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十八线后暴富了》 第1页 《穿成十八线后暴富了》作者：春怀酒浓【完结】 文案： 宗柏(bai)了，穿成了一个十八线开百八里外的煳咖。 他拿着兜里仅剩的559.69去超市抢特价菜那天，坑回来个年轻人。 原本是想挣点小钱，结果没想到那人他么比他还穷！！ 还死皮赖脸白吃白睡每天过得比公园退休三年的老大爷还闲。 宗柏实在忍无可忍，抄起枕头砸向吊儿郎当坐在窗边的裴衍松。 「你不是券商吗？钱呢？你钱呢？你怎么可以这么穷？？」 裴衍松睁着眼瞎几把乱扯:「因为我挥霍无度，爱慕虚荣，又背房贷又背车贷，还爱在酒吧玩嗨了说今夜全场消费由我买单。」 宗柏:「……6。」 - 但宗柏发现自从碰上裴衍松，他的星路好像莫名其妙开阔了。 之前看不上他的导演对他温声细语，尖酸刻薄的上司和颜悦色把本子递给他问他想选哪个，就连一向冷着脸的经纪人貌似都对他多了一丝丝笑容？？ 后来有一个很火的恋综找上门，4v4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全程无限制自由组队，宗柏扫了眼介绍，眼睛登时都亮了。 结果开拍那天，宗柏一脸惊悚地指着那个名单之外，熟悉得化成灰他都能拼全的男人。 「你说他谁？你再说一遍？」 一向稳重的导演激动地连话筒都拿不稳了，声音抖得像是在蹦极:「裴衍松，风投起家，华国顶级投资人，ys资本创始合伙人，数十家上市公司股东……」 宗柏:世界魔幻了。 裴衍松:在掉马和看老婆跟别人拍恋综之中，他选择亲自上场，反正小岛也是他的，房间隔音很好。 十八线x投资家 沙雕文 内容标籤： 穿书沙雕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同居室友是隐藏富豪 立意：幸福生活是靠奋斗出来的 第1章 滴答滴答，好像有水声。 厨房水头没拧紧？ 宗柏在睡梦中眯起眼，可他太累了，好不容易能睡个整觉，他一点都不想从床上爬起来。 宗柏翻了个身，滴答滴答，水滴声在耳边不断响起，他控制不住地分了根神经在脑海里计数。 一分钱，两分钱……在滴到一角钱的时候，宗柏忍无可忍，饱含罪孽，唰一下掀开被子，从床上翻了起来。 想要关了水龙头回来接着睡，宗柏连眼睛都捨不得睁开，摸黑凭直觉和本能往右手边洗澡的地方走。 宗柏在这地方生活了两年，不过二三十平，所有东西熟得不能再熟，别说摸黑找厕所，三菜一汤他都能闭着眼做出来。 但没过几秒，他就撞墙了。 咚一声，直接给宗柏干懵了。 他一边摁着额头，一边茫然地盯着突兀立在前方的墙壁，嘴里念念叨叨：「天王老子来了这堵墙也不应该在这儿啊？？」 再然后他勐地意识到了什么，惊悚回头，借着窗外昏暗的月光——月光？什么时候出现的月光？他睡觉一向喜欢把窗帘拉死！ 宗柏迷茫地扫视房间内无比陌生的布景，木着一张脸找到厕所把水龙头拧紧，然后重新仰躺在床上，无比安详地拉上了被子。 ——梦中梦，我一定是太久没睡觉，脑子想把之前欠的梦都补回来。 宗柏嘴角带着大脑你可真调皮的微笑，紧闭双眼一动不动，视图让自己困死在床上。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宗柏突然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刚撞出来的包。 「草，好疼！！」 啪一声，房间大亮。 宗柏望着比自己整个房子空间都还大的卧室。 第一反应：啧，真奢侈。 第二反应：这么大的卧室，我穿成有钱人了？ 他下意识摸过床头的手机，在一众app里睃巡，依次打开微信，支付宝，好几个银行软体，脸一点点绿了。 几个软体加起来总额，7659.69。 真好，有零有整。 宗柏不信邪，又点开各种投资app，试图寻找点理财规划的痕迹。 五分钟后，他蓦地笑了。 真棒，兜比脸还干净。 还没他上辈子攒的钱多。 宗柏注意到手机主人和他同名同姓，他无法控制地回忆起临睡前的那本小说，里面有一个仅有三句台词连配角都算不上的角色。 当时宗柏被无良老闆压榨，连轴转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有天晚上能早下班，结果因为长期凌晨四五点的生物钟死活睡不着，辗转反侧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摸出手机随便点开了一本小说，试图催眠。 看到同名同姓的时候他还莫名兴奋了一下，后来没看完一半就睡着了。 宗柏整理了一下思绪，猜测他现在极有可能就是穿进了那本小说里。 但让他回想他都看了些啥，宗柏连男女主的名字都说不上来。 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书里有个做风投起家的裴姓大佬，所以简要概括了几段投资相关的内容。其中一条黄金暴涨，买黄金的理财人那段时间脸都要笑烂了。 想到这里，宗柏二话不说，摁开手机，把散落在各处软体毛毛雨似的钱汇总到一张卡上，天上掉钱，谁不捡谁傻逼！ 第2页 但在输入买入金额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宗柏清晰地记得价格最后会从两百九十多涨到四百多，这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 宗柏先是输入5000，然后看了看日期。 9月7号，好像1000块钱也能活，大不了他再去找几个日结的短工，餐馆端盘子洗碗啊什么的，他最有经验了。 犹豫了半响，宗柏一咬牙输入7100，给自己留了559.69。 他上辈子最大的优点就是穷且能省，五百块对他来说绰绰有余！ 宗柏迅速点了确认，在弹出支付密码的界面愣住了。 密码？他怎么知道密码是多少？他又不是这身体的主人。 宗柏尝试指纹认证支付，好在是成功了。 做完一切后，宗柏重新躺回床上，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半。 宗柏：……他可能就是跟凌晨四五点槓上了。 上辈子兢兢业业，打那么累的工，攒那么久的钱，天天抠抠搜搜，省吃俭用，结果有命挣，没命花。 光想着宗柏都觉得心口疼，意识模煳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让他回去吧，好歹先把钱花完啊。 模煳了五分钟，就在快要完全睡着的时候，宗柏梦游似的强撑起来把灯关了。 电费多贵啊，他浪费不起。 然后才安稳地睡了过去。 * 中午十二点，裴衍松刚下飞机，尹泽仑的电话就准时准点打过来了。 「大老闆下飞机了？」 「车让人停底下了，b2区，」尹泽仑语气突然有点贱兮兮的，「红色玛莎拉蒂，符合你闷骚的气质。」 裴衍松解开长风衣的扣子，带着墨镜，下颔苍白冷硬，单手抄兜，又痞又雅，一路上回头率极高。 「不贫会死？」裴衍松忽略路人不断投过来的视线。 「会，」尹泽仑说，「你今晚入住的可是我家开的酒店，说话小心点啊，小心我半夜让人把床垫给你抽了。」 「就你那开在荒郊野岭的酒店，给我钱我都不去。」 尹泽仑玩笑道：「来不及了，我刚打电话让周边酒店把你拉黑了。」 裴衍松走到b2区，摸出放在玛莎拉蒂前轮的车钥匙，坐进车内，说道：「开车，挂了。」 裴衍松先去吃了个饭，又谈了个合同，最后去证券公司开了个短会。 散会后已经五点过了，执行董事毕恭毕敬说公司附近新开了家法式餐厅，打听到法餐是裴衍松喜好之一，已经提前预定好了。 裴衍松很乐意去，但想到尹泽仑那个怨种开的酒店，偏僻到开一个小时车都不一定能到，又很可惜地婉拒了。 他不喜欢在晚上过于奔波，还是想到了酒店再想吃饭的事。 奈何酒店实在是太偏僻，导航都换了两个，等进酒店车库已经晚上七点过了，裴衍松都气得没脾气了。 刚想点开微信给尹泽仑来通语音输出，注意到手机电量已经低至15％，想了想，没必要为了这傢伙浪费电量。 问他为什么要把酒店开在这么偏的地方？ 用脚指头都能猜到尹泽仑会说：「越偏僻的地方才越能衬托出它的豪华。」 纯纯有钱烧的。 裴衍松摁下按钮，电梯直通顶层。 * 某个小餐馆后厨，宗柏正坐在矮凳上兢兢业业洗碗，盆里放了一摞，右手边还堆了一篮子。 他全程不多话，问了价格和是否能日结后，干净利落地套上筒靴和手套坐到了后厨。 可能是这具身体确实没干过什么活，还没半个小时就开始腰酸背痛手抽筋，要换他上一辈子，洗两个小时碗跟玩儿似的。 他不由得直起背，缓缓僵硬的颈椎，正好对上玻璃门上的倒影，黑髮，衬衣，身形清瘦，就算坐在脏乱不堪的后厨也有一种没办法掩饰的少年感。 是一具很年轻的身体，宗柏怔怔地盯着玻璃门上略有些模煳的脸部轮廓。 今天起床照镜子的时候他都有些惊了，和他二十岁有七八分像，但又要比那时候更精緻，线条更落拓。 像是只会出现在屏幕里受人追捧的明星。 哦，对了，他在这个世界还真是个小明星，不过是个十八线开八百里外的煳咖。 煳到什么程度呢？快把整条街踩烂了，好不容易看到个招洗碗工的，又在后台洗了这么久的碗，都没有任何人把他认出来。 但一路上接收视线的频率还挺高，尤其是餐馆老闆娘的女儿，是个上大学不久，热情活泼的妹妹，在后厨进进出出好几趟，看得宗柏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宗柏动了动发酸的肩胛骨，又埋头洗着盆里的碗。 今早睡醒他就把这人手机翻了一遍，微信里加的都是些经纪人投资人导演之类的，消息也是围绕这些，他随手点开一个对话框，已经是三天前的了，随意扫了两眼，眉头微微皱了皱。 -张萌经纪人：尹泽仑尹小少爷那组了个局，问你去不去，你应该懂我什么意思吧？ -张萌经纪人：你也别怪我把话说得太明白了，你要演技没演技，要才艺没才艺，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一张脸，但娱乐圈不是单靠脸就能火的，没点真本事真没人买你帐。 -张萌经纪人：你也别怪公司给你的资源差，稍微好一点的资源都得供着那些小粉红。 -张萌经纪人：所以想要往高处走，你自己也得努努力，要么学几门才艺提升下演技，要么就走点捷径。 第3页 -张萌经纪人：能被尹小少爷看上，恐怕是你家祖坟冒彩虹烟了，人年轻俊美，又是家族企业，随便撒点毛毛雨，都够你几年吃喝不愁了。 -张萌经纪人：他还挺尊重你的意思的，只说先组个局，没直接找公司要人，你别不识好歹了。 回復隔了足足一天，很简单一句话。 -抱歉张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不想去。 张萌没再回了，可能是被这句话给气死了。 宗柏当时看得直唿有骨气，要是换成二十岁的他……他还真不好说。 宗柏缓缓敛下眸，盯着洁白泡泡里混杂的油污，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穿过来之前刚过生日，23岁正是风华正茂追求肆意人生的年龄，但他不一样，看淡了很多东西，把自己缩在老成的壳里，日復一日地工作攒钱工作攒钱。 以至于看到镜子里那张相似而又年轻的脸，宗柏有一种如梦初醒、恍若隔世的错觉。 「那个，」门口小心翼翼的声音勐地拉回了宗柏的思绪，小妹妹鼓足了勇气，开口道，「已经九点了，我妈说你可以先走了。」 宗柏看了眼盆里还没洗完的碗，小妹妹连连摆手：「不用洗了，今天客人本来就多，你已经很快了。」 宗柏也没推脱，脱了筒靴，摘下手套和围裙：「钱在哪儿结。」 话音刚落，他瞥见那妹妹的脸似乎更红了，宗柏疑惑地看向她，妹妹忸怩地说道：「我转给你……可以加个微信么？」 晚上九点十分。 宗柏出了餐馆就直奔街道口一家连锁超市，按照他以往的生活经验，九点过正是超市里菜品打折的时候，6.8折到8.8折不等。 反正对他而言，吃什么都是吃，打折菜便宜实惠，挑一挑也能矮子里拔将军。 想到这里，宗柏的步伐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 第2章 * 酒店内，裴衍松裹了宽松的浴袍从浴室出来，散漫地拉开行李箱在里面挑挑拣拣，从表面一层层翻到了底，随后一脸难以置信。 我内裤呢？我记得就放这儿了啊？ 裴衍松不信邪，把衣服全薅出来，挨个抖散铺在大床上，如此反覆三遍后，他突然想起临走前一天晚上收拾行李，他家养的小狗捣乱，捡多少东西进去就叼多少东西出来。 裴衍松顿时无语凝噎，猜测可能就是那时候给叼走的。 没有总不能不穿吧……他就算睡觉也没有挂空档的习惯。 好在酒店有准备一次性内裤，裴衍松走进浴室拉开抽屉，几分钟后，感受着某个明显勒得不行的部位，嘴角极其隐忍地抽搐了几下。 裴衍松无比嫌弃地换回了穿过的那条，摁了酒店客服想叫人买个大号的送上来，对面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裴衍松要出口的话就那样硬生生哽了回去，几秒后，他问：「你们这儿有男性接线员吗？」 「请您稍等，我为您转接，大概需要两分钟。」 「算了，」裴衍松又突然改了主意，「不用了。」 他挂了电话，从床上随手捞了一套衣服换上，他记得来之前路过了一家连锁超市，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 玛莎拉蒂极其骚包地剎到街口，吸引足了路人的视线。 裴衍松目不斜视走进超市，在一众琳琅满目的商品里凭直觉往里走，走着走着，表情木了。 好像来错区了。 裴衍松站在一筐烂菜叶子前，刚想转身往另一头卖生活用品的地方去，身侧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来晚了，都没剩什么了，」宗柏自己也没挑到什么好的，看到同样晚来的年轻人，难免跟着惺惺相惜，「吶，这个看起来还不错，把烂菜叶子摘了就好了。」 裴衍松觉得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盯着已经怼到自己眼前的生菜，刚想说什么，宗柏已经强硬地塞进了他手里，边塞还边嘀咕：「你快拿着吧，不然我怕我等会儿反悔。」 裴衍松：「……？」 宗柏看他一脸茫然，显得更热情了：「你第一次到这地方来抢特价菜？好巧，我也是。」 他扫了一眼称重区推着购物车排了老长队的人群，小声吐槽：「你不知道他们好狗，早早把菜挑好了，等开始打特价的时候才去打称，买到的全是便宜的新鲜菜。」 裴衍松垂眸望望宗柏，又望望手里的生菜：「不是，我……」 话还没插到一半，又被宗柏出声打断了：「走，我们去那边看看，那边的莴笋看起来还不错。」 没办法，裴衍松穿的这身衣服着实太显嫩了，黑色夹克白色内搭头上还带了棕色的棒球帽，帽檐拉得低低的，看起来就像个刚出社会的愣头青，让宗柏莫名想起了自己刚工作那阵。 知道生活不容易，难免就想多帮衬一点。 所以等裴衍松从称重区出来，左手青菜，右手辣椒，自己都把自己给看愣了。 「我……」 宗柏：「是挺便宜吧，差不多打对摺了。」 他明显是把裴衍松当成了刚出来工作的大学生，嘴不由自主地开始叨叨，从生活经验到工作经歷，裴衍松愣是没插进去过话。 「前面结帐，你看看你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裴衍松放弃挣扎了，萍水相逢没必要计较太多，余光瞥到旁边不远处挂的一次性内裤，说道：「等一下。」 第4页 几分钟后，宗柏看着他拿的东西，心说，现在的大学生真讲究，内裤都穿一次性的了？ 「一共137.8，现金还是手机支付？」 「手机。」 裴衍松拿出手机，摁了半天没反应，蓦地想起，刚没电在酒店忘充了：「等等，刷卡。」 等裴衍松把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兜都掏了个遍后，又恍惚回忆起他的钱包好像跟他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扔进酒店的脏衣篓里了。 他忽地回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笑得一脸灿烂的宗柏。 宗柏格外诚恳：「忘带钱了？没事，我帮你给，10％的利息你看你能接受吗？」 裴衍松：…… 刚出社会的大学生生活不容易，和刚出社会的大学生钱最好骗并不矛盾。 宗柏热情洋溢，笑得格外灿烂。 他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把别人的伞撕烂！ 五分钟后，裴衍松拎着袋子走出超市，一抬头发现停在街角的玛莎拉蒂不见了。 继买了一堆无用特价菜，手机没电要给钱发现兜比脸还干净，玛莎拉蒂违规停车被拖走后，裴衍松成功站在风里石化了。 要不把尹泽仑那家酒店买来砸了吧，好像跟他八字有点犯沖。 宗柏一出超市就迫不及待地展开裴衍松那张高达137.8的小票，把他仅剩的存款直接干掉了五分之一。 到底是多金贵的屁股，非要穿一百多一盒的一次性内裤，一盒里面还只有三条！！ 想到这里，宗柏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动，停驻，然后陷入沉思。 有一说一，还真挺翘。 片刻后，宗柏注意到裴衍松一动不动在同一个地方站了很久，宗柏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敏锐地觉得肯定发生了什么。 他收好小票，走到裴衍松身边，再一次无比真诚地开口：「住宿么？不远，前面左转居民区，一晚上两百，包晚饭和早饭。」 