《惊!谁家小绿茶一米九啊!》 第1章 天边一道雷,穿了! 好热…… 迟清和受不住,闷哼一声,蛮横地扯下领带。 后又觉不够,扒拉着领口就往下拉。 力道急切,两颗纽扣等不及解开,崩到前面玻璃桌上,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他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因满身的燥热无处排解,露出的大片胸膛早已染满了诱人沉沦的红晕。 包厢内几个离得近的玩咖都是圈里人,难得能看到这位天之骄子跌落神坛,不轨的心思登时又暴露了几分。 那个未婚妻真是不懂事,放着迟总这么一个极品不吃,偏偏要去啃什么归国白月光,订婚当日公然逃婚,把这位的面子按在地里摩擦。 明天的头版头条一定是—— 最年轻的接班人!商业科创奇才情关断头,人生一大败笔! 不过好在这未婚妻逃了,否则就他们这种货色,平日哪能接触到这金字塔尖的人,更别说玩玩了。 包厢内的灯光暧昧,他们越看,下腹胀得越痛,眼底的欲色满得快要泛出来,巴不得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人吞吃入腹。 但到底还有几分聪明劲,压着酒杯,耐心等着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 被药压出的细汗已经濡湿了身上的黑色衬衫,那股黏腻感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着皮肤。 迟清和不适地蹙起眉尾,摸出手机想给助理发消息。 一张娃娃脸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大胆地抽走他的手机。 “迟总,您喝醉了,我带您去楼上休息。” 迟清和醉眼朦胧,艰难地辨认跟前的小男孩。 【叮!】 迟清和眨了眨眼睛。 视线滞涩地在包厢内巡视一圈,最后又定格到面前的小男孩身上。 刚才那是,闹钟提醒? 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小男孩舔了舔唇,以为药起了作用,眼底的肮脏粘稠的心思愈发活络。 他穿的衣服很有心机,v领丝绸薄衬衫,微微俯下身时,面料下坠。 迟清和的视线再往他那偏一点,就能睨见大片欲语还休的春色。 无视四周朝他递来的嫉妒目光,他又凑近了些,暧昧地摸上迟清和的手。 “迟总。”嗓音夹得又酥又软,缠绵极了。 手指覆上陌生的温热,迟清和应激后撤。 体内燥热难耐,连喊声“滚”,都软绵绵的。 不仅没有威慑性,反而让包厢里那群玩咖的狼子野心,愈发不加以遮掩。 他们起身跟上两人,想玩多人游戏的心思昭然若揭。 这位传闻中的天之骄子,一定会非常可口。 迟清和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晰,想交配的欲望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以至于他被人扶着往包厢外走时,都没有如往常般抗拒。 小男孩盯着不断跳动的电梯楼层,舔了舔唇。 手上的动作也逐渐往下,往禁忌的地方游走而去。 “迟总~今晚我一定让您满意~” 然而,电梯门刚响,一位人高马大的助理撑着假笑,早已恭候多时。 \"surprise!\" …… 车内。 【叮!】 【4011竭诚为您服务。】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迟清和听不真切,看向助理,“你说什么?” “没有啊。” 助理有些奇怪,随后又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根本没说话! 握着方向盘,不着痕迹地把油门又往下踩了点。 他真的生气了!是不是别人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啊! 他们家小迟总长得很像什么—— 移动春药靶子吗?! 这个月第三回进医院,全都是春药! 回去他就要给那些二世祖的家长打电话! 他们小迟总被未婚妻抛弃,本来就可怜,竟然还敢这么对他! 医院里那套流程,助理熟悉得不行,在验完只是单纯的春药后,拎着冰水,把人安全送回家。 迟清和裹着冰凉的水汽躺到床上时,眼神还有些涣散。 恰在这时,新年零点的钟声敲响,家家户户跟约好了似的,一同点燃了烟花。 寂静的黑夜顿时被彩色的烟花点缀,格外漂亮。 他坐在凉亭的长椅上,漆黑的瞳孔里是天边绚烂的焰火。 分明是如此浪漫的场景,迟清和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兴奋,嘴唇翕动,良久才很轻很轻地吐出一句。 “祝我……生日快乐。” 此时,一道在云层酝酿已久的天雷终于蓄满了能量,“轰”的一声,直直往地表飞去! …… “啪——” 迟清和捂着被扇红的右脸,耳朵嗡嗡作响。 “没用的东西!一回家就尽给我找不痛快。” 迟清和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眼前的状况,胸口又被踹了一脚。 他本就跪在墙边,十足十的力道让他的后脑直接“砰”地撞到墙。 老旧的墙皮簌簌掉落,迟清和瘫坐在地上,大脑宕机,好半天都缓不过神。 对面施暴的中年女人还不停歇,唾沫横飞,巴不得戳着他脊梁骨骂。 “我说过多少次了,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去干!不就是洗个裤头吗,都是男的你有什么好介意的?” “以后他发话,你敢犹豫一秒,一天都不用吃饭了,饿你三顿,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迟清和被粉尘呛到,咳嗽两声,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痛散架了,尤其是胸口。 扶着墙,试了好几次,才颤颤巍巍站起来,迎面又砸来一道黑影。 他下意识往旁边躲去。 “咔嚓”一声,塑料篮砸到地上摔破了一个角,里面的四季豆掉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变得灰扑扑的。 中年女人见没砸到,更气了,重重拍餐桌,指着墙角的少年又是一顿骂。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捡起来去烧饭,你爸一会就下班了,他要是吃不着饭,看我不打死你!” “不要。” 迟清和现在很混乱,吐出来的两个字不免带上几分烦躁。 身上穿的校服是黑白相间的,擦上墙灰后,特别明显,他本能地掸了掸。 可就是这么一个稀松平常的动作,又给了对面女人发挥的平台。 她先是阴阳怪气地“呦”了一声,然后挑起尖酸刻薄的眉毛,讽刺。 “瞧你心疼衣服那个劲,搞得我好像亏待了你一样,一天到晚跟个死人一样,我出去都不敢说你是我生的,晦气。” “真是越大越不像话,成天吃我的住我的,让你干点家务跟求你一样,每个月的生活费也别跟我要了,那一百块我就是扔垃圾桶,也不给你!” 迟清和差点以为耳朵被扇出问题了。 一个月一百块钱? 平均下来,一天三块多。 怪不得他头晕眼花,原来是这么饿出来的…… 现在,他也切切实实反应过来,自己成为了“天选之子”。 被雷劈死了。 还顺带穿越了。 之前在他耳边叮来叮去的,原来不是闹钟…… 面前这位,是这副身体的母亲,有没有血缘关系暂时考究不了,但人品差是真的。 他低头盯着身上空荡荡的校服,以及没二两肉,跟枯柴一样的手腕。 然后抬起头,看向女人情绪激动时,下巴、腰、大腿处摇晃的肥肉。 默默在心底把“虐童”标签涂深。 总之,要想活下去,就不能在这待了。 可离开这,他又能去哪? 第2章 开心的小西红柿 江京国际一号机场。 宫华岁结束完整整十四小时的飞行,正推着行李往接机口走去。 少年身高腿长,宽肩翘臀,相貌更是完美到无可挑剔。 骨相深邃,皮相俊美,一双点缀着深棕宝石的桃花眼更是惑人,微微眯起朝人睨来时,仿佛带了无数个钩子,要把人的心脏都从胸腔里勾出去似的。 他穿着最简单不过的黑t恤和工装裤,却依旧亮眼得不行,如同镁光灯下时尚的宠儿,引得周围不少人暗戳戳地朝他投递视线。 “小少爷!这!”司机老赵瞧见人,手上的牌子又举高了些。 “赵叔,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宫华岁直接给老赵来了个诚意满满的拥抱,目光转了一圈,发现只有他一人,面露疑惑。 “那个为爱冲锋的战士呢?” 老赵思忖半晌,才搞明白小少爷说的是谁,“最近内部出了点问题,为了处理那些事,宫先生这三天都住在公司。” “内部?”宫华岁想也不想脱口道,“是那个女人搞出来的吧。” 老赵欲言又止,劝解道,“一会见到宫先生,小少爷您可收着点脾气,可别又吵起来。” 宫华岁摆摆手,忽然加速,站到行李推车的轮子上往前滑。 “只要他别把那家子暴发户带过来,我就能开心得像转圈圈跳舞的小番茄。” 转圈圈跳舞的小番茄? 他家小少爷的语言系统又混到一起了…… “小少爷,那好歹也是宫先生的妻子,而且今天是您回国的第一天,是大日子,别因为一点小事坏了心情。” 老赵说,“大不了,你就当假装看不见,眼不见为净嘛。” 宫华岁耸了耸肩,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好吧,他天生对所谓嫁进豪门变凤凰的“恶心蛀虫”们,没什么好感。 亏他还特别喜欢“迟”这个姓氏,都被毁了! …… 城市边际,相对贫困拥挤的筒子楼里。 迟清和不喜与无赖之人争论,浪费口舌,垂着脑袋陷入沉思,耳边听到的一切全当狗放屁。 这副样子很好地取悦了中年女人,觉得又拿捏住了少年,嘴里蹦出的脏话……更多了。 筒子楼不隔音,这会儿又是下班放学的点,门边很快围满了看热闹的邻居。 见此,女人眼珠子一转。 顿时,嘴里尖酸刻薄的问候,变成委屈的哭喊。 连招耍的柔顺极了,仿佛预演过上百次。 “你就算再任性,也不能浪费粮食,这四季豆是我一大早去菜市场专门买的,就是想着你今天回来,给你做顿好的。” 她指着满地狼藉,卑微控诉。 “你不体谅妈妈就算了,还把篮子给砸破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妈妈每天下班又是洗衣服又是做饭,实在忙不过来了,才让你搭把手。” “没想到你这么不听话,居然这么对妈妈……哎呀我不活了!” 她坐到地上,又是哭又是嚎的,头发衣衫凌乱,惨的不行,惹得周围邻居七嘴八舌地指责起他。 “青春期的孩子都这样,脾气爆得很,说一句就动手。” 一个牵着五岁小男孩的男人穿着发灰的白背心,手夹着烟吸了口,嗓子又大又粗。 “看把他妈打成什么样了,你以后可不准这样,听到没有,不然老子把你头拧下来!” 小男孩懵懵懂懂,眼珠子在迟清和跟他爸之间转来转去。 他刚才就趴在窗户上看,明明是阿姨打的哥哥,还打了好久…… 见小孩迟迟不语,男人觉得被驳了面子,一巴掌拍过去,小孩瞬间老实,点头附和,还指着迟清和光明正大撒谎。 “我看到了,是哥哥乱发脾气,推了阿姨,还把东西扔地上的,骂了好多很难听的话,说这是他家,要把阿姨赶出去。” 迟清和不屑与人起冲突,但这并不意味他是好欺负的。 他径直看向五岁小孩的父亲,果不其然地对上了一双自傲得意的眼睛。 那人似乎对自己的教育方式很自豪,见他看过来,声音带上几分理所当然和威胁。 “年纪不大,心思这么歪,识趣点,赶紧把你妈扶起来,不然老子亲自教你做人!” “教我做人?” 迟清和冷冷掀起眼皮,嗓音微哑。 “五岁小孩都能把你耍的团团转,你能教我什么?当窝囊废?还是傻子?而且,我这也不是智障收容所,您,另寻高就。” 他出声时,四周都跟着寂静了一瞬。 没想到平日里屁都憋不出来的哑巴,会还口,还这么牙尖嘴利。 窝囊废、傻子、智障,一句话就骂全了。 随后他又看向小孩,毫无心理压力地唬道,“没人告诉你吗?撒谎的小孩子……会被巫婆变成蛤蟆,煮成汤喝的。” “啊!你骗人!” 或许是迟清和语气太正经,亦或是压迫性太强,小孩哥当场被吓哭,一抽一抽地抱着大人的腿,怂的不行。 “你有病是不是?” 背心男拧起眉毛,当即粗暴地推了迟清和一把。 “我儿子有哪句话说错吗?你妈就坐在地上,不是你推的,还能是谁?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信不信老子现在揍死你这个野种!” 说完,旁边的邻居假意拦他,实则也跟着附和骂人。 “跟个混子计较什么,他妈都管不住,你上去就是惹一身骚,人家还不领情。” 背心男气急,眼珠子恶狠狠地瞪着少年,“这个野种就是欠揍,要是我家孩子,这会早就棒子打过去的,还能让他在这装?” 迟清和不咸不淡地看回去,眼神轻蔑,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你tmd!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这下,正好踩中背心男的雷区,可笑的自尊心作祟,挣脱开束缚就要挥拳朝人打来。 见气氛出现火药味,其他邻居赶紧装好人,站出来劝解。 “别冲动,他还只是个孩子,你打了他就要坐牢,人家未成年,啥事都没。” “是啊,为了这个小畜生搭上你这个顶梁柱不值得,一家子都靠你吃饭呢。” 他们又看向地上伤心欲绝的女人,示意少年。 “别站着了,你妈人老了,你又没个数,把你妈摔出什么病可咋整?” “就他这样的,还上的是省重点,果然人品跟成绩没关系。” “每个星期五都要这么闹一回,要我说你妈让你干什么,你就干呗,一个男孩子矫情什么。” 中年女人矫揉造作地将眼角的泪抹了几把,掺和着让邻居别再骂了,暗里却拱火说孩子也不容易,引得讨伐声更大。 她每次看向迟清和的眼神里都是警告和得意,仿佛在说—— 看吧,这就是跟她作对的下场。 第3章 差点穿进动画片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总有人喜欢作死,在迟清和的雷区窜来窜去。 目光在破旧的房屋里搜寻一圈,很快便找到趁手兵器。 锈迹的铁锤在水泥地上游离的声音异常突兀。 而拖拽它的少年,一身阴郁森冷的气息,眼睛被额前的长发遮挡,让人看不清情绪,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降了好几度。 迟清和失笑,暴虐基因隐隐发颤! 手腕翻转,裹着满满锈迹的锤头就这么被他控制,稳稳落在距离背心男鼻尖不过半公分的位置。 “放开他。” 他这句话不轻不重,却像是坠入深潭的千年寒冰,邻居们应激地停下手中阻拦的动作,背心男虚高的火焰瞬间被灭了个彻底。 背心男本意也不是打人,就是想逞个口舌之快。 反正有人拦着他,他当然越叫越大,巴不得让周围所有人都看到他。 他就是个典型的窝里横,身子干瘦,站直了甚至还没迟清和高,少年举着铁锤,往地上一敲,气势霎时弱下。 哆嗦着腿肚子往屋外撤,生怕迟清和一发狠,给他脑袋抡出血花。 “喂,我就说几句而已,不至于吧……” 或许是周围投来的视线太奇怪,自卑心理作祟,又嗫嚅着。 “现在年轻人火气怎么都这么旺,一点都说不得,矫情……” 回应他的是一声极为沉重的关门声和类似恐吓的铁锤砸墙声。 背心男被吓到,霎时利索地把后头的话全吞回去,灰溜溜地离开了。 屋内。 “我当时辛辛苦苦把你从那个白眼狼爸那抢来,给你吃给你喝,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你别过来!我可是你妈!” 中年女人这招还是第一次失效,见那铁锤朝自己移动,撇着脚不断后挪。 迟清和终于找到突破口。 白眼狼爸? 抢? 他有两个爸?! 迟清和“咚”的一下,把锤子往地上一砸,单手撑着木柄,身子半勾。 “我爸住哪?” …… 【叮!4011竭诚为您服务。】 对于脑海中突兀浮现的声音,迟清和脸上没有太多的变化,【系统。】 【我在。】 在经历一段难言的沉默后,迟清和又忍不住来了一句。 【我要投诉你。】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废的系统! 居然高空抛物,砸进他脑袋里! 那会儿痛得迷迷糊糊,依稀见着一个长着手脚的薯片,他差点以为又穿了! 还tm穿进动画片! 更离谱的是,这个废系统在来的路上,弄丢了大片剧情! 搞得他只知道,这是个狗血校园小说世界,以及这副身体的原主的结局—— 不仅成了瘸子,还被碎尸喂了鳄鱼,很惨。 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所以他现在是又穷!又捉瞎!又失先机! 别人家系统剧情如数家珍,各种buff叠满,长得也可爱。 他这个……算了……他说话难听…… 4011清咳几声,尽力维持住不多的尊严和可信度。 【宿主,其实情况没有那么糟,我不是还记得最终任务吗?】 迟清和嗤笑两声,【怎么?需要我配合着夸你几句吗?】 这任务还能是什么? 他都穿到原主身上了,不就是弄清楚谁断了他的腿?谁剁了他吗?! 【……不用。】这点脸4011还是要的,【宿主,我可以给你补偿。】 没等迟清和问清楚补偿是什么,4011又擅自下线了! 迟清和忍得后槽牙都硬了。 脚下的步子又重了几分。 从筒子楼出来后,他把身上的兜,还有书包各种夹层都摸了一遍,凑出十二块钱。 为了不让自己半路饿死,花七块钱点了碗青菜面。 吃完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公交车也没了。 他只能一边问路,一边往原主亲生父亲家走去。 从那个女人嘴里,他推测到一些关于原主的信息—— 性子木讷沉闷,任凭如何打骂,都不会还嘴还口的软柿子。 目前省重点在读,人缘大概率很差,不排除…… 想的太深入,没注意到红灯亮起。 “刺啦——”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迟清和大腿被辆黑车怼了下,脚下不稳,坐到地上。 “小同学,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黑车司机立刻推开车门跑过来,蹲到地上紧张道,“我找人送你去医院吧。” 迟清和甩了甩脑袋,过了三秒才回过神。 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没事,也没受伤,不用去医院。是我自己没注意,抱歉。” 说完,稍显窘迫地抓着书包带,微微朝司机鞠了一躬,转身退回到斑马线后。 好在这个点路上的车少,也没造成什么拥堵,司机不放心又扫了眼,见人真没事,才跑回去。 一上车,后座年长些的俊美男人问了句。 “老赵,情况怎么样?”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有种散漫劲过后的沉稳感,光是听着,就让人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他靠在真皮座椅上,隔着车窗,瞄了眼路灯下的少年。 老赵恭敬回道,“检查过了,没什么大事。” 宫时暮颔首,收回目光,继续翻阅手里的文件。 他穿着米白色的丝绸衬衫,领口解开两颗银色扣子,随着动作,偶尔能瞥见锁骨,但更惹眼的是脖颈上戴着的一截红绳。 红绳看着有些年头了,褪色后便有些发灰,莫名透着廉价,与男人清贵尊华的气质截然不符。 而坐在他右侧,长相更为青涩的,赫然是下午老赵从国际机场接回来的小少爷,宫华岁。 国内发展太快了,跟五年前他离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变化太大了。 他好奇地睁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视线久久停留在路边一个气质格外突出的少年身上。 “他身上穿的是校服吗?高中的?” 宫时暮眼皮也不抬,“嗯,华阳附中。” 宫华岁将“华阳附中”四个字念了又念,回首目不转睛地盯着斑马线上的迟清和,直至彻底看不见,才收回目光。 “我要去那上学。” 虽然早就打点好了,宫时暮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 “校服,很好看。” 宫时暮:“……” 第4章 任务还没开始呢,就打算甩了它?! 迟清和走了快两小时,愣是没找对地方,想就近求助一下警察,结果…… 江京市公安局讯问室内。 女警放缓记录的动作,锐利的眼神染上同情。 “这身校服,华阳附中吧?” 迟清和没有答话,只是讷讷地点了点头。 女警眼底的惋惜更甚。 母亲惨死,这事搁谁身上接受得了? 女警斟酌措辞,“我看过商店监控视频,很清晰。犯罪嫌疑人……” 迟清和的反应忽然大了些,“杀她的,是刘顺林,对吧。” 刘顺林,原主的继父。 “如果我下午没有跟她赌气,没有离家出走……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女警也语塞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愧疚的孩子。 “孩子,谁也预知不了未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好好长大,我相信这才是你母亲希望看到的……” 迟清和双眼呆滞地坐在塑料椅上,一副傻了的样子,殊不知他心里想的却是夜宵吃什么这类“头等大事”。 结束讯问后,女警把记录本收好,夹在胳膊下。 “接的人已经在外头等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谢谢。” 女警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警局长廊边透明的玻璃上,印出了一位学生模样的少年。 他身形偏瘦,宽大的校服穿在身上,将身子勾勒地愈发孱弱。 在意气风发的年纪,他的脊背却像是压着一座很大的山,半身佝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死寂。 迟清和走近些,在反光的玻璃板上,看清了自己现在的形象。 头发又长又乱,像个鸡窝,把眼睛挡的严严实实,剩下的半张脸恨不得垂到地上,埋进胸里,自卑怯懦浓到仿佛透过皮肤渗出来。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局促的呼唤。 “清和。” 迟清和神色狠狠地冻住,碎发掩盖下眼瞳瞬间收缩,连同呼吸,都染上不可思议。 说话的男人神色很是拘谨,可眼神里却藏不住担忧。 见拐角的少年愣愣的,身子还在发抖,他下意识就要往前,又像是想起什么,折回身把椅背的袋子打开,拿出一件黑色格子外套。 “外头冷,得穿多点,不然晚上又睡不着。” 迟遇的语气关切到无以复加,可手上的动作却止步于将精心准备很久的衣服递过去。 见人不动,他尝试着往前半步,展开衣服作势要帮少年穿,见后者没有像以前那般露出嫌恶的情绪,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老迟。” 迟遇听到这陌生的称呼,先是怔了一下,随后情绪猛地翻上来,有些没出息地偏过头,快速抹了一把眼睛。 呼了一大口气后,才堪堪将脸上的表情控制住。 “诶,诶!” 迟清和整个人都是僵硬冰冷的,可眼神却是炙热又贪婪。 迟遇老了很多,有四十多岁了吧,身形却还是如迟清和记忆中那般劲瘦挺拔。 眼角的皱纹,鬓角的白发,手上层层叠叠的伤痕和老茧,一点也不像曾经那个不怒自威的金融大鳄,反倒多了市侩烟火。 距离好似更近了。 在原来那个世界,他是亲自“杀”死老迟的凶手,所有亲戚,哪怕是亲生母亲,也怒斥他冷血。 病床上的老迟因为一次次抢救,连肋骨压断了,为数不多的几次清醒都在跟他重复“放弃”,这让他怎么忍心说继续? 冷血就冷血吧,反正这群人背地里也没少这么骂他。 “老迟,我想回家。” “好,好!” 迟遇的经济情况真的很差,开着一辆快散架的小面包。 从发动起,车上的噪音就没停过。 后备箱的扳手被颠簸的轮子震得“哐哐当当”,还有空调运作的呼呼声,杂乱地叠在一起,让人不由心生烦躁。 可落在迟清和耳朵里,却是天然的乐谱,满是温情。 4011忽然冒出来。 【宿主,看来你很满意这份补偿。】 迟清和没有回答它,反而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4011,是你的生产批次?】 4011:【不,我天生就叫这个名字。别的系统叫什么零点、零四、灵千……太low了,拉低我的档次。】 不知道为什么,它报一个系统名,迟清和嘴角的笑便深一分。 什么意思! 看不起它?! 这任务都还没开始就准备甩了它,开始骑驴找马? 迟清和呼了口气,又扯回话题,【你是怎么把他带过来的?】 没记错的话,他死的时候,老迟都快过第十四个祭日,转世上小学了。 【当时你站在树底下,被烟花和雷一起炸死的时候,他就挡在你面前啊,我就顺手收了。】4011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 【毕竟不是新鲜的灵魂,记忆残缺找不回来了,但其他的保留得还不错。】 迟清和偏头看向左侧因为他的视线,紧张得额头都冒出汗的男人,指节下意识转了转,却只摸到空气,默默握成拳头。 【作为系统,你有什么特别点的功能?】 4011:【宿主你放心!这些功能我都有!】 【很……】“好”还没念出来,4011后面的话再次让他两眼一黑。 【但是来的时候,跟剧情一起丢了。】 察觉到某道渗人的视线,4011默默放低声音,【只剩下一个没丢……】 【什么?】 【转运貔貅。】 话音刚落,迟清和手臂一重,撸开衣袖,发现腕骨处忽然多了一只玉镯。 冰地淡绿色福镯,内圈、外圈、条杆都很圆,很完美的一个“圆圆满满”。 水头很足,光泽度也高,要是拿出去卖的话…… 【宿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4011暗暗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你没有权限取下手镯。】 【它的使用方法也很简单,完成随机任务,就可以得到现金奖励,一次100起,上不封顶。】 越说到后面,4011的声音越小,迟清和冷笑,调子故意拉得很长。 【你别告诉我,随机任务也被你弄丢了,嗯?】 【……丢了。】 迟清和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从我脑子里出去,我怕被感染成傻子。】 第5章 变成穷光蛋 【不行!】 4011马上找补。 【宿主您可以试着靠运气,自己触发随机任务,完成后,奖励也不会变的哦。】 迟清和已经心累到不想再和这个系统交流,不轻不重地“切”了一声,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现实。 车轮下平缓的柏油路不知何时变成水泥路,高楼被平房小商铺代替,迟清和大概对家里的经济情况有了个底。 可下车看到门口“废品收购站”半亮不亮的灯牌时,迟清和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看向一旁的老父亲。 “你……住这?” 迟遇以为儿子是嫌弃,然后又想起儿子的小洁癖,更紧张了。 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只能磕磕巴巴地回着。 “爸爸晚上都会收拾好的,明天就不脏了。” 说着,迟遇从外套内缝的口袋里掏出来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这些钱你拿去,住酒店,越贵越干净的,不用给爸省钱。” 见儿子不接,迟遇又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掏出十块、二十块的散钱,都递过去,“快拿着,爸一会开车带你去找酒店住。” 4011不合时宜地开了个玩笑,【宿主,你好像很心疼你的父亲,要不我把他收回去?】 【滚。】 【……噢。】 成熟的系统就该像它这样,进退有余,独自消化宿主的坏脾气。 哼! “不用,我就住这。” 迟清和咽下喉底的酸意,主动迈开步子往废品站走去。 掀开卷帘,门口就是两大把电子秤,右边还有个小到只够容纳一人操作的玻璃台,上面摆着好几叠账本。 往里走,用过的纸箱、瓶瓶罐罐、大类家电等,分门别类地堆在墙两侧的架子上,留出中间一米宽左右的道走动。 算不上挤,也算不上宽敞。 这时,门口忽然开来了一辆小三轮,“老迟,帮我算算,这些纸板多少钱?” “好嘞,一会就来。”迟遇回头冲门口应了一声。 他跟在后头苦口婆心劝,让儿子不用这么凑活,结果全被堵回来了。 只好给儿子指了楼梯的方向,把二楼房门的钥匙交给他。 “你妈的事不用担心,爸都会处理好,晚上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说完,就赶紧往门口跑去。 迟清和现在确实不担心原主母亲。 活人比死人可怕。 警方证据充分,也发动了大部队抓捕,但那个杀人凶手一天没被进牢,他的安全就多一分危险。 断他腿的,把他剁成肉块喂鳄鱼的。 只能是恨他,或利益冲突的。 原主的生活两点一线,不是学校,就是回家。 也就是说,凶手是这两个地点发散出来的关系人物。 如果是家庭关系网,刘顺林的嫌疑绝对是最大的。 商场忽然发狂杀人吗……为什么会发狂? 嗑药了、喝高了、亦或是原主母亲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原因太多了。 他有预感,如果能搞清楚刘顺林发狂的原因,原主死亡的谜团至少能解开一半。 …… 隔天,星期六。 迟清和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从被子里爬出来。 【宿主,穿越第二天,您感觉如何?】 4011的全名是美强惨交换系统,长得就像一片发光薯片。 通过将现实世界符合男配美强惨设定的死亡灵魂,拉过来“打工”,来替读者挽回悲惨炮灰。 能力虽然不靠谱,选择宿主的眼光却很挑剔。 丑的不要、蠢的不要、穷的不要……一大堆或奇葩或神经的条件。 最后归合起来,就是“有点毛病、有点变态的美强惨”。 而迟清和,就这么被选中了。 迟清和无视4011难掩兴奋的语气,打了个哈欠,【你说呢。】 【那么请宿主多加努力,争取早日变回富豪,到时候再也不用盖花被子了。】4011揶揄道。 花被子,正是迟清和盖着这条空调被。 通体极为艳丽的大红,大面积渲染夺目的牡丹花,偶尔金色的“hello”英文点缀,潮流到几乎每家都有一条这样的被子。 迟清和没理会空中那个欠揍的薯片,踩着拖鞋准备去浴室洗漱。 盯着镜中的少年,他还是有那么一瞬不适应,尤其是额前快盖住眼睛的头发,搞得他眨个眼睛都担惊受怕。 昨夜洗澡的时候,他就看过原主的长相。 怎么说呢,意料之外的好看。 标致得宛若国家博物馆地下室,那幅最为珍贵古雅的山水写意画。 水墨画勾勒般清冷的五官,狭长丹凤眼,极夜点金眼瞳,天生带着疏离和压迫。 即使营养不良,两颊枯瘦得有些凹进去,也挡不住那股精致的皮相。 迟清和把头发往后拨了拨,一边刷牙,一边计划着理发的行程。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吐掉嘴里的牙膏沫问道,【我是死了才过来代替原主的,可……这个时间点的原主没死吧,他去哪了?】 【签了契约,可能跟你一样在做任务,也有可能变成系统,在挑选宿主。】 听罢,迟清和无语了好一阵。 既然没死,这个薯片何必费劲巴力把他带进来,绑定原主,自产自销不好吗? 非得搞点外货尝尝,这不贱得慌吗? 【……宿主,我能听到你的心声,麻烦收敛点。】4011嘴角抽了抽,【这是我们的规矩,谁也不能例外。】 迟清和耸肩,【那你的某位前辈,肯定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才会有这么离谱又没效率的规定。】 4011默认了…… 将二楼的房间门锁好,往楼下走时,迟清和注意到底下的杂物整齐了很多。 昨晚一米的道如今又扩了些,气味也好闻了很多。 他只记得昨晚老迟进房间看了他一眼,给他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然后一整晚,二楼的小木门再也没被打开。 迟清和下意识在身上摸了摸,恍惚后,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手机。 环顾四周,终于在门口的小玻璃台上找到一个电子钟。 七点半,该吃早饭了。 他照着昨晚迟遇开门的姿势,一把提起卷帘门,外头的晨光迅速钻进来,亮堂得不得了。 也是在这会儿,迟清和终于将这边的街景看清楚。 出门走几步,就是一条碧绿碧绿的河,分割出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老迟经营的废品站位置挺孤僻的,恰好落单在桥左边,四周全是没开发的地,又荒凉又空旷。 而只要再跨过一座名为“情断”的拱桥,便是各式各样的小商铺,卖什么的都有,热闹得不行。 就在迟清和预估这块荒地未来的投资价值时,4011忽然一惊一乍地叫起来。 【宿主宿主!你快过来!】 第6章 吸血虫姑姑 听小薯片越叫越夸张,迟清和脚步也跟着快起来。 视线与地面一处突兀挪动的粉色撞到,本能地皱起眉头后退。 “好丑……” 只见一个婴儿拳头大的土坑里,突兀地出现两只刚从蛋里爬出来的小红鸟。 无论是什么物种的幼崽,刚出生的时候,都不好看,还有点吓人。 【宿主,好可爱,我们捉回去养吧。】 4011激动地围着土坑转圈圈。 可爱?系统和人的审美差这么多的吗? 迟清和盯着坑里两对黑凸凸的豆豆眼,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想都别想,我绝对……” 【叮!触发随机任务!】 【每日献爱心,温暖你我他,世界才会更美好~】 【请宿主完成“收养青绿和尚鹦鹉”任务,获取奖金1500元。】 接连三条系统提示音发下,迟清和左手腕的镯子一同泛起荧荧微光,莫名带着催促意味。 4011罕见地紧张起来,两颗黑豆眼珠子转来转去,生怕迟清和抛下它和1500块奖金走了。 “养。” 迟清和实在受不了一只薯片那么看着他,泄气地蹲下身子。 从兜里掏出两张餐巾纸,面无表情地把两段粉肉从坑里抠出来。 就在他进门的一瞬间,腕骨的玉镯再次亮起。 铺满账本的小玻璃台上就多了十五张一百元。 迟清和没有养鸟的经验,在角落找了个鞋盒,又往里面铺了点碎布片,暂时把小鹦鹉安置在里面。 然后,揣着热乎的钱,过桥。 问了数不清的路人,又拐了十几个路口,腿都快没知觉了,才找到花鸟批发市场。 大的从恒温器到鸟笼,小的从饮水器到鹦鹉专用奶粉,杂七杂八一通花下来,一半钱就这么没了。 再回来时,迟遇搬着小板凳坐门口,手里还捧着装和尚鹦鹉的鞋盒,脖子伸长,一直往桥对面望。 两人视线碰撞的一刹那,迟清和下意识把买的东西藏到身后。 尤其是瞧见老迟鬓边几缕白发,那股心虚更甚。 陡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清和,你藏什么啊,老爸又不是不同意你养。” 老迟把盒子放回到玻璃台上,小跑着把儿子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夸奖。 “东西很全嘛,花了不少钱吧,是不是快没了,等着噢,一会爸再给你点,到时候回学校买不了零食可咋整。”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哽咽起来,特别是瞧见儿子单薄的身体时,心头的愧疚感几乎淹没他。 他怎么也没想到,每个月他从牙缝挤出来的抚养费,竟然没一点落到他儿子手里,反倒全便宜那个杀人犯畜生! 钱在每个月月初,准时转到他前妻的账户。 里头起码九千八是被那个畜生拿去赌! 堵得分文不剩! 剩下的两百,能干什么? 能有多少用在他儿子身上? 要不是今天去前妻房子收拾遗物,他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以前一直以为孩子讨厌自己,不然怎么会连电话号码都不肯给他。 现在才发现,自己孩子连个手机都没有! 迟遇歪头迅速把眼角的泪抹干净。 随后,像变魔术一样,“噔”的变出一个方盒子出来。 “儿子,喜欢不?店员跟我说,这是最新款,速度老快咧,老爸帮你试过了,确实不错,快开机试试。” 他一边说,一边掏钱。 “听说华阳附中里面的饭都很贵的,你长身体呢,能吃多少吃多少,有你爸在这挣钱,别省,知道吗?” 迟清和的视线久久停留在父亲覆满茧子的大手,良久才把钱接过来,闷声点头。 “哦。” 老迟今天穿着一身灰布衣裳,除了裤脚处几滴不显眼的黄泥印子,衣服干净平整到如熨烫过,完全不像收废品的,显然平日也是个讲究的人。 “真乖。”他咧开嘴角,怜惜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他笑起来时,眼角已经能挤出三道皱纹,但依然能睨见年轻时的风华正茂。 恰如老一辈口中村里头最俊的后生,随便一个动作,就能撩得大片姑娘茶不思饭不想。 “老爸在厨房给你留了早餐,豆沙包和煎饺,看你没吃……” 迟遇挠了挠头,动作染上局促。 “是我糊涂了,忘记你现在的口味跟小时候不一样,你喜欢吃什么,老爸去菜场给你买。” 迟清和说:“一直都喜欢吃,早上没看到而已。” 话音刚落,一段类似敲木鱼的铃声响起。 老迟在外套兜里掏了掏,看到来电的人,刚松下的眉眼霎时变得拘谨。 【宿主宿主,我们把鹦鹉放进保温箱里吧,感觉它们快冻死了诶!】 迟清和想弄清楚打电话的人是谁,4011不合时宜地叫嚷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 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想吃炸薯片。 迟遇按着手机,跑到车上才接。 一接通,话筒就迫不及待地传来气急败坏的喝问。 “这个月的钱怎么还没打过来?!是不是存心想让你外甥女被人瞧不起!” 对面女人说话时,声音天生透着尖酸刻薄的味,却还要装出几分拿腔作调的感觉,一混合,便成了四不像,听得人难受极了。 她也姓迟,是迟遇的亲姐,是个经历极其丰富的“吸血虫”。 两年前,她迟亦兰还是个生活拮据,连吃饭都要自己弟弟接济的中年家庭妇女。 后来,女儿跟一个家里富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贵族少爷,宫时暮结婚。 她们一家四口转头就抛弃迟遇,攀上豪门。 借着那位少爷的资源,他们瞬间跨越好几个阶层。 成了大众口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暴发户”。 一时之间,各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踏破门槛,奉承的好话大把大把往外倒。 这一家人被哄的不要不要的。 几杯劣质酒下肚,宫时暮的钱、关系、资源……跟是自己的所有物一样,全都被他们送出去了。 完全忘了之前这些见风使舵的亲戚,以前,是怎么嫌弃他们的穷酸。 而真正在危难时,帮助他们的迟遇,看不下去他们被当枪使,骂了他们几句。 结果好心被当驴肝肺。 迟亦兰这一家子非但没醒悟,还落井下石,暗里给迟遇使了不少绊子。 等迟遇实在熬不下去,上门求她帮忙时,她就会狮子大开口,提出各种无理要求。 有时,饶是迟遇脾气这么好的人,也会生气。 但他没办法,只能弯下腰,好声好气地求人。 因为他还有个孩子要养。 第7章 原主全校第三?! 迟亦兰今日打这通电话,也不藏着掖着,就是想问迟遇拿钱。 常说,当认知和财富匹配不上时,手里的钱会以各种方式回到市场。 迟亦兰就是最为典型的一例。 这两年,她住别墅、开美容院、玩股票投资……听别人说什么赚钱,就玩什么。 这种又被动又没有大局观的做法,所产生的后果,显而易见。 这两年骗子横行,不仅手上近千万打了水漂,还被诱哄着贷了几百万贷款,直接赔到连底裤都不剩。 最后哭着喊着让女婿花钱帮她补窟窿,这事才算过去。 大抵是意识到自己不是经商那块料,也可能是心虚,她现在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 反正有女儿女婿在,她就算是单纯拿分红,也有不少。 而她问迟遇讨的钱,也不为别的,就是单纯地不想让迟遇过得好。 谁叫他当年多管些事,让她错失了赚好几个亿的机会! 还敢骂她! 一个破收垃圾的,什么身份,敢这么对她?! 再说了,救命之恩大于天,迟遇天生就欠她一条命! 她没把钱都抢完,已经很仁慈了。 迟遇语气艰难,“姐……清和他妈出事,我得给孩子一个交代,不能让他连祭拜都没个地方吧。” “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死了就死了,山这么多,随便买块地埋了不就好了?” “正好,她那份抚养费空了,也转给我吧,凑个整,三万。乞青最近公司不景气,你一个做舅舅的,不帮衬着点?” 迟遇还没来及说话,对面又自顾自说起来。 “还有你那个儿子,叫什么迟清和是吧,听说你把他接回家了,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做吗,家里又多了张嘴,你的钱什么时候能存出来?” “姐,他是我儿子!” 迟遇的语气第一次这么重,对面沉默片刻后,以更蛮横不讲理地态度回击。 “他是你儿子,我还是你亲姐呢!是不是又忘了当初是谁拼死把你从山里背回家的!敢顶嘴?!良心被狗吃了!我现在就问你要几个臭钱,左推右推的,不想给就直说!” 迟遇被少时的救命之恩拿住,顿时颓了下来,“不是,姐,你再给我点时间,我现在真没钱。” “再给你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再不给,我亲自上门拿!” “……我实在……喂?姐?” 迟遇望着灭掉的手机屏幕,眼角的皱纹好像又多了一条,鬓角的白发也往上蔓延了些,不着痕迹染上几分颓败。 抬手擦了擦屏幕,才重新塞回口袋,连叹气的时间都没有,就钻进废品站里,继续工作。 另一边,挂断电话的女人闲适地躺在十来万的进口沙发上,拿起镜子,细心调整着脸上面膜的位置。 玄关处传来声音,陈乞青一脸疲惫地蹲下身子换好鞋走进来。 “妈,我回来了。” 迟亦兰坐起来,“你弟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学校不会劝退他吧。” “给那两个学生付了医药费和封口费,家长同意私了。” 听到满意的答复,她又躺了回去,讥讽道,“之前还说什么要告到法院,原来是嫌弃钱不够。” 见母亲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陈乞青心力交瘁。 拿起包准备回房休息一下,可还没等她站起来,迟亦兰就叫住了他。 “对了,好几天没看时暮回家了,公司很忙吗?” 一听到丈夫的名字,陈乞青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灰败。 她不敢告诉母亲她跟时暮吵架了。 “他小叔叔回国了,这些天可能要举办家宴,回老宅住方便点。” 迟亦兰轻嗤一声,“不是我说,你作为他的妻子,为什么连他家的家宴也去不了,那个叫什么邀请函的,没发给你?” “妈我实在太累了,先上去睡了。” 陈乞青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觉得再聊下去,自己最后一丝体面也被扒光,快速丢下这句后,落荒而逃。 “女娃就是没用,这么一个有钱的老公摆在眼前了,把握不住。”迟亦兰嘟囔一声。 “还是我们家耀宝好啊,又高又壮,一拳就能把人鼻子打歪,以后肯定比卖钱货有用。” 她又拿起镜子,边哼歌边敷面膜,心情好的不行。 …… 没听到那段电话,迟清和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他现在正因为原主的学业发愁。 由于家庭水平不同,迟清和跟原主受教育的方式有很大的差别。 迟清和从小到大读的都是全英授课的私立学校。 初中学高中的课程,连连跳级,最后高考都没参加,直接考进全球top1大学。 毕业那会儿,他二十不到。 后来兢兢业业地在自家公司上班。 钱没少赚,高中的知识……也没少忘…… 就差说“一干二净”、“脑袋空空”了。 迟清和的脑袋崩溃地埋在一堆高三试卷和习题册里,手指拧巴地攥紧又松开。 来来回回好几次,掌心被蹂躏的纸团上依旧能清晰看到“排名3\/624”。 在社会摸爬滚打六年,归来还是高三狗。 原主还是个省重点前三名的超级学霸! 他就算脑子再灵光,也要花一个月的时间复盘吧。 可照高三那个两周一小考,四周一大考的尿性,他不分分钟露馅? 语文测试卷上那堆辨认错别字、读音、还有古诗词—— 什么白云悠悠,什么扁舟子、明月楼,他真的有背过这些玩意? 真该死!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学校给炸了! 【宿主别灰心呐,你看你英语卷子不做得很好吗,全对诶!】4011鼓励道。 【……不会夸人就别夸。】 迟清和还是刚才那副生无可恋瘫在桌上的样子,语气蔫蔫,没有半点被安慰到。 4011没吭声,它飘到半空,将迟清和刚做过的各门试卷都看了一遍。 它发现宿主是个偏科很严重的家伙。 只要涉及到理科,就算有些生疏,在翻过几遍书后,也能做出有模有样的回答。 可对上政治、历史这两门需要死记硬背点东西的科目,答题现场简直是惨不忍睹! 累死累活的十分钟,把书翻到飞起,也只论证了一个选项的对错。 “滴滴滴——” 闹钟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小薯片跳起来催促,【宿主,时间到了,该去喂奶粉了!】 迟清和脸上挡不住的烦躁,却还是认命地站起来,往楼下走,【两个小时喂一次,也不知道这属于精神折磨?还是肉体摧残?】 【宿主,你这是在做好事,会有好报的。】 【做好事有好报?】 迟清和不屑地哼了声。 【我看是好人不长命。】 第8章 剪头发 漫长的二小时又两小时,很快就到了星期天中午,该回学校的时间。 迟清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换上校服。 提着书包到楼下时,老迟正坐在恒温箱面前打电话,见人来了,刻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让迟清和听到了。 “灵堂鲜花这些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这两天……”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没事,都交给老爸,你好好上学,到时候老爸会帮你请假的。” 迟遇显然有别的考量,欲言又止。 “对了,在学校,尽量别提你妈的事,问你为什么请假回家,你就说生病难受。” 迟清和手指一动,“这件事,闹得很大?” 老迟移开视线,低头深深叹了口气。 “凶手没抓到,上本城热点了……总之,要是这个学校的人针对你,骂难听的话,跟爸说,爸给你换一个,我儿子成绩这么好,何愁找不到学校收。” 前面迟清和不动声色,但后面听到“成绩”的时候,心底难掩几分尴尬,只能闷声点了点头。 华阳附中,是一所在全国都排得上名号的重点高中,更是江京市的教育王牌。 投资大、股东多、设施好、楼盘密,最特殊的是它施行的的全封闭式教育,即要求全校学生住校。 因此,整片校区,最多、最舒服、最豪华的,就是学生宿舍楼。 老迟把他送到后,他没有立刻进校。 跟着手机导航,在两百米左右,找到一家理发店。 “同学,你这头发是多久没剪了,眼睛都快挡没了。” 理发小哥染着一头紫毛,手上动作不停,习惯性跟顾客推销。 “这头发有点糙啊,要不要试试我们店的柔顺套餐,保证你用下来,头发又软又滑。” 迟清和:“不用,谢谢。” 理发小哥锲而不舍。 “就八百块钱,不贵的,咱再办个卡,打八折,也就五百出头,同学你真不考虑一下?” “不考虑,谢谢。” “那染发呢,我已经帮你们学校好几个人染了,倍漂亮,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不羡慕,谢谢。” 理发小哥又扯了好几句,得到的全是一套规整的句式—— 不xxx,谢谢。 大概是第一次见迟清和这种油盐不进,又礼貌得有些残酷的人,撇了撇嘴角,专心剪头发了。 结果没安静个五分钟,他颇为迟疑地取下围布。 目光惊异地从镜子里的黑发少年,转移到面前这个仅仅是剪了个头发,颜值就上升了好几个档次的男高。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技术陌生,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蓬荜生辉”…… “慢走,欢迎您下次光临。” “辛苦了。” 迟清和付了钱,朝门口柜台的小姐姐礼貌地颔首便推门离开了。 “不……不用谢。”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女生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通红的脸,小声回道。 【宿主,我有预感,学校里会有很多很多的随机任务掉落!】 小薯片迈着细条小腿,在地上学人类走路,结果腿实在太短,还迈不快,走起来,滑稽得不行。 【希望吧。】 迟清和强忍笑意,从兜里掏出两个核桃,快速盘着。 这还是他从冰箱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不多不少,正好两个,形状也合适,足够他过手瘾了。 “呦,这不是我们班的土包子吗?少见啊,居然缺考……” 这时,拐住他脖子的大高个男生忽然噎住,然后应激地收回胳膊。 “抱歉啊,认错人了!” 迟清和不动声色敛下眼底的情绪,把核桃收回口袋。 “什么缺考?” 大高个耸肩,“上星期刚通知的周考啊,不然谁下午一点就回这个破学校啊,我巴不得在家躺死。” 迟清和看了眼手机,两点二十三,都快考完一门了…… 这时,大高个忽然捏着下巴快速凑近。 领地被侵犯的危机感使迟清和眼瞳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屈起手臂,冲对方的太阳穴肘击! 【宿主!】4011倒吸一口冷气,尖叫阻止。 纵然迟清和及时卸力更换方向,拳头还是不小心带到后脑勺。 高个子被捶得踉跄几步,险些趴到地上。 才稳住身形,忙不迭转头控诉。 “我靠,不至于吧,竟然妄想让我这张全校第一帅气的脸蛋破相!” 听到这种中二发言,迟清和嘴角一抽,“别靠我这么近。” “我就是没戴眼镜,想看清楚点而已,你下半张脸长得真的和我们班的土包子很像!” “当然像了,我就是他。” 没有理会对面调色盘一样的脸色,他甩了甩手,转头往教学楼走去。 心底隐隐泛上的油腻感还是难受得甩不掉,迟清和还是掏出酒精湿巾,仔细擦起了手。 高三五班,上了二楼第一间就是。 位置不错。 这个点监考老师正好收完答题卡出去,整间教室闹哄哄的,前后桌脑袋扎堆凑在一起,讨论试卷答案。 不过也有一个例外。 迟清和掀起眼皮,朝教室后面唯一一个刚考完试就趴着补觉的脑袋望去。 在他周围,讨论声明显压了很多。 班里的女生时不时会瞄他一眼,而且没看错的话,他的试卷似乎被全班人奉为“标准答案”,四处传阅着。 家世不错、长相不错、成绩不错,就是脾气可能不怎么好。 卷生卷死的公子哥,男主可能性,百分之八十以上。 这时,身旁传来一声轻柔的询问声。 “同学,你是新来的转校生吗?需要我带你去老师办公室吗?” 迟清和侧身,正面对上女生。 阳光下,少年长身而立,清瘦劲健,明明都是一样的黑白校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好看,出挑。 那双狠狠撞进女生心底的水墨黑瞳,或许是因为光线,焕上了一层迷人的金边。 尤其是此刻的迟清和蛊不自知地眯起眼睛,瞬间,五官营造出的禁欲清冷感被打破,隐隐透出一股缱绻的温柔和多情来。 这种感觉就像,视线之内,你是他众多克制里的唯一出格。 4011忍无可忍,出声提醒,【宿主,你……收敛一点……还有,座位找到了。】 第9章 我不是gay 【?】迟清和的语气听起来很疑惑,【我只是在判断她作为女主的可能性。】 4011:无所谓,我已经习惯披上“无语”的盔甲。 “不是新来的,不过,还是多谢了。” 迟清和习惯性地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走进教室,跟着薯片往后面走去。 因为要考试,平日里两两合并的课桌被分开,成八小列。 迟清和走到最后面,最角落,抬手翻开桌上的生物书,确定名字正确,才把书包放下。 他这边刚坐下,教室里陷入诡异的沉默,各种或直白,或纳闷的视线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他身上。 这些他都懒得理会,但令他比较在意的,某道转瞬即逝的嘲讽视线。 这是,准备给他挖坑? 【原主在学校的处境不好,不排除被霸凌。】迟清和轻描淡写道。 4011:【啊?原主的伤不是都被他妈打出来的吗?】 【所以不一定是肉体霸凌。】他巡视一圈,敏锐地感应到四周同学对他的排斥和孤立。 4011盯着迟清和骤然冷下的眉眼,忍不住好奇,【宿主,你被霸凌过?】 【如果太优秀也是种罪的话,我想我是被霸凌过的。】迟清和一本正经地打趣。 4011:【……】 【肤色霸凌、种族霸凌、谣言霸凌……多的是,只是可惜,遇到的都是欺软怕硬的怂包,当时带头那个稀里糊涂进icu后,就没人敢惹我了。】 4011迟疑,【宿主,你犯法了吧?】 【谁说的,我是正当防卫。那个人拔东西就往我身上捅,我以为是把刀,当时我都吓傻了,以为要死了,全是本能,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忘了,就看见那个人自己就摔下楼梯了。】 4011都听无语了,【宿主,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md!它的高冷禁欲男神呢! 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内心戏原来都这么丰富的吗?! 迟清和挑眉,【whatever.】无所谓。 4011:【……】 迟清和等了大半天,想等那个人主动出击,可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前跟他说话,连放狠话的都没有。 无奈,他只能把书包塞进桌肚,找出课本,能复习多少复习多少。 可书翻着翻着,他蓦地反应过来了—— 高考不是考所有科目! 江京市实行的是七选三制度。 以原主的成绩,高一高二的学考成绩肯定不是问题。 他需要负责解决的,就只有语数英和三门选考科目。 想到这,心头罕见地浮现出几许羞愧。 他确实自以为是了,总跟着直觉走,却忘了他再也不是“迟清和”了。 也不知道原主选的是哪三门,最好是他比较擅长的理,文科东西太多,他实在来不及背。 就在这时,前面空着座位终于来人了。 迟清和抬眼,还没说话,前头的人就主动转过椅子,撑着脑袋定定地望着他。 “土包子,我们又见面了。” 迟清和一脸莫名,前座的少年跟孔雀开屏一样,尽情释放魅力,看得他心头一跳。 “……我不是gay。” “咳!咳咳!” 宋序林羞恼地瞪了迟清和一眼。 “你瞎说什么,你不是gay难道我是?我能对你这种硬邦邦的男人感兴趣?!” 听着对方刻意压低的声音,迟清和不紧不慢地捻起书页往后翻,头也不抬地敷衍回了句。 “你不是,我不是,我们大家都不是。” “前两句,我赞同,但后面嘛,有待考量。” 宋序林坏笑时会露出尖利的犬牙,配合眉眼间的张狂,难掩一身的桀骜和不服管教。 【叮!触发随机任务!】 【诚挚的友情就像油锅里翠绿的香葱,世间少有~】 【请宿主完成“拒绝不正常赌约友情,扞卫纯美校园友谊”任务,获取奖金250元。】 赌约?和谁?不会和前面这个傻大个吧。 “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不信我?”宋序林面露不悦。 “没什……” 话音被从讲台传来的敲黑板声截断。 “对答案的、睡觉的、聊天的都给我停下,桌面清空,考试继续。” 底下瞬间怨声载道,然后便是大片的挪凳搬书声。 高中教材多到就算把桌上桌下都放满,脚边还能堆出一大箱子。 华阳附中在教室后面打了空间超大的靠墙柜,一学生两个。 考试要求桌面不能出现一本教材,因此众人纷纷站起来,往后面的柜子移动。 宋序林先是转回去,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又半侧过身,冲迟清和不怀好意一笑。 “对了,忘告诉你了,待会考……物理,不是生物。” 迟清和手指一顿,瞅了眼面前刚翻过的生物书,似笑非笑。 “您记性真好。” “嗐,藏不住了。我跟你说实话,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人。” 宋序林一副小人得志的臭屁样。 迟清和神色不变,藏在校服上衣口袋里的手指往回锁了些,核桃碰撞,发出微弱的“咯”声。 宋序林在迟清和身上找到了捉弄的乐趣,后者把书都放好回来准备考试了,也不停歇。 “生气了?不至于吧,我就开个玩笑,你一个大男人,别玩不起啊,嘿!你别低着头不说话啊,大不了……我把全校第一帅哥的名头给你当三分钟?喂,迟清和,你哑巴了?” 忽然,后方传来一声怒吼,“宋!序!林!再打扰别的考生就给我滚出去!” 紧接着,监考老师随手抄起一旁的板擦,朝后面扔去。 板擦方方正正,边角还特意做了圆弧,重量也轻,对于准头好的老师,是个极为不错的惩罚利器。 上头有不少坑坑洼洼的痕迹,显然没少受凌虐。 “哇擦——好帅!” 人群里瞬间溢出大片吸气声,和强压的惊呼。 宋序林背后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屈起胳膊,反手朝外一张一合,竟然稳稳地托住了从讲台上飞来的板擦! 周围几个离得近的,惊愕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可某位bking却狼狈地被粉笔灰呛到,咳得脸颊通红。 还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好在迟清和及时给他扶了一把,才让他没摔了个狗啃泥。 “老师,我带他去校医室。”迟清和严肃道。 监考老师被宋序林这副样子吓到,招招手,让人赶紧去。 教室再次安静下来,宫华岁才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接过前桌递过来的试卷。 他没有立刻答题,反而似有所感地朝右侧最角落的位置看去。 他睡懵了吗? 哪只小松鼠把他同桌的书搬走了? 第10章 金钱之上,人情更重 两人搀扶着才刚走出教学楼,迟清和就嫌弃地把宋序林推开。 “利用完就扔,哪有你这么无情的?” 宋序林双手垫在脑后,懒洋洋地跟在迟清和旁边,哪还有方才弱不禁风的样。 他打了个哈欠,随口来了句,“困了,去给我买点吃的,送到寝室。” “凭什……想吃什么?” 三张百元大钞,态度转换得简直不要太快,迟清和微笑服务。 “葱油拌面,多加醋,要香菜榨菜不要葱。” “西食堂烧饼,加肉加葱,烤之前别忘跟老板说放一点糖。” “豆浆要东食堂的,它那味纯,多放糖……” “暂时就这样吧,多了怕你记不住。” 【宿主,这个人要求好多。】4011气愤道。 这边要葱,那边又不要葱,这人舌头是不能搅拌?还是天赋异禀生了两个胃? 啥都放糖,怎么不把自己腌在糖罐里呢! 【三百块,性价比很高了。】迟清和一边看路牌,一边熟悉学校,【而且我不会轻易看错,未来的他……会是个有良心的好人。】 【好人?宿主你夸人还挺特别的。】 【夸?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在夸他。】迟清和轻笑。 良心、好人、还是个脾气倔的挑剔少爷,招招命中红心。 4011抬手往两侧摸了摸,【宿主,我没有耳朵,只有眼睛和嘴巴。】 迟清和:【……】 他在奢求什么? 一个把剧情都弄丢了的系统,脑子能有多大? 不过,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宋序林的确是个麻烦的合作对象。 但金钱之上,人情更重。 在班级里,宋序林是唯一一个与他搭话的人。 言语间虽然夹枪带棒,还臭屁中二,但行为上,却是实打实把原主当成朋友的。 尤其是极为顺手的掏钱举动。 按照原主母亲那副抠搜的样子,别说主动给钱,没把原主的钱偷走就不错了。 华阳附中虽然设立了奖学金,但毕竟还是学生,不会给太多,金额绝对不够支撑他日常开销。 那他平时吃饭买东西的钱都是哪来的? 之前他还怀疑原主偷偷打工,原来是碰上了这么一位“散财童子”。 原主的家庭在班级里算是另类—— 赌博的继父、吸血鬼母亲、贫苦的生活条件,再加上沉闷不爱说话的性格。 绝对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角色。 懦弱的异类就会被排挤、针对、孤立。 但他不幸中的唯一幸运,便是有宋序林这个爱管闲事的挡他面前。 爱打架、不合群、问题少年……各种头衔加身。 班里人忌惮,让原主少了些皮肉的痛,可这些全都加注到精神上。 不知是不是想得太深入,恍惚间,脑海里闪过原主模糊不全的记忆碎片。 被全班孤立的感觉不好受,所有人会故意漠视他—— 发试卷时,会拿着他的卷子光明正大地喊着班里什么时候有这个人。 或者在他打扫卫生的时候,故意踩住他的拖把,恶劣地欣赏着他的崩溃。 亦或是无数次不小心地把他的书扔到垃圾桶里,扬言就算是垃圾,也要待在该待的地方…… “迟清和!大哥!求你了,快点好吗,我一天没吃饭,就等你这顿,饿死了你替我收尸啊!” 迟清和进入电梯,按下七楼按钮,默默把手机拿远,等咆哮声弱了些,才接道,“两分钟。” “磨磨唧唧的,电话别挂,本大爷亲自过来。”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翻被下床的声音,拖鞋踩在瓷砖上,“哒哒”作响。 电梯门打开,手机里的声音很快与长廊里的回音相接。 迟清和的手还没举起来,对方就小跑过来,气呼呼地抢走他手里的袋子后,转身就走。 可没走几步,他又折返回来,把烧饼扔到迟清和的怀里,恨恨道,“都怪你太慢,凉的烧饼我怎么吃?拿走!” 说完,他又踩着“哒哒”的拖鞋,跑回寝室。 寝室安装的是防盗门,关上落锁的声音都很大。 迟清和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响动,垂下眸子,安静地注视着怀里尚且温热的烧饼,轻轻勾起唇角。 …… 迟清和的目光快速掠过门口的学生信息卡片,没多久就在708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朝右侧的709瞥了一眼,最终还是打消了忽起的念头,拧下门把手,进了门。 华阳附中的配置,比很多大学的研究生宿舍都要豪气。 寝室就住两个人,空调阳台、饮水机、洗衣机、还有独立卫浴等基础设施,一个也不缺。 剩余的空间还有很多,床和桌子都不屑于拼在一起,一前一后,对称装在两侧。 迟清和朝右边的床铺看去,声音极低地喃喃。 “宫华岁。” 好……富贵的名字。 这家里要没个金山银山,钻石瀑布的,还镇不住这名字。 迟清和快速扫了眼这位贵族舍友的东西,全新没拆封过,床被都装在袋里,显然是个经常请假的主。 这样也好,他喜静,晚上少点人打扰,他就能尽快把漏下的知识补上。 校园广播伴着迅速暗下的天,停了又响,响了又停,高一高二的晚自习结束,正闹哄哄地往宿舍赶。 而高三学生,再过三个月,就要考选考。 时间紧迫,额外多出一节晚自习,到十点五十才下课。 连续集中注意力太久,眼睛又酸又胀,闭眼眯了眯,眼泪都出来了。 他用手指一松一紧地按压着太阳穴,恢复得差不多后,也不再继续,起身打算洗个澡清醒一下。 刚翻出干净的睡衣,门忽然被敲响,紧接着便是宋序林那大爷一样的狂妄语气。 “喂,睡了吗?” 迟清和打开门,“又饿了?” “我看着像那种吃了睡睡了吃的人吗?让开!” 宋序林气得眉毛都跳起来了,用肩膀径直撞开迟清和,瞥了眼桌上摊开的书,轻嗤一声。 拽着凳子调转方向,坐下就翘起二郎腿,脚尖一抖一抖的。 “把手机给我,明天我帮你交给老师。” 正常情况下,每个星期天从家里回来,手机都会第一时间被班主任收走,锁进保险柜。 迟清和没有手机,班主任是知道的,就没有主动找他。 至于宋序林,这小子家里有钱。 人家狡兔三窟,他九九八十一窟。 收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买的速度。 第11章 宫华岁 不是男主 迟清和没有丝毫犹豫,主动打开抽屉把手机递过去。 “这么听话,良心发现了?” 迟清和敷衍地“嗯”了一声,钻进浴室洗澡去了。 宋序林收回视线,手臂往后,借椅背懒懒地撑起脑袋,眼皮半阖,凝视着掌心的手机。 “最新款,学聪明了。” 他又换了个坐姿,两条大长腿伸直,神情散漫地半瘫在椅子上,眉宇间浮现几缕沉思。 “剪完头发,性子也会变冷吗?还是太害羞了?” 越想越离谱,他赶紧甩甩脑袋,一键清空。 掏出自己的手机,熟练地点开某款画风很可爱的烹饪游戏,喜滋滋地摊煎饼去了。 高三五班男寝几乎都在七楼,响铃后,外头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宋序林似乎经常往原主寝室跑,手指在屏幕上都快戳出残影了,也没有回自己寝室的想法。 在听到开门声后,头也不抬道,“土包子,渴了,给我倒杯水。” “同学,你……走错寝室了吧。” 门口处传来的声音又欲又撩,话至中断,一字尾音被轻缓拉长,衬得语调愈发漫不经心,挠得人心尖直痒痒。 游戏正进行到关键时刻,宋序林没心思理会到底是哪个没长眼的走错门,拉着嗓子就喊。 “迟清和!都半个小时了,你掉马桶里了啊,还不出来!我要渴死了!啊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放葱放葱!快快快……” 屏幕里煎饼店前的客人被他一嗓子吼来了更多。 他激动地瞪着眼珠,坐姿都正了,嘴里嚷嚷的“快”越来越弱。 迟清和一手拿毛巾擦头发,一手拧开浴室的门,看也不看地回喊,“渴了不会自己……” “室友?”宫华岁偏过身,勾人桃花眼半弯,风流又多情。 他主动朝迟清和伸出手。 “初次见面,宫华岁,我的名字。”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少年很迷人。 身材高大劲挺,宽松的黑白校服穿在他身上,无端多了些别致的高奢优雅。 头顶的暖黄光瀑布垂下,披在他身上,恍若艺术馆最精贵的秋日油画。 桃惑薄唇,深棕眼瞳,含笑朝人瞥来时,鸦羽微垂,深情又迷醉。 更作弊的是,喉结上的一颗红痣,霎时就将这副顶级的骨相和皮相结合所带来的冲击性,曜映得愈加招摇风流。 “abc?” 迟清和耳尖,敏锐地捕捉到宫华岁说话时,略微延迟的几个音调。 宫华岁摇头。 “土生土长的华国人。从小被带着两地飞,语言系统可能有点紊乱,过两天就会好的。” 说完,又朝他露出一个不设防的昳丽浅笑。 迟清和飞速掩性下眸底的惊艳,耸耸肩,“祝你好运。” 【宿主!宫华岁绝对是男主!长成这样,仙品!不当男一,天理难容!】 4011猛抽一口气,难掩兴奋,薯片都快膨胀成土豆了。 【男主作为书中的气运之子,只要宿主跟他处好关系,一定能早日回到以前的奢侈生活!】 【比起这个,我倒更期待男主是凶手,毕竟能完成任务活下去。】迟清和挑眉。 世上没有赔本的买卖,4011的任务是有时限的。 原主死在高考成绩出来后不久,如果他没能及时找到凶手,那他会原模原样走上老路。 再次经历瘸腿,分尸后,彻底死亡。 他最多还有九个月…… “我饿了。” 绕来绕去,宋序林还是回归了主题。 迟清和抽出书桌右边的格子,抓了小蛋糕和牛肉干扔过去。 “晚上少吃点。” 宋序林单手操作,另一只手顺利接过零食,晃晃悠悠地就往门口走去。 离开前也不忘记嘱咐迟清和,明早吃什么。 待寝室再次安静下来,迟清和坐在书桌前,缓缓呼出一口气,继续复习。 书才往后翻了三页,肩膀忽然被人戳了两下。 宫华岁看着很不好意思,摸着后脖颈,“我不会组装被子,你能帮我一下吗?” 听到“组装”两个字,迟清和差点笑出来。 “可以。对了,十一点半会停水,想洗热水澡的话,十分钟。” “十分钟!”宫华岁惊呼。 他第一次住校,行为又生疏又紧张。 不是忘带沐浴露,就是毛巾没拿,进出浴室不下十次,冒冒失失的,跟他游刃有余的外表一点都不沾边。 好不容易进去开始洗了,又闹出幺蛾子。 “那个……清和,我睡衣找不到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听到对方这么自来熟的称呼,迟清和手指微僵,默默拉上被套的最后一点拉链。 目光在地上逛了一圈,没有。 便走到衣柜前,看到第二层格子,一段才抽出衣角的布料。 扯出来,展开,赫然是宫华岁“失踪”的睡衣…… 迟清和在门上敲了三下。 “来了!” 浴室门不是很隔音,迟清和清晰地听到水被关停,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便只剩一道门。 “咔嚓——” 门被打开了。 浴室里全是水汽,解除封闭后,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迟清和眼前雾蒙蒙的,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手上一松,柔软的衣料被带着,缓缓从手臂滑走,撩起一片莫名的酥酥麻麻。 耳畔好似忽然迎来了极重的水汽,沙哑磁性的嗓音带着黏糊的笑意,就这么钻进他蓦然昏沉的大脑。 “麻烦了。” 与话音一同落下的,便是眼前的门。 若不是门身还在轻晃,刚才那一切,倒真仿若旖旎梦境,不知入了谁的盘丝洞。 【系统。】 4011:【我在。】 迟清和回到书桌前,眉目紧锁,陷入沉思,【确定这本书是言情?】 【确定。】4011笃定,【具体类型为,校园、狗血、言情、酸甜、追妻火葬场。】 迟清和唇线紧绷,眼皮僵硬地半垂着。 经方才那一遭,他什么都学不进去了,掏出核桃,瘦削的指尖转动,快到只剩残影。 活络的“咯咯”声,如同他脑中混乱的思绪,争个不休,闭眼吸气吐气来了好几次,手下的动作才慢下来。 再睁眼时,纷荡的情绪重新沉回底部。 【宫华岁,不是男主。】 …… 入夜的斑马娱乐城,更为繁华奢侈。 霓虹闪烁,纸醉金迷,到处都是纵情享乐的淫欲喧嚣。 黑狗等身上的血腥气散得差不多了,才从后场侧门进来。 他边走边挽袖口,直到最后一点血迹被盖住。 丝绒红地毯很吸音,一路走来,除了腰间钥匙串和手上塑料袋的簌簌声,整条走廊安静地可怕。 途中几个换完衣服的服务员经过,看到黑狗,顿时停下交谈。 “经理好。” “经理您回来了。” 黑狗面无表情,微微点头作回应后,提着塑料袋里的炒面就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中央有一个超大的电视机,屏幕里正放着“男子于某商场公然杀妻”的新闻。 他看也不看一眼,径直把塑料袋放到茶几上,点起烟猛抽。 没一会,办公室变得烟气环绕。 他倒靠在真皮沙发上,冷笑着将最后一截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冲面前的空气诡异来了一句。 “怎么,还要我接你出来?” 话音落下不到十秒,墙角茶柜的门被推开。 刘顺林狼狈地从狭小的柜子里钻出来,不敢再耽搁,哆嗦着跑到黑狗脚边跪下。 “二当家,您也一定要救我啊!都怪那娘们乱翻东西,我要是不解决她……” 黑狗在听到“乱翻东西”的时候,周身气压霎时更低了,狠厉的眉眼被杀气浸渍,吓得刘顺林头也不敢抬。 “我记得你还有个儿子吧,那些东西,他看到了没?” 第12章 要换班? 翌日,迟清和因为心里想着事,很早就醒了。 他在床头摸索了好久,怎么也找不到手表,脑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睡意也烟消殆尽,认命地爬下床。 打开书桌的小台灯,调节到最暗的亮度。 这会儿五点都不到,掀开窗帘,外面的天也是黑的。 随意披了件秋季校服外套,轻手轻脚地坐到椅子上。 昨夜因为意外,知识点和试卷任务都没完成,反正睡不着,把进度条再往前拉拉。 原主跟他差不多,都是偏理的,所以选考的三门物化生,对于他而言,是最有优势的组合。 他喜欢冰冷数据碰撞的感觉,目前为止,数学也是他最快找回状态的一门。 大致对了下答案,基础题几乎没问题了,主要是提升和进阶。 就在他整理错题,准备攻克掉试卷所有重难点时,后背忽然传来翻动声,紧接着便是一声迷迷糊糊的低吟。 “要起床了嘛……好困……不想起……” 迟清和眼疾手快地灭掉台灯。 室内再次陷入昏暗。 等眼睛适应后,几缕亮光绕过厚实的窗帘,模糊地照出寝室宽敞的格局。 正要说些什么,室友的呼吸声却再次变得绵长规律,最后他还是默默闭上嘴。 约摸过了两分钟,六点的起床铃响了。 迟清和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换衣服洗漱。 可等他收拾好书桌,都准备出去了,对面还是一动不动。 迟清和单手拎书包,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某位露在被子外的半颗脑袋。 “喂,起床,要迟到了。” 大概等了半分钟,这位“皇上”才慢悠悠地发出声音。 \"……z’s……catch……log……no……\" 他想表达,就睡一会儿,不会睡得像个木头一样沉吗? “行,那你看着点时间,我先走了。” 迟清和把书包挂到右肩上,尽完室友最后的义务,没有一丝停顿,甩头就走。 两人再见面时,是第一节快上课的时候。 宫华岁打着哈欠走进教室,还没到课桌,就瞄见一堆小女生送来的早餐,以及……他失踪的同桌。 他的脚步不由快了些,有几个女生正要搭话,都被他忽略了。 “昨晚,对不起。”刚坐下,宫华岁就转向他,有些紧张地道歉。 接收到对方稍显疑惑的眼神,主动解释。 “我第一次住校,没想过床会这么硬,翻身无数次,当时我好像听到你在叹气……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想到这人看着挺玩世不恭的,性格倒挺真诚的。 看来他判断失误,这人不是个经常请假的主,应该是昨天刚转来的学生。 刚转过来,考试试卷就被当成参考答案传阅,有点实力。 “应该是梦话。”迟清和耸肩,不在意道。 转回去前,他又像是想到什么,说道,“你刚来可能不知道,起床后要去操场集体早锻炼,然后回教室再上一节早自习,才能吃饭。” “那我是,迟到了?” 迟清和点头,瞄向前方黑板上的时钟,轻描淡写道,“准确来说,是迟到了一小时四十二分钟,你还有八分钟吃早餐。” 话音刚落,好不容易归为平静的走廊突然“砰砰砰”响起来。 随后,高三五班的门“哐”地被人拍响! 宋序林撑在门边,扶腰大喘气,嘴里断断续续地咒骂着什么。 屁股还没沾到凳子上,他就本能地往后转,跟迟清和抱怨。 “你都不知道这一大清早我经历了什么!心脏病差点被吓出来!睡醒一睁眼,看到个笑眯眯的地中海!离我就,就一公分那么近!都快贴我脸上了!” 直到现在,宋序林还心有余悸,不停拍着胸口。 迟清和把桌肚里的早餐递过去,“有点冷了,下次早点来吧。” “我不都这个点吗,改不了。” 宋序林猛吸了口豆浆,余光瞥到转学生桌上一堆的早餐,语气霎时变得揶揄。 “土包子,今儿起,你这地可就热闹了,供了座男菩萨呢。” 宫华岁嘴角笑意不减,可能是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挤兑,主动把自己桌上的早餐推过去。 “清和要是给你买少了,我这还有。” 迟清和笔尖一顿。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 宋序林咀嚼的动作凝固了一下,“你刚叫他什么?清和?” 他瞪着迟清和,口不择言道,“你们才睡了一晚,关系就这么近了?!什么你买少了,他还有的,就我一个外人是吧?”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周围一圈的同学听到。 片晌,朝三人投递来的视线掺杂了些许某些不可言喻的意味。 迟清和无所谓态度,全程很认真地在看教材。 宫华岁更不用说,表情比迟清和还坦然,倒是宋序林,跟炸了一样,直接拍着桌子站起来。 “看什么看!都能考满分了是吧!” 宋序林的风评一向不好,再加上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站起来压迫力十足。 闹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如斯,气氛紧绷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冒出火药星子。 “宋序林,又是迟到,又是欺负同学,这节课下课,来一趟教务处!” 玻璃窗外忽然冒出一个光亮的半颗卤蛋,再往下看,粗眉毛、黑框眼镜、绿豆眼、珍珠小龅…… 教导主任! 顿时,班级垂下的脑袋更多了。 相比他们的拘谨,宋序林自在地不行,还能轻松地跟教导主任开玩笑。 “玉子,咱前几天连着见了好几面呢,今天还去找你的话,我觉得我们距离太近了,不合适。” 教导主任全名唐海玉,办公室同事一般会称呼他“唐哥”,或者“唐老师”。 也就宋序林这个滑头小子敢这么叫他。 别以为他不知道,自从“玉子”这个称号传出去了,他不止一次听到学生背后这么叫他。 “少贫嘴,你在寝室睡大觉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教导主任又看向高三五班的新同学,臭脸顿时缓和不少,颇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错觉,连语气都温柔了。 “华岁同学啊,一会你跟宋序林一起过来,老师跟你谈谈换班的事。” 第13章 二十面骰子 第一节下课是办公楼最忙的时候。 走廊上进进出出抱着一大叠作业的课代表、踩着高跟鞋“噔噔”往教学楼赶的老师、以及一个被罚站的学生。 看到教务处门口的宋序林,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有四个跟他比较熟的,经过时还挤眉弄眼打趣几句。 “宋哥,能力不行啊,又被玉子抓了个正着,这次又要站多久啊?” “问这干啥,扒人家伤口,听了多伤心啊。对了,宋哥,这次检讨多少字?下星期站主席台上念不,兄弟给你捧场。” 在场唯一一个女孩默默评价:“你这话,更损……” 四人在一旁插科打诨,宋序林懒得理他们,双手抱胸,半眯着眼睛倚在墙上,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 突然,七班的男生挑起新话题,起初宋序林只当八卦听,直到脑中忽然闪过一些什么,缓缓掀起眼皮。 女生胆子比较小,已经开始感觉后背发凉。 “这瓜保熟吗?他爸大庭广众之下捅人,那他儿子……我去……会不会也是个潜在的杀人犯,万一惹他不高兴了,咱们不都完了吗。” 剩下两个胆大的,还有心思开开玩笑。 “你别只说一半啊,那个潜在杀人犯是谁,真的是我们学校的?” “好了,我现在开始害怕了,他会不会也拿把刀,锯子什么的,捅死我啊~哥哥快保护我~” 说着就夸张地往右边身形稍矮的男生靠去。 结果人家非但不接,还翻了个白眼,往后退了一步,就怕人不能摔到地上。 “你怕什么,谁亲娘死了还有心情来上学的,这会儿肯定请假在家呢,捅不死你。” 见此,七班那人嘴角的笑翘得更高了,他推了把眼镜,神秘兮兮地巡视了一圈周围,确定暂时没人经过后,招手示意靠近。 众人顿时好奇地靠过去,四个脑袋挨在一起,跟小鸡崽子似的。 “那个杀人犯的儿子就是……啊!” 他们本就害怕,忽然听到一声尖叫,本能地跟着一同喊出来,惊的走廊经过的好几个学生都奇怪地看过来。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宋序林面无表情地收回弹脑瓜崩的手指。 目光若有似无地裹上一层威胁的意味,尤其是对上七班那个故作神秘的,眸色愈发冷凝。 四人顿时如临大敌,嘴唇干巴巴地上碰下,愣是害怕得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他们家里有生意往来,平日里关系不错,经常放假约出去玩。 因此见多了宋序林在拳馆练拳,虐教练的场景,更为清晰地了解这个人的杀伤力和臭脾气。 他要是发起狠了,十个都不够揍! 就在他们想着先护头呢,还是先喊救命,宋序林又闭上了眼睛,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来了一句。 “别在这挡路,赶紧回去上课。” 四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愣了一下后,瞅准台阶就下,嘴急地吐出几个“拜拜”,就撤了。 宋序林维持最初的姿势,靠墙上晒太阳。 不过,眉宇间似乎多了些异样的情绪。 教务处内。 教导主任歪头吐掉嘴里的茶叶,一边盖上保温杯,一边笑眯眯地看向对面的宫华岁。 “……事情就是这样。” 说着,又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语气染上些许感慨。 “当年你哥在这读的时候,同桌就是全校第一。结果你看到了,从倒数第一升到全校前三,现在还成了荣誉校友,未来一片光明。” “所以呢,老师非常能理解你哥的这份心意,一班现在位置也空出来了,你一会就可以搬过去,寝室也……” “我不去,也不搬。” 教导主任面上闪过一丝错愕。 一班到五班虽然都是重点班,可论师资、论学习氛围和卷度,一班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附中数不清的学生削尖脑袋都想向往里钻,可这孩子就这么直接拒绝了! “老师,首先,宫时暮考倒数第一,除了中二病,我想不到任何理由解释这么荒唐的事。” 宫华岁表情很认真,“我们家要真出了这么一个傻子,绝对不会让他出来丢人现眼。” “其次,就是您说的全校第一,嗯……我跟我自己可成不了同桌。” 这话,就差明着说他是全校第一了…… “最后,严格意义上,他担不起我叫他一声哥。” 这是他最难以启齿的一件事。 宫家族谱混得不行,有些长辈少时不幸殒命,膝下的孩子就会被族内年纪将近,辈分却隔了一代的人领养。 这样就导致称呼乱套,时常会出现刚出生的孩子,辈分比五十几岁的叔叔伯伯高的情况。 而他的出生……正好踩中这个坑。 在外面,他是宫时暮的亲弟弟,宫家的小少爷。 实则,他跟宫时暮的父母同辈,宫时暮还得叫他一声“小叔叔”。 教导主任脸色变了又变,事先编好的理由全被堵回去。 他一时想不到新的,只能一口接一口地喝茶,以掩饰尴尬。 桌上的手机忽然“嗡嗡嗡”震起来。 教导主任如蒙大赦,宫华岁也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主动伸手。 “老师,我亲自跟他谈。” 答应人家的事没完成,教导主任正愁怎么扔掉这个烫手山芋呢,不作犹豫,把手机递过去。 “他同意去一班了没?” 听到话筒里的声音,宫华岁眼底最后一丝笑意消散,“我不是小孩,不要天天帮我做决定。” 宫时暮签署合同的手顿了一下,嘴角忽然掀起捉弄的弧度。 “岁岁?” 听到这个软软的小名,宫华岁下颚绷得更紧,声线沉冷,“……我生气了。” 小孩一板一眼的语气,让宫时暮笑得愈发开心。 “生气了?那下一秒是不是就不理哥哥了?” “……” “行了,不逗你了。” 宫时暮进入正题。 “这个一班呢,你是肯定要去的,还有那个寝室,华阳这边的住宿条件虽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但终归比不上家里,你要嫌来回远,我再给你在学校附近买个大平层,两头换着住,这种总行吧。” “不要。” 宫华岁还是拒绝,语气不带一丝可商量的余地。 这反倒让宫时暮愈发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执着待在五班。 他靠在真皮椅背,悠哉悠哉地劝着。 “岁岁,你爸妈跟我交代得清清楚楚的,不能让你再这么任性了,哪有投几点,就去几班的道理啊,这骰子才六个面,高三段的班级可是有足足十五个……” 宫华岁撇了撇嘴角,语气里的嫌弃险些藏不住,“所以我用的是二十个面的骰子。” 又是一段很长的沉默。 宫时暮聪明地选择转移话题。 “能告诉我,你一定要留在那的原因吗?因为某件事,还是,某个人?” 第14章 蛀虫亲戚 云盛集团总部。 黑屏手机被宫时暮盯了足足七分钟。 没得到答案,心痒难耐。 他好想推掉工作,去母校逛一圈,瞧瞧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把他可爱的弟弟勾走。 助理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将一本贴着标签的黑色文件夹放到宫时暮面前。 “boss,江京各所私立的资质跟优势已经分析整理好了。” “辛苦了。”宫时暮点点头,见助理还站那没走,又问,“还有事?” 助理知道宫时暮为了那点破事,连续好几天都住在公司,不是在应酬,就是在应酬的路上,累得不行。 连陪自己亲弟弟的时间,都要靠挤。 越是这样,他越是气愤,想说实话,揭开最后一层遮羞布。 “boss,公司已经有不少项目被迫延迟,这样下去,额外支出违约金不说,跟合作商的关系也会变僵,影响未来发展。” “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说……陈小姐带进来的那几位,都是没能力的关系户。” 他口中的陈小姐也不是别人,就是宫时暮两年前宁愿抛弃整个家族,也要娶的妻子,陈乞青。 在整个江京市,两人最为津津乐道的,不仅是悬殊极大的家世,还有陈乞青后面大片腆着脸扯关系的亲戚。 一只老鼠屎尚能坏一锅粥,更别说老鼠屎不止一颗。 无数精英人才求学几十载,也不一定进得了云盛的面试。 而那些老鼠屎,学无所长,素质堪忧,却能挤占掉最顶尖的资源,进了云盛。 进了云盛就算了,还成天混日子,只想找肥差当蛀虫。 要么关键时刻掉链子,要么随意糊弄,反向增加工作量,把云盛集团搞得乌烟瘴气。 同事们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们知道,这群混吃等死的蛀虫后面站的,可不只是陈乞青,更是云盛掌权人宫时暮。 最大的老板要护着的人,他们除了收拾烂摊子,还能干什么? 他们只是气愤上司一对上陈乞青,就公私不分。 明明不是他们公司的人,明明一点人力管理技巧都不懂,却肆无忌惮地往公司里塞她没用亲戚。 那个陈乞青不也搞出一个公司了吗,为什么不把亲戚都招到自己公司,不就是知道这些人是饭桶吗? 自己抹不开面子拒绝,把所有烂摊子推给boss。 那个女人的行事风格,可笑!可悲!可恶! 宫时暮听不到助理越来越抓狂的心声,若有所思,“这件事我了解,会尽快处理掉的。” 助理分辨不出这番话到底是真心,还是敷衍。 可即使满腔都是愤怒,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点头,出去把门带上。 办公室又剩下宫时暮一人时,他的脸上不再是云淡风轻,迷茫、困惑、烦躁各种坏情绪裹挟着,让他总不能像以前一样,做出绝对公正合理的裁断。 作为一个公司领导者,裁掉那些蛀虫,是最为理性有效的方法,这是他对事业跟员工的负责。 可作为陈乞青的丈夫,他无法做出这么冷血的裁定。 这意味着两个人感性的关系被分割,若执意裁员,也是对他妻子的不负责任。 两种情绪拉扯,这几天他连续失眠,一天睡不到两小时。 他之前也找陈乞青商量过,表示必须要把那些人裁掉,但作为补偿,他可以额外多给他们一笔钱。 可陈乞青有她自己的一套理论,裁掉那些人,她就没亲戚可依靠、会成为笑柄、没人会看得起她…… 说着说着,横隔在两人中间巨大的思想差距就会默默将事态矛盾化,他们因此不知道吵了多少架。 这两天本想跟父母谈一谈这些事,结果宫华岁正好回国,打算在国内参加高考,他便接下这份差事,裁员的事也就这么搁置了。 现在要么躲在公司里,要么回老宅里,能不见就不见,并安慰自己—— 两个人都要有冷静时间,他做的没错,这不是懦弱…… 得了吧,这不叫懦弱叫什么? …… 下课后,高三五班的教室还是如以往那般闹哄哄的。 醒太早的后遗症出现了,迟清和本来半撑着脑袋做题的,结果眼皮越来越沉,他索性趴在胳膊上写。 这种极度容易入睡的姿势,再加上生物试卷上一大堆陌生又熟悉的基因图片,手中艰难游移的黑笔还是歪着倚到虎口。 他就这么伴着窗外摇晃的栾树,进入梦乡。 九月将近,栾树步入结果期。 一片斑驳的金绿中,偶尔会冒出粉色小灯笼,漂亮极了。 可众人的视线却极少落在它身上,反而都有一下没一下地瞥着底下入睡的少年。 这样一副比画还精致,带着最为古典的中式美学长相,就这么破次元出现在眼前,多少有些不真实感。 闭上眼,迟清和的睫毛显得更长更密,尾巴带一点卷翘的弧度,恰如其分地点缀着清冷古雅的眉眼。 头发黑如点墨,皮肤又泛着如雪的苍白,在一派偏爱的金色阳光下,两相辉映碰撞,让人愣住呼吸的同时,又觉得距离感很强。 宫华岁接完热水回到教室,就瞧见了全班若有似无地往角落瞧的场面,眉间洋溢的笑霎时淡了几分。 坐到位置,看到桌肚里一动都没动过的早餐,瞬间不想顾忌那些有的没的,全都扔掉。 以往,他维持着最得体的礼貌,收到的礼物都尽量不在人家面前扔掉。 有机会的话,还会亲自物归原主,尽量不伤害她们的自尊。 可现在这些东西,有些碍眼了。 迟清和睡得迷迷糊糊,对外界也还有意识,听到左侧椅脚拖动的声音,艰难地睁开眼皮,顺口问了句。 “嗯?回来了,要转去哪班?” 闻言,宫华岁撇下嘴角,“教导主任说,让我跟全校第一做同桌,清和,你能不能再多考几分,超过前面两个。” 他又扯了扯迟清和的衣摆,桃花眼低垂,声音听着委屈极了。 “同桌,我只想跟你做。” 话落,迟清和半阖着眼皮坐起来。 为了使脑子更清醒,他手腕弯折,抵在额头上,不轻不重捶了两下。 校服袖口撸起,露出半截瘦削的小臂,左手卡在腕骨上一只淡绿色的玉镯格外明显。 几乎是瞬间,就抓住了宫华岁的眼睛。 第15章 坚果过敏?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男生戴玉镯,竟意外的协调。 跟女生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好像更……娇艳欲滴。 苍白的肤色之上,软色青玉轻晃。 分明镯子的种水、底色、工艺皆不俗,是众人趋之若鹜的华贵之物。 可宫华岁的视线里,只有少年晶竹般劲瘦漂亮的肌骨,玉石般细腻的皮肤,和那双不经意间透着如冰一样清凉的墨眸。 迟清和彻底恢复清醒,转向同桌,面上浮现出温良的表象。 “全校第一吗?办不到。”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尾音甚至还带着笑,让人有一瞬的恍惚,好似对方说的不是一句拒绝。 宫华岁淡淡垂下眼睫,眼底说不清是什么情绪,闷闷“嗯”了一声后,转回去,从桌肚里抽出下节物理课要讲解的练习册。 在空白处画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圈,旁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埋下脑袋,嘴角撇得更低了,半厘米厚的练习册被他活生生戳出一个洞。 迟清和单手托腮,指尖的笔快速转动着。 期间,半点都没错过左边愈演愈烈的架势。 他原本不想管,可某人的腿脾气太臭。 伸直抖抖,缩回晃晃,毕竟腿长在那摆着,总会有一下会顶到他。 然后某人便会故作意外地看他一眼,小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继续…… 十分钟过去了。 迟清和的腿已经避无可避,脸上的不耐隐隐有冒出来的趋势。 他“哐”放下笔,扭头就想把某个不知好歹的收拾一顿。 “迟清和,你站起来回答一下,这道题选什么?” 别看物理老师年纪大,眼镜比啤酒瓶底还厚,实则眼尖得很,就比如现在—— 在一众昏昏欲睡的脑袋里,他就十分精准地挑中了里头最“生龙活虎”的人。 迟清和站起来,没好气地往旁边瞪了一眼。 5.2的视力没让他错过某人笑到发颤的肩膀。 他攥了攥拳头,敛下眉宇间的烦躁,看向投影屏幕。 电磁感应双杆加外力,很典型的压轴多选题,计算力不大,就是有点麻烦,需要点时间分析判断。 讲台上的小老头也不着急,抱着枸杞茶耐心等着。 两人中间有一叠书挡着,宫华岁就把凳子往后挪了些,这才顺利看清草稿上的演算过程。 迟清和列出公式,推演到后半段,忽然卡住了,笔尖在曲线图上点了点,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宫华岁终于逮到机会,搬着椅子靠近了些,借书堆的遮挡,小声提醒。 “选bc。” 迟清和绷紧下颚线,假装听不到那道特意压低的声音,抬起头。 “算好了?答案是什么?”物理小老头终于舍得放下茶杯,笑眯眯道。 “a。” 小老头疑惑地“诶”了一声,似乎对这位得意门生的粗心很不满意。 迟清和则不紧不慢地念出另一个选项。 “还有d。” “确定?这是你的最终答案?” 迟清和正要点头,余光却猝不及防地跟一双深棕色的桃花眼撞上。 控诉、委屈、难过的情绪满得都快要溢出来,好似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嗯,ad选项错误。”迟清和偏开视线,尽量忽略那道目光,继续补充,“所以选bc。” 小老头的眉头终于松开了,满意地点点头,让人坐下了。 似乎是觉得有刚才那一遭,两人之间的小冷战就这么结束了,刚坐下,宫华岁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用手指戳了戳同桌,从桌下递来两颗水果糖。 “送你。一颗是赔罪礼物,一颗是奖励。” 说这话时,男生眉眼上弯,笑得一脸没心没肺,很是真诚。 迟清和视线下移,包裹糖果的纸非常好看。 在阳光下,如流动的彩虹,还没靠近,就好似能闻见甜腻水果与微焦坚果碰撞的香气。 “我坚果过敏。”他拐着弯拒绝道。 宫华岁的“哦”拉得很长,眸光闪烁,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又埋下脑袋,在桌肚里扒拉,迟清和隐隐约约听到铁盒被掀开的声音,紧接着,自己桌下就传来一连串的“咚”声。 那是一大把糖果,跟课桌金属板碰撞的声音。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嗜甜吗? 宋序林也是,宫华岁也是,压力都这么大的吗? “这个是纯水果熬的,不过敏。” 迟清和哑然失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宫华岁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随后像顿悟了般,又伸手去拿挂在桌侧的书包,扒开在里面翻了好一会。 曲奇、巧克力棒、麻薯小汤圆、抹茶布丁……种类多到可以开一家私家烘焙店。 这些零食应该都是在家里现做的,包装和尺寸很贴心,正好一口一个。 “你是仓鼠吗?”迟清和制住宫华岁还要往他桌肚里塞零食的动作,忍无可忍,“你放下,我不要!” “教室后面很热闹啊,迟清和,看来你跟新同学相处得不错。” 物理老师往上推了把眼镜,瞧见底下忽然清醒的大片同学,笑得更和善了。 “那我这个老头子更不能厚此薄彼了,来,新同学,正好还有四题,你都做了吧。” 迟清和先快速放开宫华岁的手,后者才在全班八卦的眼神中,慢吞吞站起来。 “ac。” “a。” “cd。” 宫华岁的答题速度很快,别的同学刚看完题目,他的答案就已经报出来了,连讲台上的老头子都不禁点头。 可到了最后一题,宫华岁蓦地卡壳,语气都变得不坚定起来。 “a……还有d?” 小老头先是一愣,这题的难度可比前几道要简单很多,放到最后也是想着快下课了,让学生轻松些,可…… 他看向宫华岁身侧的迟清和,顿时了然,老神在在地放下水杯,“最终答案?” “嗯,ad选项错误,所以选bc。” 这话跟他同桌站起来回答的,如出一辙。 显然,迟清和也察觉到了,挑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瞪了他一眼。 宫华岁似有所感地转过头,然后露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笑。 迟清和:“……” 第16章 情书,红橙黄绿青蓝紫!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强撑着小鸡啄米的脑袋,又倒下大片。 物理小老头见怪不怪了,左手抱着茶杯,右手捏着试卷,晃着出去了。 上厕所和接水的都出去后,整间教室顿时安静下来。 这时,宫华岁递过来一个墨绿色的东西。 笔记本? “去年闲来无事整理的知识点,专门针对考试最后几题。”宫华岁把本子推了过去。 迟清和停下手上转笔的动作,“送给我?” “嗯。” “为什么?” “你是我同桌啊,同桌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宫华岁一脸真诚,“私下辅导也可以哦。” 闻言,迟清和倒真开始思考辅导这件事的可行性了。 确实,比起盲目摸索,有个领路羊,效率绝对要高出不止一倍。 更别提这位的实力,不容小觑。 “可以再加一个人吗?”迟清和沉吟道。 宫华岁一顿,目光不禁飘向课桌右上方,睡得东倒西歪的宋序林。 “如果是他,要额外收费……” 迟清和合上练习册,颔首,“什么时候开始?” “晚自习,再加寝室一小时。” “没问题。” 没问题个屁! 一整天的课连续上下来,迟清和觉得自己被被知识狠狠凌迟了! 又累、又饿、又困,巴不得下一秒就飞回寝室,睡个昏天暗地。 补习什么的,去死吧! 这会儿晚饭饭点,大部队跟疯了一样地往食堂跑,一个人就可以演一部饿死鬼投胎。 就连睡得最死的宋序林,在铃响那一瞬,“腾”地弹起来,跟火箭筒一样往外蹿! 宫华岁瞧见迟清和又趴到桌上眯眼睛,敲了敲桌板。 “不去吃饭吗?” “不用管我,我眯一会就来。” 迟清和枕着手臂,换了个方向,把头靠墙的那侧转,这样光更弱。 宫华岁“嗯”了一声,却也没走,抽出今天刚发下来的试卷,拿笔做了起来。 这时,门“咚咚咚”地被人敲响。 “请问,迟清和同学的位置在哪?” 问是这么问,可从进来起,女生的视线就已经紧紧地锁定到角落处那个趴着的脑袋。 宫华岁抬头望去,见女孩捏着一封粉色精致包装的信走近,眉心不着痕迹皱起。 “有事吗?” 女孩长得很精致,因为想到接下来的事,脸蛋红扑扑,配上微卷温柔的长发,漂亮乖巧得不行。 如果迟清和这时醒着的话,一定能认出这个早上主动找他攀谈的女生。 “那个……我是一班的柳溪,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个转交给迟清和同学,告……告诉他,如果他愿意答应交往,晚自习下课就来一班找我。” 她的声音柔柔细细,掐着江南水乡独有的软调,娓娓道来时,耳根子都酥了。 宫华岁垂眸注视着女孩颤抖的手指,以及底下被捏出好几道褶皱的粉色信封,伸手接过。 “当然可以。” “是吗!那,那麻烦你了!” 柳溪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朝宫华岁深深鞠了一躬后,快速跑出去了。 闺蜜在门外全程看着,柳溪出门后,两人压低声音,抱着尖叫了好几声,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五班。 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后,宫华岁才再次拿出那份情书。 望着俏皮可爱的封面,心中万千思绪闪过,明晃晃地在盘算着什么。 不想给,但又不能不给,怎么办呢? …… 教务处内。 “不想吃。”宫华岁绷着唇角,当机立断拒绝电话对面的男人。 “一下进入这么快节奏的学习生活,适应不了很正常,今晚就别住寝室了,吃完火锅,我带你回老宅睡,等着,我现在就让老赵来接你。” 宫时暮坐在餐厅雅座里,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点餐。 “不要,你自己……” 没等少年说完,宫时暮蓦地哑笑一声,把手机送到另一侧。 “岁岁,我想,你应该不希望我出现在校门口吧?乖,哥哥就是好心,想让你吃得舒服点,睡得舒服点,别总把我想的那么坏,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 “就这样,去校门口等着吧,司机很快就到。” 点好餐,把平板递回去交给服务员,漫不经心地放下钩子。 “当然,我不介意你多带个朋友。” 宫华岁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眯起眼睛,“才第二天,哪来的朋友?” “不至于吧,我家岁岁这脸白长了?成绩白考了?”宫时暮半开玩笑。 “唉,想当年我在你这时候,大片花园,迎风招展,什么类型的都有。而你哥我啊,片叶不沾身,为你嫂子守身如玉,怎么样,是好男人不?” 一提到这个,宫华岁脸上浮现不耐烦和厌恶。 “你知道的,从进门起,我就讨厌她!” 教务处除了借电话的唐海玉,还有两个因为要管晚自习而留下的老师。 三人听到语气忽转的通话内容,八卦地抬起脑袋。 “她就像地鼠嘴里的癞皮貉子,踩高捧低、懦弱、势利!跟她留着同样血液的人,就是工厂里的复制品,让我觉得恶心!给下水道的跳蚤皮鳄鱼当饲料去吧!” 宫华岁越激动,说出的话就越奇怪,没逻辑。 但这次,对方没有像以往那般第一时间嘲笑他,反而陷入一段诡异的沉默。 宫华岁顿时了然。 “你好像后悔跟她结婚了,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说完,就要挂断电话,对面宫时暮略带疲惫的嗓音响起。 “岁岁,回家住好吗,就一晚。” “你真没用。”宫华岁又把手机按回耳侧,语气缓了很多,没之前那样阴阳怪气,“在那等着我。” 领请假条回到教室,迟清和还趴在桌子上睡觉。 今天布置的作业都是试卷,索性卷起来拿手里。 翻开练习册,里面赫然躺着几十分钟前一班女生柳溪送来的表白信。 但有些不一样的是,在那封粉色信封下,竟然还有一大堆差不多的表白信! 厚厚堆起来,足足有半截小拇指那么高,而且嵌套在外面的信封—— 红橙黄绿青蓝紫。 颜色好不丰富! 与其说是表白信,对战帖更为合适些。 粉色的本来放在最上面,可真要塞到他同桌的桌肚时,他咬了咬唇,反手一转,把那一整叠信都翻过来。 这样,第一封就变成了最后一封…… 第17章 细菌培养皿 晚自习开始,迟清和被宋序林推醒。 “你今天怎么回事,每次看到,都在睡觉。” “有点失眠,早上五点不到就醒了。” 闻言,宋序林的眼神变得更怪异了,他挪动嘴唇,“嗯嗯啊啊”了好半天,最后吐出一句。 “身体是自己的,别这样糟践自己,早睡早起身体好,实在睡不着的话,我给你买个安眠药。” 迟清和有点懵,“什么糟践,什么安眠药?我就一天没睡好,犯困而已。” 宋序林抓耳挠腮,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无缘无故瞪了迟清和一眼后,又转回去了。 迟清和凝视着少年宽阔的脊背,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班主任进来敲了下门,目光直直朝教室后方看去。 “迟清和,带作业来我办公室一趟。” 迟清和收回视线,点头应下。 高三学生的作业全是试卷,每科一两张,卷起来捏手里,份量不重,却着实费脑费时间。 原主全校前三,这一整天,没少被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题目的难度也不低,都是提升突破题。 大部分情况,他能耍点小聪明蒙混过关。 再不济,靠运气蒙一蒙,也能答个八九不离十。 可这些技巧,对上生物时,尽数不奏效了。 这门连选择题选项都在咬文嚼字的学科,有的时候真不该作为一门理科。 究竟是哪个丧心病狂的老师,出真题时,会专门从犄角旮旯里抽出一句半句的考察啊! 还偷偷摸摸的,就改一两个字! 当时他把书跟题目放到一起比对,看了足足半分钟,才看出不对来…… 想到这,迟清和“啧”了一声,默默往试卷堆里加了本生物必修一。 又拿了两支盖帽黑笔,往校服兜兜拍了一下,确认两颗圆滚滚乖乖待着,才起身。 结果这时候宋序林又转过来,望着他欲言又止,眼底的情绪复杂。 见状,迟清和又坐回去,耐心等了会,对方迟迟不语,便主动打破沉默。 “饿了?” “老是问我饿了没,饿了没,我长得很像胃通直肠的饭桶吗?”宋序林小声嘀咕。 迟清和听不真切,“嗯?” “我就是想跟你说,有啥事别憋着,你又不是没兄弟!” 大概第一次说这么别扭的话,宋序林罕见地红了耳朵,眼珠子胡乱转动,哪都看了,就是不看人。 迟清和握着试卷的手紧了紧,语气却依旧带着疑问。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要你管!” 宋序林受不了自己这副矫情的样子,故作掩饰地放大音量,冲迟清和龇牙,气呼呼地又转回去。 他就算多管闲事! 迟清和盯着那颗有些炸毛的后脑勺,浅笑。 一个喜欢玩摊煎饼游戏的小孩,果然没什么坏心思。 宋序林转手就扔了五张红票票出来,又拽又酷地留了句“给我带早餐”后,重新趴到课桌补觉去了。 这次,迟清和没有像之前那次一样,立刻接下这钱。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 少年因为紧张,肩膀都绷起来了。 “……谢谢。” 留下这句后,迟清和才移开视线,往班主任办公室走去。 过了二十几秒,宋序林才从胳膊肘里慢吞吞地抬起眼睛,望向门口。 那里,少年黑白校服的衣角恰好消失。 他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才又把脑袋埋回去。 “傻瓜……” …… 高三五班的班主任,望雪生,名字很风雅,长相也风雅,可行事作风却极其强悍。 在面对班里那些泼猴时,早已练就了眼刀杀人的绝技。 撇下眼皮“飕飕”甩过去,泛着杀意,瞬间能让那几个不听话地安分下来。 迟清和抱着作业到办公室的时候,望雪生还在收拾办公桌,给人腾出一个能暂时写作业的位置。 “你爸帮你请了假,大概要半小时之后才过来,我还有晚自习要管,你就自己在这写会儿作业,到时间了,自己下去。” 说完,望雪生拿起笔记本朝外走去。 “好的老师。” 迟清和点头应下,走到办公桌前,表情僵了一下。 这桌子,未免也太乱了吧。 笔筒是倒着的、电脑屏幕是脏的、计算机是缺键的…… 卷子和草稿混在一起,横七竖八夹在教材堆里,偶尔能瞥见半截粉笔头、被拆解的圆规、裸头的笔芯等。 还有键盘旁边那一滩风干胶水印,可能是不小心倒的,上头有好几道被美工刀划出的刻痕,足以证明之前有试着努力过“保持干净”。 总之,哪怕是没有洁癖的人,看到眼前这些,也是个糟糕至极的体验。 迟清和在原地踌躇了半分钟后,最终还是放弃强迫自己,转头往校门口走去。 他宁愿去吹冷风,也不想在“细菌培养皿”上写作业。 …… 刚回到家,4011这块小薯片不知从哪跑了出来,迫不及待地往废品站里冲。 瞧见两只粉嫩嫩的小鹦鹉时,开心地哼唧了好几下。 迟清和没时间管它,坐了一路车,现在困得不行,边揉眼睛边往楼上走。 “老迟,我去写作业了。” “好,老爸现在去给你做姜撞奶,一会写饿了就能喝。”迟遇放下车钥匙,仰头冲楼梯喊道。 “好。” 保温箱里的两小只听到声音,“叽叽喳喳”叫唤着。 迟遇熟练地泡奶粉,嘴角提起的笑怎么也抹不掉。 整个人的精气神因为见到儿子,好了不少。 昨晚好不容易闲下来,有机会睡上一觉。 可躺到床上,看到隔壁床上儿子折的小豆腐块,辗转反侧好久,怎么也睡不踏实。 他忍不住会想儿子一个人在学校,会不会因为他妈的事,被同学欺负、被追着喊“杀人犯儿子”、甚至因此把他带到厕所霸凌。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是小时候在游乐园,儿子因为找不到他,把嗓子哭哑了的情景。 这一晚,他不知多少次从梦中惊醒。 后背吓出来的冷汗几乎浸湿了衣衫,心脏也压抑难受得不行,仿佛生了很大的病。 他这辈子孤单惯了,年轻时不觉得有甚。 后来年岁渐长,身体开始出现各种毛病。 有时他就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那些身旁有家人作陪的病友,一个个在他面前走过。 这些不过是最平常的场景,却让他觉得格外落寞。 因为他的身侧,总是空白。 可命运垂怜,他的孩子重新回到他身边,日子不一样了。 他必须得再努力些。 清和的人生,因为他的缺席,被那个女人苛责虐待了足足八年。 每每想到自己孩子吃不饱穿不暖,在自己家还得受那个杀人犯的窝囊气,他就心疼得不行,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为什么自己就能这么粗心? 哪怕他去看上一眼,他的孩子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水深火热! 所以,无论如何,他不能……也不允许……再让孩子将就了。 不能只守着废品站了,得主动出去。 想着想着,碗里的姜汁和水牛奶也凝固得差不多了,试着放上勺子,没往下陷,成功了。 端起小碗,就要给楼上辛苦学习的儿子送去,却瞧见门口有黑影晃荡,他拉着嗓子喊了声。 “要卖瓶子还是纸板?” 没人应。 迟遇皱眉,特意到门口看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他揉了揉眼睛,“没眼花啊,去哪了……” 第18章 我对你一见钟情 华阳附中的假向来是最难批的。 但迟清和这种,确实是特殊情况。 目前也只有班主任望雪生知道这件事,也是他特意找的学校高层通融。 当时,迟清和在车上听到老迟讲这些,心里莫名多了些负罪感。 班主任人邋遢,没想到心还挺细。 想着这些,迟清和一个没注意,桌侧的生物书被他的手肘一推,掉到地上发出“砰”的响声。 他晃了晃困得已经有些发晕的脑袋,张口又打了个哈欠,才蹲下去捡。 “……什么时候夹进来的?” 他不解地看着地上一堆从生物书里掉出来的信。 红的、黄的、紫色、绿色……好多颜色。 搞什么? 拆开离得最近的一封墨绿色信件。 展开信纸。 面无表情地看完了里面大段大段露骨的情话,最后看到署名是个大写的de字时,眼皮一跳。 又拆了封青色的,最后署名是——fondre。 已经不用再往下拆了,他大概能猜出后面那几个署名是什么了。 完整的一句话应该是—— j''ai un coup de fondre pour toi. 我对你一见钟情。 究竟谁这么无聊,一连送这么多情书? 这上面的字,他也不认识。 大概是班里哪个闲得无聊的人,搞出来的恶作剧吧。 晚上作业多,他没时间去猜这背后故弄玄虚的人。 把信都捡起来,放桌上理了理,就锁进抽屉了。 而那张贴在粉色信封上,让迟清和下晚自习去一班找她的便签纸,因为位置原因,就这么被忽略了。 迟清和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之间,拒绝了一个女生的表白。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还是会体面地拒绝那个女生。 这副身体年轻,但他的灵魂意识怎么说也是个26岁的成熟男性。 看这些学生,真的跟看小孩没什么区别。 他可没什么恋童癖。 书桌上的时钟不知不觉地走到一点。 迟清和合上笔记本,一上一下揉着眉心,脑中的思绪飞快排列运转,将知识点串起来又快速过了一遍。 不得不说,宫华岁整理的笔记帮了他很大的忙。 应试的题型、诀窍、知识点框架等全都是他所欠缺的,而通过这本笔记,他能以更高效的速度吸收理解知识。 按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恢复名次指日可待。 天气已经逐步入秋,晚上的气温还是有些冷的。 迟清和搓了搓发冷的胳膊,捂着嘴巴又打了个哈欠。 不敢再拖,拿起睡衣睡裤就钻进浴室,洗了个暖呼呼的澡。 再打开房门时,老迟已经睡着了。 等眼球适应黑暗,看清自己的床在哪,他才试探地迈步往前走。 他的动作轻的不能再轻,老迟却还是被吵醒。 见到是他,安心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念叨着“写完了”、“早点睡觉”、“乖”之类的话后,呼吸才又变得绵长均匀起来。 迟清和“嗯”了一声爬到床上,然后也不管对面的老迟能不能听见,低声道了句“晚安老迟”,才肯闭上眼睛。 …… 翌日,天气很不错,太阳照下来暖烘烘的。 废品站前,突兀地停了辆金贵的主,光车前升起的小金标,就够买下三四辆后面的小面包。 迟亦兰戴着墨镜坐在豪车里,等司机帮她开门。 透过车窗,她没有错过四周明里暗里朝她一同投来的视线。 艳羡、嫉妒、渴望,无论哪一种,都让她的虚荣心空前膨胀,忍不住挺起胸,抬着鼻孔看人。 昨晚跟几个富太太打牌,一把三万,没几个来回,就输了小二十万。 她本就是那种把钱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拿出这些钱跟在她身上割肉没什么区别! 可她又不能不给,这牌桌上,就她是靠着女儿嫁进豪门发家,属于圈里最看不起的一类。 这个哑巴亏弄得她觉也睡不好,得亏她想到自己还有个便宜弟弟可以薅,要不然脸上的黑眼圈就又要加重了。 “老迟,这谁啊?找你的?” 客人提着装满塑料瓶的大袋子,盯着从车上下来的人,语气里难掩向往。 迟遇站在玻璃台后,右手举着笔记下一连串数字,左手将客人废品的钱递过去。 “我姐。” 客人又道,“亲姐?” “嗯。” 迟遇点点头,继续接待下一个客人,并没有发现人群看向迟亦兰的目光变了很多。 他们都是废品站的老顾客和街坊邻居,对迟遇是个什么人都知根知底。 脾气好、人品好、干活也利索,最重要的是做生意诚信,绝不缺斤少两。 唯一能挑出来说的,也就他那家务事了。 一听一个不吱声,尤其是亲姐那一大家子,早年穷得揭不开锅,黏在他身上,恨不得把血都吸干。 一家混日子的,都三四十老几了,还问亲弟弟拿钱,跟要每个月的生活费一样。 拿了钱还不够,抠门到连饭钱都不想出,就让迟遇买好菜送过去,有的时候还得负责给他们烧! 这天下的好事都被他们占尽了,关键这家子人还怨天怨地,觉得迟遇赚太少,养不起他们。 后来听说发了,本以为老迟日子能好过些,结果……越有钱越抠门。 果然,人品这事,就是刻在骨子里的,跟有多少钱,没太大关系。 早上来卖废品的人太多,迟遇实在分不出多余的心思给迟亦兰这位“贵客”,抬头来了一句。 “姐,你怎么来了?” 说完,又埋首帮客人计算纸板的重量去了。 见自己被这么忽略,迟亦兰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似是嘲讽似是轻蔑地来了一句。 “这店不大,谱倒摆的不小,自己亲姐姐来了,连个板凳都没得坐。” 此话一出,周围三三两两的客人本就低得可怜的好感度,直接降到底。 有两个直肠子的婶子尤为直接,戳着她就毫不客气“呸”了声。 这一片都对迟遇的评价都非常高,遇到都是笑脸相迎,哪里会像这个“素质低下的暴发户”,开口就阴阳怪气。 然而迟遇对他姐这副样子早已免疫了,去玻璃柜下的抽屉拿现金的时候,顺手把凳子移出来,放到迟亦兰面前。 “我这边很快就结束,姐,你坐这。” 迟亦兰嫌弃地看了眼凳子,“这破凳子这么硬,怎么坐人呐!” 她掩着鼻子,朝废品站里面瞄去。 “又臭又挤,跟个贫民窟一样,也不知道怎么住人。” 第19章 驱赶吸血虫姑姑,保护父亲 迟遇还没来及说话,旁边排成一排的老客户就怼上了迟亦兰。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这么冲呢,你的假鼻子都能透光,凳子怎么不能坐人?” “觉得又臭又挤,像贫民窟?你贼喊捉贼了吧,要不是因为你在这满嘴喷粪,这地、这空气,能被污染吗?臭嘴大仙!” “你知道没文化又死装的傻逼长什么样吗?就你这样的!拎个假包,租个车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我呸!谁赏你的脸?!” 他们都是卖东西的,嘴皮子溜得很,三两句下来就气得迟亦兰脸色铁青。 她用拐着包包的那只手,恶狠狠地戳着骂她的三人。 “谁说我的鼻子是假的!你们这群没见识的乡巴佬,老娘身上随便一件,你们这些穷逼不吃不喝十年也挣不到!” 没等反驳,她就紧赶着补完下一句。 “你们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车!包!衣服!全是真的,呵,也是,就你们这些连vip都没听过的人,怎么会识货……” 话还没说完,迟遇的眉头就已经拧成麻花了,径直打断。 “姐,你说话别这么难听,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迟亦兰被拂了面子,心里记恨着呢,让她声音小一点,什么档次,敢这么命令她? 当即她的音量又升了好几度,尖锐得像只野鸡。 “迟遇,我给你脸了是吧?不帮自己亲姐,反倒帮这群外人,胳膊肘往外拐,良心狗吃了!” 迟遇的语气冷了点,“姐,你别太过分,如果你过来就是吵架的,还是早点回去吧。” 迟亦兰不顾形象地质问,厚重底妆下的皱纹顿时变得狰狞无比。 “我过分?迟遇,我告诉你,我大老远跑到这破地方,你应该觉得脸上有光!否则你有机会见到那辆豪车吗?好几千万呢,你就是死,也挣不到这么多钱!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话?” 迟遇脸色发青,被如此折辱,他分明该生气才对,可胸腔内只有悲凉。 他一直都知道迟亦兰是什么样的人,对她早已没了半点期待,如此顺着她,也只是遵守着年少时父母耳提面命的几字承诺,和那份救命之恩罢了。 而迟遇的这份沉默,却让迟亦兰愈发嚣张,她目含挑衅。 “怎么了?被我说中了?穷就穷,我又不是嫌弃你,要是你的嘴巴好听点,我这个做亲姐的能不带带你?四十好几的人了,就守着这么一个破废品站,真没用!” 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落在迟遇眼底,越发觉得前几十年的自己荒谬。 落魄时,他给迟亦兰,又是送钱又是送关系,尽最大努力扶持她家。 得志时,他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越界,不奢求。 哪怕他发现了暗里给他使绊子的,就是面前这人,他也是看破不说破,留着最后一丝体面。 到头来,却发现这人对他从未有过半点感激之情! 无论何时,都嫌弃他没用! 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白眼狼,当真是可笑至极! 他这前半生……愚不可及! 周围人看不得自己人被欺负,纷纷跳出来帮忙。 “装什么大款呢,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你这条蛀虫?本事本事没有,还好吃懒做,那车是你的吗,你就扯?” 迟亦兰眼底闪过一丝心虚,但面上还是咄咄逼人。 “我没本事?我没本事能开得起几千万的车?还说我好吃懒做,我告诉你,我从出生起就什么活都没干过,天生富贵命,你们就羡慕着吧!” 迟亦兰彻底丢弃了那份四不像的贵族做派,双手叉腰,直接跟对面的人杠上。 一时之间,废品站乱成一锅。 双方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莫名其妙就打了起来。 拽头发、抠脸、掐胳膊,无所不用其极。 其他人见此场景,有些浑水摸鱼,有些则是单纯的“仇富”,一股脑涌上去,打着一下就赚一波,谁也不亏。 而司机作为迟亦兰唯一带来的人,或许很早就对迟亦兰不满了,装作很努力很焦急地往里挤,实则就靠在外圈摆烂,钻不进去一点。 迟遇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想到楼上昨晚一点才睡的儿子,赶紧出声制止。 “大家冷静一点,别那么大声,王姐,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松开她好吗?”迟遇尽力安抚着中心几人的情绪。 王姐:“她先放手,我再放手!” 迟亦兰:“凭什么,你先动的手!” 围观群众—— “别在门口闹,往旁边去点,我这纸板没地放嘞。” “王姐加油!把这假大款打回原形!可显得她了!” “老迟啊,你帮我看看这个电饭煲还能用不,不能用你就收了吧。” 就这样,尖叫、怒骂、劝架,各种杂七杂八的声音一同响起来,吵到了楼上的迟清和。 【叮!触发随机任务!】 【亲情是绝望之际,舌尖最后一点生命之源,也是架在潦倒穷徒脖子上,扼命的挖心刀~】 【请宿主完成“驱赶吸血虫姑姑,保护父亲”任务,获取奖金500元。】 迟清和满脸怨念地从楼梯走下来,看到门口的大乱斗时,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其实,他还是对任务里描述的“吸血虫姑姑”挺好奇的。 想着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四十多岁了,还趴在弟弟身上吸血。 目光锁定到一个打扮得不伦不类的“泼贵妇”,以及门口那辆格格不入的豪车,他嘴角的笑愈加戏谑。 他这姑姑,意外有钱呐。 这场闹剧,最终还是以迟遇头一次冷下语气,跟大伙吼才结束。 迟亦兰刚站稳,就沉不住气,顶着比乞丐还要乱的头发和妆花的脸,指着那几个拽她最狠的人,放话。 “你们都给我等着!律师函!老娘告死你们!” 说到这,她们才后知后觉地升起一丝后怕,但瞧见这疯婆子与她们无甚差别的样子,又死鸭子嘴硬。 “去告呗,告诉全天下你看不起穷人!” 迟亦兰冷笑两声,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扔给她们,故作高傲地扬起头,仿佛自己是丑小鸭群中最珍贵的白天鹅。 “这是我的代理律师,大概明天就会跟你们联系,希望到时候在法庭上,你们也能这么横!” 第20章 女孩要富养 名片落地的一瞬间,人群就安静下来了。 尤其是站在最前头的几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迟遇。 迟遇不想把事态复杂化,主动道,“他们只是开玩笑,而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是你先挑起来的,要不就算了。” “算了?迟遇,我脸上的伤,身上的伤能这么算了吗?” 迟亦兰冷哼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终于肯说出今日她来的目的。 “不过既然你执着想当个老好人,姐也不拦着你,那说好的三万块钱,翻个倍,十万,现在就给,我可以既往不咎,不找他们麻烦。” 听到“十万”,王姐最先喊出来。 “十万!就你这伤口,两天就能好,十万?怎么不去抢?还现在就要,你是要逼死你弟弟啊!” 王姐说的没错,别看刚才她们斗得很,但手上也都是有分寸。 反倒是迟亦兰,简直是往死里下手。 如今面对面站着,伤势差距一目了然,不知情者,恐怕还会感慨一句迟亦兰的高战斗力。 “我逼死他?”迟亦兰讽刺道,“我这可是在帮他,不然就他那花钱的德行,存的了几个钱,还不如我帮他保管。” “保管?姑姑这词怕是用错了吧。” 迟亦兰在听到有人喊她“姑姑”时,表情还有些怔愣。 在脑袋里艰难搜寻了好一会,才想起十几年前,自己见过这小子。 她习惯性地上下打量来者。 这两年暴发户的生活没教会她什么别的,瞧人行头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准。 这个便宜侄子全身上下加起来连她儿子一双袜子钱都够不上。 可就是有股很特殊的气质,让她有些怵。 这种言之无物的东西,上次见到,还是跟宫家那两个不好惹的老家伙谈婚事的时候。 她那时从未想过,这辈子能有机会穿过电视屏幕,跟这样的大人物吃饭。 当时吃得什么她早就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脚边堆了一地的纸团,全是她太紧张,擦汗擦的。 可等迟清和走出阴暗,暴露在店外的阳光下,那股气息又诡异的消失了,转而变成礼貌又懂事的乖小孩模样。 迟亦兰盯着迟清和那张脸,然后又转向一旁即使每日风吹日晒,干着脏活累活,眉眼也难掩俊雅的迟遇。 心头一块最让她发狂的雷区,又被狠狠记了一笔猛药! 凭什么?! 分明是同一个爹妈生的,长相能差这么多! 就连她生下的两个孩子也是,放在人堆里,不说特别显眼,但也比普通人好上不少。 可一旦把迟清和跟她儿子放在一起,高下立判。 为什么能这么偏心,迟遇从小到大被人追就算了,儿子也生的这么好。 这一家子人,为什么事事都要压她一头! 迟清和将女人不断变差的脸色收入眼帘,慢条斯理地指了指头顶的监控摄像头。 “刚才花了点时间看监控,貌似,先动手的是姑姑你吧。又是贼喊捉贼,又是敲诈勒索,跟你这十几万的行头不太搭呐。” 迟亦兰被拆穿,脸色更差了。 对于这种小辈,她一向不会给什么好脸色,摆着长辈的架子冷哼一声。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滚一边去!我身后有五十万的金牌律师团帮我打官司,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你们这些穷鬼,怕是连律师都没见过吧,拿什么跟我斗。” 迟遇皱眉上前,将儿子紧紧护到身后,“迟亦兰,你别太过分,把气撒到小孩子身上算什么,再说了,清和他说的就是真话!” “我管你真的假的!迟遇,趁我心情还没坏到极点,把十万给我,不然……” 她的视线转了一圈,很满意地看到了一群气得眼睛都发红的穷鬼,抬手摸了摸精心做好的长甲。 “法庭上见。到时候,可不止是赔十万块这么简单了,迟遇,你可要想清楚。” 话音刚落,空气中就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道笑声,紧接着便是少年极具个人特色的嗓音。 “除了二审,还是第一次见被告这么积极要求上法庭的。” 迟清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黑的说成白的?抱歉啊,太久没听到文盲讲笑话了,一时忍不住。” 此话一出,人群也笑得炸开了花,不知是笑孩子的童言无忌,还是在笑某个真文盲。 “迟清和!我是你长辈,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家里是没人教你……” 说到这时,脸色发青的迟亦兰蓦地顿住了。 想起面前这人亲妈被人在商场砍死的新闻,嘴角的笑逐渐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她双手抱臂,鼻孔微扬,眼底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哦,忘了,你妈前几天被你那发疯的后爹砍……” “够了!” 迟遇再一次怒吼打断了女人,他的眼底全是红血丝,就这么直直瞪着所谓的“亲姐”。 垂在身侧的拳头拧得很紧,“咯咯咯”的骨节错动声,再加上高大威猛的身形,威胁味十足。 迟亦兰从未见过弟弟如此愤怒的时刻,那眼神简直巴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她一边后退,一边支支吾吾说着。 “迟……迟遇……你想干什么……我……我可是你亲姐!别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从山里背回来的……而且……而且你答应过爸妈的……要永远帮衬我!” 迟遇竭力控制着脾气,深吸一口气,“你的这份救命之恩,我还了整整三十二年,还不够吗!” 他出生在一个很特殊的家。 那时的人们很穷,观念落后,家中的女儿生出来就是用来干活的,而儿子则会享受家里最好的资源。 可他家,却是完全反着的。 小时候,家里为数不多的鸡蛋都只会出现在姐姐碗里,而他吃的永远是咸菜稀粥,因为爸妈说—— 女孩要“富养”。 每户每家都有块田,在他能拎的动锄头的那一刻起,两个人的田变成了三个人的。 每到季节,他就要顶着大太阳插秧,而她的姐姐只需要在家里睡觉就行了,因为爸妈说—— 女孩要“富养”。 后来生活条件好些了,爸妈时常会从镇里带来好东西回来,她也都是独一份的。 而他的玩具从出生起就一直是山上的野草,乡间的野花,因为爸妈说—— 女孩要“富养”。 最后,迟亦兰喜欢上一个混混,想跟他结婚,让父母准备嫁妆。 为了凑那份嫁妆,妈半夜做针线,熬瞎了眼,摔下山崖死了。 爸一连接了好几份家教,连轴转熬了一个月后,最终死在去教书的路上。 而那个时候的迟亦兰,正拿着爸妈的辛苦钱,在外跟那个小混混花天酒地! 他的爸妈读了一辈子的书,好不容易知道什么叫所谓的男女平等。 却还是被村里畸形的的观念影响,演变成不伦不类的—— 重女轻男。 第21章 抱歉,父亲四十大寿,去不了 “他们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你,甚至是生命,就连我,也被他们规划着,要负责你的一生。” 迟遇的声音很平稳,表情也镇定得出奇,唯有尾间止不住的颤音才真正显露出他的崩溃。 “姐,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爸妈早就不在了,我现在也有清和要照顾,你……好自为之。” 他如释重负地抬起眼皮,凝视着面前这个他背了足足一生的“包裹”,淡然地掀起嘴角,笑了一下。 说完,借着转身的那一刻,他快速地抹了把脸,将泪都擦干净后,才看向一旁的儿子。 “清和,时间差不多了,赶紧收拾一下,老爸带你回学校上学。” 迟清和点头“嗯”了一声,小跑着就往楼上冲去。 关门前,手上多了500元的现金,他定定地看了眼那个自私自利的女人。 金钱是她硬的底气,那把它毁掉,需要多长时间? 任务结束前吧。 九个月。 这个世界上,能让老迟恨其不争的,只有他…… 迟亦兰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套到,灰溜溜地跑了。 迟清和在邻里的八卦中,逐渐拼接出事情的真相。 那一刻,他将九个月的破产计划又缩短了三分之一。 他将赌上全部专业知识,把这家人,重新拉回地狱,那才是伥鬼该待的地方。 …… 跳着请了几个半天假处理完原主母亲的葬礼后,迟清和全身心投入了学习。 高三考试节奏快,迟清和经过“半吊子”的准备后,终于参加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周考。 这星期的周考科目为—— 英语、数学、化学。 原本想着,这三门的复习情况最好,应该可以不露馅,可一通答题下来…… 呵。 他就不是个高考的料子。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时,还伴随着“考试结束”的通报声。 监考老师收完试卷离开,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高三五班的学生闹哄哄地拿着试卷对答案。 宫华岁在来的第一天就已经被标榜为“标准答案”,同学们都抢着拿他的试卷。 “抱歉,这次考试有点难,很多答案我都不确定,还是不了。”宫华岁委婉拒绝。 “我们就随便看看,真的!” “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就是你了,求你了~就借我们看一眼~” “是啊是啊,别那么小气嘛,明明你之前都很大方的。” 宫华岁起初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后来听到他们讲成绩,状似无意提起一嘴,“班里成绩好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我同桌可是全校第三,你们为什么不找他?” 话落,众人就这么默契地陷入沉默,对视间,尽是尴尬。 而迟清和正因为考试烦的不行,忽然被cue,脸上的冷意更甚。 他看向一脸无辜的宫华岁,哑着嗓子说道,“你好吵。” “抱歉。”宫华岁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扭头用极低的声音再次拒绝道,“明天老师就会讲试卷,你们不用那么急。” 围观者神色各异,面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似乎在疑惑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等人群散去,宫华岁又笑嘻嘻地凑过来安慰被考试击垮的同桌。 “我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吗?今天的考试难度确实很高,要是有不会做的,都是很正常的事,别伤心。” “我不伤心,也不难过,不就是多扣点分吗,习惯了。”迟清和露出一个很公式化的笑容,手里的核桃都快盘出烟了。 宫华岁单手托腮,坏笑地端详着那两颗核桃,“嗯,我信。” 佯装没看到少年骤然拉下的脸,他又把手塞进桌肚,掏出一张精致又华丽白金请帖,递过去。 “咱们聊点开心的,我的生日,刚印好的第一张请帖,邀请你。” 迟清和瞅了眼,直接拒绝,“我没时间。” 而且买不起能配上这个规格生日宴的礼物…… 他现在是学生,穷得一批。 “清和,国庆节第一天诶,全国人民都放假,怎么可能没时间。”宫华岁难受地沉下脑袋,“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迟清和有些牙酸地回道,“我……不讨厌你,只是那天我真的有事。” 他确实不讨厌宫华岁,毕竟这个人连续一星期,又是帮他补课,又是给他塞吃的,简直就是二十四孝好室友。 宫华岁不甘心地追问,“什么事?” 除了生日宴,还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一定得在国庆节第一天干啊! 迟清和有苦说不出。 他总不能坦白说,是因为系统随机任务让他在国庆节那天,去游乐园穿玩偶服卖气球吧。 大夏天的穿那么厚重的衣服,的确难受,但这次奖金大出血,足足有八千! 一天赚八千,他能说不干? 而且这次的随机任务是提前触发,奖金还这么高,那是否昭示着他会碰到这个小说世界的男女主。 只要确认了两个主角,靠近他们,随机任务应该会掉落的更多。 那么资金问题,他不用愁了。 见宫华岁还在眼巴巴等答案,迟清和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其实那天很不巧,我爸四十大寿,作为亲儿子,我必须在场。” 对不起了,老迟。 宫华岁满脸怀疑,“真的?” 四十大寿? 跟他同一天生日? 巧合得有些过分了吧。 “当然是假的。” 这时,宋序林歪着身子从前面转过来,直挺挺地对上宫华岁骤然冷淡下来的视线,不轻不重地“切”了一声。 这叫什么来着? 看人下菜是吧。 他这么帅一张脸摆在这,应该觉得荣幸,就你会摆谱是吧? 他的手肘占有性极强地压住了迟清和大半的课桌。 “先来后到懂不懂?他早就被我预定了,你的商业宴会太无趣了,还不如我的看电影吃火锅呢。” “看电影?就你们两个?” “你那什么语气,搞歧视啊,就我们两个怎么了?”宋序林呲牙。 宫华岁:“不怎么,反正关羽和张飞肯定不会手牵手看电影。” “他们当然看不了,那个时候连电都没有,看毛电影啊。” 宋序林听不出对方话里头的真正意思,靠平滑的大脑顺利躲过这个坑。 宫华岁:“……” 第22章 谁家的小曲奇生气了呀 宋序林见人哑火,笑得更嚣张了。 “呦呦呦,小曲奇哑巴了?要不要哥哥帮你放回烤箱,再烤焦点,这样你就能叫了!哈哈哈!” 好无聊的谐音梗。 “别叫我曲奇,你这个强盗!” 他的书包和桌底装了很多小零食,味道特别棒,宋序林这个饕餮吃过一次后,就惦记上了。 继而给他起了个“小曲奇”,这么一个怪怪的外号。 宋序林眼睛半眯,扁成鸭子嘴,两只手撑在身侧,左右摇来摇去,语气欠揍得不行。 “我这个强盗~” “我生气了!” “小曲奇生气了~” \"you''re being impossible! don''t take that tone with me!\" “靠!你不讲武德,中文说不过就拽英文!” 宋序林吃了没文化的亏,直接竖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fuck!\" 跟谁不会说似的! \"you! bastard!\" \"fuck!\" \"what are you doing? are you out of your mind?\" \"fuck!\" \"i hate you!\" \"fuck!\" 迟清和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小学鸡斗嘴,让两个人立刻闭嘴,然后各找各妈。 宫华岁还是不死心。 安静十分钟后,将自己写满答题过程的三张周考卷子递过来,同时,还扒拉了一下迟清和胳膊处的校服。 “真的跟他约好,要去看电影了吗?” “嗯。” 迟清和第一个谎已经被戳破了,那这第二个,他必须尽全力去圆。 宫华岁追问,“什么电影啊?在哪个影城?几点的票?” “了解得这么仔细,难不成你要从生日宴逃出来,跟我们一起?” 闻言,宫华岁还真思考了可行性,“如果近的话,可以试试。” 迟清和失笑,“别闹了,看请帖,你家里人为了准备宴会,应该费了不少心思,你不能这么任性。” 宫华岁睫毛颤动,深棕色的眼珠凝视着迟清和,言语间浮现些许异样的情愫。 “好奇怪,你刚才的语气,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他原本想说宫时暮那个被女人耍得团团转的傻逼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这人的爱情和事业,天一个地一个,而形容清和的,当然是好的那个。 当年,宫时暮被那个女人甩了一次。 那段失恋时光,大单子是一个接着一个,决策方向也精准得不行,完全应着市场,集团股价都跟着水涨船高。 现在……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脸皮多厚,云盛总部这么一块中心地方,都敢塞进去一些连初中都没毕业的人! “不过,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喜欢那个人。”迟清和注意到对方不自觉皱下的眉眼,微微一笑。 宫华岁耸肩,“噢,也不是不喜欢。最近他干了很多蠢事,我就是觉得很无语。” “蠢事?” “他喜欢上一个满脑子都是亲戚、面子、钱的扶弟狂魔,结婚两年,跟个傻逼一样跟在她身后收拾烂摊子……”宫华岁翻了个白眼,“没事找事。” 迟清和越听越熟悉,没忍住问道,“那个扶弟狂魔,叫什么?” “叫什么青来着……” “陈乞青?”迟清和眼皮一跳。 “对!就是这个名字!”宫华岁先是惊呼,随后又是疑惑,“你怎么知道?” 迟清和嘴角微抽,按着太阳穴,胡口扯道,“山鸡踏入豪门变凤凰,当年这新闻可火的不行。” 不愧是小说世界,在“转校生”这个精华点出来的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这个人的身份不简单。 况且这个人还拥有“宫”这个,经常出现在古早狗血主角身上的姓氏。 那按照这个逻辑猜下去,主角其实很明了—— 女主是他的“好表姐”陈乞青。 而男主,就是宫华岁口中恋爱脑上头的“霸道总裁”,宫时暮。 可4011说这是本校园爱情小说。 爱情他琢磨到了,但校园……好像有点迟了。 总不可能,他穿到全书剧情快结束的时候吧?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在想什么?” 宫华岁见迟清和出神了好一会,在他面前招了招手。 “没什么重要的事。”迟清和回过神,埋下脑袋继续看周考卷。 在堪破跟宫华岁这层关系后,迟清和才忽然有了种在狗血小说世界里的实质,让他本能地生出一种割裂感。 是不是他半夜多往小巷子里走走,就能另外捡个受伤昏迷的金手指、反派、男二之类的,拓展一下人脉? “清和,你在想什么?”宫华岁用余光看了好久,忍不住再次开口。 “想捡垃圾……” 话一说出口,他立刻反应到不对,赶忙收住,却还是叫人听了去。 “垃圾?” 宫华岁嘴里反复咀嚼这两个字,蓦地顿住,再抬眼看向同桌时,多了些别样的情绪。 迟清和望着他,张了张嘴,解释的字眼就这么吞在喉间,最终化作无言。 自从他跟宫华岁在寝室里正式见了第一面后,宫华岁似乎本能地将他归为同类人。 可实际上,他们的家境天差地别,所谓价值观上的契合,也不过是他有意兼容。 原本的他,也是个家世不俗的。 跟这群二十没出头的小鬼聊天找话题,着实简单到有些欺负人。 但事情也坏在这里—— 宫华岁对他的心思,跟他原本的关系网计划,有了那么点差池。 他喜欢把事情精简化,而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也驱使他要主动远离这个意外选项。 他们,也该回到原来的位置了。 宫华岁压在胳膊肘底下的手指动了动,抬眼看向对面,语气认真。 “你捡垃圾,是因为家里条件不怎么好吗?” 迟清和没吭声,跟被看透了般,犹为局促地移开视线,就差把“是的他没钱”这个答案摆到脸上了。 宫华岁的眼神紧紧追随,似乎想找到一丝撒谎的痕迹。 可视线里,只有少年脸上愈发浓厚的不安。 他的心情再也没有比此刻糟了。 看到桌下那封被压在书下,只留下单薄一角的请帖,眼底各色意味不浓的情绪瞬间满得溢出来。 “清和,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花心?” 宫华岁憋了这么久,就吐出这么一句题外话,让迟清和神色有些恍惚。 只要家里有点小钱的,身上都带着那么一股优越感。 他们对于穷人的态度,刻薄大于仁慈,就比如迟亦兰。 按照正常逻辑,这个话题发展到后面,一定是是心存隔阂,感情变淡。 可问他花不花心是什么鬼? 为什么忽然扯到这个话题? 第23章 娇气 宫华岁下巴枕在手背上,就这么歪趴在课桌上直直凝望着他,漂亮深棕色眼珠闪了闪,又紧张又期待。 迟清和只好暂且歇了别的心思,回答问题。 他上下仔细打量着故意卖乖的宫华岁。 桃花眼上挑风流,鼻梁挺拔好看,唇形完美精致,就连下颚线也透着直冲人面的帅气。 这副长相,可真没的说,连痣都是调准长的,落在喉结上,跟随吞咽上下浮动,要命地勾人。 一看便是换了无数任女朋友的浪荡花心公子。 这些话,迟清和当然没有说出来,还装出十分认真的架势回道,“不花心,就是很有普度众生的感觉,像……” 他在脑中搜索词汇,片刻才补完后面三个字。 “男菩萨。” 宫华岁快速朝前方斜睨了一眼。 某个不修边幅,倒在桌上呼呼大睡的男生,就这么被他又记了一笔。 “普度众生的男菩萨?这一声越听越觉得渣,清和,你是不是想骂我渣男,但说不出口?” “当然不是。”迟清和睁眼说瞎话。 宫华岁弯下眉眼,口吻单纯又无辜,“好伤心呢,从小到大,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你却这样想我……太坏了!” 迟清和嘴角一抽,绷着脸皮继续道,“是吗?那还真挺意外的。” 意外的纯情。 套着这么一副有迷惑性的皮囊,却有着如此干净纯洁的灵魂。 这样的反差,很吸引人。 “意外?所以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被告白就一定会答应,然后还同期谈好几个女朋友的,花心烂黄瓜吗!” 在见到宫华岁的第一眼,他确实是这么觉着的。 还是不说实话了吧,扎心。 “你误会了,我没这么想过,就是顺嘴,没有恶意的。” “你骗人!” 宫华岁一激动就乱翻译的毛病上来了。 “你的眼睛都不敢看我,你的爆米花都长翅膀飞了!我再也不要跟你去电影院了!” 宫华岁偏过脑袋,下半张脸埋在胳膊里,只露出一双低垂着睫毛的眼睛,磕磕巴巴地眨着,不一会儿,眼尾就红了。 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宫华岁把剩余半张脸也埋进胳膊里,干净的黑白校服袖口被脑袋松散压着,扯出好几个大褶皱。 迟清和的手迟疑地停在半空,面露难色。 这……他也没干什么啊。 就说了个“意外”,也表明没恶意啊,怎么就……哭了吗? 不会这么娇气吧…… 好吧,挺娇的。 迟清和瞅了眼桌肚,那里放着宫华岁下午的周考卷。 别人怎么借也不肯给,结果转眼就被这个人眼巴巴送到他这。 就算拒绝了,也执着的不行,桌上放不了,就放桌下。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隐约地观察到少年耸动的肩膀,和愈发绷起的后背。 迟清和把手里的核桃塞回口袋里,试探着扯了扯少年敞开的校服衣角。 那块儿正好是拉链处,迟清和就这么捏着拉链,上下左右那么晃了晃,嘴巴一开一合,想说些什么,却又忽地顿住。 他搬着椅子往宫华岁那边靠了靠,两人都是身高腿长的,平日课桌拥挤,腿脚就难免会碰到。 今日距离又缩了些,导致一有大动作,两人的腿就会隔着薄薄的校裤贴在一起。 “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这样……” 而且他们最开始讨论的不是他捡垃圾,穷的问题吗? 怎么就绕到这个死胡同里了? 第24章 绿茶属性初显 “你怀疑我,骗我!还在心里骂我,凶我!把我想成风俗店里的烤鸭!” “我要刷魔鬼辣椒粉,辣死你!还要变成鸡架,诅咒你!” 虽然是在放狠话,但宫华岁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还夹杂着压抑的气声,莫名听着委屈。 迟清和把刚才的对话又盘了盘。 内容没什么大问题,应该是语气有点怪,被理解成了阴阳怪气。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把你想成鸭子……呃……烤鸭,抱歉。” 迟清和滞涩地组织着安慰的话。 “我这是在夸你呢,就是说你帅,很受欢迎,听……不出来吗?” 宫华岁不作声,脑袋依旧牢牢地埋在胳膊里。 迟清和难以判断他的情绪,继续硬着头皮安慰。 “其实,风俗店的烤鸭也不一定是骂人的,至少他们赚的挺……” 迟清和不小心又爆了个雷,赶紧按住自己的毒嘴。 就在这时,全班忽然安静下来。 班主任望雪生拿着一叠夹了封签的试卷走进教室。 赫然是下午考完的数学周考卷。 目光巡视一圈,看到左后方一个趴着的脑袋时,皱了下眉。 一秒、两秒、三秒…… 不,用不着数到三,望雪生的眉头拧得就已经能夹死苍蝇。 他食指曲起,重重敲在讲台上。 “某些同学自觉点,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了,实在困的话,就去外面走廊站会儿,清醒了再给我进来。” 宋序林下意识以为班主任在点他,左手撑着脑袋,把歪七扭八的坐姿往上调了点,确保从讲台上的视角看下来……他没有睡。 讲台桌又被敲响,“迟清和,把他弄醒。” 宋序林这才意识到说的不是他,头往后扭,想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迟清和抬手,在宫华岁的肩膀处拍了一下。 没反应。 又拍了一下,力道明显更重了。 还是没反应。 宋序林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打起了小九九。 这宫华岁明显就是装的,五分钟前还跟他呛呢,才这一会儿,怎么可能会睡这么死? 宋序林咧开嘴角,挑眉冲后桌示意,“挠他咯吱窝。” 迟清和明显顿了一下,手停在半空,往上也不是,往下也不是。 “哎,你别不好意思。” 宋序林搓了搓手,直接站起来。 半歪着身体撑在迟清和课桌上,嘴边咧起不怀好意的笑,伸直手臂就要往那处痒痒肉突袭! 途中,还不忘变换手势,只伸出最有力的食指和中指,以便更为直接迅猛地击中目标。 “哐——” 椅子连同人摔到地上,惊得全班的目光都朝这看来。 望雪生也从讲台上站起来,快步走过来。 视线受阻,迟清和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把宫华岁拉住。 见人表情发懵,半跪着坐在地上,赶紧过去扶。 旁边有几个离宫华岁比较近的,也离开座位,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 宫华岁一边跟他们道谢,一边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一不小心,就往前扑到迟清和身上。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望雪生担忧问道。 “就是擦破了点皮,腿还有点麻……我没事的老师。”宫华岁咬着嘴唇坚强道。 第25章 男人,想引起我的注意? 望雪生扫到少年通红的眼尾,转头,冷嗖嗖一个眼刀射过去。 “生哥,我,我就跟他闹着玩呢!都没用力……”宋序林也知道自己惹祸了,赶紧解释。 望雪生直勾勾地看着宋序林,潜意识觉得头大,“没用力?没用力他能被你推到地上!” 宋序林也有点懵,但面对这种局面,他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自证的方法,只能垂着脑袋嘀咕。 “说不定是他自己故意摔的。” “你说什么?”望雪生听到这人嘀咕,差点气笑,“故意摔的?然后嫁祸给你?为了什么?” “……想引起我的注意。”宋序林正经道。 全班听到他这个回答,瞬间哄闹笑成一片。 就连宫华岁也没忍住,跟着勾起了唇角。 整个班里唯二保持严肃的,也就班主任和迟清和了。 班主任是气得脸发臭,而迟清和则是垂眸盯着宫华岁掌心、手臂、关节上的伤,表示担忧。 “吵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班主任回头大喊一声。 班级顿时收声,学生们就算再想笑,也只能憋着,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揉眉心,语气浮现出一丝疲倦,“迟清和,你带他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严重的话,让校医打电话给我。” “知道了。” 迟清和观察两人的姿势,抬起左臂,扶上宫华岁的腰,头也跟着往下低,以便让对方的胳膊撑在他的肩膀上。 确定自己固定好人后,才说话。 “你的膝盖可能也有一点擦伤,如果痛的话,就压在我身上,不用担心我扶不住你。” 宫华岁压下眼皮,藏住闪烁的眸光,片刻才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嗯,那就把我交给你了……同桌。” “走吧,小心点。” 教学楼的走廊,跟楼道用的是不一样的灯。 走廊的灯全靠墙上的开关控制,而楼道的灯是声控。 只有感应到声音,灯才会亮起来。 迟清和先下了一个楼梯,感应到脚步声的灯才跟着亮起来。 迟清和侧过身,下巴微仰。 这一瞬间,红唇恍若雪白宣纸上朱色游印,水墨丹青般的眸子,也因为灯光的照耀,将外圈的金色显得格外明显、摄人心魄。 他的长相本就不俗,站在下一层台阶,抬脑袋直勾勾看人的模样,落在宫华岁眼里,叫他心头的不对劲愈发汹涌,不自觉地避开眼神。 见人迟迟站在原地不动,迟清和理解成对方腿太疼,走不了,所以拉胳膊时毫不犹豫。 等宫华岁再回过神,迟清和已经开始招呼他把腿抬上来,准备把人背到校医室。 “我可以自己走。”宫华岁别扭道。 迟清和保证,“别担心,我力气大,不会让你摔的。而且刚刚你不自己也说了吗,腿有点麻,上来吧。” 宫华岁沉着眼皮,视线内是少年瘦弱的肩膀。 校服材质宽松,弯腰时,校服就会贴到后背上,将他的脊背映衬得愈发瘦削。 原来他说的是真话,他家里是真的穷。 可清和,不是姓迟吗…… 第26章 会留疤吗? 夜间,教学楼通往校医室的林荫大道上。 一个身量稍高的少年似乎摔伤了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时不时就要跌进身侧少年的怀里。 迟清和语气听着有点无奈。 “刚才不是背得好好的吗,怎么忽然闹着要下来?” “我现在好很多了,能走。” 迟清和不作声,只是力道又重了些,将宫华岁的腰扣得更紧,以免因为他的疏忽,给宫华岁带来二次伤害。 这个时间点,恰好踩中第二节晚自习下课。 大部分学生会在这个点饿,在下课铃声响的那一刻,往超市冲。 也有几个慢悠悠逛着的,这部分占大头的,当属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旁边经过的小情侣,卿卿我我的同时,还不忘故作无意往他们这看一眼。 毕竟两个男生“搂搂抱抱”的,着实太过少见,再加上他们颜值高,一路上,已经听到不下于十道故意压低的尖叫声和讨论声了。 “她们在笑我吗?怎么看起来这么激动?”宫华岁神色迷茫。 温热的气息带着好闻的柠檬叶和薰衣草,伴着呼吸,均匀地喷撒在迟清和的耳垂和颈项。 迟清和很不习惯有人靠他这么近,可他没有退路,只能僵着脸。 本想回一句“你想多了”,后来又回忆起旁边这位心思敏感、喜欢乱想,于是柔和了语气。 “没有在笑你。”他顿了一下,又道,“真的。” 这时,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女生上声音大了些,宫华岁听到了只言片语。 顿时,他紧张地摸上自己的脸,“她说我脸上有伤,快帮我看看,在哪在哪?!” 迟清和应付地扫视一圈,“她骗你的。” “真的吗?没骗我?” “真的,没骗你。”迟清和耐心地回着。 宫华岁好像很是宝贝自己这张脸,哪怕迟清和这一路的保证说了不下三遍,他的手还是会时不时地摸一把脸,情绪越来越低。 本来走一步能扯上十句,叽叽喳喳像个雀儿,现在都快到校医室了,垂头丧气的,巴不得把叹气当做交流的方式。 趁着校医给宫华岁检查,迟清和掀开帘子出去了会儿。 再回来时,宫华岁已经脱掉校服外套,穿着附中夏款短袖坐在病床上。 不知是校医室光线特殊,还是少年伤口上红褐色的碘伏格外深的原因,宫华岁的皮肤看起来冷白到出格。 如同深埋在地底宫殿深处的骨瓷,胜霜雪,赛清玉,好看极了…… 宫华岁已经处理好上半身的伤口,此刻正卷起校裤,任由校医拿着碘伏棉签在他伤口上消毒。 迟清和的视线在宫华岁的小腿处停留一会,不知怎的,就问出了这一句。 “医生,这些伤口会留疤吗?” 校医动作凝滞,随即转头看向迟清和,视线很奇怪,仔细听来,还能品到一丝淡淡的嫌弃。 “破皮流了几滴血而已,又不是车祸动手术,没那么严重,一两天就好了。实在不放心,就清淡点,避免吃生冷刺激的食物。” 迟清和认真记着,“明白了。” 校医处理好最后一点伤口,端着托盘从椅子上站起来,“回去吧,伤没好之前尽量别碰水。” 说完,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小瓶碘伏和棉签递给迟清和,“一天一次。” 迟清和道了声谢,扶着踉踉跄跄的宫华岁离开了。 校医见他们走远了,忍不住腹诽。 “现在的小男生都怎么了,一个两个都问会不会留疤。” …… “超市里只有这种了,你将就着看,脸没事。”迟清和从兜里摸出一块巴掌大的小镜子,递给宫华岁。 宫华岁的目光没有落在镜子上,深棕色的瞳仁里尽是明黄路灯下,少年修剪干净的指甲,和圆润白嫩的指尖。 “……我知道。”宫华岁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笑,“医生没有把棉签戳我脸上。” 所以我脸上没伤,而且一会儿就到寝室了,寝室里会有更大更亮的镜子,没必要特意跑到超市,去帮我买这个小东西。 这些话,他当然没有说出口。 但清和这么聪明,肯定想到了吧。 第27章 提前收到的生日礼物 迟清和难得脑袋短路,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又蠢又多余的事,伸手就想把镜子抢回来。 宫华岁赶紧举高,歪着脑袋,眉眼带笑地凝视着脸色羞红的少年。 “送出去的礼物就是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 他的犬牙很尖,只有笑得十分开心时才会露出来,晃了晃掌心里的小镜子,郑重地把它放进校裤口袋。 “清和,今年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我提前收到了,很喜欢,谢谢。” 闻言,迟清和更难为情了。 为了忽略掉身侧那道滚烫的视线,他故作镇定地看向前方。 生日礼物吗? 用那天赚到的任务奖金给他买个好的吧。 大不了等学习稳定了,多往网吧跑跑,接几个写网页小软件的活。 在没穿书前,他曾带着父亲的临终遗愿,独自一人前往在异乡求学。 在那所汇聚了全球精英的顶尖学院,天赋带来的红利被无情削弱,晦涩难懂的课业和做不完的分析,每日都在折磨他。 更要命的是,家里公司掐着点出问题,他被扯进一宗金融诈骗案,公司也面临债务危机,一旦回国,他就要面临拘禁。 可他要不回去,且不说监管机构介入,影响公司其他项目运作,若是无法妥善解决债务清偿问题,公司的控制权就会实现变更。 也就是说,他得眼睁睁看着迟家百年家业,被冠以外姓! 那时的他,有且仅能做的,交付信任。 把国内外所有可支配的资金,交给信任的几个叔叔伯伯,让他们继续跟进处理。 给自己只留下活两周的钱,逼迫自己“破釜沉舟”。 为了不让自己饿死,他去了趟市中心图书馆。 在那不吃不喝泡了两天,然后成功在第三天……进了医院。 本就不多的存款,瞬间见底。 在周租房里,他死马当作活马医,抱着电脑勤勤恳恳写了三天的代码,等自己勉强满意了,就主动去了创业者中心,一家一家地介绍自己的产品。 他很幸运,在流落街头的前一天,通过学院教授的介绍,遇到了付钱爽快的买主,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之后,当然遇上不少阻碍,跑单的、拒不付尾款的、踩合同漏洞的,比比皆是。 但那时,他早已将最后一丝弱点藏好。 无论什么情况,都能处理好,其中也包括了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亲爱的母亲,也不知道在监狱里过得好不好。 …… 宫华岁腿脚不便了好几天,都是迟清和照顾他,为此宋序林没少抱怨某位的娇气。 今早的第二节课是班主任望雪生的,下课铃声一响,他立刻合上手里的数学试卷,说了句“下课”就走了。 大课间的休息时间长,将近半小时。 要照着平常,五班学生都会选择这段时间来补觉。 可今日不知为何,都安安分分地坐在位置上。 表面在看书复习,实则心早就飘远了,目光还时不时地往门口瞥一下,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迟清和拎着三只杯子从水房回来时,就受到了一阵注目礼。 他们的视线很奇怪,怜悯、不忍、幸灾乐祸,仿佛下一秒他就会被某个人拽进巷子里,狠狠胖揍一顿。 跟他第一次进入这个教室,接收到的某道嘲讽目光重合。 他记得当时还发布了一个什么“赌约友情”,“油锅里的香葱”任务。 250元奖金。 他想拿,但那个人不主动挑事,他找不到突破点,就搁置了。 没想到在这等着呢。 第28章 拒绝校园霸凌 宫华岁边道谢,边接过杯子。 他也发现了这些人的不对劲,主动抓住一个到后头放书的学生。 “今天是要来新人吗,你们怎么老往门口看?” 被抓住袖口的人忽然身子一个哆嗦,转头往后瞅去,见没人,才肉眼可见地松下神经,但也没直接告诉宫华岁答案。 他的眼神有意识地看向迟清和。 “这件事我也说不清楚,还是问你同桌吧。” 说完,动作稍显粗鲁地扯回自己的袖子,慌乱地往教室后头的书架跑去。 那副逃亡样子,恍若后头有猛兽在追他。 宫华岁看向同桌,结果后者也一脸茫然,摊摊手表示不知道。 这时,宋序林捧着水杯,往肚子里猛灌一口后,胡乱抹掉嘴角的水迹,转过来。 “差点忘了,那混蛋之前打架被停课,今天星期五,正好回来。” 他皱着眉梢,语气不太好地叮嘱迟清和,“从现在开始,哪都别去了,跟紧我,那龟孙最会耍阴招了。” 嘱咐完面前这个,又看向另一个。 “你也是,碰一下就能摔,跟着我。他陈耀要是敢找麻烦,老子来一个打一双!” “陈耀?陈耀……” 这个名字,被宫华岁低声念叨了好几遍,越念眉头皱的越低,莫名觉得有股熟悉感。 是因为和那个蠢货都姓“陈”的原因吗? 【叮!触发随机任务!】 【拒绝校园霸凌,反对受害者有罪论。保护应保护的未成年人,从你我做起,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嘿咻!】 【请宿主完成“拒绝校园霸凌,扞卫班级和谐”任务,获取奖金元。】 迟清和面无表情地听着4011不着调的歌声,默默把朝上的大拇指往下挪。 4011难得冒泡,站在窗外开得正盛的栾树上。 薯片小脸蛋很容易分辨它的真实心情。 它翘着嘴角,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激动,【恭喜宿主,开出第一个金额超过一万的奖金。】 迟清和垂着眼皮,并未如4011那般开心,反倒多看了几眼“”。 走廊里多的是隔壁班的打闹声和聊天声,却在经过五班门口时,注意到里面诡异的场景,下意识收了声。 朝讲台看了一眼,又在教室里转了圈,发现没有老师,顿感奇怪。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响,一道温柔娇软的女声响起。 “迟清和,能出来一下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柳溪家世好,长得好看,又在排名第一的重点班,不少男生都暗恋她,私下里送了不少情书。 见她出现在门口,还说了这么一番令人遐想的话,五班男生瞬间忘了跟迟清和的纠葛,嫉妒憎恶的视线“咻咻”朝他射来,仿佛有什么夺妻之恨,杀人之仇。 宫华岁眼底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迟清和在脑海里搜寻一圈,记起了女生。 见这副架势,他大概也猜到要讲什么了。 本想拉着女孩到没人的地方说,结果对方直接在走廊上,当着一众五班的人扯住他的袖子。 仰头看向他时,眼眶红红的,有委屈。 但更多的是娇羞。 第29章 请允许我对你一见钟情,也请原谅我再次打扰 柳溪咬咬唇,靓丽的美眸直勾勾地凝视少年愈发俊美脱俗的脸庞。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你拒绝我的原因。长得不够好看、成绩排名没有你高、我太矮了……” 拒绝? 没记错的话,他们今天才见第二面吧。 这时,记忆闪回,想起之前被他锁进抽屉里的“彩虹”告白信了。 原来是这位送的。 有点意外。 信中的爱语火热又直白,本以为是个胆大奔放的孩子,没想到是个腼腆可爱的女孩。 迟清和一直没吭声,柳溪还在继续。 “……又或者你已经喜欢上别人……如果是这个原因,我愿意主动退出。但除此之外,我依旧想争取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泪意逼回去了些,唇角上扬,扯出一个明媚又好看的笑容。 “迟同学,请允许我对你一见钟情,如果可以的话,能答应和我交往吗?” 恰时微风拂过,少女微卷的长发飘动,融合着那样认真漂亮的面容,几乎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美好的人,美好的场景。 可迟清和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这道告白声不弱,走廊上三个班级的学生都默契地收了声。 安静几秒后,起哄声爆炸般响起。 一句句“在一起”夹杂着拍手声,闹哄哄的,瞬间包围了两人。 柳溪迟迟等不到答案,心中好不容易攒起的勇气散尽。 本就薄的脸皮顿时红得不行,羞愤、害怕、懊悔一同袭上脑袋,让她只能像个木头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怎么办怎么办? 她是不是太冲动了,要是迟同学拒绝她怎么办? 她……她……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啊! “抱歉。” 听到这两个字时,柳溪脑袋都空白了。 她无助地睁着眼睛看向迟清和,不断压抑着想逃跑的愿望,哆嗦着手指想完整见证这场对她凌迟。 结果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一股温暖包裹。 她抬起脑袋,愣愣地盯着迟清和的后背,听着他一边说“抱歉让让”,一边带她离开包围圈。 同学们大部分也是讲理的,知道这样对女孩子起哄不好,主动让开了道。 但也有三两个嘴贱,看热闹不嫌事,对迟清和说了几句难听的话。 对此,迟清和没什么大反应,直到一声故意高扬的讽刺音调响起,才止住了他的步伐。 “现在的女的,越来越不知检点了,居然直接找上门告白,真下贱。” 陈耀单肩背着一个夸张的奢侈品书包,巨大的logo几乎贯穿了整个皮面,配上他又猥琐又吊儿郎当的气质,土掉牙了。 周围的同学本想反驳,可在看见人的那一刻,都默契闭上了嘴巴。 不一会,走廊聚集的人群散去,只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陈耀上下打量着迟清和,舔了舔唇。 “刚才离得远没看着,原来是个小白脸啊,怪不得。” 这时,窗口处传来一道夸张的讨好声。 “陈哥,你总算回来了,这两星期你不在,可想死我了!” 迟清和顺着视线望去,与趴在窗口上那人目光相撞。 对方眼底转瞬即逝的嘲讽,与两周前他第一次进教室的突兀视线重合。 找到了。 见不得光的老鼠。 迟清和对这个人的印象不是很深,模糊打了三个“成绩不好”、“透明人”、“性格沉闷”的标签,就没了。 可现在,这个胡润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跟找到了倚仗似的,威风得不行。 “想你妹,别在这恶心我。”陈耀皱眉,扬起下巴,冲迟清和点了点,“那小白脸谁?” 胡润连忙讨好,“迟清和啊,当时他剪完头发进教室,我也吓一跳。不久前还怂了吧唧的,现在,哼,又找到个靠山,牛得很啊。” 陈耀打量着少年,眼神越发奇怪,诡异地带上了一种让人恶心的粘稠情欲。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身边原来就有这样的极品,早知道就不费大力气去外面搞了。 第30章 谁家好人打架脱臼又接骨的? 迟清和潜意识觉得反感,脸色不免阴沉下来。 柳溪悄悄从迟清和身后探出脑袋,睨见陈耀那副流里流气的模样,忽地想到一些莫须有的流言,反感地拧起眉毛。 “陈耀,你不准欺负迟同学,否则我就告诉老师!” 听到“陈耀”两个字,迟清和的表情顿时变了。 他听邻居商铺的阿姨提过一嘴,迟亦兰的儿子,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这是,上赶着给他送钱呢。 “你几岁了,还告老师?我告诉你,就算是校长来了,也得给我磕头!” 陈耀咧开嘴,语气张狂又不屑,跟他那个文盲亲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番话,虽是对柳溪说的,却死死盯着迟清和的脸。 胡润一听大哥发话,也立刻跳出来刷存在感,无礼地戳着柳溪大骂,眉眼间的恶意和讥诮愈发不加掩饰。 “别以为你是女的,我们就不会打你!还叫我们别欺负迟清和,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可别不小心被拖到巷子里……” 迟清和猛地冲上前,抓住胡润的衣领就狠狠往下扯。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冷,仿佛载着腥风血雨,仅一眼,就叫胡润腿肚子都软了,靠迟清和攥着他的领口,才没狼狈地摔到地上。 “接着说,我等着。” 迟清和这副巴不得削了他的样子,让他如何敢继续。 可周围这么多人,他要是认输了,面子放哪? 于是,求助的目光转移到陈耀身上。 陡然,陈耀将肩上的书包一把砸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声。 “迟清和,有能耐了是吧,敢挑衅我,看老子这次不把你打残!” 他撤开脚步,提起拳头就往前冲去,眼珠子里闪烁着浓烈的疯狂和不屑。 迟清和先是往右移了些,将身后的女孩护得更严实,再施施然抬起眼皮。 墨色的眸子里,清晰印着陈耀发力时狰狞又难看的嘴脸,心底的嫌弃又重了几分。 陈耀见自己的拳头都快挥到人脸上了,对方还一动不动的,赫然是吓傻了。 这让他脑中滋滋冒泡的“犯罪基因”愈发蠢蠢欲动,本就十足十要把人鼻子打歪的力道,借着惯性,又变强了不少! 宋序林当然也注意到了走廊外的情况,可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根本赶不及把那一拳拦下! 那个龟孙!tm的!就直接对他的人动手! 跳出座位,心口正盘算着一会要怎么收拾那个龟孙,眼前倏地闪过一道黑影! 什么东西? 再一睁眼,靠近走廊那侧的玻璃忽然少了两个人头,也就是说—— 迟清和秒杀了陈耀和胡润! 这一认知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小弟的战斗力……靠!屌爆了! 这些还不算什么,当他看到某个柔弱了好几天,连走路都要贴着迟清和小步小步走的人,在短短半秒,从座位转移到了教室门口! 这是用飞的吗?! 迟清和都没怎么对胡润动手,仅仅松了衣领,这人就自己吓自己,滑下去了。 他的“打残大餐”,当然是要准备给他的奖金。 陈耀趴在地上,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自己的拳头挥出去,忽然被握住,然后不受控制,竟往自己的脸上砸了一拳! “咔嚓!” 紧接着,肩膀处传来剧痛,像是被人活生生推错位,痛的他跪到地上。 也就是在他往地上跪的那一瞬,先是膝盖被狠狠踢了,又是一声清脆的骨头错位声。 “咔嚓——” 手上的骨头又接回去了! 陈耀按着自己被反复蹂躏的肩膀,疼的牙齿打颤,冷汗混着过道的灰尘,凹凸不平地黏在脸上,又丑又脏。 与平日那副威风混账的形象截然不同。 周围同学都不敢吱声,假装忙着做自己的事,生怕迟清和也给他们来一套脱臼套餐。 因此没人注意到那双细长的鼠眼里渐渐聚集起浓厚的黑云。 迟清和居高临下地观察着陈耀瞬间惨白的脸色,眼底有一瞬间的疑惑。 他都把人打成这样了,任务还没完成吗? 难不成下手还是轻了,早知道就不给肩膀接过去了,现在再补一刀,还来得及吗? 余光里,瞥见柳溪害怕到轻微发颤的肩膀,和不敢睁开的眼睛,默默收了补刀的心思。 “别怕。” 第31章 敢动刀!找死! 少年清朗的嗓音仿若带着无穷无尽的魔力,莫名的让她安心。 手腕上的那份温热,不知不觉间,爬到了心口,让她本就动情的心脏,跳动得愈发快了。 她掀起眼皮,屏着呼吸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男生。 少年身形高挑,肩背瘦削,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稍微靠近些,就能闻见淡淡的洗衣粉味,又干净又舒服。 偶尔有风吹来,会微微拂乱少年的发丝,阳光也会像碎金子一样,点缀在少年瓷白的皮肤和清冷的眉眼上……这一切美好到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 迟清和侧过身,想问柳溪有没有事,却猝不及防的跟门口莫名有些气喘的宫华岁撞上视线。 他扬了扬手,跟宫华岁表示自己没事。 随后垂下脑袋,薄唇掀动,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身子就被一股小小的力道撞到,朝后撤了半步。 顿时,他的眼神变得很复杂,还跟宫华岁那道略带异样的视线,来了个空中碰撞。 宫华岁垂在身侧的拳头蓦地握紧,脑海里向来有条不紊的思绪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好奇怪…… 迟清和凝视着胸口前的那颗脑袋,拒绝的话语已然在唇齿间酝酿。 可这一触即分的拥抱,又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柳溪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么胆大的举动。 等她反应过来时,早就逃出去老远,闪身就拐进转角。 她喘着大气,摸着胸口处那颗快要跳出皮肤的心脏,脸颊红得跟通了血似的。 但嘴角却是止不住的上扬,眼睛也亮晶晶的。 好喜欢、特别喜欢、越来越喜欢了…… 迟清和立在原地,无暇顾忌四周各种异样的视线,打算把人追回来,说清楚真相。 可他的腿还没来得及往前迈出一步,右小臂处传来一阵刺痛。 遭了! 没等他回身,一直杵在门口的宫华岁猛地朝他冲来。 “迟清和!蹲下!” 他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地蹲下身子,白光也恰在这时,在他之前脖颈的位置上划过。 宫华岁看清那是把折叠刀后,眼底的凶光愈发冷沉。 比起迟清和的“猫逗老鼠”,他的回击动作可要狠厉多了。 一招转身后踹,直接将陈耀手里的刀击飞。 对方似乎也被他吓住了,“咚”地瘫坐到地上,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宫华岁的外表很有迷惑性,第一眼瞧着便是俊美多情的风流贵公子,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那种,几乎没有人会把他跟杀伤力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但现实是,他不仅会各种凶残的格斗术,还会上过擂台,打过拳赛。 在他面前,陈耀这种三脚猫功夫,实在不够看。 哪怕是不小心带到一点,也够吃上一壶。 只见陈耀忽然捂住方才握刀的那只手,凄厉地“嚎”了出来,躺在地上打滚,眼泪、鼻涕水一同涌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一走廊暗暗看热闹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聚集到那两个不仅颜值高,武力值也超高的少年。 宋序林跑过来,瞧见迟清和胳膊上,被某个龟孙偷袭留下的伤,脑袋都气炸了。 他过去,当场报仇,不留余力地给了地上打滚的人一脚。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动他!”宋序林气红了眼睛,吼道。 要不是还要带迟清和去校医室,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混蛋扒皮抽筋! 陈耀人都快痛晕了,无暇跟宋序林掰扯。 宫华岁抓着迟清和受伤的小臂,第一次沉下脸,眼底的冷意都快凝结成渣子了。 “去医院。” 第32章 就是他!踢了老子一脚! 迟清和挣动着,想把胳膊从宫华岁抽回来。 可宫华岁就吃定他了,不管他低声说了多少句“放开”,胳膊上的那只手就像是钳子一样,怎么也松不下来。 迟清和无奈,柔和语气,“没那么严重的,去校医室消个毒就行。” 伤口约摸有五公分,但幸运的是,割口不深,单纯地看着吓人罢了。 宫华岁面无表情地重复。 “去医院。” 迟清和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抗拒,嗓音也僵硬了很多,“真的没事,不用去医院,真的。” 宋序林对这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很不理解,烦躁地揉了把头发,开口正要说什么,余光却瞧见楼梯口匆匆朝这赶来的班主任和校园警卫。 望雪生气喘吁吁,抓住迟清和上看下看,注意到少年小臂上的刀口时,表情瞬间转冷。 陈耀还倒在地上鬼哭狼嚎,胡润想上去扶他,都被他狠狠推开。 最后还是警卫出手,将他控制住。 角落的刀也被找到,封进证物袋。 他们都是从部队转来的,还有几个在刑侦科待过的,做事的专业度和严谨性,都不是一般校园保安能比的。 望雪生盯着刀刃上的血迹,气得浑身发抖。 “陈耀!上次殴打同学不够,这次竟然敢用刀捅人!你知不知道,故意伤人!你这是在犯法!” 陈耀被两个高大的警卫架着,已经从手上的剧痛反应过来了,听到班主任说自己犯法,满脸不屑。 “犯法了又怎样,老子家里有的是钱,分分钟能把我捞出去。” 随后,他又看向迟清和,嘴角勾起恶笑。 “迟清和,听说你家很穷啊,这点伤去医院一百都不用,老子大方,赏你一万,怎么样?以后也别跟着宋序林了,当我的狗,一天给个五十够不够啊?哈哈哈哈!” 闻言,望雪生好不容易平复的怒火再次被挑起,冲上前,抬手就想给这个畜生一巴掌。 警卫队长反应迅速,立刻拦住,沉下声。 “雪生老师,请冷静,当务之急是尽快处理伤员,还有联系双方家长。” 望雪生咬咬牙,重重抽回手。 校医室内。 “怎么弄的?” 陈耀没好气地看向另一边,用另一只手狠狠戳向宫华岁。 “就是他!踢了老子一脚!” 宫华岁顺着声音看过来,目光凉到仿佛掺了千年寒冰,稍不注意就能把人冻死。 陈耀又想到方才宫华岁那一脚,哆嗦地抖起嘴唇,不敢再看回去,心里却恶毒地想着要宫华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竟敢把他的手弄成这个样子! 还有那个迟清和,md! 居然踹他膝盖,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跪下! 这两个,他都不会放过。 得找机会把他们的腿都打断,看他们还怎么敢叫嚣! 陈耀瞧着校医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心里也不由地打起鼓来,平日里嚣张的音调都因为害怕低了几分。 “我这伤严不严重啊?不会要截肢吧?” 见校医迟迟不语,暴脾气又冒出来了,“喂!老子跟你说话呢!” 校医也是个脾气臭的,径直对陈耀翻了个白眼。 三根手指现在已经肿的不成样子,还在出血,初步判断为粉碎性骨折。 具体情况需要到医院拍片才知道,但手术应该是逃不掉了。 第33章 老师,还有我的家长,您叫了吗? “这个得送医院。”校医指着陈耀给出建议。 警卫反应迅速,带着陈耀就赶紧往楼下的车跑去。 随后又看向迟清和,“你比较幸运,当时应该下意识躲开了,伤口浅,消毒缠绷带就行。” 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补了一句。 “有一定机率会留疤,最近饮食注意点。” 迟清和对此无所谓,但宫华岁却对此格外在意,凝视着他小臂上的白绷带,唇线紧抿,久久不语。 “走吧,继续回去上课。”迟清和站起来,捞起病床上的校服外套往外走去。 望雪生打完电话,脸色非常差,见迟清和出来,说道,“你爸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今天这事我会好好跟他谈,你们……” “老师,还有我的家长,您叫了吗?”宫华岁忽略身侧一直给他使眼色的迟清和,主动道。 望雪生神色不解,“叫你家长干什么?这件事还跟你有关?” 宫华岁还想说话,衣角却被一股很小的力道拉住。 他顿了一下,撇撇嘴,低声说了句没事后,听话地没再发声。 望雪生疑惑地看了他俩一眼,但也没抓着不放,交代他们几句后,往楼下跑去,应该是跟着陈耀去医院。 人一走,宫华岁就问道,“是我踢的他,为什么和我没关系?” 宋序林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自来熟地搭上迟清和的肩。 “要我说,你这人就是喜欢自找麻烦,把你撇清不好吗?陈耀那家子人难缠得很,你这一脚可不得赔个七八万?” “放心吧,陈耀理亏,这种事他家都是私了,你把这事推给迟清和,怎么说呢,最好的解法,还能省钱。” 宫华岁皱眉。 “首先,我不同意。” “其次,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最后,我有钱。” 宋序林长吁,看向迟清和,“对哦……他是见义勇为,叫家长来说不定还会表扬他呢。而且他踹那傻逼的时候,班里那么多人看着,生哥迟早得知道。” 迟清和现在也觉得脑袋痛。 阻止宫华岁搅和进来,就是想避免三家家长聚到一起。 陈耀,是陈乞青弟弟。 宫华岁,是宫时暮的弟弟。 陈乞青是宫时暮的妻子,也是老迟的外甥女…… 因为孩子打架凑到一起,却发现吃席都是坐一桌的,尴尬又奇幻。 而且最重要的是,宫时暮。 如果宫时暮真是小说男主,那他要是想把陈耀送进去,就绝不会那么简单了。 根据宫华岁的描述,他那个“哥哥”,为了陈乞青,可做了不少蠢事。 无论是私情,还是公事,全都绕着陈乞青转,砸钱砸资源,不计代价为她铺路,就差以身试法了。 而陈乞青作为“善良”女主,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弟弟被他送进去,一定会找宫时暮帮忙。 宫时暮能做到哪一步,他不知道。 但就目前他们之间的社会地位、家世、人脉等差距,即便有宫华岁,恐怕也只能得一个“私了”。 他可不喜欢这么善良的结局。 两人还在等他的答案。 “总之,这件事怎么扯,主要也是我跟陈耀的事,如果他们找上你……” 迟清和在脑中快速组织措辞。 “等找上你再说吧,不急。” 第34章 清和,你是不是怕打针啊? 迟清和最终还是没逃过医院。 老迟在接到班主任电话,正巧在附近跟朋友谈事。 他先找到教室,那会儿正好是上课时间,学生们都在座位待着。 视线径直往教室后方看去,毫不意外看到坐在最后一桌的儿子。 上课老师也是知道情况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迟清和后,便继续点人回答问题。 可底下的学生心思都飞到外头去了。 一个个伸长脖子往走廊看,还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不是说他家很穷很脏吗?看他爸这样子,怎么着也是个知识分子吧。” “我觉得也不像,而且他爸穿的是西装啊,感觉刚谈完生意似的。” “所以到底是谁说的,他家是捡垃圾的,母亲还是个妓的?” “……忘了……外面这么传,咱们就这么信了呗,况且他自己也没否认啊,又不是我们的错。” 迟清和不知道某个关于自己家庭的谣言,会仅仅因为迟遇的忽然到来,被打破。 此刻在走廊上,他正心虚着呢。 “老迟,我这伤没事儿,真的不用去医院。”迟清和重复了将近三遍,还是抵不住老迟的决心。 老迟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你们班主任刚才都在电话里跟我说了,你这伤是被刀划的,谁知道这个刀有没有生锈?一定要去打个破伤风!” “没生锈,就……崭新的……”迟清和罕见磕巴起来。 老迟可算是品出什么了,哑然一笑,戳穿道,“清和,你是不是怕打针呐?” 迟清和耳垂一红,扭过头,“不怕。” 见此,老迟的语调变得有些格外深长,“是吗?” 迟清和梗着脖子,“嗯。” “那太好了,那我们就去打针吧,老爸帮你请假。” 老迟假装没看出不对劲,趁儿子没回神,迅速拿出手机,找到班主任的电话拨了过去。 迟清和阻拦不及,只能呆呆地看着电话挂断,然后被老迟带着,一步步往楼下走去。 车上,迟清和眼睛里全是陌生。 仪表盘又是胡桃木又是皮革的,坐垫还有记忆加热功能,每个机械按键上居然还镶了钻石! 跟之前开一秒叫一路的小面包,天一个地一个。 他又看向今日穿着浅灰西装,显得格外斯文儒雅的迟遇,憋不住问了句。 “老迟,你发财了?” 迟遇被逗笑了,“发财哪有这么容易,这些都是租来撑场面的,到点是要还的。” “撑场面?你要跟人合伙做生意了?谁?叫什么名字?可不可靠?做什么业务的,国内还是国外……” 迟清和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越到后面专业性越强,迟遇都听得有些发懵。 “不行,我也要见他!”迟清和不放心,强烈要求。 迟遇只当是孩子的玩笑话,无奈笑道。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乖,这些事交给老爸。我起码也混了这么多年,看人还是可以的,而且这才刚开始谈的,要合作还远着呢,老爸心里有数。” 迟清和面上难掩担忧,却还是歇下刨根问底的架势,捡起另外一个话题聊起来。 “老迟,班主任有和你说,那个拿刀的学生是谁吗?” 前方正好是红灯,迟遇踩了刹车,“没说,怎么了?” 迟清和捂脸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直直盯向驾驶座上的父亲。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会在医院见面,不过这次到底是姑姑出面,还是堂姐出面,我就不知道了。” 迟遇捏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眼底闪过一道异样的情绪,“是陈耀?他跟你同班!” 第35章 一定要病房 迟遇对这个侄子不可谓不头疼。 辱骂老师、小偷小摸、聚众打架……把校规犯了个遍。 若生在富贵人家,尚且能吃得住。 可偏偏那会儿迟亦兰一家穷的快揭不开锅,连医药费的零头都凑不到。 知道事情解决不了,他们就会通通推给迟遇,让他处理烂摊子。 当时迟遇还没跟迟亦兰闹翻,任劳任怨的,不知道帮他们垫付了多少医药费。 遇上难缠的,也会买好礼盒,放低姿态,亲自上门道歉,把事情处理得非常好。 而作为亲生父母,迟亦兰两夫妻一直觉得道歉掉面子伤自尊,从来不会出面。 迟遇帮他们对付完家长,对付完学校,非但得不到他们一声感谢,反而会让他们更加忌惮,生怕自家金儿子被迟遇抢走。 因此,暗地里没少给陈耀灌输错误思想,说迟遇是外人,之所以这么好心,都是觊觎他们家房子,想让陈耀给他养老送终。 就这样,陈耀被他们越养越歪。 以前的打打闹闹,随着年龄体格的增长,升级。 最重要的是家里忽然有了底气,陈耀下手越来越没分寸。 听说上次直接把几个低年级的揍进医院,赔了个七八十来万才过去。 本以为那小子会收敛点,没想到这次直接把主意打到他儿子头上! 迟亦兰,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 “清和,你放心,老爸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迟遇脸色阴沉,重新启动汽车,心底的最后一丝幻想也随之破灭。 市中心医院。 陈耀做完最后一项检查,陈乞青推着他回到病房。 “这病房小成这样,哪里是人住的?你不是有钱吗,赶紧给我升到那个什么,vip病房啊。”陈耀嫌弃的语气一点都没避着房内另外两个病人。 “我刚才问过,vip病房都满了,开不了。”陈乞青揉着酸胀的额头,有气无力道。 “那就把这些人都赶出去,给我买张大床放这儿!” 陈耀本来手指就痛,现在又要受这份气,当场就不干了,冲陈乞青乱发脾气。 “妈说的没错,你们这些女的就是没用!什么事都干不好!我不管,我就要住vip病房!” 陈乞青被说了这样的话,唇色有些发白,下意识的朝另外两张病床看去。 果不其然的对上了两双同情的视线。 她像被蛰到了般迅速移开目光,指尖紧紧捻着包站起来,“那我再去问问看,你身上有伤,赶紧休息吧。” 说完就要朝外走去,但这次陈耀多嘴来了一句。 “要是医院还没有,你就打电话给姐夫,他比你有用多了。” 陈乞青嘴角的笑越发牵强,心里的火再大,吐出嘴的也只有卑微的应和。 “行。” 陈乞青跑到护士站又问了一遍,得到的依旧是相同的答案。 她不死心,拿出一张黑卡,再说话时,言语中忽然多了几分倨傲跟自信。 “这个vip房我今天必须要,不管多少钱。” 以往她去商场,脾气再怪的柜姐看到这张卡,都能态度非常和善地接待她。 这次虽然跟宫时暮吵架了,但是这张卡毕竟是很早之前送给她的,而且她是有正当理由用这里面的钱,到时候如果对方找来了,她正好也可以给个台阶。 冷战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结束了,不然公司里那些糟心事儿,她实在没心思应付了。 结果,护士站里的人连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把卡退回来,语气也跟之前那样平淡。 “抱歉,房间满了就是满了,不至于为你特意空出来一间,而且普通病房也不至于你说的那样差,我们都配有专属的护士,您不用担心所谓的职业疏忽问题。” 旁边来来往往都是人,虽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这一幕,可陈乞青的脸色还是有些挂不住。 “我都说了我有钱了,为什么不能给我一间?这就是你们市中心医院的服务态度吗!” 闻言,护士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抱歉女士,这是医院的规定。” 第36章 立什么贞洁牌坊? 陈乞青咬牙切齿。 “你知不知道我老公是谁!信不信那现在就能买下这个医院,把你赶出去!” 护士的表情终于有了丝变化,却没按照陈乞青期望的方向发展。 只听到她低声嘀咕了一句“本来上班就烦”后,对方终于跟对她露出一个职业假笑,然后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我tm管你老公是谁,是首富也不好使!说没有就没有,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轴呢!还说什么把我赶出去?小姐,《劳动法》没学过吗?看你也快三十岁了,连常识都没有?” 这还是陈乞青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硬茬,脸色瞬间就气到发青,脸上的肉哆嗦了好久,才词穷憋出一句。 “我要投诉你!” 护士根本不怕,还翻了个白眼。 “投诉就投诉,这逼工作累死累活,一个月2000块钱,我早就不想干了。” 她贴心地伸手示意了投诉箱的方向,继续撑起职业假笑,“慢走不送。” 说完,面对旁边几个同事朝她竖起了大拇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陈乞青气的脑仁抽疼,扶着护士站前的桌子才勉强站稳。 像她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根本用不着投诉信,阴狠地瞥了眼刚刚得罪她的小护士,故作高深地拿起手机给她拍了张照才离开。 就在她离开不久,几个同事围过来。 “小鹤,那个女的一身不便宜,还给你拍了张照,会不会真的把你辞退啊?” 那个被叫做“小鹤”的女护士边帮病人办理出院手续,边回,“装的,全身上下都是a货。” “a货?你看错了吧?” 小鹤冷笑:“那玩意儿确实能骗得了不少内行人,但我是谁?火眼金睛!最烦这种装逼的人了,md!” 这时,迟遇带着打完针的迟清和找过来,因为不知道哪个病房,所以找到了护士站。 “不好意思,想问一下陈耀,是在哪个病房?” 小鹤一听到陈耀这名字,立刻跟刚才那个故作玄虚的女人对应上。 “523a床,你往前面走,倒数第二间。”小鹤耐心道。 “谢谢嗷。”迟遇朝护士和善一笑,带着身后一言不发的少年往病房走去。 这时,几个话痨的同事正好处理完最后一个病人,凑过来。 “那是一家子人吗?怎么差这么多?” “只是朋友吧,你看他们长得……差这么多。那高中生你们看到吗!我擦!现在小弟弟,哎呦我去,长得也太可口了吧!” “他爸也是,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又帅脾气又贼好的那种。” 小鹤盯着两人转入病房的身影,难得没有立刻发表建议,片刻才慢慢把视线挪过来,一脸笃定。 “那个人身上穿的西装,有点东西,但很奇怪,尺寸不怎么对……” 几个同事默契地停了一下,然后哈哈笑出了声。 “行了,鉴宝专家,工作吧。” …… 进入病房,迟清和第一眼就注意到病床上乱发脾气的陈耀。 “你说你有什么用!让你打电话给宫时暮你不打,矫情什么!立什么贞洁牌坊?” 第37章 好一个本末倒置 陈耀都快气疯了,嘴上也越发没有分寸。 “一个结了婚的老女人,现在还搞什么欲情故纵!冷战?给你脸的是吧?明明干什么,什么不行,还装成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呵,陈乞青,你醒醒吧……” 说完,看到门边走过来的两父子,眉头皱得更深。 “迟清和,如果你是要来医药费的话,找他们俩个,老子现在没时间陪你玩。” 他指了指床边的陈乞青,又指向对面的迟遇,语气嚣张极了。 “舅舅,你怎么来了?”陈乞青迅速把眼角的泪擦干净。 迟遇对于这个外甥女,还是心存怜悯的。 在她身上,他看到了曾经被忽视的自己。 “清和,这是你表姐,陈乞青,你们应该很久没见了。”迟遇主动介绍。 陈乞青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将前垂落的发丝往耳后揽去,她熟练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清和表弟是吧,初次见面,我也没准备个红包什么的,下次补上。” 迟清和对迟亦兰一家子没好感,只冷淡地点了个头。 “你妈呢?还在美容院?”迟遇问道,“什么时候能过来?” “是有什么事吗?我可以代她跟你谈。”陈乞青脸色一僵。 她大概意识到是陈耀在学校拿刀伤同学的事。 但她瞅了一眼迟清和,发现对方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心中的把握又多了些。 迟遇敏锐地捕捉到陈乞青眼里的心虚,语气顿时冷了下来。 “什么事?双方家长都同时出现在医院了,你觉得还能有什么事?” 陈乞青被直接戳破,脸上的笑变得很尴尬。 “舅舅,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表弟身上又没有伤,反而是我弟弟,手指头被他踢碎了,要做手术……这……我也是顾念着我们家的交情,才没让你赔医药费的。” 这话说得本末倒置,反倒把正当防卫的人说成罪犯了。 当真是好不要脸。 “乞青,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儿子躲掉陈耀的刀,反倒错了是吧?按你这套道理,我儿子就该一动不动,随便让他砍是吧?” 迟遇的眼底满是失望,“你当初好歹也是名牌大学读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般蛮不讲理?” 陈乞青的手指反复搅着包带,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 她其实对这个舅舅是很仰慕的,儿童时期,家里人对她各种诋毁,而那个时候只有他的舅舅会温柔地鼓励她。 在家里人让她高中辍学去嫁给一个老头,换取彩礼钱时,也是舅舅力排众议,并且全力资助她继续上学…… “你们要多少钱?” 迟清和可算等到这句话,“不打算私了,我觉得为了社会安全,这件事还是去法庭论一论比较好。” 话音一落,床上的陈耀第一个弹起来反对。 “mb迟清和!还敢上法庭告我?你等着,老子迟早有一天弄死你!” 迟清和不知道听了多少这样的威胁,面无表情道,“好啊,那我就在家等着,看看你究竟用什么方法弄死我。” 第38章 宫时暮 “清和,呸呸呸,不要说这种晦气的话。”迟遇赶紧拉住儿子的手,找到病房里一块木板,敲了三下。 迟清和盯着迟遇双手合十,对着不知名的方向拜了又拜,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 【宿主,请不要质疑系统的能力……】4011忽然冒泡泡。 【哦。】 4011:…… “舅舅,小耀毕竟还是个学生,这件事要是真闹大了,在他档案上记一笔,可是会影响终身的。”陈乞青主动打圆场。 她大概也意识到这件事的根源在哪,转向迟清和,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他放弃上法庭这个想法。 “清和……表弟……小耀他身上毕竟也留着跟你同一脉的血。其实……其实他就是被家里人宠坏了,真的不是故意的,就当是姐姐求你,你再多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好不好?” 迟遇见到外甥女这个样子,实在说不出重话,只能唉声叹了口气。 迟清和可没多余的亲情。 毕竟是能把自己的亲妈送进监狱里的人,对方怀柔这一招对他完全免疫,语气坚定又冷淡。 “如果陈耀今天砍的人是你,你会选择原谅吗?” 陈乞青下意识道,“当然。” 可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她意识到不对劲,睁着眼睛看了看病床上一脸凶相的亲弟,又看了眼对面淡然自若的表弟,嗫嚅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卡在喉间,说不出。 “或者我再换一个方式问。”他转向病床上陈耀,“你姐要是拿刀砍你怎么办?” 闻言,陈耀立刻露出不屑的神情,“她拿刀砍我?就她这个赔钱货,就一怂包,我就是亲自把刀递到她手里,她都不会砍!” 陈乞青听到这个回答,悲凉吗? 当然。可她早就已经麻木了。 她在这个家里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如果她没有嫁给宫时暮,带着一家四口挤进豪门圈,她的下场会更悲惨吧…… 但是好在,她还有宫时暮,只要有他在,只要他们没有离婚,她的家人就永远不会抛弃她! 陈乞青的脸色再次变得红润,像是找到了一个自己没有被家庭舍弃的理由,难掩庆幸。 而这一切落在迟清和眼里,毫不留情地汇聚成两个字—— 犯贱。 本来他以为这种人还是有的救的,不过……算了,人各由命。 抬头看了眼监视器的时间,12:08。 得赶紧去吃饭,不然回去又得旷一节课。 “老迟,我们差不多也说完了,赶紧回学校吧。” 迟遇掀开眼皮,静静地看了眼陈乞青后,似是失望,又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走吧。” 可就在他们准备拉门出去时,门正好被人从外面推开。 迟清和在看到病房门口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时,眉毛几乎是立刻就皱了起来。 宫时暮! 不是说他们吵架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别跟他说,这俩夫妻又和好了…… 要是这个宫时暮亲自下场,插手这件事,以这位在名利场的关系,会让他陷入必败的结局。 偏偏是这个时候! 第39章 初次见面,姐夫 “行,后续的工作,我会让秘书跟你对接,今天就先这样吧。” 宫时暮挂掉电话,瞧见门口准备往外走的两父子,下意识抵住门,微笑示意他们先走。 迟清和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主动朝男人伸出手。 “初次见面,姐夫。” 宫时暮在听到这一声姐夫时,表情还有些懵。 没记错的话,他的小舅子好像只有一个。 但出于教养,他还是握住了少年的手,温柔笑道,“初次见面。” 这时,房内忽然传出两声喊叫。 “时暮,你来了!” “姐夫!” 两父子主动为他退开了一条路,宫时暮望向他们的眼神难掩友好和奇怪,却也没再说什么,跟迟遇个点头打招呼后,才进去。 给人留个大致的初次印象,迟清和也达到自己的目的,跟父亲一起,毫不留恋地朝外走去。 午饭时间,迟遇带儿子在一家面馆坐下。 等餐上来的途中,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儿子,你怎么认识那个人是你姐夫?” 迟清和平静道,“猜的。” 随后,他又话风一转,“老迟,我有点奇怪,看刚刚那个样子,他好像没见过你?为什么?” 迟遇拿热水帮儿子仔仔细细地涮洗用餐工具,“他们两个之前办婚宴,我有事没参加。而且那孩子毕竟也是个老总,我平日里也见不到,确实是生疏。” 迟清和有的时候就是心直口快,“有事?我倒觉得是他们故意不让你见的。” 这句话要是放在以前,迟遇早就说孩子阴谋论了,但这次,他迟迟没有反驳。 迟清和却秉承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装作不经意问了句。 “老迟,当时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是新娘头纱没带?还是废品站着火了?” 迟遇的动作蓦地顿住,但很快恢复正常,依旧露出一抹宠溺慈祥的笑。 “别乱猜了,都过去了,再斤斤计较也没意义。” 迟清和单手托腮,意味深长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 迟亦兰这一家子的聪明劲,全都用来防老迟了。 怎么形容呢,用蠢都感觉玷污了这个词。 …… vip病房内,院长和专家密密麻麻聚在这讨论。 “到底怎么回事?”宫时暮盯着片子里断成好几块的手指骨头,皱眉问道。 “粉碎性骨折,目前没办法保守治疗,只能做手术,把钢钉插进去。”一个资历较老的医生站出来。 结果这医生话刚说完,病床上的陈耀就叫起来。 “我不要动手术!你们这群庸医!不会治就别瞎治,我怎么就不能保守治疗了?!” 陈乞青拦不住陈耀,赶紧求助地看向宫时暮。 宫时暮心累地揉了揉眉心,看向老医生,“抱歉,小孩子不是故意的。总之,现在最好最快的方法,就是动手术,对吗?” “嗯,宫先生,这毕竟是我的专业。这专业的事,我可不含糊。” 老医生长得和颜善目,被人骂了也不生气,反倒是旁边几个他曾经带过的学生,脸色臭的不行。 宫时暮紧绷着嘴角,又看了看片子。 “行,那就动手术。” 第40章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不想查的东西,没有我查不到的东西 宫时暮把片子递回给老医生。 “手术尽量快点给他安排,毕竟还是学生,不好旷课太久。” 老医生眉眼舒展,“行,交给我吧。” 一屋子的医生出去后,陈耀又开始发起了牢骚。 他的眼睛里满是怨气,直勾勾地盯着宫时暮。 “姐夫,你不是认识很多院长吗?你再帮我去问问,肯定有医生说可以保守治疗的!” 宫时暮对这个小舅子的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遵守最原本的社交礼节。 他敷衍应付几句后,看向陈乞青,“我这次过来是想给你云盛总部新出的人员调动名单。” 陈乞青眼皮一跳,嗓子忽然劈叉,尖声道,“你什么意思!” 她现在这副被踩中尾巴炸毛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方才唯唯诺诺的样。 “你要辞退那些人!我不是之前都跟你说了,你要是把他们辞退了,我在亲戚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她的语气很肯定,并且掺杂着浓浓的失望,好似对方做了件罪大恶极的事。 宫时暮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但又想起整个公司和自己不堪其扰的员工,僵硬着语调继续。 “这是公司正常的人员调动……如果他们有能力的话,肯定……” 陈乞青根本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粗暴地打断他,“我不管,你要是敢辞退他们,我就跟你离婚!” 一提到离婚,陈耀立马不看戏了,最先跳出来。 “姐!你说什么傻话!这才刚结两年,你就离婚,还因为那些傻逼亲戚,你神经病啊!” 陈乞青转头对上陈耀,颜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卑微,“我……我就是说气话呢。” “你这气话也不能这么说,有没有脑子啊?” “对不起对不起……” 宫时暮看着这两姐弟的交流方式,面上很平淡,仿佛见过很多次。 他呼了口气,主动走出病房等了会儿。 很快,陈乞青应付掉陈耀,也出来了。 她本想继续聊那些亲戚工作的事儿,宫时暮却忽然转移话题。 “我刚才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两个人,你们认识?” 陈乞青颇为不自在的把滑落的包带往上提。 “哦……那两个,就是……把小耀打进医院过来赔钱的人。” 宫时暮眉毛微挑,看向妻子的眼神愈发不可琢磨,“单纯过来赔钱?没别的关系?” 陈乞青更紧张了,但想起母亲的那些叮嘱,赶紧强装镇定。 “你这话什么意思?怀疑我?” 陈乞青一被戳穿,就虚张声势大喊。 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商场,这样连情绪都这样不好的人根本混不下去。 怪不得她的公司连年亏损,什么大订单都没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宫时暮闭上眼,将胸腔内翻滚的心酸,往下压了些。 再睁开眼,他罕见地将商务谈判那套带到陈乞青面前,眉眼间满是胜权在握,笑得也格外耐人寻味。 只是静静地看着,就有一股压迫感直逼面门。 “你应该知道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不想查的东西,没有我查不到的东西。” 第41章 你去我也去! 陈乞青心虚,眼神躲闪,完全不敢对视。 而这副样子恰好坐实了妻子有事瞒他的嫌疑。 宫时暮说不清心底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他很少会对家里人用外头做生意那套。 以前是因为家里人都是群比他还精的老狐狸,在他们面前,自己完全不够看,稍微能逗的,也就岁岁那个小笨蛋。 而现在,面对妻子,面对她一家子人,位置颠倒,他成为了主导者。 那些自以为是的把戏,他看破不说破。 可就是这样的沉默,竟然会让她们误以为自己是个善良又愚蠢的人。 一时之间他不知该嘲笑以前的不自量力,还是现在妻子越来越多的秘密。 “乞青,最后一遍,不要骗我……那两个人是谁?” 陈乞青心中的天平左右摇晃,一边是自己父母的警告,另一边是丈夫。 “不知道。”她咬咬唇,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父母。 宫时暮眼里的光一寸寸熄灭,他垂下眸子,很轻的笑了一声。 “那就……这样吧。” 说完,便毫不留情往外走去。 陈乞青下意识想追上,可偏偏这时,病房里的陈耀喊饿,她不得不收回脚步,帮自己弟弟买饭去。 宫时暮走到电梯口,还特意等了一下。 十分钟过去了,他依旧没等到想要的答案。 牵起嘴唇,苦涩一笑,只道了声“意料之中”。 他摸向胸口,那里有一块被红绳穿绕的小银珠,是19岁毕业之际,他的妻子打了好久的工送给他的。 到现在,已经七年了,他用尽一切办法保养它,可红绳还是褪色了,银器也氧化了,再也没了当初那副鲜艳坚韧的模样。 他还要坚持吗? “钟离,帮我个忙……” …… 迟清和回到学校,恰好下午第一节课开始。 英语老师踩着“咚咚咚”的高跟鞋走进教室,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到讲台,又调了调夹在腰间的小蜜蜂。 “跟大家宣布个消息,全国高中英语竞赛就要开始了,按照往常,咱们学校是取分最高的那个,但这次学校改主意了。” 说着她把一叠夹在书里的黄色文件袋拿出来,展示给底下的同学看。 “这里是咱们学校的老师根据竞赛出的测试卷,难度只高不低,你们只有40分钟作答,而你们的成绩会跟全年级段对比,取最高者参加竞赛。” 一听到要考试,还是在星期五下午快要放学这个点,底下顿时哀嚎一片。 宫华岁却来了兴致,用胳膊肘戳了戳同桌,“清和,太好了,不用上课!” 迟清和无语,“我觉得上课比考试好。” “诶?怎么会?安安静静地写试卷,怎么看也比上课好吧?” 迟清和实在不想跟这个学霸探讨这么无聊的问题,“哦,那就写试卷好。” “……你好敷衍,我受伤了。”宫华岁捂着胸口,倒真做出来一副心痛的表情。 迟清和扯开嘴角,“呵呵”笑了两声后,又转回去了。 结果没安静两分钟,宫华岁又找上来。 “竞赛你想去不?你要是去的话,我跟你一起!” 这话说的…… 好吧,他确实是有这个实力。 这时,背后忽然出现一道声音。 “好好看题,我可是对你们俩的期望很高的。”英语老师颇有深意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低声道。 迟清和脊背“咻”的一下就挺直了,坐姿端正得不行,看得宫华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好可爱。 试卷停止传动,英语老师一声“考试开始”,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在试卷上滑动的沙沙声。 第42章 每个星期五我们都要双剑合璧的! “时间到了,都给我停笔!”英语老师拍了拍手,“最后一桌,收试卷。” 宫华岁坐在外侧,理所当然揽起了收试卷这个活。 看到迟清和还在写,他往前走去。 宋序林的试卷最好收了,他秉持着一种很摆烂的考试状态—— 能写就写,写不了就睡觉。 反正他脑子里的知识,跟这些竞赛习题的交情,仅限于26个字母。 轮到宋序林的同桌时,宫华岁笑眯眯地把手放到卷子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走。 “抱歉同学,时间到了。” 说着,又如法炮制地把前面好几个人的卷子抽走。 他的效率相较于其他三组,算最快了。 英语老师满意地看着宫华岁,正要接过试卷时,宫华岁看向自己的课桌,惊呼。 “老师,我忘记自己的试卷还在桌上了没拿,您等会。” 英语老师一愣,下意识想说几句,但看到对方一脸慌张,真忘记了的模样,还是憋回去了。 “下次注意。” 宫华岁乖乖应了声好,就回到座位上。 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往旁边歪去,“这些题你做下来感觉怎么样?难吗?” 迟清和默默将草稿纸盖住,回了句,“还行。” 说完就趴到桌子上睡觉。 高三的课业本来就紧,学校会特意安排中午学生回寝室午休。 他的午休时间全耗在医院,又在外面跑来跑去,根本没时间休息。 刚才写题的时候,差点睡过去。 那些题对于他来说不算难,但不保证他有没有犯迷糊,把选项看串。 算了,看串就看串吧,反正他不需要走出国的老路。 后面的课迟清和都是撑着脑袋上的,知识有没有进脑不知道,但是睡得很不舒服。 任课老师之间应该都是通过气的,知道今天上午发生了什么事,一致觉得迟清和被吓到了,得好好缓缓,就特意没像往常一样,争抢着让他站起来回答问题。 就这样,迟清和顺利熬到了放学。 放学铃声一响,他就像松了劲的橡皮筋,直接趴到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 而他的前桌宋序林,充了一整天的电,一听到放学,简直不要太有活力。 “迟清和,放学了!你怎么还在睡?”他敲了敲桌子,大着嗓子喊道。 迟清和皱眉,把脑袋又往校服里埋了埋。 见此,宋序林想直接上手,却在半空,忽然被人拦了下来。 宫华岁皮笑肉不笑,“我在这儿陪他,你要是急就先回去吧。” “你在这儿陪他?你是他谁啊?你在这儿陪!”宋序林一脸不对劲,“他是我陪练,每个星期五我们都要双剑合璧的,你什么身份!” 宫华岁抿了抿唇,“我是他……” 后面的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迟清和忽然抬起脑袋,面上虽然还有几分迷糊劲儿,但已经清醒了不少。 他抓起书包,胡乱地往里面塞作业,然后拉起一脸懵逼的宋序林就往外跑。 留下宫华岁默默地坐在位置上。 “双剑合璧……什么意思?” 第43章 清和,好巧哦 星期五,华阳附中“野兽出笼”! 心愿网吧的机子几乎全被华阳的小崽子占领,格外热闹,到处都是敲键盘,点鼠标的声音。 宋序林稍显不熟练地操控着角色,对集装箱后面的敌人进行射击。 “砰——砰砰——” 迟清和占据高位视角,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好队友”,宋序林,把弹夹里的子弹都打空,然后对面的敌人一个没少…… 他嘴角微抽,拿下耳机,看向旁边努力到有些心酸的宋序林,欲言又止。 “其实,不一定要死磕这个游戏,太暴力,太血腥了。你那个摊煎饼的游戏就很有技术含量,而且更适合,嗯,你玩。” 宋序林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反正按鼠标的动作没停。 迟清和叹了口气,认命地把耳机戴上。 没打一会儿,有个队友实在忍不住,直接开麦对宋序林狂喷。 对方显然是经常在网上对喷的,一连十句话下来都不带喘气,骂的话更是高级到连脏字儿都没,气的宋序林脸都绿了。 两人就这么在比赛还没结束前,闹起了内讧。 迟清和一开始还劝几句,到后面索性任由宋序林骂,自己操纵着枪支不停收割人头。 对面那个战队应该也没有预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有点懵,操作也跟着时不时顿一下,可能是在嘲笑他们。 迟清和最会抓这种时机,随着目标一个个的命中,局势逐渐反转,宋序林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些。 回过头,用一种亮晶晶的眼神盯着迟清和看。 这种眼神,直到巨大的胜利字眼出现在屏幕上,都没有撤下,反而亮到迟清和都有些不好意思回头跟他对视。 “你的技术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迟清和暗道一声不好,在面上还是强装镇定,“可能是开窍了。” 宋序林拉长调子,“哦”了一声,就在迟清和准备找其他理由搪塞时,对方已经拉住了他的袖子。 “我就说你故意藏拙,上星期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想说你技术怎么忽然好了这么多,原来自己在拿手机偷偷练,是吧?” 迟清和撇了撇嘴角,“算,算是吧。” “那还等什么!再开一局给我狠狠虐他们!”宋序林摩拳擦掌,“菜鸡们,颤抖吧!你们的华阳第一强来了!” 迟清和差点被呛到,对胸口敲了几下,才艰难地把水咽下。 盖好水杯盖子,正要点开下一盘时,旁边的位置忽然坐了一个人。 他起初是不在意的,直到某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双剑合璧,就是指这个游戏吗?” 迟清和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直到余光瞥到熟悉的黑白校服。 顿了一下,偏过头,正好对上一双充满疑惑的深棕色眼睛。 “清和,好巧哦,你也在这儿啊。”宫华岁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极为明朗的笑容。 “诶!诶!要死了,要死了!迟清和,快来救我!” 宋序林还没发现宫华岁来了,抓着鼠标乱甩,喊叫着让迟清和过来帮他。 迟清和把右侧的耳机重新戴回去,说了句“等着”后,就操作着角色救人去了。 这一句“等着”不知道说给这两个人谁听的,但宫华岁已经对号入座,闭上嘴巴,眼珠子盯着电脑屏幕转动。 不过他好像对这些游戏都不感兴趣,看了一会儿后,视线下移,盯着键盘上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和玉镯,发起了呆。 第44章 你当是点卡呢! “菜鸡队友们,这小小战队已经容不下你们的强了,我要发展了,别挽留我!” 队友:……我们能赢,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还叫他们菜鸡?! 宋序林摘下耳机,兴奋地握拳给自己来了一下。 “yes!我又赢了!” 准备让迟清和再跟他来一盘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三步外炸响。 “清和,我饿了。” 宫华岁好不容易等游戏结束,挪动着转移又凑近了些。 迟清和本想让这小少爷自己点个外卖凑合,手臂忽然被人怼了怼。 宋序林趴过来,眼底闪着精光,“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烧烤店,去不去?” 宫华岁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撞破了大型骗局。 宋序林“啧”了一声。 “宫大少爷,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咱们今天好歹也算共患难过,不会坑你的,顶多就敲诈你一顿嘛。” 宫华岁顿悟,看了看宋序林,又看了看迟清和,很开心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卡。 “我请客!” 迟清和:……这傻孩子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 云间烧烤摊。 宫华岁显然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好奇地左瞅瞅,右瞅瞅,满眼都是期待。 宋序林点完菜回来,把卡扔回给宫华岁。 “人家小本生意,不支持用卡支付。” 宫华岁皱眉,拿着卡,起身就要往老板那走去。 迟清和赶紧拉住他,“你要干吗?” “我一直都是用卡刷钱支付的,从来没有问题,为什么到他这就不行了?我得去问问。”宫华岁闷声道。 宋序林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拍着大腿,毫不留情地挖苦。 “你是从哪挖出来的遗迹?现在谁还用卡付钱?我们都用手机。” 迟清和把人按回座位,然后又看向笑的前仰后翻的宋序林,无奈道,“他之前都是在国外上学,不知道这些也正常。” 问宫华岁要手机,三下五除二,帮人在支付软件上绑定了银行卡,并细心教他怎么打开收款码,怎么扫码付钱。 宫华岁惊讶地眼珠子都瞪大了,他捧着手机,兴奋道,“好方便!好厉害!” 宋序林意犹未尽地擦掉眼角的泪,“现在我可以确定了,你真不是装的大少爷,从小生活在天上,怪不得下凡看什么都新奇。” 他又问,“照这么来的话……大少爷,饭卡怎么充知道吗?” “饭卡还要充的吗?里面的钱没了,换一张就好了啊。”宫华岁很纳闷。 “你当点卡用呢!”宋序林语气一转,“等会儿,我反应过来了,你饭卡里还有多少余额?” 宫华岁回忆,“不到十吧。” 迟清和:“……” 宋序林:“……” 怎么的,后面那个万字很烫口吗?! 陡然,宋序林又想到什么,问道,“那你刚刚怎么进的网吧?” 宫华岁:“付现金啊。” 宋序林追问,“付了多少?” 宫华岁回想,“100啊,你们不是这个价吗?” 迟清和听着都要无语了,“你给那个网管100,他没找你钱?” “好像是要找的……后来我看到你们,就说不用找了,给他当小费。”宫华岁慢吞吞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迟清和张嘴想骂点什么,但撞上那双无辜的眼睛,只好闭上嘴。 “你开心就好。” 宋序林抖着腿,“哎呦,活久见啊活久见,竟然能碰上这么一个乐子人!哈哈哈哈!谁说年级第一都是天才?这不还有个白痴吗?” 见此,宫华岁也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做错了,尴尬地垂下脑袋。 迟清和揉着太阳穴,把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的宋序林往旁边拉了一下。 第45章 我吃不了一点辣 老板正好借着这个空隙插进来,把烤好的东西放到小桌板上。 光是闻到这香气,宫华岁的眼睛就兴奋得亮起来。 迟清和迟疑地拿起一串牛肉,“这个……你应该知道怎么吃的吧?” “知道。” 宫华岁眨了眨眼睛,把两只手都放在桌子上,目光期待地看向烧烤老板,似乎是在等什么。 “小帅哥,你看我干啥?” 随后,老板大概是反应过来了,拍脑袋,“哦!我记着的,你们还有两盘,一会烤完就给你们拿上来嗷,快吃快吃,凉了就没味了。” 说完,老板就急匆匆地走了,留下宫华岁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 迟清和叹了口气,耐心地帮人把签子上的肉都划下来,单独堆在旁边。 看到宫华岁面前还空空的醋碟子,又帮人把醋给倒上。 “你用筷子夹,蘸着吃就行。”迟清和把碟子推过去。 宫华岁笑眯了眼,“谢谢清和,你人真好。” 这么一比,对面宋序林的吃相可谓是相当接地气,拿起串就撸,嘴角顺带着沾了不少油。 看到宫华岁这还要人伺候的少爷精贵范,他直接翻了个白眼。 阴阳怪气地把宫华岁那句话重复一遍后,又道,“可不好吗?都照顾到残疾人了。” 宫华岁放下筷子,在书包里翻了翻,不知道从哪个隔层里找出一叠现金,粗略数了数,大概有小一千。 他把钱递给迟清和,“不是白嫖,我会付钱的。” 宋序林看到这一叠现金,冷吸一口气,“不是……你有现金啊?你有现金怎么刚刚不拿出来?还得我付钱。” “我以为不够,才拿的卡啊,卡里钱多。” 宋序林又翻了个白眼,“大哥,你吃的是路边烧烤,不是高档餐厅,想什么呢!” 迟清和把钱推回去,“不用这些,随手帮个忙而已,不至于。” 宫华岁注意到少年陡然冷下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送钱的行为太直接唐突,只好灰溜溜地塞回书包。 说实话,他着实不太擅长这种事,也很少接触像迟清和这样的人,这方面的空白使他没办法做的像宋序林这般滴水不漏。 果然,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不过这个烧烤确实很好吃诶!以后可以带着清和多来几次。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宫时暮正从家里赶出来,“岁岁,爸妈在家里都要急死了,你怎么还没到家,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我在吃烧烤,不在家吃饭了。”宫华岁学着宋序林的样子,拿起签子就啃,声音有点模糊。 “烧烤!”宫时暮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怎么能吃这种东西!忘记医生怎么跟你强调的吗,又得急性肠胃炎怎么办?” “哪有这么严重……而且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我现在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吃。” 宫时暮语气重了很多,“能不能吃是医生说了算,不是你!现在,立刻,放下,然后把位置发给我,我带你去医院!” “……哦。”宫华岁大概也意识到做错事了,恋恋不舍地把手里的肉串放下。 宋序林盯着宫华岁面前孤零零两根竹签,“这才上了第一盘呢,你怎么就停了,小鸟胃啊?” “我好像吃不了这个。” 迟清和不理解,“吃不了?是太辣了吗?” 宫华岁点点头,“嗯,我吃不了一点辣的。” 闻言,宋序林默默将“我跟老板特意说过不辣”这句话吞了回去。 桌上的烧烤一点辣椒粉都没有! 这还辣?! 油辣是吧! 第46章 人性本贱贱 烧烤摊这边不能停车,宫华岁是在路口被接走的。 三个人变成两个人,宋序林居然没由头地觉得不习惯。 他拎着一串韭菜晃了晃,“你说宫华岁这人也挺奇怪的,看到了觉得烦,看不到又觉得挺可惜。” “怎么,你对他改观了?” 宋序林思索一番,才慢悠悠回道。 “也不算改观吧,一开始就觉得这人说话怪怪的,很欠揍,后来……就今早那一出,所有人都往后躲,就他一个人跑出去把你拦刀,挺爷们儿的。” 闻言,迟清和放下手里的串,良久不语。 察觉到气氛不对,宋序林主动捡了个轻松的话题聊。 “不过你说那胡润,看到陈耀回来了,狗尾巴恨不得摇成螺旋桨,结果,哈哈哈!狂了十秒钟,自闭一辈子,你有没有看到他今天那怂样,屁都不敢放一个!他跟陈耀,天作之合,谁都不要拆散!哈哈哈!” “他……” 话还没说完,腕骨的镯子闪了闪,口袋一重,多了250元。 250元……是赌约友情那个随机任务。 就因为宋序林说了句“天作之合”,完成了? 那他的,什么时候能判定成功,毕竟有一万多呢,他现在真的很缺钱…… 好在后面的东西老板都没开始烤,他们都给退了,也算省了一笔钱。 迟清和到废品站时,还没朝里面的老迟喊一句,就先被4011的尖叫声炸到。 【咦!怎么忽然长这么丑?】 4011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像个痴汉一样趴在保温箱玻璃前,反而惊恐地不断后退。 迟清和下意识朝保温箱看了一眼,手心的核桃“咔”的一声,差点被捏碎。 默默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往楼上冲去,然后连带着星期六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下来。 老迟也没觉得奇怪,感慨一句“现在高三孩子真不容易”后,又去小厨房给儿子倒腾补品去了。 中午,迟清和写完所有试卷,再也没有目标转移注意力,脑子便不由自主想起保温箱里小鹦鹉。 他查过资料,至少要过四十天,鹦鹉才会长得不那么,磕碜。 现在……正是尴尬期,半脱不脱的白色绒毛下,一根根密密麻麻的羽管插在粉色皮肉里,完全在他的审美负极。 但人的本性就是犯贱,就像抠痘痘一样,越是知道不能抠,手越是闲不住。 就像他现在,站在保温箱前,给小鹦鹉喂奶…… 他闭着眼睛,极力克制着哆嗦的手,一点点把奶糊喂进小尖嘴里。 这两只小鹦鹉一看到食物,脑袋就晃荡得跟个永动机一样,绒毛羽管刮擦手心的感觉,让迟清和汗毛都立起来了。 老迟坐在门口玻璃台边算账,不忘给自己儿子竖一个大拇指。 “儿子真棒!” “……小……小事。”迟清和闭眼回道。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震了震。 宋序林发来消息。 『宋序林:闲?出来帮我充场面。』 迟清和把两只小鹦鹉轻轻放回保温箱,拿起手机。 盯着后面那三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才打字回道。 『1:打架?』 『宋序林:那不然嘞?』 『1:校内还是校外?』 『宋序林:有区别吗?惹了我,管他校内校外,干死他!』 『1:有。校内的我不管,但校外的,我可以来。』 『宋序林:……你这什么怪癖……得了,我给你发位置,你过来就行。』 迟清和盯着屏幕上刚发过来的定位,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没说清楚。 所以……他这说跟没说,一点区别都没有。 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认命出去了。 等到地点,看到眼前的超级大豪宅,他十分肯定自己被坑了。 宋序林早在窗台瞅到人了,等迟清和到门口的时候,他就从大门跑出来。 一路上还有不少的帮佣经过,纷纷朝宋序林鞠躬,连警卫也得先跟他鞠上一躬,才开门。 “不是说打架吗?”迟清和往后退了一步。 宋序林拽着他的胳膊,不容置疑地把人往别墅拉。 “对呀,一会儿再去,现在先帮我选衣服。” 迟清和越听越奇怪,“你打个架而已,又不是去参加晚会,还特意挑带钻的去闪瞎他们?” “唉……你不懂,这叫仪式感!”宋序林脸上飞快闪过一抹心虚。 要不是阿姨提醒他今天有场傻逼生日聚会,这个点儿他哪会起来? 第47章 放长线钓大鱼 从进入别墅后,迟清和就没少被偷偷打量。 这让他不合时宜想起了一句话—— 你是少爷带回家的第一个……朋友…… 果然是小说世界吗? 最近他的脑子怎么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宽敞的主客厅内,摆满了一列列移动衣架。 两位设计师一左一右站着,看到宋序林进来,并表示可以开始后,衣架忽然被撤开。 男模们从衣架后面走出来,在他们面前逛了一圈后又回去。 迟清和坐在沙发上,被动地看着这场秀,突然来了一句,“今天这局谁组的?” “我爸那个傻……” 宋序林说到一半就发现不对劲了,瞬间闭上嘴。 迟清和冷笑两声,起身就要往外走去,宋序林赶紧拽住。 “哥!我叫你哥好吧!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去长针眼,你就陪我嘛!五千够不够?不行就五万!我把你当兄弟,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迟清和皱眉,“放手。” 宋序林下意识松开了。 然后在松开的一瞬间,忽然想到。 这位置怎么倒过来了? 他不才是老大吗? 怎么这么怂! 迟清和大概也猜出今天是场鸿门宴,揉了揉眉心,“我要怎么帮你?” 宋序林撇下的嘴角瞬间又上扬了,他拐着迟清和的脖子坐回沙发。 “很简单的,你就跟在我旁边,帮我怼人就行,当然动手也是再好不过的,出事我负责。” 迟清和问道:“哪些人?” “小三、小三的儿子、小三的女儿、还有我爸那个烂萝卜。” 听到这些,迟清和蓦地顿住,转头再看向这个乐天派桀骜少年时,不可避免带上了一丝同病相怜的异样眼神。 如果非要认真比起来,宋序林好像比他还惨。 他至少还有老迟支持他,可宋序林……好像只有自己。 “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我都习惯了,又没什么。”宋序林抖了抖肩。 迟清和抿唇,“我不是在同情你,只是觉得你前路渺茫……” 宋序林嘴边安慰的话就要说出来,猝不及防就这么又噎回去了。 前路渺茫? 说的是他? “要么公司,要么学业,你至少得抓一个在手里当筹码吧,日后万一……” 迟清和叹了口气,“算了,当我一切没说……” 按照宋序林这个脾气,听到这些话肯定要气炸。 他也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谁知宋序林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来了句。 “谁说我没有筹码,我在放长线钓大鱼。” 迟清和把这句话品了又品,然后结合对方看向自己时格外怪异的眼神,确定了答案。 “你说的那个筹码,不会是……我吧?” 宋序林清咳两声,“你看你学习又好,武力值又高,还懂得蛰伏,更关键的是咱们之间革命兄弟情,我相信你!” 迟清和没想到自己穿来,会引发这么一系列的蝴蝶效应。 他愣是沉默了好长时间,“所以……你要投资我?” “投资?”宋序林摆摆手,不甚在意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迟清和抹了把脸,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个神展开。 他现在确实缺启动资金,如果宋序林能帮他…… 确实再好不过。 迟清和面色复杂,“得了吧,你也不怕被我骗得底裤不剩。” “嘿!你咋这么扫兴呢!” “永远不要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上,除非你想变成第二个胡润。” 迟清和拍了拍宋序林蓦然僵硬的肩膀,起身接过管家递来的衣服,淡然道,“时间不早了,去换衣服吧。” 宋序林望着少年前往试衣间的背影,烦躁地揉乱头发。 “怎么突然这么正经……怪吓人的……” 第48章 宋序林一家 豪缘酒店顶楼露天派对现场。 宫华岁端着一杯气泡水,跟在宫时暮身后,游刃有余社交。 “早就听闻你们宫家有位小公子,只是之前一直在国外没机会碰面,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两位站在一起可真是养眼呐,对了,华岁这个年纪还在上高中吧。” 宫华岁点头,“嗯,华阳附中。” “我家那小子也在那,只不过比起你弟弟啊,闹腾得很,成天就知道给我惹事。”宋诚丰颇为头疼地感慨。 宫时暮笑了笑,“十几岁的男孩子哪个不闹腾,等过几年就好了。” 宋诚丰又喝了口酒,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穿着华丽的美妇人面色稍显慌张地走过来。 杨月丹朝几人纷纷点头打过招呼,在看到宫家两位时,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 “怎么了?”宋诚丰问道。 “序林的事。”杨月丹压低声音。 闻言,宋诚丰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跟几人说了句“抱歉”后,就退出了交流圈。 角落里,杨月丹拿出手机,举着屏幕里一张病情诊断书给宋诚丰看。 宋诚丰道,“又是那小子打的?” 杨月丹唉声叹了口气,点头。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挡了他的路,还是所谓的见义勇为?”宋诚丰脸色极差,压低声音吼道。 要不是现在宋序林没在现场,他怕不是要直接抽出皮带,把人打死。 杨月丹顿了顿,“这个事情本来不怎么复杂,咱们赔了钱就行,可难就难在那个学生身上。” 宋诚丰瞥了他一眼,“怎么?故意找茬的?” “那个学生……跟宫家有点关系。” 宋诚丰眸色一紧,怪不得她刚才看宫家那两小子的眼神怪怪的。 杨月丹头疼道,“他问我们要一百万,说要是不给的话,就会停掉跟宋家的所有合作。” 听到这,宋诚丰没忍住,冷笑一声。 “一百万?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宫家和宋家合作都十几年了,会因为个毛头小子停掉几百亿的合作?异想天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呐……” 杨月丹又道,“当初宫时暮为了娶那个女人,做了多少荒唐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她亲弟,以她那副小家子气,谁知道会惹出什么名堂。” 宋诚丰“啧”了一声,掏出根烟,没点燃就咬在嘴里,“消息准吗?” 杨月丹眼睛一亮,“准的。” 宋诚丰闭眼把心底的怒火压下去了些,拿出手机就准备给人转账。 就在要按下“确认”键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杨月丹眼里飞快划过一抹阴冷,跟随着众人的视线,往门口看去。 门口的两位少年着实耀眼。 一个清冷沉稳,一个桀骜张扬,皆是极为不俗的长相,光是简简单单站在那,就足以吸引全场人的视线。 宫时暮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在病房门口,叫他姐夫的小家伙。 想起钟离提交给他的资料。 迟……清和吗? 好像还是岁岁的同桌。 “岁岁,同学来了,不去打个招……” 他话还没说完,身侧的少年就已经按捺不住激动,往门口快步走去。 得了,他就是个便宜哥哥。 这场宴会原本也是为了宋序林举办的,这主角一到场,场子瞬间就热闹起来了。 宋序林也是个会热场的,即便名字都叫不出来,也很虚假地跟这些人有来有回地客套。 迟清和是从名利场混起来的,却自始至终不喜欢这种虚伪的场合。 见宋序林跟人聊得快活,肩搂着肩,仿佛下一秒就要抱在一起说一句“好兄弟”,他便自觉地往人少的地方走。 第49章 可我只想给你一块生日蛋糕 他的视线在宴会一众穿着华丽的人掠过。 毕竟是领了任务要“保护”宋序林,最起码先把他那一家子人找到。 忽然他眼睛一亮,注意到泳池边一对格外突出的男女。 在社交宴会上,就算闹得再不开心,表面上的和谐也是要装的。 但那对男女,一个满脸戾气,恨不得把门口的宋序林剥掉一层皮。 另一个面上做出副担忧状,实则眼底的幸灾乐祸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暴躁爱装爸。 白莲花心机二妈。 倒挺配的。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借着去拿小蛋糕,不着痕迹靠近两人。 他停在一个香槟塔后,只模糊听到几个“受伤”、“混账”、“医药费”…… 正当他想再靠近点时,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清和?” 听到熟悉的声音,迟清和后背猛的一僵。 转过头,毫不意外对上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宫华岁笑道,“你也是来参加宋序林的生日宴吗?” 迟清和瞬间就想起,自己因为某个随机任务拒绝了这位的生日邀请。 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能干笑两声,“是啊,今天刚好有时间就过来了。” 话落,宫华岁忽然变得有些落寞,但还是强撑着精神跟他继续聊,注意到迟清和盘里的小点心,道,“我也喜欢这个小蛋挞,但我觉得有点甜了。” 说着,他拿起夹子,夹了一个抹茶慕斯放在盘里,递给迟清和,“我都试过了,这个是最好吃的,给你。” 迟清和婉拒,“我自己夹就好。” 宫华岁抿了抿唇,“可是……我就是想给你一块生日蛋糕。” 果然! 这个人还是在计较他推脱生日宴的事! 迟清和只好接过盘子,道了句谢。 “那我们去那儿吃吧!刚好有位置!”宫华岁拉着迟清和,就往露天泳池边的沙滩椅走去。 迟清和被拽着,有些挣脱不出来,便回头又往门口看了一眼。 宋序林已经从包围圈里出来了,左看右看,应该是在找他。 他本来想举起手的,但两只手都端着盘子,只能先到座位把东西放下。 宋序林是个不喜爱戴眼镜的近视眼,哪怕他挥再多次手,这人也看不见。 恰巧这时,宋诚丰带着杨月丹走过去。 三个人一撞上,宋序林的脸就拉下来了,浑身冒着一股不耐烦的劲。 宋诚丰应该是在骂他,脸都气红了。 杨月丹在一旁帮他顺背,还在小声劝解着什么。 宋序林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又是掏耳朵,又是看着天空发呆,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现在只有两个长辈,迟清和实在找不到理由去插手人家的家务事,只能边吃蛋糕,边等待时机。 不是还有小三儿子跟女儿吗,怎么还不出来,他好见缝插针啊。 宫华岁在一旁看着迟清和,顺着视线,很快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宋序林,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异样情绪。 “老宋,他还是个孩子,少说点,别忘了你还有高血压。”杨月丹关切道。 宋诚丰咬牙切齿,却因为要顾及场面,不得不把声音压的很低。 “宋序林,我看你就是有能耐了,惹谁不好,惹到宫家人头上,我看你就是专门给我找不好受的!” 第50章 叔叔您生气什么? 杨月丹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序林,你也别犟了,你爸跟宫家最近有很多合作,要是因为你这事黄了……” 宋序林冷哼,“那也是他们毁约,他们赔十倍违约金。啥事不干,就有钱入账,你们该谢谢我。” “你这孩子怎么只看得到眼前,宫家宁愿违约,也不跟我们合作,这以后谁敢找我们做生意。”杨月丹语气不免带着责怪。 宋序林虽然成绩不好,但脑子转得快,听到这番移花接木的话,直接翻了个白眼。 “你神经啊,宫家因为一件小小的事,就停掉合作,是他们没脑子没合作才对。不是自己的锅还往自己身上揽,你就欠柴烧是吧?” 宋序林看向宋诚丰,“还有……我做的事我自己会承认。惹到宫家?我可不记得手下败将里有姓宫的,老不死,你怕不是又被忽悠……” 他话还没说完,杨月丹忽然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声不算响,不算重,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意味极强。 而且,杨月丹明明是打人的那个,却先红了眼眶,拿出一副管教的架势,恨铁不成钢训斥。 “宋序林!你真是越发没规矩了,他可是你爸!你怎么能这么咒他!” 宋序林用舌尖顶了顶腮,回头看向女人时,眼神彻底冷下,“我不打女人,但并不代表,我不会对疯子动手。” 杨月丹有恃无恐地走近,“我可是你妈,我打你,也只能算得上管教,可你要是还手了,就是大不孝。” 她这句话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人能听见,轻到仿佛是只为激怒这个大少爷,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而量身定制的。 果然,宋序林听到这句话,伸手就要攥住杨月丹的领子,把人往脚边的游泳池摔去。 被攥住衣领的那一刻,杨月丹不仅没有任何恐惧,反而挑衅十足地盯着宋序林,涂满口红的嘴唇上下一碰,无声道—— 废物。 就在这时,有两只手介入,一个拉住了宋序林,一个扯住杨月丹。 宋诚丰看到吓到脸色苍白的妻子,当即转身,抬高手臂,就要给逆子一个教训。 迟清和安抚好宋序林后,眼疾手快地拦住了这个巴掌。 他的眼神不算友善,逼人的压迫感直直钉进宋诚丰瞳仁里,让后者不由后背一僵。 “叔叔,你看着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还是你就喜欢被人当枪使?” 宋诚丰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落了面子,脸色顿时黑成锅底,“你是谁带来的,我记得宴会名单上没你吧。” 被戳穿,迟清和面上从容不变,“那你就把我当做溜进来,然后还不小心听到某个劲爆消息的npc吧。” 他看向地上娇滴滴哭的杨月丹,无辜地皱起眉毛。 “您娶的这位新太太,嘴巴可毒了呢,不仅喜欢骂人,还喜欢传播谣言,跟好多位太太悄悄说您时间短,没让她爽到,可怕得很。” 宋诚丰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迟清和一脸无辜,“啊?我说这些是谣言呐,叔叔您生气什么?” 此话一出,四周看热闹的人群顿时传出好几声刻意压低的哄笑。 “你!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了这些!”杨月丹也顾不得哭了,冲上来质问。 第51章 她打我!好坏! 杨月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那长长的指甲,似是要把人脸都刮花。 迟清和闪躲得很快,然后装作被吓到的样子,躲到宋序林身后。 宋序林没跟上迟清和这个思路,但还是下意识地把少年护在身后,厉声低吼。 “杨月丹,别给脸不要脸。” 随后他又转头看向那个血缘上的父亲,“还有,他是我带来的,有问题吗?” 宋诚丰现在根本不在乎这个人是谁带来的。 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少年嘴里说的“不举”,到底是不是从杨月丹口里说出来! 因为常年跟数字代码为伴,迟清和最是擅长抓漏洞和通电,这个年纪的男人除了名利权势,最在乎的,便是“男性尊严”问题。 “这边好热闹啊,发生了什么事?”宫华岁挤过人群,来到两人身边,疑惑道。 “哦,是我的错,不小心听到这位阿姨说的悄悄话……”迟清和抿了抿嘴,似乎很委屈的样子,“我只是重复了一遍,没想到她会忽然上来打我。” 说着,他又故意叹了一口气,“原来电视剧里都是真的,二妈的好都是装出来的。” 此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顿时高出一个度。 豪门家族里,小三的出现就跟配套一样,现场手挽手的夫妻,至少八对都是貌合神离。 原配们都是恨不得将小三除之而后快的。 面对宋家这个借着原配夫人去世上位的小三,表面上,她们的态度一个比一个和善,可心底,都是不屑唾弃的。 现在,既然有个初出茅庐的小辈创造了一个嘲笑的好机会,她们可不介意踩上几脚。 毕竟,又长得好看,又长得讨喜的小家伙,挺难得的。 而宫华岁的重点显然跟现场其他人不同,他紧张地牵起迟清和的手。 “她打你哪儿了?手臂的伤口有没有裂开?” 这副关切的模样,迟清和一时分不清这人是演的,还是真的,只能继续配合。 “……我没事。” 少年咬着唇,眸光颤动,分明撒谎了,却还装成无所谓的样子,看得不少夫人心脏一颤,母爱泛滥。 迟清和最会利用优势,原主长得好,那他就将其发挥到最强。 对于美貌的事物,人们总会不由自主多一些耐心和怜悯,虽然不至于让他们站出来为他说话,但给宋家记上一笔,也够了。 而宋序林这个脑子光滑的,真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儿,都顾不得跟对面两人周旋,急匆匆地想带他去医院。 宫华岁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眉眼间隐隐闪过一丝不耐。 然后,不知是气血上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也任性地跟着离开会场,任凭身后的宫时暮怎么叫,也不肯转头。 出了酒店,迟清和扯住宋序林,“我骗他们的,伤口没裂开,也不痛。” 宋序林不相信,“不可能,我刚刚看你都快哭了。” “真的。” 迟清和索性撸起袖子,把围着浅浅一层纱布的手臂给他看,“连血都没渗出来,哪会痛?” 