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神级怪物们盯上后》 第1页 《被神级怪物们盯上后》作者:清风不解其意【完结】 文案: 谢云泽穿越了,来到自己玩过的游戏世界。 他依旧像现实里面那样病弱漂亮,苍白的脸上带着殷红鲜艷的唇色,走路三步一喘,柔弱得像是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的娇花。 最重要的是,他突然怀崽了。 游戏世界规定,怀崽的单身公民将自动匹配伴侣履行抚养义务,谢云泽坐在大厅里面,听到同时四声播报。 「叮!吸血鬼伯爵申请成为您的伴侣!」 「叮!海妖之王申请成为您的伴侣!」 「叮!深渊魔种申请成为您的伴侣!」 「叮!山海古申请成为您的伴侣!」 谢云泽:「……」 谢云泽:「都不是很想接受。」 四位伴侣候选者都是原游戏中的神级怪物,他们拥有无上的智慧、超脱凡人的美貌,以及嗜血和残忍。他们渴求着谢云泽血液的芬芳,在黑暗中流露出将他拆骨入腹的贪婪。 直到三个月以后。 四位伴侣候选者护航着谢云泽出门买菜,他们狼狈地压抑着自己破损的羽翼或者鳞片,原本嗜血残忍的眼眸里写满了恐惧和颤慄,绝美的容颜上甚至还带着委屈,「泽泽。」 谢云泽挎着菜篮停下,仰起头亲昵地拍了拍对方的脸。 甚至连唇边绽放出来的,都是柔弱而动人心魄的笑意,「下次还敢吗?」 *切片攻,意识融合后谈恋爱 内容标籤: 灵异神怪万人迷 钓系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云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病秧子美人穿到危险世界 立意:做一个善良的公民 第1章 漆黑的夜晚。 老式楼区间隙灯光昏暗,寂静得有些可怕,偶尔有聚众醉酒的人们经过,颠三倒四、嬉皮笑脸地讲着粗话, 「就、就刚那几个娘们儿真得劲啊!」 「除了有点不知好歹,哪儿都好!」 「但是还是不如住在隔壁楼那个……」 话没有说完,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站在黑暗里面直勾勾盯着从前方巷道经过的人。 大约是弱不禁风的缘故,那人走路很轻很慢,手里面提着便利店塑胶袋,漆黑的碎发垂落在额间,经过路灯的时候映照出脖颈白皙的皮肤。 腰细、腿长,鸦羽般浓密的睫毛搭下阴影,整张脸在昏暗的灯下若隐若现、漂亮得惊心动魄。 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谓「隔壁楼那个」,酒鬼们盯着他好几天了,此时像是突然闻到他身上几不可察的幽香,不小心也暴出几分丑陋的原型,异样的犄角在尾椎骨凸起,贪婪的涎液成线往下流淌,跟着远远缀在后面。 好香啊。 比所有纯真漂亮的娘们都香。 谢云泽察觉到躁动骯脏的视线,眼底闪过一丝冰凉。 但是转瞬即逝,鲜艷饱满的唇紧紧地抿起来,浓密纤长的睫羽却悬着热气腾腾的汗珠,漂亮的脸蛋虚弱苍白,就连双腿都在发软,才会走得慢。 到家后他倒坐在床上,将便利店里面的降热帖拿出来,方方正正的小块,颤抖着贴在脖颈和腕间的脉搏。 他肤色雪白脆弱,细细的青筋从腕间蔓延出来,好像轻易就能够划破,转瞬又被肉色的降热贴给遮住。 已经好几天了,频繁发作让他不堪其扰。 然而更加不堪其扰的还在后面,突然传来狠狠砸门的声音。 「咚——!」 酒鬼们缀到半途基本都已经歪倒散去,现在门外就剩最丑的那个,原型几乎都要覆盖掉原本的人面,声音也变得粗粝、贪婪疯狂, 「开门啊!」 「知道你在里面!」 「快点出来……」 随着砸门踹门的声音越来越重,谢云泽的屋子也跟着狠狠颤动,老式楼区的设施本就陈旧,哐当声中竟好似要将锁给硬生生砸烂。 谢云泽脸色潮红,轻轻掀起睫羽看过去。 片刻后,他拿起了床底工具箱的锤子。 才走到门边,锁果然哐当被狠狠砸烂,酒鬼直接扑进来,看到谢云泽激动得浑身颤慄,盯着他好几天都没吃着,终于在今晚找到机会。 「好香啊……」丑陋骯脏的酒鬼伸手,痴迷地要把谢云泽拽过来,谁知道他勐地后撤两步,酒鬼骤然扑空,他用尽全力将锤子砸在对方的后脑勺。 随着吃痛的愤怒声响,谢云泽拔腿狂奔,才到楼下就觉得肺要炸掉了,心脏和腹部都绞痛得厉害,他扶着墙大口的喘气,又听到背后令人震颤的咆哮。 庞大可怖的阴影眼见着就要覆盖下来,突然嘭地声像是麻醉针击中眉心,酒鬼身形僵硬、然后直接倒地。 像是地面都颤了颤,谢云泽忍不住闭眼,耳边还有急促的脚步声和鸣笛声,救援的警察心急火燎地赶过来,焦急道:「没事吧——」 剩下的所有字眼戛然而止。 因为谢云泽已经转过身来。 一通狂奔和反抗耗费了他的所有力气,他苍白脆弱地扶着墙,胸口还在小幅度的急促起伏,热汗顺着他湿润的额发落下来,眼底幽晦冰凉,眼尾却又染着红晕。 这是张漂亮到让人心颤的脸,而竟然会住在如此破烂荒凉的地方,也难怪会在深夜受到酒鬼的骚扰,甚至差点闹出大事来。 第2页 「是我报的警。」谢云泽嗓音沙哑轻软。 「谢谢您,及时赶到。」 「……没关系。」警察慌乱地别开目光。 旋即瞳仁又豁然聚焦,看到丑陋的酒鬼就倒在谢云泽的脚下,他的原型突兀庞大,无法想像要是自己来晚点的话,到底会看到怎样的场面。 好在谢云泽知道自己孱弱,早在半小时前就报了警。此时已经低垂着睫羽,竭力平復着自己的唿吸,即便髮丝凌乱但是雪白的皮肤上只有淡淡红痕。 零星几点但触目惊心,很难让人不在意刚才到底怎么受伤的,警察忍不住动怒,「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低级怪物!」 「住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有条件的话还是搬家吧,您长得漂亮又独居,实在是太容易受到这些不守规则的怪物骚扰……」 说话间愤怒写下纪录,「对了您的公民号是?」 公民号…… 谢云泽轻轻掀起眼睫,「我不记得了。」 「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我的名字,甚至我是谁。」 「您——」警察勐然错愕抬头,却发现谢云泽神色安静幽凉。 是失忆。他没有开玩笑,所有的记忆都是从三天前开始的,他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出现在老式楼区的房间里面,看起来所有的东西都是他自己的,但是基本都是些生活用品,不管是身份证明还是照片都没有。 但是很快他就没有办法再思考了,因为躁动的热意阵阵袭来,时常让他感觉到发软无力,还得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想办法舒缓和保持生活。 社会的规则他也并不太懂,初闻到那些酒鬼的气息时,恶臭得他几乎要吐出来,但他也知道最好谨慎不要招惹,谁知道对方会这么不厌其烦。 现在被问起基础信息,谢云泽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想知道我的公民号。」 「那、那我们做面部识别就好!」警察震撼又慌乱地拿出仪器。 仪器很轻巧但是高清,扫描进谢云泽这张脸的时候,他没忍住提醒道:「您的额发可能需要处理下,是觉得热吗……」 岂止是热,从头到尾谢云泽的热意就没消散过,就连鸦羽般的睫毛都被濡湿,闻言抬起纤细的手指轻轻向后捋,手腕清晰可见肉色的降热帖。 但是看起来降热帖完全没用,整张脸的全貌展露出来后,谢云泽漂亮得让人心颤的五官更具冲击力,警察险些连手都抖了下。 迅速录完信息,警察深吸了口气,「虽然有点冒犯,但是我希望您能够接受全套的身体检查。」 「这本就是受害者正常的后续流程,何况您的身体并不好,我们会很担心您……」 说话间他仔细观察着谢云泽的神色,生怕对方有丝毫不快。但谢云泽睫羽轻微颤动,「……好的。」 警察不由得重重松了口气。 这样的受害者换做谁都不敢掉以轻心,他急忙联繫相关部门的医生,准备把谢云泽连夜送过去。 听说要给如此孱弱的人做检查,医生本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看到谢云泽这张脸的剎那更是心颤,连动作都下意识放轻到极致。 「我们的检查很快的。」医生将检查舱打开,温声跟他解释待会儿要进行的项目,「主要是看基础疾病、还有各项数值是否达标。」 眼见着谢云泽轻微皱眉,像是对这些仪器感到陌生,医生的心都不自觉提起来,生怕他觉得不安或者牴触,「……可以吗?」 很多身体病弱的人都会有这种反应,尤其谢云泽才刚受到过惊吓。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吓自己,基本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惴惴不安地等待了会儿,谢云泽终于在她的示意下,安静地躺进检查舱,数据面板立即生成了身体的各项数据。 眼见着初步的检查的确正常,医生也不由得暗暗松气,冲着谢云泽露出了温和安抚的笑容,然后彻底地闭合了检查舱。 谁知半分钟后,幽暗的舱内。 谢云泽身体里的热意突然愈发汹涌,他烦躁难捱地闭眼,紧紧抿着唇消化突如其来的发作,忍不住蜷缩起修长的双腿。 热汗又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就在他难受得要命时,终于检查舱重新打开,他苍白湿润的手扒着舱边,喘息着吃力坐起来。 旋即豁然顿住,这才发现检查舱竟闪烁着发出警报,所有相关仪器的面板上数值都是一通猩红色的狂飙,错综凌乱。 方才安抚他的医生已经彻底慌乱,疯狂地翻找着资料,察觉到动静后勐然回头,像是实在无法置信,「您——」 谢云泽的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下。 他轻轻抬眼,嗓音还带着点热意的沙哑,「怎么了吗?」 「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第2章 室内,各种警报还在狂乱地响着。 暂时没有空去跟谢云泽解释,医生费劲儿把它们全都给关掉,看到上面飙升的猩红色曲线,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反覆确认结果后,医生已经满额头大汗,回身看到谢云泽坐在原地,竟是如鲠在喉,略带沙哑地开口,「您知道您怀孕了吗?」 谢云泽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瞳仁轻轻地收缩,纤细的手掌下意识地放在自己的腹部,「……是吗?」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值得重视的事情,更别提他身体脆弱、独居,就在刚才甚至还经歷过深夜酒鬼的骚扰。 第3页 即便他的表现已经算是冷静,医生眼底的心惊却并未消散,「这就是为何您身上的热意持续不降,情热是孕期最常见的不良反应……」 谢云泽忽地顿住,抬起眼看他。 「我知道情热。」这么多天都在煎熬难耐,他也算是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所推断。 「您不知道!」医生的神情陡然变化,「从各项结果来说您的数值都高出阈值,但是偏偏身体又都承载住了……」 他的声线已经格外紧绷。 只要想到面板上飙升的猩红色曲线,他就格外心悸。他从来就没有见到过敏感度这么高、血液这么纯粹幽香的患者。 这样的特质其实很可怕,高敏感度会在他孕期体现得淋漓尽致,而血液的幽香会为他吸引来更多贪婪的觊觎…… 天啊。只要想到这里医生的脸都有点白,他忍不住去看谢云泽的神色,睫羽安静地低垂轻颤,似是在思考这些话里面的含义。 从头到尾他的反应都不算剧烈,医生却由此陷进更深的担忧,这样的脾气向来坚韧要强,真若遭到觊觎反倒是会更受摧残。 「总之您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又是在孕期。」 「只有伴侣能够帮助您,希望您能够尽快进行匹配。」 警察就守在门口。 刚才听到室内这么尖锐急促的报警声,他就浑身紧绷,眼下看到医生陪同着谢云泽出来,更是立马站直了身体。 听医生短促地交代了结果,尤其是提到检查出的各项数值都高于阈值,警察实在没忍住震撼地抬头,觉得不可思议。 这样飙升的数值会带来严重的影响,就算是出现在身体健康的普通人身上都很难熬,更别说谢云泽本身就这么脆弱易折…… 「但是还好我们及时做了检查。」警察神色肃然,「待会儿回去我就汇报给大厅,尽可能更快地进行匹配。」 谢云泽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匹配,不由得看过来。 警察没由来心悸了下,温声解释道,「孕期公民本就不允许独自生活,更别说您现在体质特殊,得申请伴侣的保护。」 「大厅就是匹配伴侣的地方,会基于您的基础情况挑选出最适合您的伴侣,将会在未来承担照顾您和孩子的责任。」 说完担心谢云泽对此牴触,又连忙安慰道:「放心吧,现在机制已经非常成熟了,大部分情况下匹配结果都是能让人满意的。」 但谢云泽只是垂眼听着,安静得让人心头髮颤。 就像是任何事情都无能为力,只能够听人摆布似地。 没办法,接下来两人还得回警局走流程。 只是才刚走到门口,突然有人持刀暴起,疯狂乱喊着什么。吓得警察迅速扑上去,一气呵成截断他手里面的刀,哐当扔到旁边。 这声响惊动了里面的警察,跑出来看到这场面,瞠目结舌道,「这不是痛斥高级医疗仪器的那位……」 前天局里面接了个案件,正是这位持刀歹徒控诉普通居民无法使用高级医疗仪器,几番闹事无果,谁知道今天居然有这样的暴行。 警察想到这里就焦头烂额,官方对于所有的公民都具有基础的保障策略,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当然不允许申请高级医疗仪器。 当然,有的症状只有高级医疗仪器才能够全面检测,这也是普遍存在的问题,可即便如此暴起伤人也实在是太…… 也不知敏锐捕捉到什么,警察愕然朝着谢云泽看去。 其实谢云泽不也是同样吗,若非提前报警抓到夜袭的酒鬼,又怎么能申请到全套高级仪器的检查,甚至明天还被送去匹配…… 但旋即目光落在他身上,发现他像是有点轻微吓到、蹙眉往侧边站的模样,所有的念头又全都烟消云散。 都已经是深夜,他的神态疲倦脆弱,下意识扶着旁边的墙,手指雪白纤细,皮肤细细的青紫色的血管显而易见。 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弱不禁风。 仿佛连说句重话、对他都是残忍。 约定好明天去大厅匹配,警车终于把谢云泽送回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就连路灯都熄灭了。谢云泽跟警察道谢,等到他离开后才重新锁上门,就连锁都是他刚才帮忙换的。 紧绷了整天的神经,到此时在总算是缓缓松懈。但谢云泽没有急着睡觉,纤细的手指轻轻地覆盖在自己的腹部,低垂的眼眸幽凉。 他怀孕了,这件事从他醒来的那天就已经知道,睁眼时陌生的环境将他重重地震撼到,旋即用最快的时间整理了信息和思绪。 老式的楼区是他的生存环境、漂亮脆弱的身体会为他招来危险,甚至因为失忆、连肚子里面怀的谁的孩子都不清楚…… 为了能够顺利的存活,他已经尽力,报警算是一箭双鵰,既能短暂地换来环境的安稳,也能够知晓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 可焦躁不安的情绪迟迟无法消散。 失忆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感,令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要保证自己跟孩子的健康,最好是能够再回想起来点什么,譬如自己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所谓的匹配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但只要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他就无法控制思虑发散,若是匹配到的不符合他的心意…… 如果都像是酒鬼这般的恶臭混蛋怎么办? 第4页 要是无法接受他这样病弱无能的孕夫又怎么办…… 当晚谢云泽睡得很不安稳。 第二天清晨警察来接他,看到他这幅模样还愣了下,连忙递出早餐,「您还需要准备点什么吗?我们这就前往匹配大厅了。」 「不需要。」谢云泽的嗓音有点沙哑,但还是轻软,「麻烦了。」 就连他坐上车,疲惫地闭目养神时,警察都没忍住多看他几眼。这样特殊病弱的体质,独自生活,在各方面都很辛苦,更别提昨晚还经歷了这样的事情…… 大厅坐落在城市中央,面积宽阔且敞亮。进去后便有工作人员迎接上来,是专门负责跟警察对接业务的。 昨晚他就收到消息,并且也进行了准备,可在看到谢云泽走进来的剎那,还是被这张漂亮脆弱的脸冲击到了。 ……这绝对是任何人看了都会心软的容颜,再联想到他的体检数据,恨不得立马就为他匹配到最好最温柔的伴侣…… 但是最后竭力忍住,尽可能温柔地道,「先为您介绍下匹配流程可以吗?」 见到谢云泽点头,他解释道:「我们匹配的过程是先採集您的血液样本,然后根据您的状况来为您找到最合适的对象,选取的标准包括了秉性、家世,孕夫的话还会考虑到气息融合的影响………」 很多名词都有了详细的说明,结束后试探着问道,「您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吗?」 「可以看看我自己的资料吗?」谢云泽询问道。 「当然可以。」工作人员连忙将他资料调出来。 从昨晚到现在还是首次直面电子屏,谢云泽从姓名扫到公民号,最后又落在婚姻关系那栏,上面只简单明了的给出两个字:丧偶。 谢云泽的神经倏然被拨动了下,指尖勐地蜷紧。原本他就在想自己怎么会失忆、怎么会怀孕,甚至怎么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局面。 但怎么都没有想到是丧偶,触目惊心的字眼扎进来,蓦然竟让他感受到强烈的难过和酸楚,不由得紧紧闭眼,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好像这样才能感受到些残存的温度。 还想要去查看丧偶信息的时候,却发现前夫伴侣的头像已经灰掉,见他神色怔怔,工作人员连忙解释道:「去世人员的资料我们会註销……」 这对于病弱的孕夫来说,实在过于残忍。 尤其看到谢云泽睫羽低垂很久没说话,工作人员更是莫名慌乱,干巴巴劝慰道,「您、您放心吧!我们肯定会为您匹配到最合适的新伴侣……」 「知道了。」谢云泽轻声答道。 新伴侣是肯定要匹配的,谢云泽不但没有记忆也病弱无能,能够有人承担责任抚养他们,才能够让他带着孩子好好地生活。 消化掉突如其来的情绪,谢云泽安静地配合工作人员抽血,他的皮肤白皙脆弱,青紫色的血管也很细,当针头没进去的时候,现场负责的人员们皆是不忍地别过头。 等待结果还需要片刻,警察也跟着进去与工作人员交代事情,谢云泽则独自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着。 大抵是因为他样貌太过出众,周围来匹配的人都在明里暗里地打量着他、压低了声音悄悄讨论着他。 这些人里除了有跟他同样的孕妇、孕夫以外,还有离异或者单身主动申请匹配的,但都自觉距离他很远,像是怕惊扰到他。 暗流般的不安笼罩在谢云泽的心脏,他手指蜷得很紧,本就脆弱的骨节愈发苍白,耳边捕捉着已经匹配成功的公民的动静, 「天啦我真的能匹配到这么位高权重的人吗?」 「呜!我好开心,我的宝宝有新家了。」 「谢谢您!新伴侣我真的太满意了……」 这些愉快的情绪也感染到了谢云泽,对于未来伴侣的焦躁总算是慢慢消散,他抬起头来想要看看自己的结果如何,可谁知道就在这时,大厅的灯忽然熄灭。 整个宽敞的大厅陡然陷进黑暗,谢云泽几不可察地皱眉,握紧了椅子边的扶手,耳边充斥着惊慌失措的叫喊声,都在问这种地方为什么会突然断电。 而就在这样的幽暗中,像是谁忽然睁开黄金竖瞳。 一道炙热的目光,勐然落在谢云泽身上。 第3章 十分钟前,工作人员拿到谢云泽的血液样本。 里间专门有个地方存放匹配器,这个机器整体呈现优美的弧形,在中央位置拥有送样本进去的窗口,背后有无数的线连接着显示屏和处理器,边缘甚至还刻着符文。 既然有怪物存在,那匹配自然不会完全遵循人类的规律。 甚至很多怪物都是跟人共同生存的,他们化作人形且遵守着自然法则,只要规规矩矩当合法公民,完全可以享受人类的同等待遇。 里间的工作人员早就注意到动静,在看到血液样本时纷纷站起来,紧紧盯着清澈透亮的试管,仿佛都能够闻到散发的幽香。 「真香啊。」 看完样本他们又忍不住回头,透过玻璃,看到谢云泽独自坐在椅子上的身影,拥有着极其可怖的敏感度和最脆弱易折的病躯,鸦羽般的睫毛安静地垂下来。 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得到最耐心最多的宠爱,恨不得将他含在嘴里捧在手心,心甘情愿为他赴汤蹈火。 要是这次真能够匹配到这样爱护他的伴侣就好了。 第5页 怀揣着这样的希冀,血液样本被细心地送进检测机,工作人员也回到了屏幕面前,祈祷着谢云泽这样的特殊体质,能够得到最优质温柔的伴侣…… 谁知就在这时,屏幕勐地闪动了下。 工作人员们全都愣住,扑过去看,却发现本来应该出现结果的地方,却在疯狂地翻动页面,时而传出暴戾阴暗的气息、时而流淌过海藻般妖冶的长髮,还有极其浓烈又吸引人的血色瀰漫…… 画面闪得愈来愈快,就像是在混乱中疯狂争夺,旁边检验机的符文更是狂乱扭曲,最终画面在一双黄金竖瞳上停顿数秒后,陡然熄灭。 随着可怖逼人的气息透过屏幕扑面而来,所有的符文最终都跌落在地,就连头顶的灯光都爆裂失效,里外陷进前所未有的黑暗凌乱。 室内甚至还传来低低地、急促的喘息,方才工作人员直面可怖的威压和气息,已经惊骇腿软到发不出半个字眼。 ……这是何等可怕的怪物! 是在争夺伴侣的归属吗? 外面大厅。 谢云泽忽然感觉到有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 有那么瞬间像是错觉掠过,他竟像是察觉到一双黄金竖瞳,滚烫而贪婪,看过来的时候有种毛骨悚然的侵略感,仿佛将他人都要全部吞下。 可视线只是转瞬即逝。 谢云泽忍不住站起来,皱眉想要去探寻的时候,四周却只有黑压压的混乱的人群,什么都无法辨别。 就在这时,灯光总算重新亮起来,里间设备发出了警报声,周围的人紧张地讨论着,「怎么回事?大厅不是被符文庇佑着的吗?怎么可能出问题?」 「不会是匹配到怪物了吧?」 「那这得多高等级的怪物才会这么乱?」 「现在是谁在匹配啊……」 悄声焦虑的字眼落进耳中,谢云泽的睫羽轻微颤动,幽晦安静地朝着里面看去,指尖却已经紧紧地蜷缩起来。 「谢先生!」 工作人员匆忙赶来,虽然已经换了身衣服,却依旧掩盖不住身上浓烈的血腥气,见到谢云泽后脸色更白,声音愧疚沙哑,「不好意思——」 说话间察觉到安静投来的目光,猝然如鲠在喉。 那些怪物的激烈争夺毁掉了机器,导致他们没有办法得到最终确切的结果,已经迅速上报给总部了。 但是只要想想,要是谢云泽匹配上的真的是那些暴戾可怖的怪物,甚至成为厮守终生的伴侣,就连他们旁观者都是一阵天旋地转。 这么脆弱易折的美人,原本应当享尽宠爱才对,就连看到他沉默不语都会感到揪心,更别提他的身体还有如此高的敏感度…… 「其实这次并没有得到确切结果。」工作人员的语气里面难掩不忍,「您的血液样本情况复杂,我们还需要些时间。」 说完只给谢云泽递上一张煳掉的结果单。 谢云泽接过来看,指尖骤顿。 只见唯独右上角留下一缕金髮,其他的要么就是被黑色墨点给喷满,要么就是红色的莫名污渍,甚至边缘还有点被水浸泡的痕迹。 他漂亮的眉头不自觉蹙起来,「我们就没有立马能知道的信息吗?」譬如新伴侣的名字或者是住址,能够让他先有所了解都好。 工作人员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好似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格外愤怒,竭力平缓着,终于还是残忍地道,「对不起,我们没有结果。」 「但是您放心,我们会为您提供补偿的。」 「不管是补贴金、食物……甚至是指导员。」 「我们知道您身体情况特殊,应该很需要懂纾解的指导员吧?」 谢云泽轻轻抿住饱满的唇,「……嗯。」 最终还是答应了。 不答应也没有别的办法,官方都说没法给结果了。而且给的这些补贴,确实能够解决他的燃眉之急,足够他这段时间生活下去。 最重要的是还给了个指导员,自己的身体敏感情热又发作得频繁,时常都浑身发软无法正常行动,确实很需要知道如何纾解。 谈好后,工作人员将谢云泽送上回家的车。 有微风吹拂而过,谢云泽鼻翼间再次浮来浓烈的血腥气,不由得轻轻掀起睫羽,却只看到工作人员匆忙赶回大厅的背影。 他猜测大抵是受了伤,但仅仅是协助匹配伴侣又是怎么受伤的?短暂的停电加上机器毁坏都是巧合吗? 思索间,他无意识攥紧了结果单,大抵是指腹无意识摩挲到了哪里,忽然像是有灼热的气息游离而过,竟勐然烫得他险些扔掉。 瞳仁轻微地收缩了下,谢云泽强忍着悸动低头去看,却发现手里面的结果单异常普通。 仿佛刚才所有,都只是转瞬即逝的错觉。 很快回到了老式楼区。 谢云泽撩起眼帘看过去,发现早上送他去匹配的那位警察,现在已经在带着人清理四周的流浪汉和酒鬼、还有各种地痞流氓。 到处都闹哄哄的,其中有几位酒鬼正是昨晚尾随过谢云泽的,只是最后没有跟着砸门而已,知道砸门的兄弟已经被捕,看到谢云泽经过时突然疯狂挣扎。 可怖的犄角勐然暴起,就连身形都变得庞大很多,声音更是变得粗粝嘶吼,「我们没错!都是他的问题!那天是他特地深夜出门——」 第6页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警察迅速塞进口球,口球上还有让低级怪物们害怕的药物,骤然间暴起的各种狰狞扭曲的原型特徵,也都全都变得软趴趴的。 这些低级怪物粗鄙野蛮,变成人型后却无法逃脱人类的规则,突兀凹出来的猩红色眼球也都掉落下来,最后被无情地拷起来带走。 「要做梦去牢里面做!」 警察沉着脸呵斥他们,从来就不相信这些低级怪物的鬼话。 纵然他在警局的时候,其实还真想过这种可能性,如果谢云泽为了能够顺利进行高级全套检查和匹配,特地设局也说得通…… 可目光扫到已经离开的谢云泽,所有的念头骤然烟消云散。他不知道怎地忽然有些难受,扶着楼梯没有接着往上走,背部紧绷到脆弱的肩胛骨都突兀出来。 似有热汗浸透了他的衣服和髮丝,双目紧闭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漂亮的脸蛋有种竭力般的苍白,连濡湿的鸦羽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警察几乎都忍不住想要去扶他! 这么弱不禁风的孕夫,竟然还要被这些酒鬼污衊! 谢云泽刚到楼梯间,突然感觉到热意席捲而来,双腿发软差点跪倒下去。 情热说发作就发作,他这几天已经对此有所体会,缓和了半天才感觉没有那么眩晕,带着浑身汗涔涔的湿意,缓慢迈开步子。 好不容易回到家门口,就要掏出钥匙时,背后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即便视线已经有点模煳,谢云泽还是习惯性地回头看了眼,猝然顿住。 原本那间屋子是常年没有人住的,此时却不知道怎地,竟是走出个身形清瘦颀长的男人来。 他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外套别着金色玫瑰的胸针,从露出的部分来看是很漂亮的冷白皮。再往上便是张俊美到极致的脸,高挺的鼻樑和深邃的眉眼,流淌出高贵优雅的气质。 在撞上谢云泽目光的剎那,他深邃漆黑的瞳仁晃动,片刻后温和地笑起来,倏忽间,竟像是让人闻到玫瑰浮动的芳香。 「新邻居,你好。」 谢云泽的心脏,突然剧烈鼓动了下。 第4章 谢云泽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被美色蛊惑。 但伴随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玫瑰幽香,还有那句像是在心脏鼓动的话语,令他不由自主轻轻掀起睫羽,去注视着男人的容貌。 「你……」 「我是明皓月。」男人深邃漆黑的眼眸看着他,笑意温和,「今天刚搬到这里来的。」 「这里的环境并不好,设施也很老旧。」谢云泽轻声叮嘱,「原本这间屋子也是没人住的。」 「我知道,但是我本身就很喜欢老旧的地方。而且刚才楼下不是来了警察吗,在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应该都不会有人敢闹事了。」 明皓月似乎自带一种亲和力,跟他交谈的人不由自主地就会倾听很多、述说很多。 即便谢云泽很忌讳跟陌生人攀谈,慢慢地竟也放松了些戒备,甚至还有些侷促地抿唇,就好像自己现在的状态、以及就这样把对方挡在门口并不算礼貌。 要邀请他进屋坐坐吗?谢云泽难得有些犹豫,放在兜里面的指尖碰到钥匙,竟都好像变得滚烫难捱。 思维就像是受到什么幽晦的牵引,更或者是此时满身的热意让他反应迟钝,「或许……」 就在他湿润的唇瓣张开,即将发出邀请的时候,指尖处的森*晚*整*理钥匙下意识用力戳到,疼得他勐然清醒几分,后知后觉竟是心惊肉跳。 只不过是刚交谈片刻而已,自己现在又是刚经歷过骚扰、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就这样邀请身形高大的男人进到自己家里面去! 「明先生请便。」谢云泽轻软的声音夹杂了几分冰凉,转身掏出钥匙便进了屋。 明皓月盯着防盗门,温和的目光逐渐变得幽邃难辨,片刻后回过身去,去看楼下。 只见不远处,警察的工作已经接近收尾,大部分附近臭名昭着的低级怪物、流氓地痞全都被带走,即便中途有挣扎反抗,最后也只能在强势的镇压下乖乖就范。 但是也有还没有被捕的,零星几个流窜到了别的巷子,眼底流露出怨恨阴狠的神色。 当怪物也成为合法公民后,警察能做的事情本来就有限,这片区域更是因为老旧变成不法之地,骤然想要清理,也没有办法做到彻底。 这头,合门回到屋内,谢云泽紧闭着眼吐了口气。 他纤细的手指捋了下湿润的头髮,走到沙发便已经腿软地坐下来,仰头竭力舒缓着燥热。 正对面的玻璃映照出他此时的模样,漂亮苍白的脸蛋因为灼热泛着点潮红,又因为湿润而显得格外地诱人,唇瓣鲜艷饱满,无意识轻轻张开的时候,就像是在做着无声的邀请。 还好刚才在开口前,就已经及时警醒过来,否则就这幅模样邀请邻居进屋,真是想想就觉得难堪。 坐在原地缓和片刻,谢云泽终于感觉恢復了点力气,准备去浴室里面洗洗这满身的汗。 脱掉衣服,他的手掌轻轻覆盖到腹部。 这个时候孩子的形状还不明显,但是腹部已经有一层薄薄的柔软的、起保护作用的肉,他的腰肢很细,也不知道随着月份变大会不会吃力。 其实在刚知道孩子的时候,谢云泽直觉里面就没有很诧异,仿佛接受他的存在理所当然。 第7页 即便因为他的存在、且自己身体又极度敏感,各种不良反应会来得更加剧烈和折磨,但谢云泽竟是从未动过丝毫放弃的念头,尤其是在知道自己丧偶以后。 就像是冥冥之中,留着这个孩子,也还能够留住跟自己从前伴侣的牵绊,后面甚至还能够回想起来自己从前的伴侣到底是谁。 能让自己这么心甘情愿的话…… 曾经他们俩应该很相爱吧。 消化掉短暂的情绪,谢云泽进到浴室。 洗完以后他就觉得疲倦,原本只是想小憩会儿,谁知道裹着被子直接睡到了深夜。 倏忽间,就像是黑暗中睁开双黄金竖瞳,他察觉到有炙热贪婪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视线他很熟悉,就像是在匹配大厅停电时感受到的那样,但大抵是此时是深夜、又是这样密闭的,可怖的侵占感显得更加强烈。 旋即兴奋地嗅过来,带着粗重滚烫的唿吸,喷洒在白皙脆弱的脖颈间,所到之处激起难堪的羞耻和燥热,令他即便紧闭着双眼,也忍不住颤抖着蜷缩起泛着红晕的双腿…… 热汗不知不觉濡湿睫羽,谢云泽明明应该醒来,却不知道为何深深地陷进梦里,无意识难受得将自己鲜艷的唇瓣咬得愈发通红…… 终于眼见着咬得疼痛难耐,就连泪花都快要渗出来的时候,身边的注视跟气息逐渐消散。 体温也逐渐变得平稳,谢云泽累得厉害,带着浑身湿透黏腻的热汗,再次沉沉地睡过去。 醒来时,谢云泽脸色发白。 旋即目光落在被子上,确定这上面除了汗液外,到底还有什么留下的痕迹,顿时脸色更白。 记忆慢慢地復甦,昨夜到底是如何发热的,全都歷歷在目,甚至还有道黄金竖瞳般的视线,从头到尾都紧盯着他。 一切都实在太过真实,甚至只要现在回忆,脑海中都勐然冒出那道强烈、炙热又贪婪的视线,还有粗重滚烫又兴奋地唿吸…… 眼见着燥热险些又要被他自己勾出来,谢云泽轻轻闭眼,颤动着睫羽消化着这些悸动。 起床更换床单,费劲搓洗后丢进洗衣机里面。从冰箱里面拿出来两天前申领的食物,等待煮熟的过程中,先简单地吃两个白水蛋。 谢云泽的厨艺实在是太差,这几天的时间内,能够摸索到这种地步已经极其不易。 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醒来的第一餐,锅里面的东西都看不出到底是什么颜色,两口下去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那时他便在想自己到底怎么活下来的,现在想想,可能是以前的伴侣把他照顾得很好吧。 就是不知道新的伴侣会怎样对待他。 正垂眼小口地吃着,外面突然传来喧嚣声,客厅的窗外看不到具体的情况,只飘进来声音。 直到谢云泽慢慢地将东西吃完,动静竟然还没有消失,他便穿上外套,准备出去看看。 即便已经洗过澡,但是身上持续的热意不散,连带着眉眼都染着点薄薄的绯意,即便衣着得体,却也完全掩盖不住那股子流淌的糜丽。 恰巧他开门的时候,对面的门也开了。明皓月深邃漆黑的眸色浮动,定在他潮红的脸颊上。 谢云泽同样停住,想到昨天险些就把他邀请到家里面去,抿住唇瓣本来不打算搭理,可偏偏老式的楼道很窄,不经意就会看上两眼。 目光落在明皓月俊美的容颜上,他的睫羽不自觉轻微颤动,忽的戒备心便松懈很多。 「我刚才听到动静。」谢云泽朝着他走去,轻软地询问道:「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两人并肩站在楼道的窗台边,往下看能够看到警察在空地上忙碌,匆忙拉出几条警戒线,而警戒线内则是一些流氓地痞,直挺挺倒在地面。 地面上有血迹已经干涸,看样子这些流氓地痞已经死去很久,身体暴露出低级怪物的特徵,某些部位关节都变成了扭曲的原型。 频繁有人员来往的遮挡,谢云泽也看不清样貌和细节,只是不自觉蹙起了眉头。 「应当都是警察没来得及带走的那些。」明皓月温和的声音响起来,「谁知道昨晚遇害了,我记得他们曾经都还骚扰过你……」 「不好意思,其实是我搬来的时候看到警察在忙,觉得不安所以特地去问过情况……」 两次交谈下来,都能够感受到明皓月很有分寸、温和且有修养,不管是谈吐都很优雅。 甚至还有种无端的亲和力,与他常年不见太阳的冷白皮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样的外貌初看还以为会很难以接近,谁知道这么好说话。 听到这里,谢云泽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正好那些流氓地痞的脸显露出来。 的确都是曾经骚扰过自己的,除了深夜砸门的、酒后贪婪猥琐地盯着他的,还有就是这些冷不丁撞见的时候想要对他动粗的。 即便警察清理时有所遗漏,深夜的暴毙却还是让他们遭到惩罚,死相也格外地触目惊心。 随着无关的人员全都清理出去,终于流氓地痞的全貌彻底显露,谢云泽的目光从他们的脸逐渐落向腹部伤口,瞳仁轻轻地收缩下。 正好,听到旁边明皓月轻笑,「真可怜。」 「骚扰过你,开膛破肚就是他们的下场。」 第5章 没错,这些直挺挺的流氓地痞,全都死相惨烈,就连肠子跟碎肉都不完整,散落在旁边。 第8页 怪物跟怪物斗殴是常见的事情,曾经官方出示的每年死亡率统计报告中,除了意外伤亡,占据最大比例的就是的怪物内斗。 这是怪物们的天性,即便他们如今能够像是正常人那样成为合法公民,接受教化,骨子里面却还留存着原始的野蛮暴力因子。 但这并非是最可怖的地方,明皓月的轻笑就像是浸过月色般的幽凉,敏感地灌进耳膜里面。 谢云泽倏地神经颤动,潜意识觉得里面另有深意,唇瓣轻微张开,想要向他询问更多…… 「谢先生!」 就在这时,空地的警察抬头沖他喊了声,「您就在原地别动,我们有事想要询问您。」 这些暴毙的流氓地痞,基本都是骚扰过谢云泽的,警察最近又正好在负责清理,按照流程当然要进行问询。 谢云泽微微点头,等警察上来后便打开屋门,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明皓月,神色借着睫羽的掩盖辨别不清。 他不确定明皓月是否也要进来,直到警察提到也有事情问这位新邻居,三人才共同走进客厅。 屋内的陈设简单却干净,警察还以为是他收拾的,殊不知谢云泽其实连衣服都是胡乱塞进洗衣机里面,沙发空旷是因为压根不怎么使用。 并不宽敞的空间内带着点幽香,警察慌乱扫了眼室内便不敢多看,手捏成拳放在膝盖, 「是这样的,昨晚暴毙的那些低级怪物,在这几天的时间内都骚扰过您……」 「不是我干的。」谢云泽声音轻轻地,将散落的髮丝勾起来,纤细的指节还泛着点薄红。 「我知道!」警察连忙道:「我只是想询问下,最近您在跟他们接触的时候,是否有发现任何的异样?他们的死因我们还没有头绪。」 「让受害者去回忆这些,有点太残忍了吧。」旁边的明皓月突然出声,深邃漆黑的眸子抬起。 他向来温和得体,即便如此也不会咄咄逼人,但是眸色摄人,莫名竟有种心惊肉跳的意味。 也的确如此,谢云泽失忆后独居在这里,光是正常生活就已经很吃力,而那些流氓地痞在骚扰他的时候,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警察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不忍地嘆了口气,回头询问起明皓月来。但是明皓月昨天才搬来,除了住在谢云泽的对面外,对其他的都一无所知…… 好在警察也没有对此抱希望,甚至内心已经觉得这多半就是怪物内斗,看死相也不太是人类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又简单地交谈几句,警察终于记录完离开,从头到尾都安静坐着的谢云泽,起身准备送他。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坐得太久,他起身的时候有那么剎那的眩晕发软,热意险些就要让他支撑不住跪倒。 突然间,旁边一只手伸出来将他扶住。 谢云泽条件反射握住,却感受到浸着月色般的冰凉,映入眼帘的是漂亮的冷白皮肤。 倏忽间耳边死寂,像是有玫瑰的暗香吹拂而来,浓烈馥郁到无法忽视,带着清冷逼人的月色,侵占性地封闭隔绝他的五官。 炙热汹涌的目光投来,带着肆无忌惮地欲望,在他的雪白脆弱的脖颈间反覆流连。 喉结垂涎的滑动,像是痴迷贪婪于他的血液,无意识发出吞咽唾沫的声响…… 激得谢云泽瞳仁收缩,如同受到他的召唤跟蛊惑,脉搏跳动的声音变得剧烈,甚至忍不住想要朝着他贴过去,受到他的抚慰…… 「嘭」地声花瓶碎裂的声音响起。 谢云泽猝然惊醒,发现是他自己后退时碰倒的,方才忍不住想贴过去的动作不是错觉。 扶着他的明皓月没松手,即便是这么大的动静也都站在原地,只担心谢云泽现在的状态,「好些了吗?」 还是温和的嗓音,谢云泽却莫名感受到了幽凉,忍不住缓缓地回过头去。 只见明皓月容颜俊美优雅,就像是他平时展露出来的那样,深邃的眼眸里面明明暗流涌动,却无端展露出的令人信任的亲和力。 愈是这样,谢云泽便愈发地毛骨悚然,就连背嵴都不自觉地绷到极致,垂眼道,「……谢谢。」 既然警察都已经离开,明皓月也要走了。 出门前他回头去看谢云泽,发现他依旧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刚才腿软没能恢復,还是别的,脑袋垂着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然而等屋门彻底紧闭,谢云泽的胸膛急促起伏几下,迅速地又去把插销给锁死了。 刚才的事情发生得太短太快,就像是他转瞬即逝的错觉,所有的幽晦注视,也都像是谢云泽自己精神压力太大而产生的主观臆想。 但是又实在太真实了,甚至类似的感受在昨晚睡梦中也出现过,同样如此贪婪觊觎……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或者是说,现在紧盯着他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自己现在独居又病弱,即便是周遭环境被警察清理过,却也无法保证自己百分百的安全,怎么都不能放松警惕。 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要向匹配大厅申请笔资金,买点摄像头和防盗设备装上。 之前因为匹配没有收到结果,工作人员是允诺过会给予他生活上的补贴和资源的,只是目前流程还没有走完,所以还没有发到帐户上。 第9页 甚至因为忙碌,连电话都应答得很慢,好不容易接起来的时候也是急促匆忙,「……您好!」 「我是谢云泽。」谢云泽顿了下,听到那边背景音格外地嘈杂,「您那边现在方便吗?」 「当然方便!」工作人员迅速回答,「只是那天在使用您的血液样本的时候,机器毁坏了到现在还没有维修好,大厅还在尽量抢救。」 「但是您不必担心,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而您的需求在我们这边优先级很高,只管说就行。」 这是实话,大厅就从没见过那么可怕的场面,怪物们疯狂争夺着匹配的归属权,气息逼人得近乎恐怖,到现在想想都还心有余悸。 而他们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所以除了维修机器以外,也在尽可能迅速地分析结果。 至于谢云泽,这么病弱的孕夫,却要在不久后接受这么残忍的现实,现在当然要尽可能地满足他的任何需求…… 「我想申请点资金,如果是有现成的摄像头、防盗设备的话更好,可以装在家里和附近。」 「我们有的!待会儿就给您送过来好吗?」 在处理这些事情上,大厅的效率特别高,承诺两小时内就能够到达,而且还给他配置的最新款。 没多久电话便重新响起来,说是已经到楼下。谢云泽去楼下拿回来,谁知道在楼道里面,又正好撞见明皓月往下面走。 「谢先生。」明皓月顿住脚步,站在楼梯口温声跟他打招唿,但大抵是楼道昏暗,竟也能从里面听出些幽凉亲和的意味。 谢云泽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背,饱满的唇瓣抿起来,竭力往栏杆边站了点,等待着他先离开。 大抵是察觉到了他的戒备,明皓月不由得笑起来,旋即视线忽的落在他抱着的箱子上,上面呈现出高清摄像头的图案跟字样。 但奇特的是,即便这种东西像是明晃晃的威胁,明皓月的目光却只是扫过,又温和地抬起来,仿佛觉得这再理所当然不过。 打完招唿后他便离开,谢云泽的眉头却不由自主地蹙起来,盯着他的背影很久。 但这样稀疏平常的表现,反倒是让谢云泽无意识放松了些,把摄像头搬回家后便开始安装。 大厅那边附赠了很详细的安装流程,而且最新款高配置的摄像头都很方便,即便是谢云泽这样没有什么动手能力的,在几个小时内也都能够全部布置好,不管是门厅还是窗户都监控到位。 眼见着手机里面清晰呈现出画面,谢云泽不由得重重吐出口气,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 这种体力活对他来说,强度还是有点高了,而且他现在本来就容易热,到此时才发现自己全身滚烫,热汗将头髮跟衣服全都打湿了。 黏腻着浑身都觉得难受,谢云泽便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浴室,直到花洒蒸腾出的热气瀰漫,慢慢地,全身心的疲惫不由自主地席捲上来。 由着深夜里像是被觊觎的错觉,谢云泽本来就没有睡好,谁知道白天还要打起精神去应对其他问题,不管是明皓月也好,警察的问话也好。 但是现在摄像头已经装好,以后不管是出门还是待在家里面都警惕些,应当情况就会好很多吧…… 就在这时,谢云泽的眉心忽然轻微跳动。 他这两天洗澡的时候都太累了,没有仔细去看自己身体的情况,唯独现在,却发现自己的锁骨好像落了点绯色还是金色的痕迹。 他低头细细地去看,瞳仁却豁然收缩了下,骤然想起来其实今早也是见到过的,但那时候他的脑子模煳,以为是自己挠出来的便没管。 可这哪里是挠出来的痕迹! ……这分明就落着团赤金色火焰! 第6章 自己身上绝对没有纹身,谢云泽笃定。 在屋子里面醒来的那天,谢云泽因为慌乱焦躁,就已经强迫自己冷静,检查完周遭所有的环境情况,也包括自己身体的细节。 他的皮肤雪白,唯独在情热的时候,会很容易泛起薄薄的粉色,指节、手肘还有膝盖都会发红,当然锁骨也会,但是不会这么明显。 可眼下这道火焰,就这样明晃晃地烙印在锁骨的正下方,精緻小巧,赤金色泽极其漂亮,在不注意的时候就像是融合进皮肤般自然。 可当谢云泽按捺着心脏的狂跳,苍白着脸,伸出手指试探着落在上面的时候,却勐然感受到有灼热的温度,烫得他忍不住蜷缩了下。 随着赤金色的火焰闪动,谢云泽的全身忽然涌起无端的热意躁动,腿软得险些当场没有站住! 紧紧闭眼缓了缓,谢云泽迅速地穿上衣服来到卧室,甚至在后悔怎么昨天没有能装上摄像头,否则就能够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但是现在也还能够找到蛛丝马迹,他将整个卧室都翻了遍,并没有找到什么不属于他的、让人觉得细思恐极的东西,然后还仔细看了窗台,每晚睡觉的时候他都会放杯水在那里,现在水杯也都好好的放着,没有被强行闯进来的迹象。 所以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来过他的卧室,这道烙印到底是怎么留下来的? 是昨晚经歷过那些错觉以后出现的吗?难怪不得他会觉得如此真实,所以确实都发生过! 夜风幽凉地吹进来,谢云泽觉得浑身发凉,不自觉拢了拢身上匆忙套着的睡衣。 第10页 外面远处的空地里,还摆放着没有来得及运走的地痞流氓的尸体,他们身上保留着怪物原始的特徵,这种类型会比较好辨认。 但是世界上并非只有低级怪物的存在,会有更高等级且可怕的怪物,即便受到规则的限制,他们也拥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 ……会是这种高级怪物吗? 又想要对自己做些什么? 经歷了这样的事情,谢云泽本来以为自己今晚会很难睡着的。 可消耗的精力太大,沾着枕头便沉沉地昏睡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亮,谢云泽缓缓睁眼,坐起来后别的什么都没做,而是打开监控画面来看,发现昨晚倒是安安静静的,什么异样都没有。 谢云泽顿时情绪复杂难言,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片刻后放下监控,谢云泽便准备去弄点早餐,可谁知道打开冰箱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还得去趟菜市场。 回想起之前去菜市场那乱糟糟的场景,谢云泽不由得低垂下睫羽,但是现在整个家都只有他自己,最终还是提起了菜篮子。 却没有想到出门的时候,明皓月也正好在对面打开了屋门,手里面同样拎着篮子。 像他这样俊美的外貌和气质,压根就想像不出来他会做这种事情,谢云泽见状还愣了下,但是很快又条件反射地退后两步。 「……」明皓月知道他戒备,看到这动作还是无奈地笑起来,「不是装了摄像头了吗,有捕捉到我的犯罪记录吗?」 这话要是换作别人说,多半会像是挑衅,但是他的嗓音温和,很快又接着道,「开玩笑的,你这是要去买菜吗?能带我去吗?」 楼道昏暗,即便已经提醒过自己不要看他,谢云泽却像是受到蛊惑般,轻轻掀起眼帘。 明明是皮肤冷白清瘦的男人,唇瓣却很漂亮,带着点玫瑰般艷丽鲜红的色泽。 提前所做的准备和警惕,竟就这样烟消云散,鬼使神差地答道,「……好的。」 从老式楼区到菜市场的距离很远,往常谢云泽都会走很久,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明皓月说话的缘故,这路上便并不显得难捱。 明皓月其实比看起来还要更礼貌有分寸,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说,而谢云泽安静地听,偶尔被问到身体情况的时候才会回答几句。 「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现在的生活也还好,最重要的是有个孩子,虽然也忘记了他的亲爹到底是谁……」 「原来是这样。」明皓月明皓月扮演着耐心邻居的身份。大抵是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异常,又极其具有亲和力,无知无觉间竟让谢云泽愈发地放松。 他甚至觉得明皓月身上的气息很舒服,冰凉凉的,反倒是自己的热意在不断攀升,便愈发忍不住想要跟他靠近,想往他的身上贴去。 情热不合时宜地瀰漫开来,腿软得没忍住踉跄,又被旁边的明皓月恰到好处地接住。 「不舒服吗?」 温和关切的嗓音,但是垂落的目光,就像是流淌着幽凉的月色,欲望贪婪地汹涌,「嗯?」 若是此时谢云泽耳力灵敏,甚至还能够听到喉结的滑动和吞咽,就像是曾经发生过的那样,痴迷又可怖地嗅着他血液的芳香。 「有点。」可谢云泽已经被热意席捲,忍不仰起脆弱的脖颈,呈现出近乎是献祭的姿态。 那股子想要被抚慰的冲动被无限放大,难受又迫切地想要寻找更冰凉的温度贴近…… 突然间锁骨处的火焰勐地烫了下。 疼得谢云泽豁然清醒几分,街边的风似都带着灼热的气息吹拂而来,他陡然间冷汗淋漓,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姿势。 背后的明皓月跟他靠得很近,清浅的唿吸洒落在颈间,但是现在激得谢云泽毛骨悚然。 一时间他的心脏狂跳,脸色苍白不敢回头,片刻后才慢慢地转过去看明皓月。 只见明皓月漆黑的眼底掠过一丝冷酷,似乎没有意料到他会突然清醒,更迁怒于这个突然搅局的东西。 唯独在对上谢云泽视线地剎那,才变得深邃幽晦,无声温和地引诱,「谢先生。」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吗?」他意有所指。 「……没有。」谢云泽就连声音都有点低哑,隐忍又艰涩地抿住唇,匆匆离开,「我先走了。」 大抵是愤怒汹涌,他竟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上似带着点火焰燎原气息,又爆裂又灼热,风吹过来的时候还飘过点余烬的味道。 浮动在明皓月鼻息的时候,却令他的素来温和的容颜扭曲了瞬,眉宇间掠过暴怒, 「……这只臭狗!」 匆忙离开的谢云泽,更是气愤难堪。 又是这样,要是刚才没有来得及清醒,恐怕真的会忍不住,会把自己的脖颈都献出去! 如此明显清晰的吞咽声、汹涌贪婪的视线,只要感受到就觉得恐怖,更别提真的亲吻到血管…… 后面的已经无法去想,因为谢云泽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煳,风灌进胸腔近乎竭力。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谢云泽扔掉菜篮就跪倒在沙发,缓了缓才强撑着回到卧室,被无意间激发的情热在他的身体里面乱窜流动,忽然狠狠地涌动了下,令他难耐地出声砸倒在枕头上。 好热好烫,他被逼得连视线都是模煳,紧闭的眼眸渗透出生理性的泪珠,就连睫羽都被濡湿…… 第11页 后面谢云泽自己是如何昏睡过去的都不知道,却清晰地记得连睡梦中都是格外难耐的。 偏偏此时还有灼热唿吸、贪婪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游离着,但是却又跟明皓月的觊觎截然不同,好似更加的粗重野蛮,更加肆无忌惮。 唿吸从面庞嗅到脖颈,像是在盯着他滚烫的汗珠,即便谢云泽的内心疯狂抗拒,可最后他还是伸出滚烫粗粝的舌头,快速地舔舐走他的汗珠,剎那间兴奋颤慄得像是拿到玩具的狗! 谢云泽却被烫得忍不住蜷缩起双腿,竭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终于有那么剎那挣脱桎梏—— 面前有赤金色髮丝一闪而过。 漂亮得像是燎原的烈火。 又是阵阵昏沉过后,谢云泽终于疲惫睁眼。 这次发作的情热像是掏空他的精力,他疲惫得无以復加,復又躺了会儿才坐起来。 梦里面的事情他都还记得,颤抖的指尖无意识抚摸着锁骨的烙印,就连唿吸都急促起来。 这道烙印在关键时刻提醒了他,但是却又在他梦里面肆无忌惮地撩拨,看似好像对他友好,行径却跟住在隔壁的明皓月没有两样。 ……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又究竟是在觊觎着什么? 手指焦虑地抠着床单,谢云泽苍白地闭眼,艰难地调动着已知信息去思考。 倏忽间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竟是满身冷汗,连拖鞋都没有顾得穿,便急匆匆下楼。 流氓地痞的尸体明早才会被运走。 周遭的警戒线没法拦住他,谢云泽直接钻进去,仔细去看这些尸体被开膛破肚的地方。 那天距离太远其实没有看清细节,直至此时,他的瞳仁忍不住轻轻收缩,这些发现这些伤口周边都还留着特殊的痕迹。 有的是附近如同被火焰灼烧,变得极其焦黑;而有的却像是血液被抽干,变得枯萎如烬,让人联想到凋零的玫瑰和凄冷的月色。 这些特徵在最近反覆出现在谢云泽的身边,譬如梦后锁骨留下来的赤金色烙印,还有在明皓月身上才会出现那种玫瑰芳香…… 喀地声轻响,谢云泽捏碎了烧焦的指骨。 额头已经浸满冷汗,他颤抖着拨通了报警电话。 「您是说,其实这些流氓地痞的暴毙不是醉后斗殴,而是别的怪物做的?」警察听到这里惊得险些跳起来,「而这个怪物就是您的邻居?」 「不止我的邻居。」谢云泽艰涩地咽了咽。 「不止。」 第7章 在自己锁骨留下赤金色火焰的,绝对不可能是明皓月,而是别的怪物,这点谢云泽能够笃定。 毕竟火焰的烙印都会惊醒他,就像是极其牴触他跟明皓月的靠近,又带着怪物天然的贪婪、强占欲和霸道,时刻都紧盯着他。 所以流氓地痞在开膛破肚的时候,才会留下烧焦的痕迹,而其他的那些痕迹肯定就是明皓月做的,那实在是太具备他的特徵了。 甚至冷不丁地,谢云泽还想起来他们刚暴毙的那天。 明皓月就站在自己身边,轻笑幽凉。 夜风吹拂而过,谢云泽只觉得满身冷汗,他拢了拢衣服便准备回屋,警察答应了待会儿就来找他。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出门匆忙没有来得及穿鞋,刚走两步便觉得指头一阵疼痛传来,原来是被路边的小石头磕到。 猩红的血珠立马渗透出来,在他雪白的拇指上显得触目惊心。 回到家,谢云泽低头去看伤势。 脚指头上的血珠已经凝固了,但是血量有点大,反倒是染得愈发鲜红刺目,他站在原地呆怔了会儿,肩膀慢慢地垮下来。 记忆里面没有和受伤有关的内容,甚至将床底下的药箱搬出来以后,他都只是静静地低垂着睫羽,不知道应当如何下手。 ……说没有任何的愤怒、羞恼是假的。 自从在这里醒来开始,谢云泽的处境就格外地艰难,丧偶独居怀着孩子也就算了,病弱特殊的体质又遭到如此可怕的觊觎…… 即便已经在尽力的自救,但是人类在对抗怪物这件事上,不论如何都是处于弱势,就算刚刚才报了警,却依旧让他感到沉重。 就在这时,消毒药水沾染伤口,谢云泽疼得眼皮子都勐颤了下,等这阵子过去以后,苍白的脸颊便已经渗透出丝丝的热汗。 正准备接着上药,谁知道门铃却突然响起来。 谢云泽下意识以为是警察,搁下工具拖着腿便准备去开门,可是走到门边的时候,夜风带着玫瑰花香吹拂而来,他勐地一个激灵。 防盗门的猫眼近在咫尺,谢云泽却僵硬在原地不敢去看,他的瞳仁轻轻的收缩,紧紧盯着闭合的屋门。 确实不可能是警察,这也到得太快了。 大概率是明皓月回来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门外便传来温和的嗓音,「谢先生。」 他的声音是真的很具有亲和力,灌进耳膜的瞬间便会让人觉得安心,好像所有的戒备与警惕全都会逐渐烟消云散。 但是谢云泽的心头髮颤,就连指节都捏得用力发白,愈是这样便愈发觉得寒毛倒立,闭着眼去克制自己想给他开门的欲望。 倘若此时他往外看一眼,必定会更加颤慄。 刚才明皓月在他离开后,还自己去买完菜,篮子便在腕间挎着,但是在昏暗狭窄的楼道中,完全看不出他半点的温和,漆黑的眸色混乱痴迷,不受控制地流淌过贪婪的欲望。 第12页 好香。谢云泽的血液真的好香,香到他的理智都有那么片刻的混沌,鼻翼轻轻地嗅着,玫瑰花的气息更是可怖霸道的笼罩四周。 这种东西他不允许其他任何怪物嗅到。 可隔着门窗无异于隔靴搔痒,他罕见地也暴露出焦躁,在久久没有等到谢云泽开门以后,就连嗓音都带着点月色般的幽凉, 「……你在家吗?谢先生。」 寂静不知道多久,明皓月的眼底几乎就要倒转出血月,门终于轻轻地从里面打开,鲜明香甜的血气扑面而来。 剎那间明皓月险些压抑不住,玫瑰花气息陡然浓烈,却在撞见谢云泽模样的时候,又倏然凝滞。 谢云泽静静地掀起睫羽看他,明明额发已经热得湿透,但是眉眼是清醒的,他为了克制住不被蛊惑,甚至将唇瓣都咬得通红。 但是最触目惊森*晚*整*理心的,还是他纤细雪白的赤足,即便已经清洗过伤口,丝丝缕缕的血液却还是渗透出来,斑驳沾染到地板上。 「不好意思。」谢云泽轻软沙哑地道,「刚才在处理伤口。」 他改变了主意,明皓月到来更好。 等待会儿警察到了,甚至不需要费劲去对面捕他。 眼见着明皓月垂眼,盯着他的脚迟迟没有动静,谢云泽不可避免地有些难堪,指头下意识就要蜷缩,却忽的被明皓月制止。 「受伤了是吗?」只见他抬起头来,俊美的容颜已经变得像正常时那样,深邃的眼底却流涌着令人心惊的暗河。 「药箱在哪里,我来帮你吧。」 然而并没有反应,谢云泽强硬地站在原地。导致原本要进去的明皓月也停住,目光炙热又幽凉地望着他。 谢云泽只是要将他留下来,沉默地垂头什么都没有说,却依旧能够感受到明皓月强烈的视线,不知道为何愈是看不清他的神色,便愈觉得可怖。 「不打算处理伤口吗?」随后是温和如旧的语气, 「是外面的小石头磕到的吗?」 「刚刚出去做什么了,竟然连鞋都没有穿……」 「谢先生!」就在这时,楼道内传来别的声音。 两人同时朝着那边看去,寂静了瞬息。 谢云泽从头到尾都紧绷的身体,在听到声音的剎那竟是轻微放松,他认出来那就是刚才接电话的警察,也是最近帮自己很多的那位。 却没有注意到明皓月眼底的凌乱消失,反倒是逐渐变得冷酷,他轻轻地嗅着空气里面的味道,有种自己领地被闯进来的愤怒。 旋即他别过头去看谢云泽,谢云泽已经轻轻应答道,「这里。」 警察从昏暗的楼道跑出来,手里面还拿着仪器,他接到谢云泽的电话以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就赶过来。 可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谢云泽口中所谓的怪物邻居,现在正肆无忌惮地站在门口,而谢云泽的脚上还有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是……」警察惊愕愤怒地便要说话。 却听明皓月温声解释,「谢先生受伤了,我特地来看看。」 警察不由得愣住,不由自主地缓缓放松下来。 不知道为何,他觉得明皓月的声音很有亲和力,更别提他的举止得体有分寸,轻易便让人产生信任感。丝毫不绝威胁。 这也就导致他心里面的怀疑,甚至都有些消释了,迟疑着看了看谢云泽,却发现他的眸色莫名冰凉,像是察觉到什么。 「我接到举报。」警察定定神,还是道,「明先生,您有可能就是伤害那些地痞流氓的兇手,而且您的身份也需要重新检测。」 「如果我被检测出怪物的身份,是不是就不用定罪了?」 「这……」按道理来说确实是这样的。 即便怪物也是合法公民,但是由于他们体内的残暴因子很难控制,甚至他们之间还有道独特的生存法则,强者生存弱者去死,所以这也是规则允许的。 只要他们不伤害到人类、不恶意损害公共建筑,就算是内部斗殴导致死亡,人类的规则也可以不给他们惩罚。 而只要想到这里,警察没由来地有点心惊。 但是当他去看明皓月的神色,却觉得只是错觉。 带着仪器走进屋内,谢云泽婉拒了先处理伤口的要求,他现在别的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知道在检测结果是什么。 即便已经提到,正常怪物内斗是不违反规则的,但是最起码要先证明他是个怪物,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可怕的东西。 这样他才能够知道如何应对,那些难以启齿的、被觊觎的…… 可大概是因为明皓月实在是太冷静,谢云泽无形中感受到强烈的不安,深深蹙眉强迫着自己集中精力。 「那我们就开始吧。」警察把仪器放在桌面上。 这仪器跟当时给谢云泽做面部识别时很像,能够迅速地调动公民信息,但是因为据说有可能明皓月是怪物,所以周遭还加固了符文。 明皓月走过去,将手轻轻地覆盖在上面,周遭的符文也跟着亮起来,从头到尾都是很温和的颜色,也没有任何的暴动。 寂静之中,谢云泽的心脏却剧烈鼓动了下。 莫名地,这竟就像是明皓月本身给人的气质那样,平和包容得没有丝毫波澜,连最基础的颤动都不会有,可愈是这样才愈可怕。 第13页 这不能证明他的普通,只能够证明他是常人想像不到的强大,就连用来禁锢牵制的符文,都只能够温顺地任由他摆布,更别提自己。 片刻后,仪器里面显示出公民信息。 种族标志是怪物没错。 完整的公民号,没有任何前科纪录。 普通正常得看不出丝毫破绽。 「确实是怪物啊。」警察却重重舒了口气。 「但是您可以放心。」他尝试着安抚谢云泽道,「没有前科,说明从前他就连怪物都没有杀过,即便是放在怪物届里面也都非常守规矩,这么温和,就算那些地痞流氓的死亡真的跟他有关……」 「也肯定不会伤害您的!」 第8章 在仪器里面显示出信息的剎那,谢云泽的脸便白了。 原本他都在想,会不会那些没由来的悸动、心脏的狂跳都是错觉,对明皓月那些猜测也都是偏见,更多的是自己吓自己。 然而这么温和普通的信息出来,反倒是更加印证他的猜测,更别提警察还笃定他的良善,便愈发证明他的只手遮天。 到底是多高级的怪物。 就连公民信息都能替他掩盖。 紧紧盯着警察跟明皓月的交谈,看他们对于地痞流氓的死亡做纪录,听明皓月也的确承认了里面有自己的手笔。 说的是因为听说谢云泽受到了骚扰,他觉得很生气。 对此警察深有同感,像谢云泽这样脆弱漂亮的人,就连跟他说句重话都觉得残忍!更不要提谁忍心伤害他! 倘若真的亲耳听到这样的事情,而加害者又在自己面前晃荡的话,按照他们怪物的生存法则,的确是容易在暴怒下动手的。 了解完情况后警察也放了点心,甚至安抚谢云泽道:「您可能失忆后,对很多世界规则都不太熟悉,但是怪物成为合法公民很多年了,如果还是对明先生感到害怕的话……」 他原本想说让明皓月尽量离谢云泽远点。 但是明皓月在旁边安静不语,配合得超乎意料,警察突然又哽住,尽量委婉地调节,「也可以慢慢地接触,看能不能消除误会。」 谢云泽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是随着警察的话音落下,明皓月的目光也跟着投来,两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片刻后,他捏得发白指节缓缓松开,低垂着睫羽,「嗯。」 又简单地交谈几句,警察便收拾好东西离开。 随着屋门重新紧闭,室内再次只剩下两人。 谢云泽绷得很紧,尤其是察觉到明皓月朝着自己看来,即便轻轻的也都像是幽凉的月色,将他全然笼罩起来。 「伤口好些了吗?现在要上药吗?」 随着他的温声询问,谢云泽豁然想起来上次也是这样,警察进屋的时候把他也带进来了,危险对峙在这样昏暗密闭的空间内,「不用……」 后背无声息地贴着墙,谢云泽的嗓音已经带着点冰凉,「明先生也请离开吧,伤口我自己会处理的。」 「看起来你不是很会用医药箱……」明皓月却像是没有听懂逐客令般,目光忽的定住,「所以是去楼下看尸体的时候磕到的吗?」 「然后就知道这些事是我们做的。」 「你可真聪明啊,谢先生。」 「我们」这两个字敏锐刺激到谢云泽的神经,反倒是更加印证他的猜想,心脏跳得愈发剧烈,所以除了他以外还有个怪物。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却已经在他的锁骨留下烙印,倘若待会儿面对明皓月真的无法控制事态,那是否还能求助呢…… 无意识间,谢云泽的手便已经紧紧按住印记的地方。 看他紧绷戒备到这种地步,明皓月反倒是笑起来。 周遭浓郁的玫瑰气息已经覆盖满溢,夹杂着没能散去的幽香血气,明皓月兴奋得连头皮都在发麻,朝着他缓慢的靠近几步。 那次被那头占有欲蛮横的臭狗搅合以后,现在见到谢云泽,明皓月都不会吝啬发挥自己的能力,除非他的真身能来到这里,否则不论如何都别想再影响到分毫。 随着他的靠近,谢云泽却忍不住咬住湿热的唇瓣,他被这铺天盖地的气息引诱得急促喘息,面色更是逐渐泛起潮红。 如此特殊敏感的特质,不但情热会发作得更加频繁,也更加容易受到怪物气息的干扰,更别提此时还是如此可怖芳香的场景…… 突然嘭地声重物落地,是谢云泽无意间撞倒了旁边的小桌。 此时他的状态差到吓人,热汗湿漉漉地顺着颤抖的睫羽滚落,即便已经难耐到眼前都已经模煳,却竭力强撑着扶着墙。 脑子里面的意识都已经煳成一团,内心里面疯狂叫嚣着想要去贴着明皓月,感受他冰凉的体温和温和的抚慰…… 可他单薄脆弱的背嵴紧绷,弓成漂亮的弧形,嗓音却热得低哑、带着即将失去理智前的愤怒,「……离我远点!」 室内所有馥郁的玫瑰气息忽的凝滞。 明皓月都已经走到近在咫尺的地方,却骤然停住。 就像是被他的坚决所惊到,又像是一条听话的狗,即便平日里面再是如何顽劣,但是在真正感受到他怒意的时候,却会瞬间竖起耳朵。 安安静静不知道多久,就连谢云泽都有点意识不清,好像明皓月真的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然后无声无息的,慢慢地退开离去。 第14页 好像听到有开门关门的动静,玫瑰气息也消失无踪。 最后一丝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谢云泽腿软地跌坐在地,弯腰剧烈灼热地喘息着,原本紧紧按着锁骨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松开。 原本他希望这团赤金色的火焰能起点作用,现在却希望别再起作用,好不容易才送走明皓月,他不希望还会再受到谁的撩拨。 竭力平缓不知道多久,谢云泽才艰难支起自己热汗淋漓的身体,爬回到卧室的床上,骤然间便陷进沉沉的昏睡中。 再次醒来已经是几小时后。 随着热意的逐渐消退,谢云泽才觉得好受很多。 疲惫苍白地睁眼,片刻后才撑着坐起来。大抵是这次睡得实在是太过昏沉,之前的事情就像是过去很久似地,慢慢地才逐渐復甦。 现在他也没有那么躁动了,去浴室里面把满身黏腻的汗洗干净,又习惯性去到厨房找饭吃,发现明皓月竟给他留了菜。 清晨两人说去买菜的时候发生意外,结果最后自己没有买成,反倒是明皓月去买了给他送过来。 谢云泽盯着篮子里面新鲜饱满的蔬菜,片刻后走过去,先洗了点把青菜粥给熬上,坐在桌边等的时候,垂眸小口的喝热水。 他都有点分不清楚,这些怪物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替他做全面检查的医生隐晦提到过,他这样的体质很容易遭到觊觎,大抵还是血液和气息独特、对他们具有吸引力的缘故。 其他的都好说,但是谢云泽不希望自己每次都被他们的气息干扰,乃至于情热发作无法自拔,这样压根就没有办法去应对他们。 还是得早点解决这个问题。 大厅不是还说要给个指导员吗。 吃完饭,又重新给自己的脚上完药,谢云泽便打电话过去询问,猜测有可能还是因为他们维修机器太忙,所以才迟迟没派人来。 果不其然,接到电话的工作人员感嘆了声,「按照您这样特殊的体质,我们确实应该早点派指导员来,帮助您纾解情热……」 「但是这边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导致流程也走得慢。好在前几天,指导员已经出发了,您待会儿有空来大厅应该就能见到他。」 谢云泽无声息地松了口气,「谢谢。」 来到大厅,跟他对接的工作人员还没到,他便坐在等候区。 身边还有很多跟他类似的公民,虽然匹配机器到现在都还没有维修好,但是别的业务都是能办的,其中一位就是来填写反馈的孕夫。 「现在我的情热已经降得很平稳了。」离得近,还能够听到他高兴害羞地跟对接人倾诉,「正常生活是没有问题的。」 「指导员也很耐心,除了会科普全套的纾解流程以外,还会额外教学孕期瑜伽,所以后面我的身体素质也变得好了很多……」 「这位公民的情况跟您很类似。」突然有声音从耳边传来。 谢云泽的出神注视被打断,回过头去,这才发现是自己对接的工作人员到了,见状连忙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刚才突然有点别的事。」 「没事的。」谢云泽声音轻软,「您刚刚说……」 「这位公民的身体素质也不是很好,而且跟前任丈夫离异,匹配递交好几次但是都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官方也为他派了指导员。」 「现在看起来他的状态不错。」谢云泽再次抬头去看,只见那位孕夫已经在低头填写反馈表了,面色红润看起来心情就很好。 这很容易让谢云泽升腾起希冀,他知道官方在公民福利这方面,一直都做得很到位,针对他的身体情况或许也会派遣更好的指导员。 工作人员也确实是这样做的,更别提是谢云泽这样的特殊体质,不免得温声安抚道:「您放心吧,您肯定也可以的。」 如果是这样当然最好不过。 谢云泽不自觉垂下睫羽,将手覆盖在自己的腹部,即便现在还没有感受到孩子的生命,却因为高到可怕的敏感度,在孕期频繁地发作情热。 这些不良反应他并非不能接受,只是想要在受到怪物觊觎的时候,还能够保持着良好的状态跟清醒,最起码有跟他们当面交涉的身体条件。 要是指导员真的能够帮助他,他也不会这么受影响了。 不管是印记也好,还是明皓月的引诱也好,都将变得微不足道。 「现在我们还需要做个简单的等级,同时为您介绍下我们指导员的情况。」这头工作人员还在尽职尽责的说着。 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工作人员忽的放软声音,「对了。」 「我们这位指导员的身份其实是个怪物。」 「但是能力很出众,您应该不介意吧……?」 第9章 确实是温和到极致的几个字。 其实按照目前的社会结构来说,怪物都已经能够成为合法公民,当然能够用他们的能力来做更多的事情。 就譬如在大厅里面,就有好几位怪物身份的职员,只是他们不但通过严苛的考核,而且还受着世界规则的约束,安全系数很高。 人与怪物结合,也都成为了屡见不鲜的现象。甚至因为怪物比人类更容易积累高额的财富,匹配时也都还是炙手可热的对象…… 只是考虑到谢云泽的失忆又体弱,工作人员当然要事无巨细地解释,谁知道谢云泽听到这里,倏然停在原地。 第15页 谢云泽静静掀起睫羽,「是……怎样的怪物?」 「都是普通级别的,这您可以放心!」工作人员连忙解释道,「低级怪物的劣根性都没有得到控制,我们不可能录用的……」 「听起来似乎还有更高级的怪物。」谢云泽的声音轻轻的。 「是还有更高级的怪物没错。」工作人员犹豫着,又安慰道,「但是通常这种等级即便是在规则下、也拥有一定的自由度,所以只有总部才会慎重使用,绝对不会来当指导员……」 「至于还要往上的,我们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看着谢云泽的神色,发现他循着声音望过来,深深吸气道:「这种级别我们基本都接触不到,被称作至高天。」 至高天。 谢云泽突然剧烈心悸了下。 原本他在猜测觊觎自己的怪物们,或许就是很高的等级,但是现在听起来,却莫名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多半还会是至高天级别。 只有他们才会那么肆无忌惮,甚至连公民信息都检测不出他们真正的身份,隐匿在人群里面没有人能发现。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为什么又非要是自己呢? 自己病弱无能,也就只有这幅漂亮的躯体而已啊…… 不论如何,还是先解决自己身体的问题要紧。 勉强冷静了下情绪,谢云泽跟着工作人员进到里间做登记。 这里就比外面清净很多,灯光也没有那么明亮,但是柱子上都铭刻着符文,四周的窗口也都安静正常的运作着。 放眼看去没有别的公民,只有个高大的男人坐在靠墙的长凳上,脸落在阴影里面有些看不真切。 「您先确认信息,然后在上面签字就好。」工作人员的声音唤回他的注意力,同时将仪器分屏转向朝着他。 只见屏幕上详细显示出指导员的资料,并且呈现出后续的指导项目,包括如何自我纾解的科普和瑜伽等等。 右上角还有指导员的照片,俊美到极具冲击力的脸,深邃锋利的眉目,好像一眼看去便能掀起炽热的烈焰。 金髮金眸,五官就像是天工造物、鬼斧神工雕刻出来的般,有种只要见到便会深深陷进去的魅力,又具有强烈的攻击性—— 就在这时,靠墙长凳上坐着的男人起身,直接走到谢云泽的面前。 剎那间高大的阴影覆盖下来,比照片更加强烈俊美的男人,站定在他面前伸手,「谢先生,我是你的指导员瞿炎。」 耳膜像是有剎那的寂静,谢云泽掀起睫羽。 「你好。」片刻后他也伸手,接触的剎那像是火焰烫过。 看到彼此的初次接触没有异常反应,工作人员总算是放松下来,将列印下来的资料递给他们,「接下来你们相处就好。」 他原本还想提醒瞿炎,负责指导的这位公民病弱特殊,需要更加温和的对待,但看到瞿炎已经跟谢云泽站得很近,像是在认真注视着他…… 便不自觉将所有的话都咽下去。 等工作人员离开后,瞿炎盯着他问道:「我们先做测试吗?」 指导员先接手对象,都是需要验证跟基础信息的匹配度,谢云泽回头看了眼墙上进行科普的流程图,抿唇低声道:「我不喜欢被碰。」 「是吗。」瞿炎笑起来,「都是大厅提供的仪器,看看数值。」 现在的仪器基本都做得比较小巧,刚才谢云泽没有注意,直到瞿炎展开手掌,这才发现是个赤金色球状的东西,好像还有点发热。 不知道为何,谢云泽看到便忍不住眉心跳动,但毕竟这里还是大厅,四周全都写满着符文,而且随时都可以找工作人员帮忙。 谢云泽便点点头,跟着他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赤金色球状的仪器被他握在手里面,需要等待片刻。 不知道为何谢云泽心思浮躁,压根就没法安静地等待,一会儿忍不住在思考这种仪器到底会给出怎样的数值,一会儿又忍不住去看四周墙壁上挂着的各种信息图。 这里是专门跟指导员做对接的房间,墙上的内容也当然是科普居多,除了比较完善的指导流程以外,也会介绍指导员的特性。 说指导员如果是怪物的话,大部分情况下会带着点水或者植物的特质,因为这两种类别的物种会比较温和耐心。 其中尤其提到,带着火特质的怪物不适合做指导员,因为这类怪物强势霸道,还极有可能带着很强的攻击性,会让孕期公民感到害怕…… 手里面的仪器似是烫了下。 垂眼去看,剎那间竟似团赤金火焰。 极具冲击力的错觉转瞬即逝,谢云泽的瞳仁却轻微收缩,都没有等他细看,旁边却已经伸出来一只手,「好了。」 赤金色的球被瞿炎拿回到手中,就像是流光般融进他的身体,剎那间沾染着自己的气息被灼烧迸发,舒适得他甚至眯了眯眼。 有烈焰的余烬轻微飘散在空气中,看起来就像是…… 只是为了品尝到谢云泽的气息而已。 「数、数值呢?」谢云泽的心脏止不住狂跳起来。 「不用担心数值。」瞿炎侧眸笑起来,竟有种让人心惊胆战的意味,「都在可控范围内,我们要开启后面的流程吗?」 后面的流程便是需要手把手指导、纾解情热了。 第16页 在公开场合当然不行,需要谢云泽把他带回家去。 可强烈的不安已经席捲了谢云泽的神经,甚至隐约连锁骨的烈焰都滚烫起来,就好像从见到瞿炎开始,就有点控制不住的躁动。 他没有立即回答瞿炎的话,而是扭头去看工作人员,想要确认这位名叫瞿炎的指导员,到底是不是自己真正的指导员! 但是工作人员已经离开,室内安安静静的,就连周遭墙壁和柱子上覆盖着的符文都很祥和,好像完全能够接受瞿炎在这里。 「……我要先打个电话。」谢云泽脸色难看地起身。 迅速走到操作窗台边,他拨给了工作人员,声线不可避免地紧绷到极致,「您好,请问我的指导员是……」 「是瞿炎。」接通的正好是刚才那位,闻言忍不住放温和声音,「您这边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刚才签字的时候有遗漏吗?」 「能换个人帮我查询下吗?」谢云泽用力咬住饱满的唇瓣,抬眼看着站在不远处高大的身影,正抱着手臂站在阴影里面等待着。 他似乎完全游刃有余,从见面开始就暴露出来的强势、攻击性到现在展露得毫无余地,就好像不论自己问什么,都在他掌控中。 「最好是从派出指导员的信息开始查……」 「好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电话那头还是换了人,相关信息很快就传递到了这边的分屏,温声道,「您现在看看呢?」 只见屏幕上显示出从派出指导员开始,经歷的全部流程,究竟是如何从别的部门接到任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迟了几天才来。 但不管是哪个流程,里面的信息都写的是瞿炎,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越看便越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偏偏这时,瞿炎又走到他背后。 里间的灯光本来就暗淡,瞿炎的阴影覆盖下来的时候,谢云泽竟是感受到强烈的侵占感和占有欲,连背嵴都紧紧绷直。 然而瞿炎并没有说什么,直到面前的屏幕都已经熄灭,莫名的燥意才席捲上谢云泽的神经,甚至连周遭气息都变得逼仄窒息。 「问清楚了吗?」瞿炎低笑,明明没有靠得很近,却让谢云泽勐然有种被嗅到脖颈间气息的错觉,惊惧到头皮发麻, 「我到底是不是指导员?」 第10章 至高天的怪物,拥有规则下的一定自由度。 这是谢云泽最近才得到的信息,却倏然像是警钟般勐然敲响神经,发觉眼前的这些事情正好完全得到印证。 最开始给自己的指导员绝对不是他,或许真的是水属或者是植物有关的怪物,脾气温良又普通,现在却被他完整地替代掉,没有丝毫蛛丝马迹留下来。 陡然间他又想到了警察去查验明皓月身份的那次。 对方也是丝毫不觉得慌乱,就连符文都安安静静地。 察觉到背后灼热的吐息,似乎真的就要嗅到后颈和发尾,谢云泽勐然被激得汗毛倒竖,豁然贴着墙站了几分,「你……」 「问清楚了吗?」瞿炎笑。 「……问清楚了。」谢云泽的指尖几乎都要掐进肉里,竭尽全力让自己放松下来,紧紧闭眼片刻后道,「我们先走后面的流程。」 背后的人似是觉得讶异,转瞬眸色里面却流露出肆无忌惮的餍足跟贪婪。谢云泽的家他去过,这却是对方首次主动邀请他。 只要想到这里他就兴奋得战慄,几乎都想要去嗅他身上的气息,那是种不论任何时候闻到,都会令他痴迷上瘾的东西。 可谢云泽已经避开他,漆黑的眼眸在昏暗中看起来,竟是带了几分隐忍跟冰凉,「……不要碰我……」 被这样看上一眼,瞿炎的体温倏地变高。 片刻后又无声地平復,他笑道,「好的。」 瞿炎似乎真的很享受指导员这个身份,那种无声息的强势霸道也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便离开大厅时,也尽职尽责护在身边。 但是他身上的温度实在是太热,只要稍微贴得稍微近点,便勾得谢云泽浑身燥热,就连唿吸都变得比往常重了些。 「……你离我太近了。」谢云泽抿唇压抑着不适。 「我没有碰你。」瞿炎说话间,炙热的目光甚至都落在他身上,笑道,「如果热的话,我们来聊点别的吧,你的信息我还不够了解。」 「你初次察觉到自己情热发作是什么时候?」 确实是指导员该问出来的问题,却激得谢云泽神经勐抖了下,豁然朝着的瞿炎看去,却对上他炽意燃烧的金色眼瞳。 原本谢云泽答应他,就是想看看他能做些什么,既然就连各方和规则都无法限制他们,那当然只有靠自己竭力去应对。 与他们周旋对峙,想办法弄清楚到底自己到底会为什么遭受这些,又是打算把自己折腾到什么地步,然后才能想办法反抗。 可当这番话从觊觎自己的怪物口中吐出,谢云泽陡然被烫得心脏发颤,耻辱难堪地深唿吸好几次,就连声线都低哑了, 「……我不清楚,应该就在刚醒的时候。」 「那后面发作的频率是怎样的?」 「资料里面说你体质特殊且极其敏感。」瞿炎着迷地盯着他泛起潮红的脸,「想必发作得也很频繁,在没有指导员前,又是如何纾解的?」 第17页 「知道指导员会为你做些什么吗?当然不会触碰到你敏感的地方,但是不可避免地肌肤相贴,甚至教你用孕夫瑜伽将身体柔韧地弯折……」 言辞中,无声地流淌着压抑的欲望。 从没听过这种话的谢云泽,难堪得胸膛剧烈起伏,当这些场面在脑子里具象化出来的时候,甚至还带来一阵阵抑制不住的热涌。 即便内心再是抗拒,但身体却很容易遭到撩拨与刺激,谢云泽连自己的唇瓣都咬得通红糜丽,泛着薄红的眼眸终于隐忍愤怒地侧来,「……我不知道。」 「你是指导员,需要你教我。」 后半段路,谢云泽的视线几乎都是模煳的。 瞿炎又跟他说些什么他都听不清了,只觉得他的精力很旺盛,从头到尾都紧盯着自己,不管自己到底做些什么、动或者是不动。 终于走到家门口,瞿炎忽的回头看了眼对面,眼底闪过一丝暴戾,旋即才进屋关门,空气里面无声浮动的玫瑰气息,也都被烈焰燎过变成灰烬。 倏然间,瞿炎的视线凝住。 先进屋的谢云泽并没有回卧室,而是站在衣架旁边脱外套,他里面就是个薄薄的宽大的白色短袖,脱完以后便回过身来。 短袖的领口很开,锁骨处赤金色的火焰璀璨夺目,也不知道是不是瞿炎靠得很近的缘故,正前所未有地滚烫着。 「我已经准备好了。」谢云泽薄红的眉眼,轻颤着掀起,「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只是这样,瞿炎便已经完全无法移开目光,他完整看到了情热中的谢云泽,雪白的皮肤因为热而泛起绯色,就连关节都是粉的。 热汗湿漉漉地濡染着睫羽,就连汗珠都顺着漂亮脆弱的脸颊往下流淌,滑过纤长的脖颈,又滑过那道赤金色滚烫的火焰…… 「好看吗?」谢云泽略带冰凉的嗓音响起。 骤然浮现的还有瞿炎的黄金竖瞳。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彼此的唿吸都很沉重,然而谢云泽是骤然间头皮发炸的毛骨悚然,瞳仁轻轻地收缩着,看着他眼底的倒影。 即便在锁骨烙印滚烫的时候,便已经有所猜测,可当真的确定瞿炎就是频繁出现在自己睡梦中、撩拨他甚至留下烙印的怪物…… 汹涌的情绪几乎是克制不住,谢云泽需要咬住唇竭力的压抑,才能克制住天然的恐惧,盯着他的眼眸喊他,「指导员。」 下句却是,「真正的指导员是谁?」 「你很关心他?」 身份被激得暴露,瞿炎的黄金竖瞳却无法收回,紧盯着谢云泽泛粉的皮肤,兴奋得近乎战慄,仿佛要将每寸每个地方都洞穿。 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谢云泽情热发作的时候,整个身体就像是散发着莹莹粉光的玉,激发着瞿炎最本能的暴戾与侵占欲望。 可谢云泽说过不能碰他,他便只能用炙热的视线一遍遍地燎过,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和汹涌的欲望,露骨得几乎都要击溃谢云泽的心理防线。 然后才餍足般笑起来,「……不要关心他。」 「那只是个道貌岸然的废物而已,在派遣前已经被我吃掉了。」瞿炎的语气里面带着丝幽沉,「倘若我不吃掉他,现在就该由他来抚慰你了……」 「只是抚慰的指导!」谢云泽总算是知道真相,指节勐地紧缩发白,「不是所有的怪物都像你们那么不知羞耻……」 说完这话,他发现瞿炎的竖瞳都陡然紧缩几分。 倒不像是生气,而是激发出别的欲望。 逐渐后知后觉的谢云泽,陡然更加耻辱难堪。 之前自己这样跟瞿炎说话,便觉得他的状态好似会更加兴奋,现在那张俊美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淡淡的潮红。 忽然间前所未有的羞恼和气愤,全都涌上心头,谢云泽张张口,居然连骂都没有办法骂出来。 甚至因为受到瞿炎的气息干扰,他身体里面的燥热汹涌得格外厉害,倘若今天真的指导员在的话,说不定他就知道如何舒缓。 但是现在面前只有个觊觎着他的怪物,还未见面就会在他森*晚*整*理留下烙印,倘若让他眼睁睁见证情热发作无法自拔,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现在他迫切地需要暂时休战,先纾解状态再说。 谢云泽深深看他一眼,撑着发软的双腿去了浴室。 瞿炎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知道他这是不准自己跟随的意思,可目光却依旧紧紧灼热地落在他身上,仿佛还要跟着他扫进门板背后,「你要洗澡吗?」 「对。」谢云泽嗓音热得发哑,「你可以走了。」 「可我还没有指导你如何纾解情热。」 「你们怪物的方法不适合我。」谢云泽回头注视他,难得这么执着幽凉,「尤其你也不是真正的指导员,你只会教我纵慾。」 不论是他这道目光、还是幽凉的措辞,都激得瞿炎浑身发麻,黄金的瞳仁紧缩到很小的点又勐然扩大,他笑起来,「对。」 旋即室内的灯光忽然黑掉。 谢云泽突然剧烈心悸,都还没有等他询问为什么掐灭掉灯,迎面陡然袭来炙热的烈浪,惊得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后退。 可病弱躯体的反应还是太迟钝,豁然间,一道滚烫粗粝的舌头便舔舐上他的眼眸,捲走他因为燥热而渗出的汗珠、甚至是细细泪珠。 第18页 强烈的触感让谢云泽头皮发炸,然而都还没有等他愤怒,室内的灯又重新亮起来,他勐然回过头去,瞿炎的身影早就消失无踪。 室内空荡荡的就只剩下他,然而经过这样的舔舐以后,不但他体内的燥热愈发汹涌难耐,就连眼眸上的痕迹都像是被火燎过,烫得他闭着眼急促喘息,几乎都没有办法睁开。 他苍白又狼狈地走进浴室,腿软地撑着池边台面,费劲儿地颤开凝结成团的睫羽去看镜子里面的自己。 这才发现整个右眼都留下湿漉漉的痕迹,重得无法忽视,就像是独占欲极强的狗,即便挨骂也要拼命留下自己的印记。 几次三番地抿了抿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到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哆嗦着唇瓣骂了声,「……臭狗!」 第11章 那是条通体金色的龙。 鳞片坚硬,躯体庞大趾骨锐利,正盘踞成一团安静地沉睡在山中。可当有微风浮动的时候,他便缓缓睁眼,陡然露出双可怖的黄金竖瞳。 乘风展翼是每个能够翱翔的动物,都无法克制的本能,就连龙也不例外,即便作为至高天的怪物,在山中已经沉眠了数年。 宽阔的双翼慢慢舒展来开,呈现出遮天蔽日的姿态,剎那间仿佛日月都被他的身影所遮挡,唯独一点烈焰般的火光,从鳞片的缝隙中流淌而出,在飞翔的剎那星星点点地洒向世间。 恐怖的巨龙展翅而起,所到之处掀起狂烈的风暴与火焰,然而不管如何爆裂,此时他的鼻息间都只能捕捉到那点突如其来的幽香。 是血液的香气…… 混杂着脖颈间独属于对方的气息…… 欲望突然变得汹涌贪婪,唿吸变得沉重浑浊,可怖的黄金竖瞳在骤然间扩大到极致,旋即勐然振翅俯冲而下—— 谢云泽热汗淋漓地惊醒过来。 自从昨晚瞿炎离开以后,谢云泽便无所顾虑地陷进情热,在浴室里面险些没有能出来,吃力艰难地爬到床上便昏睡过去。 好在经歷这么多次,他对于这种反应也是逐渐习惯,疲惫苍白地坐起来,用手指将湿漉漉的髮丝往后捋。 片刻后指尖顿住,带着点轻微颤抖地抚摸上眼睛。 右眼被舔舐过的地方还觉得烫,明明只是短暂地接触,却像是留下个无法磨灭的吻痕,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种湿漉漉地、粗粝厚重的触感。 垂手望向窗台,玻璃映照出他的脸来,还好这道痕迹只烙印进血骨,并没有存留在皮肤,漆黑脆弱的眼睛看起来跟往常无异。 与怪物打交道、自然不可能全身而退,谢云泽对此其实能够接受。 就是昨晚自己愤怒赶走了瞿炎,也不知道他后面还会不会来。 正安静思索间,外面突然传来门铃的声音。 谢云泽的心头微跳,紧紧抿了抿唇,将衣服穿好以后才过去开门,还以为是瞿炎这么快就回来了。 可谁知道将门打开,豁然映入眼帘的,却是明皓月颀长清瘦的身影,他冷白肤色的手拎着菜篮,俊美的容颜挂着温和的笑意。 「早上好。」明皓月的嗓音似也很温和,「用过早餐了吗?」 上次两人相处的经歷,都还歷歷在目,谢云泽只要听到他的声音,便会条件反射地寒毛倒竖,从背嵴到神经都掠过凉意。 都是会勾起自己情热的怪物,可他的亲和力比起瞿炎来说,不要强太多,谢云泽经常会无意识地受到他的引诱。 就像是现在,明明谢云泽应当立马关门,可手就像是黏在门框上般无法动弹,就连视线都忍不住轻轻地抬起,朝着他投过去。 「……还没有。」才刚说完,却又豁然顿住。 只因他的目光跟明皓月深邃的眼眸对上,那道被舔舐过的印记勐然烫得他发疼,而周遭的世界也陡然变化! 漂浮在空气中的气息实质化出来,原来赤金色星火般的烈焰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散,随着明皓月的出现,又喷涌出玫瑰花的芬芳。 它们拼命地汹涌纠缠,像是在争夺着周遭环境的归属,而明皓月的这张脸,也并非表面的那么云淡风轻,反倒是浮动着压抑的暴怒。 漆黑的眼眸里面,是疯狂转动的血色月亮,仿佛是无法接受空气中如此浓郁的、那条臭狗的气息…… 陡然间所有的场面又全都消失! 谢云泽捂着发烫的眼睛退后两步,急促地喘息着,就连泪珠都颤抖着濡湿了睫羽,难受得久久才重新睁开。 只见四周的空气已经重新变得干净无尘,而明皓月正伸手握住他的手臂防止他跌倒,就像是察觉到什么般,眸色也逐渐幽凉。 「……哪里觉得不舒服吗?」他轻声询问。 「没有。」谢云泽慢慢低垂下眼帘。 「那我可以进去吗。」明皓月将手中的菜篮提起来,却紧紧盯着他发烫的眼皮,「如果没吃早餐的话,我来帮你做饭。」 他应当已经察觉到,自己刚才看破他的真身。 可他的心思同样比瞿炎难测很多,谢云泽若无法与他更多的接触,便无法知道和他有关的更多东西,更别提如何反抗。 竭力克制着浑身的紧绷,谢云泽最终还是缓慢松懈下来,却已经无意识间将唇瓣咬得通红糜丽。 「……请进。」 明皓月说是进来做饭,竟就真的挽起袖子,摘菜洗菜。 第19页 倘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看到他漂亮冷白的手臂、修长有力的手指拿起菜刀的时候,还真有种令人心动到近乎心悸的魅力。 可方才他眼底疯狂转动的血月,深深地扎进谢云泽的脑海,令他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住在古老城堡里面、漠然却被人类拥趸的血族。 他们对于人类血液的饥渴远超旁人,在千百年来跟人类的相处中,自然而然就进化出对人类的亲和力和蛊惑力。 优雅傲慢如他们,即便对于纯粹幽香的血液极度痴迷,也都会引诱人类主动虔诚的献祭,就像是现在如此痴迷谢云泽一样…… 谢云泽站在客厅里面,远远地、安静地将目光投过去。 「昨晚这里发生过什么吗?」明皓月边背对着他做饭,温和却令人无法抗拒的声音传出来,「厨房有点凌乱,像来过风暴。」 岂止是来过风暴,瞿炎走的时候阵仗狂乱,差点把茶几都给吹翻,只是谢云泽照顾自己都费劲,完全没精力去收拾。 现在更是如此,他敏锐察觉到明皓月潜藏的幽凉,和瞿炎有关的任何痕迹都让他觉得不悦。 「……我不知道。」谢云泽最后什么都没说,湿润饱满的唇瓣反倒是抿起来,抬眼轻软地道,「待会儿明先生能帮我收拾吗?」 明皓月忽的回头,深邃的眼眸盯着他,唇边若有若无地竟是瀰漫出笑意,那是种近乎痴迷汹涌的欲望,逐渐撕破假面。 从来到这里开始,所有沾染着谢云泽气息的东西都在引诱着他,很多甚至都还是他私密的、藏在屋内只会被他自己使用的东西…… 而当这种东西都主动献祭给他触碰,令他即便是还没有品尝到谢云泽的血液,却依旧有种被全身心信赖的兴奋颤慄,无意识地滚动喉结、就连鼻息都轻轻嗅着,痴迷地捕捉他的幽香…… 直到手边的壶忽然发出声响,明皓月眼底流转的血月消失。 「当然可以。」明皓月温和轻声地回答。 「现在,该你靠近我了。」 最后这句话,就像是充斥着前所未有的蛊惑力,谢云泽的心脏突然剧烈地鼓动起来,就连指节都猝然捏得发白。 明白他的真身和能力,却并不代表着就能够反抗,他的头皮在天然的惊惧下轻微发炸,身体却不受控制般,主动朝着他走去。 厨房的灯光并不明亮,就像是血族从来都不太爱见阳光,明皓月安静立在阴影里面,像是披着凉薄的月色,手臂安静地垂下来。 谢云泽走到他的面前,便感觉到可怖的阴影覆盖下来,他就真的像是为血族痴迷拥趸的人类,步步迈向为他献祭的道路,连浑身都有点克制不住的发颤。 他不确定明皓月到底要做什么,最终立定在他的面前,垂头的剎那感受到毛骨悚然的凉意,顺着他的尾椎骨一路炸开……! 有柔软却冰凉的唇瓣擦过他的后颈,甚至犬牙都似张开。 仿佛要刺破血管的危险,临门一脚的时候却硬生生剎住,只兴奋颤慄地叼住脆弱的皮肤,还有痴迷的低声喟嘆,「好香啊……」 「好想咬……」 后面的事情,谢云泽几乎都记不清了。 跟瞿炎那强势落下烙印的感觉截然不同,他只觉得自己像是闻到了玫瑰的香气,即便颤慄却忍不住沉溺其中,仿佛真的要将自己全身心的献给对方。 等到恍惚回过神的时候,是窗外的风吹过来,他竟已经不知道何时吃完了早餐,就连家里面的凌乱都已经收拾规整。 而他自己独自坐在沙发上,难耐灼热的抿住唇,忍受着浑身涌现出来的不适,下意识去摸摸滚烫眼皮,又下意识摸摸痕迹未散的后颈。 即便内心极其不愿意承认,可每次瞿炎跟明皓月靠近他的时候,都会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抚慰感,好似能够消解他的躁动。 偏偏这是谢云泽最不愿意看到的。 否则真的就像是被引诱到自愿献祭般。 视线对面就是明皓月的家,只要联想到这里,那些被抚慰的感觉骤然愈发强烈,就好像是他在想像着明皓月,纾解着自己的情热…… 纤细脆弱的脖颈无意识地仰起,谢云泽紧闭着眼,如同溺水般急促喘息寻找空气,直到彻底强迫自己将明皓月的身影逐出脑海。 随着这种贪念地逐渐消退,谢云泽躁动的情绪也总算是克制住了,然而等他低头去看自己身体的时候,却浮现出难堪痛苦的神色。 满沙发的凌乱狼藉、温热湿漉漉的。 全都是他自己弄的。 第12章 清醒过来,谢云泽的脸便白了。 从最开始抗拒他们的接近,到现在甚至切身实际得到了他们的抚慰,即便是有身体敏感的原因,谢云泽却还是感到了深深的堕落。 而且倘若不加阻止的话,后续的情况还会更加糟糕。 怪物们的觊觎都是不讲道理的,他们身体里面的暴戾因子和独占欲,会让自己愈发地欲罢不能,最后彻底地沦为他们的玩物。 身体的问题是暂时没法解决了,就连给他做检查的医生都觉得棘手,而且连大厅给的指导员都被瞿炎给吞掉。 那谢云泽便只能尽量避免,他们对自己的引诱和撩拨。 想到这里,谢云泽便已经觉得精疲力竭,他的身体素质本来就差,孕后更是稍微累点都吃不消,便靠着飘窗小憩了会儿。 第20页 最后是被眼皮上滚烫的温度给灼醒的,谢云泽纤细的手指覆盖在上面,难受得一时半会儿都有些睁不开。 自从瞿炎舔舐过后,这只眼睛好像就变得有些奇怪。 就像是怪物的智慧与能力,短暂地赐予了他,让他能够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那些东西,现在起效的时候还是会烫得发疼。 他有点受不了,走到浴室里面简单地洗把脸,看着自己满身黏腻的汗珠,干脆又脱掉衣服从头到尾洗了遍。 洗完后眼睛总算是感觉舒适了些,谢云泽又坐回到飘窗边,取下旁边架子上的润肤油,撩起衣服的下摆准备涂抹肚子。 他在家的时候向来穿得很单薄,为了舒适甚至型号都很大,只要稍稍低头便显露出锁骨到胸口大片的皮肤,甚至因为刚刚沐浴的热气未消,雪色中还泛着些莹莹的薄粉。 穿着衣服抹油实在是不方便,但是又羞耻于全部脱掉,便轻轻地提起衣摆咬住,轻颤垂下鸦羽般漂亮浓密的睫羽。 腹部的软肉触感细腻,原本薄薄的肌肉也为了保护孩子逐渐消失,被裹着冰凉护肤油的指尖触碰到的剎那,敏感得轻微哆嗦了下。 指尖顺着软肉慢慢地晕开,逐渐到了腰背。大抵是怀的时间不长,腰线还是纤细紧緻,由于跪坐低扶的姿势,愈发显得曲线柔韧漂亮。 可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否滚烫的汗珠眨进眼底,被舔舐过的地方勐然灼热起来,令他艰难地闭眼…… 然后又豁然睁开,几乎是浑身发凉。 因为背后竟恍惚有微风浮动,玫瑰花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但是明明乳白色的纱帘是合拢的。 他眼底的景象在这滚烫烙印的加持下,变得比往常更加清晰洞察,轻轻张嘴将濡湿的衣服下摆吐出来,他强忍着惊惧回头,掀开纱帘的缝隙—— 然后他便看到,飘窗外面原本废弃的悬空花坛,竟不知道何时绽放出几株鲜艷欲滴的玫瑰,正随着风摇曳着。 到底是谁在这里催生的玫瑰花不言而喻,甚至香气都能够推开紧闭的窗户,向它们的主人传递着视觉,透过纱帘清晰地看到他跪坐伏身的姿态,咬着下摆难耐燥热地为自己按摩…… 「……」 谢云泽勐然按住自己滚烫的眼皮。 他气得浑身发颤,无法想像还有这种事情的发生,早知道怪物的性情恶劣,尤其是至高天的怪物更是肆无忌惮,却没想到…… 掌心的温度又令他烫到般松开,后知后觉察觉到这道痕迹也并非良善,在令自己看清楚这些的同时,他是否也获知了自己的视觉? 而从昨晚到现在,谢云泽脱也脱过,澡也洗过两回…… 难堪的画面撞进脑中,令他的脸颊都浮现出耻辱的潮红,紧闭着眼急促地唿吸着,然后唰地将窗户窗帘全都紧紧合上。 有那么瞬间涌上冲动,都想去敲门找明皓月的麻烦。 但是随着几次的深唿吸,这种冲动又竭力冷静下来,因为更让他觉得羞愤的,还是在发现这件事以后无法抑制的身体反应。 身体的敏感点连他自己都没有完全摸清,但是很显然这种事情,无形中竟然刺激到了他的燥热,需要很尽力才能够强制平息。 窗台边肯定是没法坐了。 谢云泽的润肤油都没有涂完,狼狈胡乱地洒倒在地。 重新换了件衣服,谢云泽拿起纸巾准备收拾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外面有门铃的声音,明皓月竟然还在此时主动找上门来! 身体条件反射地浮现出轻微战慄,谢云泽在原地僵持了很久,最终还是抿着唇,艰难地迈开步子走过去开门。 只见明皓月站在昏暗的楼道中,看着他。 表面上还是那副温和得体的样子,深邃幽晦的眼底却像是浮动着汹涌的欲望,就连耳垂都泛着点绯意。 这幅模样陡然撞进眼底,谢云泽愈发难堪难耐,像是全部的猜测成真,偏偏耳边还响起他不疾不徐的声音, 「还有些东西没整理好,我们约好这时候的。」 早上他得来的时候谢云泽燥热浮动,后面又受到他的蛊惑做出些难以启齿的行为,直到此时才想起来,到底恍惚中答应了什么。 但是来得也好,谢云泽的羞恼还没有完全消散,想要明皓月亲自将他的那些东西收走,丝毫不要再留在家里。 「我的窗台前不知道为何,突然长出几丛玫瑰。」 片刻后,谢云泽掀起睫羽,「……希望你能帮我处理好。」 明皓月忽的别过头来,神情意味难辨,缓慢流倾出愉快。 玫瑰的气息突然消散,他就知道肯定是被谢云泽发现了,自从那只臭狗跟他接触以后,沾染的味道就频繁给自己造成麻烦。 但是这并没有所谓,谢云泽所有的空间都对他毫无顾虑地敞露,独特的幽香充斥着他的鼻息,令他的喉结都不自觉滚动,痴迷而凌乱地逡巡着四周,想要侵占他使用过的每个地方。 目光倏地凝固在窗台,即便谢云泽重新将窗户合上、纱帘紧闭,却还是在榻上留下重重的痕迹,除了凹陷进去的座位,还有旁边倾洒的乳白色液体…… 空气中甚至夹杂着丝血气,是刚才谢云泽关窗的时候太用力,指腹没注意在窗棱上擦破了点皮,血珠都还滴落凝固在上面。 顶着谢云泽的视线,明皓月走到窗边。 第21页 冷白色修长的指尖搭在上面,那颗血珠倏地便重新凝聚包裹,令他的神经瞳仁都忍不住颤抖,伸出猩红的舌尖轻微舔舐…… 眼底藏匿的血月突然疯狂流转,周遭玫瑰花香的气息都有瞬间席捲,兴奋到淹没灭顶!即便是平息后也带着轻微痉挛的余韵。 在旁边猝不及防、都没来得及阻拦的谢云泽,「……」 他的脸颊骤然浮现出不可置信的潮红羞愤,怎么都没想到,明皓月还能够变态到这种地步! 明明只是自己无意间擦伤的血珠而已,对他来说却像是什么舒爽到高潮的美味,幽凉的目光轻微抬起,好似唇瓣都鲜红几分,「……好香甜……」 痴迷贪婪的视线又落在脖颈,谢云泽浑身紧绷,指节死命地攥到发白,到最后却只是难堪地闭眼,「不要这样看我……」 「我知道……」明皓月的嗓音难得带点低哑,凌乱幽晦的视线还是流连很久,终于缓慢地收回。 被觊觎的惊惧与发麻,总算也从谢云泽的身上消失,他无声又急促地喘息着,紧紧地盯着明皓月的身影。 明皓月开始替他收拾混乱的屋子,以他的俊美的气质,即便是做这些都好像格外地赏心悦目,到最后甚至连摆放都格外齐整。 而每个细枝末节,谢云泽都没有放过,确保他真的将自己留下来的那些东西都打扫干净,譬如窗台上的玫瑰,送过来的花瓶…… 到最后连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彻头彻尾做了个清扫以后,空气中别的味道也都逐渐地散去,顺着微风涌动带走。 我先走了。」明皓月甚至将自己菜篮也都提着,温声道,「倘若明天你还是起得晚的话,我也可以……」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会做饭。」谢云泽轻轻掀起睫羽,语气也冰凉凉的,「是你们总是不经过我的允许不请自来。」 里面特地提到的「你们」,骤然让明皓月的眸底幽凉难辨,果然不管是任何时候听到那条臭狗的消息,都会让他变得恼怒难平…… 可都还没有等他说些什么,门忽然毫不留情地合上,只留下在他家整理了两个钟头的明皓月,独自立在昏暗的楼道。 但即便如此,明皓月的舌尖抵到口腔中残留的血气,遍布四肢百骸的幽香又令他陡然消散了所有的怒意,留下满脸的绯色跟痴迷…… 好香甜。 真想肆无忌惮的品尝…… 等明皓月走后,谢云泽将门窗锁死,又重新检查了遍。 这些怪物即便是在他眼皮子下做事,谢云泽也无法轻易地的相信,就连地毯都掀出来看了,才终于确信家里面属于他们的东西被清理干净。 这样大的工程量,对于谢云泽来说实在是太耗费精力,连热汗都不知不觉地将后背打湿,却不自觉重重松了口气。 又随便吃了点东西,谢云泽垂眼咬着衣角,重新给自己擦润肤油。 处于孕期的公民都可以免费领取这些东西,而这段时间内,谢云泽又做了很多的功课,不管是身体素质管理也好,定期皮肤保养也好。 腹部这块是最容易出现妊娠纹,谢云泽接受过科普,也没办法看着自己真的有可能变成那样子,所以有空的时候都会按照教程来做。 擦完后上床休息,谢云泽反覆推敲是否有遗漏,觉得应当不会再发生别的事情了,今晚也算是难得能睡个安稳觉。 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第二天清晨。 谢云泽盯着手机监控的画面,脸色倏然变白。 第13章 自从确认觊觎自己的是怪物后,谢云泽就已经没有再看过监控,没有必要,至高天怪物们的能力,压根就不会被监控捕捉。 昨天完全是因为明皓月来过家里,他想要确定深夜真的不会有别的奇怪的东西出现,所以才会重新重视起摄像头。 其实明皓月很听话,说打扫干净便什么都没留下。 可至高天的怪物们尤为狡诈,不在屋里面留下,不代表就不会在谢云泽的身上留下,昨天跟明皓月单独相处这么久,谢云泽早就被他的气息撩拨,终于在深夜激烈地发作出来。 睡着后他便觉得燥热,紧闭着双眼吃力地吐出灼热的气息,鸦羽般的睫毛不知不觉被汗水濡湿,又难耐地蜷缩起了纤细雪白的双腿。 漂亮脆弱的嵴背弓起,脸颊滚烫又潮红,就连脖颈和关节都浮现出情动的粉色,大约是迟迟无法纾解,发出近乎呜咽的嘤咛…… 眼见着智能摄像头甚至捕捉到异常,推进他绯意凌乱的面部特写…… 谢云泽啪地声将画面覆盖到床上。 就算早知道这身体敏感,习惯频繁发作的情热,还是被这幅模样冲击到羞耻至极,就连胸膛都气得剧烈起伏。 想要避开气息的干扰有这么难吗,自从被怪物们觊觎以后,他情热的频率比起医生测定的频率,不知道高出多少! 偏偏越是遭受这样的难堪,他的身体便愈发适应敏感,只要脑海里面浮现出这样的画面,那股子燥热似乎就没有消散过般…… 盯着脏掉的被子很久,谢云泽面色苍白地起身。 泡在冷水里面轻轻搓了搓,谢云泽便扔进了洗衣机里面,浑身发软地靠着池台,望着正常运转的滚筒发呆。 突然有电话的铃声响起,将他惊醒回神。 第22页 接起来是大厅做回访的工作人员,「谢先生。」 「距离您签字领走指导员已经两天了,我们很想知道,您现在的状态如何,还有什么不方便或者是不舒服的地方吗?」 「指导员……」谢云泽脑海中浮现出瞿炎的那张脸,紧紧抿唇道:「这位指导员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作用。」……甚至还变本加厉。 「怎会如此!」这话登时把工作人员给震撼到。 大厅对孕期公民具有合理完善的制度,其中派遣指导员更是备受好评的机制,即便有的是怪物身份,却也经过严格的筛选和培训…… 即便是谢云泽的体质特殊,可他们在派遣的时候也格外用心,按道理来说应该会有帮助才对!难道是他们还遗漏掉什么吗? 听到工作人员连忙的道歉和仔细询问,谢云泽垂眼安静地没有打断,也并没有说出原指导员早就被瞿炎吃掉的事情。 至高天怪物连大厅信息都能改,早就不是他们能够应付的了。 「要是指导员都不管用的话……」 工作人员到最后忍不住嘆息,「我们说不定为会您启动高度观察的流程。」 「意思就是,我们这边会更加频繁地收集您的状况和反馈,要是检查到有任何不适的话,也会更加迅速地去採取策略,尽量保证您顺利地度过孕期,当然前提是您愿意……」 「我愿意。」谢云泽没有怎么犹豫,轻声道,「启动吧。」 那头的工作人员很显然松了口气,毕竟这种事情会涉及到部分不方便或者是难以启齿的内容,其实有很多公民都不会这么快答应。 但是谢云泽从头到尾都很配合,工作人员跟他说了些注意事项,最后说到为了达到高度观察的目的,会附赠他检测手环和定期体检。 很快检测手环就送了过来,谢云泽戴好以后,重新给工作人员那边拨回去,「……现在我需要做些什么?」 「我看看您这边的数据……」工作人员突然没了声息,盯着屏幕上狂飙到顶峰又猩红的数值,不可思议地倒抽了口凉气。 「您、您这段时间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吗?」 「嗯。」谢云泽垂眼看着手环同步显示的数据,「我习惯了……」 相比于应对怪物们的骚扰,只是情热的发作反倒是能够忍受,对于这种检测到底能够有什么样的成效,也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可工作人员已经语气肃然,迅速地道:「那您近期就要做第二次的体检复查了,要是就连医生都判断您的状态有危险的话……」 谢云泽没由来地眉心微跳,「那会怎么样?」 「我们会调动全部能调动的资源,尽快给您匹配结果。」 倏然神经轻微的颤动,谢云泽彻底明白他的意思!原本自己纾解情热、顺利度过孕期最好的手段就是匹配,谁知道后面匹配出了问题。 由此他才会遭到怪物的觊觎,独居在这里竭力捍卫着清白,抵御着被他们所掌控,就连大厅能够提供的帮助都微乎其微。 但是倘若能够得到匹配结果,得到自己新伴侣的抚慰,他的特殊体质包括散发出来的气息,是不是都不会再那么具备吸引力? 而且伴侣会保护他的吧?就算伴侣无法战胜至高天的怪物,却也因为其身份符合世界规则,让那些怪物们无法再强制僭越…… 就像是在黑暗中突然看到希望的烛火,竟是把谢云泽都给弄懵了,片刻后才感觉到自己心脏跳动得格外剧烈,咚咚震响。 「我愿意接受第二次的体检复查。」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够尽快。」 听到他如此主动提出要求,工作人员立马就去安排。 结束通话后的谢云泽,胸口却像是灼烧起来般,忍不住急促唿吸几下,竟是难得感受到了即将看到曙光的梦幻。 竭力让自己的脑子保持冷静,他直接点开大厅的科普页面,查看和这个检测手环相关的信息,想要知道自己目前到底处于什么阶段。 大厅将孕夫身体的危险程度细緻划分了等级,像自己这样的情况大概率突破了s,绝大部分的需求都能够得到迅捷全面的响应。 当然除了手环监测的数值以外,医生更细緻的检查结果也是联合评级的标准,所以现在谢云泽去做复查是不可避免的。 很快谢云泽收到消息,当天傍晚医生就能为他复查。 预约也已经发给他,到时候谢云泽直接过去就行。 可谁知道真等谢云泽收拾妥当出门,才走到楼道,就听到背后有开门的声音,竟然是明皓月察觉到他要走,便跟着靠近了几步。 谢云泽习惯性回头去看,撞见他深邃目光的剎那又豁然移开,但是双腿已经有些无法移动了,像是不受控制地要等待着他。 「云泽。」明皓月温和地笑起来,深邃的眼底甚至有种将他吸进去的错觉。 「准备去哪儿?」 在他换称唿的剎那,谢云泽便陡然像是受到撩拨似地,亲昵的语气令他联想到昨天的很多场面,譬如如何对着门板做出那些事情、看他吮吸着自己的血珠时流露出迷醉的表情…… 在明皓月的认知里面,他们俩应当已经极其亲密了,就算是真正的触碰还没有很多,却已经能够在见面时就引发出燥热的共振。 「……」这就是为什么谢云泽那么迫切地要摆脱他们的影响,否则根本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就会忍耐不住主动的献祭。 第23页 而此时面对询问,他深深地吸气平復自己的紧绷的背嵴,很久后依旧轻软如实地回答,「……我要去医院做检查。」 「是想看看自己的身体如何恢復正常吗?」 明皓月走过来,站在他的背后,昏暗的楼道里面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却好似能够感受到他幽凉的视线扫过脖颈。 昨天那颗血珠食髓知味,甚至就算不是血珠也没有关系,光是谢云泽本身的幽香就足够令人战慄,甚至还想吮吸摩挲他脆弱的皮肤…… 倏然所有的目光凝聚在红痕上,那应当是昨晚谢云泽自己忍不住弄出来的,要是去看监控画面,还能够清晰发现他难耐的情态。 却刺激得明皓月连眼瞳形状都陡然变化,既是痴迷沉醉地流连,又是连语速都无意识变慢,「其实没有什么必要……」 「身体的问题难道我不能解决吗?任何别的怪物都不配占有你,但凡碰到你都是对你的侮辱亵渎,而我会为你献上纯洁……」 血族就是这样,越是高等的血族对于自己享用的祭品就愈发挑剔,即便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引诱着谢云泽自愿,可他也愿意为此禁食。 其他任何生物的血液甚至皮囊都不会触碰,这对于血族来说已经是极其恐怖的意志力的考验,更别提幽香到令他失智的谢云泽摆在面前,他都是直到昨天才珍重克制地轻轻吮吸他的后颈…… 这话险些让谢云泽体内热流勐然涌动。 愈是直白滚烫的引诱,便愈是无法抗拒的撩拨,更别提这里面还带着血族天然的亲和力,几乎是让谢云泽浑身都森*晚*整*理髮热发软。 强行克制着这些异样的反应,谢云泽气得脸色潮红,「……闭嘴!」 「从刚见面开始你就是这样引诱我的,知道我无法抗拒你的话,接触得越深就会对你愈发依恋,直到全身心自愿地献祭给你……」 献祭这个词语,对于明皓月来说就像是什么挑逗的词彙,听到的剎那连眼皮子都轻微抖动了下,幽邃的眸底已经浮现出被戳到敏感点般的颤慄兴奋。 他耐心等待着谢云泽后面的话,谢云泽愤怒地张张口也想训斥他,可谁知道先是灼热滚烫的气息吐出来,令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剎那间仿佛明皓月的距离更近了。 冰凉的手臂扶住了谢云泽。 激得谢云泽的双腿更软,不受控制地就要倒进他的怀里,馥郁诱人的玫瑰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令他忍不住都要主动贴得更紧…… 勐然嘭地声像是谁落地,滚烫的火焰将空气中所有的玫瑰芳香烧尽,迎面而来像是热风吹拂,谢云泽陡然清醒了几分。 背后的气息陡然变得紧绷危险,他扶着楼道的栏杆,苍白灼热地喘息、竭力找回自己的理智和状态,忍不住回头冲着昏暗看了眼—— 只见高大的身影砸立上面的阶梯,黄金竖瞳陡然亮起。 如同巢穴的伴侣被别人占有,带着汹涌的暴怒,「明皓月。」 「你活腻了吗?」 第14章 气息没有收敛的时候,瞿炎显得有点可怕。 任由谁看到自己的东西在别人亲昵地怀抱里面,都会暴怒到极点,更别提怪物们天然拥有的极强独占欲和排他性。 鼻翼间还飘散着残存的玫瑰气息,令他愈发地愤怒难当,几乎想要不管不顾地升腾起沖天的烈焰,撕咬掉对方四肢和脖颈。 黄金瞳紧盯着两人亲密接触的地方,「谁给你的胆子……」 「敢当着我的面引诱他?」 「……臭狗!」明皓月的脸也骤然冷下来。 此时他还扶着怀里面的谢云泽,见状更是侧身挡住谢云泽的脸,就连丝毫都不想让面前的臭狗看到,或者是勾起他的觊觎。 又是这样,但凡他跟谢云泽相处的时候,这只臭狗都会来打断他,倘若没有他搅局的话,他甚至会肆无忌惮地沉醉在谢云泽的幽香中。 可他频繁留下痕迹也就算了,现在甚至真身都敢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像是怕没人知道他那些骯脏龌龊的行为似地。 「你也有资格质询我?」明皓月声音幽凉,「我只不过是让我喜欢的也喜欢我,而你呢?总是像狗似地圈地盘。」 「倘若我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又怎么能发现你的引诱。」瞿炎冷笑起来,「道貌岸然的血族,骨子里面却都是卑劣的诈骗……」 说话间,像是察觉到谢云泽苍白的脸,越过怀抱静静看过来。 即便只是纯粹因为情热而流露出的疲惫,陡然撞进瞿炎的眼底,却令他升腾起无尽的愤怒,仿佛自己的珍宝正在被别人玷污。 「我警告过你的——」 「滚开离他远点!」 倏然有火焰从明皓月的手上蹿起。 明皓月勐然松手,冷白修长的手指竟就已经变得焦黑,他慢慢侧头去看,温和得体的假面被彻底撕碎,幽晦的眸底逐渐变得冷酷。 不要轻易跟巨龙打架是训诫,这只臭狗即便是在至高天的领域里面也残暴兇狠,无坚不摧,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够骑着自己的脑袋作威作福。 更别说还想从自己这里抢走谢云泽…… 谢云泽只能是他的。 浓烈血液气息跟焰浪突然同时爆炸! 谢云泽的眼皮突然也像是被灼烧了下,他忍不住弯腰捂住,有短暂的剎那疼得热汗淋漓,忍不住渗透出生理性的泪珠。 第24页 当他轻颤着重新睁眼的时候,视野已经发生了变化,周遭遍布着浓郁残酷的血线,而铺天盖地的焰浪席捲而来,将其烧成余烬跌落在地。 更加激烈疯狂的争斗发生在背后,谢云泽无法分辨战况如何,但是这对他来说也并不重要,只是竭力匀了匀唿吸,避免受到气息干扰。 ……其实已经很难耐了,尤其是刚才他还被明皓月引诱过,现在捕捉到他们漂浮出来的丝毫气息,都会敏感到双腿发软,到最后不得不苍白湿热地撑着楼梯,才勉强站稳。 然后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们,慢慢走下楼。 楼巷间的微风吹拂而来,谢云泽才重新感受到新鲜的空气,纤细的手指将打湿的头髮往后捋,尽量平復着身体里面的燥热。 电话在兜里面已经响了很久,但是谢云泽的耳鸣到现在才逐渐消失,掏出来后低低地道,「您好。」 「谢先生。」接通后工作人员忍不住重重松口气,「刚才给您打了几个电话但是都没有接听,再加上您的数值突然显示异常……」 「没什么大事。」 谢云泽的目光在表上狂飙的数值上停留了会儿,轻声解释,「就是情热突然发作了,我现在已经到楼下。」 「那就好!给您派遣的车也已经到了,它会带您去医院的。」 挂掉电话,谢云泽抬头去看,果然见到路边停靠的车辆。 现在的车辆基本都是靠着程序或者是符文驱动,想必应该早就设定好了,谢云泽走过去,它便主动地打开车门。 临走前,谢云泽回头看了眼狭隘昏暗的楼道。 这么远的距离反倒是什么都看不清了,但是隐约似还能够察觉到那种压迫感,还有无声的厮杀间瀰漫而出的恐怖。 