裴衍松默默收回视线，沉默了很久很久。 * 电梯叮地一声响，宗柏掏出钥匙开门，身后跟着拎着菜和内裤的裴衍松。 虽然煳，但好歹算个小明星，这个世界的宗柏，衣食住行不算太差，租的房子还挺大，书房，卧室，衣帽间，该有的通通都有。 衣帽间里堆了一堆牌子衣服、鞋和首饰，宗柏今儿白天观赏完后算是知道为什么存款只剩7659.69了。 「你的房间在右手边，被套和床单柜子里有，麻烦你自己铺一下，浴室柜子里有新的牙刷和一次性洗脸巾，」宗柏顿了顿，说道，「要使用的话多加十块，你应该没意见吧。」 裴衍松没多说话，走到沙发边上坐下给手机充电，一开机他就点开尹泽仑的微信。 -裴衍松：傻逼。 -裴衍松：你家那酒店明天保不住了。 尹泽仑回得很快：？ -尹泽仑：不就让你绕了点路？真不至于！ 等了半天没等到裴衍松的回覆，尹泽仑有点慌了。 -你别乱来啊，那酒店比我命.根子还重要！ -哥，我最亲爱的哥！！ 裴衍松看着这几行字冷笑，去晦气似地把尹泽仑加入了黑名单。 这时宗柏从衣帽间里走出来，手上拿着刚扒拉出来的短袖短裤：「新的，洗完澡可以换，不算你钱。」 裴衍松缓缓抬眼，宗柏正好垂眸，两人一站一立，视线就那样将将对上。 帽檐盖下的阴影显得裴衍松眼珠深黑，里面恰到好处地印着头顶一点暖光，宗柏心跳停了几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突然有一种面前这人很危险的感觉。 「衣服放这里了，」宗柏错开视线，「我煮面，你要吃点么？」 裴衍松站起身，宗柏突然发现他真的很高，整个人的气质跟刚刚在超市里截然不同，连影子都仿佛带了压迫。 宗柏唿吸下意识收了几分，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一条手臂强势横在他面前。 裴衍松捞起沙发角落的衣服，动作间，宗柏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木质调的冷香。 裴衍松站直了，阴影像一团黑雾把宗柏完全笼罩，他声音没什么起伏：「不用。」 直到浴室传来水声，宗柏像是才反应过来，勐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草，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有压迫力了？跟他那个天天压榨员工的前上司有得一拼，不，威力更甚，光盯他一眼，宗柏都有一种想直接在工位上猝死的念头。 他甩了甩脑子，没再细想，转身进厨房洗菜煮面去了。 裴衍松简单沖了个澡，短裤宽松能套，短袖肩窄了，穿着崩得慌，他干脆脱了，赤着上半身走出浴室。 茶几里有没开封的烟，裴衍松翻出打火机，拿上手机去阳台上抽。 裴衍松只吸了一口，眉心就拧上了，什么劣质烟，一股廉价塑料的味道。 他索性不抽了，夹在指间任它燃。 手机屏幕上弹了几条消息，裴衍松解锁点开，助理髮的，一张图片，三句话。 图片有些模煳，但脸部细节只要仔细辨认也能认得出来，路灯昏暗，树影婆娑，宗柏和裴衍松一前一后，各拎个袋子，身形被光影拉得很长，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公关刚刚拦截下来的。 -拍摄的人是个野生娱记，嗅到几分金主消息，蹲照片里的小明星蹲了几天了，目前帐号已被紧急屏蔽。 第5页 -您看怎么处理。 小明星？裴衍松手指一顿，脑子里浮现宗柏那张脸，刚刚他就觉得有几分面熟，视线顿在金主上思索了片刻。 然后退出聊天框，开始翻找尹泽仑的聊天记录，没翻多久，还真被他找出来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背影照，截的不知道哪个剧里的，宗柏穿着干净的白衬衣，站在银杏树下，背对着镜头微微侧头，睫毛黑长。 -尹泽仑:你觉得像他吗？我觉得身形和背影都很像。 裴衍松回了六个点。 尹泽仑自嗨，没五分钟就把人底细扒干净了，发了张正脸照过来:小明星，很煳，我刚联繫他经纪人了，说想组个局。 裴衍松回了十二个点。 憋了几秒没憋住。 -你搁这儿玩替身游戏？ -上次那个眉眼长得像的没分多久吧？ -还有上上个鼻子像的。 -上上上个是嘴巴像？ -再来几个都能照着模板直接选取局部复制粘贴了。你没长嘴，放不下人不知道说话？搁这儿玩过家家？ 尹泽仑顿了很久才回：是他不要我的……我拉不下这个脸。 裴衍松连点都不想发了。 尹泽仑有个白月光影帝前男友，两人分手后尹泽仑像是受了刺激一样开始变得风流，男朋友一个接一个无缝衔接潇洒极了，花边新闻头版头条全是他那张俊脸。 小报上写的有多激情，关上门来的实际关系就有多纯洁，那些人尹泽仑一个也没碰过，酒店订的都是有两张床的那种。 花自己的钱砸资源，给那些小明星蹭热度，还带他们出入各种高端场合吃吃喝喝积累人脉。 堪比娱乐圈行走的慈善家，狗路过了都得换个金项圈才能走！ 第3章 裴衍松夹着烟，缓缓打字。 -娱记封杀。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 -小明星留着。 菸灰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抖落，裴衍松像是背后长了眼，忽地回头。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很久了，宗柏还听到阳台紧闭的玻璃门被滑开的动静，估摸着那个年轻人应该是吹风去了。 宗柏望着锅里的面，水滚了没多久，他就用漏勺挑了起来。 家里厨具还是崭新的，甚至有的买回来就没动过，连封都没拆，原主肯定不是个会做饭的人。 宗柏不一样，厨艺比不上五星级大厨，但在同层次里还是绰绰有余了，光闻味道都让人觉得馋。 所以那年轻人虽然说了不用，但宗柏还是多下了一点，他对自己的水平很有自信。 面条规规整整地躺在碗底，汤汁泛了一层诱人的油光，煎蛋和青菜安静卧在上面，很简单的清汤挂面却做出了不简单的味道。 宗柏走到桌前，刚抬头想叫那年轻人进来，目光陡然一顿。 年轻人没穿上衣，低头赤膊扶在黑色栏杆上，背部肌肉微微紧绷，弧度落拓。 视线往下，后腰精肉分明，他裤沿拉得低，腰窝深陷，两侧紧实的肌肉窄窄收进白色的裤腰里。 宗柏脑子不受控制地飞出一句话，他这条短裤，能把人的臀勾勒地这么翘吗？ 不等他想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裴衍松突然转过来了。 鸦青色的烟雾自他指间飘散，宗柏视线无意识顺着烟雾四散的方向挪动。 腹股沟，人鱼线，胯骨凸起，腹肌分明，胸肌蓬勃，眼眸深黑。 宗柏猝不及防对上裴衍松似笑非笑的视线，蓦地清醒过来。 草，他刚刚在干什么？ 裴衍松慢条斯理掐了烟，从阳台走进来，手肘合上玻璃门。 冷风穿堂而过，宗柏难以自抑地打了个哆嗦。 「看得还满意吗？」裴衍松问。 宗柏：…… 是自己走神在先，宗柏打着哈哈想把这个话题混过去：「哈哈哈，现在的大学生就是有活力哈，把肌肉练得这么漂亮。」 裴衍松脚步一顿：「大学生？」 宗柏坚定地认为自己的第一印象不可能出错：「对啊，你应该22左右的样子吧。」 刚出来实习，还没什么生活经验的大学生。 可能第一印象真的会有意识地欺骗人的大脑。 脱了帽子衣服懒散站在客厅的裴衍松，成熟稳重还带了几分野性，和刚刚超市里的学生气半点沾不上边。 但宗柏还是会下意识去寻找能证明自己观点的佐证。 首先看看这张脸，眼神和表情里就带着对生活的狂妄和不屑，典型还没怎么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还有那一身恰到好处的肌肉，长期伏案工作是不可能维持得这么漂亮的。 还有一晚上两百住宿费，借钱10％的手续费都愿意给，这年头，没几个怨种这么容易被坑了。 宗柏对自己的分析很满意，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啊，」已经快29了的裴某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对，今年毕业，还在实习期。」 宗柏满脸都写着看吧，我没猜错吧。 他把新拿过来的小碗放到桌子另一边，问了一句：「你要吃点吗？我多煮了一点。」 裴衍松本来想拒绝的，但极其不巧地闻到了一阵很淡的香味。 复杂又精緻的菜式吃多了，难免会被一碗家常小面吸引。 裴衍松自然地坐到了宗柏对面。 第6页 宗柏内心嘀咕：哼，我就知道你忍不住，刚还说不吃，不行，这顿得加钱！ 正准备开口，又想起之前嘴快，答应了两百包晚饭和早饭。 裴衍松夹了几筷子面到碗里，余光瞥见宗柏眼神一亮一暗，然后盯着客厅茶几方向蓦地又亮了。 不等他回头去看究竟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就听到宗柏说：「你刚刚是不是抽菸了。」 「那包烟我记得挺贵，是我朋友给的，一包一百，一根五块，还是没拆过的，所以得涨点价，十块你看行不行。」 裴衍松：…… 现在的十八线小明星已经煳到这种程度了吗？公司让你倒贴钱进去养了？烟都要按根给钱了？ 可不至于啊，他记得宗柏所在的那家娱乐公司混得也不算太差，光流量小花都能撑起半边天。 裴衍松沉默了很久没说话，在这略显寂静的几分钟里，宗柏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望着裴衍松低垂下去的眉眼（没别的意思，纯纯无语住了），宗柏的良心久违地动摇了片刻。 为了防止等会儿自己又不做人，宗柏干脆利落地点开手机计算器，结算本次裴衍松的应付金额。 结清了他就不想了，宗柏很「善良」地让了步。 「一共361.58，」宗柏顿了顿，看着后面的0.58，值三片生菜叶子。 「给你抹个零，361，你看有什么问题吗？」 裴衍松咽下嘴里的面，脸上已经没表情了：「没问题。」 宗柏盯了眼他重新开机的手机：「加个微信？方便转帐。」 裴衍松的头像很喜庆，是一枚金币，给宗柏都看高兴了。 等要输入备註的时候他才想起：「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裴衍松省了个字：「裴衍。」 「好，」宗柏说，「我是宗柏。」 裴衍松低头看了眼早就打好了的备註，点开头像，点开转帐，森*晚*整*理面无表情输入361，输入密码，放下手机，继续低头吃面。 宗柏看着蹭蹭上涨的余额，脸都要笑烂了，望望裴衍松发顶，又望望手机余额，忽然又冒出来个念头。 「你住的地方离你公司近吗？」 裴衍松想起尹泽仑开在郊区的酒店，有点咬牙切齿：「不近。」 宗柏：「那我这地方离你公司近吗？」 裴衍松吃完最后一口面，嵴背后靠，姿态懒散：「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我这地段也还挺不错的，餐馆超市什么的都有，要是距离相差不远的话，不如你跟我合租？」宗柏问，「你一个月租金多少。」 裴衍松试探道：「三……」 话音还没落，就被宗柏接了过去：「三千，这么贵？你跟我合租吧，一个月两千五。」 裴衍松：好险，他刚想说三万的。 「你不用那么急着回答我，到时候想清楚了你再联繫我吧。」 宗柏碗里的面也吃完了，瞥见裴衍松起身的动作：「你去哪儿？」 裴衍松疑惑：「休息。」 宗柏下巴指了指面前的碗，又抬头看他：「我煮的面，你也吃了，你是不是该洗碗。」 裴衍松：…… 他从小到大别说洗碗了，厨房都没进过。 一晚上，裴衍松不断刷新自己浅薄的认知，被宗柏一系列清奇操作给整不会了，但他深知一点—— 裴衍松默默拿出手机，默默点开宗柏的头像，片刻后说道：「转过去了。」 宗柏眼睛一亮，刷刷两下把碗捡进水槽，在心里不住感嘆，这钱好赚。 - 客房门关得死死的，宗柏洗完澡收拾完后走进自己房间，刚摸上手机，经纪人的消息就弹进来了。 先是一张图片消息，网剧合同。 -张萌经纪人：牧野那边突然没档期，空了个角色，我帮你谈下来了。 -张萌经纪人：不怎么需要动脑子，也不费劲，你本色出演就好。 -张萌经纪人：你明天来公司把合同签一下，顺便把剧本带回去熟悉，下周需要进组。 宗柏点开合同，看了眼上面的剧名《哥哥和我最般配》，浅扫了下张萌给自己谈下来的角色，鸡皮疙瘩起了一手臂。 《哥哥和我最般配》讲的是男女主之间遭受了各种磨难，被一个接一个的绿茶挑拨离间，经歷重重误会最终修成正果的故事。 反正一整个狗血淋头。 如果单让宗柏演绿茶还没什么，男绿茶也不是不能接受，关键是他献殷情的对象不是女主，而是男主。 对着一个直男，还是有女朋友的直男，疯狂茶言茶语献殷勤妄图插足，左一个哥哥又一个哥哥，别说别人，宗柏自己看了都想骂。 这个角色看似比宗柏以前龙套似的角色要好，至少台词多了，但实则不然，因为剧一播出，骂声一片，观众观点难得如此一致，直唿卧槽，贱不贱啊。 更讽刺的是，公司看有话题，不顾宗柏意愿，强行将宗柏和那个男主捆绑炒作。 男主又是风头正盛的流量小生，自家粉丝肯定不干，对着宗柏一顿输出，人肉，疯狂骚扰，连宗柏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都快扒干净了。 而书里宗柏仅有的三句台词，就是直播念退圈道歉信。 宗柏脑子疯狂回忆一番后，盯着手机屏幕直唿，这剧接不得啊接不得，这不是清醒着往火坑里跳吗？ 第7页 虽然是个煳咖，但好歹每个月有点公司发的微薄工资啊，他要退圈了不就没有收入来源了吗？ 宗柏下定决心，刚准备拒绝，张萌就像是长了千里眼似的，在宗柏即将摁下发送键那一刻，弹了条消息出来。 -张萌经纪人：事出突然，这笔钱不按公司合同走，杀青后会全部打到你卡上，一共十万。 嗯，十万。 宗柏面无表情，删掉对话框内容，重新输入。 五秒钟后。 -宗柏：谢谢张姐和公司的信任。明天几点？张姐你还在公司吗？我其实现在就可以过来签合同。 第4章 张萌盯着宗柏新弹出来的消息，一向情绪不明显的脸上裂出了一丝疑惑。 宗柏之前有这么积极？ 她隐隐能感觉到十万前后，宗柏有个很明显的情绪变化。 把合同扔给他，「对方正在输入中…」输入了几分钟都没输个屁出来，一提十万，嘿，秒回。 生怕晚一秒张萌能反悔似的。 宗柏最近很缺钱？ 不至于，尹泽仑组局的消息还在顶上挂着，他只要点个头，要什么资源有什么，没必要接这种没人要还招骂的角色。 张萌没多想，看了眼自己的行程，让宗柏明天下午再过来。 宗柏抱着手机安稳地睡了，梦里梦到自己拿着十万去买黄金，利滚利滚利滚利，躺在金子堆里乐得合不拢嘴。 宗柏第二天是笑醒的，刷牙洗脸都还在回味，时不时乐出几声，甚至良心发现在裴衍松今天的早饭里多加了个蛋。 等他把两碗面端上桌，正准备去敲裴衍松的房门，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宗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心里疑惑大清早的谁会找他，拉开门后直接懵了。 裴衍松背心短裤站在外边，脖子上挂了一条新毛巾擦汗。 宗柏视线从他因为运动微微充血泛粉的手臂肌肉挪到他那张在昏暗楼道里更显轮廓分明的脸上。 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房内，很是惊讶，各种疑问在嘴里滚了几圈，最后问出一句：「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七点过，」裴衍松熟练进门关门换鞋，走到桌前看了眼今天的早饭，「我有晨跑的习惯。」 油泼面，和昨天不一样，闻起来有芝麻的香味。 他很满意，摘掉吸汗的髮带，眼前散下几缕汗湿的黑髮，他随手往后捞了一把，懒散中又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痞：「我先去沖个快澡。」 似乎是嫌身上的背心穿着热，裴衍松边走边脱，手臂与背部连成一条漂亮的弧，肌肉微微紧绷又缓缓放松，泛了一层运动后的水色，连深陷的嵴柱沟里都挂了几滴要滑不滑的水珠。 狭窄过道充斥男性凶而野的气息。 宗柏莫名有些发热，目不斜视地转身，悄悄用手掌在脸侧扇风。 这顿面吃得食不知味，尤其是裴衍松洗完澡坐他面前的时候。 冷淡的木质调混着宗柏常用的那款甜橙沐浴香，宗柏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吃完面后照例又到了谁洗碗，裴衍松没有丝毫犹豫化身转钱工具人，不等宗柏开口红包就已经发过去了。 宗柏对他的识趣越来越满意，不由得又提了一嘴合租的事，有人分担房费水费电费和菜钱，偶尔还能赚点洗碗的外快，简直不要太爽！ 但裴衍松没表态，不知道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等一切收拾完后，宗柏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过了。 他租的地方离公司很远，通勤差不多要两个小时，这个时间点出门到公司刚好还可以赶上食堂午饭，又能省一笔钱。 宗柏换好衣服，从衣帽间里拿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临出门前看了眼窝在沙发上看手机的裴衍松，顿了顿说道：「住宿一般十二点前要退房，你下午如果要接着住的话，得加钱。」 裴衍松设置股票卖出线的手一抖，噌一声设置成功，又赶上唰唰往下亏了好几个点，刚好够线，直接卖出，速度快得像是赶着去死，撤都来不及撤。 