宋序林稍显烦躁地挠了挠头发,“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当事情的优势不在你这边时,把场面搅得更乱,赢面才能更大。”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宋序林对一个长辈动手,永远都是一个可以攻击的点。 所以,他必须编造出一个更大,更爆炸性的点,让他们转移注意力,从而让宋序林摘出去。 第52章 数到一就跑 “清和!” 门口两人听到声音纷纷朝后看去。 电梯边的意气少年,桃惑薄唇,容貌惹眼,端的是风流奢雅贵公子范,可一对上门口那道视线,多情眉眼间会乍然浮现出粲然的笑意,显得又单纯又深情。 他身高腿长,白西装穿得格外养眼金贵,一路踩着红地毯小跑过来,愣是把这酒店大堂衬成了高级时装秀现场,引得周遭经过的酒店客人纷纷朝他投递视线。 迟清和指尖微动,垂眸悄无声息敛下眼底的惊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餐巾纸递过去。 “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宫华岁接过,嘴角笑意怎么也落不下,望向少年的眼神也是亮晶晶的。 “你说的没错,宴会最无聊了,所以我逃出来了。” 他的视线在宋序林脸上定了会,然后很快又转向迟清和,笑得极为灿烂单纯。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两个人,心底莫名产生一股愧疚感。 有种把好学生带坏的心虚。 “要不……还是回去吧。”迟清和觉得对方不能这么任性,劝道。 而这时,总跟迟清和站同一条战线的宋序林却扬手挂上宫华岁的肩膀。 “这我可不乐意了,咱这年纪就该叛逆一点,骂就骂吧,大不了失个眠,明早起来还是一座好汉!” 他摸了摸肚子,“都怪那两个晦气的,我刚刚啥也没吃,饿的不行,走吧两位,今天我请客!” 宫华岁先是惊讶地说了句真的吗,然后又在看向迟清和的那一瞬,眼底的欣喜顿时消散,长睫毛扑闪扑闪的,看着莫名委屈。 宋序林也是个心粗的,当即就给迟清和后背来了一下,“出事儿我担着!怕什么!” 迟清和头疼扶额。 虽然豪门宴会的本质都是利益交换,但怎么说,也披着一张“生日宴”的由头。 现在,不仅生日宴主人公撂挑子不干,宫华岁也跟着凑热闹,公开离场,驳主家的面子…… 这可不是简单的家里骂不骂问题,他已经可以想象到两家家长强撑微笑,互相“打趣”的场面了。 宋序林潇洒惯了,根本不在意什么生日宴后续,走出店门口拦车。 结果出租车没拦到,拦到了一群保镖。 为首的保镖站出来,先鞠了一躬,才冷冰冰道,“小少爷,宫先生特意吩咐我们,要安全将您带回家,请不要为难我们。” “你家怎么一惊一乍的,不就是出去玩吗?还整这些旧世纪糟粕。”宋序林悄声道,“对了,你们家有没有家法什么的,用的是鞭子,还是竹条?” 宫华岁瞥了他一眼,小声回道,“可能是刚才惹我哥生气了,家法的话,一般都是用竹条抽手臂。” “我艹!你哥生气后果这么严重?!”宋序林惊呼,“那完了……兄弟我帮不了你,要不……你还是先回去?至少能少挨一顿打,这样我们的良心也过得去一点。” 迟清和就站在一旁,见证某个信誓旦旦的小霸王飞速变脸,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想不想去?” “啊?” 宫华岁都已经做好回家的准备了,听到迟清和问这句,还有些懵。 但回过神后,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迟清和唉声叹了口气,忽然拉住宫华岁的手,“一会儿我数到一,咱们就跑。” 宋序林也听到了,点点头。 迟清和抿了抿嘴,“三!” 话落,宫华岁预备动作还没做好,右手牵着的人忽然有了动作,在保镖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带他冲过包围圈。 脚步趔趄两下后,下意识动了起来。 他有些愣神地盯着那只拽着他的手,淡绿色的玉镯时不时就会碰他一下,带着些许的微凉,却直直渗进他的心脏。 视线往上,胳膊、肩膀、脖颈……恰巧这时,少年转过头。 那双眼睛,在阳光下,仿佛一幅勾着金粉的水墨画,因为没有看向他,压迫感被削弱了好几分,透着漫不经心的疏离,叫人很难移开视线。 不知是因为跑得太快,还是怎的,他的心跳……在失控。 而留在原地的保镖和宋序林都有点懵,尤其是后者。 宋序林:什么情况?你们俩什么时候私聊了?不是说数到一吗!还是不是好兄弟了!就这么抛弃他走了? 第53章 清和,我不是绿茶 保镖全都追出去了,留下宋序林一人在原地生闷气。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迟清和发来语音消息。 宋序林没好气地按下语音泡泡。 少年清润的嗓音裹挟着风声,迫不及待地从话筒里弹出来,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远远的“站住”、“别跑”之类的字眼。 “一会学校门口集合……” 后面的话,宋序林没耐心听完,啪啪啪按着键盘,敲了好几条消息才拦下车,往学校赶去。 在车上也不停歇,三秒的、十秒的、十七秒的语音连着发了好一通,才将那股气压下一半。 迟清和发完消息后,斑马线上的红绿灯开始倒计时闪烁,不到七秒就要变成红灯。 将宫华岁又攥紧了些,准备冲刺。 忽然,身后的少年微微扯了扯他,紧接着迅速翻转手腕。 掌心相碰,手指半弯触碰到陌生手背的感觉很陌生,让迟清和有一瞬间的愣神。 而宫华岁抓住这段时机,一把加速超过了他。 阳光下的少年,纵使穿着雅正内敛的西装,也难掩自由桀骜,回首看向他时,深棕色的桃花眼很亮很亮,带着独属于少年人张扬恣意的笑,带着他曾经的可望不可及,“砰”地穿透了灵魂。 喧闹的喇叭声和人来人往的街道再次朝他涌来时,他已经无比深刻意识到掌心的温热,来源于少年与他十指相扣。 宫华岁转头望向身后,保镖全被车流拦在对面,嘴角笑意更深。 迟清和眸光轻闪,但又很快归于平静。 他们踩着最后一秒,到达了市中心大道斑马线的对面。 “清和!快上车!” 他们运气很好,路边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停下,“有客”的红牌子按下没多久,就迎来了两位新人。 保镖眼睁睁看着人追丢。 “宫先生,小少爷跟人上车跑了,我们还追吗?” 宫时暮在电话那头,语气更冷了,“追!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天黑之前,我必须在家看到他!” 真是把人宠坏了,今天什么场合! 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出差错,结果当众离场,怎么叫也叫不回来,就差踩着宋家的脸皮说看不上了。 “明白。” 保镖不敢耽搁,挂断电话立刻着手追踪宫华岁的位置。 …… 华阳附中校门口。 宋序林坐在花坛边沿,翘着二郎腿吸烟,一脸吊儿郎当样,惹得门卫频频朝他投去警戒的视线。 两人姗姗来迟,宋序林插在花坛土里的烟头都可以上香了。 一下车,他就毫不犹豫冲上前,用胳膊夹住迟清和的脖颈,食指和中指弯曲,在后者脑袋上钻螺丝。 “好你个迟清和,见色忘友!说好数到一就跑,结果我孤零零被丢在那儿,看着保镖追你们,是不是没拿我当兄弟?” 迟清和没怎么反抗,微冷的嗓音染上哑意,“我错了。” 见对方认错这么快,态度还那么良好,宋序林凑合着弄了几下就放开人了。 这时,宫华岁的手机又响了,连看都不看直接挂断。 宋序林看过去,“你那个什么哥,还挺关心你的,看看我手机,跟死了一样。” 他凑过去看宫华岁的手机,随口道,“说实话,就刚才那个架势,你还敢回家吗?明天,咱还能在学校见到你吗?” 他从小皮的跟个泼猴一样,不是被骂,就是被吼,稍微严重点的就是被那个老头子逮到用皮带抽。 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第二天就能满血复活。 但宫华岁显然是个皮薄肉嫩的,而且就他那成绩和脾气,家里人肯定很少骂他,更别说打了。 想到这,他顿时更内疚了,尤其是看到宫华岁脸上故作坚强的表情…… 现在把人还回去,还来得及吗? “要不,我牺牲一下。”宋序林深吸一口气,然后抓住迟清和的肩,把人拉过来,“晚上你就不用回家了,跟他走,反正第二天就要回学校,你哥还能亲自来学校抓你不成?” 迟清和手指一动,“为什么不跟你走?你家这么大。” 宋序林叹气,故作玄虚。 “你不懂,像我们这种豪门,没有所谓的隐私,你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是眼线……唉……他要真跟我走了,不出半小时,他哥就能找上门。” 迟清和嘴角微抽,准备让这人滚犊子,谁知宫华岁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语气难掩激动。 “真的可以吗?我可以去你家吗!这样是不是太快了?” 迟清和不着痕迹地抽回手。 快什么快?! 还有!他刚才答应了吗? 小屁孩! “当然可以,我们都是兄弟嘛。”宋序林怼了把迟清和的肩,“是吧。” “我……” “就知道你够义气!”宋序林猛地拍了把迟清和的背,力道大把他后面的话全都掐没了。 “清和,你没事吧?”宫华岁担忧地把人扶好。 “咳……没……事。”迟清和冷抽一口气。 这破小孩,吃的是牛吗?! 力气怎么这么大! 宋序林钝感力很强,半点没察觉到空气中转瞬即逝的威压,反倒优哉游哉地摸起肚子,那里响的都可以来一段说唱了。 “走走走,找吃的去!” 迟清和:…… 他们选了个环境干净的烤肉店吃饭。 三个人都在长身体的年纪,一通又是被追,又是跑的,饿得不行。 可即使如此,三个人的吃相也格外好。 宋序林看到对面两个人默契的烤生菜动作,无语道,“生菜烤肉,就是吃这又冷又热又脆又有嚼劲的感觉,你们在干什么?” 迟清和抬头,“我不喜欢吃生的。” 宫华岁也道,“我不能吃生的。” 得咧,就他是个野人是吧。 宋序林:“苹果不也生的吗?你们还不是拿起来直接啃。” 迟清和挑眉,“所以我一般煮成苹果水,或者吃罐头。” 宋序林:…… 宫华岁插道,“苹果水?是什么?” 宋序林翻了个白眼,“苹果,水。这三个字很难猜吗?我该怎么跟你解释,苹果水就是苹果和水一起煮呢。” 意识到自己犯了蠢,宫华岁阖下眼皮,声音低了些,“对不起,我知道了。” 这副样子不知怎的踩中了宋序林的点,他蓦地激动起来,指着宫华岁高声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死绿茶!什么对不起~我知道了~跟那什么绿茶语录,我查过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绿茶?不是茶吗?”宫华岁不解。 随后,他又一脸正经地强调,“我不是茶,我是人。嗯。” “小曲奇,没你这么玩的。”宋序林拧眉,故作气愤,“不就在国外待了几年吗,怎么会连绿茶是什么都不知道!” 宫华岁似是被吓到了,身子往后缩了缩,声音更低了,“……我……我现在查一下。” 说着,还真拿出手机查了起来。 宋序林不放过他,“装!你继续装!” 迟清和放下筷子,顿了顿,还是没忍住,看向宋序林,“你别闹他了。” 他闹?! 都怪这个死绿茶,就会装柔弱,把他的小弟都带歪了! “好好好,就我一个坏人是吧。”宋序林狠狠咬了两口生菜,“行,我吃死自己!不说话了行吧!” 宫华岁凑近迟清和,羽睫颤动,又脆弱又无辜,但在对上视线时,会开心地弯起眼睛,漂亮极了。 “清和,你真好。” 迟清和呼吸一窒,故作镇定地移开目光,“快吃饭。” “哦。”宫华岁乖乖地坐直,过了一会,又靠近。 “清和,我不是绿茶,我不挖墙脚,私生活也不乱。” “我知道。” “也不是对谁都好,不是中央空调,更不会跟其他人搞暧昧。” “我知道。” “而且我一米八三,还能长,也练过一些防身术,不需要你保护。” “我知道。” 我知道三个字,如同没有感情的重复公式,将宫华岁心底深处悄然升起的心思灭了大半。 他敛下眼底的失望,将后面的话吞回去,不声不响地继续吃东西。 清和,你真的知道吗? 三人分别时,天已经黑了,还不合时宜地下起了小雨。 宋序林叫的车最先到,先走了。 两人相顾无言,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店门口。 迟清和最先打破沉默,“你现在改主意回家,也还来得及,我可以跟你哥解释。” “清和……” “嗯。” 宫华岁垂着脑袋,用脚尖不断拨弄着小石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所以不想带我回去。” “没有。”迟清和瞥了他一眼,“只是我爸在家,我怕你觉得不适应,而且我住在废品站……” “没关系。”宫华岁打断,转身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少年,眉眼弯弯,眼底全是真挚和感激。 迟清和移开视线,“随你……” “清和,你真好。” “……” 这人说话怎么越听越怪呢? 回到家,废品站的大门敞着,灯也亮着,就是不见老迟人。 迟清和收伞进门,脑中有一根神经忽然绷起,环视四周,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让宫华岁先在门口等着,他进去找人。 “老迟?” “老迟?” 他一边喊,一边拿手机打电话。 就在这个时候,敲木鱼的声音却从身后响起。 而他借着不锈钢金属架上的反射,看到了身后藏在洗衣机死角处的男人。 对上视线的一刹那,男人忽然起身,手里的菜刀高高扬起,朝他砍来! 迟清和眼疾手快抢过手边的铁盘拦了一下。 刀刃与铁盘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宫华岁下意识就要跑过来帮忙。 迟清和怒喝,“别过来,他有刀!” 右手抓过一截生锈的铁棍,对着男人又是一个反击,正好打中手腕,却没如愿让那把菜刀脱手。 迟清和挑起眼皮,眼神跟对面男人对上时,蓦地冷下。 他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原主继父,刘顺林。 他的通缉令到现在还没撤呢,本以为他逃到外地了,结果灯下黑,这人一直还藏在江京市!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难道老迟! 想到这,他周身的气势顿时变了。 脱下碍事的外套,抓起架子上东西扔过去,刘顺林不得不捂着菜刀乱挥。 他僵硬着脸,抓住视野偏差,一个箭步上前,右手卡住对方的手腕,控制刀子的方向,左手攥住刘顺林的头发往下压。 与此同时,膝盖迅速上顶! “砰!” “砰——” “砰——咔嚓——” 连续三下,近乎全力,直接把刘顺林干跪到地上,浑黄的眼球上翻,好似下一秒就能昏死过去。 迟清和还没得到答案,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手指用力,刘顺林觉得头皮快要被撕裂了,痛呼着扬起脸。 此刻的迟清和活脱脱一个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西装暴徒,神情冷漠,气场森然,垂眸往下看来的视线,根本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一块待价而沽的肉块。 宫华岁先是上上下下,给迟清和仔细检查一番,才肯把视线转移到刘顺林身上。 看到的第一眼,就嫌恶地皱起眉。 刘顺林的鼻梁骨被撞歪,牙齿也跟着掉了两颗,满嘴的血,额头上还满是活着灰尘的汗,又脏又恶心。 他拿出从角落里找来的麻绳,稍显野蛮地把人按到地上,反剪胳膊,利落地绑完一个死结。 迟清和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菜刀,冰凉的刀刃贴着刘顺林的脸拍了拍,笑得阴冷又恐怖。 “我爸在哪?” 刘顺林已经完全懵了,全身都在打哆嗦,“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迟清和笑得更冷了,“那他的手机为什么在你这?” “我就是……想来偷点钱……” “钱?” 迟清和似乎听不得这个字,菜刀在他手里翻转了一个漂亮的刀花后,直直朝刘顺林脖颈砍去! 第54章 谁欺负你了! “清和!不要!” 宫华岁也顾不得刀刃会不会伤到自己,伸手就要抢。 迟清和猛地回神,眼瞅着刀就要砍到宫华岁的手掌,本能地偏移方向,手腕跟着一转,刀背直直卡进刘顺林的肩胛骨! 刘顺林只来得及觑见一道白光,紧接着肩膀处传来剧痛。 “啊啊啊啊!” 迟清和的瞳孔猛地缩起,呼吸都轻了好几分,他“哐”地扔掉刀,拽住宫华岁的手,左翻翻,右看看,确定一道小割口都没有,心才彻底放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迟清和压下心底止不住的惧怕,偏过头,哑着嗓子嘱咐道,“以后,不能这样了。” “抱歉。”宫华岁凝视着碎发掩映下,少年微红的眼尾,小声道。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刘顺林一阵又一阵的痛呼哀嚎声。 宫华岁抿了抿唇,识趣地找了个理由出去,把空间留给迟清和。 刚走到门口,他主动给宫时暮打去电话。 对面的宫时暮语气很差,“真是本事大了,又是扔手表,又是换手机,你不是怕我找到你吗,还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哥……” 宫华岁的嗓音还带着几分哭腔和惊恐,瞬间让电话那头的宫时暮熄了火。 “谁欺负你了!”宫时暮猛地拍着桌子站起来,整个会议室的高管被他吓得纷纷停下动作。 “我……碰到通缉犯了,他拿刀砍我……我的手……” “通缉犯!岁岁!岁岁!”宫时暮发狠地盯着显示通话挂断的屏幕,没心思再开会,说了句会议推迟,便匆匆忙忙往外跑去。 另一边的宫华岁,面色平静又冷漠,对于拿捏宫时暮这件事,驾轻就熟。 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看到桥后还有几家餐馆开着,打算给清和买点吃的。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捕捉到身后格外尖锐的求饶声,宫华岁迅疾转身,三步并做两步,从背后抱住迟清和,拼命控制住发狂的少年。 “清和,不要冲动,警察马上就来了。” 迟清和死死盯着墙上一道新鲜的血液飞溅痕迹,彻底癫狂! “你杀了他对不对!刘顺林!我要你死!”迟清和眼底一片猩红。 宫华岁从背后控制住了上半身,他就用脚踢,用脚踹,无所不用其极。 悲怆的怒吼夹着颤音从喉咙里倾泻而出,仿佛化作实质,要将刘顺林拖入深渊。 无数次,宫华岁险些控制不住人,他的肩膀和胸腔不分程度地被捶了好几下,疼的他脸色都染上些许苍白,但他的手臂却像个铁钳子一样,岿然不动。 他缓和着语气,“清和,不值得为了这个败类赔上未来。” “放开我!” 眼见对方不仅没冷静下来,反而更激进,宫华岁果断转换策略。 他把头埋在少年的脖颈,闷哼道,“清和,不要这样,我疼……” 颈侧染上一片湿润时,迟清和蓦地安静下来,手上的铁盘“咚”的砸下,在水泥地面上滚了几圈后,空气才彻底归于平静。 “那是一道红油漆,不是血,叔叔没事的,相信我。”宫华岁把怀里的人又抱紧了些,轻声劝道。 红油漆? 迟清和再往墙看去,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虽然都是红色,但油漆和人血毕竟不同,稍微往旁边偏点,就能看见痕迹尾部一两个反光的小点。 而且在水泥墙面上,血会渗到墙里,颜色会更为灰一些,再加上它被挡在阴影处,根本不可能会是这样正的红色。 宫华岁慢慢松开手,却依然警戒地跟在少年十公分内,生怕他又忽然暴起,把地上陷入昏迷的男人直接踹死。 迟清和在墙上摸一把,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确定是红油漆的味道,紧绷着的弦才缓缓松下。 他站直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地上的中年男人。 随着杀妻案调查深入,迟清和越发恨这个男人。 刘顺林的相貌非常有蛊惑性,一看就是个吃苦耐劳的老实人,想象不到这人的劣性坏到根了。 成天游手好闲,小偷小摸还不够,抢占妻子前夫给孩子的赡养费去赌博,输得一分不剩还冷暴力妻子。 他的妻子最是听他的话,受了气,不敢有半句怨言,只能全都加倍发泄到孩子身上,轻点饿个两天,重则拳打脚踢一顿…… 刘顺林没有直接打骂原主,却高高在上地利用原主母亲,将原主眼底的光一寸寸磨灭。 他说男孩子就是要穷养,以免以后大手大脚的。 所以原主两百块的生活费又被砍掉一半;房间从狭小的里间转移到阳台;每次回家摆到原主面前的饭,都是前几天剩的,偶尔还能闻见馊味。 而他心安理得地拿着原主的抚养费,去赌、去嫖、偶尔良心发现买点菜,也都是趁原主回不来的时候。 他又说男孩子要从小养成做家务的好习惯,以后才能娶到好媳妇。 所以,在拿锅铲都不稳的年纪,他就被教着踩小凳子给一家子做饭,被油崩到了也不能哭,因为哭了不会得到同情,反而是毒打…… 原主前半生很悲惨,但他依旧保持全校前三的好成绩,因为他想靠自己挣脱这片困了自己十几年的泥潭。 可这个世界没有善待他。 瘸腿,与理想高校失之交臂,最后甚至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他就这么倒在了黎明前的最后一寸黑暗里。 原主母亲死了,迟清和没办法找她报仇,但眼前这个畜生,害了原主就算了,他敢把心思动到老迟身上! 坐牢?他可不想让这个人这么舒服…… 警察很快就到了,同时跟来的还有大批看热闹的邻居。 迟遇也是在这时,开着他的小面包,匆匆赶回来的。 他跟附近的几家大超市都有合作,只要那边有货,他会主动上门收。 今天的人不多,而且超市也近,大概半小时就能解决,所以没关门,留了个暂时离开的牌子就走了。 刚才他算好纸板重量,准备收款时,才发现手机没带。 然后就听到了警笛声…… “警官,这是我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女警察耐心解答,“有人报警举报这里有通缉犯出现,我们也在调查。” 这时,屋内有人报告。 “队长!确定了,就是刘顺林!” 队长点了点头,“先带回局里。” 随后,他又看向面前两个还穿着校服的孩子,“监护人在吗?” “在的!在的!”老迟跟门口的警察解释完情况,拉开警戒线跑进来。 他先是拉着迟清和看了又看,“受伤没?他有没打你?痛不痛?跟爸说……爸……马上带你去医院……” 说着说着,老迟鼻头就酸了起来,心底满是懊悔和后怕。 看到老迟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迟清和也冷静下来,摇摇头,没有说话。 “叔叔您好,我是清和的同学,宫华岁,你可以叫我小岁。” 老迟握上宫华岁的手,“你好你好,小岁,你有没有受伤?今晚吓到了吧。” “没有,清和很勇敢,是他保护了我。” 闻言,迟清和朝他睨了一眼,薄唇翕动,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毕竟抓到了重大逃犯,他们都被请到警察局做笔录。 做到一半的时候,宫时暮也到了。 一进门,就是局长亲自招待。 隔着长长的过道,他看到做完笔录,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等人的宫华岁。 他快步走过去,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好久,才道,“还在闹脾气,不想回家?” 宫华岁抬头看了眼宫时暮,又垂下脑袋,盯着脚尖,良久才憋出两个字。 “不想。”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宫时暮想到那份调查文件,阖下眼皮。 当年,从岁岁见到他妻子的一瞬,就已经打心底里讨厌关于乞青的一切,包括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亲戚、甚至是她用过的东西…… “我不在乎。” 宫时暮叹了口气,哑声道,“乞青,是他的表姐,他们是一家人。” “……我猜到了。” “你不是最讨厌……”宫时暮愣住了。 “他是例外。” 宫华岁再次仰起头,往日总是散漫着的桃花眼此刻流露出无比真挚的偏爱,又重复道。 “他是例外,他不一样。” 清和是个又聪明又理智的人,他能直面自己的家庭情况,不为穷而自卑,不为富而自负。 跟陈家那几个典型的愚蠢“暴发户”,完全是两类人。 清和对他,从没有算计,也没有谄媚,更没有陈乞青那种卑微又强撑不屈的恶心感。 他长着一张富贵世家千娇万宠的脸,身上的气质却矛盾地像杀伐果断的创一代,从底层厮杀的王。 有胆识、有智慧、有野心、有推翻一切从头再来的魄力,甚至能一招干翻三代从商! 他的魅力,永远比纸醉金迷的富二代要更摄人心魄。 “还坐在这干什么,不回去睡觉了?”迟清和开门出来时,还打了个哈欠。 “要去的!” 宫华岁迅速站起来,一改方才的阴沉,笑吟吟的,像个橡皮糖一样黏过去。 迟清和也看到宫时暮了,视线在两兄弟跟前转了一圈,也大概明白自己瞒不住了,索性开诚布公。 “姐夫好。”迟清和扯出一抹公式化的笑容,“这么晚来这,是想接华岁回家吗?” 宫时暮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顿了一下,“嗯。” “可是我们说好了今晚要一起复习的,明天就要考试了,怎么办呢?老师说这次考试很难的……”迟清和故作为难地看向一旁。 宫华岁立马接话,“这周留的作业也不简单,我有一道题想了半小时都没想出来。” “半小时?是数学试卷倒数第二道大题,椭圆图形那个?” “对啊,我把所有的方法都用了一遍,就是求不出来。” “我也是……” 两人一来一回,脸上的表情越演越真,好像这道题真存在似的。 宫时暮就默默地看着两个人给自己挖坑,摆摆手。 “去吧去吧,明早我让司机把你东西送过来。” “谢谢姐夫!” “哥,你真好!” 第55章 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已经一点多了,老迟在衣柜里翻了又翻,找到几件年轻时穿的衣服,对着宫华岁大致比了比。 “清和这孩子有点小洁癖,不喜欢别人穿他的衣服。”老迟笑道。 他将手中的棉质睡衣递过去。 “我也是第一次看他带同学回家,准备不是很充分,不好意思啊,小岁。下次你再来玩,叔叔给你做可乐鸡翅,红烧肉,反正你们喜欢啥,叔叔就给你们做。” “谢谢叔叔。”宫华岁甜甜一笑。 老迟的视线落在少年眉眼,心道—— 不愧是一家人,长得真标致。 迟清和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隔着一道木门,就听到里面含着笑意的交谈声,以及他爸时不时发出的感叹和拍手声。 聊什么,这么开心? 进去时,宫华岁还挠着脑袋,面带好奇,似乎不知道自己是干了什么,才让老迟高兴得直不起腰。 迟清和走近,“你们在聊什么?” “我就跟叔叔说,他的笑话很好笑,嗯,像小猪在泥里打滚。” 迟清和擦头发的动作一僵,对老迟解释道,“他前几年一直在国外,语言系统时不时会抽风,说一些很奇妙的话,他刚才的意思应该是很开心。” 老迟擦了擦眼角的泪,“听出来了,这孩子,哎呦,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说着说着,他又鼓掌笑了好几声,情绪价值拉满。 扫见宫华岁懵懵的眼神,迟清和顿时也有些忍俊不禁,捂唇咳嗽几声,才压下喉底不断泛出的笑意。 “时间不早了,赶紧洗洗睡吧。” 迟清和在包里翻了又翻,找到两袋压缩浴巾,塞到宫华岁怀里。 “家里没多余的毛巾,你凑合用吧。” “清和,你好贴心,还特意给我买这个。”宫华岁拎起包装袋,看了又看,“谢谢!” 迟清和摆摆手,吹头发去了。 废品站二楼的房间很小,却也很温馨。 两张床之间隔着一米多点的过道,占据了房间大部分面积。 剩下的便是衣柜、电视柜、和床头柜。 迟遇最近换了新电视,屏幕又大又清晰,跟以前那个又方又重的老式电视完全不一样。 宫华岁跟迟清和睡在一张小床上,不知道是因为靠的太近,还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家住,兴奋得不行,都快三点了,眼睛都没闭上。 迟遇一直观察着儿子的状态,见人睡熟了,就准备把电视机关上。 清和有个习惯,晚上必须要听声音才能睡着。 之前他太累,清和也因为要复习写作业,晚上睡得比他还迟。 为了不打扰他,孩子就会用手机放点白噪音或者新闻听。 没发现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后来在清和枕头底下发现有些发烫的手机,才知道自己孩子有点失眠。 所以,从那之后,电视的声音就会特意调小,到差不多三的位置,是清和入睡最快的音量。 “小岁?你怎么还没睡?”老迟猝不及防对上一双亮晶晶的深棕色大眼睛,吓得差点没把遥控器扔地上。 宫华岁有些害羞地眨了眨眼睛,小声回道,“我太激动了,睡不着。” 老迟的目光在隔壁床上转了一圈,恍然,“清和睡觉喜欢抱人,你要是觉得难受……” “没关系。”宫华岁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大白牙,纯良又无害,“我可以当僵尸,一动不动,绝对不会被发现。” 闻言,迟遇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睡意,差点又被这个小孩逗没了。 把床头的吊兰小夜灯关掉,轻声道,“早点休息。” “嗯。” 话落,宫华岁微微偏过脑袋,朝熟睡的迟清和看去。 一开始,他们一人一个枕头,后来,迟清和睡着了,大抵是本能地想寻求热源,一点一点地蹭过来。 先是大腿挂到他腰上。 再是手臂,先是试探地摸了摸,应该是很满意,眉眼都跟着舒展了,扒拉着,不停往他身上凑。 像个八爪鱼一样,几个呼吸就把乖乖平躺着的宫华岁裹得密不透风。 少年腕骨上的玉镯也带上了体温,搁在他的颈间,稍微动一下,镯子就会磕到锁骨,发出很低很低的“咯”声。 最后,两颗脑袋近到只有一个拳头。 下过一场雨后,窗外的月光格外明亮,透过窗户照到少年脸上时,愈发显得清雅端正。 睫毛尖像是染上了霜华,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银白,点缀着少年精致优越的眉眼,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月光的照耀下,如薄瓷般,愈发通透盈润。 平日里那副裹在平和气质下的冷漠,和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全都消散,露出了几分淡然的本性。 他就像神秘的潘多拉魔盒,越是靠近,就越变得会被蛊惑,不知不觉间,让人掉进名为“迟清和”的陷阱里。 宫华岁又凑近了些,少年的呼吸喷撒在他的下巴和脖颈处,让他心脏怦怦乱跳,本能地想要后退。 但他却被少年眉心的一点朱砂吸引,使劲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眼花看错了。 是光线原因吗? 怎么会忽然多了颗红痣。 明明之前都没有。 恰时,乌云飘来,正好挡住了月光,宫华岁借着昏黄的路灯又看了一眼。 又没了? 好奇怪。 …… 第二天,温暖的阳光穿过薄薄的窗帘,照亮了床上两位少年,格外亲密的睡姿。 隔着一层不算厚的被子,身形稍瘦的少年手脚并用,将底下的少年抱得严严实实。 而后者大抵也是睡迷糊了,不再像之前一样板板正正地平躺在那,也主动伸出手臂,搂住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迟清和是最先醒的,一睁眼就对上了宫华岁的喉结。 喉结上的红痣随着呼吸,微微上下移动,迟清和凝视半刻,才倏地回过神。 他不敢乱动,怕吵醒宫华岁,也怕让对方发现自己糟糕的睡相。 想把能移动的胳膊抽回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的腿被夹着,腰被环着,后背也有一双大手拦着,只要动一下,必定会弄醒人。 他沉住气,先解决腰上的那只胳膊。 接触的那一瞬,迟清和没忍住,捏了捏。 平常都穿着宽松的校服,很难看出一个人的身材和肌肉。 而现在,他无比确信,宫华岁就是那种时尚杂志封面上,最令人羡慕的身材——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清和……别闹……”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迷糊的呓语,紧接着,腰间的大手一紧,他就这么直直撞到少年宽阔的胸膛。 迟清和鲜少与人关系这么近,耳垂瞬间就红了。 而这时,宫华岁也恍惚意识到什么,挑起眼皮,直直对上迟清和。 耳垂上的红已然有往脖颈和脸颊泛滥的趋势,迟清和注意到对方醒了,赶紧推了把。 也顾不得关注身后的人什么反应,急匆匆踏上拖鞋往房外跑去,“砰”的一下,把自己关到浴室。 望着镜子里年轻气盛,什么都写在脸上的自己,他颇为气愤,拧开水龙头,用凉水扑了把脸,等热度下去,才再次抬起头,望向镜中的自己。 冷静下来后,他蓦地恍然了。 好久都没见过自己这般模样,指尖碰到冰凉的镜面时,眸子颤了颤,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唇角挂出一抹怀念的笑容。 指腹顺着镜中少年的外轮廓,摩挲了好久,缀着金光的水墨瞳仁陡然蒙上一层别样的情绪。 “清和,你在里面吗?没事吧?” 宫华岁敲了敲门,语气有点担忧。 迟清和将脸上的水珠擦干,殷红的唇角勾起,露出一个多年不见的释然笑容。 “没事。” 第56章 附中第一帅气大男孩之他背后的两个男人! 两人刚解决完早饭,司机老赵就把宫华岁的衣服和书包送过来了。 迟清和的书桌不算大,两人还都是个高腿长的,写迷进去后,时不时就会碰到。 这个时候,要么假装没看见,要么对视,尴尬一笑。 忽然,手机同时“嗡嗡”震动起来。 点亮屏幕。 宋序林给他们三个人拉了个群。 迟清和本来是不感兴趣的,直到看到那两眼一黑的群名—— 附中第一帅气大男孩之他背后的两个男人! 『1:群名?』 『宋序林:怎么样,我想了一晚上呢!就说霸不霸气,哈哈哈哈!』 『1:……』 『even:(???)好羞耻。』 看到一个陌生的纯黑图像出现时,迟清和还有些不适应。 这个大家伙怎么能弄出这么可爱的小表情? 这时,宫华岁捧着手机惊呼一声。 “清和,我才发现,我们没加好友!” 迟清和:“……” 这个,很难发现吗? 不过,他倒是很想知道宋序林怎么会加宫华岁,明明这两个天天斗嘴。 专门加好友吵架吗? 有这个可能。 这时,手机新发来一条验证消息。 “那要不……我们加一个?”宫华岁一脸期待,先斩后奏玩得很溜。 迟清和点头“嗯”了一声,正要点通过,这时宋序林又发了消息。 『宋序林:帅哥今天心情好,想努力一把,你们两个,谁主动点,把答案交上来。』 『even:努力错了方向吧……』 『宋序林:你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我又不是跟你要答案,我在问我亲爱的后桌呢~』 『1:需要时间。』 『宋序林:没关系,多久我都等得起~』 宫华岁看到宋序林这句莫名暧昧的话,唇角瞬间就不开心地撇下去,“啪啪”打字。 迟清和等了好一会,也没看到宫华岁蹦消息出来,以为他去跟别人聊天了,结果群名被换了。 从“附中第一帅气大男孩之他背后的两个男人”,变成—— 附中第一帅气大男孩之他背后的两个?男人。 迟清和看到这个“?”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 『even:抱歉,名字太长,点错了,我再改一下。』 然后,他把“?”挪到了末尾。 『宋序林:……我是你们y的一环吗?还有,三个大老爷们用什么爱心?!』 『even:爱心半侧翻转后是无限大,我喜欢这个符号,但找不到,就用?代替。』 『宋序林:曲奇,你最好是真找不到!』 『even:嗯。』 『宋序林:我还是感觉不对,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even:可是,我觉得清和喜欢你多点。』 『1:?』 『even:毕竟我们连好友都没加。』 『even:(′._.`)』 迟清和:搁着点他呢。 余光里,正好捕捉到某人偷偷摸摸的视线,他叹了口气,认栽。 下一秒,宫华岁看到顶部消息栏一则验证通过的消息,肉眼可见地开心了。 “诶?清和,你都没有发过朋友圈吗?” 迟清和握笔的手一僵。 下意识选成“仅聊天”了。 “我……不喜欢发这种东西。” 宫华岁颔首,慢悠悠地放下手机,然后又冲身侧的少年粲然一笑。 “我也不喜欢。” 迟清和抿了抿嘴。 怎么办,有种欺骗小孩子的罪恶感。 …… 回到学校后依然是周考。 有宫华岁帮忙辅导,迟清和的状态已经比上周好很多了。 但隔天出成绩的时候,还是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 望雪生拿出一个记录成绩的板子。 往后翻了翻,找到了迟清和最近的成绩曲线。 迟清和瞄了一眼,看到居高不下的直线下降好大一截,默默垂下脑袋。 望雪生是知道迟清和家里的状况的。 他把人叫过来,也不是想骂人,但必要的提点还是要的。 “你觉得,你最近的成绩怎么样?”望雪生语气平淡道。 “很差。” 望雪生没有立刻回他,盯着看了他好久,才把记录他各科成绩的曲线图递过来。 他戳着英语那一栏。 “英语老师都跟我说了,这几次随堂测试也好,周考也罢,她都特意把难度调上去了。” “可无论是学校排名,还是班级排名,你都进步的非常大,这个我确实是要鼓励的。” 如果说原主为什么一直徘徊在全校第三,鲜少冲击到第一,那必然是有一门拖后腿的。 如果放在普通学校,原主最薄弱的英语也能轻轻松松拿个全校第一。 可这里是华阳附中。 尖子生聚集的地方。 比分都咬的很紧,所以每次考试,都是本校老师亲自出的。 难度也只高不低。 就英语单科排名来说,原主的成绩,大概五十名开外。 而迟清和,又是全英授课,又是在国外生活了那么长时间,英语轻轻松松就能考到全校第一。 “你们英语老师也跟我聊过竞赛的事。”望雪生进入主题,“说实话,我不同意你去参加。” “竞赛前的培训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别忘了你们现在在高三,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重要。” 他又指向其他科成绩。 “我个人认为,与其花那个时间去准备竞赛,倒不如把这些科目赶紧补回来,高考看的是总成绩,不是单科。” “我明白的,老师。”迟清和回道。 望雪生点点头,“嗯,那就这样吧,我去跟英语老师说一下。” 说完,拿起手机就要发消息,却发现迟清和还站在他旁边,又问。 “还有事吗?” “老师,我想问一下,宫华岁……他……” “哦,你说他啊。” 望雪生的眉眼瞬间松下。 “他确实是属于天赋好那一类,虽然平常看起来啥也不学,但从周考来看,年级第一没跑。” “而且我也看过竞赛名单,你和他并列第一,你去不了的话,他大概率是要参加的。” 迟清和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自量力,但嘴皮子比脑袋还要快。 “老师,如果月考我能考到全校前十,能不能让我试试?” 在办公室还觉得没什么,一回到教室对上宫华岁,心底后知后觉反上一阵异样的情绪。 宋序林瞟到迟清和微皱的眉眼,“望雪生还真舍得骂你啊?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大概就是让我尽快把成绩提回上去。” “那你眉毛皱的这么高干什么?” “眼睛痒。” “啊?” 迟清和看向宋序林,毫无心理压力地开始唬小孩儿。 “他还跟我说了你,说你这个成绩……嗯……挺让人操心的,让我看着点你,尽量也跟着往上提。” 宋序林翻了个白眼,“我全校第一的宝座坐了这么久,哪能说让人就让人。” 话音刚落,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笑。 很轻很短,落在宋序林耳朵里,却是赤裸裸的挑衅,讽刺意味极浓。 “宫华岁!你笑什么!” 宫华岁抬起脑袋,眼神里全是无辜,“啊?你听错了,我真的不是在笑你。”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瞬间点炸了宋序林。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在笑什么!”他一把抽过宫华岁桌上的练习册。 视线在各种方方正正的公式,转了一圈又一圈,愣是没找到笑点,当即就把东西拍回去。 “你故意找茬是不是!一堆鬼画符有什么好笑的!” 宫华岁伸手指选择题b选项的一个函数表达式,r=a(1-sinθ)。 “有什么好笑的?”宋序林一脸嫌弃脸。 “传说中笛卡尔的爱情坐标公式,没想到会遇到这么浪漫的出题老师。” 第57章 还有一个人是谁? “什么笛,什么卡?”宋序林看向迟清和。 “笛卡尔,一个……喜欢赖床的数学家。”迟清和耐心解释,“关于他的爱情坐标公式,如果真追究起来,大概率只能算作后世的杜撰吧。” “传说在斯德哥尔摩街头,当时五十二岁的笛卡尔邂逅了十八岁公主……” 迟清和还没讲完,宋序林就惊呼,“黄昏恋!这么会玩!” “……黄昏恋……不是这么用的吧。”宫华岁说道,“而且两人也算不上相恋,不过是经常在凌晨五点讨论哲学问题的关系罢了。” “凌晨五点!”宋序林意味深长地拖着调子,“那哲学问题,正经吗?是我想的那样吗?” “人家女皇,时间安排得紧。”迟清和扶额。 “算了,听你们讲这些没意思。”宋序林趴在桌上,“你们听说了没,那个通缉犯被抓到了,听说得判了几十年呢!” 话落,两人的动作皆顿住。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宫华岁惊叹道。 宋序林一脸埋汰,“你刚刚说话,怎么有股做作的翻译腔,好装。” 宫华岁:“……” …… 另一边vip病房内。 陈乞青攥着手里的法律传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解释。 陈耀做完手术,手指连带着手臂都打了石膏,吊在脖子上。 他扫了眼床边一脸苦大仇深的陈乞青,顿时觉得反胃。 饭也吃不下,直接把筷子往地上一扔。 “你烦不烦啊,从十分钟起,就一直拉着个脸,你要不想在这儿,就给我滚,摆谱给谁看?” 陈乞青被吓得一激灵,“我……不是……” “愣着干什么,给我拿双新的筷子,磨磨唧唧,真是没用。” “对……对不起。”陈乞青慌慌张张地从抽屉里拿出新筷子,还特意用热水冲了冲,才递过去。 坐回凳子,她小心翼翼问道,“你之前说有三个人打你,一个是迟清和,还有一个宋家的,最后一个是谁?” 陈耀“啧”了一声,烦躁道,“我怎么知道,那小子新来的,之前根本没见过。” “那他家里……有钱吗?”陈乞青忽然有了点底气。 一开始,她没想到要拿这个事情去勒索宋家的,但实在拦不住母亲。 现在虽然还没拿到钱,但从对方的态度上来看,也稳了。 圈子里的人地位越高,面子就越重,花钱消灾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那个学生家里也有钱……是不是也可以勒索一把? 最近公司又出问题了,宫时暮还把她的亲戚全给裁了,手机都快被打爆了。 她气的不行,跟他吵了很多架,但又确确实实离不开宫时暮。 本想就这么妥协,给宫时暮一个台阶下,让他赶紧出钱填窟窿,让她的公司继续活下去。 但她妈给她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新思路。 是啊,他弟弟受伤,那三个人都有责任,怎么也得狠狠宰一笔! 那个叫什么迟清和的,居然教唆舅舅把他们告到法院,有那个钱吗,就装! 看来得给班主任打个电话了。 第58章 又见家长了 “还有一个?”望雪生改试卷的时候顿时停下,“陈耀家长,你什么意思?” 陈乞青清咳两声,“我弟弟说了,有三个人打他,据说还有一个是新来的,我就想问问是谁?” 望雪生的直觉很准,没有第一时间把宫华岁的名字报出来。 他绕开话题,直抓痛点。 “陈耀家长,我不知道陈耀是怎么跟你说的,但这件事不论怎么狡辩,他就是蓄意伤人!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校园霸凌了!” “他那个刀要是再偏一点,再快一点,就会当场割断一个人的大动脉,赔上一条人命!” “不管你找多少律师,未成年保护法,也护不住他这种人。” “还有,你要是再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望雪生最后还是收住了,没有把脸皮撕破。 陈乞青在听到陈耀对准人大动脉砍,差点让人当场丧命,也丝毫不怵,反而没皮没脸地回了句。 “这不是没划到吗,没多大事儿吧。” 望雪生的脾气向来不怎么好,可碍于老师这个身份,不能对学生家长发脾气,只能不停地深呼吸,平复心情。 “赶紧的,告诉我那个学生的名字,我找他家长道歉总行吧。” 这种一扯就破的谎言,三岁小孩都不一定信,更别说他了。 望雪生此生最大的自制力大概就留在这了。 “陈耀家长,我也就那么一句话,如果让那个学生家长知道,他的孩子差点因为陈耀受伤,谁都不会好过的。” 他这番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就差把“你惹不起”这四个大字印到陈乞青的脑门儿上。 结果对面那个脑残只停顿了两秒钟,然后对着他破口大骂。 那副架势,跟菜市场门口买不起东西,却还要梗着脖子指指点点的大妈没什么两样。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很穷吗?还惹不起他了?我告诉你,我可是……” 望雪生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拿起红笔在试卷上又画了几个勾后,又停下了。 宫华岁早就想过自己会被叫到办公室,但他没预料到阵仗会这么大。 看着面前坐了一圈的教导主任、副校长、校长……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宫时暮的“关照”。 教导主任唐海玉放下手机。 “这件事我已经跟你哥说了,他现在就在赶来的路上,其他家长我也一并叫过来了,咱们今天就把这个事情解决了。” 话落,敲门声响起。 迟清和看向望雪生,“老师,找我们有什么事儿吗?” “先进来吧。”望雪生眉眼稍缓,可看到窗户外面一颗晃来晃去的人头时,眉毛又皱了起来。 “宋序林,你也赶紧给我进来,在外面转悠什么?” “生哥,我这不是想去上厕所吗?”宋序林从门缝里冒出一个脑袋,尴尬笑了笑。 “给我憋着。”望雪生冷声道。 “哦……” 宋序林一进来,就接收到了学校各高层领导打量的目光,越发觉得不自在,磨磨蹭蹭地往迟清和身后藏。 望雪生瞧宋序林这样,就气,“你扭什么!给我站好!” “我这几天被雨淋感冒了,吹不了风,让迟清和给我挡挡。” 风? 窗户和门都关着,哪来的风! 周围都是领导,望雪生不好说重话,拧眉让三人都坐下,才把这“风”事翻篇。 他们三人的家长都来的很快,只有陈耀的姐姐,说是在路上耽搁了,但电话里商场大砍价的声音却格外响亮。 宋序林早就习惯了,看到又是公司助理过来帮他处理烂摊子,还颇有闲情逸致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抠指甲。 迟遇跟宫时暮见面时,也皆是一愣。 竟然没想到继上个星期六晚上在警局匆匆见了一面后,又在学校碰到。 望雪生在他们来之前,把事情简单说过一遍,两人握过手简单打过招呼后,就跟几个领导聊了起来。 这时,助理跟宋诚丰讲完情况,走过来,把手机递给宋序林。 “小宋少爷,宋总找你。” 宋序林淡淡瞥了眼,把手机拿过来,却没有选择接听,而是直接在屏幕上一滑,挂断了。 他烦躁地掏了掏耳朵,“人老了就是烦。” 助理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这种事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他握着手机默默等了十秒,果然又响了起来,接通连着点了好几个头后,又把手机递过来。 这次,宋序林接了。 “有什么事儿,快说。” 这次听到儿子不耐烦的语气,宋诚丰没有像以往那样发脾气。 “你没有惹宫家的人,当时怎么不否认?” “我靠,谁他妈知道你说的那个宫家,是陈耀那个傻逼。这两个人的姓氏都不一样,还不如小曲奇……” 说到这的时候,他蓦地顿了一下。 第59章 才发现小曲奇的另一个身份 “喂?什么曲奇,你在说什么?”宋诚丰听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问道。 “等一下,我缓一会。”宋序林吐了口气,按住话筒,转而看向一旁的宫华岁。 “问你个问题,你是不是宫家的人?” 宫华岁点头。 宋序林对商圈里那些什么公司、老总都了解甚少,在记忆里搜寻好一会,才含糊其辞问了句。 “你们家公司,叫什么云的对吧,那老总,是你爸?” “云盛。”宫华岁用眼神示意前方。 一个分明坐在客座,却在谈判桌上掌握主动权的男人。 “我哥。” 见宋序林一脸没睡醒的茫然,他耐心补了两个字。 “老总。” 宋序林现在的心情就好比吃了口狗屎。 靠,这个人嘴巴闭这么死干什么! 差点以为陈耀那个一身土气的傻逼是宫家人了,还在想什么时候宫家这么low了。 那老不死真是活太久,脑子生锈转不动了,天天被人骗钱。 话说当时宫华岁还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就这友情,三剑客好吗! 在人家亲弟弟面前,那个陈耀算个屁啊! 还惹到宫家? 笑话。 就在这时,门又被打开了。 迟亦兰昂着下巴,一脸嫌弃地就进来了。 她的身后,陈乞青一手背包,一手提购物袋,踩着小高跟,步履稍显慌乱地追上来。 她们这副高傲的作态,可没有半点认错的态度,感觉不是来开家长会的,而是哪家土皇帝来这巡游。 宫华岁在看到这两个人的一瞬间,眉头就狠狠皱起来,连带脊背也跟着弓起,露出几分攻击性。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道歉。 迟清和眼皮半阖,指尖不自觉地拨弄起腕骨上的镯子。 “我……骗了你,其实,我认识陈乞青。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就血缘关系上,她算得上是我……表姐……” “表姐?”宋序林轻嗤一声,默默把打量的视线收回,“感觉不像啊,又土又村的,一看就是个没素质的暴发户,怎么可能跟你扯得上关系?” 宋序林的性子极为直接,声音也没有特意收过,很快就吸引了室内大片目光,尤其是迟亦兰和陈乞青。 迟亦兰当场就狠狠瞪了宋序林一眼,开口想好好教训这人时,蓦地注意到坐他一旁的迟清和,变得格外激动。 “就是你是吧,要把我们家耀宝送到法庭,你想毁了他是吧!” 也顾不得旁边有多少人,她撸起袖子就要打人。 “喂!大婶!你神经病啊!” 宋序林迅速从凳子上弹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迟亦兰跟前,高大的身形加上满脸的凶气瞬间将迟亦兰嚣张的气焰灭了一半。 “你发信息跟我们宋家勒索一百万的事还没翻篇呢,现在还想打人了是吧。” 宋序林拍了拍自己的脸,凶戾一笑,“来来来,朝这儿打!告完勒索,再来个故意伤人,我倒是想看看你要在里面待多久!” “反了反了!” 迟亦兰没想到事情败露的这么快,心虚地扬高声线,尖锐的嗓音让房间内的所有人都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她看向校长,恶人先告状,“看看你们学校教出什么学生,素质太差了,敢这么对我……” “妈,你少说两句。” 陈乞青拉着迟亦兰,想让人闭嘴,可后者就是个撒泼不要脸皮的性子,越是不让她说,便越口无遮拦,什么脏话都喊得出。 第60章 很小动物 不知道他们是有什么默契,还是怎的,除了陈乞青外,竟没有一个人拦着迟亦兰,让她唱独角戏。 陈乞青脸皮一下红一下白,羞愤和难堪到情绪几乎挤占了全部大脑,让她恨不得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土里。 宫华岁眼底的不耐快要溢出来,偏头,视线落到不远处一直背对着门口坐立的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小侄子”,一个是清和的父亲。 真是倒霉啊。 “骂完了吗?” 迟清和用舌尖顶了顶上颚,从凳子上站起来,慢慢走近两人。 恍惚间,迟亦兰又感应到了一阵格外令人发怵的气息,跟当初在废品站感受到的一样。 迟清和扫了眼全程两眼上翻,发呆看天花板的宋序林,“你也是,就任由着她骂?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我这不是在等她动手,然后我正当防卫嘛。”宋序林摊摊手。 迟清和嘴角微抽,也没发表什么评价,他的视线落在陈乞青苍白的脸上,冷笑。 “你们的位置在那,坐吧。” 他格外细心地点了点教导主任对面,宫时暮旁边那把椅子,幽幽道,“会有惊喜哦。” 起初,陈乞青不明白这个惊喜是什么,直到中间那个男人转过脸。 那双总是含着满满情意和温柔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灰,让人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陈耀家长,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能先干正事吗?” 语气虽是疑问,话里的却是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任谁都能听出他有点不高兴了。 但偏偏有人除外。 迟亦兰一见中间坐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女婿,顿时有了底气,脸上的笑更是灿烂的不行。 反倒是陈乞青,在看到宫时暮的那一瞬,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僵硬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慢慢挪过去。 期间,她无数次朝宫时暮投递视线,期望如以往那般得到回应。 可宫时暮大概真的很生气,比当年她们在这所高中初见还要冷傲无情,不仅气场全开,还明确表明要将陈耀伤人的事情追究到底,这把她母亲气得不轻。 场内几乎所有人的事情都集中在他身上,包括迟清和。 迟清和盯着那个侃侃而谈,噙着优雅淡笑将对手一点点拉进陷阱和深渊的男人,心中忽然升起几分敬佩,以及棋逢对手的欣赏。 名利场里长大的贵公子从来不是软弱的,之所以觉得好拿捏,是因为人家愿意收敛攻击性,陪你演、陪你玩。 一旦你超过的该有的界限,消耗掉最后一丝容忍,那么在他面前,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他有点期待未来跟这个人交手了。 “清和,我原谅你了。” 这时,身旁忽然冒出一个闷闷的声音。 迟清和转头望去,正好对上宫华岁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弯下眉眼,轻声道,“谢谢。” “那你以后都不能骗我了。” 迟清和沉默了,良久才回道,“好。” 从那个房间出来之后的事情,就是三个家长之间的交涉了。 迟清和相信老迟的处理能力,平常也只是偶尔问一句,运气好的话还能听到几个笑话。 就比如迟亦兰沉不住气,想偷偷把陈耀送到国外,却被人拦下来。 又或者是宫时暮大刀阔斧整顿公司,踢出好几个蛀虫。 又或者几个亲戚敏锐察觉到迟亦兰大势已去,暗地里开始说小话,转移资金…… 对此,迟清和大多时候都当个外人,不参与,但有时兴趣来了就会参一本,故意把水搅的更浑。 对手比他想象得蠢。 高三的课程紧而密,经常能瞧见下课铃一响,大片脑袋倒下。 起初,迟清和是其中的一员。 后来,在他同桌不懈的努力和叫醒服务下,他终于……克服了失眠。 怪不得叫做高三狗。 是真的累。 “清和,明天就是周考,你不能再睡了。”宫华岁晃了晃迟清和的胳膊,语气颇为无奈。 “就两分钟,两分钟之后叫我起来。” 迟清和表面上迷迷糊糊,尚存意志,实则早就睡死了,这些都是被训练出来的梦话。 不过显然,宫华岁是知道的。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少年说了声对不起,手忽然抚上迟清和的后脖颈,轻轻一捏。 瞬间,迟清和被刺激得抬起头,眼珠子睁得贼大。 仔细看去,瞳孔也跟着缩了一下,似乎是感应到什么很可怕的事。 “醒了吗?”宫华岁收回手,压在校服袖口下面,轻轻摩挲着。 迟清和从桌子上爬起来,重重地拍了拍脸,然后对同桌竖了个大拇指。 “醒了!” “这个叫醒方法,很小动物。” 宫华岁把写好解析的试卷递过去,昳丽眉眼带着清浅的笑,好看得不得了。 第61章 迟同学,你受伤了! “小动物?”迟清和从一堆卷子里抬起脑袋,眼神还不是很清明,“什么小动物?” 宫华岁摇头,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没事。试卷上有两道题很典型,你先看,看不懂我再帮你解析。” 他的指甲剪的很干净,甲床也粉粉嫩嫩发,按在写满墨迹的试卷上时,会泛出微白,让人不自觉地想将视线转移到那双漂亮修长的手上。 “清和,不能开小差。” 宫华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食指屈起,在试卷上敲了两下。 “……哦。” 迟清和回过神时,脸滚烫滚烫的,赶紧埋头看卷子。 好不容易等心静下来,偷偷往左边瞄了一眼,却正好跟某人含笑的视线对上,下意识移开目光。 就在迟清和想着,该怎么解释自己偷看时,宋序林忽然转过来,眨着眼期待道。 “星期五考完试,咱们再双剑合璧一下?” 迟清和写题的手停下,思考片刻后,点头应下。 最近学习抓起来不少,至少他现在不用苦哈哈地背诗词公式了。 而且去网吧,可以顺便写点代码网页,赚点外快。 收到答案,宋序林下意识看向宫华岁,问了句,“曲奇,你来不?” “啊?我也可以吗?会不会打扰到你们打游戏。” “一个人一个机子,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又不是手牵手摸鼠标。” “可是你们之前都是两个人,忽然加一个我进去……”宫华岁看向同桌,意有所指道,“会不会有人不开心?” 迟清和:这话,就差直接点他了。 “我无所谓,你想来就来。”迟清和继续写试卷,沉声表明自己的态度。 宋序林默默注视着宫华岁嘴边莫名其妙勾起的笑,和两人已经有些不对劲的气氛,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大。 …… 华阳附中月考是按照上学期期末的成绩排的座位,迟清和是学校第三,坐在一班。 宋序林在十五班,本来是坐最后一个位置的,但由于宫华岁刚来没成绩,两个人就这么前后桌坐着,导致每个进来的监考老师朝这看来时,都会停一下。 对于宋序林来说,考试的乐趣可远远赶不上上课。 拿到试卷后,写下名字学号,他的考试就结束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或者两个小时,两个半小时内,他要么用自制的骰子写选择题,要么啃手指甲数还有几秒考试结束,惹出好大一阵动静。 宫华岁一开始还会挑起眼皮看,后来大概是习惯了,不论前桌摇的多开心,趴着睡的姿势有多奇妙,都对他产生不了半点影响。 好奇怪,看到宋序林写不出来题,虚度光阴,他竟然有那么点难过,明明知道这个人的脑子有多光滑…… 考完语文和生物,吃饭时间到了。 宫华岁和宋序林一起出来,往楼下走去。 “考得怎么样,有把握超过我吗?”宋序林大言不惭道。 宫华岁沉思,“没把握,题目看不进去。” “啊?不至于吧,在你面前,有什么比考试卷还有趣。” “你。” 宫华岁淡淡地勾起嘴角,在宋序林疑惑的目光里,慢悠悠地补完下一句,“欣赏你垂死挣扎的样子,可比题目有趣多了。” 让宋序林疑惑的是,听完这句挖苦他的话,他非但没觉得气愤,反倒后怕地缩了缩脖子。 “你说话正常点,别拿对迟清和那套对我!” “哦。” 一班门口。 迟清和还没走出教室,身旁就忽然跑上来一个人。 柳溪的语气难掩紧张和担忧,视线聚集在少年小臂上的红痂。 “迟同学,你受伤了!” 迟清和不得不停下脚步,“出了点意外,但不严重,过几天就好了。” 第62章 喜欢什么类型 教室里的人几乎都走完了。 迟清和凝视着面前垂着眸子,久久不语的女生,率先打破沉默。 “上次没来得及跟你说……” “我想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两个人的话就这么在半空撞上。 柳溪愣了一下,随后展颜灿烂一笑。 在不远处看来,少女明媚的笑容,与少年舒展的眉眼相配极了。 宋序林是半点都没有察觉到身边的低气压,反而还饶有兴致地抱起胳膊评价。 “我就猜那个女生不会平白无故放弃的,原来大招憋在这儿呢。” 他怼了怼宫华岁的手臂,八卦问道,“哎,你说他们现在在聊什么,怎么笑这么开心,不会成了吧?” 宫华岁收回目光,把手插到校服外套口袋里,语气平淡,“不会,清和不喜欢她这种类型。” 宋序林挑眉,“那他喜欢什么样的?” “好看的。” 似乎觉得不够,他又加了一句,“特别好看,还要特别聪明。” 宋序林:“你说的这两个条件,柳溪都挺符合的啊。跟迟清和一样,在第一个考场,成绩好,长得也好看,他没理由会拒绝吧?” “还有,不是有句话叫做,女追男隔层纱吗,就算现在迟清和拒绝得爽快,再过几个月,几年,只要柳溪坚持,他大几率是要栽的……哎!你上去干什么! 宋序林眼疾手快地抓住宫华岁,压低声音,“别瞎掺和!人家小情侣聊天呢!”” “再拖下去,中午就睡不了一小时了。”宫华岁冠冕堂皇道。 “你……哎!别上去!人家小情侣告白呢,你上去谈吃饭睡觉的,合适吗?!”宋序林有点拉不住人,焦急喊道。 “合适,我是他室友,什么都能谈。” 话落,宫华岁用着巧劲,轻微翻转,瞬间就挣脱了宋序林的钳制,三步并作两步往前冲去。 柳溪将额前散落的几缕碎发重新别回耳后,脸颊红扑扑的,眼睛更是亮到不行,丝毫没有被拒绝的挫败,反倒像是听到一个什么惊天大秘密,又激动又兴奋。 “实在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欢……那样的,总之……是我唐突了!” 迟清和的余光里,映现了某个快速朝他奔来的身影,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 柳溪注意到了,朝宫华岁那个方向看去,看清的一瞬间,心头微动。 她释然了,“迟同学,介意加个好友吗?绝对不是骚扰那种。” 迟清和利落地将自己电话号码报过去。 “谢谢!到时候记得同意我哦~” 柳溪在心里,多念了几遍电话号码,确定自己记住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嗯。” 这时,宫华岁拖着身后的宋序林,也走了过来,明知故问道,“清和,你们刚才聊了什么?看起来好开心的样子。” “没事,就是加了个好友,以后可以探讨一下学习问题。” 宫华岁脑海中的警报瞬间响起,他故作疑问,“学习?难道你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宋序林:“……”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有他一个还不够? 这得是占有欲多强,连个好友都不让人加! 果然是智商越高,情商越低吗? 迟清和耸了耸肩膀,“总不能一直麻烦你。” “为什么不能?”宫华岁轴的不行,“我愿意让你麻烦的,全天24小时,随时都可以。” 听着两人越发暧昧的聊天内容,宋序林忍无可忍,打断。 “搞什么!搞什么!还吃不吃饭,睡不睡觉了?” 他盯着宫华岁,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你的中文得再好好学学,什么24小时,随时都可以的,简直是虎狼之词!” 闻言,迟清和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转身,“赶紧走吧,食堂要没饭了。” …… 华阳附中的午休都是回寝室睡的,迟清和躺在床上,静静等着某个人的发言,结果都快睡着了,隔壁也没个响动。 不过,他显然是个极有耐心的猎人,熬过了两场考试和晚自习后,依然面色自若,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等待某位的破功。 终于,在整栋寝室楼都熄灯的那一瞬,他敏锐感应到一束视线紧紧的盯着他的后脑勺。 后面又过了多久,他忘了,迷迷糊糊的,早已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耳边传来了一阵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在他的床边停下。 第63章 花心大萝卜 他的头发好像被摸了一下,察觉到他没醒,睡熟了,指尖往上,划过睫毛时,蓦地停下。 宫华岁抿了抿嘴,食指微动,又拨弄了一下。 黑睫柔软纤长,触碰到指尖时,感觉格外奇妙,像是拂过很轻很柔的羽毛,连带着心尖尖都跟着软了几分。 他单手撑在床头,深棕色漂亮的眼珠子里,是迟清和淡然熟睡的模样。 少年侧躺着,四肢像冬天小动物取暖一样蜷缩着,是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此刻的他,没了白天若有似无的冷漠,多了些触手可及的亲近和真实。 宫华岁眼皮半沉,哑着嗓子轻轻道,“花心……大萝卜……” 空气太过安静,床上熟睡的少年也不能回答他,因此后面那段带上控诉意味的话,也重新咽回肚子。 不知何时,窗外的月光变得更为明晰,将最后一丝伪装都掀下了。 算不上清明的目光,一寸寸掠过少年清冷出尘的眉毛、眼睛、鼻子、嘴…… 清和,长得真好看呐。 宫华岁又凑近了些,他没做任何过分的举动,像个礼数周到的世家公子,帮人把被子又往上提了提,就自觉退回本来的位置。 “好梦。” 又是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睡一觉起来,迟清和只觉得记忆错乱,偏向于将昨晚那些归类于光怪陆离的梦。 昨天已经考了四门,今天只需要考两门,中午就能结束。 今天正好星期五,剩下一个下午,说是上课,其实都是自习。 各科老师这会儿是最忙的时候,又要改试卷,又要录成绩,进了教室就让学生们对答案,自己分析错题。 每周的最后一节一般都是班主任的课,这次也不例外。 望雪生坐在讲台上,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里的数学答题卡,一下一下点着分数。 应该是改到了排名比较靠后班级的考试卷,他的眉头皱得很深。 在接连翻了好几张空白卷后,看到一张四宫格动漫以及熟悉的字迹时,怒火顺利攻破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宋!序!林!”望雪生咬牙切齿,冷嗖嗖地朝教室后方看去。 “嗯?” 宋序林艰难地把脑袋从胳膊里抬起来,往讲台看去时,眼神还有些迷茫。 望雪生冷笑,一脸和善地让宋序林到讲台上来。 这副违和的样子,吓得后者一激,困意刹那间散了个干净。 目光撞到那台笔记本电脑时,心虚更甚! 运气不会这么差吧,刚好改到他的试卷?! 想起自己实在无聊,在答题卡上画的一出格外精彩的动漫连续剧,屁股跟凳子黏在一起似的,根本不想分开。 “还坐在那里干什么?赶紧上来!”望雪生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呵道。 他的声音很大,眉眼间也挂着显而易见的冷淡,显然被气得不行,全班讨论月考卷的声音,也霎时冻住,停下了。 见此,宋序林越发抵触,却又不能不照做,只能扭扭捏捏,一拖再拖,七米多的过道,活生生走出了七百米的感觉。 “三!二!” 第64章 变猥琐了 宋序林没胆子再耽搁,三步并作两步,“咻咻”就踏上讲台,勾着身子讨好。 “ 生哥,我错了!” 望雪生可没这么容易放过他,直接扭起他的耳朵,把脑袋往屏幕前凑。 “告诉我这是什么!你是想考试,还是想出版?画一堆火柴人在这干嘛,让它们帮你解题吗!” “痛痛痛痛……” “原来,你还知道痛啊?”望雪生没好气的松开手,“试卷给我抄十遍,下个星期一给我交上来,否则翻倍。” 宋序林揉着自己的耳朵,小声抗议,“十遍太多了……” 望雪生可不惯着他,“二十遍。” “好好好!十遍就十遍!不能再加了!” 回到位置的宋序林一脸的生无可恋,他抹了把脸,转到后面。 “我下午可能去不了了,飞来横祸啊,这么多我咋抄得完?”他佯装崩溃,捂脸痛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可要是他的手指能再并一点就好了,偷看的那只眼睛都快从指缝里瞪出来了。 这时,宫华岁忽然冒出来,打断了宋序林的表演。 “数学试卷都是公式,抄应该很快吧。” “那可是整整十遍啊,你们就忍心看我这个超级无敌大帅哥,因为要抄试卷,熬夜熬出黑眼圈吗?” 宋序林捂住心脏,“那真是全世界少女的悲哀!” 迟清和扶额,“我可以帮你兜底,你尽量抄吧。” 得到想要的答案,宋序林迅速收敛表情,道了声“好兄弟”后,转回前面,奋笔疾书去了。 宫华岁语气听着有些无奈,隐隐的还有几分吃醋的意味。 “清和,你太惯着他了。” “反正也无聊,就当是练笔了。” 迟清和卡在最后一个大题好久了,怎么也想不出答案,就扭过脑袋,凑近宫华岁。 伸手在对方试卷一个他不理解的步骤上点了点,仰头问道,“这一步怎么来的?” 宫华岁唇线紧抿,“黑板上抄来的。” 迟清和:“……” “抄一遍就想出来了。” “……” “没什么厉害的。” “……” “我写的再满,也比不过画漫画的有意思。” “……” “果然,我就是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吸管,粗暴简单的答题机器……我要带着我的小玻璃回家!” 宫华岁一句接着一句,让他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好吧,小绿茶变成小醋精了。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停了,他抓紧道,“嗯……某位特别聪明的回答机器先生,我想你误会了。” “之所以兜底,是因为……实力不够。” 迟清和艰难寻找着不让两方都觉得尴尬的词汇。 “但你不一样,你很厉害,不需要我兜底。” “而且我们之间,是更为稳定的合作关系,未来肯定有更多相处的时间,不是吗?” 宫华岁在听到“更多相处的时间”,表情肉眼可见变好了。 从桌子里翻出一张黄色便签纸,写写画画了大概三十几秒,才佯装淡定地把答案和解题思路递过去。 “谢谢。”迟清和笑着接过。 “嗯。”宫华岁高冷应了一声后,就继续埋头写题去了。 迟清和盯着便签纸,指腹情不自禁地摩挲起上面的文字。 宫华岁的语言系统虽然会时不时乱一下,但不得不说,脑子是真的好,写字也是真好看。 即便是最枯燥无味的数学公式,他写出来,也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怎么还在发呆,快收拾东西,不然没位置了!”宋序林一边喊,一边往书包里倒试卷。 迟清和一回神,就瞄见了某个常年连书包都不背的校霸大人,像个超级无敌好学生一样,戴着眼镜,背着满满一书包的试卷,准备去……上网。 “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周末作业都是试卷,迟清和又拿了个笔袋放进书包,就拉上拉链,提起来重量轻的不行,跟对面不断往下坠的书包,形成鲜明的对比。 宋序林推了推眼镜,装得格外斯文,“最近有所感悟,打算努力一把。” “我记得,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了……”迟清和毫不留情地扒底裤。 “这你就不懂了,只要戴上这副眼镜,我就是对学习爱而不得的温柔男二,哪怕学习抛弃我,我也绝对要当它的舔狗!” 迟清和眼角微眯,“以后少上点网,你说这话的时候……面相有点变了。” “面相变了?!变帅了?还是变丑了?”宋序林惊呼一声,赶紧摸上自己的脸。 宫华岁忍俊不禁,“变猥琐了。” 第65章 逗小孩,好玩 心愿网吧会员包厢内。 宫华岁跟宋序林一同坐在左侧机子的椅子上。 一个在玩消消乐,一个在玩摊煎饼。 毕竟是益智解压的游戏,时不时就会有绚丽的夸奖字幕爆出来占掉将近一半的屏幕,情绪价值拉满。 宫华岁瞄了眼旁边,见宋序林游刃有余摊煎饼放小料的动作,道,“我们能不能换个游戏,三个人的,像上次那个蹦蹦蹦一样。” 宋序林瞄了眼屏幕上岿然不动的游戏关卡数,毫不留情嘲笑。 “可别,你玩消消乐都费劲,就别揽那瓷器活了啊,小曲奇,有吃的吗?给我摊饿了。” “没有。” “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没有!” “因为在四小时又八分钟前,你也说饿,翻乱了我的桌子,把最后一块巧克力抢走了。” “瞧你这话说的,都是兄弟,你的不就是我的嘛。”宋序林被说的有些心虚。 毕竟宫华岁一书包的零食,有将近一半是他吃的。 “好了好了,我叫外卖,你们想吃什么?” “外卖?” 宋序林想到眼前这位连手机支付都不知道,便好心解释了一句。 “哦,我知道的。”宫华岁点点头,“我用过,就是等的时间太长了,等他们把我的饭送来,我都已经做完吃完,在洗碗了。” 宋序林:“那就让你看看国内的闪电速度吧,小土鳖,哈哈哈!” 说着说着,又忽然停下,“所以你们到底想吃什么?” 宫华岁没回答,歪着脑袋,隔着两台机器望向对面神情格外严肃认真的少年。 “清和?” “我随便。”迟清和竖耳听着,回答道。 他手下的动作并没有因为这个插曲慢下半点,反倒因为临近结尾,速度越来越快,键盘上的手指几乎成了残影。 四方屏幕上,快速滑动着的代码公式闪烁了几下后,还没来得及运行,忽然被切。 迟清和佯装镇定,看向右边两颗不知何时挤过来的脑袋。 “有什么事吗?” “我说你怎么特意找了个装安静轴的机子,刚看你敲老半天了,说,是不是跟人聊天呢!” 宋序林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让我猜猜,是不是一班那个女生,中午跟你告白的那个!” 迟清和补充:“柳溪。” 宋序林疑惑地“啊”了一声。 “柳溪,她的名字。” 说到这,迟清和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通过验证消息,点开手机找到通讯录界面,点了同意。 宋序林嘴角的笑越来越张狂,像是吃了个超级大八卦,抓着宫华岁的肩膀晃来晃去。 “我说的吧,这俩绝对有情况!” 宫华岁抿唇不语,垂眸时,恰好对上少年仰头朝他看来的目光。 迟清和指尖微动,眉眼带着加深的笑意。 好吧,就当是他的恶趣味。 逗小孩儿玩,确实特别有意思。 迟清和转移目光,“对了,你的外卖点的什么?” “还没点呢,刚刚翻了半天,旁边这位小祖宗都不喜欢。” 迟清和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那正好,我知道有家刚开的砂锅粥店,今天要不去试试?” 第66章 帅哥,加个微信 这家新开的砂锅店,客人很多,三人在门口约摸等了半个小时才进来。 一坐到沙发上,宋序林就毫无形象的瘫在那。 迟清和翻了翻菜单,对服务员道,“我要鲜辣海虾粥,招牌这个。” 然后他又看向对面俩人,“你们要什么?” “你帮我点吧。”宋序林摆摆手,“记得给我加个甜点就行。” 迟清和点头,又看向宫华岁。 宫华岁捏着菜单,垂着脑袋,脸颊肉有点鼓鼓的,从始至终都没说话。 迟清和没办法,“二份招牌,还有一个……你们店有没有,什么辣都不放,姜也最好没有的粥?我们这有人吃不了辣。” 闻言,宫华岁的耳朵动了动。 “蚝仔肉碎粥,这个也是我们的招牌。”服务员热情推荐。 “那就再要一份这个,还有这两个甜品,谢谢。”迟清和指了指排在菜单前两位的甜品小食。 “行,那你们坐着等会儿,粥马上就好。” 躺了一会儿后,宋序林还是觉得不得劲,用胳膊肘怼了怼宫华岁,开始赶人。 “你坐对面去,我想躺会儿。” “哦。”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迟清和还是能感应到少年轻快愉悦的心情。 他提前往里坐了些,宫华岁拎着书包坐下,表面上依然是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但底下小幅度的跺脚还是泄露了他的真实心思。 就在这时,隔壁桌有两个女生走了过来。 她们的脸蛋红扑扑的,眼睛直直看向宫华岁,就差把“感兴趣”三个字写脸上。 “你就是五班的宫华岁同学吧,听说你成绩非常好,能不能加个微信认识一下?” 【叮!触发随机任务!】 【同窗伴读永远是世间最隐秘而伟大的感情~保护同桌,人人有责!】 【请宿主完成“拒绝烂桃花,留得一身清白”任务,获取奖金150元。】 迟清和盯着这边又忽然冒出来的小薯片,淡淡在心里念道,【不想鹦鹉了?失踪了这么久。】 【宿主,人统有别,请不要借着鹦鹉的嘴说想我。】4011正经道。 迟清和:…… 4011:【实不相瞒,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找方法把剧情弄回来。】 迟清和:【所以?】 【宿主,有的时候,结果并不是那么重要。】4011表情讪讪,赶紧转移话题,【快,快去做随机任务,我再去努力一下。】 说完又消失了。 迟清和头痛扶额。 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半瓶水。 两个女生你一句我一句,把宫华岁从头到脚夸了好一通,让人根本无法拉下脸说拒绝。 宫华岁全程维持着一个表情,完全看不出来什么态度。 而宋序林,不知道从哪拿出的瓜子,磕得可欢了,眼珠子就粘在三个人身上,满眼的八卦。 迟清和无奈,转移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两个女生脸上。 这两个女生其实长得不赖,但满脸厚重的粉底和烟熏妆,以及恨不得把整只耳朵打满耳钉的架势,就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想到这,他又看向宋序林。 其实宋序林也打了不少耳钉,只不过这个人有点懒,就跟眼镜一样,日常几乎不戴。 可就算是戴了,也不会如面前两人这般流里流气,跟街边混混似的…… 两个女生还在努力,不着痕迹地贴近宫华岁,要不是点的粥刚好到了,下一步,她们就能坐到宫华岁的大腿上。 砂锅都是刚从火上取下来的,烫的不行,两个女生眼神纠结,最终放弃了失足跌进宫华岁怀里的想法,闪开了。 服务员带着手套,先是把隔绝温度的木盘放到桌上,再移动砂锅放到三人面前。 在打开锅盖的一瞬间,海鲜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口舌生津。 “要扫码加好友吗?我帮你们点开了。” 迟清和在屏幕上划拉几下后,按住宫华岁塞进兜兜里的手,笑着把手机递过去。 两个女生霎时开心得不行,推搡着加了好友,临走时还朝他抛了个媚眼,似乎是在感谢他。 宋序林目睹全程,知道那手机根本不是宫华岁的,啧啧道,“不地道呦,怎么能抢兄弟的女人呢?” 迟清和不语,默默反扣屏幕。 他看向宫华岁,眉眼弯弯一笑,清冷的五官顿时如融化的霜雪,透出潋滟动人的风华。 “同桌,我已经抢了,你要回去吗?” 宋序林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要回去吗?是不是少了个要?” 闻言,宫华岁眼睛蓦地亮起,脸颊也透出一层薄粉。 “不要!” 他觉得那一层布料好像忽然消失了,清和的手就盖在他的手背上,让他感到格外滚烫。 迟清和情不自禁,亦或是下意识的动作,像撸猫一样,挠了挠宫华岁的下巴。 “真乖。” 第67章 陆寒颂 宫华岁回到老宅,看到坐在沙发上处理公事的宫时暮,语调微扬,“今天也没有腆着脸去和好,不错的进步,给你这个。” 说罢,他竖起大拇指。 有那么一瞬间,宫时暮以为自己眼花了,摘下眼镜来回看了两遍,才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岁岁,你好像很开心,因为你那同桌?” “他有名字,他叫清和。”宫华岁蹲下身子换鞋,“迟清和。” 说完,他的脑海又浮现出清和跟宋序林介绍柳溪的场面。 当时他说的是“柳溪,她的名字”…… 哼。 宫时暮敏锐察觉到弟弟急转直下的心情,摇头,轻声叹了口气,继续忙活公司的事。 “陈耀什么时候能进去?”宫华岁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幽怨道。 “毕竟还属于未成年,送进去的话,有点困难。” “……你好没用。” 宫华岁冷哼一声,背书包回房间了,留下宫时暮愣在原地,默默消化这四个字。 得了,便宜哥哥就是他。 有用的时候,水果都亲自喂他嘴里,有多贴心有多贴心。 没用的时候,啧,尽是些伤心事。 手机又响了起来,他只瞥了眼屏幕,就直接挂断了。 想都不用想这些陌生号码是谁的。 另一边,迟亦兰“哐”的把手机扔到地上。 “又没接!” 陈耀这下可真的慌了,拽住陈乞青的胳膊,往日总是带着指使的语气带上了些许央求。 “姐,你就服个软,帮我再求求姐夫,我真的不能去坐牢啊!” 他伸出自己缠满绷带的手,“你看看我这伤,要真进去了,我不得废了吗!咱们家就我一个儿子,你可不能叫爸妈断了香火。” 陈乞青心底满是悲哀,面对弟弟愈发崩溃的祈求,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迟亦兰虽然看不上这个女儿,但也算了解。 一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宫时暮那头行不通。 她转了转眼珠,大脑飞速运转,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陆寒颂!他当时不是也追过你,给你送了很多礼物吗?你给他打电话,看他有没有办法!”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陈乞青都恍惚了,“可是……陆哥两年前就出国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 两年前! 不正好是赔钱货结婚那一年吗! 迟亦兰心里越发有底。 “就是他!当年他这么喜欢你,肯定会帮你的!别磨叽,还想不想救你弟了!” 毕竟他们快两年没联系了,陈乞青心里没有半分的怀念,只觉得格外尴尬。 “要不我们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迟亦兰最讨厌的就是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当即给了一巴掌。 “啪!” 她用了十足十的力道,陈乞青直接被她甩到地上,半天都缓不过来。 迟亦兰抢过手机,找到陆寒颂的电话,直接打了过去。 …… 自从上次警察带走刘顺林后,迟清和越发觉得不对劲,仿佛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每每回望过去,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 这不仅没让他放下戒备,反而更加警戒。 这些人如果是针对他的,那就还好。 可若是针对老迟,他绝对不能接受。 “儿子?怎么又在发呆?” 迟清和回过神,悄悄按灭手机里的实时监控画面,笑道,“没有,在想题呢。” “学习得适度,要劳逸结合。”老迟瞧着迟清和有些苍白的脸色,心疼道。 “好了休息一会儿,别写了,老爸要出去,你下去逛一下也好,发呆也罢,别老坐着。” “哦……那我去喂小青小蓝。” 小青和小蓝是那两只鹦鹉的名字。 取名方式很直接,羽毛什么颜色,就取什么名字。 “行,老爸大概两个小时后回来,你要是饿了,冰箱里有水饺什么的,少吃零食哦。” “知道了。”迟清和伸了个懒腰,撑着书桌站了起来,跺跺脚。 有的时候不得不佩服人类的适应性。 不久前,他连看一眼鹦鹉都觉得难受。 而现在,他已经可以面无表情地抓着鹦鹉,给它们喂奶了。 “多吃点,长快点。” 迟清和一边喂,一边嘀咕。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叫喊。 “老板在吗,收废品不?” “在!” 迟清和把小青塞回保温箱,右手捏着一个喂食的小勺子就跑出来了。 “铁器收吗,都是从架子上拆下来的。” 客人将背上一麻袋的东西“哐”地砸在地上。 迟清和解开麻袋,瞧了一眼,按照行情给他报了个价格。 “这么便宜啊,有点舍不得呢。” 迟清和眸色微动,目光不偏不倚正好对上铁棍顶端一截没来得及处理的发黑血迹。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拿到别的地方也是这个价格,没准还会更低。当然,我不介意你再去别家看看,比个价。” “再高点吧,我那个架子可贵了,好几十万呢。” “贵的不是架子吧……” 话落,空气蓦地陷入死寂。 黑狗从衣服内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拿了一根,点燃。 “你很敏锐。” 迟清和丝毫不露怯,撩起眼皮,直盯着黑狗眼角那条浅的几乎要看不出来的疤痕,“是你尾巴露的太快。” 黑狗阴笑,“果然是个聪明人,那我也不跟你整什么弯弯绕绕了,东西在哪。” “什么东西。” “趁我现在还有耐心,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我这棍子下一秒会不会砸到你头上。”黑狗神情凶狠,咬着烟嘴警告。 迟清和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 “这位大叔,首先我真的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东西;其次,我比你还要没耐心;最后,棍子能不能打到我不知道,但只要你敢动手,你的腿,我今天就会废掉。” “小子,你很狂啊,混过?” 黑狗猛地凑近,嘴角溢出的浓烟,就这么直直喷撒在迟清和的脸上。 “我,国家好市民。” “切,中二。”黑狗站直身子,指着地上的麻袋,摆摆手,“赶紧称,称完给钱。” “……真卖?” “不然啥也不干?”黑狗冷嗤,环视一圈,“你这地太偏了,来这费了我不少油,必须得赚点回去。” 迟清和:“……” 藏在暗处的小弟等候多时,看到二当家数着一堆散钱往他们这走来时,都茫然了。 “二当家,咱们今天不是去要……那啥的吗?东西还没要到呢,你咋把我们的武器给卖掉了?” “小孩子当家,不容易,给他买点糖。”黑狗数好钱,往自己兜里一塞,一点都没有分享的打算。 小弟们:没记错的话,那些棍子是他们的吧,二道家你就算抠,也不能抠成这样! 第68章 为什么躲着我 “咱们……怎么跟大当家交代啊?”小弟战战兢兢地开着车,一脸担忧地看向副驾驶。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坐姿极为不羁,长腿交叠,直接翘到中控台,两手枕在脑后,戴着墨镜,谁都不爱。 “该咋说咋说,就他那细胳膊细腿,走一步喘三下的,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怕他。” 黑狗歪过脑袋,看向窗外,嘴角扯出一个血腥微笑,“小孩那是要不到东西了,走,咱们去监狱见见老朋友。” “得嘞!” …… 因为考了月考,这个星期他们回去,终于不用考试了。 但是……成绩出来了。 而且还打印出来,贴在门后面。 一回到学校,五班学生都叽叽喳喳地往成绩单那涌。 迟清和回到教室时,宫华岁早就到了,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地刷题。 他站在教室外面,就隔着这么一层薄薄的玻璃看向少年,眼中的情绪复杂到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 毫无疑问,宫华岁长得很好。 不论是骨相,还是皮相,惊艳到只看一眼就能刻进骨子里。 宫华岁总喜欢软软地弯起眉眼,笑着看他,以至于在他的印象里,少年是个需要细心呵护,宠着爱着的人。 可刚才那一瞬的宫华岁,跟媒体里为数不多流出来的关于宫时暮的影像资料重合,冷静高傲,什么都看不上,即便勾着唇,笑意也冷冰冰的不达眼底。 对每个经过他旁边,或是找准机会跟他攀谈的同学,都有这一套公式化的敷衍。 这种敷衍其实很残忍,但对于他来说,却是难以抵抗的致命诱惑。 走进教室,迟清和一边放下书包,一边随口问道,“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约摸等了十秒,耳边也没传来回应,他疑惑地看过去,正好对上宫华岁慌乱移开的目光。 “还,还行吧。”宫华岁紧紧攥着笔,目不转睛地盯着试卷。 这躲避的架势,仿佛他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洪水猛兽。 迟清和越发觉得不对劲,“有去看成绩吗?” “还没。” 每说一个字,宫华岁就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退点。 明明进来前,还跟别的同学假装聊得很开心,怎么他一来,就这么躲着他? 迟清和微微皱起眉头,把书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好,“那我顺便帮你看看。” 说完,拍了拍校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往前面走去。 大概是之前打了陈耀的缘故,班里同学都对他很忌惮,见他走过来,也不吵了,纷纷给他让路。 迟清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神色平静地走到成绩表面前。 毕竟他可没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对霸凌的人生出好感。 成绩表有两份。 一份是班级排名,另一份是全校排名。 班主任会提前在全校排名的十几张纸上,用荧光笔把他们的名字标注出来。 看到全班第一和全校第一,都是同一个人时,他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目光停留在全校排名那张纸上,缓缓下移。 看到第二个被荧光笔标注的名字时,他稍显烦躁的“啧”的一声。 第十一名。 当时他跟班主任说过,如果这次月考能考进前十,他就有机会去参加竞赛。 看来,计划泡汤了。 虽然结果不是很满意,迟清和还是记下了每科的成绩,打算回去查漏补缺,把薄弱的生物尽量再补上去一点。 记完后,他又去看宫华岁的。 六门学科,要么是满分,要么逼近满分,非常亮眼的成绩。 啧,想超过他。 回到座位后,迟清和从桌肚里找出便利贴,细心写好每一科的成绩后,把纸条递了过去。 “谢谢。” 宫华岁依旧没看他,纸条也匆匆看了一眼,就夹到书里,然后继续写试卷。 迟清和视线稍冷,再也没有心思去转口袋里的小核桃,默默转回方向,也继续刷题去了。 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僵持到晚自习下课,迟清和原本想回寝室跟人好好谈谈,至少得搞清楚他下午为什么这么怪。 可等下课铃一响,宫华岁居然开始收拾书包! “不回寝室吗?”迟清和主动打破僵硬的氛围。 “……我哥让我回家。”宫华岁埋头胡乱收拾东西。 不过说是收拾东西,实则就是漫无目的地翻书,书包里全是零食,根本装不下什么教材。 迟清和垂在身侧的手蜷曲了一下,“从此以后的每天,还是就今天?” 宫华岁声音哑了些,“每天。” “为什么?” “……可以不说吗?” 迟清和居高临下的盯着那颗脑袋,“如果我非要一个答案呢?” 宫华岁的头发很多,还有点自来卷,尤其是洗完吹完的时候,像软乎乎微微炸开的,看起来特别好摸。 但每次睡完一觉起来,头发又会变直,多了些凌厉的帅气,少了些软萌可爱。 现在,宫华岁的头发也有点炸,几乎看不到发旋,应该是中午回学校之前,洗了个头。 若是扬起下巴看向他,一定会很可爱吧。 “我哥在楼下等我了,先走了。”宫华岁拉好书包拉链,闷头就要离开。 迟清和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他快步上前,拉住宫华岁即将离开的手,不给对方一点反应时间,猛地往自己这边一拉,以绝对强势的力道把人压在自己的座位上。 宫华岁还没来得及坐稳,耳边“哐”地传来一声很重的砸墙声。 教室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迟清和才毫无顾忌地把人困到自己的领域范围内。 他一脚踩在凳子上,蓦地俯下身,距离急速拉近,眸色幽深地凝视着那双深棕色的桃花眼。 宫华岁还在躲闪视线,迟清和一不做二不休,掐住他的下巴,恶狠狠道。 “看我!” 【哇哦宿主!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面呢。】4011再次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小薯片悠哉悠哉地坐在窗台,两颗黑豆眼睛直直盯着迟清和,一副典型的看好戏姿态。 【滚!】迟清和罕见地情绪不稳定,低吼道。 【得嘞。】 4011抖了抖,非常识时务,麻溜消失。 第69章 梦回 面对迟清和难得的强势,宫华岁先是失神,紧接着眼神微变,一把推开迟清和,连书包也没拿,一溜烟跑了。 迟清和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垂在身侧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来来回回好几次,才堪堪将心底忽起的忿忿压下。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 为什么要躲着他? 是想通了,然后觉得恶心吗。 一定是吧。 迟清和捂脸轻笑两声,这两声笑似是自嘲,似是悲愤,何其讽刺。 不该有这么多奢望的…… 蹲下身把宫华岁的书包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确定干净了才给他重新挂到课桌旁。 他叹了口气,对空无一人的座位轻声说了句“抱歉”,才拿起生物练习册离开。 从教学楼到寝室的路并不算长,但大概是因为他出来的晚,陪伴他的只有一盏盏昏黄的路灯。 4011忽然从草丛里钻出来,因为忘了有小石阶,啪叽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等它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时,它的好宿主早就走远了。 此刻,它的心,冰凉冰凉的…… 4011终于放弃了用他的两条小细腿走路,飘到空中,很快就追上了。 【宿主,你的心情看起来不是非常的美好,需要我给你讲个笑话吗?】 【不需要。】迟清和淡淡回复,【剧情找得怎么样了?】 4011讪讪道,【……宿主,请不要讨论这么扫兴的事情。】 【扫兴?】迟清和又想到方才那一幕,扯唇艰涩一笑,【确实挺扫兴的。】 4011飞到少年的肩膀,坐下,【宿主,我可以说实话吗?】 【嗯。】 【刚才发脾气的宿主,很帅呢,连我都要被迷住了。】 4011小脸霎时染上一层粉扑扑,语气也变得有些羞涩,差点看不出平常那副贱兮兮的样子了。 【……你还是偷看了。】 【对不起,宿主,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走的太慢了。】 迟清和哑笑,【发脾气可一点都不帅。情绪失控的后果,往往会比想象的,要大很多。】 【宿主,你看起来……】4011挠着脑袋,艰难寻找词汇,【好孤独。】 它当初找到迟清和做宿主,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忧郁美男的气质。 太吸引系统了! 他停下脚步,仰头望着天边越发圆润的月亮。 【中秋节,快到了呢。】 他怎么会孤独呢? …… 翌日。 清晨的铃声穿过走廊,悠悠传进耳畔。 迟清和昏昏沉沉地从床上爬起来,光是开机就用了将近十分钟。 外面走廊一连串匆忙往下跑的脚步声,显然时间要来不及了,但他还呆呆地坐在床上。 迟清和意识已经混沌了,以为自己还在原来的世界,下意识喊了声。 “wenson,带我去医院。” wenson就是他身边最人高马大的一个助理,本职工作是保护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到后期就发展成—— 他被喂药、wenson找他、带他去医院、把他送回家…… 迟清和又连着喊了好几声,回应他的是一阵死寂。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就已经死了。 额头越来越烫,下床穿个鞋走路都费劲。 他强撑着打架的眼皮,扶墙一步一步往外走,跑到隔壁寝室,“哐哐哐”敲门。 “一大早的!让不让人睡啊!敲活佛呢!”宋序林拉起被子盖住脸,翻身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迟清和没想到这副身体生起病来,会这么脆弱,光是从自己寝室走到这儿,腿就软的打颤了。 “宋……序……林……开门……” 嗓子又痛又哑,喊出来几乎没声。 他跪坐在地上,脑袋“砰”地砸在门上,差点晕过去。 “宋……” 视线陷入一片灰暗。 “小迟总?小迟总?”wenson轻轻晃了晃老板的肩膀。 迟清和皱着眉头醒来,“嗯。” “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您回去好好睡一觉。” wenson一脸不忍地看着椅子上难掩稚气的少年。 已经快三个月了,小迟总住在公司,没回一趟家。 公司上下都说小迟总是个负责的好老板,可只有他知道,小迟总哪是不愿回家,他是害怕呐。 这个年纪的孩子,分明是最有朝气活力的,可在小迟总身上,却只有被迫长大的成熟和冷静。 一场意外,一纸遗嘱成为了导火索,父亲离世、母亲恨他入骨、众叛亲离、孤立无援…… 还记得在迟总发生意外的前十分钟,他还在画室门口等小迟总出来。 当时的小迟总小心翼翼抱着一幅裱好的画。 “小迟总,您今天又给谁画了画?还是迟总吗?” “嗯!” 他记得当时的小迟总满脸的兴奋和迫不及待,用很欢快的调子跟他说—— 他们都把父亲画成很低很低的夕阳,想着有一天超过他,可我不一样,我把太阳画得很高很高! 直到现在,他还在想,如果当时的小迟总能再耐心些,没在半路就给迟总打电话,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迟总的车祸来得突然了,突然到小迟总来不及送出一幅名为“日月之上”的画、突然到小迟总来不及挂断电话,亲耳听着父亲越来越低的呼吸声、突然到……小迟总来不及学会何为“再也不见”。 坐在icu病床边不断祈祷的小迟总,是彷徨的,崩溃的,甚至一度精神恍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需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后来,命运再次背弃了他,遗嘱意外泄露。 因为对财产分配有质疑,他失去了亲生母亲,以及一众曾宠他爱他的叔叔阿姨。 迟总将所有财产都留给小迟总,这事若是放在十八岁以后,是个好消息,可现在他还没到十八岁,这只能是噩耗。 迟家的亲戚因为不满自己一颗子都没分到,半点不念旧情,化作最凶狠的恶鬼,暗中给小迟总设计了各种意外,准备杀掉他后,再找办法抢夺遗产。 其中,小迟总的母亲做得最狠,不是车祸,就是各种足以一击致命的“意外”。 引以为傲的善良和仁慈成为索命的弯刀,稍有不慎,小迟总就会被咬的连渣都不剩。 终于,在第三次死里逃生后,为了保住最后一份留念,夺回迟家百年基业,小迟总跌跌撞撞长大了。 可那时,小迟总的心病太重了,总是发呆分不清现实。 为此,他不得不给小迟总请心理医生。 第70章 梦回 心理治疗或许是有效的,仅仅两天,小迟总像变了个人似的,成了一个极度“冷血”的刻薄商人—— 眼里只有钱,容不下半分情。 他不知道三个月前的小迟总,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对医生说出“放弃治疗”四个字。 但他知道,小迟总很有天赋,也有运气,几近走到破产边缘的公司,被一次次地拉回。 敌人穷追不舍的暗杀,让他的反击越来越果断,回击得也越来越狠,那些想咬下小迟总的股东蛀虫们,坐牢的坐牢,跳楼的跳楼,不得善终。 这样的结果,对于小迟总来说,是好的。 可过程,太残忍了。 “wenson,我又看到老迟了。”迟清和像是个生锈的机器人,连眨眼都卡了好几下,他一点点地从椅子上坐正,望着落地窗外的虚空。 “他来接我了。” wenson后背一僵,迅速跑到自己的办公位,打开抽屉锁。 回来时,他将脸上所有的慌张掩藏好,温和一笑,“小迟总,这是今天的药,您是不是又给扔了?” 迟清和像个木头人一样,盯着那八颗大大小小不同的药丸看了许久,久到wenson这个常年举铁的都觉得手酸,可他不能动,因为一动,小迟总就不会吃了。 “没扔,我在十分钟前已经吃过了。”迟清和抬起脑袋,肯定道。 “是吗?抱歉,是我记错了。”wenson默默将药倒回小盒子,准备一会碾碎融到水里,给小迟总吃。 又过了十秒,迟清和忽然开口问道,“wenson,关于新产品的市场反馈怎么样?” wenson敏锐地捕捉到语气的变化,确定小迟总又恢复正常后,加快语速,除了市场反馈,公司上下的运营和几笔重要订单成交情况等都汇报一通。 迟清和一一做出回复,wenson打开录音笔,手上动作也不停,快速记着。 期间秘书走进来,他给个眼神,对方瞬间意会。 很快,迟清和手边多了杯水,他拿起来喝了一口,眉头轻皱,“比之前要浓,剂量又变大了?” “没有,这次的水比较少。”wenson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迟清和举起玻璃杯,稍显浑浊的液体沿着杯壁晃了晃,在黑色地板上投影出泛着波澜的光浪,话题再次无逻辑地跳转。 “wenson,她真的是我的亲生母亲吗?” “小迟总,母亲前面,可以有各种前缀……” …… “迟清和!迟清和!” 宋序林坐在救护车上,腿到现在还不停打哆嗦,他拉着迟清和的手,一遍遍地唤他的名字。 他望向对面一直在观察监视器数据的护士,高声问道,“医生,他怎么还不醒啊,不是说发烧吗,哪有人发烧连叫都叫不醒的!” “救护车的设备有限,具体情况需要到医院请专业医生看过才知道。”护士的语气也严肃了很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唤起他的意识,别让他继续睡下去。” “好……好……”宋序林眼眶已然泛起微红,僵硬点头。 他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只记得护士拿着对讲机说了很多他不懂的词汇,什么“急性脑膜炎”、“休克”、“瘫痪”…… 门口一大堆医生等候多时,一下车就跑着把人推走,他正要挤进去,护士拉着他去办手续。 高三五班教室。 第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望雪生走进教室,一打眼就看到后方两个连着空的位置。 他立刻皱下眉头,“迟清和跟宋序林呢?别告诉我这俩还在寝室睡大觉!” 底下鸦雀无声,宫华岁偏头望着右侧空白的座位,心脏不知为何,落了好几拍。 这时,宋序林的同寝室友举手,“老师,宋序林……可能还在寝室睡觉……他昨天睡得很晚。” 听到这个回答,望雪生又无奈又气愤,直接打了宿管的电话。 结果,对方倒先打过来了。 望雪生听后先点了好几下头,紧接着眼神一变。 “什么!背着出去的!” 底下的学生忽然窃窃私语起来,望雪生连着拍了好几下桌子,教室才安静下来。 “把月考卷拿出来。” 说罢,他跑到教室外,按着话筒,声音小了很多。 那头宿管还心有余悸,“雪生老师,你是不知道,那孩子被背下来的时候,又烫又冰的,意识也不清醒了。” “他们两个现在在哪?” “我带着人到门口的时候,不知道谁叫的救护车也刚好到了,幸亏了嘞,我就赶紧把人搬上去。” 望雪生一听,就知道是宋序林叫的,这家伙的手机,这时候派上用场了。 “了解了,我现在就去医院。”望雪生挂断电话,迅速收拾好心情,回到教室,等替班的老师来了,才快步离开。 宫华岁的目光追随着望雪生的背影,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惧怕。 他敛下眸子,指腹在下巴一道小伤口捻了捻。 清和,是不是生气了……不然为什么连课都不愿意上了…… 代课的是十班的数学老师。 她今年博士刚毕业,脾气好,上课有趣,经常跟学生们打成一片。 因此,她上台后,班级里有几个人还小声欢呼了一下。 “老师,我们班主任去哪了,怎么是你给我们上课?” “对啊对啊,他刚刚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想走,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宋序林跟迟清和打架了?”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应和起来。 “很有这个可能,刚才生哥不是说了个什么,背着出去,一定是有个人动手没底线,打伤了。” “那得很严重吧,要是小伤的话,生哥哪里会这么紧张。” “感觉这两个打架都很疯,还真说不准。宋序林不用说,那个迟清和,到现在陈耀都没回来,这杀伤力,只高不低!” 眼瞅着这群学生越讲越离谱,女老师赶紧止住。 “好了同学们,把你们的月考卷都拿出来,这节课……哎!那位同学,上课不能离开位置!” 第71章 他兄弟没死 宫华岁脚步顿了一下,“老师,我的月考卷在班主任办公室,我要去拿一下。” 她是认识这个年级第一的,这孩子不仅长得好,成绩也漂亮,老师之间也经常夸他。 五班和十班在不同楼层,但她总是能看到自己班的人往二楼跑,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几乎半班的小女生都偷偷暗恋这个年级第一。 她不确定地环视一圈,发现每个学生的桌子都摆着卷子。 “啊?卷子不是早就发了吗,怎么其他同学都……哎!” 宫华岁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耐,忽地弯下腰,微微朝讲台鞠了个躬,说了句对不起,就往教室外跑去。 留下台上的老师和五班同学面面相觑。 紧接着,十班数学老师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望雪生赶到时,宋序林正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发愣。 “情况怎么样?” 宋序林眼眶红红的,跟平日不可一世的狂傲样截然不同。 “不知道……明明……好好的……我还带他检查……忽然他就进抢救室了……” 少年的语言有些混乱,显然是被吓得不轻,他叹了口气,摸了摸宋序林的脑袋,“你做得很好,不要觉得内疚,我们把一切都交给医生。” “不……我的错……是我睡太晚……我……要是早点发现……也许……不会这样……” 宋序林的脑海里时不时会回放当时出寝室门时,已然昏迷倒在地上的少年。 他怎么这么蠢!怎么这么贪睡! 哪怕他下床出去看一眼也好! 望雪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能坐在他旁边轻轻地拍着背。 抢救室内,一堆专家围在病床前,头一次觉得束手无措。 原本心脏骤停,他们想用除颤仪恢复正常心律的,可就在他们把一切都准备好时,病人又恢复正常了,并且极其诡异的是,脑电波停了! 如果脑电波停止,那么脑死亡的几率就很大,当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继续抢救时,脑电波又回来了! 4011坐在迟清和的额头上,看到脑电波正常,才停止了拍打的小手。 【宿主,你还真不让我省心,你可又欠我一次。】 说完,它又飘到心脏处,懒懒地坐下,继续用那两条小胳膊拍打。 就这样,呼吸停了,它就坐到肺的位置拍打;心跳停了,就坐到心脏位置拍打;脑电波停了,就坐到额头拍打…… 跟火柴棍差不多粗细的小胳膊不知道有什么魔力,每拍打一次,生命体征就好一丝,整得抢救室里的几个医生明明什么抢救措施都没做,病人身体反而自己好转起来,但他们依然觉得身心俱疲,眼皮子都耷拉下来。 最后差不多拍了一个多小时,迟清和醒了,4011也累瘫了。 迟清和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差点没把周围的医生吓了一跳。 “不是给他打了麻醉,怎么回事!” 麻醉医生默默举起针管,“方主任,我还没打呢,您别紧张。” 迟清和觉得气氛实在尴尬,主动道,“那个……我是在做手术吗?” 不出声还好,一出声他就觉得嗓子干的发疼。 想喝水。 “小朋友,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方主任耐下心哄问,眼里闪着精光,感觉下一个世界罕见病例就要从他这诞生! “就……睡着了,在做梦。” 抢救室一众医生护士:…… 最后,迟清和是穿着病号服,自己站着走出来。 看到门外一堆人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老迟、宋序林、班主任、宫华岁…… 宫时暮怎么也在?还有那个之前见过的宋诚丰助理,他怎么也来了? 更尴尬了。 他举起手,嘶哑着打了个招呼,“嗨……喽?” 老迟刚才被叫着签了好几份病危通知书,脸都白了,止不住地想之后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儿子,结果这小兔崽子竟然自己站着走出来了! “我眼睛没瞎吧?”宋序林呆呆道,重重眨了好几下,确定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灵魂,才猛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兄弟没死! 抱一……刚才窜过去什么东西?! 宫华岁死死抱住迟清和,眼眶里辗转始终不肯落下的泪,终于还是滴在了绿色的手术服上。 迟清和愣了一下,“宫……华岁?” “嗯。” “那个……你先放开我好吗?我有点喘不过来气。” 每说一个字,嗓子就疼一下,饶是如此,他还是耐心地安抚着少年纷乱不安的情绪。 “……嗯……” 最终,医院怎么也解释不了迟清和诡异的身体状况,想让他留院再观察几天,结果迟清和怎么也不松口。 老迟软硬皆施,小崽子就是不肯待医院,跟当初硬着头皮说“不怕打针”,结果看到针孔就逃的样子,如出一辙。 最后实在没办法,领了点退烧和感冒的药就回学校了。 校门口,老迟拉着儿子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眼睛里全是深深的担忧和不舍,光是“记得吃药”,就连着说了五遍不止。 迟清和都笑着应下,看着老迟又一身西装,以及宫时暮明显也是从谈判桌上下来的模样,留了个心眼。 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迟清和没心思也没胃口,再加上出院的时候,喝了几瓶葡萄糖,想直接回寝室睡觉。 忽然,两只胳膊一左一右被架住。 迟清和懵懵地问了声。 “干嘛?” 宋序林:“吃完饭。” 宫华岁:“再睡觉。” 这时候,两个人倒是难得的默契起来。 “不要。” “反抗是没用的,现在的你,打不过我们。”宋序林嘿嘿笑道。 “可我不饿。” 宋序林扬眉,“那就看着我们吃。” 迟清和:“……” 餐桌上,迟清和看了眼面前的小米粥,又看了眼对面两盘格外丰富的菜肴,顿时觉得自己不该心软,不然他现在应该躺在柔软的床上呼呼睡大觉,而不是在这当柱子。 【宿主,你得补偿我,我的手都快酸死了!】4011飘到他的手边,哼哼道。 【当然可以,不过在补偿前,我想弄清楚一个问题。】 【什么?】 第72章 磨合期 【你不觉得奇怪吗?只是简单的感冒发烧,心脏就骤停了……可我刚到这副身体的时候,就算被踹,被饿,也没什么大事,这体质,下降得太快了。】 4011挠了挠光秃秃的薯片脑袋,【嗯……灵魂和身体都在磨合期,磨合期虚弱点,是正常的。】 迟清和不明白,【磨合期?】 【毕竟不是原装,偶尔出点问题是正常的。】4011头一次靠谱起来,【既然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就会对你负责,放心吧,在没完成任务之前,你就是,不!死!之!身!】 迟清和勾起唇角,【谢谢。】 4011的黑豆豆眼珠子眨了眨,忽然转过身,小薯片的身子一抖一抖的,过了好一会才道,【我很强的。】 【我知道。】 【知道就好……】 一回到寝室,迟清和拿衣服,准备洗澡上床睡觉,宫华岁却拦在衣柜前不让他动。 “清和,发烧最好不要洗澡,会更严重的。” “很快的,没关系。” “不行。”宫华岁态度坚决。 迟清和无奈,“可我不洗澡,睡不着。” 见宫华岁还是不肯挪一步,他叹了口气,“那我们换个话题,能跟我说说,昨天怎么回事吗?” 闻言,宫华岁忽地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捂住自己的下巴,像个小铃铛一样“当当”摇头。 迟清和微微蹙眉,言语间浮现出一缕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脸受伤了?” “没有!” “那就把手放开。” “……我……我要去喝水。”宫华岁错开视线,找到理由就开溜。 迟清和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视线聚焦在少年捂着下巴的手指,声音严肃了很多,“宫华岁。” 说罢,还没等宫华岁回答,他就因为喉咙太过用力,猛地咳嗽起来。 每咳嗽一下,晕乎乎的脑袋就晃荡得更加严重,就像水和面粉混到一起,视线都恍惚了,膝盖一软,就要跪到地上。 宫华岁瞳孔猛缩,着急忙慌地伸出胳膊,就要将人搂住,结果脚下一滑。 “砰——” 两人倒到地上,宫华岁的后背砸到地上,痛得有些发麻,但他根本不在乎这些,连忙低下头,想查看迟清和有没有伤到。 瞧见胸膛处那颗像小动物一样微微拱动的小脑袋时,宫华岁先是缓了口气,紧接着浑身都僵硬了,好似有密密麻麻的小电流在四肢百骸乱窜,然后流进五脏六腑,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有点不正常。 柠檬叶和薰衣草的味道忽地涌入鼻腔,迟清和情不自禁地舒展眉眼,眯着眼尾又本能地凑近了些。 宫华岁抬手捂住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指尖有些不听使唤的颤抖,嗓子也沙哑了好几分。 “清和……先……起来好吗?” 迟清和恍惚了一下,再回过神时,点了点头。 宫华岁薄唇紧抿,掌心处被睫毛有一下没一下地刮擦着,这感觉太难以形容了。 待脑海中那股忽起的风暴弱了些,他才一点点地移开手掌。 迟清和眨了眨眼,再睨见亮光时,目光直直撞到宫华岁下巴那道小伤口上。 他赶紧爬起来,捧起宫华岁的脸,靠近仔细端详了好一会,确定只是一道很小的划痕不会留疤,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下。 “就是因为这个,才躲着我?”迟清和没好气点了点宫华岁的脑袋。 宫华岁别扭地偏过头,只能看见微红的耳垂,闷声道,“有伤,变丑了……” “没有变丑。”迟清和记不清自己叹了多少气,“所以,晚上还会回来的,对吗?” “嗯。” “你啊你。”迟清和捏住少年的脸,虽是郁闷,但语气还是温柔得不行。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打开,宋序林大喇喇的嗓音传进来。 “迟清和,药吃了没……我靠!你们在搞什么!” 宋序林一个箭步跑过来,拎起宫华岁的领子,恶狠狠警告,“宫华岁,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迟清和是生病了,不是死了!你竟然打他!” 宫华岁:“……” 有的时候,他真想把这个人的脑子拔出来,用刻刀划几个沟再塞回去! …… 午休结束后,迟清和被班主任叫走了。 “休息得怎么样?”望雪生搬来椅子,“坐。” 迟清和也不矫情,乖乖坐下,“还可以。” “那就行。把你叫过来就是想聊聊竞赛的事。”他打开电脑,点开标注着迟清和名字的文件,滚动鼠标,往下翻了好一会才找到这次的考试分析。 “英语老师也跟我聊过,她强烈建议你去参加竞赛,我一开始是不同意的,毕竟我们有过约定,没考到前十,就不能参加,但是……” 望雪生又把鼠标往下滚了滚,电脑屏幕上出现一张总分折线图,从入学起到现在,大大小小全部的考试都汇集在这张表上。 最开始,折线是稳步爬升的趋势,并且连续一年都居高不下,到后面忽然又降了下来,迟清和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眼,从九月到来年三月,几乎半年的时间,原主的成绩都没冲回去…… “你状态恢复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而且英语老师说,以你现在的实力,连培训都可以不用参加。” 望雪生看向他,“竞赛是十一月报名,在此之前还有一场月考,我希望你能拿出真正的实力,最好是,超过现在的全校第一。往后,你就是参加机器人竞赛,我都可以不管。” “我明白了。” 迟清和平淡应下,仿佛考过年级第一对于他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望雪生点点头,“很好,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准备上课吧,还有把外面那个偷看的宋序林,也给我叫进来。” 偷看? 迟清和转头往后看去,正好瞧见窗台一闪即逝的脑袋尖。 “班主任叫你进去。”迟清和好整以暇地盯着墙边的少年。 宋序林蹲在那,还以为自己没被发现,压低声音回道,“啊?为什么?我最近没惹事啊?” “大概是,偷看吧。” “那凭什么就叫我啊,宫华岁不也在偷看吗!”他一边转头,一边抱怨,“生哥太偏心了,是不是就看你成绩好……人呢!” 看着空无一人的身后,宋序林石化了。 迟清和挑眉,“逃喽。” “有他这么不讲义气的吗!” “行了,快进去吧,班主任在等你。” “……回去我就把他的零食全吃光!这个小没良心的!” 第73章 意料之中 最近,要说变化最大的,必须得是宋序林。 也不知道班主任在办公室跟他讲了什么,这人浪子回头,居然开始认真学习了! 而且都快中秋放假了,也没放弃的趋势。 这节课自习,宋序林就坐在迟清和旁边,懒懒地托着腮抱怨。 “你说为什么高三就不能报节目呢,我好不容易学会弹吉他的。” 他很顺手地在桌子下面掏来掏去,抓到小布丁就往嘴里塞,忿忿道,“还有……凭什么这家伙能当主持!他不也是高三吗!现在一想到他借着排练翘课,我就难受!” “每年中秋晚会的主持都是靠学生海选出来的,我看过数据和评论,你跟他差不了多少。”迟清和安慰。 宋序林又往嘴里塞了把糖,牙齿咬破坚硬的糖衣,发出咔咔的声音,“他不就多了个年级第一的光环吗,老子很快也会有的!到时候票数碾压他!哼!” 话落,他坐直身体,重新把眼镜戴好,低吼一声,给自己打了气,就继续看错题去了。 迟清和见他干劲满满的样子,默默把下一年就要毕业,没有晚会给他主持的话咽下。 大概是因为中秋晚会就要到的原因,下课靠在过道的栏杆上,偶尔能听见很微弱的排练声。 宋序林也是个不死心的,吃完晚饭,拉着他就往没人的排练室跑。 也不知这小孩从哪掏出的吉他,反正等他被按到座位上时,这家伙已经坐到一楼的窗台边。 长腿一搁一放,学着漫画里男主“装逼”的姿势,指尖下滑,猝不及防地拨乱音弦。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画面很美好—— 橘红色的夕阳、坐在窗边肆意弹唱的少年、那把改装过的黑色吉他、还有被风拂乱的米色窗帘…… 这是一幅比漫画还要美好的画卷。 但实在折磨他的耳朵! 没一个音在调上! 还有他真的很想知道吉他的六根弦,是怎么发出锯木头的声音的! “怎么说,附中第一帅气的魅力!” 宋序林一说话,刚才那一切美好就像梦一样,瞬间消散了。 迟清和没有灵魂地鼓了鼓掌,“很好看。” “好看?不应该说是好听吗?” 迟清和:“……” 他不想昧着良心骗小孩。 宋序林还在看他,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哈哈,挺不错的。” 心脏隐隐作痛…… “我就知道!” 宋序林开心了,抱着吉他就要往外走,迟清和赶紧拉住他,“你要去哪?” “battle啊,我都打听好了,这次晚会有两个是吉他弹唱,既然我上不了台,那他们也别想好好活!” 迟清和默默拽的更紧了些,生怕宋序林忽然挣脱控制,跑到专业乐手面前大放厥词,“还是……别了吧。” “为什么?” 宋序林淡淡欣赏着迟清和这欲言又止的样,突然扬起眉毛。 “还骗我不?” 迟清和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这小孩算计了,轻笑着摇摇头。 “抱歉。”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宋序林耸耸肩,把吉他重新放回琴包,背在身后。 “走吧,咱们去看看小曲奇的排练,这家伙一整个下午都没回来,我倒是要看看他整出什么花来。” 宫华岁在学校人气高一直是公认的,长得帅、成绩好、家里还倍有钱,几乎只要见到他的,都不可避免地被这么一个阳光般灿烂优越的少年吸引。 但从未有一刻如此具象化。 他们还没走到礼堂,就被门口乌泱泱的人群给整懵了。 宋序林伸长脖子往里看了眼,“都是些来看宫华岁排练的学弟学妹,他们是不是作业太少了,怎么全挤在这……迟清和,一会儿动作利索点,咱们冲进去。” 他往旁边拍了拍,结果扑了个空,“哎,人呢,刚才还在这的。” 把周围都看了一圈了,也找不到人。 而此时此刻,迟清和正面无表情地揪着一个女生的领子往角落走。 女生着急忙慌地把袖子里的小密封袋扔到草丛,又把指尖不小心沾到的粉擦干净,处理完所有罪证后,面上还是难掩慌张。 见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偏,她梗着脖子放狠话。 “你tmd放开我!信不信我叫人啊!” 迟清和罕见的粗鲁,他一把将人甩到墙角,女生被撞的闷哼一声,嘴里脏话不停,把迟清和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我告诉你,傻逼,我是有人罩着的,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放学我就削死你!什么狗逼玩意mm!” 迟清和漫不经心的盯着女生指甲缝里的白粉,“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找的人先到,还是警察先到。” 高大的身形和眼底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轻而易举地就将女生吓住。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叫什么警察,我又没犯罪!”女生眼神一变,声音因为心虚放得很大。 “我tm不就骂了你几句吗,你总不至于因为这个抓我吧,神经病,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男的!” 迟清和冷笑,“人的嗅觉细胞是五百万左右,而狗,或者我再准确一点,警犬,它们的嗅觉细胞是一到两亿,至少是人类的四十倍。” 迟清和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食指勾着一个黑色水壶在女生面前晃了晃,“也就是说,哪怕我把这杯水全倒了,里面的毒品依然能检测到。” 他若无其事地给眼前这个“文盲”科普着,“4号海洛因,又轻又细,融得快吸收也快,五倍的吗啡都比不过它,几乎可以说是,一次上瘾。” 迟清和每说一个字,女生的脸就白一分,面上浮现出明晃晃的惊恐。 “你……你怎么知道……” 迟清和眼底飞速闪过一抹落寞,不过很快嘴角又挂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想想该怎么把自己摘出来吧,我国对毒品的打击力度,可是很大的,就你这剂量,至少得进去坐个十几年吧。” 话音刚落,校园警卫正好巡逻到这,他按照算准的时间,很顺利地就把水壶和人都交出去。 告状时,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叔叔,我刚刚看到这个人偷偷往我同桌的杯子里倒粉。” 警卫顿时惊觉起来,“粉?什么样的?” “不知道,就白白的,碰到水一下就化了。” 迟清和这话一出,那个女生最先绷不住,跳出来怒口大骂,长指甲险些划伤他的脸。 “你放屁,你刚刚……” 说着说着她忽然又愣住了,显然她也知道后面的话不能说。 可迟清和没打算放过她。 退了两步,看向她时装作回忆道,“刚刚?嗷,我想起来了。” 他看向警卫,煞有介事道,“她刚刚自己不小心说漏嘴,好像是什么海洛因吗,后面她又说不是。” 在海洛因三个字出来的时候,警卫不敢再把这个事情简单定性为校园霸凌了,他们迅速压制住女生,并拿走水壶。 “同学,我们会送这个水去检测,等具体结果出来了,我们会通知的。” “辛苦了。” 迟清和站在原地,看着警卫带着女生快速离开。 等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后,左腕的手镯亮了亮,口袋里多了一千块钱。 【宿主,这随机任务来得及时吧。】4011再次出现,坐在少年的肩头说道。 【意料之中。】 【?】 迟清和带着小薯片往教室走,【那个女生,之前在砂锅粥店里碰到过一次,今天卸了妆,确实有点难认。】 【宿主……我不明白,只是碰到过一次,你就预判到现在?】 【算不上预判,直觉,再加上一点……科技手段。】 4011更糊涂了,【科技手段?】 【做法虽然有点不道德,但有用。】迟清和语气淡淡。 【在她们扫码的时候,我就往她们手机里种了病毒,可以实时监控到她们跟陈耀的聊天记录,挺有趣的,哪天给你也看一下。】 第74章 清和……清清 4011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他,好不容易说话了,语气却听着让人发酸。 【宿主,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会让你养出这样的直觉?】 迟清和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天边渐渐低垂的夕阳,嘴角微微上扬,神情在这一瞬,忽然变得释然。 【没什么特别的,长大了,就懂了。】 【宿主……在这个世界,你有没有开心一点?】 【嗯。】迟清和收回视线,迈开脚步,继续坚定地往前走去,【谢谢你带我来这。】 4011晃荡着两条小细腿,黑豆眼珠子一眨一眨的,咧开嘴,笑了一声,【你喜欢就好。】 回到教室后,宋序林早就在位置上等他了,语气听着有点郁闷。 “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见义勇为。” “……”宋序林翻了个白眼,“上厕所就上厕所,编一个这么离谱的理由干嘛?” “哦。”迟清和转了转笔,“我太急了。” 宋序林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咱们谈正事,中秋三天假,都空着吗?” “空着,怎么了?” “那就匀两天给我,我带你们去温泉山庄玩,食宿全包,你们带个人过来就行。” “你们?”迟清和顿了一下。 宋序林点头,掰着手指,一个个数,“有你、我、小曲奇、柳溪、韩利远、周烨……” “打住!你还邀请了柳溪,你什么时候跟她关系这么好了?” 宋序林扬眉,眼含深意地拍了拍迟清和的胳膊,揶揄道,“这才不是因为我们这有她的意中人吗,人家为了这个局,可偷偷找我聊了好久。” “?” “还不懂啊?那我再说明白点,那家温泉山庄,就是她家的产业,人家大小姐,又出钱又出力,就是为了离你近点。” 宋序林摇头轻叹,挤眉弄眼道,“我这边是失守了,小清和,你也别抵抗太久,差不多就从了吧。” 迟清和上下打量宋序林一眼,隐晦提醒,“我是说如果,她的目标不是我,是你呢?” “别瞎说,我是极致的单身主义!no恋爱no结婚那种。” 迟清和:“一般立这种g的,后面都会……” “我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把嘴闭上!” 宋序林此刻的表情,比入党还要忠诚,完全符合了迟清和对他的评价—— 义气有余,情商不足。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宫华岁终于回来了。 一坐到凳子,他就撇着嘴委屈道,“清和,好奇怪哦,我的水杯不知道被谁拿走了,我说了好多话,现在好渴。” “矿泉水,要吗?” 迟清和从善如流地从桌下掏出一瓶水,面色冷静,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就是那个偷水杯的“贼”。 宫华岁抿了抿嘴,有些不情愿地把视线从桌角一个白色水杯收走,“要。” 他拧开瓶盖,仰头时,喉结滚动,那颗红色的痣也跟着移了移。 迟清和有些狼狈地错开视线,随后佯装无意地转移话题,“排练的还顺利吗?” 宫华岁一口气就喝了将近半瓶,他擦了擦嘴角的水,嗓音润了很多,眉宇间浮现出一缕烦躁。 “一点都不好。” “我不喜欢他们,他们就像森林里的蜜蜂一样,嗡嗡嗡的,吵的我耳朵疼,很疼很疼,要流玻璃了一样。” 宫华岁垂下脑袋,用手指勾了勾迟清和的校服袖子,任性道,“清和,我不想主持了,你帮我跟老师说换人好不好?” “真的耳朵疼吗?还是你的比喻?” 迟清和的关注点永远围绕着宫华岁的身体,他摸了摸少年的耳垂,面上掩不住的关切。 “嗯……他们太吵了,话筒声音很大,我还站在音响旁边,我的耳朵里都有蜜蜂在叫了,那老师还总让我声音大一点……可我明明很难受……我不想去了……” 宫华岁越说越委屈,眼眶都开始红起来,看得迟清和心都快化了。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确实会有人的五感会更敏锐些,对于常人来说尚可忍受的声音,对于他们就是精神折磨了。 “应该是音响的位置有问题。”迟清和像是想起什么,在书包里翻了翻,找到一副还没拆封的耳塞。 “我会想办法,没出结果前,你先拿这个对付一下,至少能好受些。” 宫华岁愣愣地看着那截葱白漂亮的指尖,这一瞬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佛飘了起来,像踩在轻飘飘的上,让他的心尖不由甜的冒泡泡。 明明只是在随口抱怨,可清和当真了……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清和这么又温柔又美好的人。 “谢……谢谢。” “没事。”迟清和展颜一笑,然后在转头的时候,坏主意已经打到宋序林身上了。 如果宫华岁真的不能主持,那必须得要一个替代,宋序林……可以吗? 思考一圈后,他还是放弃了,好不容易开始抓起学习,不好再把心扰乱了。 再说了,要真让这个家伙主持,恐怕就不是什么晚会了,演唱会还差不多。 宫华岁慎重地把耳塞放到自己的糖果小铁盒里,后来又觉得不安心,把它拿出来又塞到书包夹层,放完后过了两分钟,他又翻出来塞到自己的校服口袋里,每隔一分钟就要摸一下。 他凑近迟清和,说悄悄话,“清和,我可以坚持的,也没多大事。” “这样吧,明天排练你带耳塞再试试看,实在受不了……” “我可以的。”宫华岁立刻道。 迟清和看着他故作坚强的模样,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好吧。” 宫华岁又把脸凑得更近了些,让迟清和更好摸一点。 “清和……清清。” 迟清和的手蓦地顿住,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哑然失笑,“你在学我家的小鹦鹉?” “嗯。”宫华岁点点头,“之前跟你视频,它们老是这么叫你,很可爱。” 迟清和叹了口气,“老迟的录音没出错,但那两个小家伙不知怎的,就学岔了,然后越来越歪,现在掰都掰不回来。” 宫华岁眉眼弯弯,嗓音惑人又缱绻。 “不用掰的,清和清清,很好听。” 第75章 你有拒绝的机会 江京国际一号机场接机口。 黑狗戴着墨镜站在最前面,正举着一块比旁边人大了足足三倍的牌子晃来晃去。 身后的小弟们也不闲着,扯着一条“恭迎陆姓美男回归”的红条幅清嗓子,随时准备念恭迎的台词。 “二当家,咱们真的要这样吗……总觉得……”寸头小弟红着脸别扭上前,“好多人在笑我们。” “他们管你饭吗?” 寸头小弟懵懵摇头,“不管。” 黑狗当即给他脑袋来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那你管他们做什么!” “是大当家!” “大当家来了!” 身后的小弟们蓦地激动起来,黑狗扭头瞪了他们一眼,这群躁动的家伙瞬间安分。 “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要叫陆总!” “对……对不起二当家!是陆总,陆总!” 这时,陆寒颂走过来,目光在牌子和红条幅上快速浏览一番后,低笑一声。 “小黑,你也别骂他们,毕竟叫习惯了。” 黑狗一听到这个称呼,瞬间炸毛,但瞧见男人那病恹恹一步一喘的模样,又活生生咽下去,不情不愿憋出一句“别叫我小黑”后,霸道地抢走行李,走到最前面。 陆寒颂无奈地摇摇头,抬起脚步,慢慢跟上去。 坐到车上,他取下黑色皮手套,露出一双白到有些病态的手,疲惫地揉太阳穴。 “先送我去乞青那吧,他弟弟这事有点麻烦。” 黑狗下颚紧绷,眉头几乎是瞬间就皱了起来,沉声道,“你还没收到消息?” 陆寒颂顿了一下,看向对面,示意继续。 黑狗一脸果然如此。 就知道那个女人不会说全,这是挖坑给这个傻逼跳呢。 “那小子挺有能耐的,涉毒,听说是买了人,故意往人家水杯里投白粉。” 黑狗坐没坐相,大喇喇地靠在真皮座椅上,“投毒的当场被抓了现行,那小子……呵……谁知道他现在被藏在那呢。” 他注视着陆寒颂若有所思的模样,眸底陡然升起几分警告,“如果你要为了那个女人破家训,那我可不介意换一个上司。” 陆寒颂没有半点被威胁到的样子,嘴角自始至终都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没大没小。” “我看你是在国外待太久,心野了。”黑狗毫不客气回击,“你要是敢碰毒,老子下一秒就送你进去!” “……好怕哦。” 黑狗怒骂一声,嫌恶地皱起眉,“你tm这两年在国外学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正常点!” 见对方还是咋咋呼呼,一言不合就大义灭亲的模样,陆寒颂眼底飞快划过一抹怀念。 乞青,不,该叫宫太太了。 视线移到窗外。 高楼林立,人来人往,繁华又喧闹,一切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 …… 华阳附中中秋晚会的氛围,靠桂花树下一则则祈愿签、路边一盏盏红灯笼、草坪音箱里播放的一首首团圆歌单点燃。 今天是周四,中秋假期最后一个读书日。 艰难熬过上午的课,等到中午的放学铃声一响,教学楼直接就被学生们的尖叫声给炸了! “清和,我好怕。” 宫华岁猝不及防地就撞进迟清和的怀里,眼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肩膀还在轻微颤着,光是瞧着,便觉得可怜极了。 迟清和的手僵在半空中,视线在周围环视一圈,见没人注意到这,抬手细心地捂住了宫华岁的耳朵。 附中校服的布料滑滑的,凉凉的,明明只是按着耳畔,连擦都没有擦到,那片的皮肤却泛着格外滚烫的红。 宫华岁趴在少年的胸膛处,“咚咚”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股从未有过的贪念更是如肆意疯长的藤蔓,笼住了他全部心脏,使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些,再靠近些。 他已经,快藏不住了…… 下午主持人还有最后的流程要串,宫华岁再不舍,也必须离开。 都怪宋序林! 宋序林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迟清和担心道,“感冒了?” “肯定是哪个龟孙子在骂我。”宋序林揉了揉鼻子,现在脑中组织语言者被骂回去时,肩膀被敲了一下。 “还以为看错了呢。”柳溪收回手,明媚一笑,“没想到还真是你们。” “你也准备去抽签?”宋序林挑起眉毛,一边若无其事说着话,一边把人往迟清和身边领。 想把两人凑一对的心思,全写脸上了。 柳溪走在两人中间,嘴角的笑有一瞬的落寞,但很快又缓过来,点点头。 “听说这次抽签有神秘大奖,送的东西好像还挺贵的。” 宋序林:“贵?能有多贵?9块9摆摊那种?” 柳溪轻轻一笑,“这后面起码得加三个零吧。” “9900!”宋序林惊呼,没忍住还爆了个粗口,“华阳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柳溪眨了眨眼睛,“学校一直都很有钱啊。” 宋序林脑袋里的小算盘已经开始打起来了。 9块9他不屑一顾,但小一万……抽!抽不到就往死里抽! 绝对要来个上上签! “其实,我也不是在乎有多少钱,就是单纯地对奖品感兴趣。”宋序林捂嘴咳嗽几声,然后默默加快了脚步,生怕那一等奖被别人抽走了。 留下后面的两人对视而笑。 抽签的地方就在桂花树下,无数根红色的绳子从枝干垂下,尾部都吊着一个绣金丝的小福袋。 负责抽签的老师和学生坐在长桌后登记,旁边还放着一个写着“一人一签”的小黑板。 三人到的时候,现场已经热闹的不行。 二等奖和三等奖已经被抽走了,还剩下最后的一等奖。 登记完的宋序林摩拳擦掌地走到巨大的桂花树下,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哪个小福袋都长得像一等奖,怎么也选不出来。 迟清和倒是直接多了,从进场到打开福袋,用了不到五秒钟。 “嗯?这个是……一等奖的意思吗?” 迟清和皱眉,瞧着纸条上用金粉刻意堆砌出来的“一”字,还没来得及给工作人员看,旁边的宋序林忽然叫了起来! “我靠!怎么会有这种签!” 迟清和走过去,“抽到什么了?” 宋序林还没来得及说,工作人员就把地上的福袋捡起来,看到隐藏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老师老师!有同学抽到隐藏了!” 此话一出,喧闹的空气忽地陷入死寂,紧接着,又爆发出更大的起哄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树下的两人,连老师也不例外。 “我的心尖儿有点颤颤的。”宋序林摸着心脏,“感觉下一刻,小命不保。” 柳溪跑过来,跟现场雀跃的人群不同,她面露担忧,快速解释道,“隐藏任务每年都不同,有好有坏,但如果完成的话,它的奖金不亚于一等奖。” 宋序林只听得到最后三个字,立刻就要把自己的福袋拿回来兑奖,结果工作人员跑过来,一句话就把他击碎了。 “今年的隐藏任务是——” “邀请自己的损友共同完成一场出色的闭幕演出。” 这时,老师也走了过来,补充道,“由于这次的任务临时性强,还需要一定的专业性,奖金会翻两倍,差不多是两万块钱,你们选择接受,还是……” 迟清和主动说出bug,“老师,中秋晚会每个节目光彩排就至少来了十遍,我们……只有短短三个小时,上场的话,只能成笑话吧。” 老师点头,“所以你们有拒绝的机会。” 第76章 三曲合奏 “我接受。” 宋序林在全场注视下,骄傲地扬起下巴。 “不就是整个节目吗,我!附中第一才子!” 迟清和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少年弹魔音吉他的场面,欲言又止。 “别苦眉愁脸的,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宋序林挂上迟清和的肩膀,露出一口大白牙,“这是褒义词,不是贬义词哦。” 柳溪主动道,“需要帮忙吗?” “当然,我亲爱的小姐。” 宋序林压低嗓音,笑得格外耀眼,看得柳溪几乎是瞬间,就脸红离开了视线。 迟清和只能叹一声,认命地跟这两个小孩闹了。 临时排练室内。 节奏感极强的鼓点声不断,时而猛烈如暴雨击石,时而轻柔如蝴蝶振翅,交换击打的双臂,左脚轻点配合踩镲,右脚低音大鼓,换棒动作自然又流畅,让对面两人不由面露欣赏。 大概是太久没有碰架子鼓,宋序林打得格外畅快,高难度的曲子一首换着一首,偶尔穿插点随性发挥,鼓棒都快敲出火星了。 到后面,大概是想到该用什么曲子上场了,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迟清和的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很亢奋的摇滚金属乐,旋律颇为激昂,这种炸场子的音乐当闭幕节目…… 确实很有宋序林的风格。 看到架子鼓旁有架三角钢琴,掀开琴盖,试着点了几个音后,点了点头坐下。 很快,架子鼓揉进了钢琴,声音变得更立体有层次,就在两者融合的差不多后,一道低音贝斯忽然加进来,旋律很快多了些叙事味…… 明明是第一次排练,却默契得如同一支出道成型的乐队。 架子鼓上的宋序林完全变了个人,眼底全是对音乐的疯狂,三种乐器每一个重合都能让他兴奋地青筋暴起。 他抬头看着钢琴前的迟清和,即便手下的曲子猛烈又疯狂,甚至还带着绝望黑暗之感,他依旧优雅如贵公子。 每个音键砸得又快又准,特别是主旋律的加速,带着点颗粒感,简直让他爱到死! 他又看向冷着脸,快速拨动琴弦的柳溪。 与平时安静的模样不同,她的表情掺着一丝残暴的厌世感,低吟浅唱时也有风格浓烈的爆裂金属感,高潮的几个怒音,全都在他想要的点上! 宋序林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如同被这首狂想曲感染,眼珠子都激动得有些发红! 这首曲子,是战争重燃的希望,是对侵略者的不屑,也是残垣断壁之下野鬼的悲戚嘶吼! 快结束时还格外兴奋地吹了个口哨。 “呼!爽!” 三人都不免被音乐影响,额头渗出了薄汗,在他们面上都是笑容,不仅有棋逢对手,更是共同完成一首音乐的至上满足感。 他看向迟清和:“天才!” 又看像柳溪,“天才!” 最后对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超级无敌大天才!” 三个人不知道谁最开始笑,总之,这个排练是一扫方才的阴霾,拨开云雾,明媚的不行。 …… 宫华岁跟女主持从排练室出来,准备前往露天舞台候场。 女主持提着裙摆,高跟鞋踩在过道上的“嗒嗒”声被两边排练室传出的各种声音掩盖。 “没想到有人能抽到隐藏任务,还是这么高难度的,也不知道最后是个什么样,希望别毁了整场晚会的调性,不然我们白努力了这么久。” 女主持显然对这个临时加的节目没什么好感,语气里不免多了些奚落。 宫华岁面无表情,“既然他们敢上场,那肯定是有实力的。” 女主持是个性子直的,“你知道是谁上台了?怎么感觉你好像认识。” “不知道,也不认识。我只是不喜欢在背后奚落别人。”宫华岁敛下眼皮。 本来见不到清和已经够让他烦躁的了,偏偏这个搭档还是个经常闹幺蛾子的蠢货,要么笑场,要么忘词,一小时能完成的事被她拖到三小时。 他很讨厌。 女主持厚着脸皮继续找话题,“话说得真难听啊,我都要伤心死了呢,宫同学不赔偿点我什么?” 陡然,宫华岁笑了起来,语气变得缱绻又撩人,带着沙哑,几个字就把人迷的晕头转向。 “那你……想要我怎么赔偿?” “做我男朋友。”女主持舔了舔唇,眼里全是势在必得,和果然如此的得意。 宫华岁压下心底那股反胃感,笑得更蛊惑,“晚会结束,在后台等我。” 女主持眼睛都看直了,“为什么不是现在?” “我没谈过恋爱,你总得多给我点考虑,和准备的时间。” “准备什么?”女主持红唇扬起,凑近,涂着红甲油的指尖旖旎又暧昧地勾上宫华岁的黑色领带,绕了绕,轻轻一拉。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近。 宫华岁拳头都硬了,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情俊美,“鲜花?晚餐?或是……” 每说一个词,女主持眼底对宫华岁的渴望便盛一分,最后直接软了身子,故意栽倒在对方怀里。 她娇滴滴地拍了拍宫华岁的胸口,嗔怪道,“我就知道你很早就喜欢上我了,刚刚你还特意凶我,就是为了等我主动吧,吓死我了,以后你可……”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然后排练室的门忽然被打开。 迟清和额头的碎发微湿,嘴角还有未散的笑意,扭头对身后的两人说完话,就要往外走,却猝不及防撞破门口两人极度暧昧的氛围,下意识说了句抱歉。 他原本不在意这些,毕竟青春期的小孩情难自已能理解,但为什么…… 会是宫华岁呢。 第77章 阴沟里真的会翻船吗? “好巧,你们是要准备去候场吗?” 迟清和非常自然地流露出意外的神色,愣了一下后,立刻友好地打起招呼。 这副模样,无论是谁看到都挑不出错,就是不小心撞到兄弟有恋人该有的正常反应。 可他藏在口袋的手,却没有如面上那般平静。 指节泛白,死死握成了拳头,两颗小核桃被碾碎,尖锐的壳角直直戳进手心,靠丝丝泛上的痛才能勉强将心底深处那个偏执狂压下。 宫华岁没有一丝犹豫,猛地推掉怀里的人,上前两步,后又觉得自己错了,退了回来。 “清和……” 他望着迟清和滴水不漏的表情,心里头没由来地感到恐慌,想解释清楚真相,可嘴就在这关键时刻打了结,除了不停念清和的名字,什么都不会。 宋序林往前一步,胳膊懒懒地搭在迟清和的肩膀上,撩起眼皮盯着情况不对的一男一女,语气里满是揶揄。 “呦,小曲奇,你恋情发展挺快啊。” 毕竟是打鼓的,一通练习下来,热得不行,早就把外套脱了,里面的校服短袖被他改成无袖版背心,露出结实流畅的手臂肌肉,肆意张扬的劲怎么也收不住。 他张开五指,把头发尽数往后撩,本就邪气的五官变得更有攻击性,但他却依旧像个没骨头的一样史莱姆,甚至连脑袋都懒得自己撑着了,搁到迟清和的肩膀上。 “咱们赶紧回寝室洗澡吧,刚刚弄了那么久,我都快被榨干了。” 柳溪把担忧的视线从迟清和身上收回,刚才唱太久,嗓音较平日哑了很多,“你这样说话,很容易误导人的。” \"i don''t care~\"宋序林哼着曲调,摆摆手,就要带人走。 “清和,你听我解释!”宫华岁终于捋顺舌头,快步上前抓住迟清和的胳膊。 柳溪望着少年脸上一闪即逝的苍白,心情也跟着难受了几分。 她大概是现场唯一一个知道具体真相的人,清和这么好,怎么会遇上这么一个朝三暮四的人! 迟清和转过头,笑得比两人初见还要温柔好看,却给了宫华岁一种再也触摸不到的不安感。 他勾起唇角,语调平静。 “你看起来好像很紧张,放心,我们会保密的,绝对不跟班主任告状,也不会在班级里大肆宣扬,毕竟这是你的自由,不是吗?” 毕竟这是你的自由…… 宫华岁听到这句话,嘴唇都白了。 所以……不论他交多少个女朋友,有多少段恋情,在清和心里,就是简简单单的“自由”二字。 可……他不是特别的吗…… 迟清和假装没看到宫华岁眼底的落寞,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对啊,你有女朋友了,又不是出轨了,兄弟理解的!”宋序林挤眉弄眼,“咱们之间的感情,情比金坚,绝对不会因为你有女朋友就受影响的,你痛快去耍吧!” 柳溪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己不敢掺和,但还是忍不住,“宫华岁,你不该……” 迟清和垂眸,揉了揉少女的脑袋,声音沙哑,“走吧,时间快来不及了。” 后面的话,柳溪还是吞回去了,瞪了眼宫华岁才跟上两人离开的步伐。 宫华岁僵在原地,女主持走过来,忽然瞧见地上躺着一个方盒子,应该那三人掉的。 她捡起来,打开,猛吸一口气。 只见黑色绒布之上,赫然立着一只莫比乌斯环造型的纯金手镯,里面还卡着一张小纸条。 “一等奖……for……宫……华岁!” 女主持捂嘴尖叫,“这是给你的,太大方了吧!” 惊叹过后,又面露嫌弃,“现在这年代,哪个年轻人会戴这么俗气掉价的东西,土里土气,肯定是从农村来的。” 宫华岁如梦初醒,见对方口嫌正直,并理所当然拿起金镯子试戴,他立刻抢回来,紧紧抱在怀里。 “我是你女朋友,这东西不应该给我吗!” 宫华岁珍而重之地把东西放进口袋收好,才分出心思再看向女主持。 他眼神里的冰冷都快化成实质,嘴里的话更是无情,“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还有,让你的前男友们收敛点,我没兴趣陪你玩多人游戏。” “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干净,像你这样走肾不走心的花花公子哥我见多了。”女主持冷嗤,轻佻地打量着,“长得花,玩的也花,咱们谁也别瞧不起谁……” …… 舞台后场,迟清和一行三人格外突出。 周围的人穿着高调的演出服,脸上画着风格浓烈的舞台妆,不是在回顾台词动作,就是开嗓子,紧张得不行。 而他们坐在角落的长凳,最简单的校服,清爽到什么都没装扮的面容,姿态从容懒散,恍若不小心闯进后台的看客。 柳溪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五,晚会六点钟开始,外面的学生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进场了。 他们的节目排在最后,中间空出起码两个小时没事做,有点无聊。 宋序林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每个经过的学生,脑子里又有了主意,拍大腿,“要不咱也去搞套演出服,反正有两万块,不花白不花,疯鬼乐队style!” 他站起来,见两人还懵懵地坐在凳子上发呆,直接回手捞,一只手拐着一个人就往门口走。 “半小时前,你们就很不对劲,死气沉沉的,让爸爸给你们来一招金钱的诱惑,全场我买单,ok?” 柳溪的脸连同脖子红了一大片,“你……你放开我。” “呃,抱歉啊,忘记你比较矮了,没死吧?”宋序林瞅见女孩快煮成虾子的脸,以为自己把人勒窒息了,忙不迭放开。 柳溪:“……”到店里,她绝对要选个超高的高跟鞋! 核桃碎了,没东西分离注意力,迟清和不自觉地摸上腕骨的镯子,全程敛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右前方传来两道诡异的视线。 他皱眉,毫不客气地回望过去,对上视线时,眉头皱得更深了。 黑狗一改之前老气的装扮,卫衣配阔腿裤,又青春又活力。 隔着三三两两的学生,他坏笑着招了招手,薄唇一张一合—— 小屁孩,欧巴来了。 迟清和:“……” 陆寒颂侧眸,透过镜片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好像很喜欢那个孩子。” “可不嘛……又能打,脑子转的又快。”黑狗耸肩,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些,“最关键的是,陈耀身上的两件案子,都是他扯出来的。” 他扭头看向陆寒颂,面色冷了很多。 “我知道你打算让小屁孩当替罪羊,但他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我很乐意见证你阴沟翻船的瞬间。” 陆寒颂抬起脚步往前走去。 “是吗,那就看看是他的浪大,还是我的船大。” 第78章 疯鬼敬上 迟清和察觉来者不善,找了个理由就先把宋序林和柳溪打发走了。 【叮!触发随机任务!】 【abcdefg~关爱病人,一天少个小意外,保准活到幺幺幺!】 【请宿主完成“天外飞星”任务,获取奖金500元。】 病人? 天外飞星? 什么跟什么啊。 黑狗自来熟道,“小屁孩,你今晚什么节目啊,跟哥哥说,哥哥帮你捧场。” “我们很熟吗?”话虽然是对黑狗说的,但他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陆寒颂。 黑狗:“……”死小孩! 陆寒颂主动取下手上的皮手套,伸手表达友善,“免贵姓陆,你可以叫我陆哥,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迟清和一开始还挺有兴趣的,听到那声姐姐,脸肉眼可见阴沉下来。 他知道这两个人来找他干嘛了,敢情是给陈耀求情的。 陈乞青不愧是女主,男主不帮他,还有个百依百顺的男二。 啧,麻烦。 “舔狗就舔狗,说这么高尚干什么?”迟清和看也不看那只手,讽刺。 话音刚落,黑狗就吁了一声,面上的幸灾乐祸都快遮不住了,还光明正大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还得是我们小孩哥,说话跟片人似的,唰唰唰!” 好了,他不生气了。 被如此奚落,陆寒颂依旧好脾气地收回被拒绝的手,挂着笑脸,低头自嘲,“都是过去式了。” “要真过去了,你今天就不会找上我。但我也跟你们表个态,我不会放过陈耀,如果他选择不烂在牢里,那我不介意再做狠一点。” 迟清和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想赶紧离开,“没事的话,我就告辞了。” “等一下。” 陆寒颂蓦地走近,苍白的指尖擦过少年侧耳的发。 迟清和瞳孔紧缩,本能地攥住男人的手腕就要掰折,黑狗却猛地插进来,抓住他的手,咧开嘴角,“小屁孩,别激动,树叶而已。” 树叶? 迟清和歪过脑袋。 陆寒颂恰好取下一片焦褐色的落叶展示给他看,内疚道,“抱歉,吓到你了。” 迟清和沉下眼皮,没头没尾地来了句“最近不要在灯下走”后,就离开了。 “不要在灯下走?这小孩还会算命呢,真有意思。”黑狗收回视线,“今天就这样?不是说要比比浪大,还是船大的吗?” “这事急不来。”陆寒颂重新戴上手套,“回去吧。” “你自个儿回吧,我要看表演,答应了人家的。”黑狗摆摆手,眼珠子转了又转,找起了位置,“我记得学校给你留了个位,我去坐了嗷。” 陆寒颂:“……” 不该叫小黑的,该叫哈士奇,一天天使不完的劲…… 华阳附中的中秋晚会,大部分都是歌舞节目,每到高潮,还会有舞台烟花喷出,底下的学生们跟着嗨了好久,有几个嗓子都快喊哑了。 黑狗乐滋滋地在底下看着,他喜欢看小品,听到有趣的片段,还会特意拍视频,往群里传,引得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扰的他不胜其烦,最后直接把群屏蔽了。 群里的小弟们:二当家?二当家……怎么发完视频就消失了……亏他们绞尽脑汁想了好多夸的词呢。 晚会渐渐走入尾声,后台也变得空荡荡。 节目督导推开门,打算催促最后一组去候场,却惊讶发现,房间空的跟个鬼一样,哪还有选手! “人呢!” 就在督导报告导演,让主持人赶紧换词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循声望去,他狠狠一怔,连耳机对面舞台导演的话都忘回了,好不容易回过神,赶紧回话。 “哎,不不不,他们可以上!对,人找到了!” …… 倒数第二个舞台是首合唱,调子柔缓,几乎没有太大的起伏,把学生们听得迷迷糊糊的,打起哈欠,已经在心底倒计时了。 宫华岁喝完最后一口水,喉间的干热却怎么也缓解不了,手心里的矿泉水瓶遭了殃,被蹂躏压扁,好不可怜。 他坐在椅子上,脊背不复以往端正,双肘撑在大腿上,脊背弓起,仔细看去还在隐隐发着颤,整个人落在灯光之外的黑暗中,看着难过又脆弱。 忽然,低垂的视线内,闯进一双朋克摇滚味极重的烟黑高筒皮靴。 “嗓子疼?” 宫华岁想抬头,脑袋却被一双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紧接着怀里便多了一盒没拆封的润喉糖。 “清和……” 眼底涌上一阵酸涩,他很没出息地掉起了眼泪,一颗颗地砸在草地上,很快便融进土里。 “我在。” “清和……” “我在。” 宫华岁攥紧拳头,哆嗦着嘴唇,哽着哭腔,艰难往外蹦字。 “清和……我……消毒了很多遍……手,还有衣服,我……还是干净的吗……” 迟清和张了张嘴,正要回答时,督导在催主持人准备上台。 宫华岁倔强地坐在椅子上不肯动,至少他要听到那个答案。 迟清和叹了口气,蹲下身,指尖勾起少年的下巴。 眼尾红红的,眼珠也像宝石一样,唔,睫毛也湿了,更明显了……哭起来更漂亮了呐,只是,好像没以前可爱了。 他们隔着灰暗四目相对,近到呼吸可闻,偶尔扫过的霓虹光线带着稀稀拉拉的掌声,仿佛在他们周围隔出一道无形的屏障。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迟清和的视线始终清明,嘴角的笑也温柔到骨子里,可宫华岁就是觉得浑身发冷,舌根僵硬,心脏好似被一锤子砸成肉泥,让他所有的主动都化作笑话,葬入海底。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又被拉上台,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只记得擦肩而过时三人亲昵的打闹、忽然炸开的氛围、尖叫声呐喊声一次次突破新高…… 舞台上,架子鼓、键盘、贝斯,还有三种截然不同的音色,在爆裂穿插,如熔岩与冰山碰撞,顷刻间燃爆了整个露天舞台的气氛。 高音配合着激烈的鼓点击打灵魂,引得观众身体跟着发颤,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低音轻吟时,独特又厚重的黑暗风烟嗓,又总能吓得底下人一动不敢动,全场安静,呼吸凝滞。 好听又炸裂的旋律直往耳膜里钻,忍不住在大脑里回荡一遍又一遍,身体就是不听使唤,跟着扭了起来。 直到一个接连踩鼓敲镣,如雨点倾倒咚咚落下;亦或是一个难度超高的贝斯弦乐,紧绷炸响;再或是一个粗鲁利落敲下的琴键,温柔割裂……跌宕的旋律撞进耳膜,场子又被向另一个高潮,嗨到极致! 超大电子屏幕上。 贝斯手前短后长的红色拖尾长裙,如地狱之火上肆意盛开的红莲,化着小烟熏的眼瞳像是盛着最炽热滚烫的火,一个音域跨度极大的高音后,狠狠瞪向右侧的键盘手。 摄像师很会拍,从键盘上弹得快成残影的修长手指,再是手腕上一截风格矛盾的玉镯,再是修身黑衬衫,咖皮马甲、银链、锁骨、似笑非笑的薄唇……最后是那双漂亮得如同星辰的眼睛,极金点夜! 哪怕只是和音清唱,不咸不淡地撩起眼皮,舞台听众的情绪也能被煮沸点燃,站起来为他疯狂呐喊。 就在这时,演奏声戛然而止。 一秒、两秒、三秒…… “呲嚓——” 架子鼓手来了一段难度超高,速度超快的独奏,左耳五只银环晃动,越来越快,节奏越来越强,底下人被彻底感染蛊惑,完全忘了台上那人平日对他们的震慑。 他们好似在一场超大的演唱会现场,被万千的掌声和荧光环绕,上面是无限皇冠堆砌的强者联盟,是天才里的疯子,是疯子里的极致! 额头被汗浸湿,一缕缕不舒服地贴在脸上,可他们连擦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混沌环绕的魔性音乐! 一曲落下。 宋序林嘴角噙着酣畅淋漓的邪笑,将话筒拉近,清朗慵懒的嗓音带上了一丝沙哑和喘息,让人听得耳朵更红了。 “《one》,原创乐队,疯鬼敬上。” 第79章 你现在就当了逃兵? 708寝室。 迟清和一边跟老迟打电话,一边整理行李。 “嗯,要和同学出去玩两天,晚上就不回家了,住学校,明天一起出发,方便点。” “钱够的,还很多……” 到账5000元的声音响起。 老迟发完钱,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笑呵呵,“跟老爸还来这一套,你们学习压力大,这两天好好玩,没钱了千万别藏着,一定要跟老爸说。” 说完,大抵是觉得这5000块钱可能不够,又要去转钱。 迟清和了解自己老爸那个德行,赶紧道,“老迟,我就去玩两天,不是两个月,真别给我……转了……” 到账声再次响起。 这次是3888。 “8888,老爸就凑个数,吉利。行了,老爸这边还有事,就先挂了昂,到酒店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迟清和拉上最后一层拉链,眉宇间透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嗯。” 把需要带的东西放到凳子上,又清点了一遍,确定没漏后,转身往浴室走去。 “砰砰砰!” 一阵稍显粗鲁的砸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宋序林的叫嚷声。 “计划有变,现在立刻,带上所有行李去楼下,今晚就出发!” 说完,连等开门的时间都没有,又跑回自己寝室,慌里慌张收拾起行李。 迟清和只好收了洗澡的心思,往寝室另一侧的床铺看去。 这个小家伙怎么还不回来? 难道不去了? 哦,也对,人家现在是有女朋友的,这会可能不知道在哪个地方亲昵吧,他还是不凑热闹了。 收拢思绪,他点开证券软件,把两只涨停的股票全卖了,结合剩下全部的钱,都买了云盛集团的股票。 做完这些后,他又去浏览全球金融话题新闻,看着看着,手不自觉地滑到一个聊天界面。 上面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讨论小青小蓝跳求奶舞的话题,对面发了好多个可爱小表情。 迟清和坐在书桌前,托着的脑袋不知何时,疲劳地枕到手臂,他的眼皮半阖,指腹情不自禁地在“(-o⌒)”上摩挲,面上露出几分连他自己都会察觉的酸涩。 该说他不愧是姓迟吗。 总是迟到错过人…… 这时,一辆加长版林肯缓缓驶入华阳附中。 柳溪跟闺蜜关休宁站在路口,一个踮着脚,不停朝前面张望,一个握着手机跟司机联系。 柳溪瞧见远处三三两两结伴朝这走来的人时,兴奋地挥了挥手。 今晚她们的演出确实很成功,周遭好多女生都在脸红着指着两个少年讨论,娇笑声不断。 就这短短的一百米,她还顺带见证了一场告白。 女生的眼睛亮亮的,净白的脸颊透着羞红,显然这场告白花了她很多勇气。 “迟清和同学……今晚你实在太帅了!我……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你!” 旁边的宋序林四人揶揄地喊了一声,然后自觉走快点,给这两人腾位置。 宋序林还没走近,就被两个女孩身侧及腰高的行李箱给惊呆了。 他又看了看自己少到连个书包都装不满的行李,眼珠子都吓大了。 柳溪的视线在几人之间转了一圈,抿了抿嘴,对宋序林说道,“还少一个人,宫华岁呢?” “啊?这个问我干嘛?这个不应该问小清清吗?”宋旭林疑惑,“他才是小曲奇的室友。” “我打不通他的电话。”迟清和委婉拒绝完女生后,朝这走来,“消息也没回。” 宋序林皱眉,“那应该是手机没电了,这家伙接同桌电话向来是最积极的。怎么办,学校这么大,去哪找他。” 关休宁按住话筒,走过来,“司机快到了,怎么说?” 柳溪拿不定主意,看向迟清和。 “我再给他打个电话吧。” 迟清和攥紧书包带,离开人群往远走了些。 在寝室里他确实给宫华岁发了消息,也打了电话,对方却一直显示在通话中。 现在这个电话打过去,他竟有些害怕对面接起。 而另一边的宫华岁,正躲在教室,缩在迟清和的座位上,被电话里的宫时暮骂得眼睛都红了。 “哥……我……我就是想整一下那个女的……我没想到会被他看到。” “赶走苍蝇的方式有这么多,你偏偏就选了最蠢的!宫华岁,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宫时暮恨铁不成钢,在办公室来回踱步,“这下好了,人家真的以为你有女朋友跑了,你就偷着哭吧!” “哥……你帮帮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宫华岁没出息地擦掉眼泪,一抽一抽道。 “怎么办?!当然是去解释清楚,别让她乱想!” “可我……跟他解释过了,他不信我。”宫华岁又想起戳心窝的朋友两字,声音更委屈了。 “那就解释第二遍!第三遍!直到人家信为止!这个时候,你千万别给我当什么逃兵,不然,你是真完了!” 宫华岁哭声一顿,手忙脚乱地切换界面,看到半小时前对方发过来的消息,以及显示“忙线中”的电话……天灵盖顿时被劈开。 听到对面好长一段时间没回他,并且隐隐约约还有抽气声传来,宫时暮冷笑,“宫华岁,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就当了逃兵。” “……嗯。” “靠!” …… 温泉山庄明悦酒店大堂。 柳溪从前台接过房卡,一个一个给人发下去,但传到迟清和这时,忽然停下。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她把迟清和拉到角落,小声解释。 “我定的都是双人房,想着出来玩两个人晚上住在一起也能聊聊天什么的……要不我再去换一下?” “没事,反正我跟他也是室友。”迟清和无所谓。 “可是,它在告诉我,你的这里很难受。”她指向少年的心脏。 柳溪的视线聚焦在少年的眉心,“迟同学,没关系的,远离不喜欢的垃圾,从来不该被称为逃避。” 柳溪平日里性子软软的,感觉很好欺负,可遇上渣男,攻击力直接拉满。 望着女孩那一脸严肃喊人“垃圾”的模样,迟清和蓦地笑了起来。 少年的五官本就出类拔萃,精致得不行,如今拨开层层迷雾,展颜微笑,当真如同一股暖阳照进心窝,让人不由自主心跳加速。 他摸了摸柳溪的脑袋,脸上带着一派柔软到骨子里的温和。 还是个小孩啊。 远处的宋序林摸了摸手臂,冷抽一口气,朝身旁的好基友周烨问道,“这里冷气是不是开得太足了,我感觉背后凉凉的。” 周烨也缩着脖子,扭头朝后看了眼,恰好对上宫华岁那双弯弯的眉眼。 遇上好看的人,任谁心里都不由偏袒几分。 他也迅速回以一个微笑,然后转过头,“可能是有点,没事,到时候去泡泡温泉就暖和了。” “行吧。” 第80章 你让我自己坑自己? 他们的房间都在同一层,一起坐电梯上楼的时候,都在兴奋地讨论着要吃什么玩什么。 现场唯有两个人比较沉默。 宫华岁握紧掌心那张房卡,心里头说不出什么滋味。 清和的态度太坦然了,坦然到好像之前所有对他的偏爱仅出于朋友之间的关照,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迟清和假装没注意到后颈那道异样的视线,手往口袋摸去。 “嗯?” 他的手镯呢?之前就放口袋里的啊。 他皱起眉头,微微侧过身,往角落走了些,确定没人注意到他后,迅速把所有口袋都翻了一遍。 他又回想了一下,难不成是在服装店换衣服的时候丢的? 换衣间没有监控,而且那镯子分量小,很容易藏, 就算报了警,大概率也是找不到了…… 似乎是在气自己太过粗心,他的下颚紧紧绷起,手指也无意识地动了起来。 可他的小核桃早碎了,情绪发泄不出去,整个人肉眼可见泛出一丝不耐。 房间都是挨着的,几人出了电梯,相互道了句早点休息后,就打着哈欠进房了。 迟清和他们的房间离电梯最远,很快,过道里就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声。 “滴——” 房间把手的屏幕亮起绿灯,下一秒门便被打开了。 迟清和刚走进,就闻到了空气中一丝未散的消毒水味。 难得见到卫生要求这么高的酒店,整个房间大部分东西都是一次性的,就连沙发也套着垫子。 迟清和摸了摸,上面还有小绒毛,扫在指尖,又软又柔,材质意外不错,或者说好到有点不像一次性用品。 迟清和走到阳台,拉开窗帘,看到外面星星点点的灯火,和度假山庄独有的亮牌时,心情好了很多。 “清和,你要吃夜宵吗?”宫华岁见少年满意,缓了口气,嘴角也跟着上扬。 “我还行。” 迟清和推开玻璃移门,外面的风吹进来,又凉又舒服。 “阿嚏。” 听到刻意压低的打喷嚏声时,迟清和动作一顿,也不吹风了,立刻关掉。 这时,他才注意到宫华岁一直穿着短袖。 “冷不冷?”迟清和摸着少年裸露在外的胳膊,果不其然一片冰凉,声音不由带上几分责怪,“怎么穿这么少。” 他又摸向额头,有点发热。 “赶紧去洗澡。”迟清和拿过桌上的手机,“我去帮你买药。” “不要!我没事的。”宫华岁拉住他,声音有些低哑。 “好啊,我不去,然后看你明天痛得连床都起不来。” 宫华岁垂着脑袋,小声道,“不会的,睡一觉就好了。” 见对方这副执拗的样,迟清和泄了劲,突然感觉挺没意思的,没有再像往常那般哄着人,摆摆手说了句。 “随你。” 说完就坐到沙发上,摆弄手机去了。 宫华岁心脏被刺伤,很难受,但又松了口气,跑到迟清和面前低声说了句“我先去洗澡了”后,就钻进浴室了。 等水声响起来,迟清和才郁闷地放下手机,仰头靠在沙发垫上,望着头顶摇晃的水晶灯,心情糟透了。 宋序林跟周烨一个房间,就在迟清和的隔壁。 俩人一进房,就兴奋得跟窜天猴似的,在房间里大喊大叫,怎么也拦不住。 “哇,柳溪她家这酒店建得好啊,风景好、空气好、房间也干净!” 周烨一脸夸张地掀开被子,扑了上去,在柔软的床垫上弹了好几下。 “啊~舒服!” 宋序林抖着二郎腿坐在床上,见迟清和发来消息,点进去。 『迟清和:有带感冒药吗?』 『宋序林:我身体这么强健的一个人,带那玩意儿干嘛?这是对我的侮辱。』 『迟清和:……』 『迟清和:那我去问别人。』 『宋序林:问柳溪呗,她那行李箱老大一个,我刚刚提了一下,差点没闪到腰,肯定有你要的药。』 “你有带感冒药吗?”虽然知道答案,但宋序林还是问了一嘴。 周烨正脱着衣服,头卡在领口出不来,声音闷闷的,但还是能听出来疑惑。 “感冒药?谁感冒了?” “大概率是小曲奇吧。”宋序林低头回着。 『宋序林:周烨这也没有,男生还是算了,还是问女生吧。』 『迟清和:知道,谢了。』 迟清和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起身往外走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盒药。 他并没有在房间内停留多久,留了张字条便又出去了,照地图找到一家网吧坐下。 他要了一个包厢,私密性很好,在键盘上点了几下后,界面顿时切换成神秘的黑红色。 他披着一层虚拟ip,挂出牌子,准备接单。 在牌子挂出去的那一刻,一连好几条消息涌入。 他拆了颗凤梨味的棒棒糖塞进嘴里,一边咬一边往下滑动鼠标,直接找到标榜金额最大的点进去。 『4:任务。』 对面写了好长一段消息发过来,迟清和浏览一番后,默默发了个总结。 『4:被走后门了。』 所谓后门,就是入侵者通过某种方法控制目标主机,实行修改设置、植入木马程序、套取信息等一系列操作。 而这种情况,若是遇到高手,很难被察觉,相当于家里钥匙被小偷拿走,人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气人的是,你还发现不了。 『4:追踪回去?』 『l:差不多……』又发了好长一段小作文。 迟清和讨厌废话多的人,但实在禁不住对面人傻钱多。 耐着性子看完后—— 哦……是要栽赃人呐。 迟清和咬碎糖,定位那串他光是看着就有点想笑的ip代码,直接在键盘上快速敲了几下。 『4:不好意思,这个任务我接不了。』 那边的l沉默了大概三十秒,才默默发过来一个问号的表情。 『4:心情不好。』 『l:可以加钱,三倍。』 三倍? 十倍也不好使。 这病毒就是他写出来坑陈耀的,对面要栽赃的也是他。 这事要成了,陈耀是跟毒品案脱钩了,而他,呵……进去就出不来了。 居然说他控制陈耀的电脑购买毒品,并为了不被发现,还编造一大堆聊天记录?! 不得不说……挺敏锐的。 但也只对了一半。 “全能男二吗?”迟清和一股脑把嘴里的糖渣子咽下,“我给过你机会的。” 陆寒颂盯着屏幕里“心情不好”三个字,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小黑说得没错,这小孩确实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但也仅此而已了。 “大当家!大当家!不好了!” 第81章 真的吃药了?嗯! 陆寒颂迅速退出界面,确定所有尾巴都扫干净后,才打开办公室的门。 “怎么回事?” “二当家又跟陈小姐吵起来了,还……还……”寸头小弟跑过来的,喘着粗气,“还扇了一巴掌……” 陆寒颂眸色骤冷,“乞青受伤了!快带我过去!” “是!”小弟来不及解释陈乞青是扇巴掌的那个,抓紧捋顺呼吸,忙不迭跑到前头领路。 等两人到娱乐城一楼大厅的时候,现场已经非常混乱了。 黑狗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可他要是动起真格发起脾气,几乎没人能扛得住。 小弟们前仆后继,拽腿的拽腿,拉胳膊的大胳膊,却还是挡不住这座煞神。 “都给我滚开!” 黑狗双眼发红,死死盯着对面哭啼啼装柔弱的女人,周身暴戾的气息汹涌泛滥,如领域被侵犯的凶恶野兽,发狂袭击周围一切要阻拦他的人。 先是过肩摔了一个,再是锁喉另一个,借势助推,将前头战战兢兢的人全都像保龄球一样推倒。 而就在他的不远处,陈乞青如一朵在风雨中飘零的白莲花,眼眶通红,双肩也因为害怕发着抖。 “陆哥!救我!” 见到陆寒颂来了,她就像是找到依靠般,哭着就要扑到男人的怀里。 “你tm敢碰他一下,老子现在就断了你的手!” 黑狗怒吼一声,全身的力气在此刻陡然爆发,瞬间就挣脱了束缚,如出笼的野兽,迅猛残暴地朝这扑来。 那副架势,似乎不在陈乞青身上活活撕下来一块肉,就不会罢休。 陆寒颂神情微变,想也没想,迅速将陈乞青拉到身后。 他扯下伪装,冷着嗓子命令,“陆宁!停下!” 这一声带着警告和震慑的咆哮不仅没让黑狗停下,反而如一针兴奋剂,将他的杀气又燃高了不少,浑身青筋暴起,扬起拳头,带着要人命的力道和角度,直直朝他身后砸去! 陆寒颂眼神骤变,俯身摆好应对姿势。 黑狗见到他这副样子,咧开嘴角,很轻蔑地笑了一声。 真是……不自量力呐。 在他拳头挥出去的那一刻,陆寒颂动作比他还快,并且直击要害,全都是瞬间能让人失去反抗能力的部位。 黑狗天生身体素质好,硬生生扛下了,在空中的拳头也顺势转了方向,直接拍向陆寒颂的胸膛。 他咬紧牙关,用最后的力气将两人送出危险区,自己却因为肋骨忽上的麻痹,彻底失去行动能力,跌倒在底下柔软的红地毯,眼睁睁地看着头顶摇晃的巨型水晶吊灯砸下。 “砰——” “啊啊啊——” “二当家!” “经理!” “陆宁!” 水晶碎裂声、推搡尖叫声、脚踏声不止,现场变得极为混乱。 不少客人都纷纷往外跑去,陈乞青也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也顾不得装委屈,抓着包包,趁乱跟随人流离开这。 “救护车!都tm给我叫救护车!”陆寒颂面色狰狞,双眼猩红吼道,“医生!把医生叫过来!” 另一边,迟清和漫不经心地盯着与“l”的聊天记录,对方已经将近半小时没有回他了。 这时,手镯闪了闪,紧接着,鼠标垫上多500块钱。 迟清和挑眉,天外飞星的任务完成了。 有点后悔了,不该提醒的。 脚边的垃圾桶里是各式包装的糖果,吃得太多,不仅嘴巴难受得不行,舌头也破出血了。 打开摄像头照了照,最终放弃了把剩下糖果吃完的打算,瞥了眼电脑屏幕角落显示的时间—— 3:47am。 差不多时间该回去了。 凌晨的大道上,除了盏盏豪华的路灯和中秋小装饰,陪伴他的只有含着秋意哗哗往他脖子里灌的冷风。 迟清和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加快脚步。 推着旋转门走进酒店,瞬间回暖的气温顿时让他舒服地眯起眼睛,不想再耽搁,快步往电梯口走去。 可走着走着,余光睨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不禁停下脚步,扭头往左侧看去。 酒店大堂是又硬又硌的实木沙发,坐一会儿会觉得很舒服,但时间久了,腰背难免会觉得酸,需要时不时动一下,才能缓解。 沙发上的少年刚调整完姿势,神智不清地朝酒店外看了眼,没找到想找的人,眼皮难过地耷拉下来。 片刻后,困意涌上,脑袋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像庙里早起敲钟的小和尚,迷糊又可爱。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注视着少年因为刚洗完蓬松得不行的头发,抬手拍了拍。 软乎乎,毛茸茸的,像小猫咪一样。 宫华岁晃晃悠悠地扬起脑袋,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才看清眼前人。 在看到是迟清和的那一刻,眸底的困意顿时消散,深棕色的桃花眼因为开心,亮了好几分,竟也将迟清和感染,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 “清和……你回来啦。”宫华岁身子前倾,搂住少年的腰身,亲昵地蹭了蹭。 在接触的一瞬间,迟清和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手停在半空,顿了好久,才轻轻落到宫华岁的额头。 嗯?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更烫了? “药吃了吗?” “吃了。” 迟清和又摸到宫华岁的后颈,不正常的温度让他有些怀疑,“真吃了?” “嗯!” 宫华岁脸颊绯红,眼睛又是雾蒙蒙的,朝他展露一个不设防的笑时,简直萌得不行,让人不舍得对他用半点重话。 迟清和叹了口气,刮了一下少年的鼻子,“又撒谎,都烧迷糊了。” “没有~”宫华岁黏糊地蹭了蹭,把脑袋又往迟清和身上埋了埋。 他无奈摇摇头,认命架起少年的胳膊,另一只手固定住腰,慢慢往前走去。 宫华岁走路歪歪扭扭的,时不时还会腿软,迟清和不得不把人再拉近一点,再搂紧一点。 可这样的后果,就是宫华岁整个脑袋都搭在他的肩膀上,鼻尖喷出的热气尽数撒在他的脖颈,偶尔还会被柔软的温热碰到。 第一次,迟清和应激地甩掉了宫华岁,害得后者的脑袋差点撞到大理石桌角破相。 虽然后面他及时拉回来,阻止了这场意外,但心里还是后怕得不行。 只能转移注意力,强迫自己忽略那些小动作。 而在迟清和看不到的角落,宫华岁神情清明,桃花眼半眯,借着机会又占了个便宜后,嘴角又喜滋滋地翘起来。 小小夸一下他哥吧,也是有点用的~ 第82章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发烧的病人需要时刻看着,迟清和几乎没怎么睡觉,每隔一小时就爬起来,用酒精给宫华岁擦后背降温。 “清和……我不要了……”宫华岁眼尾绯红,抗拒地把迟清和的手推开,“我好了,你快睡觉。” 迟清和又打了个哈欠,从瓶里拿出新的酒精棉球,强势拦住某人穿衣服的动作。 “别闹。” 说罢,指尖的棉球压下,冰丝丝的触感瞬间传递到大脑,酒精被挤出,均匀的涂抹在背上,一点点将体内的热散出来。 迟清和的视线之内,全是宫华岁因为过热,而有些发红的脊背。 宫华岁的身体很好看,或者说,完美到像是一座艺术品,宽肩窄腰,线条流畅,胸肌饱满,腹肌清晰,块块分明,是前天后天共同努力下,才能造就的身体。 皮肤也是好久没见到日光的瓷白,按一下,就红一点,敏感得不行,可分明是如此脆弱的特性,每一丝每一寸却又都散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力量感,简直……涩到没边了。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走歪,迟清和脸色有些难看,慌张地挪开视线,匆匆擦试过一遍后,迅速跑回自己的床,把被子盖过头顶装睡。 一开始他还会愧疚的想些别的东西,但实在太累了,没过一会儿就睡熟了。 而本该在一个小时后响起的闹钟,不知道被哪个小家伙给关了,等他再醒来的时候,阳台外的太阳都升得老高了。 迟清和眼皮惺忪,迷蒙地发了会儿呆,三秒钟后终于回过神,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 现在几点了! 怎么能睡这么久! 往旁边的床铺看去,空空如也! 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冲到浴室间里洗漱。 对着镜子把牙刷塞进嘴里,一边刷一边换衣服,整个过程又乱又有序。 七分钟后,一切收拾妥当,他从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找到手机。 找到他们昨晚临时组的群,翻了翻消息。 看到上面一水的“再睡会”、“迟点再集合”、“现在还早”,他轻笑两声,又在屏幕上滑了滑,没找到宫华岁的消息。 这人生着病,怎么还到处乱跑呢? 就在他想着打电话把人给带回来时,宫华岁贴着退烧贴走进来,前面还推着一个小餐车。 “清和,醒很久了吗?来吃饭吧。”宫华岁把菜一样样搬到餐桌。 迟清和走到餐桌前坐下,宫华岁适时将一碗红豆圆子羹放到他面前,“先来点汤润润。” 迟清和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了,是觉得愧疚吗?还是报答生病的时候照顾他? 有女朋友了还对他这么好,是不是……太没分寸了。 红豆圆子羹香甜的香气一直往鼻腔里顶,但意外的是,他没有半点想吃的心思。 捏着勺子转了转,最终还是在对方期待的眼神里放下。 他靠在椅背上,神情带着疲惫和几分难以察觉的情绪,直直对上对面的宫华岁。 “我觉得有些话得说清楚。” 宫华岁一愣,声音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清和……你……这是什么意思?” 迟清和语调平静,“我们是朋友,也是同桌,仅此而已,但那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太奇怪了……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好。” 他站起身,凳子跟着发出一声刺耳的擦地声,“这个中秋放完假,我会跟班主任说明情况,放心,不会麻烦你的,是我换位置。” 说完,他准备离开,去楼下的自助餐厅找吃的。 宫华岁突然快步冲上来,不容置疑地拽住他的手,嗓音听起来有些发酸。 “清和,我不明白,之前我们不都好好的吗,为什么忽然说不行?” 迟清和回首望着他看了好久,久到自己好不容易冷下的心快化了,只能稍显狼狈地把头又转回去,逼着自己狠下心。 “我……觉得恶心。” 宫华岁听到恶心两个字的时候,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冻住了。 恶心…… 清和说他恶心…… 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似被这两个字碾成泥,毫无尊严地顺着胸腔那道大切口哗啦啦倒出来。 原来这些日子,一直是他自作多情,以为—— 在清和眼里,他也是例外。 国内发展太快,他时常会因为跟不上节奏,提出好多匪夷所思的观点,每次宋序林都会嘲笑他。 但清和不一样,他是除家里人外,唯一听得懂他奇奇怪怪的人,不仅会很耐心解释,一步步带他适应,还会任由他一次次试探底线,在他受欺负受委屈时,第一个挡在他面前…… 清和纵容了他这么久,怎么可能现在才说恶心呢,一定是在说谎骗他呢。 没错,一定是这样! 宫华岁越想越对,最后直接说服了自己。 他艰涩地张开嘴,卖力扯出一个笑容解释,“清和……我知道你是在骗我,我一定是惹你生气了,你才会说这些气话,我……我……” “没骗你,你也没有错,是我这个人的脾气本来就怪,你最好还是别靠我太近。”迟清和耐着性子哄。 “我不要!” 宫华岁的心脏再次被攥住,固执地将少年的小臂又拽紧了些,他睁着眼睛,被病意染红的眼珠布满水汽,可怜极了。 “清和,是不是因为那个女生!我跟她没什么的,我……” 迟清和叹了口气,“这个其实不重要,而且我已经说过了,是我的原因,不是你的,你不用自责。” “可我不在乎……你知道的,我……唔!” 迟清和捂住宫华岁的嘴巴,凤眼弯弯,仿佛藏着无数种分辨不出的异样情绪,“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宫华岁的眼睛忽然瞪大,迟清和宠溺地笑了一下,修长白皙的指尖流连在少年昳丽的眉眼上。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能让你这么任性。” 直到这时,迟清和才彻底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在乎那个女主持,他在乎的一直是“未来”。 他活了二十六年,是个成年人,注定会预设各种偶然。 以往,他的人生目标是活一天赚一天,大不了一命呜呼。 可到了这,先是老迟,再是宋序林,再是……有太多值得活下去的信念了,他不想,也不能再得过且过了。 他想活下去,可主动权自始至终没掌握在他手上。 如果任务失败,彻底消失,那么他现在的纵容任性只会成为反噬的弯刀。 所以再等等,等他能继续活下去、等他能跟宫家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等他不会重蹈宫时暮与陈乞青的覆辙…… 届时,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畏畏缩缩。 “岁岁,别哭……”再等等我。 迟清和眸底盛满了疼惜,指腹轻柔地擦拭着少年眼角的泪。 这副样子落在宫华岁眼里,温柔到极致,也无情到极致。 “清和……我……讨厌你……” 宫华岁哭着把迟清和的手拍开,鼻尖通红地控诉道,“你就是喜欢……玩弄我……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说完,他拿袖子狠狠地擦了把眼泪,捏紧拳头,甩头就跑出去了。 大概是真的气急了,门被摔出了好大一声。 迟清和垂下眸子,盖住被拍红的手背,苦笑一声。 而此时的门口。 宫华岁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胳膊里,耳朵竖的高高的,想要听房间里的动静,可由于隔音太好,什么也听不见,他只能撇着嘴巴嘀咕。 “为什么还不来哄我……” 第83章 被甩和被拒,是不一样的 现在年轻人的作息,用睡到日“上”三竿来形容已经不够准确了,怎么也得是日“下”三竿。 他们到酒店就将近凌晨了,再收拾个行李,玩几把游戏,输得肾上腺一升,直接扛了个通宵。 反正,一行八人再集合碰面,已是下午四点,在酒店的自助餐厅…… 现在正好是饭点,自助餐厅挤满了人,他们来得早,抢了个临窗的沙发坐,又能吃又能看风景。 迟清和还不怎么饿,夹了点水果就回来坐了。 “火锅和烤盘已经帮您打开了,如果要换烤纸,随时叫我们。”服务员把捞勺和烤肉夹放到桌上,微笑服务。 迟清和点头,说了句“谢谢”。 “您客气了,祝您用餐愉快。” 他们人多,口味不一,火锅点了个番茄和麻辣。 想到宫华岁不能吃辣,迟清和往里挪,把位置搬到麻辣锅前才停下。 他自以为动作隐蔽,殊不知宫华岁就站在离他五步外的地方。 满心的欢喜被浇灭,他阖下眼皮,盯着盘子里的豆沙小兔子、煎饺、蛋挞…… 他很讨人厌吗? “愣在这干嘛,迷路了?” 宋序林端着两大盘刚出炉的海鲜烧烤,走过来,不经意瞥了眼宫华岁的盘子,眼珠子都快瞪大了,“小鸟胃啊,怎么又吃这么少?” 宫华岁微笑,“还不饿。” “得得得,反正我这种一天吃一顿的受不住。” 两人走到沙发边,宋序林想也不想,坐到迟清和旁边。 见最近的位置被抢,宫华岁抿了抿嘴,只能退而求其次,转移到迟清和的对面。 宋序林叉中虾肉,准备往嘴里塞,看见还在往里走,并在辣锅面前坐下的宫华岁,疑惑问了句。 “你不是不能吃辣吗,怎么坐那?”他拍了拍自己右侧的位置,“来坐这,你个辣椒粉都见不得的只能吃番茄锅,逞什么能。” “我番茄过敏。”宫华岁煞有介事道。 “什么?过敏?!”宋序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每天都在吃食堂的番茄炒蛋,不也没过敏,活得好好的?” “番茄炒蛋不过敏,番茄过敏。” 宋序林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张着嘴巴愣了好久。 他又看向迟清和,“我刚才是耳聋落了什么吗,怎么理解不了呢?” 迟清和避开话题,指着烤盘里边缘开始泛黑的牛肉片,“焦了。” “我靠靠靠靠!快快快……” 宋序林的注意力立刻转移,连嘴里的龙虾也不嚼了,忙着倒腾烤盘去了。 这时,剩下的五人也拿着食物回来,餐桌上尴尬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虽然他们有几个昨天才认识,但毕竟是学生,交际圈有限,两个八卦下来,发觉有不少共同好友,距离顿时拉近不少。 再加上这群男生天生自带的逗比气质,渐渐的,昨日的陌生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热络的欢声笑语。 比起参与其中,迟清和更喜欢当个听客,这群人身上的少年意气真的很美好。 听到他们讨论番茄炒蛋要不要放糖的时候,他不由自主朝对面看去。 宫华岁单手托腮,眼皮半沉,不是在看烤盘,就是在垂眸凝视着盘里的小兔子,状态游离,怎么也融不进这片喧闹。 而他的皮相实在出色,还有一身挡不住的矜贵气,这种融不进的孤寂,反倒给他增添了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吃到现在,偷拍的女生跟火锅里的丸子一样多了。 迟清和放下叉子,视线下移,落到对面的白瓷碟上。 少年碟子里放的东西,都不是自己喜欢的,全是他爱吃的。 没记错的话,从坐下起,宫华岁就咬了一口煎饺,然后就一直帮忙烤肉涮火锅,似乎有意营造出吃了很多的样子。 “告白这种事,当然得咨询专业人士,咱们的年级第一,不刚谈了个女朋友吗?” 话题不知何时又转到“告白”,随着柳溪这一声故意针对,桌上所有人的视线唰唰全朝宫华岁看去。 “对诶!小曲奇,昨天都没来得及问,你和那个女主持,谁告的白?” 宫华岁下颚紧绷,情绪忽然低了很多,“我被甩了。” 迟清和呛了一声,差点把脸憋红。 这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霎时,整个餐桌安静下来,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宫华岁的目光也多了些同情。 可柳溪不肯相信,追问,“被甩了?不可能吧,你们在一起才多久?” 宫华岁垂着脑袋,小声道,“三秒。” 从未完成的告白,到被拒绝,就只有短短一句告诉他不要任性的话。 哼……都不一定有三秒。 “三秒!”满桌子的人惊呼。 宋序林嘴巴睁得老大,“哥们,你的速度,堪比火箭啊。” 周烨摇头,“火箭太慢了,这得是光速吧!” 余下一众男生女生:真可怜呐,光速被甩……肯定是被玩弄了! 柳溪越想越不对,脱口问道,“你是不是被拒绝了不好意思说?哪对情侣在一起三秒就分手的。” 宫华岁沉默着没回答她,柳溪换了个问法。 “你没跟那个女主持在一起?” 宫华岁肯说话了,“嗯。” 柳溪感觉真相似乎就在眼前,继续问道,“那你跟谁告白被拒?” “……我没有被拒。”宫华岁唇线紧绷,强调道,“我是被甩,不一样的。” 宋序林翻了个白眼,敷衍道,“哦哦哦,没被拒没被拒……所以是哪位不长眼的,敢甩掉我们又帅又多金的小曲奇呢?” 宫华岁张张嘴,正要开口。 “咳……” 哈密瓜果肉卡在喉间,迟清和偏过头,咳嗽得耳朵都红了。 趁着所有人都在看他,他攥紧拳头,借着桌子的遮挡,警告朝对面踢了一脚。 宫华岁瞳孔震颤,表情肉眼可见开心起来,可在众人又看过来的时候,他又快速收敛,委屈地垂下眼睫,低声下气地来了句。 “我不能说……清和,你还好吗?” 这个时候,就不要忽然提他! 迟清和皮笑肉不笑地转回来,“还好,没死。” 柳溪敏锐地抬起眼皮,朝宫华岁看去,眼底神色翻涌,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一会你要小心点吃,可不能再噎到了,不然他们会以为你是故意的。”宫华岁正经道。 宋序林拍了拍迟清和的背,随口道,“这有啥故意不故意的,难不成是迟清和甩了你?你们俩都是男的,怎么可能!” 柳溪忽然眯起眼睛,腿开始不由自主抖起来,嘴角溢出刻意压低的笑声。 一旁的闺蜜关休宁奇怪道,“你抖什么?” “嗯……我有点……帕金森前兆……” 第84章 威胁 迟清和好不容易缓过来,本以为众人会跳过这个话题,结果宋序林又给了他狠狠一击。 宋序林忽然想起昨晚他也被告白的事,挤了挤他的肩,挑眉。 “差点忘了你,昨晚名声大噪,好多人抢着说喜欢你,就没一个看中的?” 闻言,宫华岁顿时朝他看过来,深棕色的眼睛水汪汪的,好似一潭至深的湖水,藏着很多未知的小情绪。 迟清和偏移视线,淡淡道,“有看中一个,就是脾气太娇,骂不得吼不得。” “这个确实麻烦。”宋序林点点头,“那长得好看吗?” 迟清和喝了口茶,“一般般吧,跟……” “跟我一样吗?”宫华岁忽然开口,眼睛一眨一眨的,单纯又无害。 迟清和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好不容易拍着胸脯咽下,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 宋序林认命地给他拍了拍,“你这嗓子眼怎么忽然变小了,老是咳。” 桌角的杯子砰地摔到地上裂了,柳溪脸色通红,不好意思说了句抱歉。 然后,赶紧叫服务员过来收拾。 迟清和捂着嘴,将喉间的痒意压下,站起来,对宫华岁咬牙扯出假笑。 “我好像有东西忘拿了,能陪我去找一下吗?” “嗯!”宫华岁忙不迭从座位站起来。 迟清和把拳头又攥紧了些,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底那股要把眼前人揍死的冲动,浅笑道,“谢谢。” “不用谢!” 他们走进电梯的时候,正好有大批人出来吃晚饭。 迟清和一直闷头往前走,差点撞到别人身上,好在宫华岁出手圈住他的肩膀,把人往后带了一下,才避免吓到那个大人怀里的小孩。 大人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宫华岁好脾气地跟他们说了好几句抱歉。 待人走远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把人松开。 “清和,要看路。” “我知道。”迟清和耳垂飘红,含糊说完后,急匆匆朝电梯走去。 宫华岁把手藏进口袋,笑眯眯地跟上。 回到房间后,没等迟清和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拿出来,见是一个陌生来电,想也不想直接挂掉。 迟清和看向对面,见宫华岁诡异地红了脸颊,蓦地顿住。 这个人害羞什么! 他头痛扶额,“你要不要想想……”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打断。 迟清和舔了舔后槽牙,走到阳台,还特意关了门。 “谁。” 对面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迟清和以为手机信号不好,又换了个位置。 “再不说话,我要挂了。” 话筒传来一道非常好听的男声,“是我。” “陆寒颂?” 迟清和冷笑,“怎么,死里逃生的第一刀,就砍向救命恩人?” 陆寒颂坐在重症监护室旁的长椅上,“你为什么能猜到这场意外?” 迟清和眯起眼睛,眺望逐渐被远山掩盖的夕阳,“我送你一句话吧,多行不义必自毙。” 陆寒颂噎住了。 迟清和这段时间没少调查陆寒颂,因为网络上几乎搜不到关于他的任何信息,他直接黑进了斑马娱乐城的网络系统。 在里面逛了很久,怎么也找不到破绽。 但越是没破绽,就越能说明破绽之下的真相,越血腥残酷…… 迟清和脸上没什么表情,慢悠悠地开始引蛇出洞。 “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喜欢她的懦弱不作为,还是她的脚踏两只船?或者说是你单纯犯贱,就喜欢女人像菟丝花一样绕着你,以至于你为了她,愿意做那么疯狂的事!” 说到这,迟清和冷笑一声,“陆寒颂,你们俩都贱,就该锁死,别出来嚯嚯别人。” 陆寒颂镜片下的眸光顿时冷下,“你查到什么了。” 迟清和不要命地挑衅,“我查到什么了?看来我还能往这个方向努力努力。” “小迟,我知道你有能力,年轻气盛,偶尔会说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我理解。” 陆寒颂摘下眼镜,语气变得温柔了很多,“但以卵击石,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从古至今,向来如此,你不要想着去对抗一个时代。” “好下场?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不是我吧……”迟清和撑在栏杆上,闭眼感受着微凉的晚风吹过脸颊。 “而且时代的红利可从来不会一直落在一个人身上,站在高处太久了,也要下来看看,不然总以为自己是神仙,无所不能。” 陆寒颂勾唇笑了笑,声线更温柔了,带着莫名的蛊惑,如风中摇晃的罂粟花,悄无声息地引诱猎物走入深渊。 “我确实不是个神仙,但我也知道人不能单独活在这个世上,总有些亲戚啊,朋友啊,就比如你的父亲……你说如果有一天……” “不准动他!”迟清和睁开眼睛,压低声音吼道。 “哦?被我猜中了。” 陆寒颂往后靠在椅背上,轻易捕捉到少年震颤惊恐的尾音,嘴角挂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那么就请小迟同学不要再跟我作对了,乖乖撤诉,然后帮陈耀担下毒品案,我保证你的父亲一定会寿……终……正……寝……” “休想!” “你会这么做的,毕竟天人两隔,还是很痛苦的。” 陆寒颂翘起二郎腿,“而我给你选择的路,虽然进牢了,但好歹能给你父亲留个念想,你们的生活至少有盼头,不是吗?” 他虚伪地叹了口气,“你父亲年纪也这么大了,又干着废品站那种脏活,将近半生都没好好享受过,你就愿意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死! 不能死! 老迟不能死! 迟清和气得几乎要把栏杆给捏弯,之前好不容易压下的心理阴影,在此刻忽然找到一个出口,如喷泉般迅速爆发,占领了他整个大脑。 他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连声音都染上几分被撕裂的沙哑,他像个泣血的疯子,形容恐怖地对屏幕咆哮嘶吼。 “我会让你陪葬,我会让你们全部人陪葬!” 陆寒颂丝毫不怵,如同逗弄一个脾气稍微暴躁的小猫咪,哪怕被挠了一下,嘴角依然会挂着温和的笑。 “那我就……静候佳音。” 通话挂断的那一瞬,迟清和彻底失控,把手机狠狠砸到地上。 可看到屏幕破碎的那一刻,他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噗通跪到地上,一边扯头发痛哭,一边趴在地上把手机的残骸揽到自己怀里,嘴里不停念叨。 “老迟……老迟……这是老迟送我的……不能坏……坏了老迟会生气的……” 屏幕碎片尖锐,在触碰到指尖的那一瞬,就无情地割开了好几个伤口。 而迟清和就像感觉不到痛一样,血越是多,就越往皮肉里压,没一会儿,地上就划出好几道诡异的血迹。 宫华岁砰地推开门,看到少年这副异常癫狂的模样,呼吸都要凝滞了。 他跪到地上,下意识就要把碎片扔开,可他越是这么做,迟清和就越疯狂,嘶吼尖叫,眼角的泪涌出,滴答滴答全掉到宫华岁的掌心。 宫华岁屏住呼吸,哆嗦着嘴唇问道,“清和……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彻底落下的夕阳告诉他,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大概意识到这是种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摸索着顺应病人的心思,一下又一下拍着迟清和的后背,忍住喉间的酸涩,哑声劝道。 “清和……老迟不会生气的……他最喜欢你了……会给你买新的……” 迟清和似乎听不见周围的声音,无论宫华岁说了什么,他永远只有一个动作,就是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小心翼翼搂在怀里,如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不知道是不是宫华岁的错觉。 清和这个模样,与其说是在抱手机,不如说抱骨灰盒更为妥帖些…… 第85章 不入流的草台班子 【叮!】 【宿主,你可真不让人省心。】 4011凭空出现在一个纯白的空间内,它先是好奇地四处张望一番,暗道宿主的意识空间真无聊后,才慢悠悠飘向闭眸静息的青年。 它熟练地落在肩上,歪着脑袋朝那张脸看去时,还是会忍不住红了脸。 迟清和的相貌与原主有三分相似,凤眼薄唇,深邃精致的骨相上,都端的是一副夺人心魄的皮相。 可他不同于原主的孤清温柔,他周身的气质更为苍凉寒肃,仿若生长在悬崖碎石边的冰晶树,纵然阳光炽热,也难以削弱那浑身渗到骨子里的凌冽和压迫感。 从里到外,哪怕是现在阖着眼皮静坐的模样,那股漫不经心的成熟和冷漠也能直直射中灵魂。 而更要命的是,他的眉心还矛盾落着一颗艳丽风情的血痣,两种又冷又热的魅力对冲,爆发出的致命诱惑,是难以想象的。 【宿主?】4011用火柴棒一样的小手,扯了扯青年的头发,【咱们得赶紧回去了,不然等宫华岁修好手机,上门找陆寒颂麻烦咋办?】 【我也不是担心宫华岁,但你也知道,陆寒颂最会耍阴招,万一把他磕了碰了,心疼的还是你……】 【宿主?】 【你要还不醒的话,我就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待这,永远都不要醒了!当个傻子植物人吧!】 4011佯装生气,飘到空中,做出要离开的架势。 可它磨磨蹭蹭了三分钟,也没消失,唉声叹气重新飘回迟清和的肩膀,弱弱道,【本系统善心大发,再给你十分钟。】 话音刚落,迟清和就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先是迷茫、痛苦、抑郁,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缓了口气,将解封的记忆重新埋藏好,抬手将小薯片捧回手心,声线沙哑。 【抱歉。】 【哼!】4011别过头,【太慢了!】 迟清和摸了摸小薯片的脑袋,【辛苦了。】 4011脸红,高高撅起的嘴收了回去,小细腿因为开心,晃荡来晃荡去。 嘻嘻。 …… 再醒来时,依旧在酒店的大床上,睁开眼,便是从天花板坠下的水晶灯。 他撑着脑袋坐起来,记忆停留在自己把手机摔了的那一刻,后面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记得了。 但就4011跟他说的,宫华岁大概率是发现他的异常了。 要解释吗? 还是算了吧…… 房间内的帘子都拉着,他无法根据天色大致判断这次又落了多少时间,只好掀开被子下床。 “嗯?” 手才碰到被子,指尖忽然传来刺痛,迟清和低下头,才发现两只手被医用绷带裹得严严实实,动一下,能感应到很明显的阻力。 这是……给他套了几层? 还有他的手,怎么受伤了? 快走到阳台,正打算掀帘子,模糊间好像听见了交谈声,于是小小开了一角。 阳台上是安置了一套室外座椅的,专门用来给客人晒太阳看风景。 宫华岁坐在阳台的小圆椅上,手下压着厚厚的本子,认真把屏幕对面一个白胡子老者的话记下。 中间隔的玻璃太厚,迟清和听不清他们在聊什么,单看动作,依稀能分辨出宫华岁说了好多个“i got it”。 明白了?明白什么了? 他索性推开玻璃移门,脚刚踏到阳台的瓷砖,宫华岁就跟应激了似的,立刻把电话挂断,然后飞速塞到口袋里,装作意外的模样,起身朝他走来。 “清和,外面太冷了,进去吧。” 迟清和默默把脚缩回来,微微仰着脑袋,看向宫华岁。 “这是你缠的?”他举起自己的手,“为什么?” 宫华岁面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崩塌,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牵起迟清和的袖子,声音放的很轻。 “清和,都是我的错,是我太不小心……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负责到底,受伤这段时间,我会照顾你的!” 迟清和皱眉,“所以这伤是你弄的?用什么划的?” 宫华岁磨蹭了好久,才嘀咕了四个字出来。 “杯子碎了……” 【宿主你信吗?】4011又冒出来,摸下巴来回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这个小绿茶就是趁人之危,想占你便宜!快戳穿他!】 【戳穿他?那可太不好玩了。】 迟清和佯装信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摸了摸口袋,又在床上翻了翻,奇怪问道,“手机好像不见了,你给我打个电话。” “好啊……” 宫华岁慢吞吞地拿出手机,在键盘上飞速按了几下,赶紧放到耳边,生怕迟清和偷看他的屏幕。 铃声差不多响了有一分钟,宫华岁才故作遗憾地放下手机,朝迟清和看去。 “可能是落别的地方了,你就待在这儿,我去帮你找。” 没等迟清和说话,宫华岁急急火火地出门了。 刚到电梯口,宫时暮的助理,钟离,就来了。 “小少爷,手机已经修好了,但是数据破解还需要一点时间。”钟离显然是跑过来的,额头还有点汗。 “最快什么时候能破解。” 钟离也说不准,只能含糊道,“技术部门已经在赶了。” 宫华岁罕见顿了一下,“这个……很难吗?” “如果是正常没加装的手机,他们只需要一个插件,就能轻松入侵破解,但……” 钟离没有把话说完,但宫华岁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要说云盛集团哪个部门最贵,当然得是技术开发。 这个部门的人是最少的,脾气也是最怪的,但产出的盈利却是最豪横吓人的,导致无数科技公司都想花高价把整个团队撬走。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里面有至少六个,是黑过各国的国家安全系统的…… 如果他们都破不了,那是不是也意味着清和有,甚至超过他们这群怪人的实力。 可要是清和有这个实力,之前为什么会过得这么苦呢? 清和的心病也是。 当初清和以为迟叔叔被刘顺林杀了,也差不多是这副样子。 难道说,那通电话也提到了迟叔叔,还威胁了清和?! 是迟亦兰那一家? 不可能,她们没那个实力。 忽然,宫华岁眼底闪过一丝煞气。 “给他们批十倍奖金,一个星期内,我要拿到陆寒颂和陈乞青所有的交往犯罪记录。” “陈……乞青?!” 钟离有些琢磨不透这位小少爷的脑回路,怎么忽然就转到这了,斟酌道,“宫先生那,恐怕不好交代吧,而且陆家在江京的势力很大,要是……” “你只管去做,我会跟他说的。” 宫华岁回想起那条神经兮兮的眼镜蛇,冷笑。 “陆寒颂……陆家……不入流的草台班子。” 第86章 中文学太好了 陆家的发家手段是出了名的不入流。 当时国家监管得松,还有各项创业补贴,才给了这群没文化的混子提供肥沃的土壤,靠“娱乐产业”发了家。 现在时代不同了,监管变严,但陆家依然换汤不换药,虽然现在盖了层娱乐城的外衣,但里面真正在交易什么,大家都知根知底的。 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被举报,全靠头顶那大大小小的保护伞。 但保护伞再多,再大,又有什么用? 伞总有破的一天,树倒猢狲散,陆家……也该倒了。 宫华岁回到房间,将手机交给迟清和,笑道,“世上还是好心人多,有人在路边的花坛捡到的,交给前台,我下去的时候刚刚好拿到。” 迟清和就这么静静看着这个人扯谎,点亮屏幕又熄灭,然后故作惊讶地问了一句。 “我记得屏幕上有道划痕,怎么忽然不见了?” 宫华岁心头一紧,抬手捂住脑袋,悄无声息地转移话题,“清和……我的头突然好痛……发烧又严重了……” 嘀咕嘀咕着,他就装作坚持不住的样子,往前倒去。 迟清和下意识张开手接住,被砸的闷哼了一下。 宫华岁听到这一声,默默在腿上使了点劲,他搂住少年的腰身,像个猫咪一样,黏糊糊地在迟清和颈项蹭来蹭去,嗓音低沉沙哑,仿佛真病了。 “清和……我好像得流感了……你快推开我……我不能传染给你……” 迟清和都快气笑了。 说要他推开,可腰上那只手又环得特别紧,而且他越推,就越紧,最后直接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 “能离我远点吗?” “我头好痛……动不了……” “那就把手松开。” “我头好痛……松不了……” “站好,别靠我身上。” “我哪里都痛……清和你好坏……欺负病人……” “宫华岁,我们不是说过的吗,要保持距离。” “清和……我耳朵好像听不见了……呜呜……” 迟清和:…… 在酒店的第二个晚上,以迟清和顶膝再加肘击,把宫华岁干趴结束。 翌日,他们可算是享受到了酒店的温泉服务。 两个女生钟爱“功效池”,基本上只泡牛奶池、玫瑰池、中药池,这三个池子。 而男生,秉着雨露均沾的原则,像个疯猴似的,把每个池子都泡一遍,露天院场里,感觉到处都是这群人打闹的身影。 光是这些还不够,他们还特意拉着女生演了把“猪八戒与蜘蛛精戏水”。 没错,因为人数对不上,还是反串。 被迫饰演猪八戒·柳溪,盯着池子里一群矫揉造作捻兰花指的男生,想要控制住表情,可最终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真是饿了…… 中秋节假期说是有三天,较真算下来,也就两天半。 因为最后一天的中午,他们就要返校,还得丧心病狂地继续考周考! 迟清和现在差不多对考试免疫了,反正他不可能考得再比月考差了。 一连三场下来,虽然不算累,但他的手确实麻烦,有的时候,还会不小心弄废一张答题卡。 伤口有深有浅,分布的位置也广,他就全拿创口贴贴着。 创可贴很方便,但遇上那种会渗血的伤口,还是不太好使。 他的右手小拇指正好就是这个情况,因为要写字就会不断挤压伤口,导致还没长好的伤口又破开,血溢出来,流到试卷上去。 刚开始的时候,还把监考老师吓了一跳,忙问他有没有事,后来大概次数多了,监考老师在见到他举手的时候,就会主动拿张新的递给他。 等所有的试都考完,宫华岁一刻也不敢耽搁,把自己的桌子又并回来,然后在书包里掏了又掏,拿出一堆医用绷带和消毒碘酒。 “清和,我说过的,要对你负责到底!” “谢了。” 迟清和正愁没东西处理伤口呢,一边撕创口贴,一边从宫华岁手里拿过消毒的碘酒,眼也不眨地就往伤口按。 碘酒要比酒精温和很多,不是很疼,还有点麻麻的。 但这一切落在宫华岁眼底,却是赤裸裸的自残倾向! 他垂下脑袋,委屈又哀怨地开口道,“同学之间不是该互帮互助吗?为什么拒绝我的帮助?难道我不是你喜欢的小番茄了吗?” “这是小事,我可以自己处理。”迟清和头也不抬道。 宫华岁气愤,哼道,“你变了,之前你明明对我很好的!现在看我一眼就觉得烦,你是不是已经在物色新同桌了!” “我问过班主任了,他说位置暂时不能调……” 宫华岁一脸不可置信,“清和!你真想抛弃我,跟新同桌在一起?!那个人是谁!宋序林对不对!” 趴在前面睡得昏天暗地的宋序林就这么莫名躺了一枪。 迟清和抿了抿嘴,越聊越觉得这个话题不对劲,赶紧止住,加快手上缠绷带的动作。 “我们回寝室再聊好吗?” 他已经感应到周围明里暗里朝他们这投来的疑惑视线了。 “为什么?在教室不能聊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换座位确实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你说得太暧昧了! 回国这么久,中文是重新捡起来了,但捡的太多了! 刚才那段,搞得他有种跟小三偷情,被原配抓了的负罪感…… 迟清和知道这小子究竟想干嘛,叹了口气,主动把手伸过去。 “我自己好像处理不了,能帮帮我吗,同桌?” 宫华岁别过脑袋,“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吃回头草的人吗?” “那就我吃,你当草,当小番茄,站在原地别动,我回头找你就好。”迟清和哄人越来越熟练。 宫华岁神情微变,很快地眨了眨眼睛,视线在迟清和的指尖流连一瞬后,缓缓上移,半阖的眸光愈发难以抑制。 直到对上那双初见即惊艳的墨色眼睛时,纠缠的情绪却克制地收敛了。 “迟清和,你真的只是在哄我吗?” 第87章 别这样看我 宫华岁鲜少会叫迟清和的全名。 从入学起,他就很自来熟,一口一个清和叫的不亦乐乎,即便迟清和不下一次委婉提醒叫全名,但他还是我行我素。 直到那次陈耀回学校,准备用小刀偷袭,在千钧万发之际,他才第一次喊出全名。 后来,迟清和也大概意识到自己拉不回这头倔强的牛,也就听之任之。 从此以后,宫华岁便一发不可收拾,有事没事就会在句子前,加一个不必要的前缀。 宋序林有次无聊,还特意计算过,宫华岁能连用二十六个“清和,xxx……”这样的句式,惊得他当场就给迟清和来了句。 “你这是带了个娃啊,这跟事事喊妈有什么区别?” 迟清和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只当宫华岁从小到大语言系统混乱,并没有太当回事,而且宋序林某种程度说的也对。 他确实把宫华岁当一个喜欢伪装的狼崽子看。 可如今,狼崽子忽然长大,收了爱撒娇耍绿茶的调调,露出凶悍强大的本性,再次给他打了直球。 他真的只是在哄人吗? 是也不是吧。 忘记从十几岁养起的破习惯了,越是靠近真相的事,他就越喜欢真假参半地撒谎。 这套他用在竞价收购上,屡试不爽。 可放在日常生活中,尤其是面对宫华岁,多少有点当渣男的嫌疑了,但他也不想这样啊,下意识就……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宫华岁选择揭过,接过迟清和的手,动作轻柔地消毒换药。 教室的灯光偏冷白,投在试卷练习册上时,会格外清晰,落在人身上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宫华岁的睫毛很长很密,头顶的灯光投射下来,恰好在眼下拢住一片阴影,让人很难察觉他的情绪。 迟清和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压抑的情感从身体最深处跑出来,无比默契地聚焦在指尖每次相触的瞬间。 他抗拒慌乱失调的自己,因为这是幼稚不成熟的表现、是将弱点交付给对手的愚蠢行为、更是上位者的绝对大忌。 但他控制不了,以往尚且能用药扛过去,但在这,这种情绪似乎得到了一种很微妙的转换,他不讨厌不抗拒,还像个瘾君子一样诡异享受着这种情绪。 突然,视野一灰,宫华岁不知何时处理完伤口,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迟清和,别这样看我……” “哦。” 那就留着以后看。 他有点能理解之前那些“狐朋狗友”们,为什么钟爱强取豪夺了,他……有道德有底线……最关键的是……没钱……暂时不能这么干。 除了在情感上稍显婆婆妈妈,但在别的方面,迟清和是绝对的行动派。 凌晨的校园寂静又安然,偶尔有几道猫叫声和簌簌树叶声。 迟清和熟练地从寝室楼二楼的一个小平台跳下,在草坪里滚了两圈后,猫着腰迅速往小树林潜去。 附中的寝室楼贴着边缘围墙建,距离校外,只隔了大片大片的绿化树林,照理说这条件十分容易“偷渡”,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学生成功过。 不单是到处乱窜的校园警卫,还有小树林隐秘伪装过的摄像头,以及一触就电的围栏,学生们再大胆,再熬不住,见到这些,心也该死了。 迟清和紧贴着树皮,躲过摇晃的手电筒后,低头又看了眼时间。 秒针走过表盘最上面的那个黑点时,树林里闪烁小红点异常地消失了。 迟清和数着秒。 三、二、一! 监控再次恢复正常,但画面却被替代了,迟清和都已经准备跨电网了,那头的实时监控画面却还显示一切正常。 学校的围墙护栏大概有两米五高,护栏和顶上围的铁网都通了电,所以即便能在不碰铁护栏的情况下,上翻站到墙柱,那一米多的电网也要三思而后行。 迟清和目测高度,往后退了将近十米,在脑海中将路线定点都温习一遍后,缓了口气。 再睁眼时,他已经冲出去了,屈膝一跳就撑住了墙沿,往墙上蹬了两步后,轻轻松松就站到墙柱上。 正当他调整姿势,准备跨越电网时,底下忽然冒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小清清,看不出来呐,你从少林寺学功夫回来呢?” 宋序林的突然出现,吓了迟清和一跳,“你不好好待寝室睡觉,大半夜在这干嘛?” 宋序林啊了一声,“这话不应该我问你吗?” 监控只屏蔽了十五分钟,他没时间再废话,计算好角度后,擦着电网从里面翻出来。 少年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利落的弧度,最后分毫不差,稳稳落地。 宋序林目瞪口呆,还傻愣愣地给他鼓了两下掌。 坐到出租车上的时候,迟清和的表情还有些一言难尽。 “您怎么出来的?” 宋序林挑眉,“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桥梯。一看你就不常逛校园,最近实验楼装修,你只要翻过外圈的铁皮墙,校内校外随你走。” “……”有种想骂人但骂不出的无力感。 宋序林四处张望,见车外的风景越来越陌生,才问,“你要去哪?咱们是同路的不?我要去吃夜宵的。” 迟清和扶额,“什么都没问,你还敢跟我上车,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就你?算了吧,我卖你还差不多。”宋序林往前趴,问司机,“师傅,这车到哪?” “斑马娱乐城。” 司机是个中年人,见这两个校服打扮的学生半夜去那种地方,声音不免有些怪异,就连下车的时候,也没给他们好脸色,收了钱就跑。 斑马娱乐城很符合大众对所谓的深夜场所印象,闪烁多变的灯光、门口揽客的长腿美女、以及里面金碧辉煌的大厅,处处透着直白又张扬的暴发户气息。 “哇,好多人啊。”宋序林第一次接触这种场所,语气惊叹。 “你去那个面馆等我,我大概二十分钟回来。”迟清和指向不远处一家老爷爷开的小店。 “我不想吃面,来都来了,当然要进最大的店,点最贵的套餐!” 迟清和料到了所有意外,但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蹦出宋序林这么一个超级不可控因素,他赶紧拉住人。 “要不这样,十五分钟,等我上厕所回来,这个国庆……我带你去看烟花、去游乐园、去玩鬼屋,我买单!” “有问题。”宋序林搓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迟清和,“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来这就是为了上厕所?!” 迟清和愣住,心虚地别开眼,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后,才放弃抵抗。 宋序林听完后,没忍住爆了句脏话。 “你表姐玩这么开!” 第88章 突来的心理抽查 少年人之间的关心方式总是别扭又直接。 自从宋序林得知迟清和家一堆破事后,看向他的视线愈发不对劲,有事没事就找各种理由给他塞钱送温暖,生怕这棵艰难长大的小草又被压扁了。 同样不对劲的还有宫华岁。 宫华岁喜欢跟同桌黏一起这个事实,是班级公认的。 可从中秋假期回来后的第二天,课桌中间三八线忽然变成了万丈悬崖,除了必要交流外,他们甚至能三天都不说话。 每晚回到寝室,也是克制疏离,如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再也没有越界的举动。 宫华岁在按照他所说的,跟他保持距离,迟清和说不难受都是假的,但他没办法。 为了不被发现,每晚都偷溜出去找斑马娱乐城的犯罪证据,他想入侵主机,就必须拿到陆寒颂办公室的钥匙,但就目前实验下来,这个难度不亚于让陆寒颂移情别恋。 还让他比较奇怪的是,直到现在,陆寒颂没来催他,感觉完全忘记了他这号人物? “班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桌子被敲响,宫华岁稍显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迟清和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腾的坐起来,迷糊地扬起脑袋朝左侧看了眼。 阳光有些刺眼,他没看清宫华岁的表情,但他能明显感应到对方的不高兴,立刻回了神,撇下视线。 “知道了。” 走到望雪生办公室,看到满屋子的白大褂,他还愣了一下。 “从这一年开始,学校会定期抽查学生的心理健康状况。” 望雪生拿着名单,笔尖顺着表格黑线往后对去,看到是个英文名时,顿住,看向一众白大褂中,格外显眼的红帽子。 \"mr. white?\" “别担心,我会中文。”怀特医生站起来 ,朝望雪生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后,往门口走去。 “孩子,跟我来吧。” 怀特医生真的很像从电视里抠出来的圣诞老人,除了身上的白大褂外,白胡子、红帽子、黑皮靴一样不差,光是看着,就觉得亲切。 迟清和跟在后面,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顶红帽子。 他也不知道那顶红帽子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也许是鲜少见到有人戴这么鲜艳的颜色、也许是因为一片白下,红衬得太过抓眼球、也许只是单纯因为它跟血很像,是又滚烫又残忍的角色…… “你说放弃治疗就放弃治疗!我看你就是贪图你爸那份遗产!你究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居然逼你亲舅舅跳楼!迟清和!我真后悔把你生下来!否则那些钱都该是我的!我的!” 迟清和被一巴掌扇得偏过了头,再转回来时,嘴角隐隐渗出了血。 而他却像什么都感受不到般,慢条斯理地把血擦干净。 “就算父亲能继续活下去,他的遗嘱也不会有任何改动,我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他接过wenson递来的两个文件夹,递了过去。 “母亲……” 迟清和眸色闪了闪,“妈,我给过你很多机会的,其他人的下场你也看到了,签了休战吧,三千万还有五套房子,足够你安度晚年。” “三千万?!你打发叫花子呢!迟清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今天不拿到三千亿,我是不会走的!” 好在这是迟家的私人医院,严禁无关人员进出,不然就女人这副披头散发争家产的模样,所谓的“国际金牌影后”、“不老神颜”、“圈内神话”等各种光环,全得碎! 迟清和眼神微变,突然冷嗤出声,说话前带上了之前从未有的漠然。 “三千亿?如果生一个孩子就能拿到三千亿,那这笔买卖未免也太划算了。wenson。” wenson上前,从包里拿出一个大概半截大拇指厚的文件夹,恭敬地递给女人。 “母亲,你的时间管理确实很出色,连我都要向你学习,这里还不到百分之一吧。” 迟清和神情讽刺,冷漠地欣赏着女人翻动文件里各种高难度大型马赛克照片时,不可置信的表情。 “假的!这些都是假的!你爸知道这些吗?”女人忽然崩溃,艳丽漂亮的面容此刻扭曲狰狞地像是地沟里的臭虫。 “你觉得呢,父亲何时犯过蠢?” “那……那他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留着你吗?”迟清和轻笑,“大概是因为他觉得我不能失去母爱吧。” 女人呆住,脸上也出现了心虚的表情。 迟清和不动声色地咽下嘴里的血沫,淡声道,“从出生起到现在,我在你的眼里,似乎还不如一个情人。母亲,一个月短短的三句问候,是养不大一个孩子的,如果……” 后面的话,迟清和尽数吞回去了。 放弃治疗同意书,也在这时候递给了女人。 女人狠狠皱下眉头,“给我干什么?” “母亲,你还记得你是在哪年生的我吗……算了……肯定忘了……”迟清和转身离去,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在长廊回荡一圈后,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消失了。 耳边传来一道很轻的响指声。 迟清和如梦初醒,眨了好几次眼皮,才发觉泪流满面,赶紧擦了擦,视线才聚焦。 怀特医生轻轻托着背,把人从躺椅上扶起来,浅色的眼珠子盛满了心疼。 迟清和瞳孔急骤收缩。 他被催眠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放心,作为一名合格的心理医生,我会严格保密每个病人的情况。”怀特医生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像个老顽童。 “谢……谢谢。”迟清和只想快点离开这。 “等一下孩子。” 怀特拦住了他,主动给他递名片,“我知道你不想吃药,所以为了自己,为了爱你的人,随时可以打电话跟我聊聊,我对可爱又惹人疼的小家伙,不收费哦。” “我……知道了。” 迟清和快速接过名片,逃命似的离开了这。 心理医生的催眠技能就是个可以破天的挂,太犯规了! 怀特医生的视线良久才从那扇门收回,他拿起记录册,摇头又叹了口气。 \"oh, the poor child!\" 第89章 造谣我每晚私会女友? 回到教室时,都上完两节课了。 迟清和一坐下,宋序林转过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们班那三个,十分钟不到就回来了。” “我不小心睡着了,医生也没叫我起床。”迟清和避重就轻道。 “睡觉!这么好!你这不是正当理由翘课吗?” “算……是吧。” “该死,这好事怎么没轮到我身上。” 听着两人的交谈声,宫华岁写字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笔尖停在草稿纸上的坐标轴中心好久。 约摸过了三十秒,才移开草稿纸,在试卷写下早已算好的答案。 迟清和还在想那个什么怀特会不会帮自己保密的事,宋序林已经扯到另一个话题了。 “国庆放假去哪个游乐园,我订票。” 迟清和抬眼,“不是说好我买单?” “老子富到流油,像是那种会薅羊毛的人吗?”宋序林表情顿时变得很别扭。 确实不会薅羊毛,还是那种去超市买三四千零食,却不肯花几毛买塑料袋的好人富二代。 “宋序林,你好怪。” “对你怪好的,我知道!”宋序林咧嘴露出大白牙。 迟清和轻笑着摇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看向少年的眼神里多了些坚定。 突然,宋序林捏着下巴凑近,“真是奇怪,怎么感觉你越长越好看了呢?凭什么!” 没等迟清和回答,他便自顾自回道,“肯定是谈恋爱了,怪不得每晚都溜出去。” “每……晚?”迟清和僵住了。 他不是跟这人解释过,他是去拍陈乞青脚踏两只船的证据吗? 怎么又天马行空想到他谈恋爱了? 还每晚都观察他行踪! “对啊,有好几次在阳台吹风的时候看见了,你说说你,谈恋爱就谈恋爱吗?非得在半夜见面,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迟清和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可还没等他说话,身旁忽然传来一道异常的窸窸窣窣声。 宫华岁面色如常地将草稿纸对折来对折去,直到变成四四方方手心大小的纸板,才塞给迟清和。 “对答案。” 对答案是这几天,他们为数不多的交流内容之一。 他们的成绩现在咬得很紧,随堂测试也分不出高下,各科老师们便额外给他们布置难度高的竞赛题。 平时,他们都会做完对一遍,观察对方的解题步骤初步定个对错,才送给老师改。 “好。” 迟清和接过,耐心地将纸板翻开再翻开,重新变成正常的a4大小后,又将它放到书堆底下压平。 过程中,两人一句交谈也没有,安静得不行,反倒整得宋序林后知后觉尴尬。 “我一直想问来着,你们俩是不是吵架?”宋序林挠了挠脑袋。 迟清和:“没有。” 宫华岁:“嗯。” 话落,两人下意识对上视线,但很快又移开。 宋序林摊手,“我该信哪个?” 迟清和最先开口,“如果真吵架了,我们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还对答案?” 宋序林摆摆手,“我不听你的,小曲奇你说,是不是迟清和欺负你了,你最近都好安静,热泡绿茶都变冷萃了,好不习惯。” 宫华岁抿嘴,偏头看了眼迟清和后,又继续把注意力放回练习册,语气冷淡。 “没有,欺负我。” 听罢,宋序林面色肯定地看向迟清和,“你欺负他了。” “?” “他中间停顿了。” “……”迟清和有口难辩,只能重复自己真没欺负他。 宋序林顺着宫华岁平日那副调调猜测。 “那他为什么闲来没事,把纸折这么多遍才给你,不就是想表达你给他脆弱的小心脏,留下折痕阴影了吗?” 迟清和捂脸。 “哪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分析,而且正常的同学关系不就是这样的吗?你还要多亲密,搂搂抱抱那种?那就不叫同桌了,该叫情侣了。” “可你们之前……” 宋序林突然顿住,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一圈后,又道,“真没吵?还是打过了?” 迟清和呼了口气,“真没。” 话音落下两秒后,宫华岁才在两人注视下,淡声开口。 “嗯,我们没在冷战。” 这人怎么还自己加答案呢! 迟清和尾指一蜷,嘴唇动了动,还是歇了解释的心思,任由宋序林“苦口婆心”地劝。 他胡乱点头搪塞,心底也盘算起要找宫华岁好好谈的事。 本以为一个课间就能搞定,谁知道宫华岁一到下课就往外跑,快上课才回来,一拖再拖,就到了晚上。 他洗完澡出来,宫华岁正好合上笔盖,推开椅子准备上床睡觉。 迟清和觉得不能再耽搁,快步上前,抓住少年的手腕。 “先别睡,我有事跟你说。” 话音刚落,寝室蓦地陷入黑暗。 熄灯了。 厚窗帘不知被谁完完整整拉上,外头的路灯也好,月光也罢,一点都透不进来,黑的不行。 迟清和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放开宫华岁的手,摸索着往书桌的方向走去。 可还没走出两步,侧边陡然有什么靠近,还没等他转头,耳尖忽地被柔软温热的东西碰了一下,紧接着宫华岁微哑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抱歉,我是……碰到你了吗?” 迟清和热得不行,也燥得不行,觉得刚洗完澡的热量全都挤到耳朵上了,像是被放到烧烤架上似的。 “你别动,我去开灯。”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却依旧压不下心尖晃荡的涟漪,心跳声也越来越快,他怕会暴露,只能走快点,结果膝盖就磕到了桌角,发出很重很闷的咚声。 “清……你没事吧?” 宫华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扶住了他的胳膊,并熟练地摸到小夜灯的开关,打开了。 暖黄色的灯光瞬间亮起,迟清和闭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再睁开时,视线被雾蒙蒙的水汽盖住,让他看不清眼前人。 宫华岁垂眸凝视着脸颊通红的少年,呼吸连同心脏,都跟着慢了好几拍,脑中不断回放着白天宋序林那句—— 怎么感觉你越长越好看了呢? 迟清和坐到凳子上,慢慢揉着膝盖的伤,“你白天说的冷战,到底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宫华岁松开手,后退至正常社交距离。 迟清和脸颊的温度还没降下,只能把脑袋又埋低了些,“可我们这几天都是是正常相处。” 宫华岁抬起眼皮,深棕色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迷人深情,但他嘴里说的话,却没半点温度。 “所以我说的是,没有冷战。” 第90章 一个疯子 高三五班教室。 “迟清和,醒醒,醒醒。” 宋序林把手翻到背后,食指在迟清和的膝盖上戳来戳去。 望雪生已经把试卷卷起来朝这走来,他没再多想,握拳用力地砸了一下。 迟清和手指微蜷,挣扎着从臂窝里抬起脑袋,声音听着软乎乎的。 “嗯……” “迟清和,这节课第三次了,下次月考你就给我这状态?是不是觉得题都会做,才不想听的,我告诉你,你今后要都这态度,别说回到全校前三了,全十都费劲!” 望雪生语气里满是失望,视线在宫华岁和宋序林两个帮凶之间转了一圈后,才重新落到迟清和身上。 迟清和似乎很想睁开眼睛,但不论努力多少次,只能迷糊地半耷拉着眼皮,额前的头发也被压得好很乱,眼尾也红红的,整个人蔫蔫的,看着很好欺负。 他撑着课桌站起来,嗓音沙哑,“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别浪费大家时间解释了,给我去外面站着,什么时候醒了,就什么时候给我回来!” 迟清和抓起桌上的卷子,含糊地应了声后,拉开椅子,步履稍显虚浮地朝外走去。 “看哪呢!看试卷!不然你们跟他一起去外面站着!” 望雪生把卷子重重抖了一下,五班同学被吓得飞速收回视线,一个个低着脑袋,恨不得把纸看穿。 当然,有一个例外。 望雪生皱眉,“宫华岁,你在偷笑什么?” “老师,我没在嘲笑迟清和。”宫华岁瞬间收敛,正色道。 教室里瞬间炸出大片哄笑声。 望雪生:“……” 他简直要被这俩同桌搞疯,拍桌子,“有什么好笑的,这么想笑给我站讲台上来笑!” 哄笑声霎时收住,但隐隐颤抖的肩膀和憋红的脸,依旧能看出这群人忍得不容易。 迟清和不清楚教室里发生了什么,他现在脑子晃荡得很。 昨晚溜出去的时候,本来都快成功了,但还是触发了警报,害他不得不跳窗,钻到湖里逃生。 他忘记自己游了多久,只记得从水里爬出来的时候,秋夜的风刮得正猛,他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为了不感冒,睡前他还特意吞了好几粒药。 药肯定是吸收了的,否则嗜睡的副作用也不会这么明显。 从早上到现在,脑子显然转得比平常慢,他靠在墙上,眼睫低垂,目光不由自主落到手心。 手指松开又握紧,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次。 是错觉吗?睡得迷迷糊糊间,好像有谁摸了他的手,一下冰冰凉凉的,一下又滚烫得不行。 中午回寝室再吞两颗药吧,副作用弱点的。 陡然,身前落下一片黑影,紧接着一道稍显冷调的从头顶传来。 “让让。” 迟清和掀起眼皮朝前看去。 宫华岁? 他怎么也出来了? “不让吗,真小气。”宫华岁脚步稍移,安静地站到他身旁。 大概被病痛裹挟,迟清和声音很低,仔细听来,好似还有几分委屈。 “宫华岁,昨晚你说没冷战,也没生气,是真的吗?” “嗯。” “骗人的吧。” “……嗯。” “我错了。但如果能重来,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迟清和很快地眨了下眼睛,苦笑,“后悔吗,遇到我这么糟糕的人,起码得晦气大半年。” 不挑明,不拒绝;挑明后,又控制不住自己,言行不一地拒绝,就吊着…… 简直渣到没边。 “不后悔,不糟糕,也不晦气。”宫华岁淡声道。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很好。” 迟清和淡笑不语,只当对方在哄他,把心思放回教室内的讲解声。 宫华岁眼尾下瞥,目光落在少年捏着试卷边角的指尖,抿了抿嘴唇,垂在身侧的手指也跟着动了动,那里似乎才残存着清和的气息。 他才是糟糕的人,胡搅蛮缠、趁人之危、得寸进尺……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如此,人也如此,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但迟清和……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他是最特别最好看,也是最完美的。 展柜最顶端的位置留给他也是折辱,他就该放在他身边,拎在裤腰带上,时时刻刻看着,免得那些烦人的苍蝇叨扰他的清和。 宫华岁眸色渐深,体内滋滋冒泡的占有欲嘶吼着尖叫着,无数次都要直接冲破屏障,占据他全部思想。 为了压制,他只能哆嗦着抬起手,像个嗜血成瘾的变态一般,将指尖上残存的气息尽数吸入身体,恶鬼分食后,才缓缓恢复正常。 一个疯子,一个精神分裂。 天生绝配! …… 迟清和兢兢业业了一周,虽然说还没拿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唬人够了。 周六上午九点,他准时敲响病房门。 迟迟等不来人来开门,迟清和索性直接拧开把手,探了颗脑袋进去。 “你个小屁孩,有没有礼貌,不知道进门前要敲门吗?” 黑狗正偷偷收拾东西呢,猛不丁就瞧见了门缝那颗好奇的脑袋,吓得他差点一哆嗦,把手里的茶杯给砸了。 迟清和很无辜,“我敲了。” 他走进来,见黑狗吊着手臂,还在身残志坚地收拾东西,不免讽刺两句。 “怎么一个人出院?平时身后不跟着一帮小弟?他们不来帮你吗?不仗义啊!” “他们有事忙着呢,你来干嘛?”黑狗拉上最后一层拉链。 有事忙? 迟清和眸中闪过一丝异样,把身后提的坚果拿出来,交给黑狗,“你当时还特意来看我节目,我不得还个人情。” “看病人送坚果,你倒挺实在的。” “路边小店买的,正好打折,便宜。” 黑狗:“……” 他就不该多问这一句。 就在他想着去搬张椅子给这小屁孩坐时 ,这人已经开始扒拉纸箱盒,把里面的坚果拿出来吃了。 他都看无语了,“你倒挺自觉的。” “我早饭没吃。”迟清和又从箱子里掏出一包,给黑狗扔去,“给你一包,别客气。” “……” 五分钟过后。 黑狗又一次歪头接到空中抛下的腰果,在嘴里嚼了两下,含糊道,“你的角度不对,再往右一点。” 迟清和听话往右偏,又扔了个核桃仁。 这次正好,黑狗只需要张着嘴,果仁就能往他嘴里掉。 “陆宁,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不是说好在楼下等你的吗?” 第91章 bingo! 陆寒颂突然开门进来,看到病房里异常热闹的画面还愣了一下。 迟清和终于等到人,拍了拍手上的坚果碎屑,转身笑眼弯弯地朝门口的男人看去。 “陆哥,好久不见。” 陆寒颂镜片后的眸光骤冷,但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润的假象。 “来看小黑呐,没想到你们关系这么好,可惜我们马上就要出院了,改天再聊?” “用不着改天,刚刚还在楼下看到我表姐,应该是跟你一起的。”迟清和笑得更假,“正好,咱们聚聚。” “你表姐?”虽然是在问迟清和,黑狗的眼神却直直盯着陆寒颂,“陈乞青来这干吗!” “某人准备当接盘侠呢,可不得殷勤着。”迟清和毫不客气。 黑狗不傻,观察这两人不对劲的氛围,又想起陈乞青家的一堆破事,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还是碰毒了。”黑狗嗓音骤然沉下。 陆寒颂:“没有。” 黑狗冷笑,注视着陆寒颂镜片后的眼睛,心底的最后一丝期望浇灭了。 他的处事方法向来以残暴直接着称,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过床上的行李包,狠狠地朝陆寒颂砸去。 与此同时,迅疾欺身上前,在陆寒颂把行李包挥开的时候,正好卡在后者来不及做出反应的瞬间,抬脚朝陆寒颂的肚子重重一踹。 “砰——” 眼镜被甩到地上后,又被脚碾到,彻底报废! 陆寒颂被踢着倒退,后背砸到墙上才堪堪停下脚步。 这一脚显然没留半点情面,陆寒颂疼得老半天都没直起腰,而本就病弱苍白的脸色也在这一刻彻底失去血色,惨白如纸。 “从你回国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警告过了,别碰毒!别碰毒!当耳旁风是吧?” 黑狗身上的绷带已经渗出血,但他却浑然未知,拎起地上的陆寒颂,咬牙切齿。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过嘴瘾,不会亲自把你送进去?” 他拍了拍陆寒颂的脸,阴沉道,“老子不仅要亲自把你送进去,还要亲自枪毙你!md!” 陆寒颂缓过劲,扯起唇角,“陆宁,我说我没有碰毒,为什么不信我?” “从小到大,你每次撒谎的小动作都一样,还真当我看不出来?” “那你就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放过哥这一次吧,乞青说了,只要我这次帮了她,他就会跟宫时暮离婚,跟我在一起!” 说到离婚的时候,陆寒颂情绪肉眼可见地高涨,仿佛为了陈乞青做再过分的事情,他都不以为意。 “疯了,你简直疯了!”黑狗满眼不可置信。 他没想到陆寒颂会这么自掘坟墓,背叛自己、背叛他们、背叛整个家族! “那个女人只是在耍你!你忘记她之前说过多少次要跟宫时暮分开,结果呢,还不是眼巴巴地又凑上去!” 黑狗抓着男人的领子,怒吼,“人家在耍你呢!你tm当了这么多年的舔狗备胎还不够吗!” “这次是真的!她跟我保证了!”陆寒颂以更高的声音回吼,眼珠已被红血丝浸透,整个人看起来癫狂至极。 黑狗自上而下打量着陆寒颂,突然觉得儿时那些所谓的仰慕在此刻尽数化成渣渣。 那个善良又温暖的陆寒颂,好像早就消失了…… “我就一句话,要女人,就别要陆家,否则……我说话算话。” 温和的面具被彻底撕下,他抬眼恶狠狠地盯着黑狗。 “你不过一个私生子,哪来的这么大口气,黑狗黑狗,再能打,也不过是我手下的一条狗!我要是进去了,你们都得跟着下来!” 黑狗神色一窒,没想到这个畜生为了陈乞青,把底下的兄弟们全算进去了! 真不是个东西! 黑狗气愤得不行,朝陆寒颂的脸,又是一拳。 迟清和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吃着坚果。 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场面,黑狗这个人,还挺是非分明的。 是条好狗。 “小屁孩,东西拿来吧。” 黑狗不知何时处理好了陆寒颂,披着一身血气朝他走来。 “wow! 你还是很聪明的嘛。”迟清和夸张道。 “咱就见了两次面,不至于让你特意来一趟,赶紧的,急。” 迟清和双手在坚果盒里掏了又掏,从底下的夹层里拿出一个u盘、一叠文件,还有一个刻意做成坚果外形的窃听器…… 黑狗有些一言难尽。 这死小孩,把他也给算进去了。 “斑马最近在做法人代表变更,你猜新换的人是谁?”迟清和挑眉。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我。”黑狗掀开文件,果不其然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信息。 那一刻,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情绪,只觉得自己的前半生都是一场笑话。 他的忠心原来就交给了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家伙。 “陆寒颂,你真想让我死啊。” “最近上面有大动作,斑马的问题本来就很大,要是想摘出来,就必须得牺牲一个人。” 迟清和对黑狗比了个枪的手势。 “bingo! 你的运气不错嘛,生死大转盘刚好就转到你这儿了。” 黑狗面无表情地合上这份文件,然后头也不回地拖着地上的陆寒颂往外走去。 计划比想象中要容易。 迟清和满意地点点头,跳下床,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喂老迟,怎么了?” 第92章 前后鼻音不分? “同学?很多?行,我马上回来……” 迟清和匆匆挂断电话,朝家里赶去。 出医院的时候,还不忘去趟地下停车场,补拍个车牌号。 