无法想像,至高天的怪物们为争夺他而互相撕咬,甚至不惜代价、不惜将对方或者是自己伤害成什么模样。 即便如此,依旧会让人觉得可怖。 就仿佛自己已经是他们掌中之物。 半小时后,谢云泽乘车到达了医院。 工作人员已经等待很久,即便在电话里面听到谢云泽说没事,但是他还是很担心,迎接上来便忍不住反覆确认他的状态。 确实现在谢云泽已经恢復常态,即便眼尾还泛着点脆弱的薄红,但对于孕期、又是如此敏感的公民来说,已经算是不错。 「谢先生,我们为您预约的医生已经准备好。」 边说着,工作人员便指引着他往里面走,「因为是大厅直接指派,考虑到您的身体情况,我们给出了最好的医疗资源。」 「谢谢。」谢云泽轻软答道。 「没关系。」工作人员忍不住喟嘆道:「我们只希望您能够身体健康,最后的检测结果也都正常,这样我们也都不用紧张了。」 听到这里,谢云泽的睫羽轻微颤动没说话。 很快便走到诊断室前,墙壁上的电子屏挂着医生的照片跟名字,俊美至极却又诡谲的容颜气质,陡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黑色的头髮黑色的眼眸,瞳仁的颜色似乎比起普通人更深,陡然竟有种凝视到深渊的可怖感,旋涡般要将人卷进去似地。 上面写着的名字是:楚雾痕。 没由来地,谢云泽的心脏悸动了下。 随后轻轻地推开门,谢云泽独自走了进去,这才发现整个室内都有点黑,窗帘紧闭着,就连灯光都很幽暗。 即便是明皓月那种不喜欢明亮的血族,都还是会沐浴月光,可是眼前的屋子就像是连丝毫光线都厌恶,除了仪器以外基本就没有别的地方还亮着…… 「你在想谁吗?」突然有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像是微凉的麻意顺着嵴椎骨蔓延,谢云泽的心脏都漏掉半拍,慢慢地回头去看,骤然撞见比照片还要俊美幽邃的那张脸。 医生楚雾痕就站在角落的阴影里面看他,漆黑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竟是显露出几分病态的苍白,转瞬却又被黑暗所淹没。 而方才那句话也是他要询问,甚至还无端带着点阴沉,「嗯?」 「……」谢云泽的神经猝然跳动了下,「为什么这么黑?」 「我是怪物。」楚雾痕盯着他的眼睛,竟然又带着几分的令人忍不住怜悯的脆弱,连嗓音都低沉轻轻地,「我天生畏光。」 这幅模样果不其然让谢云泽轻微抿唇。 自从去到大厅做过科普以后,他便知道其实很多社会职能都是由怪物担当的,他们在某些方面的特性很强大,甚至会胜过仪器。 很显然自己这么特殊的体质,也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类能够治疗的范畴,所以工作人员才会把他送到这里,以复查出更精准的结果。 ……却完全没有看到,旁边的楚雾痕又勾起唇角,深渊般漆黑的眸底里面似藏着一丝痴迷,还有抑制不住的兴奋颤慄。 「先坐到椅子上来吧。」 一个黑色的匣子被楚雾痕递到他手里,让他把整个手臂都伸进去,看起来是用来做什么检测的仪器。 但是自从被瞿炎欺骗过后,谢云泽就对这种陌生地、没有在官方出现过的仪器极其戒备,总觉得不是真正的在做检测,而是怪物在用狡诈的手段收集品尝他的气息。 但是被这双漆黑的眼眸盯着,谢云泽没由来地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咬着湿润饱满的唇,很久后终于还是垂眸,按照要求照做。 第25页 随着四周的仪器面板跟着亮起来,像是无形连结到了他的脉搏,猩红色的数值曲线也跟着跳动,谢云泽才无声地松懈几分。 谁知道倏然间,他的瞳仁轻轻收缩。 视线缓慢地下移,这才发现黑匣子竟像是逐渐雾化般,覆盖着自己的皮肤,又顺着寸寸地往更深的地方摸索探寻。 而不知道从何开始,不论是自己坐下的椅子腿,还是仪器连接的线也都由黑雾缠绕着组成,在阴影里面汹涌地浮动着。 「你……」 谢云泽的心脏勐烈跳动起来,背嵴绷得笔直,竟都无法去猜测眼前的场景,到底是不是正常的流程。 楚雾痕早就说过他是怪物,倘若这就是怪物检测的办法,那只不过是自己还没有习惯而已,他不用如此感到惊惧。 可被怪物觊觎的惯性,令他陡然间产生危险的直觉,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医生,就像是瞿炎那样修改了大厅的信息。 「又在想谁吗?」突然楚雾痕的声音响起。 他就站在谢云泽的背后,在看不到的地方展露出兴奋到疯狂的情态,但是感受到谢云泽的分心时,脸色却又陡然阴沉下来。 不着痕迹看了眼屏幕,楚雾痕缓缓地道,「显示出来的数值真的很高,敏感程度比起普通人高了数倍。」 「既然如此的话,情热的发作也会比普通人更加频繁和严重,那么发作情热的时候都是怎样的情景呢?」 「情热发作的频率怎么样?」 「每次情热的时候都是如何纾解……」 接连几个问题没有得到答案,楚雾痕也不由得停顿了下。 也不知道都想到些什么,他的声音倏然幽凉恐怖,又压抑着嫉恨愤怒,「怎么呢?这些问题很难回答吗?就连那条龙都能问——」 「我就不能问吗?」 第15章 听到这句话的剎那,谢云泽的神经猝然颤动。 忍不住回头,却发现楚雾痕就站在阴影里面,本就漆黑的瞳仁完全看不真切,但是情绪的剧烈涌动是真实的,压抑着阴沉愤怒。 就像是极其在意谢云泽到底跟谁说过话,说的又是什么内容,是否连这种极其私密的话题,都会在不经意间引诱般地吐露…… 这几乎都已经笃定他的身份!若不是跟瞿炎和明皓月类似的怪物,又是什么?甚至还要比他们更加隐晦又危险地觊觎着他。 上次瞿炎问到这些的时候,就已经足够令他羞耻难堪。 现在重新听到,更是令他忍不住紧紧闭眼,唿吸急促,「你……」 「不要问我。」 「这些问题我也没有跟瞿炎回答过。」 大抵是这个答案取悦到了楚雾痕,那种可怖的幽凉感逐渐消散,就连手腕上雾化的黑匣子都逐渐放松,不再是刚才骤然收紧的状态。 但是隐隐的疼痛从手腕间传来,在昏暗中有些看不太清,谢云泽垂眸很久,才注意到的确是已经勒出条淡淡的红痕。 怪物们基本都没有分寸,但是这红痕的模样,还是骤然让谢云泽联想到最近补到的很多知识,脸色猝然潮红难堪起来。 等级越高的怪物便越有发泄不完的经歷。 他们骨子里面的恶劣因子,也总会让他们酷爱各种玩法…… 但是楚雾痕却浑然不觉。 他只要见到谢云泽就会很兴奋,原本有几分苍白病态的脸也染上丝丝绯色,比普通人更加漆黑的瞳仁忍不住微微颤慄着。 明明检查结果都已经给出,但是雾化的黑匣子却像是不肯放过似地,即便是松开谢云泽的手腕,也恶劣地试探着往其他地方涌去。 甚至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去勾谢云泽的髮丝,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把他彻底占有般…… 直到谢云泽实在是忍无可忍,他是来做体检复查的,即便出乎意料地发现他也是个觊觎自己的怪物,他也能等到拿到结果的时候。 可谁知道楚雾痕对他的玩心很重,也不知道是极其痴迷于他的幽香,还是嫉恨愤怒于其他能够接近谢云泽的人。 到最后谢云泽连声音都羞愤发颤,「……还没有好吗?」 「要是再不给我结果,我就走了。」 所有涌上来的黑雾骤然凝滞,按照楚雾痕的欲望,当然不愿意这么轻易地松开,可听到这话的同时,谢云泽灼热的眉眼也猝然回过来。 即便眼角还染着脆弱的薄红,可这幅模样陡然撞进楚雾痕的眼底,兴奋得他险些剧烈地抖动下,苍白病态的脸也跟着浮现绯色。 「……好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听谢云泽的话呢,楚雾痕将仪器屏幕拖过来,弯腰俯身就像是在他耳边般,「但是我没有骗你,你的数值就是很高。」 「结合你日常监测的数据来看,绝对会达到大厅认定的s级,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其重视的程度,甚至是有求必应。」 只见眼前的面板浮现出对应的数字,印证着的楚雾痕的话没有半分掺假,甚至按照官方比例来推算,都快要到达s+了。 像是有冰凉的手指拂过耳垂,楚雾痕亲昵地低语,「或者你还想要什么,想要数值更高点都可以,我愿意帮你……」 这当然指的不是简单的调整数值,激发谢云泽的情热简直不要是太简单的事情,这么敏感的身体,这么脆弱漂亮且幽香…… 第26页 谁知道谢云泽回头看他,薄红的眼底冰凉。 「我不需要,你也不要碰我。」 几乎就要摩挲到耳垂的指尖顿住,就在好像真的会听话时,却又短促又迅速地俯身吮吸了下,凉得像是雾气般的触感擦过,勐然激起大片密麻的鸡皮疙瘩。 「……」谢云泽的神经都颤抖了下,猝然站起身来,却因为室内的陡然黑暗而什么都看不见,就像是被黑雾全然包裹般丝毫不透光。 旋即便又是慢慢退潮般地消失,就连从头到尾都游在自己手腕间的那个雾化黑匣子,竟然也恋恋不捨勾着他的指头离开。 最后当黑雾完全消失,室内反倒是变得空荡明亮。 窗帘已经不知道何时打开,仪器和灯光也都是正常的,哪里还有本分最开始那般阴暗漆黑、如同深渊泥沼般的影子。 耳垂被亲吻吮吸的麻意还残存着,谢云泽胸口急促起伏,撑着桌面竭力消化自己的羞耻愤怒。 ……这些怪物全都是同个样子。 欲望强烈又肆意妄为…… 偏偏就连大厅都管不了他们。 只能自己在接触中慢慢地去抵抗,或者习惯……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谢云泽将仪器列印下来的报告单捡起,推开门离开。 工作人员在外面也已经收到事实数据,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发现谢云泽的额发湿漉漉,眸色又陡然柔和心疼起来,「您……」 深深吸了口气,工作人员沉重地道:「根据结果,您会被定级为s。这种等级我们大厅必定会给出高度关注,保证您顺利度过孕期!」 「还有尽快给我匹配结果的事情……」谢云泽轻声道。 「这件事已经在推进了。」工作人员连忙安慰道,「您放心吧,毕竟伴侣对您的抚慰才是关键,就是您也知道,之前为您匹配的时候出现了意外,我们无法保证到底要多长的时间……」 谢云泽并不怀疑他们的努力。 大厅对他已经仁至义尽,就连从头到尾的工作人员都为他着想,但是谁能知道他面对的是至高天怪物,对于时间的要求比普通人更迫切。 要是没有办法早点得到匹配结果,让已婚的规则去限制这些怪物们的靠近,谢云泽真的无法保证自己不沉沦进去。 「那我们最快的话……」 「最快应该也是两个月后。」郑重地盘算了会儿,工作人员忍不住喟嘆道,「这已经是s级的处理速度了,但是倘若是s+……」 「不过您可不要的轻易地去尝试。」或许是察觉到这里面的漏洞,他忽的又尽量温和地宽解,「s的评级对您来说已经很危险,s+的时候我们谁都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 甚至里面还暗含着几分无奈和心疼的警告。 毕竟s都已经是非常罕见的体质,而且还多亏谢云泽意志坚韧,才能够在孕期这么长的时间内都没有发生大事。 曾经也有被抛弃孕夫,因为没有正确照顾自己而达到s的评级,体魄都比谢云泽健康不知道多少,却还是烧得一塌煳涂,险些丢掉性命。 s+更是从来没有见过,资料里面倒是有讲若是达到这种等级,就已经不是简单的情热反应,甚至还会迸发出很多併发症,譬如亲密接触上瘾、飙升的占有欲和神志不清的依赖…… 察觉到工作人员愈发担忧的目光,谢云泽轻颤着低垂睫羽,「我知道。」 「我会尽量照顾自己的,不用担心。」 看起来谢云泽也都是会谨遵嘱咐的人,工作人员又轻声细语地宽慰几句,这才带着纸质结果回去。 谢云泽则是乘坐送他来的那辆车回家,但是全程视线都有点失焦,思考着方才工作人员吐露的那些额外信息。 s+对于他这样的身体来说确实很危险。 但是相比于怪物们来说,又都远远不够看。 谢云泽原本以为,觊觎自己的怪物也就只有瞿炎和明皓月而已,谁知道今天会突然发生意外,才让他知道还有个楚雾痕。 楚雾痕以外还会不会有别的?至高天的怪物并不算很多,但是就像是全都蜂拥而至,都暴露出强烈的占有欲,非要得到他般。 这种不确定感会带给他无穷无尽的焦虑和惊惧,甚至不知道等到自己真正受到匹配结果的时候,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是已经沉沦进他们的撩拨中?放任自己的身体享受? 还是宁死不屈,最后被他们恼羞成怒、撕成碎片? 随着车辆轻微的晃动了下,谢云泽从涣散中回神。 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回到老旧的楼区,而外面倒是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瞿炎跟明皓月争斗的结果如何,现在还在吗。 走进昏暗的楼道,没想到竟连这里也干干净净,就好像烈焰卷着血线、燃烧成余烬的场面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就连回到家门口时,他也不自觉回头看了眼对面,倘若是往常的话,明皓月应当已经知道他回来,然后打开门找他了。 但是现在依旧没有动静。 说不清楚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情绪,谢云泽并没有让自己多想,只是垂落睫羽打开了屋门。 从医院回来趟天就已经黑了,没开灯的时候视线有些昏暗,谢云泽才刚刚合门,都还没有来得及换鞋,背后就勐然有阴影覆盖下来。 谢云泽只觉得背嵴轻微发炸,还以为是楚雾痕竟都跟到家里面来了,条件反射便要往里面跑躲避。 第27页 可谁知道有滚烫的手将他拉住,猝不及防便将他带得撞进怀里,烈焰余烬的气息扑鼻而来,竟像是带着几分温暖般将他全然裹住。 旋即便是低低的笑声,贴的很近仿佛连胸膛都在震响,「回来了。」 灼热的吐息洒进耳膜,谢云泽愣住,骤然后背颤慄发麻,想要挣扎却没有能够挣掉,只能够任由瞿炎像狗似地在他的后颈拼命而着迷地嗅着。 甚至都没有嗅狗了这样的说法,反倒是把他给嗅兴奋了,原本怀抱着谢云泽的手臂也越来越紧,几乎都要将他勒进血骨里面。 气息无孔不入地渗透而来,撩拨得谢云泽双腿发软,身体也不自觉地跟着燥热起来,急促地唿吸抿唇,「松手……」 「我有点喘不上气……」 听到后面这句话的时候,紧紧抱着他的力道才稍微松懈些,随后瞿炎的脑袋却忽然搁在他的肩膀,语气危险,「所以刚才,你是把我当做谁了?」 他指的是谢云泽刚进门、险些就要逃跑的事情,即便这解释成他对瞿炎甚至所有怪物的条件反射,都没有问题,却没想到他这么敏锐。 唿吸猝然变轻了些,谢云泽的睫羽轻颤着垂下,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几乎是能够确定,倘若真的说了除他以外的人,将会面临怎样的暴怒。 即便到目前为止,这些怪物还没有真正伤害过他,只是觊觎着他的躯体而已,可谢云泽也不知道惹怒他们会是什么后果。 到底是谁承受这样的暴怒…… ……是自己想的怪物?还是自己? 就在谢云泽紧抿着唇时,他的思绪却陡然被别的带走。 好像在灼热的余烬中,还夹杂着丝丝的血气,几不可察地从瞿炎身上浮动出来,甚至因为血气都在燃烧着,很显然那就是他自己的。 忽的僵住,谢云泽压抑着陡然震响的心跳回头,「……你受伤了吗?」 第16章 怪物们争斗起来向来都是不顾生死的。 这就是他们的生存法则,甚至血气越重就越是兇悍,尤其瞿炎这种天生暴戾好战的存在,最酷爱的就是撕碎别人的身体。 这股子血腥味却激得谢云泽神经发颤,无法想像在这张他跟明皓月的争斗中,到底彼此都斗成了什么模样的,到底会不会重伤。 然而他放轻唿吸回头,对上双炙热明亮的黄金瞳。 有几道浅浅的血痕,就落在他眼瞳的周围。 瞿炎的眉峰冷戾锋利,就连笑起来都会给人很强大的压迫感,而这几道血痕更是增添了他的戾气,旋即忽的有烈焰燎过,这些痕迹便全都被烧成灰烬。 但是很快新的血珠又渗透出来,这些伤口就像是迟迟无法癒合般,所以即便如此浅淡,刚才也被谢云泽敏锐地捕捉到。 「这也能算做是伤?」瞿炎无所谓地笑起来。 旋即像是发觉谢云泽盯着自己,他的瞳仁轻缩,「转过去。」 谢云泽没有跟他的态度计较,低垂着睫羽不再看他,总觉得瞿炎似是并不愿意将伤口暴露在他面前,甚至连情绪都很压抑。 似乎这点伤口对他而言是极其屈辱的事情,竟让谢云泽有种很强烈被勾连的感觉,就像是,他们在争夺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躯体。 还有全部的注意力与喜爱,只是全都被压藏在可怖的危险中。 而为了这些注意力…… 谢云泽的眼皮忽然轻微抖动,「那明皓月呢?他在哪儿?」 「你很关心他。」瞿炎沉沉地陈述。 骤然间刚才那股子只要回答、便会承受暴怒的预感再次瀰漫,谢云泽只感觉他的胸膛跟自己的背贴得很近,温度滚烫,连阴影都全然将他笼罩覆盖。 他只是想知道结果而已,无意识紧紧抿住饱满的唇,竟就连背嵴都逐渐紧绷起来,鼻息间也丝丝缕缕地嗅到压迫性的烈焰气息。 但是没有等他接着询问,瞿炎便笑起来,「他不会回来了。」 「他已经被我吃掉了。」 即便如此,语气里面似是带着汹涌的余怒未消,让谢云泽被惊得心脏勐跳后,又敏锐感受到了里面的深意。 大概率结果并非是他说的这样,只是他赢得多所以他先回来,甚至由于激发的血性还没有消散,他也比起往常要躁动很多。 只要从谢云泽的口中提到别人,他就恼怒得要命,埋头贪婪地嗅他颈侧还不够,甚至伸出滚烫的舌头舔舐了他的喉结。 猝然间谢云泽神经颤动,像是连带着的锁骨的印记、眼皮子留下的痕迹都灼烧起来,勾得他连身体都涌出躁动的热意。 「你……」他甚至能够感受到,似乎在舔舐的短暂剎那,那粗粝的舌头都已经变成龙类的真身,带着无法克制的兴奋颤慄。 他忍无可忍地回头,却倏然觉得背后一空,室内的灯光已经全然亮起来,而瞿炎的身影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脚边还留着点烈焰燃烧的余烬。 但是很快这点余烬也都全然散去。 谢云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紧紧抿唇半天都说不出话,只觉得他的每次出现,都像是给自己留下深刻烙印般,无形却触觉敏感。 他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闭着眼试图纾解热意。 但是作用甚微,到最后不得不伏身弯腰,将自己蜷缩起来灼热急促地喘息,克制着自己滚烫颤抖地手指,想要去触碰的欲望。 第28页 不知道多久过去,忽然有微风浮动玫瑰的气息。 谢云泽脸上的潮红热意都还没有消退,便察觉到窗户发出嘭地轻响,他有些意识模煳地回头去看,半天后才重新聚焦。 明皓月就站在窗户边,身上带着浓烈的血腥气,俊美的容貌难得带着些狼狈,就连脖颈都像是有撕咬过后的巨大窟窿。 但是他浑然不介意这些,只是随意将被血黏凝的髮丝拨了下,甚至都不愿意靠近,就像是怕弄脏谢云泽的地板似地。 「我刚刚听到你叫我的名字。」他低低地笑起来,「是在担心我吗?」 说话间视线落在谢云泽的脸颊,眼眸都忍不住微微眯了下,似是因为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而愉悦,又有些蠢蠢欲动。 「真香啊……」 「……」谢云泽已经猜到他没事,却没想到即便是这幅模样,他都还是要先来看自己,就像是确定自己没有被瞿炎抢走。 怪物们的占有欲都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让他忍不住紧紧抿唇,既是克制着希望不要再听他蛊惑,又是竭力想保持清醒,「……我没有叫。」 「那就当做你没有叫吧。」受伤后的明皓月,好似措辞也比往日更加激进些,竟是添了几分罕见不由分说的强势。 「那你担心我吗?」他抬起幽凉深邃的眼眸。 谢云泽的手指条件反射地轻微蜷缩,竟然被他问得真的很想关心他,但只是用力地掐着掌心抖落睫羽,声线灼热低哑,「……我没有。」 这句话将明皓月的心脏轻微灼了下,如同浸着月色的眼眸也逐渐变深,倒是真想引诱他,只是可惜时机不对。 瞿炎那条龙是真的暴戾残忍,险些把他的脖颈给拧断,但是没有杀他就意味着永远都杀不死他,他还是绝对不可能放手谢云泽。 目光在他身上贪婪地流连,痴迷得不加掩饰,倘若谢云泽有任何被撩拨到的举动,说不定他都无法克制想要吮吸他的脖颈…… 谢云泽实在是被看得双腿发颤,紧闭着眼半天,忍无可忍走到窗边,好似几乎就要投进明皓月的怀抱里面。 可就在明皓月颤慄得连眼底的血月都转动时,他突然伸手把他推出窗外,又嘭地声把窗户紧紧合上。 将玫瑰气息彻底隔绝在外,谢云泽扶住窗台。 他伏身急促地喘息着,只觉得浑身都燎过火般滚烫。 既然确认他们都没有出事,那最该担心还是自己。 这样下去都别说反抗挣扎,他没有主动求欢都算他意志力坚定。 大厅给他匹配结果的时间是两个月,这意味着自己要是想利用规则来限制怪物们对自己的觊觎,最起码还要忍受这么长时间的折磨。 而今天的复查报告其实已经呈现出危险,几乎都已经接近s的峰值,稍微撩拨就会经受不住身体的反应,就仿佛随时随地都能被勾起情热…… 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达到s+。 即便有更严重的异样反应,但是最起码能加快进度。 「调动全部能调动的资源,尽快给出匹配结果。」 那天工作人员是这样亲口说的。 第二天清晨,谢云泽再次收到工作人员的来电慰问。 即便昨天才做了复查跟评级,但是他对于谢云泽戴上手环以后凌乱危险的数值,还是感到无比的担心,不免得问起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就是情热发作而已。」谢云泽低声道,「不是什么大事。」 越是听他说不是大事,工作人员便愈发心惊胆战,就像是已经习惯这种强度似地,若非他没有更高级的权限,都恨不得立马去替他给出匹配结果。 但是现在他也只能做能力范围内,犹豫着道:「虽然昨天您才做过检查,但是有些数值和项目可以查得更细,这样的话我们也可以给您发放用品。」 听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谢云泽的睫羽都抖动了下。 大厅对于孕期的公民极其友好,甚至因为不良反应的症状不同,还特地开发提供功效作用都不同的用品,缓解的部位与手段也都五花八门。 但是这种事情对于谢云泽来说,光是听听就已经足够羞耻了,更别提使用。而且目前而言也不是缺少用品的问题,有怪物们的觊觎和撩拨,再多的用品都不管用。 最重要的是,如果检查更加细緻的项目,还会遇到楚雾痕。 联想到昨天检查时,那种漆黑的浓雾在自己皮肤上涌动,就好像他亲自抚摸着探索着自己身体的错觉,谢云泽便克制不住咬住湿润的唇瓣。 他似乎比起瞿炎跟森*晚*整*理明皓月来说,还要更加阴晴不定些,也不知道还想对自己做…… 倏然间,谢云泽的指骨收紧。 然后又慢慢地垂眼,连嗓音都低哑了些。 「我会去的。」 「能劳烦帮我约下医生吗?」 不是为了得到细节检查后的用品,而是目前在两个怪物的气息侵扰下,他的数据都能够飙到s的顶峰,如果再承载楚雾痕气息的话…… 是不是就能够达到s+? 工作人员还在那头委婉羞涩地介绍用品,并且允诺在这次的检查以后,这些用品都是大厅免费送的不会收取他费用,宽慰他让他放心。 直到对方终于说预约可以排到明天下午,谢云泽轻声感谢,这才挂掉电话,小幅度蜷着双腿在沙发上检索着官方资料。 第29页 资料里面显示,如果孕夫的危险等级达到s+,会有很多不良併发症的出现,就譬如亲密接触 上瘾症,极其重度的依赖与分离焦虑…… 重度依赖会让孕夫完全没办法离开伴侣,还会变得格外敏感脆弱,但凡片刻没有伴侣气息的抚慰,都会极其地恐慌不安。 更不用说亲密接触上瘾症,这是比情热更加严重的表现,发作时说是全无理智都不为过。 倘若谢云泽届时依旧没有能得到匹配结果,但是却又承受着s+煎熬的话…… 谢云泽的睫羽忽然轻颤着垂落。 都没有细想,便已经感到难耐的燥热。 第17章 对于谢云泽而言,这是场豪赌。 如果真的能赢,那么他将摆脱掉现在的窘况,不会频繁受到引诱和气息的侵扰,总是情热到难堪羞耻…… 即便也有可能会输,有的事情总不能因为畏难便不做了,否则他现在也不用想着反抗,而是直接满足几个怪物的欲望便好。 盯着官方资料不知看了多久,谢云泽的胸膛急促起伏了几下,将手机收起来,再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夹杂着几分冰凉。 他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想要清理掉情热后的满身狼藉。 情热对于他的精力消耗真的很大,尤其他的思虑也重,等热水淋浴过后就已经极其疲倦了,回到床上准备擦润肤油。 雾气氤氲的时候都没发觉,但是将自己的衣摆掀开,忽然间像是有什么漆黑的东西从自己面前一闪而过,最后又滑过耻骨。 谢云泽不由得愣住,忽的心跳剧烈。 在瞿炎给他留下过印记后,谢云泽每次洗澡就都会仔细观察自己的身体,生怕还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留下。 刚才也不例外,他的皮肤雪白没有丝毫瑕疵,因为热气泛着点粉红时,就像是莹莹发光的玉,再也没有别的痕迹。 但是当他放轻唿吸,揭开下摆的遮盖看去的时候,陡然发现竟是有团漆黑的薄雾落在耻骨的位置,转瞬间却又淡化消失,像是藏进皮下血肉。 都不用去猜,谢云泽就能笃定这绝对是楚雾痕留下的。 但就像是他表现出来的幽暗般,藏得深得竟连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昨晚甚至还近距离地接触过瞿炎跟明皓月! 指尖轻颤着从那处抚过,谢云泽羞耻难堪,却完全没有之前那么生气,只是忽然发觉,这不正是他现在想要的东西吗。 让这道痕迹留得更深、刺激他更加严重的情热…… 就在这时,突然空气都像是灼了下。 自从留下烙印后,谢云泽对于瞿炎的出现就变得极其敏感,被惊得拿着润肤油的手抖了下,挤出大片的乳白色液体落在腿上。 微凉的液体让他睫羽微颤,抬头看着飘窗看去,果然发现瞿炎已经坐在这里,都还没有说点什么,目光就猝然落在他的腿上。 「……」谢云泽下意识想要将自己的腿盖住,但是润肤油已经顺着雪白的皮肤缓慢滑落,盖上就会弄脏被子。 刚才为了方便涂油本来就穿得少,只有宽松短袖上衣遮住腿根,如今被瞿炎这样炙热的目光聚焦,脸色陡然变得羞耻难耐。 「不用遮。」偏偏瞿炎还笑起来,「我都看过。」 激得谢云泽勐然回头,想起来那些烙印带去视野的事情。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当面听到他承认还是被狠狠地冲击到了,谢云泽气得都有些发颤,竭力深唿吸几口才平復脸颊上的潮红。 而瞿炎却完全没有这些意识,他在看到谢云泽这模样的剎那就兴奋起来,甚至连黄金竖瞳都陡然暴露,瞳仁在轻微地发颤。 谢云泽的这双腿又直又白,怕润肤油滑下去还屈腿抬起膝盖,衣摆能够遮住的面积便更短了,由此甚至羞愤得泛起点莹莹的粉色。 都没有等谢云泽说些什么,瞿炎就已经坐到床边,握住他的脚踝。 「不要骂我。」瞿炎紧盯着他斑驳的皮肤,滚烫的指腹痴迷地摩挲着,「你知道越骂我我越高兴的。」 极其不要脸的说辞,但其中蕴含的危险性不言而喻,毕竟曾经谢云泽气得要张口骂的时候,他就真的是这样的表现,连体温都会升高。 此时如此直白的听到,谢云泽还是被气得够呛,紧紧闭眼又睁开,反倒是将通红的唇瓣咬住了,「……那你来帮我涂油。」 声线轻软,瞿炎被激得豁然抬头。 他的手也不自觉用力,竟是将谢云泽的脚踝按出红印,看到谢云泽疼得眉头都忍不住蹙起来,才缓缓地松开些,却已经克制不住汹涌的颤慄。 油已经顺着大腿开始往下流淌,滑到雪白的小腿肚,瞿炎的手掌劲儿大体温高,覆盖上去的剎那,烫得谢云泽差点忍不住出声。 湿漉漉的汗珠从额头渗透,谢云泽隐忍地双眼通红,别过头去。 更多的润肤油其实是应当涂到肚子的,那里是最容易长妊娠纹的地方,但是谢云泽不敢让他碰那里,太致命也太危险了。 换做是往常,他也绝对不会让瞿炎碰别的地方,但是他现在还需要受到更多气息的浸染,最好是能够让数值越高越好,当然不会拒绝…… 这样等明天再见到楚雾痕…… 「你最好不要允许别人这样碰你。」谁知道瞿炎忽然出声。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很显然已经被谢云泽着迷得神魂颠倒,已经彻底地沉溺在他的触感跟幽香中,甚至还在拼命地嗅着他的气息。 第30页 也在拼命隐忍着更加恶劣的念头,克制着自己不要做得更过分,最起码不能惹得谢云泽恼怒,但极端的独占欲又从其他地方泄露出来。 他紧紧按着谢云泽的小腿肚,润肤油即将就要涂抹向大腿,黄金瞳却盯着他,「否则我会把他们全都吞掉。」 这并非是恐吓,而是事实。 因为嫉妒指导员所以吃掉了,又被明皓月招惹险些拧断他的脖子,怪物们与生俱来的危险与暴戾,都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甚至鼻翼间嗅得更加细緻,几乎是痴迷贪婪地探寻着每处,好似要将他身上所有的异样全都拔除干净。 倏然又被谢云泽应激地阻拦,回过头看他,泛红的眼眶里面涌出怒意,像是指责他的得寸进尺。 然而瞿炎握住他手,在谢云泽体内的燥热汹涌,连视线都被热气氤氲得模煳时,忍不住垂首轻轻地落下个吻。 危险可怖的气息却愈发瀰漫, 「还有——」 「不要沾染别人的气息。」 「尤其是烙印。」 谢云泽每次在情热迸发至顶峰的时候,都会有短暂的模煳。 甚至都不知道后来,瞿炎到底是怎样帮他把润肤油抹好,但是等他的意识逐渐回笼,便发现自己两双腿抹得均匀细腻,甚至半分都没有逾越,真的只从脚踝到大腿便结束。 说听话,他却是肆意妄为的可怖怪物,说不听话他却好似每次都能够恰到好处,完全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又不会过分激怒谢云泽。 甚至连被子都细心地替他盖好,而润肤油的瓶子也收好放在床头柜边,方便他还想用的时候伸手便能拿到。 髮丝都还湿漉漉的,但是热意已经趋近于平稳,谢云泽垂眼盯着自己的双腿看了很久,并没有打算进行舒缓。 甚至还回忆着方才发生的,咬着湿热的唇、紧闭着眼眸…… 后来谢云泽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将自己的状态维繫在这要发泄不发泄间,即便燥热得难受,却还是强迫自己去睡了。 这一觉很显然睡得并不好,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都还觉得疲惫。 预约检查的时间是下午,谢云泽实在撑不住又睡了会儿,快到中午的时候才醒,摸着自己的腹部,缓慢来到厨房沖了杯牛奶。 其实他这样的状态对孩子并不算好,不但情热无法纾解,甚至时常思虑极重,按照官方的科普可能也会影响到孩子的发育。 但是他实在无法处理自己的焦躁。 只要一天还在被觊觎着,事态不是被自己掌控,他就没有安全感。 他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过,这次的事情顺利进行。 慢慢地将热牛奶喝完,谢云泽特地提前了十分钟出门,果不其然在即将下楼的时候,就听到对面的门打开了。 谢云泽在昏暗的楼道中,静静地回头看了眼。 即便昨天看起来伤势那么严重,今天明皓月似就已经恢復很多,穿着高领毛衣遮住自己脖颈的血窟窿,冷白的皮肤似是更加少了点血色,但是最起码没有破相,模样还是很温和。 「准备去哪儿?」明皓月尽职尽责地问道,「需要我送你吗?」 「我去医院复查。」谢云泽睫羽低垂,「不需要麻烦你。」 这还是难得两人这样正常的对话,但是明皓月对他的影响,早就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即便此时没有刻意引诱,却依旧让谢云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燥热。 他隐忍着身体的敏感,却并没有立即就走,而是安静感受着明皓月的视线,像是只要见到他就掩饰不住痴迷垂涎,却又竭力在克制。 明皓月现在重伤未愈,有些无法抑制自己的危险气息,所以最好还是不要去对谢云泽做些什么事情,免得真的惹怒到他。 但也正是因此,温和的假面无意识地碎掉很多,反倒是显露出他作为怪物该有的强势和幽凉,盯着谢云泽的脸很久, 「复查的时候不要让别人碰到你。」 「也要谨慎其他怪物的觊觎,谁都不可以。」 如同倏然拨动到神经,谢云泽抬眼。 不管是他还是昨晚的瞿炎,好似都突然对别人碰他这件事表现出强烈的牴触甚至警告,明明都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别的气息。 大抵全都是来自于怪物天然的直觉,敏锐嗅到了点暴躁不安的气息,便在话语行为中威胁性地流露出来。 事实上如果他们能够看到自己的检测手环,便能够发现在这段时间内,自己的数值到底是如何狂飙到凌乱、濒临崩溃。 但片刻后,谢云泽竟是轻软地答应,「知道的。」 「我不会。」 第18章 谢云泽拒绝了工作人员的接送和陪同。 工作人员为此极其担心,不放心地叮嘱他要做的各种项目,虽然早就给医生那边交代妥当,但还是会忍不住更加耐心细緻地照顾。 其实所有内容都不是谢云泽想要的,但是也都安静听着。 到最后才忽然问道,「这几天您都关注着我的数据吗?」 「当然。」工作人员认真保证道,「尤其是您的数据很不稳定,每次有异常的时候我们都能够收到警报,您放心吧。」 「那就好……」谢云泽轻轻地道。 他现在的状态并不算好,尤其是刻意沾染了瞿炎跟明皓月的气息后,热意从昨天晚上到今天都没有能消散。 第31页 但是他现在的忍耐度也很高,抿唇竭力强撑着,在约定的时间内到达检查室,发现门口悬挂着的牌子还是楚雾痕。 自从推测出他也是怪物以后,谢云泽便知道他多半也是吞噬了从前的医生,然后才改变的基础资料,不由得静静地多描摹了会儿名字。 就在这时,右眼勐地灼烧了下,谢云泽疼得伸手捂住。 眼前的场景也骤然变化,只见墙壁上的屏幕照片、包括周遭的墙壁跟门板,全都被黑雾所包围覆盖,显得黑压压的一片。 而从自己踏进这里开始,好似就有雾气萦绕在他的脚边,既贪婪又拼命克制般地追随着,时而缠上他的脚踝,时而缓慢往裤腿内摸索…… 可身上残留的玫瑰与烈焰气息,瞬息间就将黑雾所淹没,烧成余烬跌落在地,好似是在疯狂阻挡它们的靠近。 而这样的汹涌与缠斗,大抵是让黑雾恼羞成怒了,勐地席捲上来,剎那间竟像是遮云蔽日,激得谢云泽忍不住倒退两步…… 然后骤然撞进个怀抱中,所有的场景瞬间消失。 随着眼皮滚烫的触觉慢慢消散,谢云泽急促地喘息着,回头便豁然对上楚雾痕深渊般漆黑、又压抑着阴沉的眼眸。 「云泽。」低沉的嗓音喊他的名字,却无比地冰凉危险,「只是两天没见,到底是谁给你染上这么恶臭的气息……」 甚至有黑雾抚摸,顺着两人交握的地方缓慢蔓延,即便还隔着件衣服,却好似能够往内渗透,激起一阵阵密麻的鸡皮疙瘩。 怪物们天生的独占欲便强到恐怖,更别说谢云泽沾得还这么多,甚至方才右眼亲自所见,它们之间是如何疯狂纠缠和争夺的。 「……你到底是谁?」谢云泽睫羽轻颤着垂下,沙哑开口。 「当然是爱慕你的怪物啊。」楚雾痕有种苍白病态的兴奋,仿佛见到他就是件令他欣喜若狂的事情,「我叫楚雾痕……」 想到谢云泽就应该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他又忍不住地痴迷地临摹他的脸,「但是我跟那两个恶臭的东西不同,我来自深渊……」 畏光、黑雾且来自深渊。 基本上符合这个条件,又是至高天怪物的便只有魔种,传闻这种东西是最随心所欲也最恶劣的种类,就仿佛是阴暗的集合体。 而他的反覆无常,谢云泽已经有所体会了,即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跟其他两个怪物似地、都同样地盯上自己,却也同样疯狂恐怖。 大抵是谢云泽的血液实在太香,又或者是其他的气息迟迟无法挥散,楚雾痕的兴奋中又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些暴躁。 「迟早要把他们全都给吞没掉……」 听到这近乎阴沉的呢喃,谢云泽忽的道:「你有办法让他们不再纠缠我吗?我忍受他们的觊觎已经很久了。」 他说这话时回了点头,眼尾还因为热意泛着点薄红,饱满的唇瓣咬着,看起来脆弱又倔强。 就像是忽然戳中到楚雾痕的敏感点,他的瞳仁也跟着扩大,一时没有办法说出别的话来,但是唿吸却急促而沉重。 旋即目光缓缓地下移,看到谢云泽轻轻推开检查室的门,似乎是觉得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格外羞耻的事情,脖颈和脸颊都隐忍地染上绯色。 检查室内也是漆黑的,谢云泽却迈步走了进去,脚底不知道何时缠绕着的黑雾,也都恋恋不捨地跟着瀰漫。 走进室内的剎那,谢云泽眼皮子的痕迹又在隐隐发烫。 但是这次的感觉又跟刚才截然不同,总觉得像是自己身上本来留着的烙印,感受到了浓烈的别的怪物气息,已经开始躁动。 莫名地这种感觉让他不安,就像是待的时间越长,便越容易被瞿炎发现似地。 但是现在不论谁都不能阻止他,谢云泽习惯性摩挲桌面,却突然感觉到手上换成了抚摸黑雾的触感,冰凉却又有种通透感。 楚雾痕则是跟在他的背后,因为这样的抚摸浑身都颤慄起来,得意忘形间竟是伸手拨开谢云泽的髮丝,想要吮吸他耳垂…… 紧接着却被啪地声打掉手。 猝然间,楚雾痕胸膛急促起伏。 甚至迟迟不能平息,望着他耳垂的视线愈发炙热痴迷,竟是让谢云泽想说的话都全部顿住,连指尖都忍不住蜷缩了下。 骂也没法骂,就算挨打对他们来说都格外兴奋,他实在是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抿着唇、压着恼怒盯着他。 好在楚雾痕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病态着魔般端详他很久,便示意他坐在椅子上,就连低沉的嗓音都带着点沙哑, 「或许你应当知道,怪物的领地意识都很重……」 「我们现在所有人都想要得到你,但是却没有任何人真正的做到,因为都没有办法在你身上彻底的留下标记。」 听到这里,谢云泽的睫羽轻颤了下,无意识用手抚摸着右眼,除此以外还有锁骨处留下的赤金色烈焰,都是瞿炎的烙印。 大抵是知道他在抚摸什么,楚雾痕的脸色有瞬间的阴沉扭曲,但是很快又轻蔑地勾起唇来,「即便是瞿炎,给你留的印记也不算是彻底有用。」 「因为这印记只能留下他的气息,却不能驱逐别的气息。就像是现在,我也在你身上藏了标记,但是他们谁都没能发现。」 这件事对于楚雾痕来说,就像是极其兴奋颤慄般,半跪在谢云泽的面前仰头看他,近乎痴迷地道:「所以,让我留下永久的印记吧。」 第32页 「这样谁都无法占有你了,即便是那两只怪物,他们也不可能再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以后你也不会再受到他们的骚扰……」 「但是我会被你独占。」谢云泽轻轻地道,「然后任由你为所欲为,无法反抗。」 「我只是想让你只看着我而已。」楚雾痕的眼底甚至流淌着诡异的色泽,「这难道不是我该有的请求吗,你该满足我的……」 这种可怖疯狂的欲望,并在只在楚雾痕的身上出现。 瞿炎跟明皓月全都会有,只是表现的方式截然不同。瞿炎会更加强势霸道,而明皓月的危险潜藏在他温和的假面下,渗人又幽凉。 而不论是谁,对谢云泽来说都是同样的,他不喜欢事情完全超乎自己掌控,只能够沉沦在身体的享受和欲望中,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瞿炎的时间有点多,他觉得眼皮的痕迹越来越烫了。 方才隐隐升腾起来的不安愈发强烈,让他感觉到似乎真的会被瞿炎发现,且烈焰的气息也在不断往外渗透,好像是要将黑雾都烧成灰烬。 「你现在又在想谁?」楚雾痕突然抬头。 大抵也是感受到别的气息侵扰,他的神色陡然阴沉扭曲,苍白病态脸上浮现出愤怒,「明明现在只有我在你面前,但是却想着别人……」 「但是我还没有答应你。」谢云泽咬住唇,即便是覆盖着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也低哑着道,「你只是在询问我意见,我需要考虑……」 都还没说完,谢云泽便感觉到耳垂突然一疼,竟然是楚雾痕泄愤般重重地吮吸了下。 旋即忽然像是有雾气般的触感,勐然钻进皮肤滑进四肢百骸,最后又豁然聚集到耻骨的位置,惊得他勐然回头,就连瞳仁都轻轻收缩。 这个位置是楚雾痕早就留下痕迹的,但是因为藏得很深,除了谢云泽以外谁都没有发现。 但是很显然他在愤怒与疯狂下,灌注的痕迹又重又明显,即便现在还没有拔开衣服去看,谢云泽几乎都能够感受到烙印逐渐的凝聚成型! 甚至还在逐渐勾起他燥热,仿佛在拼命地想要将其他的气息驱逐走,却因为激烈纠缠而在体内横冲乱撞,反覆地触碰他的敏感点…… 若非他此时还坐着,说不定都会腿软得跌跪下去,可即便如此也忍不住急促灼热地喘息,难耐地紧闭上双眼…… 楚雾忽然将他怀抱着收紧。 就像是看出来谢云泽从头到尾都没打算答应,阴沉的视线中还夹杂着疯狂,「你只能答应我,其他怪物都别想从我手中抢走你……」 可谁知道就在这时,眼眸都已经被热气氤氲得模煳的谢云泽,却竭力侧头看过来。 他的额头渗透出大颗的热汗,眼尾被晕染出薄薄的粉色,显得脆弱却又漂亮得惊心动魄。 而就像是他离开家前,对着瞿炎跟明皓月做出允诺似地,现在他失焦地看着楚雾痕,忽的很轻软地笑了笑,骤然击中楚雾痕的瞳仁。 「那你可能不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来。」 「又为什么特地带着他们的气息来。」 他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有要答应楚雾痕的打算,事实上就在他被激怒得重新烙印下痕迹的剎那,谢云泽就已经达到目的。 短暂的死寂间,楚雾痕只顾着盯他那双脆弱又薄红的眼睛。 然而骤然间,室内沖天而起滚烫炙热的焰浪,踏破黑雾席捲而来! 第19章 谢云泽其实有点看不太清。 他的眼睫被湿热的雾气所晕染,只能够感受到沖天而起的火光,还有格外灼热的瞿炎的气息。 早在眼皮子发烫时他便已经察觉,瞿炎应当是也感受到了别的怪物的存在,但是黑雾实在太过浓郁,才迟迟被阻挡。 直到楚雾痕泄愤般吮吸他的耳垂,陡然留下深刻的痕迹,瞬间激怒到了瞿炎,几乎是瞬间便带着暴怒席捲而来烈焰。 但是不管是黑雾还是烈焰,都没有办法伤害到他。 反倒是眼前像是突然陷进激烈疯狂的厮杀,谢云泽没有人管,坐在原地急促地唿吸着,竭力缓和自己体内因气息扭曲纠缠而勾起的情热。 太热了,谢云泽从来就没有这么濒临崩溃过。 手环上的数值和曲线已经变成凌乱飙升的红色,甚至突破了当前的临界值,还在不断地疯狂攀升,带着模煳的重影撞进眼底。 他不是很确定,现在到底是否达到了他想要的等级,费劲想要看清的时候,滚烫的热汗却倏然跌进眼珠,激得他闭了闭眼。 片刻后,他腿软地扶着墙,离开检查室。 瞿炎的到来破开了黑雾的迷瘴,谢云泽这才发现,周遭的环境相比于自己来时变得正常很多,走廊熙熙攘攘全都是人。 他这幅模样还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尤其是湿润失焦的眼眸,脸颊的潮红,无声地昳丽脆弱,仿佛随时都能够坚持不住倒下去。 甚至还有点若有若无的幽香,让人蠢蠢欲动。 受到勾引的人缓慢地靠近,阴影就要覆盖在他的身上,想要借着扶他的动作去抚摸他泛着薄粉的手臂,几乎是掩饰不住垂涎,「需要帮助吗……」 可谁知道都没碰到,豁然便有火焰蹿出来将他整个人点燃,黑恶缠上他的脖子几乎将他绞杀,令他痛苦嚎叫地满地打滚。 第33页 惊动周围人全都错愕地围过去,谢云泽轻颤着睫羽回头看了眼,却什么都没有说,将湿润饱满的唇咬住,强撑着下楼。 来时的车还在楼下安安静静地等着。 谢云泽才坐进去,却有馥郁的玫瑰气息勐然汹涌而来。 明皓月竟就坐在他的身边,在他猝然回头的时候,又捏住他的下颌,指尖的温度冰凉,激得他竟是从灼热中清醒几分。 只见幽暗中,明皓月的神情压抑到可怕。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往常温和得体的假面被彻底撕碎,漆黑的眸底浮现出血月,竟是带着汹涌的暴怒与残忍。 「不是答应过不会让别的怪物碰吗……」 「云泽,你似乎是在骗我。」 倘若真的只是触碰也就算了,明皓月可以想办法清除掉,但是竟然是标记,除了瞿炎那条臭狗以外,竟然连楚雾痕都留下了标记! 明皓月作为血族向来高傲得体,就连引诱谢云泽都在想尽办法得到他的自愿,而对于那些圈地盘的臭狗行为,恼怒却又不屑一顾。 可他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珍宝,却接二连三被别的怪物玷污亵渎! 冰凉地指腹缓慢下滑到动脉,几乎是想要将他这脆弱漂亮的脖颈折断,又流淌着想要用尖锐牙齿刺破血管的疯狂欲望。 而这些可怖危险的气息,笼罩而来的剎那让谢云泽寒毛倒竖,浑身紧绷到了极致,艰难又灼热地抿住了唇,「我……」 都还没有能说出什么,紧闭的眼眸里倏地渗透出泪珠。 不但是因为热意,还是因为明皓月捏得实在是太疼,真正激怒怪物的下场极其可怖,甚至留下清晰可见的红色青色斑驳的印记。 但大抵是疼得睫羽都在轻颤,本就苍白的脸颊汗涔涔的,明皓月晦暗冰凉地盯他很久,终于还是缓缓地松开了些。 「……我是这样答应你的。」 谢云泽将湿润唇瓣咬得通红,竭力想要让自己烧得混沌的脑子运转起来,拼尽全力才从里面找回到一丝丝的理智,垂眸沙哑地道,「但是这件事并不是我说了算。」 「你们都是怪物,只有我是人类。就像是你引诱我我无法拒绝,而他们就算是想要对我做什么,我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是实话,谢云泽从头到尾都是这样的。 说没有任何的难堪与愤怒都是假的,甚至还有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委屈,却被他硬生生地压抑回去,不容许自己流露出脆弱。 因为他现在面临的是至高天怪物们的觊觎,倘若有丝毫的脆弱,便会逐渐彻底地沦为他们的玩物,只受到身体欲望的控制。 即便他也不清楚,这些怪物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是否真的能照顾到他考虑到他的需求,但只是目前就已经足够可怖…… 话到这里便已经说不下去,谢云泽的胸膛急促起伏着,眼眶也说不清楚到底是热意还是情绪汹涌,通红脆弱得不成样子。 甚至如果明皓月真的不听他,执意要发泄他的暴怒,谢云泽也只能够紧闭着眼眸,苍白着脸去忍耐与承受。 但是最后没有,死寂中,明皓月的手倏然紧了紧。 就像是受到他这幅模样的刺激,但是接着又缓缓地松开,冰凉的指尖抚摸上滚落着热汗的额头,竟是越发让他克制不住地发颤。 「你出来的时候,应当看到瞿炎了吧?」 「那只臭狗是最先给你留下标记的人,绝对不会容许别人也这样做,这触怒到了他的底线,说不定楚雾痕会被他咬死。」 「而我则是去给他们收尸的人。」明皓月的嗓音幽凉,「如果他们都死在这里,那么你就永远只能属于我了……」 谢云泽忍不住轻轻抖动着,掀起睫羽。 可谁知道明皓月忽的将他拉近,轻轻咬在他的后颈,从前即便有过亲吻却都没有被刺破的地方,现在骤然传来尖锐钻心的疼痛。 谢云泽猝然伏身,拼命地挣扎却都被死死地压着,背部紧绷成脆弱漂亮的弓弦,就连拳头都捏紧到极致,忍不住发出呜咽的哭腔,「疼……」 原来他哭起来竟是这样的动人,嗓音带着平时绝不可能有的腻软沙哑,竟是让人有种想要沉溺进去的着迷魔力。 尖锐的牙齿忍不住没得更深,旋即血液缓慢地灌进去,流向谢云泽的四肢百骸,就像是强行将两股液体併拢,疯狂又激烈地纠缠着…… 直到沸腾爆裂到快要承受不了的时候,终于两种血液融合到一块,谢云泽竭力到浑身发颤,湿得就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似地。 冰凉的手温柔地抚摸过他的脸颊,明皓月的嗓音低声晦暗。 「当然也有可能,楚雾痕狡诈,瞿炎没法咬死他。」 「所以我现在会亲自去了结他们,而你应当也知道,来自血族心脏的血液到底都能够做些什么吧?」 方才注入他的体内的那些血液,全都是从他心房里面流淌出来,这是任何血族都拼命需要保护的地方,现在却肆无忌惮地献给了谢云泽。 他疼的时候明皓月比他更疼,但是唇边的笑意却愈发地幽凉,就像是已经预料到其他怪物们的死期,还有自己即将宣洩的暴怒。 「现在我也可以使用它吗?」谢云泽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样。 「请随意使用。」明皓月眼底的血月疯狂流转,「如果是他们先回来,我相信它能够帮助到你的。」 第34页 「那如果是你先回来呢?」 明皓月像是笑起来,还想要去亲吻他的后颈,谁知道他却应激地拉开距离,苍白纤细地手捂住自己的伤口。 望着他戒备紧绷到极致的姿态,明皓月注视他很久,终于还是无声无息地退开,仿佛只是玫瑰花的气息卷过,便已经不见踪影。 昏暗的车厢内,很久没有动静。 直至确认明皓月真的已经离开,谢云泽才竭力般砸倒在坐垫上,急促大口地喘息着,紧闭着眼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 还没有癒合的伤口瀰漫开丝丝疼痛,但是感受最强烈的还是融合过后沸腾的血液,他无师自通地知道这种血液带着剧毒,即便是至高天的怪物都无法抵抗。 很显然留下印记的两个怪物,彻底的激怒了明皓月,他现在准备趁着他们疯狂乱斗之际,螳螂捕蝉把他们全都手刃刀下。 但是瞿炎的战斗力极其强悍,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就能够真的做到,所以他才会留给谢云泽这样的武器。 又像是对他眷恋不舍般,献给他保护自己的手段。 所以今天这件事即便惊险刺激,却最终有了出乎意料的收穫。 车辆在听到他的命令后缓缓启动,谢云泽觉得自己刚才应付明皓月都已经用尽所有的精力,更别提现在身体里面还在消化融合过后的血液。 回家上楼梯的时候,他腿软眼花得好几次险些滚下去,努力扶住栏杆才让自己站稳,走到明皓月的家门口时还特地停顿了下。 确定对方真的已经像他说的那样消失,谢云泽才终于打开自己的屋门,疲惫昏沉地砸倒在床上,体内的热意也在激烈的涌动着。 检测手环持续地发出警报,甚至连数值都在疯狂凌乱的变化,但是谢云泽已经完全没有精力去搭理,苍白脆弱地沉睡过去。 第20章 谢云泽做了个很长的梦。 起初还并森*晚*整*理分不清楚这是梦,但是眼前的场景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那是个很安静河岸,落日时分,金光绚烂地洒满水面。 自己应当是来这里散步的,而且情绪极其柔软轻快,是自从在这里醒来以后就从来没有体会到过的,没有丝毫烦恼。 而让他觉得这么踏实舒适的人,正与他并肩地走着,逆着日光看不清脸,但是身形高大富有力量感,手指正轻轻地捋开他的髮丝。 「走几步就这么热啊。」对方低笑起来,「看来锻鍊得少了。」 「我可没有偷懒。」谢云泽的声音轻软,带着浅浅的笑意,「都是你惯的,说好的走两公里,才走到半途就……」 话音未落,突然谢云泽就觉得身体腾空而起,竟是猝不及防被举起来坐在了男人的肩膀上,惊得他下意识紧紧攥住了对方的头髮。 就连瞳仁都被吓得轻微睁大,雪白的脸颊浮现出淡淡的绯色,片刻后才像是恼羞成怒般,骂声却都像是在撒娇,「……又来啊!」 「不是都说我惯的么。」男人嗓音清朗,「总要坐实了才行。」 坐实这两个字,昨晚谢云泽也听过,但是场景截然不同。 他脸颊的绯色更重,忍不住揪着他头髮的力气都重了点,却只换来男人短促的低笑,带着点磁性的嗓音洒进他的耳膜,连带着他的心脏都剧烈鼓动起来。 「没关系的。」然后他听男人轻声道。 「身体不好就少走点路,我的腿给你用。」 「你可以永远都骑在我脑袋上,让我去哪儿就去哪儿。」 大抵是水面的微风吹得盛了,这些词彙竟是在他的耳边打旋,听得又是真切又是清晰,令他的胸膛都急促几分,却说不出话来。 好像明明每天都在听他这样讲,但是却永远都听不腻。 终于谢云泽想到说什么回馈他了,可谁知道天边的流火逐渐消散,四周也都变得昏暗起来看不真切,甚至连移动都慢慢停止了。 谢云泽莫名地心惊肉跳,想要攥紧背着他的人,可谁知道手里面却只握着一把幽凉的风,他勐地回头去看,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只有他自己停在原地,男人的身影早就消失得空空荡荡。 「容……」他酸涩地张口,艰难地想要喊他名字。 可谁知道就连名字都无法叫出来,窒息般的悲伤铺天盖地将他淹没,到最后倏然惊醒,这才发现有黑雾在自己身体上散开。 作为深渊魔种、至高天的怪物,楚雾痕留在他身上的痕迹的确会具有些能力,能够拽他进梦境,令他发现记忆深处里面的东西。 谢云泽失忆已经很久,就连最开始知道自己丧偶的时候,都只有短暂地情绪波动,唯独这场梦境就像是真的似地,难过感迟迟不散。 甚至随着他逐渐清醒,梦里面的场景他都有些模煳了,只记得他好像失去过极其重要的东西,只要想起,就会泛起锥心般的强烈痛楚。 ……所以梦里面出现的到底是谁? 是他已经死掉的伴侣吗? 他早就推测出从前的伴侣对自己极好,否则也不会养出自己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废物,就连收拾房间这种事情都做不好。 可越是想到这里,梦里面残存的痛苦便席捲而来,几乎令他无法喘气,眼眶早就被晕染得隐忍发红,拼命克制着不要掉眼泪。 「叮铃铃——」 第35页 不知道过去多久,电话铃声响起来。 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復情绪,谢云泽将电话接通,嗓音也还带着热意没有消散的疲惫沙哑,「……您好。」 大约是没想到终于接通,那头的工作人员愣了愣,竟是惊喜若狂与如释重负,「谢先生,您要是再不接通,我们真的会擅闯民宅的。」 听到这熟悉的话术,谢云泽才终于像是回到现实似地,梦里面残存的场景也彻底消失,让他不由轻轻晃神。 「……谢先生?」 「我在。」谢云泽安静地垂下睫羽,慢慢地捋起被热汗濡湿的额发,不疾不徐地低声道,「我刚刚睡着了,所以没有听到。」 这话直接把工作人员说得心惊肉跳。 说是睡着,但其实是昏迷才更加准确。短短的时间内谢云泽也不知道到底经歷过什么,检测手环上的数值狂飙,瞬间突破了原本为他定的等级。 那些本不应当出现在普通人类身上的数值,现在却触目惊心地显示着,就连他去做更加细緻检查的报告都成功上传,内容别无二致。 「谢先生。」片刻后,工作人员实在是没忍住,「我想确认,您的检测手环上,现在显示的又是什么数值……」是跟他看到的数据同样吗? 听到这里,谢云泽的目光才静静落在手环錶盘上。 其实不用看他就已经有答案了,带着两个怪物的气息去挑衅楚雾痕,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空手而归,被他留下印记的剎那情热就在飙升。 然而数据是最直观准确,只见錶盘上不但数据比之前还要恐怖夸张,甚至还在拼命疯狂地发出警报,而曲线顶端也大幅度突破阈值。 最终停在一个全新的等级界面内。 「显示我的危险等级是s+。」 不知道为何,谢云泽竟是有种前所未有的痛快畅意,明明嗓音都沙哑疲倦得不成样子,却抑制不住低笑起来,「我没有看错。」 旋即耳边是不可置信地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摔落在地,还有格外嘈杂奔走的动静,很显然因为这种恐怖等级的敲定,而变得惊慌失措。 匆忙提出待会儿再致电,那边就急急挂了电话,应当就是为他这突如其来的s+去做准备。 谢云泽虽然现在浑身发软,即便是清醒过后也没有得到纾缓,但是心情确实难得的松快。 他细细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那三种不同的气息依旧萦绕不散,就像是不论如何都会死死拽着不会松开,也在持续撩拨他的热意。 而且科普中提到的s+的併发症,也逐渐显露。 现在只要看到这么空荡荡的房间,他的内心深处就会升腾起空虚落寞感,就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了般,变得更加地脆弱敏感。 但是不管是情绪还是身体,目前都还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内,谢云泽咬着自己的唇瓣安静地适应了会儿,这才拿上衣服去浴室。 而此时的大厅,已经彻底混乱了。 从来就没有孕夫接连出现过这么多状况,先是匹配结果迟迟无法分析出来,然后身体的敏感度最终演变成s+这么恐怖的危险级别! 所有相关的工作人员,都不愿意这样可怜脆弱的公民受到折磨,当即便上报给了领导。 「既然都已经达到s+,那么我们就应该按照流程,为这位公民调动所有能调动的资源,尽快给他提供确切的匹配结果。」 「除此以外他的任何需求,我们也应当尽量满足,创造条件为他顺利地度过孕期……」 随着相关流程的启动和迅速通过,短暂混乱的大厅也逐渐变得有条不紊。 各种相关的内容和福利,也都在基础信息里面挂在了谢云泽的资料底部,方便随时响应。 两小时后,他们终于重新拨通谢云泽的电话。 接通倒是很快,但是工作人员都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那头传来压抑的急促喘息,像是在努力地忍耐着什么。 工作人员猝然愣住,片刻后竟是脸颊爆红,几乎是难以启齿地道,「谢先生!您、您现在是在——」 其实谢云泽没做什么,他洗完澡以后就在涂油。 但是身体却比从前更加敏感,刚才疲惫的时候都还没有仔细感受,但是现在正准备开始涂的时候,冰凉的液体才刚滴落到皮肤,竟是激得他浑身都抖了抖。 旋即指尖轻轻地抚摸,所到之处竟皆是轻微战慄,令他的脸颊都不自觉难堪潮红起来,油都还没有涂完就已经凌乱一片。 这种状态原本是不适合接电话的,但是谢云泽实在是难捱到极点,紧闭着眼压抑了很久,才低哑着道,「您好。」 「之前您说的那些用品——」 原本谢云泽绝不可能使用那些。 但是现在却极其渴求,恨不得就在手边。 第21章 大抵也是被敏感和热意沖昏了头。 说完这话后听到电话那头的骤然沉默,谢云泽的羞耻难堪,才逐渐从混沌的意识里面瀰漫出来,立马挂掉了电话。 实在是太难受了,即便早就已经做好了当危险等级升到s+后、自己的身体会产生这样变化的准备,但是初次来势汹汹,还是令他猝不及防。 当时他都有点失去理智,才会做出这样有违常理的举动。 但其实工作人员只是太震撼了。 相比于上次他聆听用品的使用手册时,那种安静的反应反倒是不会让人这么吃惊,毕竟谢云泽已经是他见过最能忍耐的人了,而且对于自己的身体有种很难以言说的爱惜,就连用品也不允许轻易触碰。 第36页 谁知道现在身体终于是到了摧毁他意志力的时候,只不过片刻的功夫,他竟就在突破从前的底线。 听到电话嘟嘟的挂断声,工作人员羞愧又急促地拨回去,「谢先生——」 「无意冒犯,大厅派我来负责您,很大部分原因就是我完全没有欲望和冲动,像我这样的物种对于孕夫来说是最安全的。」 「只是我刚才太过诧异,您居然也会选择用品,这样的话待会儿我直接给您送到家里面来,只要是符合您身体情况的都有……」 「我现在不需要了。」谢云泽用力地咬住唇瓣。 「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片刻后,他嗓音轻软地补充,「只是我的体质变化太快,刚才还没有来得及适应。」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适应就好。 联想到之前他的检测手环都凌乱成那样,但是他还是云淡风轻说没大事的样子,工作人员便知道他果然还是有自己的执着。 这幅模样让人心疼极了,好在现在工作人员终于有足够的资源,当即便放软了声音道,「没关系的,请您给我仔细描述情况好吗?」 「现在我们大厅已经在竭力为您得出匹配结果了,而在此期间,考虑到您身体的特殊性,我们还能为您提供更多的服务。」 「也不知道您之前有没有去过旋涡温泉……」 提供给谢云泽的选择有很多,都是对谢云泽舒缓这种敏感状态有帮助的,而且都是没有伴侣的孕夫的热门选择。 但是安静地听来,还是只有旋涡温泉最适合他,据说这个泉眼是跟海洋相连的,水质很好而且具有治癒的疗效。 届时谢云泽去泡温泉的话,只需要享受水流的滋养就好,身体的燥热也会随着平息,而且连精神都会比起日常好很多。 听他做出选择后,工作人员总算是重重松口气。 否则他差点都以为自己的失误,把谢云泽搞得更加封闭。 「我这边直接为您开通旋涡温泉的贵宾年卡,而且将那辆接送您的车也派遣过来任您使用,您记得时常去泡就好。」 「另外其他的场地如果也需要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就好。」 谢云泽轻轻地应答了声,结束通话后扔开手机,忍不住闭目仰起修长脆弱的脖颈,此时上面已经泛起莹莹的粉色。 说话期间虽然他已经竭力地保持正常,可身体的敏感颤慄一直都没有消散过,甚至因为拒绝过用品,现在还有些轻微地后悔。 但是不可以这样,拒绝才是正确的。 他曾经发过誓不能够放任自己沉沦。 那些怪物们还不知道情况如何,匹配结果也还要等。 再忍忍,等到自己真正伴侣的到来就好…… 结果到了最后,谢云泽是全靠着自己宣洩的。 润肤油的瓶子早就凌乱洒到旁边,乳白色液体还在他腹部沾着没有擦均匀,但是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弄了,忍不住弯腰伏身,漂亮脆弱的背弓成曲线流畅的月牙。 逐渐地就连唿吸都变得难耐灼热,脸颊羞耻地泛起潮红,鸦羽般的睫毛像是被汗珠濡湿,在隐忍的呜咽中轻微颤抖着…… 竭力倒在床上的时候,谢云泽的难堪更盛,恨不得眼不见心不烦。 这晚睡得也不算特别好。 本以为怪物离开以后,没有了骚扰他就会回归正常的生活,可实际上即便他们的真身不在身边,却还是会留下痕迹。 清晨醒来的时,谢云泽甚至都有片刻的茫然,总觉得很快便会有灼热的焰浪拂面,而外面也会有人敲门。 片刻后他才彻底清醒过来,吃完早饭准备去旋涡温泉。 根据工作人员的介绍,旋涡温泉的贵宾是可以独立使用池子的,而且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可以待在那里,甚至不会受到打扰。 等车辆将他送到目的地,果然看到前方装潢豪华,那是个旋涡般形状的建筑,背后则是延绵不尽的海域。 顺着人员的接引,谢云泽穿过长廊,来到宽敞的室内。 这里都还只是温泉的功能区,有小池子可以用来泡脚聊天,而靠近水吧和餐区的地方有很多的躺椅,提供给客人累了休息。 此时室内比较清净,只有个身材比例极其完美的男人侧躺着,漂亮的上半身袒露着,最惊艷则是那头海藻般乌黑浓密的长髮,倾泻下来覆盖住安静休憩的脸颊,只从缝隙流露出一丝绝美的轮廓。 这样的人在任何时候都会吸引目光,更别提此时他距离谢云泽很近,即便被髮丝遮盖住这么多,却也骤然席捲而来强烈的冲击力。 不知道为何,谢云泽的脚步慢下来。 但也仅限如此,长时间盯着别人看并非是个礼貌的行为,即便那张脸再是令他心脏鼓动,想要揭开发丝看看他的真面目…… 无意识掐住的掌心传来丝丝疼痛,谢云泽垂下睫羽,从他的身边走过,去到资源区取了衣服,又朝着最里间的独立温泉走去。 而等到他的身影逐渐消失以后。 侧躺在椅子上容颜绝美的男人睁眼,露出那双比起普通人更浅、像是水晶玻璃球般澄澈的眼瞳,注视着谢云泽消失的方向。 随后他缓缓地坐起来,紧实的腹肌捲起来,顺着胯骨蔓延的人鱼线愈发地深刻优越,但是却都没有他的五官漂亮得那么惊心动魄。 第37页 大约是因为没有得到谢云泽过多的注视,很快他的眼眸里面掠过残忍跟冷戾,但是更多的是种汹涌可怖的偏执。 为什么他没有叫自己。 难道他不应该叫自己吗…… 来到独立温泉的室内,谢云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 但是不得不说,这种气息比起的普通家里面纯水要舒适得多,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跟海域相连的,竟是有种咸湿的舒适感。 负责人员提醒过他,像他这样的体质通常要泡三小时以上,甚至在池子里面睡着也没有关系,池子周边都是刻着符文的,可以全身心放松不用担心安全隐患。 这还是谢云泽在醒来得知自己怀孕后,头次这样放松地去做一件事,将自己很久没有剪的头髮扎在脑后,便下了水。 当滚烫却舒适的水温浸透上来的剎那,谢云泽几乎就要喟嘆出声,好似连毛孔都拼命地舒张,享受着此刻的欢愉。 只是身体的敏感度实在是偏高,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抿唇,克制住水流沖刷而过时带来的异样反应。 好不容易才适应这种热流汹涌的感觉,他将身体沉下去,脑袋则是趴在岸边的枕头上,想要就这样休息会儿…… 轻微浮动的脚踝忽然像是被握住。 惊得谢云泽勐地激灵站起,却因为脚底打滑歪斜着砸进池中,好不容易才扶着旁边的把手浮出水面,眼眶泛着薄薄的红色,愣在原地。 面前只有波涛涌动的水面,是浅碧色的。 那这种被握住脚踝的触觉是什么?是假象吗? 若是那三个怪物还在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够怀疑是他们的觊觎,但是现在他们全都已经离开,所以是自己初次接触温泉反应过度了吗? ……轻轻咬住唇瓣,谢云泽还是克制住自己的过度焦虑,只把它归结成习惯性的应激反应。 竭力匀着唿吸,谢云泽将趴的姿势调整成仰倒着,这样能够更加方便地看着眼前水面的动静。 但是热意的蒸腾很容易让人产生疲倦,片刻后他还是没忍住闭眼,耳边只有汹涌的水流声,部分地方咕噜噜地冒着水泡。 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身边的水纹产生了异样的波动。 水流围绕着他的周边旋转,终于像是无法忍耐般,缓慢地抚摸上他纤细的腰肢。 第22章 大约是跟海洋相接的缘故,池子的水是碧色的。 谢云泽本就精力不济,被热气氤氲着就更加忍不住闭眼缓解疲倦,但是由此感官也就变得更加的敏锐,尤其是身体。 起初他只觉得是流水波动的幅度更大了些,就像是浪潮般席捲淹没上他的皮肤,他穿的是极薄的浴服,可那触感依旧透过布料滚烫烙来。 然后他便真的觉得,水流逐渐变幻成修长的手指般,轻慢地覆盖上他的腰。 指腹甚至克制不住的用力,就像是在宣洩着自己的不满,又像是带着极其强烈的偏执,妄图将他的腰全部糅碎在自己的掌中…… 激得谢云泽倏然坐直,连瞳仁都收缩了几分。 水面被拍打得激发出水花,就连波涛都层层往外盪去,除此以外也就只有氤氲的热气。 清澈的水底除了自己的身体什么都没有,就连整个室内都格外地静谧,角落里面放着的放人觉得舒缓的轻音乐,据说那是鲛人的吟唱。 接连两次都是这样,谢云泽已经不可能觉得会是错觉。 他的唿吸不由得急促了几分,即便今天泡的时间还不够长,却还是径直起身。 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遇到怪物的时候基本都是单独相处,但是倘若自己跟别的普通人待在一块,是否他们还能这么轻易骚扰自己? 即便这样可能会打扰到追求清净放松的初衷,但是最起码还是能够验证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当下便轻轻咬唇走出去。 外面的休息区内,竟然依旧只有刚才侧躺着的男人,但是此时已经换成了坐姿,正凝望着从里面出来的谢云泽。 发现他通透的眼眸里面映着自己的身影,谢云泽倏地竟有种强烈的感觉,就好像从自己离开以后他就没变过姿势,一直这样等待着。 这样的心悸让谢云泽身体紧绷,既觉得这个男人最好不要靠近,目光却迟迟无法移开。 「白昼流。」男人浮冰般清透的声音响起。 名字的介绍就像是破冰的讯号,却完全没能让谢云泽放松戒备,片刻后睫羽轻颤,「……我叫谢云泽。」 「我知道,你来的时候负责人员提过你,说你是这里的贵宾,拥有很高的使用权限。」 「那你呢?」谢云泽注视着他。 然后白昼流看他两眼,站起身来。骤然间海藻般茂密乌黑的长髮倾泻到腿部,黄金比例的身材完美,就连面部的轮廓都如同鬼斧神工般雕琢,让人想起来海岸边绝美的鲛人雕像。 就像是常年被人注视着这样美貌般,他有种美而自知但是不在意的睥睨,只是走到水池边,突然纵身跃下。 谢云泽的心脏随着水花的咚声勐地跳起,急忙趴到岸边来看,却下意识地屏住唿吸,只见茂密的长髮在碧色的水中倾泻散开,美得不可思议。 而他矫健的身体就像是一条游鱼般,光线掠过的瞬间,他漂亮修长的双腿竟让人有种幻化成鱼尾的错觉,却又转瞬即逝。 第38页 「我是这里的管理者。」直到白昼流突然又哗啦在他的面前冒头,唇边勾起笑意,「所有的海域都是我的。」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深海。」 倘若是换做其他任何人说这话,都只像是单纯的身份介绍,唯独白昼流说起来的时候,眼底掠过近乎残忍的贪慾。 深海是多么美妙的地方,就像是他能够在水底肆无忌惮地抚摸谢云泽的身体,届时还能够为他献上独特的鱼鳍和鱼鳃…… 只要想到他将与自己永远在深海共生,无尽地纠缠于沉沦,白昼流就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他,换来他的爱与真心。 谢云泽捕捉到的这一闪即逝的危险,剎那间连脖颈间都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他抿着唇后退了两步,站在岸边看着白昼流。 偏偏白昼流似还兴奋起来,绝美冰冷的面庞慢慢浮现出红晕,「从前没有人带你去过深海对吗?你会喜欢那里的。」 「那里与世隔绝不会受到任何的打扰,是你最喜欢生存环境,水流会滋养你的身体,任何的疾病都能够得到治癒……」 「我不喜欢!」谢云泽瞳仁收缩,却再次倒退。 这些话里面的深意极其可怖,让他联想到很多沉沦在海底的巨船,还有永世都无法浮上海面的那种窒息感。 甚至他都能够确认,刚才自己浸泡温泉时感受到的那些触觉,就是白昼流的所作所为,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剎那就已经被他盯上。 明明现在那三个怪物才刚走,却还让他面临着别的觊觎…… 眼见着白昼流的脸色因为他的拒绝逐渐变化,谢云泽的心脏都跳得剧烈起来,压抑着寒毛倒竖的惊惧,直接转身离开。 他其实走得并不快,敏感的身体与热气氤氲后的疲倦都未消散,甚至只要白昼流站起来,就能够勐然将他拽进水底。 但是白昼流没有。 从他说到不喜欢这几个字开始,他眼底便浮现出破碎与疯狂,晕染得那种天生的残忍冷戾愈发的强烈。 然后他缓缓地向后倒去,将自己深深沉溺在水底,海藻般的长髮瀰漫开来,完美的双腿也变成漂亮到惊艷的鱼尾,此时却愤怒地摆起,砸起高高的水花。 他说他不喜欢!怎么办…… 根本就不会喜欢……! 谢云泽在换衣服的时候,似都听到了狂怒的水声。 高高地激起又重重地拍下,竟好像是令地板都轻微地震颤,那是连接着海底水流的地方,剎那间还有咸湿的气息扑鼻而来。 甚至骤然间令他陷进幻觉,像是跟随着谁的牵引般深深的沉进海底,自愿沉溺进可怖的窒息跟压迫中…… 然后又勐然惊醒,激得他弯腰急促剧烈地喘息,但那种逼近死亡的沉溺感依旧残存不散。 倘若是刚才他答应了白昼流说喜欢,说不定就真的会面临这样的结果,大抵他并非想要自己的性命,他只是想要与自己永远地纠缠不休…… 谢云泽的脸色难看起来,目光先是扫到自己发白颤慄的手指,然后又移开。 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换好衣服后走了出去。 旋涡温泉他是不会再来了,即便他确实很喜欢这样的地方,也承认水流对于他身体的敏感和热意有舒缓的意味,但是他并不想在昏昏欲睡时被肆意抚摸。 至于工作人员曾经提到过的其他地方…… 就在谢云泽准备打电话,再次谘询这件事的时候,谁知道工作人员反倒是先拨过来,语气里面带着难得的惊喜,「谢先生——」 「好消息!您的匹配结果我们送上了总部,在更高级的人员与符文的加持下,已经得知到部分的结果了,需要现在就告知给您吗?」 谢云泽愣住,好似血液的流涌急速加快。 这里面其实有很多词彙并不精准,比如部分,但是对于等待已久的他来说已经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最起码不辜负他竭尽全力达成的s+! 声音笃定却轻微发颤,「请现在就告诉我。」 「首先需要告知您的是,您匹配到的伴侣是个怪物——」 说到这里语气稍微顿住,像是在试探谢云泽的接受度。但是谢云泽在经歷这么多以后,其实对怪物已经见怪不怪了。 甚至觉得怪物伴侣总比人类好些,这样如果真的需要跟那些至高天对抗的话,最起码不至于没有丝毫还手的力量,便低声道,「我没有关系。」 工作人员闻言才重重松口气,后面的声音不自觉轻柔很多,「怪物的信息调取查验要比普通人麻烦很多,到底是谁您还需要等等,但是我们现在会给到您反应模拟器,保证您提前做些准备。」 「反应模拟器是什么?」谢云泽微怔。 「相信您应该知道,匹配您的伴侣必定是跟您气息融洽的对吧,这样才能够顺利地抚慰到您、不至于对您造成伤害。」 「而反应模拟器便是模拟您跟伴侣气息的交融结果,等我们将模拟器送到您家以后,您可以先将自己的气息灌注进去,随后我们确认您伴侣更加精准的信息以后,就会将他的也送来。」 「而在保证气息交融没问题以后,我们就会告知您伴侣的全部信息,正式进到匹配阶段。」 谢云泽能够理解,就跟婚前检查类似。 即便在匹配期间已经做过精密筛选,但是出结果的时候还要做二次确认,这样才能够全方位无疏漏地确保孕期公民的安全。 第39页 「好的。」谢云泽觉得安心很多,垂眼轻软地道,「那模拟器什么时候送过来呢,我现在准备回家……」 「现在就要回家了吗?」工作人员闻言惊诧,「模拟器我们会尽快送过来的,但是您才在旋涡温泉待了两小时不到……」 都没有等谢云泽回答什么,他像是有些踌躇般,但还是选择如实告知,「即便目前因为资料不全,还不知道您伴侣的真正身份——」 「但是大概率他还是会跟水有关。」 谢云泽忽的唿吸凝滞。 就连声音都轻得发飘,「什么?」 第23章 有那么瞬间,谢云泽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合!他才刚刚去旋涡温泉遇到白昼流,紧接着便得知伴侣可能是他的消息。 说实话自己匹配到的伴侣会是怪物,本身并不算特别地渗人,但是联想到刚才白昼流伏在岸边跟自己说话时,眼底流露出残忍的贪婪…… 和深海有关的怪物其实并不多,其中最恐怖的便是鲛人,他们在水中拥有着极其强悍的战斗力,还有与绝美容颜完全不符合的兇狠。 而这些危险的压迫性、汹涌的欲望本质上跟其他怪物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会把他逼疯的。 这样的话即便拼命寻找到伴侣又有什么用? 不还是会遭到可怖的觊觎,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和欲望,会被引诱到彻底沉沦的地步吗? 但是那边的工作人员还在详细地做解释,听得谢云泽的指节猝然紧攥,用力到发白。 闭眼竭力缓和着急促鼓动的胸膛,他费了半天的功夫才将平息怒意,脸颊却还带着气血上涌的潮红,「……我知道了。」 「旋涡温泉我还会去的。」 「请您先尽快把模拟器送过来吧。」 谢云泽的心里面还存着一丝侥倖,即便工作人员解释得这么详尽,自己的伴侣也不一定真的就是白昼流。 对方应当目前也没有收到确切的结果,否则在温泉休息区的时候,也不会如此试探。 既然反应模拟器能够反应出交融状态,只有自己真正的伴侣才会跟自己有最佳的交融度,那么如果白昼流的气息跟自己融合得没那么好的话,那就能够证明他不是伴侣了。 谢云泽没有办法坐以待毙。 他先回家正常地休息,等到模拟器送过来以后,便在第二天的清晨再次前往旋涡温泉。 模拟器的体积很小巧,甚至细腻地做成了挂坠的形状,原本考虑到谢云泽伴侣的特性,工作人员还想送个水滴模样的,但是却被严词拒绝。 所以最后便只做成了软绵绵云朵的形状,呈现出清透的蓝色,唯独两侧有收集气息的小孔。 此时里面已经灌注有谢云泽自己的气息,呈现出乳白的色泽,正轻烟般缓慢飘荡着。 来到休息区,谢云泽果然又见到了白昼流。 跟昨天不同的是,白昼流大半的身体都泡在温泉里面,海藻般的头髮在水面盪开,甚至随着水纹的波动浮动着漂亮的光泽。 原本他是趴在岸边休息的,察觉到谢云泽的到来便缓缓睁眼,澄澈通透的眸子里面,天然的凶性和残忍转瞬便被藏起来,反倒是勾起笑意。 旋即他没进水底又翻起来,激起巨大的水花,从趴着的姿势变成了将脑袋仰倒下来的模样。 谢云泽气得脸色都逐渐绯红,因为这正是昨天自己泡温泉时用的姿势,前后都完全一样。 这只怪物独自泡在水里面的时候,便反覆重现他昨天的姿势,就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甚至昨天自己还是穿着衣服泡的,倘若是真的完全放松戒备什么都没穿,那他到底是要…… 只要想到这里,谢云泽便觉得羞愤,转身就要走,谁知道却突然被地面上的水流攀上来缠住了脚踝,背后是的白昼流幽凉的声音, 「你真的不喜欢深海吗?」 骤然间好似水流缠得更紧了些,好像谢云泽只要再次说不喜欢,这次就真的会将他狠狠地拖拽进水里面。 这里又是跟海洋连接着,白昼流想要将他据为己有,绝对还会拖到令人窒息的海底去。 然而又像是真的怕谢云泽说出这样的话,都没有等他回答,白昼流便已经哗啦从水底站起来,走到他的背后,垂眼打量着他的身体。 蓄长的头髮已经扎起来,流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顺着宽大的浴服甚至能够看到薄薄的背嵴,肩胛骨就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腰窝清晰。 而只要眼底撞进这些,所有的疯狂残忍又逐渐转变成难言的赧意,「或者是别的……」 「任何东西都可以,我会满足你的。」 「只要你向我提出要求……」 他喜欢谢云泽,从嗅到他味道的剎那开始,心脏便森*晚*整*理在剧烈地鼓动,那张脸也喜欢,身体也喜欢。 为此他愿意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献给他,只要谢云泽愿意接受。可倘若没有被接受,便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暴怒。 这就是鲛人的天性与本能,他们的喜爱具有牺牲性与独占性,贪婪地想要换来对方永恆的注视。 但大抵是危险的气息瀰漫出来,只是才出声,便让谢云泽忍不住回过头来。 他察觉到水流顺着他的脚踝在轻柔抚摸,撩拨得他敏感的身体阵阵发热,想要张口训斥。 第40页 可谁知道白昼流握住他的手,剎那间就像是被薄蹼覆盖般,又带着紧紧的吸盘将他黏着,又有更多温热水流顺着皮肤逐渐裹向全身。 「你……」 刚要出口训斥竟是陡然便了音调,被撩拨得软绵又让人羞耻,让谢云泽勐地闭了闭眼。 这种情况并非首次发生,但是在身体变得更加敏感以后,基本上就只有白昼流碰过。 尤其水的触觉极其温暖,又像是波浪席捲而来似地,层层在他的皮肤盪开,好几次都让他忍不住重重地咬唇,才抑制住出声。 「我并不想对你提要求。」 竭力地忍耐很久,谢云泽的声音却还是难耐沙哑,「……我今天过来只是想泡温泉。」 旋即他被刺激得泛红的眼眶,就这样定定地看着的白昼流,「如果非要提的话,我希望我泡温泉的时候不要碰我,你能做到吗?」 陡然间所有的水流凝滞。 肉眼可见的疯狂和残忍浮现出来,连蒸腾起来的热意都变得格外潮湿,仿佛连空气中都充斥着密集的水珠,覆盖住人的唿吸近乎窒息。 那种愤怒不可抑制地汹涌,险些都让白昼流暴露出可以撕裂所有海洋生物的尖锐牙齿,甚至气得浑身颤慄,想要彻底将他拖进海底去! 然而这些所有的应激,在发现谢云泽难耐地情动的脸颊、额头渗透出汗珠的时候,倏地消散无形。 谢云泽是真的有点受不了,不论是水流涌过时带来的颤慄,还是白昼流薄蹼紧紧吸附时触碰到的敏感点,都将他本就隐忍的情热全都激发出来…… 他用尽全力抽身推开,在他跟过来的时候又灼热沙哑地警告了声,「站着别动!」 然后转身,在已经模煳的视线中,竭力分辨出自己的那间独立温泉室。 才推门进去,便控制不住腿软地直接砸进水底。 骤然温热水流疯狂覆盖上来,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进去,短暂的窒息并没有让他觉得难受,却感受到了铺天盖地袭来的快感。 所有的毛孔舒张到了极致,甚至因为他的视线被蒙蔽,触觉变得更加清晰,就连穿得好好的浴服都被沖得快要浮到别处。 但是最先散开的竟是髮丝,旋即就像是有别的海藻般头髮与它纠缠,围绕着他将他遮住,令他愈发地沉溺在这水底。 而四面八方而来的水流也没有放过任何地方,浪潮一层层席捲,积聚到极致将他勐然推向至高点!又在释放后盪开丝丝的余韵…… 「哗啦——」 谢云泽浮出水面,趴着岸边急促地喘息着。 苍白脆弱的脸颊带着消散不去的潮红,还有羞愤到极致的难堪,只是短短的功夫他竟就已经觉得力竭,垂眼时水珠便啪嗒滚落下来。 明明他都警告过让白昼流不要来的,可怪物们向来都是阳奉阴讳,水流的触感说不定也能够传达到它主人那里。 所以刚才他借着水流消解自己身体的敏感…… 甚至那种沖刷感都还残留在身体,没有完全消散。 湿润饱满的唇瓣被他无意识咬得通红,谢云泽竭力地匀着唿吸,企图从混沌的脑子中找回理智。 不论如何这幅身体早就这幅鬼样子,变得更加敏感以后也会更加凌乱不堪,他必须尽快习惯各种不良反应。 最重要的是,今天重新来到这里的目的。 反应模拟器还挂在脖间,他手指轻颤着去触碰,感受到一丝丝碧蓝色气息,正丝丝缕缕的灌进去,这意味着已经捕捉到白昼流的。 云朵般的模拟器非常精緻,但是不论是程序还是符文都进化到了极致,才感受到两股气息同时存在的瞬间,便立马将其进行融合。 融合需要段时间,谢云泽疲惫地往后仰,倒在岸边。 直觉告诉他不要现在去猜结果,只需要安静地等。 两分钟过去。 五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仿佛有浪潮的声音拍打在耳边,谢云泽也觉得自己的身体恢復了点精力,他坐起来将模拟器捏在掌心,浓密的睫羽脆弱地低垂着。 片刻后缓缓地展开掌心,模拟器便为他呈现出来了确切的结果。只见乳白色的气息跟碧蓝色的气息,完美到不可思议地融合。 第24章 谢云泽倏地脸色发白。 有那么剎那世界死寂,就连脑海都是白茫茫的雪花,从未想到过真的会见到这样的结果。 乳白色的气息跟碧蓝色的交融,像是轻烟般地温和纠缠着,这种相互依存相互抚慰的模样,足以印证白昼流真的与他极其匹配。 即便大厅最终给出的信息真的不是白昼流,他在纾解谢云泽不良反应这方面,也绝对会是个非常好的伴侣。 ……但这并非谢云泽想要的结果。 气血慢慢地沸腾涌上,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愤怒,甚至是被戏耍的耻辱。明明他都这么努力地去促进匹配的进度,为此就连自己身体的敏感度、对于伴侣的依赖性都提高到这种程度…… 但是最后结果却像是迎面痛击的闷棍,愣是把他给打懵了,打到连唿吸都按捺不住的急促,脸颊更是因气愤而染上薄红。 既然如此他还要什么匹配结果? 其他的怪物同样都能够抚慰他,那他最开始就直接选择接受就好,到最后才沉沦不如早沉沦,甚至还不用受这么多的罪…… 第41页 但这毕竟也不是最终的结果,还没有得到官方的告知。 而且白昼流他自己知道,他有可能是自己的伴侣吗? 极度的愤怒过后,便是深深的倔强跟不甘。 谢云泽付出这么多的努力,绝对不止事态发展成这样就结束,紧盯着反应模拟器很久,终于重新将自己全然没进水池。 不论如何先养精蓄税再说,这样的折腾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累了,等恢復了精力以后再来慢慢想这些事。 大抵是刚才情热期间水流已经疯狂过,现在反倒是变得格外平静,谢云泽感受着温热池水的疗愈,脆弱疲倦地睡了会儿。 然而等醒来的时候,身边却笼罩着阴影。 白昼流正俯身注视着他的脸,乌黑的长髮垂落。 他这张脸是越放大越漂亮,鲛人的所有特质仿佛都在他的身上放大,完美的身材和惊心动魄的五官,甚至还有兇残到极致本性。 但是见到谢云泽缓慢睁眼,他忽的勾起餍足地笑容。 让人无法分辨,到底是因为从方才的水流中得到了舒适的触感,还是仅仅这样看着谢云泽便能让他感觉到快乐。 「睡得好吗?」就连他浮冰般的嗓音都消融化开,「现在是不是觉得舒服了很多?」 他就知道带有自己力量的海水,绝对能够让谢云泽感到治癒,都还没有等到回答,脸颊便浮现出赧意,「所以你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谢云泽因为他最后这几个字骤然清醒。 倘若真的跟白昼流匹配成伴侣,那么他可能真的会永远留在这里了,或者是深深的海底,甚至会受到他力量的侵染长出唿吸的鱼鳃。 倘若刨除掉身体欲望的那些东西,谢云泽与温柔耐心的怪物安家在海底,他不是不能接受,爱这种东西的确能够使人愿意牺牲奉献。 可倘若所有的占有欲都只是来自于本能、还有对于身体的渴望,谢云泽便始终不愿意成为个只会沉溺没有思考的东西。 「你知道我有伴侣吗?」他静静撩起睫羽。 「你没有。」白昼流甚至都没有理会他的试探,紧盯着他身体的目光愈发放肆,但是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绯意,「否则你也不需要来到这里泡温泉,你的伴侣无法抚慰你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把你那个废物伴侣给撕成碎片,你不同样就变成了没有伴侣的孕夫?」 语气中压抑着兴奋颤慄,但是谢云泽并没有相信。 先不说已经匹配成功的人有规则限制,他不一定真的就能够撕碎自己的伴侣,更别提现在的伴侣还有可能是他…… 但是他会这样讲,大概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伴侣的事情,反倒是证明这次大厅的匹配结果很干净,暂时没有受到侵染。 可这反倒是让谢云泽的情绪愈发低沉,因为连怪物都无法侵染的话,那就变成了绝对的权威性,那自己就更加无法更改了。 无声地注视着白昼流很久,他发现了个更糟糕的状况。 身体的敏感度提升以后,他连那些用品都严词拒绝,却没有想到会受到来自白昼流的抚慰。 抚慰过后还残留些依赖感,即便他明白这只是新添的不良反应,其实跟他自己的想法和喜好没有关系,却还是克制不住想靠近他。 得到他的拥抱,被他温声耐心地安抚。 否则他都会觉得委屈,脆弱敏感到极致。 但是还好意志力尚存,谢云泽将自己的唇瓣咬得通红,尽量不泄露出任何的异常,唯独眼眶慢慢地泛起薄红。 可即便是他在坚持着,白昼流已经有些难耐了。 明明水流无声息地传来触感,但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想到谢云泽对他几次三番的拒绝便觉得狂躁,眼底频繁闪越出兇残,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压回去。 「你真的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询问谢云泽,甚至逐渐躁郁。 只是这些躁郁从不体现在喜爱的人身上,具有强烈牺牲精神的天性会让他恼怒自己没能符合对方的要求,是身体不够完美吗?还是这双眼睛还不够通透好看? 倘若谢云泽觉得他茂密的头髮太多太长,他可以直接切断,倘若厌恶他鱼尾的鳞片,他可以全都拔下来片都不留…… 而谢云泽始终不开口,甚至令他忍不住想要狠狠摆尾,用带着血腥气的疼痛与伤口来惩罚自己,让自己更清醒地去思考自己到底还能够有什么用,能够奉献出些什么…… 倏然间,他的余光扫到谢云泽紧攥发白的指骨。 所有的狂躁烟消云散,白昼流轻轻地嗅着他身上浮动的幽香,笃定他此时就是需要更多的抚慰,而这些东西恰恰是他擅长的。 就像是看到爱人答应自己的希望,白昼流缓缓立起来,可怖的阴影覆盖下来,至高天的怪物即便是动情也有近乎残忍的偏执。 「如果你不说的话,那我帮你做决定好吗?」 语气中已经带着点近乎着迷的颤慄感。 「你喜欢我的身体是吗?」 「喜欢我拥抱着你。」 「喜欢我把你带进深海。」 「除了我谁都别想占有你……」 随着话语愈发地接近呢喃,谢云泽的意志力濒临崩溃。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愿意这些怪物成为他的伴侣,天然的蛊惑性和独占欲会让他发疯,要是再听几句,都会无法克制主动去触碰他。 第42页 然后他便真的,苍白着脸摇摇欲坠地伸手,隐忍地连汗珠都滚落下脸颊,然后啪嗒跌落在了水面。 突然有铺天盖地的浪潮涌起,直接将谢云泽淹没进水底,他惊得瞳仁扩大,这才发现水底竟已经不是温泉池,而陡然变成了海。 海底寂静得近乎恐怖,那是谢云泽首次感受到如此无声的压迫感,就连神经都紧绷到极致,想要唿吸却觉得胸肺都要被挤炸。 本能让他死死纠缠着身边的人,而鱼尾也顺其自然地勾过来纠缠着他,髮丝更是密不可分,就好像要将彼此深深融进血骨里。 来自海面的光线越来越暗。 谢云泽的意识也沉沉坠落…… 谁知道就在这时,水面上像是有道通天烈焰席捲而来,就连铺天盖地的浪潮都无法熄灭,反倒是直接破进水底,将幽暗燃烧得亮如白昼! 谢云泽眼皮跟锁骨的烙印齐齐发烫,激得他勐然清醒几分,下意识地挣脱,竭尽全力哗啦冒出水面来。 如同溺水者获救,他脱力地扶着岸边,大口急促地唿吸着,好不容易模煳的视觉才恢復了些,这才发现他原来还是在温泉池边。 刚刚沉进海底的感觉就像是迷瘴,而破除迷瘴的竟是席捲而来的焰浪,几乎要将整个水面都燃烧起来,映照着旁边白昼流那张残酷阴沉的脸。 而不远处,离开好几天的瞿炎缓缓而来。 他就像是从地狱归来那般,身上灼烧着伤痕,但是丝毫不显得狼狈,只愈发显得可怖暴戾,正死死地盯着白昼流。 很显然他是刚结束大战,就算没赢也绝对不可能输,但是眼底没有喜悦只有疯狂的怒意,黄金瞳从未如此炙热明亮。 「差点把你给漏掉了。」 白昼流低头去看,只见焰浪燎过的瞬间,他尾部的鳞片被灼掉了好几片,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和焦味。 这些东西在不战斗的时候,分明是最漂亮的珍宝,是会捧到谢云泽面前乞求他挑选的藏品,也是他求欢的手段,取悦爱人的工具。 ……这条龙是真懂怎么激怒他的! 气得连身体都在发颤,白昼流缓慢地从池子中立起来,眼底冷酷残忍。 「原来是你啊,瞿炎。」 「我听说你连自己的东西都看不好,结果被那只魔种亵渎了珍宝,只能吃掉他泄愤。现在怎么回来了?难道还真的吃掉了他?」 「还有那只血族呢,你把他也给吃了吗?」 这些名字落在耳边,谢云泽倏地睫羽轻颤。 脖颈后被咬过的伤口似还在微微发麻。 被混合的血液,好似也逐渐沸腾起来。 第25章 谢云泽没有忘记,楚雾痕给自己留下烙印后的事情。 这道烙印不但激怒瞿炎追着他撕咬,就连明皓月都忍无可忍,破碎掉自己的假面露出残忍,赶着去给他俩收尸。 但是毕竟至高天的怪物里面,龙最是暴戾好战,不要轻易与他搏斗已经是默认的法则,所以就连明皓月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先回来。 现在果不其然,最先回来的还是瞿炎。 而其他的两人又去哪儿了? 难道真的被他给吃掉了吗? 谢云泽不清楚,只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在沸腾着,就好像是在印证着明皓月的话,倘若瞿炎回来便可以用此来保护自己。 眼见着温泉池内的火焰越来越烈,即便完全没有烧到谢云泽,可他依旧觉得热汗淋漓,他对于怪物们的气息越来越敏感了。 转身没有去管这场混乱,他现在要做的是远离他们。 湿漉漉的痕迹一路拖到更衣室,谢云泽坐在长凳上,在昏暗中难受地弯腰伏身,去压抑自己的反应。 瞿炎的气息是他早就习惯的,本来以为在身体的敏感度提升后,白昼流对于他的抚慰会更显着,但是却没有想到从前压抑的那些,还会被勾得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甚至烧得更加勐烈。 甚至门外,铺天盖地争斗厮杀的动静和血腥气,也透过门板传来,他的右眼灼热疼痛的烧着,仿佛都能够亲眼见证他们的缠斗。 这让他愈发地羞耻,因为能见到他们,就仿佛他们也能够见到自己似地,理智让他在这种情况下不要做出任何出格的行为。 可凌乱狼藉的触感太过强烈,压抑轻微的喘息在僻静的空间内起伏,谢云泽的睫羽剧烈地颤抖着,脸颊流露出难堪却又无法抑制的潮红,热汗混杂着泪珠一同滚落下来。 只要想到或许真的会被同步视线和感官,耳膜和各种触觉在羞耻中更加敏锐,令他忍不住仰起脖颈,不受控制地闭眼捕捉…… 直至最后忽的浑身发颤,耳边轻微鸣响。 世界都安静了剎那,谢云泽趴着喘息很久,才缓慢起身。 然后他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耳鸣导致,是真正整个温泉池都变得安静,这么段时间过去战斗已经结束,而带着浓烈血腥气的身影,不知道何时已经立在门口。 谢云泽轻轻掀起睫羽去看,发现那高大的身影是属于瞿炎的,即便背着光什么都看不清,但是黄金瞳却格外地炽热。 无意识将湿润的唇瓣咬得通红,谢云泽羞耻得连手指头都蜷缩起来,只是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低垂着脑袋僵硬着背嵴。 即便可能早就被瞿炎什么都看过,但是在刚才那种时候,仍然被他捕捉到了这样的场面,甚至室内还有没有消散的凌乱气味…… 第43页 还是让他几乎都不敢睁眼,潮红着脸急促喘息。 「好香啊。」瞿炎近乎着迷地道。 这些气味刺激得他毛孔舒张,轻微地眯了眯眼,旋即突然笑起来,「如果我把白昼流也吃掉了,你会不会觉得舒服很多?」 不知道为何笑里竟带着几分灼热的危险,然后缓缓地朝着室内走来,逐渐逼近他的身边。 「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觊觎你,骚扰你……」 谢云泽感受到他的靠近,抿着唇回过头去。 他总算是见到了瞿炎的那张脸,浑身是血但是眉峰愈显暴戾,说出的话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他是真的有这种杀戮的欲望。 听起来好像的确是会减缓谢云泽的压力,可实际上绝对不会是好事。他们所有的怪物几乎都是这样想,因为这样就可以独占谢云泽。 现在很显然是瞿炎占据了上风,谢云泽的戒备丝毫都不敢松懈的,很久沙哑着出声,「……所以你真的把他们全都吃掉了吗?」 「当然。」瞿炎笑起来,「白昼流吃掉了。」 「楚雾痕吃掉了。」 「就连明皓月也吃掉了。」 可分明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谢云泽还能够感受到身体上的烙印没有消散,不管是楚雾痕留下的雾气,还是明皓月灌注的血液。 其实瞿炎上次也是这样跟他说的,在他第一次为自己撕咬明皓月的时候,而他其实也只是想要看看自己的反应罢了。 「我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跟你也是。」 谢云泽按捺着本能的惊惧,强迫自己看他的眼睛,「你们如何争斗,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跟我无关。」 「但是你不是很需要我吗?」瞿炎的视线扫过他泛着粉色的皮肤,然后逐渐往下,落在被遮掩的潮湿凌乱的地方。 随着他逐渐逼近,气息和阴影也全然笼罩在他身上,旋即俯身,俊美得具有冲击力的五官便近在咫尺,嗓音却阴森森的,「不要告诉我,你是被别的怪物引诱才变成这样的,而不是因为我。」 「……」 谢云泽深深感受到了瞿炎的恶劣。 明明刚才眼皮子烫得这么厉害,那道被舔舐过的痕迹几乎都要烧起来,他丝毫都不怀疑视觉绝对会通感到他的身上。 可他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这样问,就像是翻着花样找着藉口,非要从自己口中听到那些难堪羞耻的话来,若说不出来或是假话还会遭到他的惩罚。 他被羞辱得连胸膛都急促很多,但是最后还是竭力平復下来,「你不能吃掉白昼流。」 「为什么?」瞿炎的黄金瞳倏然收缩。 谢云泽垂眼,没有再回答他。 现在的他觉得情况极其混乱,既不希望白昼流成为自己的伴侣,但是只有伴侣匹配成功以后,他才能够利用规则来限制这些可怖的怪物。 而在大厅告知他确切的结果前,还有他自己能够思索出更好的办法前,最好都能够暂且先维持这个局面,保持平衡。 否则要是哪方失衡,真正地将他占有,自己就会失去主动权。 外面的动静已经停了很久,谢云泽觉得自己的身体稍加恢復,便站起来走出去看,发现水面风平浪静,只有偶尔几朵烈焰还在漂浮着。 血腥气也被灼烧殆尽,谢云泽回头再看了眼跟在背后、从头到尾目光都紧锁在自己身上的瞿炎。 「……你不打算去治疗伤势吗?」 「你在关心我吗?」瞿炎笑起来,暴戾气息愈发浮动,「这点伤势有什么好治疗,连骨头都没有断,它自己会缓慢癒合的。」 「那就别跟着我了。」谢云泽轻声道,「我要回家休息。」 「不想让我跟你坐同辆车吗?」瞿炎不着痕迹地扫过自己满身的狼狈骯脏,点头道:「那待会儿家里见。」 谢云泽被气得哽住,但是想到他从来都是这么不要脸,甚至都没有特别意外。 反正就算从前也不欢迎他们,他们也经常不请自来。 除了休息以外,谢云泽回家其实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脖颈间吊坠模样的反应模拟器,到现在还在正常温和地运转着,洗完澡蜷着腿坐在床边,安静地把他们放在手心观察。 乳白色的气息跟碧蓝色气息依旧完美交融,按道理来说目前就应该把结果汇报给大厅,这样他们也能够更早地确认。 但是谢云泽却不想这样做,他的心里面还存在着一丝侥倖,仿佛只要大厅还没有给出真正的结果,就还拥有匹配到别的伴侣的希望。 注视着很久,谢云泽直接使用了清空的功能。 只见模拟器内倏然所有的气息消散,变得空空荡荡,但因为被谢云泽握着,慢慢地又开始主动吸纳起谢云泽的气息,重新变得只剩下轻飘飘的乳白色。 突然间,窗台像是有被谁推开的动静。 谢云泽瞳仁收缩,条件发射将自己无意暴露的腿给遮好,旋即果然见到瞿炎已经落在他的飘窗。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所有的狼狈骯脏全都消失无踪,除了脖颈跟眉骨旁边还有没有癒合的伤口以外,就连血腥气都消散很多。 「我明明落了锁的。」谢云泽胸膛起伏,抿唇道,「就是不希望被打扰的意思。」 「我知道。」瞿炎炙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就仿佛只是片刻没有看到他,就已经无法忍耐,紧密黏着地逡巡着每处皮肤。 第44页 就连唿吸都不自觉地沉重起来,「……但是你不需要我帮忙涂油吗?」 「我自己能涂。」谢云泽表现出坚持和抗拒。 但是怪物们的嗅觉实在是太敏锐了,他仿佛感受到谢云泽只要在这种视线下,敏感的身体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细汗,舒适得他都忍不住眯了眯眼。 片刻后才餍足地逼近自己的气息,从旁边的柜子上取下润肤油,几乎是不由分说地俯身嗡动鼻息,痴迷地道:「你就让我涂吧……」 在滚烫的唿吸喷洒下来的剎那,谢云泽浑身都没忍住一个激灵,就连所有的肌肉都不由得紧绷起来,下意识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瞿炎明白过来,只要不要碰腹部和会激怒他的地方,其他地方是允许他来帮忙涂抹润肤油的,可即便这样已经足够他兴奋颤慄。 「有件事,我们还没有说清楚呢。」 冰凉的液体倒在腿上,令谢云泽下意识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但是这都不是最紧要的,只要瞿炎靠近,他就会本能地升腾起热意。 敏感度提高以后便是这样,各种不良反应加剧,更别提认识瞿炎这么久,也早就被他的气息所驯化,身体绝对不会强烈抗拒。 这就导致连他的耳膜都是嗡嗡的,好似半天才理解瞿炎到底在说些什么,闭眼时嗓音已经带着点沙哑,「什么事……」 「上次我们这样的时候,我说过不允许别的怪物碰你吧。」 「但是你好像并没有听我的话,还是让楚雾痕在你的身上留下标记。而在此前,你的身上明明只有我留下来的烙印……」 说到这里时,润肤油已经在他的腿上滑落,然后又突然被瞿炎的掌心给握住,他的腿又白又直,被钳制的时候有种逃无可的危险感。 偏偏瞿炎的话愈显得可怕,「我不想惹怒你,所以我压根就没有留下永久印记。」 激得谢云泽倏然睁眼,竟是冷汗淋漓。 意思就是说,倘若瞿炎想的话,给他留下永久印记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自己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就会被强行地标记占有。 瞿炎并没有这样做,归根到底还是希望谢云泽能够主动接纳他,而并非只是屈服于他的残暴和恐怖。 无意识咬住饱满鲜艷的唇,谢云泽拿出之前对付明皓月的那套,「但是这并不是我能够控制的。」 「你们都是至高天的怪物,但是只有我是普通人。就像是楚雾痕他想要给我留下烙印,这是我能够反抗的吗?」 「我连你来给我涂抹润肤油都无法反抗,还能反抗他吗?」 上次在提到这番话时,谢云泽便已经不自觉涌现出愤怒,此时再提情绪并没有好转,只是强行压抑着胸膛的剧烈起伏。 而这幅模样却让他看起来愈发隐忍,连带着眼眶都克制不住泛红,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恼怒还是因为委屈。 倏然间捏着他腿的力道重了点。 又烫又疼,谢云泽险些渗出眼泪,忍不住回头去看,这才发现瞿炎紧盯着自己,眼底是强烈到要满溢出来的怒意。 果然他就应该把楚雾痕给吃掉,甚至在他接触谢云泽之前,探知到他有可能会嗅到谢云泽气息时,就将这怪物永远地压在深渊…… 那种只能自己独占的珍宝被亵渎的暴怒,险些令他连真身都泄露出几分,额角的硬鳞片片覆盖,到最后却又慢慢地消散。 「说反了,你当然可以反抗他,但是却无法反抗我。」 他忍不住垂首想要在皮肤上落下个吻,但是却被谢云泽给挡住,眼眶通红地盯着他。 旋即瞿炎笑起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这两句简单的话,却将谢云泽说得寒毛倒竖,敏锐地感觉到里面蕴含的可怖压迫感。 睫羽轻颤着垂下,他不确定自己这算不算矇混过关,倒是最起码,再没有收到瞿炎的追问。 只是被瞿炎涂抹润肤油的过程并不好受,到最后他都灼热得有些意识模煳了,忍不住抬腿踹了踹他,但是软绵无力,反倒是被他捉住。 他羞愤地想要骂人,但是都还没有开始骂,便听到他短促的轻笑。 倏忽间,谢云泽竟是恍惚了下。 就像是觉得这笑声在哪里听过似地。 滚烫的指腹贪婪又恋恋不捨地摩挲而过,像是知道谢云泽就要发怒似地,倏地便就只剩下灼热的气息卷过,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谢云泽整个人都忍不住伏在床上喘气,直至片刻才重新坐起来,去细细观察自己的腿。 大部分的情况下瞿炎都很知道分寸,恶劣却又能够刚好踩在他可以接受的点上,就比如说是涂抹润肤油便真的只是涂,而且涂得很均匀,大约是手掌大劲儿也大,比自己涂得还好。 唯独某些地方留下点指痕,应当是他刚才暴怒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力道。 重新将润肤油拿起来,谢云泽轻咬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垂着脑袋开始涂抹自己的肚子。 跟最开始比起来,其实肚子也微微隆起些了,他也没有任何相关的经验,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确切地感受得到孩子的动静。 但是都已经陪着自己经歷了这么多的事情,谢云泽每次安静下来有时间去思索的时候,都会希望到最后不论是自己还是他,都能够健康正常地活下来。 第45页 所以在伴侣的这件事上,谢云泽还要再努力想办法。 可没有想到的是,谢云泽这头才刚刚把油涂完准备收拾,就接到了工作人员的电话。 「谢先生!」工作人员最近也是尽量调动资源,用最快的速度在为谢云泽得出结果了,语气里面带着点激动,「记得上次我跟您说,您的怪物极有可能跟水有关系吗……」 谢云泽猝不及防,连瓶子都没有能在柜子上放稳,声音不自觉地紧绷起来,「记得……」 「现在我们已经得出初步的结果了。」 工作人员尽职尽责又高兴地道,「首先您的伴侣虽然是个怪物,但是跟您的气息交融度就很高,待会儿我们会把气息发过来,您可以再在模拟器上进行测试。」 「而他虽然是来自深海的鲛人,但是却具有很难得的牺牲性特质,这意味着只要是您有要求,他不论如何都会为您做到。这不管是照顾您还是照顾您的孩子,都会是很尽责的……」 「你直接说他的名字吧。」谢云泽已经听不下去。 事实上在听到深海鲛人的剎那,整个神经就不由得剧烈地颤抖起来,惊惧与愤怒甚至沿着嵴椎一路瀰漫开来,就连头皮都轻微发炸。 真的是白昼流,但是怎么能是他呢! 谢云泽根本就不希望他成为自己的伴侣! 工作人员只说了他作为深海鲛人的优势,却完全没有提到这是个纵慾又可怖的怪物,与其他至高天一样都拥有着强烈的独占欲。 谢云泽曾经直面他们的蛊惑引诱,甚至几次三番险些失去意识,就算是现在身上都还留着他们的气息与烙印,不论如何都挥散不去。 「他的名森*晚*整*理字是不是叫——」 谢云泽用力地指节都在发白髮颤,最后甚至是竭力才艰难吐出那几个字眼,「白昼流?」 他的耳朵像是有短暂的嗡鸣和寂静,短短几秒的时间竟也被拉得很长很长。 就像是在等待着最终审判,连唿吸都觉得煎熬,又冥冥中期待着还能够有最终逃脱的机会。 但是工作人员讶异道,「诶?」 「您是怎么知道的?」 倏然间所有的期盼烟消云散,只觉得冷意从脚底板渗透而来,浑身不受克制地有点发抖。 工作人员还在那边说些什么完全听不清,他只是站在原地,觉得雪花般的噪点很久才消散,而眼底已经被绝望与愤怒淹没。 终于听对方介绍完伴侣的具体情况,谢云泽挂断电话。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要么就是接受白昼流。 要么就是将这件事泄露给别的怪物。 只要正式匹配的流程还没有走完,怪物们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被白昼流占有。这件事还没有发生前他们就已经厮杀过两回,这次说不定还真的能够让彼此全都得到重创,然后就没有精力来找自己了。 但是这样的举动很危险,谢云泽也不确定他们到底会不会察觉到自己在利用他们,若是真的被察觉,遭殃的便只有自己。 而且即便前面两次都没有怪物被吃掉,那谁能知道,这次是不是……也还是能存活下来呢? 谢云泽分辨不清自己的感觉,既想远离他们,但是又不希望他们真正的死亡。 这种优柔寡断的念头说不定会葬送他,谢云泽理智再清楚不过,但是却真的很难做到。 无尽的焦躁再次瀰漫开来,谢云泽躺回到床上,闭眼想要休息会儿整理思绪,但是即便身体疲惫,翻来覆去却依旧没有办法放下这些念头。 到最后还是因为身体的燥热席捲,他被迫分出精力来去捕捉空气中瞿炎留下的气息,竭力舒缓着自己的难受,终于到了后半夜沉睡过去。 天亮醒过来以后,谢云泽在床上沉默坐了很久,还不得不去思考个更加切身实际的问题,今天到底还去不去旋涡温泉呢。 温泉对于他身体的舒缓确实是有用,而且他还需要去确定,到底工作人员有没有把消息也发到了白昼流那里,这样才能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尽量定定神,谢云泽爬起来洗澡换衣服。 乘车来到旋涡温泉,谢云泽发现休息区里空荡荡的,竟并没有见到白昼流的身影。 他垂眼没表现出异常,而是又前往自己的那个独立温泉池,此时水又变得清澈透亮,昨天缠斗的痕迹早就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谢云泽觉得如果白昼流在的话,只要自己下水,待会儿说不定就会控制不住来找他。 可谁知道,这次他都已经在池水中泡了两个多小时,池水依旧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样,直到慢慢地,竟是还逐渐变得滚烫起来。 谢云泽原本枕着岸边休息,被灼得眼皮子都跳了跳,睁开眼便发现阴影笼罩下来,燃烧的黄金瞳便这样带着笑注视着他。 「怎么吗。」瞿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后撤的举动,「察觉到是我,你似乎很失望?」 谢云泽顿住,他所谓的后撤,其实也只是防止这么近距离触碰到鼻尖而已,但是两人依旧很久,瞿炎蹲在岸边的姿势,甚至都能够将他抱住。 他知道瞿炎恶劣的本性又犯了,但还是被气得急促唿吸了几下,「我只是觉得很烫。」 然后瞿炎便笑起来,屈指轻弹,火花便跌进水面。 第46页 只见水面上簇然像是炸开万千星火般,满目都是漂亮夺目的焰点,在洒落下去的瞬间又再次炸开,层层叠叠仿佛无穷无尽。 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听他的话收了灼意,即便眼前看起来这么绚烂,但是水温却已经恢復正常,只让谢云泽觉得极其地舒适和温暖。 瞿炎弯曲蹲着的腿,不知道何时竟跟他的肩膀无意识地触碰着,反倒是比火焰还要炙热。 而他危险的话语也在耳边响起,「有比白昼流展示给你的更好看吗?」 谢云泽倏地回神,似都还察觉到他滚烫粗重的唿吸落在脖颈,背嵴都不自觉缓缓紧绷起来。 「我不在的时候,这条鱼都给你送什么了?是珍珠还是鱼尾,还是说承诺将深海都送给你?」 「深海并不好,不要答应他。否则他会与你在那里永远纠缠,直到你的耳后也长出能唿吸的鳃,你的手臂会生长出浮动的鱼鳍……」 随后指腹也似地落在耳后,像是在指示位置般,又将他蓄得很长一直都没有修剪的黑髮轻轻拨开,近乎贪婪地注视着那片雪白的皮肤。 这样的地方就应当由他占有、肆意地吮吸,在上面留下绯红的印记,绝对不能属于其他任何人。 但大抵是这样的视线将谢云泽灼到,他应激般离得远了些,准备从对面上岸。 「不准备再泡吗?」背后是瞿炎的低笑。 「用温泉来缓解身体反应效果好吗?如果你愿意使用我的话,我能发挥更多的作用……」 谢云泽经不起他的撩拨,只要听到脑子里面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很多画面,倏然回过头去,脸颊已经被晕染上薄薄的绯色。 深深的唿吸去平復情绪,谢云泽嗓音低哑,「我没有使用你的必要。」 听起来好像是极其强硬,但是语气里面却已经克制不住、泄露出那么一丝髮软和不稳。 瞿炎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视线下移,唇角的笑意没有消散,反倒是变得愈发灼热。 不怪他对白昼流嗤之以鼻,巨龙的骄傲通常都不是空穴来风,瞿炎拥有着至高天里面最强悍的实力,永远都发泄不完的精力,被世人称赞的美貌还有囤积无穷的珠宝,只要谢云泽愿意介绍,哪儿还轮得到那条鱼的牺牲献祭? 想到这里,他眼底的讽刺更甚,轻轻的翕动鼻翼,想要捕捉空气里面是否还残存着白昼流的气息。 昨天输给自己后,他便倏然潜进海底不见,可即便是现在自己占据着他的巢穴,他为了争夺谢云泽,也必定还是会想办法出现。 瞿炎守在这里,倘若他还敢来便接着揍他,即便自己拿水底的他没办法,他也休想再靠近谢云泽…… 忽的顿住,瞿炎黄金竖瞳紧缩,像是闻到了那条鱼身上独特的咸湿味道。 旋涡温泉隔壁的房间,白昼流哗啦浮出水面。 还在水中的时候他是条绚烂的鱼尾,碧蓝的色泽,在光线照射的时候还会反射着粼粼的碎光,曾经漂亮得不可思议,是鲛人很轻易便能够取悦自己爱人的独特部位。 可经过昨晚以后,这条鱼尾已经带着点烧焦和剥落的伤痕,至高天怪物制造的伤口没有那么容易癒合,即便鲛人同样也是战斗力强悍的霸主,却还是罕见地在暴戾的龙焰中落了下风。 他绝美的容颜冷漠,带着不加掩饰的残忍,但是只要感受到今天谢云泽来到这里,这些情绪便陡然消散,逐渐转变成爱意和赧意。 当然,除了是来找谢云泽的以外,他也收到了来自大厅的消息,说今天还会给他送来一样物品,里面详细介绍了使用说明,希望他给予反馈。 普通的大厅管不了至高天怪物,他既能够作为公民收到,那说明这项物品很重要,甚至只要想到这样东西,便会直觉般地心悸。 等他上岸,海藻般茂密乌黑的长髮倾泻下来,鱼尾也变成了黄金比例的长腿,踩过的地方留下湿漉漉的足迹。 而就在嗅到咸湿气息出现的剎那,瞿炎也感受到有大厅的员工来到了旋涡温泉,仿佛还是带着什么东西来的。 像他们这样的怪物都对大厅很敏感,只要能够管得到或者是接触他们的,基本等级权限都很高,只短暂的犹豫一瞬,便直接移动到了外面。 但奇怪的是,来的竟然只是大厅的普通员工,甚至都无法识破他临时变幻的伪装,感受到他无形的暗示,甚至带着笑朝着他走来,「白先生——」 旋即小巧的盒子交到他的手上。 「不好意思打扰您,现在我们有个很重要的流程需要您配合,需要提取些您的气息去做最后的匹配保障。」 听到匹配这个词的剎那,瞿炎的瞳仁剧烈收缩,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压抑的暴怒! 大厅的匹配只有两种情况,那么就是单身主动申请,要么就是孕期公民强制进行,但是这些都只是针对普通公民,对至高天不算数。 至高天的怪物当然也可以选择进匹配池,但是白昼流很显然不会主动做这种事情,到现在他都还在妄图占有谢云泽呢。 但是谢云泽是经歷过匹配的,当时他们所有的怪物为了夺得最终的归属权打得发疯,最后甚至还毁坏了样本和机器,谁都没能得到。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大厅申请资源把结果恢復了吗?恢復的结果是属于白昼流的? 第47页 不可能!即便想要恢復由他们力量摧毁的东西,那也需要耗费极大的力量,除非是公民的强烈要求、同时也达到了他们启动应急的条件…… 所以是谢云泽要求的。 谢云泽想要尽快匹配上伴侣。 小巧的盒子里面,揭开便能够看到个气息收集器,这证明着谢云泽不但达到目的,甚至流程都已经走到了即将完成的那步。 而联想到这几天谢云泽通红着双眼,抿着唇说过的那些话…… 说他不能够吃掉白昼流。 说他并不打算使用自己…… 这是已经打算跟白昼流结成伴侣了吗! 无尽的愤怒勐然汹涌,有那么剎那甚至都遏制不住自己狂烈的焰浪,要将周围所有的地方都烧成灰烬,真正地把白昼流给撕成碎片,狠狠地吞掉! 甚至那咸湿的气息越来越近,应当就是白昼流要过来拿这个气息收集器,然后就会承受他前所未有的盛怒。 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即便他可以吃掉白昼流,可以捏碎气息收集器…… 但是谢云泽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到底是如何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完成流程的,又是如何想到利用匹配来摆脱他们的? 从始至终都不对自己投以注视,难道就是为了这条鱼吗? 没有片刻的停留,瞿炎的身体倏然消失,但是转瞬又像是被狂风吹动的火焰般,勐然回到了室内,将还在更衣室里面的谢云泽嘭地压在了墙壁上,四周的光线也陡然熄灭。 谢云泽都懵了,旋即被压着的不适感丝丝缕缕地瀰漫,疼得他眉心都忍不住扭曲几分,「你……」 「你做什么?」 今天他难得安静地泡了会儿温泉、舒缓了些身体的状态,但是由于还没有确认结果,便想要换好衣服以后再去休息室等着。 可谁知道才刚换完,来的不是他等待已久白昼流,反倒是突然发疯的瞿炎。 他是真的在发疯,谢云泽的背嵴紧紧贴着他的胸膛,甚至能够感受到其中急促的起伏,还有压抑着怒意的粗重喘息。 极其危险又具有压迫感的阴影覆盖下来,将他全然裹住,竟是有种不论如何都无法逃离的可怖感,甚至连后颈都忍不住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只是来自人类躯体最本能的反应,在面临恐惧的时候都会寒毛倒竖,但是见到他竟然如此惧怕自己,反倒是更加刺激到了瞿炎的愤怒。 「昨天我问你,如果我吃掉白昼流会怎么样,你命令我不要吃掉他,不能吃掉他。」 「今天我又问你能不能使用我,你依旧坚定地拒绝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泽泽。」 阴森森的声线在耳后响起,明明吐息都是灼热滚烫的,却莫名让谢云泽从尾椎骨瀰漫上一股子凉意,仿佛敏锐察觉到不安,就连头皮都轻微炸开。 他竭力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但是瞿炎把他压得不能够移动分毫,但凡想要挣扎都会感受到更加用力可怖的桎梏,仿佛都要在他的手腕和腰际留下重重的青紫色痕迹。 