裴衍松：…… * 中午十二点，张萌忙完去公司食堂吃饭，没想到会碰上正在窗口打饭的宗柏。 她一身干练职业装，齐肩长直发规规整整别在耳后，踩着高跟鞋比刚从秀场上下场的男模还有气势。 宗柏一回头就撞见张萌往他的方向来，视线相对又是一阵死亡ddl的错觉，仿佛面前摆了小山一样的文件，领导告诉他明天八点之前要全部整理出来并写一份8000字的总结附加汇报ppt。 宗柏条件发射开始头皮发麻，嘴上打了个招唿刚想跑，张萌开口道：「等等。」 「来得这么早？正好等会儿吃完饭跟我上去把合同签了。」 张萌边说边在脑子里把下午给宗柏预留出来的时间划掉，灵活地添上了其他行程。 「好。」宗柏站在原地，像一棵挺立的松。 张萌吃饭的时候脸上也没有表情，嵴背挺直，微微低头，小口咀嚼，略显压抑。 在这样的氛围里，宗柏嘴里的饭嚼得也不香了，所以等张萌放下筷子，他也跟着放了。 张萌没说什么，全当艺人为了上镜提前控制体重。 「这是剧本，」张萌把《哥哥和我最般配》推到宗柏面前，宗柏坐在锃亮的水晶办工桌前签好合同，又双手递还给张萌。 第8页 「回去可以好好看看，下个星期三进组，你的助理会提前来接你。」因为太煳了，宗柏的助理都是临时抽调，有档期就给他安排，没有就去别的艺人那里帮忙。 宗柏点头：「好。」 沉默一会儿，他又补了一句：「张姐你忙，我先走了。」 刚走到门口，手还没来得及握上把手，张萌突然开口来了句：「公司下午两点有个表演课，我刚把你名字加上去了。」 张萌工作的时候会带一副防蓝光的金框眼镜，宗柏对上镜片后那双黑冷的眼睛，手指轻轻蜷了蜷。 这种课有人数限制，一般只对公司力捧的那些个流量开放，不是所有演员都能轮上，更不用提宗柏这种扑到地心的煳咖。 他没有原主的记忆，不知道张萌是不是对手下每一个艺人都这样偏心，但有机会往上走，宗柏定是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的。 「谢谢张姐，我会准时参加的。」 张萌淡淡地嗯了一声，视线又重新挪回电脑屏幕，对他挥挥手：「走吧。」 手机已经接连震了好几声了，张萌抽空看了一眼。 -你回绝了尹泽仑？ -你是不是疯了！ -这么大的事你瞒着公司自行决断？ 开玩笑，那可是尹泽仑，手指缝里漏点东西下来，都抵得上公司一个月的业绩了。 张萌看着这些消息，又想起上次那些人的噁心操作，尹泽仑前脚刚联繫她，后脚公司听到风声就把她工作微信挤下去，略过她给宗柏发了很长一段文字消息。 张萌头一次发那么大的火，把几个高层领导都吓懵了。 所以在宗柏前脚拒绝后，张萌后脚就把截图转给了尹泽仑，尹泽仑没有强求，礼貌地回了句知道了。 张萌握着还在不断震动的手机，厌恶皱眉，直接拉黑联繫人。 第5章 宗柏在公司公共休息室小憩了一会儿，这地方平时没什么人来，流量小花有自己单独的休息室，工作人员忙得屁股沾不了凳，就宗柏这种没什么贡献的闲人还能享受享受。 他头枕靠在沙发背上，腰腹盖了层薄毯子，睡相很好。 闹钟一点半准时响起，宗柏把毯子叠回原处，刚拉开门，外面廊道匆匆走过几个人，其中一个手上拿着份订好的文件：「这是我们能找到的一些有关程导喜好上的资料。」 「程导隐退多年，但不代表手上一点东西都没有，公司这次请他来也是花了大价钱，你能藉机攀上关系……」 话还没说完，注意到牧野没听了，周生的脑袋随着他的视线偏到公共休息室一侧。 宗柏？他来公司做什么？ 周生转念一想，牧野上次推了一个角色，后面听说落到宗柏手里了，估计今天是来签合同的。 但牧野和宗柏向来不和，每次碰面都要跟个小学生似的明里暗里嘲讽几把。 周生看了眼时间，程导每个行程都有早到的习惯，牧野趁这个时候露面打个招唿卖个乖，虽然留不下什么很深的印象，但好歹能有个眼缘，后面若是有什么合适的戏，也能多条路。 他正要开口让他分清轻重缓急，牧野沖他摆摆手，给了他一个我有分寸的眼神。 周生还能怎么办，自家演员自家惯，挥手让助理守着点，别让别的人拍到点什么不好的东西。 牧野比宗柏高上一点，贴得近宗柏就需要微微仰着头看他。 有裴衍松那个不可一世的男大学生打底，宗柏现在睨着牧野嘴角三分孤冷，七分不屑，只觉得是个超超超低配版，颜值还不怎么高的那种。 牧野：「听说你接了《哥哥和我最般配》男三号的角色？」 宗柏点头：「对。」 「什么啊，专捡别人看不上的垃圾，」牧野嗤笑一声，「也是，好不容易能有个男三号，像你这种长年没几句台词的肯定激动坏了吧。」 他望了眼休息室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表情嘲弄：「但也不至于这么早就过来，还怕人跟你抢？」 宗柏心想，十万呢，可不就是怕人抢么，他巴不得昨天就能飞过来签了。 所以牧野想用这种方法贬低宗柏，炸他心态，根本不可能，宗柏心静得如一滩死水，只有钱扔进去能泛起涟漪。 「张经纪人怎么跟你说的？我猜他说我档期不合适对不对？」牧野对他露出一个同情的笑，「其实不是，是后来团队又评估了一下，这角色虽然存在感强，但败坏道德感，让还处在上升期的流量来演，风险太大。」 潜台词，他们接风险大，但宗柏这种煳咖演风险就不大，反正掀不起什么波澜，就算掀起来了，一颗放养的棋子，能给公司带点知名度，为其他小明星铺铺路也不错。 至于宗柏最后会被骂成什么样，黑红也是红嘛，等流量起来了，到时候再去碰点瓷，妥妥行走的话题制造机。 总而言之，利大于弊。 宗柏圆滑冷静地分析了一番，愣是没给到牧野想看的表情。 牧野都懵了。 不应该啊，要换之前宗柏早炸了，红着眼睛像只被气急了的兔子！他现在装什么？几天没见，演技修炼得炉火纯青了？？ 牧野颇有些咬牙切齿，扔了颗重磅炸弹：「张经纪人是不是跟你说钱不按公司走？因为有部分钱是我贴的，算一个补偿吧，毕竟这角色也不是谁都能演的，你说对吧？」 第9页 明里暗里讽刺一番宗柏地位不够接不到好剧本，唯一一部好点的还是他嫌弃不要施捨下去的，没想到宗柏不上钩，牧野于是改变策略，视图用钱羞辱宗柏。 而宗柏这人，靠一张脸进来，出了名的没钱但清高。 牧野这波算是站在宗柏雷点上埋炸药。 宗柏总算抬了头，牧野都已经准备好看他那副屈辱而又隐忍的表情，没想到宗柏只是很惊诧地笑了笑。 笑意里还带了几分由衷的感谢。 「真的吗？」宗柏诚心实意，「让你破费了，我很满意。」 牧野：？？？ 牧野人都要疯了，满意？你满意个屁啊，我需要你满意吗？我给钱是为了让你满意的吗？ 这小妖精什么时候这么能屈能伸了，他肯定是装的，但装能装得这么真心实意更让人觉得惊悚了好吗？ 背着人偷偷报了演技提升班？想一举翻身了？ 宗柏没有原主的记忆，也并不清楚牧野此时心里九转十八弯一样的弯弯绕绕，他只能从刚刚那些话里粗略推测牧野和他之间有矛盾。 有矛盾很正常，说两句就过了。于是宗柏垂眸很安静地听，但听到最后牧野贴钱，他着实是安静不了了。 宗柏是个对钱很有原则的人，每到发工资那天他都会对老闆笑得灿烂很多，更不用说那十万里，牧野不知道贴了多少进去。 所以他笑得开心极了，直接把牧野脸笑黑了。 看着牧野愤懑离去的背影，宗柏在心里琢磨牧野刚刚一系列的操作，最后得出结论：和「宗柏」闹矛盾=贴钱。 宗柏眼睛蓦地一亮，所以他现在把全公司的人都得罪一遍还来得及吗？ 小演播室里，牧野被宗柏气狠了，跟程导打招唿的时候都还没缓过来。 出门在外，全靠演技，牧野勉强整理出一个完美得没有丝毫破绽的笑容，挑着程导喜好说了一堆好听话。 但程导是谁，演了半辈子戏，又拍了半辈子戏，是什么牛鬼蛇神他一眼就能盯出来，面前这人太躁了，沉不下来，走不长远。 程导视线掠过牧野，看到了个刚走进来的年轻人。 年轻人步子轻缓，落落大方，温润有礼，逢人就笑，关键那张脸，似乎天生就为了镜头而生。 戏衬人，人也衬戏。有的演员光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单凭眼神流动都似一幕徐徐拉开的电影。 至少宗柏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那几秒里，程导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东西。 「程导你好，我是宗柏。」 不等程导开口，牧野先惊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生在后面疯狂拧他腰，牧野回过神来，看了眼程导又看了眼牧野，找补道：「程导的课一票难求，公司名额有限，不能因为一个人坏了规矩。」 「讲戏需要什么规矩？」不等宗柏开口解释，程导倒先说了话，「隐退了，清闲多了记性反而差了不少，你刚说你叫什么名字？」 牧野脸登时就黑了。 宗柏不觉得有什么，像上学时回答老师问题一样的语气：「宗柏。」 第6章 演播室按照辈分和流量分了位，宗柏名字是新加的，还是个透明得不能再透明的扑街，名字歪歪扭扭贴在靠门最后一个位置上。 胶布廉价地翘了边，宗柏不甚在意，弯腰撕开一半又重新平整黏好。 刚一坐下，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往这边来。 牧野极其抗拒地往最后一排走，他虽然在公司还算个能露脸的小明星，但在一堆再高层一点的流量明星里就不能看了，能捡到这个听课的机会，算他走运，有几个小花档期实在排不开。 明明挺高兴一件事，可看到自己旁边坐的是宗柏后，牧野高兴不起来了。 我什么身份，他什么地位？他凭什么能和我坐一起！！ 磨磨蹭蹭半天，还是在经纪人急得快杀人的视线里才毅然决然满脸悲愤地走过去。好像只要他坐了，他璀璨星路上就留下了一道无法泯灭的污点！ 牧野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辛，像是脚底扎了针，前路燃了火，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刚走到台阶上，低头一剎那，就那样笔直地撞进了宗柏满含笑意的眼里。 牧野：…… 牧野人都要气疯了，他在嘲嘲讽我！他肯定是在嘲讽我！！ 宗柏并不能很好地接受到牧野屈辱的视线，因为现在的牧野在他眼里，就是行走的十万，利滚利的黄金，璀璨到无以復加的人民币！ 思及此，宗柏不由得笑得更灿烂了。 牧野差点当场爆起，被经纪人半哄半威胁地摁到了宗柏旁边。 宗柏想跟他友好地打个招唿，毕竟是公司里第一个跟他说话的艺人，难免有点好感。 头刚刚转过去，牧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兇残道：「闭嘴！不要从你嘴里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好吧。 正巧台上程导拿起了话筒，宗柏深知这个机会来之不易，迅速切换成听课状态，打开手机备忘录，随时准备做笔记。 看到宗柏不理他，牧野更生气了，胸膛疯狂起伏，像个快鼓炸了的气球，攥着把手的骨节都用力地顶白了。 我什么身份他什么地位，他竟然敢忽略我！ 「作为一个演员，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技巧，还要和角色共情，你不是在饰演他，你就是他……」 第10页 宗柏低头认真记下技巧＋共情，刚敲下最后一个字，屏幕顶端弹出来了一条微信消息。 裴衍：你不在家？ 宗柏手指滑动，点开消息，裴衍在上午十点的时候给他发了条退房了。 家里客厅和门口安了监控，宗柏吃完饭后拉进度条确认了一下，的确是在十点走的，似乎料到了宗柏会看监控，还冲镜头挑衅地扬了扬眉。 宗柏腹诽：幼稚的年轻人。 而现在幼稚的年轻人去而復返，问他不在家？宗柏隐隐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他想和他一起合租。 合租便宜五百，五百块能做不少事，够普通人一个月的饭钱，换做任何一个刚刚工作还没攒下存款的社畜来说，都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宗柏在钱上面总是格外谨慎，回復仔细斟酌：在外面办事，会晚点回，小区大门左手边有个kfc店，你愿意在那里等等我吗？ 那边正在输入中连续断了几次，最后弹出来一句话：大概几点？ 宗柏估算了一下：晚上七点。 那边不回了。 宗柏自认为自己给的合租价格很合理，裴衍有80%的机率不会拒绝，于是他也不管了，点开备忘录，补充刚刚的重点笔记。 而裴衍松看到宗柏头像旁边冒出来的那个晚上七点，脸冻了一下，瞥了瞥手边的行李箱，又望了望紧闭的大门，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脑子抽了。 向来只有别人等他的份，他从来没等过谁，还一等等四个小时。 裴衍松拖着行李箱正欲转身就走，余光瞥到电梯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贴的小gg——开锁、换锁、联繫电话…… 「要换哪种锁啊，指纹的还是普通的？现在指纹的方便先进点，也不怕出门忘带钥匙。」 裴衍松半靠行李箱拉杆，整个人站得松松散散：「指纹的吧。」 等师傅动工的间隙，裴衍松大发慈悲地把尹泽仑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正巧一条消息跳出来：爸爸，我错了，你快给我弄出来。 尹泽仑没料到竟然成功了，面子上挂不住，在满屏红色感嘆号里飞快撤回了这句话。 不等裴衍松出口嘲讽，又接连弹了几条消息出来。 -你酒店退房了？ -走这么快是派人在里面埋炸药了？ -真不至于啊，我的亲哥！你快回来！ -[尔康手.jpg] 裴衍松戳戳点点：傻逼。 顿了顿裴衍松又问：上次那个小明星，你谈了价格？ 前几天刚联繫的，尹泽仑不至于痴呆到忘了：盛世传媒那个？没谈价格，但只要了解下都清楚。 不是尹泽仑吹，和他炒作，利无限大于弊，各取所需罢了，那些小明星想要他手上的钱和资源，而他……尹泽仑愤愤咬牙，为了气他那个不知好歹偏偏还念念不忘的影帝白月光！ 只要了解下都清楚，裴衍松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饭桌前，宗柏无比认真坦然地对他说：「得加钱。」 在娱乐圈混的，都知道尹泽仑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宗柏拒绝了组局的邀请，反而想从一个「初入社会」「懵懂无知」的打工人身上赚点三瓜两枣。 很矛盾的存在——你说他缺钱吧，他拒绝了邀请，你说他不缺钱吧，住宿200还不包一次性洗脸巾和牙刷，甚至连烟都是按根算钱。 还让那个时候的裴衍松无法拒绝！ 这是裴衍松復盘后最不能接受的一点，他从容自若这么多年，还没怎么栽过跟头。 秉承从哪里跌倒就要把那块地剷平的原则，裴衍松在换锁师傅的吆喝声里录入自己的指纹，在心里发出恶魔低语： 他要让那个「年轻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社会险恶。 宗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捂着嘴侧头，尽量压了声。 牧野趁他偏头的时候，飞快用余光瞟他备忘录上的笔记，程导在前面讲了多久，宗柏就记了多久，听得是津津有味，大彻大悟，让牧野神经都跟着绷了起来。 宗柏怎么回事？突然这么认真？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想要靠着那个男三号一炮而红了？ 觉察到宗柏要转回来的轨迹，牧野飞快收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端端正正，像是幼儿园求表扬的乖宝宝。 宗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在备忘录上打下程导最后结尾说的不断学习，不断进步，得到升华。 要宗柏能知道牧野心里在担忧什么，只想送给他九个字：理论和实践天差地别。 纯纯杞人忧天了。 课一结束，宗柏难得上心，紧赶慢赶回了小区，没在kfc看见裴衍的身影，他蹙眉又斟酌了一下，在裴衍的微信框里发了条消息。 -我到了，你在哪里？ 电梯内部没信号，走廊声控灯亮起，微信震了一声，宗柏边摸钥匙，边看手机。 -裴衍：家里。 家里？他已经回去了吗？ 宗柏正疑惑着，手里钥匙怼锁孔怼了半天没怼进去，他低头一看，又困惑地抬了头。 c703，没错啊，房东突然换锁了吗？ 宗柏正欲找出房东微信确认一下，指纹锁响起滴的一声，从内推开，露出裴衍松半张脸。 「回来了？」 宗柏看了看微信，又看了看门锁，视线最后定在裴衍松脸上，顿悟了什么的样子。 「你换的？」 第11页 裴衍松底气不足地嗯了一声。 他之前一时冲动，想着反正要合租，门啥样他也有发言权，后来想想还是该提前告知宗柏一声，下午坐在沙发上焦虑地抖腿。 现在接收到宗柏没什么表情的视线，难免有些—— 「之前那锁应该值个五六百吧，我对它有感情了，你得转我，新锁刚刚对我造成了视觉和心理上的冲击，给你折个中，算一千。」 宗柏语气真诚：「一共一千五，微信还是支付宝？」 愧疚在脑子里转了八百十个弯，硬生生被裴衍松摁死在了原地。 一千五像是带了迴旋音效，在他耳边盪啊盪。 裴衍松一时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手指僵在把手上，吐出来个：「……6。」 第7章 「六？一千六？」宗柏瞳孔惊喜放大，「你愿意多给那一百块钱我真的很高兴。」 裴衍松：「……」 他什么时候说要多给一百了！？ 