陈乞青为了她弟还真豁得出去,半小时前他照着定位到这,俩人正好吻上。 激吻就算了,还趴在车前盖亲,腿还蹭来蹭去的?这是有多来不及? 不过也便宜他了,快速拍完照片后还能视频。 也不知道他姐夫看到,会不会脸绿。 现在也是故地重游。 陆寒颂暂时是不会回来了,病秧子就是病秧子,比不得疯狗。 但陈乞青和车牌号可以来一组,刚才角度不好,车牌号被这两人挡死了,现在正好。 迟清和一边往外走,一边检查照片,坐到出租车上的时候,感觉到不对。 把视频速度调慢,聚焦放大跑车座椅后一个飞快闪过的黑色物体。 这个绝对不是光影。 看形状,像是人头。 还有谁在车上? “喂?110吗……” 迟清和打完电话,心底的那根弦还是绷着。 陆寒颂一碰到女人就降智,但除此之外任何一个时刻,都是心狠手辣、算尽一切的角色。 他之前就拿老迟威胁他,今天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不管是面子上,还是心理,肯定会找他麻烦。 废品站不能再开下去了,他必须得把老迟送到绝对安全的地方…… 迟清和到家的时候还有点懵,尤其是看到废品站门口一群少爷小姐数瓶子、收钱、称纸板,那架势做的跟干了十几年一样,熟练得不行。 “我的祖宗啊,你可算回来了,这个洗衣机回收怎么算钱?快看看,不然客人跑了咋整。” 宋序林看到他跟看到救星一样,忙向他招手。 吴叔是站里的熟客,胖乎乎的,脾气也好,平日里经常过来卖纸板,迟清和跟他认识,两三个来回就敲定价格卖好了。 吴叔接过钱,看也不看往兜里塞,“清和啊,这些都是你同学?” “嗯。” “哦!都是华阳附中的!那都是超级学霸啊!棒棒哒!”吴叔笑呵呵地给他们比了个大拇指。 宋序林嘿嘿笑了两声,毫无心理压力的接受了这个夸奖。 “哪里哪里,全校第一,轻松拿下。” 吴叔不了解内情,夸得更厉害了。 柳溪一群人:…… 没记错的话,这人好像是霸榜了两年的倒数第一吧。 吴叔说:“刚还在菜市场碰到你爸呢,说要给这群小家伙弄烧烤,你们家有烤架不,没有的话去叔那拿,别让你爸花这冤枉钱了。” “有的有的!我翻出来了!”周烨从里面蹦出来,手上还抱着一堆烧烤的铁签子。 吴叔点头,“好好好,要是少了什么,去叔那拿吼,别不好意思。” “谢谢叔。” 迟清和送别站里的客人后,才舒了一口气,看向几人。 “你们怎么来了?” 宋序林:“在家无聊。” 柳溪:“在家无聊。” 关休宁:“一样。” 周烨:“点点点点点点,同上。” 迟清和看向最后一个人。 “清和亲亲!” 宫华岁被肩上的两只鹦鹉抢了先。 它们见到小主人,可劲扑腾过来。 现在的毛长齐了,比较偏白,是很清新很好看的颜色,像加了滤镜的蓝天和湖水一样,又是毛茸茸胖乎乎的,特别招人疼。 迟清和抬起食指,小青小蓝很聪明地站了上去,他摸了摸两小只的脑袋。 “老迟给你们喂饭了没?” 小青更聪明些,能中英文混学,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珠子,“饭饭,nono。” 而小蓝是个黏人的戏精吃货,它直接啪嗒倒在迟清和手上,两条小细腿在空中蹬来蹬去,“饿饿饿……” “吃什么?” 小青:“菜,菜!” 小蓝:“奶……糊糊……” 就这么一小段的交流,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宋序林惊讶的眼珠子都瞪大了,“你这养的什么鹦鹉?这么聪明!还能跟你对话。” 小青歪了歪脑袋,扑腾小翅膀,跳到宋序林肩上,“和尚!” 宋序林一动也不敢动,他求助地看向迟清和,“它在叫我和尚?我又不是光头。” “是和尚鹦鹉,它在回答你。” 宋序林猛抽一口气,“成精了成精了!” 柳溪也来了兴致,放缓语调,“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小青!” “小蓝……” 四人顿时爆发一阵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清和,把它给我玩两天!” “我也要我也要!”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姐姐亲亲!” “成何体统!要亲也是哥哥亲~” 迟清和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安抚着不停往他怀里躲的两只小家伙。 “你们得问它们两个愿不愿意,它们不愿意的话,就算你们带回去,半夜也会悄悄飞回来的。” 耳侧忽然传来一道温热的呼吸,紧接着宫华岁微哑的声音钻进耳膜。 “愿意跟我回家吗?清清。” 迟清和呼吸有一瞬间的错乱,扭头时,还直直对上那双深棕色的桃花眼。 在少年的瞳孔里看到他的模样时,迟清和的耳尖红了个彻底,但他还是强装镇定。 “不叫青青,它叫小青,它叫小蓝。” “我知道,可清清更好听,它自己也这么叫的,清和亲亲,不是吗?” “你……前后鼻音不分……” 宫华岁的声音骤然低了很多,尾调也跟着弱了些,听着莫名有种悲伤的感觉。 “不想分。” 迟清和睫毛微颤,迅速移开视线,将手心里的鹦鹉一股脑塞到宫华岁怀里。 “曲奇,你又不讲武德!怎么可以先说!”宋序林突然插进来,“小宝贝,哥哥家里大的离谱,跟我走吧。” 周烨也挤上来,“我家也大!后花园更大!你们可以随便飞哦。” 关休宁也要上前抢鹦鹉,却注意到闺蜜又开始旁若无人地发起抖来。 “还是帕金森……前兆?” 柳溪嘴角难压,磨蹭了好久才进来发出一个嗯字。 太会了吧! 第93章 任务破一 老迟提着两大袋肉蔬零食回来的时候,小家伙们已经安装好烧烤架,在琢磨怎么让炭着起来了。 六颗小脑袋瓜围着烤架,按着网上的指示,把炭搭成中空的小尖塔,然后一人拿着一个打火机在那点炭,时不时还会嘀咕几句。 老迟凑近瞧了一眼,并没有发表看法扰了他们的兴致,默默退出来。 从角落里翻出小捆木柴,又撕了块纸板,走到另一个烧烤架。 把两样易燃的东西堆在炭上,打火机一点,没一会就燃起了高高的火焰。 “哇——” 众人顿时被吸引,惊呼,纷纷凑过来。 见小朋友单纯,老迟忙让他们离远点,别靠烤架那么近。 “刚点着的烟很大,你们来站这,别呛着。” “叔叔你好厉害!”周烨夸张地溜圆了嘴巴。 “你们还是小孩子,不知道这些正常。”老迟指了指剩下的木柴纸板,“要再试试吗?” “我来我来!” 周烨自告奋勇,照着老迟刚才的动作,把木材都堆到炭上,剩下的几人负责点火。 老迟瞧着空中又飘出来的烟,毫不吝啬夸奖。 “真聪明!” 这群人大概很少见到,像老迟这样的家长,面对一连串的鼓励和夸奖,竟都有些局促。 迟遇以前开过烧烤店,手艺是真没得说。 两根牛肉串下来,什么拘谨害羞全抛到脑后,全挤在老迟的烧烤架边,一口一个叔叔,叫得比小青小蓝还欢。 迟清和懒懒坐在摇椅上,目光落在老迟一直没睁开的笑眼,也不由地扯开嘴角,轻轻笑了起来。 可这片温馨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 废品站前忽然停了好几辆面包车。 一大帮流里流气的混混,在看到废品站的牌子后对了又对,才跳下车。 迟清和早在车停下的时候,就将老迟挡在身后。 他抬眼看向面前这乌泱泱的混子。 一个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还傻逼地穿着精神小伙的短袖,没个正经样。 “哟,这么多小孩儿啊!”带头的纹身男扔掉燃尽的烟嘴,用鞋底狠狠碾了好几下。 他的视线转了一圈,在两个女生身上特意停顿了三秒,猥琐的目光流连在她们白花花的大腿,舔了舔嘴唇。 “长得真水灵,一会等哥哥完事,就带你们去玩。” 宋序林拳头硬了,冲上去就要打人,中途却被迟清和拦住。 “先等会。” 他看向纹身男,“迟亦兰派你们来的?” 这些人根本不是黑狗那一流派的,根本没有专业打手那股阴狠劲,反倒更像是临时拼凑的街边混混团。 上午,他在陆寒颂车里看到疑似陈耀的身影,就顺手举报了一波。 警察有没有抓到人他还不知道,但迟亦兰现在应该是急的跳脚了,这么快就派人上门找他麻烦。 真是蠢。 “迟亦兰是谁呀,我们又不认识,看你们不爽还需要挑时间吗,给我上!” 这群人一看就是警局常驻户,对这种找麻烦的事很熟悉,根本不带对话的。 十来个人,有的拿刀,有的拿棍,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叮!】 【最终任务进度:1\/100。】 迟清和神色稍顿,再回过神看向眼前这群混混时,眼底已然杀气弥漫。 他随手抽出桌旁的铁签子,径直朝最前头的纹身男冲去! “儿子,危险,别去!”老迟根本阻拦不及,随手拿过一旁的棍子也跟上去。 宋序林和周烨负责保护两个女生,而宫华岁…… 他的战斗力简直可以用开挂来形容,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一拳就把人打到昏迷! 而且他是直接无视武器攻击的,那些刀棍在他面前,跟小孩子的玩具一样,不仅没让他发怵,反而使他冲的更快了! 只要被他抓到的人,要么被打掉牙齿,耳鸣摔到地上,要么肚子被顶废,瘫在地上,各有各的伤法,而且一个比一个惨。 还有迟清和,手里的签子跟定了位一样,专往手臂上划。 划一下,对手痛叫一声,地上就多把武器,跟玩游戏一样神奇。 周烨摆了半天的姿势,都没有一个人能越过防御,过来攻击他们,不免来了一句。 “有点无聊,这群人怎么这么垃圾?” 宋序林心更大,听着空气中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居然直接坐到椅子上喝汽水去了。 “一群二三十几的大叔,怎么比得过小年轻,而且他们运气也真差,刚好碰到这两个人在一起。” 他一边嗑瓜子,一边啧啧两声,“真惨呐。” 周烨盯着老迟熟练的补刀技巧,存疑,“那迟清和老爸都四十多了吧,他也很能打啊。” “遗传懂不懂?看迟清和揍人那架势,他爸年轻的时候没准更狠呢。” 他把另外两张小矮凳搬过来,仰头看向面上难掩担忧的两个女生,“过来坐啊,要不了一分钟就能结束。” 说一分钟还是抬举那群人,就在他这句话说完十秒后,那群混混断手的断手,瘸腿的瘸腿,屁颠屁颠地全跑了。 迟清和呼吸微乱,慢条斯理整理着稍显凌乱的衣领。 【叮!】 【最终任务进度:12\/100。】 才到12,有点慢了。 但比较安慰的是,他有头绪了。 原主瘸腿和被分尸,迟亦兰肯定在里面掺了一头,虽然不知道占进度的百分之多少,但肯定比这个12要多。 灭了她,他就能继续在这个世界陪老迟了。 不过现在他要做的,是保护好他。 迟亦兰是蠢,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狗急跳墙,同归于尽…… 啧。 宫时暮匆匆赶到这的时候,废品站里就剩三个人了。 其他人都被宫家的保镖安全送回家了。 宫时暮一下车,就在弟弟身上摸来摸去,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 “岁岁,受伤了没?有没有哪里痛?要不要去医院?” “你怎么来了?”宫华岁有些尴尬地推开宫时暮,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旁边瞟。 迟清和走过来,微笑道,“宫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宫时暮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慢悠悠地朝迟清和看去。 他的眼神很复杂,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嗯。” 宫华岁注视着两人之间异常的氛围,皱眉。 “你们要说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在场?” “你在这儿好好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宫时暮没有正面回答,匆匆留下这句话后,就跟着迟清和一同往车内走去。 宫华岁唇线紧抿,死死盯着两人相伴离开的背影。 第94章 以后都不要有小叔叔了! 车内。 迟清和做完介绍规划后,将u盘从电脑里拔出来。 见宫时暮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他没有丝毫慌张,依旧不紧不慢地讲述总结。 “三年,我可以把宫家要抬得更高,您买下我,绝对是不亏本的买卖。” 宫时暮慢条斯理地抿了两口红酒。 “你,和整个陆家,似乎没有可比性,而且刚才你展示给我看的,也只是设想,具体的商业价值还有待考量。” 迟清和轻笑,“准确来说,是半个陆家,一个月两个月后,这个陆家到底落在谁手里,还说不准呢。” 他把u盘又往宫时暮的方向推了推。 “人一向喜欢便利,从网购上就可以初见端倪,而往后,不论是医药、交通、教育……哪怕是生命,都会逐渐走向算法,这是既定的事实。” 他看向宫时暮,眸色又亮又严肃。 “宫先生,你我都知道,生意做的就是趁势而为。而ai全民化,就是绝对的趋势,先入场的,永远会吃到最大的蛋糕。” 这个设想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经产生了,当时他想做的是把老迟ai化,让他能重新陪在他身边。 可惜他死的早,没来得及在迟氏实践,现在拱手送给他人,还挺心痛的。 见宫时暮还不表态,迟清和又抛出一个条件。 虽然现在宫时暮还没跟陈乞青离婚,但他不介意再多加一把火。 如果放在现实生活中,像宫家这样的豪门,肯定会让陈乞青签婚前协议。 但这是小说世界,男主要真让女主签这种诋毁他们爱情的协议,必定会来个追妻火葬场。 最后一定是协议没了,男主还会为了哄女主,送一大堆东西。 现在,哪怕宫时暮对陈乞青失望至极,但短时间内绝对不会跟她离婚。 云盛的股价好不容易有所回升,要再闹出离婚、分割财产股份这样的事,那他这段时间做的努力就会全白费,云盛也会元气大伤。 但如果陈乞青婚内出轨了呢? 那么财产分割的话,会极大程度偏向于受害方,再加上云盛的法务团队,净身出户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这还是要看宫时暮狠不狠得下这个心。 宫时暮盯着屏幕里模糊的照片,下意识蹙起眉头,“这是什么?” “一个可以解决你现在困境的,证据。”迟清和淡然道,“也算是我的,诚意。” 在传输前,他还特意关照了一句。 “我先给你传几张照片,你要是接受不了就别看,因为我一会儿会给你传视频,还是现场直播那种。” 宫时暮下意识把手机倒扣,眼神骤然变冷,“什么意思?” 迟清和挑眉,没有说话。 寂静的车厢内,很快响起一连串的消息提示音和嗡嗡震动声。 “有些东西你不一定要用,但必须得有,以防不时之需。” 迟清和眉眼舒展,指节在膝盖上规律地敲着,见宫时暮的脸色越来越青,他知趣地闭上嘴。 又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车厢内才响起一道疲惫沙哑的嗓音。 “今晚,跟我走。” 迟清和唇角微勾,朝闭眸深呼吸的宫时暮颔首。 “宫先生,合作愉快。” 车门打开又关上。 偌大的空间又只剩下宫时暮一人。 他晃了晃酒杯,将里面血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 喉结滚动,气息不稳,半明半暗的环境好似更容易挑逗人类所有阴暗的情绪。 他哐地把杯子砸到台子上,往后靠坐在沙发上深呼吸了好久,才将心底的愤怒和不甘平息下来。 他拽开衬衣领子,粗鲁地把脖颈上那条发白的红绳扯下,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一眼,开窗径直扔了出去。 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抹了把脸,眼神空洞地望着车顶闪耀的星光,良久才吐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这两父子,一个比一个能藏。” 他到底是该觉得幸运,还是不幸呢。 如果乞青能有这两父子一半聪明,或许他们根本走不到这步…… 车门再次被打开。 宫华岁一进来就看到宫时暮凌乱不整的衣衫,以及脖颈上消失的红线,脑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故作无意道,“哥,你们刚在车里干嘛?” “谈点小生意。”宫时暮坐正,指腹压了压发涨的额角,“这段时间,你跟清和一起上下学。” “清和……要跟我住一起!”宫华岁眼底的暗色陡然散了。 听到小生意的时候,宫华岁不可避免地想歪了,但后面那句话,顺利地夺走他全部的注意力。 “你这么开心做什么?他住西苑。” 宫家老宅又是园林院落,又是亭台楼阁,豪到离谱,也大到离谱,是在家都得开导航的地步。 主人家都是住在老宅最中间,而客人无一例外,都会安排到西苑的小别墅里。 两边说不上离得远,交流起来也挺方便,但宫华岁怎么可能放过更近的捷径呢。 他要求道,“那我也搬去西苑。” “别任性,那是客人住的,你跑过去凑什么热闹?” “我就要住西苑!我不管!”宫华岁耍脾气。 “不准。”宫时暮嗓音重了些。 “我要跟你爸告状,说你欺负小叔叔。” 宫时暮被这小子折磨的头都大了。 平时软磨硬泡,有事求他帮忙的时候,软乎乎地叫他哥;现在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儿,还搬出长辈的架子来了。 小叔叔,小叔叔! 迟早有一天,他要让他爸把这个闹腾的小孩给收了! 什么小叔叔,以后都没有小叔叔了! “哥……我!要!住!西!苑!” 宫华岁不知何时趴到他耳边,一字一顿大声喊着,差点把他的耳膜给喊穿。 宫时暮生怕这小孩又想出新法子折腾他,不耐烦答应,“住住住!你去住!” “谢谢小侄子,小侄子真乖~” 宫时暮:“……” 安静了没一会儿,宫华岁又不老实,急匆匆地就要下车。 “你又要跑哪儿去?” “我要跟清和坐一车!” “……” 下车前,宫华岁又折回来,一本正经道,“我现在在跟清和冷战,你不能对他太好。” 宫时暮皱眉。 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而且都冷战了,他这便宜弟弟还傻愣愣的凑上去干吗? 冷战不应该双方都冷着脸不说话,然后隔几天差不多了,等对方给台阶下吗? 搞什么? 怪腻歪的。 第95章 迟遇 灰暗的天空集聚大片乌云,顷刻间就落下了小雨。 秋夜的凉风本就寒到刮骨,湿气上涌,就冷得人直打哆嗦,忙往家里赶。 两人在老管家的带领下,撑着伞,一路踩着湿润的青石板往小别墅走。 又是一块巨大白石雕刻的楼梯,稀稀落落的脚印越往上越干,直到脚下的触感变得柔软,落在地毯上,脚印才彻底没了。 一进门,便是幽幽未散的檀香。 在玄关换好鞋,走进,大片灯立刻亮起,照亮了整间别墅。 小别墅的装修显然是花了大心思,巧妙地融合了中式的典雅奢侈和西方的热情自由。 复古沉调的原木地板,鲜艳饱和的家具,从上到下的线条、构图、色调都很符合“完美”二字。 客厅还有个超大的落地窗,透进来的不仅是明亮的光线,还有外头仿佛仙境一般的草木园林,哪怕现在是晚上,也美到想搬张凳子坐下来写生,发呆的程度。 可惜,现在迟清和根本没心思欣赏这样的美景,安顿好老迟,便又跟老管家离开,去找宫时暮聊事了。 宫华岁紧赶慢赶,也还是错过了,进房时只瞧见了在厨房忙活的老迟。 “小岁是来找清和的吧,他十分钟前刚出去,你们没在路上碰到?” 老迟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瞥到那孩子怀里用塑料膜细心包裹的等身大抱枕时,蓦地僵了一下。 他没看错吧,那是东北虎吗? “……没。” 宫华岁的气还没喘匀,肩膀也被雨水淋湿了,老迟立刻去拿了毛巾。 见宫华岁擦身子也不肯放下东北虎,老迟主动道,“小岁,要不把抱枕放到沙发上,或者叔叔帮你拿着,不然你这也不好擦。” “没关系的叔叔,ranny很凶,不喜欢被别人碰,我拿着就好。” 老迟理解地点点头,笑道,“对了,听清和说,你也喜欢吃红豆圆子羹,叔叔给你们煮了点,一会别忘了吃昂。” “清和说的!” 宫华岁脸上的阴霾顿时散了,棕色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格外招人稀罕。 “嗯!出门前特意嘱咐了好几遍。” “谢谢叔叔~” “没关系,一会别忘了哈,叔叔还有事,你们记得早点睡觉。” 说罢,老迟握着忽然震动不停的手机,上楼去了。 一回到房间,他就按下了接听键。 迟亦兰尖锐刺耳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从话筒里传出来。 “迟遇,你儿子什么意思!咱们两家打碎骨头都连着筋,你生出来的鬼东西竟然这么狠心,把我家耀宝给举报了!我告诉你,好在我家宝贝没受伤,否则我要让你们两个白眼狼好看!” 迟亦兰脸色铁青,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今天只是给你个小教训,要是以后再多管闲事,别怪我不客气!” 听着对面各种侮辱的字眼,迟遇眼底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波澜。 他步履平稳地走到单人沙发,坐下,曲着手腕枕在扶手上,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太阳穴。 房间里只开了盏小灯,迟遇坐在角落,大片身子埋在阴暗中,只偶尔有微弱的手机屏幕光漏出。 但诡异的是,他强大到无人敢忽略的气场。 与其说他是开废品站的,不如说是名利沼泽里,死亡翻滚的金融巨鳄,轻轻挥手便能掀起大片的腥风血雨。 对面的迟亦兰骂了老半天,也得不到半分回应,更气了,骂完迟遇后,又去骂他儿子。 这会儿,迟遇没有再沉默,面无表情地警告。 “我的儿子,还容不得你管教。” 迟亦兰冷嗤。 “原来不是哑巴,一说你儿子就急眼,真没用!你这儿子还镶着金是吧,容不得我管教?看看你教出来什么玩意儿!怪不得亲娘都能被他逼死,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可以说,迟清和情绪稳定这一点,大部分都是遗传他的父亲。 即便被踩到雷区,迟遇的脸色并无太多变化,除了逐渐凝聚成深渊的眼神,深不可测,带着一丝明晃晃的弑杀之气。 “陈耀还没被抓吧。”迟遇忽然转移话题。 听到对面丝毫不受影响的沉稳声线,迟亦兰顿住,心脏诡异地被吓得骤停了一瞬。 “你要干什么!” 迟遇的指尖规律地敲击着底下的沙发,语调颇为耐人寻味。 “小孩子力气小,让鱼逃了,那做长辈的,当然得再把鱼抓回来哄小孩。” “什么鱼,什么小孩,你在说什么?” 即便是隔着电话,迟亦兰的气焰也弱了几分,但想到平日迟遇巴结样子,她又装腔作势地梗起了脖子。 “陈耀在家吧。你说,三十分钟前打的报警电话,现在会不会到呢。” 似乎是为了响应迟遇这句话,迟亦兰那边忽然传来了一道道密集的警报声。 迟遇将电话放在前面的茶几上,点开免提,伴着窗外的雨点,静静欣赏着那头的混乱尖叫声。 雨还没下大呢,就这么害怕了…… 迟亦兰简直快疯了,一出房门,就看到缉毒警拿着搜查令进门,不由分说地推开保姆,跟提前做过调查般,迅速定位到陈耀的房间。 眼瞅着这群人就要把门踹开,她也顾不得暴露,尖叫。 “耀宝,快逃!警察来了!快逃,快……” “你们这群强盗,私闯民宅,我要告死你们!” “别进去!” 警察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停顿哪怕半秒,踹门、进门、逮捕、押送,一气呵成。 陈耀根本来不及反应,押上警车的时候,还带着耳机,模糊间还能听到对面队友的谩骂声。 等他回过神,整个人都被吓住了,坐在两个警察中间,抖个不停,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又丑又难看。 “妈!妈!快救我!我不想坐牢啊!” 迟亦兰也被这变故吓到失去理智,头发散乱地扒着警车车门,见拦不住,又跑到车前作死地躺下去,就是不愿意让他们把人带走。 “你们要带着我儿子,我跟你们拼了!” 警察可不惯着她,考虑到她有包庇行为,直接也打包送去了警局…… 陈乞青并不知道这一切,等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坐在陆寒颂的腿上。 第96章 罪过罪过 病房内。 两人情到浓处,正要做些有意思的事,被一阵电话铃声忽然打断,表情都非常有趣。 陆寒颂虽然是温和笑着的,但眉眼间已然泛出几分不耐烦。 陈乞青则是心虚,不过看到是迟亦兰打过来的,心里不由地松了口气。 “喂妈,怎么了?” “什么!” “好好好,我马上过来!” 陈乞青六神无主,从陆寒颂身上爬下来的时候,好巧不巧全按在伤处,弄得男人冷抽好大一口气。 陈乞青只能连声说对不起,说到后面,眼眶就红了,还不停掉眼泪。 陆寒颂心软得一塌糊涂,把人抱进怀里好生哄,可哄着哄着就开始不对劲。 陈乞青知道自己就算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宫时暮已经跟她断了联系,她现在能依靠的也就陆寒颂这条大腿了。 于是,就在两人缠缠绵绵,各怀心事地“交流”时,殊不知所有的一切,都被电视机盒上一颗小坚果记录下来了。 迟清和一打开电脑,恶心得忙往厕所冲,干呕了好久,直到只能吐出些酸水,才缓过劲。 他打开水龙头,胡乱地得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眶和嘴唇都红得异常的自己,手指都快把洗手池抠烂了。 他咬牙切齿道,“黑!狗!” 刚处理完叛徒的黑狗突然打了个喷嚏,心虚地朝后看了一眼。 罪过罪过…… 迟清和在地下停车场偷拍他们的时候,两人还有所顾忌,没做到最后。 但刚才,他一打开,就被那辣眼睛的一幕给冲击到了。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为什么要把视频弄得这么清晰! 迟清和脸色不好,抽了张纸巾,把脸上的水擦干,刚走出浴室,房门就响了。 门外的宫华岁怀里抱着本练习册,口袋里还放着枚小镜子。 听到脚步声还有些远,他又把小镜子拿出来,看到镜面里难掩兴奋的自己,对着又调整了一下。 要冷漠。 他们在冷战。 “有事吗?” “我有道题……你……怎么哭了……”宫华岁淡然的声线骤然染上些许的紧张。 他的视线又落到了鼻尖以下,看到那仿佛受到蹂躏而泛着艳色的红唇时,瞳孔急骤收缩。 他往前一步,冰凉的目光随着眼尾下撇,凌厉地落在少年裸露的皮肤上。 “宫时暮早上来过了?” “跟他有什么关系?”迟清和疑惑。 宫华岁压下眼皮,声音冷沉,又靠近了一步。 “你昨晚凌晨三点二十七分八秒才回的房间,这么长的时间,你们都在干嘛?”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八秒。 这么精确。 这人大半夜不睡觉,在数秒吗? “这个暂时保密。” 迟清和也不愿意后退,伸手推了推少年的胸膛,但宫华岁犟得跟个臭石头一样,根本动不了,他只能偏开脑袋,耐心解释。 “总之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很正常的社交关系。” “真的吗?” “真的。” “那我信了,不能骗我。”宫华岁眼皮半阖,轻声道。 迟清和点头正要应下,房间内忽然传出一声格外高昂引人遐想的“嗯”声,紧接着便是男人兴致高昂的粗喘声。 迟清和后背一僵,忘关电脑了! 这两个怎么还能换位置,还刚好凑到摄像机旁,太响了吧! “清和你……” 宫华岁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眼神也飘来飘去,但时不时会往少年的殷红的眼尾和嘴唇瞅一眼。 迟清和表情一言难尽,在心底默默吐了好几升的血。 他横起胳膊,拦住宫华岁歪着脑袋想朝里走的脚步,没什么底气解释。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不看那种东西,这次是意外。” 宫华岁脸上的表情明显怀疑,但他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脸红耳赤地捧哏道,“我信。” 见迟清和还站在原地,他小声提醒了一句。 “要不要……先把那个关掉?” 这句话出来的时候,迟清和的脸才忽地红了起来,哐地狠狠甩上门! 宫华岁站在门外,没忍住,垂着脑袋轻轻笑了一声。 他抬手摸了摸嘴唇,桃花眼底是赤裸裸的兴味。 “是看吐了吗……真好……” 三分钟后,门再次被打开。 迟清和稍显扭捏地把宫华岁请进房间。 进房后,宫华岁不经意地朝垃圾桶瞥上一眼,动作不算大,刚好能被迟清和注意到。 迟清和的耳尖又红了一点,但他还是假装镇定,默默把垃圾桶踢远了些。 垃圾桶里其实没有什么垃圾,但巧就巧在,今天早上他有点小感冒,用了很多纸…… 他真的不想再解释了,但看到宫华岁那愈发不对劲的眼神,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他重申一下。 “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清和最干净了。”宫华岁把卷子压平,笔尖在草稿上随意画着。 迟清和大概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只能把这个哑巴亏给咽下,然后在心底给黑狗,还有那两个“主人公”狠狠记了一笔。 宫华岁拿出的题目确实有点难度,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大概花了半小时才解决。 迟清和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就要回学校继续考周考,现在是十点,还可以在房间待个两小时。 “你的床好软。” 宫华岁不知何时蹲到床边,手在被子上拍来拍去。 “这里的床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宫华岁反驳,“我的床又冷又硬,凌晨三点二十七分八秒,我都没睡。” 好熟悉的时间…… 迟清和:“那我跟你换。” 宫华岁没有回应,只是恋恋不舍地又摸了把被子,仰头直勾勾地盯着少年。 “这个床很大诶。” 迟清和手指微蜷,终于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了。 他扯开嘴角,浅浅一笑,走过去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终于不生气了?” “是不冷战才对。”宫华岁纠正道,他把自己又往上送了送,方便迟清和摸他的头发。 “谢谢。” 迟清和心里还是觉得亏欠的,下意识就对他说了这句话。 “我很难受。”宫华岁忽然上前,抱住了少年的腰,脸埋在衣服里,声音听着很闷。 “你都不主动来跟我说话,每次都是我主动……可我还要顾着生气,不能离你太近……你太坏了。” “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 迟清和蹲下身,与少年平视,望着宫华岁鼓鼓的脸颊,和低垂颤动的睫毛,情不自禁地凑近。 直到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之间,宫华岁的呼吸也打在他的下巴,他才像忽然回过神,尴尬地顿住。 然后,在宫华岁逐渐灭下的期待眼神中,微笑着捏了捏他的耳垂。 还没长大呢,再等等。 第97章 一步一佛相 晚自习教室。 自从体会到学习的苦后,宋序林每次考完试,都得趴在课桌上瘫好久。 要是放在以往,望雪生早就揪着他的耳朵把人赶出去了,但念在宋序林最近的进步确实很大,他也不想逼得太紧,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宫华岁瞥见讲台上的班主任不再往他们这边看后,写了张纸条就往旁边扔。 迟清和的解题思路猝不及防地被试卷上滚动的小纸团打断。 他往旁边扫了一眼,小声道,“怎么了?” 宫华岁没有说话,只是又写了个纸团扔过来。 迟清和无奈,只能把纸团展开。 第一个纸团写的是—— 和宋序林什么时候去游乐园? 第二个纸团写的是—— 我也要去。 迟清和张了张嘴就要回答,可宫华岁见到他就捂着耳朵,没办法,他只能把答案写在纸条上,又扔了回去。 因为国庆放假第一天,他有个穿玩偶服卖气球的随机任务,所以,当时就约的第二天。 当初他就因为这个随机任务,随意扯了个谎,拒绝了宫华岁的生日宴。 而现在……宫华岁大概是明白被骗了,眼皮都耷拉下来了,整个人看着蔫蔫的。 如果他闹脾气还好,迟清和最扛不住的就是他这副样子,看着又可怜又委屈的。 之前中秋节他抽的那个一等奖礼物,寓意很好,本来是想搭配着玉手镯一起送出去的,可是被他弄丢了。 没办法,他只好重做打算。 金镯子比较便宜,他也稍微懂点打镯子的技巧,打算这个星期去找家店,给他亲手做一个。 之所以搭配玉手镯,是因为平时总能看到宫华岁往他的镯子瞟,应该是很喜欢的,但这是系统自带的,他不能摘下来送给他,只能去找相似的。 很幸运,有个私人收藏家刚好有差不多的,并且愿意出售给他。 可是…… 太贵了。 千万级的。 如果放在以前,他能买整整一套,在家里扔着玩。 可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只能凑到个零头…… 而且他又不是喜欢将就的人,不可能特意买个次料给宫华岁。 为此,他昨晚没少被宫时暮宰。 三年的卖身契又被延长了一年…… 但不得不承认,拿到钱的那一刻是很爽的。 跟宫时暮聊完正事后,马不停蹄地跑出去,买下了手镯。 再回来的时候,确实是凌晨了。 他那个时候高兴得不行,只记得要把手镯放好,忘记旁边还住着一个,动作可能大了些,把人给吵到了。 “我送你一个东西,别生气。” 他拉了拉宫华岁的袖子,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笑,把忙活了好久的生日礼物就这么随随便便送出去了。 迟清和现在这宠人的架势,跟他老爹宠他的一模一样,可劲拿钱砸。 宫华岁慢吞吞地把脑袋从胳膊里抬起来,眼皮疲懒地半睁着。 可当视线触及到少年指尖那副几乎相差不大的淡绿色福镯时,眼睛不由地睁大了! 身子因为激动的情绪,不由自主地轻颤。 他其实不懂什么石料,什么翡翠镯子,只是经常能在家中女性长辈身上看到这种玉石饰品。 但他知道,这种东西越是纯粹干净,便越贵,有些甚至能用亿来计价。 清和这只…… 他猜不出来要花多少钱,但他知道这个肯定很贵很贵,而且清和费了很多很多心,多到他想象不到的程度。 清和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对一个人这么好…… 见人只盯着,也不动一下,迟清和轻声问了句。 “你不喜欢吗?看你平时老盯着我的镯子看……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宫华岁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 其实,他看得根本就不是什么镯子。 他看的是人呐。 他极力抑制喉咙间的颤抖,哑着嗓子抱怨道,“清和,你好随便哦,连盒子都没有,就一个光秃秃的镯子。” “盒子……也是有的。你等会儿,我找找。” 迟清和想起盒子里还有没来得及扔掉的收据单,借着在书包里扒拉的动作,把所有能证明这个镯子价格的东西全掏出来。 磨蹭了大概半分钟,才把一个看不出任何logo的盒子拿出来。 好在那个私人收藏家比较低调,不喜欢在盒子上印东西,不然要宫华岁顺着往上查,什么都露馅了。 宫华岁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镯子,低声道,“贵吗。” “你也知道我没什么钱,买不起贵的。所以你要喜欢的话就收着,不喜欢的话扔了也没关系。” 见宫华岁似乎不怎么喜欢的样子,迟清和缓了一口气。 还好没在生日的时候送。 他现在还有时间去准备新的。 “清和,我不喜欢镯子,我想要红绳。”宫华岁小心翼翼地把镯子放回盒子,“你把这个退了吧。” “送出去的礼物,没有再要回的道理。” 迟清和想了想,“但是……红绳,是指庙里那种的吗?” 察觉到对方在有意地转移话题,宫华岁把盒子又握紧了些,“嗯。” “那我去找找。” 心不静后,迟清和经常会去寺庙禅修。在他那个世界,有座非常有名的佛相寺。 传说只要从山脚一步一跪拜到山顶,有缘之人就能求得一串以红线缠绕的青檀佛珠,从而心想事成。 当年他也去拜过,在过年生日的时候,伴着雪水,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爬。 最后,他登顶了,只是可惜,他并非有缘人,除了一身伤和近乎冻成渣子的血,什么都没得到。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反正也没事,他倒是可以给宫华岁也求一个。 “清和,普通的红绳就好,不用特意去找什么庙的。”宫华岁有些紧张。 “我知道,肯定给你买最普通的。” 宫华岁皱眉,“我不信,你不能再乱花钱了,也不能……” 迟清和打断,把玉镯子往宫华岁的口袋里一塞,眉眼弯弯地举起手发誓保证。 “我发誓,绝对不乱花钱。” 见宫华岁眉头紧锁,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随机任务。 “你的生日宴还有位置吗,我可以参加吗?” 第98章 携剧情而归 得知清和可以来参加他的生日宴,宫华岁是气也匀了,胸也不闷了,整个人开心得冒泡泡。 坐在寝室的床上,傻乎乎地眨着眼睛。 若是迟清和走动起来,他便像个小尾巴一样,走哪跟哪。 若不是浴室有门拦着,他怕不是都要跟着进去,再洗一遍澡。 宫华岁穿着睡衣,坐在自己的床上,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床铺…… 迟清和一手抱着盆,一手擦着头发,刚出来就跟门口的宫华岁撞上。 “清和,我不小心把奶茶倒被子上了,都湿了。” 宫华岁像个犯错的小孩,声音都低了很多,“怎么办,我不想裹湿被子睡觉。” 迟清和放下东西,走到床边。 墨绿色鹅绒被上有一滩格外深的水迹,巴掌大小,表面还有两颗小珍珠。 迟清和掀起被角,米黄色的奶茶液渗裹被子,将底下的毯子也弄湿了,黏糊糊的,肯定不能再睡人了。 但迟清和看完后,却只觉得好笑,他故作担忧地看向宫华岁。 “怎么倒的?没拿稳吗?” “脚不小心崴了一下,奶茶就飞出去了,不痛的,没关系。” 宫华岁往后退了几步,将有些泛红的脚踝藏起来。 飞出去的奶茶怎么可能只留下一块巴掌大的水迹,连飞溅的痕迹都没。 但迟清和此刻已经没心思戳穿这个小绿茶了,因为他的脚踝是真伤了。 他把人扶到自己的床,蹲下身,握着宫华岁的脚试探地挪了挪。 “痛不痛?” “不……痛。” 宫华岁的尾音止不住哆嗦,眼眶也悄无声息地红了起来,活像被古时候被地痞流氓欺负的黄花大闺女,可实际上,他的战斗力比寨主山大王还要强。 迟清和叹了口气,去柜子里翻药,找到一瓶专治跌打损伤红药酒。 他把药酒倒在掌心搓热,熟练地附上少年粉白的脚踝,按压着。 一股专属于跌打酒的上头药味瞬间侵占了整间寝室,并刁钻地往鼻子里顶,刺激得宫华岁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迟清和又叹了口气,嘱咐。 “以后要小心点。” 宫华岁垂下眸子,目不转睛凝视着迟清和白皙好看的脸蛋,微湿的头发偶尔会有水珠滴落,在锁骨上流连半秒,最终又隐入衣衫,格外惹人遐想。 他眨了眨眼,视线上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一瞬,那夜眉心一点极为艳丽的红,又出现了。 他压着柔软被角的手指微微蜷起,心中不由地涌现出一种不现实的感觉,就好像眼前人如镜中水花,下一秒就会消失。 这种患得患失感没由来地升起,迟迟落不下,让他陷入恐慌。 “清和。” “嗯。” “清和。” “嗯。” “清和。” “我在。” 迟清和不厌其烦地应着,蹲着有些累,他就握着宫华岁的脚也坐到了床上,又往手心倒了些药酒,慢慢揉着。 “清和,你会离开我吗?” 迟清和的动作有一瞬间的滞涩,沉思片刻后,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会尽力留在你身边。” 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 宫华岁的语气骤然急促,“我不懂,为什么是尽力,是不是有人逼你欺负你,让你离开我?是谁!” “没有谁。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这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的。”迟清和温柔宽慰。 “我说得准!我会永远记住清和的,记得你帮我抹药、记得你送我的礼物、记得你对我的好多好多好……” 宫华岁抚上迟清和的心脏,感受到掌心下皮肤的僵硬,他弯起眼睛。 “记得这里,有一个只属于我的位置。” 一时之间,迟清和觉得身体里的理性和感性在不断撕扯打架。 理性的他认为,时间会冲淡一切,若非是痛到骨子里的执念,再炙热的依恋,等个三年五载,也终将会变成能可有可无的存在。 这是时间赋予人类的天赋,强大而又残忍。 而感性的他,单纯地向往着那份炽热的情感,仅是如此,就足够让他分寸大乱,失去所有理性。 可这明显是不对的。 迟清和的手心还有药酒,便用手背碰了碰宫华岁,借着哄人的幌子,轻而易举地揭过。 “行,有你的位置,永远都有。” 他摊着手,站起来,“我去洗手,一会还有试卷要写,你先睡,脚上的伤也能好得快些。” 被明里暗里拒绝了那么多次,宫华岁的心还是会难受,见迟清和转身就要离去,他不舍地扯住少年的衣摆。 “要写多久?”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都有可能。” 迟清和扯唇轻笑,弯下腰和宫华岁对视,“毕竟我可是答应了班主任,要超过年级第一的,不再努力点,可不行呢。” 他用手臂内侧没被药酒染过的皮肤,亲昵地揉着宫华岁耳侧的碎发。 “所以,别等我了。” 话落,寝室也跟着骤然陷入灰暗,好在这次窗帘没被拉着,借着窗外的月光,迟清和轻而易举找到了台灯的开关。 橘色温暖的光亮了起来,又慢慢减弱,迟清和利索地洗完手,坐到书桌前,朝床铺位置小声说了句。 “晚安。” 良久,床铺那边才回应他了一句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嗯。 迟清和没骗人,他确实要做卷子,但可能下午考试牺牲掉了太多脑细胞,做题速度较平常慢了不止一点。 4011突然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飘出来,毕竟也是个会发光的薯片,自觉坐到了台灯下。 迟清和笔尖微顿,视线从床上的少年,转移到4011身上,语无波澜道,【你知道我这么做一定是对的。】 4011:【宿主,你迷茫了。】 【从未。】 【好吧,不承认没关系,但你似乎对那位格外在意了些。】 4011的语气忽然染上些许不忍。 【作为系统,我很遗憾地通知您,剧情设定不可变。您确实猜对开头,宫华岁不是男主,但以他那样的条件……】 迟清和脑中的弦瞬间绷紧,【男三吗?】 【没错。】4011点头,【不论前期男三有多讨厌女主,最后依旧会爱上她,这是剧情的不可抗力。】 【而且……这本书讲述的就是女主为爱嫁入豪门,却因现实差距与男主分分合合,并辗转在各个绝色男人间的……嗯……彩色故事。】 【我不接受!】 第99章 主剧情不可更改 【宿主,主剧情不可更改。】 4011的声音也不由染上系统的冷调和无情。 迟清和眼睫低垂,默不作声地与4011对视,听它细细讲述着原主的结局。 这本书叫做《童话结局后,霸道总裁和清纯小白花难逃离婚?》。 原主在里面的篇幅少得可怜,可“惨”字却贯穿了他几乎整个人生。 母亲惨死,继父逃逸,受害者的他却被诬陷成杀人凶手。 学校里疯传的一张他从警局里出来的照片更是坐实了谣言,本就沉闷的他瞬间成为全校霸凌孤立对象。 校内到校外,厕所到酒吧ktv,所有人都亲眼见证着一场违法霸凌,却无一为他发声。 直到在打工的时候,他被人恶意推下楼梯,腿骨粉碎,当场就被送进了医院。 施暴者本就是拿着迟亦兰的钱办事,溜得比谁都快,而工作单位那些领导抓住原主是兼职,没合同这件事,咬死不是他们的责任。 监控失踪,没有人证,只有受害者一句苍白的指证,构不成违法,甚至连一块钱的赔偿的拿不到。 为了不变成瘸子,他联系上收废品谋生的亲生父亲。 原主和父亲的感情并不好,除了每个月寄来的抚养费,再无半点交流。 所以当时他也没底,但那是最后的希望…… 好在这次幸运女神眷顾了他,但也是最后一次。 他保住了腿,还体验到完全不一样的家庭教育,没有被日复一日的pua和道德绑架,所以日子纵然贫苦,那也是他短暂人生里,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逃逸多日的养父在外头又借了大批高利贷,溜回来了。 为了还钱,他把主意打到迟清和身上。 他自始至终都知道这便宜养子长了一张比小白脸还漂亮的脸蛋,追债的人见到照片当场就给他打包票,只要把人送来,他的债务一笔勾销! 谁能拒绝这样的好买卖? 中间虽然有点波折,被那个死透的臭老头子砸断了一条胳膊,但也不亏,人卖出去了。 无债一身轻,揣着从迟家废品站搜刮的几万块,继续潇洒。 迟清和性子阴郁,却是个实打实的倔脾气,即使被打到只剩半口气,也不愿“接客”,乃至后来夜总会老板想对他霸王硬上弓—— 他自行了断。 在一个纯净美好的夜晚,他的尸体被切成碎块扔进鳄鱼池。 自此,原主彻底下线。 迟清和无声地掩藏住颤动的指尖,冷静道,【剧情可以改变。照片没传出来、我没被诬陷成杀人凶手、我也没有受到霸凌、宋序林他……】 【宿主,你所说的这些是系统给予的新人奖励。】 4011飘到迟清和的肩膀上,【因为描述原主的篇幅少,可操纵空间大,而且你是任务者,穿来就是为了改变原主命运,所涉及的体量小,根本影响不了主剧情,所以不要拿个例代表整体。】 【宿主,那些迫害原主的凶手,单单送到牢里是不够的……为了活下去,宿主最好早做打算,其他的,还是放放吧。】 4011看向床上蒙着半张脸,拧眉熟睡的少年。 【宫华岁的设定原本就是男女通吃的情场浪子,即便他现在只对宿主特殊,但以后……】 它很快地眨了下眼睛,【就像男主再对女主失望,也会因为吃醋、占有欲发作、以及各种突发事件离不成婚一样。】 【宿主,宫华岁会无可救药地喜欢上女主,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不可更改,不可逆转。】 【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等到生日宴,那是宫华岁对女主改观的第一个关键节点。】 4011心底很不是滋味,还是小声劝了句,【宿主,如果觉得难过,还是不要去什么生日宴了,我们就在家里待着,或者带小青小蓝去外面玩玩。】 迟清和伸手盖住眼睛,嘴角扯出一个极为怪异的微笑,往日温柔无波的声线忽地蒙上一层阴翳。 【如果我杀掉女主呢……】 4011陡然正色,【宿主,我劝您最好不要这么做。主角是受世界意识偏爱的,你要是主动伤害她,不仅不会成功,还有极大可能断送生命!】 【你说的,在任务没完成前,我是不死之身。那陈乞青命硬不硬,多试几次就好了。】 迟清和放下遮盖眼睛的手,那双水墨丹青般的漂亮眼睛血气涌动,含着赤裸裸的挑衅和戏谑。 他走到阳台,望着天边格外明朗的圆月,伸手抓握,将一捧稀碎沁凉的月光拢入手心,殷红的嘴唇骤然勾起,莫名多了丝嗜血的邪气。 【他,只能是我的。】 4011没想到宿主会这么卡bug,但心底默默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和整个世界意识。 胜算不能说是一半一半吧,简直是归零啊! 夭寿了! 怎么就没及时发现宿主的另一面会这么极端啊!!! 【宿主,您悠着点……】 他怕兜不住啊! 迟清和应下,确实得悠着点,得先撞女主几次,再把任务完成,不然“不死之身”这个buff就用不上了。 借着剧情,他快速盘点起迫害原主的凶手了。 虽然把关于原主的剧情弄乱不少,但凶手从始至终就没有变过—— 迟亦兰、继父刘顺林、还有一个把原主分尸的夜总会老板? 这个夜总会老板,从想对原主霸王硬上弓这一点,就不会是斑马娱乐城那两个。 而且刘顺林还问他们借过高利贷,不排除在江京市外的势力…… 看来得找机会去牢里慰问一下他的“继父”了。 第100章 荒唐!荒唐!荒唐! 宫华岁的生日宴从一个星期前就开始布置,整座老宅子肉眼可见变得欢乐喜庆。 今天是周六,距离生日宴还有三天。 迟清和起了大早,坐上出租车,照着导航七拐八拐,往深山驶去。 司机是个健谈的人,一路上都在找话题。 “小帅哥,怎么想到去这个什么佛相寺了呢?这庙可是出了名的偏,一年到头,去的人不超过这个数。” 司机师傅伸出五个指头。 迟清和:“五百个?” 司机师傅哈哈笑道,“五个!这寺庙又小又破,和尚脾气也怪得很,说是不诚心都不能进庙的,还拿扫把赶人,你说说,这样的庙谁愿意去?” 迟清和听罢,勾唇笑了笑,并不发表看法。 可司机个碎嘴的,又道,“不过我可听说,这庙在百来年前可是很灵的,求啥得啥,就是要从山脚三步一跪到山顶,这样神仙才能看到你,帮你实现愿望。” 说着,他忽然叹了口气。 “现在这年代,别说三步一跪了,百步一跪都难,他们都不信神佛了,过去也就是随便拜拜,求个心安。” 三步一跪吗? 比以前要轻松点。 4011自从找到剧情后,就闲了下来,经常能在鸟架旁看到它的身影。 此刻,它坐在出租车的后视镜上,望着山上一座几乎被森林埋没的庙尖。 【宿主,你不会真要三步一跪上山吧,万一这个佛相寺没有什么青檀佛珠呢。】 迟清和扭头,隔着玻璃看向窗外连绵的竹林,【青檀佛珠只会赠与有缘人,你太高看我了。】 4011默了。 那就是要跪的意思喽,这么高的山,膝盖得废吧? 付钱下了车,迟清和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整了整衣摆,确保衣装得体后,才移步朝前走去。 恰逢有一小和尚扫石阶,浅黄色的竹条擦过凹凸不平的青灰石阶,落叶重新归根,寂静的山林中,尽是好听规律的簌唰声,让人没由来地觉得安定。 迟清和仰头望着看不到的尽头的石阶,吐出一口气。 “咚——” 在第一层石阶跪下。 双手合十,闭眸将心中所愿快速过了一遍后,睁开眼睛,朝远处的庙宇尖弯下挺直的脊背,额头扣到坚硬的石面。 “咚——” 停顿了两秒才起身走向下一个石阶,跪下,重复方才的动作。 他有副从小千娇万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相貌,可就是这样的人,每一次下跪,每一次叩首,都用尽心思,动作标准到苛刻。 不因路途遥远而偷懒,不因肉体的疲累而懈怠,他仿若神明最忠诚的信徒,一举一动间散发着浓厚的信仰之力。 扫阶的小和尚动作稍停,见底下的少年一步一跪,不到十下,额头就磕出红印,想出声提醒什么,但忽地又像是想起什么,闭上嘴,继续扫自己的石阶了。 只是他的动作慢了很多,也细了很多,不像平日那般糊弄。 4011很识趣地没出声打扰宿主,迈着小细腿,跟在后头,有样学样。 瞧着跟前比它还要高的石阶,慢吞吞地锻炼手臂肌肉…… 风吹过竹林的声音像细沙撩过琵琶的弦,很美妙,不远处还有泉水叮咚流下,无声地为祈祷者加油鼓劲。 行至三分之一,迟清和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再跪下时,膝盖已经不受控,砰地砸在石面上。 好在他用手撑了一下,否则身体失衡,从这滚下去,就算不断两根骨头,也要摔个脑震荡。 可这样的变故,也才耽搁了他半秒的时间,跪正,双手合十,又继续做起祷告…… 西苑别墅内,宫华岁把耳朵贴在墙面,闭眼仔细听着对面的响动。 一边听,还一边嘀咕。 “清和今天起得好晚,都快十一点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呢?” “一定清和平时太累了,多睡点是应该的,再过两小时听吧。” 他恋恋不舍地把耳朵缩回来,一把捞过床上的大抱枕,揪住老虎的两只耳朵自言自语。 “ranny,清和送了我一个玉镯子,很漂亮很漂亮!比那个女人上心多了吧,就宫时暮那个臭傻子,一根破红绳到现在都还当宝!” 说到这,他就来气。 “他又捡回来了!这个臭傻逼!陈乞青不就淋场雨,下个跪,流点血……他又心疼了!又不提离婚了!真没用!” 越想越气,但他舍不得吵到隔壁的清和,也舍不得打ranny,只能哐哐捶床,把脑袋埋在被子里,愤怒吼了好几声。 “清和还跟那傻子谈生意呢,万一那女的故意找清和麻烦……我要去跟他爸妈告状!” 念此,宫华岁气冲冲地下床,才跑了两步,又折回来。 他小心翼翼地拿开枕头,将底下的黑盒子放到口袋里,拍了好几下,才往中央的宅院走去。 刚穿过园林小径,他就瞧见了远处月洞门前即便跪在地上,也要双手紧握的宫时暮和陈乞青,脸瞬间就拉下来了。 刚走近,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喝声传来,与此同时,还有茶盏砸地声。 “荒唐!荒唐!荒唐!” 宫老爷子气得头脑发昏,却还不忘接过老管家的棍子,朝宫时暮打去。 若是以往,宫老夫人会拦着一二,不让两父子闹的太过火。 可这次,宫时暮太过分,太不知羞耻了! 这陈乞青都干出那样的淫乱之事,他竟然还不离婚,说要维护这女人的名誉,不能让她被别人看不起! “爹地……妈咪……”宫华岁假装被吓到,扒在门口湿漉漉地朝他们望来。 “岁岁!” 宫老夫人瞬间变脸,笑着接过朝他扑来的孩子。 宫老爷子利索地把棒子往身后藏,让老管家收走。 他先是狠狠瞪了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警告他们别说话后,才慈爱地朝宫华岁走去。 “宝贝是不是吓到了?爹地平常不是这样的,实在是你哥哥太气人了。” 宫华岁眨巴着眼睛,“我知道,爹地妈咪平时最温柔了,都是哥哥的错!” 二老方才气得上火,现在被小可爱一治愈,心头暖暖的,舒服得不行。 “妈咪,我想给你看一个东西。”宫华岁从口袋里掏出盒子,放到宫老夫人的掌心。 “这是清和送我的,我看不懂,所以想请妈咪这个专家帮我看看~” 第101章 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宫老夫人对这个什么清和,是有印象的。 毕竟是她大儿子亲自带回老宅的人,虽然没见过,但听管家说,是个很乖很聪明的孩子,只要跟他相处过的,都会喜欢他。 她不喜欢提前论断一个人的秉性,但周围的声音多了,再加上自家大儿子除了爱情方面,其他地方确实很靠谱。 她不可避免地对这个叫清和的孩子,生了一点好感。 打开盒子看到是一枚成色极好的玉镯时,她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咔的合上盖子。 她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小儿子,“岁岁,那个清和,是男生,还是女生呀?” “男生啊,怎么了?” 男生! 送玉镯子给她的宝贝岁岁! 还是这种好几千万的高货! 究竟是真不知道送玉镯的意义,还是耍流氓,亦或是真看上…… 不不不! 不行! 宫老爷子显然也是知道内情的,望着小儿子一脸懵懂的样子,手心忽然觉得有点空,好想打人。 自家的水嫩小白菜就这么被惦记上了! 宫老爷子咬牙切齿,却还佯装自然问了句。 “他为什么送你这个?” “哦,因为他说我总喜欢盯着他的镯子看,以为我也喜欢,就花了好长时间给我找了个差不多的。” 宫华岁耳尖突然变红,“他还说这个东西一点也不贵,还说要不喜欢就直接扔掉,我不信,所以才过来找妈咪看。” 二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缓了一口气的神色。 这几千万的东西说送就送,还说不喜欢就扔掉,这孩子必定也是个富贵人家养出来的。 就是有点败家。 宫老夫人是个行家,说起这种玉镯子的料子、水头、质地来颇为专业。 宫华岁点头听着,什么“通透”、“净度很高,几乎没有杂质”、“福镯,最费料子,做一个出来很靠运气和财力”……越听越来劲。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保守估值三千万”时,不仅是他,还有身后,也传来一声抽气。 陈乞青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同名不同姓的,但往后,越熟悉。 尤其是瞄到那镯子的时候,让她彻底确信那个把三千万扔水里的傻子就是她表弟。 她当时在医院里见到迟清和的第一面,就被那个镯子吸引了,实在是好看,为此她没少找人帮忙问,但价格太高了,连她都觉得贵。 她理所当然把那镯子当假货,否则就他们两父子,怎么可能买得起。 可现在这什么意思,捡到真的了? “他家就是个开废品站收垃圾的,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怕不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的……脏死了……” 她这声嘀咕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到。 宫华岁第一个站起来狠狠瞪着她,周身的气质蓦地变危险了很多。 “清和很干净!脏的是你!” 陈乞青没想到这个人会因为那么一句话忽然炸起来,吓得抖了抖,忙往宫时暮身后藏。 宫时暮满脸疲惫,却还是将陈乞青护在身后,“岁岁,她就是随口说,你别介意。” “该回答不介意的,从来就不是我,是清和,你搞错对象了。” 宫时暮:“我知道,我会和他道歉的。” 宫老夫人走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然后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陈乞青时,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你刚刚说的废品站,是什么意思?” 陈乞青对这二老本能发怵,不敢耽搁,连忙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只不过稍微“粉饰”了一番。 比如“她家以前穷,时常要靠迟遇接济”,被她说成—— 家里之所以穷,都是因为迟遇眼高手低,把他们的钱拿走做生意赔了,拖累了她们。 “因为父母的不作为,迟遇好心帮陈耀去学校处理违纪”,被她说成—— 陈耀从小被迟遇带大,价值观都扭曲了,所以才犯下现在这么多错事。 就连“迟清和亲妈惨死,被亲爹接回家”,也能被她歪曲成—— 迟清和冷血,亲眼看着他妈被砍死,但因为未成年,需要有人抚养,就扔给了他亲爹。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那两父子可恶,没人品。 可不知为何,周围没一个人理她,而且身旁的宫时暮也不知在何时,又放开了她的手。 宫华岁扯唇轻笑。 “俗话说,劣币驱逐良币。你们家什么德行,这两年我们又不是没看到,一群连酒囊饭袋都算不上的蠢货费尽力气想要诋毁的……才是真金子。” 陈乞青心虚,但还是低着语气反驳道,“要他们真是金子,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只守着个破废品站。” 宫华岁的拳头握得咔咔作响,“哥,你不出来说几句?你就这么让你的合作伙伴,被诋毁?” 闻言,宫家二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个镯子……是迟清和拿一年的时间换的。” 宫时暮难掩烦躁,尤其是望着自己弟弟那双陡然发亮的眼睛时,胸前那段红绳蓦地又变得极为可笑。 “一开始他跟我签了三年。高中毕业后,他会给云盛打三年白工,每年需要为云盛争取到至少二十亿的纯利润,否则顺延一年。而作为条件,我会保护他们的安全。” “但那天晚上,他忽然提出要三千六百万现金……他的能力很强,我不想让他这么快离开云盛,就又加了一年。” “但我没想到,他拿到钱的第一时间就想着花掉,半夜不睡觉去给岁岁买生日礼物……” 宫华岁听完又心疼又兴奋,嘴都快笑裂掉了,但他还是很贴心地纠正他哥的小错误。 “不是生日礼物,是清和看我不高兴,随手给我的小!礼!物!” 比你那破红绳有用好看多了! 他毫不留情地又给宫时暮补了一刀。 “哥哥,我忘说了,虽然清和给我送的礼物多到挑不过来,但还是比不上哥哥的,一根红绳戴了那么久,长情得很。” 他哎呀一声,惊呼。 “差点忘了,我很快也会有红绳了,清和打算专门去庙里给我求一根……哥哥,我不是有意要学你的,你不会怪我吧,我只是单纯觉得红绳意义很好,不想因为某个特别的,就……” “好好说话!”宫时暮忍无可忍。 宫老爷子猛地拍桌,“谁允许你站起来,跪下!” 第102章 青檀佛珠 佛相寺坐落于湖山之顶,满山遍野都是未开发的竹林,入夜降温后,雾气弥漫,遮住山腰,从远处看来,庙尖那一点摇晃明亮的黄仿若神明的奇迹。 迟清和形容狼狈地踩上最后一层石阶,再跪下时,膝盖上未愈合的伤又强行被撞开,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透过伤口冒出来,再次染湿了长阶。 他的眼神恍惚,嘴唇惨白,头发上还夹着几片发黄的竹叶,衣服也脏的不行,像是在泥里滚过好几圈。 额前的冷汗滑进眼里,很刺很痛,但他连擦的力气都没有,哆嗦着手做完最后一次祷告叩首后,依然不敢松下劲,踉踉跄跄地朝庙门走去。 朱红庙门经过百来年的风吹雨打,赫然黯淡了很多,底部参差的裂缝沿上,现出原本的木色。 他孤零零地站在门前,神色霎时变得拘谨,手僵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人总是贪心的,即便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被拒绝的场景,可临到关头,心中还是会忍不住生出一丝侥幸。 万一……这次有了呢? “吱嘎——” 年久失修的木门被拉开,迟清和撑起眼皮朝前望去,只见满院香烛油灯都被点燃了。 在摇晃的烛光中,他对上三位白胡老者的眼睛。 “阿弥陀佛。” …… 迟清和带着满身伤回来时,已是深夜。 即便在外面观察过房间灯都灭了,但还是下意识放轻声音。 但他实在太累太痛了,坐在玄关换好鞋后,怎么也起不来,径直往后仰,躺在地板上,闭眼恢复力气。 “清和清清。” 小青从客厅里的鸟爬架上飞过来,原本是要落在少年的指尖,但在看到主人这副样子后,啪嗒踩在地板上,蹦跳着来到迟清和身边。 黑圆的眼珠子眨了眨,似乎很心疼,毛茸茸的脑袋不停地在迟清和的脸侧蹭来蹭去。 “清和清清,痛痛……脏脏……” “没关系。” 迟清和累得抬不起胳膊,只能侧过脸,用鼻尖回应小青,声音又哑又干,一点都不像平常那般好听。 “他们都睡着了吧。” “嗯!” “那就好,我再躺一会……”迟清和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浅寐。 小青自觉地没有再开口说话,挥动翅膀窝到迟清和的手心,用自己的小身体给少年取暖。 十分钟后,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迟清和睡到一半被吵醒,有点难受,眯着眼睛在口袋里摸了好一会。 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宫时暮”,闭眼又缓了口气。 有种被无良老板逼迫加班,抗拒又不得不接受的烦躁。 宫时暮:“睡没?” 迟清和:“……” 宫时暮:“有急事,给你一分钟下来,我在门口。” 迟清和:“……好。” 话落,当机立断关掉手机,从地板上爬起来,就近歪着脑袋,靠到墙上。 然后……阖上眼皮,准备再眯一会。 结果眯着眯着,真睡着了,再醒来时,眼前白花花的。 天亮了? 未散的消毒水味徘徊在鼻尖,耳边还有一道几不可闻的键盘声,他侧过脑袋,正好对上宫时暮难掩疲惫的眉眼。 见病床上的人睁着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宫时暮愣了一下,随后迅速放下电脑。 “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 不出声还好,一出声迟清和就觉得嗓子疼,好像被锯子锯过了一样,干涩又难听。 宫时暮给他递了杯水。 迟清和从床上坐起来,正准备接过,发现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看向男人。 “谢谢。” “嗓子疼就别急着说话。” 宫时暮继续抱起电脑,再说话时,忽地蒙上罪恶资本家的压榨嘴脸。 “十五分钟后,技术部门要开个总结会议,关于昨天的系统漏洞,你一会儿也听一下,然后……”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中午十二点前,给我交个阶段策划案。” 迟清和:…… 呵,果然,这个世界就没有善良的债主! 好想把杯子里的水全泼这个人脸上! 刚醒来就让他加班! 见对面迟迟没传来回应,宫时暮把目光从电脑屏幕收回来,看向病床,好心地补了句,“有问题吗?” 迟清和往嘴里又灌了好大一口水,说出来的话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没,有。” 宫时暮挑眉,假装没注意到某人的怨气,“那就好。” “还有一件事。”宫时暮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有个金店的人打电话来,说你预定的手镯制作时间快到了,让你赶紧过去。” “什么时候?” “二小时前吧。” 迟清和:“……” 果然,他就该把这杯水泼出去! 迟清和强行咽下喉底冒泡翻滚的火气,微笑道,“我知道了,我会跟他另约时间。” 宫时暮打字的手顿了一下,即便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他还是佯装不经意问了句。 “那个手镯,是给岁岁打的?生日礼物?” “嗯。” 宫时暮心神震荡,嘴角忽然扯出一抹笑,“你们这个年纪的人,不该喜欢那种奢侈品牌的手镯银链吗,黄金手镯,会不会不太时尚?” “黄金保值,金灿灿的,不土,很好看,像太阳一样。” 迟清和看向宫时暮,表情认真。 “而且就算他不喜欢,我也有备用方案。他想要红绳,我就给他求,他喜欢机器人,我也可以给他造,只要不触及底线,我可以满足他所有要求。” 两人对视沉默良久,宫时暮的目光落在少年被白绷带包裹的伤处—— 额头、手肘、掌心……有很多地方,都擦伤了,还泛着淤青,尤其是膝盖那里,究竟是跪了多少次,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就几串佛珠,至于这么拼命吗…… 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嫉妒自己这个弟弟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宫家家规森严,我已经是个笑话了,他们绝对不会再允许岁岁走我的后路,而且,你还是个……” 第103章 清和,你撒谎! 迟清和掀起眼皮,那双水墨丹青的眼睛骤然多了些别样的情绪。 “我明白,所以在高考之前,他永远享有全身而退的机会,我不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去。但是高考之后,如果一切顺利,他,只能是我的。” 宫时暮皱起眉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不就是在逼岁岁为了你,离开宫家!你明知道他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害他!” 迟清和轻笑,“可是……当年的你,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宫时暮骤然紧缩的瞳孔,沙哑的嗓音毫不留情地剥开了当年怎么也不肯承认的真相。 “那段时间,没钱、寄人篱下、又被所有公司针对,不好过吧。” “宫家大少落入凡尘,一开始或许会觉得新鲜,但时间久了,爱意消退,吵架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那会,是你的父母最先服软,他们不忍心你过那种生活。” “也是迟亦兰一家认为你有价值,没来得及露出本性。”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时青春年少,觉得爱情最珍贵,乃至可以轻易抛弃自己的亲人,挚友。” 他放下水杯,哐的一声,不大不小。 “宫先生,知道什么叫门当户对吗?但凡你们三观契合,哪怕家世悬殊,现在也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我理解……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很美妙,但也仅仅是种感觉,不能当饭吃。” “如果陈乞青真的喜欢你,她应该做的是努力追赶你,甚至超越你,而不是一个永远需要你拯救的……累赘……” 宫时暮面色稍显苍白,却依旧维持着风度,只是再看向迟清和时,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你确定……你不是二十七岁……” 刚才这番话,根本就不是个小孩可以说出来的吧。 迟清和收敛气势,淡笑,“可能吧,没准我是穿越来的,你还得叫我一声哥哥。” 【哔哔哔!宿主!nonono!你在干什么!】4011突然冒出来,拉着嗓子尖叫。 【不能暴露你穿越者的身份啊啊啊啊啊!你居然还在男主面前说这个,不是让你悠着点吗!】 迟清和有些无辜,【他不会信的,这种事太扯了。】 【那也不行!】 【好吧。】 “时间差不多了,宫先生,准备开会吧。” “……好。” 会议要讨论的内容并不多,约摸半小时就能讲完,但实在扛不住摄像机那头的技术部成员对他的好奇,都快一小时了,还没结束。 一个个张着小鼻孔凑过来,巴不得能穿过屏幕,去摸迟清和的脑子。 怎么能这么聪明! 又会做生意!又精通算法! 最关键的是,还tm长这么带劲! …… 迟清和再回到西苑小别墅时,是坐着轮椅被人推来的。 一进门,老迟就跑过来。 “怎么身上有这么多伤?被人撞了吗?”迟遇心疼极了,想查看儿子的伤势,但又怕他痛。 “走路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但医生说很快就会好的,老迟你别担心。” 迟遇鼻头发酸,却又不忍心责怪孩子,只能叹气,接过轮椅,把人往客厅带。 “你都这样了,我要是不担心的话,就不是你老爸了。” 迟清和忽然朝老迟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道,“老迟别生气,我有赔罪礼物。” 迟遇的手被儿子拉过去,掌心忽然碰到了像手链一样的东西。 “怎么样?喜欢吗?” 迟遇的目光在触及到那一串紫檀佛珠时,心头猛跳,脑海中浮现出很多模糊的记忆碎片。 可当他想看清楚时,那些记忆又像泡沫一样,砰的一声,又碎了。 见老爸只盯着,久久不语,迟清和很疑惑。 明明老迟最喜欢这种东西了。 “儿子,这佛珠,你是从处哪得来的?”老迟蹲下身子,与少年平视。 “一个老和尚送的,说看我有缘。”迟清和半真半假地说道。 老迟就这么注视着自己的孩子,沉默了大概五秒,才开心地笑了起来,抬手摸摸迟清和的脑袋。 只是他的心里没由来地觉得疼。 就好像以前也有个迷路的孩子,为了他,一遍遍地上山求佛珠。 他咽下喉底翻涌的情绪,笑道,“午饭想吃什么,老爸给你做。” “很多很多。” “那我就做很多很多!” 迟遇在厨房里忙活,迟清和则被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无聊地看电视。 这时,背后的楼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宫华岁穿着睡衣,手里还抱着一只大老虎抱枕,就这么光脚出现在他背后。 “清和!你回来啦!” 他本想扑过来的,可看到少年身上的伤时,立刻停住,愣在原地看看他,又看看他的伤,迟迟不做动作。 “来坐这。”迟清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宫华岁声线微哑,深棕色的眼珠子骤然变暗,“谁打你了?” “没看路,不小心摔的。” 宫华岁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视线在伤口处停留很久,尤其是额头和膝盖上的。 再开口时,声线带上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滞涩。 “清和,这些伤,是不是在庙里弄出来的,你是不是跪了很久。” 说着说着,迟清和都没觉得什么,反倒宫华岁眼睛红了,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委屈又难过,说话的时候都结巴了。 “谁……谁让你跪那么久的……我就是想要……很普通的红绳……你随便……买来哄我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受伤……你不喜欢……你这样……我生气了!” 迟清和有些慌,“这些伤真的不是我跪出来的,我发誓!” 宫华岁撇着嘴巴,眼泪不争气,一直在流,他拿袖子胡乱擦了把。 “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说完,抱着ranny噔噔噔往楼上跑去。 第104章 这句话,我等了十四年 “怎么了?小岁哭了?” 老迟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出来,正好看到了艰难扶着沙发往楼梯走的儿子。 “清和!” 这声训斥带上了几分惶恐,老迟脚步匆忙地跑过来,把人重新按到沙发上。 “老迟……我……我就是想上个楼……” 迟清和讪讪一笑,心虚地不敢跟老爸对视。 迟遇气愤,对自家孩子说出最重的话却是,“就这一次,以后不能再这么伤害自己。” 说完,在前面跪了下来。 “来,老爸背你上去。” 迟清和开心,一把扑到背上。 老迟被扑得往前趔趄半步,但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小心翼翼地揽住孩子的腿,撑着茶几站起来,一步步往楼梯走去。 他轻声感慨。 “我们家的清和长大喽,老爸都快背不动了。” 迟清和把脑袋磕在老迟的背上。 恍惚间,那段众叛亲离的记忆再次回笼,枪声、尖叫声、怒骂声像潮湿黏腻的海水,包裹着罪恶,拖拽着善良,一次次地让他窒息而亡。 好难受。 迟清和睫毛颤动,如幼鸟寻求庇护,把老迟圈得更紧了。 “不想长大……” 老迟听到这一声,并不觉得孩子任性,反而笑意盈盈的。 他的清和,只要每天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他就心满意足了。 “好!那就不长大。” 好……那就不长大…… 回答还是跟以前一样。 只不过,这次,他等了十四年。 \"daddy.\" “嗯?” \"i miss you……\" 迟遇的脚步陡然顿住,眼前的场景好似在刚刚那一瞬变幻了好多次,每闪过一帧,心脏便被攥紧一分。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莫名而来的情绪。 他只是感应到,好多人趁着他不在,欺负清和,清和好像还受伤了,好多次,但都没去医院,自己偷偷躲在角落处理…… 自己的孩子受了数不清的委屈,却好像……找不到一个人哭诉。 那个时候。 他在哪? 他在哪! 迟遇执拗地想把迷失的记忆拼凑起来时,可越是想看清,眼前便越是模糊,因为他无比深刻地意识到那些…… 好像都是真的。 耳边响起一道喃喃声。 “老迟,我也想过生日。” 不要一个人的生日,要很多人、要有生日蛋糕、要有生日歌、要有……烟花声,像小时候一样。 老迟强忍着喉间的颤抖,哑声哄道,“嗯,过生日,这次我们过个大的,把之前的都补回来!” “好。” 老迟的脚步很稳,脊背也很宽,靠在上面的时候很安心,没一会就想睡觉。 他说过的,他的父亲从来都不是很浅很低的夕阳,他的父亲很高很温暖,是正午的太阳! “小岁?” 老迟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拐过墙角,正好撞上蹲在房门口的宫华岁。 听到老迟刻意压低声音,宫华岁小跑过来,也跟着小声。 “叔叔,清和睡着了吗?” “嗯,他应该是想上楼来找你的,但可能太累了,就睡着了。” 宫华岁点点头,忽然鼻尖动了动,“叔叔,我怎么闻到了一股糊味?是炖排骨吗?” “有糊味吗?我怎么没闻到。” 宫华岁一脸真挚,“有啊,叔叔您赶紧下去看看吧,把清和给我就行。” 迟遇:……原来在这等他…… 老迟瞥向少年怀里的等身大抱枕,“你还抱着ranny,不方便吧。” 他记得这孩子的抱枕谁也不让碰,连放地上都不行。 “方便的。” 楼梯走上来正对面刚好就是茶室,有很多沙发凳子,宫华岁利落地把ranny扔过去,然后眼巴巴地看向老迟。 老迟定定地看了他将近三秒,才摇头轻笑一声。 “来吧,小心点,别吵醒他。” “好……好……好……” 宫华岁一边小声答应,一边谨慎地将迟清和抱进怀里。 “那我先下去了,替我好好照顾他。” 老迟摸了摸儿子的头发,离开前,又回头对宫华岁补了句。 “还有,记得穿鞋。” “……嗯。” 宫华岁现在整颗心都系在迟清和身上,若不是怕对方不舒服,他想一整天都抱着他。 他坐在床边,深棕色的眼珠一瞬不瞬凝视着熟睡的少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清和,我还要等多久呢?” “算了,多久我都等……” 忽然,他凑上前,拨了拨迟清和的睫毛,嘻嘻一笑。 “我很乖吧。” …… 华阳附中不搞调休,周末正常放。 回去后,再读个周一,就直接放国庆假。 因为某些人的强烈反对,迟清和星期一早上才回来。 一坐下,宋序林就迫不及待转过来,“听曲奇说了,你没事吧?” 迟清和耸肩,“能走能跳,就是稍微慢了点。” “不能走也不能跳!医生说了,让你这几天静养!”宫华岁把灌好水的杯子放到迟清和面前。 宋序林:“啊……那你还能去游乐园吗?要不我们迟点?” “没关……” 宫华岁又强势插进来,“不能去!” “又没问你,边去。”宋序林嫌弃地对宫华岁摆摆手。 “我不给你抄作业了。” 宫华岁绷着脸,又道,“也不给你整理分析错题了。” 此话一出,宋序林态度180度大转弯。 “你这是干什么呀,我不就随口说说嘛,嘿!你头别扭过去啊,看我看我!我给你道歉还不成吗?你堂堂学霸,年级第一,怎么能食言呢。” “不看,不听,就食言!” “哎,曲奇,你这样就不道德……” 两人又开始斗嘴,迟清和侧耳听着,心情没由来地放松。 从课桌里翻出练习卷,抬笔写下第一个选择题的答案时,敏锐感应到一束恶意视线。 他坐在临窗的位置,外头正好是操场。 还没到升旗仪式,早上也几乎没有体育课,所以整个操场上就站着五六个领导,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正是多日不见的陆寒颂。 对方依旧戴着那副死装的无框眼镜,勾着病殃殃的笑朝他看来。 啧,这个黑狗,不给力呐。 都跑到他面前宣战了。 第105章 总感觉,怪怪的 “清和,你在看谁?” 宫华岁突然凑过来,旁若无人地枕在迟清和的肩膀上,顺着他的视线朝外望去时,嘴角顿时沉了下来。 “狗。”迟清和讥讽道。 操场上的陆寒颂看到两人同时出现,竟也不觉得意外,反而还心情很好地抬手跟他们打招呼。 怪不得宫家这个臭小子最近老是针对他,原来这两人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有意思。 迟清和早就跟他撕破脸了,连个眼神都不多给,转头继续写试卷去了。 而宫华岁却趁着拉窗帘,居高临下地对陆寒颂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做这个动作时,他的眸光不含半点温度,泛着渗人的阴寒,可嘴角却诡异地勾着笑,仿佛对面是个注定要被剁碎的野狗肉,危险又恶劣。 陆寒颂轻描淡写地移开视线,与周围的领导接着聊投资的事。 只不过心底多留个心眼。 好像在这,他的脑子能清醒些,至少不像前段日子那般犯浑。 他无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一到某个特定的时候,他就像被人夺舍了般,会做出很多不经大脑思考的荒唐举动,甚至于跟乞青…… 他不想这样的,可他控制不住,那个不是他。 还有小黑,他从没在意过他私生子的身份,更未想过与他闹翻,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他想解释的,可话到临头,他又能说什么呢,谁会信呢…… 4011坐在窗外的栾树枝丫上,漆黑的小眼珠眨了眨,又揉了揉,望向众位校领导消失的方向。 【总感觉,怪怪的。】 …… 国庆第一天。 宫家人知道,宫华岁有贪睡的习惯,生日宴便都是从正午开始,然后持续到凌晨十二点。 管家提前策划了很多节目,也准备了休息的房间。 而且宫家老宅堪比国家5a旅游景区,光是绕上那么一圈,就能欣赏到好多不同的景色。 客人并不会觉得无聊,反而有种度假的感觉。 西苑小别墅内。 “好早,不想起床……” 宫华岁躺在迟清和的床上,抱着ranny撒娇耍赖,任凭老管家怎么好声好气地劝,也不肯爬起来换礼服。 “小少爷,现在已经十点半了,您再拖,客人就要来了。” 话落,床上的人动了一下,然后,换了个睡姿,继续睡。 老管家不知道第几次看时间,终于,保姆握着手机跑过来。 老管家立刻迎上去,接过。 “喂,小迟!” 迟清和砸了一上午的金条,耳朵还有些难受。 “冯叔,出什么事了吗?” 老管家瞧见床上的小少爷飞快地动了下耳朵,简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迟清和把手机换了个耳朵,用肩膀顶着,手上还在继续做手镯,“嗯,我知道了,把电话给他吧。” “好好,也就你能制得住他了。”老管家感慨。 走到床边时,正好看到小少爷慌乱紧闭的双眸,笑的更开心了,“小少爷?您还不醒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不要!” 宫华岁倏地从床上弹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朝电话那头控诉道,“清和,我很早就起了,冯叔是乱说的,我才不是懒虫!” “我知道,我信你。” 迟清和嘴角情不自禁地扯出一抹笑,把周围好几个特意来看他的小女生整脸红了。 店主是个很和蔼的大叔,除了开业那天,还是头一遭见到有这么多客人,脸都快笑成菊花了。 “叔,那是你们家学徒吗?可以让他帮我打镯子吗?感觉他做得好好看!” “是啊是啊,头一次看到金镯子也能弄这么漂亮。” “哎,旁边不就是银行吗,要不咱去买点金子,让这个帅哥帮我们也做一个?” “太麻烦了吧,反正那小帅哥做了那么多个,我们买几个不就行了吗?” “你说,我买多点,有机会加到联系方式吗?这样又帅又有能力的男生,不当老公可惜了。” 眼瞅着这群人越来越离谱,店主大叔赶紧止住。 “人家就是借个工具,而且他有女朋友,那些镯子就是他给对象做的,我可不做拆姻缘的事哈。” 听闻有对象了,喧嚣的人群顿时安静了很多,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对方眼底看出了可惜和嫉妒。 这时,迟清和也注意到时间差不多了,便放弃了再做一个镯子的想法。 店主帮忙把每个镯子都放到盒子里,迟清和一边摘围裙,一边往展示柜看去,脑海中突然浮现宫时暮那日在医院跟他说的话,随口问了句。 “年轻人是不是都喜欢那种银链子什么的?” 店主觉得这话有点奇怪,怪老成的,明明面前的少年二十都没出头。 不过他也没多想,推着轮椅仔细给迟清和介绍。 这时,客人们才发现迟清和是坐着轮椅的。 有些眼底更激动了。 有些则露出几分可惜,可在看到少年买首饰跟买菜一样,直接包下一整柜时,顿时什么可惜也没了! 他都这么完美了,腿残点有什么关系?简直是她们命定的老公啊! 店主也没想到今天会得这么大一个单,脸是真快笑成菊花了,忙招呼其他店员打包。 迟清和不知道这群人怎么想自己,也不知道有人在给他录视频,付完钱后,就坐上车了。 司机老赵先是把轮椅放到后备箱,再把盒子搬到车上,足足废了好几个来回,才彻底搬完离开。 车上。 4011提前给迟清和打预防针。 【宿主,距离宫华岁对女主改观还有六个小时,您……最好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幻想。】 迟清和的手指附在膝盖的纱布上,唇角扬起一个讽刺的笑,【主剧情不可更改吗。】 【没错。】 4011将昨日看到陆寒颂奇怪的感觉描述了一下。 迟清和越往后听,手里的小核桃就转得越快。 在原剧情中,陆寒颂的人设是披着温柔绅士面具的野心家,极度擅长伪装,是一个非必要时刻,绝不会暴露本性和目的的人。 即便是追女主,也不会如此直接…… 突然,迟清和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第106章 叔叔,你们家是有什么天才基因吗? 从来不是陆寒颂一遇到女主,就降智。 而是剧情到了这一步,就必须得这么做! 迟清和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脑海中浮现起关于生日宴的剧情。 陈乞青被其他千金太太刁难,意外落水。 宫华岁救下他,人工呼吸,却被陈乞青当做宫时暮,反着亲了回去。 因为是初吻,直白的厌恶在那一刻突然变质…… 迟清和手上的核桃再次碎裂。 【宿主,请冷静。】 4011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是有什么抖m倾向,它就特别喜欢看宿主冷着脸的样子,感觉……特别鲜活!特别漂亮! 迟清和淡定地把碎核桃渣扔进垃圾桶,【我很冷静。】 果然,还是绑起来吧,不是什么人都能救的。 回到西苑别墅后,司机赵叔利索地把所有东西都搬到迟清和的房间。 迟清和没在一楼看到老迟,就把轮椅滑到楼梯口,趁没人关注,一步一拐地快速往上走。 其实他的伤不怎么严重,只是走的时候会刺痛而已。 但那两位总是太紧张,不肯让他放弃轮椅,没办法,他只能这么坐着。 老迟的房间最靠近楼梯口,他正要敲门时,却发现房门没关紧,留了个小缝。 里面断断续续有声音传来。 “这块地……政府……金融中心……三年杠杆……千亿……” 起初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有所顾虑,怕老迟被骗,但就目前这个状况,属实是多虑了。 从懂事起,他就知道老迟搞钱和拉投资的能力很强,不夸张的说,每次出手,整个金融市场都要跟着震一震。 比起他,老迟赚钱的形式更复杂些。 如果说他是滚雪球指数增长的话,那老迟就是多米诺骨牌,牵一发而动全身,喜欢把所有局都布好,然后轻轻一拨…… 这种方式,与其说赚钱,倒不如说是玩弄人性,稍微出点差错,就会倾家荡产。 但相对的,资产增值的速度是爆炸性的。 以前,他还特意花时间分析为什么老迟常在河边走,还能不湿鞋,以及自己为何总参透不了根本。 可分析到最后,也只得出一条—— 天赋没遗传到…… 确定老迟在家后,他溜回房间,稍微整理了一下礼物,就去浴室洗澡了。 到现场的时候,其实已经有点晚了。 不论是外头的草坪湖边,还是里面的庭院别墅,随处可见打扮光鲜的豪门贵族。 迟清和一打眼就注意到不远处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宫华岁,识趣地没上前打扰。 老迟也是同样的想法,正要推着他往角落走去时,宋序林柳溪一众烧烤小伙伴,眼尖地瞄见他们,兴冲冲地跑过来。 “叔叔好!” 四声格外清脆的喊声响起,老迟微笑着一个个应回去。 “叔叔,小青小蓝没来吗?”周烨至今还忘不掉那两只小鹦鹉,语气难掩期待。 宋序林忍无可忍,给了周烨一个脑瓜崩,“谁没事出门带鸟?” 老迟哈哈一笑,故作神秘,“也不是不可以。” 此话一出,包括迟清和在内,一行五人都朝他看去。 “最近学会的一个新技能,看看那两个小家伙还记不记得哈。” 说完,老迟抬起手腕,看到表盘秒针即将划过最顶上的一个点后,看向天边。 五人跟随他的视线。 一秒、两秒、三秒…… 十秒过去了,天空还是那几朵云,没什么变化。 就在众人以为那两个小家伙不会来,准备聊其他话题时,老迟拍了拍手。 紧接着,两只漂亮的小鹦鹉突然从高高的树冠里冒出来。 它们挣扎着顶开茂密的枝叶,黑豆豆般大的眼珠子左瞅右瞅,循着声源,终于找到主人和小主人后,开心地挥着翅膀飞过来。 小青落在了迟清和的手上。 稍微胖点的小蓝,则站在老迟的肩膀上,歪着脑袋在老迟的下巴蹭来蹭去。 “哇啊——” 惊叹声不算小,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朝他们看来,尤其是小孩子,若不是有家长拉着,早就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了。 迟清和摸了摸小青的脑袋,举起手指,小青很快就明白了,蹦跳着跑到宋序林的手心。 宋序林捧着鹦鹉,呲着大牙乐。 “叔叔,你们家是有什么天才基因吗?咋一个个都这么聪明!能不能把我也放你们家养养,我最近脑子不够用了。” “当然可以,你们随时都可以来,我这永远欢迎!”老迟笑呵呵道。 “那就今天吧!我不回家了!清和,我跟你睡一张床,可以吧。” 宋序林自来熟,假装没看见不远处宋诚丰给他疯狂使的眼色。 “不行!” 远处传来一声惊喝。 宫华岁好不容易解决那些烦人的千金少爷,还没靠近就听到这些大言不惭的话,脚步不由更快了。 “哦,你也来啊,那简单,咱仨睡一张床不就行了,我又不嫌弃你们。”宋序林无所谓。 宫华岁瞪着眼睛,“清和得跟我睡!” “那我不躺中间,让你俩靠近点,够贴心吧。” “不要!你不准跟清和一张床!” 宋序林龇牙,一脸欠揍道,“凭什么,你都可以跟他一张床,我为什么就不行?咋的,我是女的啊,搞男女授受不亲那套。” “那是因为……”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肩膀被人狠狠压了一下。 “宫华岁!”宫时暮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笑眯眯道,“爸妈正找你呢。” 话落,不给宫华岁再说话的机会,快速跟几人说了句抱歉失陪,强制把人拖走了。 “你放开我,我要清和!” “之前你在宋家宴会上公然离场的账,我还没给你算,现在又给我来这出!总之,今天下午哪也别想去,跟着我把剩下的人都认全。” 宫时暮瞧见弟弟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就气。 “跟你说话呢,别老往后瞟!什么样子!” 第107章 钓鱼 关休宁捏着下巴,视线从一步十回头的宫华岁,转移到面色无奈的迟清和,最后看向身旁肩膀又发起抖的柳溪。 稍加思索,一个绝不可能的猜想浮现在脑海。 她拉住闺蜜的胳膊,眼睛骤然亮了起来,里面好似还有什么在燃烧。 “是我想得那样吗!” 闺蜜之间的默契总是那么神奇,只需要一个眼神,两人便心领神会,握着手小声尖叫起来。 周烨和宋序林对视一眼,皆是莫名其妙。 他们是错过什么了吗? 怎么突然这么激动,脸都红了。 喷泉边,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在好友的提点下,朝前看去。 迟清和敏锐地注意到那股疑惑的视线,看过去,对上老者慈祥的笑容。 “老迟,你认识那个人吗?他怎么一直在看你?” “很快就认识了。” 老迟娴熟地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过一杯香槟,脸上挂起温雅的笑。 “老爸去谈点事情,你和小宋他们一起,别乱跑。” 迟清和点头。 “跟兄弟说实话,你老爸什么身份?”宋序林瞄了眼两三句话就融入老头圈里的迟遇,偷偷凑过来,“这……咋说呢,太自如了吧。” 周烨也过来掺和一脚,“而且那个老头我认识,军区大佬,背景红的不行,平时都是别人求着见他,很少有人能让他主动有兴趣结交的。” 对上四人疑惑又好奇的眼神,迟清和道,“你们都来过我家的,只是个开废品站的。” 话落,四人面上依旧挂着明晃晃的不信。 别说那身上一股名利场混出来的特殊气质,就今日这推演倒算的能力,猜到他们会在这么大的宴会场遇见就算了,还能猜到他们想见小青小蓝,提前算好时间,让那两小只飞过来…… 越往深处想,越恐怖如斯! 迟清和无奈,“好吧,其实老迟还有一项技能。” 周烨激动,“什么什么!” “钓鱼。” 宋序林不解:“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迟清和笑笑,适时止住,转而跟他们聊起国庆后几天的游玩计划。 毕竟也是小孩,听到能玩,顿时心思也跟着飞了。 迟清和听着四人激动讨论游乐园项目,配合地应和几声。 他只说老迟喜欢钓鱼,但没解释,这个鱼,不是吃的鱼。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微蓝的天空也渐渐染上绚丽的晚霞,草坪上的乐队歌手换了首新歌演唱。 比起前几首的温柔和缓,这首要显得热烈欢快很多,像是在迎接新一波的客人。 迟清和表情不变,似乎与之前并无差别,可4011却注意到宿主不自觉地拨弄起腕骨的手镯来。 【有办法让我的身体暂时恢复正常吗?】迟清和压下眼皮,视线从门口的一辆辆豪车移开。 如果落水的剧情真的发生,他必须要有足够的力气把宫华岁拉回来。 【只有三分钟。】4011斟酌道,【而且三分钟后,宿主的身体会陷入一个短暂的脱力期……】 它的功能还没完全恢复,保留的治愈回溯功能,是只有宿主处于濒死的紧急情况,才能触发。 三分钟,确实是极限。 【明白了。】 迟清和看向门口。 宫时暮这时正好接到一个电话,五秒后,眉头皱起来了,眼神还在不自觉地往外面看,望向身旁的宫华岁时,更是难掩的心虚。 剧情,要准备开始了。 迟清和垂下眼睫,挠了挠怀中小青的下巴,“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记得!yeah!yeah!” “真厉害,跟着她,等小蓝来找你。” “清和清清,快快!” 小青蹦了蹦,亲昵地在少年掌心蹭蹭后,便挥开小翅膀飞走了。 这时,宋序林端来两碟子甜品放到桌上,还不忘拿出瓜子喂小蓝。 “这宫家请的厨师还真不一般,味道比小曲奇书包里的还好!” “毕竟是现做的,确实要香点。他们还没回来吗?” 这个他们,指的当然是柳溪三人。 “宫家这次请的人都不一般,他们家老头子可不得加把劲,带去认个脸熟。” 他咬了口酥饼,好吃得眉毛都快掀起来了,“咱们管咱们的,你快尝尝这个,味道太爆炸了!” 迟清和欲言又止,环视一圈,看到宋诚丰那恨铁不成钢的面色,以及周围人默默安慰他的动作,叹了口气。 竟不知该说幸运好,还是不幸好。 宋诚丰应该是要把财产都留给眼前这位的,可宋序林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继承的心思…… 另一边,宫时暮千叮咛万嘱咐,让老管家看好宫华岁,别又让他溜走,去找迟清和。 “最后一遍,如果被我发现你又不干正事,回去我就让迟清和加班!”宫时暮捏着手机警告。 “知道了知道了,你走吧。”宫华岁假装不耐烦地摆手。 “看好他,我很快就回来。” 宫时暮看起来是真有急事,匆匆撂下这句后,就快步离开了。 就在宫时暮彻底消失在门口的那一刻,老管家正要带着人去内场找老爷老夫人,结果手摸了个空。 一转眼,恰好睨见某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 老管家:“……” 他就知道! 迟清和再次看向腕表,还剩半小时。 “清和!我抓到你啦!” 突然,肩膀被人从身后怀住,耳边炸来一道明朗又撩人的笑声。 迟清和心神微动,面上却明知故问道,“你哥呢?” “我好累,你不应该先心疼我吗?” 宫华岁今天的装扮特意请妆造师打理过,剪裁得体的白西装,俏皮的冰蓝领结,他又是身高腿长的,穿起来格外耀眼。 额前的碎发也被尽数往后撩去,露出少年张扬又精致的五官,桃花眼一眨一眨地专注望着人时,少了几分风流,多了些刻到骨子里的深情。 叫人只看上一眼,心脏就仿佛被摄住,让人根本不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 “好,那你累不累?”迟清和笑道。 “累!所以晚上我们要早点睡,不能让第三个人打扰!” 宋序林切了一声,“这第三个人,说的不会是我吧?都多长时间过去了,你还想着这件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我了。” 宫华岁突然表情一变,偏过脑袋,声音低低的,还带着几分说太多话后的沙哑,听得宋序林怪膈应的。 “停停停!别又整那套,对我无效!”宋序林摸了摸鼻子,主动放弃。 他实在受不了绿茶小曲奇! 每次争论完,他都像个罪恶不赦的混蛋。 “清和,那晚上还是只有我们,对吗?” 宫华岁的语气莫名染上期待,因为兴奋,两颗小尖牙都露出来了。 第108章 僵硬 宫时暮找到陈乞青时,后者面上闪过一丝心虚。 她下意识想逃,可宫时暮的动作比她还快,三步并作两步就追上了人,并拉着她走到角落。 “今天是岁岁的生日宴,你别闹了好不好?你知道他不喜欢你的。” 宫时暮眉眼间挡不住的疲惫,但语气依旧和缓。 “就是因为不喜欢,所以才要更努力的让他接受我啊!”陈乞青甩开他的手,声调拉得很高,颇有种装腔作势的姿态。 “可这种事是急不来的,他光是听到你的名字,就生气……” 陈乞青尖声打断,“那还不是你没用!” 宫时暮怔住。 “乞青,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跟你结婚两年了,为了让他们接受我,我做了多少努力!可到头来呢,得到了什么!” “努……力?” 这会,饶是宫时暮头脑再敏捷,也有些转不过来。 可这两个字愣是狠狠刺中了陈乞青的雷区,她直接甩开宫时暮的胳膊。 “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是嘲笑我吗!是!我是不会做生意,但还不是因为你藏着掖着,不肯把资源介绍给我!” 她越讲越生气。 “你和你们家那几个,就是一路人,都看不起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宫时暮此刻是真觉得心累。 资源人脉他都不知道给陈乞青介绍了多少,就差直接把钱送出去了。 可现实是,陈乞青根本接不住。 他揉了揉太阳穴,尽力维持语气的稳定。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但是今天这个场合不是开玩笑的……” “宫时暮!我也不是开玩笑!今天要么我进去,要么咱们就离婚!” 话音一落,两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宫时暮眼眶微红,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 若不是怕吓到人,他早就挥拳往墙上砸去。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眼前这个他喜欢了多年的女孩。 竟不知何时,曾经的坚韧善良,蜕变成如今这般蛮横不讲理,字字都在往他的伤口里压! 他真的错了吗? 如果一开始他不强求这份感情,也许乞青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再开口时,宫时暮的嗓音已然带上了颤抖,但他还是强忍着撕开最深层的伤疤,哑声问了句。 “陈乞青,你爱过我吗?” 如果真的爱他,为何总把离婚挂在嘴边呢? 如果真的爱他,为何总是一次次让他为难? 如果真的爱他,为何……他感受不到呢? 陈乞青不耐烦地拧起眉毛,“你又发什么疯?我要是不爱你,我还能跟你结婚?” “那你和陆寒颂……” “我跟他那次是意外!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宫时暮捂住眼睛,嘴角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 意外? 呵…… 一次是意外的话,那两次,三次呢? 究竟是乞青太信任他,还是她单纯觉得他不会去查? “算了,我不在乎了。” 宫时暮咽下喉底的酸涩,吐出一口气,朝外走去。 不知何时,外头竟围起了一圈的保镖。 宫时暮将所有脆弱的情绪收敛好,再开口时,声音冷得仿佛能凝结出冰渣。 “钟离,带她回去。” “是!” “你们……放开我!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陈乞青没想到对方敢这么对他,顿时气得破口大骂。 “宫时暮!离婚!我要跟你离婚!你今天要是敢走,咱俩就彻底玩完!回来!回来!” 钟离恭敬地将宫时暮送走后,转身就要吩咐保镖将人带走。 可就在这时,他们的动作蓦地停顿了一下,眼神也逐渐变得麻木。 陈乞青也是在这个时候,挣脱黑衣保镖的束缚,捡起地上的包疯狂往外跑去。 等钟离他们再回过神时,早就没了人影! 这时,迟清和似有所感朝某处望去,没等他细想,手上的樱桃一空,指尖还被一阵温热湿润的触感抚过。 宫华岁半撑着脑袋,眼睛眯起,半点没有偷吃东西的自觉,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道,“清和,还有吗?” 迟清和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微笑道,“能送我回去上个药吗?” “好啊!” 宫华岁巴不得摆脱可以宋序林,趁着后者这会儿没回来,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推着轮椅就逃。 天色渐暗,老宅里的灯光全都亮了起来,漂亮得不行。 迟清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怀里小蓝的脑袋,脸色在半明半暗的树影中,逐渐变得冰凉。 直到轮椅彻底停了下来,迟清和才僵硬地阖上眼皮,轻声唤了句。 “岁岁。” 无人应他。 空气中,只有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草坪音响里悠悠逸出的乐声。 音乐的调子很轻快,让人听着不由得高兴起来,可落在迟清和耳朵里,只剩下浓浓的讽刺。 他呼出一口气。 【4011。】 【我在。】 【开始吧。】 小蓝被放飞,迟清和撑着扶手从轮椅上站起来。 伴随着一道奇异的光闪过,身上的痛如潮水般退去,他抬起脑袋,循着小蓝飞行的方向,迅速往前跑去。 秋夜的风拂过少年耳侧飞扬的碎发,竟无端显得温柔,可后知后觉泛上的凉意,却是无情又冷漠的。 迟清和一边朝前跑去,一边确认时间。 他必须要在三分钟内,找到宫华岁。 在一众安逸闲聊的人群里,肆意奔跑的少年显得格外突出,宋序林正愁找不到人呢,一抬眼就瞧见了迟清和。 难得见到迟清和慌张的模样,宋序林还愣了一下。 出什么事了吗? 可就是这么一会儿,眼前人就消失了。 他揉了揉眼睛,暗道一声没看错啊,身后的人群忽然嘈杂起来。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尖叫声。 “落水了!” “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呐!” 第109章 不可能!我救了他!我当时救了他! 宫华岁木着脸,一步步顺着别墅的旋转楼梯,往上走去。 脚底的红丝绒地毯很吸音,可这会儿却被踩得梆梆作响,慌乱的人群如游鱼,接连朝他涌来。 肩膀时不时被迎面的宾客撞到,他并未感觉到痛,只是好几次都险些失去平衡,从楼梯上滚下来。 侍者瞧见自己撞的人是宫家小少爷,立刻低下头。 “抱歉小少爷,没撞疼吧?” “……” “小少爷?小少爷?” 侍者纳闷于宫华岁的沉默,但心底还是庆幸,又轻声道了个歉,便立刻离开了,生怕对方记住自己。 宫华岁眸底好似有一丝气愤挫败,但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按在扶手上的指甲一次比一次重,看起来想抓住什么,亦或是留下痕迹,可直到迈上最后一层台阶,脚步也未有一刻的停顿…… 迟清和抬头看了眼小蓝的方向,又看向底下逆着方向的人群,眸色愈发冷沉。 【宿主!】4011飘到别墅侧边的二楼阳台上,【找到人了!快过去拦住他!】 迟清和快步穿过人群,毫不犹豫拐弯朝别墅跑去。 “砰——” 他一脚踹开房门。 “宫华岁!” 大抵是从未如此声嘶力竭地嘶吼过,迟清和的嗓子完全受不住,才一声,便哑了,还咳嗽个不停。 脊背因为咳嗽,不受控地往下弯,但他却不敢再慢下一步,踉踉跄跄地冲上前。 少年的脚步凝滞一瞬,本能地想转过身,薄唇掀动,“清”字都没来得及喊出口,眼神顿时变得更空洞…… 房间内并未开灯,彩色拼接的玻璃窗上,缺失一隅的凉月高高挂着,携着寒凉的秋风和微光送进这片异域之地。 珠串链勾不住纱帘,被风拂乱扬起,哒哒哒敲击在阳台的玻璃门上,少年的白西装披上晕开的月光,竟无端让迟清和觉得陌生。 他强装镇定,出手攥住了少年的胳膊。 “岁岁,转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除了声音变哑了很多,迟清和跟平时并无太大区别,语调缓缓的,温柔的,不自觉地还有几分哄孩子的宠溺感。 可这次回馈给他的,不再是赤忱温热的怀抱,也不再是眉眼弯弯的甜笑。 从头到脚,从上到下,宫华岁传递给他的,只有冷漠。 甚至连转过来看他一眼都不愿,还烦躁地甩开了他的手,加速往阳台赶去。 “滚!” 迟清和不死心,为了拦人,后背径直撞上了阳台的白玉栏杆。 他的位置和着力点都很糟糕,只要宫华岁轻推一下他,他就会从栏杆翻出去,落到水里。 但此刻的他,根本分不出心思管这些,他掐住少年的肩,厉声质问。 “宫华岁,我是谁!” 宫华岁皱眉,深棕色的桃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迟清和,你很烦,没看到她要淹死了吗?” 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肩膀竟止不住颤抖起来。 宫华岁的瞳孔里清晰倒映着迟清和苍白痛苦的脸颊,心脏都快被撕成两半了。 “清……和……”我好难受,我不想这样的。 垂在身侧的手臂像生锈的机器,一顿一顿地抬起来,似乎是要拥抱眼前的少年,可随着眼底的神色愈发渗人阴森,泄露的情绪和自我意识再次被关进密不透风的盒子,归于无声。 “嗯,我在,岁岁,别哭。” 手心被一滴泪砸到时,迟清和的声音带上了一种难以言状的痛苦。 他想抚上少年的眼角,可行至半空,胳膊却被紧紧扼住了。 宫华岁神情冷漠,手上的力道大到能把骨头捏碎,见到对方蹙起的眉头,一把甩开。 “别碰我,脏。” 话落,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个人身上,解开纽扣,准备脱外套救人。 “你不是最讨厌她了吗?她死了……你不应该很开心吗?” 迟清和嗓子干疼得厉害,发出来的声音嘶哑又难听,他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宫华岁眉宇间明晃晃的嫌弃。 即便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还是像被淋了桶冰水,无力又绝望。 “你是不是心理变态?那好歹是条人命,我就算再讨厌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家。现在,一句话,让开,否则别怪我把你推下去!” 心理变态吗? 或许是吧。 “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迟清和深吸一口气,眸底的偏执愈发加深。 “神经。” 宫华岁翻了个白眼,推开人,可迟清和一招擒拿,不仅锁住了他的脖颈,还把他反制压在栏杆白玉石面上! “把他还给我!”迟清和低吼道。 宫华岁眸色变了变,顷刻间,面上的表情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他眨了眨眼睛,泪水说冒出来就冒出来,可怜极了。 “清和……我好疼……” 迟清和下意识就松了手,宫华岁不屑地勾起唇角,曲起膝盖,毫不留情地往少年肚子一顶。 这是他用在擂台上重创对手的招数,如今却对迟清和使了出来。 “噗通——” 迟清和被掀翻,没保持住平衡,意外落水了。 刚才那一击,迟清和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腹部火辣辣的疼,让他根本使不出力气,连往上游都显得格外艰难。 在这时,屋漏偏遭连夜雨。 【宿主,三分钟到了!】 脱力期到了。 全身的力气顿时被抽空,之前求神拜佛留下的伤口骤然加重了好几倍,迟清和止不住张开嘴发痛呼。 可周围都是水,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反倒是湖水趁此机会,迅速入侵口腔,气泡不断上浮,贪婪抢夺掉所有空气! 他快窒息了。 “噗通——” 又是一道清脆响亮的入水声。 迟清和睁着眼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那道白色身影伸出手。 宫华岁朝他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往陈乞青那个方向游去。 望着两人牵手,拥抱,并彻底抛弃他朝上游去,迟清和脑中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断了。 湖底的暗流,好像带着神秘的磁场,顷刻间具象化成无数条形容恐怖的粗藤蔓,狰狞地控制住他的四肢,动弹不得! 听觉、视觉、触觉依次消失,他好像又要被重新拉回那片纯白的空间,变成无知无感的橡皮人。 【宿主!】 【宿主!】 “清和清清!” “清和清清!” 两只小鹦鹉在水面上急得团团转,因为不止一次扑腾进水里,羽翼都湿了,只能低悬在近水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主人离它们越来越远。 宫华岁拉住陈乞青的手往上游,听到了小青小蓝焦急的鸣叫,这才舍得把余光从女人身上移开。 注意到二十米外,一个伴随着湖底暗流悄然飘走的人。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把人抓回来,嘴巴张张合合,无意识喊出。 “清和……” “不要!” 第110章 小岛失忆记 医院内。 宫华岁形容疯狂,手边的鲜花也好,水果也罢,全被他砸到地上。 光洁干净的地板短短两分钟,变得像个垃圾场。 “你们肯定是在骗我!我救了他!我当时救了清和的!” 主治医生稍微移身,躲掉一颗朝他砸来的苹果,语气淡定。 “小少爷,当时您救的并不是您口中那位,而是陈小姐。” 说罢,在病历本上又写了点东西,对旁边的助手说道,“让精神科和脑科主任过来看一眼,检查也安排一下。” “好的。” 关门声响起,整个病房内就只剩下宫华岁一人。 他在听到医生刚刚那句话的时候,就忽然沉默住了,不再砸东西,抱着自己的胳膊缩在床上,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夜的场景。 为什么会是陈乞青呢! 他明明救的是清和! 是清和落水了,是陈乞青一直拦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清和……我要清和……” 宫华岁像个小孩一样,忽然崩溃地哭了起来,他疯狂地用拳头砸脑袋,似乎想让那些虚伪的记忆也随之消散。 “岁岁!” 宫时暮手里的保温桶砰的落地,快步跑过来,控制住少年自虐的手,尽力放缓语气劝导。 “岁岁!告诉哥哥,告诉哥哥发生什么了好不好?别这样……” 宫华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眶通红,声音都哑了,只能发出气声。 “清和……我要清和……哥!我想他!” 他抱住宫时暮,像惶惶的迷路人找到支柱,亦或是找到情绪的出口,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我讨厌她,我根本不会救她……我……怎么可能……会抛弃清和……这一切都是假的……” 宫时暮的面色有一瞬不对,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弟弟的背。 “哥哥知道,哥哥都知道,一会岁岁好好吃药,吃完药,哥哥就带你去找清和,好不好?” “真的吗?” 宫华岁顿时止住哭声,睁着水雾雾的大眼睛望着他,眼底的渴望和期待怎么也藏不住,但很快,他又变得格外紧张害怕。 宫时暮知道这个傻弟弟在顾虑什么,揉了揉他的脑袋,他想笑,可嘴角怎么也扯不起来。 “我们过去就是把事情解释清楚,清和对你这么好,你好好说,他肯定会原谅你的。” 宫时暮温柔微笑,咽下喉底的难过,不着痕迹地转移视线。 他不想用谎话骗弟弟,可要是他不这么做,岁岁绝不会安分的。 对不起了,岁岁…… …… 江京市小渔岛海滩上。 【宿……宿……主……】 4011身上的光芒弱了很多,说话也一卡一卡,但那股活跃的劲依旧没变。 看着宿主的脸,4011又是担心,又是骄傲。 它没想到宫家会有那么强势的湖底暗流,而且一通就通向大海。 这一路,它累得不知道折腾多久。 在密闭没有空气的情况下,宿主一遍遍濒临死亡,窒息而死。 而它一遍遍地伏在宿主的胸膛上,用两条火柴棒胳膊,敲打复活。 一开始,它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直到宿主眉心突兀地显现出红痣,并且整个身体连同样貌,都恢复成原本的模样,4011才后知后觉。 但它也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而且当时那种情况,不允许它再想别的,只能静观其变,打算等宿主醒了,再好好探讨。 这座小渔岛,面积算不上大,经济也不怎么发达,当时是因为靠近江京市,就顺便划了进去,有了个繁华都市的前缀。 上头的岛民,不到一百,年轻人都离开岛去外谋生,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因此在海滩上看到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人时,他们都很惊讶。 一传十,十传百的,不出一个小时,整座岛都知道他们这来了位“不速之客”。 而且这位“不速之客”还生着病。 岛上的医疗条件很差,平常有个发烧小感冒什么的,用的也不是现代的药丸药粉,而是岛上特有的几样药材。 迟清和被他们安置在岛主家里,额头被一层绿色粘稠的药糊敷着。 大概是从未见过这般俊美得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人,每隔一会儿,就有好几个小女孩儿趴在门边,对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羞涩娇笑。 岛主是个胖乎乎的憨厚大叔,因为常年在外打渔,皮肤被晒得黝黑,而且他还特别喜欢笑,一笑起来,嘴里的牙齿就会被衬托的特别白,从而落得一个“牙叔”的绰号。 他坐在门口的竹椅上,一边抽着自制的卷烟,一边时不时往里看一眼。 终于在看到某个抓麻花辫的小姑娘又带了批人过来时,没忍住调笑了一句。 “瑶瑶啊,看来你是真不喜欢里面那个小子,竟然找了这么多情敌过来。” 瑶瑶是个很腼腆的小女孩,脸颊上有些晒伤,但不难看出五官的精致,即便穿着很素的的粉色衣裳,在人群中也格外的俏丽。 “牙叔,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看上那个人了!我……我就是领大伙儿过来看看……” 岛主憨厚一笑,又短又粗的眉毛往上挑了挑,“那你的脸为啥子这么红?” 话落,人群中传来一道又一道的娇笑声。 瑶瑶被好姐妹们挤着,脸颊上的红飞快延伸到耳边,顿时整个人都红的不行。 “哎呀!叔!”她气愤道。 可她越是想解释,周围的哄笑声便闹得越开,最后,屋里头的迟清和都被吵醒了。 他睁开眼皮,望着头顶陌生的黄白天花板,愣了一下。 他这是在哪? 【宿主宿主!你可算是醒了!】 4011激动地扑了上去。 迟清和的面色难掩疑惑,他望着眼前的发光小薯片,冷声问了句。 “你是谁?” 第111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 4011蓦地收了声,半晌,才颇为不确定地飘到上空,朝迟清和的脑瓜拍了拍。 不对啊。 难不成是因为脸和身体都变回去,然后记忆也倒退了? 没等4011搞清楚状况,门外的惊呼声吸引了迟清和的注意。 “呦!醒了。” 岛主摘下嘴里的烟,按到石头块上,见门前的姑娘霎时紧张得不行,一个个想走偏偏还不舍得,不由笑了声。 “丫头们,想看就看呗,反正又不要钱。” 此话一出,姑娘们的脸更红了,羞得在原地跺了下脚,便捂脸往家逃去。 岛主拿了块白巾递过去,用手指了指额头,“怎么样,头还疼吗?” 迟清和礼貌接过,“好很多了,谢谢。” 他先是试探地摸向额头,触及到一阵湿哒哒黏糊糊,后背僵了一下,不作犹豫,赶紧拿白巾擦了。 岛主瞧见这臭爱干净的劲,心头的疑惑更重了。 怎么看都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 迟清和处理好额头的药糊,眼尾一瞥,正正好落到垃圾桶里湿哒哒的绷带,上头还依稀能瞧见血迹。 这是他的? 他低头看了眼,这才发现自己穿的花背心花短裤,很清凉也很……亮眼,但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衣柜。 而且他身上,也没伤。 “我是这的岛主,你呢,叫我牙叔就行。”牙叔端来一碗米汤,“垫垫肚子。” 迟清和盯着对方一笑起来,就格外白的牙齿,猜出了这个绰号的出处。 “谢谢……牙叔。” “叔瞧你这样子,还在上学吧,你父母呢?” 迟清和喝米汤的动作一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淡声道,“死了。” 牙叔哑声,望向少年的目光骤然多了些怜悯。 他张了张嘴,沉默五秒才道,“那,还有别的亲人吗,要不要叔帮你联系一下?” 其他亲人…… 都被他报复完了,为数不多活着的,大概只能在监狱里找到了。 牙叔见他又沉默,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张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出门吸烟去了。 【宿主?我可以说话了吗?】方才被强制静音的4011飘过来。 【嗯。】 4011战战兢兢道,【那个……你还记得昏迷前,你在干什么吗?】 【看烟花。】 4011心头一喜,【还有呢?具体点!】 迟清和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但还是把事情说得更仔细了些。 4011越听越激动。 被下药!去医院!打雷! 不就是刚穿过来那个节点吗! 所以……关于原主的一切,宿主都忘了! 还好还好,没变成傻子就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4011是个乐天派。 它立刻把剧情和最终任务又传输了一遍。 一下子接受整本书的剧情,迟清和的脑子胀得不行,抬手揉太阳穴。 【明白了,我要想活下去,就得杀三个人。】 【宿主,法治社会不能杀人。】 【哦,那就报复。】 4011:【……】 果然,还得让宿主爸爸出面感化一下,这样变态有病的宿主,它控制不住啊! 也不知道宿主爸爸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儿子失踪这么久,头发肯定又要变白不少。 要不,打个电话吧。 或许是近乡情更怯,迟清和手指悬在拨通键久久按不下去。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可颤抖的尾指还是暴露他的紧张。 【宿主,你快打啊!】4011在一旁急得不行,就差把电话抢过来自己打过去了。 迟清和呼了一口气,然后……熄灭屏幕。 【我要亲自去见他。】 只有看到老迟完完整整站在他面前,他才愿意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而且就这薯片说的,老迟是原主的父亲,而他现在……不再是原主那张脸了,老迟可不一定能认识最初的儿子。 他出门找到牙叔,跟他说明自己还有个亲戚,能不能送他出岛,回江京。 牙叔为难道,“可以是可以,但可能得等到明天。” “明天?” “明天国庆最后一天嘛,岛上的娃娃们也要坐船回学校上课,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好了。” 迟清和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还有钱……” “要啥子钱嘛,顺手的事。”牙叔打断他,笑得憨憨的,一派淳朴又热心肠的模样,他上下扫视一眼,哎呦叫嚷一声。 “差点忘了,你当时穿的那个衣服,感觉被铁丝勾过一样,破了好几个洞,我给你送方婶那去了,也不知道补好了没?” 说完,踩着小石阶,急匆匆地往方婶那赶。 迟清和跟在他后头,这会儿才将整座小岛的面貌收入眼底。 小岛上的植被覆盖率很高,极少有被破坏的,因此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水泥路,家家户户之间的联系都是靠一块块自己搭建的石阶。 这里的小房子也特别有意思,屋顶是彩色的,檐下还挂着贝壳做的装饰品,海风一吹,便叮叮作响,美好得仿佛穿进童话世界。 牙叔到方婶家门口,见房门紧闭,吆喝一声。 “牙叔,我奶去串门了,有事吗?” 瑶瑶从二楼的窗户探出脑袋,一打眼就对上迟清和那双漫不经心的黑眸,先是惊艳,后又不知怎的,有点被吓到,缩了缩脖子。 “就这孩子的衣服,我上次送来的,你奶奶补好了吗?” 瑶瑶忙不迭点头,“补好了补好了。” 说完,把脑袋缩回去,房子里顿时响起咚咚的下楼声。 很快,门被打开,瑶瑶垂着脑袋,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递了出去。 牙叔调笑,“给我干啥,又不是我的。” 瑶瑶转了个方向,结巴道,“哦……哦……给你。” “你好像很怕我?”迟清和松下眉眼,轻声道。 “没……没有!” 迟清和瞥到女孩骤然煮熟的耳朵尖,轻巧地揭过话题,把衣服拿起来展开。 牙叔凑过来,瞧了眼,面露惊叹。 “方婶这技术真是越来越好了,完全看不出来啊,不过……我咋记得这衣服原来是黑色的,咋变蓝了呢?” “破的洞太多了,实在补不好,这些是奶奶照着原来衣服的尺寸新做的。” 牙叔:“……” 这死丫头不早说,差点以为得色盲了。 第112章 湾鳄 迟清和失踪了五天,迟遇也跟着五天没闭眼,每天就盯着电话,既希望它响起来,又害怕它不响。 一开始他是有期望的,觉得他儿子运气这么好,肯定是能找到的。 但随着二天、三天、四天,到现在第五天了,还没有消息。 答案其实就已经很明显了。 在没有食物和空气的情况下,生存半小时都费劲,更别提整整五天! 他的孩子死去时,该多痛苦…… 迟遇的头发全白了,眼泪也快哭干了,他摸着相框里孩子的脸,只觉得后悔和愤怒。 为什么被救上来的是陈乞青呢! 为什么他的孩子会被抛弃呢! 为什么……他当时不在旁边…… “咚咚咚——” 敲木鱼的声音响起。 老迟应激似的迅速拿起电话,按下接通,嗓子嘶哑地喊了声。 “喂!” “……” 对面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迟遇拿起电话,看到陌生号码,心一咯噔。 “是清和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荒谬的话,可失望堆积太多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希望,他都想试着去抓一下。 万一呢。 万一呢…… “不好意思,我好像打错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终于出了声,也是个少年郎的声线,但却不是清和的。 迟遇顿时像被淋了盆水,直起的脊背又塌了下去,但他还是好脾气地应了对面。 迟清和嘴角的笑一僵,连带着呼吸都开始颤抖。 “迟……遇?” 迟遇觉得对面的孩子很奇怪,但很奇妙的,没有挂断这个电话,耐心地嗯了一声。 “我……我……我好像真的找错人了,不好意思,我先挂了。” 说罢,迟清和略显狼狈地想把电话按断,中途却差点把手机扔水缸里。 他有些懊恼于自己不着调的行为,但骤然亮起的眼睛,却明晃晃地显示了他的激动和兴奋。 是老迟的声音! 4011躲在漆黑的角落,两颗眼珠子直直盯着连头发丝都透着狂喜的宿主,嘿嘿一笑。 它就知道宿主忍不住的,装什么嘛,还特意等到半夜偷偷打。 随后它的视线又转移到宿主的手腕上。 那里本来该有个玉镯的。 但因为它现在能量实在虚弱,不足以让其显形。 宿主现在的样子,再加上少了这么个标志物件,应该不会再有人认出宿主。 而宿主也不会为了宫华岁,去对抗这个世界的女主,与过去的那个自己,彻底斩断联系。 这究竟是好呢? 还是不好? …… 离开小渔岛的时候,牙叔强硬地往迟清和衣服里塞钱。 迟清和推拒了好几次,最后都把牙叔闹生气了,他才肯接受,但还是坚持打了借条。 小渔船上,在一众健康的黝黑或者小麦色皮肤里,迟清和白得特别明显,连带着眉心那颗红痣也艳丽得不行,完完全全一个珠宝堆里娇养出来的小少爷。 因此当他指着小渔岛海滩上一块移动的黑影问是什么时,很多人都急着回答他。 “湾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包括瑶瑶在内的岛民对此好像很是习惯,她们解释。 “本来是没有的,听说是有人在入海口那块偷偷包了个鳄鱼养殖场,偶尔就会有鳄鱼溜出来,然后跑到这。” “这些湾鳄适应海水,但又待不了太久,所以经常像今天这样,爬上来休息,顺便晒晒太阳。” 瑶瑶忽然拍了拍胸口,庆幸道,“还好你没跟这鳄鱼撞到一起,否则它们肯定要把你吃了!” 迟清和闻言,手指蜷了蜷。 这迫害原主的第三个人,他好像有头绪了。 把原主分尸喂鳄鱼吗? 这个方法确实处理得干净,至少比喂猪要利索好听些,还不膈应。 能听见心声的4011一阵汗颜。 得亏它当时把迟遇的灵魂给带过来了,否则它的宿主得犯多少法呐! 船到港口后,瑶瑶和迟清和与其他小伙伴告别后,坐上了去往华阳附中的直通公交。 作为男生,迟清和主动帮她拉行李箱,占位置。 这一路下来,小姑娘脸上的红晕就没退下去过。 迟清和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儿,早就飞去自己老爸那了。 因为不知道迟遇现在在哪个方位,4011便提前去帮他找了,让他先去华阳附中等。 反正往左就是宫家老宅,往右就是废品站,到时候他只要根据4011给的指示,坐车就行。 瑶瑶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太安静,便梗着脖子主动打破沉默。 “没想到你也是华阳附中的……那个……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迟清和。”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瑶瑶愣了一下,又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然后上下扫视,目光里满是疑惑。 “这个名字,很奇怪吗?” “也不能说奇怪吧,就是很凑巧,高三五班有个男神,呃不是,男生,跟你撞名字了。” 迟清和挑眉,“那还真是挺巧的。” 自己和自己撞名字,倒是挺魔幻的。 但这个倒也提醒他该找个新身份了,又变回学生吗?挺好玩的。 但名字……他是绝对不可能改的。 “其实,我暂时也算不上是华阳附中的,毕竟还没入学。” 瑶瑶惊叹一声,后面又看了看迟清和的脸,觉得这句话也对。 毕竟他们学校要是出了这种等级的帅哥,肯定闹得全校都知道。 公交车稳稳停在华阳附中门口的站点,迟清和帮她拎着行李走下来。 现在是中午,回来的人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高三回来考周考的。 瞧见学生们脸上满满的怨气,迟清和没忍住笑了一声。 “走吧,我送你去宿舍楼。” 瑶瑶敏锐地观察到四周朝她投递来的视线,手脚都不由局促起来,只顾着埋头不停说谢谢。 “没关系,让女孩子干粗活,可不是一个绅士的作为。” 迟清和很会找话题,你一言我一语下来,瑶瑶也跟着放开,交流间还会露出甜甜的微笑。 两人相伴而行,男俊女靓,养眼极了,直到后面忽然响起一道不可置信的吼叫。 “迟清和!” 第113章 又是近乡情怯 迟清和还没来得及转身,肩膀就被一股冲击力带着往下压,往前趔趄两步才站稳。 “你……” 宋序林盯着那张陌生的脸,应激退开,“抱歉啊,认错人了!” 可松开手后,他又不死心,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像个扫视仪,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少年打量了好多遍。 他的直觉不会出错。 当初迟清和刚剪完头发回校,他都能从背影认出人。 可明明感觉都一样,为什么脸…… 仔细看来,好像也有三分相似? 六天能整个容吗? 瑶瑶显然是知晓宋序林校霸大名的,脚步害怕地后退,被迟清和注意到了。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迟清和淡淡一笑,拉起行李箱准备离开。 只是离开前,他注视少年格外憔悴的黑眼圈,没头没尾来了句。 “好好休息。” 宋序林烦躁地抓着头发,眼瞅着人越走越远,突然拿起手机,拍了段视频。 然后在烧烤六人小群里又发了段语音。 “不是我说,瞧瞧这背影,跟迟清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刚发完,群顿时变得活跃。 『柳溪:!!!你别开玩笑!确定不是拿之前的视频糊弄?!』 『周烨:我艹!都见到人了,你不上去打个招呼?我这六天活的恍恍惚惚,都不敢相信……』 『关休宁:冷静一点,这不是迟清和。如果是的话,他早就上去打招呼了,还能在这发视频?』 柳溪和周烨盯着关休宁这个消息,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群又陷入死寂,直到常年冒泡泡的某人发来两字。 『even:在哪。』 宋序林连忙抬头又看了眼,对话筒说道,“她们去了女寝g楼……嗯?怎么是女寝?!还是高一的……我靠!旁边那个不会是女朋友吧?我说怎么没穿校服!” 语音消息发出去,两个女生齐齐哑声,就连喜欢挑动气氛的周烨也不吭声。 这个人,不是迟清和。 而另一边的宫华岁缩在被窝里,把视频放了一遍又一遍,满是红血丝的眼睛连眨都不会眨了,阴鸷又疯狂地触摸着屏幕里那个穿着蓝色衬衫的背影。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清和不会死的! 都骗他! 都骗他! 他才不会那么蠢,相信那些一戳就破的谎话。 “ranny,我要去学校找清和,你可不能拖我后腿哦。” 宫华岁熄灭屏幕,从被子里爬出来。 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略带抱歉的甜笑后,摸到老虎抱枕脊背的缝线处,指节用力,里面的鹅绒便争抢着冒出来,落在墨色的被子上。 他在ranny的肚子里掏了掏,找到很多体积小却杀伤力极强的武器,但这些都被他扔到一旁。 等找到一截登山绳时,他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立刻拿被子盖住ranny,面色如常地看向开门进来的医生和老管家。 “冯叔,今天不是该回学校了吗?为什么他们还要看着我?” 宫华岁颇为气恼地指着门外一大堆保镖。 “老爷夫人也是担心您的安全,小少爷这几天乖乖在家待着,等医生治好您了,咱们再去上学。” 老管家的声音难掩悲伤,一想到两天前小少爷偷听到真相,差点把自己也溺死在翠湖,心头就忍不住后怕。 “可我想去学校……” 宫华岁失望地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带着哭腔祈求,“冯叔,你放我出去好不好?不想待在这……” 老管家愧疚地移开视线,心理医生适时上前,还没说话,宫华岁突然情绪失控,把枕头扔过来。 与此同时,还有凄厉的嘶吼。 “滚!你们都给我滚!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你们跟陈乞青说!迟早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她!你们跟她说啊!宫时暮……宫时暮呢!他要是再不离婚,我把他也砍了!” “我说到做到!” 说着说着,他又像突然变了个人,抱着胳膊,坐床上委屈地哭起来。 “都怪她!要不是她……清和……就不会跟我生气……躲着不见我……” “我……我好想……好想清和……” “要回学校的……要去学校找清和……他在等我……” 少年嗓音破碎悲恸,挣扎着从快要哑掉的嗓子挤出来,光是听着,就仿佛有无数块碎玻璃往他们的胸口扎,又痛又闷。 纵使两人对这副情绪乱套的场面习以为常,却还是忍不住被感染,匆匆退出去把门关上。 里面很快又响起咚咚咚砸东西的声音,和咒骂声。 两人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 等再进去时,散乱一地的鹅绒迫不及待地被风吹起,往他们的面上拂来。 老管家心头猛跳,迅速跑到窗户,顺着绳索往下看。 只见宫华岁什么防护措施也不做,握着攀岩绳就从五楼滑下。 这要是有个不小心,他家小少爷都得摔个半身不遂! 老管家看得命都快没半条,朝别墅外巡逻的保镖吼道,“快拦住他!” 说着,立刻转身,带着屋内一群保镖往楼下赶去…… 迟清和不知道宫华岁正拼了命从家里逃出来找他。 他这会刚出校园,按照4011的指示,坐上通往城郊的公交车,往废品站赶去。 这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繁华到感受不到多少人气,直到公交车慢悠悠驶向外圈,人间的烟火气忽地就窜了出来。 迟清和打开窗户,车外的风迫不及待吹乱了他的发,还带着小炒菜、烧烤、甜馍馍的香气往鼻尖钻。 他闭上眼,静静感受。 连不成句的吆喝声、砍价声、交谈嬉闹声都在无形之中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 可当公交车停在一座名为情断的桥前,那股子近乡情怯又涌了上来。 他抿了抿嘴唇,装作路人,在桥的起点磨蹭来磨蹭去,路边的杂草都快被薅秃了,他也没往前踏出一步。 迟清和又转移到桥的对侧,一边拔着野草的叶片,一边装作若无其事朝废品站望一眼。 老迟真住这吗? 不可能吧。 这里条件太差了,怎么住人呐,倒是这块地,感觉有很高的开发价值…… 4011忍无可忍,【宿主,别想些有的没的,您赶紧进去吧!】 第114章 四月清和 “清和清清!清和清清!清和……” 迟清和似有所感朝左后方望去。 两只小鹦鹉激动地扇动翅膀,从废品站里飞出来,见到迟清和时,同时愣住了,嘴里亲切的叫唤也停了。 它们落在情断桥另一侧,歪着脑袋与迟清和隔空相望。 迟清和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下意识想去转核桃,可手心空空,只能尴尬地把手往口袋里塞。 “你……好?” 听到不熟悉的声音,两只小鹦鹉对视一眼后,又默默离迟清和远了些。 好像不是清和清清。 迟清和更尴尬了,眼神随意一瞟,恰好对上了从废品站里匆匆跑出的迟遇。 撞见他满头白发时,饶是迟清和做再多的准备,也情不自禁地鼻头一酸,狼狈地偏过脑袋,把眼泪憋回去。 “清……小朋友,你……怎么了?” 迟遇在二楼,远远就瞧见少年的背影,从灵魂泛起的熟悉感驱使他过来。 面对这张陌生的脸时,他本应该失望的,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亲切,隐隐的,还有几分没由来的亏欠。 迟清和原以为自己可以自如的,可凝视着老迟的白发和那张疲惫不堪的脸,他“我”了大半天后,情绪翻涌,垂下脑袋,很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老……老迟……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了……” 老迟不明白这个孩子怎么光是看着他,就能这么难过。 还有什么认识不认识的,他不记得还有哪家亲戚朋友有孩子是长这样的。 “我们进去说好不好?”迟遇柔声哄道。 起初,迟清和还有点闹小脾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但老迟自始至终都很有耐心,直到他牵住少年的手,打算哄人往站子走时,小孩才别扭地跟上他。 迟清和试探地回握,摸到老迟手上的老茧,嘴角又撇下来,胡乱擦掉眼泪,然后把人握得更紧,生怕他逃了似的。 他抓住老迟了,是热的,是真的,不是在梦里,也不是幻觉。 记录—— 国庆最后一天,他最开心的一天,虽然很没骨气地哭了,但值得原谅。结束。 老迟泡了杯蜂蜜水,给已经恢复情绪的小孩递过去。 “老迟,虽然很难相信,但我是你儿子。” 迟清和想了想,又补充,“第一个儿子。” 话落,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 迟遇的表情也很丰富,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只好端起面前的茶杯又喝了口。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迟清和。” 迟遇惊讶,“你也叫清和!” “嗯,当时你在四月份得知我的存在,而恰巧那时你遇到瓶颈,在寺庙拜佛,住持送了你一首春日诗,你以此为灵感,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大概是想表达我是个意外的惊喜吧。” “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 说出这句话时,迟遇也懵了。 抬眼对上少年难掩激动的表情,迷茫,心头却止不住涌起理应如此的情绪。 他拿起杯子又喝了口茶,掌心摩挲着杯壁,沉思良久,才道,“有住的地方吗?” “没有!” 迟清和嘴角的笑怎么也落不下来,眉眼间那股锐利的冷漠和漫不经心就这么消散了。 wenson说的对,只要能再见到老迟,他就不需要治疗了。 老迟没问这个孩子从哪冒出来的,也没深究那所谓的“第一个儿子”,他只是顺从本心,将这孩子留了下来。 冥冥之中,他就是觉得这个人是清和,哪怕相貌变了,声音变了,还忘了很多东西,但其他的……好像都没变。 尤其在看到小孩习惯从冰箱格子里拿起两个核桃转的时候,他无比深刻地意识到,他的孩子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亦或是奇遇,只要结果是好的,他就满足了。 迟遇坐在床上,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黑卡。 “要买个大房子了。” 这时,两只小鹦鹉也飞过来,落在迟遇的肩头。 小青朝浴室方向瞅了眼,“老迟,他是,清和清清吗?” “嗯。” 迟遇摸着腕骨的佛珠,昏黄的灯光下,紫檀木似乎黯淡了很多,像是耗费了很多灵气,仔细瞄去,还有丝丝缕缕的裂纹。 “但你们以后不能叫他清和清清了。” 小蓝不明白,“为什么?” 迟遇眼底闪过一丝波澜,“既然他忘记了过去,那就让一切都重新开始吧,最好……离宫家那几个远一点。” 真当他好糊弄吗,一句监控没拍到,就可以抹杀掉宫华岁抛弃清和的事? 真是越老越糊涂,竟然也看走眼了。 小青收回视线,“那……清和……不去上学了吗?” “会去的。” 迟遇面色阴沉,眸底闪烁着洞察一切人性的暗色。 他不仅要灯下黑,还要把清和包装成替身。 一个因为他承受不住丧子之痛,而特意找的替身。 他可以当疯子,但他的孩子,必须清清白白。 迟遇盯着黑色电视屏里那个满头华发的自己。 得把头发染回去。 4011本来是蹲在浴室门口的,但实在忍不住好奇,飘到迟遇手边,听完了全程。 忘记,真的是最好的吗? 要不,它也不说了吧。 反正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宿主都忘了,以为自己是刚穿过来,只知道剧情…… 再跟主剧情作对,宿主下次可能就真回不来了。 就在这时,楼下的卷帘门砰砰砰被人敲响。 迟遇警觉,走到窗户边,拉开一角,果不其然看到了宫华岁。 “老迟?谁在敲门?”迟清和关掉水龙头,喊道。 迟遇面上阴霾密布,但说出来的话却笑呵呵的。 “来卖纸板的。” 老迟就近拎了个铁锤下去,路过浴室时,朝里面喊了声。 “清和,我突然想起来前几天有人送了我什么浴盐球,你帮老爸试试,他们说五颜六色的,特别好看。” 在听到迟遇叫他“清和”,还自称“老爸”的时候,迟清和开心得不行,再加上浴室的水汽足,一蒸,顿时理智尽失。 “好!” “柜子里还有一次性浴缸套,你喜欢干净,也记得套上哈。” “好!” 第115章 求求你 迟遇一掀开卷帘门,宫华岁就像个兔子一样钻进来,还没来得及找到清和,脖子就被暴力地卡住,往外拖。 宫华岁不死心,冲楼上大喊,“清和!清和!清……唔……” 迟遇早就把楼上的门全关死了,为了不暴露,他不能捂住宫华岁的嘴,只能快速把人拖到废品站旁边的铁皮棚里,把人重重摔到墙上。 铁皮棚的墙是砖瓦垒起来的,虽然只砌了很薄的水泥,但也牢靠地坚持了好几年。 而如今,砖石倒塌,宫华岁陷在石堆里,全身上下全是各种伤,有些被血糊得黑黑的,有些又撕裂渗出新的血,脸也脏脏的,何其狼狈邋遢,跟之前的奢侈贵公子完全搭不上边。 而他接下来做的,更是将以前的骄傲和尊严都踩在脚底。 他慌乱地从地上坐起来,噗通,很重很闷的一声,跪在碎石堆里。 然后不停地给迟遇磕头,嗓音破碎沙哑,渗着浓浓的绝望和卑微。 “叔叔,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见一见清和好不好,我知道他回来了……我知道他回来了的……” 迟遇居高临下地盯着脚边面色惨白的少年,没有一丝动容,即便看到他的额头都磕出血了,也不过是偏开视线而已。 他不能怜悯这个烂货。 当时清和为了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从山脚跪到山顶,额头都快磕烂了,可这个人,却在生日当天,眼睁睁地看着清和被湖水带走! 要不是他及时带医生赶到,这个人还要给陈乞青做人工呼吸! 脏! “你哥没跟你说吗,清和早就被你害死了。” 迟遇蹲下身,猩红着眼与少年平视,见宫华岁愣怔僵硬的模样,他冷笑一声。 “想来也是,他们当时急着把你摘出来,怎么可能让你知道真相。” “你知道我家清和是怎么死的吗?” 迟遇的语气蓦地染上愤怒,脖颈青筋暴起,张口闭口的每个字,都是活生生从牙里挤出来的,压抑又悲痛。 “他被你从阳台踹下去,一点点在水里憋死的!” “他在死前,还亲眼看着你去救别人呢!” “你还记得清和身上的伤吗?要是没有那些伤,要是你没踹他那一脚,他就能活下来!你怎么敢这么对他啊!你怎么敢的!” 望着迟遇满眼的怒意和恨意,宫华岁的灵魂像是被钉住了。 他不可置信,整个脑子嗡嗡作响。 要不是他,清和……能活下来…… 他真的害死了清和吗? 不可能! 他眼底还有一丝希冀,哆嗦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把宋序林发给他的视频给迟遇看,嘴里还模糊呢喃着。 “清和没死的……清和没死……我看到他了……” 可没等他拿出来,迟遇就抽出他的手机狠狠摔到地上。 “砰——” “你给我滚!以后都不准出现在我面前,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宫华岁愣愣地盯着破碎的屏幕,呆了好几秒,才干涩地眨了眨眼睛,扬起脑袋,哑着嗓子问道,“叔叔,清和……真的死了吗?” “滚!” 迟遇不想再跟他多做纠缠,转身离开。 可就在他把卷帘门往下拉的时候,宫华岁又窜了进来,这次他疯狂多了,一进来就往楼上冲。 但不知是身上的伤太多,还是好几天都没吃饭,才迈上第一个台阶,就体力不支,大脑昏昏沉沉的,脚步不稳,差点脸朝下磕到地上。 他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顿时惨白一片,额前的冷汗哗哗直流,敲在台阶上。 冷白的灯光下,少年劲瘦挺健的脊背又弯下了,迟遇也是这时才发现,原来一个人呼吸的起伏可以这么微弱,单薄脆弱到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折断。 迟遇有不忍心,但消失得很快,他借此空档,抓住宫华岁,把人往外面拖。 感应到胳膊上的力,宫华岁顿时应激了。 “清和!清和!清和……” 满是伤痕的手紧紧扣着楼梯栏杆,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每喊一声,脸色便白一分,嘴里的苦涩味越来越重,仿佛咬破了什么,隐隐泛出血腥味。 手指一根根剥离栏杆,宫华岁眼底的绝望越甚,他又跪到地上,抓住迟遇的手苦苦哀求。 “不要……叔叔……我求你……我知道他还在……你让我就看他一眼……看完后……我绝对不会再打扰他了……” 那双深棕色像宝石一样的漂亮眼睛,此刻浑浊一片,泪水混着脸上的灰滴滴答答全落在迟遇的胳膊上,姿态放到最低,甚至还带着讨好。 “我说过,清和死了!” 迟遇手臂用力,强硬地拖着人往外拉,宫华岁不死心,即便被弄趴在地上,手指也紧紧扣着水泥地。 水泥地本就粗糙,宫华岁那细皮嫩肉的往上面一滑,就擦出了大片的血迹,但他这个人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样,迟遇越是用力,他就越往前爬,然后擦伤更严重。 他哭喊着,“不要……不要……我要去看清和……清和……” “岁岁!”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宫时暮慌里慌张地从车里出来,第一眼便瞧见趴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的弟弟。 迟遇适时放开手,冷声道,“你们来得太慢了,赶紧把人带走。” 宫时暮的呼吸都凝滞了,他跪在地上,不敢碰弟弟,因为他浑身上下都是伤,他根本没有着手的地方。 “我都说了,你儿子只是场意外!你凭什么这么虐待他!” 迟遇冷哼,毫不畏惧地对视回去,“意外?宫时暮,你真当我是傻子!意外和谋杀都分不清楚!” 他又看向宫华岁,眼神更讽刺了。 “虐待吗?我觉得还算不上,而且一开始,他要见好就收,也不至于搞这么狼狈。” 宫时暮目眦欲裂,“你!” 宫华岁颓着眼皮,伸手又抓住了迟遇的裤脚,气若游丝地央求。 “叔叔……清和……我就看一眼……” 宫时暮看不得自己弟弟这副窝囊求人的模样,强制把人拽回来。 结果不拽还好,一拽人又闹起来,宫华岁的嗓子都快哭哑了,声音活像是从破风箱里拉出来的,凄厉又难听。 “放开我!我不要!放开!放开……” 宫时暮压下眼皮,当机立断把人打晕,横抱起宫华岁,坐上车,快步往医院赶去。 迟遇望着远去的车灯,把卷帘门又拉了下来,还贴心地拿出拖把,把地上的血迹处理干净。 第116章 他们说,你也叫清和 两个星期后,迟遇帮迟清和办理好了所有手续。 从此这个世界上,便又多了个“迟清和”。 又是周一。 迟清和穿着黑白校服站在华阳附中校门口。 先是看了眼里头一栋栋高耸的教学楼,然后转向门口舍不得走的迟遇,别扭又任性地来了句。 “老迟,我不想上学,还是回家吧。” 大概是用自己身体的原因,迟清和不再如以往那般拘泥在原主的壳子里,开始露出本性。 他原本就是在爱和珠宝里养出来的小少爷,即便被磨难磨平了所有棱角,变得锐利又沉稳,但对上那个曾给予他无限偏爱的迟遇,他永远会保留一份本能的娇纵。 “瞎说什么呢,赶紧进去,我下午就来接你。”迟遇宠溺一笑,惹得旁边好几个经过的路人朝他看来。 他的头发重新染黑,还打了一层薄薄的发胶,让他看起来年轻俊雅不少。 再加上这一身笔挺昂贵的西装,与模样同样耀眼的儿子站在一起,竟也没被比下去。 迟清和抿了抿嘴,“其实我大学都……”毕业了。 迟遇眨眨眼,“老爸就是想每天接送你上下学,你连这一点都不愿意满足老爸吗?” 迟清和想起之前老迟因为各种工作,极少亲自来接他,摸了摸后颈,耳尖微红。 “那好吧。” 迟遇满意地点点头,出手帮儿子的领子又整理了一遍。 “我把你安排在了一班,你就笔直走,第一栋教学楼就是,在一楼哈。” “哦。” 迟遇拍拍儿子的肩膀,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迟清和开心地笑了起来,被哄好,乐滋滋地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迟遇就站在门口,等孩子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华阳附中的面积很大,但老迟给的指示很明确,他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一班的位置。 只不过现在这个时间,正好上第一节,是英语课。 他敲了敲门,礼貌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是新来的转学生,请问……我的位置在哪?” 话音刚响起,一班昏昏欲睡的学生便都朝门口看来,只一眼,他们就猛地一震,醒了,嘴里不由得倒抽气。 好帅! 好好看! 英语老师朝下看了眼,指向右侧靠过道的位置,“先坐那吧,然后把东西放好,做个自我介绍,英文可以吗?” \"of course.\" 话落,班级里霎时响起期待的讨论声声,还有很轻的拍掌声。 迟清和走向教室后方,这十步不到的距离,全班人的眼珠子都快黏在他身上了。 颇有种男女通杀的范。 迟清和把书包往凳子上一放,就直接开始了自我介绍。 \"d to see you guys……\" 不应付考试,就日常的表达而言,迟清和习惯精简表达,把几个关于自己的重要信息突出一下,就结束了,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但就同学和老师的反应而言,他表现得不算差。 英语老师鼓掌,“游刃有余啊,很标准的发音,在国外待过?” “偶尔会出去玩一下。” 迟清和挑着说,确实是偶尔,只是这个偶尔有点经常。 “不过……我看你也叫,迟清和?”英语老师翻了翻手机,点开班主任发来的名单。 刚才介绍的是英文名,他们确实没反应过来,但这中文名一出…… 全班陷入了诡异的平静,而柳溪、关休宁、周烨三人默契地对上视线,然后咻咻往教室后面看去。 太巧合了吧。 迟清和早就预料到这种状况,故作疑惑。 “也?” 某种意义上,他这也算贼喊捉贼了。 “嗯,挺巧的。” 英语老师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这节课讲试卷,我这也没有多余的……谁可以跟他合一下?” 话音刚落,之前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埋进胳膊里的瞌睡虫们都兴奋地举起了手。 还有几个大概是不好意思,可那亮亮的眼睛,怎么看都对这个转校生有意思。 这群看脸的小家伙! “老师,选我!” 周烨看竞争不过,突然站起来,表情郑重又严肃,手里的卷子摇的跟个国旗一样。 英语老师:…… 最终,周烨还是如愿拿着卷子坐到迟清和身边。 见迟清和左手拿笔,佯装无意道,“你是左撇子?” “左右手都可以,只不过比较习惯这一只。” 周烨又看向少年眉心,“那个痣,是点的吗?” “刚出生就有,怎么了吗?” “没事……那你喜欢……戴玉镯吗?” “玉镯?可能会买来送人,但大概率不会自己戴,除了手表,我不太喜欢手上戴别的东西。” 周烨找不到破绽,抓耳挠腮,索性道,“你为什么叫迟清和这个名字?” “我爸在我没出生前取的,你好像很不喜欢我用这个名字。” “不……不是……你误会了……” 周烨原本心里是很不爽的,可是聊着聊着,主要是看着那张脸,他就忍不住心软,无关情爱,就是单纯对美的那种怜惜感。 靠! 怎么能有人长这么犯规! 问不下去了! 迟清和单手托腮,眼尾眯起,稍显恶劣地欣赏着某人的破防。 原主以前的朋友吗,挺好玩的,就是没长在他审美点上,凑合看看吧。 课堂上,讲解试卷的声音还在继续。 本以为要花上好一段时间把知识都捡回来的,但大概是受原主影响,他觉得这些习题都简单得不行。 外头的阳光又暖暖的,照射到后脖颈,特别舒服。 他托着脑袋,半眯着的眼睛渐渐往下垂,最后直接闭上,人也趴到了桌上。 周烨本以为他睡着了,琢磨着要不要叫醒,直到他凑近,听到他嘴巴里还在回答问题…… 这是什么奇怪的技能?! 学神都是这样变态的吗? 迟清和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能是下课了吧,睡得更安心了,直到面上的阳光忽然没了,冷了很多。 他不悦地拧起眉头,等了半分钟都没等那人走开,懒懒地掀开眼皮朝上看去。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晦气的,站哪不好,偏偏站他跟前,把阳光都挡完了。 “他们说,你也叫清和……” 迟清和在对上那张脸时,眼底飞速划过一抹惊艳。 嗯,这个在他的审美点上。 第117章 又见面了 一班教室外种着大片美女樱,花瓣又粉又小,已经铺了满地。 恰在此时,有风袭来,不停地裹起粉白的花瓣飞向半空,竟偶然掀起了一场经久不落的浪漫花雨。 学生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梦幻的场景,纷纷从胳膊里抬起脑袋,争抢嬉闹着往外挤。 两位少年,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隔着窗台相望。 窗外的花瓣伴着阳光,轻轻落到宫华岁的肩头,不消片刻,又被风带着,亲昵地擦过迟清和的耳垂,然后夹在墨色的发间,无声地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垂眸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宫华岁连呼吸都轻了。 压在窗台上的指尖收紧,逐渐攥成拳头,然后狠狠地嵌进肉里,靠痛觉他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见人呆愣着不说话,眼神里还有几分小心翼翼,迟清和仰头又仔仔细细打量了几眼,在脸上和脖子上的创口贴停留稍久。 在心中默默给他打了两个标签—— 多情和爱打架。 感觉有很多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迟清和不仅物理洁癖,还精神洁癖,兴趣顿时就没了大半。 “……我不是gay。” 宫华岁弯下眉眼,声音很轻,“好巧,我也不是。” 迟清和噎了一下。 这种事有什么好巧的? 两个直的碰到一起还能变弯不成? 因为这个人,迟清和最后那点睡意都散了。 “还有事吗?” “嗯。我也要转到一班,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可能要成为同桌了,提前认识一下,宫华岁,我的名字。” 宫华岁伸出手,勾起嘴唇,朝他微笑。 有那么一瞬,少年竟比身后的太阳还要璀璨夺目。 可迟清和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他盯着从少年掌心,延伸到小臂,最后埋进衣袖里的的白绷带,心底五味杂陈。 要握吗? 可他的掌心好像有血渗出来了,不想碰…… 而且他没记错的话,宫华岁是这本书的男三,日后是敢跟别的男人分享女主的奇葩。 果然还是不碰了吧。 宫华岁察觉到对方的嫌弃,敛下眼底的受伤,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笑道,“抱歉,我下次注意。” 迟清和没什么表情,啪地关上窗,隔绝外面的风和花瓣,又趴到桌上,闭起眼睛打算继续睡。 宫华岁适时移开位置,望着太阳光照到脸上时,少年惬意松下的眉眼,也不由跟着会心一笑。 柳溪三人见时候差不多,拉着宫华岁往没人的楼梯间走,压低声音讨论。 柳溪回想方才旁若无人的气氛,对宫华岁道,“看你表情不对,那个人真是迟清和?” 周烨抢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俩没一个习惯对得上!” 他把在英语课上的聊天内容又复述了一遍。 关休宁也拧起了眉毛,但还是持保留意见。 三人各持己见,吵闹声越来越大,内容也越来越离谱,什么捉鬼师、武术、僵尸来了,直到一道稍显冷淡的声音打断。 “他是。” 宫华岁撩起眼皮,一想起方才的场景,嘴角便忍不住翘起。 “他就是清和。” 三人奇怪,“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从始至终,宫华岁的语气都很坚定。 周烨还是不信,他更相信亲眼所见。 “我觉得咱们得上点手段,来个酒后吐真言什么的,你们谁,这星期努力点,跟他混熟,咱们把他带出来玩,酒一混一喂,啥都吐出来!” 关休宁一边说着这样不好,一边跟着柳溪,把视线落到宫华岁身上。 但这次,宫华岁罕见地拒绝了。 “我身份不方便,而且如果让叔叔知道跟清和一起出去玩的是我,他肯定不会放清和出来的。” 三人不清楚这里头的渊源,但也聪明地选择跳过,柳溪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任务。 第二节下课后,喇叭里放起激昂的进行曲,催促学生们去操场参加升旗仪式。 一班学生也不赶着补觉了,边打哈欠,边往外走。 在走廊排队的时候,迟清和自觉站到队伍最后,班主任跟在他旁边。 见曹玉的步子越迈越大,高跟鞋踩得哒哒作响,迟清和不着痕迹地放慢速度,跟前头的队伍一点点拉开距离。 毕竟是新来的,曹玉难得没搬出平日那副严厉的样子,推了推眼镜道,“课上问题回答得不错,这个速度能跟上对吧?” “挺简单的。” “行,那下节课我调回正常速度,跟不上及时举手。” 她拿出怀里的册子,在上面写了点东西,又道,“给你安排了个人,到时候我让他带你在学校逛逛,熟悉一下。” 迟清和点头,没头没脑问了句,“我们班的吗?” “别的班转来的。” 说到这的时候,曹玉脸上的笑多了些,“就是现在的年级第一,原本当初也要来一班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去了五班。” 队伍站定,她扬了扬下巴,指向主席台下的垂眸看稿子的高挑少年,“就是他。” 迟清和顺着看过去,手指一蜷,心脏居然砰砰砰跳起来。 原主不会喜欢这个男三吧? 他不敢再多看,立刻把视线挪回来。 烦死了! 搞什么! 别跳这么快啊! 迟清和深呼吸,似乎想把体内那种没由来的感觉压下,可努力了将近三分钟,不仅心跳没降,耳根子还烫起来了…… 太诡异了,明明见第一面的时候,什么感觉都没有! 突然,他的袖子被人拉了拉。 周烨转过脑袋,小声道,“摄影部的人在拍照,一会表情控制点,否则你的丑照能在学校大屏轮回滚动播放一周。” 周烨说这话时,有种过来人饱经风霜的意味,听着莫名心酸。 曾经太过年轻不懂事,当着摄像机剔牙,因为韭菜卡得太里面,舌头绞不出来,就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 那群孙子!抓拍技术烂到家了,连着好几张都卡在他翻白眼的时候! 选片的时候也不注意着点,害他足足丢了一整个学期的脸。 那会儿几乎全校的人都在问,屏幕里那个吃多了的猩猩是谁? 艹! 害得他从此对韭菜盒子都有阴影了! 第118章 离你近点 喇叭里的进行曲终于停下。 教导主任拍了拍话筒,主席台下的学生们瞬间安静下来,纷纷朝上看去。 迟清和也不例外,只是在对上教导主任的“珍珠小龅牙”前,猝不及防与另一道视线撞上。 宫华岁在近两千人中,精准无误地捕捉到迟清和,并弯唇对他笑了一下。 少年身形挺拔,校服衬衫的扣子系到最上,外套也整洁规正,好似用洗衣液浸了很久,即便隔这么远,迟清和的脑中也自动匹配出柠檬叶与薰衣草混合的香气,很干净。 干净? 迟清和抿了抿嘴,故作镇定地掠过他,朝奋力演讲的教导主任看去。 领导讲话无非就那些,他不喜欢听,无聊发起呆,脑子开始乱想些有的没的。 宫华岁,玩的花,但实在美丽……怪不得原主会这么在意他。 还是全校第一,挺努力的。 学校也挺大挺漂亮的,就是花太多了,吹得他鼻子痒。 今天话筒声音有点大,还讲这么久,感觉某人要哭着说耳朵痛…… 迟清和蓦地顿住。 宫华岁掐着纸稿,起初还会遮掩,每隔十秒看一眼清和。 后来原则和自制力下降,每隔五秒看一次。 再后来,瞧见清和皱起的眉头,条件反射地想凑过去,脚都迈出了,可突然想到自己还要上台,没办法,满脸怨念地回去,然后……每隔三秒看一次。 最后,觉得眼睛太累,索性大大方方的,就盯着人看。 迟清和不知道宫华岁是太想他,所以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他只知道,宫华岁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根据对现在这副身体的表现,和莫名的心动分析,如果宫华岁真主动靠近他,他百分之五十以上,会沦陷。 但宫华岁最终只会喜欢女主,跟他再来一段,膈应。 总之,远离吧。 然而越是躲,某人就越蹬鼻子上脸! “同桌,又见面了!” 宫华岁搬好东西,坐在位置上,开心地露出两颗小犬牙。 “班主任都嘱咐过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迟清和干笑两声,完全不敢看宫华岁,生怕心率又超标,“你告诉我食堂在哪就行,别的就不用麻烦了。” “那宿舍呢?你不回寝室睡觉?” “不回。” “那……午休呢?” “午休?趴桌子睡吧,也没多长时间。” 宫华岁很闷地哦了一声,半晌才小声嘀咕了一句。 “午休有将近两个小时,占一天的十二分之一呢,再加上吃午饭的时间,就是三个小时,八分之一……明明很久……” 迟清和:“……” 故意说给他听的? 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 还操心上他睡午觉的事了。 宫华岁迟迟等不来回应,“清和,要不你跟我一起睡吧,我的床很干净,而且我睡相也……” “我是第几个?” 见对方还懵懵的,迟清和又道,“这种邀请别人跟你……睡一张床的话,你跟多少人说过?” 原以为这种稍带讽刺的话说出来,宫华岁肯定会觉得被冒犯到,然后放弃打他的主意,谁知这个人居然笑了! 第二次了,被清和当做花心大萝卜…… 宫华岁眼皮绷着,轻声道,“只有你。” 只有清和,是例外。 迟清和耳尖烧红,眼瞅着这股趋势有往两颊发展的趋势,他立刻把脑袋埋进胳膊肘里。 他就知道! 不该靠太近的! 原主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清和,我知道我的外表很容易被误解,但我从来没有一个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嗯……一夜情癖好,也没有固定的sex……对象,我很干净。” 很干净! 又干净又好看! 迟清和咽了咽口水。 原主挺有眼光的…… 老迟现在有钱了,他也算个富二代吧,干点强取豪夺的事,应该是正常的……吧? 不行不行,他要有道德! 最重要的是!他不是gay! ……但是买回家……当花瓶放着…… 脑子里各种豪夺剧情,时不时过来掺一脚,越想越荒唐,他气急败坏,想把那些东西都甩掉。 可越是想忘记,就记得越牢。 “清和,你的耳朵……”好红。 “你叫宫华岁是吧!” 迟清和突然爬起来,眼睛亮亮的,目光落在宫华岁那张脸上,越看越满意,心率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失控。 宫华岁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少年绯红的脸颊和眼尾,喉咙发紧,良久,才听到自己嗯了一声。 “现在单身。” “嗯。” “很干净。” “嗯。” “认识陈乞青吗?” “……嗯。” “喜欢她吗?” “很讨厌。” 迟清和攥紧拳头,声线都染上了几分哑意,“早上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宫华岁停顿了一下。 “是真的,但,你是例外。” “那就喜……” 上课铃声恰好响起,迟清和后面三个字被掩盖住。 他本想在铃声响完后,再说一遍的,但某位比他还着急,在课桌下,牵住了他的手,声音听着有些发抖。 “好。” 4011埋伏在扫帚堆里,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它没想到宿主一失忆,进程就一下子跳了这么多! 以前考虑这考虑那的,现在才见面多长时间,三个小时有吗? 这速度,窜火箭吧! 4011摇摇头,叹了口气。 宿主爸爸还是没防住啊,赚钱太快了,宿主都被他惯坏了! 啊啊啊,它的高冷禁欲总裁大人,彻底消失了! 午休时间,学生们纷纷回到寝室准备休息。 708寝室。 迟清和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拆下宫华岁身上的绷带,越往后,心脏便越是闷疼。 整个上半身,不是淤青擦伤,就是各种用刀子割开的伤口,有好几处应该是快愈合了,但又被强行再挑开的割口。 迟清和看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愤道,“你是在自残吗!” “没有。”宫华岁下颚线绷紧,垂着眼睛弱弱道。 “宫华岁,你把我当傻子吗!” “我只是想……离你近点……” 第119章 很亏 离他近点? 是离原主近点吧。 原主在某种意义上,死了。 所以这人口中的离近点,就是—— 自虐! 自杀! 想到这,迟清和心疼气恼之余,不免吃起了醋,但往深了想,冥冥之中又不对了。 把他当成原主,可除了名字,他跟原主是完全两个人啊。 这人怎么感觉认识他很久的样子? 还是说……他忘了什么? 这时,紧皱的眉头被温热的指腹抚过。 “不要生气。” 迟清和眸色变幻,将眉心那只手拨下来,宫华岁有一瞬的落寞,但很快,那双手被放在了心脏。 感受着掌心下越来越快的咚咚声,宫华岁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呼吸也染上了滚烫炙热。 可偏偏这个撩拨他的人,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还严肃了很多。 迟清和抬起眼皮,直直地望进那双深棕色的眸子,一本正经地说着足以将宫华岁灵魂都要烧成灰烬的蜜语软话。 “很奇怪,我这里记得你。” 他分清楚了,不仅是原主的心动,还有他的。 他又带着宫华岁的手往上,垂着眼睛,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少年滚烫的掌心。 “可这里,没有一点记忆,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细细感应着自己身体的反应,欣喜、激动、还有一种很难分析的悲愤…… 他好像遇上了什么难题。 “岁……岁……我以前是不是这么叫过你?” 没等宫华岁回答,他便兀自点头,“应该是这么叫过的,念出来感觉不一样。” 【4011。】 4011有点不敢出来了,怕被骂。 论自己的宿主太聪明怎么办! 猜得也太快太准了吧! 【4011。】迟清和声音冷了些。 【我在!】 【解释一下吧。】 4011抖了抖。 宿主爸爸,真不是它不争气啊,是你家基因太变态。 宿主一会要是骂它,你可不能再骂了哦。 否则……你算是踢到棉花薯片啦~ 4011快速把宿主那段缺失的记忆说了一遍。 迟清和一边听,一边熟练地帮宫华岁包扎缠绷带。 【所以,我很早就看上人家了,但因为没足够的底气,就一直吊着人家?】 4011抖了抖,很想嗯一声,但是怕被宿主打,委婉包装了一下话。 【主要那个时候,宿主不仅没钱没势,还要边完成任务,边对抗主剧情,未来都不一定能活下来,所以才选择瞒着……也是很负责的……】 【确实像我以前会干的事,但不是现在。】 迟清和点点头,把最后一个伤口处理好后,按着宫华岁的脖颈往下,他扬起下巴,吧唧一下亲上! 【啊啊啊啊啊啊!宿主你在干什么!】 4011疯了,黑豆豆眼珠瞪得大大的,像只苍蝇一样满寝室乱飞。 【单纯觉得亏,当时死的时候,连个脸都没亲到,现在好不容易活过来了,得赶紧补回来。】 说完,在宫华岁怔愣发颤的眼神中,又对着亲了一下。 香香软软的,跟一样,好好玩。 迟清和舔了舔嘴唇,已经有点上瘾了,凑过去想再亲一个时,回过神的宫华岁面红耳赤地拦下他。 迟清和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想把捂在他下巴的手拨开,可宫华岁死活不松手。 没办法,他只能放弃。 “清和,我们不能这样,叔叔会生气的。” 叔叔? 老迟? 迟清和沉思片刻,想不通老迟为什么会生气,他不是特别喜欢宫华岁吗? 难不成老迟是个思想保守的? 4011又冒了个泡,【宿主,有没有可能,就是老迟不知道剧情控制的事,他只知道你被宫华岁推下阳台,溺死了……】 迟清和如梦初醒。 “唔……” 宫华岁赶紧把手拿开,迟清和真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跟老迟解释清楚,然后给你一个名分。” 名分? 宫华岁失笑。 原来他在清和心底留下了这么个印象。 有点偏差了呢。 不过既然清和喜欢,他当然不介意这些口头上的。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班里学生都争着抢着去食堂,短短十秒,整个教室就只剩下两人。 迟清和还迷迷糊糊趴在课桌上睡觉,宫华岁不舍得叫醒他,轻手轻脚地把今天的作业整理好塞进书包。 拉好拉链,又盯着迟清和看了好一会,才将手掌覆上少年的后脖颈。 迟清和应激地挺直脊背,咻的从桌子上爬起来,飞快眨了眨困意未散的眼睛。 “清和,放学了。”他把书包递过去。 迟清和懵懵地接过,目光在书包和宫华岁的脸来回梭巡,半晌,才木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虚浮地迈着步子往外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好像忘了什么。 他转身,松散地倚靠在门框,眼皮懒懒地抬起,不轻不重喊了声。 “宫华岁。” “嗯。” “你……觉得开心吗?” 宫华岁不明白清和为什么问他这个问题,但还是乖乖回了。 “很开心。” “可我一点都不开心。” 宫华岁满心的欢喜顿时被冰水浇灭,嘴角的笑也僵硬了,整个人陷入恍惚中。 他……又要被甩了吗…… 迟清和走回去,视线从少年裸露在外的白绷带转移到那双桃花眼上。 “要是再敢做这么幼稚的事,我就把ranny关禁闭,让你以后都见不到它!” 这个惩罚他想了整整一个下午。 打舍不得,骂又要心疼,只好把气都撒到ranny身上。 据说,那只老虎大抱枕是宫华岁出生时,亲生父母买给他的。 从懂事起,就宝贝得很,几乎不让任何人碰,就连清洗,也是自己跑到水池边,一点点搓洗干净的。 现在长大了,他能理解,但以前三四岁,小豆芽那么高,抱着成年人这么大的抱枕,真的不会一跟头栽倒在水盆里吗? 他真的很难想象那副场面。 感觉又可爱又好笑…… 宫华岁果然紧张起来,“不要关禁闭,ranny会生气的。” “那就老实点!”迟清和罕见地对宫华岁用上威胁语气。 宫华岁似乎被吓到了,又长又密的睫毛扑闪扑闪,没一会就蒙上层水雾。 “清和……不要……” 第120章 菠萝火箭 “不准哭!再哭……” 迟清和卡住了,他发现除了ranny,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宫华岁了。 他蜷了蜷手指,靠近了些,警惕扫一眼窗外后,弯下腰,对准宫华岁的脸颊,飞快亲了一口。 亲完后,见人泪珠子掉得更欢,语气染上明显的慌乱。 “别哭啊,我……大不了我以后跟你提前说一下。” 还没停,脑袋也垂下去了,委屈巴巴的。 迟清和抿了抿嘴,艰难道,“那我以后不亲了好吧。” 他想了一下,刚才真挺像逼迫良家妇女的流氓。 可他也是第一次啊,忍不住。 宫华岁突然抓住他的手。 “清和……不要……” 他败下阵,“行行行,我不给ranny关禁闭了。” 宫华岁小声道,“不是这个。” 迟清和反应了一会,然后耳尖唰的红了个彻底,但还是强装镇定,把原则复述一遍。 “以后要是再干这种蠢事,我就再也不给你买礼物了!听到没有!” 宫华岁脑袋是垂着的。 因此迟清和没能察觉到少年眼底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占有欲,只能瞧见他的肩膀在哆嗦,以为他被吓到了,又在哄他。 耳边的语气越来越柔,纵容得也越发过分,宫华岁咬了咬牙,灵魂都在跟着战栗,贪欲好似已经渗人骨髓,使他恨不得下一秒就…… “靠!曲奇,你tm转班都不告诉……” 宋序林气势汹汹地找来,突然噎住,回过神后立刻冲上前。 “谁准你欺负我兄弟!” 宋序林掰过迟清和的肩膀,就想给人一个重重的过肩摔,结果…… 他被压着脖子,狠狠掼到墙上? 宋序林脑袋发晕,却丝毫不影响他举起拳头反击。 迟清和利落地翻过手掌,卸掉少年手臂的力,紧接着往上一抬,举过头顶,压在墙上。 为了防止这只暴躁小狗再反扑,迟清和条件反射地屈膝,卡在对方两条长腿中间。 这是格斗招数里比较常见的压制反扑动作,可落在某个醋精眼底,却暧昧过了头。 “啊!” 宫华岁起身的时候,不知是绊到什么,眼瞅着就要往地上扑去,迟清和顿时顾不得跟宋序林这头蛮牛较劲了,赶紧低下身接人。 “唔……”迟清和闷哼一声。 宫华岁平日里又娇又绿茶的,可怎么说也是一米八几的个头,不太容易吃得消。 迟清和被推坐到地上,懵了一会后,迅速低头想问人有没有事,恰好这时,怀里的少年仰起头…… “我去!” 宋序林作为全场唯一的观众,惊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满身的怒气散了个彻底,竟一时不知道是该把迟清和揍回来,还是回避。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迟清和喉结一滑,气息混乱了好几分,用最后的自制力和震惊把宫华岁从地上扶起来后,拎起书包就朝外走。 他掐着书包肩带,越走越快,天边粉红的晚霞尽数落在了他脸上。 教室里的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好一会。 宋序林摸完后颈,又摸鼻子,眼神飘忽。 “要,要去吃饭吗,今天西食堂有柠檬鸡丝,挺不错的,哈哈哈……” 见人始终呆坐在椅子上,脸蛋通红,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宋序林也停止尬笑。 “不就是被男的嘴了吗,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至于那个家伙,我有的是办法让他闭嘴……” “不行!” 宫华岁突然站起来,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宋序林翻了个白眼,“得得得,我好心喂了狗,那你刚才哭什么,傻逼唧唧的,我还以为你被打了。” “……被玩弄了。” 宋序林表情一言难尽,被玩弄了笑这么开心做什么? 什么癖好! …… 按照小团体的原计划,该是柳溪跟迟清和混熟,再找机会把人约出来的。 可这一整个星期,每每她朝教室后面望去,迟清和不是在睡觉,就是跟宫华岁一起玩消失。 她都找不着人! 本来想着既然宫华岁跟人熟了,索性跳过她,直接把人约出来。 可不知怎么的,连着几个星期,他都说有事,害得她们抓心挠肝了好久,最后实在忍不住,让宋序林上了。 宋序林好不容易瞅准一个空档,在水房门口拦住人。 他威名在外,水房里其他学生不敢惹他,怜悯地看了眼迟清和后,抓着水杯匆匆离开了。 迟清和淡定道,“有事?” “哥哥瞧你都没什么朋友,带你玩玩。”宋序林把写好地址的纸条塞进迟清和手里,吊儿郎当道,“明晚七点,别想逃,否则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哦。” 迟清和把纸条放进口袋,语气无波无澜,丝毫没有被威胁到的恐惧感。 宋序林听得憋气,放完狠话后,甩头就走。 见人走远,迟清和才把纸条重新掏出来,看到上头的地址,勾唇笑了一下。 挺巧的。 看来星期六有的忙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查在入海口养湾鳄的黑户。 结果越往深查,越不可控制,那群人不仅黄赌毒黑全沾,还贩卖虐待人口。 整条产业链完整又血腥,每一个关卡都是暴利! 踩在法律上赚钱的人都狡猾警惕得很,总之到现在,他放出的钩子一个都没被咬。 后来实在没办法,他又熬了好几个通宵,黑进最大合作商的系统,借五秒的刷新时间,快速捕捉一个合作消息。 位置好巧不巧,跟纸条上的地址重合了。 只不过一个在五楼,一个在二楼。 而更巧合的是,这家ktv陆寒颂背后控股。 得好好规划了,这一石二鸟,坐观虎斗的机会可不多了。 迟清和一回到家,就溜进房间开电脑。 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边打电话给黑狗。 “给你个机会,彻底扳倒陆寒颂,做不做?” 黑狗那头过了好久才传出声音。 “你是谁?” 迟清和沉思片刻,扯道,“热心群众。” 黑狗嗤笑一声。 “三……二……” “迟清和。”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迟总新招的宝贝儿子,不好好上你的学,找我干吗?” 黑狗仰躺在座椅上,语调懒懒的,只是尾音听起来还有隐隐的抽气声。 “我说过的,弄死陆寒颂。” 黑狗呦呵一声。 “说真的,要不是声音不一样,我还以为那个小屁孩复活了呢。” 迟清和:“……” 这人的直觉,敏锐得可怕。 “你老爸最近很牛啊,跟国安都扯上关系了。” “不是最近,他一直很牛。”迟清和不咸不淡地纠正道。 黑狗把长腿支在办公桌上,拉长声调哦了一声。 没否认后半句话,还真扯上关系了。 “那你找上我就更不对了,咱俩身份不合适,你这哪是要扳倒陆寒颂呀,我看你是想把我也给拖进去。” “你在灰色地带,我不会敌我不分。” 黑狗把玩着钥匙串,“调查过我?” “查过一点。知道你在十岁的时候,想跟个坐轮椅的姐姐告白,结果紧张得掉裤子,露出了好像是……菠萝火箭的内……” “停!” 第121章 顺便勾一下? 凌心ktv顶层579a包厢。 黑狗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将视线从茶几上的一套黑旗袍女装转移到迟清和脸上。 “愿赌服输,都十局六胜了,你还玩不过我,注定的。” 他挪了挪下巴,“乖乖换上,给我进去当内应。” 迟清和唇线紧绷,“我是男的。” 黑狗恶劣地勾起唇角,“我知道啊,那个老鬼最喜欢的就是男扮女装,你长得魅,肯定第一眼就能被挑中。” 这个小屁孩,竟然把他十岁的糗事抖出来,他好不容易忘记了来着! 这会儿可被他逮住机会了,看他不整死这破小孩! “为什么不是服务员?”迟清和还不肯放弃。 “那些人谈的是毒品和人口贩卖生意,服务员能进去?要不是那老鬼有特殊癖好,咱们还钻不到空子。” 黑狗安抚道,“你放心,这老鬼最多就是搂着你喝一杯,喝完之后他们就会把人赶走谈事,你进去就放个摄像头,很快的。” 迟清和:“我……” 这件事就很不合理。 为什么一定要在他们俩之间选一个? “很好!”黑狗径直打断他,不等人反应,对手机说了一声都进来吧。 迟清和转头看去,见到两个化妆师,一人推着一行李箱进来。 “小清和,开始吧。” 黑狗藏下眼底的狡黠,起身,双手背后,晃荡着钥匙圈就出去了。 他百无聊赖地倚靠在门外,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门才被打开。 黑狗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嘴里的哈欠在撞上从里面出来的高挑美女时,活生生卡住了。 回过神后,黑狗稍显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还……挺漂亮的。” 迟清和只觉得浑身哪都别扭,底下的高跟鞋,走两步就得崴一下,还有头上的假发,又重又闷,难受得不行。 最尴尬的是这件旗袍,也不知道黑狗从哪个碎布堆里捡来的,胸前挖空一块就算了,旁边这个叉是要开到胸吗?! 好在化妆师比较贴心,准备了披肩,否则……他能当场把衣服团成团,塞进黑狗嘴里! 迟清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根本不知道此刻的他,有多抓眼。 在五楼订包厢的都是见惯了各色顶级美女的名流高官,能让他们看的走不动道,足以证明他有多惊艳。 墨发红唇、曲线玲珑、腰细腿长……把世上所有用来形容美好的词都堆砌在他身上,都不够! 迟清和习惯被人注视,没发觉什么不对,眉头微拧,招呼着黑狗。 “手。” 黑狗靠近,然后胳膊就被挽住了。 迟清和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借着黑狗,没摔,暗自颔首。 “走吧,在七点前结束你的局。” “我的……局?”黑狗心头一跳。 “老鬼确实喜欢男扮女装,但他还有一条不成文的癖好,就是只要谈正事,前后的三个小时,现场都不能有外人出现。” 迟清和斜睨他一眼。 “做他们这一行的,都巴不得在老鼠洞里交易,怎么可能留出这么大的破绽。” 黑狗没想到自己的老底被揭得透透的。 关于老鬼,他其实早就安排好了,到时候只要打个电话,不管是老鬼,还是小鬼,都跑不了。 整这一出,也完全是心血来潮撞上意外。 心血来潮是想看迟清和吃瘪。 而意外是,陆寒颂的鸿门宴。 既然有共同的敌人,他可不介意多带个人,过去杀杀士气,毕竟吃完没一会儿,陆寒颂就得去警局坐坐。 黑狗停在电梯前,目光扫向身旁的小屁孩,轻笑。 “那你还换,怎么?暗恋我啊?” “不至于,换这些,只是因为一会儿要见的对象。” 点缀着桃红胭脂的唇瓣勾起,眼波流转间,尽是一片潋滟春色。 顺便他想试试,色诱可不可行。 这样杀得快点。 迟清和将身前的长发往后拨,左手手腕往下,扇面展开,稍显凌厉地架到黑狗的脖颈上,然后意味深长地扇了两下。 “其实,如果是色诱的话,你更有优势一点。” 黑狗厌恶地皱起眉,“我看起来很像饥不择食的人吗?色诱陈乞青?疯了吧!” 迟清和淡笑不语,也不纠正他,将扇子收回来,又轻又慢地摇着。 这时,电梯门也开了,里面三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正要出来,但在瞧见门口的美女时,默契地收了脚,还绅士地按住电梯门。 两人走进电梯,迟清和假装没注意到身后打量的视线,特意掐软语调。 “这场饭局只有我们四个人吗,是不是太少了?” “那你还想怎样,要不要把你爸也叫过来,直接一网打尽。” 黑狗这话刚说完,电梯里的男士就按耐不住,皱眉批评他。 “先生,女生是要宠的,您刚才那个语气是否太差了些。” “如果您不是真心喜欢她,就请放手,您这样,实在枉为男人。” 黑狗转头,正好对上了某人幸灾乐祸的眼神。 得,又被摆一道。 “叮——” 电梯到达一楼。 迟清和丝毫没有捉弄人该有的心虚,动了动手臂,让不停道歉的黑狗赶紧走。 走出十步,迟清和才嘲笑道,“我以为你会跟他们打起来,还挺有礼貌的。” “我又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黑狗顿了顿,“不过你刚才倒提示我了,四个人确实少。”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 “宫时暮。” 说完,他们相视一笑。 黑狗带着人继续往外走时,却敏锐地察觉到身旁人僵了一下。 “咔——” 扇面再次展开,遮住下半张脸。 黑狗看到玻璃旋转门外,三五个从车里钻出来的小孩,顿悟。 这是……遇上熟人了。 迟清和现在是真心虚了。 没记错时间的话,现在才五点半。 这群人要盘问他,也不用提前一个半小时吧! 而且最关键的是,宫华岁怎么也来了! 昨天还跟他说可能要补课,晚点到。 现在倒好,全撞上了! 这会儿,轮到黑狗幸灾乐祸了,他凑过来,小声揶揄。 “瞧瞧你这运气,简直好爆了!正愁没理由把宫时暮叫过来,他弟弟主动送上门,你要不顺便勾引一下?” 第122章 翻倍! “快!走!” 借着扇面遮挡,迟清和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黑狗趁火打劫,“那到时候化妆费给我结一下,还有衣服,挺贵的……” “翻倍,现在!快走!” “翻倍!” 黑狗眼睛都亮了,脚步也跟着快了不少。 化妆师、包厢、衣服……路费也算进去吧,四舍五入,再翻倍,要个八万不过分吧。 那就十万好了。 凑个整。 反正他老爸现在这么有钱,洒洒水喽。 迟清和强装镇定,眼神失焦,虚虚落在摆在店门口的发财树上,想尽量降低存在感。 可他忘了,有些人光是存在,就足以吸引全场人的目光。 柳溪小脸发红,揪着同样看呆的闺蜜关休宁,道,“那个姐姐……好高好漂亮啊……” 周烨:“身材也超nice的!” 他怼了把身侧一动不动的宋序林,挤眉弄眼,“看呆了?” 宋序林眉头稍拧,“不是,就是觉得……好熟悉。” 感觉在哪见过。 宫华岁背着琴包,神情冷静地推开移动旋转门,朝里走去,视线全程落在远处,根本不在意旁边经过了谁。 直到宋序林反应过来,小声嘀咕。 “怪像迟清和的,可他明明是男的……” 闻言,宫华岁脚步一顿,猛地扭头朝身后看去。 还有三步就能上车离开这,迟清和还没来得及庆幸,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忽然崴到。 一旁的黑狗反应迅速,接住了他,可遮挡脸的扇子掉到地上。 他下意识弯腰去捡,视线内突然出现一双白色运动鞋。 鼻尖飘过柠檬草的味道,一张精致深邃的脸陡然闯入。 迟清和心神震荡,愣怔地凝视着白衬衫少年蹲下身,帮他捡东西。 之前受过伤,宫华岁的手指上还留着很淡很淡的疤痕,但依旧漂亮得像莹润通透的羊脂玉。 红地毯上的黑羽扇被他捏在手里,忽然身价倍增,像是从豪华展览馆里拿出来的珍贵藏品。 他指节微勾,将扇面合好,起身还给他时,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他眉心的红痣,眸光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迟清和心头直打鼓,抵抗本能,直直地对上那双深棕色的眼睛。 两秒后,狭长的桃花眼眯起,薄唇一开一合,嗓音又甜又软。 “还给你,姐姐。” 迟清和听到那声刻意压低的姐姐时,手脚都僵硬了。 完了,被认出来了。 怎么解释…… 黑狗见两人迟迟不动,索性出手帮迟清和拿。 抽了一下,没抽动。 黑狗稍微使了点劲,黑色羽毛都快被他薅下来了,宫华岁依旧甜笑着,把扇子把抓得贼紧。 宫华岁的视线时不时扫向两人接触的手臂,越是看,眼底的笑意便越甚。 这副样子,在旁人看来,只觉得宫华岁心情特别好。 但迟清和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笑容越是真诚,便越生气。 之前,为了感谢牙叔,他给了很多钱。 牙叔过意不去,给他做了很多贝壳小玩意,特别精致,每次都让瑶瑶转交。 一次两次还好,身旁的小刺豚还能忍受,就是暗戳戳地吃醋,可一旦超过那个界限,小刺豚当场就能炸。 迟清和有点不想回忆那个场景,那时为了安抚他,将近十分钟,他都是窒息的。 而十分钟,是课间的极限,不是某只小刺豚的极限…… 迟清和走上前,快速在宫华岁的下巴吻了一下,然后靠近少年耳侧,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哄着。 “我到时候再跟你解释,乖,把扇子还给我。” 宫华岁还是不动,没办法,他又吻了一下。 “我七点准时过来,嗯?” 这下,扇子被拿回来了。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一把扯过满脸八卦的黑狗,把人塞进车里,离开前,特意降下车窗,拿起手机敲了敲。 意思很明显—— 电话联系。 车刚开出去十米,黑狗就吹了个轻佻的口哨。 “小清和,深藏不露,高!实在是高!竟然能把宫家小少爷搞到手了。” 迟清和直接把扇子甩到黑狗身上,手指还在啪啪打字,头也不回道,“闭嘴。” “哎呀,宫家那几个老滑头可有的愁了。人家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的宝贝,被你这么逗,都不生气,这叫什么,该死的情根深种!” 他敲了敲额头,语气特别贱。 “你说以后的新闻头条会不会是——宫家二少爷为爱放弃继承权……” 迟清和忍无可忍,“赶紧联系宫时暮!” “哈哈哈!” 另一边,宫华岁带着两个唇印回来时,几人都愣住了。 以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宫华岁和那个美女姐姐靠得近,但怎么也没想到,靠得这么近啊! 周烨一脸后悔,早知道他主动点了! 柳溪和关休宁表情复杂又难过,颇有种自家cp散了的崩溃感。 而宋序林,全程都在思考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个女生像迟清和…… “明显吗?”宫华岁指向下巴的唇印,问道。 四人异口同声,“嗯!” “哦。” 那就不擦了。 四人:“?” 宫华岁没理会他们的疑惑,从口袋里拿出嗡嗡响不停的手机,看到上头“99+”的红点点,心情好了那么一点。 坐到包厢的沙发上,点进对话框,一条条往下翻,还没看完,对方的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宫华岁起身,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出去了。 找到空包厢,第一步做的不是接通电话,反而是—— 录屏。 望着屏幕里那张熟悉又较平常更为妩媚的脸,他故作惊叹。 “诶?你长得跟清和好像,是清和的姐姐吗,能给我介绍一下刚才的姐夫吗?” 果然,重点是最后一句话。 迟清和狠狠瞪了眼对面憋笑到满脸涨红的黑狗,看向摄像头时,又变了脸。 “给你看……” 他停了一秒,又道,“看到了吗?” 宫华岁嘴角轻勾,屏幕里只有他们两人,这个姐夫是谁不言而喻,但他还是装作不知道。 “是谁?” “看不到吗?那没办法了,那我只能把他叫过来了。” 迟清和清了清嗓子,“岁岁在吗?有人想见你……” 宫华岁的眸子一亮一亮的,偏开头,屏幕里只露出他快要烫熟的耳朵。 他特别开心的时候,就会小幅度地把脚跺来跺去,嘴角两侧的小尖牙也会完全露出来,就像现在这样。 宫华岁不想让自己看起来特别没出息,深呼吸了好几次,勉强压下嘴角。 “清和,你姐姐今天非礼我了,两次。” “是吗,肯定是你太可爱了,他才会忍不住,以后他要是再非礼你,你就跟我说,我……帮他再非礼几次。” 说着说着,迟清和自己就笑起来了。 眉眼间的艳丽骤然炸开,比无尽夜空中冰蓝色的烟花还要夺目,简直漂亮到让人失神。 宫华岁:疯狂截屏…… 第123章 黑狗 陆寒颂 两人在酒店经理的带领下,来到包间。 进包厢门前,迟清和低声道,“宫时暮那,几成把握?” “七成吧。” 黑狗不动声色地将折叠刀展开,藏进袖子,“一会是场硬仗,别拖后腿。” 迟清和的视线不着痕迹转了一圈,“你别有妇人之仁就行。” 移门被缓缓推开,里面的两人齐齐朝外望去,撞上时,迟清和眉眼颤了颤,浑身气质骤变,展开折扇,娇羞地遮住下半张脸。 陆寒颂捏酒杯的手微微发紧,视线却没有落在迟清和的脸上,反而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两人交缠的胳膊上。 黑狗扯唇轻笑,“路上堵车,来得有点晚。” 陆寒颂微笑,“没事,我们也刚到。” 目前陆家还没完全分割,两人不管是出于利益,还是出于别的,面上都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睦地寒暄。 包间里的桌子是长方桌,陆寒颂和陈乞青已经在左侧入座。 黑狗挽着迟清和走上前,贴心地帮人拉开椅子。 护着迟清和先坐下,又问服务员要来薄毯,细心帮人盖住腿,才坐到自己的位置。 陆寒颂张嘴正要说话,一开始在脑海里打的草稿却突然如烟雾散了个干净,眼前的场景卡了又卡,显得格外不真实。 他小幅度晃了晃头,单手摘下眼镜,用手背揉眉心。 这时,手臂被人碰了一下。 他条件反射地把人拨开。 陈乞青脸上的笑意一僵,“陆哥?” 陆寒颂把眼镜重新戴上,视线从陈乞青的脸,转移到对面,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一想到脑海中的恶毒绞杀计划,猛地站起身,拽下桌布。 “砰砰砰——” 桌上摆好的陶瓷汤碗尽数裂成碎片,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有不少溅到男人笔挺的裤管和皮鞋上。 陆寒颂没有理会现场三人的反应,拿起手机打起电话。 接通的那一瞬,近乎是怒吼地让那头偷袭栽赃的人停下。 刀疤男不死心地踩下刹车,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头满车厢的枪支炸弹。 “老大,为什么突然暂停计划?只要过了今晚,黑狗就永远不能……” “我做事还需要跟你解释?全都给我滚回来!” 陆寒颂的身体从娘胎起,就差得不行,现在不过是吼了几句,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刀疤男听着那头粗重的喘息声,满眼不甘心,却还是调头,带着身后一车队往回赶。 迟清和若有所思地扫了眼对面如释重负的陆寒颂,怼了怼身旁的男人。 黑狗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他不知道陆寒颂为什么突然反戈,整这一出。 求和?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定了。 这些日子,陆寒颂都巴不得亲手拿刀剁了他,恐怕这一切都是演的,往后指不定有个大坑等他跳。 但他还是推开椅子,从座位上站起来,迈着长腿,慢悠悠来到陆寒颂身侧,在距离他十厘米的地方站定。 “为什么。” 陆寒颂脸色惨白,嘴唇也隐隐泛起青紫,整个人又狼狈又难堪,所以他没有仰头看向黑狗,反而极力挺直弯曲的脊背,维持最后一丝体面。 “没有为什么。” 黑狗太久没见到陆寒颂这个样子。 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二十年。 恍惚间,那个即便病气恹恹,也难掩温柔矜贵的轮椅少年,好像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那个曾照亮他人生唯一,也是最温暖的光,有那么短短一瞬,他又触及到了…… 他的出生就是个罪孽,是个私生子,被人唾弃看不起是正常的。 所以挨饿、打骂、受冻他都能受着,也不反抗。 那会儿,唯一的贪念就是钱。 因为钱能买很多东西,能让他偷偷好受一点。 后来,他被接回陆家,也是在那时,他发现自己不是只爱钱的,至少在没闹翻之前,他还爱陆寒颂。 这种爱无关情欲,是单纯的敬重和仰慕。 因为陆寒颂,他的生活才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用再满身伤痕,只需要陪陆寒颂说说话就行。 陆寒颂脾气很好,好到什么地步呢,好到……反正是当时的他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那种好,就像带他进入天堂一样,一点点把他从自卑懦弱里拽出来。 可陆寒颂身子差,每天不是在icu,就是进手术室,唯一能说上话的地方,也就只有医院楼下的花坛。 陆寒颂要精神好,他会推着他到花坛晒太阳,然后看着湖里的天鹅扯上几句。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初次见面时,陆寒颂跟他说的话。 “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陆家老头风流浪荡,在外留了不少私生子。 而在这些小孩堆里,跟乞丐一样的他,没有任何亮点,所以他当时觉得一定是陆寒颂眼也要瞎了,才会选他。 但他说—— “因为你的眼睛圆圆的,大大的,很可爱。”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想到这句话,都气得捶床,又圆又大单纯是饿的,脸都瘦干巴了,眼睛能不大吗! 原来那个时候,陆寒颂的审美就出了问题,否则身边来来去去这么多美人,怎么会选最不起眼的陈乞青呢? 念此,黑狗扯唇苦涩一笑。 他还挺贱,居然还在想如果陆寒颂没遇到陈乞青,他们会不会是另一番结局。 真堕落呐。 黑狗将视线从陆寒颂的脊背挪开,薄唇翕动,一声“哥”在牙尖滚了好几圈,最终还是化作无声。 “离她远点。” 黑狗最终还是落败了,咬牙挤出这四个字,开门就带着迟清和离开了。 “陆宁……你信我吗?” 身后,突然想起陆寒颂微哑的声线。 黑狗按着门,冷着语气。 “我不知道。” 说完便走了。 陡然,陆寒颂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癫狂,哪怕咳嗽到脸都青了,也不停下,看得陈乞青都害怕起来。 “不知道……” “那就够了……” 第124章 我不差! 陈乞青等人安静下来了,才有胆子走上前,柔声安慰。 “陆哥,你没事吧?” 陆寒颂不着痕迹地收敛好情绪,恢复了平日里一派的温柔儒雅,可从他嘴里吐出的话,却无情冰冷极了。 “从现在开始,别再联系我了。” 陈乞青一怔,“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不明白。” “我知道你缠着我,是因为你弟和你妈那事。” 陆寒颂的头又开始晕起来,指甲狠狠嵌入掌心,靠着痛觉才勉强维持理智。 “我爱莫能助,但我会给你补偿,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闻言,陈乞青只觉得被耍了,厉声打断。 “你怎么可以这样!当初信誓旦旦跟我说能把他们弄出来,我才忍着恶心跟你在一起,现在你又说不行,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放弃了什么!” 陆寒颂站起身,他好像意识到了那句“离她远点”的真正意思。 不能靠近陈乞青,否则他会变成另一个人。 怀揣着这个信念,他快步朝外走去,刚走出门口,就跟宫时暮撞到一起。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但此刻的陆寒颂却奇怪得不行,什么话都没说,稳住身形后,便落荒而逃。 那架势,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 “时暮……你……你怎么会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宫时暮淡声道。 陈乞青没想到会被宫时暮撞破约会现场,语气弱了下来。 之前因为宫华岁的事,宫时暮直接给她寄了离婚协议书。 看到上面只分到点股份和房子,林林总总算起来,连一亿都没有,她怎么能签? 而离婚,她都是口头说说的,宫时暮这么有钱,她要真离了,才是冤大头! 她凑上前,小心翼翼道,“我和陆哥只是吃个饭,没什么的,我跟你保证过的,已经跟他断了。” “跟我没关系了。” 宫时暮将离婚协议递给她,“这出戏挺精彩的,专门演给我看的?” 陈乞青最受不了的就是宫时暮什么都不在乎的语气。 心里顿时也不觉得理亏了,气愤地把离婚协议书撕成碎片,道,“对!没错!就是演给你看的!我知道你不想跟我离婚,我现在既然给你这个台阶了,就赶紧下,否则……” “不用否则了。” 宫时暮面无表情,眉眼间最后一丝的爱意也在无止境的纠缠中,消耗完了。 他直接打了个电话,然后等在楼下的助理很快送来了新的离婚协议。 见陈乞青还想撕,宫时暮无波无澜道,“你可以继续撕,我这里有很多备份,你只需要留点力气签名就行。” 陈乞青心头一慌,不可置信道,“宫时暮,你真要跟我离婚?!” “嗯。” 宫时暮看了眼手表,“我一会还有事,先走了,你签好交给助理就行。”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乞青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展成这个样子,眼瞅着宫时暮越走越远,没有半点回头的打算,彻底慌了,拿起包就要追出去。 助理皮笑肉不笑地拦住她,“陈小姐,协议您还没签呢。” “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滚开!”陈乞青厌恶道。 助理也不生气,他人高马大,能轻而易举地把陈乞青拦下。 “陈小姐,恕我说句难听的,你要是现在不签,以后宫先生狠下心,你可什么都分不到了。” “我就算是落魄了,也比你这个天天给别人打工的强!一年拼死拼活才几万,你狂什么?” 某位年终奖金就有百万的助理:…… …… 迟清和卸完妆,换好衣服,紧赶慢赶的,还是迟到了。 进包厢的时候,里面的人喝酒、唱歌、摇骰子,场子一片火热。 除了柳溪他们之外,还有很多朋友,大部分是一班的,他认识。 就在他进来的一瞬间,包厢内四个心怀鬼胎的人蓦地顿了一下,迅速交换眼神,尤其是在晃骰子比大小的两人,坏心眼就差写脸上了。 宋序林最先起身,过来就勾住了他的肩,“怎么才来啊,迟到,先罚三杯!” 周烨利落地把满满三只酒杯推过来。 迟清和无所谓,拿起一杯先放鼻子底下闻了闻。 这是给他串了多少种酒,生怕喝不醉他是吧? “喝!” “喝!” “喝!” 旁边已经有人哈笑着,开始起哄了。 迟清和略微估摸了一下酒量,觉得这些没多大问题,仰头就要往嘴里倒时,中途突然被人拦住。 宫华岁应该刚洗了把脸,眉眼和额前的碎发都染上了冰凉的水汽,指尖也是冷冷的。 拿走他酒杯的动作很快,快到周围人都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替喝完了罚的三杯。 “哐——” 最后一个小酒杯碰撞在玻璃桌面,宫华岁绷着的劲骤然松了下来,他从背后一把抱住迟清和,像个黏糊糊的猫咪,在他的肩膀拱来拱去。 “不好喝~” 迟清和看向宋序林,“他之前喝了多少?” 宋序林朝黑色琴包那个方向看了眼,鸡尾酒杯上的小樱桃还没被吃掉,浸在很浅的一层冰蓝色酒水里。 “就一杯果酒,淡得不行……” 他收回视线,颇为嫌弃地看向宫华岁。 “酒量这么差,还抢着喝。” 宫华岁抬起脑袋,深棕色的眼珠子似有水雾漫起,强调道,“不差!” “嘿,说你还来劲了,喝个果酒都要去洗脸的人,还好意思说不差!赶紧闪一边去,大人有正事做,你去唱歌。” 宋序林眼神示意周烨。 周烨接收到,跨过棋牌桌,抓住宫华岁的胳膊就把人往外拉,一边拉,还一边招呼柳溪她们过来帮忙。 “不要!我酒量好,可以帮清和喝酒!” “你……尽捣乱,也别唱歌了,躺下睡觉吧!” 宋序林生怕这醉鬼把他们的计划抖出来,压在桌子下的手都快甩成抽子了。 第125章 迟叔叔不在? 宫华岁喝醉后,格外缠人,周烨他们越扒,他就抱得越紧,从猫咪直接上升为八爪鱼,把迟清和搂得贼牢。 最后还是迟清和出手,这位祖宗才挪窝,被关休宁拉着充当无情的拍照机器。 宋序林本来想玩骰子比大小,把迟清和往死里灌的。 然后他就发现迟清和甩骰盅的时候,可以连托底的盖子都不带! 这骰子是不是没重力啊,怎么不往下掉呢! 迟清和闭起眼睛,耳朵动了动,摇晃的动作越来越快,顺带着还抛到空中,转了两圈。 里头的五颗骰子才冒了点白白的头,就被迟清和抓住骰盅给盖了回来,“砰”地压到大理石桌面上,顺手往右一滑。 他并没有急着开盖查看自己的点数,反而挑起眼皮,望向周围早就看呆的人,颇为“善解人意”地建议。 “要不,换个游戏?” 周烨凑到宋序林耳边嘀咕。 “这不是大佬虐新手村吗,咱赶紧换,来个单纯靠运气的,就真心话大冒险吧,到时候我把挑战卡片暗箱操作一下,不信灌不死他!” 宋序林磨磨牙,很不爽,胜负欲被完全挑起来,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沉默两秒后,放下骰盅。 “转瓶子,真心话大冒险。” 迟清和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笑道,“来吧。” 他刚刚那招是专门学来唬人的,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骰子搭上边的酒桌游戏,他的运气都贼差,十局输八局都算好的。 为了不暴露这个弱点,他就去找师傅学了这个…… 有点鸡肋,但关键时刻,能救命。 然而今天不知是触了谁的霉头,瓶口第一个就转到他。 周烨没想到这么快,真心话大冒险的牌都还没来得及洗好,迟清和随便抽了一张。 旁边人帮他念出来。 “分手后,你跟另一半还会做朋友吗?” 此话一出,全场唏嘘。 他们大部分都是母胎单身,对此没啥感觉。 一两个有对象的,听到这个问题,尤其是男生,明明没问到自己,却坐立不安,心头没由来的恐慌,直觉告诉他们—— 这是道送命题! 迟清和认真思考一番,三秒后,才发表自己的见解。 “分手后三个月还能当朋友,但三个月以后,大概就再也不见了。” 柳溪问道,“三个月?这是什么说法?” “分手完,不可能第一时间把两人之间的联系断干净,所以这三个月,相当于一个缓冲期吧。” 很冷静周全的回答,就是……有点不对味。 这时,一个过来人拍了拍他的肩,声音难掩惆怅。 “好在你现在单身,不然这话被你对象听到,起码冷战一个月。” 迟清和愣了愣,神色不解。 过来人摇摇头,叹了很长的一口气,语气里全是辛酸泪。 “你跟人家正谈着,就已经在想分手的事了,光这点,你们就得吵上十天半个月,关键你tm还精确到三个月……唉,总之记着点吧,别走哥们后路。” 迟清和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大一个学问,心虚地朝左瞟了一眼。 宫华岁拍照技术实在太差,被关休宁嫌弃了。 他犯酒懵,迷迷糊糊从琴包里扒拉出两张试卷,这会儿正安安静静地趴在大理石台面上写呢,乖的不行。 因为太可爱,被关休宁一众小姐妹疯狂拍照…… 应该没听到,迟清和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都还没松完,瓶子又转到他。 周烨可激动了,立刻把挑好的纸牌展成扇形,递过来让迟清和抽。 迟清和挑了张最近的。 “对在场的异性,告白一分钟。” 周围的男生纷纷叫嚷着起哄,不少小女生还在偷偷朝他投递视线。 迟清和知道逃不掉,自愿认罚,拿起酒杯,一口干掉。 “再来。” 这两次之后,迟清和的运气就好了很多。 就算有惩罚,也都是真心话,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行。 不像有些人,抽到的惩罚不是做一百个俯卧撑,就是叉腰大喊“我是神经病”,场子越来越热。 迟清和的酒量算不上太好,但比起这群小屁孩,毫不夸张,群灭。 宋序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几杯混洋酒喝下肚,眼前的酒瓶都长出了好几个头。 他晃晃荡荡地撑着桌子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众人便以为他要去上厕所,主动给他让了个道,谁知他突然停下,还拐上了迟清和的肩膀。 两人的脸猛地凑近,宋序林的酒气有一下没一下地喷洒在少年的脸侧。 在包厢稍显昏暗的暖黄光线里,宋序林漆黑的眸子配上酡红的两颊,透着少见的傻气。 而他接下来干的事,更是将“傻”贯彻到底。 “啪——” 宋序林冲自己的脸拍了一下。 “啪——” 又拍向迟清和的脸,然后肆无忌惮地揉起来,嘴里边打嗝,边喃喃。 “怎么摸起来一样?不不不,肯定是整了的,我不可能认错人!” “哪家臭医院做的,疤痕在哪里,怎么看不到,哦……想起来了,都是藏在鼻孔里的!” 迟清和立刻拦住这位准备往他鼻子里插的两根手指,语气又无奈又好笑。 “我带他去洗把脸。” 他扛起宋序林的胳膊,就要朝外走去,可后者并不买账,坚持不懈地想去扒拉他的脸。 “人皮面具是吧,看我把它撕下来!迟清和,我来了!” 周烨赶紧上前,把人拉回来,“我带他去,你们继续。” 说完,跌跌撞撞地扛着人往外走去。 迟清和目送他们离开后,也自觉离开酒桌,拖着稍显虚软的脚步走向宫华岁。 柳溪兴冲冲地跟他分享刚拍出来的神图! “你看你看!原图直出,又可爱又漂亮,甩那些流量明星好几百条街!” 迟清和盯着看了好一会,“很好看,像画一样。” 屏幕里的宫华岁坐姿懒散,白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偶尔能瞥见性感的锁骨和白到晃眼的肌肤,袖口也是挽起的状态,露出结实又流畅的小臂。 他一只手捏着笔,一只手虚虚撑着脑袋,微乱的碎发下桃花眼半眯,脸颊和耳垂都透着粉,唇也被酒水沾湿,泛着昳丽到极致的颓靡春色。 整幅画面,性感张扬深入骨髓,简直要穿过画面渗出来! 但因为手指下压着的试卷,立意顿时变了些,旖旎又暧昧的氛围被打破,无声增添了几分呆呆的学生气,可爱死了。 这时,手边的电话嗡嗡震动起来。 “喂老迟,怎么了?” “这两天要出差?现在就走了!” “没事,饭我可以自己解决,不用叫阿姨过来给我做。” “……那你小心着点,让司机看着点路,别疲劳驾驶……好好好,我不说了……” 迟清和挂断电话的时候,宫华岁睁开双眸,定定朝他看来。 迟叔叔今晚不在…… 第126章 ——别走我的后路。——阿巴阿巴阿巴……配死了! 卷子上还有最后两个小题,宫华岁扫了一眼,缩略掉大串解题步骤,径直写了答案。 合上笔盖,叠试卷,细心地把边边角角压平,直到试卷变成跟易拉罐差不多大小,才收手。 黑色琴包里还放着一把中阮,又可爱又高冷的乐器。 他把试卷纸卡塞到缝里,垂下长长的睫毛,拍着中阮的弦小声说了句什么,才把拉链拉好。 迟清和就在一旁,听得不是很清楚,脑袋里全是头顶音响里的鬼哭狼嚎,和撕心裂肺拉高的破音…… 宫华岁把琴包放到腿上抱住,软乎乎地耷拉着眼皮,疲累道,“清和,我想回家。” “行,我送你回去。” 他站起身,主动把宫华岁的琴包背到自己身上,另一只手牵着他,对柳溪几人道,“先走了,你们继续玩。” 柳溪和关休宁对视一眼,目标没完成,想拦住人,但不知道还能用什么破理由。 谁能想到迟清和酒量这么好! 以及……宋序林倒得太快了吧! 两人相伴离开,宫华岁步伐又稳又快,哪还有方才醉的不省人事的样。 见此,关休宁怼了怼闺蜜。 “我觉得答案已经出来了。” 她转头慎重地看向柳溪,“要么是宫华岁疯了,玩什么替身梗,要么……他就是迟清和。” 宫华岁的长相、成绩、家世,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是金字塔尖的存在。 照理说,这样的人应该收情书收到手软才对,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所有人只拿他当朋友或者暗恋对象,再近一点,便不敢奢望。 他对人很公式化,不近也不远,仿佛在他眼里,没有人可以是特殊的。 毫不夸张的说,这类人就是多情到无情,谈起感情来,比那种天生性子冷的冰块还难搞。 但同样的,只要能让这类人动心,那么至死不渝,真的不是传说…… 电梯里。 宫华岁眼神迷蒙,晃着少年的手央求道,“清和,我能去你家吗?” “怎么自己家不回,想来我家呢。” 迟清和见宫华岁的脸蛋又红起来,伸手将他额前的碎发都往后拨。 “待会我去便利店买点解酒的,喝了我们再坐车。” “我……们……”宫华岁念完后,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露出尖牙开心笑道,“可以吗?我可以跟你睡一起吗!清和~你真好~” 迟清和哑然失笑。 他说“我们”,只是想表达他会把宫华岁安全送到家,可这小家伙能自动延伸这么多,恐怕是真醉了。 他不会跟醉鬼掰扯什么,索性也没解释,出门穿过马路,找了家便利店坐下。 迟清和习惯性会给很多选择,看到货架上的酸奶、柚子汁、蜂蜜水等,一样拿一个,连乳酪小蛋糕也不放过。 这时,宫华岁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叫起来。 看到是他哥打来的,肩膀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肯定是催他回家的。 “喂。” 宫时暮刚从公司出来,“岁岁,你那边快结束了没?我去接你。” “不想回家。” “……” 宫时暮沉默良久,再出声时,语气里带上了试探,“醉了?” “一点点吧。” 宫时暮缓了缓神,“以后你还是要少喝点,对肠胃不好,等过一段时间,我带你再去医生那体检,最近你太放肆了。” 宫华岁胡乱应着,深棕色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货架前,看到好吃的,就往篮子里装的少年,嘴角弯了弯。 “哥,我今晚要去同学家睡,不回家了。” “哪个同学?” 宫华岁唇线紧抿,半晌,道,“不想告诉你。” “……” 宫时暮心中多了分微妙,“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谁。” 他的指尖咚咚敲打着方向盘,嗓音微冷,“岁岁,他不是迟清和。” 宫华岁闹起小脾气,“我不管,我就不回家!” “迟遇不会放过你的,你们俩……不可能的。” 到现在为止,宫时暮仍旧不敢想象那晚在废品站岁岁经历了什么。 他只记得病床上,他的弟弟满身的绷带,又哭又喊,还不停想逃出去,为了压住他,只能注射镇定剂…… 他气恨迟遇把他弟弟弄成这个样子,可他又没立场报复回去,因为迟遇承受的是丧子之痛。 如今,迟遇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替身缓过来,岁岁又去掺和,要是被发现,绝对会闹得不可开交。 “岁岁,听话,回来吧,爸妈还在家里等你,你不会让他们失望的,对不对?” 闻言,宫华岁也僵硬住了,他蜷了蜷手指,没头没脑地问道,“哥,爸妈会接受我喜欢清……” 宫时暮绷着眼皮,寒声打断,“岁岁,你别开玩笑,平日里你怎么胡闹爸妈都能受着,但这一点,他们不能让步。” 说着,他又缓下语气。 “他们虽然常年在各地飞,接受很多新思想,但有些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改变不了。” “而且……爱情的未来,也不都是令人向往的,往往你越是在乎,它就会离你越远,最后,矛盾越积越多,解决不了,就是一拍两散。” “别成为第二个我,岁岁,爸妈年纪也大了,身体受不住的……” 宫华岁全程静静听着,内心也不免陷入纠结和彷徨,直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里头全是他偷偷攒的零花钱,很多很多零,爸妈他们还冻结不了。 捏着这张卡,宫华岁的心才落了下来。 还好他有钱,清和肯定不会抛弃他的。 宫时暮就是傻逼,跟山村劫匪结婚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的清和不一样,是天底下最好的,陈乞青根本不配跟他一同提起! 最重要的是,清和对他特别上心,超级超级上心! 他们简直配死了! 宫时暮不知道自己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解,只会让自家弟弟更坚定,听到那边传来一声“今晚我就不回家”后,手机便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宫时暮:…… 迟清和拿着满当当的购物袋放到宫华岁面前时,某只小醉鬼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清和,你要买下超市吗?” 迟清和淡笑,捏着他的耳垂。 “嗯,买下来,送给你。” 第127章 又下雨了 宫华岁往嘴里咕噜咕噜灌了半瓶柚子汁,见迟清和的视线要么落在窗外,要么落在腕骨的手表上,问道,“清和,你在等人吗?” “没。” 这黑狗不会临时变脸,又不去搞陆寒颂了吧…… 迟清和收回目光,“怎么样,头还晕吗?” “为什么会头晕?我没醉。” 迟清和垂眸笑了笑,语调温柔,“好,没喝醉,那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嗯!” 迟清和照例把琴包背到自己的肩上,然后提起零食袋,用另一只手牵住小醉鬼,往外走。 江京秋夜的风最是吃不消,带着渗人的寒气直往骨头钻,若是再下一场雨,那股劲便直冲脑门,叫人只想缩脖子哆嗦,迅速往家里赶。 两人运气不错,上车的时候,雨刚好刮下,哒哒哒敲击在车窗上,使得外头五颜六色的光都散成了水花,朦朦胧胧地黏在窗户上。 这时,前面的出租车司机奇怪地诶了一声。 “这么多警车,怕不是有杀人犯逃出来喽。” 他抬起眼皮朝前望去,只见原本该在凌心ktv抓捕犯人的警察,如今全挤到这档口。 迟清和讽刺地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都让他别有妇人之仁了,再这么下去,陆寒颂迟早会弄死他。 他按亮手机,切换到外网,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聊天框,对方的ip地址变来变去,大概率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 这个人算是他给剧情的另一份礼物。 原文中的白月光女二,沈熙,同样也是宫时暮作废的未婚妻。 她出身于不亚于宫家的豪门,从小接受贵族教育,样样精通,大方得体,是非常典型的世家贵女。 她与宫时暮一起长大,但中途因为沈家海外产业拓展计划,不得不与后者分开。 而这一分就是十年。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她的未婚夫对她依旧很好,会像小时候一样,给她尊重和偏爱。 只是这份感情,似乎多了一个人分享。 一开始她并没有把陈乞青放在眼里,从上到下无论哪一点,她都觉得对方比不上她,所以无屑与她纠缠,搞什么雌竞。 但对方似乎不是那么想的。 她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嘴巴牢,执拗地坚持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道理,认为只要有眼睛的,就能看出陈乞青那些勾引手段有多拙劣。 什么不小心被她锁在器材室、还有故意往她餐盘上撞、亦或是栽赃她故意买通校外混混去侮辱她…… 所有往她身上泼的脏水,她哪怕是委屈到红了眼眶,也愣是一个都没解释,让宫时暮对她的好感一次次地降低。 后面她好不容易开窍了,懂得张嘴解释,可那时周围人早已被陈乞青带偏,根本不相信她。 最重要的是,未婚夫宫时暮也偏向中立,不再无条件相信她。 她才偶然发觉,这份感情似乎已经到了尽头,然后在高考结束的那一天,她再次踏上了出国的飞机,远离这片伤心地。 迟清和在得知主剧情不可更改的那一刻,就想把女二沈熙拉拢过来。 在原文里,女主作天作地,往宫时暮头上戴了无数顶绿帽子,后者都没选择离婚。 光从这点来看,就格外诡异。 宫时暮就算脾气再好,再爱陈乞青,但骨子里的骄傲不会变,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妻子在外偷吃这么多次,还不想着分开? 除非……受到不可控制的因素影响。 但他第一点就排除了剧情控制。 整个世界都是围绕着男女主在旋转的,剧情根本不会控制他们,反而会根据他们的动作做出更改,尽最大的可能在“维持”一个终点。 而这个终点,目前迟清和推测的是不离婚。 只要不离婚,结局就可以称作“美好”,用一句爱可排除万难来概括。 所以他还会想让女二再次回国,打破主剧情。 毕竟这个点,宫时暮撞破了陈乞青和陆寒颂再次勾结出轨,正迷茫抑郁着呢。 挑准对的时机下手,成功率永远会翻倍。 这是他所奉行的基本原则。 他摸了摸腿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勾起唇角笑了笑。 这牵线木偶的人生,他一定会帮岁岁打破的。 下车时,门口等候多时的老管家已经撑伞迎上前。 “小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冯叔打开车门,正好对上了宫华岁眼底转瞬即逝的哀怨。 平时回家都高兴得不行,怎么今天的怨气这么大? 一定是音乐课老师对他家小少爷太凶了,回去得劝劝那老师,脾气好一点。 “我不要回家!” 宫华岁抓着自己醉酒这点,可劲闹腾,缩在车座角落里,就是不肯出来。 迟清和好话都快说尽了,这位小祖宗就跟应激的猫咪一样,窝着脑袋,什么话都听不进。 冯叔也没办法了,只能转移目标,看向迟清和。 “你是岁岁的同学吧,要不今晚你也在这住下吧,不然这……实在不好弄。” 宫华岁不着痕迹地朝冯叔竖了个大拇指。 冯叔还得是冯叔,这察言观色的本领,真的好厉害! 迟清和顿了顿,沉思片刻后,便点了点头。 现在是关键时期,离男主近点也好,方便观察动向。 然后,在迟清和又一顿好说歹说之后,某位小祖宗终于肯挪窝,表面垂头丧气,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老管家冯叔一路带着他往别墅楼上走去,帮两人拧开房间门后,便自觉去楼下给他们端热汤去了。 这是迟清和第一次看到宫华岁真正的房间,跟想象中的差别很大。 房间大致上有三种颜色,黑白灰,每处线条都极其利落,偶尔的点缀也是很沉闷的颜色,就比如床头柜上墨蓝色的台灯,床上色彩斑斓的ranny? 总之跟宫华岁这个撒娇鬼有很大出入。 迟清和不太喜欢这个房间过于冷静的氛围,但还是往里走,把人安置在沙发上。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宫华岁的肩膀都被雨水淋湿了。 心里有些奇怪,冯叔的伞很大,不可能会把半边的袖子,连着后背,也弄湿。 房间里虽然暖和,但让他穿湿的总归对身体不好,迟清和认命地去解扣子。 “你是去打水仗了吗?” 第128章 嘿嘿嘿 宫华岁眼尾半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 “清和,你在非礼我吗?” “嗯。”迟清和不与醉鬼纠缠,含糊应着,“把胳膊抬起来。” 宫华岁乖乖地举起胳膊,迟清和利索地把衬衫脱下。 “我带你去浴室,你自己能站起来吗?” 宫华岁懵懂地眨巴着眼睛,没有说话,手臂绷紧压在身后的沙发上,两条长腿微微分开,轻轻地吸了口气,使得身上的肌肉线条更加漂亮。 完美的胸肌、腹肌、人鱼线……这是副帅气到格外有冲击力的身体,任谁看到都不由得脸红流鼻血,但迟清和就像个盲人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视线转了一圈,径直忽略了某个开屏的小孔雀,往衣柜走去。 回来时把叠的方方正正的毯子打开,从背后一把盖住宫华岁。 隔着柔软的布料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先去给你放水,你披着这个,别感冒。” 说完,就离开了……离开了! 宫华岁嘴角的笑意僵住,视线跟随着少年往浴室移去。 直到里面传来放水声,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对着阳台玻璃上的反光观察着自己的上半身。 他是不留疤体质,之前大部分的伤都变得很浅了,只剩下小部分比较深的疤痕,摸上去还有轻微的凸起,颇有战损的美感。 他垂下眸子,指尖抚上侧腰的疤痕,声线沙哑,隐约间还有那么点难过。 “得去做手术消掉,清和不喜欢我留疤。” 宫华岁在这边抑郁,殊不知一墙之隔的迟清和脸都快烫成小龙虾了。 身后在哗啦啦放着热水,而他对着镜子在不停地往脸上泼冷水,耳边尽是狂暴的心跳声。 4011每次带着新消息冒出来的时机,都非常不合时宜,见到这样满身红晕的宿主,它很可耻地咽了口口水。 【宿主您放心,之后的三个小时我都不会出现的。】 说罢,没得到迟清和的回应,他又弱弱补了句,【宿主,三小时够吗?】 【我觉得很奇怪,这个身体,太……】迟清和捂着脸,想了好久,才憋着气道,【青涩了。】 像个小孩子一样,真的是把所有的反应和表情都摆在脸上,让他根本没办法掩藏本性。 这样的自己,他不是不喜欢,只是……太不合适了。 【宿主,我早就说过了,身体与灵魂是有磨合期的。】4011坐到浴室镜子前的小台子上。 【之前你落水漂流的时候,死太多次了,原主的身体禁不住折腾,只好根据灵魂,又重塑了肉身。】 说到这的时候,4011语气里还有点小骄傲。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这个功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又是另一副身体,你需要再经历一段磨合期。】 【磨合期的症状不一,你之前是生病,现在嘛,嘿嘿嘿……你再坚持坚持,过了这段时间,你就会恢复正常的。】 迟清和皱眉,【那失忆呢?有查到是什么原因吗?】 【剧情使的绊子,或者说……是警告,所以宿主失忆后见到宫华岁的第一眼,就不太喜欢他。】 4011捏着下巴,笑容逐渐变态起来。 【但是嘛,才见第二面,你的灵魂似乎就记起了宫华岁……宿主,说实话,你们俩是不是有前世之缘呐~】 迟清和听完并没有觉得多开心,反而心事重重。 他似乎低估了剧情的能量。 居然能暗戳戳地让他失忆。 那有一天,会不会把这种手段也用到宫华岁身上? 啧。 烦。 他又洗了把脸,脑海中不由架构起宫华岁也失忆认不出他的场景,咬了咬牙。 那也太狗血了……他们又不是演什么8点档连续剧! 这时,4011突然从墙里探出个脑袋。 【哦哦。宿主,我看到男主过来了,你要不要避一下?】 【为什么要避?我们又没做什么。】 【……】 4011:【宿主请你好好对着镜子看一下自己,你这副样子,真的很难不让人想歪。】 迟清和自觉理亏,默默地把浴室门关上,顺带还锁上。 把浴池的水关上的那一刻,宫时暮正好进门。 “岁岁,之前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过的,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宫华岁光着上半身从沙发上起来,眉眼间尽是坚定,“我不会放弃清和。” “那他如果放弃你了呢?” 宫时暮是个谈判的高手,发现一个点劝动不了对方,就迅速转换战略。 他抓住迟遇跟迟清和两父子的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你们在一起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迟遇知道吗?” 宫华岁手指微蜷,“不知道。” “后面的我还要说吗。” 宫时暮掀起眼皮,“你是想逼着迟清和,在你和他爸之间选一个吗?” “清和说,他会好好跟迟叔叔解释的。” “解释?一条人命可以通过解释就复活吗?” 宫时暮眸光稍凉。 “好,假如他真的是迟清和,并且迟遇还信了这个鬼神之说。” “那么请你再用你的小脑袋瓜好好想想,迟遇看到你,只会想到什么?”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代价的,他只会想到迟清和一定是受了很多罪,才能重新回到他身边。” “一个人的长相和声音都变了,你怎么能让他相信迟清和只是美美地睡上一觉,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宫时暮握着弟弟有些发抖的胳膊,又悄无声息地砸下一记重锤。 “岁岁,承认吧,迟遇看到你,跟看到杀人凶手,没什么区别。” “所以……放过自己,也放过迟清和他们一家吧。” 他的余光落到浴室,嗓音不变。 “别忘了,当时出事的时候,迟遇一夜就白了头发。” 迟清和的手缓缓从把手上移开,然后放轻脚步,走到浴池边坐下,黑沉的眸子里夹杂着痛苦。 【4011,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第129章 清冷白月光?回国 宫时暮这番话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无数次,他想跟老迟坦白,可对上那双满怀宠溺和期待的眼睛,以及鬓角又长出来的白发,他真的没有勇气说出口。 4011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人,只能飘到迟清和的肩膀,小心坐下。 【宿主……我觉得这个选择题,暂时无解,倒不如顺其自然,把任务和剧情的事情先解决掉。】 迟清和压了压指节,良久才嗯了一声。 外面的宫时暮达到目的,嘱咐宫华岁早点睡觉后,便主动开门离开了。 “咔嚓——” 门被关上。 宫华岁第一反应是跑到浴室跟迟清和解释,手刚举起来,玻璃磨砂门从里面打开了。 迟清和先是讶异,随后勾起唇一笑,表情没有一丝破绽,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正好水也放好了,进来洗吧。” 宫华岁紧张道,“清和,我哥他刚刚说的话……” “没事。” 迟清和揉了把少年的头发,感受着指尖的毛茸茸,他忽然有些鼻头发酸,重复地念了句“没事”。 “清和……” “你喝醉了,明天起来,就会什么都忘掉的,对不对?”迟清和主动递台阶。 “我没醉。” 宫华岁声音很沉,语气也是难得的认真。 迟清和的笑容染上几分艰涩。 “醉鬼都不会说自己醉了的。” 说到这,他其实已经有些抗拒了,他不想让宫华岁把最后一层纸也捅破,错开对方执拗的眼神,侧身打算让位置。 宫华岁却没有罢休的意思。 突然应激地拽住他的胳膊,眼底的慌乱无措满得都快溢出来,哑声强迫自己问道,“清和,你不会再离开我的,对吗?” 湿气好似顺着窗户的缝隙飘进来,融合在空气里,包裹着迟清和的心脏,闷到好似要窒息。 他颤了颤睫毛,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遵循本能,仰头在少年的嘴角轻轻落下一吻。 在触及的一瞬间,迟清和才发现宫华岁在颤抖,皮肤也冰冷得仿佛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里泡过,整个人透着股难言的绝望。 迟清和退开了些,轻叹。 “看来,是真没醉。” 话音刚落,身前人陡然怔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后背一痛,脑袋本来也要跟着砸到墙上,但后面突然出现一双手拦了一下。 他抬起头想要说什么,但眼前的黑影落得更快,带着风雨欲满楼的架势,狠狠地堵住了他的话! 此刻的宫华岁,再也不复以往的娇气无辜,他毫无顾忌地暴露出了凶残的本性。 暴戾地掠夺、侵占、血腥…… 迟清和有点吃痛,想要把人推开,可临到关头,他又不舍得,因为他感受到在这份暴戾后面,隐藏的是无止尽的害怕和恐惧。 明明是施暴者,却是最先红了眼眶的,感受到脸颊被一滴湿咸的泪珠砸到,迟清和静悄悄地睁开眼睛。 这个距离,他看不清宫华岁,眼神便不由地放空,衬得其他感官更清晰了。 外面的雨好像越下越大了,他似乎都能听见雨水敲打在宽大叶片的声音,哗啦啦的,颇有种无情的味道。 迟清和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妥协和退步,给了宫华岁什么样的打击。 他只是心如死灰地放开了禁锢的双臂,停止了自己一如既往的任性,低头靠到迟清和的肩膀上,无声地用眼泪控诉着迟清和无止境的包容和温柔。 “对不起……清和……我是不是……很差劲……” 迟清和轻轻地拍着宫华岁的背,嘴唇的伤口让他说话时,不免抽气。 “你很好,一直都很好,只是我需要时间,我们慢慢来好吗?” “今晚……” “今晚让ranny陪你好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闻言,宫华岁心头最后一丝幻想都浇灭了,在出声时,声音哑的不像话。 “……好。” 迟清和安抚地捧住少年漂亮的小脸蛋,揉了揉,“要乖一点,洗完澡就马上睡觉,别感冒了。” “……嗯。” 迟清和点点头,不敢再在这待下去,怕自己也会忍不住红了眼眶。 “清和!” 宫华岁握拳站在原地,空洞地望着门口那个即将离去的身影。 “痛吗。” 迟清和不知道他问的是嘴角的伤口,还是别的,轻声道了句“明天就会好”后,便落荒而逃了。 门锁咔嚓落下的一瞬间,宫华岁的弯下的脊背又挺直了,嘴角勾出一个极其怪异的笑。 那双深棕色的桃花眼有别样的情绪闪烁,似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又似是血腥暴力的阴鸷。 明天……就会好吗…… 我不信呢。 清和…… 迟清和最终还是没有在宫家老宅住下,老管家安排司机把他送回家后,自觉来到宫时暮的书房。 冯叔将泡好的咖啡放到书桌上。 宫时暮看也没看,笃定道,“走了?” “嗯。” 宫时暮不着痕迹地缓了口气,按住眉心揉了好一会后,见老管家还站在一旁,问道,“冯叔?还有事吗?” 老管家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大少爷,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岁岁还小,难免会做出一些错误的选择,我是他哥哥,有义务,也有责任帮他掰正。” 今天的事一件又一件砸下来,宫时暮的精力所剩无几,下了逐客令。 “冯叔,没事的话,你就下去吧。” 老管家见宫时暮满脸疲惫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识趣地关门离开。 下过雨之后,隔日的天空格外蓝,阳光照下来都暖乎乎的。 沈熙出机场的时候,舒服地仰起头呼吸着江京的空气。 这里,比以前还要繁华了呢。 “沈大小姐,欢迎回到江京。”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悦耳的男声,沈熙转头望去,对上迟清和那张微笑的脸。 这还是沈熙第一次见网友,没想到就遇上了这么个极品,飞行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疲惫,顿时清扫一空。 她大方伸出手,笑道,“怎么认出我的?” “找全机场最漂亮的那个就是了。”迟清和替她接过行李,“打算在这待几天?” 沈熙跟在迟清和身旁,大胆表示好感。 “可能一个星期,也可能一个月,主要看我这个小网友能留我多久了。” 迟清和脚步顿住,表情忽然有些尴尬。 “我还有一件事没跟你说。” “什么事?” “我还要上学,所以只有周末能带你玩。” 沈熙不在意地摆手,“第一眼就看出来了,长这么嫩,肯定是个还在上学的小屁孩,姐指望不了你。” 迟清和表情又僵硬了一下。 这个沈熙,有点过于活泼直爽了吧,在剧情里不该是个温婉端庄的大小姐吗? 第130章 撞见 江京市位于南方,整座城市的口味都不可避免的偏甜。 沈熙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飞,但从小是在江京长大的,吃到正宗的江京菜,毫不夸张,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私房菜包厢里,沈熙咽下最后一口肉,深呼。 “这个红烧肉!就是这个味!甜丝丝,咸叽叽!我要买下这个厨师!” 迟清和已经接受沈熙咋咋呼呼的劲,解释,“这里的厨师可买不了,但你如果想吃,我随时奉陪。” “啊?可是我刚才听服务员说,就算点外卖也要提前预约一个月。” 迟清和故作玄虚,“确实是这样,但我是关系户,不用预约。” 沈熙放下筷子,抱拳对着迟清和一送,颇为仗义,“那我也是裙带关系了,先提前谢过小弟了。” 迟清和嘴角抽搐。 他还是太局限了,这不应该是活泼了,而是豪迈。 这十几年在国外,应该过了不少“苦日子”…… 吃到后面,迟清和见沈熙要光盘的架势,想叫服务员过来多添几个菜,沈熙叫住他。 “别整那些了,我这撑的,肚子都像怀了八个月似的,吃不下了,实在吃不下了!” 她毫无形象地瘫倒在椅子上哀嚎,半点千金的架子都没了。 得亏他们现在在包厢,不然……迟清和难以想象。 沈熙见迟清和久久不语,看向她的眼神也逐渐奇怪,顿觉这里不是雨林,迅速挺直腰背,端正坐好,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小弟弟别紧张,我只是偶尔这样,其他时间我还是很温柔的。” 迟清和快速搜索着记忆,不确定道,“你之前说的徒步探险,真去了?” “可不嘛,上至冰川溶洞,下至雨林沼泽,你姐哪个地方没去过?”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你都不知道,为了见你,我打了多少美白针,之前黑得跟个猴似的。” 说实话,迟清和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特别的女生。 这种话,真的是可以说的吗? 不过震惊归震惊,迟清和心底还是很欣赏这种女生的。 他起身,打算去结账,沈熙却拦下他,主动把自己的卡递给服务员。 “这顿我请。” 迟清和刚想说不行,沈熙突然指向他身后。 “咦,前面那个走过去的人,跟我死去的未婚夫好像啊。” 死去的……未婚夫? 宫时暮? 迟清和顺着沈熙的手看过去,只瞥见黑色的衣角,而等他再回过神时,眼前忽然有道黑影划过。 然后,账就结完了…… 迟清和面露无奈,转移话题,“今晚住哪?需要我帮你安排吗?” 随着沈家在海外站稳脚跟,国内很多房产要么租借出去,要么挂牌卖出去了,一下子沈熙还真没想到住哪。 “那就住我家对面吧,刚好房子空着。”迟清和建议。 “小弟弟,你真是让姐姐刮目相看!年纪轻轻就这么有钱了!” “我爸赚的。” 迟清和问服务员要了张登记表,在上面快速写着什么。 沈熙凑过去看,还没来得及看清,服务员就已经把纸拿走了。 “你是不是就签了个名?怎么写这么快?” 迟清和拉住沈熙还要趴过去看的身子,“填了张外卖登记表,你不是喜欢吃吗,我就让他们给你送。” “那不应该填个地址,电话号码什么的吗?没有你这么快的吧?” 迟清和语气无波无澜,“他们知道。” 沈熙深吸一口气,有种抱到富豪大腿的狂喜,抱住少年的脸猛亲,“宝贝!你太厉害了!我简直爱死你了!” 生活真是太美妙了! 三天前,她还在犹豫蛇要煮熟了吃,还是干啃,现在她却能享受如此天堂般的美食。 中餐,永远的神! 这边沈熙激动得不行,而迟清和被这一通的热情整得懵掉了,脸颊迅速烫起来,略显慌张地想把沈熙推开。 可对方却自动退开,然后乐滋滋地去跟服务员预定后几天的餐去了…… 莫名有种迟钝天然呆的感觉。 “狮子头没吃过,晚上来一份。这个鲍鱼葫芦是什么,没听过,管它呢,也来一个……” 耳边的嘀咕声不断,迟清和知道沈熙只是在国外待惯了,刚才那一吻完全是出于兴奋,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可他还是招架不住,太热情了。 他拿手不断地往脸上扇风,两分钟后,温度才降下来。 沈熙点好后面三天的餐,脚步一掂一掂的,任谁都能看得出她的好心情。 两人并排走过长长的过道,一拐角,就对上了两个意外的惊喜。 “清和。” 宫时暮听到那一声清和的时候,顿住。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迟遇收养的孩子,怎么说呢,不太上镜,而且跟之前的迟清和没有一点相像。 而且刚才隔得远没看清,离近了才发现……这迟清和身边站的是! “沈……熙?” 沈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她不是在国外读研吗? 那两人刚才……是真亲了? 宫时暮本来想带弟弟出来吃饭散心的,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撞破这么尴尬的场景。 那岁岁…… 他撇下眼尾,余光朝右侧看去。 宫华岁面色不变,甚至还非常友好地打起招呼,“沈熙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沈熙已经好久没见过宫华岁了。 在她印象里,宫华岁还是被宫时暮抱在怀里的粉瓷娃娃。 因为太漂亮太可爱了,当时她还以为对方是个小女生…… 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个头这么大了,得有一米八六了吧。 打完招呼后,四人又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直到不远处电梯的“叮”声响起,沈熙轻轻拽了拽迟清和的衣角。 迟清和主动打破沉闷。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继续。” 第131章 提前截断 迟清和错身经过宫华岁的一刹那,后者冷沉的嗓音骤然炸响。 “清和,你们亲了。” 不是疑问,是明晃晃的肯定,语气里的寒意都快凝结成实质了。 迟清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巴巴道,“只是意外。” 而且亲的是脸。 沈熙自觉理亏,主动替迟清和解释。 “那个,岁岁?刚才真的只是个意外,而且我们……” “清和,为什么会有意外。”宫华岁径直打断。 他不顾宫时暮频频的眼神示意,侧过身,绷着眼皮死死盯着迟清和。 如果真是意外,为什么不立刻把沈熙推开?为什么这么心虚?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敢看他! 迟清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沈熙太热情吗? 他这么说的话,宫华岁不会接受吧…… 然后,脑海中不知闪过了什么狗血剧情,嘴皮子一张一碰,说出了渣男名言。 “你要是觉得那不是意外,我也没办法。”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立马补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 宫华岁眼底的受伤转瞬即逝,咬咬牙,轻飘飘地拂开胳膊上那只手,扭头看向身旁的宫时暮。 “哥,我饿了,去吃饭吧。” “嗯。” 宫时暮巴不得自己弟弟离这个迟清和远一点,立刻应了下来。 沈熙看看两兄弟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身旁这个面色难掩落寞的少年,心虚道,“弟弟啊,是姐姐对不住你,要不我再帮你解释解释?” 她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出这俩不对劲,江京不愧是走在前沿的城市,思想就是开放! 迟清和蜷缩着手指,将视线收回,语气低了很多。 “没用的,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我明天找机会再跟他说吧。” 经此一回,俩人都没心情继续逛,原本预定的游玩计划也只好推迟。 迟清和帮沈熙处理好指纹锁,又简单介绍一下房子后,便回家了。 一进门,两个小家伙就扑腾着翅膀,朝他飞来,站在他的肩膀上。 “清和!” “清和!” 迟清和边换鞋,边道,“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小青:“yes!yes!” 小蓝:“饱~” 两个小家伙很逗,迟清和笑着逗弄着它们,走到客厅,窝坐在沙发上。 下意识想掏出手机给宫华岁发消息,可当他编辑好抱歉的消息,准备点击发送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周日。 这会儿宫华岁回学校了,没有手机…… 迟清和罕见的急躁起来,指尖在屏幕上胡乱地戳来戳去。 小青不解地看着小主人这番动作。 为什么要对一张脸戳来戳去,小主人不喜欢他吗? 哦……那下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啄他! 周一清晨。 迟清和昨晚想了一夜,也没怎么睡,眼下还泛着乌青。 他踏着满屋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走进教室。 