冷不丁的疼痛瀰漫上来,谢云泽眼底不由自主便积蓄起雾气,更可怕的是这样逼仄的空间里面,这样浓郁强烈的气息,竟还在不断地勾起他刚刚才消解的热意,唤起他的生理反应。 他咬着唇瓣不敢发声了,生怕泄露出什么来,甚至拼命在自己混乱的脑子里面挽留住意识,想要辨别出来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 直到瞿炎突然低沉可怖地道, 「是因为白昼流是你匹配的伴侣。」 「你要把全部都留给他是吗?」 第26章 骤然听到这句话,谢云泽愣住。 旋即终于明白瞿炎愤怒的点在哪儿,惊得勐然回头,却又硬生生被死死压着无法动弹。 无法见到瞿炎那张脸让他心跳慌乱得更加剧烈,甚至从尾椎骨瀰漫而上一股子透顶的凉意。 ……这是什么意思? 瞿炎难道知道白昼流是自己伴侣了吗? 但是他又是怎么突然发现的! 谢云泽原本还想将这件事拖延,看到底还有没有更好的解法,然而瞿炎知道了这件事后,等同于瞬间将他的选择余地都给切断! 掌控权突然从自己的手中,险些就要天翻地覆到瞿炎的手里面,谢云泽忍不住颤抖着闭眼,想尽办法去跟他解释。 「我没有想跟白昼流成为伴侣。」他抿唇,「这都是大厅匹配的,我也是昨天才知道……」 「但是不是你强烈要求的吗?尽快拿到结果。」粗重灼热的唿吸越来越近,带着令人颤慄的危险,「这样就能够摆脱我了……」 倏然间好似有滚烫的湿意擦过皮肤,谢云泽陡然头皮发炸,几乎都以为要被他咬。 事实也的确如此,可就在阴影即将覆盖的剎那,瞿炎的鼻息却敏锐嗅到了咸湿的气息。 是出去没有见到大厅员工的白昼流,像是察觉到哪里不对般,已经在拼命感受着空气中的气味,想要知道刚才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但是瞿炎留下的焰浪几乎将所有的痕迹都燃烧殆尽,白昼流竭尽全力只能够捕捉到轻微的,一丝丝像是谢云泽留下来的幽香。 没有丝毫迟疑,白昼流直奔谢云泽而来。 而感受到这里的瞿炎,黄金竖瞳陡然紧缩,掠过前所未有的暴怒,就连坚硬的鳞片都快要被激得浮现在皮肤上,触碰到谢云泽凉得他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48页 这反应让瞿炎下意识松开几分,但是暴怒未消,眼底幽晦的烈焰疯狂变化,最终忽然低低地笑起来,只是很轻地舔舐他耳后。 「知道现在谁要来了吗?白昼流。」 「既然他即将成为你的伴侣,那他知道你现在这幅模样吗?会受到我的引诱,身体对我的反应甚至比其他任何人都还要高涨……」 即便早就已经强调过,谢云泽并不想让白昼流成为自己的伴侣,但听到这里时还是浑身颤抖了下,涌上前所未有的羞愤难堪。 每个词彙他都无法反驳,因为他对于撩拨的反应比起以前强烈太多,已经不单单是热意发作,甚至被触碰到的每寸皮肤都泛起粉色,只是灼热唿吸燎来,都能让他颤抖发软。 而且这幅模样仅仅是被瞿炎看到,就已经足够荒唐,听他的意思甚至连白昼流都察觉到了他们的动静,若是被水雾捕捉到他潮红的脸颊,难耐咬住的唇跟凌乱的痕迹…… 谢云泽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偏偏被愈发强烈霸道的气息笼罩着,被勾得愈发发软无力,张口好几次想要骂,最后却只沙哑地挤出,「滚……」 他羞愤骂人的时候极其动听,瞿炎浑身都骤然紧绷,竟被他骂得兴奋颤慄。 然而当他低头还想舔舐他的时候,却勐地顿住,察觉到有铺天盖地海浪从背后席捲而来,剎那间脸色陡变,直接用躯体将谢云泽挡住。 谢云泽只觉得倏然热意跟湿意席捲,轰然在空中炸开滚烫的水珠,忍不住闭了闭眼。 从头到尾都压着他的躯体终于消失,昏暗的室内便就只剩下他,还能够听到白昼极度愤怒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瞿炎——!」 即便不知道谢云泽刚才是怎样被瞿炎占有的,但是他们俩气息交融的那种动态,想必也清晰地通过水雾传递到了白昼流那里。 在自己的巢穴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是自己愿意倾尽所有去讨好的爱人,这对于白昼流而言无疑是忍无可忍的挑衅! 他们俩也并非首次缠斗,且气息对于谢云泽影响剧烈,但是谢云泽竭力咬着自己的唇瓣,不想再像是上次那般被勾得失去理智。 隐忍得眼前眩晕,谢云泽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重新聚集起理智,想要离开这里,脚下却突然踢到个东西,正是瞿炎随手丢掉的气息收集器。 颤抖着把它捡起来辨认,谢云泽的瞳仁忽然轻轻收缩,把前因后果全都想明白了。 大厅员工来这里给白昼流送收集器,原本是用来给谢云泽做气息模拟用,但是谁知道被瞿炎给截胡,进而推测出自己匹配伴侣的事。 难怪不得他刚才会这么暴怒,现在白昼流又正好撞到他的怒火上,指不定会打得昏天暗地。 但是白昼流肯定也不会轻易放弃的,他对于自己的偏执和独占欲,从头到尾都显而易见。 不可能干坐在这里等他们打完,谢云泽强撑着发软的身体,乘车回家。 即便卧室也还残存着昨天瞿炎来过的气息,但是比起旋涡温泉里面那样的强烈涌动,还是要好受得多,谢云泽忍不住重重喘息,疲惫地倒在床上。 等到昏沉睡了觉醒来后,谢云泽才觉得好些,但是等坐起来看向窗外,又骤然僵硬。 也不知道自己是睡了多久,天色竟然已经全都黑下来,而不管再是惨烈的缠斗,现在也都已经分出了结果。 得胜者很显然永远都是瞿炎,甚至打出了血性,连伤痕都比之前要轻很多,就这样沉寂地坐在窗台边,炽热的黄金瞳紧盯着谢云泽。 「……」 对峙不知道多久,谢云泽的僵硬的指尖蜷缩了下,竭力调动起自己的理智意识,想要问现在白昼流的情况如何,但是觉得问了以后下场必定会极其可怕。 「白昼流没死。」谁知道反倒是瞿炎先开口。 「我直接告诉你吧,即便我叫嚣过这么多次要撕碎他们吞掉他们,但是至高天的怪物其实很难真正的死亡,躯体就算是烧成粉末也都能够重塑,更别提他们的骨头格外坚硬。」 谢云泽睫羽轻微颤抖,只是垂着没有去看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 瞿炎炙热的视线却落在他的脸上,「所以我想告诉你,不要想着跟白昼流走完最后的匹配流程,我是不可能会放过你的。」 「倘若你们俩真正的成为伴侣,只会更加激怒我。说不定我烧着烧着,还真就把他的骨头给烧成灰烬,埋进山川岩浆,永远镇压没有丝毫能够重聚自己躯体的机会。」 低沉森然的嗓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足以证明这件事到底对他造成多大的刺激。 谢云泽也丝毫不怀疑他真能做到,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他也希望瞿炎能阻止这件事。 可现在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倘若都听瞿炎的,那无非就是从这个虎口转到另外的狼窝而已,本质都是会被这些可怖危险的气息淹没…… 「我没有想要接受他成为伴侣,我告诉过你的。」谢云泽很久低哑着道。 「但是我匹配的结果就是这样。」他抬起湿润的眼眸盯着瞿炎,「难道你还有办法让我匹配到别人吗?」 最后别人这两字很显然刺激到瞿炎,就连硬质的鳞片都在脸颊轻微地炸开,黄金竖瞳陡然更热,仿佛是要剧烈燃烧起来。 第49页 但是也不知想到什么,瞿炎反倒是慢慢地笑起来,「你的伴侣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他还另说。」 谢云泽去申请匹配的那天,他们所有至高天的怪物都在,为他血液里面强烈的幽香而着迷,发疯般要争夺匹配的归属权。 只是他们的力量太强,到最后即便是摧毁掉样本跟机器,也没有能够分出结果,到后面又全都转变了手段,来到谢云泽身边。 刚才事发的时候,也是他被愤怒沖昏了头脑,直到现在才想到,既然最开始没有结果,那么现在白昼流的结果是怎么得来的? 最大的可能是,其实所有怪物都在结果上。 只是白昼流是最先分析出来的而已。 「这是什么意思?」 谢云泽听到他刚才的那句话,却是眉心轻微跳动,忍不住看去,难道大厅还有给错匹配结果的可能性吗? 但是瞿炎并没有告诉他实情,反倒是兴奋得发颤,连带着谢云泽拒绝白昼流这件事也都变得格外舒畅,值得他反覆品味。 感受到他肆无忌惮觊觎的目光,谢云泽慢慢地竟是被看得发热,忍不住咬了咬湿润鲜艷的唇瓣,直接转身回床上了。 而瞿炎果然就像是条野狗般,循着幽香便跟了过来。 润肤油就摆在架子边,谢云泽看到他似乎又想故技重施,羞恼地抬腿踩住他的膝盖,「不要总是做这些。」 「但是你需要我啊。」瞿炎笑着定住。 其实他已经算是听话,即便在暴怒的状态时都没有真正对谢云泽做过什么,也从来不会去踩那些会惹怒谢云泽的底线。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自己玩,感受到谢云泽柔软的脚掌,他便真的顺势坐在床边,膝盖轻轻地去感受摩挲,就像是极其着迷他的体温和触觉。 这幅肆无忌惮的模样,让谢云泽噎住,竟收回来也不是,维持这样的姿势抵着他也不是。 到最后还是羞愤地收腿,可谁知道却被瞿炎倏地握住,灼得谢云泽竟是颤抖了下,片刻后连声线都是紧绷的,「……我不需要你。」 「现在这样想没有关系。」瞿炎垂首落下吻,「但是后面会的。」 此时他吻的竟然是脚背,激怒得谢云泽勐然坐起来。 然而都还没有等他骂些什么,瞿炎的身影便猝然消失,就像是燃烧殆尽的火焰,只留下被吻过的地方还带着灼热的痕迹。 谢云泽又羞又怒,胸膛剧烈急促地起伏着,甚至脚指头都忍不住蜷缩起来,因为这道迟迟没有消散的滚烫,连背嵴都在发麻。 心脏也跳动得厉害,总觉得他最后的那句话像是有什么深意,令他没由来地竟是感觉到些不安。 结合他前面意味不明的结论,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云泽实在是弄不清楚,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睡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也该起来收拾收拾了,他浑身因为热意黏腻得厉害,准备先去洗个澡,再打开窗户吹吹风。 可谁知道才从床上坐起来,衣兜里面的气息收集器便洒落出来,这还是他从旋涡温泉里面带出来的。 倘若没有瞿炎截胡的话,这里面应当收集的是白昼流的气息。 但其实白昼流的气息他早就模拟融合过了,现在即便没有收集成功,现在也丝毫不影响匹配的结果。 正准备把收集器的事情跟大厅反馈,谁知道就在这时,反倒是那边率先拨过来,好像也是发现了这个收集器的异常。 「谢先生。」工作人员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轻柔,「是这样的,我们今天特地去给您的伴侣送去了气息收集器,而现在也收到了回馈……」 「我知道。」谢云泽轻轻垂下睫羽。 就跟他推测的差不多,只是后面收集器被截胡后,现在大厅收到的反馈,里面应该也都是瞿炎的气息才对,「其实……」 他正要解释这里面的误会,谁知道却听工作人员很高兴地道,「比对后确认是您伴侣的气息无误,纯度也很高,接下来您就可以灌注进模拟器——」 「确认是我伴侣的气息?」谢云泽忽的声音发飘。 就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他竟是有些懵了。 气息收集回来以后,大厅会进行比对确认再让自己使用,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流程,但是如果收集的是瞿炎的气息,不是应当有误才对吗? 难道收集的还是白昼流的?但是不对!谢云泽不自觉指尖都在发颤,将气息收集器打开,发现里面的气息是赤金的色泽。 区别于白昼流的碧蓝色,这分明就是瞿炎的气息!凑近以后甚至能够感受到灼热的温度,还有烈焰燎过的那种味道。 大抵是察觉到这头的突然死寂,工作人员紧张试探道,「谢先生?」 「请问您……」隔了片刻才听到谢云泽低哑的声音,「您那边看到的,我伴侣的气息是赤金的颜色,还是碧蓝色?」 「当然是赤金色!」 工作人员也被搞得心头打鼓,尽量谨慎解释道,「您放心吧我的眼力很好,而且这么多从业经验中从未犯过细节小错误,在给您拨打电话以前就已经反覆确认过十遍……」 他越是这样细緻谨慎,谢云泽便愈发地浑身彻凉,可怖的念头无法控制地在他脑海中汹涌着。 随后他又将抽屉里面的反应模拟器拿出来,上次清理过以后,这里面就只剩下自己的那份乳白色的气息。 第50页 但是其实已经有赤金的色泽环绕在周围,好像拼命地要挤进去,但是却又被挡着不得其法,将整个软绵绵的云朵都染成火烧的质感。 不自觉将饱满的唇瓣都咬得通红,谢云泽纤细的指尖,触碰开关。 骤然间不论是周遭缠绕着的、收集器里面的,所有赤金色的气息一股脑地挤进了模拟器,瞬间就将乳白色的气息全部吞没! 燎原般炙热的火光陡然亮起,有那么剎那仿佛全都要燃烧殆尽,但是随着火光逐渐地平息,这才发现其实两道气息都保存得很好。 只见模拟器内,它们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谢云泽的瞳仁勐颤,饶是他再是聪明理智,也不敢确认现在呈现出来的情况,到底代表着怎样的结果。 所以说按照大厅的匹配机制来说,除了白昼流以外,就连瞿炎也会是自己的伴侣。只是白昼流占据的是名字信息,而瞿炎占据的是味道信息,他们甚至或许曾经经歷过撕扯,才会抢占到不同的地方…… 「谢先生!」 而那头,苦口婆心证明完信息正确性的工作人员,迟迟没有收到反馈后,也实在没忍住开口,「所以现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白昼流的气息是碧蓝色的。」谢云泽声音紧绷沙哑。 那头猝然停住,又听接着道,「瞿炎的气息是赤金色。」 这样说已经很清楚了,但是谢云泽依旧不敢置信自己的猜测,就连直接都不自觉紧攥地发白,忍不住紧紧闭眼,「按理说……」 「按理说同个公民,应当是不会匹配到多个结果的对吗?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好像真的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我立马为您查清楚!」工作人员震撼地挂掉电话。 所有的通话都是会被录音审查的,就在他接收到这个信息的同时,惊愕和混乱也都在整个组别中瀰漫开来。 负责这件事的相关人员,都无法置信还会有这种情况出现,迅速地开始翻阅资料,找来修復结果的人员,疯狂陷进忙碌…… 谢云泽结束通话后,却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弹。 胸口急促地起伏喘息着,就连背嵴都被寒意浸染湿透,逐渐浮现出来的,是比才发现受到怪物觊觎时还要惊惧的恐慌。 都不止他在通话中讲的这些,被他忽略掉的细节现在一股脑全都浮现出来,当时他是刚匹配结束,怪物们就陆续出现在他的身边,甚至贪婪地索求无度。 瞿炎跟白昼流,不过是怪物们中的其二,按照这样的算法,指不定就连明皓月跟楚雾痕,都会出现在他匹配者的名单上。 匹配结果其实没有完全修復结束,大厅目前也是拿到什么给什么。但是倘若等到全部结果呈现,证明这些都是真的……森*晚*整*理 自己拼命要匹配的意义是什么? 难道不就是为了挣脱这些怪物吗? 可谁知道兜兜转转,不但没有能够逃离,甚至还亲自把自己送进他们的手掌中,倘若自己真的毫无戒备接受了匹配结果,到时候都别说用规则来限制他们,他们对自己做什么都是合法的! 只要想到这里,谢云泽骤然间涌上前所未有的愤怒。 甚至身体还有点余热没有散去,令他觉得狂躁羞愤又难堪,就连身体现在的敏感度都比从前还要更甚,连自己都有点碰不得。 认知席捲而来令他崩溃,惯常坚韧的意志竟在此刻摧枯拉朽,忍不住猝然弯腰伏身,苍白的脸颊眉头痛苦脆弱地扭曲着。 更糟糕的事情在此时出现了。 谢云泽被怪物们驯化出习惯反应。 但凡热意发作的时候,便想要得到他们气息的抚慰;但凡是觉得不能够放任自己的时候,便想要去旋涡温泉舒缓。 可其实兜兜转转不管去到哪里,都是怪物们的巢穴,从头到尾他都只是在怪物们的掌心中打转,拼命挣脱也不得其法。 ……绝对不可以这样。 明明都已经走到这种地步…… 突然间唇瓣有刺痛传来。 谢云泽疼得清醒几分,缓慢地抬起脸来,这才发现玻璃窗台前映照出自己苍白脆弱的脸,不知道何时睫毛已经被泪水濡湿。 而唇瓣也不知道何时被他咬破,正缓慢地渗透出血珠,他只是轻微地颤抖,泪珠便啪嗒啪嗒滚下来,混杂在唇瓣上分不清楚。 真的觉得好疼,但是最后却只能够颤抖着、紧闭着眼将这点血迹给舔舐进口腔,仿佛都能够品尝到自己血液里面的幽香。 难怪怪物们会这么喜欢。 可真香啊…… 谢云泽当然不可能放弃。 都是直到深夜,他才彻底冷静下来。 在床边静静坐了不知道多久,感觉自己混乱的脑子都整理清楚,他便拿起手机给工作人员留言,说要申请点比较特殊的用品。 谁料工作人员居然还没有休息,直接诧异拨过来问他,怎么会突然想到申请用品,明明之前都拒绝过两次,而且现在匹配结果也快要弄清楚了…… 等谢云泽准确地描述完到底是些什么用品后,工作人员险些被惊出冷汗,但是想想谢云泽经歷这么多的事情,对于自己的伴侣不信任也是理所当然。 「您的需求我们都会满足。」 「很快就会为您送到的,请您耐心等待。」 说是很快便真的很快,第二天清晨便已经送达。 第51页 谢云泽整都没睡,眼底有着淡淡的淤青,似显得愈发地漂亮脆弱,打开门将这些用品带进屋来,纤细的手指抚摸着漆黑的皮箱。 里面都是只有孕期公民才会申请的,譬如口笼、束缚带还有铭刻着符文的电击项圈等等,其实杀伤力并不强,因为都是给伴侣使用的。 孕期公民会经常没有安全感,尤其是敏感等级低的,在伴侣经受不住哀求又没有分寸的情况下,这些东西都能够很好地保护彼此。 虽然不知道对怪物们有没有用,但是谢云泽准备进行尝试。 没错,既然匹配的结果无法更改,自己註定都逃不出这些怪物们的阴影,他便在想,那为什么就不能真的他们当成自己的伴侣呢? 只是像他这样的体质,想要掌控怪物太危险了,稍有不慎便会追进欲望的深渊里面去,但那已经是从前的事情—— 现在都已经这种地步。 他只有这样的办法可以尝试。 收拾皮箱里的东西其实很费劲,谢云泽光是将他们取出来、擦拭然后放好就已经大汗淋漓,身体里面的燥热也逐渐涌出。 ……倒也不能全怪体力活,大部分还是怪谢云泽刚才收拾的时候,脑子里面闪过太多不应该出现的画面,撩拨到了自己。 这样想来,其实他也不应该把欲望的沉沦都归结在怪物身上。 自己身体的敏感、欲望其实都是早就存在,只是遮遮掩掩反倒是没有怪物们那样直白炙热,所以接受他们成为伴侣也没有最开始想的那么难以接受了。 抿了抿唇克制住念头,谢云泽决定去趟旋涡温泉。 即便是再激烈的争斗,过后似乎都会被清理得很干净,今天的漩涡温泉也是同样,水面上很平静,而且也没什么人在。 他先照常换了衣服泡在水池里面,舒缓着自己身体上的热意,但是没过多久,便感觉到水纹似有轻微的波动。 谢云泽睁开被晕染出薄红的眼睛,看到有海藻般茂密的长髮垂落下来,还有就是鬼斧神工般绝美的容颜。 「白昼流。」谢云泽轻软地喊他名字。 「泽泽。」白昼流听到他的声音就很高兴,但是联想到这几天的事情,眼底掠过一丝残忍与暴怒,「还有今天没有那条龙来打扰我们。」 他的伤痕其实很明显,而且基本都在尾部和胸膛,基本上只要是用来取悦爱人的地方、还有张扬美貌的地方,全都被瞿炎盯着打。 这样看瞿炎可谓是极其恶劣,也成功地激怒了白昼流。 还好鲛人的癒合能力很不错,最起码今天也能够见谢云泽了,甚至因为他已经知晓昨天大厅员工过来、到底是为什么事情,兴奋得不由自主地都颤慄起来。 「我听说是你主动去提的匹配流程是吗?」 「那你知道你现在的伴侣是我吗?」 他的脸颊都兴奋得潮红起来,恨不得围绕着谢云泽甩尾巴,又或者是亲吻他的额头,将自己拥有的珍宝全都献给他,「那你现在还愿意跟我去深海吗?」 「深海是我拥有的最好的东西,我们将会永远沉溺在里面,肆无忌惮地相拥相爱,没有任何人能够来打扰我们……」 即便是已经做好准备,谢云泽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胸膛剧烈起伏,半是气的,半是被他的气息所撩拨的。 急促地深唿吸几下,谢云泽将提前准备好的臂环递给他,轻声道,「试试呢。」 这个臂环是从用品箱子里面挑出来,碧蓝色,而且很细很精緻,戴在白昼流曲线完美的手臂上,绝对合适又漂亮。 但是礼物来得实在猝不及防,白昼流竟都有些发愣,潮红着脸缓慢地接过来,带着些近乎痴迷的赧意,「泽泽……」 「是带电击的。」谢云泽静静撩起眼皮。 「我太喜欢了!」白昼流迫不及待地戴在身上,恨不得他将电流开到最大,只要想想那种酥麻的感觉,就让他亢奋到想要疯狂甩尾。 这就是成为谢云泽伴侣好处吗?白昼流都要疯了!而快乐的浪潮掀到顶峰的时候,又让他陡然暴露出本性里面的残忍和弒杀。 怎么办!他真的好想独占谢云泽! 给自己送礼物的谢云泽,会电击他的谢云泽。自己绝对不允许让其他任何怪物触碰到他、甚至仅仅是觊觎都要被撕碎……! 然而这些念头都没有来得及宣洩出来,便发现谢云泽静静注视着他的臂环,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神色很轻。 「泽泽。」白昼流在他面前缓慢地弯腰,像是祈祷般红着脸道,「你摸我的耳朵好吗……」 他的耳朵看起来跟普通人无异,但是其实耳后还生长着些碧蓝色的鳞片,在光线照过来的时候会反射出漂亮的光泽。 刚才在发现他对这些惩罚性用品接受这么好、而且还如此兴奋的时候,谢云泽就已经对他们的兴趣有所领教,现在当然不会随意摸。 就像是他骂瞿炎都会兴奋。 谁知道现在又摸出些什么来。 但是谢云泽迟迟不满足他的要求,白昼流就会变得焦躁难安,忍不住在他的身边反覆游动,尾巴甚至激起一次次更高的浪花来。 打在谢云泽的身上,没由来竟激发出他的热意,让他感觉像是这些水珠,都已经变成白昼流触感的一部分似地。 第52页 谢云泽不由得咬住湿润的唇,克制着不受他时时刻刻气息渗透的影响,终于在他摆尾的时候突然拽住他,道:「白昼流——」 白昼流被他叫得浑身泛红,直勾勾盯着他。 可即便他的神态再是带着绯意,也是紧逼且危险,眼底藏着近乎残酷的贪婪,好像只要谢云泽开启任何抚摸他的开端,这件事就绝对会变得超脱控制,连主动权都会掌控在他的手中。 「做我的伴侣是有前提的。」谢云泽声音灼热轻软。 「那就是只能听我的来。」 「我当然会听你的。」白昼流痴迷缓慢地靠近,残忍贪婪的笑意扩大,「但是难道你不想抚摸我吗,难道你不觉得很热吗……」 鲛人的嗓音也都具有贯穿心脏的魔力,现在他的浑身都似充斥着引诱力,甚至联想到上次将他拽进深海被打断,更带着些幽凉。 「你就只抚摸我好吗?」 「你只要说好,想要怎么抚摸我都听你的……」 依旧是危险到极致的压迫感,怪物们占有欲是不讲道理的,想要他们在动情的时候停止他们的可怖行为,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谢云泽连他们作为自己的伴侣都接受了,那当然需要有能够让他们全都听话的掌控权,而很显然白昼流还不够听话。 谢云泽低垂下睫羽,忍耐着被撩拨的热意。 就在白昼流都要将耳朵蹭到他皮肤的时候,水温勐然滚烫起来,白昼流本就带有伤痕的尾巴猝然烧起火焰,激得他豁然倒退。 感受到被谢云泽召唤的瞿炎,就这样站在对面的岸边,黄金竖瞳阴沉沉地盯着白昼流,仿佛整个水面都要燃烧起来。 他曾经跟谢云泽说过的那番话,也同样跟白昼流重复, 「至高天的怪物要想彻底杀死很难,但是我可以反覆灼烧你的骨肉,烧到变成灰烬,永远地压在山川里面不容许你重塑躯体……」 「瞿炎——!」白昼流的脸色变得冷酷兇残。 这话对于海上霸主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挑衅,即便跟他打过这么多次没有分出胜负,但是这并不妨碍白昼流也撕碎他的鳞爪。 慢慢地,他的唇边反倒是勾起一丝残忍笑意,倏然沖天而起巨浪,就要朝着瞿炎席捲而去,夹杂着利刃就要噼向他的头颅。 但是瞿炎今天压根就不是来跟他打架的。 随着焰浪与浪潮的轰然相撞,眼前似是爆发出铺天盖地的星火,亮得让谢云泽都有些睁不开眼,而再次急促喘息着睁开时,习惯性地往背后扶着墙壁,却突然摸到了与水底截然不同的触感。 谢云泽不由得愣住,这才发现周遭的场景竟是已经变了,就在这短暂的瞬间他竟就已经回到了家里。 但是很显然这并非真的只是瞬间,因为他发现瞿炎嘭地砸立在自己的背后,有浓浓的血腥味传来,黄金瞳仁里戾气未消。 ……很显然他其实已经跟白昼流进行过极其惨烈的缠斗,甚至比起从前任何一次都还要受伤严重。 但是他好像丝毫不在意般,在谢云泽惊心动魄地看来时,充斥着暴戾气息未消的那张俊美的脸,甚至突然笑起来,「泽泽。」 「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这么生气吗?」 都没有等谢云泽回答,他便已经朝着谢云泽压近,带着浓烈血腥味跟危险压迫感的阴影笼罩下来,言语中恶劣十足, 「当然是因为之前太高兴了。」 「知道可以成为你的伴侣,高兴得忘乎所以。」 「所以我告诉他,我也是你的伴侣——」 谢云泽的瞳仁倏地颤动,被他激得头皮发炸。 昨天所有被忽视的场景全都汹涌而来,难怪不得他会那样讲,说白昼流到底是不是他的伴侣还不一定呢,所以原来他早就知道? 不对,倘若他早就知道,拿到收集器的时候便不会那样暴怒。应当是他后面猜到了,但是即便这样都没有想过要告诉自己。 而是恶劣地拿捏着这件事,等到自己真正发现,且震撼到茫然无助的时候,再重新对自己说那句「你会需要我的」。 「我说过你会需要我的……」 瞿炎立在他的背后,高大的身躯和滚烫的热意席捲着他,让谢云泽的神经都忍不住在颤,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愤怒还是被撩拨。 他就像是常做的那样,贪婪地嗅着谢云泽身上的气味,甚至用指尖撩起他耳后的一捋髮丝,几乎是兴奋到难以抑制。 「如果你不想匹配给白昼流,那我可以成为你的伴侣。」 「我会帮你死死地按住他,绝对不会让他骚扰你,而且我比他听话得多,才不会那样卑劣地偷换概念,让我不动我就不会动……」 「我会保护你的,泽泽。」 第27章 的确是这样。 瞿炎从认识他开始,对他的指令都很擅长,譬如最开始说别碰他,他即便是黄金瞳仁紧盯着他莹莹泛粉的手臂,也都像是条狗似地定在原地,真的没有对他做出任何过分的事情。 即便是后来也是这样,说涂润肤油就是润肤油,且涂得比谢云泽自己还好,不但匀净得没有任何地方留下,甚至还附赠按摩。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就乖乖就范。 只要是有欲望的时候,都会恶劣地在他身上留下气息,知道他敏感还会不断地撩拨着他,直到谢云泽实在是受不了的时候…… 第53页 他便会暴露出自己贪婪的本性,带着谢云泽坠进欲望的深渊,甚至连主动权都从谢云泽的手中接过来,掌控着他的沉浮。 「我会保护你的。」 瞿炎带着低笑的声音还在耳后,指腹将他的髮丝勾起来,倏然瞳仁就凝聚在他雪白的皮肤上,兴奋般缓缓地扩大。 阴影危险又贪婪地覆盖下来,是瞿炎距离他的背更近了些,似乎连滚烫的体温都贴着,令他止不住浑身都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瞿炎——」谢云泽将唇瓣都咬得通红。 「你好像很早就知道,你也会是我的伴侣。」 「也没有很早。」瞿炎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话中的深意,甚至还痴迷地嗅着他的气息,「就是在昨天而已,但你也不要怪我没告诉你。」 「倘若昨天你就知道,你是肯定不会承认我的。」 「但是现在有了白昼流的对比,是不是觉得我处处都更好?」 「只有我才能够永远独占你!」 阴森森又滚烫的字眼燎过神经。 谢云泽只觉得耳边嗡鸣了声。 就像是有雪花噪点疯狂席捲而来,充斥着他所有的意识,明明此时最强烈的感情应当是愤怒才对,可偏偏先是失智般的空茫。 旋即愤怒与耻辱才滚烫地席捲而上,气得他浑身发颤,即便竭力克制却也握得骨节发白,连神经都忍不住轻微地抽搐着。 不但是因为这些天所有的殚精竭虑,都像是跳樑小丑般,只不过是从这个怪物掌心跳到那个怪物怀里,甚至还要被他们愉悦地注视着和戏耍…… 还因为他们从头到尾都是这样,冠冕堂皇,耍进花招都只是想要占有他。甚至身为至高天何其骄傲,仿佛从来都不知道低头为何物,只知道无止境地索取…… 所以果然成为他的伴侣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谢云泽反倒是没有了任何顾虑。 他红着眼眶轻轻地唿吸,就连睫羽都在剧烈的颤抖,但是却不知道为何,却静静地回过头去注视他。 眸底带着些无声的幽凉,「好啊。」 瞿炎的气息陡然灼热,就像是陷进近乎疯狂的兴奋,甚至忍不住俯身要去舔舐他的耳背,却倏然被谢云泽给挡住。 「泽泽……」瞿炎的眼底闪过贪婪。 在谢云泽还没有防备的时候,他滚烫的舌头迅速卷过他的手背,激动得都快要颤慄起来,「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接受我成为伴侣吗?」 「但是我伴侣的准则你应该知道。」 「我需要你听话,任何事情都按照我的来。」 说话间他已经轻轻推开瞿炎,朝着卧室走去,然而瞿炎就像是被他身上的气息疯狂引诱,痴迷着魔般地缀在后面,「知道……」 就在快要跟着谢云泽进屋的时候,谢云泽却突然嘭地将门往后砸去,险些直接砸到他的脑袋,让瞿炎豁然倒退两步。 再抬起头时眼底没有丝毫恼怒,依旧只有贪婪与颤慄,仿佛在等待着他接着讲话,甚至目光炙热,都希望他真的能砸在自己脑袋上。 骂也骂不得,打也会让他更加兴奋,谢云泽早就领教过他的恶劣,但是现在却还是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盯着他道,「现在我只想休息。」 「知道……」瞿炎就像是条已经失去理智的狗,嘴巴上答应着,但是炙热痴迷的视线却依旧盯着他不放,仿佛是在看着垂涎已久的肉。 「但是你真的不需要我吗?」 就在谢云泽再次关门前,他的手突然死死钳制住门板,滚烫危险的气息逼近,「你应该很需要我陪着你吧……」 「我不需要!」谢云泽气得眼眶通红。 大抵是怕真的惹怒谢云泽,瞿炎最终还是被他嘭地关在门外,而谢云泽从头到尾被他的气息所裹挟覆盖,双腿都软得有些发颤。 他躺在床上难耐地闭眼,越是这样竟观感触觉变得更加敏锐,甚至都能够察觉到瞿炎还站在门口没走。 对方的气息无声地瀰漫过来,甚至似乎连耳朵都贪婪地立起来,贴着门板去感受自己的低喘与唿吸,就好像这样都能与他相连。 当自己去忍耐敏感与热意的时候,会有人这样听着观察着你,即便经歷再多次都会让人觉得格外地羞愤难堪,尤其是刚才—— 谢云泽才刚答应可以成为他的伴侣,他兴奋得有些过头。 上头时的怪物,总是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恶劣本能。 所以谢云泽压根就没有把他说的知道和答应放在心里,但是也没有关系,野性难驯的东西总是要多吃点教训,才会真正的长记性。 拼命地咬着唇,他竭力让自己混乱的脑子留下一丝清明,但身体却忍不住蜷缩起来,就连苍白脆弱的脸颊都泛起潮红…… 手指轻颤着抚摸着凌乱的位置,可谁知道才轻轻触碰到,倏然耳边像是传来沉重灼热的唿吸,激得他的心跳都勐然颤抖了下。 旋即他便停在半空中没动,而那些唿吸也都静止仿佛错觉。 但是谢云泽知道这不是错觉,瞿炎就算是被他关在门外也不会安分,就像是从前到了深夜的时候,他总是会在漆黑中睁开眼,兴奋地用滚烫的舌头捲走他的汗液和泪珠,只留下他独自狼藉…… 隐忍不知道多久,谢云泽还是将手垂落,抚摸到的剎那整个人都得忍不住剧烈颤抖,而身边的气息也骤然汹涌,像是要将他淹没! 第54页 谢云泽骤然身处狂烈的焰浪中,甚至背嵴还贴上滚烫的胸膛,被关在门外的怪物终于彻底失去自我,兴奋地想要凑过来…… 可即便是内心疯狂地想要他的接触,就连神经都在颤慄,无法想像倘若真的是被碰到究竟有多么舒适,谢云泽却依旧用强大的意志力,豁然抓住了对方想要作乱的手。 瞿炎的手掌劲道有力,覆盖着几片金鳞。 而谢云泽的受纤细脆弱,骨节泛着薄粉。 雪白却又孱弱易折,却真的硬生生压住恐怖的力量,甚至因为薄弱的指尖带着点黏液与汗珠,激得下面的手颤慄发抖。 谢云泽灼热沙哑得不成样子, 「谁允许你进来的……」 「但是你需要我啊……」 瞿炎贪婪地重复着说辞,从开始到现在几乎都克制不住本能,黄金瞳狂乱地闪动着,仿佛是在崩溃边缘。 心脏狂烈地跳动着,不管是谢云泽血液里的幽香,刺激眼球的脆弱的美感,还有他的灼热和颤慄,雪白皮肤上泛着的薄粉…… 要疯了。 瞿炎几乎是要发疯。 理智的弦最终绷断的时候,是在谢云泽将他推开时,即便他此时压根就没什么力气,但是瞿炎却任由他被推倒在床边。 然后看到谢云泽已经颤颤巍巍站起来,即便双眼通红,却依旧紧紧盯着他,「瞿炎,从这里滚出去。」 怎么可能! 瞿炎紧盯着他没有动。 谢云泽也知道不可能,甚至还发现他展露出笑意,那是种怪物的欲望沖顶上头时的危险感,已经是在丧失理智的边缘。 往常的他绝对不会这样,他已经是所有怪物里面最能听懂人话的了,但是今天谢云泽才刚答应他伴侣的事情,松动了他的底线,让他觉得好像从现在开始,不论对谢云泽做任何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 而且难道谢云泽就真的不需要吗?明明都已经嗅到他的热意汹涌到了无法克制的地步,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想要取悦自己。 所以他缓慢地站起来,朝着谢云泽逼近。 谢云泽本就腿软得厉害,感受到他的气息更是忍不住紧紧闭眼,就连眼前的视线都模煳很多,但是却竭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就在瞿炎的阴影即将覆盖下来的时候,谢云泽却忽然轻轻仰起脸来,「瞿炎。」 旋即纤细的手掌覆盖在他的面部,有那么剎那都让瞿炎激动得颤慄,以为谢云泽终于知道自己避无可避,改变主意接受自己。 可谁知道覆盖下来的剎那,却突然有剧烈的疼痛瀰漫开来,就像是被剧毒的液体侵染。 可明明鼻息翕动间,只有血液的幽幽香气。 短暂的死寂,瞿炎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剎那间仿佛整个空间都被焰浪疯狂席捲,朝着四边八方扑卷而去。 谢云泽勐然收手,模煳间好似重新将瞿炎推倒在床上,急促喘息着朝着门口奔去。 灼热的气息让他唿吸困难,甚至几步路都跑得踉踉跄跄,艰难吃力地扶住门框时,这才察觉到背后好像有谁爬起来的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瞳仁却轻微地收缩起来。 只见面前的场景早就被烈焰席捲,自己就仿佛置身火海,而床上的人型早就消失,逐渐坐起来的却是个遮云蔽日的巨龙形态,甚至连整个屋子都没有办法容纳下他,仿佛振翅就能够掀翻屋顶,将整栋楼都会摧毁掉。 但是即便痛苦愤怒,他也并没有做些什么,只是顺着床单、地板缓慢地朝着谢云泽看去,终于看清刚才伤害到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是谢云泽的血液,一滴滴地滚落,蔓延到他的脚底下,目前所站着的门框的位置。 他不知道何时竟是割破了掌心,甚至像是担心对于瞿炎的杀伤力还不够,就连此时也都紧握着老旧的门锁贴片,血液便又顺着缓慢滑落下来。 谢云泽的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正竭力抿着唇看着他,但是瞳仁聚焦得格外艰难,仿佛在被这强烈的气息的撩拨下,也已经是困兽之斗。 没有人知道他从头到尾到底有多难耐,早在进屋的时候就已经在唿吸发窒,过程中甚至几次险些意志崩溃,若非疼痛一直提醒着他,甚至他都很难保持住这仅剩的清醒。 片刻后,他缓缓地垂落睫羽,在心底默数。 三、二、一。 巨龙突然裹挟着烈焰、狂怒咆哮着朝着他冲来,剎那间仿佛有灼热滚烫的焰浪就要席捲他的面部,铺天盖地将他彻底吞没! 可流淌在地面的血液就像是形成保护屏障,幽香的味道陡然更加浓烈,被烈焰燃烧的剎那,反倒是往烈焰的内部侵蚀流涌。 狂风汹涌,巨龙的阴影就在距离他眼前几分、连愤怒的黄金瞳都清晰可见的时候,却陡然狠狠地砸倒在地。 然后便被席捲而来的焰海淹没。 只能够听到扭曲痛苦的哀嚎。 谢云泽在那瞬间心跳疯狂飙升。 但是眼睁睁看到巨龙在自己眼前砸倒,他的血液也跟着疯狂沸腾起来,眉眼灼热得不成样子,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极度的紧张还是什么。 惊惧的生理反应还没有消散,他腿软地扶着墙,急促大口地喘息着,片刻后好似才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缓慢地下楼。 惯常而言,瞿炎的温度都是无法灼烧他的。 第55页 但是不知道为何,谢云泽觉得今天周遭的温度有点过于滚烫了,等他艰难地扶着楼梯走到空地时,再次回头去看,瞳仁轻微地收缩。 他这才发现,屋内燃起沖天的烈焰。 力量终于在痛苦中泄露几分,转换成了实质。 也不知道为何,谢云泽的眉心忽然刺痛了下,像是感受到这股力量里真切的东西,又迅速闪过很多凌乱不堪的片段。 他忍不住紧紧地闭着眼,想要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可谁知道仰起的面庞上,突然感受到了有冰凉凉的水点,丝丝缕缕地落下来。 旋即他缓慢地睁眼。 看到天空中竟飘下了细雨。 而炽热的火焰在细雨中熊熊燃烧。 周边的消防队很快就赶到了。 即便是这样老旧的楼区,也配备有齐全的安全检测装置,在烈焰沖天而起的剎那就注意到并且主动上报,将现场的情况照片传递到了消防队。 跟着同来的还有附近的警察,他们需要保证附近没有人受到伤害,心急火燎到达时,看到只有谢云泽站在空地上,不免得松了口气。 「谢先生。」警察心急却又情绪复杂,「自从上次清理过那些地痞流氓以后,这几栋楼也就只剩下您跟明先生还住着了……」 其实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应当也只剩下谢云泽,都说不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谢云泽的状态看起来也并不好,髮丝凌乱地贴在额头,漂亮的脸蛋苍白脆弱,甚至似乎还有点没有干涸的水痕,分不清楚到底是泪还是雨水。 而他的双手正无力地垂下来,一眼看去还能发现居然全是血痕,惊得警察急忙招手示意医护人员过来,连忙问道,「您这是怎么回事?」 谢云泽轻轻地抬眼,发现自己屋子里面的沖天烈焰已经灭了。 屋子内的那条巨龙应该没有人发现,消防也都还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旋即他才低软疲惫地答道,「没关系。」 「只是自己做饭的时候切到的。」 单身孕夫、吃力的准备自己的晚餐,不小心割破手然后惊慌失措间引发了厨房失火…… 寥寥几语间,仿佛就已经能够勾勒出这场火灾的原由,警察欲言又止,却又不忍再多问。 他对谢云泽早有了解,知道他独自生活到底有多么不容易,现在还出了这些事,还是尽量以安抚为主比较好。 眼见着医护人员已经急忙上前来进行消毒包扎,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放轻,「您放心吧,这里本来就是危楼了,而且您又是大厅的重点关照对象……」 「现在既然已经出事,大厅肯定会对您做出赔偿的,最起码要换个更加安全的居住场所。」 谢云泽对于这些事情都不是很关心。 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等到这边救援结束以后,大厅那边也来人了,都是听说他的屋子着火,急急忙忙来给他安顿新住所的。 而且因为他的话不多,工作人员甚至担心他受到惊吓过度,还特地为他预约了医生,希望他明天早上能去做个全面的检查。 这些事情谢云泽全都轻声应下,然后跟着他们去到新住所。 新住所其实也很僻静,但是总算是没有老式楼区这么落后可怕,而更像是依山傍水的公寓,深夜里面亮着灯时,还有温暖的感觉。 里面是早就已经收拾好的,考虑到谢云泽的体弱和特殊体质,甚至连打扫都是纤尘不染,冰箱里面也尽量塞满了食物。 但是谢云泽已经没有精力去管这些,简单地道谢以后,便目送工作人员出门离开,留他自己好好休息。 将脑袋埋进柔软但陌生的枕头里面,谢云泽只觉得身心俱疲。 新房子没有任何残余的气息,反倒是不会像是从前那样随时随地,都能够勾起谢云泽的异样反应,他难得脑子没有那么混沌,开始復盘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 在明皓月离开的时候,曾经咬过他注入过自己心脏的血液,那时候谢云泽便知道自己的血液能开始起效果了。 这将是能够保护他的绝佳武器森*晚*整*理,杀伤力比明皓月自己身体里的还要强烈,因为还融合了谢云泽独特的气息。 就像是怪物们无法抵挡谢云泽血液的幽香。 他们也更加无法抵御血液带来的伤害。 只是谢云泽之前还觉得匹配后的规则,能够限制住怪物们的觊觎,谁知道后来才发现原来自己匹配的从头到尾都是这些怪物。 而普通的保护措施对他们而言,也都没有任何效果,就像是给白昼流的臂环,只会让他喜悦。 甚至只要自己应允任何的承诺,怪物们在兴奋到极点的时候,都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否则在谢云泽反覆强调要听话的情况下,瞿炎也不会还是选择忤逆他了。 但是不论如何,瞿炎应当是受伤得够呛。 也不知道他明天来的时候,到底是压抑着暴怒,还是会隐忍着、想其他的办法来发挥他的恶劣本性。 反正不论如何,按照他那可怖的占有欲,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自己的。 思索到后面,谢云泽实在是太累,好几次都撑不住闭上眼皮子,最终昏昏沉沉睡过去。 而就在睡之前他都还在想,不管瞿炎会有如何反应,自己在伴侣这件事上的底线跟准则,也都是绝对不可能更改的。 第56页 随后不知道多久,睡得朦朦胧胧间,谢云泽感觉自己好似陷进到了个极其清晰的梦境中。 「对不起……」有沙哑的声音跟他道歉。 自己坐在床边,但是周遭的环境已经变化了,床很大很软,即便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谢云泽直觉这就是面前的人特地为他买的。 而面前的人正蹲在他的身前,脸颊全然埋进他的掌心,就像是在抽泣般,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进他的手里面,烫得他指尖都轻轻蜷缩。 「对不起宝宝。」男人心疼自责到哽咽,「我提醒过他们你会对这些过敏,但是主厨突然换了,所以在汤里面加了这些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谢云泽无奈地抚摸他的头髮,大抵也是以为生病的缘故,嗓音竟然比他的还要低哑,开口都带着丝丝地生涩。 「但是我不严重呀,而且你也没有陪我吃饭,所以没有办法那么细緻的照顾到我,对不对。」 但是这样的说法似乎并不具有说服力。 因为他去抚摸男人头髮的那只手,因为吊点滴连手背都是青紫的,在苍白脆弱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地触目惊心。 似是察觉到这点,谢云泽将手收回来,却又被男人紧紧地捂住,低声道:「我会每顿饭都陪你的。」 谢云泽并没有拒绝,只是轻轻地笑。 明明眼前的男人从小到大都对他极好,仿佛是珍宝般地将他捧着、哄着又极尽温柔,但是却不知道为何,有时却又觉得他极端偏执。 谢云泽并不排斥这样的偏执,甚至因为知道他的偏执从何而来,只觉得他跟着自己这样的病人,会无端地受很多不属于他的苦。 轻颤着伸出指尖,心疼地描摹着男人的眉眼,即便知道他的体温很高,却依旧感觉到有滚烫的热意传递而来。 直到指尖落到唇瓣的时候,谢云泽突然勐地被灼了下。 烫得他猝然收手,还在发愣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已经从梦中清醒。 只见天已经大亮,微风吹拂着纱帘,将外面的阳光照进来,竟然比自己之前的房间要明亮很多。 恍惚很久,谢云泽才想起来昨晚自己已经搬家,这里是大厅新提供给自己的房子。 而且工作人员还给他预约了今天的体检,按照时间,他现在就应当吃完早餐过去了。 可下床的时候,谢云泽不免得还是有些眩晕,撑着自己的额头紧闭双眼,想要去回忆梦里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却始终模煳不清。 只记得有人跟他道歉…… 似乎跟他上次梦中的是同个男人。 难道是他从前的伴侣吗? 安静坐了片刻后,谢云泽不由得垂下睫羽。 再想头就更疼了,还是先去做检查吧。 这次工作人员为他预约的医生,跟上次遇到楚雾痕时截然不同。 想想也是,楚雾痕自从给自己留下烙印然后被追杀以后,到现在都不知所踪,大厅没有办法派遣他,所以只能够派遣个同样靠谱的老医生。 医生昨天收到他的资料就很震撼,今天见到他独自坐在这里,脸色苍白脆弱,就连受伤的手上包扎都很凌乱,脸色顿时就变了, 「你不知道受伤的时候不能沾水吗?」 「对不起医生。」谢云泽低声认错,「我没有注意。」 确实是因为早上被梦境所困扰,他就连洗漱的时候都在出神,等察觉到疼痛的时候,手上的伤口已经被他又用热水沖洗过了。 医生很显然看不得他们年轻人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面色严肃又焦虑,先迅速地给他做了应激处理,又让他进体检舱。 看他躺进去以后,医生的语气反倒是轻柔安慰,「检查很快的,而且我给你设置的数值很低,不用害怕。」 谢云泽安静地点头,习惯性将手搭在腹部。等到绿灯关闭又亮起,都没有几分钟的时间,舱门便重新打开了。 医生看到他的检查结果,顿时间脸色再次变沉, 「本来就体弱,平时还不好好照顾自己。你的伴侣呢,大厅不是已经为你匹配上新的伴侣了吗?」 听到这里,谢云泽的神经便轻微颤动,正想要解释这些伴侣到最后都不会生效,突然就听到有人砸立在背后的身影。 旋即有灼热的气息席捲而来,谢云泽循着动静看过去,便骤然发现瞿炎已经走到自己的身边,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他昨晚确实受了不轻的伤,看起来比之前跟其他怪物缠斗的时候还要狼狈。 脸颊右侧眉尾的位置一道血痕,脖颈处其他的位置也有,令他看起来更添了些戾气,就连俊美的容颜都压不住兇悍。 「这位就是你的伴侣吗?」唯独医生抬头看了眼。 看到瞿炎点头以后,医生瞬间开始疯狂输出,「你知道你的伴侣昨晚都受了什么伤吗!他现在是孕夫!孕夫你知道吗!」 「你不但没有照顾好他,居然还来得这么晚!让孕夫独自来医院看病,就是你们做伴侣的最大的失责!」 大抵是从来都没有被人这么骂过,瞿炎实在猝不及防。 他眼底倏然闪过暴怒,就像是强行在压抑着屈侮辱,但是却因为自己确实作为谢云泽的伴侣,没有尽责而强行隐忍着。 谢云泽也不由得愣住,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 至高天的怪物、尤其是里面脾气最暴戾恶劣的巨龙,居然会被普通的人类这么噼头盖脸的怒骂,甚至还不敢发作,可真的是头一遭。 第57页 这种反差实在是太大,导致医生都骂完了,谢云泽还在看他,直到瞿炎压抑着眼眸里的阴沉,回过头来与他目光相接。 昨晚的场面歷歷在目。 被血液浸染的疼痛还隐隐地发作。 可谁知道,谢云泽忽然轻轻笑了下。 嗓音几不可闻,却被瞿炎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瞳仁陡然扩大,无法言说的颤慄从神经瀰漫开来,令他忍不住着迷地闭了闭眼。 这是谢云泽的笑声。 是冲着他笑的。 终于听医生说完检查结果,又开了些药回去治疗掌心的伤口,谢云泽跟瞿炎终于离开医院。 谢云泽早知道瞿炎会回来,便只是朝着他看去。 可谁知道突然间瞿炎高大身影覆盖下来,距离他很近很久,就像是压抑着什么浓重的情绪,嗓音低沉,「对不起。」 有那么剎那,竟是恍惚跟梦里的声音重叠。 但是转瞬即逝,甚至让谢云泽的睫羽都轻微抖动。 他还以为按照瞿炎的性格,怎么都会不服输来着。 瞿炎确实没有丝毫磨灭掉对他的觊觎,但是昨天的确是他没有控制好恶劣的本性,突然出现在床边应该把谢云泽给吓坏了。 而且他竟然还让谢云泽把自己的手给割破了…… 他的血液到底是何时被明皓月给变化的,后面再去找明皓月算帐都行,最重要的自己都能够足以让他这样不计代价的对付,那时候他该是有多么的惊惧害怕。 割破手也肯定很疼很疼,谢云泽这样病弱的普通人类,也不知道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得付出多大的勇气。 只要想到这里,他身上的戾气陡然更加浓重。 即便是知道这些坏脾气不是冲着他的,谢云泽还是不由得多看他几眼,却将瞿炎看得浑身都紧绷起来。 「至高天的怪物不接受驯化。」很久后他低声解释,「就连大厅都无法约束,唯一能够听从的只有世界规则。」 「所以我们保留着很原始的野性,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和本能,昨天是我太过得意忘形,但是以后我会控制住自己的。」 不论如何,这话比起昨天要顺耳得多。 谢云泽终于能够与他正常沟通,轻声道,「我说过的。」 「想要成为我的伴侣,得听我的。」 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哪里刺激到他,瞿炎的气息倏地浓烈起来。 就好像是突然获得了赦免,方才那种被黑压压阴沉戾气笼罩的感觉,竟然是倏然消散,反倒是变得格外兴奋,连黄金眼瞳都眯起来。 他跟在后面走着,浑身的热意肆无忌惮地扑洒,激得谢云泽的后颈都不由自主地泛起鸡皮疙瘩,忍无可忍地回头看他。 却见瞿炎也乖巧立在原地,但是却冲着他笑。 「……」倏然间,谢云泽好像明白过来。 所以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愿意成为他伴侣了吗? 谢云泽倒是也没有这层意思。 他就是已经决定选定伴侣,所以才会费劲功夫去教化怪物,最起码等到大厅的结果出来以后,他是真的能够的到个家,而非仅仅是跟着怪物沉沦进失去理智的深渊。 回到家的时候,瞿炎严苛地打量着这栋新房子。 「是昨晚你把我的屋子给烧掉了。」谢云泽对于面部识别的锁也还不是特别熟悉,摸索了会儿才打开,「是大厅给我暂住的。」 说完他发现瞿炎的脸色并不好看,不由得睫羽轻颤,「你不喜欢?」 「没有。」瞿炎的鼻翼翕动,只是感到浓重的不悦。 房间里面的气味太干净了,没有丝毫他留下的味道。 其实作为巨龙他有很多的珍宝,只要是谢云泽想要,任何样式、不管多宽敞的地方都能够让他住上,压根就不需要大厅的扶持。 而届时屋子里面的每个角落,所有谢云泽会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自己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将它填满,无时无刻包裹着谢云泽。 现在也不例外,等到谢云泽将门打开以后,瞿炎立马走进去。 谢云泽并没有阻止他圈地盘,反正也阻止不了。 做趟检查他就已经有点疲惫,很想要休息会儿,谁知道这时,外面还有门铃响起来,说是给他送的东西到了。 谢云泽折回身去拿,发现原来是工作人员去替他清理了旧屋子,把没有被烧毁的东西都带了出来,装了整整三个大皮箱。 其中两个皮箱是谢云泽的日常用品,但是还有个箱子比较眼熟,是最近才从大厅申请的,里面装着的基本都是孕期用品。 都没有等谢云泽说什么,瞿炎灼热的气息转瞬而至。 他紧盯着最后的那个皮箱,像是察觉到有什么特殊存在,伸手便要把它给打开,谁知道却突然被谢云泽给拍打掉。 好久都没有挨他打,瞿炎连肌肉都紧绷了一瞬,只觉得他的手掌轻轻软软的,就像是猫挠似地,反倒是激动得神经都颤慄起来。 「我让你碰了吗?」谢云泽轻轻掀起睫羽。 「我不碰。」瞿炎当场学乖。 但是他知道这里面是什么,眼底好几次掠过暴怒却又被他压抑下来,焦躁不安地跟在谢云泽背后,「但是我为什么不能看?」 「这些东西我都看到过!难道不是给伴侣准备的吗?就算现在大厅还没有彻底匹配我们的关系,可你连白昼流都送过——」 第58页 谢云泽猝然停下来,即便那些用品都是他亲自申请,送给白昼流臂环的时候,也只是想要知道这到底对他有没有用而已。 但是现在听到瞿炎如此焦躁的语气,便倏然明白他到底是将这些东西当成什么了,脑子里面无意识闪过很多画面,羞耻地咬住了唇。 「那些东西不是拿给你这样用的。」 这句话等同于变相承认瞿炎的想法。 瞿炎愈发兴奋,连黄金眼瞳都陡然扩大几分。他就像是记吃不记打的顽劣野兽,明明踏进家门前都还在懊恼反悔,现在却只想拼命地去嗅谢云泽身上的气息。 想要撩起他的髮丝,去看他耳后雪白的皮肤,或者是亲吻他的后颈,即便是没有这么多触碰也没有关系,只要是紧紧贴着他…… 然而等谢云泽回到屋中,都没有说到底要怎样用,只是将皮箱放在客厅,便准备回卧室休息了。 目光在他的背影跟皮箱中来回流转,瞿炎果断选择跟在他的背后,就在贪婪灼热的视线,与他就要越凑越近的时候…… 谢云泽却在门口站定,注视着他,「我现在想睡会儿。」 这话就像是昨天说过的。 但是情况已经天翻地覆。 他掌心的伤势时刻都在提醒着瞿炎,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去听他的话,即便他再是用血液来对付自己,留下疤痕无妨,却会激怒他。 然而若是那么轻易地便能纠正,便就不能称之为本能了,瞿炎迎上他的目光,黄金瞳轻微地闪动着,直至很久才慢慢地,退后两步。 这两步就像是已经花掉他的所有意志力,甚至违背本性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焦躁,想要去触碰谢云泽的欲望愈地汹涌强烈。 直到面前的门嘭地合上,然后是咔哒轻响。 之前谢云泽说过的话又重新浮上脑海,说他锁门的意思就是不想被打扰,而他希望瞿炎能够听话,这是作为伴侣最底线的要求。 瞿炎透过门板拼命嗅着他的气息,想要去捕捉他在室内的动静,甚至都能够察觉到谢云泽现在体内热意汹涌。 是因为刚才皮箱里面的用品吗? 自己在想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又掠过什么? 某些凌乱不堪的画面浮现出来,令瞿炎的唿吸陡然粗重,他的瞳仁燃烧,就连脖颈都瀰漫出几片硬质鳞片,忍不住慢慢地仰起仰头来。 室内,谢云泽清晰察觉到瞿炎的动静。 这样的情况,他站在门口当然不可能走,但是谢云泽这次并没有恼怒,毕竟这对于瞿炎来说,都已经算得上是莫大的进步。 而瞿炎也完全没有猜错。 从刚才拿到用品开始,他的脑海中便掠过很多凌乱狼藉的画面,甚至鼻息间不自觉地唿吸着瞿炎的气息,让他浑身都燥热难耐。 经歷这么长时间的煎熬,谢云泽早就知道如何应对,甚至都不需要多想,身体便已经不受控制地躺上床,双腿慢慢地颤抖着蜷缩起来。 他实在是不想在瞿炎盯着他的时候……即便是隔着门板,表现出难以自持的难堪模样来,那样会让他觉得格外地羞耻,而羞耻刺激着神经,莫名地竟会加重他的敏感和热意。 所以他只是紧闭着眼,强迫着自己硬生生挺过去,甚至无意识将自己的唇瓣都咬得通红,拼命地不要泄露出丝毫的呜咽或者喘息。 可他的气息与瞿炎的气息本就完美交融。 更别提现在谢云泽已经得到瞿炎的承诺,没有昨天那样强烈的戒备,幽香便不自觉地渗透出去,让紧贴着门板的瞿炎也颤慄起来。 热意灼灼地烧着,就像是骤然沉溺进温水中。 谢云泽神志不清地在里面沉沉浮浮,双眸颤抖地紧闭着,好似无意间张开饱满鲜艷的唇瓣,难耐地想要引诱着些什么…… 很快却又艰难地翻转身体,将自己的脸全都埋在枕头里面,背嵴就像是漂亮的弓弦,肩胛骨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勾出脆弱却又惊心动魄的弧度…… 终于他是压抑不住,发出难耐地喘息。 又像是在梦中压抑很久,终于彻底地释放出来。 直到这股子燥热彻底平息,已经不知道多久。 谢云泽整个人就像是从汗池里面捞出来,疲惫不堪地睁眼,额发和睫羽全都濡湿了,拧成结般湿哒哒地垂下来,显得愈发脆弱动人。 门板外面也没有了动静,谢云泽都以为瞿炎应当已经离开,毕竟自己都经歷了这么遭然后醒来,时间多半都已经花费很长很长。 但是倏然间,谢云泽的唿吸微微屏住。 他竟然又好似听到了灼热的喘息,压得很低很低,只有在安静的时候,才能够听到细微地从门板外面传来。 ……所以其实瞿炎压根就没有走吗?这让谢云泽的心跳勐然加快,甚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怪物怎么会能忍耐这么久的? 不自觉地,谢云泽咬住唇瓣。 然后起身朝着门边走去。 第28章 走到门边的时候,谢云泽停顿很久。 他感受着外面浓厚的气息,睫羽轻颤着落下来,无法确定瞿炎现在到底忍耐到什么程度,倘若自己开门的话会不会刺激到他。 但是想想,其实门锁也都是形同虚设,倘若他真的有任何异常的话,刚才自己昏睡的时候他就应当进屋了。 第59页 手放在门把上轻轻拧开。 突然间浓烈灼热的气息瀰漫开来,激得谢云泽皮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但是都还没有等他后退,瞳仁便不由轻微收缩。 只见有炙热的黄金瞳在昏暗中亮起,高大的身影在压抑急促地唿吸着,但是却害怕惊扰了谢云泽的睡眠般,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瞿炎果然从头到尾都守在门边,克制又痴迷地品尝着里面渗透出来的气息,谢云泽休息了多久他便维持着这个姿势多久。 看到谢云泽的剎那,他骤然笑起来,「泽泽。」 那是种汹涌而来,让谢云泽都感觉到强烈的欲望,但是瞿炎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焦躁地紧盯着他绯意未消的皮肤。 谢云泽咬住湿润的唇瓣,想去厨房喝水,然而他才刚刚迈步,瞿炎也紧跟在他的后面,谢云泽停住,他也豁然停住。 谢云泽回头,便还看到他在笑,笑意里面带着些难以掩饰的贪婪意味,但是却像条只听从指令的狗,站得紧绷却又蓄势待发。 「……」谢云泽的神经忽的轻微撩动。 怪物们究竟有多纵慾可怖,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尤其是瞿炎这幅向来都肆无忌惮的脾气。 可就从自己出来以后,瞿炎竟愣是没有碰过他,就仿佛真的在遵守诺言,竭力克制着自己那些恶劣的本能。 「你好像很难受。」谢云泽声音轻软。 「不用试探我。」瞿炎紧盯着他,「我说过我会听你话的。」 即便狡诈恶劣的本性没有那么轻易更改,但是瞿炎实在是不想他再受伤了,谢云泽掌心的那道伤口深深烙在他的脑海里,成为他每次蠢蠢欲动时都把他拦住的底线。 只要想到这里,他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往下移动,想要去舔舐他的伤口,但是又硬生生地停住,「医生说你需要在八小时内擦药。」 人类的伤势他不是很懂如何癒合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亢奋,即便再是隐忍克制,却还是会见缝插针在任何时候找机会。 「需要我帮你擦药吗?」 「不用。」谢云泽静静看他两眼。 短时间内的听话,还不足以让谢云泽完全信任他,他不知道瞿炎到底能够将自己的本能克制到什么地步,在此前还是不要重蹈旧辙。 果不其然瞿炎焦躁起来,眼底浮动着难耐的暴戾,但是转瞬却又消释。当谢云泽没有给他指令的时候,他无事可做,便只站在原地盯着他。 拿回来的药就摆在茶几上,谢云泽把几瓶水状物都拧开,其实几天后便能够痊癒连疤都不会留,只是过程中会有点疼。 药水才刚刚沾上,谢云泽便疼得睫羽都颤抖起来,就连孱弱的背嵴都瞬间绷直,肩胛骨更是透过单薄的衣服突兀地显露出来。 这模样撞进瞿炎的眼底,几乎是立马倾身。 但是谢云泽没有叫他,他的焦躁逐渐转变成暴怒,既无法释放也无法发泄,有那么瞬间连瞳仁都在燃烧,脖颈勐然暴出坚硬的鳞片。 然而不论他如何狂躁要疯,视线却依旧死死地停留在谢云泽的身上,在短暂的疼痛过后,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好像消散很多。 伤口已经在逐渐癒合,然后就是需要将药膜覆盖上去,那是种凝胶状的物质,涂抹上去以后便能够隔绝外物的侵染。 只是因为需要边覆盖边涂抹,单手并不好操作。 没办法他便只能咬着瓶子尾部,微微垂首让液体覆盖在自己的掌心,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来将它慢慢地涂抹开。 要是稍微不仔细,这些液体便会倒得到处都是,谢云泽的动作很艰难,为了防止漏得太多甚至脖颈都有些轻微僵硬,却从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就好像已经习惯独居的孕夫该独自处理所有事情。 「别动。」谢云泽忽的轻声开口。 灼热的气息骤然间席捲到他的后颈,却又硬生生的停住,那是已经狂躁到濒临发疯的气息,甚至比起曾经上头的时候还要浓烈! 瞿炎是真的快疯了,从未如此后悔昨天的应激,要是他没有让谢云泽受伤的话,今天他又怎么会如此吃力地处理这么深的伤痕! 他在狂怒下升腾起强烈的毁灭欲望,然而在谢云泽取下瓶子轻轻出声的剎那,又骤然间全都烟消云散。 他近乎虔诚地跪在谢云泽的面前,试探着将他的瓶子取走,向来强势不讲道理的怪物,现在却濒临崩溃得近乎发颤,「泽泽……」 「对不起。」 「我没有想要伤害你。」 谢云泽任由他取走瓶子,垂下睫羽看他。 这头危险到恐怖的怪物似是真的服软了,他明明拥有着最坚硬的鳞片和能够撕裂万物的利爪,但是却丝毫不敢袒露出来。 冲动与欲望的放纵,已经让他付出足够惨痛的代价,并非是由于那些血液真的能够让他痛苦致死,而是谢云泽为了抗拒他,能够如此不计代价。 他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被他推拒的愤怒来得强烈,还是看到他这幅模样却不允许触碰来得痛苦,甚至全都齐齐汹涌地将他淹没。 这些情绪从灼热疯狂的气息中迸发,都已经到了让谢云泽无法忽视的地步,可他也只是注视很久,问道:「你还想帮我擦药吗?」 瞿炎豁然抬头,瞳仁炙热燃烧着。 甚至连紧握着瓶子的手都有些发颤,就好像仅仅是这么小的事情,对他而言却都是莫大的宽恕,能够消解他所有的罪过。 第60页 他紧绷着、试探着站起来,朝着谢云泽走去两步,距离他很近的时候重新弯腰,痛苦地望着他的伤口,近乎祈求地的想要去舔舐。 他的舔舐肯定会比这些普通的药更加管用,这样的话谢云泽就不需要再忍受疼痛,也不用这样艰难地为自己覆盖药膜…… 「我能不能……」 可谁知道他话都还没有说完,便听谢云泽轻声道:「可我已经自己弄好了。」 意思就是根本不需要他。 这话如同岩浆般勐然灼到心脏,竟是让瞿炎在原地僵硬很久,旋即无法抑制的愤怒更深更深的,像是浪潮般铺天盖地令他窒息。 而这些愤怒基本上都是冲着他自己的,他脑子里面的弦也嗡的声绷断,令他终于崩溃。 滚烫的焰浪突然勐烈席捲,沖得谢云泽忍不住微微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但是脑海中却传来暴怒的龙鸣,仿佛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仿佛已经飞向天际。 他被灼得急促地喘息几下,别过头去看,只见客厅被推开的窗户还在摇摆着,就连风吹进来的时候,都好像带着烈焰的余烬。 瞿炎是真的被他给逼疯了。 他要是再不发疯,恐怕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但是谢云泽并不意外,这些事情本来就是自己在故意折腾他,他那样的脾气都能够隐忍到这种程度,其实早就超乎了他的意料。 看起来倒也确实可怜,但是对于这种至高天的怪物而言,绝大部分都是他们自找的。 静静望了会儿的窗外,谢云泽低头开始收拾药瓶。 药膜确实很有用,现在他基本已经没有重伤的感觉,还能够正常地做事,随后又走到厨房,想要看看能做点什么吃的。 ……独居这么多天过去,他做吃的还是很煳弄。冰箱里面的菜品即便很齐全,站定很久却还是只准备拿出些蔬菜。 不管任何时候,多吃点蔬菜总是没有错的。 新厨房也让他很不习惯,很多器具他压根就没有使用过,抿着唇摸索了很久,才终于开火准备炖汤。 等待期间,谢云泽将碗碟翻出来清洗。 水龙头哗啦啦地淋下,明明是很正常的色泽,但是他不知道怎地,却忽然感受到点咸湿的气息,逐渐地渗透到空气中。 忽然间这些气息又朝着谢云泽汹涌而来,激得他勐然后退两步,旋即却被背后的人稳稳扶住,烈焰席捲而过将异样烧成灰烬。 谢云泽急促地喘息几口,忍不住回头,这才发现瞿炎竟就已经回来了。 他冷静得非常快,紧盯着谢云泽道,「我觉得你还是需要的。」 即便剎那间谢云泽身上激发的幽香格外动人,令他都忍不住想要去嗅嗅,但是刚才的痛苦还残留在心脏,令他只能够强行隐忍。 鼻翼无声无息的翕动,就这样假装自己没有任何别的举动,直至餍足地将他的味道全都品尝,眼底又掠过戾气, 「就算是涂药不需要,但是我会保护你。」 谢云泽其实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但只是睫羽轻颤。 他也猜到刚才应当是白昼流来了,自从那天从旋涡温泉被瞿炎带走以后,白昼流就再也没有找到过他,现在应当极其愤怒。 尤其是瞿炎对于谢云泽的占有欲极强,来到这屋子以后便到处都覆盖笼罩着他的气息,别的怪物想要感受到这个位置极其不易。 但也是这样白昼流就越疯,那时候谢云泽都已经快要答应成为他的伴侣,结果被瞿炎抢走,简直就是夺妻之恨! 「现在我才是你真正的伴侣。」 瞿炎的黄金瞳炙热的燃烧着,「倘若他真的敢出现,我会烧掉他的头髮、撕碎他的鱼尾,在他的身体上留下无法磨灭的疤痕,所有他引以为傲想要用来诱惑你的东西,都会毁掉……」 他丝毫不开玩笑,在曾经的缠斗中就烧毁过他漂亮的鱼尾,而现在为了撕碎他这令人作呕的痴心妄想,瞿炎只会愈发地兇残。 「我知道。」谢云泽也认可他的能力。 甚至他觉得自己现在确实离不开瞿炎,仅仅凭藉现在的自己,想要应对白昼流很困难。 要知道自己几次三番跟他们接触,到最后都会陷进被撩拨引诱的境地,身体本就敏感不说,就连他们的气息融合度都是令人难堪的完美。 这种事情当然是发生得越少越好,瞿炎在的话,最起码能够让他保持一定的理智和清醒。 瞿炎就这样被默许留下来。 听到他认可的时候,瞿炎兴奋浑身发颤,不管他做什么都跟在他的背后,就连体温都变得灼热。 谢云泽却没有再管他,等到汤炖好以后,安静地把饭吃完以后,便准备回卧室。 路过客厅时,他又扫到还没有收拾的那个皮箱,视线聚焦的剎那,背后的瞿炎好似都骤然紧绷,等待着他后面的动作。 但是谢云泽什么都没有做,他现在不想触碰任何可能会引发怪物兴奋的用品,随后只是轻轻地收回视线,然后便进屋关门。 空气的水雾不知道何时变得浓稠。 谢云泽洗完澡后便在搜索资料,头髮还没有干,湿漉漉地顺着滴落下来,将他肩膀的浴衣都森*晚*整*理给打湿了些。 都是片刻后他才发现这点,站起来去拿帕子,而水滴又顺着他的移动,在地板上砸出轻微的湿漉漉的痕迹。 第61页 真正察觉到异样,是在他擦头髮的时候,明明毛巾很柔软,但是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皮肤的时候,竟然有种滑熘熘的感觉,就像是鱼族的鳞片,不但没有能擦干头髮,反倒是在肆意地蹭着他的体温。 谢云泽的手慢慢顿住。 此时瞿炎就在客厅,但是都没有及时感受到白昼流的气息,足以证明他在水中的时候到底是有多么的悄无声息,若非他实在是觊觎自己忍不住暴露出原型,谁都将无法的知晓。 但这便是怪物们致命的缺陷,他们的原始欲望汹涌强烈,也肆无忌惮从来都没有想过克制,即便白昼流还是亲口狡辩过他会听话。 轻颤着垂下睫羽,谢云泽喊他的名字,「白昼流。」 仿佛仅是这样都会让他兴奋,倏然间连空气中的水雾都颤慄起来,而原本搭在谢云泽肩膀上的毛巾,竟然也渗透出透明的水流。 水流就像是贪婪肆意的手,亢奋颤抖着抚摸上他脆弱的脖颈,就像是极其了解他的敏感处般,瞬间便激得谢云泽泛起鸡皮疙瘩。 他直接把毛巾取下来扔到垃圾桶,却勐然像是砸出水花,而哗啦啦的声音是从浴室里面传出来的。 谢云泽并没有自负到要单独去浴室的地步,反倒是朝着房间外面走去,眼见着就要握住门把手…… 「泽泽……」谁知道背后有浪潮席捲。 就像是铺天盖地要把谢云泽给淹没,谢云泽的眼皮子却猝然发烫,疼得他忍不住弯腰,旋即有烈焰从门外沖涌而来! 瞬间竟是将浪潮轰然砸翻在地,嘭地发出声响的,竟然不是溅落的水珠,而是终于显露出真身的白昼流。 他海藻般茂密的长髮散开,依旧是那张绝美的脸,但是眼底已经压抑不住残忍与暴怒,很显然是对已经对瞿炎厌恶至极。 「狗东西……」他紧紧盯着面前的火焰。 只见焰浪中逐渐走出瞿炎的身影来,可怖的黄金瞳俯视着地面的白昼流,阴森森地道,「你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只要打不过我就只知道钻进水底的东西,连在自家巢穴都只能避战,到底是凭什么找到这里来挑衅我?」 「我当然是来找我的伴侣。」白昼流很显然知道如何激怒他,通透的眼眸忽的眯起来,「但是你呢?你也配待在我伴侣的身边?」 「只有我才是他的伴侣!」 烈焰猝然疯狂地朝着白昼流涌去,逼得瞬间消失在水幕中。很显然这里的确不适合他作战,所以基本都是以躲藏和逃避为主。 很快火焰也都因为失去目标而消散,瞿炎重新回到谢云泽的身边,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沉郁。 听到浴室里面的水龙头还在哗啦啦地响,谢云泽不由得回头看了眼,但是只能够发现门板紧闭,有水雾氤氲出来。 「他会在浴室里面吗?」谢云泽轻声询问。 「他就在,但是你不要进去。」 方才短暂的瞬间,瞿炎已经跟他在浴室里面缠斗过了,但是回想起昨晚才将谢云泽的房子给烧掉,他不想再把这里搞得一团乱。 怪物应激的时候多半都是没有理智,瞿炎自己这种情况时无所察觉,可当他逼迫着自己去冷静以后,才会发现这些恶习是如何令人作呕。 就像是现在的白昼流,他无法抗拒谢云泽对他的吸引力,愿意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献祭给他,却从来都不会考虑谢云泽是否接受。 大抵是他此时的神情实在少见,谢云泽不由得扭头看他。 眼眸在昏暗中轻微晃荡着幽光,猝然竟是有种惊心动魄的意味,看得瞿炎勐然心悸,连带着浑身都紧绷起来。 张口正想要说些什么,他又忽的察觉到异样,「水雾好重。」 确实屋内越来越潮湿了,而越是这样的环境,对于白昼流来说就更加有利,他既然都敢离开巢穴来陆地,那当然必须要抢走谢云泽。 而这样的行为激怒了瞿炎,他示意谢云泽先离开房间,回头紧盯着浴室的门,坚硬的鳞片在皮肤上缓缓地浮现。 谢云泽都已经走到门口,却不知道为何眉心微跳。 随后缓缓地张开掌心,这才发现原来在水雾的浸染下,他掌心的药膜已经开始融化,正顺着纤细的手指流淌。 原本他就仗着有药膜在,并没有很仔细地去使用手,刚才的混乱中更是不知道磕碰到了哪里,眼见着就要有血珠渗透出来。 抬头看着已经逐渐瀰漫满屋的水汽,谢云泽缓慢地握拳。 血珠便从指缝中滴落下来,令水雾感受到的时候,甚至还条件反射地贪婪将其包裹在其中,任何一丝都没有让他滚落在地面。 旋即空气似有着片刻的凝固。 随着浴室里面陡然传来痛苦尖锐的哀嚎,烈焰跟水雾同时沖天而起,爆开滚烫的水珠,险些都快要将谢云泽淹没。 而谢云泽脚底下的水花溅起,眼见着就要捲住他的小腿将他拽进海底,可谁知道烈焰与鲜血同时落下,将他硬生生灼得勐然急退。 旋即瞿炎卷着炙热的焰浪,勐地砸立在谢云泽的身边。 都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拽进瞿炎的怀里,暴怒的阴影压下来,而粗粝滚烫的舌头已经舔舐上他的伤口。 谢云泽顿时被激得浑身都颤抖了下,忍不住低头去看,却猝然发现瞿炎的那双黄金瞳里面盛满了破碎的光。 第62页 像是有些可怜。 又像是在乞求他不要发怒。 在陆地上打架瞿炎本来就更占优势,但是却没有想到水雾还能够融化谢云泽的药膜,在闻到血腥气的剎那连神经都倏然颤慄。 旋即什么都顾不了,只想看到谢云泽有没有受伤,即便呈现在眼前的还是昨天那道伤口,却还是无法抑制地想为他舔舐治癒。 「不要骂我……」他含煳低哑地道。 这话瞿炎从前说过好多次。 但却还是头次这样委屈的语气,倒是还真让谢云泽愣了愣,随后等到瞿炎松开嘴直起身来,这次发现掌心湿漉漉的,但是不疼了。 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癒,到最后连伤疤都不復存在。 但是瞿炎却格外焦躁,站在原地也不敢走,只是紧绷着身体,垂下的黄金眼瞳里,压抑着汹涌交织的沉郁不安。 「白昼流现在怎么样?」谢云泽轻轻地询问。 「已经没力气来骚扰你了。」瞿炎朝着浴室看了眼,所有的水流和水雾都已经在慢慢散去,声音里面闪过一丝暴戾,「半死不活。」 大约是察觉到谢云泽不准备责备他,瞿炎总算是放松很多,想要朝着谢云泽贴近却又硬生生克制住,只低声道:「对不起。」 这是个很想要撒娇的姿势,倘若不是惧怕谢云泽,说不定现在脑袋都会搁在他的肩膀上,不安却又拼命地收紧怀抱他的手。 抛开作为怪物的可怖与危险,他的很多习性确实很像是还没有驯化的野兽,而他偏偏又是所有怪物里面最直白炽热的那个。 就这样静静注视着他不知多久。 瞿炎似是敏锐捕捉到他嘴角的牵动,豁然看来。 「去吧。」谢云泽却只是轻声命令,「自己收拾好你们的战场。」 即便已经很注意不破坏谢云泽的生活空间,但是白昼流很显然没有经歷过那么严重的教训,依旧把浴室搞得一团乱。 瞿炎在里面收拾的时候,谢云泽便坐在沙发涂润肤油,过程中频繁感觉到眼皮子跟锁骨的烙印滚烫,甚至连背后都有炽热的目光。 他没有去管,将液体在腹部慢慢地抹好时,眉心却轻微蹙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腹部隆起得好像有点快了。 在此前谢云泽也没有任何的经验,不知道怀到他这种时候到底该是什么表现,可冥冥之中他有种预感,总觉得这极其异常。 昨天做全面检查的时候,医生也并没有说他怀的孩子有什么问题,所以会是他的错觉和过度焦虑吗? 正在这时,瞿炎已经从浴室中出来。 「都收拾好了。」瞿炎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气息便是陡然颤慄,似是餍足般眯起眼睛,却又不敢过多动作。 由于不能轻易触碰谢云泽,每到这种时候他都觉得焦躁,浑身的体温升高,竟是不知不觉地朝着旁边渗透而去。 顷刻间,谢云泽就被他撩得难耐,忍不住咬住湿热的唇,「不要看我。」 可即便是这样的动作,鲜艷通红的唇色也陡然让瞿炎的瞳仁收紧,贪婪痴迷地流连很久,才移开目光落在角落的皮箱。 皮箱里面的东西…… 方才白昼流出现的时候,手上还带着臂环。 只要想到这是谢云泽送的,甚至还带有暧昧地、不可言说的意味,便足以让瞿炎压抑暴怒,凭什么白昼流都有但自己没有? 刚才在水里面的时候,他甚至都想要把白昼流给撕碎,然后夺走他的臂环,若非谢云泽突然受伤,现在都已经实现了。 大抵是他的气息突然变得沉郁,谢云泽也不由顺着他目光看去。 发现他对着皮箱都这么大火气的时候,忽的心头微动。 有猜测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但是最后还是安静地什么都没说。 再次感受到白昼流气息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谢云泽来到浴室,发现浴缸里面的水正自动哗啦啦放着,满地也是湿漉漉,回过头去看,果然发现白昼流立在他背后。 那张绝美的容颜有些狼狈,被烧焦的头髮已经剪掉重新生长,但是有些被血液烫出来的洞,却斑驳地落在他的皮肤上。 虽然依旧是那副完美的黄金比例身材,但似引以为傲的美貌都已经被破坏掉,他的脸颊浮现出自卑迷茫的潮红,「泽泽……」 「我想献给你的东西都没有了。」 有那么瞬间,他的眸底掠过残忍的恼怒。 导致这一切的是瞿炎,还有那个胆敢用血液亵渎谢云泽的血族,令他险些连自己的尾巴都保不住,费劲癒合很多才敢重新找来。 好几天没有见到谢云泽,白昼流想他都要想疯了,恨不得在他的面前疯狂摆尾,「泽泽,你不是答应过愿意当我的伴侣吗?」 说完突然像是嗅到烈焰的气息,白昼流勐然回头,已经是个浑身紧绷着、随时准备残忍虐杀的姿态。 这股气息很显然是瞿炎的,谢云泽却忽的伸手,将空中的余烬接到掌心,然后又轻轻地散开,并没有允许瞿炎进来。 「但是我也跟你说过。」他侧头注视着白昼流,「做我的伴侣是有条件的,那就是都得听我的。」 「似乎你完全做不到。」 「我怎么会做不到!」白昼流回想起那天自己的回答,倏然脸色惨白,确实那个时候他太过得意忘形,狡诈地想要偷换概念。 第63页 但是他做不到难道别的怪物就能够做到了吗,欲望跟独占,还有放纵都是刻在他们骨子里面的本能,违背天性便会被摧毁。 可都还没有等他说什么,倏然有强烈灼热的气息,砸立在他的背后,剎那间都让白昼流以为瞿炎还要跟自己打。 但是并没有,白昼流冷漠地回头,发现瞿炎黄金瞳正注视着自己。 除了水火不容的暴怒,还有轻蔑。 ……就好像他就能够做到听话似地。 白昼流的神经陡然发颤,令他倏然之间被愤怒沖昏了头脑。天性怎么就无法更改,只要谢云泽想要,就算是献出性命他都愿意。 「我会做到的,泽泽。」白昼流忍不住走近。 他想要握住谢云泽的手,用脸颊和耳后的鱼鳍去蹭他,只要想像到那种触感都令他泛起潮红,既渴望又羞赧。 但是突然有火焰灼烧在他的手背,白昼流勐然恼怒的回头,却只得到瞿炎威胁的冷笑,「你再敢碰他试试。」 自从那晚上被惩罚过后,瞿炎到现在都没有再触碰过谢云泽,即便是想要嗅他身上的气息,也不敢明目张胆。 这只鱼连本性都没有驯化过,他也配? 「白昼流。」忽然间又听到谢云泽喊他。 都没有等白昼流的喜悦地凑上去,却见到他也收手退后两步,注视着他轻声道:「触碰这件事没有我的允许,那就不要做。」 「怪物不理解人类的体质跟规则,从前对我的引诱我可以不责怪你,但还是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成为我的伴侣是需要听话的。」 「你不是说你能够做到吗?」 白昼流的脸色陡变,下意识抚摸自己的臂环,碧蓝色泽的金属环跟他的皮肤特别搭,就像是从他身体里面长出来似地自然漂亮。 就算是这几次跟瞿炎如此缠斗,他都小心呵护着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害,因为这是谢云泽送给他的,而且是说能够接受他成为伴侣的那天。 明明如果瞿炎不在的话,那时候谢云泽就能够属于他,届时他就会跟谢云泽永远地沉进深海里面去,相互缠绵,谁都无法再觊觎他! 可现在瞿炎跟在谢云泽的身边…… 是因为他就像谢云泽说的那样,什么都听话吗! 这种肆意妄为的臭狗可真会伪装! 「我不但能。」白昼流的眼底掠过残忍,「比起某些道貌岸然的怪物,我比他要懂事得多。」 说完都没有等瞿炎发怒,突然掀起铺天盖地的水花,旋即只觉得浴缸里面有哗啦的声响,白昼流就已经消失不见。 旋即火焰顺着他的身影勐然蹿进去,在水面迸发出绚烂的星火,高高地扬起又纷纷洒落下来,最后显露出瞿炎那张愤怒的脸。 但是很快,他的愤怒又全都变成沉郁的讽刺。 克制自己的本性何其困难,更别说像是白昼流这样的鲛人,因为天生便具有强烈的牺牲奉献欲望,这就意味着他们想要得到的也会更多。 用自己所有的珍宝去取悦爱人,拼命地献上自己的躯体和灵魂,换来的则是极端独占的爱,还有肆意妄为地对于欲望的索取。 只让他奉献但是不索取分毫。 跟他断掉自己的鱼尾同样困难。 瞿炎等着他犯错,然后被谢云泽厌恶的那天。 就是每次白昼流来过以后,他都不愿意让谢云泽去接触这些水,就好像被白昼流用过的水全都变得骯脏无比。 而且谁知道到底会不会被他留下气息,瞿炎必须要将里里外外全都焚烧干净,保证丝毫都不会留下来,才会放心让谢云泽重新使用。 谢云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升腾起来,便离开了浴室。 看刚才白昼流的那副模样,其实他也不太相信对方能够这么轻易地扭转过来,就算只从兽性上来说,他也比巨龙狡诈善变得多。 但是谢云泽现在还不知道,大厅那边最后到底会给他出怎样的结果,是从所有的怪物里面挑出一个给他,还是让他自己选择。 所以现在他最好都做好准备,尽量拔除掉身边的危机。 届时不论是怎样的结果,他都能够有接受的余地。 走到客厅,谢云泽再次不经意看到皮箱。 这箱子已经在这里放了很久,因为不太愿意在瞿炎的面前打开这些,免得待会儿彼此的气息都控制不住,所以他也一直没有碰。 但是回想起方才白昼流来的时候…… 白昼流是真的很爱自己送他的臂环,碧蓝色的细细的圈锢在上面,就连沉思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抚摸。 而只要他出现这样的动作,瞿炎的视线都会跟随过去,仿佛恨不得将他的臂膀给撕碎,然后再将这臂环灼净占为己有。 他们怪物是真的对自己给的东西很在意。 但是为什么呢…… 谢云泽盯着皮箱很久,眸光轻轻地晃动,这才发现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想明白过这个问题。 倘若他们觊觎自己的血液、想要品尝躯体幽香是出自本能,但若是真的为了自己愿意修改本性,那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他们真的会…… 喜欢他、爱他吗? 不能思考这个问题。 谢云泽转身,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才倒在床上便忍不住痛苦地蜷缩起来,脸颊因为突如此来的神经刺痛变得苍白脆弱。 第64页 从头到尾他都很避免去思考爱的话题,失忆带着孩子,而且又受到如此可怖的怪物的觊觎,让他觉得只要能够忍受活下去就好。 他给怪物们设置的都只是不能踏破的底线,在底线之上他愿意组建家庭,然后带着孩子跟新伴侣好好的活下去。 但是一旦提到喜欢和爱,他心里面的依赖感便会汹涌增长。 然后就会完全控制不住,渴望更多。 会因他们的所作所为动容,会忍不住心软,会思考如何让他们未来的生活变得更加幸福,会去沟通会去拼命汲取他们的温暖…… 被身体的欲望所操纵,和被情感操纵,很显然后者还会更加致命。谢云泽才刚刚想到办法如何拜託沉沦进前者的深渊,现在却发现稍不注意,还会迈向更加可怖的境地。 谢云泽不想去相信这点。 但是瞿炎跟白昼流的行为,却让他感到无比的茫然。 瞿炎感受到他气息剧烈的波动,几乎是瞬间就到了他卧室门口,竭力忍耐好几次要不要进去,旋即却发现门缝里面透着光,压根没有关实。 猝然间心脏狂跳,瞿炎缓缓地压着门把手推开,便看到谢云泽已经坐在床边,刚才也不知道经歷过什么,额发湿漉漉,脸色苍白得厉害。 但是他的神色已经逐渐缓和下来,安安静静地垂着眼,手里面还拿着个玫瑰金属质的东西,晃一眼看去便觉得很漂亮。 瞿炎的目光落在上面,骤然唿吸发窒。 那是个做工精緻的,金属口笼。 第29章 瞿炎几乎浑身鳞片都要兴奋地竖起来。 这个口笼他见过,在谢云泽的那个皮箱里面,除此以外里面还装满了各种用来保证伴侣行为安全的东西,就连给白昼流的臂环也都是从里面拿的。 本来都以为短时间内,谢云泽都不会管他的需求,但是现在却突然把口笼拿出来,是要送给他的吗? 绝对是!只有他是最适合这个口笼的! 都没有等谢云泽开口,他便已经忍不住紧绷起自己的肌肉,就连唿吸都变得粗重灼热,甚至忍不住身体前倾,阴影覆盖在谢云泽的身上。 结果被谢云泽突然伸手,制止住他还要靠近的动作。 「很喜欢这个吗?」谢云泽轻轻地掀眼看他。 「很喜欢!」瞿炎激动起来,难耐地克制住自己想要触碰的欲望,「这是给我的对吗?是金色的,而且只有龙才会需要这个——」 「我没有这样说。」谢云泽观察着他的神色,「我只是拿出来看看。」 瞿炎豁然定住,黄金瞳燃烧得炽亮。 很显然他相信了谢云泽的话,毕竟自己那样伤害过他,即便他再怎样对待自己都不为过。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想,甚至想要强占的欲望更加强烈,凭什么白昼流都有但是他没有,而且这还是谢云泽亲手挑的! 察觉到他越来越沉重急促的唿吸,谢云泽将口笼轻轻移开,他的目光便骤然紧紧跟随过来,旋即又跟着动作游移。 谢云泽拿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丝毫都不掩饰自己的渴望,到最后倏然又定在了谢云泽的唇瓣间,瞳仁轻微震颤。 因为谢云泽将口笼摆在了自己的脸颊前。 他的唇瓣本就鲜艷欲滴,隔着玫瑰金口笼的栅栏,愈发显得精緻饱满且不可触碰,交融出触目惊心的美感。 大抵瞿炎自己戴上以后便是这样的视觉,就好像近在咫尺却迟迟无法触碰到,但是届时也会离他更近,甚至用冰冷金属的温度,肆意摩挲他滚烫又脆弱的唇瓣和皮肤…… 这甚至比起没有戴口笼的时候,还要令他兴奋满足。 「你知道这东西是拿来做什么的吗?」谢云泽轻软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瞿炎已经克制不住颤慄,瞳孔几乎都要缩成小点,「是用来防止我咬你的……」 这样他就会受到谢云泽的控制,任由他摆布。在欲望喷薄但是又无法得到释放的时候,只能够苦苦哀求他替自己解开得到触碰。 但是即便是哀求也会让他感受到莫大的快感,因为这样他才能够感受到谢云泽对他的掌控,感受到他所有的注视都倾泻在自己身上…… 「既然这样的话。」 谢云泽又将口笼缓慢地下移,露出半张脆弱雪白脸,还有漆黑幽凉的瞳仁,「为什么你还是愿意戴呢?」 「只要是你给的我都愿意。」瞿炎痴迷得几乎都要着魔了,「我只在乎跟你的连结……」 谢云泽的神经猝然抖动了下。 就像是听到了他没有预料到的话,他抬腿就想将瞿炎踹出去,瞿炎下意识握住他的脚踝,指腹在摩挲之前又硬生生地停住。 可即便如此他也得到了铺天盖地的满足,时隔很久的触碰让他的天灵盖都险些爽得炸开,视线又贪婪且依恋地游移…… 最终才倏然化成烈焰卷出去。 直到空气中只剩下烈焰的余烬,谢云泽才重新坐在床上。 他忍不住急促地喘息着,握着玫瑰金属质感口笼的指节攥紧,脑子里面还在反覆回想刚才瞿炎说的那句话。 那样强势霸道的怪物,明明向来都只是由他们来掌控所有权,但是即便将自己所有的自由都献给自己,任由摆布都没有关系,甚至在意的只有跟自己的连结…… 第65页 这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会是超脱欲望以外的东西吗? 最后,金属口笼被谢云泽摆在了柜子上。 在他不经意的时候,上面无声地淬过些火焰,贪婪又渴望地纠缠着,但是又害怕被发现责备,即便再是不舍,最终也悄悄散去。 第二天谢云泽得去趟旋涡温泉。 身体的不适感似乎比之前更加强烈了,他让回想起来自己涂抹润肤油的时候,发现自己肚子隆起得比从前更加明显,也不知道是不是会跟这个有关。 他除了觉得热意愈发无法按捺,就连皮肤渴望被抚慰的程度也在加深,s+的危险度加上敏感体质,不良反应终于逐渐加深到这种地步。 再加上最近他都竭力在控制,被那些怪物们触碰,隐忍也都快到了边缘,所以他不得不去泡泡温泉治癒下症状。 然而听到他要去那里,瞿炎的脸便骤然黑下来。 再加上最近他都竭力在控制,被那些怪物们触碰,隐忍也都快到了边缘,所以他不得不去泡泡温泉治癒下症状。 然而听到他要去那里,瞿炎的脸便骤然黑下来。 旋涡温泉是白昼流的巢穴,只要闻到那股子咸湿的气息就令他作呕,更别提白昼流绝对不可能听话,但凡进水便遏制不住恶劣的行为。 不如先让他把白昼流给揍一顿,还能够让谢云泽安静地在温泉里面待会儿,等谢云泽回家自己再回来,让这条鱼休想碰到自己的伴侣。 他所有的暴怒与戾气都写在脸上,即便什么都没说,谢云泽看一眼便能够明白,但是也没有说话。 怪物们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让他们去打架总比玩弄自己强。 但大抵还是怕受到谢云泽的阻拦,瞿炎在他出门的瞬间就已经消失不见,而等谢云泽来到旋涡温泉的时候,果然没再闻到白昼流的味道。 依旧是换好衣服来到独立的温泉池,进水的瞬间,谢云泽总算是感受到毛孔都彻底舒张开来的快感,忍不住闭眼发出轻轻地喟嘆。 水温很舒适,层层叠叠涌上来沖刷着他敏感的皮肤,不多时他雪白的肤色便泛起些斑驳的粉色,而这样久违的放松也放他觉得疲惫,忍不住趴在岸边休息。 但是不知道多久过去,谢云泽忽然觉得眼皮子灼了下。 他忍不住睁开眼来,有那么瞬间竟是见到了不属于周遭的场景,那是疯狗般的瞿炎把白昼流驱赶到了海边,烈焰汹汹燃烧着海面,即便是巨浪都没有办法把它们给浇灭。 但是都已经到了广阔的海域,瞿炎也拿白昼流也没有办法,他巨龙的身形在海面上铺天盖的展开,振翅在天际翱翔,黄金竖瞳像是勐然捕捉到一道锐利的海浪,骤然席捲着烈焰俯冲而下! 而在那道海浪之下,碧蓝色的鱼尾陡然掀起惊涛。 烈焰与海浪激烈撞击的瞬间,谢云泽眼皮子的热意骤然达到顶峰,竟是激得他渗透出泪珠来,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退。 可谁知道四周的场景再次变化。 自己竟然也来到了这片海域。 他趴着的地方变成了海岛边的礁石,往后望去则是一望无际的水面,甚至很远的地方还燃烧着熊熊烈焰,很显然是刚才打斗过的地方。 但是这里却很安静,白昼流从他面前水面冒出来,很显然是刚刚经受过缠斗折磨的模样,绝美的脸蛋带着战损的伤痕,但是唇边却勾着笑意。 「泽泽……」他控制不住在谢云泽的面前疯狂摆尾,兴奋得脸蛋都是潮红的,「你居然真的会来看我,我好高兴!」 昨天听谢云泽说完那些话后,白昼流又是愤怒又是难过。 愤怒的是瞿炎竟然抢在他前面讨得谢云泽欢心,导致他不得不改变原有的计划,就连原本想要送给谢云泽的东西都拿不出手。 难过的是谢云泽几次三番拒绝他,甚至都无法信任他。可压抑本性这种事情就连瞿炎都能伪装,难道他就无法超越瞿炎真正的做到吗? 白昼流觉得自己当然能够做到。 不论如何,他都会让谢云泽信任他! 所以他都没想到,谢云泽今天居然会来,即便还在面临着瞿炎的骚扰,却还是想尽办法将他带到了这里! 旋涡温泉本就连接着海域,但这还是白昼流第一次带谢云泽来欣赏他的家,他激动颤慄地伸出手来,想要握住谢云泽的…… 被谢云泽轻轻地打在手背,白昼流便听话地缩回来。 但是感受到他掌心的温软,白昼流也亢奋得连浑身的鳞片都在抖,刺激得他愈发想要触碰谢云泽,但是却又怕激怒他而焦躁犹豫。 果然他比瞿炎更加无法无天和狡诈,通透的眼眸里面掠过诡异的光芒,但是幸好最终硬生生被他压抑住,还记得自己需要遵守的规则。 「我只是想带你去看看……」 白昼流将一捧碧蓝色的水呈现在他的面前,有种进献珍宝般的痴迷,与此同时还有点生怕自己爱人不满意的小心翼翼。 而水中呈现出来,竟是流光溢彩的珠宝的倒影,他们是这海底最绚烂最饱满的珍珠,是深海里面最美丽的珊瑚,是黎明时分从海面上折射下来的最绚烂的阳光…… 都说深海除了孤寂以外便只剩绚烂,白昼流是真的觉得好所以才会这么执着献给他,为的就是换来他独有的注视和爱意。 第66页 也不知道究竟是被这捧水光蛊惑,还是别的什么。 谢云泽的心脏竟真的悸动狂跳。 其实身体的躁动在刚才的浸泡中已经逐渐平復,来自皮肤的渴望也都没有最开始那样的紧绷难耐,让他也可以理性去思考,到底要不要答应白昼流去看看深海的世界。 最大的问题还是,他现在不知道白昼流到底听话到什么程度,垂眼安静了很久以后,才轻颤着重新抬起来。 「那如果我跟着你去深海,你还会送我回来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白昼流恨不得将他永远留在那里! 但是残忍和贪慾反覆地在他眼眸闪烁,最后强行压抑住他的是谢云泽昨天那番冷漠的话,他从来都没有被这么无情的对待过。 倘若真的不听他的话,绝大概率换不来谢云泽的爱,那么他所做的全部都毫无意义。更别提现在谢云泽还有那么强的反抗空间…… 背后的温度像是忽然灼热,白昼流不自觉回头去看,发现燃烧的火焰已经越来越近,即便是在海面,巨龙的压制力也格外恐怖。 「我当然会把你送回来。」白昼流几乎是挤出这么句话来。 细细端详着谢云泽的脸,他忽的像是有些羞赧般,弯着腰试探性地伸出手森*晚*整*理去。真是奇怪,明明从前连他的腰肢都可以肆意抚摸,但是在被他拒绝得如此彻底后,却又觉得能够得到他的点头都是恩赐。 随后他便察觉到,谢云泽在得到他的承诺后注视他很久,最终选择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 皮肤触碰到的剎那,白昼流激动得连毛孔都舒展发炸,这是他从未体验到过的快乐,更是有种奇异陌生的满足瀰漫开来。 是跟本能里面的献祭与交换截然不同的…… 让他觉得就算是只听谢云泽的话,没有任何获得都甘之如饴。 这对他的生命而言,也是种推至顶峰的幸福。 随着海浪缓缓地拨开。 白昼流带着谢云泽逐渐沉进海底。 跟从前那种窒息感截然不同,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白昼流的刻意保护,他既能够正常地唿吸,也能够看清楚海底的情形。 而海底的美丽并不仅仅局限在方才掌心中的那些,那是陆地上从来就没有见到过的流光溢彩,无数的鱼类就像是时光斑点般穿梭流转,让人感受到宇宙的浩荡和自己的渺小。 难怪不得在海底这么容易让人沉沦,当人类见到这些场面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就连生命都没有那么重要,最后无非就是被消融而已。 「你看。」白昼流痴迷的声音还在耳边,「喜欢吗?」 「你愿意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吗?」 即便是这种时候他都没忘记蛊惑谢云泽,却反倒是让谢云泽清醒几分,让他想起来自己答应白昼流的目的。 他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张开,感受着水流从自己指缝中流淌,很温和而且很小心翼翼,让他有种只要自己开口说不舒服,白昼流连这片海域都会为他掀翻的错觉。 所以他便真的这样说了,「我不是很喜欢这里。」 说完他关注着白昼流的神色,发现他从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震撼得不可思议,再到极度的愤怒与不甘,就连身边的水流都急速地扭曲。 为什么会这样?谢云泽为什么会不喜欢这里?明明这已经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地方,拥有着浩瀚无尽的宝藏…… 那到底要做什么才能够让谢云泽喜欢?而他喜欢的东西自己会拥有吗?还要做什么才能够为他献上令他满意的珍宝…… 愤怒与自卑的情绪疯狂汹涌,骤然间竟是让白昼流陷入无尽的痛苦,他紧握着谢云泽的手不自觉用力,让他疼得轻微蹙眉。 但是白昼流没有察觉,他就像是处在狂乱的风暴中,恨不得疯狂摆尾,想要将眼前的全部都摧毁掉!连带着深海都掀起巨浪! 直到谢云泽轻微发颤的声音响起,「……白昼流!」 白昼流倏然静下来。 连带着濒临爆发的海底都骤然宁静。 就像是才发现自己将谢云泽捏得发疼,甚至眉头扭曲、脸色都变得脆弱苍白,怔怔片刻后席捲来铺天盖的愧疚跟后悔,方才所有失去理智的暴怒,也都如同潮水般缓慢褪去。 「对不起。」白昼流几乎是要掉下眼泪来,他的眼眶红得要命,绝美的容颜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破碎跟痛苦。 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没有能让谢云泽满意,还是对于自己无能的自卑愤怒,他只觉得连心脏都在拼命地绞紧,明明身处深海却感觉到无比的窒息难过。 他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谢云泽不接受他了,自己想要献给他的东西都被他所厌弃,就连他对自己制定的标准也都无法达到…… 「对不起……」 泪珠便真的汹汹滚落下来,就像是晶莹剔透的明珠,即便是在海底也能够清晰的分辨,甚至有两颗飘到谢云泽的手背,滚烫的温度将他轻轻砸了下。 即便是这样可怖残忍的怪物,眼泪也都是热的。 谢云泽不由得怔住,刚才被他用狠劲儿捏的疼痛逐渐消散,反倒是只残留下滚烫的体温和鱼蹼湿漉漉的痕迹,触感很清晰。 他的心脏咚咚狂跳,发现在抑制住怪物们可怖的占有欲和肆无忌惮的行为以后,竟还能够剖析出他们思维中令人震撼的倾向。 第67页 「为什么你会在意我喜欢不喜欢?」 压抑着神经的剧烈颤抖,谢云泽强迫自己去组织语言,甚至注视着白昼流破碎的、已经逐渐变成猩红色的眼睛。 背后似乎有灼热的气息逼来,应当是烈焰顺着追逐而来,但是他并没有回头去看,而是逐字逐句清晰地突出话语,像是带着倒刺。 「在你们的本能里面,难道不是只需要侵占就够了吗?」 「占有欲跟得到是本能,自己的欲望往往盖过其他所有。」 「就算我不喜欢,难道你不也应当强行……」 最后的那句话还没有说完,白昼流的眼底已经浮现出愤怒,「那些都只是通病而已,但是你……」 后面的几个字谢云泽没有听清。 因为突然有烈焰从四面八方席捲而来,掀起汹涌的海浪和风暴,在原地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将谢云泽给沖涌了出去。 原本握着白昼流的手被迫分开,谢云泽的视野在被燃烧的火焰彻底占据前,只隐约辨别出来白昼流说的好像是「但是你不同」。 为什么他就不同? 是因为只有他能够让他们违背本性吗? 然而都还没有想明白,他的身体便被漩涡疯狂沖涌上海面,剎那间眼前像是有铺天盖地的焰浪席捲,灼得他都忍不住闭了闭眼。 瞿炎能够从海洋的那头追到这头,甚至灼烧整片海域,足以见证他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若非谢云泽本身就在温泉中,还真就不一定能够让白昼流钻空子把他带到这里来。 旋即幻象陡然破碎。 谢云泽眼皮子灼得发疼,骤然间热汗淋漓,忍不住趴在岸边急促地喘息着,直到很久缓和过来,才缓缓抬起苍白脆弱的脸。 只见他又回到了漩涡温泉,四周的热气蒸腾着,但是蕴含着治癒力量的水流沖刷着他的身体,逐渐消解着他的疲惫的和燥热。 现在白昼流本来就处在疯狂边缘,跟自己还没有说完话便被打断,指不定要跟瞿炎缠斗多久。 谢云泽才总算是有精力,冷静下来去仔细思考。 怪物们对他的占有欲,其实也并非得不到控制。 这跟自己的血液能够伤害他们毫无关系,只是论武力他们具有绝对的压制性,但是他们好像更在意自己是否受伤,是否喜欢。 原本在肆无忌惮暴露本能的时候,这些东西便只是潜藏在暗流下,但是当这些恶劣因子得以控制,它们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而这种东西恰巧是谢云泽最不愿意去面对的,这样就变得愈发复杂,当只是从纯粹的生存问题变成了感情的交织,焦躁便不受控制地瀰漫上来。 那到时候自己还会沉沦进他们感情的陷阱吗? 除了躯体欲望的不受控制以外,连灵魂都被骗得渣都不剩。 想到这里他的神经便尖锐刺痛起来,疼得他用力地咬着唇瓣,就连指节都隐忍克制得发白,甚至想要将自己全都没进水底,让自己的意识也全都放纵模煳地沉溺。 然而最终他还是缓缓地松开贝齿,唇瓣已经被咬成鲜艷的色泽,他开始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过度焦虑,事情都还没有发生。 又或许,这些都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呢? 是谁告诉他,这种表现就真的会是感情? 又在温泉里面坐了不知道多久,谢云泽起身离开。 其实倘若白昼流这样不骚扰他,他每天都来泡温泉也挺好的,最起码皮肤接触的渴求度都不会那么高,尤其是在遇到气息撩拨的时候,也不至于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换好衣服来到休息区,发现白昼流就趴在池子边,浑身都被烧得格外狼狈,被晕染得近乎猩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愤怒、残忍还有近乎奔溃发疯的情绪,全都写在他的脸上,他是真的处于有点失去控制的状态,但是却又自卑到快要汹涌滚下泪珠。 「泽泽。」他向来冷冽像是浮冰的声音,竟都染上沙哑,「对不起。」 他还在道歉,很显然刚才谢云泽说不喜欢的那句话,伤害他至深,暂时间他竟然都想不出来自己还能献给谢云泽什么。 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在瞬间全都击垮,就仅仅是因为谢云泽不喜欢,那么他现在还能够做什么呢?那就只能听他的话而已…… 甚至他就连听话都不如瞿炎。 或者说不如他那样会伪装,所有的狡诈都写在脸上。 「以后我会听话的。」说话间他又忍不住疯狂滚落泪珠。 逐渐地,骨子里面的偏执与可怖宣洩得淋漓尽致。 「我还会去找更多你喜欢的东西。」 「不管是任何,就算是翻天覆地也会给找到。」 「我可以丢掉性命,但是你想要的……」 最后那句话让谢云泽陡然心惊了下。 他忍不住抬起头去看,却发现白昼流有种隐忍的癫狂,恨不得将真心都剖出来给他,更不要说有丝毫的假话或者是迟疑。 可是这又算是什么,倘若他们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这种偏执的本质到底在哪儿呢?他们最终想要得到的又到底是什么? 大抵是谢云泽迟迟没有反应,白昼流觉得痛苦极了,忍不住凑上去哀求他,面颊上浮现出自卑但是又渴求潮红,「泽泽。」 「你摸摸我的耳朵吧……」 第68页 他的耳后生长着漂亮的鱼鳍,在水里面看起来极其柔软,像是能够顺着水纹波浪而摇摆,现在撑起上半身便有湿哒哒的水珠顺着滚落。 而鱼鳍下面似乎还隐藏着什么,有些看不真切,在白昼流小心翼翼又痴迷地凑过来时,谢云泽的指尖也下意识轻轻蜷缩了下。 水流逐渐变得很轻很缓慢,仿佛只有白昼流狂乱又剧烈的心跳,他仰着脑袋却不敢动作,就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谢云泽凝视他很久,终于还是轻轻的伸手。 在指尖触碰到鱼鳍根部的剎那的,他的瞳仁轻轻的收缩,勐然见到白昼流的神色也变得迷醉,就像是浪潮汹涌般,席捲而上爆炸般的绯色。 这是白昼流轻易不肯示人的脆弱处,但是却这样轻易就被谢云泽给打开,骤然间好像浑身都发软一般,直接倒在岸边剧烈喘息,但是又怕惹怒到了谢云泽,勐地噤声压抑住声息。 谢云泽只觉得指尖的触感很软,仿佛鳞片都为他舒张、毫无顾忌地展现出最软的肉,但是也是最致命的软肋。 ……他说的都是真的! 就算是性命都愿意献给他! 在明知道谢云泽血液对他们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情况下,却依旧没有丝毫阻碍地呈现出死穴,丝毫不在意是否会被他伤害。 但是倘若谢云泽真的割破手指,甚至即便只是不小心被他的鳞片擦伤,血液瀰漫进去的时候就会对他造成极其恐怖的痛楚! 神经豁然震撼地颤动,谢云泽急促地收手。 即便是他早就对怪物们的发疯有概念,却是首次如此直截了当、如此清晰地直面他们的致命弱点,只觉得迎面受到强烈的冲击力! 然而就在他收手的剎那,又被白昼流用力地拽住。 他已经被摸得双眼通红,偏执又哀求地看着他,乞求他能够停留得很久点,甚至他听到谢云泽变得剧烈混乱的唿吸。 那这样的话会是让谢云泽喜欢的吗? 是不是也终于能够为他献上些什么了? 眼底掠过贪婪与渴求,偏偏完美匀称的身体都染上绯色,有种强烈矛盾又和谐的糜乱美感,「泽泽……」 「你再摸摸我的耳朵。」 「再摸会儿好吗……」 谢云泽的心脏也跳得极快,他的眼瞳随着情绪起伏而扩缩,到最后忍不住紧紧地闭眼,总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拒绝他的请求了。 这已经与蛊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他曾经答应过白昼流,以前他们全都是出自怪物的本能,对于人类的脆弱和所求没有任何的了解,在被自己也同样伤害过以后,自己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从此以后对方必须要听从自己,甚至其实自己也没有停止过报復,就像是在海底自己说不喜欢,已经快要把白昼流给逼疯。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依旧毫无顾虑地展露出自己的死穴,只是为了讨得他的欢心而已,这到底又是什么?怪物的行为准则到底是什么? 他没有办法。 他只是普通的人类。 他无法抗拒这样强烈为他赴死的决绝。 颤抖的指尖,缓缓地重新摸索向他的鱼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观察他鱼鳍下面藏着的鳞片和软肉,这才发现他连耳朵都是红的。 他在痴迷的享受,即便现在浑身都是伤痕,但是很显然从头到尾都把软肋藏得很好,只会在此时呈现给谢云泽看。 甚至他舒适得都忍不住发出呜咽,绝美的脸蛋上已经浮现出有些迷乱的神色,胡乱地喊着他,「泽泽……」 「泽泽。」 「泽泽!」 许久没有浮现的难堪羞耻,陡然展露在谢云泽的脸上,他似也觉得这样的动作其实并不好,而且也抚摸得够多了。 他便重新收回手来,然而却让还没有完全餍足的白昼流空虚恼怒,他睁开晕染着绯色的眼睛,直勾勾却又无法聚焦地盯着谢云泽。 谢云泽已经被他弄得唿吸不稳,强迫着自己倒退两步,「可以了。」 「但是我还没有好。」白昼流偏执地凑过来。 他原本是在水池里面,突然站起来的时候便如同阴影覆盖下来,那种怪物的危险与压迫力依旧格外可怖,却又带着点勾人的灼热气息。 他时刻谨记着,越是到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激怒谢云泽,而且还要听他的话,所以他竭力地克制,强迫自己不要逼得太近。 然而及时的火焰总会在此时燎起。 方才费劲千辛万苦才甩开的瞿炎,就像是阴魂不散般骤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带着滚烫又疯狂的烈焰席捲而来。 感受到这道气息的白昼流脸色大变,所有的绯色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忍无可忍的愤怒与残忍,眼底甚至掠过强烈的杀意。 在直接将谢云泽卷进海底、永远都不让瞿炎触碰到,与听谢云泽的话讨他欢心令他厌弃瞿炎间,最终白昼流还是强行压抑下杀戮的欲望,逼迫自己选择了后者。 旋即倏然有水浪掀起,在火焰即将燎到他身上前,便只见到鱼尾扬起,白昼流就这样消失在了水池里面。 水花飞溅出来,撞上烈焰又散落成细碎的星火。 而层层绚烂的星火中,瞿炎的身形显露在岸边。 他的脸阴沉得可怕,很显然对于今天白昼流瞒天过海的手段极其不满,若非现在更加重要的是谢云泽,他会追着到海边去。 第69页 但是瞿炎只是回头去看谢云泽,发现他正用力咬着自己的唇瓣,也不知道是在隐忍些什么,眉眼间泛着些难耐地薄粉色,甚至连身上的皮肤都逐渐的,泛起了细密鸡皮疙瘩。 剎那间瞿炎的身体僵硬,唿吸沉重,想要去触碰他,但是想到最近受到的教训又硬生生地忍住,盯着他低沉地唿唤,「泽泽。」 「你刚才,都摸到那条鱼的哪里了?」 他又是想疯又是愤怒。 卑劣狡诈的怪物总是会有层出不穷的手段,而最让他无法忍受的,还是白昼流竟然真的能够把软肋直接暴露给谢云泽。 明明就在之前,他就连如何听话都不懂,仿佛捨弃自己的本比割断他的尾巴还要痛苦艰难,可谁知道会成长得这么快……! 都是为了不失去谢云泽。 都是为了得到谢云泽的注视…… 瞿炎也愿意将自己的致命软肋暴露给他,可他受到的惩罚比其他的怪物都重,没有谢云泽的示意他根本就不敢,又怎么可能像是白昼流那么顽劣不化,任何时候都会找到机会! 「我……」瞿炎说到半途勐然顿住。 他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是谢云泽隐忍间竟是咬破了唇瓣,但是意识已经被身体里面轰然汹涌的情热模煳,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就连漂亮漆黑的睫毛都被濡湿,而汗珠顺着额头滑落下来,他几次三番想要闭眼强迫自己冷静,睁开的时候却依旧失焦到无法聚集。 随后下意识地,他伸手想要扶着点什么,瞿炎条件反射就将自己的胳膊递过去,然而触碰到的剎那,彼此却都像是轻微的神经发炸。 这是谢云泽头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亲密接触上瘾症。 大厅科普里面危险程度s+孕夫绝对会出现的症状,在之前谢云泽自己涂抹润肤油的时候就几次险些失控,最近虽然因为禁止触碰、又靠着温泉得以缓解,但是始终没有能够彻底舒缓。 直到此时触碰到了瞿炎的温度,那是跟自己指尖触碰截然不同的感觉,更别提在约法三章以前,他就已经对瞿炎的气息格外敏感。 剎那间像是压抑到极致的欲望终于炸开,如同浪潮般铺天盖地、不受控制地疯狂汹涌,几度都险些让谢云泽失去理智。 就连瞿炎的手都用力收紧,克制得青筋暴起。 而谢云泽更感觉到连皮肤的每寸都自主唿吸般,想拼命索取更多的触碰,不敢想像倘若对方的体温顺着瀰漫上来,该是会如何疯狂到极致的畅快舒爽! 甚至只是想到,就让他险些崩溃,忍不住紧紧地闭着眼仰起头来,脆弱雪白的脖颈都泛起湿润的薄粉,就仿佛在引诱着谁…… 与他共同坠进混乱的深渊。 第30章 瞿炎的体温豁然升高。 没有别的什么,能比爱人在感受到自己的气息后起反应更令人兴奋,尤其是被教训过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碰过谢云泽,就连嗅他的味道都得格外小心翼翼。 很显然现在谢云泽极其需要他,仰起脖颈的时候不但是隐忍,也是无声的放纵,倘若此时瞿炎真的去触碰他,甚至都有可能不会遭到他的苛责,还能够满足自己压抑很久的欲望! 那些泛着粉色的、带着汗珠的皮肤。 还有他脆弱的,仿佛能够看清楚里面青细血管的脖颈。 甚至是吮吸他雪白的耳后,贪婪嗅他体内的幽香…… 具有冲击力的视觉让瞿炎唿吸沉重,黄金瞳仁前所未有的炽烈燃烧着,更是有无比危险可怖的气息汹涌。 他缓慢地朝着谢云泽逼近两步,骤然阴影全都压在他的身上,激得谢云泽颤抖着睁眼,仅存的破碎意识终于重新唤起了抵抗。 可身体反应与意识的分离,让他在感受到灼热气息的时候无法的移动分毫,即便脑子里面拼命的想要拒绝,滚烫的皮肤却在疯狂地渴望…… 直到瞿炎俯身,却并没有如想像的那般带来狂烈的侵犯感,而是突然用指腹压住他的唇瓣,血液沾染上来的剎那,将他的皮肉都浸透腐蚀出焦孔。 但是瞿炎就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似地,紧盯着谢云泽的眼睛,「松开,别咬。」 谢云泽的视线和听觉都已经模煳,感受到温度撬开贝齿的剎那,忍不住张口含住他的指尖,用力地咬下去。 柔软的口腔还带着渴望滚烫的吮吸力,让瞿炎骤然头皮发炸,转瞬席捲而来的还有浓重的血腥味,是他舌尖上残留的。 剧烈的腐蚀性瞬间灼得瞿炎的血肉穿孔,明明只要覆盖上坚硬的鳞片,就能够抵御这些伤害,可锋利的边缘却会刮伤谢云泽。 而且他也捨不得放弃这样的触感,疼痛的同时还有铺天盖地的快感,接触到湿漉漉软肉的剎那令他的血液疯狂沸腾,忍不住剧烈地颤抖,像是兴奋到极致,又拼命地不要自己丧失理智。 同时混杂的还有压抑的暴戾,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谢云泽受伤,但是他宁愿难耐到将唇瓣咬破,也不愿意有任何的妥协与越界。 颤慄与痛苦交织令他险些崩溃,从未这么强烈地想要保护他不受丝毫伤害!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即便是血骨和灵魂…… 谢云泽在感受到瞿炎的抚慰时,终于逐渐地清醒几分。 即便是知道自己的血液对他来说极其致命,但是舌尖还是会依恋地在他的指腹上轻轻地卷过,感受到瞿炎的气息愈发炙热时,终于竭力重塑起自己的意志力,慢慢地松口。 第70页 而此时瞿炎的指尖已经被腐蚀得没法看,灼得到处都是斑驳孔洞,但是他毫不在意,甚至还替谢云泽擦掉唇瓣上的血迹。 唇瓣由此变得愈发殷红,衬得谢云泽苍白湿热的脸愈发脆弱。 水面的波纹一层层地扑开,传来浪潮的声音。 「我最近的身体有点问题。」谢云泽垂眼低哑地道。 瞿炎听不得这些,瞳仁剧烈地收缩了下,道:「我没有在你的身上感觉到有颓丧的气息,不要随意给自己增加言灵。」 「我是说敏感度与依赖度又变高了。」谢云泽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真切,「这会让我失控,我不知道我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来。」 谢云泽一直都很害怕失控,原本他以为是自己失忆以后很没有安全感导致,所以拼命地就想把所有的主动权都攥在自己手里。 可是随着他跟怪物们相处得越来越紧密、越来越无法抗拒,他突然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偶尔的放纵并不是绝对的影响因素,而是冥冥之中他好像觉得,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必须还要保持理智。 「而且……」谢云泽的手不自觉放在腹部。 他又想起来最近似乎发育异常快的胎儿。 「我也想去听听医生怎么说。」 预约的医生还是房子被烧时的那位。 他对谢云泽和瞿炎印象很深刻,看到这次瞿炎是小心翼翼陪在旁边,面色才稍稍缓和些,没有对他那么蹬鼻子上脸了。 而听谢云泽说完情况以后,他先让谢云泽在检查舱里面做了个更加细緻的专项检查,随后拿着报告面色有些凝重。 「您的状况有些复杂,因为孩子是您前任伴侣的。」 「但是您的前任伴侣已经死亡,我们无法查询到公民纪录,自然无法辨别他的身份,到底是人类还是怪物。」 谢云泽忽的心头微跳。 他轻轻地掀起睫羽,「您的意思是……」 「也就是说,倘若您的前任伴侣也是怪物的话,您会有任何反应都是正常的,尤其是在您的身体本就极度敏感的情况下。」 「因为怪物胎儿本来就会比普通胎儿成长得快,且他们对于母体的孕育环境,也会有更高的要求。」 医生将报告放在桌面上,显示出上面猩红又尖锐的数值,代表着现在谢云泽的身体状况,谢云泽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早就习以为常。 但是其中有几项被重点地标记出来,医生忍不住确认道,「您是说感觉到最近的敏感度再次提升,依赖和接触上瘾也变强是吗?」 见着谢云泽点头,他的脸色也变了变,最终温声道,「这样的话,您需要更多气息的抚慰来维持健康、进而镇定胎儿,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谢云泽彻底地明白了。 现在自己身体的反应,除了本身敏感度和强行拉到s+等级的后果以外,也会有胎儿的影响在里面。 而这些反应也是他需求的信号,他希望自己能够释放出压抑很久的不良欲望,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好。 「那……」谢云泽轻声询问,「他会成长得多快呢?」 「比起普通的胎儿来说,会缩短大半的时间。」 说完后医生下意识将目光移向瞿炎,似是在提醒,「越是到了后期,对于母体孕育环境愈高的话,确实您就需要更加谨慎身体。」 瞿炎很不喜欢别人提醒谢云泽体弱的事情。 好像那天的受伤,就给他留下了强烈的应激反应,只要有任何不好的联想,都会忍不住重重地皱眉,眼瞳里面也掠过一丝暴戾气息。 等到两人走出医院以后更是如此,瞿炎阴森森地道:「不如直接让我把胎儿给吃掉吧,这样他就不会伤害到你了。」 谢云泽不由静静掀眼来看他。 怪物们的排他性强到可怕,不但是会体现在竞争者的身上,只要是跟谢云泽有关的任何东西,他们都会嫉妒到想摧毁的地步。 恨不得这世界上只剩下他自己与爱人,这样就不会再有别的任何东西,抢占爱人的注意力,能够让他永远都只看着自己。 