凝着宗柏嘴角灿烂的笑容，裴衍松恨不得把刚换的新门拍他脸上。 试图让宗柏体会社会险恶的某人，开局就摊手给人送了1600。 宗柏满意刷新微信，余额好不容易涨到四位数，他高兴地一连数了好几遍。 余下裴衍松咬牙切齿拉上讹了他一千多的破门，反手就把鞋柜上换锁师傅临走前偷摸塞的名片撕了个稀巴烂。 宗柏把剧本放回房间，顺便拿了笔和本子出来。 裴衍松既然决定要合租，为了以后能持续发展的友好同居生活，有几点要求还是有必要提的，免得后续出现矛盾。 而在宗柏这里，最重要的就是各种零散钱的支出。 「房租水电wifi等支出平摊，每个月由我统计，我会保存帐单，月底你根据金额转钱给我，你看可以吗？」 裴衍松吊儿郎当坐在地毯上，手指捻着花瓶里快枯了的玫瑰，说道：「没问题。」 宗柏在这条后面打了个勾，又重新写下买菜做饭和洗碗：「你会炒菜吗？」 别说炒菜了，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裴大少爷可能连厨房里的用具都认不齐。 「不会。」 于是宗柏再一次露出了一个如愿以偿的微笑。 「你不会我会，当然你要是想顿顿点外卖我也没有任何意见。」宗柏循循善诱，「但那又贵又不卫生，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我做饭，我们俩一起摊菜钱。」 语罢，宗柏看了裴衍松一眼，裴衍松只是垂眸玩着那朵焉答答的玫瑰，暗红的色调衬得他手指极白。 宗柏收回视线，继续说道：「公平起见，我做了饭就该你洗碗。」 裴衍松差点把那朵可怜兮兮的玫瑰拧下来。 铺垫了这么久，宗柏总算把「陷阱」铺到了关键时刻，连声音都不由愉悦地往上飘了一个度：「考虑到你对洗碗的厌恶程度之大，我也可以代为劳之，分单次和包月，单次20，包月的话……20x3x30，等于1800。」 「给你打个人情价，算是我们在亿万万人群中相遇的缘分，一个月888.8，你看怎么样？」宗柏微拧着眉，一副略微肉疼的表情，好像自己才是给那八百八十八块八的的怨种。 裴衍松有以下六点建议想要表达：…… 空气沉寂几秒，宗柏盯着裴衍松黝黑的眸子，心下思索会不会宰得太狠了，万一这傻玩意儿反应过来不合租了怎么办？ 正欲松口，就见裴衍松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他双手撑在身后，微微后仰，仰着头看人的时候，眼里有细碎的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宗柏总觉得这光很眼熟，以前他家门口的半吊子神棍每每给人算完命，用的都是这种眼神收钱。 「好啊，包月吧，月底和房租水电什么的算一起。」 裴衍松一句肯定语，瞬间打散了宗柏心里的困惑，他心满意足在这个条件后也打了勾。 「其他的也没什么了，除了我的卧室，家里所有地方你都可以随意进出。」 宗柏合上本子，沖裴衍松礼节性地伸出手：「合作愉快。」 裴衍松抬手轻握了握他的指端，指腹圆润白皙，像块上好的暖玉，撤开手时，拇指无意在宗柏掌心搔过，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感。 宗柏后知后觉，下意识蜷了下手指。 正要走进过道，宗柏眼尖地看到冰箱门口放着的土豆，昨天淘的特价菜，今天还没赶上做。 宗柏眼珠子转了一圈，回头沖裴衍松友善笑笑：「你饿了吗？我可以给你做土豆泥。」 看到裴衍松点头，宗柏飞快调出昨天的帐单，记进今日裴衍松该摊菜钱内——深谙逮着蠢羊使劲薅，一分一毛不浪费的道理，把亏谁都不亏自己的行为贯彻到底。 - 洗完澡，宗柏半靠在床头看《哥哥和我最般配》的剧本，用记号笔划出了男三号「沈茶」所有的台词，随即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白哥，你冰淇淋巧克力味的啊？我尝尝呢，我还没吃过巧克力味的呢！】 【白哥你看我穿这身好看吗？】沈茶把衣服往上拽了拽，露出纤薄白皙的腰腹，眼神魅惑又勾人。 沈茶伸手触摸白珂腹肌【白哥，你腹肌真石更。】 【不像我，是软的】 【你摸摸呢？】 读着这些台词，宗柏用脚趾在被单上扣出了一座超豪华梦幻芭森*晚*整*理蕾城堡。 第12页 更离谱的是，有一段剧情是男主白珂和女主尹伊一之间因为误会分手，白珂一个人在酒吧买醉，沈茶听到风声赶来。 灯红酒绿，鼓声震耳，白珂红着眼对沈茶说【她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一片真心全被餵了狗！】 沈茶心疼地摁住他灌酒的动作，顺势捏着他的手腕往自己方向带。 朦胧光线里，沈茶眼角都带了媚，轻轻地、缓慢地含住了白珂食指【哥哥，她不心疼你，我疼你】 【我和她没什么两样的，我那儿比她还紧】 宗柏满脸惊恐，这他么是能播的吗？他真的不会被网友往死里沖吗！！ 宗柏现在算是知道书里那个宗柏为什么落得个直播念退圈信的下场了，这台词写得他都想给编辑花式旋转跪下磕一个求放过。 但一想到十万，宗柏摸了把额头的冷汗，忍辱负重翻到第一页，开始生硬地背台词。 「白哥，你的冰淇淋……」 「啪」一声，剧本从床头甩飞到床尾，悬了半边在半空摇摇欲坠，一如现在宗柏想直接原地去世的心。 今天周六，明天周日，下个星期三进组…… 别说演戏了，宗柏从小到大甚至连电视都很少看，没有接触过任何和演戏相关的东西，唯一几次表演经歷，还是小时候放学偷吃辣条，顶着满嘴红油，对严肃质问的母亲一脸真诚「我真的没吃辣条！」 宗柏点开百度，视图寻找演技速成法，在一通睃巡后，得出结论，多看多练。 于是他精准搜索「什么是绿茶」「绿茶常用语录」「绿茶常用表情」「绿茶常用语气」…… 一个小时后，宗柏狼狈爬到床尾，搓了搓手臂上被膈应出的鸡皮疙瘩，调整心态，开始第二轮尝试。 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有十万，黄金和绿茶。 等把这三样调配成等号后，宗柏熟练掌握了几种不同时态不同地点下叫哥哥的方法。 他从赶鸭子上架变成了不用赶就会往锅里跳的鸭子，对着镜子几番调整自己的表情和语气，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宗柏对钱很敬业，敬业到可以压下不适，饰演一个完美的绿茶。 秉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宗柏拿着剧本走到客厅，对上正大爷似地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裴衍松。 宗柏把剧本放到裴衍松手边，小心翼翼地询问：「可以请你帮我对对台词吗？」 裴衍松一眼就瞥到黄色记号笔划出来一句【我那儿比她紧】，脑门缓缓冒出了一个加大加粗的问号。 电视机背景音调小了很多，宗柏深吸几口气——冷静冷静冷静，十万十万十万，进入角色进入角色，沈茶沈茶沈茶。 他缓缓睁眼，眼部肌肉尽力放得柔和，红润饱满的嘴唇上扬到对着镜子练了八百十遍的弧度，说话前，上齿先有意无意碰了碰嘴唇，声音低而不粗：「白哥——」 「停，」裴衍松做了个止住的动作，他虽不是专业的导演，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能分辨出什么样的表情最适合调/情。 「眼睛再放松一点，稍微眯一点，下巴往里再收一点，俯视我。」 宗柏跟着裴衍松的指导调整自己的表情和动作。 「不要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有一个上下小范围打量的动作，区域在我的嘴唇和眼睛之间。」 宗柏靠近裴衍松，缓缓蹲下，视线从裴衍松嘴唇往上挪动，边挪边摸边说台词：「白哥，你腹肌真石更。」 话音刚落，四目相对。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空气中燃了剎那。 下一秒，两人不约而同错开视线。 第8章 裴衍松有些燥，喉结滑动，很轻微的吞咽动作。 宗柏生得白，骨相优越，皮囊精緻，短袖贴和人物撩到腰上，半显的小腹纤薄。 红润唇瓣轻微张合，黑长睫毛一点点扬起，他蹲在腿间，拿含了三分情调的眼眸轻飘飘瞧人的剎那，很难让人不燥。 那样一双眼睛嵌在那样纯一张脸上，像是在无声渴求。 想逼得他眼角发润，浑身发抖。 裴衍松轻咳一声：「摸够了么？」 宗柏缓慢眨眼，剧本是这句台词吗？ 白珂不应该说：羡慕？小样你还得多练练，看你瘦不拉几的，你白哥都怕把你腰搂断了。 片刻后，宗柏反应过来，感受着手下肌肉分明的线条，掌心烫得发麻。 「抱歉，」宗柏慌乱撤开手，脑子不合时宜想起裴衍松昨天赤身倚在栏杆抽菸的场景。 视觉与触感重合，宗柏耳根勐一下热了。 他也跟着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回忆剧本的场景，想把现在这略有些诡异的氛围纠回正道。 「情绪是不是不太对，感觉有些过了。」 裴衍松也跟着点头，手指抚了抚下巴：「确实，这里是个试探的心态，不能外放得太多，需要收敛一点。」 「你刚刚的情绪也很好。」 就算再想挣钱，宗柏脸皮也没这么厚。他耳根一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怎么又说回去了。 「挺适合放在下一段，酒吧调/情那儿。」 宗柏：「……」 宗柏想到那句过分羞耻的台词，怎么读都有种蓄意勾/引的意味，这下连带着脸都开始发红。 过于尴尬的氛围让他多待一秒都觉得是难受，他拿起剧本匆匆起身，嘴里含煳道：「谢谢你帮忙对词，我回去再琢磨琢磨。」 第13页 等宗柏绕开绒毯，走出属于裴衍松的压迫圈，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裴衍松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衣服还没拉下去。」 宗柏低头，刚为了更好地代入走戏，短袖下摆上拉收紧系了个结，宗柏没吭声，抖着手匆匆放下。 他半侧了头，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等房门合拢，宗柏躺回床上，恨不得直接用枕头捂死自己。 这钱真他么不好赚。 第n次在心里默念一切为了艺术，一切为了十万后，宗柏成功平復好自己的心情，面无表情再一次巩固完自己的台词，復盘了裴衍松刚刚说的那些话。 随后点开一部男绿茶电视剧，迅速进入学习状态。 可能是今天在外奔波太久，宗柏没多久就累得睡着了。 而客厅里的裴衍松就不一样了，电视音量重新调回正常大小，主角在腥风血雨里深情相拥。 「我永远爱你。」 「宝贝，我也是。」 煽情的音乐在天花板迴荡，裴衍松眼眸低垂，绒毯中间有两块很浅的压痕，是宗柏刚刚走近蹲下的地方。 他靠得很近，近乎趴在他两腿之间，裴衍松能看清他鼻尖细小的绒毛，和脸颊中央那颗偏褐色的小痣。 水一样的眼眸和细长的手指一同抬起——白哥…… 裴衍松晃了晃脑袋，越回味越觉得燥，他不由得拉开抽屉，摸出那包抽起来像是塑料的廉价烟去了阳台，食不知味般一连点了好几根。 后劲实在太大，夜里入睡梦见宗柏叼着衣摆爬上了床，窗外碎进来的月光给他本就白的皮肤镀了一层冷光，哪儿哪儿都是软的。 宗柏跨坐两边，含情的眼眸半垂，用他教他的眼神俯视着他，低着嗓子叫他哥哥。 这是人都不能忍！ 裴衍松当即堵上了半张的唇，污浊尽数洒在宗柏颊中那颗小痣上。 第9章 第二天，一向严谨自律每天早起五公里的裴衍松马失前蹄，难得醒晚了。 睁眼第一件事先缓和了下心情，平復完每个男人早上都可能出现的尴尬期，去浴室洗了个澡。 宗柏自穿到这个世界后，没有公司强制打卡的要求，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简直不要太爽。 他揉了揉头顶睡乱的呆毛，拉开紧闭了一夜的窗帘，被外头大亮的光线刺激得微微眯眼，趿着拖鞋，揉着嘴角去客厅接水喝。 据宗柏恶补的那些个电视剧来看，绿茶说话的嘴角弧度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总要显得谄媚几分，俗话就是讨打。 宗柏昨天对着镜子和电视剧一帧帧练习，今天早上起来嘴角酸得不行，刚走到阳台，发现正站在外面抽菸的裴衍松，晾衣杆上挂着刚洗的内裤。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宗柏没多想，纯当他跑步热了回来又洗了个澡。 裴衍松转过身，视线先扫了一眼宗柏抱在手里的水杯，又缓缓抬头看了眼他盈着水光的嘴唇，没说话。 「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啊？」刚睡醒的宗柏反应慢，后知后觉，「啊，我还没洗脸。」 他边说边转身，肩负兼顾室友一日三餐的职责：「拌粉你吃吗？今天早上做拌粉。」 等水开的间隙，宗柏看了眼微信消息，张萌推的导演助理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可能是真忙，简单打了声招唿后发了个地址，让宗柏下午到这儿来补一组定妆造。 这本原先是递到了牧野那儿，牧野后来说因为档期调不开又推了，所以之前根据牧野做的造型设计又要重新按照宗柏的外形搭配。 宗柏回了个好，想了想觉得有点单调，又跟了个坐在毯子上点头的大头娃娃表情包。 拍定妆造又要耽搁一下午，留给宗柏增进演技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所以在吃完饭洗完碗，裴衍松又要慢悠悠打开电视追昨天那部还没看完的动□□情片时，面前再一次出现用黄色记号笔标註了台词的剧本。 经过了一晚上的反思，上面甚至还多了几句根据人物心境做出的总结。 裴衍松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抬眸看着宗柏。 宗柏颇有些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再帮我对一下词吗？」 裴衍松视线登时变得有些古怪。 昨天那有些怪异的氛围宗柏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出不对。他细细想了想，觉得是剧本太奇怪，他第一次接触这东西，没有把角色和现实完全分开，才会打心底里觉得羞耻。 但作为一个需要往专业迈进的演员（看在钱的份上），宗柏需要抛掉这种角色的羞耻感，完全独立出来。 不然到时候开拍了，面对更多人，尴尬都算小的，宗柏最怕的就是自己演的不好，导演生气吼着要换人。 眼睁睁看着进了一半兜的十万飘走，对宗柏来说比死了还难受。 所以为了杜绝这种现象，争做让导演满意的好演员，宗柏需要勤能补拙，在外人面前多加练习，至于怎么练—— 宗柏的魔爪伸向了家里唯二的活人身上。 裴衍松坐得松松散散，剧本被他摊开搭在腿上，垂眸缓缓看向坐在地毯上的宗柏。 有了昨天的经验，他不至于在宗柏刻意的媚眼如丝里把持不住。 「白哥，你冰淇淋真甜。」宗柏做出舔舐的动作，眼皮完全放松，瞳孔轻微放大，嘴角勾着干净得体的微笑，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第14页 宗柏不仅背了自己的台词，还把其他人相关的也背一起了。他坐在绒毯上，看着裴衍松，等着他下一句话。 裴衍松的气质跟剧本里的白珂完全不同，剧本里的白珂是阳光温暖的少年。 而裴衍松，随性中又夹了几分让人无法忽视的野性。 所以当他伸出手的时候，宗柏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瞳孔不自觉收缩，竟是在这种条件下，完美地带入沈茶。 「慢点吃，沾上了。」裴衍松笑得惺忪，指腹温热擦过，宗柏脑子直接懵了一瞬。 他凭着本能念出了下一句台词：「谢谢白哥。」 裴衍松意味深长笑笑，又重新靠了回去。 宗柏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感受着嘴角那阵轻微的触感，再一次腹诽：这是哪位神仙编剧用脚指头写出来的剧本？真的不怕自家族谱被沖烂么？ 就这样匆匆过了一遍，酒吧含手指那段宗柏是断不敢跟裴衍松练习的，怕新室友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唿——」结束后宗柏长松了口气，在不断的演绎中又有了新的发现和看法。 他格外真诚地对裴衍松笑笑，心下暗暗决定，等那十万到手了，下个月就给裴衍松减一百块房租。 一百块，真的不能再多了。 「谢谢你啊。」宗柏一抬头，兀地撞进裴衍松黑沉的眼里，带了点他看不明白的情绪在里面。 宗柏出入社会这么些年，自认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方便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在裴衍松这里，他好像有些看不明白。 对方阅歷比自己深？宗柏在心里晃着自己的脑袋，无比自信地抛掉这个想法，怎么可能，不过一个刚出社会的小屁孩，可能就是心思沉了点，现在的小孩都越来越早熟了，想的比那些大人还多。 蹲久了，腿有点酸，宗柏在半空晃了两下，从裴衍松腿边捞起剧本。 裴衍松见他站不稳，伸手握了把他的手腕，明知故问：「练台词，对戏……你是个演员？」