一打眼,就瞧见了后方支着脑袋,懒洋洋地收下窗外女生情书的宫华岁。 迟清和瞳孔骤缩,脚步加快,到座位时,还能听到两人暧昧的交流。 “那宫同学,晚上我在实验楼旁边的紫藤苑等你,一定要来哦!” “嗯。” 宫华岁不咸不淡地掀起眼皮,看到迟清和时,也没有半分的心虚,眼底甚至还有层明晃晃的厌恶。 迟清和心神恍惚,浑身止不住的难受。 他将垂在身侧的手攥紧,面色染上几分凝重,为了确认心中所想,问道,“陈乞青有联系过你吗?” 宫华岁啧了一声,方才面对告白女生时的温柔散尽,只剩下不耐烦。 “你是我谁,凭什么告诉你这些。” 闻言,迟清和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又是剧情! 原文对时间的描述都很模糊,他只能根据主剧情大致推测。 这场应该是陈乞青和宫时暮最接近离婚的剧情。 往日都是宫时暮求着陈乞青别离开他,这次实在是因为被伤的太深,所以无论陈乞青做了多少挽救措施,都没用。 闹到后面,连云盛的公司大门都进不去。 而恰巧这个时候,陆寒颂搞失踪,她也联系不上,于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找上了宫华岁。 之前的落水事件,让宫华岁对陈乞青的态度从单纯的厌恶,转变为矛盾。 在陈乞青的央求下,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第一次见面,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渐渐的两人的关系变得亲密。 可以说后面较长一段时间,剧情都是围绕着宫华岁和陈乞青展开。 那也就是说,宫华岁会经历很长一段不由自主的生活! 所谓的花花公子人设,也是从现在开始打造! 或许是迟清和的脸色糟糕得难看,宫华岁玩味来了句。 “一大清早,谁又惹你了?” 迟清和艰涩地扯出一个笑容,“没事。” “没事最好,我可不想天天坐在一个死人脸旁边。” 宫华岁打了个哈欠,趴到桌上睡觉去了,完全不顾这句话,对迟清和有多残忍。 迟清和垂下眸光,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控制住情绪。 把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交给课代表后,回到位置,又拿出一本数学练习卷写。 只是写着写着,视线会不由地飘到旁边的桌肚,那里放着好几封情书。 大多数都是粉色的,尽是悸动的少女心,和青涩的爱恋。 那个女生说—— 晚上……紫藤苑…… 紫藤苑是华阳附中出了名的情侣聚集地,地形复杂,四通八达,还种着大片的紫藤花和灌木,十分适合隐藏和逃跑。 教导主任就算是带着十几个警卫过来抓人,也不一定能逮得到。 因此有人要是约在紫藤苑见面,那么意义就很明显了,不是亲,就是…… 迟清和眼皮半阖,指尖的笔转得越来越快。 他得让宫时暮尽快提交离婚协议,完成财产分割,还得在学校看着宫华岁。 要是之前,他是有些分身乏术的。 好在沈熙回来,能帮忙他处理宫时暮,他现在管好宫华岁就可以了。 情书吗? 他又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迟清和不知道刚才那个女生是几班的,所以只能按照老方法,一个班一个班的找过去。 他的方法其实很简单—— 提前截断。 第132章 激素 找到那个告白的女生时,他还碰到个小熟人。 瑶瑶原本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写作业,见四周传来刻意压低的惊呼和讨论声,她也循声朝外望去,看清人后,一扫阴郁。 “清和哥哥!” 她满脸兴奋地跑出来,“你怎么来了?” 一开始,她确实有点怵迟清和,但见面次数多了,便越能感受到少年的美好,情不自禁的被他吸引,想靠近他。 迟清和锁定目标后,迅速把视线收回,然后开始不遗余力地释放魅力。 “来替牙叔看看,小姑娘有没有认真学习。” 阳光下,俊雅少年一身黑白校服,眉眼温柔又惊艳,嘴角勾着笑,轻揉着女孩的脑袋,完美到仿佛能用画框裱起来。 “很认真的!”瑶瑶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少年,高兴得不行。 “好。” 迟清和的视线落在瑶瑶两侧并无多大变化的脸颊,那里晒得红扑扑的,还有点干到脱皮。 他皱眉,“不是让你每天都涂吗,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瑶瑶慌乱地移开视线,连脑袋也沮丧地垂下,嗫嚅,“太……太贵了,我不舍的……” 见女孩颤抖的肩膀,迟清和下意识觉得不对,尤其是感应到从教室传来的不友好视线,他拉着瑶瑶的手,走到角落,声音冷了很多。 “是不舍得,还是被抢走了?” 瑶瑶没有说话,只是把脑袋垂得更低,两分钟过后,隐隐约约传来哽咽声。 “她们说……我不配用这么好的东西……就……就都抢走了……我想拿回来……可她们……她们……还说是我勾引……” 后面的话,迟清和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已经拉着人,光明正大地踏进高一九班的教室。 这一刻,他身上温暖的气势尽数敛下,只有满身锋锐刺骨的寒意。 仅仅是站在那,视线一扫,就足以冷冻全场灼热的气氛,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收了声,警惕地看向门边的少年。 迟清和转向身侧的女孩,语气恢复了温柔体贴。 “告诉我,是谁。” 瑶瑶恐惧地后退,她不想把事情闹大,便抓着迟清和的手小声说了好几次“不要”。 迟清和不动声色地将瑶瑶的手臂攥紧,循循善诱。 “我可以帮你处理好一切,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谁就够了,我保证,只要你说出来,她们永远都不会再欺负你。” 少年的声线温柔又带着磁性,仿佛载着世间所有美好和偏爱,让人不免沉迷其中。 瑶瑶眨了眨眼,抬手把眼角的泪擦去,少年黑到发沉的瞳仁,好似无尽旋涡,无声无息地将她的不安都吸走。 她下意识朝前看了一眼。 只对视了半秒,她的勇气就耗光了,躲到迟清和身后,打起哆嗦。 迟清和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心中不免冷哼。 这个世界可真小。 不就是早上递情书那个女生吗。 他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盯着苏倩倩,“你抢了她的东西。” 苏倩倩有几分姿色,脸上还画着小淡妆,整个人清纯又可爱,很少有人会把她跟霸凌联系在一起。 苏倩倩暗里狠狠瞪了瑶瑶一眼,在抬起头时,眼睛里无辜地蒙上一层水雾,声音又娇又软。 “我没有抢,是瑶瑶主动分享给我的,是真的,你别被她骗了……” 迟清和嘴角笑意不变,“分享?” “对呀,反正她有那么多瓶,就主动给了我一瓶,我都说不要了,她还强塞给我,说反正也是别人送的,不花钱。” 瑶瑶不能忍受对方在迟清和面前诋毁自己,突然激起,“你胡说!明明是你抢我的!” 苏倩倩顿时装作被吓到的样子,眼眶更红了,可怜兮兮地望着迟清和,明明什么都没说,就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迟清和点点头,语气更温柔了,“原来是这样,那她送你的时候有说过什么注意事项吗?” 苏倩倩脸红后,又是一愣,“就是个护肤品而已,还有注意事项吗?” “不能算护肤品吧,算是药,是我专门带她去找人调的,里面可能用了些激素,她用着是没什么,但是正常皮肤的话,可能会烂脸。” 盯着苏倩倩震颤的眼瞳,迟清和毫无心理压力地扯谎。 “目前看你没什么大问题,但最好还是让你父母带你去医院挂个号,这万一出问题了……” 他摇摇头,有些责备地看向瑶瑶,“你下次得早点跟你同学说呀,这种事怎么能瞒着呢。” 瑶瑶有些跟不上迟清和的节奏,只能乖乖地点头应下。 迟清和弯唇笑了笑,快速在瑶瑶耳边低语两句便离开了。 待迟清和的身影彻底消失的那一瞬,整个班级才慢慢活过来,他们刚才被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说。 苏倩倩的同桌一看就是个知内情的,怼了怼她,“会不会真出什么问题?我听说那种激素药就是短时间内好的不得了,然后时间一久,就会忽然烂掉。” 苏倩倩也慌,她对护肤品是有研究的,知道激素用在正常皮肤上的损害有多大,越是想,越是怕,最后直接把气撒到了瑶瑶身上。 瑶瑶坐在她前面,眼瞅着对方要坐下,她没好气地用脚把凳子勾走。 “砰!” 瑶瑶没能及时反应,狼狈摔到地上,尾椎骨顿时麻得发疼。 但此刻的她,却没有心思关注这些,因为整个教室都充斥着哄笑声,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她,就连同桌也对她避之不及。 见庇佑她的人走了,苏倩倩满腔的火气全部释放出来。 她阴阳怪气道,“屁股这么大呀,连凳子都坐不稳,别不是你晚上偷偷摸摸出去工作搞的,恶心死了。” 周围人也跟着她闹,你一句我一句的开着玩笑。 “大屁股大屁股!你看她那样子,太好笑了!” “怎么还坐在那,等着我们去扶你是吧,面子真大。” “还以为你那个哥哥是有用的,结果还不是这么好骗,蠢到家了,哈哈哈!” “你懂什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厉喝。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脸色一变,转过头看到是班主任的时候,又松懈下来。 九班班主任没好气地抱着手臂进来,同学们自讨没趣,纷纷回了位置。 班主任看到瑶瑶还在地上坐着,不问缘由,就骂,“这就是你上课的态度?给我滚后面去罚站!” 瑶瑶咬牙,艰难从地上爬起来,什么也没说,抱着书,一瘸一拐朝后走去。 即便这样了,也有人不放过她,苏倩倩故意伸出腿,绊了瑶瑶一下。 又是一声“砰”! 只不过这次的要更重,更闷一些。 瑶瑶直挺挺倒在地上,脑袋都快摔成浆糊了,连旁边捉弄她的笑声都听不见。 班主任见人一直躺在那,稀疏的眉毛皱起,捞过讲台的粉笔擦就扔过去。 第133章 幸灾乐祸 高一九班的班主任是个又细又高的中年男性,长得跟个竹子似的,一脸尖酸刻薄样,典型的相由心生。 他见板擦没砸到,又拿起粉笔扔过去,冷声呵斥。 “方瑶,还不站起来!全班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你好意思吗?不用站后面了,给我滚出去听课!” 瑶瑶的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她瑟缩着赶紧用袖子擦干净,不敢让人看见,因为这不仅不会引来同情,反而会得到更尖锐的嘲笑声。 她匆忙从地上站起来,连滚带爬地朝教室外跑去,途中还因为腿软差点又摔一跤。 毫不意外,她这跟逃命似的狼狈模样,引发了新一轮的嘲笑。 她是从后门出去的,刚关上门,就对上了靠在盲区墙壁上的迟清和。 迟清和神情复杂,“瑶瑶,如果今天我不来这一趟,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这些?” 对上少年认真又略带斥责的目光,瑶瑶咬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滴落。 “反正我只是来这学习,不是交朋友,等她们哪天玩够了……” “恶意是没有尽头的。” 迟清和只觉得她天真,上前将领口的扣子摘下,塞到女孩手里,嗓音里已然带上几分强硬的命令。 “这是隐形摄像头,中午回寝室,她一定还会找你麻烦,想办法让她承认东西是抢的。” 教室里的嘲笑声还在继续,瑶瑶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通黑震颤的眼珠子里只有眼前的少年。 此刻的迟清和特别吓人,跟两人第一次见面一样,让她止不住害怕,下意识地想服从他。 她咽了咽口水,又哆嗦着低下头,看着手心里平平无奇的纽扣,小声道,“可她要死不承认呢?” 迟清和轻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蓝宝石耳环,意味深长道,“如果她死不承认,把扣子和这个耳环放到她能看得到的地方。” 耳环是他特意给沈熙的,昨天手忙脚乱的,没送出去,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这个用场。 以那个人爱慕虚荣的性子,这枚耳环,她怎么可能不想着偷……不,是抢走。 “这个,太贵重了吧!”瑶瑶想也没想拒绝,“不行不行,万一丢了怎么办!” “就是要把事情闹大。” 迟清和强硬地把东西塞给瑶瑶,“被人欺负了,最不应该当的,就是当缩头乌龟!那是在自寻死路!” 这般唯唯诺诺,期待施暴者对自己手下留情,简直就是愚蠢! 他不可能永远毫无疏漏,让瑶瑶自己改变,才是最好的保护方式。 “我……我明白了……” 瑶瑶狠吸鼻子,接过迟清和的纸巾,把脸上的泪都擦干净。 迟清和收敛气势,伸手将瑶瑶眼角的泪擦掉,“等你的好消息。” “嗯。” 再回到教室时,英语老师正打算给班主任打电话,问情况。 见到站门口打报告的学生,心底松了口气,然后严厉地板起脸。 “去哪了,都快上课十分钟了。” “中途被教导主任叫走,说了几句话。”迟清和脸不红心不跳地乱扯。 听到是教导主任,英语老师也不怀疑了,让人坐回位置,准备上课。 英语课对迟清和来说毫无难度,把要讲的卷子摊到桌上后,便撑起脑袋,在草稿纸上写下好几串奇怪的字符和标记。 得去学校机房保留证据、午休后再去找一趟瑶瑶、还要去教务处…… 迟清和想得出神,没能及时发觉四周忽然安静下来,紧接着头顶响起一声哼气,压在手底的草稿纸被抽走了。 “觉得自己英语好得不行了是吧,公然在我的课上写别科作业!” 英语老师抖了抖纸,盯着上头又是圆圈,又是123这种毫无意义的数字皱眉,静静等着迟清和的解释。 迟清和站起来时,下意识朝宫华岁那边看了一眼。 瞄见对方眼底的幸灾乐祸时,迟清和艰难地勾起唇角,“抱歉老师,我……” 说到这,他突然噎住,像是想不到什么理由,自责地垂下脑袋。 英语老师是个惜才的,看到卷子上全对的批改痕迹,心底又多了些恨铁不成钢。 卷起册子,不轻不重地在迟清和脑袋敲了两下,才肯作罢。 “下课来我办公室。” 迟清和低声应下,直到下课,都没有再出神。 而坐在他旁边的宫华岁,自始至终都支着脑袋看好戏,每每迟清和吃瘪,被欺负,他都特别开心。 所以,看到英语老师悄悄走过来,他也没提醒,就连前面两个想转过来给迟清和提示,也被他瞪回去了。 该说不说,这个迟清和长得确实带劲。 就是可惜,竟然是个比他还要玩得花的,没意思。 他后靠到椅背,脚压在课桌底下的横档,长腿伸直又屈膝,椅子前面的两只脚凌空,跟着宫华岁前后一晃一晃的。 他看到桌肚里的情书,心头忽然起了一阵很奇怪的波澜,有点酸涩,有点难过,但更多的是……懊悔? 他后悔什么? 真奇怪。 不知道英语老师到底跟他在聊什么,反正课都快上到一半了,他还没回来。 宫华岁没由来的烦躁,眼尾下瞥,时不时就朝窗外看一眼。 每次看完后,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然后……又偷看一眼,如此循环,直到迟清和回来。 他在脑海里组织好语言,准备去探探情况时,肩膀突然被挤开。 迟清和的周围突然围满了好多嘘寒问暖的人,叽叽喳喳的,吵得宫华岁脸色骤沉。 周烨盯着迟清和低垂的脑袋,紧张道,“你都快两节课没回来了,怎么说,被骂惨了?” “没事,就写个检讨。” 迟清和的声音也有点哑,一听就被骂得不轻,弄得周围的学生也跟着难受。 关休宁和柳溪对视一眼,默契地朝宫华岁投去鄙夷的目光。 明明就坐在迟清和旁边,顺手的事,却什么都不告诉他,眼睁睁看着迟清和被抓包。 啧! 早上还收了一大堆情书! 啧! 这下是真的be了。 周烨根本没想到她们这一层,但说出的话却命中红心。 “我觉得你跟这个位置磁场不合,要不我去跟老班讲讲,反正我同桌也受不了我,正好换换。” 话落,柳溪赶忙上前帮腔,“是啊是啊,学霸和学霸坐在一起有什么意思,你过去,正好带带周烨这个学渣,共同进步嘛。” 周烨:“……” 怎么说他也是全校前30,怎么就成学渣了? 要不是周围都是群变态,他是妥妥的学霸好不好! 第134章 买下超市? “不行,清和得跟我坐一起!” 这一声出来,不光是旁边一大圈子的人,就连宫华岁自己也懵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只是一想到迟清和会离开自己,他就有那么一瞬控制不住自己。 而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 宫华岁绷着下颚,深棕色的眼珠凝视着迟清和,淡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你们至少得问问他的意见。” 迟清和眸底飞快闪过一丝开心,但他嘴上去说的是,“我都可以,反正你好像……不太喜欢我。” 没等宫华岁在说些什么,周烨迅速拍板,高兴道,“那我现在就去跟老班说,咱们下节课就换!” 迟清和也站起身,故意忽视宫华岁明显冷下的目光,跟周烨往外走,“万一班主任不同意怎么办?” “那咱们就找个好点的理由,说你看不见就行了,哦哦哦,还有你今天刚被英语老师训,说你想好好学习……” 周烨是个嘴碎的,一路上叽叽喳喳,扯出各种天马行空的理由,最后连世界毁灭都能搞出来,整得迟清和嘴角的笑没落下来过。 看着他对自己不设防的模样,迟清和明白,自己的身份好像被这群小鬼猜出来了。 小孩子真是心大,他以这么诡异的方式回来,就不怕是妖怪吗? 好吧,这个捣蛋任性的年纪,就算是看到妖怪,也敢上去问了句“吃了没”…… 到班主任办公室后,两人直接进入正题。 周烨嘴巴都说干了,也没劝动,反倒是迟清和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安抚地在周烨肩上拍了又拍。 之前他还在五班的时候,为了躲宫华岁,也找过望雪生换位置。 当时他找了不下十个理由,也没能让对方松口。 而这一班班主任曹玉,又是个比望雪生还说一不二的人,他们就算是把嘴皮子磨破,她也不会点头的。 两人无功而返,迟清和一脸淡然,而周烨沮丧得连肩膀都塌下来了。 为了安慰他,迟清和特意绕了点路,跑到超市给他买雪糕。 撒着芒果酱的奶霜冰淇淋,被刻意雕出小贝壳的形状,装在圆滚滚的塑料碗里,跟它的价格一样,贵得特别可爱。 “这秋天都快变成冬天了,你还请我吃雪糕。” 话虽这么说,周烨吃雪糕的动作就没停下过。 每吃一口,整个人就会冻得哆嗦一下。 迟清和笑道,“吃点甜食,能开心一点。” 周烨不置可否,目光移到迟清和手上的购物袋,“这里面装了啥?” 那塑料袋看着又大又沉,一瞧着,便能看出装了很多东西。 “付钱的时候,刚好进了批甜品,就给你挑了几个。” 周烨咽了咽口水,“都是……给我的?这么多!” “嗯,你要是吃不完的话,可以分给别人。” 周烨猛吸了一口鼻涕,看向迟清和的眼神里,蓦地染上了“长辈关怀”时,独有的光芒。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了!谁敢欺负你就跟我说!爸爸帮你揍死他!” 手上的冰淇淋还有最后几口,他胡乱地往嘴里扒,一口全咽下后,利索地扔掉垃圾。 “快让我看看,下一个被宠幸的小可爱在哪里~” 迟清和失笑,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周烨在袋子里又是掏又是翻,时不时还会发出抽气声,和犹豫吃哪个的嘀咕声。 “迟清和,你以后的女朋友肯定幸福死!太会了吧!竟然把每个口味都买了!” 迟清和嘴角的笑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抬手看时间。 “得走快点,上课要来不及了。” 周烨刚挖了一勺巧克力蛋糕塞嘴里,听到这话,连忙再挖两勺,然后一边小跑,一边盖盖子。 等跑到教室,正式的上课铃声刚好响完十秒。 若是放到平常,上课老师会睁一眼闭一眼,直接让人进去准备上课,可好巧不巧的是,这节又是英语…… 英语老师冷笑,“迟清和,第二次了,又是教导主任找你谈话?” 蛋糕太香甜,周烨没忍住,躲在迟清和身后啃了几口巧克力蛋糕,才探出脑袋替迟清和回答。 “这次不是教导主任,是班主任……” 英语老师看着周烨嘴角没来得及擦掉的巧克力酱,差点没憋住,匆匆别过头,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敢回头。 可看到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时,她赶紧咳嗽几声。 迟清和疑惑地看着老师和底下一众憋笑到脸红的同学,往后看了眼…… “擦擦。” 他立刻从口袋里拿出纸巾。 周烨不理解,“擦什么?” “嘴。” “哦。” 周烨不知道哪根脑回路搭错了,只见他接过迟清和的纸巾,然后去擦了……迟清和的嘴…… 一边擦,还一边奇怪地嘀咕,“这不挺干净的吗?” 迟清和被蠢到,头都晕了。 他干笑着,迅速抢走周烨的纸,半转过身,稍显粗鲁地抹掉对方嘴角的巧克力酱。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周烨,僵硬的手停在半空,直到教室里响起爆炸式的笑声,他的脸顿时跟煮熟的螃蟹一样,又红又烫! 英语老师捂住嘴,稍微控制着表情,“赶紧进去上课。” 两人不敢再耽搁,进教室,走到一半,忽然又被老师叫住。 “周烨,你手上那一大袋是什么?” “蛋糕。” “我知道是蛋糕,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周烨嘿笑一声,语气里掩饰不住的骄傲。 “我兄弟送的,他怕我饿着。” 他跟迟清和一起出去的,这个好兄弟是谁不言而喻,瞬间全班人看向周烨的眼神里,都带上了羡慕。 “得得得,赶紧回去坐下,上课别被我发现偷吃。” “yes, sir!” 这个班级的氛围热闹活跃,唯有宫华岁醋成了酱桶。 迟清和一坐下,他就皱眉问道,“为什么要给他买这么多东西,你是要把学校超市都买下来送给他吗!” 不应该是这样的,迟清和应该只对他好! “他想要,我为什么不给他买?而且……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135章 忘了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 迟清和这句话半点不留情面,宫华岁脸色瞬间沉下。 嘴巴张开又闭上,想抱怨控诉什么,却发现自己没立场,只能干巴巴闭上嘴,回头独自生闷气。 之前不是很喜欢他,什么都愿意给他吗,为什么现在对他这么冷漠! 就因为自己一直没回应他吗? 可他又不是gay。 被同性缠上的正常人,第一反应都是恶心吧。 就算这迟清和长得很好看,可他连人命都不看在眼里,冷血薄情,当时就想让陈乞青溺死。 是! 他很讨厌陈乞青,可那好歹也是条人命。 这人怎么能这么无情! 哦,想起来了,这人连亲妈死了,都能毫无表情,怪不得…… 他虽然算不上好人,但也有同情心。 所以,哪怕这个人不小心也摔到湖水里溺死了,他也挺难过的,还病了好几天呢。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能够活着回来,还换了张脸,但他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好。 宫华岁皱起眉头,越是想,记忆便越是模糊,而且都是片段式的。 里面有好多他自己不能理解和忘记的点。 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从五班转到一班,然后又跟这个讨厌的追求者做同桌? 还有他之前,是喝醉了吗,否则他为什么会跟迟清和一起从ktv包厢离开,他还带迟清和回了家? 以及每个午休,他是……抱着迟清和睡的吗? 为什么? 从心底泛起的恶心感是真实的,那些记忆也是真实。 他很想像之前那样,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类成梦。 可越是靠近这个迟清和,他越无比确信,那一切都不是梦。 他不会又得什么病了吧? 得去找怀特看看,别是得了什么妄想症。 迟清和坐在椅子上等了很久,试卷都讲到最后一题了,某位还气鼓鼓地背对着他,没有一点想跟他交流的心思。 对于这样的结果,迟清和其实是开心的。 至少他能感受到剧情到底对宫华岁做了什么。 如果每个人物都有个好感度的话,剧情应该是在宫华岁的控制面板里,将对他的好感度,拉到最低。 然后相对的,将他对其他人的好感度拉高,从而符合花心的人设。 再结合看到周烨蛋糕的反应…… 宫华岁确实是失忆了,但只针对他们之间的感情。 记得所有的事,却唯独忘了—— 宫华岁,曾非他不可。 迟清和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狗血晚间八点档的剧情都没他这个雷。 失忆梗什么的,用一次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扯上宫华岁! 他就想有一段正常的感情,为什么这么难…… 现在是第四节课,距离午餐时间还有两分钟,教室里的学生明显躁动起来。 距离出口近的学生,已经默默打开了门。 讲台上的老师一瞅他们这样,就知道这群“饿死鬼”要准备去“投胎”了。 翻了翻试卷,题和知识点也差不多讲完了,索性摆摆手,提前下课。 三个字“下课了”,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底下的学生就咻咻咻全跑光了。 而她早已适应这副场面,把讲台上的东西整理一下,拔出u盘,准备离开,余光瞥见教室末尾还没跑的学生。 “你们俩个怎么回事,不去吃饭?” 迟清和微笑,“约了人,一会儿再过去。” 英语老师挑眉,“是约了女朋友吧。” 迟清和既没承认,也没否定,而这副样子正好落实了他有对象的事实。 英语老师的嗓音带了几分规劝,“别让你们班主任知道,还有,保持好成绩,否则我第一个向你们班主任举报。”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英语老师点头,对一旁全程绷着脸的宫华岁说了句“你也快去吃饭”后,踩着高跟鞋,噔噔离开了。 宫华岁胡乱把桌子上的试卷塞进桌肚,“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是正常的。”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女朋友。 他还坐在这,完全是因为一会儿要溜到学校机房搞监控。 不过这句话,落到宫华岁耳朵里却是赤裸裸的“我和你很熟吗”,“关你屁事”之类讽刺他的话。 他的表情更臭了,开口正要骂,下课铃声刚好响了。 他们在一楼,头顶是各种乒乒乓乓的脚步声和难以形容的吼叫声,很大很吵,将他的骂声盖得严严实实。 迟清和眼尾瞥到了他的口型,也猜出这个人在骂他,没心思再去讨骂。 他把手伸到书包侧边的夹层,从里面掏出一个u盘,塞到口袋里,便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差点跟一个女生撞到。 “请问,宫华岁在吗?” 女生娇滴滴道,“他答应中午跟我一起吃饭。” 迟清和心脏酸溜溜的,但面上却是明晃晃的揶揄,他稍微往后仰了仰,歪头对宫华岁笑了一下。 “找你的。” 说完后,也不急着离开,弯起眉眼对女生轻轻一笑,刻意压低的嗓音转瞬间变得格外性感,带着无数个小钩子,把女生迷的脸红心跳得不行。 “如果还有下次,可以赏脸跟我一起吃个饭吗?” “我……” 女生害羞地低下脑袋,手指搅动着,磕磕巴巴地想答应,只是后面“愿意”两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两个男生就吵了起来。 宫华岁一个箭步冲上前,恶狠狠地瞪着迟清和。 “你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翘墙角是吧?你tm都有女朋友还在外面乱搞,恶不恶心!” 迟清和无所谓耸肩,意味深长道,“别贬低我,也别拉高你自己,我和你应该半斤八两,至少我不会第二次见面,就把人约到紫藤园。” 迟清和毫不遮掩话里的阴阳怪气,宫华岁气得攥住迟清和的肩膀,抬手就想给人一拳。 可这人非但没害怕,还勾着唇角冷冷地盯着自己。 “你这个样子,真丑。” 话音落下,宫华岁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真丑?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骂他! 迟清和眯起眼睛,见那个拳头越捏越紧,却迟迟不肯落下,他眼底闪过一抹深思,然后又下了剂猛药。 他一把将衬衫领口的那只手拍开,然后对着宫华岁的胸口重重一推,眼底同样闪过厌恶。 “要打就打,别离我这么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我。” 说完,不管宫华岁是个什么反应,对门口的女生抱歉一笑后,抬脚离开了。 女生满脸踌躇,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宫华岁僵硬地愣在原地,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跟个调色盘一样,显然被那句话伤的不轻。 女生抿了抿嘴,想起学校里流传的宫华岁格外在意自己样貌的传言。 “迟同学是随口乱说的,你别生气,我们都觉得你是全校最帅的。” 宫华岁眸底暗色翻涌,垂在身侧的手臂无声地打着颤,他闭上眼深呼吸。 等差不多平复好后,脸上重新挂上如沐春风的笑容。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不是要吃饭吗,走吧。” 第136章 死对头吧 华阳附中西食堂里大多是改良后的外国菜,价格稍微偏贵,一般来这儿吃的,要么是想换换口味的,要么是小情侣。 宫华岁跟女生从坐下起,就收获了来自周遭各种各样的视线,疑惑、奇怪、羡慕、嫉妒…… 女生想跟宫华岁一起吃牛排的,可对方在帮她付完钱后,居然直奔另一侧的中餐窗口,要了份……早餐? 感觉宫华岁餐盘里诡异的搭配,女生嘴角抽了抽。 红豆圆子羹、红豆包、煎饺,还有个西红柿炒蛋? 这几样东西是怎么拼到一起的! 女生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想到你的口味,还挺特别的。” “我比较挑食。” “是吗,可听他们说,你的饭以前都是迟清和帮你打的,他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 宫华岁皱眉,他的饭一直都是迟清和帮他打的吗? 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记忆里好像只有自己在食堂吃饭的场景,他对面就是宋序林,而旁边……是迟清和? 太诡异了,他竟然敢吃迟清和给他打的饭,不觉得反胃吗? 宫华岁脸色苍白了一瞬。 “不可能吧,我又不是没手,怎么会让他打饭。” 女生又回忆了一会,“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应该是宫华岁和宋序林打饭,迟清和坐着吗? 诶,有点忘记了,明明前几天还看到了。 算了,管它呢,不重要…… 另一边,迟清和成功溜进机房,把u盘插到主机,轻而易举地破除密码。 他甩了甩手指,呼出一口气,望着满屏幕几乎装不下的监控视频,挪动手腕,搭到键盘上,快速敲打起来。 时间短,任务重,单凭靠肉眼将所有关于瑶瑶的监控挪出来,太异想天开了,所以他索性做了个目标追踪。 打算把瑶瑶的数据转印到电脑上,让系统实现自动识别,只要发现她的身影就能自动转载到u盘上。 迟清和一边要全神贯注敲代码,一边要预防自己被发现,这个过程半口气都不能松。 门外时不时传来脚步声,还有偶尔几声交流,每每这个时候,他都警惕停一下,在确定这些对他产生不了威胁后,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这是第二手准备,如果瑶瑶那边出了任何差错,他这边依然能补上。 因为从早上整个班级反应来看,这场霸凌,是上头默许的。 那个班主任,可真有意思。 华阳附中居然能允许自己出这样的纰漏。 玉子啊,咱们又要见面了…… 以往的教务处总能看见调皮捣蛋的学生被罚站,而宋序林是里头的常客。 但是人家现在改头换面了,成绩也是突飞猛进,瞬间从反面教材变成正面教材。 迟清和还没走近,就听到教导主任唐海玉拿宋序林举例的吼声。 “你混是吧?再混能有之前那个宋序林混?那你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又看看你现在,不就分手了吗,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觉得值不值!” 迟清和脚步一顿。 那边的骂声还在继续。 “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谈恋爱,不要谈恋爱,就是为了预防你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个个的,要死要活,还敢去酒吧买醉!电视剧看多了是吧!” “这自甘堕落的样子站到别的学校面前,谁敢相信你们是附中的竞赛生,啊!” “还说要混日子,混日子!你去混啊,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人家一拳就把你干倒了!” “做什么事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好不好?你们就是块读书的料,别给我想别的。” “好好准备你们的竞赛,拿个国奖回来,又有钱,又有名,比单纯当什么危害社会的小青年好多了……” 迟清和靠在墙上默默听着。 这群竞赛生竟然能一起被甩,还真神奇,确定不是隔壁学校使的阴招? 他晃了晃手里的证据,沉思半晌,还是把它重新塞回口袋,漫无目的地往女寝走去。 女寝下面是大片的花园,还有秋千和桌椅,原本是用来给学生们室外学习的,但大部分,都被情侣征用了。 正值午休时间,秋千上几乎都是幸福依偎在一起的情侣,两人你侬我侬,跟路过的迟清和硬生生隔成两个世界。 他今天也不知道捅了什么情侣窝。 到处都能看到成双入对的男女…… 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走到最里面。 这个位置很隐蔽,四周都是高大的松树,叶子舒展开,从上往下看的时候,挡得严严实实。 也恰好是因为太隐蔽了,所以几乎没人能发现这,秋千上还落了一层褐色的枯叶。 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在上面擦了又擦,确定干净后,才勉强坐下。 秋天的声音在晃起来时咯吱咯吱的,应该是生锈了,迟清和没有再晃动秋千,双手插在口袋里,疲累地靠在秋千上,眼神逐渐涣散,发起了呆。 他想起刚才在教室自己对宫华岁做的一切。 很难受。 不管是被迫当一个花心的人,还是被迫用各种讽刺的言语去伤害宫华岁,他都很难受。 但他有更好的方法吗? 他不想让宫华岁走原剧情,也不想让宫华岁变成一个谁都可以的人,更不想伤害宫华岁…… 所以,成为死对头吧。 至少能让宫华岁花点心思对付他,而不是满心满眼都是交各种女朋友。 迟清和的头慢慢垂下,恰好一阵秋风袭来,一片不知从哪吹来的枫叶落在了他的头上,被风扇动着,在少年头上拍了拍。 像是安慰,又或是巧合。 总之这片风,不想让迟清和难过。 第137章 友情 午休结束会有提示起床的铃声,叮叮当当的,很欢快,也很柔和。 迟清和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只知道起来时,身上被盖了件校服外套,外套上还有三两片发黄的枫叶。 没有薰衣草和柠檬叶的气味,不是那个人的。 想到这,他觉得自己魔怔了,垂眸笑了笑,只是这个笑怎么看怎么苦涩。 目光巡视一圈,没找到这件外套的主人,他只好展开校服。 校服很大很宽松,上面干干净净的,像新的一样。 他又掏了掏口袋,什么都没发现。 正当他发愁该怎么把衣服还回去时,视线落在袖口处一段很小很小的字—— 附中第一帅! 迟清和抓着校服布料,摇头轻笑。 “宋序林呐。” 秋天的风还在吹,喇叭里的铃声还在响,迟清和踩着簌簌的落叶往出口走去。 与来时的热闹不同,秋千上、石凳上、木椅边的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下某个睡眼惺忪的“校霸大人”。 这个年纪的男生,总觉得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所以即便只穿着黑色无袖上衣,某人也信誓旦旦,认为自己不会感冒。 当然,如果没连打两个喷嚏,抱着胳膊发抖的话,可信度会更高。 “这下好了,我没感冒,你感冒了。”迟清和将校服递回去。 江京的秋季跟春季一样转瞬即逝,长袖没穿几天,就冻得手脚发凉,感觉要披羽绒服了。 “谁说我感冒了,我就是鼻子痒!” 说是怎么说,穿衣服的速度比谁都快。 他揉了揉鼻子,眼神有一下没一下地瞥着迟清和的脸,语气有些别扭。 “我饿了。” “午饭没吃?” “……忘了。” 闻言,迟清和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跟踪我,所以忘了?” “谁说我是跟踪,只是不小心都顺路而已。” 宋序林龇牙咧嘴。 “而且你这个人胆子也太大了吧,学校机房也敢随便进,被警卫抓到,让你局子一日游!” 跟踪只是迟清和随口说的,没想到这人还真干了这事。 一时竟不知该气恼自己的不警惕,还是宋序林的大嘴巴。 见迟清和往与食堂相反的方向走去,宋序林叫嚷,“哎!不去吃饭吗,你怎么又往女寝走!” “等人,一会再带你找吃的。” 迟清和站在女寝门口,安静地等着人,而宋序林就陪在他身边,也不说话,只是视线时不时会落在他脸上。 尤其是下巴和发际线的位置。 脑海中“人皮面具”的猜想,怎么也落不下去。 或许是那道视线太炙热了,迟清和无可奈何,出声喊了遍他的名字。 “宋序林。” 被抓包心虚,宋序林的声音明显扬高,“干嘛!” “酒量不好,以后就别喝了,伤身。” 除了伤身,还有一点,最重要的—— 这人喝醉后容易乱想,还喜欢把各种无厘头的想象当做现实。 就比如现在,一直往他脸上瞅,就差上手把所谓的人皮面具撕下来了。 宋序林小声嘀咕,“还不是因为你……” 不说还好,一说他就想起上个星期六,在ktv包厢吐的昏天暗地的场面,以及隔天起来,快要炸的脑袋。 周烨他混的什么屁洋酒,度数死高! 迟清和扫见少年眼下的乌青,又嘱咐,“还有,好好休息,别总熬夜。” 宋序林对这莫名其妙的关心很受用,心中对迟清和的熟稔感愈发浓重。 “我也想好好休息啊,可太饿了,睡不着……就是如果有人愿意给我准备夜宵小零食什么的,我……” 迟清和勾唇,“我给你带,每天。” 宋序林来劲了,“那就浅浅来个布丁、舒芙蕾、双皮奶、抹茶曲奇、太妃糖……” 他报了一串,几乎都是之前他从宫华岁包里搜刮过的甜食,显然是对宫家的厨师很满意。 只是可惜,那些人牌子大,他暂时还请不来。 不过买下一小时,让他们专门给宋序林做一顿还是可以的。 “我记住了,明早给你带。” 听罢,宋序林在心里开心得放起烟花。 转头想要好好给这位好兄弟来个友好的肘击时,猝不及防对上了迟清和眉眼间未来得及掩藏的愁绪。 嘴角的笑意霎时僵住,他无法形容心中这股感觉,就是潜意识觉得迟清和为了不让他担心,好像…… 在强迫自己开心…… 为什么要强迫呢? 他虽然不会安慰人,但好歹长了张嘴,说一两句别哭了也是可以的。 “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我……” 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宋序林的嘴巴就已经别扭地打起了架,觉得自己矫情得不行。 好吧,高估了自己。 迟清和没想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失控到这般地步,连宋序林这个神经大条的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条件反射地弯起嘴角,轻声道,“你是在安慰我吗?” 两秒后,宋序林歪过头,拿通红的耳垂对着迟清和,干巴巴憋出一个嗯字。 迟清和再次将所有情绪藏好,垂眸捻动指尖。 “我一直都很好,倒是你,最近……开心吗?” 宋序林感应到自己的后脑勺被迟清和盯着,心头发毛,转回脑袋,语气加重。 “开心什么啊开心,谁上学能开心?这死书爱谁念谁念!” “但你做得很棒不是吗,现在已经是全校前三百了。” “小爷我天资聪颖,你懂什么!”宋序林臭屁地哼了一声。 “嗯,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聪明,很优秀……但还是要说一句,辛苦了。” 这句话几乎可以说是将自己的身份明牌了,宋序林可能听出来了,也可能没听出来。 反正风太大了,把某位大少爷的眼泪给吹出来了。 宋序林别过脸,趁身旁人没注意,赶紧抹了把眼泪。 “迟清和你神经啊,好好一句话被你说得这么傻逼兮兮!” “哦,那以后不说了。” 空气又安静了,迟清和慢悠悠地等着,数到五的时候,身旁才传来一道很小声很小声的呢喃。 “真不说了?好歹多夸几句……太敷衍了……” 第138章 本能 瑶瑶出现在寝室楼下时,整张小脸都是白的,额头的冷汗冒出来,濡湿了鬓角,看着又狼狈又可怜。 迟清和疾速上前,“她打你了!” 瑶瑶紧攥的手在见到迟清和的那一刻,才敢松下,后背密密麻麻的疼让她有点直不起腰,但她还是强忍着说自己没事。 把掌心的纽扣完好交出去,她才如释重负地笑出来。 “清和哥哥,我完成任务了!” “真勇敢。” 迟清和怎么看不出来瑶瑶在骗他,轻声叹了口气,将早就准备好的药酒递给她。 “剩下的事交给我,快回教室上课吧。” 瑶瑶对迟清和的信任是毫无理由的,盲目的,听到这句保障,身上的痛好似也跟着减轻了几分。 也是在这时,她才注意到迟清和身侧还站着一人。 抬头看去。 宋序林! “呃,好吧好吧,我走远点。” 见瑶瑶这脸色惨白的模样,宋序林自觉后退。 迟清和猛不丁抓住他,耐心地跟瑶瑶解释。 “他不是坏人,就是……长得比较凶而已。” 宋序林嘴角骄傲地翘起,但看到瑶瑶还是一副害怕的模样,把手抽回来,对迟清和快速说了句“在路口等你”后,晃荡着离开了。 秋天怪风多,宋序林蹲在路口的石阶上,头发都快被吹成鸡窝,见周围没人经过,那张凶凶的脸蛋快速皱成一团,冷抽气。 可一旦瞄见有学生走来,他会迅速扒拉好头发,眼角耷拉下来,露出一个又拽又酷的表情。 “去哪个食堂?” 迟清和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出声时,差点把宋序林吓一跳。 迟清和毫无吓人的自觉,继续笑道,“还是说去超市买汉堡?” “我又不挑。” 话落,迟清和淡笑不语地带着人往东食堂走去。 这人要是不挑,那这世界上可就没挑剔的人了…… …… 下午只要一下课,迟清和就搞失踪。 宫华岁憋了好久的气根本没地方发泄,偏偏这个时候,周烨还不知死活地凑上来。 “蛋糕吃吗?迟清和买太多了,我根本吃不完,帮我解决点。” 宫华岁下颚紧绷,“不吃,而且又不是迟清和送给我的。” 周烨挖了勺樱桃蛋糕,放嘴里咀嚼了三秒。 “四舍五入也是迟清和送的啊,反正他说过的,我要是吃不完,就可以随便送人,避免浪费嘛,拿着拿着!” 说着把蛋糕放到宫华岁桌上,就离开了。 他盯着小蛋糕表层的巧克力脆珠和可可粉,回忆着周烨话里话外的熟稔和炫耀,心头无缘无故地生出了好多委屈。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恶心感。 不是针对巧克力。 而是他自己。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脏,光是想到自己的手碰到过别人就反胃! 迟清和安排好回到教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整间教室,以周烨为中心,都闹腾得不得了,他们都在哄笑着围着他讨蛋糕。 而宫华岁孤零零地坐在位置上,被热闹抛弃。 挺直端正的脊背佝偻着,头也丧丧地垂下,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巨型的自我怀疑漩涡,看着又孤独又破碎。 迟清和放轻脚步走近,瞧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小蛋糕看,眼皮都忘了眨,不一会就涩到掉出眼泪。 迟清和心中一喜,迅速拉住宫华岁的手,感应到少年指尖不自觉的哆嗦,他的心都快碎了,压住喉底翻涌的酸涩情绪,嗓音无限温柔。 “岁岁……你回来了……” 宫华岁见到迟清和,眼睛都亮了,他用更大的力量回握住少年。 似乎是意识到能清醒的时间很短,他的语速很快,但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带上了哭腔。 “清和,我不闹了,你也……不要生气……好不好,你和沈熙的那个吻是意外,我信了,真的信了……不要跟别人在一起……我不想分……” 后面的手都没来得及说完,宫华岁的眼神又恍惚了,那股突如其来爆发的自我意识重新被关进小盒子。 宫华岁的记忆又出现了断层,脸上冰冰凉凉的,抬手想擦掉时,却对上了一双被疼惜侵占到通红的眼睛,神情骤然变得紧张又别扭。 “你哭什么……” 听到这句话,纵使迟清和早有准备,心头还是猝不及防地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痛到窒息。 迟清和挣扎着从宫华岁的掌心把手抽回来,再出声时,神情已然冷静下来。 “你看错了。” 宫华岁完全不知道就刚才那么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事。 只记得他在看蛋糕,心情莫名其妙变得很糟,然后……失忆了…… 又是这样! 宫华岁烦躁地把脸上的水擦干净,把桌上的蛋糕塞进桌肚,打算放学扔垃圾桶。 可真到了放学,整间教室都没人了,他都没把蛋糕扔到,还破天荒地拆开,吃了一口。 “难吃。” 然后又吃了一口,“难吃死了。” “甜得发腻。” “竟然没给我下毒。” “真奇怪。” “哦也是。” “本来就不是送给我的……” 每抱怨一句,他就口嫌正直往嘴里塞一口。 吃完了,下意识朝自己的书包伸手,想抓一把零食当回礼。 可他在里面掏了又掏,最后就差把整个书包都清空了,里面愣是连个包装袋都找不到。 “嗯?” 宫华岁很不满意,拿着校卡,跑到电话亭啪啪啪重重按了好几下。 云盛办公室内。 宫时暮看到私人电话响起来,露出了早有预料的笑容。 “我的饼干呢!” “饼干?不是你昨天出门的时候说那些都是小孩子吃的,让冯叔别给你拿吗?” “我没说!” “哦?那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是谁又是哭又是喊,说自己长大了,要当个成熟的人?” 宫时暮一想起相册里那些偷拍的视频,嘴角的笑便怎么也落不下。 在记录自家弟弟黑历史这件事上,他绝对是积极的。 “不是我!” “好好好,不是你。” 宫时暮掩住嘴角,清咳两声,“东西早就送过去了,你去门卫那拿就行,还有,一次性别吃太多,你……” 后面的嘱咐被嘟嘟电话声打断,宫时暮了然地摇头轻笑。 还是个小孩,装什么大人。 第139章 死对头 翌日,迟清和单肩背书包,怀里还抱着一个牛皮纸袋,慢悠悠地走在校园小道上。 旁边经过的三两学生都在讨论昨天警车停校门口的事。 “听说了没,高一有个女的,抢东西,被警察带走了。” “我知道,据说是对宝石耳环,在拍卖会五十多万拍下来的,这么贵的东西她也敢抢,这不得牢底坐穿?” “还是未成年,难说,大概率偏向于私下谅解吧。” “谅解?怎么可能!那个被抢东西的女生,整个后背都被打青了,怎么会选择和解?!” “而且更恶心的是,都这样了,班主任还在帮忙隐瞒,说不存在霸凌现象,吐了。” “那班主任人品有问题吧,怎么进的华阳?” “谁知道呢,不过他肯定待不久,直接跳过玉子,被校长叫走谈话……” 迟清和敛下眸底的血气,迈着长腿,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教室依旧热闹不已,到处都是议论声。 只不过,这次他们没再聊作业习题。 哪怕是一班这样的重点班,也挡不住八卦的本性,把“高一九事变”讲述得绘声绘色。 宫华岁看着也挺感兴趣,毕竟他也算是“受害者”,因为那个女生被抓,没能完成紫藤园约定,被人放鸽子了。 念此,迟清和扯唇艰涩一笑,移开视线时,错过了宫华岁朝他投来的目光。 他把书包放到椅子上,还没来得及坐下,左侧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敲响。 宋序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怀里的牛皮纸袋。 迟清和打开窗户,把满当当的小甜点递过去。 “早饭吃了没?” 宋序林乐滋滋地接过,“随便塞了点,你可等死我了。” 还没打开包装,就闻到了甜滋滋的奶香和黄油香,仔细感受,好像还有温热的气息透过纸袋传到手心。 他更激动了,“刚做好的?!” “大概吧。”迟清和笑道。 清晨,落在地上的花瓣还没来得及被清扫,随风扬起一两片,恰好卡在了少年的头发里。 迟清和顺手帮宋序林拿下花瓣,“要是有不会的题,可以来问我,中午我都在。” “说这么客气干什么,我还能让你闲着?” 宋序林眼疾手快地往嘴里塞了一块曲奇,正要叹一声“不愧是刚做好的,就是好吃”,余光却瞥到另一枚曲奇。 “曲奇?你老瞪我干嘛,我这次可没抢你的吃。” 宫华岁负气地把脑袋扭回去,握着笔在草稿纸上点来点去,每根翘起的头发丝都在告诉别人—— 他生气了。 宋序林奇怪,“他怎么了?不会就因为我没拿他的零食,生气了?” “他最近脾气有点怪,过段时间可能就好了。”迟清和垂下眼睫,淡声道。 宋序林没察觉到迟清和的不对劲,耸肩,“也就你受得了他。” 他打了个哈欠,“你好好哄他,我回去补觉。” 说罢,便抱着零食离开了,迟清和把窗户关上。 然后交作业、放书包、收拾课桌、趴桌上睡觉。 全程没理宫华岁一下,更别谈哄人了。 宫华岁从没被人这么下面子过,少爷脾气闹起来,什么谈和心思都没了。 重重地把桌子里的糖果布丁礼盒塞回书包,撇过脑袋,也不再理会隔壁人。 半梦半醒间,迟清和听到很闷的“咚”声,从宫华岁那传来的。 放在以往,他会立马起身查看,可如今,他没心思,也没精力再管。 昨晚又熬了个通宵,任务的再次失败让他脑中的那根弦越绷越紧,甚至都到了怀疑自己疯癫的程度。 女主不愧是女主,处心积虑地计划到现在,安排了不下十次“意外”,陈乞青却能一遍遍被剧情庇佑,化险为夷! 昨晚那么大一场火灾,房子都快烧塌了,陈乞青愣是连皮都没擦破! 这样的结果,无疑是对他常识和原则的挑衅。 时常午夜梦回,他还会荒唐自嘲,哪天他就算亲手把枪怼到陈乞青的额头上,这个女人也死不了,反倒还很有可能把自己整没。 剧情……可真是让人恶心的存在。 …… 每天来找宫华岁聊天,递情书的女生依然很多。 偶尔宫华岁会接下,然后礼貌地说声谢谢。 偶尔也会去应约吃饭散步什么的,只是每次,都莫名其妙被人搅黄。 迟清和,大抵是因为岁岁哭着央求他“不要和别人在一起”,也收敛了心思,在其他方面死呛宫华岁。 卷成绩、卷体育、卷比赛……卷万物,时不时还会吵上两架,渐渐的,关于他们俩的风评就变了。 从好兄弟,转变成见面就掐的死对头。 宋序林柳溪四人,不是没想着让俩人调解。 可尝试过后,他们不仅没放下成见,还诡异地将矛盾再次升级! 他们就离开了一小会,给俩人留个坦白说真心话的空间,结果不出三分钟,迟清和竟然抡起桌上的奶茶,往宫华岁头顶倒! 后面,要不是宋序林和周烨一人拦一个,这俩都能直接在奶茶店里打起来。 有这么一遭后,宋序林四人谨慎了很多。 既然迟清和和宫华岁看到对方的脸就难受,那看不到不就好了。 所以这次,他们密室逃脱! 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到,他们就不信,这俩死对头还能干起来! 他们选了一家新开的店,老板很年轻,看着跟刚大学毕业似的,见到门口站着等人的迟清和,还主动打招呼让人进来坐。 老板热情地给迟清和拿了瓶热咖啡,拿着册子坐到对面,“你们一共几个人?” “六个,也可能五个。” 老板点点头,然后拿着小册子耐心的给他介绍起密室逃脱项目。 迟清和一边听,一边附和着点头,把咖啡握到手里,稍显炙热的温度很快将手指的寒意散掉大半。 十二月的江京还没下雪,可空气中的凉气却比雪还要冰凉,使劲往骨头缝钻。 起初,迟清和不是个很怕冷的人。 但可能是之前在暗流里待太久了,他变得格外惧怕严寒。 在秋天的时候还不是很明显,现在入冬了,他巴不得用围巾把整张脸也给围住。 老板表面上在讲解,但暗地里一直注意着迟清和的动作,见他把饮料当做暖手宝握着,也不喝,很好心地给他换了瓶新的。 “这个烫,你拿着能暖和些。” “谢谢。” 迟清和把下半张脸从围巾里解救出来,仰起头礼貌地对老板笑了一下。 老板回过神,摸着后脖颈同样回以一笑。 “顾客是上帝嘛。” 第140章 激动 老板陪迟清和聊了十分钟,“你朋友什么时候来呀?” 迟清和看了眼时间。 他们约定的是下午一点,现在十二点五十八。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半路去了宫家老宅一趟,去拉宫华岁出来。 否则,他们都会提前十几,二十分钟到的。 迟清和斟酌道,“可能还要三四分钟。” 这个时间点,恰好吃完饭,最适合玩点游戏消食。 这家店周围都是网红餐馆,最多的就是年轻人,很快,店内的人就多了起来。 老板起身,“那我先去招待别人,决定好玩哪个就过来告诉我一声。” 迟清和微微颔首。 见少年跟他招呼完后,立刻把脖子缩回围巾的举动,越发觉得可爱。 围巾很白很软,一看价钱就不便宜,衬得那张脸蛋,更是绝色。 迟清和预估得不错,宋序林他们确实是在四分钟后到的。 隔着店玻璃,他就看到了被众人死拖硬拽的宫华岁。 宫华岁脸色在撞到他的视线后,骤然沉下,活像看到什么仇人一样。 他的脚步猛地扎住,“你们没告诉我,他也要来的。” 周烨很是心虚,眼神都不知道飘到哪了,“这是巧合,哈哈哈哈,巧合!” 宫华岁冷笑,转身就想离开,“巧合吗?他看上去等你们很久了。” 宋序林赶紧拦住他,咬牙切齿,“你tm是不是男人?看到他就躲!既然这样,怎么没见你跟他换位置?” “呵,老师不让。” 宋序林切了一声,“这话你也就骗骗自己,只要你跟你哥打个电话,你就算是坐到天台,学校都能给你实现。” 宫华岁嘴角绷紧,不想再和他们有过多的交流,推开周烨就想离开。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不屑的嗓音。 “让他滚,反正他胆子小,也玩不了这个。” 迟清和慢悠悠地走出来,看也没看宫华岁,对上四人时,声音骤然温柔起来。 “这家店有好几个密室,感觉都很好玩,走吧,老板等我们很久了。” 柳溪凑过去,“你是不是来得很早啊,都跟老板聊上了。” “没有,我也是刚到。” 迟清和若无其事地扫了眼那道紧绷的背影,“至少不像某人,因为一个人拖集体后腿,迟到了足足两分钟四十七秒。” 宫华岁用舌尖顶了顶上颚,转身毫无畏惧的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 “你是在点我吗。” “挺有自知之明的。”迟清和藏在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握紧,语气是赤裸裸的讽刺,“看来也没表面上那么蠢。” “蠢?这句话应该是我送给你的吧,万年老二。” “万年老二?我没记错的话,这个称号早就易主了吧。” 迟清和撩起眼皮。 “怎么,在年级第一这个位置待久了,还真以为不会有人把你拽下来?” 闻言,宫华岁的腮帮子都咬紧了,“我都说了,那次是意外!” “哦,确实挺意外的,写着写着笔没水了,所以有三分扣了卷面。” 说着说着,他笑了起来,“这个理由你觉得有谁会信?怎么,监考老师是摆设?还是说,一考试你的嘴就被胶水粘了,连要支笔都说不到。” 宫华岁语气很差,“你……别以为你能得意太久!”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感觉稍微一个不注意,这场火就能燃起来。 周烨的眼珠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扯了扯宋旭林的袖子,低声道,“感觉又要吵起来,咋办?” 宋序林烦躁地皱起眉头。 “不是要吵起来,这俩已经干上了。” 他对周烨道,“我去拉迟清和,你拽宫华岁,走。” 他们对这幅场面已经熟悉得不行,迟清和向来都是比较理智的,一般不用宋序林拉,他自己就能往前走。 而宫华岁…… 每次都是要迟清和气他一下,才肯动。 就像现在,迟清和轻飘飘地念了句“胆小鬼”,某人立刻调转方向,往密室逃脱店冲去。 一行六人进店,老板迅速上来招呼。 毕竟之前跟迟清和聊过,索性就坐在他旁边,大部分时间,也都是看着迟清和说话。 而宫华岁坐在他们对面,这副场景越看越憋火, 想扭过头不看,可他又觉得这样就正中“胆小鬼”下怀。 所以,眼神更直接了,直勾勾地盯着迟清和看,那架势仿佛要把人吞吃入腹,无关情欲,单纯的不爽。 为了避免两个人因为项目问题又吵起来,柳溪眼疾手快,当下就戳着一个披着血色盖头的新娘决定好了。 他们顺着小门,往里走。 老板顺路讲解故事背景。 将几人都送到任务房间,背景也刚好讲完,然后老板拉着门把手,迅速关上。 微弱的光线彻底被隔绝,四周黑到什么都看不见。 迟清和往前一步,结结实实地撞到了肉墙,鼻尖还被温热柔软的触感扫过,紧接着,便是熟悉的薰衣草和柠檬叶香气。 “谁?” 迟清和很贪恋这种感觉,却知道眼下这个场景,不适合发声,默默后退,直到贴到墙角,将心底的苦涩压下,才喘过气。 周烨也贴着墙站立,四周隐隐传来的风声和哀嚎声已经让他有些害怕了。 “那个老板刚刚说什么来着?我啥也没听。” 关休宁眨了眨眼睛,逐渐适应黑暗。 “简而言之,就是讲一个新娘被活埋,然后变成厉鬼,我们需要度化的故事。” 周烨:“度化?我们又不是和尚,怎么度化!” “很简单啊,找到杀人凶手,让新娘报仇不就可以了吗?” 关休宁也是个老玩家,只是平常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手机上玩,如今身临其境,还挺激动的。 就在这时,四四方方的小房间又亮起一层光带。 红色的,像血一样,把每个人的脸都照的格外恐怖。 迟清和闭上眼睛又睁开,还没完全适应,耳旁就突然传来一道凄厉的尖叫声。 嗯,不是npc的。 是周烨的。 “啊啊啊啊啊啊!” 周烨抓到身旁的小伙伴就立刻缠上去,哆嗦的手指指向棺材里一动不动的红盖头新娘,两眼上翻,仿佛下一秒就能晕过去。 第141章 也许开心只有几秒 宋序林作为受害者,若不是及时抓到墙上的藤蔓网,肯定得被周烨的蛮劲压摔到地上。 “废物。” 他扯住周烨的衣领,拉开,面露不悦。 “别离我这么近,耳朵都快聋了。” “那……那给我只手……” “滚!” “宋哥~我不是你的好兄弟嘛~” “不是,滚!” 周烨是真想哭,刚才红灯带亮起来的时候,他就直愣愣站在棺材前。 跟血新娘npc面对面! 他还挡得严严实实,其他人一开始都看不到血新娘。 惊吓全让他一个人受了! 这npc也真是的,妆化那么逼真干什么,吓得他血压都高了。 他拍拍胸脯,目光巡视一圈。 宋哥是行不通了;躲两个女生后面有损形象;宫华岁感觉胆子比他还小,保护好自己就不错了;那就只剩下……迟清和! 脾气好,又温柔又聪明,最关键的是,他不是宫华岁,没闹矛盾,简直天选之子! 挑好巴结对象,周烨搓着手,迅速凑近墙边。 大猛男“娇滴滴”地拽了拽迟清和的衣摆。 “清和~迟哥~我可以跟在你旁边嘛。” 迟清和有些出神,下意识点头,“可以。” 等他反应过来,想拒绝时,胳膊贴上了微凉的布料。 周烨进来前,把外套脱了存柜子里,现在外面穿的是毛衣,触感像软毡布,挺舒服的,但迟清和从心底抗拒别人跟他靠太近。 想把手抽出来,可他一用力,周烨就会很奇怪地发出“嘤嘤”声? 其他人有没有听到迟清和不知道,反正他离得最近,听得全身都不对劲了。 而周烨顺杆子往上爬,贴得更近了。 迟清和尝试几次无果,只好作罢,转而观察起周围环境。 这是个装修成荒野坟地的房间。 地上铺着很薄的泥土,还有干枯杂乱的稻草,踩上去会发出很诡异的咔咂声。 染着黑色血迹的墓碑掩埋在干草之间,或高或低,数量也很多,跟乱葬岗似的。 墙上是标配的血手印、蜘蛛网、枯藤蔓。 这些其实不怎么恐怖,恐怖的是被钉在墙上的超大棺材,以及棺材里装扮血腥吓人的喜服新娘。 迟清和想去翻棺材,看看里面有没有凶手的线索,可才迈出第一步,就强行被锁喉,不得不收回脚。 “太紧了,你放松点。” 迟清和有点呼吸不过来。 “哦……哦……” 周烨不情不愿地松开一点点。 迟清和往前走点,那就迈着小步子跟上,活像巨婴,看得周围几人眼角都快抽麻了。 柳溪趴到关休宁耳边,很小声道,“这事要放以前,宫华岁绝对是另一个周烨。” “不,宫华岁绝对会比周烨还过分,这么一个光明正大占便宜的机会,绝对吃死迟清和。” 关休宁的语气染上惆怅,“也不知道为什么,闹成现在这样……” 柳溪的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朝宫华岁的方向看去。 也是在这时,她感应到一丝不对劲。 突然出声,“宫华岁?” 见宫华岁木木地背对着他们,僵在原地,听到喊声也没有动一下,她又叫了一声。 “宫华岁。” 还是没得到回应,另外四人也停下找线索的动作,朝房间一角看去。 迟清和离得最近,过去查看情况,周烨亦步亦趋地跟着。 “咔——呲——” 不知道谁误打误撞找到机关线索,把墙上那扇紧闭的门给打开了,第二个房间出现的那一瞬,他们所在的这片空间再次暗下。 这时,耳边响起一阵干草被踩动的咔咂声。 迟清和伸出手,去摸墙,可他触及到的不是粗糙的水泥墙面,而是一具很温暖的身体。 他下意识收回手,可谁知那人放肆至极,不仅拽住了他的手腕,还趁着他愣神的那一刻,与他十指相扣。 周烨从灯带暗下的那一瞬,就不敢再睁开眼睛,生怕又从哪里蹿出个什么鬼吓他。 感应到迟清和的身体忽然顿住,还小幅度地发起抖,周烨以为对方怕,很好心地安慰了两句。 另一边,在监控里看到三人害怕得抱在一起,拿起对讲机,对棺材里的血新娘npc吩咐。 “十点钟方向,去吓一下玩家,两个胆子最小的都在那。” 血新娘接到指示,立刻从棺材里跳出来。 为了方便确定方向,老板控制红色灯带闪了一下。 “呃啊——” npc受过专业训练,声音又尖又细,以很刁钻的方式往耳膜上撞。 “啊啊啊啊啊!” 周烨都快疯了,这npc在他耳边叫就算了,还摸到他的脸上! 偏偏这个时候灯带闪了一下,他本能地睁眼,又看到那恐怖的獠牙鬼面! 这时,什么迟清和都没用了,他迅速投降抱头,蹲到地上,眼神麻木,嘴唇泛白,呢喃着不成调的语句,尾音还隐隐带上了哭腔,显然被吓得不轻。 老板看到这一幕,很满意,可当他转而去关注另一位胆小鬼时,嘴角的笑骤然僵住。 另一个胆小鬼在没有周烨的掣肘后,直接搂住迟清和的腰身,带到自己怀里,脑袋磕在少年的脖颈上。 迟清和还带着围巾,他没办法像以前那般贴近,只能无助又慌乱地拱来拱去,像个没安全感的野兽幼崽。 似乎是真被吓到了,这个都快长到一米九的少年低下了高傲的头颅,眼眶通红,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不停在念着一个名字。 “清和……” 逐渐沙哑破碎的声线,带着滚烫的眼泪,一滴滴重重砸到白色围巾里。 十秒后,迟清和脸侧那块地方湿了,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直直渗入他的心脏。 迟清和脸上的肌肉仿佛都萎缩了,耳畔近乎执着的哽咽低吟、腰上愈发加深的力道、几乎要化成实质的委屈和难过…… “岁岁。” 迟清和抬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少年的头发,软乎乎的,跟以前一样可爱。 “对不起……对不起……” 宫华岁记得这段时间自己做了多少荒唐事;也记得他是如何狠狠地将迟清和的真心扔掉;更记得每个赌气对掐背后,迟清和不经意流露出的受伤…… 此刻,他的语言系统好像瘫痪了,除了一遍遍抱歉外,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从哪说起。 “不用跟我说抱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迟清和尽力控制好情绪,摸索着捧起宫华岁的脸,凑近,想跟以前一样安抚他。 可临到关头,他想起这里有监控,只能收了心思,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细细地将岁岁脸上的泪水擦干。 他的眉眼间载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擦干净小花猫的脸后,宠溺地捏了捏岁岁柔软的脸颊。 “真可爱。” 这一幕也许只能维持几秒,但他还是很开心。 因为,他把人找回来了。 他没有消失。 第142章 茶言茶语 找不到岁岁的这段时间,他没有一刻不在害怕,害怕剧情出手、害怕岁岁的自我意识被彻底绞杀、害怕他想要的人再也回不来…… 所以,他冒险了,变成了以前他最看不起的赌徒。 把岁岁找回来的计划,很多时候需要他亲自出手,因为他有4011保护,不会受剧情控制。 相对的,会留下很多致命证据,稍微不慎,就能被陈乞青反咬一口,拽进深渊。 这次,陈乞青被那群养湾鳄的亡命之徒惦记上。 他很想知道,究竟是湾鳄的嘴大,还是陈乞青的皮结实。 最好能拉扯得长一点,迟亦兰和刘顺林两边的逃离计划,他也差不多布局好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宫时暮和陆寒颂拦下,让这两个人别掺和进去。 如果顺利的话—— 一石三鸟。 借着周围漆黑一片,迟清和拉住宫华岁的手,主动十指相扣。 要不了多久,一切都会结束的。 “清和,我怕。” 此刻的宫华岁果然如方才的柳溪和关休宁所设想,像个八爪鱼一样紧紧黏在迟清和身上,又是搂又是摸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迟清和的关系不一般。 迟清和也愿意顺着他,哪怕这个人把他箍得一步路都走不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腰上那两条手臂。 老板坐在监视器前,对眼前的神展开很不理解,手里的对讲机拿起来又放下,憋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 直到六人摸黑进入第二个房间,老板才彻底放下了说话的心思,按下控制器。 密室里很快出现个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门。 “这应该是个单人任务。”关休宁在绿色的灯光下,艰难辨认着任务卡片上的字。 周烨已经随地大小坐了,有气无力地举起手,“我胆子小,就不参与单人任务了……” “单人任务的意思是,每个人都要进这个小门,被吓一次。” 关休宁语气里满是期待,兴致勃勃地给周烨解释。 可她不知道这句话,对于周烨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打击。 “不不不不!我死也不会进去的!” 周烨连忙后退,退着退着就撞上了人。 扬起脑袋往上看,看到两个死对头竟然靠这么近,还疑惑地诶了一下。 “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 迟清和蹲下迅速捂住他的嘴巴,顺带着把他的眼睛也捂上了。 “别乱动,那个新娘npc就在我们后面。” 闻言,周烨什么好奇的心思都没了,嘴巴闭得紧紧的,连呼吸也暂停了。 迟清和缓了一口气。 还好没被发现。 他好不容易在大众面前,跟宫华岁营造出死对头的架势,可不想让周烨这一嗓子毁了。 宫华岁垂下眼睫,视线从自己空落落的掌心,转移到那两只按在周烨脸上的手。 白皙修长,漂亮好看得不行,就该跟他牵一起。 他委屈地撇下嘴,屈膝弯腰,靠近迟清和的耳朵,用气声轻轻道,“清和,你不跟我牵手嘛?” “一会儿再牵。” 迟清和被痒意吹得下意识后退,宫华岁毫无知觉,又凑过去一点。 其他三个人在讨论谁第一个进去,没心思关注这边。 他们被高高的石台子挡住,这边又刚好是监控的死角,因此宫华岁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 他在迟清和的脸侧落下一吻,如震颤的蝴蝶清点水面,轻到仿佛是一种幻觉。 宫华岁咽了咽口水,声线骤然浮现哑意。 “一会儿是多久。” 两秒钟过后。 “一会儿到了。” 宫华岁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然后扒拉着迟清和,把他的手从周烨脸上拿下来。 他带着迟清和站起来,把两人紧握的手藏到背后,确定不会有人看到后,立即举手,朝石台子前讨论的三人呼喊。 “周烨说,他想第一个去。” 周烨腿都软了,扶着台子正要站起来时,猛不丁要被雷击到,他迅速扭头看向宫华岁,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 “我什么时候说第一个去了!” “啊?是我记错了吗?不是你说的要早死早超生吗?”宫华岁无辜地眨了眨眼。 “我……我tm什么说了这句话!” “是吗?”他看向宋序林,语气带上了认真,“可是我真的没听错。” 宋序林原本想着自己先过去探一探情况的,毕竟就目前这个情况而言,他好像是胆子最大的。 但是……周烨…… 他要第一个进去,肯定很好玩。 想完,宋序林当即拍板,用眼神示意周烨。 “正好锻炼一下你的胆量,你先。” 周烨顿时怂了下来,跟个放完气的皮球一样,蔫蔫地往角落缩去,“哈哈哈,我这个胆量是天生的,你们不能拔苗助长……” 宋序林勾起唇角,阴笑,“要么你主动进去,要么我塞你进去,选哪个?” 周烨拽着自己的衣领,拼死做着最后抵抗。 “不是!你们怎么能这样呢,就我一个胆子小需要锻炼?那宫华岁胆子比我还小呢,刚才进来的时候都呆住了!一动不动的!” 话音刚落,宫华岁就主动站了出来。 “那我去吧,反正也没什么好怕的,最多就是被吓到回不来而已。” 他看向宋序林,又看一下柳溪和关休宁,然后把迟清和的手握得更紧,嗓音沉了些,但是听着就是很委屈。 “我要是真回不来了,你们会来接我吗?” 宫华岁这段时间几乎没说过什么茶言茶语。 所以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反倒让所有人都不由得为他担心起来。 而周烨,作为另一个竞争者,也是唯一的清醒者,当即就戳破他的伪装。 “死绿茶!” 第143章 那正好,我体热 某位“死绿茶”瞄了眼周烨,以退为进,再次站出来。 “还是我第一个吧。” 说着,恋恋不舍地松开背后那只手,视死如归地朝小门走去。 见没人拦着他,还怯懦懦地回头,“你们会在这等我的对吧,别去其他地方,我……怕找不到你们。” 柳溪面露不忍,“你放心,我们就在这。” 宋序林捏着下巴,越品越熟悉。 想起之前在这小绿茶面前,吃的哑巴亏,眉眼挑起,漆黑的眸子里有异样情绪闪过。 最近花得跟个蝴蝶似的,还以为改性了,结果还是这死出。 目光扫到宫华岁紧张到青筋凸起的手背,宋序林轻嗤一声,一把把人拉开。 “没出息。我先上,剩下的,你们猜拳决定。” 说完,利索得猫着腰,往通道钻去。 很快,小门里面传出各种机关启动的“咔擦咔擦”声,与此同时,还有哀怨凄厉的吼叫声,和莫名其妙的诡异笑声。 对于未知事物,恐惧通常会被放大好几倍,门外的几人即便还没进去,光是听着这些声音,就打了个哆嗦。 见气氛越来越僵硬,关休宁主动站出来。 “手心手背决定顺序吧,待会宋序林就出来了。” 周烨扭捏,想耍赖做最后一名,可关休宁早有预料,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 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地挪过去。 然后,在一众手心里,他出了手背…… “哦吼,第二名出来了。”宫华岁露出两颗犬牙,笑道。 周烨想怼回去,可他的嘴巴都没张开,宋序林已经弯腰从小门出来。 他的手里还拿着块类似木质遗书的碎片,把它交给关休宁后,招呼道,“谁是下一个,进去吧。” “宋哥~” 周烨怂了,眼巴巴地凑过去,“你帮我去一趟呗~” 宋序林嘴角上扬,语气里染上了几分恶意。 “我也想帮你,可规则不允许,一个人对应一块遗书碎片,我再去一次,可拿不到线索。” 见周烨还想扯皮,宋序林突然计上心头,罕见的好心。 “要不我陪你往里走一段?” 周烨等的就是这句话,忙不迭拽着宋序林往小门里钻。 十秒钟过后,里面霎时炸开一道格外凄惨的尖叫声。 “啊啊啊——” “宋序林!宋序林!你tm人呢!” “啊啊啊啊!有鬼,有好多鬼!” “别过来,别过来!” “我会功夫,你们别太过分!啊啊啊啊啊……” 宋序林就是在这般诡异又好笑的背景声中,从通道里晃荡出来,深藏功与名,慢悠悠地坐到石台子上。 柳溪和关休宁对视一眼,还是没忍住,噗嗤笑了起来。 果然,周烨该排第二,瞬间就不紧张了。 宫华岁排在周烨后面,此刻的他没有半点身为胆小鬼的自觉,满心满眼都是身侧的迟清和,而不是密室任务。 借着身形的遮挡,他先勾上迟清和分尾指晃了晃,没得到回应,他便屈起食指,在掌心挠了挠。 酥酥麻麻的痒意顺着掌心直往心尖尖钻,迟清和条件反射地握住那根作乱的手指,警告地掐了掐。 宫华岁嘴角上扬,手腕稍翻,牵住少年的手,严丝合缝到像用胶水黏住。 这番小动作很隐蔽,周围人根本猜不到他们俩在干什么。 唯一能让他们感到奇怪的,也就靠得近这点了。 以往两人除了上课,中间恨不得隔出个楚河汉界,生怕粘上什么晦气东西。 这时,宫华岁趁其他人在研究遗书碎片,又凑到迟清和的耳边,担忧问道,“清和,你的手冰得好快,很冷吗?” “一到冬天就这样,习惯了。” 他以为自己是冰到宫华岁了,便想把手抽回来,可后者显然不是这个心思,不仅没放开人,还撩起袖口,将迟清和的手主动塞进去。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冲锋衣,袖口处是松紧带,很容易把自己的体温传导到迟清和手上。 “真幸运,我冬暖夏凉。” 迟清和扯起一抹淡笑,“那我们还挺合拍的。” “是合适,是绝配。”宫华岁强调。 就像此刻,他们都默契地没提起当下这场随时就能破碎的美梦。 也许就在下一秒,也许能幸运的延长到今天结束,总之,从黑盒子里逃出来后,宫华岁恨不得把一秒掰成两秒用。 他的视线时不时就会将迟清和的五官描绘一遍,像是要记住,也像是要刻在灵魂深处。 若不是怕迟清和吓到,他真的好想好想,把人立刻带回家,然后…… 藏起来。 宫华岁咬了咬嘴唇,直到舌尖隐隐泛出血腥气,那股偏执的念头才被压下。 周烨胆子小,出来的时候,却把胆子最大的宋序林吓了一跳。 因为这个人不是走出来的…… 他是爬出来的! 还边哭边爬,嗓子哑得不行,倒真有几分鬼音。 宋序林跳下石台,走过去把周烨从地上扯起来。 “我去!你……被特殊关照了?怎么感觉魂都被吓没了?” 周烨下巴都哆嗦成搅蛋机了,却不忘攥紧罪魁祸首的领口,又是气又是怕地吼。 “你!你不是说好要陪我的吗!” “陪你一段,不是陪你全程。” 宋序林也有点心虚,小声道,“谁知道你胆子真这么小……” 周烨:“我天生的!” 宋序林翻了个白眼。 这人从小就练武术,动起真格来,猛的不行。 结果,胆量全补到肌肉上去了…… 第144章 幻化 周烨这副失了魂的模样,在看到宫华岁也进去后,突然好了很多。 害臊这种事有时是后知后觉的,而这种情绪会在找到“盟友”后,再次转变,形成很奇妙的攀比。 只要宫华岁表现得比他还害怕,那他就不觉得丢脸。 毕竟有个人垫底,心里总会踏实很多。 他竖起耳朵,准备欣赏宫华岁的尖叫。 十秒过去了…… 二十秒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除了机关和npc的声音,什么都没! 就在周烨想着宫华岁是被吓傻了,还是单纯地没睁开眼睛盲走时,通道里的宫华岁已经在npc贴脸嘶吼中,面不改色地走到宝箱前。 看到上面的密码锁,宫华岁头也不抬,径直忽略掉墙上的提示线索,指尖拨弄了三两下。 “咔嗒——” 一道很轻的开锁声响起。 外头,见监控里的少年十分顺利地打开锁,获取最重要的一个线索往外走时,老板的眉头都快拧成“川”了。 就连守候在角落里,准备继续吓人的npc也懵了。 老板拿起对讲机。 “这是个高玩,准备用道具。” npc迅速反应,把骷髅头从脸上拿下来,抬手轻轻一抛,咕噜咕噜滚到宫华岁脚下。 宫华岁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他蹲下身把骷髅头捡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上面类似于被火烧后,又恶心又恐怖的黑色肌肉组织,面露嫌恶。 但他还很好心地把骷髅头上的灰尘擦掉,视线梭巡一圈,眼睛骤然亮起。 就在这时,背景音乐忽然加快拉高,微弱的灯光也彻底消失,对于黑暗和未知的恐惧感顿时拉到顶。 若是正常人,见到这副场面,早就钉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了。 可宫华岁好像不是个正常人,但也可能是单纯的胆大,眯起眼睛,找准方向,往左前方走去。 他的步伐稳健轻快,没有一丝停顿迟疑,跟旁边还在摸黑找人的npc不像是一个世界的。 把骷髅头安放到npc头上时,不仅是准备狠狠吓人的npc,连监视器外的老板都看呆了。 宫华岁细心地调整好骷髅头的位置,将两颗黑洞眼眶对准自己才作罢,“你可以追出去吓我吗?” npc先啊了一下,想说自己有固定路线,不能出去吓人,可耳边的老板发话了,他只好点头。 “那我先跑,一会你记得追上我,不要隔太远。” “明白了。” 宫华岁点头,朝角落另外三个候场的npc道,“你们也一起吧。” npc们:现在的客人真是越来越奇葩了…… 房间内众人一直都没听到宫华岁的声,心也不免得被吊起来。 迟清和捻动手指,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 就在他压抑不住担忧,准备进去找人时,通道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砰砰砰!” 那架势好像要把地给捶破! 柳溪:“怎么回事,感觉好多人的样子。” 脚步声越来越近,迟清和皱起眉头,往通道里走去。 往里走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迈出另一条腿,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拽进去! 那只手的力道颇为强硬,迟清和被拉着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吱呀——” 类似于生锈铁门被扯开的声音,迟清和被带着往里走,才一步,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不能再往前走了。 “吱呀——” 门合上了。 迟清和不解地转过身,“岁岁?” “我在。”宫华岁舔了舔嘴唇,深棕色的眼瞳里全是迟清和。 “为什么……带我来这?” 迟清和看不清周围,试探地用手摸,才刚扬起胳膊,就碰到了左右两边的水泥墙面。 这块地方的空间很小,他跟宫华岁几乎是紧贴站着,膝盖和胸膛都碰到一起。 稍微一动,便是脸红心跳的衣料摩擦声,和某人压抑的闷哼。 迟清和想拉开距离,可身后就是实打实的墙,退无可退。 宫华岁又往前一步,牵住迟清和的手,哑着嗓子道,“因为,我很想你。” 外面的npc们在宫华岁的要求下,从小门进入房间,吓得他们到处乱窜。 偏偏这个时候周烨还不小心误触到机关,先是把小门给关上了,然后四周的墙开始往里移动。 “啊啊啊啊!” 周烨还没缓过来,就再次跟npc面对面交流,嗓子都快喊破了。 迟清和听到,想出去,可宫华岁等了这么久,不想前功尽弃,迅速搂住迟清和的腰。 喉结滚动的声音和砰砰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内被放大了无数倍,宫华岁浑身血液翻滚,整个人像被点燃了般,渴求地在迟清和耳边蹭来蹭去。 “清和……亲我……求你了……” 他是有感应的,要不了多久,他又要被关回去。 下一次见面,不知道又要过多久,三个月,亦或是半年。 他不想离开清和,无论多久。 想说抱歉、想说再见、想说“清和你再等等我”……有好多好多话,他都没跟清和说呢。 怎么能甘心呢…… 迟清和敏锐感知到宫华岁的焦躁,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都白了。 他放轻呼吸,强迫自己看起来正常。 没有问是不是要回去了,只是捧着宫华岁的脸,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少年的眼皮、鼻尖、下巴……最后是嘴唇。 宫华岁的唇形很漂亮,他总会忍不住多描绘几遍。 可惜宫华岁是个直性子,不太习惯温温柔柔的,他的方式会更直接粗暴些。 动作难掩生涩,但爱意不减,他像是凭借着本能,想要在迟清和身上刻下烙印。 略显嘈杂的密闭空间里,无人打扰,他们肆意地将情感宣泄出来,混杂着黑压压的空气,将这份深刻到仿佛能渗进骨子里的偏执爱恋蔓延。 迟清和在这种事上,只有最开始的时候会主动些,后面的全是宫华岁在折腾。 宫华岁很乐意包揽,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喜滋滋地舔舐着小尖牙,然后缠着迟清和陪他玩各种脸红心跳的游戏。 空气的温度攀升,迟清和的手也好,脸也罢,都像被烧熟一样,热得不行。 他的眼尾发红,睫毛颤了又颤,被泪水沾湿,脑子晕乎乎的,成了浆糊,恍恍惚惚间,他竟天马行空地想起宫华岁那句“冬暖夏凉”。 嗯,挺形象的。 宫华岁不舍地在迟清和红润的嘴角连着亲了五下,又怜惜地用指腹擦掉少年脸上的泪,心底滋滋冒泡的占有欲快要将他的眼也染成漆黑。 太漂亮了,漂亮到……只想私人珍藏…… 可清和,自始至终,都不是他的。 在别人眼里,清和是他的同桌、死对头、竞争对手……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 没被承认的恋人,才是他的现状。 不甘心。 宫华岁目光骤沉,心脏又酸又胀,嫉妒不安的情绪满得都快溢出来,在全身各个角落惶惶乱窜,怎么也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口子。 就在他想再亲几下,把那股无名火压下时,迟清和突然解开围巾,扯开羽绒服顶上的扣子,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大概是太热了,他把里面的衬衫领子也往下拉了些。 宫华岁瞳孔急骤收缩,等他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咬上了清和的锁骨。 迟清和吃痛,下意识地把人推开,可对上宫华岁,动作到最后永远会变成温柔的轻抚。 他像哄小青小蓝那样,安抚地揉着少年的脑袋。 “别怕。” 宫华岁在尝到血的那一刻,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对不起……清和……” 第145章 危险 最后的密室挑战因为时间耗尽而失败了。 六人再次出来时,脸色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宫华岁面色很烦躁,刚才他又失去了一段记忆。 只记得迟清和摸黑不小心碰到他的胸膛,然后…… 然后就没了! 之前找怀特医生聊完天后,他就没再出现记忆缺失的情况。 可,又忘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又咬了咬,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视线在几人之间掠过,清一色的脸色发白,可对上迟清和时…… 虽然脸色也有点白,眼睛还是红的,那为什么嘴巴,有点肿? 不会是他亲的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宫华岁赶紧摇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否定掉。 亲谁不好,他亲个男的。 怀揣着这么一个念头,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家。 从进房间起,就坐在书桌前发呆,外头的天色都黑了,他还一动不动地愣在那。 桌上的数学试卷至今还停留在第三个选择题。 宫华岁忍不住,指腹轻轻摩擦过嘴唇,低声呢喃。 “真的是我吗?是失忆的我?不至于眼光变那么差吧……” “连性向也跟着变,太奇怪了……会不会被下蛊了!” 越想越离谱,越想脸越热,宫华岁气愤地把头发抓乱,跑到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将近入冬的天气,凉水淋在手上都要打哆嗦,可宫华岁就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样,拿起花洒,把冷水往自己脸上淋。 泛着凉意的水珠顺着领口,将里衫弄湿,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光是看着就觉得寒意刺骨。 可他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脑海里的思想越是狂烈,身体的温度就越烫,感受不到半点冰凉! 他咬牙,对着墙壁重重捶了一下。 可这不锤还好,一锤便觉得自己更荒唐了,曾经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情人,竟然幻化成了迟清和! 再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了。 起初泛红的唇色,在寒凉的水汽之下,变得苍白。 宫华岁一手擦着头发,一手拿着手机,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他走到书桌坐下,刚打开电脑,手机就嗡嗡嗡震动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时,他还有些迷茫。 “even,你要的东西我搞到了,正给你传过去呢。” 对面的常林兴奋极了,往日蹩脚的中文都说得格外流畅。 “只要把这东西交上去,这陆寒颂不死也残!” 宫华岁心底纳闷极了,面上却很淡定地嗯了一声。 常林知道even是个冷淡的性子,并没有觉察到不对劲,匆匆把事情交代完后,便利索地挂断电话。 宫华岁将视线从灰掉的手机屏幕,转移到电脑。 食指拨动着鼠标滑轮,将常林传过来的文件大致浏览一遍。 确实如常林所说,这是一份足以将整个陆家都带进牢狱的实锤证据。 可是,宫家跟陆家在商业上,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根本没有理由去弄死陆家,惹得一身骚。 他翻起聊天记录,最近一次得追溯到两个多月前…… 他没有那段记忆。 宫华岁憋闷地关掉文件,下意识点开私密空间,将文件拖进去锁起来。 “qhqq?” 宫华岁把光标移动到一个带锁的文件夹上,“我什么时候弄了这个?” 点开,发现还要输入密码。 “四位数的。” 宫华岁很少会设立四位数的密码,他所习惯的密码长度,最起码得十位。 所以说,这个密码要么是带着特殊含义,要么…… 宫华岁将“qhqq”念了一遍又一遍。 “qh……qq……” “qh……清和。” “那qq的话,是亲亲?” 想到这,宫华岁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身体,顿时又热了起来。 他一把扔掉鼠标,慌乱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去喝杯水,却不小心被椅子腿绊到,趔趄两步后,才堪堪稳住身形,着实狼狈。 他握紧拳头,羞愤又气恼,跑到角落的沙袋前,狠狠砸了起来。 瓷白的指骨再次泛起血色,痛到麻痹的感觉本该让宫华岁能稍微冷静一些,可这次不知是为什么,越是用力,便越容易胡思乱想。 脑海里那些片段连不成完整图像的记忆,在这一刻,忽然有了指引。 就是指引的方向,并不是宫华岁所期待的那般。 他抬起腿,朝着沙袋中央撞去。 被铁链支架拉扯的沙袋瞬间失去平衡,咚地倒在地上。 宫华岁都还没出汗,这玩意就阵亡了,太不经打了。 他甩了甩刚热起来的手,往床上跑去。 搂住ranny往左滚一圈,又往右滚一圈。 捧住老虎脑袋用力揉打着,直到里面的羽绒跟表面的绒布都快脱离开,他才回过神,迅速停手。 “对不起ranny!” 他从床上爬起来,掐住ranny的脖子不断往上拉,想把压下去的羽绒重新填充回去。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ranny都变不回原来的样子,脸皱巴巴地缩在那,一点霸气的感觉都没了。 这下,他是真慌了,抱着ranny跑下床,连鞋也来不及穿,噔噔噔跑到宫时暮的房间,敲门。 没等到开门,他又跑去书房敲。 宫时暮刚拧开房门,面前就出现了一张被锤得内陷进去的布偶老虎脸。 宫华岁抱着ranny,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 “哥!ranny……ranny坏了!被我弄坏了,怎么办!” 两分钟后,书房沙发上。 宫华岁满脸紧张,一眨不眨地盯着宫时暮的动作,整得后者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宫时暮一点一点地把ranny躯干部分的羽毛转移到脑袋上。 这应该是他第三次能在她弟弟面前碰ranny。 第一次是岁岁出生。 第二次是……迟清和失踪,岁岁为了逃出去,把ranny给暴力拆了。 后来他把人从迟遇家里拖回来送医院。 为了安抚他,临阵磨枪,学了针线活,亲手把ranny缝好。 第三次,也就是现在。 不出意外的话,是因为另一个“迟清和”吧。 这两个人,最近不是闹掰了吗?没理由把ranny折腾成这样吧。 消息有误? 第146章 消掉? 宫时暮问:“为什么把ranny弄成这样?” 宫华岁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脑袋都快垂到地上,闷声回答。 “不知道。” 宫时暮站起来,拎着ranny的两条后肢抖了抖,又搓了搓。 “ranny年纪大了,可经不住你这样折腾,以后小心点。” “哦……” 宫时暮坐下,继续揉老虎脸,假装不经意提起。 “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听老师说你的成绩都下降了,挺难得的,看我们家岁岁考第二。” 宫华岁斟酌道,“遇到了比较……棘手的人。” “可以理解,能被迟遇选中的人,怎么可能是善茬,你也别太有压力,这几天保持心态就行。” 按照计划,一月初就该举行选考考试了,没多少天了。 宫华岁情绪始终不高,抿着嘴巴很轻发出“嗯”后,又不说话了。 直到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他才面色僵硬地继续开口。 “哥,你跟陈乞青什么时候离婚?” 宫时暮的动作凝滞片刻,脸色有那么一瞬间冷得可以冻死人。 “流程差不多了,但是我最近联系不上她,没法走完最后一步。” “联系不上?她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之前我也这么以为……” 宫时暮停下动作,抬起眼皮看向弟弟,“你相信……意外是可以人为制造的吗?” 宫华岁皱眉,“意外?制造?能制造出来的意外,不就是故意谋杀吗?” “很难说。虽然本质是一样的,但是表现形式和定罪范围完全不同。” 他拿起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演示。 “如果我拿这把刀去捅人,那就是故意杀人。” 他又将果盘上的苹果拿起来,用水果刀慢慢削着。 “但如果我只是在凶杀现场削东西,从这个动作之后,衍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终“不小心”导致死亡事件发生,那么这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意外,完全处在法律之外。” “直白点说,这是一场通过精妙计算后的超高智商犯罪。” 他将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宫华岁,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或是疼惜,或是庆幸。 迟清和,你还真是个危险的人物…… 宫华岁不知宫时暮心中所想,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总结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杀陈乞青?” “大概率吧。” 宫时暮用湿巾擦手,还是没把迟清和说出来。 “可能是最近的意外太多了,我有点魔怔。” ranny也差不多修好了,把它重新塞回弟弟手里,道,“哥哥这边还有工作要处理,你回去赶紧睡觉,最近这段时间很关键。” 宫华岁面色迟疑,张了张嘴想问些关于迟清和的事,可不知怎的,他心底就是很忌惮。 “还有事吗?” “没。” 宫时暮揉着弟弟的脑袋,“晚安。” “晚安。” …… 气温越低,起床越困难。 寒意难消的清晨,迟清和缩在被子里,任凭床头柜上的闹钟怎么响,也不肯从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 迟遇早就习惯了,在最后一刻才敲响房门。 “清和,再不起床,上学就来不及喽。” 说罢,他等了十秒钟,没听到里面传来响声,又道,“要不要老爸帮你请个假?咱们今天迟点去好不好?” 迟清和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听到老迟要帮自己请假,又倒回去,栽进被窝继续补觉。 “好!” 迟遇听到这一声笑了笑,掏出电话,给班主任打电话去了。 刚请完假,房门就被敲响了。 一开门,就对上了另一个迷迷糊糊。 见沈熙不修边幅地穿着江京冬日“省服”就来了,迟遇也不觉得意外,赶忙招呼人进来。 沈熙嘿嘿一笑,“迟叔,这次又打扰您了~今早吃啥呀?” “你来的正是时候,这刚出炉的小笼包可是最好吃的,你快坐,我去拿过来。” 沈熙忙道,“不用不用,这种事我来!” 说完立马换鞋,熟练跑到厨房。 她没啥讲究,把手往袖子里一缩,厚厚的省服直接充当隔温手套,连包子带竹屉,端上桌。 见迟遇拿起勺子,准备去盛豆浆,她赶紧拦住。 “迟叔,都说了,这种小事我来!” 迟遇手的勺子和碗都被抢走,只能连连嘱咐让沈熙小心一点,别烫到。 \"okok!\" 沈熙对这种事驾轻就熟,把最后一碗豆浆放到桌上时,迟清和就背着书包,蔫蔫地下了楼。 迟遇接过儿子的书包,沉甸甸的,一看昨晚又熬夜复习了,心疼得不行。 “一会儿慢慢吃哈,老爸帮你请了假,咱们想几点去就几点去。” 迟清和点点头,坐到餐桌上的第一件事不是吃饭,而是把歪下脑袋,贴在桌上的白盘子里补觉。 睡了大概十几二十分钟,也可能是一个小时,才爬起来。 沈熙利索地把盘子换掉,然后将温度适宜的豆浆端过去。 他打了个哈欠,没有看到老迟,正疑惑着,沈熙主动解释。 “迟叔吃完了,在外面遛小青小蓝呢。” 迟清和点了点脑袋,又对着脸拍了好几下,才更清醒些。 沈熙滑动屏幕,从工作群里退出来,“待会吃完了我送你去上学,正好要上班。” 迟清和下意识点头,可对上沈熙这身装扮时,脖子硬是僵住了。 江京的省服不是说说的,除了丑,其他方面优越得不行,又暖和又舒服。 可……他没见过有人上班穿这个…… 而且没记错的话,沈熙在云盛集团,怎么着也是个总监,还是时尚总监! 太不符合人设了吧。 沈熙一看迟清和这样子,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 “别看了,我待会儿回家就换,就两三分钟的事。” “那不化妆吗?” 沈熙这下是真确定迟清和还没醒了,一个星期起码五天在问这种问题。 “我是去上班,又不是走红毯见客户,化什么?” “哦……” 迟清和后知后觉地红了脸,默默搅和着碗里的豆浆。 第147章 一肚子坏水 照片 沈熙把迟清和送到华阳附中门口,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按照云盛的考勤标准,某位今天又要被扣钱了。 沈熙表示都已经习惯了。 反正她找工作也不是为了赚钱,单纯是刺激,以及给自己找罪受。 人太无聊了……总会喜欢犯贱的。 见迟清和都快走到门口了,沈熙才忽地意识到什么,把人叫回来。 从后面车座里拿过牛皮纸袋,里面是宋序林要的各种小点心。 “差点把这个忘了,厨师这次做了很多,起码有三个人的分量,你看着分。” “知道了。” 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你快迟到一个半小时,不用管我了。” “嗐!迟到就迟到呗,我的工资都快被扣完了,最终拿十块,还是二十块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区别,连买个包的钱都没有。” 迟清和嘴角微抽。 后头那个万字是真烫嘴。 不知道的,还以为云盛是什么黑心企业…… 他转身再次准备离开,可沈熙又叫住了他。 这次她的表情很奇怪,有害羞,也有明晃晃的八卦。 “那个……你这个年纪年轻气盛,我能理解,但是呢,还是要遮遮的,别把拉链拉太下。” 她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迟清和锁骨处。 迟清和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 坐车的时候,空调开的很猛,他就把羽绒服的拉链给拉下来了。 里面除了校服外,就穿着一件布料很薄的羊绒衫,稍微往下一扯确实会把锁骨露出来。 上面还有之前宫华岁咬的痕迹,当时出了血,不可能在两天的时间内完全消掉。 迟清和佯装镇定,把羽绒服的拉链又往上拉了点。 “我会注意的。” 沈熙挑眉,“不是让你注意,得让他注意,毕竟咬的是你,哈哈哈。” 迟清和被调侃得耳垂通红,不想再聊了,转身大步往校门口走去。 “弟弟!今天上学要加油哦!”沈熙扒着车窗,大声喊道。 迟清和的脚步又快了很多,最后几乎是跑到教室的。 现在是下课时间,迟清和先去了趟五班,把吃的给宋序林送去,才回到一班。 从进入教室的那一刻起,迟清和就注意到了宫华岁的不对劲。 之前一对上视线,要么皱眉瞪他,要么阴阳怪气啧两声。 怎么气人,怎么来。 可今天……就像做错事的小屁孩,表面上跟旁边人聊得热火朝天,笑声不断。 可等他一靠近,就哑了声,心虚溢于言表。 迟清和掩下心头的异样,面色如常地走到座位前。 拉开椅子坐下,宫华岁躲避的动作更明显了。 先是垂着脑袋,假装很忙地看试卷。 再是用左手托住脑袋,偷偷摸摸往前伸,一次挪半公分。 每次挪完后,还会等个两秒钟,感觉迟清和没在看他,才磨磨蹭蹭继续挪,直到左侧的腰腹靠到干硬的桌板,才停下。 最后,大概反应过来这番动作示弱意味太浓,想转回来放狠话,可又过不去心里那关,小幅度地左转右转后,尴尬地僵在原地。 迟清和不清楚他打算闹哪出,但只要这人不主动找事,他可以配合维持表面的和平。 可就在这时,余光瞥到了一个透明带点黑的塑料小角。 就在宫华岁口袋里放着。 是照片。 他本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可刚才不小心扫到的一眼让他顿生警惕。 那照片……有点熟悉。 他转了转笔,身子微微后仰,在看清照片内容的一瞬间,饶是他心理素质再好,也不免变了脸色。 他嗖的弹射站起来! 椅脚摩擦地面,发出一阵尖锐的拖拉声,瞬间吸引了整个班级的目光。 迟清和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像个调色盘,变幻得极快。 有人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可还没开口,迟清和突然曲起胳膊,夹住了宫华岁的脖子! 并且,略带强迫意味地把人往外带! 要不是一班人了解迟清和的秉性,这一幕还真像校园霸凌。 见周烨和柳溪想跟过来,迟清和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格外和善的笑容。 “我跟他有点事要交流一下,很快就回来。” 话落,两人识趣地没跟上碍事,但胳膊夹着的这个,回过神了,开始扒拉他的手,拼命挣扎。 迟清和险些控制不住,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宫华岁瞬间乖顺下来,哪怕后面被迟清和扔到墙上,他也没敢表露半句怨言。 迟清和把人带到工具房,一打开门,就闻到了很淡的油漆味。 他随意挑开脚边的扫帚柄,毫不怜惜地把人从外面拖进来。 “咔嚓——” 落锁声响起。 迟清和浑身上下的气质陡然变得锐利,眼底暗色翻滚,转身一步步靠近墙角的少年,在对方难以言说的眼神中,伸出手…… 他掏出宫华岁口袋里厚厚一沓照片,对准少年白嫩的脸,拍了两下。 “明的玩不过我,就来暗的是吧,为什么打印这些照片!说!” “又不是你的照片,这么激动干什么……” 宫华岁心头微动,眼皮半沉,回应时的语气不咸不淡,跟平时一样的欠揍。 迟清和听着,快气笑了。 因为这些照片无一例外,全是他的女装照,还是视频聊天版本! 右上角还有某人认真截图录视频的脸。 他不知道照片是谁打印的。 如果是岁岁……就算是岁岁,他也要好好骂一顿! 存在手机相册里就算了,还打印出来,这不是讨打是什么? 如果不是岁岁,照他们现在不对付的关系,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 恶趣味的把戏! 他翻过照片,直直怼到宫华岁眼球前两公分的位置。 见人偏头躲开,他抬起另一只手,掐住宫华岁脖颈,再次把人甩到墙上。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要是敢把这些照片散播出去,我就把你剃成光头!听清楚了没!” “都说了不是你……”宫华岁撇下嘴巴,闷声道。 而且剃光头算什么惩罚,不应该把他拖角落暴打吗? “是不是我,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手上用力,宫华岁瓷白的皮肤渐渐染上一层粉。 见少年吃痛皱起来的眉眼,迟清和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收手,低头翻弄着照片,问道,“还有吗?” 宫华岁装傻充愣:“什么还有吗?” 闻言,迟清和抬起脑袋,漆黑的眼珠子幽幽地凝视着少年。 “宫华岁,别逼我扇你,把剩下的照片交出来。” “如果我说不呢。” 迟清和下颚紧绷,咬牙道,“那就请宫小少爷大发慈悲,好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在口袋里,塞这么多的聊!天!记!录!” “……” 宫华岁认清自己从道德层面就输了,不再像平日那般炸毛怒怼,反而诡异地安静下来,垂眸盯着迟清和的羽绒服下摆的银色拉链,失了魂。 他该怎么回答? 他能怎么回答? 为什么会打印这些东西? 说情不自禁,情难自抑? 还是说他对女装的死对头一见钟情? 这完完全全是他梦中情人的模样,乃至他接受不了一刻离开她,所以把照片打印下来,解相思之苦…… 可真这么说的话,他绝对会被当成变态。 见宫华岁久久不张口,迟清和冷笑一声,打算先销毁证据,再好好收拾这个熊孩子一顿! “不准撕!” 见照片即将被撕裂,宫华岁突然暴起,抬手就想抢。 迟清和早有预料,脚步轻点,顷刻间就转移到宫华岁的背后。 等宫华岁转身回来时,正好看到照片中间断了一条狰狞的裂痕,紧接着,便是第二道、第三道…… 宫华岁心头的无名之火高燃,见迟清和神情冰冷,一脸无所谓,他彻底控制不住,怒吼一声,拽住迟清和的领子,把人重重地压墙上。 迟清和的后脑砸到墙壁,痛得闷哼一声,脑子都有一瞬间的发黑。 但现实没有给他太多的缓冲时间,宫华岁居然直接情绪失控,挥拳朝他砸过来。 迟清和本能地歪过脑袋。 “砰——” 指骨暴力捶到墙时,竟活生生砸掉了几块白花花的墙皮。 迟清和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拧住宫华岁架在他肩膀上的手,反向旋转,想让宫华岁吃痛放开他。 可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跟铁皮做的一样,完全感觉不到痛,双眼猩红地瞪着他,气息急促又阴狠,巴不得把他捶成肉泥。 奇怪的是,他好像就只摆出这副样子,除了最开始故意偏开的拳头,后面他都是见招拆招。 迟清和提腿想踹他,他就面对面逼近,屈膝介入,让迟清和根本没方向使力。 侧面有巴掌打下来也不慌,抬手阻挡,反制,最后“哐”地押解到头顶。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动作变得各位“亲密暧昧”,交缠的呼吸、粗重的喘息、两两相望的眼神…… 只是周围的氛围太过剑拔弩张了些,感觉下一秒,火星子就会燃起,使整个场面暴走失控! 迟清和因为有所顾忌,不想伤害宫华岁这副身体,被全面压制,除非用蛮力撞开宫华岁,否则没办法脱困。 他偏开头,躲避那道炙热又阴狠的视线,气息凌乱道,“突然发什么疯,有病就去治!” 宫华岁哑着嗓子,冷声道,“是你先骗我的。” “骗?我什么时候骗你了。”迟清和指尖稍顿,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什么时候没骗我。” 宫华岁扯唇轻轻一笑,深棕色的眼眸在对上锁骨上几乎可以称作警告的红痕时,骤然收紧,染上一丝渗人的危险意味。 “你没有女朋友吧,对象是个男的。” “对。”迟清和转头凝视他,“跟你有关系吗?” “跟,我,没,关,系,吗。” 宫华岁咬牙切齿,每个字都是恶狠狠地从牙缝挤出来的。 “你怎么能这么花心,都跟我在一起了,还在外面偷吃!” 迟清和神色稍顿,“我什么时候跟你在一起了?” 宫华岁听完,更生气了,只不过他的重点落在迟清和故意忽略“偷吃”这个点上。 那这个痕迹,真的是别人咬的! 见宫华岁沉默着,明显套他话的等待动作,迟清和语气瞬间变差。 “我不知道哪个行为给了你这种错觉,但麻烦以后收一收,我对现在的你没兴趣,更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错觉?”宫华岁不屑地哼了一声。 他挑起迟清和的下巴,弯唇浅笑,语调温柔缱绻,好似糅杂着无限爱意。 “清和,之前你可没对别人那么好过。” 说这话时的他,眼尾上挑,桃花眼霎时盛满多情风流,摄人心魄! 在听到“清和”的时候,迟清和确实恍惚了,但他恢复清醒的速度很快。 因为此刻的宫华岁身上,并没有熟悉的影子。 看向他的视线,没有半点爱意,而是赤裸裸的戏谑,以及转瞬即逝的可惜。 可惜他不是个女的吗? 呵…… 真有意思。 迟清和撩起眼皮,“你也知道是之前。” 敌对关系不可能会在短短一夜变得友善,除非有利益纠葛。 所以,这人又在挖坑等他跳。 迟清和继续讽刺,“我没计算失误的话,迄今为止,你只收女生的情书……” 在宫华岁愣神那一刻,猛地发力,把人推开。 慢条斯理地把被弄乱的领口整理好,“直男就别装gay演什么情深戏码,膈应,而且我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 说完,他就离开了,留下宫华岁一人愣愣地盯着地上的不小心飘出来的照片碎片。 他弯下腰,一片片地捡起来。 “又骗我。” 现在,他心底最后一丝疑虑被打消了,脑海中缺失的记忆虽然没有回来,但大致被他模拟了出来,形成了完整的一条线。 根本就不是迟清和对他死缠烂打,是他一见钟情,不要脸,厚脸皮地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 好不容易追上人了,他又犯贱,把人给弄丢了,一遍又一遍。 但为什么,他现在会那么直白地讨厌迟清和? 光是见到他,就觉得磁场不合…… 宫华岁把最后一点碎片捡起来,塞进口袋。 “无所谓了,倒不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 第148章 装 宫华岁回到教室,两人隔空对望两秒后,默契地错开视线。 周烨很想知道两人干了什么,可迟清和的嘴实在太牢,他什么也问不出来。 于是,便凑到宫华岁这边,上下扫视一眼,并没有看到打斗受伤的痕迹,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放下。 他问道:“你们刚才出去,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什么,就是发生了点纠纷,快打起来而已。”宫华岁轻描淡写道。 周烨连带着周边听到这句话的一班同学,纷纷啊了一声,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讶和不可置信。 宫华岁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迈开长腿,往教室后面走去。 周烨满脸欲言又止。 在他印象里,这两个人虽然都看对方不爽,但怎么的,也是有分寸,绝对不可能上升到动手的地步。 可现在—— 又是公然把人从教室拽出去,一副要单挑的样子。 又是一脸无所谓,说出自己差点被打的事实。 关系好像越来越差了。 可前两天玩密室的时候,这两人亲近得不得了。 肩贴着肩站一起就算了。 宫华岁后面进小门做单人任务,迟清和就差把担心两个字写脸上了。 后面还一起搞消失…… 周烨越想,脑子越不够用。 恰在这时,铃声响了,他只能暂时收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先回位置上课。 这节课是班主任曹玉的,一上讲台,什么废话也不说,抖了抖手里的卷子直接开始报答案。 物化生三科的选考和英语的高考即将到来,所有老师都会很默契地打配合。 尤其是主科语数老师,不仅作业减量,还会尽量减少废话,加快讲课进程,然后多预留时间让学生复习。 迟清和在与数字相关的科目上,一向很有天赋优势。 试卷都翻到背面了,手上的红笔愣是没能划一笔,从头到尾就是在指尖转圈。 而这副状况,持续跟进到最后一题,也没有丝毫改变。 曹玉报完答案,第一时间看向右后方。 “错了多少?” 一班学生闻言,也纷纷朝后方看去。 迟清和抬头:“大致全对。” 宫华岁懒懒地把支着脑袋的手放下,“一样。” 哪怕这副场景出现过无数遍,一班的学生还是忍不住冷抽气。 尤其是曹玉又问了一遍全班有谁也全对,而无人举手时,单纯对强者的冲动和敬佩到达了顶峰。 越是有能力的人,便越是慕强。 能出现在华阳附中一班的人,毫不夸张,都是人群里的佼佼者,有着天才的骄傲。 但天才也是分等级的,而迟清和宫华岁这一类,明显是位于塔尖的。 这张试卷不简单,但不至于连第三个全对的人都没有,她想好好教育几句,但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咽回去。 第一个就把课代表拎出来,让他讲解选择题最后一道。 课代表说自己错了,曹玉也不浪费时间,下一个就点了学委。 “首先,从题干,我们可以得出以下三个条件……” 学委是个女孩子,说话软软糯糯,带着些许江南水调,很好听。 迟清和转了转笔,目光放在数学试卷最后一道选择题。 “你太多嘴了。” 他这声不大不小,刚好被学委软软的讲解声掩盖,也刚好泄了点,被宫华岁听了去。 宫华岁转过身看他,耐人寻味地摸着脖子上几乎看不见的掐痕。 “我有哪句话说错了?你当时不就是想……家暴我吗?” 迟清和的眉头紧蹙,扭头盯着他,语气慎重又暗含警告。 “我不是女的,喜欢的人也不是你,别不要脸,来我这当小三。” “还有,家暴这个词,从来都不该被调侃说出来,有时间把你的中文再好好学一遍。” 被骂了,宫华岁也不生气,哦了一声后,继续听课了。 迟清和直觉到一丝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具体的,只能压下心思暗暗观察。 这几天宫华岁跟平日没什么区别,要怼他还是怼,阴阳怪气的样子,格外欠揍,单纯就是缺少竹棍童年的熊孩子。 跟他所喜欢的小绿茶,逐渐分割开,形成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格…… 也大概是想明白了,面对宫华岁时不时的挖苦,他也慢慢没什么感觉了。 毕竟,这个人不是岁岁,最多只能算作共享身体的“寄生灵魂”,亦或是剧情控制下的另一个人格。 唯一能牵动他的,也就是他用岁岁这副身体,去泡妞罢了。 他没什么怜悯的精神,也没什么道德感。 这个人去泡一次,他就搅黄一次。 来来回回,除了麻烦点,有点阻碍他学习外,偶尔能算得上一种有趣的饭后消食运动。 只是某人似乎格外喜欢在他的雷区蹦跶。 因为这天,他看到这个人接了一个软萌小男生的情书…… 当时正值午休,他刚从操场跑步回来,看到这一幕,难得变烫的体温和血液再次被冰碴子灌溉,冻得他直接僵在原地。 三秒后,他才重新找回身体的控制权。 他偏过头,故意错过宫华岁“不小心”朝他看来的调笑目光,几息后,便已将外泄的情绪收敛好。 也是在这时,裸露在寒风中的皮肤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刺骨的凉意。 冬天的太阳好像抵不过风,轻轻一吹,就冻得浑身打颤。 迟清和极力控制着身体的哆嗦,淡定地经过两人,可冻得发白的耳朵不听使唤,将宫华岁满含笑意的回答一字不漏地听来了。 他说:“谢谢,我会考虑的。” 嗯,风更凉了。 缩在口袋里的手渐渐收紧,有那么一瞬,他想什么都不顾,把宫华岁永远锁起来,让他彻底属于他。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感性和冲动永远都不能超过理智。 他加快脚步,拿起长椅上的羽绒服和围巾,一边穿一边往外走,摆明了要当个路人。 可某人就是不愿意放过他。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宫华岁随手把小男生的情书往口袋一塞,跑过来,对着他的肩膀拍了一下。 “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说什么?说你男女通吃的事?”迟清和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宫华岁轻声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迟清和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 他的嘴角明明是笑着的,可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比。 “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但你的理解能力……似乎……藏在了下水道。” 他把脸又往围巾里埋了埋。 “如果你想通过接受男生告白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是个gay,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成功了。” “但可惜,我不是gay。” 宫华岁嘴角的笑意僵住,脱口而出,“不可能!” 他绷着眼皮,往前半步,跟迟清和拉得极近,咬牙切齿。 “你不是说过,对象是男的吗?还有肩膀上的痕迹,不也是他弄出来的?你怎么可能不是gay!” 迟清和抬起眼皮,直勾勾盯着宫华岁那双深棕色的桃花眼。 仿佛是透过他看到某个人一样,笑得格外灿烂。 “我喜欢他,无关性别,只要是他就好。” 说完这句话后,他飞快收敛笑意,速度快到让宫华岁以为那一瞬如冰蓝烟花绽放的顶级风华,是一场梦。 宫华岁情不自禁地回忆着刚才的场景,罕见地愣神了,心中那片死寂的湖水就这么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波澜。 迟清和不想再陪他吹冷风,语气也变得不耐烦。 “所以,不管你是出于好胜心,还是单纯的恶趣味,别再做这些无聊没脑子的事了,我跟你的关系,一定、肯定、百分之百……不会有变化。” 宫华岁在脑海里酝酿多遍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他艰难一笑。 “你说话……也太伤人了吧。” “伤人吗?还行吧,毕竟更过分的,你都对我说过。”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去。 宫华岁眸色动了动,似有黑色暗流翻滚,紧接着,手上的动作比脑快,等他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拉住迟清和的手,把人紧紧抱到怀里。 迟清和抗拒地挣扎起来,力道一点都没收,打得他脸色都变白了。 “清和……不要……我好疼……” 这句话似乎有什么魔力,怀里的人几乎是瞬间就停下动作。 然后大约过了三秒,后背被轻轻拍了拍,带着很浓的安抚意味,一点都不像平日里迟清和会对他干的事。 “岁岁……” 听着迟清和又惊喜又雀跃的声音,宫华岁的喉结滚了滚,应该是猜到了什么,轻声嗯了一下。 他伸手搂住迟清和,这个怀抱有些生涩,也有些急躁。 他想起私密空间里,那个文件夹的名字—— qhqq。 清和亲亲。 他勾起唇角,微微侧过头,薄唇贴着迟清和发凉的耳垂,哑着嗓子。 “清和……亲亲……” “你又前后鼻音不分。” 迟清和眨了眨眼睛,本能靠近热源,把脑袋贴在宫华岁的脖颈处,又牵起他的手,十指交握。 姿态亲密,让宫华岁没由来地生出几分嫉妒。 “我分了。” 闻言,迟清和嘴角微微上扬,把宫华岁的手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暗示性道,“回寝室?” 宫华岁的脑海里出现自己与迟清和同床共枕的画面,眸色更深了,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跟迟清和错开往寝室走去。 宫华岁坐在书桌前,面上难掩期待,每过个十秒钟,就要看眼时间。 直到半开的门缝里出现另一道身影,他才矜持地装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握着笔,在空白的草稿纸上奋笔疾书。 迟清和不动声色地把门合上,又落了锁。 他勾起一个笑,慢悠悠地朝宫华岁走来,“怎么还不睡?” 宫华岁岔开腿,朝迟清和伸出手,“在等你。” 头顶的空调呼呼往外吹热风,迟清和把羽绒服和围巾都拿了下来,熟练地放到书桌上。 宫华岁被冷落,拖着椅子凑过去,环住迟清和的腰,像个大型猫科动物一样,眯着眼睛蹭了又蹭,心中藏不住的欢喜。 “清和……” “嗯。” 迟清和背对着他,手在宫华岁的书桌上翻来翻去,似乎是在找什么。 宫华岁注意到了,正要问,迟清和开口了。 “你的糖都放哪了?” 宫华岁不明白迟清和为什么要找糖,但他还是弯下腰,拉开书桌右侧第三个抽屉。 在一堆曲奇布丁里翻来翻去,终于扒拉出了白色铁盒。 掰开,喜滋滋地递过去。 迟清和的指尖在五颜六色的糖纸里拨弄来,拨弄去,最后挑了润喉糖。 掀开盒子,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棕色小圆糖,也没觉得意外,拿起一颗,拨开糖纸就往嘴里塞。 清凉的感觉瞬间席卷整个脑袋,意识都清醒了不少。 对于处于冬季的他,无异于浇上一盆冷水。 迟清和支起长腿,半倚靠在身后的书桌上,垂下眸子望着那双弯弯的桃花眼,心中无波无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一个在等主动承认,一个在等主动低头吻他…… 宫华岁再蠢,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唇边的笑意逐渐消失,满心的期待也落了空。 他不甘心地切了一声,嘀咕了句就这么喜欢他后,撕下伪装,恢复了戏谑散漫的本性。 “什么时候发现的。” 迟清和的视线落在宫华岁微眯起的眼眸,淡声道,“第一眼就发现了。” 宫华岁扯唇,“第一眼?看来以后要提前把你的眼睛蒙住。”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插兜,毫不收敛撬墙角的心思。 “我跟他是一个人,你现在亲我,也就是亲他,没必要分这么开。” 说着,他伸出手,就要挑起迟清和的下巴吻下去。 “啪——” 迟清和皱起眉,重重地拍开宫华岁的手。 力道一点都没收,很快宫华岁瓷白的手背上染上一层粉。 宫华岁顶腮,深棕色的眸子里是明晃晃的不高兴。 “既然不想亲,不想睡,为什么要跟我上来!” 迟清和厌恶地皱起眉头,周身气压更低了。 “以后再敢说这样的话,我把你舌头给拔了。” 宫华岁愣怔片刻,随后轻嗤一笑,“拔舌头?你舍得?” 迟清和怼回去。 “对你,当然舍得。” 第149章 与 “迟清和,没必要这么双标吧?我到底差在哪!” 宫华岁瞪着他,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郁躁。 迟清和冷笑,“你没资格跟他相提并论。” 宫华岁气得狠狠踹了椅子一脚。 椅子撞到墙上,发出很重很闷的“咚”声。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两颗眼珠子也布满红血丝,看着极为危险。 他一步步靠近迟清和,猩红的嘴角勾起诡异又阴鸷的笑。 “我很了解我自己,他可不会真喜欢一个人,他只喜欢展柜里的藏品,最好是一动不动的……” 宫华岁靠近迟清和,目光聚焦在少年墨色染金的瞳孔,心头霎时一动。 找到答案了。 “你很适合做成标本。” 尤其是这双眼睛。 本以为说出这番话,迟清和会害怕,然后主动远离他。 结果,自始至终,迟清和都面无表情,好似把人做成标本对于他来说,是件跟吃饭睡觉一般平常的事。 他撩起眼皮,冷淡地朝宫华岁看去。 “说完了吗?” 宫华岁不死心,咬牙,“我不是在开玩笑。” “嗯。” “你不怕死吗?!”宫华岁低吼。 面对这越来越暴躁的熊孩子,迟清和心累,“你能别说话了吗?” “凭什么!” “他听到会伤心的。” 如果说刚才宫华岁有装疯的嫌疑,那么现在,他是真炸了,骂起自己来也毫不手软。 “他他他!又是他!我都跟你说了他是个神经病!你贱不贱呐,还喜欢他!到时候你被分尸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迟清和从铁盒子里又拿出一颗润喉糖,眼疾手快地扔到宫华岁嘴里。 “降降火。” “你……咳咳咳……” 也不知道是宫华岁运气太差,还是迟清和的准头太好,那颗糖好巧不巧地卡在喉咙眼。 宫华岁连着咳嗽了好几声,糖也没掉出来,顿时憋得他脸色发红。 迟清和以为这人装的,可看到逐渐往铁青色发展的面色时,也意识到不对。 立刻从后面环住宫华岁的腰身,海姆立克急救法还没来得及施展,宫华岁就扒开了他的手臂,往前踉跄三步后,回身,用哆嗦的手指指着他。 “迟清和……我……我跟你……势不两立!我不用你滥发好心!” 他的声音粗哑至极,低到只剩下气音,分明是狠话,却被他说得极为委屈。 迟清和见宫华岁的脸色越来越差,而他一凑近,这人就往后退,不给他一点施救的机会,根本就是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 “你想活生生憋死吗!别跑!” 迟清和抓到宫华岁,直接把人扑倒在床上。 这个体位方向,要是用海姆立克,宫华岁绝对会逃。 于是,他扳住宫华岁的肩膀,翻身,在人准备往后爬时,当机立断坐到他腰上。 然后掐住他的嘴巴,食指拇指卡住下颚两侧,一用力,宫华岁吃痛地张开嘴巴。 迟清和也找不准糖在哪,只能按压舌根,让宫华岁进行催吐反应…… 很狼狈。 但好在,命救回来了。 十分钟后,迟清和洗完手,从浴室出来,瞄到在床上缩成一团,脸上写满生无可恋的宫华岁,欲言又止。 “……你好好休息。” 留下这一句后,迟清和便开门离开了。 “咔嚓——”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宫华岁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内心抓狂,头发都要被他揉成鸡窝了。 什么形象都没了! 啊啊啊啊! 他撑大眼睛,瞪着紧闭的门,“迟清和!是你多管闲事的!我吃定你了!” 不就是喜欢另一个他吗? 他就是学,就是复制,也要把人抢过来! …… 入夜。 迟家别墅。 今日餐桌上的氛围,较以往更为拘谨些。 另外两人都尽量装得正常,生怕自己说错话,影响迟清和明天的发挥。 迟遇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迟清和的碗里。 “清和,明天就要选考了,你别紧张,老爸帮你拜过了,肯定能拿到特别好的成绩!” 沈熙给他夹了一块鸡腿。 “没错没错!你就把明天当做非常普通的一天,顺带着考个试,心态一定要放平。” 迟清和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心态平的不行,反倒安慰起两人,让他们别太紧张。 沈熙也是参加过高考的人,回忆起之前自己母亲在考试前干的事,抓紧道,“迟叔,高考满分是750,油条要做成固定形状,鸡蛋的话,也吃两个吧,双数吉利一点。” “对对对!记下来记下来!” 迟遇猛拍脑袋,跑到客厅,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拿笔迅速写下。 沈熙也跟过去,一边掰指头,一边说,“听说鸟的寓意好,明天考试结束,带着小青和小蓝……” 迟清和看了一眼,两人碗里几乎没有动过的米饭,又回过身子看向沙发处,两人激动讨论的模样,默默把嘴里的话咽回去。 晚上,他收拾好东西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像是被老迟和沈熙感染了,竟然也会觉得紧张。 抬手按着额头,深深呼出一口气。 过了将近十分钟,依旧没能入睡。 他只好掀开床被,穿上拖鞋,漫无目的的在房间内走动。 外面的温度很低,迟清和站在阳台的玻璃门前,望着窗外格外透彻的月光,似有所感地抱起胳膊。 有点冷了。 就在这时,床头柜前传来一阵嗡嗡的手机铃声。 迟清和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朝床走去。 看到是宋序林打来的,他疑惑了一下。 刚接通,宋序林激动的大嗓门便通过话筒传来。 “我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刚才做物理试卷,你猜我得了几分!” 迟清和配合着,假装思考两秒后,“一百分?” “我虽然聪明,但也没聪明到变态的地步。” 宋序林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九十,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好厉害。” 迟清和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你真的很有天赋,明天一定要好好考。” “那当然……” 迟清和听着对面忽然落下的语调,顿了顿,“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你刚才好像不太开心。” “我……”宋序林突然喊了一遍迟清和的名字。 “迟清和。” “嗯。” “其实……我……我……” 迟清和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可对方“我”了半天,但是没再吐出一个字,直到迟清和突然停下脚步。 透过阳台的玻璃,看到不远处湖边的亭子下,少年缩在长椅的身影时,陡然怔住了。 迟清和想也不想地往下冲,等到亭子时,宋序林还捏着忽然熄屏没电的手机乱抓头发。 “也不怕感冒。” 迟清和走过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毯子,盖在宋序林身上,正如当初宋序林主动脱下外套,给他盖着睡午觉。 他不知道宋序林为什么突然跑来找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宋序林的眼眶红红的,像哭了好大一场似的。 他只知道,要把这个人带回去……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迟清和倚靠在浴室门边的墙上,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像是在搜寻什么。 直到他看到一则类似宋氏集团董事长车祸,至今昏迷的新闻,整个人陡然愣住。 宋诚丰出事了! 他又往下翻了翻,直到通篇的新闻没出现一个关于遗嘱泄露的字眼,才松了口气。 还好,宋序林没成为第二个他。 但如果宋诚丰一下子没挺过来,他那个继母又作妖的话…… 迟清和拳头紧了紧。 宋序林好不容易耐下心好好学习,明天就是检验他努力的成果,可偏偏在这个点,卡着出这档子事。 这时,身后的浴室里忽然传来一声喊叫。 “迟清和!你是不是没有给我拿毛巾?我怎么找不到?” “应该在架子上,如果架子上也没有,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有一次性浴巾。” 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和翻动声,约摸过了十秒,宋序林才对着门外喊了声找到了。 他吹好头发出门,一打眼就撞上了迟清和肩上的两个小家伙。 “正好它们也洗过澡了,一起睡?” 虽然是征求意见,但迟清和早已把攀爬架和食物从客厅里提过来了。 “放心,它们晚上很乖的,绝对不会吵到你。” 说完,小青小蓝似有所感,扇动着小翅膀朝宋序林飞去,乖乖落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小青:“我们洗澡澡,clean!clean!” 小蓝的脑子比小青要慢一些,歪头盯着宋序林看了好一会,应该是喜欢的,扑通一下钻到少年的颈窝。 “香香~” 迟清和安装好攀爬架走过来,“晚上别聊太晚,早点睡,明天跟我一起去考试,然后……我们一起去医院。” 宋序林逗弄小鸟的动作蓦地停下,神色间染上了几分难言的颓败,可嘴上却还要较一份劲。 “去什么医院!我叫了这么多年的老不死,他还能一下子……断气不成……” 迟清和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房门再次被关上。 宋序林强撑的笑容陡然消失,小青用脑袋蹭了蹭少年的手心,按照迟清和教它的,一字一顿地安慰他。 小蓝最开始还能捧哏,但它的脑容量实在有限,直接窝在宋序林的胸膛上,安安静静地睡起大觉…… …… 华阳附中平日里做的考试卷,都会比高考卷要难上不少,学生们也难得做了张“简单”的卷子。 每门科目考完的时候,学生们的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默契,就是绝对不会对答案。 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因为不管答案对不对,这件事都极其影响心态。 座位是随机乱排的,迟清和在九班考完最后一门,再次提前交卷,离开考场。 今天高一高二的学生们都放假在家,大部分高三生还在考试,整个学校空荡得不行。 迟清和拎着一个文件袋,孤零零得走在校园林荫大道上。 “清和。”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都不用转过去,他就知道是哪个人。 “我已经跟你说过不止一遍。” 他看向一旁笑得格外开朗的宫华岁,“别叫我清和,我跟你没这么熟。” “哦。” 宫华岁秉持着死不悔改的特性,每每只是嘴上答应,但下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会叫“清和”。 他的脚步迈快了些,来到迟清和前面,倒着走着。 “有兴趣打个赌吗,如果这次我考过你了,就跟我约会一天。” 迟清和面不改色,“那要是我考过了你呢,亦或是,平分呢?” “我就把我自己赔给你。” 宫华岁突然停下脚步,朝迟清和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迟清和偏开身,避免撞到某人身上。 “怎么算都是我亏,不赌。” 他抬眼朝校门口望去,挪了挪下巴,“你哥在等你呢,宫小少爷,不送。” 说罢,他利落地加快脚步,朝校门外走去,与身后陡然颓下来的少年拉开距离。 他大概是第一个出校门的,还没来得及与老迟会合,就先被一大堆记者围住。 “同学,请问这次考试你觉得难吗?” 迟清和:“一般。” “这么早出考场,有没有信心考满分呢?” 迟清和:“满分?也许吧。” “有没有遇到特别烧脑的考题?你在考场上花了多长时间解题?” 迟清和:“烧脑?没遇到,答得挺顺的。” 记者越问,越觉得眼前这个学生嚣张。 直到一个记者问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请问,你在华阳的成绩排名是多少?” 这个问题,迟清和还没来得及说话,某位本该被他落在后面的尾巴,突然又从他身后冒出来,咧着嘴角哼哼。 “他偶尔第一,我偶尔第二。” 迟清和:“……” 记者们:“!!!” 传闻中的华阳年级第一第二,竟然全是帅哥,头条有了! 在这个想法出来的一瞬间,空气中按快门的频率都快了不少。 迟清和不喜欢闪光灯照射的感觉,眼睛痛。 这时,宫华岁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借着跟回答记者问题的空档,身位稍移,悄无声息地挡住了对面的闪光灯。 迟清和心思缜密,怎么看不出对方的小动作。 只是没等他处理好心底微妙的情绪,老迟和沈熙来了,出于下意识,他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离宫华岁远些。 “清和?” 宫华岁表面游刃有余地回应着记者,实则整颗心思都系在身侧的少年。 见人离他越来越远,他本能转身,大跨步拽住迟清和的胳膊,顺着他的视线朝外看去。 “迟叔叔?” 第150章 来了 宫华岁抓得很紧,迟清和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甩开。 还没来得及冲出记者包围,赶来的老迟却已注意到被他死死挡在身后的宫华岁。 迟清和的神色闪过慌张。 他强装镇定,露出惊喜的表情,抬手打招呼。 “老迟!” 迟遇一向不会把坏情绪带给自己的孩子,所以哪怕再对宫华岁不待见,脸色也瞬间由阴转晴,笑呵呵地拿过迟清和手里的东西。 “累了吧,老爸带你去吃饭。” 迟清和点头正要应下,老迟右肩上原本乖巧站立的小青小蓝,却一改萌态,攻击性十足地扇动翅膀,冲宫华岁啄去。 小青:“敌人!attack!坏蛋!” 小蓝:“坏蛋坏蛋!” 宫华岁迅速偏头侧身,躲过了两小只的攻击。 小青小蓝不肯罢休,挣扎着从某位记者的掌心跳出来,瞄准目标的眼睛,准备继续攻击。 这时,一道略带斥责的声音响起。 小青小蓝虽有不甘心,却还是调转方向,收敛攻势,慢悠悠地落回迟遇的肩膀。 迟清和神色微动,目光落在老迟半压在黑风衣袖口的指尖,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宫华岁也跟迟遇对上视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后者很快就离开目光,显然是不想跟他在扯上关系的意思。 无奈,他只好歇了攀谈的心思。 但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砰——”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只听得无数声巨响,湛蓝的天空瞬间被纷飞的彩带覆盖! 华阳附中门口的家长也好,路人也罢,先是噤声,紧接着扬起脑袋,朝上看去。 适时,彩带飘落,掩住了大部分人的视线,但依旧有人透过间隙,睨见空中由蓝红色烟雾拼接出来的字—— 岁岁!我们家的状元郎! 很快,人群里传出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哦哟,真会整活,这么一趟下来可不便宜。” “也不知道在哪家订的,太有意思了,到时候等我家老二高考了,也给她整一个。” “诶?那是个车队吗?横幅画得跟结婚似的……” 宫华岁此刻后背满是冷汗,头也不敢抬,只想着赶快离开。 宫时暮那个傻逼! 真是太闲了! 上幼儿园的时候这么搞他就算了,还来! 就在他想着要回家找宫时暮狠狠演一波“兄友弟恭”时,脚边突然撞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低头一看…… 红地毯! 跟计算好似的,到他脚边刚好滚完! 几乎是下意识,转身就要朝反方向跑去,可宫时暮早有预料,派了人在各个方向把守。 宫华岁没跑上三步,就被不知从哪钻出来的黑衣保镖一人一只胳膊架住。 他被强行往红毯带。 宫华岁的脸色有一瞬的僵硬,余光瞅到人群后看好戏的迟家父子和沈熙时,又迅速恢复如常,只是耳朵的红晕怎么也降不下来。 红毯尽头,宫时暮慢条斯理地从豪车里出来。 男人一身烟灰色定制西装,宽肩窄腰,挺鼻薄唇,几近完美的身材和容貌,让他从出现的那一刻,就轻而易举地获取全场瞩目。 他的头发特意打了发蜡,一丝不苟地往后梳,露出深邃的眉眼和光洁的额头,俊美无俦,叫人止不住地屏住呼吸。 可这些落在宫华岁眼里,却跟索命的厉鬼没什么差别,尤其是看到宫时暮手里捧着的超大玛格丽特花束……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求婚现场! 第151章 宫 宫华岁还要脸,不想再因为自己这个偶尔发癫的哥哥,成为家长群的“笑谈”。 可两侧的保镖一点劲也不肯松,他根本没机会逃跑,只能眼睁睁地盯着宫时暮将怀里的超大花束交给他。 宫华岁表面笑眯眯地接过,实则回家把宫时暮摁哪个沙发打都想好了。 “哥,真是辛苦你了,为我准备了这么精彩的节目。”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宫时暮挑眉,平日不显山露水的神色,竟罕见浮现出一丝期待。 他抬起手,朝某个方向打了个响指。 飞扬的彩带好不容易落到地上,还了天空干净,可下一瞬,湛蓝的天色顿时又被数以千计的彩色气球占领! 彩色气球伴随着风,逐渐飘向上空,从拥挤走向疏散,绚烂地与白云青山融为一色,格外漂亮。 也格外引人注目…… 记者的快门声就没停过! 想也不用想,明天不论是同城快报,还是娱乐头条,宫华岁必然能占一席之地! 周围的讨论声还在继续升高,偶尔还有几声善意的鼓掌和调笑声。 宫华岁桃花眼眯起,望着对自己这番操作满意的连连点头的宫时暮,用尽了此生所有的耐心,才没当场卡住这位的胳膊,来一个利落干脆的过肩摔。 果然,用不着沙发,直接摁地上揍死算了…… 迟遇处于外圈,视线从红毯中心的宫家两兄弟,转移到身侧。 见儿子全程心不在焉地垂着脑袋,就算抬头,也只是朝学校教学楼望一眼。 显然对宫家这一出剧目毫不在意。 对宫华岁,也毫不在意。 可这是他的孩子,他怎么能看不出清和是装的? 还是喜欢吗…… 迟遇阖下眸子,眼底有挣扎、有思索、也有无穷无尽的悲伤。 岁月在他眼角留下的道道沟壑在此刻似乎更深了,精气神也散了大半,整个人仿佛瞬间老了好几岁。 可只要迟清和一转头看向他,迟遇又会马上恢复原状,露出温暖宠溺的笑容。 他抬手将儿子吹乱的头发整理好,又轻轻地揉了揉迟清和的后脑勺。 “怎么了?” 感受着头顶熟悉又陌生的轻抚,迟清和有一瞬间的恍惚,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拽住了迟遇的衣服。 手心的衣料柔软舒适,带着切切实实的触感。 迟清和忽然变得执拗,捏着迟遇的黑色风衣搓来搓去,奇奇怪怪地折腾了将近一分钟,才仰起脑袋,直直地对上迟遇与他如出一辙的墨色眼瞳。 “老迟……你……刚才……是想丢掉我吗……” 再一次。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只是循着直觉。 迟遇故作生气地瞪了眼迟清和,“瞎说什么呢,老爸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撒谎。” 迟清和抿了抿嘴,神色带上了几分固执,一瞬不瞬地望着迟遇,观察着后者没有任何变化的脸色,心头不由生出一丝异样。 少时那座永远攀登不了的高峰,再次显现。 不论是攻略心计,还是深筹谋算,他都在循着老迟的步子一点点长大—— 模仿、融合、最后成为自己的东西。 这些对付别人或许绰绰有余。 可对上正主,对上眼前这个无论何时都无法超越的存在,最致命的缺点就显现出来了。 老迟从来就不只有父亲的身份…… 老迟只是习惯性地把所有的好,都送给他一个人。 温柔、和善、从来都不会有坏脾气……一大堆优点,完美到不可思议,以至于总会让他忘记,老迟也是位攻于人性弱点的顶尖商客。 迟清和攥了攥拳头,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迟遇却像是早有预料般,错开他的眼神,侧身面向校门口,面含微笑。 “清和,考试结束了。” 话音刚落,整座教学楼瞬间被考试结束的播报声占领…… 播报声不算大,却极为凑巧地将老迟的话盖住。 他眨了眨眼睛,想要透过唇语将老迟的话解析出来,可脸侧突然贴近的热巧克力却不小心将他的计划全都打乱。 沈熙抱着刚从便利店买来的饮料,一人一瓶分给两父子。 “最新消息,宋诚丰抢救回来了,目前在icu,要是四十八小时内,不出现什么感染,这一遭也算是熬过去了。” 她单手扣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见两父子突然沉闷的气氛,面露奇怪。 “我刚刚是错过什么了吗?” 第152章 宫宴 预料之中,沈熙并未得到答案。 这两父子一个比一个精,变脸的速度也跟跳伞似的,唰唰唰,瞬间恢复原状,瞧不出半点不对劲。 沈熙握着饮料瓶,沉默两秒,心里也没了底。 她掩饰性地往嘴里灌了两口饮料,自觉转移话题。 考试结束的铃声全部响完后,学校并未安静下来,播起了大课间集合的进行曲。 宋序林从教学楼出来的时候,曲子都不知道循环播放几遍了。 他的状态看着不错,垂在身后的黑色书包带随着他奔跑的动作一跳一跳的,带着某种难以言状的欢快,似乎完全没被宋诚丰车祸入院的事影响。 可…… 出了校门,宋序林视线巡视一圈,找到迟清和三人时,眼睛亮了亮。 他跑过来站定,呼吸微乱,“在等我?” “嗯。”迟清和敛下眸底的思绪,自然地将饮料瓶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宋序林。 透过薄薄铝料,冰凉的指尖再次裹上一层温热,他轻声来了句。 “回家吗?” “回!” 说着,他转向迟遇,摸着脑袋大大咧咧道,“迟叔,打扰了!” “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想住几天就住几天。”迟遇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正好这几天我要出差,你跟清和也能放松点。” 他看向清和,“儿子,老爸明早的飞机,早餐可能来不及做,到时候我叫人送上门,十点钟可以吗?” “不用不用!” 沈熙跳出来,一手一个小脑袋,搂着两人的肩,灿烂笑道,“迟叔,我请假!他们两个你就放心交给我吧!绝不会饿死的!” 迟清和瞥了眼某位到中午才醒的大小姐,想说些什么,可第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肩头突然被压了一下。 迟清和认命改口,被“温柔”搂着,回家庆祝去了。 …… 对于真正的富贵人家,高考算不上什么改变人生的分水岭,最大的用处也仅次于找个由头举办宴会,促成商业合作。 但宫家显然不是这个心思,从门口到达中央的宅院,一路张灯结彩,跟过年似的,喜庆得不得了。 宫华岁坐在摆渡车上,无聊地翻弄着手机,“就写了几张试卷,不用这么隆重吧。” “一会进门你可别这么说。为了你,三伯都特意请了假,从南极考察站飞回来给你庆祝。我记得你小时候在全球各地参加比赛,三伯都会来看,一隔好几年了,这次他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们正好叙叙旧。” 听到三伯时,宫华岁没由来地后脖颈一凉,身子抖了抖。 约摸沉默了半晌,才跟下定决心似的,吐出一口气,在宫时暮惊讶又气愤的目光中,窜出摆渡车……逃了…… 宫时暮眼珠子瞪得极大,死死盯着青年消失的方向,重重地砸了一下车框,咬牙切齿。 “宫!华!岁!” 他就不该多嘴! 三伯不就凶了点吗,至于每次听到三伯,就抖得跟个筛子一样? 个子是白长了! 这下好了,主角跑了,他怎么收场! 现在在宴会厅里头坐着的,可是一群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宫家长辈,脾气一个比一个臭,嘴也一个比一个毒。 要是连“把宫华岁接回家”这个小小的任务都完不成,他……也可以不用回去了。 宫时暮已经接了十个电话了,对面始终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终是忍不住,给宫华岁放了个狠招。 “我知道你还在宅子里,限你十分钟出现在现场,否则,你的那些金镯子玉镯子,我全都给扔了!” 第153章 回来! 宫华岁抱着胳膊,默默把自己的身体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待不远处密集的脚步声和手电筒光线散去,才分出精神查看手机消息。 “镯子……” 宫华岁薄唇轻言,一句镯子念了好几遍,越往后,声音便越低。 心口莫名的绞痛。 他攥着胸前的衣服,深棕色的眼珠载满茫然无措。 镯子…… 扔掉…… 不要! 他下意识转身,想循着来时的路,重新回到宴会现场。 可刚迈出第一步,不远处就晃起大片的手电筒光束。 是来找他的! 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勇气散尽,宫华岁停在半空的脚步,活生生转回去,重新隐入黑暗。 他藏的地方很隐秘,卡在花园栅栏和白墙的死角,不凑近,很难被发现,但凡事总有个例外。 老管家在宫家呆了大半辈子,最是熟悉老宅的各个角落。 他握着手电筒一边照,一遍沿着花园的栅栏往前走,刺眼的白色光束掠过大片开得正艳的寒梅,很快就要转到宫华岁的藏身之处。 手电筒的光在宫华岁跟前的空地来回闪了好几次,越来越近,越来越亮,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发现! 宫华岁将身子压低,全身肌肉紧绷,视线落在前方,默默计划着出逃路线。 耳边的脚步声逐渐放大,宫华岁在心中默数。 三。 二…… 还没数到一,远处传来惊呼! “找到了!小少爷的追踪器!” 所有人的注意被吸引了去,包括宫华岁。 而就在他仰头朝声源看去的那一刹那,老管家与他对上了视线。 “冯……叔……” 老管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撞见孩子脸上来不及掩藏的害怕,疼惜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 “躲好。” 说完,利落地收拾好脸上的表情,佯装无事发生地把栅栏又往里推了推,确定小少爷最后一点衣角被藏好,才侧过身。 他接过保镖递来的手表,摩挲着表镜上被磕破的蜘蛛纹理,垂头叹息。 “小少爷又把手表扔了。” 他微侧过头,对身后的保镖吩咐,“小少爷大概率已经离开老宅了,去外面找。” “是!” 大批保镖训练有素地散去,很快,这片寂静之地便只剩下两个人。 江京的天气最是多变,时不时就来一场雨,但今年却格外奇怪,下起了极为罕见的雪。 老管家把表盘上的松雪抹去,塞进口袋。 他没有马上离开,心头大抵也是担忧占了上风,手中的长柄黑伞终是没为自己撑起,而是被他“不小心”遗忘在一处枝丫茂密的角落。 墙角的青年垂着眸子,视线只在黑伞上停留了一瞬,他望着老人离开时,花白头发上的薄雪,心头的情绪更复杂了。 缩在口袋里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一头是对三伯的恐惧,一头是家人满怀的期待,落在天平的两侧,让他始终找不到平衡的节点,只能挣扎着陷入纠结的怪圈。 直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烦乱的思绪才得了空隙收回。 望着天边的彩色烟火,宫华岁想都不用想,这是谁的杰作。 只是……这个时间放……未免也太早了些吧。 恐怕不是什么庆祝,是在警告他吧。 宫华岁攥着手机,弯唇笑了一声。 笑声很低,低到一阵很慢的风都能轻易盖过去。 算了,就吃顿饭的事。 镯子重要。 可想是这么想的,脊背的颤抖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嗯……还是很讨厌那个老头…… 他起身打算回去跟宫时暮认错,眼前顿时一片恍惚! 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痛得他险些站不住,依靠在墙上才勉强维持住平衡。 他甩了甩头,想找回一丝神智,可这就像是精心计划许久的阴谋,哪里是他能逃脱的。 手机滑落,安静地陷进松软的泥土里。 雪地上的少年似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剧痛,冷汗不断沁出,瞬间就染湿了额前碎发。 冻得发红的指尖哆嗦着,想要把手机捡起来,可诡异的,他像是丧失了全部行动力,连弯曲手指都做不到。 他粗喘着气,后背靠在墙上,一点点滑落,极为狼狈地瘫坐在地上,费力地朝前方望去。 迷离恍惚的视线里,眼前的场景逐渐扭曲变幻—— 一片雪色的尽头,似乎有道红光闪烁。 他下意识想去抓住,可没等他站起来,那道红光陡然像生了灵智,人畜无害地在原地蹦了两下后,猛地化作一颗闪着冷光的子弹! 【砰——】 正中眉心! 宫华岁脑仁一痛,反射性地摸向额头。 感受到滚烫炽热的血时,他的瞳孔急骤收缩,连呼吸都忘了,脑海里只剩下那颗被黑线环绕的红色子弹。 他像个僵硬生锈的机器人,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睛,渐渐惨淡下来的眸底闪过很多情绪,震惊、疑惑、恐惧、气愤、不舍……唯独没有释然! “even……我讨厌你……别想……摆脱我……” 他咬着牙,恶狠狠地对着空气骂完这句话后,眼神彻底灰败下来。 他垂着脑袋,手臂无力地埋在底下的薄雪中,像是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颓废地倚在这个狭小黑暗的角落,渐渐被霜雪掩埋。 一秒。 二秒。 三秒。 四…… 异变突生! 藏在脑袋里的那颗子弹砰的一声,化作无数光点,从少年的眉心逸出。 它们在空中飘散着,似乎有些不太情愿再次回到宫华岁的身体。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类似于警告的冷哼,光点顿时噤若寒蝉,争抢着钻回去! 血洞消失、血被吸收、僵硬的皮肤重新恢复活力……一切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亦或是一场梦。 藏在雪中的少年终于再次有了动静。 先是睫毛。 紧跟着是手指。 然后是胳膊。 最后是那颗重新恢复跳动的心脏!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宫华岁再醒过来时,睫毛都是重的,他缓缓抚上后脖颈,仰头朝着黑压压的天空吐出一口气。 温热的气流遇上冰凉,瞬间就化作了一层薄薄的雾,冻的人直哆嗦,叫人恨不得马上钻回房间取暖。 可宫华岁却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一般,恢复知觉后,第一时间捡起地上的手机,爬起来,猫着腰往外逃。 “清和……” 冬夜里的风最是磨人,刮到脸上时,跟淬了冰的刀子似的,又冷又疼。 宫华岁离开老宅,没跑上几步,脸色就已经冻得发青了,罕见地显得嘴角怎么也落不下的期待微笑有些发酸。 他的肩膀和脑袋都缩在一起,眼睛时不时地往后瞥一下,又往前眺一眼,像是迫不及待地等着什么。 “咔——” 出租车在湿滑的地面艰难停稳,又是一道干脆的开关门的声音。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某道怎么也压抑不住兴奋的沙哑嗓音…… 迟家别墅内,迟清和盯着手里的蛋糕,又出神了。 半小时前,因为计划有变,老迟不得不提前出差的行程,将他留在家里。 而宋序林,也被沈熙带着,去往医院看望宋诚丰。 照理说,他也该去看一眼。 可似乎是得了什么预感—— 有人……在期待着他? 第154章 流浪儿童收容所 庆祝蛋糕是请了专业甜点师做的,光是闻着空气中的甜香,就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可真吃进嘴里,也就那样,没什么特别的。 迟清和不像宋序林那般嗜好甜食,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就放回茶几了。 前段时间,他为了陈乞青和入海口那群亡命之徒,以及一大堆不顺心的事,忙得脚不沾地,连睡觉的时间都要靠挤。 现在,难得有一晚空暇的时间,却又没由来感到迷茫。 不由自主的,指尖伸向茶几上的坚果盘,拿了两颗核桃,慢慢转了起来。 少年靠着沙发,额前的碎发不知何时变长了,扎的眼睛疼。 无奈,只好用另一只手将墨发尽数往后拨,直到五官和额间的红痣彻底显露出来,才停了动作。 他的脑袋垫着后方的沙发,无聊地朝上看去。 挑高的超大玻璃顶总是能圈住最美的景色,只可惜今夜的雪下得太大了。 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迟清和眨了眨微红的眼睛,在朦胧的视野中,外头的雪仿佛穿过厚重的玻璃窗,纷纷扬扬地朝他落来。 迟清和伸出手,接起一片飘落的雪花,静静地望着它融化,然后顺着指缝,消失…… 就像从未来过一般。 迟清和眼底闪过一丝苦涩,沉默着将手收回。 他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在期待什么。 只是今晚大概不可能了。 又是一个人吗? 算了……习惯了…… 这时,电视机的声音骤然拉高,不着痕迹地打断了迟清和发散的思绪。 他抬正脑袋,朝电视看去,只见屏幕里正播到狗血电视剧的高潮部分—— 两女为争一男,相互对峙! 这戏码虽然俗套,但抵不住受众群体多。 饶是像迟清和这样的人,也不免得被屏幕里骤然撕扯殴打起来的女主女配“吸引”。 屏幕里,女配一边尖着嗓子叫嚷,一边扯住女主的头发,用力甩了两个响亮的巴掌。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上官颜抢男人!” 为了显示演技,女配的表情动作又夸张又狰狞,生怕观众不知道她生气了,滑稽得不行。 女主也不是个懦弱的性子,当即回扇了女二,迅速张口回怼。 “什么叫抢?你跟他青梅竹马这么多年,都没能让他爱上你,不合适的破鞋就该自觉地扔远点,省得碍眼!” 看到这一幕,迟清和下意识皱眉,没有丝毫迟疑—— 换台。 可一连换了三个频道,不是刚才那狗血剧的宣传广告,就是剧中主演的综艺节目。 营销铺天盖地。 迟清和眉头紧锁,手中转核桃的动作也紧跟着停下来。 哪怕非常讨厌这部剧传达的价值观,但敏锐的商业嗅觉还是让他停下了换台的动作。 一开始,他单纯地思考投资当下狗血偶像剧的可行性和回报比。 后来,电视机时不时冒出激动的呼喊尖叫,注意力便转移到综艺节目里剧中男主的扮演者。 从出场起,底下的尖叫声就没断过。 宽肩窄腰,剑眉星目,还留着拽拽的狼尾,是时下最受欢迎的拽酷野哥形象。 可在迟清和看来,这个人只配得到一句简短又扎心的评价。 “不好看……记不住……火不久……只能捞快钱……没其他选择吗?” 空荡的别墅里只有电视机夸张特效音和交谈声,能回应他。 直到两道很闷的咚咚落地声响起,迟清和的身后出现另一道略显无奈的男声。 “小迟总,他已经是这批练习生里最拔尖的了,还是李总力荐,您的要求真的太高了。”助理wenson边叹息,边摇头。 他翻了翻怀里的文件,良久,才艰难地从待选名单里找到一份打上特殊标记的介绍文件,递给迟清和。 “这个人的长相、身材、业务能力都过关,就是脾气差、爱打架、爱顶嘴、不服管教……” wenson皱眉细数着缺点,大有不停歇的架势,迟清和却直接抬手打断了身后的喋喋不休。 “无所谓。” 迟清和没忍住,抬手抚上纸张,望着那张无论在哪都格外突出的脸庞,勾唇浅笑。 这副无实物表演的场景在外人看来,诡异极了。 可迟清和似乎早已适应了,亦或是单纯地分不清记忆和现实,娴熟地和空气交流着。 “就他了。” 闻言,wenson抿了抿唇,语气依旧难掩担忧。 “小迟总,我觉得这事还得再考虑考虑,万一这人以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对公司的形象将会非常不利。” “我担着。” wenson不放弃,“有传言说,他的背景很深,似乎是国外某家的小少爷体验生活,万一这位突然撂挑子不干了,那造成的损失……” “我付得起。” wenson哑声了,接连两次毫无理由的偏袒,他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沉默了将近十秒,他才小心翼翼继续开口。 “小迟总,您……是不是……” 没等他问完,别墅大门忽地被人敲响。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算不得粗鲁,却也绝对称不上友好,有股暗暗的找茬意味。 被猛地拽回现实,迟清和的脑仁痛得一抽一抽的,半佝偻着脊背,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才恢复精神。 外头人似乎等急了,敲门的力度和频率又往上跳了个台阶,颇有种他再不开门,就要当场把房子夷为平地的架势。 迟清和最讨厌噪音污染,略显苍白的脸色被一折腾,反倒透出了几分红润。 他撑着膝盖起身,往前才迈了一步,脚底就传来“咯咯咯”碎裂的声音。 迟清和早有预料,只瞥了眼地上的核桃残骸,便继续朝门口走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按下门把手,才打开一条小缝,宫时暮冰冷的质问声就先挤了进来。 “岁岁是不是来找你了!你把他藏哪了!” 迟清和抱着臂,没骨头似的倚靠着门框,淡淡道,“别每次弟弟丢了都来我这找,我这又不是什么流浪儿童收容所。” 第155章 我弟弟呢! 宫时暮没工夫纠结迟清和话里的讽刺,为了尽快得到自家傻弟弟的行踪,只好先耐下性子抱歉。 “是我唐突了。既然岁岁没在这,那他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或者发消息告诉你他现在的位置?” “没有。”迟清和耸耸肩,“我跟他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一步。” “可是他喜欢你!”宫时暮还是没忍住,突然拔高声量。 他抹了把脸,咬牙切齿地盯着迟清和,语气里全是恨铁不锈钢。 “开心了,要往你这跑!难过了,也要往你这跑!半夜像个鬼一样,连觉都不睡,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看你!” 闻言,迟清和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宫时暮冷哼,带着迟清和的视线,朝远处被紫藤木缠绕的几乎看不出原型的廊架看去。 “那个位置很好,正好能看到你房间的阳台……当然,最重要的是,隐蔽,你发现不了他。” 宫时暮越说,越为岁岁感到憋屈。 “卑微”这两个字,从来都不该跟他的弟弟联系在一起。 之前接到消息,得知两人在学校闹掰,成了死对头,侥幸的同时,他又为自家弟弟高兴。 只是可惜,这份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愧是他弟弟啊,真会装。 演着演着,差点把他都骗到了! 而迟清和在知道真相后,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他感觉自己胸口就像是被巨石重重压着,怎么也喘不上气,闷得难受。 可面上,他依旧是死鸭子嘴硬。 “跟他说,别做多余的事,烦。” 宫时暮听着都快气笑了,“真是无情,一点都不像个十几岁的小……” 话还没说完,一道稚嫩的哭喊声打断了他。 “唔……唔……哇!” 两人齐齐朝声源看去。 只见雪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红色的毛绒球,头朝下栽在小坑里,两条小胖腿在空中晃荡着,又滑稽又可怜。 不过这小孩心态也挺好,发现没什么危险后,便止住了哭泣,小脑袋埋在土里动来动去的,像是在…… 拱土? 亦或是…… 吃土! 宫时暮赶紧走过去,弯腰迅速捞起某个灰头土脸的小孩,把他嘴里的泥土都挖出来后,才举着小孩直对迟清和,让他认人。 “谁家小孩?” 迟清和上下打量一眼,“不清楚。” 宫时暮被这个回答噎了一下,顿了片刻才道,“你不是住这吗?” “……” “算了。”宫时暮对不远处的黑车招了招手,助理会意,迅速从车里钻出来。 宫时暮:“送警察局去。” 小孩被羽绒服裹得极为厚实,活像个小圆球。 但毕竟年纪小,抵抗力差,被助理接过时,恰好一阵寒风刮来,冻得小孩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助理感受到怀里的颤抖,“boss,我先送他去医院吧。” 医院这个词像是个简单粗暴的触发原件,小孩瞬间哭闹起来。 “不!阿嚏……不打针!唔哇!坏蛋!坏蛋……” 助理是个会看眼色的,不等哭声继续放大,赶紧离开了,生怕搅乱了自家boss的计划。 瞥到迟清和眉眼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烦躁,宫时暮适时更改策略,以回忆的口吻讲述着。 “岁岁小的时候,也怕打针进医院,一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就会哭。后来好不容易长大了,不那么害怕了,却因为我,成了医院的常客……” 男人的语气难掩自责,看不出半点撒谎的痕迹。 “岁岁的胆子其实很小的,医生给他打针的时候,都不敢看,打完以后,还要抱着ranny哭好久,才肯安静下来。” 为了增加可信度,越往后,他的语速越慢,嗓音逐渐带上了颤抖,彻底褪下了平日沉着冷静的上位者范。 “现在气温这么低,他跑出去的时候,晚饭没吃,衣服穿得也少,他天生体质就弱,这一趟下来,也不知道要养多久才好完全,都是我的错……” 若是放在平时,迟清和一个眼神都不会都给宫时暮的,兴致上来了,也只会评价一句“演技烂,台词差,搞什么自我感动”。 可现在,他是关心则乱,就这么被宫时暮给唬住了。 他径直打断男人后面的话,冷声道,“什么时候离家出走的?” 见宫时暮神色迷茫,迟清和直接掏出手机,给宫华岁打去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挂断。 再打。 “对不起,您拨打的……” “对不起……” 迟清和不停重拨,宫时暮就在一旁看着,默默等待着时机。 他最初的计划就是让迟清和给岁岁打电话。 不过这个要求直接提出来,照迟清和对他的态度,肯定不会答应,他只好迂回些。 见电话那头迟迟没传来人声,宫时暮也没剩多少耐心了,“怎么样?还不接?” 迟清和的脸色不是很好,他像是在数拍子似的,每拨过去一次,指尖就动一次。 直到像是确定了什么,才停下反复重拨的动作。 “前三次点的是拒接,后面……”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语气平静。 “大概是觉得烦了,拉黑我了。” 拉黑? 岁岁拉黑了迟清和?! 宫时暮反应了好一会儿,正想说不可能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响起。 “冯叔,有进展吗?” “嗯?到底怎么回事?” “嗯。” “除此之外,还说了什么?” “我知道了,现在就回去。” 宫时暮的语气没什么变化,脸色却一阵青一阵白的。 挂断电话后,宫时暮更是连虚假的笑都扯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还挺好奇的。 念此,迟清和的坏心情恶劣地少了一丝,“等我两分钟,有东西给你。” 宫时暮赶着回家,正要拒绝,可对方完全没给他说no的机会。 无奈,宫时暮只好在外头等着。 “过晚上十二点再看。” 迟清和将厚厚一叠牛皮纸袋交给男人,用最后一点善意劝告后,就重重地甩上了门。 宫时暮:…… 回老宅的车上。 宫时暮表面在闭目养神,实则整个人都快成爆竹了。 若不是还有层薄薄的兄弟情,他恨不得当场就飞回去把宫华岁打个半死! 他这么辛苦地在外头找人,结果这小兔崽子给他杀了个回马枪。 根本没跑外面去,全程围着老宅转悠,看他走了,就溜回去! 偷偷溜回去就算了,不仅借着爸妈的名义,要求所有人不通知他回去就算了,还在宫家各位长辈面前讲他坏话,说他不守时?! 真是越养越任性了! 回去就把这个小屁孩的零花钱全扣光! 小金库也没收了! …… 宫家老宅的宴会因为难得的相聚,气氛高涨。 宫华岁撑着公式化的笑容打完一圈招呼后,才得了空隙,能休息两分钟。 还没回到座位,一块黑影砸过来,与此同时,还有女生娇俏的抱怨声。 “even,你的手机一点也不好玩,就一个跑酷游戏,我才玩了两关,就腻了。” 第156章 宫家三伯 宫柏齐 宫华岁扬起手臂,轻而易举地接住了这个专门往他脸上砸的手机。 “谁允许你动我东西!” 少年语气低沉,看向对面装扮乖巧的大小姐,眼底全是警告和不爽。 南纳一脸无所谓,还坏心眼地眨了眨眼睛。 “这么紧张干什么,难不成里面……藏了个小情人?” “滚。” 被骂了,南纳也不生气,反而双手交叠,上下打量着宫华岁,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啧啧称奇。 “果然是一方土壤养一方人,这一回国,脾气都变好了。” 土壤? 呵,说中文更像个文盲了。 宫华岁丝毫不掩藏眼底的嫌弃,转身背对着南纳,生怕南纳的傻气传染到他身上。 南纳当然注意到了。 可大庭广众之下,她不能做有悖豪门淑女的举动。 她只能借着裙摆的遮挡,面目狰狞地对着宫华岁的背影,狠狠竖了两个中指。 \"fuck even!\" 宫华岁侧过身,讽刺道,“省省吧,你手机里n个前任就够你忙活了,用不上我。” 南纳就是听不惯宫华岁这副欠揍的语气,也跟着阴阳怪气起来。 “我也想用啊,只是我们可爱的even宝贝是个假把式~” 最后三个字她特意拖长调子,嘲讽意味拉满,就差说宫华岁中看不中用了。 宫华岁默默从背后拎出一个被某位大小姐遗忘的橙色包,皮笑肉不笑。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南纳眼睛都瞪直了,认错的速度非常快。 “哥!我错了!我这款是绝版啊!” “第几次了?” 这下直接给南纳问哑了,脑子转了两下,就过载冒烟了,索性抱怨起来。 “谁叫你跟个yw一样!我不拿这个骂你,拿什么骂你?” 宫华岁:“……” 南纳的家族跟宫家是世交,两人从穿开裆裤起就认识,除了互相看不上外,他们勉强能算个青梅竹马。 因此,南纳也知道许多关于宫华岁的秘密。 而其中,就包括某人各路美女在怀,却坐怀不乱的“光辉事迹”。 当时参加了一个开放性party,同行的世家子弟,连酒都没喝上一轮,就迫不及待地搂着人跑楼上开房去了,就宫华岁…… 像个电灯泡一样坐在那…… 从上到下没有丝毫反应…… 反倒衬得旁边几个四处撩拨的性感模特不解风情。 那是她第一次对宫华岁产生错误的判断。 正常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会认为他是个来者不拒的玩咖。 什么捆绑y、sm、多人游戏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打牙祭的小玩意。 可事实上,他只是个习惯逢场作戏,并诡异地崇尚柏拉图精神恋爱的人。 到现在怕是连别人的小嘴都没亲过。 纯得不行。 宫华岁感应到南纳停留在自己下半张脸的视线,皱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南纳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 迅速抢回包。 她轻轻拍了拍包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颇为“好心”地给了宫华岁一个提示。 “之前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回了国,billy他们想你想得紧,有时间的话和他们聊聊吧,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哦~” 宫华岁了解那些不靠谱的朋友,冷笑,“惊喜?我看是惊吓吧。” “谁让你是个香饽饽呢~” 南纳一点都没有当同伙的心虚,嬉笑着揭起老底。 “billy半月前捅了个大篓子,被他妈断了生活费,现在全靠拍卖你留的那点家当活着呢,还专门搞了个网站,你要不要看看?” 宫华岁想起了好几次都被billy搬空的家,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不要,滚。” “好心当做牛肝肺。” “是驴。” \"whatever. i don''t care.\" 南纳刚说完话,就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她是今天中午到的江京,时差还没倒回来,现在困得不轻。 “我撑不住了,先去睡一觉,有事也别来叫我。” 她朝着客房的方向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了,像是想到什么,又折返回来。 “差点忘了,手机是你三伯先拿走的,我就打了两盘游戏,其他的什么也没弄,出事了别找我。” 三伯! 光是听到这个称谓,宫华岁的身体就止不住的发抖。 腥臭难闻的牢笼、黏腻潮湿的墙壁、一道道被划开的伤口、还有永远得不到回应的呼救…… 童年模糊化的梦魇在此刻,仿佛化作汹涌的潮水,轰隆隆地朝他扑来,残忍地将他卷入旋涡深处! 窒息、无助、害怕。 无人知晓。 他仿佛瞬间倒退回了最脆弱的婴儿时期,一旦感应到危险,便本能地想要得到亲人的庇佑。 客厅,找不到。 茶室,找不到…… 阳台…… “咚……咚……咚……”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跨过阳台的门槛后,砰地关上了玻璃门,隔绝了室内嘈杂热闹的氛围。 宫华岁浑身一震,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呆呆地立在原地,许久都做不出动作。 宫柏齐摘下眼镜,语气平静。 “这么多年没见,不认识我了?” 宫华岁应激般转过身,本能地垂下脑袋,避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眼睛。 他想张开嘴巴喊一声“三伯”,可任凭他的指甲把手掌掐出血,喉咙愣是发不出一点声。 “跟你那个废物爹一样没用。”宫柏齐嗤笑。 他浑然不在意少年苍白的脸色,径直掠过他,朝外头飞扬的白雪看去,阴冷的嗓音里掺着刺骨的寒意。 “我还没死,整个宫家还是我说了算,宫时暮兜不住你。” 他偏头,终于舍得给宫华岁一个正眼,“跟nana聊得怎么样?” 面对这句暗示性极强的话语,宫华岁心中的恐惧骤然压缩,大喊着拒绝。 “三伯,我不喜欢她!” “砰!” 这句话刚说完,宫柏齐就抬起脚,朝着少年的肚皮,重重踹了一脚。 宫华岁本来是能躲开的,可一想到躲开,自己可能会迎来更狠的毒打,硬生生地受下。 宫柏齐当过三十多年的兵,出手的角度极为刁钻。 即便是宫华岁这样把格斗训练都饭吃的人,也扛不住,屈起半边的膝盖,狼狈地跪下了。 宫柏齐没有给他喘气的机会,步步紧逼。 “不喜欢她?为什么?” 宫华岁咽下喉底丝丝缕缕的腥甜,一字一顿,极为坚定道,“因为我喜欢n……” “够了!” 宫柏齐面色彻底阴沉下来,他蹲下身,拽住宫华岁的头发往后拽! 两双如出一辙的桃花眼,正面对上! 阳台上暖黄色的光落在棕色的眼珠上时,会漂亮得像汇聚着耀眼星芒的琉璃珠,特别好看。 可显然,双方都没有要欣赏的意思。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 宫柏齐加重手上的力道,见宫华岁露出痛苦的神色,神情没有半分动容。 “不!订!婚!” 第157章 冻狠了 凌晨的气温较白日要冷上许多,偶尔有汽车鸣笛声顺着刺骨的寒风吹来,将头顶枝干上堆积的白雪簌簌吹落,压在黝黑的伞面上。 迟清和移开稍重的伞,透过刺眼的照灯,仰头朝天色看了一眼,见雪没有半点要停的趋势,不由自主地将脑袋往围巾里缩了缩。 “明白了。”亭内的保镖挂断电话,拿起对讲机。 很快,迟清和面前的门铃系统响起了保镖公事公办的语句。 “抱歉,现在太晚了,小少爷实在不方便接待你,请回去吧。” 被连着拒绝了三次,迟清和面上的表情也没多大的变化,他只是把手中浅绿色的礼品袋放到雪地上。 “如果可以,请帮我把这份礼物转交给他,还有……” 亭内的保镖认真等着后续,可铁门外的少年就像是卡住了,在原地沉默了半晌,好不容易开口,却只剩下一句谢谢。 保镖放下对讲机,等人都走远了,才做好心理建设,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才推开一个小缝,亭外的寒风就咕隆隆地往里钻,冻得他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他深呼一口气,快步跑到外头,将礼品袋拿回来后,就忙往回冲。 一回到亭,就赶忙关上门,抱着胳膊,把热空调又往上调了好几度。 “这个天气,冻死个人嘞……” 话音刚落,电话又叮叮叮地响起来。 “是,已经离开了。” “还留个份礼物。”保镖往袋子瞅了一眼。 这包装,一看就很贵。 “啊?扔了!”保镖惊呼,“可是……” “不用重复不用重复!我会尽快处理掉,绝对不会让小少爷看见!” “我明白的,董助。” …… 凌晨五点。 大抵是冻狠了,迟清和明显感知到身体的不对劲。 头晕、发烫、恶心、乏力、心跳加快所有发烧的症状都被他踩中,机能丧失,导致他连下楼拿药都做不到,只能蜷缩在床上喘息平复心跳。 耳膜边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乱,跟天雷打鼓似的,大脑的神智也变得模糊,一睁眼闭眼,二十分钟就这么凭空蒸发了。 病情加剧,迟清和却还有心情开玩笑。 4011这个天天不着家的小系统,说什么要外出给他找援军抵抗剧情,这么久都还不回来,怕是早就忘了他…… 小没良心…… 宋序林今晚的觉睡得格外不安稳,尤其是后半夜,喉咙突然干得不行,疯狂想喝水。 可起床又太麻烦,只能不停在被窝里磨蹭,想着睡着就好了。 可他就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耳边总有一个嗡嗡的声音,像蚊子又像蜜蜂,任凭他把被子都蒙过头顶,也无济于事! 迟清和就在他隔壁,宋序林所有动作都尽量放轻,生怕吵醒少年。 下楼到厨房,关上隔断门,他才敢有大动作。 东翻翻,西找找,叮里哐当响了好一阵。 出来时,一手拿着快啃完的柠檬巴斯克蛋糕,一手抱着冰凉的橙汁饮料瓶,嘴里还嚼着草莓曲奇,忙得不行。 经过客厅时,他把剩下的蛋糕胡乱塞进嘴里,瞄准垃圾桶顺手一抛,哐当稳稳进球! “篮球王子!yes!” 宋序林是个很容易靠零食哄好的小屁孩,吃饱喝足,什么坏脾气也没了。 见外头天还黑着,隐约间还能借助微弱的光线,瞧见大雪滑落的痕迹,困意又泛了上来。 他打了个哈欠,打算回房间再来一个超级无敌大回笼觉时,脑仁突突的,心脏也跟着泛起隐秘的抽痛。 “真奇怪,我不会是有什么心脏病吧?” 他捂着胸口,迟疑地朝身侧紧闭的房门看去。 迟清和已经被烧迷糊了,听到外面有嘀咕声,张开嘴巴就想说话。 “序……林……” 身体所有的水分都被调去降温了,他的嗓子干得都快冒烟,即便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几不可闻的气声。 门外的宋序林显然没有那么好的听力,只按着心脏嘀咕。 “要不去拍个片……算了,睡醒再说。” 他揉了揉睡乱的头发,并没有在迟清和的门前停留太久,打着哈欠继续往自己房里走去。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迟清和面上难掩急躁,挣扎着想弄出动静,可还没等他够到床头的闹钟,身体蓦地失控! “咚——” 额头砸在地板上,晕眩感更重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有血冒出来,热热的。 好奇怪,明明没有磕到柜角…… 他想努力保持清醒,可等了好久,都没有人能发现他。 有那么一刹那,迟清和很讨厌现在的自己,很讨厌这副稍微有点病就失去行动能力的身体! 这种厌弃自我的感觉就像是无限复制的病毒,只要超过某个界限,就会突然爆发,使机体陷入没有终点的虚无…… 依旧是前世今生的回忆。 迟清和记得,他人生每个重要的日子,老迟就算再忙,也会推掉,留下来陪他的。 可这次……为什么会离开呢…… 岁岁其实回来了,对吧。 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为什么不愿见他呢? 为什么要拉黑他第二次呢? 那个礼物,他挑了好久的…… 情绪的护栏终是被冲垮,短短一瞬,熟悉孤独感如一双嵌着刀刃的温暖大手,再次将他的整颗心脏都攥住。 机械性的发抖促使他蜷缩起身子,做出一个寻求庇护的本能动作,可此刻,他身旁空无一人,没人能护得了他。 他只能无比清晰地感受着锋利冰冷的刀刃压进皮肉,压榨出为数不多的温血,剥离出他体内的生机,痛的他几欲窒息! 半晌,这片寂静之地,终是被一道满是委屈的呜咽打破。 “老迟……我难受……” 第158章 乖乖的花瓶才能带出门 宋序林从小被伺候着长大,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又当孙子又当爹,在两个病房来回跑! “熙姐,要我说,直接把老头子跟迟清和合一病房多好,我就不用像个兔子一样两头窜。” 沈熙取下迟清和额头上的毛巾,换成新的,看到沙发上瘫成一个“大”字的小屁孩,噗嗤笑出声。 “辛苦我们小宋啦,中午想吃什么,随便点,姐姐请客!” “红烧肉……” 宋序林的菜名才报了一个,眼神便不由自主地往病床看去,见少年双眸紧闭,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突然泄了气。 “太油腻了,还是粥吧,渴死我了。” 沈熙笑笑,也不戳穿,拿过椅背的外套穿上,离开前还不忘嘱咐,“吊瓶没多少药水了,记得叫护士换药。” 宋序林百无聊赖地摆摆手,“知道了。” 等到脚步声远去,宋序林一改颓态,咻的从沙发上蹦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病床前。 他先是试探着戳了戳少年的脸颊,见对方没反应,拿开额头的湿毛巾,用手背测温。 好像降了一点。 随后又拿起桌上的体温枪,测耳蜗的温度。 38.6°c。 降了0.4°c。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偌大的高级病房,除了迟清和,没人能听到宋序林的嘀咕。 而他也不知道是念给谁听,亦或是想强调什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被他念叨了无数遍,执着的像个傻子。 迟清和再次恢复意识时,只觉得格外聒噪,还有一只手在他脸上摸来摸去。 宋序林? 大概是了。 他还保留着一点昏迷前的印象,记得这个人好像又被吓到了,脸比墙还白,抱着他就往楼下跑。 中途还砸碎了好几个瓷瓶。 叮当哐当的。 嗯,跟他现在一样吵。 “怎么还是38.6°c,再烧下去,真变成傻子了。” 宋序林坐在病床旁,看着测温枪上的数字,烦躁地挠脑袋。 “要是让别人知道我有个傻子兄弟,好糗的……” 说着,不经意间瞥到少年纤长的睫毛,望着眼下那片剪影,抿了抿嘴,慢吞吞地补了一句。 “花瓶也不行,会拉低我的档次……乖乖的花瓶除外。” 羞愤来得后知后觉,等他回过神,耳垂早就红得跟新年的灯笼似的,再也不敢看迟清和。 迟清和:“……” 幸亏迟清和起不来,否则高低得给这个臆想怪来一拳。 宋序林也是个迟钝的,迟清和渴的嗓子冒烟,一直在小声说着“水”。 可他愣是什么也没听到,眼睛瞪大,死盯着吊瓶尾端的药水,活像对方是他的什么仇人似的。 就在这时,小拇指突然被轻轻挠了一下。 “嗯?” 宋序林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快见底的吊瓶移开。 瞄到少年的嘴唇在动,他激动地站起来,把椅子都撞翻了。 “醒了?是醒了吗!迟清和!” “水……”迟清和还在重复。 “啊?” 宋序林凑近,听了好一会才得出个模糊的答案。 “水?渴了?” “……嗯。” “嗐!你早说啊!” 迟清和:“……” 都到医院了,他还得自力更生。 早上出来急,宋序林身上还是睡衣,但抵不住二十多万真金白银花下去,看着单薄,实则暖和又舒服。 他把袖子翻折了三次,确定不会掉后,才搓搓手,弯腰搂住迟清和的背,另一手扶着脑袋,慢慢地将人从床上扶正。 水一直放在暖壶里温着,迟清和喝到嘴里,温度刚刚好。 宋序林侧坐在床上,右手半搂着迟清和,左手配合着抬高水杯,速度放的很慢,避免迟清和喝急了呛着。 每个动作都透着小心翼翼和妥帖,跟他桀骜不驯的外表有巨大的反差感。 迟清和半垂着眼眸,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拿纸巾帮他擦拭嘴角的人。 半晌,沙哑出声。 “谢谢。” “这有啥,都兄弟。” 宋序林耸肩,半点不提十分钟前,嫌弃迟清和变傻子的事。 “对了,迟叔叔还在飞机上,不知道你发烧……” “别告诉他。” 见宋序林又拿了杯水继续喂,迟清和偏头躲开,用嘶哑的气声重复。 “老迟会担心的,别告诉他。” “嗯,这件事由你。但是下午出院后,你什么事都得听我的。” 迟清和脑袋还晕着,反应比平时要慢上好几拍,只见他歪过脑袋,朝近在咫尺的宋序林看去,满眼等着后续的疑惑。 被那双水汪汪的漂亮眼睛注视着,宋序林颇为不自在,可任凭他怎么躲,视线始终如影随形,索性抬起手,直接捂住。 手心被长长的眼睫毛来回扫过,宋序林浑身像触电般,打了个哆嗦,语气也莫名多了些气急败坏的意味。 “别这样看我!你以为我想跟你睡一张床?!还不是要看着你!” “……哦。” 生病的迟清和多了点温软可爱,眼神迷迷糊糊的,眼尾红红的,脸蛋也红红的,像只喝醉的猫。 宋序林身上的睡衣太软太舒服了,他还会下意识还会地蹭两下,看着又单纯又好骗。 宋序林表面不动如山,像个呆木头一样任由猫猫乱蹭,实则内心都快练成狮吼功了! 他好好一阳刚铁直大兄弟呢! 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怪……怪……让人觉得不对劲的,心脏噗通噗通的…… 发烧不会传染给他了吧?! 不行!不能再多一个病号了! 可要是直接把人推开,迟清和会不会不高兴啊…… 得亏头顶的吊瓶终于见底,否则他还真找不到借口脱身。 宋序林忙不迭把迟清和重新安置回床上,完全忘记床头铃的存在,急匆匆朝外跑去。 “医生!护士!没水了!换……换水!” 宋序林慌不择路地跑出病房,没怎么注意前头的路,砰的一声就撞到人了。 “走路不看路啊!”宋大少先发制人,捂着撞疼的肩膀吼道。 宫华岁被撞得往前趔趄半步,脸色唰的阴沉下来,两人似乎都需要发泄的对象,竟然没在第一时间认出对方。 “碰瓷……” 他转身对上来者的视线,眼底的狠厉霎时消散,酝酿在舌尖的“滚”字终究还是被吞了回去。 “曲奇?”宋序林也注意到是熟人,尴尬地移开视线,“你怎么在这?” 宫华岁皮笑肉不笑,“陪女……朋友看病。” 不知道是不是宋序林的错觉,曲奇在说女朋友的时候,怎么咬牙切齿,跟仇人似的? “行,那你陪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宋序林还记得自己有事要做,简短跟人打完招呼后,就朝护士台走去。 这一片是高级病区,走廊里没多少人,这两人能撞到一起,也奇怪得很。 果然,宋序林一回到病房,就跟迟清和吐槽这件事。 “女朋友?”迟清和摩挲着瓷杯,哑声道。 “嗯。” 宋序林削了个苹果,也不避着点病号,径直往自己嘴里塞。 “感觉这次是认真的,都陪人来医院看病了,之前哪有这么上心过,吃完一顿饭就没了。” “看来……”迟清和垂眸抿了口水,再抬起头时,巧合地看到了门外一对路过的情侣。 对上那双愕然的棕色眼眸,迟清和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朝宫华岁温柔体贴地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补上后半句话。 “订婚礼物可以准备起来了。” 宋序林嘴里嚼着果肉,说话模糊不清,“礼物随便,我比较期待的是他们订婚宴的甜……” “清和!” 宫华岁从未如此慌张过,仅仅是一个祝贺的眼神,他就能将所有处心积虑的计划抛到脑后,像疯了一样挣脱南纳的控制,冲进病房。 注意到不远处监察的视线,南纳烦躁地啧了一声,快步跟过去拉住就要往床上扑的人,压低声音警告。 “even!别坏事!” 第159章 毛头小子 见人女朋友完全拦不住宫华岁,宋序林苹果也顾不上啃了,飞速上前,冲宫华岁的肩膀猛推了一把。 “哎哎哎!你这是干什么!不知道他是病号?你想砸死他啊!” 见宫华岁被推了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迟清和下意识拽住宋序林的胳膊,急声道,“别吓他,他怕……” 蓦地,对峙的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平静,病房内三人默契地停下动作,朝他投来视线。 疑惑、惊奇、还有……委屈? 迟清和后知后觉的尴尬,默默收回手。 他极力忽略心底的异样,苦笑着揉了揉酸胀的额头。 “抱歉,认错人了。” 显然,这句话没什么可信度,连粗神经的宋序林都察觉到不对劲,但他喜欢选择性忽略。 而且迟清和现在是个病号,哪怕平日再聪明,特殊时期犯点迷糊,也……正常。 他用手摸了摸迟清和的额头,还烫的,“真是病糊涂了,人都能认错。” 迟清和攥紧杯子,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半晌才提起一口气,“抱歉。” “再跟我道歉,我就打电话给迟叔了!到时候你被骂了,我可不帮忙求情!”宋序林故作愤怒地朝迟清和呲了呲牙。 瞧着宋序林炸毛的样子,迟清和没忍住,笑出了声,胸腔内挤压的不甘和难过趁此,泄出大半。 他一点点地抬起手腕,想要揉揉这颗毛茸茸的脑袋,可行至半途,却被心急的宋序林拦下。 “呲啦——” 撕下迟清和手背上用来止血的棉球和医用胶带,宋序林长吁一声,脸上浮现出莫名的骄傲感。 “我数着时间,现在撕掉刚刚好。” 迟清和愣了片刻,看向宋序林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融化的柔软。 窗外日光似乎格外偏爱病床边的两位少年,一个臭屁炫耀着,满脸都写着“快夸我”;另一个自始至终沉默着,唯有眼底的宠溺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阳光笼罩在他们身上,仿佛披了层亲密的金色薄纱,无声地隔绝着外界的一切,包括……宫华岁。 少年脊背呈现机械性的僵直,薄唇抿得极紧,长长的睫毛半垂着,周身被难过窒息的气息包围着,竟罕见地现出几分阴郁。 宫华岁已经数不清心底到底有多少种情绪,难过、委屈、矛盾、羡慕、害怕…… 但这些都不足以压倒“嫉妒”。 是的,他嫉妒宋序林,无论何时。 嫉妒他的随心所欲、嫉妒他的光明正大、更嫉妒他自由散漫的前半生和无忧无虑的后半生。 他的所爱之人,一直在为别人保驾护航……这让他怎么能不嫉妒。 之前,这份嫉妒还有宣泄的途径,因为他占据着所爱之人绝对的偏爱,再任性再耍赖,也永远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等着他。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亲手推开了他的爱人,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不可饶恕。 似是被眼前无言的亲密刺到,宫华岁悄无声息地垂下脑袋,强迫自己不去看,可脑海还是忍不住回放起进门前,清和笑着朝他看来的一幕—— 像是与多日不见的好友重聚,笑得格外温柔。 也格外无情。 宫华岁攥紧拳头,酝酿了好一会才敢开口,对迟清和说出第一句话。 “清和,你生病了。” 迟清和的身形顿了一下,终于舍得偏头看向他,和他身边默默当植物人的南纳。 “最近气温降得快,容易受寒,你们也注意些,出门多穿点。” 他的声音还带着刚苏醒的沙哑,说这话时,语速放得很慢,含着笑意,颇有种娓娓道来的柔情调,听得南纳骨头都酥了。 可宫华岁听着,心中唯余悲凉,仿佛最后一点优势就此消弭,从此不过是路人。 睨见宫华岁骤然耷拉下来的肩膀,迟清和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不耐,仰头将杯中的温水一饮而尽。 宋序林牢记小护士的嘱咐,要让迟清和多喝水,见杯子空了,忙不迭抢过来满上,再塞回去。 他的目光聚焦在迟清和难掩病气的眉眼,和抿着水的唇,突然变得很气恼。 他虽然不喜欢混场子,但也知道现在他不该继续呆在这。 天知道宫华岁这个人有什么毛病,跟精神分裂一样! 花的时候花死,纯情……得了吧,就逮着迟清和一个人纯情,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烦躁地挠乱头发,随手拿起柜子上的暖壶。 “没水了,我去灌,很快就回来。” 最后几个字他是对着宫华岁说的,威胁意味甚浓! 南纳的视线放在病房西侧正在运行的饮水机,暗道一句“什么破理由”,扬唇却扯了个更离谱的理由—— 天台风大,我去关窗。 也脱身了。 只是离开前,她给宫华岁递了个暗示的眼神,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两道开关门声响过后,室内弥漫出一阵诡异的沉默。 直到迟清和将手上的杯子“哐”地放回床头柜,两人才像是突然有了联系,对视上。 “宫华岁。” 迟清和撩起眼皮,“耍我很好玩吗?” “对不起……”宫华岁落寞地垂下眼睫,艰涩道。 “所以,昨晚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迟清和压抑着心口的闷痛,凝视着对面的少年。 “恶心……不配……玩玩……” 回忆起昨夜那通不堪的电话,他勾起唇角,蓦地笑出了声。 不知是在笑自己的难堪,还是愚蠢,活了快三十年,居然会被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耍的团团转! 第160章 未命 “清和,原谅我……” 不知何时,宫华岁离他仅有一臂的距离,迟清和一抬头,便能看见少年紧绷的下颚线和唇角。 迟清和望着他几近崩溃的苍白面容,不甚在意地擦掉眼角笑出的泪。 “我们都没有真正开始过,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而且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是我的错,是我没注意到你的情绪。” 他不是没有被人使过绊子,甚至还被坑到一无所有过,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太过平常,短暂的崩溃后,也该重新回到正轨。 那些耍他的人,自然没得到什么好下场,其中当然有他的手笔,纵使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但好歹能让他心情好点。 如果把那些手段用到宫华岁身上,他一定会得到答案,只是……都不会是他想要的。 迟清和深吸一口气,微微扬起下巴,对着那双曾无数次让他失神的深棕色眼睛,缓慢而坚定道,“放心吧,不会死缠着你的,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当然,如果你看到我,还觉得恶心,我可以申请换……” “不行!”宫华岁突然怒吼出声。 有一瞬间,他都没来得及藏好脸上的慌张,就这么又往前跨了一步,直挺挺地拽住迟清和的手,哆嗦着苍白的嘴唇重复。 “不行……不行……” 迟清和想把手抽回来,可这个人像是陷入了很奇怪的状态,执拗地扯着他的胳膊,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出来。 “为什么不行?还是说你已经忘了昨晚怎么对我的?”迟清和皱起眉头,脸也冷了下来。 在最后一通电话里,这个人用着他最熟悉的声音,笑着说—— 别死缠烂打恶心人,我跟你能是什么关系? 同桌喽,仅此而已。 啧……都跟你说了,别叫我岁岁,我不是那个神经病。 什么承认不承认的,我说不是就不是,你还要我重复多少遍! 你喜欢的那个人……舍得骂你啊? 呵,还别说,再过个几年,没准他就会嫌弃你了。 他呐,出了名的喜新厌旧。 玩玩而已,你还动真情了? 真有趣呐,在他交往的那么多人里,你确实是最特别的一个,他假惺惺掉几滴眼泪,你就什么脾气也没了,眼巴巴凑上来。 跟条有求必应的哈巴狗似的。 下贱。 然后,电话那头的宫华岁笑了好久,带着浓浓的讽刺和嘲笑,好像还咳嗽了两声,掉了几滴眼泪,再开口时,声音都哑了点—— 哼……你跟陈乞青还真是一家人,骨子里那股穷酸劲怎么也掩盖不住,但人家可比你直白多了,要钱就要钱,从不藏着掖着。 不会像你,表面什么都不在乎,实则比你那个表姐还贪心。 我就跟你坦白了吧,我从来就不信一世一双人,也不愿意往后都被一个人绑住,你管的太宽了,我愿意跟谁玩就跟谁玩,愿意带谁上酒店就上酒店。 你要是识趣,把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收掉,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你当个跑腿跟班;可你要是再像今天这样,咱俩彻底玩完…… 迟清和一直都知道自己不算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商场如战场,那时的他要夺权,要活下来,断不可能容忍自己原地踏步。 “自私冷漠”、“刻薄精明”、“唯利是图”……只要能让他重新掌控迟氏,他不在乎变成什么样子,哪怕是曾经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难过吗? 既然得偿所愿,必然要付出代价,习惯后,也就那样。 再说了,世上唯一能扰乱他心绪的人,早就离开他了,孤零零地活着,有一天算一天,没什么特别。 而现在,老迟回到他身边,还结识了很多像宋序林这般挚友,亲情、友情他都有了,一切都是最初他期盼的模样。 即便情场挫折,落得一个算不上体面的结局,他也没什么好不满足的,这个过程他很开心,这样就够了。 “宫华岁,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吗?”迟清和语气里夹杂着几分释怀。 他抬起另一只手,本能地去揉揉宫华岁的脑袋,但中途还是拐了个弯,如对待普通朋友般,拍了拍宫华岁的肩膀。 “就这样吧,你的女朋友还在外面等你。” “原谅我,清和,对不起。”宫华岁语无伦次地喃喃着,声音难过的都快哭出来了,“我都可以解释的,南纳她根本就不是……” 迟清和手上突然用力,强硬掰开了宫华岁的手臂。 “我知道,是你的未婚妻。” 第161章 【我回来了!】 没人清楚宫华岁和迟清和两人在病房里聊了什么,只记得宫华岁离开后,走廊安静了好多,连小屁孩烦人的哭嗷声都消失了。 “曲奇在你这吃枪药了?出去的时候,脸比炭还黑,我好心跟他打招呼,他居然瞪我!我又没惹他!” 宋序林哐地把空荡荡的水壶砸到床头柜,转头逮着迟清和就开始抱怨。 “还有他那未婚妻!一出门就抓着那破手机叽里呱啦乱说一通,拽个死洋文!装什么逼!” “死……洋文?装逼?” 迟清和有些不理解对方生气的点,天马行空地想着,如果宋序林碰到以前的他,绝对会狠狠地朝他竖中指。 有段时间,迟氏因为要冲击海外市场,他经常接一个电话,换一种语言。 现在想来,这样的举动落到旁人眼里,确实有点装逼的嫌疑。 宋序林不知道迟清和此刻自省般的心理活动,垂着脑袋,嘟囔大半天,头发都快被抓成鸡窝,才憋屈地吼出声。 “你不懂!” 那个女的打电话就算了,还老往他身上瞅!那眼神搞得他像个出来卖的! 宫家已经落魄到需要联姻的地步吗? 曲奇找的什么破未婚妻! 见迟清和被他吼得眼神发懵,宋序林没由来郁闷,搓了把脸,等心情彻底平复下来,才重新坐到椅子上。 “刚犯浑了,我不该吼你的,我的问题。” 说完,他又揉了把脸,再抬起头时,面上最后一点戾气也消散了,嘴唇勾着,笑嘻嘻地给迟清和削起苹果。 “沈姐堵车,把饭送来得好一会呢,我把这些削好放水壶里,给你煮点苹果水垫吧垫吧。” “嗯。” 迟清和的视线从少年指尖快速褪去红衣的苹果,转移到那颗乱糟糟的黑色小脑袋。 不知不觉间,一股名为疼惜的情绪升腾,迅速占据了他整颗心脏。 他所认识的宋序林,脾气再爆,也不会对刚认识的女士做出如此评价。 定是受了委屈的…… 宋序林只感觉脑袋微微一沉,温暖的指尖陷入发丝,带着浓浓的安慰意味揉了两下后,便像个温柔又宽解的大长辈,细心地将他杂乱的头发梳理整齐。 削苹果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下了,他很难形容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被迟清和摸过的地方都热热的;耳朵好像也坏了,时不时鸣一下;手也麻了,差点握不住苹果。 全身……从里到外……都有点不受控制…… “嘀嗒——” 手背猝不及防地被几滴滚烫的泪珠砸湿,宋序林愣愣地抚上眼角,触摸到一片湿润,他如梦初醒,羞得耳尖发烫! 趁迟清和没发现,迅速扭过头,胡乱抹了把脸,结果不知怎的,越抹越湿。 就在他想着要怎么逃出病房,才显得体面些时,迟清和适时给他递了台阶。 “我们回家吧,这里的消毒水味太浓了。” 消毒水? 宋序林回忆起迟清和一到公共场所,就忍不住拿酒精湿巾消毒的洁癖行为,默默闭上嘴巴。 他背着迟清和点点头,快速收拾起东西,全程不敢往后看,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现在的囧状。 迟清和瞧着少年别扭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宿主。】 4011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等迟清和注意到它时,它已经十分熟稔地飘到迟清和的左肩膀坐下。 【回来了。】迟清和垂下眼睫,墨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肩膀上的发光小薯片。 【嗯。】 4011的语气里少了些活泼劲。 【援军找到了,很强,对付强制剧情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感觉他不怎么值得信任……没什么责任感……不排除队友变敌人的可能。】 迟清和:【无所谓,能平安回来就够了。】 闻言,4011身子猛地僵住,几乎是下意识地飘到迟清和面前,两条火柴棍般细直的小手在少年的脑袋和心脏处敲了敲。 两秒后,好不容易松下的气再次提了上来,它撑着黑豆豆般大的眼珠子狠狠瞪着少年。 【迟!清!和!】 4011罕见直呼迟清和全名,言语间的怒火已有冲天之势。 【你真是个疯子!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迟清和丝毫没被骂的觉悟,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现在好歹也是个病号,你多体恤体恤,让我安静睡会儿。】 这句话把4011的怒火噎得不上不下,一个“你”字憋了大半天,难受之至,最后索性眼不见为净,给了迟清和一个警告的眼神后,再次抓耳挠腮地消失了。 望着眼前的虚无,迟清和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半抬着的手腕终是落回原处…… “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沈姐说还有五分钟到。”宋序林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将略显空荡的包挎到肩上。 早上他抱着迟清和到医院急诊的,东西都没来得及从家里带,收拾完都还没半个书包大,轻得很。 “好。” 轮椅停靠在床边,迟清和正要撑着往那挪,宋序林却自顾自地走上前,从怀里拿出一顶橄榄绿冷帽,给迟清和戴上。 这还是沈熙顺手从车上拿的,本来是要送到公司的样品,现在……礼貌充公了。 瞄见少年愈发精致的脸,宋序林诡异地卡了一下,在心底默默给某个时尚总监点了个赞。 “还,挺凑活的。” 说着,弯下腰,微微用力,把人抱起来。 “逞什么强,我有的是力气。”他咧嘴,笑得臭屁又得意。 若不是对方眼角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没人会想到几分钟前,眼前的少年还偷摸在厕所抹眼泪。 他推着轮椅上的迟清和,进入电梯。 因为昨晚那场大雪,今天医院的病人特别多,每往下一层,电梯就要停一次。 这种感觉就好比坐在不停点刹的赛车里,再加上里面空气不流通,各种酸臭味混合在一起,正常人都会觉得恶心想吐,更别说生着病的迟清和了。 宋序林偷摸地将改完备注的手机熄灭,低下脑袋,果不其然瞧见了迟清和紧拧的眉头。 毕竟是公共场合,他不好说什么,也做不出赶人的举动,只是面色跟着阴沉下来,攥着轮椅的把手,肌肉收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嗯,他可没有威胁别人。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电梯里的人还是被这座睡衣煞神吓到,不由地离他远了些,生怕被牵连。 还有些提前下了电梯,只是在离开前,没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 “今儿个都是什么破运气,尽撞见不正常的神经病,脸一个比一个臭……” 迟清和手指微蜷,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悄无声息压下了心头密密麻麻的酸涩。 就在这时,空荡的电梯里响起嗡嗡震动声。 宋·凭一张臭脸成功清空一部电梯·序林,心情格外好地从口袋里摸索出手机。 “迟叔叔这么快就落地了?怎么还是视频电话?” 闻言,迟清和脸色突变,“别接!让我,先让我出去,别让老迟看到我……”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迟遇就像有什么诡异的默契般,提前挂掉了电话。 “呃,我还需要打过去吗?”宋序林挠挠头。 “上车再打吧。”迟清和抿了抿嘴唇,肩膀渐渐沉了下来。 “哦。” 第162章 柠檬叶 薰衣草 弥国,洛塞顿机场。 迟遇盯着因提前挂断,重新转到拨号界面的手机屏幕,眉宇间的担忧满的都快溢出来了。 父母天生对自己的孩子有掌控欲,若不是不允许,没有父母不想时时刻刻关注孩子的行踪。 迟遇也不例外,只是他会永远把清和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克制地介入孩子的生活。 就比如现在。 得知清和发烧又进了医院,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国。 可在清和的视角里,此刻的他应该静静地在机场等待转机。 所以,他假装不知道。 方才实在克制不住,就想借着宋家小孩的幌子,了解清和目前的状况。 但电话刚拨出去一秒,他就后悔了,赶忙挂断。 清和不想让他担心,他就别凑热闹了。 也不知道病的重不重,有没有好好听医生的话吃药,身边照顾的人细不细心…… “……迟总?迟总?迟总!” 助理焦急的声音强行将他从愁绪里抽离出来,停顿了半秒才道,“小余?出什么事了吗?” “刚接到通知,tiomi公司临时变卦,想终止合作,让我们别费劲过去了。” 说着,小余打开笔记本,将邮件内容展示给迟遇看。 “他们还说愿意支付违约金,并补偿我们公司前期的损失……” 听到这句话,迟遇翻动邮件的手也停下了。 又是违约金,又是前期损失,这么大的财务支出,即便是落在那些排名靠前的上市公司头上,也肉疼得紧。 tiomi能这么大方,必然用的不是自己的钱,说不定还能借此弄假,小赚一波。 迟遇的眼底划过一丝嘲讽。 他也很想做一个合格的商人,只是现在这环境,不允许。 小余最是害怕迟遇露出这样的表情,因为这代表又有人要遭殃了。 他战战兢兢道,“迟总,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是订机票回国?还是……” “票都订了,总不能浪费吧。” 迟遇把视线从电脑前移开,起身,理了理发皱的西装,“还有,我们大概要提前三天回国,改签的事就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余立刻把东西都收拾好,拎着公文包跟上迟遇。 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他很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而且,能让迟总这么急着赶回家的,没有别的可能,肯定是关于他家那位优秀到没边的儿子了。 真羡慕,家世好,长得好,妥妥的人生赢家呀,小余感慨着,正要加速,前方突然接连响起咔嚓碰撞声! 迟遇站在最前面,肩膀直直撞上对面的青年,他潜意识地侧过身,后撤半步才堪堪稳住平衡。 “sorry……”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前面突然出现了个人,迟遇还是率先道了歉,可就在他打算询问对方有没有受伤时,话头霎时顿住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只有一根粗厚的米白石柱! 助理小余瞥了眼一步之外的石柱,委婉劝道,“迟总,您从昨晚起就没合过眼,要不先去休息室眯一会?” 迟遇没有立刻回复,目光在四周梭巡了一圈又一圈,除了三三两两高鼻阔唇的外国人,找不到一个亚洲人,更别说…… 他抬起胳膊,用手腕揉了揉额头,“我还有些资料没看,你要是困的话,就去睡吧,辛苦了。” 小余哪敢再睡,方才六个小时的航班,老板兢兢业业工作,而他在一旁睡得格外踏实。 尴尬! “迟总,我不困的!” 迟遇了解这群刚毕业大学生的心理,安慰地拍了拍小余的肩膀。 “不要有负担,你已经完成了本职工作,剩下的时间可以任意安排。” “而且这次出差的时间点太刁钻了,半夜把你叫起来,我也挺过意不去的。” 说着,他利索地拿出手机,点开聊天框,水灵灵地转了个大红包过去。 “加班费到时候公司另算,红包你拿着,这边的人文景点挺不错,等事情处理完,你就去玩玩逛逛,买点想买的。” 这话一出来,小余眼底“公费旅游”四个字简直不要太亮! 迟总会提前回去,那这意思不就是他可以继续呆在这里玩三天吗! 太爽了! “迟总……我……谢谢……” 见小年轻开心地快哭了,迟遇笑得无奈,“真想谢我,就帮我倒杯咖啡吧。” “是!” 两人的互动实在有意思,看得角落里的某位兴致极好,直到其中一位离场,才收回视线,慢悠悠地朝右侧的虚空看去。 那百无聊赖的模样,像是在等待什么? 下一秒,4011突然冒出来,正好是青年眼神聚焦的那一点。 【你到了为什么不通知我!】 4011简直都要崩溃了,遇上个这么不靠谱的援军,它还不如格式化! 【我通知了。】青年手臂抱胸,长腿交叠,懒懒地倚靠在身后的大理石柱上,【没接收到,可能是你……太破,该升级了。】 4011没被人这么直白地骂过,气得薯片都要快爆成红色马铃薯了! 【我是最高级的系统,才不需要升级!】 话落,只听到不屑的冷哼,青年饶有兴趣的将视线落到4011身上,半晌,才意味深长地来了句。 【确实没必要。】 4011当场喷火,扬起细胳膊指着对面肆意风流的青年,狠狠道,【我叫你来是帮忙的,不是唔……唔!捂捂唔!】 狠话都没开始放,4011就被强行禁言,什么声也发不出,气急的它只能在青年面前跳来跳去。 【长得丑就安静点,吵。】 4011:【!!!】 啊啊啊! 迟早有一天,它要把这个人的长发剪成碎片! 还说它长得丑?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我说过,你很吵。】 青年的语气已然染上不耐烦,话音刚落,4011连在心里吐槽都做不到了! …… 另一边,迟清和因为无法感知到系统的情绪,不知道4011有多崩溃,有多想骂人。 他只知道系统是个不着家的,时不时搞失踪,都已经习惯了。 而且这两天宋序林看他看得很紧,开一点小差,对方的手就能精准贴上他的额头,开始人工测温。 迟清和无数次劝导宋序林别太紧张,可后者总是上一秒答应,下一秒就忘得干干净净,然后继续像个二十四小时全天候保姆,死盯着迟清和这个不让人省心的病患。 直到病好得差不多,宋序林才渐渐松懈下来,恢复了原来的作息。 今天也到回学校的日子,别墅里的灯光清晨七点就亮起来了。 外头冷风吹得正欢,敲得玻璃晃晃荡荡,发出咔吱咔吱的白噪音。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响过一阵后,传来嗡嗡声。 腕骨上的表震动了三秒,迟清和停下手上的动作,走到床边,把宋序林从被窝里拎出来。 宋序林的睡姿跟他这个人一样,大大咧咧的,什么姿势都有,但很奇妙的是,迟清和跟他睡在一张床上,居然没被打扰到。 被强制叫醒,他的头发像个鸡窝炸着,上半身打个赤膊裸着,脸上还留着一块被手压出的红印,坐在床上缓了足足三十秒,才后知后觉地……躺回去继续睡。 迟清和洗漱完从浴室出来,看到被上又自动折回去的一角,以及床上睡得又拘谨又安然的某人,耍了个小聪明。 “宋序……林……”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刻意压低的咳嗽声取代。 他捂着嘴,才咳了两声,房间里骤然响起一记很闷很重的咚声,像是直挺挺地撞到了实木。 光是听着,就不由地牙根发酸,下意识抽了口冷气心想—— 好疼。 可这人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只停顿片刻,踩着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朝迟清和飞快逼近。 “怎么穿这么少!皮痒了,想再进一次医院是吧?!” 宋序林火急火燎地从床尾沙发顺了件黑色羽绒服,见迟清和咳嗽到腰都弯下去了,不由分说给人套上。 “你穿得更少。”迟清和哑着嗓子道。 宋·光膀子·序林:“……” 他气急败坏地挠了把头皮,“老子金刚不坏身!你个漏斗子能比吗?!” 迟清和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借此机会,挺直因咳嗽而半弯下的脊背。 接着,他拎起书桌上的书包,“你还有十分钟洗漱时间,我去楼下等你。” 刚说完,他突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尽管收得很快,还是被宋序林听到了。 这会儿,要是宋序林再反应不过来,他就是真傻了。 瞧见迟清和眼底毫不遮掩的狡黠,宋序林又气又郁闷。 对着空气挥了好几套组合拳后,认命地穿衣服去了。 沈熙提前给两人准备了早餐,但因为时间来不及,只能打包在车上吃。 到校门口后,迟清和再三婉拒沈熙要把他送到教室的想法,迅速说完再见,背上书包,牵着一旁补觉补得迷迷糊糊的宋序林往学校快步走去。 “小煎饼……我不想上学……我们回家睡觉吧……”宋序林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喃喃。 迟清和脚步微顿,“?” 小,煎饼? 怎么突然给他起了绰号。 还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宋序林猛地甩开他的手,捂着通红的脸蛋急匆匆跑走。 中途还因为没看台阶,差点摔倒。 迟清和按着喉咙,喊道,“小心点!” 宋序林大概是跑远了,听不见,迟清和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时间。 还有十二分钟上课。 走慢点吧。 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到教室了,路上就零星几个提着扫帚打扫的值日生,和边跑边吃早餐的学生。 这么一对比,迟清和倒显得悠闲极了,走着走着还能停下,从书包里拿出围巾,慢悠悠地给自己围上。 一点都没有作为临界生的紧迫感。 他把脸埋在围巾里,耳朵和脖颈顿时好受了很多。 江京的冬风,又湿又冷,直往骨头缝钻,他这副身体又是弱的,可不能再病了。 “噔——哒——噔——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 同他一样不紧不慢,只是这声音一重一轻的,不太像个正常人走出来。 像个瘸子走出来的。 迟清和无意关注那个瘸子是谁,可奇怪的是—— 冷风中多了丝柠檬叶和薰衣草的味道。 第163章 太多问候 学生放假,校园大道上的落叶好几天没被清理,每一步往下踩,都能听到干叶咔嚓碎掉的声音。 但跛脚吃力,不可避免地拖着枯叶行走。 异样的声音总能引起人们的格外关注。 “同学,需要帮忙吗?” “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扶你?” 不愧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存在,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他,纷纷上前对其表示关心,有些停留在表面,也有些……很亲昵,无声地昭示着两人不一般的关系。 “是不是摔了,痛不痛?先别去教室,去趟医务室吧。” “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会我给你上药。” “宫华岁同学戴着口罩,感冒很严重吗?我这有药……” 迟清和早就知道了答案,因此听到熟悉的名字,也没多大反应,只是默默加快速度离开那片喧闹之地。 空气中柠檬叶和薰衣草的气味很淡,淡到风再大些,就能被吹散,彻底消失。 可奇妙的是,即便身后没了动静,围巾也彻底盖住下半张脸,迟清和的鼻尖始终萦绕着熟悉的香味。 干净,清幽,像一阵又一阵携着花瓣的南风……是他曾一如既往喜欢着的。 “宫华岁!” 耳边突然冒出一个惊喜的叫声。 周烨从侧面的树荫小道跑过来,一掌拍到迟清和肩上。 “跟你说……” 他歪过脑袋,正好对上迟清和那双墨黑深沉的瞳孔。 一瞬间,身上的寒毛呲哇全竖起来,嘴巴都被吓得不利索了。 “咳……嗐……嗐……嗨~迟清和啊,今天来得真早……” 话音刚落,就有人慌里慌张地从他们身边跑过去,嘴里还在不停念叨。 “完了完了,七点五十六,要迟到了!” 听得周烨尴尬地脚趾扣地。 不是大妹子,迟到就迟到呗,怎么还带报时功能! “有事?” 除了有点鼻音,迟清和的声音听着与平日没什么区别,很温柔,也很好听,可周烨就是觉得冷嗖嗖的。 “呃那个……就是……” 周烨打着哈哈,四处张望,焦急地想要找其他人。 他可记着宋序林的叮嘱,这两天要把迟清和当豆腐一样供着,碰不得骂不得,更别提搬书这样的重活。 否则不是豆腐碎,就是他碎。 被宋序林那破阎王活生生用拳头砸碎的…… 看到不远处艰难从人群里挤出来的宫华岁,周烨眼睛都在冒光,跟见到救世主一样。 “宫华岁!快!这边!” 他喊这话时,手下意识指向迟清和。 宫华岁以为清和让他过去,整个人顿时像点亮的星星,耀眼得不行,也顾不得腿疼,蹦跶蹦跶着,就跑起来了。 比急促的喘息声先到的是,陡然加重的熟悉香味。 可惜,掺杂了其他香水味。 迟清和反射性地皱起眉头,佯装看不到少年兴奋又小心翼翼的眼神,“我先走了,你们忙。” “好好好,这边风大,你快回教室坐着。” 周烨如释重负地冲迟清和的背影摆摆手,转头打算招呼宫华岁帮忙搬书时,恰好瞧见了少年骤然黯淡的眉眼。 周烨:“?” 这表情……遗憾呐。 他理解地拍了拍宫华岁的肩膀。 “放心,我最擅长雨露均沾了,下次搬书我找他!你们俩谁也不吃亏,谁也不多干,怎么样?心里平衡了吧。” 宫华岁:“……” 沉默过后,周烨也意识到自己猜错了,挠挠脸僵硬地换话题。 “哈哈,我正愁怎么把那群祖宗搬回去嘞,正好你来了,搭把手。” 他指着远处宣传栏下,快堆叠成小山的书,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又走了两步。 没听到跟上来的声。 他慢吞吞地挪回去,斟酌道,“或者……我再换个人?” 宫华岁的气息还有些紊乱,“不用,我可以,但……”要缓一会。 后面四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周烨当即拍手叫好,扯着他就往前走,生怕这个苦力又跑了。 宫华岁刚是咬着牙跑过来的,腿痛得发僵,几乎耗尽了全部力气才能站着。 而周烨这么突然一拽,平衡被打破,要不是旁边有石凳撑了一下,他就摔了。 更要命的是,周烨这个大喇喇的,根本没注意到,还在拖着他往前走,嘴里也不停,叽里呱啦地抱怨起来。 “这七选三考完,明明就剩个语数要管,两门课!又是参考书,又是习题册的,得做到猴年马……诶!……诶诶!” 周烨的牢骚被打断,只听耳边响起一道略显沙哑的“我来”,他就被突然出现迟清和强势拉走了,徒留一人站在原地。 宫华岁愣愣地望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直到眼睛实在受不了,才快速眨了一下。 手背还残存着一丝被触碰的温暖,他开始不自觉地摩挲着,然后用手轻轻包裹着,越来越紧,挽留的意味越来越浓,直到密不透风,直到一滴泪猝不及防砸下,在手背炸开一片水花…… “清和……” 对不起。 第164章 围巾:我?重物? 宣传栏前。 周烨表现得很奇怪,眼珠子提防地四处乱转,一有异动就紧张得不行,活像个出卖情报的内奸。 “在找谁?”迟清和解开围巾。 “别别别!脸别露出来,就这样戴着!”周烨赶忙上前拦住迟清和,还顺带着把围巾又缠回去。 “为什么?”迟清和疑惑。 “这……外头冷,你……就戴着!”周烨摸了摸鼻子,上看天下看地,就是不敢看迟清和。 这副紧张的样子,跟宋序林如出一辙,迟清和猜出怎么回事,点头应了句好。 他顺着书堆,走了半圈,绕到宣传栏后面,确定大概数量后,打算问周烨有没有推车,视线却骤不及防地与一双奶凶奶凶的棕色大眼睛撞上! 瞬间,他的嗓子就像被什么击中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附中占地面积大,宣传栏并没有统一放置,而是根据类目,分散在校园各处。 面前这块,因为靠近教学楼,张贴的都是历届优秀学生在各种国际赛事拿到的奖项,含金量高到可以直接破格录取的程度。 而占领大块版面的宫华岁,足以见实力之恐怖。 有时,他一人站在领奖台上,任由象征成功的彩带飘落肩头。 有时,他被一群肤色各异的外国人簇拥着,欢呼着抛向空中。 有时,他坐在一堆表情不善的中老年人之间,含蓄又矜持把自己的奖杯举得老高。 在各种盛大隆重的赛事里,他好像永远是焦点,队伍的精神领袖。 唯一变动的,就是面对媒体摄像机的状态。 起初,眉头皱着,嘴角绷直,看向摄像机时,目光还会警惕地透出凶性,一看就不好惹。 但因为当时年岁小,唇红齿白的脸上还点婴儿肥,那股凶劲便多了分虚张声势的意味,显得格外可爱。 后来长大了,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也会笑着看向摄像头,只是眸底的戒备怎么也盖不住。 再后来,便是这几天的新闻头条—— 宫家小少爷、豪门毕业生、华阳第一…… 照片拍得不错,好像还上了娱乐榜。 周烨不知何时也绕到了后面,惊呼,“我去!完全看不出来啊,宫华岁这么牛逼的吗?八岁就开始打比赛!” 一行行中英结合的介绍仿佛没有尽头,看得他眼花缭乱。 好不容易找到末尾,瞄到三只蚂蚁整整齐齐地趴上面? 为什么会有蚂蚁? 周烨用力地眨了眨眼皮,凑近贴到玻璃上,最后以斗鸡眼的代价,看清了那三个小字。 \"edited by esther......\" 周烨把esther念叨了好几遍,“这名字好耳熟,是谁来着?” “宫时暮。”迟清和不着痕迹地移开手指,露出照片上奶凶奶凶的漂亮脸蛋。 周烨啧啧两声,评价。 “怪不得一股弟控味。” 见迟清和还在看,他走到宣传栏正面。 这一面才是全校学生最关注的版面,考试各科目,以及总分前三的照片全贴在这。 看到上面有好几张照片失踪,周烨见怪不怪。 他轻车熟路地拉开玻璃,把宫华岁的照片撕下来,眼角瞥到照片背面被画满的爱心,揶揄地挑起眉毛,如法炮制撕下某个全校第一的照片。 “呦呵——” “怎么了?” 迟清和走过来,看了眼少年掌心两张被画满爱心的纸,又看了眼玻璃框内几乎空白的照片墙,面露无奈。 “别闹,不是要搬书吗?” 周烨顺手把照片往兜里一塞,冲迟清和挤眉弄眼。 “哪里闹了,你就不想知道你们俩之间……谁更受欢迎吗?” 他示意迟清和往宣传栏看。 “平时是不是只看成绩栏啊?都没往找个地方瞅过吧,知不知道咱校园论坛里有个话题叫照片越少越欢迎?” “这些缺失的照片……现在都是少男少女的贴身私藏哦~” 迟清和瞧着周烨猥琐的笑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继续一开始的话题。 “有推车吗?” …… 第一节是数学,班主任曹玉的课。 她照往日的习惯,早早进教室监督学生学习。 眼瞅着都快上课了,迟清和还没到,心中升起一丝担忧。 她特意从讲台下来,低声问了同桌。 宫华岁停下翻书的动作,仰起脑袋冲班主任弯了弯眉眼。 “老师,清和来了的,他在帮我搬书。” 帮……他搬书? 没记错的话,她就派了周烨一个人去搬书。 是帮周烨搬吧。 曹玉的目光掠过少年脸上的口罩,定定地注视着对方没什么血色的苍白皮肤,语气不自觉柔了下来。 “你哥今早特意给我打了电话,要是有任何不舒服,别硬撑,休息和学习一样重要。” “我哥?”宫华岁不确定道。 “嗯,特意掐点打来的,他还说有很重要的事要查,短时间内回不了国,让你好好照顾自己,别惹老人家生气……有事找助理,好像是叫钟离吧。” 宫时暮后面还说了很多,语速又快又急迫,曹玉本想录音的,但对方不让,没办法,她只能挑拣着记住的内容跟宫华岁说。 “我记住了,谢谢老师。” 曹玉点点头,“嗯,你自己注意着点,不舒服跟我说,或者跟迟清和说,让他来找我。” 说完,回到讲台继续翻教案了。 宫华岁反复思索着宫时暮给他带来的话,心中已然有了考量。 他缓缓抬起手,隔着薄薄的棉纱,触摸着右侧脸颊。 往下一按,密密麻麻的刺痛袭来,虽然伤口已经结痂,但很显然,里面的肉没长好。 好慢…… 他的面色难掩失望,也没了看书的兴致。 书刚合上,桌侧的笔就被他不小心扫到地上,他下意识低头去捡,可才有弯腰的动作,整个人不受控地僵住了。 因为太痛,他的身体难以控制地发起轻颤。 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冷汗和血水仿佛混在一起,将他的整个后背都浸透。 就在他想着咬咬牙,一股气把笔捡起来时,视线内蓦然闯进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紧接着,黑色的笔身被漂亮的指尖捞起,在手心转了一圈后,咚的放到桌板上。 “你的笔。”迟清和冷冷道。 跟三个字一起丢下的,还有迟清和的书包。 他甚至都没看宫华岁一眼,把座位上的东西胡乱收拾一遍后,又离开了。 宫华岁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贪恋地追随着少年的身影。 清和还是心疼他的。 真好。 “资料比想象中的多……” 曹玉头疼得看着推车上的书堆,找了两把剪刀递给周烨和迟清和。 “先发吧,速度快点,尽量赶在第二节课上课前发完。”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班级瞬间安静下来。 “一会发书,最后几桌辛苦一下,数量不够或多的,主动找其他组匀,允许走动。不在位置上的,或者请假没来的,同桌帮忙多拿一份,理解?” “理解。”底下人齐声喊道。 曹玉满意颔首,示意身侧两人。 “你们继续。” 学生时期的快乐,总是那么容易又直接。 原本因为返校,学生脸上全是怨气,但一听不用上课,整个教室顿时炸开,闹哄哄的,全是笑声。 大抵是受轻快的氛围影响,迟清和也不可避免地跟着弯了嘴角。 这时,周烨用手肘怼了怼他,“把围巾摘了吧,这么多书,发完得热死。” 教室内开了暖气,一点都不冷。 迟清和摘了围巾,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清和,给我吧。”宫华岁伸出手,乖巧又殷勤地朝他笑了笑。 “不用。” 迟清和径直绕过他,把围巾一股脑塞进桌肚后,又马不停蹄离开了。 宫华岁全程插不上一句话,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他好像很擅长哄自己? 清和是心疼他的……所以才不让他拿重物…… 第165章 清和,我等你 密封地下室的空气一向不太好闻。 血腥味和奇怪的烧焦味一遍遍融化,渗进墙壁,很难清洗干净,便敷衍地倒了一桶又一桶的消毒水。 日积月累,逐渐衍生出类似生锈金属的气味,只有在里面待久了,才会嗅到一丝极易被忽略的—— 尸臭味。 宫柏齐在这里杀过人吗? 宫华岁不知道,他只知道每次被关进地下室,等待他的。 只有惩戒。 很害怕,因为会很疼。 但这次,心更疼。 鞭子抽在身上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在想他跟清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呢? 明明放狠话说人下贱,说人配不上,说人不要脸的是他。 可实际上,真正下贱、配不上、不要脸的是他自己。 身上的伤不仅让他长记性,反倒一点点地把他逼成非清和不可的可怜虫! “宫华岁,为了个男的,把未婚妻独自一人丢在医院走廊,可不是一个绅士的行为。”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病房里干了什么!” “对着个小门小户卑躬屈膝,又是哭又是闹,这就是你身为宫家人的高傲?” “那天晚上的电话,果然是装的!” “你该庆幸今天落在你身上的是鞭子,如果下次再让我知道你偷偷去见他……” “你可以试试看。” “别再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奢望,等你跟南纳结婚,生下继承人的那天,我就不会再管你。” “到时候,你就是跟十个,二十个男的滚床单,我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宫柏齐森冷的警告混杂着啪啪鞭子声在地下室响了很久,一直没停的架势。 即便宫华岁最后都没了意识,背后的鞭子也没停过。 青紫交加、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其实这场酷刑可以早早结束的,但宫华岁的本能,总是能让宫柏齐重新握紧鞭柄。 清醒时,他消极对待,从始至终沉默着;意识混沌后,心里话就被掏出来了,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 “别伤害……清和……求你……” 最后,要不是董助闯进来,宫柏齐恐怕会活生生抽死宫华岁。 “给他找最好的疤痕医生,别留下痕迹。” 这是宫柏齐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 …… 教学楼外的古杉树上,突兀地出现了两位隐身的“观察者”。 一位长发青年,一位发光小薯片。 长发青年斜靠着树干,双手交叉,静静地朝着前方望去。 突然,似是感应到什么,抬头朝空中某一点看去,眉眼间浮现出几分气恼。 小薯片蹲在后侧的枝丫上,从始至终都在看教室里的迟清和,因此没能观察到对方的变化。 不过它就算看到了,也无济于事,这个世界,还没人能拦住他…… 午后的两个小时最是容易犯困,上的又是枯燥乏味的语文,就算是一班的学生也撑不住,眼皮打架,托着脑袋,昏昏欲睡。 【4011,你的宿主是个什么样的人?】青年突然出声。 4011沉默了很久才艰难开口。 【很难形容……一个从来不会心疼自己的病人吧。】 【这么悲观呐。】青年扬眉,【我倒觉着,他就是个固执的书呆子,最招坏人喜欢了。】 4011卡顿,【坏……人?】 【嗯比如说。】 青年眼眸微眯,玩味地对着4011补完后面的话。 【我。】 4011:【!!!!!】 无视一旁逐渐红温的4011,他继续语出惊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觉得我怎么样?适合跟你家小美人谈一场吗?】 4011气得跳脚,瞬间忘了这几天在对方身上吃的各种暗亏,惊声尖叫。 【哔哔哔!我不准!】 长发青年恶劣地勾起唇角,【为什么?】 4011脸红气粗,【你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说这种话也不害臊!我家宿主,这么鲜嫩的小白菜,你想也别想!】 【是吗?可我很喜欢他呢。】 【喜欢也没用!我单方面拒绝老牛吃嫩草!我家宿主也绝对不会跟你这种自由散漫的人在一起!】 【我又没伴,不过得自由散漫些,难道还自讨苦吃,当苦行僧?】 【你!放荡!】4011脸唰的变红。 青年压低嗓音笑了声,一点都没被骂的自觉,嘴巴一张一合,就开始造谣。 【别这么迂腐,我能感应到,我跟你家宿主是有缘的。】 4011炸了,【你放屁!】 青年还在扯,【这片领域这么大,怎么你就遇见了我呢?不是缘分是什么?】 【说不准上辈子,你家宿主还心悦过我呢,如今再见,续一下前缘有什么不好?】 【呸呸呸!什么狗屁心悦!什么前缘!都是你臆想出来的,都是假的!我警告你,不准碰宿主,否则……否则……】 说到后面,4011对上了青年隐隐有紫雷闪动的瞳孔,倏地被吓得恢复理智。 它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陡然压缩,比蚊子声还低,警告都显得干巴巴,没什么底气。 【否则……我就把你赶走……】 刚刚那个是什么? 天道还是规则,还是剧情? 这个人直接吞噬了?! 居然没被绞杀! 太恐怖了! 那……他要真对宿主感兴趣,它…… 有那么一瞬,4011很后悔找到这么个后援,自己控制不了他就算了,连宿主都要遭他毒手! 【吓到你了?我开个玩笑。】瞧着小薯片憋屈的样子,青年被逗乐,闷哼着笑出来了声。 慵懒的声调即便笑起来,也天生带着漫不经心的感觉,却意外地让人耳朵发痒,心头发烫。 【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很可爱,丑的可爱。】 【而我对可爱的东西,一向有很高的容忍度。】 【小薯片,最后一次。】 就在4011试图理解最后一次指的是什么时,身前陡然一空! 只见青年轻巧地高高的枝丫跳到地上,手腕翻转,响指一打,身上简奢的黑衬衫西裤霎时像变魔术般,变幻成一席惊艳明亮的红色古袍。 身后随意系着的长发也散落开,垂在脸侧,衬得肤白如雪,红唇潋滟。 那双眼睛,更是绝色,天生就懂得怎么蛊人,一滴桃花泪半掉不掉,氤氲在魅惑的眸子里,简直要把人的心脏从胸腔里勾出来! 他脚尖轻点,转瞬间,他便来到了窗前。 不等4011反应,他干脆利落地用指尖挑起少年的下巴。 在对方惺忪迷糊间,微微压下身凑过去,吻上眉心那颗红痣。 “小呆子,好运。”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以及很奇异的宠溺,仿佛无限宽容可靠的长辈。 与跟4011在一起时的恶劣和狡黠,完全天一个地一个。 【啊啊啊啊啊啊!我和你拼了!】 4011见自家宿主被轻薄,像个炮弹一样冲过来,长发青年压了压眼角,身后迅速构建出一个空气盾。 砰的一声,4011直直撞到上面,当即晕了过去。 可能是真气急了,晕过去前,它嘴里还在呢喃。 【放开……宿……主……】 第166章 看人真准~ 下巴被挑起时,迟清和困得正迷糊,以为在梦里,并没有反抗。 后来,眼前陡然出现了极其艳丽夸张的红色,还有一截白色? 他眨了下眼睛,视线稍微清晰点,才发觉那是条用种水极好的白玉锻造出的腰带。 所谓的红色,也是件设计繁复的古式长袍,上头好像还有墨金刺绣,很好看,好看到天下只此一件的尊贵。 风有些大,吹得衣袍翻飞,鼓鼓作响。 也许是发丝,也许是古袍宽大的袖口擦过脸颊,微凉的触感让他彻底恢复了神智。 也是在这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格外……漂亮的脸。 他无法形容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呼吸停顿,四肢麻木,耳朵里砰砰砰的,尽是他心脏的狂跳声。 【你,是谁!】他抬起胳膊,本想抓人,却不小心扯住青年的长发。 觉察到对方吃痛的眉眼,他又立马松开了,像个犯错的小孩,低下了脑袋。 【对不起。】 长发青年勾唇笑笑,眼底没有责怪,只有无限的溺爱。 只是感受到空气中另一股冷嗖嗖的视线时,再次低下身子,与少年平视,顺手还摸了摸迟清和的脑袋。 【清和,我等你。】 下一秒,他的身体化作万千光点,随风消失了。 像从未来过一般。 “宫华岁?怎么突然站起来了,身体不舒服?” 班主任立刻走过来,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除了树就是风,半个人影都看不着。 宫华岁抬手按住气到发胀的额角,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下眸底浓稠翻滚的情绪。 “老师,我好像有点头晕,可以去医务室躺会儿吗?” 说这话时,他双手握拳,虚虚地撑着桌面,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那迟清和你帮忙扶他去一下。” 曹玉顺势看向里侧的少年,“通风通得差不多了,你走的时候顺便把窗户关……” “迟清和?你的脸怎么回事?也发烧了?怎么这么红。” 见少年神情恍惚,脸颊不正常的红,曹玉当即放下手里的试卷册,伸手去探额头。 烫! 而且不止一个地方烫。 脸蛋、耳垂、脖子,只要是露出来的地方,都跟被烫熟了一样! “我没发烧。”迟清和恍恍惚惚地站起来,“就是太阳晒多了,有点过敏……” 话落,教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理由说出来,迟清和自己都不信,但怎么的也比说自己被一个类似系统的青年非礼了好。 就在他想着该怎么继续扯下去时,右肩一沉,少年沙哑低沉的嗓音贴着耳廓响起。 “老师,我们可以走了吗?” …… 医务室向来清闲,迟清和带着一瘸一拐的宫华岁过来时,校医眼底闪烁着“终于有事做”的喜悦。 “是摔倒了吗?快快快,来坐这,我帮你处理伤口。” 校医殷勤上前,想把宫华岁从迟清和身上扒拉下来。 可任凭他从哪个角度使劲,对方都能巧妙得躲开,显得他像个猥琐大叔,疯狂想揩青春男大的油一样…… 淦! 来了个砸他饭碗的! 迟清和的视线在药柜之间,来回梭巡。 “有布洛芬吗?他说他头有点晕,可能是感冒,你帮他看看。” “有的,你先把他放下来吧。”校医最终还是歇了亲自把人扒拉下来的心思,转头拿检查工具去了。 迟清和没校医那么多顾虑,走到床边后,像甩橡皮糖一样,皱眉把人从自己撕下来,砰的一声按到床上。 “唔嗯……” 后背的伤口猛不丁被压到,痛得宫华岁反射性地冷抽气。 注意到头顶投来的疑惑视线,他咬紧牙关,手底下的床单都快被他抠出洞了,才勉强止住后面的呓语。 “我……没事……” 病床上的少年戴着口罩,严严实实遮住了下半张脸,头发也凌乱耷拉着,将往日那张招摇多情的脸挡的只剩一双眼睛。 眼尾苍白惨淡,长长的睫毛耷拉着,在乌青的眼下投射出一片黑压压的剪影,好似好久没睡,也好似负着很重的伤,状态差到仿佛下一秒就能白眼一翻,晕过去。 可迟清和却像是什么都没注意到,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没事就好,还有课,我先走了。” 见人要走,宫华岁骤然紧张起来,挣扎着就要从床上爬起来。 “清和……我头不晕了,你别走……” 这时,校医端着治疗盘进来,见两人拉拉扯扯,没忍住,对宫华岁来了句。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黏着同学。” 随后他看向迟清和,“这边交给我吧,你赶紧回去上课,别耽误了。” “麻烦了。” 迟清和狠狠心,将手背上那只手暴力剥下。 刚走出医务室的时候,迟清和尚且能保持冷静,只是垂在身侧的拳头越来越紧,心脏也似有所感,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可他没有放慢脚步,更没有转头朝后看去,反倒加快速度往教学楼走去。 可那一声声的渴求和黯淡的眼睛,仿佛有什么魔力,即便将人远远甩到身后,脑中那抹孤独蜷缩的背影却怎么也散不去。 这一切,都在逼迫他寻找一个更为直接野蛮的方式去宣泄情绪。 他喘息着,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干涩的喉咙没痊愈,便抑制不住地咳嗽。 直到血腥味泛上舌尖,直到胃里最后一点酸水也没了,他才发觉,自己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宿主,你还好吗?】4011悄咪咪从角落摸出来,小心翼翼道。 迟清和扶着洗手台,洗了把脸,透过镜子,看向角落里的4011。 他没有回答问题,反而问起了刚在教室发生的事。 【那个……他人其实不坏的,就是……放浪不羁了些。】 被空气盾弹晕的时候,4011连怎么骂对方祖宗十八代都想好了,可等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系统功能全点亮恢复了! 直接把它从残血干到满血! 而且仔细想想,他亲额头的动作也算不上暧昧,跟外国那些贴面礼差不多,最多只能称呼为问候。 这…… 这让它还怎么舍得骂人呢~ 第167章 爬多少次的佛缘天梯,才能修的异世? 冬日的水最是冻人,淋上一会,皮肤就像被细密的小冰针刺中,痛麻的感觉直冲天灵盖,瞬间清醒。 可迟清和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机械地洗着手。 直到手指冻得毫无知觉,僵硬地连弯曲都做不到,混乱的思绪才重新回到正轨。 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水,他下意识去拉围巾。 摸到一层薄薄的羊绒时,才想起来自己在出教室前,亲手摘了。 因为要拖着某位腿脚不利索的。 角落里,4011后知后觉自己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识趣地闭上嘴,跟着宿主,慢悠悠地在长廊飘着。 华阳附中的长廊通直宽敞,一抬头就能将同楼层的所有班级收入眼底,最是适合抽查监督。 迟清和的目光聚焦在最靠近一班后门的窗户。 那个人就是突然出现在那,然后…… 他的脑海再次浮现出长发青年吻他的一幕,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迟清和突然出声,【你了解他多少?】 4011停顿了好久,才道,【他很警惕,除了你的事,别的都不会跟我谈。】 【你跟在他身边,有注意过他比较异常的行为吗?】 【异常?】4011回想着这些天与青年相处的片段,突然想起了一个细节。 【对了!洛塞顿机场!】 它加快速度,飘到迟清和面前,【你生病那天,迟叔出差,是不是就在这个机场转机?】 【嗯。】 4011眼睛亮了亮。 【他好像对迟叔特别关注,不仅特意去洛塞顿机场找他,还时不时会跟我提到他,只是每次都会啧一声,笑的很奇怪。】 迟清和脚步微顿,【然后呢。】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4011照着当时青年嘴里呢喃的,给迟清和重复念叨了一遍。 【执念不散,佛缘为线,修得另世,只是可念归可念,因果归因果。】 【就这几句,念完之后,还会喝酒,然后一睡就是一整天……哎!宿主!你要去哪!】 4011不明白宿主为何脸色突变。 难不成那几句话里,有什么玄妙之处它没悟出来? 迟叔死后,灵魂飘荡了整整十四年,连记忆都丢失了大半,也要守着宿主,在宿主被雷劈死前,死死挡在他身前。 是执念不散。 那佛缘为线,修得另世。 不就是它碰巧出现,把迟叔带到这个世界吗? 跟佛有什么关系? 还有后面的什么可念,什么因果。 它是系统,天生就是干灵魂业务的,不过是顺手把迟叔带过来,让宿主开心点,扯不上什么因果报应吧。 可那位的实力确实强悍,连它的系统设定都能更改,那…… 迟叔会有危险吗? 万一,它是说万一,迟叔出事,再次离开宿主,那宿主…… 他受不住的。 他会毫不犹豫跟着自杀。 他会死的…… 这四个字蹦出来的时候,4011担忧的同时,心底竟诡异地生出了一丝理所当然。 失而复得美妙的另一面,是无法再承受离别,那样的痛苦,绝对是指数式加倍上升。 宿主已经从班主任那借到电话,打开拨号软件,找到号码。 接下来,只要按下绿色的拨通按钮,宿主就能得知迟叔目前的状况。 可是,屏幕都熄灭两次了,宿主也没有勇气按下。 它知道为什么。 他在恐惧事件重演,害怕生命在指尖快速溜走,而无能为力的窒息感。 迟叔出车祸时,宿主才十二岁,甚至都来不及学会叛逆,头顶遮风避雨的大树就砰的一声,倒了。 往后十四年,他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学着长大、学着独立、学着成熟。 崩溃过,后悔过,也痛哭过。 但直至死亡,他都没再任性过。 因为那个趴在父亲背上,笑得天真又无邪的小男孩,早就被永远遗忘在了冰冷的十二岁。 【宿主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出事的。】4011望着少年惨白颓废的面色,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安慰道。 【4011,如果……】 后面的,迟清和不敢想象,也说不出口。 他看向肩膀上歪着脑袋,软软蹭他的小薯片,喉底骤然涌出无限哀伤,张着嘴,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下酸涩的情绪,说道。 【我只有你了。】 4011霎时愣住了。 泪水从它的身体穿过时,它还恍惚着,黑豆豆的眼珠里全是不可置信。 它几乎是慌乱地扑到迟清和的脸侧,一边用它的小细胳膊帮少年擦眼泪,一边无措地发起誓。 【宿主……别哭……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永远!永远!】 永远! …… 迟遇觉得今天的清和很奇怪。 打电话过来,上一秒还在说想他,让他快点回家。 