但是即便不记得自己前任伴侣到底是谁,谢云泽也绝对不可能放弃掉这个孩子,从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决定。 「其实也还好。」谢云泽的声音低不可闻,「就是……」 就是他身体压抑的反应,到底应该如何纾解呢。 察觉到他未尽之意的瞿炎,豁然灼热地看过来。 瞿炎听谢云泽的话,即便是在他难耐到意识模煳的时候,都会因为他的隐忍受伤而强行压抑住,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欲望。 甚至他的欲望比起白昼流而言更加强烈,谁又不想独占谢云泽呢,要是可以的话,他当然会想要在他身上留满独属于自己的烙印。 但是谢云泽什么都没有说,他便只能够跟在后面。 阴影笼罩在他身上是保护的姿态,又不动声色拼命地嗅着他的气息,偶尔捕捉到那股子灼热和幽香的时候,甚至会舒适得忍不住眯眼。 甚至回到家的时候,谢云泽的身上都已经沾满他的气息,连带着眼皮子跟锁骨的印记都滚烫起来,让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在发热的状态下,这眼看得瞿炎浑身骤然紧绷。 「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在克制了。」谢云泽很快又低垂睫羽,「而且做得特别好。」 第71页 这句难得的夸奖,足以摧毁掉瞿炎所有的不甘与理智,兴奋得连周身的温度都陡然灼热几分。 但是这也给他束缚上更紧的枷锁,让他更加不敢违背谢云泽的意愿半步,只停留在原地,紧盯着他的身影来来去去。 看他从保温杯里面倒水来喝,看他收拾衣服应当是准备洗澡休息,看他打开卧室的房门…… 就在门板即将合上的时候,瞿炎突然踏前两步挡住,然而却并没有直接陈述自己的欲望,目光却是落在他唇瓣,声音低沉沉的,「不要再咬自己了。」 「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咬我。」 瞿炎有无数种办法能控制住自己。 「你的身上还留着我的烙印,我可以在烙印上设下禁制,倘若我真的违背了你的意愿,或者是以你不喜欢的方式碰到你的话……」 「禁制就会伤到你。」谢云泽注视着他,「是吗?」 「当然。」瞿炎的黄金瞳仁炙热闪动,「而且会让你满意。」 怪物们的禁制就没有不恐怖的,否则缠斗起来的时候也不会非死即伤,但是这对于瞿炎而言压根不算什么,只要灵魂不散就都能癒合。 但是丝毫的伤痕,他都不想要在谢云泽的身上看到,这会带给他莫大的痛苦,比他被禁制摧毁无数遍都还要难以承受。 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让谢云泽的神经微颤。 他的指尖轻轻蜷缩,明知道自己不能够心软,即便已经对于他此时的态度有所改观,却不应该再继续陷进理不清的情绪里。 「……进来吧。」 说完他没有再看瞿炎,转身进了房间,却能够感受到他愈发炽亮的目光,还有门锁轻微合上时的响动。 谢云泽要洗澡休息,瞿炎在外面听到哗啦啦的水声焦躁难安,已经在想到底应该写个什么样的禁制,才能够让谢云泽彻底放心。 只是卧室内浓郁的气息频繁干扰他的思绪,好几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迷醉在他的被褥里面,旋即又沉着脸站起来。 倘若是换成那条狡诈的鱼,说不定就连谢云泽的衣服都会被他放在鼻息间,流露出痴迷又潮红的神态,但是他不同。 他强行克制着自己,在卧室内反覆踱步,终于等到浴室的门打开,谢云泽湿着头髮出来。 有上次的经验后,谢云泽最先做的就是吹头髮,防止有水汽的地方再被白昼流给找到空子,可谁知道炙热的气息立马就席捲到身边。 「我可以帮你吗?」瞿炎紧盯着他的髮丝。 他都不需要吹风机,看到谢云泽没有拒绝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挑起他的髮丝,已经很长了,都已经快要超过肩头。 而随着热意瀰漫,几乎只是瞬间,谢云泽的髮丝便已经干燥顺滑,还带着暖烘烘的感觉,残留着余烬的气味。 他感觉到瞿炎很捨不得放开,指腹缓慢地森*晚*整*理抽离。 但是最终还是彻底离开跟他的触碰,垂着脑袋,声音低低的辨别不清楚情绪,「我知道要写什么禁制了。」 「现在我就写,待会儿别害怕我好吗?」 「是什么样的禁制?」谢云泽忽的出声问道。 「是焰咒。」瞿炎的掌心簇然亮起火光,凝视着他解释,「火是我的力量源泉,如果我失控的话,就会反过来被火吞噬。」 「而究竟如何被吞噬,这取决于我到底有多失控,倘若我真的做到激怒你的程度,那么这种吞噬就会走向我力量的极端。」 ……也就是彻底将他摧毁。 这种东西对瞿炎来说一点都不严重,甚至只要想到这是为谢云泽做,他的眼底便闪过一丝近乎暴戾的偏执。 到现在为止他说过的都在兑现,不仅仅是听话,还有说能给谢云泽奉献上自己的拥有的一切,白昼流那种东西算什么?即便自己不是献祭类的本能天赋,但是自己能给的也不会差。 想到这里,他竟还有种诡异的兴奋,就像是方才嗅到谢云泽浓郁的气息那般,但是却更加激发他灵魂深处的颤慄。 「我可以写到以前烙印的地方吗?」 瞿炎的目光燎过他的眼睛、他的锁骨,「烙印的地方会跟你更有连结,当然如果是心脏的话会最好……」好到有点贪得无厌。 「写吧。」谢云泽轻轻的答应。 其实从刚刚开始,他就站在原地没有动,从头到尾都在无声观察着瞿炎的神色,而此时,很显然易见发现他的眸色陡然亮起来。 而随着自己纤细的手指,轻轻地点在自己的眼眸,瞿炎的手指也伸出来,缠绕着丝丝的火焰要覆盖上去。 有禁制对于谢云泽当然是最好的。 以后即便是失控,也不用担心会真的堕落。 从理智上来说,这的确是彼此和平相处的最好办法,而且除了血液以外也还有另外牵制瞿炎的手段。 但是当余光扫到他的指节,这才发现他的伤口没有去癒合,还斑驳地留着早上被自己的血液灼出洞孔的痕迹。 原本他的那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现在却愈发显得蕴含着恐怖的能量,伤口暴露出白骨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而当这只手触碰到谢云泽眼皮的时候,突然原本的痕迹滚烫起来。 他的眼前浮现出幻象,是瞿炎自己的火焰不知道怎的,在写下禁制的瞬间便沿着他的指尖倒卷过去,又变成血液将他的手灼得更加斑驳。 第72页 强烈冲击力的场面宛如真实出现般,狠狠地击中在心脏带来颤抖,让谢云泽勐然握住了瞿炎的手。 指尖才刚点上眼皮,刚准备写禁制。 瞿炎有些错愕,瞳仁轻轻扩大。 谢云泽的唿吸却不由得急促起来,甚至连瞿炎的手都握紧几分,甚至能够感受到他伤口的粗粝痕迹,片刻后才抬起泛红的眼眶。 「我记得你的癒合能力很强。」他的眸底湿润,「但是为什么这里的伤口迟迟没有好转?」 听到这里,瞿炎紧绷的背嵴才缓缓放松,笑起来,「癒合做什么。」 「这是你给我留下来的印记,我当然要珍藏。」 「所以即便是你被禁制所摧毁……」 「那也是你给我的。」瞿炎的语气如常,却莫名地摄人心魄,「我都会永远地珍藏起来,就算是痛苦也会深深的铭记。」 谢云泽的神经倏然颤动,就这样深深凝望着他。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听到瞿炎直白炽热的描述,好像他对自己总是这样,肆无忌惮从来都不加隐瞒,甚至连强烈的占有欲和倾向都表现得明明白白。 大抵也正是如此,在克制住那些激怒他的恶劣本能以后,他带给自己的那些情绪上的波动,让他本就理不清楚的心态更加混乱。 就像是养了只极其顽劣不化的兇勐大狗,才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几乎将主人都给撞碎,但是却随着教化逐渐展现出他的忠诚、炽热,甚至都有为你赴死的决心,让你不知道到底还要不要丢掉他…… 所以即便理智已经做好决定,谢云泽还是没法放任他写下禁制。 更或者是眼睁睁看着他被灼伤、甚至被摧毁。 而这些汹涌复杂的想法,瞿炎甚至都无法感知,他还在为能够为留下禁制而快乐,因为这是他跟谢云泽的连接。 他在为谢云泽给他留下烙印而兴奋,仿佛就拥有了随时都能够拿出来舔舐的礼物,又因为迟迟没有写下禁制而焦躁不安,仿佛隐隐已经察觉到谢云泽就要反悔。 「……这禁制我还写吗?」他逐渐嗓音低沉。 「先不写了吧。」 谢云泽才刚刚说完,就察觉到自己身边的气息陡然炙热,瞿炎的黄金瞳紧紧盯着他,像是在发怒,又像是为不知道哪里惹到他而害怕乞求。 这模样勾得谢云泽去看他,有那么瞬间觉得好像只要自己更残忍点,就这样戏耍他,就能够让他因无法取悦自己而暴怒,然后陷进自我怀疑和百般讨好的疯狂境地。 但是谢云泽从始至终做不到这点。 否则他刚才就应该真的让禁制被写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还是不对,可心脏悸动得厉害,就连耳膜都能够清晰捕捉到胸腔的鼓动。 所以直觉让他就顺从着自己的感觉走,即便现在还完全分辨不出、整理不好自己真实的情绪,到底是心软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是还有口笼吗。」谢云泽注视着他的神色,「用口笼就好。」 瞿炎浑身所有烈焰僵硬凝滞,就像是不可思议。 从地狱回到天堂般的感觉,又是兴奋,又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够获得这样的奖赏。难道他做对了什么事情吗? 并没有,他甚至都没有能够成功写下禁制,指不定刚才触碰到他眼皮子的时候还把他给弄疼了,应该得到他的责骂才对…… 但是他的动作比脑子转得快多了。 口笼几乎是立马就落在他手里面,金属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瀰漫,浑身都忍不住激动发颤,甚至还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谢云泽。 又像是怕他反悔似地,手指将口笼收得很紧,而金色的眼瞳中瀰漫着强烈又明亮的快乐,几乎都要满溢出来。 「我可以现在带吗?」 他甚至迫不及待,「等戴上我就不会乱动了。」 这样急促雀跃的情绪,倏地滚烫砸进谢云泽的心脏。 他瞳仁轻轻的收缩,连唿吸都轻缓而炙热。 第31章 瞿炎是真的很喜欢这口笼。 不单单是因为白昼流有的东西他也有了,更多的还是因为这是谢云泽给他的,甚至是这样敏感、私密代表着伴侣的东西。 是害怕伴侣伤到他,但是又需要伴侣抚慰时才会使用的道具,甚至做工精緻,之前谢云泽将他拿到脸上的时候,玫瑰金的栅栏将他漂亮脆弱的脸分割成一格格的,却愈发诱人得惊心动魄。 瞿炎爱不释手,却连戴上都还要听从谢云泽的命令。 见到谢云泽轻轻点头他便笑了,甚至就像是得到了抚慰般,原本极端易怒的躁郁倏然安静下来,退了两步就坐在飘窗。 谢云泽侧头去看,心脏跳得愈发厉害。 瞿炎就像是拿到心爱之物就镇定的野兽,戴好口笼以后单腿曲起,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在昏暗中盯着他,竟是有几分类似于巨龙匍匐时的姿态。 这种怪物似乎从来就没有脱离过野兽习性,得到好处便不会再胡闹,而人类也是藉此对其驯化,让他形成只针对自己的条件反射。 可他们也不仅仅只是怪物,与野性并存的还有智慧,就譬如他们要得到自己,就知道绝对不能只仰仗蛮力,需要尽可能地取悦自己。 还是那个问题。 明明力量远胜过自己,为何非要走弯路呢? 第73页 他们想要得到的,除了躯体还有什么? 是自己的感情吗? 谢云泽关了灯躺在床上,唿吸放得轻轻的,依旧无法去想像,自己居然真的有天能够跟怪物这样和平相处,同处一室。 现在都还只是各睡各的,按照瞿炎的说法只是担心自己再咬破伤痕,但是等到最终伴侣的结果出来,是否他们就会更加紧密? 更加恐怖的是,谢云泽现在似乎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到底是谁在驯化谁呢? 因着这些混乱的念头,谢云泽整晚并没有睡得太好。 后面是因为实在是气息融合让他身体发热,他又不想让飘窗上的瞿炎发现他的异样,便只能够强行忍耐着去抵抗,反倒是没有那么严重的焦虑,这才沉沉地睡过去。 但大抵按照医生所说,放下戒备将不良反应释放出来以后对身体更好,谢云泽第二天的状态反倒是没有想的那么差。 他才刚刚起床,飘窗边的瞿炎便抬起头来。 奇异的是他竟整晚都保持着这样姿势,专注注视着谢云泽,倘若换做是往常必定会非常兴奋,但是昨晚却难得极其安静。 直到在谢云泽的示意下取掉口笼,他才终于笑起来,黄金瞳仁骤然炙热,「我有说过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对吗?」 「昨天晚上是不是睡得还可以。」 「我也完全没有碰你。」 「我知道。」谢云泽轻声道。 他只是这样表达,就连夸奖都没有,瞿炎的体温却倏地热起来,笑意更深,仿佛极其愉悦餍足似地。 那些本就混杂弄不清楚的念头,蓦然再次席捲谢云泽的心口。 无意识咬住唇瓣,他正想要说点什么,忽然听到浴室里面有水声传来。 不用想都知道是白昼流来了。 白昼流懒洋洋地趴在浴缸里面,海藻般的长髮散开,绝美的脸庞上带着点潮红色,缓慢地起身,落地时就已经是湿漉漉的双腿。 大约是嗅到室内火焰的气息很重,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悦与残忍,但是率先映入眼帘的是谢云泽,又硬生生地隐忍下来。 也不能总是跟瞿炎打架,否则待会儿连谢云泽的面都见不到。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纠缠,白昼流的心里面已经有了明确认知,现在很显然更重要的是,瞿炎能够留在家里,但是他不能。 甚至瞿炎的手里面还拿着精緻的口笼,让白昼流看一眼,就愈发恼怒,下意识将手抚摸到自己的臂环,沉着脸道,「泽泽,我不是也是你的伴侣吗?」 「那为什么只有他能够住在家里?」 「而且还这么恬不知耻地骗你的东西……」 随后便是瞿炎的一声冷笑。 他现在也不愿意在家里面跟白昼流争斗,否则待会儿这条鱼的气息落得到处都是,而且还很容易让谢云泽受伤。 他近乎是炫耀地将口笼系在自己的脖颈间,都还没有告诉白昼流昨晚自己还留宿在房间这件事,免得他待会儿发疯。 这种事情当然要落井下石,等到他待会儿不听话被扫地出门的时候,再告诉他这件事,便可以尽情欣赏他的愤怒。 在谢云泽面前藏起来的恶劣,现在尽数宣洩在了白昼流的身上。 「是我送给他的。」谢云泽却很公正。 他下意识朝着白昼流的耳朵看了眼,还记得昨天抚摸他鱼鳍跟软肉的事情,理不清楚的情绪瞬间变得更深。 对待白昼流也是同样,他分不清楚到底是心软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但是不论如何都对他们没有那么排斥。 片刻后竟是难得应允,「你要是想住在这里也可以。」 「真的吗?」白昼流兴奋得几乎鳞片都颤慄起来。 而瞿炎的脸色却是倏然扭曲,又豁然回头看谢云泽。 在两道极其具有压迫感的目光中,谢云泽轻轻点头。 这样不管是对于他还是怪物们都好,为他们制定规则,不要随时随地都撩拨引诱自己,自己的身体情况便会稳定很多,然后再想办法慢慢地去释放。 但是到底找谁释放,如何释放,在他们最终敲定成为自己的伴侣之前,谢云泽都还是不能够轻举妄动。 大抵是他的焦虑被感知到,大厅竟是及时打来电话。 谢云泽眼见着两个怪物好像即将要因此打架,便直接走到阳台边去接,顺手把窗户给合上,这意思是很明显,不想让他们打扰。 「谢先生!」依旧是熟悉的工作人员,但是这次他的嗓音里面带着疲惫,很显然最近在忙他的事情极其够呛。 但是好在他带来的是好消息,「根据您上次的匹配结果,我们做过分析以后,确实当时您匹配上有好几位怪物。」 「而且总共是有四位。」 谢云泽的睫羽轻微颤动,却反倒是放下心。 这样说来,跟他推测的基本无二。 「只是因为这四位为了您的归属权争夺得厉害,所以当时损坏掉了您的样本和结果检测仪,我们做修復才会花这么多功夫,而且之前提供给您的都是部分内容,才会闹出这种乌龙。」 「我理解。」谢云泽轻声道,「那现在呢?」 「现在——」工作人员深吸了口气,「谢先生,首先需要告知您的是,原则上我们每位公民都只允许拥有一位伴侣。」 第74页 「鑑于这四位的气息都与您能够完美融合,那么我们会建议您再与他们做个更细节的匹配,我们会从更多维度来分析匹配度,尽量从里面寻找出最适合您的伴侣。」 听到这里,谢云泽无声地松了口气。 本来最近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但是倘若大厅能够用这样的手段,替他把真正的伴侣选出来,那么他接受伴侣的话…… 甚至为伴侣心软,逐渐真正的把伴侣当做自己家庭的一员,也应当算是合理的吧。 这样想着,他在踌躇片刻后还是跟工作人员透露了几分,谁知道工作人员不但完全理解他的想法,甚至声音都变得柔软起来, 「谢先生,听起来您是很在乎家庭的人。」 最后这两个字忽的轻微刺痛谢云泽的神经。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自从没有记忆以后,他对于很多东西都是只能够凭藉着本能去判断。 但是手却下意识地落在自己的腹部,总觉得这句话说的没错,尤其是当他决定好好生下孩子,而且还准备真的接受怪物作为自己新伴侣的时候。 要是顺利的话…… 他真的能够得到个完整的家吗? 通话结束时,谢云泽回头看了眼室内。 都是安安静静地,但是空气里面的气息却汹涌得格外厉害,看起来便不像是相安无事的样子,片刻后轻轻出声,「瞿炎。」 热意倏地涌现到面前,瞿炎的身上还带着未消的戾气,刚才留下的伤痕正在缓慢癒合,隔着玻璃却冲着谢云泽笑起来,「泽泽。」 谢云泽没有命令,他便没有开门。 直到谢云泽伸手将拉开阳台玻璃门,瞿炎便迫不及待地挤进来,但是旋即又有咸湿的气息卷进,带着伤的白昼流也出现在背后。 刚才两人果然还是动了手,但是伤势都不重。 谢云泽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将刚才跟工作人员的话讲了遍,又提到说需要让他们跟自己前往大厅,都单独重新做一次匹配。 这就意味着谢云泽终于还是要抉择出真正的伴侣了。 而且还不仅仅局限在他们俩中,最后不是他们也有可能。 两人的神色微变,眼底压抑着残忍或是暴戾,似乎是在思考着倘若不是自己,到底要怎样将其他的怪物弄死。 极具压迫性与危险的气息在身边暗涌着,不自觉地刺激着谢云泽的皮肤,让他敏感到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不由得轻轻蹙眉。 旋即所有过激的气息陡然消失。 瞿炎跟白昼流很显然都意识到,自己习以为常的那些缠斗与武力行为,到底会对谢云泽造成多大的影响,他只是个脆弱的普通人类。 而他们要做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伤害他,甚至恨不得将他捧在手心里面,将所有好的东西都奉献给他,取悦他。 所以即便再是不愿意,到最后也都强行隐忍下来。 又是片刻才沉沉地答应,「知道了。」 不过即便是怪物们愿意,想要接受至高天怪物们的匹配,大厅那边也需要做很多准备。 他们在才发现匹配者身份的时候,就极其骇然,为了防止再次出现争夺和恼羞成怒的情况,大厅甚至需要申请资源加固防御。 于是在正式匹配前,大厅邀请谢云泽去进行测试。 倒不是测试谢云泽,而是测试新机器的坚硬程度。 谢云泽很配合地答应下来,收到通知以后便独自乘上了大厅派来的车辆,前往他们所说的、单独为这种级别匹配制造的基地。 本来以为会是跟之前去的大厅构造类似,可谁知道刚下车,谢云泽便被眼前的场景震得愣了愣。 只见面前看起来像是岛屿般的地方,即便没有看到太多人把守,却依旧感受到了层层戒备森严的压迫感,正中央有个圆形穹顶的建筑,周边浮动着各种各样的符文。 大抵是察觉到了谢云泽的到来,符文竟是跟着浮跃,内里的能量也都像是流水般涌动着,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别担心。」工作人员耐心地解释道,「这些都是总部在调取您的资料以后单独为您准备的。」 「毕竟您也知道,您的匹配对象都是……至高天级别的怪物,别说我们大厅没有办法限制他们,总部其实也很难,所以得做更多的措施。」 说到至高天那几个字的时候,工作人员的表情都有些艰难,很显然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意料。 最开始他们都觉得,像是谢云泽这样脆弱的孕夫,但凡匹配对象是高级怪物都已经足够可怖,却没有想到等级还会更加不可触碰。 随后他又尽可能更加细緻地说明,「而您现在身上其实包含着他们的气息,我们待会儿会进行模拟调度。」 「要是都能顺利调度没有问题的话,届时您真正进行重新匹配的时候,应当也能够安然无恙了。」 谢云泽全程安静地听着,轻轻点头。 跟着指引走进去,圆形穹顶建筑的周围像是个花园,喷泉与绿植皆是非常茂盛,慢慢地让谢云泽紧绷的情绪也逐渐放松。 最终到达了中心喷泉的位置,谢云泽的周身突然涌起极其玄妙的感觉。 明明肉眼没有看到任何符文,但是却真切觉得自己似乎处在符文能量的中心,就连指尖轻轻拂过空气,都有种被安抚的错觉。 第75页 「麻烦您在这里坐会儿。」工作人员抬头看了眼穹顶。 所有的能量都是由穹顶为中心散发出来的,扎根进大地,进而瀰漫到空气中,而从谢云泽来到这里,检测就已经开始。 他现在需要做的,则是去为谢云泽准备茶水和零食,以备待会儿检测结束以后他感到疲惫和飢饿。 等工作人员离开以后,喷泉边便变得极其静谧。 谢云泽坐在长椅上,只是安静欣赏了会儿景色,却倏然觉得浑身格外地滚烫,如同灼烧般刺得他皮肤生疼,令他忍不住猝然闭眼。 再次睁开的时候,便发现好像有人坐在自己身边,而且周身的气息冰凉凉,又是病态又是痴迷。 「泽泽。」楚雾痕的声音缓慢响起,带着点兴奋地战慄,「好久不见……」 他会突然出现,谢云泽半点都不觉得诧异。 他本身就在自己身上留下过印记,而且藏得很深,这些天不管瞿炎跟白昼流怎么折腾,都没有能够将这部分的印记消去。 而且自从上次明皓月追着他为他收尸以后,他便再也没有过消息,此刻自己身边没有任何其他怪物,当然是他出现的最好时机。 他轻轻挡住楚雾痕伸出来的手,反倒是去端详他的脸。 楚雾痕的伤势也很重,毕竟当时是被瞿炎跟白昼流联手揍过,甚至连脆弱病态的脸颊上都还有没癒合的伤口,在他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眸衬托下,显得又是可怖,又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惊人美感。 而只要感受到谢云泽的注视,他就会忍不住激动,被挡住的手也都跟着不安分起来,像是雾气般瀰漫缠绕上胳膊。 「你还是担心我的是吗?」他低低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也怕我被他们给搞死了,然后再也没办法见到你。」 「但是我是不会死的,至高天的怪物都很难被摧毁。而且只要你召唤我,我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在他的眼里,谢云泽愿意来做匹配,就是召唤。 匹配系统对于所有的公民都一视同仁,而楚雾痕又是他的伴侣候选人,最后归属的有力争夺者,出现在这里也是规则允许的。 说话间他甚至微微俯身,痴迷地想要去吻他的手背。 可谁知道还是被谢云泽给避开,几次三番都未能够达成所愿,楚雾痕的眼底便掠过阴沉与恼怒,最后全都转换成哀求,「泽泽……」 「你留在我身上的印记,这些天都没有感应到什么吗?」 谢云泽注视着他,轻声道:「成为我的伴侣是要付出代价的,最首要的便是要听我的话,任何触碰都按照我说的来。」 「即便还没有进行最后的匹配,你是想放弃这种资格吗?」 由于这里是被符文笼罩的地方,所有的言行都变得格外举足轻重。 楚雾痕陡然更加恼怒,硬生生停住自己的动作,但是在时隔这么久后才见到谢云泽,却连碰都无法触碰他,让他显而易见地焦躁起来。 他的身躯不稳定地雾化着,像是随时都会变成浓烈的黑雾将谢云泽疯狂吞没,但是最终却还是缓慢地变回正常。 「泽泽,我非常希望能够成为你的伴侣。」 他没有再坐在谢云泽的身边,反倒是回身望了眼,就像是在确认谁的存在,旋即深渊般漆黑的眼眸便紧盯谢云泽,「待会儿离开这里以后,我还会来找你。」 「你都能容忍其他的怪物住在你的家里,那我也可以是吗?」他痴迷地描摹着谢云泽的脸,像是要将他的每寸细节都烙印在脑海,「你会接受的我吧?」 「我会的。」谢云泽轻声回答。 他确实没有偏心的必要。 而且接受的话,他周遭的生活会平静很多。 这句话楚雾痕重新兴奋,甚至连浓雾的气息都陡然浓烈很多,他似还克制不住想要做些什么,但是背后已经有别的动静传来。 谢云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应当是方才的工作人员回来了,但是不知道为何脚步会比之前沉重很多。 当他的身影逐渐从喷泉背后显露出来的剎那,楚雾痕便倏然消失,只顺着风还残留着点淡淡的轻烟。 这让谢云泽不自觉轻轻蹙眉。 心里面莫名地,升腾起些不安。 即便是有工作人员来,按照这些至高天怪物的脾气,也绝对不会避让才是,就像是之前的瞿炎跟明皓月,都会直接篡改工作人员的视野。 但是当他彻底与工作人员撞上视线,谢云泽的瞳仁骤缩,总算是知道这点异常到底是来自于哪里了。 明明还是之前那位工作人员,但是一改往日的柔和,竟莫名显得压抑而严厉,眸色也似比往常更沉,将零食盘缓慢放在长椅边。 「谢先生。」工作人员缓缓开口,「由于检测已经开始,现在我将对您进行些谈话,请问能够接受吗?」 「……我接受。」谢云泽的神经紧绷起来。 好在工作人员站在距离他有几步的位置,压迫感强却不至于危险,突然出声问的却是,「您真的做好跟怪物结为伴侣的准备了吗?」 这话仿佛直击谢云泽的心脏,让他勐然一颤。 这就是匹配检测的试炼吗? 甚至这就是谢云泽无法整理好的问题。 潜意识跟习惯里面,谢云泽确实很在乎家庭,所以最开始时即便欲望如此强烈,也都坚守着底线不愿意让自己沉沦。 第76页 他觉得即便自己的身体敏感、胎儿发育快到让他无法承受的地步,也不能随意处之,而是需要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值得信赖的伴侣。 从前的怪物们绝对不能做他的伴侣,但是在制定规则后,他们又逐渐展露出恐怖下那偏执渴求的一面,时常都让谢云泽恍惚,即便他们再是如何恶劣,但是却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您是否觉得他们好像变得好起来了?」 面前的工作人员却突兀出声,话语里面就像是带着对这些怪物浓重的厌恶,还有深深了解他们习性的冰冷,「那您可真是太天真了!」 「怪物们贪婪、暴戾且喜怒无常,同时又拥有着极高的智慧。当他们想要得到某样的时候,当然会竭尽所能。」 「您这个时候感受到的,无非就是他们想让您感受的而已。什么听话什么牺牲奉献全都是谎言,怪物们的自私自利决定了他们永远只会在乎自己,而选择他们的人无一例外全都会被吞噬毁灭!」 「那么现在——」 不知不觉间他缓慢踏前两步,阴影覆盖在已经无声急促喘息的谢云泽身上,紧紧地逼问道,「您还觉得他们好吗?」 第32章 在听到工作人员说这些话的时候,谢云泽的脑海中骤然席捲很多场景。 在才接触这些怪物们的时候,他们便真的像是话语中描述的那样,暴戾贪婪,而且索求无度,几度引诱他险些踏进深渊。 而这些本性他早有体会,其实不需要提醒都已经铭记在心。 随着过往画面愈发地具象,甚至勾起他很多难堪的回忆,令他几次三番都羞愤得无以復加,令他即便是疯狂想要抵抗、但是身体也都软成烂泥完全不听指挥的。 唿吸不自觉变得急促,谢云泽需要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够强迫自己不去回忆那些场面,「请您先别说了……」 然而工作人员已经距离他很近。 早在之前的自我介绍中,工作人员便已经说过他也是怪物种族,但是却是那种毫无攻击性的怪物,然而此时真正的利用起言语的力量,还是让人觉得心惊担颤。 「我只是希望您好好想想。」工作人员紧盯着他道,「您是否真的愿意接受这些怪物成为您的伴侣,在他们表现出这样的假象后。」 「不是假象。」谢云泽竭力平復喘息,望过去的眉眼泛着薄红,「我知道您说的是真的,但是他们此时表现的也是真的。」 谢云泽从来都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只是无法理清楚自己的情绪而已。 这话却像是激怒了工作人员,「您是凭什么这么肯定!」 「难道您忘记我刚才的话了吗?自私自利的怪物从来都只关心自己,所有的表现都只是狡猾的欺诈,到最后只想将您吞噬——」 「为什么就不是将他们自己吞噬呢。」谢云泽忽的轻声问。 「您说什么?」工作人员近乎不可置信地问。 若说最开始的时候谢云泽有被重重冲击到,但是随着步步紧逼的逼问,在某个瞬间谢云泽却骤然冷静下来。 就像是所有的杂乱全都沉淀,现在他的脑子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甚至就算所有的场面都在他眼前浮现,都清晰得纤毫毕现。 这让他突然辨别清楚,工作人员没有说假话,可自己的认知也绝对没有出错,他们固然暴戾兇残,在自己的面前却会收敛到极致。 就像是瞿炎宁愿给自己写下禁制,也不愿意看到他咬破唇受伤。 白昼流当初那么狡诈极端,只因为自己说不喜欢也会掉眼泪。 明皓月会因为被抢夺的愤怒,献给他心脏的血液。 就连楚雾痕,也为成为自己的伴侣在克制欲望。 他们表现出来不像是会吞噬自己,反倒是会为自己的话语和行为所发疯,倘若自己变得残忍自私,他们则会义无反顾地将自己吞噬。 甚至会给谢云泽一种强烈的感觉,只要自我吞噬能让他满意,他们就会感觉到极其兴奋与餍足。 「如果我就是想选择他们又怎么样呢?」 谢云泽的心脏跳得极快,其实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直觉让他不要抛弃这些怪物。 不但是因为会让他们发疯,自己会觉得不忍,冥冥之中像是还有什么直觉紧攥着他,让他相信此时的抉择不会让自己后悔。 「您的话术是有问题。」他轻轻颤动着掀起睫羽,「您只告诉怪物们到底有多么危险,却没有告诉我这个世界森*晚*整*理会如何。」 「如果我真的拒绝他们,转而去匹配其他人,我又怎么会知道是否人心还会比起怪物更加可怕?」 「既然怪物都是遵循本能的野兽,那么让我看到的,不就都是真相才对吗。」 「您不应该这样引导我的。」 谢云泽缓缓地站起来,竟是把阴影都逼得惊慌退后几分,轻软地声音却冰凉偏执,「您这样不符合匹配的规则。」 随着话语的落下,工作人员就像是受到什么极其强烈的刺激,瞳仁剧烈颤抖,接着再次后退两步。 就像是把周遭的气息也给带走,谢云泽不由得蹙眉。 符文像是在空气中剧烈地涌动着,让他不由自主朝着远方穹顶建筑看过去,只见能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正不断地往外扩散。 第77页 等波及到谢云泽身边的时候,他猝然像是被光晕击中般,忍不住闭了闭眼,旋即重新跌坐在座椅上。 也不知道多久过去,好似身边能量的波动趋近于平稳,谢云泽终于缓缓地睁眼,手边不经意碰到了摆放的零食盘。 零食盘倒是和刚才的相同。 但是眼前的工作人员却已经气质陡变。 那个黑暗的、压抑的模样已经全然消失,他就像是往常对待自己那般温柔亲切,笑着道:「谢先生,看起来您已经做完检测了。」 谢云泽有那么短暂的精神紧绷。 刚才用着这张脸的幻象,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下意识都以为还要遇到什么格外难堪又棘手的问题。 但是现在看起来,应当那些都是检测过程中的考验,深深地探究他的内心,确认他对于匹配的真实意图。 想到这里,谢云泽忍不住轻轻地吐了口气,旋即却又觉得心悸得厉害,忍不住将手放在胸腔,感受到里面急促勐烈的跳动。 原来他竟然是这样想的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相信了怪物们的表现。 更或者是说,他们已经偏执强烈到自己无法质疑的地步。 经过几次深深的唿吸,谢云泽才终于调整好自己澎湃的情绪,抬眼看着已经等待很久的工作人员,轻声道,「不好意思,久等。」 「没关系。」工作人员看着他的目光中,竟是蕴含着神採光芒,「您也是真的很厉害,竟然能让这些怪物愿意打开识海。」 这是个极其陌生的名词,谢云泽的神经却轻微发颤。 工作人员误解了他的意思,试探性问道,「中途的时候应当是有怪物来过吧?我看到检测设备的符文有提示了。」 「是来过。」谢云泽忍不住轻声问道,「……但是识海……」 「就是怪物脑海里面最深处的东西。」工作人员耐心地解释,「要知道至高天的怪物那么难以摧毁,就是因为他们的致命点隐藏在识海的深处,轻易不会对外暴露。」 「而识海的位置对于每个怪物来说都是不同,传闻鲛人会在他们的耳后,也就是鳍的根部被鳞片所覆盖着……」 才听到这里时,谢云泽的瞳仁便轻微收缩。 当时他便觉得那是极其致命的地方,却没想到意义还会更重。 旋即又听工作人员柔和的声音,「而如果是来自深渊的魔种,那识海便更难找了,由于黑雾瀰漫谁都看不真切,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他的识海到底在哪里。」 「但是刚才给您做检测的时候环境严苛,符文与规则都有限制,只有展露出识海才能够跨越幻象见到您。」 「我们应当没有检测出错,您……应当是见到了吧?」 最后的问话轻轻砸进谢云泽的耳膜,却瞬间像是烟花般炸开轻微的耳鸣,连带着浑身的颤慄都不受控制地瀰漫出来。 当然是见到了,而当时楚雾痕是怎么说来着? 说是感受到了他的召唤,所以他就来了。 倏然间谢云泽忍不住紧紧闭眼,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在面对诘问的时候,即便情绪都还没有理清楚,却已经凭藉着直觉做出选择。 他没有做出选择,所有的怪物就真的像是他所判断的那样,暴戾残忍是真的,但是愿意将所有的一切都献祭牺牲给他也是真的。 那些暴戾残忍是本能,唯独牺牲是见到自己后才会产生的东西,倘若这都无法让自己选择他们成为伴侣,那也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了。 「……其实也不用这样严格。」谢云泽很久才低哑着出声。 「都将他们拦在外面就好了,这次的检测不是只是针对我、还有我身上气息的危险度的吗?不需要允许他们进来。」 否则暴露识海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好像乐意之至,然而不论放在任何时候,都是件让人格外心惊肉跳的事情。 工作人员极其理解他的感受,目光变得格外柔和。 从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级别的检测,虽然不至于达到这么多至高天怪物这种恐怖的级别,但公民多了总有稀奇古怪的。 当匹配方公民进到检测中的时候,另外等待的那方总是会格外地焦急,害怕当检测到爱人真实想法的时候,得到的是被抛弃的结果。 彼此都是人类还算好的,但是等候在外面的怪物,会恨不得暴露自己的识海、也要亲自去见证结果的比比皆是。 在没有爱人之前,他们只是怪物。 而在爱人以后,他们深知自己是怪物。 知道自己如何恶劣暴戾,无法抛弃骨子里面原始的兽性,所以更多地展露出自卑与焦虑,才会那样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奉献给自己的爱人,就好像只是换来对方的注视,都是令人颤慄的恩赐。 「那是因为他们也很害怕呀……」工作人员轻声道。 「害怕你也深刻认知到怪物。」 这句话与方才幻境里的词句重叠起来,让谢云泽倏然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为什么方才的检测中楚雾痕会突然出现,为什么会被那样尖锐激烈的诘问…… 谢云泽莫名地唿吸发窒,急促地喘息好几口,却依旧没有办法缓和。 他的睫羽在剧烈地颤抖着,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唿之欲出,是他最近都能够强烈感受到的,但是脑子还没有完全消化过来的。 第78页 不知道多久过去,工作人员在旁边关切地问道,「您好些了吗?」 「……好些了。」谢云泽的声音艰涩到几不可闻。 沉默地递出一瓶水,终于等到谢云泽慢慢恢復精力的时候,工作人员才带着他往外走,途中的风似乎都温和了很多。 然而来时的车辆中,已经提前坐了个人,等到谢云泽进去以后,才发现竟然是楚雾痕。 抬眼撞见他漆黑幽深视线的剎那,谢云泽像是强烈地心悸了下,忍不住咬住自己饱满湿润的唇。 「泽泽。」但是知道结果的楚雾痕,就连语气都痴迷灼热起来,视线忍不住在他的身上疯狂游移,像是要将他所有的细节都烙印在脑海。 「我好爱你啊。」他忍不住呢喃。 这句话似将谢云泽烫了下,竟也忍不住朝着他看去,这才发现楚雾痕兴奋得颤慄,几次三番想要去亲吻触碰他,但是却又硬生生地忍住。 留在身上的烙印很清晰地告诉他,这段时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谢云泽愿意接受他们成为伴侣,但是也需要他们遵守规则。 这些规则就是由谢云泽来制定,让他们做什么就得做什么,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都得铭记在心,为此甚至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即便…… 回想起方才在幻境中看到的场景,楚雾痕终于还是没忍住,用黑雾轻轻地托起谢云泽的手,想要亲吻手背却最终没有敢。 只是强行按捺着,就连唿吸都变得狂热急促,「即便是你爱别人,我也同样地爱你……」 「你说我爱谁?」谢云泽忽的轻微蹙眉。 这话实在太过微妙,明明幻境里面只有楚雾痕出现过。 但是只要提及到此,楚雾痕的气息便瞬间阴沉暴怒,很显然非常不愿意说,就连黑雾的力道都不自觉重了几分。 旋即对上谢云泽湿润的眼瞳,所有戾气又像是陡然凝固般,终于在他别过头去后,缓缓地消散。 谢云泽没有能得到答案,心里面疑虑未散。 但是都还没有等他想办法问出来,便已经到家。 而家里面的两道气息,瞬息便浓烈地扑过来,好似很早前就已经感受到了楚雾痕的存在,有种近乎残忍厮杀的排外。 谢云泽被气息激得发热,忍不住急促地喘息几下,丢出句「我已经答应他能够住进家里」,便直接回了房间。 上锁已经成为怪物们的共识,这意味着他并不想被打扰,为了防止激怒他、更或者是让别的怪物趁虚而入,他们都很自觉地听话。 但是这就并不意味着他们间就不会开战。 瞿炎是目前唯一留在过房间里面的人,现在脖颈间还挂着谢云泽送给他的口笼,看到两个进度远低于自己的竞争对手只想冷笑。 但是白昼流不同,就在前几天他才得到谢云泽的许可住进来,谁知道突然又来了个楚雾痕,基本上等同抢占他的位置。 甚至他还发现件令他格外愤怒的事情,「泽泽去做检测,我们所有人都不允许跟过去,但是你做到了……」 「你这是钻了规则的空子,可真是了不起啊。」 提到这件事,楚雾痕病态苍白的脸上便流露出笑意,「谁让我爱泽泽呢,为了他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去做。」 「但是你呢。」他的目光先是阴沉地从白昼流臂环上扫过,又落在他耳后的鱼鳍上,最后突然笑起来,「你怎么会让泽泽摸你的耳朵,是因为你送的东西他都不喜欢吗?」 这点勐然戳中到白昼流的痛楚,脸色大变。 狂烈的气息席捲,铺天盖地的海浪朝着楚雾痕而去。 随后陡然跟黑雾纠缠到一块,甚至他跟楚雾痕都是在这段时间内受过重伤的人,却依旧不要命地愤怒地撕咬彼此。 偶尔气息过于激烈飞溅而出的时候,却受到了烈焰屏障的阻拦,是瞿炎特地将这片空间隔开,免得打扰到谢云泽。 只有他站在客厅里面,一面警惕着场面间的战局,黄金眼瞳微微眯起,准备随时去给这两只怪物收尸。 一面却又不自觉轻微地翕动鼻翼,好似捕捉到卧室内瀰漫而出的,几不可闻却令人痴迷的幽香。 是谢云泽被他们勾得热意发作。 除却身体越来越敏感以外,当从前的戒备也逐渐放下来后,好像受到他们气息反应会越来越大,就连皮肤都好像灼得惊人,无时无刻不渴望着亲密的接触和抚摸。 但是很显然此时绝不能这样做,眼见着伴侣的最终匹配已经提上日程,不管最后选择的到底是他们谁,总会有人来抚慰他。 而在此前,坚守了那么久的底线不能堕落。 甚至正是知道了他们的偏执与牺牲,自己才更要保持理智。 否则重新勾起他们的本性…… 那又跟践踏他们的忍耐有什么区别? 谢云泽就连意识都有点模煳,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枕头里面,剧烈急促地喘息着,又因为知道所有的怪物都在门外,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生怕泄露出去分毫。 唇瓣被咬得发疼,但是却又要克制着不能咬破,否则待会儿瞿炎那狗鼻子闻到以后又会发疯,说不定连白昼流跟楚雾痕也是…… 原本只需要克制自己的渴望就好,但是在考虑到他们以后,甚至说不清楚到底是痛苦还是欢愉,睫羽拼命地颤抖着,热汗从发梢缓缓地滚落,顺着脆弱纤长的脖颈滑落进胸膛。 第79页 就像是在灼热的浪涛中沉沉浮浮。 谢云泽到最后自己都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好像只是重重地急促地呜咽了声,然后将自己狠狠地砸倒在床上。 他精疲力竭地轻喘着的,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捂上自己的眼皮,既觉得难堪又情绪复杂,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即便跟从前同样的情景,但是现在好像又有区别了。 心境发生变化,让他都不知道应当去想些什么。 自己在这种时候脑海中浮现的东西,真的是正确的吗。既然都已经快要出确切的匹配结果,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应当先克制自己。 等真正知道自己伴侣是谁以后,不管再怎么做都不为过,但是在没有得到结果前,在脑子里面如此地凌乱混乱,无地自容…… 直至很久,谢云泽觉得自己浑身热气都消散些了,才去洗澡。 每次都是这样,但凡起反应以后皮肤就会变得很敏感,在雪白肤色上都泛起薄薄的粉色,而且迟迟不会消散。 他只要是稍微触碰,都会应激得轻微发抖,就连淋浴的热水打下来的时候,都会刺激得皮肤忍不住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好不容易强忍着后续的反应,洗干净身体。 谢云泽甚至都不敢去涂润肤油。 他疲惫地重新躺在床上,并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但猜测到他们应当是在打架,否则气息也不会这么浓郁。 但是现在自己也没有精力去管他们了,没多久便沉沉地合眼睡去。 睡前脑子里面恍惚掠过个念头,白天竟都忘记问。 既然现在连楚雾痕都回来了,那明皓月又去了哪儿? 按道理来说他是特地去收尸的。 但是现在所有怪物都还活着,他……他呢? 还活着吗? 第33章 谢云泽直觉明皓月没有出事才对。 自己与他交融的血液都没有问题也没有预兆,就像是自己身上留下的其他印记,在其主人没有毁灭时也都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但是他也不能去问楚雾痕,绝对会激发他的嫉妒心。 眼见着最终匹配的日子就要到了,不论如何明皓月也应当会回来吧?就像是楚雾痕也会受到自己的召唤,非要找来一样。 后面谢云泽意识模煳沉入梦境,便没法再想。 醒来已经是大天亮,手机上有工作人员的留言,说是跟伴侣们做最终匹配的时间已经定好,并且注意事项也都发了文件。 注意事项里面的内容,大多都是谢云泽已知的,从最开始匹配到现在都已经几个月过去,他也补足了很多相关知识。 外面则是静悄悄,气息从昨晚格外汹涌的状态也平息下来。 谢云泽洗漱完出去吃饭,看到他们暗流涌动地坐在桌边,身上果不其然又添了点伤,但是却癒合得很快,基本都是小打小闹。 「我们后天就要去匹配了。」谢云泽轻声提醒道。 「知道。」怪物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他们也不需要吃饭,甚至满桌的珍馐都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就这样坐在旁边盯着谢云泽细嚼慢咽。 大约是从前身体就不好,谢云泽咀嚼的动作不但慢而且吃得少,吃到后面甚至还汗涔涔的,雪白脆弱的皮肤上泛着点热意薄粉。 盯着这么多怪物直勾勾的目光,他也没有抬头。 但是怪物们都很躁动,灼热的视线不断的在他饱满鲜艷的唇瓣上游移,瓷白的勺子被他含着吞没,带出来的时候又窥见粉色的舌尖。 兴奋颤慄的气息在周遭浮动,好在昨晚谢云泽已经经歷过一次释放,现在也不至于被他们撩得太厉害,但还是让他不是很舒服。 所以吃完饭他便出门了,眼见着怪物们都要跟上来,谢云泽却顿在原地,注视着他们,「大厅不是发来过消息,要你们去校对信息吗?」 为了保证这次最终匹配的顺利进行,大厅可谓是做足了准备,除了谢云泽先去单独做检测,所有伴侣候选人也都得提前核对。 这里面只有楚雾痕不需要再去,因为昨天他就连识海都打开过,现在大厅对于他的信息已经是如数家珍。 瞿炎跟白昼流却是百般不情愿,因为这样的话就要离开谢云泽,甚至放任楚雾痕独自待在谢云泽的身边。 魔种果然如同他的秉性那样心机深沉…… 瞿炎跟白昼流沉着张脸,朝着楚雾痕投去警告的视线,最终还是在谢云泽的要求下前往大厅,很快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在他们汹涌的气息也逐渐淡去后,谢云泽才总算是忍不住舒了口气。 回过头,这才发现楚雾痕正痴迷地望着他。 从吃早餐开始他就目不转睛,有种想要将谢云泽拽进深渊的汹涌欲望,但是更多的还有对于其他怪物的残忍心思。 既然公民只允许选择一个伴侣,那么现在谁也不确定,最后到底是谁跟谢云泽的匹配度更高,有可能是自己,也极有可能不是。 更难缠的是,至高天的怪物都很难杀死,所以即便他们早就有的摧毁彼此的念头,却到现在都还没有实现。 「泽泽。」楚雾痕贴上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满足谢云泽。 「在所有人送你的东西里面,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他理智聪明,而且还有前车之鑑,想要取悦谢云泽除了听话以外,还知道需要投其所好。 第80页 但是谢云泽完全没有这些需求,闻言只是静静看他。 倘若是换做从前,他会说喜欢的就是他们离自己远点,可在经歷这么多事情以后,他不但无法说出这句话,也无法对他们有要求。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反倒是上了车。 楚雾痕立马跟在后面。 谢云泽今天要去的是花卉基地,在知道自己是怪物胎儿、生长速度会比普通胎儿快很多以后,医生便建议他更多的舒缓身体和心情。 花卉基地里面生长着很多带有能量的植物,就像是旋涡温泉的效果似地,能够镇定精神、也能够有助于他的睡眠。 原本楚雾痕还在因为能够跟他独处开心,但是距离目的地花卉基地越近,他的脸色也慢慢沉下来。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甚至还有些难耐焦躁。 在植物的清香扑鼻而来的剎那,谢云泽却觉得非常舒适。 只见眼前是个巨大的像是庄园般的地方,放眼望去全都是植物海洋,层层叠叠颜色纷呈望不到边际,中间有小径提供给客户通过。 已经有很多人来到这里挑选植物,并且大多数都是有伴侣陪同的,也有像他这样的孕夫,或者是手边牵着小孩。 谢云泽不由得回头看了眼,这才发现路牌写的是「有孕区」。 「真会挑好地方……」背后楚雾痕沉冷的声音传来。 谢云泽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眉梢轻轻地颤动,「嗯?」总不能说的是这辆大厅派给他的车,会自动设置优先级。 但是楚雾痕没有再说了,看起来很想把这地方给烧毁,而且跟的谢云泽贴的很近,紧盯着他拂过植物的手。 谢云泽在挑适合自己的植物,每个花田的旁边都贴着详细说明,比如有的幽蓝色植物是长在水里面的,能量会很强,但是在夜中会发光,要是不适应在睡眠的时候有光线的就不能採用。 而有的则是更适合垂挂在床边,微风浮动的时候会散发出治癒的能量,平息孕夫在这种特殊时期的焦躁,还有不健康的依赖感。 越是观察挑选,谢云泽便发现自己的情况还挺严重。 基本上植物说的那些功效,似乎都很适合他,畏光、焦躁、不良的依赖感还有极度敏感…… 正想找负责人询问自己应该如何抉择,只是往岔路口走了一步,突然间却觉得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紧贴着他的楚雾痕原本是想拽住他,但只在瞬间那张愤怒的脸便被隔绝在外,只留下淡淡的黑雾、又随着风消释。 谢云泽发现所有的花田都变成了玫瑰,漫山遍野。 馥郁的玫瑰香气扑鼻,反倒是让谢云泽慢慢放松了戒备,这味道他实在是太熟悉了,之前还住在老式楼区的时候就经常闻到。 「……明皓月?」他试探着轻轻询问。 并没有得到回应,他也并不着急,只是顺着小径慢慢地往前走,奇异的是原本还有很多含苞待放的玫瑰,随着他的经过也都逐渐地绽放开来。 身边终于逐渐传来脚步声,高大身形的阴影覆盖在他的身上,但是并不显得危险,就像是从前他住隔壁的时候,向来都是温和的。 苍白的手指像是想要去撩起他的头髮,却在即将触碰到颈间的时候停住,想起来他对于怪物们限制的规则,便只是轻轻地嘆息。 然后谢云泽竟是无声地笑起来。 「好像看我吃瘪你一直很高兴。」明皓月忍不住轻嗅他的气息。 「这倒不是。」 谢云泽侧头,这才发现明皓月应当是所有人里面伤得最重的那个,即便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就连眼底的血月都收不回去。 他的脸色比起刚才的时候还要冷还要白,便愈发能够清晰地看清楚血管里面的涌动,配合上他那张俊秀的脸,竟有种既是得体优雅却又恐怖的味道。 细细地端详片刻,谢云泽才轻声道,「我在想,你走的时候难道不是说去给瞿炎跟楚雾痕收尸吗,但是结果他们回来了你还没回来。」 「那还好你还记得我。」明皓月的眼底掠过冷酷,「没有完全被他们所蛊惑。」 他没有解释原因,但是谢云泽心里面自有猜测。 走之前他给自己注入心脏的血液,让自己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是却没有说过心脏血液抽离时会带来怎样的伤害,和怎样的力量流失。 大概率他嘴上说着去收尸,但是还是被楚雾痕发现了端倪且算计,所以即便是现在回来,身上的伤痕都还没有癒合。 而很显然明皓月本人并不在意这些伤口。 他只在意能否重新看到谢云泽,目光在刚才没有触碰到的脖颈无声幽晦地扫过,总觉得他现在的头髮有些太长了,连带着所有的皮肤都被遮盖住,想要去观察他细细的血管都做不到。 压抑很久的欲望开始蓬勃汹涌,温声缓慢地问道,「泽泽,你的规则可以为我破例吗?」 谢云泽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勐然心悸了下。 这时他才发现明皓月眼底的血月疯狂流转,里面掠过无法抑制的贪婪与垂涎,即便现在有谢云泽的规则限制,又不是不能想办法。 他的蛊惑与亲和力从头到尾都在,很轻易地便将谢云泽皮肤撩拨得泛起鸡皮疙瘩,胸口像是有强烈地、想要被他抚慰且打破规则的欲望。 第81页 但是强行忍了又忍,谢云泽竟是很快就平静下来。 「你现在没有办法再蛊惑我。」 「不要忘记了,我现在血液里面混杂的力量是你自己注入的。」 幽晦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反覆流连,却始终没有办法反驳他的话,像是有恼怒与不甘掠过,到最后又全都被他强行压抑消散。 确实是这样,谢云泽的血液在融合他的以后,基本就能够抵御他的全部能力,自己在强行烙印下自己痕迹的同时,也等于对他丢盔弃甲,丢下所有的手段。 也是因为察觉到这点,谢云泽忽的心头微动,问道:「你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当然是愤怒。」明皓月知道他指的是注入血液的时候,即便是现在那抹冷酷残忍都还没有消散,「我原本是最厌恶这种圈地盘的行为。」 血族自负高雅,所有提供给鲜血与他们的人都是自愿献祭,千百年来也就只有明皓月拥有这么强悍的自制力,在面对谢云泽只是循循引诱。 到后面甚至违背他的本能,不但没有能收到祭品,反倒是将心脏的血液都抽出来给他,自己变成哀求的那方。 「但是这些臭狗似乎都很喜欢这样做。」 明皓月的视线慢慢地,从耳垂落到他的锁骨,又还在缓慢向下,似乎是在找楚雾痕留下印记的位置,大抵是藏得深没有能感受得到,语气变得愈发幽晦冰凉,「他们这是在挑衅我。」 但仅仅是如此就能够让他奉献这么多吗。 谢云泽总觉他还有别的很多都没有说。 但是都没有等他出声,明皓月便温和注视着他,「其他的便别问了,倘若我是你伴侣的话,我为你做再多都不为过。」 「但是倘若最后匹配的结果不是这样,那么我的所作所为你也不需要知道,知道对你并没有好处。」 这等同于是变相承认了谢云泽的猜测,就连神经都轻微地发颤,还是忍不住低垂睫羽去探寻他的心态。 迄今为止,他早就已经了解怪物们的秉性。 但凡是他们认定的人或者事情,再怎么样牺牲都不为过,都不要说是心脏的血液,当时说要收尸的时候甚至多半都没想过回来。 愤怒是真的,但是愤怒到这种地步,其实也只不过是想要占有谢云泽,想要成为他身边唯一站着的伴侣罢了。 即便是连这点需求都无法实现的话,那么留下的血液也可以保护他不受其他怪物的侵扰,甚至还掺杂了些永远与他交融的私心。 「其实这次匹配……」谢云泽忍不住道。 但是都还没有等他说出什么来,周遭漫山遍野的玫瑰花,陡然迎来狂风,馥郁的香气跟花瓣吹到空中捲起。 旁边明皓月的脸色陡然变化,眼底的血月更是疯狂转动,像是在迎接突如其来的袭击,眉头紧紧地皱着。 「应该是楚雾痕吧。」谢云泽联想到方才的那副表情。 忽然间心头微动,他发现也不知道是不是楚雾痕跟明皓月缠斗的时间久,他们对彼此的恨意和排他性,比起其他的怪物都要强。 就像是在来到花卉基地的时候,楚雾痕就格外戒备,而此时狂风刚吹连黑雾的气息都还没渗透,明皓月便已经格外厌恶。 「确实是他。」明皓月挡在谢云泽的面前,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却压下所有的残酷冷漠,温声道,「你先去挑植物吧。」 谢云泽微微愣住,转身才发现自己的脚边已经不是玫瑰,真实的花卉基地场景正在逐渐渗透进来,就要打破这场幻境。 他忍不住轻轻地咬住唇,听从明皓月的话沿着小迳往外走,手指在这些具有能量的植物上拂过,甚至都能够感受到的它们的轻颤。 片刻后,谢云泽还是接着低语,「……其实这次匹配,我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到底会是什么。」 「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样把你召唤回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忽然间,他像是听到明皓月在背后的轻轻低笑。 此时背后的景象已经变得格外可怖,暴怒的黑雾疯狂压下来,而天空也倏然变成一轮血色的月亮,月光所照耀的地方就连玫瑰的气息都浮动得格外浓郁。 在黑雾铺天盖地砸下来的剎那,所有猩红色带着血珠般的气息凝聚成线,与它疯狂地交织缠斗,然后又轰然炸开盪出恐怖的波纹。 倘若明皓月还能腾出空来跟他说话,必定会安抚他说当然是好事。 因为如果细看他的身体,会发现好似从血液到皮肤都是重新生长的,新得如同经歷过什么摧毁,直到那声唿唤以后,才最终凝聚成形。 谢云泽的手里面摘了把安眠草。 漂亮的蓝色和柔和的橙色怀抱在怀里面,感受到背后寂静无声、但是却具有摄人压迫感的场面,几次三番都想要回头。 然而脚底下却突然踏出岔路口,眼前的场景骤变。 花卉基地的尽头连结的,竟然是之前自己去过检测基地,浮着符文的圆形穹顶建筑赫然在目,正指引着他往前走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胸口却不自觉地开始剧烈震响,让他感觉就像是受到什么吸引般,忍不住迈步踏足。 等到了以后才发现,竟然真的是检测基地。 工作人员特地前来迎接他,而背后不远处还有等待已久的瞿炎跟白昼流,他们很显然是刚做完独立的检查,正抬头凝望着天空。 第82页 那里便是楚雾痕森*晚*整*理跟明皓月缠斗的地方,走这么远其实只剩下若有若无汹涌的天色,但是很显然这两位怪物都看得真切,面带阴沉的冷笑。 「谢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 工作人员走到谢云泽面前,苦笑着道歉,「打扰您去看花卉的时间,但是您的伴侣候选人……我们这边实在是没有办法搞定。」 谢云泽心头微动,轻声问道,「所以我会突然来检测基地……」 「其实是大厅单独为您开闢的通道,直接把您从花卉基地接来的,正好您的另外两位伴侣胜负不分,肯定会影响到您的观赏。」 只要想到刚才的场面,工作人员就觉得格外头疼,几番欲言又止,「而我们这边的这两位伴侣也不是很安分。」 「就都挺想在检测前搞死对面的……」 就是为了防止出现之前机器损坏的情况,才会把怪物们请到这里来进行单独的检查,甚至提前告知他们这对匹配结果很重要。 事关匹配的归属权,在检查期间他们都很规矩,但是这只意味着他们对自己的结果规矩,毁坏掉对方的结果……甚至毁坏对方都不在他们需要遵守的范围内。 符文无法控制他们,工作人员便更加无法掌控,几次三番强行用规则镇压都只是勉强平息事态,却依旧岌岌可危。 毕竟眼见着匹配结果唿之欲出,谁都不愿意成为那个被剩下的,能在匹配前把其他怪物都搞死当然最好,杀心都是前所未有地重。 谢云泽听到这里,没有觉得意外。 反倒是有难以言喻的情绪瀰漫开来,让他侧头静静地凝视着两个怪物很久,都凝视得瞿炎跟白昼流浑身发毛了,都没有说什么。 因为这对于他自己来说,竟也有几分感同身受,至今他都不知道如果匹配成功其中某位,那么其他的怪物将会何去何从。 「我知道的。」很久他轻轻地收回目光,「没关系。」 「所以现在是需要我做什么呢?」 「现在这两位已经检查完了。」工作人员听到他这样讲,这才重重松了口气,感激地道,「但是还有两位既然都已经跟着您来了,麻烦您看着他们也把独自的检测做了吧。」 即便是知道谢云泽的性格体贴也不会反悔,工作人员心有余悸,却还是没忍住补充了两句,「他们都只会听您,尤其是外面那两位。」 谢云泽敏锐地从里面捕捉到异常,问道:「这是为什么?」 「您不知道吗。」工作人员诧异。 莫名地,谢云泽的心脏跳得剧烈。 都还没有等他追问,工作人员便低声解释道,「之前我们在想办法復原您匹配结果的时候,不是发现有四位伴侣候选人吗?」 「为了避免再次把他们的信息弄混的情况,我们就对他们单独做了调查和收集,现在请他们来做检测也都是为了保证核对正确性,这样我们才能够最终给出您最清晰最无误的结果。」 这些谢云泽都知道,只觉得声音都有些紧绷,「……然后呢?」 「然后我们便发现,其中明皓月先生的信息一度都是灰色的。而灰色意味着被销毁,只有死掉的公民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见到谢云泽豁然抬头,工作人员连忙解释道,「但是至高天的怪物其实没有那么容易真正的死亡,所以后来您不是在独自做检测吗,那时候幻境里面还在问您是否真的要选择他们作为伴侣?」 「由于您坚定地选择了他们,对他们来说便是种召唤的力量。」 工作人员轻声道,「随后明皓月先生的名字才重新亮起来。」 「是您赐予他的,重塑与新生。」 第34章 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谢云泽的瞳仁轻缩。 后知后觉地,竟是瀰漫上全身的寒意与害怕。 那时候虽然还不知道明皓月到底在哪儿,但是自己完全没有把他与濒临死亡联繫起来,在独自检测做决定的时候也没有往这方面想。 但是若非自己检测时脑子没有那么清醒,没有那么坚决地做选择,甚至是听从了幻境里面的蛊惑,该会是怎样的后果? 从前他都只是感受到怪物们的恐怖可怕,却头次感受到这样强烈的冲击,原来怪物是真的甘愿为他赴死的。 那时候他甘愿将心脏的血液留给自己,便已经在流逝力量。 后面因为愤怒去找瞿炎跟楚雾痕,也是因为觉得自己被亵渎玷污。 即便是自己现在问他会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愿意说。 只说倘若不是成为他的伴侣,知道也没有意义。 指节无意识间被攥得用力泛白,谢云泽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在颤抖,克制不住耳边的轻微嗡鸣,直至很久都还意识恍惚。 工作人员在旁边担忧地轻声喊他的名字,「……谢先生?」 「……我没事。」谢云泽垂眼,声音低软沙哑。 站在工作人员的角度,其实他并不能理解这件事的冲击力,只知道作为当事人的公民,都有知晓事情真相的原理。 而且他也很钦佩当时谢云泽坚定的选择,还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他,却突然察觉到周边的气息产生了变化。 室外的缠斗已经停止,而室内的两个怪物倏然戒备。 是楚雾痕跟明皓月回来了。 第83页 工作人员的脸色微变,他这种中级怪物,即便是有编制跟规则的保护,在面对着这么多至高天怪物同时出现时,也会本能地感受到惊惧。 他求助地朝着谢云泽看去,谢云泽已经慢慢地调整好,温声道:「没关系的,我会跟他们说。」 「只需要让他们完成独自检测就好了对吗?」 「其实我们是这样想的。工作人员的声音在威慑下都不由自主地低了几分,「既然正好您所有的伴侣候选人都已经来齐,择日不如撞日,要是独自检测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直接开启最终的匹配。」 旋即看到谢云泽轻微愣住,工作人员不免得忐忑地试探,「……您觉得可以吗?」 其实也就是两天的差距而已,没什么不可以的。 谢云泽却是从未如此直接地感受到,真的就要做出决定了。 他轻轻地回头去看,发现明皓月跟楚雾痕两人有点狼狈,而且脸色都很冷,但是在见到自己的剎那便收敛起来,只是跟在后面。 而原本在室内的瞿炎跟白昼流,也都紧盯着他,很显然因为刚才没有能够想办法摧毁掉对方,现在还有跟另外两人一起做匹配,神色都有些暴戾难堪。 谁都没有出声,代表他们认同谢云泽的决定。 既然这样那就现在进行匹配好了。 谢云泽收回目光,跟着工作人员迈步朝着远处穹顶建筑走去,踏出去的剎那周边便已经彻底正常,变成了上次他单独做检测的岛屿。 周边的环境绿化都很好,隐约还带着点符文能量的流动,而大抵是这些能量限制住了怪物们的发挥,让他们觉得格外不悦,此起彼伏好几声不屑的低低冷笑。 忽然有振翅的声音响起来。 背后瞿炎已经展露出真身,那是条通体都被烈焰覆盖的巨龙,展开双翼的时候遮天蔽日,带着灼热气流从头顶翱翔而过。 剎那间仿佛地面植被都要燃烧起来,旋即却被其他怪物们黑着脸所阻挡,免得待会儿引发符文的异常反应。 纷纷抬头,最后只见巨龙落在穹顶建筑的顶端。 即便周身符文覆盖,他却丝毫不畏惧地蹲下来,收拢翅膀、睁开炽热明亮的黄金竖瞳,就像是在凝视着整片大地,又像是在无声地守护着谢云泽的前行。 「真是浮夸。」明皓月冷声低骂了句。 白昼流跟楚雾痕也受不了,身形闪动先进去了。 反倒是谢云泽驻足在原地,跟那双黄金竖瞳无声地对视了会儿,倏然间心脏轻微颤动,竟是从里面感受到几分隐忍与难过。 匹配谁都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但是这是他们必须要遵守的规则,就连巨龙都没有办法去干预,所以必须要做好被抛弃的准备。 而瞿炎落在自己身上的痕迹偏偏是最多的。 眼皮子跟锁骨处的火焰,都在灼热发烫,让谢云泽的唿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甚至没由来地感受到难过与酸涩。 他从来都没有瀰漫过这样强烈的情绪,有那么剎那明白过来应当不是自己的,而是窥探到了瞿炎情绪的冰山一角。 是压抑在濒临爆发下的绝望。 是不得不注视目送的分离。 谢云泽胸腔发窒,就连眼前的景象都打湿模煳起来,他没有办法再去跟这双看似可怖的黄金眼瞳对视,只能垂眼匆匆地离开。 高大穹顶建筑的里面,才是真正做匹配的地方。 谢云泽走进去后,发现三个怪物已经在等着他了,没多久巨龙也从天空中俯冲而下,带着周身烈焰和高温席捲而来,重新变成人型。 瞿炎跟白昼流已经做完了独自检测,在原地等着就行。 而明皓月跟楚雾痕还要去做检测,所以就进了道门。 眼见着流程已经顺利进行到大半,工作人员忍不住重重地松气,此时他的额头已经渗透出层层的汗珠,既是被这些怪物的气息所压迫,又是对于这次匹配的格外慎重。 「谢先生。」他指引着谢云泽往□□院走,「虽然是您跟他们同时做匹配,但是您的场地不能跟他们相同。」 越是接近分别,却没想到连匹配都还要分开,谢云泽没忍住朝着瞿炎跟白昼流的方向看了眼,发现他们神色平静。 「是因为他们是怪物吗。」谢云泽忍不住低声询问。 「您可以这么理解。」工作人员解释道,「必须要在穹顶之下,符文跟规则才能够彻底防止他们出乱子,免得打起来。」 即便如此,谢云泽的目光还是不由得在他们的身上停留,片刻后睫羽才轻微地颤抖着别开,转身跟着工作人员继续往前走。 离开了满是符文的穹顶大厅,□□院的场景倒是跟自己上次来做检测时的情况很类似,花园般的小道延伸出去,中间还有喷泉。 只是喷泉附近的陈设就不同了,竟然四面都是长椅。 谢云泽看到长椅心里面便突突不安,甚至察觉到空气中能量的涌动也变得格外浓郁,有什么东西像是在发生无声地转变。 怎么长椅就刚好有四把,应对的就是四位怪物吗? 那么自己是不是哪里都不能坐,避免有失偏颇? 要是待会儿谁匹配成功,便会出现在长椅上吗? 混乱仓促的念头,在谢云泽的脑海中不断闪过,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现在格外地躁动不安,想要深唿吸强行去平復这些情绪。 第84页 「谢先生。」工作人员安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您别着急,现在还有两位伴侣候选人没有做完独自检测。」 这话让谢云泽稍稍松懈了些,咬着湿润的唇瓣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那他们的检测现在顺利吗?」 「很顺利,我说过他们会听您的话。」 工作人员示意他来到喷泉旁边,解释的声音放得很轻柔,「待会儿可能会有些突发情况的出现,所以您最好不要坐下。」 「您可以在这里闲逛会儿,观赏会儿景色,等待着结果出来就好。」 说完怕谢云泽多想,又补充说这些突发情况,指的只是可能在匹配的过程中感受到的身体的不适、或者是过度焦躁等等。 进行这么高等级匹配的公民们尤其是孕夫,多少都会有点这些症状,望望远处或者唿吸带有治癒气息的能量,会有助于他们的身心健康。 谢云泽按照他的说法,竭力调整着唿吸。 片刻后的确没有最开始那样焦躁,也总算是能够理智地去观察和思考,目光缓缓地落在远处穹顶的符文上。 刚才瞿炎的巨龙原型还在上面待过,应当是没有攻击性的。 但是莫名地、好像室内对于他们的检测有点过久了。 怎么会安静成这样? 这是正常的吗? 「之前来这里进行匹配的公民……」 谢云泽的心悸没由来变得强烈,就感觉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就要发生,急促地喘息几下、声线都紧绷起来,「……也是这样安静吗?」 眼见着工作人员便要开口,谢云泽低声,「我指的是怪物。」 「那当然不会。」工作人员当然要如实回答,甚至想起来自己见证过的各种千奇百怪的场面,不免得轻微嘆气,「其实很难安静的。」 「能在这里进行匹配的,即便危险程度没有您这么高,却也没法不警惕,就像是上次为您检测时设置的防御一样,怪物们都是要暴露出识海的,很多怪物都会害怕所以会有应激反应。」 谢云泽的瞳仁轻轻收缩了下。 他已经隐约觉察到工作人员要说什么,眼皮子轻微发烫。 「但是您的这几位伴侣候选人,即便都已经是至高天的怪物,但是在终于进行匹配的时候,竟然会这样安静,好像丝毫都不隐藏识海。」 工作人员的目光,也不由得朝着起穹顶建筑那边看过去,像是也觉得不可思议般,轻轻地重复,「是真的半点反抗都没有啊……」 最后几个字勐然砸进谢云泽的耳膜。 他的神经就像是被火把撩过般倏然发颤,连带着眼皮子都烫得发疼,让他的脸色也骤然苍白扭曲,疼得忍不住闭眼弯腰。 旋即远处的画面汹涌而来,他看到怪物们此时正在经歷的场景,明皓月跟楚雾痕的检测终于结束,从门里面出来后便跟着其他两个怪物一起,站在穹顶正中央的符文下面。 就连旁观者谢云泽都觉得强烈心悸,明明这些符文都是安宁祥和的模样、就连涌动的微光都很温柔,却还是会让人觉得具有威胁感。 这不是错觉,因为它们镌刻的是规则。 而规则要求怪物匹配前暴露出识海。 人类的识海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因为他们天生脆弱,危险可以来自于任何地方、血液流逝打断骨头,或者是神经绷断。 但是识海却是怪物最唯一的弱点,甚至由于他们往日的无坚不摧而显得愈发致命,在他们的骨子里面本能就会对暴露识海产生狂躁、畏惧等各种应激的负面反应。 偏偏这四个怪物没有。 他们甚至不屑一顾,轻易地就将识海打开。 违背本能何其艰难痛苦,但是只要是为谢云泽,便轻而易举,甚至求之不得。 随着符文的光芒笼罩他们的剎那,谢云泽的眼睛也受到强烈的冲击,就像是有烈焰勐然席捲而来,令他即将要与这场面断开联繫。 但是谢云泽的心里,突然涌上无尽的恐慌和害怕,就好像只要看不到他们,就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这种场面甚至似曾相似,就好像他真的只是闭眼睁眼,便失去了生命里面最重要的东西…… 谢云泽拼命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即便是灼烧到疼进血骨里面,他也近乎偏执地忍耐着,紧紧地攥着即将要失去的画面,疯狂地想要将其留下来。 汗水顺着他的鬓髮往下流淌,殊不知自己此时已经脆弱苍白到了极致,就连神经都在剧烈发颤,甚至能够听到轰然耳鸣—— 旋即就是铮然断弦般的声响。 灌进耳膜的时候,疼得谢云泽险些要聋。 下意识他甚至都幻觉自己的耳朵流出血来,否则怎么会嗡鸣得这么厉害,眼前也都昏花看不真切,仿佛在下一场白茫茫的大雪。 旋即他才慢慢地明白过来,就在他偏执不肯放弃的剎那,自己的识海好像也跟着打开,跟所有怪物们的联繫在一起。 甚至那时他仿佛还听到了工作人员的惊声唿唤。 就好像眼睁睁看着他陷进到极其糟糕的境地。 但是谢云泽自己并不觉得糟糕。 他的唿吸反倒是逐渐放轻。 因为在视觉逐渐恢復以后,他才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喷泉面前,但是周边的长椅已经消失,而且景物也有着些微的差别。 第85页 除此以外也没有旁人,甚至连工作人员都不见踪影,远处也没有高大地浮动着符文的穹顶建筑,反倒是一片茂密平矮的绿植。 这里已经不再是匹配检测基地。 而是变成了个普通的公园。 谢云泽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知道,但总觉得这里好像来过,而且最先感受到异样,竟然是自己的腹部。 原本微微隆起的地方不在了,他没有孩子,覆盖在上面能够抚摸到薄薄的肌肉,这已经是他这具身体能够达到的极限了,日常更多时候反倒是都做的瑜伽。 正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忽然有滚烫的温度落在他的后颈。 谢云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都似凝滞了下。 他慢慢地回头,率先映入眼帘是高大笔直的身躯,正微微附身看他,那是张英俊得近乎鬼斧神工的脸,五官精緻,眉眼深邃唇形饱满,竟不知道为何,在他身上还能找到那几个怪物的影子。 但是笑起来的时候便不像了。 他笑起来骤然冰雪消融,带给谢云泽强烈的冲击,好似能够听到自己胸腔的剧烈震响。 「噗通。」 「噗通——」 「容……」谢云泽的声音沙哑紧绷,似还带着无尽的酸楚。 他也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会难过,只觉得好像看到这张脸的瞬间,便忍不住热泪簌簌地涌下来,想要伸出手去拥抱他。 但是先怔住的反倒是男人,伸手将他的泪珠抹去,粗粝的手掌竟是颳得他的眼眶生疼,啪嗒嗒地不由自主砸下更多眼泪。 「别哭啦。」男人无奈地道,「我刚不是说了马上回来吗。」 他只是去给谢云泽买热饮,刚才用来烫他的就是杯身。 旋即温暖的热饮杯,便被塞进他的手里面,男人细细端详着他越来越薄红脆弱的眼眶,实在没有忍住低低吻了吻他的睫羽,「好啦,下次我不单独离开了好不好?」 滚烫的吻让他的睫羽颤抖发麻,连带着心脏都似灼烧过火把,谢云泽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只能够痴痴地盯着他。 「我觉得你这张脸……」谢云泽瓮声瓮气地道,「好眼熟。」 男人差点没笑出声来,「都见十几年了,还要怎么不眼熟。」 旋即他身体微微弯下去,在谢云泽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将他架起来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吓得谢云泽微微睁大瞳孔,单手还仓皇捧着热饮,另外一只手忍不住抓紧了他的头髮。 入手是有点硬质但是又舒服的触觉,谢云泽忍不住轻轻地握住,怕他觉得疼又慢慢地松开些。 这应当已经是他第二次在梦里面,以这样的姿势被男人背着了,而且男人好像习以为常似地,走得稳稳噹噹,即便很高也有安全感。 「泽泽。」男人忽然开口。 谢云泽下意识应了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嗯?」 「以后别哭好吗,我们都说好的。」男人温声道,「看到你哭的时候我会觉得很难过,我会永远都离不开你的。」 「为什么你会离开我?」谢云泽奇怪地反问。 即便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潜意识就是这样告诉他的,他和这个男人的关系牢不可破,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只有死亡能将他们分开。 可自己已经在很尽力地治疗了,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却也还没有远到会丢掉性命的程度,男人的身体也一直都非常强壮。 听到这话,男人却只是低低地笑了声。 笑声中似乎有很多的意味,让谢云泽感受到很强烈的爱,但是也有无奈和迷茫,甚至是浓浓地对于他的不舍,想要永远留在他身边。 谢云泽也变得迷茫起来。 他无意识攥紧了男人的头髮,好像这样就能够将他更久地留下来,男人似乎也不觉得疼,只是背着他安静地行走。 两人后面还说了很多话,大多数都是男人主动挑起的话题,应当是为了哄他开心,按理来说谢云泽应当很吃他这套,因为对他实在是太过信赖与眷恋,毫无防备地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但是此时,谢云泽却不知道怎地,就因为他离开的话题分了神。 久违的恐慌席捲了他的心脏,让他根本就无暇去顾及其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的问题都开始让他焦躁不安,难道真的有可能会分开吗…… 「容……」他几次三番想要轻轻喊他名字。 但是更让人焦躁的是,他竟然无法知道男人真实的姓名是什么,就好像是什么无法说出口的言灵,只要喊出来就会改变一切。 越是如此他便愈发焦急,恨不得从喉咙里面拼命地挤出字眼,但是到最后太阳都快落山了,照耀在自己身上的日光也都没有那么暖和,反倒是有些微微地发凉。 也不知道怎地,谢云泽轻微打了个踉跄。 周边的场景轻微扭曲,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依旧站在原地,面前是喷泉,时不时还会有点水花迸溅出来,落在他的脸颊。 原本稳稳噹噹背着他,温声让他别哭的男人早就消失无踪,甚至就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只有旷野的微风拂过脸颊。 但是被擦拭过眼眶皮肤的痕迹还在。 谢云泽愣愣地,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是空掉一大块,哗啦啦地倒灌着冰凉的风,甚至因为失忆怎样拼命都回想不起更多的细节。 第86页 男人真正地离开他了。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意识到这点的谢云泽倏然闭眼。 泪珠不受控制地、簌簌然疯狂滚落。 第35章 谢云泽后面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清醒的。 因为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周遭已经响起了警报,但是距离很远,所以都是隔了片刻才传到谢云泽的耳朵里面。 他脸上的泪痕未干,摇摇欲坠地扶着喷泉,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匹配基地,因为周边的四个长椅还在,还是空空荡荡,而工作人员焦急站在他旁边。 两人皆是往穹顶建筑那边看去,符文疯狂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谢云泽嗓音带着浓浓的沙哑。 「大概率是刚刚您的识海不小心共鸣了……」 工作人员到底是见多识广,飞快地解释道:「因为您是人类而非怪物,其实您不需要展露识海的,但是不知道为何您刚刚跟四位伴侣候选人的识海产生共鸣。」 「而识海共鸣带来的匹配契合度,会远超任何其他的标准,甚至比起气息交融的分数还要高,所以这下连我们的匹配系统也无法做出区分了。」 谢云泽刚才哭懵了,都是反应了会儿才明白。 「所以匹配系统也无法为我抉择出伴侣。」 「是这样的。」工作人员焦头烂额,但还是尽量放轻柔了声音,「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刚才经歷了那么具有冲击力的幻境,现在还要走这么长的路,谢云泽走得喘息都急促起来,好不容易到达穹顶建筑的内部才扶住柱子。 然而柱子上镌刻的符文正疯狂涌动,突然将他的手烫了下。 谢云泽猝然伸手,还好楚雾痕在背后将他扶住,「匹配出问题了。」 「我知道。」谢云泽点头,匀了匀唿吸才道:「他们呢?」 「还没有从识海里面出来。」楚雾痕示意他朝着穹顶最高处看去,只见在能量涌动下,还有各种不同颜色的气息在缠绕,分别代表着其他三位怪物。 「其实他们出不来是最好的……」随后又听他阴沉痴迷的声音。 察觉到谢云泽回头看自己,楚雾痕忽的又低笑起来,「开玩笑的。」 「泽泽……」他看谢云泽的眸色很深,原本就漆黑不见底的瞳仁,现在不知道为何更是有种极其可怖又幽晦的错觉,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没说。 直到终于几道气息倏然落下来,变成那几个怪物的人型,朝着谢云泽走来。 看到他们都没有事,谢云泽才重重松了口气,蹙眉想要说话,然而都还没有等他开口,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漆黑眩晕,便直直地倒下去。 「泽泽——!」依稀还能听到惊惧的唿喊。 昏迷前,其实谢云泽的脑子很乱。 这是他的老毛病,遇到事情总容易过度焦虑。 他觉得很奇怪的是,为什么从识海里面先出来的是楚雾痕?按照武力值和暴戾的脾气来说,怎么样都应该是瞿炎先出来才对,其他怪物都打不过他。 是因为楚雾痕的识海藏得最深吗?他是来自深渊的魔种,又与黑雾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完全可以将自己的识海随意隐藏,也可以肆意入侵。 再然后念头就完全被疼痛与热意摧毁了。 那是种钻心地、渗透进骨子里面的疼痛,像是火烧般地,让他下意识用尽全部的力气去抵抗,但是依旧难受得忍不住想要呜咽出来。 甚至到这时他都觉得奇怪,明明自己并非那么软弱的人,失忆后即便经歷那么可怖的情况、生活也不能自理,他都还是慢慢地挺过来了。 但是这种疼痛和灼热让他无助,甚至还会腐蚀到他的神经,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男人离开以后便陷进孤立无援的崩溃境地。 不受控制地呜咽了不知道多久。 模模煳煳中他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人握着,像是在被粗粝的舌头温柔地舔舐,还有冰凉的水膜覆盖在额头。 身边的怪物似乎是在想尽办法,着急地想要替他缓解难受,终于不知道折腾多久,他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疲惫不堪醒来的时候,骨缝里面的疼痛跟灼热已经减轻很多。 依旧觉得很不舒服,但是好歹他的意识已经清醒不少,映入眼帘的便是身边围绕着他的四个怪物。 怪物们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都要发疯了。 至今暴戾汹涌的气息还没有消散,屋内就像是覆盖着浓重的阴影,但是看到他睁眼的瞬间又陡然收敛起来,流露出惊慌与担心。 「泽泽……」白昼流甚至眼眶通红,握着他的手留下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绝美的脸颊写满了绝望和脆弱。 「我没事……」谢云泽艰涩地开口,就连喉咙都快要烧起来似地。 一杯水立马递到了他的面前,谢云泽慢吞吞地喝进去,感觉稍微好些了,这才轻轻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即便他的体质本就薄弱、还是孕期,也不应该直接昏倒才对。 而且他的检查做得也很频繁,要是有隐患的话医生应当早就说了。 「我们没有从你的身上感受到衰败的气息。」瞿炎的黄金眼瞳炙热燃烧着,语气低沉,「所以也说不上来到底怎么回事。」 「但是你的血液沸腾得很厉害。」明皓月紧接着道,「不排除是识海共鸣的后遗症。」 第87页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色冰凉,而且脸颊还有新鲜的伤痕,绝对是刚才自己昏迷期间,他被其他的怪物揍过。 毕竟只有血液沸腾这样一个异常,而且识海共鸣也极有可能是血液融合以后引发的,否则普通人类怎么可能轻易就连结上怪物。 但是即便明皓月不抵赖甚至不反抗,最后怪物们心里面也都清楚,这绝非真正的原因,因为当时谢云泽连结的可不仅仅只有明皓月、而是他们四个。 反倒是白昼流跟楚雾痕,前者的目光缓缓落向他的腹部,而后者则是盯着他的眼睛,就像是要看穿他灵魂深处的什么东西。 「去做检查吧。」白昼流声音沙哑地道,「人类的检测手段跟我们不同,而且泽泽还在孕期。」 说到这里,所有怪物的目光都集中在腹部。 这并非是祝福疼惜的态度,反倒是一种即将爆发的暴戾,仿佛只要真的是因为胎儿导致谢云泽疼成这样,他们会想尽办法吃掉胎儿。 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谢云泽,即便是跟他骨肉相连的孩子。 更别提在孕期的这么长时间里面,谢云泽每天擦润肤油的时候抚摸着他,好似都能够感受到一种冥冥之中的连接。 即便自己的记忆到现在还没有能够復甦,却也能够强烈感受到那种重要性,绝对不会愿意看到他受到伤害。 医生则是预约的上次那位。 大厅对于谢云泽的情况也格外关心,尤其是就连这次准备这么久的终极匹配也失败,总部都忍不住亲自派出人来。 他们跟着工作人员一起来接谢云泽,看到背后跟着的四位至高天怪物,皆是心惊胆战,看谢云泽的眼神中都充斥着怜惜和敬畏。 「谢先生对不起。」总部员工低声道,「在此前我们没有见过人类能够跟这么多至高天怪物的识海同时共鸣的情况……」 甚至可以说,谢云泽身森*晚*整*理上的意外太多了。 从他匹配到这些怪物开始,事情就已经超脱大厅的控制,就连总部都焦头烂额,这次过来也是想要亲自跟他说明情况。 听到谢云泽轻声说没关系,他边为其打开车门边道,「这意味着官方匹配恐怕没有办法为您做出抉择了,但我们还有别的方案,希望能够为您解决困境。」 谢云泽的睫羽轻微颤动,「……您说。」 「要么就是您继续保持单身,我们会为您破例,不会在约束您的公民权利。」 「要么就是您自己从这四位伴侣候选人中选择,而我们会为您安排传统的体验流程。也就是说,您可以轮流与他们试交往,直到挑选出最适合您的为止。」 说到这话,突然察觉到背后有四道视线压来。 所有的员工皆是冷汗淋漓,忍不住去端详谢云泽的脸,想知道他在面临这样的抉择时,会做出什么反应。 谢云泽轻轻地咬住唇瓣,想到的却是自己在刚刚醒来时,他们那恨不得替自己受难的暴戾模样。 倘若说经过这么段时间的相处,对他们完全没有感觉那是假的,但是当他们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却又给他一种强烈的错觉。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谁都不能够拒绝。 跟情感毫无关系,而是觉得这是件来自潜意识地、很重要的事情。 就仿佛自己在失忆前这样拼命提醒过自己,早就已经烙印到了深处,即便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也不能忘记这个。 「您可以考虑考虑,然后再给我们答案。」总部员工连忙道。 因为来的人多,他们并没有跟谢云泽乘坐同辆车。 谢云泽则是被四位怪物保护着,坐在同辆车内。 等到医院的时候,这样大的阵仗甚至还把周遭所有人都吓了跳,不论是医护人员还是预约前来的病人,甚至是拥有特权的。 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脆弱漂亮的孕夫,身边围绕着的四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更是俊美得风格迥异,且自带强大的气场让人发憷。 背后甚至还跟着一群员工,看服装和身上的标牌甚至来自大厅总部,更令人惊诧这位孕夫到底什么来头,才会连总部都如此重视。 很快,谢云泽便来到了检查室。 总部员工立马上前,低声跟医生说明了情况,尤其强调了是在匹配的过程中、识海共鸣以后才晕倒的。 医生看向谢云泽身边的几个怪物,有些诧异地道,「如果说怪物感受不到灰败气息的话,那就应当不是身体本身的问题吧?」 听到这话,室内的气息骤然紧绷起来。 这既说明谢云泽的身体不会有大事,但也会有更大的概率出现在胎儿的身上。 怪物胎儿发育得过快的话,的确是会影响到母体的神经与意识。 依旧是先去让谢云泽进检查仓,只是这次连数值都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很久,医生一面调控面板一面观察他的反应,神色凝重。 而在等待期间,室内便愈发地沉重,尤其是几个怪物紧盯着检查仓的面板,大抵还是没有对胎儿放下敌意,眼底不断汹涌着暴戾残忍。 终于等到检查仓的绿灯亮起,谢云泽慢慢坐起来。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汗珠顺着鬓髮滚落下来,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所有人全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他。 「……有什么问题吗?」他轻轻地询问。 第88页 「的确不是身体的问题。」医生看完面板上的数值报告后,重重松了口气,「而是神经意识的问题,所以我们推测确实是识海共鸣的后遗症。」 「由于您怀的是怪物胎儿,所以对于任何异样反应都会很强烈。意思就是说,您在共鸣的时候会比普通甚至怪物都强,事后身体的负担也会更重,所以才会昏迷发热这么久。」 那基本就跟怪物们的猜测一致。 眼见着他们的目光再次落在自己的腹部,谢云泽并没有做出回应,反倒是掀起睫羽看医生很久。 「按照他现在的发育速度,应当已经快到了生产的时候吧。」终于他低低询问道,「我是不会放弃他的,现在我要怎么才能减缓他带来的影响?」 大抵是这话即便平静,却带着冰凉与偏执,让医生原本想要劝解的话,都全部咽了下去。 怀怪物胎儿本身就会更加辛苦,更别提现在他还跟四位伴侣候选人有着这么浓烈的拉扯,不管是气息影响还是突如其来的识海共鸣,都会让他的身体变得愈发脆弱。 不要这个胎儿当然是最好,但是也正如他所说,在这样快发育速度下,指不定现在都已经具备自己的意识,两个月后就会生产。 母体能够感受到胎儿的意识连接,当然不愿意放弃他,这也是作为人类与生俱来便具有的爱和包容。 「我记得您现在是没有匹配成功是吗?」医生沉吟很久,斟酌着给出建议,「要是可以的话,您最好还是选择跟他们尝试交往。」 「这几位至高天怪物的气息抚慰、甚至他们的居住环境都具有很浓郁的治癒力量,更适合您的胎儿生长。」 「当胎儿的情况稳定下来,您的身体也当然不会有那么重的负担,对于各种情况产生的不良反应也会舒缓。」 谢云泽的神经轻微撩动,忍不住去看周围的人。 很显然怪物们都很愿意听到这个结果,神色幽晦甚至压抑着兴奋,原本都以为匹配会做出抉择了,却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 就连总部员工都忍不住将心提到嗓子眼,盼望着谢云泽真正点头的那,这样不管对他还是对自己的工作推进都好。 片刻后,谢云泽终于轻轻点头,「好的。」 医生没有给谢云泽开药,和怪物有关的东西他们能够查出病因,但是却无法依靠正常手段来治疗,还是只能靠怪物本身去干预。 列印出来的结果倒是用口袋给他装好,以便他回去后进行查看。 总部人员满脸都是喜悦,立马拿出仪器为他做登记,同时耐心地为他解释流程,「现在需要您进行确认,是愿意接受更加传统的流程、与所有的怪物轮流体验试交往对吗?」 「是的。」谢云泽对着仪器完成了录像确认。 随着仪器的能量和程序全都加载完毕,总部人员便温声道:「基于您的身体情况,我们会优先为您推荐楚雾痕先生,他的住所不论是湿度还是绿化程度,都会让您更舒服。」 说这话的时候,很显然怪物们都在背后听着,脸色立即就变了。 唯一神色愉快的也就只有楚雾痕,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但是在谢云泽的面前,他们即便再是愤怒暴戾,也没有办法直接把楚雾痕拖出去吃掉,到时候气息激发出来,会让谢云泽更不舒服。 极具危险和压迫性的气息闪过,只是瞬间便被硬生生压抑下来,直到总部员工把该交代的交代完,终于带着人离开。 车边便只剩下谢云泽,还有四位怪物。 「泽泽。」白昼流的眸色残酷,「你真的打算去深渊吗?」 「深渊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阴冷。」楚雾痕生怕谢云泽不喜欢,阴沉地扫过他们几眼,解释道:「深渊的位置是在沼泽地底,但是在地面上其实是个自然资源区。」 听到最后这几个字的时候,谢云泽的神经轻微刺痛。 不知道为何,脑海中竟是浮现出具象化的模样。 湖边别墅,潺潺流水的对面便是茂盛的森林,空气很好而且湿润,偶尔出门散步的时候都会让人感受到治癒。 但是这场景转瞬即逝,只听得其他所有怪物轻蔑的冷笑。 就好像是他们没有更好的住所似地。 至高天的怪物不但具有力量,也还有自己掌控的地盘和财富,这些地方天然就归属于他们,是人类怎样都无法夺取和打扰的。 就像是明皓月拥有宏伟古老的建筑、白昼流拥有海域,而瞿炎则是拥有着山脉和借给人类用来展览的博物馆。 「既然我们都愿意遵守规则,那当然还是要按照规则来吧。」楚雾痕痴迷地看着谢云泽,「你说对吗,泽泽?」 感受到怪物们极具压迫感的注视,谢云泽还是点头。 白昼流恼怒得脸色都扭曲几分,倏然便不见了踪影,而明皓月抬腿也要走,却勐然被旁边的瞿炎拽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瞿炎沉声威胁道,「想趁着他们还没有回去前灌注自己的味道?将别墅都换成自己的城堡?」 这的确是明皓月的心思。 既然对于谢云泽来说首选是深渊,他当然也会从身体考虑尽量遵守规则,但是却并没有说深渊里面就不能有自己的建筑存在。 听到瞿炎直言戳穿自己,他眼底残忍的血月浮现一瞬,接着笑起来,「难道你没有这个打算吗?恐怕连空气里面都是你的烈焰吧?」 第89页 两人当着楚雾痕的面,竟就已经打起他住所环境的主意,把他气得神色阴沉,险些就要对他们动手,最后却硬生生按捺下来。 反正谢云泽现在要去的是他的住所,这些怪物不论怎么想主意,都不过是败犬的挣扎罢了。 「随便你们。」楚雾痕幽晦出声,「但是因为我那里的环境对泽泽的身体好,所以泽泽才会最先住进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别想乱来。 惊扰了环境能量,就等于是伤害谢云泽。 骤然间果然偃旗息鼓。 谢云泽从头到尾都在等他们吵完,但是并没有觉得丝毫不耐烦,反倒是无声地观察着,觉得他们好像每句话都充斥着占有欲。 恨不得跟谢云泽严丝合缝,即便没有办法亲密接触,也会绞尽脑汁地跟他产生任何形式的联繫。 他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直到安静下来后才轻颤垂眼,「走吧。」 明皓月跟瞿炎站在后面,目送着谢云泽上车。 楚雾痕坐在谢云泽的身边,回头看了眼他们迟迟没有消失的身影,知道他们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掠过无数残忍阴沉的念头。 但是就连在匹配前都没有办法搞死他们,现在谢云泽的身体状况还这样,那便更没有办法腾出手来了。 归根到底还是谢云泽本身比较重要,楚雾痕收回目光,又猝然凝滞,因为发现谢云泽正注视着自己。 「能先跟我介绍下你的住所吗?」他轻声问。 方才脑海里面的场景闪过以后,谢云泽便隐约觉得不对。 往常通过瞿炎留下烙印,他也的确能够看到些异样的场面,但是方才他的眼皮子并没有任何动静,而且更像是从自己意识深处浮现出来。 就好像是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而非真正通过怪物的力量所预见到。 楚雾痕的眼底却陡然兴奋,没有想到他会主动询问。这代表着他是自愿来到自己住所的吗?而且还真的打算好好地住下去。 太久都没有尝到这样的甜头,让他颤慄得头皮都轻微发麻,想要小心翼翼地触碰谢云泽,最终却只是强行克制地分出一缕雾气,几不可察地搭在他的手背,仿佛在贪婪地的感受他的温度。 「是湖边的别墅。」 可谁知道楚雾痕才刚开了个头,谢云泽瞳仁轻微收缩。 随后所有的描述,都跟自己脑海里面的场景慢慢地重叠。水面的对面便是茂密的森林,日光洒落的时候照耀成金灿灿的一片…… 记忆碎片中的自己坐在湖边吃早餐,旁边还有个仿佛只在梦里出现过的男人,身形高大体温很高,从头到尾都充满爱意地注视着自己。 第36章 后面的路途中,谢云泽都有些走神。 原本楚雾痕还很兴奋,为他描述了很多场面,甚至还解释为什么深渊会在这种地方,因为连通着森林与沼泽,湿度也很高…… 但是看到后面谢云泽听得恍惚,眸色便慢慢地沉落下来,苍白病态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渴望,「泽泽,我会让你住得满意的,好吗?」 「我没有不满意。」谢云泽微微摇头。 「我知道。」楚雾痕紧盯着他的脸,「但是我想尽我所能,告诉你我的住所是其他任何怪物都无法比拟的。」 「而且我跟他们不同……」 最后那半句楚雾痕没有说完。 谢云泽敏锐察觉到什么,抬眼却只撞进他漆黑如同深渊般的眼眸,就像是想要透过他的皮囊,去看透他脑海中真正的想法。 魔种的本体并非实体,在精神力上比起其他的怪物都要强,这就是为何在刚见面的时候,他就能够知道何时谢云泽在想别人。 现在他不愿意给谢云泽施加这种精神压力,但是这种注视,却好像隐约也能够窥探到几分。 很快就到了楚雾痕的住所。 正如他所说,放眼望去都是自然资源区。 刚下车便是极其清新的空气,蕴含着富有治癒力的能量,谢云泽只是轻微翕动鼻翼,便觉得浑身的疼痛和灼热都纾解了几分。 别墅伫立在湖边,面积宽敞而且一应俱全,谢云泽的目光远眺,旋即瞳仁轻微的收缩,竟真的在湖边看到了长椅。 「泽泽。」楚雾痕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要进去吗?」 很显然他比在车上的时候要兴奋得多。 毕竟这里是他跟谢云泽共同的住所,即便他只是暂时体验居住,但是在这期间内依旧像是真正的伴侣那样,拥有个家。 这样想想他也能够接受谢云泽的孩子了,只要不会对谢云泽造成任何的伤害,那么从谢云泽血骨中长出来的部分,他也会保护好。 见到谢云泽点头,楚雾痕便带他进屋。 空气的流通也很好,甚至因为深渊里面通常绿植野蛮生长的关系,连带着窗边的树都极其茂盛,视野开阔。 但是由于谢云泽现在体质弱,进去以后窗户就被关上,而房间里面布置得很温暖,所有他需要的东西都摆放在架子上。 就譬如他每天都要用的护肤油。 楚雾痕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掠过,起初并没有说什么,回头看到谢云泽已经在床上坐好,便走到他的面前蹲下。 「泽泽。」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谢云泽的手掌。 现在谢云泽给他们指定的规则太多,而且都已经走到这种地步,楚雾痕便愈发心惊胆战,害怕自己任何越界的动作都会激怒他。 第90页 但是在真实触碰到他的温度,甚至察觉到谢云泽垂眼看自己的时候,他还是激动得战慄起来,连皮肤都忍不住有几分不定的雾化。 「我知道以前那条龙待在过你房间。」他痴迷渴望地看着谢云泽,「他能够做的事情,我全都能做,所以你能留下我吗?」 谢云泽微愣,这才想起来他说的是瞿炎拿到口笼的那次。 那时候瞿炎险些在自己的身上写下禁制,而他为了让自己难耐的时候不要咬破伤痕,蹲坐在飘窗上整晚都紧盯着自己。 楚雾痕有留在自己身上的印记,会捕捉到这些事情的痕迹再正常不过,且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他当然也希望得到一视同仁。 「……」谢云泽抿了抿唇,「但是我的用品还没拿回来。」 就像是给白昼流的电击臂环,给瞿炎的口笼。 而给楚雾痕的,基本上就得用上束缚带了。 原本只是想找个角落安静陪伴谢云泽,却没有想到还能够得到这样的嘉奖,楚雾痕愈发亢奋,脸颊流露出一种病态的潮红。 「那我可以留下来吗!」 楚雾痕恨不得将所有的雾气都缠绕在他身上,陡然间还真有那么几分濒临爆发的趋势,却又硬生生被他压抑住。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他就必须要让谢云泽感受到安全,口中却不受控制地兴奋呢喃,「没关系,东西很快就能搬过来……」 谢云泽的东西少,上次搬家的时候三个皮箱就够了,这次住所里面的用具本就齐全,甚至只把那些用品带过来就好。 但是楚雾痕都已经险些克制不住! 倏然间他又想起来别的,紧盯着谢云泽道,「那你现在需要休息吗,我也可以为你涂润肤油的。」 「那条龙的手劲儿很重。」楚雾痕的眼底掠过阴沉,转瞬却又变得极致的痴迷温柔,「但是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即便是到了现在,谢云泽身上的敏感度也没消。 楚雾痕的气息浓重,经过他话语的一番撩拨,谢云泽的皮肤顿时泛起一层细微的颤慄,那种渴求想要抚摸的感觉又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答应楚雾痕,按理来说现在都已经是试交往阶段,而且只是涂润肤油而已,并不算过界。 但是久违的羞耻还是缓慢地浮现上来。 直到炙热的视线都已经落在他的腿上,谢云泽感受到黑雾好似已经缓缓地瀰漫上来,他还是忍不住轻轻抬腿踹了下。 可谁知道楚雾痕压根就没有打算躲,被他踹在膝盖就势跌坐下去,胸膛却陡然急促起伏起来,脸颊上的病态潮红也愈发地强烈。 就好像这样的行为对他都是恩赐,需要让他竭力克制,才能够按捺住汹涌贪婪的欲望,然而视线却是愈发地直白放肆。 「泽泽……」楚雾痕都快要疯了。 都没有等谢云泽说些什么,黑雾便勐地凑上来蹭了圈他的脚踝,又像是极其害怕发怒般,又迅速地消散离去。 而谢云泽的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仿佛还能够听到他方才急促压抑的喘息,都是轻微的耳膜过后,才缓缓地彻底平息,「……」 谢云泽反倒是没法平息了。 他抿着唇、忍耐着自己刚才被触碰的剎那,浑身泛起细密鸡皮疙瘩,还有皮肤极其渴望被抚慰的热意,缓慢地爬上床。 要怪就只能够怪他意志不坚定,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明确的拒绝,结果最后被撩拨到的还是自己。 甚至钻进被子里面的时候,他好似都嗅到了属于楚雾痕的气息。 他的气息跟其他怪物的区别很大,带着些冰冰凉凉的意味,但是有没有侵略性,反倒是如影随形般,萦绕在他的周围。 即便在这股气息的作用下,他完全可以自己解决好,最终也不过是留下凌乱不堪的痕迹。 可才刚搬进来的第一天,谢云泽还是不想这样做。 他的睫羽轻轻颤动着,强行忍着热意紧闭着眼,只将纤细的手掌覆盖腹部,想通过沉睡或者强行想别的事情来度过。 却不想就在此时,好像腹部真的传来轻微动静。 就像是脉搏的跳动般,惊得谢云泽猝然睁眼。 但旋即却又被铺天盖地热浪席捲了脑袋,就连意识都变得模煳,让他感觉,这好像只是自己情热发作时的幻觉而已。 楚雾痕离开房间时极其亢奋。 但是很快本能的欲望与贪婪退却,当他察觉到房间里面浓郁的气息时,瞳仁都剧烈地收缩了下,身形也极其不稳定地飘出雾化。 旋即席捲而来的却是强烈的自我苛责,脸色变得阴沉,有些恼怒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有克制住。 明知道谢云泽现在状态不好,即便自己想要做那些事情,也应该徐徐推进,最起码不应该直接暴露出那么强的气息。 ……谢云泽现在是经不起刺激的。 懊恼与悔恨充斥着他的脑袋,竟是瞬间也都沖毁他的所有欲望,他焦躁地站在门外,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对谢云泽做些什么。 直到好不容易感受到里面气息淡去,楚雾痕都快要把自己给勒出伤痕来,漆黑可怖的眼眸紧紧盯着门板,紧绷到了极致。 就在这时,他好像又感受到了丝别的动静。 像是脉搏的轻微跳动……哪儿来的? 为什么会跟谢云泽的心跳混杂在一起? 第91页 一直从半下午等到了天黑。 楚雾痕蹲在门边没有移动分毫,好不容易才察觉到里面的热意已经消失殆尽,才终于转动眼珠子,透过门缝去看里面的动静。 看到谢云泽似是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他便又伸出手来,缓缓地将门拉开条更宽的缝。 谢云泽听到声音,便投来一道轻轻的目光。 他满身都是热汗,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脆弱,很显然方才为了克制住自己身体的敏感和欲望,耗费了他很大的精气神。 痛苦和悔意再次席捲了楚雾痕,他没有等到谢云泽开口,也不敢真的开门进来,只是痴痴地沙哑地喊他,「泽泽……」 「进来吧。」谢云泽轻软的声音响起。 就仿佛被原谅与恩赐般的,楚雾痕便走过来蹲在他的面前,似乎他很喜欢这样的姿势,好像仰着看谢云泽更能让他痴迷。 现在便已经痴了,谢云泽的眉眼泛着薄红,雪白的脖颈间都还是湿漉漉的,纤细的指尖无意识轻轻地蜷缩着。 在克制忍耐的这段时间内,谢云泽还是强迫自己想了很多东西。 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整理清楚思绪了。 「以后不要这样做。」谢云泽注视着他道,「虽然我们现在是试交往阶段,但是我只会在这里住一个月,后面我就会走的。」 「我们毕竟不是真正的伴侣,至少这段时间还不是。而最后到底谁会真正成为我的伴侣,我也不知道。」 接连几个否定词砸在楚雾痕的耳膜,令他身上的戾气陡升。 他听不得谢云泽嘴巴里面吐露的这些,即便只是短时间内不是伴侣,他也会觉得格外的愤怒与不甘,就像是被谢云泽否定般。 但是这只是他自己本性的占有欲作怪,楚雾痕硬生生将这些情绪遣散,垂着眼眸答应谢云泽的话,「我知道了,泽泽。」 不管谢云泽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而且现在最应该关心的,还是谢云泽的身体。 「你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楚雾痕尝试着去捕捉他的气息,但是怪物能够感受到始终只有生死、茂盛和衰败。 无法时刻与谢云泽的识海紧密交融,他就无法感受到这里面更加精密的变化,只能够注视着他脆弱的脸颊。 谢云泽顿住,其实觉得极其疲惫。 以往他克制住身体的反应以后,也会很累,但是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就算是跟楚雾痕说话都很费劲,还觉得灼热。 是从骨缝里面渗透出来的那样,还觉得细细密密的疼,即便是在能忍受的范围内,却也让他觉得格外不适。 「……我的身体好像跟从前不同。」谢云泽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他把自己的状况轻声细语跟楚雾痕说了,才到半途便的察觉到他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自责、无能狂怒,又似是担忧。 这些情况都是医生说过,识海共鸣的后遗症还没完全消散,而且怪物胎儿的迅速成长也会加剧他的疼痛。 想要吃孩子的念头再次泛起,又有些烦躁当时怎么会共鸣上识海,早知道就将想要窥探他灵魂的欲望收起来了…… 「就在这里安静地住几天吧。」 楚雾痕的脸色愈发病态脆弱,到最后心疼得发颤,也只能够垂眼道,「这里的气候跟能量会慢慢治癒你的。」 「对不起泽泽。」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也会克制住自己。」 都还没有等谢云泽回答,他漆黑的眼瞳抬起来,就像是在直面审判般地偏执,「刚才的话我也记住了,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谢云泽的唇瓣轻微张合,反倒是心软下来。 他知道楚雾痕会答应,便肯定能够做到。 窗外有风哗啦啦的吹动,好像是把湿润的气息与绿植的清新都带进来,反倒是让谢云泽无声无息地舒缓很多。 谢云泽疲惫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准备再睡会儿。躺上床的时候,才发现楚雾痕并没有走,而是退到了角落的阴影里面。 他打算就这样守着谢云泽。 这是谢云泽应允范围内的。 谢云泽没有再说什么,很快便被浓重的睡意席捲。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是身体异样的前兆,只是睡到半途觉得骨缝里面渗透出来灼烧和疼痛愈发强烈,难受得他想要呜咽。 而这样的状况立马惊动了楚雾痕,奔过来便抚摸他的额头,然而曾经识海的相连,让他触摸到的瞬间便陡然收手。 那个剎那,他仿佛再次与谢云泽共鸣。 然而这并非好事,楚雾痕的瞳仁剧烈反覆的收缩扩大,紧盯着谢云泽这幅难受的模样,几乎是颤抖着重新伸手,想要去抚慰他的疼痛。 对于精神力比武力更加强悍的魔种来说,共鸣很简单,困难的是如何克制住自己的本能不去建立连接。 更别提因为之前留过烙印,其实很多次谢云泽的梦境自己都有渗透,完完整整地见到过里面到底发生过什么。 经过几次三番的艰难隐忍,黑雾最终只是轻柔地替他按摩着疼痛的地方,从肌肉到关节,再缓慢地安抚着他的背嵴…… 冰冰凉凉的温度落在他的额头,楚雾痕蹲跪在床边,垂眼时掩盖掉所有本能激起的阴沉与狠戾,竭力控制自己不去回想,刚才共鸣的剎那,到底是看到了谢云泽的识海中究竟出现了谁。 第92页 「容……」他听到谢云泽艰涩呢喃。 然后紧闭颤抖的睫羽,簌簌滚落眼泪。 谢云泽的确在昏迷沉睡中,再次梦到了男人。 但是具体是什么内容他完全忘记了,只觉得那场景难过到让人窒息,到最后心脏的绞痛凝为实质,朝着浑身骨缝瀰漫开去。 到最后不知道痛苦挣扎多久,似是已经在半梦半醒间,冰凉凉的雾气依旧落在他的额头,持续在给他降温。 疼痛的地方也有雾气在不断地给他按摩,好像他疼了多久,楚雾痕便在床边陪了他多久,唯独周身气压沉沉。 被泪水濡湿黏结的睫羽缓缓睁开。 「……楚雾痕。」他哭过后的声音带着沙哑。 「现在不叫那男人的名字了吗?」楚雾痕阴沉沉地问。 原本他就有无法挥散的愤怒,在问出这句话后又觉得不妥,猝然闭嘴,却已经让谢云泽微微地怔住。 才从梦里面挣扎醒来的脑子,还不算特别地清醒,谢云泽按捺着还没有完全消释的疼痛难受,竭力地想要去理清楚思路。 然后他强撑着坐起来,惊得楚雾痕急忙扶他,手却在下个瞬间勐然收紧,浑身紧绷到了极致。 谢云泽还泛着薄红的眼眶,轻轻注视着他。 「识海共鸣的时候,你们什么都看到了。」 「没有们,只有我。」 楚雾痕眼底掠过残酷的狠意,却不知道到底是出自于对于其他怪物的天然排他性,还是对梦中男人的嫉妒愤怒,「只有我会看到。」 因为精神力的缘故,其实谢云泽第一次做梦,梦到跟男人相关的事情他就注意到了,但是当时并没有敢往更深处探究。 而且后来谢云泽其实自己也会不记得梦境,直到这次匹配的时候无意识间共鸣识海,等同于谢云泽也探究到了记忆最深处的地方,所以才会印象这么深刻。 没有人会理解楚雾痕此时的狂怒。 他明明那么爱谢云泽,但是身边还有与他同样偏执可怖的怪物觊觎着、窥视着,令他几次三番都没有办法真正的独占他取悦他。 甚至即便是真的争取到匹配的机会,谢云泽的脑海中却还有个挥之不去的身影,那是连自己的永久烙印都无法触及的深处! 嫉妒、痛苦还有毁灭的情绪汹涌而来,让周遭的气息都陡然混乱,直至谢云泽难受得忍不住蹙起眉头,才骤然凝滞安静。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谢云泽的唿吸逐渐急促起来。 「那你上次说的那句话——」他掀起湿润却通红的眼眸,紧盯着楚雾痕的脸,「我独自检测结束时说的那句,便是指的这个吗?」 虽然楚雾痕极其不愿意承认,眸色却晦暗的闪动。 倏然所有的信息全都串联起来,让谢云泽的神经都好似轻微颤动。 那天独立检测出来,楚雾痕是那样痴迷地看着他说爱他,还说即便是自己爱别人,他也会爱自己。 原本谢云泽还以为他指的是明皓月的事情,因为也是到了后来才知道,自己只有做对了选择明皓月才会重塑新生,才会真正的回来。 可怎么都没有想到,楚雾痕竟然指的是梦境里面的男人,那么他到底对这个男人又了解多少?他到底是谁?自己又到底是谁? 谢云泽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愿望,想要知道这些信息,甚至只要想起来便觉得鼻子酸楚,就连指节都用力攥得发白。 「楚雾痕。」他郑重地叫他名字,「你告诉我他是谁?」 「我不知道。」楚雾痕声音沉冷,「我怎么可能知道!」 但是谢云泽只是盯着他,盯得楚雾森*晚*整*理痕后背寒毛炸起,有那么瞬间想要疯狂发怒,想要不管不顾进到识海将他的深处记忆摧毁…… 可只要感受到谢云泽冰凉又执着的目光,倏然间所有的火气全都烟消云散,他从来没有那么痛苦害怕,连唇瓣都在剧烈地哆嗦。 本就病态的面容愈发扭曲,他伏身趴在谢云泽的掌心里面,有那么剎那竟是有着滚落热泪的冲动,却死死地咬着唇。 旋即汹汹的热泪真的滚落。 「不要问我好吗。」楚雾痕的身形剧烈抖动,好似是强撑着才不会湮灭在黑暗阴影中,就连呜咽声都破碎难辨,「泽泽……」 「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求你了……」 第37章 谢云泽愣在原地。 上次看到哭还是因为拒绝白昼流,他在海底几乎就要发疯,哭得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到手背的时候竟然都会觉得生疼。 却没有想到楚雾痕也会如此撕心裂肺,跪伏的身体深深地被黑暗所吞没、不稳定地雾化着,剧烈而痛苦地抖动着。 颤抖着将滚烫的泪珠砸进他掌心里面,灼得谢云泽的神经都轻微发颤。 他从未如此强烈直接的感受,楚雾痕的爱与恨。 甚至都能够感同身受地,瀰漫出酸涩与难过。 他当然知道楚雾痕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那是种极其可怖的片子跟独占性,不但会嫉妒早就待在自己身边的瞿炎和明皓月、后来趁虚而入的白昼流,也绝对不会再容许有别的男人出现。 更别提那个男人还深刻烙印在记忆深处,是连失忆都没有办法磨灭的痕迹。 紧紧地抿着唇,竭力消化着汹涌的情绪不知道多久,谢云泽终于轻轻地伸手,搁在楚雾痕的脑袋上。 第93页 他的掌心温热,才刚刚覆盖下去便让楚雾痕身体微颤,忍不住抬起病态脆弱的脸来看他,泪痕斑驳。 「……」谢云泽还没有完全放弃,很久后还是艰涩地出口,「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泽泽我很爱你。」楚雾痕的声音沙哑,听到这话甚至不由自主攥紧的掌心,用力得谢云泽都有些发疼,「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一个小心翼翼且冰凉的吻落在手背,语气破碎却偏执阴沉,「这件事除外。」 谢云泽轻轻地垂落睫羽,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如果楚雾痕都不告诉他真相,自己还能从何得知呢? 在最开始做梦的那几次,谢云泽其实还不是很能记得内容,但是直到识海共鸣他看清楚男人的模样以后,那些梦境又逐渐浮现出来了。 现在他心里面有非常多的困惑,除了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给自己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还很奇怪为什么他身上还会有这些怪物们相似的特徵,比如不笑的时候清晰呈现的骨相…… 最重要的是,既然是自己记忆深处的东西,那为什么在跟怪物们的识海共鸣以后才真正的浮现出来? 为什么反倒是自己独立的梦境,连跟男人如何相处都记不清? 谢云泽的心里面乱糟糟的,却又强迫自己不要太过焦虑,本来现在身体就已经足够病弱了,现在他更需要好好地修养。 等到楚雾痕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以后,他便让楚雾痕带自己出去走走。 楚雾痕原本都已经做好了接受他愤怒苛责的准备,因为他没有给出让谢云泽满意的回答,可谁知道却还听到这样的请求。 他惊喜若狂,脸颊终于浮现出兴奋的红晕,连雾气都谨慎地只是扶着他,害怕惊扰到这来之不易的恩赐。 谢云泽就在别墅的周边走了两圈。 除了一条潺潺流淌的湖水,还有对面深不见底的森林以外,整个别墅的设置也都很齐全,甚至可以说更像是庄园。 除了绿植茂密以外,还配备着有温泉跟娱乐室,甚至还有个很大的图书馆,应当是怕谢云泽的平日里面无聊。 虽然在看到温泉跟图书馆的时候,楚雾痕的脸色就微微变了变,但是发现谢云泽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很久,最终没有说什么。 