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宗柏实话实说：「是啊，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边说又边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剧本，兀自摇头，不然也不会只接得到这种角色。 裴衍松没多问，重新靠回沙发，拿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大了，准备继续欣赏昨天那部没看完的动□□情片。 还不等他把男女主名字回忆起来，就听到宗柏一脸严肃地问：「你今早看多久电视了？」 怎么有一种妈妈质问幼儿园小孩的错觉？ 裴衍松略略惊讶地看向宗柏。 宗柏：「你知道电费有多贵吗？你知道有多少贫困山村通不了电，孩子只能点蜡烛看书把眼睛都看坏了的吗？你知道你今天浪费的一度电，可以照亮多少个家庭吗？」 「我也不是不让你看，你得有个度，」宗柏边说边走到电视边，无比自然地摁下旁侧的按钮：「歇会儿，看久了对眼睛不好。」 刚盯两眼，连新出来的配角名字都还没记住的裴衍松：…… - 宗柏下午准时到了剧组门口，给导演助理练雯发了条消息。 练雯那边回的也快，让他稍等。 这地方大又绕，好几个组都在里面搭了棚子。宗柏听话地拉了拉头上的帽子，走到一个稍阴凉一点的地方等人来接。 《哥哥和最般配》其实已经开拍了，前面最主要的还是男女主的戏份，沈茶的镜头算不上多，最迟的进组时间就是下个星期三。 「是宗老师对吧，」一个稍有些年轻的姑娘从后面探头小声问道。 第一次被人叫老师，宗柏显得有些惶恐：「不用这么客气，你叫我小宗就好。」 妹妹估计是个颜控，看着宗柏转过身，露出帽檐下的半张脸，眼睛刷亮了一个度。 「怎么能叫小宗呢，这不合规矩，」小姑娘语气也跟着缓了很多，「练老师现在忙不过来，在组里指导，拍定妆造你跟着我来就好了。」 「对了，宗老师，你叫我小婷就好，以后在组里说不定还要合作的呢。」 宗柏也跟着应和几声，跟着小婷到了棚里。 合同签约前，宗柏的照片就已经提前发到剧组这边来了，造型师先提前搭了几套衣服和妆容，到时候宗柏来就可以跟着备选调整。 摄像棚外，小婷和另一个女生站在一起。 「这已经第三套了吗？每一个都好好看，根本挑不出错。」 「这就是脸好看的快乐吗？我看之前那个牧野拍也没这么合适啊，好像还调了好几次妆造。」 摄像师在镜头后面指导动作：「头再往左边偏一点，用余光看镜头，嘴角再往上扬一点，对对，眼睛再深情一点。」 宗柏刚开始有点僵硬，他之前很少拍照，见到镜头也会下意识避开，而现在那玩意儿就怼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 宗柏克制地用指甲掐了掐掌心，尽力根据摄影师的话调整自己的姿势。 这张照片最后会p成宣传海报，他的位置在右下角，角色定义是深情仰望被各个配角簇拥在中间的主角两人。 「助理擦汗。」 小婷赶紧拿着纸巾过去，顺带给宗柏再补个妆。 宗柏不太好意思让个小姑娘帮忙擦汗，腼腆地笑说：「我自己来吧。」 小婷躲开他伸过来的手，道：「没事儿宗老师，你自己也看不到，等会儿把妆蹭花了。」 第15页 宗柏听了也不坚持了，等小婷擦完汗补完妆，他又转过身，对着镜头，开始拍下一组照片。 第10章 另一边，裴衍松午觉睡醒起来都两点半了。 他半靠在床头缓了一会儿，摸出手机处理了几条工作上的消息，随后点开助理的微信。 最新一条消息停留在「娱记已封杀上面」。 裴衍松手底下那些人动作都很快，那天晚上从照片发上网到被屏蔽，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可能连照片里人脸都还没分辨出来，娱记主页就已经无法访问了。 裴衍松刚醒，脑子还有点晕乎，回忆了会儿今天早上宗柏的剧本名字，在输入框打下那几个字的时候，牙齿都酸了一阵。 哥哥和我最般配？哪个人才想出来的名字？ 裴衍松原话：电视剧《哥哥和我最般配》资方有哪些？ 助理那边正在输入……输入了好一阵，似乎没办法理解自家老闆这突然是在闹哪出。 但还是兢兢业业地回復道：xx总，xx娱乐公司，还有尹泽仑尹少爷也投了钱进去。 裴衍松挑挑眉，尹泽仑那是看在宗柏身段的份上，投进去为他那回不了头的白月光买点念想。 顿了一会儿，不等裴衍松回復，助理又试探性地发了条消息过来。 -其实最开始王导拉投资也拉到了我们这儿，但公司评定三流剧本上限低，还容易拉低公司形象，没什么好投的。 裴衍松早些年就是个吃穿不愁的富二代，家里的钱够他往下挥霍好几代。 但他不像其他富二代，吃喝玩乐样样胡来，相反他非常自律，待人有分寸再加上样貌好，非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他是个不婚主义。 裴家就他一个独子，因为这事儿没少和他闹，说他还年轻，思想不成熟，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等老了没老婆没孩子，老光棍一个孤零零去养老院都要被嫌弃。 裴衍松玩笑似地笑笑，这不是家里有钱么？到时候修所养老院就养他自个儿，能有谁嫌弃他？ 他家老子险些被他气成高血压。 有钱是吧？有钱那也不是你的！ 于是乎，裴衍松就在那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被自家老子冻结所有副卡，扫地出门了，连件衣服都没给他扔出来一件。 但裴衍松是谁？短短几年发展地比他老子还好，让裴臣每每听到老友的感慨，脸上一时都不知该作何表情。 用自家钱的时候管不住，现在就更管不住了。一晃又是几年过去了，眼看着和裴衍松同龄那几个结婚的结婚，再不济女朋友都换了好几个。 就裴衍松这边没动静。 裴母不死心，暗戳戳找了好几个年纪相仿的姑娘的照片，让裴衍松试着去和人相处。 裴衍松嫌烦，直接当场出了个柜：「妈，其实我喜欢男人。」 那一瞬间，裴母瞳孔地震，掐着自己人中，险些当场气昏过去。 后来，他们再不敢催了，生怕催烦了，裴衍松真领个男人回来。 至于裴衍松那句话究竟是真是假，裴父裴母集体默契失忆，生怕自己会被活生生气死。 助理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裴衍松的消息，出于责任又问了一遍：「裴总问这个是有什么指示么？」 裴衍松脑子里想到了宗柏那张脸，还有他角色的那些台词，光扫一眼，裴衍松都能分辨出来，这剧要是播了，宗柏到时候会被骂成什么模样。 宗柏自己可能也意识到了后果，裴衍松今天在鞋柜上看到了好几张餐厅招聘服务员、超市招收银员的传单，大有干完这一票就退圈的架势。 但从昨天和今天来看，宗柏是真的热爱演戏这份事业，不然也不会一遍又一遍纠正自己的情绪，强压着尴尬只为能更好地呈现角色。 这份敬业的精神就值得人敬佩！ 裴衍松当即在屏幕上敲敲点点。 一个小时后，投资谈下来了，某个试图想让宗柏知道什么是社会险恶的人，再一次砸下了一笔巨款，翻身成了《哥哥和我最般配》背后最大的投资方。 没别的，就为了呵护小煳咖那纯洁而又渺小的演员梦。 后来知道真相的宗柏表示：请不要过度解读我。 有那个钱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谁他么想逐梦演艺圈？为什么要让中间商赚差价啊啊！！ 此时拍完照，正在洗手间卸妆的宗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作为一个活了二十多年，连小姑娘手都没牵过的直男，他确实不太会用面前这个叫卸妆水的东东，用起来黏黏的，总感觉搓不太干净。 宗柏一连洗了好几遍脸，把脸上化妆师擦的粉洗掉了，脸也被搓红了一大块。 他把东西收拾好，给小婷送过去。 小婷正在化妆间和另一个小姐妹摸鱼聊天，宗柏耳朵对钱这个范围内的信息格外灵敏，不小心听到了助理工资，开了八千。 他心下啧啧称奇，上辈子他在公司卷生卷死一个月也不过五六千。 原来当助理这么赚钱的么？等他走完演戏、被骂、直播退圈的流程后，说不定可以往这方面努力努力。 小婷看见宗柏进来了，胳膊肘戳了戳背对着门的余童。 余童回头，对宗柏笑了笑：「宗老师。」 宗柏虽然对这张脸不熟悉，但凭他敏锐的人际交往直觉，他从余童的眼神里看出来两人应该是认识的。 第16页 他斟酌了一下，扯出个稍稍熟络点的笑，沖余童点点头：「你好。」 余童倒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宗老师还记得我。」 余童是公司的外聘助理，之前和宗柏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也是之后公司给宗柏安排的助理。 宗柏脸上笑容恰到好处，把手里的卸妆水卸妆棉什么的放到了桌上，嘴上说着「有点印象」，心里疯狂叫嚣可千万别追问，给彼此留一点空间，多的他也编不出来了啊。 好在余童并不纠结这件事，她工作在收尾阶段，张萌又把临时调动的事跟她说了，恰好今天宗柏来这里拍定妆照，她就趁不忙的时候提前过来打个招唿。 「宗老师应该也听张姐说了，」余童突然咳嗽了几声，脸色透着股不健康的红晕，「之后我会担任宗老师的助理工作，宗老师有什么生活上的习惯都可以提前发给我，我们之前加了微信的。」 宗柏身形在化妆檯前顿了一秒，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啊，这姑娘是他之后进组的助理。 第二个念头：刚刚她说助理工资多少来着？一个月八千？ 第三个念头：他好像隐约听谁说过，助理帐不走公司，而是从演员的薪酬里扣。 宗柏缓缓回过头，余童又咳了几声，她之前跟组进雪山，受冻感冒了还没好，一咳起来就没完没了。 似乎也觉得有点不礼貌，余童边咳边断断续续地说着抱歉。 宗柏转身去角落饮水机用一次性杯子接了温水，余童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等她咳嗽缓下来了，宗柏才开口温润地问道：「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还在发烧？」 余童小口喝着水，水温刚刚好，喝下去很舒服：「是有点，不过没什么大碍。」 「怎么能没什么大碍呢，」宗柏不贊同地皱皱眉，「就是因为长期昼夜颠倒再加上工作压力大，现在的年轻人身体才那么不好，一个小感冒都没完没了。」 「你是不是这段时间都没好好休息过？你现在这个状态太累了也不好，我记得我那戏后面还要进山里拍，我怕你身体扛不住。」 铺垫了这么久，宗柏总算说出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话：「要不等会儿我跟张姐好好说说，让她先放你休息一段时间，年轻人没必要这么拼的，真的。」 余童不知道是病了思维迟缓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一时没从宗柏的话里绕出来，但她抓住了关键的一点：「可是现在有空的助理就我一个了，如果我休息的话，宗老师你到时候怎么办？」 宗柏完美地露出一个遗憾又无奈的表情，温柔地说道：「没关系，我有手有脚，不要助理也行。」 开玩笑，一个月八千，他现在全身上下把兜掏干净了都凑不齐八千块钱！ 余童愣愣地盯着宗柏没说话，莫名有一种他好像是为她好，但好像又有点不对劲的错觉？？ 当然最后，张萌那边是肯定没同意宗柏这个提议的。 公司艺人去拍戏，身边连个助理都没有，这像什么话？ 张萌直直地盯着手机屏幕上宗柏发过来的那条消息，再结合上一次，十万一出，宗柏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 张萌心下隐隐有个猜测，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句：你该不会因为助理走你帐上所以你不想要吧？ 刚发出去，张萌就觉得冒昧，不等她撤回重新组织语言，宗柏那边的消息就已经弹过来了。 -你该不会因为助理走你帐上所以你不想要吧？ -是的。 大大两个是的，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张萌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她竭力反思了一下自接手宗柏以来的整个职业生涯，好像并没有做出过剋扣过他的薪酬和奖金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所以他现在这副恨不得连天桥底下的纸壳都要抢着捡的模样是在闹哪出啊？ 第11章 宗柏倒是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没人会跟钱过意不去，更何况那还是八千块呢，四捨五入相当于一万了，光想想都觉得心痛。 他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等消息，宗柏这个人可精了，一句是的，不仅坦言了自己的述求，并把问题直接抛给了张萌。 所以现在就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宗柏不带助理，要么助理钱不走宗柏帐上。 可能那两个字着实太过不要脸，直白到把一向雷厉风行讲究效率的张大经纪人都给干懵了，好半天没个反应。 对话框像死了一样沉寂寂的。 宗柏也不急，放下手机，偏头看向靠在沙发另一端看新闻的裴衍松。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是宗柏自上大学后就再也没学懂过的英语。 裴衍松眼睛低低地敛着，洗了头没吹干，湿发懒洋洋地垂在眉骨上，整个人都很松弛。 宗柏不禁好奇问道：「这么拗口，听得懂么？」 裴衍松撩了他一眼，手机屏幕在宗柏眼前一晃而过，语调跟他的坐姿一样懒散：「有字幕。」 宗柏：「……」 好吧，不过他刚刚注意到那好像是哪个国家的财经新闻？ 宗柏又问：「财经新闻？你是学金融的？」 裴衍松嗯了声，滑动进度条倒回去了一点点。 宗柏眼睛刷一下就亮了，金融啊，金融好啊，这行业挣钱啊！ 不等他多问，手机震动了一下，宗柏只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瞬间止都止不住。 第17页 张萌只回了一句话，走公司帐上。 宗柏啧啧感慨，不愧是我张姐，说话就是大气。 助理的事解决完，宗柏接下来几天都呆在家里熟悉剧本，裴衍松倒每天打扮得人模狗样踩着点出门，又踩着点回来，宗柏上次问他，他说他在一所证券公司实习。 这可不得了，宗柏在心里默默打着算盘，听说那些券商都可赚钱了，这大腿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所以他决定，在接下来的合租生活里，把这段夹杂着金钱往来的利益关系，发展成纯洁无比的兄弟情。 兄弟情第一步，先从分享日常琐碎小事开始，占领对方的微信消息。 宗柏从公司安排的保姆车下来，到了《哥哥和我最般配》的拍戏现场，他拍了张周围环境的照片，给头像是金币备註未来金大腿的人发了过去。 -我到拍戏现场了 -环境看起来还不错 -里面有你喜欢的女明星么？我给你要签名啊 一连三条消息，在零星几条转帐记录里显得格外突兀。 那边裴衍松缓缓扣了个？ 啧，果然万事开头难，裴衍松对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感到困惑。 宗柏边往前走，边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编了个无比合适的藉口。 -第一次演男三号，有点紧张，不知道跟谁分享 -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这话拿捏的，宗柏看了都于心不忍。 正开会的裴衍松盯着新弹出来的那行字，自动脑补小煳咖在一堆有名气的流量里，小心翼翼说话、战战兢兢做事，格外珍惜自己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手指顿了顿，敲了句环境不错过去。 这是默认宗柏可以发消息骚扰他的意思，宗柏心满意足地摁灭了手机，跟在余童后面，往化妆间走去。 沈茶的戏份多集中在大学，他和白珂在同一间寝室，对白珂一见钟情，又在朝夕相处中爱得无法自拔。 宗柏底子好，化妆师没费什么功夫就弄好了。 为了更贴合剧中人物形象，造型师建议给宗柏弄成捲髮，卷头髮的过程中，宗柏通过面前的镜子看着恹恹坐在沙发上的余童。 余童感冒看起来好像更严重了，带着口罩，脸色憔悴。 宗柏叫了她一声，余童立刻抬了头：「宗老师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宗柏笑着摇了摇头：「你是不是还是不太舒服？要不去车上睡会儿，这里我自己来就行。」 余童也跟着摇头：「不了，我再坐会儿就去对接工作了。」 余童当了这么多年助理，流程比演员熟悉多了，自己也很清楚如果缺了她，后续工作很难开展起来。 宗柏造型弄得快，头髮一卷年龄瞬间又小了几岁，完美适配刚进大学的大学生，嫩得不行。 他跟着余童往拍摄场地走，心里还在思考等会儿见着导演了该用什么姿势问好。 