下一秒就掉进了“不准坐车”的怪圈,一遍遍地跟他强调车祸现场多惨烈,还说帮他算过,这几天水逆,最好连门都不出。 嗯,逻辑比平时要乱上一些,可能是做噩梦了。 “老爸记住了,绝对不坐车,这几天居家办公,可以吗?”迟遇温声细语地跟对面保证。 那眉眼柔和,满满温情的样子,看得底下三个缺胳膊断腿的流氓惊奇不已。 刚才还拎着铁棍恐吓摧残他们呢! 脸变得这么快,不要命了! fuck! 就不该临时改变计划! 用货车撞,方便又快捷。 哐的一下,就能把个活生生的人,挤成肉饼。 这下好了,人没杀掉,补偿的佣金都不够他们医疗费的。 “老爸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哪有那么多抢劫枪杀发生,别瞎想,都是骗你的,我今早出门的时候,还被送了松饼呢,这边的人都挺不错的。” 说这话时,迟遇蹲下身,歪头用肩膀把手机夹住,娴熟地从这帮人的外套夹层里掏出手枪。 确认弹源充足,满意地笑了。 “嗯,乖乖睡觉,我会让小宋监督你的,不准耍花招。” 电话挂断的那一瞬,这片僻静的角落立马响起三道利落的枪声。 “啊啊啊啊——” 第168章 祖宗!供不起! 作为迟清和的人体测温仪,宋序林每晚都会准时爬上少年的床。 测温、喂药、盖被子、起夜、再盖被子……一整套流程下来,连个完整的觉都睡不了,把人折腾的够呛。 但宋序林没有一句抱怨,有时候开门进屋,迟清和还能瞥见对方没放平的嘴角。 也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砰砰砰——” 迟清和看了眼时间,比以往要迟半个小时。 “进。” 门打开又关上,迟清和抬起头,毫不意外见到了一只微微炸毛的小狼犬。 “我以为今晚你不会来了。” 宋序林绷着嘴角,暗自腹诽。 病都还没好,他怎么可能不过来。 早上不小心说漏嘴,让迟清和知道“小煎饼”外号,他都别扭一整天了,想解释,却不知该从哪头解释,只想打着哈哈快点混过去。 “我这不来了吗,路上有事耽搁了。” 他端着水杯走近,余光一瞥就注意到迟清和身上的不同。 “镯子找回来了?” 迟清和写字的动作一顿,视线落到手边把砚台当床睡过去的4011,弯唇。 “嗯,遇到一个好心人。” 系统满格能量的具象化,是重新显现的淡绿色玉镯、4011全部点亮的系统功能、以及……被强行修改的最终任务! 原本的最终任务是—— 在原文原主被分尸的时间点前,也就是六月高考前。 准确找到迫害原主的凶手,并将其“绳之以法”。 现在,被改成—— 十年内。 将迟亦兰、刘顺林、欧义“绳之以法”。 不仅将时间扩充了二十几倍,还把目标缩列,一个个排好,让他准点打击。 骤降的难度系数,让4011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淦!这水tmd都放到太平洋了! 宋序林不清楚系统的事,脑子理所当然地搜集起身边人的信息,然后迅速下了个结论。 “那个好心人是宫华岁吧,我记得他有个差不多的。” “不是他的。” 宋序林蹙起眉头,“啊?那他三天两头给我发镯子的照片,又不送!又不卖!他什么意思,就给我看看?还是炫耀他镯子多?” “镯子……照片?” 迟清和眼底闪过疑惑,接过宋序林递来的手机,往上翻阅着聊天记录。 一月九号的消息最多,不,应该说镯子照片最多,各种角度的。 他没记错的话,那天是他发烧入院的第一天,两人正好在医院撞见…… 确实是炫耀,但也是暗戳戳的警告和宣示主权。 迟清和把手机还给宋序林,淡声道,“别理他。” 宋序林接过停了三秒,慢吞吞地翕动嘴皮,“其实,我还挺喜欢……” “喜欢什么?” 迟清和抬起头,墨黑清冷的眼睛直直对上他,宋序林顿时哑然,终是把“手镯”两个字磨蹭吞回去。 “没什么。” 哼,光给看不给摸,回头他就杀到曲奇家,来一波强买强卖,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强盗的力气和手段! 迟清和将书桌上的保温餐盒往前推。 “看你放学走得急,晚饭没吃吧,特意给你带的,还热着。” “谁……谁说我没吃!” 宋序林突然心虚,梗着脖子狡辩。 “我是真有急事,那老头还在医院等签字,我一个亲儿子不去签,谁签?!” 迟清和没有戳破他未成年不能签署医疗文件的事实,把餐盒又往前推了点。 “说错了,是夜宵。打开看看?都是你喜欢的。” “我不饿!”宋序林龇牙。 “那你陪我吃。” 迟清和淡定受着,像早有预料,从餐盒侧面拿出两双筷子,一双递给宋序林。 “不要!” 宋序林拒绝得很坚定,比入党还坚定,可才过了两秒,他的脸色就变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手小心翼翼地拍着迟清和的背,一手拿着温度适合的温水递上去。 “你!每次都这样,耍赖!” “有用……咳咳……就行……吃吗?” 宋序林被拿捏得死死的,一个吃字在舌尖滚了好几圈,才艰难挤出牙缝。 “迟清和,你tm是我祖宗!” …… 少了四门功课和很多无形的压力,迟清和在学校的日子轻松很多。 只是看到隔壁一直空着的座位,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自从他把人送到医务室,他们好像就没见过面了。 班主任每天早上进教室的第一句话,都是—— 最近的天气忽冷忽热,大家注意保暖,一旦有任何不舒服,及时说明。 宫华岁好像病得很严重…… 他该去看望一下吗? 还是打个电话意思一下? 刚好也有事想问问,当时他突然站起来,是不是看到那位了?为什么不觉得惊讶?还是说他早就见过那位了? 一个个疑点问题抛出来,都无声地催促他加快动作,仿佛慢一秒,对面接电话的,就不会是熟悉的少年。 “喂?请问找谁?” 电话那头传来女声时,迟清和顿时停下脚步,垂眸望着脚底无止尽的阶梯和隐隐发着绿光的标牌,情绪有些复杂。 南纳:“嗨喽?” “不好意思……我这信号不好。” 迟清和攥着手机,声音平静又安定,继续一步步往下走去。 “我是宫华岁的同班同学,听老师说他请假在看病,我们就想去医院看望一下,方便提供一下地址吗?” 或许是空间太过空荡,说话时,总有回声低旋,为两人的谈话,无声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感觉。 南纳并未感知到不对劲,朝浴室走去,对着磨砂门敲了两下。 “even,你同学来电话说要过来看你,我怎么回?” 哗啦啦的水声停下,浴室响起少年的异常磁性低沉的嗓音,细细听来,还有喘息声,涩气极了。 “不见。” “知道了。” 南纳松开捂着话筒的手,一边欣赏着刚做好的美甲,一边软着语气对那头的人抱歉。 “实在对不住哈,他现在人不在江京,你们来一趟太麻烦了……” “不麻烦,有直升机,很快。” 这句话刚说出口,迟清和就后悔了,“是我唐突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再见。” 南纳跟着说了声再见,正要挂掉电话,浴室里突然传来一道吼声。 “等一下!” 紧接着,便是穿衣服的簌簌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宫华岁披着水汽靠近时,南纳下意识皱眉。 好重的药味! even在里面搞什么? 不是洗澡吗? 怎么跟从药池里淌出来一样。 难不成真生病了? 宫华岁的眼珠死死瞪着屏幕里显示陌生的号码,心尖微颤。 转身掐住南纳的肩膀乱晃。 “谁打来的电话?男的还是女的?叫什么名字?你把地址给他了吗?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他那边怎么反应?是生气还是无所谓……” 第169章 带我走 \"even! stop!\" 南纳被晃得两眼冒星,肩膀也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某个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的药桶子手里挣脱出来。 “不就一个电话吗,这么激动干什么,想杀我泄愤直说。丑话说在前头,把我踢了,你可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配合的未婚妻了。” “是合作对象。”宫华岁纠正。 “well well well,纯情小王子,口头便宜都不让占。”南纳翻了个白眼,从宫华岁手里抢过手机。 她有个习惯,每次接电话的时候,都会录音。 even这个死人机,好歹一起长大,一点都不了解她! 还是个眼瞎的,刚捧着手机看了这么久,愣是没看到屏幕顶部显示秒数的录音红点。 这会儿落她手上了,哼哼! 把录音转发到她的手机,再删除所有记录,直接摊牌。 “刚刚他打过来的时候,我录音了……” 后面勒索的话还没说出来,宫华岁陡然插话。 “录音?是录音了吗!给我!” 宫华岁声音扬高,深棕色的眸子里尽是期待,纯情又天真,与那张深情蛊惑的脸形成极大的反差。 南纳从没见到过这样的宫华岁,猛不丁被蛊住,狠狠咽了口口水,磕磕巴巴道。 “不,不行。” 宫华岁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略微思索后,直入主题。 “多少。” 南纳就是喜欢宫华岁这股上道劲,搓了搓脸,满脸市侩地伸出手指比了个“1”。 一百万。 宫华岁冷笑一声,对这副场面见怪不怪,打开支付软件,就开始转账。 “z*b到账1,805,277.39元。” 看清屏幕上那一连串的数字,南纳眼睛都瞪大了。 一百八十万! “多谢老板”四个字还没说出口,手机又叮叮叮响起来,入账消息开始不断刷新。 “【交易提醒】尊敬的南女士,你的尾号1003的储蓄卡账……收入华国币6,890,156.07元。账户余额6,890,210.88元。” “【交易提醒】尊敬的南女士,你的尾号2806的借记卡账……收入华国币369,580.98元。账户余额369,781.64元。” “【华国银行】尾号1003账户完成联合入账交易……” “【华国商行】……” “【华国……” “……” 一百万变一千万,南纳做梦都要笑醒,冲宫华岁挤眉弄眼。 “还以为你的卡全被三伯冻了呢,没想到……啧啧啧,我就说嘛,不愧是宫家小公主~一落难~多少人赶着救济呢~” 宫华岁转账的动作停住,两秒后,才不咸不淡地来了句。 “没有救济。” 南纳耸耸肩,一脸不信。 “没被救济,你的钱会这么散?一千得靠这么多张卡凑,这事要放以前,你连转账都嫌麻烦,直接摘手表砸人。” “需要清一下边角料而已。”宫华岁看也不看几乎清空的余额,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死鸭子嘴硬。”南纳嘀咕一句,把录音发过去。 约摸过了三秒,偌大寂静的房间突然响起一道好听的少年音。 “听说宫华岁病得挺严重,我们……” 第一个字蹦出来的时候,宫华岁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亮起来,少年的声音对他来说,有着很奇妙的魔力,光是听着,就让他激动到呼吸急促,全身颤抖。 他把话筒贴在耳边,如同个痴汉把录音听了一遍又一遍。 南纳见证全程,看着昔日片叶不沾身的高岭之花,如今变成这副不值钱的傻der样,忍不住吐槽。 “哇,一位苦守空闺八年,终于等到丈夫回心转意的豪门怨妇,诞!生!了!” 宫华岁仿佛听不到这句吐槽,还兴冲冲地跟南纳炫耀。 “清和说要开直升机来找我,他担心我!他还放不下我!” 南纳:“……” 恋爱脑! 南纳自讨没趣,转身离开前,大概是良心难安,提醒了一句。 “其实你可以直接打电话过去,不仅能听到新录音,还不用花这么多钱。” 宫华岁再次语出惊人。 “我喜欢为清和花钱。” 南纳无语。 她原来是y的一环吗?! 恋爱脑都去死吧! 右手中指控制不住地上升,口腔肌肉准备,正要中气十足喊一声“fuck”,宫华岁却突然顿住身子,缓缓转动脖颈,朝她露出怪异的笑容。 他一步步走近女孩,眉眼舒展,红唇微勾,只是语气听得渗人。 \"nana,帮我个忙。\" 南纳头皮发紧,no都来不及喊,后脖颈猛地传来剧痛! “呃啊——” 她直直瘫倒在地毯上,喘息着,意识消散之际,她奋力睁开眼睛,死死瞪着少年,似乎想要个解释。 可回应她的,是无尽的冷漠。 宫华岁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挣扎的动作,表情没有一丝慌乱,蹲下身,补上一击! 彻底晕过去前,南纳的视线里,只有那双阴鸷冰冷的眼眸。 如此不近人情,如此……陌生。 宫华岁把南纳搬到床上,刚盖好被子,门就被咚咚敲响,打开门,是熟悉的面孔,脑中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 “带我回去。” 钟离正要低头应下,眼前人却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晃动了一下,直直往前倒去! 钟离接过,碰到一块湿漉漉的地方,低头一看—— 满手的血! 他不敢再耽搁,架住快要昏迷过去的小少爷,往顶楼逃。 电梯数字一点点增加,钟离的太阳穴毫无预兆地砰砰砰跳起来! 这种堪称原始的直觉,对危险的趋利避害让钟离躲过很多次恐怖袭击,这次也不例外。 他脱离计划,提前下电梯,准备从安全通道往上走。 可刚推开通道大门,他就僵住了! “还给我。” 第170章 闭嘴 从海城飞回江京的直升机上,钟离很识趣地坐到副驾驶,把空间留给后面三个人。 宫时暮一手搂着痛晕过去的弟弟,一手接过对面递过来的湿巾,轻轻擦拭着少年额前的冷汗。 “岁岁乖,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很快就不痛了。”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就忍不住红了,一半是心疼的,另一半是气的。 他没想过宫柏齐会如此丧心病狂,亲妹妹死了,不仅不珍惜她留下的唯一骨血,还视他为耻辱,巴不得早点整死他! 从三岁起,一旦岁岁不顺他意,他就会毫不客气地把岁岁关进幽深的地下室。 那么小一个孩子,面对一望无际的黑暗,害怕极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任凭他嗓子都哭哑了,宫柏齐也不肯放他出来。 那一张张惨不忍睹的照片,影像,他只敢打开一个,剩下的,只会更惨。 鞭子、电刑、棍棒……宫柏齐在战区混大,折磨虐待人的手法只多不少! 怪不得岁岁的身体一直就差,特别是胃,脆弱得很,敢情全是在那地下室虐出来的! 还收买了他的医生,说天生的! 宫时暮绷紧下颚,全身的肌肉战栗,恨不得下一秒就撕了宫柏齐。 可愤怒过后,是更煎熬的内疚和悔恨。 回想曾经,岁岁其实已经向他求救了无数次。 每次在国外打比赛,小豆丁都会紧张地拉住自己的手,哭闹着说要跟他回国,不想被三伯带走。 而他是怎么回应的? “不行,你身体太弱了,三伯也是为了你好才送你去军营锻炼。放心,半个月后,哥哥会准时来接你的!” 他简直就是个混账!愚蠢至极! 竟然需要外人三番四次的提醒,才发现那死老头的真面目! 被宫时暮称呼为某个外人的迟清和,除了在安全通道门口说了句“还给我”,到现在都保持沉默。 就连给对面递湿巾,目光也不曾偏移,轻飘飘地落在窗户外的美景上,仿佛真是个局外人。 可偏偏,他入局最深。 引起宫时暮怀疑的未知邮件,他发的。 宫柏齐地下室地点、知情者联系方式、偷拍录像都是他提前准备好,等宫时暮一下飞机,就会争抢着送他手里。 所以宫时暮才会这么快回国,把宫华岁救出去。 这一切原本需要至少三个月的时间筹备收集证据,但他有4011这个bug。 虽然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但就目前情况来看,他没赌输。 至于他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 或许是老迟突然提前的出差行程。 或许是那通强忍着泪意,羞辱他的电话。 或许是阳台外,整晚整晚都不会动一下的某道身影。 或许是一次次本能望向他,却难掩委屈的眼神…… 太多了。 假期回来后,岁岁受了很严重的伤,他察觉到了。 大概率是因为上次在病房,说了不该说,被宫柏齐听了去,才会落下这一身伤。 很心疼,很难受,想哄,却不能。 四周全是宫柏齐的眼线,他不保证这次的靠近,会不会给岁岁带来更严重的伤,所以避嫌,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岁岁是个不听话的,又是借病靠在他身上,又是要他拖去医务室。 没办法,他只能委婉地让医生给他开点止疼的,让他好受一些…… 筹谋伪装多日,宫家这场内战的风波,终是被他搅弄起来了。 有了宫时暮这个世界男主的加入,他的胜算会大很多,扳倒宫柏齐是早晚的事。 可他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 “迟清和,我弟弟在叫你。” 这时,宫时暮低沉嗓音带着滋滋电流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迟清和转过头,瞄着悠悠转醒的宫华岁,敲了敲右耳耳机,表示自己有在听。 宫华岁连眼睛都不敢眨,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米白色的皮质座椅上,坐着一个如山水画般古雅惊艳的少年,眉眼精致,轮廓清晰,一举一动间尽是金钱珠宝堆积出的贵气,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 宫华岁放缓呼吸,深棕色的眼珠颤了颤。 好近,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 “清和……你来了。” 大抵是真的很痛,每说一个字,他都要停上片刻休息。 短短五个字,说得艰难又认真,配上那双一见到迟清和就亮亮的眼睛,实在可爱得紧。 迟清和似是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微微偏过头,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宫华岁高兴得脸色都红润了几分,笑时连两侧的小尖牙都露出来了,脚也情不自禁地跺了两下。 这一系列小反应被宫时暮看在眼底,心头无端生出儿大不中留的惆怅感。 回应一个嗯字,这小子就开心成这样? 那他这个哥哥,又费心又费力的,不仅连个谢谢都没得到,到现在,都没被这小子用正眼瞧过。 一醒来,就找迟清和! 宫华岁不知道他哥在一旁快破防了,还在疯狂找话题,期望能跟迟清和多说上几句话。 “你的提示……我猜到了……我聪明嘛……” 迟清和蜷了蜷手指,头又往外偏了些,“聪明。” 其实这句话是哄人的,方才那通电话,除了不小心泄露的“直升机”,没有任何一个点能让人联想到今天的计划。 这人是怎么猜到的? 靠直觉? 被夸,宫华岁的精神都肉眼可见好了很多。 他抓紧时间解释,“南纳不是未婚妻……一开始接近我……就背叛……咳咳!” 少年突然抬手捂住嘴,每咳一声,身上的痛就会扯到,迫使他不得不蜷缩起后背。 宫时暮小心地帮弟弟拍顺气,不赞同道,“疼就少说点话,你俩又不差这一时半会。” “不……要……”宫华岁咳得满脸通红,抗拒道。 宫时暮故意板起脸,意图震慑,“我说话不好使了是吧!” “不。” “宫华岁!” “不。” “还听不听话了!” “不。” “找打是不是!” “不……” “闭嘴。” 迟清和不知何时转过头,直直对上少年咳到发红的桃花眼,用类似警告的语气说着。 “休息。” 宫华岁顿时没了声音,大眼睛眨巴眨巴两下后,恋恋不舍地目光从迟清和身上挪开,磨磨蹭蹭地躺回自己的座位。 见宫时暮一脸怒意未消,他还非常贴心地举起一根食指压住嘴唇,示意他也要闭嘴。 宫时暮:…… 好消息,弟弟变乖了。 坏消息,弟弟只在一个人面前乖。 第171章 下星期一,学校见 直升机降落在一座远离市中心的休假别宅。 宫时暮解下安全带,歪身打算把宫华岁的也解了时,右耳突然一凉。 少年单纯又期待的央求声就这么悄悄钻了进来。 “哥,要清和,你帮我。” 说完,他还非常好心地把错位的耳机套回去,然后继续装出难受的样子,瘫倒在座椅上。 宫时暮:“……” 这臭德行到底是跟谁学的! 还把他拉过去当助攻?! 眼不见心不烦,他索性当没看见,谁知旁边这位见钟离要过来拉舱门,闹起来了。 “哥!我疼,要清和,不疼……” 话落,见宫时暮依旧岿然不动,宫华岁皱了皱鼻子,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对准肩膀,重重一磕。 冬天的衣服要偏厚些,宫时暮连皮肉伤都没受。 反倒是宫华岁,本来脑子就昏昏沉沉的,这么一撞,直接宕机。 安全带不知何时被解开,失去平衡的他就这么晃荡了两下后,直挺挺地往迟清和的方向倒去。 “唔……” 迟清和下意识张开手,把人搂进怀里,可毕竟是快一米九的大个头,带着惯性倒下来,还是让他接得有些吃力。 他撑着座椅,一点点把人扶起来,耳垂连着敏感的脖颈,都被呼吸喷洒着,伴随着动作,还时不时会有温热贴上,让他无端地觉得热。 不敢再停留,忙扶着人下了机,因此没注意到某人奸计得逞的小表情。 专业医疗队伍快速顶上,把人安置到病床上后,咕噜咕噜往电梯推。 宫华岁悄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视线自始至终追随着迟清和,生怕下一秒,眼前的美好再次变幻成镜中水月,成为可望而不可即的空想。 而十秒后,他的害怕应验。 电梯到一楼,少年就想脱离大队伍,从侧边走廊离开。 他顿时吓得什么也顾不得,慌乱地从担架坐起来,奋力伸长手臂扯住那一片即将逝去的衣角。 他望着少年清瘦修长背影,哆嗦着嘴唇,喊道,“清和……” 迟清和被扯得脚步微顿,不死心再往前一点,身后立刻响起少年更急迫的喊叫。 “清和!你去哪!” “没什么……”话至中段,斜前方突然射来一道杀人的目光。 是宫时暮在警告他,别惹他弟弟伤心。 迟清和薄唇紧抿,良久才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似是向什么妥协般,说道。 “不去哪,就在这。” 得到想要的答案,宫华岁并没有松懈,反倒把迟清和攥得更紧了些。 然后,睨向宫时暮,不满道,“哥,你不许瞪清和。” 宫时暮:“……” 你tm哪边的?! 看清楚谁在帮你! 我的蠢弟弟! 宫时暮深呼一口气,对自己反复强调不能跟小孩计较后,给待命的医疗团队一个眼神,后者霎时不再耽搁,加快速度往操作间赶去。 宫华岁身上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但折腾两三个小时是起码的。 清创换药要剪开衣料,宫华岁自觉身材不错,想给清和看,但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丑陋的伤口,恋恋不舍地把人请出去了。 同时还不忘跟他哥说悄悄话,强调了至少三遍,让他一定看住清和,不能让他走,他还有好多话没跟清和说…… 宫时暮全都敷衍着应下,退到房间外。 伴随着咔嚓的落锁声,门内嘈杂的脚步声交流声被完全隔绝。 长长的走廊,就他们两个人,安静得有些过分。 “迟清和,别再耍岁岁了。” 宫时暮侧身,目光幽沉地对上三步外的少年。 “他是人,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如果真的在意他,就跟他明明白白说清楚,好好对他,别整现在这套阳奉阴违。” “要救他的是你,要第一时间抛弃他的也是你……” “连我都弄不懂了,你到底是想吊着他,还是单纯地想耍他?” “岁岁以前确实是花心了些,可对你,他从来都是不一样的,连我都看得出,他很在意你,连ranny都肯让你碰……”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较量往往就在那么一瞬,迟清和抓住漏洞,出声打断。 “你认出来了。” 他笃定又冷静,漆黑的眼睛仿佛凝固成一幽深潭,逐渐汇聚出几分杀机。 宫时暮冷笑,目光轻飘飘地落到迟清和的腕骨,意有所指。 “玉这东西,最是随机,尤其是你这样的顶货,找出第二支,就已经算是亿万之一幸运了。但没记错的话,岁岁那只,还在保险箱里放着……” 他抬起眼皮,毫不畏惧地与那双压迫感十足的眼睛对上。 “迟清和……迟清和……连名字都一样,怎么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呢。你用了什么方法活下来,换了脸,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岁岁会不会开心。” “所以,是及时止损,还是认认真真地跟岁岁来一次,我现在就要你的答案。” 迟清和张嘴,正要说话,4011突然现身,见四周不是熟悉的环境,立马惊呼出声。 【宿主!你怎么还在这!还有两小时就要开始了,你快找到个地方藏一藏!】 迟清和顿了顿,【我尽快。】 【不是尽快,是最快!】4011的语气罕见地染上焦急,【你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惩罚,你就等着被关进研究所吧!】 迟清和不动,【确定他安全后,我会立刻离开。】 4011更气了,言语间尽是恨铁不成钢。 【宿主,你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剧情规则,这次又是为了救他,加速得到宫柏齐的犯罪证据,强行窥探世界意识,要不是有那位给你担保着,这天雷下一秒就能落下来,直接略过我,把你劈死!】 它想到这次系统给出的惩罚,就头大,色厉内荏道,【最快,不,现在!立刻!马上!回家!】 迟清和面上闪过犹豫。 4011:【你想死吗宿主?还是你享受被解剖的感觉?】 迟清和攥紧拳头,对4011快速说了句明白后,看向面前那扇禁闭的房门。 似乎是透过门看到了熟悉的少年,他的眉眼都柔和了。 【宿主!走!】 迟清和张了张嘴,终是没将心里话说出来,转头对宫时暮说道。 “他不喜欢脸上留疤,会闹的,多夸夸他,不要说他丑。” 宫时暮皱眉,“你在转移话题。” 迟清和扯唇,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苍凉。 “告诉他,下星期一,学校见。” 第172章 溯回1 只要是跟清和相关的,迟遇都习惯挑最好的,衣食住行,无一不将就。 甚至于怕清和在学校学累了,没地方好好休息,特意在学校附近买下一个顶楼大平层。 自带空中花园和恒温游泳池,空气好,环境也安静舒适。 但迟清和鲜少去那。 一是嫌进出校门麻烦。 二是没必要,比起冷清没人气的大平层,有老迟在的地方才更值得去。 今天情况特殊,他实在来不及回家准备了,只能半路下车,打算在这度过系统惩罚。 “嘀——解锁成功,欢迎主人回家~主人辛苦啦~” 智能门锁的声音响起又落下。 迟清和数着倒计时。 最后三十秒。 他一边往泳池跑,一边解下围巾,拉下外套拉链…… 泳池温度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用手机调节好了,迟清和跳下去时,温度正好。 他憋着气,一路潜行到泳池最深处,听着耳边的倒计时越来越少。 【3——】 【2——】 【1!】 【惩罚程序启动中……】 话音刚落,迟清和全身的皮肤突然发热发红,像被满是蒸汽的滚水烫过,痛得他本能地张嘴痛呼。 可四周都是水,张嘴,不仅发不出任何声音,水还会乘虚而入,灌满他整个口腔,窒息感扑面而来。 他挣扎着,想游出水面,可没等他有所动作,腰部骤然传来剧痛! 像被把生锈的镰刀拦腰砍上一刀后,因为刀刃太钝,不得不左右划拉着割口,一点点地把骨头磨碎。 迟清和被折腾得脸色惨白,全身都在哆嗦,指甲掐在泳池池壁的瓷砖上,没一会,就冒出了血丝。 此刻,他连往上游的欲望都没了,呼吸被剥夺得一丝不剩后,他缓缓闭上眼睛,就好像灵魂析出,超脱死亡,在冥境毫无目的地游荡,除了疼之外,就是麻木…… 4011紧张得盘旋在水面上,在心底默默数着什么。 就在这时,淡蓝色的水体翻动旋转起来,少年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4011望着泳池底部的小正太,眼球猛颤。 【宿主!】 不该是这样的,怎么回事,怎么会变小! 它迅速飞到水底,焦急地在小正太脸上摸来摸去,像是在寻找什么。 亦或是丢失了什么。 围着小正太绕了一圈又一圈,4011面上的表情越来越惊恐,脑子咚得炸掉,好半天缓不过劲。 它无助地后退,下巴哆嗦着,感觉都快哭出来了。 它找不到宿主了! 不是熟悉的宿主! 系统惩罚里根本没有这一项,宿主明明只需要熬过变形期,以异种的形态生存七十二小时。 没等它彻底崩溃,眼前突然冒出一道亮光。 不刺眼,类似于珍珠宝石发出的荧光,伴着层叠的小海浪,将这大片泳池露台都映照得像在深海。 4011快速擦了把眼泪,屏着呼吸慢慢靠近,黑豆豆般大的眼珠子里,是被淡色蓝光温柔包裹着的小正太。 这道光似乎有很神奇的疗愈作用,所到之处,再也不见方才骇人的烫红。 宿主的皮肤变得极为光滑细腻,像海底埋藏多年的古瓷,泛着多年不见光的苍白冰凉。 紧接着,小正太的耳尖拉长,变幻出恍若薄纱的鳍,头发慢慢长到腰际,如海藻般飘荡在水里,越发衬得那张小脸惊艳奇异。 4011又靠近了些,发现小正太的腰侧附上薄薄的鳞片、双腿……变成了一条如夜晚星空般漂亮可爱的小鱼尾! 这是,人鱼! 宋序林在二楼露台看到底下这一幕时,手里的杯子“哐”的砸到地板,碎片与咖啡混到一起,把脚下那块地弄得一塌糊涂。 睡意散了干净,只剩咚咚心跳的声音和满脑子的浆糊。 行动总比理智来得迟,等他再回过神,居高临下的视角骤然转变,他低头望着被水弄湿的棉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能活下来……” 当初,他偷偷调查过宫家老宅那片湖底的暗流,直通大海,没有一丝氧气,普通人被吸走,只能等死。 即便早就知道迟清和并非普通人,有了心理准备。 可真正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咘——” 宋序林突觉脸上一凉,抬眼望去,只见罪魁祸首不知何时醒了,正眨着一双单纯的大眼睛,好奇地观察他。 宋序林心头一跳,迟疑道,“迟清和?” “咘——” 第二次被吐水了,宋序林抹了抹脸,不死心又喊了遍迟清和的名字。 “咘——” 第三次击中,小人鱼激动地在水里翻了个跟头,兴冲冲地离岸边又近了些。 漆黑的眼珠子亮亮的,像是找到了称心的玩具,绕着宋序林左右转圈圈,还会时不时跳出水面,巨大的浪花溅起,很快就打湿了少年的衣服。 宋序林难得没生气,反而很有耐心地蹲下身,对池里的小人鱼温声细语道,“想让我陪你玩?” “那你上来好不好?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宋序林循循善诱,还把旁边沙滩椅上的浴巾拿过来展开,“我帮你擦干,擦干就可以重新长出腿了……” 这句话宋序林是胡乱扯的,依稀记得以前看过的电视剧,一旦人鱼的腿碰到水,就会重新变回鱼尾。 反之,把水擦干,双腿会重新显现。 他这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总不能让迟清和一直在这水池里泡着。 \"hug......hug.......\" 小人鱼似乎听懂了宋序林的话,歪着脑袋思考片刻后,游到少年脚边,伸出手要抱抱。 两条藕节般的小短手伸出水面,手指还本能地做出抓握动作,一张一合,特别像小猫踩奶。 宋序林很可耻地脸红了,偏过头咳嗽两声,才低头嘟囔一句。 “还是条外国鱼。” 4011不死心,跟在宋序林后面进入客厅。 水晶灯亮起,视线清晰了很多,看到从门口一路到客厅的衣服,宋序林自觉捡起来,帮忙放到沙发上。 与大咧咧的性格不同,他擦拭的动作格外认真轻缓。 而小人鱼察觉到他的善意,一直很乖,只有尾鳍一上一下的小颤表明出他很开心。 \"daddy.\" 冷不丁听到这一声爸,宋序林都觉得自己耳鸣了。 被兄弟称爹,他得干多少善事啊。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极可怕的猜测。 “迟清和,我是谁?”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生怕错过一丝不对劲。 \"daddy!\" 脆嫩嫩的童声再次响起。 宋序林一脸完蛋的表情,半晌后,还是没忍住,堵着小人鱼的耳朵,爆了粗口。 “靠!不会又失忆了吧!” 【不是失忆,是消失了。】 4011在小人鱼面前晃荡来晃荡去,测试了好久,才下了这个结论。 它能依稀感应到宿主还活着,但很奇怪,确定不了位置,只有一个箭头指向沙发上的小人鱼。 到底哪里出差错了! 第173章 溯回2 一场雷雨之后,新年热闹的气氛依旧,明朗带着露水的春日暖阳,掠过空闲的凉亭长椅,慢慢爬进古色古香的卧室。 房内的陈设,大到床柜桌椅,小到瓷器文玩,每件都落在极佳的风水位上,占的都是大富大贵,顺遂永安的卦象。 既养人,亦养魂。 尤其是偶然之下,重新归位的灵魂…… 床上的青年,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即便昏迷,眉头也紧皱着,忧愁如影子般跟随着他,怎么也摆脱不掉。 松软轻薄的鹅绒被盖在身上,却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脸色憋红,动弹不得。 迟清和再次恢复意识,只觉得身体莫名的燥热,嗓子也干涩得快要冒烟,张口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染上道不清的欲色。 他抬起胳膊,压在滚烫的眼皮上,艰难抵抗着。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 “小迟总,您还好吗?”助理wenson担忧询问道,“需要医生帮您再看看吗?” 迟清和挪开手臂,撑着格外沉重的身体从床上坐起来。 “我没事。” 听到回应,wenson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落下。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要端上来吗?” “不用,我下去跟老迟一起吃。” 迟清和没有察觉到话里的不对劲,揉了揉眉心,哑着嗓子回道。 wenson在门外听到这句话,顿时警铃大作,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去拧开门锁,朝里面冲。 “别进去!”眼前突然插进一条胳膊,强行拦住他往下的动作。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要去刺激他。” 家庭医生压低声音,毫不留情地训斥着眼前的大高个。 wenson自认理亏,默默将手收了回来。 “我怕小迟总又会像之前一样,分不清幻想和现实,把自己……” 医生显然是知晓内情的,叹息着摇了摇头,照例询问,“昨晚吃药没?” wenson表情一僵,“昨晚我到的时候,小迟总又被下药了,我就带他去了趟医院,回来……是我的错,我忘记亲自盯着了。” “昨晚除夕,都赶着跟家人团圆守岁,理解。” 医生又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分怜悯。 “除了在牢里的那个妈,迟家就只剩他一个了。我原以为找个伴,能让他不那么孤独,对这个世界的牵绊也能多一些,谁知道……” 他啧啧两声,戏谑着感慨,“云家小姐,不是良配呐。” wenson想起昨天公然抛下小迟总逃婚的狗男女,拳头硬了,“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医生睨了他一眼,“别整太狠,容易落人话柄。” “我有分寸。” 卧室内,迟清和听不到两人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他正一脸茫然地盯着自己的胳膊和手。 奇怪。 他怎么这么正常? 除了变大了一点外,他没感觉到其他不一样。 他还记得4011给他的惩罚,变成异种。 当时4011还给他看了好几个例图,无一例外,都长得非常怪异渗人。 像放大版的各种虫子,尖锐的钳器、粘稠的口水、腥臭的体液……不论是哪个,他都很讨厌。 还有,昏迷前他不是在泳池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 余光瞥到床头柜熟悉的药瓶时,脑中的睡意顿时散尽。 他瞪大眼睛,一寸寸地巡视着房间,书桌上高堆的文件、满墙的文玩古董、以及这副明显更为成熟的身体…… 是他原本所在的世界! 他回来了? 还是……只是场梦…… 不可能! 他要回去。 一定要回去。 还有人在等他! 迟清和不断地在脑中呼唤4011,期望那道熟悉的叮叮声响起。 可无论他努力多久,4011就像是从未与他产生过联系般,除了安静,就是安静。 连鞋都来不及穿,逃似的朝浴室跑去,路上还不小心撞到了香水柜。 香水的位置比较靠外,摇晃两下后,彻底失去平静,朝下倒去。 “哗啦啦——” 昂贵的香水混着瓶渣,碎了一地,十几套别墅就这么没了。 但显然,它们的主人是个不差钱的主,脚步没有片刻的停留。 与镜中的自己对视上,迟清和脑子瞬间宕机! 他掐住胳膊,大脑立刻产生痛觉,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时,无力感霎时如疯长的藤蔓,箍住他的血脉筋骨,蛮横地将他的五脏六腑搅成一滩烂泥。 他捂住心口,那里仿佛被活生生割出来一道口子,碎肉混着鲜血就这么直淌淌地流出来,把黑色的睡衣染深了一个度。 血色还在弥漫,眼角、耳蜗、唇瓣似得到感召,在瓷白的皮肤上,缓缓滑出一道渗人的血线…… 看着镜中越发恐怖的自己,迟清和揪住头发,凄厉又愤怒地吼了一声。 他不敢看镜子,不敢看自己,直到眼底被血色侵染,疯狂肆意蔓延,他颤抖着,尖叫着,一拳将镜子砸碎! 淅淅沥沥的碎裂声并没有给迟清和一丝喘气的机会,反倒给了青年最重的一击。 繁殖的镜子碎片,每一块都折射着青年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地方。 他们即便狼狈,即便被血模糊了五官,却依旧高高在上地嘲笑、讽刺、挖苦着青年,嘴唇一张一合,说出的每句话都在把迟清和重新拉入深渊。 “你就是个煞星,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人,都会受到诅咒。” “老迟就是你杀死的,要不是你的那通电话,他就不会死。” “只不过做了场梦,就想摆脱我们?别痴心妄想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蠢了,连梦里的东西都当了真。” “老迟怎么可能复活呢?宋序林他们怎么可能会和你这么烂的人做朋友呢?还有宫华岁,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早就烂在泥里的人,是没资格拥有这些的。” “你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呢,来吧,拿起我,对准喉咙,很快的,我们就能结束这一切……” 在一声声的指责,迟清和从最初的反驳,到自我怀疑,最后无助地蜷缩在角落,眼神灰寂,神情木楞,按着耳朵的手也越发松,任由那些教唆死亡的恶咒钻入耳膜。 此刻的他像个被迫离开乌托邦的囚犯,美梦破碎和信仰崩塌的打击,让他觉得连呼吸都是个错误,累赘。 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 先是手,再是牙齿,最后是整个身体。 他哆嗦着抬起下巴,双眼猩红地盯着镜子碎片中明显更为成熟的自己,缓缓生出了厌恶感。 他伸出手,一点点地靠近那块碎玻璃。 拿到手中时,心中竟升起了一种解脱感。 那几个月在异世的生活,是梦吗? 好像是的。 手指收紧,皮肉被割开,不断有血珠冒出来,一半顺着指缝沁出,另一半沿着尖锐的碎片边缘,聚焦在底部最尖锐处,一滴一滴得将瓷砖染成血红色。 迟清和感受不到痛,甚至于看到生命流失时,他也是笑着的,眼底尽是释然。 调转手腕的方向,拿尖端对准脖颈时,迟清和只是稍微找了个角度,就毫不犹豫地往大动脉刺去! “砰——” 就在这时,破门声响起,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好像……还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望着门外快速朝他跑来的人,迟清和竟还在天真,荒唐地呢喃着。 “wenson……那不是梦……” 他用最后一点力气说完这句话,加快手中的速度。 wenson心头一紧,迅速扑过去,一手掐住快要陷进脖颈的碎片,一手横臂,搂住青年,转身拿自己当肉垫,哐地摔倒在坚硬的瓷砖上。 顾不得手上的疼,他连忙爬起来,见青年彻底昏迷,他疯了似的朝门口吼。 “快来!止血药!绷带!” 家庭医生不敢再耽搁,匆忙拎着急救箱跑来。 第174章 溯回3 卧房内。 医生将青年手上的伤包扎好后,转身就从药箱里拿出一支常备的针剂递给wenson。 “拿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wenson偏过头,冷声拒绝,“这种药副作用太大,他身体吃不消的。” “这药副作用再大,也比没命好!” 医生难得坚持,强硬地把针剂塞进对方的西装口袋。 wenson还是拒绝,“他不喜欢打针。” 见这人又要把针剂还给他,医生难得失了风度,直接拽着wenson的领子到阳台,一关门,就劈头盖脸地骂。 “他不喜欢打针,你就纵着他?” “有这个工夫,你还不如好好看住外头那些不长眼的,三天两头给小迟总下药,你以为春药就好代谢?就一点都不伤身?” “wenson,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已经不是选择题了!” “好好用你的脑子想想,要是小迟总没脱力晕倒,你能保证第一时间抢走那块镜子吗!就算成功了,你能百分百确保他不会拿其他碎片割脉!” “我不信你没有察觉到这次的异常,他是清醒着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他放弃接受迟总去世的事实,放弃迟氏,放弃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 “我不知道为什么,仅仅一夜,他的病情就恶化到这种地步,但我知道的是,如果再不强行干预,迟家,就彻底没人了。” “所以,趁还来得及,拉他一把……” 说到后面,医生的嗓子都哑了,他微微侧过身,借着调整口罩的动作,快速擦掉眼角的泪。 “总之,东西你拿着,待会醒了,哄着他把药吃了。” wenson唇角紧抿,视线紧盯着掌心隐隐泛出血色的绷带。 如果他再晚一秒钟,如果他没能抢下那片镜子,如果……不能再有如果了。 良久,他垂下脑袋,闷着嗓子“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医生眉眼终于松了些。 打算把这几天的注意事项跟他再强调一遍时,见眼前这个快两米的大汉,竟不知何时红了眼眶,肩膀也一抽一抽的,满脸的自责懊悔。 他张了张嘴,却被喉底的酸涩压住,竟也说不出话。 他能理解wenson,作为小迟总身边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他们是亲眼看着小迟总长大的。 对于小迟总的感情,绝不仅仅拘泥于简单的上下级,如果可以,他们很想代替迟总爱他,只是…… 他压了压眼角,把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都甩出去,开口缓和气氛。 “这几天都要下雷雨,容易感冒,你多看着点,尽量别让他一个人在外头跑,早上听我院里几个小护士传,昨晚的雷劈死了好几个人。” 说完又抹了遍脸,离开前,还特意拍了拍wenson的肩膀。 “今天院里忙,明天来替你班,辛苦了。” wenson微微颔首,待关门声落下,他才重新抬起头,隔着阳台的玻璃,望向床上的青年,轻声道了好几句对不起。 可进了房间,坐在迟清和身旁,他又是满脸笑意,仿佛刚才哭得不能自已的人,不是他。 他抬手理了理青年额前的碎发,认真祝福。 “小迟总,又是新的一年了,要开心点。” 迟清和的眼皮动了动,似是苏醒了,却没睁开眼睛。 wenson也不戳穿,稍微俯下身,用指腹轻轻擦去青年眼角的泪水,粗糙的大掌一下一下抚摸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满眼的慈爱和心疼。 “还有……生日快乐。” 以后也要好好长大啊,小迟总。 …… 此时此刻,另一个时空的4011都快把脑袋炸土豆泥了,也找不到迟清和此刻的位置。 没办法,它只能照着箭头的方向,跟随在小号迟清和身边,并傻傻地期待第二个箭头的出现。 接到宋序林电话的那一刻,迟遇当即连合作都不谈了,匆忙从弥国赶回来。 回到家,一推门就看到了沙发上被小青小蓝围着的小不点。 \"daddy! hug......hug......\" 看到门口风尘仆仆的迟遇,小正太的眼睛都亮了,喊daddy的声音都比平时响了好多。 他胡乱地把腰部围着的大毛巾踢掉,撑拖着可爱的小鱼尾咚咚咚地朝迟遇爬来。 迟遇视线聚焦在那条诡异的鱼尾,心底骤然多了分微妙,他不明白只是出差了一趟,自己的孩子就变成这样了。 裤脚被人往下扯,他垂下眸子,对上小团子委屈到快哭了的大眼睛。 \"daddy! hug......hug......\"他奶声奶气地重复。 迟遇僵硬了片刻,像生锈的机器人缓缓蹲下身,与对方对视良久,才伸出手将人抱起来。 小人鱼搂住迟遇的脖子,开心地在他的脖颈蹭来蹭去。 \"daddy, i miss you!\" 这句话不知是触及到了哪片雷区,迟遇罕见地控制不住表情,眸底的冷意汹涌翻滚,透着骇人的危险。 “清和呢,他在哪!” 小人鱼被吓到,眼眶迅速红了,眼泪半掉不掉的垂在长长的睫毛上,看着可怜极了。 迟遇心里闪过一丝内疚,环过胳膊,将小孩的两只耳朵堵上,再抬眼时,毫不遮掩言语间的戾气和威胁。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4011吞了吞口水,存着最后一丝侥幸,往旁边瞅了几眼,空无一人,连小青小蓝都识趣地回窝了。 好像,也许,大概,是在和它说话。 迟叔看得到它?! 【如果我说,这只是个意外,您信吗?】4011连头也不敢抬,哆哆嗦嗦道。 “你把他弄丢了。” 迟遇周身气压骤然降低,漆黑的瞳仁在这一瞬,仿佛化作恐怖的旋涡,吓得4011直接缩成个鹌鹑。 【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差错了,才把宿主弄不见,但是我保证,宿主绝对没死!】 “废物。” 迟遇情绪连续失控,要不是他无法碰到4011,或许下一秒,他就动手了。 但很快,他又恢复冷静,可颤抖的指尖和,怎么看都不正常。 【也许只要三天,七十二小时一到,系统惩罚结束,宿主就能回来了。】4011没什么底气地给迟遇画饼。 “也许?三天?你说得倒是轻巧。” 迟遇面无表情,“他只是个孩子,在外面人生地不熟,又不会照顾自己,没吃的饿了怎么办?生病受伤了怎么办?被骗被欺负了怎么办……你让他这三天怎么扛过去!” 4011回答不上来,脑袋越垂越低,心底不由得焦躁起来。 它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如果宿主被传送到那些极其危险的地方。 尤其是那些有特殊设定的世界,比如虫族星际。 宿主作为一个人类,要是运气不好,碰上那群野蛮粗鲁的畜生,那…… 它不敢往下想了。 “弄丢了,就找回来……我答应过他的,要好好给他庆祝生日的,他期待了好久,你不能让他在这么重要的日子独自一个人……他受不住的……” 迟遇说话的声音分明很低,却没由来地让人觉得沉重,喘不过气,尤其是最后一句,仿佛身临其境地感受到再次丧子的悲痛。 “只要是我有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把我的孩子找回来,他一个人,会害怕的。” 4011内疚极了,但实在无法给迟遇准确的答案,只能含糊着点点头,然后飘走了。 反正有迟遇在,小号宿主的安全是不需要担心的。 现在只需要专心把宿主找回来就好。 但是……它现在是真不知道该去哪找啊! 第175章 溯回4 华阳附中是出了名的放假爽快。 在别的学校还在偷摸着计划把寒假压缩到一个星期时,华阳附中已经为学生准备好新年礼物,并打算在这个星期三,彻底放这些神兽们回家过年。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星期三的到来,可宫华岁,自始至终都在等着星期一。 清晨的教室如以往那般吵闹,打扫卫生的、争抢着补作业的、讨论题目的、计划放假去哪玩的,一刻也闲不下来。 宫华岁也不怎么安分,手上的笔被转来转去,将近十分钟,压在胳膊下的试卷愣是清白着来,清白着去。 每过几秒,他就会往教室外瞅一眼,然后停顿至少三分钟,发现没有想要的人后,眼神会有一瞬的落寞。 可当他摸到手腕温热的镯子时,又会开心,像个极好哄的孩子。 后门又打开,寒风趁此机会,哗哗往里灌,冻得后排的学生一阵哆嗦。 语文课代表赶忙关上门,缩着脑袋正要回座位,见宫华岁盯着隔壁迟清和的桌板发呆,好心提醒了一句。 “别等了,迟清和不会来了。” “不会……来?”宫华岁身形一顿,转过头,茫然地看向对方,“可是他答应我,今天会来的。” “这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去交作业的时候 老师是这么说的,据说是生病了。” 课代表搓了搓胳膊,抬眼,瞥见远处慢慢悠悠朝教学楼走来的宋序林,主动提醒。 “或者问宋序林,他俩最近住一起,肯定知道点什么。” 话音刚落,眼前一空,教室外立马出现个一瘸一拐跑步的少年。 怪励志的。 “迟清和?” 宋序林实在无法解释这两天发生的一切。 那时他就是突发奇想,想去看看迟清和特意请假去干什么,结果人没找到,还不小心掉坑里。 那个大平层迟叔跟他提过,也把密码给他了。 最重要的是,走几步就到,他就去那洗了个澡,顺带眯了会。 谁知道再醒来,会看到……人鱼啊! 他不敢直视宫华岁的眼睛,忙打起哈哈。 “他能有什么事,就是……又感冒了呗,你不知道,那小子就是个脆皮,风一吹,凉水一冲,就不行了,在家里休息呢。” 怕宫华岁提出要去看迟清和,他又补了一句。 “迟叔照顾着呢,你也别担心,过几天就好了。” 宫华岁的视线紧盯着少年摸鼻子的动作。 很明显的撒谎心虚表现。 不想见他吗? 他扯唇艰涩地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即便知道答案,却还在自欺欺人。 “我想去看他,可以吗?” “这个……也不差这一会吧,再过几天,过几天他好的差不多了,你带着你那啥,未婚妻,一起来,哈哈哈。” 宫华岁嫌恶地拧起眉头,对听到未婚妻这个词很不满意。 一个漏洞百出的的监视者罢了,根本配不上未婚妻三个字。 宋序林不擅长撒谎,东扯西扯地聊了一通后,也不管宫华岁什么反应,随意寻了个理由跑了。 宫华岁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视线从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转移到花坛中央格外耸立的古杉树上。 他盯着虚空的某一处,看了好久,久到身体都快冻得没知觉,也没等到想要的答案。 直到上课铃响了,他不死心地收回目光,跛着脚一步步往教室走去。 然而,就在他离开后,呼啸的冷风骤然停下,衬得古杉树上方的轻笑,越发诡异。 如果4011此刻在现场,定能认得那位懒散靠在杉树枝丫上的红衣青年,是它费尽千辛万苦找来,却忽然搞失踪的援军。 “又被记恨上了呢。” 铃声响后,沸腾的教学楼霎时安静下来。 红衣青年意念微动,瞬间从树上转移到一班教室内。 第一节是班主任曹玉的课,进门起,就发了套卷子让学生做,自己则坐在讲台上,快速批改周末的作业。 他双手抱臂,施施然地走到宫华岁身后,大致瞥了眼试卷后,才看向少年。 宫华岁的坐姿很端正,头微微垂着,脊背挺直,因为要看题,身体偶尔前倾,黑白校服便会贴到身上,隐约映出少年宽阔的肩膀,和结实修长的双臂。 白皙的指尖没来得及回温,泛着通红,握着黑笔,一晃一晃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被他做出来,就异常的赏心悦目。 青年将这一切看在眼底,不由地想起某位故人,心里没由来的烦躁,撇嘴啧了一声。 “动手早了。” 说罢,天边似乎是感应到这句话的狂妄,满是怨念地翻滚出几片黑云。 可被他一瞪,又怂怂地退了回去。 “欠揍。” 剧情规则:……呜呜呜…… 第176章 溯回5——山不就我,我就山……可山不在,就无缘…… 红衣青年抬起手臂,朝虚空一握,手心蓦地幻化出一缕歪歪扭扭的白雾。 “把我家小呆子坑成那样,你还有脸哭?” 闻言,白雾情绪骤然激动,大声控诉。 “就是因为他,女主陈乞青被绑走,吃了好多苦,男主宫时暮不仅不救女主,还打算跟她离婚!” “就因为这?” 见青年一副不理解的姿态,白雾又道。 “还有!男二陆寒颂,应该二十四小时围着女主转,用他所有的一切为女主铺路,并为她守身,结果被迟清和一搅,抛下女主不管就算了,还……” 后面的话似乎很难启齿,它憋了好久,才扯出一句比较委婉的话。 “还有变成同的趋势。” 这句话不知踩到了青年哪个点,他闷哼着笑了起来,松开了对剧情白雾的钳制,下巴微抬,示意它继续。 “更过分的是!男三宫华岁,花心大少被他养成专一忠犬,还不自量力地跟我作对!人设后续剧情就因为迟清和一个人全崩了!我……我有权利维护!” “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送回去!你有想过这一切的后果吗?” “除了男女主,其他人我都可以控制,虽然很麻烦,但很快,剧情就会回到正轨。” 说到这个,白雾还有点小骄傲,并不觉得控制角色做他们不愿的事,是错误的。 青年冷笑。 “正轨,什么叫正轨?懦弱愚蠢的加害、高高在上的霸凌、不劳而获的吸血、藐视法律的人口贩卖……你选定的主角们,干的都是这样的事!你告诉我,这叫正轨?!” “这世间善恶并存,没有恶,怎么体现善?” 白雾没有丝毫反省的意思,梗着脖子坚持。 “我的女主是太善良了,才会纵容她的家人干出那些错事,而且她也受到惩罚了,都被男主冷落这么久了,你还要她怎样?反正不管怎么样,主角就是主角,就算是错的,我也会帮她!” 听罢,青年不怒反笑,抬手抚掌三下,仿佛很是赞同它的观点。 可下一秒,他竟唤出体内数道黑红色的雷,轰隆咆哮一声后,化作厉鬼,直直朝前冲去! 白雾甚至都来不及尖叫,径直消散于天地间! 青年倚正身体,打算破格给宫华岁一点提示时,头顶霎时聚集起云层旋涡,隐约间还能感应到某人的气息。 “该死!” 青年暗骂,匆忙抓住宫华岁的手腕,后面的咒文都来不及念完,他就跟上次一样,迫不及待离开了。 动作之迅速,行为之仓皇,像是某位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小少爷,生怕被抓回去一顿伺候。 宫华岁似有所感地停下笔尖,手指摸上腕间的镯子,偏过头,愣愣地望着天空。 积聚的云层散开后,缕缕阳光掐着缝挤上,突如其来的碎金晃眼,宫华岁不得不眯起眼睛。 不知是不是昨夜睡得太少,他竟瞧见了一抹快速划过的人影。 与上次见到的有些不同,那人穿的是白袍,身量好似也高些…… 是幻觉吗? “宫华岁?宫华岁!” 桌板被敲了敲,宫华岁回过头,对上班主任曹玉严厉的眼神。 “外面什么东西这么好看,试卷写完了?专心点。” “对不起老师。” 宫华岁乖乖认下错,拿起笔继续写试卷。 曹玉的视线落在少年干净的草稿纸上,见上面一片空白,竟也没说什么。 “我待会有个临时会议,你写完后,把答案抄到黑板上让他们对,后半节课,自由讨论错题,不准聊其他的,也不准发呆,会有其他老师管你们。” “好。” “下节课也是我的,如果回不来,你让课代表再去拿试卷给他们写。卷子的话,在我办公桌的左手边,最上面一份,后面流程你知道的。” 宫华岁了然,曹玉满意地点头。 每次要放长假,班主任的会议总是特别多,还不能缺席,曹玉虽无奈,也只能照章办事。 好在班里都是听话的,跟赶来的代班老师寒暄几句后,就小跑着往会议室赶去。 宫华岁在数学试卷点下最后一个点后,并不急着上讲台写答案。 他把迟清和桌上的空白卷拿过来,一笔一划地在姓名栏写下三个字,然后,十分熟练地塞到自己的书包。 山不就我,我就山。 清和性子别扭,一定不是故意躲着不见他,他要主动些才是。 晚上那么冷,只要往外站出来点,让清和看到,他肯定舍不得的。 显然,他已经做好晚上偷溜出校的决定了,并且冠冕堂皇地为自己寻了个送试卷的好理由。 他拍了拍书包,眸底尽是期待和紧张。 “清和,等我。” 很快,他们就能见面了。 第177章 溯回6 放学。 “迟叔!今天怎么样,清和的状况有好点吗?” 宋序林在玄关换好鞋,直奔负一层。 泳池内,水浪翻滚,好多小玩具都被带着冲上岸。 宋序林蹲下身,捡起黄色塑料小鸭,熟练地往对面扔。 “噗通——” 水底的小人鱼立马反应过来,摆动着漂亮的尾巴,飞速朝小黄鸭的方向游去。 “还是跟之前一样。” 迟遇合上电脑,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揉太阳穴,连续的不眠不休使他的声音染上浓重的疲惫。 “今天在学校学得怎么样,累不累?” 闻言,宋序林赶忙停下逗弄池中小人鱼的动作。 “我有啥累的,迟叔,倒是你,赶快去休息!都快三天了,你不能这么熬,迟清和要知道了,绝对会骂死你的!” 少年故意装出横眉竖眼的模样,惹得迟遇笑出了声,胸腔挤压的愁绪顿时散了不少。 “好好好,我走。” 迟遇双手撑着椅子两边的把手,略显吃力地站起来。 大抵是累极了,他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才僵硬地迈开第一步,扶着楼梯扶手往上走时,他又像是记起什么,突然停下脚步。 “小宋。” “咋啦,迟叔。” 小人鱼感应到他要离开,连玩具也不玩了,趴在池边,眼巴巴地望着他,嘴里还“daddy daddy”地叫着。 迟遇一转身,就对上小家伙骤然亮起的双眸,两只小胳膊已经伸出来,意思很明显—— 要抱抱。 迟遇强忍着移开视线,“晚饭想吃什么,正好出去,叔给你带。” “迟叔,不说好去休息的吗!你怎么能中途反悔!”宋序林又瞪起眼睛。 “太饿了,吃完饭再睡。”迟遇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那也不行!你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疲劳驾驶,我们还是点外卖吧,或者……我也可以做饭的!就是味道,嗯,不太好。” 说着,他撸起袖子,就往厨房冲。 迟遇笑着拦住他,“别怕,我让司机开车,大概一小时吧。你在这好好看着他,等我回来。” 宋序林看了看迟遇,又看了看身后格外紧张的小人鱼,无奈。 “那你路上小心。” 迟遇慈爱地摸了摸少年的头发,眼底情绪复杂,似是妥协,似是哀伤。 “小青小蓝我带走了,家里就你们两个人,好好的,如果有客人来了,就请他进来喝杯茶吧。” 宋序林爽快地点头应下。 就在他想着如果客人来了,给他泡什么茶时,门铃响了。 打开门,对上熟悉的桃花眼,宋序林心底自动冒出“绿茶”选项,嘴皮子比脑袋还快。 “龙井还是太平猴魁?” 宫华岁愣了一瞬,随机反应过来,弯唇笑道,“除了绿茶,有别的选项吗?” “呃……” 宋序林尴尬地挠挠头,滞涩地转移换题。 “要不先进来坐?外头怪冷的。” 宫华岁神色骤然拘谨,“迟叔,不在家吗?” “他刚出去了,大概一小时后回来,你找他有事?” 宫华岁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一深一浅地跟着宋序林往客厅走。 “我来给清和送作业,嗯,今天的内容比较有意思,我猜他会感兴趣的,还给他做了份笔记……他在楼上吗?我可以去找他吗?” 宋序林心里咯噔,突然想给刚才开门的自己一巴掌! 鲁莽了。 曲奇特意找来这,还能来干啥。 不摆明了找迟清和吗? 可迟清和现在这个样子,咋见人! 就在他想着用什么方法推脱时,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道软软的哭声,模糊间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daddy”。 damn! 忘堵嘴了! 这小号迟清和也不知怎的,特别黏迟叔,一看不着,就会哭。 但他又很乖,在迟叔走的时候,不会哭着去挽留,实在忍不住掉小珍珠了,迟叔一个抱抱,他就能立马变开心。 反正乖得让人心疼。 当年他这么大的时候,没被赏每天一顿的炒竹笋,他爹都得上香,跟祖宗说他孺子可教…… “声音好像是从底下传来的。” 宫华岁循着声音,快步往负一层走去,宋序林赶紧伸出胳膊拦住,大声道,“你听错了!” 话音刚落,哭声霎时消失,宋序林在心底快速夸了小人鱼聪明后,搂住宫华岁的肩膀,往客厅沙发带。 “我看你就是太紧张幻听了,怎么可能有哭声,怪吓人的。” 宫华岁被按到沙发上,面色平静,看着是听进去了,宋序林加把力,转移他的注意力。 “要喝什么茶?或者果汁?咖啡?奶茶也有。” “咖啡吧。” “行,那你坐着,别乱跑,我很快回来!” “嗯。” 得了回应,宋序林才稍微放下心,去找咖啡豆了。 称好豆子,放进手摇磨豆机,一边转,一边往外头晃。 “曲奇,本大爷人生第一杯手磨咖啡可是献给你了,多荣幸……靠!我就知道!别跑!” 瞅见楼梯口的宫华岁,宋序林怒呵,连豆子也不磨了,连续三个飞跨,滑到客厅。 宫华岁也不逞多让,猛地加速,一瘸一拐地往楼下冲去! 甚至还为了不被宋序林逮住,连台阶都不走,用胳膊撑着扶手,肌肉用力,带着两条长腿,轻而易举地翻越到地下一层。 “咚——” 脚砸到地上的时候,没长好的骨头连带着伤口发出令人心揪的错位声,仿佛有无数根针扎进皮肉,宫华岁没忍住,闷哼出了声。 但他不敢有片刻的停留,喘着气往前跑。 “站住!快停下!别跑了,你腿都瘸成这样,还……” 宋序林慌里慌张地追上来,见宫华岁已经站到泳池边,跟小人鱼大眼对小眼,他自觉闭上嘴。 良久,宫华岁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清和在哪?” 宋序林很奇怪,手在宫华岁的眼前晃来晃去,嘀咕。 “也没瞎啊。” “他不是清和。” 宫华岁漂亮的桃花眼里蒙上一层阴影,他掐住宋序林的肩膀,狠厉道,“你骗我!清和在楼上,他睡着了,所以才没开灯,所以才看不见我,所以才不来找我,对不对!” “你这……什么跟什么啊。” 宋序林尽力解释。 “我知道这事挺难接受的,但既然发生了,咱放宽心。我发誓哦,这小人鱼就是迟清和,三天前他请假那晚,我亲眼看见他跳水池变的,绝对没换人!再说了,你看看这一比一缩小的脸,不是迟清和,还能是谁?” “三天前……三天……” 宫华岁想起那天在直升机上,迟清和各种奇怪避着他的行为,脑子瞬间宕机。 似是联想到什么,他的脸色霎时血色尽失,踉跄着往后退,一边说“不可能”,一边红了眼眶,整个人像是处于崩溃边缘。 宋序林拽住他,担心道,“你怎么了?迟清和不就在这吗?” “他不是清和,不是我的清和……他去哪了!你是不是把他藏起来了,我要去找他!” 宫华岁一步步往后退,紧接着转身往楼上跑去。 宋序林这次没追上去,拿过浴巾,冲池边的小人鱼招招手。 “乖,哥哥带你去上面玩。” 第178章 溯回7 宋序林抱着小人鱼来到客厅,打开电视。 屏幕里还播放着上次没看完的狗血偶像剧。 两女争一男的戏码,和各种降智台词,看得沙发上一大一小眉头紧皱。 “我不喜欢……丑……” 小人鱼往后缩了缩,团起尾巴躲进宋序林的怀里。 难得听到这条小人鱼讲中文,宋序林也不换台了,嬉笑着哄小孩多说点。 “丑吗?他们这部剧还挺火的,好多人说他们长得好看。” 小人鱼垂下眸子,艰难组织着措辞。 “他们,错。你,好看。” 被如此直白地夸奖,宋序林脸上的笑意怎么也绷不住,拢住小人鱼就是一顿乱揉,客厅内响起孩童天真的咯咯声。 宫华岁下来时,撞见就是这么一副温馨的场景。 可他的心无一丝波澜,如同电影幕布外冷心冷情的观者,连脚步都没有片刻的停顿,直直往玄关走去。 “曲奇!你不喝咖啡了吗?”宋序林跑过来。 “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 宋序林还没说话,怀里的小人鱼抢着举起手附和,大眼睛扑闪扑闪,呆呆地望着灯下俊美得近乎妖孽的少年,怎么也不肯挪开,就差把“喜欢”两个字写脸上了。 宋序林气笑,“小没良心,刚还夸我帅,现在就移情别恋了。” 他看向对面的宫华岁,把手往前递了递,“小孩喜欢你,不抱抱?” 宫华岁眼皮紧绷,唇角微微下压,侧过身不想有太多的接触,可余光对上那双与清和如出一辙的墨色瞳仁时,心头还是忍不住一痛。 宋序林瞅准机会,把小人鱼塞进他怀里。 宫华岁没有抱小孩的经验,手忙脚乱的,还差点把他摔了。 小人鱼吓得闭上眼,紧紧搂住宫华岁的脖颈。 感受到颈窝冰凉又熟悉的呼吸,宫华岁浑身都战栗起来,想紧紧把人扣进怀里。 可掌心之下陌生滑腻的触感,又像是残酷寒凉的剑刃,只要他的心脏开始加快,便毫不犹豫地刺进胸腔,逼迫他认清真相。 是清和,却不是他的清和。 那个说“下周一,学校见”的清和,消失了。 他找不到了。 再也找不到了。 他颤抖着将清和最后一次圈进怀里,喉咙像是被汹涌的寒意堵住,说不出一个字,只剩下沙哑破碎的呜咽。 小人鱼感受到手背的湿润,好奇地看向宫华岁,漆黑的眼珠眨了眨,明明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可本能还是让他抬起胳膊,帮少年擦去脸侧的泪水。 \"i''m here. don''t cry......pls.\" 童声稚嫩,说着与他年龄极为不符的安慰,有那么一瞬间,宫华岁透过这双眼睛,找到了曾经的清和。 膝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狼狈地跪倒在地上,膝盖咚地一声,重重磕到地板,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疼。 可他愣是一声不吭,稳稳地托住怀里的小人鱼,察觉到对方害怕到双眸紧闭,他还会隔着浴巾,温柔地拍拍小人鱼的背,像无数次清和对他做的。 “别怕……” 说这句话时,他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难看。 宋序林将这一切看在眼底,什么也没说,沉默地托着他起来。 “我先走了……再见。” 将怀里的小人鱼递出去时,宫华岁的脸色更白了,甚至泛出一缕病态,但他的动作没有半点犹豫和留恋。 他僵硬地转过身,不顾宋序林的挽留,打开门,一步步地走进黑暗。 夜风渗骨的凉,吹在脸上,活像剥皮。 宫华岁却丝毫未觉,浑浑噩噩地在路上走着,直到视线内出现一双棕色皮鞋。 他木楞地停下脚步,闻着空气中淡淡的烟草香,眼眶里的泪水瞬间止不住,哗啦啦地往外流。 他低头靠在宫时暮的肩膀上,像是用尽最后一口力气,虚弱道。 “哥,我想回家。” …… 另一时空。 清晨。 迟清和尖叫着从梦中醒来。 门外和医生聊天的wenson立刻警觉,拧开门把手冲进来。 “小迟总!” 迟清和捂着狂跳的心脏,气息还有些不匀,看着床边满脸担忧的wenson,他抱歉一笑。 “又做噩梦了吗?”wenson皱起眉。 “不算噩梦。”迟清和眼帘微垂,喃喃出声。 “需要叫医生……” “我很好。”迟清和拒绝得很快,掀开被子,下床往浴室走去。 路过香水柜时,停了一下。 “wenson,哪种香水是十八岁小男生会喜欢的?” “建议以果香为主,柑橘调……” wenson说着说着,突然噤了声,脑中不知是想到什么,冷抽气。 半晌,才别别扭扭地挤出一句规劝浪子回头的话。 “小迟总,包养是犯法的。” “我知道。” wenson拍了拍胸脯,一口气还没放下,又被迟清和的下句话提起来。 “我是主动追求,不能算包养。” wenson:那tm有什么区别! 他跟在小迟总身边那么多年,还能猜不到他的追求方式? 可劲拿钱砸啊! 他战战兢兢地又问了一句,“那……对方成年了吗?” “嗯。” wenson终于松了口气,点点头,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已经开始为他家小迟总准备未来的追求计划了。 迟清和轻轻放下手里的柠檬草味香水。 “今天的行程是什么?” “上午十点,星始公司的何总约您吃饭,讨论最新一批节目企划和投资的事。下午二点……” wenson顿了一下,语气骤然变冷了很多。 “云氏集团小姐,想约您见面,需要我代为拒绝吗?” 第179章 溯回8 醉茗楼包厢内。 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端起酒杯,表情激动地朝主位的青年递了递。 “迟总,您真是太客气了!这些孩子有您保驾护航,是他们的荣幸。什么也不说了,都在酒里,我敬您!” 说着说着,何岩站了起来,同时身旁十几个打扮时髦的男孩女孩立刻跟上,举起酒杯干了。 这些都是十几岁出头的孩子,喝啤酒都够呛,更别说酒桌上撑场面的酱香白酒。 一时间,包厢内咳嗽声此起彼伏。 何岩尴尬地红了脸,自觉往杯里添酒。 “实在对不住啊迟总,他们年纪小,这酒量啊,还没练出来,我自罚一杯!” 闭眼,又一口闷。 “何总说笑了。” 迟清和勾唇浅笑,接受了他的道歉,同样端起手边的酒杯,却只是形式化地抿了一口。 “第一次合作,何总可能不太了解我这人的性格。” 何岩一听这语气,顿感不对,正要解释,迟清和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喜欢干净的东西,最好是,一尘不染的。” 他皮笑肉不笑地瞄了眼圆桌边,脸颊酡红的少男少女,表情意味深长。 何岩在酒局里混了这么多年,怎么不明白对方话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潜规则。 笑容勉强起来,“迟总,您看,这些都是孩子……不太适合……” “你也知道不适合啊。” 迟清和嗤笑,推开椅子,起身朝外走去。 何岩懵了,不明白迟清和为什么突然离席,想起刚敲定的合作,咬牙正要追上去,却被他身侧人高马大的助理拦下。 “何总请留步。具体的合作细节,稍后会有我方人员与您对接,你就不用担心迟总食言。” “那刚才……”何岩还有些犹豫。 “潜规则是迟总的禁区,他只是在提醒您,以后别把他们带出来喝酒,容易出事。” wenson微笑解释完,拎起公文包,朝呆愣的何总和身后的少男少女点头后,才离开。 经过走廊时,恰好与端着各式醒酒茶的服务员擦肩而过。 他了然地笑了笑,加快步伐,终于在门口追上了小迟总。 “小迟总,您早上提到的送十八岁小男生的香水,我帮您选出来了一批,以柠檬叶为主调的,已经送到家里,您可以慢慢挑。” “嗯。” 迟清和继续往前走,安静了五秒钟,又问了一嘴。 “wenson,你知道哪个牌子的洗衣液,是柠檬叶和薰衣草混合的味道?” “洗衣液?”wenson快速在脑中搜寻一番。 “没记错的话,白家很久以前有一款差不多的,但因为前期宣传档期,刚好跟国外某个大牌广告撞了,销量很惨淡,就下掉了。” 迟清和语气淡淡,“差不多吗……那就买下来,再上架。” “好,那我让法务部再拟份收购合同。” wenson拿起手机,啪啪打字。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惊呼。 “迟清和?你怎么在这?不是说好下午两点见的吗?又跟踪我!” 云珊的语气难掩厌恶,秀丽的脸蛋皱起来,活像遇见什么恶心的跟踪狂似的。 被污蔑,wenson的反应比迟清和还激动。 他快步上前,将迟清和挡在身后,朝对面露出警告的神色。 “云小姐,你说话注意点。” “注意什么,我哪个字说错了,迟清和跟踪我的次数还少吗,尽会使些不入流的手段。” 云珊翻白眼,把看不起明晃晃地摆在面上。 “迟清和,婚姻绑不住我的,就算你用整个云家要挟,我也不会跟你订婚!” 迟清和表情不变,前几日的逃婚,和媒体的夸大宣化确实对公司股价产生影响,但也就这样了。 见对面的女人还在狠狠瞪着他,迟清和不咸不淡地瞥了眼腕表,轻描淡写道。 “那就不订了。” 云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迟清和冷淡道,“你这人从来不吃回头草,更何况,从一开始,我就对你没感觉。” “对我没感觉?” 云珊讽刺地扫视着青年,“迟清和,你说这话过脑子吗?可别把自己骗了,圈子里谁不知道你非我不可?” “那我有追过你吗?” “当……” 云珊突然卡住,想起之前的经历,好像除了经常能碰见迟清和外,对方似乎真没对她做出出格的举动。 可为什么身边人都在说迟清和爱惨她了? 第180章 溯回9 “云小姐,有些话,听听就行了,别当真。” 说这话时,迟清和的语气很淡,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外界对他的谣言。 云珊心里一下子没了底,这事要放以前,身边的朋友都会凑上来说,这是迟清和欲擒故纵的把戏。 可今天,对上那双古井无波,甚至可以称得上陌生的眼睛。 她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在对方眼里,比跳梁小丑还可笑。 迟清和好似看不到云珊的憋屈,又道,“非你不可四个字,太重了,迟某受不起。” 话落,云珊就炸了,鼓着腮帮子冲青年叫喊。 “你不可能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们说我就是你的理想型,你在那些访谈里也聊过未来另一半,除了我,没人能符合你那些苛刻的择偶条件!” 访谈? 迟清和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是在节目里说过理想型。 这种节目不都是胡诌吗? 还真有人信呐…… 他的目光落到云珊身上。 云珊属于清秀耐看那一挂,眼珠圆圆大大的,总给人一种无辜好欺负的错觉。 可真正接触过她,便会知道何为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缠起人来,是没完没了,极为不讲道理的。 迟清和微微拧眉,对自己以前的审美很疑惑。 奇怪。 他那时怎会觉得这人顺眼呢,是因为眼珠大吗? 想着想着,脑中情不自禁出现了一双总朝他望来的眼睛。 与云珊的短圆眼不同,他的眼型稍长,眼尾微微翘起,是很漂亮的桃花眼。 笑时如弯弯月牙,惹人心疼,不笑也有三分风流,实在多情。 偏偏那人深情,灿若琉璃珠的深棕瞳仁,自始至终就装了一人。 迟清和罕见地失了神,眸底骤然多了丝别样的温柔和缱绻。 冷漠不近人情的脸上出现这么一抹反差,实在是又矛盾,又惊艳。 与那么有冲击力的一幕对视,云珊完全呆住了,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幻想出夜间绽放的蓝色鸢尾花烟火,昳丽又惑人,简直漂亮到让人失语。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她才渐渐发觉对方不是真的在看她,而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她说不清心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庆幸?嫉妒?难过……好像都有点,胸口堵得难受。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迟清和的脸上似乎闪过悲痛,仿佛是悼念已故之人,亦或是再也不能相见之人。 wenson察觉到迟清和的不对劲,立刻摸向西装口袋里的针剂。 “小迟总……” 唤了两声后,迟清和回过神,wenson松了口气,把按在针剂上的手收了回来。 迟清和闭上眼,手指压住眼皮沉思了好久,才缓声道。 “云小姐,我的喜欢没那么廉价,不是符合标准的,我都会心动,更何况,我在节目里说的……都是假的。” 云珊脸红嗫嚅着,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索性耍赖认死理。 “我不管,你肯定是喜欢我的!节目里说的,干净不乱搞,温柔体贴会做饭,还要长得好,身材好,脾气好……哪条男人不喜欢?哪条你不喜欢?” 面对怎么也说不通的云珊,迟清和觉得很累,想立马走人,可看到云珊发红的眼睛,他还是耐心解释一句。 “我喜欢的是人,不是各种广泛的形容词,条条框框的择偶要求圈住的是你,不是我。还有,我已经有爱人了,我所有的标准都是他……你,回去吧。” 听到自家boss亲口承认有恋人,wenson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作为金牌助理的他,现在已经开始构建小迟总结婚该用什么花,新娘的婚服该定制哪种款式了,显然没发觉最开始,迟清和说的是—— 十八岁,小男生。 而云珊,表情却格外诡异。 刚才嫌弃迟清和跟踪她,恨不得对方永远消失,跟她彻底断了联系。 可现在,得到迟清和不会纠缠的保证,心里却没预想中痛快。 “你又喜欢上谁了?”云珊语气有点酸。 迟清和眉头微拧,对云珊这番站在原配位置上的质问很不满。 “又?我自始至终,只喜欢他一个人。” “那我呢!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跟踪我,为什么不澄清谣言,为什么跟我订婚!” 云珊突然情绪失控,冲着迟清和歇斯底里地叫喊,引得好几个围观者朝这看来,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分手现场?” “没听到那女的在喊订婚吗?一定是那个男的骗婚被女的发现,啧啧啧,真不是人啊。” “长得人模狗样的,干的都是什么烂事哦,看把人小姑娘逼的。” “我还听到什么跟踪,现在这法治社会,还真有人干这种道德败坏的事啊,要不我们报警吧……” 议论声越来越大,迟清和偏头给wenson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往讨论得最激烈那处走去。 不消片刻,周围便再次安静下来。 迟清和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声音里的倦意更浓了。 “云小姐,我每天都很忙,没时间去跟踪无关紧要的人,也没时间澄清那些乱诌的谣言。至于订婚……” 迟清和缓了口气。 “你是个成年人,应该懂什么是商业联姻,不懂也没关系,反正你逃婚了。既然我们在法律上,道德上,没有任何亲密关系,那你就没资格质问我这些。” 迟清和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在他们这个阶层,商业联姻对象默认是披了层证书的陌生人,对方互不过问,是极为正常的事。 所以,当时他才会听从医生的话,跟云珊结婚,左右不过是房子里多个人。 可云珊满脑子都是自己被背叛了,什么礼仪也不顾了,抬起刚做完美甲的手,指着迟清和尖声控诉。 “我没资格?你一边跟我订婚,一边喜欢上别人!迟清和,你要不要脸啊!” 迟清和此刻耐心全部告尽,不再理会,转身走人。 可云珊不肯放过他,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你说,你喜欢的那个人,知道自己是小三吗?” 迟清和脚步一顿,周身的气压霎时放低,侧过身,骇人的目光直直朝对面射去。 他可以接受自己声名狼藉,但绝不能容忍心底那人被肆意践踏辱骂。 “云珊,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句话,未婚妻?还是未来的迟夫人?都不是吧,那你明知道我有喜欢的人,还在这死缠烂打,小三,配你更贴切些。” 迟清和罕见地对女生失了礼,一步步朝云珊逼近,强悍森冷的上位者气场铺天盖地涌来,云珊连连后退。 “最后一遍,我喜欢谁,你没资格,也没立场管,你爸来了,都得先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迟总,再好声好气地跟我谈事,你越界了。” 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青年,云珊拼命压制着腿肚子的哆嗦,梗着脖子,依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这么帮她说话,怎么,睡到她,离不开她了?” 说着,竟还做出恶心呕吐的动作。 “真脏!” 迟清和沉声不语,看向云珊的目光里,竟隐隐有杀意冒出来,惊得wenson赶忙扯住青年,用极轻的声调一遍遍地安抚。 “小迟总冷静,别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生气,她这种人,越说越来劲,满脑子歪理,我们不理她好不好……” “我很冷静。” 迟清和面容冷淡地投下重磅炸弹。 “云珊,你到现在都不觉得奇怪吗?那天的电话,来得很及时吧。” “电话……” 云珊回想起那天在订婚现场,暗恋多年的竹马突然发了个地址。 然后电话响了。 在一句句暧昧不清的告白里,她迷失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当众拒绝了迟清和,并坐上了前往机场的出租车…… 那时她整颗心都飞到机场去了,哪里还有心思关注别的。 原来都是眼前这个人的计策! “你故意的,为什么!” 第181章 溯回10 云家以生物科技发家,拥有多项核心技术。 他想买下。 可云家老狐狸,不肯轻易卖给他,要求他必须娶云珊。 那时的他,对婚姻没有实感,最重要的是,他真切需要云家的技术支持,便随意答应了。 但答应后,他的状态就一直很不好,昏昏沉沉,直觉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因此多留了个心眼。 而事实也如他所想。 那只老狐狸就是个不安分的主。 自从他把亲生母亲都送进去后,场上就很少有人会主动挑衅他了。 毕竟能把血亲仇人都弄死的疯子,能有多少仁慈和道德感?他们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可世界那么大,总有人不知天高地厚。 云家,还是没了好。 迟清和淡淡地将视线转移到云珊脸上,他在重新衡量云珊对自己的价值。 云珊不明白迟清和为何一直不回答她,等得不耐烦。 “你是哑巴吗?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那天你为什么撺掇我逃婚!” 迟清和慢条斯理地收拢心绪,没有正面回答。 “你父亲一边借着聘礼的幌子,骗我签下迟氏股份转让合同,一边偷偷收集散股,想压过我,成为迟氏新主人……云珊,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他把问题抛回给云珊,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这是他给云珊的最后一次机会,不过显然,对方没能抓住。 “这就是你的理由?你这么做,除了让别人笑你没用,连老婆都护不住,还能干什么?真是搞笑。” 此刻的云珊,像是终于找到可以发泄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把所有的过错推到迟清和身上。 “而且你也太小气了吧,我爸就我一个女儿,他辛苦把我养到这么大,你不该主动点,把股份给他吗?还要他主动提?” 这一段连吃带拿的,听得wenson的拳头都硬了,他强忍着一拳砸死人的冲动,咬着牙关,一字一顿强调。 “云珊,你别太过分。” 云珊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下巴扬起,一脸刻薄。 “过分?有什么过分的,反正迟清和以后也不会有孩子,这迟氏落在谁手里不都一样吗?有什么好计较的。” 不要孩子,是迟清和在婚前协议上标注的。 一是他不觉得他会跟云珊上床。 二是他了解生孩子对女性的身体有多大伤害,不是疼惜云珊,而是没必要。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善意,可落到云珊那,还是成为了刺向他的一把尖刀。 察觉到迟清和的气势越发凌人,wenson虽恨不得当场就了结这个不讲理的大小姐,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想让小迟总再被媒体乱写。 默默把云氏的死期往前拉了拉,就想带着小迟总离开。 可这时,他的胳膊被人扯住了,紧接着青年戏谑阴冷的呢喃传入耳膜。 “wenson,迟氏是老迟留我的,为什么总有人要跟我抢呢。” wenson心头一跳,浑身紧绷起来,语气反射性地带上几分诱哄。 “小迟总,快下雨了,我们回车上……” 迟清和打断他。 “送她去*吧。” wenson警铃大作,口袋里的针剂都准备好时,迟清和却突然撒开手,迈着长腿,一步步地朝远处走去。 风轻云淡,步履闲适,犹如在逛自家后花园,适意得仿佛那句恶魔低语是错觉。 云珊被两人彻底忽略,破口大骂起来。 “你给我滚回来!迟清和!懂不懂什么是尊重,我不允许你走!你必须公开给我道歉,还要把迟氏的股份送给我爸,不然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你听懂了没!” 见人还恬不知耻地追上来,wenson果断拦住。 “留步。” “你算什么东西,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迟清和炒了你!”云珊气急败坏。 “你要想保住你这条命,尽管跟上。”wenson压低声音威胁。 “你还想对我动手?你算什么东西!” “确实算不上什么,但让云小姐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在下还是能做到的。” wenson本就是保镖,身强体壮,往那一站,很是唬人,而且身上还有股血腥气,云珊霎时不吭声了。 余光里,小迟总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他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被弄歪的领带,恶劣地望着脸色煞白的云珊,说出最后一句话。 “云小姐,希望下次见面,你还能这么……单纯。” 再回到车上时,小迟总已经睡着了。 wenson快速处理好手上崩裂的伤口,消毒确定干净后,才轻手轻脚地拿起毛毯,给青年盖上。 摸到小迟总冰凉的指尖,他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三度,才朝前方司机示意开车。 车辆启动。 wenson第一件事给公关部发消息,不仅是小迟总和云珊,还有两家公司,是时候做个了断。 车开得很稳很快,迟清和再醒来时,外头的天都黑了。 好在路灯够亮,至少能让他清楚看到前方的路和“一安墓园”四个字。 “不用跟过来了。” 迟清和接过wenson递来的糕点食盒,还有花,踩着鹅卵石铺设的林间小路,一步步往里走去。 wenson有些迟疑,他不放心小迟总目前的状况,想偷偷跟上去。 可想了又想,还是没动,立在车旁,静静地等人回来。 这所墓园面积超大,一眼望不到头,仿佛独占了整座山头。 建设风格带着浓浓的中式美学,园林凉亭,高台阁宇,处处透着奢华的雅致。 从高处往下看时,更为玄妙。 不论是环绕整座墓园的山泉小流,还是交错的楼阁位置,都占着“安魂”的卦象,愿力之强盛,很难想象主人家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去养。 迟清和在祠堂前停下,照例在门口跪下磕了头,才抱起东西往里走去。 冬夜的风最是奸邪,专找缝钻,迟清和今天穿得不多,围巾也没围,一路走来,手和脖颈被冻得通红。 可当他一推开门,进入祠堂,身后的寒风瞬间离他远去,被冻僵的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温。 他关了门,温暖的感觉更甚。 祠堂排架上的烛火大多数熄灭了,只有三盏在燃,它们却点亮了整座祠堂。 柔黄的暖光拢着堂内的青年,无处不彰显庇佑和保护。 堂外阴暗的冷风还在呼呼吹,把草叶都压低了,似乎是没了欺负对象,怎么听都有点气急败坏的意味。 处处透着诡异,处处透着……宠爱。 迟清和把东西都放到门边的木桌上,从柜子里拿出新蜡烛,一根根地插到排架上,再一根根点燃。 摇晃的烛火下,青年的面色逐渐有了生气,可眼底的悲伤却如千年寒冰怎么也化不开。 他跪到蒲团上,仰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黑漆漆的牌位,上头的“父”字总是很刺眼,迟清和每次都会避开。 因为从心底里,他好像就不想承认老迟离开他的事实。 可这次,他没有避开。 三天了。 系统惩罚的时间也结束了。 他还在这。 回不去了。 也许4011真的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但从今天起,也落幕了。 “老迟,我喜欢上一个人。” “梦里的。” 他半敛着眸子,扯了扯干涩的唇角,停顿了好久,才哑着嗓子继续。 “他是个男生……” “我想你会接受他的,你以前最疼我了……” 话音未落,眼角便湿了,迟清和歪过头,快速擦掉眼泪,再回来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对着牌位又扯出一抹笑。 “我没哭。” “我正要给你介绍他呢。” 拿出食盒里的点心,他一边摆,一边撑着艰涩难看的笑介绍。 “我对他的初次印象不太好,一副花心相,中文说不顺,名字也贵贵怪怪的。” “他什么都不会,被子不会翻、洗澡衣服忘记拿、还很喜欢赖床……跟以前的我一样……” “你还在的时候,我也是从来都不需要担心这些的……” 灯烛辉煌,落在青年颤动的睫毛上,轻轻柔柔地扫去眼底的哀伤和疲惫。 迟清和似有所觉地扬起脑袋,望着通黑的牌位,身体微微发抖。 掌心的红豆酥簌簌落下屑,细碎的米白油酥撒在黝黑的地板上,格外刺眼。 他身子一顿,连忙拿出湿巾,将地板擦干净,手指掌心上密密麻麻的隐形创口贴被沾湿了些,微微翘起了边。 迟清和注意到,立刻将手藏到背后,一边别扭地戴着手套,一边借着说话转移注意力,只是嗓音里的颤抖怎么也掩饰不了。 “后来相处久了,我发现他其实很可爱,性子也粘人,就是有时候会任性些,有他在身边,就好像被只很漂亮的小猫围着,我总会忍不住去逗他。” “但不能逗得太狠,他也会耍小脾气,会故意转身不理你,差不多三十秒吧。” “三十秒后,他虽然会自己转回来,但每次都会很委屈地垂着眼,嘴巴都能挂小油壶了。” “所以我很习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把人拉回来,不需要说话,只需要抱住他,或者牵住他的手,很简单的,却能让他开心好久。” 说到这的时候,迟清和的头垂得更低了,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放慢,整个人紧绷着,像是在苦苦压抑着什么。 “他还很会撒娇,因为肠胃不好,很多东西不能吃,但又贪嘴,每次被我抓到,会一边撒娇,一边快速往嘴里塞犯罪证据。” “跟他在一起,我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让他伤心……” “可我好像总是食言。” 瓷盘里的糕点刚垒好,就猝不及防被滚圆的泪珠沾湿。 青年知道自己犯错了,忙伸手去擦,可情绪有时就是这般不讲道理,他越是想要挽回,事情便越发不可收拾。 干净整洁的袖口粘上香灰,碎渣,还落了油点,邋遢又狼狈,让人很难想象这位是有洁癖的。 他的脊背弓着,脑袋已经垂到地上,半蜷缩着的姿势,能完美遮掩住所有表情,唯有隐隐颤动的肩膀,能睨见真实情绪。 没有后盾的他,即便崩溃了,也只会埋进无声的角落,自我消化。 他的强大,似乎永远都伴随着伤痛…… 烛光在这一刻好似暗了很多,青年跪伏的影子被推得很长很长,爬上了牌位的一角。 “咚——” 牌位掉落掉地板上。 它仿佛生了灵性,见自家孩子受了委屈,急得团团转,分明是最不宜行动的方底,却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来到青年的手边。 “我没哭。” 迟清和牙关战栗,强行压住喉底的酸涩,用沙哑的声音不断重复。 “我没哭……” 第182章 溯回11 迟清和踩着零点的钟声出了祠堂。 呼啸凌冽的风吹乱他的头发,几缕发丝脱离发胶的控制,垂落至额前,虚虚掩掩地遮住了青年空洞麻木的眉眼。 莫名多了分破碎的颓废美。 他拎着空荡荡的食盒,一步步朝外走着。 山间露水重,晚上气温又低,不一会就起了雾,将引路的灯光都盖住了。 能见度越来越低,迟清和不得不放慢脚步。 脚底凹凸不平的鹅卵石路,变成青砖白玉,又换作花色纯净的大理石块,路越走越长,仿佛没有尽头,将体内的力气压榨一空。 直到噗通一声。 踩进水里。 疲累的脚步声才停下。 迟清和薄唇微张,大口喘息,温热的气流吐出,在空气里打个转,迅速融化进眼前的雾里。 雾太大,他现在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了。 拿出手机,想给wenson打电话,可奇怪的是,没有一点信号。 但还是尝试着打了三个电话,拨不出去,迟清和放弃了。 把食盒放下,伸出手,如同盲人般,踩着奶白的雾,照着记忆摸索着往前走。 他得找个地方休息,不能再乱走,wenson到时候找不到他了。 有水的地方,就会有凉亭。 很快,他就摸到了凉亭圆圆的柱子,试探着抬起腿,往上走了三格。 腰间被石桌抵住后,他微微弯下身,抽出桌下的暗格,翻来翻去,找到蜡烛。 打火机似乎没油了,怎么也打不出火花,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火柴。 “呲拉——” 火星划过一点短短的直线后,嘣地在青年指尖爆发出漂亮的火花。 一次就成功了。 真奇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点燃蜡烛。 连身后大排高瓦率的指路灯都驱散不了白雾,怎能指望这支一吹即灭的红烛。 可偏偏就是这片微弱的烛光,给了另一个迷路人方向。 “清和……” 迟清和后背一僵,猛地站起来,朝身后看去。 “岁岁!” 连红烛都忘了拿,他毫不顾忌地再次闯进浓雾。 完全失明的情况很可怕,迟清和不是肩膀撞到假山,就是被绊,摔进草丛,身上顿时多了好多擦伤和淤青,严重的地方,都见了血。 可他的脚步却没有一丝停顿,义无反顾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清和!” 这是第二次呼喊他的名字,迟清和越发确信不是自己幻听。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寂灭的墨黑瞳仁也有了亮光,整个人像从幽深的泥潭里挣扎出来,每一根扬起的头发丝都点缀着激动和兴奋。 浓雾似乎都被他感染,变得稀薄,模糊间,迟清和看到了一个奋力朝他奔来的身影! “岁岁!” 话音刚落,柠檬叶和薰衣草的香味袭来,他跌进了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 对方搂得很紧,两条胳膊一上一下搂住他的腰身,像是要把他嵌入身体,不安中又带着强势的占有欲! 宫华岁喘息着,把头埋进青年的脖颈,贪婪又惶恐地闻着熟悉的淡香,全身都在颤抖。 “清和,你受伤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全落到青年温热的皮肤上,他已无法控制,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攥住蹂躏,恨不得将清和身上的伤全转移到他身上。 他其实能隐隐猜到,清和的消失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每次都是这样,一边故意远离他,一边为了保护他,把自己搭进去! 耳边的哽咽声逐渐放大,哭得又自责又伤心,迟清和安抚地拍打着少年的脊背。 等他渐渐放松下来后,捧着他的脸,目光一寸寸扫过少年精致昳丽的五官,全是梦中的模样。 他弯了弯眼睛,倾身上前,郑重地在眼皮上落下一吻,张开嘴,正要说些什么,狂风骤然掀起,大片浓雾如龇牙咧嘴的巨兽,咆哮着朝他们涌来。 迟清和下意识将少年圈入怀中…… “别怕。” …… 宫家老宅。 玉镯光黯淡下来的那一瞬,床上的少年醒来了。 “清和!” 枕头再次被泪水浸湿,宫华岁恍恍惚惚地从床上爬起来,抱起ranny,一瘸一拐地往外跑。 他抬起手哐哐砸门,声音听着都快哭了。 “哥!我要清和!清和……” 宫时暮刚睡下,一身的起床气,可拧开门看到哭到两眼泪花花的弟弟时,还是舍不得了。 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进来。” 宫华岁亦步亦趋跟上,被水漫得通红的眼珠子,紧跟着宫时暮的背影。 宫时暮坐到床上,把被子主动匀出一半,盖到自家傻弟弟身上,同时约法三章。 “不准半夜突然坐起来哭,不准乱跑,也不准发出声音,听到没有。” 宫华岁的下半张脸被软和的被子盖住,点点头,没安静一秒,睁着大眼睛望向右侧的宫时暮。 “哥,我看到清和了,我还抱到他了。” 宫时暮困极,闭着眼睛含糊地应着。 “嗯,你昨晚也这么说。” 宫华岁把怀里的ranny又抱紧了些,羽睫低垂,近乎执拗地呢喃。 “不一样,这次是真的。” 指腹碰到眼皮,那里似乎还残存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他还亲我了。” 宫时暮:“……在你梦里,你们哪次不亲?” 宫华岁抿了抿嘴,无法反驳这句话,默默转过身,赌气似的背对着宫时暮。 他盯着自己的手,松开又握紧,松开又握紧。 可是……他真摸到了…… 他在找清和,清和也在找他…… 突然,脑中划过一道精光。 “哥!我要进娱乐圈!” 他要站在最显眼的地方,等清和回来。 宫时暮此刻已经睡熟,没听到自家弟弟这句话。 但好在,宫华岁执行力强。 没听清,他就多说几遍。 从第二天起床,他就像个小鹦鹉一样,围在宫时暮身边叫唤。 洗漱的时候,趴在浴室门边说;换衣服的时候,靠在衣柜上说;吃饭的时候…… 就开始捣乱了。 宫时暮吃什么,他拿走什么。 直到面前一个盘子都没有,连豆浆都被端走,宫时暮忍无可忍。 扬手给宫华岁那颗想一出是一出的脑袋瓜一个暴栗子。 “娱乐圈有什么好进的,抛头露面!自降身份!” “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 宫时暮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宫华岁,“最近安分点,宫柏齐要准备出手了,我怕护不住你。” “我可以保护我自己。”宫华岁攥紧手心,坚持道。 “等你看到宫柏齐,不腿抖了,再跟我说这句话。” 宫时暮抬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走了,在家乖乖养伤。” 出门,助理钟离已经等候在那了。 见宫时暮出来,立马捧着平板上前,脸色纠结,欲言又止。 宫时暮:“出事了?” 钟离解释,“之前陈乞青推荐进云盛的人,给公司造成的影响很大,董事会抓住这点,要求您……休息一阵。” “猜到了。” 钟离:“那我们接下来……” “摇人。”宫时暮坐进车里。 钟离顿了顿,踌躇片刻后,还是把真相说出来。 “宫先生,他们不会帮您的,宫柏齐之前特意派人警告过,说要是帮了你,就是意味着跟整个宫家作对。” “整个宫家?” 宫时暮冷嗤,“那就看看,宫家到底是谁的,开车。” “是。” …… 迟氏集团顶楼办公室。 助理小余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回复后,忙不迭进来。 “迟总,云盛的宫先生,想见你。” 迟遇签署文件的手不停,头也不抬道,“可以。” “明白了。” 小余得了答案,快速出去准备了。 把咖啡饮料和各种小点心端到会客室后,宫时暮正好带着大批人进来。 “宫先生,请坐。”小余抬手示意茶台对面的椅子,“迟总一会就来。” 宫时暮:“不急。” 小余扫了眼宫时暮身后一个个气度不凡的老总,暗暗压下心惊。 “那你们先聊,我出去了,有事随时叫我。” “嗯。” 迟遇处理好手底的工作,已经是一小时之后的事了。 但他依旧不紧不慢的,反倒是小余慌得很。 他不知道迟总和宫时暮之间的渊源,他只知道迟总是故意的。 那可是宫时暮啊! 谁敢得罪。 他明天还能在这上班吗? 好不容易遇到这么神仙的公司,他不想走啊! 这时,迟遇也走到门口,推开门,熟练地挂起温和的笑。 “宫先生,有失远迎。” 第183章 齐愿 突来的开门声打断了会客室内的交流,面对一众位高权重者,迟遇从善如流地坐到主位。 “临时有事,怠慢了,抱歉。” 嘴上说着对不起,可迟遇面上却无半分歉意。 高高在上的模样,使僵硬不悦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迟总可是个大忙人呐,哪是我们这些小人物比得上的。” 说话的是角落里染着白发的男子,很年轻,看着还没到二十,一副吊儿郎当的样。 但今天能被宫时暮带来当谈判筹码的,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迟遇快速扫了他一眼,目光在男子的掌心和眼下定了定,转而看向宫时暮。 “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不会帮你。” 被拒绝,宫时暮也没什么反应,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局面。 “迟总话说早了,您要真不愿意帮忙,今日我可是连您的面都见不着的。” 他冲角落招招手,白发男子不情愿,却还是气鼓鼓地挪过来了。 “介绍一下,齐愿,算是清和的小徒弟吧,之前他来云盛技术部指导的时候认的。最近老跟在我耳边说要来见师傅,正巧今天有空,就把他带过来了。” 闻言,迟遇沏茶的动作一滞,虽然很快恢复正常,却还是被宫时暮捕捉到了。 他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道,“迟总,还有兴趣继续聊下去吗?” 迟遇没有说话,将刚沏好茶杯放到对面茶台上。 宫时暮挑眉,对身后的众人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跟迟总单独聊聊。” 齐愿嘁了一声,嘟囔着“事多”,晃着身子往门外走去。 出了门,身边那群四五十岁的领导就开始寒暄,不是聊城市规划,就是谈论最近奇怪的经济形势。 齐愿融不进去,百无聊赖地倒在沙发上补觉,只是会时不时睁开眼睛,往会客室瞥一眼。 不清楚里面聊了什么,也不在意。 他只想过来见迟清和一面,然后把东西还给他。 想着,摸向口袋,确定方盒子还在后,闭上眼睛继续补觉。 睡梦中,他再次回到了四个月前,迟清和郑重将盒子交给他的场景。 “小齐,如果有一天,宫时暮提出要带你去见我的父亲,请务必把这个带着。” 他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由皱眉。 还以为是写着宇宙大杀器的u盘呢。 不好玩。 但谁叫他家小师傅好看呢,应下了。 “行,还有别的要求没?” 迟清和笑了一下,摸着他的脑袋,言不尽意道,“如果我失败了,别怪他……他不是故意的……” 他很奇怪,“怪?去怪谁?” 迟清和当时沉默了好久,他有点记不清对方是什么表情,很复杂。 释然、迷茫、不舍、难过…… 总之,给他一种没有未来的感觉,而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 虽然云盛极力阻止信息的传播,但他还是偷偷查到了。 他的师父落水消失了…… 宫华岁推的。 这时,他才明白了师傅话里的“别怪他”指的是谁。 他很想弄死宫华岁,但是师傅说过,不行。 没办法,他只能眼不见为净,钻在云盛里,天天在总系统里偷摸加bug,给宫家添堵…… 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天都黑了,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齐愿撑着酸痛的脖颈,慢腾腾地从沙发坐起来,身上的毯子滑下,厚厚地堆在腰上。 “谁这么好心?” 他搓了搓毯子,很舒服的面料,比他办公室里的好太多了。 喜欢。 这时,一道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某个好心人耐心问道。 “饿了吗?带你吃饭去。” 齐愿环视四周,发现整层办公楼大概就只剩他和迟遇两个人。 “他们去哪了?” 迟遇穿上外套,难得有心思逗小孩,“他们把你卖给我的,你说去哪了。” 齐愿皱起眉,“卖?” “嗯。” 齐愿“k”了一声,脑中的睡意全散了个干净,拿出电话,打算给宫时暮送一波美好的“祝福”。 “喂!你人呢!” 电话那头的宫时暮心情似乎很好,“小齐,以后在迟总那边好好干,待遇不会比云盛差的。” 齐愿咬牙切齿,“你把我卖了?!” 宫时暮故作为难,仿佛把这个喜欢搞恶作剧的小孩送出去,是件很令他伤心的事。 “你知道的,我最近比较困难,小齐,我只是不想连累你……” “放nmg狗屁!无良周扒皮,给我滚!” 齐愿气呼呼地冲电话吼完,发现迟遇还在一旁等他,他撇撇嘴,对这个未来的老板也没什么敬意。 “看什么看!” 迟遇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说了句走吧,便转身往电梯走去。 齐愿掐着电话,眼珠子看看息屏的手机,又看看渐行渐远的迟遇,咬咬牙,还是跟上去了。 “叮——” 电梯门打开。 齐愿加快速度,终于赶在电梯门合上,钻进了电梯。 一进来,他就给迟遇立规矩。 “我先说好,别把公司早九晚四的考勤制度往我身上拷,我起不来,只适合晚上工作。” 迟遇既没答应,也没拒绝,“熬夜对身体不好。” 说完,视线落到齐愿乱糟糟的白发上,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齐愿最讨厌别人盯着他头发看,不悦道,“大叔,看毛看,潮流懂不懂!而且我这头发是染的,不是熬夜熬出来的!” “染发对……” “得得得,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咱牛逼,身体抗造,你懂吗?” 齐愿不耐烦地摆摆手。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迟清和的老爸了,他当初可把我的发色夸了好几遍呢!” 迟遇没有接话,只是看向齐愿头发的时间变久了些…… 带齐愿吃了顿饱饭后,他让司机把人送回家,自己则独自一人回到当初的废品站。 这里如今要重新开发,吊机、水泥堆、砖块围满了这块破落的荒地。 他站到情断桥上,一头是烟火气十足的餐馆便利店,一头是黑暗冰冷的钢筋水泥,被脚底浑浊的水流切得利落。 废品站依旧还如曾经那般,他走到门侧的石堆里,抠出板砖,找到了钥匙。 许久没回来,玻璃橱柜和清空的架子上已经落了薄薄的灰,空气中飞扬的粉尘也不客气,见迟遇开了门,掐着时机就往外钻。 迟遇被呛了几口,眼睛都难受红了,却还在往里走。 脱下身上昂贵的大衣,卷起手腕两侧的黑衬衫,找到抹布水盆,默默地打扫起来。 4011远远瞧见明亮的废品站时,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宿主宿主!你终于回来……诶……】 “回来了。”迟遇抬起右边的胳膊,胡乱把额头的汗擦掉。 见4011发怵,悄咪咪地就想溜走。 迟遇淡淡地睨了一眼。 4011立即不动了,搓着火柴棍般的小手凑过来。 【那个……需要帮忙吗?】 “坐那玩会儿。” 4011虽然不解,但还是拘谨地找到一个小角落,默默蹲下。 那姿势,活像看守所里小偷小摸的罪犯。 只可惜它没有长成人样,一块发光的小薯片就像犯人一样蹲在那,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迟遇抱起洗得发黑的水盆往外走,再回来时,身上都差不多收拾过了,干净了些。 他搬过小凳子,坐在门口。 4011只听得一道清脆的点烟声,干净的夜空骤然蒙上层薄薄的轻纱。 迟叔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4011疑惑,磨磨蹭蹭地挪过去,开头就是好几个对不起。 “我知道你没找到,别害怕,坐吧。” 迟遇掐着烟嘴,狠狠吸了口烟,左手拍了拍身侧另一张塑料小凳子。 4011不敢坐,两只小手扒拉纠缠着,小声道,【你不骂我吗……我把宿主给弄不见了……】 迟遇扯开唇角,轻声道。 “骂了你,清和就能回来吗?” 第184章 逃回来的入海口 迟遇仰头望着满天繁星,吸完最后一口烟。 “这几天别乱跑了,待在我身边,跟我讲讲清和跟你的事吧。” 4011拘谨地点点头,飘到迟遇身侧的红色塑料小凳上,措辞好久,干巴巴地起了个头。 【我绑定宿主并不是偶然,受到某种冥冥之中的指引,我来到宿主的世界。】 【他很符合我的要求。】 【即便被众叛亲离、排斥歧视、虐待折磨,也依旧守着初心,没黑化报复全世界。】 4011用余光偷觑一眼迟遇,见对方脸色没什么变化,才大着胆子往后说。 【而且最重要的是,时机凑巧。】 【过了除夕,新年烟花炸响,就是宿主的死期。】 【如果我不绑定他,宿主就会当场被百年难见的雷劈中,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后来我选定了他,并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一开场,宿主就差点被踹死……】 4011的讲述声还在继续,伴着晚风,轻飘飘地吹进心里后,瞬间化作无比沉重的石块,将迟遇压得喘不过气。 碎片化的记忆重新组合后,拼凑出的现实,越发清晰,越发血淋淋。 他无法将这些抑郁心疼的情绪疏通出去,只能不停地抽烟。 地上的烟蒂越来越多,灰黑的烟烬被风吹散,又卷了卷,扬向空中,最终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纸包不住火,宫家内斗的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一时之间,宫家所有人都将矛头对准了小辈宫时暮。 不止有一个人打电话过来骂他不识时务,跟自家人斗起来,怕不是要别人看笑话。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宫时暮都懒得出言解释,直接把宫柏齐虐待岁岁的地下室视频发过去了。 然后便是安静……一直安静…… 没有愤恨,也没有斥责,像天平中央的蜗牛,在仁义和道德间,寻不到平衡点,只能沉默着,蜷缩进壳里。 宫时暮也理解他们的选择。 宫柏齐在上一辈人眼中,确实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或者说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宫家。 那时正值国家动荡,南方地区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国家内忧外患,每个人都自顾不暇。 而宫柏齐,就是在这个最混乱的时候,接手整个宫家。 不到十岁的年纪,却已经是整个家族里最大的“大人”。 很多人都唱衰说宫家的根,要在这里彻底断掉。 还感慨他们是自讨苦吃,别的有钱人早就携款跑到国外躲起来了。 就宫家,散尽家财支持抗战,一个个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批被当人质扣留,生死未卜,最后留下这么一群小豆丁。 这事要落到历史书上,必要评上一个“无私大爱者”。 可放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除了愚蠢,就是愚蠢。 吃不饱穿不暖的流民,看不到宫家对国家的付出,他们只能惦念着一墙之内,一个家族绵延千年的金银财宝和满仓的粮食白面。 抢和杀人,在这个时候,太常见了。 因此宫家能活下一个,别饿死,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可偏偏就是宫柏齐,不仅震慑住了所有暗自觊觎宫家的宵小之徒,还靠着脑子,在乱世里开辟出一片净土,被高层注意到。 在第一次邀请他入军的时候,宫柏齐没有同意。 直到被扣留关押的长辈成功逃回国,弟弟妹妹有了能照顾的人。 他才义无反顾地走上父母的老路,硬是在国家最混乱的十年,凭借一项项军功,将宫家送回到最高的位置…… 如果没有这档子事发生,宫时暮始终会把宫柏齐当做最尊敬的长辈。 他戎马一生,本应安享晚年,但他虐待岁岁,还隐瞒了所有人,这件事……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而且,如果他不站在岁岁这边,就没有人会再保护他这个傻弟弟了。 即便是看着岁岁长大的“养父母”。 “时暮,你太冲动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和我们商量。” 大洋彼岸那头的母亲耐心劝导着,为了打这通电话,她似乎特意熬夜了,语气里是抹不掉的疲惫。 “就算岁岁……受了伤,你也不能公然跟三伯对着干啊,听我的,别这样了,买份礼物,到时候我带着你到三伯面前道个歉。” 宫时暮捏着手机,将近三十秒没说话。 “妈,受伤不是这么用的,那叫虐待。” 宫老夫人长叹了口气,“你不懂,你三伯他……有苦衷的。” “苦衷?”宫时暮冷笑。 “什么苦衷需要靠虐待一个小孩来缓解?他就是一纯纯变态!” 宫老夫人嗯嗯啊啊半天,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来,只能不停劝他停手。 宫时暮当然不可能顺母亲的意,冷淡地说了句注意身体后,便挂断了电话。 他烦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往落地窗外看去。 此刻,所有人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新年而欢乐着。 平日泛着冷光的高楼也难得羞涩了些,挂上喜庆的红联。 路灯上还挂着小柿子大小的红灯笼。 还有很多商家在门口的大树上,缠了很多闪灯。 如今是傍晚,天色渐暗,这些星星灯亮起来,新年欢乐温馨的气氛就这么点出来了。 \"happy new year!\"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沈熙抱着一枚临时装点的小蛋糕进来。 “现在是下班时间,怎么还没走?”宫时暮转过头,“还有,今天不过年。” “员工大发善心,体恤一下操劳的老板不行吗?” 沈熙像是没注意到男人冷淡的面色,自顾自把蛋糕放到办公桌上。 “今天不过年,但是明天过年呀,我这不提前跟你说一下嘛。” “提前?”宫时暮眉头一皱,“你要辞职?” “倒也不算辞职吧,我就想着休息一段时间,去找找灵感。” 沈熙耸耸肩。 “反正公司有没有我,都没差。而且我也已经劝说我爸那死脑筋帮你,你不再需要我了。” “真的是这样?”宫时暮不信,目光紧盯着对面的女人。 “我没道理骗你。”沈熙错开他的视线,“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屑于撒谎。” 宫时暮薄唇紧抿,“沈熙,你在骗我,为什么要离开,我需要一个答案。” “答案重要吗?” “重要。” 沈熙轻笑一声,站直身体,毫不畏惧地看向男人,“我家小孩不见了,我要去找他,这个答案够吗?” 宫时暮愣住,视线不由自主落在沈熙平坦的腹部。 “你……有孩子了……” “不像吗?”沈熙顺势揉了揉肚子,小声嘀咕道,“看来恢复得不错。” 见此,宫时暮完全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几岁了?” 沈熙眼睛一睁一闭就是瞎扯。 “一岁半,正是需要妈妈的年纪,我……没时间再跟你聊了,凌晨的飞机,走了。” 说完,转身就溜,进了电梯才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电梯屏幕上的数字越来越小,正如她的一如既往的初恋,终究会归于负数。 “宫时暮……你就是个傻逼。” 整个江京,这么多公司,她为什么一回国就往云盛跑? 这个人是真不知道吗? 他就是在装傻。 老娘这么多美好的青春年华……全浪费在这么个傻逼身上。 好不爽。 算了,没在一起就没在一起吧。 那傻逼还没跟陈乞青离婚。 要真在一起了,她还得受道德的谴责。 她撇撇嘴,仰着头尽量不要眼泪继续掉下来。 电梯头顶是可以反射的金属板,沈熙瞧着自己眼眶微红,泪水打转的模样,默默从兜里掏出手机。 “咔咔咔——” 自拍声响彻了整个电梯箱。 “啧,宫时暮个不识货的狗东西。” “呜呜呜……我太美了……” “md!都怪隔壁那两小孩,放假了,一个都找不到,都没人陪她玩,无聊死了。” 电梯停下。 沈熙恋恋不舍地把手机塞回口袋,往外走去。 刚到车旁边,她的腿突然被人抱住。 “求求你,救救我!” 第185章 迟叔,你原谅我了吗? 沈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把人踹开。 可还没等她动手,眼前突然闪过黑影,紧跟着腿上的禁锢骤消失了。 女人被狠狠地踢到三米外的灰墙上,尖锐凄厉的痛呼声在耳边炸开。 “啊——” 沈熙听着,觉得有点熟悉,正要去求证,那道背对着她的黑影转过身,露出一张甜甜的笑脸。 “熙姐,没吓到吧。” 宫华岁取下头顶的黑色鸭舌帽,墨发垂落,露出少年精致蛊惑的脸蛋。 他脚步稍移,不着痕迹地隔开沈熙的视线。 沈熙疑惑,“你哥不是说你出国度假了吗?” “寒假就放一个多星期,玩也玩不尽兴,就回来了。” 宫华岁漫不经心地将帽顶的灰尘拍了拍,借着碎发的遮挡,朝远处两道隐秘的身影看了眼。 对方点头,接收到信号,宫华岁嘴上的弧度大了些,将帽子重新戴回去。 “熙姐,最近坏人太多了,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吧。” 坏人? 沈熙默默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黑色冲锋衣,黑色冲锋裤,鞋也是黑色的,还特意戴了遮挡脸的帽子…… 总之,在视线昏暗的地下停车场,这装扮出来,感觉随时会从怀里掏出枪崩人的好吗? 想着想着,她微微歪歪头,想去查看刚才那个女人的情况,宫华岁再次挡住了她。 她的表情垮了。 如果是一次,沈熙会潜意识觉得巧合。 那第二次也这样,她不得不怀疑眼前这位干坏事了。 她皱起眉头,“岁岁,刚才那个人……是陈乞青吗?” “熙姐,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 宫华岁避开话题,瓷白的皮肤衬得嘴角的笑意血腥又渗人。 可沈熙没被吓到,抬手径直推开少年,可视线之内,哪还有受着重伤的陈乞青。 “宫华岁!你……” 抬眼注意到四面八方的红光,全是摄像头,斥责的话卡住,她狠狠瞪了无所谓的少年一眼,扯着宫华岁的领子,就往车上带。 见人被带走,藏在阴影处的两人本能上前,宫华岁却悄悄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别跟着。 无法,他们只能先把逃出来的陈乞青抓回去。 炫酷的红色跑车在马路上疾驰,窗外的景观树倒退得越来越快,沈熙却无半分要降速的意思。 直到挠耳的刹车声响起,车准确无误地停到别墅前,沈熙一边解安全带下车,一边冷冷地给身旁的少年丢下两个字。 “跟上。” 她重重地甩上车门,往门口走去。 按下指纹,把门都打开了,硬是没听到后面跟上来的声音。 转头一看,差点把她气笑。 因为嫌麻烦,她现在住的还是迟清和给她找来的房子。 两家的别墅正好面对面。 宫华岁大概是意识到自己错了,望眼欲穿地瞅着对面,那表情委屈极了,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可惜,沈熙不吃这套。 她双臂搭在别墅门前的护栏上,没好气地冲底下的“望友石”宫华岁吼道。 “现在知道找援军了?晚了!清和跟小宋两个人出去了,帮不了你!赶紧跟上!” 宫华岁眨了眨发红的眼睛,不舍地收回视线,跟着沈熙的脚步进入别墅。 “这事你哥知道吗?” 沈熙双手抱臂,仰头紧盯着灯光下,垂首直立的少年。 “他不会知道。”宫华岁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沈熙手上的力道猛然加重,双臂很快被她掐出青紫。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压着心底的愤怒,问道,“陈乞青好歹也是你嫂子,你就是再怎么看她不爽,也是你哥跟她的事,你掺和在里面……不合适!” 她抬手对着额头敲了两下,来回踱步。 “而且你报复的方法太鲁莽极端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停车场的监控监控泄露出去……” 她特意在这停顿了半秒,往前走了半步,抓着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 “岁岁,你不能毁了自己。” 宫华岁不动声色地攥紧拳头,“今天是最后一个意外,我保证。” 沈熙看着他,“保证!你保证什么!你才几岁,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熙姐,我只是想跟她玩玩,谁知道这么不禁逗。” 宫华岁咧着嘴,两眼弯弯的,看着又明媚又开朗,可嘴里说的话却极其戏谑残忍。 “放心吧,不会搞出人命的。” 沈熙愕然地望着少年,第一次觉得对方这么陌生。 明明十几年前,还是她怀里个漂亮又软糯的小团子,怎么……突然变成白切黑了! 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岁岁,我们不开玩笑了,告诉姐姐,这些东西你跟谁学的?是不是有人逼你这么做?告诉姐姐,别一个人憋着,这样……是不对的……” 沈熙的声音很轻很柔,像在哄一个顽皮的小孩,可尾音的颤抖依旧掩饰不了她惶恐的情绪。 宫华岁垂下眼帘,突然有些不敢看对方,“没有人逼我,我必须这么做。” 必须、必须、必须…… 沈熙将这两个字念了一遍又一遍,片刻后,眼眸骤然亮起。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跟陈乞青有关对吧。” 宫华岁撇过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你这么做……” 沈熙脑子飞快运转,力图将后果与少年害怕的事情结合在一起。 “对了!你这么做,到时候没朋友跟你玩了!清和,还有小宋!他们不会喜欢跟一个虐待狂一起玩的。” 见宫华岁愣住,沈熙暗道一声有效,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尤其是清和,他最不喜欢暴力,小宋跟他玩在一起后,你看他还出去打过架吗?你要向小宋学习啊……” 宫华岁薄唇紧抿,最终还是低下头,说了句对不起。 沈熙掂了掂脚,摸向他的脑袋。 “知道错了就是个好孩子,真乖……” 话突然卡住,宫华岁瞥见沈熙尴尬停在半空的脚后跟,自动弯下腰,将头垂得更低。 “又长高了呐,我们岁岁。” “嗯。” 虽然现在是把人劝住了,沈熙还是不太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生怕小孩夜路走着走着又走歪了,便邀请他留下吃饭。 宫华岁这头刚应下,门铃就响了。 沈熙还在厨房里捣鼓,便冲在餐桌上安安静静剥洋葱的宫华岁喊道。 “应该是快递到了,你帮姐姐拿一下,谢喽。” 宫华岁应下,结果打开门就对上迟遇。 迟遇敲门的手顿在半空,见宫华岁眼眶红红,略微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开口说话。 直到沈熙一直听不到动静,从厨房出来,才将尴尬的沉默打破。 “迟叔!是又有好吃的吗!” 迟遇笑了笑,将手中的餐盒递过去。 “有的。忘了两小孩最近不在,下意识多弄了几道菜,就想给你送一点。” “迟叔,太感谢您了,真是帮了我大忙!”沈熙都快激动哭了。 可这时,迟遇却话锋一转。 “但这里只有一个人的份,你们够吃吗?不够的话……” 沈熙:“够够够!” 宫华岁:“迟叔我们一起吃吗?” 两个人同时回应,却是相反的答案。 迟遇笑而不语,转身离开时才留下一句。 “菜快凉了。” 宫华岁不明白为什么迟遇对自己突然改观,但激动压过了心底的疑惑,差点连鞋都忘记换,屁颠屁颠地就跟上去了。 除夕夜的菜肴最是丰盛。 沈熙进门,看到一大桌放都放不下的菜,嘴里的哇哇声一直没停过。 “迟叔,这么多东西你得做多久!” “没多久,不知不觉就做了这么多。” 迟遇拐进饮料台,给沈熙倒了杯橙汁,给宫华岁开了瓶牛奶。 宫华岁接过牛奶,却迟迟没有离开,他看向迟遇,满眼欲言又止。 “迟叔……你原谅我了吗?” 第186章 未名wenson “这是清和的饮料,你帮他拿过去吧。” 迟遇把暖盅里滚烫的甜汤倒进小碗,又在碗底垫了层隔热棉,确定拿着不烫,才递给宫华岁。 宫华岁小心翼翼接过,不知是碗中的热气上升太快,还是情绪太浓,眼前瞬间模糊了。 瞧着少年止不住泪水模样,迟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有空的话,多来我这坐坐,陪我聊聊天。” “可……可以吗!”宫华岁磕巴道。 “嗯,想来就来吧,多一双筷子的事。” “迟叔,谢谢你!” 终于得到肯定回复的宫华岁瞬间如点亮的小星星,咧着嘴,笑得很开心。 迟遇弯了弯眉眼,心却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餐桌上的气氛因为沈熙,格外热闹。 沈熙给每道菜都拍了单人照后,自觉把手机塞到宫华岁怀里。 “岁岁,姐姐能不能霸屏朋友圈就全靠你了,一定要把我拍好看点!” 说完,也不管宫华岁有没有准备好,脱下厚重的外套,露出里面精致的内搭,甩了甩头发,拿起餐具就开始咔咔摆pose。 一秒可以切换三四个姿势,快门都快按冒烟,也追不上她。 宫华岁悄悄往相册瞅了一眼,发现拍出来的照片不是虚焦,就是表情失控。 很心虚。 直到他点开了视频录制…… “啊!宫华岁!我要的是照片!不是视频!你好歹也给我搞个实况啊!” 沈熙翻动着相册里的照片,眉头皱的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翻到第n个足够当鬼畜表情包的照片后,她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拍的这个是什么东西,老娘是校花,不是笑话,你看你拍的这些抽风照,我发出去合适吗?” “对不起,我会学的。”宫华岁理亏,虚心地低头认错。 沈熙还想再说什么,离席的迟遇回来了。 “我来吧。” 他上前接替宫华岁的位置,拿过手机熟练地调参数。 然后,把特意从楼上柜子里翻出来d交给宫华岁。 “你拿这个拍,比较简单。” 说完,趁着沈熙还没反应过来,连按三下快门。 既没有找角度,也没有沟通姿势,要多随意有多随意,可拍出来的照片愣是又精致又有架构,沈熙看了一眼就迷上了。 “迟叔,离了你我还怎么活啊!” 沈熙两只眼珠子都快黏屏幕上了,把迟遇狠狠夸了一顿的同时,也不忘瞪旁边的小崽子。 “岁岁,学着点,要是你以后给女朋友拍成这样子,哼哼……”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全,但宫华岁明显紧张起来了。 迟遇又一次利落地按下快门,凑齐九宫格,宫华岁却始终没拍下一张。 他知道这孩子是害怕,于是随口提了一句。 “学不会也没关系,清和从小就喜欢拿相机到处拍,也专门学过,他会把你拍好的。” 说这句话的初心,是为了让宫华岁别太大压力,结果反倒把这孩子整亢奋了。 “迟叔,我会努力追上清和的!” 他给自己鼓了鼓气,转身拿d,对准沈熙就是拍! 那越来越近的气势,弄得沈熙都有点不知所措了,便也没再纠结情侣拍照,迟清和跟宫华岁怎么掺和进来的事。 迟遇笑笑没有说话,目光落在自己的右肩上。 4011正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地盯着宫华岁。 迟遇压低声音,“怎么了?” 【很奇怪,我在他身上……闻到了同类的信息,但是我又很确信,他身上没有系统……很怪……】 4011苦思冥想。 【难不成是天生的?不对,之前也没这样啊……又是个bug?】 “静观其变吧。”迟遇微微眯起眼。 【只能这样了。】 4011点点头,从迟遇的肩膀上站起来,慢悠悠地飘到宫华岁的头顶,绕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后,停在少年腕骨的玉镯旁。 它知道这个玉镯,原本是系统功能转运貔貅的实体化形态。 后来宿主见岁岁喜欢,特意找相似的,送给他。 照理说,小世界内的宝物玉器再玄妙,也比不上系统天生赋予的能量,但是…… 它又凑近了些,伸手试探去摸那镯子,还试探着往里面注入自己的能量。 预想之中的变化并没有发生,4011挠了挠脑袋,挫败地飘回去了。 迟遇安慰了它几句,便招呼两人别饿着肚子,可以边吃饭边拍。 于是……沈熙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而宫华岁也借此机会,一边听着迟遇的讲解,一边试着摸透相机原理,审美拍摄能力迅速提升。 再次放下相机时,外头突然响起了连串的轰隆声。 紧跟着便是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原本黑压压的夜空,被漂亮的烟花笼罩。 很多人打开窗户,回头说了些什么,很快房间里涌出大大小小一家子。 有的还抱在怀里喂奶,有的正好长到栏杆高,踩着小凳子,兴奋地指着天边的春日礼炮,大人们互相对望,笑得灿烂。 震天响的鞭炮声,轻而易举模糊了人们的尖叫声和欢呼声,却丝毫不减热情。 沈熙早就等不及了,兴奋地拉着宫华岁冲到外面草坪,双手放在嘴边,朝天空由衷喊出一句—— 新年快乐! 宫华岁举起相机,准备将天边的烟花定格,却被沈熙拉着。 “先拍我!把烟花也带进去,我要成为新年第一人!” 宫华岁自觉将镜头往下移,可就在这一瞬,屏幕里出现了另外一个主角。 宫华岁僵住了,举着相机的手指像是被冻到,隐隐发颤。 不断放大,聚焦,直到屏幕里印出熟悉的眉眼,他才如卡顿的电视机,一帧一帧地放下相机。 可视线之内,哪还有魂牵梦绕之人? 几乎是立刻,他将相机架回去,不顾沈熙奇怪的询问声,一步步朝前走去。 迟清和的脸上难掩迷茫,他记得上一秒wenson给他偷偷喂了药,让他好好睡一觉。 下一秒,浑身的暖意被彻骨的夜风代替,他缩了缩脑袋,朝屋内走去。 宫华岁举着相机,就这么一点点逼近他。 见人直直往墙走去,速度越来越快,却没有拐弯的趋势,宫华岁立刻上前,想把人挡住。 可他摸到的,只有一片空气! 宫华岁慌里慌张地把相机架回去,透过虚拟的屏幕,他看见清和穿透墙面,一边打哈欠,一边往楼上走去。 这是……清和的梦吗? 他知道清和要去哪,不敢再耽搁,赶忙朝着屋里走去。 迟遇一直在暗中观察宫华岁,尤其是看到他突然僵住不动,并举着相机往角落移动的时候,他心中也有了猜想。 只是这份猜想还没来得及证实,宫华岁就往楼上跑去了。 快速跟沈熙说了句“拿东西”,他也悄悄跟上去。 宫华岁跑到迟清和的房间,见人正迷迷糊糊地扯着被子准备睡觉,提起来的心骤然落下。 他极力平复着粗乱的呼吸,放轻脚步,来到床边跪下。 “清和……” 迟清和似有所感地朝床侧看去,漂亮的墨色水眸透过镜头,直直与宫华岁对上。 这一刻,宫华岁的心跳都快停了。 可对方却叫出另一个名字。 “wenson?” 就在宫华岁还在想wenson是谁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越过他,亲昵地在青年脸上摸了摸,感受到冰凉,他的语气染上斥责。 “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了?” “没有。” 迟清和别开眼,想把自己缩回被子里,wenson却不放过他,蹲下身,试图讲道理。 “小迟总,不能任性。” 迟清和很依赖他,僵持了二秒后,见对方依旧没有收手的架势,认命地下了床,往浴室走去。 “我去准备姜汤,这次可不能偷偷倒掉哦。” 回应他的是哗啦啦的水声,wenson很能容忍这份独有的小任性。 朝浴室深深望了一眼后,将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三度,又从衣柜里熟练挑出保暖的衣物放到床上,便开门出去了。 宫华岁目睹全程,浑身冰凉得彻底,无数次他都想相机拿下来。 可绵长的思念,总能战胜嫉妒。 他不舍得清和再次离开他的视线,即便清和已经与另一个人在一起。 第187章 一个字也行 迟清和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wenson正端着姜汤回来。 迟清和接过,唇瓣还没碰到温热的汤,碗就空了。 wenson把厚毯子披到青年身上,夸奖,“真难得,今天喝完了。” 迟清和垂着脑袋,明明什么味道都没有,可嘴上还是配合着说了句“不好喝”。 “那下次我加点糖。” wenson打开吹风机,温柔抚弄着青年半湿的头发。 迟清和低声嘟囔,“每次都这么说。” “是我的错,记性太差了。” “你故意的。” wenson盯着青年被水蒸的发红的耳尖,爽朗承认错误。 “抱歉,小迟总愿意原谅我吗?” 迟清和别过脸,不说话。 “那我就当你原谅喽。” wenson笑笑,深邃的眼眸里,宠溺和宽容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自然又亲昵,处处都透着经年时光的细细磨合。 举着相机的少年,似乎永远站在了镜头之外。 单方的爱恋冲破不了空间,只能化作苦涩的稠酒,孤独酿在心底最深处。 宫华岁浑身绷紧,握着相机的手用力到几乎失去血色。 青筋透过瓷白的皮肤露出,随着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仿佛重回血腥残暴的地下拳场,恨不得当场就将对手ko,浑身充斥着蛮横的暴戾感。 可一旦与镜头里青年温润昳丽的眉眼碰上,满眼的煞气陡然散掉,他重新变成乖软的小猫咪,撇着嘴巴,委屈地朝青年诉苦。 “清和,我好想你,你也在想我吗。” “能不能别看他,能不能只看着我。” “你哄哄我好不好。” “我错了,你陪我说话好不好。” “清和,你送我的银镯子变黑了,我哥说是因为氧化,让我别天天拿出来摸。” “我不敢摸了,都放回柜子了。” “我也没有再乱吃东西,每次复查,医生都说我恢复得好,可以适当吃点喜欢的,但我不会了,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的。” “今天是新年,迟叔做了好多吃的,有你最喜欢的红豆羹,里面放了桂花酿,很好吃……” 后面他还说了很多很多,但无一例外,得到了只有沉默。 宫华岁倔强挺直的脊背最终还是弯了下来,噗通在迟清和身前跪下,隔着时空的差距,哆嗦着想抚上青年昏昏欲睡的侧脸。 “清和,一个字也行,点头也可以,给我个回复吧,让我知道等待是有结果的……” 这时,迟清和突然睁开眼睛,宫华岁嘴角立刻挂起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觉得苦涩。 尤其是青年下一句话,彻底将他的妄念击散。 “烫。” wenson迅速将吹风机拿远,重新调了温度,“这样可以吗?” 迟清和点点头,双手抱膝,把自己缩在单人沙发上,嗡嗡的风机鼓动,像是规律的白噪音,无声地抚平他躁动不安的心。 等wenson吹好头发后,发现青年再次眯着眼睛睡着了。 他弯下腰,胳膊穿过青年的膝弯,另一只手稳稳地托背,稍微用力,就将清瘦的小迟总搂进怀里。 每个动作都极其轻柔,生怕闹醒了睡梦中的青年。 两人一步步地往床走去…… 宫华岁的勇气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归零,不敢再看清和,不敢再拿起相机,不敢再窥视不属于他的幸福。 他咬着嘴唇,极力控制自己不哭出来。 明明处在温暖的房室内,他却被屋外呼啸的寒风击打得险些站不住,全身上下都冒着死寂的寒气,毫无血色,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清和……你不要我了吗……”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还是带上了明显的哭腔。 漂亮的眼尾瞬间被酸涩的情绪熏得发红,纤长的睫毛颤了两下,就有好几颗滚烫的泪珠顺着脸侧滑落,在冰凉的地板上炸开。 他想离开这,可就在这时,相机撞到桌角。 “咔嚓——” 被闪光灯猝不及防照到,迟清和立即从床上坐起来。 下一秒,梦境变化,房间内的所有东西像被卷进洗衣桶,咻的消失了。 唯有迟清和站在一片虚无的空白里,直直望着闪光灯出现的方向。 他的脸色很差,有种领地被侵犯的忌惮、愤怒、不爽…… wenson又在找医生给他催眠! 显然,他是把那个闪光灯,当做医生检查瞳孔反射的特殊手电筒。 为了使自己快点醒来,他直接幻化出一把枪,对准太阳穴,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而就在迟遇拿到相机的那一刻,迟清和刚好消失在这片空间。 4011两颗黑豆大的眼珠子此刻瞪得贼大,力图通过取景器找到自家宿主。 可无论它找多少遍,皆一无所获。 方才宫华岁的伤心又不似作假,那问题不该是这台相机,而是……宫华岁这个人! 迟遇也意识到这点,让4011跟上他,尽量从宫华岁身上找出原因。 埋头苦寻快一个月,4011总算得到有用的线索,顿时有了干劲。 它跟着宫华岁回到老宅,刚回到房间手机就响了。 看到屏幕里闪烁的代号,宫华岁像个木头人,沉默良久。 直到铃声消失,他才如梦初醒,按下接通按钮。 电话对面显然不是华国人,操着一口流利英文问道。 \"even, we''re getting her out of the country tomorrow. what about you? together?\" 宫华岁满身疲惫地坐到沙发上。 明天确实是时候送陈乞青出国了。 弥国临界地区人员复杂,收留着大量战败国的难民,管制出了名的松,抢劫犯、毒贩、流浪汉到处都是。 让一个人堕落,消失,太容易了。 \"no, i have ns these days.\" 他垂下眼帘,沉思半晌,才出言拒绝了一同出国的邀请。 对面的人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表示理解,说会好好看住陈乞青后,便挂断了。 偌大的房间再次恢复安静,宫华岁百无聊赖地滑动着手机。 屏幕里的内容一直在重复,无非是几张人像,都是曾经伤害过迟清和的…… 第188章 助教茶水 【对对对,就是这几个人!】 4011在一旁看得激动。 【迟亦兰在!刘顺林也在!哇哦,欧义也在!把这三个人解决掉,宿主就能完成最终任务了。】 说着说着它又顿住了,看向宫华岁的视线里多了丝崇拜。 宿主从未跟宫华岁讲过任务的事,但他硬是靠脑子推出来了吗? 但是……任务必须要由宿主来完成。 迟叔就是因为这个,一直没动手。 如果没有今晚的事,4011绝对会拒绝宫华岁的帮忙,还会要求迟叔千方百计阻挠他。 可万一呢。 它能感觉到宫华岁身上有一股不能解释的力量。 也就是因为这股力量,他能成为唯一一个找到宿主的人。 如果他帮宿主完成了任务,是不是宿主就能回来? 不得不承认这件事确实冒险,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宫华岁的生活可以算得上无聊。 每天早上起来,就是打越洋电话。 他似乎是在追踪一个人,一直得不到有效的消息,连带着吃早饭的时候,脸色都差的不行。 宫时暮却理解成小孩子的别扭,觉得是因为自己不支持弟弟进娱乐圈,才会闹脾气。 但他劝也劝了,骂也骂了,这小孩儿好不容易消停,他可不想旧事重提。 吃完早饭后,宫华岁就会坐在沙发上发呆。 直到教练们上门,他才会挪动身体,朝健身房走去。 在打拳和搏击活动中,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野蛮,狂躁,心底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释放。 一连串的杀招,让对面轮番上场的教练都吃不消。 4011看了都觉得害怕,跑到角落,默默充当起蘑菇。 下午,它看到宫华岁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抱着可爱的中阮弹。 上午还在揍人的拳头,就在这一瞬,熟练抚弄着细长的琴弦。 即便脸色很冷,但依然能从悠扬的琴声中分辨出别样的柔情。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暴力和可爱融合在一个人身上,太矛盾了。 可放到宫华岁身上,就是莫名的和谐。 当然……要是这个助教的动作能干净点就好了。 本着精英教育效率最大化的原则,宫时暮请的都是阅历极高的老教授一对一封闭式教导。 可今天来的这位教授,反常地带了名助教,还有意让助教带他。 “岁岁你好,我是胡教授的学生,胡欣冉,初次见面,你叫我小陈老师就好。” 女孩五官清淡,个子不高,但是皮肤很白,笑着朝人看来时,心中不免会生出几分亲近感。 宫华岁点头,以示打招呼。 胡教授将两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 “上次听你的琴声很不静,今天我们就暂时不学新东西了。” 她把女孩拉到前面,语气里满是骄傲和赞赏。 “欣冉是我们的专业第一,这几天由她带你复习……” 宫华岁淡淡掀起眼皮,视线在两人相似的面容上转了转,随即不屑地勾起嘴角。 “既然不肯教新东西,那就换个人。” 说完,就要拿起电话打给管家。 胡欣冉当机立断扑上来,想抢电话,可宫华岁的动作更快。 他迅速与两人拉开十步远,只是没等他拨出电话,眼前的事物骤然模糊起来。 他甩了甩头想保持清醒。 可越是如此,脑子便越昏,身体也不由得失去控制,跌坐到地上。 彻底昏迷前,只看到两人拿着他刚喝的茶水,塞到包里,准备销除证据…… …… 开往郊外的轿车里。 女孩迟疑道,“妈,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他不是你最喜欢的学生吗?” “我要是不这么做,你爸那些赌债怎么办?你想看着你爸被那些人砍断手吗?” 胡教授气愤地踩下油门,又超越一辆车。 “放心吧,只要把人送到仓库就行,是死是活,以后都跟我们没关系了,拿到钱,咱就出国。” 第189章 还给我 胡欣冉扭头看向后车厢。 她们并没有什么绑人的经验,手法很粗鲁。 手脚一绑,绕着身体摞了将近二十圈拉紧,最后留出来的绳头,绕后车厢门的把手,缠成三个死结,才罢休。 拇指粗的麻绳很磨人,倒刺钩在少年细嫩的皮肤上,车子每颠簸一下,绳下的红印就会重一圈。 处在昏迷中,他也下意识皱起眉头,显然是难受极了。 以前,她对这位小少爷的印象,只停留在母亲嘴里止不住的夸奖—— 天赋异禀,却不恃才傲物,即便站在无数人的终点,也从未奚落过努力向上的拼搏者。 这样的天之骄子,只要站在那,就能轻而易举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哪怕是现在这种极端不利的情况。 雪白的衬衫,在泥泞的后车厢滚来滚去,很快就染上斑驳。 他弓着脊背,蜷缩在后车厢的角落,明明是快一米九的大个子,却显得格外脆弱,如同被斩断翅膀的蝴蝶,有种凌虐的凄美感。 胡教授见女儿的眼珠子一直粘在宫华岁的脸上,皱眉。 “欣冉,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你一旦放走他,我们就彻底没了逃的机会。” 胡教授眼底闪过一丝疯狂。 “他哥可不是好惹的。” 胡欣冉抿了抿嘴唇,艰难移回视线,“我知道的。” 此刻车辆已经驶入郊区,周围都是山林,几乎没有来往的车辆行人,只有每隔一小时才会发动的面包车经过。 胡教授接起电话,僵着声音回答了几句后,突然脸色一变。 脚下猛地踩下刹车,惯性使车内三人不由得往前倾。 母女两人因为有安全带的束缚,就是头晕了一阵,没什么大碍。 宫华岁就没有那么幸运,他的手脚都被绑着,没有能力维持平衡。 车辆急停,导致他的额头“砰”地撞上后车厢一截生锈的铁架。 距离仅在眼皮上方的半公分处,这个位置只要稍微再往下偏离一点,宫华岁很有可能就瞎了。 胡欣冉惊魂未定,见少年额头的血滴答滴答往下,逐渐将那张漂亮的脸蛋模糊,她下意识想拿纸巾擦拭。 母亲的一句话,却活生生让她停了动作。 “你爸他……手被砍了……” 胡欣冉瞪大眼珠,不可置信道,“不是还没到四点!他们凭什么砍人!” 胡教授握紧方向盘,眼神死死盯着后车厢昏迷的少年。 “宫时暮已经发现他不见了,正在追过来的路上……你爸他那只手……是债主对我们的警告。” 胡欣冉有点崩溃,嗓子都在发抖,“宫时暮怎么可能发现,你不是跟他说过,今天临时改成课外教学吗!” 突然,她的脑子里闪过一抹精光,伸手往少年的口袋掏去,什么东西都没有,更别提追踪器了。 直到余光里,她瞥到宫华岁腕骨上的玉镯和手表。 她大概能猜出追踪器就在这两个里面,想摘下来扔掉。 胡教授却拦住她。 “手表扔了,镯子留着。” 胡欣冉喘着粗气,用猩红的眼睛瞪着驾驶座上的女人。 “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钱!要是宫时暮那些人再追上来,他们爸爸的腿砍了怎么办!” “你知道什么!那镯子可值好几千万!有了这笔钱,你爸什么病不能治好!” 胡教授眼底闪过疯狂。 她真是蠢,这位可是宫家小少爷,身上随随便便一件行头,都够他们这些普通人奋斗好几辈子了。 反正醒来什么都会忘的,不拿白不拿。 本以为出国后,还得再咬牙过几年苦日子。 这下什么都不用愁了。 “快拿!” 见女儿还在犹豫不决,她焦急怒吼。 胡欣冉被吓到,嘴唇都在哆嗦,“妈,我们自首吧,不能这样……” “自首?我们都能逃出去,为什么自首?你相信妈,他们抓不到我们的,把你爹接回来,我们就立马跑。” 胡欣冉瞧着形容逐渐疯癫的母亲,第一次觉得陌生,“妈,爸爸的手都被砍了,机场安检那一关就过不去!怎么可能跑得了!” 胡教授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不会的,他们都安排好了,只要我们到那,就可以跳过安检,坐专机直接走。” 听到这的时候,胡欣冉已经完全确定被坑了。 哪有债主会这么好心,自己的安危都确定不了,还特意把最好的替罪羊送出去。 他爸的那只手根本就不是因为宫时暮砍的,而是债主为了把他们拖死在江京,故意砍的! 怪不得他们会这么好心,说只要把宫华岁带过来,所有账都会一笔勾销! 这世上根本没有人愿意做赔本买卖,尤其是那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的恶徒。 “妈,你被骗了,我们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把他送到医院!” 胡欣冉不想让母亲再这么错下去,上前就想抢过方向盘。 胡教授当然不肯放,于是两人就在高速行驶的路上抢起来。 车子歪歪扭扭,几乎是擦着边栏走。 而边栏之外便是陡峭的山壁。 “妈,你给我!我们回去!” “欣冉快放手!不然今天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不会的,你相信我,妈!我们还有机会!” 俩人你争我抢,谁也不肯放手,直到前方出现一个逼近直角的转弯。 “啊啊啊啊——” 胡欣冉看着玻璃外几乎消失的路段,没忍住尖叫起来。 胡教授极力维持冷静,抓紧方向盘迅速往右打死! 冒着火星的轮胎在地上画出蜿蜒的蛇影,先是车头撞上护栏,紧跟着侧面整个车身倾斜压在栏上。 在这一刻,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变慢。 她能通过后视镜看到半截车身已经展露在外面,高速翻滚的轮胎打着空转,随时都有往下跌落的风险。 护栏在一点点弯曲形变,最后断裂爆出豁口。 豁口越来越大,像是露出獠牙的野兽,只要松懈,就会毫不犹豫地被它吞出入腹! 她全身都在因为害怕而颤抖,可越是如此,手上的动作便越是利落。 猛踩油门,终于借着右后轮在崖壁上的一点支撑,迅速将左侧凌空的车轮按回实地。 刚脱险,她第一句话就是拉着旁边犯傻的女儿吼。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在我开车的时候作,每次都是这样,赶紧把镯子拿过来!” 胡欣冉下意识被骂的抖了抖。 母亲和善的面容早已布满了恐怖的狰狞。 与小时候她上台演奏失误,母亲回家后看向的眼神一样。 不敢再违抗,懦弱地缩着脑袋回到后面的座位。 由于方才的颠簸,宫华岁身上的伤口更多了,衬衫领口和袖子都被沾上血迹,黑扑扑的裤子满是黄泥,还有被铁丝划出来的割口,很是狼狈。 她撇开眼睛,继续摘镯子。 刚脱手的那一瞬,昏迷的宫华岁突然本能地睁开眼睛,扑过来想把玉镯抢回来。 那满脸是血的模样吓到了胡欣冉,下意识一脚踹出去。 宫华岁被踹倒,后脑撞到坚硬的车厢壁,很沉很闷的咚声,光是听着就觉得疼。 可他愣是什么都没感受到一样,趴在地上,深棕色的眼珠子牢牢盯着女孩手里染血的镯子,用近乎沙哑的嗓音呢喃。 “还……给……我……” 他现在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的状态,逐渐混沌的瞳孔,和苍白如纸的面色,让人很害怕他下一秒就能昏死过去。 可愣是靠着执念,撑到现在。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这个不行……”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可“还给我”三个字就像刻进灵魂里,即便已经失去意识,嘴里还在喃喃。 胡欣冉咬了咬嘴唇,眼睛里尽是少年虚弱的眉眼,没注意到怀里的玉镯,在顺着宫华岁的呼应,一下一下闪着光。 她的心里有所动容,可就在这时,母亲阴冷地来了句。 “吵死了,给他再喂点药。” 第190章 真可口 西郊一废弃仓库。 两马仔守在门口。 江京过完年后会有一阵格外冷,穿得再多,也抗不住。 马仔们两只手恨不得缝在裤兜里,缩脖子瞪眼,踩着砂石路来回小跑。 稍微温热的气息还没成型,就被山林里满载湿气的寒风吹散,黏糊糊得扒在脸上,更凉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像乌龟那样,把脖子缩得更紧,巴不得跟衣领长一起,模样要多怂有多怂。 可一旦远处有汽车鸣笛声,他们就会迅速把手放在后腰的硬物上,压低身体,锐利地往声源瞥去。 确定是野猫野狗闹出来的动静,也不会立刻放松警惕,每过十秒,就会重新查看。 姿态熟练,心性奸诈,绝非一般小毛贼可比。 这时,仓库门被打开。 生锈的铁门每挪动一下,就会发出刺耳的嘎嘎声,难听,但够醒目。 门口两马仔余光瞥见一块白色衣角,即便脸被冻得失去知觉,也要强撑着挤出一口笑,讨好上前寒暄。 “heaven医生,您怎么出来了,外头怪冷的,这边有我们看着呢,只要那两娘们一来,第一时间通知你!” 被恭敬称为医生的男人,手套、口罩、墨镜齐全,没有人能看清他长什么样。 他大概刚从手术台上下来,右手还握着手术刀,长到脚尖的白大褂上挂着可疑的肉碎和血液。 每往前走一步,地上就多一块软趴趴的组织。 但他恍若未觉,用带着小兴奋的语气数着数。 “四十、三十九、三十八……” 两马仔不解的眼神在空中对撞,默契地在心底评价一句变态后,识趣地闭上嘴巴。 “十、九、八、七……” 越数到后面,他越期待,语调不由自主拔高,如被物理阉割过的太监,刺得人耳朵发疼。 “三!二……” 最后的“一”还没落下,远处弯道就急哄哄冲出来一辆车! 马仔们眯起眼睛,透过玻璃看清开车的人后,立马精神起来。 来活了。 医生却突然没了精气神,像是被抢走玩具的小孩,狠狠瞪了驾驶座的女人一眼,气冲冲地回到仓库,把门摔得震天响。 仓库内悠闲打牌的一桌人,早就习惯了heaven的阴晴不定,出炸弹的动作都不带停的。 直到马仔们将今天的主角拖进来,他们才恋恋不舍地结束牌局。 “阳哥,你要的人已经在这了,我老公呢?” 面对满仓库彪形大汉,胡教授心里也在打怵,但还是梗着脖子要人。 阳东春站在最前头,把手里的烟吸完后,才不紧不慢道,“急什么,他一时半会死不了。” 说着,挑起眼皮,朝仓库外看去。 胡欣冉来不及躲闪,正好与那双阴冷的眼睛对上,吓得不敢动弹。 “你姑娘长得挺水嫩啊,听说还会弹琴,那手指……啧啧啧……” 他摸摸下巴,不顾胡教授难看的脸色,直白道。 “我这帮兄弟最近燥得很,胡教授,我们不如请她进来灭灭火吧。” 话音刚落,身侧的小弟会意,淫笑着冲出去逮人。 胡教授一边尖叫着,骂杨东春不守信用,狗东西,一边伸手,想去拦人。 可她一介女子,哪里是这群八尺壮汉的对手,随便一挥手,她就被甩到地上,脚腕骨折,怎么也爬不起来。 没一会,胡欣冉就衣衫褴褛地被抓回来了。 方才被一群男人上下其手,本就委屈恶心。 如今见母亲头发散乱地趴在一男人的脚边,低声下气地求他放过自己孩子,胡欣冉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后悔了。 她不该那么懦弱的,途中只要拿起手机报个警,她们就不会出现在这,更不会…… 她的哭声越发悔恨,胡教授立刻爬回来,忙把孩子搂进怀里。 那群小弟也不急,把解开的裤腰带又别了回去,反正有的是时间折腾。 “阳哥,这是从那女的兜里搜出来的,您看值钱不?”一小弟谄媚地把镯子递出去。 阳东春接过,只看了一眼,便嘁了一声。 “能买好几条命,你说值不值钱?” 小弟刚想应下,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不对啊,她们有这么值钱的东西,为什么还不肯还债?我们砍了她爸一只手,都不肯拿出来……” “那得东西是她的,她才能拿出来。” 他看向胡欣冉,见人心虚地别开眼神,冷笑。 随意把镯子扔回去,“赏你了。” 小弟顿时如获至宝,在周遭嫉妒的眼神里,忙把东西往口袋里揣。 刚放进口袋,大腿就感应到震动声,还有一明一灭的光线透过缝隙传出来。 他以为是手机,又把手伸进去,可屏幕里一条消息都没。 虽然很奇怪,他也没太放在心上,胡乱把手机塞回去,隔着裤带,拍了拍,确定玉镯还在,心里才踏实些。 杨东春走到宫华岁身边,蹲下,见人呼吸清浅,没有一点要苏醒的迹象,问两母女。 “你们给他喂了多少药粉?怎么还没醒?” 三秒过后,没有回答,小弟立刻拽住胡欣冉的领子,扬起手,啪地重重甩下一巴掌。 “阳哥问你话呢,哑巴了!” 女儿被打,胡教授应激了,“你干什么!凭什么打……” “啪——” 这群亡命徒可没有那么多耐心,得不到答案,就是打。 他们一人拎一个,扬起手就是打,其他人也不闲着,顺手踹蹬上几脚,怎么不舒服怎么来,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心。 胡教授被人尊敬了一辈子,从未有人敢这么对她,脑子嗡嗡的,连反抗都忘了。 直到杨东春说了句停,她们两人才像死狗般,被扔回地上。 “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呢,还是说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杨东春故作疑惑地扫视一圈,小弟们配合着又往母女俩身上踹了两脚,才拉着嗓子继续。 “别害怕,我是个文明人,还能杀了你们不成?” 说着,还斯文地从口袋里拿出丝巾,将胡欣冉嘴角的血擦掉。 “用了……一半……”胡欣冉咽了咽嘴里的血沫,趁他还有耐心,迅速道,“我们用了一半。” 杨东春满意地点点头,嘴角的笑却慢慢狰狞起来,擦拭血迹的动作往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胡欣冉的头发,往仓库最里层的房间拖去。 偌大的仓库被女孩凄厉的哭嗷声填满,胡教授想跟过去,却被人狠狠钳制住,挪动不了分毫。 “你别动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过她吧,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 她又气又恨,两片嘴唇因为恐惧不停在抖,磕头的动作却没含糊过,一下又一下,惨极了。 可两小时前,她不顾副作用,把所有药都喂进宫华岁嘴里,冷血无情极了,与现在卑微求饶的模样,天一个地一个。 杨东春烦躁地把人扔到破烂的床垫上,扭头看向那个鬼哭狼嚎的疯女人,怒吼。 “都是聋子?不知道把嘴堵上?!” “对……对不起阳哥,马上!” 小弟们忙找了块破布,直接怼进女人的喉咙眼,光是这样还不够,又拿胶带缠了足足三圈。 喉底的反胃感和熏臭的恶心感齐齐涌上,女人双眼难受得通红,不一会就翻起眼皮,有晕厥的预兆。 杨东春又点了根烟,角落里的女孩自始至终都没挪动过位置,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亲妈被虐待。 果然,垃圾堆里抓专出贱货,废物。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雪白的药粉扔给瑟瑟发抖的女孩。 “吃下去。” 胡欣冉想拒绝,可领教过这群人的野蛮后,她不再选择正面刚。 就在她想着怎么把这包粉倒掉时,杨东春又发话了。 “别耍小聪明,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喂。” 胡欣冉咽了咽口水,闭着眼睛,佯装一口闷,实则大半药粉都撒在身后,只有一小半吃进嘴里。 杨东春把这一切都看在眼底,面上尽是戏谑。 “挺惜命的……就是太蠢了……” 他撑起身体起来,“你们陪她玩玩。” “不要!你们别过来!我报警了,你们都会坐牢的!” “坐牢?我们最不怕坐牢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时候还扯什么牡丹,赶紧上,我快胀死了!” 胡欣冉惊恐地望着逼近的十来号臭烘烘的男人,一点点后退。 可身后就是破瓦墙壁,她根本无处可逃。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杨东春兴致不高,叼着烟,往外头走去,路过昏迷的小少爷时,还特意停了一下。 少年形容狼狈,满身血迹,却依旧抵挡不住精致的皮相骨相,杨东春舔了舔嘴唇,第一次觉得喉咙干到冒烟。 身后,兴奋的闷哼嗯啊声,和急切的摇床应和声,争相钻进脑子,挑动着名为情欲的弦。 “宫小少爷,长得真可口呐……” 也不知道尝起来,是何等神仙滋味。 第191章 我放弃 宫时暮追踪到手表遗失的位置后,就停下了。 一排排警车,和搭载各种高精设备的厢车,如聚群的蚂蚁,将山脚围得水泄不通。 宫时暮满身的煞气,在第n次听到“没找到”三个字后,彻底爆发。 “没得到有用的消息就别汇报!” 面前站着的,都是跟国家合作过的技术公司骨干,脾气硬,后台硬,平时出门在外,都是赶着巴结的存在。 可对上宫时暮,他们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全都低着脑袋装鹌鹑。 “我每年给你们投资那么多钱,到现在,连个人都找不到!什么无人机航拍,卫星定位,我就一句话,八点之前,我弟弟没找到,你们就等着破产!” “不好意思宫先生,我们加快进度。” “再给我们一小时,肯定能找到的。” “我让他们把范围再扩大一点……” 含糊的话术一个接一个顶上来,宫时暮气得牙都快咬碎了,“最后一次。” 一群人得了机会,赶忙从这个大魔王眼皮子底下逃走,攥紧设备车,巴不得再也不出来。 宫时暮捶了捶发胀的额头,坐在车头,沉默地点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橘红的火光在寒风中闪烁了两下后,便被主人无情抛弃,扔到脚底碾。 宫时暮握着手机,屏幕里的电话,是他最后的尝试。 没有时间再给他犹豫了,慢一分,岁岁就多一分危险。 “三叔,我错了,放过岁岁吧,我愿意主动离开宫家。” 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就在宫时暮以为失败时,宫柏齐终于出声,语气格外严肃。 “你在哪?” …… 杨东春从不委屈自己,打定主意后,把雇主的交待尽数抛到脑后,当即上手,撕起宫华岁的衣服。 “呲拉——” 越是娇贵的玩意,越脆弱。 这是杨东春撕开少年衬衫的第一反应,可看见宫华岁凌虐感极强的上半身时,又在后面加了两个字。 越美。 他没什么文化,只觉得这位小少爷嫩得跟块豆腐似的,一掐就出红印。 整个人就像那种顶奢餐厅展示柜里,只能看不能摸的小蛋糕。 杨东春呼吸滚烫,血液不受控制地往下腹涌去,撕衣服的动作也带上了几分急不可耐。 这么漂亮的小人,光是想到他晃着腰,在他身下含泪求饶的样子,他就硬得不行了。 “嗡嗡嗡——” 又是一段震动声传来,小弟正排着队呢,前面一个弄完,就轮到他了,满脸急躁不耐烦,根本不在意谁给他发消息。 一切都等爽后再说。 杨东春也没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抓着宫华岁皮带的手在乱扯。 他急得额头的汗都快冒出来了,愣是连卡扣都找不着,索性抽出别在侧腰的军用短刀。 刀开过刃,轻轻一划,再坚韧的皮革,也撑不住,三下,就彻底断掉。 杨东春眼睛瞬间亮起,着急忙慌地去解自己的裤子。 拉链刚滑到底,身后就传来一阵尖叫声。 “啊啊啊——” 所有人被一嗓子嚎得停下动作。 被赏了玉镯的小弟手还提溜着裤子,拐着内八在追一个蹦跶的镯子。 “阳哥,那镯子是个邪物!跟长了眼睛似的,一直往这边跑!” 杨东春在兴头上,脸色很差,滚字还没说出来,玉镯就噗通跳到宫华岁手边。 它似乎在找方位,在地上滚来滚去,想要重新套回宫华岁的手上。 可宫华岁昏迷着,手无力地垂在地上,它根本找不到角度回去,只能左转转右转转。 杨东春冷冷瞥了小弟一眼,抓起手镯就往外扔。 两秒后。 “叮——叮——叮——” 玉镯像是有自动认主的功能,即便被抛到几十米远,也能蹦蹦跳跳地跨过障碍,回到宫华岁身边。 杨东春皱眉,再次拽住镯子,扬手,毫不犹豫地磕到地上。 “叮——” 镯子不仅没破,好像还生气了,隐隐冒出红光,杨东春被烫到,迅速撒开手。 可他毕竟混了这么多年,有的是办法。 脱掉上衣,麻溜地把镯子套进衣服里,然后拿起袖口打死结,又在小弟的帮助下,缠了一圈又一圈的胶带。 最后,用尽力气丢出去! 正当两人松了口气,以为解决掉麻烦事,远处突然燃起一簇小火堆。 紧接着,小火堆飘到空中,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仓库。 “关门!” 杨东春吼道,小弟忙从地上爬起来,推着嘎嘎作响的门合上。 而身后床垫上玩的正欢的壮汉们,也明白惹到不得了的东西,赶紧跑过来。 “砰——砰——砰——” 砸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暴躁,时不时还会传来一种类似远古生物的咆哮声,吓人极了。 “这地方邪,东西也邪,人更邪!” 小弟语无伦次地喊着,他拽住杨东春的袖子,“阳哥,我们怎么办?我可不想被一个破镯子弄死。” “慌什么,它还能吃了你!” 杨东春眼珠转了转,视线落在宫华岁身上。 “拿盆水,把他泼醒。” 小弟哆嗦,“啊?阳哥,那药的效果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一盆水就能泼醒,更何况那娘们喂了整整半包进去,他不变傻子就不错了。” “你懂个屁,真以为老子把纯的给她了?赶紧的。”杨东春抬手就给了小弟脑袋一巴掌。 “是是是……” 年久失修的铁门坚持不了太久,杨东春面色凝重起来,目光扫视一圈。 “记住,我们是来救人的,但来迟了,两个女的已经死了,只救出他,听到没有!” 小弟们面面相觑,虽然不理解此番何意,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而有眼力见的,已经转头去解决多余的两人了。 一壮汉随手捡起地上的麻绳,走向胡欣冉。 此刻,胡欣冉已经被折腾得不成人样,吻痕遍布,身下狼藉一片,眼底全是绝望。 脖颈被麻绳勒紧,窒息感涌上,求生的本能让她控制不住地蹬腿挣扎,两只手扯着下颚的麻绳不停使劲,想挣脱束缚。 瞥到不远处,有兄弟已经将那老女人处理完,壮汉加重力道。 “这么温柔,等着一会继续?” 解决掉胡教授的另一壮汉走过来,瞥到脸色青紫的胡欣冉,调侃。 “谁跟你一样,喜欢搞死人。” 说完,准备拉紧绳子,彻底解决掉人,门却在这时彻底罢工,“咚”地倒在地上发出巨响。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强光伴随着飞起的沙尘,朝他们的眼球刺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捂着眼睛痛苦呻吟,失去视线的他们,自然也没注意在强光中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第192章 不得好死 再次恢复视线,已经是一分钟后了。 就在这时,人群里有个眼尖的,瞥到青年腕骨的玉镯,冒出一声卧槽。 “镯子化人形了!” 青年五官与身形皆顶尖,漂亮招摇又泛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普通的高领黑毛衣,穿在他身上,也显得格外时尚,动作间,衣料会贴上匀称漂亮的肌肉,印出浅浅的轮廓,性感极了。 只是天冷,这么穿太单薄了些,正常来说,应该再加件外套的…… 杨东春上下打量着青年,咂吧两下嘴,心中不可避免生出几分邪念。 他挂出一副和善的笑脸,上前握住青年的手。 只是还没说话,他就被嫌弃甩开了。 见对方迫不及待消毒的动作,他的眸色逐渐加深。 这脾气……真带劲。 “这是哪?” 迟清和拨弄着腕骨的玉镯,温热的实感让他的眼神有一瞬的紧张和迷茫。 杨东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需要记得什么?” 迟清和身上的酒劲没散,思绪比平常慢了很多。 杨东春也敏锐地闻到空气中诡异的酒香,顿了片刻,试探的心思不变。 按照最初的计划,装作解救人质的好心路人,颠倒事实。 “这仓库,是我刚买下来的,今天就想着过来看看,位置这么偏就算了,里头还藏了绑匪!” “好在我兄弟带的多,把人打跑了,不过……” 杨东春面露愧疚。 “还是太迟了,两母女已经……唉……可怜呐……” 顺着他的视线,迟清和看到气绝身亡的母女。 杨东春全程都在关注他的表情,一点意外吃惊的神色都没有。 是个狠人。 普通人要见到尸体,早就吓腿软了。 这人还能这么淡定,不简单。 难不成真是镯子变的? 杨东春掐了掐手指,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带到宫华岁身上。 “还有个孩子,被药迷晕了,现在也没醒。” 说着,他招呼着其中一个小弟,“三仔,不是叫你去拿水了吗,水呢?” 被叫作三仔的小弟也上道,提起脚边的水桶,配合演,“哥,这天气这么冷,我不敢泼啊,万一给他冻着怎么办?” “那就给他洗个脸,看看能不能叫醒,实在不行,咱给他送医院去。” 这话分明是对小弟说,余光却盯着迟清和不放。 只要他一有不对劲,对宫华岁露出异样的神色,后腰别着的硬物就能立刻抵上青年的太阳穴。 那镯子太邪,什么底细都不知道,他不可轻易动手,只能这么迂回。 但这不代表着,他怕这鬼玩意。 就算一枪崩不了,炸也能炸掉! 念此,他装作手头紧,拘谨开口。 “那个……我所有家当,被卖仓库的杂种骗走了,身上的钱就够两天饭钱……他的医药费,能不能你出?” 迟清和的目光,僵硬地从宫华岁血淋淋的脸和几近赤裸的上半身移开,胃部被酒精灼烧的痛感此刻加重了数倍,痛的他脸都白了。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捂着嘴,转头快速朝角落跑去。 听到那人快要把胃呕出来的声音,三仔悄悄上来,“阳哥,这一看就是酒鬼,我们怕他做什么?” “哪个酒鬼能变成镯子?”杨东春瞪他一眼。 三仔:“那继续这么耗也不是办法。” 杨东春脸上一片冷漠。 “到时候把这两个人隔开,你们带着宫华岁一辆车先走,尽快把人交出去换钱,我带着那镯子开慢点,找机会把他弄死。” “行,那阳哥你小心点。”三仔应下,默默退回原位置。 迟清和背对着杨东春,眼尾被醉意熏得成水粉,却不见一丝媚态,尽是森冷的怒意和危险。 他们都在演戏,都在试探,只要任何一方露出破绽,就会迅速改变局势。 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把岁岁从这群人手里救出来。 因为软肋就在那,一旦他们把枪架到岁岁头上……他不敢赌…… 迟清和攥紧拳头,收拢好全部情绪,才重新朝杨东春等人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解下腕骨上的手表,扔给杨东春。 “医药费,走吧。” 说着,就要越过他,将地上的岁岁抱起来。 杨东春却拽住了他的胳膊,紧接着,一段犹如恶魔低语的狞笑声钻进耳膜。 “都给钱了,怎么好意思让你来,三仔,把人抬车上去,咱们走。” “得嘞!” 三仔也毫不含糊,扛起宫华岁就往仓库后门走去。 铁锈门一开一合的声音总是很刺耳,可落在迟清和的耳朵里,显得格外漫长。 他垂下眼帘,极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跟上去。 可杨东春还是抓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当机立断抽出枪,对准他的额头。 “砰——” 枪没有加装消音器,很快就引起了头顶一架无人机的关注。 透过实时分享的屏幕,宫时暮等人很快就锁定了这块地,还在仓库门口找到了胡教授临时租借来的二手车。 “找到了!找到了!就在这!” 历经六个多小时,他们可算得到有用的线索,赶紧汇报给宫时暮。 “把位置发过来,走。” 宫时暮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些,钻进车里就要往目的地开去。 车门啪的关上,嗤笑声从副驾驶传来。 宫柏齐闭着眼,淡淡道,“找到了。” 宫时暮薄唇紧抿,嗯了一声。 他没想到这一切都不是宫柏齐做的,也没想到他在听到岁岁被绑架,会亲自到这。 赶尽杀绝,虐待岁岁,誓要将所有忤逆他的赶出宫家的人,是他。 过来帮忙,提供升级装备和大批专业军队人手的,也是他。 宫柏齐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找到了又怎么样,按你这速度,到那,人早跑了。” 宫柏齐睁开眼,望着车前绵延不绝的盘山公路,泼冷水。 说着,看也不看宫时暮难看的脸色,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置顶号码。 聊天的时间很短,两分钟就结束了,谈正事大概只用了三十秒。 剩下的一分三十秒,谈到了另一个人。 说他之前也打了个电话过来,跟他说的是一件事。 也是因为他,距离挂断电话,才五分钟,头顶就响起一阵螺旋桨飞速转动的轰鸣声。 一架架直升机掠过他们,径直朝前冲去。 看方向,正是那所破仓库所在的方位。 见此,宫柏齐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 “你找了位好帮手。” …… 宫华岁隐约间感应到脸上冰冰凉凉的。 一开始他以为是水,想着那群绑架他的人真没新意,每次都用水泼他。 可后面,嗅觉告诉他,不是水。 而是……血。 他的眼睛睁不开,只记得刚才突然传出一声枪响。 然后他就被丢地上了。 除了枪声外,也有打斗怒骂的声音,是内讧了吗? 枪声响了十几下,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哪方赢了。 然后,他又被人托起来,动作怪粗鲁的。 本来衣服就被撕坏了,被拉着往前,后背在石子上拖,硬是又给他痛清醒了几分。 渐渐,他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跟做梦一样,不是很真切。 这个拖他的人很生气,全身都在抖,太阳穴也痛痛的,像被枪头怼着砸。 嗯……好像被威胁了…… “你杀了我这么多弟兄,让我怎么冷静!” 杨东春怎么又没想到这个人战斗力这么强,不仅能躲子弹,枪落在他手里,跟有自动瞄准功能一样,一次都没失过手。 好在他还记得这位宫小少爷,软肋是吧,看他不玩死这个人。 “把枪扔掉,否则……” 他夹着宫华岁的脑袋,又把枪怼得更紧了,扣在扳机上的手一寸寸用力,眼底是明晃晃的威胁。 迟清和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扔掉了手上的枪,为了让杨东春放心,还特意把枪踢远了些。 他举起双手,像是面对过无数次这种濒临死亡的局面,姿态很是娴熟。 “可以了吗?” 杨东春皱了皱眉,直觉不对劲,但复仇的快感还是压过这抹顾虑,将短刀扔过去,狰狞笑道。 “我有十四个弟兄,你全给我灭了,那就还十四刀。少一刀,我就崩他一枪,猜猜你的这位小少爷能受得住几枪?” 迟清和面色没有丝毫动容,上前两步,蹲下身拿起地上的短刀,握紧。 见人迟迟不动作,杨东春目眦欲裂地吼道,“你在等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他!” 话音刚落,迟清和就扬起刀,迅速往腰腹捅去。 开刃的刀片嵌进皮肉,稍微动一下,就会多一公分的伤口,经络血脉被活生生切断,鲜血迫不及待地顺着冰凉的刀片涌出来。 他仿佛没有痛觉,除了刀刃入肉的声音,他连声痛呼都不曾发出。 如山如雾的古雅眉眼平淡无波,只有在看向宫华岁时,才会展现不一样的柔情,惊艳极了,也碍眼极了。 看得杨东春很不痛快,咬咬牙,催促,“愣着干什么,继续!” 迟清和呼出一口气,熬过那阵劲后,违背逃离的本能,快速刺下第二刀。 他对自己一直都很狠,为了不引起杨东春的怀疑,刀刀致命,一点点把自己的后路斩断。 再次把刀拔出来,刀面一如既往的雪白,血迹像从未出现过般,迟清和生出一丝同病相怜感,嘴角微微扬起诡异的弧度。 杨东春立刻警觉,再也没了欣赏美人落下神坛的心思,他抓住宫华岁的下巴,恶意道。 “你中意这小子吧,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很心疼吧?” 他拖长语调,从黑黄齿缝里吐出的每个字,都恶心得让人作呕。 “从现在开始算,你慢一分钟,我就亲他一下,反正……心疼不是我,哈哈哈哈哈。” “别动他!” 迟清和已经出现头脑发晕的症状,又因为杨东春这番僭越挑衅的话,气血翻涌,喉底骤然浮现出一股铁锈味。 他咳嗽两下,竟吐出鲜血,双眼发红,整个人像是强弩之末的巨兽,让人惧怕的同时,也让人升起极强的征服欲。 “你还有四十秒。” 杨东春最爱这种将人踩在脚底的感觉,抬了抬下巴,倨傲道。 迟清和剧烈喘息着,没有时间再耽搁,他怕再迟一点,自己连刀都握不住,不得不加快进程。 他穿的是黑色高领毛衣,血晕染在上面,完全看不出。 可第四刀落下后,衣服已经兜不住鲜血,开始滴答滴答往下落,在干涸的沙石地上形成一小块血潭。 迟清和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隐隐发颤的手指,和缓缓涣散的瞳孔能证明,他也是个受伤会疼的普通人。 杨东春在一旁看得拍手叫好,扭曲的笑声回荡在仓库里,显得格外冷血。 不顾青年苍白如纸的脸色,他指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下一刀,刺腿上,两条腿都要,你别想趁我不注意,带他逃!” 失血过多,迟清和身形都不稳了,握着刀,正要往大腿刺去,却偏了方向,陷进泥土里。 没等杨东春发难,他就失去平衡,两眼一翻,就要朝前扑去。 杨东春下意识把枪口从宫华岁的脑袋挪开,对准迟清和,就要扣下扳机。 “砰——” 这声枪响比第一声闷了很多,实打实地嵌进胸口,血花炸开,将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可被打中的人,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利落低下身,躲开第二枪。 趁杨东春没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起刀,对准他的手腕,重重一划! “啪嗒——” 杨东春捂着鲜血如注的光秃秃手腕怒吼,气急败坏地就要掏出口袋里的按钮,打算启动仓库底下的炸弹,把这全炸了。 只是可惜,迟清和的动作比他还快。 近战搏斗中,冷兵器的杀伤力比热兵器还要高。 就像杨东春此刻几近断掉的头首。 他肢体失去控制,握着遥控器的手指下意识往前了一点,却按错了方位,落在按钮右边。 杨东春没想到自己浪荡一生,最后会败在这么个小毛头身上,眼珠子死死瞪着迟清和,干裂的嘴唇呢喃着,像是在诅咒着什么。 迟清和看清了他的唇语,虚弱地勾起一抹笑。 “不得好死吗?” “借你吉言。” 话落,他彻底脱力,颓废地跪到地上。 身上的伤口太多,不停冒血,他没有那么多的手捂,索性不管了,扶着地一点点爬起来,走到门口。 起初,在那些人被光照到失明的那一瞬,他就立刻脱掉外衣扔到这。 大概是对自己的结局有所预料,真正到来时,还能有心感慨自己有先见之明,不至于让岁岁盖自己被血弄湿的衣服,会感冒的。 拿到衣服,他身上的力气仿佛再次被抽空了,视线都模糊了,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留着他的血,绕了这么一圈,也差不多流干了。 凭借记忆,跌爬到宫华岁身边,一点点用衣服把他盖住。 刚才杨东春打中他胸口的时候,他的血不小心溅到岁岁脸上了。 即便手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发抖,但他还是坚持着将少年的脸擦干净。 少年还在安详地睡着,只是很不安,睫毛一直在颤。 他勾起嘴角,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温声安慰。 “好梦。” 第193章 雾起又落 真正的救命恩人 这句好梦仿佛有股魔力,三秒后,宫华岁的呼吸变得绵长,微拧的眉头也舒展开。 迟清和很开心,可嘴角的笑怎么看都觉得苦涩。 他再次将玉镯取下来,珍而重之地戴回宫华岁的手上。 想与少年十指紧扣,可逐渐失温的身体还是让他歇了这份心思。 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不允许自己再发出任何声音,怕被认出、怕他伤心、怕……他为自己再次受伤。 所以,就当这一切都是梦。 梦醒之后,自会有人会帮他抹去踪迹,千遍万遍地跟他重复—— 迟清和,从未来过。 山林深处的冷风还在狂啸,裹着不知何起的浓雾,争先恐后挤过空荡的大门,朝中心两人涌去。 姗姗来迟的探照灯亮起,定位进入浓雾区间,突然失去了方向。 他们无法准确确定具体位置,飞速旋转的螺旋桨也无法将聚集的浓雾搅散,只能不停地在上空徘徊。 直到直升机上的队员顺着绳索下落,打算人工排查这片区域,浓雾像突然生了意识,恋恋不舍地散去。 一切恢复了平静。 唯有少年指尖的泪格外滚烫。 …… 市中心医院。 护士台又迎来了新的八卦。 “刚才那女患者你看了没,太惨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坏!” “据说,绑架他们的人,都是海外在逃的罪犯,一个人起码五十万,这群人聚在一起,能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她也挺幸运的,至少活下来了,当时救援的人进去的时候,她以为是别的罪犯,打算把宫家那位小少爷藏起来。” “天呐,她自己都这样了,不第一时间想着逃,还要带别人,唉,这世上,好心人怎么总是那么惨……” 做笔录的警官路过时,恰好听到了护士们的讨论声,不由地将怀里的册子握紧了些。 她们照例进病房询问情况,因为顾忌胡欣冉的遭遇,问得含蓄。 现场只剩两个幸存者,其中一位因为昏迷,完全不了解情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就只有胡欣冉知道了。 “你脖子上的勒痕很严重,医生说,要是再用力一点,你就会窒息……” 后面的死亡,女警官特意略去。 “他们是想真的杀掉你,所以,我们很想知道,现场是发生什么,导致他们放弃了对你的报复。” 胡欣冉蜷了蜷手指,沉默酝酿半晌,眼底聚集起水雾。 此刻的她浑身是伤,淡淡的五官染上苍白的病色,亲切感转化成单纯无辜,让人不由地会相信她说的每个字。 “他们……人太多了……我……只有一个……就有人不满意……想杀掉我……” 她哭哭啼啼地把编造的事实说出来,女警官不由地为之动容。 “但被他们老大阻止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吵起来……有一个人走火开了枪……后面……” “就剩一个人活着……然后我手边刚好有一把枪……就……开枪杀了……我不是故意的!” 说到后面,她的泪水更汹涌了,拽住女警官的胳膊,哭得我见犹怜。 “我杀了人,我会坐牢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妈带我去宫家,我真以为是当助教,不知道绑架……” “我妈她逼我,我没有办法,我一直想报警的,可……可……” 胡欣冉哭得撕心裂肺,女警官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放心,你是见义勇为,不会坐牢的。” 又问了几个问题,她们渐渐拼凑出真相。 女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母亲骗到西郊仓库,结果被犯罪团伙看上,对她实施qj。 但因为是临时组成的队伍,这群人谁也不服谁,轻而易举被她挑拨,发生内讧,而她趁此机会枪杀最后一个罪犯…… 审问过程中,胡欣冉的眼泪仿佛嵌在脸上,惹人怜悯。 可在女警官看不到的角落,那些泪水就像是鳄鱼流出来的,虚伪又恶劣。 她其实一直醒着,但是只敢在那个奇怪的人离开后,才舍得睁开眼睛。 确实,她是要被勒死的,可那道光出现得及时。 她索性装作没力气,勒她那人本就被光刺得眼睛疼,见没挣扎就松开手去捂眼。 后来,所有人都被镯子变成人的怪事吸引,聚在门口,没人再关注她。 枪战发生后,又拉扯了挺长时间,最后除了宫家小少爷,剩下的人都死了,包括她的母亲。 那时,她听到了外边救援的声音,以及直升机呼呼转动的轰鸣声。 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她,强忍委屈,将衣服穿回去。 名声和身体都已经臭了,她必须得为自己考虑,原则自尊在那一刻彻底没了,想去把镯子拿回来。 比起在最初在车上的心虚和愧疚,那时的她,动作很蛮横,带了点泄恨的意味。 连带着那件盖在他身上的大衣,都觉得碍眼,狠狠踩了几脚。 埋怨那个人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如果再早一点,她就不用经历这些! 都是宫华岁欠她的,要不是他,今天她也不会遭受如此屈辱,这镯子必须当做她的赔罪礼物! 就在她打算把镯子拿下,玉面延伸出一条血线。 血线很细,却贯穿了整只镯子,呼应凭空出现那人的结局,断断续续,一看便是命运多舛的。 而且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这镯子的光泽黯淡了很多,像是耗尽灵气,化作死物。 会戴这种镯子的人最忌讳玄学,血线一看就不吉祥,倒卖也卖不出好价格。 于是,她把目光放到宫华岁身上。 要说有钱有权,还得是宫家。 如果她能跟这位小少爷扯上关系,那以后吃穿都不用愁了。 救命恩人吗? 这个身份很不错。 那个人往自己身上捅了那么多刀,肯定死了,没人会来戳穿她…… 第194章 后悔的事 病房内的审问还在继续。 门外的宫华岁却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 “哥,你信吗?她救了我。” “这一切都不重要,你能安全回来就好。”宫时暮揉了揉他的脑袋,心不在焉道。 “下药、绑架、偷手镯……每件事她都说不是自愿的,被她妈逼的,可每件事都是她干的!” 宫华岁按着腕骨愈发黯淡的镯子,心头的不安愈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离他远去,让他很焦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 后面的话突然卡住,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很悲伤,心口撕裂般的疼。 宫时暮沉默着,没有说话,抚弄少年头发的动作轻了些。 他想起现场那件黑色大衣,心中有了个极端荒谬的猜想。 可他没有勇气告诉岁岁。 现场那道一来一回的血路,醒目到残忍。 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在失血那么多的情况下,继续活下来。 迟清和,究竟是谁教你这么爱人的! 他突然有些不敢再看岁岁,怕眼底的悲伤和羡慕太明显,转过头,纠结了很久。 他想……以迟清和的性子,绝对不会愿意把自己的死亡,与岁岁再次挂钩,舍不得的。 最后,如迟清和所期盼的那般,将他出现的所有踪迹,都抹除掉。 破局的人一定要有,事情才能圆过去。 所以听到胡欣冉冒领了这个身份,他其实松了一口气。 只是心里堵得慌。 除了他,再也没有人会知道真相。 迟遇和迟清和不愧是父子,爱人的方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迟遇婚姻状况糟糕,几乎是将所有的爱和宽容,都给迟清和一人。 而迟清和有样学样,笨拙地照搬父亲对他的方式去爱人。 将他的爱情婚姻对比得一毛不值的同时,还不忘把他弟弟勾成翘嘴。 只要迟清和给个好脸色,他弟弟便张口闭口都是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贴在对方身上。 要是迟清和甩了他,他弟弟也能没皮没脸地凑上去,自我暗示对方是有苦衷的。 然后,更爱了…… 迟清和不上不下钓着他的时候,爱得更甚!就差把“恋爱脑”三个字贴脑门了。 按这架势,要是迟清和跟别人结婚了,他弟弟绝对会腆着脸当小三的。 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他不止一次在想,如果没有最初的相遇,迟清和会是什么样的—— 安全待在迟遇身旁,规律地上下学,每天最让他头疼的,是写不完的作业、是下一顿吃什么、是周末去哪玩。 再长大些出社会,有迟遇兜着,他可以摆烂躺平、可以追求热爱,做自己最喜欢的事、也可以创业努力追赶父亲的脚步,成为人人称赞的商业新贵……太多选择了。 最亲近的人陪伴在身边,最好的朋友每日都能见到,死亡会离他很远很远,日子会很幸福,很幸福…… 迟清和,如果有机会再见,我想问你—— 后悔吗? …… 这时,宫柏齐带着一群身着警服的人走过来,空荡的走廊顿时被挤满。 负责做笔录的女警察也恰好出来了,王局接过记录,随意翻看两下,眉头皱得死紧。 宫柏齐在一旁,都不用看内容,瞥一眼女警义愤填膺的表情,就知道这份记录不正常。 王局:“什么一人团灭了整个犯罪团伙,什么可以戴罪立功,重新做,你是警察,必须要做到公正。” 宫柏齐嘲弄,“黑吃黑的,也整无罪论那套啊?” 王局还没来得及回应,对面的女警就先绷不住了。 “这位先生,她是个受害者,而且还是个女生!遭受了那么多,你没资格这么说她!” 这番近乎质问的语气,吓得王局脸色都白了,赶紧把人抓回来,可宫柏齐最是不会惯人。 “按你这意思,那刑法里的故意杀人未遂该改条件了,就绑个架,不该坐牢的,还要因为人质没死,受嘉奖。” 女警被绕晕了,但还在坚持为胡欣冉说话,王局知晓宫柏齐的性子,连拦都不想拦。 “你懂什么,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她都是被逼的,要不是她妈从小打骂她,她也不至于走上歪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宫柏齐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垂首笑了两声。 “所以,她妈没教好她,就让我们宫家为她的错误负责?药不是她亲自下的?人质身上的绳子不是她亲手绑的?一句我被逼的,就能抹掉犯罪事实?每个人犯罪说一句我被逼的,就能释放,那监狱都不用建了。” “这……不一样!”女警根本找不出漏洞反驳,只能含糊着说,“反正她不是自愿的。” 宫柏齐转了转扳指,话里的冷漠比外头的呼呼吹的寒风还渗人。 “王局,绑架是小事吗?找这么个不专业的人来,你要实在没人跟我说,我那多的是。” 说着,还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盯着王局,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补充。 “我可不是搞男女职业歧视,我那也都是女孩子,脑子转得快,做事也漂亮,有些……连你都比不上。” 他这话说出来,确实不是歧视男女,而是平等歧视每个人,不论性别。 宫时暮抿抿嘴,脑子里不由想到血缘关系的神奇。 宫柏齐跟岁岁血缘最近,这性格……也像,都挺会暗戳戳损人的。 “在这罚站什么,过来。” 宫柏齐不知何时来到旁边,对充当蘑菇的两兄弟命令。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跟上去了。 回到病房,宫柏齐第一件事就是脱掉外套,撸袖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长鞭往地上重重一甩。 “啪嗒——” 破空声伴随着飞起的尘土,宫华岁反射性地一抖。 宫柏齐挑起眼皮,“过来,做错事就该得到惩罚,不然,不长记性。” 宫时暮想狠狠甩刚才的自己两耳光,怎么会觉得宫柏齐跟岁岁像,还觉得这人良心发现,晦气! “岁岁有什么错!他都这样了,不让他好好养伤就算了,你还当着我的面打他!” 他伸出胳膊,将弟弟死死护在后面。 “而且按照赌约,我和岁岁不能算宫家人了,你没资格教训!” 宫柏齐不吃这套,凉飕飕警告。 “你,我管不到,但是教训宫华岁,没人比我有资格。” 他一步步走近宫时暮。 “就算所有人从宫家族谱除姓,他也不行,你带不走他的。” 那双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直勾勾地对上他。 “宫时暮,这段时间也玩够了,趁我现在没动真格,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第195章 要这一件就够了 “我不会走,他是我弟弟!” 话音未落,鞭子便猝不及防地甩过来,毫不留情,啪地抽在宫时暮的脖颈。 皮肤迅速红肿,火辣辣的疼,但他愣是一动也不动,目光沉沉地望着对面的宫柏齐,一副势要跟他作对的模样。 宫柏齐的耐心一向少得离谱,既然执迷不悟,他不介意一起教训。 他手腕微弯,鞭尾撤离时,灵巧地转了个方向,在宫时暮脸上又划出一道血印。 “哥!” 宫华岁不想让宫时暮代他受过,挣扎着,就要出来。 可宫时暮却在这时,转过身,将他搂进怀里。 紧接着,鞭子如雨点般啪啪落下,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不留情面。 仿佛在宫柏齐眼底,他们不是血缘至亲,而是集中营可随意虐待的战俘。 “唔嗯……” 宫时暮没忍住痛哼出了声,被他藏在底下的弟弟还在不停挣扎,颤抖着声音说“不要”,他笑了笑,按着少年的脑袋往下的力道却无半分松懈,生怕鞭子会越过他,打到岁岁身上。 “别打了!我愿意回去!我愿意回去!放过他……放过他……” 宫华岁哭吼出声,下一秒,宫柏齐果然停了动作。 可宫时暮也是个犟种,半条命都快抽没了,还要咬着牙放狠话。 “就算你今天打死我,我都不会让他跟你走!” 说着,利落地将弟弟的嘴捂住,不肯再让他对虐待狂服软。 宫柏齐目光渐深,“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打死你?” “你!试!试!” 三个字落下,空气里的火药味骤然加重,两人对峙,谁也不肯让谁,仿佛再挑衅一句,火星子就能马上燃起,将整个病房炸掉。 宫柏齐盯着角落里,紧紧抱着一起的两兄弟看了很久,久到连自己的恍惚了。 直到脑海最深处的痛苦记忆陡然有了苏醒的记忆,他才回过神,移开视线。 经此一遭,他也没什么兴致。 拎起鞭子,在手上慢慢绕圈,离开时,深深地与宫华岁那双通红的桃花眼对视两秒,才开门朝外走去。 只是那脚步,比起往常,竟荒谬地多了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两小时后。 聚在病房里的医生护士才离开。 后背都是鞭伤,宫时暮只能趴床上,后知后觉的痛意,夹杂着冰凉的药膏,酸爽得直抽气。 宫华岁坐在病床边,就这么眼眶红红地看着他,就差把心疼愧疚写脸上了,宫时暮故意逗他。 “岁岁,我可是为你负了这么重的伤,你可得好好照顾我,别寒了哥哥的心。” “嗯。” 难得见到这么乖的弟弟,宫时暮笑得更欢了,然后又不小心扯到脸上的伤口,痛得面容扭曲。 宫华岁顿时紧张起来,忙问他痛不痛。 宫时暮把另一侧没受伤的脸埋在枕头里,左眼瞳孔里倒映着少年焦急的模样,心脏骤紧。 “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事了,你会原谅我吗?” “做错事?” 宫华岁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声音低了很多,“你要把我送回宫家吗?” “怎么可能!” 宫时暮激动起来,见弟弟又开心了,眉眼弯弯地冲他露出信赖的笑,他抿了抿嘴唇,后面的话更说不出来。 想到还放在车上的大衣,他扯了个理由把岁岁支开,然后立刻给助理打电话。 “钟离,我车上有件外套,黑色的,有点脏,你给我送去洗洗。” 他把声音又压低了很多,眼珠子紧张地黏在门框上。 “一定要处理得非常干净,不能有血迹,洗衣液用岁岁常用的那款,尽量不要有别的气味,然后……尽快送过来。” 钟离虽然不理解自家老板奇怪的脑回路,但还是听话照做了。 衣服是在隔天送过来的。 “迟总好。” 钟离恭敬地朝坐在沙发上的迟遇弯腰。 迟遇吹散茶杯上的热气,抿了一口,才点头以示回应,然后起身整理衣摆,对宫时暮说道。 “我今天说的事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就先不打扰了,你好好养伤。” 宫时暮端坐在病床上,微笑,“慢走。” 等人走远,钟离才将衣服递过去。 这时,宫华岁也正好拿着食盒从外面回来。 “哥,是空调温度太低吗?你怎么特意还让钟离回家拿衣服?” 说着就要把遥控器拿过来调温度。 “没有没有,这衣服是……嗯……我送给你的。” 因为平日里的衣服,要么是品牌出新款,一排一排地往家里送,要么是设计师给他们量好尺寸,做好后送到家,很少中途这么拿出来。 他想名正言顺的把迟清和这件衣服送给岁岁,只能含糊着借用第二个理由。 “最近认识了个新设计师,我觉得挺不错的,就让他给你设计了一件,钟离正好带过来,你穿穿是不是正好?” 他有些紧张。 宫华岁只觉得今天的哥哥有点怪怪的,但还是听话地走过去。 衣服的质感做得很舒服,刚摸到它的时候,宫华岁就觉得很温暖,很有安全感。 安全感? 宫华岁很奇怪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蹦出这样的词。 “是不喜欢吗?” 宫时暮见弟弟摸着衣服搓来搓去就是不穿,心里一咯噔。 不会就靠这件衣服,就把人认出来吧! “很喜欢。”宫华岁笑了一下,“就是不太适合我。” 宫时暮皱眉,“哪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有机会把你那满柜子的冲锋衣给清一清,别老穿那么休闲的。” 他就不理解了,明明有那么多的衣服,他弟弟就喜欢挑冲锋衣穿,再不济就是各种颜色单调的卫衣。 只有到正式场合,他才会施舍般地穿上西装…… 宫华岁摆弄着衣服,状似无意。 “我是个学生,又不上电视,随便穿穿就好了。” 宫时暮:“……” 要不是这小子,最近还没有放下进娱乐圈的心思,他倒还真信了。 宫时暮又回想起刚才与迟遇的谈话,挑起眼皮,看向眼前长身玉立的少年。 宫华岁的皮肤很白很白,黑色风衣穿上的那一瞬间,整个人衬托得格外精致,像是千刀万刻之下纯净高贵的瓷器。 可当视线往下移,看到灰绿小学生卫衣和纯黑休闲得要死的冲锋裤! 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我感觉有一点点小。” 宫华岁耸了耸肩膀,有种伸展不开的感觉,“但是可以接受。” 宫时暮:“那让钟离帮你拿去改改。” “没事,不用改,我喜欢这件衣服。” 宫华岁退后半步,有些抗拒钟离的靠近。 从岁岁喜欢穿宽松舒适的衣服这一点来看,现在都是衣服将就他,而不是他将就衣服。 如今这番罕见的执着,让宫时暮的心情更复杂了。 真的没认出来吗…… “哥,你看我穿的很好看的。” 宫华岁扣上大衣的扣子,将里面的卫衣藏起来,然后又凑近了些,尽量不让宫时暮看到他风衣下面的裤子。 这么一看,确实好了很多。 “随便你。”宫时暮摆摆手。 话音刚落,宫华岁就立刻脱下衣服抱进怀里。 宫时暮很疑惑,“不是很喜欢穿吗?为什么又脱了?” 宫华岁一边小心翼翼地折衣服,一边回他。 “我怕弄脏了,而且这个衣服给我感觉很奇怪,穿上它的时候……” 他在这里停顿了很长时间,像是在思索一个最贴切的形容词。 “就像被清和抱住一样。” 宫时暮瞳孔急骤收缩,藏在床被底下的手指攥紧拳头,用尽量平稳的语气打趣。 “那看来,我得请这位设计师多给你弄几件衣服,这么喜欢穿。” “不用,我要这一件就够了。” 第196章 救 迟氏私立医院手术室门外。 国内外的专家一批一批地来,可距离手术开始,将近二十个小时,一点进展也没有。 wenson坐不住,在手术室门前晃来晃去,眼珠子瞪着门口那两块模糊的玻璃,恨不得有透视功能。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像是只会说这两句话,吾自嘀咕着,可尾音的颤抖和惶恐怎么也隐藏不了,脑海里总会不由浮现昨晚那血腥的一幕。 昨夜又是酒保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接小迟总。 昨晚的天气不是很好,雨下得很大,堵车堵了将近一个小时,等他到那,整个酒吧突然乱起来。 好多人争先恐后地往外挤,脸色苍白,表情恐惧,嘈杂纷扰的人声中,他只依稀听到一个“死”字。 “里面发生什么了!”他临时拽了个人吼道。 “血……都是血……”男人嘴唇战栗,眼睛僵直,“死人……绝对是死人……” 他心里突然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慌乱地逆着人群往酒吧跑去,多年来的习惯,已经让他拿起手机联系医院准备了。 “不管花费多少钱,只要是专家都请过来!用最快的速度!” 他一边对电话那头的人吩咐,一边拿凳子砸开酒吧的窗户,伴着淅淅沥沥的碎玻璃声,翻身进了酒吧。 里面的情况比外面还要乱,酒吧的门小,好多人没有挤出去,每每往后望都能瞧见刺眼的红色。 尖叫声炸在耳膜里,刺得人难受,他当时的他,却像什么都听不见一样,愤怒地挤开人群,在小迟总身边跪了下来。 这家酒吧的地板很有风格,摒弃传统的原木或者大理石地板,采用净度极高的的玻璃,下面还铺了一层雪白如松的鹅卵石。 踩在上面,不由地会产生错觉恍惚,如同酒精给人的感觉。 可此刻的他恨不得自己喝了好多酒,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究竟是受了多少的伤,才会让血透过冬天层层衣料漫出来,像是沐浴在鲜血里。 在如此鲜艳刺激的红下,裸露在外的皮肤显得格外苍白纯净,像bjd娃娃般,一动不动地躺在雪白的鹅卵石上。 他哆嗦着用手去摸脖颈,触及到一片冰凉时,整颗脑子都在嗡嗡响,但他不肯接受这一切,不停地转换位置,去摸索着动脉的跳动。 哪怕只有一点,一点也可以! 【叮——】 wenson愣了一会,挣扎着从回忆里醒来。 【叮——】 【叮——】 又连续响了两声,跟昨晚他在小迟总的心脏处听到的一样。 他立刻激动起来,开始双手握拳,不停的向上天祈祷了。 因为昨晚,他十分确定以及肯定小迟总的呼吸和心跳反应都消失了,可就是在那一声叮出现后。 小迟总的胸口就出现了一阵很轻微的起伏,紧跟着,再也闻不见的鼻息也出现了,紧闭的眼睛在那一刻微微颤动,是重新活动的眼球。 恍恍惚惚间,他似乎见证了一场重生。 无法解释这一切,唯有奇迹。 wenson希望奇迹能多降临在小迟总身上,至少……至少让他活下来。 4011听不到手术室外的祈祷,它正趴在青年不停冒血的胸膛上,身上的光芒越来越弱。 与此同时,迟清和的身体在它的帮助下,缓缓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数值变得平稳,它一阵虚脱地瘫倒在某个外壳圣手的手术帽上。 说出的话已经开始断断续续,像极其不稳定的电视信号,肉眼可见的疲惫。 【宿主……你……可让我……好找……】 它怎么也没想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可以用在它身上。 谁懂啊,它像个流氓一样在各种星际、虫兽、机械等高危世界晃荡,生怕宿主被他们一炮轰了。 结果,灯下黑! 兜兜转转,最后在原点找到他家宿主。 上次把宿主送进小世界,它就能把剧情和系统功能给搞丢。 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又回到这! 那它带着宿主再穿回去,得散成零件吧。 不行,得好好休息,得等能量加满,它现在好累…… 想着想着,它就眯起眼睛,昏昏欲睡,但还是坚持先爬到迟清和身上再睡。 如果一有异变,它就能第一时间醒过来,帮助宿主。 枕到青年的颈窝旁,薯片自动团吧成一小团窝在那,鼻尖充斥着熟悉的味道,它情不自禁放松下来。 果然,他家宿主最香了…… 眼皮子一合,再睁开,居然过了一个月! 它是在床头的一盆盆栽里醒来的,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支楞起自己的火柴小腿站起来时,房间里有好多人,穿着西装,打扮得都很正式。 最诡异的是还有好多台摄像机,在对着它的宿主拍。 这是在干什么? “迟总,我们会按照您的要求重新修改遗嘱,具体方案会在明天12点前交给您。” 站在最前面的金律,将要变更的部分都做好记号后,才合上手里的文件。 迟清和靠在床头柜上,眉眼间虽然还萦绕着一丝病气,但比起刚出手术室那副虚弱的样,已经好了很多。 他挨个朝床边的律师们点点头,“辛苦了。” “职责所在。” 金律牵起嘴角,声音听不出起伏,可是眼底的爱慕却怎么也盖不住。 迟清和假装没看见,笑着将人送出去,可门关上后,脸上的笑容瞬间转冷。 等到wenson将人都送走,再回来,迟清和冷声命令。 “找机会把他换掉,理由正当些,别被抓住把柄。” wenson刚才一直在外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但他想小迟总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把药都准备好,盯着小迟总吃下去后,才回公司安排。 房门关上,空气再次陷入一片安静,4011才悄悄冒了个头。 【宿……主……】 迟清和挑起眼皮,看着眼前这个光芒明显黯淡的小薯片,用胳膊撑着身体又坐正了些,语气比刚才录遗嘱的时候还要正式。 【好久不见。】 【为什么……改……遗嘱?】 因为能量不足,它的声音卡得厉害。 【最近多挣了点钱,重新分配一下。】 迟清和语调轻描淡写的,可视线却虚虚地落到阳台外。 从这个视角看过去,正好能睨见黑色的车尾。 是wenson。 除了捐给慈善机构,他把他名下的财产都分配给了亲信。 wenson是他最信任,最离不开的,自然要多给些。 虽然他给wenson的工资早就够他吃穿不愁,躺平到老。 但……万一有什么变故呢,给多一点总没错的。 可这个金律,他确实不是很满意,很讨厌对方明明穿着斯文,眼里却明晃晃的闪着着对他的觊觎。 他不喜欢变数,更不喜欢重蹈覆辙。 曾经的他因为遗嘱泄露,从天堂一朝跌入地狱。 那么,就把事情从源头斩断,只要有他在,这种事就绝对不可能发生第二次。 他早就调查过老迟的遗嘱为什么会突然泄露。 答案很简单。 因为律师是他妈的小情人。 有过一次那么肉体关系之后,稍微吹点枕头风,再来点利益捆绑,那么后面的所有都显得顺理成章。 一切都是为了钱,为了利益,可那时的他在知道真相后,竟然还在期望着她能改。 他的母亲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 只要途中她肯服一次软,像平常家庭的母亲夸他,安慰他,哪怕给他送一次饭…… 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放下所有报复计划,安静地给她当提款机。 第197章 何闫 【宿主……我们可能……要在这个世界……多待……一段时间……以我现在……的……情况……可能……】 4011磕磕巴巴地说着,断续的电流声充斥着每个字的尾音,听着状态很不好。 【我知道,你好好休息。】 迟清和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像是早就猜到,微微颔首,便让4011休息。 4011虽然很想跟宿主多说说话,可以它目前的状况,还是节省点的能源,闭上嘴巴。 重新飘到盆栽,闭上眼,准备休眠。 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争执吵闹声,紧接着门就被哐哐砸响。 那人似乎是用脚踹的门,仅仅两下,门板就有松动破开的趋势。 同时门外的声音更惊慌了。 “迟总现在在休息,您不能进去打扰他。”保姆拉着闯入者的胳膊,颤着声音警告。 “我不打女人,你给我放手。” 说话的人,个高腿长,火红的赛车服配一头红毛,桀骜不驯的混吝感几乎要化作实质。 拧起眉毛瞪人的时候,凶相毕露,保姆哪见过这么混的人,一时有些瑟缩。 而红毛趁此机会,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就对着门踹了一脚。 “哐——” 门板彻底报废,砸到地上。 红毛气势汹汹地走到床边。 “就是你吧,姓迟的,你到底给老爷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老子在外面滑雪滑的好好的,居然把我抓回来给你当保镖!你算什么东西!” 迟清和的视线掠过他,对自责的保姆说道,“去找人换个新门。” “是。” 保姆缓了一口气,低着头迅速出去联络换门师傅,室内重新恢复安静。 迟清和看也不看红毛,继续翻着手上的杂志。 wenson之前跟他说过,何老要把他小孙子派来给他当保镖,说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可这混小子,出了名的脾气暴,爱打架,简直一无是处…… 要不是跟何老认识二十几年,他都怀疑老头叛变,刻意整他。 何闫哪里被这么忽略过,也不管对方是不是病人,出手就拽住迟清和的领子,把人往自己这边拉。 “唔……” 迟清和身上的伤还没完全愈合好,被扯着往前,上半身所有的伤口都在发疼,痛得他差点没缓过来,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我靠!” 何闫吓得赶紧松手,结果不松还好,一松,迟清和的脑袋结结实实撞到床头板上,脑子嗡嗡作响,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何闫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摸着脑袋在原地打转,他似乎想要把迟清和抱起来,送到医院。 给碰一下,对方的眉毛皱的更厉害,冷汗都冒出来,他完全不敢动。 “我靠!你别死啊!我都还没打你呢!” 他摸着脑袋,整个人肉眼可见变得更暴躁。 迟清和按着胸口,平复呼吸,好不容易有力气说话,迫不及待让人滚。 “滚……” 何闫嘴里就没什么好话。 “滚什么滚,我要是现在走了,你死了,我不就成在逃嫌疑犯了吗?” 突然他脑中精光一闪,拿出手机,给自己的爷爷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刹,他扬高声调对那头吼道,“老爷子,我要是不小心把上司弄死了,你说……” 后面的话他都没说出口,对面就朝来一道比他还要响亮的吼声。 “何闫,你个臭小子!平日里犯浑就算了,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小迟身上,我跟你说,要是小迟掉一根毛,你也不用在何家待着了!” 何闫睨了眼青年逐渐恢复的面色,心中的那块石头顿时放下大半,可嘴还是很硬。 “你说晚了,我刚不小心把他摔地上了,现在都能爬起来呢。” “你!你!你……” 电话那头的何老气急,憋了半天都没说不出完整的话,最后啪的一下,把电话挂了。 何闫犯贱,想再打过去,结果…… 被拉黑了。 “真不禁逗。” 何闫耸了耸肩膀,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迟清和。 突然他压下身子凑近,两个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彼此间的呼吸打到皮肤上,让迟清和反射性地想把人推开。 何闫一把握住青年的拳头,迟清和不甘心,抽出另一只手就要朝何闫的下巴砸去。 何闫如法炮制,轻而易举制服了人。 “姓迟的,既然咱俩谁也看不上谁,一会儿老爷子来了,你应该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滚。” 迟清和闭上眼睛,偏头不想去看他。 可何闫是个脸皮厚的,丝毫没有欺负病人的自觉,把迟清和的拳头压在身下,又往下低了一公分,哑着嗓子,可劲恶心人。 “我知道我长得不错,你也别贪恋哥,阳奉阴违地把我留下来……我这几年别的没学会,整人倒是很有一套,你要是犯贱,可以找我试试。” 迟清和:“……” 他实在无话可说,索性当个又盲又瞎的哑巴。 “喂,你别当没听见,我跟你说真话嘞。” 何闫见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气不打一处来,上手就把扒住迟清和的眼皮往上拉。 “你别假装看不见我,我跟你说的,你听到了没?” 这个人简直是在迟清和的雷点上疯狂蹦跶,趁他扒拉眼皮的功夫,他的一只手解放,毫不犹豫地,抬手就对面前的人扇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炸响,突兀的如同那养尊处优的脸上出现的鲜红印记。 迟清和这一巴掌根本就没收力,何闫直接被扇偏了脑袋,愣的他僵在原地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敢打我?你有种!” 何闫用舌尖顶了顶被扇红的左脸,气笑了,当即掐住迟清和的脖子就要把人弄死。 迟清和也毫不示弱,掐住何闫的脖子回击。 两人的面色越来越青,逐渐有发紫缺氧的现象,可就算这样,手上的力道没有一丝的松懈,都怀着把对方弄死的心思。 就在这时,何闫的腰被一股大力踹开,紧接着雨点般的拳头啪啪全打在他脸上。 wenson每一招都用尽全力,他骑在何闫的身上,两拳就砸出了血。 可何闫也不是吃素的,一边架住wenson的胳膊,一边腰腹使劲,把人带翻,两人位置交换。 形式也在这一瞬颠倒,他的拳头也毫不吝啬,一拳下去,皮肤青紫一块,wenson受过专业训练,此时也有点招架不住,只能被迫防御,找机会反击。 这时,迟清和从床上起来,拎起木架子上的花瓶,就朝他的脑袋重重砸去。 头皮很快冒了血,但何闫的动作也只顿了一下,转身就要对迟清和动手,可wenson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立马起身,两只胳膊锁住何闫的脖颈,起身拖着人快速后退,生怕他再伤害到迟清和。 但迟清和根本不想这么简单的就放过他,走过来时,顺手拿起木桌上的砚台,趁着何闫还被wenson锁住。 “哐——” “哐——” “哐——” 砚台砸在脑袋上,连续三下,何闫的整张脸便都是血了。 “姓迟的,敢这么对我,老子弄死你!你给我放开!二打一算什么东西!” 何闫怒吼着,全身夹的力气更大了。 迟清和彻底认识到何老口中的“打架没输过”是什么意思。 这三下放在平常人身上,早就晕过去了。 可砸在他脑袋上,除了给他糊满脸血,让他变得更愤怒,没有一点伤害性。 也是在这时,迟清和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这个人可以留下,但是得好好调教一番。 现在他想着该找多少人把何闫打服时,何老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视线从破开的门板到里面混乱的战况,他想也不想,抽起手杖,便朝着自家孙子打去。 “你个臭小子,还真敢对他动手!看我今天不弄死你!” 跟在何老身后的几名保镖见怪不怪,训练有素地把wenson和迟清和隔开。 在自动圈出的隔离带里,白发苍苍的老人挥舞着手杖,对着一个红发青年猛锄。 何闫再也没有刚才嚣张的气势,他根本不敢对自家爷爷动手,只能一边躲一边尖叫。 “老爷子,我还是不是你最亲爱的孙子了,竟然当着外面的人打我!” “哎呦哎呦!” “痛痛痛!” “你下手轻点,在别人面前装装就算了。” 何老越听越气,抽的更用力了。 “死小子,我看你就是欠抽!” 第198章 整治 何老年近八十,身子骨早就不如年轻时硬朗。 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做剧烈运动,别动大怒,保持情绪。 但他为了给迟清和出气,举着手杖,揪着何闫打了半小时。 半小时后,闹剧结束,何老扶着腰,喘着大气坐到椅子。 何闫鼻青脸肿地跪在他面前,脸上还有不服。 可看到何老抖着手,连续吞了一小捧的药丸,他才彻底泄了气,垂着脑袋,不吭声了。 “小迟,今天这事怪我,以后我不会让他在出现在你面前。” 闻言,何闫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迟清和地一句话猝不及防背刺。 “何老,我挺满意他的。” 何闫怒视对面的青年 “满意!你满意个屁啊满意,受虐狂吗你是,老子都把你折腾成这样了……嗷呜……” 何老举起手杖,对准何闫的头,猛敲。 “混账东西!这是你对老板说话的态度吗?” 何闫捂着脑袋,还在嘴硬,“他算什么老板,老子又不差他那点钱。” 迟清和挑眉,看了眼何老。 果然,下一秒,出手了。 “把他所有卡停了,房子和车库的钥匙都拿走,还有现金,有多少搜多少,别给他留机会。” 何老当着他的面,对一旁的秘书吩咐。 “对家里头那些容易心软的也说一声,敢偷偷帮他一次,也不用在何家待了。” “爷爷,你这是干什么!” 何闫激动地站起来。 “没钱没房子,你让我怎么活!” “你又不是断手断脚,怎么活不了,我不是给你找了份工作吗?” 何老冷哼,“多少人想在小迟身边工作,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何闫不屑,“就他,一个月能给我多少钱!老子一顿饭两千起步。” wenson对何闫的印象很差,但涉及到他管理的区域,还是不咸不淡来了句。 “正好够你吃一百顿的饭,就算每个月按三十一天算,你也饿不死。” 何闫在心里快速计算,二十万……他活个屁啊。 “我不同……” 意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迟清和打断。 “wenson说的是正式工工资,你现在没正式入职,处于实习考察阶段,一个月两千,吃饭住宿的事不用考虑,公司全包。” 迟清和语气很正经,眼底却是对何闫明晃晃的挑衅。 wenson也知道小迟总是刻意为难,没戳穿实习工资的事,默默守在他旁边当背景板。 何老:“两千不行。” 何闫眼底的希望小火苗燃起,可下一秒 ,又灭了。 因为他家老爷子下句话说的是—— “太多了,给他八百,够充话费就好。” tmd!他是充话费送的吗?这么对他! 何老对上迟清和,完全没了对何闫那副嫌弃样。 紧皱的眉头骤然松开,上前握住迟清和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眼底的担忧满得都快溢出来了,仿佛迟清和才是他亲孙子。 “小迟啊,让你受苦了,身上的伤要不要再检查一下,万一内出血就不好了。” 说着,扭过头迅速变脸,对准地上的混小子,恨铁不成钢踹了一脚。 “还不滚过来道歉!” 何闫气的牙都快咬碎了,尤其是看到迟清和藏在老爷子身后,故意对他挑衅一笑。 他忍不住,想当场把这个人开瓢。 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下头,念叨出一声比蚊子还小的“对不起”。 迟清和:“嗯?怎么冬天了还有蚊子?” 何闫:“……” 他跟姓迟的,势不两立! …… 何闫吃喝玩乐惯了,没有当保镖的经验,wenson负责带他。 还不到一星期,这位皮糙肉厚的爷伤就好了,可大概是脑子被砸太多下了,智商低得出奇。 已经来回犯抽好几百回了。 wenson第n次将他做的狗屎东西打回来。 “你好歹上过学,为什么连最简单的数据校对都做不好,我不是都已经教过你公式吗。” “我上的是野鸡大学,谁跟你们这些精英一样,又是海归,又是常青藤,别对我要求太高。” 何闫双手交叉,靠在转椅上。 往左偏十五度,往右偏十五度,转来转去,油盐不进。 wenson从一开始的愤怒,到现在已经力不从心了。 “工作敷衍,扣二百。” 撂下这句话后,wenson便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他在公司一直都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但为了亲自教导何闫,便特意让人在他办公室侧面,多加了一张桌子。 初心是好的,只是后患无穷。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能蠢成这样。 教了十遍还学不会,一天到晚在那,只会转椅子,碍眼。 这个星期大大小小的钱扣下来,工资没了,还倒欠公司一千三…… 今天的工作不多,把需要小迟总签字的文件都整理好,正好是午饭时间。 他照例带上何闫回到别墅,车都还没有开进车库,保姆就迫不及待跑过来,脸色的慌张难以掩饰。 “总助,迟总他……” 别墅里的帮佣对何闫的印象不算好,理所当然的把他当做外人,没有把话说全。 wenson顿时紧张起来,“他现在在哪!” “就在后花园那边。”保姆把怀里的小毯子递过去,语速很快,“他就穿了件睡衣。” 话音刚落,wenson就抱着小毯子跑远了,何闫这两人的对话搞得很迷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想去问这个眼前这个小保姆,但对方看也不看他,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挠乱头顶的红发。 “搞什么,神经兮兮的。” 冬天,后花园里盛开的花并不多,唯有抗寒的雪梅开得正艳,穿过粉白的花瓣地,便来到了凉亭前。 他迅速收拾好表情,确定小迟总看不出任何破绽,才撑起笑脸,慢慢朝小凉亭走去。 他先是试探地走进迟清和的视线内,见对方反应不大,才一点点将距离缩短。 “小迟总,天气冷,要多穿点衣服。” 意料之中,他没有得到回答。 wenson抿了抿嘴唇,放轻脚步,悄悄来到青年身后,将毯子一点点盖到迟清和身上。 小迟总是没穿鞋跑出来的,脚已经被冻得通红。 wenson脱下西装外套垫在青年脚下,又细细包裹了好几层,确定风吹不进去,才罢休。 这时,保姆也端着药过来了,但她不敢靠的太近,只能守在不远处。 “我帮您拿杯热水暖暖身子,别乱跑。” wenson将小毯子固定好,又悄悄离开了。 也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迟清和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眼前突兀地冒出一团小火球。 “你们在干什么?怪言情剧的。” 何闫就这么晃晃荡荡地出现在小凉亭,跟wenson来时的小心翼翼,完全天一个地一个。 瞧了眼迟清和一身奇怪的装扮,毫不客气地嘲笑他。 可迟清和没有任何反应。 不正常。 照平时,迟清和早就抄起手边的东西扔他了。 抬手,在迟清和面前晃晃,见对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起了逗心。 弯下腰,像第一次见面,出手掐住青年的脖颈。 可他还没有碰上迟清和,后者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到他的脑袋上。 五指收拢,拽着他的头发左揉揉,右揉揉,跟搓皮球一样。 “烤……火……” 迟清和歪歪脑袋,揪着何闫的脑袋乱扯,很快地上就出现了几簇红毛。 “喂喂喂!烤什么火,我他m是个人!把你的脏手给我放下!” “很痛的,你知不知道!别扯了,别扯了!” “知不知道本大爷一根头发多少钱!再揪,我赔死你!” 他越是嚎叫,迟清和便越来劲,地上的毛也越来越多。 何闫被治住,每一次挣扎都会让自己的头皮受委屈。 更关键的是,他每次把迟清和的手拽下去,就能看见对方的眼眶迅速变红。 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水墨般的眼眸里再也没了平日的深沉,只有触动人心的天真。 何闫木讷地挪了挪嘴皮,却什么也说不出,没办法,只好呆呆地当个蘑菇。 生病了? 第199章 我会回来 就在何闫想着,什么病能让一个装逼怪变成小孩时,他的脸突然被捧起。 迎面就撞上了一张冲击力极强的脸。 他的喉咙滚了滚,耳尖不可避免地红了,说话都变得磕巴。 “你……你别想……非礼我……我是正经人!” 迟清和茫然质问,“会说话的火锅精?” 何闫:“……” 什么眼神! 看到红的,不是烤火,就是火锅,他就不能是个人吗? wenson大老远就看到何闫出现在小迟总身边,心中警铃大作。 一进凉亭,他就迫不及待压低声音警告何闫。 “你来这干什么,赶紧走!” 这次,何闫罕见地听话了。 迟清和却没准备放过他。 掐住何闫脸上的软肉,像甩面一样,又拉又扯,挑的都是经络密集的点,痛得何闫面色扭曲。 可偏偏他又不能对迟清和做什么,只能向wenson求助。 “wenson!你让他把手撒开!痛死我了!” wenson也着急,“小迟总,太脏了,我们不玩了,好不好?” 何闫:“……” 脏? 他一天洗三次澡,说他脏?! 就在这时,迟清和不知道从哪掏出剪刀,趁两人谁都没反应过来。 “咔嚓!” 空气蓦地沉默了。 “咔嚓——” 三秒后,一声尖叫划过云霄,惊得云鸟俱散,耳膜胀疼。 何闫左手摸着额前刺手的头皮,右手攥着“香消玉殒”的红发,气得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 “姓迟的,你敢剪我头发,你完了!” 抬起胳膊,五指握拳,就要往前砸去。 wenson立刻挡到迟清和面前,扬手掣肘住他。 “小迟总不是故意的,他生病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他把药吃了。” 话音未落,迟清和就拆了他的台。 只见他啪嗒把剪刀往地上一扔,拽住wenson的衣摆往下扯了扯,主动伸出手心。 “脏了,要洗手。” 何闫对病人的最后一点容忍消散,抬脚,碾烂地上的剪刀,薄唇一张一合,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恼怒至极。 “你看他这样子,不是故意挑衅我?药呢?老子当场掐着脖子给他喂了!” 注意到石桌上的玻璃杯,抢过来,还没送到迟清和嘴里,对方突然站起来。 隔着wenson,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直直对上了。 何闫的动作僵在半空,瞳孔里清楚倒映着青年脸蛋的每一寸细节。 他在全球各地疯,见过太多美人,可从未有一款,能让他记住超过三天。 但是迟清和做到了,记恨是一部分,但不得不承认,长得很……绝。 每次看到他,脑海中都会不自觉联想到非现实版本的梦幻雪山岩浆。 既没有飞扬的火山灰,也没有浑浊炙烤的气浪。 有的只是纯白初雪与赤色岩浆的对撞时,激起的绚烂烟花。 冷淡疏离,蛊惑热情,很矛盾,很窒息的美。 一眼经年…… 注意到青年眼底的痛苦和难过时,何闫脑子宕机,心尖颤得很厉害,全按本能行事。 “我不打你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快把药喝了。” 他僵硬地递出水杯,没有泼出去,也没有掐着强行灌,而是耐心等待着迟清和的回应。 迟清和薄唇紧抿,嘴角微微压着,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眼底的万般情绪无声地感染着一步之隔的何闫。 也是在这一刻,野犬的凶性收入笼中。 何闫烦躁地挠了挠头皮,声音更轻了,带着干巴巴的诱哄。 “药喝了,给你买糖。” wenson奇怪于何闫一百八十度急转的态度,但还是想说小迟总不会这么轻易喝药的。 直到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触碰到杯壁,将玻璃杯拿走…… 药效作用很快,没一会儿,眼皮就沉到睁不开,眨了两下后,意识便陷入混沌之中。 大抵是太过思念,这次的梦境真实得不行,只是他好像成了局外人。 重新出现在了华阳附中。 班主任曹玉站在讲台上训人。 “这次你们的测试卷做的,我都不想说了!” “差!” “七选三考得好,并不是你们松懈的理由。” 她啪地把试卷往讲台一扔,眼皮下压,声音严肃。 “也别想用没恢复状态搪塞我,开学都一个多月了,分数是不高的、卷子是收不齐的、错误一大堆!我都不敢说我是教一班!” “如果你们不知道什么是一班的标准,现在,看好。” 她深吸一口气,控制情绪,对教室最后面的宫华岁招了招手,又打开投影仪。 把宫华岁的试卷放到投影仪下,很快幕布上就出现了一个极其醒目的红色数字。 150。 满分。 “这次的试卷难度大吗?为什么我们全班,只有宫华岁一个人满分?班长,你说说怎么回事?” 被突然点到的班长,尴尬地低下头。 曹玉转换目标,“课代表,你呢。” 数学课代表就知道自己也会被点到,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课桌。 后面,曹玉每点一个人,教室就多一只鸵鸟,直到全班都不由自主把脑袋垂下去,她才停止点名。 班主任把试卷递回给一旁默不作声的宫华岁,悄声说了句回去,才继续训斥底下的学生。 “你们作为同班同学,应该也知道宫华岁最近请假的情况。” “三分之一的时间没在学校,起初我很担心他成绩下滑,跟他家长谈了不下十次。” “是他的家长再三跟我保证,宫华岁的成绩不会下滑,我才同意。” “事实证明,保证很有效,那你们呢?” “你们跟我保证过每天要好好学习,这效果呢,还不如一个请假的!” 这时,底下已经开始悄悄传出议论声。 “这脑子天生就定在那里,怎么比得过啊!” “对呀,我要有宫华岁那智商,天天躺在家里都能考状元的,也不来学校。” “迟清和也真是的,连招呼都不打就转学了,有他在,班主任的心情还能好点。” “呵,你错了,除了全班会多一个满分,不会有任何改变,该训还得训……” 班主任听到这群人逐渐偏离主题,赶紧止住。 “让你们反省,不是让你们聊天的!” 话音刚落,头顶的放学铃声就响了起来。 曹玉敏锐的听到了人群中有人在欢呼,很生气,但是非必要,她不喜欢留堂。 给他们多留了三张周末试卷的作业,就收拾东西走了。 宫华岁回到自己的座位整理东西。 迟清和就坐在他旁边,抬手去摸宫华岁,手指却穿过少年的校服,只摸到一片虚空。 迟清和笑了笑,默默将手收回来。 也是在这时,他注意到宫华岁腕骨上发灰的玉镯,隐约间还能看到红色闪烁。 凑近了些,才发现是条断断续续的红线。 迟清和有些疑惑,但他知道这是梦境,并非真实的,也没怎么当回事。 “他们说你最近这几天都在请假,是去干嘛了?” 意料之中,他没有得到回答。 但他很高兴,慢悠悠地跟在宫华岁的旁边,往校门口走去。 上车的时候,即便知道没有人能看见他,也会调笑地问宫华岁。 “我能上车吗?” “嗯,谢谢。”他很有兴致地自问自答,眉眼弯弯地钻进车,在少年身侧坐下。 车辆行驶的很平稳,很快,宫华岁就闭上眼睛沉沉睡过去。 “最近很累吗?” 迟清和的视线扫过宫华岁泛着青紫的眼下,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想去摸他。 最终,却还是在距离他一公分的地方,克制停下。 “不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第200章 练习 周六放学,宫华岁没有回家。 司机将车开到一栋写字楼前,刚停稳,下意识看了眼表。 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小少爷还能再睡会。 他解开安全带,轻手轻脚打开车门,绕到后面。 迟清和的目光聚焦在写字楼顶部“永星传媒”四个大字上。 他对这家娱乐公司有点记忆,算得上是一家老牌企业,开了快三十多年。 虽然捧出不少叫的名号的艺人,但做事风格令人诟病。 一切以流量为主,只要能赚钱,什么事都干的出。 利欲熏心、捧高踩低、陪睡陪聊,太司空见惯了。 对于宫华岁出现在这的原因,迟清和心里模糊有了猜测。 但是,他更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宫时暮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把岁岁送到这! 迟清和恨自己不能触碰这个梦境的一切,否则下一秒他就能跑到宫时暮面前,重重给他两拳。 他堪堪压下眼底的气愤,司机也掐准时间,赶忙打开后驾驶的车门,轻声轻语地叫醒宫华岁。 “小少爷,上课时间快到了。” 宫华岁迷迷糊糊转醒,下了车就往写字楼走。 司机叫住他,从车里拎出一个白色牛皮袋,小跑追上。 “这是今天的点心,晚餐帮您订凌晨两点的,可以吗?” “三点吧。” “好的。” 迟清和的视线从宫华岁身上,转移定格在轻飘飘的牛皮纸袋里。 “为什么又不好好吃饭,你的肠胃不能这么折腾……” 还是没得到回应。 可这次,他的情绪明显比之前低落很多。 他已经确定,宫华岁成了练习生。 所以才会时不时请假来这上课。 因为时间安排得很紧,还要兼顾学业,他没有时间吃饭,也没有时间睡觉,硬生生把自己累成这样。 迟清和两手垂在身侧,一步一步地跟宫华岁走进电梯。 封闭铁厢内很干净,脚下铺着柔软的红地毯,明星海报挂的到处都是。 偶像组合、流量小生、实力唱将、国际影帝……地位越高,照片越大越显眼。 顶尖的艺人,照片会特意用玻璃框封住,底下有独属于他们的金色签名。 一方小天地,投射出娱乐圈残酷的阶级差距。 电梯缓缓上行,少年半倚靠在电梯厢壁上,眼皮耷拉着,led灯闪烁的红光映入他深棕色的瞳孔里,呆呆的,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疲惫。 若不是一会还有课,下一秒他就能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迟清和于心不忍,沙哑的嗓音里是难以掩饰的自责和愧疚。 “你不该进这个圈子的……岁岁,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决定进娱乐圈,宫时暮护不住你了吗?你被欺负了吗?” 他垂下眼帘,语气逐渐变得艰涩。 “主动招惹宫柏齐的人是我,挑起宫家内战的是我,所有的后果和代价也应由我承担,不该是你的……” 在他的计划里,宫华岁是被拯救的,而不是重新拉入泥潭。 像宫家这样的大家族,生活再落魄,也不会允许家中子辈进娱乐圈。 这不符合他们向来低调的行事风格。 更何况岁岁刚经历过一次绑架,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是封锁消息,将岁岁藏起来,降低风险,而不是堂而皇之地将其暴露在公众面前。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信息闭塞的痛苦,加上无法触及的现实,化作胸口无处发泄的火,将他直直定在原地。 他颤巍巍地闭上眼,独自消化。 直到电梯门快合上,他才如梦初醒,见宫华岁早已离开,反射性伸出手拦电梯。 “叮——” 宫华岁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电梯,以及无故再次打开的门,眼瞳颤了颤。 “还站在这干什么,快进来。” 上课的老师从另一部电梯出来,见宫华岁杵在原地发呆,登时把眉头皱得老高,吼了一声。 宫华岁收回视线,“对不起。” “有说对不起的时间,还不如动一动,把舞练好。” 刘临横眉竖眼。 “本来就是突然插班进来的,就应该更努力赶上进度,三天两头请假,你是来这当练习生,还是大少爷?” 宫华岁绷紧唇角,又赶紧说了句对不起,快步往练习室跑去。 少年落荒而逃,刘临不由得觉得奇怪。 这宫华岁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居然没有阴阳怪气回他,还这么乖地给他说了两句对不起,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边想着,一边推开玻璃门进去。 已经有人开始对镜练习了,劲爆的音乐,伴着鞋底与地板的摩擦声,将这个不算大的房间填满。 刘临满意点头。 公司出道位有限,练习生之间竞争激烈,但大多会主动抱团,形成小群体,互相纠错,共同进步。 只有一小部分,不合群。 这类人,要么实力强劲,心高气傲,要么性格孤僻,不喜热闹。 显然,宫华岁属于不合群那类。 刘临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唯一穿着校服的少年。 他如往常般待在角落,牛皮纸袋被拆开,露出里面五花八门的小零食,都是一口一个。 刘临没有偷窥学生吃零食的癖好,但是今天牛皮纸袋的口子开的特别大,露出里面堪称热量炸弹的饼干曲奇。 对艺人来说,简直是大忌。 刘临的眉头瞬间蹙起,尖锐的吼声甚至盖过动感十足的音乐声,使全部人都停下动作,往角落看去。 “宫华岁,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上镜胖十斤?零食热量这么高,你怎么好意思吃下去的?” 宫华岁睫毛颤了颤,垂着脑袋解释,“我刚下课,晚饭来不及吃,只能用零食垫几口。” “我现在已经站在这了,你是选择出去吃东西,还是在这上我的课?” 刘临语气很差,其他练习生幸灾乐祸的目光纷纷朝他刺来,无声逼迫他放下手里的东西。 他们可巴不得宫华岁饿死,把身体整垮,这样就没人跟他们抢出道名额了。 在这个人来公司面试的第一天,全公司都跑过去看他。 就连老板也放下话,只要他练习之后,舞蹈声乐看得过去,必然会找机会找他出道。 本机紧缺的出道位,突然被占掉一个。 宫华岁理所当然成为了所有练习生的眼中钉肉中刺,明里暗里的给他使绊子。 锁厕所、往水里掺灰、在楼梯前故意推他……他们用了各种方式,宫华岁就像有无数双眼睛一样,精准躲过每一项。 难得看到他吃瘪,他们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希望他再次顶撞刘临,被骂出去。 但宫华岁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今天的他脾气格外的好,零食说不吃就不吃,胡乱把牛皮袋塞回去。 “要在这上课的。” 从出电梯起,宫华岁一身的锋芒尽数收敛,被人欺负地只会说对不起,连饿了想吃东西,都要看别人脸色。 迟清和不喜欢这般低声下气的宫华岁,蹲在他面前,想把零食都喂他嘴里。 可无论他尝试多少次,都以失败告终。 无法跟任何人交流的他,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刘临表情好了很多,“那就赶紧归队,全班人都等你一个人。” “哦。” 练习生的生活,可以用“无聊透顶”四个字来形容。 迟清和陪着宫华岁走进一个个练习室,声乐、舞蹈、表情管理、台风训练、表演…… 老师态度各异,但大多是正常,只有少数热络过了头。 稍不注意,就有一个冠以“老师”头衔的畜生,借着教导之名,倚在宫华岁身上乱蹭。 这一切,都让迟清和对这个传媒公司没有任何好感。 “对对对,就应该从这里吐出气来。” 女人的红指甲从少年的腹肌缓缓挪到喉结处,暗示性地绕着画圈。 “一直用这里的话,可是会哑掉的哦。” 宫华岁嫌恶地避开她,但还是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 “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知道归一回事,会用又归一回事。” 女人又贴近了些,撩起眼皮,自以为风情万种朝宫华岁抛了个媚眼。 “今晚要不要来我家坐坐,老师亲自教你……” 宫华岁取下耳机,快速后退,嗓音里的冷意都快化成实质。 “有司机来接我,不麻烦了。” 说罢,便快速离开录音室,朝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去。 这个时间点练习生们陆续结束课程,往回走,看到宫华岁一个人开着水龙头洗脸,意有所指地讽刺。 “装什么清高呢,都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 第201章 直白 说话的人,是练习生里头有名的刺头。 十岁被送进永星传媒,当练习生。 九年过去,跟他同批进来的人,最差的也在屏幕面前混熟,综艺邀约不断。 而他,实力过关,长相……一言难尽,毫无记忆点。 直到现在,还在暗无天日的练习室里耗着。 林川为此整了好几次容,可毕竟基础摆在那,再整也就那么回事,变不成现象级帅哥。 导师的打压、同辈的成功、以及一个个仅靠脸就能出道的师弟师妹…… 扭曲了他的心理,渐渐的,他开始走上偏锋,靠着自己的资历压人霸凌,迫使那些长得好的练习生主动退出。 遇到某些不识相,他更偏爱毁掉,那张脸。 反正宫华岁也不是第一个…… 林川透过镜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宫华岁精致到近乎妖孽的脸庞,眼底是化不开的嫉妒和贪婪。 “瞪我干什么?我有哪句话说错吗?就你这样子,没进公司前,应该就玩得挺花的吧。” 他手插着口袋,带着身后一批人,一步步靠近,上下扫视着宫华岁的校服,嗤笑。 “华阳附中的,听说里面都是群厚刘海四眼妹,丑的不行,她们你都吃得下,公司那些老头老太也应该不是问题吧。” 林川挑起眉毛,阴阳怪气。 “宫华岁,你这年纪轻轻的,上进心还挺强的。” 被污蔑成陪睡换资源的人,宫华岁眸光骤冷,拧上水龙头,深棕色的瞳仁里印出对面人嚣张挑衅的脸。 “羡慕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 林川还没说话,跟在他后面的小弟就抢着呛他。 “你别在这阴阳怪气,川哥说的都是实话。” “你零基础来的这,才一个月那些导师就已经给你打了a级的评分,你敢说这里没有水分。” 练习生每周都会进行考核,最高s档,依次往下是a档、b档、c档、d档、和f档。 每年出道的练习生,不一定全是s档的,也有极少数,靠出众的外型弥补实力不足的ab档的练习生。 也就是说,全部拿到s档的不一定会出道。 但是出道名额里,肯定会有全部都是s档的练习生。 他们有自知之明,在长相上,无法跟宫华岁相比,只能拼了命卷。 永星传媒的导师,在圈内以高标准闻名,一点水分都不掺,什么实力,就填什么档次。 绝大多数人,在这苦苦练习一年,往上跳一档,已经算是有天赋了。 可宫华岁一个毫无基础的新人,短短一个月,从f档跳到a档,足以见实力之恐怖。 再给他一点时间,怕不是直接要逼到s档。 树大招风,宫华岁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导师评的分,你们觉得有问题去找他,我后面还有事,不奉陪了。” 说着,也不管林川等人脸色有多丰富,挤开人,重新往练习室走去。 这片区域都是监控,林川再生气也不能堂而皇之地给宫华岁脸上来一下。 他不可能给自己留把柄。 只能压下眼底的愤恨和阴暗,狠狠地在心里给宫华岁记上一笔。 等着吧,我迟早要给你好看。 就在这时,旁边一跟班奇怪出声,手指在按键上戳了又戳。 可不知是何原因,门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川哥,这电梯门怎么关不上?” 林川啧了一声,挤开跟班,“你按这么快干什么,坏了你赔?” “我这不是急着回去睡觉吗,今天考这么多试,累死了。”跟班缩了缩脖子,显然有些怵林川。 迟清和倚靠在电梯门边,将这两个人的反应都看在眼前。 直觉告诉他,这个林川,不是个简单的货色。 念此,他眼底不免生起一股烦躁。 明明是他的梦境,却无法掌控每个人,这不由得会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岁岁所在的世界。 这边,林川等人还在跟电梯较劲,可无论他们按多少次,电梯门就跟焊死在那一样,纹丝不动。 没办法,只能换电梯。 可迟清和跟着他们,无论选哪部电梯,都没用。 这会儿都是赶着回去休息的练习生,见此情况,都在犯嘀咕,觉得林川这群人被鬼缠上了。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一出电梯,门就关上的灵异情况下,跟班战战兢兢开口。 “川哥,要不我们走楼梯吧。” 林川:“二十六楼,你让我爬楼梯!” “那……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耗在这儿吧?” “耗!看谁耗得过谁!” 林川脾气上来了,他就不信了,这光天白日之下,还有人装神弄鬼! 跟班没办法,只能被迫跟着。 可直到凌晨三点,宫华岁都加练完了,这群人还被堵在楼梯口没下去。 大老远就听到他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宫华岁顿觉身体的酸累疲惫烟消云散,眉眼不着痕迹地舒展开,深棕色的瞳仁有亮光在闪烁。 尤其是进了电梯后,隔着一道门,看林川在外面无能狂怒。 林川用手指戳着已然关闭的电梯门,“凭什么他一来就能坐上!” “川哥!可以了!可以了!”跟班惊呼,赶忙把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又打开。 林川累得够呛,迅速钻进对面电梯,看到楼层在缓缓下降,郁闷的胸口才松了些。 凌晨,整个公司几乎没有人,二十六层电梯下降得很快。 等宫华岁出来,司机早就迎上,接过半空的牛皮纸袋。 “小少爷,您看上去很开心。” 宫华岁摸了摸脸,“有这么明显吗?” 司机点头,“感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今天的考核成绩很不错吧。” “以前学的都捡回来了,现在轻松很多。”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再练习一段时间,把成绩提到s档,我就可以不熬夜了。” 司机拉开车门,笑道,“宫先生听到这个好消息,一定也会特别高兴的。” “希望吧。” 宫华岁扶着车门,等了将近十秒,才弯腰进车。 而就是这十秒,让刚从电梯里出来的林川等人,看到了宫华岁钻进豪车的一幕。 看清车的那一瞬,跟班冷吸一口气。 “川哥,那车据说要好几千万呢!整个江京都不超过三辆!这宫华岁什么来头?” 林川冷笑,“能是什么来头,靠屁股睡来的呗。” 说完,他就拿起手机,对准门口的一幕录像,直到车辆远去,身后的那群跟班才敢再次开口。 “川哥,你这是……” “他不是想出道吗?等他出道了,我就让那群粉丝看看,宫华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是这么说,林川心底却在盘算别的。 宫华岁坐在车上,没怎么说话,眼珠子却死死盯着隔壁的座位,仿佛旁边坐着个人。 司机觉得奇怪,但实在不知道怎么问,只好默默把车开快了些。 一定是最近休息太少,小少爷才会累得产生幻觉。 要不要跟宫先生说一句,找个心理医生给小少爷看看? 