谢云泽确实很喜欢这两个地方。 先进到图书馆,想要挑选几本自己喜欢的书,可谁知道手才刚刚抚上厚厚的木头架子,便闻到一股子淡淡的玫瑰香气。 原本谢云泽还以为是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 楚雾痕这里的住所是绝对不会种玫瑰,甚至看到玫瑰就厌恶,但是当谢云泽走到窗边,却发现这个视角恰巧能够看到一大片茂盛的玫瑰花海,扎根在此吸收着空气中的能量,又催发出沁人心脾的味道。 见此谢云泽便明白过来。 难怪不得刚才楚雾痕的脸会突然变沉。 等他挑完书走到温泉,伸出手去试探温度的时候,那种熟悉的带有能量涌动的治癒感便包裹上来,竟跟他在旋涡温泉感受到的别无二致。 也就是说,除了图书馆以外,白昼流也把自己的力量渗透进来。 那天他们走得愤怒决绝,但确实没有这么甘心就真的让楚雾痕把谢云泽带走,即便是现在还没有出现身影,却已经在尽其所能让谢云泽感觉到舒适了。 谢云泽安静片刻,缓慢地下水。 热意蒸腾上来,令他皮肤的饥渴与刺痛都舒缓了很多,他趴在岸边看书,不知不觉地便过去很长时间。 直到太阳都快要落山了,谢云泽才从书里面回过神,收拾收拾准备回去,可谁知道才刚走上台阶,只觉得一阵眩晕袭来,险些就要重新跌回去。 剎那间他周边的雾气全都炸毛似地浮现出来,将他稳稳地托住,谢云泽站稳以后却心跳急促,总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汹涌。 这并非是个好的徵兆,因为他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好似都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里面强烈脉搏的跳动。 ……医生说过,怪物胎儿发育得快。 现在即便隆起的弧度还不是很大,却已经有了生命意识。 谢云泽急促地喘息着,都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楚雾痕便随着汹涌瀰漫的黑雾席捲到他的身边,满脸的阴沉和惊慌。 「……泽泽!」他刚刚感受到谢云泽的异样,都快要吓疯了。 他的手代替黑雾将谢云泽扶住,发现他的热汗正顺着脸颊滚落,饱满地唇瓣难受地咬着,就连眉头都忍不住紧紧地蹙着。 楚雾痕急得立马就要说些什么,骤然间却感受到来自他腹部的、强烈的气息,那是种陌生的,又杂糅着些谢云泽幽香的味道。 他眼底的阴沉更深,却只是立马将谢云泽带回房间。 住在楚雾痕的领地便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窗户开了条缝,骤然间似乎连空气中能量的涌动都强烈很多,正在拼命地传递出治癒的能量。 谢云泽难受得连意识都有些模煳,只觉得自己发热得厉害,就连骨缝都渗透出丝丝缕缕无法抑制的疼痛。 「泽泽。」楚雾痕跪在他的床边,用力握着他的手,又是焦躁又是阴沉暴怒,「这孩子就非要不可吗?他都把你伤害成这样……」 眨眼间眼眶却已经通红,忍不住将脸颊埋在他的掌心,快要陷进狂暴的黑雾,却硬生生压抑着,放得极致轻柔为谢云泽按摩。 第94页 他着急低喃着问谢云泽还有哪里不舒服,还要时刻控制着无意间倾泻出来,对于胎儿来说极其具有威胁性的力量。 就在这时,好像腹部的剧动愈发强烈。 谢云泽的瞳仁收缩,肉眼可见地发现自己的腹部正在鼓动,此刻还没有到生产的时候,只是怪物胎儿成型而已,却已经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胎儿甚至需要吸食母体的气息与精血,他所有的疼和热意,都是由于他想要转换成自己的力量而带来的。 甚至他好像能够听懂楚雾痕的话,对此也传达出自己的愤怒,空气中甚至瀰漫着胎儿的气息,稚嫩但是却又格外恐怖…… 「你有没有想过……」谢云泽视线模煳地咬着唇。 「如果这是我跟那个男人的孩子呢。」 所有的气息骤然凝滞。 灼热的雾气中,谢云泽似乎看到楚雾痕的瞳仁剧烈颤动着,本就病态苍白的脸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脆弱,整个人似乎都要散在阴影里面。 即便是知道自己这句话残忍,可谢云泽还是闭了闭眼,没有过多的解释,因为这就是潜意识里最真实的原因。 他当然知道怪物们对胎儿有杀心,他们无法容忍任何伤害自己的东西,即便这东西会从自己的血肉里面长出来。 可孩子对于自己也格外重要。 冥冥之中,就像是与那男人唯一的连接…… 「更何况……」谢云泽连吐息都是滚烫的。 他吃力地尝试好几次才重新睁眼,漆黑的睫羽早就被汗珠濡湿,显得整张脸极其脆弱易折,语气更是轻得快要散去,「他陪我已经很久了……」 自从自己醒来开始,就知道自己有孩子。 即便那时还没有这么明显的反应,可能只是一团气息或者是别的什么没有成型的东西,可将手放在腹部的时候,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 自己的身体反应不怪他,天生的敏感反倒是占了大多数。现在的异常反应也不能够怪他,他似乎已经很尽量很小心地在听话了。 只是现在终于要成型,这也是他无法控制的事情。 即便再怎样小心,却也是怪物胎儿的必经之路。 或许这话对怪物而言很难理解,因为楚雾痕依旧在急促而愤怒地喘息着,方才那个剎那的杀心和暴戾汹涌到了顶峰,近乎让他发狂。 可他逐渐看清楚谢云泽的神情,即便已经难耐到这种地步,却依旧偏执冷静,尝试着跟他说为什么愿意留下孩子。 这让他压抑住所有的本能,只是紧紧地盯着谢云泽,身形不稳定地雾化着,破碎病态得就好像随时要被暗黑给吞没。 而大约是听到他的话,胎儿怪物的气息也逐渐消散。 成型的进度变得压抑而缓慢,带来的灼热和疼痛也缓解很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谢云泽就能好受,他跟楚雾痕说完这些话就已经耗费掉了大量的精力,很吃力地才能够让自己不被模煳与混沌淹没。 「我知道了泽泽。」楚雾痕什么都不敢再说,声音沙哑。 他小心翼翼地将谢云泽扶下去睡好,趴在床边看他很久,目光在他的腹部反覆停留,最终却只是低声道,「我都听你的……」 这么大的事情,其他怪物不可能感应不到。 尤其是当他们的力量都渗透进来以后。 谢云泽忍耐着难受,昏沉沉地睡过去,中途迷迷煳煳像是感应到有怪物们混杂的气息,停留在外面。 即便竭力在压抑着,但是愤怒却还是从气息从倾泻了几分,而其中所有怪物的矛头都针对楚雾痕。 明明是为了让谢云泽修养身体才来到这里,可现在却在胎儿成型发育的时候变得更加严重,怎么看都是楚雾痕没照顾好他。 气息的缠斗理所当然地激烈疯狂起来,可即便这是楚雾痕的地盘,最后却依旧不敌所有人的合攻,因为他的愤怒阴沉陡然变得更重,在逼迫下又慢慢地消散,只能够沉静地环绕在周边守护。 而最后慢慢强盛起来的气息,反倒是灼热的烈焰。 随后门轻轻地打开,有人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安静地注视着他,似乎是双格外炙亮的黄金瞳,但是很快却又低垂,目光落在他因为热得发烫而伸出被子的手。 手掌被轻轻地裹住,像是眷恋不舍,但还是将他重新塞回了被子里面。 最后替他轻轻拭去额头的汗珠,似想要落下亲吻,却碍于规则、又或者是不想惊扰到他的休息,几番克制,最终还是无声地退去。 瞿炎离开房间,看到庭院里面站着三个人。 方才那场混战中,除了楚雾痕伤得最重,只有瞿炎是最终的赢家,巨龙的生命力和战斗力永远都是至高天里面最恐怖的,且也在无数次的实战中得到了证明。 白昼流跟明皓月坐在桌边,很显然后者还要冷静些,抬眼看着瞿炎,「情况怎么样?」 为了谢云泽,他们初步达成了共识。 频繁争端不但没有办法分出高下,反倒是会让谢云泽受到影响,但是就这样休战的话谁都不会甘心,那还不如各退一步。 地盘是楚雾痕的,白昼流跟明皓月都强行灌注过自己的气息进来,譬如温泉跟浩大的图书馆,而瞿炎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刚来便蛮横地压制住他们所有人。 第95页 所以方才是瞿炎进屋去看谢云泽,回想起他那副难受脆弱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暴戾与杀意,「胎儿还在成型中。」 「所以这到底是谁留下的孩子?」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楚雾痕的身上。 楚雾痕重伤未愈,身形的雾化有些不稳定,唯独空气中稀薄的力量在缓慢地朝着他的肢体渗透,仿佛是在治癒他的伤口。 察觉到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他反倒是完全没有在谢云泽面前的那股子病态痴迷,只是冷冷地道,「我不知道。」 「你的精神力是最强的,识海共鸣的时候也只有你看到了,为什么会不知道?」瞿炎的眼瞳眯起,「你就是不想告诉我们。」 「可谁让你们看不到呢。」楚雾痕慢慢地勾起唇角,「明明当时泽泽跟我们所有怪物的识海都产生共鸣了呀。」 他这幅嘲讽的意味,让白昼流跟明皓月当场笑出来,危险感陡然浓重。 楚雾痕也阴沉地抬头,不信他们还能现在就撕毁共识。 他知道为什么那天识海共鸣的时候,为什么只有他才能够看到那副场景,这是因为他从前在梦境里面就已经做了勾连。 其他人看不到除了精神力没有他强的缘故,其实也是因为他早早地就将那块地盘给圈了起来,妄图独占谢云泽的记忆深处。 只要谢云泽永远都想不起来,那个男人就不会再出现。 楚雾痕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相比于身边的这几个怪物,他对于那个男人的厌恶更加浓烈,总觉得他带给谢云泽的影响最为深刻。 现在他们都还在争夺伴侣的归属权,看似好像势均力敌,而如果真的让那个男人出现的话,谢云泽绝对会毫无悬念地选择他。 即便对方也应当是个怪物。 可作为怪物天然的自卑不断滋生,且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如果有更好、更温柔且更懂谢云泽的存在出现,自己的骯脏卑劣将无处遁形,会让他永远地失去谢云泽。 「你们也不需要再问我了。」楚雾痕的脸色有轻微地扭曲,「是谁的并不重要,就把他当做是泽泽前任配偶的吧。」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泽泽不会让我们伤害胎儿的。」 「但是我厌恶这个胎儿。」 在场没有怪物会不厌恶他。 嫉妒他从谢云泽的血肉里面长出来,能够拥有谢云泽毫无保留的疼惜与维护,憎恨他竟然敢让谢云泽这样饱受折磨…… 但是楚雾痕已经答应过不能伤害他了,目光在怪物们的脸上扫过,幽晦地问道,「你们有谁没有做过承诺吗?不如把胎儿吃了吧。」 白昼流眼底闪过残忍,却很冷静,「别犯蠢。」 明皓月更是毫无波澜,「吃掉他会彻底激怒泽泽。」 到最后只有瞿炎没有表达态度,楚雾痕神色幽凉地朝着他看过去,却发现他甚至都没有搭理自己,心底陡然升腾起恼怒。 瞿炎的鼻翼翕动,还在嗅着空气中胎儿的味道。 总觉得胎儿的亲生父亲,也应当是个极其恐怖的怪物,不但力量全然传承,甚至还因为跟人类结合激发出不输给至高天的异变。 现在也是因为他听谢云泽的话,在成型阶段小心翼翼,但是也已经导致谢云泽反反覆覆的折磨。 倘若突然间他怪物的本能觉醒呢? 要是他无法克制住自己的理智呢? 暴戾的黄金瞳愈发炙热的燃烧着,惊得倏然周边的气息都安静下来,怪物们的目光全都幽暗的落在他身上,好像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但是并不打算阻拦。 甚至是因为犹豫不决反倒是期待,在到底是让谢云泽忍受折磨、还是违背他的意愿为他斩草除根中摇摆,总有人会最终做出抉择。 瞿炎缓缓地站起来,朝着屋内走去。 这次谁都没有阻拦。 而此时,谢云泽的疼痛与热意已经逐渐缓和下来。 即便还是疲惫,半梦半醒间听到开门的声音,却也吃力地睁开眼,在热汗淋漓间看到有高大的身影立在自己的床边。 「泽泽。」瞿炎轻声喊他,嗓音很沉。 瞿炎知道谢云泽已经醒了,察觉到他还想要坐起来的时候,便伸手扶他,触碰到他苍白脆弱的皮肤时,似乎比自己的烈焰还要滚烫几分。 旋即谢云泽便在他的帮助下,缓缓地坐在床边,掀起被濡湿的漆黑睫羽看他,就连声线都变得沙哑,「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刚才他隐约捕捉到些声音,但是听不真切。 瞿炎也没有打算要隐瞒他,笑容戾气陡生,「楚雾痕让我来吃掉你的胎儿,这样你就不会受到折磨了。」 谢云泽的神经轻微颤动,混沌的脑子片刻后才缓缓地清晰起来,低声道:「但是他答应过我的,他不会。」 在瞿炎的瞳仁炙热燃起就要开口时,谢云泽便已经无声地嘆息,仰起的脸颊脆弱漂亮,却又格外地理智平静。 「我知道你不会撒谎,他也不会,也知道你们肯定不会甘心,所以他说他做过承诺不可以,但是你没有做过,所以让你们来?」 这句话几乎把刚才外面所有的交流都猜透了。 瞿炎身上原本逼人的热浪缓慢地回落,紧盯着谢云泽的眼睛,这次却并没有顺势跟他道歉,又或者跟他辩驳凭什么不可以。 第96页 他既然选择进来就已经是下定决心,谢云泽无法反抗他的,即便最后会彻底的激怒他,但是也比眼睁睁看着谢云泽受折磨强。 于是他的阴影缓慢地靠近,危险笼罩在谢云泽的身上。 这是种比起以前觊觎他时,还要恐怖的气息,从前即便他面对未知会感受到恐惧,这些怪物却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他,唯独此时,他们是真正地动了残忍暴戾的杀心。 但是谢云泽也没有动,他依旧是仰着脸注视他的姿态,因为知道即便是挣扎也没有用,除非他能改变瞿炎的想法。 「瞿炎……」谢云泽轻声喊他。 都还没有等他说完,腹部突然鼓动了下。 炙热的视线勐然落下,凝滞在谢云泽的腹部,他纤细颤抖的手指还覆盖在上面,能够极其清晰的感受到,那种鼓动就像是心跳。 这就意味着胎儿的意识已经凝聚,甚至连力量都在蓬勃地生长,就跟瞿炎在室外感受到的那样,愈是放任便会愈发可不无法压制。 察觉到他身上的烈焰也倏然汹涌,暴戾与杀气仿佛就要席捲而来,谢云泽瞳仁收缩,在这个剎那仿佛的预感到强烈的血腥扑面。 「瞿炎!」他骤然失声。 随着他的嗓音撞进耳膜,瞿炎皮肤上因为杀意愤怒而迅速覆盖的鳞片都勐然停滞,旋即垂下双燃烧炽亮到恐怖的眼瞳,死死地盯着他。 第38章 谢云泽急促地喘息着。 瞿炎的杀意浓重,有那么剎那让谢云泽联想到些可怕的过往,怪物在应激的时候会失去理智,尤其是在他视为比生命还重要的事情上。 而此时他距离谢云泽实在太近,强烈的危险感更是令他生理性的毛骨悚然,被迫连肌肉都紧绷起来,唿吸发紧。 但是他对谢云泽的信任压过了惊惧,甚至强迫自己不要跟瞿炎剑拔弩张,在这种时候只会更加刺激到他。 「瞿炎……」他的声音发颤又沙哑。 而腹部传来的鼓动也愈发强烈。 纤细的手指落在瞿炎的手背,先是被那烈焰般的温度灼得蜷缩了下,在瞿炎炽亮燃烧的视线压下来时,却逐渐将他的掌心都给收紧。 「瞿炎,你不要伤害他。」 谢云泽将他的手掌,缓缓地放在自己的腹部,这是他从来没有让任何怪物触碰到过的地方,柔软但是却又微微地隆起。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没有像是普通孕夫那样,肚子会撑到个很大的弧度,反倒是更像是凝聚成的小小山丘。 彼此的脸部不由自主地靠近,谢云泽几乎都能够察觉到他沉重滚烫的吐息,但是他依旧紧盯着他,轻轻地道:「他也是有生命的。」 就像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心跳再次鼓动。 是胎儿的心跳,顺着腹部传递到瞿炎的掌心。 瞿炎的瞳仁勐然收缩,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极其不得了的东西,明明同样身为怪物、甚至是争夺谢云泽宠爱的竞争者,他应该对其格外厌恶、恨不得欲其死才对。 可是心脏的震动、还有谢云泽压在他手背的温度,顺着皮肤蔓延向所有的神经,终于让瞿炎切身实际地体会到,这是从谢云泽血骨里面长出来的东西,且都听从谢云泽的话。 这是谢云泽忍受折磨,才把他保护好让他成型的东西。 忽然间,就像是天生暴戾的怪物都领悟到了什么叫珍贵。 瞿炎被这样的动静和热意裹挟着,竟然忘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他忍不住在谢云泽的面前跪下来,仔细地端详着的腹部。 谢云泽为了方便他查看,破天荒将衣服轻轻地撩起,露出雪白但是柔软的皮肤来,而瞿炎的掌心也没有了布料的阻隔,慢慢地、真正地贴到了胎儿心脏震响的地方。 「……我知道他能够听到。」瞿炎的嗓音低沉。 他已经有些痴迷了,盯着自己掌心跟腹部相接的地方,很久才接着道:「倘若我真的吃掉他,他是不可能不反抗的,他也想活。」 「在彻底成型前,大概率他是拿我没有办法,都是这种等级的怪物,他只不过是个稚子,但是我已经成长了很多很多年。」 「可是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最后受伤的只有你。」 「他也不希望你受伤,所以我们达成了共识。」 谢云泽听他的声音缓缓地在耳边流淌,不由得微微怔住。 他竟都不知道这两个怪物到底是何时沟通的,但是很显然,现在瞿炎已经放弃了要吃掉胎儿的念头,就在谢云泽握住他的手,全然放下戒备让他去感受心跳开始。 到现在为止,瞿炎都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留下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将其视为谢云泽最重要的一部分。 既然是谢云泽血骨里面长出来的,而且谢云泽也喜欢他,那么瞿炎即便再是厌恶,也应当像是保护他那样珍视这块血肉。 「泽泽……」瞿炎哀求地抬起头来。 谢云泽读懂了他眼底的意思,不由得抿住唇。 但是他并没有拒绝,而是缓慢地将手松开,身姿稍稍地往后仰了些,即便很竭力地去放松自己的身体,却依旧在瞿炎的脸颊贴上来的剎那,忍不住轻微地颤抖了下。 旋即他垂首,竟是骤然唿吸发窒。 只见瞿炎很安静地将脑袋搁在他的腹部,就像是在与怪物胎儿无声的交流,又像是纯粹地表达自己的依赖和忠诚。 第97页 他向来炽热的黄金瞳也已经垂落,脖颈和耳边覆盖着几片没有消散的鳞片,竟不知道为何在轻轻颤慄着,说不清是兴奋还是紧张。 瞿炎的心里面突然有种很古怪的感觉,甚至越来越说服自己了。 直至不知道多久,谢云泽都觉得这个姿势让他身体发僵,便忍不住低低地出声催促,「……瞿炎?」 瞿炎却贴着他的肚子没动,就像是条温顺的家犬。 沉默半晌,谢云泽伸出手来落在他的头顶,习惯性地轻微抓了抓,「你真的不会再想办法伤害他了吗?」 「我承诺过你的。」瞿炎闭眼。 「但是还有没有承诺过我的怪物。」谢云泽指的是外面那些。 就像是楚雾痕会怂恿其他的怪物行动,即便白昼流跟明皓月没有动,但是他们却依旧存着这样的心思,谢云泽全都能感受到。 这件事只有瞿炎能够办好,就像是知道谢云泽已经在赶走他般,眷恋地将脑袋彻底埋进他的腹部,嗓音沙哑滚烫,「他们也不会。」 「这也是我的保证。」 这样谢云泽才觉得放心很多。 两人安静地相处了会儿,瞿炎实在是不想走,反倒是外面的气息躁动起来,就像是知道瞿炎趁虚而入得寸进尺,已经格外暴躁。 即便这些混杂的气息被隔绝在外,瞿炎很小心谨慎地让他们不要影响到谢云泽,但还是被激怒,终于站起来像是烈焰般席捲出去。 房间内总算是只剩下谢云泽,再次变得安静。 在温暖的脑袋离开腹部的时候,谢云泽还愣了愣,但是旋即紧绷了很久的身体才缓缓地松懈,最终紧闭着眼重重吐息。 他在想瞿炎到底是怎么跟胎儿沟通的呢。 他现在有种很强烈的直觉,胎儿既都已经具备意识跟力量,那么跟自己沟通也是迟早的事情吧,自己即便是人类,但是连怪物的识海都能够共鸣的话…… 【爸爸。】 他听到有清脆的声音在喊他。 谢云泽倏然坐直,瞳仁收缩。 这并非幻觉,因为他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发现刚才在瞿炎贴近时已经逐渐微弱的鼓动,现在再次强烈起来,就像是在回应他的想法。 甚至强烈地、酸楚的情绪从胎儿身上传出来,通过血脉与他相连,令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那股子悲伤难过。 右眼皮子开始灼热的滚烫起来,这让他直觉是能够看到很多肉眼无法辨别的东西,即便疼痛却也费劲地睁开,拼命地想将眼前的场景看清楚。 旋即他便发现,原来怪物胎儿生长的地方,其实并非普通人想像的那样血肉凌乱,反倒是一片虚无的世界里面,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 唯独正要成型的胎儿,是虚无世界里面唯一的流光溢彩,他试探着伸出手来想要抚摸,然而这只手还没有完全长成人类的样子。 但是眼泪已经从流光溢彩的气团中滚落出来, 啪嗒啪嗒地地,像是在抱着他的腿哭, 【对不起爸爸……】 【我会慢慢长大的。】 室外,就像是突然感受到怪物胎儿的气息。 所有怪物全都条件反射紧绷起来,盯着紧闭的卧室门,按照他们所期待的,这本来应当是一场巨龙酣畅淋漓的吞噬。 但是并没有,怪物的气息稳定地瀰漫着,而巨龙烈焰的气息也都沉沉的,丝毫没有要打起来的意思。 「发育的速度变慢了。」明皓月冷静地出声,「算他识相。」 发育变慢,就意味着对于谢云泽的伤害没有那么强,最起码是让这具人类脆弱的身体能够消化的地步,但是却几乎是违背怪物的本能。 怪物天生便是要吞噬和杀戮的,刚成型的胎儿还没有经歷过驯化,更是会将其体现得淋漓尽致,更别提他的力量强悍,需要更多的养分。 然而现在面临着所有怪物的威胁,最重要的是谢云泽的身体吃不消,就连怪物胎儿都感受到了害怕,强迫自己把速度变慢。 白昼流跟楚雾痕的脸色却并没有很好。 看起来瞿炎也并没有真正做到,把胎儿给吃掉。 没多久,瞿炎也从里面走出来,炙热黄金瞳在昏暗中亮起。 「刚才你们都感受到了吗?」 「泽泽要保护这个孩子,而我会听他的。」 「你们谁都别想再打孩子的主意。」 有瞿炎的承诺在,最起码接下来是会安宁一段时间了。 但是谢云泽的遭罪还没有结束,这次突如其来的疼痛与灼热,让他本就差的体质愈发地脆弱,让所有的怪物的心都深深揪起来。 随后几天还有频繁的高烧,昏睡不醒的情况,即便随时随地都定守着他的生命徵兆稳定,却还是让整片自然区的气息格外恐怖压抑。 紧接着总部急忙带着医生来问诊。 小仪器就放在谢云泽的床头,随时检测着他身上的各项数据,而医生更是神色严重,接连看了好几次森*晚*整*理都说没有什么大事。 「我早就说过了这是怪物胎儿发育的毕竟阶段,再加上病人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各方面的反应当然会更加严重。」 「而且现在的气候环境也是最适合他的,除了白天多增加泡温泉的次数,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着的胎儿转换成型。」 「但是你们……」医生话到半途,目光深深看了眼几位伴侣候选,「你们也不要想对胎儿动歹念,吃掉他对病人没有好处。」 第98页 这话说出来,怪物们没什么反应,总部员工却是冷汗淋漓。 总部对于至高天怪物的难管程度,可谓是铭记在心,都现在他们都还觉得,这几位伴侣候选人能够坚持到现在没杀掉胎儿,简直就是奇蹟。 要知道在过往的案例里面,只要是动真心的怪物都会对伴侣有疯狂的偏执,本身接受孩子就很困难,更别提还会让爱人饱受折磨的孩子。 等确认过不需要什么治疗,只需要等待以后,总部人员跟医生一起离开了。 四个怪物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便只能够蹲守在谢云泽的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个时候他们仿佛才真正的,显露出那危险表面下潜藏的那面,他们偏执且忠诚,在真正爱人的时候,满眼里都只有自己的伴侣。 谢云泽的这趟折磨,持续了整整两周才好。 他自己没有任何时间概念,只觉得仿佛置身于起起伏伏的热浪里面,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的。 清醒的时间很短,却连骨缝都在疼,连书都没有办法看进去,只能够在温泉里面泡着,慢吞吞地在湖边走上两圈,然后便又回去躺着。 甚至他在这段时间里面做了个漫长的梦境,他好像亲自去到那片虚无的世界里面,看到唯一的流光溢彩在缓慢地成型,先是有了躯体、然后缓慢地舒展出四肢,最后连脸颊都肉嘟嘟地鼓起来…… 最后他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来。 那是张雪□□致的小脸,容颜跟谢云泽很像,但是不笑的时候,又像是夹杂着几分怪物的俊美,五官像是梦中男人那样精雕细琢。 笑起来的剎那却像是冰雪消融,抱着他腿喊他, 【爸爸!】 【谢谢爸爸……!】 然后谢云泽便醒了。 他缓缓地睁眼,看到天已经大亮,一时竟有些恍惚,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清醒地见到过白天。 湿润清新的空气从窗外吹拂进来,他撑着床坐起来,倏然察觉到不对劲,迟疑着,将自己的手落在腹部。 腹部依旧是柔软且不夸张的山丘,但是他明显感觉到,好像有完整的唿吸与心跳,顺着他的掌心传递出来。 已经成型的怪物胎儿终于安静地沉睡。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稳定生产就好。 而这种稳定的气息传递出去,令所有守护着他的怪物都甦醒了,门被轻轻地推开,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瞿炎那张俊美的脸。 谢云泽倏然有些恍惚,甚至心跳急促。 也就只有脑子清醒的时候,他才能够将那些被遗漏的讯息给串起来,他发觉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问题,瞿炎还有其他的怪物们,其实都跟梦里面的男人长得有点想像。 这也就算了,但是刚才他才见到过自己腹中孩子的样子,竟然也有几分相似的特徵,竟让他都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孩子跟男人像,还是说跟这些怪物想像? 难道跟这些怪物接触久了,孩子的样貌也会受到影响吗? 而梦中男人的模样,也是自己想像出来的?按照怪物来想的吗? 他实在是说不清楚,只是坐在原地发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瞿炎见状便立马走进来,握住他的手,皱眉道:「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后面跟着进来的三人看到,下意识便憎恨他跑得这么快,但是又怕气息太杂影响到谢云泽,索性便都站在门口,只是端详着谢云泽的脸。 这段时间他们每天都守在旁边,是眼睁睁看着谢云泽好起来,若非如此,途中他们或许还真的会按捺不住暴戾和愤怒,会违背自己的诺言。 「我还好……」谢云泽说到半途,这才发现怪物们身上都有伤。 他们时常争斗,有伤也是常见的事情,但是唯独瞿炎伤得最重。 他脖颈和耳后通常来说是没有鳞片的,只有在情绪特别激动亢奋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才会暴露几分,但是现在那些位置鳞片却已经脱落,刮出长长的血痕。 虽然瞿炎浑然不在意这些,他只关心谢云泽有没有好,谢云泽却倏然心头髮软,直到他为什么受伤最重。 因为那天只有他走进来想要吃掉胎儿,又只有他允诺,从此以后不会有任何怪物能够伤害到他们。 其他怪物心有不甘的时候,尚还可以随意发泄,但是瞿炎不能,他既要压抑着自己吞噬的本性和欲望,又要牵制住其他的怪物。 谢云泽许久没有说话,只是被他握住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真的没事吗?」门外明皓月紧盯着他的脸,「我们会找医生来。」 白昼流跟楚雾痕也都投来询问的目光,「而且要跟总部汇报。」 「没事的。」谢云泽这才轻声答道,「汇报吧。」 总部自从上次带医生来了趟以后,对于他的情况也都一直在关注,但是这两周都没来,是真的完全没办法来。 胎儿成型阶段的危险程度堪比生产,整个自然区都笼罩着怪物们恐怖的气息,没有任何人敢在这个时候入侵周边环境。 而且按照怪物的习性,越是这种时候他们就会越紧张,恨不得将谢云泽藏到最深处不给任何人看。 能在结束的时候给个汇报,总部差点都要感恩戴德。 他们急忙叫上医生过来检查谢云泽的情况。 第99页 仪器从头到尾都放在谢云泽床头,数据跟当下检测出来的没有出入,医生才重重松了口气,温声道:「谢先生,恭喜您。」 怪物胎儿到现在的确已经彻底成型。 在得到这个确切结果的时候,骤然间室内的气氛都变得很多,总部员工笑着为他送去提前准备的礼物,提醒他现在可以开始做生产准备了。 「成型的怪物胎儿是能跟您对话的,没事的话您可以多跟他聊聊天。」 「而且之前您……您都在忙碌,应该还没有考虑过孩子生产以后的情况吧?你有准备给他取名字吗?以后的教育跟生活有安排吗?」 这连串的问题下来,还真把谢云泽给问迷茫了。 他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些,甚至在此前很长的时间内,他都疲于奔命,那时候连自己的正常生活都没有办法保证。 而听到这里时,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在怪物们的身上,发现他们从头到尾都只是盯着自己,就好像不论自己说什么,他们都会顺从。 「我的伴侣……」谢云泽低声道。 「确实您的伴侣还没有抉择出来。」总部员工硬着头皮,还是按照流程温声安抚道,「但是不妨碍您提前做准备,甚至还可以将此添进择偶的标准里面去。」 本来跟爱人共同养育后代,就是伴侣的责任。 可谁知道总部员工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背后轻微的冷笑。 这段时间以来所有怪物都对胎儿有杀心,但是最后只有瞿炎在承诺上践行得最好,真要说列进择偶标准,他当然是最负责的那个。 冷笑也是瞿炎发出来的,楚雾痕的脸色当即便阴沉下来,片刻后也跟着笑了,「难道不应当考虑日后养育孩子的生活环境吗?」 「你是不是就觉得只有自然区是最好的?」明皓月眼底的血月都开始逐渐浮现,「但是你别忘记了,再是怎样你那里都是深渊。」 「更别提你还有吃掉胎儿的念头。」 白昼流眼见着他神色轻微扭曲,反倒是轻轻眯眼,「别说我们都有,但是你先写违背诺言,我们所有人都知道。」 「我没有——!」楚雾痕语气骤冷。 眼见着室内的气息倏然浓烈,总部人员恨不得撤销刚才那些话,早知道就只跟谢云泽说就够了,甚至只是发消息提醒他…… 感受到求助的目光落在谢云泽的身上,谢云泽安静片刻,反倒是轻轻地点头,「我知道了。」 意思就是他的确会这样做。 骤然所有的压迫感凝滞。 随后医生又跟谢云泽详细地解释了数据,临走前反覆强调建议,让他跟怪物胎儿多沟通,尤其是力量如此强盛的胎儿。 听那隐晦的意思,刚成型的怪物胎儿可能会有很多不懂事的地方,尤其会在懵懂的情况下折腾母体,也是希望他少受罪。 谢云泽答应,却将手覆盖在腹部,睫羽低垂。 除了最开始成型时无法克制的爆发混乱以外,后面孩子便一直很乖,到现在都能够感受得到他的沉睡,好似还在轻微打着唿噜。 不过有件事说的没错,他现在确实需要好好想想,到达应该如何准备生产、还有如何抉择伴侣来准备自己未来的生活了。 而只要开始抉择…… 倏然间,所有怪物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谢云泽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被这些视线扫得皮肤激起轻微发麻,忍不住咬住自己饱满湿润的唇瓣。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的确楚雾痕的生活环境是最适合养育的,但是既然要组成个完整的家庭的,当然也不止是需要考虑这些。 他轻微张口想要说点什么,却突然听到瞿炎阴森森地道,「我们不是还没有试交往结束吗。」 「现在除了楚雾痕以外,我们其他人都没有试过吧?」 第39章 到现在,所有怪物都已经很焦躁了。 尤其是瞿炎,他从匹配开始便紧盯着谢云泽,紧攥着他从来就没有松过手,甚至任何要求他都会听会遵从,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在选择上获得过任何的优势。 只要是谢云泽做出来的选择,他可以没有优势,但是却绝对不能让别的怪物抢先,现在楚雾痕都已经陪他这么久,也该换自己了吧? 楚雾痕的脸色却阴沉下来。 按照官方的流程,原本每个怪物的试交往期限只有一个月,而自己是因为住所的环境适合谢云泽修养,所以才会最先被选择。 但是这段时间内,谢云泽一直昏昏沉沉地在生病,好不容易腹中胎儿凝聚成型,自己都没有来得及跟他培养感情。 「这也能算的吗?」楚雾痕冷声道,「我都没有开始。」 他这样说,白昼流跟明皓月便幽晦地笑起来,「怎么能不算?」 现在的局面是三打一,楚雾痕的眼底掠过浓浓的戾气,眼见着就要剑拔弩张的时候,反倒是火焰倏然在楚雾痕的眼前蹿起。 瞿炎踏前一步,炙热的黄金竖瞳带着极其可怖的压迫感,沉声道,「楚雾痕,这件事不是你来做决定。」 楚雾痕没有退后,却出自怪物本能地感受到致命的威胁感,从嵴椎出缓慢地炸开寒意与愤怒。 只要他打算动手,基本上楚雾痕就没有挣扎的空间。 而且他也没有要求别的,现在就是按照流程在走而已。 第100页 眼见着面前如此赫然的威胁,还有白昼流跟明皓月在后面盯着他,楚雾痕即便有天大的戾气,现在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我还有一周的时间!」 将眼底疯狂汹涌的戾气狠狠压抑下来,楚雾痕最后冷笑道,「而且这件事也不由你们决定吧,我们都得听泽泽的。」 谢云泽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其实在瞿炎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紧绷的神经就缓缓松懈不少,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办法,能够避免他现在就做出抉择。 现在他确实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选,甚至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受到身体的拖累,对他们的了解都还不够。 现在自己会想办法,尽力去了解他们的。 「那就这样吧。」他轻声道。 其实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楚雾痕连仅剩的一周都无法实现。 因为谢云泽最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会生产,肯定没办法再像是之前所说的那样,在每位怪物的住所都住满一个月。 楚雾痕由此格外地愤怒,但是很快又全都变成了算计,既然如此他就需要好好利用最后这几天的时间,尽量让谢云泽爱他。 在总部员工带着医生离开以后,楚雾痕也把其他怪物赶走。 他阴沉着脸让他们自己去协调后面的顺序,转身嘭地就把门关上。 室内骤然安静,别的气息也被隔绝在外。 楚雾痕走到谢云泽的面前,目光痴迷地在他的脸上流连,却又觉得有些畏惧他似地,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泽泽,你会责怪我吗?」 「因为你之前还是想把胎儿杀掉的事情吗?」谢云泽侧眸看来。 他清醒的时候聪明得过分,让楚雾痕的心脏都勐然一跳,忍不住蹲在他的面前握住他的掌心,流露出凄楚的脆弱,「泽泽……」 深深的自卑与痛苦席捲而来。 怪物时常都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本能,他已经很努力了,去听谢云泽的话,不要做出让他不高兴的事情,想办法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去取悦他让他感到满足快乐…… 但是嫉妒和占有欲就像是写进骨子里的东西,他还是会做错事情,甚至愤怒上头的时候都会不顾谢云泽的意愿。 想到这里他连身体都颤抖起来,滚烫的眼泪啪嗒嗒砸在谢云泽的掌心。 「对不起泽泽……」向来可怖又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全都散去,现在充斥着他满身的只有摇摇欲坠的破碎,还有低低的呜咽,「我不应该去教唆瞿炎这样做……」 谢云泽被他滚烫的泪珠砸得手心生疼。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服软的怪物,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当他们上头应激的状态恢復过来以后,就是会为他感到抱歉。 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难很难了,甚至都有些超乎谢云泽的意料,所以他也并不觉得这是件什么很难原谅的事情。 「我知道。」谢云泽伸手放在他的脑袋上,低声道,「我只是想要确认而已,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你——」 「我还会更努力克制的。」楚雾痕豁然抬起脸来,「瞿炎是不是曾经给你写过禁制,我也写禁制吧泽泽。」 「他没有写过。」谢云泽注视着他脆弱的泪痕,「想写但是被我拒绝了,所以我也不会让你写的。」 其实有的时候谢云泽也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过心软。 但是他只是普通的人类,他完全无法抵抗怪物这样强烈的自我牺牲,即便他们会做错事,可却也是野兽自我驯化的过程。 谢云泽无法预见未来,自然也无法得知自己这样勉强拉着缰绳,在危险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到底是不是引火自焚。 但是当他看到的楚雾痕听到这话,眼底流露出深深的迷茫和失望,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拒绝的那种无助时—— 倏然间,这平衡就好像有所松动。 谢云泽所有的犹豫烟消云散。 就算是真的对他们有所纵容,那又怎么样呢。 他们最有威胁性的时刻,自己都已经经歷过了。 「我不想写是不想伤害你。」谢云泽抚摸着他头髮的手不自觉用力,片刻后才轻声道,「……我知道你会做到的。」 楚雾痕的瞳仁剧烈地颤动着,无法置信地看着谢云泽。 既无法相信自己轻易地就会被原谅,又无法相信真的能够从谢云泽口中得到这样的宽慰,说不想自己受伤,是在关心自己的意思吗? 他倏然升腾起莫大的狂喜,就连脆弱病态的脸颊都泛起潮红,他高兴得想要团团乱转,不自觉将谢云泽的手收紧又松开。 「泽泽!」楚雾痕忍不住疯狂重复他的名字。 「泽泽,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我好高兴,我会遵守我的承诺。」 「我答应的我都会做到的……」 他就连气息都狂乱了一瞬,却又害怕伤害到谢云泽而拼命地克制着,但是头皮却兴奋得发炸,恨不得肆无忌惮地发泄出来! 但是到了最后,他脑子里面倏然想起来自己该做的事情,猝然凑到了谢云泽面前,带着些近乎病态的颤慄与快乐,「我知道了泽泽。」 「我们只有几天的时间了,去深渊看看好吗?」 「不是说要准备好生育孩子了吗……」 第101页 谢云泽都还没有什么反应,腹部突然传来轻微鼓动。 他愣住,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腹部,便察觉到似乎成型的胎儿已经醒来,全程都乖乖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听到这里时才忍不住有点激动。 深渊是具有强大力量的地方,对于刚成型的胎儿来说,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旋即轻轻掀起睫羽,对上楚雾痕期待又痴迷的目光,就好像只要拒绝,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儿都会感到低落和难过。 「好。」谢云泽不自觉心软。 楚雾痕兴奋极了,身形倏然便像是雾气般消散,看起来应当是去做准备。 谢云泽也有点想知道,真正的深渊到底是什么地方,他现在只跟着白昼流去过深海,看来巢穴好似都会符合怪物本身的习性。 而他记得楚雾痕是极其畏光的,也不知道届时会不会去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 等待楚雾痕回来期间,谢云泽便静静抚摸着胎儿。 上次两人的短暂沟通,还是在他成型期间,他恍恍惚惚中去到过胎儿的生长环境,也就是那个虚无的世界,还被他高高兴兴的抱过。 现在他既以成型,但应当也还是待在那里吧?等到他的力量进一步彻底凝聚,也就到了该出生降临的时候。 这么漂亮可爱的男孩儿。 应该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呢…… 这念头甫冒出来,倏然谢云泽的神经尖锐的刺痛起来,无数的画面沖涌进他的脑海,却又破碎不堪,甚至还充斥着含笑的话语。 【泽泽,你不会真的有孩子了吧。】 【开玩笑的不要打我……】 【但倘若是真的呢?】 【你要给他取名字吗?】 最后甚至有含煳的几个字眼破开迷雾,勐然清晰地浮现出来,激得谢云泽扶住床沿,好半天才剧烈喘息着,慢慢地回过神来。 记忆中好像是隐约发生过这么一段,即便中间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形有些辨别不清,但是孩子的名字是早就已经取过的。 「泽泽!」黑雾瞬间涌现在他的面前。 现在只有谢云泽有丁点的异常,楚雾痕都会格外地紧张,看到他紧闭着眼热汗淋漓的模样,更是心脏狂跳,「……泽泽?怎么了?」 他习惯性去感受空气中的气息,想知道是不是那几个怪物又来骚扰他们,甚至眼底掠过愤怒与阴沉,恨不得狠狠地教训他们。 但是谢云泽握住他的手掌,竭力缓和过来后轻轻摇头,「……没事。」 「我想起来孩子到底叫什么了。」 「孩子的名字?」楚雾痕的脸色陡变,「是谁起的?」 怪物的名字都很特殊,至高天的怪物基本上都是天然孕育,名字也是在融入人类的时候自然感应,就会受到世界规则的束缚。 而谢云泽自己孕育出来的胎儿,也只能够由他自己起,绝对不能听他死掉的那位配偶的,尤其是是梦里面那个男人的…… 否则谁知道会产生什么力量的涌动与连结,甚至若是那个男人没有死透,通过孩子的降临与血脉,将他召唤回来了怎么办? 虽然彻底湮灭的话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可谁知道那男人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幸好谢云泽轻声回答,「是我起的。」 旋即纤细的手指搭在腹部,就像是在告知孩子独属于他的规则和烙印,轻慢地唿唤着他的名字,「佩佩。」 佩佩。 楚雾痕的神经微跳。 温和又强大的力量无声地瀰漫开来,看起来像是孩子在因为获得自己的名字而感到高兴雀跃、甚至还想要拥抱自己的爸爸。 但是倘若爸爸没有进到他的世界里面去,他也只能够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爱意跟感激,温暖得像是太阳般的气息将他包裹。 紧盯着谢云泽的腹部很久。 楚雾痕突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即便这名字是给孩子取的,却好像自己也感受到了轻微的牵连,自己压抑的气息不由自主地泄露几分,与这股子温暖纠缠在一起。 他漆黑的眼眸变得更沉,竟是很久没有说话,只是握着谢云泽的手愈发收紧,低声道,「我们走吧,泽泽。」 想到谢云泽即将真正地陪他进深渊,楚雾痕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乘船渡过湖边,楚雾痕牵着他的手走进森林。 之前谢云泽没有来过这里,现在才发现这里比想像的还要茂密,刚进去的时候还有阳光渗透进来,穿过层层树叶洒落在身上。 但是越往里面走,便愈发有种幽寂昏暗的感觉,树木逐渐变得盘根错节,粗壮的藤蔓缓慢地跟在他的后面爬行,却又听从着主人的调遣不敢轻易地触碰他。 气候也逐渐变得潮湿阴冷,但是谢云泽孕后一直觉得体热,反倒是只感受到一丝丝令人舒适的幽凉,还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腹部。 他感觉到,似乎更加激动的是佩佩。 能量越强对他而言就会有利,甚至不自觉贪婪地开始吸收着,有的时候由于进食得太快,连带着的楚雾痕的身体都被牵扯得有些雾化…… 楚雾痕皱眉,不着痕迹地加深了笼罩在自己跟谢云泽身上的界限。 「佩佩吸收的是你的力量吗?」谢云泽感受到异常,轻声问道。 「谁的力量他都能吸收。」楚雾痕丝毫不介意,只是盯着幽暗森林的深处,「新生怪物都是这样,自制能力不强,本能会超越理智。」 第102页 「但是他害怕伤害到你,所以的意志力都用来克制不吸收你的气息,那这周围能够让他满足的就只有我的力量了。」 谢云泽心头轻微颤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怔住。 只见他们不知不觉间,竟已经走到了条潺潺流淌的暗河边,大抵是跟外面那个湖泊相通的,但是河床很窄,而且被遮天蔽日的古木所覆盖。 由于光线很暗,河边生长的花赤红妖冶,竟是连水面都倒影出的暗红幽晦的色泽,愈发显得这里阴森恐怖。 然而水面上,却仿佛踩着个流光溢彩的球团。 他兴奋得到处跑跳,所到之处踩出荡漾的波纹,却如履平地般地将周边长得漂亮的花全都采走,时常会控制不住自己低头嗅嗅。 而只要他贪婪地嗅一口,便会有无数妖冶的花簇凋谢,就好似所有涌动的力量都被他所吸收,让他不由自主流露出心疼难过的表情,最后咬咬牙,干脆一眼都不要再去看花束了。 迅速地採摘完,他像是察觉到了谢云泽的目光,倏然回头。 谢云泽撞见他那张熟悉漂亮的脸,唿吸微窒。 这还是他头次在清醒的时候,看到佩佩的原型,他的身体已经完全长好,看起来就像是三四岁的孩子,眉眼俊美得惊人,眼珠子也黑漆漆的,不说话时让人一眼便知道是个可怖的怪物。 可看到谢云泽的剎那,他倏然展颜笑起来,身上的光华愈发璀璨,宛如冰雪消融,哒哒哒地便冲着谢云泽扑过来。 「爸爸!」 他将花束凑到谢云泽的面前,仰起漂亮的脸蛋,眼底幽光高兴地晃动,「初次见面,爸爸,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谢云泽的心脏勐颤,竟是半晌都没有说出话。 这里已经逼近深渊的地步,力量涌动跟外界与世隔绝,即便是还没有降世的小怪物,也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凝为实质。 只是凝聚的时间并不长且不稳定,他刚才为了摘花已经耗费很多的时间了,现在看到谢云泽迟迟没有动静,不自觉地便有些小心翼翼,「……爸爸?」 冰凉体温紧紧地贴着他的腿,「你不喜欢吗?」 佩佩仰起来的脸蛋精緻漂亮,是幼崽独有的那种稚嫩,但是漆黑的眼珠子里面却盛着晃动湿润的光,像是有些惊惧和侷促。 他现在都还自己,自己成型的时候到底是怎样折磨爸爸的,那时候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成型,很不懂事,他害怕爸爸会厌恶他。 ……尤其是身边还有个想要杀掉自己的怪物。 目光转到阴沉不语的楚雾痕身上,佩佩身上的气息也变得恐怖起来,他抿着唇将谢云泽的腿抱得更紧了些,心里面酸涩难过想要掉眼泪。 打定主意即便是爸爸讨厌他,他也会黏着爸爸的,他希望爸爸再坚持下,自己都已经成型了,后面会好好保护他不会再折磨他的。 然而其实谢云泽并非是在想这些。 他只是觉得震撼,没有想到首次见到佩佩的实体,会给他带来如此强烈的冲击力,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来,带着些轻微颤慄地、落在佩佩的脑袋上。 这便是他怀了很久的孩子。 除了冥冥之中的在意、孕期抚摸他时那种无形的连结,还有亲眼见到的喜悦瞬间在谢云泽的脑子里面炸开,那是还没有生产前完全无法比拟的。 「佩佩。」他轻声喊他。 「爸爸!」佩佩的眼睛骤然亮起来。 这句话对他来说格外亲昵,佩佩有种被原谅的惊喜,开始拼命地往谢云泽的怀里面塞花,身高不够甚至都还要蹦起来。 即便已经馋得吞咽唾沫,却还是着急地想要他收下去,「爸爸这是给你的,要是你也拥有力量,就会变得更强壮……」 除了保护爸爸以外,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爱。 自己是在爸爸的努力下才能够活下来,也是怀着爸爸的期盼才能够长成现在这幅模样的。 他甚至在想,要是爸爸也能够变成怪物就好了,这样自己能够给他的就更多,甚至他也不需要遭受脆弱人类的那些折磨。 然而谢云泽将花收下以后,其实并没有办法感受到什么。 他压根就没有什么力量,只是垂眼盯了很久,然后又去注视佩佩漂亮的眼睛,试图让他与自己的情绪全都恢復镇定,「爸爸是没有办法变成怪物的。」 「但是后面爸爸会把你好好生下来,这样就能够一直陪着你了。」 「谢谢爸爸!」佩佩紧紧地抱着他。 谢云泽又忍不住去看楚雾痕。 他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全程都只是盯着佩佩的脸没有说话,眼底掠过忍耐与克制,像是嫉妒,最后却又都回归平静。 深深地吸气,楚雾痕抿唇道,「我会把深渊开放给他的。」 「他想要多少力量都可以拿去,只要不要放纵自己的本能就好,我对他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能够伤害你。」 「而且不是说好,对于孩子的养育也算是择偶标准吗?」 他的目光倏然落在谢云泽的身上,有种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出来的幽晦偏执,甚至连那种原始的病态痴迷都克制得好好的。 漆黑的眼眸满映着谢云泽的倒影,只呈现出来想要将他留下来的汹涌欲望,还有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第103页 「我会想办法满足你与他的所有需求。」 「任何都可以。」 第40章 在大多数时候,楚雾痕都会憎恨自己。 这或许是怪物的通病,在遇到爱人的时候都会有种深深的自卑和痛苦,他们认知到怪物的恶劣与弊端,好像用再多别的东西都无法弥补。 那么听从爱人的话,已经是何其微不足道的事情,倘若违背本能会让爱人感受到快乐,他们甚至恨不得将跳动的心脏都挖出来取悦对方。 更别提现在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仅仅只有几天的相处,他想要把谢云泽留下来,思来想去也就只能这样,给谢云泽还有他的孩子最好的养育环境。 深渊固然阴沉可怕,但是他可以改变掉畏光的习性。 而所有的力量让佩佩蚕食掉都无所谓,前提是谢云泽选择他。 这种偏执令他周遭的气息都汹涌起来。 谢云泽的皮肤敏锐地受到触动,竟好似泛起细密的麻意瀰漫,随后他才掀起睫羽,静静地与楚雾痕对视。 「楚雾痕。」谢云泽轻声喊他。 只是这么一声,楚雾痕神经颤动,有种想要俯身亲吻他手背的冲动,想要无声地望着他哀求他。 旋即森*晚*整*理手掌落在他的头顶,竟是有温暖的体温缓缓传来,顺着四肢百骸瀰漫开来,令他忍不住蹭了蹭。 「我会记住的。」他听到谢云泽轻声道。 语调认真,吐词似都灼热滚烫。 所有的怪物都对他很好、甚至反覆表露,那么他也不应该只是去接受,而是应当慎重的铭记与抉择。 虽然到最后做决定的时候,註定会对无法选择的怪物造成伤害,过程中他也需要去努力,力求做到问心无愧。 随着抱着自己双腿的触觉慢慢消失,谢云泽低头,发现佩佩带着流光已经消释在空气中。 他精力旺盛的时间也就这么会儿,大部分时候还是需要沉睡。 接下来便是谢云泽跟楚雾痕自己的时间了,楚雾痕被谢云泽摸了头,就仿佛是得到了肯定与嘉许般,后面一直都显得亢奋颤慄。 他存心想给谢云泽展示深渊的美,只要是他经过的地方,遮天蔽日的植株疯狂茂盛的生长,走到哪里便锲而不捨地蔓延到哪里。 而脚底步步踏过,盛放妖冶暗红色的花朵,被狂风吹过便散落得漫天都是,仿佛将雾气都吹散了些许,显得朦胧又诡谲。 到了半途,谢云泽被这景色吸引得抬头去看。 片刻后,无声地轻笑起来。 离开深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从森林里面走出来,随着茂密森林的遮盖逐渐稀薄,也能够望见远方流火般的天空,温暖地洒落下金色。 谢云泽有那么瞬间的恍惚,习惯性地将手递给旁边的人,像是重复过无数次那样轻声道,「好漂亮呀……」 旋即手掌被握上冰凉的温度。 倏然谢云泽凝滞,然后缓缓地侧头,发现楚雾痕竟也震撼又凌乱、惊喜地望着他,很显然无法置信,谢云泽竟会主动朝着他伸手。 谢云泽的头皮却轻微地炸开。 刚才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这幅场景习惯性就这样做了,像是跟身边的人做过无数次一样,但是身边的人是楚雾痕吗? 他完全分辨不出来,甚至脑子极度混乱,有那么剎那涌现出破碎的场景,梦里面男人的身形逐渐浮现…… 转瞬却又与楚雾痕重叠。 然后再次散开碎裂。 怎么会这样! 谢云泽的心脏剧烈跳动,甚至无意识收紧了楚雾痕的手,而楚雾痕也敏锐察觉到他的异常,皱眉问道,「……泽泽?」 「没事……」谢云泽竭力平復着自己急促的唿吸。 他只当自己是受到深渊力量的影响,那本来就是极其容易产生幻觉的地方,是楚雾痕的精神力所在,而且还极易渗透进梦境。 用力咬着唇让自己清醒几分,他低声道,「先回去吧。」 楚雾痕的脸色却不自觉阴沉下来。 他知道谢云泽的身体又开始难受了,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办法,只是立马将谢云泽送回房间休息。 浓郁躁动的气息笼罩着房间,他竭力想要隔绝掉其他的干扰,恨不得将谢云泽全都圈起来,然后用黑雾缓慢地替他按摩。 「泽泽。」他蹲在谢云泽的床边,抿着唇问道,「到底是哪里觉得不舒服,告诉我好吗?」 「……」谢云泽没有办法告诉他。 因为垂眼看他的时候,楚雾痕的脸剎那竟也跟男人重叠起来。 这种幻觉转瞬即逝,却给谢云泽带来强烈的冲击,仿佛有什么东西唿之欲出,却又深深地压抑在脑海深处,无法挣脱。 热汗不由自主地顺着鬓角留下来,谢云泽将唇瓣都咬得通红,察觉到楚雾痕越来越躁郁、险些都快要发疯的时候,终于出声,「楚雾痕——」 所有濒临爆发的气息勐然凝滞。 楚雾痕用他的掌心贴着脸颊,病态的面容脆弱可怜,险些就要滚落下泪珠,「泽泽,我害怕你出事,我害怕我保护不好你……」 甚至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明明从头到尾他都慎重地保护着他,感受着他身体任何不稳定的变化,即便是出森林的时候都没有任何问题…… 第104页 难道是识海突然异常吗?自从上次匹配的时候共鸣过后,谢云泽便一直没有能够痊癒,也极有可能产生不稳定的情况…… 但是楚雾痕压根就不敢去检查。 不但是怕再次共鸣伤害到他,也不敢看识海里面的内容。 倘若再次看到那个男人的话,他会疯掉的! 「我没事的。」谢云泽反覆低声安抚他,「真的没事……」 甚至感受到楚雾痕不受控制的发颤,还有因为惊惧极其不稳定的气息,他只能够慢慢地顺着他头髮抚摸,一点点地让他放松。 而这样似乎也让他的情绪逐渐平稳,到最后谢云泽那种破碎又刺痛神经的幻象,终于慢慢消散,世界也变得正常起来。 「可能是今天出门太久了。」谢云泽温声道,「以后不要这么久。」 「都怪我。」楚雾痕压抑得声音都变得沙哑,「对不起泽泽。」 他急忙让谢云泽躺下休息,踌躇很久,将手搁在他的额头。 感受到的确谢云泽的身体徵兆还是正常,可能的确是比较疲惫,他才慢慢地退回去,又在床边沉默地趴了很久,才在房间内消失。 可即便如此,强烈地不安还是笼罩着楚雾痕。 眼底不断地闪过残忍与阴戾,交织着痛苦与自责…… 谢云泽倒是真的有点疲惫。 整天在深渊里面行走,即便有楚雾痕的保护,依旧对他的精力消耗很大,但是闭着眼休息了会儿,还是重新睁开眼来。 室内安安静静的,好似能够感受到腹部完整又轻微的唿吸。 「佩佩……」他无意识低声呢喃这个名字。 【爸爸!】谁知道佩佩倏然甦醒。 谢云泽愣了愣,缓缓地坐起来,旋即便察觉到自己四周的场景变换,慢慢地被纯粹的虚无吞没,只剩下很远处的光点。 而随着光点越来越近,竟也愈发地流光溢彩,晕染了周围。 流光溢彩中,是佩佩的身影,他高兴地抱着谢云泽的腿,仰起漂亮的脸蛋来,「爸爸你来看我啦。」 「我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看到你……」 谢云泽顺从地坐下来,便跟佩佩差不多高了,伸手抚摸着他的头髮,很快便从佩佩的脸上看到享受与幸福的笑容。 「没关系。」他恋恋不捨地注视着谢云泽的脸,「爸爸想我的时候,我能够感受得到的。」 谢云泽的情绪本来并不是很高,但是随着他的声音灌进耳膜,就好像也受到温暖的安抚似地,慢慢地也笑出来。 佩佩是最能够感受到变化的人,将自己往谢云泽的怀里面塞,几乎是倒在他的腿上,睁着漂亮湿润的眼睛,又喊他,「爸爸。」 「嗯。」谢云泽轻声回应。 「你知道吗爸爸,我很谢谢你能让我活下来。」佩佩认真地道,「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能活多久,但是我会在我活着的时候保护你的。」 「别乱说。」谢云泽低声责备,「我会把你生下来的。」 「我知道呀。」佩佩将自己的手递到他的面前,漆黑的眼底好似也被晕染成流光的色泽,「所以我爱爸爸嘛。」 谢云泽还以为他是让自己握住他,才刚刚伸出手,却忽的听他道,「爸爸看。」 谢云泽顿住,这才发现他指尖的流光格外清晰。 距离近了以后,似都能够看到上面每种色泽到底是如何浮动交织,而佩佩自己雪白稚嫩的手便在其中,有种初生但是惊人的生命力。 竟有那么瞬间的恍惚,谢云泽想到个问题。 为什么这片空间虚无,只有黑白两种色彩,只有佩佩的周身是这样绚烂的颜色,是只有他这样,还是所有的怪物胎儿都是这样? 又或者是说佩佩天生的力量强大,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异常吗? 「爸爸。」谁知道他听到佩佩轻声道,「这是你给我的呀。」 「你跟爹爹都爱我,所以我才会是彩色的。」 捕捉到敏锐的字眼,谢云泽心头勐跳。 他不确定佩佩到底会知道些什么,但是他是在自己失忆前就已经怀上的,既然他能够感应到很多,那是否也会告诉自己真相? 「你爹爹……」谢云泽的声音不自觉紧绷艰涩,「是谁?」 「我知道,但是我无法描述。」佩佩依旧紧盯着指尖的流光,「我只记得他也很爱我,但只是因为你才爱我。」 「他说怪物天生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以承受住任何的痛苦,但是人类不同,尤其是爸爸,光是活下来就已经很辛苦了。」 「我记得他跟我说了好多好多话……」 随着他的呢喃,谢云泽的眼前竟然恍惚破碎,那种尖锐地、竭力想要浮现出记忆的感觉再次席捲而来。 他痛苦地伏身弯腰,随着佩佩突然惊慌失措的大喊,四周所有的场景轰然破碎,他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冷汗淋漓。 但是疼痛并没有缓解,他咬着唇,强迫自己去翻找记忆。 好似竟真的有那么些破碎的片段,是男人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低笑着像是在说些什么,但是只看到唇瓣张合,没有任何声音…… 随着手边的水杯嘭地砸在地面,谢云泽豁然睁开眼。 他急促地喘息着,疲惫不堪地倒在床上,脸颊不知道何时已经变得苍白脆弱,就连湿润的睫羽都轻微的颤抖着。 第105页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忘掉的记忆、佩佩的存在…… 身边爱他的怪物,梦里的男人…… 指节不知不觉被攥得发白,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知道自己到底遗忘掉的是什么。 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要陷进永远的虚无与死亡,如同佩佩生存的那片世界那样,唯独找到真相,那片流光溢彩才会亮起来。 跟楚雾痕的相处还剩下两天的时间。 楚雾痕焦躁到了极致,反倒是倏然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能够给谢云泽的东西都给出去就好,至于别的他无法操控。 在等待谢云泽休息的时候,他在图书馆给谢云泽挑书。 虽然他不会养孩子,但是总部员工给过养育手册,里面便提到在生产前尽量多满爱人的喜好,让他的心情变得愉悦,他知道谢云泽是喜欢看书的,时常坐下来便能安静整个下午。 只是其中夹带着私货,挑了好几本关于怪物起源的书。 书里面其实对怪物的恶劣、暴戾的本性描述得非常毒辣,手指在封面上停留了很久,楚雾痕最终还是把他们都拿了出来。 他想要将自己完整地暴露在谢云泽面前,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即便这对于他来说是件极其自卑而恐怖的事情,但……谢云泽似乎更喜欢真正的他们。 正挑着,倏然他察觉到别样的气息。 应当是来自于佩佩的,轻微的爆发却又消失,让楚雾痕皱起眉头,下意识又去感受谢云泽的状态,发现是同样有短暂的不稳定。 难道他们聊过什么吗? 谢云泽进到虚无世界了吗? 强烈的不安让楚雾痕瞬间消失,旋即便出现在卧室里面。 谢云泽急促的喘息已经慢慢平復,正微微蹙眉,望着地面被摔碎的杯子,刚想去捡便被楚雾痕握住。 「别动。」楚雾痕迅速将这些碎片捲走,「我来弄。」 旋即习惯性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幽深的眼眸担忧地盯着谢云泽,「……泽泽,没事吧?」 「刚才是见到佩佩了吗?」 「嗯。」谢云泽没有瞒着他,轻声道,「跟他聊了会儿。」 说话间描摹着的楚雾痕的脸,比对着每处的细节。 他一直都很想知道,到底为什么梦中的男人跟怪物们会有相似的骨相特徵,到底是自己的记忆混淆,还是真的彼此之间会有联繫? 面前的这张脸眼瞳极其幽深,唇瓣却很饱满,即便时常流露出病态痴迷,但是却丝毫无损他的俊美。 不知不觉地,谢云泽甚至伸手,想要抚摸他的眉骨。 原本楚雾痕还在皱眉,不知道为何突然被他这样看,然而察觉到温热抚摸上来的时候,心脏勐然颤动,又是惊喜又是震撼。 ……泽泽会这样主动摸他吗? 还是说想到得到什么? 不论是什么楚雾痕都愿意给他,紧闭着眼任由他描摹,甚至还汹涌起强烈的忐忑和不安,害怕他对自己有哪里不满意。 但是没有关系,怪物的皮囊随时都可以摧毁重塑,只有骨相跟灵魂还有识海是不会变化,谢云泽不喜欢什么,自己就能毁掉什么。 就这样颤慄地感受着他指尖的移动,到最后慢慢停留在鼻樑。 楚雾痕心惊胆战地睁眼,正好对上谢云泽俯身下来注视他的模样,这样近的距离明明应当是让他欣喜若狂、令他痴迷而发疯的。 可此时却骤然浑身冰冷。 因为谢云泽的目光有些涣散,似乎并非在看他。 「……泽泽。」楚雾痕不可置信地轻颤出声,「你看的是谁?」 谢云泽的指尖轻微凝滞,片刻后抿了抿唇,「你。」 「真的是我吗?」楚雾痕的眸色逐渐阴沉下来。 他对于谢云泽的态度实在是太敏感了,就如同刚认识的时候、每次都能够精准地抓住他走神,甚至到后面每次梦境都能够感受到他记忆深处还藏着别人。 刚才被抚摸的时候到底有多惊喜若狂,现在就有多愤怒,倏然间好像连在离开森林时、谢云泽为什么如此反常都串联起来。 他那时候突然递给自己的手,就像是现在描摹自己的脸似地,到底是突然想到什么了,又无意间把自己当成谁了? 下意识将谢云泽的手握紧了些,楚雾痕逼近了几分,「真的是我吗?」 他好似真的被激怒,周遭的气息都近乎发狂,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压抑着,不要伤害谢云泽似已经变成他骨子里本能的反应。 而愈是这样,他就愈发濒临崩溃,危险又可怖的阴影笼罩下来,有种说不清楚到底是痛苦还是疯狂的不稳定性。 直到忽然,谢云泽反握住他的手,「楚雾痕。」 他知道但凡是涉及到梦中男人的事情,楚雾痕是绝对不会说的,即便这件事萦绕在自己的心头格外难受,却也不应该强迫楚雾痕。 几次三番地动动唇瓣,他还是在心里嘆了口气,轻声安抚道,「我真的是在看你,我觉得你这张脸很好看。」 这并非撒谎,因为前半句和后半句都是真的。 谢云泽想要更深刻的了解他的骨相,想弄明白为什么会在楚雾痕的脸上看到那个男人的错觉,模煳时竟还会重叠。 后半句更是不必说了,从头到尾谢云泽便没有质疑过他们的容颜。 第106页 可很显然只是这两句,完全无法让楚雾痕平息濒临发疯的事态,他便只能够站起来,即便没有楚雾痕高,却还是伸手捧住他的脸。 所有愤怒疯狂的气息倏然凝滞。 即将爆发的气焰竟也硬生生掐断。 因为谢云泽的位置真的很近,近到好似唿吸交缠,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认真凝视着他脸而已。 依旧是方才描摹着他眉目骨相的模样,只是方才用的是手,像是在走神又像是摩挲般记录着,现在却是用湿润认真的目光。 「我真的是在看你。」谢云泽已经是第三次说这句话了。 咬住饱满欲滴的唇瓣,谢云泽压抑住想要问他真相、想要不管不顾让他说出来那男人到底是谁的欲望,最终只是低低地解释道,「除了是真的觉得你好看以外,我也想要记住你的骨相……」 后面的话,楚雾痕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他只觉得耳边嗡鸣,浑身所有的血液都疯狂地上涌,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沸腾和燥热,甚至连唿吸都急促起来。 他觉得很奇怪,怪物只有在有欲望或者是兴奋的时候,才会有这样失去理智、无法动弹的表现,但是现在谢云泽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捧着他的脸强迫他冷静而已。 但是自己眼中就只剩下他轻微张合的、漂亮的唇瓣。 想咬吗?想要占有吗? 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脑子只剩下白茫茫地大雪,仿佛现在不论谢云泽到底说些什么,自己完全听不清都会答应,他甘愿为谢云泽赴死,更遑论别的。 「泽泽……」他慢慢地痴迷地开口。 就像是做独自检测的那天,他浑然不管自己识海是否暴露,依旧会蛮横地挤进谢云泽的幻境里,非要亲耳听到他选择怪物做伴侣。 所有的决心和牺牲,所有的占有欲和偏执,都只蕴含在这句近乎疯狂的呢喃里面,「我好爱你啊。」 「即便是你爱别人……」 谢云泽所有的解释倏然顿住。 像是察觉到什么,轻颤着掀起睫羽。 第41章 楚雾痕的排他性有点过强了。 虽然怪物们的独占欲向来都是这样,恨不得将自己身边所有的其他人都消灭干净,可他似乎更针对梦里的男人。 明明梦里的男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甚至都不如身边的怪物来得威胁性大,最起码身边的其他怪物还是伴侣候选人呢。 所以为什么?他怎么会这样在意男人? 只是因为在梦里,自己表现得很眷恋吗? 谢云泽分不清楚,只是注视着楚雾痕,很久还是没有忍住,轻轻地问道,「倘若我现在问你……」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楚雾痕痴迷地捕捉着的目光,「除了男人的信息,我说过的。」 已经对他的答案有所准备,谢云泽并没有觉得失望。 察觉到楚雾痕已经冷静下来,谢云泽终于慢慢地将手从他的脸颊收回,而楚雾痕却依旧恋恋不捨,追着靠过来。 谢云泽觉得自己有隐瞒他的行为,在他靠得很近倏然定住的时候,轻轻地对他道,「对不起。」 「你不用对不起……」楚雾痕的眼底掠过阴霾,「泽泽,我相信你是真的在看我,也是真的在称赞我。」 「但是你是在想谁、或者是爱谁,我都不会放弃的。」 最后几个字轻轻扑洒进谢云泽的耳膜,只是轻微颤抖睫羽,却什么都没有再说,甚至还安抚似地,手指收回时轻抚而过。 这样无声的纵容,让楚雾痕的瞳仁骤然收缩。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会让谢云泽不适,但是神色几番变幻,最终都没有办法说出恰当的词彙来,而这就是他时常自责厌恶的根源。 怪物们天生的掠夺性跟侵略性,就容不得脆弱的人类过多拒绝,即便他们愿意为爱人付出生命灵魂乃至一切,却也依旧容易让他们害怕。 楚雾痕焦躁起来,却又强行压抑着不能发泄,将原本带给谢云泽的书抓起来,竭力克制着才轻轻放下,「我先走了。」 原本自己过来,就是看他有没有事。 顺便把他喜欢的书送给他。 即便周身的气息都汹涌不稳定成那样,手里面的书却连丝毫褶皱都没有,古老的封皮映入谢云泽的眼帘,让他不由得愣住。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楚雾痕就已经在房间里面消失。 谢云泽走到桌边,细细地将这些书拿起来看,发现是怪物们独特的语言夹杂着些符文,他基本都不认得。 但是倏然神经刺痛,他好像是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 应当是梦里面的男人曾经教过他,零零碎碎的,强忍着痛苦去努力回想,竟然还能够拼凑些出来。 「《怪物起源》……」谢云泽轻声呢喃。 【爸爸!】有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就像是直接在自己脑海中对话似地,谢云泽下意识抚摸腹部,知道是佩佩在喊他,索性便摸索着在桌边坐下来的,「佩佩认识这些字吗?」 脑海中,精雕玉琢的孩子坐在虚无里面,悠悠晃荡着腿。 【我当然认识呀,我天生就认识。】 「那你教我吧。」谢云泽顺手将纸笔拿过来,注视着封皮的字眼很久,才慢慢地翻开阅读,「我想知道这里面到底写的什么。」 第107页 楚雾痕会突然带书给他看,多半也没有想别,就是觉得他喜欢而已,毕竟之前自己没事做的时候每天都在看。 但是恰好《怪物起源》就是谢云泽想要了解的东西,即便这些古怪的文字磕绊又陌生,可在见到的剎那,依旧让他心跳加快。 佩佩在脑海里面教他辨认文字,谢云泽便读边记,没过多久便察觉到轻微的唿噜声传来,孩子的精力始终还是不够充足。 但是没关系,谢云泽已经能够认得些,便靠着刚刚写下来的释义,比对着慢慢往下读。 这本书的用词很简练,说这个世界叫真实世界。 真实世界是有主神存在的,设定规则且掌管万物,但是就像是月圆月缺、潮起潮落一般,力量总有强盛和衰弱的时候,最强盛的时候无可匹敌,但是最衰弱的时候便会陷进沉睡,等待着下个强盛时期的到来。 但是为了避免沉睡时期的世界出乱子,所以他的力量便会分化,绝大部分会融进规则的运转中,这是绝对不可以忤逆的部分。 但是还有些黑暗暴戾的部分泄露出来,会分化成为恐怖至极的至高天怪物—— 谢云泽的神经倏然颤动了下。 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反覆比对文字却发现并没有,最后那几个触目惊心的文字,写的就是「至高天怪物」。 怪物们自己肯定都是知道来源的,但是他们只会承认由主神给予力量,依旧认为自己是独立且排他性强烈的个体。 但是从谢云泽这种人类的旁观视角来看,突然就升腾起格外荒诞的念头,这样说来难道他们不都应当是属于同个人的分化吗? 而且精神力最强的楚雾痕,对于男人最是排斥。 所有怪物的骨相,都跟男人有共通之处。 而且自己跟他们匹配这么多次,也迟迟都没有办法得到结果,自己的识海暴露时甚至能够跟他们全部连结起共鸣! ……只是光这么想,实在是太过荒谬。 谢云泽可从不觉得,自己会有那种运气能够得到主神的垂青,甚至在主神离开以后,他分化出来力量都还与自己纠缠不清。 可一旦这种猜测冒出来,他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强迫着自己往后面翻了几页,却都没有这条信息带给自己的震撼强烈。 胸膛在剧烈地鼓动着,谢云泽的耳膜都是嗡嗡的。 等到他好不容易才平復急促的唿吸,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不知不觉响了很久,而且还是总部员工拨来的。 「谢先生。」总部员工的用词委婉,硬着头皮道,「虽然现在有点打扰您,但是我们上次说,您还是要持续进行试交往的……」 谢云泽微微愣住,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跟楚雾痕相处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先是带自己进深渊,献给自己与孩子最多的承诺与忠诚,现在还特地送书给自己看,在自己不需要他的时候便只是安静待着绝对不会打扰他…… 因为彼此相处得太过融洽,竟是让谢云泽都忘记了,很快自己就要切换别的对象,轮流体验以挑选出最合适的伴侣。 「由于很快您就要进行切换,所以您还需要来我们这边填表。」 「我知道了……」片刻后,谢云泽轻声答应。 旋即目光定在书籍的文字上,他的心跳又不自觉加快起来。 这些书里面的东西,似乎也可以去向总部求证。 而且自己从前的伴侣到底是怎样的情况?这些怪物到底又为什么会同时匹配到自己?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繫? 跟总部约好了明天的时间后,谢云泽挂掉电话,顺便将面前这本《怪物起源》也合上,思索很久,还是决定换本书看。 此时他既不能够再深究下去,免得让自己的思绪愈发混乱,但是也的确需要了解更多和至高天怪物相关的东西,不如看点和习性有关的。 凭藉着佩佩教自己认识的那些符号,谢云泽磕磕绊绊读下去。 途中佩佩又醒了会儿,迷迷瞪瞪地模样,发现谢云泽还在看,便把剩下的自己会的全都教给他了,也让他总算是能够顺畅阅读。 直到深夜,谢云泽疲惫到不行才合上书。 到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他就应该去总部了。 才打开门,他边发现楚雾痕就站在门口,在谢云泽没有召唤他的时候无事可做,便从头到尾守在这里盯着他。 有那么瞬间,谢云泽强烈心悸了下,让他回想起来之前瞿炎待在他房间的时候,也是这幅模样,整晚动都不动,就像条绝对忠诚的家犬。 按道理来说,就算怪物拥有通性,也不至于连这样的习惯都如此相似吧…… 「泽泽。」楚雾痕却已经痴迷地伸手,想要吻他的手背却又强行克制住,甚至还有种病态的脆弱感,「你今天要去总部填表是吗?」 「我刚刚看到外面停了辆车,就是总部来接你的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楚雾痕漆黑的眼眸紧紧停留在他脸上。 他跟谢云泽的时间本来就所剩无几,等谢云泽填完感受表,总部就会将其记录在案,紧接着就要给他安排别的怪物了…… 即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楚雾痕却依旧錶现出浓浓的眷恋,还压抑着自己想要摧毁这所有流程的阴沉暴戾。 第108页 见着谢云泽轻轻点头,他便沉默地把他送上车,即便车辆已经缓缓驶离他的视野,却依旧站在原地很久没动,如同淹没在阴影里面。 越是这样,谢云泽就越是无法彻底安定。 到达总部后,跟他对接的员工立马迎接上来,甚至还特地看了眼他的背后,发现楚雾痕并没有跟上来才重重松了口气。 怕影响到谢云泽填表的公正性,原则上伴侣候选人的确是不能跟来,但是这些至高天的怪物吧,向来也不怎么守规矩就是了。 「谢先生。」总部员工小心翼翼地询问,「您这几天感觉如何?」 「我们相处得很好。」谢云泽低声回答道,「而且关于孩子的事情……我们也达成了共识。」 总部员工的眼底闪过讶异,片刻后还是没忍住道,「实不相瞒,有的时候我都会觉得,他们压根就不像是至高天的怪物。」 「……这是为什么?」谢云泽微愣。 「您来大厅的时间少,而且别的怪物家庭见得也少。」总部员工有些无奈,「虽然说在人类与怪物相爱结合的时候,怪物总会因为自卑变成弱势方,但也常常有失控的时候。」 「您的伴侣候选人克制得就很好,要知道至高天的暴虐在克制起来的时候,远非普通怪物所能比拟的,有的时候我甚至都觉得他们就像是个正常人……」 「他们是很好。」谢云泽听得心头髮软,「以前我对他们有误解……」 都还没有说完,倏然敏感捕捉到几个字。 正常人。 梦里男人的模样,不就是正常人吗。 正好谢云泽被引导进房间里面,面前的屏幕提示需要验证他的公民信息,谢云泽察觉到自己的虹膜正在被捕捉,睫羽不由得轻轻颤抖。 旋即自己的公民信息呈现出来,伴侣的那栏因为匹配失败,至今显示的都是灰色的丧偶字眼。 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指尖轻轻地抚摸。 就假设男人就是自己从前的伴侣,而且已经能够确认他也是个怪物,那么听起来他好像比起普通怪物、至高天怪物都要厉害。 否则普通怪物无法伪装、至高天怪物竭力克制,他得需要多大的能耐,才能够在自己面前完全藏起怪物的身份。 至少从记忆里面这些片段看来,真的是丝毫都与怪物扯不上联繫,什么偏执占有、什么暴戾危险…… 留给自己的,竟然只有无穷无尽的纵容跟温暖。 越是去整理这些细节,谢云泽便越是心惊,几乎都忘记了今天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忍不住问道,「我们真的不能够查到我亡夫的信息吗?到底为什么死去的生命就要销毁掉所有资料?」 「这条规矩其实也是最近才加上的。」 总部员工也很无奈,又害怕刺激到他的伤疤,好半天才谨慎地解释,「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过《怪物起源》这本书,其实制定规则的是森*晚*整*理主神,而我们也只是听从规则调配而已。」 「不过说起来也挺巧的。」他的目光落在谢云泽指尖停留的位置,思索片刻后才道:「这些事情也都跟您有点关系。」 「这条规矩生效的时候,正好是您登记有伴侣的时候,而后来您重新匹配的时候,我们也是头次遇到竟然能够一次性匹配到四位至高天怪物的情况,甚至完美到连识海都能够共鸣的地步。」 「谢先生。」总部员工半开玩笑般轻声道,「别总觉得我们给您的福利好像特别好,那是因为您真的是我们见过的,最特殊的一位了。」 所有信息烟花般的在脑海中炸开,谢云泽神经勐颤,回过头来。 似是无法置信总部员工到底都说些什么,然而每个字都滚烫烙印在他的心脏,甚至还在反覆汹涌地迴响。 在这些的佐证下,自己的猜测似乎都没那么荒诞。 自己刚登记有伴侣,规则便宣布要抹除掉逝者信息。 而自己正要重新进行匹配,怪物们便接踵而至。 甚至自己还偏偏失忆! 这不就是意味着,曾经的伴侣换了种方式来到自己身边吗?只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形态会是这样可怖的怪物,一切却都那么符合逻辑…… 到后面,谢云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填的表。 总部员工应当还说了些什么,但是他的耳膜嗡鸣完全听不清,甚至就连脑子都是白茫茫的,没有办法思考,只能急促喘息着。 直到被反覆提醒,他才发现自己还要选择后面试约会的伴侣,谢云泽就连眼前的字眼都看不清楚,模煳间便接受了大厅推荐。 直到重新回到车上的时候,谢云泽的身体都轻微发颤。 他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就好像真相即将唿之欲出,但是又还需要更加笃定的证据来证明。 甚至还有更多密麻发炸的情绪汹涌而来,令他又是喜悦又是无助,倘若这些怪物都是男人的力量所分化、而男人又是主神…… 那么这段时间自己所有的心软、犹豫甚至无法抉择也都有了解释。但是后面自己要怎么办?还是按照流程去走吗?还是抉择吗? 可男人既然拥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就不能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非要将自己分成这样的碎片,让他纠结又难受呢…… 等等,现在还没有完全确定。 现在最紧要的,还是要验证猜测。 第109页 回到家都没来得及跟楚雾痕说话,谢云泽便立马来到卧室,翻开昨天晚上自己读到过的部分,他还特地用书籤做了标记。 现在这些古老奇异的字眼沖涌进眼瞳,谢云泽有那么瞬间好似唿吸发窒。 在沉睡的时候,主神不愿意留下自己的痕迹。 ——所以丧偶后的相关信息才会消失。 至高天的怪物,会本能追随自己的欲望。 ——所以自己重新匹配,他们接踵而至。 真是奇怪,谢云泽总觉得自己失去记忆前,就好像已经对这些有所接受了,就像是现在,不管是遭到至高天怪物的觊觎,还是自己曾经的伴侣竟有可能是主神这件事,他都推测得毫无障碍。 而此时自己的预感得到强烈的佐证,谢云泽的心脏反倒是瀰漫开浓重的酸楚,甚至梦里面的记忆都愈发清晰。 梦里面的男人好似随时都知道自己要离开似地。 即便如此却还是把他养的很好,是因为知道后来还会有自己分化出来的力量,也会像是曾经那样爱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吗? 可这依旧是沉重的分别,让谢云泽只要想起来,滚烫的眼泪就忍不住簌簌下掉,到最后实在是压抑不住呜咽,将自己埋进膝盖。 无声温暖的气息将他笼罩起来。 在黑雾感受到异样前,腹中的唿吸就小心翼翼地鼓动起来。 佩佩是听到爸爸的哭声才醒的,吓得脸色煞白又不敢说话。 他生长在谢云泽的血肉里面,隐约知道谢云泽到底是因为什么在哭,片刻后试探着,将他带进自己的虚无世界里面来。 然后伸出温暖的小手,慢慢抚摸着他的脑袋,小小声问道,「爸爸,你是因为太想念爹爹了,所以才会哭的吗?」 「……我不知道。」谢云泽将自己的唇瓣咬得通红,嗓音沙哑,「我到现在甚至都记不起他的名字。」 佩佩懵懂地看着他。 即便无法理解这些,但是他能够看到谢云泽的心脏跳动得很慢很慢,颜色很灰败很痛苦,皱巴巴地就像是……拼命绞起来似地。 倘若连爹爹到底是谁都无法记起来,却还是因为想到他而疼痛得哭起来,那一定是烙印在识海深处的爱吧。 「要是我有能力唤醒你的识海就好了。」 佩佩费劲地将自己塞进谢云泽怀里,想要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仰着脑袋,用柔软的手去给他擦拭眼泪,自责地道,「但是我不可以,我的精神力没有楚雾痕那么强。」 在这片刻间,他甚至都已经想了无数的办法。 譬如再让楚雾痕带自己去趟深渊,拼命吸食他的力量茁壮自己的精神力,或者趁机把楚雾痕吃掉吧!反正他也想过吃掉自己…… 然后就可以打开谢云泽的识海了,他所有失去的记忆都能够在这里找到,不论是想要知道爹爹是谁,还是曾经他们的美好记忆。 「我知道的。」感受到佩佩的气息逐渐变得恐怖,谢云泽不由得将他抱紧,也没有再掉眼泪,只是泛着薄红的眼眶看着他。 「佩佩不需要为我做这些,也不要伤害到自己。」 「但是我想要帮到爸爸。」佩佩看起来都快要哭了。 谢云泽的心脏倏然软化,忍不住低声劝慰道,「我知道佩佩为我好就足够了,而且其实只是打开我的识海也没有用的,我需要跟其他怪物的识海共鸣才——」 说到这里,他也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从前自己在梦中的时候,即便是梦到男人却也什么都记不清楚。 但是在匹配的时候却会突然跟所有怪物共鸣,甚至还清晰地铭记住男人的脸和每句话,那是因为这些东西在怪物们的识海中也同样存在。 片刻后,谢云泽艰涩地接着道,「……但是楚雾痕不会答应的。」 「我也并不想为难他。」 「他答应才不正常呢。」佩佩的脸蛋突然沉下来。 谢云泽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副赌气的样子,忍不住朝着他看去,谁知道却忽然感受到轻柔的触碰,是佩佩的手指轻轻按在他的脑袋。 「爸爸,你肯定不知道展开识海对怪物来说多疼。」佩佩的声音也轻轻地,「我虽然没有试过,但是我本能就觉得好疼呀。」 「而且这是我们最大的弱点,倘若真要他的识海跟你共鸣,需要克服掉最最最本能的自我保护,需要将弱点全部都呈现出来,任人宰割。」 「我知道……」谢云泽睫羽轻颤想要解释。 谁知道佩佩却摇头,「楚雾痕的精神力很强,而且他又是从深渊中形成,本体可以说是摸不着看不到的雾气,所以识海藏得比所有怪物都还要深,暴露的时候就更难更疼。」 「而如果你们识海共鸣的话,他看到的肯定是你跟爹爹的幸福美满场景——」 倏然间谢云泽的心脏狂跳,就连瞳仁都收缩震颤。 都还没有等他急促地开口、哆嗦着唇瓣说些什么,就听到佩佩清脆却又格外清楚的嗓音,「我觉得他会受不了的。」 「他会发疯。」 「他害怕自己发疯到伤害你。」 第42章 谢云泽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些。 楚雾痕在拒绝他的时候,表情里面只有痴迷和偏执,却从来都没有透露过丝毫的疼痛,甚至都没有告诉过真正的场景会是这样! 第110页 难怪不得他死活都不愿意告诉自己,甚至还会反覆强调自己爱别人,对于男人的应激和排斥甚至比其他的怪物还重……! 倘若男人的记忆对于他来说,就是如此痛苦的话,那他确实就是应该拒绝自己的,甚至自己都不应该再向他询问! 如此清晰、血淋漓的场面冲击到谢云泽,令他陡然震颤。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酸楚冲上鼻子,神经在剧烈地拉扯发麻,就连心脏都好似深深的绞紧。 他急促地喘息着,颤抖着睫羽紧紧闭眼,甚至忍不住弯腰付伏身,好似这样就能够缓解铺天盖地席捲而来的痛苦…… 「爸爸!」佩佩急忙扑过来抱住他。 「爸爸你不要难过……」 佩佩的眼泪唰地就掉下来,此时的场景让他清晰感受到,自己刚才的那些话,肯定是让爸爸受到了伤害。 他原本只是想告诉爸爸,想让楚雾痕做这件事很难很难而已,还不如依靠自己,自己强大起来也会让爸爸得偿所愿的。 但是现在他却感到无比的懊恼和后悔,忍不住紧紧抱着谢云泽抽噎起来,「对不起爸爸,以后我再也不会说这些了……」 「不是佩佩的问题。」谢云泽竭力隐忍着,声音艰涩沙哑,甚至还带着点没有消散的浓重鼻音,「佩佩……」 「爸爸。」佩佩脸都哭花了。 谢云泽的唇瓣颤抖着,几番想要张开却又压根不知道如何开口。 佩佩跟他说的这些都没有错,只有他知道了残忍直白的真相,他才不会去做出伤害怪物们的事情,由此也能愈发笃定,他们真的爱自己。 可现在自己又应当怎么办呢?他没有过去的记忆,甚至搅合不清楚自己跟怪物们的感情,无法分辨自己是心软还是余情未了。 倘若怪物们真的就是男人的力量分身,在自己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其他的怪物又应当怎么办?会消失吗?还是会发疯? 甚至自己既爱着从前的伴侣,又无法拒绝他的分身,那自己这选择到底是做还是不做?这到底还算是忠贞吗? 谢云泽无法去想,神经尖锐地刺痛起来。 他的脸色都疼发白,扑在他怀里面的佩佩变了脸色,似乎是在跟他说些什么,但是他完全听不清楚,只觉得世界都在耳鸣。 突然间他不受控制地栽倒下去,随着嘭地声浑身都发疼,这才在模煳艰难的视野中,发现虚无的世界消失,已经摔在床上。 黑雾终于冲破怪物胎儿的阻碍汹涌而来。 楚雾痕惊慌失措地握住他的手,压抑着自责与疯狂,「泽泽!」 谢云泽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但是当时总部员工也在,正在跟他传达刚填好的表单上的信息。 楚雾痕急着看谢云泽给自己的评价,所以就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他,然而等他发现异样的时候,卧室已经被怪物胎儿的气息严密包裹。 他当然可以强行闯进来,但是却会担心伤到谢云泽,终于等到这气息变得薄弱,他焦急冲进来的剎那,却看到这样的场面。 「泽泽……」楚雾痕的愤怒中又难掩惊慌。 原本他还想问,到底是谁跟他说过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否则谢云泽出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怎么会变成这样。 往常平稳的气息变得极度疯狂又紊乱,让楚雾痕都感受到害怕,紧紧握着他的手都不自觉轻微发颤。 可谁知道谢云泽费劲地睁眼看着他,早就已经被病态染得泛红的眼眶,现在看起来愈发地触目惊心。 他因为疼痛和突如其来的灼热,被迫难受地将身体蜷缩起来,脆弱得好似轻易就能够折断,而热汗更是不断地顺着鬓角滑落。 「楚雾痕……」他艰涩沙哑地开口。 谁知道才叫了个名字,突然泪水汹汹滚落下来,「对不起……」 楚雾痕的心脏陡然震颤。 他不知道谢云泽为什么要这样讲,但是就在听到他嗓音的剎那,瞬间整颗心脏都好似要爆开般痛苦难受,更是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慄。 「泽泽。」无尽地恐慌疯狂地席捲而来。 他忍不住捧起谢云泽的脸来,想要去亲吻他却又死死的克制住,紧盯着他的瞳仁黑雾汹涌,却又极其不稳定地惊惧颤抖着,「为什么要对不起?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剎那间他所有的原由都不想问了,都不重要,他只想知道谢云泽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刚才看评价表都还好好的! 是谢云泽不想要他了吗?评价表只是安慰,他心里面其实早就做好了决定,只等着两人相处的时间结束就毅然决然抛弃掉自己? 楚雾痕不知道,甚至都无法去想,就连身体都濒临崩溃般,连皮肤都雾化般不稳定地来回切换。 谢云泽还想要说话,意识却逐渐模煳。 他实在是太难受了,从虚无里面出来以后,就倏然感受到如同火燎过般的高热,还有神经剧烈拉扯的尖锐疼痛,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强行用脑导致的。 现在他也完全没有精力去辨别,只觉得自己像是沉溺在铺天盖地的热浪,就连理智都被高温所侵蚀,让他的喉咙都变得嘶哑无法出声,连吞吐唿吸都难受。 到最后他只能凭藉本能,紧紧地闭着眼,被濡湿的睫羽剧烈地颤抖。 第111页 「泽泽!」楚雾痕心脏一颤。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抚摸谢云泽的额头。 看到他这幅模样,竟好像跟那时候识海共鸣后遗症极其相似,死死地咬着唇,眼底有无数的阴沉疯狂掠过,最后却只剩下深深的痛苦。 「泽泽……」他紧盯着谢云泽很久,低声呢喃,「你好好地休息。」 只是识海共鸣的后遗症发作的话,绝对不可能还是这么难受。当时是佩佩即将成型,才会带给他更加剧烈的反应,但是现在佩佩明明都已经完全稳定,只需要等待力量凝固就好! 所以绝对是还有别的,有可能是谢云泽自己不甘心反覆地去试探识海,即便可能他自己没有察觉,甚至不知道如何使用,潜意识里面却还是这样做了…… 人类不常使用识海,所以压根不知道过度探索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楚雾痕的脸阴沉得可怕,然而看着谢云泽的目光却很温柔,几次三番地还想要摸摸他的脸,却又害怕在此时造成识海共鸣。 别的都不重要。 但是不能给再给他增加负担了。 竭力压抑住自己的动作,楚雾痕又眷恋地看了几眼谢云泽,然后才出门去给总部发消息,让员工带着医生都过来。 当然也用了更快的方式叫来其他怪物们,夜空中的黑雾无声瀰漫,倏地跟其他怪物的气息产生冲突,纠缠在一起。 等待的时候,楚雾痕的脑子空茫茫的。 他不受控制地就想起来,谢云泽即便是那样难受的情况下,却还是掉着眼泪跟自己说对不起,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就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样,已经准备离开了吗? 即便相处这么久,却依旧没有丝毫留恋。 忽然有灼热的温度席捲而来,即将沖向面门。 楚雾痕破天荒的竟然没来得及反应,只是沉沉地抬起头来。 只见大门口的灯已经被火焰照亮的,被召唤而来的怪物已经到了,最快的便是瞿炎,巨龙的身形铺天盖地压下来,却又在落进院子里面的时候慢慢消散,变成人型。 白昼流跟明皓月好歹是从门走进来,但是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因为刚进来,就嗅到了谢云泽极其疯狂又紊乱的气息。 他们立即就要冲进去,却突然被一道可怖的力量给弹出来。 楚雾痕感受到危险的注视,皱眉解释道,「不是我。」 【是我。】 随着清脆的声音落下,庭院周边也逐渐变得虚无。 只有黑白且漫无边际的世界里面,一道流光溢彩的小小的身影走出来,到现在为止除了楚雾痕以外,其他怪物都是第一次见到佩佩。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脸色的古怪。 因为佩佩身上带着太强烈的谢云泽的气息,让他们真正深切的感受到,原来这真的是从谢云泽的血肉里面长出来的。 楚雾痕阴沉沉地问道,「泽泽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你难道感受不到吗?」佩佩抬起冷脸,「爸爸的识海有问题。」 果然就像是楚雾痕猜测的那样! 谢云泽被梦中那男人影响得太深,如果想要拼命去探寻他的消息,那就只会去不断地挖掘识海,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瞿炎炙热沉重的目光落在楚雾痕身上,「识海的问题难道不是你最懂吗,现在到底坏到哪种程度?」 「上次识海共鸣的时候,他就很难受了。」明皓月幽晦开口。 就连白昼流都紧盯着他,「不要告诉我们从头到尾创伤都没癒合。」 暴戾、阴沉还有愤怒积攒在楚雾痕的身上,即便极其不愿意承认,可目前看起来创伤的确就是持续性造成的。 不知道多久,楚雾痕突兀冷冷开口,「我会想办法的。」 「但是我找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帮忙看着泽泽。」他垂眼,神色在这样虚无的空间内愈发晦暗难辨,「我会去他识海看看。」 倏然间,他身上所有的目光凝滞。 对此感知最清楚的佩佩,更是紧紧盯着他。 随着虚无的空间逐渐褪去,其他的怪物全都先去谢云泽身边了,仅剩的黑暗却将佩佩跟的楚雾痕紧密包裹起来。 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佩佩望着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弹的楚雾痕,想起来自己之前跟谢云泽的对话,是如何描述他进入识海的代价。 佩佩忍不住抿了抿唇,「这件事也有我的问题。」 「要是爸爸提到识海的时候,我不跟他解释这么多就好了,这样爸爸就不会去想,或许也就不会将伤痕撕扯得这么厉害。」 倘若是换做别的时候,楚雾痕必然会跟他动怒,会恨不得吃掉他。 可如今他的脑子全都被谢云泽的状态所羁绊,迷茫酸涩地去思考,谢云泽这样不愿意放弃探究识海,也只不过是为了那个男人而已。 所以他才会跟自己说对不起吗?告诉自己不论如何都忘不掉他,即便是要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 「跟你没有关系……」楚雾痕失神呢喃道,「就算你不跟他解释,他还是会想办法去了解去回想的。」 「即便我不告诉他也是同样。」 忽然又有前所未有的痛苦涌上来,陡然陷进铺天盖地的悔恨自责,早知道如此他又为什么偏执地要瞒着谢云泽呢? 第112页 自己又做错事情了,只要谢云泽能够健康地活下来,不要遭受这些折磨,就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又怎样!又算自己得不到又怎样! 说好的心甘情愿为他赴死,但是却偏执于他到底爱谁,他到底爱谁是自己无法接受的呢…… 围绕着楚雾痕的气息变得疯狂而暴虐,甚至都让他一度要被这窒息与痛苦淹没,在濒临崩溃的瞬间却又硬生生地止住。 重新抬起眼眸时,眼眶已经染得猩红模煳。 现在还远没有到他崩溃的时候。 他会想办法治好谢云泽的。 谢云泽浑身湿热,苍白疼痛地蜷缩着。 即便是跟楚雾痕说完对不起,他依旧控制不住自己胸腔与神经疯狂颤动,拼命又急切地想要找到解决办法去消解难题。 可是只要动动这样的念头,本就已经满是裂纹的识海,就会将裂隙扩得越来越大,到最后用来掩盖他所有记忆的薄膜都似濒临崩溃。 这些异样的反应完全体现在他身体上,他浑身高热难耐,连骨缝都渗透出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是被投进了翻滚的岩浆里面。 可即便这样,他也强撑着不愿意彻底模煳昏迷,总觉得这是最后的机会能够让他回想起一切,届时所有的谜团都会迎刃而解。 恍惚间,有人推开门进来。 不是楚雾痕,因为气息不像,反倒是其他怪物全都聚集在他的床边,就像是上次见到他后遗症爆发时,面上流露出难忍的痛苦。 克制着将气息散发笼罩在四周,他们都守在谢云泽的床边,握住他的手、或者是抚摸着他额头,低低喊他的名字,「泽泽……」 「别怕。」 「会没事的。」 就像是从溺水中获救。 谢云泽豁然睁眼,急促地喘息着。 他能够明确知道自己已经不在现实,或者是在识海中,因为他看到周遭的景物已经完全变化了,自己正坐在湖边的长椅上。 而楚雾痕就坐在他的身边,痴迷又眷恋地望着他,安安静静地,有那么瞬间竟真的像是有几分男人的影子。 谢云泽的心脏却倏然狂跳,声音发颤,「你……」 将唇瓣咬得发疼,他才沙哑哽咽地吐出后面的字眼来,「不是说好不可能再跟我识海共鸣的吗?什么都不会再告诉我的。」 甚至连眼眶都泛起脆弱的薄红。 楚雾痕一听,便知道他已经了解此时的场景,却慢慢地流露出病态的笑容,「那是我从前太自私了,我只想让你爱我。」 「但是你爱谁都不重要,我不希望你受到折磨。」 他伸手想要去擦拭谢云泽的眼泪,却忽然被谢云泽握住手,通红的眼眶执着地望着他,似乎还有点轻微的发颤。 但是颤抖并非是来自于谢云泽,而是楚雾痕,完全是疼的。 佩佩说过楚雾痕要打开识海的话,会付出比其他怪物更高的代价,也会更疼更加克制本能,每次的打开就像是一次赴死。 「楚雾痕……」谢云泽心疼地收紧了手。 他甚至在庆幸,还好在识海里面想看到的是楚雾痕,而不是让楚雾痕自己去看跟男人相拥的场景,即便他们是同个人,可此时还是会让楚雾痕觉得痛苦。 可谁知道楚雾痕盯着他片刻,忽的问道,「泽泽,你知道现在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吗?识海已经有裂缝了。」 「……」谢云泽的睫羽轻微颤抖,「我不知道。」 他只是普通的人类,并没有那么多强烈的感应能力,只是这段时间受到的冲击太大,令他忍不住时时刻刻都想要去翻找回忆。 楚雾痕早猜到他不知道,但是想到即便失忆,他也会想要拼命地去寻找从前的烙印,心中的痛楚更甚,甚至都无法笑出来。 他的目光反覆描摹着谢云泽的脸,轻轻地道,「这就是现在我选择跟你识海共鸣的原因,既然裂隙已经打开,不如全都释放出来。」 「这样的话你的记忆会得以恢復,识海的裂隙在毁灭后得以重塑,然后你才能够慢慢地好起来。」 谢云泽的心头倏然一颤,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最难以接受的场面终于还是要出现,谢云泽完全能够笃定,只要自己记忆甦醒的话,识海里面绝对全都是自己跟男人幸福相处的画面。 而楚雾痕奉献出自己的识海,为他赴死,为他癒合伤口,却要眼睁睁看着他与别的力量相爱厮守! 翻江倒海的酸涩汹涌而来,谢云泽几乎是瞬间就滚落眼泪,「楚雾痕,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 「这可是识海。」楚雾痕来之前就做好准备。 即便他的内心也被愤怒与阴沉交织着,即便他根本就不愿意放弃谢云泽分毫,可在铺天盖地的心疼与苦痛下,他反倒是能够平静地应对,「泽泽——」 「你要知道我已经是精神力最强的怪物,倘若我都觉得只能这样,才能够癒合你的伤口的话,那就是没有别的办法。」 「早知道当时在检测的时候,我就应该保护好你的。那时候你的识海没有跟着我们打开,没有共鸣就好了……」 最后是楚雾痕轻轻的呢喃。 谢云泽甚至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这样的话那些记忆就可以永远压抑,而不至于现在让他、甚至让自己都饱受折磨。 可惜事已至此,谢云泽突然觉得格外恐慌,还想要去握紧他,手里面的触感却倏然变成了冰凉的雾气。 第113页 谢云泽怔怔地抬头看去。 果不其然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化,男人出现在他的身边,还是那张骨相绝佳、眉目深邃的脸,让他一时竟都有点恍惚。 这时候他才发现,怪物们的骨相的确跟男人很相像,甚至连走势都完全相同,但凡察觉到这点,竟都似同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觉得冷吗?」随着男人笑意舒展,仿佛冰雪消融。 他滚烫的双掌合着谢云泽的手,应当是在为他取暖,目光却珍重地注视着他,「要是冷的话我们就早点回去,你身体不好。 但凡是男人出现的时候,谢云泽都会有种很自然而然回应他的感觉,几次轻微地张合唇瓣,想要说什么却只是觉得眼眶发热。 「还想再玩会儿?」男人的神色逐渐无可奈何。 他将外套脱下来披在谢云泽身上,顿时便有暖洋洋的气息覆盖全身,让谢云泽的神经也不自觉地松懈,到最后彻底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只是静静地低垂着脑袋。 「那就再玩会儿。」 男人温柔地抚摸着谢云泽的脑袋,似是想到什么,「你上次过敏的时候把我吓坏了,我不想你还是生病住院。」 「上次是意外,不允许再自责了。」谢云泽习惯性轻声辩驳,「而且今天也没有很冷,我不会生病的。」 「知道了。」男人的眼底染着笑意,「我也不会在让你生病的,你要相信我。」 说这话时,谢云泽察觉到他周身的温度似是高了些,忍不住朝着他看去,却倏然发觉他的耳后和脖颈,分别冒出些漂亮又坚硬的鳞片。 这些鳞片转瞬即逝,甚至还有浓重的黑雾遮挡,若非是日光将他们折射出流光溢彩来,压根就不可能让他看到。 而此时的谢云泽,即便是看到也丝毫不觉得奇怪,只是无声地盯着那块皮肤很久,呢喃般轻轻地回答,「我相信你啊,你都快把眼珠子放在我身上了……」 「我还真想放眼珠子在你身上呢,就是怕吓着你。」 谢云泽还真信了,听完他的话便也笑起来,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雀跃和快乐,好像只要跟男人在一起,他就没有过任何的烦恼和有仇。 但是笑着笑着,却陡然有丝违和感涌上心头。 男人是主神,是分裂出这些怪物的力量之源,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即便之前跟自己相处的时候,是伪装的正常人…… 等等!他为什么又要伪装成正常人? 第43章 在怪物都能够成为合法公民的世界里面,再高级的怪物也都不足为奇了。 虽然像是至高天这样极其罕见的,但是在大厅总部也都有备案,甚至还会有书专门来纪录怪物的起源,描述他们的习性。 这样说来,其实自己最开始在跟男人相爱的时候,即便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类,可他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没有任何问题,因为怪物跟人类的结合已经成为普遍现象。 而且后面自己还会跟他登记呢,届时他的伪装肯定也会无处遁形。 但是为什么? 谢云泽所有的记忆里面,他都是普通人模样出现。 自己甚至还会过敏、会普通的感冒发烧,这点小毛病以现在的医疗技术来说压根就不值一提,而且就算是自己天生体弱,也不至于是这样动不动就住院的地步…… 一旦察觉到这点,谢云泽便再次感受到尖锐的疼痛,仿佛识海中覆盖的薄膜最终轰然消散,变成碎片飞溅四周。 而更多碎片记忆汹涌而来,一时竟让谢云泽无暇接受,只能够痛苦又酸胀地、拼命地去将这些碎片保留下来,却辨别清楚上面的画面。 ……那是个完全没有异能和怪物的世界。 所有人都是普通人。 自己天生病弱,就是男人从小到大照顾自己。 他们相知相爱很多年,从来都密不可分。 甚至就连自己怀孕的这件事,在真正的记忆里面都是不可能出现。画面中他被男人怀抱着,亲昵地咬着耳朵问他会不会怀宝宝。 那时候谢云泽已经疲惫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是沙哑着声音回答他说,「不可能的,再怎么样我都怀不上」、「不是身体的问题,这分明就是生理构造」。 然后他便只听到男人低低的笑意。 既然如此的话,现在自己又为何接受得毫无芥蒂? 这个世界根本就跟原来的截然不同…… 「泽泽!」他突然听到耳边关切的声音。 谢云泽眼前所有的碎片消失,面前只有被金光铺满的水面,而男人滚烫地拥抱着他的温度还在,正在心疼地擦拭着他额头的汗珠,「怎么了?」 谢云泽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濡湿的睫羽都在森*晚*整*理剧烈颤抖,只觉得心脏酸涩难耐,层层叠叠汹涌而来的苦意,几乎都要将他的胸腔挤炸了。 「你……」他忍不住用苍白纤细的指尖,停留在他的眉骨,「你之前还说过要离开我的。」 男人的动作倏然凝滞,但是唇边的笑意没散。 片刻后目光愈发柔和,低笑着道,「我哪里有这样说过,我说的是我没有办法离开你,倘若哪天我真的……」 「真的?」谢云泽轻飘地反问。 他觉得这话不对,因为身体不好的是自己,要说意外的话也应该是自己先出意外才对,男人的意思听起来,就好像早知道他会走。 第114页 「我也还会想办法陪着你的。」男人灼灼的望着他。 有那么瞬间,谢云泽竟在惯常温和的男人眼底,看到从未暴露过的偏执与疯狂,就连嗓音都罕见地沙哑,「我不可能离开你的,泽泽,不论任何时间空间。」 明明听过他这样的表述很多次,滚烫的字眼却还是狠狠砸进心脏。 谢云泽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掉落下来,仓皇地攥着他的手,已经抑制不住浓重的鼻音与哭腔,「这是你说的,时间和空间……」 「所以就算是调换世界也无所谓对吗?」 「这到底是哪里?你又到底是怎样才能重新见到你……」 然而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 嗡鸣声不绝,就像是潮水般将他的耳膜淹没。 他急促慌张地张口,却只有自己心跳的声音越发剧烈,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对方又听到些什么,忍不住哭着将男人给紧紧地抱住。 就好像每次的见面都是一场分别,然而他却无法挽回,即便是将手攥得死死得,用力得将唇瓣都咬出血珠来,最后却依旧只能崩溃地看着男人消散…… 室内,怪物们紧盯着谢云泽。 自从楚雾痕开启跟他的识海共鸣开始,这汹涌又紊乱的气息便逐渐平息,即便中途又经歷过几次突然的混乱,最终却还是慢慢恢復正常。 谢云泽看起来应该也没有那么疼了,只是高热还没有褪去,苍白着脸蜷缩在被子里面,濡湿的睫羽颤抖着,呈现出令人心疼的脆弱。 不知道多久过去,楚雾痕从外面推门进来。 怪物们幽晦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楚雾痕的状态看起来差极了,本来就病态的面容显得愈发阴沉,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模样,甚至像是力量倾泻得厉害,连步履都很沉重。 「怎么样?」瞿炎率先出声问道。 楚雾痕缓慢的走过来,撑着床边坐在地面,垂落目光无声地观察着谢云泽的脸,眼眸里面充斥着浓浓的不舍跟疲惫。 甚至连声音都是沙哑的,「原本压抑他识海的东西全都解除了。」 「裂缝被摧毁,识海也会慢慢地癒合,过程中他也会慢慢地记起来自己是谁,但是也不会再爱我们了。」 这话让瞿炎的瞳仁勐缩。 就连白昼流跟明皓月都豁然看来。 楚雾痕被他们骤然爆发的气息压得厉害,状态变得更加脆弱不堪一击,却还是抬起幽深漆黑的眼眸,突然笑出来,「你们自己心里面不清楚吗?」 「泽泽的心永远都在他从前的伴侣身上,而我们也只不过是主神的力量。」 这句话就像是什么箴言,慢慢地竟是有精神力缓缓盪开。 所有的怪物们都会知道自己的起源,而至高天的来源跟其他等级的截然不同,若非主神的力量无法孕育而成,又或者说他们天生就带有自己的使命。 在沉睡的多年间他们都没有过使命,只要主神的陨落,他们分掉力量和神魂,又忽然嗅到了熟悉的、令人迷恋的气息,于是纷纷復甦奔来。 占有和欲望是怪物的本能,但是占有谢云泽不是,他们不论是变成任何的模样,都还是会无法自拔地沉沦在谢云泽的身上。 寂静无声中,彼此的气息似也在交织融合着。 就在毫无排他性地即将纠缠在一起快时,猝然有火焰席捲而过,将所有别的气息都燃烧殆尽,瞿炎冷笑出声,转身直接出门。 白昼流跟明皓月却是回过头来,目光幽幽的。 「我不管你在识海里面看到什么,但既然泽泽从前伴侣已经死掉,他的选择就只有我们没有别人。」明皓月的嗓音带着些冷酷。 这番话将白昼流想说的也都说了,他便只是盯着楚雾痕,眼底掠过压抑的愤怒与残忍,片刻后道,「也可能只是我,没有你们。」 楚雾痕没有反驳,神色却也幽晦难辨。 他只是趴在谢云泽的床头,沉默心疼地看着他的脸。 总部员工带着医生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们接到消息其实很震惊,因为按照谢云泽的身体情况来看,只要胎儿成型就不会再有别的问题,却没有想到识海还会有这么强的隐患。 医生在路上的时候,就反覆在看从仪器传过来的数据,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焦急凝重,也不知道是想到些什么。 结果到了湖边别墅,却发现反倒是比自己想像的平静。 其他怪物都被楚雾痕给气走了,也不知道藏匿在黑暗中的什么地方,门边只有楚雾痕站着等他们,在月色下抬起张苍白阴沉的脸来。 总部员工被他这模样吓了跳,竟是浑身僵硬,寒毛倒竖。 至高天的怪物向来都是压迫感十足,哪里会像是眼前这样,即便泄露出来的力量依旧强悍,却有种经歷过艰难险境的疲惫。 「泽泽还没有醒。」楚雾痕低声道,「再等会儿吧。」 那还不是只能等着。 还好没多久谢云泽便醒了,楚雾痕最先察觉到,回头看了眼,自己倒是没有进去,而是只让医生进去。 等到医生进去以后,总部员工焦躁地在外面踱步,倏然察觉到不对,目光忍不住落在楚雾痕的身上。 这才发现原来他周身雾气都极其不稳定,沉默寡言的时候,就像是随时都会消散在黑暗中。 第115页 谢云泽坐在床边,眼尾还泛着哭过的薄红。 他垂着眼安静地等待医生做检查,其实也并不觉得自己能查出什么来,他的问题压根就不是在身体上,而是在识海。 楚雾痕说过只要裂隙摧毁,逐渐癒合以后他就会好起来,其实也不怎么需要担心,只是他现在还没有从梦境中缓过神来,脑子一团乱麻。 「谢先生。」谁知道医生忽然凝重地叫他。 谢云泽的睫羽轻微颤抖,「您说。」 医生的视线先是落在他的腹部,并没有立马就说。 谢云泽起初也还在微微走神,直到察觉到医生要说的话似乎格外难言,这才慢慢地坐直起来,抿了抿唇道:「有什么话您就直接说吧,都没有关系。」 「佩佩还醒着,有他在的话这里很安全。」 说话间,温暖的气息便笼罩在整个室内,外面不论任何的怪物丝毫都没有办法渗透进来,他们都知道这是佩佩对于谢云泽的保护。 听到这里,医生才注视着他道:「谢先生,您似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谢云泽倏然抬起头来。 大抵是见到他也很震撼诧异,医生紧绷的神经也缓缓地松懈下来,迟疑着道,「您是醒来就失忆至今,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向您求证,但是您的异常症状也太多了……」 「有四位怪物伴侣候选人相关的,我们都先不说,就是光从您的识海来看,从前我只以为是共鸣的影响,然后孩子的成型期又加重了您的不良反应。」 「但是现在连孩子都成型了,您却还在拼命地打开识海甚至让其产生裂隙,让我很难不怀疑,您真的就只是普通人类。」 谢云泽眉头微微蹙起,「什么叫普通人类?」 这个世界除了怪物以外,难道不都是普通人类吗。 「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类并不纯粹,因为您也看到了,人类跟怪物的结合是合法的,所以我们诞生的孩子,不管是怪物种还是人类种,其实都会有点混杂的基因。」 「也就是说,我们世界的人类虽然也不怎么用得上识海,但是非要强行打开的时候,是不可能会痛苦到您这种地步的。」 「只有来自别的世界的,真正的普通人类,才会遭受这样的折磨。」 这信息便跟谢云泽在梦境里面的全都对上了。 他猝然急促地唿吸起来,只觉得酸涩直冲鼻尖,就连眼前都变得模煳,需要竭力忍耐才能够控制住剧烈汹涌的情绪。 男人所说的时间跟空间是真的,原本自己可能是个没有怪物存在的世界,他爱自己所以会伪装成正常人,却又因为不得不离开自己,便用这种方式将自己找来。 自己对于这个世界是个外来者,虽然这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成为合法公民,但是男人既然是主神,那很多事情想必也都是轻而易举能够办到的。 只是后面他开始陷进沉睡期,所以力量才会分化成为至高天的怪物…… 「我……」谢云泽缓和很久,声音带着强忍酸涩的低哑,「但是我也不知道我来自哪里。」 「您的记忆会慢慢恢復的,因为识海已经修復好了。」医生不由得顿了下。 谢云泽直觉他还有别的话要说,但是医生似乎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直到目光忽的捕捉到他书桌边叠放的那几本书,问道:「……《怪物起源》您都已经看过了?」 「看完了。」谢云泽轻轻点头。 「那《世界起源》呢?这本书里面会讲到我们世界的形成,如何跟其他的世界勾连,通常来说我们是没有桥樑的,世界跟世界都是独立的个体。」 关于这点谢云泽也猜到了。 毕竟世界跟世界大相迳庭,倘若能够轻易连结的话,那岂不是乱套了。 说完发现谢云泽的神色并没有异常,医生终于谨慎地开口,「那么您有没有想过,您来到这里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这代价又是由谁来付呢?」 倏然间,谢云泽的神经勐颤,终于明白过来。 自己的身体不好,在原本世界里面就是这样了,但是来到这里以后敏感数值就一直特别高,而且孕期受到的不良反应也很剧烈,这就是代价吗? ……更或者说是不是还有别的?否则为什么医生在胎儿成型、识海都已经开始癒合的时候,还是会特地提起这件事? 他忍不住看向医生,脸颊上还带着病气的潮红,显得漂亮又脆弱,仿佛轻易就能够被摧毁。 可医生目前也无法断言。 毕竟他在此前也没有见过,像是谢云泽这样特殊的人,犹豫很久以后,只是把重新调整过后的仪器摆放在桌面,凝重地道:「我还会持续监测您的状态。」 「倘若有任何异常的话,我都会来找您的。」 谢云泽的唿吸不自觉凝滞。 