但他越往前走，越觉得氛围不对，片场本该是最嘈杂的地方，此刻却静得要命，和拍戏过程中的那种沉浸式体验不同，倒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刻的宁静。 果然，森*晚*整*理等宗柏刚站到人群的边边，导演就气势汹汹从房里沖了出来，手上剧本恨不得甩飞到站在镜头前的一个男人脸上。 「递进递进递进，都跟你说了情绪递进，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这都拍第几遍了？啊？不眨眼就算递进啦？你怎么不去演尸体呢？再有一次他么给老子滚蛋！」 中气十足的吼声把站在外围的宗柏都给吓了一跳。 来之前他就了解过，导演李庆，脾气和嗓门一样大，出了名的急性子，眼里一点都揉不得沙子。 就算是拍三流狗血剧，也要求演员演技好，台词熟。 而李庆脾气之所以这么出名，也是因为上次有个流量不懂规矩，拍戏的时候台词背得磕磕巴巴，被李庆拉到树底下生生骂了大半个小时，都给人骂出心理阴影了。 宗柏同情地看着站在人群中央的男主白珂，他长相俊秀，皮肤又生得白，稍微有点情绪就上脸，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李庆一通暴躁输出，尴尬得脸红脖子粗，连软话都不想开口说。 气氛一时变得僵硬且凝重。 女主尹伊一一副想劝又不敢开口的表情，这种情况下无论谁说话都得殃及池鱼。 宗柏也不想做那条鱼，他脚步后撤，准备等这场戏过了后再去找导演打招唿。 但不等他转身，不知道哪个眼尖的场务还是导演助理瞥到他了，嗓音当场穿透那凝重的氛围，直直噼到宗柏这个方向。 「嘿，宗老师来了！」 宗柏退半步的动作就那样硬生生卡住了，抬头看向那个出声的男人。 男人脸上表情兴奋，像是看到了救星似地眼睛亮晶晶的。 宗柏默默垂下头，果然每一个煳咖都逃不过被拉出来挡枪的命运。 宗柏只恨自己刚刚怎么光顾着看热闹，没早点跑。 现在好了吧，热闹转移到他自己身上了。 顶着那么多道视线，他断不可能转身就走，宗柏努力调整脸上的表情，脑子在那一瞬间备选了十个以上应对导演暴怒情况下的语言话术，力求战火最小程度降临到他头上。 宗柏抬头，微笑，硬着头皮迈开脚步往战火中央走，那句李导好还没叫出来，他就愣住了。 第18页 不对啊，这导演怎么突然笑得比他还灿烂，是在演川剧变脸吗？ 「小宗来了啊，」李庆脸上表情变得跟翻书一样快，如果不是旁边的白珂脸色黑得像锅底的话，宗柏都要以为刚刚那凝重的氛围是一场错觉了。 「啊，对，导演好。」 宗柏准备了十种应对暴怒李庆的方案，独独没想好对方突然转阴为晴，并对你十分热情的时候该做什么反应。 他语气和表情都稍有点不知所措的僵硬，没想到李庆根本不在意，还热情地跟他搭着话。 宗柏心想，这导演还怪好的嘞，情绪有张有弛，只冲固定人群发作，比专业演员都还收放自如。 李庆笑眯眯地继续问：「路上累了吧，有好好休息一会儿没？这妆造做的还挺不错的哈，很适合你，也很贴合人物，果然年轻就是好，对吧。」 他沖一边的导演助理点头，正是刚刚叫宗老师那个男人。 导演助理跟着笑嘻嘻附和：「哈哈哈哈，对，还是宗老师长得好，换别人根本撑不起来。」 宗柏为了不显得突兀，也跟着哈哈哈，只是他每哈一声，在旁边当背景板的白珂脸色都要黑上一分。 饶是宗柏再不了解剧组里的事，现在看着导演和导演助理脸上的表情也该反应过来了。 怎么感觉好像有点不对经？ 为什么突然这么客气？ 他们是在巴结我吗？ 但我不是个煳咖吗？ 宗柏脑子飞速运转，得出了一个十分惊讶的猜测，难道张姐背地里偷偷给我砸钱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宗柏摁死在原地。 怎么可能？就助理工资走公司帐上那点小钱，都让张萌后来一连跟他强调了好几遍：情况特殊，下不为例。 第12章 情况特殊……宗柏猜测，会不会就是牧野中途突然放鸽子，正好他又接了这戏，解了燃眉之急，所以现在才对他这么客气。 毕竟这么有争议的、还是别人不要的角色，没几个有名气的会演，更不用说像宗柏这样外表完美贴合角色的。 但宗柏盯着李庆和导演助理，又觉得这个猜测好像无论怎样都没办法往那两张笑得灿烂无比甚至还带了三分谄媚的脸上套。 宗柏越想越觉得不对，他们的眼神他可太熟悉了，上次在公司得知十万里还有牧野的一部分，他就是用这样希冀而又憧憬的眼神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牧野的。 宗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所以他这是疑似带资进组了？ 张萌真给他砸钱了？ 不是，他凭哪点啊？也没人告诉他啊？ 不等宗柏把这些东西理清楚，李庆又拉着宗柏的手介绍了男主女主。 「小宗应该也觉得面生吧，这是演白珂的，叫江言，这位是女主角，戏里面演尹伊一，叫陈梦。」 宗柏态度诚恳，点头沖两位问了声好，陈梦脸上表情自然，本就是甜美的长相，笑起来更加可人。 江言也没黑脸端着，毕竟宗柏这声好是个台阶，把他从刚刚那种尴尬的局面里解救出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表情还是不太自然，睨了宗柏一眼，点头表示回应，反正就是不拿正脸看宗柏。 宗柏也不在意，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不想看他，他也不能摁着人脖子让人正眼看他。 本来拍戏进程就紧，宗柏把该认的人认完了，正准备逃离现场，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李庆偏头，沖身后吆喝了一声。 不出一分钟，一个年轻点的妹妹跑了出来。 半秒后，宗柏低头，看着李庆双手递到他眼前的白本本，封面哥哥和我最般配几个黑体加粗的大字，犹豫发问道：「这是？」 李庆说：「小宗啊，这是剧本。」 宗柏暗忖，他能不知道这是剧本么！就是知道才觉得不详，好端端为什么又要拿份新的剧本给他看？ 李庆边说边翻开，宗柏那部分甚至还贴心地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标记。 「之前角色定义有问题，太草率了，没贴合实际，也没有高光部分，这是跟组编剧加班加点根据新人设重新写的，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 宗柏风中凌乱了。 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什么时候男三号还有这样的话语权了？ 而且临时改剧本，那他前几天的台词岂不是白背了？ 宗柏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怎么这么突然，我都没什么准备。」 李庆大气地一拍他肩膀：「没关系啊，小宗你慢慢来，千万别着急，实在不行你的戏份还能往后推一推，别有压力。」 宗柏盯着江言好不容易恢復过来的脸色，因为这句话，又重新黑了下去。 前有江言因为戏演的不好，被导演李庆在那么多人面前指着鼻子骂。 后有宗柏说自己记不住台词被导演温柔鼓励。 宗柏就算再迟钝，现在也该反应过来了。 除非他今天早上过马路扶的那位老婆婆是导演他妈，不然真没办法解释李庆这番离奇行为。 半个小时后，宗柏拿着崭新的剧本，被导演助理毕恭毕敬地送回了休息室。 两分钟后，伴随着导演助理点头哈腰和嘴上客客气气老师好好休息声，休息室的房门缓缓合上。 房内，余童和宗柏两两相望，二脸懵逼。 第19页 「那什么，」余童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看了宗柏一眼，猜测宗柏其实是个来娱乐圈体验生活富家子弟的可能性。 但对上宗柏四分疑惑，五分震惊，一分心痛的眼神……等等，为什么会看到心痛，算了这不重要。 余童小弧度晃了晃头，把宗柏是个富二代的念头摁了下去。 再结合公司听到的风言风语，有资方向高层问了宗柏这个人，想到这里，余童脸上表情难免变得有点不自在，当了这么多年助理，余童也不是什么小白，但偏偏放在宗柏身上，她就觉得不适应。 可能是因为宗柏太年轻太漂亮，而那些资方或多或多有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一想到对方可能是个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男，余童就觉得唿吸不畅。 至少……至少得是个年轻的、长得帅的……还没想完，余童就勐地拍了自己额头一下，果然是烧煳涂了，脑子里都在想跑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火车。 而宗柏这边越想越不对劲，他之前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职员，每天都坐在电脑前处理很多重复且无趣的杂事，对演戏这一行完全没有了解过。 但就算没了解，就刚刚那副场面，是个人都能觉察出不对劲。 宗柏摸出手机，斟酌了一番，给张萌去了条消息：「张姐，您和李导关系是不是还挺好？我今天路上堵车，晚了几分钟，没想到他还挺照顾我的。」 这一段话看似很平常，其实细读下来坑可多了。 宗柏瞄到放在茶几上的剧本，刚刚导演助理递过来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翻。 宗柏手指刚搭上去，张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一如往常冷冰冰，但似乎又带了点别的情绪在里面。 「到剧组了？」张萌开口问。 宗柏答得快：「到了。」 张萌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宗柏也摸不清是怎么回事，隔了半响，张萌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宗柏，你认识裴衍松么？」 第13章 裴衍松？ 宗柏思绪一歪，裴衍松不认识，家里倒住了个叫裴衍的年轻人。 一说到这个他就想起已经超过两个小时没给人发消息了。 长线投资兄弟情这件事可不能马虎，说不定就是他未来混吃等死的金大腿，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骗的年轻人啦，一会儿挂了电话可得去人面前刷刷存在感。 宗柏如实回答：「不认识。」 张萌没立刻出声。 宗柏脑子飞速运转。 他刚刚发那段消息就相当于试探，如果真是公司那边打了招唿，或者两人有私交，李庆那副模样也能勉强和关心小辈扯上点七大姑家二舅子孙子的同学那样八竿子硬往上打的关系。 就是关心过过过过度，宗柏觉得李庆努力和善地面色都笑得快僵硬了。 对一个已经步入中年，就爱拍点狗血爱情剧的导演来说多不容啊。 所以要说真因为私交、或者是公司背地里砸钱，让李庆和导演助理对他一见如故，恨不得立个牌把宗柏这个煳穿地心的货色当祖宗一样供起来的可能性——宗柏觉得还是他今天去买彩票从1写到7结果还能中一等奖的概率大一点。 至于为什么明明知道这种可能性像宇宙中的粒子那样微渺，他还给张萌发了那串像加了摩斯密码一样的消息。 是因为……宗柏也觉得最有可能的那种情况更加惊悚。 讲个笑话，我带资进组了，但我不知道金主是谁，单纯字面意义不带任何混乱关系的那种不知道。 宗柏敢在雷暴雨里对天发誓，他穿过来那天把原身那个小倒霉蛋联繫人翻烂了，都找不到裴衍松这三个字。 目前看来，裴衍松就是背后那个神秘的慈善家。 可是怎么感觉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宗柏把在脑子里不断晃荡的裴衍摁到角落后，提取出裴这个姓氏，半秒后眼睛唰一下亮了。 宗柏穿过来之前一共就没拜读过原着几页，看到同名同姓的炮灰悲惨退圈后，他就睡着了，可能是为了保持神秘，书里前期对这位裴姓大佬描写很少。 宗柏记得的几句话就是这人十分低调，处于普通人没办法接触的层次，所以几乎没有在大众面前露过面，但在投资界，绝对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而这样一位大佬，投资了一部三流低成本配置狗血毁三观爱情裹脚布连续剧，且让剧组所有人包括公司都认为裴衍松跟那个叫宗柏的煳咖有一腿。 宗柏觉得要不他今天还是去买彩票吧。 长久的静默后，先忍不住的倒是余童。 或许真的憋地太久了，宗柏回过头去看的时候余童整张脸都咳红了。 宗柏赶忙拿了一次性杯子接了杯温水，饮水机咕噜咕噜的取水声里，张萌总算开了口。 「当真不认识？」 宗柏心想，他倒还真想认识一下。 「张姐，我真不认识，能让您亲自打电话过来问的人，我要有这层资源，公司的本子还不由着我挑么。」 张萌皱了皱眉，摁灭指间的烟，看向电脑屏幕上的文档，说道：「听说特意改剧本了，有好好看一遍吗？」 事发突然，张萌也是临时收到的电子档，她粗略扫了一眼，男女主变动不大，宗柏的角色可谓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还没来得及，」宗柏把水递给余童，又顺手抽了几张纸巾给她。 第20页 余童红着一张脸，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改动的大部分都是你的角色，很正向，很有路人缘，」张萌顿了顿，「我初步评估，这种角色无论谁来演，都能吸一波粉。」 简直就是特意为宗柏量身定做的。 宗柏坐到沙发前，换了只手拿手机，翻开桌上的剧本，果真如李庆所说，属于沈茶的台词全部都标出来了，这待遇，啧啧。 宗柏玩笑道：「那经过公司再次评估后，不会又不让我来演了吧？」 毕竟听牧野之前那意思，这角色就是因为败坏路人缘和道德感，所以才扔到宗柏手里了。 宗柏虽然问的云淡风轻，但心里还是揪着的，不是真多稀罕这个角色，想靠这部戏吸很多粉，而是因为那十万可还没给他呢。 这玩意儿怎么就不能加一句事前支付百分之九十的定金，拍完后支付剩余百分之十呢？ 这样宗柏可就放心多了。 他都已经想好了，之后公司要敢反悔，他到时候就拉个巨大的横幅，坐在盛世楼顶上，拿着大喇叭喊：还我血汗钱！ 好在张萌没那么不讲道义。 「你签了合同，这戏就是你的，」张萌手指撑了会儿太阳穴，关掉文档，点开另一个网站，「只是希望你认真一点，别再像以前一样给公司丢脸。」 宗柏乐了：「态度绝对端正，导演说一我绝对不喊二。」 张萌看着《哥哥和我最般配》最新资方变动，以及各类营销号的疯狂转发和质疑，嘴角不由抽抽——就这投资金额，都赶得上一线制作组了，导演说不定都得跟你商量着来。 「行了，不说了，我先忙了。」 不等宗柏那边出声，张萌就率先掐断了电话。 刚一退出界面，数十个红彤彤的未接来电挂在后台，外加微信满屏的消息。 张萌蹙紧了眉，随便点开一条，就是高层连番的轰炸质问。 裴衍松怎么投资了那部剧？ 宗柏是今天进组对吧？ 为什么之前没投偏偏卡在这个时机？ 上次是尹泽仑，这次是裴衍松。 宗柏他到底什么来头？和上面那两位有关系吗？ 还没看完，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张萌嫌烦，手机关了静音，反扣在桌面上。 她推了推鼻樑上那副防蓝光眼镜，浏览那些营销号的内容。 裴衍松那边时机确实卡的巧妙，偏偏是在宗柏进组这一天宣布的投资消息，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那些狗仔也是些鼻子尖的，就算之前对这个小剧组不屑一顾，但这么大的消息一出来，稍微查一下，都能知道《哥哥和我最般配》男三号换人了，还刚好是今天进组。 无论这时机是偶然还是蓄意，他们断不会放过这样博眼球的机会，在不得罪上面的人的情况下，稍微钻点逻辑漏洞，使点春秋笔法，都能让人一通脑补想像。 毕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煳咖，上面那些人也不屑于伸手去管这些事情。 但张萌盯了这么久，偏偏除了裴衍松投资三流剧组这消息以外，没有一条是有关宗柏的。 这合理吗？这根本就不合理。 那么背后肯定有人在控制和操纵。 而能有这么大手笔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所以张萌就更想不通了。 难道那位也受尹泽仑的影响，在娱乐圈搞起了慈善？ 第14章 宗柏对这个圈子完全不了解，所以并不能深刻体会张萌此刻的头疼。 剧组这边还是有蹊跷，但张萌都没说什么，宗柏也懒得多想，有钱挣还能有舒适的待遇，这是每个社畜都会心动到流泪的工作。 享受一天可就少一天，傻子才会良心不安。 余童身体实在不适，原本是想靠在沙发上眯一会儿，眯着眯着彻底睡着了。 宗柏停下翻剧本的手，拿旁边的毯子给余童搭了一下。 老一辈经常念叨的话，就算去荒岛了睡觉也得捡片树叶盖肚脐。 休息室很大很安静，沙发软得不可思议，也不怪余童睡那么快。 配置绝对是整个剧组最好的，要按宗柏的咖位肯定不配。 但未知的钞能力让他很配。 宗柏大致翻了一遍新剧本属于沈茶的所有台词，之前那些令人羞耻得恨不得原地钻洞的情节全部没有了，变成了无比正向、无比正能量的妇女之友，拯救深陷渣男pua圈套的正义之光。 一部狗血爱情片，愣是因为沈茶的角色变动，硬生生和女性意识觉醒，独立自强扯上关系，主题升华了不止一个档次。 读完后，宗柏感慨万千，并且无比同情李庆——他只是个热爱拍三流狗血爱情剧的中年男人啊，太为难人家了。 