司机在前面担心有的没的,宫华岁却执着于怎么才能让迟清和跟他交流。 先是试探地拿手去摸,除了空气什么都感受不到。 他在眼里迅速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撑着笑脸乐滋滋地冲旁边笑。 迟清和抿了抿嘴,少年弯弯的眉眼和近乎直白的视线,让他有些不敢看,偏过头,朝窗外看去。 等平复好心情,才转回来。 知道宫华岁听不到,他还是来了一句。 “以后……不要对别的人,也这么笑。” “嗯。” 在听到这个嗯的时候,迟清和浑身一怔,眼底全是不可置信,和压抑不住的狂喜。 “你听得见我说话?”他哑着嗓子问。 宫华岁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再等了将三十秒才又点头嗯了一声。 迟清和顿住。 岁岁好像是在……尝试跟他交流。 但因为不知道内容,只能这么点头,嗯一下。 迟清和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可爱,眉眼间缀满笑意,温柔轻缓的嗓音,毫不掩饰对面前之人的偏爱和宠溺。 “岁岁。” 三秒后,宫华岁乖乖地点头,“嗯。” “好久不见。” 十秒后,“嗯。” “你有在想我吗?” “……嗯。” “只会点头和说嗯吗,能不能来点别的?” “……嗯。” 迟清和低头笑出了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很可爱?” “……嗯。”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迟清和说到一半,发觉宫华岁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又在后面补充。 “如果还疼的话,一定要让医生看看。” “……嗯。” 望着乖顺的宫华岁,迟清和心底最柔软的那部分被触动,他捂住胸口,心脏在快速跳动。 没忍住,倾过身,在少年的下巴处,轻轻落下一吻。 宫华岁:“喜欢。” 第202章 负心汉 凌晨的江京依旧漂亮。 宫廷风的路灯,缀着碎光闪烁的水晶链,一路往前延伸。 昏黄的光线透过樟树叶,印在来往行驶的车辆上。 明明暗暗之间,宫华岁的视线有一阵恍惚,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眼前竟出现一个虚影! 可等他再仔细看时,又消失了。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愣愣地望着隔壁的空气,很久都没有再说话。 回到家,匆匆吃过饭,便往房间跑去。 他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进房间就往衣柜跑,手不停在柜子里扒拉,把叠好的衣服都弄乱了。 迟清和不解地瞧着他,“在找什么?” 话音刚落,宫华岁手里就出现一个盒子。 他迫不及待地把盖子掀开,拿起里面的青檀佛珠就往手上套。 当时迟叔把东西给他的时候,留下一句“有缘即能再见”。 他也不清楚有没有用,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去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迟清和也看到了这串佛珠。 “老迟对你印象不错,都愿意把这个东西给你了。” 之前他为了宫华岁的生日礼物,在佛相寺,求得了三串佛珠。 可惜中间发生了太多事,而且按照住持的要求,他不能按照主观意愿,送出这个东西。 只能借由他人之手,顺着缘分,将东西交到宫华岁手上,如此才算得上因果圆满。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迟清和眼底不免有些发酸,垂着脑袋,轻声打趣。 “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嗯。” 听到熟悉的嗯,迟清和没忍住,转过身,将眼底的泪憋回去后,才开口,只是声音里,不由自主多了几分哑意和难过。 “岁岁……” “嗯。” “你会等我多久呢,或许三年,十年之后,我都回不来……你要有自己的生活……不该围着我转了……这样太累了。” 迟清和将身体转了回来,抬头便对上了少年直勾勾的视线。 有那么一瞬,他竟荒谬地觉得对方能看到他。 他勾起唇角,假装云淡风轻。 “我是说,未来你还会遇见很多人,如果心动了,不必在意我,去追他吧。” 说完,他闭上眼,静静等待着对方的同意。 “清和,有人欺负我。” 迟清和下意识回了句,“谁?” “一个负心汉。”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迟清和难以置信地退后半步,眼前的少年以为他要逃跑,忙着上前,想去搂住他。 可触碰到了,还是一团空气。 宫华岁垂眸盯着空落落的掌心,眼底是藏不住的失落。 “我不是只会点头和嗯的,你不能这么钻空子欺负我……” 迟清和嘴巴张开又合上,半晌,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刚才他只是突然觉得伤感,反正岁岁看不见他,就开始说胡话,谁知道……这么巧! 他实在憋不出其他话,心虚地低下头,默默想逃离这片让他又尴尬又窒息的空间。 见此,宫华岁的语气陡然变得慌张。 “清和,我不累!我就想选你!就想围着你转!别扔掉我……我很听话的……” 迟清和的耳尖悄无声息地变得通红,小声解释。 “我只是随便说说的,就是,万一呢,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的。” 后面这几个字一说出口,迟清和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有的时候,他真的是想把自己这张破嘴缝起来。 一抬眼,果不其然瞧见少年委屈巴巴的眼睛,眼尾都红了。 真好看…… 呃不是,搞错重点了。 第203章 你永远值得等待 “我没有经验,但我知道,一段正确的感情,相处方式是互不拖累。” 迟清和往前迈了一步,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缩近,呼吸可闻。 他抬起手,指尖隔着时空,勾勒少年昳丽的眉眼,尤其是眼下那块由于熬夜,泛起的青紫,让他忍不住摩挲。 “岁岁,没有归期的等待是另一种形式的拖累和不负责。我们谁都不确定,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十八岁,你还没真正长大,所以会觉得一辈子很长,花五年十年去等待一个人,也不算什么。” 迟清和绷紧唇角,声音变得艰涩,“可等你真的成熟长大了,你会发觉等待是没有价值的,唯有当下的快乐与幸福,是值得拥有的……” 宫华岁眼皮一沉,脑海中不由地浮现除夕那晚,透过相机,所看到的清和。 那一刻的清和,全心全意地依赖着另一个男人。 更成熟、更贴心、更稳重。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宫华岁偏过头,满腔的欢喜被浇了个彻底,语气也变得干巴巴。 “清和,你是觉得,我拖累你了吗?” 迟清和摇摇头,说了句没有。 他以为自己这番话已经解释得很明白了,片刻后,强调。 “是我在拖累你。” 闻言,宫华岁的脸色更差了,退后半步,将距离拉开,“你想说,让我不用等了,跟别人在一起吗?” 然后你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去选择别人。 迟清和越瞧这反应越不对劲,总感觉他们之间有误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音刚落,迟清和便感受到一阵恍惚,身后仿佛有旋涡形成,一点点加强的吸力在无声地警戒他,时间不多了。 也是在这时,迟清和彻底意识到这不是梦。 他继续往前,想抓住宫华岁的胳膊,却还是扑了个空。 吸力还在不断加大,声音压缩,视野也在模糊,他开始看不清宫华岁此刻面上的表情,不得不加快语速,直接认错。 “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也不该这么想,忘掉我前面说的那些话,我……嘴贱……你原谅我好不好……” 如果wenson在现场,肯定得惊掉下巴。 在他印象里,哪怕有枪口抵在脑门,小迟总也能轻描淡写一笑。 没有惊慌,没有害怕,更没有紧张到说话都磕巴。 可此刻的小迟总,惊慌、害怕、紧张尽数占全,像个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说两句话,脸就憋红了。 这突然的变化,顷刻间将宫华岁的神思拉了回来,他向来敏锐,见迟清和这副样子,就猜到对方要再次离开他。 “清和,别走!那些话我都忘了,我也原谅你了,你再陪陪我好不好……” 他想去拽迟清和,可无一例外,皆是错过,再错过。 其实迟清和已经听不清宫华岁在说什么了,但他还是凭借本能,在最后一刻,喊出了一句。 我喜欢你。 “清和!” 宫华岁往前两步,张开手臂,紧紧抱住虚幻的化影。 即便碰不着一片衣角,他却感受到如以往无数次那般,拥住爱人的温暖。 酸涩的眼眶眨了两下,就有好几颗硕大的眼泪从脸颊滚落,啪嗒啪嗒地掉在地板。 偌大的房间再次陷入死寂,好不容易有动静,也只剩下一句近乎哽咽的呢喃。 “你永远值得等待。” …… 迟清和再次从床上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借着床头柜的盆栽里的光,他撑起身体,想去打开头顶的大灯。 【宿……主……】4011从土里冒出来。 迟清和盯着4011看了好一会,良久,才道,【你好像变得更虚弱了,是因为我吗?】 4011眼皮耷拉着,【我觉得……你需要……见他一面……】 人类生病了,就得吃药。 但是药苦,还对身体不好,所以……要给宿主更好的。 【你……放心……最多三年……我就能……带你……回去……】 4011一卡一顿地撑起嘴角,然后咚的一下,又栽回土里。 迟清和吓得赶紧开灯,见4011只是太累,再次进入休眠,才舒了一口气。 “谢谢。”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惺忪沙哑的男声。 “大半夜不睡觉,抱着个叶子许愿呢?” 第204章 酒吧 床尾沙发处,冒出一颗脑袋。 寸头。 刚剪的头,何闫还不太适应,时不时就要摸一下发茬,又短又硬,怪刺手的。 他边打哈欠,边走到床边,嘴上嘀咕,“药还挺有用,喝完就睡,睡醒就恢复了,跟机器人上电池一样。” 不是熟悉的人,迟清和肉眼可见失望。 何闫气笑了,龇着大白牙,恶劣地帮迟清和回忆下午他干的蠢事。 “这么不想看到我?” 他戳着自己的脑袋,“就因为你那两剪刀,本大爷成了寸头,你知道我理一次头发要多少钱吗?” 迟清和放下盆栽,平淡道,“这种事找wenson,他会处理。” 何闫耸耸肩,“找过了,没用,还是你的话好使。或者,你单独赔我个十万二十万的,我不挑。” 闻言,迟清和终于舍得给何闫个正眼,明知故问道,“你一顿饭就得要两千,会没钱?” 何闫:“……” 我被没收卡和现金的时候,你tm不就在现场,还故意给我穿小鞋,说实习生一个月就两千。 要不是喜欢往茶水间钻,还真被骗了。 实习工资,一万二变两千,你个黑心资本家! 何闫实在不会遮掩情绪,脸色臭的,就快把“不爽”两个字刻出来了。 而迟清和要的,就是这个反应。 昨天借病开了个可以正常交流的口子,规矩也该慢慢教给他了。 “只要你把事做好,当一个合格的保镖,我就可以在固定工资之外,另外给你钱。” 何闫面上不屑,但嘴巴比脑子动得快。 “多少?” “放心,不会少的,够你下班买烤肠。”迟清和微微挑眉。 wenson跟他汇报的时候,他还怀疑。 现在见何闫这副一听到烤肠,瞬间就不困的兴奋样,实锤了。 “你好像很喜欢吃烤肠?” 何闫后知后觉,回过神后赶紧出言澄清。 “怎么可能!这种又脏又廉价的路边摊,我会吃?!别搞笑了。” 何闫说这话时,一脸只会吃高档货的嫌弃样。 可现实中,裤兜比脸还干净,理发的钱,都得wenson帮他垫付。 哪怕身上没有一分钱,买不起小烤肠,下班出了公司门,还是习惯往烤肠摊奔。 一连七天,在摊子旁边当吉祥物,不知道多少个小孩嘲笑。 何闫也是有苦说不出,好好的少爷混到这种地步,半夜都得抽自己两巴掌。 原以为爷爷就随便说说,哪能一条活路都不给他留。 结果。 拜把子的兄弟、七大姑八大姨、就连他的亲生爸妈! 这么多人,愣是统一战线,不肯给他一点援助。 他只能从迟清和这拿到钱。 这时,迟清和突然出声。 “还困吗?” 何闫:“你想干什么?” “去喝两杯,我请客。” 何闫有点不理解迟清和跳脱的脑回路,不刚还在聊给他钱吗,怎么就打算往酒吧跑了。 算了,反正姓迟的请客,他不亏。 “走吧。” …… 上次,迟清和突然消失在酒吧,又满身是血突然出现,把酒吧老板吓得不轻。 虽然事后wenson全面封锁了消息,可还是赶不上老板发消息的速度。 反正他最熟悉的三个酒吧,明确表明不会接待他了。 没办法,只好自己投资了几个。 两人最后开车来到一家最近的。 进门时,酒吧看台上的表演进行到最嗨的部分,五颜六色的射灯往上一抬,照到头顶好几颗超大礼球。 砰地响了好几声。 彩带混着闪片,从里面爆出来。 无数人被气氛点燃,举起酒杯往舞池走去,扭动身体,钞票成捆成捆地往驻场身上砸,爆炸的音乐声和欢呼声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往耳朵钻。 何闫打小从这种场子里混出来的,在卡座里坐了一会,就耐不住性子,跟随大流,往舞池走去。 迟清和喝两杯酒的功夫,何闫身边已经围满一圈俊男靓女,玩的不可开交。 相比之下,迟清和稍显无趣,来酒吧不玩,就是专门喝酒。 一杯接着一杯。 不消片刻,空荡荡的酒杯填满整张桌子。 酒台边默默记录的经理冷汗擦了一茬又一茬。 见迟清和叫来酒保,又点了足足一桌的酒,他不得不抖着嗓子,吩咐调酒师。 “把酒的度数再降低点,迟总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再喝下去,遭不住的。” 调酒师为难,“经理,不能再降了,我调的是酒,不是果汁。” “那你说怎么办?” 调酒师快速朝卡座瞥去,青年灰白大理石纹毛衣,配米白宽松长裤,跟平时在杂志上经常看到的商界精英风完全不同。 休闲,又不失奢贵,单调的颜色碰撞,落在他身上,形成了鲜明的潮流时尚感。 更别提他还有张足以吸引全场视线的容貌,这样的人,即便颓废着,也有一种很独特的破碎感,引人遐想。 要不是经理派人提前打招呼,搭讪迟总的人,十个卡座都塞不下。 “经理,不能喝酒的话,我们找个别的好玩的,给迟总打发时间?比如……” 好歹在职场混了那么久,经理秒懂,拿起对讲机,“vanna,找两个好看嘴甜的来吧台这边,男的女的都要。” 肥水不流外人田,外人始终是外人,不安全,哪比得上知根知底的自己人。 放下对讲机,才过了两分钟,面前就出现了六个长相水灵的男孩女孩。 第205章 寻仇的路上 “迟总都认识吧,之前我给你们培训过。” 六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一句记得。 经理满意点头。 “今天的任务有点不一样,以聊天为主,游戏什么的,随你们,别让他再碰酒就行。完成任务,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能让铁公鸡经理说出最后一句话,那其中的油水必然丰厚,而且刚瞥了一眼,迟总真的好帅! 既不用喝酒被占便宜,也不用压着恶心陪猥琐男,几人又庆幸又兴奋,推搡着往卡座走去。 经理的目光落在迟迟不敢踏出第一步的女孩身上。 面生。 “新来的?” “嗯。” 女孩的头垂得很低,手交叠压在牛仔短裙边上,赫然不适应身上这套略显暴露的衣服。 “那就先别去了。” 女孩抬起头,扬高声音强调。 “我可以的!” 经理顿住,但对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还是不放心。 正想让人回去,却看见卡座上,恨不得跟迟总隔出楚河汉界的五人。 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要他们拦酒,怎么全缩在角落不动。 经理皱眉紧锁,拿起对讲机,打算问vanna再要点人。 女孩却突然上前,又强调一遍。 “经理,我可以的,我了解迟总所有的习惯。” 经理停下动作,“叫什么名字?” “祝好。” “名字不错。刚才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祝好咬了咬嘴唇,“迟总是我的偶像,我看过他所有的访谈和杂志,知道他的脾气和习惯。” 少女怀春的心思难以掩藏,经理一眼便瞧出来了,叹了口气。 “过去吧,机灵点,别惹他生气,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谢谢经理。” 祝好深深地朝经理鞠了一躬,转身,给自己打了会儿气,才朝卡座走去。 穿越明亮的屏幕,晃白的纸张,她终于与那双水墨般的眼眸对视,心跳声炸响,噗通噗通地想要从胸口跳出来。 一切都变得梦幻,软绵绵的,整颗心被包裹在甜滋滋的里,眼底尽是见到偶像的钦羡和激动。 她艰难咽了咽口水,见迟清和还盯着她看,嘴角甚至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微笑。 伪装的镇定自若,瞬间烟消云散! 脚下仿佛生了无数藤蔓,将她硬生生地锁在原地,任凭脑中呼啸海浪尽起。 再回过神时,她再次弯下腰,像梦中演练过无数遍,眼前除了地板,就是脚上那双不舒适的高跟鞋尖。 “迟……迟总好!” 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险些压过酒吧爆炸般的音乐声,祝好的脸蛋顿时红得跟苹果一样,眼神慌张不知看哪里。 迟清和被女孩生趣的反应逗乐,给了进酒吧以来,第一个好脸色。 “你好。” 话落,两人又陷入沉默。 最后,还是祝好见迟清和又拿起酒杯,准备喝,才大着胆子继续开口。 “酒精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迟清和摩挲着透明的酒杯,“但我需要它。” 需要它,来帮我短暂逃离现实。 祝好飞快捕捉到青年眼底,一闪即逝的悲伤和痛苦,仿佛受了极重的情伤,看得她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云氏大小姐跟迟总之间的事,因为太过抓马,被各类营销号剪辑宣传过,很多人都知道。 先是云珊为了竹马白月光,公开逃婚。 后有迟总爱而不得,为了逼云珊回到自己身边,故意针对云氏,致使云氏高层接连三次投资失败,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 在祝好心里,迟清和是个表面温柔谦和,实则理智到冷漠的金融天才。 所以哪怕营销号给他剪得有多魔幻,多恋爱脑,她都是不信的。 可以目前的情况,她不得不信。 祝好强忍酸涩,磕磕巴巴开口。 “云小姐不会愿意看到你这副样子的。” 云小姐? 酒精麻痹大脑,迟清和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云珊这号人,颇为嫌恶地皱起眉头。 “别提她。” 祝好立马道歉,“对不起,我只是在想,你喜欢的那个人,肯定不会舍得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闻言,迟清和果真思考起来,慢慢地将酒杯从唇角移开,叮地敲在玻璃桌上。 “你有喜欢的人吗?” 话题跳转太快,祝好险些接不住,“有的有的。” “平时见不到会干什么?” 祝好茫然,她喜欢的人就坐在她面前,至今还是母单,哪知道恋爱的人会干什么。 “煲电话粥吧,或者打视频,时刻报备行踪。” 祝好回想同寝室友的恋爱经历,干巴巴地回应。 “也可以给点小惊喜,比如偷偷去对方的城市看他,网购礼物送到他那。反正恋爱就是陪伴嘛,尤其是异地恋,必须要多交流。” 酒意熏染,迟清和的情绪波动更大,他眼皮紧绷,脑海里止不住地浮现出分手的画面。 “没有电话,没有视频,也没有礼物小惊喜……会分手吗?” “这个难说,全看人品。有些人品道德差的,出轨都不知道出几次了,脚踏三四条船。” 迟清和嘴角微微勾起,“他不会的。” 想起离开前,岁岁格外不对劲的语气,他又问,“那什么情况下,对方会跟你生气,然后说一些很……怪的话。” “怪?是反话吗?还是单纯的阴阳怪气?” 迟清和摇头,“都不是。” 他形容不出那种感受,只能将他跟岁岁的对话复述一遍。 其实说到一半的时候,祝好的表情就变了。 后面听到迟总不仅没直接认错,还费劲巴拉地解释“未来谁也说不准”的时候,她就找到问题根源了。 “迟总,恋爱不是上台讲ppt,讲错了,不要解释,越描越黑,直接认错……” 祝好凭借多年看小说的经历,跟迟清和科普。 迟清和听得认真,连酒都不喝了,顺利完成任务。 角落里的五人又酸又嫉妒,却因为迟清和的警告,不敢造次,只能偷摸找机会离开。 祝好讲得口干舌燥,下意识端起酒杯往嘴里灌。 迟清和拦住她,叫酒保来杯果汁,顺带还点了好几瓶洋酒,全是顶货,两百万就这么唰唰没了。 “酒不用上,帮我存店里吧,提成算到这位小姐头上。” 祝好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太贵了!” “我不喜欢欠人情,而且你需要这笔钱。” 祝好僵住,圆溜溜的眼睛怔怔地睁在那,与脸上妩媚的浓妆极为不符。 “你身上,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迟清和撑着身体,从沙发起来,离开前,冲女孩眨了眨眼。 “帮我给他带句话,早日康复。” 说罢,他走进舞池,穿越一层层人群,找到里面玩嗨了的何闫。 一把揪住何闫的后领,带着人往外拖。 刚出门口,祝好就踩着高跟鞋滴滴答答地追出来了。 “迟总,迟总,迟总……迟先生!” 她喘着气,踩着沉重的高跟鞋,一轻一重来到迟清和面前。 今夜的风似乎温柔了些,微微拂起少女的裙摆时,如水波般荡漾。 长发披散,打着圈往前,如主人难以收回的绵绵情意,尽数涌向对面,旖旎地勾着青年瓷白的手腕。 迟清和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礼貌道,“还有事吗?” 祝好察觉到迟清和故意保持距离的动作,说不气馁是假的。 但她还是咬着牙把心里话喊了出来。 “迟先生,我一定会努力追上你的……如果那时你单身……如果有机会……你能不能答应跟我交往!” 当事人迟清和没回话,站在他身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何闫,吹了个口哨。 “姓迟的,人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你不答应说不过去吧。” 对待何闫,迟清和可没对女孩子那般温柔,当即压低声音警告。 “闭嘴,回车上叫代驾,否则今晚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何闫还想多掺和两句,可钱这个字捏住了命门。 只好按捺住八卦的心思,慢吞吞离开。 “阿嚏——” 祝好揉了揉鼻子。 酒吧里空调开得足,穿得再少,也冷不到。 可出来后,纵使风小了很多,靠近零度的低气温还是让她止不住地打起哆嗦。 迟清和脱下外套,递过去。 祝好想说不用,可又一个结结实实的喷嚏还是灭了矫情,拿过衣服,迅速穿上。 好温暖…… “很抱歉,我不会跟我的爱人分手,我很爱他,除了他,我无法选择任何人将就。” 迟清和认真道,“但是,我很期待你能追上我,并超过我,希望那天能早点降临,加油。” 说这话时,迟清和面上没有一丝高傲和看不起的神色。 直白的鼓励和期待,让祝好迅速抛下被拒绝的伤感,她现在心口有一团极为热烈灿烂的火在燃烧,满脑子都是—— 超过迟清和。 迟清和挑挑眉,对祝好浑身毫不收敛的战意很顺眼。 他没看错人,是个可造之材。 “外面冷,快回去吧。”他催促道。 祝好裹紧身上的外套,转身往回走。 走了一步,她蓦地顿住,手指掐着大衣温暖舒适的面料,僵持了足足十秒,才下定决心。 脱掉外套,送回给迟清和。 “迟先生,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匆匆留下这句话后,她一溜烟跑回去了。 迟清和看着臂弯的大衣,无声地笑了笑。 有趣。 回到家后,天已经蒙蒙亮,再过两小时,迟氏的上班时间就要到了。 迟清和是老板,身上还有伤,可以理所当然地躺床上补觉。 何闫就苦逼了,再睡个半小时就得爬起来,赶到公司打卡。 “你也可以选择不打卡,没有全勤的工资而已。” 迟清和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见何闫直愣愣地挡在中间,还好心地绕开他。 何闫烦躁地跟上去。 “你说得容易,你单独给我八千的工资,七千八是全勤!今天不去,一扣扣七千八,剩两百,还不如没有!” 迟清和语调平平,“两百能让你吃上八十根烤肠。” 何闫可不吃这套烤肠换算公式,他就是单纯想从迟清和这多坑点钱。 得知姓迟的给酒吧那女的,送了二十多万提成的那一刻,他就不平衡了。 他在这当牛做马,一个月一万都没。 那女的就聊聊天,嘴皮子上下一碰,二十万就到手,钱怎么能这么好赚! “你跟酒吧那女的,才认识多少时间,就给她送那么多钱?反正我今天就赖上你了,要么给钱,要么给我算全勤,否则我住这。” 他忿忿不平抱怨,完全忘了一个星期前的他,比迟清和还潇洒,小费都是成捆成捆地送。 “住吧,离开前给我弄干净就行。” 迟清和把吹风机扔给何闫,简短吩咐一个字吹后,又拿起手机处理工作上的事了。 何闫拎着吹风机,脚步踩得震天响,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吹风机甩到迟清和脑袋,砸开花。 他就没伺候过人,来回勾着头发乱扯,不痛,但着实烦人。 吹得也乱七八糟的,一边半干,一边全湿,一边全干,一边半湿……都给他搞成四宫格了。 得亏吹风机有恒定温度,否则迟清和的头皮非得给他烫出水泡来不可。 照迟清和的性子,这会早就骂人了,但奇怪的是,对方全程就盯着个手机,表情严肃。 反正不是好事。 头发差不多干了,刚把吹风机放下,他就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别去公司,这几天就守在这,不扣你全勤。” “呦,良心发现了?” “你睡沙发,有情况随时通知。” 迟清和熟练地走到阳台,关门、锁门、拉窗帘一气呵成。 直到房间内所有的出入口都上了锁,才走向衣柜,移开表盘柜子,掀开最里层的绒布,露出方形的轮廓线。 他绕着轮廓线摸索着,直到指尖触碰到细微的凸起才停下,重重往下一按。 何闫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收起平日里那副混吝不靠谱的样。 “不用把最底下的大门锁起来吗?你这个房间门,一踹就开,没什么安全性。” “那就瞄准点,提前把人解决掉,就不用担心门会不会被踹开了。” 迟清和选了个重量轻,易携带的银枪塞到何闫怀里,自己则端起重型机关枪组装起来。 何闫握着冷冰冰的金属块,表情有些奔溃。 “不是……怎么还动上这玩意了,得干了多少缺德事啊,仇人都得组一个营吧。” “不多,组不了,但是半小时前,刚好有个越狱了,正过来找我寻仇。” 何闫:“……艹!” 第206章 再见面 何闫如履薄冰地守了一整天,水没喝,觉也不敢睡,全程半步不离迟清和,愣是没等到所谓的寻仇暗杀。 反倒是迟清和,一点紧迫感都没,没心没肺地躺在床上补觉,还美其名曰—— 养精蓄锐。 屁! 他都怀疑迟清和在骗他,但手里的枪又不似作假。 于是,怀着这样的心思,他战战兢兢地度过了半个月。 活动范围,也随着迟清和伤势的好转,扩大到迟氏集团。 午休时间。 何闫结束完wenson给他专门制订的培训计划,脑细胞死了大半,此刻正蔫蔫地躺在沙发上。 “消息真没出错?这都几天了,还不动手,你的命也没那么值钱嘛。” 迟清和没理会何闫的抱怨声,把手机屏幕翻转,扣在桌上,继续处理公事。 “喂!我问你话呢!”何闫不依不饶,“姓迟的,你不会是在唬我吧?喂!你哑巴啊……” “对待上司,需要保持最起码的尊重。” 迟清和敲键盘的动作不停,语调平淡,说出的话,却杀人诛心。 “扣二百。” 何闫咻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咬牙切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尊重你了!” 迟清和:“耳朵听到的……两只都听到了。” 何闫:“……” 最烦咬文嚼字的文化人! 这时,门咚咚咚敲响。 “进。” wenson一进来,就瞧见沙发上,躺的四仰八叉,毫无形象的何闫,嫌弃地别过脸。 “迟总,新招的助理到了,要先带过来见一面吗?” “让她进来吧。” wenson点头,去公司楼下接人了。 这些日子学的知识派上用场,何闫随口问了一句。 “你不是很忌讳招助理秘书的吗?怎么突然想开了?” “wenson每天要处理的事情本来就多,现在又加了个要培训你的任务,压力太大了。” 何闫阴阳怪气地呦了一声,“这话说的,搞得我多难带一样,嫌我蠢就直说。” 迟清和短促笑了声,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何闫炸了,“你刚才那声笑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没有,夸你机灵呢。” 何闫:“……” 被夸了,但听着怪不爽的。 迟清和淡定地敲下执行键,屏幕里的代码飞速运行起来。 重新更新的防御系统,轻而易举地将外来的网络攻击抨击回去,并狡猾地用上反跟踪。 很快,屏幕里出现几块监控屏幕,将攻击迟氏的三个黑客面容全记录下来。 这次他们学聪明了,不仅处在闹市区,还戴着口罩,无法确定五官和脸型,要比之前难抓很多。 迟清和自始至终都很淡定,视线转到另一块屏幕。 根据视频,程序自动模拟出三人的头骨模型,正一点点增加肌肉皮肤组织,进行全球面容数据比对。 迟清和的指尖规律地敲击着办公桌,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计时器。 一分八秒。 一分九秒。 一分十秒…… 在即将跳转到十一秒时,电脑屏幕骤然变幻,出现一张地图。 地图上三个点,标注的正是黑客此刻的位置。 鼠标放到上面,则会自动显现出黑客所有的身份信息。 迟清和把这些资料尽数打包,熟练地发给一个顶着蓝白头像的账号。 发送成功,才过来三秒,手机就嗡嗡嗡震动起来,着实扰民。 恰好这时,新助理也快来了,迟清和不理会手机对面的焦急,无情地点了静音。 “迟先生,我是新来的助理,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清丽好听的女声隔着玻璃门传进来,何闫扭过头,思索着,越发觉得声音熟悉。 没等他想明白,迟清和就让新助理进来了。 祝好穿着端正清雅的职业装,在距离迟清和五步之外的位置站定,按捺不住内心深处的雀跃,勾出一抹笑。 “迟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迟清和抬头,“祝好。” “嗯。” 这时,何闫总算记起来,一把从沙发跳起来,用手指着女孩。 “我靠!是你!你tm不是酒吧陪酒的吗?怎么……” 何闫的视线在迟清和跟祝好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八卦之心显而易见。 “追人都追到这了,你牛啊。” 他双手抱胸,凑到祝好身边,压低声音询问,“唉,你什么学历,竟然能应聘到姓迟的助理位置。” 祝好先是瞧了眼迟清和,见对方有意给他们俩空间,便也悄声回了句。 “南大金融系硕士。” “硕士?还只读了个金融系,不是双学位?”何闫语气变得有点怪。 祝好对自己的学历一直挺满意的,至少进其他公司,都不成问题。 但在面前这个红毛眼底,似乎……挺不够格的。 “很差吗?”祝好没什么底气。 那晚因为迟先生的特意嘱咐,提成和奖金都当场给她发了。 母亲的医药费缴清大半,她的压力少了很多。 所以她才有勇气辞掉白天的工作,准备跳槽到更有发展潜力的公司。 也不知道她当时怎么想的,在室友的怂恿下,稀里糊涂就把简历投到迟氏集团了。 她承认,其中确实有私心,但没抱太大希望。 业内谁不知道迟氏选人的标准高。 尤其是越靠近迟先生的职位,人品、学历、智商三方面的要求,更苛刻。 反正除了面前这个例外,这么多年,也就wenson能百分百满足要求。 祝好越想,越觉得自己似乎是走了后门,才有资格站到迟清和面前,挺直的脊背就这么慢慢弯了下去。 何闫见祝好的头越来越低,羞愤之色难掩,连忙劝道。 “你别萎啊,我又没说你差,南大其实挺不错的,至少比我读的那个野鸡大学好。” 祝好:……谢谢,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 她不喜欢心里藏事,攥了攥手指,终是把心里话问出来。 “迟先生,我真的有资格成为你的助理吗?” 迟清和没有正面回答,“背东西快吗?” 祝好点点头,抓紧机会介绍自己。 “从小到大学过的古诗文言文,我看了五遍左右,就能背出大半。也做过同声传译,跟客户出国跑过项目,速记能力也很不错的。” “那就够了。” 迟清和看向何闫,“你负责带她,wenson已经够忙了。” 何闫看戏看得好好的,火莫名其妙就烧到他身上了,当即跳脚反对。 “我带她?我什么都没学会,怎么带!而且我是保镖,我能教她什么,打架吗?” “你见过哪家保镖学的是如何管理公司?wenson教了你快一个月,学进去多少,就教多少。” 迟清和淡淡瞟他一眼,“打起精神,别到时候徒弟懂得比师傅还多。” 第207章 告别 重逢 被看低,何闫气得不行。 可越生气,他越想打迟清和的脸。 “你等着!” 放下狠话后,他拉着祝好就出去了。 玻璃门一开一合,两人的交流声断断续续传来。 祝好:“迟先生平时都是什么样的,真的跟报道里说的一样,忙得脚不沾地,连饭都没时间吃?” 何闫:“你听他瞎扯,整天摆弄他那个手机,打打电话,签签文件,能累到他?” 祝好:“那也很累啊……” 何闫:“把你的偶像滤镜收一收!” 祝好:“哦……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师傅吗?” 何闫:“随便,反正别叫师傅,怪别扭的。” 迟清和仰靠在椅背上假寐,听着外面叽叽喳喳的声,唇角不由地勾起一抹浅笑。 昨晚没有睡好,早上又一直在改程序,没时间休息,再睁开眼时,已经下午三点。 拿起手机,果不其然看到蓝白头像右上角顶着的“99+”。 直到现在,都还不依不饶地给他发消息。 迟清和没时间往上翻消息,直接打了个电话回去。 对面似乎就在等他这个电话,第一个铃都没来得及响,就接通了。 “迟总啊,你可真是要急死我!关键时刻静音,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把这项技术卖给我们了呢!” 迟清和眉头轻皱,把玩着手上的钢笔。 “专门为你们局架构的技术,怎么可能卖给别人。” “那……价格……” “免费送给你们的。” 迟清和不理会对面突然的沉默,站起身,缓缓朝落地窗走去。 “就当是感谢你们第一时间出警,把我母亲抓回去。” 话筒里再传出声音时,语调难掩兴奋,却顾忌着身份,刻意压低嗓音。 “迟总,你这话说的,怪不好意思的,没有看管好犯人,让她逃出去本就是我们的失职,你这……太费心了。” “不过她本事还挺大的,就溜出去三小时,竟然能搞到枪。” 迟清和捏紧手机,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 “没什么好奇怪的,她想弄死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得再审一次她,除了枪,她肯定还藏了别的,只是没来得及去拿。” “行,我马上派人去审。还有一件事,关于云氏的金融诈骗案……是你干的吧,听说他们公司贱卖抵债的生物专利技术,全被你吃下了。” 迟清和嗤笑,抬手按了按肚子。 “你太看得起我了,这新闻里都说了,是云氏那几个老家伙太贪心,什么肉都想啃,不小心把肚皮撑爆了,关我什么事。” 话筒里传来揶揄声。 “那肉还不是你主动送到人家面前的?我还不知道你,钝刀子割肉,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变态了,管你的心理医生是姓李,对吧,我拉个黑名单。” 迟清和:“……都说不是我干的了。” 对面的人长叹一口气。 “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这边还有事,有时间再聚。” 迟清和嗯了一声,电话才挂断。 他沉默着盯着熄灭的屏幕,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半晌,才撩起眼皮,朝窗外看去。 落地窗外的风景正好,阳光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是冬日里难得的温暖。 可在这一派安宁和谐底下,是随时破壳而出的暗流和威胁。 迟清和撇了撇嘴。 贪心不足蛇吞象。 云氏破产是迟早的事。 他只是轻轻地推了一把,坐收了点渔翁之利。 为什么每次发生这种事,那老头都得说他。 迟清和肩膀耷拉着,看了看茶几,又看了看办公桌,没有想要的东西。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更烦闷了,冷气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这时,wenson敲门走进来,趴在他耳边轻声耳语。 “云家的技术骨干全联系过了,他们有意向加入迟氏。” 这是迟清和期待已久的好消息,可真发生了,又觉得无趣。 “把我们公司的技术人员叫过去交流,如果满意,就留下来。” wenson踟蹰,“万一不满意呢?” 迟清和没什么起伏地说道,“不满意就说明这群人没价值。既然没有价值,还留着干什么?” wenson点头,“明白,我去安排。” “叫上何闫跟你一块去,理论学了这么久,总该实践了。” “那祝好呢?” “放心,何闫会主动带上她的。” 迟清和抬起手,指尖敲击着玻璃,发出噔噔的声音。 wenson顺着指尖的方向,往下看,正是门口巡逻的警卫队。 “让这群人认真点,给楼顶天台的门多加两把锁,云家还有几个小的没关进去,别让人家他们找到机会来迟氏闹。” 说到这,wenson面上多了几分警戒,“需要派人去记录他们的行踪吗?” “容易打草惊蛇,这段时间,管好我们自己就够了。就算他们恨极了我,也蹦跶不了太久。” wenson边点头边记录,并没有察觉到迟清和今日的异常之处。 迟清和眼皮半阖,难受地捂着肚子,变得蔫巴巴的。 像失去水分的蔬菜,透着股被抽空的疲惫感。 “好饿……想吃饭……” wenson这才想起来,小迟总午饭没吃。 怪不得刚才脸臭臭的,他还以为是起床气呢! “抱歉啊小迟总,我帮你去热饭!” wenson着急忙慌地跑出去,三分钟就端着加热过的餐盒走进来了。 迟清和吃饱睡饱,心情也变好了,把剩下的公事都处理完后,独自一人开车回了家看4011去了。 他不知道怎么养4011,只能根据外型,依照书中马铃薯的成长栽培方法,定时晒太阳、浇水、施肥。 他的生活其实很无聊,每天就是公司、饭局、家,三点一线。 有时没有饭局,就公司到家,两点一线。 回到家观察4011,是他每天最开心的事。 wenson注意到迟清和的习惯,时不时也会去逛一趟花鸟市场,给迟清和带点漂亮耐养的植株。 养一个也是养,养一堆也是养。 迟清和渐渐发现养植物的奇妙之处,整个人会不由自主地安静沉淀下来。 每天一起床就是照顾花花草草,经常忙忘了时间。 有重要会议,必须要迟清和出面时,wenson每次都得从花房里把迟清和拽出来,往公司赶。 为此,他没少埋怨自己怎么就给小迟总买了那么多的花草。 可他不知道的是,迟清和很早就打算,要从公司决策层淡出,或许照顾植物也只是个借口。 一年又一年,他从最初的心虚,到现在的光明正大。 变着法地逃避去公司。 经常捧着茶壶,坐在摇椅上,一发呆就是一整天。 提前进入老年生活。 wenson能感应到小迟总的状态越来越好。 慢慢的,也放下了让小迟总管理公司的执念。 自己成了职业经理人,开始全权代管迟氏。 而迟清和的这些行为,落在何闫眼里,跟自甘堕落没什么区别。 当然最重要的是—— 凭什么迟清和走了,他不能跟着离开! 他tm的不是过来当保镖的吗? 怎么就默默成了一个拥有决策权的小高管呢? 上次他爷爷还偷偷来看他,笑得合不拢嘴。 十句话里,没一句不在夸迟清和会教人。 这跟迟清和有什么关系,完全是他够聪明好吧?! 他还教出来了一个职位比自己都高的徒弟。 迟清和真是一语成谶。 祝好就是个卷生卷死的疯子,半夜十二点不睡,在学什么c语言? 一个学金融的,跑去学代码。 迟清和会什么,她就学什么。 疯了疯了! 这天,他第一次带着祝好来迟清和家。 还没进门,祝好就紧张地不停跺脚。 高跟鞋踩在青石瓦面上,发出不规律地咚咚声。 “又不是没见过,你慌什么?” 何闫嚣张桀骜的红发早就换成了黑发,难得显得稳重,却因为翻白眼的动作,一朝回到解放前。 “你住这,天天见迟先生,当然不慌了。我都快一年没看到他了。” “得得得,我的错,大小姐,我去楼上拿文件,你呢,去跟迟清和寒暄,咱半个小时,速战速决,ok?” “ok!” 祝好比了个手势,深呼一口气,挺直腰板,佯装镇定地跟着何闫的脚步往花房走去。 “喏,人就在那,你自己过去,我先走了。” 带完路,何闫就离开了,徒留祝好一个人呆愣愣地伫立在原地。 春日里的花,开得最是烂漫绚丽,每一朵都值得驻足。 可在祝好眼里,花田再盛大明媚,也比不上中央那抹月白色的身影。 迟先生就这样站在春色里,惊艳到连路过的风都忍不住为他停留,携起片片粉白的花瓣,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似装点,似点缀。 祝好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脑袋里仿佛钻进了无数只蜜蜂,嗡嗡嗡叫得不亦乐乎。 她咽了咽口水,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偷窥狂,却是个胆小气旺的偷窥狂。 连正面都没看到,就因为过快的心跳,和鼻尖的热意慌张退下。 跑到别墅外,着急忙慌地从包里掏出纸巾,往鼻子一按。 血! 她还真流鼻血了! 太没出息了…… 迟清和回过头,朝门口望了一眼,若有所思。 【宿主!我感觉我全身充满了力量!随时准备出发!】 比预计的时间要迟上一些,五年了,4011才苏醒。 它从一株玫瑰花苞中间跳过来,兴冲冲地跟迟清和炫耀自己满格的能量。 迟清和心神微动,【让我先跟他们告别吧。】 心底想着要好好告别,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是毫无头绪的。 他想写信,干巴巴地坐了一个下午,也是写出来wenson的名字。 换成录视频。 在镜头面前,他各种不自在,说不出什么离别感伤的话,只会一遍遍重复—— 我要找老迟了,不是真死了。 这句话在wenson听来,跟去自杀有什么区别。 最后,他索性直接跟wenson面对面摊牌。 “小迟总……我们要不要再去医生那看看?”wenson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没病。” wenson习惯哄道,“好好好,你没病,我们不去看医生。” 迟清和也知道自己说得很离谱,但依旧坚持。 “我说的是真的,明天我就走了。” 他把手上的文件交给wenson。 “我已经办理了财产公证,股份房产还不够的话,我还给你办了信托……” “小迟总!” wenson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吼迟清和。 可吼完之后,他又后悔了。 “不要闹了好吗?明天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的,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你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 “wenson,我早就不需要吃药了。” 话音落下,空气陷入一段很长很长的沉默。 wenson放在桌上的手,松开又握紧,重复无数次。 异世界穿越这种事,实在太过荒谬,放到可小迟总身上,又莫名的和谐。 之前在酒吧那次也一样,他以为要彻底失去小迟总,可命运眷顾,小迟总活下来了,还陪了他这么久。 或许五年的陪伴,是他们偷来的吧。 wenson抬起眼皮,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眼前人,眷恋、不舍、难过……想要一晚上都看着他。 但现实告诉他,不可能。 他强压下喉底翻涌的苦涩,哑着声音。 “明天,能让我陪着你吗?” 迟清和攥紧手指,“嗯。” …… 4011虽然表示随时都可以回去,但迟清和不想这么潦草地就凭空消失。 wenson毕竟要看着。 所以,他把地点选到了佛相寺。 踩着石阶一步步登顶,推开陈旧褪色的朱红庙门。 与上次不同的是,没有三位白胡子老爷爷等着他,只有一院落的清净与祥和。 迟清和呼了口气,转头对wenson说道。 “我要走了,照顾好自己。” wenson的视线在寺院里巡视一圈又一圈,还是不觉得会有人能在他眼皮子把小迟总抢走,便点了点头。 下一秒,远处凭空出现白色旋涡,吸力之大,引得周边的竹林簌簌摇晃,嫩绿的竹叶载着狂风,扭曲挣扎地往寺庙飞去。 wenson眼睁睁地看着迟清和走向旋涡,一点点被吞噬消失。 他下意识就想追上去,伸手尽力去拽住哪怕一片衣角。 “小迟总!” 迟清和一回头,就见到wenson竟不顾危险,也跟着他进入旋涡! 一片天旋地转后,再睁开眼,他正被wenson以保护的姿势,密不透风地搂进怀里。 而他一动,wenson就醒了,整个人迅速进入警戒状态。 “小迟总,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痛?” 迟清和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那就好……” wenson松了口气,这才有精力观察四周。 高大耸立的教堂,广场喷泉前还有大片嗷嗷待哺的鸽子。 随处可见的不再是熟悉的黑眸黑发,而是大群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wenson的眸子里难掩震惊,短短一瞬,他们就从一座寺庙转移到国外。 太不可思议了! 【宿主,我好像不小心搞错地点了。】4011黑豆豆大的眼珠突然瞪大,颇为尴尬地挠挠脑袋。 迟清和看着wenson的背影,【没关系。现在主要是wenson,跟过来的话,会对身体有损伤吗?】 【这个倒不会,主要是他没有系统,也不属于这个世界,迟早有一天会被召回去。】 迟清和拧眉,【也就是说他只能短暂地陪我几天,然后就会消失回到原本的世界?】 【理论上是这样子的。】 4011飘到高处,目光在搜寻着什么。 【宿主,我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回国。】 迟清和有点犯愁。 他们是凭空出现的,没身份根本买不了机票…… 怎么回国? 【宿主,我去找迟叔来接你们,你别乱跑!】 说罢,凭空消失了。 就在这时,远处有个扛着摄像机的队伍对迟清和指指点点。 站在最前面的女生似乎是某个流量明星,三个摄像机团团围住她,精准捕捉她每一个镜头。 女生好像很开心,蹦蹦跳跳地就过来了。 “你好呀,请问你们是华国人吗?” wenson本能地护住迟清和,抬手压住离得最近的摄像头,目光冰冷地警告来者。 “抱歉,我们不接受拍摄。” 原元一点都没被拒绝的尴尬,听见wenson回答她中文,兴奋极了。 “会说中文!啊啊啊!太好了我有救了!” 她逛了快两个小时,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对华人情侣,怎么能放弃。 wenson人高马大,凶凶的,她发怵,就把目标对准另一个。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直接给她看愣了,眼珠子跟有自动追踪功能一样,盯着迟清和不移开。 痴汉的样子当即就被摄像头全程直播了出去。 最后还是wenson强行给她挡住,她才没继续看,有些慌张地别开眼睛磕磕巴巴道。 “我们是拍真人秀的,就是……完成任务,会有奖金!很丰厚的!” 迟清和凑近wenson,压低声音问。 “带钱了吗?” “现金只有两百块,剩下的都是银行卡。” wenson顿时有些牙酸,悄声道,“小迟总,你说这边的银行,能刷我们那个世界的卡吗?” “不知道,但大概率不行。” 出门在外,还得靠老爸。 迟清和思考着,让老迟送现金的可能性。 也不知道老迟在这边有没有朋友…… 再不济,也可以在大使馆先凑合过一晚,老迟明天也应该能赶回来。 迟清和:“走吧。” wenson做事一切以迟清和为主,正打算开口拒绝,原元却突然激动起来,竟然直接哭了起来。 “你们帮帮我好不好,就只要半小时,做完游戏就可以离开……呜呜呜……我逛了两小时……脚都被磨破出血了……再逛下去……我要废掉的……还完不成任务……晚饭也吃不到……呜呜呜呜!” 哭声越发不受控制,周边不少人朝他们看来,迟清和没想到她会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说哭就哭。 哭就算了,还黏着他哭,走一步,她跟一步,他和wenson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无奈。 迟清和败下阵,咬牙同意了。 “那两位请跟我来,我们集合的地点就在这附近!” 原元的哭声说收就收,用纸巾一把擦掉眼泪鼻涕,笑嘻嘻道。 变脸太快,再迟钝,他们也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但答应的事,就要做到,便跟着摄像队伍慢吞吞往集合点移动。 原元还很自来熟,上来就想挽着迟清和的手臂。 wenson迅速插到中间,隔开两人的接触。 他知道小迟总有轻度洁癖,不太喜欢跟陌生人亲密接触。 作为合格的保镖兼助理,他能不着痕迹地将所有想靠近的人隔开。 而这番保护隔离的举动,落在直播镜头眼里,跟赤裸裸的护妻没什么区别。 这期弹幕都快刷疯了,只要有他们两个人,不是各种舔屏,就是刷恋爱久久。 原元夸张地做出磕到的表情,然后冲直播镜头眨了眨眼睛。 到聚集点后,看到每个嘉宾身后恩爱甜蜜的小情侣,原元有些吃味。 没想到自己是最后一个。 “啊,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呢,居然都找到了。” “原元,我们都是靠着提示才找到的,你能靠自己就找到一对情侣,就很不错啦。” 一个高挑的女生主动过来安慰她,显然两人的关系不错。 而这时,wenson也听到了“情侣”两个字,冷抽气。 “小迟总啊,怎么是情侣游戏,我们要不退出吧。” 迟清和也头疼,“国内的节目不会太开放,大概率就是些答题闯关,尽快通关,拿到钱,我们就走。” 答题游戏的话,对于他们来说,确实不是问题。 这时,两个女孩也闲聊完了,大批镜头开始对向他们两个。 原元期待道,“节目要正式开始啦,请介绍一下自己吧。” \"wenson.\" 迟清和:\"felix.\" 原元哇塞一声,“不愧是情侣,你们俩好有默契哦。” 迟清和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垂着脑袋,亦步亦趋地跟在wenson后面归队。 距离大队伍越来越近,鼻尖突然闻到熟悉的薰衣草和柠檬叶香气。 没等他抬头,手腕突然被一股大力拽住。 第208章 如何放心 节目集合点是在一条靠近运河桥梁的艺术墙边。 无数野生艺术家在这里留下了他们的画作,抽象派、写实派、浪漫幻想派……绚丽的色彩和独特的人文,使这里的游客络绎不绝。 迟清和也喜欢画画,这几年不用管理公司,时常搬着画板在花园写生。 wenson耳濡目染,也跟着受了几分艺术熏陶。 平时也逛拍卖会,画展,帮小迟总买东西,看个两眼,就能估摸出画师的水准。 大致过了一遍,没有特别突出的画作,他就把视线挪回来了。 靠水的地方,风会大很多,稍不注意,帽子就会被吹飞。 wenson的视线从半空中,不知哪个倒霉蛋的棕色帽子,转移到底下,正巧与一幅画对上。 不。 不是画。 而是小迟总画里的人对上。 目光不由得下落,飘到喉结,那里果然有一颗红痣。 然后他就注意到这人正掐着小迟总的手,力道很大,都红了。 “放开!” wenson皱眉,反身掐住对方的手腕,指腹用力,冷声警告。 对方丝毫不怵,眼神却很奇怪,视线在他身上定了定,突然勾起唇,露出淡淡的微笑,放开小迟总。 “抱歉,我认错人了。” 迟清和浑身僵硬地站在那,抬头的动作像被无限拉长的慢镜头,一帧一帧地将梦中无数次幻想拉进现实。 记忆中的少年又长高了些,大概有一米九,连他都得仰起脑袋看他。 瘦了。 以前喜欢吃糖果曲奇布丁之类,甜甜的小零食,热量高,脸颊两侧会有软嘟嘟的肉。 平常不怎么明显,吃饭往嘴里塞东西的时候,才会像个小仓鼠一样鼓起来,一动一动的,很可爱,像漫画里软萌的小正太。 后来因为身体原因,再加上吃甜食对身体不好,他开始控制小零食的数量。 然后他的腰间时常会多出一个挂件,每每往下看,都会瞧见少年心虚讨好的笑,嘴边还总会留着犯罪偷吃的残渣,等着他原谅,轻轻帮忙擦掉…… 如今五年的时间匆匆而过,宫华岁渐渐与他记忆中的模样偏离。 他始终是好看的,青涩褪去后的隐忍成熟的气质,比起十八岁时的他,还要引人注目。 没有人会忽略他,迟清和也是。 但现在,他只想宫华岁远一些。 因为那双深棕色眼睛看向他时,再无半分记忆中的依恋专注。 只有深不见底的冷淡和疏离,仿佛在面对一个…… 陌生人。 五年美好的幻想消失,只剩下一地的破碎和自不量力。 迟清和仓促避开视线,潜意识往他觉得安全的地方靠。 “wenson……” 这句呢喃不知是戳中了宫华岁的哪根神经,沉默着上下扫视一眼后,厌烦的情绪满得都快溢出来。 wenson对这个人的好感度迅速降至冰点。 他不允许任何人对迟清和不敬,阴着脸上前。 “我们有哪里得罪你了吗?” 宫华岁似笑非笑,站直身子,与wenson挑衅对视。 “你说呢。” 三个字落下,火药味顿时飘散开,现场的讨论声也随时掐灭。 疑惑、担忧、害怕的目光从四面八方飘来,原元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就开了个小差,两人就吵起来。 她游离似的站在中间,根本不知道该劝哪个。 宫华岁咖位高,背景雄厚,脾气也是阴晴不定的,她根本不敢惹。 而面前这个wenson,看着就是个西装暴徒,又高又凶,感觉一言不合就能动手把人打残废的狠人。 眼见事态升级,要变成直播事故,导演赶紧出面制止,打开喇叭,嗓门一吼,轻而易举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欢迎各位参加我们这档户外真人秀节目,《青春冒险记》全球版!” “五位成员完成了第一关找人的任务,那我们不废话,立刻进入第二关!情侣默契挑战!” 话落,工作人员赶紧出动,将人隔开。 尤其是宫华岁和wenson。 要不是场地就那么大,他们巴不得两人隔出一条河的距离。 游戏很简单,考验默契。 节目五位成员会先进行抽签,决定答题顺序。 先被抽中的情侣背对背,回答导演组的问题。 思考作答时间为十秒。 双方需要在白板上写下答案。 答对加分,答错不扣分。 三分钟内,得分最高者的队伍,节目组不仅会解决今晚的住宿晚饭问题,还能给素人情侣包大红包。 原元激动地在抽奖箱面前搓手。 罕见的,她想抽到一号球。 她真的很想知道她带回来的情侣,是怎么相处的。 忠犬暴徒攻和温柔美人受! 太戳她xp了! “原元,到你了。” 导演组见女孩神游,在抽奖箱前傻笑,没忍住提醒。 “不好意思!” 原元光速道歉,显然不是第一次精神出游,在状态外。 她把手伸进箱子里,手在箱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愣是找不到一颗球。 正想报告导演,又摸到球了。 拿出来,看到号码。 一号! 她尖叫一声。 “wenson!felix!我抽到一号了!我们是第一名!” 她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的队伍,将球塞给迟清和。 “导演说了,拿球的写参考答案。” 她眨了眨眼睛,期待地看向wenson。 “wenson,你很了解felix吧,一定能全对的吧!” wenson迟疑地点点头。 只要关于小迟总,他都能毫不迟疑说出答案,但情侣问题除外…… 抽奖结束,所有摄像头聚焦到原元这一组。 她坐在迟清和跟wenson中间,乐滋滋地冲导演示意,随时都可以开始。 导演却在这时神秘兮兮地轻咳两声,将手中的问题卡片递了出来,交到二号队伍手中。 宫华岁晃了晃手里的问题卡,语调散漫,让人听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抱歉,规则改了,问题一律由下一组队伍宣读。” 原元嘴上的笑陡然僵住。 她可还记得宫华岁跟wenson刚才快打起来的情况,让宫华岁抽问题问,不把她的队伍往死里搞?! “导演,我抗议!” “抗议无效。”导演贱兮兮道。 原元:“那我不要一号球了,我主动换五号……” 导演双手在胸前比出一个叉,“拒绝。” “那,那我不玩了!” 原元耍起小脾气,“你们就知道欺负我!现在,连我的队伍都要欺负!” 说着说着,眼前就冒出一团水雾,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哗啦啦往下掉。 “原元,三秒哭只适合拍戏导演,我是真人秀导演,哭得再凶,也是没用的哦~” 导演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笑眯眯道。 原元还想理论,却被迟清和拉住。 “没事,都一样。” 他拔出油笔的笔帽,下巴微微扬起,与三步外站立的宫华岁对上。 “可以开始了。” 说罢,轻飘飘地移开目光,静静地等待问题。 宫华岁眼皮绷紧,喉咙滚了滚,才艰涩地发出声音。 “怎么看待出轨?” 迟清和陡然握紧笔尖,手腕僵在题板上,迟迟做不出动作。 出轨…… 这题恐怕不是节目组安排的,是宫华岁借着节目的幌子想问他的。 如何看待出轨? 出轨…… 所以,这就是他的意思。 五年了。 确实够忘掉一个人,然后开启新的感情。 他似乎出现的不是时候。 耳边响起三二一倒计时,他才动笔,随意地画了个叉。 答题时间结束。 与迟清和简洁的版面相比,wenson显得格外认真。 十秒钟,一秒都没浪费,学了拒绝后,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将原因一条条列出来。 原元的嘴巴惊讶地成了o型,一条条读了出来。 “一、轻微洁癖,接受不了复杂的肉体关系。” “二、家庭原因,期待圆满幸福的家庭结构。” “三、性格理智,道德观念强,无法做出有悖原则之事。” “四、虽然从小到大都很受欢迎,但情感经历单调……” 后面的内容由于时间限制,wenson没能写下去,但每条都证实着两人关系的不一般。 宫华岁手上用力,直接把厚厚一叠问题卡揉成团。 “导演,我觉得这题该加四分,我们写出了四个答案!” 原元指着wenson的答题板,叫嚷。 导演笑了一下,“驳回。” 原元:“……” 提问还在继续。 只是换了新的卡片,相较于第一题的尖锐,后面的问题显得索然无味。 “早上谁最先起床?” 迟清和:wenson。 “谁负责一日三餐?” 迟清和:wen。 “碗谁洗?” 迟清和:w。 “衣服谁熨?” 迟清和:w。 “平时谁比较主动?” 迟清和:w。 越问越细节,都是wenson每日照顾他的琐事,迟清和索性连答案都不改了。 宫华岁问一个,他就翻一下给镜头看。 wenson也很有默契,放下笔,只等题目念完,然后翻题板。 原元离得最近,看向wenson的眼神,渐渐不再惧怕。 在外面打架超狠的煞神,回到家,便是家务全包,十八项全能的家庭煮夫。 这反差,没有人会不爱吧!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少爷养好。 她悄悄举起大拇指,对wenson说。 “你好厉害!” wenson笑笑:“没什么厉害的,你要是跟他在一起,肯定也不会舍得让他做这些事。” “不舍得?” “嗯。” wenson摩挲着手指,没有跟她解释太多。 小迟总这一生吃过太多苦。 长大的第一课是父亲车祸身亡。 第二课是母亲故意设局泄露遗嘱,害他成为众矢之的。 第三课是亲人明里暗里的仇杀,和无数次连医院也去不了,躲在角落,独自处理伤口的自己。 第四课是分不清的沦落异国他乡,两周之内,要么饿死,要么破釜沉舟。 第五课,断掉关于母亲的所有幻想,成为最后一个迟家人。 第六课是愈发恍惚的精神、分不清的现实和幻想、和无止境的心理治疗…… 他一步步陪着小迟总走来,见过他最狼狈无助的样子,最失态落魄的样子。 所以怎么会舍得呢。 答题不知何时结束,他们的成绩似乎还不错,隔壁四组人的表情很凝重,聪明点的,已经在商量战术了。 毕竟后面的十几题,他们连笔都没动,全程举着题板就够了。 导演组似乎想叫停宫华岁的,但不知顾忌什么,犹豫了好久,还是歇了心思。 他重新回到小迟总身边。 青年还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双目放空,一动也不动注视着江面层起的涟漪。 他蹲下身,耐心道,“累了吧,我带你去休息。” 迟清和睫毛颤了颤,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下一组的情侣问题似乎很劲爆,那边的尖叫起哄声就没停过,热闹得不行。 wenson主动牵起迟清和的手,对原元说道。 “后面大概率也不需要我们,就先告辞了。” 原元拦住他们,着急道,“那奖金怎么办,要是赢了的话,我要怎么给你们?” “不用给我们,顺带帮个忙而已。” wenson颔首朝她示意后,带着迟清和,静悄悄地离开了这片喧闹之地。 来时毫无踪迹,去时也一样。 wenson带迟清和沿着河走,渐渐的,人变少了。 “小迟总。” 没有得到回应。 wenson面色凝重,又叫了一遍。 “小迟总。” 回答他的,依旧只有风声。 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到药片袋拿出来。 这时,旁边刚好有条仅供两人经过的窄巷,他毫不犹豫地往里面钻。 他轻手轻脚地把人扶正,靠在墙壁上,取出袋子里的药,掐住迟清和的下巴往里送。 药片苦,迟清和下意识想把东西吐出来,wenson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唇。 “小迟总,我们乖乖把药吃了,吃了就能好。” 外界突如其来的变化,将他重新拉回现实,连带着情绪反扑,迟清和的眼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出泪水,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黏腻湿滑,wenson险些捂不住。 他知道很难受,不忍面对这样狼狈失控的小迟总,只能移过头,哆嗦着嘴唇,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支撑不住,后背抵着墙,滑到底,苦涩的药片在口腔里彻底划开,喉结滚动,尽数滑进胃里,wenson才松开手。 他跪在地上,用最轻柔的力道帮青年拭去脸上的泪水。 “小迟总,你总是照顾不好自己,你让我怎么放心……” 第209章 没有药也没关系 临岸的餐馆,通常会在店外支个大伞棚,放漂亮的桌椅,供来往的游客休息。 wenson将迟清和安置在长椅上,怕河边风太大,又脱了身上的西装外套,盖在青年腿上。 “小迟总,我去给你买吃的,你在这等我,很快就回来。” 迟清和睫毛颤了颤,苍白的嘴唇张张合合,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慌乱浮现,手指不自觉地掐住腿上的布料。 wenson轻轻拍了拍迟清和,又抬起手,指着五米远的甜点铺。 “你看,我就去那,你可以透过玻璃看到我,我不会不见的。小迟总不是最喜欢吃红豆酥吗,刚出炉的,很香吧,我给你买,好不好?” 他说得很慢,语气里是浓浓的安抚意味,伴着空气中熟悉的甜香,无声缓和着迟清和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 十秒后,wenson等到了回答。 “……好。” 心中大石落地,wenson的笑终于变得轻松。 每到饭点,卖红豆酥的铺子人很少。 wenson先是请他们帮忙试刷卡,发现每张都刷不出后,才收了每样甜点都来一份的心思。 好在现金能用,店主还对华人夫妇,不仅多给他了两个红豆酥,还打了折。 wenson感激地对他们说了好几句谢谢。 女店主笑呵呵:“这有啥。” 说着又指了指玻璃门外,安静坐在长椅上的青年。 “那是你朋友吧,哎呦,长得真俊呐……外头风这么大,容易吹感冒,要不进来吃,我这虽然小,但好歹也有位置。” wenson又说了句谢谢,然后迫不及待地把迟清和接进来。 女店主适时端了两杯热茶给他们。 “红豆酥干吃噎,喝点茶润润。” wenson站起身,礼貌地接过茶水。 两杯茶水刚放到嫩绿色的圆桌上,wenson身体一僵,迅速抬起头,锐利的眼眸飞快锁定店外一鬼鬼祟祟的男子。 偷拍者的摄像机都没来得及藏好,就被发现,见wenson冲出来,拔腿就跑。 wenson受过严苛训练,脚程极快,爆发力甚至能赶上一辆高速行驶的轿车。 一个飞扑,就抓到了偷拍者的衣领,紧接着,加速,凌空提膝,直击脊柱! 偷拍者闷哼,瞬间失去行动力,腿软倒到地上,wenson倾身压上,吼道。 \"who send you!\" \"i don''t understand......no no no!\" wenson面色冷硬,一只手按着偷拍者的脑袋往下用力,另一只手绕着他的两根胳膊,直接送了脱臼移位套餐。 动作利索干净,偷拍者完全没机会反击,只能用被挤压的嘴不停地喊“help”。 围观人群被吸引,视线被遮挡,wenson不自觉警惕起来,视线上抬,三十米外的高楼窗户上,恰好闪过白光。 不是狙击枪,是相机镜头。 wenson眼底蒙上一层阴霾,隐约有了猜想。 不欲再与他们纠缠,将相机拿走,立马回到甜品铺,看到迟清和还待在原地,才舒了一口气。 店主夫妇围上来,“怎么回事?” “偷拍狂。” wenson扭头朝店外看去。 不过三十秒的时间,趴在地上的男人就消失了。 他眉头紧锁,心中升起危机感。 然而,这种危机感,在看到相机内容后,化作滔天的愤怒! “咔嚓——” 成年人手掌宽大的相机,被wenson徒手扳断。 里面的内存卡也没能幸免于难,掰扯成碎块,丢进垃圾桶里。 除了对面楼里的那个,他无法确定是否还有更多的同伙,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更安全的地方。 或者……直接点,从源头掐断。 休息得差不多后,他跟甜品铺夫妇道别后,带小迟总原路返回。 岸边的风越来越大,气温也在降低,天边黑压压的云,昭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春雨。 找到真人秀节目组时,他们的拍摄正好暂停,收拾设备打算撤离。 wenson眯起眼睛,视线一寸寸扫视着他们的摄像机,不肯放过半点细节。 远远瞧见人群中,一直低头摆弄手机的男人,眼底的冷意都快结成冰了。 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再次升起。 “又找到你们了!” 原元大老远就瞧见他们,激动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又厚又大的红包。 “我们是第一名!赢了!” 她将手里的钱递过去,“说好要给你们的,我不能食言。” wenson快速收敛外放的情绪,没有接过红包,为了打探他们后面的行程,故意引出话题。 “给输掉比赛的队伍吧,他们的食宿不是还没解决吗?” 原元强硬地把红包塞进wenson的口袋。 “你放心啦,导演组会给我们保底的,不至于真让我们风餐露宿。” wenson推脱不过,只好收下,随后佯装无意,问道,“你们这是去哪?不拍了?” “嗯,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天拍。” 原元抬头看天,热情道,“对了,你们住哪?我有车,可以送你们。” “你住哪?我们可能不太顺路。” 原元:“就三公里外的一家酒店,好像叫什么珠。” wenson睁着眼说瞎话,“那太巧了,我们也住那家酒店,一起吧。” 听到顺路,原元开心极了。 “好耶!那你们在这等我,我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十分钟后,伴随着滴滴声,面前停下一辆通体黑色的长款豪车。 原元主动打开车门,兴奋地冲他们招手。 “快进来快进来。” wenson侧过身,先护着迟清和上车,正要低头系安全带时,感应到侧后方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狠厉视线。 “你怎么在这!” wenson脸色阴沉地瞪向宫华岁。 宫华岁语调散漫,“这是我的车,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wenson看向原元,见人心虚地别开脑袋,讽刺一笑。 真是越活越过去了,黄毛小丫头都能摆他一道。 他暂时还不想跟这个人正面对上,转头准备带小迟总下车。 “我们不坐这辆车了,我们去别的酒店住。” wenson解开手下的安全带,刚踏出车,脚边米白色的砖石,被一滴雨水染成深色。 没时间再犹豫,将披在小迟总肩上的外套往上提,盖住脑袋,确定不会被雨淋到后,环住他的肩正要离开。 身后的车厢内突然传出一声怒吼。 “迟清和!今天你要是敢走!我就弄死他!” 迟清和的后背一僵,脚步蹲在原地,迟迟做不出动作。 宫华岁从车里钻出来,那双桃花眼不知何时被猩红取代,他望着青年的背影,浑身都在战栗,眼底是化不开的悲伤和惶恐。 “我说到做到……你今天要是走了……” “就弄死我?” wenson将小迟总护在身后,不屑地沉下眉眼,“你知道第一个跟我说这句话的人,坟头草有多高了吗?” 宫华岁狠狠地瞪着wenson,眼底的杀意都快凝结成实质。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把他还给我!” 还? 这个字在wenson的齿间来回念叨了不下五遍。 垂在身侧的拳头咔咔作响,直到心底那份怒火再也压制不住,踏步上前,毫不犹豫地挥手给了宫华岁一拳。 宫华岁连躲都没躲,硬生生抗下这一拳。 “咚——” 后背砸到车上,声音又闷又沉,脑袋都有片刻的宕机,等他回过神,左侧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嘴里也是一片腥甜。 藏在周围的保镖看到宫华岁受伤,冲出来就要把wenson解决掉。 但宫华岁抬手制止了。 分明是wenson打伤了他,宫华岁的眼珠子却一瞬不瞬地望着迟清和的背影。 期待的感觉一点点被失望代替,可他这个人就是轴,越是失望,便越期待。 他就像个傻子一样,抛却逻辑,固执地等待着不可能的事。 wenson厌恶宫华岁毫不遮掩的觊觎视线,拽着他的领子,又给了一拳。 横臂卡住宫华岁的脖子,把人压到车门上,冰冷又愤怒地质问。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把出轨讲得那么光明正大,现在还想拖人下水?” 一脸花心样,录节目的时候,就跟旁边的女生走得很近,暧昧不清的,再谈两句,恐怕就要回去开房了。 小迟总不在的五年,他可玩得尽心。 刚开始故意避嫌,搞欲擒故纵。 后面借着节目,假装题目是出轨。 这不就是想脚踏两条船,暗示让小迟总当小三吗?! 小迟总等了他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见面了,却发现曾经喜欢的人如今从里到外,都烂透了,所以才会…… 就不该遇见的! wenson眼底泛寒,“把你那些偷拍的肮脏手段收了,离他远点,否则我不介意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宫华岁毫不畏惧,扬起下巴,唇角轻弯,露出一个血腥又怪异的笑。 “你怕了?” wenson拧眉,“怕?” “怕我会抢走他……” 宫华岁还没来得及说完,再次被wenson一拳头打断。 他被打地偏过头,舔了舔口腔里的血迹,铁锈的腥甜感将他的神经越拽越紧,逐渐疯狂。 wenson当场就想把这个毫无道德底线的疯子掐死,可小迟总还在这,他不想这么干。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将米白色的大地染成斑点深色。 今天又是吹风,又是淋雨的,wenson真怕迟清和生病,不再恋战,松开宫华岁后,转身就要带着迟清和离开。 宫华岁捂着险些窒息的脖颈咳嗽。 声音不大,却足够哑,足够破碎,足够让清和可怜他。 他眸中满是希冀和肯定。 清和会转身的。 一定。 一定…… 一定吗? “清和……” 他喊了一声。 迟清和似有所感地停下脚步,可雨势越来越大,哗哗地穿过耳膜,轻而易举盖住了后面一声又一声的哭喊。 是幻觉吧。 岁岁,不理他了,有别人了。 怎么会叫他清和。 wenson见迟清和不动,叫了一声。 “小迟总?” “没事,听错了。” 迟清和垂下眼睫,继续迈开步子。 宫华岁见迟清和没有转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踉踉跄跄地朝雨中越来越模糊的身影追去。 “清和……别走……别走……” “别不要我……” 宫华岁神色不安地注视着雨中那抹决绝的背影,用染上哭腔的声音慌乱解释。 “我不闹了……我错了……” “我不在乎……你选择……别人……” “我只是气……你假装……不认识我……” “我只想让你哄哄我……” “一句话……一个字……就够了……” 话音伴随着雨声落下,溅起一小片水花后,便消失汇入大流,无人在意。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漂亮的眼睛是难以忽视的死寂悲痛,明明哽咽到下巴都僵住,话说不利索,他还是执拗着哭嚎。 “清和!” “你不能……总是……这样……抛下我……” 他双眼通红,气息紊乱,胸前的起伏愈发明显,喘息着,奔跑着,距离缩短,近到好似触手可及。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将清和重新拥入怀抱。 “清和!” 嘴边的笑意还没淡去,脚下突然一个趔趄,踩空,身体失衡,头重重撞到石台,顺着台阶滚到底下的草坪上,缓了好久都没能起来。 保镖们飞速跑过来,他们想把宫华岁带去医院。 可宫华岁一恢复意识,就把他们推开,眼神慌乱地搜寻四周,找到迟清和后,眼睛一亮,顾不得满身的伤,跌跌撞撞地继续追。 “小少爷,人我们去帮你抓回来,你先去医院。” 保镖顾忌宫华岁的伤,准备强制把他带走。 宫华岁察觉到他们的意图,迅速抽出一保镖腰侧的配枪,用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他们。 “滚!” 他嘶哑着嗓子吼着。 “离清和远点!” “不准碰他!” 保镖们忌惮地抬起双臂,作投降状,后退。 大雨淋在宫华岁的脸上,滑下,湿漉漉一片,却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五年严苛的镜头练习,早已将“完美”两个字刻进宫华岁的骨血,狼狈不堪从来不适合银幕前,顶流偶像的身份。 可在转身继续追的那一刻,他抛弃尊严原则,像个被遗弃的落水狗,执着地摔倒,又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 光鲜亮丽的外表消散,满身泥泞的他,只剩下一颗惶惶得不到安全感的炽热心脏。 他哭喊着,祈求着,像个无助,迷茫失去方向的稚子。 “清和……” “我错了……” “再也不敢了……” “回头看看我好不好……一眼……就一眼……” 他浑身湿透,跪坐在地上,空洞麻木的深棕色瞳仁里,除了白茫茫的雨,再也看不到其他。 再一次。 他再一次失去了清和。 …… 这场春雨下了很久,后半夜都没停。 wenson坐在酒店床侧,困得眼皮都在打架。 可他还是坚持醒着,看了眼时间,五分钟了。 将迟清和嘴里的温度计拿出来。 37.9°c,还是没降下来。 在这个国家,买药需要登记。 他们没有身份,根本买不到药。 连这个酒店都是靠多加一倍的钱,才住进来。 五年前小迟总在酒吧受的枪伤,没有打中要害,刀伤却是全部击中要害,虽然养了快两个月,但还是损了根本,变得特别容易生病。 简单的小感冒都得病上半个月。 之前有他,家庭医生,还有保姆悉心照料着,还能好受些。 现在,他只想让迟总能快点到这,把小迟总接回去,好好养着,也能少受点罪。 “wenson,水。” 迟清和烧糊涂了,手迷迷糊糊地在空中乱舞了好一通,就是碰不到wenson。 “水在这。” wenson把人从床上扶起来,端起水杯,用食指和中指卡住吸管。 迟清和的嘴唇碰到吸管后,着急地吸了起来。 “咳——咳咳——” wenson着急忙慌地放下杯子,用空着的手去拍背,顺气。 迟清和感觉自己一半在火上烤,一半贴在冰上,脑子就被这个一冷一热交替给弄晕了。 每咳嗽一下,晕感越重,喉咙也痛的像无数把小刀在上面割。 好难受。 wenson慌了,“小迟总,我再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药。” 紧接着便是一串脚步声,开门关门的声音。 迟清和闭上眼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昏昏沉沉地等待着wenson。 不知等了多久,门被人推开了。 他走的小心翼翼,走廊的风都灌进来,迟清和咳嗽两声,下一秒,门就关了。 声音还挺大的,像是慌乱用脚踹上的。 “药……” 他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出原声,但还是本能地喃喃着,一遍又一遍。 “药……” “药……” 迟迟等不到药,他以为wenson还是没拿到,虽然难受得不行,却依旧用干涩的嗓子,一字一顿宽慰他。 “我睡一觉……就好了……别担心……” 第210章 说你爱我 额头的湿毛巾换成新的,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但更令他舒服的,是熟悉的薰衣草香和柠檬叶香。 他喜欢这个味道,一直都喜欢。 意识朦胧,迟清和好似看到岁岁出现在他身边。 笨手笨脚地在照顾他。 迟清和不设防地露出一个微笑。 “喜欢……你……” 宫华岁拧毛巾的手一顿。 “好……喜欢……” 期盼已久的告白终于出现,却不属于他。 宫华岁整颗心脏苦涩得仿佛要烂掉,喜欢两个字犹如重锤,残忍又浪漫地敲击着他的灵魂,肉体。 破碎成渣,腐烂一地。 宫华岁嘴唇紧闭,极力压制住喉底翻滚的气血。 现在的他,已经自卑到连回答一句“我也喜欢你”的勇气都没。 他沉默着,将青年额头的毛巾换成新的,然后端起盆,去浴室换水。 浴室离得不远,门也薄,宫华岁刚关上水龙头,青年迷糊的呢喃声,拐过小墙角,飘进他的耳朵。 “我给你买了,好多香水,配方我也记下来了,等我好了,给你配,你会喜欢的。” “还有戒指,设计稿我都画了一叠,也不知道你喜欢哪个,我到时候,都画给你看,然后,一个一个给你做。” “你喜欢宝石嘛。” “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猫眼、帕帕拉恰、帕拉伊巴、碧玺、玛瑙、玉髓……” 迟清和罕见地话多,念起宝石名来,跟念菜名一样,说一个顿一下。 看这架势,不把所有的宝石念出来,他可能不会罢休。 宫华岁怕迟清和嗓子难受,准备强行给他闭麦。 手刚抬起来,迟清和就话锋一转。 “都买下来。反正你戴什么,都好看。” 宫华岁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像冻结在那一样,无法动弹,连呼吸都放缓了。 明明知道那些话都不是对他说的。 明明知道眼前人心有所属,不会再看向他。 可他还是贪心,把自己套进了一个虚假的壳里,理所当然地将清和对wenson的偏爱,转移到自己身上。 我还会等的。 等你跟他分手。 等你旁边的位置空出来。 等你将目光重新放回到我的身上。 清和…… 不管多久,我永远只会选择你。 他搬着小板凳,又凑近了些,用目光一寸寸描绘着青年的五官轮廓。 五年过去,清和变得更好看了,追他的人肯定又多了很多。 而他一直不在清和身边。 生病不能照顾他,饿了不能给他做饭,难过不能安慰他…… wenson代替他做了,所以他们才会在一起。 宫华岁苦涩地牵起唇角,顿觉上天对他不公平。 凭什么wenson能跟着清和一起到这个世界。 而他……一介普通人,既不能去到清和的世界,也猜不到自己的爱人何时才会回来,只能等,只会等。 心甘情愿。 死心塌地…… “咚咚——” 房门敲响,保镖送药过来了。 宫华岁胡乱抹了把脸,去门口拿药。 回来时,他提了个热水壶。 杯子里的水冷了,他添了热水,确定不烫口后,低下身。 左手撑着迟清和的肩膀,右手扶着背,缓慢带他坐起来,动作小心翼翼到,像捧一件心爱的,满是裂纹的青瓷。 “吃药。” 迟清和浑身没力气,蔫蔫地靠在宫华岁的胸膛上,嘴唇感受到圆圆的小药片,舔一口。 苦。 别开头拒绝。 宫华岁僵硬地盯着指尖的湿润,没出息地滚了滚喉咙。 他犹豫半秒,还是选择剥粒新的,舔过的药丸被他像个宝贝一样塞进口袋。 清和的。 我的。 只要是关于迟清和的,宫华岁就会变得容易满足。 把小药丸藏起来,就能让他把白天的痛苦忘掉,乐滋滋地继续给迟清和喂药。 大概是生疏的原因,他的动作比wenson要轻柔很多,喂药跟喂糖一样,觉得发烧发到只剩本能的病人,会自愿把苦涩的药片吞进肚子里。 但事实是,迟清和满脸抗拒,抿紧嘴巴,不肯让药丸进嘴。 “清和,把药吃了才能好。”宫华岁又急又无奈。 不论清醒还是迷糊,药始终是迟清和的雷区。 他不喜欢吃药,一直都不喜欢。 “不吃!” 迟清和胡闹地把头又转回去,正好靠到宫华岁的怀里。 刹那间,鼻腔被浓郁好闻的薰衣草柠檬叶香气填满,他潜意识想靠近,双臂抬起,抱紧身侧人的腰,开心地蹭了蹭,冰冰凉凉的,像雪糕。 想着,他张开嘴,一口咬下去。 “唔嗯……” 宫华岁闷哼一声,炽热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衣衫传递过来,再开口时,尾音发颤,隐忍又难耐。 “不能咬。” 迟清和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牙齿磕在宫华岁的锁骨上,反应了好半天,才慢慢松开。 宫华岁眼底闪过失望,可下一秒,喉结处传来湿润又滚烫的触觉。 清和……在舔他! 还是这么敏感的位置。 宫华岁浑身血液都沸腾了,不知名的热意在体内横冲直撞,搅乱呼吸节奏,他握紧拳头,忍得青筋暴起。 “不……行……” 迟清和艰难分析着头顶的声音,浆糊似的脑袋根本转不动,索性都不管了,循着本能,继续扎进熟悉的香气里。 手臂往外移了两公分,碰到另一双手。 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僵硬,牵起他,十指紧扣,黏黏糊糊地问道。 “我是在做梦吗……” 等了好久,他都没有听到回答,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时,耳边响起一道沙哑低沉的嗓音,很轻,轻到仿佛只是幻觉。 “不是梦。” 宫华岁觉得自己就是臭水沟里,见不得光的阴暗老鼠。 不曾越界时,他尚且能控制住心底泛滥的爱意,止步于普通朋友之内。 越了界后,再也没有什么所谓的道德原则,只有得寸进尺的贪婪妄念,和卑鄙难堪的龌龊苟且。 他紧紧扣住迟清和的手,像扣住自己的全世界,循循善诱道。 “清和,再说一遍,喜欢。” “喜欢……你……” 宫华岁眸色骤深,酥麻感顺着脊椎往上,将他脑子里所剩不多的神智烧了个干净。 他的喉结滑动两下,牵起青年的手,凑近唇边,滚烫暧昧的气息尽数喷洒在青年的指尖。 “说你爱我。” “……你爱我……” 宫华岁唇角的笑意僵住,十秒后,才哑着声音回应。 “嗯,我爱你。” 第211章 相遇 江京的春天短暂但美妙,特别适合重逢。 迟遇关上阳台门,隔绝了漫天的花瓣雨,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坐下。 工作机早就设置成静音,来消息的时候,屏幕就会亮一下,最小程度地打扰到床上的青年。 这时,屏幕又亮起来。 是助理小余。 『小余:迟总,永星传媒收购案收尾。』 『小余:宫华岁的合同问题也处理好了,新签约的合同已经提升到s+级。』 看到屏幕上“宫华岁”三个字,迟遇回忆起今早送到他手里的照片,顿时头疼。 想了想,还是去阳台,给助理打去电话。 “我这边收到组照片,没谈妥,让公关部提前准备一份澄清宫华岁单身的通稿。” 电话那头的小余愣住,语气变得有些不可置信,“宫华岁恋爱了?还被人拍到!” “嗯。在他回国前,给他接部青春电影,一下飞机,就给他送过去,越快进组越好。万一照片视频曝出来,就说是排练剧本。” 小余点头记下,心底却对宫华岁恋爱的事情存疑,主动道。 “迟总,我觉得宫华岁恋爱这件事,不太真实,他可是圈里出了名的三不碰。” 迟遇:“三不碰?” “对啊,不碰男的,不碰女的,不碰不男不女的。” “跟他同期出道的艺人,绯闻对象都不知道换多少任,有的连孩子都有了,就他清心寡欲的像个和尚。” 小余如数家珍地说着,显然平时没少在网上冲浪。 娱乐传媒板块不是迟遇的主场,当初是为了让宫华岁在圈里走顺点,不被欺负,他才入驻,多花了点心思。 但平日里,也只关心宫华岁的资源形象问题,小余说的这些,是他的知识盲区。 “还经常有人拍到他从湖山下来,湖山顶就有一座寺庙,他手腕还戴佛珠……” 小余耸耸肩。 “虽然没有公开说过,但大众都默认他是那种会孤独终老的人。” 孤独终老吗? 迟遇望向房间,床上安然入睡的青年,眼底闪过欣慰。 遇上清和,大概是不会了。 迟遇叹了口气,心底骤然涌起不舍。 还是让岁岁住过来吧。 他舍不得自己孩子离他太远。 “小余,再准备一份结婚的稿子吧,反正迟早会用上。” 这下小余是真懵了。 结婚! 迟总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宫华岁……结婚…… 这两件事怎么看都连不起来啊! 正当他想偷摸,从上司嘴里探探口风时,电话突然被挂断。 小余:诶? 迟遇听到咳嗽声,连声再见都来不及说,就按掉电话,冲进房间。 “清和,有没有好受点。” 他上下拍揉着青年的背,感受到每次咳嗽,紧绷颤抖的肌肉,心脏疼的跟揪出来一样。 迟清和感觉自己的喉咙痒得出奇,像无数只带着痒痒粉的小虫子在上面爬,越是咳嗽,越痒,越止不住。 最后,把wenson都招回来了,两个人又是送水,又是拍背,折腾好一会,迟清和才缓过来。 气息刚喘匀,他就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抱紧迟遇,带着沙哑的气声哽咽道。 “老迟……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迟遇被这股冲击力带着,往后仰了些。 听着耳边一句句“我回来了”,心脏被酸涩的兴奋填满,他张了张嘴,努力好久,也说不出话。 只能一下又一下抚摸着青年的脑袋。 wenson自觉退下,悄悄地将这片空间还给两父子。 “还难不难受?饿不饿?要不要给你做点吃的,吃面还是喝粥,老爸给你烧淡一点,毕竟生着病,等病好了,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迟遇把被子往上拉,一边给迟清和拢好,一边喋喋不休说着。 迟清和盯着迟遇,连眼睛都舍不得眨,实在熬不住了,才快速眯一下,生怕闭眼的时间长了,面前人就会消失。 “不难受,不饿,不用做。”他有问必答,瓷白的脸埋在浅蓝色的枕头里,乖得让人心疼。 迟遇故作生气,“生病的人可不能撒谎,你都快一天没吃东西,怎么会不饿。 他知道迟清和在害怕什么,抓着他的手,强调。 “有老爸在这看着呢,没有人能带走你。” 说着,还故意开了个玩笑,“wenson也不可以。” 迟清和的眉头舒展了些,但语气还是很执拗,尾音里的惶恐藏不住。 “不饿,不吃。” 说着,感觉不够,抓紧迟遇的手,又加了句。 “不准走。” “好好好不走,那我让wenson给你做点吃的送上来,吃饱了病才能好得快。” 迟清和迟钝的大脑转了好久,才突然反应过来,挣扎着想爬起来。 “老迟,wenson,你们……认识了?” 迟遇赶忙将人按回去,“嗯,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迟清和呼吸慢了些,“都?” “清和十二岁前,十二岁后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 迟遇疼惜地揉了揉迟清和的脑袋,语气里尽是自责愧疚。 “对不起,是老爸没保护好你……” 他的愿望,一直是清和能开心、健康、平安地长大。 不求他多成功,取得多少成就。 只求他随心所欲,幸福安康。 哪怕做个混日子的富二代,他也觉得欣慰。 所以,他把所有财产都给了清和,就是怕他不够花,亏待自己。 可他信错人,阴差阳错间,将自己的孩子逼上一条最艰苦危险的路。 “不要说对不起,你一直都在保护我,无论什么时候。”迟清和认真而肯定地说道。 “清和,懂事的孩子没糖吃,你可以任性一点。”迟遇胸口闷得难受。 “我很懂事,老迟你也一直对我很好,不会没糖吃的。” 迟遇真是要心疼死自家孩子了,偏偏教也教不坏。 他长叹一口气,“我改天让小宋他们四个人过来,陪你多聊聊。” 小宋这帮孩子闹腾,正好可以多带带清和。 太乖了,容易抑郁生病,要把情绪都发泄出来,才能健健康康的。 迟清和嘴巴张开又合上,重复好几次,还是将心里话咽回去。 算了,老迟喜欢最重要。 这次生病,wenson做好了要抗战十天半个月的准备。 可不到一星期,小迟总的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他觉得都是迟总在身边照顾的原因,心情好了,病也自然好得快。 今天是星期三,wenson见外头天气正好,照例带着小迟总出门锻炼。 绕着别墅刚跑到第五圈,迟清和的手机响起来。 他回来的消息还没散出去,平日里也只有老迟会给他打电话。 也没注意是谁打过来的,按了一下耳机,电话接通。 “喂?老迟?” 喘着气说完后,电话那头好长一段时间没发出声音。 wenson就在他旁边跑,问道,“怎么了?没声音?” 迟清和不确定地又喂了一声,“不说话,我就,挂喽。” 病还没好彻底,他比平时更容易累,才跑五圈,就脸颊酡红,气喘吁吁,连说句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相比之下,wenson的状态简直不要太好,同样的速度跑下来,他除了气息有点乱外,没什么区别。 wenson担忧道,“小迟总,要不我们停一下?” “不用,我坚持,得住。” 迟清和加快步伐,绕过前面的弯。 耳机里的音乐声没出现,也就是说,电话还没被挂断。 信号不好吗? 老迟怎么一直不说话。 他最终还是停下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到是个陌生号码,他想也不想地就挂断了。 十秒过后。 电话又响起来了。 迟清和再次停下脚步,看到屏幕里再次打来的陌生号码,心头骤然浮现出一个荒谬的猜想。 他让wenson先跑,将呼吸大致平复下来,才接通电话。 “喂,有事吗?” 那边依旧沉默,但这次迟清和格外有耐心,没有打岔,没有提前告别,等待那边给他第一个回应。 “我在录节目。” 宫华岁稍显冷淡的声音顺着话筒传过来。 即便迟清和早就猜到这个结果,却还是被宫华岁话里的疏离刺伤,艰难地回了一句。 “我知道,要做任务吧。” 第212章 情书——我对你一见钟情 演播室内。 在场全部嘉宾工作人员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的盯着宫华岁的手机。 紧张、好奇、八卦、揶揄…… 脸皮薄的,在听到最前面那段意味不明的喘息时,浑身羞的跟煮熟的虾子一样,抱着板子忙往后躲,眼珠子却按耐不住,往大屏幕瞧。 他们都想知道,能被宫华岁置顶,还标注为特殊英文字母的人是谁。 听到手机对面,第二句话就猜出来他在做游戏惩罚任务,宫华岁眼皮绷紧,没什么情绪地重复。 “我在录节目。” 迟清和顿了一下,“抱歉,我是不是要假装成不知道任务的样子?” 虽然没怎么看过综艺节目,但基本套路还是知道的。 宫华岁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握成拳头,心口像是被挖了洞,痛到麻木,用尽量平稳的声线回复。 “嗯,刚才那一段都会剪掉,现在重新开始。” 迟清和自嘲地勾起唇角,走进喷泉池边的小亭子,姿态懒散地靠着石柱。 “好,我配合,需要先寒暄几句吗?” 宫华岁直接开始。 “听说你回国了,怎么样,还适应得了吗?” 迟清和:“还可以。” “往后什么打算?” 迟清和:“没想好。” “什么时候出来一起吃饭?我请客。” 迟清和:“都行。” “我最近在尝试拍戏,是部青春电影,你有没有兴趣过来探班?” 迟清和:“有时间就去。” 两人一板一眼寒暄着,没有半点亲昵的感觉。 全演播室的人就这么眼巴巴看着,逐渐摸透了两人的真实关系。 宫华岁还可以称得上主动,电话对面那位,似乎很避嫌,连带着回答都挺敷衍的。 感觉在大街上随便找对陌生人,都能比他们还像兄弟。 现在的置顶,都这么随便的吗? 导演当即给主持人一个眼神。 主持人心领神会,接过工作人员悄悄递上来的板子。 先展示给镜头看。 大屏幕转播,看到题板上的问题,整个演播室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太暧昧了吧,这个问题! 对面还是个男生。 竟然要宫华岁问对面—— 我给你的情书,还留着吗? 这要是回答好了,就是革命兄弟情。 也能为前面的陌生不熟,挽回一点余地,剪辑成兄弟间的插科打诨。 这要是没回答好,节目播出当晚,顶流偶像竟是同性恋的词条就得登顶! 徐韵是宫华岁的经纪人,见节目组这么搞,脸瞬间拉下来。 她找到导演,语气虽然打着商量,面上却无一丝笑意。 “导演,你这问题太刁钻了吧,我们家艺人,别的不敢说,感情方面绝对干净,而且就算谈恋爱,也会找女生,这送情书给男生,宫华岁是绝对不会……” 徐韵的话还没说完,宫华岁就照着板子,把话念了出来。 语气隐隐带着急迫,仿佛再迟一点,他的经纪人就能当场咔掉镜头,拉着他离开。 “我给你的情书,还留着吗?” 迟清和浑身一怔,捏花瓣的动作硬生生停在半空,眸底闪过激动。 他想说自己一直都保存在抽屉里时,可话到临头,耳机对面传来的惊呼声陡然拉回了他的神智。 他又在犯什么蠢。 这是在录节目啊。 重燃的爱意再次被浇了个透顶,他垂下眼帘,故作气恼。 “情书?我都送回去了啊。” 宫华岁语气僵硬,有些反应不过来。 “送回去了?送给谁?” “给你写情书的人啊。你也是够懒的,不喜欢就不喜欢,还得让我跑腿,给她们送回去。” 迟清和顾忌着宫华岁公众人士的身份,费劲给他找补。 宫华岁却在这句话里,听出了言外之意,手颤了颤,“你一封都没留吗?” “我留着干什么?我一不是变态,二不喜欢男的,三不暗恋你,没必要私吞你情书。” 迟清和攥紧手指,“怎么突然说起这件事,遇到老同学,反悔了,想谈恋爱?” 话音落下,双方默契地陷入沉默。 宫华岁薄唇翕动,想解释,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清和这句无心的话,落在他耳朵里,当真跟告白一样。 遇到老同学……谈恋爱…… 他就是这么想的。 他捏紧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告白道。 \"j''ai eu un coup de fondre pour toi.\" 我对你一见钟情! 说完这句话后,宫华岁啪地挂掉电话。 动作快到挥出残影,这个过程慌张得像是干错坏事的小孩。 镜头转移到宫华岁脸上时,也很好地捕捉到他脸上的心虚,和……孤注一掷。 在场所有人的脸上写满疑惑。 “你有听清刚才那句外语吗?” “没怎么听清,说太快了,而且说的好像不是英语。” “那是什么语言?难不成是啥小语种?” “不清楚,到时候后期放慢再听吧……” 工作人员都在小声猜测,宫华岁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而某位洞悉全部真相,还刚好懂得那么一句告白法语的导演,忍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经纪人徐韵见此,默默离他远了些。 神经病。 另一边,喷泉声缓缓停歇。 又在三秒后,重新启动,哗啦啦的水流声伴随着舒缓的音乐,穿透耳机, 传进迟清和的耳朵里。 迟清和发懵地拿着手机。 刚才岁岁跟他说了什么? 鱼多佛? 想打回去问清楚,但怕打扰到他录节目,便想着过会再说。 然后,一会儿又一会儿,时间就拖到了晚上。 迟清和洗完澡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滑动着平板上的新闻。 这时,消息栏里跳出“宫华岁新剧”小框。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页面跳转,启动热搜软件。 顷刻间,一连串带着爆火符号的标题刷屏。 #选选谁是你的校园男神?# #这么帅一张脸演暗恋!宫华岁# #宫华岁首部电影开机# #宫华岁 资本# #宫华岁 空降# #永星传媒 宫华岁# 迟清和有意避开关于宫华岁的所有消息,点进第一个标题。 可整个热搜榜都被宫华岁包揽的,这条排名第一的,怎么可能忽略他。 说是评选校园男神。 放的都是演过青春剧的娱乐圈男星,还不是他们高中的照片,是精修过的剧照。 虽然长得都很不错,穿着各式校服,让人眼前一亮又一亮,但看久了,便觉得千篇一律,滑动屏幕的手却从未停下。 直到宫华岁出现。 迟清和跟绝大多数网友一样,不由自主地,点开、截屏、保存。 宫华岁实在是太突出了,没有滤镜妆发的加持,硬帅! 迟清和的手指落下,隔着屏幕轻轻摩挲着照片里,穿着华阳黑白校服,眉眼弯弯的少年。 有那么一瞬,他仿佛穿越时光,再次与五年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少年重逢。 当时,他明明跟岁岁保证过,下个星期一,学校见。 可他做了什么。 失约……消失……抛弃…… 一次又一次。 那时的岁岁怀着满心的期待,在教室等他。 等他说“不分手”。 等他说“重新在一起”。 等他说数不尽的喜欢…… 最终,却只等来他的了无音讯。 岁岁恨他、怨他、气他,无可厚非。 甚至于他期待岁岁诅咒他,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这样,就没时间去伤心难过,更不会再因为他掉眼泪。 可他从未想过,岁岁会离开他,选择另一个人。 至少他认识的岁岁,绝对不会…… 迟清和神色一滞,震颤的瞳眸将少年灿烂漂亮的笑脸深深印进心底最深处,一如初见,从未改变。 他这段时间究竟在干什么!不能再逃避了。 得找岁岁当面问清楚! 哪怕是死,他也得死明白。 现在时间还早,他直接跑到老迟的书房,讨来剧组位置后,冲进车库。 迟遇望着远处快速消失的尾翼灯,喝了口咖啡,由衷感慨。 “孩子长大喽。” …… 迟清和顺着定位,在高端公寓楼群前下了车。 拍摄基地与江京隔了三个省份。 迟清和又是开车,又是坐飞机,打的,折腾五小时才到的这。 现在是凌晨两点。 除了路灯能照到的区域,黑漆漆一片,时不时还能传来野猫发情的诡异叫声。 迟清和仰起脑袋,只有三四家住户的灯还亮着。 这个点,岁岁肯定睡了。 迟清和懊恼地垂下头,想着今晚先随便找个地方凑合睡,明天再去问。 “阿嚏——” 揉揉鼻子,后知后觉的冷。 出门的时候,随便套了件外套就来了,里面穿的还是件薄睡衣。 一点都不抗冻。 晚上司机少,打车软件显示,至少要二十分钟才能叫到车。 迟清和皱眉,距离他下车五分钟都不到,刚才送他来的司机……下班了? 这时,风又变大了,呼啸着直往脖子里钻。 迟清和怕自己又生病,默默往门岗凑近了些,能挡风。 保安见他孤零零一个人,打开小窗户,“您是楼上业主的朋友吗?” 迟清和:“算是吧。” “几号楼,哪层户主?” “三号,25层。” 住这的人非富即贵,保安的态度很好,“那我给您张陪同票,待会让安保人员陪您上去。” 迟清和想也不想拒绝,“今天太晚了,我等车到了就走。” 说完,便因为太冷,不自觉地蹲下身子,缩一起,指尖在屏幕点来点去,似乎想催促车能来得更快点。 保安拧开小亭子的门出来,“先生,您要是觉得冷,可以到里面等。” 保安亭很小,只能留一个人,所以他才主动出来。 “我……” 就在迟清和想着还怎么拒绝对方的好意时,手机一震,显示有司机接单了,七分钟后就到。 “我一会就走,不用麻烦。” 说着,还把屏幕给保安看了一下。 “那我陪您一起等吧。” 保安很年轻,看着跟刚毕业似的,见四下无人,便学着迟清和的样子,一起蹲下来。 保安抬手,指了指远处一闪一闪的黄灯。 “影视基地离这不远,为了防狗仔,很多明星都住在这边,所以管得比较严,不能让您随便进去,您多担待。” 迟清和顺着看过去,随口问道,“现在还有人在拍戏吗?” “肯定有的。”保安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的有些晃眼的牙,“个别演员没什么经验,会拖进度,拍到凌晨五六点,都是常事。” 迟清和眯起眼睛,突然转换话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他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 一种带着厌恶感的熟悉。 “我吗?”保安指着自己的脸,无害道,“可能是我长得比较大众脸吧。” “你叫什么名字?” “田天。” 迟清和:“天天?” “不是天天,是……”他用手指,在虚空比划着,“田天。” 迟清和点头,作为回应,也跟他说了自己的名字。 “迟……清……和……” 田天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眼底闪过向往。 “你的名字好好听,不像我的,一听就是随便起的,你爸肯定很爱很爱你吧。” 迟清和手指微蜷,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要不要加个好友。” 田天见青年居然主动伸出手机,要他输号码加好友,心头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难以形容,但他不讨厌。 迟清和盯着手机里,白色小蘑菇头像,“heaven,天堂,你这网名还挺有意思的,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田天:“这是我学到的第一个单词。” “虽然挺少见的,但……nice to me you.”迟清和伸手。 田天的目光放在青年恍若白瓷的手,无端生出几分不敢触碰的卑微感。 最后还是迟清和见他迟迟不动,主动来拉他,两人才算真正认识。 感受着掌心的凉意,田天磕磕绊绊回道。 \"nice to meet you, too.\" 刚说完话,车灯照到他们两个人,一辆黑车开过来,迟清和以为是自己叫到车到了,起身。 车在他面前停下。 他跟田天挥手告别后,去开车门。 尝试着掰了两下。 没打开。 敲了敲车窗,“师傅,开锁。” “咔哒——” 钻进车,迟清和立刻降下车窗,对回了保安亭的田天摇手,“后会有期。” 说这话时,树影落在他脸上,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后会有期。” 田天依旧是最初那副爽朗憨憨的笑,直到车最后消失在视线,才把手放下。 迟清和把车窗升回去,手指在屏幕点了点,手机突然闪了闪,见上面显示“收录成功”字样,脸色才好一点。 空气里的柠檬叶薰衣草香气浓郁,是他曾经调过无数次的味道。 给司机发了个红包,取消订单,然后往后倒,倚在靠背上,望着窗外轮番掠过的景观树剪影,安心地闭上眼睛。 第213章 清和 亲我 凌晨的车少,柏油路难得空闲。 前方又是红绿灯,宫华岁缓缓踩下刹车。 车刚停稳,他迫不及待地偷窥起后视镜内熟睡的青年。 贪婪的目光,从头顶一路往下,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巴…… 无一处不让他心动,无一处不让他血脉沸腾。 呼吸变重,掌心下的方向盘因为突如其来的怪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 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身边的保镖就是他哥的眼睛耳朵,在知道清和跟那个叫wenson的人一起出现的时候,他哥明令禁止—— 不许做小三。 不许破坏别人的感情。 如果非要跟迟清和在一起,就等他单身…… 他听进去了,也有在等。 可六天,就已经是他的极限。 想听到清和的声音,所以才有了节目上的那通电话。 但他没想到,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清和会喘得那么厉害,那么暧昧,就像在做…… 他其实能分清喘气声,也知道清和是在跑步。 可嫉妒还是燃烧掉他所有理智。 那一刻,他的脑子里全是,清和跟别人亲吻,跟别人做的画面,导致他又对清和发了脾气,说出来的话比今夜的风还要冷。 但清和对他总有种神奇的魔力,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收起尖刺,忍不住依赖。 所以他又告白了。 语速很快,还用了法语,他坚信除了清和,没人会知道他在表白。 可他哥不知道听了谁的告密,还是知道这件事,打电话过来,臭骂他好久。 反正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不后悔把当年的一见钟情的“情书”,再送给清和。 前方绿灯亮起,宫华岁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继续开车。 被幸福冲昏了头的他,并没有及时发现整件事的不对劲。 包括平台司机找不到人,迟清和必定会震响的手机。 包括进车后,两人从未交谈的手机尾号。 包括今晚,迟清和突然出现在这的原因。 他只是循着本能,想多跟迟清和待会,便做出这般蠢事。 又是一个红绿灯。 迟清和实在忽略不了前方某道炽热的视线,假装姿势不舒服,曲起胳膊,架在脖颈上,找到最舒服的角度,才继续假寐。 现在已经确定,岁岁没有喜欢上别人。 宫华岁做贼心虚地收回视线,哪怕脸上遮得只露出一双眼睛,也能瞧出他的紧张。 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将车内诡异的气氛打破。 迟清和眯着眼睛,凭直觉在手机上点了两下。 “wenson?” “找到了。” “没关系,我穿了外套,车上也开着暖气,不会冷的。” “嗯,在的。” “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可能明天吧。” “我知道的,别担心。” “不用安排……” wenson在知道迟清和去找宫华岁后,估摸着时间打过来,得知两人已经见面后,便点到为止。 后面习惯性嘱咐一大堆注意事项,让迟清和别再把自己弄生病了。 迟清和眼皮耷拉,懒懒地嗯着。 “你也好好休息,拜拜。” 通话结束。 九分三十二秒。 宫华岁从头到尾扮演一个不多嘴的司机,心无旁骛的样子让迟清和无端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 “师傅,你都快开半小时了,怎么还没到酒店?” 宫华岁拉了拉口罩,又扯着帽檐往下,含糊不清道,“快了。” “你真的是按照地图在走的吗?前面那排银杏树,我已经看见五次了。” “迷路了……”宫华岁声音小了很多。 迟清和不放过他,“是真迷路了,还是想坑我钱?” “真迷路了。”宫华岁弱弱反驳,“我有钱,不会坑你。” 迟清和挑起眉毛,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既然如此,就在前面的便利店把我放下来吧,我换个不迷路的司机。” “……哦。” 说着,还真听话地把车停下来了。 迟清和唇线紧绷,盯着宫华岁那颗后脑勺定定看了好一会。 见人心虚地挪开目光,迟清和失笑,利索地下了车,走进便利店。 提着篮子,照着宫华岁的口味,买了一大堆蛋糕饮料零食,结账的时候,看到旁边的排列整齐的炫彩小盒子,也不含糊,直接清空。 收钱的是个小姑娘,见他这阵仗,脸咻的一下,红的跟煮熟的虾一样。 更关键的是,迟清和还拿着一盒粉色青柚味,问,“有更大尺寸的吗?” “有……有的。” “那我全要了。” 小姑娘点头说了句好,在柜子里翻找的手都在打哆嗦。 等全部装好,结完账,迟清和也不着急出去,拎着大袋东西在便利店桌前坐下。 外面黑,里面亮,迟清和视线受阻,观察不到车到底有没有离开。 但他也不慌,拆开一包糖,挑了颗青色的往嘴里塞。 提子味的。 味道不错。 等糖融化得差不多,他才起身,拎着袋子慢悠悠地走出便利店。 看到车不仅没走,还悄悄挪到更近的位置,迟清和心情很好地勾起唇角。 走到驾驶座前,矮下身敲了敲车窗。 宫华岁满脑子混乱的想法被打断,见车窗前突然出现的身影,下意识降下车窗。 比春夜冷风更先进来的,是带着青提味的香风。 鸭舌帽不知何时被拿下,白皙修长的手指抚弄着后脑勺的发丝,紧接着,头皮一紧,他被牵引着扬起脑袋。 黑影压下,隔着口罩,他的唇不轻不重地被碰了一下。 刹那间,心跳失控,咚咚咚地像是要震碎耳膜,从他胸口里钻出来。 迟清和微微退开了些,手一点点下滑,挪到耳尖时,指尖的滚烫让他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青年眉眼染笑的模样着实太过惊艳,让人根本挪不开眼睛。 宫华岁很没出息滚了滚喉咙,抬起下巴,一副索吻的姿态。 迟清和耐心道,“乖……口罩……” 话落,他的指尖轻轻一拨,左耳的绳子陡然收缩回弹。 宫华岁还懵懵的,迟清和却已倾身上前,小心翼翼地吻上。 这个吻很轻,很快,贴上去三秒钟便撤开了,品不出一丝情意绵绵的感觉。 两人的视线却滚烫到要将空气都灼烧掉。 迟清和呼吸微乱,受不住宫华岁那双勾魂的桃花眼,贴上去,又亲了一下,声线沙哑。 “还迷路吗?嗯?” 宫华岁唇角似有青提爆炸开,甜滋滋的味道简直让他发狂。 “清和……你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认出你的吗?” 迟清和抚摸着宫华岁的脖颈。 “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问我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飞了七百公里到这。” 宫华岁心中隐隐有了猜想,全身不可抑制地战栗。 想听到清和亲口跟他说,所以他假装不知道,抓住青年的手腕,抖着声音问道,“为什么,来找我?” “来完成一个迟到五年的约定。” 迟清和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微风拂乱发丝,轻薄地衣衫也被带起,在昏黄的路灯下,竟有一种会随着风逝去的错觉。 宫华岁头皮猛地炸开,几乎是下意识地,双手锁住迟清和的胳膊,感受着皮肤底下的温热,缓了好一会。 “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迟清和摸着着宫华岁的脸,紧张道。 “清和,你还会消失吗?我还要等多久?” “不会走了。”迟清和怜惜地亲了亲他冰冷湿润的眼皮,“我保证。” 宫华岁面上的惶恐散了些,可抓着迟清和的手无半分松动,还更紧了。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扬起嘴角,重新露出如梦似幻的笑容。 “那……我是小三吗?” 迟清和被宫华岁的笑容迷了眼,有了片刻的失神。 而宫华岁没有立刻等到回答,眼神瞬间黯淡。 迟清和察觉到他的失落,抬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语气宠溺,“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我从来都没有跟别人在一起过,除了你!”宫华岁着急解释。 迟清和爱死他如此鲜活真实的样子,凑上去,又啄了一下。 “我也一样。” 宫华岁眨了眨眼睛,眸底的亮光重新唤起,跟星星一样闪耀,但还是故意瘪起嘴巴,委屈道,“你骗人……wenson不是跟你在一起了吗?” 迟清和的动作变迟钝。 wenson? 跟他? 在一起?! 虽然不理解为何岁岁会这么觉得,但这里不是个谈事的好地方,尤其现在岁岁还是个招人眼球的公众人物,快速帮他把口罩戴好。 “乖,我们回去谈。” “清和……” 宫华岁突然从车里出来,迟清和刚把一袋子零食塞到后座,转身就撞进一个满是香气的怀抱。 宫华岁毫不避讳地摘掉口罩,在凌晨街头搂住迟清和。 “说你爱我。”他颤着声音恳求道。 迟清和习惯哄着他。 “我爱你。” 宫华岁手臂收紧,脑袋枕在青年的肩膀处,闷闷不乐道, “不够。” 迟清和侧头,贴着宫华岁通红的耳朵,一遍遍重复。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伴随着一句句爱语,宫华岁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松懈下来,但还是觉得不够,变本加厉地要求。 “清和,亲我。” 迟清和拒绝,“不行,现在在外面。” 宫华岁坚持不懈,“亲我。” “你没戴口罩,会被认出来。”迟清和依旧拒绝。 宫华岁知道迟清和向来吃软不吃硬。 于是软下嗓子,“亲我,就一下。” 果然,迟清和态度变软,“万一有人拍到。” “不会有人的,清和,就一下。” “先回家好吗?” 宫华岁耍起小脾气,“不好,就要现在,你亲亲我,好不好嘛。” “可是……” “清和……” 迟清和禁不住宫华岁软乎乎喊他名字的,最终投降。 “就一下。” “嗯!” 宫华岁主动闭眼睛。 迟清和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这个点连车都没有几辆,应该……没关系吧。 他定了定心神,抬起下巴,打算碰一下就走。 可宫华岁从一开始就没有浅尝辄止的想法。 在迟清和想撤走的那一秒,宫华岁迅速抬起手,压住迟清和的后颈,将人重新摁回来。 如果说迟清和的吻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那宫华岁必然是夏夜剧烈炽热的暴雨。 撕开纯良无害的外表,露出掠夺侵略的本性,每一次回应,都会激发出更窒息的血性。 尤其是看到转角处一闪而逝的白光,桃花眼底明晃晃地露出警告,和领域被踏足的冷怒。 第214章 八十七盒 不知道过了多久,迟清和的呼吸已经彻底乱了,脖颈也因为长时间抬着,跟下巴一样,酸得不行。 宫华岁眼皮半阖着,将眼底赤裸裸的情欲掩盖好后,才退开半步。 然后又往前,如小猫般舔了舔他的下巴,嗓音干涩到冒烟。 “清和,我想吃提子了……” 迟清和一掌拍开宫华岁想要触碰他眼皮的手,胡乱擦掉眼泪。 手抵着下巴,左右挪了挪,等发麻的舌头缓过劲后,红着眼眶,极为罕见地对宫华岁爆了个粗口。 “滚!” …… 宫华岁住的地方是两梯一户的大平层别墅。 一出电梯门,就是他家。 空间很大,还是熟悉的黑白灰三种色调,让人觉得冷淡又压抑。 拧开门,进入客厅,里面的装修也毫不意外,极简主义。 东西少到跟样板房一样。 迟清和接过宫华岁递来的水杯,润了润嗓子。 “在这待多久了?” “不记得了。” 宫华岁环视四周。 “三年?四年?反正挺久了,有节目要拍,我就会住在这,安静。” 迟清和敏锐道,“失眠了?” 宫华岁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然后若无其事地带着迟清和走到卧室。 抱起床上的ranny,递过去,“ranny很想你。” 迟清和的目光掠过ranny,直直落进宫华岁深棕色瞳仁。 “我也想你。” 他垂下脑袋,指腹不自觉摩挲着水杯,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 “为什么会失眠?” “清和,先回答我的问题。” 宫华岁绷紧眼皮,冷白的灯光落在他的肩膀上,脆弱又敏感。 “你到底……有没有跟wenson在一起过。” “他是我的助理,从小陪我一起长大,我把他当做类似父亲的存在,他也把我当成孩子看。” 迟清和斟酌用词,认真道。 “因为我的……身体不太好,所以他会比较关心我,衣食住行都是他安排,我也信任他……如果真要分,他站在亲情那一类,你,占据了我全部爱情。这样解释,可以吗?” 解释完了,宫华岁的脸色并没有变好,“为什么会身体不好?” 迟清和调侃,“年纪大了,身体自然不如从前。” “清和,我不是傻子。” 宫华岁上前,趁迟清和没反应过来,突然抚上他的胸口。 隔着轻薄的衣料,他依稀能感应到很浅的手术疤痕。之前他都没发现,要不是今天清和出来急,穿的少,他怕是还会被蒙在鼓里。 迟清和想把他的手挪开,可宫华岁就像一座冷硬的冰雕像,环臂箍住他。 另一只手从底下的衣摆伸进去,感受到腹部好几道疤痕时,他整个人仿佛与时间脱轨,一动不动地钉在原地。 等再回过神,张开问话时,他几乎哑到失声。 “清和,你没有疤的,你一开始,没有这些疤的。” “为什么突然有了呢?” “心脏这里,被子弹打中了,为什么。” “清和,告诉我真相,这些伤,是我造成的吗,我是不是……又欠了你一条命……” 宫华岁瞳孔失去光彩,声音悲切凄厉,尾音都在哆嗦。 迟清和疼惜地碰上他的脸。 “不是的,不是因为你。我本来就有很多仇人,是那些不长眼的给我弄的,你放心,我现在很好,都痊愈了,也没什么后遗症,别哭。” “清和,我讨厌你。” 宫华岁哽咽着,一字一顿地将话说清楚。 “五年前的绑架案,除了我,还有一个人活着。” 宫华岁密切关注着迟清和脸上的每一丝反应,见他表情有那么一瞬的紧绷,不安的情绪到达顶峰。 “她说是她救了我,想让宫家把她从牢里捞出来,我不信,也不肯。” “药是她喂的,绳子是她绑的,镯子也是她抢走的,她凭什么拿着一道本该可以没有的救命之恩,要挟我?” “清和,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迟清和注视着那双被水雾蒙起的眼睛,半真半假道,“我自己弄的,跟你没关系。” 为了快速揭过这个话题,迟清和主动凑上前,想去亲吻宫华岁的唇瓣。 宫华岁却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刻,避开了他。 薄唇一张一合,语气分明冷得快要结冰,话却跟撒娇似的。 “你说谎骗我,我今天不会喜欢你了,也不会让你亲我的。” 迟清和环抱住宫华岁,用鼻尖磨了磨他的耳朵。 “那我明天再亲。” “明天也不许亲。” “那就后天。” “后天也不……唔……” 迟清和弯了弯眉眼,轻轻地贴上又分开,活像古时的偷心盗贼。 他暧昧地凑到宫华岁的耳侧,温热湿润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宫华岁是冷白皮,一激动,很快便红了大片。 “我买了八十七盒,我们试试?” 第215章 不会不喜欢你 “清和,你真的想跟我做吗?” 宫华岁眼眸湿润,深深望进迟清和眼底。 “你只是想转移话题。” 手指贴上迟清和的腹部,胸口,这些伤痕,随便一个,都够要人半条命。 宫华岁道不明此刻心底的情绪,压抑、窒息、心疼,复杂到连他自己也理不清。 清和这般主动,若是在梦中,他早就搂着人抵死缠绵了。 如今,奢望了五年的清和就站在他面前,他的心动、欲望、爱恋始终强烈,甚至比五年前更甚。 可此刻的他只想抱住清和,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做,就当个挂件,时时刻刻陪在清和身边,听着他说话,与他对视。 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迟清和被戳穿心思,也冷静下来。 他揉了揉宫华岁的耳垂,长叹一口气。 “岁岁,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再纠结,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现在,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了,这就够了,不是吗?” 宫华岁指节蜷起,握成拳头垂在身侧,轻轻地嗯了一声,眼底却闪烁着一抹阴狠。 清和,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会查到底…… “今天还要拍戏吗?” 迟清和看了眼时间。 凌晨五点半。 再过一小时,天就要亮了。 宫华岁:“要拍的,八点钟要到剧组。” 迟清和皱眉。 八点就要到那,那七点钟就得起床,差不多就睡一小时。 太少了。 宫华岁一眼便瞧出迟清和心底在想什么,宽慰道,“没关系的,我习惯了。” 他从柜子里找到自己的衣服,递给迟清和。 “暂时没有新衣服,但是这件我就穿过一次,很干净。” 迟清和接过,薄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化作一道叹息。 “我去隔壁房间。” 说罢,转身就要出主卧的门,手腕却突然被拉住,耳边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询问。 “清和,别去隔壁好不好?” 不去隔壁? 可主卧就一间浴室啊。 总不能让岁岁等他洗完,再进去洗吧。 本来睡的时间就少,这么折腾,一小时都没得睡。 迟清和试图抽回自己的手,皆以失败告终,时间一分一秒逝去,他换了个思路,对宫华岁道。 “那你去隔壁,我在这?” 宫华岁嘴唇有些白,“不能一起吗?” 一起! 一起洗澡! 浴室里坦诚相见的,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从前的他不追求爱情,觉得就算哪天遇到灵魂契合的人,也只会谈柏拉图式爱情。 受了他母亲滥交的影响,他抗拒性事。 那时的他,冷静到俊男靓女脱光排成一排站到他面前,都没有半点反应。 所以有段时间,圈内传出关于他的各种下三流谣言。 借着他往上爬的人,也转变战略,给他下春药。 被下药的感觉不好受,让他坚定性事是件无聊、没效率、容易失控的事。 为了短暂的精神愉悦,还有可能将自己陷入危险中,染上一些麻烦恶心的病。 这套想法直到现在,也没被他抛弃,只是多了个例外。 现在想来,其实从初见起,他就喜欢上了宫华岁。 只是那时的他,满脑子只有任务、赚钱、老迟,便强行忽略掉了那份难以言说的心思。 后来,宫华岁主动靠近,他即便能看清少年人全部把戏,也被勾得魂不知所云,防御松懈,不可避免地对一个人产生了非他不可的心思。 这种心思,放到此刻,又多了些冲动莽撞。 刚才仅仅是瞧见岁岁脖颈大片的红晕,就叫他心猿意马起来。 他是想转移话题,可试试那句话,真的是由感而发…… 回去得补补片子,这种事他着实没经验。 迟清和抹了把脸,嘴角的笑僵硬起来,“还是算了吧,一起洗的话,我怕……出事,你要拍戏,工作一整天,会难受的。” 宫华岁愣住。 一起洗? 他以为清和想跟他分房睡,原来是洗澡。 虽然他两样都想要。 但是出事?难受? 嗯。 他跟清和,还是撞号了。 而迟清和显然是没意识到这一点,去隔壁冲了澡,回来时,浴室的水声还没断,便从柜子里又抱出一条被子。 刚铺好,宫华岁便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 温热的水珠沿着宫华岁深邃的眼窝一直往下,在唇角处停顿片刻后,才略过下巴,滴答落在冒着粉白的锁骨处,水花迸溅,挑逗似的洇湿睡袍下,紧绷而漂亮的肌肉轮廓。 某一刻,迟清和觉得心里也炸开了一朵朵水花,燥热得不行。 宫华岁先是朝迟清和看去,见人闪躲地避开他,眼底酿起狡黠得意的笑,可在看到床上泾渭分明的两条被子时,又散掉了。 迟清和逐渐摸清了主卧物件摆放的位置,从左侧第二个床头柜里拿出吹风机,拍了拍旁边的床位。 宫华岁敛下眼眸,迈开长腿朝床边走来。 哪怕是个爱撒娇的小绿茶,一米九的个子压迫力还是很强的。 迟清和感应到旁边的床垫陷下去,紧接着清新的沐浴香涌入鼻腔,后背被宽厚温热的大掌覆盖着,往侧边一拉。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进宫华岁的怀里,下巴磕到对方硬邦邦的肌肉,差点咬到舌头,他挣扎着想起来。 可宫华岁不知道被哪个小网站教坏了,突然握上他的小腿,往上一提,他失去平衡,不受控地往后倒。 床垫软绵绵的,倒下去也不痛,可迟清和就是觉得脑袋晕乎乎,没察觉到两人诡异的姿势。 宫华岁跪坐在床上,弓背往前,便能恰好压上迟清和。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底下面色酡红的青年,载着柠檬叶香气的小水珠,欲落不落地缀在未干的发尾。 呼吸沉了些,水珠才会落下,有一颗,恰好砸到迟清和的眼尾。 迟清和被水花溅到,下意识闭上眼睛。 他的睫毛颤了颤,眼睛刚睁开一条缝,面前突然一黑。 宫华岁的气息很乱很急,喷洒在眼角那块敏感的皮肤时,简直是要将他脑中所有堪称理智的弦都拨乱。 “清和,你太犯规了……” 话落,脸上的水珠被舔了去,还密密麻麻地落在好几个吻,一下又一下,亲得迟清和方寸大乱。 “你不是说今天不喜欢我,也不亲的吗?” 宫华岁微微顿住,气息紊乱地纠正,“我说的是,清和不许亲我,但我可以亲清和。” 压着他又亲了一下,他兴致极高地补充一句。 “还有,我不会不喜欢清和的。” 迟清和:“……” 第216章 清和不要走 吹风机的响声不大,风也温温热热的,迟清和的五指陷在宫华岁微长的头发里,一点点将潮气揉走。 等差不多干了,关掉吹风机,平稳的呼吸声渐渐有了存在感。 隐约间,还有两声梦中的呢喃。 连轴转的活动,让宫华岁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原本是迟清和站着,他抱着对方的腰在吹。 后来迟清和坐下,他换了方向,侧着身子吹。 接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子歪了下去,先是靠在肩膀上,后是抵在胸膛,最后枕到大腿上。 躺下时,睡意来得特别快。 宫华岁眼皮打架,却不敢睡,实在熬不住了,便眯着眼睛休息十秒,再睁开。 只有看到迟清和还在他身边,胸膛里那颗惶惶度日的心,才能得到短暂的安定。 迟清和看不下去,抬手覆住他的眼睛,嘴里哼着软软的安眠曲,才让宫华岁逐渐消停下来。 为了不吵醒他,迟清和每个动作都极其小心,连他的手脚都不敢挪,严丝合缝地盖上被子,确定不会冻感冒,才蹑手蹑脚地朝门外走去。 他没有带衣服,随便穿了套宫华岁的卫衣工装裤,便拿着电梯卡出门了。 他照着地图指示,往早餐店走去,路上的时间也不浪费,给宫时暮打了个电话。 形式上寒暄两下后,便直入主题。 迟清和:“五年前那场绑架案,还有一个证人?” 宫时暮从床上坐起来,疲懒地揉眉心,“是还有一个,在牢里服刑呢,你找她有事?” “她当时……藏在哪?” 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了,迟清和无法判断证人看清了多少,又了解多少。 宫时暮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你放心,法庭上她可是靠着岁岁的救命之恩减了刑,如果不想在牢里多待几年,这辈子她的嘴巴都得闭牢,不会供出你的,但是……” 他的话锋一转。 迟清和神色稍凝,“但是什么?” “她在牢里表现良好,再过两个月,就会出来。如果岁岁还钻牛角尖,犟起来,可能会用点非常规的手段。” 宫时暮呼了口气,“岁岁比你想象中还要敏锐,你觉得你还是得做好提前告诉他真相的准备……你知道的,他一直很喜欢你,看到你带别人回来,满脑子都是怎么当小三,等他知道你为了他又丢了命,我恐怕再也拦不住他了。” 迟清和听得头疼,不愧是两兄弟,脑回路一样的。 都觉得wenson跟他是一对。 “我跟岁岁在一起了。” 他简短地撂下这句话,也没心思关注对面宫时暮什么反应,便挂断了。 六点半。 刚好走到早餐店。 迟清和把招牌的包子油条都点了一遍,又加了几碗粥,豆浆和炒面,最后拎着一大袋子往回走。 路过昨晚的保安亭时,他还特意停下。 这会儿快到交接点,田天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正撑着脑袋打游戏。 迟清和敲了敲保安亭的玻璃,晃了晃手中另外装好的早餐。 “怎么来这么早!”田天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环视四周,“你朋友呢?没来接你?” “他把卡给我就走了。”迟清和眯着眼笑道。 把早餐从保安亭小窗里递进去,“趁热吃,我先走了。” 田天看了眼桌上热气腾腾的包子,肉香面香葱香,在初春的清晨格外诱人。 可他愣是不感兴趣,跑出保安亭,追上迟清和,把东西还给他。 “我们不能要业主的东西,你拿回去吧。” “可我不是业主啊。” 迟清和耸耸肩,很是随意道,“你要是实在不想吃,就扔了吧。” 说完,继续往前走去。 田天咬咬牙,又追上去,“我不能白白吃你早饭,多少钱,我转你。” 迟清和:“一块,你转吧。” “啊?” 田天看了眼袋子里硕大的肉包、煎蛋、烧麦、炒面。 什么时候南方的物价便宜到这个地步了? “老板娘看我买的多,送我的,你要真想给,一块意思意思就行,多给我不收。” 迟清和掐着时间,离七点就剩两分钟了,告别田天,他赶着回去了。 田天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迟清和,直到最后一点背影消失,也没有挪开。 他把早餐抱在怀里,慢吞吞地回到亭子。 就在这时,最里层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阵特殊铃声。 田天的眼神陡然变凌厉,环视四周,见没人,才快速掏出来接听。 一道慈祥的声音顺着话筒,传过来。 “heaven,任务进度如何?” 田天咬了口肉包,嚼吧了五秒才回对面,“不好搞,苍蝇太多。” 老田:“所以组里才派出你这个王牌嘛,他身边保镖再多,对你也不成问题。反正我已经把牛逼吹出去了,说这个月底,一定会把宫华岁带到欧总面前,你可别让我难做呐。” 他算是田天的义父,三岁就把人捡回来养了,也就只有他,才敢用这个语气对变态煞神heaven说话。 “又不是我吹出去的牛。”田天事不关己道。 “别瞎搞,我的命可牵在你手里。这都五年了,还没把人带过来,欧总都打算铲掉我们,搞个新组了,反正这些年为了一个宫华岁,死的死伤的伤,组里也没多少人了。” 田天突然眼前一亮,想到绝佳妙计。 “那最简单了,把欧义弄死,宫华岁的任务没了,组织也能留,多好。” 老田:“……” 憋了好久,才把“你真聪明”这四个字的反讽吞回去。 他怕田天真听进去,哪天突然跑回来,把他们的顶头上司给做了。 “行了行了,我打电话来就是提醒你收收玩心,做任务就做任务,别去干其他事,你脑子不够用的。” 田天:“谁说的。” 这种事还用谁说?你脑子不好不是公认的吗! 老田摇摇头,“没有谁说,我这边还有事,你看着点,尽快。” 田天把最后一口肉包吞进肚子,含糊地嗯呐两声,拍了拍手,又去拿袋子里的煎蛋,往嘴里塞。 老田听着话筒里时不时传来快把自己噎死咳嗽声,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一言难尽。 迟清和刷完卡,静静等电梯升上去。 一晚没睡,他忍不住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监督岁岁吃完早饭,他得回去补觉。 “叮——” 电梯门到了,他站直身体,刚踏出电梯门,面前突然蹿出一道黑影。 没等他反应过来,宫华岁已经紧紧地将他抱进怀里,力道之大,恨不得将他的骨头捏碎。 迟清和本能地想要逃脱,可他越是表现出反抗,怀抱便越紧,耳边甚至响起痛苦破碎的喃喃声。 迟清和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试着安抚。 “岁岁?” 宫华岁的状态很差,脸色铁青,嘴唇也吓白了,浑身不受控制地打哆嗦,只有抱着迟清和,他才好些。 “不要……走……” 迟清和鼻头猛地一酸。 “我没有走,我去给你买早餐了。” 宫华岁恍若未闻,脑袋不安地在迟清和的肩膀上拱来拱去,表情难过得都快哭了。 “清和……不要走……别再丢下我……” 迟清和用没有被困住的手,抚上宫华岁的脑袋,揉了揉。 后觉得不够,又凑上前,亲了亲他的嘴角。 “我不走,也不会丢下你,我就在这陪你。” 第217章 妖孽 清晨醒来,身侧无人,被窝也是冰凉的。 宫华岁第一时间不是去找,而是抬腿勾着被子翻身,闭眼准备再做一个关于迟清和的梦。 他失去迟清和太久,久到明明都告白了,潜意识认为凌晨的相遇亲吻,是场幻想。 直到七点的闹钟,叮铃铃响起,强行将他从迷糊的睡意中拉起,他才恍恍惚惚感应到一阵不安。 而这股不安,在看到床尾装满零食的便利店袋子时,达到顶峰。 他跌下床,光着脚冲出房间,一边喊着迟清和的名字,一边像个疯子翻遍所有能藏人的角落,连书桌抽屉也不过。 宫华岁破坏力一直很强,只不过之前有人管着他,才收敛。 如今彻底释放,三百多平的住宅,被他这么一弄,翻裂的高脚凳,歪倒的酒柜,满地狼藉到像被导弹轰击过。 杯子、鲜花、积木碎块、沙发抱枕……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踩到什么。 宫华岁浑浑噩噩地来到玄关前,原本的两双鞋,只剩下一双他自己的,孤零零地摆在那。 这一刻,他才彻底认清现实。 无力的颓惫感在满腔的惶恐褪下后,突然爆发。 他跌坐到地上,双眼猩红地捶打着自己嗡嗡作响的脑袋,恍若逼入绝境的野兽,怒吼悲鸣,痛苦地宣泄着。 血液里的暴戾因子滋滋冒泡,脑子里全是恶魔低吟,每一句都在拉着他走向罪恶的,万劫不复的无尽深渊。 若不是电梯提醒有客人拜访,若不是迟清和刚好出现,他恐怕真会疯魔到失去所有理智,绑架迟清和,然后把他关到一个只有他能找到的地方…… 迟清和连亲带哄了好一会,才让宫华岁微微松了劲。 他试着将宫华岁的手拿开,下一秒,对方就警惕起来,贴上他的后背,嘶哑着说了一大堆模糊的字音。 迟清和实在没办法,只好拖着身后的小尾巴,一步一步往里面挪。 看到房间内混乱的景象时,心疼和愧疚的情绪再次上升,站在原地不动。 宫华岁也意识到自己把事搞砸了,缓缓松开了紧拽着迟清和不放的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着脑袋。 “对不起……” 迟清和把人带到沙发上,撩起衣服看了一圈,确定没把自己弄伤,才舒了口气。 “就算生气想砸东西,也要把鞋穿好,踩到玻璃渣怎么办?” 说着,打算去拿一双新拖鞋。 可他一动,宫华岁就迫不及待想跟上来。 迟清和皱起眉,声音重了些,“坐着别动。” 宫华岁抿起唇角,虽不情愿,还是乖乖坐回去了,眼珠子紧张追随着迟清和的背影,生怕他再次消失。 迟清和把拖鞋拿过来时,看到宫华岁从沙发的左边,挪到右边。 若不是沙发不够长,他能直接挪着跟他走。 迟清和看破不说破,还奖励地揉了揉宫华岁的脑袋,“真乖。” 蹲下身,亲手帮宫华岁套上鞋,“今天我陪你一起去剧组吧。” 他扬起头,朝宫华岁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欢迎吗?” 宫华岁抓着沙发垫的手一紧,反射性地点头。 可两秒后,他又摇头。 “不行,你一晚没睡,要补觉。” “没关系……” “有关系!”宫华岁匆忙打断,“熬夜不好,通宵也不可取,迟叔说的。” 迟清和眉眼弯弯,“居然用老迟来堵我,你学坏了。” 这句话刚说完,眉心一拧,不对劲。 “你跟老迟……” 宫华岁主动道,“迟叔原谅我了,五年前就原谅了,所以我们随时都可以结婚。” 结……婚…… 怎么突然就跳到这个话题了?! 戒指他没准备好。 宝石也没问清楚。 连香水,他都没调好。 怎么求婚! 迟清和面上难得浮现出一抹尴尬,拐弯抹角地问,“你喜欢什么宝石?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猫眼……” 宫华岁觉得眼前这一幕突然熟悉,想起那晚他在异国他乡的小旅馆,偷偷摸摸照顾发烧的清和。 清和也是这么一个个报出来。 当时的他,认为清和打算给wenson做戒指,听到那些话,嫉妒都快把他的心脏腐蚀穿了。 可现在,宫华岁只有满心的欢喜。 原来都是他的。 真好。 “我都喜欢,而且你说过的,我戴什么,都好看。” 迟清和突然脸有点红,但还是强装镇定,“那你等我一段时间,我准备好,就跟你求婚。” 怕宫华岁又患得患失,他特意加了一句。 “不会太久的。” “我知道。”宫华岁的脚小幅度地跺了两下,笑时,两边的小虎牙都露出来了。 迟清和仰着头看他,心里也甜得冒泡泡。 早餐很丰盛,宫华岁却没有太多时间吃,距离八点只剩十五分钟。 他胡乱往嘴里塞了两口炒面,又就着迟清和的勺子,喝了两口甜糯的紫米粥,腮帮子鼓鼓地就往电梯口走去。 迟清和担心他吃太少,上午会饿,提起小笼包和豆浆,跟上去。 “一会我开车带你过去,你坐旁边吃。” “清和,疲劳驾驶不安全,在家等我,我拍完就赶回来。” 宫华岁将迟清和拦在电梯口外,抬手戴上帽子。 口罩戴到一半的时候,电梯门逐渐合拢。 迟清和的身影一点点消失,他没忍住,在电梯门即将合上之际,伸手扒开。 迟清和眼底的担忧还没消散,电梯标志性的白光再次打到他身上,紧接着,他的脸就被轻轻啄了一下。 “早安吻。” 宫华岁的嗓音天生带着点诱惑的味,如今被他刻意压着念出来,心尖像拂过无数小羽毛般。 更别说他的唇角,还故意勾着足以颠倒众生的笑,将迟清和迷得愣在原地的同时,勾住他指间的早餐,拿走。 “等我回家。” 四字落下,电梯门也完全合上。 足足过了三秒,迟清和才反应过来。 宫华岁就是个妖孽! 还是最擅长勾人的那种! 丢脸丢到家了。 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迟清和才将心底那股躁动压下。 第218章 damn 《青春追梦律》剧组片场内。 工作人员紧锣密鼓地进行前期布置工作。 挪动课桌凳子的声音不断,交谈声混着友好的笑声,将整个剧组渲染得热闹和谐。 王导拉着宫华岁在监视器前坐下,一脸欲言又止。 面对宫华岁,王导是既激动又心累。 激动是因为宫华岁粉丝基础庞大,票房有了保障,以及因为他的空降,宫时暮追加八千万投资。 抠巴巴的日子一下子得到改善,怎么能不让他激动。 但累也是真的累。 宫华岁是个纯新人,他还看了资料。 一个靠选秀节目出道的偶像型选手,全能ace,双商高,反应快,创作能力也强,写出好几首出圈的热歌。 除了脾气阴晴不定,演戏零经验,简直完美到不像个人。 不过他也理解,有才华的人脾气都比较古怪。 一开始,他是对宫华岁很抱期望的。 毕竟人这么聪明,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可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 自从第一天看到镜头里,无情变身台词机器的宫华岁,他身上一半的血都凉了。 怪不得出道这么久,同期团里的队友都要拿最佳男主角了,宫华岁从来没接过剧本,敢情是在这等着他呢。 王导拍了拍大腿,语重心长道,“跟我说说,这两天你跟着看下来,有没有什么领悟?” “我觉得只要男女主不站在我面前,我就能把暗恋演好。”宫华岁一本正经道。 王导:“……” 他把手伸进兜里,拿出烟想抽几口压压火气。 连个木头人都演不好,还想演独角戏! 要不是他哥是宫时暮,吃他人嘴软,手上这巴掌当场就抽过去了。 “别抽烟。”宫华岁抢走王导的打火机,“臭。” 王导:“……” 果然这巴掌该扇过去。 搞什么名堂! 宫华岁不是抽得比他还狠吗? 上次进他房车谈剧本,简直是雾里找人。 还喜欢喝酒,专找度数高,容易醉的。 年轻就是资本呐。 王导扶额,有气无力道,“今天任务一样,你就跟着我在这边看着,找找感觉。” 以往这个时候,宫华岁早就点头答应下来。 可今天他犹豫了。 “我会演戏,可以不用看吗?我要早点回家。” 王导那个气呀,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本就是个脾气爆的,之前顾忌宫家,才一压再压,现在是真气着了,口不择言地骂道。 “你要是会演戏,我这导演都不用干了!第一天来演的什么样你不知道啊?黑板上的粉笔字演的都比你好!别一天天老想着回家,多学学,我就不信了,你这脑瓜子,会不开窍?!” 情绪激动时,口水容易溅出来,宫华岁迅速搬起自己的凳子远离,等王导骂完了,才挪回来。 “我会演暗恋。”宫华岁认真道,“我暗恋了一个人五年,我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王导上下打量宫华岁一眼,默默收起补刀的嘴。 宫华岁暗恋,离谱。 宫华岁演暗恋,更离谱。 但一部作品需要争论的点。 他已经能预料到,这部电影播出的时候,男女主会被观众议论成什么样了。 不过他们这些牛鬼神蛇大抵是不在乎,黑红也是红。 在屏幕面前一个比一个会装,屏幕后面,都仗着自己咖位高,难伺候得很。 要么突然说请假不来,让整个剧组几百号人配合他调时间。 要么异想天开想加戏,不加就耍脾气。 还有些个别的,演学生,脸上的妆厚得都能媲美城墙了。 相比之下,宫华岁简直是个乖宝宝。 王导想了想,还是给了他机会。 “等第一场女一的戏份拍完,就拍你的,如果满意,我就同意让你早点回去。” 宫华岁正要答应下来,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经纪人徐韵不知何时过来,跟王导客套两句后,就把宫华岁带走,回到房车。 门刚关上,徐韵啪地甩出一组照片。 指甲戳着桌面上一叠亲密的接吻照,怒其不争。 “你谈恋爱为什么不跟我说!现在好了,被拍到,照片都发到我这了!你的粉丝可都是女友粉,这照片一旦发出去,你完了!” 宫华岁淡定地拿起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确定迟清和的脸没有露出来,才回了一句。 “让他发。” 徐韵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让他发出去,我要结婚了。” 徐韵僵在原地,整个人跟被雷劈过一样。 他们不是在谈恋爱的事吗? 怎么就突然升级,谈到结婚了! 这小子的嘴真严啊! 徐韵回过神时,宫华岁准备往自己在兜里塞照片了。 那小心翼翼的劲,跟捧着什么宝贝一样。 “你让我缓缓。” 徐韵实在接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按着发胀的额头一直在做深呼吸。 “你……为什么突然……” 徐韵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是突然,我跟你说过的,我有喜欢的人,现在他答应我了,我们在一起了,然后再过不久就会结婚。” 宫华岁说这话时,眼里全是向往。 徐韵没有感同身受,心里全是被砸了饭碗的damn! “你说有喜欢的人,五年了,我连影子都没见到一个,我还以为你搞次元恋,谁知道真有这号人物。” 宫华岁沉吟片刻,“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次元恋。” “你们是不是次元恋我不管,我就想知道你还要不要在这行干了,是回家当你的大少爷,还是继续混娱乐圈,你选。” 徐韵把选择权交给宫华岁。 “回……” 徐韵怒视,“你要是敢把后面那个字说出来,我就拧断你脖子!” “徐姐,我不缺钱,出道以后,我拿到的所有钱都捐出去了,我对这个圈子……没什么感觉。” “那你为什么不好好读你的大学,反而进了娱乐圈!” “因为有人跟我说,只要越多人喜欢我,他就能越快来到我身边。” 宫华岁抚摸着腕骨的玉镯。 五年前的黯淡,和昭示悲惨命运的红线已然消失。 不知不觉间,竟恢复了最初的光华。 第219章 这些照片是什么! 【阿嚏——】 4011搓了搓鼻子,嘀咕,【谁在偷偷想我。】 【一定是宿主!】 它眼睛一亮,目光鬼鬼祟祟地瞥向后方,见电脑屏幕后方的人没注意到它,急不可待地朝外冲去。 “回来。” 迟遇停下拨弄鼠标的手指,语气颇为无奈。 “他们久别重逢,多给他们点时间聊聊。” 把桌面上一株长势极好的土豆苗往前移,柔声道,“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再睡一会,我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就带你出去玩。” 【出去玩!】 4011眼底闪过奸计得逞的狡黠,立马飘回来,支楞起火柴棍小腿站到土豆苗最顶上的小叶子上。 【说好了,不准反悔!】 “不反悔。”迟遇笑道。 4011这才高高兴兴地坐回到叶子上,小脚一晃一晃,乖巧等待迟遇下班。 平时宿主要学习,要做任务,还要赚钱,抽不出太多的时间陪它玩。 所以它老是在外面飘,把想去的地方都溜了一遍。 但因为它不属于这个世界,没有人能注意到它,所以不管是去幼儿园逗小孩,还是在鬼屋吓人,它都只会被忽略,得不到任何反馈。 但现在不一样了,迟叔成为了它在这个世界的的第二个朋友! 看得见它、能跟它交流、最重要的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它玩! 想着想着,4011情不自禁地嘿嘿笑了出来。 迟遇垂眸朝盆栽上的发光小薯片看去,“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4011仰起小脑袋,乐滋滋道,【迟叔,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能看到我的呀。】 “清和变出小鱼尾,灵魂却消失回到原来世界的那次,当时因祸得福,还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迟遇动作一顿,言语间骤然多了愧疚。 “我那个时候情绪失控了,以为是你把清和……吓到你了,对不起。” 虽然澄清了宿主不是它弄丢的,但4011还是内疚地挠了挠头,同时心底又冒出一个问号。 那天晚上迟叔跟它第一次见面,记忆恢复,那猜出它跟宿主的关系并不奇怪。 但他是怎么精准捕捉到宿主的灵魂消失了? 它是绑定灵魂的系统,宿主消失,它能察觉到意外,并不奇怪。 可迟叔是因为什么? 当时接受系统惩罚,变幻成人鱼形态的宿主,虽然失去灵魂,但本质上还是宿主。 只不过是系统自动模拟出来的宿主。 还尤为贴心地照着外表,将孩童时期的宿主复制下来。 照理说,以这个世界的等级,如此高的真实程度,不会有人察觉到不对劲。 迟遇似乎是看出4011的想法,解释,“没有一个父亲会认错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这是……本能?】 迟遇淡笑摇头,“不止是本能。” “如果有一天,你能变成人,拥有真正的情感,或许你就理解了。” 4011懵懵的,【啊?】 “我说错了,你现在这样就很好。”迟遇夸道,“很可爱。” 4011抖了抖身体,【嘿嘿嘿……】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迟遇坐直身体。 “进。” 助理小余推开门,小跑上前,将一则开封过的牛皮纸信封放到桌上。 他跑来的,气还没喘匀,说话的时候,一顿一顿的。 “迟总,这个信封,邮到前台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拆开了,监控还在查。但可以确定的是,全公司都看到照片,知道宫华岁,私生活……混乱,我已经尽力封锁消息,但不确定……” 迟遇嘴上的笑容陡然僵住,“私生活,混乱?宫华岁?” “没错。” 小余眼底还有几分痛心疾首,他可是宫华岁头号粉丝,那就这么水灵灵地塌了。 谁懂他有多崩溃! 迟遇将视线落在信封上,脸色在看到照片里,宫华岁左拥右抱的时候,彻底冷了下来。 这组照片显然是一群公子哥的聚会派对。 满桌子的白粉、助兴剂、和成堆乱放的套……简直就是个搞多人游戏的淫趴。 照片里面的宫华岁,脱下外套,靠一副墨镜将发丝尽数拢到脑后,露出张扬风流的五官,黑衬衫顶上的三颗扣子解开,肌肉半露不露,嘴角还噙着散漫的笑,典型的花花公子。 两个胸大腰细的美女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边伺候他。 左边的,手拿竹签插着水果,等到宫华岁玩完。 右边的,表面上晃着酒杯,施施然看好戏,身体却恨不得整个都扒在宫华岁身上。 光是这样,宫华岁还觉得不够刺激,随手拿走桌上的酒杯,掐住下颚,往底下跪着的人嘴里灌。 他的动作带着点凶狠泄愤的意味,可在包厢暧昧迷离的灯光下,一切都被合理化成为有趣的字母游戏。 除此之外,以他为中心,周边的景象,淫乱程度不遑多让。 看装扮,大概率是他的死党。 左手搂着金发碧眼的长腿美女激情舌吻,右手动作也不老实,手掌探进另一个陪酒女的衣服里,任意揉搓,动作透过轻薄的衣衫上,印出极为色情的弧度。 整个包厢充斥着一股滥交的难闻气味,水声啧啧声仿佛穿透相机,扎进耳膜。 “跟公司里所有看到信封内容的人说,照片是合成的,不许传谣言出去诋毁自己公司的艺人,也禁止将偷偷拍摄的照片发出去,不管是好友八卦,还是抱有其他目的,一旦发现,以后不用在这待了。” 迟遇极力维持冷静。 “找到把这个信封放到前台的人,要钱就给他钱,尽最大的可能把这组照片压下来。” “然后……不管宫华岁现在在哪,在干什么,把他叫过来!” 小余不敢耽搁,连连应下后,匆忙出门处理事情。 4011睁着眼珠子,瞅了照片一眼又一眼,战战兢兢道,【迟叔,这些照片是合成的吗?】 迟遇压下火气,沉声道,“不是。” 4011还是不相信宫华岁会干出这种事,【万一是合成的呢,我们不需要检测一下嘛。】 “比起检测,还是直接问他本人更快。” 迟遇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面上是罕见的纠结和愤怒。 果不其然,他的手机响了。 “老迟?公司出事了吗?怎么突然把岁岁叫回去?” 迟清和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困倦,拖长的尾音,习惯性带着软软的撒娇。 迟遇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可对上电话那头的儿子,立刻转化成慈父模式,温声细语道,“刚睡醒吗?” “嗯……一晚没睡,在补觉,手机忘静音了,就被消息声吵醒。” 迟遇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绷起,“岁岁知道你在睡觉,还发消息给你?” “没有,我给他订了午餐外卖,老板打电话给我叫醒,然后我打电话给岁岁,才知道你让他回公司。” 说着,又打了个哈欠,黏黏糊糊道,“事情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有些文件,需要他亲自过来确认。”迟遇含糊其词,“很快就能解决。” 迟清和眼皮懒懒地耷拉着,想要嗯着回应一声,可睡意来得猝不及防,挣扎着抖了抖眼皮,又睡着了。 迟遇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某个小懒虫睡着的呼呼声。 迟遇心里头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别的,对着话筒小声说了句再见,才挂断电话。 宫华岁赶到公司的时候,正值下班的点。 他全副武装,从地下停车场一路升到迟遇办公室。 中途电梯门一开一合,有人认出了他,似乎想跟他说些什么,但最终都被旁边人拉着,提前下了电梯。 宫华岁奇怪地拧起眉,对他们的诡异行为很不解。 经纪人徐韵站在他旁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你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把整个公司的人都得罪了?”徐韵脸色铁青道,“别告诉我,你还藏着一件比谈恋爱结婚还离谱的事。” “没有了。” 徐韵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 三分钟后。 “还好个屁!” 徐韵掐着照片,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我说过多少次了,别瞒事,你看看这些!结婚谈恋爱就算了,大不了换个人设继续火……你……你tmd……” 徐韵一口气顺不上来,啪地把手上的照片扔出去,哗啦啦全砸在宫华岁的脸上。 “迟总问你话呢!这些照片是不是真的!” 宫华岁被打偏了头,眼睫垂着,盯着地上的照片,沉默着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韵一看他这反应,都快气笑了,她伸出食指,警告地戳着宫华岁的肩膀。 “宫华岁,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照片里的人,是不是你?” “是……” 徐韵狞笑着点头,后面的质问还没吼出来,从他们进门起就没说过话的迟遇终于开口了。 “什么时候的事?” 宫华岁敏锐察觉到迟遇语气里的失望,嘴巴张了张,半晌,才念出三个字。 “两年前。” “主动去的?” “嗯。” 听到这个答案,迟遇的腮帮子都咬酸了,他闭上眼睛做了连做两次深呼吸,才继续。 “去之前,你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对吧?” “……对。” “照片里那些公子哥,是你朋友?” 宫华岁语气艰涩,“……嗯。” “当时在哪玩的?” “哈林约……那边的赌场……” “点了多少人?” “二十几个?我忘了。” “第几次去这种聚会?” “……我……忘了……” 迟遇手上的笔咔的一声被掐断,漆黑的眼眸冷冷地射向对面。 “你哥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 “所以你是自己偷偷一个人去的?” 宫华岁回答的愈发艰难,“嗯。”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是有原因的,我……” 慌乱的解释声,蓦地被一道拳头入肉声打断! 迟遇甩了甩胳膊,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宫华岁,语气森寒地抛下一句话。 “自觉点,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说罢,拿起桌上的盆栽出去了。 徐韵看了看僵在原地不动的宫华岁,又看了眼远去的迟遇,最终还是选择跟上后者。 宫华岁眼神黯淡,嘴里的血顺着唇角,一点点往外流,他不甚在意地擦了一把。 雪白的风衣染上血迹,突兀又明显。 他垂眸愣愣地盯着那块血迹看了好久,久到嘴角又流出了新的血。 但这次,他没有再用衣服擦,反而拿出一包湿巾,先把嘴角的血擦掉,再抽出一张,把染血的袖口擦了又擦,试图将其抹掉。 可湿巾里只有水,按上去,只会不断让它扩散,吸湿变大,让所有人多注意到这块污点。 宫华岁睫毛微颤,欲盖弥彰地将袖口卷起,然后蹲下身,将脚边的照片一张一张捡起来,塞进口袋。 可这时,手上却传来一股阻力。 原本藏在口袋里的照片被他拿了出来。 看着他跟清和在凌晨的街头,亲密拥抱亲吻,情绪在这一刻突然决堤。 被打,他没有哭。 被冤枉,他也没有哭。 可看到照片里,清和毫不设防朝他投来的专注深情视线,他骤然觉得很委屈。 宫华岁瘪起嘴,尽力压抑着喉底不断上涌的情绪,可还是忍不住,掉了颗眼泪。 他快速抬手,用衣袖将眼泪擦干,然后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慢腾腾地朝外走去。 打车,订机票,再回到公寓楼下,已经快接近十二点了。 他走进电梯,刷卡。 看着不断往上的楼层,眼瞳逐渐失焦,变得空洞。 明明早上他还亲吻着清和,说了句等我回家。 此刻的他,似乎已经不期待在开门的时候,见到清和了。 迟叔了解清和有洁癖,给了他时间,让他跟清和说分手,已经是最大的仁慈,怎么可能还会让清和继续留在这陪他? 宫华岁自嘲一笑。 嘴角的伤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好像真的有无数只蚂蚁趴在他的伤口上撕咬。 “叮——” 电梯到达,宫华岁懒懒地倚正身体,迈开长腿,朝里走去。 拧开门,面对一室的黑暗,脑中那根紧绷着的,堪称妄想的弦终于断了。 他颤抖着抬起手,将眼睛捂住。 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除了玄关式感应灯,昏黄的光线透过半开的门照进来,将宫华岁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冷清的家里,配上这么一个孤寂的人,似乎被隔离在世界之外。 宫华岁没有心情开灯,但落地窗外夜景透进来的光线,依稀能照亮房间的全况。 家政阿姨每天都会过来打扫,白天一地狼藉,如今也被收拾得当,只有一些被砸烂的凳子和玻璃,因为临时没有替补,空在那。 宫华岁眨了眨干涩的眼球,不发一言。 他只觉得好累,连背都有些打不直,肩膀上似乎有什么巨石在压着他,连喘气都显得那么吃力。 走走停停,耗了快十分钟,才走到房间门口。 拧开卧室的门,在一片黑暗中,跌跌撞撞走向床,倒下。 “唔嗯——” 第220章 一撞 迟清和冷不丁被重重撞到,痛得他闷哼出声。 宫华岁慌乱地从底下人身上爬起来。 “清和!” “我没事。” 迟清和撑起身体,整个人却不受控制地跌回去。 肩膀处,尤其是锁骨那块被撞击到的点,传来针刺般的剧痛。 宫华岁慌忙打开灯,“我撞到哪了,是不是很疼!” 刚适应光线,他就想去摸迟清和,但又怕碰到伤口,只能无助地在空中挥来挥去,像只在逗猫棒下的举着爪子乱摆的猫。 迟清和半眯着眼睛,将宫华岁的反应收入眼底,没忍住,在他的下巴处挠了挠。 “可爱。” 也是在这时,他注意到宫华岁半侧的脸有点肿,掐住后者的下颚,语气骤然收紧。 “你被人打了!谁!” 宫华岁满脑子都是自己弄伤了迟清和,急得眼眶都红了,根本没注意迟清和问了他什么。 迟清和无奈,只好暂时压下心思,想着快点爬起来哄人,结果一用力,肩膀更痛,脸色都白了…… 凌晨一点。 医院急诊科。 老医生摘下眼镜,起身绕到迟清和受伤的右半侧,带起迟清和的右手做牵拉活动。 一边拉,还一边问疼不疼。 迟清和嘴上说着还行,实则嘴唇都在颤。 老医生拧起眉,刚想骂人,就瞧见陪同来的家属坐在患者旁边,抓住人家的手,一直在抖,黑色口罩上的眼睛,又红又水,仿佛受伤的是他。 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梭巡,看出名堂后,当机立断指向门口,“家属出去。” 宫华岁:“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老医生瞪了他一眼。 “我……” 迟清和拍了拍宫华岁的手,柔声道,“帮我买瓶水吧,我好渴。” 宫华岁抿嘴,“好。” 迟清和目送他出去,房门刚关上,肩膀突然被一拉一扯,动作又快又狠,根本来不及反应。 “咔哒——” 老医生满意地摸着迟清和的锁骨。 “位置正了,剩下裂的地方,保守治疗,你们年轻人,恢复得快。一个月以内,别提重物,好好休息,什么事都让你那个男朋友干就行。” 迟清和对男朋友这个词适应良好,只是因为刚才的猝不及防,呼吸重了很多,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沙哑。 “谢谢医生。” 老医生戴起眼镜,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 这时,宫华岁也回来了。 刚进门,老医生就嘱咐他。 “他现在右手使不上力,起床都会困难,你机灵着点,吃饭睡觉的时候看着,然后给他搞点补钙的东西吃,平时多晒晒太阳,一个月以后再回来复查。” 宫华岁应下。 “对了,再去买个背带,固定矫正一下。”老医生将单子递给宫华岁,“拿完药就可以走了。” 两人谢过老医生,便离开了。 对着紧闭的房门,老医生摇摇头,叹息一声。 “这群小年轻呐……” 出了医院,宫华岁让迟清和在车里等着,自己跑到药店,买了锁骨骨折的背带。 回家的路上,迟清和主动挑起话题。 “晚上你的状态很不对劲,还有你脸上的伤……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宫华岁心头一跳,白天在公司办公室的记忆陡然回潮,迟遇那句带着浓浓警告意味的“自觉点”再次摄取了他全部心神。 不想分手…… 宫华岁攥紧方向盘,假装受欺负了,委委屈屈。 “有一场被扇耳光的戏,我老演不好,就拍了好多次,脸都肿了。” 迟清和眼底满是疼惜,犹豫建议道,“我们不在娱乐圈玩了,好不好?” 他不知道五年后,为什么,宫华岁会选择进娱乐圈。 照他的能力家世,这个时候都应该进公司接手家族企业,成为商圈里人人推崇的新贵。 而不是混在最容易犯孽障的娱乐圈里,时刻接受审判。 但不管怎么样,都是宫华岁的选择,他不好过多干涉,强硬要求他退圈,只能委婉建议。 等待答案的过程很煎熬,但好在宫华岁答应了。 宫华岁垂下眸子,浓密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特别招人稀罕。 “清和……我还被导演骂了,他说我演得好烂,烂到沙漠里的小棉花都要为我哭泣。” 沙漠小棉花? 迟清和瞬间梦回初见时,宫华岁因为语言系统没及时调回来,混乱又可爱的话术。 “导演这么说我们的小棉花呀,一定是他不懂欣赏,都是他的错。” 迟清和佯装生气,痛骂了好久导演脾气差、没耐心、乱骂人,还有条有理地给他摞了好几宗罪状,成功把宫华岁哄开心了。 下车跑到副驾驶开门的时候,宫华岁的脚步都是蹦跶着的,真变成一弹一弹的小棉花了。 “还难受吗?”迟清和的左手抚上宫华岁的微肿的脸,“待会儿去楼上,我帮你冰敷。” “清和,你最好了。” 宫华岁眉眼弯弯地蹭过去,让迟清和摸得更方便。 “走吧,回家睡觉。” “嗯!” 翌日。 突然降温,天空也是黑压压的,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滴答的雨声混着极易入眠的淡灰光线,把人牢牢地困在温暖的床被里。 “叮——” 闹钟刚叫响,黑色床被里就伸出一条白到发光的健硕手臂,啪地关掉铃声。 宫华岁小心翼翼地朝身侧看去,见迟清和没醒,才舒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裸着上半身朝衣柜走去。 虽然昨天的事情还没爆出去,公司为了保险,还是停了他所有工作。 等这段风波过去,或者是找到拍照片的人商谈好了,他才能继续活动。 宫华岁对此没什么意见,甚至还乐见于此。 一直在家待着,他就能一直陪着清和,这场梦也能维持得久些。 找了件卫衣套上,又跑到床边,在迟清和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怀着足以开心激动一整天的心情,往厨房跑去。 迟清和再醒来时,已经九点四十分了。 因为锁骨的伤,他这一晚时不时会被痛醒,睡得昏昏沉沉,很不踏实。 旁边的床位已经空了,连被窝都是凉凉了。 放在平时,迟清和不会有太多的感觉。可生病后,人总是脆弱些,他的心里不可避免地涌起一阵落寞。 尤其是尝试五次,都不能坐起来,这股情绪又浓了些。 迟清和长长叹了口气,用脚踢开被子,下半身先下了床,再慢慢往下挪,借着床和地面的高度差,坐起来。 就在他扶墙,打算站起来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争吵的声音。 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门哐当一下,被踹开。 迟清和本就身体不稳,噔地又坐回地上,抬眼看向门口西装革履的男人,面露疑惑。 “wenson?” 第221章 猫咪指南 盯着墙边迟清和努力站起来的模样,wenson狠狠瞪了眼被人拦在外围的宫华岁,压低声音警告。 “识相点,别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话落,他迅速走进卧室,熟练地撑起迟清和没受伤的左手,将人扶起来。 “小迟总,我带你回家吧,他照顾不好你的。” 迟清和推拒,“没事,我这伤又不重。” wenson:“都骨折了,怎么能说不严重?而且伤的还是手,万一恢复不好,对以后的影响会很大的。” 迟清和还想再说什么,外头蓦地出现打斗声,四道重物砸地的声音刚落下,宫华岁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快步朝他走来。 wenson身形微移,挡在迟清和面前,即便眼底的威胁满的都快溢出来,嘴里却是好意相劝,语气都是恭敬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您毕竟还有工作在身,无法时时刻刻跟在小迟总旁边,还是让我们来照顾吧,你要是实在想小迟总了,随时都可以来迟家看望。” 宫华岁藏在背后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wenson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他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反驳。 因为反驳,就必然会站在迟家的对立面,戳破表面的平和。 届时,wenson就会把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跟清和说。 今天清和要是跟他们走了,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迟叔会顾忌,不会说出昨天的事,在清和心里,他还有一个好印象。 如果不走,那清和就会知道他干的那些事…… 对他失望、鄙夷他、厌恶他、嫌弃他,然后毫不犹豫跟他分手。 不能分手。 宫华岁的肩膀渐渐沉了下来,头也垂着,像是对什么妥协了。 wenson见此,早有预料般地挪开步子。 宫华岁绷紧脸颊的肌肉,对迟清和说道,“清和,我不会照顾人,连饭也做不好,你跟我在一起,只能天天吃外卖,这样对身体不好。” 他咬了咬牙,避开迟清和那双漆黑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用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所以,你还是走吧。” 迟清和听罢,脸上没什么表情,对wenson说道,“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他聊聊。” “是。” 等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消失,迟清和才撤下阴沉冷漠的神色。 他坐到床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坐。” 宫华岁没有动,像柱子一样,僵硬地立在原地。 迟清和很有耐心,指尖在深色的床被里一轻一重敲打着。 他的手指很漂亮,骨节分明,修长匀称,指尖还缀着淡淡的粉色,恍若染上红晕的白玉仙人,光是看着,就恨不得让人将其捧在怀里,亲昵舔弄。 宫华岁眼眸骤深,喉咙不着痕迹地滑了一下,又滑了一下。 “坐。” 迟清和第二次发出指令。 宫华岁动了,却没有坐到迟清和旁边,反而膝盖一弯,直直跪下,两只手乖乖贴在大腿上,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 “不会做饭?嗯?” 迟清和轻笑一声,身子微微前倾,两人的距离顿时压缩,呼吸可闻。 宫华岁仓惶避开,眼珠子左挪一下,右挪一下,就是不肯看迟清和,还成了哑巴,怎么都不肯开口说话。 迟清和是真生气,他可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出手掐住宫华岁的脸颊。 食指和中指暧昧地在他的薄唇上停留。 “回答我,你会不会做饭?” 宫华岁狠了狠心,刚想说不会,唇齿就被撬开,温热的指尖滑进口腔,压着他的舌头时,故意用了点力,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 宫华岁桃花眼尾泛起清欲的颜色,唇瓣也红的出奇,下巴哆嗦,水光沿着唇角缓缓往下,在灰色的地毯上,炸开深色的水花。 他全身的肌肉开始充血膨胀,脊背不受控制的弯了起来,像是想隐藏什么。 迟清和却不肯给他这个机会,掐着他的脸往上一提,无所遁形。 迟清和挑挑眉。 “他比你要诚实。” 宫华岁的舌根开始哆嗦,牙齿也一颤一颤,迟清和怕玩过了,准备收手。 宫华岁却蓦地扯住他即将退离的手,抽过床头的湿巾,一根一根地擦干净,表情认真又严肃,跟以前写试卷的时候有九分的相似。 剩下的一分,是那双藏在阴影下,被强烈的占有欲,和入骨的偏执欲占领的眼睛。 猩红,危险。 撕下平日里软萌爱撒娇的纯良外表,露出最真实也是最疯狂的一面。 这一瞬的他,如同洞穴深处,挣脱粗重锁链的野兽,只需要一个契机,他就能将眼前人吞吃入腹,让他完完整整的…… 属于他。 宫华岁艰难压抑着体内的凶性,可肉就摆在自己面前,着实让他难以控制。 压榨完残存的最后一点意志力,在迟清和的指尖落下一吻后,便咻的起身,飞速往浴室冲去。 哗啦啦的水声仿佛没有尽头。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还没有结束。 迟清和怕宫华岁冲感冒了,拍门,强行打断了他。 浴室里的水声终于停下。 迟清和转身就要离开,门却突然打开,紧接着他的腰被身后人搂住。 一个带着冰凉水汽的脑袋不安地在他脖颈上蹭了又蹭。 “为什么不走?” 迟清和听着,品到了对方话里的激动,心里最后那么点气也没了。 “你很想让我走?” “不准走。” 宫华岁避开右肩的伤,又搂紧了些,声音听起来很凉很闷。 “我不想让你走……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离不开你了……你要对我负责……” “负责?” 迟清和语气里多了几分调侃。 “就因为我把你看光了?” 宫华岁把脑袋埋得更深,将脸上的红晕挡住。 半晌,才带着羞涩,轻轻嗯了一声。 第222章 heaven 这段时间,宫华岁十分上道,主动去找了很多资料,关于如何照顾病人的。 他学东西一向很快,白天照顾迟清和,晚上看视频做笔记。 不过三天,就已经做的有模有样,比那些vip病房里的高级护工还要贴心…… 贴心过了头! 吃饭是要喂的;衣服是帮忙穿的;走路是时刻要扶着的;随口想吃的是葡萄,也是宫华岁一颗一颗剥起来,放到盘子里,然后拿叉子往他嘴里喂…… 迟清和不止一次强调自己只是伤了锁骨,不是瘫痪。 可宫华岁有自己的一套理,怎么也不肯改。 他惯会拿捏迟清和吃软不吃硬的点,这几天磨下来,迟清和从前期无声的抗议,到后面紧拽着自己的裤子不松手。 最后没办法,将仅剩的一丝倔强留给了洗澡前锁门。 宫华岁喜欢看到各式各样的清和,且尤其热衷见到褪下温柔体贴,也会任性,也会闹别扭,生动、鲜活、真实的……爱人。 他知道这段日子是他偷来的,可他还是想厚着脸皮,祈求甜蜜的二人世界可以再维持得久些,直到一个不速之客来访。 来者身高腿长,宽肩窄腰,一身白色大理石纹的长风衣,戗驳领单排扣,里面搭配墨绿色的卫衣和垂感长款卫裤。 青春休闲中,又带了点正式,还不抢眼,给人一种花了很多心思,却不想被人瞧出来的感觉。 宋序林进门一看到迟清和,就迫不及待冲过来,气势很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找茬干架的。 “你tmd迟清和,老子上辈子算倒霉,交到你这么个损友,你知不知道你消失了多久!你知不知道老子找了你多久!” 宋序林吼完,手上动作也不耽搁,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宫华岁,还没对迟清和来一场“兄友弟恭”呢,旁边突然传出一道动静。 “咚——” 一道不大不小的撞击声响起。 两人纷纷朝声源看去,只见宫华岁捂住手肘,慢吞吞地揉捏着。 “没关系的,就是不小心被推倒了。”宫华岁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看向宋序林,“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宋序林:“……” 这死样,五年过去了,还没变! 一点新意都没! 他用舌尖顶了顶牙,深吸一口气,然后假装什么都看不出的模样,凑过去,不容置疑地拽住他的胳膊,拉开他遮挡伤口的手。 光洁一片。 哪有受伤的青紫。 他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但还是用很夸张的语气感叹道,“哇哦,你这伤口太严重了,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没伤到也没关系,咱可以顺便检查一下脑子,那肯定伤了。” 迟清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宫华岁咬了咬嘴唇,“清和,他骂我……” “咦哟,清和~他骂我~” 宋序林有样学样,阴阳怪气,“快帮我把他赶出去~这样我就能跟你一直待在一起了~” 迟清和失笑,“你这一套是哪学来的?” 宋序林耸了耸肩。 “老不死给我安排了个办公室,在茶水间旁边,天天叽叽喳喳,讲什么都有,楼下牛排店打折、刁婆婆恶媳妇、小三原配搞在一起……耳朵都快长茧了。” 说着,宋序林还朝宫华岁挑了挑眉,故意逗道,“曲奇,你要与时俱进呐,别老整那套,太明显了。” “明显吗?” 宫华岁拉住迟清和的左手,桃花眼微垂着,无声传递着受伤,要安慰的信号。 “不明显。”迟清和反手与他十指紧扣,“我很喜欢。” 宋序林皱起眉,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梭巡,正要说些什么时,宫华岁突然低下头,在迟清和的额头快速吻了一下! 迟清和愣了片刻,顾忌着旁边还有人,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随即有些抱歉地看向宋序林,“其实……” “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了。” 宋序林面色平淡,语气冷静,与刚才那个咋咋呼呼的他完全割裂开,仿佛是两个人。 宫华岁拉紧身旁人的手,“是的,我们同居了。” 宋序林嘴角微抽,“看出来了。” “啊?你没听到,我说清和打算跟我求婚。” 宋序林皱眉,“我什么时候问……” “嗯,很快就会结婚的。” 宋序林:“……” 我tm有问这些吗! 故意装听不到,是吧! 好好好,你等着! 察觉到宫华岁眼底一闪即逝的不安,他故意开起玩笑。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搞得我会跟你抢迟清和一样,我说过的,我不是gay,对硬邦邦的男人没感觉。” 他抬起下巴,往迟清和的方向点了点,“你可以找他澄清,我跟他说过的,很早之前。” 回想起之前的经历,迟清和顿感困窘。 当时他第一次跟宋序林见面,4011还丢了剧情,他完全处于一片空白。 所以面对孔雀开屏的宋序林,来了一句—— 我不是gay。 结果宋序林气得不轻。 “他确实说过。” 迟清和想赶紧把这一趴过掉,趁着话题还没深入,让宋序林赶紧换鞋进来。 一边往里走,宋序林一边观察着房子的布置。 虽然大体是黑白灰很冷清的颜色,但每个角落都会出现一样暖色调的家具,抱枕、花瓶、油画等,生活气息很重。 “你们午饭吃了吗?需要我帮你们订外卖吗?”宋序林晃了晃手机。 宫华岁:“不用,我会做。” 说着,他看向宋序林,“你喜欢吃什么?” 宋序林的动作停了一下,想起来迟清和跟他说过锁骨受伤的事,面上划过一抹了然。 他的身子往后靠,颇为懒散地倚在单人沙发上,掀起眼皮,直直望向对面的宫华岁。 “我不挑食,你随便弄,能吃就行。” 这话说的,明摆着不对宫华岁做的饭有希望了。 迟清和扶额,“偏甜的菜,可以吗?” 宋序林吹了个口哨,表情很是满意。 宫华岁看了眼两人默契的动作,轻声应下后,便往厨房走去。 迟清和默默把瓜子往宋序林的方向挪了挪,又给他开了个电视。 “我去帮你切盘水果……” 话还没说完,宋序林就叫停他起身的动作。 “我不想吃水果。” 迟清和担忧地看向厨房里宫华岁的背影,咬咬牙,“那我去帮你泡个茶。” 宋序林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施施然道,“我也不喝茶。” “桌上没餐巾纸了,我去拿包新的。” “没事,我带了。” 宋序林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啪地甩在玻璃茶几上,冲迟清和挪挪下巴,眼底明晃晃写着—— 看你还有什么招。 迟清和被戳破心思,也不尴尬,从茶几底下的小格子里又抽出好几包坚果递过去。 宋序林啧啧,“你真是贼心不死呐,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每次受委屈了,你都哄着?” “你不觉得他故意闹脾气的时候,很可爱吗?” “也就你受得了他。” 他顺着迟清和的视线,朝后望去。 “没想到他真会做,小瞧了,你受伤这段时间,也是他照顾你?” “嗯。”迟清和心不在焉道。 宋序林突然转移话题,“我是听迟叔说你回来了,才到这儿来找你的……曲奇……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刚回来那天,就知道了。” “哦,看来你们缘分不浅。” 宋序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端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嘴里送,可临到唇边,才发觉茶杯只是一个放在茶几上的装饰品。 他垂下眼皮,无声地笑了笑,对迟清和说,“帮我沏壶茶吧,谢谢。” “什么茶?” “随便哪种。” 迟清和应了声好,忙不迭往厨房走去。 听着略显仓促的脚步声,宋序林指节微弯,将茶杯放回原位。 吃完饭后,他没有再在这待了。 但离开前,他还是犯了个贱,为了膈应宫华岁,特意来了一句。 “我明天再来。” 迟清和微笑,“随时欢迎。” 宫华岁薄唇紧抿,过了好久才憋出一个“好”。 好不容易把人送进电梯,要走了,宋序林突然伸手把门扒开。 “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柳溪他们三个也听说你回来了,就是现在这会儿不在国内,大概四天后才会回来,到时候你可得准备好,他们可不像我这么……温柔。” 说罢,主动退后一步,等待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迟清和无奈地笑了笑。 “好,我等着他们。” “然后就没事了……那就……再见。” 宋序林放在口袋里的手轻轻收紧,眼眸深处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正好被宫华岁捕捉到。 宫华岁心神一震,要不是外头没有关闭电梯门的按键,他现在就能把它按到爆。 迟清和知道宋序林在逗岁岁,哼笑着回了两个字。 “再见。” 电梯门刚好合上。 透过反光的电梯厢门,宋序林瞧见了自己的模样,烦躁地把头发弄乱。 拎起卫衣的帽子,往头上一套,默不作声地将头发藏起来。 此时,手机嗡嗡震动起来,看到是迟叔打来的电话,他立马接了。 “迟叔,对不起啊,我没能把迟清和带回来……” …… 迟清和见宫华岁待在电梯门口前不动弹,问道。 “在看什么?宋序林已经回去了。” “清和,我只是觉得……太巧了。” “巧?” 宫华岁抿了抿嘴,还是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他牵起迟清和的手,脸上重新挂起笑容。 “清和,要不要跟我回宫家?” 迟清和其实不在意住哪,思考片刻后,便点头了。 “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们下午就回去。” 迟清和随口问道,“那你的戏不拍了吗?” 岁岁跟他说这几天,网上出现了很多关于他的黑稿,让他最好不要看手机。 他听进去了一半,手机还是看着的,只不过会特意避开娱乐板块。 “我的戏份本来就不多,这几天网上的风向也不好,可能还会再删点,后面有行程了,再飞这里拍。” 宫华岁熟练地从衣柜侧边的小格子里抽出行李箱,一叠一叠地把衣服往里面放。 迟清和想帮忙,却被宫华岁按在床上,怀里还多了一盆刚剥好的柚子。 “东西不多,我可以一个人解决。” 大概是因为经常出差的原因,不到十分钟,宫华岁就收拾整齐,带着他出发了。 一路上,宫华岁的状态非常奇怪,若不是顾忌着迟清和,他怕是能把油门直接踩到底,那架势仿佛身后有人在追着他们。 直到坐上飞机,窗外出现缩小版的山川城市,他的情绪才缓和下来。 “迟清和?” 这时,身后的座椅上传来一道不确定的声音。 迟清和转头看去,手指略微一蜷,“heaven,你也要去江京?” 田天挠了挠脑袋,憨厚地露出一口大白牙,“对啊,我舅说保安没什么前途,就在江京给我找了份工作,让我过去。” 迟清和:“什么工作?” “得到那才知道。” 宫华岁揉了揉泛酸的太阳穴后,也加入聊天,“你舅会不会是骗你的?什么工作,要你到那儿才告诉你。” 田天满不在乎,“骗我?没必要吧,我一穷二白的。而且他跟我说,他就在机场门口接我,总不能一上车,他就给我打昏,套麻袋,送去嘎腰子吧……”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开始变低,语气也不确信起来。 “那你知道你舅住哪儿吗?”迟清和拧起眉头,“就是万一你出事,我们可以帮你报警,警察也好有个方向。” “这个……保密。” 保密两个字刚落下,耳边就传来一道打响指的声音。 迟清和的头瞬间像被巨石压着,很晕很沉,眼前的东西都变得恍惚重影。 他下意识想去掐自己,保持清醒。 田天却蓦地起身,蹲在他的座位旁边,五指张开,与他的手严丝合缝地贴到一起。 语气小心翼翼的,比起方才的憨厚纯良,多了丝诡异的着迷。 他不顾迟清和的挣扎,捧起他的手。 “别这样,我会心疼的,清和……” 田天这番动作一点都没避着人,可整个机箱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为数不多偷偷朝他这边望的,还摇头轻啧两声,像是早就知道田天是个什么货色。 整个机舱,都是田天的人! “清和,我们的目标是宫华岁,我不会伤害你的,就当是睡了一觉,我会把你安全送回家的。” 迟清和的挣扎越来越弱,他扭过头想去查看宫华岁的症状,只见他整个人已经陷入彻底的昏迷,连呼吸都减弱了很多。 迟清和不知道田天给他们下了什么药,但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下在宫华岁身上的剂量,绝对要比他高好多倍。 田天制住迟清和想要朝宫华岁身上靠的动作,拉起他的手,郑重又严肃地在手背落下一吻。 “清和乖,不要惹我生气哦,否则,我会把宫华岁切成很多片的。” 第223章 没什么节操 单膝下跪,庄重而神圣地牵起另一方的手背,落在一吻。 这幕神似求婚的场面,出现在绑架掳人现场,荒诞又无稽。 可放在田天身上,却诡异的和谐。 “heaven,人都晕了,你就别演了。” 这时,一个光头男放下手上的报纸,表情戏谑地看着始终跪在地上不打算起来的田天。 “谁说我演,我可是非常喜欢他的!” 田天扭过头,对旁边隔一过道的光头男龇牙咧嘴警告。 “我的爱情,不允许诋毁!” 光头男赫然与heaven交情很深,别人都躲着不敢与heaven说话,生怕触了这位的霉头。 而他就连嘲讽,也是光明正大的。 “就给你送了两三次早餐,你就死心塌地了?啧啧啧,早知道送你团购券,那些女人给你,真是白瞎了。” 田天歪歪头,“她们帮我完成了非常棒的人体数据,怎么能说白瞎了?” 光头男最讨厌没情商的人,田天这副样子简直是在他的雷点上蹦迪。 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骂道,“死变态。” “我喜欢研究人体,你喜欢……在玩四爱的时候,在床上掐着人家女孩子的脖子,让她喊你妈妈。” 田天一边说,一边点头,然后在光头男仿佛要喷火的眼神中,“不谙世事”地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着做下结论。 “你比我变态,妈妈。” 此话一出,机舱内霎时出现一阵又一阵强行压低的吸气声,以及强行压低,低如蚊呐的讨论声。 光头男老底都被掀掉,心中骤然升起一团怒火,啪地拍掉座椅扶手,高大威猛的身子在站起来时,如猛虎一般吓人。 “heaven,别给脸不要脸,你tm算什么东西,一个老头子外头捡回来的残废,也敢在这跟我叫唤!” 他面容扭曲,光秃秃的头上,还吻着一条青龙,伴随着他粗重愤怒的呼吸,一鼓一鼓,又恶心又吓人。 田天一脸嫌弃,手伸进口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一把泛着白光的手术刀。 他的姿势本就是蹲着,光头男一站起来,刀片便往上抵在光头男的下半身某处。 周围悄悄观战的,见此,纷纷下身一凉,不自觉地用手捂住。 “削掉,就不会叫了。”田天甜甜一笑。 手腕的角度微微一偏,锋利的刀刃唰地划破布料,眼瞅着就要割到肉,光头男飞快后退,一退到安全位置,他的脚便提起来,重重往田天踹去。 力道迅猛,完全是冲着要人残废的节奏。 对此,田天只是轻轻抬了抬眼皮,不知从身上哪个地方,抽出一把开刃的短刀。 只要光头敢踢过来,这把刀就能当场戳穿他的脚底心。 他不担心刀的锋利程度……清和已经帮他测过啦。 那还是他跟着一群蠢货,第一次绑架宫华岁呢。 虽然没成功,但让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可是亲眼看着清和在蠢蛋的逼迫下,往自己身上戳了四刀,再削掉了蠢蛋的手腕,脑袋。 当时在小仓库里,给他看得超级兴奋。 刀美,人更美。 “喂!你……啧!没意思。” 察觉到田天又陷入回忆无法自拔的表情,耳边还时不时传来傻笑,光头男白眼都快翻上天,抬在半空的腿硬生生截停。 他跟傻叉计较什么。 “先说好,下了飞机,你离我们远点。” 田天如梦初醒,“为什么?之前我们说好要一起回去的啊?” 光头男头顶的青筋又跳了一跳,“不是你tm说要送人回家的吗!” “我随便说说的呀,我这么喜欢他,怎么舍得放他回家,当然要带他回到我的秘密基地藏好。” 田天痴迷地抚摸着迟清和的手,因为太过兴奋,嘴巴里发出奇怪的咕咕声,跟只鹦鹉一样。 光头男闭上眼睛,又是愤怒又是无语,最终还是为难自己,把气都憋回去了。 为了在最后的截止日期,把宫华岁带回去,他们可谓下了血本,光是打点就砸进去不少钱。 好在结果不错,从机场回到组织根据地的路很顺,连交警都没有。 车还没有停稳,田天就开门蹦了下去。 在一伙欲言又止的眼神里,推着昏迷的迟清和就离开了。 光头男磨磨牙,“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带上,给欧总送去。” “是!” …… 迟清和还没恢复意识时,鼻尖就闻到一股很复杂的味道。 刺鼻的消毒水、柑橘味香水、福尔马林、以及一股淡到几乎闻不见的—— 肉包子的油香。 这些味道每个单拎出来,都可以接受,但一混起来,着实让人闻着恶心想吐。 他屏住呼吸,可这些味道实在太霸道,他越是不想闻,便越往鼻腔里钻,硬生生将他熏醒。 刚睁开眼,就感受到了阻碍。 田天用一块黑布,把他眼睛蒙住了。 这块布有点薄,他还能朦朦胧胧看清黑暗中两块彩色发散的光源。 那光源类似于理发店前,会转的小光柱,红色和蓝色交织着,在他的眼前一闪一闪的。 他想要看的更清楚些,便想伸手把黑布取下,却发觉手被两块固定在墙上的铁环牢牢锁住。 稍微一动,就会贴到冰冰凉凉的金属,冻得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觉得那股寒意渗人。 只是碰了一下,就仿佛在他身上生了根,黏糊糊地附在骨头上,让人止不住舌根打颤,想尽快远离这个地方。 手被控制住了,迟清和试探地挪了挪脚。 “咔哒——咔哒——” 脚下是一片类似于床单之类柔软的料子,只是锁链声格外突兀。 他的脚也被绑了。 迟清和缓缓呼出一口气。 目前的情况太受限了,他没有办法完成自救,只能主动出击。 清了清嗓子,准备把田天叫来时,门自己开了。 田天几乎是瞬间,就注意到已经迟清和苏醒。 他迫不及待走上前,细心问道,“头还疼不疼?” 迟清和拿不准田天想要做什么,只能少说少做,慢慢点了点头。 “那就好。” 田天拍了拍胸脯,一脸后怕,“我都跟他们说了给你下少点,结果还是倒了半包进去,还好我给你用了解药。” 迟清和敏锐捕捉到对方求夸的语气,薄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 若不是这些锁链捆住他,他能当场就把田天的脑袋给切了。 把他绑到这里,还想让他夸他? 田天莫不是觉得他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绑架爱上绑匪这种事,根本不适合套用在他身上。 他缓了缓神,极力维持语气的平稳。 “宫华岁在哪?”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默契地陷入沉默。 田天贪婪地看着锁链之中,被黑缎盖住眼睛的青年。 真漂亮啊。 就像一只折翼坠入地狱的天使。 太适合享用了。 就是可惜,他没能成为第一个。 但无所谓,以后,清和只会是他的。 “清和,跟我在一起吧。” 田天的手掌抚上迟清和的脚腕,带着薄茧的手缓缓往上,不顾迟清和的抵抗,暧昧又强硬地摩挲着小腿的每一寸皮肤。 那片黑缎之下的脸太过精致,生气起来,也会染上一层薄红,更好看了。 他的眼珠子紧盯着那片唇瓣,声音不由地加重了些。 “只要跟我在一起,我就能让他们放走宫华岁。” 迟清和极力压制着恶心,“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爱你!”田天反射性喊道。 迟清和对他口中的爱实在难以理解,“我们才见了几面,话都没聊多少,你就说爱我,你的爱还真是廉价。” 田天的脑回路清奇,被骂了,却丝毫不恼,还在傻乎乎地解释自己的爱不廉价。 “我不明白,你是第一个能让我心跳加速,却不想做研究的人,这个为什么不能叫做爱?为什么会是廉价的?” 他还抬起手,在迟清和受伤的锁骨前停留了很久,深思熟虑后,还是轻轻用指尖碰了一下。 力道轻的,仿佛蜻蜓点水,其中的小心翼翼浓到好似要渗出来。 他还在解释。 “而且你受伤了,我的大脑会产生一种很难受的情绪,比吃不到饭还难受,我是爱你的,绝对是这样。” 耳边的话语愈发委屈巴巴,迟清和当即开口打断,将偏离的主题掰回来。 “可是我不喜欢你。” “那又怎么样?我喜欢你就够了。” 田天把脑袋靠在迟清和没有受伤的一侧肩膀上,贪婪嗅着属于青年好闻的气味,语调里是带着天真的执拗。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比宫华岁都要好,都要专情……你不知道吧,他背着你,玩得可花了,三个都满足不了他。” 他咧开嘴巴,露出一口大白牙。 “玩的时候,还是我帮他拍的照呢,就是可惜了……” 迟清和的嘴唇有些白,即便知道后面的话不是他想听,却还是稳着情绪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太相信他,宫华岁几句花言巧语就哄住了你。” 他的指尖把玩着迟清和墨黑柔软的头发,语调随意到仿佛在聊今日的天气。 “我当时可是亲自把照片寄到你父亲的手里,那天下午宫华岁就叫过去了,我本以为你们会分手,谁知道……他竟然弄伤了你!” “不仅如此,还隐瞒了你那么多天,我原以为你父亲会把真相告诉你的,但他还是太仁慈了,没办法,我只好把计划加快,把宫华岁弄走,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田天收回指尖,侧过脑袋,逐渐滚烫的呼吸尽数喷洒在迟清和的脖颈,他可以清晰看到对方因为紧绷着身体,而愈发明显的血管。 罕见的,他没有切开的冲动,只想凑近些,更凑近些。 迟清和的手指猛地攥紧,锁链声再次响起,并且随着困者的动作,愈发强烈。 “滚!” 田天的鼻尖已经碰到那片温热的皮肤,亲昵地蹭了蹭。 好舒服,他已经离不开了。 “不行,我说过的,我喜欢你。” 迟清和的指甲已经嵌入掌心,嗓音里带着森冷的警告。 “别让我说第二遍。” “我不懂清和……宫华岁对你这么做,你就只会纵容允许……不要总是拒绝我,我也会生气的。” 迟清和闭上眼,依旧冷硬。 “出去。” “不想出去,除非你亲我……” 田天嘴角微微上扬,迟清和眼前的黑缎若是能揭下来,定能瞧见他眼底明晃晃的恶意。 “那天在便利店前,宫华岁就是这么求你的吧,让你亲他,你一开始还不愿意,觉得被人看见,后来,你的耳朵红了……” 说着,他抬手在迟清和的耳尖碰了一下,虽然很快就被躲开了,但他不在乎,下一秒就碰上迟清和的脸颊。 “脸也红了……” “闭嘴!” 迟清和的胸膛快速起伏着,咬牙切齿地对着田天吼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田天垂眸盖住眼底不知名的情绪,翻身上了床,抬手与迟清和十指相扣。 “我想要的很简单,看着我,永远永远。” 迟清和感觉到自己的腿被控住,抬脚就想踹,可毕竟身体刚恢复,即便用尽全力,落在田天手里,也是软绵绵的。 “下去!” “清和,不要总是挑战我的耐心哦。我只有对你的时候,才是好脾气,对上别人,现在这会儿都已经变成块块,进池塘喂鱼了。” 田天鼻尖的气息缓缓往上,在迟清和的脸上一轻一重地探寻着。 “所以不要再拒绝我了,接受我,我已经提前学过了,会把你伺候的很好……不会弄疼你的……你会很舒服……很舒服……” 迟清和气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左侧锁骨受伤的地方跟火在烧一样,痛得他冷汗直流。 他的牙齿发颤,气息因为愤怒变得极其粗重,再开口吐出的字句,让田天浑身一怔,竟不知道是开心还难过,只能犹豫地将其重复了一遍。 “你,要干我?” “怎么?不行吗?我一直都是上面的。”迟清和喉底泛起几分血腥。 田天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害臊节操为何物,在上在下的问题,只是犹豫了两秒,就抛之脑后。 “也不是不行,现在就要吗?是我坐上来?” 第224章 你也被绑了? “我有选择的余地?” 迟清和薄唇翕动,含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田天摸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嬉笑道,“一开始有的,现在没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解扣子。 “清和,待会可要配合点哦,弄太疼的话,我可是会报复到宫华岁身上的,他那么一张漂亮的脸,被划花了,可就不好了,你说呢。” 翻涌的情绪有了失控的预兆,迟清和沉默着,喉结滚了好几下,才将满口的血腥味咽回去。 田天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此刻陷入癫狂边缘的迟清和,舔了舔唇。 “上次在小仓库,也是拿宫华岁威胁你,你捅了自己四刀,才把宫华岁救下来。这次,情况稍微有点不一样,但我相信清和,一定也能完成得非常好……” 他的手绕到迟清和的脑后,一点点解下黑缎。 田天的动作很慢,与其说是扯缎子,不如说他单纯想调戏迟清和。 并且如此近的距离,他能第一时间捕捉到迟清和每一丝表情变化。 愤怒、憎恶、仇恨…… 一点好脸色都不屑给他。 真让人伤心。 迟清和恢复视觉后,歪头避开了田天的视线,眼皮耷拉着,快速将房间过了一遍。 看完后第一眼,迟清和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变态连环杀人犯七个大字。 房间约摸百来平,摆满了各种精密仪器。 迟清和不太了解这些,但透过稍暗的光线,已然能瞧见仪器上面未干涸的血迹,以及类似于挣扎时,一遍一遍重复划出的指甲痕。 而隔着黑缎时,他所见到的两个彩色光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是两罐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未成形婴儿。 田天恶趣味地在上面贴了很多灯带,红蓝光交替闪烁着,将罐子里两具尸体一遍遍地印入瞳孔深处,无声地将人的恐惧放大再放大。 田天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迟清和,见到尸体,他的脸上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这无疑大大地取悦了他,血液都止不住沸腾起来。 他颤抖着抬起手,抚上迟清和的喉结,一点点下滑至衣领,按着最顶上的一颗纽扣转圈,等迟清和的眼尾渐渐红了起来,他才慢条斯理地解开第一颗扣子。 然后是第二颗。 第三颗…… 大片瓷白的胸膛出现在眼前,伴随着主人的情绪,一点点泛上薄粉,宛若点缀着樱花的布丁,看得田天口舌难耐,嗓子都快干冒烟了。 就在他探手往腰带移去时,迟清和突然出声。 “把我身上的链子解开。” 田天的脑子瞬间清醒,想也不想拒绝。 迟清和抬起眼皮,墨黑深沉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田天,嗓子刻意压低,透着难以抗拒的蛊惑。 “那就只解开脚上的。” 田天艰难地抵抗着,目光从迟清和的脸转移到他不知何时被链环磨出血迹的脚腕,眼底闪过一抹疼惜。 可嘴上依然道,“为什么?直接做不行吗?” 迟清和薄唇紧抿,似是气愤,似是无可奈何,沉默着偏过头,不再看田天。 田天眼底疼惜更甚,但他也不傻,想要跟他谈条件,那必须得付出一点代价。 “清和,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田天意味深长地抬起指节,抚摸着自己的唇。 迟清和见此,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极为惊艳的笑,将田天迷得顿时愣在原地。 他强撑着左侧肩膀拉扯的痛感,锁链声一点点靠近,变得旖旎,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 等田天再回过神时,迟清和竟然抬腿缠上了他的腰,紧接着一个用力,他整个人被带着往前扑,正好投进迟清和的怀抱。 “这样够吗?” 迟清和被砸得左手臂直接麻掉,但脸上却风轻云淡地笑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漫不经心盯着怀里瞳孔逐渐失焦的田天。 “你很有做bottom的潜质。” 说这话时,他的眼底已然升起几分情动,毫不掩饰话语间的侵略性和压迫感。 “解开链子,我会让你满意的。”迟清和循循善诱。 望着青年眸底专注直白的情绪,田天只觉得灰蒙蒙的天骤然放晴,眼前还出现了好多漂亮的蓝色烟花。 他置身一片花田中,风争先恐后的往他的怀里扑,吹动衣角,发丝,吹进他的心底,将顾虑一层一层地吹散…… 去拿钥匙的时候,田天的脚步都是虚浮着的,眼神懵懂,脸蛋红扑扑,比三岁小孩还要纯情好哄。 一解开链子,田天就自觉攀上迟清和的肩,在他腿上坐下来,磕磕巴巴道,“我……我要开始了……” 迟清和贴近他的耳廓,一吐一息尽数喷洒在敏感的皮肤上,将人心底的警戒线一再拉低。 “坐近一点,抱着我的腰。” 他的嗓音低沉暗哑,还透着几分难耐的喘息,仿佛压制着某种热潮,每个尾音都让人听了脸红。 可在田天看不到的角落,他的眼中不含一丝温度,恍若幽深的潭水,处处都透着渗人的危险气息。 感受到身上人按照他的指令一点点靠近,还在不停地泛着轻颤。 迟清和闭上眼,微微歪过脸,在田天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垂处蹭了蹭,将他的最终指令一字一顿地说出来。 “把我的手解开,我想抱你……” 有了前面的铺垫,田天没有任何犹豫,从侧边的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 但他没有赶着去把迟清和扣在墙上的手环解开,嘴唇贴在迟清和的脖颈处,牙齿在那块白皙的皮肤上磨来磨去,直到咬出红痕,才喘着粗气去解开禁制。 两只手都解放的那一刻,迟清和没有立刻反击。 他腰腹用力,勾住田天的身体翻过去,将人压到底下后,装作难耐的模样,伏在他的颈窝,湿热的呼吸。 手在田天身上快速搜索,在摸到侧腰夹层的一把手术刀时,他眸色一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田天的脖颈,往他的心脏狠狠捅去。 一瞬间,鲜血如注,将雪白的床单染湿,如以往无数次那般。 室内暧昧迷离的气氛打破。 田天浑身呆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胸前爆发的血液已经将迟清和的衣服都弄湿了,脸上都溅上了两滴滚烫的血液。 他看了看没入胸前,只剩下短短刀把的手术刀,嘴角缓缓绽放出一个微笑,不顾刀口越扎越深,撑着上半身起来,抬手想去抹掉迟清和嘴角的两滴血。 “啪——” 迟清和挥开他的手,不欲与他再纠缠,翻身下床,在他的抽屉里翻来翻去,找到通行卡后,便快步离开了。 田天自始至终没说话,他望向迟清和消失的背影,语气依旧带着浓浓的向往。 “清和,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说罢,重新跌回床上,仰头望着头顶红蓝交替的天花板,轻声轻语。 “原来,这就是心痛的感觉。” 他捂着胸口的伤,有种解脱的痛快感,这种感觉甚至超过痛觉,情不自禁想让他永远存在于身体里…… 从田天的秘密基地逃出来后,迟清和一直躲着巡逻走。 他身上的血腥味实在太重,刚好路过一间更衣室,趴在门上,听到里面没声,才快速溜进去。 在里面随便找了件黑外套套上,正准备离开,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 越来越近,开门离开是不现实了,他就近找了个衣柜躲进去。 柜子铁门咔的一声刚关上,门就被人打开了。 透过衣柜的三条缝,迟清和看清了这些人的体格和样貌。 这群壮汉满脸凶气,露在外面的皮肤带着伤疤,身上还别着各式短刀,一看就不好惹。 他们似乎是受着气回来的,换个衣服都是噼里啪啦的,柜门都快被他们拍散架了。 一个身子稍瘦小的男人最先受不住,把衣服啪一声砸进柜子。 “我就不明白了,那个姓欧的到底什么意思,我们人给他带到了,说好的报酬呢!一个子都没有!五年我们折进去多少人,他一句废物,就把我们打发了?” 旁边的壮汉瞥了他一眼,“行了,猴子,人家是老板,你能怎么办?” “要我说,咱就学heaven那一套,把欧义解决了,到时候想拿多少钱,拿多少钱……” 此话一出,更衣室内陷入诡异的沉默,他们眼里都是跃跃欲试,但显然忌惮着什么,谁都没有最先表态,直到站在最边角的一个男人发了话。 “把心思都收了,别忘了叛徒是什么下场,你们想被剁碎,喂鳄鱼?” “钱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鳄鱼可是什么都吃的,把欧义扔下去,也能被啃的一点不剩。” 猴子咧开嘴巴,跃跃欲试。 “这几年行情好,背后还有个高手帮他,欧义赚的是盆满钵满,至少这个数。” 他伸出手,面容夸张地比出一个“九”。 “我大致算过,咱这么多兄弟一个人两三千万都绰绰有余,这还不包括他在全球各地买的地产和投资。怎么样?谁想试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钱哥身上。 赫然,这个被叫做钱哥的人,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迟清和全身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 有钱能使鬼推磨,从不是说说的。 从聊天中,他能感觉出这些人都曾被欧义或多或少地救济过。 一开始他们是全心全意想帮着欧义做事的。 可欧义是个铁公鸡,宁愿自己存下几十辈子都挥霍不完的财富,也不愿意留一点给这群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每个月领的钱,堪堪只够温饱,想要多一点就主动接任务。 若是成功了,自己也只能够留一成,九成都要交给欧义。 若是失败了,整个月的工资都会被克扣掉。 听着这群人讨论完如何放倒欧义,并且将其剁碎喂鳄鱼的事。 迟清和心底已经在计算,该怎么悄无声息插一脚,顺带着把自己的任务也完成。 他悄无声息地从衣柜里出来,远远地跟这群人后面,进了一栋类似写字楼的建筑。 里面陈设极其老旧,墙皮脱落得只剩青灰的水泥,也没有电梯,楼梯的扶手都是生了锈的铁架子,动一下就发出咯吱咯吱的怪音,稍微再用点力,恐怕就能直接拨落螺丝,摔到底下。 迟清和不好继续跟,站在最底下,借着视角差,偷偷计算楼层数。 见这群人到五楼后,便消失了,迟清和不敢耽搁,三步并作两步,飞快上了楼。 即便吃了解药,他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爬到五楼,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不能过度呼吸,怕声音惊扰到里面的人,只能倚着墙,按住口鼻,稍稍平复下来后,就迫不及待地将门拧开一道小缝,没人,才猫着腰往里走去。 这里面的光景与外头破旧的楼道,简直天一个地一个。 脚下踩着红地毯,头顶每过十米就有一架超大的水晶灯,过道一路往前的展台,不是放名贵的瓷器,就是些价值连城的名画,金碧辉煌四个字,瞬间具象化。 他不确定那伙人现在在哪,只能把脑袋贴在门上,一间一间地听声响。 没听到声音,他会试探着按下扶手,无一例外,都打不开。 终于在试到第二十个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一阵很细微的挪动声,眼睛一亮,悄悄拧下门把手。 低声钻进房后,他第一眼就发现了被捆在椅子上的人,观察四周没有其他人后,他立刻上前,将头套扒开。 两人面对面的时候,都愣住了。 宋序林嘴角被塞着布,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迟清和赶忙帮他解绑,压低声音问。 “你怎么在这儿?” 宋序林抽出嘴里的布,恶心地吐了好几口口水。 “我不知道啊,我好好在路上走着,一群人突然下来,给我绑了。绑了就算了,就给我放这儿,也不拍个视频,打个勒索电话,真是的,绑架都绑不明白。” 迟清和大致能猜出宋序林是因为他被绑架的。 这时,宋序林反应过来,语气还带着某种自豪的同病相怜感。 “对了,你怎么也在这,也被绑了?” 第225章 年轻人,精力旺 迟清和嘴角抽了一下,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宋序林讨论这个问题,敷衍地嗯了一声。 宋序林跟在迟清和后面,叽叽喳喳。 “那你挺厉害的,竟然能自己逃出来,我一到这,他们就给我五花大绑,还我的头给罩……” 这时,迟清和蓦地转身,按住他的嘴,低声警告。 “别说话,有人来了。” 宋序林立刻噤声,眼珠子僵硬地瞪着,生怕动了那么一下,外头人就会冲进来,把他跟迟清和抓走。 待外头人声减弱,迟清和才缓缓松开钳制,拿出从田天抽屉里搜刮来的短枪,快速教了用法后,塞给宋序林。 “拿着这个,找地方躲起来,保护好自己。” “等等!你不跟我一起吗,你要去哪!”宋序林扯住迟清和要离开的脚步。 “我要去找岁岁。” “那我跟你一起去找!” 迟清和拒绝,“不行,太危险了。”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不用担心我,我死不了。” 宋序林呼吸一窒,下意识伸手去拽迟清和的手腕,耳边陡然响起一道极轻的抽气声。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聚焦青年泛着青紫的左锁骨,大抵是因为太疼,连带着左半边胳膊,都在打着轻颤。 宋序林薄唇紧绷,力道放轻了很多,却依旧执拗地扯住迟清和的袖口,感受到手心的湿润黏腻,低头一看。 是血! 迟清和解释,“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 宋序林也不知道信也没信,敛着眸子,兀自呢喃出声,“所以,你又要为了宫华岁,把自己折腾没命。” 虽是问句,话里的不认同和反对却浓得快要溢出来。 “哪有这么严重。” 迟清和拂开他的手,可宋序林不肯放过他,执着地用另一只手抓住他,语气重了很多。 “很严重!你有痛觉,你也会疼,你也……” 宋序林蓦地卡住,染着湿意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酝酿好久,才哑着声音继续。 “哪有人会一直复活,万一,万一这是最后一次呢。” “不会是最后一次,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现在我需要保证你的安全,别任性。” 迟清和把手表拆下来,交给宋序林,嘱咐,“拿着这个,老迟就能找到你,他很快就到。” 宋序林并没有接过手表,他偏过头,微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宫华岁没你想得那么简单,这几年他可干了不少事,没人会故意绑他,惹得自己一身骚,说不定他现在正跟绑架头子称兄道弟……” 迟清和满脑子都是宫华岁的安危,没心思听宋序林乱扯,略带强硬地将对方挣扎的手按回门内。 转身正准备继续找人,顿觉不对,拧开门,果不其然看到宋序林捏着金属把手,想追上来的动作。 迟清和拧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这个不听劝的人,长叹了口气。 “你才二十三岁,人生刚开始,不该做这么冒险冲动的事,而且我也不想让自己后悔,在这好好躲着,我会在半小时内回来。” 说罢,像安抚小狗般,揉了揉宋序林乱蓬蓬的头发,暖声哄了句乖后,便匆匆关上门离开了。 头顶奇怪的触觉残存着,宋序林瞳孔急骤收缩,像个木头般驻在原地,掐着掌心的手表,握紧又松开,如此重复无数次,才泄了气般,靠到墙上无力一笑。 “傻瓜。” 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意识不到“不死”这两个字对世人的诱惑呢。 …… 钱哥猴子一帮人到欧义办公室的时候,表情皆是一怔,跟在后面的,甚至还特意退到门外去看牌。 是欧义的办公室没错啊。 只见本该昏迷不醒的宫华岁正端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而他们的欧义坐在副位,笑得一脸谄媚。 宫华岁吸个烟,他都得弯着腰贴着笑,一边拿出压箱底的雪茄,一边说着招待不周,亲自给对方打火。 一转头,看见门口乌泱泱一团人,脸色骤变。 “你们进来干什么!没看见我跟宫二少在聊事吗!赶紧出去!” 众人一脸懵逼,视线在绑架者和被绑架者之间转来转去,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还是猴子反应快,将报酬的事重提。 “我不是已经跟你们说过吗,没钱!一个子都没有!” 欧义一激动,身上的肥肉都在颤,配合着那张即便胖成球,也显得尖酸刻薄的脸,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反胃。 “我让你们是去请宫二少的,可你们干了什么,又是下药又是绑架,我们是黑社会吗,干这么没下限的事!” 他抬手戳着猴子的脑门,唾沫横飞着颠倒黑白。 猴子后退两步,你说谎三个字还没来及喊出来,钱哥突然拽住他,眼底尽是不赞同。 显然现在不是个开诚布公的好时间。 猴子内心愤懑,却不得不压下来,任由顶上的人随意跟他们泼脏水。 绑架的命令从五年前就开始下,除了要求活着带过来,没有任何其他限制条件。 他们理所当然地觉得是宫华岁哪个地方惹到了欧义,所以对宫华岁用上各种手段。 虽然绝大多数都没奏效。 谁知道欧义竟然对这个宫华岁怀着别的心思。 这下好了,若是不动手,日后宫华岁追究起来,他们可都没命活。 众人暗中对视一眼。 原本他们还想着三天内解决,这下必须提前计划。 今晚之前,必须动手。 五分钟后,欧义好不容易骂累了,甩甩手,语气轻蔑地让几人赶紧滚。 他们赶着商量新的刺杀方案,装作无奈接受的样子,迅速退出去了。 “欧总,我说呢,看那几人眼熟得很。”宫华岁夹着烟,语气随意道,“我们不都演着玩,怎么这次突然玩真的,还花了那么大手笔。” 欧总听出这话里的不对劲,赶忙道歉。 “这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我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交代倒是不用。” 宫华岁眼帘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情绪。 “欧总若真想道歉,不如送个人给我吧。” 欧义踟蹰,“宫二少想要哪个人?” “我记得他叫……heaven,应该是这个名字。”宫华岁艰难回忆,“这人挺有意思的,送给我玩玩。” 玩玩两个字咬的很暧昧,尾音都带着勾,仿佛真对田天一见钟情了。 听到是田天,欧义迅速将嘴里当然可以四个大字咽回去,他摸了摸手掌,讪笑。 “这恐怕不行,heaven他比较特殊,脑子吧,有点不正常,隔三差五地伤人,您要是把他讨走,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安生了。” “既然如此,那欧总为何执意要留着这颗定时炸弹呢?”宫华岁嘴角微微翘起,“商人可不做亏本买卖,heaven有什么独到之处,欧总不妨说说。” “二少言重了,能留在我这的,哪个没有独到之处。”欧义变相拒绝。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面对宫华岁的刨根问底,欧义的笑一点点冷了下来,眼珠子稍稍一转,试探的心思再次袭上。 “我想你应该不是对heaven感兴趣,而是对你旧情人现在的下场感兴趣吧。” 他紧盯着宫华岁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宫二少,当初可是你主动找到我说,要一起研究你那旧情人死而复生的事,临到关头,你可别说舍不得了。” 宫华岁抽了口烟,面露讥讽,“你觉得我是那种可以为了一棵树,就放弃整片森林的蠢货?” 欧义犹疑不散,见宫华岁有生气的预兆,他狡猾地打起感情牌。 “宫二少,我这不急吗,这几年,我又是帮你找人,又暗中给你提供最先进的技术支持,都不知道亏了多少钱。” 宫华岁嗤笑,“少来,你就跟在我后头吃肉,我能不知道你赚还是亏?” 他身子后靠,闲适地倚在沙发上,摸着底下的真皮面料,桃花眼微微眯起。 “这沙发挺舒服啊,黄花梨木的,最起码要七位数吧。” 欧义心虚笑了笑,“宫二少真是抬举我了,这都是仿货,哪有这么贵。” 怕宫华岁不信,他还特意补充几句卖惨。 “宫二少,你可不知道,为了隐瞒咱俩的关系,我又要设局绑架你,又要提前给你透消息,组里都不知道折损多少精英,这些……可都是无形中流失的钱呐!” 宫华岁睨了眼欧义,不咸不淡道,“所以你这次没有任何通知,就下药把我带到这,是想跟我讨账?” “那当然不是!” 欧义连忙摆手,“这不是找着人了吗,我就想快点把他捉回来做研究……你放心,我记得你说要保密,所以这个任务我只交给heaven,除了他,其他人都不知道。” 他还设想好了后面的事。 “到时候我故意把你放走,等你逃出去后,点爆炸弹,尸骨无存,没有人会怀疑迟清和还活着。” 宫华岁眼神骤冷,“那你有经过我的同意吗?” “二少你这话可严重了,谁不知道你对情人的保质期只有一周,一周之后,不直接甩人的吗?” 欧义贴心道,“你们毕竟久别重逢,我理解,所以多给了点时间,但这都多久了,我要是再不出手,等你俩真分手了,我可实在找不着更好的机会绑到他了,他爸可是迟遇,谁敢惹那个疯子。” 指尖的烟燃到尽头,宫华岁吸掉最后一口,便将其按灭到烟灰缸,察觉到身侧探究的目光,埋在阴影处的深棕色眼眸闪了闪。 “如果不想让迟遇找回来,就把迟清和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处理掉,也不要让他靠近电脑。” 宫华岁的烟瘾又犯了,再次点了根烟,猛猛吸了一口,吐出来,两人之间的视线顿时变得模糊。 欧义眉毛一扭,不着痕迹地在心底暗骂一句烟鬼,才故作惊讶道,“他还是个黑客?” 宫华岁嘴角轻扯,“嗯,五年前你们不就吃过这亏了?没记错的话,是在陆家开的一家ktv里。” “md!原来他就是那龟孙!我说怎么都找不到人呢!” 欧义一想起五年前那场损失,就肉痛得不能自已。 他拿过电话,找到田天就打电话过去。 结果连续打了三个,一个都没接。 欧义直觉不对,正想让其他人去查看情况,田天刚好给他回了电话。 没时间追究对方的怠慢,他立刻把要求跟田天说了。 结果那边一直在喘息,还喘的极其不正常,隐约间还有几分闷哼。 欧义下意识看了眼宫华岁,见后者只顾着吸烟,没任何反应,他才想起自己这电话不漏音,宫华岁根本听不到。 但他还是顾忌着,压低声音冲电话对面骂道,“你tm在干什么!不是让你好好做研究的吗!” “我在做啊。” 田天对着镜子,艰难地给自己缝合最后一层伤口,苍白的嘴皮子上下一碰,毫无顾忌地帮外人蒙骗欧义。 “在做爱。他的身体简直太漂亮,太舒服了,我实在忍不住。” 说着,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故意发出好几道粗重的喘气声,还拽着床发出猛烈的摇晃声。 “你听到了吗?清和现在可兴奋了,全身都红了,滚烫滚烫的,嗯,更舒服了,就是会咬人,但没关系,我把他的嘴塞……” 听着越来越偏离主题的变态发言,欧义重复,“你怎么搞他,把他搞成什么样,我都不反对,现在先把正事干了。” 田天已经学会抢答了,把床晃得更起劲,说出的每个字都哑到快冒烟了。 “衣服早就脱光烧了,现在……一丝不挂的呢……唔嗯……藏不了东西哦……” 欧义一时竟不知是该骂他,还是夸他,良久,才道,“你注意点分寸,别玩太狠。” 说罢,便急匆匆挂断电话,抬手正要说事情都解决时,空气中蓦地响起一道碎裂声。 “砰——” 宫华岁淡定地将陷在手心的杯子碎渣拔出来。 “田天在干什么?” 欧义想说他干你的旧情人啊,但毕竟在茶座上,这话不太体面,稍微修饰了一下。 他耐人寻味地笑了笑。 “哈哈哈,年轻人,精力旺。” 第226章 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啊 欧义拿起桌前放温的茶一口饮尽,咋吧两声。 “二少很介意?要是介意的话,我现在就让heaven停下来,确实不太像话。” 话是这么说,他却是两手一摊,没有半点想打电话的意思。 他们这种人混到这个地位,道德观早就不知道丢到哪个犄角旮旯。 换情人玩这种事,顶多算刺激的情趣游戏,不至于真为了个小情人,把合作对象得罪,太不值当。 他朝宫华岁手上不停冒血的伤口看去,故意道,“看来二少还是很在乎这旧情人呐。” 宫华岁强行压下胸腔内疯涌的恨意,舔唇露出玩味的笑容。 “你懂什么,他在我这清高得很,回来这么久了,一口肉都没让我吃着,你这的人倒是有意思,我还没下嘴,他倒是抢先了。” 欧义适时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他还想宫华岁这小情人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然能把这花花肠子钓到现在,甚至还为了他,把他十八万买的一个紫砂杯给弄碎了,原来是没吃到肉,不甘心呢。 语气里带上规劝,“二少,你肯定是被他骗了,这些人啊,心思多得很,他就是吊着你呢,刚才在电话里,不知道叫得多欢,比场子里那群天生卖屁股的还要骚。” 欧义悠然地给宫华岁添了新茶。 “我虽然不了解你那旧情人,但我对heaven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能把那满脑子只有切肉泥的毛头小子勾到,他可不简单,至少技术不错,难得在实验室外见到heaven兴奋成那样。” 宫华岁的烟瘾彻底泛滥,再次点燃烟,每吸一口,便将颤抖的指尖压到欧义视线盲区。 他冷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本事,跟着我的时候,连亲一口都得求他好几个来回,还以为多干净,这五年被人玩烂了,下贱!” 欧义一副安慰人的姿态拍拍宫华岁的肩膀。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还查过的,他跟他那助理的关系也不简单,两个人呐,啧啧啧,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啃起来,随地找个偏僻的地方干起来……” 欧义讲得越露骨,空气里的烟雾便越浓。 宫华岁眼里的的凶狠愈发控制不住,心脏都快碎成烂泥了,还要配合欧义演,恶狠狠道。 “他还跟我说那助理把他当儿子看,我tm还真信了!欧总,这事你可得帮我瞒着,否则我在圈子里怎么混?被一个男的耍的团团转。” 欧义理解:“这是当然的。” “还有,反正他现在在你手里,帮我好好教训他,让他长长记性。” “你的意思是?” 宫华岁抬起猩红的双眼,隔着一层雾气墙与欧义对望,即便手已经颤抖到连烟都握不住,也要用最锋利的语言刀刃将两人的亲密关系斩断。 “一个可满足不了他,多叫几个,陪他,好!好!玩!” 他咬牙狠狠把三个字抛下来,烟灰也恰好掉落,弄脏他卷起的裤脚。 “这事你可找对人了,我这边底下刚好还有几个不小心得病的,到时候也给他试试,反正他怎么也死不了。”欧义恶意地冲宫华岁挑挑眉。 宫华岁也配合着露出解气的表情,抬手又吸了口烟。 哪怕是个老烟枪,欧义也受不住宫华岁这个吸法,身子微微后倾,离远了些。 宫华岁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将手里的烟灭掉,“不好意思,烟瘾犯了。” 欧义正想说没关系,宫华岁突然起身,拍了拍衣服的烟灰,慢条斯理道。 “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咱找个乐子,带我去见他,我倒是要看看他在别人底下叫得多骚!” 欧义故作为难,“这恐怕不行,heaven那小子自己搞了个实验室,除了他,谁也进不去。” 宫华岁目光坦然,“欧总,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就要亲眼看迟清和被玩烂,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 欧义将刚才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表示自己真的没有权限进入田天的实验室。 宫华岁的耐心彻底告罄,森然道,“那就全炸掉,两个淫夫正好死一起,也算成全。” “这可不禁炸,人死了倒没关系,可实验室里面放的都是几千万上亿的仪器,不小心弄坏了……” “我赔。还有问题吗?” 欧义装作很是犹豫的样子,与宫华岁僵持了好一会,直到宫华岁说十倍赔,他才勉强松口,不情不愿地带着人往外走去…… 宋序林焦急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每隔十秒就要看一眼手表。 他既希望半个小时能快点过去,能有理由出去找迟清和。 又期待这半个小时能慢点,让迟清和活着把宫华岁带回来,然后他们三个人一起安全逃出去。 “咔哒——” 门轻轻被人从外面打开。 宋序林迅速举起枪对准来者,见是迟清和立马按回去。 他拉着迟清和左看右看,确定没有新伤,才舒了一口气,这才把注意力投到他身后。 见空无一人,宋序林疑惑道,“没找到吗?” “不重要了。” 迟清和的脸色比刚才离开时要苍白很多,眼神都呆呆的。 他很努力的想要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也在一直重复告诉自己那些话是假的。 可那戏谑陌然的语调,却在心里生了根,狠狠地扎进他那颗天真枉然的真心。 同样的声音,一个甜甜地将他的名字喊上千万遍,嬉笑着将世界所有的爱语都念给他听,一个却冷心冷情,将他当做烂货,怨他报复他,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酷刑都用在他身上。 他很想当场就冲进去,抓住宫华岁质问他为何要这么对他,为何不相信他,欧义几句不明真相的挑拨,就能让他对自己做出如此不堪的报复。 “下贱”这两个字,兜兜转转了五年,从含着泪意的挽留,变成真实恶毒的诋毁,宫华岁还是还给了他。 五年太长,足够改变所有的执着坚信,是他们之间永远的隔阂与陌生。 年少的爱恋炽热勇敢,不计后果,是理智薄情派最抗拒不了的存在。 可长大以后,那份“勇敢”披上了“鲁莽”的外壳,炽热随着时间一点点冷却,不计后果也化作成长的代价,在成熟的那一刻,彻底消失。 所以他爱宫华岁吗? 当然。 直到现在,他依然会为五年前,满眼是他的十八岁少年心动不已。 可他爱如今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宫华岁吗? 即便有些犹豫,他的答案依然是爱的。 只是需要时间去重新认识新的岁岁。 所以,他用所有的可能去推翻宫华岁恨他这个事实。 怀疑他在演戏、怀疑剧情并没有消失、怀疑隔着门板与欧义交流的,是被控制的岁岁。 他抓着这些可能,忍住了踹门的冲动,支撑着自己慢慢走回来。 一路上,他都在跟自己说—— 他没有戳穿岁岁,岁岁依然会爱他,那真相到底是什么,就不重要了。 “迟清和?” 宋序林紧张地在迟清和面前挥了挥手。 “我没事。” 说完这句话,迟清和想笑一下,让宋序林别那么担心,可眼前突然一黑,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宋序林立刻接住他,也是在这时,他注意到染血的衬衫下,青紫泛黑的皮肤上一截脱离原本位置,恐怖错位的骨头! 光是看着,就让人止不住头皮一紧。 这得多疼! 宋序林不敢乱动,小心翼翼地将人背到身上,时刻准备撤离。 另一边,宫华岁紧跟着欧义的步伐,往heaven的秘密基地走去。 刚到门口,监控门铃便传来heaven懒洋洋的声调。 “这么多人啊,来找我算账的?” 宫华岁冷冷地掀起眼皮,“开门。” heaven勾唇嬉笑一声,慢吞吞从椅子上坐起来,鼠标点了点,一段剪辑好的视频声音马上传到门外。 这可是他找了好久的,带点字母属性,一方的嘴巴被封住,只能发出模糊辨别不出的声音。 而另一方自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全程发狠,刚好可以留给他发挥。 他配合着喘两声,每个字都念得极其艰难。 “抱歉呢……我现在……不方便……” 他咧开一口大白牙,欣赏着宫华岁脸上每一寸变化。 其他人脸红尴尬,多少有点不自在,可宫华岁自始至终冷着脸,他开始加大筹码,将声音又放大些,顺便把速度调高。 “清和……你变得好兴奋啊……是看到宫华岁了吗……你真是……太可爱了……” 他瞄了眼屏幕,看到有抚摸和呜咽的动作,很自然地配起音。 “清和……眼睛好漂亮……哭起来……更好看了呢……嘴唇也软……舌头……” “砰——” 撞击声骤然响起。 heaven哦吼一声,淡定打开备用门铃,为了折磨宫华岁,没有将片子关掉,反而压低声音,放慢速度,继续播放着。 他气息不稳,装作很难维持的样子,哼笑着看向屏幕里宫华岁愈发紧绷的身体。 “看来,我惹某人生气了。” 欧义瞥了眼宫华岁血淋淋的右手,语气染上几分不知名的意味。 “heaven,把门开开,带了点新人跟你一起玩。” “新人?”heaven爽到,冷抽一口气,却还在坚持回着,“不需要,清和只能是我的。” 欧义早就看不惯田天这副目无尊长的样子,皱眉警告。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把门开开,否则我直接炸了。” “那就炸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heaven抬起胳膊,狠狠嘬了一口,嘿嘿一笑,“清和,我们要死在一起喽,你开不开心!” 听着门铃里传来的闷哼呜咽声,欧义再次警告。 “heaven,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无所谓啦~要炸记得炸利索点,清和怕疼,我一开始可是哄了他好久的,你们最好呢,一次性解决,别给我们留个半身不遂。” 说完,他演上瘾,对着胳膊又嘬嘬好几声,直接挑衅外面一动不动的宫华岁。 “清和,我就说,你喜欢错人了,看宫华岁,多淡定,我可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喜欢你哦。” heaven激动地低吼,“哇哦,清和,又一次!你好厉害哦~” 门里头根本没有停下的趋势,宫华岁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最后一丝理智烧光,他双眸血红,阴冷地对身后整装待发的队伍吩咐。 “给我把门炸掉。” 欧义就等着他这句话,十倍的赔偿,他可要趁此机会好好砍上宫华岁一笔。 “快动手,还站着干什么?” “好嘞!” 看着门外头的动静,heaven摇头叹息,“算了算了,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整。” 话音刚落,他点下屏幕里早就准备好的启动按钮。 “倒计时准备,30,29,28,27……” 他摇头晃脑地对门外的一群人播报时间,顺带着还好心插了一句。 “我这颗炸弹范围还挺大的,你们确定现在不逃?” 这句话不知道踩中宫华岁哪根神经,只见他忽然疯了一样冲上前,用拳头砸门,用脚踹,攻击力惊人,才两下就在这合金门上搞出大坑。 见此,欧义怒骂一声,招呼的人赶紧将宫华岁控制住。 “你tm别疯了,heaven就是个没脑子的疯子,说炸就炸,赶紧走!” “不行,清和还在里面!你们放开我!”宫华岁一拳撂倒一个,面目狰狞,整个人如同野兽。 “你……” 欧义气得不轻,没想到宫华岁还真栽倒在这个人身上了。 要不是后面还需要宫华岁,他早就一走了之。 “heaven早就带他走了!你要是想找到他,就先活下来!” 他将真相吼出来,宫华岁迟钝地在原地僵硬着,似是在考量这句话的真实性。 可倒计时一直在继续,欧义可没时间给他这么折腾,不管他愿不愿意,立刻架着人跑出去。 在倒计时变成零的那一瞬间,所有人不自觉地卧倒,可预想之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heaven笑嘻嘻地望着远处狼狈的一堆人。 “嘿嘿,我在开玩笑呢,你们没发现吗?” 第227章 虽犹豫,但坚定 宋序林背着迟清和躲在废旧的集装箱后面,这个视角,正好能看到远处十几只蚂蚁一样趴在地上。 他没戴隐形眼镜,眯着眼看了好一会,才发觉不是蚂蚁,是人。 这群人地位还挺高的,一趴下,所有人都朝那边涌去,巡逻队都停了。 宋序林把背上的迟清和又圈紧了些,趁着防守空隙,闪进车库,找到一辆靠近门口的皮卡车,掀起篷布,迅速钻进后车厢。 篷布遮光性很强,宋序林摸黑带着迟清和往里挪动,找到一个等身大的空木箱,掰开,把迟清和塞进去合上。 一旦被发现了,他也可以逃跑将所有人引走,迟清和的安全至少有保障。 车启动后,在门口停了两秒,刷了卡声嘀的响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前面都是坑洼的砂石路,宋序林跟守元宝似的,双手双脚护着箱子,颠簸了将近十几分钟,屁股连着大腿那块筋,都快坐麻了。 好不容易驶入主路,加速没一会,猛地刹停。 周围的货箱受到惯性,纷纷朝前移,宋序林卡在中间,肺都快挤出来了。 “下车!” 听到这句话时,宋序林还以为自己被发现,调整姿势,准备冲出去,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喊声。 “清和!” “臭小子!” 宋序林疑惑地诶了一声,咋听见他家老不死的声音? 篷布掀开,突然的光亮让宋序林不适地眯起眼睛。 宋诚丰之前车祸元气大伤,这几年在静养,动作都不敢太剧烈。 结果今日这一遭,硬是把他这老骨头,逼出几分年轻的意味,只见他抓着皮卡的龙门架,脚上踩着轮胎用力一蹬,腾空翻了上来。 动作利索干净,熟练到仿佛干过无数次这种事。 宋序林愣愣地盯着自己家跑个步,都累得想上氧气机的老头,恍惚间,他好像能看到老不死年轻时模样。 宋诚丰一上车,就迫不及待把宋序林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确定没受什么苦,才拧着他的耳朵,怒其不争道。 “臭小子!我看你真是活腻了,好好的车不坐,偏要在大街上走,这下好了,被绑架了!” “痛痛痛!”宋序林龇牙咧嘴,“你轻点!” “现在知道痛了?我看你以后还敢一个人乱跑!” “谁知道他们这么饥不择食。”宋序林斯哈着把自己的耳朵从宋诚丰手里解救出来。 “小宋,清和没出来吗?”迟遇绕着车转了一圈,没看到自家孩子,语气陡然变得焦急。 “来了,出来了!” 宋序林立刻站起来,把身前的木箱盖子扒掉。 迟清和一出现,wenson大喊着让身后的医生把担架抬过来,现场登时忙碌起来。 迟遇站在车边,小心翼翼地从宋序林手上接过昏迷不醒的儿子,看着他了无生气的苍白脸颊和已经翻出淤血的断骨,心脏仿佛被绞成肉片,痛得他几近窒息。 迟清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意识,闻到熟悉的气味,下意识窝得更近了些,明明什么都没说,迟遇就是能察觉到孩子的委屈和难过。 他轻手轻脚地将迟清和放到担架上,视线聚焦在锁骨近乎乌黑的皮肤,脑子里仁慈良善消耗殆尽,准备现在就去将欧义一群人处理掉。 可刚退开一点,迟清和就不安地动了起来,嘴里喃喃着不成调的模糊字音,哪怕右手疼得只能抬起很小的弧度,也还在执着地追寻着迟遇的衣角。 迟遇赶忙回来,牵住他的手。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迟清和紧拧的眉头逐渐松开,状态肉眼可见好了很多。 迟遇满脸心疼,摸了摸孩子微凉的脸颊,压着舌尖的颤抖,想说话让他更稳定些,可被情绪压着,他一个字也吐不出。 他只能跟着医护人员的脚步,先上了车,待迟清和打上点滴,睡熟,他才轻轻将手掰开。 下车时,低着头,趁无人注意,快速抹了把脸。 他拍了拍wenson的肩膀,“照顾好他。” wenson恭敬地垂下头,嗯了一声。 迟遇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眉眼间浮现出一抹复杂难以分析的神色,幽黑的眸子将青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后,对半空中漂浮的4011轻声念了一句。 “拜托了。” 4011团吧着两只小手,强撑着喊出一句,【交给我吧!】 迟遇叹了口气,最后又看了眼迟清和,才钻进一辆通黑的特警车内…… 迟清和再醒来时,先是见到了在他头顶乱飘的4011。 【宿主!你终于醒了!我给你开了痛觉屏蔽,你还能感觉到疼吗?】 迟清和试探着动了动右手,除了比较吃力外,竟真没感到疼。 系统,果然很神奇。 但之前他受伤,这小薯片怎么没给他开呢? 难不成还没好全? 4011看出了迟清和眸底隐隐的疑惑,心虚地摸了摸脸,尬笑。 【前期是技术不支持,后期是……记性不好,主要坏太长时间,没反应过来。】 说这话时,它全程都没敢看迟清和,黑豆豆眼珠转来转去,写满了干完坏事的心虚。 迟清和并没有发现4011的不正常,正撑着身体,想从床上坐起来。 可一有动作,旁边迷糊间睡着的wenson立刻醒了。 见迟清和刚做完手术,就肆无忌惮地用着受伤未痊愈的手,把他吓得不轻。 “小迟总啊,你,你别用右手,刚做完手术,骨头又断了怎么办!” 迟清和立刻松手,wenson扶着他,坐起来,拿两个枕头垫在腰后,又拿起遥控器,把床升到合适角度,确保迟清和舒服,才重新坐回原位。 迟清和隔着厚厚的纱布,摸了摸右锁骨,感觉不出什么,便把手放下了。 “我……” 大概太久没有喝水,嗓子跟破风厢一样,难听得很。 “刚做完手术,还不能马上喝水。”wenson拆了根干净的棉签,在水杯里沾了沾后,往迟清和干裂的嘴唇涂去。 迟清和太渴了,wenson的小棉签涂着涂着,就被他吸进嘴里。 wenson稍微用了点力,才把棉签拔出来。 看着即将被咬断的木棒,摇了摇头,扔进垃圾桶了。 迟清和眼巴巴地望着垃圾桶,把嘴唇舔了又舔,更干了。 wenson没办法,只好拆了根新的,但这次他一再强调。 “不许吃!” 迟清和飞快应下。 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分得清的。 怎么也得让wenson多拆几根。 第228章 要说实话吗? 嗓子湿润了些,说话都有力气了。 迟清和满意地靠回枕头,聊回刚才的话题。 “手术怎么样?顺利吗?” “骨头断得比较严重,医生说给你加钢板和螺钉固定,总体还是比较顺利的。” 迟清和尝试着捏握手指,“有副作用吗?” wenson欲言又止。 迟清和打趣道,“你这个样子,会让我以为自己得了绝症。” “小迟总……” “好吧,就当做一个冷笑话。”迟清和无所谓挑了挑眉。 wenson还是不赞同地皱着眉头,迟清和又道,“骨折手术我熟,影响一点灵活性罢了,又不是死了,别挎着脸。” wenson面上骤然多了几分愧疚,“如果那天我把你接走,伤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迟清和安慰,“世事无常,谁都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别老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面对青年的豁达,wenson总觉得不对劲。 小迟总怎么突然有种……没心没肺的感觉? 以前在寺庙做禅修,小迟总也不曾这么“开朗”啊。 迟清和眼珠子扫了一圈,偌大的病房干净又冷清,让他怪想家,想朋友的。 “老迟呢?宋序林呢?” “迟总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小宋总刚才接了电话出去了,说是要接朋友。” 朋友? 迟清和想了想,“昨天不是说还要四天才到吗,这么快?坐的是火箭吗?” wenson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嘴皮子挪了挪,还是叫唤了一声。 “小迟总?” “嗯?” wenson快速将迟清和上下打量一眼,语气里不着痕迹地多了几分试探。 “你还记得昨天被那群人带走后,发生了什么吗?” 迟清和回忆,“醒来的时候,被田天绑在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然后为了逃出来,出卖了点色相。” 他在脖颈处摸了摸,wenson适时给他拿了个小镜子。 透过镜面,迟清和在喉结附近发现了一个红点,指着它道,“被他咬的。” wenson:“要遮一遮吗?” 迟清和低头盯着身上宽大的病号服,左手抓着领子立起来,没能挡住,又立起来,又没能挡住,如此执着的重复三次,才蹙着眉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wenson。 迟清和的小动作看得wenson心一软,顿时唾弃自己,怎么能怀疑小迟总被人穿了呢! 除了他家小迟总,还有哪个千亿总裁会这么可爱! “我去帮您买个粉底液。” wenson堪堪压下上扬的嘴角,话一说完,就匆匆逃出去了。 迟清和歪了歪脑袋,对侧面飘在窗户边,始终背对着他的4011喊道,【wenson今天怎么怪怪的?】 4011打着哈哈,【可能是因为太担心你了吧。】 它现在根本不敢面对宿主,尤其是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墨黑瞳孔,要是转过去,没聊几句,它就能被宿主察觉,然后跟吐泡泡似的,把什么都交代了。 【那个……宿主,我去看看迟叔到哪了哈。】 迟清和的“好”字才念出一半,发光薯片就跟逃荒似的蹿出去了。 ? 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迟清和不理解,只能当做4011喜欢跟老迟一起玩,便不想了。 手边就是电视遥控板,他嫌无聊,按下电源键启动了。 屏幕里是一档很火的明星选秀节目重播,迟清和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正要换台,眼睛却瞅见一副熟悉的面孔,顿时歇了心思,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护士小姐进门换吊瓶,看到这个节目,感慨。 “你也喜欢看这个选秀节目啊,这一季的含金量可是最高的。” “嗯,有认识的人,捧捧场。” 迟清和话音刚落,屏幕里便出现宫华岁放大超清版的脸,他挪了挪下巴,“就是他。” “宫华岁!你竟然认识他!能帮我要签名吗!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难追。” 迟清和:“签名吗?应该可以要到。” 护士小姐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变成了话痨。 “果然帅哥的朋友都是帅哥!” “对了,你知道最近的热搜吗,我建议你别看,哥哥每天压力这么大,去喝点酒怎么了!都是那些人往哥哥身上凑,才会被有心人拍到那种照片的!” 护士小姐显然是宫华岁的死忠粉,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迟清和还没怎么,她自己就气了个脸红脖子粗。 “还有个什么接吻照,一看就是拍戏借位!正常偷拍照片哪会那么唯美,拿剧照诋毁人,那群狗仔真是想钱想疯了!” 迟清和摸了摸鼻子,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张接吻照应该是他跟宫华岁的,没想到还能这么洗…… 愧疚。 心虚。 他微笑着点头嗯,全程没有打断女生说话。 直到门再次被打开,护士小姐才如梦初醒,脸咻的一下红了,赶忙把用空的吊瓶收起来。 “对不起啊,我说太多了。” “没事,很有意思。”迟清和看向门口,只见宋序林身后跟着一个全副武装的高大男人。 他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人,指着门口。 “签名照,不用我帮你讨了,他来了。” 护士小姐怔了一下,艰难地反应了好一会。 此时电视里正好传出一道礼花爆炸,舞台喷气的效果音,整个舞台突然变得盛大而灿烂,所有人都不由得兴奋起来。 而站在中心的宫华岁自始至终波澜不惊,哪怕刚表演完一段超高难度的舞,也没有露出喘息声。 紧跟着,坐在首位的训练导师站起来,镜头跟随他指的方向,照到宫华岁身上。 “全场第一个s级练习生,宫华岁,恭喜!” 接下来镜头开始切入各个娱乐公司练习生的反应。 惊讶、嫉妒、向往、羡慕…… 还有呆愣。 迟清和见护士小姐一动不动,抿了抿嘴,抬手朝门口招呼。 “别光站在那,快进来坐。” 宋序林冲上前,把住迟清和的胳膊,细心放回原位。 “医生说了让你别乱动,万一骨头又裂了怎么办!” “左手,没关系。”迟清和解释。 “懂不懂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不准就不准!”宋序林故作凶狠地威胁。 迟清和嘴唇张了张,正要答应,旁边的护士小姐终于回过神,捂着嘴尖叫起来,像个炮弹一样冲出去,却很有界限地定到宫华岁半米之外的地方。 手在全身口袋里搜来搜去,终于找到一张白纸,眼睛亮亮地将其递过去。 “even!真的是你!能给我签名吗!不签名也没关系,拍照也可以,啊啊啊!我真的是太幸运了!” 