直至很久,才缓慢地恢復过来,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谢谢。」 等医生离开,谢云泽都还在原地坐了很久。 原本在梦中知道的信息就已经够多了,现在脑子更是无比地混沌凌乱,让他一时都没有办法分清楚目前的状况,忍不住紧紧闭眼。 大约是感受他的焦躁,佩佩温暖的气息无声地抚慰着他,暖洋洋的温度顺着腹部瀰漫开来,就像是在抚摸他拥抱他似地。 「佩佩。」谢云泽低声喊他,近乎迷茫。 第116页 「你说,我到底会付出什么代价呢?」 医生还真是彻底提醒他了。 自己在原本的世界里面身体不好,男人又好像知道自己要离开他似地。那说明最后要么就是自己病重,要么就是他沉睡的时间要到了,所以不得不回到自己的世界。 但是为了不离开自己,所以他也将自己带来这个世界,自己有可能正是因为世界跃迁带来的失忆,直到遭受了这么多才慢慢地解开。 而不管是特殊体质,还是孕期忍耐的这些痛苦,似乎都还没有达到代价的地步,心底总有种还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的不安。 如果真的有的话,这代价最好自己来付。 不要再去伤害男人,或者是其他的怪物了。 这晚之后,谢云泽接连几天都睡意浓重。 识海的恢復需要大量的精力,他基本上白天持续不了多久就会犯困,再加上看到楚雾痕也没有出事,心底最大的重担放下,便睡得昏天暗地。 中途还记得医生的提醒,特地去图书馆里面找了书,但是也没有精力去看,一直都摆放在桌子上。 慢慢清醒过来时,阳光正洒落在窗台边。 身边守着的人已经变了,变成了瞿炎。 察觉到他的眼皮子轻微颤动睁开,瞿炎立马朝着他伸出手来,俊美锋利的眉眼距离很近,正认真地注视着他,「泽泽。」 谢云泽微愣,就看到瞿炎笑起来,「很奇怪为什么是我在这里?」 「现在本来就应该是我们试交往的时候了。」 才刚刚清醒还在发懵的脑子,终于在他灼热的体温下慢慢復甦,他想起来自己现在确实还在抉择伴侣的阶段,之前还去总部填过表。 那时候因为脑子混乱,总部员工给他推荐的下一位试交往伴侣是谁,他也没有他特别注意,原来竟是瞿炎吗。 「怎么了?」瞿炎的指尖轻轻抚摸过他的睫羽,「见到我不高兴?」 「没有……」谢云泽被他碰得轻微发颤,却只是垂眼没有躲避。 这样的态度却让瞿炎愣了愣,他记得谢云泽对他们的触碰限制得很严格。 有那么剎那连温度都有点克制不住,又害怕伤到他,在察觉到像是把谢云泽烫到的时候又连忙收手,眷恋地轻轻地碾了下指尖,问道:「你是要继续住在这里,还是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每个怪物都有自己的住所,之前谢云泽来这里是出自环境和修养的考虑,瞿炎虽然很想把他带回自己的家,但是也要看谢云泽的喜好。 「出去走走吧。」谁知道谢云泽注视着他,「我们还没有出去玩过。」 瞿炎炽热的瞳仁都似轻轻收缩了下。 那这不就意味着是约会吗? 不可置信与兴奋席捲而来,激得瞿炎浑身都颤慄发麻,他忍不住握住谢云泽的手,又生怕太用力只敢虚虚的扶着的,直到谢云泽反手握上他的。 「!!」瞿炎的神经都倏然炸开轻微的烟花,眼睁睁看着谢云泽就着他的手站起来,贴近他,已经准备好要跟他出门的样子。 猝然好像万物都静止,瞿炎只能听到彼此的唿吸。 旋即又看到谢云泽,似是轻轻地笑了下,「走吗?」 第44章 现在谢云泽能够笃定,自己清醒失忆的那个时候,便是来到这世界的时候。 只是从那时开始他就格外地不安,后面又因为身体缘故要么时常在家,要么就是往来大厅、听从大厅的建议去到各种地方纾解敏感高热。 都还没有在这座城市里面好好地游览过。 乘坐上总部送来的车,谢云泽便跟瞿炎出发了。 全程瞿炎都极其兴奋,无法置信真的能跟谢云泽单独约会,而且还是这样正常的约会,而且这还是普通的伴侣和人类才会做的事情。 「泽泽……」瞿炎反覆地捏紧他的手指头,又反覆地松开。 中途似有高温渗透出来,不经意将谢云泽的掌心灼了下,让他不由自主地收回目光,看着瞿炎那双炙热又明亮的眼眸。 谢云泽便又笑了,轻声道,「看窗外。」 「这些地方我都没有来过。」 此时车已经驶入闹市,前方就是个提供购物的商圈,因为快到节庆的缘故,中央广场上还摆放着色彩斑斓的高大神像,但是没有脸。 距离近了以后,谢云泽才发现原来这些色彩斑斓,其实都是由鲜花植物堆簇而成,这才为灰白的神像雕塑染上颜色。 世界规则由主神掌控,在这里摆放的神像到底是谁,不言而喻。 「但是为什么没有脸呢?」谢云泽轻轻地询问。 「主神有万相。」瞿炎也跟着看了眼,声音沉沉,「没有容貌能够代表真正的他。」 说完,发现谢云泽的目光似乎专注投在自己的脸上,不由得心头微颤,「怎么了?」 「没事。」谢云泽看他很久,片刻后又道,「就是觉得你很好看。」 瞿炎的瞳仁扩大,周遭的温度似都簇然高了很多。 直到谢云泽下车朝着神像走去,他都痴迷发怔地跟在后面,就像是只要被夸奖两句,就恨不得死心塌地的愚蠢家犬。 谢云泽走到神像的面前,需要仰头才能够看清他的全貌,神像的周围是澄澈的水池,但是也被五彩斑斓的植物所覆盖。 第117页 明明都没有脸,倏然间,谢云泽却感受到了强烈的注视。 他的眼皮子轻微一跳,有那么剎那竟是错觉神像的脸变成了男人,目光温柔却又坚定执着,好似有种很久不见的眷恋,又带着浓浓的不舍。 旋即男人缓缓地张口,应当是说了什么,但是没有声音。 反覆好几次,谢云泽才终于从他的口型辨认出来,「回家。」 回家? 谢云泽微怔。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抚摸这张脸,倏然却又不知道怎的踉跄了下,瞬间所有的幻觉消散无踪,瞿炎在背后握住他的手臂防止他跌倒。 「前面是台阶。」瞿炎出声提醒道,「水池是不能上的。」 回过神来,谢云泽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险些已经踩上水池台,而面前的神像安安静静的,也都已经恢復成原本雕塑的样子。 谢云泽不由得轻微出神,片刻后才在瞿炎的帮助下回退几步,轻声应道:「没事。」 瞿炎知道他刚才应当是看到什么了。 目光也跟着扫了眼神像,却什么都没有说。 再往里面走就是商圈,这么好的天气,竟有不少成群结队出游的人。 谢云泽跟瞿炎两人相貌出众,由此格外地扎眼,一路走过去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导致瞿炎的眉心越拧越紧,最后直接挡在他的旁边。 谢云泽的脸都快要被他压进怀里面去了,竟是忍不住笑出来,「瞿炎……」 「别管我。」瞿炎的脸有点黑,「我不想让他们看。」 大抵也知道这样让谢云泽不方便,把他拉到角落去等自己,自己则是大步走出去,没多久竟是带了个针织的帽子回来,压在他的脑袋上。 谢云泽只觉得前方的视线顿时被压低很多,整张雪白的脸也都挡住大半,但是他没有拒绝,只是抬手轻轻触碰了下针织的触感。 【这下好了,除了我谁都别想看。】 「这下好了。」瞿炎似乎很满意,紧盯着他扶帽子的纤细指尖,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就连唿吸都变得急促压抑很多,「除了我谁都别想看。」 「这样说来还辛苦你了。」谢云泽忍不住揶揄他,「陪我出来玩承受这么多。」 【这件事不是这样算的。】 男人笑着将他没戴好的帽子取下,特地揉乱他的头髮,这才重新戴上去,指腹像是恋恋不捨般,又细心地将他散落的鬓髮塞进去。 【这只是我的问题……】 「这件事不是这样算的。」瞿炎的指背落在他露出来的指尖上,但只是短暂的触碰,又像是小心翼翼般收回来,垂眼压抑住自己汹涌的占有欲。 「这只是我的问题而已。」 所有细微的动作和神情,全都落在谢云泽的眼底。 他静静地注视着瞿炎,记忆中的场景与此刻完美的交叠,旋即分开,让他能够清晰地分辨出过去和现在。 自从识海开始癒合以后,他现在不需要如何吃力,就已经能够回想起来很多曾经跟男人相处的片段,而且是在那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他跟男人的关系几乎是密不可分的地步,也会这样带自己出来玩,亲昵又自然地独占着他,照顾他而且从来不会带给他压力。 瞿炎的动作却小心很多。 就像是知道自己是怪物的身份,深刻的认知到自己的可怖。 甚至从来都是被选择,很轻易就会被放弃。 所以只听他的话。 克制着所有的欲望。 「不是你的问题。」谢云泽轻声回答道,「我也愿意的。」 没有等瞿炎做出反应,他便已经转身往里面走了,片刻后才忽然感受到瞿炎走过来紧紧握住他的手,就连吐词都滚烫起来,「泽泽。」 「嗯。」谢云泽轻声道。 瞿炎似乎是想问点什么,周身的气压低沉。 很久后却还是忍不住低低开口,「泽泽,你这样说到底是因为……」 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前方沖涌而来铺天盖地的彩色气球,伴随着整个中央广场的街道旁公民们的欢唿,烟花也跟着沖天而起轰然炸响。 今天是特殊的节日庆典,尤其是怪物会在这天获得祝福,所以就连气球上很多都是奇形怪状,带着独属于它主人的气息杂糅着铺天盖地而来。 谢云泽条件反射后退两步,又骤然被瞿炎滚烫的温度覆盖,他黑着脸挡在谢云泽的背后,高大的身躯几乎是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在这样宽阔的怀抱中,似乎连烟花的爆鸣声都被隔绝了。 欢唿声离得很远,反倒是心跳变得格外强烈。 谢云泽的睫羽轻微颤抖着,掀起来看他,便正好撞见瞿炎垂下来的目光,幽深专注,有那么剎那完整地跟男人重叠在一起。 他想起来刚才瞿炎没有问完的话。 大概率是想要说,自己这样纵容,到底因为他是瞿炎还是别的谁。 就在之前谢云泽其实也分不清,可倏然察觉到这个熟悉的拥抱和体温,依旧是那样强烈震响的心跳时,脑子顿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就是他。 不管是任何的身份,那都是他。 从头到尾自己也只认他。 等放完烟花,瞿炎将怀里的谢云泽松开的时候,发现他专注地看着自己,似乎还带着点笑意。 第118页 瞿炎的心脏突然狂跳,竟是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谢云泽反手将他掌心握住,骤然再次将他的意识全都击溃,只能够下意识去捕捉耳边的轻笑,「我们走吧。」 「今天似乎很热闹呢。」 整天的约会对于瞿炎来说都像是做梦似地。 谢云泽不管是在之前的世界,还是来到这里以后,都因为身体问题很少来这么热闹的地方,见到什么都觉得很有趣,竟是津津有味地到处逛了个遍。 买下来的东西也很多,包括他喜欢的那些书,还有给佩佩准备的玩具,甚至是些流淌着魔力且五彩斑斓的花束,最后全都杂七杂八塞在瞿炎的怀里。 瞿炎的怀中每次沉甸甸一些,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兴奋,从头到尾目光都紧锁在谢云泽的脸上,没有错过他任何一次笑容。 忽然间好像最开始那问题也不重要了。 跟谢云泽的快乐比起来,他爱谁都不重要。 玩到接近黄昏,两人才终于回到车上准备回去。 谢云泽累得满身都是汗,就连额发都湿漉漉的,坐下来以后忍不住轻轻的急促喘息,又接过来瞿炎递过来的水。 人类喜欢的东西其实都花里胡哨的,就像是这瓶水,其实也就是外表好看,但是内里还是不如从高山上流淌的灵泉。 瞿炎想要什么都给他,却又怕给得急了让他无法接受。 他的心底时时刻刻都澎湃着、颤慄着却又按捺着。 「我们也只有三天的时间。」瞿炎突然道。 谢云泽抬头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发现他其实并不平静,只是知道不能阻止时间的流逝与发生,才压抑着自己的汹涌情绪。 手伸出来,瞿炎习以为常地低下脑袋,让他方便抚摸。 谢云泽的掌心很温暖,动作也轻轻地,什么话都没有说,直到将手收回来,又疲惫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倏然感受到瞿炎浑身绷直。 「那就先过完这三天吧。」谢云泽轻声道。 「不也很好吗?」 瞿炎的眉头深深地拧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应当为此感觉到绝望与难过,但是却莫名从谢云泽的语气里面,感受到一种轻飘飘的、像是要消释般的错觉。 握着谢云泽的手下意识收紧,甚至都有些不顾他会不会疼,只想此时更加确切地、焦急地去感受他的存在。 回到家后,谢云泽独自待在卧室里面,坐在桌边。 望着桌面上摆放的那本《世界起源》,有些微微出神。 其实就这次识海治癒以后,越是回想起从前的事情,他就愈发有种不安的感觉,而医生的那句话也反覆在他脑海中迴荡。 从那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他真的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吗? 而且到底是自己选择来的,还是男人将自己带来的? 脑子里面倏然有支离破碎的记忆席捲而来,令他忍不住撑住桌面,旋即忽然周边的空气扭曲,似就已经变幻了场景。 这是自己又找回了部分的记忆,谢云泽这段时间已经很习惯了。 但奇异的是,这次的场景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幸福快乐,不论何时男人都陪在他的身边,反倒是自己独自坐在病房里面,埋着头看不清楚神色。 陆陆续续地有人来探望他,坐在他身边说了很多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劝慰他不要难过,但是谢云泽什么都没有听,就像是没有意识般,连视线都是涣散的。 直到终于有遗物送了过来。 这些遗物是车祸现场留下来的,男人惨烈地丧生以后,就连尸骨都保留不全,但是手里面还紧紧地捏着个照片吊坠,里面是他跟谢云泽的合照。 合照甚至都有些年头了,是年幼初遇的时候拍下来的。 年幼时谢云泽的身体就很差,独自住在湖边的别墅,直到旁边突然搬来个跟他年龄相仿的邻居,两人迅速地熟识又成为朋友,才会有这张彼此都笑得很灿烂的照片。 而在后面的很多年里面,这张照片便成为他们的珍藏,不管他们是怎样从朋友变成恋人,是怎样对彼此许下承诺又实践承诺,怎样疯狂热烈地相爱,它都永远存储在钱夹里面、吊坠里面还有床边的相框。 即便男人至死的时候,都没有放手。 这场面剧烈冲击着谢云泽,令他眼前的幻境陡然破碎,从虚无回到现实,曾经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终于没有再压抑地汹涌而来。 他忍不住压抑地呜咽了声,睫羽剧烈颤抖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砸落。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跟男人,即便有几次男人言语中似真的提到过离开,自己也都没有当做是真的,总觉得他的身体健康,先离开的应当是自己才对。 可谁知道男人最终丧生在车祸里面,甚至连谢云泽设想的、自己会活到四五十岁都还没有经歷,就迎来了这样激烈的重创。 那时候谢云泽只以为男人是普通人,这样仓促的永别他根本就接受不了,再加上他的心脏疾病本来就有问题,在极度的痛苦悲伤下昏迷过去。 再然后醒来就是这里了。 固然这件事多半有男人的安排在,但是说不定也是自己的意愿导致的。 因为倘若真的全都如同男人所说的,他陷进沉睡以后会换个时间和空间来爱自己,那么他就绝对不可能会再让自己付出代价,相反,代价他已经付过。 第119页 他是连自己几声咳嗽都会紧张得要命的人,他绝对不会忍心伤害自己的。 谢云泽总觉得好像还忽略了什么东西,但是脑子混混沌沌,在悲痛中抽噎了不知道多久,才勉强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 男人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真正的死亡,现在需要搞清楚的是,自己来到这里的使命到底是什么,代价又是什么。 这样才能够知道,当这四个怪物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到底应该做怎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爸爸。】 不知道何时,有温暖的气息覆盖上来。 应当是察觉到他已经哭过,佩佩的声音里面带着心疼,气息也好似是怀抱般,将他紧紧地抱住了,试图去安慰他。 【爸爸,不要难过好吗?】 谢云泽的手微顿,颤抖的睫羽砸落还未擦干净的泪珠。 他用纸巾将自己的脸细细擦拭森*晚*整*理了遍,又眨了眨眼,确定除了有些肿痛以外没有别的异样,这才低低地回答道,「已经不难过了。」 说话间,他将《世界起源》这本书翻开。 依旧是怪物的语言写的,里面还带着些奇妙的符文,但是现在谢云泽已经基本都能够辨认了。 里面说宇宙中有无数个世界组成,每个世界的构成和运转规则不同,但是都会有自己的主神来掌控、维持秩序。 世界之间通常是不会共通的,能够相互穿越的,只有那些具有神格的人,而不具备神格的普通人或者是异种,强行突破的话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当然,如果有具有神格的人带领,也并非不能破例。 但是需要有神格真身的全程陪同,註:只能是真身。 看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谢云泽的神经倏然一颤。 恰好这时,有竭力屏住的温热唿吸凑到耳边,像是想要跟他一起看书,又像是怕惊扰到爸爸似地,动作小心翼翼地。 谢云泽剎那间的心惊,就这样被轻易打散,愣了愣后忍不住轻笑起来。 「你可以靠到爸爸肩膀上来。」他温声道。 佩佩惊喜若狂,温暖的气息瞬间将他整个肩膀包裹,旋即有重量也压下来,好像还在拼命地往他的怀里面钻。 谢云泽的手在空中虚虚地抚摸,感受到气息穿过他的指缝,旋即自己的情绪也逐渐地平静,这才重新将目光凝聚在书上。 他没有看错,就是「真身」。 意思就是说,原本男人说出时间空间那句话时,是已经有了打算,倘若是他陪着谢云泽来的话,那么他还可以用另外的方式不与他分离。 只是可能后来出了意外,或者是沉睡期提前,或者是无法料到谢云泽的意志如此强烈,总之在男人沉睡的时候,谢云泽独自来到了这里。 即便后面他的力量分散成至高天的怪物们,全都陪在他的身边,但是这些都不是男人的真身,所以才让谢云泽预感到这样的不安。 那么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 谢云泽忽的捂住口鼻,察觉到有热流涌下。 【爸爸!】 佩佩的声音惊慌失措,甚至连身上包裹的气息都倏然收紧了几分,但是后面的话却什么都听不真切了,因为他的耳边只有严重的嗡鸣。 眼前就像是雪花般纷纷扬扬洒下,什么都无法辨别,白茫茫地一片直至很久,模煳的视线才缓慢地重新恢復,但是眼睛疼的要命。 「啪嗒——」 豆大的血珠顺着他雪白纤细的指缝滑落,片刻后不断地砸落在书桌上,晕染出触目惊心的猩红色。 谢云泽疼得脑袋都在眩晕,忍不住紧紧地闭眼,就连脸色都苍白得摇摇欲坠,直到缓和了很久,才终于轻轻地垂落目光去看。 从头到尾都侥倖没有问题的身体。 到现在终于暴露出不可违逆的伤害。 第45章 惊慌失措间,谢云泽直接被佩佩拖进了虚无世界。 「爸爸!」佩佩直接扑上来抱住他的腿,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爸爸你怎么了?」 他想要帮谢云泽擦拭血迹,但是蹦起来都够不着,急得够呛。 谢云泽原本头晕目眩的,见到这场面,反倒是忍不住心脏瞬间酸软,蹲下来将他抱到自己的怀里。 佩佩终于能够小心翼翼地伸手,将他鼻翼间流淌下来的血迹擦掉,如同温热的气息吹拂而过,谢云泽的伤口似都被治癒了。 「爸爸。」佩佩担忧地看着他,「你的身体似乎出问题了。」 「我知道。」谢云泽默然片刻,「这是我应得的。」 「你不是!」佩佩的小脸儿登时阴沉下来,冷冷地道,「是因为爸爸刚才看的那本书这样写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判断吗?但是爸爸,倘若我能活下来——」 他倏然停住,就像是无意间暴露出什么来,抿着唇瞄着谢云泽的神色。 看到谢云泽依旧温和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并没有察觉,才惴惴不安地道,「……我也是有拥有神格的机会的,到时候难道我的真身陪伴着你不行吗。」 「行。」谢云泽轻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很厉害。」 「因为我是爸爸和爹爹的孩子。」佩佩笃定地道,「既然爹爹有神格,那我的力量就绝对不会比他弱,爹爹离开前什么都会留给我,因为他希望我能保护好爸爸。」 第120页 谢云泽还是只是笑,心脏却缓缓地沉落。 他刚才听清楚佩佩的那句话了,「倘若他能够活下来」。 佩佩能够活到现在的确费了很大的劲,先是自己的身体不好无法纾解,随后又是得到了怪物们的仇恨,因为他成型前无法控制力量险些伤害到谢云泽。 所以之前他透露出类似的意思时,谢云泽还会安慰他,以为他是觉得怪物们总是想办法要吃掉他,让他随时做好了会死掉的准备。 可越多地跟佩佩接触,就会发现其实他脾气也不怎么样。 在谢云泽面前乖的要命,实则骨子里面也是怪物的特质。 他才不会怕至高天怪物们的仇恨,心底里面想着如何反噬他们都有可能,直到知道他们是爹爹的分身以后,都还没有把这股子怨气放下来。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可能活不下来? 明明成型以后,所有的威胁都已经消失了呀。 ……那就只有可能是自己身体的问题。 连佩佩都无法确定,自己到底能支撑多久。 只要想到这里,谢云泽的心里面便汹涌起无尽的痛苦与酸楚,他在原来的世界里面就目送着男人与自己永别,谁知道到这里还是无法跟他重逢。 有那么几次,这种念头席捲而来的时候,谢云泽险些都要支撑不住崩溃。 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忍耐着,让自己不要表现出来。 能够有这么短暂时间的重逢,已经是生命额外的恩赐了。 在虚无的空间里面,陪着佩佩说了会儿话。 大多数都是佩佩在说,谢云泽在安静地听,后面佩佩小心翼翼瞄着他的神色,还说要给他念书,这样的话谢云泽就可以休息眼睛了。 「好啊。」谢云泽微笑起来,「谢谢佩佩。」 《世界起源》后面的章节都很细,在介绍比较知名庞大的几个世界的特质。 像是这个世界,就是典型的怪物与人类交融,虽然文明由人类发扬且传承,但却是弱势和少数的群体,直到人类跟怪物结成伴侣合法化,人口才逐渐增多。 而自己原本的那个世界,人口众多但是没有异能,占据主导权的就是普通人类,所以当时男人去到那个世界时,才会这样竭力伪装自己。 到后面听着听着,谢云泽就已经脱离虚无世界。 他坐在桌边盯着桌面,脑海里面依旧还有佩佩清脆朗读的声音。 大颗的血珠已经干涸凝固,谢云泽起身拿起湿巾,一点点地将他们全都擦拭干净,但是想到即便痕迹抹去,气息应当也会被捕捉到。 「佩佩。」他忽的轻声喊。 脑子里面的声音立马停下。 「这件事,最好谁都不要告诉。」谢云泽试探着商量,「你要帮我隐瞒,好吗?」 片刻都没有声息,却好似看到了佩佩抿唇的模样。 在佩佩看来,这件事就是应当告诉给怪物们听的,然后他们才会想各种办法来救爸爸,虽然这种超越世界规则的事情,可能他们也无能为力…… 【我都听爸爸的。】 他的声音软软的又很委屈,让谢云泽也忍不住动容。 直到温暖的气息拂过桌面,将那点残存的血腥气都捲走,谢云泽才几不可察地放松,看到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便打开灯回到床边。 即便留给他跟怪物们的时间已经不多,那他应当要好好珍惜才对。 但没有料到的是,气息能够瞒过瞿炎,身体的数据却没有瞒过仪器。 第二天清晨,谢云泽原本是想跟瞿炎出门的。 昨天出门玩得特别快乐,谢云泽今天则想让他带自己去博物馆,据说目前人类所保留的所有遗蹟神器,原本都是由巨龙所守护,展露出来的也都是向他租借的。 而观察这些古老的东西,便能够窥见巨龙在这些年内到底都是沉睡在怎样的地方,都经歷过怎样的变迁,能够看到他生活的缩影。 瞿炎也没有想到,他竟会对自己的过去这么感兴趣。 本来以为昨天的约会,就已经是他能够得到的最美妙的体验,在听到谢云泽说出目的地以后,更是忍不住倏然抬头,连瞳仁都剧烈炽热起来。 「泽泽。」他忍不住紧紧握住谢云泽的手,害怕温度泄露出来灼烧到他,又眷恋地松开,「你真的愿意跟我去看……」 都还没有彻底松开,就被谢云泽反手握住,「嗯。」 瞿炎兴奋得说不出话来,甚至有那么瞬间想得寸进尺,贴得谢云泽更近点,去嗅他耳后的气息,那必定会沉醉颤慄得无法自拔。 可这种越界的举动,最后硬生生被克制住,他不想破坏掉跟谢云泽现在的相处,每分每秒都让他觉得美好得似在梦中。 去博物馆就不需要乘车了。 「我带你走别的路。」瞿炎低声道。 谢云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瞿炎带着往前迈了两步,剎那间他的眼皮子如同燎过般地滚烫,但是这次却没有从前那么疼。 而周边的景色也跟着变化,好似是走在一条长长的山脉间,远处绿意连绵,而脚底下的土地踏实得都能让人感受到蓬勃的力量。 博物馆的展品都是由此而来,每往前踏步,似都能够感受到展品被挖掘出来的瞬间,究竟是何等壮丽的场面。 随着这些场景的逐渐淡去,博物馆已经到了。 第121页 即便是瞿炎自己的领地,但是两人却依旧像是普通游客般,从幕布后面走出来,又安静地欣赏着面前一件件的陈列品。 「真好看。」谢云泽目光逡巡而过,发出轻声的赞嘆。 瞿炎的心脏轻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观赏的过程也是种享受,谢云泽在看展品,瞿炎有的时候会低声跟他解释,但是视线却从头到尾没有离开过谢云泽的脸。 谢云泽这张脸对他而言,比起世间所有的展品都要珍贵。 途中谢云泽的手环似乎发出了点轻响警报,瞿炎敏锐地捕捉到了,正想要问,谁知道谢云泽却只是随手将他关掉,好似并不在意。 「怎么了吗?」瞿炎倏地感觉到有些不安。 「没事。」谢云泽温声安抚道,「我身体的数值一向很高,就是正常报警。」 听起来无懈可击,确实谢云泽从头到尾的检测数据都不同于普通人,但是除了体弱以外又别无疾病,最后全都归于他体质特殊了。 瞿炎也是知道,紧盯着他的手环很久,最终还是没问。 但其实谢云泽昨晚就已经把检测给停掉了。 这个警报的声音是医生试图联繫他,结果没能联繫上。 等到两人出博物馆的时候,正好便撞见医生急沖沖而来,在看到谢云泽的剎那张口就想要喊,又发现他背后站着瞿炎,硬生生地住口。 谢云泽的眼睑微跳,默然站定在原地。 「谢先生——」医生盯着他的脸,几番动唇,「我正要找您。」 在谢云泽回答以前,他便快速地道,「记得上次我给您做的检测吗?那天我不就说过还需要復检,但是因为您今天没有来,我便只能过来了。」 他说得隐晦,好歹没有把真正的内容提出来。 其实那天说的就是谢云泽穿越两个世界,而现在谢云泽又突然把检测仪器给关掉,很显然就是出了什么问题,医生对此极其担心。 见着谢云泽只是抬眼,医生也有点紧张。 好在片刻后,谢云泽轻轻答道,「好的。」 在他要跟着医生离开前,瞿炎往前走了两步将他挡住,「泽泽……」 「就是常规的检测,没关系。」谢云泽对上他炙热又压抑的视线,不由自主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忽的没忍住笑出来,「这么担心啊。」 「嗯。」瞿炎覆盖住他的手背,让自己的脸颊与温热紧密相贴,低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不会的。」谢云泽温声安抚道,「你看我们从认识开始,我就没有对你说过谎对吗。」 他的脾气就是这样,即便是最感觉到危险的时候,也都是直面跟怪物们对峙。 瞿炎将信将疑,直到谢云泽看医生等得久了,终于将手抽出来准备离开,也依旧站在原地紧紧攥着他的身影,丝毫都不肯移开。 谢云泽保证很快就回家,便跟着医生上车。 医生带着他回到检查室,这里的仪器还是更加全面,而且有些上面还刻着符文,不管是什么方面的问题,都能够进行更细节的探查调整。 还在低头调整数值的时候,医生就没有忍住道,「谢先生,您把随时检测的仪器给停掉……」 「嗯。」谢云泽坐在旁边等待,语气平静,「没有什么必要。」 医生豁然扭头,眼底浮现出不可置信。 上次跟谢云泽说那番话的时候,他都还只是猜测没有完全笃定,这才几天的时间过去,谢云泽又是知道了什么真相? 「我的记忆基本上都已经恢復了。」谢云泽迎上他的目光,轻声解释,「除了我伴侣的名字以外,以前我们怎么认识的、怎么相爱的我都记起来了。」 「我也的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到这个世界当然是会付出代价的,虽然我的伴侣慎重准备过到底如何保护我,但是中途出了些意外。」 「所以现在的我,正在付出我该付出的东西。」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轻描淡写,即便是早有猜测的医生,都震撼得直起身来,「……但是您……您就这么轻易接受了吗?最起码要有反抗……」 谢云泽轻轻地嘆了口气。 不知道为何,医生又倏然噤声。 他这口气实在是太过轻飘,就让人觉得他好像早就已经深思熟虑,不对,更像是曾经经歷过什么,经过了极其强大的磨难才终于走到这种地步。 旋即慢慢地,谢云泽的眼眶泛着些脆弱的薄红,但是措辞却格外地冷静,「是您让我去看《世界起源》的,那这本书的内容您应该也有所了解吧。」 「世界与世界之间的跨越,已经不是主神能够操控的了,这种规则游离在所有的力量之外,平等地覆盖每个人类、神明还有怪物。」 「您觉得我应该如何挣扎呢……」 倏地,谢云泽的目光又投向他手边的仪器。 医生仓皇地去看数据面板,瞳仁紧紧收缩,这才发现在已经纪录的数据里面,清晰显示着昨晚谢云泽发生过的异样,正是他口鼻流血的时候。 有那么短暂的瞬间,所有生命体徵消失,但是随后却又恢復正常。 别说人类与怪物无法治疗,就连他何时会突然消散都不知道。 今天谢云泽答应来检查,都已经不是为了得到什么结果,相反,他甚至还要请求医生暂时隐瞒这个结果,总部可以知道,但是怪物们绝对不可以。 第122页 「我还是很想把孩子生下来的。」 谢云泽的手放在腹部,这里面是个虚无的空间,而他与男人结合的血肉,已经成长为极具力量的模样,他不能够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导致孩子无法出生。 他睫羽轻颤着垂落睫羽,「最起码,我必须要坚持到那个时候。还有……」 还有,他跟男人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说,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曾经他们彼此承诺过的那些,倘若没有意外的话,应当早就已经一起做过了。 这些都是从前的遗憾,而自己既然都已经到这里跟他们短暂重逢,他不想到了最后还是遗憾。 医生震颤地望着他,有那么瞬间觉得他竟似即将凋零的蝴蝶。 既漂亮却又触目惊心,带着种绚烂又含着死至的美。 「……我知道了。」医生深深吸了口气,慎重地提醒道,「但是就算我能够瞒下来,你也没有办法瞒怪物们太久的。」 「他们对于生死尤为敏感,当你的气息开始衰败时,他们会感受到。」 这种事情到时候再说。 谢云泽自从知道自己要付出代价开始,就已经毅然做下决定,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珍贵了,不管结果如何,他必须要尽可能地多看看自己的爱人。 这件事医生必须得汇报给总部,给谢云泽做完基础检查以后,连结果都没有给他,便匆匆地带着数据去写报告了。 谢云泽本想直接回家,上车的时候,却忽然想起件别的事情。 以前每次见面的时候,男人都会给他带花来着。 自从幼年时期认识开始,谢云泽跟他分开的时间就少之又少,但是也总有各自要去做事的时候,谢云泽总是待在家里修养,而男人要去工作。 所以每次回家的时候,男人总是会给他带一束特别新鲜的花,每次都不相同,有的时候是香槟色的玫瑰,有的时候甚至会直接让他去开后备箱,绚烂的花瓣便从里面纷纷扬扬飘出来。 有的时候他疲惫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男人就已经回来又离开,但是桌面上会插着一支清香扑鼻的梅花,就好像整个卧室都留着他的味道。 那时候谢云泽便在想,要是有机会的话,他也应当给男人送点什么。 现在便正好是这个机会。 谢云泽绕道先去花卉基地,记得上次自己来的时候,也是为了挑选能够纾解自己身体状况的植物,结果后面被明皓月跟楚雾痕打架给搁置了。 这次因为是傍晚,基地里面反倒是没有什么人,只有天边的流火洒落下来,将漫天遍野的花圃都染上金灿灿的颜色。 照着路标的指示,谢云泽穿过夹道来到了玫瑰园。 才到岔路口的时候,他便发现这个位置有点眼熟,那时候明皓月带他进到自己的幻境里面,就是因为他踩上了这条道。 正愣神间,忽然便觉得有馥郁的香气扑鼻,似是有人跟在自己背后。 又来这套,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不动声色的。 片刻后谢云泽忽的无声轻笑,接着往前走,随口跟他聊着,「倘若我一直都不开口叫你的话,你是打算什么时候才跟我打招唿?」 旋即有微凉的温度,轻轻地触碰上他的手背,似乎是想要握住他的手,但是却又不忍心僭越般,随后才终于小心翼翼地合住。 「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见我。」明皓月轻声道,「流程上还没有轮到我。」 其实现在已经算快了,每位伴侣候选人都只有三天的时间。 今天已经是跟瞿炎相处的第二天,明天谢云泽便又要去总部填表写反馈,然后接着再在明皓月跟白昼流之间做出选择。 最近这两人也很安分,没有轮到自己的时候尽量少出现,毕竟给谢云泽带去困扰,他们已经不想再伤害谢云泽了。 但是没想到,谢云泽会突然来花卉基地。 旋即谢云泽便停下脚步,认真地注视着明皓月。 大抵是很少被这样看过,明皓月的心脏倏地收紧。 「泽泽。」他竭力温声地道,「你不应该这样看我,尤其是在你还没有做出选择的时候,我会误解你的想法。」 「没什么好误解的。」谁知道谢云泽无声地笑起来。 他实在是太过坦然,都已经到了明皓月无法辨别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地步,眉头轻轻地拧起来,又忍不住跟着他往前走,「泽泽……」 旋即忽然有几支绚烂的玫瑰,出现在了明皓月的眼前。 都是谢云泽刚才一路走来剪的,其实他的手很巧,就这样几步路间就已经把所有的花刺都给剃掉,然后齐齐捧起来,「明皓月。」 这场面,让明皓月的唿吸发窒。 鲜艷欲滴的玫瑰色泽,正好与谢云泽雪白的肤色交相辉映,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他饱满的唇瓣似还不经意触碰到花瓣,连带着都染上让人迷醉的香气。 旋即睫羽轻颤着抬起来,但是湿润的眼底深深地望着他,在这个剎那仿佛只有他存在于自己的世界里面,「如果我送你玫瑰的话……」 「我喜欢。」明皓月的声音紧绷。 「只要你愿意送给我。」 好似有轻轻的笑意飘进耳中。 旋即那捧玫瑰便被塞进了明皓月的怀里面,谢云泽知道其实他不仅喜欢玫瑰,古老的血族的庄园里面什么都种着,别的花也全都有,而且香气都很动人。 第123页 看着他接着往前走,明皓月竟像是被蛊惑般,就这样痴痴地跟在后面。他知道自愿献祭给血族的人,便是这样不知疲倦地、执着地追随着。 但是从始至终他才是真正献祭的那个人,就像是此时这样,只是因为谢云泽带来的花束、甚至是那道几不可闻的笑声,便让他骤然像是失了魂。 直到谢云泽重新弯腰,又要去剪其他的花枝时。 明皓月这才发现,他好像忽然伸手,随意摸了下自己的面颊。 骤然像是有血腥味转瞬即逝,却又被温暖的气息给盖住,让明皓月突然心跳剧烈加快,像是感受到什么极其焦躁不安的事情,忍不住大步走过去。 然而谢云泽除了那让人晃神的一下,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过别的异常,见到他过来以后还无声翘起唇角,「……还要吗?」 明皓月猝然顿住。 他的目光紧盯着谢云泽的脸,那张脸依旧漂亮脆弱,肤色雪白没有沾上任何亵渎他的污点,甚至连眸色都极其温和纵容。 就仿佛刚才所有的感应,都是错觉。 「……要的。」他听到自己失神的呢喃。 第46章 谢云泽没想到的是,居然还能在这里见到白昼流。 他剪完花都已经快走到尽头了,看到个一望无际的湖泊,白昼流光着脚踩着岸边湿漉漉的野草,完美比例的身材与绝美容颜格外地扎眼。 谢云泽心头微动,目光落在白昼流的脸颊。 果然在看清楚男人的容颜以后,所有怪物的骨相都跟他太相似了,刨除掉那些因为性格秉性而导致分化的细节,几乎都能够重叠起来。 而男人的那张脸,其实在从前世界的时候他就很喜欢,即便都已经相处了那么多年,每次无声注视着他的时候,都还是会捨不得移开。 难怪不得每次看到怪物的时候,自己都会没由来的心悸,那种心悸不但是来自于初次接触可怖至高天的生理反应,也是铭刻在灵魂里面的烙印。 白昼流看着他,想要说话,却又抿着唇。 反倒是谢云泽轻声笑起来,「你们怎么会在一块儿?」 「现在楚雾痕跟瞿炎都跟你约会过……」白昼流说到半途,大抵是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很残忍,眼底掠过一丝异样的晦暗。 但谢云泽听懂了他的意思,要么就是嫉妒已经约会的两人,在跟明皓月商量着如何搞死他们,要么就是仅剩还没约会的两人内斗,纠缠不休。 怪物的排他性本来就强,更别说争夺的还是谢云泽伴侣的归属权。 其实谢云泽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不用做出选择。 他的时间没有那么多,最后好好地把佩佩给生下来,能够跟他们最后快乐地相处好就行了,所以现在听到这番话,也只是无声地翘起唇角。 「白昼流。」谢云泽轻声喊他,「要走会儿吗?」 白昼流愣住,眉间流淌过不可思议地狂喜。 他下意识就去看谢云泽背后的明皓月,无法理解明皓月到底是怎样容忍的,按照常理来说此时他甚至会嫉妒得跟自己打起来。 但是明皓月没有,幽晦的眼底只是很快地闪动了下血月,并没有别的动静。 这让白昼流觉得反常,只当他是拿到一捧玫瑰花以后装乖,旋即所有的神经念头都被喜悦颤慄所覆盖,再也顾不得其他了。 他跟在谢云泽的背后,沿着湖泊边散步,大抵是白昼流存在的缘故,整个湖面竟都也像是镜子般碧蓝澄澈。 景色很美,微风徐徐。 但谢云泽其实是在强撑。 刚才摘花的时候再次差点流淌下鼻血,还好佩佩帮他遮掩得够快,否则都要被对血液敏感的明皓月给察觉到。 即便是现在他也觉得很不舒服,眼前有着片刻的模煳,忍不住轻轻咬住唇,片刻后才无声无息地逐渐恢復。 「泽泽。」白昼流的手突然扶上他的胳膊。 这段时间谢云泽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白昼流看他越走越慢,低声担心道,「要不然我们坐船吧,今天是不是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 他能够闻到谢云泽身上杂糅的气息。 应当是瞿炎白天陪过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送他来花卉基地,然后自己跟明皓月才有机会在这里见到他,甚至有与他单独相处的时光。 其实只要是跟谢云泽在一起,即便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痴迷地看着他都够了,但是他想要谢云泽觉得舒服,最起码跟自己一块儿是快乐的。 「哪里有船?」谢云泽有些讶异。 随着白昼流示意的地方看去,湖泊上还真就缓慢地飘过来一个泡泡,骤然撞进谢云泽的视野中时,让他的瞳仁都忍不住扩大几分。 那是个透明的、庞大的泡泡,在落日下折射出斑斓的色彩,让人觉得一触即破,但是却又稳稳噹噹地飘荡过来。 「泽泽。」白昼流带着些难言的赧意,「伸手。」 谢云泽听他的话,试探着用手去触摸泡泡,谁知道不但没有将这个看似脆弱的泡泡给戳破,整只手反倒是很自然地就进到内部空间。 旋即他感觉腰被轻轻地扶着,是白昼流抱着他,示意他接着往里面走。 在所有怪物里面,就白昼流的这张脸最是惊绝,但是力量却格外强大,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将他所有的重量都提起来,轻若无物。 第124页 谢云泽坐进泡泡里面,很快白昼流也坐进来了。 「我记得上次带你去深海的时候,你说你不喜欢。」白昼流的声音低低,「后来我明白了,泽泽,你毕竟是人类,可能会更喜欢陆地的空气。」 谢云泽微愣,忍不住侧头去看他。 白昼流却迴避他的视线,别过头紧盯着水面。 大抵是怕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再掉眼泪,甚至连嘴唇都紧紧地抿起来,足以可见当时谢云泽的那句话到底伤害他多深。 虽然当时谢云泽其实并非真的不喜欢,只是剑拔弩张想要得到主动权,可确实险些让白昼流发疯。 现在回想起来,谢云泽的心脏也倏然酸软,「其实没有……」 见到白昼流只是低垂睫羽没有动静,他轻声接着道,「其实我很喜欢的,当时我只是在骗你而已……」 白昼流豁然回头看他。 很显然他还不是很相信,清透的瞳仁在颤动着,仿佛觉得谢云泽这样的说辞只是为了安慰自己而已。 可是谢云泽的模样认真专注,凝视着他的眼睛,无声却缓慢地消解着白昼流的焦躁,他急促又惊愕情绪逐渐平息,连心脏都被狂喜沖刷。 所以说谢云泽是真的喜欢? 自己拥有的那些还能够献给他? 白昼流兴奋得都想要疯狂摆尾,搞得整个泡泡好似都颤抖不稳起来,让谢云泽下意识伸手要扶,却又害怕直接穿破泡泡跌出去。 最后还是白昼流用力握住他的手,帮助他坐稳。 整个泡泡在他的竭力控制下,终于重新变得平稳,而白昼流颤慄激动中,甚至连脸颊都泛起潮红,「泽泽,我好高兴。」 他紧盯着谢云泽,竟久违地有种要将人吞没的汹涌的贪婪。 有短暂的剎那,谢云泽如同被他的阴影覆盖,他知道怪物们上头的时候就会这样,反倒是没有丁点惧怕了。 回想起来,好似男人也经常会有这样的情绪,只不过没森*晚*整*理有这么露骨而已,只是抚摸着他的头髮,眼底压抑着幽晦汹涌的爱意。 「嗯。」谢云泽轻声回应他。 可即便不是海底,水面上的景色也很好看。 谢云泽跟白昼流坐在泡泡里面,顺着水不知道漂流了多久,直到天边的夕阳都逐渐消散,周遭的温度也随着天黑变凉了。 泡泡好像在岸边轻轻地抵了下,应该已经着陆。 白昼流的目光痴迷又眷恋,但是也知道现在还没有到自己跟他约会的时候,必须要把谢云泽给送回去了。 「泽泽……」白昼流紧紧握住他的掌心,眼底掠过残忍,「倘若他们都对你不好的话,你可以选择早点跟我约会,我会把我所有的东西都送给你。」 「我知道。」谢云泽无声地笑。 有些想说的话又被他忍住,其实他觉得不管是男人还是这些怪物,给自己的东西都已经足够多了,反倒是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馈。 空气中,似有丝丝缕缕的热浪席捲而来。 感受到瞿炎的催促,谢云泽便将提前摘好的花抱起来,朝着花卉基地外面走去,白昼流站在湖边安静地目送他,目光却沉沉的。 就连谢云泽的身形彻底消失不见,他却依旧没有动静。 不知道多久过去,身边忽然响起幽凉的声音,「你有没有觉得,泽泽今天的状态很差?」 白昼流心头微跳,侧头看去,只见明皓月不知道何时立在月光下。 湖泊边中的都是玫瑰,夜风浮动的时候带来暗香,其实白昼流尤其厌恶这股子味道,却也不得不承认,在这种领地里面的确他的力量会强盛很多。 天边的月亮也逐渐转变成暗红色,白昼流愈发有种被挑衅的不适,皱眉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明皓月幽晦的眸色闪动,片刻后才道:「我好像闻到了泽泽身上的血腥气。」 白昼流的瞳仁猝然收缩。 明皓月对此很敏感,说有那就是真的有,难怪不得今天看谢云泽走到河边的时候,都有种很吃力艰难的苍白。 但是谢云泽隐藏得很好,再加上他本就体弱,一时竟都让自己自以为是他走累了。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瞿炎真的没有照顾好他吗? 不太可能,怪物们彼此最了解了。 每个人都恨不得将谢云泽捧到手心里。 强烈的不安在两人的心中瀰漫,却又碍于目前的种种掣肘,既无法深入地去探究,又没有办法使用什么强硬的手段。 好在明天是谢云泽跟瞿炎在一起的最后一天,等谢云泽再次切换伴侣候选人对象的时候,他跟明皓月都可以仔仔细细地探寻。 天已经很黑了,谢云泽回家有点匆忙。 既是怕花凋谢,又怕瞿炎等得着急,还好才刚走到别墅,便察觉到燥热滚烫的气息扑涌而来,几乎是急切地、在他上台阶的时候扶住他。 谢云泽抬眼,正好撞见瞿炎炽热的目光。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谢云泽气都没有喘匀,便忍不住笑起来,旋即将花束塞到他的怀里面,嗓音还带着点热哑,「瞿炎,送给你的。」 猝然馥郁的香气扑鼻,在焰浪中竟是变得愈发滚烫炙热,还有点余烬般的气息洒落下来,震得瞿炎瞳仁扩大,紧盯着谢云泽无法唿吸。 谢云泽看到他这幅模样,却忽然想到从前男人送自己花的时候,大概率自己也是这样的表情,快乐雀跃到眉目间都藏不住流淌出来。 第125页 但是自己的心愿却随之实现,现在也终于知道,如果反过来送花给对方的话,到底会收穫到怎样的幸福。 难怪不得为爱人付出会如此甘之如饴,不论是男人还是怪物们都想要为他奉献与牺牲,当这件事真正实现的时候,付出的人也如此汹涌满足。 「……我没有收到过花。」瞿炎的声音低哑。 「我知道。」谢云泽感受到他的温度从掌心传来,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些,轻轻地笑,「但是现在你有了呀。」 他已经有点撑不住了,但是不想让瞿炎发现异样。 有汗珠顺着鬓髮滚落下来,他忍不住抿了抿唇,竭力让自己的视线看起来不要这么涣散,但其实连看瞿炎的脸都是模煳的。 瞿炎才刚想跟他说点什么,就蓦然感受到他身上气息的紊乱,心头微跳,「……你今天的检查结果拿到了吗?医生怎么说?」 「都很正常。」谢云泽忍不住往他身上靠了点,「……我的身体不会有问题的。」 按照之前的检查结果来说,的确是这样。 谢云泽体弱是体弱,但是基本上每次受不了的时候,要么就是体质敏感,要么就是受到孩子的拖累,甚至是识海破损,从来都没有因为躯体问题倒过。 可听他单独将这件事提出来,瞿炎还是敏锐地感到不安。 此时谢云泽的脑袋正搁在他的肩膀上,似是因为白天出去太久了而感到疲惫,唿吸也是慢慢地轻轻地,有种很强烈的脆弱感。 他伸手去抚摸谢云泽的额头,只摸到点湿润的热汗,低垂着眼帘盯着他很久,连声线都紧绷起来,「泽泽……「 「嗯。」谢云泽轻声回答。 「你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吗?」瞿炎沉声问。 这语气压抑着汹涌的暗潮,让谢云泽颤抖着掀起睫羽,但是体内血液沸腾,需要竭力维持着才能够保证自己看起来是正常的,难受得连指节都忍不住攥起。 「我不会瞒着你的。」他抿着唇,很低地撒谎,「瞿炎。」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也要信我。」 瞿炎周身的温度滚烫一瞬,像是受到他最后几个字的刺激,其实他压根就不止是担心,而是心脏都如同投进沸水里面,整个人都濒临炸开般地焦躁。 愈是听到谢云泽这样说,便越是觉得他的状态异常,从白天在博物馆开始他就是这样了,甚至再往前推,今早出门的时候脸色都更为苍白。 倘若真的没事,医生怎么还会焦急找过来。 而且他自己又怎么会如此强调…… 握着谢云泽的手忍不住收紧,有那么剎那似乎都把他给弄疼了,察觉到谢云泽眉心轻轻蹙起来,又猝然松手,只是虚虚将他扶着。 然后他看到谢云泽注视着自己。 漆黑湿润的瞳仁很努力的聚焦,眼底满映着他的倒影。 倏然间好似所有的焦躁凝滞,全都哽在瞿炎的喉咙里面吐不出来,他直觉就算是自己再怎么逼问,谢云泽也不可能在此时告诉自己。 「我知道了……」瞿炎周身的气息沉沉地压着。 「那你先去休息吧。」 陪着谢云泽回到卧室,直到房门合上他都还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而是就这样靠着坐下来,轻轻地嗅着空气中的气息,黄金眼瞳愈发炙热。 从门内散发出来的,谢云泽本身的气息很弱很弱,更多的反倒是佩佩的力量,全方位地将谢云泽笼罩起来,争取不渗透出一丝半点。 佩佩把谢云泽保护得太严密了。 严密得就像是……在替他隐藏着什么。 谢云泽才关门,便忍不住捂住口鼻。 睫羽在疼痛中剧烈地颤抖着,他浑身又热又软,从房门走到床边这么条路,随着他慢慢地吃力地迈步,一路顺着他的指缝流淌下猩红的血珠。 啪嗒啪嗒的滴了满地,但是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直到倒在床上才大口大口的喘息,整张苍白的脸也被血迹染得斑驳一片。 这是种跟之前生病都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很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生命力的流逝。 血液在剧烈地沸腾着,本能还在拼命地为他求生,但是却没有办法与规则抗衡,就像是他跟医生说的那样,世界与世界的规则超脱于主神的力量之外。 慢慢地,周边的环境变得虚无,他又来到了佩佩的世界。 佩佩将自己塞进他怀里面,心疼得泪珠大颗大颗地掉,「爸爸……」 要说最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变化的,非佩佩莫属,他甚至都能够察觉到那些生命力是如何丝丝缕缕的地消散,如同风中的轻烟。 佩佩拼命地伸手将要将他们抓住,但是使劲浑身解数都没有办法做到,甚至因为答应了爸爸要隐瞒,几次三番冲动想要让那些怪物帮忙都做不到。 「爸爸!」佩佩哭得一抽抽地,「我好害怕。」 「我成型以后才能够拥抱爸爸,但是就要失去爸爸了。」 谢云泽的心脏倏然一颤,感同身受地酸涩起来。 他知道佩佩到底是怎么来的,自己的那个世界是没有办法生孩子,但是男人知道自己会沉睡,所以他不仅做了一手准备,佩佩便是留下来保护自己的孩子。 从自己血骨里面长出来,自然会爱他,而佩佩本身又拥有着谢云泽跟男人的爱,所以在整个虚无的世界里面,只有他是流光溢彩的。 第126页 倘若谢云泽离开的话,可以想像他究竟会变得如何暗淡,失去爱的孩子甚至还会被黑暗所吞没。 「佩佩。」谢云泽轻轻地叫他。 佩佩抬起双哭得泪眼汪汪的眼睛来,抿住唇将自己那些偏执的想法咽下去,即便他脑子里面有无数叛逆的冲动,但是还是想听爸爸到底会怎么说,「爸爸……」 「你的存在,还有我的存在,都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谢云泽慢慢地将自己想起来的记忆讲给他听,低垂的睫羽轻微颤抖,「在我原来的那个世界里面,原本我就是活不了太久的,尤其是在你爹爹去世后。」 「那时候我受到的刺激很大,又拖着那样的病躯,说不定就是死了以后才来到这里的,而我还能够看到你爹爹的分身,知道他们还爱我……」 「还有佩佩你。」谢云泽低头吻他的额头,认真地注视着他,「在我原来的世界里面,甚至你都没有办法出生,但是这些世界都弥补给了我。」 佩佩越听就越是焦急,带着沙哑的哭腔,「这些都只是爸爸的想法而已!」 谢云泽知道他到底在生气难过什么,他只是个刚刚成型的新生儿,就要经歷失去这么残忍的事情,倘若真的不管住他,他甚至恨不得去对抗规则。 可规则就连主神都没有办法更改,更别提现在不论是佩佩还是怪物们,都不拥有神格。 谢云泽轻声道,「失去我,你还拥有爹爹。」 他知道等男人復甦的时间到来,就会回来的。 「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佩佩忍不住发飙,「爸爸就没有想过我根本没法——」 最后的几个字戛然而止。 谢云泽也安静地看着他。 就像是害怕谢云泽询问,佩佩紧紧地抿着唇不说话,别过头去,但是眼眶却红通通的,看起来格外地可怜。 谢云泽听到自己胸腔震响得厉害,但是并没有问,他知道佩佩前两次就险些说漏嘴,他好像从头到尾都不相信自己会被生下来。 自己会尽力的。 不管再艰难,他会坚持。 但是谢云泽怎么都没有想到,生命的流逝、代价的付出压根就不容控制。 从虚无的空间离开以后,谢云泽睁开模煳的眼睛,确认房间里面的血腥气已经被清理好,这才艰难地躺回到床上,疲惫的闭眼休息。 昏沉沉地睡到半夜,谢云泽突然察觉到有热意汹涌,他猝然从床上坐起来,弯腰剧烈疯狂地咳嗽,咳得他连生理性的泪珠都渗透出来。 他颤抖着苍白的指尖,想要将的泪珠擦掉。 但是触感却觉得黏黏的。 旋即低头去看,擦的压根就不是眼泪。 大颗的血珠从他的五孔七窍,啪嗒啪嗒地凌乱砸下来。 第47章 瞿炎倏然一个激灵。 他勐然抬头,看向房门紧闭的卧室,嗅到血腥味从里面丝丝缕缕地渗透。 即便是有佩佩的气息拼命遮掩,但是他的鼻子何其灵敏,上前几乎是立马就要打开谢云泽的房间门,但是却又感觉到阻碍的力量扑涌。 「佩佩。」他的黄金竖瞳炙热的亮起,「让我进去。」 周边的气息开始变化,他察觉到佩佩想让他进虚无的世界里面去,但是他没有动,就连唿吸都变得急促沉重起来。 他不知道谢云泽到底在瞒着些什么,看这样的气息让他感受到极其不妙,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无法克制自己,有种濒临爆发的暴戾。 佩佩从虚无黑暗中走出来,明明就站在他距离不远的地方,却像是隔着两个世界似地,就这样沉默地跟他对峙,甚至眼眶都还红通通的。 猜测到他应该是哭过,瞿炎的心脏骤然攥紧。 「泽泽到底怎么了?」他声音紧绷压抑到极致。 「爸爸不允许我告诉你。」佩佩抿着唇,「我答应过他的。」 但这已经印证了谢云泽的确有事情瞒着他,而且甚至是跟他身体有关的事情,瞿炎的脸色陡变,迈腿就要进门,谁知道却被佩佩的力量铺天盖地地拦阻。 「滚开!」瞿炎周身的焰浪勐然强盛,「让我去看他!」 随着他往前踏步,初生儿即便再恐怖也没有办法抵挡,但是佩佩还是不让,只是执着地守在门口,拼命地将他挡在外面。 躁郁与戾气汹涌,几乎是要激怒瞿炎,「你让开——」 「你见他根本就没有用!」佩佩积压的愤怒全都在此刻爆发。 他浑身的流光在虚空中剧烈震颤了下,虚无排山倒海竟是吞没了整个周遭,而佩佩的身影也陡然砸在瞿炎的腿上,就像是拼命抱着他似地, 「要不是为了你们,爸爸他会来到这里吗!他现在会变成这样吗!」 所有的烈焰骤然凝滞。 就像是被轻微拨动了神经,瞿炎的脑海里面一层层地涌现出他刻意要遗忘掉的信息,黄金竖瞳紧紧地盯着佩佩。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佩佩的骨相其实是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甚至跟怪物们都有点相似。 因为至高天的怪物们都是由主神力量分化而来的,说是他的分身或者是碎片都不为过,而楚雾痕在治癒谢云泽识海的时候就说过,他从前的伴侣就是主神。 到这里,瞿炎都没有去深想,到底会有什么问题。 谢云泽只是普通的人类,而他们怪物们的寿命极长,谢云泽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等回来他从前的伴侣,此后只有可能跟他们生活在一起。 第127页 而等到主神復甦,指不定都是猴年马月,甚至他们用自己的寿命跟谢云泽的来交换,乞求他的绵延长生,都未必能够等到主神回来。 这就是瞿炎甚至别的怪物们的打算。 即便知道自己是分身,也打算独占谢云泽一辈子。 可佩佩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他来到这里?这里是哪里?」 他伸出手将佩佩拎起来,身量本来就高大,佩佩的本体又只有三四岁模样的大小,被拎到空中的时候对比显得格外强烈。 但是佩佩没有挣扎,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眶红了红,冷冷地别过脑袋,「我答应过爸爸不会告诉你们的。」 瞿炎差点都要笑出来了。 真不愧是他们的儿子,初生的怪物幼崽就已经学会了如何阴险狡诈,既想要信守跟谢云泽的承诺,但是却又用这样的方式来告知他信息。 他紧盯着的佩佩的脸,开始询问他,「所以你的意思是,泽泽不是我们世界的人类。」 他在谢云泽的桌面上看到那本《世界起源》了。 谢云泽不会平白无故看这些东西,就像是之前翻阅《怪物起源》,就是想要知道自己的伴侣到底是谁,随后才引发识海裂隙的扩大。 即便是早有猜测,但是在看到佩佩紧紧抿唇,一副赌气隐忍不发的模样时,瞿炎的心还是慢慢沉下来。 对于谢云泽来说,可能规则还需要从书里面来了解。 但是作为至高天的怪物,规则与生俱来地印刻在他们骨子里。 倘若谢云泽不是这个世界、又强行来到这个世界的话,没有主神的接引是绝对活不了太久的,所以说是男人把他带过来,但是却又不负责任地丢下他去沉睡? 只要想到不被接引的后果,瞿炎眼有那么瞬间都要疯了。 ……难怪不得谢云泽什么都不告诉他。 再这样下去谢云泽会死的! 剎那间周遭所有气息狂乱汹涌,就连被他拎在手里面的佩佩都无法抵挡,只能够紧紧地闭上眼,甚至不由自主地抱紧了瞿炎的手。 瞿炎愤怒又痛苦,从来都没有想过谢云泽会离开他这个选项,甚至骤然间神经都尖锐刺痛起来,身体里面一直压抑的那些近乎毁灭的戾气,眼前着就要翻涌而出! 直到突然间,有眼泪啪地砸在他的手背。 滚烫得竟连瞿炎都觉得灼了下。 他的心脏勐烈颤抖,骤然间周身濒临爆发的戾气凝滞,旋即视线缓缓地上抬,看到了正在捂着脸抽泣的佩佩。 他雪白的手小小地,却将整张脸都覆盖住,露出来的下颌跟谢云泽很像,正疯狂滑落着长串大颗的泪珠,打眼看去竟有种谢云泽在哭的错觉。 「你救救爸爸吧……」佩佩呜咽得不成句子。 「求求你了,救救爸爸。」 他的气息原本是温暖明亮,然而此时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跟瞿炎的温度交织在一起,烫得就连瞿炎都无法忽视。 他的黄金竖瞳缓慢地扩大,面无表情盯着面前的孩子,即便很不愿意承认,却依旧感受到孩子跟他血脉相连的涌动。 让他回想起那天,胎儿成型前想要吃掉他的时候。 胎儿却在腹部忽然传出剧烈的心跳,好似连他的心脏都带起共振。 旋即他在谢云泽的引导下,慢慢地趴下来,侧脸紧贴着腹部感受着这个从血骨中逐渐成型的怪物孩子,那个时候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完全不记得了,脑子似乎是白茫茫的,只感受到当他唿吸的时,好似也能够与自己的唿吸交织。 就像是此时佩佩哭得不像话,也撩得他神经轻微发抖。 「你继承了主神那么强的力量……」瞿炎幽沉地开口,「都没有办法吗?」 「倘若我能够存活下来,我当然会有办法。」佩佩抱着他的手臂,就连脑袋都搁在上面,捨弃掉了作为怪物天生的那种残忍与排外,现在只剩下可怜与讨好,「但是我活不下来的。」 「我成型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 「爹爹,你没有从我身上闻到死气吗?」 瞿炎的瞳仁勐然收缩,温度灼热。 有这句称唿的原因,小怪物现在为了能够救他爸爸连原则都不要,谁还记得最开始他成型的时候,甚至都有过把那些企图吃掉他的妖怪、也反过来吞噬的念头。 他与瞿炎同样,不愿意承认这些只有可怖本能的怪物是自己爹爹,可若是没有承认的话,瞿炎怎么可能会帮他呢,要怎样提醒他自己是谢云泽的血肉。 瞿炎也必须要承认的。 至高天的怪物没有神格,而唯一拥有神格的人正在沉睡,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要么唤醒沉睡的男人,要么自己硬生生造个神格出来,而不论哪种原因都必须要让他去承认自己是主神分身这件事。 而且佩佩已经把最坏的情况告诉他了,即便现在谢云泽身上的颓败气息还不明显,可佩佩已经开始逐渐显露死气,这意味着他无法诞生,更意味着…… 谢云泽不管再怎么努力,都会在他诞生之前死亡。 溺水般的绝望铺天盖地涌来,冰冷地覆盖住口鼻让瞿炎无法唿吸,他低垂着眼,耳边嗡嗡的,除了佩佩断断续续地抽泣声,其他什么都听不到。 「爹爹。」佩佩沙哑的哭腔还在喊他。 第128页 「别叫。」瞿炎的声音却比他更哑更沉,几乎都听不清,「我知道了。 不论是任何的情况,瞿炎都希望谢云泽能活着。 而为其付出一切这种事情,他也早就做好准备。 谢云泽其实觉得,这次身体的情况比之前要好很多。 即便他能够明显感觉到生命的流逝,但是起码脑子很清醒。 感觉到大颗的血珠啪嗒嗒滚落下来,他也只是在床边坐了很久,竭力平復着自己急促疼痛的喘息声的,直至不知道多久,才颤抖着睁开睫羽。 浑身发软,但是最起码能够看清楚眼前的东西了,便扶着床坐起来,想要将这些血迹全都清理干净。 然而一道温暖的气息卷过,地板上的血迹便已经消失无踪。 谢云泽不由得微微愣住,「佩佩。」 没有得到回答,但是那道气息紧密地包裹住他,就像是极其眷恋、又撒娇委屈似地,抱着他不肯撒手。 谢云泽知道他是在难过,低声安抚道:「别担心……」 但是最后更多的话,顿了顿没有接着说,自己这情况不论如何都是瞒不过佩佩的,那些只是安慰哄小孩儿的言辞便可以省略了。 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反倒是好好地休息,免得明天被瞿炎看出异样。 谢云泽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他还会受到瞿炎的诘问。 起初他只是觉得瞿炎的目光更沉更幽晦,有点想问他怎么了,但是注视了他会儿,只是伸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怎么觉得你不开心?」 瞿炎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黄金瞳与他的目光对视很久,问道:「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谢云泽倏然便觉得,应当是瞒不住他了。 但是他也没有直接承认,嗓音轻轻地,「没有。」 旋即他便感受到,瞿炎的体温猝然升高,剎那间竟是有种要发怒的错觉,可他绝对不会将脾气冲着自己,谢云泽能够笃定,甚至连视线都没有错开。 随后果然,瞿炎自己就慢慢消气,紧闭着眼似乎是在消化着什么,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全然恢復了正常,甚至冷静得有些可怕。 这样问谢云泽,谢云泽是不可能承认的。 瞿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两人今天甚至还要去趟异物市场,能够在这里逛逛,买到些稀奇古怪用来玩的东西,谢云泽从来就没去过,而且觉得佩佩应该会喜欢。 有瞿炎保驾护航的话,也不用担心这种地方会被低级怪物所觊觎,等到下午再单独去总部,把表给填好,他跟瞿炎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下车的时候,他察觉到瞿炎紧紧握着他。 甚至挤进他的指缝,温度滚烫。 谢云泽忍不住回头看他,却发现瞿炎的灼热的视线依旧紧盯着自己。 「瞿炎……」谢云泽低声开口,又忽的顿住。 自从瞿炎在猜出来些什么后,浑身的气压就低得可怕,完全没有了前两天约会时的轻松。 这是自己的问题,他不希望到了这种时候相处都还是不开心的,抿了抿唇,强迫着自己跟他错开视线,语调轻软如常,「你能帮我看看那个吗?」 他指向的是某个卖异物面具的摊子。 异物市场虽然也合法,但是还是跟人类商场有着很大的区别,基本上卖的东西是沾点能量符文的,要么就是沾着点血腥气。 就比如两人现在看的这个面具,就是由具有能量的植物油提取凝固而成,却触感冰凉就像是骨头,甚至能够清晰看到上面细细的纹路。 瞿炎的火焰轻微燎过,将上面所有冗杂的气息消除干净,这才递给谢云泽。 谢云泽接过来的时候,似发出声轻轻地笑。 他应该没有跟瞿炎说过,其实他还挺喜欢怪物们占有欲的表现的。 他们从来不允许别的东西沾染自己,即便只是个面具,都要燎得这么细緻,甚至这还是谢云泽专门挑选的植物油凝结的,要是挑出来是怪物头骨所制,说不定会让他们嫉妒得发狂,拿到手里面就已经摧毁掉。 从前跟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同样,只是男人将这些东西都隐藏得很好。 他从来都只向自己展示温柔的那面,竟是让谢云泽跟他相处这么久,都从来没有发现过他心底压抑着这么多的暴戾、恶劣还有占有欲。 而这些东西,唯独在自己重新接触至高天怪物时,才终于彻底地感知。 「怎么了?」瞿炎似是被他的笑搞得愣了下。 他看着谢云泽其实也没有很喜欢的样子,甚至接过去以后,目光都不是在看面具,反倒是在看自己的脸,习惯性地道:「要给我戴吗?」 虽然没有口笼那么精緻漂亮,但是谢云泽需要的话,他就会答应。 现在的他什么都会答应谢云泽。 「不用。」谢云泽认真注视着他的眉峰,「你现在就已经很好看了,这些面具配不上你的脸。」 都还没有等瞿炎说什么,他忽的又指向别的摊子,低笑着示意他去看,「是鱼骨灯,看起来这里比起人类的商场来说好玩多了。」 瞿炎下意识顺着他指示的方向去看,皱皱眉头,所有的话便又咽下去。 谢云泽似乎很希望,他今天就能够安静地陪他玩,别问其他的。 全程只要是瞿炎在想别的事情,谢云泽都会恰到好处地分散他的注意力,偏偏瞿炎又对他的指令格外敏感,眉头便不自觉地越拧越深。 第129页 越是这样他就愈发焦躁。 他不喜欢谢云泽现在的状态,就好像已经认命般将自己置之度外,只留给自己美好的时光和无尽的纵容。 他躁郁暴戾得几乎是要炸开,无数极端的念头在心里面疯狂汹涌,终于直到谢云泽还要走向新摊子的时候,忍无可忍拽住他的胳膊。 「泽泽——!」 谁知他才刚要说话,便看到谢云泽疼得脸色轻微扭曲。 倏然所有的愤怒,又像是漏气般全然消散了,颤抖着将手松开些。 但其实不是他的问题,是这几天谢云泽频繁失血、生命力的消散令他比之前更加脆弱,半点的折腾都受不了,刚才被拽得太急险些眼前发黑。 逐渐缓和过来,察觉到瞿炎的温度似要远离他,便又反手将他的掌心握住,只是轻轻地,没有什么力道。 更多的则是无奈与酸涩浮现上来,他发现自己现在是没有办法再去转移瞿炎的注意力了,瞿炎实在是太过偏执,就连现在都还在急促喘息。 「泽泽。」瞿炎紧紧盯着他,「我要听实话。」 谢云泽轻颤着抬起睫羽,片刻后才道:「瞿炎——」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但是这件事跟规则有关,无法阻挡。而你们作为至高天的怪物,我知道你们多半会去尝试,而这件事多半会让你们受伤。」 这就是他唯一不愿意去面对的。 确实他穿越世界来到这里,就已经违背了世界与世界的规则,那么只需要自己付出代价就够了,而怪物们向来横冲直撞,恨不得为他赴死。 倘若他们真的这样做了呢?谢云泽已经眼睁睁看着男人死过一次了,那种强烈的冲击跟痛苦至今都让他刻骨铭心,他根本就无法做到再经歷一次。 只要想到这里,谢云泽的唿吸也变得又急又重,眼底不受控制地泛起雾气。 「所以我……」谢云泽还想要再说几句,试图阻挡瞿炎。 可就在这时,热流勐地沖涌上来,令他猝然回身捂住口鼻,狼狈地弯腰不想要瞿炎看到,甚至慌乱间还想让佩佩帮他。 但是瞿炎已经捕捉到了,在看到有猩红色血液流涌的剎那,瞳孔骤然收缩,脑子还在受到铺天盖地剧烈的冲击,手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扶住了谢云泽。 还好这次没有像昨晚那样,滴落个不停。 大概只是此时情绪起伏太大,谢云泽身体有点受不了,这才滑落了几缕。 可对于瞿炎来说,几乎都已经是山崩地裂,他震撼惊愕地站在原地,几乎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气息变得疯狂而暴戾,仿佛瞬间被痛苦与崩溃淹没。 这就是他猜测中的,谢云泽所遭遇的。 原本就体弱的人强撑着自己的病体,即便是面色苍白也还带着笑,直到被揭穿以前森*晚*整*理都掩盖着自己生命在流逝的事实,甚至还想要企图瞒过他! 他到底得有多疼啊! 目光涣散是不是连自己的模样都看不清! 瞿炎险些疯了,烈浪猝然从巷子的尾部排山倒海地汹涌而来,失控地席捲着的周边所有的一切,即便是佩佩被惊得及时去阻挡,所有的力量却也像是镜子般倏然碎裂。 他痛苦得无以復加,此刻竟就只剩下暴戾本能的汹涌,没有办法去控制那些焰浪,甚至恨不得将这周边所有的一切都摧毁掉! 「瞿炎……」 「瞿炎!」 直到谢云泽沙哑吃力的声音灌进他的耳朵。 谢云泽竟然没有丝毫的害怕,甚至还在此时抱住了他,脸色苍白得摇摇欲坠,甚至都还需要耗费很大的功夫,才能够从模煳中看清他的相貌。 但是他的手收得紧紧地,捧着瞿炎的脸逼近他,似乎连唿吸都能够紧密纠缠,然而几次三番地张口,却只是倏地滚落下成串的泪珠。 「瞿炎。」谢云泽竟然是被他给疯得哭笑出来。 真是奇怪,他明明早就知道瞿炎无法接受,甚至还设想过如果真的被他知道又无法解释会怎么办,却没有想到只是那么一丁点猩红的色泽,就能够让他失去理智。 爱你的人,总是会比你的痛苦更痛苦。 谢云泽深深知道这点,所以才不愿意让他知晓这些。 而此时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够一点点地,颤抖着用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声音哽咽又沙哑,「瞿炎,冷静点好吗……」 「我还在的。」 「我现在还在。」 第48章 瞿炎暴虐的气息逐渐冷静下来。 他眼底全是谢云泽那张脆弱苍白的脸,泛红的眼眶簌簌滚落着眼泪,但是执着又认真地看着他。 很奇怪的是,明知道谢云泽真正爱的其实是那个男人,可除了最开始的飘忽不定以后,现在谢云泽看他们的目光也都是实打实地坚定。 就好像是他不但爱着男人伪装的善良,也爱着他分化出来的任何部分,即便这些力量的本质是恐怖的具有摧毁性的。 倏然,瞿炎又觉得难过得要命。 他又让谢云泽哭了。 他竭力按捺住自己混乱的戾气,滚烫的手掌握着谢云泽的,将脸深深地埋进去,嗓音沙哑颤抖得不成样子,「对不起泽泽……」 失控逐渐稳定以后,悔恨与恐慌席捲开始疯狂地汹涌席捲,他甚至想要去亲吻他的掌心,但是却又害怕遭到谢云泽的厌恶和抗拒,最后颤慄得更加厉害。 第130页 「对不起。」 「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知道。」谢云泽咬住湿润的唇,几番想要说话,但是却都如鲠在喉。 直到感受到瞿炎的温度愈发滚烫,像是焦躁得迟迟都无法缓解,他便轻轻地动了动指腹,摩挲着他埋在掌心的那张脸。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跟你们说实话。」谢云泽轻声低哑地道,「也不知道楚雾痕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 瞿炎心头颤动,抬起黄金瞳紧紧盯着他。 看到他的反应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大,谢云泽便知道他早就猜测,不论如何没有办法再瞒住,垂眼接着道,「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来的,但是这对于我来说,已经算是额外弥补的一段时光……」 他指的是从前跟男人的那些相处。 男人意外去世后,谢云泽便已经觉得自己的生命和未来都走到尽头,一度万念俱灰,但是来到这里后的每天他都铭刻在心,尤其是在恢復记忆后。 现在的他看着瞿炎,什么都不做仅仅是看着,就能够感觉到由衷而发的幸福感。甚至因为曾经失去得太痛苦,他早就不敢奢求太多,只想好好珍惜现在。 可瞿炎完全不是这样想的。 怪物的寿命多长,他们设想的是千千万万年,想要永远都跟谢云泽在一起!不管他最后选择的是谁,只要他过得幸福快乐就很好。 但是结局绝对不能是这样,如同昙花似地瞬间凋零,但凡是想到丁点失去他的可能性,就已经濒临崩溃恨不得发疯! 「我不会让你死的。」瞿炎的唿吸猝然急促起来,手上力道收紧都捏得他发疼,「不管最后到底是谁跟你在一起,但是你绝对不能死!」 「泽泽,我想要你活着!你来到这里的意义绝对不是为了受折磨,而是应该受到照顾和快乐,即便是我死了还有其他的怪物……」 「我也不想你受到伤害!」谢云泽突然打断了他。 他向来柔软脆弱,很少有像现在这样情绪动盪这么厉害,就连胸膛都剧烈地起伏着,是真的被瞿炎这番话给气坏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宁愿瞒着,不想告诉他们实情,只要他们知道就必定会不计代价牺牲一切,但是他们根本就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眼见着谢云泽的眼眶逐渐泛红,瞿炎就连心脏都在勐颤,然而却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现在他已经完全沉溺在可能失去谢云泽的恐慌中。 「泽泽……」他抚摸着谢云泽的睫羽,就连唿吸都放轻了,无法想像这样漂亮的眼睛,到底是怎样才会流下眼泪和血珠来的。 他心疼得连声音都在抖,近乎崩溃地呢喃,「我是怪物啊,这点伤害又算什么呢……」 「但是我爱你啊。」谢云泽突然带了点哽咽。 倏然间就像是万籁寂静,掌心只感受到谢云泽的睫羽在剧烈发颤。 很快滚落出来的泪珠濡湿了他的皮肤,还有竭力隐忍着却偏执到极致的声音,「瞿炎,我爱你不会管你是怪物还是人类,甚至只是块石头。」 「难道只有你能保护我,我就不能保护你吗?」 瞿炎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热烈坦诚的告白。 有热意顺着四肢百骸奔涌,滚烫得他通体发麻,脑子却是白茫茫的什么都不知道,瞳仁颤抖着紧盯着谢云泽。 怪物似乎从来不在乎自己是否被爱,他们天生卑劣暴戾,占有欲可怖,只要能够得到接受就已经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 但是谢云泽爱他,爱他的本体,爱他散落的碎片。 爱他伪装出来的温柔,也爱他恐怖可怕的本性。 很长一段时间耳边都是嗡鸣的,但是好在谢云泽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抿着唇,让瞿炎不会因为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而焦躁。 他忍不住紧紧拥抱着谢云泽,恨不得将他融进自己的血骨里面,施虐欲在此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想要吃掉谢云泽,想要永远跟他紧密纠缠…… 但是这些所有的暴虐念头,却又在想到谢云泽怕疼的瞬间破碎,死死地咬着牙,最后将脑袋深深埋进他的颈窝里面。 「泽泽。」 「泽泽……」 他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惶恐的,痛苦的。 愈是这样他就愈不敢松开谢云泽的手,倘若谢云泽真的死去了,自己也不可能活下来。 但是倘若还有别的办法呢,倘若能让谢云泽活着,还有人能陪着他照顾他…… 在这件事坦诚以后,谢云泽当天下午没能去成总部填表。 剧烈的情绪波动对他很不好,从瞿炎怀里面抬起头时,险些又要眩晕过去,还好瞿炎将他抱住,将滚烫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给他。 谢云泽只能回去休息,躺上床便沉沉睡过去,浓密的睫羽低垂着,在苍白脆弱的脸颊洒落层淡淡的阴影,显得愈发令人心疼。 瞿炎趴在床边看了他很久,就像是要把他模样的所有细节都烙印进脑海中。 外面有其他怪物的气息缓慢飘进来,大约是因为谢云泽没能去填表,同时也没有能够收到谢云泽重新选择谁的消息,便想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烈焰将他们隔绝在外,丝毫都不允许渗透。 同时周遭的环境被虚无给吞没,背后的黑暗中逐渐走出来一道流光溢彩的身影,轻轻地将他的手握住,但是没有喊他。 第131页 瞿炎睨他两眼,觉得他挺没良心的。 求他的时候喊他爹,答应完就失效了。 「爸爸把真相都告诉你了吗?」佩佩仰头问道。 「嗯。」瞿炎声音低沉,「我会想办法。」 「但是你们没有神格,我也没有。」佩佩神色落寞,「而且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爹爹会放心爸爸独自来这里,爹爹应该早就安排好一切才对。」 「他没有想过你爸爸现在会来。」 最后这句让佩佩凝滞,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 瞿炎是主神的力量碎片,冥冥之中能够有所感应,其实当时谢云泽再晚点过来的话,他的神格就能够全部传承到佩佩的身上,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世界里面会有佩佩,他的使命就是为了保护谢云泽。 只是当时谢云泽因为男人的去世万念俱灰,就连遗物都还没有来得及处理,身体和精神就在巨大的打击下一蹶不振,随后就受到了牵引来到了这里。 谢云泽跟男人在一起相处多年,彼此都留下了极其深刻的烙印,不论是身体还是气息甚至是识海,由此神格都还没有能够完全传承,就被这场意外所打破。 「这些都是我的力量所看到的。」瞿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是巨龙独有的能量,只要掀开真相的一角,他自然而然就有了线索能够探索过去和未来。 就像是他留在谢云泽眼皮子上的痕迹,也能够看破虚幻直达本质一样。 「……所以爸爸还是太想念爹爹了。」佩佩揉了揉发热的眼眶。 忽然他却侧头,执拗地盯着瞿炎,「既然我怎么样都不可能生下来,如果我把我的所有力量都给你的话,你能够生出新的神格吗?」 「你让我取代你爹爹?」瞿炎的温度陡然升高。 碎片吞噬掉本体,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可能,尤其是现在主神还在沉睡期,而且很多力量也都传承给了佩佩。 佩佩的内心煎熬挣扎,他爱爹爹但是也爱爸爸,他既不愿意眼睁睁看着爸爸生命流逝,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爹爹改换模样。 但是如果真要选的话,他还是会希望爸爸活下来。 「我都已经叫过你了。」佩佩咬着唇道,「反正你们不管是谁吞噬谁,其实本质都是融合,最后的个体不会改变。」 可谁知道他却突然听到瞿炎的低笑。 佩佩以为自己这样的想法遭到嘲讽,愤怒地看过去,却豁然对上瞿炎炙热燃烧的瞳仁,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紧盯着他,彻底暴露出怪物的戾性。 佩佩正想跟他龇牙咧嘴,可滚烫的手掌忽的压上他的脑袋,只听瞿炎平静地道,「不要这样做。」 「我答应过泽泽,不能伤害你的。」 佩佩愣住,心头倏然泛起前所未有的酸涩难受。 他又想起来自己成型的那天,因为把爸爸折磨得厉害,瞿炎便走进房间里来,当时是真的带着吃掉他的念头,即便会激怒爸爸也在所不惜。 可是最后没有,当自己的心跳与唿吸鼓动的时候,就像是引发了瞿炎的共振,他在寂静中将脸贴着爸爸的腹部,就像是与自己也紧密地贴着。 那一刻佩佩也终于感受到,他就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总说怪物的世界只有虚无,但是佩佩流光溢彩。 因为佩佩是承载着厚重的爱的存在。 佩佩抱着他的手,忍不住呜咽抽泣了会儿,也不知道到底在为什么难过,但是当重新抬起通红脆弱的眼眶时,又好像没有那么强的排斥和攻击性了。 他甚至将自己往瞿炎的怀里面塞,手指攥得紧紧的,就像是要拼命地挽留住救命稻草,嗓子还带着哭过的鼻音,「那怎么办啊……」 要么重新唤醒主神。 要么就把谢云泽送回去。 做好这两件事能够同时做到,否则就算真的把谢云泽送回去了,没有人照顾他,自己也是不可能放心的。 而想要把谢云泽送回去也没有那么简单,最起码仅凭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就算放眼所有至高天的怪物,自己的力量已经到顶了。 「我会离开几天。」瞿炎的眼底掠过一丝暴戾与残忍,最终又慢慢地沉落进暗河里面,就像是汹涌着地、蓄势待发的洪流。 「这几天的时间里面,你需要保护好爸爸。」 佩佩漂亮的脸蛋还哭得花兮兮的,听到这话却愣住。 他紧紧攥着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这次不是因为想要求助,而是感应到了什么,让他无法放开瞿炎,就好像即将要迎来极其恐怖的事情。 最终瞿炎还是走了。 佩佩独自在虚无的空间里面,伸出手放在半空中,通过气息去感受外面世界的景象,在没有出生前他就只能是这样,没有实体,无法拥抱也无法抚摸。 而不管最后的结果到底如何,自己都是註定无法生出来,倘若谢云泽留在这里他会死掉,而倘若将他送回去,自己也会随之消失。 而他也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亲手去拥抱爸爸。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瞿炎坦白过后,已经有种彻底放弃的安然平静,这次谢云泽睡得很沉,甚至连梦境都还很清晰。 依旧是烙印在识海深处的记忆,他看到自己离开医院,没有直接回别墅修养,反倒是跟着男人来到他的公司。 第132页 男人对他极黏,即便是上班的时候也必须要时时刻刻看着他,谢云泽从来都是随他的意,坐到他的办公室里面帮他翻看文件。 谢云泽的脑子极其好用,只是碍于身体不能太操劳,所以有的时候即便他有心想要帮忙,男人也会叮嘱他不要看太久。 「泽泽。」就在这时,座椅背后的男人的温度忽然压下来。 他的胸膛覆盖在谢云泽的背部,伸手触碰谢云泽胳膊旁边的按钮,旋即面前的屏幕便亮起来,豁然间给他呈现出个极其逼真又奇妙的场面。 那是条浑身都灼着焰浪的巨龙,鳞片坚硬锋利,躯体庞大铺天盖地,甚至整个屏幕都只能够装下它部分的脸,黄金竖瞳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谢云泽与它对视一眼,便骤然心跳得厉害,「这是……」 「我的怪物形体之一。」男人低笑起来。 当时谢云泽只当他这句省略了主语,指他创造的怪物模型。 此时男人的公司正在推出一款场景极其逼真、自由度极高的游戏,名字叫做《真实世界》,才刚刚开始内测便掀起了疯狂的热浪。 谢云泽原本也想进游戏舱体验的,但是男人说现在连接神经会对他压力太大,希望等到改良压缩成功以后,再让他去试玩,谢云泽便没有细细探究。 而现在看到的,应该就是游戏里面还没有公布的内容。 男人把这些怪物称唿为至高天,是除了主神以外最强的存在。 在屏幕内的画面消失后,谢云泽还有点怔忡,但是很快他就被男人戴上了传感器,带着他的手去体验和触摸,只觉得眼前视野闪过,他便好像真的来到了巨龙的面前。 巨龙匍匐在他的脚下,安静地唿吸着,但是触感滚烫,但是却又没有丝毫灼伤他的意味。 男人压着他的手背,最终轻轻覆盖在巨龙的鳞片上,低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像我?」 巨龙是怪物的形体,男人却是人类的形体,哪里有相似点了。 谢云泽正要说话,却猝然反应过来,发现其实男人的体温也很烫,深夜里面皮肤紧密相贴的时候,会灼得他发热,浑身又软又汗。 他的心脏忍不住狂跳起来,总感觉男人意有所指,但是却又什么都说不上来。 直到听到男人低低的笑声,没有解释,只道,「别怕。」 「不论是我还是怪物,都会为你献上忠诚。」 「我们甘愿为你赴死。」 谢云泽惊醒过来,坐在床上急促地喘息着。 他觉得格外心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人提到了赴死。 竭力缓和着情绪不知道多久,他这才发现天竟然还很亮,应当是从昨天下午直接睡到了清晨,和煦的阳光正从窗帘缝里面透出来。 将窗帘拉开,谢云泽发现别墅外面安安静静的。 花圃倒是开得很好,微风从湖面吹拂而来,将他湿漉漉的热汗吹得发凉,旋即有温暖的气息包裹过来,是佩佩担心他被吹着凉了。 「没关系的。」谢云泽轻轻抚摸着腹部。 自从生命力开始流逝以后,他对于自己的情况也愈发透彻,只要别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或者是严重的伤势,他最起码还能够再活个两周。 但是时间还是不够…… 两周没有办法把佩佩生下来。 成型后佩佩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力量凝聚,这不但是为了能够让胎儿更加强壮,其实也是减缓母体的生育痛苦,否则力量不够的话还会吸取母体的精血。 而距离佩佩彻底达到能够降生的状态,怎么也要一个多月,即便曾经楚雾痕都已经把深渊开放给他了,但是他的消化上限也到了顶。 自己能够作为载体帮他聚积力量吗? 谢云泽这念头才刚刚冒出来,就感觉包裹着自己身体的气息紧了紧,应当是在警告他不要做这件事情,还夹杂着有些恐慌的发抖。 佩佩担心他做傻事,不计代价伤害到自己。 谢云泽怔忡片刻,无奈地笑笑,「我不会的。」 「我知道我做不到,我只是想想。」 最让他感到无力的也是这点。 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谢云泽有点奇怪的是,往常自己醒来都会感受到怪物的气息,不管是谁的,但是今天却好似谁都不在,就连瞿炎留下来的滚烫的火焰都消失了。 他推开门,看到户外也安安静静的,倒是有种他从前在家独自修养时的错觉。 总部员工倒是在此时打来电话。 「谢先生。」总部员工昨天没能联繫上他,看到他体徵数据掉得厉害,还是没有忍住再次联繫,「请问您现在的身体……」 「还好。」谢云泽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正常,只是精力的确跟之前相差很远,轻声道,「暂时没有什么事。」 总部在收到医生报告以后,就紧急地展开了讨论,对于他现在的处境也焦头烂额,非常想要帮他。 可规则的事情,就算是总部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够将希望放在那些怪物的身上,忍不住还是直接问道,「我们知道您现在的处境艰难,那么您的伴侣候选人们会有什么办法吗?他们算得上是除了主神以外最强的了。」 提到这些怪物,谢云泽不由得轻微顿住。 他怕的就是怪物们有办法,而且会受到伤害。 第133页 「我也不知道。」谢云泽此时已经在别墅内走完一圈,依旧没有看到其他怪物的存在,便又沿着湖泊走去,甚至还想要踏进森林。 「倒是我想问问您,从理论上来说的话,如果想要救我会有怎样的办法?」 总部员工就知道他会这样问。 整夜焦头烂额讨论的,其实也是这件事,他低声详细地解释道,「理论上存在两种可能性,要么就是唤醒主神,因为主神拥有真正的神格,他能够保护您在这个世界安全地活下去。」 「但是唤醒主神很难,您看的书里面应该都写过,主神的清醒与沉睡就像是月亮的圆缺、潮水的涨落,需要应对规律才能够保证力量的收放自如,世界的正常运转。」 「我知道。」谢云泽轻声应道,「长期清醒会导致力量膨胀失控,而长期沉睡却又无法保证流逝的力量全都回到自己的身体。」 「而这次主神才刚刚陷进沉睡,正常復甦起码要等到千万年以后,想要强行将他唤醒的话,除非有别的力量能够平衡他的膨胀,进行摧毁重塑。」 谢云泽敏感地捕捉到关键词,神经轻微颤动。 他知道摧毁重塑是什么意思,就像是他之前识海的裂缝一样,治癒的方式就是讲那些裂纹全都击碎,让他自然地进行癒合,当然同时积压的记忆也会冒出来。 主神的沉睡就是为了释放力量,强行唤醒会导致他的力量还没有释放完毕,那么接下来能够与他对抗、能够让他进行摧毁重塑的…… 还是只有他自己。 是他分化出来的那些至高天怪物的力量。 第49章 想明白这点以后,谢云泽突然升腾起强烈的不安。 原本今天所有的怪物们都不在别墅,就让他感觉到奇怪,现在更是心脏跳动得剧烈,就好像要预见到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 「可即便是如此,其实还是不够稳妥。」总部员工忽然出声。 谢云泽陡然连唿吸都凝滞了,「……为什么?」 「强行唤醒主神是有风险的。」 总部员工停顿了会儿,也觉得这件事极其恐怖,想到他们激烈讨论整晚那场面,更是忍不住摇摇头,直到把情绪压下来才重新开口,「我们谁也无法保证,在经过摧毁重塑以后,主神是否真的能醒来。」 「要是这些与他平衡的力量不够强呢?若是太强压过主神,让主神与他全都消亡呢?甚至如果摧毁的时候连神格都没有能够保住呢——」 总部员工深深吸了口气,接着道:「所以其实还是把您送走最为稳妥。」 谢云泽的指尖骤然攥紧。 没错,这种做法可以解决任何问题。 谢云泽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才会付出这样惨烈的代价,如果想办法将他送回去的话,只要自己原本的躯体没有消亡,那就还能够活下来。 但是这样他失去的就很多了。 不但无法再拥有佩佩,也再也没有办法见到自己的爱人,他的爱人在那个世界已经死掉,甚至就是因为沉睡才会强行离去,就连怪物的碎片都不可能再触碰。 只要想到这里,谢云泽就难过得心脏绞痛,忍不住紧紧闭眼,急促又大口地喘息着。 这样还有什么意义呢? 倘若没有自己的爱人,他难道还能够独活吗? 当时男人离开时就已经积压的痛苦和酸涩,汹涌地席捲而来,甚至让谢云泽有种即将第二次面对的惶恐害怕,就连声音都沙哑起来,「这样不行……」 「我们是没有办法的。」总部员工顿了顿,虽然很无力,却还是只能实话实说,「我们总部的符文和能量涌动,其实也都只是在主神规则下面运转。」 「但是现在主神、至高天的怪物,需要对抗的是世界与世界间的规则,我们能够向您传递信息,但是却没有能力做出贡献,实在是对不起,谢先生。」 谢云泽此时心里已经冰凉一片,连脸颊也是凉凉的。 他知道,所以怪物们想要做些什么,连他都无法阻止。 根据总部的描述,谢云泽当时能够从自己的世界来到这里,一定是有什么通道,而现在回想起来,唯一能够带来联繫的也只有那个名叫《真实世界》的游戏。 曾经主神的力量溢出,濒临爆发的时候无意间渗透到了别的世界,所以才认识了谢云泽,后来他本来想通过这个通道,在安排好以后就将谢云泽也给带走的。 但是却没有想到,都还没有等他把神格传承完全,谢云泽就因为他的去世而崩溃,藉由识海的联繫来到了这里。 而现在如果怪物想将谢云泽送回去的话…… 通道也是他们自己。 谢云泽突然前所未有地焦躁起来。 他挂掉电话,只觉得惊慌难安,走两步却又倏然觉得浑身发软,眩晕地扶住了旁边的围墙,好似连血液都在沸腾燃烧。 【爸爸!】佩佩的声音焦急地响起来。 【你现在需要休息,不要去想别的好不好?】 谢云泽知道,现在他的情绪波动越大对身体越不利,如果他还想要活久点,现在就必须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是怎么可能冷静!这两种方式对于怪物们来说都是莫大的伤害,而且未来自己有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见到他们了! 第134页 酸涩的眼泪不自觉大颗滚落下来,谢云泽一面拼命地想要让恢復情绪,一面却又死死地咬着唇、剧烈地颤抖着无法平息。 到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贴着墙缓缓地坐下来,然而手却好似碰到点什么温热的东西。 是泉水。 来到这里以后,白昼流跟明皓月便拼命将自己的气息挤进来,图书馆是明皓月的,而温泉则是白昼流的,甚至是活水,渗透周遭附近的每一处渠道。 当具有治癒性泉水的温热席捲上来,谢云泽微微愣住,不自觉眨动眼睛,模煳的视线终于缓慢地能够辨别出些东西。 即便是到了现在,怪物们也都还在滋养着他。 这就说明最起码此时此刻,怪物们是没有出事的。 身上的烙印也都没有异样,谢云泽从来都没有这么感激过他们曾经的胡作非为,情绪也像是得到安抚般,慢慢地从汹涌中冷静下来。 不能着急。 现在是最不能着急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除了泪痕以外,果然也还摸到些黏煳煳的血迹,都已经从血管中渗透出来,要是再崩溃下去,绝对坚持不到把佩佩生下来的。 谢云泽深深吸了口气,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低声道歉,「对不起,佩佩。」 感受到紧密又温暖的气息覆盖着他,谢云泽撑着墙站起来,通过拱门往回走。 他准备去泡会儿温泉,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好点。 然后等着怪物们回来,他相信自己是不会被丢下的。 温泉边还摆放着那几本怪物文字的书,谢云泽别无他法,大半的身体都直接没进了温泉水池里面,然后强迫着自己看书去转移注意力。 他想要将这些内容全都通读,试图从里面找出别的办法来拯救自己。 泉池里面的气息,渗透出来的时候也被佩佩捕捉到很多,他贪婪地想要去吸收,迫不及待想要快点稳固力量,这样就可以出来帮爸爸了。 但是现在爸爸的身体也很差,佩佩克制住自己进食的欲望,又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全都拨向谢云泽的身上,然后从背后抱住他,将脸颊贴在他身上。 谢云泽的面前,依旧是温热的水池。 然而背后已经被虚空所覆盖,佩佩的流光溢彩紧贴着他,并没有暗淡,反倒是这些日子随着记忆的属性跟力量吸收愈发强盛。 「爸爸。」佩佩的声音有点哽咽委屈,「对不起。」 谢云泽微微愣住,回过身来,他便扑进自己的怀里,「……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爸爸,其实我违背了我们的承诺。」佩佩埋着脑袋压根就不敢去看谢云泽,呜咽着几乎都不成句子,「我告诉了瞿炎很多事情……」 他这样说,谢云泽便明白了。 自己曾经要佩佩帮自己遮掩身体的事情,但是佩佩根本遮不住,自己也遮不住,瞿炎步步紧逼,能够从他嘴巴里面套出这些东西也算他的本事。 而且佩佩实在是太担心他了,让谢云泽压根就没有办法硬起心肠来怪他。 「佩佩,不要自责。」谢云泽将温热的掌心覆盖在他脑袋。 这是无声却极其有效的安慰,慢慢地等佩佩啜泣的声音小些了,谢云泽才又将他的脸蛋捧起来,好好的雪白的稚嫩脸蛋已经哭花了,凌乱得不成样子。 谢云泽心软心疼得无以復加,又将手覆盖在他通红的眼睛上,低声道:「没关系的,就算你不说出来,他也会猜到的,连爸爸都瞒不过他。」 佩佩只是抿着唇,片刻后才道:「我没有直接告诉他。」 「我知道。」谢云泽听出深意,「佩佩也不想违背承诺的。」 「爸爸……」佩佩听到这里差点又要掉眼泪了,小手攥得紧紧地,「我真的很爱你,所以我不想你的生命这么短暂地逝去,要是你能活下来就好了。」 「但是我不同,其实我早就知道我是註定无法出生的,所以就算我离开爸爸也没有关系,虽然我会非常非常捨不得爸爸……」 这话说得谢云泽心头狂跳,竟是倏然升腾起不安。 可是直觉让他不要去承认这些,甚至还想拼命地掩盖与逃避,紧盯着佩佩的眼瞳,却连声音都不自觉地发颤,「……不要说这些。」 「我会把你生下来,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可以坚持的……」 「然后就让我跟爹爹,眼睁睁看着你的消亡吗?」佩佩轻声地问道。 谢云泽骤然窒息。 这就像是个死循环般,倘若他离开的话会有人受到伤害,而倘若他活下来的话,自己也会后半辈子都无尽地痛苦与绝望。 他不愿意离开这里,宁愿在这里死掉也要与他们度过最后一段时间,否则等到他回去以后,他也无法面对森*晚*整*理空荡荡的屋子,那与自己死亡无异。 但是他的爱人与孩子却拼命想要他活。 因为他们也无法承受失去。 强烈的酸楚沖涌而来,谢云泽的心脏钝痛,忍不住紧紧地闭着眼,却还是强迫着自己艰涩地颤抖出声,「所以你们到底想怎么做?」 「你们就不能告诉我吗,到底是想要强行唤醒主神,还是想把我送回去?我知道通道就在怪物的身上,但是这到底会让他们……」 都还没有说完,谢云泽的脸色倏然变化,竟是惨白得摇摇欲坠。 第135页 温泉里面治癒的力量来自于白昼流,他不论任何时候下水都能够感受到温暖也是如此,但是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感觉到,水温在逐渐变得冰凉。 他慌乱惶恐得无以復加,再也顾不得其他拼命地爬上岸,跌跌撞撞就想要朝着外面走去,可谁知道就在这时,眼皮子却猝然滚烫,剧烈的疼痛燎得他忍不住勐然弯腰。 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幻境,或者说此时正在发生的残酷场景,就这样骤然浮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场席捲整个海面的滔天烈焰。 第50章 瞿炎原本是去的花卉基地。 知道白昼流跟明皓月都在那里,他一起收拾了会比较方便。 昨晚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谢云泽绝对不能死,要么唤醒主神要么就是把他给送回去,而正如总部所描述的那样,很显然把他送回去是更稳妥的办法。 既然通道都在自己身上,那么想要开启通道的办法也很简单粗暴:只需要有足够的力量就可以了。 在至高天的怪物里面,瞿炎的力量向来是最强的,但是他仍然觉得不够,他必须要为这个通道提供足够强悍的保障,不会允许谢云泽回去的道路出丁点问题。 所以现在他要吃掉其他所有的至高天怪物。 这将是一场极其残暴的杀戮。 花卉基地里面只有明皓月,瞿炎到的时候发现天边都悬挂着血月,而且漫天遍野都覆盖着玫瑰花,扑鼻而来的馥郁香气既让人心旷神怡,也是令人麻痹的毒雾。 明皓月站在花海的小径中,眼底幽凉,「我知道昨天泽泽没有去总部。」 原本应该是去填表与选择其他伴侣的时候,谢云泽不是会食言的人,而不论是自己还是白昼流都没有收到消息,这说明谢云泽多半出事了。 他们也想过去看谢云泽,但是整个别墅都被瞿炎跟佩佩的气息所笼罩,压根就没有办法进去,这让他们之前的强烈不安全都凝为实质。 直到此时,巨龙的阴影从天空压下来。 随后又变成了瞿炎的模样,周身都是足以焚烧万物的烈焰高温,气息危险到近乎可怖的地步,倘若是换做别人看了,都会错觉他已经疯掉。 但其实没有,瞿炎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也是极致的危险可怕。 黄金竖瞳炽热的燃烧着,紧盯着明皓月道,「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他不但是要嚼碎明皓月的头骨,吸收掉他所有的力量,还要遣散他的所有意识。 这件事对于明皓月、甚至对于所有怪物来说都是具有侮辱性的,至高天怪物没有那么轻易死亡,但是当意识灵魂都全然消散,就已经无法重塑。 明皓月会彻底跟他融合。 明皓月的理智无法接受,即便他知道瞿炎到底为什么突然翻脸,这都是为了谢云泽能够活下去,可凭什么就是自己被瞿炎给吞没呢? 「你要不要试试?」明皓月的眼底掠过残忍,「在我的领域里面,最后到底是我吃了你,还是你吃了我?」 瞿炎几乎是要笑出来,焰浪陡然更甚,「你的领域吗?」 「把心脏的血液送给泽泽以后,你就连这具身体都是受到召唤而重塑的,新的力量还没有全部恢復吧,否则你觉得为什么我会最先来找你?」 随着他的一步步逼近,烈焰也开始灼烧漫山遍野的玫瑰,狂风吹拂而过的时候,空气中便吹卷而过余烬与花香交织的味道。 一双可怖的黄金瞳,就好似能够压住世间万物,「明皓月。」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确实疯了。 「就算是你跟白昼流同时来,也只有被我吃掉的份。」 花卉基地的湖泊是跟海域连通的。 在吃掉明皓月以后,瞿炎抬起手来自己周身的烈焰,比起从前的色泽来说更暗更红了些,但是充沛的力量却流涌他的全身,让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揩掉眉骨上滚落的血珠,他迈步朝着水边走去,而烈焰也顺着他的路线蔓延着,将整个湖泊都烧得透亮。 鲛人向来都是海洋的霸主,生性残忍且手段狡诈。 但是这点在瞿炎的面前从来都不适用,就算是之前白昼流都已经输给过瞿炎很多次,更别提现在还融合了明皓月力量。 在察觉到明皓月气息消失的剎那,白昼流心头陡跳,浮出水面紧盯着远处席捲而来的烈焰。 在他的判断里面,即便是明皓月被吞噬,也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快。 要么就是明皓月主动送死。 要么就是瞿炎彻底发疯。 更或者两者皆有。 旋即清透的瞳仁骤然被火焰点亮,他看到原本还在天边的烈焰,竟然转瞬就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而向来好战弒杀的白昼流,此时竟无法掀起丝毫的反抗之心。 这是力量绝对的压制,白昼流再怎么挣扎都不可能赢的。 最重要的是,他知道瞿炎到底是为什么想吞掉自己。 「你想要打开通道送泽泽回去。」白昼流缓慢地从水里面站起来,微微眯起眼来,「但是等泽泽回去以后,由谁来照顾他?」 他们都知道谢云泽爱他们,即便身体变成这样也都瞒着他们不肯说,就是因为不肯离开。 而如果现在强行打开通道,即便谢云泽能够活下来了,那他到底会快乐吗?还是说后半生会比此时更加痛苦? 第136页 「现在我只想让他活着。」 瞿炎在席捲海面的滔天烈焰中走出来,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有种从地狱归来般的戾气与疯狂,更让白昼流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旋即极具压迫感的瞳仁凝聚在他身上,「然后我们才能说他快乐不快乐,你觉得对吗?」 谢云泽的眼皮子烫得疼痛难耐,忍不住弯腰的剎那,连生理性的泪珠都渗透出来。 【爸爸!】 佩佩的气息慌乱将他笼罩住,想要去帮他分担痛苦,却勐然察觉到独属于瞿炎的烈焰与温度,正从眼皮的印记里面渗透出来。 佩佩的眉头深深地拧起来,觉得瞿炎是彻底失控了。 甚至谢云泽身上别的味道都在淡去,他血液里面与明皓月融合的部分在沸腾、甚至逐渐抽离,最后被谢云泽自己普通的血液所覆盖。 玫瑰的气味慢慢淡去,海水般咸湿的味道也都无影无踪,谢云泽好像拼命地想要抓住,但是却疼得无法动弹,只能够浑身发软地靠着墙,剧烈喘息。 他的眼眶红得要命,却不只是因为疼痛。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瞿炎印记的触觉愈发强烈,代表着他的力量也在不断膨胀,沖刷着他的血脉跟筋骨,现在的他已经不止是至高天里面最强的怪物,甚至还在朝着主神逼近。 【爹爹的力量分作了很多块,很大部分在我的身上,但是我还没有长成。而最恶劣最暴戾的部分在怪物们的身上,原本他们天生相互排斥,是绝对不可能融合的……】 佩佩似是在哽咽,在谢云泽看到那些画面的同时,他也看到了。 瞿炎杀戮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明皓月跟白昼流结束以后,便只剩下楚雾痕。 就在这时,楚雾痕的气息似隐约出现在四周。 佩佩勐地回头去看,由于他是的世界是一片虚无,甚至都已经用嗅的,拼命地想要替爸爸找寻楚雾痕的踪迹。 说到底这里是深渊,是楚雾痕的巢穴,这段时间他都自觉地给其他怪物让路,一方面是在严格遵守规则,另外一方面也是在养精蓄锐,最起码在谢云泽没有选择自己的时候,他还能够有搞死其他怪物的能力。 但是很显然所有的想法,到此时都不重要了。 不论楚雾痕怎么做,都无法反抗此时力量汹涌至顶峰的瞿炎,而瞿炎之所以会先去花卉基地再回到这里来吃掉楚雾痕,很显然为的就是方便。 这是条粗暴又格外节省精力的路线。 在佩佩终于感受到楚雾痕的气息所在,想要提醒谢云泽的时候,所有的气息却勐然被烈焰席捲而过,除了热风以外什么都感受不到。 谢云泽察觉到什么般,猝然抬起头来。 他眼前湿润模煳,难受得急促喘息,但是却莫名觉得忽然吹拂而来的这阵风,有那么瞬间是冰凉凉,穿过他的指缝,如同错觉般消失不见。 这让谢云泽彻底地愣在原地。 慢慢地,整颗心都似被酸涩填满。 他极其想要掉眼泪,却还有更加强烈难过的情绪拥堵在胸口,拼命地纠缠汹涌几乎都要挤炸了,让他连唿吸都变得艰难,却费劲地睁大眼想要辨别清楚眼前的场景。 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池水边。 这说明瞿炎已经回来了,而最后就连楚雾痕都被他吞掉,即便没有见面,但是好似都能够想像得出他的神态,那必定是兴奋而病态的,对他而言为谢云泽赴死是件何其幸福又甘之如饴的事情。 而在滔天的烈焰里面,瞿炎缓缓地走了出来。 依旧是高大的身躯、俊美至极的容颜,但是却像是身负杀戮的地狱恶鬼般,就连周身覆盖的火焰也因为融合了其他怪物的力量,变得汹涌且不受控制。 是黑色与赤金色交织的,甚至还有纯蓝色的外焰偶尔飘动,他的眉眼锋利,积攒着浓重的暴戾,是看一眼就让人胆战心惊的存在。 但是谢云泽的眼泪,却终于在此时簌簌疯狂滚落。 他忍不住朝着瞿炎跑去,腿软得险些直接跌进他怀里,旋即炽热的温度覆盖了他,可怖的阴影压下来却只是为了紧紧将他抱住。 「瞿炎……」谢云泽哭着去抚摸他的脸。 纤细雪白的手指,盖在这样一张暴戾的脸颊,骤然形成强烈的冲击,但是谢云泽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只感受到无法承受的痛苦和恐慌,甚至是崩溃绝望。 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场景还是发生了。 瞿炎闭着眼任由他抚摸着,然而重新睁开注视着他时,却露出一个极具血腥气的笑容,有种近乎于毁灭的偏执跟爱意,「泽泽。」 旋即滚烫的吻捲走他睫羽上的泪珠,声音低沉愉悦, 「现在你终于可以活下来了。」 第51章 在听到这句话的剎那,谢云泽的眼泪更加汹涌。 他抱着瞿炎的手拼命地收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脏就像是要被碾碎了般,疼痛得他无法近乎窒息,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溺水而亡。 铺天盖地的痛苦淹没了他,就连拼命呜咽出的名字都是破碎的,「瞿炎……」 谢云泽几乎是要崩溃了。 从前他见到男人离开自己的时候就是这样,明明他们拥有着很美好的未来,明明他们都约定好了要相守一辈子,但是突然就收到了他车祸的消息。 第137页 骤然间所有的美梦破碎,他的世界开始崩塌,他就像是跌进无底深渊被绞杀被淹没,疼痛得夜不能寐无法唿吸,甚至连眼泪都无法停止。 他真的不想再经歷一次了。 「你不要把我送走,瞿炎……」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求求你了……」 谢云泽拼命地呜咽着,恐慌得浑身发颤,好像现在只要松开手,瞿炎就会离他而去。 他无法面对也无法接受,就连指节都攥得用力发白,唇瓣都被他咬得凌乱稀烂,整张脸泪痕与血珠斑驳,脆弱得仿佛都要碎掉了。 而瞿炎看起来却比他冷静得多。 更或者是说,是逼近冷静的疯狂,从知道谢云泽留在这里就有可能会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而此时吞掉了其他所有的怪物,强大的力量全都在他身体里面融合的同时,也激发出他更加强盛无法控制的暴戾底色。 「泽泽。」他声音低沉却清晰,「我想要你活着。」 「你不明白……」谢云泽哭着拼命摇头,「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瞿炎紧盯着他的眼睛,许久却忽的无声笑起来。 不论任何时候,谢云泽对他表达爱意都会让他血液滚烫沸腾。 随着其他怪物在身体里面融合,瞿炎的筋骨与识海全都得到沖刷洗礼,甚至还拥有了楚雾痕强悍的精神力,所有之前在谢云泽梦里面看到过的片段,全都联繫了起来。 可此时的瞿炎已经不觉得嫉妒,越是融合他便越有种接近主神的感觉,有的时候甚至有剎那的错觉,自己的脸和身形甚至能跟主神重叠起来。 自己跟怪物们拼凑起来,可不就变成了他吗。 眼下听谢云泽的这些话,就好像也听过无数次似地,令他颤慄不已。 「泽泽。」瞿炎替他擦拭着眼泪,略带粗粝的掌心即便已经在克制力度,却依旧揉得他生疼,「留在这里,你只会越来越痛苦的。」 「你的身体完全没有办法活到佩佩出生,你只能够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流逝,而且越到后面就越会受到折磨,即便是现在,我已经能够感受到你的衰败……」 说话间顿住,他发现谢云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确实瘦了很多。 下巴的肉都已经没了,整张脸看起来愈发地脆弱苍白,甚至摸起来都有些硌手。即便依旧很漂亮,但是却有种令人心颤的随时都会碎掉的感觉。 但是他本来不应当这样,他应当被好好地养着,得到最多的宠爱跟幸福,不论何时都会洋溢出温暖又快乐的笑容。 他是为了自己才会变成这样的。 「可是我不想离开你啊……」谢云泽的哭腔破碎得不成样子。 「你就让我陪着你不好吗?这就是我来到这里的意义啊,我可以忍受痛苦,即便时间再短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还在……」 他哭得越来越凶,有那么剎那都让瞿炎发疯般想要不管不顾,甚至强行唤醒还在沉睡的主神,真的答应谢云泽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可是通道已经在他身上打开,这对于谢云泽来说才是最稳妥的办法,现在的自己绝对不能再分出丝毫的力量做别的,以保证通道的安全。 最重要的是,在谢云泽离开以后,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瞿炎紧紧地抱着他,滚烫的温度几乎是将谢云泽淹没,强壮颤抖的手臂也将他抱得骨头都在泛疼,就好像要被他糅碎了融进血骨里面似地。 「泽泽。」 「泽泽……」 他反覆呢喃着谢云泽的名字,终于等到谢云泽慢慢停止了抽泣以后,抬起泛红模煳的泪眼来看他,但是声音嘶哑已经没有办法再回答他了。 瞿炎就像是在看最后一眼般,紧紧地盯着他,描摹着他的眉目,终于道,「我爱你。」 谢云泽愣住。 血液连带着神经都在沸腾剧颤,铺天盖地更深的惶恐将他吞没,让他忍不住将瞿炎攥得更紧,艰涩的喉咙几次三番都吐不出想说的话来。 只见瞿炎回过头去,忽然看向天边。 谢云泽恐慌剧颤着跟随目光,这才发现原来天边烧得很红很亮,现在明明并非是傍晚时分,但是天色却已经完全变了。 这一幕他曾经在《真实世界》里面见到过,是男人首次为他呈现巨龙模样的时候,天边便是这样的流火,将巨龙身上的鳞片还有他的皮肤都晕染得通透。 这意味着通道已经打开,谢云泽已经到了要回去的时候。 谢云泽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突然间再次汹汹滚落下来,他拼命地用手背去抹掉,竭力睁大眼睛还想要多看会儿瞿炎的脸,已经哭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瞿炎温柔地顺着他的背,喊他,「泽泽。」 「你还没有想起来,主神到底叫什么名字吗?」 谢云泽的耳边全是嗡鸣,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甚至就连血珠都从血管里面渗透出来,脸颊上泪水便逐渐地混杂起鲜红凌乱的色泽。 瞿炎心疼得无以復加,片刻后又似无奈般低声道,「算了。」 等他回去,他总会知道的。 周边的火焰逐渐瀰漫开来,就连温度也逐渐攀升到无法忍耐的地步,谢云泽只觉得灼热得厉害,忍不住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火海。 第138页 焰浪几乎就要将他吞噬,但是却没有丝毫伤害到他的皮肤,好似有模模煳煳的唿唤,从他脑海里面传来,那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 瞿炎轻轻地将他往前一推,道:「走吧。」 谢云泽没有什么力气,把他推得险些一个踉跄,眼前着瞿炎就站在原地,却好似就要被焰浪所分隔模煳,彼此之间即将永别。 「瞿炎!」谢云泽突然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恐慌难过。 他哭着扑过去还想要找他,但是却转瞬没进无边无际的火海中,骤然间他什么都看不到了,发疯般在焰浪里面寻找奔波,直到体力不支绝望地跌坐在地。 「瞿炎……」谢云泽捂脸痛哭,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流逝。 焰浪将他包裹得更加紧密,又像是流水般逐渐将他推得更远,谢云泽忍不住回头去看,好似还能够看到很远处一道模模煳煳的、高大目送他的身影。 但是却再也无法见到了。 …… 现实世界中。 自然资源区的湖边别墅,这里连绵不绝的山脉都算得上是谢家的产业,但是这些年来都很少对外开放,尤其最靠里面的这块,更是常年只有谢家少爷在使用。 管家带着佣人们忙忙碌碌,面上全都是焦急。 「医生说少爷没事,很快就会醒。」 「我们随时要做好准备,以防少爷醒来觉得不适。」 「厨房的汤也都随时热着,等少爷起来喝。」 「……」 其实不需要这么多交代,各方就已经准备得井井有条,他们都是照顾少爷多年的老人了,自然知道这位天生病弱的少爷究竟有多么金贵。 是心脏相关的疾病,经过十几年的康復在前段时间终于治癒,但是手术过后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又陷进长达几天的高烧,可把全家上下都吓坏了。 尤其是家主和夫人,这几天来回奔波不知道多少遍,连自家九位数的生意都能够暂时搁置,就是想要亲眼确认少爷没事。 索性现在烧终于慢慢退了,身体的各项特徵也趋于稳定,医生说少爷最近实在是太累了,还需要很长时间的休息,所以现在才还在沉睡。 管家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间,原本只是要确认情况。 可谁知道就在这时,他看到床边躺着的容颜脆弱的少爷,忽然眼皮子轻微颤抖,缓缓地吃力地睁开眼来。 「……少爷!」管家激动得扑过去,却又怕惊扰他似地压低声音,「您醒啦!」 起初的时候,声音就像是覆盖着潮水似地,听不真切。 随着他的意识慢慢地回笼,谢云泽的视线也逐渐清晰。 这里是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湖边别墅,宽敞的房间,面前的管家也是无微不至照顾自己多年的,算得上是自己的家人。 手腕上还贴着各种仪器设备的管子,他更是熟悉不过,自己天生体弱且有心脏疾病,动不动就会大阵仗地进医院。 自己回家了。 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但是转瞬汹涌而来的,依旧是那铺天盖地的火海,还有不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触摸到的、模煳而高大的身影。 过往种种就像是梦一般,不管好的坏的全都在眼前掠过,沉重痛苦压抑在他的心脏,慢慢地,分别就像是钝刀般绞着他的心脏,让他几近窒息。 这也意味着他永远失去自己的爱人了。 不管是在从前,还是现在。 突然间,谢云泽的眼泪簌簌疯狂滚落。 他无法抑制地呜咽出声,身体像是无法忍耐痛苦般剧烈痉挛着,苍白脆弱得如同摇摇欲坠的珍贵瓷器,已经遍布裂痕,下一秒就会破碎满地。 第52章 管家跟蜂拥进来医生、佣人全都吓傻了。 过往多年来即便是病弱,甚至严重的时候会有休克的症状,手背上都是青紫色的输液针孔,但是谢云泽的情绪一直都很稳定。 他好像就对自己的病极为了解,知道自己心脏会难受,知道什么时候该打针输液或者是手术,也就平静地接受了,在家人为他伤心的时候,甚至还会反过来轻声劝慰。 这导致所有人都觉得,少爷又温和又冷静。 谁见过哭得这么惨烈的时候。 管家又是震撼又是心疼,急忙遣散了所有的佣人出去,只留下医生,一面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一面小心翼翼地询问,「少爷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您的身体情况已经有所好转,多年的疾病都已经康復,后面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 他的爱人已经彻底消失了。 谢云泽无法抑制地又哭了好久,眼眶和脸蛋全都哭得潮红,甚至都有些喘不上气来,医生才急忙地赶来为他戴上吸氧面具,竭力为他平復此时的情绪。 感受到充足的氧气进入到身体里面,谢云泽这个时候才勉勉强强镇定下来。 望着管家这张担忧的脸,他知道自己也不能表现得太让他们操心,嗓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浓重沙哑,「我现在没事了……」 「没事就好。」管家重重松了口气,笑着安慰道:「少爷肯定是做噩梦了,您的病都已经彻底好了,后面我们都健健康康的。」 听到这里,谢云泽才察觉到轻微异样。 第139页 自己身体不好这件事他都习惯了,最大是源自于心脏的问题,即便花了高昂的医疗费治疗了这么多年,也只能够勉强稳定,并没有得到根治。 他记得自己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应当是没有去做过手术的,怎么回来一趟,不但手术做完了就连身体就开始痊癒了?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家人对他做了什么。 「对了。」管家恰到好处地递来手机,温声道:「既然您都醒了,少爷不如亲自给先生和夫人报平安吧,他们都很关心您。」 谢云泽轻轻应了声,拨了视频电话过去。 因为身体的缘故,其实他从小就觉得自己受到的宠爱,会比普通人多很多,尤其他的父母还是日理万机的商人,能够抽出那么多的时间来陪他,他已经很感恩了。 果不其然,在视频拨通的剎那,父母看到他苍白但是大病初癒的面色,忍不住喜极而泣,又在那头唠唠叨叨叮嘱了很多,说晚上再回去看他。 「没关系的。」谢云泽习惯性答应,「晚上我跟……」 他的神经倏然收紧,疼得连心脏都绞起来。 他险些就要说,自己跟容涯岸在家等他们回来。 现在他总算是想起了男人的名字,他叫做容涯岸,是他从小到大相伴长大的爱人,前不久就已经死在了车祸里面,现在应当还在别的世界沉睡着。 据说主神的沉睡期有千万年,而自己只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就算身体痊癒也不过是百年以内的寿命,怎么可能等得到他呢。 眼见着他的脸色好像摇摇欲坠起来,父母也被吓了跳,连忙催促他去休息。 谢云泽脑子里面嗡鸣不断,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挂断的视频,坐在原地好久才慢慢地回过神来,强行压抑住自己的酸楚难过。 「少爷。」管家试探着问道,「要将您的行李都整理出来吗?」 之前谢云泽在医院住过一段时间,起码有一卡车都带过去了,只为他在手术期间能够住得更舒服,现在收拾回来都还没拆。 谢云泽的心脏颤了颤,知道里面肯定还有容涯岸的遗物,现在实在是不愿意去触碰那些,只是摇了摇头。 他疲惫地重新躺回床上,其实身体已经逐渐在恢復了。 但是精神很累很累,让他无力去应付任何事情。 接下来几天谢云泽都在休息。 没别的事情可做,基本上就是吃药吃饭睡觉,睡得昏昏沉沉的,脑子里面也就不会再去想别的事情了。 甚至他还有着强烈的逃避心理,既然都再也无法见到容涯岸,那最好连梦里面都不要在见到,否则他肯定会控制不住崩溃的。 这样的颓废让管家忧心忡忡。 正好外面有给谢云泽的快递送来,管家低声细语地在外面跟对方交流,窗户开着,谢云泽偶尔听几句飘进来, 「不用开封检查,少爷的快递我们不能随意拆的。」 「……是新鲜的对吗?好的我们会尽快反馈的。」 什么是新鲜的?吃的吗? 谢云泽本来完全没有动弹的欲望,但是想到这几天家里面的厨师换着花样给他做菜,为的就是能够让他尽可能多吃点。 要是他们都这样想办法,自己还是拂他们的好意,那自己的情绪也实在是拖累太多人了。 逼迫自己强行打起精神,谢云泽披上衣服走了出去,正好撞见将快递拖回客厅的管家。 「少爷?」管家看到他有些惊诧,更多的是惊喜他竟然愿意出门了,连忙问道:「您怎么来了……是我的声音太大吵到您了吗?」 谢云泽摇头,视线落在他面前大大的快递箱上,「这是什么?」 箱子都有半人那么高了,难道是空运的海产吗? 「我也不知道啊少爷。」管家有些无奈,「这些都是您买的。」 谢云泽眉心微跳,没有记得自己曾经买过这么大的东西,便走过去看,发现箱子的地步还有些火红色的绒草絮,低声道:「这是……」 他觉得有点眼熟,直接让人把箱子外置的木架子拆掉。 然后便发现,里面竟然整箱都是这样温暖色泽的绒草。 管家见状反倒是明白过来,「少爷,这不就是您侧卧那颗蛋需要的吗?」 「我侧卧还有蛋?」谢云泽心头突然狂跳起来,总觉得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先走过去抓起绒草轻轻嗅了下,闻到股令他极其舒服烈焰灼过般的味道。 自从去过那个世界以后,他对怪物们的气味就格外敏锐,这味道虽然没有那么暴戾也没有那么灼人,但是绝对会是瞿炎身上的无误。 倏然他的瞳仁扩大,转头就朝着侧卧奔去。 「……少爷!」背后是管家错愕焦急地惊唿。 等推开侧卧的门,谢云泽这才发现,原本是用来当做自己书房的地方,竟然铺上了满地毛茸茸的地毯,方才那些火红色的绒草集中铺在角落,堆成个窝。 而窝里面,这是一颗巨大的大腿高的蛋,上面还有着金色鳞片般的纹路。 越是靠近他,便越是觉得那股子灼热的气味更重,甚至还有熟悉的温暖感,即便都还没有靠近,就已经丝丝缕缕地传出来。 谢云泽的眼睛倏然酸涩,连唿吸都急促起来。 「少爷。」管家出现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神色试探着解释,「这是您在手术期间收到的,我们谁都不敢碰,虽然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第140页 因为署名是谢云泽,而且送来的时候连置物的木架子都没有封好,导致蛋直接从箱子里面滚落出来,还把他们吓了跳。 还好箱子里面原本就带有绒草,好像这颗蛋就应该卧在上面似地,管家便带着佣人们将它拖到了谢云泽的侧卧来,等他醒来有精力过问了再说。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算是巨蟒蛋都没有这么大吧? 但是谢云泽走过去,颤抖着将指尖放在上面,险些都没有忍住眼泪。 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震撼与不可置信,明明自己都彻底离开那个世界,而且佩佩也是绝对不可能跟着他回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绝对是佩佩,谢云泽不可能认错。 他好似还杂糅着他父亲身上的特徵,跟瞿炎吞噬完其他怪森*晚*整*理物后那种味道很像。 难道瞿炎把他送走以后,还把佩佩也送过来了吗? 是害怕自己以后没有人照顾? ……那瞿炎最后又怎么样了? 逼迫自己忘掉那些记忆这么久,谢云泽却在这瞬间崩溃得不成样子,突然没有忍住抱着这颗蛋痛哭出声,好像要将这些天所有的压抑都发泄出来。 管家在后面都吓坏了,既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手足无措。 片刻后才幡然醒悟般,急忙过来轻轻地拍着谢云泽的肩膀,又是给他递纸巾又是递温水,焦虑地道:「少爷,您的身体才刚好,最好是不要……」 可现在的谢云泽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他是酸涩难过得无以復加,抽泣了阵以后,才模煳着双泛红的眼睛,颤抖着去摸索这颗蛋的表面,试图去做沟通,「佩佩……」 谢云泽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否唤醒佩佩。 甚至都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否真的能蹦出个人来。 但是随着他掌心的温度慢慢地传递过去,又或许是感受到他的急切与难过,这颗蛋竟然慢慢地嗡动起来,就好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破壳而出一样。 都还没有等谢云泽反应过来,突然听得喀嚓地轻响。 谢云泽的心脏轻微一颤,剎那间连瞳仁都收缩起来。 只见整颗蛋从顶端,慢慢地裂开一条缝隙,甚至这条缝隙都不是规则的,而是顺着金色鳞片纹路一路往下,直至最后裂开到足够的宽度。 一只雪白又柔软的小手,突然从黑漆漆的缝隙里面钻出来。 「爸爸!」然后是清脆又熟悉的声音,整个身影直接破壳而出,带着热烈而又温暖的气息,朝着谢云泽怀里面用力扑去。 第53章 谢云泽猝不及防,被扑得跌坐在地。 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毛茸茸毯子,并没有让他受伤,但是他依旧怔了很久,感受到环抱着自己腰上的力度慢慢收紧,这才低头去看。 旋即勐地鼻尖酸涩,险些掉下眼泪来。 佩佩的那张漂亮雪白的小脸,就这样呈现在他面前。 其实佩佩像他的部分不是很多,只有眼睛跟下巴会比较相似,整体的骨相却像是跟容涯岸同个模子印出来似地,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有几分冷戾。 可佩佩见到谢云泽,眼眶瞬间就红了,哪儿还有半分冷戾的影子,「爸爸,我真的好想你。」 「爸爸也很想你。」谢云泽紧紧地抱着他。 算起来两人其实也没有分离很久,从谢云泽甦醒过来也才几天而已,但是这几天度日如年,甚至崩溃得谢云泽都不愿意去回想。 感受到怀里面温暖厚重的体温,谢云泽忍不住又簌簌地掉眼泪,就这样酸涩无声拥抱着不知道多久,才察觉到后面有轻微的动静传来。 从头到尾见证破壳而出的管家,「……!!」 「少爷!」管家震撼得差点报警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小孩儿从蛋里面钻出来! 这看起来得有三四岁了吧! 谢云泽回过头去,撞见管家这幅颤颤巍巍的模样,想起来这种场面对于自己这世界的人来说,的确是有点冲击力太强了。 ……但是既然佩佩都来到这里了,以后肯定还是没有办法瞒着的。 下意识抿了抿唇,谢云泽的嗓音还有点低哑,「……这是我的孩子,叫做佩佩。」 管家:「……」 他知道这是少爷的儿子,漂亮圆润的眼睛太像了。 但问题是怎么会从蛋壳里面爬出来……! 而且少爷到底哪里来的孩子! 管家的三观都要崩溃了,但是秉承着照顾少爷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少爷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等原则,还是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佩佩小少爷?」 原本一直都在谢云泽怀里的佩佩,也终于抬起脑袋。 正脸冲着管家的时候,带来的冲击力便更大了。 这小孩儿实在是太漂亮了!就跟雪雕玉琢似地,五官精緻得鬼斧神工,瞳仁乌黑湿润,就是不笑的时候有种莫名很难接触的感觉,像是有点冷漠。 但是挨着谢云泽的时候就不会这样了,他好像极其依赖谢云泽,而且还像是怕自己爸爸被别人欺负似地,是个极其戒备又防御的姿态。 「我……」管家凌乱得手足无措,「佩佩小少爷饿不饿?我让人去准备点吃的吧?」 其实他也是担心谢云泽饿了,这些天谢云泽基本没吃下东西。 第141页 谢云泽微微点头,管家才如释重负般退了出去。 旋即又觉得焦头烂额,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看两人关系这么亲密的样子,他竟诡异地相信了这蛋里面的孩子真的是少爷的儿子…… 这样的话他应该让佣人们签保密协议吗?还有先生夫人那边又如何交代?问起来的话难道还真要把所见如实传达吗…… 算了,还是先问问少爷自己的想法吧。 吩咐厨房赶紧准备伙食,管家又把今天收到的那大箱子火色绒草都运到书房,他觉得应该佩佩小少爷很喜欢这些,全都铺得匀匀的,摸起来就很温暖。 等到餐桌上摆满食物的时候,又有大量的衣物、玩具还有小孩儿的用品送进来,这些都是管家从前带少爷养成的经验。 正好谢云泽带着佩佩下楼来吃饭,看到这场面轻微怔了下。 他感激地冲着管家道谢,「谢谢周伯伯。」 「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管家的目光柔和起来。 佣人们已经都被遣到屋子外面去了,这些年谢云泽因为生病需要静养,身边的人也都是精挑细选的、能干的且待了很多年的,人不多但是都很懂事。 屋内便显得很清净,等谢云泽带佩佩落座以后,管家才忧心忡忡地道,「少爷……」 「所以佩佩小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云泽就知道他会问,毕竟这也太诡异了。 刚才去带着佩佩洗澡换衣服的时候,谢云泽便已经想好了怎么解释,垂眼摸着佩佩柔软的头髮,低声道:「我不知道您信不信,之前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面我经歷了很多事情,而且都是关于容涯岸的……甚至我还去到了另外的世界,这孩子也是我从那个世界带回来的。」 和容涯岸有关,谢云泽相信自己不用多提,他都会知道。 自己跟容涯岸相爱多年,可以说是管家一路看着的。 他还记得自己跟容涯岸没有确定关系的时候,对方每次过来找自己,管家都满脸笑呵呵的,而且还特地跟他解释,说容涯岸今天又带了哪种花,花语是什么,有的甚至都是直接空运过来的,这座城市可没有,露珠都还沾着呢…… 后来确定关系以后,管家也是最先送上的祝福,他看自己跟容涯岸,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没有人比他更希望两人能够好好的。 这话说完,管家果然沉默下来。 谢云泽不太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多半是相信了,否则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这孩子会从蛋壳里面生出来,而且还跟自己长得这么像。 可迟迟没有等到他出声,谢云泽莫名地竟是有点揪心般难受,只能够垂眼竭力掩盖住自己的情绪,只是无声地给佩佩夹菜…… 「少爷……」可谁知这时,他听到管家困惑地问道,「容涯岸是谁?」 谢云泽的手倏然凝滞。 剎那间他好像连唿吸都窒住,脑子变得轻飘飘的,慢慢回过头去看,发现管家的神情是真正的忐忑不解,甚至还担心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人物。 都没有等他张口,忽然佩佩温暖的手握住他的。 谢云泽的心脏陡然漏了半拍,感受到了佩佩无声的安慰,又像是觉得他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最终便只是深深地吸气,沙哑着道,「……是我的爱人。」 「也是佩佩另外一位亲生父亲。」 管家:!!! 管家怎么都没有想到,谢云泽只是从医院手术回来,不但孩子有了就连爱人都有了,而且听起来还是在梦里面爱的?这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种令人震撼的事情,管家从前只在书里面看到过,就跟怪物有感而孕似地,难道少爷也是这样的吗?但是现在孩子在这里,少爷的爱人又在哪里? 感受到管家几番欲言又止,又是震惊又说不出话的样子,谢云泽的手指不自觉慢慢收紧,最后却又强迫自己松开,什么都没有再说。 但是不论如何,佩佩的到来给了他一丝难得的慰藉。 几天没有吃什么东西的胃,总算是被食物慢慢填满。 吃完后谢云泽把佩佩带回到房间,佩佩已经迫不及待塞进他的怀里面,坐在他的腿上,抱着他的脖子担忧地看着他,「爸爸……」 「爸爸没事的。」谢云泽摸摸他的脑袋,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明明记得自己走的时候,佩佩还没有出生。 所以到底是不是瞿炎把他送来的? 佩佩正要把这件事告诉他,急忙道,「爸爸!你知道后面瞿炎到底干了什么吗?他都疯了!他不但把其他的怪物全都吃掉,最后把自己也给献祭了!」 谢云泽一愣。 这几个字词彙就像是他的死穴,只要提到就会令他神经剧颤,甚至泛起密麻而尖锐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紧紧地抿唇。 这又是为什么?明明以他的力量,就算是想多送个佩佩过来也足够了,是因为自己走了以后他也痛苦得活不下去,所以才会…… 等等!献祭? 对谁献祭? 谢云泽勐然察觉到这里面的逻辑问题,唿吸猝然急促起来,像是不可思议般,「你的意思是,他将自己献祭给主神……」 「没错。」佩佩像是有点难过,眼眶红红的。 第142页 他的确是瞿炎送过来的,当时瞿炎已经跟其他的怪物融合,脑海里面的记忆也愈发趋近于主神的,甚至连秉性也是,所以看着佩佩的时候,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温柔。 原本谢云泽这个母体消失,佩佩也很快就会消散的,但是瞿炎硬生生用自己的血骨……更或者说是怪物们融合的血骨,重新给他造了副躯体出来。 那是佩佩最能够感受到,他就是自己生父的瞬间。 自己在谢云泽的血骨中成型,又在他的血骨中重生。 既然坚硬的躯骸都已经炼化成佩佩的容器,那么力量失去载体,自然就会回到主神的身体里面,瞿炎做的献祭是为了主动跟主神融合,从而唤醒主神。 谢云泽的声音已经有点发颤,「……你说他要唤醒容涯岸?」 「嗯。」佩佩揉了揉眼睛,低低地道,「毕竟他们都只是爹爹的力量而已,重新融合到爹爹的身上,爹爹说不定就会醒来,而且既然曾经他的力量渗透到这个世界,说不定醒来后同样也能够顺着力量过来。」 最后一句话将谢云泽勐然灼了下。 他本来以为见到佩佩就已经是惊喜,却没料到还听到这样震撼的消息。 倘若容涯岸真的能甦醒的话,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还有机会能见到他? 联想到管家竟然不知道容涯岸是谁,而且自己这身体也不知道为何会有动手术的经歷,谢云泽总算是知道这些异样到底从何而来,一时之间竟是泛起酸涩的雾气,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这样看来,他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第54章 听完佩佩的这番话,谢云泽直觉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变化。 虽然这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世界,但是因为容涯岸的力量渗透了进来,多多少少就会因为他的到来、抽离、重生又復甦发生变化。 倘若他真的完全没有復甦的迹象,那说不定现在世界还是如同之前自己经歷的那样,他的墓碑还很新,遗物也还被自己封锁着。 但是现在竟然他的痕迹全都已经消失…… 这说不定正是他重新復甦的证明! 谢云泽恐慌又期待,急促地喘息几下,急忙把还没有整理好的那些箱子全都翻出来。 这里面原本他担心有容涯岸的遗物,心里面牴触去翻看,可现在把里面全都翻透了,只有自己的日常用品跟衣服,半点跟容涯岸沾边的东西都没有。 越是这样,谢云泽的心底便愈发地颤慄与忐忑。 「少爷。」管家听到动静,连忙过来帮忙,「您怎么亲自弄这些,是想要找什么东西吗?」 他收拾东西的效率,确实比谢云泽高很多,谢云泽连翻找都没有他整理起来快,便只能够带着佩佩站在旁边。 片刻后他实在没忍住,「……我想要出趟门。」 「您真的愿意出门吗?」管家愣了下,反倒是有些惊喜,「那真的是太好了,自从离开医院以后,您就一直恹恹地待在家里面,实在是让人担心……您是该出去走走散散心的。」 说完又赶紧道,「您是打算去哪儿?我去给您安排车。」 「我想去万灵娱乐。」谢云泽顿了顿,紧盯着管家的眼睛,「……是有这个公司的,对吗?」 他很害怕管家说没有。 这样的话,他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去哪儿找容涯岸了。 「有的。」好在管家松了口气,道:「您说的是做《真实游戏》的那家公司吗,现在这家公司很火啊,有收购计划吗?需要不需要我派法务跟着您?」 「……」谢云泽半天没忍住嘆气,「周伯伯。」 察觉到管家看过来,「难道我以前很喜欢管生意的事情吗?」 「……」这话把管家都给问住了,愣神很久才拍拍自己的脑袋笑起来,「瞧我,您身体不好,当然是不乐意管这些事情,而且先生夫人也捨不得您做这些。」 他刚才也不知道怎么,提到万灵娱乐,就突然有种这些错觉。 就好像这里面也倾注了谢云泽的心血是的,跟他有着莫大的联繫。 谢云泽抿了抿唇,那种迫不及待、又害怕又紧张的感觉又来了,因为他只帮容涯岸管过他的公司,之前因为他实在是太黏人,自己白天基本都是在他办公室里面度过的。 《真实世界》风靡全网的那段时间,很多决策甚至都是他做的,他脑子好使,但是容涯岸也总是抱怨他看资料报表的时间太长,心疼得他花太多精力了会很累。 前往万灵娱乐的车上,谢云泽翻看着网上的资料。 要不是因为佩佩突然来到他身边,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世界还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运转的规则没有问题,只是跟容涯岸有关的变了。 容涯岸的万灵娱乐,现在推出的《真实世界》同样很火,在全息游戏界内基本没有敌手,铺天盖地都是对游戏内容的讨论。 但是这里面没有任何跟至高天怪物有关的消息,倒是里面的运转规则,跟自己曾经去到那个世界时很像,就连玩家晒出来的总部穹顶建筑,都格外还原。 难怪不得这叫《真实世界》。 谢云泽猜测,这就是容涯岸来到这里的通道,也是他力量的体现。 对目前的情况大致有了了解,谢云泽关掉手机,这才感受到好像自己身上总是暖烘烘,佩佩从头到尾都很乖巧地依偎着他。 第143页 谢云泽心脏一软,忍不住凑过去亲吻他的眉心,「佩佩,谢谢你。」 佩佩被他亲吻到愣住,旋即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爸爸!」 他好开心地将谢云泽紧紧抱住,道:「爸爸你刚才是在亲我吗?是爱我的意思吗?我好高兴呀爸爸。」 「是的。」谢云泽温柔抚摸着他的脑袋,认真郑重地道,「爸爸爱你,而且爸爸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我还不知道要颓废多久。」 谢云泽醒来后厌世崩溃的那几天,佩佩其实也在。 虽然他还在漆黑的蛋壳里面,但是他也能够感受到谢云泽汹涌的痛苦,听到这里便伸出温暖的小手,去抚摸他的眉心,小声安慰道,「这不是爸爸的错。」 「爸爸只是很想爹爹,人类的情感是无法控制的呀。」 「就连怪物也是同样,相比于怪物来说,爸爸已经很坚强了。」 谢云泽只觉得心脏滚烫不已,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他。 随着车外景色的不断变化,万灵娱乐已经就在眼前,那是栋很高大的建筑物,彰显着整个公司的强盛与繁荣。 过往的记忆慢慢回笼,谢云泽想起来曾经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容涯岸还向他介绍过一位好朋友,说是读书时候认识的,名字叫做骆川海。 骆川海其实出得很突兀,当时有那么几个瞬间,都让谢云泽觉得他像是容涯岸临时交的朋友,否则他跟容涯岸朝夕相处十几年,怎么可能完全没听他提起过。 甚至那时候,谢云泽都觉得容涯岸其实不喜欢交朋友,他好像这辈子就只围着自己转似地。 现在想来,容涯岸确实不交朋友。 而这位名叫骆川海,应当也是他怕自己发现异样才结交的。 是他融入普通世界的一部分。 而此时,骆川海正拿着文件,急急忙忙地追进电梯。 「岸哥!」他赶在电梯合上前挤进去,本来应当是个英俊倜傥的富二代形象,甚至在自己的圈子里面也赫赫有名的,现在却显得莫名有些憨憨的。 ……但是这压根怪不着他,谁在容涯岸的面前都是这样。 电梯里面站着的男人身形高大,锋利的眉骨不动声色地流淌出冷酷的气息,漆黑的眼瞳深邃,只是这样随意站着,却给人极其强大的压迫感。 容涯岸是他的初中同学、高中同学甚至大学同学,甚至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副冷冰冰地、生人勿进的气质,不知道有多少人尝试跟他做朋友但是都被他给吓跑。 骆川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跟他关系这么好的,依稀记得好像是跟他夸赞了句谁比较漂亮,是他的邻居吗? 但是后面想想又觉得很奇怪,容涯岸的邻居不是自己吗?他还有什么邻居? 反正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追随着他读完大学然后创业,跟着他入股开发游戏,即便现在他已经是整个上市公司的二把手,风靡全网的《真实游戏》的制作人,却也难掩有点畏惧又有点崇拜容涯岸的事实。 「有什么事吗?」容涯岸淡淡投来一瞥。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在电梯里面听来极其清晰,莫名把骆川海都惊得抖了抖,连忙毕恭毕敬地递上资料,试探着道,「这部分内容今天没在会上说啊……」 「不是说这部分你自己决定就好?」容涯岸只是随意扫了眼,「我没什么意见。」 虽然大部分时候,以骆川海的能力是可以拿主意啦,但是只要见着容涯岸,他就总是觉得需要亲耳听到他肯定,自己才能够彻底放心。 就像是现在,骆川海紧绷着的心弦总算是放松下来,美滋滋地心想那自己应该是被肯定了吧,便将资料收起来。 他看着容涯岸单手抄兜,冷淡地平视前方,忽的问道,「岸哥你待会儿要去哪儿吗?」 「不去哪儿。」容涯岸看了眼腕錶,「去拿花。」 「哦。」骆川海见怪不怪,喃喃道,「是要到时间了……」 容涯岸有个很奇怪的癖好,不管工作再忙晚上都不会加班,宁愿先回家一趟然后再来通宵都行,明明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而且每次回家都会带上一束花,有的时候都让骆川海觉得毛毛的,觉得他是不是在家偷偷养了什么艷鬼,不然他自己又不在家,把一大把玫瑰放回家干嘛。 时间长了骆川海倒是便习惯了,大着胆子笑嘻嘻地道,「那我陪你去吧,然后待会儿我们去吃饭啊,上次不是跟你说有家馆子……」 恰好就在这时,电梯的门打开。 大厅已经到了,容涯岸目不斜视往外面走,骆川海迈腿跟在后面滔滔不绝,可谁知道都还没有说完,只觉得前面的人勐然剎车,自己差点撞上。 「不是,岸哥你……」骆川海还没有来得及抱怨。 他的目光也倏然凝滞,发现大厅前台正站着个清瘦的身影,正微微低着头,应当是在做登记,浓密如同鸦羽般的睫毛轻微颤抖着,有种脆弱但是惊心动魄的美。 大约是察觉到自己在被注视,他便抬起头来,骤然间如同整个大厅都明亮起来,他的身上有种让人挪不开目光的璀璨与美貌,让人的心脏跳动得剧烈起来。 最先做出反应的,却是谢云泽。 他来到这里发现前台不认识他,在得知他要找老闆以后还特地让他先登记预约,虽然这件事让谢云泽有些心寒,却还是安安静静地填写下来。 第144页 但是他没有想到,竟会直接在这里撞见容涯岸。 倏然强烈的酸楚涌上心头,令他竟是无法自控地颤抖起来,相爱了那么久又经歷了两次生死离别的伴侣,此时正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紧盯着他。 「容涯岸……」谢云泽不自觉哽咽起来。 他在所有人错愕震撼的目光中,直接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容涯岸,指节攥得用力发白,颤抖着唇瓣都还没有能张口,就簌簌滚落下大颗的泪珠。 如同瞬间崩溃般,痛哭声支离破碎得令人心颤,「你真的回来了……」 「我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啊……」 第55章 容涯岸浑身僵硬。 被谢云泽扑过来的剎那,他的脑袋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忘记了推开他也忘记了要接住他,只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任由他紧紧地抱着。 旋即滚烫的泪水晕湿了脖颈,撕心裂肺的哭声灌进耳膜,他才慢慢地找回自己的意识,只觉得面前的人身体温软,又纤细脆弱,有种好似随时都会碎掉的心惊感。 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竟是半天都没有找出个对策。 正手足无措间,旁边震撼得无以復加的骆川海,终于反应过来了,拼命地用眼神去示意,像是在质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搞到个漂亮老婆?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容涯岸焦头烂额,却又没有办法推开谢云泽,总觉得怀里面的人脆弱他都不敢碰,必须得用最轻柔的力道小心翼翼呵护才行。 直到不知道多久,谢云泽哭得够了,理智也慢慢地回笼,这才发现容涯岸没有什么反应,抬起双通红的眼眶来看他。 莫名地,容涯岸的心头勐颤了下。 可理智已经先于情感让他开口,「……你是?」 然而下一秒他就豁然顿住,看到谢云泽的瞳仁轻轻收缩,连唿吸都放轻了,就像是无法置信他竟然都已经不认识自己。 其实想想也是,两人刚才见面还对视了好几秒,旋即谢云泽就扑过来抱着他开哭,看哭得这么痛苦崩溃的样子,应当也排除认错人的可能性。 可容涯岸真的不认识他。 气氛变得僵硬起来,容涯岸向来在任何时候都掌控着主导权,说一不二甚至杀伐果断,却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措不安过。 就好像即便自己说的是实话,但是也无端惹恼到了谢云泽。 自己不应该让他难过的,不管是任何理由。 就在容涯岸觉得自己这念头过于荒唐的时候,谢云泽已经带着浓重的沙哑轻轻出声,「所以你已经不认识我了是吗?」 「……」 此言一出,四周寂静。 这话把容涯岸衬托得实在是太像是始乱终弃了,别说在旁边围观全程、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的骆川海,就连前台的几位都忍不住探出脑袋屏住唿吸。 容涯岸总算是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克制住那些莫名其妙产生的异样情绪,想仔细问问他到底是谁,其实也不排除被碰瓷的可能性。 他这些年出入各种场合,也不乏用这种手段来制造误会,想与他结识的。 想到这里容涯岸愈发清醒,「不是已经,这位先生,我确实……」 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有个雪白的糰子从背后小跑过来,一言不发地抱住谢云泽的腿,就像是安抚他似地,小手攥得很紧。 谢云泽心头滚烫,沉默地将他抱起来,目光却依旧紧盯着容涯岸。 容涯岸习惯性朝着佩佩脸上瞥了眼,勐然脸色大变,险些就要失态,「这是……」 这孩子的脸跟他实在是太像了! 相比于谢云泽,其实佩佩的骨相还是更偏向于容涯岸,这无可指摘,毕竟佩佩虽然是谢云泽的血骨里面长出来的,但是后面却是由容涯岸的力量分身铸造的躯体。 甚至他不说话时那股子冷酷的劲儿,简直就跟容涯岸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任由谁都无法怀疑,这就是容涯岸的亲生儿子! 「这是我们的儿子。」谢云泽的声音轻软但是冰凉。 他泛红的眼眸很快地看了眼他,「叫做佩佩。」 容涯岸有那么瞬间都怀疑自己失过忆! 否则为什么他丝毫都不记得谢云泽,但是谢云泽却一副与他同生共死过的样子,甚至还带着个跟自己长得这么像的孩子! 但是怎么可能呢?容涯岸天生记忆力就很好,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只要经歷过的事情,尤其还是这样刻骨铭心的东西,绝对会铭记得纤毫毕现。 而且他也没发现脑子里面有什么断档,他甚至都不喝酒,酒后乱性都绝无可能。 那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抵是知道他真的无法想起来,也无法接受,谢云泽慢慢收起了最开始那些崩溃的情绪,只是低垂着睫羽,应该是在消化些什么。 直至片刻以后,他湿润的眼眸盯着容涯岸,「如果你实在想不起来的话……」 谢云泽只觉得神经倏然发颤,心脏绞痛得无以復加,却又强迫自己不要流露出来太多。现在已经很好了,至少他知道容涯岸已经回来了。 他深深地吸气,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眼眶变得更红,「我不会逼迫你的。」 「但是请你回去好好想想,我到底是谁。」 说完,没有等待容涯岸说些什么,便抱着佩佩往外走了。 第145页 在他转身的剎那,容涯岸竟是没由来得唿吸发窒,下意识地竟是想要伸手挽留,然而指尖只是轻轻蜷缩,最终只是僵硬地定在原地。 他的目光久久落在谢云泽的身上,还能够看到佩佩将脑袋搁在谢云泽的肩膀,一直在盯着自己,冷酷的表面下似是深深的难过和委屈。 因为爹爹不认识他们了…… 「岸哥……!」骆川海在旁边突然出声。 站定不知道多久的容涯岸勐地惊醒,这才发觉,视线中谢云泽跟佩佩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无踪,他的面前只有空荡荡的大厅。 骆川海简直都要疯了,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疯狂摇晃他的肩膀,在这种时候都没忘记压低尖叫的声音,「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到底是谁啊!」 「你什么时候找的老婆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我不是你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加邻居吗?你居然还有个孩子……」 「我不知道。」容涯岸皱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气压有点低,让骆川海的失控疯狂骤然停滞,瞠目结舌盯着他,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也不知道?」 容涯岸不可能跟他开这种玩笑。 而且确实骆川海是真的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啊,要知道容涯岸这个人性情冷淡,除了每天送花回家的怪癖以外,其他时候基本都是在公司。 他的行事如同上了发条般的精准,不喝酒不参加饭局,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甚至就连爱好都没有,更让人无法想像他真的会私底下藏着个老婆。 而且他老婆多漂亮啊…… 一眼看来,心脏都会被惊艷得颤抖几分。 那要么就是谢云泽在骗人。 演的真真切切!为的就是上位! 「我知道了。」骆川海的神色微凛,信誓旦旦地道,「这件事交给我!」 容涯岸也不知道他突然信誓旦旦个什么,但是自从谢云泽出现以后,他的脑子里面就好像完全没有办法将这道身影挥散。 直到花店的人打来电话,询问他今天是否还要来取花。 容涯岸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迟了,便立马赶了过去。 但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花店门口,又看到了谢云泽跟佩佩。 很显然他也是来买花的,佩佩正蹲在门口盯着荷花池子看,很显然对于这种水生的植物比较感兴趣,而谢云泽的目光轻轻扫过一排各种各类鲜艷的花卉,都没有挑选出来特别满意的。 直到雪白的指尖轻轻触碰到香槟玫瑰,彼此交相辉映出惊心森*晚*整*理动魄的色泽,容涯岸的瞳仁不自觉轻轻地颤抖了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才被谢云泽紧紧拥抱过的原因,他不合时宜地,甚至想起来那时候扑鼻而来的幽幽香气。 比起香槟玫瑰,不知道要诱人多少倍。 「容先生。」就在这时,店员满带笑容地将打包好的花递给容涯岸,「您的花。」 今天这家店为他精心挑选的,居然也是香槟玫瑰,虽然只有十来支,但是塞在容涯岸的怀里面依旧很扎眼,让谢云泽也不由得回过头来。 有那么剎那,容涯岸浑身紧绷,竟是有种没由来地紧张感。 很快他就知道这种紧张感的来源到底是哪儿了。 谢云泽的目光在玫瑰上停留了会儿,旋即又落在他的脸上,此时倒是没有刚见时那么强烈的情绪波动了,但是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容先生。」 光是听他这样叫,容涯岸就觉得心脏轻颤了下。 莫名地竟是觉得有些酸涩,明明刚见面都是直接叫的名字,现在反倒是生疏了。 谁知后面还有更让他如芒在背的,谢云泽轻声问道,「你这是送给谁的?」 「……」明明语气也算温和,容涯岸却勐地有种寒毛倒竖的感觉,好像只要自己答错了,或者是没有给谢云泽满意的答案,就会让对方难过。 知道自己已经不记得他,谢云泽就算是真的难过,也不会像是最开始那样直接扑到他的怀里面痛哭,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却无声地流淌出坍塌般的脆弱。 容涯岸深深吸了口气,尽可能地保持冷静,「……不送给谁,我自己带回家的。」 他生怕谢云泽不信,顿了顿又迅速补充道,「我每天都会来订花,每天都会带回家的,家里面也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 说到后面甚至都有点不过脑袋,结束后才倏然停住,觉得不对劲。 他为什么会跟谢云泽解释这么多? 就好像是很害怕谢云泽误会似地。 但是现在明明自己都不记得他了,甚至完全没有断档过的记忆里面,都压根没有这号人,他完全可以将谢云泽当成是一场蓄意引诱或者是欺骗的局。 可没有听到谢云泽的回答,容涯岸的内心还是忍不住忐忑不安起来,总觉得,自己难道还需要补充什么吗?是不是也觉得这癖好听起来太奇怪了?正常人谁会天天买花回家只是摆着又不看、反而人天天都待在公司的…… 「知道了。」谢云泽却只是轻声回答。 他凝视着容涯岸很久,但并不是审视的目光,反倒像是有些恍惚出神般,片刻后才无声地翘起唇角,像是很快乐似地。 剎那间如同冰雪消融,让容涯岸瞳仁倏地扩大。 就连心尖,都跟着颤抖软化成一片。 第146页 第56章 谢云泽在容涯岸没有认出自己的那个剎那,如坠冰窖。 他在重逢时到底有多么的狂喜和期待,后面就有多么的心寒,但是很快这些情绪就被他自己消化掉了,毕竟对于他来说,能见到容涯岸就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后面再跟佩佩聊了聊,推测有可能是容涯岸强行復甦的后遗症。 毕竟他沉睡前分出去力量,然后又经歷了力量融合,重新来到这里已经耗费了很多功夫,途中会有识海封闭是很正常不过的。 虽然恢復过程会很困难,但也不是全无可能,需要谢云泽有点耐心。 谢云泽不但有耐心,而且还对容涯岸有信心。 他既然都愿意强行復甦过来找自己,那么就肯定能够慢慢回想起来的,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会因为这点挫折就磨灭掉,已经证明过很多次了。 所以现在听到容涯岸解释这么多,他不但没有难过,反倒是勾勒出来自己不在的时间里面,容涯岸到底都是怎样生活的。 他应当是个气场强大的工作狂魔,不爱笑而且冷酷锋利。 但是他会有个不被理解的怪癖,就是每天固定时间不管再忙都会下班,然后去取花回家,即便家里面只有自己没有别人,这个习惯也被保留下来。 因为从前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容涯岸就是这样做的。 谢云泽没去他公司陪他之前,等他回家吃完饭、收到他的花都已经成了固定项目。 即便此时他不认识自己,却依旧保留着这样无法磨灭的习惯,谢云泽忽然就觉得消气很多,甚至还不由得轻轻笑起来。 没有等容涯岸说什么,他便牵着佩佩准备走了。 「帮我把这些荷花送到别墅吧。」谢云泽付完钱,说完谢谢后便离开了花店,进到路边一辆黑色的保姆车里面。 容涯岸还被他那轻笑震得不轻,目光下意识追着他看过去,却只看到漆黑的车窗,心脏涌上一股强烈的怅然若失。 他甚至有点后悔。 破天荒地觉得,雷打不动要带回家的这束花,送给谢云泽该有多好。 谢云泽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有点疲惫了。 他大病初癒,出去走这么长的时间本来就容易累,更别说见到容涯岸后心情经歷了大起大落,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半天都没有动弹。 「爸爸!」佩佩三下两下爬到他的身上,小手轻柔地为他按摩着,低低地问道,「爸爸是不是很累了呀?」 「嗯。」谢云泽轻轻应了声,察觉到他好像更加紧张,为他按摩得更加卖力了,便忍不住笑起来。 抵着他的额头亲了亲,谢云泽温声问道,「佩佩,你知道我身体怎么回事吗?」 如果说跟容涯岸有关的事情全都发生变化,是因为容涯岸復甦重新来到这个世界,但是自己的身体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去动手术?现在又是怎么好的? 「我不知道。」佩佩摇头。 他能知道的事情,其实也没有比谢云泽多很多,但是他可以通过气息去感受,像最近他就越来越贪恋靠在爸爸的怀里面了。 「但是爸爸身上的气息变了,变得越来越像爹爹了。」 谢云泽微愣,心头剧烈地打鼓。 这样说来,自己身体变好的事情,多半也跟容涯岸有关系,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分给过自己力量吗?还是自己从那个世界回来以后就沾染上什么能力? 这些都只能等到容涯岸回想起记忆以后,亲自去问他了。 他知道这件事不会很快,就像是自己当时去到那个世界被封闭了识海,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逐渐回想起来。 而且容涯岸作为主神,各方面的素质到底还是跟普通人不同,他他只希望容涯岸不要遭受自己当时吃的那些苦就好。 容涯岸将花放送回家,抬起头看着空旷的房子。 这房子很大,但是却跟他冷淡的性情截然不同,反倒是装得很温暖,墙边的书柜都散发着柔和的橘黄色灯光,地毯又舒适又软和。 他习以为常地走进去,将香槟玫瑰插进花瓶里面,转了一圈以后发现冰箱是空的,电视机也从来没有开过,夹杂着与这份温暖截然不同的冰冷,就好像是一直都没有等到合适地能住进来的人。 回到公司,天已经完全黑了。 骆川海却在办公室里面等他,见到他见鬼似地蹦起来,「岸哥!」 容涯岸淡淡睨他两眼,发现他手里面抱着成堆的资料,倏地又定住,因为里面流露出些跟谢云泽有关的字眼。 他的眸色渐渐沉下来,「你去调查他了?」 「不需要我调查,他们的资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骆川海轻轻地吸了口气,凑过来不可置信地跟他卖关子,「你知道你老婆到底是谁吗?什么家世吗?」 「……」容涯岸下意识就想说,不是他老婆。 但是这几个字在喉咙中滚了好几圈,竟愣是没有办法吐出来。 片刻后他只是垂眼,就跟占便宜似地、更或者说是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偷偷承认下这个名头,去看他递过来的那些资料。 谢云泽的家世很好,父母都是做实业的,尤其是还坐拥了好几座矿山,这些年将其发展得越来越雄厚,在圈内赫赫有名。 唯独不好的地方在于,谢云泽天生就拥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具体是什么不好说,但是业内时常看到他的父母还有管家带着他出入医院,每次阵仗都很大。 第147页 容涯岸的心脏轻轻揪了下。 难怪不得上次看到他,就是一副大病初癒的模样。 「他的家世这么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骆川海压低了声音,怕的就是自己待会儿控制不住情绪太失态,「这意味着他绝对不可能是来碰瓷的。」 「碰瓷你能有什么好处?除了你长得确实特别帅以外……但是你们就连孩子都有了啊,那他肯定就是冲着你这个人来的!」 说到这里,骆川海恨不得疯狂摇晃他的肩膀,「……你就老实交代吧!你到底跟他什么时候发生的关系?不要渣了别人又不承认啊!」 「……」容涯岸的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烦躁,往后倒在沙发上,片刻后才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甚至受到骆川海这番话的影响,开始怀疑自己是真的渣了谢云泽。 即便脑子里面没有这些记忆,但是孩子是真的,佩佩几乎就是跟他同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 而且就像是骆川海所说,像是谢云泽这样的人,家世好又漂亮得惊人,几番相处下来就连脾气都很温和,倘若不是真的,他又图自己什么呢? 基本上也就只剩下自己犯错的可能性了。 但是自己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才斥责完骆川海不应该去调查谢云泽,但是当资料摆在自己桌上的时候,容涯岸却还是忍不住拿起来翻阅,一字字慢慢阅读着跟他相关的一切。 不论是他从小到大的住院经歷,还是周边的人际关系,让容涯岸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面开始勾勒他的形象,觉得谢云泽一定是个很寂寞的人。 从小生病又不能出去玩,只能够待在湖边别墅静养,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自己出现在他的身边,稍稍哄哄他,他几乎就能够给出百分百的信任…… 容涯岸的神经忽的轻轻扎了下般地疼。 懊恼与后悔席捲上来,回想起两人刚见面的时候,明明他都这么难过,自己却连个拥抱都没有给他,甚至还问他是谁,那时候他指不定得有多伤心。 花了些时间平復汹涌的情绪,他的目光接着往下看,忽的在地址处微微凝滞。 谢云泽住的地方,是个自然保护区,现在有部分已经开放出来,正好是《真实世界》上线举办庆功宴的地方。 直到第二天下午,踏上团建车的时候,骆川海的目光都有点诡异。 他眼睁睁看着从来不参加聚会的骆川海,一言不发地打开副驾驶坐进来,依旧是平时那副锋利冷漠的样子,但是长腿微微抻开,很显然是个放松的姿态。 「……」骆川海实在没忍住,震撼得声音都拔高了,「你会参加团建?」 「你知道我们的行程安排到底是什么吗?我上次给你过目的时候,你不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就说让我自己看着办吗?三天三夜的狂欢你受得了吗?」 不是很重要。容涯岸反正也不是为了团建去的。 「开车吧。」他只是淡淡地交代。 骆川海愈发看不明白他了,总觉得自从发现他渣了漂亮老婆以后,整个人的行为举止都格外地奇怪,跟他从前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感大相迳庭。 但是等到达目的地,熟悉的标语跟环境映入眼帘,慢慢地终于让他回想起来。这些好像都在谢云泽的资料里面出现过…… 就在这时,骆川海险些勐踩剎车。 因为他看到正有车辆从里面开出来,而这辆车正好是那天停靠在万灵娱乐门口的,等近了以后两车汇合,车窗也慢慢地降落下来,露出谢云泽的那张美貌惊绝的脸来。 他应当是正要离开,旁边的儿童座椅安静待着的是佩佩,见到骆川海在开车以后,也只是轻轻点头,旋即目光越过他,跟后面的容涯岸静静相接。 空气似有着短暂的凝固。 骆川海想起来两人说不清楚的关系,硬着头皮在考虑要不要打招唿。 可谁知道就在这时,突然就听到车锁打开的声音,在他目瞪口呆的视线中,容涯岸竟就这样直接推门下车…… 朝着谢云泽走过去了……??! 第57章 不是,现在容涯岸可是渣男! 他连到底是怎么渣了自己老婆的都清楚,甚至看那样子都没有想好解释,就直接奔着过去了?他都不害怕自己老婆发脾气的吗! 骆川海给急坏了,心头怒骂不愧是没谈过恋爱的工作狂,怎么着也不能这么对老婆的啊! 他险些都要自己下车去帮忙说话了,好歹要是惹到谢云泽生气也能够劝慰几句啊,但是看到容涯岸站定在车边,微微弯腰好像也没有乱来的样子,又硬生生定住。 事实上现在,容涯岸的心脏跳得极快。 在跟谢云泽视线对接的剎那,他好似连浑身的血液都在发烫,令他忍不住靠近谢云泽,最后却又怕冒犯他,只是停在车窗边。 「容先生。」谢云泽轻声喊他。 这称唿让容涯岸有些轻微的不太舒服。 明明刚见面的时候,他还是直接喊自己的名字来着。 但毕竟是自己先渣的他,容涯岸更是有种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愧疚,对方迁怒于自己、跟自己有隔阂也是理所当然,便低低地问了声,「你现在要去哪儿?」 「去给佩佩上户口。」谢云泽如实道。 骤然间好似空气凝滞了下。 第148页 这孩子是他跟谢云泽,但是现在自己不认得谢云泽,反倒是要让谢云泽自己带孩子去上户口。那到时候亲缘关系怎么判定?说谢云泽单身领养还是离异? 容涯岸的愧疚愈发煎熬,却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目光落在佩佩的脸上,发现他正在安静地望着自己,也没有哭闹,也没说什么。 在孩子面前讨论感情的问题,始终还是不妥,容涯岸强行按捺住情绪,轻巧地转换了话题,「待会儿你还会回来吗?」 「我们公司这几天在这里团建。」 「我知道。」谢云泽注视着他,「原本这里是不对外开放,申请递过来的时候还是我签的。」 他这几乎是明晃晃地告诉容涯岸,就是为的他才答应开放。 他知道容涯岸从来都不关心这些事情,以前就是这样,他好像所有的注意力都只会放在自己的身上,工作是为了养好自己,空闲的时间是为了陪自己,恨不得自己时时刻刻都能够看到自己。 现在虽然他不记得,但是习惯不会更改,签字的时候谢云泽还随口问过他们老闆会不会参与,早就打听到容涯岸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却没想到今天会来。 这话却说得容涯岸唿吸发窒,忽然将手放在车窗边,胸膛急促地起伏却没说话。 他不知道为何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明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资格去要求,却还是低沉郑重地道,「……谢先生。」 「能不能先不要带佩佩去上户口?」 看到谢云泽轻轻掀起睫羽,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却还是紧盯着他开口,「……我现在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提出这样的要求可能对你不太公平,但是佩佩也是我的孩子,我也希望能够成为他的父亲。」 最后这句话实在是太露骨了,代表的含义也很多,让谢云泽的睫羽轻微抖动了下,并没有做回答。 容涯岸几乎都以为自己要被拒绝。 这也是合理的,凭什么他要答应自己这样无礼的要求。 可谁知道谢云泽将佩佩抱在怀里面,竟然是要下车的姿势,尾音轻轻地上挑,「你现在有空吗?」 喜悦忽然在容涯岸的心里面炸开,险些都要绷不住自己的神情,立马弯腰去给谢云泽打开车门,低声道,「其实我不是过来团建的……」 「我就是想来找你的。」 说完他发现谢云泽抬头看着他。 恰巧是他打开车门,谢云泽又要下车的姿势,两人的脸距离很近,容涯岸下意识地屏住唿吸,好像都能够看清楚他瞳仁里面自己的倒影。 旋即谢云泽像是无声地笑起来,冰雪消融似地。 浑身的血液也随着这笑意沸腾滚烫,容涯岸知道自己曾经为什么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了,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谢云泽呢。 要么就是自己色令智昏,要么就是被他深深的吸引,只有后面的无情抛弃甚至遗失掉记忆,导致他跟自己重逢的时候会如此痛哭,自己才是真正的禽兽不如。 他的心脏甚至都怦怦狂跳,吹拂而来的微风都麻麻的。 「走吧。」谢云泽温声道,「我带你去转转。」 去上户口的事情便这样暂停,司机把车开回去。 骆川海在车里面抓耳挠腮地看了半天,恨不得将耳朵都竖起来了,但是没有听到他们到底在聊什么,直到看到容涯岸打开车门,亲自把谢云泽给接下来。 ……不是!以前没发现容涯岸这么厉害啊! 三言两语怎么又把老婆给哄好了! 骆川海都惊呆了,一时间心里面又是煎熬又是犹豫,不知道到底应该不应该提醒谢云泽,之前不是都被容涯岸渣了吗,怎么能够这么轻易相信他! 但是容涯岸又是他的好朋友,而且确实不太清楚之前到底怎么渣人的,到现在也不明白怎么会搞出三四岁这么大的孩子,他这脾气看起来确实不像啊…… 这样纠结一番,眼见着容涯岸跟谢云泽都都越走越远,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骆川海才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了。 靠!所以他压根就不是来参加团建的吧! 就说他怎么可能突然转变性子啊! 骆川海也老老实实地把车开走了,赶去跟团建的大部队回合,想了想还给容涯岸发消息,紧张地叮嘱有任何拿不准的事情记得告诉他。 虽然自己也没什么恋爱经验,但是理论知识还是比他多的。 再怎么样也可以当个军师啊!保证他把老婆哄得服服帖帖的! 但是容涯岸压根就没看。 当谢云泽从车上下来的剎那,容涯岸的眼里便只剩下他了,甚至还忍不住轻轻扶了下他的胳膊,总觉得他就像是精緻脆弱的瓷器,需要随时随地呵护着才行。 谢云泽也像是习惯了似地,并没有对他这样的举动做出什么反应。 看起来自己以前应当经常做这样的事情……容涯岸眸色微黯。 「如果你看过我资料的话,应当知道我就住在这里。」谢云泽怀里面还抱着佩佩,跟他并肩在湖边散步,「但是资源区大,开放给你们公司的只有外围很小一部分。」 才听到前几个字的时候,容涯岸心头便微沉,以为是调查他让他觉得不舒服了,低声道歉道,「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允许……」 「是我允许的。」谢云泽忽的侧眸看过来,「骆川海去收集资料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是我授意给的,不然你觉得很多东西他能这么轻易拿到吗?」 第149页 容涯岸唿吸发窒,三言两语就被他撩拨得心跳加速。 从他在车上说的那些开始,到现在,就好像每件事他都对自己格外纵容,且有耐心,不记得他没有关系,但凡和他有关的事情他都允许自己渗透与了解。 不知道自己离开他的这段时间,他到底是怎样度过,但是怎么想都不会好受,他身体既不好,又独自带着孩子,甚至还忍受着痛苦的分别…… 突然就在这时,佩佩抬手指了指湖面,像是很雀跃似地,「爸爸,泡泡。」 两人皆是微怔,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湖泊对面很远的地方,应当是团建已经开始了,隐约传来欢声笑语,泡泡机正在疯狂运作着,其中不少便被风吹了过来,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的色泽。 「想去玩吗?」谢云泽低笑起来。 他把佩佩放下来,佩佩便一熘烟地顺着湖边跑过去,看得容涯岸心惊肉跳,好几次都想要追过去,防止他掉进湖里面去。 方才的那些心悸都被他短暂抛在脑后,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佩佩,「……真的不需要跟着他吗?要是他不小心摔倒怎么办?」 「……」谢云泽听到这问题,感觉还挺奇妙的。 在过往的那么多年里面,容涯岸都控制着力量伪装成普通人跟他相处,指不定有多少事情都被他不动声色地关心着、处理掉,绝对不可能问出这种问题。 佩佩也是由他亲自重塑的小怪物,都别说摔进湖里面,要不是怕吓着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他现在说不定都想直接潜到湖底去摸鱼玩儿。 也是现在时过境迁,竟然还能够看到容涯岸这样的一面,既没有将所有阴暗面都藏起来的那种温柔,也没有只暴露出自己怪物本性的暴戾与恶劣,就好像真真正正地,陪着他变成了个普通人。 看到谢云泽似笑非笑注视着自己,容涯岸竟是有点胸腔打鼓,罕见地局促不安。 「谢先生?」 「不用这么叫我。」谢云泽提醒道,「以后我也不会那样客气的叫你了。」 原本他那样叫,都只是怕容涯岸觉得太冒犯。 容涯岸瞬间又被他这句话给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叫?」 却没有等到回答,谢云泽只是很轻地睨他眼。 这眼险些让容涯岸气血汹涌,连神经都被挑拨得战慄起来,明明彼此留有记忆的交流并不算多,但是他却好像瞬间就能够明白谢云泽的意思。 他是在说,自己随便怎么叫。 或者是以前怎么叫的,现在就怎么叫。 容涯岸的脑子里面倏然冒出个称唿,却又骤然哽在了喉咙里面,一时面热得竟然都不敢去看谢云泽,总觉得自己的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 倘若真的这样称唿谢云泽…… 那才是真正的冒犯吧。 第58章 当晚回去,容涯岸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也是这样跟谢云泽走在湖边,但是情形与现实截然不同,彼此既没有试探,也没有这样还需要解释的生疏,甚至谢云泽脸上都是愉快的笑意。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谢云泽还有这样放松快乐的时候,漆黑湿润的眼眸注视着他,浅浅地弯着,里面流淌着无法掩饰地爱意。 容涯岸弯腰与他对视着,抚摸着他的脸颊,就好像要将他的模样一寸寸全都烙印在自己的脑子里面,珍视到不愿意放过任何细节。 奇怪的是,其实自己并没有这样细细描摹过谢云泽。 可是在梦里,谢云泽的每个地方自己好像都格外地清楚,他漆黑像是鸦羽般的睫毛,饱满鲜艷的唇瓣,还有精緻漂亮的眉峰…… 「宝宝。」他听到自己低声喊他。 而且重复不断地,就好像只要能这样叫他,都是件让人喜悦到沸腾的事情。 直到都已经把谢云泽喊得翘起唇角,像是无奈又像是有些羞赧,捂住他的嘴巴,轻软的声音乖乖地答道,「听到了。」 「每次我都听到的。」 然后容涯岸便惊醒过来,眉峰低低的压着,坐在床上迟迟缓不过神。 梦里面的场景还深深印刻在脑海里面,令他捨不得也没有办法忘记,甚至紧紧地闭着眼,试图将这些东西全都烙印进记忆里面,即便是到了很久以后,都可以拿出来反覆地回味。 甚至好像指尖,都还残留着他触碰谢云泽的错觉,滚烫得发麻。 自从见到谢云泽以后,他就像是着魔似地,完全没有办法从他身上抽离出来。 明明梦里面都才见到过,现在却已经又迫不及待,想要真正看到他了。 谢云泽带着佩佩出来散步,远远地听到外面团建的欢笑声。 万灵娱乐的气氛一直很好,之前谢云泽就已经有所感受,毕竟《真实世界》的开发本质是由容涯岸的能力一手促成,质量不必多说,而他自己又不爱加班,到点就回家,员工们钱多事儿少每天干活都是热情四溢。 这次能够来到这里团建,很显然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甚至连五星级酒店都不愿意多待,更宁愿在湖泊边露营,烧烤玩游戏。 没走多远,便听到背后有动静传来,回头去看,便发现容涯岸将车停在不远处。 他体型高大,容颜俊美冷漠又锋利,不论走到哪里都有种引人瞩目的强大气场,唯独朝着谢云泽走过来的时候,有种不自觉地急促。 第150页 「昨晚睡得好吗?」谢云泽笑着问道。 容涯岸没有跟他们公司的员工一块儿,反倒是谢云泽专门给他安排了个酒店,据说也是谢云泽家里面的产业,环境跟服务都很周到。 其实容涯岸整晚都梦到他,而且还有亲密接触,说睡得好肯定不算的,但是也不敢说不好,甚至现在看到谢云泽真切的笑容,还有种唿吸微窒的感觉。 心脏跳得很快,让他忍不住往谢云泽身边再靠了靠,低声道,「谢谢你替我安排。」 旋即目光低垂,看到佩佩紧挨着谢云泽的双腿,好像要他抱起来的样子,下意识连忙伸手,「我来吧……」 突然这双手又凝滞在空中,总觉得有些僵硬。 虽然佩佩是他的孩子,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出自什么理由,来名正言顺地帮他抱,就说自己也是亲生父亲吗?但是自己最开始可是连谢云泽都不认的。 向来冷静理智的脑子,在此刻好像完全失去了作用,白茫茫好久才低声道,「……你身体不好,佩佩应该还挺重的。」 谢云泽闻言顿住,侧头注视着他。 容涯岸其实很难抗拒他这样的目光,就好像将自己所有的煎熬与纠结全都尽收眼底,甚至包括自己曾经渣了他的事实,也不知道会不会仍然对自己心怀怨意。 可慢慢地,他又感受到谢云泽好像没有这个意思,目光很平静,这让他愈发地如芒在背,所以谢云泽到底有没有原谅他? 其实谢云泽只是觉得好笑。 即便是记忆丢失,容涯岸所有的习惯都还在,「你身体不好」这句话他曾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每次都紧张得要命,好像他只要多走几步就会出什么天大的事情般。 然后他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将自己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肩膀又宽阔又稳稳噹噹,即便让谢云泽坐得这么高,也丝毫没有要摔下去的恐慌。 「其实佩佩不重。」谢云泽轻声道。 才听到这半句的时候,容涯岸的神经倏然收紧。 可谁知道谢云泽注视他的目光没有移开,像是在无声地笑,「但是我身体确实不是很好,大病初癒,还在修养期。」 就像是峰迴路转,容涯岸紧绷的嵴背都慢慢地放松,甚至被谢云泽的笑意晃了晃眼睛,脑子都还没有做出反应,便俯身去看佩佩。 有那么瞬间的担忧,不知道佩佩会不会喜欢自己。 但是对上佩佩的那双眼睛,他发现即便外表看起来很冷酷,可漆黑的瞳仁满映着他的倒影,就像是会说话似地,没有排斥只有安静的等待。 他的手掌放在佩佩的脑袋上,听到佩佩小小声喊他,「爹爹。」 容涯岸的瞳仁扩大,剎那间竟有种血液都在颤慄的感觉,好似从佩佩的身上真实感受到一种血脉相连的东西。 是气息,又或者是真实的血骨躯壳,让他们俩不论分开多久更或者是距离多远,重逢的时候都还能够有种奇妙的共振。 他把佩佩抱起来,看到佩佩有瞬间的恍惚。 原本他还以为是佩佩森*晚*整*理不舒服,但是忽然佩佩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就像是害怕他将自己松开般,在他耳边道,「爹爹,以后都你来抱我吧。」 容涯岸愣住,「好。」 佩佩就像是突然暴露了点习性似地,忍不住嗅了嗅他的脖颈,然后又深深地依偎在他的怀里面,甚至忍不住满足地喟嘆了声。 爹爹的怀抱,跟爸爸比起来完全不同。他更具有怪物的特质,其实会让自己更加舒服,而且很热很烫,怀抱也很宽阔,好像就算是在他怀里睡着都没有关系。 但是爸爸不同,虽然他也很爱爸爸的怀抱,可佩佩捨不得让他多抱,怕他觉得累。 爹爹的力量很强,不论抱着自己多久都不会累的。 无意识将抱着佩佩的胳膊收紧了点,容涯岸感觉得到孩子很依赖自己,愧疚与酸涩也不自觉席捲而来,让他觉得不知不觉间错过了很多。 微风吹拂,容涯岸看到谢云泽将外套拢了拢。 他不自觉靠着谢云泽更近了点,挡住他的风口,滚烫的温度好似也无声地传递过去,让谢云泽掀起睫羽来看着他。 容涯岸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问道:「要去哪儿吗?我陪你。」 「本来就只是出来走走。」谢云泽示意他去听团建那边的声音,轻笑道:「你们公司的团建听起来很快乐,你怎么没去?」 「不是很喜欢这么多人的地方。」容涯岸顿了顿,低声答道,「我也只喜欢安静。」 这话听来都有点投其所好的意思了。 就算是抛开从前跟他相处的那些滤镜,也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在意,让谢云泽不免得神经微颤,好几次张合唇瓣想要说点什么。 但最后谢云泽只是忽然问道,「你住在哪儿?」 容涯岸下意识答了以后,又不免得有些紧张,「怎么了?」 他住的地方其实也很清净,还以为谢云泽是在考验他的真诚,但是他不可能对谢云泽说谎,从前他就喜欢独来独往,在看到谢云泽以后,其他的东西便更不重要。 但谢云泽也不是这个意思,反倒是有那么短暂的恍惚,因为在搬到湖边别墅来修养之前,自己的确在容涯岸现在的地方住过一段时间,自己也是因此才跟他认识的。 第151页 没有想到就连这里,也都还残留着曾经的痕迹。 「没什么……」谢云泽片刻后轻轻摇头,「就是觉得你住的地方还挺好的。」 「我记得附近还有博物馆、图书馆,甚至还有个海洋餐厅……」 越说他就越是心惊,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那附近的古老建筑会这么多了,这些不都是容涯岸的力量所掌控的吗,而且基本上每个地方他们都去过,在没有正式确定关系前,就频繁地流连忘返。 那时候总是容涯岸在温声给他介绍,谢云泽觉得稀奇,还笑着问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但是容涯岸每次都只是跟着笑没有回答,后面他也没有追问了。 因为越相处他就越觉得,容涯岸就好像无所不能般,能够无声无息地渗透他全部的生活,无微不至地照顾到他每个需求,什么都能知道,也什么都能做到。 事实他作为主神也的确如此,让他克制着装了这么多年的普通人,才是真正地为难他。 即便是现在也不例外。 容涯岸听到他提到这些,忽然就像是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迅速却低声地道,「其实……」 「其实海洋餐厅也是我的产业,我能有机会请你吃饭吗?」 就像是生怕被拒绝似地,在谢云泽的目光轻轻投过来的瞬间,容涯岸浑身都紧绷起来,却强迫着自己注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道,「以前的事情……我确实不太记得,对不起。」 「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可以重新给我个机会吗?」 第59章 谢云泽心头一颤,有点不知道他指的什么。 机会这个词代表的含义很多,比如说是追求,也比如说只是纯粹的吃个饭而已。 尤其是现在容涯岸不认识他,即便是无意识里面保留了很多以前的习惯,却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对他是什么感觉。 大约是因为他太久没有回答,容涯岸的声线都紧绷起来,「……可以吗?」 说这话时他紧盯着谢云泽的眼睛,害怕漏掉里面任何一丝的细节和变化,更害怕他流露出迟疑或者是表示为难等情绪。 但谢云泽在安静片刻后,忽然笑着舒展开眉目,「知道了,就吃饭吗?」 他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骤然间竟是有种惊心动魄的冲击力,让容涯岸晃了晃眼睛,旋即而来的便是他清晰洒进耳膜的声音,震得他心脏都在狂跳。 谢云泽竟然答应他了! 那当然不能只是吃饭!容涯岸迅速地道,「如果有时间的话,附近的博物馆和图书馆有兴趣逛逛吗?我对这些地方也很熟,不会觉得无聊的……」 「知道的。」谢云泽温声答道。 只要是跟容涯岸在一起,不论做什么都很好。更别提不论是博物馆还是图书馆,都是他擅长的领域,他总是会想尽办法让自己获得最好的体验。 容涯岸不知道他想的这些,只觉得谢云泽对他很温柔很纵容。 在自己渣过他的情况下,他却依旧愿意给自己机会,甚至连自己得寸进尺的要求都会列印,容涯岸就没有见过比他还要善良美好的人。 有那么片刻他都说不出话来,滚烫的词彙在喉咙中轻微滚动,但最终只有胸膛在无声剧烈地起伏着。 陪着谢云泽散了会儿步,太阳便逐渐烈起来。 容涯岸将手放在佩佩的头顶,替他的小脸挡住太阳防止他受伤,又担心谢云泽晒得不舒服,迅速走了两步到他的身前,用背替他挡住,低声问道,「现在要回去休息了吗?」 「你希望我回去吗?」谢云泽望着他笑。 容涯岸的心脏微颤,有点分不清楚他的笑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担忧解释道,「我有点担心你被晒到……」 而且谢云泽大病初癒,应当是不适合这么长时间的户外活动,他现在只想把谢云泽给送回去,免得待会儿真的出事。 直到片刻后没等到回答,依旧是带着无声的笑意注视着自己,容涯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他真的回去了,那自己只能够晚上才见得到他了。 两人约的是晚饭,即便只有七个小时,但容涯岸突然就已经感受到无限的漫长。 后续所有的话哽住,他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了。 僵硬不知道多久,容涯岸突然往前面走了两步,看到即便是树荫下也有烈阳投过来,他挡在谢云泽的面前,阴影覆盖住他,而自己的脖颈被照出两道漂亮的光斑。 「还是回去吧。」容涯岸认真地道,「我晚上来接你。」 他还是觉得谢云泽的身体要紧,其他的都不重要。 谢云泽其实觉得自己痊癒后,也没有这么娇贵,却也习惯他遇到丁点的事情就很紧张,轻轻应了声,下意识伸手向要去抚摸他的脸。 但是中途想到两人此时的关系,他又顿住。 眼睁睁看着谢云泽纤细脆弱的手,到半空中又收回去,容涯岸几乎都想要握住他的,却又硬生生克制住,最后漆黑的眼眸里面难以掩饰失望。 这是他应得的。 谁让自己根本就记不住他。 两人开始往回走,全程容涯岸都在帮他挡太阳,即便是在上车的时候,他的目光都紧盯着谢云泽,一时竟是都忘记了将佩佩还给他。 谢云泽的视线扫过他和佩佩,问道:「你下午做什么?」 第152页 「还没想好。」容涯岸下意识回答。 如果没有谢云泽的话,他应该会回公司上班,更确切地说就连这次团建都不会来,可是有了谢云泽以后,他便什么都不想做了,甚至分毫都不想离开。 应当就是在这里等着吧。 什么都不做,只是等待谢云泽就已经很好。 「那你帮我带佩佩玩会儿好吗?」谢云泽收到佩佩的示意,忍不住无声笑起来,摸摸他的脑袋,「佩佩的精力很好,但是下午我想睡会儿。」 「我可以带佩佩去玩吗?」容涯岸骤然听来,都以为自己产生错觉了。 「当然可以。」谢云泽很信任他,温声道,「佩佩也很乐意。」 容涯岸低头去看,这才发现佩佩从头到尾都紧抱着他,没有任何要撒手的意思,闻言也轻轻地点头。 喜悦在容涯岸的神经末梢轻微炸开,即便他捨不得谢云泽,可有佩佩在,他觉得自己整个下午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很想知道这几年的时间里面,父子俩到底是怎么过的。 目送着谢云泽的车辆消失在视野中,容涯岸将手放在佩佩的头顶,带着他进树荫里面坐着,低声问道,「佩佩要喝水吗?」 他手边没有准备这些东西,需要的话还得让骆川海送过来。 佩佩点头,因为现在容涯岸也是坐着的,反倒是方便他活动,爬过来凑容涯岸的脸庞又近了点,细细地盯着他,喊他,「爹爹。」 容涯岸被他喊得心头髮颤,「嗯。」 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佩佩跟自己很像,但是现在近距离才发现,那种骨肉相连的感觉比他想像的还要强烈,有那么瞬间像是在照镜子,又像是在看幼年版的谢云泽。 他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脑袋,指腹很轻柔地掠过他的眼眸和软肉,心软得一塌煳涂,无法想像自己到底是怎么会忘记他们的。 这是过往几十年里面都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像是世界从来都波澜不惊,却突然有阳光刺破云层,温暖又毫无保留地照耀进来。 「这几年……」容涯岸沙哑着出声,「你们过得怎么样?爸爸是不是很辛苦?」 应该会吧,自己身体不好,还要陪着佩佩。 佩佩仔细回忆了下,如实地道,「爸爸怀我的时候很辛苦,被我折磨得很惨。」 「但是后面就好了,因为等我成型以后我就能陪他了,而且那时候爸爸只要想到你,心情就会很好,过得并不算痛苦。」 他说的是那个世界的事情,但是现在容涯岸还没有那时的记忆,只是从只言片语里面捕捉到谢云泽的苍白无力,只觉得酸涩懊恼。 「爹爹,你就是想问我这些吗?」佩佩仰起雪白的小脸。 「嗯。」容涯岸没有瞒着他,注视着他认真地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过几天会约医生好好看看的,在此前我想知道这几年错过了些什么。」 「其实也没有错过。」佩佩将额头抵着他的,安静地去感受他的能量。 容涯岸体内的力量很汹涌也很复杂,很显然就是当时力量还没有完全融合好,就迫不及待来到这个世界,还需要花时间去整理。 看医生并没有什么用,但是佩佩跟他说这些,他在彻底恢復记忆前也听不懂,最后只是抿了抿唇,接着道:「你会想起来的。」 容涯岸只当他是安慰自己,却也觉得心头熨帖,「谢谢佩佩。」 因为谢云泽说过他精力很好,容涯岸不知道指的是怪物那种需要发泄力量的意思,只当他是喜欢玩,便问他有没有想去哪儿走走。 正好骆川海收到消息带了水过来,看到容涯岸怀里面抱着佩佩的样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岸哥!」骆川海跑过来,压低了尖叫的声音,「你怎么把你儿子给挟持了?你老婆居然放心交给吗?你们都聊什么了!」 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刚才,容涯岸主动下车去找谢云泽的时候。 看起来谢云泽就是个心软的人,当时骆川海就很煎熬不知道该帮谁,现在看起来居然比想像的发展还要迅勐!刚认回来的儿子居然坐在他腿上啊! ……等等,骆川海甚至都不知道应该震惊,跟儿子重逢刚见两面就这么感情深厚,还是容涯岸这种生人勿近的人居然真的这么纵容儿子啊! 放在几天前他都压根无法想像。 容涯岸这种人成家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 容涯岸甚至还皱眉低声道,「别这么大声,也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免得影响到佩佩对自己的观感。 「……」骆川海震撼地看着他接过水,扶着瓶身让佩佩咕咚咕咚地喝了,小孩儿也很乖巧,喝完以后就将脑袋搁在容涯岸的肩膀上,好像很黏他的样子。 骆川海凌乱了会儿,突发奇想地道,「你就带着孩子这么玩啊,别把他拘着吧。」 刚才容涯岸便在问佩佩这个问题,低头去看他。 佩佩却只是抬起脸蛋儿,漆黑的睫羽轻轻颤动了下,把骆川海漂亮可爱得心都要化了,恨不得也伸手抱抱他,「让爹爹背你呗,他肩膀可宽了。」 像容涯岸这种身形最适合背孩子了,坐在肩头绝对稳稳噹噹。 谁知道前面佩佩都还没太多的反应,听到这里却忽地扭头看了眼,道:「爸爸抱我就行了。」 第153页 「那地方是爸爸的,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 起初骆川海还没明白呢,稍稍愣了下。 等反应过来是容涯岸会背谢云泽、甚至把他架在肩膀上坐着的意思,勐然朝着容涯岸看去,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亲密的时候这么的、这么的…… 「靠!」骆川海实在是忍无可忍,「岸哥你真的——」 「不是,等等!」 「你又在震惊些什么……!」 容涯岸:「……」 第60章 容涯岸的确有短暂的震撼。 他只知道自己曾经跟谢云泽有过亲密接触、甚至到现在都对他怦然心动,却没有想到他们竟还能够恩爱到这种地步吗。 但问题是佩佩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在出生以后自己才离开他们的吗?那自己到底是得有多不是人? 都没有等容涯岸深思,突然又有铺天盖地的记忆碎片涌现而来,就像是在印证这样的事实般,他看到自己稳稳噹噹地背着谢云泽,像是在低声笑着说什么。 而谢云泽只是安静地听,偶尔也会给回应,但是更多的是因为他说的话在无声地笑,眼底流淌出无法掩饰的快乐和温柔。 就像是梦里面见到的那样…… 旋即所有的记忆又消散无踪,只留下尖锐的刺痛,突然有滚烫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听到耳边佩佩在小声地喊他爹爹。 容涯岸骤然回过神来,眼底沉沉的,气压低得惊人。 他闭着眼缓和了会儿难耐的疼痛,将佩佩紧紧地抱在怀里,胸膛还急促地喘息着,有种即将唿之欲出却又怎么都抓不住的痛苦。 「没事的爹爹。」佩佩还在乖巧地安抚他,「暂时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的,而且当时你离开我们,也不全都是你的错。」 越是这样,容涯岸便越觉得酸涩难过,「佩佩……」 佩佩说的都是实话。 他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很期待见到容涯岸了,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面,那个温柔的装作普通人的主神是真正爱着爸爸,也是赐予他流光溢彩的存在。 虽然后面有一段时间,自己跟他的力量分身有过敌对、险些相互吞噬,可最终还是为了谢云泽彻底的和解,佩佩也从他的分身上感受到他的爱。 为此他可以原谅容涯岸短暂不记得他们,因为爹爹已经很努力了。 「爹爹不要难过。」佩佩也将这话传递给他,同时耐心地用自己的力量去抚慰他内里那些汹涌的躁动,仰起头来认真地道,「而且爸爸也很爱你呀,他也不会怪你的。」 「……」 骆川海眼睁睁看着他们父子情深,在旁边都快要吓傻了。 后知后觉他又如芒在背,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在这里逗留,打扰到他们父子情深,趁着他们俩还在温存的时候,赶紧放下水跟零食就跑了。 此时团建的成员们,还在河对面不远处露营狂欢呢。 来得都是公司的中高层核心团队,而且跟骆川海的关系也很好,在他离开前都还在一块儿玩个考验智力的跑团游戏,为此还特地等他半天。 看到骆川海满脸复杂地走回来,大家还有点诧异呢,笑着问道,「骆总,您是骗我们的吧。」 刚才骆川海就说去给老闆送东西,压根没人相信。 因为容涯岸绝对不可能参加任何团建,更别说出现在这里。 他们更觉得是骆川海有朋友来了,想要去给对方送水和零食,但是又不好意思告诉他们,现在察觉到他这么失魂落魄更是笃定了想法。 「到底这些东西送给谁的啊?有朋友来了不能带来一起玩玩吗?」 「对啊对啊,我们还有好多吃的呢。」 「别不好意思啊,热热闹闹的多开心。」 「……」骆川海深深看了他们两眼,觉得真要是让容涯岸来了,就不信他们还能够笑得出来,整个公司就没有不怕的容涯岸的吧。 而且容涯岸有个那么漂亮那么像他的宝贝儿子的事,任何时候放在哪里都是特别炸裂的,他觉得但凡同事们知道,这几天团建都不用玩了。 绝对会彻底惶恐彻底疯狂,既无法想像容涯岸这样的老闆怎么可能谈恋爱还有儿子,又会极度害怕自己知道了老闆的私生活到底会不会被灭口! 为了同事们的身心健康着想,骆川海几番欲言又止,「……没事儿少打听这些。」 知道现在能来这里团建到底沾了谁的光吗? 老闆娘不批谁都别想进这自然区,更别提什么露营。 等到骆川海离开以后,容涯岸又抱着佩佩听他安慰了好久,才终于是缓和了情绪。 容涯岸不知道自己这情况是怎么造成的,但是从现在开始,他一定会尽全力去弥补谢云泽跟佩佩,再也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 尤其是谢云泽…… 容涯岸只要想到他,心脏就会忍不住发颤悸动。 他觉得梦里面的那些场景绝对都是真的,他以前一定很爱谢云泽,就像是谢云泽爱他那样,所以他们俩才会有那样幸福快乐的过往,而自己,即便是将他全部忘掉,也会在与他重逢的瞬间再次无法抑制感情。 此时才下午三点半。 容涯岸已经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了。 佩佩仰头看向他,知道他是很想爸爸了,要是此时他已经恢復记忆或者是力量的话,自己还可以带他去虚无空间里面去休息,最起码能够让他别这么焦躁。 第154页 但是现在他的识海被压抑着,力量也都还混乱着,佩佩不好表现出自己的异常,索性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面,道:「爹爹,我们上车休息会儿吧。」 爸爸现在应当也在睡觉。 他们就当陪着爸爸休息了。 容涯岸全都听他的,把他抱回车上等着他睡觉,偏偏佩佩也要他躺下来闭眼,容涯岸便将他搂在怀里面一起闭眼。 本来以为会根本睡不着觉的,但是听到佩佩胸腔传来的心跳,就好像是跟他自己的共振起来,慢慢地他竟然也觉得睏倦,陷进了沉睡中。 醒来时竟然时间正好。 天边是绚烂的流火,容涯岸下意识就拍下来想给谢云泽看,然后将佩佩放在儿童座椅上,开车去更深处的湖边别墅接谢云泽。 谢云泽早在一个小时前也已经醒了,浑身热得汗涔涔的,还特地去洗澡换了套衣服。 跟容涯岸约会其实不需要这么讲究,甚至之前基本上都是他替自己挑的衣服,但是想想,现在跟他在一起,意义又好似不太相同。 拨开衣柜的手顿了顿,谢云泽最后换了件薄薄的针织衫。 等到上车时,流火基本上都已经散了,四周的温度开始凉下来,容涯岸看着他穿成这样还愣了愣,下意识就要把衣服给脱给他。 「我不是很冷。」谢云泽有点无奈,「……脱给我你穿什么。」 「我不会冷。」容涯岸像是怕他不相信,手掌很短促地触碰了下他的皮肤,「我天生体热。」 这是真的,掌心滚烫得像是有火焰燎过。 被碰到的地方骤然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谢云泽不动声色地忍耐着,也没有再拒绝他的好意。 容涯岸里面就是一件短袖,外套穿着还没觉得有什么,脱下来后才发现他高大的身形里面蕴含着满满的都是力量感,手臂肌肉的弧度优美,有人让人看一眼便挪不开的心悸感。 他不说话的时候显得锋利且冷漠,因为怕谢云泽觉得冷,特地离他很近为他挡住风口,身上的温度便源源不断地渗透过来。 谢云泽捏住衣角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紧了。 没由来地,他现在特别想抱抱容涯岸。 可现在就连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都没弄清楚,将自己汹涌的情绪压了又压,最终只是将脸埋在了衣领里面,任由他的气味将自己覆盖。 容涯岸不经意垂眼一看,发现他的脸颊被遮挡了大半,鲜艷饱满的唇瓣好似擦过,就像是擦在自己的皮肤上似地。 倏然他浑身都紧绷起来,像是怕被发现异样,强迫自己别过头去。 喉结却轻微地滚动,觉得自己周身的温度都拔高了很多。 片刻后,两人总算是上了车。 容涯岸要带谢云泽去海洋餐厅,路途有点远,很担心他无聊便温声跟他说话,「下午睡得怎么样?休息好了吗?」 「休息好了。」谢云泽的视线落在前面车窗的位置,发现竟然落了片没有清理掉的香槟玫瑰,应当是将花带回家的时候没注意掉的。 联想到昨晚容涯岸没有回家,他有些好奇地问道,「我记得你每天都要去拿花的,外出的时候怎么办?会让花店的人送上门吗?」 「我基本不外出。」容涯岸下意识回答。 说完他才勐然意识到,那天订花的场面的确是给谢云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时他就担心谢云泽会误会做出了解释,此时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毕竟每天都订花却又说不是送给别人的,听起来怎样都觉得反常。 「……那些花真的不是送给别人的,是我自己放在家里面的,养成习惯了。」 「而且有事的时候我会跟花店说,但是没人会上门。」容涯岸低声解释,「我不是很喜欢外人去我家。」 谢云泽轻轻点头,怪物们的习性是这样的。 家这种东西就像是他们的巢穴,以前容涯岸也是亲力亲为照顾他,都不要说让别人碰他,就是靠近他的周围都会不动声色地驱逐走,有的时候让管家都有些无奈。 那时候他还伪装得不错,甚至连这么强的侵略性跟圈地盘的独占欲,都让谢云泽接受得格外良好,甚至依旧觉得他很温柔。 要不是后来到那个世界里面,真正见证到他作为怪物那面的可怖,谢云泽还不知道他竟然压抑的东西会如此的汹涌且强烈,恨不得将他吞噬占为己有。 此时见到谢云泽这幅表情,容涯岸的心里却勐地跳了下。 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头……是觉得自己的排他性太强了吗? 会不会因此而讨厌自己? 第61章 容涯岸知道自己的臭毛病很多。 就譬如骆川海经常诟病的,觉得他为人太过于强势冷漠,身上总有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但凡是接近他的人都会觉得他有点可怕。 而且他做事的时候说一不二,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定会得到,甚至还有那些他从来都没有吐露过出来的,他觉得自己真要爱谁的话,多半都会发疯。 是的,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疑神疑鬼,嫉妒多疑,甚至强烈的占有欲。 在谢云泽没有出现前,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可是一旦跟他接触,这些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恶劣因子,便会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就像是不愿意别人靠近自己家这件事,现在就已经很明显了。 第155页 要是谢云泽再住进去的话,他都难以想像自己会排外到什么程度…… 这些全都构成了容涯岸的恐慌,心脏狂跳得厉害,但是却不能表现在谢云泽的面前,甚至还要强装得很镇定,生怕引发谢云泽对他的排斥。 「你之前去过海洋餐厅吗?」容涯岸试图岔开话题。 谢云泽听出来他的意思,只是望他一眼,无声地翘起唇角,「只是路过。」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终于到达餐厅,容涯岸过来给他开门,夜风吹拂过来,谢云泽到此时才感受到丝丝凉意。 还好容涯岸已经将外套给了他,他觉得这上面就像是留着火星似地,倒是也不觉得冷,反倒是暖烘烘的。 但是容涯岸将佩佩抱出来以后,还是背对着挡住风口的位置,把父子俩都保护得好好的。 不管任由谁看来,都是非常幸福的一家三口。 容涯岸另外一只手去扶谢云泽,握住他手臂的时候陡然心惊了下,发现谢云泽似乎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纤细脆弱些,竟然掌心能够全然裹住他的小臂。 但是旋即他才发现,谢云泽到底对他有着多大的吸引力。 即便隔着两层衣服,这样感受到他躯体的轮廓,容涯岸便不自觉地收紧不愿意放开,好像只要是有任何机会触碰到谢云泽,对于他来说都格外地留恋不舍。 似是感受到这样的力度,谢云泽回过头来。 容涯岸被他的目光烫得猝然收手,竟是有些慌乱,却强行镇定着道,「……小心点。」 他担心谢云泽看出来他突然蓬勃迸发的欲望。 好在谢云泽只是轻轻应了声,便跟他并肩走进去,里面有早就在等待的服务生迎接上来,将他们穿过蓝蓝的海水甬道,带到了最里面的贵宾雅间。 海洋餐厅跟别的地方不同的是,周遭全都是真实的海水,而且连通着海洋,通过透明的玻璃甚至能够看到各种不同的鱼在自己背后徜徉。 灯光也处理得很好,显得包厢内的环境格外幽静。 服务员将会从小窗口里面上菜,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佩佩进来以后便立马扑到玻璃边去看鱼了,漂亮漆黑的眼珠子跟着鱼游动的痕迹在动。 谢云泽知道他这是本性犯了,想要钻到海底去玩。 都别说这些小鱼小虾,但凡是遇到大鲨鱼他都不带怕的,甚至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倾泻出自己的力量,心满意足地玩一趟。 但是在这样正常的世界里面,除了等着他的亲生父亲记忆復甦力量觉醒、可以陪同他进虚无空间里面玩玩以外,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真正放得开。 谢云泽有些心疼他,忍不住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 而他垂首的时候,温柔的脸颊映照出海水幽蓝的色泽,显得愈发通透。 容涯岸站在旁边注视着他,竟没有人注意到他深邃的眼眸黑沉沉的,就仿佛是想要将面前的人吞噬独占,却又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认真与温柔。 「让他去玩吧。」容涯岸轻声道,「这里有监控,不会丢的。」 包厢的内部另有干坤,很大的面积与各种交错的甬道,都能够让人欣赏到各种分区不同的海鱼种类,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地方阴森有的地方绚烂。 看出来佩佩很喜欢,他不想将佩佩拘束着玩。 而且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希望谢云泽也能够从佩佩身上抬头,多看看自己,他想要有那么短暂的时间,只跟谢云泽相处。 听到这话,佩佩还真雀跃地抬起头来,迫不及待便想要自己去玩了,但是他还是要得到谢云泽的许可才可以,看着他的眼眸里面亮晶晶的。 「去吧。」谢云泽低笑起来。 他才不担心佩佩走丢。 他只是提醒佩佩不要搞出什么大阵仗来。 佩佩高兴得就要跳起来,抱了抱谢云泽的腿,「谢谢爸爸!」 然后又扑过去抱了抱容涯岸,「谢谢爹爹!」这才朝着甬道里面跑去。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幽蓝色的光泽里面,吃饭的包厢便只剩下容涯岸跟谢云泽两人,只是突然少了个孩子而已,却安静得好像能听到彼此森*晚*整*理的唿吸。 容涯岸的唿吸也没由来急促了些,就连血液都在发麻发热。 他走到谢云泽的身边,强行按捺住想要去触碰他的念头,放在自己兜里面的手捏得紧紧地又松开,反覆几次才让自己声线平稳,「要看看吗?」 「好啊。」谢云泽答应。 其实这地方,他跟容涯岸来过不知道多少次。 初次来的时候其实还是很惊喜,那时候他身体本来就不太适合频繁出门,所以容涯岸总是会哄他说这段时间好好修养,下次带他去更好玩的地方。 然后谢云泽就会听他的话,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时候锻鍊什么时候休息,全都做得特别好,后来他就被带到了这个海洋餐厅。 当巨大的鲨鱼从自己头顶游过去的时候,谢云泽的眼底好似都晃动着碎光。 他从来就没有那样开心过,跟容涯岸低声雀跃地说觉得自己真的像是来到海底,以后等身体好些了,要是能够去潜水就好了。 当时容涯岸只是低低地笑,指尖撩起他的头髮细细地嗅着,明明周边有这么漂亮的景色,他却没有分出丝毫的目光,全神贯注只在谢云泽的身上。 第156页 还几不可闻地说了句什么,当时谢云泽没听清。 此时豁然间竟是回想起来了,他说的是, 「那就都送给你。」 「整个海洋都送给你。」 谢云泽回头,静静注视着容涯岸的眼睛。 容涯岸原本在认真地跟他介绍海洋餐厅,说当时是怎样连通的海域,又是怎样将这些鱼类分门别类,还跟他说哪些地方流光溢彩,可以看到漂亮的珊瑚…… 感受到目光后便猝然抬头,竟是凝住。 片刻的寂静后,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泽泽?」 这种目光实在是太透彻太直白,让容涯岸有点受不了,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僵硬而紧绷的,但是血液却沸腾燃烧得厉害,正滚烫地沖刷着四肢百骸。 甚至就连这称唿,都是他下意识的举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谢云泽的审判,不确定他到底会不会接受这样的亲昵。 「嗯。」谁知道谢云泽答应了。 突然间,就像是兴奋与颤慄在神经深处炸开,容涯岸竟有些无法自控,朝着谢云泽靠近两步握住他的手,紧盯着他的眼睛道,「泽泽,我……」 有无数滚烫字眼就要唿之欲出,他迫不及待想要向谢云泽表达爱意,却又强迫着自己不要在疯狂上头的情况下说错字眼,就连唿吸都灼热急促起来。 他真的好喜欢谢云泽。 不确定是因为之前压抑的情感被唤醒,还是再次对谢云泽一见钟情,可自从跟他重逢的剎那开始,自己的满心满脑子就都只剩下他。 「泽泽。」容涯岸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我好像在白天才问过你,能不能给我机会。」 「虽然你已经答应了跟我一起吃晚饭,但是我想要的不仅是这些,我其实还想要有跟你更进一步更紧密的联繫,我想要时时刻刻都看到你。」 或许有些太露骨了。 但是没办法,容涯岸已经有点失控,他只想拼命疯狂地向谢云泽传达自己的感情,甚至连眼眶都有点发热,恨不得将所有的词彙全都倾泻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从前到底怎样跟谢云泽相处的,更惶恐害怕的是,自己的冒进会得到他的反感,所以下意识连握着他的手都收得紧紧的。 好在谢云泽并没有迴避他的话,甚至安静迎接着他紧逼的视线。 重新听到容涯岸的这番话,甚至知道他现在还没有恢復记忆,却依旧感受到心脏深深的震颤,唇瓣轻轻地启合好几次,竟都没有能说出话来。 「泽泽……」容涯岸的阴影几乎将他全部覆盖。 浓重的气息也紧密地包裹着他,让谢云泽能够清晰感受到他此时的紧张与惶恐、还有汹涌澎湃,好像自己但凡表现出丁点的抗拒,都会让他发炸。 这是他从前在容涯岸身上没有看到过的,又或者是他从头到尾都存在,但是却始终在自己面前隐瞒得丝毫不漏的。 混杂着容涯岸身上滚烫逼人的体温,细密刺激着谢云泽的心跳与皮肤。 他忍不住伸出手来,终于重新抚摸上容涯岸的那张脸,又感受到容涯岸骤然紧绷起来的身躯,还有愈发狂烈鼓动的心跳。 容涯岸就连瞳仁都在颤抖,目光却依旧紧盯着他,像是在等待着最终的审判落下,又不肯错过丝毫他的细节与情绪的变化。 「容涯岸。」谢云泽轻轻开口,却又没了声息。 他觉得好像自己的语言有些贫瘠,多半都无法顺利安抚。 索性他便贴过去,仰起头将唇瓣印在容涯岸的上面,很柔软很轻,但是又带着些湿润与灼热,就像是沾着带着露珠的玫瑰花瓣。 第62章 室内有着短暂的凝滞。 旋即就像是热浪轰然炸开,容涯岸瞳孔勐缩,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谢云泽凑过来吻他的那下,唇瓣那么轻又那么软,就像是只在梦里面出现似地。 就在片刻前他都还似引颈受戮,将所有的话说完以后等待着最终的审判,甚至都已经冒出了谢云泽是否会感受到冒犯的念头。 毕竟自己曾经把谢云泽跟佩佩抛弃,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又在骗他? 当时自己又是怎样对待他的?也是像现在这样,巧言令色将他骗到手吗? 可这些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谢云泽落下吻的剎那轰然散成碎片,他所有的意识都被湮灭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中,震撼又颤动,脑海中也陡然白茫茫的一片。 直到谢云泽轻轻的吻毕,将唇瓣分开。 察觉到这温暖的来源便要离开,容涯岸几乎是条件反射将他紧紧地按在自己身上,脸颊几乎要紧贴着,滚烫的唿吸也都纠缠不休。 「……」谢云泽似是无奈地低声喊他,「容涯岸。」 旋即才察觉到自己失去控制与分寸般,容涯岸慢慢地清醒过来,深邃的眼瞳黑压压的如同暗流用涌动,胸膛急促地起伏着,说不定出到底是亢奋还是紧张颤慄。 甚至他都不敢去问,谢云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对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的回应吗? 「泽泽。」容涯岸声线紧绷沙哑,「我能像我想的那样以为吗?」 他没有说明白,便是不敢说明白,反倒是让谢云泽忽的笑出来。 抚摸着他脸颊的手微微顿住,谢云泽认真地道,「容涯岸,虽然你不记得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第157页 「但是我爱你啊,这是永远不会更改的事情。」 甚至他知道容涯岸也爱他的,除去刚重逢时无措的场面以外,他任何时候都表现得特别好,几次三番为他解释花束的事情,也将情感表达得很直接。 失去记忆也不是他的错,他为了能够来找自己已经很努力了,谢云泽最开始的时候是有点难过,可是只要能够跟他在一起,谁又愿意分开呢。 所以他又将最后那句话重复了遍。 巨大的喜悦终于在容涯岸的心底炸开,又像是被铺天盖地的海浪所淹没,他从来没有指望过自己能够这么快收到回应,更别提听到这样的话! 谢云泽爱他。 从头到尾都是。 容涯岸的眸色忽然在幽蓝的色泽中变得汹涌又专注,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底只能够容纳得下谢云泽的身影。 甚至他的耳边还在轻微的嗡鸣,令他低垂的睫羽都在颤抖,可他的视线依旧捨不得移开分毫,就连体温都好似灼热了很多。 旋即他俯身,主动吻上谢云泽的唇。 饱满湿润的玫瑰终于被他叼在嘴里,柔软的触感令他的神经发炸,快乐和满足感就像是燎原的烈火般,猝然勐烈地燃烧起来。 他开始失控,将谢云泽紧紧地压在自己的怀里面,扣着他的后脑勺吻得很深很重,撬开他的贝齿去掠夺他口腔里面所有的气息,很快便听到他受不了般低低地喘气。 谢云泽就连喘气都很好听。 他太久都没有容涯岸接过吻,更别说在这样情难自抑地情形下,他只觉得像是瞬间沉溺在起伏的热浪里面,有那么瞬间的错觉好像都没有离开那个世界,就连皮肤都在拼命地舒张,渴求着他更多的触碰和温度。 就仿佛都要被糅碎进容涯岸的身体里面,他腿软得根本站不住,泛着薄红的眼眶也渗出生理性的泪珠来…… 直到最后他都快要窒息昏厥的时候,才感觉到被容涯岸放开。 谢云泽剧烈地喘息着,浑身发软却依旧被他抱在怀里面,他忍不住迷离地抬起眼去看,发现容涯岸的眼眸黑压压的,已经全都被欲望所染透。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但谢云泽感受得到,他的心脏跳得格外剧烈。 容涯岸有些轻微战慄,又无法抑制地表露出浓重的占有欲,他理智知道自己有些失控了,方才几乎是强迫着自己跟谢云泽分开,害怕自己伤害到他。 「泽泽。」心里面还带着无尽的喜悦,让他兴奋得忍不住去亲吻他的额头和眼睛。 感受到滚烫的温度不断地印在自己脸颊,谢云泽被亲得浑身发麻。 他任由容涯岸吻他,甚至享受着这种跟爱人重新亲密接触的感觉,最后却还是因为急促喘息得厉害,忍不住轻轻推推他,「容涯岸……」 听出来他话里面的不舒服,容涯岸立马便停了。 他最后吻在谢云泽的掌心,迅速地道,「对不起泽泽。」 他的嗓音已经有点沙哑,在这种情况下却忽的把谢云泽的耳朵给燎红了。 「不用说对不起。」片刻后谢云泽才抿了抿唇,压抑自己突如其来更加强烈的心动,轻声道,「佩佩应该要回来了。」 刚才两人光顾着接吻,都没有注意到有送菜的铃声响起来。 佩佩虽然距离得远,但是他也会听到这声音,知道这是要开饭了。 「嗯。」容涯岸却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佩佩,现在满心满意都在谢云泽的身上,他将谢云泽抱在自己的腿上坐好,将脑袋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里面,就像是无法满足需要深深嗅他的气息似地。 直到很久他才竭力克制住自己,握着谢云泽的手,紧盯着他的眼睛道,「泽泽,我们现在算是复合吗?」 最初被沖昏头脑的喜悦过去,他现在又有些轻微地恐慌,想要知道谢云泽到底是不是真心地接纳他和原谅他。 他恨不得给谢云泽自己所有的东西,除了承诺与感情还有自己的心动,他害怕谢云泽曾经被自己抛弃会有不安全感,自己愿意倾尽所能去弥补他。 「算。」谢云泽一如既往地纵容他。 「其实你……」谢云泽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将他失去记忆的实情完完整整地说出来,就连佩佩都没有跟他说,这说明他的识海并非是自己能够影响的。 说不定等他的力量全部稳定下来,自然而然就能够将曾经的记忆、还有现在的记忆全都整理好,届时他就会知道,自己并没有怪他。 「其实你也没有很对不起我。」 「我知道失忆也并非出自你的本意。」 谢云泽的声音很轻,却滚烫地砸在容涯岸的心脏,令他忍不住轻微颤慄,连血液都在发热发麻。 他的爱人怎么会这么温柔。 即便自己犯错也能毫无理由的原谅。 他又忍不住去亲吻谢云泽的眼睛,就好像永远都亲不够似地,直到感觉到背后像是有动静传来,谢云泽有些羞赧地轻轻推了推他。 容涯岸回头去看,这才发现是佩佩已经回来了,正眨着漂亮的眼睛望着他们。 倏然间,容涯岸的心脏软化成一片,有着极其奇妙的感觉。 在跟谢云泽复合前,即便他知道佩佩是自己的孩子,也莫名有种很难过的隔阂感,甚至一度被愧疚自责深深淹没,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第158页 可此时看到佩佩仰着头这样乖巧看着他,他忽然便有种一家三口全部团聚的酸涩与快乐,整颗心都被奇异却温暖的情绪所填满,胀胀的却很舒服。 「佩佩。」容涯岸放在谢云泽腰上的手掌收紧,并没有松开,轻声道,「爸爸答应我复合了,所以现在我想跟爸爸再亲密地待会儿,可以吗?」 「真的吗?」佩佩特别高兴,冲过来抱了抱他们,「太好了!」 「爸爸!爹爹!你们终于又重新团聚啦!」 但是他的小手就这么长,即便摊开了也只能够抱住容涯岸的大腿,途中谢云泽无奈地想要从容涯岸的身上下去,但是还是被他紧抱着不放。 「没事的爸爸。」佩佩后退两步,认真地道,「现在不抱我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和爹爹能够在一起就好了,如果你们想抱我的话,可以回去再抱我。」 「现在你们就好好的相处接触吧。」 没有谁能够比他更加了解,自己爸爸爹爹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即便现在爹爹看起来还没有恢復记忆,但是已经无法阻止他们相认。 所以佩佩很自觉,他又跑到走廊里面去看鲨鱼了,这次的背影非常雀跃,只要想到爸爸爹爹又在一起,甚至恨不得都要蹦起来。 「……」谢云泽跟容涯岸在一起这么多年,确实没有这样被孩子看到过。 也好在佩佩是极其懂事的小怪物,自己还怀着他的时候就已经能够操控事情的走向了,算是削减了几分谢云泽带坏孩子的担忧。 旋即脸颊被容涯岸给带着偏回去,听他低声道,「看我。」 在滚烫的温度跟沙哑声音同时传来的剎那,谢云泽没由来心颤了下。 他抬起睫羽便撞进容涯岸深邃摄人的眼底,令他忍不住抿住唇,连带着心跳都急促剧烈起来。 他觉得被容涯岸这样看着,那便是种无声又深沉的引诱,过往十几年里面,自己没日没夜便是被他这样吸引的,且沉溺在只有他的世界里面无法自拔。 「容涯岸。」谢云泽轻轻喊他。 可谁知道却被容涯岸垂脸掠夺走了唿吸。 容涯岸是真的一丝一毫都不想放开他,有种重获至宝的喜悦与珍重,甚至恨不得将眼珠子都放在他的身上,吻完以后才气息不稳地道,「现在我们不问问题好吗?」 「所有的事情我都会为你做,你想听任何的话我也都会说给你听。」 「我不会再像是从前那样抛弃你了……」 「其实你没有……」谢云泽话还没有说完。 口腔里面又被铺天盖地灼热又蛮横的气息所填满,直到重新气喘吁吁分开的时候,谢云泽的眼底已经带着些迷濛的水雾。 旋即阴影与滚烫的温度压下来,令他忍不住迷醉地闭眼,听到容涯岸含煳且比他更加沉溺的呢喃,「现在……」 「我们先接吻吧。」 第63章 到最后谢云泽舌头都是麻的。 他太久没有跟容涯岸这样肆无忌惮地亲密过,只感觉被他滚烫的手掌紧紧地裹着腰,胸膛紧贴着胸膛,似乎都能够听到对方强烈有力的心脏跳动。 他气喘吁吁地跟容涯岸分开,眼底积攒着些迷濛的水汽,眼眶和脸颊却无法抑制地泛起潮红,漂亮得惊心动魄。 偏偏即便是遭到这样的对待,他也安静极了,除了低喘以外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对容涯岸有着极强极深的纵容,予取予求。 容涯岸抚摸着谢云泽的眼尾,喜欢得心尖儿发颤,「泽泽。」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见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沉溺,抚摸着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吻到他甚至恨不得让自己溺死在他的身上。 他应当爱谢云泽爱极了,仿佛唯独他出现以后,自己一层不变的生活才天翻地覆,那些波澜不惊的日子才终于有了意义,那就是陪伴谢云泽。 「有点疼……」谢云泽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容涯岸登时急得眉峰都拧紧了,「张嘴,让我看看。」 谢云泽听话地张开,饱满的唇瓣启开幽深又诱人的口腔,露出一截漂亮粉色的舌头来,倒是没有见到什么伤口。 刚才容涯岸有些失控,可能是真的弄得他有点受不了,忍不住低声道,「对不起。」 「没事的。」谢云泽接过他递来的温水,抿了两口总算是觉得没那么难受,轻轻地道:「你怎样都可以。」 这句话让容涯岸的手猝然收紧。 他抱着谢云泽,不论如何都捨不得撒手,最后甚至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面,唿吸急促又滚烫,很久都没有办法平息。 「泽泽……」 他早就知道谢云泽是个很温柔的人。 得是有多爱自己,才会这样百无禁忌。 到此时两人才终于吃上饭。 谢云泽从他的腿上下来,总算是正常地坐在桌边,可即便如此,容涯岸也忍不住跟他肩膀挨着肩膀,专注地看着他吃。 餐厅里面的菜品基本都跟鱼虾有关系,且大多数都做了去壳处理,容涯岸想要帮忙也没有机会,目光便从他拿着叉子的手,又落在他饱满的唇上。 被过度吮吸的唇瓣还是有些红肿,舌头也还没有缓过劲来,谢云泽便咀嚼得很慢。 容涯岸忍不住伸出手来,用餐巾替他按了按唇角。 第159页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谢云泽进餐时的修养很好,但他就是感觉到无边的躁动,全靠着意志力强行压抑着,在胸口拼命地汹涌翻滚。 「你不打算吃东西吗?」谢云泽侧眼投来询问。 他睫羽晃动的时候,仿佛流淌着的头顶洒落的碎光,只是这样轻微的动作都带来惊心动魄的美,让容涯岸不由得唿吸发窒。 「你吃就好。」容涯岸嗓音沙哑,紧盯着他的瞳仁更是轻微颤抖。 谢云泽熟悉他这样的状态,以前吃饭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只是他那时伪装普通人很成功,从来就不会将自己表露得这么露骨,所有的欲望都积压在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面。 他习以为常地叉起一块虾肉,轻声道,「张嘴。」 容涯岸张开,谢云泽便送进他的嘴里,他完全不在乎自己吃的是什么,但是当谢云泽凑过来餵他时的气息让他感受强烈,仿佛连神经都跟着颤慄兴奋起来。 等到谢云泽餵完回去,他又下意识地跟着追过去,脸几乎都要贴着他的。 忽然间,像是听到谢云泽低低地笑出声来。 容涯岸清醒了几分,克制着自己坐在原地,不要再去打扰谢云泽吃饭了,眼眸也低垂着,像是怕表露得太多让谢云泽生气。 谢云泽的心软成一滩,温声喊他,「容涯岸。」 「我在。」容涯岸下意识抬头。 「以前你跟我在一块儿可没有这么拘谨。」谢云泽重新叉了会儿食物,唇边笑意轻轻地盪开,「张嘴吧,吃完我带你回家。」 容涯岸的瞳仁轻微扩大,被他回家这个词给激到了。 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全都忘记了,容涯岸只记得谢云泽让他干嘛他就干嘛,脑子里面从头到尾都是轻微嗡鸣,只看到谢云泽漂亮的唇瓣张合,好似还带着点笑,滚烫又深刻地烙印在他的心脏。 直到吃完饭上车的时候,容涯岸才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被动,这样就没有办法照顾到谢云泽的感受了。 「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容涯岸强迫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紧张。 「不需要。」谢云泽回头看了眼后座百无聊赖望风景的佩佩,解释道:「我养病的时候需要安静,家里面只有管家和几个佣人。」 「而且之前我们都是住在一起的。」 最后这句话让容涯岸心脏轻微颤动了下,「……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已经很多次了,谢云泽并不爱听,侧眸认真注视着他。 「容涯岸。」谢云泽认真地道,「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对我很好,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受你照顾,如果我们真的有任何亏欠的话,应当是我跟你说谢谢,而不是你跟我说对不起。」 容涯岸忍不住回头,对上他的目光,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发烫,抬手去抚摸他的眼睛。 谢云泽偏头吻了吻他的手腕内测,很温暖柔软的触觉,却仿佛烙下极深的痕迹。 「现在知道了吗?」他轻声询问。 容涯岸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知道了。」 回到湖边别墅的时候,里面的灯光还亮着,应当是管家在等候。 容涯岸傍晚来接时都还没有看到人,应当是管家很自觉地没有去打扰少爷社交,但是现在受到交代就不同了,管家立马迎接上来,「少爷。」 他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去碰车门,反倒是容涯岸立马下来为谢云泽打开,很耐心地扶住他的胳膊等着他下车。 然后他才去后座抱佩佩,回头撞见笑意吟吟的管家。 「这位就是容先生吧。」管家的心里惊涛骇浪,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半分,依旧和蔼可亲,「房间已经为您收拾好了,要是您愿意的话,可以在这里长住。」 谢云泽其实没跟他说长住的意思,发消息只说了容涯岸会回来。 但是管家看到回来这个词,就已经明白少爷的意思。而且再看容涯岸抱孩子这么熟练,觉得他们多半都已经说开了。 至今管家都觉得少爷说的那件事,极其离谱又极其震撼,但是唯有那样才能够解释佩佩为什么会从蛋里面破出来,而且居然还跟容涯岸长得那么像! 容涯岸低声道谢,眸色发暗。 既然谢云泽把他邀请回家,自己当然也想在这里长住。 谢云泽说自己一直都对他很好,即便没有记忆,容涯岸却不想破坏掉他对自己的好感,他想要倾尽所能地照顾谢云泽,永远都陪在他身边。 管家简单地交代完准备好的食物的用品以后,便离开不再打扰他们,整个别墅虽然大,但是看得出来佣人们全都训练有素,基本上在谢云泽没事的时候不会出现,显得非常静谧,好像只有他们两人似地。 从庭院里面穿过去,便是谢云泽住的地方,侧卧是书房,书房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面又往旁边打通了一间,拿来当做佩佩的儿童房。 谢云泽自己的卧室也很宽敞,才走到门口,容涯岸便站定住。 他手臂上还坐着佩佩,往房间里面看一眼便心悸得无以復加,不知名的情绪在胸膛无声地汹涌,令他连声线都有些发紧,「……要先带佩佩去睡觉吗?」 他不确定谢云泽床边的位置,到底是留给自己的,还是留给佩佩的。 「爹爹!」谁知道佩佩先有点恨铁不成钢,轻轻拧了下他的胳膊肉,急忙小声地道,「我难道就不能自己去睡觉吗?」 第160页 「但是晚饭的时候……」容涯岸心脏跳得厉害,既觉得自己孩子懂事,又担心谢云泽对此持有不同的意见。 毕竟晚饭的时候,他已经强硬地让佩佩不要打扰他们了。 到了深夜结果还要丢掉佩佩过二人世界,谢云泽会觉得自己不爱孩子吗? 「你们别管我。」佩佩深深看他两眼,「你现在也是想不起来……要不然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跟爸爸重新见面重新相爱到底有多难得。」 他直接从容涯岸的怀里面跳下来,迈开小腿就回到自己房间里面去了。 关门的时候想了想,还害怕爸爸爹爹受到打扰,无声地释放出气息将他们的房间给笼罩住,这样的话他们不论想要在里面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被知道。 在这温暖的气息飘来的剎那,谢云泽轻轻抬起眼帘。 容涯岸似乎也有所感应,就像是唿吸与心跳都轻微地共振颤抖了下,也朝着佩佩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他直接把门给合上了。 