宫华岁摘下口罩,露出营业式标准微笑,妖孽的五官透过海报屏幕出现在眼前,护士小姐直接呆住了。 镜头害人呐。 只能还原他家哥哥七分的美貌! 太tm精致的吧! 怎么会有正常人长成这么完美的样子! 耳边恍恍惚惚传来声音,她费尽精力,才把注意力从那张脸移开。 “空白纸张的话,恐怕不能签名,我给你写个祝福语,好吗?” 护士小姐的本能比脑子反应的还快,点头如捣蒜。 宋序林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吹了个口哨,“早知道我也去参加选秀出道了,就我这颜值,这天赋,不分分钟超过他!” 他点了点迟清和,凑近耳朵,低声嬉笑,“老实说,你家曲奇这么受欢迎,你吃醋了吗?” 迟清和沉吟片刻,“要说实话吗?” “不然嘞?” “我没什么感觉。” 第229章 我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宋序林切了一声,“你给我装,喜欢他喜欢成这样,还没什么感觉,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迟清和眼底闪过一丝迷茫,脑袋里还没有组织好措辞,嘴巴就吐出一段很耐人寻味的话。 “我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 宋序林表情僵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踌躇问道,“你摔到脑子了?” “没有。” 迟清和眼皮耷拉着,语气里骤然多了几分疲惫,“我就是很奇怪。” “奇怪什么?” “我以前是有什么受虐癖吗?” 不顾宋序林惊诧的神色,他语调平平地阐述起来。 “没发现吗,我们两人在一起,不是他受伤就是我受伤,嗯……从玄学的角度看,我跟他的磁场天生不合,在一起只会互相消耗气运,给对方带来磨难。” 短短一段话念出来,宋序林嘴巴张的都快能塞进一个鸡蛋了,见迟清和还要举例,他赶忙退后。 “不对不对不对,你肯定是摔到脑子了,还扯什么玄学,我要帮你叫医生。” 迟清和皱眉,“我没撞到脑子。” 宋序林脸色发虚,遮遮掩掩地瞅了眼不远处的宫华岁,才慢吞吞把脚步挪回来。 “真的?” “我没有必要说谎。” 迟清和认真道,“宫华岁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不否认对他的着迷,但这都是过去式了。” 他盯着宋序林的眼睛。 “我知道这很荒谬,喜欢了这么久,等了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一觉起来,就没感觉了,可事实就是这样。” 他的视线下移,聚焦在宋序林心脏的位置。 “昨天下午,宫华岁说我下贱,说我是烂货,我确实挺难受的,但现在……全都消失了,也没有所谓心痛的感觉,除了不在乎,我找不到其他的解释。” 宋序林嘴唇紧抿,默默抬手往迟清和的额头探去。 没发烧啊。 怎么在胡言乱语呢? 他还想着帮宫华岁解释昨天那番话都是故意演戏给欧义看的,但是…… 好像没用了。 宫华岁惨喽。 叫他演的那么真。 宋序林知道自己不该幸灾乐祸的,但没办法,他就喜欢看曲奇吃瘪。 “那你要跟他分手吗?他可是说过的,你准备跟他求婚的。” “不分啊。”迟清和想也没想地否定。 就在宋序林想着刚才迟清和是不是在故意耍他的时候,迟清和再次开口。 “宫家有底蕴,发展也不错,我跟他结婚,两家联合,资源共享,我能将迟氏早些带到更高更好的位置,老迟也能轻松点。” “而且据我观察,只要我离宫华岁远一点,他就影响不到我,也就是说我们两个只要分开,减少联系,受伤和绑架的机率能大幅度降低。” 迟清和点点头,“综上所述,这是一笔绝对利大于弊的买卖。” 宋序林单握起拳头,在额头上敲了又敲,呢喃,“我一定是在做梦。” “做梦?我这些话很不现实吗?” 迟清和还特意反省了一下,并没有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商业联姻不是很常见吗?不谈感情,只谈利益。” 宋序林扯起唇角,干笑两声,“你最好别把这些话跟宫华岁说。” “当然不会,表面恩爱还是要有的。” 宋序林又看了眼宫华岁。 还整上粉丝见面会了? 都多长时间了,还没结束! 算了,没结束也好。 宫华岁要是提前过来了,听到迟清和这些话。 天塌了。 “那你记得装像点,万一露馅儿了,他要闹起脾气,你要跟他结婚就难了。” 宋序林摇头啧啧两声。 曲奇啊曲奇,我今天帮你扛了这么多事,你不喊我声爸爸,真说不过去。 宫华岁终于结束走过来,视线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迟清和身上的纱布。 “清和,还疼吗……” “不疼。”迟清和摇摇头。 为了简短对话,他善意补充道,“这不是你的错,也不用道歉……也别哭……我会伤心的……” 听着迟清和别扭尴尬的安慰,宋序林憋笑憋的,肩膀一抖一抖,避免破功,他赶紧找理由离开了。 宫华岁本能感到不安,伸手想握住迟清和的手,却被他反射性躲开。 虽然迟清和后面反应过来,迅速回握住他的手,宫华岁心脏还是猛猛颤了一下。 “清和,你是不是……” “没有!” 迟清和眼神坚决,“我很喜欢你的,我们一定会结婚的。” 即便得到想要的答案,望着那双墨黑的眼眸里倒映出他的模样,宫华岁的心却没想象中那般安定下来,反而越来越慌,拽着迟清和的手也不受控制地加重了些。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迟清和见宫华岁一脸受伤,还在反省自己。 刚才不应该躲的…… 啧。 谈恋爱好麻烦。 不能直接领证结婚吗? 迟清和眉眼间罕见浮现出一抹不耐烦。 宫华岁时刻都在关注着迟清和,见他眉头越皱越深,以为是自己太用力,弄疼对方,赶紧松开手。 迟清和注意到他的动作,收回手,颇为不自在地捻了捻指尖,目光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床头柜瞥。 宫华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水杯? “是渴了吗?” 迟清和的目光从消毒水转移到宫华岁握紧水杯的手指。 “我现在还不能喝水,谢谢啊。” 第230章 媚眼抛给瞎子看 宫华岁默不作声将水杯放回原位。 他的嘴唇紧绷着,像做错事般,把头埋得很低,戴着皮质手套的手乖乖贴在大腿上,眼眸垂着,纤长的眼睫一颤一颤,恍如雨下淋湿的黑羽蝶,让人止不住生出怜惜之心。 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 迟清和疼惜的心思没有,哄人的心思也没有,脑子里只有对美丽事物的由衷欣赏。 他一直都知道宫华岁长得很好,这是他得天独厚的优势,选择娱乐圈这个赛道,也算是把美貌最大化了。 “你长得真好看。”迟清和赞叹。 宫华岁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僵硬地笑了一下,“真的吗?” “真的。” “那你喜欢吗?” “喜欢啊。” 这句喜欢迟清和说得毫无压力。 谁不喜欢养眼的东西。 宫华岁凝视着青年真实明媚的笑脸,突然觉得他们刚才的交流简直是一场笑话。 清和的演技一点也不好。 连喜欢一个人都装不出来。 还是……不屑于装。 宫华岁放在腿上的手骤然收紧,他突然抬起头,伸手往迟清和的脸颊探去。 “清和,看着我。” 迟清和转头的动作硬生生止住,只听到这么一句,鼻尖蓦地嗅到一股好闻的香气,眼尾被皮质手套压了压,力道不重,跟小猫挠一样。 迟清和唇角不由自主地翘起,跟着宫华岁的指示,凝视那双漂亮得恍若琉璃珠的深棕色眼睛。 “你说要给我配香水,要给我做戒指,要永永远远爱着我,这些……还作数吗?”他强压着嗓音里的颤抖,艰涩道。 迟清和点头,“算数,之前答应过的,我不会反悔。” 之前…… 宫华岁眼底浮现出一抹苦涩,“那如果之前没有答应过,现在的你,会做这些事吗?” 迟清和犹疑地扫视他一眼,“会啊。” 意料之中的回答。 宫华岁轻笑,似是自嘲,似是不屑。 这一刻,压抑在心底的疯劲,裹挟着恐惧不断上涌,想残暴地撕开眼前人所有的伪装。 按在青年眼角的手指缓缓下滑,一路描绘到唇角,无视对方的紧绷,旖旎地揉捏着唇瓣。 “砰——” 椅子突然被带倒,发出沉闷的响声,迟清和下意识朝旁边看去。 也是在这时,宫华岁不满地掐住他的下颚,高大的身影猛地压下,带着与周身冷冽危险气息不符的薰衣草香气,直直停在距离迟清和不过两公分的距离。 迟清和没有及时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厌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袒露在脸上。 宫华岁感觉那份厌恶比淬毒的尖刀还要可怕,就这么活生生的将他的心脏割成碎片。 他眼神麻木,无力地垂下头,迟清和以为这人还要亲他,默默挪开了些。 亲脸吧。 比亲嘴好接受一点。 宫华岁胸腔里所有脏器仿佛化作烂肉,将他腐蚀的千疮百孔。 他痛苦地闭上眼,牙根尝到丝血腥味才稍微稳定住情绪,装作玩笑似的在迟清和脖颈处的一块红点亲了亲。 “清和,这个好像吻痕呐?是我留的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迟清和别开脸。 宫华岁真不知道这个吻痕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可能。 “这是意外。”迟清和含糊不清地搪塞他。 宫华岁低声咕哝着,听不出他的真实情绪,“原来真不是我留的……” 迟清和理亏,可现在的他,又说服不了自己跟宫华岁亲密接触,只想快点转移话题。 他看向电视里其他练习生的表演,珠玉在前,迟清和实在夸不出这群菜鸡实力好。 “哈哈,你看他们,好菜,不像你,很厉害。” 宫华岁将凳子扶起来,想配合着笑一笑,可他发现自己连嘴角都扯不起来。 他脑子里全是清和不爱他,不在乎他,连解释都如此糊弄。 浑浑噩噩的,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清和……” 迟清和转头看他。 宫华岁苍白的唇角动了动,明明是一米九的大个子,此刻蜷缩起来,却像个无助迷茫的小孩,良久才积蓄出力气说话。 “可不可以,再喜欢我一次?” 迟清和心一咯噔,想反驳他,后知后觉反应自己漏洞百出,哑然了。 这份沉默,给宫华岁又一重击。 “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宫华岁呐呐着去牵住迟清和的手,十指相扣后,又松开,慌里慌张地把手套脱了,露出满是伤痕的手,继续圈住迟清和。 他的眼尾晕出薄红,眼眶里也渐渐漫出水色。 “是我变丑了吗?” “还是哪里不好看了?” “你告诉我,我都可以整的!” 不知何时他的嗓音里染上哀求。 “不要不喜欢我……” 若是以前,宫华岁哪怕只是瘪了瘪嘴,连眼圈都没红,迟清和就已经将人搂进怀里,好生安慰了。 哪里会像现在,还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美人带泪,破碎又凄美的模样。 揉揉宫华岁的脑袋,破罐子破摔道,“别乱想,我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跟你结婚。” 他的语调敷衍随意,似乎已经毫不介意宫华岁发现真相。 可当他又将宫华岁的脸看了一遍,语气又陡然变得认真,隐隐还带了几分警告。 “整个娱乐圈里,找不出比你更好看的,所以不许整容,不管整哪里,都会变丑的。” 宫华岁将手抓紧了些,伤口长出的血痂磨着迟清和的手,不痛,却没人会忽略掉。 但迟清和就像是没看见一样,眼珠子又盯着电视屏幕,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清和,我在你眼里,是爱人?还是商品。” 迟清和回答利索,“爱人呐。” 宫华岁感受着手底下愈发不遮掩的抗拒,酸涩的情绪再次将他的整颗心脏包的密不透风,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苦苦支撑的信念轰然倒塌,他自暴自弃,将心底的伤口又撕大了些。 “清和,网上那些照片你看到了吧,都是真的,我玩得很乱,我整个人都是脏的。” 迟清和浑身一震,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宫华岁。 从这句话钻进耳膜起,全身像被虱子缠上一样,尤其是跟宫华岁触碰的那块地方,要不是怕影响以后,他当场就想把自己的手砍了。 迟清和当即想把手抽回来,可宫华岁似是预料到这点,根本不给他机会。 迟清和试探几次无果后,眉头紧蹙,嗓音紧绷,“你这句话的意思是……要分手吗?” 宫华岁摩挲着迟清和的指尖,鸭舌帽下的脸埋在阴影里,没人注意到他嘴角的笑有多难看。 他避开分手的话题,突然又把手放开了。 “我知道你有洁癖,你不用避着我,想消毒就消吧。” 话落,将自己那双满是伤口的手收了回去,藏在口袋里,一点点握成拳头。 为什么说分手? 为什么不怀疑他说谎? 为什么不诚实点,说讨厌他…… 迟清和巴不得下一秒就把消毒水抢过来,可宫家确实是他最理想的合作对象,不能再把事情闹得僵了。 迟清和忍着不适,抬手挠了挠宫华岁的下巴,做了最后一把尝试。 “我相信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他现在其实挺无所谓五年过去,宫华岁变成什么样的人。 反正如果结婚,他肯定要离更好的远远的,管他一晚上跟多少个人在一起,别把他染上病就行。 宫华岁重新将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压低帽子,闷着脑袋没说话。 第231章 何为幸福? “其实那天你跟欧义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我知道你是演的,但我听着确实不太舒服,嗯,所以今天对你的态度,比较奇怪,过几天就好了。” 迟清和拉着宫华岁的手,费劲给自己找补。 “宋序林……他跟你说过了?”宫华岁的声音依旧是闷闷的。 迟清和顺着台阶下,“嗯,他跟我说的,说你都是受形势所迫,你也不是故意说那些伤人的话的,我理解的。” 宫华岁也不知道信了没,反正脸上多了几分笑容,眉眼弯弯的,看着跟以前一样可爱。 真好哄呐…… 迟清和嘴角的笑多了几分真心,可落在宫华岁眼底,却如同残忍的屠刀,彻底将他最后一点奢望砍成废墟。 “咚咚咚——” 门被人敲响。 “清和,我可以进来吗?” “是老迟!”迟清和肉眼可见的兴奋,“可以!” 宫华岁愣愣地望着迟清和此刻的模样,心中的落寞像决了堤的潮水,怎么也拦不住。 迟遇提着保温桶进来,脸上的笑意在看到床边的宫华岁时,卡了一下。 “岁岁,你也来看清和啊?” 说罢,不给宫华岁回答的机会,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时间不早嘞,我记得你今天不是有品牌活动吗?徐韵最近怎么回事,工作效率这么低。” 宫华岁听出这话里赶人的意思,自觉站起来,说了句再见便往门口走去。 他的步伐很快,快到甚至有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直到跑到走廊尽头,与宋序林正面哐当撞上,才停下。 “搞什么,后面有走尸追你啊!”宋序林揉着额头直抽气。 “我……后面还有工作,先走了。” 宫华岁嗓音嘶哑难听,快速抛下这句话后,连电梯都不会坐了,皮鞋踩在空旷的安全通道石阶上,发出愈发紧密的哒哒声。 宋序林缓过来后,突然想起什么,追过去。 “你tm去哪!是你开车把我载过来的,要走也得先把我送回去!老子一个月工资才二千五,你休想让我打车!” 病房内。 迟遇将保温桶放到柜子上,还没说什么呢,一双手突然出现,将角落的消毒水抽走。 “呲——呲——呲——” 迟清和按消毒水的速度,都可以赶上抢红包了。 手上搓了还不够,胳膊、脖颈、脸都要抹一遍,甚至宫华岁触碰过的地方,他都要喷个十几下。 迟遇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清和,你刚做完手术,右手最好不要用力,会影响术后恢复的。” 迟清和嗯啊地应了两声,手上喷消毒水的动作却没停过,反而更快,生怕迟遇看不下去,直接把它抢走。 十分钟后,整块区域都充斥着刺鼻的酒精味。 迟清和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下,肚子却开始咕咕叫起来,看了眼床头的保温桶。 大概是猜到自己现在吃不了,却还是嘴馋,仰起头,冲迟遇讨好笑道,“老迟,就一口。” “清和,我们再等一会好不好?两小时之后就能喝了。” 两小时…… 迟清和顿觉无望,扒拉着被子,慢吞吞的把自己缩进去,同时也不忘记眨巴着眼睛看向迟遇,满脸写着“好饿好渴”四个大字。 迟遇心疼极了,所以他把保温桶放下去,讲究一个眼不见为净。 迟清和:…… 他是这个意思吗? 4011坐在他的肩膀上,黑豆豆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嘴巴张开又合上,张开又合上,如此重复着。 诡异的举动让迟清和很难不注意到它,便问道,“缺氧了吗?” 4011奇怪地啊了一声。 迟清和把小薯片的动作重复一遍,“鱼没有氧气,就会浮到水面,然后像你这样。” 【宿主……我是系统……不需要氧气……】 4011挪了挪屁股,悄无声息地躲到迟遇身后,力求不让迟清和看到心虚的它。 “前段时间带它去了趟游泳馆,别的没学到,就学了这个。” 迟遇用手招了招,4011很听话地飘过来,坐在掌心。 “大概是游泳馆里的人穿着都比较清凉,这几天把它羞的,都有点不敢看人了。” 迟遇无奈地笑了笑,三言两语就将这个事揭过去。 迟清和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它做什么亏心事了,老是躲着我。” 【没有躲……】4011颤巍巍地举起火柴棍小手,替自己抱不平。 迟清和挑挑眉,意味深长地盯着小薯片火红火红的脸蛋,“哦,我信了。” 4011:【……】 骗人!骗人!骗人! 这时,迟遇突然谈及宫华岁。 “清和,你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 迟清和沉吟,“准确来说,他会是我以后的结婚对象。” 迟遇的手指不着痕迹地蜷了一下,“结婚?可你刚刚那个样子……” “老迟,我做过调查,如果真的要选择一个对象,宫家对我们的助力绝对是最大的。” 迟清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虽然宫华岁背后玩得挺大的,但至少明面上,他应该还挺喜欢我的,只要我跟他求婚领完证……” 迟遇蓦地出声打断他,“清和,老爸养得起你,你不需要为了所谓的商业联姻,把自己的幸福赔进去。” “幸福?” 迟清和不理解地歪了歪脑袋。 “老迟,我一直都很幸福啊,结婚只是多了层关系身份而已,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你依然是我的父亲,我依然还有很多朋友,这难道不是幸福吗?还是说一定要有爱情,才能够被称为幸福的人?” 迟遇半晌都没有说话,直到wenson进门,空气才再次活跃起来。 “小迟总,粉底液我买来了,还买了粉扑,她们说上妆更方便。” 第232章 夜半惊魂 话题被一瓶粉底液岔开,迟遇不再纠结所谓“幸福”理论,陪着孩子轻松聊起天。 只可惜这段时间忙,他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孩子身边照顾。 欧义牵扯出太多人了,其中还不乏政商名流,他不得不谨慎。 只要扯错哪怕一根线,对他,对目前的迟氏来说,都会是场没必要,且无比耗精神的麻烦。 原本的行动计划最起码还要六个月完善,等待证据彻底固定下来,才会出动将欧义团伙一网打尽。 可意外来得太快。 他不是一个绝对理智的指挥者,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欺负,而无动于衷。 所以他冲动了,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一旦事情超出可控范围,他不可否认会成为第一个指责对象。 地位、资源、人脉……会被压缩斩断,上升的路也从此与他隔绝,但他不后悔这么做。 夜深人静时,他又回想起清和白天的话。 某一刻,他觉着自己的孩子什么都知道,只是为了让他没负担,才吊儿郎当地说想借着结婚的油头,载上宫家的东风。 否则,清和没有跟宫华岁结婚的原因。 毕竟现在的清和,没有再跟宫华岁相爱的能力了…… 凌晨两点。 迟遇不放心地来到医院。 轻轻拧开房门,wenson下意识从陪护床抬起头,看到是迟遇,就要下车。 迟遇拦住他,打手语让他继续睡,自己就过来看看。 wenson也没矫情,拉上被子,自觉当个空气人。 迟遇轻手轻脚走到病床边。 将自己的手搓热了,才小心翼翼地捧起孩子露在外头的手,塞进被子。 肩膀露在外头,他又提起被子往上掖了掖,顺带着将额前挡眼睛的碎发也往眉角处拨去。 全程的动作轻柔得仿佛护着一颗易碎的幻彩泡泡,生怕会弄醒熟睡中的人。 然后他就这么坐着一直看,看到腿脚发麻,眼睛肿胀,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等待电梯的间隙,4011趴在他肩上,犹豫问道。 【迟叔,我们这样做,真的对吗?】 迟遇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肯定地回答对,而是等了足足十秒钟,提出了一句反问。 “你觉得清和现在……开心吗?” 4011没有丝毫犹豫,【开心呐,我下午还在墙角偷偷听到宿主跟wenson商量礼物呢,送给柳溪他们的,兴致特别高!】 “那就够了……平安幸福的过完一生,就够了。” 迟遇兀自呢喃着,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4011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至于未来与他相守余生的人,会不会出现,都不重要了。我只求那个人,不是宫华岁。” 他走进电梯,按下负一层的按钮,静静等待电梯门合上。 也是在这时,异变突生! 狭小的门缝突然插进四根手指,伴随着手背微微泛起的青筋,这扇即将合上的铁门被硬生生掰开。 宫华岁猩红着眼,长腿一跨,带着一身的冷气进入电梯。 他没有按电梯键,从进来以后,就像个冷冻的雕塑,直直立在迟遇身边。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空气里只剩下电梯门偶尔的开关声,和匆匆进来又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叮——” 停车场到了。 迟遇率先出了电梯,毫不介意身后多了条尾巴。 上车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往前才挪了十公分,车前就迫不及待出现一个想碰瓷的。 地下停车场的光线本就灰暗,车灯亮起时,才堪堪看清周围的环境。 此刻宫华岁脸上的伪装尽数卸下,没有帽子,也没有口罩,穿着一身黑压压的风衣挡在明亮的车灯前。 突然冲出来时,他的呼吸有些乱,额前的墨发凌乱散着,昳丽的眉眼半遮,后头的稍微长些,带着小卷,贴在白皙的后脖颈。 即便穿着很沉闷的大衣,整个人也显得又乖又软。 可从迟遇这个方向看去,只能瞧见宫华岁几近苍白的皮肤,和被衬的血红的嘴唇。 艳丽的五官使他看起来像夜半行凶的俊美吸血鬼,让人忍不住心生退意。 迟遇脸色不变,继续踩油门。 宫华岁也这么无声地对峙着,车越来越近,速度也越来越快,可他那是没有一点挪的心思,神情街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不断靠近真相的疯狂与期待。 简直是个疯子。 满是红血丝的眼球透过车玻璃,毫不畏惧地盯着迟遇冷硬毫无感情的脸。 “迟叔……撞死我……” 血红的唇瓣一开一合,微笑着,甚至还露出了两侧的小尖牙,每个动作都在无声地将局势拉紧。 迟遇无视他的挑衅,将脚下的油门踩到底! “轰——” 宫华岁听到了这一声,也立刻做出反应,快速向前冲。 迟遇利落地将车倒好,挂好档正准备冲出去时,左侧窗户处蓦地传来一道诡异的拖地声。 迟遇皱眉,没有转头,操控着方向盘,不断左转右推,轮胎与地面发出的声音愈发尖锐。 幸亏现在是凌晨,停车场内几乎没人,不然警车早就在路上了。 宫华岁一手撑着后视镜,一手拽着车顶行李架,底下是随时能把他卷进去的过热轮胎,凭借恐怖的臂力,整个人在半空悬着。 这时,车突然不乱转了,宫华岁以为迟叔松口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三米朝外地方出现一片墙。 只要迟遇贴着墙开,以如今的速度,宫华岁会在短短一秒,脊骨断裂,压成肉泥! “刺啦——” 尖利的刹车声响起。 迟遇在最后一刻收手了,他的情绪也难得泄露出来,愤怒解开安全带,啪地踹开车门。 “你tm想死别死我这!” 他是真气着了,指着趴在车顶直喘气的宫华岁怒骂。 “你是不是觉得把我送进牢,你就能跟清和在一起了?做梦!宫华岁,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离清和远点!” 宫华岁手足无措地坐起来,顺着后车玻璃,滑到地面。 还没站稳,他就跌跌撞撞地跑到迟遇面前,嘶哑着说,“迟叔,我不是故意的,也不想让你坐牢。” 迟遇一把推开宫华岁,冷声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我不在乎,该说的我也已经说完了,赶紧滚,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迟叔!” 身后响起很重的咚声,骨头磕到地面,狠狠砸出来的音量。 宫华岁颤巍巍伸手,扯住迟遇的衣角,嗓音里满是破碎的哭腔。 “把原来的清和还给我……求求你……把他还给我……” 第233章 萝卜萝卜 这是宫华岁第二次向迟遇下跪。 求的都是迟清和。 骄傲冷漠的宫家小少爷为了一个人,总能将骨子里的自尊拆碎,奉到膝盖前肮脏的地面上,任由人踩下脚底,碾压成粉,最后不屑的地烂在土里。 宫华岁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迟遇将他的手拍开一次,他就能膝行往前,重新抓一下。 “迟叔,我根本没碰那些人,照片都是装的,我……” “够了!”迟遇厉声喝止,眸光生冷地瞪着宫华岁。 “你说那些照片都是装的?那我给你看点好东西。” 说着,一把扯开宫华岁的手,从车内中控台翻出一沓半拇指厚的照片。 他蹲下身,将照片重重地扇到宫华岁的的脸上。 “这里,都是你跟别人开房的照片,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每张的主角都不一样,你倒是挺多姿多彩的。” “我之前相信你,一直没查过……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迟遇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压抑的仿佛深海之下爆发的岩浆,指尖力道微微一松,照片顿时散开,哗啦啦全砸进宫华岁的怀里。 宫华岁僵硬地挪动着眼珠子往下,在每张照片里都看到自己嬉笑搂着人往房间带,手不安分地放在各种令人遐想的地方,脸上是毫不遮掩的欲色和贪婪。 别说迟遇,连他自己看的都嫌脏。 宫华岁掐着照片,拼命想找出破绽,嘴皮子哆嗦着,一直在解释。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我……我绝对不会碰除了清和以外的人!” “迟叔,你相信我,这些照片里的人不是我!他是假的!他不是我!” 迟遇居高临下地看着宫华岁可笑的反应,面露讽刺。 “哦?不是你?剧情都消失了,你还能被控制?” 宫华岁也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他只能一遍遍重复,说照片里的人不是他。 “原本我不想这么做的,但是……你已经配不上它了,谢谢你为清和回来做的一切,再见。” 只见迟遇强硬地拽住宫华岁的胳膊,快速将腕骨的手镯和佛珠取下。 “不行……不要!迟叔,你把它还给我!这是清和送我的,是清和送我的生日礼物,你不能拿走!” 宫华岁挣扎起身,想要把东西抢回来,可迟遇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虚晃出一个扔掉的假动作,趁宫华岁的视线被吸引,钻进车里,一踩油门,迅速消失在夜里。 宫华岁想追,脚步却被满地不堪入目的照片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属于清和的一切,离他远去。 他垂下眼睛,盯着空荡荡的手腕,滚烫的泪水还没沾湿睫毛,就哗啦啦全砸在地上。 他委屈地瘪起嘴巴,抬手一遍又一遍地擦眼睛,可泪水怎么也擦不完,难过怎么也吐不尽。 他吸了吸鼻子,蹲下身,慢吞吞将照片一张张捡起来,即便哭得连话也说不清,他还在强调。 “不是……我……” …… 迟清和对医院向来没好感,象征性住了一天后,赶忙让wenson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小迟总,我们这样真的好吗?医生说了好几次不能出院。” 说是这么说,wenson整理的动作就没慢下来过。 拉链一拉,昨天怎么扛过来的行李箱,今天就怎么扛回去。 “家里也有医生看着,都一样的。”迟清和紧张地盯着门口,怕下一秒护士小姐就冲进来,将他拦住。 同时,他还不忘小声催促帮他穿衣服的wenson,“快快快!” wenson端着青年受伤一侧的胳膊,又无奈又想笑,“小迟总,这可快不了,您别忘了,还受着伤呢。” “那我自己来。” 自从4011能帮他屏蔽幻觉后,迟清和老是忘记自己还是个病人。 见迟清和就要把手臂从护具里抽出来,wenson熟练上前卡住,叹息。 “小迟总……” 迟清和看了看wenson难掩担忧的面色,又看了眼锁骨还没摘下的纱布,干巴巴笑了一下,默默把手塞回去。 两人偷溜的过程很顺利,一路走来,都没被人拦着。 上了车,医院大楼变得越来越小,迟清和眉眼间尽是轻松的笑意。 “wenson,去醉茗楼!我们去大吃一顿!” wenson欢声应了句响亮的好字。 开了大概二十分钟,两人终于到了地方,跟前台报了迟遇的名字,紧缺的包厢顿时有了空位。 迟清和连菜单都不看,直接来了句。 “把所有的招牌和新品都上一遍。” 经理记下,微微鞠了一躬才离开包厢。 包厢内,两人相对而坐,wenson自觉搬起椅子挪到迟清和身边,随时准备夹菜。 等待间隙,迟清和也没闲着,浏览起论坛消息,打算顺便创个业。 “wenson,观赏鱼的市场还挺有趣的,感觉可以闯闯。” 观赏鱼? wenson思考片刻,“利润空间确实是大的,但最近这几年行情不太好,只能小赚。” 迟清和滑动屏幕的手指没停,冷白的荧光印在他脸上,将他嘴角的笑映衬得格外薄凉精明。 “咚——咚咚——” 门口响起两道很轻,很奇怪的敲门声。 没等wenson起身查看,门咔嚓咔嚓推出一条小缝。 \"mamma?\" 一颗戴着毛茸茸虎头帽的小脑袋瓜从外头钻进来,嘴里还在奶声奶气地喊着妈妈。 “谁家小孩?” wenson把门又推开了些,探头朝外看去。 走廊也没人。 刚想着叫经理上来,帮小孩找妈,结果刚还蹲在地上的小萝卜头猛地站起来,短胖的小手指指着小迟总,脆生生地喊出一个\"daddy\"! 喊完,摇晃着不太协调的身体,直往迟清和身上扑去。 冲力太大,他噗通一下,结结实实坐到地上。 大概是痛到,整张小脸皱成包子,却还不忘挪着小胳膊小腿抱住迟清和的小腿,再仰起脸时,脸蛋红扑扑,笑嘻嘻喊道。 \"i got you!\" 迟清和的表情僵着,用英语快速解释自己不是他的父亲。 小萝卜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不负众望,把迟清和的腿抱得更紧,嘴里的\"daddy\"跟永动机一样,怎么也喊不完。 wenson眼疾手快关上门,趁着经理还没过来,凑到迟清和身边,“小迟总,还别说,这小孩儿长得跟你是有点像的……” 迟清和上下打量,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还真有那么三分相似! 迟清和脑子飞快运转,蓦地冒出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 “这不会是……老迟的私生子吧?” 第234章 布偶布偶 私生子? wenson果断否决掉这个答案。 当年的迟总可是能为了小迟总,不惜把自己结扎的人,怎么可能有私生子。 wenson半蹲下身,用尽量柔和的语气问萝卜头叫什么名字。 \"sewdeen! my name is sewdeen!\" 萝卜头抱着迟清和的腿傻笑。 wenson再接再厉,用英语继续问,“你妈妈在哪儿?” 这个问题似乎难倒他了,嗯嗯啊啊大半天,也没说出答案。 好在这时,经理过来了。 他想抱着小孩去楼下,可萝卜头就像是认定迟清和是他爹了,一口一个daddy的叫,经理去掰他,就哭。 哭起来声音还贼大,纯纯折磨耳朵。 迟清和实在受不了,伸手往下一掐,精准捏住小屁孩哇哇乱叫的嘴皮子,沉声恐吓。 “再哭,就把你扔进蛤蟆池!” sewdeen听不懂中文,以为迟清和在跟他玩什么游戏,眼泪一收,即便被掐着嘴,也要哼哼笑起来。 这场景莫名有种“父慈子孝”的温馨感。 经理频频往迟清和脸上看,似乎是想找出两人是父子的证明。 耳机里传来消息。 经理听完,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质疑,来回跟耳机对面的人问三遍,才确定这孩子的家长在半小时前就离开了。 他们查了监控打电话过去,家长才发现孩子不见了。 现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迟清和两人听到这个消息,对视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里多了份同情。 十五分钟后。 走廊里响起一串稍显急促的脚步声。 \"sewdeen?\" 宫时暮到包厢时,萝卜头正坐在wenson的怀里胡吃海喝,各种甜汤馅炫得可开心了。 看到他来了,还记得打招呼,但下一秒又扒拉着wenson手里的汤匙,忙往嘴里送,活像饿死鬼投胎。 迟清和淡定地用餐巾擦了擦嘴,等嘴里的食物全咽下去后,才开口。 “宫先生,又见面了。” 宫时暮目光稍显迟钝,落在青年胳膊上的护具,“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迟清和表情凝滞一下。 宫时暮捕捉到,语气逐渐变得耐人寻味,“偷跑出来的?” 轻咳两声,迟清和选择转移话题,视线往身侧不断发出呼呼的地方看去。 “你又结婚了?” 宫时暮走过来,施施然坐到方桌对面,“帮朋友顺便带一下。” 迟清和点头,“怪不得会丢。” 宫时暮:“……” 迟清和问道,“他喊你daddy吗?” “我不是他爸。”宫时暮强调,“朋友的孩子。” “那他为什么会叫我daddy?” 宫时暮眉头一皱,看向sewdeen,用英语问他为什么乱认爹。 结果萝卜头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家里有迟清和跟妈咪抱在一起的照片,所以是daddy。 此话一出,包厢内的空气顿时安静了。 三个大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wenson已经极力掩饰表情了,可眼底的震惊还是明晃晃透出来了。 迟总没有私生子,小迟总整出来一个?! 宫时暮的脸色不大好看,隐约间还有几分奇怪的醋味? 看向迟清和的眼神也不算友好,甚至还能察觉到敌意和谴责。 迟清和:…… 他什么都没干。 无缘无故被泼了盆脏水。 他还没地申冤呢。 “这件事一定有误会。” 迟清和刚说完这句话,sewdeen立马补了一句,把迟清和的台拆的干净又利落。 ——我还看到照片里daddy亲了mamma! 稚嫩的英伦腔,裹着天真的童音,把迟清和再一次拉进“未婚生子”的谣言漩涡。 宫时暮眉头皱得更深,“你还亲了沈熙?” 沈熙? 听到熟悉的名字,迟清和的表情有所松懈。 他也大概摸索到事情的真相。 沈熙是搞时尚创作的,喜欢拍抽象的照片把自己的灵感记录下来。 面对面住的关系,他总会被拉过去模特。 有的时候宋序林住他家,也逃不掉…… 与其说sewdeen看到的是亲密照,不如说是他跟宋序林的黑历史。 但是宫时暮这个反应倒是挺好玩的。 又喜欢上原来的未婚妻了? 迟清和捏了捏指尖,不介意帮沈熙讨一讨学生时代的仇。 “宫先生还对这种事感兴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上沈熙了。” 宫时暮淡定的笑了笑。 “说的这么暧昧,你不怕我转告给岁岁?” 迟清和身子微微后移,舒适地靠在椅子软垫上,“他会信吗?” 宫时暮不置可否。 “你跟岁岁的日子定下来没有?总不能这么一直混着,不确定关系。” 迟清和沉思片刻,“大概还要个半年。” “半年?”宫时暮不解,“这么久?” “戒指我要亲自做,所以比较久。” 宫时暮看了看迟清和手上的伤,端起茶喝了一口,起身。 “行,这事看你,岁岁反正都听你的,有困难随时找我。” 迟清和笑了笑。 “行了,sewdeen,别喝了,再喝肚子都要变皮球了。” 宫时暮把萝卜头抱回来,拍拍他圆溜溜的小肚子。 “咯——咯咯——” sewdeen搂着宫时暮的脖子,送他一串雪梨甜汤味的嗝。 宫时暮轻轻捏了一下萝卜头的脸,跟迟清和wenson依次告别后,便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wenson才迟疑问道,“小迟总,你真要跟宫华岁结婚?” “宫家是最好的选择。”迟清和拿起筷子。 “宫家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我们不该只拘泥于宫华岁一个人,宫家还有其他年岁差不多的联姻对象可供选择。” 迟清和夹菜的手一顿,“有比宫华岁长得还好看的吗?” wenson语塞,“这个……倒是没有,不过他们家基因都是很不错的,放在人群里,也绝对亮眼。” “那不太值,倒不如找找别家的,这样跟宫家的关系也能保持住。” 迟清和将碗里的荔枝肉咬掉吞下。 很好吃。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什么兴致。 迟清和推开椅子,“我去外面逛逛,不用跟着。” 醉茗楼的装修很不错,高山流水竹林造景,自得一片雅意,很多网红都会来这打卡。 迟清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出了醉茗楼,坐到外面的长椅上。 此刻天色已晚,橘红色的云布满整片天空,印出漂亮的霞光。 迟清和仰着头看了许久,直到视线内一个超大布偶熊,才慢吞吞扶着脖子坐正。 布偶熊很大只,还胖胖的,迟清和默默收了腿,往旁边挪去。 布偶熊攥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迟清和没有量好位置,差点被挤到地上,好在被毛茸茸的爪子抓住,才不至于狼狈地掉到地上。 “谢谢啊。” 迟清和坐稳后,对着布偶熊圆溜溜的大眼睛道谢。 “没关系。” 听到与外表格外不符的软萌声调,迟清和卡了一下。 还是个女孩子? 这时,又一只爪子递过来,还拽着一根红线绑好的气球。 “多少钱,我转给你吧。” 迟清和接过气球,目光在浅黄色的布偶熊身上来回扫视。 ? 收款码呢? “送给你的,不要钱。” 软萌的语调再次响起。 “我们正在做新店开业的抽奖活动哦,可随机获得各种奖励。” 抽奖? 迟清和顺着布偶熊的指示朝上看去。 气球尾部还吊着一个纸条。 拿下来,拆开,念出上面的内容。 “抱抱。” 话音刚落,他的脸就被毛茸茸贴上,顺带着还蹭了蹭,软软香香的,很舒服,但迟清和还是觉得尴尬。 毕竟是个女孩子。 见布偶熊还想抬手抱他,温声拒绝了。 布偶熊整个人突然颓了,垂着脑袋,闷闷不乐,也不说话。 迟清和安慰,“为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我说说吗?” “任务……没完成……” 布偶熊的声音软软的,尾音不自觉染上哭腔,肩膀也一耸一耸,委屈惨了。 “老板骂我……还没钱……” 迟清和往身上摸了摸,出院出得急,什么都没带。 “我可以多做几个任务吗?” 闻言,布偶熊哭声渐渐小了,迟清和耐心的等了半分钟。 “可以都做嘛?” 迟清和没忍住笑了出来,“当然可以,如果你们老板愿意的话。” 布偶熊警惕地朝四周看看,悄声道,“我特意走了两条街,老板抓不到的。” “这样啊,那你还挺聪明的。” “是幸运。”布偶熊很自来熟,又把毛茸茸的头套挪过来,亲昵地蹭了蹭迟清和的脸。 迟清和心尖颤动,少见地接受了一个女孩子的示好。 嗯……貌似还是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女孩子。 这得超一米九吧。 第235章 正午太阳——迟遇 一米九! 迟清和眼底快速划过一抹异样。 旁边的布偶熊没注意到他的变化,乐滋滋地将手上的气球都递给他。 迟清和声线微沉,“宫华岁?” 布偶熊歪了歪脑袋,即便穿着毛茸茸套装,也能瞧出几分疑惑。 迟清和觉得自己是昏了头,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宫华岁?听着像个男生的名字,我看起来,很像一个男生,对吧?” 布偶熊顿住,默默低下头,连握着气球的两只爪子也垂下,郁闷地在围着粉蓝围裙的圆肚子上抠来抠去。 迟清和立刻解释,“没有,我知道你是女孩子,就是我刚好有一个朋友,他……跟你挺像的。” 这句话不知道哪个词踩中布偶熊的泪点,说话开始带上哭腔。 “朋友?那你还不是把我当男的看!我也不是故意长这么高的呐,我也有在少吃饭,少晒太阳,可就是长成这样了,可以不要开我玩笑嘛,我……我也是会生气的。” 听着布偶熊里面愈发哽咽伤心的声音,迟清和手足无措,嘴皮子动来动去,却只能干巴巴喊出“对不起”三个字。 布偶熊一点都哄不好,还因为哭的太伤心,一股脑把气球都塞给迟清和,侧过身,在迟清和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掀起头套,一边给擦眼泪,一边大喘气。 迟清和扯着气球,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僵硬地望着布偶熊拒绝交流的背面和耸动的肩膀。 越看越熟悉。 可耳边陌生的软调一次次将他从幻想里拉出来。 对了,如果岁岁哭了,他会做什么呢? 抱进怀里安慰亲吻,不太适合。 且不说是个女孩子,初次见面就做出唐突亲密的举动,太不绅士了。 还是买东西吧。 “你等我一下。” 迟清和火急火燎抛下这句话后,就消失了。 布偶熊赶紧把头套戴好,想追上去,但又想着跟此前的人设不符,不情不愿地坐回长椅。 一分钟过去了,清和没来。 他一直在扒头套的嘴巴,左看一圈,右看一圈,焦急又惶恐地等着。 五分钟过去了,清和还是没来。 他站起来,想离开这个地方去人,但又怕清和回来找不到他,纠结地在原地转圈圈。 三十分钟过去了,依旧没等到想要的人。 布偶熊像是意识到什么,也不再频繁扒拉头套,垂着脑袋,孤零零地坐回长椅上。 天色渐渐暗下,暖黄的路灯穿过枝丫绿叶笼罩在布偶熊身上,为毛茸茸的外壳镀上一层金光,看着又乖又好欺负。 迟清和到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未平的呼吸顿时更紊乱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腔内奇怪的砰砰心动声,提着一大袋零食走了过去,放到长椅上。 零食袋的包装很可爱,上面还有布偶熊圆圆的头像。 “等很久了吧。” 迟清和连着跑了好几条街,才找到这家布偶熊甜品店。 他把袋子解开,露出好多精致好看的小甜品,拿出一盒茉莉奶酪卷,里面有五块,分量正好一口一个。 把它放到布偶熊毛茸茸的爪子上。 “听老板说,你刚出来工作,很多都不会,他性子急,才会骂你。” “所以我跟老板谈过了,你要是难受,随时可以休息,工资照算。” 即便套着宽大的外壳,迟清和依然能看出布偶熊套装里小女孩的激动和紧张。 他低下头,与一双圆溜溜的塑料大眼睛对上,眼底不着痕迹地多了些愧疚和同情。 脑中不由回想起老板跟他说的一句话—— 这个孩子其实也挺可怜的,脸上长了块很大的胎记,平时只有穿上布偶熊的衣服才敢抬头,跟别人交流。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布偶熊抱着怀里的甜品,声音低低的,“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迟清和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在甜品店写好的纸条,塞进布偶熊爪子里。 “上面有我的电话,你随时都可以找我……迟清和,我的名字。” “迟……清和。”布偶熊跟着念了一遍,声音软萌软萌的,特别可爱。 “对。” “真的随时都可以找你吗?你不会嫌我烦吗?” 迟清和笑容真挚了很多,“真的,也绝对不会嫌你烦。” 布偶熊愣愣地盯着青年脸上的笑,足足十秒没说话,好不容易开口,嘴巴却跑得比脑袋还快。 “你是不是想泡我?” 话音刚落,布偶熊头皮发麻,赶紧解释,“我……我乱说的,我有自知之明的……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有人真的喜欢……” 迟清和蓦地出声打断,声线清润温柔,含着哑音。 “其实,你没说错,我想追求你。” 见布偶熊完全呆住,迟清和也觉得方才的自己很唐突,略微拘谨地攥紧手下布料,撑出一个轻松自然的笑。 “看来我吓到你了。” 把椅子上满满一大袋甜品往布偶熊的方向又挪了一点,“抱歉给你造成困扰,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家,安全一点。” 说罢,便识趣地告辞,回到醉茗楼。 布偶熊全程目送,等迟清和彻底消失在视线内,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弯下腰,想把满袋子甜品抱进怀里,但是布偶装的肚子很大,胳膊完全圈不住,就在他想着要不把套装脱了时,身后鬼鬼祟祟停下了一辆车。 若是此刻迟清和在现场,定会觉得奇怪。 明明是甜品店的老板,却对自家员工格外尊敬,见布偶熊怎么也抱不起甜品时,小跑着想上前帮忙。 就是被拒绝了而已。 护送着人上车,将车开入主道,后方才传来摘头套的动静。 “清和跟你说了什么?” 宫华岁拨乱微微汗湿的头发,将其往后捋,露出极具侵略性的五官,连带着声音也藏着几分压迫。 这副模样,与十分钟前,在迟清和面前的娇软爱哭包,完全天一个地一个。 “迟先生说愿意出两倍的价钱买下店面,但他似乎不想让您知道,让我继续当老板,要求我对您态度好一点。” 宫华岁:“还有呢。” “他还问我你喜欢哪种甜品,我就给他介绍了五样,但是他觉得太少了,直接把店里所有的品一样一个买走了,但他手受了伤只能拿走一袋,剩下的充进他给你办的卡里,说让我找个理由送给你。” 甜品老板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有些尴尬。 “还有……他当时说您是女孩子,我就顺着给你编了个脸上有胎记,性子比较软的一个人设。” 宫华岁垂下眸子,看不清情绪。 等回到家,洗完澡,躺到床上,才很没出息地把ranny当做出气筒,哐哐砸了好几圈。 他把头捂在ranny的背上,发泄似的吼了两声,醋意才堪堪降下来。 冷静下来后,他又变成望夫石,盯着掌心的纸条,盯着手机屏幕里的电话号码,嘴角怎么也压不下来。 另一边,迟清和也在等着电话。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往茶几上的手机看时,迟遇把话题扯到他身上。 “在等谁的电话呢?” 迟清和也不瞒着,“一个下午刚认识的女生,挺有趣的。” “哦?原来是刚认识的,老爸还以为你跟岁岁分手,新交了个女朋友。” 闻言,迟清和呼吸微窒,几番思量下来后,默默将手机翻了过去,目光也不再停留了。 “是老爸说错话了吗?” 迟清和扯唇浅笑,随手拿起一个核桃仁扔进嘴里,“没有,是我自己没注意分寸,过界了。” 迟遇叹了口气,“清和,跟老爸实话实说,你跟岁岁到底怎么回事?现在的你好像……很嫌弃他,是因为网上那些照片吗?”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找不到喜欢他的理由和感觉。” 迟清和拨弄着瓜子,发出咯咯的窸窣声。 “现在的他对于我来说,跟圈里那群整天在声色场所混的纨绔没什么区别,除了脸和姓氏,不管是哪里,都烂透了。” “但是今天下午,我又喜欢上了一个很像他的人。” “长相身世背景什么都不知道,仅仅聊了几句话,我就干了很多过界荒唐的事。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一种能转移的补偿机制,把对岁岁的喜欢转移到另一个像他的容器。” 迟清和揉了揉眉心,疲惫抬起眼皮,朝迟遇望去,语调里满是迷茫。 “老迟,我是不是……还喜欢他?可如果喜欢的话,为什么我连最基本的相信和尊重都给不了他?我是不是又生病了?” 迟遇嘴唇紧绷着,良久才安慰道。 “这种事一时理不清剪不断,不要慌也不用急,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你就能知道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抬手拍了拍孩子的肩膀,“清和,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休息好了,脑子才会更有精力思考。” 迟清和捂着额头,事情只要有了开端,就忍不住探索下去,像扯毛钱团一样,不抓住最后一段,就不肯放弃。 从下午与布偶熊分开后,他其实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而现在,他似乎已经找到毛线团最内层的一端了。 不敢承认。 因为…… 他强装镇定,跟老迟道了句晚安后,便打算往楼上走。 可就在他迈上台阶的那一刻,身后响起老迟不知缘由的提问。 “清和,如果老爸做错事了,你会原谅我吗?” 迟清和脑中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松了,他掐着扶手,憋着喉底翻涌的情绪,一字一顿肯定道。 “会的,永远都会。” 两人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仿佛什么都说了。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很多东西。 迟遇微微垂下脑袋,艰涩道,“你长大了,我不该替你做主的,可我……真的不想让你受伤,对不起……” “老迟,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迟清和转过身。 “在我的世界,正午的太阳是最高的。” 第236章 情感淡化 迟清和回到房间后,便坐到书桌前,左手捏起笔,在白纸上飞速画起圈来。 神情专注,动作利落,笔尖勾勒的每一根线条点到为止,毫不拖泥带水,娴熟到仿佛已经练习过千万次。 这一刻,房间内除了纸张翻动声,只剩下笔触摩擦的沙沙声。 4011偷摸穿过墙,只露出半颗脑袋,圆溜溜的黑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明黄台灯下,伏案作画的青年。 一时半会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它自觉地溜回去,想着等宿主忙完了,再解释。 可这一等,就等到天亮。 掐着固定的点再次来到宿主房间,终于看到他换了动作。 迟清和依旧坐在木椅上,视线放空,虚虚落在桌前厚厚一叠稿纸上。 左手尾指侧面的墨迹还没消,桌上还凌乱散着勾线笔、彩铅、和十多只磨平的铅笔。 4011磨磨唧唧地飘过去,见迟清和一点反应都没有,它更心虚了,小心翼翼开口。 【宿主。】 听到声音,迟清和撑着扶手,坐正,滞涩转动着眼珠子寻找4011。 【我在。】 他说出的每个字都哑得不像话,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患了感冒。 【这件事不能怪迟叔,是我说系统带有情感淡化功能,能让你对目标人物的好感度无限制归零,才……】 4011越说声音越小,【宿主,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私自对你使用的功能,迟叔没有错,你别生他的气,好不好。】 迟清和扶着发烫的额头,即便意识混沌不清,还是耐心地开导4011。 【我理解你们的想法,不怪你们,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原谅我自己。】 【原谅自己?】4011不理解。 【嗯,需要消化接受前两天愚钝、冒昧、和不坚定的我,然后……】 后面的话,迟清和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他看向4011,【有什么办法能解除情感淡化吗?】 他现在一想到岁岁,脑子自动浮现网络满天飞的淫趴照,以及老迟调查到的,岁岁跟数不清的人进酒店的事。 心理的厌恶和排斥,轻而易举地压住他刚觉醒的喜欢。 【宿主,你确定要解除吗?】4011担忧道,【宫华岁那么乱,都不知道跟多少人睡过,你有洁癖,宁愿抛弃原则,你也想接受他吗?】 【我不是非要跟他要一个结果,我想要的,是站在平等合理公平的位置上,去判断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意识愈发昏沉,迟清和强撑着继续。 【我得给以前的自己,以前的岁岁一个交代。】 4011飘到迟清和手边,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理智而又温柔的宿主,做着最后的挣扎。 【宿主,你没必要这么做,徒增烦恼罢了,或许宫华岁根本就不需要你的这份公平,以他的调性,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人的床上嗐嗨呢。】 4011攥紧拳头。 【宫华岁在原书的设定上,就是个花花公子,因为遇到你,他才收了心。可你一不在,困住他的枷锁断了,本性暴露,越玩越大,这五年过得不知道多潇洒!】 【他就是知道你喜欢他,信任他,不会深入调查,所以随便哭两下,就把你骗得团团转!】 迟清和眼睫微颤,心底明明不该有任何感觉的,可听到这番话,却还是忍不住产生一股窒息的郁闷感。 他捻了捻指尖,眸底的情绪复杂到连他自己都辨不清。 见此,4011再接再厉,【宿主,其实那天我就跟在你后面,欧义跟宫华岁的话,我也听到了,还转述给老迟听了,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决定对你使用感情淡化。】 它飘到迟清和的肩膀。 【他早就不是以前的岁岁了,你不能为了他再赔上自己的一生。你是我千挑万选的宿主,当然该值得最好的!】 第237章 霸道总裁 宫家老宅。 宫华岁踩着点赶到翠湖边,轻声打了招呼,没得到回应。 他不情不愿地往前挪,停在宫柏齐身后一米的地方。 “三伯。” 宫柏齐端着浅青色的烧瓷圆钵,钵里装着棕红的鱼饲料,当湖里的锦鲤吃完,才会施舍地再撒下一波。 “这些年你玩也玩够了,也该给我弄个继承人了吧。” 宫华岁心中一紧,面上却还是平日里散漫的样,“谁说我玩够了,刚开始还差不多,我才二十三,还不想天天被个孩子困在家。” “这就是你的理由?”宫柏齐语调不变。 宫华岁正要点头,宫柏齐下句话便直接戳穿了他。 “不是因为迟清和?” 宫华岁强装镇定,“怎么可能……” “这几天你跟他玩得挺开心啊,以前一天出去十次,八次跟和你的那群狐朋狗友鬼混。” 宫柏齐冷哼一声,“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倒是看轻他了,五年过去,还能把你钓成这副念念不忘的鬼样。” “小别胜新婚嘛,这么久没见,我不得抓紧补补?” 宫华岁语气轻佻,主动站到宫柏齐身侧,“就是味道吧,没以前好了,毕竟岁数摆在那了。” 宫柏齐轻笑,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这么说,你还是喜欢嫩的?” “我都无所谓啊,看对眼,能让我爽到就行,哪有这么多讲究。” 宫华岁垂眸盯着水面嘴巴快速张合讨食的锦鲤,漫不经心道。 “三伯,你不是说会帮我处理好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吗,为什么照片还是传出去了,还让迟遇查到我的开房照,你让我怎么在娱乐圈混下去。” 宫柏齐将手伸进圆钵里,抓去一小撮饲料,往湖里撒去,意味深长道,“你最近不太安分。” “安分?我不是一直都不安分?” 宫柏齐斜睨看了他一眼,“把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停了,别耍小聪明。” “三伯,我干的可都是符合法律的合法买卖,他们人傻钱多,愿意多给,我有什么办法?” 宫华岁耸肩,“再说了,我调查出这群人的把柄也是很不容易的,借钱消灾,你情我愿,哪里上不得台面?” “调查?说的倒是好听,你要是不给人家挖坑,他们会掉进去?”宫柏齐冷嗤。 宫华岁死猪不怕开水烫,“那也得他们愿意跳啊,不然我这坑挖了也没用。” “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停了?” “让我最后再赚一笔大的,我就停。” 宫柏齐也退一步,“六月份前,必须处理干净。” 宫华岁大致算了算时间,爽快答应。 两人之间的氛围轻松了些,宫华岁搬了张小凳子,坐到宫柏齐身旁。 刚坐下,宫柏齐又说起孩子的事,宫华岁糊弄几句,借着管家来叫他们吃早饭,他随便找个理由便撤了。 网上的风向今天一个,明天一个。 宫柏齐松口后,网络上关于宫华岁不利的言论照片迅速消失。 宫华岁也重新回到剧组拍戏。 这天,他按照导演的要求,站在花瓣盛烂的樱花树下,等待女主角开机。 他弯下腰,化妆师举着粉扑在他脸上拍来拍去。 “昨天也没休息好吗,黑眼圈比之前要重很多。” 化妆师将宫华岁眼尾的余粉扫干净,眼底是毫不遮掩的欣赏。 这张脸怎么有黑眼圈,还更好看了,就像个颓靡美少年似的,还带点病娇味,太爽了吧。 “彤姐,我天天失眠的,你才发现?”宫华岁咧开嘴,笑道。 “年轻人身体抗造,老了可别后悔。”姜彤拿出定妆喷雾,“闭眼。” 宫华岁乖乖闭上眼睛,耳边响起一道定妆喷雾的呲呲声,若有似无的水膜便附在脸上的薄妆上。 姜彤满意地将宫华岁打量好几遍,“perfect!岁岁,可惜你不在会所当男模,不然姐姐倾家荡产也要包你!” “那我下辈子努力?” “好好好,下辈子我就穿成富婆,专门包你!” 姜彤是宫时暮找来专门给宫华岁一人的专业级美妆师。 从出道起,就跟着宫华岁了,两个人关系很不错,也能开得起玩笑。 “奇了怪了,这九点快开拍了,许一楠还没到吗?”姜彤看了眼时间,皱眉道。 宫华岁理了理袖口,似笑非笑,“可能又撞车了?” “这个理由她昨天用过了,我猜她今天会说车抛锚了。”姜彤摇头。 许一楠是饰演《青春追梦律》自由开朗的小太阳女主。 童星出道,演技长相都不错,就是喜欢耍大牌迟到,很喜欢找各种理由粉饰。 监视器前,导演助理不知道第几次捧着电话过来。 “王导,我刚刚打给许一楠的助理,她说撞车了,要半小时后才能到。” 闻言,王导气得眉毛都拧成泥鳅,站起来,把卷成卷的剧本往桌上一拍。 “昨天撞车今天也撞车对吧!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给我打视频!” 助理战战兢兢,“王导,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撕破脸皮了,以后该怎么办啊?” “我管她怎么办?要拍拍,不拍滚!” 助理也知道王导在说气话。 这拍都拍到一半了,要是把女主给撤了,损失可不小。 副导也叹了口气,跟着劝王导。 渐渐的,王导冷静下来。 “这场戏先跳过,换下一场林森跟宫华岁的对手戏,林森总来了吧。” 助理站直身体,扫了一圈,看到不远处户外椅上兢兢业业研究剧本的林森,兴奋的都快哭出来了。 “在的在的。” 林森是这部电影的男主,与自小便在娱乐圈混的许一楠不同,他是经过系统化训练的专业演员,敬业、守时、尽职。 就是爱改台词剧本,顺带着私生活也有点乱。 助理跑来通知林森让他先上的时候,后者早就猜到这个结果,放下手里标注改写好的剧本,自信一笑。 “让我再补个妆,两分钟吧。” 助理连连称好,只是离开时忍不住往剧本瞟了一眼,花花绿绿的,还有些划掉了原本的台词,写了些歪歪扭扭的注释。 这一刻,他心死了。 又是一位爷啊。 等两人在樱花树下就位,王导的脸色可算好了些。 “树下对峙,一场一镜一次,action!” 场记板退下监视器里很快便出现两道身影。 这场景其实很简单,男主意识到除了他,还有人在追女主,便想过来警告对方,让他离女主远点。 却被对方三言两语打挑拨,两人打起来的故事。 后面一幕是女主突然出现,宫华岁饰演的暗恋者故意落于下风,脸上挨了一拳,从而达到让男女主出现矛盾的目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角色是挺适合宫华岁的,也有点绿茶。 王导盯着监视器里,两人愈发驴唇不对马嘴的表演,闭上眼睛不停做深呼吸。 副导在一旁拿着剧本对。 好好好,总共十七句话,林森tm改了十句! 什么阴沟里的臭老鼠,什么离我的女人远一点,还油腻地压低声音说要不要宫华岁给他当小弟? 说话就算了,抛媚眼是怎么回事! 打架就打架,怎么打的这么暧昧? 他都想替宫华岁喊一句—— 职场性骚扰! “卡卡卡卡卡!” 王导忍不住了,连对讲机都没用,啪地甩开椅子,站起来就开骂。 “林森!你再给我改台词,改剧本试试!我拍的是校园青春剧,你再把上部剧里的霸道总裁那套演技带过来试试!” “导演,这段时间兄弟情不是很火吗,我这么改,也是为了我们的票房着想啊。” 说话间,宫华岁一把甩开他的手。 林森也不觉得有甚,还回味似的捻了捻指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宫华岁那张脸,一点也没避着别人。 王导这个人精怎么看不出林森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脸色骤然冷下。 “我不是在通知你,我是在警告你。” 林森不屑地嘁了声,暗道一句有什么好屌的,便转过身,继续面对宫华岁,冠冕堂皇道。 “你一会儿别反抗太明显,越快结束,剧组也好早点结束休息。” 宫华岁转了转手腕,“那你的手脚就得放干净点,不该摸的地方别摸。” 林森翻了个白眼,“你都吃演员这碗饭了,还介意这些?是不是男的,矫情。” 姜彤在镜头后面,关注到宫华岁不虞的面色,咬牙上前。 “王导,我给岁岁补个妆,不会很长时间的。” “快点。”王导烦躁地摆摆手。 “谢谢。” 姜彤赶紧跑上来,将宫华岁拉到一边,悄悄把消毒湿巾给他。 宫华岁接过,便是一顿乱擦,他的皮肤本来就白,再加上力道不轻,很快便泛上一层粉红。 “你轻点。”姜彤拿着粉扑,随时帮他均匀肤色。 “他脏死了。”宫华岁咬着牙,沉声道,“我讨厌他。” 姜彤一边拍粉扑,一边小声劝他,“再忍忍,你跟林森没有多少对手戏。” 宫华岁皱起鼻子,微微偏过头,摆出抗拒的姿态。 不喜欢这句话。 虽然心里很讨厌跟林森接触,但工作是工作,他也不能太任性。 伴随着第二声action喊下,现场再次安静下来。 也是在这时,许一楠带着助理晃晃荡荡到了,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好,像是撞见了什么喜事。 王导往身后瞥了一眼,没有半点表示,继续盯着监视器看。 所以也没注意到在许一楠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他们都穿着职业西服,身高腿长,商业精英范十足。 而走在最前面的人,风华更是压不住。 定制西装将本就漂亮的身体结构标示得愈发亮眼,宽肩窄腰大长腿,行动间,勾勒出的每一丝轮廓都像是雕刻出来的,简直完美。 而更要命的是,那张脸。 凤眸红唇,墨发雪肤,眉心还有一颗极为艳丽的血痣,却丝毫不显得柔弱媚骨。 他像是陡峭山崖下,坠着寒晶的冰树,带着古雅的凛冽,轻而易举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 不过,他显然不想那么引人注目,故意在稍远的地方停下,静静透过摄像头望着樱花树下的宫华岁。 这时,戏份又进行到两人缠斗的环节。 林森显然是没有看到宫华岁眼底的警告,第一步便先搂住他的腰,然后暧昧地靠上去,将人压到树干上。 因为位置的原因,宫华岁对他做的所有反抗,都显得无端的亲昵。 林森恶劣地欣赏着宫华岁沉下的脸色,舔了舔唇,抬起脚,就要介入宫华岁的膝盖。 异变突生! 第238章 别再骗我 林森只感应到侧腰一痛,紧接着,自己就被重重踹出去,屁股朝上,趴到地上,啃了十几公分的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现场根本没多少人能反应过来。 唯有宫华岁,在见到迟清和的那一刻,跟变脸似的,眉眼间阴沉威胁尽散,冒出耀眼到足以盖住任何光芒的灿烂笑意。 他轻声喊道,“清和!” 迟清和施施然收回脚,单手插兜,“嗯。” 林森把嘴里的泥呸呸吐掉,捂着腰,还没爬起来,就指着迟清和开骂。 “你tm谁啊!敢踹我!知不知道我是谁!” 迟清和居高临下地盯着形容狼狈的林森,“我不需要知道垃圾的名字。” 垃圾?! 林森吐出嘴里最后的泥,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在宫华岁和迟清和之间来回梭巡,两个回合,就明白怎么回事。 他鄙夷道,“我说呢,你俩是姘头吧,我摸他两下你不乐意了是吧,来这找场子呢。”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笑起来。 宫华岁的笑像是公布了一件什么喜事,含情脉脉地望着从迟清和,眉眼间尽是喜悦,隐约还能察觉出一丝娇羞? 姘头~ 清和跟他是姘头~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 而迟清和单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牵起嘴角,嘲讽意味十足。 “你也知道是摸啊,打架打得跟流氓性骚扰一样,真难为你长着一副人样。” 林森上下打量起迟清和,见人上位者风范十足,心里也在打鼓,不敢太过放肆。 “你哪里看到我骚扰他,剧本里让我跟他打架,不摸怎么打!” “怎么打?我刚才都教过你,还不知道怎么打?”迟清和迈开长腿上前,毫不介意再踹林森一脚。 林森吓得连连后退,见宫华岁眼珠子都快黏迟清和身上,立马拖宫华岁下水。 “宫华岁都没说什么,你替他出什么头,而且都是男的,我就摸了一下他的腰,还能掉块肉?” 迟清和转头,看向宫华岁,“他还摸你哪了?” 闻言,宫华岁顿时委屈得不行,“哪里都摸了,他还想亲我……” 林森跳脚,“你放屁,我亲你干什么!别血口喷人!” 迟清和厌恶地后退一步,生怕被林森飞溅的口水喷到,不顾摄像机还拍着,对准林森的腿又是一脚。 他刚才站着的方位,看不到林森亲宫华岁,但这人故意伸腿,卡进膝盖,还想往上提的动作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你再借着职业之便,骚扰我公司的艺人,我不介意再多一场饭局。” 公司? 这人还是宫华岁的上司! 林森扶着树晃晃悠悠站起来,没胆量造次,怕再多说一句,迟清和就给他封杀了。 见王导扒开一群西装男的包围,小跑着过来,他瞬间又有了主心骨。 “王导,你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啊,他故意打断拍摄,中间损失的钱谁赔!” 王导气愤地瞪了眼林森,搓搓手,正想说句抱歉,迟清和却轻飘飘来了一句。 “手脚不干净的人就不要用了,你说呢,王导。” 王导都没来得及说什么,林森就炸了。 “你说谁手脚不干净!我可是这部电影的男主,我要走了,还有谁能顶上?宫华岁?就他这样的,算了吧。” 王导有些为难,“这……都拍了一半了……” 迟清和强行忽略掉身侧某道炽热的视线,“我可以追投,你要多少,我就投多少,怎么样?” 王导听到这句话,脸都快笑烂了。 一边说着怎么好意思,一边让人赶紧把林森抬走。 “至于男主的人选,我这有一个,王导不妨看看。” 迟清和眼神示意,跟着来的助理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资料。 “他是我们公司最新签约的艺人,八岁出道,演了十年的戏,王导对他应该不算陌生。” 王导看到照片后,双眼放光,连忙点头应下,“实不相瞒,祁连是我的第一人选,要不是档期撞了,男主肯定是他的!” 迟清和笑笑,“其实他也对这个本子很感兴趣,今天也跟我过来了,就在车上,要不我叫他过来?” 王导一大早积攒的苦大仇深终于散掉,激动地握着祁连的资料,念了好几句好。 这一套连招太丝滑,很难不让人觉得迟清和早有准备。 连宫华岁都觉得自己是被顺带照顾到的。 强忍着询问的心思,将自己戏份拍完,就跑着去找迟清和了。 化妆室内。 祁连已经换好衣服。 嫩的能掐出水的年纪配上蓝白校服,浑然天成的学生范。 他摆弄着额前的碎发,冲镜子里悠然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迟清和眨眼睛。 “小迟总,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说好让我休假一个月,结果又进组。” 迟清和往后翻一页,“这部剧公司很看好,让你加入,没什么弊端。” “我不管,你得请我吃饭。”祁连耍脾气。 迟清和不咸不淡回道,“那你得跟wenson预约。” 祁连努了努嘴巴,一脸不开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到迟清和面前,一把抽走杂志。 “你也太不近人情了,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吃饭还要这么多讲究?” 他一屁股坐到迟清和身边,游刃有余地撒起娇。 “答应我嘛好不好~小迟总~老板~亲爱的~boss~” 称呼越来越暧昧,迟清和被缠得没办法,揉揉酸胀的眉心,应了下来。 “你真好!” 祁连很懂得拿捏分寸,知道迟清和的雷区,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他一下,只有言语挑逗。 见迟清和的界限一点点为他而降低,祁连唇边的笑不可避免地染上真挚。 “就今晚怎么样,我们也不用出去吃,你订外卖,来我房间,我们边看电视边吃!” 光是想着,祁连的口水就流出来,忙不迭吸溜一口。 “奶茶、烧烤、炸鸡、串串、寿司、甜品、方便面……反正一样都不能少,你得给我点!” 迟清和把杂志拿回来,“你吃得了这么多吗?” “十八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我每顿都能吃下一头牛!”祁连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放心吧,多少都吃得下,我可是从小看大胃王比赛长大的男人。” 看大胃王,和自己小鸟胃,有什么联系吗? 迟清和不理解但尊重,拿出手机开始点。 祁连看到什么都想要,迟清和应着他,全都定时下单到预定酒店,豪横的样子让祁连感动不已。 “老板!你是全天下最好的老板!” “知道我好,就认真演。”迟清和熄灭屏幕。 “这你放心,我可是专业的。” 门口传来咚咚敲门声。 迟清和头也不抬,继续翻看杂志,“进。” 开门声响起,祁连突然吹了个口哨。 “哇哦,是真帅哥。” 宫华岁一进门,就见到两人距离极近地坐在一起,脸上的笑意差点维持不住。 “我想跟清和单独谈点事。” 祁连暧昧地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自觉站起来,往外走。 经过宫华岁时,特意停了一下,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比了比两人的身高。 这人吃什么长大的。 长这么高! 宫华岁锁了门,咔嚓一声,略显狭小的室内就只剩他们两个人。 迟清和略显紧张地掐住纸张,抬起眼皮,朝不断朝自己靠近的宫华岁看去。 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虚虚落在杂志上。 “有什么事要单独说?” “伤口还疼吗?” 宫华岁一坐到沙发上,迟清和便闻到有些刺鼻的酒精味,稍显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 “不疼。” 这番动作一点都没避着,宫华岁心头止不住发酸,面上却还在强颜欢笑。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想我啦?” 迟清和抿了抿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纠结片刻后,干巴巴地点了下头。 宫华岁双臂撑在膝盖上,没有像以前那般渴求地牵住迟清和的手,十指紧扣,密不可分。 也没有搂住迟清和,趴在耳畔,笑嘻嘻地撒娇。 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不安的味道,两只手交叠握在一起,露出青筋,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 “我很开心。”宫华岁说。 迟清和悄然关注着宫华岁每个动作,认为他嘴里的开心,没什么可信度。 但他今天确实是有事过来的。 从兜里拿出一串像钥匙圈一样的东西,只不过上面挂的不是钥匙,而是有序变大的戒指圆圈。 迟清和盯着宫华岁的无名指,试着找出大概对应的型号后,挑出来。 为了避免尴尬,他也不问了,直接上手去牵宫华岁的手。 假装没注意到对方指尖的颤抖,和耳边愈发响亮的心跳声,一个环一个环地往里套。 前段时间受伤,宫华岁的手上还有浅淡的疤痕,看着不明显,但摸起来,还是微微凸在那。 迟清和不着痕迹地摸过疤痕,在内心深处极力寻找出不一样的感觉。 心痛? 没有。 难过? 没有。 伤心? 算了吧。 迟清和失望地沉下眼皮,终于找到一个刚好可以套住的戒指环。 他沿着宫华岁的手指,前后推拉,会卡住一点。 “这样痛不……痛?”他抬起头,僵硬地看着宫华岁通红的眼睛,“你哭什么?” “我没哭。”宫华岁嘴唇紧绷,死不承认,实则心里乐的都在放鞭炮了。 清和跟他牵手。 清和给他戴戒指。 清和很快就会跟他求婚了! 迟清和叹了口气,没有深究这个问题,重复刚才的问题,“这样呢?痛不痛?” “不痛。” 迟清和又找了稍微小点的号,套进去。 这次明显要更困难,但绕到指根时,明显更贴合些,视觉效果也是最好的。 要不取个中间值? 或者一半的戒指做小点的号,一半的戒指做大点的号? 还是都做中间的号? 手指也会跟着季节产生变化,范围还是大些好…… 见身侧的爱人呆在原地不动,宫华岁主动开口。 “清和?没有我的尺寸吗?” “有的,但我想多给你试几次。”迟清和又拎出一个更小的戒指环,往宫华岁无名指套。 这次戴的不太顺利,把手指都弄红了,迟清和眉头微拧,“疼不疼?” 宫华岁试探地弯曲手指,有些艰难。 “疼。” 迟清和不敢耽搁,想快点把戒指取下来。 可越是用力,戒指便卡得越近,最后,宫华岁沿着戒指一圈的皮肤都红的不像话。 “我去拿护手霜。” 迟清和在化妆台上翻来翻去,找到护手霜后,往自己手上挤了一大圈,一边走,一边揉。 宫华岁可怜兮兮地把肿成萝卜的手指递给他,迟清和罕见地浮现出愧疚的情绪,将手上的护手霜抹到宫华岁的无名指上。 均匀涂满,便开始一点点挪动戒指环。 劣质的香精味混着酒精消毒水味在两人之间发酵。 宫华岁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眼前人为他取戒指的模样。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说不用取了,就这么戴着吧,最好让它陷进肉里,永远不会跟他分离。 “清和,我们……真的会结婚吗?” 戒指正卡在关节上,最关键的时刻,迟清和便下意识道,“不一定。” 三个字刚蹦出来,迟清和就意识到不对,牵强补救,“不一定能准时结婚……万一遇到下雨天……结不了……” 宫华岁满腔的欢喜再次被浇灭,嘴巴张了好久,才哽咽地吐出两个字。 “骗人!” 话落,眼泪也跟着落,啪嗒啪嗒地砸在迟清和的手心。 迟清和像被烫伤了,手一激灵,好在戒指也跟着拿出来了。 他缓了缓,尴尬地在明知故问,“谁欺负你了?” 宫华岁想说是你,可这两个字在嘴巴里转了好久,还是苦涩地咽回去。 “没有谁。” 迟清和更尴尬了,抽了张纸巾,将手上多余的护手霜擦掉,“真的?” “真的。”才怪。 宫华岁胡乱把脸上的泪擦干净,朝迟清和露出一个不算难看的微笑,主动给自己找台阶下。 “今晚还在这吗,要跟我一起住吗?” 迟清和唇瓣翕动,想说自己跟助理工程师一起住酒店,晚上大概要熬夜改项目。 但又怕这人跟着一起熬夜,便撒了个小谎,“下午就回去,刚接手公司,事情有点多。” 迟清和递出手帕,宫华岁愣了愣,不知作何反应。 没办法,他只能亲自动手,细心帮宫华岁擦掉眼角的水迹,然后又牵起对方的手。 奢贵幽香的帕巾在每根手指穿梭,柔软,舒服,跟它的价钱一样,惹人心动。 宫华岁却直接忽略了它,全部心绪系在与他肌肤接触的瓷白指尖上。 凉凉的。 软软的。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只手,勾住迟清和的尾指,见他只是愣了一下,并未抗拒,顿时激动起来,厚着脸皮继续越界。 可仅仅只缠上三根手指,他就感应到清和的不对劲,掌心下的哆嗦和隐隐颤抖都像利剑般,将他好不容易愈合的心脏又扎出窟窿。 “对不起……” 宫华岁苦笑着,将手收回,退回原本的位置。 迟清和望着宫华岁,也许他现在该有心痛的感觉,可事实做不了假。 脑中不由自主回忆起4011那晚跟他说过的话—— 如果真的喜欢,即便不用解除,宿主您依然爱上他。 依然……爱上…… 迟清和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自信,没有解除系统功能,试着重新去爱上宫华岁。 这一刻,他仿佛真正体会到何为爱情。 爱情从来都是不理智,不清醒,克制不了的。 占有、吃醋、付出、惦记、原谅……所有打上自私敏感标签的词,都可以装点爱情。 甚至于,它是不能解释的。 因为它的存在,可以让人变成完全不认识的另一个模样。 迟清和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悲哀。 若是原本的他,看到宫华岁眼眶红了的那一刻,便会不顾一切,抛弃原则,原谅他做的所有错事。 可现在的他,除了陌生,便是陌生。 即便宫华岁用那双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眼睛望着他,深情也好,难过也罢,无法再在他心中激起半点涟漪。 他的原则始终坚定,将宫华岁挡在心门之外。 理智依然占据上风,潜在的危险再多也伤不了他。 可他似乎失去了为宫华岁开启特权的能力。 他没有能力,再爱上宫华岁了。 他渴望自己做些什么,却被仅此而已的关系和平静如水的心境拖住。 此刻的他就像缺少驱动器的火车,雪花会掩埋他,烈火会灼烧他,难受、煎熬、压抑再多,也只能让铁皮生一层锈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改变。 迟清和错开宫华岁的眼神,指腹摩挲着戒指环上的号码,又拿出手机拍照,拖了又拖,实在找不到事做了,才敢看向旁边。 见宫华岁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无名指,不太自然地缩回去。 “戒指我会尽快做出来。” 迟清和犹觉不够,又加了一句。 “求婚前,你要是喜欢上别人,不用顾忌我,随时都可以反悔。” 这句话,是现在的他对宫华岁仅存的爱意和提醒。 因为他知道,跟宫华岁结婚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 他贪图宫家的钱权,需要借助宫家,帮老迟度过这次潜在的巨大危机。 而宫华岁,也许很爱他? 太过薄情寡义不好,所以他给出了这个承诺。 一个可以全身而退,谁也不用受伤的承诺。 宫华岁可以继续找各种小情人亲吻、拥抱、做…… 而他会找到第二个宫家,第三个宫家合作,直到解决这次危机。 一个渐行渐远,但圆满的结局。 但宫华岁好像不喜欢,瞪着他哼了很重的气,转过身,拿背影对着他了。 然后,他就听到宫华岁瘪着嘴巴,气呼呼地放起狠话。 “清和,你以后要是再说这种分开的话,我会亲死你!不分场合的那种!我要让你颜面尽失!” 说是狠话,语调却软的不像话,到后面还自己委屈哭了,一点都没有威慑力。 虽然很破坏气氛,迟清和还是没控制住,噗嗤笑了出来。 宫华岁像个应激的猫一样,瞬间炸毛,瞪着通红眼睛,控诉看向他。 “我说到做到!你不许笑!再笑我现在就亲死你!” 迟清和赶忙止住,可不知怎的,此刻的宫华岁就像长在他的笑点似的,越是想憋下去,越是熬不住。 方才的不愉快经此一遭,烟消云散。 真神奇。 怕宫华岁真对他动手,他握拳抵在唇角,随意扯了个理由,便想离开。 宫华岁扯住他的衣摆,故作气恼,“你就是想换个地方嘲笑我,我不同意!” “那你想怎么样?” “就待在这,跟我一起。”宫华岁小心眼地转动指尖,将迟清和的西装衣摆勾得更紧。 迟清和的语气不由带上一丝无奈。 “我得在下午两点前坐车去机场,否则赶不上航班。” 宫华岁眼底快速闪过某种阴鸷情绪,嗓子却还是甜甜的,“我看过天气预报,下午有雨,很大的雨,你的航班肯定会延误的。” “所以?” “跟我一起回公寓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走。”宫华岁咽了咽口水,紧张道。 迟清和眼皮半阖,沉默着望着腰间满眼写着渴求和小心翼翼的宫华岁。 回公寓? 他带多少人回过公寓呢? 他可能都排不上号吧。 “抱歉,公司真的很忙,下次一定。”迟清和委婉拒绝,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四十分。 该吃午餐了。 把衣摆从宫华岁手里扯回来。 “祁连刚进剧组,你们相互照顾着点,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我,走了。” 说罢,不顾宫华岁眼底的挽留,走到门口,刚拧下把手。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从他眼前掠过,压上门板,刚开开一道小缝的门咔的重重关上。 背后贴上滚烫健硕的身子,鼻尖萦绕着各种味道,消毒水、护手霜、还有柠檬叶跟薰衣草混合的气味。 迟清和不适地挪了挪身子,想从宫华岁的包围圈出来。 可宫华岁不想放过他,另一只手也撑下去,将左右两边的口子都堵死。 迟清和若是想出来,要么蹲下身从底下绕出去,要么直接推开宫华岁。 可他什么都没做,转过身,靠在门板上,微微仰头凝视着宫华岁殷红的眼尾和颤抖的嘴唇。 害怕?愤怒?不舍? 为什么? “清和,别再骗我了……” 第239章 宫华岁是…… 骗? “我待会儿是真有事,没骗你。” 迟清和神色不变,掀起眼皮,墨黑的眼睛尽是坦荡直白的情绪。 仅仅一眼,主动权更迭。 宫华岁被烫到般,慌乱移开视线。 他不能承认自己刚才在偷听,不想让清和讨厌他,只能执拗着僵持着,期待清和能将真相说给他听。 哪怕是他不爱听的真相。 迟清和目光始终落在宫华岁通红的眼尾,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累?” 话落,宫华岁呼吸一窒,压在门板上的手猛地握紧,他强装镇定,“清和,你在转移话题。” “好吧,我承认,我骗了你,下午在这有饭局,我明天才走。” 迟清和顿住,想了又想,还是将厌恶脏东西的事实咽回去。 “你失眠挺严重的,我不想打扰你,所以才拒绝跟你一起住,你别多想。” 宫华岁听完,脸色并未好多少,却还是慢吞吞地挪开手,打算让迟清和离开。 “原来是这样啊,是我太敏感了。” 迟清和心中莫名觉得不痛快,尤其是看到宫华岁再次酝酿起水雾的眼睛。 “不许哭。” “我没哭!”宫华岁颤抖着,力图用更大的声音掩盖哭腔。 那股无端的气越压越重,迟清和罕见地情绪外泄,眉心浮现出一丝烦躁和郁闷,声音不可避免地染上渗人的戾气。 “宫华岁,你当我瞎吗,别让我说第二遍,再哭我给你眼睛挖了!” 闻言,宫华岁非但没收住,还装作被吓到的模样,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哒哒哒往下掉。 但他怕迟清和看见,咬着嘴唇飞快转过身,欲盖弥彰地说自己眼睛进沙子了,不是故意哭给他看的。 迟清和气笑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脑海里的某根弦也拉得很紧,似乎只要宫华岁再刺激他,他就能做出失控的举动。 这里不能再待了。 迟清和深吸一口气,顷刻间,就将怒气收拢了,“抱歉,我吓到你了,我还有约,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说罢,拧开房门,逃似的走了。 而宫华岁则在那扇门关上的瞬间,表情瞬间转冷。 满屋暖白的光线落在他身上,都无法消解他满身的寒气,高大利落的身材在这一刻,撕下柔弱面具,露出本真原始的凶残狠厉。 他微微抬起头,猩红血色的眼睛厌弃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真没用。” …… 迟清和从化妆间出来后,没走几步又被另一个人缠上。 许一楠像是等了好久,才打了句招呼,便脚下一歪,尖叫扑进迟清和怀里。 见迟清和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她快速朝某角落使眼色,假装腿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搂上青年的腰。 刚站稳脚跟,她就自觉地挪开距离,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迟总,都怪我没站好。” 右锁骨处隐隐作痛,迟清和佯装不在意地摆摆手。 许一楠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柔柔笑道,“我是来找您谈今早撞车的事,说起来怪难为情的,毕竟是我们撞的你,怎么能让你来掏钱包呢?” “我没时间等交警到,仅此而已。”迟清和看了眼手表,“如果你想赔偿,也可以找我的助理,还有问题吗?” 许一楠吃了闭门羹,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迟清和没那么多时间陪她浪费,颔首示意一番后,快步往外走去。 许一楠气得牙痒痒,高跟鞋踩在地上嗒嗒作响。 “不就有点小钱吗,有什么好拽的!” 这时,身后突然冒出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你在骂谁。” 许一楠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是宫华岁,熟练地夹起嗓子,嗔怪,“你怎么走路都没声。” 注意到宫华岁还未褪下红晕的眼角,有点想到两人单独在化妆室待着,心中骤然有了几分同情。 她说呢,之前有段时间宫华岁的风评很差,原来是惹怒金主了。 现在应该是又哄回来了,技术不错嘛,居然还能让金主亲自跑到现场给他撑腰。 ”还能骂谁,不就你那个老板吗,心高气傲的,你在他手底下,没少受欺负吧。” 宫华岁淡笑不语,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忧伤。 许一楠欲言又止地拍了拍他的背,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他。 “咱们这一行图钱就够了,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还真陷进去了?姐姐告诉你,没用的,像他们这群富二代玩得可花的,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别傻了。” 宫华岁绷紧眼皮,默默将许一楠的手挪开,“他只有我一个,我不傻。” 许一楠:“……” md,死恋爱脑,滚出去! 天色逐渐暗下,排排路灯将城市再次照亮。 酒店套房内。 迟清和盘腿窝在沙发上,手指噼里啪啦敲击着膝盖上的键盘,速度快到舞出残影。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他看也不看,直接放下电脑,往门口走去。 “您好先生,你的外卖。” “谢谢。” 迟清和拎着沉甸甸的外卖回到客厅。 此时,茶几上已经堆满外卖袋子,都没地放。 迟清和从窗台边找了个三层的小移动架,挪过来,专门放外卖。 现在快九点。 距离祁连跟他约定的时间,已经超时整整1小时。 刚想着要不要打电话过去,门锁嘀的落下,祁连刷卡进来。 与此同时,还有他难掩激动的大嗓门。 “亲爱的亲爱的!我回来啦!” 虽然知道祁连这句亲爱的是叫外卖,可迟清和听着,还是不舒服。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刚抬起头,就注意到紧跟在祁连身后的高大青年。 “清和,好巧哦。”宫华岁咧着嘴,开心地挥手打招呼。 迟清和的食指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平淡道,“是……挺巧的。” 祁连换好鞋,跟炮弹一样冲进客厅,duang的一下,坐地毯上。 一边开电视,一边撕外卖袋,嘴上也不闲着,跟迟清和大夸特夸宫华岁。 “迟总,你应该早点把even介绍给我的,他真的是太可爱了!最关键的是,悟性超高,我今天下午教他演戏,一点就通!哇哦,你都不知道有多爽!” 说着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脸颊通红,突然噤了声,做贼似的往宫华岁那瞥一眼,见对方被电视吸引注意,没工夫搭理他,松了口气。 跟蜗牛一样挪到迟清和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娇羞问道。 “宫华岁是gay吗?” 迟清和指尖微动,“你对他有意思?” 祁连脸更红了,眼神慌乱,根本不敢往宫华岁那个方向瞟。 “我表现得不明显吗?” 第240章 朋友之间的精神洁癖 迟清和合上电脑,“你跟他才相处一天,就喜欢上了?” 祁连急不可待道,“你不懂!真爱降临都是猝不及防的,那脸,那身材,那智商,极品中的极品!我要是不早点下手,被人抢先了怎么办?!” 已经给宫华岁量了结婚戒指尺寸的迟清和:…… “他不行,换一个。” “不行!” 祁连惊呼出声,引得宫华岁疑惑朝他这个方向看来。 祁连打哈哈,“没事没事,迟总说要给我们加热外卖呢,这种事怎么能让他来呢,even,我们一起吧。” 此话一出,迟清和听出祁连是不打算放弃了,想再说些什么,祁连已经站起来,往宫华岁走去。 眼神还带了莫名的坚定和疼爱? ? 祁连心想,不行就不行吧,反正他也有把,不会亏待even的。 情不自禁沉肩挺胸,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 甚至为了显示强壮,一只手提起五个外卖袋,迈着兵一样的步伐,嘿咻嘿咻地往厨房走去。 宫华岁将剩下的外卖提上,“我去帮他。” 没等迟清和回应,快步往厨房跑去。 厨房是全透明玻璃包裹,从客厅看去,两人相视而笑,交流甚欢。 祁连身量稍低,需要仰着头才能跟宫华岁说话。 而这个动作,恰好能让灯光照亮他整张脸,软嫩清秀的脸蛋上还有点婴儿肥,稚嫩又青涩,眉眼弯弯朝人看来时,是全心全意的依赖,让人止不住心生好感。 或许是下午相处不错,宫华岁对祁连明显不一样,谈到一半还能讲几个冷笑话。 祁连捧场,哈哈笑不停。 小小空间内流转的尽是温馨自然的气氛。 迟清和眨了眨眼睛,即便没有半点吃醋的感觉,却总是忍不住想要盯着两人,想听听他们谈什么,想…… 还想干什么? 迟清和眼底闪过一丝迷茫,捂住胸口,心脏的跳动持续规律,没有错乱的痕迹。 某一刻,他想逃离这个地方。 哪怕背过身,躲进洗手间、阳台、衣柜……各种逼仄,却能让他安定的角落。 茶几上还放着奶茶,他不知处于何种心思,打破了原本清淡少甜的口味,选了里面最甜最腻的奶茶。 只一口,喉咙连接食管,都像被黏腻的藤蔓划过,勾着他呕吐的反射神经,一点点将他镇定冷静的面具吞噬。 “哐——” 放下奶茶,弯腰捂着嘴巴,快速往洗手间跑去。 他的动作刻意放轻,连声音也是,宫华岁还是注意到了,下意识想追过去看。 才迈出两步,脑子蓦地闪过一道念头。 他追上去有什么用呢? 光是触碰牵手,清和都在抗拒他。 望向他的眼神里,不仅没有半点爱意,连厌恶恶心都藏不好。 何必一遍又一遍自讨苦吃…… 可这个念头也只让他停顿了半秒,再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到洗手间前,准备敲门。 水声混着压抑痛苦的咳嗽声萦绕耳畔,手像是被时间凝固住,悬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 这一瞬,宫华岁恍惚觉得,横隔在两人面前的,不再是眼前这道薄薄的门,而是穿透云层的高山雪水。 走向清和的每一步,不是距离缩进的希望,而是缺氧、绝望、精疲力尽,永远没有尽头,永远不可攀越。 因为曾经说过会永远爱他的清和,被深深地封在千万米冰层之下,他找不到的,哪怕耗尽他的余生,也找不到的…… 迟清和再回到客厅时,房间内只剩下一人。 “宫华岁呢?” 祁连烤串啃得正欢,囫囵把嘴里的肉咽下去,“王导临时给他加了场戏,他正赶过去呢。” 迟清和走过来,往茶几上看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 祁连停下往嘴里塞炸鸡的动作,抽纸巾把手擦干净,从移动小架子底层拿出奶茶。 “是在找这个吗?” 外卖拆开后,尤其是烤鸡,蛋糕,特别占地方,桌上根本没地方放,他就把喝的都塞到架子上了。 奶茶没插吸管,不是他喝的那杯。 迟清和不由地把视线落在祁连身前那杯。 果茶。 也不是他的。 祁连见迟清和迟迟不接,还以为他不喜欢芋泥红茶口味,照着宫华岁在厨房随口跟他聊的几句,挑了杯红豆最多的。 迟清和接了,但表情看着还是不大对劲,他指着茶几角落的薯条盒。 “这里之前放了杯的,我喝过……” “唔——咳咳咳——” 祁连呛到,砸着胸口刚平复下来,语无伦次地道歉。 “对不起啊小迟总,even晚饭没吃,走得又急,我就随手给他递了一杯,没想到那杯是你的,你……他……要不我重新给你买一杯?” 迟清和沉默着,既没答应他,又没拒绝他,祁连更慌了。 祁连表面不着调,胆子大得连老板都敢打趣,实则都是有把握分寸的。 他知道一旦越界,惹迟清和不高兴,他的下场绝不会好。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是直接点了三座城,先是把公司高层送进去好几批,人员大换血。 收购公司也跟大鱼吃小鱼一样,隔几天就吞一个,账上的钱用得比烧还快。 起初,圈里人都在隔岸观火,看好戏,等永星传媒资金链断裂,他们再来一个黄雀在后。 可事实是,永星传媒不仅没垮,旗下收购的公司还接连出了好几个大爆剧,赚得盆满钵满,公司股价也跟着连番涨停。 “迟清和”三个字横空出世,以绝对的实力和残暴的风格,在商圈占据高位。 大刀阔斧的吞并改革和不留丝毫余地的手法,与他父亲迟遇当初强势介入上层社会的做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宴会上遇到,大家都会默契地赞道不愧是两父子。 私底下却是忌惮,生怕哪天不顺心,那把不分敌我的大刀就割到自己了。 祁连就一普普通通演戏的,家里除了有个没用的失踪大哥,和在演艺圈拼搏十年攒下的积蓄,啥也没了。 但他够聪明,懂人事,所以才能在一大群艺人中被选中,跟在迟清和身边。 现在好了,触逆鳞了,完了完了完了! 就在祁连想着要怎么补救时,迟清和却叹了口气。 “我不是怪兽,不会吃人,别那么紧张。” 祁连嗫嚅,“你不是很讨厌自己的东西被碰嘛?” “你听谁说的?” “我……猜的,有洁癖的人不都这样吗?” 迟清和又叹了口气,“轻度洁癖,没那么严重。” 祁连往垃圾桶瞅了眼,全是擦沙发用的消毒湿巾,对轻度洁癖保持怀疑态度。 随后又想到自己颇为精彩的感情经历,祁连拐着弯打探,“那迟总,那你有心理洁癖吗?” “心理洁癖?” 祁连壮着胆子开口,“我就跟你摊牌了,我有三个前任!” “所以?”迟清和的语调染上几分疑惑。 “所以你不会觉得我那啥,海王吗?就是……跟那么多男的玩过。” 迟清和无奈,“你朋友会介意吗?” 祁连捏着下巴回道,“有些会,有些不会吧。” “嗯,那我就属于不会那一类。” 迟清和眉眼渐渐柔和下来,指尖动了动,还是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软软蓬蓬的,跟想象中一样好摸。 小棉花。 “迟总……你别这么笑……我现在可是心有所属的!”祁连匆忙移开视线,磕磕巴巴道。 “心有所属?even?” “是啊。” “那可能不行哦。” “为什么。” 迟清和面色平静,说出的话却足以把祁连炸翻。 “因为我要跟他订婚了。” 祁连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幻听,又问了一遍。 “半年内吧,我会跟他求婚。” 祁连眼睛瞪着,嘴巴张着,整张脸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啊?啊啊啊!你们两个!啊?你们……怎么……怎么……” 祁连突然想到刚才迟清和说even不行的事,话锋一转,挤眉弄眼地凑近迟清和。 “你们俩做过没?” 情绪转变太快,跳脱的仿佛两个人。 迟清和愣住片刻,“还没。” 祁连没绷住表情,“你们俩天菜,成天面对面看着,一点欲望都没有?额不对,都没那啥过,你怎么知道even不行?” “我没说过他不行,我当时的意思是……”迟清和说,“你不能选他。” 祁连起哄,“怪不得even中午说有事要跟你单独谈谈,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中午在化妆间干坏事了吧。” 迟清和垂下眼睫,冷静道,“不会。商业联姻,他玩他的,我玩我的。” “商业?联姻?那宫华岁家里也很有钱喽!”祁连搓搓手,“那我还可以抱他大腿嘛?” 迟清和知道祁连在开玩笑,弹了一下他的脑瓜子,“有我还不够?” “双重保险嘛~” 祁连弯弯眼睛,朝他不设防笑道,“而且你不在的时候,我还可以帮你看着他,我的cp绝对不能散!” 迟清和握着手里的红豆奶茶,良久,才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 “再帮我做件事吧。” 祁连兴致极高的做出一个军礼,“使命必达!” 第241章 我的恋爱脑老板大人 凌晨的气温不容小觑,宫华岁拍戏时,穿的是夏季校服,冷风哗哗往里灌,冻得直打哆嗦。 唯一的热源,就是被他捧在手心里,舍不得喝的奶茶。 好不容易拍完回到公寓,又冷又饿,却累的连饭都不想吃,想着赶紧洗个热水澡就钻进被窝补觉,却被提醒有外卖到了。 跑腿小哥在保安的陪同下,来到宫华岁所在楼层。 “您好,这是祁先生给你的药膳,说让你喝完再睡。” 宫华岁道了句谢,拎着东西回到房间。 但他没有拆开的意思,放到餐桌上,就离开了。 手机响了。 “even,东西到了没,千万要记得吃哈,煮了三小时呢!” 祁连那边还挺吵的,时不时能听见电视的嗡嗡声。 宫华岁在衣柜里翻找睡衣,撒起谎来,没有丝毫心理压力。 “我在吃了,很不错,谢谢。” 祁连那边停顿了大概三秒,才发出声音。 “里面的姜丝也是可以吃的,拿甜醋煮出来的,你觉得怎么样?” 迟迟找不到睡衣,宫华岁顶起右肩膀,夹住手机,漫不经心道,“我挑掉了,不喜欢吃姜。” 那边又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沉默。 祁连:“你没吃吧,里面根本没有姜丝,迟……呃……是姜汁!我给你放的是姜汁,没有姜丝!” 宫华岁的耐心所剩无几,“抱歉,我太累了,只想睡觉。还有事吗,没事我先挂了。” “有有有!”祁连喊道。 宫华岁眉眼间隐隐透出不耐烦,收回即将按下挂断的手指。 祁连恳求道,“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吃?晚上风大,你吹这么久,肯定会感冒的,必须吃点暖和点,而且我可没撒谎,真的煮了三小时,你忍心辜负一片真心嘛~” “忍心。” “我靠!even你太绝情了吧,信不信我现在上门往你嘴里灌!” “不信,你又找不到我。” “谁说我找不到!”祁连哼哼,“迟总知道,我现在就去他房间,把他叫起来!” 宫华岁的语气终于有了几分变化,“别去!” “那你吃不吃?” 他泄了气,认命地往厨房走去,“我吃。” 祁连得寸进尺,“记得全程拍视频,别想糊弄我。” “嗯。” …… 这段时间,迟清和的动作太大,有不少人盯着他,期望他摔倒出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唯有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强大公司影响力,并将炮火从老迟身上分散开。 欧义的案子牵扯的人实在太多,后续收尾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稍不注意,就会被反咬一口,进去。 所以他必须要尽最大努力,护住老迟。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走神了,跟我聊天就这么无趣吗?” 耳边响起一道略显无奈的儒雅男声。 迟清和陡然回神,目光从桌上的咖啡杯缓缓往上,对上一双如深海般清澈幽蓝的眼睛,微微颔首。 “抱歉祁总,是我的错。” 祁荆南耸了耸肩,笑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好了。” “其实这次约祁总出来,就是想聊聊您旗下鼎新科技……” 祁荆南打断他,“说好的,今天不谈公事,只谈私事。” 私事? 迟清和想起这段日子网上的各种传言,以及相同的一个姓,不免觉得有些头疼。 随便挑个人留在身边,都能整出这种乌龙。 他按住太阳穴,“我跟祁连的关系并非外界写的那样暧昧,单纯的上下级。” 祁荆南挑起眉毛,粗糙的指腹在瓷白的咖啡杯缓慢摩挲。 “我倒不这么觉得,小祁好像很黏你,进酒店都是成双入对的,我这大哥都还没享受过呢。” 察觉到话里直白的警告意味,迟清和眯起眼睛,身子微微后靠,嗓音里浸出些许凌厉的锋芒。 “祁总你这话,我没法接。一个离开失踪十几年的大哥,恕我直言,不值得耗费精力记住。” “不值得?再怎么说,他也是我捡来养大的,自己家的狗被别人钓走了,我还不能说了?” 狗…… 迟清和冷笑,“祁总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逼着他回去?” “他本来就属于我,哪里来的逼他一说?” 迟清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直接把话挑明,“听说你的身体一向不大好,在这个节骨眼回国找人,我很难不怀疑你别有所图。” 祁荆南意味深长哦了一声,眼底的笑意退下,染上寒凉的霜雪。 “迟总现在就站队了?为了一个不值钱的戏子,就断绝合作,未免太色令智昏了吧。” “色令智昏?我喜欢这个词。” 合作彻底黄了,迟清和说不在意都是假的,毕竟祁荆南所在的鼎新科技,是他创业第一顺位想合作的对象。 但原则不能破,他起身,理了理衣摆,“至少比虚伪的大义灭亲要好。” “迟总,是多一个敌人,还是多一个友军,你可要想清楚。” “友军?我可没你这么废的友军。”迟清和连句告辞的场面话都不屑说,径直离场。 祁荆南淡定喝下最后一口咖啡,“到底是谁说他脾气好的……” 迟清和前脚刚出咖啡店,后脚就有人溜进去,打扮奇怪地坐到祁荆南对面。 “你不会说话,可以别说。”宫华岁压抑着怒气警告。 祁荆南摊摊手,“even,全公司上下就我能说会道,谁知道我那便宜弟弟在他心里这么重,我就顺着气氛骂了几句符合人设,结果……呃……纯属意外吧。” 感受到周围已经有视线聚集到他身上,宫华岁压低帽檐,“我不管你是不是意外,合作必须进行下去!” “得得得,我的恋爱脑老板大人。” 第242章 年上哥哥 迟清和回到公司,整个下午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 沈熙抱着sewdeen坐电梯上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来来往往的员工脚步很快,几乎可以用小跑来形容,高跟鞋踩在毛毯上的声音很低,但她们还是会自觉跑到工位换成平底鞋。 说话也刻意压低,眼神默契地都往一个方向瞟,像是生怕惊扰到里面的人。 “沈小姐,这边请。”助理等候多时,抬手做出手势。 沈熙收回视线,“你们平时都这状态吗?清和压榨你们了?” “平时不这样的,今天老板没能谈成合作,心情有点差,这种时候,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我们不会去打扰他。” 助理耐心解释回答沈熙每个问题。 “迟总也没有压榨我们,强制禁止加班,每天最多能上七小时的班,事情做好,还能提前下班,他发给我们的工资是业内最高的,还时不时会给我们发奖金。” 后面的话大概是说进心坎里,助理的声调明显活跃很多。 沈熙边听边点头,感慨,“果然,老板越努力,员工越幸福。” 助理其实还有一个点没说,经过上次的大排查后,能留在这个公司的,都是有情商有能力的精干。 对于这类实干派,迟清和向来很大方,给了他们能力范围内最大的优待。 沈熙经过工位时,听到员工聚众讨论该怎么替迟总把这次合作挽回,让老板高兴点。 沈熙:“你们公司的氛围很不一样,我上班那会儿,天天骂老板,翻白眼,哪会这么尊重他,还牺牲自己摸鱼的时间去给老板挣钱?想都不敢想。” 助理笑道,“尊重是相互的。” 话落,抬手叩响门。 “迟总,沈小姐到了。” 约摸等了两秒,里面才传来一声难掩疲惫的声音。 “进来吧。” 沈熙刚进门,怀里的sewdeen突然激动起来,上蹿下跳,挣扎着要下去。 高跟鞋很难维持平衡,助理一手撑着门,一手替沈熙稳住身子。 迟清和也在这时赶过来,sewdeen眼睛亮亮的,老早就张开小手等他抱了。 迟清和眉头一皱,将sewdeen接过来,却没抱他,而是将他撇到一旁,转而扶着沈熙。 “没事吧?” 沈熙低头转了转脚腕,“太久没穿高跟鞋,有点不适应。” “先进来坐着。” 迟清和伸出胳膊,让沈熙扶住,小心翼翼地带着人往沙发走。 sewdeen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不哭不闹,像鸵鸟一样垂着脑袋,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熙身后。 嘴里的“sorry”跟蚊子叫一样,呐呐念叨着,没有半点停下的趋势。 沈熙何时见过这混世小魔王乖顺的样,刚坐下,就先嘲笑起自己生的萝卜丁。 “sewdeen,你也有这天哈哈哈!” 拿出手机就开始录视频。 “我一定要拍给外公外婆看,哟,这是谁家的小怂蛋呀,躲在哥哥后面干什么,快过来让妈妈拍几张照片,哈哈哈哈!” sewdeen抓着迟清和的裤腿,眼眶红通通的,\"mamma, you are such a baddie!\" “sewdeen,你不乖哦,怎么能骂你的母上大人是坏蛋呢,别缠着你迟哥哥了,快过来。” 沈熙故意沉下脸,招手示意sewdeen回来。 sewdeen已经开始学中文,但时间太短,全程一知半解,只能靠沈熙的面部表情做判断。 见沈熙还皱着眉头,很生气,sewdeen连头都不敢冒了,藏在迟清和身后,哭唧唧地当起缩头乌龟。 最后,还是迟清和蹲下身,以平等的地位,温声跟sewdeen交流了好一会,让他认清错误,并保证不会再犯后,圆溜溜的大眼睛才止住泪水。 沈熙揉着sewdeen的小脸蛋,跟捏包子一样,左拉拉右扯扯。 “清和,你简直是天生养娃圣体,小魔王被我爸妈宠坏了,平时我给这小子擦脸霜,都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还是第一次这么乖。” 迟清和微微挑眉,故意用英文说了句—— sewdeen很乖很聪明,一点都不会乱发脾气。 然后,这小魔王立刻收回手,任由沈熙在他脸上扒拉。 还兴致勃勃地拉着沈熙的手往下。 稚嫩的英伦童音一边喊着妈妈的手冷,一边掀开小衣服,把沈熙的手放在自己暖乎乎的肚皮上。 圆圆的小脸蛋被冻得皱成一团,沈熙心疼了,想把手抽回去,可sewdeen不肯,执拗的样子颇有种缩小版霸道总裁的样。 沈熙可稀罕死了,抱起sewdeen搂进怀里,猛猛亲了好几口。 注意到某道求表扬的视线,迟清和也毫不吝啬地给出回应。 这时,助理也把鞋送来了。 换上平底鞋,沈熙顿觉身子都轻松不少,什么也不装了,直接在沙发上咸鱼躺。 “爽!” 迟清和随口一提,“今天是有约会吗?” “我就不能是为了来见你,才穿高跟鞋吗?”沈熙打趣。 迟清和回想起以前那个把睡衣棉衣焊身上的大小姐,勾唇浅笑。 而这一笑,直接给沈熙看愣了。 印象中穿着校服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了西装加身的上市公司总裁,总给人不真实的感觉。 以至于她看着迟清和,都有种雾里看花的错觉。 这时,sewdeen像是找到好玩的玩具,从沙发溜下来,踩着不算稳的小步子朝迟清和走去。 有了刚才的事故,他这次讨要抱抱显然迟疑了很多。 眼珠子滴溜滴溜转着,上下左右一圈都看了一遍,确定不会伤到人,才踮起小脚,伸出胳膊朝迟清和喊“抱抱”。 迟清和满意地点点头,身子前倾,将腿边的萝卜头一把举起来,搂进怀里。 “什么时候回国的?”迟清和问。 “昨晚凌晨两点多才到。”不提还好,一提沈熙就觉得全身哪里都累,“我一觉睡醒就来找你,够义气吧。” “那我得把嘴巴守牢了,可不能让宋序林知道。” “对对对!得守好,坚决不能让他知道我回国了。”沈熙瞬间警戒。 迟清和:“?” 沈熙又躺回去,哀叹,“就我结婚的事,当年他拦着不让我结,然后……你也知道的,我离婚了,现在我都没胆见他,就怕他骂我蠢,只看脸。” 她摆摆手,“说多了都是泪。” 迟清和见沈熙有意回避,识趣没再多问,搂着sewdeen靠在单人沙发垫上。 怀里萝卜头抱着好奇心旺盛,短小的指头在青年黑衬衫的领口处戳来戳去,黑亮黑亮的眼珠子里盛满了喜欢。 迟清和垂眸朝萝卜头戳的地方看去,无奈地笑了笑,摘下领口处固定的银色领针,给sewdeen玩。 sewdeen接过后,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小脚晃了晃,又握上领带,仰起头冲迟清和讨好地眨了眨眼睛。 迟清和宠溺地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取下领带,也给他玩了。 拿到玩具的sewdeen嘿嘿笑了一声后,脸朝下,趴在迟清和胸前不动弹了。 此时阳光正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橘红色的光晕。 一大一小皆长相不俗,青年眉眼含笑,墨色的瞳孔里尽是无限的包容。 而依偎靠在他怀里的奶娃,被太阳照得舒服,大眼睛扑闪扑闪着,就慢慢合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呼吸声。 迟清和拿过外套,盖在sewdeen身上,胳膊曲起,懒懒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则拍着sewdeen的背,轻声哼唱着小调。 这一幕温馨美好到,仿佛能治愈世间所有的悲伤。 沈熙屏住呼吸,也顾不得遗憾,全程被职业素养裹挟着,咔嚓咔嚓拍了一长串滑不到底的照片。 来之前,她还怕两人会因为五年没见而生疏。 可真到了,又发觉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变。 “温柔耐心”四个字,刻进迟清和骨子,经过时间的洗礼,非但没变,还拥有更强的侵略性,变得强大而又理智。 身居高位者,周身总会不经意散发出让人望而却步的压迫感。 可对上熟悉的人,尤其是sewdeen时,他会卸下那份威严,变成一个儒雅成熟的年上哥哥。 第243章 戒指 沈熙划拉着照片,随手给某个最近联系人发去照片。 很快,手机便嗡嗡震动起来,根本没有停的趋势,沈熙利落点下静音,将手机扣到玻璃茶几上,语气颇有几分故作镇定的感慨。 “清和,我就是下手太早了。” “如果当年你没走,我近水楼台先得月,肯定会先找你谈个超带感的年下恋。” “这样,我就不会被小宋骂,也不会遇见出轨男,跟他结婚……想想就可惜,离婚的时候我赔了一大笔钱呢。” 迟清和微微调整位置,让怀里的sewdeen睡得更舒服些,他刻意去回避出轨男的话题,不让沈熙的伤疤再被揭开。 “沈姐当年要真下手了,我可能还在哭着喊姐姐求复合呢,嗯……就像现在的宫时暮一样。” “瞎闹!我有这么狠心吗?” 沈熙脸一红,抓着手机就往口袋里塞,“再说了,他算什么年下啊,比我还大。” 迟清和淡笑,没有说话。 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现在这副身体,也是个三十多岁的老人了。 抬头朝墙上的钟看了一眼,“云盛离这就二十分钟的路程,宫时暮很快就会到楼下,需要我帮你拦住他吗?” 沈熙轻咳两声,“当然得拦,上次差点把sewdeen弄丢,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虽然大部分原因是sewdeen瞎跑…… 但这么大一个小孩,怎么能说忘就忘? 比她这个当妈的,都不靠谱。 就在这时,空气里响起咕咕饿肚子的声音。 迟清和循着声音望去,只见sewdeen不知何时醒了,懵懵懂懂地捂着肚子,也不喊饿,就那么龇着小小的乳牙冲迟清和傻笑。 “上次时暮跟我说,sewdeen喊你daddy,我还不信,他是真喜欢你呐,饿了都把你当饭吃。” 沈熙把包往肩上一甩,霸气道,“清和,今天姐姐来了,我请客,咱们去大吃特吃。” “那宫时暮呢?” “我前半生跟他一起,一半的时间在等他,一半的时间在被他放鸽子,现在风水轮流转,哼!” 沈熙偏过头,快速收拾好眼底的落寞,笑着牵上迟清和的胳膊,“走吧走吧,别管他。” “一会儿天黑,气温会很低,我去帮你拿件外套。” 迟清和走进隔间。 怀里的sewdeen,刚睡醒,还有点蔫蔫,圆嘟嘟的脸颊像奶油一样摊在迟清和的肩膀上,嘴巴里的口水要掉不掉。 迟清和抽了张纸巾先帮他擦掉,才腾出另一只手打开衣柜。 在一众深色系外套里,挑了件奶白色外套递给沈熙。 “我的衣服比较少,待会去商场,我给你买几身。” 沈熙双手交叉,靠在衣柜旁,眼神自上而下地扫视着迟清和,从脸到身材,再到保持良好社交距离的手,再到那件宽大的外套。 抬手接过外套,穿上,虽然尺寸偏大,但温暖舒服,还带着某种让人安定的冷香,沈熙再次感慨。 “清和啊清和,也不知道谁这么幸运,能跟你在一起。” 迟清和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宫时暮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迟清和没有继续挑明,“没什么,反正这事也快了。” 沈熙的好奇心被激起来,从办公室一路走到停车场,不停在问是什么事。 迟清和坐到车上,直接用行动表明。 他从副驾驶的储物箱里,拿出一个藏青色丝绒盒子。 “如果可以,帮我把这个转交给宫华岁。” 沈熙嘀咕着打开盒子,看到上面的做工精细的戒指时,啪嗒一声赶紧关掉。 “你跟岁岁是真的啊!你们……还没分手呢?” 话说出口,后知后觉不对劲,赶忙找补,“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就是表达惊讶的一种……一种……哈哈哈……” 沈熙实在找不到理由,只能不停尬笑。 迟清和习以为常。 “没关系的。” 第244章 珠宝广告 \"mamma, i wanna it!\" sewdeen钟爱亮晶晶的东西,到现在还握着迟清和的银色领针不松手。 看到戒指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不管沈熙举多高,他的小手就没停止扒拉过。 直到戒指盒传到迟清和手里,sewdeen才安静下来,就是眼珠子快黏到迟清和身上了。 到餐厅,这个机灵的小家伙还惦记着戒指,下车吵着闹着让迟清和抱他。 “fine,我就是个便宜妈咪,你个小没良心。” 怀里少了分量不轻的活宝,沈熙浑身都轻松,拎起包包,搂着迟清和的手臂进门。 “咔——” 迟清和肢体有片刻的僵硬,下意识将怀里的sewdeen挡住,眼神飞速往右后方瞥了一眼,捕捉到一闪即逝的亮光,眸色骤冷。 “在看什么?” 沈熙刚探出头,就被迟清和压回去,“一群无聊的八卦记者,不用理他们。” 三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登上顶楼,来到一处靠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位置。 沈熙照着迟清和的口味,点了一大堆菜。 “这家泰国菜跟本土的口味融合得很好,特别是招牌的椰奶嫩鸡汤,里面的香茅味道很奇妙,你一定会喜欢的。” “mamma,我,我的?”sewdeen用不太熟练的中文撒娇道,“饿……” “妈咪当然也给你点了,宝宝最喜欢香蕉泥对不对。” 沈熙也不管孩子听不听得懂,先用母语说爽了。 好在中间有个翻译官迟清和,否则以sewdeen目前的中文储备,香蕉泥都塞嘴里,他都不一定能理解。 餐厅装修浪漫雅致,摆在桌上的花都极有格调,中心舞台的钢琴师正好结束演奏,音响自动播放歌,餐厅里逐渐响起一道磁性魅惑的低声吟唱。 这位歌手显然人气不低,一出声,餐厅里的讨论声都多了,隐约间,还有两声压低的尖叫。 沈熙喟叹,“岁岁现在是真火了啊,我听说他最近在拍电影,如何?作为他老板兼男友,锐评一下。” “不错。” “就两个字?” “我对他了解不深。”迟清和换了个坐姿,seedeen趴得更舒服了,眼睛弯弯地冲他傻笑。 沈熙沉默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岁岁对她印象里,百分百的别人家孩子,优秀到世界所有褒义词,都能用来形容他。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没看到陈乞青被他逼到绝路,求救都求到最看不起的情敌身上。 那时的她在看到岁岁的第一感,并不是恐惧,而是担忧。 跟陈乞青斗了那么多年,无论计划得多天衣无缝,总会有意外发生,她满盘皆输,有时还会把沈家搭进去。 陈乞青仿佛特别受天命眷顾,前期越是惨,后期始作俑者的下场越差。 她及时放手,勉强让沈家和自己逃过一劫,可岁岁……她真的很害怕,哪天就收到他的死讯。 “清和,你跟岁岁结婚,是认真的吗?” 迟清和瞳孔微颤。 这段时间,太多人问他跟宫华岁结婚,是真心实意,还是另有所图。 他给出的答案,永远是后者,商业联姻,不谈感情。 可这会儿,他犹豫了。 调查的真相跟他设想的有些出入,他不得不重新考量宫华岁在他心里的位置。 “认真的,就当我是被美色吸引。”迟清和模棱两可道。 “美……色……”沈熙咕哝着,点头,“确实够本。” 迟清和的目光扫过窗外超大的广告屏,端起玻璃杯里的茶水,喝了一口。 屏幕里正放着一支高端珠宝广告。 代言人身着最简单的白衬衫黑裤,长腿曲起,手臂半撑着脑袋,姿态懒散地侧躺在红丝绒王座上。 仆人们站成两排,端着珠宝一个个展示给他看。 前期,他兴致缺缺,观众的视线全程落在他的一举一动上,似乎珠宝再夺目,再耀眼,也比不上他一根头发丝。 直到速率降下,画面也变成单调的黑白,王座之上的青年才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桃花眼微微流转,再抬眼时,突然有了颜色,深棕色的眼睛直直望向镜头。 这一眼含着太多情绪,好奇、谨慎、期待……带着数不清的小钩子,无声地将每个观者的心钓走。 这时,镜头中心开始幻化出主角。 钻石链条闪一次光,就欲拒还迎地消失了。 再出现时,灯光骤然暗下,镜头推进,明明暗暗屏幕里缓缓浮现出一幅活色生香的美人图! 冷射光分明只照亮胸前的品牌钻石链,但朦胧散射光影下,依然能看清青年赤裸着上半身,侧身而立。 冷白的皮肤,流畅的胸肌,成为珠宝最完美的展示架。 他缓慢呼吸着,勾起唇角,喉结上下滚动,红痣在这一瞬,如血花般,疯狂又迷离地暗示邀请着。 视线缓缓往下,胸链的钻石还在闪烁,顺着漂亮的肌肉纹理小幅度起伏。 若是没有前面的铺垫,到这大多会是欣赏,可现实是,脑子情不自禁地补起各种限制级画面。 而这时,有三颗钻石滑下,埋入背光处,画面里的青年彻底背过身,迈着长腿,一步一步往王座走去。 缀在背肌上的银链,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暧昧地分开又贴上,清脆的声音从屏幕传进耳朵,在心里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瑰丽、多情、奢华。 品牌系列珠宝的三大观念,头一次这么直白,如一记重锤狠狠敲进心脏。 耳边的磁性低吟还在继续,口舌干燥,像冒了烟。 不敢再往后看,迟清和匆忙转移目光,连着往嘴里灌了两口茶水。 “哥哥……我……我……i love you!marry me!” 迟清和神色稍怔,眼皮半阖,盯着怀里倔强举着戒指盒的萝卜头,失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sewdeen是发现你当不成他daddy,打算娶你了,清和,给我们家小萝卜一个机会呗。” 沈熙看热闹不嫌事大,鼓掌,快速用英文给自家孩子支招,什么亲亲抱抱都来了。 偏偏sewdeen还听进去了,手脚并用往上爬,两只短胳膊艰难环住迟清和的肩膀。 然后嘟起小嘴,学着沈熙平日亲他的样子,在迟清和的脸颊开始小鸡啄米。 迟清和被糊一脸口水,表情又无奈又宠溺。 沈熙笑得前仰后合的同时,还不忘举起手机拍照,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任由两人闹着。 这顿饭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迟清和又带着两人去商场买了一大堆衣服,随后主动充当起司机的职责,安全地将沈熙两人送到…… 宫家老宅?! 沈熙解开安全带,“清和,不进来坐坐嘛?岁岁今晚在家,你刚好可以把戒指给他。” “不了,待会还有事。”迟清和握紧方向盘,随便找了个理由脱身,“晚上那群偷拍记者,我得去处理一下。” “好吧大忙人,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早点休息。” 沈熙打开车门,带着昏昏欲睡的sewdeen下车。 等迟清和的尾灯消失在视野里,才进入老宅。 把sewdeen安顿好,盖上小被子防止着凉,才出了房间。 透过可视门铃,看到宫家两兄弟都出现在西苑的时候,并不觉得惊讶。 打开门,“深夜拜访,有急事?” 宫时暮:“迟清和跟我弟弟订婚了!” 宫华岁:“清和要跟我求婚的!” 沈熙被这俩大嗓门吵得脑袋嗡嗡,不过正好,岁岁上门,她不用多跑一趟。 “这个戒指……” 话还没说完,两兄弟又激动起来,异口同声道,“你们真在一起了?!” 宫华岁患得患失就算了,什么时候宫时暮也变得跟愣头小子一样,说话都不经大脑的吗? 沈熙边翻白眼,边瞎扯。 “嗯对,我们在一起了,sewdeen都认清和当干爹了,我们很快就会去民政局扯证,到时候婚礼,你们要记得带礼金来,我绝对给你们安排最前面的一桌。” 第245章 霸王花 宫家两兄弟瞬间石化,僵硬地立在门口,良久都说不出话。 不禁逗。 沈熙打了个哈欠,把戒指盒扔还给宫华岁后,啪地关上门。 宫时暮险些被砸到鼻子,慌忙后退两步。 耳边响起一道毫不遮掩的惊呼。 “哥!戒指!是我的!是我的!” 宫华岁举起手,激动兴奋地跟宫时暮展示无名指上尺寸正合适的银戒。 银戒并不是传统规矩的圆,是结合传统莫比乌斯环外型,新创的结构,为了佩戴的舒适性,还耐心把里圈一层层磨平。 外层还叠加了交缠连理枝的概念,简洁精致的枝叶尚有余量地点缀在银藤上。 若是此刻能有放大镜,必能瞧出中心镂空,被银藤枝叶掩盖处,藏着一块雕刻的小曲奇,曲奇下面写着四个小字—— 岁岁平安。 迟清和擅长做首饰,看岁岁满玻璃柜的镯子就知道了,但这次的戒指显然花了很多心思,饶是宫时暮,也不由多看几眼。 “迟清和怎么不亲自送给你?” 他不清楚两人目前具体的状况,有些疑惑。 突然被冰水浇透,宫华岁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住。 “清和忙……而且他说过的,要给我买好多宝石,做好多戒指……不会只有这一个的……” 他干涩地扯了扯唇角,佯装镇定地将戒指放回盒子。 宫时暮说,“好不容易有休息时间,别老闷在家里,到时候迟清和被拐走,我可不帮你追。” “被拐走!被谁!谁还在追清和!” 宫时暮被吓一跳,“你冷静点,媒体捕风捉影瞎编的事,你在娱乐圈混这么久,还信这些?” 宫华岁眼底蒙上一层阴翳,“为什么我没看到报道?” “还不是你这个小醋精,迟清和肯定要压下去不让你看见。” 宫时暮回忆,“不过有个例外,是叫祁连吧,就你刚演完的那部电影男主,可能是想提高电影曝光度,就没怎么压,这件事你应该知道的。” 宫华岁面无表情地摸着口袋里的丝绒盒,点头,“我知道,我不吃醋,都是假的。” 一瞧这反应,宫时暮渐渐意识到这俩不对劲。 吵架了? 还是婚前焦虑? “我理解迟清和的做法,他现在被架在高处,多少人眼红,巴不得他摔下来,分一杯羹,很多事身不由己,你……反正你俩多交流,没什么事说不开的。” 宫华岁脸色逐渐变差。 就在宫时暮以为他又要开始耍脾气时,袖子突然被扯住。 “哥,你帮帮清和,你给他多送点钱,多找他合作,给他介绍人,跟别人说他是宫家罩着的,没人会再欺负他了。” 宫时暮为难,“如今的迟家就是一摊浑水,不管是谁入场,都吃力不讨好,我得对云盛负责,得对整个宫家负责,抱歉。” “宫家……负责?” 宫华岁又把戒指拿出来,展示给宫时暮看。 “清和跟我求婚了,他也是宫家人,你有理由帮他了。” “你们还没领证,法律不会承认他是宫家人的。” “我们迟早会领证。”宫华岁强调,语气很重,不知是说给宫时暮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宫时暮停下脚步,视线梭巡一圈,确定没其他人,压低音量跟弟弟说了实话。 “不是我不想帮他。你跟三伯的关系虽然缓和了很多,但他的观念没变过,不会允许你跟男的在一起。” “现在不帮忙不添乱是三伯能忍受的极限,要是我动用宫家的权力,帮迟清和,恐怕又要分家,届时我都自顾不暇,如何帮得上迟清和?” 宫华岁执着,“那就再分家好了,我有能力保护好你,保护好清和。” “哦?我们岁岁长大懂事了,真乖。” 宫时暮只当随口说,笑着揉揉弟弟的脑袋,殊不知宫华岁说的是实话。 宫时暮对自家弟弟的爱很盲目,一直把他当生活不能自理的豆丁看,可实际上,站在他面前的,是朵荤素不忌的霸王花。 捞金时,不要命的劲,跟八百年没见过钱一样。 最关键的是,他能按照每个人的喜好,扮演不同的角色。 在宫时暮面前,他全心全意爱着迟清和,是洁身自好,一心向往娱乐圈的乖弟弟。 在宫柏齐面前,他视迟清和为不知名前任,私生活混乱,烟酒都来,赚钱的路子也不正,都是些小买卖。 连续的诱导下,到现在,宫柏齐都以为他只是压着些手脚不干净的权贵,猛薅羊毛罢了,实则赌场都开起连锁店。 在海外也不逞多让,忽略当地的本土企业保护政策。 一入驻,就跟疯狗似的抢占市场,科技软件,医药房地产,金融能源,哪个赚钱,他就玩什么…… 见自家弟弟委屈地不吭声了,抓住后脖颈,按了按。 为了开导他,按照自己曾经对迟清和的理解,对迟清和的“半年之期”做了新的解释。 不仅是要打戒指,还要肃清前方障碍,在家人的祝福中,光明正大地跟岁岁在一起。 “迟清和做事周全,别看轻他,他要是狠起来,三伯都得吃亏。你呢,就乖乖等着他让三伯松口,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宫华岁嘴唇紧绷着,半晌才憋出一句,“哥,我在海外有很多账户,你帮我偷偷送给清和好不好?” “怎么不自己送?” 他倒是想送,前提是清和得接受。 第n次在心底骂祁荆南! 宫华岁眉头拧起,任性地把事情全甩给他哥。 “……就当是我的嫁妆,你得负责!” 第246章 祁荆南 酒吧吧台。 迟清和百无聊赖地望着不远处跳着钢管舞的男人。 高度数的酒一杯又一杯往喉咙里灌。 调酒师看得心惊胆战,不停劝他缓一缓,别喝这么猛。 迟清和嘴上应了,动作却没慢下。 电话响起。 “迟总,找到偷拍的人了。” 迟清和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反应了好久,才哑着嗓子回道。 “挑张模糊看不清脸的,让他们发出去,说我未婚生子,夜会有夫之妇,标题怎么难听怎么起。” 仰头将最后一口酒喝完,屈指在吧台叩了叩,调酒师叹息,认命给他再调一杯。 “记得把女生和孩子的脸盖严,热度推高后,及时控评,一旦出现相关身份信息,删掉。” 电话那头迟疑不决,“迟总,这对你的名声不太好吧。” “按我说的做。” “……是。” 电话挂断,酒也调好了。 调酒师按了一下火机,浅蓝色的酒体瞬间燃烧,绽放出漂亮缥缈的火焰。 迟清和怔怔地望着杯口,焰火逐渐消失,融化在渐变的液体里。 他端起酒杯,一口闷。 这次的度数要比之前喝的高上好多,迟清和直接耳鸣了三秒。 缓过神后,感官恢复,喉管连着胃像有团火在烧,又痛又麻。 他强撑精神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劲爆的音乐声逐渐远去,耳朵好受很多。 他拧开水龙头,捧着冰凉的水往脸上扑了好几个来回,才好受些。 也是在这时,他捕捉到空气里一丝奇怪的味道,抬眼看去,只见最后一块门板在小幅度颤抖。 仔细听,还有两声刻意压低的喘息和讨饶声。 迟清和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身正要离开,隔间里的声音骤然拉高,酥酥麻麻的软调带着遐想的钩子,猛地拨乱心弦…… 迟清和止住步伐,在原地僵硬地停了足足半分钟。 声音,好熟悉。 他从隔壁工具间掏出正在维修的黄架子安在门口。 掐着表等了足足十分钟,隔间里的人才收拾好。 祁连脸蛋红扑扑的,腿脚也是虚软的,刚出来没两步,又被身后人急不可耐地抓住脖子,压着啃了两口。 “宝贝,回房继续。” 祁连正要应下,余光猛不丁瞧见洗手池旁一抱臂站立的高大人影,腿登时软了。 祁荆南立刻接住他,正要再调笑两句,肩膀蓦地被重重撞开,紧接着,手上一空。 祁连心虚尴尬得不行,胡思乱想着自己老板会不会听了全程时,嘴巴突然被人重重地压了一下。 迟清和皱着眉,用湿巾帮他擦嘴,力道很大很粗鲁,墨色的眸子里却盛满复杂的情绪。 祁连眨了眨眼睛,心头某处蓦地震了一下。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迟清和的声音很冷。 祁荆南再无初见时的儒雅斯文,湛蓝的瞳孔里尽是被打断好事的烦躁。 “迟总刚才也听到了吧,我们还有下一场,你要想接他回去……” 他戏谑地往腕表看去,“我尽量在两小时结束,不让迟总多等。” 迟清和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帮祁连戴上口罩,拎起卫衣帽子,包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才罢休。 他极力放缓语气,但说出来还是冷冰冰的,“走吧,我带你回家。” 祁连仰着头,凝视着那双漂亮深邃的墨色眼睛,情不自禁地跟着走。 祁荆南拽住祁连的手,面色不善,“说好再玩一轮,就这么走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你的面子值几个钱?让开。”迟清和目光生冷。 “迟总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呐。” 祁荆南舔了舔后槽牙,艰难压下心底的戾气,给两人让了道,嘴上却还是不肯吃亏。 “小祁,那咱们……明天见。” 祁连脚步一顿,这会也差不多冷静下来,捂脸头疼道,“今天就当是酒后意外,我以后不会跟你做了。” “你会的。”祁荆南自信道。 三个字刚落下,迟清和脑中警铃大作,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转身拎起祁荆南的领子将人重重砸到墙上。 “砰——” 迟清和扣着祁荆南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拍他了!” 这句话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祁荆南还是一副老油条的姿态,装作被迟清和震慑,懒懒散散地举起手投降。 “别激动,我还不至于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迟清和冷硬道,“手机。” 祁荆南也没反抗,顺从给了。 他可不相信迟清和能搜出什么,直到他看到迟清和拿出一个u盘。 在屏幕上点了两下,轻而易举调出他的私密空间…… 然后,刚录好的视频就这么静音放了出来。 祁连面色骤白,攥着衣角的手收紧,不可置信地望着祁荆南。 而对方一点也不觉有甚,还兴致极好地捏着下巴欣赏起来。 迟清和脸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周身的气压却低到能冻死人。 他先是查找聊天记录,确定祁荆南没把视频发出去,才删掉,然后不顾祁荆南的反对,直接格式化,确定数据粉碎没人可以恢复,才把手机扔回去。 “这就是你说的,没拍?” “情趣而已,我是小祁他哥,还能害他不成。” 话落,他惋惜地抚摸着熄灭的手机屏幕,一脸不服,“居然删的这么干净,游戏不好玩了,迟总拿什么赔我?” 迟清和的拳头越攥越紧。 这个祁荆南就是拿捏住祁连是公众人物,就算被发现,也不敢报警,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当然得赔。” 迟清和侧过身,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挽起衣管,指尖在表带轻轻一拨,便落到祁连怀里。 祁连只听得一声“拿好”,紧跟着眼前掠过一阵风。 两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就这么在厕所里打起来。 祁荆南一开始还抱着玩玩的心态,觉得坐办公室的都是些花架子。 可迟清和一次又一次突破他的防御,杀招狠辣直接,比起他们这些专业的,有过之而不及,他不得不认真起来。 暴徒打起架来,每一招都冲着要人命的架势。 砰砰砰,不是拳头入肉声,就是砸到瓷砖镜子,所到之处,如狂风过境。 很快,两人身上都带上伤,祁荆南也察觉出迟清和右手有问题,每次挥拳砸他的时候,都会有短暂的停顿,应该是旧伤未愈。 都开始打了,君子风度早就抛到脑后,祁荆南费尽千辛万苦,身上挨了好几拳,才控制住迟清和的右手,不敢耽搁,抬脚就踹。 “咔——” 迟清和脸色唰地白了,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骨头磨响,脱臼,锁骨连着肩膀传来剧痛,险些让他失去平衡,跪到地上。 他不是吃亏的性子,祁荆南送他一尺,他就还他一丈,顺着力道,朝腹部最脆弱的地方重重一踹。 两人同时丧失战斗能力,退后。 “迟总,你疼不疼……呜呜呜……” 祁连连忙扶住迟清和,望着他裂开的唇角,和眼角的乌青,碰都不敢碰,一伤心一难过,就哇的哭出来。 “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来gay吧了……再也不做!唔!” 嘴巴猛地被掐住,迟清和嘴里都是血腥味,喘着粗气,打断,“别哭了,走。” 迟清和还能走,扶着并不吃力。 经过祁荆南时,祁连看他脸色惨白,连站起来都费力,冷笑一声,掏出两张五十元大钞,扔到地上。 “不用找了,祝你天天阳萎!” 狗屁大哥,敢把他老板打成这样,去死吧! 出了酒吧,就近找了家医院,把脱臼的骨头安回来,又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 这副样子,迟清和不敢回家,怕老迟担心,打算回公司,住办公室。 祁连却自告奋勇,一边说自己做饭超好吃,一边表示可以免费化妆,帮迟清和遮住伤痕,这样线上办公,也不会露馅。 迟清和就这么被领回祁连的“狗窝”了。 第247章 崩溃 在看到祁连房子的第一眼,迟清和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好乱。 “迟总,你给我五分钟整理时间。”祁连尬笑着合上门。 听着屋里咚咚咚的慌乱脚步声和祁连“完了完了”的尖叫声,迟清和哑然失笑。 唇角的伤口扯开,疼得他直抽气,可他就是觉得痛快,甚至还有几分开心。 这些天积攒的愤懑和压力,因为这场粗暴的搏击有了宣泄的出口,很轻松,连呼吸都舒畅不少。 祁连住的是一梯两户的小区,三步外就是公用的圆形阳台,傍晚的月光透过飞扬的纱帘吹进来,落在地上。 迟清和踩着脚边月亮的影子,轻轻哼起不知名的小调。 惬意的样子,与另一边直哆嗦的祁荆南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 “even,我得报工伤,他那脚要是再重点,再偏点,我可真断子绝孙了。” 刚出酒吧大门,他就开始抱怨。 宫华岁眉峰蹙起,“你自己出去乱搞被打,还好意思跟我报工伤?还有,你什么时候这么废了,连醉鬼都打不过?” “还不是因为你!” 说到这祁荆南就来气,龇牙咧嘴就想骂人,但后面又想到旁边这位是个终极恋爱脑,登时闭嘴了。 上一秒他说把迟清和打了,下一秒这人就敢把他甩地上,再揍一顿。 察觉到身侧等待后文的视线,祁荆南含着泪把事实咽回去,胡诌。 “还不是因为你……来太迟!你知道我被多少人围观吗!丢脸丢大发了我!” “活该。” 宫华岁冷漠地撇下两个字,略显蛮横地把病号塞进车里,转头进了驾驶座。 酒吧周围的路比较堵,时不时能看到相拥亲吻的男人,宫华岁反射性拧起眉头,移开视线。 十分钟后,车终于驶入主路。 祁荆南怎么躺都不得劲,左右都是疼,他索性摆烂,双手交叉放在腹前,开始神游。 余光突然被闪了一下。 看到宫华岁手指上的戒指,来了兴致。 “新接的珠宝广告?这戒指看起来不错嘛,哪个牌子,我也去买一个戴着玩玩。” 宫华岁微微勾起唇角,冷淡的嗓音里染上难以掩饰的幸福。 “买不到的。” “?” “求婚戒指。” 祁荆南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怀揣着最后一丝侥幸,“迟清和给你的?” “除了他,还能是谁。” 祁荆南配合干笑两声,应和着夸了几句戒指真好看,两人真配后,沉默地思考自己墓地该选哪。 今晚就不宜出门! 没了便宜弟弟不说,还把迟清和打了。 祁荆南想了想,还是坦白从宽,委婉地切入话题。 “你觉得迟清和会出轨,搞一夜情吗?” 宫华岁沉下声,“你什么意思。” “就是,哈哈,挺巧的,我今晚在酒吧遇到他了。” 空气里骤然响起尖锐的刹车声,巨大的惯性挤得祁荆南屁股都往前挪了十几公分。 更疼了! 他捂着腹部最脆弱那处,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宫华岁把车停到路边,沉默半晌,终是耐不住,从夹层掏出烟,点上。 橘红色的火星在昏暗的车厢一会明一会暗,朦胧的白雾由浓变浅,最后被车窗外的冷风稀释。 “继续。” 见宫华岁这副面不改色的样子,祁荆南心里更没底,开启漫长的铺垫。 “我也知道我什么样,去的酒吧都不算好地方,眼神一对,来感觉了,就能磨着嘴皮子咬起来。” “所以我看到迟清和来这,也挺奇怪的,哈哈哈……” 他时刻观察着宫华岁的表情,见人没太大反应,才有勇气继续。 “迟清和感觉不像是第一次来,一进门,还有人跟他打招呼,经过舞池的时候,挺多人贴上去跟他跳舞。” “他似乎没有你说的那么洁癖,别人摸他,都没什么反应,后面就坐在吧台喝酒,也有人请他喝酒,过去找他聊天。” “我在二楼,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看样子,聊得挺不错,迟清和还主动请他们喝了两杯。” “后面我有事就离开了,然后……然后……” 祁荆南感觉铺垫的差不多,摸了摸鼻子,降低音量,以快到连自己听不清的语速说出七个大字。 “我把迟清和打了。” “你把清和打了!” 宫华岁把指尖的烟狠狠掐掉,猛地回头,深棕色的瞳孔里满是森冷的怒意。 祁荆南心脏狂跳,语气有些崩溃。 “我前面说了这么多,你就只听这一句?!” 第248章 开门 客厅内。 红花油的侵略性很强,打开后,屋子里全是浓郁的药味。 祁连贴心地打开电视,让迟清和转移注意力。 可身上那双滚烫的手存在感太强,祁连又是一身蛮力,迟清和忽略不了,抬手压着眼皮,咬着牙苦苦将痛哼吞回去。 “唔……” 沙哑的尾调里带着痛苦的颤音。 迟清和有些熬不住,喘着粗气往沙发里侧缩了缩。 “迟总,淤青要揉开才能好得快。” 祁连满手药油,不顾迟清和暗戳戳的反抗,提膝跪到沙发上,抓住侧腰,对准那片青紫,用寸劲揉压起来。 此时的迟清和双腿岔开,整个身子紧绷着后仰,跌靠在浅绿色的沙发上,两只胳膊撑在身侧。 为了上药方便,上衣扣子全被解开,黑衬衫半挂在臂弯,虚虚拢在身上。 痛极到发抖时,衬衫便会往下落一点,堆积在用力到泛白的修长指节间。 他的皮肤本就白,如今被一块红一块紫的伤痕侵染,凌虐破碎感拉满,简直是在祁连的xp上来回横跳。 祁连闭上眼睛,疯狂唾骂自己下流。 可下一秒又会自暴自弃,悄悄掀起一条缝。 糟糕的姿势、咫尺之间的距离、掌心下伴随着他的触碰,不断轻颤的皮肤……祁连没出息地咽起口水。 这不仅是对迟总的折磨,更是对他的折磨! 头一次,想当top的心思如此强烈! 这时,电话嗡嗡震动起来。 祁连歪着身子,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屏幕来电显示的备注在闪烁—— 190+sss+top even。 祁连有些心虚地往迟清和那瞥了一眼,见人没往他这看,快速去改备注。 把前面意义旖旎的排行字符全删掉,只剩一个even,才接通电话。 接通的一瞬间,手机前方的摄像头自动升起来。 ? ! 怎么还是视频通话!!! 祁连在屏幕里乱戳,想关闭摄像头,可越慌,摄像头越降不下来,反而把自己这边的镜头放大了。 “关掉关掉,反转反转,怎么按不到啊!” 最后还是迟清和从沙发上坐起来,手臂擦过祁连耳侧,从身后替他按了翻转。 “我先回避一下。” 迟清和没看清对面,但想着能大半夜打视频电话来的,关系必然亲近。 撑着胳膊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厨房走。 祁连欲言又止。 想叫迟清和回来,可脑中突然浮现在酒店里,迟总对他说的“他玩他的,我玩我的”,默默歇了心思。 “even?” 对面长时间没发声,镜头始终对着一片灰暗的墙角,祁连试探着叫了一声。 “你那边网不好,卡住了?” 对面还是没回他。 祁连疑惑地挠了挠鼻子,却被满手的药油味呛得直咳嗽。 隐约间,手机里终于发出声音。 “开门。” 很简短的两个字,却无端让人心底发寒。 祁连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对于陌生的宫华岁,有些恐惧。 “时间不早了,你还是……” 话未尽,门外骤然响起一道闷响。 不知道是不是祁连的错觉,他感觉门边的墙都跟着颤了颤。 祁连吓得想赶紧把电话挂掉,找迟清和。 可宫华岁在这时又恢复正常,跟他抱歉。 “对不起,我只是想跟清和说两句话,你让他出来一下好吗?” 他的嗓音含笑,甜甜的,带着软钩子,正常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可祁连更慌了,嗓音弱弱地提出不合理的地方。 “你怎么会有我家的地址,我没告诉过你吧,而且你是怎么知道迟总在我这?” “地址是你经纪人告诉我的。” 宫华岁耐着性子解答,“你跟清和从酒吧出来后,被我朋友看见了……我找了所有清和可能去的地方,这里是最后一个。” 祁连逐渐降下戒防,抿嘴,“一个一个找过去?” “嗯。” “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问他在哪?大半夜来回跑,你也不嫌累。” 宫华岁握了握破皮的右手,然后,藏进口袋。 “他不会想接到我的电话的。” 也不想见到我。 就像他们空白单调的聊天界面一样。 只要他不主动找清和,清和就永远不会联系他。 “你……怎么感觉跟失恋了一样。”祁连抓了抓头皮,小声道,“怪可怜的。” 生气了,连门都不敢砸,怕声音吵到迟清和,只敢砸墙。 这忍耐力,他反正没有。 谁失恋生气了,只会捶个墙啊,不把整个房子砸成破烂就不错了。 “行了,我帮你去问问,如果他不愿意,你赶紧回家,别在我门口当门神,怪吓人的。” 祁连举着摄像头,晃晃悠悠地往厨房走去。 推开门,一股甜香扑来。 祁连顿时忘了任务,乐滋滋地凑到锅边,“是给我喝的吗?好香哦。” “怕你晚上没吃饭,就熬了点牛奶燕麦粥。” 迟清和又拿起一旁保温在锅里的小碗,递给祁连。 “先把解酒汤喝了,明天能舒服些。” 祁连盯着碗里漂浮的姜丝,试探着尝了一小口。 甜甜的,带着微辣。 好喝! “电话打完了?” 迟清和搅动着锅里的粥,见祁连喝太急,呛得连连咳嗽,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慢点,我又不跟你抢。” “没,没打完。” 祁连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挪到身后,“那个迟总……” “嗯?” 祁连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刚才的一切太温馨了,搞得他莫名有种当小三心虚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原配全程在手机对面看着! “even在门口等你!” 祁连红着脖子大声吼出这句话后,一溜烟跑了,留下迟清和略有耳鸣地怔在原地。 他拧灭炉火,盖住锅里的粥,又到洗手台洗了两遍手,擦干,才走到门口。 沉肩吐出一口气,才打开门。 门才掀开一条小缝,一双手骤然插了进来,没等迟清和做出反应,门猛地被拉开,紧跟着,他撞进一个满是烟草味的怀抱。 “清和……你不要我了吗……” 宫华岁无法形容刚才的感觉。 旁观着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有说有笑,幸福和睦得仿佛世间普通又恩爱的伴侣。 而他排离在外,永远融不进去,像地沟里的老鼠,除了被嫉妒腐蚀出千疮百孔的心脏,便什么都奢求不到了。 迟清和的腰身被搂得越来越紧,埋在他颈项的脑袋微微颤抖着,没一会,眼泪便穿过轻薄的衬衫,渗入他的皮肤。 他敏锐地感知着宫华岁的惶恐和害怕,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重复了无数遍后,缓缓抬起,扳住宫华岁的肩膀,强行将人拉离。 过程并不顺利,宫华岁很倔,他的态度越是坚决,手越是用力,他便愈发不安,像意识到被主人抛弃的猫咪,坚持不懈地凑近。 直到迟清和无可奈何,喊了句“疼”,宫华岁才陡然回过神,僵硬着,迟钝着,松开了钳制,往后退。 第249章 最后的底线 倒退到门外的阴影处,半明半暗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寂灭悲痛的眼睛,以及紧绷着的唇角。 迟清和叹了口气,抬脚迈出门槛,将门关上,隔绝后方一道想偷看的视线。 他捻了捻指尖,去碰宫华岁的手背。 感觉还行。 再进一步,牵住他的尾指,试探着十指相扣。 厌恶的感觉消散了很多,他勾起唇角,抬头笑着对宫华岁说,“我能碰你了。” “清和……” 宫华岁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像个木头一样,被牵到阳台,安置在藤椅上。 “既然牵手可以,那……” 迟清和咕哝着,抬起宫华岁的下巴,眼神四处搜索,似乎在思考亲哪里好。 头发被拨开,宫华岁眼睁睁地看着身前人再次为他弯下腰,在他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这一吻很快,仿佛只被风轻轻拂过,轻到像是一阵幻觉。 宫华岁感觉自己被好多泡泡包裹,仅是如此,他已经幸福得找不着北。 心底滋滋冒泡的阴暗心思,在第二个吻落在他鼻尖的时候,砰地全消散了。 好幸福。 是梦吗? 迟清和觉得不能再继续下去,脱敏训练的效果还是有限。 还是要等他全部调查完才行吗? 迟清和握紧发颤的手指,为了不让宫华岁察觉到异常,坐到对面的藤椅上。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宫华岁还沉浸在迟清和亲他的甜汤里,乐滋滋地从宽大的风衣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大堆药放在小圆桌上。 “你受伤了,我买了药,给你。” 迟清和的视线从桌上的药转移到宫华岁染着湿意的眼睫,几乎没有任何意外,就推断出正确答案。 “祁荆南是你的人吧。” 宫华岁顿住。 没等他解释,迟清和自顾自说道。 “怪不得我收购那些公司的时候,价格一天比一天低,是你悄悄帮我补了差价吧。” 宫华岁连忙否认,“不是我,我没钱。” 迟清和就看着他演,习惯逗他,“哦,那就不是你,哎,真可惜,还想着好好谢他呢……” 宫华岁一口气憋在胸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只能垂着脑袋,独自哼哼。 迟清和见他打死不招,也不强求,从桌上挑了只自带消毒碘酒的棉签。 掰开头,碘酒下沉,自动沾湿棉签。 他搬着椅子坐近,牵起宫华岁破皮出血的右手消毒。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宫华岁只要稍微挣动,迟清和会立刻停下动作,帮他吹气。 “很疼吗?” 宫华岁喉结滚动,“清和,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话说完,他就偏过头不敢再去看迟清和,怕听到不想要的答案,又怕错过一句喜欢,整个人纠结得不行。 藤椅磨的嘎吱作响,偏偏宫华岁还没察觉到,大长腿支在那,左挪挪右挪挪,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我去了很多地方,哪里乱,哪里脏,我就去哪,一开始确实受不了,但后面渐渐适应了,也没那么难接受。” 棉签用完,拆开第二根,等待碘酒浸透棉签的时间,他朝宫华岁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然后,我没有洁癖了。” 我可以触碰你了。 宫华岁的喉咙陡然噎住,整颗心脏骤然被疼惜包裹,嘴皮子哆嗦着,再张口时,声音已经哑的不行。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很爱你吧。” 迟清和眉眼弯弯地笑着,月光揉进他墨黑染金的瞳孔里,漂亮到几乎让人失语。 有那么一瞬,宫华岁看到了神话里,为爱坠入凡尘的仙。 “那天晚上,祁连问我,会不会因为他有三个前任,而讨厌他……我说不会。” “因为他只是我的朋友。” 迟清和的语调柔和轻缓,如春雾一点点将宫华岁冰凉冷漠的害怕揉开。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在思考,我恨你的可能性,毕竟我对你的抗拒还挺明显的。” “想了一晚上吧,确定我不恨你,也没把你当朋友。” “所以我确定了一个事实。” 迟清和抬起手臂,将宫华岁眼角的泪一点点拭去。 “我还在爱你。” 即便我的身体和心脏都在告诉我,不该爱你。 我很爱你。 所以在情感淡化起作用的那一瞬间,你成为了最特殊的存在。 标注着爱的宽容、理解、美好褪去后,我直面了你对我的背叛,想恨你,却因为失去爱的能力,转化成不可解的厌恶情绪。 “我知道我在抗拒什么,所以我一样一样地解决,一样一样地弄清楚……” 迟清和掀起眼皮,哪怕心脏的跳动依旧规律,哪怕身上每个细胞都在告诉他离远点,他还是站起身,捧起宫华岁早已泪流满面的脸。 “不是说过,不准哭的吗。” 同样的问题,这次却因为得到偏爱,宫华岁说出了另一个答案。 “你亲亲我,我就不哭了。” 迟清和摩挲着他湿红的眼角,沉默着俯下身,在他的眼皮亲了一下。 “我知道现在的你有能力阻拦我调查,也有能力编纂出莫须有的谎言骗我,但我恳求你,让我亲眼看看五年过去,宫华岁究竟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了解他,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宫华岁紧张道,“了解完,就能结婚吗?” “若事实如我所愿,我没有理由拒绝。” 迟清和揉揉他的脑袋,眼底是一片清明。 他已经不在乎宫华岁是否跟很多人睡过。 他只要宫华岁不骗他,对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诚实,是他最后的底线。 第250章 提子味的 宫华岁不想,也不愿深究,清和为何不直接问他,反而执着于亲自调查他过去的原因。 知道清和在走近他,就够了。 “戒指,拿到了吗?”迟清和坐回原位。 宫华岁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盒,眼睛亮亮地望着迟清和。 “拿到了。” “尺寸合适吗?” “你亲自帮我量的,不可能会不合适的。” 迟清和打开盒子,“还没试戴过?” 宫华岁点头,很自觉地把手伸到迟清和面前,咧开嘴时,笑得两颗虎牙都露出来了。 他恃宠而骄道,“清和,你帮我戴。” “戴了就是我的人了,你确定要把后半生压在我身上?”迟清和捏着戒指,语调散漫,像是随口开的一个玩笑。 宫华岁认真道,“不止后半生,从初见起,我就是你的人了……哥哥。” 最后两个字,被他喊得黏黏糊糊,娇羞溢于言表,迟清和也是在这一刻,大脑宕机,心脏漏了一拍。 他撩起眼皮,平淡道,“你叫我什么?” “哥哥……不能这么叫嘛?” 宫华岁突然凑近,大眼睛眨了眨,无害又无辜,仿佛不知道这个称呼在迟清和心底划开多么大的涟漪。 见迟清和只望着他,不发一言,他又眯着眼睛,笑嘻嘻喊了好几声哥哥。 “哥哥为什么不说话?” “不是说要帮我戴戒指嘛?哥哥?” “是后悔了嘛?哥哥?” “还是不喜欢我叫你哥哥?” 一连四个问题,如连珠炮朝迟清和砸过来,招架不住。 他略显狼狈地偏过头,可那道视线不仅没消失,反倒愈发灼热,他有些遭受不住,索性起身背对着他。 栏杆在外头被冷风吹得冰凉,迟清和握着,却消解不了内心混沌的情绪。 他捂住脸,想强行把那股异样的情感压下去,却在触及眉心时,蓦地感觉指尖一烫…… 察觉到迟清和的拒绝,宫华岁瞬间收拢玩乐的心思,声音越来越小,默默缩回到藤椅上。 “那我不叫好了……这样你可以帮我戴戒指了嘛?哥……清和……” 一直得不到回应,宫华岁瘪了瘪嘴,眼底的苦涩越来越浓,对不起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迟清和动了。 只见他突然转身,两步上前来到宫华岁面前。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抚上他的后脑,头皮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往下拉扯,宫华岁下意识扬起脸。 深棕色的眼睛望着天边的月亮越来越小,而他的月亮奔他而来,强势而蛮横地侵占他的空间,自暴自弃地按着他亲吻。 迟清和的吻如他这个人一般,即便失控,也把握着合理的度。 贴上去后,先舔了舔宫华岁的唇瓣,征求他的同意。 宫华岁的下颚被掐着,迷瞪瞪的眼睛里爱意都快泛滥成灾了,如何不同意,配合着张开嘴。 迟清和的手指不知觉用力,宫华岁的头发被拽着,仰起下巴,凑的更近,这副架势反倒像主动索吻,而不是被迟清和逼的。 迟清和的舌尖扫过宫华岁的尖牙,有点疼,酥酥麻麻的,跟被电击了一样。 过来前,应该还吃了颗水果糖,甜甜的提子味…… 迟清和眨了眨眼睛,猛地恢复神智,清晰感受到舌尖被触碰,后颈也压上一双滚烫炽热的手。 耳边的呼吸愈发难以维持,迟清和瞳孔急骤收缩,望着眼前失焦的宫华岁,慌乱地把人推开,然后不停地后退,按着唇瓣,似乎是想擦掉上面的口水,但顾忌着什么,还是什么都没做。 “我……对不起……” 迟清和气急败坏地吼出这句话后,啪地推开阳台门,慌里慌张地往祁连家跑去。 “砰——” 大门被甩上。 一下子叫醒了两个梦中人。 迟清和靠在冰凉的门上,一点点下滑,坐到地上时,浸满艳色的脸上尽是各种说不清的情绪—— 愤怒、迷茫、疑惑、后悔、羞愤、不知所措…… 他像是一盘被打翻的颜料桶,无数情感融和成不知名的脉冲,使他的脑子不停回放起方才那个冲动陌生的他。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只是听到几句哥哥,他就变得这么…… 4011是在那一刻帮他解除情感淡化了吗? 还是系统出bug了? 迟清和抵靠在门边,无助地抓着头发,绞尽脑汁地想忘掉一切。 “迟总,你怎么坐地上?” 祁连佯装偶遇,从厨房走过来,一脸懵懂,实则他趴在厨房洗手台的窗户边,偷看了全程。 “我……没事……” 迟清和借着起身,胡乱用袖子抹了遍嘴,几息之后,便重新恢复成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那我们继续上药吧。”祁连聪明地略过话题,笑着过来挽上他的手,带他往沙发走。 迟清和刚坐下,祁连突然指着他的无名指惊叫。 “戒指!” 迟清和低头,这才发现本应该戴上宫华岁手上的戒指,不知何时套在他的右手无名指上。 “这个位置,表示你正在热恋中,迟总,even好像不是跟你玩玩的,你们真的只是商业联姻?” 祁连一脸八卦。 “他大半夜跑了好几个地方找到这,表面上是为了跟你说几句话,实际是来查岗的吧,他要是对你没意思,怎么会做出这么费心费力的事?”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迟清和还没怎么样,祁连就激动地连拍他的大腿。 “肯定是even!迟总,亲完人就跑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哦~” 祁连已经不在乎偷看的事被发现,他要吃瓜! 现场吃瓜! 迟清和瞧着祁连难掩期待的眼神,叹了口气,“待这别动。” “当然当然~” 祁连乖巧应下,等迟清和走到门关,拿出跑五十米冲刺的架势,咻的窜到墙边,嘿嘿笑着看迟清和拧开门。 “清和,药还没拿。” 比起迟清和的平淡,门外的宫华岁从脸红到耳朵根,桃花眼蒙着水光,亮亮的,漂亮得像只被哄得开心又傲娇的猫咪,递过来的指尖都在隐隐打颤。 迟清和接过,随手放到玄关旁的架子上。 取下手上的戒指,快速拉起宫华岁的左手,把戒指推进无名指,又试探着上下挪了挪。 尺寸刚好。 他点点头,便想取下来,宫华岁却拦住他,低声说了句“不要”。 迟清和:“你是公众人物,被人拍到不好。” 宫华岁一边蜷缩起指尖,避免戒指被拿走,一边拽住迟清和的手,贪恋地摸着。 “我不要。” 第251章 兄弟,你香过头了 宫华岁想当然道,“我会戴手套的,他们拍不到的。” “你这是欲盖弥彰,到时候把你写得更乱,公司目前可没有多余的钱帮你压。”迟清和故意恐吓。 “我不乱的,我只有你。”宫华岁抿抿嘴,坚持道。 迟清和对此不置可否,全当耳旁风。 他现在只相信摆在眼前的证据真相,而不是轻飘飘的几个字。 “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好不容易闲下来。”迟清和也不纠结戒指的事了,下起逐客令。 宫华岁不肯放弃,“那我明天可以过来找你吗?” “找我?”迟清和挑眉,“人家都是避着上司走,你还眼巴巴凑上来,心思不正呐。” “那祁连也是心思不正,他都把你领回家了。”宫华岁瞪了眼左前方某个听墙角的。 祁连:……就欺负他现在不能说话是吧!回去用消息轰炸你哦臭even! “他属于特殊情况。” “那你也对我搞特殊,我什么都可以接受的,肯定能做得比祁连好。”宫华岁自卖自夸。 迟清和:“好了,不开玩笑,你后面的行程安排很紧,珍惜这段时间吧,我的摇钱树。” “摇钱树……” 宫华岁对这个称呼很满意,拽着迟清和的手更紧了些,凑近趴到后者的耳侧,悄声道,“摇钱树掉金币有奖励吗?” 迟清和极力忽略耳侧滚烫炙热的呼吸,公事公办,“一切按照公司给你的合约来。”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宫华岁垂着脑袋,靠在迟清和的肩膀上,语气软趴趴的,“我都让你轻薄这么多次,你连这么小的要求都不答应我。” “小要求?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能是小要求?”迟清和失笑。 宫华岁找不到理由反驳,索性耍赖,哼哼道,“你欺负我……” 迟清和难得耐心,陪他闹,“那你要打回来吗?” “不能打,但迟早要讨回来。” 话音刚落,迟清和的脖子被轻轻舔了一下,他的身子瞬间僵直,宫华岁见他没有反抗,环臂搂住他的腰,用牙齿在原来舔过的地方轻轻磨了起来。 姿势暧昧黏稠,眼神却冷漠得不像话,看向祁连时,更是毫不遮掩眸底愤怒嫉妒的阴暗情绪。 要不是迟清和还在现场,他怕是能直接冲过去,把祁连解决了。 …… 等待伤好的这段时间,迟清和一直采取线上办公的方式。 跟老迟聊天,也说是在外面出差,短时间内回不去,但电话还是会每天都打的。 所以祁连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提起一大堆化妆品,跑到客房给老板遮伤口。 “这些天祁荆南有联系你吗?” 迟清和滑动着鼠标,快速浏览屏幕里助理传来的文件。 祁连坐在一旁,正拿着遮瑕盘在迟清和脸上拍拍拍。 “祁荆南?你不说我都快忘记还有这号人物了,大概还在医院住着呢。” 迟清和按在鼠标滚轮上的食指顿住,“住医院了?” “对啊。” 祁连耸耸肩,“中途被某个狐朋狗友吧,拉到拳场,说是切磋,点到为止,结果……揍得挺惨的。” 他解气地在空中挥了两拳,“这种人渣就该被揍死,居然还偷拍我,想要挟我继续跟他做!也不知道他那朋友叫什么名字,这么上道!” 迟清和笑了笑,“不一定是朋友。” “管他是不是渣男的朋友,是个好人就对了。” 祁连这头期盼着祁荆南能多被整治几顿,另一头,宫华岁完美按照他的要求,把刚痊愈的祁荆南按在拳场上,照着那张脸,猛砸了三拳。 后面要不是教练强行把两人拉开,祁荆南这趟怕不是又要进医院。 \"even! stop! stop!” 教练锁住还要冲上前的宫华岁,厉声呵斥道,\"time''s up!\" 感受到怀里的人逐渐冷静下来,教练慢慢放开他。 宫华岁取下嘴里的护齿,气息紊乱急促,望着地上瘫成大字型直喘气的祁荆南,走上前,伸出手。 “你对我也太狠了。”祁荆南呸地吐出嘴里的牙套,虚弱地牵住宫华岁的手臂,颤巍巍地站起来。 望着地上的血沫,他牙疼道,“都出血了我!这得报销吧,你打我的!” “报销。”宫华岁任由工作人员帮他解下拳套,“后天继续。” 这四个字跟魔鬼低语没什么区别,祁荆南都快哭了,“even,你这么频繁,我可吃不消,找别人吧,老是找我练,别人还以为你喜欢我呢。” 宫华岁恶劣地勾起唇角,“喜欢你?我牙口不好,啃不下你这块老肉。” “老肉!我年方二十八,男人最黄金的年纪,哪里老了!” “不仅老,还丑。”宫华岁撇撇嘴,甩了甩闷热到发白的手,掰开围绳,跳下擂台,往浴室走去。 留下祁荆南在原地跳脚。 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祁荆南才姗姗来迟。 即便带了护具,他还是被揍得不轻,走路一瘸一拐,但他却不记恨在比赛场的事。 咬着宫华岁说他又老又丑的事,脸色臭都能申遗了。 他活到现在,谁不夸他英俊潇洒,帅气多金,就even,嘴巴毒死了! 在闻到宫华岁满身薰衣草柠檬叶的香气时,他憋着气怼了一句。 “even,果然你还是嫩,用这么甜的沐浴露,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小孩。” “我用的是香水,土鳖。”宫华岁翻了个白眼。 “你洗澡用香水洗?!这么神经!” “怪不得一群大老爷们就你最香。”祁荆南世界观被刷新,“我还以为只要混过娱乐圈的都会自行产生体香buff,没想到是香水腌入味了。” 宫华岁不想再跟这个智障交流,生怕被传染,转头吹头发去了。 可祁荆南揪着他不放手了,缠在他后面,在柜子里翻来翻去,找到一瓶水滴状的香水瓶时,表情有意思极了。 还真用香水洗啊…… 这玩意能起泡沫不? 第252章 连纸也不放过 祁荆南逛荡着香水瓶,随手抽了张纸巾,一喷。 典雅柔和的草木香迅速酝酿开,弥漫在水雾里,心旷神怡。 “你这香水怪好闻的,怎么喷到你身上,跟甜妹一样。” 祁荆南还想再喷两下,宫华岁突然冲过来,抢走他手里的香水瓶。 “不准碰!” 祁荆南盯着宫华岁半干的头发,和明晃晃的警告眼神,立马意会,“迟清和送你的?” “不关你的事。”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我可是按照你的要求,眼巴巴地求着跟迟清和合作呢,这不多了解了解他的喜好,提高成功率吗?” “他讨厌你,不会再跟鼎新合作了。”宫华岁把香水塞进口袋,“我会让其他公司的人跟他接洽。” 祁荆南瞧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啧啧两声。 “有钱就是任性,别告诉我你这几年全球到处飞赚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转手送人?” 宫华岁理所当然,“不然呢?” 祁荆南一次次被宫华岁的恋爱脑刷新认知,现在已经能脸不红心不跳地伸出大拇指夸了。 “你真……好有志向哦!” 宫华岁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一把抢走他手上那张被喷过香水的纸巾,头也不回地走了。 祁荆南喊道,“你头发都没吹干,去哪?” 回应他的是逐渐消失的脚步声。 祁荆南捻了捻指尖,那里还残存着些许香气。 “小心眼。” 跟迟清和说的差不多,宫华岁的行程安排很紧,并且短时间内闲不下来。 天气都逐渐热起来,穿上短袖,宫华岁都没能有个哪怕一天的小假期。 没有休息时间,他就觉得烦,每次都会找祁荆南这个沙包发泄。 报复完祁荆南后,心情好了,干事都激情澎湃的。 就是苦了祁荆南,一连好几个月,身上的伤就没消下去过…… 这天,他刚拍完杂志封面,就立刻往录音棚赶。 迟清和之前接触鼎新科技失败,当机立断,调整战略步伐。 现在是搞个游戏互联网公司,开发一款女性向恋爱互动手游,打开市场。 如果市场反响不错,日后会尝试与海外的科技公司合作,突破鼎新垄断的技术壁垒,开发全息舱,提高游戏体验。 目前游戏筹备进入末端,消息也已经放出去,网友们根据六款男主的角色特征,自主投票最合适的cv。 宫华岁不混cv圈,却因为超高的人气,被票投到第一。 网友们的追踪能力很强,在国家企业官网查出这个游戏公司的幕后老板,跟永星传媒是同一个。 看热闹不嫌事大,疯狂在永星传媒官方号下@,强烈要求让宫华岁参加这次测试! 于公于私,迟清和都不同意,认为这是一个弊大于利的决定。 但话都放出去了,他不想食言,索性照着网友的要求,让所有应征cv都录遍台词。 如果效果可以,他不是不可以再创新一番。 宫华岁到录音棚的时候,里面的气氛不太好,所有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垂着脑袋,生怕迟清和这把怒火就烧到自己身上。 迟清和拿掉耳机,笔端在板子上有规律地敲击着,他撩起眼皮,静静地望着眼前挺着大肚腩一脸谄媚的人事经理。 “罗经理,我有没有说过策划组不准动,你当我是开玩笑的?” 罗经理陪笑,“我这不是想着让她们别太累嘛,组里都是些小姑娘,我给她们换两个男生,照顾着点,平时搬水什么的,也方便点,不是吗?” “所以就两个搬水的,我一个月就得给他们开三万的工资,罗经理,这钱是不是太好赚了?” “没有的没有的,领着这么多工资,怎么可能就搬水呢!文案设计啊,市场调研他们都在跟,男生力气大,干事都比女孩有效率呐……” 罗经理话还没说完,迟清和直接把板子摔到台上,发出极重的咚声。 瞬间,录音棚内的气氛更压抑了,但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在看好戏,还有几个差点压不住嘴角笑起来。 显然这个罗经理没少借着职务之便,干坏事。 迟清和站直身体,高大的身影同不容反抗的冷淡嗓音压下,让人不禁后背一凉。 “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要么你走,要么你那两个亲戚走,选吧。” 罗经理还在挣扎,“这……迟总,我还是觉得……” 迟清和连话都懒得听完,“收拾东西走人,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罗经理顿时紧张起来,“迟总,我好歹为公司奉献了这么多,你不能因为这么点屁事,就赶我走!” 迟清和冷笑,“屁事?” 他重新拿起台上的本子,将上面cv要录制的台词压到男人肥胖的脸上。 “好好看看,你那两个好侄子改的词。” “对女性讲荤段子、不会反省、把所有错都推到别人身上的男人,去街上逛一逛,一抓一大把。” “你凭什么会认为她们会把精力花在这种废人身上?因为角色是男的?” “你是这样的人,我不管,但因为你,我的项目角色变得毫无商业价值,罗经理,这笔账,我要跟你算算吗?” 罗经理盯着台词,并不觉得有问题,还想狡辩,“迟总你是不是太敏感了,这些台词哪有问题?让女的一边玩儿,别打扰他,去有什么不对吗?” 迟清和用舌尖顶了顶上颚,也不避着,直接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听说你前年离婚了,你猜是不是就因为你太蠢,不敏感,才落得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说着,又假装刚记起来的样子,“说错了,现在不只是孤家寡人,滥用职权,连工作也没了。”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所有人的视线被吸引,很快,室内爆发出一阵惊呼。 宫华岁将勾在右耳的口罩取下。 “老板,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耶。” 迟清和给了助理一个眼神,罗经理立刻被“请”出去。 关上门后,外面的骂声此起彼伏,但很快停下了,像是被人强行闭麦,隐约间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迟清和往屏幕看了眼,距离下一场会议还有十五分钟。 “你们先在这录着,我晚点再过来,文案照第一版的来。” 少了罗经理这个毒瘤,房间内顿时变得欢乐无比。 “好嘞迟总!” 迟清和朝他们一一点头示意,然后在经过宫华岁身边时,跟撸猫一样,快速挠了挠他的下巴。 “好好录。” 第253章 礼物磁带 迟清和做这番动作时,卡在所有人的视线盲区,因此他们只看到迟总在宫华岁面前停了一下。 再离开时,宫华岁突然耳根红了,捂着嘴,肩膀耸动,笑得一脸不值钱。 迟清和出了门,果不其然看到一地的花瓶碎片,保洁还没来。 他看旁边有扫帚,弯腰扫了起来。 把所有玻璃碎片都倒到垃圾桶时,保洁阿姨来了。 “地上还有水,小心滑,一会麻烦您,把这里拖干一点,还有这些碎片,小心别扎到手。” 迟清和系好垃圾袋的结,递给保洁。 “迟总,这种事让我们做就好了,怎么能让你动手!” “随手的事,辛苦了。” 迟清和笑着跟阿姨说了句再见后,便匆匆往会议室赶去。 会议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要长很多,结束时,都快下班了。 迟清和晚上还约了人,没时间再去录音棚,去办公室隔间换了套比较休闲的衣服,开车赴约去了。 到餐厅的时候,小男孩正东张西望地找人,姿态也很拘谨,显然很少来这种地方。 迟清和没有立刻过去,先点餐结账,才出现在小男孩的视线。 “迟先生,您来了。” 程原从座位上弹起来,紧张得不知作何反应。 只能尴尬地立在原地,连迟清和主动朝他伸的手,也是慢了好几秒才握上。 迟清和安抚,“不用拘谨,就当是网友见面,随便聊聊。” 程原扯开嘴唇,勉强笑了两声,“好,随便聊聊,随便聊聊……” 这时,服务员端着餐前面包过来,程原不太懂这些,迟清和帮他每样都选了一块。 顺便还开起玩笑,缓解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 “每次来这儿,我都得续面包,不然真吃不饱。” 程原傻傻问,“为什么?” “这种店都很抠,每样菜吃三四口就没了。”迟清和凑近,假装跟他说悄悄话,“我们待会儿吃完,再去吃一顿吧。” 程原捏了捏自己空瘪的钱包,怕自己连这顿饭钱都付不了,连忙拒绝。 “不了,我的饭量很小的。” “好吧。” 见迟清和明显失落的模样,程原于心不忍,咬咬牙,又同意了。 迟清和一改愁容,笑道,“真的吗?那正好这顿我请了!你可得带我吃那种量大管饱的,不好吃的话,我不接受哦。” 他的表情变幻得太快,程原非常合理的怀疑自己掉坑里了,迟清和好像就等着他答应…… 迟清和很会聊天,不知不觉的,程原放下最初的局促,酒也一杯一杯喝着,聊到开心的地方,都能跟迟清和讲起冷笑话。 场子热得差不多了,迟清和瞧着程原醉得满脸通红的模样,放下刀叉,正式切入主题。 “你认识even吗?” 这个名字像是某种触发机制一样,程原登时清醒过来,连忙摆手,“不认识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认识大明星呢?” “可是你们不都一起住过酒店吗?为什么会不认识?” 迟清和将早就准备好的照片推过去,程原看到的第一眼,就立刻出手,把照片抢过来,塞进兜里。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 “一个陌生人寄给我的。”迟清和脸上笑容不变,将自己的名片递过去。 “重新介绍一下,迟清和,even的直属上司,目前在永星就职。” 程原捏着名片,始终抱怀疑态度,“上司?” “对,even不肯说实话,所以我只能亲自来调查他的情感状况,你知道的,作为公众人物,感情经历还是空白些好。” 程原读懂迟清和话里的意思,想起宫华岁对他的再三嘱咐,僵硬又羞耻道。 “我跟他就是一夜情,没其他别的……我也不会乱说的……他……他的活很不错……” 说到后面,迟清和都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程原自己脸蛋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这副模样,迟清和在宫华岁所交往的无数人脸上都看到过。 他们大多经济条件不太好,跟了宫华岁一夜后,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有能力将书念完,过上不错的生活。 有些甚至都已经结婚,有小孩了。 都是直男呐…… 也因为是直男,他们被戳穿时,反应再奇怪,都在合理范围之内。 哪怕说出宫华岁从未动过他们的真相,也没人会怀疑。 迟清和笑着抿下最后一口酒。 这顿饭也结束了。 他原本想开车将程原送回家的,对方却防着他,根本不敢上车。 迟清和也没强求,从中控台拿出两盘录像带,照着上面的提示,按出一串陌生号码。 刚拨过去就接通,对面的人似乎一直在等这个电话,仅仅一个“喂”字,都能听出他的急不可待。 “你输了。”迟清和饶有兴致道。 这句话惹怒了对面,能明显听出那头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清和,你就这么相信他?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要跟那么脏,那么乱的人混一起!” 田天简直要崩溃,当初剿灭欧义的巢穴,他舍了半条命才从军队追捕下活着逃出来。 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跟迟清和在一起。 他都把宫华岁跟别人做爱的视频,摆在这个人眼前,为什么还不相信! 迟清和慢条斯理道,“你的合成技术很不错,就是演员的身材不太像,有点矮了,声音也不够性感……” 他耐心将每处纰漏说给田天听,语调轻缓散漫,跟聊天气一样轻松。 就在这时,heaven出声打断他,“清和,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能喜欢上我?” 言语间皆是卑微,每个字眼都藏着深深的颤抖,仿佛真爱极了迟清和。 可下一秒他的语气又变了,凶狠残暴的感觉,隔着薄薄的屏幕都能感受到。 “是不是宫华岁死了,你才会看我一眼!” 迟清和张了张嘴,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又自言自语起来。 “不行,我要真这么做了,你会恨我的。” “那我就做点让你开心的事吧,清和,礼物会在三天内送到哦,你一定会喜欢的~” 第254章 怪人 疯子 heaven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其危险程度,收敛了说,不亚于欧义。 迟清和掌控不了他,才跟他迂回到现在。 听到这人说的礼物,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保护身边的人。 全程处于警戒状态,留意每个送到他家里和办公室的快递。 江京这三天的天气跟他心情一样,阴雨绵绵,低气压总能无形地勾扯出脑海里最紧绷的那根弦。 可三天过去,一切正常,就在迟清和以为田天准备耍其他花样时,电脑收到一则新闻推送—— 监狱人体焚烧惨案,一晚连杀五人! 在看到新闻播报时,耳边的任务提示音和彩炮声轮番响起。 迟清和坐在皮质转椅上,沉默着盯着电脑屏幕里,即便被抓捕,嘴边挂着真诚笑意的heaven。 所有人都认为他这是在挑衅,可只有迟清和知道,他只是单纯开心罢了。 这份礼物,瞬间将扼住他生命的那双大手砍断。 猝不及防,大脑产生了一段很长的空白和恍惚。 系统要求他必须亲自处理掉原身的仇人才算完成任务。 可heaven不是他,为什么会提示? 4011知道答案,但它不能说出来。 真相对宿主而言,是负担。 只是它的演技一向不太好,迟清和还是察觉出了什么。 那份未知的答案,驱动着他,来到heaven关押的地方。 法律判决还没生效,他目前还在看守所待着。 但就heaven犯下的罪行,无期都算是好的。 两人隔着长长的木桌坐着,四周全是监督的警察。 外头的天气依然不是很好,阴沉灰暗,雨声滴滴答答,光线透过墙壁上方的小四方窗,轻而易举地被里头明亮的白炽灯按住。 迟清和定定望着眼前戴着银手铐的田天,许久没说话。 “清和,你终于来看我了。”heaven笑嘻嘻地打破沉默。 “刘顺林、迟亦兰、陈耀、胡欣冉、欧义。” 每说一个名字,迟清和藏在桌下的手握紧一分,“有些人你都不认识吧,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heaven歪歪脑袋,语气里带着一贯的天真。 “看不爽,就杀了。再说了,他们都进监狱了,能是什么好人,我是替天行道。” 他这话已经很明显了,想彻底将迟清和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毕竟如果较真调查的话,这里面每个人都跟迟清和有很大的渊源。 见迟清和只情绪复杂地盯着他,不吭声,heaven压下手臂,银手铐在桌上敲出清脆的哐当。 “清和,我一晚上就杀了五个人,很厉害吧,计划了好久呢,脑细胞都快死完了。” 他勾着唇角,细心地讲出自己每个犯罪细节。 “没想到吧,我也会玩电脑,就是荒废了五年,再捡起来有点困难,好在他们的网络够老,我都没怎么费力,就入侵了。” “我发现啊,不管是男子监狱,还是女子监狱,都长得差不多,地图我都不用打两张。” “我穿着狱警的制服,一个一个区晃过去,没有人发现我。” “我塞住了他们的嘴,用铁丝把他们捆在床上,在他们身上倒了香水?汽油?酒精?太多了,反正火烧得挺大的。” “唯一的遗憾是,行程太紧,不能亲自录下每个人后半程的惨叫。” 不顾周围警察忌惮警戒的神色,heaven始终笑得灿烂。 “清和,他们都说我傻,可在杀人这件事上,没人比我更精通……” “他们说要想追求人,就得拿最擅长的事吸引他。你说,那个人会被我吸引吗?” 迟清和缓缓呼出一口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重复。 “你杀人了……” “可我喜欢的人活下来了。” 没有理会迟清和的怔愣,他眉眼盈盈地补充。 “反正我的手上都是鲜血,就无所谓再脏些,但他现在还很干净,特别干净。” 迟清和滞涩地眨了眨眼睛。 heaven喜欢迟清和这么看着他,若不是被身下的椅子困住,他想现在就扑过去,将人搂进怀里,一遍遍亲吻他迷茫的眼睛。 “清和,这世间,没有人不惧怕死亡,哪怕是坐在高山之上的和尚……” 话音刚落,周围的警察陡然像意识到什么,冲过来揪着他的领子质问。 “你还杀了谁!” 这个警察刚才大概出去过,袖口和肩膀的衣服都蒙着潮意,湿哒哒的,很不舒服。 “你再动我一下,我可能就会忘哦。” heaven皱眉挥开领子上那只手,似乎是觉得形象被毁了。 气呼呼地摆弄了足足三分钟,确认领子服帖没有一丝褶皱,才继续看向对面,用最温柔的语气回答。 “放心,我还是很善良的,没有动他们,就是要答案的时候,辛苦了些。” heaven的爱意不知何起,疯狂又恶劣,迟清和只觉得荒谬,荒谬到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跟heaven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甚至还用手术刀刺伤了他的心脏。 他不明白,也不理解这人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做这些…… heaven同他叽里呱啦说了很多,连五岁时菜市场大妈为了一个烧麦,坑他踹他都说了,就是不肯解答迟清和的疑惑。 直到时间结束,heaven才猛地收住话头,第一次将视线从迟清和身上挪开,转头望向墙壁上方的小窗。 “清和,太阳越来越大了,山顶的雾就要散了。” 像是为了映照他的话,乌云散去,明媚温热的光线照进来,全都落在迟清和身上。 而长桌对面的heaven,藏在阴影里,唯有手上的银手铐发出黯淡的光。 “回去吧,这里很冷,你的身体受不住的。” 第255章 靳桃浪 从看守所出来后,迟清和依旧在家里,公司两点一线,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哪怕heaven的判决结果在网上热议,乱成一锅粥,他也只是轻轻瞥过,然后关掉界面,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等到好不容易有个周末可以休息,他起个大早,没有再穿西装,从衣柜里挑出轻便的衣服换上,出门坐上出租车,静悄悄离开了。 湖山的竹林始终茂密,阳光透过碧绿的竹片摇晃着地在青灰石阶上印出一块又一块圆金箔。 小和尚还在扫落叶,浅黄色的扫帚尽职尽责地扫干净每层台阶。 遇到祈愿者,也不会热络地上前攀谈,微微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迟清和回以颔首,安静地踩着一层层石阶往上走去。 佛相寺较之以往,热闹许多。 六点半,城市都没苏醒,这条阶梯上聚集了许多游客信徒,哪个年龄段都有。 迟清和对这些不感兴趣,默默爬自己的山。 突然,视线内闯进两道身影。 直击灵魂的熟悉感唆使他加快步伐,追上两人。 距离越来越近,他也能听到两人的交流声。 “木头,你到底有什么愿望不能实现,我来帮你行不?别老是一大早把我从床上揪起来爬山!” 青年嗓音如他这个人一般,华丽奢贵,却因为起床气,整个人冒着带着浓浓的烦躁。 而他身边的男人,清贵雅正,举手投足间尽是严于律己的上位者风范。 可对上身侧的青年时,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温柔。 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在青年的耳垂亲了一下,薄唇翕动,悄悄说了句话后,两人齐齐停住步伐。 迟清和加快速度,追上两人。 在距离只有两步时,两人像是感应到什么,默契地转过身,正好与迟清和撞上视线。 禅院内。 三人在住持的指引下,落座于石桌。 脚下是不规则的青灰石,头顶是一株即将结果的桃树,而眼前,是两个陌生又熟悉的朋友? 迟清和转着手中的棕瓷杯,漆黑的眼珠子虚虚落在杯底的茶叶,浮浮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认识我了吗?”靳桃浪杵着下巴,肆意的眉眼缀着笑,直勾勾地望着迟清和。 “认识。” 当年这个人一袭古制长袍,突然出现在他上课的窗户边,跟他说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话。 艳丽、强大、漂亮……还有长发。 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打的标签。 4011都忌惮他。 但也是他,修改了系统,将他任务难度一降再降。 甚至于为了他,都将这个世界的剧情规则都毁了…… “唉,你对我也太冷淡了,伤心了,我可是帮你处理掉好大的麻烦呢。” 话说着说着,他就挪到离迟清和最近的石凳上,摸上他紧握住瓷杯不放的手,细细摩挲。 “为此,我还被关了禁闭呢。” 迟清和想把手抽回来。 可靳桃浪就赖上他了,不仅不收手,还得寸进尺,搂上他的腰,脑袋伏在他的耳侧,轻轻吹气。 “你不管管他?”迟清和瞪着对面始终淡然的男人。 “管不了。” 男人眉眼不悲不喜,平淡地陈述着,迟清和却愣是从中品出无可奈何的意味。 “清和,你来这不就是想解决问题吗,我都知道。” 靳桃浪漫不经心地蛊惑道,“把我带回家,我什么都跟你说。” 迟清和冷声拒绝,“我跟你还没熟到这个地步,请放开我。” 靳桃浪眼眸微眯,手上的力道收紧,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威胁和不爽。 “我要是不放呢。” 迟清和:“……” 他这是捅了怪人窝吗? 一个两个全往他身上贴。 而这时,看起来最靠谱的一个怪人突然从站起来。 就在迟清和以为这人吃醋,要把他身上的牛皮糖扯走时,这人居然跟他说—— “家里临时出事,阿桃就交给你了。” 说罢,不等迟清和反应,快步离开,眨眼间就消失在视线里,跟变魔术一样。 “他刚才有接电话吗?为什么突然说家里有事?” 而且说什么交给你? 他们之间的关系有近到这个地步吗? 靳桃浪沉吟,“说不定,他是靠脑电波接收的,或者像天上的神仙一样,自动感应到的。” 迟清和一副被坑到的表情,成功取悦了靳桃浪。 起身,强硬地拽住迟清和的手往外走,“我们也回去吧,早饭都没吃,饿死了。” “不行,我还没……” “你不就是想知道田天的结局吗,我告诉你好了,死不了,也活不久。” 靳桃浪用下巴点了点身侧态度恭敬的白发住持,“老头,我说的对不对。” 住持一脸惶恐,“施主,天机不可泄露啊。” “我受得起。”靳桃浪无所谓。 迟清和出声,“死不了,也活不久,是什么意思?” “就是生场病,拖个二十几年再死,挺折磨人的。” “二十几年?可他是死刑犯……” 靳桃浪轻笑,“他能溜进监狱杀人,自然也能溜出来。” 他凑近迟清和,紧盯着他漆黑的瞳孔。 “想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吗?我可以给你透个底,关于你的父亲。” 他恶劣地勾起唇角,露出猩红残忍的笑。 “他会死,跟上一世一样,被车撞。” “属于无妄之灾吧,heaven躲避警察抓捕,车辆失控,撞到的。” “不过当时,你会在现场,不用像之前一样,在电话里边哭边听着他失去意识。” “然后你送他躺进icu,用钱吊着他的命,4011无法对他使用痛觉屏蔽,也救不了他,哪怕是拿你的命换。” “你不忍心看着他插着管子痛苦度过余生,亲手签下放弃抢救的文件,一点点看着他咽气。” 迟清和瞳孔骤缩,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但你敢冒这个险吗?”靳桃浪游刃有余地拿捏着迟清和。 迟清和手指都在跟着哆嗦,没有任何犹豫,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反手扯住靳桃浪的胳膊,快步往家里赶去。 靳桃浪压着唇角的弧度,扭头对后面三老头挥了挥手,告别。 “清和,这次可是你主动带我回家的,我可没有强迫你。” “少废话。” 第256章 小醉鬼get 迟清和皮笑肉不笑地介绍着。 “老迟,这是我朋友,家里出了点事,暂时来我们家住段时间。” 靳桃浪比迟清和自然多了,笑着握上迟遇的手。 “叔叔好,我姓靳,叫我阿桃就好。” “欢迎欢迎!阿桃。”迟遇说,“你们先去坐着休息,我给你们搞点水果零食吃哈。” “叔叔,我对桃子过敏,除此之外,都可以吃。” 迟清和心想,名字叫阿桃,却对桃子过敏,怪。 “好嘞,你们在这等着哈。” 4011落在迟清和的肩头,好奇道,【你被放出来了?】 “什么叫放出来,我这不过来检查进度吗?来看看我们可爱的小清和,有没有被你带坏。” 4011反驳,【我才不会把宿主带坏!你才会!你……放荡!】 “小孩子乱说话,可是会被禁言的。” 话落,4011顿时噤声,任凭它嘴巴张的再大,也无法发出声音,急得它在天花板乱飞。 靳桃浪嫌它挡视线,手腕翻转,轻轻一握,4011咻的一下,吸到他的掌心。 瞬间,4011不闹腾了。 一等到吸力消失,靳桃浪不嚯嚯它,4011立刻冲向迟清和,期期艾艾地趴在他的手臂后,嘴巴动了动,没声音,偷偷骂的很脏。 靳桃浪掀起眼皮,聚焦在某个疯狂发电报的发光薯片身上,目光戏谑,似乎看穿它心底各种小九九。 4011霎时安静如鸡,怂怂地把脑袋埋得更深。 靳桃浪兴趣缺缺,不再逮着它薅,转而移向它的主人。 客厅下沉式的沙发的设计是想让人靠的更近,紧密相连。 而不是像迟清和一样,恨不得隔出楚河汉界。 “你怕我?” 迟清和:“没有。” “那就离近点。” “很近了。” 靳桃浪眼皮稍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垫,“那就再近点。” “我有家室,不适合跟你靠太近。”迟清和坚持。 “家室?” 靳桃浪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扯唇低低笑了起来。 “你的身上,没有他的气味,外面没有,里面也没有。” 这番话太过直白,迟清和感觉自己的全部都被这个人看透,毫无秘密。 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道,“我和他都比较忙,经常分隔两地,见不了面。两星期,味道再重也该散了。” 闻言,靳桃浪的眸色闪了闪,开口就要戳穿他,恰好这时,迟遇端着水果茶点过来,他最终还是放过了这个别扭的小家伙。 简单熟络后,迟清和发现这人就是个被伺候惯了的主,而且行为嚣张自我,受不了半点委屈,有仇当场报,有要求当场提。 就比如现在,两人站在最后一间客房前,靳桃浪还是不满意。 “灯太丑、床垫太软、枕头太高、窗帘不遮光、桌子颜色太深、凳子没有软垫、花瓶不够圆、阳台光线角度不够直、还有,最重要的一条……离你太远。” 迟清和按着额角,花了快两小时逛房间,他的耐心和精力即将见底,“离太远?难不成你想跟我睡一个房间?” “可以。” 这两个字落得太快太准,几乎没有考虑的时间。 迟清和合理怀疑这个人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我随便问问,不能当真,你不能跟我一个房间。” 靳桃浪眼尾上抬,咬定他不放松,“可我当真了。” 迟清和嘴唇张开又合上,拒绝的话在唇齿间滚了两圈后,还是咽回去了。 老迟永远是他的软肋,他无法承受任何意外。 “你睡床,我睡沙发。” 靳桃浪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心底却酝酿起了坏心思。 迟清和下午还有事,去了趟公司。 催了游戏进度,让他们把人物角色精度再提升后,又是一顿应酬。 跟一个有合作的科技公司老总吃了顿晚饭,互相恭维着聊起行业发展。 一聊就从饭店包厢,聊到娱乐会所。 迟清和拒绝了对方帮他点人的举动,借口抽根烟,出包厢缓缓酒劲。 合上包厢门时,酒杯碰撞和娇媚调笑起哄声一同被隔绝。 他靠在走廊过道上,拒绝服务员的好心帮助,闭眼缓过一阵酒劲后,才慢慢朝外走去。 夏夜的风不算冷,迎面吹来时,划过手掌皮肤,一点点将他身上的酒气带走。 今天的酒度数高,空腹喝了太多,饶是迟清和再能喝,也受不住。 胃部传来类似灼烧的痛感,额头渗出冷汗,他弯下腰,佝偻着身子坐到台阶上。 原以为熬过一阵就好了,腹部的痛感却迟迟未降,还有蔓延全身的趋势,如海啸,猛地扑过来。 迟清和脸色逐渐苍白,将自己蜷缩起来,想着不该让助理提前回去的。 “抓到一个不听话的小醉鬼。” 头顶突然冒出某人欠揍的声音。 迟清和怔住片刻,慢慢把脑袋埋靠在膝盖,讲究眼不见为净,亦或是单纯想逃避现实。 他是想有人来接他。 怪人除外…… 靳桃浪在最后一个台阶蹲下身,单手撑着脑袋,笑眯眯地注视着双眼迷蒙,醉意泛滥的青年。 “清和,今天是故意把自己灌醉的?” 迟清和疲于应对他,怕多说多错,索性闭上嘴充当木头人。 “又变成小呆子了。” 靳桃浪感慨完,没再拖时间,上前扯住迟清和的胳膊,环过脖颈,另一只手扶住腰,轻而易举地将人架住。 就在他带人往车上走时,迟清和停下,嘴巴迷迷糊糊呢喃。 “还没结束,走了,失礼……” “那我扶你回去再喝一轮?”靳桃浪逗他。 “……嗯。” 靳桃浪眼神蓦地往前方缓缓驶来的黑车望去,嘴角的笑染上几分发现新玩具的狡黠和趣味。 “不后悔?” “不……” “需要我假装助理,帮你挡酒吗?”靳桃浪难得好心。 “不需要。” “行,一会别哭。” 迟清和迟钝地思考着,不知靳桃浪说这话的意义。 第257章 哈密瓜 回到包厢后,迷离炫彩的灯光照过来,迟清和强撑精神,朝沙发中央左拥右抱的刘总走去。 刘总从进门就注意到他了,或者说是看到跟在他身后的靳桃浪。 两个人往那一站,就是养眼。 只不过相比迟清和的刻意收敛,靳桃浪这种帅而自知,直白又坦荡释放魅力的人,会显得稍微没有距离感。 “小迟呐,这位是?”刘总还没醉的彻底,暗中打探起靳桃浪的身份。 “这位是……” 迟清和在保镖、助理、合作伙伴三个身份纠结,靳桃浪却越过他,握上刘总的手。 “迟总的私人投资顾问。听说你最近想做一个更完善的投资方案,他特意把我叫过来跟你谈谈。” 他随意给自己捏造了个身份。 有迟清和做背书,刘总试着跟他交谈。 靳桃浪肚子里真有墨水,因为有外人在场,他的话说得不是那么直接,比较“含蓄”。 如果不是深耕于此的专业人士,三两句就懵了。 刘总其实懂得也不多,但好歹耳濡目染过几年,也经常会付费找顾问聊天,一通交流下来,竟真产生了兴趣。 也顾不得搂女人了,立刻让她们出去,又是切换光线,又是拿纸拿笔。 好好的娱乐场所瞬间变成学习教室。 迟清和被靳桃浪挡在身后,爆炸的音乐声消失,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只有谈到自己时,才会应和两句。 话题越来越深入,涉及到比较隐私的资金内容,原本他不应该在场的。 但刘总却破了戒,表示他一定要在场,还明里暗里跟他打探,挖靳桃浪这个人才,花了多少钱。 迟清和迂回地将话题拐回去,刘总也是人精,察觉到他没有放人的意思,便加快进程,能多白嫖就多白嫖。 毕竟就这几个月迟家的表现而言,靳桃浪绝对帮了不少,这个级别的顾问,最起码是按秒计费的。 听着两人一来一回的交谈,迟清和感觉胃里的酒液翻腾的更厉害了,难受。 靳桃浪随手把叉子插到哈密瓜上,将果盘往后挪,移到迟清和面前。 “如果你跟他们的关系维持不错,可以尝试换股收购,不需要那么大的资金流支持,也不需要向银行借款,虽然收购价值会随时间实时波动,但就你目前公司的状况,这个方案可行度更高。” 他全程语速很快,没有半点停顿,刘总忙着录音记忆,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迟清和慢吞吞坐直身体,眼神对了好一会儿焦,才摸向那根水晶叉。 哈密瓜很甜,咬下的瞬间汁水爆炸开,争先恐后地往喉管涌。 迟清和麻木地咬着嘴里的果肉,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胃一下子不疼了。 取而代之的是疲惫。 爬山一上一下的疲惫、应付人际关系的疲惫、公司数不尽麻烦的疲惫…… 都在这块哈密瓜咽下后,缓缓爬了上来。 他偏过头,手骨抵着鼻子,打了个哈欠。 此刻,两人的交谈声化作催眠曲,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失去意识时,视野里依旧是靳桃浪的背影。 半小时过去了。 刘总还意犹未尽,仍旧朝他抛来橄榄枝。 靳桃浪始终拒绝,“钱再翻十倍也没用,我护短。” 刘总虽然失望,但还是秉持着良好的教养,点头,“今天真是麻烦了,迟总……诶?怎么睡着了?” “你见谅,他这几天没睡好。” 靳桃浪嘴上说着抱歉,眼神却一个都没落在刘总身上,全神贯注地盯着迟清和。 刘总意识到什么,又客套了两句,识趣离开了。 “清和?” 迟清和还没完全睡熟,隐约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但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意思意思地动了动眉毛,表示自己听得见。 “再不起来的话,我们就要跟绿茶醋精撞上了。” 靳桃浪显然乐于见到这种场面,声音压得极低,就怕被人听了去。 迟清和困顿地眯了三分钟,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两下,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他的意识像是被笼罩在浓雾里,连眼前的人都看的不真切,却下意识地握住那双手,迷迷糊糊地被带起来。 靳桃浪勾起唇角,抬手抚着青年的背,一弯一提。 从旁观者的视角看来,两人凑得很近,再往前一公分就能吻上。 可实际上……也差不多。 就是气氛比较怪。 靳桃浪的眼神,不像是搂着情人,而像是搂着孩子,小弟弟。 “走吧,回家睡觉。” 第258章 热闹 这一层都是有低消的包厢,里头不是公子哥聚会,就是高端商业应酬。 走廊里的水晶灯晃得眼睛疼,脑海中那层雾怎么也散不尽,困意纠缠着丝丝缕缕的醉意,他下意识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往热源靠去。 朦胧间,熟悉的跳动声,还有一人轻吟低笑时,胸腔的震动,侵入他的脑海。 意识仿佛凝固在佛相寺那条下山路里。 “heaven什么时候会逃出来?”他问。 靳桃浪直截了当地看穿他的心,“你阻止不了他,就像曾经,你无法阻止那辆车撞上你的父亲。” “那你呢,你能控制他不逃出来吗?” 话落,靳桃浪轻轻笑了起来,缠绵低哑的笑勾着山间竹林清凉的风,簌簌传进迟清和的所有感官。 “爱意无法控制,我拦得了一次,两次,拦不住成千上万次,但我可以帮你永绝后患。” 他沉默了,踩着青灰石阶一步步往山下走,直到差点不小心撞上人,才如梦初醒。 “有你在,老迟就不会死,对吧。” 靳桃浪挑眉,“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迟清和:“我会亲自处理好这件事。” “不继续问他为什么会喜欢你吗?” “不重要。” 佛相寺的石阶从褪色的朱红门,蔓延至山脚小和尚浅黄色的竹扫帚,慢慢从意识深处浮现。 执拗于真相的自我在此刻,困乏脆弱之时,终是冒了出来。 “两顿早饭……为什么……就喜欢……我了……为什么这么……对我……” 他挂在靳桃浪身上,稍微往左靠点,就能趴进他的怀里。 他彷徨地拽着靳桃浪的胳膊,力道大的吓人,像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张又无助地渴望有人能告诉他真相。 他这一路走来,早就习惯了背叛,也习惯了出卖。 曾经他最得力的助手私下贩卖机密,险些将他重新拉进地狱,他也只失控了三秒。 三秒后,他按部就班,尽最大努力挽回损失,顺带传了两句话到国外。 不到一天,他的助手就被帮派枪战波及,痛苦又绝望地流干最后一滴血,横死街头。 除了身边极亲近之人,没有人能给他带来多余的情绪。 可heaven……大抵是身边从未有过像heaven这般性子奇劣之人。 两顿早饭、无聊短暂的客套、甚至还捅了他一刀,竟然能让一个满脑子都是解剖的怪诞死心塌地。 到底是他疯了,还是heaven疯了。 靳桃浪按着迟清和染上红意的眼尾,眉眼间的坏心思消散,化作柔和,将迟清和的回答还给他。 “不重要。” 迟清和睫毛颤动,声音很低,“为什么不重要?” “喜欢是他的事,不是你的事。” 靳桃浪眉眼更柔和了,指尖上移,细心地将迟清和额前的碎发往耳后拨。 “他对你的付出都是有目的的,他在打赌你会心软……一个人要是心软了,那互相爱上,只是时间问题,他很聪明。” heaven在佛相寺得知了关于迟清和的一切,了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对症下药,下下这步看似死局的棋子。 实则,他有很多退路。 坐牢对于没有道德约束感的疯子来说,根本不是惩罚,而是难得的休息日。 一旦计划没有按照想象中发展,他随时都可以逃出来,实行另一套计划。 他的人生目标早就变了,现在只剩一个拿下迟清和。 无休无止的纠缠,唯有一死,才得以方休。 靳桃浪有些挫败,语调突然软了下来,“我帮你处理掉他好不好?” 迟清和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张嘴正要说话,眼前突然被彩色的光束照到,跑调的嚎叫声如针扎般往他的耳膜刺去。 祁荆南玩大冒险,要求开门跟见到的第一个人告白。 他在包厢里,大老远就透过门上的圆形小窗,注意到两道相拥的人影。 还以为是情侣,没想到……老熟人啊。 祁荆南双手抱胸,懒懒地倚靠在门框上。 想到他的老板还坐在里面,不知是出于刺激,还是出于被宫华岁压着打了好几个月的报复,对迟清和来了一句。 “我喜欢你。” 后头悄悄跟上来查看情况的人听到这句,起哄。 “祁哥牛逼!” “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 “再来一句再来一句!” “怎么站门口不动啊,别不是吓着人了。” 一伙人风风火火地冲出来,看到门口的一幕,瞬间噤声。 靳桃浪半搂着迟清和,侧过身子,与门框边的祁荆南对视。 三人之间的氛围说不出的奇怪,却莫名有种火药味,感觉再不介入,就会有人动手。 终于,有人悄悄出声打破沉闷的气氛。 “是,是情侣啊,哈哈哈……祁哥,你的运气真差。” “你们别生气啊,我们就开个玩笑。” “对对对,玩真心话大冒险呢。” 他们的眼珠子往迟清和脸上瞟了又瞟,确定后,默契地形成人墙,把门口挡得严严实实,生怕某人不小心看到出轨现场,失控冲出来。 几人胆战心惊,想着赶紧撤退,祁荆南下一句直接把他们雷死。 只见他转头,拉长脖子冲里头喊。 “有没有醒酒的东西,给迟总喂点,醉成这样,被人带走睡了都不知道。” 话落,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就连拿着麦,鬼哭狼嚎的跑调人也哑巴了,唯有走廊服务生推餐车时,酒瓶碰撞的叮叮声。 一秒。 两秒。 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宫华岁顾不得身上的衣服被酒水沾湿,像个炮弹一样冲出来。 人群自动给他让出道,却不敢离他太远,万一宫华岁突然暴起动手,他们还能拦着。 “家里煮了醒酒汤,不用麻烦。” 靳桃浪在宫华岁那道死亡射线下,将迟清和又往怀里带近了些。 “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你们自便。” 靳桃浪礼貌地冲每个人点头,与宫华岁对上时,嘴角勾起,眼底毫不顾忌地闪烁着挑衅的神色。 转身离开,察觉到身后没人跟上来,他又加了把火,“晚上去床上吧,沙发坐起来难受。” 不知道为什么,从祁荆南开门的那刻起,迟清和的嘴巴和眼皮就像被黏住一样,连带着耳朵也听不清。 五感消失,他不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什么,只能顺着靳桃浪的牵引一点点往前走。 然后停下,应该是走到电梯口了。 更困了。 陡然间,支撑的力量消失,他失去平衡,下意识去抓,掌心却拽到一层湿湿的布料。 他立刻放开,可对方却赖上他,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力道很重,还有点痛,似乎要把他整个人嵌入身体。 宫华岁两条胳膊跟铁钳一样,一上一下将迟清和搂得极紧,不管多少人去掰他,都不肯松手。 “even,你太冲动了,赶紧把手松开!” “又是打人又是搂人,你tm明天就想上头条?!” “md!帽子呢!口罩呢!快把他的脸给挡住,谁知道狗仔在哪里偷拍!” 一群人乱成一锅粥。 靳桃浪施施然站在包围圈外,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处被拳头擦过的皮肤。 “攻击力不减呐。” 方才要不是他躲得快,可能当场就破相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清和的老爸打来的。 “喂叔叔。” “清和呐,我刚接到他,醉得挺厉害的,还要半小时左右才能到家。” “你不用过来,把他交给我,你还不放心吗?” “嗯,我知道的,会开慢点,绝对不闯红灯。” “你早点睡,我会给他喂醒酒汤的……” 交谈声不轻不重,却好似有神奇的默契,混战平息。 宫华岁双眼猩红,死死瞪着跟电话对面的迟叔有来有回的靳桃浪,头一次生出了危机感。 “好,我们会安全回来的。” 靳桃浪挂断电话,见众人表情各异,也不稀奇,长腿往前迈了两步,扯住宫华岁的胳膊往上一掰。 十几个人都掰不开的手臂就这么被拉开了。 靳桃浪瞄了眼宫华岁消沉痛苦的瞳仁,想笑却不能笑,憋得难受。 “刚才的电话,是迟叔打来的?” 即便早就知道答案,宫华岁还是不死心。 “嗯。” “你跟清和……住一起?” “嗯。” 宫华岁的血顿时凉了,“一个房间?” “嗯。” “一张床?” 电梯到了,靳桃浪边搂着迟清和进电梯,边回他。 “你的问题太多了,等清和醒了,你问他吧。” 地下停车场的按钮亮起,电梯门关闭,将门外那双愈发崩溃的双眼盖住。 第259章 酒味办公室 翌日。 迟清和醒来时,难得没受宿醉的影响,浑身轻松。 起床准备去洗漱,猛不丁看到床边自觉裹着另一条被子睡得正香的靳桃浪。 “咚——” 迟清和从床上跌下来,第一时间不去检查有没有摔伤,而是立刻爬起来,去掀靳桃浪的衣服。 见他身上没有痕迹,缓了一口气。 他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昨晚吃下那块哈密瓜后,记忆就散成碎片了,拼都拼不起来。 之前说过自己会睡沙发,结果在床上醒来,他有点心虚,给手机充上电后,轻手轻脚地去浴室洗漱。 洗漱完,换好衣服,一边给手机开机,一边往楼下走。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手机里无数个未接来电,全是宫华岁打来的。 还有一条消息。 点开。 迟清和念了出来,“办公室等……我?” 原本想打电话过去,问问什么事,不过既然都发消息,说在办公室等,那索性当面谈好了。 迟清和的心情骤然好起来,眉间是藏不住的笑意,似乎很期待这次见面。 吃完早饭出门前,迟遇千叮咛万嘱咐,“以后这种酒局能少去就少去,对身体不好。” “我记住了,会让助理推掉的。” “要不还是让wenson跟着你吧,他能管得住你。” “不用,他在你身边,你也能更轻松点。”迟清和换好鞋,打开门,“我这边事情不多,能处理好的,走啦老迟。” 迟遇喊道,“路上小心。” “快回去吧,外面好热。” 迟清和钻进早就开好冷空调的车里,对门口的迟遇挥挥手。 今天运气不错,路上都没怎么堵车,开了十五分钟就到公司了。 大抵是难得睡了个好觉,再加上即将与宫华岁见面,迟清和早上的心情很好,前台小姑娘跟他打招呼,都能笑着回应。 可一走到办公室,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跟在他后面汇报进程的助理顿了一下,正要探头查看,迟清和却直接合上门。 “把上午的工作都推到下午,然后帮我买点口味清淡的早饭,去醉茗楼订,让厨师弄好看点,再订个绿豆汤,总之预备两样能解酒的。” 迟清和眉头微微皱起来,“还有准备一套衣服,尺码大点的。” 助理猜到办公室里面是个什么情况,瞬间收了探究的心思,应下去做事了。 迟清和再次打开办公室,全部的百叶窗都合上,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他只能大概看清里面的布局。 空气里的酒味浓郁到想吐,酒瓶从茶几堆到地毯,迟清和都没地方下脚。 这是喝了多少? 迟清和走到玻璃茶几边,蹲下,去摸宫华岁的脸。 掌心下一片滚烫。 他心一惊,用手背去探宫华岁的额头。 好烫。 迟清和给助理发消息,让他再买退烧感冒药回来。 编辑完消息,发出去,迟清和的手突然被按住,垂下眼,正好对上宫华岁那双深沉漂亮的眸子。 “头疼不疼?”他心疼地捏了捏宫华岁脸上的软肉。 太瘦了,以后要喂胖点。 宫华岁瞬间沉溺进温柔乡,反射性地勾起唇角,“不疼。” 他的嗓子被大量的酒液和宿醉折腾,一出声就跟声带撕裂了般,嘶哑难听。 他显然也意识到这点,瞬间闭上嘴。 迟清和没戳穿他,扶着他从地毯上坐起来。 期间,三四个瓶子不小心被带倒,从茶几上摔下来,从地毯滚出瓷砖,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这道声音不知是戳中了宫华岁的哪根神经,长臂一伸,突然将迟清和扣进怀里。 “岁岁……你……唔!” 衬衫衣摆被一股大力往上扯,腿上固定带的夹子默契地发出一连串的嗒声,紧跟着,一双大手从他的后背钻进来。 干燥炽热的手掌抚上腰侧的皮肤,顺着脊梁骨,一点点往上按住蝴蝶骨。 迟清和挣扎地想逃离,可腰侧的那双手即便病着,力气也大的很,不断地将他往怀里拉,越来越近。 “停下!岁岁……你醉了。” 回应他的是潮湿窒息的热吻。 宫华岁的手掌蓦地脱离他的腰,往上略带狠劲地压着他的后脖颈,无视他的拒绝退缩,断绝所有后路,强制野蛮地逼迫迟清和低头与他交换一次又一次呼吸。 五指嵌入发丝,无名指上的戒指还勾着一两根头发,换动作时,迟清和疼的眉头一皱,拍着宫华岁的肩,想让他停下。 可宫华岁早就被醉意妒忌腌透了,太久没见到迟清和,太久没与他亲密接触,怎肯如此轻易地放弃。 迟清和下巴酸得不行,舌头已经麻了,嘴唇也被咬出血,索性不管了,转而搂上宫华岁,任由他撒气。 直到姿势变得不对劲,他跨坐在宫华岁腿上,每动一下,宫华岁的皮肤就红一点,烫一点。 迟清和登时僵住。 带着薄茧的指腹流连每一寸皮肤,怎么也摸不够,像牌桌上兴奋的赌徒,荷尔蒙激素伴随着纵容的筹码加大,愈发不知节制。 耳边的喘息逐渐变味,滚烫的呼吸洒在颈侧,迟清和脸色通红,抓着宫华岁的肩膀,整个人紧绷成弦。 宫华岁越来越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亦或是令他高兴的事实,埋在迟清和颤抖的锁骨上,即便隔着布料,也张开了嘴,又是啃又是咬。 口水浸湿衬衫,黏腻腻地贴在锁骨,迟清和突然感觉到方位的不对,还感应到身后那双手有往下探的趋势,他脑子哗的一热,赶紧把人推开。 “你生病了……需要冷静一下……” 迟清和慌乱地从地毯上爬起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往隔间的浴室走去。 背对的方向,没能让他看见宫华岁满眼欲望的模样。 宫华岁像个病态的魔鬼,贪婪地闻着指尖残留的香气,然后突破禁制,伸出舌尖舔了舔。 不用看镜子,他都知道此刻自己有多吓人。 求欢情欲的心思直接摆在脸上,渴望清和几乎要化作实质,黏糊地与满室的酒气混在一起,教唆他该从地上起来,然后一步步地靠近浴室。 开门,将弯腰处理衬衫夹的清和一把抱到洗手台上,亲吻,亲吻,亲吻! 宫华岁闭上眼,不停做深呼吸…… 第260章 清和,我真的等到你了吗? 隔间浴室里。 迟清和对着镜子检查伤口,嘴唇被咬破了,还在流血。 他不甚在意地舔了舔,最后一丝对宫华岁的抗拒,早在那场与程原的饭局里消散了。 岁岁很干净,一直是他的。 这个认知一度让他的早晨狼狈。 每个入睡的夜晚,他还想打电话听到宫华岁的声音。 但又怕两人一聊就是天明,压缩他本就不多的睡眠时间。 这段时间宫华岁很忙,综艺广告杂志连续拍摄,凌晨起凌晨睡是常有的事,他不希望再给宫华岁负担。 一压便压到现在。 按照原计划,他们要后天才能见面,没想到拍摄提前结束了。 迟清和算了算,如果没有两人临时行程的话,他可以跟宫华岁待个一天左右的时间。 今天上午,还有明天下午。 上午肯定得让他补觉,还发着烧,得好好休息。 明天下午,如果状态好的话,带他出去玩玩吧,也不知道他喜欢去哪…… 迟清和正想着,门被敲响,宫华岁闷哑的声音响起。 “清和,我能进来吗?” “等一下。” 迟清和在洗手台下面的抽屉翻了翻。 他刚想起来,之前老迟来他办公室,嫌他手机太烫,塞了几片退热贴给他。 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放在附近的。 抽屉里放的都是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不太容易拨动,只能全拿出来堆到洗手台上。 退烧药最后在小角落找到了。 打开水龙头,匆匆洗了洗手。 刚打开门,宫华岁就垂着脑袋压到他身上,黏黏糊糊地撒起娇。 “好慢哦清和,我都快站不住了。” 迟清和撕开退热贴上的薄膜,照着现在的姿势,先贴了一张在宫华岁的后脖颈。 “药很快就送来了,我们先把退热贴贴上。” 他拨开宫华岁额前的碎发,将第二张退热贴贴上,随口问道,“昨晚又失眠了吗?怎么喝这么多酒?” 宫华岁垂下眸子,语气听着很委屈,“因为……不开心……” 不开心? “谁欺负你了?”迟清和忘了昨晚发生的一切,本能想替他出气。 “一个超级大坏蛋,喝醉了不仅跟别人回家,还把我丢在那,电话打不进,消息也不回……” 迟清和怔住,宫华岁嘴唇抿紧,小心翼翼地牵住他的手。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迟清和反应不过来。 打扰什么? 宫华岁眼皮半阖,遮住眸底闪过的阴暗情绪,无辜道,“我也不想的,那个人一脸花心样,初次见面就敢亲你,在外头情人肯定一大堆。” “我不一样,我很专情,从头到脚都是你的,脾气也好,还有花不完的钱,技术我也愿意练,绝对能让你满意。” 他晃了晃迟清和的手,哀求,“清和,甩了他,只跟我做好不好?” 迟清和直觉昨晚发生的事不一般,但目前这情况,他觉得还是很有必要为自己的清白解释。 “我没跟他做过,没跟任何人做过,就连刚才刚个,我也只跟你做过。” 宫华岁歪歪脑袋,深棕色的瞳眸看不出情绪,睫毛眨了一下,两下,良久都没换动作,仿佛思考过载。 “可信度很低吗?” 迟清和扯唇尴尬地笑了笑。 “我好像做了很多让你误会的事,抱歉,虽然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但我肯定做错了,你应该是觉得难受,才喝这么多酒,对不起……” 迟清和从不吝啬说抱歉,错了就是错了。 再说了,站在他面前是他最喜爱的人,顾忌面子,死鸭子嘴硬不道歉,才真的丢脸。 他勾着宫华岁的手指,缓慢摩擦着无名指上的银戒。 他亲自为岁岁做的。 真好看。 戒指好看。 手更好看。 都是他的。 “原谅我的迟钝……还有迟到,谢谢你一直在原地等我……我会对你很好,能不能……” 话越说越熟悉,迟清和顿时收住,差点把他磨了快一星期的求婚誓词给背下来了。 他干巴巴地转移话题,“先去床上躺着吧,躺着舒服点。” 宫华岁的大脑终于恢复运营,扯住他,嗓音很低很沉,因为太激动,尾音还打着颤。 “清和,我是在做梦吗?还是喝多了的幻觉?你……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回来继续爱你。” 迟清和哄着他去床上躺好,结果这人屁股一沾床,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揽着他的腰,往床上带。 迟清和摔到他身上,生怕把人砸伤,不顾宫华岁的钳制,立刻爬起来去掀宫华岁的上衣。 “我的手肘好像撞到你了,在哪?是这吗?疼不疼?” 迟清和一边在宫华岁身上乱摸,一边紧张问他,没察觉到后者含笑的眼眸里,是数不清的爱意。 他撑着胳膊微微起身,牵住迟清和的手压在腹肌上,呼吸一点点放缓,肌肉的轮廓线条顿时变得更漂亮了。 他按住迟清和的手一点点往上,磨到左胸。 “清和,我好怕。” 掌心下,心脏扑通扑通跳的越来越快,好似随时能穿透皮肤,迟清和的脸跟烫过一样,视线躲闪。 “怕……什么?” “怕一觉起来,你对我的好都是幻觉。”宫华岁直勾勾地凝视着迟清和,毫不遮掩眼底的侵略性,“不想睡觉。” 迟清和没听出宫华岁的言外之意,轻声安慰。 “我会陪你,我保证,不管你什么时候醒来,都能看到我。” 宫华岁勾唇笑了笑,不再纠结所谓的睡觉,乖顺地躺到枕头上,目光沉沉地望着床侧陪他的青年。 “清和……” “嗯?” “清和……” “我在。” 宫华岁就像个复读机,嘴皮子一张一合,叫的全是迟清和。 迟清和没有不耐烦,还怕他声音哑,倒了杯水放在床头,隔一段时间就给他喂两口,润嗓子。 杯子咚地放到床头柜,迟清和又听到自己的名字,正要点头,可下一秒,他的动作直接冻在那。 “清和,我真的……等到你了吗?” 第261章 那场雪,是押注生命的血色赌博 迟清和对于宫华岁,是雾一样的存在。 抓不住,守不住。 而他是风。 风不在,雾就在。 风一吹,雾就散了。 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数不尽的磨难。 幸福于他们,总是转瞬即逝。 无论什么时候,宫华岁的心都没彻底安定下来。 他恐惧未来任何能再次将清和从他身边带走的契机。 害怕现在拥有的如梦般华丽的美好,是一触即破的泡沫梦境。 甚至于以往那些相处的时光,他都不敢回忆。 因为每次回忆,都是煎熬。 迟清和一遍遍地离开他,没有预兆,没有告别,他被动接受着分离的苦难。 这种感觉,好比溺亡,一点都不好受…… “清和,你还会离开我吗?”宫华岁又问。 回应他的是迟清和匆忙逃离的背影,和满室的沉默。 宫华岁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抬手压住眼皮,闷声笑了起来。 他就说这一切都是梦,清和怎么可能会对他这么好呢。 他应该是真的醉了,不该喝那么多酒的。 想是这么想的,可真心藏不住。 迟清和拿着戒指盒回来时,听到一道带着哭腔的呢喃声。 “清和,别丢下我……” 迟清和的心脏骤停,酸涩的情绪瞬间充斥在每根神经。 那句呜咽里的不安和害怕仿佛化作利剑,直直将他的身体射穿,痛到他几欲窒息。 他不敢再耽搁,把脸上的表情快速收拾好,才扯出一抹牵强难看的笑进去。 “我去拿戒指了,这些是做好的,你挑挑,有没有喜欢的,不喜欢也没关系,我给你再做。” 他把丝绒盒一个个掀开,露出的对戒无一不精致,镶嵌着各色宝石,即便在稍显昏暗的室内,也璀璨,夺目,瞬间摄住人们所有注意。 “这些宝石都是昨晚我见的那个朋友帮我搭的桥,他认识好几个矿区老板,把最好的货给了我,很漂亮吧。” 醉意似乎上浮得厉害,宫华岁看也不看戒指,只望着他,迷茫探求的心思几乎写在脸上。 他还在判断这一切是不是梦。 迟清和整个心脏都泡在愧疚和疼惜的情绪海洋里。 他抛下宫华岁太多次,以至于对方总是患得患失,对于他的示好靠近都产生不配得感。 “你醉得太厉害了,还生着病,有些迷糊是正常的,待会儿吃了药,好好睡一觉,就能分清我是不是真的。” 迟清和放下戒指,握紧他的手,在指尖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宫华岁听进去了,情绪也渐渐放松下来,可眼皮怎么也舍不得合上,眼珠子睁得又大又圆,一瞬不瞬地盯着迟清和。 迟清和顺着他,喂了点早餐给他垫肚子,过了半小时,才把药给他吃。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药效发作,宫华岁的眼皮重了起来,迟清和不愿他再强撑,抬手覆住他的眼皮。 睫毛在手心上下扫着,迟清和轻哼着安眠的小调,渐渐的,手心下的动静变小。 直到彻底安静下来,迟清和才慢慢挪开手。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他又陪了两小时,午休时间结束,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办公室处理工作。 自从第一个汇报工作的人出来,后面进去的每个人都自觉调低声音。 “宫家那位有回复别的吗?” 盯着电脑连续工作太久,迟清和闭上眼,缓解眼球的酸涩。 助理说,“没有,助手每次都说他已经退休,不再插手宫家商业上任何事务,全权交给宫时暮,公事没必要找他,私事……更没必要。” 迟清和揉了揉太阳穴,“你继续约着,我找时间跟宫时暮谈谈。” 助理点头应下,“迟总,下场会议还有八分钟开始,关于下半年公司艺人发展计划的。” “嗯,我过去就行,你在这陪着他,如果醒了,发个消息给我。” “好的。” 这场会议要对永星的艺人进行大盘点,时间肯定不会短。 每隔十分钟,助理会放下手里的工作,去休息室查看情况。 在第四次确认人没醒后,身后的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 靳桃浪不请自来,见办公室后头没人,他自来熟地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还在开会?” 助理快速搜寻脑海中的记忆,他不记得迟总跟这个人有交集啊,但看样子,跟迟总很熟,大概率是私交好友。 “先生,请问您是?” 靳桃浪懒洋洋道,“我跟小清和睡一张床,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助理噎住,在面前这位和身后还在发高烧的宫华岁之间头脑风暴,最终乱七八糟得出—— 迟总是颜控的事实。 “我帮您泡杯咖啡吧,会议短时间内不会结束。” 靳桃浪摆摆手,“不用,直接帮我们订个晚饭,三份,里面那个睡醒刚好能吃。” 这番言论太具体,助理都恍惚下午这人是不是一直跟着迟总了。 “好,好的。” 助理出去后,靳桃浪打了个哈欠。 闭上眼的那一瞬,脑中飞快闪过手术室的画面。 穿着无菌白大褂的医生表情很不对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顾忌着什么,怎么也下不去手。 靳桃浪唇角微扬,睁开眼望着落地窗外天边的云霞。 真是个疯子。 正愁垃圾没地方扔,这下正好。 隔间柔软的大床上,青年还在沉睡,靳桃浪站在床边,指尖在他的眉心处一点。 一抹挣扎的白色丝雾缓缓冒出来。 五年前考完试的那场雪里,宫华岁还在被剧情控制,为了逃避见宫柏齐,当场逃走。 后面宫时暮用丢手镯威胁,他还没来得及回去,藏在身体最深处的自我意识开始反扑,与剧情作对。 那夜的雪下得实在大,靳桃浪要来得晚点,两败俱伤的局面破不开,这位恐怕早就被雪埋了。 啧啧,“凡人”之躯对抗“神明”。 也不知道该说这人是傻好,还是蠢好。 他那时帮了一把,正要把最后的尾巴处理干净,结果这人前脚从雪里爬起来,后脚跑了,去偷看迟清和。 偷看完,又回到家里参加家宴,稀里糊涂地多了个未婚妻。 那晚在阳台上闹得挺厉害,被打趴在地上,“不订婚”三个字念叨了不知多少遍。 最后要不是宫柏齐表示会给迟家找麻烦,这小子恐怕还不会松口,也不会彻底下定决心,拉黑迟清和与他断绝关系。 靳桃浪勾着指尖虚弱的白雾,慢悠悠往外走去。 “被压了五年,现在肯定很饿吧,我给你找个好脑子。” 靳桃浪坏心眼地挑起眉毛,指尖朝外轻轻一拨,那抹白雾便穿透落地窗,随着风朝远处飘去。 第262章 不熟!老熟人 迟清和开完会,几乎是小跑着赶回来的。 公司所有人都对办公室那人产生了极厚的兴趣,想知道究竟是谁,能让他们矜持自重的总裁如此紧张。 “终于回来了,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靳桃浪懒懒散散地撑起脑袋,朝一进门就往隔间走去的迟清和喊道。 “二十分钟后他才会醒,先过来吃点东西,你午餐都没吃。” 迟清和脚步不停,“我先看看他,一会儿再过来。” 靳桃浪对他话里的“一会儿”很是怀疑,但也没阻止他,窝回沙发继续打游戏。 迟清和放轻脚步进入房间,抬手摸了摸宫华岁的脸。 比早上要好点,最起码温度降下来了。 端了盆凉水,打算帮他擦一擦身子。 十八岁的宫华岁,身材就已经可以用完美形容,如今二十三岁,青涩散去,多了丝令人目眩神迷的成熟。 胸肌腹肌人鱼线漂亮清晰,轮廓流畅,绝对是摄影师镜头下最偏爱的存在。 皮肤依旧很白很嫩,按一下,红一点,脆弱敏感,可每块肌肉下,却蕴藏着足以生撕铁门的恐怖力量。 触摸着这样一副身体,说没有心思都是假的。 迟清和极力控制自己的心跳,面无表情地将上半身擦完,然后迅速放下衣料。 借着去浴室换水,平复紊乱急促的呼吸声。 水声哗啦啦响起。 迟清和对着镜子里面红耳赤的自己,无声骂了句脏话。 他真是个畜生,岁岁都生病了,他竟还在肖想些有的没的。 上半身还算顺利,到了下半身却犯了难,迟清和举着毛巾僵持着,深呼吸了两次,才下定决心,揪起裤带就要往里送。 突然,手腕被一股大力攥住。 那力道很重,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捏碎,但很快又松下来。 紧跟着,耳边飘进一道低哑性感的调笑,连同灼热的呼吸一同喷洒在耳垂。 “清和,外面还有人。” 毛巾啪嗒掉下。 迟清和像被当场捉住的花心贼,连忙收回手,“我不是帮你……你出汗了,擦一下舒服些。” “擦一下?” “对,你醒了也正好,自……自己来吧。” 宫华岁惋惜地盯着小腹处湿凉的毛巾,小声嘀咕,“再迟点醒就好了。” 房间并没有开灯,百叶窗也合着,门缝处办公室透进来的白光是房间最大的光源。 迟清和庆幸此刻房间的昏暗,遮掩住他所有失格直白的情绪。 他假装听不到宫华岁的嘀咕,轻咳两声,“头还疼不疼,难不难受?” “好疼,好难受~” 宫华岁趁此机会,虚虚倚到迟清和怀里,蔫蔫地撒起娇。 “清和,我还没有力气,毛巾都拿不起来了,擦不了,你帮我嘛~” 迟清和揉着他的头发,软软绵绵的,“恐怕不行。” “为什么?” 他拿宫华岁刚才的话回他,“外面还有人。” “那把门锁了,他进不来,就看不见,我们偷偷干坏事。”宫华岁眨了眨眼睛,语气难掩期待。 迟清和无奈地刮了刮他的鼻子,“你也知道是干坏事呐,还记得你现在是病人吗?” “记得啊,但我是发烧的病人,要多出汗,多运动,才好得快。” 这句话,宫华岁是贴在迟清和的耳边,哑着嗓子念出来的,语调缱绻暧昧,极具暗示性。 迟清和喉结滚动,腰间的那只手得不到回答,不安分地动起来了。 迟清和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今早两人勾缠的场景。 岁岁年纪小,率性点没关系,但他不能跟着任性枉为,外面有人等着,还有最重要的是,门没锁…… 他紧急拽开宫华岁,声音比一开始哑了很多。 “今天真的不行。” “可我好难受~” 空间昏暗,宫华岁眼底的贪婪和欲望明晃晃地挂在那,抓着迟清和的手往下压,相触时,更兴奋了,他吻咬着迟清和同样滚烫的皮肤。 “帮帮我……清和……好难受……” 耳边青年的嗓音隐隐染上哭腔,不安焦躁直击迟清和为数不多的理智。 从早上起,他对宫华岁就有一种补偿愧疚的心思,想纵容包容他的所有,底线不自觉地变得越来越低。 他咽了咽口水,心想,速战速决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 他指尖微蜷,耳边立刻响起宫华岁酥哑的哼哼声,颈项被小猫软软的毛发蹭来蹭去,湿热的吻一连串流连在下巴,黏黏糊糊的催促声,顺利将迟清和最后一丝心理防线瓦解。 就在他施以动作之际,手机蓦地响起。 冷白的屏幕光打破了两人灼热的气氛。 看到靳桃浪发了个问号过来,混沌的脑子顿时恢复清明。 宫华岁也看到屏幕里的内容,目光聚焦在顶上那行备注—— 靳桃浪? 靳三月。 小三! 宫华岁的警铃霎时间敲响,他极力掩饰着话里的嗜血,佯装无意道,“清和,他是谁啊?” “朋友。” 迟清和略显慌乱地用被子帮宫华岁盖好,用湿巾快速擦了擦手,僵硬转移话题,“饿了没?” 中途被打断,宫华岁整张脸写满烦躁,但语调却是甜甜的,“你要带我出去吃嘛!情侣餐!” “等你好了我们再去吃,你现在生病了,不能吃那些调味重的,今天的晚餐,助理已经帮我们订好了,就在外面,现在就可以吃。” “没关系,只要能跟你一起吃饭,就是情侣餐。” “其实……还有一个人。”迟清和有点尴尬。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靳桃浪的脚步由远及近,他拧开门,外面的光线争先恐后涌进来,宫华岁反射性眯起眼睛。 靳桃浪背光而立,嗓音懒懒的,“清和,你说只要一会儿的,二十分钟过去了。” 认清人的一瞬间,宫华岁下意识露出攻击的姿态,方才还柔情蜜意的眉眼瞬间冷下。 “你怎么在这。” 靳桃浪:“我怎么不能在这,你的饭都是我让人订来的。” 迟清和奇怪两人之间莫名的对立,“你们……” 宫华岁撇撇嘴,“不熟。” 靳桃浪轻笑,慢悠悠道,“老熟人。” “谁跟你是老熟人!” “不打不相识,昨晚你可差点让我破相,怎么算不上老熟人?” 话落,宫华岁登时熄火,转而慌张地拉起迟清和的手。 “我不是故意打人的,是他说各种奇怪的话刺激我,我才控制不住……我……我……一点都不暴力……也没有暴力倾向……” 越说越着急,眼角甚至都沁出了眼泪,迟清和立刻心疼了,也顾不得探究事实,帮他一点点拭去眼泪。 可眼泪根本没有停的趋势,迟清和的心脏想被攥住,也跟着难受得不行。 倾身坐到床上,将人搂进怀里,抚摸着他的背,柔声安慰。 “我知道,我都知道,别哭……” 与此同时,靳桃浪看着宫华岁朝他投来的挑衅目光,一脸无语。 木头就是跟这人学坏的吧。 死绿茶! 第263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顿饭吃得磕磕碰碰。 靳桃浪讲述着昨晚他带迟清和从包厢出来的事,迟清和边听边点头。 宫华岁身上还带着好闻的沐浴露味,他紧贴迟清和而坐,每次闻到迟清和身上相同的气味,心情肉眼可见变好。 没出息的样让靳桃浪频频侧目,他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后仰,直勾勾地盯着宫华岁用公筷不停往迟清和碗里夹菜的动作。 “昨天晚上,在电梯那,为什么不拦着我?” 宫华岁霎时收敛嘴角的笑,甜甜的嗓音在面对靳桃浪时,迅速转冷。 “迟叔打电话给你了,我不想再惹他生气。” “所以你就站在阳台外面的亭子里,打了一晚上电话?感动自己?还是道德绑架别人?” 靳桃浪嗤笑,“我跟清和要真做了什么,你都假装没看到?挺大度啊。” 他这番言论太过尖锐,宫华岁不管给出什么回答,都吃力不讨好。 所以他直接用行动证明,侧首熟练地在迟清和的脸侧亲了一口。 “你得不到他的,清和是我的,永远。” 过程不重要,他只要最后的结果。 靳桃浪意味深长地挑起眉,“那你可要把人看住了,弄丢了,我可不负责帮你。” “不会弄丢的!”宫华岁皱眉。 靳桃浪耸耸肩,“别紧张,我只是提个醒。” 他站起身,看向若有所思的迟清和,嘱咐,“今天都早点回家,迟了,我可保证不了安全。” “知道了。”迟清和抿了抿嘴,最后还是加上一句谢谢。 靳桃浪挑挑眉,下意识想去摸小呆子的脑袋。 但旁边那道死亡视线着实太有存在感,摇头轻笑一声。 看来以后都逗不了了,真可惜。 道了句再见,晃晃悠悠地往外走去。 办公室门前脚刚关上,后脚宫华岁就拔掉迟清和手上的筷子,把人压到沙发上猛亲。 迟清和愣了一下,在窒息又狂热的密吻中艰难喘气,“岁岁。” “他真的只是你的朋友吗?” 宫华岁将迟清和嘴里的梨汤扫荡一空,磨着迟清和的嘴唇难耐又焦急地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为什么要跟他说谢谢?为什么你都不对他生气?为什么是他来接你回家?为什么不是助理?为什么允许他跟你睡一张床?为什么迟叔信任他?为什么?为什么!在你眼里,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问题太多,迟清和耳朵嗡嗡的,略微思索后,才慢慢回答他。 “真的只是朋友。” “他的实力很强,可以帮上我很多事,所以我听他的话,跟他说谢谢,也比较敬重他。” “昨晚我以为很快就能结束,就让助理提前回去了,本想打车自己回去,他先过来了,我不知情。” “他是临时到这的,没地方可以住,所以住在我家,但因为脾气挑,所有客房都不喜欢,就跟我一个房间,我睡沙发,他睡床,昨晚情况特殊,才……但我们是两条被子。” “我很少带人回家住,以前是你和小宋,现在是他,老迟下意识觉得我跟他很熟,所以也比较信任他。” “当然是你重要,你最最重要。” 迟清和每解释一条,便撑着胳膊,扬起下巴,亲他一下,直到最后一句说完,身上人才肯放过他,哼哼唧唧地跌在他的胸膛上。 肩膀开心地一耸一耸,迟清和被感染,捏着他的后脖颈,笑道,“不生气了?” 宫华岁用手指点了点嘴唇,迟清和无奈一笑,凑过去轻啄。 宫华岁回味着,舔了舔嘴唇,“才没有生气。” 话落,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神情猛地紧张起来,“清和,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吗!” 说罢,捂住嘴,连忙从迟清和身上爬起来,后退到沙发最角落。 可又有什么用。 迟清和的嘴唇上还残留着早上某个小河豚咬的伤口。 好在位置比较靠里,没人发现,不然公司传的绯闻必然会更香艳。 迟清和松了松领带,被亲得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 “没关系,我心甘情愿。” 宫华岁只全身血液哗的全涌进脑子,“心甘情愿”四个字在他的耳边自动循环播放,任由他的心脏爆炸。 他磨了磨牙,放在身后的拳头咯吱咯吱作响,青筋暴起,艰难压抑着心中海潮般迅猛狂烈的爱欲。 迟清和没察觉到这句话对宫华岁的冲击力有多大,指着满桌的菜肴问他。 “还饿不饿?刚才你应该没吃多少,都在给我夹菜,这个芦笋不错,鲜甜,你要吃一口吗?” 说着,他拿起筷子,夹起盘中翠绿鲜嫩的芦笋丝,底下的小碟子里接着汤汁,挪了挪身位,送到宫华岁嘴边。 宫华岁的眼神从芦笋一路往上,落到那双比白玉筷子还要亮眼的指节,又落到那双满眼都是他的墨色眼眸,呆呆地张开嘴。 “真乖。” 迟清和看着很高兴,宫华岁挑食的习惯虽然改善很多,但还是会本能避开很多难吃的蔬菜。 芦笋、胡萝卜、菠菜……对他来说,味道比较怪异的蔬菜,让他吃一口就是谢天谢地了。 “再来一口。”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流畅自然,时光落在他们身上,仿佛凝固成华美温馨的画卷。 “清和。” “嗯?” “以后我不挑食了,你还会喂我吗?” “小孩子才需要人喂哦。”见宫华岁失落起来,他笑着补完下一句。 “二十三岁,也还是个小孩子。” 第264章 小小变脸 迟清和开车将宫华岁安全送回老宅。 车刚停下,副驾驶的宫华岁耍起赖。 “清和,带我回家吧,我会很乖的。” “不怕老迟了?”迟清和笑着捏了捏他的耳垂。 “怕……但我可以藏起来,藏进兜兜,再偷偷被你带回家,我们悄悄的,不让迟叔知道。” “看来我得定制好多新衣服,弄一个大兜兜,专门来装我的宝贝。”迟清和钟爱宫华岁时而特立独行的说话方式,太可爱了。 “宝……贝!”宫华岁嘀咕着,咧开唇,露出明媚漂亮的笑容,“清和,我是你的宝贝嘛!” 迟清和眉眼情意荡漾,唇角微扬,发出一道几乎听不见的笑声,安全带咔嚓解开,他用实际行动回应了宫华岁的问题。 迟清和侧过身,下巴微扬,按着宫华岁的后脖颈,交缠了一个绵长温柔的吻。 他很少在这件事上占据主动地位,十八岁的宫华岁年轻气盛,总喜欢将他压在校园无人的角落,冲动、激烈、迫不及待,每每都要磨到他窒息才肯放过。 如今稍微好点,知道给他换气时间,小动作却多了很多,分开时,两人的衣衫都不算整洁,身上会留下暧昧的吻痕,明亮水润的眼眸里,尽是占有和欲望。 可此刻这枚吻,不再掺杂浓烈灼热的情欲,有的只是珍重宠溺,就像话里说的,恨不得将人揣进兜里,每天都护着的珍爱。 宫华岁傻傻地接受着,唇瓣被轻轻舔舐啃咬,两侧的尖牙也被用迟清和的舌尖勾压着,酝酿出丝丝缕缕闹人的痒意。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清和……好痒。” 迟清和稍微退开了些,扶在后脖颈的手不知何时挪了位置,划到宫华岁喉结的红痣。 那一抹鲜艳的红,恍若初雪下傲然绽放的曼陀罗沙华,是对他的终极诱惑,永无止境。 他的呼吸重了很多,温热的指腹情不自禁按了按,又压上宫华岁湿软红润的嘴唇,碰了一下,又碰了一下。 “真漂亮。”我的宝贝。 宫华岁满眼都是星星,胸腔震荡,笑得开心极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呼吸交缠。 整个车厢成了他们的专属小世界,他们自然地说着情话,亲吻,拥抱,做尽情侣暧昧期的会做的事。 迟清和还是忘了靳桃浪的叮嘱,没能早早回家。 时针悄然飘过九点。 迟清和艰难拉开某个肆意在他锁骨啄吻的小核桃,暗哑的声线里饱含无限的爱意和宠溺。 “乖乖回家,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宫华岁凑过去,舌尖舔舐着迟清和水润的唇瓣,“不许再食言。” 迟清和的喉咙一瞬间哽住,“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不准对我撒谎!” “嗯。” “也不准瞒我,任何事都不准!” “嗯。” 宫华岁眼底划过一抹精光,指尖缓缓下滑,隔着衣料抚摸着迟清和心脏的位置。 迟清和心头一跳,大概猜到他要问什么,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弯起唇角,准备把人哄回家。 宫华岁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下一秒,沉闷低哑的提问声在封闭的车厢响起。 “这些伤,是我造成的,我又欠了你一条命,对吗?” 迟清和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真相太沉重了,他不想让它成为宫华岁的负担。 或许从那时起,宫华岁就跟欧义达成某种合作,通过绑架报复,骗过宫柏齐,粉饰两人真实的关系。 可命令下达,涉及的人员越多,纰漏也越多。 底下人当了真,五年前那场绑架案实实在在发生了。 那么heaven出现在那也情有可原,他算是那一圈计划里特意设定的矫正机制,任务是确保宫华岁能完完整整地出现欧义面前。 只是照heaven对人质的理解,“完完整整”保证四肢健全,意识清醒就够了,可不会管宫华岁会不会被染指。 而他感应到危险,被玉镯短暂地带回这个世界。 那时的情况太乱,他经验再丰富,身法再快,也无法在那么多人的包围下,护住宫华岁。 绑匪头目挟持宫华岁,枪就怼在脑袋上,他不能赌,也赌不了,无法接受任何发生在宫华岁身上的意外。 他只能按照要求,往自己身上捅刀,刀开过刃,很锋利,血流太多,他意识都不大清醒,必须速战速决,从正面突破。 所以心脏这一枪,不可避免。 他的命,也必须交代一条在那。 这些不该是宫华岁承受的,迟清和也不忍心,依旧半真半假哄他。 “这些伤是我自己弄的,跟你没关系,你也没有欠我命。” “自己弄的?” 宫华岁轻笑一声,只是这声笑怎么听都觉得悲伤。 “清和,这个版本跟我调查到的不太一样呢。” 他攥住迟清和的手腕,越来越紧,越来越无法逃脱,“告诉我真相,你说不会对我撒谎的。” 迟清和愣愣地望着那双深棕色的眼睛,一点点染上水雾,悲恸、自责、难过恍若化作实质,直直戳中迟清和跳动的心脏。 迟清和略显狼狈地避开眼神,“你既然已经调查过,那我说不说还……” “重要!”宫华岁激动起来,“很重要!” 迟清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手背被滚烫的泪珠砸到,他才猛然回过神。 宫华岁的眼泪总能让迟清和心软,一遍又一遍,再硬的嘴也有被撬开的一天。 迟清和叹息着,只好顺着他,缩略细节,将事情讲一遍。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似乎不觉得往自己身上捅刀子是件多大的事,左右不过是进手术室缝条线。 可落在宫华岁耳朵里,跟往心脏刻刀子一样。 他哽咽道,“清和,你不该救我的。” “不能这么说,我爱你,所以才会救你。” 迟清和绕着逻辑哄他,“如果我不救你,就说明我不爱你,你想要这个答案吗?” 宫华岁的大脑罕见宕机,但在迟清和面前,他可以毫无道理地耍赖。 “我不管,你要是真喜欢我,就不准救我!你要保护好自己!躲起来!” 迟清和也不纠结谁对谁错,事情反正都过去了,他只要把人哄开心就够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 他轻柔地擦拭着宫华岁眼角的泪,“晚上哭多了,明天眼睛会肿的。” 宫华岁顿时更崩溃了,“肿了,不好看了,明天你是不是就不会带我出去了!你果然还是只喜欢我这张脸!” “不是这样的……” 迟清和不知道这个逻辑怎么就绕到这了,手忙脚乱地哄道。 “不管什么样子,都会带你出去,都喜欢你。” 话音刚落,车边的窗户被人敲了两下。 迟清和下意识转头,眼前赫然出现一张趴在玻璃上直哈气的软嘟嘟圆脸蛋。 “哥哥!哥哥!”车窗上贴了防窥膜,sewdeen只能看见一片黑,但他喊得格外确定。 “sewdeen?” 迟清和的视线掠过sewdeen,看见宫时暮尴尬又好奇的脸庞。 他莫名有种把别人家弟弟弄哭的心虚感,匆忙抽了两张纸巾,帮宫华岁擦了擦脸,确定不会出纰漏,才缓缓降下车窗。 “哥哥!” sewdeen一看见迟清和,就高兴地扑过来,腿用力蹬着宫时暮的胸膛,想直接穿过车窗爬进来。 迟清和怕他撞到,赶忙接着搂进怀里。 “你们怎么在这?” “打算去吃夜宵。”宫时暮的视线虚虚飘到副驾驶,打趣,“自己没车了?怎么让你老板把你送回来?” 宫华岁:“我有老板送,你有吗?” 宫时暮:“……” 谁惹他了?这语气怎么这么冲? 第265章 官宣网络爆炸 将人送到宫家老宅时,车上是两个人,离开时,车上依旧是两个人。 迟清和的速度开得很慢,生怕一个刹车把旁边的萝卜丁给甩出去。 他只是跟宫时暮多聊了两句,sewdeen竟然就搂着他睡着了。 睡着了倒是没关系,宫时暮把它带回去就好。 可难就难在sewdeen一碰就震天响的哭声,鬼哭狼嚎,撕心裂肺,最后直接把人闹醒了。 醒了之后更难缠,哭着闹着要跟迟清和回家。 宫时暮强行去抱他,被扇了好几个嘴巴子。 宫华岁原本也想去把人扯下来,迟清和怕他伤到,没让他弄。 实在没办法,在征求沈熙的同意后,把人带回家了。 两小时后。 靳桃浪坐在沙发上,跟洗完澡香喷喷的sewdeen大眼瞪小眼。 “小清和,我不是说让你早点回家吗,你还是把这个小麻烦给带回来了。” 迟清和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你说晚上不安全,指的就是他?” “不止,等着吧,有的闹了。”靳桃浪摇摇头,意味深长道。 说罢,伸着懒腰往门外走去,迟清和问道,“你去哪?” “去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睡。” 