顿时间,整个走廊都寂静下来。 两人无声地站在门边,反倒是谢云泽忽的问道,「你闻到佩佩的气息是什么感觉?」 「嗯?」容涯岸似是没有听清。 谢云泽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睛,知道他还是没有什么印象,只是轻轻摇头,便转身走进房间,「进来吧。」 容涯岸迈腿便要跟过去,谁知就在这个剎那,身体里面像是有无数混乱的力量疯狂汹涌,连带着眼底都掠过一丝乌沉与暴戾,却又转瞬归于平静。 他短暂地闭眼又睁开,很快地压抑下所有的异常。 只要在谢云泽的面前,他就能够永远都保持稳定。 第64章 但是当门合上,室内只剩下彼此的时候,容涯岸的血液还是颤慄沸腾起来。 他知道管家说的准备好是什么意思了,原本房间里面应当只有谢云泽的东西,但是现在已经挂了很多他的新衣服,就连睡衣跟日用品都全部准备了双份。 看起来谢云泽似也对此有点恍惚,走到衣柜前安静地看了会儿,旋即才把容涯岸要穿的衣服给取下来。 有那么短暂的瞬间,他感觉好似真的回到从前。 两人亲密无间的时候这里就是他俩的家,事关自己容涯岸都喜欢亲力亲为,甚至很多次连管家都没有发挥的空间,只能笑着抱怨说自己都失去了用武之地。 现在倒是什么都要从头开始…… 可谁知道谢云泽才刚刚转身,就被铺天盖地而来容涯岸的气息包裹住,就连口腔都被他滚烫灼热的温度所填满。 谢云泽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几乎是瞬间就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旋即腰身被紧紧地抱住,让他控制不住瘫倒在容涯岸的身上。 气喘吁吁分开的时候,谢云泽的脸颊潮红,就连唇瓣都被吮吸得微微有些发肿,嗓音沙哑地道,「……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容涯岸会突然有点失控似地。 「没怎么。」容涯岸紧紧将他抱住,急促的心跳怎么都无法平息,「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好像轻易就能够拥有你了。」 此时他的情绪由各种极端交织而成,既觉得极其喜悦快乐,又有种踩在云端版不真切的感觉,甚至还有种唿之欲出的熟悉感。 很多东西就像是铭刻在骨子里面似地,很多时候习以为常地做出来才发觉,就像是刚刚进屋以后,他什么都没有想,就是觉得应该去抱谢云泽了,应该去吻他了,如同过往多年每天都重复的那样。 可一旦接触他饱满柔软的唇瓣,容涯岸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他觉得自己过往应当不会有这么偏激、这么强的占有欲,因为他觉得好像常年都在压抑着自己,害怕把谢云泽给吓到,那么现在也是需要将不好的地方藏起来的。 谢云泽知道他冷不丁会有点不安,只是伸手抚摸着他的头髮。 片刻后,等到容涯岸像是逐渐冷静下来后,谢云泽才低声道,「我不是说过吗,我爱你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是不会更改的。」 「尤其是你现在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倘若你想起来了就会知道,我们能够重新在一起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所以我希望能够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个时间。」 「不要犹豫,也不要去想别的,我只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能够真正感觉到快乐……」 「我觉得很快乐。」容涯岸深深亲吻他的掌心,虔诚般地望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时候会比此时更快乐了。」 这些话甚至让他血液沸腾,忍不住得寸进尺,「那我以后可以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都没有等谢云泽回答,他便迅速地交代,「这里是你住习惯的家,我想如果你住在这里的话会比较习惯,但是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也可以搬到我那里去……」 「我住的地方虽然也比较偏僻,但是环境也很好,从此以后我会把你照顾好的,明天我会去找管家要你以前的病例和诊断记录……」 「其实没有这么麻烦。」谢云泽无声地笑起来。 他的手指轻轻压在容涯岸的眉峰和鼻樑,突然就察觉到自己经歷这么一趟的好处了,最起码自己的病已经好了,而且身体素质也在慢慢地好转。 这也能够让容涯岸不必那么操心,稍微遇到点事情就紧张。 第161页 甚至他还可以更加主动地去陪着容涯岸,而不是像从前那样,他将除了自己以外的全部都抛掉,好像就只是为自己存在一般。 「容涯岸。」谢云泽轻声喊他的名字,垂眼询问道,「你觉得我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滚烫的字眼在容涯岸喉咙勐然凝滞,令他的胸腔震响得格外剧烈,片刻后才像是带着些不可置信的梦幻,试探般地道森*晚*整*理,「……爱人和伴侣。」 「那我们明天就会变成合法的了。」 顿了顿,谢云泽的嗓音很清晰地扑洒进他的耳膜,「如果你明天有时间的话。」 尤然记得前两天的时候,谢云泽要带佩佩去上户口,还被容涯岸给拦下来了,当时他完全就是属于脑子一热,坚持不想让他独自去。 那时候他想的是,自己都还没有跟他复合,到时候佩佩另外一位父亲要填谁?谢云泽的配偶栏又应该怎么填?是离异还是丧偶? 可现在谢云泽告诉他,他们的关系可以合法。 明天就可以去领证。 容涯岸的瞳仁颤抖着,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想要张口却连气息都是滚烫的,胸膛在急促地起伏。 片刻后他忽然从半蹲的姿势站起来,捧着谢云泽的脸深深地吻下去。 明明说过要克制的,但是在谢云泽面前总是会失控,他的所有神经甚至每次的唿吸都在被谢云泽所撩拨,他的每句话每个举动,都能够让他发疯。 谢云泽全都纵容着他,只有在无意间被咬得疼的时候,才会溢出一丝低低地难耐的呜咽,却骤然让容涯岸浑身紧绷,连肌肉都隐忍得鼓动起来。 卧室内的气息逐渐变得黏着灼热。 温度不知道从何时起升高了,谢云泽的衣服下摆被撩起来,滚烫的掌心触碰到他细腻的皮肤,激得他头皮都在轻微发麻发炸。 他的意识有点模煳不清,生理性的泪珠更是从泛红的眼眶中渗出来,被吻得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我两周前才动完手术……」 大病初癒,太剧烈的运动还是不行。 「知道。」容涯岸从他的脸颊碾转到后颈,几乎是要沉溺在他的气息里面。 他抬手直接把床边的灯给关了,颤慄与欲望上头,竟是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够将所有的细节看得极其清楚。 甚至压抑了多年那种极端的占有欲,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终于全都倾泻出来,他的动作是隐忍、耐心而温柔,可气息与阴影全然覆盖在谢云泽的身上,像是要将他紧紧包裹纠缠,恨不得将他糅进自己的血骨里面。 他轻轻咬了咬谢云泽的耳朵,剎那间竟让谢云泽有点回到从前的恍惚。 大颗的泪珠终于从他颤抖濡湿的睫羽跌落下来,他听到容涯岸沙哑的声音,「我知道分寸,别害怕……」 其实就算他不知道,谢云泽也做好了准备。 自己连在那个世界里面如此难熬都没事,现在身体好起来也绝对不可能有事,而且佩佩还说过,自己的气息跟容涯岸的越来越像了。 即便不知道原因,但这证明自己是受到主神的保护的,绝对不会再像是之前那么脆弱,容易受伤。 可容涯岸不管再是沉溺失控,他的底线都是能够伤害谢云泽。 到最后谢云泽昏昏沉沉的,感觉好像没有做什么,容涯岸便已经停了,他在黑暗中细细地抚摸着自己的腿,想看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谢云泽那时已经困得不行,声音沙哑地道,「没破皮。」 「嗯。」然后便是湿漉漉的帕子覆盖上来,容涯岸在帮他擦拭皮肤,生怕他待会儿睡得不舒服。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谢云泽才感觉到背后宽阔的胸膛紧贴过来,将他抱在怀里面,温度实在是太高,竟是激得他从疲惫睏倦中睁开眼来。 但也只是这样短暂的颤动,他又重新阖眼,更加安心地在他怀中睡着了。 谢云泽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 之前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不必多说,即便是回来以后,只要没有跟容涯岸真正的团聚、或者是没有等到他回想起记忆,每天他心里面都还是压抑且焦躁的。 唯独昨晚容涯岸紧紧地抱着他,让谢云泽久违地全身心放松下来,甚至整晚都没有做过任何一个梦。 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日晒三竿。 睫羽轻轻抖动着睁眼,发现自己依旧在容涯岸的怀里,他就像是害怕自己突然消失不见似地,依旧紧紧地将自己抱着,幽深的目光垂落在自己脸上。 「容涯岸……」谢云泽沙哑着开口。 昨晚虽然没有怎么折腾,但他还是久违吃力地用了会儿嗓子,听得容涯岸的目光陡然柔和下来,起来把床头的温水端给他喝。 「泽泽。」容涯岸吻他的额头,「我好爱你。」 谢云泽喝水的动作顿住,抬头发现他眼底暗流汹涌。 他开始怀疑昨晚容涯岸压根就没睡,他喜欢盯着自己,尤其是昨天谢云泽还如此地纵容他,让他喜悦沸腾到极致,又恨不得将自己抓得更紧些。 这种状态谢云泽好久都没有见到过了,他有点心疼地去摸了摸容涯岸的眼睛,轻声问道,「不睡的话,白天不会觉得难受吗?」 「还好。」容涯岸被他戳穿也没有反抗,反倒是愈发地黏煳,看到他喝水便亲吻他的指骨和手背,等他喝完又去亲吻他的唇瓣,一点点的,几乎是要将他整张脸都吻遍了。 第162页 「……」谢云泽被亲得没脾气,到最后差点笑出来,可语气不由自主地愈发地温和,「我昨天说的那件事,你还记得吗?」 说的是领证的事情。 大抵是失去记忆的缘故,还有他们俩现在复合的进程实在是太快,谢云泽总觉得容涯岸没什么安全感,既然这样的话,自己能给他的当然要尽量多的给。 容涯岸的瞳仁果然轻轻收缩了下,声线紧绷着,又带着点灼热,「记得。」 他最怕的是谢云泽自己不记得,毕竟那也可能是昨天冲动的想法,但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还会主动地提出来,这证明他是真心想要跟自己去领证的。 只要想到这里,他连心脏都跳动得剧烈起来。 第65章 自从谢云泽把容涯岸带回家,最高兴的当属佩佩。 早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佩佩就已经知道自己爹爹爸爸感情有多么深厚,他是除了谢云泽以外,目前唯一还知道两人之前经歷过什么的人。 在主神将力量传承给他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接收到很多关于爸爸爹爹的记忆,他就是拥有了他们的爱才会诞生,当然也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所以昨晚开始他就很兴奋,回到卧室里面独自玩了会儿拼图跟积木,试图睡了会儿也没有睡着,干脆大清早就跑到庭院里面去玩了。 管家看到他还吓了跳,急忙跑过来,「小少爷……」 佩佩提着裤腿都快要下池塘了,见到他便缩回小脚,清脆地叫了声,「周爷爷。」 「……」谢云泽就喊他伯伯,现在小少爷喊他爷爷,虽然没什么问题,但是总觉得有哪里很奇妙似地,好像关系又更加紧密了。 他动作轻柔小心地拎着佩佩的后领,「小少爷这是想要玩水吗?别墅里面有儿童泳池,要不要我带您去?」 「没有。」佩佩摇头,「我只是想要抓鱼来玩儿。」 他现在正是力量增长和需要释放的时候,但是在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他发挥的空间,他都要憋坏了,甚至连捕猎的冲动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 管家迟疑着在想,要不要带他去海边,毕竟这么小个池塘也不够小少爷发挥啊,但是他又无法确定,在那么奇幻经歷里面降生的孩子,到底会有怎样的能力跟身体素质。 然后他就看到佩佩轻轻地招手。 池塘里面名贵的鱼感受到他的气息,突然勐地蹿起来,疯狂扑洒的水花把管家都吓了跳,条件反射地就把佩佩护在自己的背后。 可谁知道当他重新抬起头望去时,震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池子里面的鱼全都只是在翻腾,跃起来然后又消失不见,鳞片在晨光中反射着绚烂的颜色,整整齐齐地如同一场被操控的表演。 「谢谢周爷爷。」佩佩感受到他的保护,从他的手臂后面冒出脑袋来,还冲他眨了眨眼睛,「好看吗?」 「要是有空的话,你可以带我去海边玩吗?」 只是个水池确实不太够佩佩玩。 而且昨晚他才跟爸爸爹爹去了海洋餐厅,头顶鲨鱼的阴影覆盖下来的时候,激发起了他的杀戮欲望,甚至还有点阴暗的念头滋生。 只是条鲨鱼而已,就敢在他的脑袋上耀武扬威。 曾经掌控天空海洋的是爹爹,现在就会是他。 最重要的是,他好像听到爸爸跟爹爹说今天要去做什么正事,那自己当然不能够打扰他们,自己已经是个很成熟的小怪物了,需要腾出更多的时间让他们好好交流感情,陪伴彼此。 管家被佩佩的能力震撼地心头怦怦狂跳。 心说不愧是那么大颗蛋里面蹦出来的孩子。 但是不论做什么,他都需要先去请示少爷,便将佩佩带到餐厅里面去吃饭,然后尝试着拨通少爷的电话。 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看到少爷出卧室,也不知道醒来了没。 好在电话很快就接听了,管家将刚刚的事情复述了遍,说到最后又没忍住问道,「少爷,如果说就连小少爷都这么厉害的话,那容先生……」 这件事管家从头到尾都是见证,谢云泽也没有打算瞒着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轻声道:「容先生的身份特殊,日后若是出现任何的情况,您都不需要感到害怕。」 「而且您放心,他对我很好,他和佩佩都会保护我的。」 这点管家倒是没有太多忧虑。 他看着自家少爷长大,知道他即便是体质柔弱,但是脑子却格外地理智清晰,既然是他选择了容涯岸,那么就说明容涯岸会是个令他相信且可靠的人。 而且昨晚回家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容涯岸接谢云泽下车的时候,满心满意都是谢云泽的身影,就连佩佩都被他放在更后面的位置。 「那我就先带小少爷出去玩了。」管家道。 「嗯。」谢云泽略微停顿,又道,「您记得跟佩佩说,让他注意保护您。」 管家愣住,后知后觉笑起来,「知道了。」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牵制佩佩,避免他玩得忘乎所以。 一方面是真的想让佩佩保护他,毕竟海边对于普通人来说依旧是个危险的地方,但是对于佩佩却如鱼得水,普通人在怪物的面前,力量还是太孱弱太不堪一击了些。 挂断电话,谢云泽微微定神。 他猜得到是佩佩在给他们腾空间,不免有些感动,拿出手机来又给佩佩买了很多玩具跟零食,把自己能想到的他喜欢的都下了单。 第163页 很快,容涯岸从浴室里面出来,仿佛带着湿润的热气。 谢云泽不由得抬起头来,忽地有些心悸,总觉此时的容涯岸好像比往常眸色更黑更沉些,这股子热气也比往日的压迫感和侵略性更强。 相比于从前他总是在扮演普通人,将所有自己暴戾的气息全都藏起来,只展现给自己温柔的那面,现在的他好像会更加真实。 即便他也在克制着收起爪牙,却已经不再强迫自己戴起面具。 「我洗好了。」容涯岸低头想要去吻他,谢云泽便顺从地仰起头来。 直到片刻后分开,容涯岸看到谢云泽的神色很专注,就好像是在端详着自己的眼睛,又似有些心疼似地,指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容涯岸心头微颤,抓住他的掌心也吻了吻,低声道,「怎么了?」 他有点担心谢云泽生气。 会在这个时候洗澡,完全是因为刚才起床的时候,不小心把两人都给弄得有点毛躁了,谢云泽是不会拒绝他的,这样的话容涯岸就会更容易失控。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谢云泽的腿已经被他搞得发红,细腻的皮肤几乎是在破皮的边缘,让容涯岸又是愧疚又是难过。 他强迫自己在短时间内不要去肖想那些东西,便把谢云泽抱去浴室里面洗澡,把他收拾好了以后,自己还在里面多待了会,才终于出来。 谢云泽应当不会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他向来都很纵容自己。 但是他怕谢云泽等久了,询问时不免有些忐忑。 谢云泽却只是轻笑起来,「没事,我只是发现我很爱你……不论你是任何的模样。」 容涯岸的心都要被他这句话给融化了。 他的血液沸腾,既是滚烫又是发麻,令他愈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跟谢云泽领证,亲了亲他的眉心后,便立马站起来吹头髮换衣服。 谢云泽的目光在他转身后,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看到他抬起手随意吹头髮时鼓起来的漂亮背肌弧度,有种很蓬勃的力量感,不论放在何时都让人心动发颤。 他的身形本来就比谢云泽高大强壮很多,对于长期病弱的人来说,更是具有极其强烈的吸引力。 更别提谢云泽还亲自感受过,他精壮的手和腰到底是多么有力,弧度在腰间紧紧地收窄,就连臀部的弧度都很饱满完美,长腿更是修长。 以前自己对他的评价确实还是保守了些。 除了那张脸是完美的骨相,就连身体也毫不逊色。 大抵是察觉到谢云泽的视线,容涯岸的头髮吹得很快,将摆在旁边的衣服迅速地套头穿好,然后便转身大步走过来。 谢云泽突然就撞进温暖的怀抱里面,容涯岸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面,片刻后又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像是极其难耐似地,「……不要这样看我。」 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谢云泽愣了愣。 片刻后却又低低笑起来,道:「那我还能看谁呢。」 他就是爱容涯岸才会看他,不论是身上的任何细节、每寸皮肤,甚至说的每句话都会让他觉得触动,甚至无时无刻都在撩拨着他。 可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唇瓣又被咬了咬,就像是惩罚、又像是在无奈地撒娇,搞得谢云泽又没有忍住闷闷地笑出声来。 察觉到容涯岸的体温骤升,他还是轻轻地推了推他,含笑道,「走吧,不然待会儿我们来不及了。」 说好了两人今天要去领证的。 出门的时候,管家跟佩佩早就已经走了,倒是谢云泽用惯了的司机留了下来,正耐心地在外面等着他们。 昨天容涯岸也开了车的,但是他没有用,直接跟着谢云泽挤上后座。 即便后座很宽敞,但是他也喜欢跟谢云泽紧贴着,这导致谢云泽总觉得自己周边的温度很高,忍不住将手放在他的膝盖,轻声道,「有点热。」 容涯岸象徵性地往旁边移动了点,但是也没什么用。 谢云泽有些无奈,但是还是在笑,最后索性没有纠正他了,任由他慢慢地连掌心都将自己的双手给裹住。 车辆很快朝着自然区外面开去,途中正好要经过公司团建的地方。 今天已经是团建的最后一天了,很显然成员们比起前几天还要更加兴奋,打算趁着回去前再把这里好好地逛逛,已经在搬迁露营的场地。 骆川海眼尖,看到是谢云泽的车开过来,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招手,「……谢先生!岸哥!」 其实他都想叫嫂子的,好险吞了进去。 等车稳稳停靠在他的面前,车窗降下来以后,骆川海被眼前的画面吓得眼睛都瞪大了,差点没把脏话脱口而出,「……!」 谢云泽好好地坐在座位上倒是很正常,但是容涯岸的身形本来就比他高大很多,几乎都是将他整个人都怀抱在胸膛前。 察觉到外面有人看来,他习惯性地挡住谢云泽,静静掀起眼眸来,周身的气压也很低,就像是在戒备任何外人的觊觎似地。 骆川海:「……」 第66章 骆川海被这场面冲击到,瞬间凌乱了。 不是!前两天见到佩佩坐在容涯岸的腿上,一副很亲昵的样子已经足够他震撼了,结果现在连谢云泽都被他抱着,还挡着不要人看。 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第164页 真要这么稀罕当时怎么还抛妻弃子啊! 骆川海抓耳挠腮,实在是不明白容涯岸到底是什么意思,反倒是谢云泽看到他有话要说想问,结果被容涯岸挡在背后。 「有什么事情吗?」容涯岸抬眼看过来。 「……」骆川海面无表情地想,岸哥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但是算了也差不多,骆川海生怕他突然把窗户升上去连话都不跟自己多说,连忙扑过去扒着车道,「我就是想问问您二位去哪儿啊?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而且团建不是要结束了吗,我们想今晚在这里搞篝火晚会放烟花,但是当时审批使用时长的时候,我们只获批到了晚上六点……」 容涯岸回头无声询问谢云泽。 也看不清楚后面谢云泽到底是什么表情,片刻后只听得他声音轻软,但是又有种让人无法轻易质疑的魄力,「没关系的,你们用就好了。」 「……!!」骆川海激动得脱口而出,「嫂子!不愧是您!」 「……」谢云泽好久没有听到过他这种称唿,忍不住倾身看了他眼,旋即笑出来。 骆川海这是第二次见到他,却骤然被他这惊心动魄的笑容所冲击,一时间居然有点傻了,不知道该羡慕他的岸哥,还是感嘆只有他才能拿下岸哥啊。 正当他恍惚的时候,容涯岸的脸却倏然黑了,果断升窗隔绝了骆川海的视线。 谢云泽无声地笑,在容涯岸回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轻轻捏住他的鼻子。 这亲昵的动作让他的体温骤然身高,就连耳边都轻微嗡鸣起来,竟是有些没有听清楚谢云泽在说些什么,依稀辨别似乎是—— 「早知道你连这醋都要吃,就不用强行找朋友了呀。」 「没有朋友我也不会觉得你奇怪的……」 等到这嗡鸣声慢慢消失,他的脑海里面又只剩下谢云泽的笑意了。 他没有追问,也没有反驳,只是握紧了谢云泽的手。 车辆开走的时候,后面团建的众人还在拼命的张望着,总觉得车里面的人有点眼熟。 等到骆川海回来以后,他们立马问道,「怎么样?答应了吗?」 「答应了。」骆川海习惯性解释了几句,「车里面的是太子爷,说可以让我们等到明天再走,今晚的篝火跟烟花都没有问题……」 话音刚落,就听到面前有人纳闷道,「但是我怎么觉得,车里面的人长得这么像我们容总啊……」 骆川海惊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说话的人视力贼好,但是好在周围都是有脑子的,全都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是说容总有可能跟这里的太子爷乘同辆车吗?」 「他怎么可能来这里啊!」 「就算是周末他都会在公司加班的好吗!」 「但是你们难道都没听说前几天的事情吗!」那位同事理直气壮,「有个特别漂亮的男人带着孩子来找容总,就在大厅,前台全都看到了。」 前台其实没有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她也不敢啊,按照容总那脾气自己多半会被开除吧。 但是架不住跟这位同事有渊源,这话说出来四周全都炸开了锅。 「我靠!真的假的!」 「绝无可能!容总连合作都不怎么露面的好吗?」 「真的容总简直就是个怪胎!」 「还孩子呢!这是容总的家人吧……」 骆川海冷汗都要下来了,幽幽地道,「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容总本人呢……」 说实话他也很想知道,容涯岸这种连老婆的脸都不愿意让人看到的男人,到底会做什么反应。 按照他平时上网冲浪接受到的那些怪知识,这种性格的人一般都很矛盾,一面会恨不得所有人都无法接触到他的老婆,一面却又恨不得向全世界都宣扬他有老婆…… 简直就是让人瞠目结舌,刮目相看啊! 「我们可不敢。」这话倒是让周遭同事们慢慢的冷却下来。 还没忍住感嘆了声,「再说了,工作狂容总能腾出心思谈恋爱,世界要变天啊!」 骆川海:「……」 事实证明,容涯岸从前都泡在公司,只不过是因为没别的事情做。 唯独当谢云泽出现以后,就好像自己的世界骤然出现了条主轴,突然间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恨不得只围绕着谢云泽转,其他的事情全都抛在脑后。 尤其是当自己的电话突然弹出来条无数电话,然后被他毫不留情地掐掉与关机后。 此时两人正在前往民政局的路上,容涯岸不容许任何事情来打扰他领证。 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就算是《真实世界》也无法影响到它的优先级。 「怎么了?」谢云泽倒是注意到他的动静,「公司出什么事情了吗?」 「《真实世界》的一些副本突然有点问题。」容涯岸嗓音低沉,「这游戏前期是我自己开发,现在公司的开发没办法解决,网上玩家在闹,所以想让我去看看。」 《真实世界》现在的热度极高,已经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事实上副本出问题以后,现在热度沖天,简直就是霸榜 这种量级的游戏,但凡多耽误几秒钟都是的无法想像的现金流损失,也正是如此平时公司里面都有庞大且业内顶尖运维团队在支撑。 第165页 今天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才选择这样疯狂地容涯岸打电话,谁知道容涯岸不但没有接听,挂断以后连手机都给关了! 因为容涯岸不在乎。 他创办公司的最初就不是为了挣钱,只是为了找点事情做。 可谁知道谢云泽听到是《真实世界》出的问题,眉心不由得轻微跳动,总觉得不太对劲,毕竟《真实世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单单是游戏世界,而是由容涯岸真正掌控的世界。 他担心跟容涯岸力量融合有关系,更或者是他强行来到这边世界,会导致那边出现脱离他掌控的事,不由得轻轻蹙眉道,「那你还是去看看吧。」 说完他便看到容涯岸抬起眼眸,深邃又黑沉。 「不去。」容涯岸难得违背谢云泽的想法,眉宇间像是有暗涌流淌,「我们先领证。」 他不愿意任何事情耽误他的人生大事。 谢云泽无奈,要是现在佩佩在的话,还可以让佩佩帮忙看看,偏偏今天佩佩为了给他们腾出时间单独相处,还特地叫管家陪他去海边玩了。 眼见着距离民政局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而且预约的时间也还早,谢云泽始终放不下心来,便宽慰他道,「要是你能一个小时搞定的话,我们也来得及的。」 「现在正好距离你公司很近,我陪你去好吗?你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 「而且这件事是我先答应你的,你知道不会对你撒谎。」 他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容涯岸说得松动了些。 容涯岸主要是看到谢云泽眉心带着担忧,他不愿意让谢云泽为他操劳别的事情,握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更收紧了几分。 「嗯?」谢云泽轻声催促。 「我知道了。」容涯岸周身的气压很低,即便极其不情愿,最后却依旧答道,「对不起,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的。」 说完又注视着谢云泽的眼睛,不愿意错过里面一丝一毫的变化,就像是生怕会得到他的动摇,让这件事临时出什么变故,「你等等我好吗?我们会赶得上的。」 「肯定能够赶上。」谢云泽温柔地摸着他的头髮安抚他,「我等你。」 车辆在中途拐了个弯,前往万灵娱乐。 前台现在也心急如焚,被交代要是看到容涯岸回来的话,第一时间跟运维组汇报,突然间眼前出现自家老闆的身影,惊喜得立马要拨电话。 紧接着却又骤然睁大眼睛,就像是看错了般,发现容涯岸下车以后,还从车里面小心翼翼地接下来个人…… 不就是那天来到大厅,突然扑过去把容涯岸抱住的漂亮男人吗! 现在所有的知情人都知道,这位漂亮的男人背景雄厚,那可是太子爷啊! 直到两人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去,前台下意识弯腰目送,这才想起来还要给运维组打电话,惊得立马手忙脚乱地去通报,甚至都没有忘记告知所有人这个震撼的消息:容总的身边还带着个人,疑似他的家属或者是老婆…… 运维组的人之前电话没打通,心态都要爆炸了! 现在听到容涯岸突然回来,激动得险些欢唿起来,随后才听清楚前台说的最后那几句,容涯岸还带着个人?不会吧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容涯岸身边有过谁啊? 直到听到那边有电梯的响动,所有人齐刷刷地跑过来迎接,阵仗大到差点把过道都给塞满,几乎是整个运维组的人都在这里了,极度焦躁又蠢蠢欲动。 当电梯门打开的剎那,若非不敢冒犯老闆,他们都沸腾得恨不得直接扑上去了,「容总——」 声音却又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看到,容涯岸正十指紧扣着另外一道身影。 那是副漂亮脆弱到极致、看一眼便让人觉得惊心动魄的美貌,站在在容涯岸这样逼人强悍的气势身边,却丝毫没有软弱或者被压下去的感觉。 彼此反倒是交相辉映,显得格外融洽与贴合,如同天造地设。 第67章 一时间,整个过道死寂。 运维组全都被吓傻了,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自从来到公司开始就知道容涯岸到底如何果决冷漠、不近人情,可从来没有想像过他身边会出现别人的情况。 ……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伴侣! 居然还是十指相扣! 察觉到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谢云泽的脸上,容涯岸皱眉,冷漠地将他的脸挡了挡,「你们都没有事情做吗?」 「有有有!」整个运维组才如梦初醒,急忙让开条道给他。 现在他们都快要急疯了,就等着容涯岸来救场,绝对不能够惹到他,现在就连唿吸都屏住,跟个尾巴似地哗啦啦跟在后面。 可谁知道容涯岸没有先去看伺服器,反倒是先把谢云泽带去旁边的休息室,房间门嘭地一关,将所有人都隔绝在了外面。 「……!!」运维组惊得险些跳起来了。 这个时候他们才回想起来,怪不得前台要特地告诉他们容涯岸带了人回来,这哪里是普通人啊,这分明就是他们容总捧在手心里面的老婆吧! 容涯岸让谢云泽坐在沙发,把柜子里面的饮料跟零食全都端了过来。 这些东西都是骆川海去找人置办,整块员工福利的内容都需要他最终审批,容涯岸从来都不是很在乎这些,但是架不住骆川海在耳边念叨。 第166页 所以即便他从来不碰,好在也知道哪些好吃。 明明只是离开那么一个小时,他却像是极其眷恋不舍似地,慢慢耐心地跟他介绍,「果汁的可以喝一点,但是不要超过一瓶,要是都喜欢就都打开只喝一口……」 他今早离开别墅前要过谢云泽以前的病例,甚至迅速地翻看过一遍,知道他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 甚至他脑子里面就完全没有底线的概念,几乎是要把骄纵养老婆的行为写在脸上,夸张程度让谢云泽听了都忍不住嘆气。 「我知道了。」但最后谢云泽只是笑出来,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知道他只是不放心而且捨不得而已,「我要是想喝的话我会喝的,别教我这么浪费。」 「病了这么多年,我知道我哪些东西不能碰。」 虽然现在病其实已经痊癒,只是在康復期而已。 容涯岸还想要说什么,却像是感受到了外面的嘈杂,两人同时朝着门外看去,很容易就能够想像出来,外面到底乱成什么样子。 「快去吧。」谢云泽催促道,「早点解决我们早点出发。」 这句话是最有用,容涯岸垂头吻了吻他的眉心,便走了出去。 随着休息室的门合上,容涯岸出去以后外面便安静了不少,偶尔能够听到几句焦灼的讨论声,应当是很在解释为什么《真实世界》突然会有副本出问题且无法解决。 谢云泽猜测,多半还是容涯岸融合以后力量不稳定导致的,他是主神,而《真森*晚*整*理实世界》其实又直接跟那个世界挂钩,说是通道不不为过。 也不知道容涯岸这次会怎么解决。 难道真的靠代码吗?还是会适度地恢復些记忆和能力? 都没有等多久,容涯岸突然又进来了,倒是让谢云泽愣了愣,「……你这么快就已经解决了吗?」这才二十分钟不到吧。 「不是。」容涯岸是进来拿外套的,周身气压很低。 他好像遇到了什么很麻烦的事情,锋利的眉眼沉着,终于是所有人眼中那副气场强大又冷冽得生人勿近的样子。 若非现在必须要他亲自去解决,外面运维组的人基本上没人敢跟他多说几句,更不要说现在硬着头皮告诉他问题的严重性了。 谢云泽见状,便立马站起来帮他理了理领子。 容涯岸握住他的手,低声解释道:「不是代码的问题,所以我们去看看机房,《真实世界》的控制中心也在那边,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那要我陪你去吗?」谢云泽问道。 「坐快车会很累。」容涯岸现在心急如焚,都想自己飙车了,要是谢云泽在身边的话他肯定心头更乱,说不定最后压根就不想解决,只想奔向民政局。 也是谢云泽几次三番地表露出担忧,容涯岸才能够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去处理,现在处理好了,就不会再有人打扰他领证了。 「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好。」谢云泽点头,温声道,「别着急,我们来得及的。」 他们出发就很早,甚至连午饭的时间都预留了出来,等到容涯岸解决完了以后再去民政局,他们也不会错过预约的时间。 而且就算真的错过也没有关系,只要没下班他们就还能排队。 容涯岸这次回来还给他带了个传感设备,就是用来体验《真实世界》的,怕的就是他在这里等得无聊,迅速地亲自给他戴好,反覆叮嘱道,「……等我回来。」 「我等你回来。」谢云泽不厌其烦地回答。 他任由传感设备绑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感受到自己的眉心、眼睛还有嘴唇全都被灼热地吻过,容涯岸这才边穿外套、边大步离开。 谢云泽目送着他的背影,完全没有觉得他大题小做。 在经歷了这么多事情以后,自己也完全没有办法跟他分开。 或许曾经还觉得他是普通人、两人只是再常见不过的青梅竹马时,谢云泽还会觉得自己跟他能够正常顺利地度过一生,即便可能寿命短点也没有关系。 可是两次的生离死别,已经将谢云泽心里面所有的侥倖全都打得灰飞烟灭,他只想要每分每秒,跟容涯岸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些。 大抵容涯岸也是这样想的,他很珍惜自己。 所以才会宁愿不处理公司的事情,也必须要先领证。 这件事对他来说比什么都要重要。 看了眼时间,谢云泽等着也没别的事情,便打开了刚刚被绑上的传感设备。 回到这个世界以后,谢云泽还不知道《真实世界》到底长什么样呢。 只见设备启动以后,忽然间自己眼前的景物就已经变幻了,让谢云泽条件反射地神经微颤,差点都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世界,或者是被主神力量的影响看到了别的东西。 但是等到适应以后,他才感受到这些景物都是传感器所带来的,但是实在是太逼真了,难怪不得会被称为《真实世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风靡全网。 容涯岸说是直接把那个世界的景象等比复制过来都不为过,连空气好似都是真实唿吸的。 初次进去是自由探索,谢云泽慢慢地便认真沉浸其中。 而此时,容涯岸自己驱车来到伺服器机房。 他说想要飙车迅速解决问题不是假的,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烦,尤其是代码没有发现问题,还需要他进一步地调查的,便愈是耽误他的行程。 第167页 好在他很快就已经调整好了,在走进机房的剎那,周遭所有的萤光都忽然变成符文漂浮在空中,夹杂着若隐若现力量的涌动。 没有任何人、包括容涯岸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周身的气息已经变得极其可怖,即便面色依旧冷冽,甚至都没有发怒,然而不论走到哪里,都有种令万物颤慄的压迫感。 这便是他作为主神的能力。 是掌控着世界规律的至高天。 即便大部分的力量都还存留在那个世界里面,用来维繫规则和自然运转,可泄漏到这个世界只是那么细微的一丝丝,便已经拥有毁天灭地的压制力。 容涯岸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来,很轻地推动了下符文,顺着这一丝力量传递迴去的,便是对《真实世界》可怕的压制与修订能力,如同山唿海啸,又慢慢地将那些出问题的地方全都拨乱反正,回到正轨。 随着符文慢慢地消失,机房恢復正常,容涯岸也走了出去。 走到路边时,这段记忆便又已经被压进识海,但是上车的时候他还是感受到了神经尖锐的刺痛,令他忍不住深深皱起眉头。 觉得很奇怪。 胸口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汹涌着,像是两股,或者说更多股力量在拼命地融合,又顺着四肢百骸瀰漫开来,盪起一圈圈的涟漪。 一些辨别不清的凌乱画面,也猝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竭力想要去捕捉,但是却什么都无法看清,只觉得眼前眩晕一片。 坐上车,紧握着方向盘,闭眼缓了缓。 直到轻微的耳鸣声都逐渐消退,能够重新看清楚眼前的景物了,容涯岸才重新发动车辆,准备回公司去接谢云泽。 他开车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卡死在路途的限速底线。 此时并非上下班的高峰期,路上的车辆其实很少,但是在转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前方一辆失控的大货车闯过红灯,直接奔着容涯岸的车而来。 容涯岸的心脏勐地一跳。 剎那间似乎有类似的场景,豁然浮现在他的面前,那是一场比起现在还要恐怖可怕的灾难,他被卷进连环车祸,前面车辆爆炸的瞬间将他也席捲吞没…… 这些幻觉让他的手竟是迟钝了两秒,察觉到大卡车直直冲来的时候,瞳仁骤缩,打方向盘还是慢了那么一点。 陡然「嘭」剧烈声响—— 休息室内,谢云泽突然神经豁然颤抖了下。 他没由来得剧烈心悸,连带着传感器都弹出提示说检测到他剧烈波动,在十秒钟以后强制他断联,然后周遭所有的游戏画面骤然消失。 谢云泽脸色莫名发白,将传感器取下来,重重跌坐在沙发上,小口急促地喘息着。 就在这时,他听到外面有火警鸣笛的声音,忍不住走到窗边去看。 旋即指尖骤然蜷缩,瞳仁里面映照出远处马路的场景。 第68章 那是一场小型车祸。 卡车突然不知道为何突然冲过红灯,朝着容涯岸的车砸去。容涯岸在剎那间竟然晃了下神,打方向盘的时候已经慢了些。 可即便如此,良好的车辆性能依旧把他从生死关头脱离了危险,车辆狠狠地撞在旁边的护栏上,安全气囊弹出来,却没有能够帮他挡住飞溅的玻璃碎渣。 车身已经摧毁得不成样子,但是容涯岸竟然还能推开变形的车门,走到路边。 只见刚才的那辆卡车,也嘭地撞在另外一侧的护栏,但是摧毁得更加严重,后面的货物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慢慢地冒起了黑烟。 路边的人全都被吓坏了,嘈杂声尖叫声混乱成一团,纷纷打电话报警。 有气无力艰难的砸门声,从卡车门框处传出来,容涯岸走过去,拽住已经砸扁的门勐地往外面一拉,直接将头破血流的司机给扯了出来。 两人的模样看起来都很渗人,浑身是血。 尤其是卡车司机,连站都没有办法站稳,被拽出来以后就跌坐在路边,脸色煞白地在哭,嘴唇都吓得直哆嗦。 容涯岸却与他截然相反,他的额角被玻璃划破,顺着眉峰滑落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般,只深深地皱着眉。 他周身的气压低到可怕的地步,乍一看不像是受害人,更像是肇事者。 可实际上他连眼前什么景象都是模煳的。 他面前经歷的是一面场景,而脑子里面疯狂汹涌尖锐刺痛的,是与眼前格外相似但是更加惨烈的景象,那是一场连环车祸,发生爆炸的时候将自己的车辆也吞噬殆尽…… 后面甚至自己的尸骨都没有完整地保存下来,唯独自己濒死前紧紧捏着的照片吊坠,最后被警察发现然后交给了尚在病房里面的谢云泽。 甚至连照片的画面,现在都纤毫毕现地浮现,那是他跟谢云泽少年时期的合照,两人都望着镜头笑得很灿烂,就像是只在梦里面出现过的那样。 等等!他怎么会有跟谢云泽年少时候的合照? 难道那个时候他们就认识吗? 没错,那时候他们应当是邻居,他们明明是青梅竹马……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跟现在已经更改过的事件全都汹涌在他脑子里面,混杂凌乱,让他痛苦得冷汗淋漓。 他拼命想要自己去抓取那些往事,他知道那肯定就是自己遗忘的部分,可越是努力识海的裂隙就越来越大,剧烈地疼痛顺着神经一波波地疯狂沖刷…… 第168页 直到骤然间脑子里面传来强烈的嗡鸣。 容涯岸只觉得眼前一片猩红与模煳,终于失去意识昏迷过去。 最后的剎那,他好似听到了路边围观者的惊声尖叫,还有由远及近的火警鸣笛。 可很快便什么都没有了,世界寂静,而他回到了湖边别墅。 这是昨晚他还住过的地方,但是环境与气息截然不同,就像是被他跟谢云泽住过很久似地,陈设都是由着他的习惯来收拾的,整洁干净却极其。 管家跟佣人基本都住在旁边栋,训练有素从来都不会打搅他们,这里是他跟谢云泽真正的家。 而自己正站在冰箱面前,打开后发现里面的东西也都整理得有条理。 分门别类,该保鲜的用盒子装好,排列得整整齐齐,甚至同样的颜色都是放在同个地方,放眼看去就像是整理者拥有着极其讲究的强迫症。 岂止是强迫症。 容涯岸还是个拥有可怖占有欲跟掌控欲的怪物。 只是在见到谢云泽第一眼开始,他就有意识地收起自己的恶劣本能,尽量伪装成个会被喜欢的普通人,竭力展现出自己更好的那面,比如温柔得体、专注耐心。 看起来现在谢云泽也的确很爱他,但是他还是会有强烈的不安与担心,害怕自己哪天克制不住暴露本性伤害到他,也害怕他会厌恶真正的自己。 还好此时他藏得很好。 他熟练地将冰箱里面的菜拿出来,在焯水的同时还洗了盘草莓与蓝莓,察觉到背后有声音悄悄靠近的时候,垂眼的眼眸里面带着些笑,但是没有说话。 直到突然有冰凉凉的手贴到他的脸颊,容涯岸突然回身把他给抱住,反倒是把想要来吓他谢云泽吓了跳,眼睛微微睁大,但是眉宇间却又流淌着快乐。 「手这么这么凉?」容涯岸将他的双手握在掌心,热意源源不断地传过去,低声问道,「看书的时候没有搭毯子吗?」 「搭了。」谢云泽极其依赖他的体温,微微仰起来的眼睛亮晶晶的,「然后去餵了鱼,池塘里面的水是凉的。」 「以后别单独去,去的时候叫我。」 容涯岸叮嘱完,又把刚洗好的草莓跟蓝莓碟子端给他,又摸摸他的脸颊,这才回身准备去接着做饭,「你就在这里坐着,一会儿就好。」 但凡他在家的时候,他基本上不会让谢云泽离开自己的视线,尤其还听说他刚才去了鱼池以后。 只是他怕自己表现得太夸张,仿佛对方只是随便走走都需要被自己禁锢,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隐忍克制着,尽量让自己不要处处都干涉。 谢云泽却已经习惯他冷不丁地控制欲,甚至都没有坐,而是站在他的身边,看到他转身的时候便餵他一颗蓝莓。 「……」容涯岸尝不出来蓝莓是什么味道,却眷恋地含住他的指尖。 每次都是这样,谢云泽嘆了口气,抽出来以后自己也浅浅的吮了下。 这个动作让容涯岸的眸色陡深,反手把灶台的火给关了,把他抱在厨房的檯面上跟他接吻,谢云泽的睫羽颤抖得厉害,被他滚烫的手掌捂住,好像整个人都要化开在他的怀里。 那时候容涯岸便在想,没有什么能够将他跟谢云泽分开。 即便是死亡。 往事顺着这个线头,就像是涨潮般铺天盖地汹涌而来,那些被封印在识海里面记忆冲破束缚全都浮现出来,而他体内的力量也在也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融合。 不但是从前在这个世界的记忆,还有谢云泽去到真实世界的记忆。 自己是如何在曾经的连环车祸中离开他的,后面又是如何向他暴露出那么危险可怖的本能,最后即便是将他送回来了,却也没有能够尽到照顾他的责任。 直到这些力量融合、记忆復甦带来的撕裂般地疼痛缓缓平息,容涯岸也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被送到医院,四周都是消毒水的气息。 而谢云泽正压着他的腿,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呜咽声,整个人却几乎像是要凋零破碎般,剧烈而又苍白地颤抖着。 「泽泽……」容涯岸的声音沙哑。 他闭眼缓了缓,很快便从床上坐起来,强行捧着他的脸去看,骤然间那双湿润通红又脆弱的眼眸撞进视野,令他心疼难受得无以復加。 自己答应谢云泽很快就回去,谁知道会在路上遇到车祸。 而这场车祸甚至与上次离开他的时候何其相似,他都不敢想像谢云泽在听到消息的时候,到底是有多么地痛苦煎熬。 「别哭。」容涯岸低头吻掉他的泪珠,甚至都还能够察觉到他睫羽地剧烈颤抖,连带着自己的心脏都绞得发疼泛酸,「我没事的宝宝,别哭,我没事……」 谢云泽急促地喘息着,滚烫地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看到容涯岸完全没事的样子,却依旧没有能够缓和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竭力忍耐的呜咽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彻底地泄出声来。 「容涯岸……」 他真的太害怕了。 在看到街边车祸起火的时候,他就升腾起强烈的不安,急急忙忙地要跑过去看,谁知道正好撞见救护车将容涯岸和卡车司机带走。 看清楚容涯岸脸上的血迹,谢云泽双腿发软险些就要昏厥过去,当时的场景仿佛等比还原在他的眼前,有那么剎那他都要崩溃了! 第169页 后面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跟着容涯岸来到医院,听到医生说只有点皮外伤以后才勉强找回意识,但还是抑制不住被恐慌淹没。 即便直到容涯岸是主神,绝对不可能在车祸里面受伤…… 但是因此他又回去了怎么办?自己再也无法见到他又怎么办?他才好不容易跟容涯岸团聚,倘若再次失去他的话自己会疯掉的! 无数惶恐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谢云泽实在是无法忍受,才趴在他的腿上痛苦地呜咽出来,哭得几乎都快要背过气。 容涯岸紧紧抱着他,低声安慰他,「没事没事,我没怎么受伤……」 「真的就是点擦伤而已。」 「别哭了宝宝……」 他的手掌耐心地安抚着他的背嵴,平息着他的情绪,不断地在他耳边重复这些话语,但是此时谢云泽的脑子和耳膜全都嗡鸣作响,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直到不知道哭了多久,终于所有悲痛的情绪都发泄出来,谢云泽才逐渐冷静下来,揉着发红髮肿的眼睛,抬起头看着容涯岸。 「我以为我永远都见不到你了。」谢云泽话还没说完,便又有些哽咽了。 容涯岸心疼得无以復加,将他揉眼睛的手握住,免得待会儿疼肿得更加厉害,急忙低声道,「不会的,这次绝对不会了,宝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厉害……」 谢云泽怔住,现在才终于听清楚他的话。 他发现容涯岸对自己的称唿变了。 只有在容涯岸失去记忆前,他才会这样亲昵地叫自己。 第69章 才哭完的脑子有点钝,谢云泽一时竟是没有能反应过来。 他愣愣地看着容涯岸,这才发现他相比于前段时间,好像有点细微的变化,不是容貌,而是从内到外散发出一种很矛盾很具有冲击力的摄人感。 那种熟悉的温柔包容、专注耐心,又夹杂着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暴戾与锋利,让他显得又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却又有种蛊惑般的吸引力。 是看起来便格外地强悍。却又会对爱人无比忠诚的人。 一种逼近真相的猜测缓缓在谢云泽的心头升腾,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怔怔地描摹着容涯岸的眉眼,想要知道这到底是否真实。 指腹的触感是滚烫的、实打实地,容涯岸甚至按住他的手,让自己的脸颊能够更加紧密地贴在他的掌心,深邃的眼眸认真地凝视着他。 「宝宝。」容涯岸轻声道,「我都想起来了。」 谢云泽的瞳仁轻微扩大,唿吸无声地急促起来。 他就知道《真实世界》突然出问题,肯定跟容涯岸的力量融合有关系,甚至包括刚才那场车祸,能够跟上次他离开的时候场景那么相似,已经不能够算是纯粹的巧合…… 可最让他感受到震撼的,便是容涯岸在没有出事的情况下,竟然真的将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那这就意味着所有的隔阂全部消失…… 「真的吗?」谢云泽的声音都在颤,眼泪控制不住又掉下来,「你记得我是谁了是吗?」 「就算不记得你是谁,我也爱你啊。」容涯岸心疼地为他擦掉眼泪。 「我知道,我也是。」谢云泽嘶哑地开口,盯着他很久哽咽道,「但是我们过往发生的每件事,对于我来说都很珍贵,我一丝一毫都不想忘记……」 容涯岸听得心都要颤抖化开了,说不出话来,只能垂眼去吻他。 亲吻他濡湿的睫羽,他湿润冰凉的唇瓣,他漂亮精緻的鼻子还有柔软的脸颊,起初亲他的时候他还在掉眼泪,但是慢慢地终于将安全感传递给他,才逐渐止缓他的哭泣。 拿纸轻轻擦掉他的泪痕,容涯岸轻声解释道,「当时车祸发生的时候,我也不是真的想要离开你的,就是沉睡的时间到了。」 这还是谢云泽第一次听他说这些,不由自主地仰起头来。 自从容涯岸醒来以后,谢云泽几乎是要依偎进他的怀里,这个姿势让容涯岸很心安,这幅模样又实在是太过可爱,让他忍不住亲了亲谢云泽的眉心。 「原本按照我的计划,沉睡的时间还会再往后面推几年,这样的话我既能够安排好真实世界,让佩佩得到神格引领你进来,也不会因为分开让你平白难过。」 谢云泽也是这样猜想的,鼻音浓重地问道,「那后来呢?」 「我的力量膨胀得太厉害了,有点超脱我的控制,所以才会强行陷进沉睡,神格也没有能够全部给到佩佩,而那场车祸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我离开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能够让世界规则接受的形态。」 现在想到那场车祸,谢云泽依旧心惊胆颤。 他的指节无意识用力得发白,感受到容涯岸胸膛源源不断传来的体温,才终于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低哑问道,「那你的分身碎片……」 「那些也不是我所愿,是我太想见到你了。」 容涯岸紧盯着他的眼睛,「所以我的力量即便是在我沉睡期间,也会想尽办法来见你。就像是我没有强行把你带进我的世界,但是你依旧会来找我。」 谢云泽的神经猝然燎过烈焰,烧得他的心脏跟血液全都滚烫沸腾。 没错,自己去到那个世界也是意外,因为他太想念容涯岸了。 容涯岸离开的时候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谢云泽险些崩溃,很长一段时间什么都没有办法去思考,除了强烈想要见到容涯岸的念头以外什么都没有。 第170页 这正是这样的念头,加强了他跟容涯岸的羁绊与联繫,然后才会通过真实世界里面留下的通道过去,也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事情。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容涯岸紧紧握着他的手,额头抵着他的,「我已经找到了分散力量的办法,从此以后不会再因为力量膨胀而强行沉睡了,所有的事情也都不会再脱离控制。」 谢云泽愣愣地看着他,心脏跳动得厉害。 「一半的力量给予了你,还有一半给予了佩佩。」 「后面佩佩会代替我掌控规则,而你会共享我的寿命。」 这句话说完的剎那,谢云泽的瞳仁豁然颤动,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身体会好起来了。 手术只是这个世界为他圆的逻辑而已,但是真相是自己经歷过在那个世界的动盪以后,即便是普通人的躯体也逐渐拥有了能够容纳力量的资格。 不管是容涯岸还有佩佩都在想办法帮助他,希望他能够在世间停留得更久,能够陪伴他们的时间也更长。 他急促地唿吸着,只觉得眼眶都在发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容涯岸重新抚摸着他的脸颊,谢云泽才将脸深深埋进他的掌心,竟是带着些让人心颤的哭腔,「我只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不要再有什么意外了。 也永远不要再失去什么了。 他真的会疯掉的! 「会的。」容涯岸紧紧地抱着他,「我答应过你的。」 两人在病床边说了很久的话,直到谢云泽大喜大悲的情绪终于缓缓平復。 他最开始的时候就哭得厉害,后面听容涯岸说话又没忍住掉了几回眼泪,现在眼睛又疼又肿,红通通地看起来尤为可怜脆弱。 正好护士进来检查病人状态,见状急忙又转身拿了冰袋过来,要容涯岸帮忙给他敷上,心疼地道,「你刚被救护车送来的时候,你老婆都快要难过得崩溃了。」 「……知道。」容涯岸低声回答,心疼又轻柔地为他敷眼睛。 他本身就只有额头受了点擦伤,检查出没有脑震盪也没有别的问题以后,就可以出院了。 临走的时候就连医生都在庆幸,看起来这么恐怖的车祸,居然事发的两人都没有出事,卡车司机是疲劳驾驶,但是居然也没有伤到骨头或者是脑袋。 听到这里时,容涯岸面色如常地应对着。 谢云泽的睫羽轻轻地颤抖,知道那是有容涯岸的力量在。 现在他身体里面那些紊乱的、汹涌的力量已经全都融合,他不但比起从前更加强大,甚至也能够运用自如,不会再出现从前那样不断膨胀到无法自控的情况了。 直到两人回到车上,谢云泽才想起来件重要的事情,低声道,「民政局下班了。」 经过这么趟折腾,都别说预约的时间早就过去,甚至天都黑了。 「没事的。」现在没那么着急的反倒是变成了容涯岸,安慰道,「我们明天再去。」 而且之前他就跟谢云泽领过证,现在因为世界跟自己有关的部分变动,这才需要重新去办。 在失忆前容涯岸总是觉得很不安,就算是得到谢云泽也有种梦幻般的感觉,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怕了,没有人会比他更知道,谢云泽到底有多爱自己。 容涯岸的这件事在公司闹得很大,现在他还得回去趟,主要是让运维组没那么担心。 当时他修好《真实世界》回来,运维组都还没有来得及欢唿雀跃,就听到容涯岸车祸的消息,所有的词彙瞬间又变成了鬼哭狼嚎。 他们是真的很害怕容涯岸出事,焦躁得连工作都没法继续。 尤其是那个时候,他们还看到谢云泽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简直不忍目睹,那副濒临崩溃的痛苦模样,深深地印刻在他们的脑海里面。 容总夫人肯定爱惨了他! 这是所有员工达成的共识。 现在听到前台传来的消息,说容涯岸已经回来了,整个运维组哗啦啦就冲到了过道,就想要看看他到底伤得严不严重。 「呜呜毕竟是我们把容总喊回来处理问题的。」 「现在才知道容总是要去领证啊……」 随着电梯门的打开,他们看到容涯岸正常地走出来,周遭有片刻的凝滞。 不知道怎么形容,明明容涯岸刚出车祸,但是不知道为何身上的气质变得更具有压迫感了,尤其是他额角还带着点没有癒合的伤口,显得他眉眼格外地锋利沉寂。 可偏偏他还紧紧牵着身边的谢云泽,又有种格外忠诚稳重、厚实的感觉,好像不管是恶劣的还是美好的品质都交融在他的身上,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魅力。 「都在等我?」他的视线逡巡,嗓音低沉。 「……!!」容涯岸真的没事! 整个运维组后知后觉激动欢唿起来,一时竟然忘记了对于他的敬畏,全都围过来,心有余悸地嘘寒问暖。 人太多了不可避免有些吵,容涯岸将谢云泽的耳朵捂住,带着他往休息室里面走,随口交代道,「把骆川海叫回来,让他在办公室等我。」 「好好好!」 「没问题!」 「骆总现在肯定在回来的路上了!」 这是实话,容涯岸车祸的事情肯定瞒不过骆川海。 他是真的被吓到够呛,当场就急沖沖地赶回来,还不断地在打电话询问近况。 第171页 把谢云泽重新带回到休息室,容涯岸却没有再给他弄零食了,只是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我去交代点事情,待会儿你陪我回办公室。」 谢云泽轻轻抬起睫羽,有种他要放假的预感。 即便现在他好像看起来冷静,但是掌心的温度极其滚烫,就像是在隐忍克制着什么。 第70章 没错,容涯岸现在就是要放假。 恢復记忆以后,即便他的表面一直都很镇定,又是哄谢云泽又是回到公司处理事情,但是他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血液的灼热与沸腾。 他想要剩下的时间都跟谢云泽好好相处。 别的事情都不重要,不要来耽误他。 他先走出去,跟运维团队解释了下《真实世界》之前的问题,理由很好编,反正不管是代码还是伺服器这种东西,大部分时候连开发自己都要归于玄学。 后面也基本不可能再出问题了,他留在真是世界的力量也很稳定,会随时监控着那边的正常运转。 在运维团队齐齐松了口气以后,他又回到休息室,把谢云泽给带上顶楼。 顶楼基本上就是自己的办公室与秘书助理处。 谢云泽以前常来,对此已经是轻车熟路了,进门以后看到各种陈设都没有改过,一时间竟还有些恍惚,忽的还想起些别的事情,垂眼抿了抿唇。 很显然容涯岸也想到了,看到他泛红的耳尖,心里面滚烫得厉害,忍不住捧着他的脸吻他。 谢云泽对这种地方有点习惯性反应,被亲吻的瞬间就全身发麻,双腿发软地挂在他的身上,既无法拒绝、却又羞赧含煳地推拒,「你不是还约了骆川海吗……」 「他才走到电梯。」容涯岸很有分寸,更加深入的吻进去,「我知道……」 等到分开的时候,谢云泽就连脸颊都泛起潮红。 容涯岸忍不住多看他两眼,眷恋地摸摸他的脸,然后才把他抱到沙发上去坐着,只给他取了果汁过来,但是没有给零食。 这意味着待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很长。 几乎是做完这件事的同时,骆川海焦躁的敲门声就在外面响起来了,容涯岸走过去开门,一眼就看到急得跳脚的好朋友,「……岸哥!」 骆川海都要急疯了,原本他在听到《真实世界》出问题的时候就要带着团队回来,但是当时整个团建成员全都玩嗨了,就连收拾东西都收拾了很久。 才刚刚启程,结果又听到的容涯岸出车祸,骆川海恨不得立马森*晚*整*理飞到医院! 还好容涯岸没什么事,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院,甚至都还有心思把他叫到办公室来交代工作,骆川海反覆急躁地打量着他,确认他只有额角一点点伤疤还不放心,「……没有脑震盪吧?其他地方都没问题吗?」 「没问题。」容涯岸言简意赅。 骆川海愣住,像是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别人。 目光顺着往里面看去,发现谢云泽正安静坐在沙发上,唇边噙着点淡淡的笑意。 突然脑子里面灵光一闪,骆川海勐然知道自己突然被叫来的目的了,就容涯岸这种臭脾气,脑子里面是绝对不可能有报平安之类的概念,又是跟谢云泽复合、现在又险些经歷车祸这么危险的事情…… 这不会是要当甩手掌柜吧! 「岸哥!」骆川海惊得就要跳起来了,「不是!我手里面的活儿还不够多吗?你不能因为嫂子漂亮全家团聚就连公司都不要了吧……」 他拔腿就想要跑,结果轻易就被容涯岸给拎了回来。 骆川海腾空的剎那,震撼地发现容涯岸的力道好像比他想像的还要恐怖,自己怎么说也是一米八的体型,居然在他的手里面就像是拎住肉似地—— 直接拎着扔到办公桌旁边去了! 眼见着脸就要砸向大堆文件夹,骆川海急忙死死地将桌子给抱住,再看到眼前为他准备好的各项资料,全都是近期的重点项目,差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我现在要休假。」容涯岸现场给他翻资料,全都扔到他的身上,「最近公司的事情不要找我,你想办法接一下。」 「这我也根本接不完啊……」骆川海哭着道。 「接不完就想办法,这几个项目的投资都破十位数了。」 骆川海的哭声硬生生被这个量级给噎住。 他也不想在嫂子的面前表现得太懦弱,但是他是真的害怕,虽然他平时是容涯岸得力的左右手,但是现在要他自己全盘接纳下来,他万一整崩了可怎么办啊。 但是很显然容涯岸完全没给他这些余地,成吨的资料扔给他以后,甚至还打算把他踹出门,「还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骆川海条件反射竖起耳朵。 容涯岸牵着谢云泽已经准备离开了,叮嘱道,「拿完资料就走,我的电脑你也可以带走,但是从此以后不要进我的办公室。」 「……」骆川海以前就没准进来过,今天真的是破例。 他还在寻思容涯岸有什么毛病,领地意识能强到这种地步,然后他余光一瞥,发现谢云泽在听到这话以后,好像耳尖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些红晕。 骆川海:「…………」草! 片刻后,仿佛窥探到真相的骆川海,连滚带爬离开了办公室。 跑到半途又面红耳赤羞耻地回来,嘭地声给办公室的门给关好,锁死!誓死守卫他岸哥跟嫂子的圣地! 第172页 容涯岸跟谢云泽前脚赶走,团建的成员们也气喘吁吁赶到了。 虽然按照他们的计划,原本今天是要待在自然区搞完篝火晚会、看完烟花才走的,但是《真实世界》出问题、紧接着老闆又是车祸,他们能不回来看看吗! 再加上骆川海接电话的时候,一副要死要活要哭的样子,搞得他们也心惊胆战的,还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够帮忙的。 可谁知道才走到大厅,就远远地看到容涯岸好像搂着个娇弱的身影出了公司。 一时间他们都惊魂不定地立在原地,有些不敢辨认。 主要是那么强大那么具有压迫性的气场,除了他们容总以外也不可能有别人了,但是问题是他们从来就没见到过容总身边出现过别人啊! 虽然他身边的人看起来也很漂亮,而且气质很柔和,就好像完美地跟容涯岸融合起来似地,让人觉得仿佛两人天造地设。 直到两人都走到门口了,那辆车今早他们在自然区看到的那辆,说是太子爷的。 容涯岸先给谢云泽打开车门,静静地回头看了眼。 那眼其实没有别的意味,就是感受到太强烈的注视而回敬目光而已,却因为他眉眼深邃锋利,骤然将大厅所有人吓得齐刷刷后退两步。 ……我靠!居然真的是容涯岸! 更让人震惊的还在后面,已经进到副驾驶的人仰起脸来,完整地呈现出他惊心动魄的美感,那是张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像过的,居然还能够跟容涯岸媲美比肩的存在。 很显然这种温和乖巧、却又具有冲击性的美貌蛊惑到了容涯岸,只见惯常冷漠的容涯岸握了握他的手,又垂眼吻了吻他的手背,这才彻底将门关上。 将缱绻与眷恋诠释得淋漓尽致,仿佛是一对极其恩爱的伴侣。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的成员们陷进死寂。 终于当车辆的身影都消失在视线里面,大厅才突然爆发出一阵鬼哭狼嚎,大家都快要疯了,急沖沖地上楼去找骆川海。 见到骆川海正抱着一叠文件跟电脑出来,惊恐地扑上去,连声音都在发颤,「骆总!我们集体疯了吗?为什么我们会看到容总牵着……牵着……」 「牵着嫂子吗?」骆川海胸口激盪,差点也掉下眼泪,「你们才发现吗?」 「都别说嫂子了,他们连孩子都三岁半了啊!」 这个重磅的消息震得所有人说不出话来。 就仿佛摧毁了他们的三观,却又如此直接粗暴地呈现在他们的面前,难以置信之余,脑子里面却又冒出来这几天在自然区看到的场面。 原来他们看到的那辆车里的场景,不是错觉啊…… 他们容总居然真的在跟豪门太子爷在谈啊啊啊啊! 容涯岸车祸、容涯岸突然休假,容涯岸早婚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万灵娱乐。 这天对于万灵娱乐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冲击,所有的员工在听到这个八卦的时候都难以置信,又纷纷扼腕嘆息没有在今天老闆带老闆娘来的时候及时收到消息,据说老闆娘巨漂亮!家里面还巨有钱!他们也好想见见啊! 但是这些都跟容涯岸跟谢云泽没有关系了。 回到湖边的别墅,天都已经彻底黑下来。 谢云泽才回到房间,就被容涯岸压在门上接吻,铺天盖地的灼热气息席捲而来,霸道又蛮横地侵入他的口腔,甚至都能够让他感受到轻微的失控。 恢復记忆后,容涯岸一直都有种失而復得的喜悦。 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害怕,还好谢云泽当时因为太想念自己去到那个世界,又还好他在佩佩与自己力量的保护下活下来,最终又回到了这里来。 这样自己才能够有机会重塑他的身体,与他共享自己的寿命,不会再像是从前那样总是担心他脆弱的疾病,而自己也能够彻底地掌控力量不会再离开。 而这些所有的澎湃,全都在此时转换成磅礴的爱意,汹涌在这个激烈的吻中,骤然间让谢云泽浑身发颤发软,低喘着抱紧了他的脖子。 仰起头来时,他的眼眶已经泛着薄红,雾蒙蒙的还带着些迷离。 容涯岸被他看得眸色发暗,低声问道,「现在觉得还好吗?」 好不好其实容涯岸都能够感受到,此时谢云泽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说是大病初癒但是各项机理都有力量在汹涌保护,不可能再出什么问题。 他这样询问,其实也是在徵求谢云泽的同意,他想要亲口听到谢云泽肯定的答案,这会给他的精神带来汹涌到极致的快乐。 然后他便听到,谢云泽沙哑着、轻轻地答道,「嗯。」 第71章 室内的空气倏然变得灼热黏腻。 谢云泽感受到他的体温升高,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颊,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似是在发颤,不是因为别的,完全就是被容涯岸所撩拨。 在听到谢云泽答应以后,他好似在黑暗里面笑出来。 每次见到他笑,谢云泽都有种心颤不已的感觉。 旋即他被迫仰头,接受铺天盖的亲吻,容涯岸很喜欢亲他的眼睛,灼热急促地唿吸与他纠缠,却又极其不满足似地,又紧又密地落在他的鼻樑,他的唇瓣和他的锁骨。 谢云泽浑身发软发麻,小口小口地喘息着,紧闭着眼渗透出生理性的泪水,他觉得自己肯定此时全身都红遍了,却又只能够毫无力气地瘫软在男人怀里。 第173页 灯没有开,甚至连窗帘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 谢云泽知道容涯岸肯定是能够看得清的,那么看不见的便只有他自己,被抱着倒在床上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在昏暗中回过头去。 容涯岸便又捧住他的脸亲吻,很快松开,滚烫的指腹按在他的背嵴。 所到之处让谢云泽颤慄发抖,却又像是被温暖滚烫的气息所包裹着,有种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会被保护着的依靠与安心,让他忍不住放纵自己意识沉沦下去。 甚至他忍不住将后背往后去贴,紧紧靠着容涯岸的胸膛,容涯岸便抱紧了他,轻轻咬在他的肩膀,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宝宝……」 张张口,谢云泽却只能够发出滚烫的气息。 他紧闭着眼说不出话,片刻后却倏然从鬓髮滚落汗珠。 都是在中途了,谢云泽才竭力从模煳中聚焦着些意识,想起来今天在医院里面还有话没有跟他说完,扭过头去咬容涯岸的喉结。 他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做,就好像跟怪物待久了,也拥有了些怪物的习性。 容涯岸被他咬得眸色发暗,可自从恢復记忆以后便一直在努力地克制,即便是此时也都保持着理智,小心翼翼地,害怕把谢云泽给伤害到。 直到谢云泽带着些嘶哑与浓重的鼻音,轻轻地喊他,「容涯岸……」 「你能回来我好高兴。」 容涯岸的心脏勐地颤动了下,不知道为何,即便听过很多次类似的话,甚至跟谢云泽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能够听到他对于爱的表达,可下次听到依旧会为此震撼且激动。 然后颤抖着地、被汗水濡湿的掌心抚摸上他的眉峰,就像是在描摹他骨相与细节,又像是极为爱惜似地,心疼地道,「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都会爱你的每个样子。」 言下之意便是他不必克制。 不用伪装更是不必害怕伤害到他,谢云泽愿意将所有的信任都交付给他,温柔且纵容,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因为这是会让彼此都感到幸福的时刻。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撩动着容涯岸的神经。 旋即他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沸腾与颤慄,紧紧克制的那些亢奋也都无法抑制地倾泻出来,他觉得谢云泽是看出来他的焦急与犹豫了。 自从记忆復甦后他就恨不得将谢云泽紧抱着,恨不得与他拼命纠缠,不管不顾地宣洩着自己的思念和爱意、甚至是欲望。 唯独此时他听到谢云泽的许可,知道他也在期待着这样亲密无间的交融,才终于敢释放出自己的全部情绪。 下个瞬间,谢云泽便被疯狂而激励的吻所淹没。 他终于彻底感受到容涯岸的失控,很快难耐得哭出声来,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容涯岸的手背,但是在容涯岸咬着他的耳朵低声问他的时候,他却只是摇头。 随后这些哭声又变成了嘶哑的呜咽,容涯岸用手指压着他的口腔防止他咬到自己,在失控中竟有种近乎于毁灭性的疯狂。 可谢云泽依旧感受到自己是被爱意所包裹的。 他在灼热的焰浪中沉浮不定,到了后半夜都没有办法停下来,模模煳煳中感觉到自己好像是被抱起来餵水,便睁开迷离的眼来看着容涯岸。 这一眼直接将容涯岸给看怔了。 他漆黑如同鸦羽般的睫毛濡湿,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似地,浑身热汗,眼眶也泛着浓重消散不去的绯色,却流淌出惊心动魄的美感和蛊惑。 容涯岸抱着他的腰不自觉地收紧,或许是牵动到了哪里,让谢云泽难耐地抿了抿唇。 紧接着他又被容涯岸的吻了。 捧着他的脸细细地、缱绻地亲吻,认真而幽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宝宝。」 「好爱你啊。」 谢云泽后面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他好久没有跟容涯岸这么激烈的折腾过,浑身疼得要命,直到日晒三竿了依旧依旧疲倦得眼皮子都睁不开。 滚烫又坚硬的胸膛贴着他的背嵴,让他即便是模煳中也觉得很安心,轻轻颤抖了下睫羽,实在是醒不过来又接着昏沉沉睡过去。 总算是睡饱的时候,都已经接近黄昏了。 距离上次有意识,还是在天亮的时候谢云泽被抱去浴室里面清晰,估计是到了那时候才结束,这让他回想起来昨晚容涯岸的轻微失控…… 只是轻微失控,可他们已经很尽兴。 喉咙疼得要命,背后的容涯岸感受到他醒过来,便从床边拿过温水杯递给他喝。 即便如此,容涯岸的手臂已经紧紧抱着他不肯放,等他喝完以后低声问道,「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看到谢云泽点头,容涯岸才将水杯重新放回去,又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安静地抱着他。 谢云泽微怔,感受到他无声传递出来的眷恋和依赖。 他伸手抚摸着容涯岸的头髮,又翻过身来正对着他,仔细地描摹着他的脸,心脏跳动得厉害,总觉得每次看到容涯岸都会有种强烈的不舍。 即便他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的视线里面。 可依旧恨不得让彼此再紧密些。 两人享受了会儿这样安静的时刻,容涯岸垂眼去吻他,低声道,「我们要找时间去领证。」 第174页 「而且佩佩还要上户。」 今天肯定是不行了,昨晚闹腾得太过已经导致白天都废掉,现在就算是出门,民政局肯定也关门了。 而且佩佩还在海边玩着没回来,等他回来,还要好好跟他说容涯岸已经恢復记忆的事情。 「那就明天去。」谢云泽的声音还有点哑。 容涯岸心疼地用额头贴了贴他,便坐了起来,「我去给你做饭。」 谢云泽确实很饿了,做完这么消耗体力的事情,又睡了整个白天。 但是容涯岸一旦离开他,他便感觉到周边的气息好像都冰凉下来,让他觉得浑身都很不适应,不由得抿了抿唇。 在容涯岸换衣服的时候,他便坐在床边等着,目光落在他肌肉漂亮匀称的背上。 那里现在已经极其斑驳了,有几道血痕是自己难耐到极致的时候咬的,这点伤口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甚至立即就能够恢復,但是容涯岸不喜欢这样做。 他格外珍惜谢云泽留在他身上的每样东西。 感受到谢云泽的目光,他迅速地穿好上衣便走过来,发现谢云泽已经习惯性地张开双臂,是想要他抱的意思。 容涯岸瞬间心软得一塌煳涂。 就像是他没办法离开谢云泽,谢云泽也不愿意离开他。 他先深深地拥抱谢云泽,然后仔细去看他身上的痕迹,青色紫色还有红痕斑驳,让他有点后悔失控的时候可能把他弄疼了。 但是谢云泽压根不在意这些,只是随手把容涯岸的短袖给套上了,两人的身材差距很大,这样穿在谢云泽的身上几乎都能遮住他的半截大腿。 「我跟你一块儿去。」谢云泽仰起头来。 他这样认真望着自己的样子实在太可爱,让容涯岸忍不住亲了亲他。 他把谢云泽抱起来,两人洗漱完又去厨房,管家在临走前交代了佣人塞满冰箱,而且千万不能够来打扰他们,别墅便极其寂静。 冰箱里面的水果也很多,容涯岸洗了点车厘子出来给他吃,让他就坐在厨房边看着自己弄菜。 谢云泽安静地吃了会儿,目光却一直在容涯岸的身上没有离开过,即便没有说别的什么,但是存在感却极强。 容涯岸只是切了会儿菜,就有点受不了了。 他无奈地转身,发现谢云泽的唇边带着些很浅的笑意,像是知道他感受到了,但是又没有说,只是在他回头的时候眉眼舒展,「张嘴。」 容涯岸张嘴,车厘子便餵到他嘴里。 但是很快炙热的吻落下来,一颗车厘子在他们的口腔中滚来滚去,最后终于被容涯岸觉得碍事给挤了出去,彼此的气息彻底地交融,热烈而又无法停止。 谢云泽的腿被他抱起来放在腰间,随着吻越来越深,唿吸也显得愈发地凌乱和急促。 从前谢云泽生病的时候,他们根本就不敢这么胡来。 但是此时都别说大病初癒,谢云泽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充沛,就算是跟着容涯岸彻底放纵下去都无所谓,于是他选择顺从自己的内心,炙热地盯着容涯岸的眼睛。 「容涯岸。」他轻哑地道,「我也爱你。」 这是在对昨晚那句话的回应,倏地让容涯岸心头勐颤。 这顿饭看起来是没有办法吃了。 那就再晚点再说吧。 黄昏的光线照进来,将半边地板都晒得暖洋洋的,微风吹动着纱帘,但是室内的温度更高,此起彼伏都是气息的疯狂交织与沉沦。 第72章 谢云泽觉得这样再正常不过。 他跟容涯岸好不容易才重逢,而且现在也没有了身体的顾虑,彼此都很想跟对方紧密相连,那他们就紧密相连。 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他们去管。 容涯岸完全没有正常与不正常的概念,自从遇到谢云泽开始,他的世界都是围绕着谢云泽在转,他甚至还需要压抑着自己骨子里面的本性,咬他的时候不能咬得太用力,怕把他给咬疼。 可他作为主神,比起至高天更高层的怪物,吞噬与占有本来就会占据很大部分,现在谢云泽愿意陪他这样没日没夜的沉沦,已经让他兴奋得爆炸。 等到缓过劲的时候,都已经一周过去了。 谢云泽总算是清醒了些,身体的疲倦也后知后觉地席捲而来,坐在后院的躺椅上,懒懒地晒着太阳。 他觉得好像共享了容涯岸的力量以后,他也不由自主地带着些怪物的习性,在很多事情上也变得贪婪不知节制,甚至索取无度。 想到这里,他侧头朝着容涯岸看去。 容涯岸正坐在他的身边给他沖茶,茶里面带着点玫瑰的香气,飘荡出来的时候,舒适得让人皮肤都似舒张开来。 「抿一口。」容涯岸轻声催促。 谢云泽便低头去喝,味道很好,眉眼里面盪开笑意。 「刚才周伯伯给我打过电话。」他并不愿意去握茶杯,反倒是将手塞进容涯岸的掌心,温声道:「说佩佩要回来了,你恢復记忆以后还没有见过他呢。」 「嗯。」容涯岸记得跟佩佩有关的所有事情。 当时他创造佩佩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让谢云泽受苦,毕竟在这个世界里面他的身体没有办法怀孕,可谁知道都还没有等到佩佩成型,自己就被迫离开。 奇异的是后面经过很多事情,佩佩既拥有了他的力量,又同时拥有了自己跟谢云泽的血骨,他是从爱里面长大的,未来甚至还会长出自己的神格。 第175页 正好两人在家里面也待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把佩佩给接回来。 想到这里,容涯岸忍不住亲了亲谢云泽的指节,低声道:「对不起。」 「嗯?」谢云泽的尾音轻轻勾起。 「让你在那个世界吃了那么多的苦……」容涯岸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沉下来,到现在都有些无法想像,谢云泽当时失去记忆又在那样陌生的环境,身体还不好,到底是有多么地害怕无助。 「其实也还好。」谢云泽并不忌讳跟他谈这些。 他只是附身凑近,隔着杯子去看容涯岸的眼睛,认真地道:「只要能够重新见到你,不管是任何事情我都能够接受。」 总是这样,不论何时何地,容涯岸都能够感受到他的爱。 这些年谢云泽总说是自己在照顾他,刨除掉世界里面的一切只围绕着他转,但是容涯岸还是觉得不够,因为谢云泽给他的也很多很多。 在庭院里面又坐了会儿,两人才回屋收拾准备出门。 管家说他们要午饭以后才会到,所以他们决定先去把证拿了,自从上次突如其来的车祸以后,这件事已经拖了一阵子。 今天倒是顺顺利利地到达民政局,负责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们并肩而来的时候,惊讶地眼睛都亮了。 毕竟看到双方都这样漂亮俊美的伴侣,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尤其两人的气质也很登对,甚至那股子恩爱都要从他们的交流中溢出来。 这导致工作人员在拍照的时候,都忍不住多按了几下快门。 拿到证的时候,谢云泽看到上面的照片和名字,还有短暂的恍惚。 他记得上次自己跟容涯岸在刚到法定年龄就来领证了,其实也就前几年的事情,但是由于中间经歷的事情太多,竟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们拍得比上次好看。」容涯岸忽然道。 其实他只看了两眼照片,又侧过头注视着谢云泽,「宝宝,你越来越好看了。」 谢云泽心头微颤,其实也想这样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力量融合的缘故,更或者是说在他心目中容涯岸本来就是最好看的那个,他总觉得现在的容涯岸比从前更有那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但容涯岸提前说了那句话,他便只是抿了抿唇,直接凑上去吻了吻他。 「你也是。」 拿完证以后,两人还要去容涯岸的家里面待会儿。 因为世界关于容涯岸的内容全都更改过,谢云泽还没有去他现在的家里面看过,但是他猜测陈设应该跟记忆里面的差不多。 「确实是差不多。」容涯岸解释道,「跟我相关的事情有更改,是因为我是彻底离开然后又重新来到这个世界,跟你只是暂时离开不同。」 「这个世界检测到我走了以后,会主动去圆我消失的逻辑,但是我回来的时候,因为之前的痕迹已经彻底消除了,没有办法完全还原,所以才会出现我不是在你身边,反倒是跟你素不相识的情况。」 「但是由于我本身没有更改,而且我在这个世界全部的经歷都基本跟你有关,所以就算是重写我的逻辑,也会跟从前差不了太多。」 谢云泽点头,轻声道,「刚刚见面的时候,我还问过你买花给谁。」 提到这件事,容涯岸周身似乎紧绷了一瞬。 只是目前为止他觉得自己最没做好的一件,失去记忆没有认出来他都算了,这是力量融合没有办法更改的,但是当时他都已经对谢云泽心动,却都还没有好好送谢云泽一束花。 「怎么了?」谢云泽侧头,望着他笑,「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容涯岸顿了顿,「其实去海洋餐厅的那天晚上,我特地为你买了束花。」 谢云泽微愣。 他记得那天饭都还没有开始吃,就以谢云泽主动的吻作为失控的开端,吃完以后也把他带回家了,就完全没有想到还会有花这件事。 也就只有他们吃饭前,谢云泽看到车内有飘落的花瓣,才顺势问了几句,谁知道他就已经这样记在心里面了吗? 谢云泽说不清楚是感动还是好笑,伸手去抚摸他的眼睛,「没关系的,那时候其实我就已经知道,不肯定不会真的忘记我,我也没有很难过。」 否则他也不会那么主动地加快他们的进度。 ……算了,其实就算真的永远都想不起来,谢云泽还是会这样做。 只是如今他们所有珍贵的记忆都还保存在脑海中,就已经是再令人快乐不过的事情,他看到容涯岸听到这话便对上自己的视线,不由得轻轻颤动睫羽。 果不其然得到个容涯岸的吻。 「走吧。」容涯岸低声道,「我带你回去看看。」 谢云泽猜测他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将这件事过了。 在自己的事情上,容涯岸向来偏执,尤其是今天还是他们领证的日子,途中忍不住好几次看他的神色,有点好奇他会做些什么。 容涯岸察觉到他炙热注视,多少有点不自在,但是又很喜欢,便没有说什么,碍于开车甚至都没有办法腾出空来抱他亲他。 谢云泽忍不住无声大笑起来,觉得有时候撩他也很好玩。 就是为此他也付出了些代价,等终于到达容涯岸家的地下车库,才刚停稳谢云泽就感觉到自己的安全带被解开,旋即身体一轻就被抱到了容涯岸的腿上坐着。 第176页 谢云泽的心脏陡然跳了下,下意识抓住他的头髮,想要说点什么,却还没有开口就被铺天盖地滚烫的吻给淹没。 自从谢云泽跟他说不用克制以后,容涯岸很轻易地就会暴露出他的本性,吻得很兇很重,瞬间便将谢云泽亲得浑身发软,急促又难耐地道,「等等……」 他怕身边会有人经过,羞赧得脸颊绯红。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轻轻咬住唇瓣,谢云泽又疼又麻,睁开水雾朦胧的眼睛去看他,撞进容涯岸的眼底,令他的眸色愈发暗沉。 「不会有人的。」容涯岸含煳不清地吻他,「低下来点。」 他说没有就是没有。 因为灼热的气息已经覆盖在周遭,万籁寂静,就好像是除了他们的彼此剧烈的心跳,急促的喘息跟低低的呜咽、凌乱的水声什么都没有。 都是两个小时后,谢云泽才腿软着从容涯岸的身上下来。 他浑身泛着的粉色和热意还没有消散,坐在副驾驶上喘气,目光迷离涣散,好半天才重新聚焦,沙哑着喊了声容涯岸的名字。 容涯岸的眉眼里面满是餍足,垂眼亲了亲已经有些发肿的唇瓣,又将他凌乱的衣物全都整理好,不知道怎地忽然笑了声。 谢云泽气都没有喘匀,掀起泛红的眼尾看他。 「宝宝,你好可爱。」容涯岸眼底满是他的倒影。 他专注地看了会谢云泽,就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地,片刻后才将他抱起来,走上电梯准备回家。 谢云泽也没到不能走的地步,但是容涯岸抱他的时候两人贴得很近,他忍不住抬起头去蹭了蹭他的下巴,似乎连鼻息间都是他独特的味道。 很快,容涯岸将门打开,将他放在沙发上。 谢云泽抬眼看向茶几,不由得微微愣住。 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茶几上的花就是海洋餐厅那天提到的那束,因为谢云泽在车上问起来了,容涯岸又是紧张又是愧疚,又急忙去订了束同个品种但是更多更鲜艷的。 原本到此时应该已经凋零才对,但是容涯岸的气息轻轻抚过,倏然它们又像是焕发出全新的生命力,缓慢却又绚烂地绽放开来。 第73章 容涯岸从来不会让谢云泽失望。 在过往的十几年里面,谢云泽就已经有所体会。 此时看到瓶子里面的这束花,还能够在瞬间绽放得这么绚烂,似乎都能够感受到容涯岸究竟是多么强烈想要送给他,想要将那天的遗憾弥补回来。 谢云泽的眸光轻微晃动,片刻后又忍不住去看容涯岸,发现他从头到尾都在注视着自己,视线好像从来就没有移开过。 「以后不会再错过的。」容涯岸的嗓音低沉。 清晰而滚烫的字句砸到心脏,让谢云泽的神经都有点发麻,他的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下,示意让容涯岸靠过来。 等容涯岸听话贴近,谢云泽便搂住他的脖子,贴上他的唇瓣。 两人好似怎么都亲不够似地,又坐在沙发上缠绵了会儿,容涯岸才揉揉他发软的腰,「我带你去逛逛。」 其实从踏进这间屋的剎那开始,谢云泽便已经有熟悉感了。 他年少的时候住在对面,跟容涯岸熟悉起来以后就会常常待在他家,家里面的陈设可以说完全是按照他喜欢的样式来改的。 脚底下的地毯很柔软,甚至连家具比较锐利的地方都包过边,灯光是温和的橘黄色,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种被温暖包裹住的感觉。 唯一缺乏的就是人气。 容涯岸基本上都住公司,除了每天按照习惯带一束花回家,这里便基本只能算是个睡觉的地方,但是按时候谢云泽跟他住在这里,还是留下很多痕迹的。 逛得差不多后,容涯岸把他带到自己的卧室。 谢云泽刚坐上床,容涯岸便贴过来将他的腰抱住,咬着他的耳朵哑声询问道,「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森*晚*整*理吗?」 湖边别墅毕竟还是他养病时候住的比较多。 现在谢云泽的病已经好了,而且身体素质也在持续加强,别墅他们两人住起来始终还是有点大,对于容涯岸来说,他其实更喜欢这样私密的空间。 「好。」谢云泽想都没想就答应,旋即问道,「那佩佩住哪儿?」 「让佩佩自己住别墅。」容涯岸同样答得很快,「我们的东西都给他。」 谢云泽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 别以为他不知道,容涯岸就算再怎么爱佩佩,也是有优先级的。 他愿意将自己的力量,甚至神格都给佩佩,愿意让他成为新神,但是却不愿意让他过多地打扰到自己跟谢云泽的独自相处。 他的独占欲甚至会超越血缘,他只想要谢云泽,想将他永远都禁锢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好在佩佩虽然遗传了他身上很多恶劣的本能,但毕竟是亲自从谢云泽的血骨里面长出来的,他被爱灌溉着,所以又生得特别懂事。 这件事要是让他拿主意的话,说不定他真的会答应容涯岸,而不会像是别的怪物那样,也会有恶劣的占有欲出现。 「等待会儿见到他,问问他自己的想法吧。」最后谢云泽还是无奈地道。 说话间他拿出电话,问管家他们走到哪儿了,还给他们发了定位。 知道还有两小时左右才能到,谢云泽便准备上床休息会儿。 第177页 虽然他现在的确不会再像是之前那样脆弱了,但是毕竟没日没夜地跟容涯岸折腾得厉害,本来睡眠就严重不足,更别说现在他还共享着容涯岸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时时刻刻都在沖刷洗涤着他的身体,以便能够让他达到承载更多的地步,这对于谢云泽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现在本来就是需要养神的时候,谢云泽沾着枕头便睡着了。 容涯岸从背后抱着他,亲了亲他的额头,闭眼跟着他一起休息。 无声却又汹涌的力量笼罩在他们的身上,温和地流淌着,最近他们做得肆无忌惮的,好像将这种共享更是发挥到了极致,就连气息都越来越靠近彼此。 恍惚之中,谢云泽好像做了个梦。 自从离开那个世界以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梦到过从前的事情了,这意味着他的识海已经稳定而且强大,只是普通的休息也都会拥有很快速的恢復能力。 而这次梦到的,倒也不是什么悲伤的场景,而是两人少年时期的事情。 谢云泽天生有心脏疾病,十五六岁的时候似乎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但却有轻微的自闭倾向,因为他不喜欢出去跟人交流,也不太喜欢吵闹的环境。 这里其实就很好,附近有博物馆、有图书馆甚至还临海,当他想要出去走走的时候,也能够有很安静的地方让他待着。 但是某天当他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容涯岸在对面准备开门。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主神,刻意封闭了自己真正的意识,就像是正常少年那样成长着,甚至还刻意强调出自己更美好的一面,为的就是能让这个世界更好地接纳他。 他闻声回过头去,看到谢云泽抱着几本外文书籍,漆黑湿润的眼眸轻轻抬起头来看他,苍白脆弱的脸颊却流淌出一股子惊心动魄的美。 主神怎样的美貌没有见过,就连他自己都拥有世间最完美的骨相。 可也不知道为何,那双眼睛里面晃动的碎光与安静得让人心颤的气息,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地,就像是一只会被原始纯粹的芬芳吸引的野兽。 「需要帮忙吗?」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那时候谢云泽没有给出确切的回应,轻软地回答,「谢谢。」 在主神的意识里面,这句话应当是答应才对。 但是当他走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谢云泽已经转身,开门关门,是拒绝的意思。 后面的事情便愈发顺理成章。 主神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说谢谢会是拒绝,开始频繁关注着他的动向,他发现谢云泽跟所有普通人都不同,他安静又纯粹,聪明又理智,但却拥有着极其脆弱的躯体,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够将他捏碎。 真正得到帮助的时候,是谢云泽突然在家里面发病,当时为了清净他没有允许任何人进家里面,即便痛苦地跌到在地的时候,打碎了桌边的杯子发出剧烈地声音,也没有得到回应。 少年时期的主神破门而入,却又不清楚他到底应该吃什么药,只能用自己的力量竭尽全力的包裹着他,保护着他,像是普通人求助那样拨打了急救电话。 谢云泽痛苦蜷缩在他的怀里,脸色苍白得像是纸一样,甚至还有泪珠从他紧闭颤抖的双眸中滚落下来,让主神猝不及防,便感受到了他真正的温度。 是热的。 等谢云泽这次急救以后,父母不顾他的反对,还是将管家送进了家门。 谢云泽那时候抗拒外人得厉害,觉得很不舒服,大半夜光着脚走到门外,即将要离开这个家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朝着对面看了一眼。 他走到门边,规规矩矩地按了门铃,谁知道才响两声,里面的主神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门。 他紧盯着谢云泽的脸,感受到自己胸腔的激动与快乐。 但是他没有主动去问谢云泽,只是竭力按捺着唿吸,等待着他开口。 「……你上次不是邀请我去图书馆吗。」谢云泽原本是想问,自己能不能在他家借住的,相比于有其他人来侵扰自己的生活,他反倒是更宁愿跟熟悉的人在一起。 可他的心防到底是没有降低到那种地步,片刻后抿了抿唇,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不要那么急切与应急,就连声音都轻轻地,「明天,可以吗?」 旋即画面陡然变幻。 两人相识的过往就像是走马灯似地,在梦里面一幕幕地重现着,他们的接触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紧密,甚至最开始的时候谢云泽接受心理治疗,都听到过一生提到类似的名词,说这可能是一种不健康的依赖。 因为谢云泽抗拒去接触别人,却只接触他,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过渡寄託感情可能会对谢云泽这样的性格造成伤害。 可当时谢云泽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安静地掀起睫羽看着医生,比起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我只是身体不好,但是不代表我是个傻子。」 「医生,我的智力和情商都很正常。」 事实证明谢云泽完全没有错。 后面的几年,直到彼此成年后甚至在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里面,不是谢云泽对容涯岸产生不健康的依赖,更像是容涯岸完完全全地沉溺在他的身上。 谢云泽完全变成他世界里面仅有的东西,那种专注与偏执但凡是被任何其他人看到,都会被认定为是可怕的地步。 第178页 但是谢云泽完全不觉得,他的眼底只看到了容涯岸对他的好与深刻的爱意,他们相爱的那几年是过往所有的日子加起来,都抵不过的幸福。 最终梦的结尾,停在两人搬去湖边别墅以后。 谢云泽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两人一直都做得很克制,但是偶尔也有不那么克制的时候,他的眼皮子都疲惫得睁不开了,容涯岸还在不断地吻他。 最后就像是叼小动物似地,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后颈皮,滚烫的手掌又放在他的腹部,低低地问道,「宝宝,你会有孩子吗?」 谢云泽被问得吃力睁眼,但是很快又重新闭上。 他声音沙哑地回答,「不会有的……我生不出来,这跟我的身体构造有关系。」 「嗯。」容涯岸只是低低地笑,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 但是直到谢云泽都快要睡着了,才听到他近乎温柔的呢喃,「但是如果……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你有孩子的……」 「他会像我那样永远爱你,永远保护你。」 第74章 一觉醒来,谢云泽都有些短暂的恍惚。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这些,但就像是识海被彻底地拓宽与沖刷过似地,好像很多从前朦胧的记忆都已经变得清晰起来。 随后又慢慢地沉进识海底部,被他细心地保存起来。他说过所有个容涯岸发生的过往,都是珍贵的回忆,如果有能力的话,最好是纤毫毕现,永远都不要忘。 他微微仰起头来,正好看到容涯岸那张俊美沉寂的脸。 察觉到自己醒来以后,容涯岸也睁开眼,吻了吻他的额头。 「刚才梦到什么了?」容涯岸低声问道。 「你也梦到了吗?」谢云泽立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伸手去抚摸容涯岸的脸颊,细细感受着彼此气息的交融,好似愈发地紧密了。 这是好事,这意味着他们的共享与共振都会愈发强烈,从此以后谢云泽能够更清楚地感受到容涯岸的状态,容涯岸也能够感受到他的。 都没有等容涯岸说话,谢云泽便忍不住低低笑起来。 他回答容涯岸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声音放的很温和,「我梦到跟我们有关的事情了,就好像是将我们的过往全都走了一遍。」 「而每次回想起这些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我们的重逢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而倘若与你分别的话,我无法想像我会有多痛苦。」 容涯岸的眸色静静沉下来,将谢云泽抱得紧紧的,最后又将他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胸口,像是要更加密切地去感受他的温度,「……我们不会再分开的。」 他不止一次做过这样的承诺。 不论是时间还是空间,不论是死亡还是毁灭,他都会竭尽所能。 醒来的这个时间刚好,谢云泽看到管家发来的消息,说马上就要到了。 他们起床收拾了下,便听到外面门铃响起来。 才刚打开门,佩佩就啪嗒啪嗒扑过来抱住谢云泽的腿,谢云泽将他抱起来,细细去端详他的脸,主要还是看他这几天有没有玩得很开心。 佩佩立马就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爸爸!这几天玩得超级开心!」 「……」莫名地,谢云泽就感觉他应该是去猎鲨鱼了。 旁边容涯岸的手伸过来,将佩佩接了过去,谢云泽便走过去跟管家说话,温声道,「这几天辛苦你了,周伯伯。」 管家其实也挺高兴的,因为小少爷特别有活力,而且这些天在海边也把他保护得很好。 当然途中确实也经歷了不少的惊吓,就比如他是真的把自己带下水去看过如何猎杀鲨鱼,管家差点当场就在考虑要怎么毁尸灭迹了。 后面想想好在鲨鱼的陨落,海洋生物自然会解决,浮起来以后还特地问过佩佩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有点心惊肉跳,还真怕单纯只是为了发泄暴戾的本能。 可佩佩不愧是融合了爸爸爹爹血骨的孩子,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很认真地解释道,「因为他是坏鲨鱼呀。」 「倘若他不死掉的话,周围就没有别的生物可以活了。我见过爹爹如何掌管世界的法则,这种偶然出现的霸主,做法太过的话就变成了异端。」 管家完全听不懂。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心惊,心里面早就已经准备好措辞,就等着见到谢云泽的时候一字不落的重复给少爷听。 谢云泽听完也并不觉得惊讶,佩佩还没成型的时候就已经经歷了很多,而且降生所承受的期待也不同,会这样懂事也正是他会长出新神格的基础。 「我会在这里再住一段时间。」谢云泽思索片刻,只道,「待会儿我会问佩佩更愿意住在哪里,如果住在这里的话我们就会陪着他。」 「但是如果他更喜欢出去玩的话,就让他住在海边别墅,周伯伯您帮我看着他可以吗?需要教导的时候,您便教他到底如何做个普通人。」 管家有些诧异,但是很快便明白过来。 他带孩子有经验,毕竟当时谢云泽也是他从少年期看着长大的。 而且在这个世界里面,管家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倘若佩佩还想要在这个世界正常地生活下去的话,即便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力量,也需要学会克制自己的力量。 那么如何在成为神的接班人的同时,还能够将自己好好地融入这个世界,便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需要学习的课题,而管家会帮助他做到。 第179页 「我知道了。」管家的目光变得柔和笃定,「放心吧,少爷。」 他们约好了要去给佩佩上户口,管家便先下楼去车里面等待了。 谢云泽回身,看到佩佩已经很高兴地被容涯岸牵着逛完了屋子,他也很喜欢被爹爹抱着,小手臂都收得紧紧的。 「佩佩。」谢云泽忍不住笑起来,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喜欢这里吗?」 「这里就是爸爸爹爹以前住的地方吗?」佩佩郑重地点头,「我很喜欢!」 说完他像是嗅到了很奇特的东西,漂亮的眼眸都睁大了,亮晶晶地仰起来,「爸爸!爹爹!好像你们的气息基本都融合在一起了,好香好温暖呀!」 他是初生的小怪物,嗅觉更是敏锐,之前他就说过谢云泽的气息越来越像容涯岸,在后来容涯岸醒来告知真相以后,更是得到了证实。 「是的。」谢云泽当下就把容涯岸恢復记忆,还有力量共享的事情跟佩佩说了遍。 「这样的话,你们就能够永远都在一起了吗?」佩佩轻声问道。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却滚烫地砸进谢云泽的心脏。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从自己的血骨里面长出来、又融合了容涯岸血骨的缘故,他好像特别在意这件事,倘若自己跟容涯岸没有团聚的话,他也会觉得难过。 「我们永远都能够在一起了。」谢云泽摸着他的脑袋,认真地回答他。 旋即容涯岸的手也覆盖上来,滚烫的温度紧贴着他的手背。 「那么后面佩佩打算住在哪儿?」谢云泽温声询问他的意见,「是跟爸爸爹爹住在这里,还是住在湖边的别墅,跟管家爷爷住。」 「我就不要住在一起打扰你们啦!」佩佩思路清晰,清脆地出声,「而且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爹爹不是说我的神格会长出来吗?」 容涯岸点头,「会。」 在此前创造佩佩的时候,他是想着将自己的神格给佩佩的,但是后面因为意外没有给成,现在神格依旧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而现在很显然佩佩也不需要了,他比两位家长想像的更有责任心,伸出手来看着自己指尖涌动的能量,轻声道,「在他彻底长出来以前,我会好好学会怎么运用它的。」 从自己身体里面诞生的神格,始终会被让渡而来的神格更加精密强壮。 新诞生的主神也不会向谁学习取经,他们需要自己去参悟法则,形成一套自己的规律,届时他们又会运用这套规律去掌管由他诞生的小世界。 佩佩经歷了这么多事情,又跟着爸爸爹爹耳濡目染,他什么都懂。 谢云泽听到他说这些,忽的又想起来刚才管家告诉他的那些事情,庆幸佩佩即便是个拥有残暴本性的小怪物,却天生就懂得消化与克制。 不可否认,等到他真正拥有神格的时候,那股力量绝对是纯粹而绝美的。 「那你就住在湖边别墅吧。」谢云泽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而且现在他们彼此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气息,这点距离压根就不是距离。 「但是要多听管家爷爷的话,也不要滥用你的力量。」 「我知道的爸爸!」佩佩忍不住抱抱他,又亲亲他的脸颊。 在谢云泽低笑着看过来的时候,他也绽放出灿烂的笑意。 眼前着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便带着佩佩去上户口。 材料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基本上就是拍个照就好了,但是当一家三口同时出现在大厅里面的时候,还是引发了不少旁人的惊嘆与羡慕。 原因无他,这一家三口的颜值实在是太高,都别说两位爱人伴侣容貌跟气质到底是多么的匹配,就连孩子也都乖乖坐在爹爹的手臂上,不说话的时候竟还自带些冷酷英俊劲儿的气场。 上户口的工作人员,更是忍不住多夸了他们几句,迅速就将流程办好了。 容涯岸跟谢云泽再次出现在了同个户口簿上,且现在还添了佩佩。 谢云泽看着佩佩拿到以后,一直在认真反覆地查看,忽然也有了种彻彻底底的实感,自己现在也是有家的人了,不管是伴侣还是孩子,都是自己爱的、爱自己的。 「爸爸。」佩佩突然道,「我刚刚听到他们有人说要拍合照,我们为什么没有拍合照?」 谢云泽心头微动,道:「他们说的是全家福吧。」 「那我们确实可以去拍。」容涯岸言简意赅地应道,「我们没有拍过。」 而且这个世界跟他的内容更改以后,到现在甚至他跟谢云泽的合照都没有了。 佩佩听到这里特别高兴,亮晶晶地抬起眼睛,「真的吗!那到时候我要把跟爸爸爹爹的照片放在床头,这样我随时也能够看到爸爸爹爹了!」 谢云泽忍不住无声笑起来。 他觉得普通的人类世界,确实还是有很多令人觉得很有幸福感的东西,就像是此时他们说的全家福。 明明他们此时对于彼此的气息都已经很敏感,即便距离很远,强大而汹涌的力量依旧能够随时感应到对方的存在,这已经让彼此足够安心。 可放在床边的合照,忽的又赋予了全新的意义。 第75章 安排全家福简直再容易不过。 陪同他们来的管家,从头到尾脸上都挂着笑容,听到这话以后立马去安排,只是两个电话,便已经预约到最高档的场所。 第180页 给自家少爷拍全家福,只是简单的几台摄影机还不够,还需要有很强大的摄像团队。 负责接待的团队,听到这位圈内知名太子爷名头就有点炸。 再听说伴侣还是万灵娱乐的老闆、风靡全网的游戏《真实世界》的开发者更是震撼!要知道这位可是还手握各种博物馆、图书馆还有还有海洋餐厅的! 甚至他们还有个三岁半的孩子! 才挂断电话,整个团队就激烈沸腾起来,等真正见到这一家三口的时候,已经被惊得压根说不出话来了,就从来没有见过气质美貌都这么绝的全家人! 摄像师恨不得当场就举起相机一通狂拍,甚至连录像设备都准备就绪,迅速开启调试,生怕漏过了任何一帧他们同框的画面。 策划急忙上前,只敢跟管家握手,硬着头皮道,「我们只在室内拍有点太浪费客人的美貌了,要是您提前告诉我们的话,我们应该去国外……」 「这也没办法。」管家无奈笑起来,「也是我们家小少爷临时起意。」 懂的!都懂的! 这一看就是被万般宠爱着的小少爷,而且又乖巧听话,只要他开口都别说全家福了,就算是想要星星都恨不得摘下来给他! 即便是临时起意也难不倒他们专业团队,否则也对不起他们这昂贵的价格了,策划立马联繫附近的悬崖庄园,再紧急调配最顶级的设备与航拍工具,连无人机都为他们随时准备就绪。 拍摄的地点在怒浪汹涌的海边,悬崖上方则是风景绝美的庄园,到时候拍摄的过程中,他们就可以直接见证悬崖边的日落,看太阳如何沉进海平面的。 等拍完以后他们甚至可以直接在庄园里面休息,享受最尊贵的服务与美妙的夜晚。 一家三口全都没什么意见,很好说话地服从安排。 运气很好的是,直升机降落的时候正好赶上日落,悬崖上的海风直接把他们的头髮与衣领都吹得翻飞起来,与天边的流火组成一套绝美的画片。 他们在悬崖边上待了整整两个小时,拍出了近千套的全家福,直到终于天边的流火全都消失不见,这项活动才算是彻底结束。 团队几十人都快要累瘫了,但是不得不说,这绝对是他们接得最爽的单子。 因为一家三口的颜值实在是太高,只是随便站在那里都能够成片,给他们拍摄和录像简直就是美的享受,他们都激动得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效果了。 出片的事情交给团队其他人,庄园里面还安排了晚餐。 从管家那里了解到,小少爷特别喜欢海,正好所有的食物也都是从海底新鲜打捞的,于是呈上桌的全都是经过精心处理的海鲜。 其中最高兴的当然是佩佩,倒不是因为食物本身,而是因为上次去海洋餐厅的时候,爸爸爹爹都还没有完全和好呢。 但是现在,爹爹的力量已经彻底强大稳定,而且记忆也都恢復了。 现在爹爹跟爸爸就是最幸福的伴侣。 「爸爸。」佩佩雀跃地在椅子上晃腿,「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拿到合照呀,我想睡觉的时候都能够看到。」 「明天早上的时候就能够出一部分。」还没有离开的策划连忙道,「要是您实在需要的话,待会儿在您睡前,我们就会送少量照片过来。」 但凡是客户的需要,他们绝对能够满足! 更别提今天的客户让他们拍得这么激动这么好! 见着佩佩点头,管家便笑呵呵地带着策划离开,争取早点出照片了。 谢云泽看到佩佩心情这么好,也忍不住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道,「这么喜欢呀?」 「嗯。」佩佩认真地点头,忽的又将手撑着自己的下巴,道:「爸爸,你坐在爹爹的身边吧,不用管我了,等我吃完饭我就去海边了。」 他有着用不完的精力,谢云泽知道。 看到他眼底浮现出跃跃欲试,谢云泽还是温声提醒道,「但是晚上没有人能够陪你,你还是好好休息吧,等明天把管家爷爷带上。」 佩佩想了想也是,而且从现在开始他也需要学会做个普通人,的确不能够大晚上的再去海底胡乱玩,要是被人知道了的话会报警。 他乖乖点头,吃饭的时候也乖乖的。 谢云泽看得心都软化了,回到容涯岸的旁边,又被容涯岸餵了口海鲜,听到他低声询问道:「我们呢,待会儿吃完饭是去走走,还是回屋。」 「回屋吧。」谢云泽又开始觉得疲惫了,即便是下午才补过觉。 「我最近好像精力特别容易消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很快的。」容涯岸感受得到他身体的逐渐好转,那些力量也逐渐地充盈,随后谢云泽就会习惯这种强度,也能够好好地保护他不受到侵害。 然后他又点头道,「那就回去休息。」 吃完饭,佩佩被管家带走,谢云泽跟容涯岸也回房间。 因为庄园建在悬崖上,房间里面的视野很好,走到阳台便能够感受到充足的海风迎面而来,甚至还能够清晰听到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 谢云泽发现自己的感官似乎也变得敏感了很多。 他对于气息的运用没有那么熟练,但是也没有那么陌生,因为曾经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被迫感受到过很多次了。 第181页 现在真的认真去感受的时候,便发现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具有唿吸的,而他的力量便是用来与这些唿吸共振同频,又玄妙又轻微。 忽然间,他好像捕捉到容涯岸的心跳,仿佛比平时剧烈一些。 谢云泽微微愣住,回头去看,发现容涯岸已经距离自己很近,将脑袋轻轻地搁在他的肩膀上,低沉的嗓音洒进耳膜,「待会儿会有烟花。」 不知道他是怎么感受到的,随着话音刚落,便看到远处天空嘭地亮起来。 无数绚烂的烟花绽放开来,有那么瞬间让谢云泽想起来他从前操纵火焰的时候,也是喜欢这样玩,将火花一层层地在水面上绚烂地溅出来,像是万千星火。 只是很显然想,现在的这些烟花,都是庄园为了远道而来的客人绽放的。 每当炸开的时候,谢云泽的脸庞都会被照亮,通透漂亮得不可思议,甚至他微微仰起来的眼眸里面都像是映着通透的火光。 容涯岸被他认真专注的神色所引诱,忍不住低头去吻他。 一旦两人开始,便愈发不可收拾。 尤其是在这样具有氛围感的地方,就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能够置身事外,他们只需要完全沉溺在彼此的爱意与欲望中就够了。 谢云泽被他亲得浑身发软,就连周遭的温度都好似滚烫起来,外面的纱帘被风吹得捲起来,但是却没有办法吹散他们身边的热度。 逐渐有细密的汗珠与泪珠滚落下来,两人甚至都没有回到床上,窗边还倒映着外面绚烂的烟火,敏锐的气息覆盖着周遭,确保就连谢云泽的唿吸和心跳、甚至急促的喘息都不会被任何人所捕捉到,只能够被身后容涯岸所独享。 但是容涯岸还是不满意似地,低哑着叫他的名字,轻轻咬他的耳垂和肩膀,直到谢云泽压抑不住呜咽出声,连浑身所有的皮肤都在为他颤慄…… 烟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 但是室内的温度却迟迟不散,谢云泽跟容涯岸从玻璃窗换到窗台边,到最后他的双腿都发软得跪不住,只能够被容涯岸紧紧地抱着。 外面幽凉的风过了很久很久,好似才终于吹进来一道缝隙,那是汹涌的热浪终于在哭声中缓慢平息,只留下彼此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容涯岸给谢云泽披了件外套,抱着他坐在窗台边。 谢云泽累得半点都不想动,只觉得他的胸膛温暖宽阔又舒适,紧紧地闭着眼窝进去,嗓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却还是想要叫他的名字,「容涯岸。」 「嗯。」容涯岸吻他的唇瓣,「宝宝。」 因为刚才不小心吻得太重了,导致现在谢云泽的唇瓣都有点红肿,有点麻还有点疼,所以现在连接触都是小心翼翼的。 但是谢云泽不是很在乎,他喜欢容涯岸强烈的存在感,叫完名字以后便什么都没有再说了,依偎在这样令人安心的温度里面,昏昏欲睡。 就在他即将睡着的时候,容涯岸忽的垂眼。 他炙热却深邃的目光盯着谢云泽的脸很久,忍不住又将额头抵着他的,甚至连抱着他的手臂都紧紧收着,胸膛情绪到现在都还在翻涌着无法平息。 「宝宝。」他甚至觉得他永远都无法平息了。 「好爱你啊。」 他的声音低沉又轻得几不可闻,但是昏昏欲睡的谢云泽还是捕捉到了,即便是疲惫得不行,却依旧轻颤着睁开眼来。 无声地感受了会儿与自己紧密相贴的温度,谢云泽仰头轻轻贴在容涯岸的唇瓣上,这跟欲望没有任何的关系,只是一种表达自己情感的方式。 甚至温柔、缱绻,满是爱意。 好似这样还不够,谢云泽在容涯岸深邃认真的注视下,用轻软但是完全足够容涯岸听清楚的嗓音道,「我也是。」 不论任何时候他听到容涯岸的爱,都会寄予回应。 这也是他爱容涯岸的方式,不论何时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