迟清和不明所以,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后,走到沙发,正准备把sewdeen抱到床上睡觉。 电话响了。 视频通话…… 监督岗到位。 这一晚的视频就没断过,宫华岁失眠太久,习惯晚睡,再加上今天格外兴奋,怎么也睡不着。 迟清和想配合而心无力,听着听着,眼皮就耷拉着闭起来。 宫华岁慢慢放低声音,低哑磁性的嗓音拖着懒懒的调子,跟安眠曲似的。 迟清和陷入深度睡眠,不自觉地把怀里的萝卜丁搂得更紧。 屏幕那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宫华岁望着视频里一大一小相交而眠的画面,心尖某处被狠狠戳中,天马行空想着。 如果他能跟清和也有个孩子的话…… 不行不行! 苗头刚出现,就被他狠狠掐灭。 他好不容易追到清和,怎么会允许别人跟他分享,小屁孩也不行! 他对着屏幕里,窝在迟清和怀里睡觉的sewdeen戳了两下。 然后疯狂截图,录视频。 他的相册几乎全是迟清和的照片。 偷拍的占大多数,跟他阴暗病态的心思一样,维持太久,即便已经得到迟清和的爱,也无法更正。 他摩挲着屏幕里青年安然入睡的画面,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滋生。 想着,他的手自动编辑起来,爱心的图标挑了好几种,写在文字栏里。 照片…… 领口以下全部马赛克! sewdeen也糊掉! 留个后脑勺就够了。 按下发送键时,他有种全世界都在祝福他的错觉。 但很快,他又恋恋不舍地把发出去的文章撤回来。 干完这一切后,他才乐滋滋地抱起ranny,看着手机入睡。 翌日一早。 有关宫华岁的标题直接炸了。 #宫华岁 深夜官宣# #宫华岁 孩子# #宫华岁手滑 同性恋# #是新剧宣传还是迫不得已 宫华岁# #上司与顶流的办公司恋爱 宫华岁迟清和# #宫华岁隐婚生子 豪门恋爱# #孩子是哪里来的? 宫华岁# #永星传媒ceo兼董事长 迟清和# 网上只要是有关宫华岁恋爱的帖子,热度都高到飞起,楼一层盖着一层。 forever even:就说半夜上网有好处,删的再快还是被我截到了![图片.jpg] 星星之火:这图是假的吧?宫华岁怎么可能会谈恋爱? 每天都好饿:之前不就爆出好多关于他恋爱的绯闻吗?虽然澄清都是假的,但肯定是有苗头的。 天赋鱿鱼:我靠,我不想让他谈恋爱!这样的极品就该我们共享!他这么做就是背叛粉丝! 麻薯死难吃:同意楼上,靠我们的钱赚的盆满钵满,想恋爱就恋爱,想官宣就官宣,当我们是什么? 越狱鳄:不是,你们最关键的点没有发现吗,even的对象是男的!没发现啊,他竟然是同! 佛系人:别说了,好恶心…… 星月大王:我早就看出来他不对了,拍综艺的时候跟女嘉宾离得贼远,网上还解读为绅士,我看呵呵。 叛逆老人:连孩子都有了,我就说娱乐圈没一个干净的。 破如防:这两个人的颜值都好高啊!这就是传说中的豪门恋爱吗? 百香果籽:帅哥谈恋爱我爱看,请多多发糖~ 山风吹花开:难以想象跟上司谈恋爱,even你真是饿了! even第n任绯闻女友:楼上你想象不到去茅坑里想,迟清和这颜值,这财力,你也只敢在网上喷他,现实见面怂的跟狗一样。 …… 公关团队从早上开始控评删评,但宫华岁的影响力在那,这些帖子不断复制发散,删也删不完。 热搜更猛,将近十小时过去,服务器都干爆好几个了,热度也没降下来。 迟清和揉了揉眉心,对公关部重新下达命令。 “不用管我,把有关孩子的帖子先撤掉。” 部长应下,快步离开。 这个公司难得忙了起来。 迟清和仰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手指在办公桌上规律地敲打着,心中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再次被打开,他以为是助理,便让人帮他倒一杯咖啡过来,却得到落锁声。 迟清和刚睁开眼睛,面前压下黑影,宫华岁讨好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对不起……” “没关系。”迟清和坐正身体,“午餐吃了吗?我让助理多订一份过来。” “嗯!” 第266章 清和 我嫁你! “感冒有没有好点?” 迟清和给助理发完消息,抬手去摸宫华岁的额头,“还有点烫。” “我好很多了。” 宫华岁双臂撑在转椅两侧的扶手,身子压得更低,深棕色的眼眸眨也不眨,直勾勾盯着底下人。 俯视的姿势自带压迫感,霸道强硬,侵略性极强,颇有圈定领土的意思,让人止不住腿脚打颤。 可下一秒,他却熟练得蹭起迟清和的手心,残暴的野兽瞬间化作软萌猫咪。 “你呢,觉得难受吗?有没有被我感染?” “我没事。” 迟清和将喉底细碎的咳嗽咽回去,心想那些特效药好像没什么用,待会得找机会多吃两粒。 宫华岁的目光如探测仪,将迟清和细细扫过一遍,没发现任何生病的破绽,心底的大石头顿时落下大半,直起身,靠坐在办公桌上。 “网上……” “网上……” 两人同时开口。 迟清和愣了一下,随即绅士地比了个手势,笑道,“你先说吧。” 宫华岁抿了抿嘴,反手扣在桌沿,指甲不安地抠来抠去,发出几不可闻的嘎嘎声。 “清和,网上那些会影响到你吗?我是不是给你惹了好大的麻烦?” “观点不代表事实,我不会在意外界的评价,它们也影响不到我,至于麻烦……” 迟清和沉吟片刻,在宫华岁紧张又害怕的眼神里,缓缓道。 “准确来说,不能称之为麻烦,义务和责任更贴切些。我是你的伴侣,是除家人之外最亲密的存在,往后余生,我们都会绑定在一起,我需要,也乐意为你负责,承担所有法律条文明确规定的义务。” 说这些话时,迟清和的语气一板一眼的,比董事会投票还要正式。 可在宫华岁听来,无异于另一种形式的告白。 最亲密……往后余生……绑定…… 他太喜欢这些词了! “清和,你把我的结婚誓词都说了,我该说什么?”他的睫毛颤了颤,声线和呼吸都乱了。 “说你爱我,说yes, i do,想说什么说什么,只要别说逃婚,别说离开我,我都爱听。” “好。”宫华岁手臂肌肉收紧,佯装不在意道,“那结婚……是我娶你,还是……我嫁你?” “这个。” 迟清和也陷入两难,他知道宫华岁问这个问题的真正原因,无非是想决定出谁是top。 他按了按额角,“要不,猜拳决定?谁赢了,谁娶。” “这么随便!” 迟清和说,“有更好的办法吗?” 宫华岁嘴唇紧闭,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后,突然站直身体,把迟清和搂进怀里,高声喊道。 “清和,我嫁你!你上我吧!” 他这一声实在太响亮,整个楼层都仿佛都听到他的决心。 迟清和缓过耳朵那阵劲后,抬起胳膊,拍了拍宫华岁的背,“你没必要勉强自己。” 宫华岁继续喊,“不勉强!我一点都不勉强!我嫁妆都安排好了!就,就等着你娶我!” 迟清和挑挑眉,“不勉强?岁岁,你的眼睛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眼睛最会骗人了,清和不准看!” 宫华岁迅速抬起左手,捂住双眼,迟清和不肯饶过他,强行把他胳膊掰下来。 结果右胳膊抬起来了,迟清和如法炮制。 可宫华岁铁了心不让他看,左右两条胳膊挥舞得跟风火轮似的,就是咬死自己要嫁他的事实。 迟清和垂眸失笑一声,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 穿过他的胳膊,双手捧住宫华岁的脸蛋,软软滑滑,当真跟剥壳的鸡蛋似的,他按耐不住内心深处的本能,捧着揉了揉,又捏了捏。 这番动作逗弄意味太浓,立即被宫华岁喊停。 迟清和点头应了,手上动作却没停。 而宫华岁也是口头上说说的,眉毛都皱成小山了,愣是没动一下,把脸上作乱的手扒开。 甚至还为了让迟清和捏得更方便,主动把脑袋凑过去。 两个人都是“口是心非”党。 “清和,我的脸好玩嘛?” “不好玩。” “不好玩你还一直玩,就知道欺负我!” 迟清和眸色微闪,突然凑近宫华岁的耳侧,悄声说了句密语。 紧跟着,宫华岁的脸唰地一下变红,眼睛睁得大大的,面上尽是不可置信和惊讶,似是不相信这般直白粗俗的话,会有一天从迟清和嘴里说出来。 他的喉结滚了滚,眼神受到那句话的影响,总往青年绯红的唇瓣瞟,说话时的声音忍不住颤抖。 “清和……你……你跟谁……学的……不对……不对的!” “很多电影都有这段啊。” 迟清和虽然实战经验为零,但理论知识丰富,“不对也没关系,反正我只对你做这种事,你能接受就行,这不能算我欺负你吧?” 宫华岁两只耳朵胀得通红,嘴巴张开合上,张开合上,如此重复着,抓耳挠腮,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是期待这种事的发生,但在梦里,应该是他为清和做,而不是反过来,让清和伺候他! 见宫华岁面红耳赤,久久说不出话,迟清和自动理解成是技术不好,被嫌弃的意思,磨了磨牙齿,颇为尴尬道。 “你要实在怕刮伤,我可以……” 宫华岁赶忙按住他的嘴,结结巴巴道,“我愿意我愿意!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第267章 上综艺? 迟清和笑着眯了眯眼睛,等唇边那双手松了劲,不给宫华岁反应时间,直接建议。 “那我们找时间试试,今晚可以吗?” “今……晚!”宫华岁瞳孔地震。 “不可以吗?还是你觉得速度太快?”迟清和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狡黠,“那就再等两个月,等我们结婚,等你生日,这样可以吗?” 宫华岁手足无措,点头又摇头了好一阵。 他的本性让他答应前者,甚至于他都等不到晚上,恨不得现在就开始。 可他又不舍得清和为自己做这种事…… 宫华岁纠结良久,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推着迟清和压回到转椅,蛮横又着急地堵住迟清和的嘴唇,两臂撑在上方,断绝他所有逃亡路线。 不能再从清和嘴巴里听到这种事了,他真会控制不住的。 清和总是能轻描淡写地把他所有的心勾乱,怎么能用那么纯的脸,那么平淡的语气,说出……那么滚烫的话! 想着这些,宫华岁的力道愈发不可控制。 迟清和的鼻腔内尽是浓郁的柠檬叶和薰衣草香气,下巴哆嗦着,完全接不住宫华岁后一步更猛烈窒息的动作。 他想把人推开,宫华岁却不给他机会,长腿压上转椅,伸手掐住迟清和的脖颈,不停地掠夺,不管是空气,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是清和的,他都要得到。 底下人的呼吸难以维持,攥着他胳膊的手也在收紧,颤抖着,哆嗦着,仿佛被狂风压到极致的树枝,逐渐紧绷至极限弧度,随时面临折断的风险。 而宫华岁掐准时间,在迟清和真的坚持不住,已经准备咬他时,短暂地松开他,让他喘气。 迟清和吸了口气,缺氧的大脑刚缓过来,咳嗽都来不及发出,黑影又压上来…… 在窒息酸麻的浪潮里,迟清和隐隐意识到宫华岁给他的答案。 虽然很不甘心,却还是停止挣扎的动作,摆烂任由宫华岁按着他交换呼吸。 半小时后。 宫华岁终于舍得放开,指腹压着迟清和水润的唇瓣揉捏,声音哑得厉害,尾调缠绵性感,每说一个字,都让人的心跳快一分。 “清和,我是个很执着的人,短时间内,不会投降,你真得想好要帮我?” 迟清和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泛出一层漂亮的薄粉,不知是因为长时间缺氧,还是因为羞的。 “嗯,我会多加几节游泳课程。”迟清和心里处于半放弃状态,嘴上却不松。 “好吧。”宫华岁往电脑底下的时间栏瞥去,眉眼弯弯,“那清和,先从四十二分钟练起哦。” 迟清和抿了抿唇,指尖蜷起,轻声应下。 宫华岁咧开嘴,“我很期待那天的降临。” 办公室一向是很无聊的地方,没有打工人能在进入办公大楼时,保持微笑。 可宫华岁超级爱这个地方,在这他重新找回他的清和,重新被他偏爱,要不是怕说出来被迟清和骂,他都想死在这。 助理敲门时,发现进不来,顿时头脑风暴,想起宫华岁进了这个房间,放在门把上的手触电似的松开。 就在他想着要假装路过好,还是不小心敲错门好,锁咔哒一声解开了。 门内冒出一张惊艳摄魂的脸庞。 助理直接看愣神了。 真的是不管看见多少次,even这张脸都能让人走不动道,上帝偏袒他,偏袒得毫无底线呐。 “抱歉,是我在恶作剧。”宫华岁把人开大了些。 助理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打过招呼后,进去汇报工作。 宫华岁作为事件当事人,跟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 “鉴于宫华岁的影响力太大,公关部建议打反招,与其不断压热搜,不如趁这波流量营销,公开承认真实关系。” 助理将怀里的文件递上去。 “even经纪人徐韵建议上恋爱综艺,让观众在了解你们的基础上,接受恋情。这个综艺目前流量最高,观众画像以接受度高的年轻人为主……” 迟清和抬手打断他,“不行,容易适得其反,挑热度低的,最好连前期宣传都没有的慢综艺。” 助理正要应下,低头打算在本子上标记什么,可当笔尖触碰到纸张时,他又顿住了。 “迟总,你真要陪even上节目?你不是最讨厌……” 迟清和适时咳嗽两声,“午休时间到了,让他们都停下,好好吃个饭,睡个觉,别老盯着电脑。” 助理欲言又止,看了看迟清和,又看了看一旁若有所思的宫华岁,闭上嘴巴,悄声出去了。 “清和,其实你不用陪我的,就让他们骂吧,我又不会少块肉。而且按照计划,过了今年,把所有工作处理完,我就该退圈了。” 迟清和把目光从电脑屏幕挪开,望着沙发里瘪着嘴巴挂油壶的宫华岁。 “真的不用陪吗?”迟清和推着办公桌,挪开转椅起身,走到宫华岁身后。 “可我的小摇钱树好像要掉叶子了。” 迟清和如何猜不到宫华岁那条官宣的真正意图。 从知道这个消息起,他的情绪一直很低,很复杂,他唯一能分出的,就是愧疚。 他始终欠着宫华岁。 因为他总是许下不能实现的诺言,不止一次打碎宫华岁的期待,让他等了他一年又一年。 不安、疑惧、有心事、患得患失……都是合情合理的。 迟清和原本就心疼他,哪怕宫华岁再任性些,不欲盖弥彰地将官宣删掉,或者将两人更亲密的照片放上去,他也会说“没关系”,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公关部给出的建议,也在他的计划内,他花费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在思考这件事。 后期的工作安排会更紧,宫华岁也是,两人陪伴的时间全靠挤。 参加综艺对他来说,反而是场不错的休假,他没有理由拒绝。 任何能与宫华岁待在一起的机会,他都不想再错过。 可他的小摇钱树太敏锐了,抓着助理方才话里的漏洞,缠着要他给个解释。 “清和,你最讨厌上节目了对吧,既然讨厌,就不要去了!在屏幕面前看着我就好。” “抱歉。” 闻言,宫华岁的话卡在喉头。 “你已经迈出第一步,我当然不能落下。” 迟清和抚弄着腰间那颗小脑袋,语气是一贯的温柔,“而且我想多陪陪你。” 瞬间,宫华岁什么话也说不出口,酝酿半晌,才低声呢喃出“清和”两字。 “嗯?”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啊。” 迟清和笑道,“我也是。” “以后你只能对我好,除了我,不许再爱上其他人,否则……” 我会把你藏起来,藏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让你只能看着我,爱着我,直到死亡。 宫华岁没有把后面的话说下去,偏执阴翳的情绪哪怕摄住整颗心脏,难受得连呼吸都在泛着疼,他也不愿意吓到自己的爱人。 腰间的胳膊愈发用力,像铁钳一样捆着迟清和,让他无处逃离,无法逃脱。 第268章 角色互换 迟清和隐约能猜到宫华岁心里在想什么,没有害怕,反而引导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用更为病态的语言补完了后半句话。 “否则就杀掉我,我们葬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分开。” 宫华岁心头一跳,眼底骤然爆发出狂喜,干涩的喉咙磕巴两下,才发出正常的声音。 “真的吗?” “真的。”迟清和知道自己猜对了,嘴角的笑愈发勾人血腥,“岁岁,要么爱我,要么死,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宫华岁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血液里暴戾因子在他身体各处跳动、放缓、最后归顺,彻底印上迟清和三个字。 曾经的清和就算表白,也是温温柔柔的,说出的话是世间最温暖的句子。 可今天不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感应到爱人疯狂粗暴的爱意,与心底深处那个恶劣到难以见光的他,简直,简直…… 绝配! 清和说的对,他早就没退路了。 宫华岁激动得全身颤抖,“清和,你太犯规了,我离不开你了,你要对我负责!永远负责!” “我会负责的,我亲爱的先生。” 迟清和又恢复了平日温和的模样,眉眼含笑,刚才那个偏激的病娇仿佛只是错觉。 宫华岁舔了舔嘴唇,毫不遮掩眼底贪婪入骨的爱欲。 好想结婚。 午休时间后半段,整个公司都陷入沉睡。 宫华岁磨着迟清和来到隔间。 今天的阳光很不错,宫华岁作为感冒未愈的患者,喉咙还有点红肿,迟清和的指尖碰到时,只觉得软软热热,像温泉里的小水母。 他想着给人拿药,宫华岁却姿态强势地不让他离开,舌尖裹着他的指尖,细细研磨,迟清和面红耳赤,浑身都在战栗,拽着他的头发,想把人拉开。 宫华岁却赖上他,用牙齿轻轻磨起来,微妙的痛感混着羞耻,迟清和颤抖得更厉害,眼底缓缓蒙上一层水光。 红唇一开一合,“岁岁”两个字被他咬得黏糊又暧昧,仔细听来,还有几分哀求…… 迟清和身上的红晕似乎降不下来了,他跟宫华岁一同跪坐在床边的地毯上。 纸巾一张一张抽出来,将宫华岁的嘴唇下巴擦干净。 迟清和的视线艰难从青年濡湿的衣料挪开,然后带着泄恨的意味,捏起宫华岁的脸,把最后一点东西抠出来。 “清和,好疼。”宫华岁哼哼起来,声音沙哑,皮肤瓷白染粉,我见犹怜。 迟清和抿了抿嘴,泄了气,不忍心骂他,刚凑过去,宫华岁立刻避开。 “还有……” 迟清和将他的脸掰回来,不甚在意地吻上他,用舌尖撬开他的唇瓣。 空寂的室内顿时又响起细密的水声,吞咽声。 迟清和喘着粗气退开,“现在没了。” 宫华岁眼珠子因为惊讶,睁得大大的,被蹂躏的唇瓣微张,一瞬不瞬地望着迟清和,满脸写着懵懂好欺负。 迟清和以为刺激得太过,正想着怎么让人回神,宫华岁蓦地从地毯上弹起来,慌里慌张地往浴室冲去。 迟清和只来得及瞥见他红到快要滴血的耳垂。 有了昨天那件事,他便让助理往他衣柜里多放几件尺码偏大的衣服,正好用上。 午休时间结束。 迟清和继续处理工作,每隔一段时间,便往隔间休息室看一眼。 等了好一会,才等到宫华岁换好衣服出来。 迟清和停下手头的动作,推开椅子走过去,把略显别扭的人拉到沙发坐下。 “先把感冒药吃了。” 宫华岁乖乖哦了声,咕咚咕咚把温热的药水喝完。 “下午还有工作,很抱歉不能带你出去玩,你要是觉得无聊,我让助理带你出去逛逛,晚餐我再来接你。” “我不走,我就在这。” 宫华岁抿了抿嘴,目光从办公桌,落到底下的沙发。 好远。 迟清和笑了笑,“等我把电脑里的事处理好,就来这陪你,好不好?” “要很久吗?” “半小时吧。” “好吧……” 后面的半小时,沙发那边多了双跟监视器一样的眼睛,每当与迟清和对视,那双眼睛便会开心地弯起来。 迟清和心尖颤了颤,情不自禁加快手上的动作。 处理完线上事务后,迟清和拿起手机,坐到沙发上。 宫华岁开心地扑过来,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眼皮一抬,就能看见迟清和凝神回复邮件时认真的表情。 “清和,你什么时候能休息?” 迟清和打字的手一顿,想了想,熄灭屏幕,“现在。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宫华岁摇摇头,“没有,我就是想弄清楚一个问题,上午助理跟你说的那些话……可以告诉我原因吗?你好像不太喜欢娱乐圈。” 迟清和拨弄发丝的手微顿,宫华岁察觉到了,立刻警觉,紧绷地扫视着迟清和脸上每个反应。 迟清和注意到,即刻将眸底复杂的情绪收敛好,“我讨厌一个人,她刚好在娱乐圈,恨屋及乌罢了。” 说着,他又看向宫华岁。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得再加上一句爱屋及乌。导演摄像们把你拍得很好看,不管是广告特摄,还是街头抓拍,你出现的每个瞬间都值得珍藏。” 为此,他的手机内存直接干爆,舍不得删半点,另外搞了好几个u盘存照片视频。 “那现在,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宫华岁环住迟清和,忐忑不安地把脑袋靠在后者腰腹处。 “对你,当然是爱多一点。但对整个圈子的生态风气,着实生不出好感。” 后半句话,宫华岁深有体会。 练习生时期,还没出道,他就被盯上,利用一则故意高糊的视频,造了好多莫须有的谣言。 富婆包养?走捷径?小白脸…… 管家来接他回家,因为车比较贵,比较高调,就弄出那么大乌龙,好多人信,宫华岁不是吃亏的性子,小小报复了一下。 那段时间,公司里的练习生里,胆大的主动挑衅,被他整得差点精神失常;胆小的绕着他走,背后讲坏话都不敢,生怕被听见。 不好惹、脾气阴晴不定、家中背景深厚的消息,也是从那个时候传出去,帮他挡了不少麻烦。 虽然还是会有不长眼的,但比起同期一起出道的队友,他这条路着实太顺了。 他是通过选秀节目正式出道,刚开始还会跟队员有联系,合体排练节目,以团体形式活动。 后面资源差异太大,团体名存实亡,其他队员跟着金主,混得参差不齐。 就在这时,宫华岁精光一闪,想到一个鬼点子,扑腾地从迟清和怀里爬起来,长长的眼睫扑闪扑闪。 “清和,我们之间算不算包养关系!你是财大气粗的金主老板,我是你不愿公之于众的私藏情人。” “私藏情人。”迟清和弯了弯唇角,配合他,“那么编剧大人,请问我有没有正牌爱人?” “有。” 迟清和明知故问,“是谁?” “是第二个我!”宫华岁得意道,“情人和爱人都是我!” “原来是这样,那就先提前谢谢可爱的编剧大人,把我写成专情的金主,请问我们接下来演什么呢?” “演……角色互换!” 宫华岁的思维跳转很快,扯了扯衣领,迅速冷下脸进入状态。 “清和,刚才你跟王总聊挺久,把人哄得挺开心啊,都来我这要人了,我这庙还是太小了是吧,容不下你?别忘了是谁养着你,把你带到如今这个位置!” 第269章 就我不知道? 迟清和极力避开宫华岁期待的笑眸,眼皮半阖,颤颤巍巍解释。 “王总乱说,跟你开玩笑呢,你给我砸钱,砸资源,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我,我怎么会忘恩负义跳槽呢。” “我不管你将来会不会跳槽,现在,你是我的,得听我的。” 宫华岁用食指挑起迟清和的下巴,笑容邪气,“我很生气,剩下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迟清和眨了眨眼睛,抿着嘴艰难压抑着喉底的笑意,深呼吸了两次,才作出回应。 他拉住宫华岁抵在他下巴的手,假装没察觉到对方的僵硬,手指钻进轻薄的衣料,从腕骨到小臂,一路往上,连同细密的吻,轻而易举将宫华岁撩拨得心猿意马。 此刻的迟清和,眼底不复往日的清明,狭长的眼尾盖着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跟方才在休息室里一样。 那双如墨般美丽的眼睛里,压抑、破碎、渴求……裹着浓稠病态的爱意,朦胧地传递给宫华岁。 宫华岁只坚持了十秒,就快速抽回自己的手,从沙发弹起来,略显狼狈地往隔间冲去。 听到里头气急败坏的脚步声,紧跟着响起的冲水声,迟清和无奈地笑了笑。 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可算把人暂时糊弄过去了,以宫华岁刨根问底的性子,再聊下去,定会明里暗里套他的话。 问他“恨屋及乌”的恨,出自谁。 他不太愿意谈及这个过去。 在娱乐圈,碰到能拯救自己的好人,机率低,成功率低,需要太多不可言说的运气。 相比之下,犯点孽障,使用某些下三滥不入流的招数达到目的,效率似乎更高些。 而他,就是这么来的。 他的母亲靠给老迟下药,一跃成为圈内万千光环加身的三金影后。 镜头里,精湛的演技、无可替代的神颜、谦卑好学的性格……所有美好的词都能放在她身上。 镜头外,她滥交好赌,冷血暴躁,为了遗产连亲儿子都下得了手。 他以前确实讨厌所有关于娱乐圈的一切,特别是亲手拿到母亲在外乱搞的证据。 结婚对她来说,不是束缚自身欲望的工具,而是她与其他炮友玩游戏的情趣。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个笑话,身上有一半的血,都出自这么肮脏淫乱的人。 很脏。 想洗干净。 想把自己身体里属于母亲的那一半基因抽出去。 抽出去。 擦干净。 他才能做个正常人,他才能不像个乞丐,被忽略了那么多年,依旧卑微祈求着母爱。 那段时间在医院,他的情况因为老迟的病重,非常不稳定。 他认为母亲错了,本能地抗拒与她的接触,可没有一个孩子不向往母亲的关爱,两方情绪拉扯下,他变得极端不可控,甚至不能忍受家里放着电视。 任何能听到看到有关他母亲消息的设备,都会被他砸掉。 他不喜欢用淫乱去形容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生。 可他的母亲一次次追求刺激,一次次突破下限,一次次深刻教会了他这个词。 直到现在,那么多年过去,迟清和心头依旧觉得不舒服。 他始终存着一份渴望,对无私的爱的渴望。 只是他不会再傻傻地从那个女人身上获取。 很多人,很多朋友,他的父亲,他的爱人,随便一个,都能填补那份稀缺的爱。 …… 在一起的消息传出去后,宋序林四人按耐了一天,终于忍不住,在快下班的时候,跑到迟清和办公室闹。 助理对四人都很熟,都不需要引路,四人熟练地拐进总裁办公室。 迟清和接了个临时会议,出去了。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宫华岁在。 一进门,四人表情各异。 宋序林早就知道,反应不大。 柳溪和关休宁也是,还在读书的时候,就已经磕上两人cp。 对比之下,周烨像是被孤立了,全程气哄哄的,总有种自家小白菜被拱的感觉,看宫华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宫华岁也接收到对面那道锐利的视线,淡定地喝了口茶,然后气不死人地冲周烨挑衅地扬起眉毛,一副对方就算发飙,也拿他没办法的表情。 “你们宫家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周烨咬牙。 “前有宫时暮抛弃继承人身份,娶贫民窟小白花,后有你!手滑官宣,跟小白花表弟在一起!你真行啊,找谁不好,偏偏找自家兄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一口气把话说完,拿起茶几上助理送来的饮料,一口喝完,怼了怼身旁的宋序林,让他接着上。 宋序林停下剥核桃的动作,没什么杀伤力地警告道,“对,兔子还不吃窝边草,曲奇,你这次真做错了。” 周烨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回头满脸惊诧地望着宋序林,深刻怀疑他被外星人魂穿了,他骂人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宋序林?你……” 说着,他的眼珠子往左边转了转,瞧见柳溪关休宁两闺蜜激动说悄悄话,小脸通红的样,一看就是早就知道内情的。 半秒后,他反应过来了,当即爆了个粗口。 “你们都知道?!” 办公室内众人:“嗯。” 他崩溃了,“就我不知道?!” “……嗯。” 第270章 失控边缘 周烨差点没当场气厥过去,手舞足蹈道,“为什么没人跟我说?我感觉我自己就是一个小丑。” 柳溪干笑两声,“我以为你知道的。” “咱好歹是坐一辆车过来的,我要是知道,会骂宫华岁一路吗?” 周烨眉毛一挑,指着旁边三个罪魁祸首,“哦哦哦哦,你们就等着我出丑是吧?心机真深!” 关休宁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全程笑着,就差把嫌弃蠢三个大字摆脸上。 周烨气笑了,“好好好,好好好,损友!都是损友!你们已经失去我了,别想着找我和好,我们现在只有冰冷的利益关系!”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迟清和开完会回来。 两个助理跟在他身后汇报项目进程,他手上还拿着电话,用熟练的法语地对面交流。 身上谈判者的气质还没散,远观时,便让人不敢靠近。 可看到满屋子人时,他迅速撤下眼底的严肃,捂住话筒,眉眼弯弯地朝几人打招呼。 这一幕,当时是冰山春雪融化,看的人一愣一愣的。 办公室难得热闹起来,迟清和快速解决完手上的事情,挂断电话。 助理也很有眼色,合上手里的文件,快步出去了。 “今天的风真不错,把人都吹齐了。” 迟清和接过宫华岁递来的水,喝下润了润嗓子,悄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宫华岁从迟清和进来起,脸上的笑就没落下去过,乐滋滋地当起小尾巴。 其余四人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互动,默契地别过头,两秒后又转过来。 不是……他们有什么好避嫌的? 又没亲,又没咋的。 但就是莫名有种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外面的感觉。 四人都是家底不俗的,都进入自家公司锻炼,做的也都是以亿为单位的大项目。 表面上好像跟迟清和差不多,借着父辈的资源赚钱。 可他们目前都只局限在跟,以听学为主,无法主导整个项目。 而迟清和不仅处于主导地位,还会同时处理好几个百亿级别的大项目。 因为这个所谓的“别人家的孩子”,宋序林四人在家里可没少被念叨,说要跟迟清和看齐…… 看齐?怎么看齐! 他们家那些老子都不一定能斗不过迟叔,还异想天开,让他们这些小的斗过迟清和? 基因摆在那,迟叔生出的儿子只会更变态! 他们怎么追得上! 迟清和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以前都在一个班里念着,竟傻傻以为他只有学神光环。 还想着出了社会,大家基础都差不多,差距再大,也不会大到哪去。 现实却啪啪打他们的脸。 这时,周烨按耐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抢着问道。 “你们真是真的吗?不是特意弄出来盖其他热点的吧?” 迟清和猜到他们来的意图,牵起宫华岁的手,给众人展示戒指,“真在一起了。”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周烨赶忙接着问,“你们真有一个孩子?” “朋友的。” 柳溪也加入八卦队伍,“还有那条官宣,真是even手滑?还是说,就是故意的?” 这个问题,迟清和下意识与宫华岁对视,“手滑发的,他最近工作压力太大,犯点小错误很正常。” “小错误?我们开一路车过来,在每个红绿灯停下,都能听到大批人讨论你们的恋情,网上都闹翻天了……”关休宁拧起眉,“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有人故意针对。” 柳溪附和,神情担忧,“没错,以even现在的知名度影响力,私生饭不少,我们很怕你被报复,之前就有私生泼硫酸毁容的事爆出来。” 像是为了验证这句话,晚上几人打算出去聚聚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一个黑影。 迟清和甚至都来不及看清那人的脸,只记得手被短暂地松开,紧接着类似骨头折断的肉体摔打声,和叮里咣当瓶子落地声响起。 “啊——” 手重新被温热的手掌包裹,迟清和敏锐感知到身侧人隐隐颤抖的身体,他安抚地朝他递了个眼神。 这才往地上痛苦呻吟的人看去。 这人约摸一米七出头,身形稍弱,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手边还躺着一瓶刚开封的棕色玻璃瓶。 瓶盖只往上顶了一点,里面的液体来不及撒出,只能顺着微小的缝隙往外漏,滴在地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啦声。 短短几秒,那块被溅到的区域已经黑了,跟烤焦了一样,足以见其浓度之高。 难以想象,这玩意要是泼人身上…… 宫华岁浑身的冷气跟不要钱一样往外冒,凶残的杀意赤裸裸地倒映在眼底,躺在地上的私生饭刚缓过来,看到偶像激动地想打招呼,结果直接被吓得尿裤子。 保安迅速赶到,不由分说地将地上的恐怖分子扣住。 队长战战兢兢地上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迟总,让您受惊了,您没受伤吗?” 迟清和的脸色很难看,“他怎么混进来的。” “他应该是公司某个员工的朋友,借了车和工牌,公司系统识别到车牌被记录过,就自动给他放行了。” 迟清和:“把事情查清楚,情况属实,人也不用留了。” 队长不敢含糊,“是,是!” 警车已经在路上,他们作为当事人,需要做笔录,无奈,只能更改聚会时间。 事情发生时,宋序林四人因为坐另一部电梯,比他们慢一些,只来得及看到飞出去的黑影。 他们离开时,难得沉默,眼神在迟清和跟宫华岁之间转了又转,欲言又止。 宫华岁眼皮紧绷,拉着迟清和的手非但没放,还扣得更紧了。 警察来的很快,他们开着自己的车,跟在警车后面。 宫华岁的状态不好,迟清和不敢让他开车,一边摆弄方向盘,一边安抚他。 “只是一场意外,跟你没关系,也不是你的错,别想了。” 宫华岁曲起手臂抵在车窗,托着脑袋木木地望着入夜亮起彩灯的热闹街道。 良久,他才转过头,看向驾驶座满脸担忧的青年。 “清和,我赔违约金,我赔钱,我现在就要退圈,不要再给我安排工作了,让我陪着你。” 说着,掏出手机。 车厢内响起一连串转账消息提示音。 正巧前面有红绿灯,迟清和踩下刹车。 他利落地抽走宫华岁的手机,阻止他不停按支付密码给他转钱。 “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迟清和伸出一双手,与他十指紧握。 宫华岁掀起眼皮,深棕色的眸子牢牢锁定他,眼底的后怕和苦涩看得迟清和心疼不已。 “清和,我已经不敢再相信你了。” 这两天太过美好,他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打破他的生活,将清和再次从他身边带走。 他目前的状态,已经承受不住下一个五年了…… 刚进警局,那位私生还很狂,口口声声说着家里有权有势,派出所关不了他。 没过两天,他就会被保释出去,然后继续给迟清和泼硫酸。 以往遇到这种事,迟清和最多的表情就是嘲讽对方的不自量力和愚蠢。 可现在,他整颗心全系在宫华岁身上。 他的情况太不对劲了,全程安静过头,既不看他,也不跟他撒娇,眼神虚虚落在某处,警察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乖得不像话。 迟清和怕了,他努力扯话题,想让宫华岁多说点话,或者跟他发脾气,任性一些,不要像现在这样,把整个人都封闭起来。 他妥协了,握着宫华岁的手,一点点用力。 “我答应你,我们退圈,明天一早我就让他们发声明,我陪着你,二十四小时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宫华岁手指挣动一下,似乎想把手抽回来,但迟清和不愿放,两人就这么僵持。 两分钟后,迟清和终于等来了他的答案。 “嗯。” 迟清和笑着笑着,眼角便湿了,但他不敢让宫华岁看见,撇开脸,快速擦掉。 “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喉咙还疼不疼?说话是不是很难受?” “没有,不疼,不难受。”宫华岁的嗓音依旧平淡。 迟清和艰涩地扯出一抹笑,“那就好,不难受就好。” 身体健康就好,岁岁不想跟他说话就不说了。 最后,那位私生以故意伤人被拘留,但迟清和还是留了个心眼。 刚巧所长跟老迟认识,他过去攀谈两句,对方顿时明白他的意思,表示绝不姑息。 离开前,迟清和特意强调,一旦对方搬出后头的人,处理不好,随时联系他。 做完笔录,从警局出来,已经晚上九点。 宫华岁难得拒绝了迟清和的接送,让家里的管家过来接他离开。 迟清和望着逐渐消失的尾灯,心中愈发不安。 心里揣着事时,做事特别容易出错。 在第三次忘记刹车,差点撞上前面的车时,迟清和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将车停到路边。 刚停下,他的情绪就失控了,拳头狠狠砸向方向盘。 一拳。 两拳。 三拳。 他的面容因为愤怒扭曲,胸膛快速起伏,气息很乱很重,胳膊上,额头上,青筋暴起,活脱脱一个暴徒形象。 可十五秒后,在第三个深呼吸做完时,迟清和失控的情绪已然尽数收敛。 若不是指骨破皮出血,很难有人会把眼前这个温柔贵公子与暴力联系在一起。 他从中控台底下的小隔层里掏出一包未开封的烟。 下了车,目光在周围巡视一圈,找不到可以坐的地方。 夏日的晚风很舒服,吹到脸上,仿佛被冰凉柔软的丝绸划过。 迟清和懒懒地倚在路灯柱上,微垂着头,点燃唇间的烟。 他不是烟鬼,抽烟对他来说,是排解压力的方式之一,还是效率最低的那种。 他兴致不高地抽着,挑起眼皮,掠过马路,看到对面热闹的美食街。 人来人往,不少网红在那拍摄,吵闹声鸣笛声哗啦啦地涌过来,无声地拨动着迟清和烦恼的情绪。 迟清和眉心微拧,垂下眸子,默默加快手上的动作。 今夜的路灯是白色的,很冷,打在身上,像是拢了层冰凉坚硬的外壳,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不近人情。 指尖橘红色的火星在风中一明一暗,缥缈的白雾刚升起,就被风裹挟着,淡化消失。 他微微仰起头,刺眼的灯光使他不得不眯起眼睛,白雾顺着他的方向,朝路灯飘去。 “好吵……” 翌日。 永星传媒的会议室正吵得不可开交。 昨天在停车场被私生袭击的消息,被迟清和及时封锁,公司里除了保安,没人知道这件事。 因此一大早听到宫华岁要退圈的消息,所有人的情绪都很激动,尤其是负责带宫华岁的经纪人徐韵。 她想给宫华岁打电话亲自确认,可打到现在,对面一直关机。 她强忍怒火,转过脸看向中心位的迟清和。 “迟总,宫华岁不能说退圈就退圈,他后半年的行程都差不多固定好了,要是全解约,违约金根本吃不消。” 其他高层也皱着眉应和。 “按照正常解约流程,且不说宫华岁得出现在这,跟我们一同商议,再者,艺人单方面解约,所有违约金都得宫华岁自己支付,我们没理由帮他。” “even身上有多项代言,短时间内根本做不了分割。” “没错,最好的情况是赔完违约金,品牌不追究,但不排除日后追究,我们公司的艺人不会再被他们优先考虑。” “永星的资源几乎全堆在even身上,公司近半数的营收都是他创造的,他要是走了,公司必然会元气大伤。” “迟总,even有跟你谈过退圈的原因吗?难道就因为昨天手滑官宣,不被支持的事,他就想解约?迟总,你要不再劝劝他?”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不断,迟清和一夜没睡,太阳穴隐隐作痛。 屈指敲了敲桌子,会议室霎时安静下来。 “违约金从我个人账户走,一切后果损失都由我承担。” 纵使极力掩饰,也挡不住话里的疲惫。 众人见迟清和这副模样,识趣地没再反驳。 老板都发话了,还把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他们只能听从。 第271章 赛车 经纪人徐韵放下手机,电话都快拨成99+了,还没等到对面开机。 “迟总,我还是想知道,宫华岁为什么没来?我联系不上他。” “生病了,在睡觉。” 迟清和表情不变,起身。 “我知道这件事很突然,辛苦各位了,后半年奖金翻倍,如果还有任何其他问题,随时来办公室找我。” 说罢,不给她再问下去的机会,利索结束会议。 自宫华岁恋情爆出后,网络的讨伐声就没停歇过,愈演愈烈。 他们大致分为三派。 一派支持恋爱,与另一方反对恋爱的网友掐得热火朝天,佛系路人派作壁上观,全在看热闹。 even love:凭什么不让even谈恋爱,就因为明星这个身份,他连喜欢一个人都做不到? 酸菜一条:[白眼.jpg]他要想谈恋爱,就别当明星,赚那么多钱,既要又要的。 菠菜贱卖:楼上神经吧,不是even的粉丝就别瞎混,稍微了解even的都知道,他上节目拍戏赚来的钱都捐了,一分没留,人家祖上富得流油,根本看不上这三瓜两枣。 酸菜一条:他说捐就捐了?你亲眼看见了?奴才不要当得太习惯,谁会嫌弃钱多,也就骗骗你们这群傻逼。 好好学习六:@酸菜一条,你看见没捐了?v我50看看实力。 酸菜一条:@好好学习六,我认识你?抢劫都这么光明正大了? 好好学习六:不会吧,这世上还有50都赌不起的酸鸡……自己兜里没钱,还好意思对别人的钱包评头论足,不用点开就猜到性别。 酸菜一条:……我不跟傻逼计较。 这句带着莫名爹感的阴阳怪气再次点燃双方的战火,正准备继续掐时,永星传媒和宫华岁同时发布一条声明。 在看到清晰的“无限期退出娱乐圈”八个大字后,所有人都觉得是场玩笑。 宫华岁是圈内高奢代言最多的艺人,这时候退圈,不说十倍违约金了,三倍的违约金就已经能够的上“天价”二字。 这是场绝对亏本且愚蠢的决定。 而且宫华岁再任性,永星传媒也不会跟着胡闹。 好歹是需要盈利的上市企业,公司最大的摇钱树离开,下午开盘的股价必然会受到冲击,公司信力形象也会受损,而类似这种隐性损失才是最致命的。 评论区大多在调笑讽刺,宁愿相信愚人节改日期,也不愿相信宫华岁是真退圈。 太突然了。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晚上等他们再登进软件,打算查看宫华岁的消息时。 热搜榜上赫然写着—— #宫华岁注销账号 无限期退出娱乐圈# 每刷新一次,这个排名还会往下掉一个。 所有有关宫华岁的帖子,正以极恐怖的速度消失。 网友们上一秒点进帖子,焦急询问情况,下一秒屏幕里的文字消失,灰色小圆圈转了两下后,显示出“帖子已被删除”的字样。 这股冥冥之中的力量太恐怖太强大,普通人连无病呻吟都做不了,只能被动接受宫华岁那句“无限期退出”的结果,呆呆见证这场隐藏在海面之下的血雨腥风。 待一切都平息下来,已经是两个星期后的事。 宫华岁三个字成为娱乐圈的禁忌,人们不敢再公开讨论他,但私下里,各种小群建到飞起,都在聊宫华岁会不会回来。 每次看到这种消息,祁荆南都会充当热心市民,回复一句—— 永远不会回来,放心吧。 这句话发出来后,他自觉屏蔽消息,任由群里那些小迷弟小迷妹对他狂轰乱炸。 把手机塞回口袋,耳朵动了动,赛车的轰鸣声愈发明显,抬头朝上看过去。 这片区域属于江京最边上的郊区,人少路好,七拐八拐的,特别适合玩车。 每到晚上的时候,这里就会变得特别热闹,一群有钱有闲追求刺激的富二代们会聚集在这搞飙车。 祁荆南年轻的时候也玩这些,但现在大抵是年纪到了,受不了这么刺激的,稍微一个不留神,就会冲破护栏,连车带人摔成重伤。 他开场玩了一盘,拿了个不上不下的成绩后,就坐到观众席看比赛了。 咆哮的轰鸣声迅速逼近,所有人的头齐齐往左看去。 一辆通体黑蓝的赛车骤然出现在视野里,等他们再眨眼时,这辆车撕破疾风,冲过终点,伴着尖锐的刹车声,歪着车身停下。 后面的红色赛车紧赶慢赶地追上,奚文崇输了比赛,脸色很差。 刚下车,叫嚣再来一盘时,脸上突然挨了一拳。 这一拳用了狠劲,他直接被打趴在地上。 “谁打我!”奚文崇捂着脸,恶狠狠地回头,正好撞到宫华岁那张冷到渗人的脸。 “宫华岁,你找打是不是!” 他咕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挥着拳头朝宫华岁冲过去。 “啊——” 下巴传来剧痛,好像还有牙齿松动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只来及看到奚文崇在空中划过的弧线,以及砰地摔了个狗啃泥。 祁荆南跑过来,看了眼地上脸色惨白,捂着肚子呻吟的奚文崇,问道,“怎么回事?” “刚才有一段,刹车失灵了。” 宫华岁用舌尖顶了顶上颚,方才比赛时猛增的肾上腺激素还未平息,他觉得不解气,冲上前拎起奚文崇的领子又是一拳。 奚文崇知道事情败露,被打偏了头,还梗着脖子叫唤,“我就是动手怎么了,谁叫你每次都拿第一,谁知道你是不是耍阴招。” 见宫华岁抬起手,还要打他,他害怕地闭上眼,可等了许久,拳头始终没落下,周围的吵闹声也忽然弱了下来。 眼睛颤颤巍巍地开了条缝,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把魂看没。 “妈!你怎么在这!” 顾不得疼,他腾的一下地上爬起来。 刚站好,女人一声冷哼,奚文崇霎时没了半条魂,噗通跪到地上,抱着他妈的腿就开始嚎。 “我错了我错了,我才开第一盘,就玩了一圈!你要相信我啊!” 女人雷厉风行,一副职业打扮,显然刚从谈判桌上下来。 也不顾忌周围那么多人在场,抬腿就把自家便宜儿子踹出去。 “你这个月零花钱没了。” 说着,她转向右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宫华岁后,便离开了。 奚文崇不敢再待下去,腆着脸追上。 祁荆南还依稀能听到奚文崇讨好的声音。 “妈,你刚刚是开玩笑的吧,这才月初,怎么能停我的零花钱呢~” “下个月也没了……” 这种情况发生得不算少,众人看了个乐子后,便起哄比赛继续,再来一盘。 宫华岁的车坏了,祁荆南以为他不会再参加,结果下一秒,这人就上了车。 祁荆南扒住车窗,阻止这人开向起点线。 “你不要命了!赶紧下来!” “死不了。”宫华岁不耐烦道,“放手。” 祁荆南简直要疯,“你tm最近太不正常了,天天出来跟我玩命,迟清和都不生气?” 宫华岁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些,“你放手。” 祁荆南口不择言,“跟我犟是吧,好!我就把话放在这,这场比赛,你要是敢开出去,下一秒老子就撬你墙角,跟迟清和求婚!” “清和看不上你。”宫华岁眉头紧皱,“最后一遍,放手。” 祁荆南压低声音怒吼,“你歇一局会死吗?最近到底是谁惹你了,tm自残上瘾了是吧!” 宫华岁望着前方逐渐拥挤的起点线,漠然道,“没人惹我。” “你还整抑郁上了,赶紧下车,二十几岁的人了,别那么幼稚。” “不下。” 听到这任性的两个字,祁荆南蓦地有种哄小孩的错觉。 分明白天的时候,还是个说一不二的工作狂,两星期吓哭集团三个新来的秘书。 到了晚上,又是打架,又是玩命,跟叛逆期小孩一样。 还人格分裂上了。 他叹了口气,缓和语调。 “这边都是刚入门的小孩,你虐他们跟切瓜一样,没意思,改天我找群专业的陪你玩,今天就到这吧。” 闻言,宫华岁的表情似有所动容,祁荆南以为他听进去了,再接再厉。 “你看这大夏天的,热得慌,别老憋在铁笼子里,难受,待会我订个机票,咱去滑雪,去冲浪,搞个游艇海钓也行,别折腾这群菜鸟了。” 赛车已就位,比赛进入倒计时,机油燃烧,发动机的轰鸣声一层叠一层,观众席上的人纷纷探着脑袋,挤到前面欢呼。 宫华岁的余光瞄准闪烁的倒计时,最后十秒。 他佯装被劝动,手按在安全带插扣上,“不比了,你把手放开,我要关窗。” 祁荆南可不好糊弄,直接去拉车门,想把人拽出来。 宫华岁却趁着他松开窗户的间隙,踩着油门跑到起点,恰好赶在开始的哨声响起,冲出去。 十辆赛车的轰鸣声炸破天际,观众席上的叫好声跟锣鼓一样,咚咚传进耳膜,轻而易举盖住祁荆南的怒吼声。 “疯了,真是疯了,tmd!肯定有人惹这变态,发起脾气跟头牛一样,拉也拉不住!” 祁荆南一脸烦躁,担忧地盯着尾灯消失的方向。 手指悬在屏幕上空,跟一串标注为“迟清和”的号码面面相觑,怎么也按不下去。 他掺和进去算什么事,算了,不打小报告了。 歇了心思,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 殊不知,本该在家准备睡觉的迟清和就在他身后十米处的看台下。 他站在切片的阴影里,脸色极其苍白,显得墨黑的眼珠格外渗人阴沉。 呼吸也很混乱,定制衬衫满是褶皱,显然是跑过来的,他慌乱地在场内寻找宫华岁的身影。 只一圈,他就猜到这人又上场了! 比赛刚开始,赛车都在山背面绕弯,观众席看台这个方向,还摸不透现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有任何犹豫,朝奚文崇那辆火红的赛车跑去。 开门、发动、踩油门、调转方向一气呵成,咻的化作流剑冲出去! 不知道是恶趣味,还是故意的,迟清和在经过祁荆南时,还特意崩了他一脸的尾气,呛得他直咳嗽。 祁荆南捂着鼻子后退,脑海里全是迟清和透过车窗,朝他投来的死亡视线。 后背冷汗直流,呼吸到新鲜空气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 “完了,even完了。” “什么完了?” 身后骤然响起一道满满怨念的呢喃。 祁荆南转过脸,看到来者,登时拧紧眉头,“你不是走了吗?” 奚文崇晦气道,“你管我?” 其实他是过来赔罪的,他妈亲口说的,要是没取得宫华岁的原谅,家也不用回了,以后的零花钱也没了。 造孽! 他就是因为看宫华岁不爽,才整他。 这下好了,还得忍着恶心道歉。 祁荆南盯着心烦意乱的奚文崇看了半晌,若有所思道,“奚总把迟清和带过来的?” “迟清和?谁?” 祁荆南提示,“就刚把你车开走了那个。” “靠!他就是迟清和?!我还以为是我妈包养的小白脸呢……不对,迟清和不该是个老头吗?怎么这么年轻!” 祁荆南:“谁跟你说他是老头的?” “我猜的啊。” 奚文崇理直气壮。 “上一个被我妈挂嘴边夸的,是我继父,上上个也是,上上上个也是,从无失手。” 祁荆南欲言又止,“奚总有你这么一个……聪明的孩子,真幸运。” 他这话明显是暗讽,可奚文崇完全没听出来。 忘记他跟宫华岁是一伙的,笑嘻嘻地应下这句夸奖。 他就是最典型的没脑子富二代,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在车上憋了大半天,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大吐苦水的机会,嘴巴嘚吧嘚吧就开始说起来。 “我跟你说,本来我只需要停两个月零花钱,这事儿就翻篇了。” 他嘿了一声。 “结果坐到车上,抱怨了两句,迟清和突然跑出去,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我妈就给我踹出来了,还让我道歉,还让我把迟清和送回家!” “他一个男的诶,又不是香香软软的妹子,我凭什么送他回家?再说这种事传出去,实在有违我帅气多金、英俊潇洒、温柔体贴的直男形象。” 祁荆南:“……” 第272章 赛车心脏 见对方一脸无语,奚文崇跳脚,“您什么表情,我哪句话说错了?” “没说错。”祁荆南挤出一个虚伪的假笑,“你说的都对。” “那可不!我呢,也算是发现了,这地就克我!” 他戳着脸上的伤给祁荆南看。 “你看看宫华岁给我打的,md,下死手啊,我牙齿现在还在出血,痛死了。” 祁荆南没看人牙龈的癖好,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生怕奚文崇说话,把嘴里的血嘣他身上。 场上的十辆赛车有先发优势,彼此咬的极紧。 山路宽度有限,只能容纳两辆车并行,可他们一个个都想着提速,甩开距离,车辆之间不免有些摩擦。 迟清和盯着前方道路上一块被撞掉的尾翼灯碎片,即刻加大马力。 超高速行驶下,推背感将他死死地钉在座椅上,耳膜像狂风下的宣纸,毫无规律地鼓动,恶心感顺着食道争相往上涌。 迟清和咬牙咽下喉底的酸水,前方是个角度极刁钻的弯道,大多数选手都会提前降速,几乎没人敢全速冲过去,还在最晚刹车点拐弯。 油门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仿佛在耳边炸响,迟清和知道他赶上了。 这个弯道,他不仅没提前降速,还将脚下的油门又往下踩了踩。 某种程度上,此刻的迟清和比宫华岁还要疯,这种玩法太不要命了! 哪怕只要一点时机没抓准,车辆会立刻失控侧翻,低矮脆弱的护栏不会给他任何缓冲机会,直接摔下山崖,被死神当场收割。 车尾做钟摆时,肾上腺激素猛增,迟清和透过后视镜,能清楚看到尾翼贴到护栏上,划过一道绚烂的弧光。 爆炸的碎片从相接处蹦出来,挤压、碰撞、碾碎、消失,也都只在一瞬间。 还是碰到了。 好在整体比较稳,算有惊无险。 无人机升空,实时画面传来。 只见原本吊在车尾的红色赛车以一个极限角度刮过弯道护栏,火星子在滚烫高转的轮胎底下画圈,拐了个漂亮的蛇形弧度后,涡轮增压,咻地一下,直线超了两辆车。 教科书级别的驾驶技术,配上魔王主人级别的赛车声浪,顷刻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这车里坐着谁?技术也太炫了吧!” “这么过弯,我都不知道能有几条命玩。” “这是从哪挖来的新人王,这技术感觉真的可以跟even碰一碰。” “何止碰一碰,还记得他延迟多长时间出发吗?就这么水灵灵追上,恐怕even都不是他的对手。” 起初他们还嫌弃迟清和破坏规则,对他延迟上场的行为唱衰,可赛场上,实力才是王道。 奚文崇作为车主人,第一次知道自家小宝贝可以这么猛,眼睛也舍不得眨。 迟清和的势头很凶,弯道简直是他的排名刷新点。 这群赛车手不知道发车后发生了什么,以为奚文崇去而复返。 心大的还能分心出来聊天,打算跟车里的迟清和感慨几句。 可留给他们的,除了尾气,就是越来越远的车屁股。 参赛选手里排前的都是胜负欲强的,观察过迟清和超车的习惯,想学过弯技巧,将距离拉得更大,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在极限刹车点过弯,跟把头放镰刀下有什么区别? 他们惜命! 迟清和毫不留情地超过一辆又一辆车,远处观众席的呐喊声越来越大,全在打赌讨论这次冠军会是谁。 很快,面前就只剩一辆车了。 迟清和死盯着前方几乎要和黑夜融合成一体的赛车,唇角勾起,溢出一丝极冷的笑。 磨合度在飞速提升,冰冷的机械雕塑被唤醒,数以万计的零件此刻只为他而活,他拥有它火热炽烫的心脏,一次次挑战极限,一次次冲破记录,将团体赛拉成个人对抗赛。 漂移、甩尾、冲刺毫不拖泥带水。 增压,自吸,涡轮,伴随着迟清和彻底点燃的血性和愤怒,一举冲上前,与宫华岁平行。 他紧握方向盘,全身血液沸腾燃烧,征服欲到达顶峰,满脑子都是三个字。 拉爆他! 宫华岁存着逗弄菜鸟的心思,一开始就没用劲,开到最前面后,没有再加速,与第二名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也是这个举动,让他将红车驾驶员的所有操作看在眼里。 他不在乎车里坐的是不是奚文崇,但目前看来,能陪他好好玩一场。 终于不用虐菜鸡了。 宫华岁收起玩乐心思,打算陪旁边这个怪物新人好好玩一把。 高手之间的竞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细节。 两人开始有那么点试探摸底的意思,可才开出去不过百米,并行的状态被打破! 两人一前一后加速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谁都想要距离更近的内道,将对方甩开。 可不知怎的,他们就像是黏在一起,上一秒迟清和抢占内道,瞬间拉开五十米距离。 下一秒,宫华岁贴着壁,以比迟清和更变态疯狂的方式擦过山体,在弯道重新将距离拉回来。 好似有条隐形的线将两人绑在一起,都快到比赛终点了,他们还没拉开差距。 奚文崇盯着画面,挠了挠头,语不惊人死不休道,“他俩是不是谈上了,这车开得咋那么黏糊,跟热恋小情侣似的。” 祁荆南差点白眼都要翻出来了,“你平时不上网?” “上啊,宫华岁嘛,超级大明星,我认识。” “他退圈了,你不知道?” 奚文崇瞪大眼睛,“退圈?!你骗人的吧,不前段时间还进剧组拍戏吗?” 拍戏? 这都几个月前的事了。 “……继续保持,多读书,少上网。”祁荆南拍了拍他的肩。 话音刚落,熟悉的引擎音浪声响起。 众人扬起脑袋朝左看,紧张期待着这次的冠军。 究竟是宫华岁发挥稳定,保持连胜记录?还是黑马更胜一筹,成为新冠王? “来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高呼一声。 火红的赛车率先冒出头! 冲刺! “呲拉——” 细碎的砂石被轮胎掀飞,露出底层硬厚的铁皮。 冠军诞生! 众人欢呼,激动着从看台跳下来,往车边挤去。 迟清和也是在这个时候下车,笑着应了几句夸奖声后,侧过身,拨开拥挤的人群,直直往另一辆车走去。 宫华岁已经完全呆住,再无开场前的任性冷漠,此刻的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着脑袋,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只能讨好地喊了声。 “清和……” 可迟清和连眼神都没给他,掠过他,直接把他的方向盘卸了。 奚文崇跑过来,脸蛋通红,满眼写着崇拜。 “送你。” 迟清和将方向盘扔给他,嗓音还带着一丝沙哑,配合他稍显急促的喘息,性感极了。 奚文崇乐滋滋地抱着方向盘,跟上迟清和的步伐,嘴巴的碎碎念就没停过。 “真的送我了吗?” “嗯。” “不反悔?” “不。” “宫华岁逼我把东西要回去咋办?” “找我。” “你跟他很熟吗?” 迟清和停下脚步,缓缓呼出一口气,转头朝身后看去。 隔着涌动的人群,他一眼就看到车边的青年。 宫华岁不仅没跟上来,眼眶还红了,委屈的泪水打着转,似乎他再走远点,这人就能直接不顾形象哭出来。 这些天他都忘记自己叹了多少气,认命地走回去,在众人八卦震惊的眼神中,握住宫华岁的手。 “走吧。” 宫华岁唇角紧绷着,视线聚焦在两人相握的手,不满意,转了转手腕,改成十指相握,才开心一点。 “even……” 突然被狠狠瞪了一眼,祁荆南识趣地闭上嘴,对自己这个变脸超快的老板喊道,“路上小心。” 意料之中,没得到回应,但心底的窃喜怎么也藏不住。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另一边,奚文崇严格按照母亲的嘱咐,充当司机,送迟清和回家。 车内氛围诡异又尴尬,他没忍住,朝车内后视镜瞥了一眼。 迟清和坐在右侧座位,车窗大开,他曲着胳膊撑在上头,支着脑袋,任由风吹乱发丝。 墨黑点金的眼瞳,分明的眼白,懒懒垂着的眼皮,在变幻的路灯下蓦地有了种不近人情的疏离感。 可他的唇又很红,皮肤雪白,头发乌黑,眉心处还点着极为招摇的红痣。 分明是比岩浆还要滚烫热烈的艳丽,却被那双眼睛裹挟,藏在冷淡下,两相矛盾下,没有人会不为他着迷。 “红灯。” 迟清和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与镜子里偷看的小毛孩对视。 奚文崇顿时有被抓包的心虚感。 “嗷——嗷!” 他慌乱踩下刹车,车身骤然降速,身体前倾,差点撞上方向盘。 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某道视线,他以为是迟清和在看他,整个身体骤然紧绷起来。 渐渐的,莫名的情绪冲上混沌的大脑,整张脸憋得通红,连呼吸都情不自禁地乱了。 他的心脏砰砰乱跳,脑中不受控制地回想着那一张一合的鲜红唇瓣。 带着雄性某种炫耀感,他的手臂肌肉不自觉用力,凹出漂亮的线条,脖子也仰得高高的,隐藏在皮肤下的血管暴起,突出所谓成熟男人的标志,青筋。 就在他准备以最完美的角度往后看时,宫华岁突然拍车窗,捂着嘴,脸色苍白。 “我想吐!” 奚文崇蓦地被打断,脑袋乱着,竟没觉得一个赛车手晕车是件不正常的事,匆匆开过斑马线,在路边停了下来。 车还没停稳,宫华岁就冲下去,拐进小巷,弓腰扶着墙,做出难受呕吐的模样。 迟清和全程表情不变,按着腕表,等了将近五分钟,才对前面的奚文崇说道,“我下去看看。” “啊?我跟你一起吧。” 说着,奚文崇就要解开安全带。 “不用。” 迟清和解开领口的两颗纽扣,打开车门,慢悠悠朝小巷走去。 刚踏进灰暗处,胳膊就被人拽向侧边,摔进一个滚烫炙热的怀抱。 好闻浓郁的木质草叶香争先恐后往鼻腔涌,迟清和扯唇很轻地笑了一声,慢慢抬起胳膊,回抱住宫华岁发颤的身体。 宫华岁将人死死地固定在怀里,脑袋不安地在迟清和的锁骨处拱来拱去,声音听着快要哭了。 “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清和……” 迟清和的下巴垫在宫华岁宽阔温热的肩膀上,黑暗中,他的眸光闪烁着未知情绪,漫不经心地开着玩笑。 “你在发抖,我很可怕吗?” “不……” “那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迟清和嘴角始终带着笑。 “因为……我做错事了,我不该晚上不睡觉,跟祁荆南单独出来,也不该跟别人比赛,我……好多好多错!你骂我,惩我吧!” 迟清和语调轻柔,“玩多久了?” 话音刚落,迟清和就明显感应到怀里人僵硬了一下。 宫华岁酝酿了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就三天。” “三天?”似乎没听到想要的答案,迟清和眼底的笑淡了很多,“岁岁,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准撒谎。” “……嗯。” “好,那我就再问你一个问题。今晚我要是没发现,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 “不是的。” “你撒谎了。”迟清和嗤笑。 维持一路的面具在此刻尽数破碎,他神色扭曲,声音极重,几乎是吼出来。 “等我知道这件事,你要么躺医院!要么进殡仪馆!你真行啊宫华岁,拿命玩!” 他无法形容那一刻没看到宫华岁的心情,一辆随时会刹车失灵的车,上了场,一百两百的速度在狂飚,随便一场意外,都能让他失去宫华岁。 他怎么能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 不把他当回事! 他垂下手,不顾宫华岁强行的挽留,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往后退。 “我没资格骂你,也没资格罚你了。” 将凌乱的领口整理好,扣上扣子,“时间太晚了,要是不难受了,就上车。” 说罢,狠心将视线从宫华岁湿润通红的眼角挪开,迅速抽身离开。 第273章 教训 坐上车,奚文崇就迫不及待转过来,“他是真难受还是假难受?” 迟清和不会把情绪带给不相关的人,揉揉眉心,“不清楚,但应该快好了。” “我觉得他就是装的,他开车开得跟阎王似的,两百多在那飚,会在六十码的车里吐?” 奚文崇边说边点头,肯定道,“就是装的,真相了!作为他最强劲的对手,他看不惯我,给我使绊子呢。” 迟清和:“也许吧。” “对了,你们住一起吗?不住一起的话,待会送完你,我再送他。” “我送他吧,正好跟他家离得近。” 迟清和看向奚文崇,不着痕迹地引导话题,“还有,熬夜对身体不好,你早点回家。” “又不差这一会儿,我年轻,天天熬都没事。” “天天熬夜赛车?” “也不是,我这人三分钟热度,车是最近才迷上的。” 奚文崇摸了摸鼻子,忍着羞耻自夸。 “不是我吹,我好像真有玩车的天赋,才练了一个月,就有好多人邀请我加入战队,不过我都拒绝了。” “拒绝?因为宫华岁?”迟清和进一步引导。 奚文崇眼睛一亮,惊呼,“你怎么知道!” “随便猜的,看来我运气不错。” “其实是因为我听到那群战队的人说,宫华岁请不到,才勉为其难认下我的。” 奚文崇皱了皱鼻子,哼气,“我就受不了这委屈,我就想让他们看看,我比宫华岁强!” 迟清和的眼底划过一丝冰冷,“所以,你就对他的车动了手脚?” “我……一时糊涂……我做完就后悔了,想跟他解释,让他别开,可每次他都不理我,我又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一生气一吵架,什么都忘了。” 奚文崇烦躁地揉乱头发。 “然后晚上好几场比赛,我看他都没问题,以为没事,就不管了,谁知道刚好在跟我比的时候,他就出问题了,刚下车就给我打了……” 迟清和指尖微蜷,总觉得这事有不对劲的地方,可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思索间,车门被打开,夏夜的凉风裹着淡淡的香气塞进车厢,宫华岁惨白着脸,坐了进来。 车内两人在看到他进来,迅速收了话头,看向别处。 宫华岁抿了抿嘴,心里更难受了,小心翼翼地往右挪,直到两人的大腿紧贴在一起,他勾住迟清和的尾指,语气蔫蔫的。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迟清和不动声色避开他,顺带着还将手抽回来。 “没什么。” “骗人。” “嗯。” 宫华岁恐惧于迟清和的冷淡,眼里的无措浓得快要溢出来,“清和……” 迟清和看了他一眼,宫华岁顿时没了声,默默垂下脑袋。 可迟清和的公开处刑正要开始,他不着痕迹地从奚文崇嘴里套话。 “一直想问,宫华岁在那玩多久了,你们看起来挺熟的。” 宫华岁后背一冷,正想阻止奚文崇说出真相,可惜后者是出了名的嘴快选手,他根本拦不住。 “快两星期了吧。” 迟清和唇角弧度不变,“这两星期,天天去?” “也不是,蹦极跳伞,徒手攀岩,他串着玩的,什么刺激玩什么,还经常大半夜去,跟猫头鹰一样。” 奚文崇感应不到后方僵硬诡异的气氛,还饶有兴致地来了一句。 “我这只能算小道消息,当事人不在这吗?你问问他,肯定比我更清楚。” 迟清和阖下眼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后,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心思。 奚文崇是个话痨,全程叽叽喳喳说不听,迟清和表面耐心地附和他,实则藏在身后的手早已握成拳头,骨节摩擦,咯咯作响。 好不容易开到家门口,迟清和用最后一点耐心打开车门,转过身,看到坐在车里磨磨蹭蹭不敢下车的宫华岁,他气笑了。 既然不想下,那就别下了。 他毫不犹豫关上车门,转身往别墅走去。 都快走到一半了,身后依然没响起开车门的声音,迟清和眼底闪过一抹苦涩,不再迟疑,加快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沉。 他想,岁岁不跟上来也好,他需要冷静,他需要一个人待着,不能再失控,不能再发脾气,会把人推远的。 想着,没注意到门内突然出现的人,打开门后一股脑撞上去。 “是谁家的小清和迷路了?” “哦,是我家的。” 这一下撞得不轻,靳桃浪抬手揉了揉迟清和发红的额头,微扬的唇角里尽是偏爱和宠溺。 “你今天回来得好晚。”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迟清和对靳桃浪各种稀奇古怪的话语和动作免疫了,当即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怎么还没睡?” “等你啊。”靳桃浪挑起眼皮,朝外头一直没离开的车看去,“你们闹矛盾了?” “没有。” “好吧,就算没有吧,反正我挺乐意看到他吃瘪,怪好玩的。” 迟清和换鞋的动作一顿,脑中快速闪过什么东西,他抓不住,只好作罢。 靳桃浪淡淡瞥了眼立在车边的高大人影,咔地关上门,突然来了句。 “清和,你有想过死亡意味着什么吗?” “肉体腐烂,灵魂消亡,永不再见。” 靳桃浪摇头,“是以苦作根的执念、惶恐、犹豫。” 迟清和不理解他为何无缘无故说这些。 靳桃浪也不期望他能立马明白,却还是给了一个小小的提示。 “一个人能年轻多久呢,五十年后,再好看的脸,也会生满皱纹,再完美的身材,也会衰老佝偻。” 他笑着将迟清和打量一眼,“但你不一样,有4011在,永葆青春,长命百岁,太简单了。” 迟清和大概领悟到他的意思,可他不明白这些跟宫华岁最近异常的表现有什么联系。 “我不会依靠4011,我要陪他一起变老。” 靳桃浪笑道,“你想得还是太简单了,你可以找他再聊聊,反正他今晚不会走。” 说罢,打了个哈欠,慢悠悠朝楼上走去,徒留迟清和一人在玄关处。 下车后,宫华岁驾轻就熟地往湖边的小亭子走去,找到“长蘑菇”的位置,默默蹲下来。 这个视角,这个方位,能清晰将迟清和房间里的一举一动观察到,同时,对方不会有丝毫的察觉。 偷窥不好,可他改不过来。 湖边的风水汽足,吹到身体凉丝丝的,起初是舒服的,可等那股湿意层层叠叠堆积,骨头仿佛被低温冻伤,大脑都要延迟好几秒才能驱动身体做出反应。 他眨了眨眼睛,深棕色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阳台的方向,期待它亮起来,这样他就能看到被自己惹生气的爱人。 五分钟后,灯打开了。 宫华岁眼睛一亮,瞧见迟清和在衣柜附近徘徊,还以为他是打算洗澡,不由地期待起来。 可奇怪的是,清和没有去浴室,而是进入他的视线盲区,任凭他站得再高,也无法瞧见清和在哪。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宫华岁肉眼可见开心起来。 他像是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亦或是想强行将此事翻篇,一接通就软着嗓子,甜甜朝对面喊了声“清和”。 迟清和直截了当,“为什么不回家?” “我……已经到家了。” “哪个家?你是流浪汉吗?好好的床不睡,偏偏要跑到湖边睡长椅!” 被吼了,宫华岁委屈地瘪起嘴巴,“你生气了,还没说原谅我,我不能回家。” “别逼我了岁岁,叫车回去,我不想对你说重话。” “我不要!我不回!”宫华岁敏锐察觉到迟清和语气里隐隐的放弃之意,整个人蓦地陷入无止境的恐慌焦躁。 “你会生病的。” “我就是要生病,就是要你心疼我,我……我……不能离开!离开了,你就会被别人抢走!” “岁岁,我承诺过,只需要对我诚实,我就永远不会离开你。”迟清和握紧手机,“今晚你食言了,我给过你机会的,可你还是没说实话,所以……” “不可以分手!” 宫华岁无措地哭喊起来。 “我错了清和,我再也不说谎了,再也不出去玩了,你原谅我,我不想分手……” “对不起。” 迟清和极力不去听话筒里哽咽悲恸的哭腔,硬着心给这人立规矩。 “是我对你要求太高,我发现我更需要一个忠诚的伴侣,没有谎言,没有欺骗,这才是我想要的,很抱歉耽误你这么多年,我们不合适。” 话落,啪地把电话挂了。 他也不想这样,可如果这次他轻轻揭过,不给岁岁一个教训,让他认清错误,他真的害怕有一天会看到岁岁冰凉苍白地躺在他面前。 他不是不能接受岁岁去挑战极限,可前提是,在足够安全的环境和保障下。 找寻刺激和单纯找死,是有区别的。 他搂着怀里打算给宫华岁送去的衣服,缩在沙发上,除了头顶的玻璃顶天窗透下的银色月光,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一个光源—— 茶几上的手机嗡嗡声就没停过,屏幕光亮着,从未暗下。 一个小时过去。 两个小时过去。 终于等到对面手机没电关机。 迟清和耐心地等了好一会,门铃被按响。 很小声,还只按了一下,像是生怕吵到人,也像是单纯打个招呼。 迟清和挑挑眉,没有去开门,反而转身上楼,刚到房间,某个偷偷摸摸的小贼正好翻过栏杆,跳进阳台,与他撞了个正着。 “我以为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迟清和依旧冷着脸,毫不在意房间多了个人,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扣子,打算进浴室洗澡。 “清和,没人能把我们分开,你也不行。” 宫华岁迈开长腿走过来,带着一身风雨欲来的强大气势,一掌扳过迟清和的肩膀,将人重重压到衣柜上。 迟清和皱眉,刚想把人推开,唇齿就被堵住了,紧跟着冰凉的身躯贴上来,距离无限压缩,衣料摩擦,近到仿佛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声。 “滚开!”迟清和偏过头,眼底盛着明晃晃的警告。 可这些动作在宫华岁看来,是直白赤裸的嫌恶,他折了折手指骨头,一声咯响过后,他索性什么也不顾了。 单手控制住迟清和两只手腕,上抬压到头顶,砰地敲在玻璃柜门上。 “对不起。” 嘴上说着对不起,动作却没温柔过。 这是迟清和第一次见识到宫华岁真正的力量,乖软小猫装的再像,骨子里依旧留着暴戾阴鸷的血,能徒手生撕铁门的怪物,怎么会是善茬。 舌根已软的不像话,宫华岁眸色深沉得仿若无望无际的黑海,他不敢闭上眼睛,一边肆意妄为纠缠啃噬,一边恶劣欣赏着迟清和在他攻势下,每个可爱的反应。 迟清和不愿看他,可即便闭着眼睛,睫毛也是一颤一颤的,仿若雨中振翅的羽蝶,让人止不住心生怜惜。 果然,宫华岁放松了力道。 下一秒,迟清和就抓准时机狠狠推开他,转身就要往门外跑去。 可宫华岁就像是早有预料,只是微微挪了脚步,轻而易举抓住逃跑的迟清和,以更重更狠地力道将人压倒玻璃衣柜上。 “清和,我生气了。” 以往宫华岁也说过好几次“我生气了”,都是披着撒娇,想要迟清和安慰的外衣黏糊糊喊出来的。 可从未有一次,声线如此冷,恐怖渗人的压迫感将这方天地围得严严实实,像被野兽猩红的双眼直视,让人不敢生出半点逃离的心思。 可迟清和今天跟他杠上了,唇齿蛮横撕咬着,没一会就见了血,腥甜的血味唤醒宫华岁的野性,他把迟清和的反抗当做迎合,愈发过分。 竟猛地提起迟清和的腿,环在腰间,趁其失去平衡,一脚挪开衣柜门,将人压在整齐堆叠好的衣服里,肆意索吻。 下巴被扣着,也是酸软的,用不上力,口水只能无助地顺着脸颊滑落。 晚上衣柜门打开,顶上会自动亮灯,迟清和仰躺着,正对小圆灯,却没有一分一秒与其对视过,视线内全是挣扎着,痛苦着,沉迷着的宫华岁。 黏腻的口水声掺杂着破碎沙哑的怒骂喘息,半小时过去,都没有停的趋势。 最后还是迟清和实在熬不住如此急烈的求吻方式,掐住宫华岁的脖子,用了死劲,才把这个恨不得死在他身上的人推开。 “亲够了,滚回家,别让我再见到你。” 第274章 过往云烟 最脆弱的脖颈被钳制住,宫华岁丝毫不慌,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朝迟清和缓缓勾出一个漂亮灿烂的笑。 可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曾愚蠢地以为自己拥有世间的一切,不管是什么,只要他想要,都能得到。 可仔细想来,所谓拥有,就是场可悲的笑话。 幼时,在他还没学会“死亡”二字的发音和意义,父母双亲突然离世。 那一晚,房子很空、很大、很冷,只剩下ranny可以陪他。 后来,他过继到宫时暮一脉。 不再是家中的独生子,他有了一个哥哥。 家里依然摆满了各种玩具,吃的用的都是最舒服最喜欢的。 只是没人会再因为他乱吃东西,抱他冲到水池边,狂抠他嗓子眼,还骂他。 也没人会因为一场球赛赢了,兴奋地将他的脸蛋揉红,举过头顶玩飞机游戏。 新家的妈咪爹地对他很好,不会骂他,也不会打他。 哪怕做错事,训斥责怪也落不到他头上,全被宫时暮扛了去。 这样的家庭,是每个孩子最向往的,他也不例外。 然后,隔着层薄薄的,不易察觉的膜。 他重新“拥有”了家人。 再后来,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舅舅出现了。 舅舅是妈妈的亲哥哥,他们脾气很像,又臭又硬,像块石头。 长得也很像,尤其是眼睛,都是深棕色的。 他喜欢那双跟妈妈一样的眼睛,可舅舅憎恶他,讨厌他。 不愿意让他靠近,还时常把他囚禁在灰暗的地下室,打他骂他,说为什么死得不是他。 刚开始他年纪小不懂,只会哭着喊舅舅疼。 可他每喊一次舅舅,身上的鞭子就越重。 直到他疼晕过去,迷迷糊糊学着宫时暮的口吻,喊舅舅三伯。 那是第一次,舅舅提前收了鞭子。 从称呼上,舅舅跟他划清了界限。 可血脉上,两人依旧是最亲近的人。 舅舅接受不了这些,借各种理由,将他带进地下室。 不理解、怨恨、迷茫……数不清的阴暗情绪在满是血腥味的地下室发酵得厉害。 当他意识到不对劲时,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站在四四方方的拳场内,头顶是摇晃劣质的射灯,空气里混杂着烟味,火药味各种难闻浑浊的气体。 底下的赌徒们形容疯狂地冲他咆哮嘶吼,险些就要突破安保,冲到台上。 一张张押注的票根扔向他,没有任何攻击力,却在飘到地上时,被一地混着奶白黏稠液体的鲜血染湿。 金黄色的镭射彩带飘散在全场各个角落,除了他,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称霸六年的拳王,百战而无一败的战绩,成为了过去式。 踏进泥潭,他越走越深,越走越黑,没有一次想回头。 渐渐的,名声大了。 金钱、权利、地位如流水朝他涌来。 白天他在学校跟死党好友叽里呱啦。 晚上隐藏身份,在自己的场子里巡逻,众人忌惮他、尊敬他、惧怕他,不敢对他有一丝不敬。 他似乎“拥有”了一切。 可奇怪的是,他依旧不敢反抗三伯,也不敢让家里人知道他在外面做的一切。 再后来,他回国。 路上,司机不小心撞到人,是个学生。 校服好看,人更好看,想“拥有”他。 所以他进入华阳,跟清和成了室友,同桌。 清和是个慢热的性子,看谁都一样,很温柔,也很无情。 唯一的例外,是宋序林。 不止一次,他动了解决宋序林的心思。 他粗暴地觉着一个萝卜一个坑,只要宋序林消失了,那清和的例外就可以变成他。 可最后他还是没动手,因为清和主动靠近他,给他开了第二个萝卜坑。 因为他成绩好,可以帮清和补课~ 跟着清和,他尝试了很多东西,能明显感觉到清和在照顾他。 哪怕是假装生气,清和也会认真地哄他。 摔伤了,会小心翼翼地背着他,跟医生问清楚所有注意事项,努力不让他留疤伤心。 烧烤都是帮他一个个从串子上剥下来,耐心教他各种吃法。 生日送他的礼物,明明费了好大劲才拿到,甚至还把自己的未来都卖了,却只字不提其中的艰辛,只在意他喜不喜欢。 清和仿佛有很神奇的魔力,轻而易举侵占他所有注意,他总情不自禁看他、靠近他、说各种胡话逗他开心。 他逐渐不需要从暴力中获取快感,身体里那股恶劣的本性仿佛一点点被净化,他重新认识了生命,体会了生命,并敬畏它。 清和耐心地将他养成一个更好的人。 他想着此生就该跟清和绑定在一起。 可他总抓不住清和。 生日宴那晚在翠湖里抓不住、梦里在浓雾中的墓园里抓不住、套上佛珠后在房间里抓不住、欧义被抓后在病床边抓不住…… 太多次了。 他总害怕事情重演,想变强,想挣脱这个世界给他落下的各种限制,想回归……或许存在的高位。 所以他去求助了靳桃浪。 靳桃浪除了性子玩世不恭些,很符合世人所标注的神的形象。 飞天遁地,隐身闪现,通晓天下事。 一开始,他并不抱太大的期望,想着磨个十次二十次,才会有结果。 但靳桃浪很爽快,像早就准备好答案,他还没开口问,对方就主动把答案给他了。 “你可以试着去死一次,有一定概率能跟清和一样,遇到心软的小系统。” “所以得到系统的前提,一定是死亡?” “也有例外,但机率极小。” “是什么?” “这个答案就要你自己找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系统的性格跟人一样,各不相同,有一类特别卷,人还没死,就给你绑定了。” 说是提示,其实就差把参考答案念出来了。 “我明白了,谢谢。” 靳桃浪难得好心提醒他一句,“别不小心把自己玩脱了。” 那时,他以为“玩脱”两字,是怕他不小心真把命丢了。 可现实是,他为了找到濒死的状态,玩各种极限运动,不仅把清和吓到,还连撒了两个谎,清和对他失望,跟他提分手! 第275章 想飞不能飞 他承认在看到清和的那一刻,他冲动了。 他受不了清和对他露出嫌恶的表情,所以越来越疯,越来越控制不住。 等他回过神,事情已经被他毁了个彻底。 但他还记得清和的软肋。 调整好状态,酝酿好情绪,开哭。 迟清和对宫华岁的眼泪向来没多大的抵抗力。 方才隔着电话,他还能狠狠心。 现在当着他的面,眼泪跟小珍珠一样,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鼻子、眼尾、喉结……大片的皮肤不知是冻的,还是难受哭的,冒着委屈的粉红色。 最关键的是,他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迟清和,也不说话,像个受欺负回家生闷气的小孩。 要不是舌头和嘴唇还在隐隐泛痛,迟清和还真会恍惚刚才把人压在衣柜里猛亲的人是他自己。 强忍着上前安慰的心思,偏过头,冷下心继续,“哭也没用,赶紧回家。”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五分钟过去。 迟清和没等到任何回应,宫华岁全程的眼泪也没停过。 越哭眼睛越红,声音呜呜咽咽,又软又黏,跟小猫叫一样,与他一米九的身高毫无贴合度,却意外的有反差萌。 总之,迟清和艰难地扛到了五分二十秒。 扛不住了。 就在他准备去拿纸,帮人擦眼泪时,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与此同时,迟遇的声音传来。 “清和,怎么还没睡?我可以进来吗?” 迟清和心脏咯噔,头皮顿时麻了。 一边拽住宫华岁的胳膊,慌里慌张地把人往衣柜塞,一边喊道。 “刚吃完夜宵,太饱了睡不着。” 说着,他低头看向衣柜里,委屈巴巴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宫华岁,终是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嘱咐。 “安静点。” 说完,才咔的把柜门合上。 快速把解开的扣子扣回去,走到门口时,保险起见,又戴了个口罩,才把门打开。 “清和……” 迟遇蓦然顿住,目光从青年红润的皮肤转移到突兀的口罩,“热的话,就把口罩拿了吧。” 迟清和假意咳嗽起来,“咳咳……晚上吹了点冷风,有点发烧感冒,我怕传染给你。” “发烧了!” 迟遇瞬间紧张起来,想着刚才回答的声音也有点哑,当即抬手去摸迟清和的额头。 “有点烫。” “别担心老迟,我已经吃过药,睡一觉就好了。” 迟遇原本还有事想跟儿子谈,看他这副样子,霎时收了心思,忙道。 “老爸不打扰你了,你赶紧休息,明天要实在难受,别逞强,在家休息,公司少去一天,也倒闭不了。” “嗯,我知道的,老迟。” “最近工作强度太高了,别累着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迟遇语速极快地交代完,握着门把,贴心地合上门。 速度快到迟清和嘴里的“你也好好休息”六个字,只念出一半。 他失笑一声,摘下口罩,摸了摸热度还没降下的脸。 “可能不止有点烫。” 他重新走到衣柜前,呼了口气,整理好心情,故意表露出冷漠的模样慢慢推开柜门。 柜子里的感应灯伴随着他的动作,蓦地亮起,将里面艰难曲着长腿,抱住蜷缩成一团的大不点照得格外清晰。 宫华岁适应不了突然的光线,眼睛睁不开,一直在颤,眼睫毛上小水珠都在发光。 稍微能看清一点后,迫不及待地仰起脑袋,哑着嗓子跟迟清和撒娇。 “清和,我们是在偷情嘛?” 这一瞬,毫不设防的依赖直直击垮了迟清和费劲建立起来的冷硬外壳。 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蹲下身,脑中天人交战了好一会,理智还是败了。 认命单膝下跪,一手往前撑在衣柜底板,一手压住宫华岁的肩膀,距离缩近,在这个逼仄的小空间内,毫无心理压力地恐吓着自己不听话的爱人。 “事不过三,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抓到你对我撒谎,我绝对不会再管你!” 宫华岁呼吸重了很多,止不住颤抖起来,害怕惶恐褪去后,便是密密麻麻的酸涩,他哼哼唧唧地皱着鼻子凑过去。 等迟清和亲吻他的鼻尖,他才沙哑着回应。 “不会的,不会再说谎。” 话音刚落,唇瓣的伤口再次被咬开,温热的舌尖一点点将他的血舔舐干净,喉结滚动,吞入腹中。 迟清和最终还是放弃了暴力执政,采用怀柔政策,轻声细语问道。 “好,那就告诉我,为什么明知道刹车随时会失灵,还继续开出去比赛?你想死吗,宫华岁?” 宫华岁眼底闪过纠结,怕说实话吓到清和,又怕说谎将清和推远。 黏黏糊糊地搂着迟清和先占了好大一通便宜,蓄足了勇气,才很小声地说道,“我是想死,但不会真的死。” 听到这个答案,迟清和反应了好一会,下意识从宫华岁怀里挣脱出来,去摸他的额头。 “没发烧啊,怎么乱说胡话?” 宫华岁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赶紧借坡下驴,憋红着脸,说自己在外面吹了太久的风,头好疼。 迟清和当然是不信的,这人前脚翻到他的阳台,后脚跟个强盗一样把他压着狂啃,力气大到怎么也推不开,根本不像个病人。 可奈何不住宫华岁会装,脸还特别有欺骗性,眉头一拧,小嘴一瘪,撑着双水润勾人的桃花眸,直勾得人心痒痒,巴不得把人嵌进怀里好声好气地哄。 至于他前面干了多少坏事,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啦不断。 宫华岁穿着迟清和特意给他准备的睡衣,兴奋地在床上动来动去。 左瞧瞧右看看,床头柜一个小闹钟都能让他盯着玩好久。 终于,浴室的吹风机停下了,门锁打开,迟清和穿着墨蓝的丝绸睡衣朝床上走来。 宫华岁自觉地掀起被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期待地朝迟清和看去。 “头不疼了?”迟清和忍俊不禁。 这时,宫华岁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病人的人设,假模假式地捂着额头。 “好疼啊清和,感觉头都快炸了,该怎么样才能好呢。” 说着,他主动闭上眼睛,朝迟清和的方向靠了些,意思很明显。 亲他。 迟清和无奈地揉了揉他软蓬蓬的头发,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恶劣地揪住那两片微微撅起的唇。 “唔!” 宫华岁猛地睁开眼,朝他投来控诉的目光。 “岁岁,今晚的事可没那么容易翻篇。” 非法入室、强制索吻、语言恐吓,桩桩件件的事实摆在那,可不是哭两下就能轻易揭过。 第276章 不平衡 “不准装可怜,把眼泪收回去!” 迟清和警告地瞪着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嘴唇被往上提了提,宫华岁被迫闭麦,眨巴了两下眼睛,踌躇半秒,垂下眼睫,盖住眸底刻意酝酿的情绪。 知道自己做错事,他换上取悦人的表情,心虚地勾住迟清和的睡衣衣摆,晃了晃,祈求他能少生点气。 迟清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变脸的全过程。 真熟练呐。 跟祁连学演戏,没多少用到电影里,全演给他看了! “翻阳台挺熟练啊,大半夜不乖乖听话回家睡觉,想干什么?” 迟清和松开手,宫华岁的嘴巴终于得到解放,但他没立刻回答,先悄悄转了转眼珠,快速朝迟清和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这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一点也不避着人,拙劣的好似故意做给迟清和看一样。 迟清和似笑非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宫华岁慢吞吞挤出几个字,“……我……怕说了真话,你会生气。” 说不准,还会为了防他,多装好多监控。 以后万一他又惹清和生气,就不能偷偷溜进来看清和了。 迟清和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就此放过的心思,让他继续。 宫华岁薄唇紧抿,吞吞吐吐道,“当时手机没电,电话打不了,我害怕,脑子里全是你要跟我分手……” “一开始就想离你近点,看到你就行。” “可真翻到阳台,看到你,我又觉得不够,想再跟你说说话。” “可当时你看到我,第一句就是话说清楚了,不想我再打扰你,我有点……接受不了……” 回忆到这,宫华岁的后背全是冷汗,他仿佛陷入痛苦的梦魇,眸底的情绪也越来越浓,偏执和占有开始无意识融进语句。 “后来,你换起衣服,一点也不避着我,就好像我是空气,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可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清和,只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他的语序逻辑变得混乱。 “满脑子都是抱你,把你的嘴堵住,让你再也不能跟我说分手!” “像无数次梦里对你做一样,把你*到下不了床,你为了求我慢点,会边哭边吻我,说你爱我,甚至还会主动坐……” 迟清和紧急掐住后面的话,死死按住宫华岁的唇,面红耳赤道,“好好说话!” “唔……唔……” 压在轻软床被下的手指用力到几近泛白发麻,宫华岁如梦初醒,迅速收敛外泄的情绪。 趁迟清和没发现,假装无事发生,仰着头无辜地朝他弯了弯眼睛。 迟清和慌乱地别开头,罕见磕巴起来,“说重点,不必要的细枝末节,省略!” 宫华岁眨眨眼,表示听懂了。 迟清和慢慢放开,“好,继续。” “我翻阳台,就是想跟你进行深度的肉体和灵魂交流……唔!” 再次被闭麦,宫华岁眸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藏在被子下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迟清和不敢再深聊下去,匆忙把话题往后带,“既然你想……为什么中途突然改变主意,哭了。” “因为你不喜欢我那个样子,脸臭脾气差,还耍流氓,不仅伤害了你,还让你更生气了。” 宫华岁往前坐了些,盘起腿,将床边站立的青年搂住,亲昵地在腰间蹭了蹭。 “所以我要变成你喜欢的样子,让你心疼我,原谅我……清和,我是不是很差劲?” 迟清和微微拧起眉头,“不许说自己差劲,说一次,我就喂你吃胡萝卜!还有芦笋!” “可我不说,你也会喂我……” 接受到某道警告的死亡视线,宫华岁霎时闭嘴。 “今天这件事,我也有错,是我没控制好脾气,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迟清和回想自己不成熟又粗暴的做法,只觉得后悔抱歉。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迷上那些,但能隐约感觉到是因为我。” “当时我很乱,脑里不停出现你玩那些极限运动,意外死在我面前的画面。” “我只想给你一个教训,让你不敢再欺骗我,瞒着我玩那些危险运动,可是我似乎吓到你了。” 迟清和抿了抿嘴,疼惜地揉了揉腰间那颗蓬松柔软的小棉花。 “我还是原来那句话,脾气暴也好,喜欢哭也罢,只要你诚实,我会毫无条件地爱着你。” 宫华岁的耳朵动了动,轻轻抹上一层漂亮的粉色,“不管什么样吗?” “对。” “以后我变老变丑了,你也会毫无条件地爱我?” 话音刚落,之前怎么也抓不住的思绪显现,迟清和不由地想起玄关处跟靳桃浪那段莫名其妙的谈话。 再好的皮囊经过时间的洗礼,也会变得又老又皱…… 他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接受这些,甚至堂而皇之地表示愿意跟宫华岁一起衰老。 可这句话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有4011在,他有随时反悔的资本,注定比普通人拥有更多的选择。 而宫华岁没有,他只能被动享受着他的安排。 如此设身处地一想,迟清和顿觉自己晚上干的,都是些荒唐愚钝的事! 他明明有更好的办法,更好的态度解决这件事,可他偏偏选了最伤人最愚蠢的一种。 明知道宫华岁听不得“分手”二字,明知道他害怕冷脸,明知道他依赖他,离不开他…… 无数次他都在心里跟自己说,要对宫华岁好,要爱他,要给他无底线的安全感。 可真正落实时,他就像个没脑子的愣头青,挟持着宫华岁对他的爱和渴求,自私地把脾气发泄一通! 迟清和懊恼地坐到床上,无法宣泄的情绪让他本能地将宫华岁抱进怀里,越来越紧,越来越用力,直到两颗心贴到一起,耳边都是咚咚的心跳声。 “清和?” 宫华岁担忧的声音传来。 迟清和闭着眼,闷闷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两个人默契地都没再开口。 窗外的冷风依旧,夏夜的凉在月光里揉散,慢悠悠地徘徊在阳台,隔着玻璃看到相拥的小情侣时,又会害羞地散掉,变得热腾腾的。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卧室时,迟清和先醒了。 眯着眼睛朝床头看去。 五点三十七分。 还早。 他打了个哈欠,准备缩回去再眯十分钟,横在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后背撞上一副温热的身躯,大腿反射性往前挪,结果下一秒,被人掰回来,强势又孩子气地用腿勾压住。 “不许走……” 宫华岁的嗓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贴在耳边说时,性感极了。 迟清和此时困意正浓,并未注意到后腰的危险状况,稍微调整了姿势,又睡过去了。 等他再醒过来时,眼前赫然出现一双又大又圆的深棕色眼瞳。 迟清和差点没被吓死,冷抽一口气,挥起拳头就揍。 “唔——” 十分钟后。 迟清和尴尬地举着棉签,给宫华岁的伤口消毒。 “待会我去找海绵,把床头柜的角包上。” 宫华岁眼泪簌簌,“桌子也要包,书柜也要包,反正不管哪里,只要有角,都要包上!” 迟清和作为罪魁祸首,根本不敢反驳,连忙应下称好。 刚才他那一拳头挥出去,很幸运,宫华岁躲掉了,可那时候,他正盘腿靠坐在床边缘,突如其来的一拳让他本能往后。 一个后仰,加一个后退,瞬间失去平衡,从床上跌下。 还好巧不巧撞上床头柜,在额头左侧靠近眉尾的位置磕出一小块带血的伤口。 给额头的伤口消完毒后,贴上防水的创口贴,迟清和又去检查其他地方。 睡衣纽扣在解到第三颗,宫华岁突然按住他的手,呼吸很沉很重,胸前的皮肤起伏得也很快,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清和,没有了,就额头,其他地方没有了……” 迟清和的视线渐渐顿住,盯着看了好一会,脑袋不由自主地凑过去。 宫华岁赶忙捧住迟清和的脸,往上抬,双颊通红通红的,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亦或是两者都有。 “不可以的清和!不可以!” “可你都帮我了。” “我……我是心甘情愿的,而且我看过好多视频,理论经验很丰富!” 宫华岁哑声嚷嚷。 “还有上次说的,你要游泳,最最起码练到四十二分钟,才……才可以试试……” 迟清和沉吟,一脸认真,“我是心甘情愿的,理论经验也还凑合,虽然没练到四十二分钟,但剩下不够的,我可以用手。” 听到这句,宫华岁感觉自己心里的那座小火山喷发了,岩浆溅得哪里都是,整个身体都滚烫得跟发烧了似的。 心里的小人左右摇摆,怎么也做不出决定。 迟清和却没他那么多顾虑,趁其不备,直接上手了。 宫华岁闷哼,迅速弓起身子,强忍着骨头里滋滋乱窜的电流酥麻感,咬牙恳求。 “清和……别……” 他一边说,一边毫无章法地去抓迟清和的手腕,过程中,迟清和本能地攥紧,那酸爽差点没让宫华岁疯掉。 而迟清和以为自己把人弄疼了,赶紧松手,宫华岁趁此机会,麻溜往浴室跑。 迟清和转头,正好能看见宫华岁略显别扭的跑步姿势,以及关上门时冷酷又绝情的落锁声。 迟清和担忧地跟上去,听到里面哗啦啦的水声,举在空中的手踌躇片刻,还是没落下。 浴室里的空气格外湿润,镜子前的瓷砖都是湿的,显然在一两个小时前,已经有人进来洗过澡了。 宫华岁脱掉衣服,熟练拧开冷水开关。 他仰起头,冰凉的水珠滴滴答答砸到脸上,淋湿了不久前刚擦干的头发。 他的眉骨高,轮廓立体,眼窝处酿出了两个小水坑,睫毛动了动,却没睁开眼睛,任由水珠往下滑。 修长的脖颈扬起时,喉结的滚动变得更清晰。 那颗血痣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滚烫又热烈,手上的动作也如出一辙,涩情的气浪扑面而来,似乎都能将冷水灼烧成水汽。 水声逐渐盖不住喘气声,撑在瓷砖上的右胳膊,皮肤被水浸得柔腻嫩滑,跟块豆腐似的。 却因为主人此刻情动的状态,冷白皮沁染着薄粉,很梦幻漂亮的颜色,肌肉上还满是忍耐的青筋,颇有种暴力的美学。 迟清和在外头站着等,坐着等,一直没等到结束。 眼看着过了上班时间,他似乎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模糊其词地给自己请了个病假。 除了必须要他亲自签署的文件,需要助理送过来以外,今天还得开三场会。 全都改成线上。 第一场十点。 准备去客房洗漱,门被轻轻敲响,wenson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小迟总,早餐和药已经放门口了,您记得吃。” 迟清和压低声音,应了句好。 待门外的脚步声远去,迟清和才偷偷探出脑袋,把餐食拿进来放到桌上,再去客房洗漱。 洗漱完后,他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反而停在隔壁的房前,试探地敲了敲。 意料之中,没传来任何回应。 靳桃浪赖床,睡觉必须睡到自然醒,这个点对他来说,确实太早。 想了想,打算中午再来一趟。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门突然被打开,靳桃浪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把将他抓进房间。 “你吵到我了。”靳桃浪的语气听起来很差,带着满满的起床气。 迟清和跟在他身后,空气里弥漫着醇厚的酒味,朝床头柜看去,瞧见好几个空瓶。 “你喝酒了?” “助兴。”靳桃浪摆摆手。 迟清和点点头,只当他自己喝着玩,“我想问你昨天晚上……” 话音顿时止住,目光像被烫到,不敢往靳桃浪身上看。 但又怕是自己看错,悄悄往青年的后脖颈瞥了眼。 助兴是这个助兴吗?! 那是牙印吗? 还是吻痕? 好像都咬出血了。 这么狠…… “在看什么?” 偷看被正主抓到,迟清和快速移开视线,“没。” 靳桃浪嗤笑,毫无顾忌地摸上那个牙印,屈指压了压,大概是痛到了,皱眉暗骂了句什么。 迟清和没听清,但肯定骂得很难听。 “昨晚不止一个贼,没准他俩还碰上了。”靳桃浪窝回床上,懒洋洋道。 宫华岁是其中一个,那另一个是…… 第277章 同居吗 迟清和想起那天在佛相寺,靳桃浪与身侧的男人并行立在青灰石阶上。 直到现在,迟清和还能清晰记得那幅画面给自己的震撼感。 无法用语言形容,美极,雅极,盛极。 想着想着,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们很配。” 靳桃浪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扯唇散漫一笑,“很配?你喜欢我跟他在一起?” 迟清和对他过于奇怪的语气有些迷糊,问他喜不喜欢,他们的关系没近到这个地步吧。 但他还是照着那天亲眼看到的,说道,“很配,你们在一起,没人会不喜欢吧,长相和性格都很契合。” “性格?在你眼里,他是个什么性格?”靳桃浪突然来了兴趣,从床上坐起来,“不准想,直接说!” “严肃、公正、冷淡、有原则。” 靳桃浪吹了个口哨,“全对!不愧是最忠实的小粉丝,记得很清楚嘛。” 迟清和不解,“什么小粉丝?” “当然是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喊哥哥抱的小粉丝啊,你以前就这么小。” 靳桃浪用大拇指和食指圈了个小圈。 “跟小水母一样,飘来飘去,哈哈哈哈,我特别喜欢把你当球踢,踢出去,你蹦回来,我再踢出去,你再蹦回来,当时我们玩得可开心了,哈哈哈哈!” 迟清和欲言又止,目光落到床头柜的酒瓶。 默默将靳桃浪和醉鬼划上等号。 酒后胡言乱语罢了。 果然,说着说着,房间就安静下来了。 靳桃浪不知从哪掏了个空酒瓶搂在怀里,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睡着了。 迟清和帮他盖好被子,又拿了个保温壶放在不远处的桌上,里面泡着温度正合适的醒酒茶,一起床就能看见。 做完这些,他才回到房间。 刚拧开门,就跟里面纠结出去找人的宫华岁对上。 看到迟清和回来,宫华岁眼睛一亮,“你回来啦!” 迟清和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不去吃早饭?” “一起吃。” 宫华岁像个树袋熊一样扒拉着迟清和,可一靠近,就闻到若有似无的酒味,警铃顿时拉响。 “清和,你喝酒了?” “没喝,去了趟隔壁,应该是在那沾上的。” 迟清和打开煮盅的小盖子,将养胃的山药排骨汤挪到对面,蛋羹也挪过去,把菜都布好,身后的人也没松开的趋势。 迟清和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揉着小河豚气呼呼的脸,“我找他谈了点事,十分钟左右。” “什么事需要谈十分钟?”宫华岁哼哼。 “他昨晚喝多了,醉了在说胡话呢。”迟清和掐了掐他软嫩的脸蛋,笑道。 “我不信。” 宫华岁别开脸,表示拒绝接受任何解释,嘴巴却轻轻撅起来。 迟清和失笑,掰过他的头,对着吻了一下。 “薄荷味的,有点凉,我更喜欢昨天中午的青柠。”迟清和挑眉,“把牙膏链接发给我,我给你买几支。” 宫华岁被哄好,幸福得昏昏沉沉的,并未意识到迟清和话里的真实意思。 “不用,我让他们给你寄两箱。” “可是你寄多少箱都没用,我们家没有人用这个,所以……”迟清和刻意停顿。 宫华岁有点懵,慢吞吞接上,“所以寄我家去?可是清和,我家还有好多,用不完的,你不用给我买了。” 迟清和无奈一笑,直接挑明了。 “牙膏,放我的浴室。你,住我的房间,跟我睡一张床。我现在是对你发起同居邀请,这样够清楚了吗?” 宫华岁眨了眨眼睛,反应了好一会。 等回过神时,他恨不得把嘴咧到后脑勺,点头跟上了发条似的。 “清楚清楚,百分百清楚!同居牙膏,我知道的,青柠薄荷是你,我们一起!” 太激动了,说话七颠八倒,舌头都捋不直。 迟清和瞧着他可爱的反应,没忍住,又亲了一口,“那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百分百愿意!” 宫华岁一把将迟清和抱到桌上,狠狠亲过去。 本想浅尝辄止,可压抑得太久,再加上一大早燥得慌,简单的亲吻渐渐满足不了他了,开始有了各种小动作。 睡衣宽松,他握住迟清和的脚腕,从底下钻上,轻而易举摸上小腿,柔韧细腻的肌肤,恰好到处的肌肉,挺直修长的腿骨,简直完美。 迟清和小腿内侧敏感得很,碰一下都得缩回来,宫华岁又是揉又是捏,他根本受不住。 在第三次别过头,趁宫华岁没按着他重新亲上时,他赶紧出声打断。 “我一会还有会要开!” 宫华岁眼底闪过一抹沮丧,却还是听话地放开,只是在离开前,很贴心地帮迟清和下巴的水光舔干净了。 迟清和挠了挠下巴,“中午继续?” 听罢,宫华岁的眼睛登时又亮了,忙不迭点头。 吃过饭后,迟清和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宫华岁则在阳台接电话。 “又不来公司!之前那股勤奋劲呢?全被迟清和打散了?!” 祁荆南快崩溃了,好不容易熬到老板良心发现,愿意帮他分担工作,结果就是个三分钟热度! 宫华岁说道,“今天不去而已。” 祁荆南重燃希望,“明天就回来了?” “不确定。” “后天呢?” “不确定。” 祁荆南皱眉,“大后天?” “不确定。” 他不信邪地看了眼屏幕,确定对面不是复读机,才继续问道,“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 祁荆南:“……” 他可算看出来了,逮着他嚯嚯呗,不回来就不回来,装什么! 按了按酸疼的太阳穴,“算了,说正事,你让我查的heaven,有头绪了。” 宫华岁嘴角的笑意不变,隔着阳台的玻璃门,朝里面正在喝水的迟清和送了个飞吻,“说。” 祁荆南听着对面突然扬起的笑声,一脸莫名,但还是尽责地把查到的消息跟他汇报。 “两天前,我们照例搜查,在海城南部一家高端整容医院里,找到线索。” “田天假死越狱后的第二天,就直接到了海城这家医院。” “他应该很早就计划好了,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控制了一整个医疗团队为他做手术,替他保密。” “而且你知道的,整容后,脸都肿得跟个猪头一样,他就光明正大在医院里养伤,没一个人怀疑他。” “要不是我们过去调查的动静闹太大,被那小子察觉,肯定能当场抓住他!” 听到这句,宫华岁眼底的情绪骤然沉下,“你让他逃了。” 祁荆南干笑两声,挠了挠脸,“人有失足,马有……” 宫华岁不屑,冷冷吐出两个字。 “废物。” 第278章 鸿门宴 靳桃浪是下午两点才醒的。 洗漱完,一边把醒酒茶当水喝,一边去衣柜找衣服换。 随意找了件休闲西装换上,就往隔壁走去。 打开门就喊饿。 这会儿迟清和正在开会,宫华岁走过来,比起之前,他的态度好了很多。 毕竟有求于人。 只是语气还是硬邦邦的,“要吃什么?” “满汉全席。” 宫华岁:“……我帮你点外卖。” “不用点。”靳桃浪计算了一下时间,“再过三十秒,会有人主动请我们吃的。” 他看向宫华岁,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想透过他找寻什么东西。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老管家给他的消息。 看到屏幕消息里挂在括号里特别强调的“务必一定要带上迟先生”,宫华岁的眼皮重重跳了两下。 这个预感,不太好。 靳桃浪说道,“鸿门宴呐,菜应该不错。” “我给你点外卖,我不会带清和去的。”宫华岁面无表情地将消息删掉。 “这可由不得你。”靳桃浪的下巴往前点了点,示意迟清和方向。 宫华岁顺着看过去,正好瞧见迟清和握着手机若有所思的画面。 两小时后。 三人包括迟遇和wenson都出现在宫家老宅门口。 他们的车到的时间差不多,两方人马见面时,表情还有些惊讶。 迟清和:“老迟,你们怎么会来这?” “宫时暮发消息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我谈,下午正好没事,我就过来了,这是……” 迟遇的视线扫了一圈,与宫华岁对上时,对方先下意识避开,后来又颤巍巍挪回来,冲他笑了笑,“迟叔叔好。” 宫华岁的眼底一片迷茫,显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这时,大门打开,老管家小跑着上来迎接他们,迟遇只好歇了心思,打算随机应变。 迟清和一行人刚到门口,就听到里头愉快的交谈声,热闹得不行,似乎是因为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聊得也开。 又有人来了,看到来者,嘴里的打趣声戛然而止,热络的气氛就这么僵硬下来。 这场宴会是宫柏齐发起的,邀请的人鱼龙混杂,混哪里的都有,迟遇越看越不对劲。 这些人,都跟迟家结过仇。 这时宫时暮出现,他的脚步很快,一过来就压低声音劝道,“晚上这事不简单,你们赶紧找借口回去!” “不简单?不就是想一晚上弄死我们吗?” 靳桃浪慢悠悠抬起眼皮,视线掠过铺满红地毯的台阶,抬头与二楼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对上。 他咧开嘴唇,缓缓勾出一道恶意至极的微笑。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宫柏齐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朝安静候在身侧的董助看了一眼。 对方立刻会意,弯腰鞠了一躬后,退下去调查靳桃浪的身份了。 即便是临时组的宴会,配置也很豪华,至少餐食种类上,靳桃浪挺满意的。 沈熙前段时间又在外面飞了一圈,回国后,宫时暮追着她住老宅,今天这宴会也是蹭到了。 只是相较于其他人的西装衬衫,拖地长裙,她一身黑白工作套装显得有些随便单调。 但她显然不在乎这些,进门就锁定迟家人,抱着sewdeen就冲上来了。 “迟叔!” “哥哥!” 两人一个叫唤一个,咋咋呼呼得不行。 迟清和接过sewdeen努力朝他伸来的小手,将人搂进怀里,“最近有没有乖呐?” “很乖很乖!我学好多中文,都会,我超级特别厉害吧。” sewdeen自然地搂住迟清和的肩膀,眼睛睁的又大又亮,讨夸。 迟清和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嗯,超级厉害,特别厉害。” 他们的聊天声不算大,周围却像是有默契般,要么在窃窃私语,要么刻意放低声音,眼神还时不时往迟家人那边瞟,高高在上的针对感,简直不要太浓。 靳桃浪施施然坐到沙发上,望着这群穿着华贵的所谓上流人士,讥讽地掀起唇角。 果然,不管过了千年还是万年,人类的本性还是没变,尤其是这群兜里有点权有点钱的,趋利避害发挥到了极致,又怂又恶。 迟家如今缓过来了,他们对付不了。 之前结仇结狠了,都是恨不得背地里找人弄死的存在,表面的客套都做不了,只能搞这种小把戏膈应人。 既然如此,那他不介意把游戏弄得更好玩一些。 宫柏齐这算盘打的哐当响,底下还有几个没脑子的蠢货富二代,好的不学,学坏的,想着算计迟清和,去宫柏齐面前讨个赏。 既然如此,他就不客气了。 靳桃浪笑着抿下最后一口香槟,冲离他最近的人举杯。 对面下意识就要回应他,结果被他身边的妇人挤兑一下,迅速收回手。 宫华岁进入宴会厅,跟迟清和说了几句后,直接冲上楼,找到宫柏齐所在的房间,一脚踹开。 “为什么要请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宫柏齐看也不看地上报废的门,冷声道,“你带什么样的人回家,我就请什么样的人庆祝,怎么了,这个订婚宴不满意?” “不满意,我有什么资格不满意,你不就是觉得整个宫家都你说了算,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对迟家人!” 宫柏齐抬起眼皮,不怒自威,“翅膀硬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无所谓敢不敢。”宫华岁目光生冷,“我只是觉得,你没资格教我了。” 他僵硬地绷紧眼皮,极力维持着了冷静,“我知道你今天存着羞辱迟家人的心思,就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你不解决我,反而解决别人,你果然跟以前一样……懦弱,自私。” 宫柏齐的手指猛然攥紧,看向宫华岁的眼神里也带上几分异样的情绪。 宫华岁原本就没什么商量的心思,形式上唠了两句后,直接通知。 “你不赶那些人,我来赶,反正他们都认识我,丢的也是宫家的脸。” 宫柏齐嗓音陡然沉下,“你敢!” 第279章 宫柏齐 不按常理出牌 “你还能拿什么威胁我?” 宫华岁转身朝门口走去。 “别忘了你现在在哪。”宫柏齐脸色森然,“没有我的允许,今晚你走不出这个家。” 话音未落,埋伏在房间各处的保镖现出身形。 三人挡住门口,剩下的迅速逼近宫华岁,在一米的地方停下。 宫华岁目光扫视一圈,最后掠过人墙,定格到宫柏齐的脸上。 时隔多年,他终于有勇气再次喊出曾经那个称呼。 “舅舅,你不能因为自己当年怂不敢突破禁忌,跟喜欢的人表白,就让我陪你寡到死,我妈在天之灵,会骂死你的。” 说这话时,他甚至是笑着的,语调也懒懒的,似乎毫不在意自己此刻身处险境。 宫柏齐的眼神彻底冷下,“谁跟你说的?” 当年的事,他三令五申不许说出去,还是有人管不住嘴! 宫华岁光是瞧着他的反应,就无端觉得好笑。 “这怎么着也算家里的大事,你这么生气干什么?还是说,连自己都觉得这种事上不得台面。” “谁跟你说的。”宫柏齐重复。 “真想知道?我不想说诶。” “你到底想干什么。” “放我们离开,就这么简单,你得不到的幸福,我得得到。” “宫华岁!” “我没聋,听得到。” 见他一副熊孩子不听劝的模样,宫柏齐陡然抢过助手怀里的纸张砸过去。 满天的纸张如雪花般摇晃着飘下来,铺了满地。 突然的情绪失控使周围气压都仿佛降低了,愤怒的喘息声环绕着整个房间,除了宫华岁,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连忙把头往下埋。 大抵是被戳中了痛处,宫柏齐瞪起的眼球里全是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尤为恐怖。 宫华岁挑起眼皮,毫不畏惧与他对视,“我妈托梦告诉我的,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这段话不知敲中哪一方的死穴,空气蓦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要不是地上还有大片纸张胡乱散着,方才的暴怒怕不是场幻觉。 这时,宫柏齐要求清场,众人不敢耽搁,忙退出去,顺带还把倒下的门板安回去。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两个人。 宫柏齐走到书桌后,坐下。 冷静下来后,他举例出了所有可能性,一个个推翻,最后剩下一个最不可能的事实。 这是个注定要带进坟墓的丑闻,没想到,还是被翻出来了。 是他小看这个外甥了。 面上怕他怕的要死,私底下却干着围剿策反他的行动。 这副“卧薪尝胆”的架势,跟他的窝囊废亲爹一个样。 “比起托梦,我倒更宁愿相信是你爹给你留的后手。” 宫柏齐藏在桌下的左手,慢慢摸上抽屉中央的金属把手。 再往外拉,他就能将这个隐藏炸弹彻底拆除。 “我爸有没有给我留后手,你不知道?”宫华岁戳穿他,“你自己没处理好尾巴,被抓住,还怪上一个死人?” 宫柏齐右手搭在桌上,指节有规律地敲着,隔着一米多的书桌,他紧盯着宫华岁,不肯放过他脸上半分表情。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重要吗?” 宫华岁勾起嘴唇,明晃晃的笑刺眼极了。 “虽然有点模糊,但记忆里,你抱着我,看向我妈背影的眼神,一点都克制不了。” “还有每次跟家里人吃饭,只要提到我妈,他们就会下意识看你,不清白呐。”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们说,我这张脸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是跟我爸长的,所以你从小就看我不爽,想打我,很正常,也很合理。” 宫柏齐蓦地冷笑出声,“脑子有点用。” 他打开抽屉。 左边是钥匙,右边是闪着金属光泽的“真理”。 他毫不犹豫拿出钥匙,按在桌上,滑出去,正好停到宫华岁面前。 无声地将最后一次机会摆到宫华岁面前。 “我们各退一步,去楼上,跟她睡一觉,只要能有孩子,我就同意你们在一起,不管是订婚宴,还是结婚宴,都给你办得风风光光。” 宫华岁整张脸写着厌恶和离谱,他拎起钥匙,啪嗒一声扔到地板上,用脚狠狠碾了碾。 “你,做,梦。” 说罢,看也不看宫柏齐难看的脸色,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叹息声,紧跟着,耳朵一鸣,巨大的枪声在他身上炸响。 “砰——” 宫华岁往前一个趔趄。 脸上骤然被温热的液体溅上,他僵硬地转动着眼珠子,往下看,只见雪白衬衫上,一朵血花开得正艳。 宫华岁嘴巴张着,失语地捂上胸口处不断冒血的伤口,想阻止血流得慢一点。 可一切终将是徒劳。 这一刻,他感到莫名恐慌,本能地想离开这,离开这个房间。 他要去找清和。 宫柏齐不慌不忙地将手里的黑色金属收回抽屉,双手交叉放置在腹前,安静欣赏着宫华岁每一个求生的动作。 没有他的命令,门口的人绝对不会开门。 宫华岁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牛劲,竟然直接把门拉脱位。 门外三个人来不及反应,还握着门把手,跟着门板,咚的倒在地上。 走廊里的其他保镖立刻戒备,可在看到宫华岁和他身后滴了一路的血迹时,霎时愣在原地。 不知道该先上前拦住他,还是先报急救电话。 宴会厅内。 靳桃浪似有所感地朝斜上方看去,眼眸微眯,目光透过层层加装墙体,看到对峙的情况后,不自觉拧起眉。 来不及了。 “我十分钟后回来……也不一定,晚上可能回不来,不用等我。” 迟清和脸色很差,手还无意识地捂上心口,连指根都在发颤,靳桃浪拍了拍他的肩。 “记住什么东西都不准吃,半小时后,准时撤退。” 说罢,不等迟清和答应,沙发后的窗帘突然被风吹起。 再落下去时,身旁已空无一人。 迟清和没由来心慌,怀里的sewdeen感应到他的情绪,也不乱动了。 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自觉调整位置,缩在迟清和的怀里准备入睡。 迟清和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sewdeen的背,心里不停询问4011有没找到宫华岁。 三分钟后,4011才回他。 【宿主,放心吧,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待着,不可能出事!】 迟清和看了眼屏幕里一连串至今没回的消息,对4011的话持怀疑态度。 【你们现在在哪个房间,我来找你。】 听到宿主要过来,4011慌得手脚胳膊不听使唤,软趴趴地垂在地上。 靳桃浪警告地睨了它一眼,4011感觉有股雷电击中它,顿时腰也不疼,腿也不酸,说谎都信手拈来。 【宿主,这边好多人,你过来容易打草惊蛇,不如等宫华岁一个人的时候,你再偷偷溜过来?】 迟清和以为今晚宫华岁能跟他回去,但就目前这个情况,他大概是要留自己家了。 重新点开手机,给宫华岁又发了一段字符消息—— 记得早点睡,晚安。 发完后,抱起昏昏欲睡的sewdeen朝门口走去。 “冯叔,sewdeen快睡着了,他的房间在哪,我抱他过去。” “我带您过去。”老管家慈眉善目地笑了一下,躬身朝他做出请的姿势。 迟清和嘴角弧度不变。 “多谢。” “您是小少爷的爱人,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第280章 烂心人 面对满走廊莫名其妙陷入昏迷的保镖和凭空出现的靳桃浪,宫柏齐一点也不觉得惊奇。 “他的心脏都被子弹炸烂了,也能活?” 靳桃浪语气凉飕飕的,“当然能活,旧的烂了,换个新的不就好了。” 宫华岁的意识已经不清醒,眼神涣散,跪靠在墙上,努力抓住任何可以移动的物体。 他抖着嗓子喃喃道,“带我去找清和……清和……我要清和……” 靳桃浪微微弯下腰,拽住他的手,借势将人从地上提起来,没好气道,“见见见,有什么好见的,就你这样子,不吓到他就不错了。” 示意4011跟上,正打算离开时,宫柏齐叫住他。 “死人都能复活吗?”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好似只是一段无意义的呢喃,咬字却格外清晰,仿佛在心底酝酿多年。 “魂魄都散干净了,怎么复活?” “可她的身体我保存得很好。”宫柏齐语气染上一丝急迫。 “如果你想要个僵尸妹妹,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僵……尸……” “会跳会动会咬人的傻子,你要是可以接受,后天吧,来迟家找我。” 靳桃浪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半沉的眼眸里尽是遮掩不住的恶意。 虽然他不太待见宫华岁,但怎么说也是自己这边的人。 动了他的人,就得承受代价。 宫柏齐……真是个恶心的痴情种。 靳桃浪没有刻意去别的地方,带着快嘎掉的人直接翻进老宅宫华岁自己的房间。 他对房间里黑白灰三色冷淡的装修不太满意。 尤其是黝黑黝黑的床单,血流上面都看不着道。 靳桃浪丝毫没有对待病人的自觉,手一松直接把人摔床上。 【啊啊啊!你轻点啊!】4011尖叫,【要是他不小心死了,宿主绝对会找你算账的!】 【放心,死不了。】靳桃浪随手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 一边啃,一边招呼空中乱飞的4011过来。 4011战战兢兢退后,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干……干什么……】 【没有特别卷的系统路过,你辛苦点,一带二吧。】 没等4011回过神,身体突然被一股力控制住。 它本能地挣扎逃离,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靳桃浪竟然直接拽着它,把它按进心脏里了!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 入目皆是刺眼的红色,4011胡乱挥舞着火柴棒胳膊腿,在感受到一股别样的滚烫的阻力时,慢慢停下。 它有些难以置信地缩回手脚,把自己团吧成一个真正的发光薯片。 蓄好力,在两秒后,像打开的雨伞,把自己的手脚蹬出来! 热热的,软软的,还在跳,它正在摸宫华岁的心脏! 它能摸到人! 好舒服啊~ 靳桃浪望着胸口处噼里啪啦的闪灯,嗓音幽幽地提醒。 “把子弹掏出来后,你再玩。” 闪光灯重新变成常亮的led灯,三秒后,一颗金属慢悠悠从修复完好的皮肤里浮出来。 靳桃浪接过,拿在手里抛了抛,最后觉得不好玩,手指一用力,直接炸成齑粉,随风飘走了。 系统的修复速度其实很快,但耐不住某个新奇爱玩的,自从能碰到东西后,就待在宫华岁的心脏里不肯出来。 靳桃浪懒得管它,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没心没肺地玩起游戏。 按照原本的计划,宫华岁会在一个小时后醒。 可是他都等了一个小时,这人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靳桃浪放下手里的游戏,走过去掰了掰他的眼皮,又摸向他的脖颈,一切正常。 见4011还待在宫华岁身体里不肯出来,他无可奈何,手指一弯一合,掌心就多了片发光薯片。 靳桃浪上下打量它一眼,脸色有些怪。 【怎么感觉你变红了?谈恋爱了?又跟谁谈的?】 【才……才没有!】4011嚷嚷,【我清白着呢,一次恋爱也没有谈过!怎么能说又!】 靳桃浪耸耸肩,不置可否。 【一会清和就要找来了,我们先撤。】 4011不解,【宿主来了就来了呗,我们为什么要撤?】 【你想当电灯泡的话,你可以继续留在这。】 半秒后,4011反应过来,羞红着脸,赶紧跟上靳桃浪的步伐离开。 在老管家的掩护下,迟清和才能安全到达宫华岁的卧室。 他找了很多地方,这是最后一个。 如果这都没有的话,迟清和可以百分百确定4011骗他了。 宫华岁一定出事了。 迟清和按着把手,悄悄拧开一条缝,走廊里的灯光迫不及待伸进昏暗的屋内。 他不敢把门开太大,侧着身溜进来后,迅速把门关上。 今晚的月光不错,不用开灯就能看清房间内的布局。 迟清和一边观察周围情况,一边往前走。 书架、花瓶、拳击沙包……越往里,房间的生活痕迹就越多,东西也在肉眼可见变贵。 迟清和却没有停下欣赏的心思,直到余光瞥见一抹扎眼突兀的红! 第281章 雨夜 “轰隆——” 一道巨大的雷电凭空炸响,晃眼的紫白光弹争先恐后往眼球挤,几近失明。 迟清和的瞳孔还保持着惊恐的收缩状,宕机的大脑和失去的五感,让他直直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他就站在离床不过两米的距离。 再往前一点,就能碰到床尾椅上的ranny。 再往前一点,就能摸到宫华岁。 恰在这时,雷电消逝。 迟清和的视觉还未完全恢复,在一片雾蒙蒙的白中,慌乱地往前冲。 窗外乌云积聚,黑沉沉的,很低,像是要把一个人的脊骨压弯。 迟清和的脚不知被什么东西勾到,径直失去平衡,狼狈摔到地板上。 咚的一声。 重极了。 光是听着,就觉得牙酸痛极。 窗外的雨滴头一次下得这般急促迅猛,哗啦啦砸下,跟冰雹似的。 墨菊花瓣四散飘落,淋了满地,灰白的石阶跟变魔术一样,被水一泡,顿时黑如砚台,吵闹的人群踩在上面,裤脚都会挂上几滴“墨汁”。 在看清床上人的一瞬间迟清和,浑身的血液仿佛停止流动,他僵硬着,甚至连最简单的站立都做不到,只能趴在床边。 他本能地后退,本能地想逃离这个窒息的空间。 可理智告诉他,不该这么做。 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泪水已决堤,在触摸到胸口那一刻。 被血浸透的布料,粘腻湿润,摸着感觉很不好,迟清和却停在这步,不敢再往下动作。 因为他看到了弹痕破口,位置清晰可见,直击心脏大动脉的爆破性枪伤,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迟清和极力控制着指尖的哆嗦,伸手帮宫华岁理起头发。 “怎么跑到这了?” “你看,头发都乱了。” “晚上回去,我帮你洗洗。” 炸毛被抚平,乖顺地贴在脸侧,看起来跟刚上大学的呆呆小学弟似的。 可迟清和却哑着嗓子,骂了他一句。 “……一点都不乖。” 他很想装出没事的模样,可嘴角的笑怎么看怎么悲伤。 得不到的回应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把稻草。 他就这么看着宫华岁,直到眼前恍然出现一片血色。 他眨了眨干涩酸疼的眼球,一滴血泪划过眼角,啪嗒一下砸到宫华岁的手背。 迟清和往脸上摸了摸,看到指尖混着血的泪水时,心中无一丝波澜。 这时,噼里啪啦的雨声飘进房间,湿润的空气钻进鼻腔,一点点唤醒迟清和骨子里沸腾的杀意。 他将沾有两人血的手指缓缓收拢,握成拳头,再抬眼时,面上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 他神容镇定地走到床尾,摸到ranny时,显然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抱过来,轻轻放到宫华岁身边。 又给他们盖好被子,迟清和才进入浴室,对着镜子将脸上的血迹处理干净。 他的眼睛……很恐怖。 眼球像是酿在血里,红得极不正常。 可他愣像是什么都没注意到,用水洗干净身上沾染的血迹后,便转身离开了。 老管家一直等在门口。 看到迟清和终于出来,嘴里的询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就硬生生卡在喉咙。 “厨房在哪?” 老管家被他吓到,下意识带起路。 到了厨房,他看到迟清和轻车熟路地将体积小的刀具塞到身上。 一把。 两把。 三把…… 六把! 他的衣服宽松,袖口一系,衣摆往下一放,根本没人会想到他身上有那么多把刀。 老管家看得心底发毛,却没有阻止他。 他不蠢,看到迟清和这副随时准备去报仇杀人的样子,就知道小少爷的情况不太好。 “迟先生,小少爷他……” “看住他。” 迟清和冷冷丢下这句话后,毫不犹豫闯进细密的雨里,几息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管家后知后觉,暗道一声不好,正要通知保镖去保护宫柏齐。 可拿出对讲机的那一刻,他的动作又顿住了。 一旦他将消息说出去,宫柏齐必然会提前防范,迟清和若是被抓住了,下场绝不会好。 可他要是不说,任由迟清和刺杀自己雇主,着实有违职业守则。 老管家纠结得实在没法,想想还是先去楼上看看小少爷…… 宫华岁感觉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到自己变成小孩子,出现在医院里。 他试探着抓了抓自己的小手,又揪着衣摆往下,脖子感应到拉扯感,他才确定自己成了个小屁孩。 怎么会做这种梦? 这个样子,他怎么跟清和…… 刚想到清和,面前的场景就变了。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医院长廊。 看清楚被打的人,宫华岁瞬间像个炮弹一样冲过去,想把女人踹开。 可这个梦将他划分成了旁观者。 他用脚踹,用手打,最后牙都用上了,愣是伤不了女人半分。 还看到wenson,就跟在清和身边,他立即质问。 “你不是清和的助理保镖吗?为什么没拦住那一巴掌!” 回应他的是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 “假的!这些都是……” 宫华岁现在的视角太低,看不到女人手里文件的内容,但他听到到清和说“时间管理”,就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 赶紧退出半米远,嫌弃地擦嘴抹袖子。 弄干净后,才憋屈地挪回到迟清和身边。 即便碰不到,他还是费力地踮起脚,伸出小手,去勾迟清和。 也是在这时,他发现了不对劲。 清和也缩小了! 看着跟十几岁的初中生一样,好青涩呐。 这还是宫华岁第一次看到从前的迟清和,眼珠子都快黏他身上了,怎么也看不够。 看到清和嘴角隐隐的血迹时,好不容易降下的怒火又升起来。 他转头瞪向面前清和所谓的母亲。 “你不配做清和的母亲!清和说了,你对外头的情人都比对他好,一个月就发三条消息,还想让清和给你三千亿,你做梦吧!” 话音刚落,又一份文件递出去。 这份文件宫华岁努力伸脖子蹬腿,终于捕捉到了几个字—— 放弃治疗。 几乎是瞬间,宫华岁就猜到了生病的人。 即便早就设想过清和的童年不大顺遂,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般众叛亲离的场面。 连亲生母亲都想吸他的血。 第282章 种族歧视 不知不觉,宫华岁脸上只剩心疼了。 哪怕知道两人隔着时空,他还是屁颠屁颠地跟上迟清和离开的脚步,用各种方式逗他开心。 结果刚拐过拐角,场景又变了。 依旧是一条很长的走廊。 只不过从医院换到创业中心。 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一块写着公司名的牌匾。 这里到处能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创业的激情仿佛凝固成实质,明晃晃地挂在每个人的脸上,让人不由地对这个孵化基地有所向往。 宫华岁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想找到清和。 照理说,黑发黑眼在这里应该特别明显,可他都快把脑子想爆了,甚至试图控制这个梦,清和也没出现。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好像变大了点。 又看了眼周边环境,清和是来这边找项目投资的吧,都是科技公司。 太无聊了,索性一家一家逛起来。 刚出第五家的大门,还没走到第六家,脚边突然砸下方方正正的黑色电脑包。 紧接着,产品介绍书和电脑包的主人被里面的人粗暴地推出来。 避免他贼心不死,里头的人直接把门锁了。 隔着透明大玻璃,为首的白人拉扯眼角往上,做出眯眯眼,刻薄地取笑着迟清和。 \"ching chong. go back to china!\" 面对种族歧视,迟清和并未有太大的反应,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捡起产品介绍。 见他怂的什么反击都没,门内的嘲笑声更密集了,显得格外刺耳。 他们打开门,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硬币,学着古时打赏街边艺人的姿态,丢到迟清和身上。 同时还用蹩脚的中文讽刺道。 “chink,拿着赏钱,滚回华国。” 硬币砸在身上并不疼,可落在自尊上,足够砸出好大一个窟窿。 可这时的迟清和,早就没什么自尊了。 那些人趁着他在外求学,故意给家里公司搞出问题,他一回国就要被监管机构抓。 国内外可支配的资金全交给信任的人打理,留在身上的钱,吃了上顿没下顿。 再拖一天,他连周租房都没得睡,得跑到公园跟流浪汉抢长椅。 抱起电脑包和整理好的文件,他不轻不重地瞥了眼地上的硬币,再抬起眼,与门内为首肆无忌惮歧视他的白人对上。 他的眼神算不上和善,与刚进来介绍产品时的模样简直天一个地一个。 感知到空气里的火药味,他们慢慢收敛笑意,看向迟清和的视线里多了几分恐惧。 就在他们想着这个华国佬能做出什么反击时,他突然从电脑包里拿出一支黑色记号笔。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唰唰唰在他们公司的牌匾旁边写个极其醒目的单词—— racist. 种族歧视者。 在这个国家,种族歧视是入刑的。 平常他们把各种侮辱性词语挂在嘴边,不过是觉得那些人要么听不懂,要么没心思没时间跟他们计较,过过嘴瘾,单纯给人找不痛快罢了。 可若较真起来,一个个怂得比谁都快。 看到迟清和为了追求对称,在另一边的墙也写了个种族歧视的英文时,他们的脸色顿时白了,全冲出来阻止迟清和。 迟清和干完就跑,溜得比兔子还快。 足足五个大汉分头出去找他,都没抓到他半点蛛丝马迹,只能在原地无能狂怒。 宫华岁同迟清和一起躲在花坛里。 从远处看,一个穿着童趣的彩色背带裤,软软的脸蛋因为难过,皱得像小包子一样。 一个穿着发皱的黑西装,形容狼狈,头发里还夹着一片枯叶,但他的脸上却闪烁着捉弄人的笑意。 一大一小蹲在圆滚滚的景观树球后,颇有豪门小少爷与落难公子哥碰撞的滑稽感。 很难想象十几年后,两人会凑成一对。 “清和,我要给你钱,好多好多钱!” 宫华岁抿了抿嘴,不知是身体变小,心智也跟着变小的原因,他更容易情绪化。 一想到清和以前受了好多欺负,他就难过得眼泪哗哗流。 “呜呜呜,我好像死了,我的遗嘱都还没立呢,我给清和的钱都打水漂了……” 宫华岁抚上闷痛的胸口。 不疼,也没有血,手心之下的咚咚声持续不断,仿佛被枪打中才是自己的梦。 但他清楚知道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子弹切切实实从后方没入他的身体,炸开了他的血肉,将他所有的生还机会都灭杀了。 那他现在…… 他攥着心脏处的布料,神色陷入一片迷茫。 是遇到心软的系统了吗? 如果遇到了,为什么不跟他打招呼? 就在这时,头顶骤然变黑,他又被带入另一个场景。 独属于ktv包厢的绕耳歌声钻进耳朵,五颜六色的光线透过旋转彩球射出来,印在包厢内每个人的脸上。 这次,宫华岁毫不费力找到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迟清和。 正要站起来扑过去,却因为蹲太久腿麻,往前就要摔到玻璃台。 反应迅速,用手撑了一下,才维持住平衡。 看到就离鼻尖就两公分的冰桶,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 冰桶外贴了层装饰软面镜,圆形弯曲的镜面下的脸,细细长长的,五官都被压缩曲变,可他还是认出了这个十八岁的自己。 是跟清和初见时的他。 他捏着下巴,欣赏两秒后,突然皱起眉,哼了两声。 “还是长大了好看,十八岁跟蛇瓜一样,又细又长,又丑又膈应人。” 说着,转头就想问迟清和究竟是二十三岁的他更好看,还是十八岁。 结果正正好看到一个娃娃脸男生抽走了迟清和的手机。 他凑近状态明显不对的迟清和,眼底的肮脏心思毫不遮掩,“迟总,您喝醉了,我带您去楼上休息。” 愣神片刻的工夫,他就被偷家了,登时气得头皮都炸了,满脑子都是冲过去把娃娃脸扔开。 方才那声若有似无的【叮】,也被他忽略了。 无论试多少次,结局都一样。 他触碰不了任何人,也改变不了既定发生的事实。 第283章 生日快乐 宫华岁挫败地垂下拳头。 深棕色的眼珠心疼地望着被下了药,已经神志不清的迟清和被娃娃脸扶起,摇摇晃晃地朝包厢外走去。 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跃跃欲试的玩咖,显然不想让娃娃脸吃独食。 这种事若放在以往,宫华岁绝对会当缩头乌龟,践行看不到,就是什么都没发生的原则,默默在房间外头吹冷风。 可现在不一样,他相信清和对他说的每一句话。 不仅跟上去,还又争又抢,哪怕触碰不到,坚持着一手搂住迟清和的腰,一手狂殴娃娃脸。 听到对方说要让迟清和满意,手还不停往下,宫华岁还会用脚踹,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电梯门开了。 看到门外等候多时的wenson,宫华岁从未有一刻看他这么顺眼过。 跟着他们坐上车,刚上路,耳边响起一道提示音。 【叮!】 【4011竭诚为您服务。】 宫华岁表情一怔。 4011? 是系统吗? 思索之际,迟清和朝前方开车的wenson问道,“你说什么?” “没有啊。” 短短两句对话,宫华岁就确定了清和也听到了。 4011大概率就是清和的系统。 而他…… 好像也绑了4011? 心尖突然被不轻不重撞了一下。 共享的系统,让他有种跟清和绑定永生,融为一体的感觉。 他们越来越近了! 宫华岁没忍住,跺了跺脚,开始期待自己快些醒来。 从医院刚回到家,迟清和马不停蹄地朝浴室走去。 春药需要代谢,冰冷的水流哗啦啦地淋到身上,降不了半分温度,迟清和横臂撑着墙壁,烦躁解决生理问题。 纵使极力压抑,难耐失控的喘息还是从紧咬的齿间溢出来了。 宫华岁一开始还能装正人君子,铁骨铮铮地站在浴室外。 可随着水声的存在感越来越低,黏腻破碎的低吟如海神的歌声,勾着他不断下坠,进入深渊。 他很没出息地对自己说了句—— 就看一眼。 然后一眼变全程。 看得面红耳赤,焦急燥热,深棕色的眼眸聚焦在青年的每根手指,每个动作…… 他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好不容易结束,他出了浴室,跟迟清和躺到一起。 望着那双涣散的墨色眼睛,宫华岁仿佛能自动读懂迟清和的情绪。 淡淡的死志和渴望解脱的兴奋,看得宫华岁心脏闷痛,他情不自禁靠近,如以往无数次,牵住迟清和的手。 “清和,我在未来等你。” 迟清和混沌的眼睛动了动。 这次,他没有按照原定时间计划从床上起来,跑到凉亭吹冷风。 他像是终于找到归处的游雁,在爱人温暖怜惜的目光注视下,安心地闭上眼睛。 新年的烟花准时在零点放起。 窗户黑黝黝的画板,顿时被漂亮炫彩的烟花填满。 节日的喜庆欢乐,在这一声声的爆炸中,传递到每个角落,包括这片奇妙的小天地。 宫华岁扬起下巴,在额头眉心处,小心翼翼地落下一吻。 “生日快乐,清和,要永远开心哦。” 迟清和的眼皮动了动,紧绷着的唇角一点点勾起,混着鼻音轻轻嗯了一声。 “轰隆——” 蓄势已久的天雷再次炸响。 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中,宫华岁迷糊地从梦中转醒。 刚睁开眼,就瞧见床边正要拍打他的肩膀将他叫醒的老管家。 “冯叔?” 他撑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还没来得及问话,老管家语气骤然变得无比焦急。 “小少爷,你,你中枪了!” 迟清和离开前,帮宫华岁细心盖好被子,老管家进来时,就看到宫华岁躺在床上,自然而然当他睡着了。 没想到是中枪了! “我去叫医生!” 宫华岁叫住冯叔,脱下快要被血浸透的衬衫,又拿了湿巾擦了擦。 胸口一点痕迹都没。 全修复好了。 老管家也迷茫,以为是恶作剧,可空气里的血腥味不似作假。 随即想到迟清和方才那样,他赶紧道,“小少爷,迟先生看完您后,去厨房拿刀,刚才跑出去了……他大概是想替你报仇……” 宫华岁瞬间紧张起来,他拽住老管家的衣服,“什么时候出去的!” “就刚刚,大概八分钟前。” 宫华岁慌了,扒拉起衣服口袋。 手机呢? 手机怎么不见了? 见此,老管家立刻递出自己的手机。 宫华岁接过,熟练按下号码拨过去。 铃声响起。 一秒。 两秒。 三秒…… 铃声结束,中文播报提示对方在忙,请稍后再拨。 宫华岁害怕出意外,接过老管家递来的衣服,一边穿,一边往楼下跑去。 “小少爷!伞!” 回应他的是更为密集的雨声。 雨越来越大,可见度都低了不少,迟清和利落打晕一个保镖,换掉身上高调的衣服,埋头在宫家老宅里找人。 这个老狐狸很狡猾,大概很早就知道他在他手机里偷偷装了定位病毒,今天将计就计,故意把手机落在书桌上。 要不是他的那个视角能看到几个浮动的黑影,恐怕早就掉进陷阱里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宫柏齐大概率已经离开老宅了。 第284章 兔子 迟清和不想就这么算了,所以他启动了第二个方案。 他不仅入侵了宫柏齐的手机,还有他身边最信任的董助。 看到屏幕里匀速在路上移动的小红点,迟清和的呼吸重了些,干涩的嗓子再开口时,声音哑得仿佛被车碾过。 “找到了。” 雨天路滑,车开一段停一段,路口处全是司机暴躁的滴滴声。 潮湿黏腻的空气总能在无形之中,压低人的兴奋度,让人陷入不可描述的阴郁中。 宫柏齐从上车起,就闭着眼睛沉思。 在车不知道第几次停下来时,他疲惫地抬起眼皮,望着不远处闪烁的商场标牌,少见地萌生了出去逛逛的想法。 董助想陪他,宫柏齐却表示要自己一个人,无法,只能调了两个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片是最热闹繁华的市中心商业城,人多的很。 今天这场雨下得又急,里头挤满了躲雨的行人。 宫柏齐说是随便逛逛,东西却买了很多。 在超市零食区花的时间最多。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买的都是宫华岁喜欢的。 迟清和戴着口罩跟在他后面,只觉得讽刺,手里的薯片袋都快被捏爆了。 “哥哥,薯片……我的……” 底下突然传来小孩奶声奶气的控诉声,迟清和这才发觉薯片是从人家小孩的购物车里拿的。 “抱歉,我给你拿新的。” 迟清和从货架最里层拿了新的,旧的被他揣在怀里。 小孩盯着迟清和离开的背影,回想起转瞬即逝的红色,张开嘴巴哇了一声。 “哥哥是小白兔变的!是妖精!” 小孩的母亲回来时,就听到这句惊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却还是顺着问道。 “为什么说哥哥是小白兔变的?” “因为哥哥的眼睛……很红很红!像兔子一样!” 闻言,孩子母亲笑了一下。 “眼睛红,说明哥哥很累需要休息,也有可能是遇到很伤心的事,哭多了,眼睛也会红的,以后不能骂别人是兔子妖精了哦。” “不是骂……哥哥……好看……夸夸。” 小孩母亲失笑,略显无奈地揉揉他的脑袋。 迟清和不知道这边的小插曲,结完账后,跟着宫柏齐的脚步再次挤进人群。 周边的人群越来越少,遮挡物也逐渐消失,直到宫柏齐提着两大袋零食从后门拐出商场,进入一片无人的仓库区。 迟清和知道他早就发现了,快速查看周围环境,在两个看到正对着他的监控时,狠狠皱了皱眉,握在刀把上的手却没松。 “你故意的。”他冷冷地瞪着前方。 宫柏齐将购物袋放到脚边,手同样压在后腰处。 他当然知道这个故意指的是什么。 故意杀掉宫华岁,引他背后的某种神秘的存在现身。 他确实是有这个猜想,原本还想迟些验证的,可惜孩子太不乖了,他只好提前计划。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他还活着,不就够了吗?”宫柏齐语气冷淡。 “你到底把他当什么!想杀就杀!想打就打!” 迟清和的手用力到泛白,人也在慢慢靠近宫柏齐。 “在战场学的杀敌招术,最后竟然用到自己亲外甥身上,你这人活的真是讽刺……” 讽刺? 宫柏齐扯唇,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抬起头,直直对上迟清和的眼睛,声线一如既往的冷血。 “他的命本就是阿盛给的,既然有机会能一命换一命,我为什么要拒绝?” 他毫不介意迟清和的逼近,相反,还大胆地往前走了几步。 “如果你是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不然今天你就不会站在这。” 迟清和握着刀把的手猛然僵住,猩红的眼眸颤了颤,“我不会!” 宫柏齐不屑,“你会的。” 因为愤怒,迟清和的牙齿都在打颤,每个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 “摆在你面前的选择从来就不止一个,伤害宫华岁也不是必选项。” 他阴狠地瞪着宫柏齐,野蛮地撕开表象,将宫柏齐最肮脏不堪的真实心思摆到明面。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你对他动手,虐待他,把他关在地下室,是因为你享受他在你控制之下卑微祈求的样子!” “所以你接受不了他反抗,接受不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表达自己的诉求,更接受不了你可笑的权威会被挑战!” 淋了太久的雨,迟清和的唇色淡了很多,隐隐泛着青紫,整个人看着可怜又落魄。 可他的脊背依旧挺直,神情也从未有一丝动摇。 他无条件地挡在宫华岁面前,将他前半生的阴影一点点斩灭。 宫柏齐注视着眼前的青年,眼底有轻蔑,有看不起,也有鄙视。 “我们身上流着同一脉的血,是世上最亲近牢靠的关系,他只要听我的话,不管干了什么,我都会替他兜底,让他安安心心度过下半生。” “你呢?你算什么东西?投机倒把地赚了点小钱,有了点人脉,就妄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你养得起他吗?” 宫柏齐关注着迟清和每个表情变化,见他不为所动,继续慢悠悠道。 “现在他年轻,冲动,可以为你抛弃家族,抛弃一切。可十年后,二十年后,你敢保证他不会后悔吗?” “为了个男人,与家人断了联系,将自己的后路斩得干干净净……” 宫柏齐讥讽地总结出两个字。 “愚蠢。” 他们隔着两米对望。 一人挺衣阔服,温润的中山装穿出了极重的军阀味,捉摸不透。 一人衬衫西裤,头顶的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的下巴和浑身赤裸裸的杀意。 仓库的灯温暖橘黄,融化不了一丝寒气。 浓重的火药味好似化成实质,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火星的出现,然后将身体的所有的愤怒也好,仇恨也罢,全宣泄出来。 “嗡嗡——嗡嗡——” 一道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迟清和神色陡然一僵,他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是谁打来的。 宫柏齐拿出手机,屏幕里闪烁的陌生号码,按下接通。 “三伯,你在哪?清和呢,清和是不是去找你了,你别伤害他,他不是故意的!” 宫柏齐轻飘飘地看了眼迟清和,“好啊,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不动他。” 说完,对面陷入很长很长的沉默,只有喘气声愈发明显。 他特意按住话筒,难得好心,给对面脸色惨白的青年解释他需要继承人的要求。 “看来他对你的身手不是很自信,以为你失败了,被我押局里去了。猜猜他会怎么选,是……” 话音未落,迟清和直接出手,冰冷的刀刃径直将手机捅穿。 这把废了,迟清和当机立断扔掉,抽出另一把朝宫柏齐刺去。 宫柏齐在枪林弹雨中混大,即便年纪上去,也能招架住迟清和如雨点般密集狠厉的攻击。 刀刃破空声一阵一阵地响起,却迟迟没能击中目标。 迟清和愈发冷静,左手手腕翻转,指尖在袖口处轻轻一拨,锋利的餐刀滑出。 第285章 仓库 迟清和快速攥住手把,在宫柏齐低身躲避右手的攻击时,折臂直直将刀朝前送去。 眼瞅着就要刺进腹部,将肠子都划拉出来,宫柏齐又挡住了! 他借着两只手的力道,迅速下压,震得迟清和腕骨发麻。 宫柏齐趁此机会,利索夺走刀。 “咔——” 刀刃相接,顺势往下滑,发出刺耳不适的刮擦声。 迟清和后退两步,得到短暂的休整时间。 他神色不动,脑中快速计算出宫柏齐的弱点后,又再次冲了上去。 双方都有武器后,战局形势陡然严峻起来。 他们都收了试探的心思,开始动真格。 眨眼间,两人身上都负了伤。 迟清和在他腿上划一刀,宫柏齐就还他胳膊一刀。 鲜红的血液混着沸腾的战意,模糊了眼睛,两人如战场上肆意厮杀的困兽,双眼赤红,伤口的疼被满脑的征服和恨意拦在外头,根本感受不到。 直到最后一把刀承受不住高强度的攻击断掉,他们开始单纯的肉搏。 拳头砸在肉里骨头里,不一会便沾满血迹。 迟清和上一秒被掐着脖子按到掉灰发白的墙上,下一秒腿就踹出去,宫柏齐反被钳制,锁着胳膊压到啤酒箱搭出的墙上。 酒瓶晃荡,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两人的战斗也进入白热化。 “哐当!” 身后的门被人撞开。 宫华岁闯进仓库,在看到里面的那一幕时,心脏几乎骤停。 他想也不想地扑上去,将杀红眼的两人拉开,一把搂住浑身是血的迟清和。 跟在他身后的董助和保镖也迅速介入,将同样狼狈的宫柏齐从地上扶起来。 迟清和血性未消,疯狂挣动,想从宫华岁怀里冲出来,照着宫柏齐的脸狠狠揍去。 “放开我!我要……” 宫华岁故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迟清和瞬间被安抚,挣扎的动作也立刻停下。 他转了转滞涩发胀的血色眼球,停到宫华岁脸上。 见他不停发抖,嘴巴也疼得瘪起来,迟清和赶忙道歉,只是声音太哑太低了,宫华岁只能瞧见淡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清和……” 一小时后。 宫家老宅的中央客厅内。 宫时暮看了看左边满身绷带的宫柏齐,又看了看右边被众医生围在中心包扎的迟清和,深吸一口气。 “这tm什么事啊!你们遇到劫匪了?怎么一个两个伤得这么严重?” 董助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正当她打算隐掉宫华岁被枪击,又奇妙复活的事,将事情大致说一遍时,迟清和处理完伤,从位置上站起来。 所有保镖立刻警戒。 他们当时过去,可是清清楚楚看到原本该跟在宫柏齐身后保护的兄弟,被揍的鼻青脸肿,衣服被扒,嘴巴塞住,连呼救都喊不出。 这个迟清和,行事比山上的绑匪还要蛮横! 迟清和不知这群人心中所想,他只是见时间太晚,赶着回家。 “宫华岁,我带走了。” 他拉着人,对宫时暮点点头后,便朝外走去,全程没看宫柏齐。 宫时暮说道,“要不住这吧,这么晚回去也不方便。” “不了,惜命。” 迟清和礼貌拒绝,不理会宫时暮骤沉的脸色,转身离去。 宫时暮出门送了两人几步,折返回来,看到坐在客厅不动的宫柏齐,直截了当地问。 “你又打岁岁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因为他知道只有岁岁受伤,迟清和才会这么疯。 “我杀了他,然后他又复活了,你信吗?” 说这话时,宫柏齐甚至是笑着的,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语气里还带着莫名的期待。 期待什么? 宫时暮眼皮半沉,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指甲陷入肉里,快掐出血了,才堪堪抑制住心底那股暴躁。 他极力维持着语气的冷静。 “你没在开玩笑?” 宫柏齐挑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没作出任何回答。 宫时暮却已经得到答案,他抬手抚掌,分明是庆祝的姿势,嘴里说出的话却极冷。 “三伯,如果你实在改不了虐待人的毛病,我可以帮你……” 第286章 外卖 迟清和身上都是伤,洗澡的时候不是很方便。 宫华岁自告奋勇,又是帮忙洗头,又是帮忙擦身体,细致体贴得不得了。 迟清和换上睡衣,盘腿坐在床上,身后便是站着替他吹头的宫华岁。 吹风机的暖风伴着青年的手指穿梭在发丝之间,将水汽慢慢烘干。 他攥着袖口的布料,即便知道身后人是真实的,不会再离开他,他还是觉得不安。 不知不觉,他调转了方向,从背对转为正对,稍微一仰头,就能瞧见宫华岁的下巴、嘴唇、鼻子…… “清和,我身上还是湿的,不能抱。”宫华岁揉弄着腰间的脑袋,轻声道。 迟清和抿了抿嘴,眸底闪过无数种情绪,最后像下定什么决心般,慢慢松开钳制的手。 “你去洗澡吧,我差不多要干了。” 宫华岁歪了歪脑袋,总觉得话里有另一层意思,笑了笑,道了句好。 等人一进浴室,迟清和就赶紧拿起手机,点开外卖软件下单。 超急单! 什么味道都来一遍。 然后又去翻床头柜和各种抽屉,见自己真的一盒都没藏,焦急往浴室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生怕下一秒宫华岁就出来了。 他觉得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盒子里。 又下了三单。 总会有一个比较快的。 他偷偷摸摸跑到楼下,在玄关处来回踱步,不是看门,就是看手机。 外面的雨还在下,哪怕迟清和给出一笔不菲的小费,进程也没快多少。 好不容易加速了,最快的一个,还有五分钟就到。 迟清和还没来得及高兴,楼梯处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嗯…… 他没等来外卖员,等来了洗完澡出来找他的宫华岁! 迟清和火急火燎跑到吧台边,过程中有些伤口裂了,痛得他嘴角抽了抽。 见宫华岁朝他走来,尴尬扯出一抹笑,“我下楼……喝水,太渴了,你先上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宫华岁上下打量了一眼,挑眉,“没事,我跟你一起。” 迟清和捏着玻璃杯的手冻住,“不用吧,我又不是不能走路。” “可我想看着你呀。” 宫华岁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歪着身子撑在吧台上,“而且,我也好渴~” 说这话时,被水浸润的鲜红唇瓣往上勾起,桃花眼微眯,深情又蛊惑地凝视着眼前人。 迟清和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跳了两下,声音变得又哑又涩,“渴的话,先喝点水。” 毕竟,待会就喝不到了。 就在他打算去消毒柜拿新的杯子倒水时,指尖骤然被人碰了一下。 宫华岁包裹住迟清和捏着杯子的手,身子微微前倾,唇瓣贴上杯沿。 后面的动作顺理成章,迟清和扣着杯子往上抬,无色的液体顺着湿润血红的唇瓣,灌入口腔,喉结滑动,一点点吞入腹中。 迟清和紧盯着宫华岁,看到他眼角发红,朦胧析出的水光,和空气中愈发急促暧昧的吞咽声时,很可耻地做出一个动作。 他伸出空闲的另一双手,掐住宫华岁的下颚,然后学着那些经常混在酒色场所里的朋友,玩起强迫人那套。 这场面,强制、占有、压迫、乞求……太有让人施暴凌虐的欲望了。 他不是个好东西! 回过神,跟做贼似的将手缩回去,指尖捻了捻,似在回味。 宫华岁眼底快速闪过的失望。 再抬头时,当面对着迟清和,伸出舌尖,绕着舔了舔唇上的水迹,又咬了咬。 本就漂亮的唇瓣顿时染上娇艳的味道,像山间让人采撷的香甜莓果,稍微一用力,好似就能挤出酸甜诱人的汁水。 “我们上去吧!” 迟清和口干舌燥,避开视线后焦急祈祷外卖员能安安静静地把外卖放门口,别按门铃。 早知道备注了! 他心跳极快地接住宫华岁主动朝他伸出来的手,光是十指相贴,他就感觉自己的心脏要爆炸。 完了…… 宫华岁的攻势还在继续,迟清和胡思乱想之际,身后贴上一副滚烫炙热的年轻躯体。 “清和,去对面。” 迟清和听不明白,“去什么对面?” 宫华岁的脑袋枕在迟清和的肩膀处,每次呼吸就这么直直洒在皮肤上,他能感应到身下人的轻颤,每个小动作都让他兴奋得不行。 “对面的房子,我买下来了,我们晚上住那好不好?” 迟清和愣了一瞬。 对面的房子就是之前沈熙借住的那一套,他们起初不打算卖的,但是有一个匿名买家出了极高的价钱。 反正也是闲置的理财产品,这个最高点也不会被超越,索性就出了。 没想到那个冤种就是宫华岁。 嗯…… “不对,你都把房子买下来了,为什么晚上还要躲在亭子里,吹冷风。” “因为那里能看到你。” “还有,能让你心疼我。” 宫华岁愈发直白,沙哑磁性的嗓音恍若带着钩子,将迟清和整颗心都掏了去。 “清和,我们终于分不开了,同生共死,是我最高的荣耀。” 迟清和耳根发麻,窗外窸窸窣窣的雨声仿佛落在心上,久久无法平静…… 第一单外卖员根据订单备注,将牛皮纸袋放到对面别墅的门廊下。 掏出手机正要拍照,确认收货,后头又来了两个同样打扮的人。 三人心情都很不错,碰上时,还打了个招呼。 将牛皮纸袋码好,又按了一下门铃,告诉里面的人外卖到了后,才离开。 玄关处突然不复以往的整洁干净。 两双沾着湿漉雨水的鞋歪七扭八地倒在那。 侧边柜子上的花瓶和雕塑也全都移位,可怜兮兮地挤到角落,留出中间好大一块空白的区域。 柜子上面还有一块专门做空内凹的小正方体,嵌了九宫格木架。 宫华岁喜欢在上面放香水,内嵌的射灯透过香水瓶,会形成漂亮的光色海浪。 可今晚这片香水墙有点硌人,迟清和一边环着宫华岁的脖颈,肆意亲吻他,一边将手伸到后面,将抵着脊背的香水瓶胡乱往里推。 瓶子叮里咣当地倒下的声音盖不住水声,宫华岁半眯起眼睛,惩罚性地咬了咬迟清和的唇,嗓子哑的不像话。 “不专心。” 说罢,猛地发力,将柜子上的青年拉进怀里,迟清和下意识勾住他的腰。 宫华岁很满意这个反应,一把捞住他,跟抱小孩一样,扣着他往沙发走。 这个动作太羞耻,八岁以后,迟清和就没被人这么抱过,挣扎着就想让宫华岁放开他。 “不放。”宫华岁咬着迟清和的耳垂,声线暗哑。 这会儿的宫华岁大概是最不听话的,不仅没放开,还恶作剧地松开一只手。 迟清和好歹也是一米八几的男人,体重再轻也轻不到哪去,宫华岁单臂抱着他,脸色轻松,毫不费力,简直是怪物般的体能。 见此,迟清和蓦地生出几分退缩。 宫华岁搂着他刚坐到沙发,他想也不想地推开他,往外冲。 可宫华岁的反射神经太突出,迟清和根本玩不过他,才跑出去不过两步,后脖颈就被一双滚烫的大手抓住,扯回来! 宫华岁的眸色肉眼可见变深,唇齿间暴戾的呼吸几乎要顶进迟清和的基因。 他按住迟清和乱动的脑袋,手慢慢往上,摩挲起青年柔软的黑发,直到迟清和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他才肯松开。 望着迟清和醉红的眼眶,和被蹂躏到几欲出血的唇,叹了口气。 他轻轻拍打着迟清和的背,跟哄小孩一样道。 “清和,不怕。” 迟清和揪着宫华岁的睡衣领子,浑身打着轻颤,嘴唇一张一合,想说些什么,可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宫华岁垂下眸子,强制压下心底那股泛滥成灾的贪欲。 领口处的布料深沉幽黑,可抓握它的指节修长瓷白,恍若山野挺直矜雅的玉竹,让人止不住想怜惜。 “对不起……” 他的睫毛颤了颤,慢慢松开禁锢的手,满脸写着自责。 第287章 又是提前收到的生日礼物 迟清和冷不丁听到这句,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宫华岁恢复了平常那副样子,只是嗓音很低,压着万载情欲,跟揉乱的红线似的,全系在迟清和一人身上,是独属于一个人的性感。 “剩下的,可以当做我的生日礼物嘛。” 他弯起眉眼,甜甜地朝迟清和撒娇。 迟清和下意识点头,半秒后又摇头,然后又点了头。 他摸了摸鼻子,避开宫华岁疑惑的眼神,“先睡觉吧,我们去楼上睡觉。” “好。” 迟清和慢吞吞从宫华岁怀里出来,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毛茸茸的触感从脚底传输到大脑,至今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也是在这时,他发现房子被改动了很多。 从规矩的地中海风格,转换成,他形容不出的一种风格。 有新中式的感觉,也有意式轻奢的感觉。 下沉式客厅、旋转楼梯、隔断透明厨房……从窗帘的位置和数量来看,从清晨到黄昏,整间屋子的光线都会非常完美。 总体视觉明亮简洁,角落的设计也温暖细节,色块排列、家具摆放、边角线条等,所有元素很直白戳中了迟清和的审美。 除了有一点。 迟清和环视一圈,似乎除了玄关换鞋的地方,屋子里完全看不到地板的存在。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勾着软毛的白地毯。 迟清和有点不理解这个癖好,却也没说什么,毕竟不出意外的话,整间屋子都是宫华岁看着,一点点改出来的。 宫华岁牵起他的手,带他往楼上走。 在看到二楼和三楼时,迟清和终于死了心。 真见不到地板…… 夏夜的雨滴滴答答砸在窗户上,化作催人欲睡的白噪音。 迟清和数着时间,等待宫华岁的呼吸绵长规律起来,他一点点睁开眼睛。 见怀里的人沉沉睡去,他慢吞吞地将手往下伸,将腰间的胳膊轻轻挪开,又假装不经意,将腿抽回来。 期间,宫华岁无数次本能地朝他靠近,嘴巴模糊说着梦话,迟清和听不清,也不敢有任何动作,全程僵硬成木头,任由宫华岁把他当做ranny,搂进怀里。 总之,等他从床上下来,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了。 当脚踩到地毯上,并且发不出任何声音时,迟清和开始体会到地毯的作用了。 但是这个作用不是很正道。 贼一定喜欢光顾这样的房子。 廊下紧闭的大门终于有了打开的意思。 迟清和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迅速将三个外卖袋掏进来。 牛皮纸袋的声音太大,他不敢拿上去,直接在楼下全拆了。 他坐在地毯上,看着铺满的彩色盒子,陷入纠结。 虽然有研究过这个,可真正要用的时候,怎么也选不出来。 先不说别的,光是味型,就够他纠结了。 在手机上点的时候,没注意,这玩意居然还有芒果糯米饭味的? 还有哈密瓜泡泡糖? 迟清和揉了揉眼皮,闭着眼随便挑了三盒,就冲回房间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他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这种准备干坏事时,又心虚又激动的感觉,着实折磨人。 走到床尾沙发坐下,这个视角正好能看到宫华岁安静漂亮的睡颜。 他的喉结滑了滑,心想他就试一次,如果不舒服…… 他不是不可以争一争。 迟清和点开手机,找到学习视频,又重温了一遍。 他其实不太喜欢看这种东西,还是打从心底里厌恶。 所以起初他只想找些文字描述,觉得凑合感应一下,就差不多了。 可到后面,他不得不承认,太片面了。 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脑海里的画面感断断续续的,学不到根本。 视频是全程五倍加速看完的,可落实到自己身上,就是0.1倍速。 迟清和握着尖嘴瓶子,迟迟下不了手。 要不…… 还是谈柏拉图恋爱吧…… 他叹了口气,却没有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摸黑钻进被窝,在中央处停了下来。 他的手刚放到宫华岁的睡裤带时,不知是不是错觉,手下的皮肤僵了一瞬。 迟清和突然有种被抓包的慌乱,他赶紧压低身体,慢慢蹭到床头,见宫华岁的眼睛始终闭着,吊着的心落下大半。 缩回去继续钻研。 即便心中早有预期,可真看到时,他还是捏了把汗。 一来就挑战最高难度,不知道该说幸运好,还是不幸好。 被子里的动静不断,里面人的动作实在不安分。 宫华岁想,他就算没醒,也会被闹醒。 他极力控制住紊乱的呼吸,胳膊压着炽热发红的额头,在心底疯狂念静心咒。 不能再吓到人了。 空调应该再调低一点的,太折磨人了。 他歪了歪头,雨滴砸在窗上,阳台栏杆上,远处的松树叶上……尽全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偶尔他还能听到几声嘀咕。 隔着薄薄的被子,依然有些闷,却挡不住里面的好奇。 “要不还是换一个?” “算了,还是不用好了,应该差不多吧。” 这句话落下后,被子底下的人不折腾他了。 宫华岁想着终于能缓口气了,结果下一秒,他就听到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然后…… 宫华岁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进脑子里了,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某个心虚的小贼压到身下。 迟清和羞恼地撇过头,声音难得有些磕巴,“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宫华岁从他手里抢过瓶子,眼神深深地凝视着迟清和涨红的脸,片刻后,心疼地俯下身,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刚醒。你不用这样的,我愿意躺着让你来。” 迟清和眼皮紧绷,良久才转过头,对上宫华岁。 “可我不想让你疼。” 那双墨黑的眼眸里,溺爱的情绪太浓,宫华岁骤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伏倒在迟清和的胸口处。 听着心脏跳动声一下一下地传进耳膜,无比的安心幸福。 他勾起唇角,认真而又热烈地问道,“清和,你真的愿意吗?” “嗯……轻点就行。” 迟清和又把脑袋偏过去,宫华岁只能瞧见他红到快要滴血的耳垂。 他扑上去,开心地磨着迟清和的嘴皮子交换了一个柚子味的深吻。 “又是一个提前收到的生日礼物!谢谢清和!” 第288章 很乖很喜欢 夏夜的雨总是来的快,去得快。 可今晚,这场雨太过漫长。 雨水毫无顾忌地击打在每一寸土地上,速度之快,架势之迅猛,枝头的嫩叶逐渐招架不住,失去抵抗的心思,可怜兮兮地垂下了。 嫩叶失了分寸,花瓣遭了殃。 今夜的风雨太不听话,像个爱玩闹的孩童,极重的好奇心和探索欲让人根本猜不中心思,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雨滴会落在哪。 风吹来时,大片的花枝会被带着,勾出一个更靠近地面的弧度,雨丝混合着香气,淅淅沥沥下滴,埋入土地…… 待到清晨时分,这场风雨才缓缓歇下。 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凌乱的衣物、潮湿的空气、四处移位歪斜的家具、用空的塑料瓶,无声传递着一晚的疯狂。 宫华岁侧身支起脑袋,替迟清和挡太阳。 一夜未睡的他,眼底却无半点乌青,贪足的情欲,在他脸上不停地冒粉泡泡。 唇角的弧度跟焊在那似的,怎么也落不下。 他专注凝视着怀里的爱人,数着时间,期待对方醒来给他一个热情火辣的吻。 然后一分钟过去了。 没醒。 他自觉低下头,替自己讨要小甜点。 两分钟过去。 还是没醒。 他继续。 就这样把迟清和的全身都亲个遍。 迟清和最后是在临近正餐的关头醒的,一睁眼就见到昨晚噩梦般的一幕重拨,他想也不想,抬脚踹出去。 “唔……” 这一脚对宫华岁来说,跟挠痒痒似的。 迟清和却吃了个大苦头。 他按着酸软的肚子,双眼不受控制地红了,哭哑的嗓子里尽是抗拒。 “不行!” 宫华岁看得心中一紧,下腹也跟着一紧。 可现在的他不像昨晚那般失了神智,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迟清和的脚踝,哼哼唧唧地挪到迟清和身侧,将人搂进怀里。 “清和……我以后不会那样了……我会听话的,非常非常听话,像现在这样。” 耳边的爱语充满自责和抱歉,迟清和对上那双扑闪扑闪,满眼是他的深棕色眼睛,再大的火也灭了。 指尖抚上宫华岁的眼角,按了两下,轻而易举留下了红痕。 跟昨晚一样。 “为什么哭?”迟清和问。 分明被折腾的是他,这位却哭得比他还惨,眼睛红通通的,泪水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全砸他身上。 整得他才是耍流氓的那个。 不过,也就是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昨晚他才会一再纵容,一边努力适应,一边帮他擦眼泪。 想来想去,他也是有错的。 宫华岁知道迟清和原谅他了,乐滋滋地凑过去。 “开心,我的梦想成真啦。” 他牵住迟清和的手,往上拉到下巴处,亲了一口。 “这是我的。” 看向迟清和。 “清和,也是我的,都是我的,开心,我是小西红柿,要转圈圈的。” 迟清和被逗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嘴角的笑意就僵住了。 扯到了。 疼…… 即便迟清和费力掩饰,宫华岁还是瞧出了不对劲,转身去床头柜拿药膏。 盖子刚拧开,迟清和挣扎着坐起来,“我自己来!” 宫华岁强行把人按下去,“清和是病人,不能自己来。” 说完,立刻挤出药膏,上起药。 迟清和浑身一怔,羞耻感爆发式地涌上来,蒸的他满脸通红,耳根子都麻了。 他自欺欺人地用手挡住脸,无比期盼时间能走的快一点。 摩擦的咕哝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明显,跟一把小圆锤一样,哒哒哒敲在脑海里,强迫他回忆起昨晚各种迷乱的场面。 太尴尬了…… 还是被小好几岁的弟弟这么伺候。 吃嫩草。 他也是个混账了。 宫华岁盯着迟清和身上裹着绷带纱布的地方,眼底闪过心疼,把昨晚不知节制的自己又提出来骂。 得亏这些伤口没裂开,不然他一定要狠狠打自己一顿。 他放慢动作,“清和……” “这个时候,别说话!” 迟清和紧咬着牙关,用此生最大的意志力憋住鼻腔里的喘息低吟。 手臂压着眼皮,失去视觉,听觉愈加灵敏。 他听到宫华岁笑着回他,磁性好听的嗓音染着笑意,蛊惑又性感。 “嗯,都听你的,我很乖吧。” 迟清和脑袋嗡嗡的响,这句话如一块落在湖中央的石头,在他心底激起片片涟漪,久久无法冷静。 就在宫华岁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忍着身体的燥意,认真仔细地上药时,一道几不可闻的嗓音伴着空调送风声钻进耳朵。 “很乖……我很喜欢……” 宫华岁的耳朵叮的一下竖起来! 第289章 宫时暮:这个世界疯了 永星传媒公司。 前台两个小姑娘见迟清和下车走来,急忙站起来。 “迟总,早上好。” 迟清和微笑着朝他们点点头后,才转身往电梯走去。 见人进了电梯,两个小姑娘才坐下来,眼神一对,明晃晃的八卦之色。 “你看到了没!那是吻痕没错吧!” “太心机了,居然留在后脖颈,恐怕迟总自己都不知道。” “这是在明晃晃的宣誓主权!” “碰到迟总这种级别的天菜,就算是even也害怕呐,不过也正常,我要是跟迟总谈恋爱,也成天提心吊胆,怕他被别人惦记。” “没想到啊,俩人居然就这么内部消化,好想看他们做恨的场面!感觉even是那种往死里淦的!” “nonono,不该是迟总在上面吗?那种表面温柔年上,实则腹黑病娇,啊啊啊!even就是撒娇美人受,啊啊啊啊!爽死了!” 两人的谈话声不止,要不了多久,可能就会出现在公司的八卦群上。 迟清和不知道这一变故,整个上午都待在办公室处理工作。 直到宫时暮突然拜访。 见到他,迟清和不算意外。 毕竟以宫时暮的能力,将整件事情调查清楚不难。 迟清和身子微微后仰,姿态懒散地坐在沙发上。 “宫柏齐这事,不好处理吧。” 宫时暮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宫家上一辈几乎都是他护下来的,我要是真对他动手,别说其他亲戚,我爸妈第一个不同意。” “你把事情想复杂了。”迟清和抬起眼皮,“对待不正常的人,就要用特殊手段。” 宫时暮皱眉,“什么意思?” “虎毒尚且不食子,宫柏齐因为一己私欲,拿命换命,复活已死之人……这样的人,怎么能算正常人?” 即便在监控里听过无数遍,迟清和这么直白摆出来时,宫时暮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欲言又止地看向迟清和。 复活这种事太过玄幻,放在以前,只能出现幻想里。 面前这个人,却又是真真实实的复活例子。 而这,也是他最不明白的一个点。 能复活的人是迟清和,宫柏齐为什么要对岁岁动手? 岁岁受了枪伤,从房间出来后,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再出现时,身上的枪伤为什么突然好了? 还有满走廊莫名其妙昏迷的保镖,以及宫柏齐对空气说了一连串听不清的话…… 他琢磨了一晚上,得出一个结论—— 要么是世界疯了,要么是他疯了。 “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宫时暮抹了一把脸,“复活的秘诀是什么?跟小说一样,有个系统?” 迟清和淡笑,“这跟我们今天讨论的事,无关吧。” 宫时暮关注着迟清和每个动作,意图从他身上找出答案,可对方伪装得太好,他根本找不到。 但对付宫柏齐的方法,找到了。 气氛太过沉闷,他主动换了个话题。 “昨晚岁岁跟你回去,他有说什么吗?” 闻言,迟清和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神,胡乱扯道,“说倒是没说什么,就挺后怕的,一直捂着胸口说好疼。” “疼?!” 宫时暮瞬间紧张起来,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我得带他去医院看看!” 迟清和过去拦他,脸上的表情一顿一顿,很是精彩。 宫时暮还以为是昨晚他跟宫柏齐打架留下的伤,规劝。 “身上有伤,就别乱动,我就是带他做个检查,要是没事,就还给你了。” 第290章 满意吗? 迟清和有苦说不说出,只能含糊着应下。 宫时暮一边联系医生,一边问迟清和,“岁岁还在睡觉吗?要是睡着,我就不给他发消息了,直接去你家接他,正好让他多休息一会。” “不用那么麻烦,我带他去医院,反正下午没什么事。” 宫时暮盯着他看了良久,端起咖啡碰了碰嘴皮子,语气骤然有些感慨。 “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一下子变成个甩手掌柜,我还有点不适应。” “以前的他,就跟块红糖糕一样,特别黏人,尤其是黏我,抱着我的大腿不撒手。” 他比划着宫华岁小时候软软糯糯的样子,笑道。 “那时候,眼睛大大的,脸蛋圆圆的,又白又软,看着特别好欺负,我给他喂饭,给他换衣服,连小辫子都是我给他梳的……” 迟清和及时打断他,“为什么还有小辫子?” 说到这,宫时暮后知后觉地羞耻。 刚把岁岁接回家的那段时间,因为实在长得太漂亮,他就下意识把人当小妹妹养。 衣服买的都是中性风,头发也不怎么剪,越养越长,然后他就跟着沈熙学了编辫子的手艺。 每天出门上学前,都会给岁岁捯饬一下,谁也不让碰。 后面是父母看不下去了,在他还没放学回家的时候,咔嚓帮岁岁剪了头发。 岁岁是觉得都无所谓,可他就不一样了。 天知道那晚,他兴冲冲回到家,看到小妹妹又变回小弟弟,有多难受! 宫时暮不愿提及自己那些黑历史,捂嘴轻咳两声,厚着脸皮把锅盖到弟弟头上。 “岁岁小时候怕剪刀剪耳朵,不太喜欢剪头发。” 迟清和心头微动,“有照片吗?” “这个……” 宫时暮扯了扯领带结,面露犹豫。 就在迟清和以为他不会给时,口袋里传来嗡嗡响。 宫时暮晃了晃手机,“感激就不用了,别供出我就行。” 迟清和滑动着屏幕,眉眼间尽是温暖的笑意,恋恋不舍地熄灭屏幕后,才对宫时暮说道,“当然。” “我这还有别的,穿公主裙的要不要?” 迟清和动作一顿,看向宫时暮的视线逐渐变味。 宫时暮赶忙解释,“我就买了一条!” 才怪。 迟清和知道自己该谴责他的,可是保存的手指已经不属于他了,照单全收。 “新年福娃娃的要不?” “……嗯。” “头塞沙坑里的要不?” “……要。” “还有张换牙期,缺了大门牙的,我好不容易偷拍到的,要不?” “咳,要的。” 一时之间,办公室里忙得就只剩下消息提示音。 而宫华岁也是在这时候,提着保温盒走进来。 一进门,就瞧见沙发上两人慌乱藏手机的动作。 “怎么了?”宫华岁走近。 “没事……我就先走了。” 宫时暮看了迟清和一眼,示意别走漏风声后,逃似的离开了。 见宫华岁若有所思盯着门,迟清和即刻出声打断他的思路。 “怎么不多睡会儿?” “想你啦。” 宫华岁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自觉坐到迟清和身边,抬手揉了揉他的后腰,“还疼不疼?” 被支配太久,迟清和的身体反射性地躲开,但很快,他又挪回来了。 “我没事。”他撑起一抹笑。 宫华岁看得心痒痒,整个人埋进迟清和的怀里,贪婪嗅着鼻尖熟悉好闻的香气,蹭了蹭。 “不要上班了,陪我嘛。” 迟清和抚摸着胸前那颗软乎乎的脑袋,笑道,“好啊,陪你。” 宫华岁随便说说,原本只想让迟清和哄哄他,谁知竟真得到想要的答案。 迟清和望着那双恍若闪着光的眼睛,唇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我们去趟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是婚检嘛,我愿意!” 两秒后,宫华岁突然又摇起头,“不行,我先检查,清和要再过几天检查。” 迟清和问他为什么。 宫华岁很认真地抚摸着迟清和的腰和腿,“这里,好多痕迹,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隐私,不能被看到。” 见他一本正经地说着情事,迟清和有些遭不住,耳垂更红了。 宫华岁看得愈发情动,声音哑了些,“清和……” “嗯?” “还没来得及问你。” “什么?” “满意吗?” 迟清和不解,“满意什么?” 宫华岁变得吞吞吐吐,脸颊羞赧地染上红晕,他小声道。 “我的……技术啊……” 迟清和一噎,紧跟着,整个身体爆红。 这个问题让他怎么回答? 横冲直撞。 这是他晕过去前,唯一的感觉。 吻他时,是温柔有技巧的。 除此之外,任何时候,就是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空有一身蛮力。 对上那双漂亮期待的眼睛,迟清和不忍心打击他,便摸了摸他的头。 “我很喜欢。” “真的吗!”宫华岁开心地语调都扬高了。 直觉告诉迟清和不该点头的,后果他暂时可能承担不起,但他说不出让他伤心的话。 “真的,比钻石还真。” 宫华岁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脑袋小幅度地晃来晃去,跟醉了似的。 缠着迟清和要了一个青柠味的吻。 早上两人用的同一款牙膏。 青柠味更浓了。 讨到奖励后,他迫不及待地将保温盒打开,邀功似的将满桌香喷喷的菜展示给迟清和看。 “他们说要吃清淡的,我做了好多。” “真厉害。” 迟清和的目光聚焦在芦笋、胡萝卜、西葫芦上。 这些都是宫华岁不爱吃的蔬菜。 放在平时,早堆到冰箱角落,眼不见为净,如今愿意主动拿出来做,进步很大。 宫华岁就是故意的,点了点自己,迟清和失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卷起舌尖将最后一丝水光刮走。 他已经数不清多少次给宫华岁打上“可爱”的标签了。 只是眼前这人。 越看越是欢喜。 越看越是沉迷。 他也逃不了了。 第291章 清和,抱抱 宫时暮特地选了宫家控股的私立医院。 非常注重保护客户隐私,而且除了预约客人,任何其他无关人员都进不来。 下车后,就会有专属的引导人员上前带路。 宫华岁被带着去做各种检查。 迟清和原本想跟上去,宫华岁却拦下他,让他去专门的等候室休息。 迟清和磨不过他,只好在路口分开。 等候室吃喝俱全,放眼望去,满桌的健康零食和水果。 他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挑了张靠窗的沙发坐下。 工作人员过来,帮他沏了壶茶。 闻着幽幽的茶香,迟清和脑中混乱的思绪逐渐平静下来。 随手拿过桌上的健康手册,一页一页翻着看起来。 他对上面的内容没什么兴趣,眼神时不时朝门口瞥一眼。 没等到,就继续看,周而复始。 直至日光逐渐变淡,天空也披上霞光,工作人员过来提醒他检查结束。 迟清和点了点头,起身无意往窗外一瞧,底下喷泉边好像有道黑影晃过去。 他皱了皱眉,打算开窗看清楚些时,等候室的大门哐的一下被推开。 进来了一个身姿高大的蒙面男子。 工作人员引导他在位置上坐下,“单先生,这边请。” 迟清和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只是眼前这人给他的感觉太奇怪了。 他们是不是认识? 正想着,蒙面男子抬头,主动跟他打了声招呼。 “你好。” 声音很低,咬字也有点模糊,像是得了场重感冒,话里的善意却很清晰,很滚烫。 迟清和一愣,迅速回以对方礼节性微笑,也道了句你好。 “你刚刚一直在看我。”蒙面男子笑着戳穿他。 迟清和尴尬,“没有,就是觉得你很熟悉,我们之前见过吗?” 蒙面男子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哑着嗓子调笑,“你是在跟我搭讪?” “你误会了,我有爱人。” 迟清和不想再跟他深聊,颔首示意过后,便立刻转身离去。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蒙面男子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门口移开。 两人在最初分开的路口碰面。 在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宫华岁表现得还不是很明显,最多只是牵着迟清和的手,蔫蔫地耸着脑袋跟在身后。 迟清和则一边听医生的话,记下注意事项,一边抚弄摩挲着宫华岁的手指,安慰他。 到车上后,只剩下两人的封闭空间,宫华岁撸起袖子,指着胳膊上手上的针孔,委屈控诉。 “我抽了好多血,好疼好疼。” 迟清和知道他在求安慰,哄道,“那我们以后都不抽了,今天是最后一次。”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好几颗糖果,全塞到宫华岁手上。 “回去我再帮你用毛巾敷一敷,先吃糖,甜的吃下去,就会忘记疼了。” 迟清和是真拿宫华岁当小孩子哄,又是摸又是亲,把宫华岁迷得脑袋都不清楚了,行动也愈发肆无忌惮。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就差把期待写在脸上了。 “清和,抱抱。” 迟清和挑眉,“你这要的,可不只是抱抱吧?” 宫华岁丝毫没有被看破心思的窘迫,反而更为热情地邀请着迟清和。 迟清和上下打量起车厢层高。 太低了。 “下次我换辆车,再陪你玩好不好?”他捏了捏宫华岁的脸颊。 手中滑嫩柔软的触感,让他不由想起秘密相册里,某个抓着双马尾的软萌小正太。 还是太瘦了,得再养胖点,健康些。 察觉到迟清和的失神,宫华岁情不自禁摸上自己的脸,自豪地哼了一下,然后装出勉强的样子,答应了迟清和的提议。 “好吧,下次一定要换超大的车!” “都听你的。”迟清和启动车,“老迟和wenson晚上要八点左右才能回来,回去我先给你烧几样菜,你垫垫肚子。” 宫华岁对迟遇还是有些发怵,听到迟清和要给他开小灶,连忙摇头。 “我不饿!我要等迟叔回来,一起吃饭,不能偷吃!” “没关系的,他们不会知道的。”迟清和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可靳桃浪会告状,他……最会欺负我了……” 宫华岁睫毛垂着,嘴巴瘪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以前在学校,当着我的面亲你,后来在外面,你喝醉了,都是他来接,跟你勾肩搭背的。” “他现在还成了你跟迟叔的投资顾问,天天打电话,你跟他的聊天时间,比跟我的还要多,他还陪你开会,陪你出差,陪你干了好多好多事……” 最近公司事情太多,海外合作项目、子公司联动、初期公司收购扫尾等,掐着点忙起来,他熬不住了,才会让靳桃浪来帮他。 靳桃浪的能力,有目共睹的强悍,老迟都对他赞不绝口。 一来就帮他接连解决了三个大麻烦,让他轻松不少,也能挤出时间去陪宫华岁。 他以为这是目前状态发最优解,但显然,眼前这个小醋精还是不太满意。 正好靳桃浪也跟他抱怨,说他压榨员工,不给休息时间。 那就不逮着他薅了。 略微思索后,迟清和干脆地给靳桃浪放了假。 宫华岁也开心了。 两全其美。 开车回到家,差不多六点半。 迟清和带着宫华岁刚进门,就瞧见沙发上歪着脑袋睡着的靳桃浪,以及晃悠着火柴棍小腿,聚精会神看电视的4011。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手刚碰到茶几的空调遥控板,靳桃浪就迷迷糊糊醒了。 “开饭了?” 迟清和:“还要一会。” “那烧好叫我。” 说罢,不等迟清和恢复,打了个哈欠,趴到沙发上,又睡着了。 电视里放着乡村年代剧,刁蛮媳妇恶婆婆,这会儿是广告时间,4011艰难地将视线从屏幕挪开。 它飘到宫华岁面前,友好地伸出手。 【新宿主,我们终于见面了,你可以唤我4011。】 宫华岁盯着悬浮在半空的发光薯片,眼底全是好奇。 好像动画片。 “你好,4011。” 宫华岁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碰上那根火柴棍,生怕一用力,就给戳断了。 “绑定你之后,我做的那些梦,都是真的吗?” 【当然啦,怎么样?宿主是不是很帅,很让人心动?哈哈哈!他可是我亲自选定的,超绝美强惨代表!】4011骄傲叉腰。 宫华岁垂眸苦笑两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在迟清和走过来时,轻轻勾住了他的手。 迟清和立马停下脚步,以为他抽了血难受,哄劝道,“去沙发那躺着睡会,晚上我多烧几样补血的,吃完就不难受了。” 宫华岁抗拒地摇摇头,“我要跟你一起。” 迟清和后面又劝了几次,拗不过他,便任由身后多了只小尾巴。 第292章 南瓜红枣汤 他搬了张小凳子放在冰箱边,宫华岁就缩着大长腿乖乖坐在那,深棕色的眼珠子跟随着迟清和的身影左转转右转转。 每出一道菜,由迟清和尝过咸淡,确定没问题后,一大半放进烤箱保温,一小半拨进小碗,成了宫华岁垫肚子的小口粮。 怕宫华岁渴,他还特意煮了壶补血的红枣南瓜汤,放温后,才递给宫华岁。 “你先喝一口,如果不是很甜,我再给你加点糖。” 吃太多糖对身体不好,迟清和有意识帮宫华岁戒掉糖瘾,每天少一点,循序渐进,不那么痛苦。 他舀了一勺混着南瓜丝的汤,送到宫华岁嘴边。 微甜的糖水刚进入口腔,宫华岁就皱着眉后退,嘴唇叭叭上下碰了两下,品了品,眉头皱得更深了。 “清和,不甜。” 迟清和搅了搅南瓜汤,用勺子将红枣摁碎,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下面还有糖没融化,再试试。” 宫华岁半信半疑地凑过去,嘴唇含着汤匙碰了一下,就不喝了。 然后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唇残留的汤汁,嘴巴抿了抿,又品了品。 “还是不甜。” 迟清和被这小机灵鬼给气笑了,认命起身,准备去加糖。 突然,手腕被人抓住,手中瓷碗里的汤差点撒出去,他还没来得及护住,碗底就出现一只修长白皙手,替他稳住碗。 而他再次被拉着蹲下来,下巴被捏住,裹着丝丝南瓜红枣香的轻吻落在唇瓣,如蜻蜓点水,纯情得不行,却让人心脏几乎骤停。 宫华岁笑得眉眼弯弯如月牙。 “清和,很甜。” 迟清和哑然失笑,立刻明白这人从头到尾都是装的,没好气地捏了一把宫华岁的脸。 “耍我呢?” “嗯!” “不怕我骂你?” “清和最爱我了,不舍得骂我的。” 宫华岁咧着大白牙,肆无忌惮炫耀着迟清和对他的偏爱。 迟清和语气虽是无奈的,可眼底的宠溺和疼爱却浓到快要溢出来。 “你啊你……” 宫华岁:“嘿嘿。” 八点准时来临,迟遇和wenson开门进来。 餐桌上的氛围一如既往的融洽。 只是宫华岁的话比平时少了很多,迟清和注意到,各种话题都往他身上引。 迟遇也从一开始的冷淡,渐渐能主动跟宫华岁聊上两句。 看到两人之间的隔阂肉眼可见地消解,迟清和比谁都开心,在桌底牵住宫华岁的手,一遍一遍地鼓励他。 宫华岁回握住他,因为太开心,还跟小孩似的晃了晃。 靳桃浪敏锐捕捉到两人在餐桌下互动,眯起眼睛,把嘴里的糖醋小排咽下去后,咔吱咬碎另一块。 牙齿磨得极为用力,仿佛在他嘴里的不是排骨肉,而是面前把他小白菜拱走的宫华岁。 兜兜转转,还是修成正果了。 即便是他最不待见的果…… 用过晚餐后,迟遇悄无声息地将宫华岁叫到书房。 房门一关上,迟遇就开门见山了。 “清和跟我说,你之前的绯闻情事都是逢场作戏,假的。” “我百分百相信清和调查的结果,但你在我这的信任度,太低了。” “所以综合下来,我持保留意见。” “或许站在你的角度,你已经拼尽全力了,可请你也理解一下我,作为父亲,总想给孩子最好的,更是容不得他受一点伤……” 迟遇的声音陡然有些发涩。 “你有数过吗?他为了你,受过多少伤?丢了多少条命?” “五年前,他从湖底飘到海洋,没有氧气,整整五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因为窒息而死亡,光是这里,就数不清了……” “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你,可他就是在你面前被带走的啊,我怎么能放下?” 他抬起眼皮,直直盯着宫华岁,不遮掩心底的恨意和各种复杂情绪,将最真实的态度摆出来。 “我也不说别的了,怕你嫌我烦。” “不管你之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有过多少人,但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只能有清和一个。” “如果做不到,我希望你能自觉点,不要挡着他去追求更好的生活。” 第293章 僵尸妹妹 客厅内。 迟清和坐在地毯上,心不在焉地剥着四方木盒里的坚果。 饱满圆润的果仁在手边,堆起一座又一座的小山。 靳桃浪瞧见了,毫不客气地抓起一把,躺到沙发上,一颗颗往嘴里抛。 “你爸在帮你找场子,立规矩呢,别担心了。” 迟清和被看穿心思,表情没什么变化。 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默默将坚果堆挪向靳桃浪,一副收买的语气。 “可以实时转播吗?” 靳桃浪抛松仁的手一顿,眼珠子在坚果堆和迟清和之间转了转,一个压榨的计划缓缓浮上心头。 “唉,头有点疼。” 迟清和识趣凑过去,一边按,一边问力道满不满意。 靳桃浪得寸进尺,“胳膊也有点酸。” “我帮你按。” “有点渴。” “想喝什么?咖啡果汁矿泉水,都有。” “算了,不喝了,有没有什么餐后点心?” “蛋糕酥饼驴打滚,甜的咸的辣的,你想要哪个?” 靳桃浪纠结片刻,又反悔,“没意思,你还是给我捏捏肩吧。” 迟清和脾气很好,握上靳桃浪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靳桃浪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大发好心,为了迟清和,再次破了戒。 隔着虚空,他点了点迟清和的眉心。 一道红黑气丝缠绕的光点漂浮着进入迟清和的识海。 “转播有什么意思,我直接带你看直播。” 话落,迟清和脑袋骤然一疼,眼球也跟着发胀,视线模糊不清。 就在他甩头想把这股奇异的感觉甩出去时,眼前画面一转,灯光骤然暗了两个度。 他不适应地闭上眼睛缓了缓,再睁开时,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书房。 迟遇和宫华岁就在他三步之内的距离。 “吓到了?”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转头正好对上靳桃浪的笑脸。 迟清和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试探着挪动脚步,制造出一点声响。 发现整个房间,除了靳桃浪,没人能发现他。 “我这是……什么情况?” 靳桃浪故意卖关子,“你可以理解为,神迹!” 迟清和:“……” “不逗你了,看吧看吧,我不打扰了。” 靳桃浪耸了耸肩,冲他挑了挑眉后,砰的一下消失了。 迟清和下意识想去追寻他的踪迹,可就在这时,脚下其中一个黑影陡然缩小。 “砰——” 膝盖砸到地面,沉闷的声响瞬间打破室内沉寂的气氛。 “迟叔,如果有一天我真做了对清和不好的事。” 他抬起头,鲜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将自己的后路斩得干干净净。 “我会选择自我了结,绝不会纠缠清和。” 迟遇皱眉,“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 “我懂的。” 宫华岁用心阐述着。 “我会悄悄的,离开前也会安排好的,到时候,清和只会记得我伤害了他,会恨我,巴不得我立马去死……我都会安排好的……” 他看向迟遇,见人不为所动,眼底的惶恐怎么也藏不住。 膝行上前,语无伦次地乞求。 “迟叔,我说到做到的,遗嘱我也会立好,我意外去世,清和会拥有我全部遗产,好多好多钱,我都给清和,什么都给他……还有信托,我都会给他办好,他会舒舒服服地过完余生,我不会再打扰他。” 迟遇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这副狼狈卑微的样子,良久,叹了口气。 宫华岁在他面前下跪了三次。 前两次,他没有半点心软,任由这个人把头磕破。 这次,他心底依旧没有半分动容,只是顾忌到自家孩子喜欢这个人喜欢得紧,才在僵持三分钟后,出手将人扶起来。 宫华岁站起来时,脸色还是恍惚的,颤颤巍巍地喊了声迟叔。 迟遇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转身,抽出藏在书柜内层的盒子,扔给宫华岁。 “物归原主,你出去吧。” 宫华岁哆嗦着手,捧住盒子,眼底是明晃晃的雀跃和激动情绪。 “谢谢迟叔!” 他又鞠了好几个躬,才离开书房。 出了房间,他忙不迭打开盒子,把里面的玉镯子和佛珠串往手上套,嘴里还在不停嘀咕着什么。 迟清和趴过去听,也没听出来是什么,只能依稀辨别出他的名字。 宫华岁小跑着下楼,到客厅时,迟清和正转醒,一扭头就瞧见了楼梯口的宫华岁。 他假装什么都没听到,撑着身子站起来,走过去,“怎么去了那么久?” 宫华岁嘿嘿两声,没回答,张开双臂,搂住迟清和,吧唧亲了两下。 “这还有人。” 靳桃浪冷不丁出声,趴在沙发靠背上,只露出一个脑袋。 “需要我给你们腾地方吗?” 迟清和对上那双满眼狡黠笑意的眼睛,轻咳两声,“我们去对面,晚上老迟问起来,你帮我应付一下。” 说罢,扯着浑身突然红透的宫华岁,急急忙忙走了。 靳桃浪吹了个口哨,继续躺回沙发。 茶几桌上,4011坐在玻璃壶盖,忘情地盯着电视里的婆媳大战,连周围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靳桃浪弹了个脑瓜崩。 4011啪嗒从壶盖上掉下来,连罪魁祸首都懒得在意,就着摔倒的姿势,继续看电视。 靳桃浪啧啧两声,没再管它。 翌日。 宫柏齐好不容易摆脱宫时暮的纠缠,按照约定,来到迟家。 他调查过靳桃浪,特意选择下午来。 “出去聊,正好没吃早饭。” 靳桃浪打着哈欠出门,很是自来熟地坐进宫柏齐的车里。 路上,宫柏齐主动打开话题。 “前天晚上,你说的可以复活阿盛,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 宫柏齐替他补充,“我知道……会走会动,就够了。” “哪怕里面那个人不是她?”靳桃浪勾唇,恶意道。 宫柏齐神色微怔,“什么意思?不是她?” “没魂怎么驱动肉体?我就只能随便给你抓个孤魂野鬼塞进去,你很介意?” 宫柏齐僵硬,“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靳桃浪眼皮半沉,“是不是她还重要吗?你今天都来找我了,就说明可以接受一个僵尸妹妹,那再换个魂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不一样!” 第294章 粤菜馆 面对宫柏齐的失控,靳桃浪反倒来了兴致,后靠到椅背,懒洋洋的语调里尽是恶劣的捉弄。 “还有三分钟,她是生是死,全看你了。” 宫柏齐闭上眼,极力平缓自己的呼吸。 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可两分钟过去,他依旧心乱如麻,混乱的思绪塞满整个脑子,让他难以在短时间内做出理智的选择。 偏偏靳桃浪还喜欢看热闹,见他这样,还热心地报起时间。 “你还有三十秒。” “二十八秒。” “二十……四秒。” 宫柏齐眼底浮现出一丝血腥的杀意,但片刻后又消失了。 他强撑着露出苍白的笑容,在倒计时进行到二十秒时,说出自己的答案。 “不用麻烦了,反正我也没多少日子可活,强行把她叫回来,倒是扰了他清净。” 靳桃浪眼尾微微翘起,“这就是你的答案,不后悔?” “不后悔。” 宫柏齐释然地松开紧握的拳头,冲靳桃浪苦涩一笑。 “今天就当我没来过吧。” 车稳稳当当地在一家小笼包子铺前停下,宫柏齐主动下车,弯腰护着靳桃浪下车。 靳桃浪斜睨了他一眼,勾唇笑了笑,并未有再多的交流,进了铺子,熟练地点起菜。 小笼包一直在蒸锅里蒸着,上得很快,靳桃浪刚坐下,就可以开吃。 他若有所思地朝车灯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拿起筷子,将两只小笼包上下叠到一起,拍了张照给迟清和发过去。 迟清和收到消息时,还在开会。 见到这张莫名其妙的照片,紧皱的眉头有一瞬松开了,发了个问号过去。 许久没等到回应,他想了想,发了个夸奖的表情包。 这次回的很快,前脚刚显示发送成功,后脚就收到了回信。 屏幕里的短短胖胖的火柴人双手抱胸,仰着下巴,傲娇极了。 迟清和借着揉鼻子的动作,遮掩住嘴角的笑意。 “迟总?” 产品经理在台上做完反馈,迟迟得不到点评,悄悄唤了声。 迟清和唇角的笑意顿时收敛,再抬眼看向台上时,脸上的冷淡都快凝结成实质。 “再给我看这种东拼西凑,浪费时间的垃圾,你以后都不用来了。” 说罢,不理会整个会议室死寂胆寒的气氛,推开椅子离开了。 只是离开前,特意朝中位的总监看了一眼。 刚对上,对方就下意识心虚移开视线。 迟清和讽刺地牵起唇角,助理捂着电话跟在他后面。 “王导打电话过来,想约您吃饭,谈even那部青春电影的事。” 迟清和进入电梯,“跟他说,even已经退圈了,所有的镜头必须删掉,这一点,我绝不退让。” 助理点点头,松开按电话的手,回绝。 另一边王导急得脑门出汗,立刻转换战略。 “我就想跟他吃个饭叙叙旧,不谈电影,绝对不谈!就算聊,也是聊聊祁连,我最近有个不错的音乐剧项目,想问问迟总的意向,如果同意见一面,那永星传媒的艺人我绝对会优先考虑的。” 助理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立刻转述给身前的迟清和。 迟清和知道王导醉翁之意不在酒,可略微思索后,还是点头同意了邀请。 王导约了家粤菜馆见面。 这家店是新开的,从外头看,跟座宫殿似的,可进门后,就会发现这里比宫殿还要豪华。 黄金、翡翠、白玉、古董、玛瑙等值钱玩意,随处可见,以各种奇妙的存在方式镶嵌在宫殿各个角落,简直豪到让人走不动道。 而它不仅装修气派,厨师也是花了血本的,据说都是百年前御厨血脉传承,噱头搞得很大。 在这一晚上花个百八十万,比喝水还简单。 迟清和到地方后,将车钥匙扔给门童。 进门就有盘靓条顺的美女侍应在前面替他们引路。 祁连全副武装地跟在迟清和身侧,墨镜后的眼珠子左瞅瞅右瞅瞅,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 “你还别说,这新开的店就是豪横。” 他凑近了些,用自以为很低的音量,在迟清和耳边说起悄悄话。 “我可打听了,这地方的厕所,都嵌了排货真价实的金砖,我们待会去抠抠看?” 迟清和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祁连的肩,朝频频回头的侍应礼貌笑了一下。 “他比较喜欢开玩笑,别介意。” 祁连自知失语,识趣闭上嘴巴。 可他闭上嘴巴后,前方的视线依旧没停,时不时就要往他这个方向看一眼。 更奇怪的是,路过的几个侍应也不约而同朝他看来。 这让他一度以为自己被认出来了。 可他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不应该被认出来啊。 “迟总,王导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约我们在这吃饭。” 迟清和淡笑,“诚意越大,要求的事便越大,今晚你可得替我扛住。” “这你放心,我的酒量,大大滴好,一会看我不灌死他!什么音乐剧什么电影,都会是我们永星的!” 第295章 蘑菇 天字号雅竹包厢内。 王导坐立难安地捏着手里的茶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看一眼右边凳子上的电脑包。 这是他的底牌。 如果迟清和还是不肯松口,那这部电影…… 就配不上完美了! 他喝了口茶,腿跟上发动机一样抖来抖去,整张脸因为难过心痛,皱巴成包子褶,愣是把茶喝出了高度白酒的感觉。 恰在这时,门开了。 王导瞬间收拾好表情,撑起荣幸的笑,小跑着上前。 “哎呦,迟总啊,您可来了。” 他一上前就握住迟清和的手,眼珠子在他身后瞅了又瞅。 祁连摘下口罩墨镜,龇着大牙乐。 “王导,别看了,迟总就带了我,even没来。” 被戳穿,王导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拉着两人入座,招呼服务员上菜。 等待间隙,他还想着找点别的话题,慢慢引入主题,谁知迟清和直接开门见山。 “王导,关于《青春追梦律》的事,我很抱歉,今天你卖我一份薄面,往后你有任何困难,都来找我。” 迟清和以茶代酒,把话说尽。 王导端着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只能僵在那。 “迟总,您这话说的,我都没处接……” 王导愁的头发都快掉完了。 “宫华岁的戏份虽然不多,但很多剧情转折节点都需要他,这一删,我实在……唉……节奏内容都稀碎,上架了也是败口碑,你说说这……唉……这么多投资人,不白忙活了吗?” 见王导语气越来越低,祁连当即跳出来。 “王导,我好歹也是男一号,看过剧本的,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您可别想坑我们迟总。” 王导嘴角一抽,不着痕迹地瞪了眼祁连。 这小子在片场老拆他台就算了,现在这关键时期,还拆! 还给不给他活路了! “您别听这小子胡说,迟总啊,这宫华岁必须得留,就是因为他退圈了,所以这部电影我不说大爆,回本是绝对的!” 商人逐利,往日若是其他投资商,早就松口了,还巴不得把宫华岁拍的所有戏份都放进电影,榨干他最后一点商业价值。 哪会跟迟清和这样,油盐不进。 偏偏他跟宫时暮还是这部电影的最大投资商。 宫时暮那边想都不要想,圈里谁不知道他不同意自家弟弟进娱乐圈,这下退出了,赶着放鞭炮庆祝。 也就迟清和这,有那么点渺茫的机会。 说直白点,就是所谓的“白月光”吸引力。 他调查过,迟清和跟宫华岁两人在学生时期,关系就很近。 有没有捅破窗户纸他不知道,但就那些同窗传言和他的经验来说,现在的迟清和是绝对拒绝不了学生时期的宫华岁。 而他拍的,正好就是学生时期的宫华岁! 每次给宫华岁布的场景,不说奢华,但环形教学楼、阳光下紫藤花、摇晃婆娑的光影、树下数次偷偷朝你投来目光的少年…… 绝对能满足所有人对校园初恋男神的幻想,更别说这样的人,在剧里,还一直暗恋你。 王导咬咬牙,把手放到电脑包上。 “迟总,我想请您看完这个,再做决定……” 他打开电脑,摆到早就让服务员准备的移动支架上。 空格键咔哒按下,屏幕骤然黑下。 伴随着祁连含着笑音的独白,镜头逐渐明亮,从半开的窗户,转进一方宽阔温暖的卧室。 作为青春电影,不会太多有恶俗狗血的剧情。 懵懂青涩的感情,在一张张试卷和幽幽讲课声中慢慢发芽。 热情的小太阳撞上别扭暴躁的闷罐子,总能摩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放学路上自行车后座独一份的汽水、音乐课上小心翼翼却故作无所谓的对唱牵手、教室内窗帘拂动,撑着下巴安静凝望少女的温暖眼神…… 感情水到渠成,却因为恐惧未来,谁都没说破。 宫华岁饰演的暗恋角色,以回忆的形式,出现在中段。 通过屏幕看到少年的第一眼,迟清和的筷子便停了。 王导这个镜头拍得很心机。 是女主许一楠跑步追逐的手持镜头。 摇晃的屏幕里,全是橙红色的塑胶跑道,跟许一楠跑步时,紊乱却难掩雀跃的喘息声。 “喂!同学!可以接受采访吗?” 镜头里恍然撞进一双雪白的运动鞋。 再往上,便是格外好看的小腿,又长又直,有少年感却不失力量,肌肉分布均匀,线条完美。 此刻,他的速度慢下来,镜头也不再只停留在下方,快速上移,拍着宫华岁的后脑勺。 “抱歉,我不接受公开采访。” 宫华岁的声音还带着运动后的沙哑,混着紊乱的喘声传出来,性感又挠人。 即便镜头里没出现正脸,所有人都会被他吸引,不约而同想穿过屏幕将那人的肩膀掰过来。 可惜,导演最是会欲擒故纵,观众越想要什么,他就越不干什么。 许一楠举着相机跟在宫华岁身后,两人只相差一步。 一前一后绕着操场慢慢走着。 “不接受公开采访,那私人采访呢?”许一楠笑着打趣。 “我跟你还没熟到这个地步,连同学录都不配写,我们一点都不!熟!” 宫华岁嘴上说着无情的话,语调却是上扬的,像是很开心许一楠来哄他。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哪不熟了!不让你写同学录,还不是咱俩天天见,没必要嘛。” 话音刚落,镜头摇晃得更厉害了。 显然这句话惹恼了宫华岁。 许一楠一边笑,一边小跑着追上去。 “我错了我错了,都是乱说的,怎么可能不让你写同学录呢,写!回去就写!” 宫华岁这才停下脚步,肩膀轻微耸动着,头也垂着,委屈的情绪几乎要透过屏幕渗出来。 许一楠立刻紧张起来,连拍也不拍了,镜头顿时黑下,整个屏幕里只剩两人的交谈声。 “怎么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着,我们俩就住隔壁,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写同学录确实没必要。我想见你,喊一声,你就能出现在我面前……” “我要出国了。” 良久的沉默。 许一楠不可置信,再出声时,声线都在颤抖。 “你说什么?我们不是考进同一个学校吗?你不去读?” “家里生意出问题,我……对不起……” 又是长达五秒的沉默。 许一楠强装镇定,用嬉笑的语气掩盖话里的悲伤。 “嗐!这有啥,我们不还有手机吗,总不至于联系不到,别哭了别哭了,赶紧把眼泪擦擦,本小姐给你拍个最完美的纪录片。” 这时,镜头才恢复正常,只是晃得比跑步还要剧烈。 宫华岁帮她稳住,镜头一点点挪上,露出精致的下巴,紧绷的唇角,挺直的鼻子……以及通红含泪的深棕色眼睛。 “大导演,拍纪录片抖成这个样子,可是会被骂的。” 许一楠的嗓音已经染上哭腔,“你懂什么,我这叫……近乡情怯!” 宫华岁笑了,精致的五官染上鲜红,艳丽又张扬,可他眸底的情绪又是极度悲伤苦涩的。 像陷入无法逃离的陷阱,破碎、美艳、绝望、不甘、痛苦等复杂的情绪包裹着他。 无法抗拒的致命魅力,没有人会不为之动容。 迟清和与那双眼睛对视,不到一秒,就败下阵。 这让他想起太多往事,太多失约的诺言。 他不得不承认,王导是个聪明人。 这餐饭也没有再吃下去的必要了。 他得回家。 立刻。 马上。 “迟总,你这是去哪?” 王导匆忙站起来,想去追人,却被祁连拦住。 “王导,人家小情侣约会,你就别拦着了。” “可是……” “别可是了,反正你追出去又拦不住,何必呢。” 王导何尝不懂这个道理,但没得到确切答案,心底总是不安。 就在这时,手机收到消息,来自迟清和的—— 电影的事,我会重新考虑,这顿饭我请了。 看到最后那六个字,王导喜极而泣,回头抱着电脑里的宫华岁就是亲,兴奋地手舞足蹈。 “哈哈哈,even不愧是咱们剧组的财神爷!我就说迟总会改变心意的,我完美的作品,终于能完完整整地面世了!” 他一边搂着电脑,哒哒哒踩着舞步,一边哼哼。 祁连瞧着这一幕,一脸无语,但手上的动作很诚实,啪啪啪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搞艺术的,就是抽象…… 迟清和赶到别墅时,整间屋子都是黑的,玄关也没有鞋。 还没回来吗? 迟清和放下手里的纸袋,一言不发地换鞋,进房间洗澡。 洗完澡,又给身上的伤口换了药,一番折腾下来,十点半了。 他没有打电话问宫华岁为何还不回来,披上睡袍,下楼去厨房煮醒酒汤。 罐子里的水冒着泡泡,雾白的水蒸气争先恐后地被抽烟机吸走。 迟清和拿着勺子,搅弄着罐子里的醒酒汤,直到小泡泡变成密集的大泡泡,才熄了火,盖上盖子。 十一点半。 门口传来按密码的声音,但很快就停了。 迟清和睡眼惺忪地从客厅沙发上爬起来,也懒得开灯了,趿拉着拖鞋走到玄关。 祁荆南拖着醉得不成样子的宫华岁,满脸怨气,“祖宗诶,到家了,要吐赶紧吐,满屋子地毯可经不起你折腾。” 宫华岁皱起眉头,祁荆南赶紧停下按密码的手,利索拖着人去花坛。 宫华岁干呕两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只闹着脾气,一个劲地推祁荆南。 “你走……别碰我……脏……” 祁荆南:“……” 他一掌拍向额头,气笑了,却也不会跟醉鬼计较。 “赶紧吐,吐完回家,你以为我愿意陪你啊,家里还有美人等着我呢。” 回应他的是宫华岁默默蹲下的身子。 他晃了晃脑袋,抱着大腿把自己缩成一团,嘴巴嘀嘀咕咕,不知是在骂人,还是在说咒语。 “你当蘑菇呢?蹲在坑里。” 祁荆南挠了挠头,也跟他一同蹲下,顺着他的视线紧盯着花田里的……瓢虫? “我的香水呢……” 祁荆南愣住,这话题转得也太快了吧。 “香水,我的香水!” 宫华岁突然变得很慌张,在口袋里摸来摸去。 找到圆滚滚苹果状的瓶子时,他傻乎乎地笑了一下,猛的从地上站起来,咔擦咔擦往身上喷了好几圈。 为了应付不同场合,迟清和特意调了不同浓度的香水。 宫华岁手上这瓶恰好是最淡的,就算喷的再多,也不会熏得头疼,刚刚好能将酒气遮掩住。 宫华岁挥了挥衣服,睁着溜圆的眼睛,认真问祁荆南,“还臭不臭?” 鼻腔里全是好闻的木质香,饶是祁荆南,也不得不赞叹迟清和调香水的技术。 究竟是怎么做到淡的跟水一样,却能将所有味道都压下来…… “你这喷了也没用,看你这样,谁不知道你喝醉了?” 宫华岁眉尾轻皱,重新蹲回地上看瓢虫,强调,“我没醉!” 祁荆南翻了个白眼,嘴上却哄着他,“好好好,你没醉,醉的是我,咱赶紧回家吧,不然等迟清和回来,有你好果子吃。” 话音刚落,身后大门就被打开了。 祁荆南反射性看去,对上迟清和漆黑阴沉的眼珠,后背顿时吓得满是汗。 迟清和冷着脸走过来,“你带他去哪了?” 祁荆南眼神躲闪,“就玩了一会儿,喝了点小酒。” “清和!” 宫华岁从地上唰的一下站起来,张开双臂,将迟清和抱住,嘴巴咧开,笑得没心没肺。 “你来找我啦。” 迟清和接住他,安抚地揉了揉宫华岁的脑袋,眉眼温柔得不行。 可在看向祁荆南时,顿时又冷了下来,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在冰水里浸过似的。 “这叫喝了一点?” “这不高兴吗,助助兴,那个啥,我还有事,他就交给你了。” 祁荆南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悄悄后退。 怀里人不安分,迟清和也分不出多余心思关注其他,带着人往家里走去。 “清和,你生气了吗?”宫华岁贴着迟清和的脖颈,闷闷道。 “嗯,生气了。” 闻言,宫华岁登时站在原地不动了,小心翼翼地问,“真……真的吗?” “真的。” 第296章 年上的纵容 宫华岁仗着酒意,套娃,“真的是真的吗?” 迟清和架着他,走上门廊的台阶,“真的。” “呜呜……我不信!清和说过不会生我气的!” 宫华岁环住迟清和腰,脑袋不安地蹭来蹭去,哭哭唧唧地耍起赖。 迟清和叹了口气,摸着左肩膀处毛绒绒的脑袋,安抚地拍了拍。 “假的假的,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 宫华岁的脑袋跟钟摆一样,垫在迟清和的颈窝,一左一右,晃来晃去,“有多喜欢,才会来不及喜欢?” 迟清和耐心回答他古灵精怪的问题。 “好多好多喜欢,房子装不下,海洋装不下,天空装不下……所以,不用担心我会不喜欢你,我对你的爱,没有区间。” 两人身体贴的很近,仅隔着两层轻薄的布料。 迟清和甚至感觉到来自身后小醉鬼愈发明显的心跳声,和滚烫的身体。 “清和……你变了好多好多,之前你不会说这些话哄我的,你只会说……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哼哼,大渣男!” “可现在不一样,你会说好多好多情话,我可喜欢听啦,还录下来了,唔……手机……” 宫华岁把手往下,摸的却不是自己的身子,揉着迟清和松垮轻软的睡袍,迷迷糊糊地找起口袋。 “嗯?手机不见了……” 外面找不到,他就顺着缝隙钻进睡袍里,宽大炽热的手掌与微凉皮肤接触的那一刹,迟清和吓一激灵。 身后醉鬼的动作越来越放肆,迟清和满脸通红,颤抖着身体,拖着人,亦步亦趋地往门口走去,直到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他才松了劲。 宫华岁完全忘了找手机的事,亦或是一开始他就没这打算。 他把迟清和当做小蛋糕,舔得开心,揩油揩得更开心,胸腔震动声伴着他乐不可支的笑声一同扩散在玄关。 迟清和从头到尾都没制止宫华岁乱动的手,身体的燥热感逐渐堆叠,呼吸也重了很多,可开口时,他依旧维持着温柔克制的语调。 “手机找到了,这么开心?” “没有手机……只有……宝贝!最好最好的宝贝……谁也不换!”宫华岁嘟囔着。 迟清和轻手轻脚地把背上的小醉鬼安置在换鞋凳上,蹲下身帮他脱鞋。 在迟清和注意不到的地方,宫华岁哪还有半分醉意。 视线内,尽是迟清和低垂的眉眼和松垮睡袍下白皙漂亮的胸膛。 那里还留着他昨夜胡闹的粉色痕迹,齿痕牙印遍布每个暧昧的角落,落下的每一次,都能得到爱人可爱至极的反应,简直要了他的命。 他舔了舔唇,深棕色的眼珠清晰显现出,他对面前之人恐怖直白的占有欲。 扣在凳子上的手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木料,才堪堪压住心底那股躁动浓郁的欲色。 他千杯不醉,再多辛辣的酒体对他来说,也扰乱不了他正常判断。 他就是装的。 因为今晚他得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消息。 特别想看清和会对他做什么。 好期待…… “嘀嗒——” 迟清和瞳孔急骤收缩,视线从雪白瓷砖上那一点突兀的红,迅速往上,转移到宫华岁慌乱捂着鼻尖的手。 “清和……血……我是不是要死了……”宫华岁迅速反应,眼眶里蓄满泪水,小声哽咽道。 迟清和僵硬片刻,赶忙从地上站起来。 “不会的,别慌。” 家里各处都放着纸巾,他连着抽了三张,叠成厚厚一叠,垫在宫华岁的鼻子下方。 “自己按着。” 宫华岁听话地抬手按住纸巾。 迟清和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新的湿纸巾。 牵起宫华岁另一只手,认真擦拭着被血染湿的地方。 这次他不敢再蹲到宫华岁面前了,而是跟他一同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顺带着还将自己的衣服系紧了些。 宫华岁注意到这个动作,嘟起嘴巴,哼哼,“清和……想要……” 迟清和牵过宫华岁另一只手擦拭,歪头亲了亲他嘟起的嘴巴,哄道,“再等会儿,先把醒酒汤喝了。” “今晚,可以?!”宫华岁心脏怦怦加快。 昨晚他跟迟叔在书房聊过后,清和带他到这,格外热情,他根本招架不住。 可由于之前他不知节制的第一次,清和的身体不太好,昨夜他忍到头皮都快炸了,却始终不敢彻底落实最后一步。 迟清和没有正面回答宫华岁的问题,而是领着他进厨房,把保温箱里的醒酒汤递给宫华岁。 “乖,先把汤喝了。” 宫华岁接过,仰头咕咚咕咚喝完了。 喝完后,把脸凑过去,无辜的眼睛眨巴眨巴,熟练地要起奖励。 迟清和憋着笑意,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吻,紧跟着,他贴上宫华岁的耳垂哑笑道。 “岁岁,今晚,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宫华岁脑子顿时只剩忙音,干哑的嗓子努力好久,才艰难挤出来四个字。 “什么游戏?” 迟清和卖起关子,“先去洗澡,洗完澡,我再告诉你。” 浴室水声不断,迟清和的目光虚虚落在空纸袋里,不知想到什么,口干舌燥。 他摘下腕骨的手表,放到抽屉里,又把睡袍的系带系紧了些,在浴室门口来回踱步。 直到里头水声停下,传来宫华岁闷闷的提问声。 “清和……衣服……” 后面的,迟清和突然没胆量听下去,慌里慌张地跑出房间,一溜烟钻进二楼客厅后方的茶室里。 他强装镇定地给自己泡了壶茶,又操控家装智能系统,将所有窗帘合上,灯也关了,只留下茶桌上一盏小小的台灯。 清澈的茶水盛在瓷杯里,迟清和端着它,却没有半分想喝的心思,只后知后觉的羞耻。 就因为那部电影,他脑子一热,居然打电话给冯叔,让他把岁岁的校服翻出来寄给他…… 他捂住脸,耳朵红了个彻底。 到现在他还记得冯叔听完他吞吞吐吐的一长段话后,沉默的三秒钟。 “迟先生,小少爷有好几件校服,要不我都给您寄过来?” “不……不用,华阳的校服就够了。” “好的。” 老管家上一秒答应了,下一秒还是寄给他一大堆校服。 宫华岁没来华阳上学之前,在国内外各大高校来回就读,英式美式的制服一套又一套,看花了眼。 老管家还特别贴心地给他烘洗一遍,浓郁的薰衣草和柠檬叶香气如炸弹般,充斥他整颗大脑。 除了华阳的校服,剩余的他都还放在车上。 实在没那个脸。 可总这么躲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反正岁岁醉了,明早也不一定会记得他干了什么。 他揉了揉耳朵,泄气似的把最后一盏台灯也熄灭,推开椅子,起身打算回房间。 “清和。” 迟清和浑身一怔。 “你换了我的衣服……是坏蛋!” 隔断玻璃砖墙边,身着校服的宫华岁揪着衣摆,别别扭扭地朝他看来。 室内没有光源,窗外银白的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朦胧光影中,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子,委屈控诉的目光,软软耷拉在耳侧的墨发,一切都仿佛回到五年前。 几乎是瞬间,迟清和的眼眶便红了,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一步步靠近,一步步抚摸上少年的脸颊。 温热、柔软、触之可及。 宫华岁依赖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嘴巴发出奇怪的咕叽咕叽声,像是很满意迟清和对他做的。 “岁岁,晚上喝了多少瓶酒?” 宫华岁眨了眨眼睛,皱着鼻子努力回想了好一会,最后用食指和拇指捏出一小杯的量。 “一点点,嘿嘿。” “醉了吗?” “唔……没醉,我很清醒!” “那明天你还会记得我把你衣服换了的事吗?” 宫华岁费力思考,“会!我没醉,肯定会记得清和对我做的坏事!” 迟清和丝毫没有欺骗小醉鬼的自觉,用世间最温柔勾人的嗓子诱惑。 “可我想让你忘掉……岁岁是个乖孩子,会听话的对吧,告诉我,明天,还会记得吗?” 他的手缓缓下滑,宫华岁的眸色骤然收紧,喉结滚了滚,牙齿磨了好几圈,才咬着齿关吐出一个字。 “会。” 迟清和眼底笑意更深,“看来是真醉了。” 闻言,宫华岁耍起脾气,抱住迟清和,哭喊道,“清和坏蛋,就知道欺负我!我没醉我没醉我没醉!什么都会记得!” 迟清和被这一声吼的,差点聋了,可他笑得却格外开心。 他牵着宫华岁的手,回到房间,不等后面哭唧唧的人反应,一把将人推到床上。 床垫很软,宫华岁倒在上面时,还弹了两下,就在他挣扎爬起来的时候,眼珠子登时睁大。 迟清和单膝压在床上,丝绸柔滑,使得腿间大片肌肤都露了出来。 宫华岁的视角本就低,抬眼看去,一览无余。 更要命的事,迟清和还对着他解睡袍系带。 他的手指很白,勾着深色的系带时,两相对照,连诱惑都是无声的。 但他似乎遇到了麻烦,带子上打了太多的结,一时半会解不开。 最后他索性不管了,不顾宫华岁愣住的动作,欺身压上,搂住他的脑袋就是亲。 边亲还边欺负他。 宫华岁本能地盘起腿,搂住他的腰,仰头回应他的亲吻。 细密的吻声水声,暧昧,潮湿,混在衣料的摩挲中,幽幽回荡在寂静空旷的房间内。 这时,舌尖尝到湿咸的泪水,唇角也一片滑腻,宫华岁猛地停下了动作。 迟清和不满地压住他的后脖颈,唇舌搜刮着宫华岁的牙关,却没得到如往常般更汹涌的回应,不一会,他就感应到底下人难以控制的颤抖。 他放慢动作,只是离开前,还是惩罚地咬了咬宫华岁的嘴唇。 “又装醉。” 他的音色情欲未褪,磁性低哑,撩人极了。 迟清和满不在乎地将眼角的泪水擦掉。 可宫华岁就在眼前,十八岁的他。 他们贴的很近,呼吸可闻,他无法控制自己,眼泪跟决了堤似的,越擦越多。 宫华岁心疼地将怀里人搂得更紧,轻轻拍后背,一下又一下,带着莫名让人安心的调子,把迟清和所有的情绪阀门都拧开了。 “清和,不哭。” 迟清和咬住宫华岁的肩膀,嘴里很快尝到甜腥的血味,眼眶里泪水打转,一颗颗滚落,与血水混合在一起。 某一刻,迟清和想着,他们就该这般,无法分离,彻底相融,唯有这样,他心底那股挥之不去的愧疚,才能减轻几分。 他松开牙齿,舌尖一寸寸的舔舐着,从伤口缓缓往上,喉结、下巴、嘴唇、鼻尖,最后到那双好似穿越了五年失约时光,始终只会朝他看来的眼睛。 “岁岁。” “嗯。” “……没事。” 迟清和的指尖嵌进少年柔软蓬松的发丝,揉着,捏着,拽着,动作有些粗鲁,却控制着力道,不让宫华岁疼。 “别喝那么多酒,也别抽那么多烟。” 宫华岁软着嗓子应着他,“我知道,对身体不好,以后都不会了。” “不是的。” 宫华岁:“?” 迟清和凑近宫华岁,被咬的鲜红湿润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的温热气息全数缠绕在少年的耳廓。 他的声音很轻,咬字也是模糊朦胧的,可一颗颗落在宫华岁心底,跟滚入喷涌岩浆的水滴般,蒸发得他飘飘不知所然。 “清和,真的可以吗?只要我压力大,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都可以?” “嗯。” “办公室呢,你的办公室!” “可以。” “那车里呢,小车大车,都可以吗?” “可以。” “泳池呢,在水里可以吗?” “可以。” “那柜子里呢,衣柜里,或者镜子前?” 迟清和停顿了,他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但话都说不出了,他不能再收回来。 假装无视宫华岁那双晶晶亮的眼睛,慢吞吞点了点头。 “我还买了好多古堡,小岛,我们可以在海滩上……唔!” 迟清和低头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唇。 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再让这个人想象下去了。 原文中,纵情夜场的花心大萝卜确实消失了,可那股藏在骨子里的爱玩心思没变,全使到迟清和身上。 第297章 电影限定 翌日。 迟清和一睁开眼,便撞进一双含着柔软春意的深棕色眼眸。 宫华岁低头亲吻他,“清和,还要喝水吗?”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让迟清和回忆起整晚他艰难讨水喝的狼狈场景。 把被子拉过脑袋,嘶哑着嗓子,很有骨气地说了句“不要”。 宫华岁低笑两声,也跟着钻进被窝。 他的动机本就不纯,一钻进去就搂住迟清和,舔弄着昨夜留下痕迹的地方,耳垂、喉结、锁骨、心脏、肚皮、大腿……太多了。 迟清和越是挣扎,宫华岁的反应越是强烈,渐渐的,他不敢再动,默默当起木头人,只求宫华岁能放过他。 宫华岁玩够了,就喜欢贴在迟清和的肚皮上,胸腔上,用脸颊感受着上面一道道为了救他而留下的浅色疤痕。 迟清和每一次呼吸,他的脑袋会跟着小幅度起伏,然后他会慢慢蜷缩身体,像阳光下晒得舒服的猫咪,团成一团,窝进迟清和的身体。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最大的安全感。 迟清和悄悄掀开被子,透过外面的光,无奈瞧着腰间的小猫咪。 他往枕头底下摸索一圈,找到手机,让助理把工作安排往后推。 跟助理消息一同到的,是王导掐准上班点的电话。 迟清和轻咳两声,嗓子太哑了,他索性把腰间那颗毛绒绒的脑袋揪上来。 “你接。” 宫华岁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却听话地接过手机。 按下接通的那一瞬,王导的声音迫不及待传过来。 “迟总啊,早上好,那个……电影的事考虑得怎么样?我一晚上没睡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昨晚那家粤菜馆的幕后老板就是宫华岁,他知道王导口中的电影聊的是什么。 但他还明知故问,“什么电影?” 王导一噎,拿开手机,又看了眼屏幕。 没打错啊。 怎么会有宫华岁的声音? 两秒后,王导表情一变。 真是熬夜熬昏头了。 不敢再耽搁,堆着笑对电话那头道,“岁岁呐,迟总在你旁边不?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把你的电影片段保留?” 宫华岁假装恍然大悟,转头就跟迟清和告状。 “清和,王导说要把我拍的电影片段全删掉!” 手机外放,听了全程的迟清和:“……” 对面没按住话筒,被拙劣地泼了盆脏水的王导:“……” 迟清和叹了口气,替宫华岁按住话筒,问他,“不想让导演删掉?” 宫华岁思索了好长一段时间,“仅限这部电影。” “好吧,那你跟他说。” 迟清和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揉了揉他的脑袋后,掀开被子下床。 衣服被扔的到处都是,他找了件离自己最近的套上,尽快隔绝身后火热的视线。 洗漱一番,从浴室里出来后,房间里已经被宫华岁整理好了。 迟清和打了个哈欠,去换衣间。 换衣间很大,所有东西都是宫华岁安排的,他还不太熟悉,正好今天有的是时间,他索性趁此机会,逛了起来。 手表、墨镜、袖扣、领针等搭配,数量都以柜子算,但他的主人似乎从来不宠幸它们,比刚买来还要新。 它们孤零零地摆在中心展柜,陷在黑丝绒里,被冷白的射灯照耀着。 迟清和看完后,莫名觉得这些小家伙跟之前的岁岁很像,站在聚光灯下,漂亮闪耀,却好似……没有灵魂。 他继续往里走着,一排排私服从上挂到下,整整五排,把换衣间的八米的挑高运用到极致。 但这些都不足以吸引迟清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放到最前面的保险柜。 几百万几千万的钻石手表,大剌剌地放在外面,随手就能套走。 那能被放进保险柜里的东西,得多珍贵。 他停到保险柜前,手指悬在密码键盘前,面露纠结。 这是宫华岁的隐私,他不知道该不该收起自己的好奇。 算了,再值钱的东西也就那几样,没什么特别的。 他收回手,转头随手拿了件条纹工装衬衫和垂感牛仔西裤换上。 刚到楼下,就闻到一阵南瓜米香。 迟清和走进厨房,抬手把袖子撸起来,准备帮忙。 宫华岁却一把搂住他,带着莫名的激动,在他脸上亲了又亲。 “清和,你穿了我的衣服,真好看,像香喷喷的小蛋糕,我想每天都给你挤上不同的奶油。” 迟清和轻笑,一语双关道,“奶油小蛋糕?抱歉亲爱的,甜品不利于身体健康,以后我们要慢慢戒掉。” 宫华岁面上似懂非懂,行动上却已经明晃晃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他拦腰抱起迟清和,轻松将人放到干净的大理石台面上。 两人身体压得很紧,宫华岁一手托着迟清和的背,一手拽住他的腿,使其环住自己的腰胯。 “清和,不戒,要小蛋糕。” 迟清和为了维持身体平衡,被迫环着宫华岁的肩膀,听到宫华岁嘴里的不赞同,他勾起唇角,噗嗤一声笑了。 逗人逗的很开心。 “好,不戒,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宫华岁气鼓鼓道,“你在骗我,不放!” “这样啊,那没办法了。” 迟清和突然感慨起来,宫华岁顿时慌了,“什么没办法了?有的有的,我放你下来。” 说着,就要退开,却被迟清和的腿勾回来。 他的睫毛微颤,墨黑染金的瞳眸里全是面前的心上人。 “不是你说的,想在厨房试试?” 宫华岁眼皮紧绷,即便浑身都因为这句话热得不成样子,面上却还是装作正人君子。 “不行的,小蛋糕要休息。” 迟清和一听这话,就想笑,“我昨晚一直想休息,你也没停啊。” “那……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宫华岁磨磨蹭蹭地嘀咕起来,“昨天的我不是我,今天是新的我,是不一样的我。” “昨晚校服穿太久,变成书呆子了?” 迟清和憋着笑意,跟敲西瓜一样,咚咚咚敲了敲宫华岁的脑壳。 “嗯,好像变傻了。” 宫华岁反驳,“不傻!我很聪明的!我是分数最高的省状元!” 迟清和挑挑眉,“这么厉害呐,那状元先生,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快十点半了。” 宫华岁抿抿嘴,声音突然小了很多,“一会吃,还有其他事要干。” 迟清和刨根问底,“什么事?” “就是……你刚刚说的啊……你答应我的……” “我不记得了,要不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吧。” “清和,大坏蛋!” 第298章 城市英雄 宫华岁摘下手上的银戒,想了想,又把镯子和佛珠串也一并摘掉。 早餐着实丰盛,他从厨房的大理石台面,吃到华丽的餐桌,一脸意犹未尽。 迟清和却支撑不住,蔫蔫的,宫华岁不得不停下,搂着怀里的人,坐到餐椅上,像哄小孩一样,拍着迟清和的背,一下又一下,很轻,很慢。 宫华岁亲了亲迟清和覆着薄汗的耳朵和脸颊,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迟清和浑身发颤,想把人推开,宫华岁却不放过他,两条胳膊钳制着,不给迟清和一丝逃离的机会。 迟清和哆嗦着嘴唇,指甲挠在宫华岁的后背,闷哼喘息了好一阵,才忍下眼角的泪意。 宫华岁肆无忌惮地嗅着迟清和身上的香气。 “清和,香香的,软软的,小蛋糕,好喜欢。” 迟清和四肢垂挂在宫华岁身上,体力耗尽,无力再抵抗他的小动作,闭上眼睛,耷拉着脑袋钻进宫华岁的颈窝,任由对方折腾。 宫华岁身量高,肩膀宽,能把迟清和完完全全裹进身体,修长的双臂箍在迟清和后背,只是稍稍用力,迟清和便挣脱不了。 他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强大的爆发力和近乎怪物的体能,能轻而易举压迫身上人为他做任何事。 可他偏偏喜欢收起所有爪牙,将最柔软最无辜,也是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迟清和面前。 因为他知道,无论他做什么,撒娇耍赖也好,任性闹脾气也罢,他的爱人都会毫无底线地包容他,满足他各种要求。 他早已沉溺于这片名为清和的爱情海里,无法逃脱,也不想逃离,他要永生永世地葬在这,直至骨血消融,灵魂寂灭。 迟清和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宫华岁已经帮他处理好了,干净微凉。 肚皮还在泛着一阵又一阵的痉挛,浑身也酸痛得不像话。 一大早,尽干荒唐事了。 他依旧坐在宫华岁的腿上,背后就是餐桌。 早餐,或者说是午餐的香气往鼻腔飘来,红豆牛乳、煎饺、烧麦、蛋堡…… 好饿。 他直起身子,开口时,发觉喉咙哑得不像话,张着嘴努力的半天,才轻轻发出几个模糊辨不清音节的词。 他这个样子再次踩中了宫华岁的兴奋点。 “清和,是渴了吗?我给你喂水。” 他摸过餐桌上的水杯,却不直接喂给迟清和。 如昨夜无数次那般,仰头含下一口,扳过迟清和的下巴,对准那被蹂躏欺负狠的红唇印上去。 迟清和眉头轻蹙,干渴的喉咙迫使他不停地去追求水源,越来越近,越来越亲密,水却越来越少。 他发出一声轻哼,软着身子轻轻推开还想追逐的宫华岁,捂住发麻的下巴,挺过舌根酸麻的劲后,才发出声音。 “岁岁,水杯。” 宫华岁咂吧了下甜滋滋混着迟清和味道的嘴巴,眯起眼睛,嘴巴轻轻撅起来,意思很明显,要亲亲才肯听话。 他这两天被惯的愈发娇坏,总是变着法跟迟清和讨要亲亲。 站着亲,坐着亲,吃饭要亲,换衣服要亲,洗澡前要亲,就连迟清和看他一眼,也要亲。 迟清和几乎都会满足他,轻轻碰一下后,便继续做自己的事。 这次也不例外,其实他有很多种解决方法,水杯就在他身后,稍微一转就能拿到,但他还是把哄宫华岁开心放在第一位。 顺着他,一边亲,一边说各种情话,把宫华岁哄得找不着方向,只一味将他搂紧,黏黏糊糊将他的名字念个千遍万遍。 然后心甘情愿地把水杯递到唇边,小心翼翼伺候着他。 迟清和一开始还能跟宫华岁聊几句,后面,不知是怀里的温度太温暖,亦或是爱人太可爱,眼睛艰难眨了两下后,意识便再次陷入混沌。 只记得睡过去的前一秒,宫华岁托着他的下巴,一上一下,帮他嚼吐司,红豆吐司,甜甜的…… 迟清和旷工了一天,后面的行程明显拥挤起来,从早干到晚,连休息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宫华岁平日里是个甩手掌柜,只有良心发现的时候,才乐意帮祁荆南分担点。 而这段时间迟清和忙,再加上宫家内斗,他也开始进入工作状态,悄无声息地站在宫时暮身后,帮他加大筹码,压制宫柏齐的反扑。 宫家内部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地来劝,却全都被堵回去,内斗也逐渐升级,进入白热化,照这架势,一定要分出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直到国庆即将到来,宫华岁的生日宴,两方很有默契,收敛了些,不打算在那天闹事。 宫家人乐意见到这副难得和平的场面,赶紧张罗着发请帖,邀请宾客,想趁此机会,将外界的谣言平息一些。 第一张请帖刚印出来,还有点烫,就被宫华岁拿走,屁颠屁颠地去找迟清和了。 醉茗楼包厢内。 宫华岁一进入包厢,就直奔迟清和。 “清和,我的生日请帖,送给你!” 迟清和放下筷子,接过,然后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 这时,对面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 宫华岁歪头看过去,见是宋序林四人,自来熟地搬了张椅子,坐到迟清和身边。 “你们也在啊,好巧。” 宋序林四人:“……” 好歹有四个人呢,存在感这么低吗?! 周烨看了看迟清和,又看了看宫华岁,最后扫视一圈,脑中缓缓浮现一个荒谬的猜想。 他小声地跟坐在右侧的关休宁分享。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宫华岁闯进来的架势,我有那么一瞬被捉奸的感觉,怪心虚的。” 关休宁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发的消息,你要是给他发迟清和也来,他会拒绝?” “当时不临时起意要约着吃饭的嘛,哪会想那么多。” 关休宁:“……” 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余光瞥到宫华岁手指上的戒指,主动挑起话题。 “正好都凑一块了,你们俩现在到哪步了?今年我们能喝上你们的喜酒不?” 宫华岁和迟清和的动作双双顿住,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迟清和握上宫华岁的手,安抚地揉了揉,才道,“可以喝到的,就在今年,不过具体时间,保密。” 听到保密,两个女生默契对视一眼,猜到是有惊喜求婚环节,眼底八卦兴奋之色闪烁。 而周烨显然没抓取到这句话的妙意,傻乎乎地追问。 “结婚还保密?又不是什么……嗷呜!” 两边大腿传来剧痛,周烨低头一看,瞧见一左一右两个女孩子,就算做了美甲,也丝毫抵挡不掉揪着他大腿肉,旋转发力的狠劲。 他痛得直抽气,面对一桌子人好奇、警告的眼神,他强忍着把眼泪憋回去。 “前阵子做了个手术……那啥犯了……” 终于,在隐忍和告状之间,他选择了丢人。 整个包厢安静可闻,所有人同情地看着他。 宋序林还十分贴心地把他面前的爆炒辣子鸡转走,换成清淡的冬瓜排骨汤。 周烨哭嚎,“宋哥,还是你懂我!” 宋序林抿了抿嘴,默默把爆炒辣子鸡又给他转回去,“我不懂。” “你懂的!十男九zhi……嗷呜!” 柳溪眉眼弯弯的,温柔解意极了,谁也猜不到她藏在餐桌下的手指都快把周烨的大腿肉拧成麻花了。 “生病了就要少说话。” 她用公筷夹了片山药到周烨的碗里。 “多吃点。” 周烨被旁边两个女生玩弄在股掌之间,有苦说不出,不敢再说话,只顾埋头吃东西。 刚入座的时候他还庆幸呢,能坐在美女中间,谁知道……呜呜呜…… 有这么一段小插曲后,餐桌的气氛莫名更热闹了,他们聊起好多以前的事。 尤其是迟清和消失后,班主任的心头宝从两个变成一个,专宠宫华岁。 但宫华岁中途又去参加练习生训练,起初差点没把老班气死,好在成绩稳定,老班也渐渐接受了。 却苦了他们。 宫华岁一心两用,随便考出来的成绩,都比他们好,他们被批斗得更厉害了。 每天两眼一睁,就是挨骂。 “你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周烨摇头叹息,可在看到宫华岁时,熟练话锋一转。 “要不是法律不允许,真想把你解剖,怎么会有人能把二十四小时,过成四十八小时。” “又要在学校学习,又要跑公司练习出道,还能顺带着做一下城市英雄,你真牛!” 听到这句话,宋序林表情不对,狠狠瞪了周烨一眼。 周烨自知失言,赶忙借着喝茶的工夫,打哈哈跳过这一趴。 迟清和唇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众人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吃完饭后,出来天都黑了,但他们却没有半点要结束的意思。 他们刻意留了点肚子,准备去吃点别的。 宋序林建议,“我们去学校旁边那家,云间烧烤,好久没吃了,怪想念的。” 众人没有异议。 烧烤摊跟以前差不多,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有老板鬓角的白发比以前多了。 六人找了张大桌子,刚好坐下。 迟清和跟宋序林去点菜了。 桌上三个人有一眼没一眼地瞧着对面,用湿巾认认真真擦桌子的宫华岁。 碗碟也一个个用热水烫过,可爱干净了。 “还有我的份啊,谢谢。” 周烨受宠若惊地接过热水消毒好的餐具。 “没事。” 宫华岁戴着口罩,嗓音闷闷的。 把剩余烫好的餐具都发下去后,起身想去找迟清和。 可看了一圈,都找不着人。 柳溪晃了晃手机,“他们刚发消息说去买喝的了,我们在这坐着就行。” “喝的?他们要买什么喝的,我不想喝汽水,想来点果茶。” 怕两人付款买好,周烨赶紧掏出手机发消息。 一边啪啪啪打字,一边问三人要喝什么,他一起发过去。 便利店内。 消息声不断。 宋序林简短回复了一句嗯后,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 “都要喝奶茶,我先去隔壁下单。” 迟清和挑了顶黑色鸭舌帽,“我跟你一起。” 拎着便利店袋子出来,两人利索地去奶茶店点好单。 站在门口等待的间隙,迟清和不想再放过机会,开口了。 “刚才吃饭,周烨说的城市英雄……是什么意思?” 宋序林叹了口气,心想还是被发现了。 他转身直直对上迟清和,“字面意思,救了一些人。” 迟清和追问,“哪些人?” 宋序林别开眼神,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可迟清和不愿放过他,就这么盯着他,一定要得出答案。 “他不想让你知道。”宋序林抹了把脸,“事情都已经过去,他现在有了你,也不会主动去……” 他揉乱头发,“总之,你俩好好过就行,这事不能说,说了我罪过就大了。” 迟清和仔细观察他的面部动作,抓住话里的漏洞,直击要害。 “他从你这得到消息,才会去救人。” 宋序林一僵,没等他找补,迟清和自顾自分析起来。 “你的独家消息,我目前想到一条。” “五年前。” “我在水池里变成怪物,你在现场。” “惩罚期限是三天,三天后怪物消失了。” “在水里……” “之前参加岁岁的生日宴也是,我被水带走消失。” 迟清和撩起眼皮,三言两语推断出结果。 “溺水的,他一直在救溺水的人。” 宋序林的目光落在迟清和脸上。 他的嘴角始终是笑着,可眼底的悲伤却怎么也挡不住。 宋序林又叹了口气。 “当时他哭着问我要楼顶公寓监控,我……你知道的,我这人受不了眼泪,就偷偷去你家备份。” “我当时怕他出事,全程看着他。” “他看到你跳进水池,看到你变小的时候,最激动了,以为你溺水,我的电脑都被他砸了,后面投屏到电视,看到你变成小人鱼,表情反倒没什么变化。” “之后我悄悄让人跟着他,发现他特别喜欢沿着河走,还经常半夜从家里跑出来,不管中途去哪,反正最后一定是江边,海边。” “其实……” 宋序林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哑。 “他跳过江的。” 迟清和浑身一怔,垂在身侧的手指猛的收缩,几乎要嵌进肉里。 宋序林接着道,语速很快。 “但你放心,他只有那一次,后面跳水里都是为了救人。” “我有拐着弯提醒他去看心理医生,他说他一直都在看,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呃……反正我不信,就自己找了个医生。” “结果测出来,他居然是个正常人!” 身后的店员喊出他们的号码。 两人的谈话就这么中断了,回去的路上,也在有意避开这个话题,气氛还算轻松。 “我滴奶茶义父们,终于回来了!” 周烨狗腿地跑上来,接过两人手里的袋子,一个个分下去。 迟清和坐到宫华岁身边,将从便利店买的帽子拿出来,套在宫华岁头上。 “把口罩摘了吧,一会要吃东西。” 宫华岁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迟清和垂眸轻轻一笑,抬手替他摘了。 现在八点,还不是夜宵最热闹的时候。 但烧烤摊座无虚席,吵闹嬉笑的声音围绕在这一方小小的街口。 老板撒调料的手都快舞成虚影了,绚丽的火花时不时就要从烤架底下冒出来,窜出一片独有的人间烟火气。 迟清和注意到斜前方有人举起手机,表面上是在拍老板,但每隔十秒,就会往他这个方向闪一下。 迟清和慢条斯理地将手上沾染的油滴擦干净,计算好时间,那双不含半分温度的墨色眼眸对上镜头。 只一眼,就吓得偷拍者扔掉手机,颤颤巍巍地挪开目光,不敢再往迟清和那个方向瞧。 宫华岁见迟清和没动,捏了捏他的手指,“清和?” 迟清和迅速收敛好面上的警告,回头朝他笑了笑,“嗯。” 宫华岁凑到迟清和耳边,小声恳求,“我还能再吃一串吗?” 烧烤吃多了对肠胃不好,迟清和怕宫华岁肚子疼,就只允许他吃三串。 但显然,三串喂不饱他。 迟清和原本想拒绝,可对上那双眼睛,他怎么也说不出让他伤心的话。 “最后一串。” “嗯!” 他抹了抹嘴,确定干净后,才吧唧一口,快速亲上迟清和的脸。 两人的互动藏在阴影下,几乎没人会发现,除了两人无时无地不在“偷窥”的磕学家。 柳溪:亲了亲了!一米九的娇娇!爽! 关休宁:……怎么感觉……站错了? 迟清和这一桌,一水的俊男靓女。 时间越来越晚,吃夜宵的人多了很多,开始时不时有人往他们这一桌瞅,也有几个胆子大的,上前来要联系方式。 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往宫华岁身上瞥,小声讨论着,跃跃欲试地想确定他的身份。 迟清和怕再这样下去,宫华岁被认出来,当即决定解散,改日再聚。 离开前,柳溪想直接约定下次见面时间。 “家里在海边新开发了个度假别墅群,还没正式营业,给even过完生日,我们去玩几天怎么样?反正国庆咱们都没事。” 几人思索后,顺利答应下来。 迟清和眸色微动,将宫华岁的手握紧了些,心中酝酿多日的计划终于能落到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