休息室的房门被叩响，余童突然惊醒，看着自己身前的毯子懵了半秒，又在宗柏起身要去开门的时候反应过来。 「我来我来，」房门打开，门外站着笑成一朵向日葵的导演助理。 刘二水举起手里的两份饭，目光看向余童身后的宗柏，笑得更加灿烂：「宗老师，忙活了一上午该饿了吧，这是剧组供应的午饭，菜式挺多，我打听您的口味给您挑了几样端上来，您尝尝看，要不喜欢咱再下去换。」 余童刚想伸手去拿，宗柏突然挤到她旁边，巧妙地阻止了她的动作。 第21页 「咳，那个，」宗柏盯着面前一摞打包盒加水果和酸奶，眼神游移，「多少钱一份啊。」 超过十块他就去剧组外吃摊摊面！ 「宗老师这话说的，不要钱，」刘二水奉承道，「还得仰仗宗老师，我们剧组才能有这样的待遇。」 菜都是附近五星级酒店大厨现炒送过来的，什么口味的都有，甚至还分了演员餐和员工餐，演员需要控制体重，都是经过营养师意见后二次搭配的食物。 刘二水当了这么久的导演助理，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奢侈的剧组待遇。 「有点沉，我看小余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我给你们拿进去？」 余童刚睡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刘二水就已经挤开她乐颠颠地往里走了，比她这个领工资的生活助理还要上心。 刘二水依次拆开几个包装盒，简单给宗柏介绍了菜式，又洗干净水果摆出来，甚至还插好了酸奶吸管，就差把饭亲口餵到宗柏嘴里了。 宗柏坐在沙发上，看人忙前忙后，手足无措地扣裤子缝。 余童眼神迷茫，有一种她好像要失业了的错觉。 「宗老师在看剧本啊，」刘二水擦干净桌上不小心溅上的油，啧啧称嘆，「宗老师可真敬业啊，有什么觉得不对的地方，您提出来，我们马上让编剧那边改。」 宗柏盯着刘二水真挚到反光的眼神，意识到他前半辈子闭着眼睛对领导拍的马屁，现在报应到他自己头上来了。 宗柏说：「还真有一个问题。」 刘二水腰弯得更低，乐呵呵地：「您说。」 宗柏挺直了嵴背，尽量让刘二水弯得没那么辛苦：「就是，导演有说什么时候让我拍戏吗？」 刘二水这下弯得更谨慎了，面色都跟着凝重起来，试探着问道：「您觉得什么时候开拍比较合适？」 宗柏以为自己幻听了：「啊？我？」 刘二水职业微笑：「嗯，您。」 宗柏：……这是他能决定的？ 余童又接连咳嗽了几声，咳得十分应场合和急促。 刘二水偏过头：「余助理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啊，面色从今天早上就不太好，要不去医院看看，剧组这边有我们在，宗老师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余童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刘二水再待下去也没什么用，临走前加了宗柏微信，说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在微信上问他，就懒得再跑上跑下了。 宗柏有点担心余童的身体，感冒发烧不能大意，拖久了成肺炎就严重了，好说歹说，总算说动了余童今天去医院检查一下。 余童之前是怕耽误工作，也怕宗柏身边要真没个助理会被其他人瞧不起说闲话，但现在看来好像有她没她都一样。 余童盯着面前的盒饭，不由感慨：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吗？ 下午余童去医院检查，宗柏就安静在休息室琢磨剧本，他还是想尽快上戏，尽早演完，尽早把钱攥手里然后拿去买黄金。 最近黄金价格嗖嗖往上涨，所有人看到都乐呵呵的，除了宗柏。 每往上涨一块钱，他的心口都要痛上一阵。到时候拿到钱结果错过最低价，那亏的可就多了。 期间他甚至无数次点开张萌微信，无数次输入「张姐，那个钱能提前透支吗？」 熟练到只用打个张，输入法都能自动把后面的字挨个吐出来。 但宗柏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抠虽然抠，但他是一个非常有职业操守的人。 工作生涯从来没骂过老闆，除了怂恿公司里养的招财流浪猫去老闆的杯子里洗脚。 五点一到，宗柏卡着点到了剧组放饭的地方，酒店的车已经过来了，工作人员正往里搬刚炒好的菜，样式多得宗柏眼花缭乱，入口进去逛完一圈，又回到了入口。 从中式到西式，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不知道还以为到了哪家公子哥奢靡的宴席。 吃席还不用给份子钱的快乐，那可遇上一次少一次啊。 宗柏真的很想每个菜都来一份，但考虑到他本人的胃口和家里那个年轻人的挑剔程度，以及他没办法拎回去的现实，挣扎半响放弃这个念头。 他点开微信，戳开金大腿头像，发了条消息。 -有什么忌口的没？ 裴衍松此时正从酒店出来，他今天开会的地方离宗柏那儿远，临时租了间房休息，晚上有人请他吃饭。 裴衍松想宗柏第一天上班，肯定不会那么快回来，对方一提他也就应了，地点定在附近一家高档法餐店，是他想去尝尝味道的那家，至少得提前两个月预约。 但一想起宗柏的手艺，他又馋得慌。 未来金大腿：你晚饭回来吃？ 宗柏：对。所以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裴衍松以为他正在超市买菜，还觉得稀奇，今天竟然捨得没去抢特价菜。 一分钟后，宗柏盯着对面弹过来的一串不吃，精准在精緻的菜餚里缩小了范围。 宗柏：行，你晚上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裴衍松看了眼时间，回了句六点过。 然后切出宗柏的聊天界面，给助理髮了条消息，说他临时有事不能去，单他们这方买，今天签的合同可以再准备一份补充合约，让点利。 裴衍松从泊车人手里接过钥匙，刚要发动车，微信又弹了一下。 第22页 助理：杨总表示遗憾和谅解，也没有想要再签补充协议的意思。就是想问您之后有没有空，想约您去公海垂钓。 裴衍松蹙了蹙眉，回了句再说吧。 最后宗柏挑着几个他喜欢的和裴衍可能喜欢的打了几份，转头要去薅水果的时候恰好碰上刘二水带着另一个小助理过来给导演组打包饭菜。 「宗老师胃口这么好的吗，」刘二水惊讶道，「那我中午岂不是饿着宗老师了。」 正逮着剧组薅羊毛的宗柏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没有没有。是家里有个朋友，想体验一下剧组的盒饭。」 「这样啊，」刘二水笑了笑，「那可得给宗老师多打点，这样的饭菜剧组里确实少见。」 「宗老师一会儿怎么回去啊？要不坐我们小助理的车，他正好有事要开剧组的车出去，顺路，保证妥妥给宗老师送到家底下。」 小助理一脸懵：「副导，我一会儿有什么事啊？」 刘二水勐拍了下他的后脑勺哈哈笑着：「这孩子，年纪轻轻的记性就差了。」 宗柏也跟着笑。 不要钱的饭不吃白不吃，不要钱的车不坐白不坐。 一个小时后，宗柏和小助理各拎着一口袋盒饭，站在了家门外。 「谢谢你啊，还麻烦你送我上来，」宗柏边摁指纹边说，「要不进来坐坐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不用了，」小助理连连摆手，把刘二水交代给他无中生有的事儿坐实到底，「我还要去帮副导办事情，我就先走了。」 「那行，路上慢点开车昂。」 小助理看着房门合上后才去摁了电梯，下到一楼，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西服，肩宽腿长的男人。 小助理眼睛登时都看直了，人走出单元楼，脑子里还在回忆，卧槽，那脸，那肩，那腰，那气势……是从电影里抠下来的吗？简直就是顶级商业精英的既视感。 而此刻商业精英正坐在饭桌前，盯着宗柏从白色的大塑胶袋里一盒盒往外端印着xx酒店金色图标的打包盒。 他万分不解且无比困惑地抬头：「这是？」 宗柏笑得和善：「剧组盒饭，特意给你打包回来的，知名五星级酒店大厨做的呢，你肯定没尝过吧。」 「来，都是你爱吃的菜。」 裴衍松：…… 啊，他那需要提前两个月预约的法餐。 第15章 一顿饭吃的裴衍松食不知味。 主要是这家酒店的餐他熟悉得都快吐了，为什么呢，因为是尹泽仑那缺开的。 虽然地理位置偏僻，但很热心肠非要为裴衍松的投资贡献一份力量，就算倒贴钱也要。 美曰其名：随份子了。 裴衍松：随你爹。 不怪尹泽仑有这方面的猜测，他实在觉得稀奇，裴衍松涉及影视方面的投资虽少但精，每一部都会经过公司多方面审核，要么剧情有亮点，要么主题能和现实产生共鸣，要么就看演员组和导演组。 所以当看到《哥哥和我最般配》这么离谱的名字和裴衍松挂在一起的时候，尹泽仑以为自己在做梦。 哪家营销号这么不要命啦，嫌自己坟头草太单调想开点花？ 再定睛一看，哦，公司官博。 嘿，裴衍松团队那么高级的防火墙也能被黑，稀奇啊，真稀奇。 他还特意截图去微信嘲笑一通，裴衍松回了他六个点。 后来尹泽仑发现，傻子原来是他自己。 了解了事情起因和经过后，他无比愤懑地点开了裴衍松微信。 -你是不是看上我的白月光前男友了！ 裴衍松：你在发什么癫？ 尹泽伦：我都知道了，不然你为什么要投资那部剧。 尹泽伦：不就因为我说那小明星的身影和他有点像吗[红色感嘆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尹泽仑：…… 后来谈合作还是和助理联繫的。 宗柏在家为了省电费，一般不开大灯，只开小灯。 小灯安在进门那块区域，暖黄色的光刚好能照亮吃饭的地方。 裴衍松放下筷子，盯着宗柏低头时脸侧落下的阴影，莫名就想起尹泽仑之前发过来的那张照片。 远景，背影，白衬衫干净整洁，脸稍稍后侧，头髮又软又松，浅浅盖在眼前，下颔瘦削。 照片那人此时和面前的宗柏重叠，裴衍松忽地冒出个念头，好像是瘦了点，暖光下显得冷淡又乖巧。 「你看着我干什么？」宗柏突然抬头，「我千辛万苦给你拎回来的饭你还嫌不好吃？」 裴衍松：…… 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嘴？ - 饭后宗柏把沙发上的包打开，是余童下午临走前给他装的，觉得能用上的东西。 宗柏早上化的妆后来一直没来得及卸，一回生二回熟，一眼就从包里摸出了那个叫卸妆水的东东，和一盒卸妆棉。 中午问刘二水那事儿李庆下午也回了，剧本改动后宗柏前期戏份其实并不多，主要是陈梦和江言高中时期的拉扯，宗柏就只有几段，大概一天就能拍完。 再加上两个主角高中的戏份也开始收尾了，最多还有两天，后面他们得换阵地，去山里。 于是乎，三点过的时候，李庆估摸着宗柏午睡也该醒了，准备跟人商量一下是明天合适还是后天合适。 第23页 中年人了，那键盘字又小敲起来又费时间，李庆一向是豪爽地发语言，刚夹着嗓子说到一半，觉得不合适。 万一人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一段语言不就把人吵醒了。 他立马清除，点开对话框一顿一顿地打了段字出来，前后检查了三遍，又拿给刘二水看了一遍，两个人对着屏幕左看又看，一致点头后，才摁了发送键。 宗柏不知道两个人琢磨了那么半天，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理解就「小宗啊，我特意研究了你这一部分的戏，不长，一天就能拍完，你看明天好还是后天好呢」这一句话，有什么好纠结的。 宗柏那时候在背剧本，看到消息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明天。 可能他天生就是社畜的命，闲久了总觉得浑身不踏实。 宗柏拿着那两样东西往浴室走，裴衍松坐在窗边的地毯上拿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那件人模狗样的西服外套被他脱了随手扔在沙发上，宗柏路过的时候瞄了一眼，领口内侧绣了金色的花体字母。 「pys？」宗柏伸手搓了搓布料，「哪家的杂牌？质量摸起来还怪好的嘞。」 裴衍松从手机里抬头。 裴衍松保持沉默。 义大利私人定制，纯手工剪裁制作，一年全球限量100件，森*晚*整*理市面上买不到，只对特定客户开放。 宗柏手指又从领口顺着袖管摸到袖扣：「这俩小玩意儿看起来也好闪，裴衍，你挑东西眼光真好，这水钻漂亮，哪儿淘的啊。」 啊，拍卖会上得的，一对两百多万。 「城里面的一个市场，500块。」裴衍松换了个姿势，手肘压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微微歪着头。 宗柏盯着他因为曲腿坐，露出来绑在小腿上黑色袜夹的边，眼神无意识就往旁边挪了半分。 咳，明明就很正经一个东西，为什么放在他身上看起来就那么…… 宗柏咽了口唾沫，思想越跑越偏，根本不敢顺着裤腿往上看，视线直直挪到某人脸上。 裴衍松似笑非笑，宗柏说话都有点底气不足。 「那个，咳，贵、贵了，」宗柏说的断断续续，「你下次带我去，我能给你砍到100。」 裴衍松轻轻笑了一声。 宗柏耳朵有点麻，笑什么。 「真的，就这种材料，我见的多了，虽然做的好看，但其实成本很低，剩下400都是看你好骗。」 宗柏揪了揪耳朵，不想再跟刚出社会不懂生活艰辛的年轻人探讨钱要花在刀刃上的问题，拎着卸妆水走进浴室，想快点整完好回去背台词。 卸妆水一下子倒多了也没管，宗柏直接往眼睛上招唿，敷上去的瞬间剧烈刺痛，他嘶了一声，挥手不小心打翻了洗漱台边的盒装卸妆棉。 这东西吸水可就不能用了啦！ 宗柏忍着左眼的刺痛，迅速蹲下先抢救尚能生存的卸妆棉，匆匆起身的时候因为视线模煳差点磕到洗漱台，幸好一只手匆匆把他往后拉了一把。 随后是裴衍松略低的声音响在耳边。 「傻不傻？」 宗柏耳根又开始发麻，感受到后背靠着的体温，手指无意识蜷缩，左眼蓄的泪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 然后，他就被摁到了洗漱台里。 「眼睛进东西了不先洗出来，想瞎吗？」 宗柏：…… 畜生！把你的脏手从你爹后脖颈上拿下来！ 第16章 裴衍松用的劲并不大，没让人觉得难受，宗柏分得清轻重缓急，愤愤拧开水龙头，用清水先把眼睛沖了。 刚要伸手去抓挂在边上的毛巾，裴衍松就已经怼到了他脸边上，宗柏擦干净眼前的水，正想着这人什么时候这么有眼见力了。 然后他就发现他直不起来。 握在他脖颈上的那只手，自始至终就没松开过，甚至觉察到他的抗拒，还有加重力道的意思。 「裴衍！」宗柏手撑在台边，仰头瞪着镜子里的裴衍松，偏偏眼睛红润，头髮潮湿，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裴衍松眼眸低低垂着，视线落在宗柏微耸的肩胛骨上，拇指贴着颈侧无意识蹭了一下。 指肚摩挲而过，裴衍松盯着宗白通红的耳根，品出来点不同的滋味，力道不由自主松了些许。 宗柏逮住机会反手拽人衣服，抬头的同时借力把人往前拉了一把。 然后他就感觉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猝不及防撞上了他的屁股。 偌大的半身镜前，宗柏保持着要立不立的动作，缓慢和镜子里的裴衍松对上视线，红晕从耳根一路染到了脖颈。 裴衍松手掌顺势落到宗柏肩膀，挑了挑眉。 宗柏蓦地反应过来，赶忙把人往后推了一把，话说的磕磕巴巴：「让、让你跟我闹。」 他心虚地盯着裴衍松身上被他扯皱的衬衫，靠近腹部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凸显的腹肌上有几道若隐若现的抓痕。 宗柏觉得自己的脸快烧起来了，僵硬得不知所措。 要说不小心和女生有身体接触，那肯定错都在他，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男人，这涉及到宗柏的知识盲区了！ 宗柏眼神乱飞，跟风雨天里的风筝似的找不到个定点，额前湿润的头髮凝了滴水，啪嗒一下落在鼻尖。 裴衍松眼里带着戏嚯，手指领口，开始脱衣服。 第24页 宗柏立马慌了：「你，你干什么！」 裴衍松又用那种很疑惑的眼神盯着他：「洗澡不脱衣服，全自动洗衣机？ 宗柏眼神开始发懵，嘴唇颤颤，哑口无言。 老流氓故意逗他，扣子解得慢条斯理，完全敞开的瞬间，宗柏头勐地偏向一边。 裴衍松那身材练得格外好，胸是胸，腰是腰，衣服一脱，扑面而来的野性。 他微微俯身凑近了宗柏，那股木质的香调在橘色的甜味里显得野蛮有力，衬衫随手搭在洗漱台边缘，裴衍松盯着宗柏的眼睛，说道：「都是男人，你别扭个什么劲？」 宗柏往后抗拒的嵴背勐一下就挺直了。 别扭？谁别扭了！谁别扭谁孙子！ 他视线扫过裴衍松有力的胳膊和肩膀，哼了一声，昧着良心说了句「不过如此。」 随即推开裴衍松，同手同脚往外走。 路过门槛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听着浴室里迴响的笑声，宗柏恼羞成怒，啪一声关了浴室的灯。 「大春天的开什么取暖灯，洗个澡能把你冻死？」 浴室安静片刻，裴衍松抱着胳膊倚在洗漱台边，笑得更欢了。 宗柏逃似的飞奔回房间，砰一声甩上门，一头扎进他那两米宽的大床里试图捂死自己。 卧槽，疯了。 五分钟后，他蹭一下站起来，摸到床头的手机，点开某个app，在一众收藏里精准找到「如何和陌生室友处成兄弟的」帖子。 -众所周知，出门在外，全靠兄弟。那么我们如何才能和新认识的室友处成比较铁的关系呢？ -首先，要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男人都是单细胞生物，你对他好他肯定也会对你好。然后进入日常打闹，口头玩笑，肢体接触的阶段，那么恭喜你，你已经成功一大半了…… 宗柏把帖子来回看了三遍，脚趾抠着床单。 没错啊，就是这样的啊，步骤都能对上啊。 但怎么感觉好像不太对啊。 宗柏之前沉迷赚钱无法自拔，日常社交几乎为零，也没什么说话的朋友。 所以兄弟情……最开始，都是这么……别扭的么？ 晚上宗柏没睡好，不知道梦到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早上醒来的时候脸色差的要死。 他顶着一头凌乱的头髮拉开房门准备刷牙洗脸，路过浴室听到里面的水声，脚步顿了一秒，旋即加快频率，匆匆离开那条走廊。 大清早的，宗柏站在阳台欣赏整个小区的风景，兜里的手机忽地震了几下，他如释重负摸了出来。 是张萌的消息，说余童病得有点重，需要请假，公司这边重新安排人，现在已经到楼底下了。 在张萌之前，余童凌晨也发了条消息过来，跟宗柏表示了歉意，宗柏那个点背台词背睡着了，还没来得及回。 他刚给余童回了句好好休息，底下忽地传来了道车喇叭声。 宗柏探头往下看，正好撞见三个人站在保姆车边上仰头数楼层。 看见宗柏了，还高兴地沖他挥手。 宗柏脑子里不断迴响助理工资从演员片酬里划…… 八千、一万六、两万四…… 不是说公司没有多余的助理了吗！ 他惊恐点开张萌的对话框，打字的手都在颤抖。 对面似乎能猜到他在顾虑什么，不等宗柏开口，张萌就格外善解人意地弹了条消息过来。 工资从公司帐上划。 宗柏长长地松了口气，删掉那一长串文字，无比官方且真诚地回道：谢谢公司体谅，我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负高层和张姐对我的期待。 甜橙的香味忽地从身后传来，裴衍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靠在他耳边问道：「在和谁发消息？」 宗柏吓得手机差点飞出去，回头瞪了裴衍松一眼。 裴衍松嘴角挂着恶作剧得逞的笑，也跟着探头往楼下扫了一眼，助理没想到房间里还有别人，还是刚洗了澡，赤着上半身的男人。 三人愣了一秒，随即齐刷刷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公司配的助理不仅多了，就连保姆车的配置都提高了不少，车内空间很大，塞四个人绰绰有余，甚至还能在中间再摆台电视机。 宗柏从来没坐过这么舒服的椅子，腰软塌塌地陷在椅背里，可能是坐姿确实不太正常，再结合宗柏今早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对面的女助理越瞥脸越红，最后着实没忍住，开口叫了声。 「宗老师。」 宗柏抬头：「昂？」 「那个，拍戏期间，还是节制点好。」 宗柏头顶缓缓冒出个问号。 节制？节制什么？ 他想到昨天自己熬夜背台词，确实，晚睡会影响他这种半吊子演员第二天的状态，根据他这些天恶补的知识，演员最重要的就是上镜状态了。 想到这里，宗柏重重点头：「嗯，谢谢你的提醒，我以后一定早睡早起。」 话音刚落，车厢沉寂，三个助理的视线不约而同游移到了窗外。 宗柏：……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第17章 「咔。」 听到李庆声音的瞬间，宗柏心里咯噔了一下。 又被叫停了，这段剧情他已经停了好几遍了，宗柏焦虑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第25页 李庆在镜头前不断深唿吸。 平日里重拍两遍，主演眼神稍微有点不对都要发通脾气的男人，此刻硬生生压下心头的火气，对着镜头反光处练了三遍微笑，才把头探出来。 「小宗是不是累了，来，助理给小宗擦擦汗。」 刚开机还没十分钟，整段台词都没念完过的宗柏无比惶恐，连连弯腰接助理递过来的毛巾：「谢谢，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李文，也就是早上那个脸红的女助理将毛巾递给他，顺便从包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举着，避免宗柏把妆蹭花了。 你要说剧本难，宗柏情绪集中不了也能理解，偏偏改后的人设和宗柏有六七分相像，让他本色出演都不为过。 但那板子一拍，宗柏就莫名开始慌张。 上辈子在小公司天天996，卷生卷死的小职员，突然站在好几个黑漆漆的摄像头前，被一堆人围着背一些一念出来就觉得尴尬的台词。 他小腿不抖都已经很敬业了！ 宗柏刚把毛巾贴上额角，那边李庆视线一移，落到江言脸上，突然就是一通暴躁输出。 「我是不是才提醒过你，我刚刚是不是让你眼神不要往旁边挪！你耳朵是聋了吗？！」 宗柏吓得手一抖，毛巾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小宗别紧张，啊，我骂的不是你，快，毛巾都脏了，助理再去重新拿一条。」 视线又一移：「再有下次，你就给老子滚！」 宗柏：……怎么感觉针对性好强。 宗柏余光瞥到江言脸色又开始发青，拳头握得紧紧的，当即汗都不擦了，匆匆站在江言跟前，挡了李庆的视线。 「导演，那个，我感觉来了，要不我们再拍一条？」 真的，李庆不去拿小金人简直是浪费了他那收放自如的表情和演技：「小宗不再休息会儿？」 「不用不用，」宗柏连连摆手，他怕李庆再骂下去，江言会直接挥手给站在旁边的他来一拳。 宗柏转身，正对着江言，小声说了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真的非常抱歉。」 江言抿了抿唇，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那边场记一打板，他又迅速进入状态。 速度快得宗柏都愣了，果然剧组这些人都是会变脸的。 刚刚咔的那几遍里，宗柏也不是什么都没总结到，他是个学习和适应能力都很强的人，在社会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练出来的绝技。 这一遍，除了刚开始的几秒怔愣外，很顺畅，台词该顿的顿，一个字不差地念了出来。 李文拿着毛巾，站在一边，随时给张萌汇报消息。 -成功进入状态，两分钟了导演都还没喊咔。 宗柏演技差是公司众所周知的事，没人会一直煳，除了宗柏。靠一张脸进来，偏偏不喜欢动脑子，稍微复杂点的角色就转不过弯。 张萌回了句：「嗯。」 李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报备今天早上看到的事。 -萌姐，就是，今天我和白尧陈序去宗老师住的地方接他的时候，发现他家里还有其他人。 李文回忆起今早的场景，在那个男人探头之前，宗柏有一个往后闪躲的动作，嵴背抵靠着栏杆。 她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那个男人探头……所以宗柏之前在躲什么，不言而喻。 李文热着脸补了一句，举止还挺亲密的。 张萌收到这条消息，饶是经验十足，此刻也有点发懵。 -确定吗？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有照片吗？ 一连三条消息，足以证明这件事的严重性。 张萌看着手机，脑子里冒出来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宗柏，脚踏两只船了？宗柏？ 她甚至有一秒怀疑过那人是不是就是裴衍松，但很快把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 她曾有幸见过裴衍松一眼，在一个大导演组的局上，对，那时候李庆也在。 裴衍松很少卖人面子，到他那个层次，来去自由，做事全凭心性，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那次也是巧，裴衍松刚好承了大导演的人情，成年人吃饭有时候不单单只是吃饭，反正那场局之后，不少投资人愿意卖那个导演一个面子。 张萌记得很清楚，那天裴衍松穿了件长风衣，来的不晚不早，一进门，没人敢坐着。 他笑得懒散又松弛，脱了外衣递给身旁的助理：「抱歉，有点晚了，路上堵车。」 举手投足都能看出磨鍊过的熟练与修养，张萌知道宗柏住的地方，偏远、还小。 正因为知道，所以要把裴衍松放在那样一个地方，她只觉得哪儿哪儿都别扭。 裴衍松这人很低调，社交媒体上没有他的照片，也没有哪家媒体不长眼敢把他的照片放在网络上。 所以张萌想找张相片给李文辨认都很费劲。 李文什么都答不出来，只说下次如果见到了偷偷拍一张。 宗柏一旦适应后，拍摄的也快，再加上之前啃了些演技干货，台词也背得滚瓜烂熟。 李庆原以为按今天早上说一句台词要咔三遍的进度，可能得拖到明天才能拍完。 但没想到太阳还没下山，宗柏就成功结束了高中这边的戏份。 别说李庆惊讶，宗柏都有点难以置信。 李庆看时间还早，现在赶去山里，还能接着拍场夜景。 第26页 「小宗啊，我们这边要收拾东西换场地，你之后的戏份可能要明天下午才会轮到，你看你要不先回去，就懒得和剧组一起跑了。」 宗柏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回去了，干一行就要遵守一行的规矩，他本来就不太熟练，还不跟组多学习，像什么话？ 宗柏一直秉持的人生真理就是多看看就会了。 他的象棋就是在公园里看退休老干部们切磋学会的。 宗柏决定跟组一起走，但他想起之前为了演戏，看网上干货总结的知识点忘家里没拿。 现在回去，来回两趟也挺费时间。 正好家里还有个闲人，还能顺便帮他带点换洗衣服过来。 所以在剧组这边把设备全部装车，正准备出发的时候，一辆骚红色的玛莎拉蒂怼到了门口。 宗柏那个时候正在和三个助理闲聊，从他们的工资到平时需要做的事，以及干助理这一行竞争是不是挺激烈的啊？ 没办法，宗柏这个半吊子总觉得演戏这条路对他来说不长久，优秀的社畜就要随时做好找下家的准备。 「确实挺激烈的，现在这行都开始卷学歷了。」 宗柏想起他上一份工作，竞争也很激励，他是那群人中学歷最低、经验最差的一个。 至于最后为什么录取了他，是因为当时面试官问他，请问你对劳动仲裁怎么看？ 宗柏一脸懵逼，反问劳动仲裁是什么？ 最后那公司也确实没辜负问的这个问题，只讲压榨，不讲人性。 宗柏正想把这事儿当个笑话讲，就见坐边上的陈序盯着某个方向两眼放光。 「卧槽，那是玛莎拉蒂吧？好闪，怎么开到我们这地方来了？找谁的啊？」 宗柏也跟着偏头，车型一看就很贵。 还不等他跟着感嘆两声，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推开驾驶室的门，下来了。 宗柏揉了下眼睛，又揉了下眼睛，再揉了下眼睛。 然后目瞪口呆。 「卧槽？」 第18章 宗柏：起勐了，好像出现幻觉了。 裴衍松绕到副驾，拎下来个旅行包，转头一眼就分辨出了坐在树荫底下的宗柏。 身侧李文突然来了一句：「怎么感觉是往我们这个方向走的，你们谁认识吗……」 话还没说完，视线顿在宗柏脸上，表情霎时变得微妙。 导演组和其他演员都要出发了，他们还坐在这里闲聊，是因为宗老师叫了个朋友送点生活用品过来，还问了他们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演员的东西肯定是生活助理这边准备，还没有说让演员亲自上手的，这不合规矩。 李文当时提议先送宗老师去新场地，需要的东西到时候列一个清单，他们再去准备。 宗柏表情严肃地摇头，说不行，这样一来一回，太浪费资源了。 所以，开着玛莎拉蒂过来送东西就不浪费资源么？ 这玩意儿在马路上，前后车距至少二十米起步，剐蹭一下都可以把「肇事车主」当场急哭。 能在这么巧妙的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地方，并且让宗柏满脸不对劲的人，除了早上那个，李文想不到其他的。 前不久刚和张萌说找机会偷拍，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李文点开手机照相机，正准备不经意来上一张，坐旁边的宗柏突然起身，正巧卡在镜头前面。 李文懊恼地看着屏幕里宗柏的背影以及右下角半截衣袖，退出界面，举起手机，刚想重拍。 视线透过镜头不经意和裴衍松投过来的目光对上，松松散散一眼，明明没带什么别的情绪，却让李文手指悬在屏幕上愣是没摁下拍摄键。 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和宗柏换了个方向，背影宽阔高大，把宗柏挡的严严实实，只留了点头髮空在肩膀上方。 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宗柏仰头对那人说着什么。 「文姐，你手机举半天了，做什么呢？」白尧探头过来的瞬间，李文匆匆摁了拍摄键。 「哦，我看今天落日漂亮，找角度呢。」 她低头瞥了眼照片，没拍好，只有男人的背影和地上两道暧昧重合的影子。 她点开张萌微信，把照片发了过去。 从李文那个角度来看，是两个小情侣腻腻歪歪说着悄悄话，在落日余晖的加持下，氛围简直不要太好。 但实际上，两人交谈如下。 「你那车怎么来的？你偷你客户户头上的钱了？」宗柏满脸焦急，生怕面前这人走上一条不归路。 「说什么呢，」裴衍松把手里的旅行包怼到宗柏面前，瞥了眼停在路边，已经接受了好几波眼神洗礼，一点都不低调的豪车，「租的。」 宗柏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要花那个钱租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是最近物价还不够高，还是挣钱不够辛苦？ 裴衍松笑的又坏又痞，张口就来：「因为我爱装逼。」 宗柏：……6。 裴衍松缓缓弯腰，凑近了些许，黝黑的瞳孔被光照的很亮，以至于宗柏那瞬间没分辨出来他说的是真是假。 「给你长面儿，」裴衍松说，「这地方不都这样，总得从你身上看见些东西，才会对你好。」 宗柏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小宗，」李庆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宗柏挪了挪脑袋，视线跃过裴衍松肩膀看过去。 第27页 他们收拾的差不多了，过来问问宗柏这里还要多久，是等等一起走，还是留个认路的助理后面再赶过来。 李庆隔老远就看见了站在他跟前的年轻人：「……这是？」 裴衍松转过身。 那一瞬，李庆以为自己被落山的太阳晃出了幻觉。 裴、裴裴裴衍松？！ 那场饭局虽然他坐的远，但毕竟是做到顶层的投资人，裴衍松那张脸，只要见过就没几人能忘。 「这是我的朋友，叫裴衍。」宗柏相互介绍，「这是我们剧组的导演，李庆，李导演。」 李庆震惊地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嘴上「裴」了半天没裴出个完整的名字。 裴衍松视线懒懒落在李庆脸上，他对着宗柏是副模样，对外人又是另一幅模样，不笑的时候真的算不上脾气好那一挂。 不等李庆把名字裴完，宗柏拍了裴衍松一巴掌：「叫人啊，你愣着做什么，真不懂礼貌。」 裴衍松被拍的往前踉跄了一步。 李庆被吓得差点笔直跪下。 「你好，」裴衍松伸出手，重读自己的名字，暗示着什么，「我叫裴衍。」 李庆下意识想弯下去的腰，硬生生在裴衍松带着威胁的视线里挺直了，打结的舌头也跟着捋顺：「我，我是李庆。」 还没来得及把后面那句「很高兴见到您」说完，裴衍松就立刻抽回自己的手，肉眼可见不耐烦和敷衍。 宗柏笑着找补：「哈哈哈哈哈，年轻人都这样，李导你别生气啊。」 李庆，别说了，我还想在这个位子上多干几年。 裴衍松没多看他，目光瞥到旁边装好的车：「是要换场地了？换到哪里？」 不等宗柏开口，李庆邀功似的说道：「半娘山，有几场山里面野炊的戏份。」 宗柏盯着李庆通红的脸色以及谄媚的笑意，心中疑惑，李导本身就是个热情好客的人吗？怪不得那天他刚来，对他也这么好。 裴衍松重新拎过宗柏手里的旅行包，揽着人的肩就往玛莎拉蒂那边走：「我送你过去。」 宗柏还没来得及转身，被带的往后退了几步，很快反应过来，对李庆和助理分别挥手示意。 李庆看着两个人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腿有点软。 如果猜测裴衍松突如其来的投资是为了谁，宗柏这个名字只是趋近百分之八十的话，那今天这副场景把剩下百分之二十彻底坐实了。 但看宗柏的样子，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清楚，连人名字知道得都不完全。 这是怎么回事？大佬新型的消遣方式？ 那他刚刚应该没露馅吧？ 裴衍松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那种层次的投资家，真就是行走的人民币。 这世上百分之八十的事可以靠钱解决，剩下百分之二十就是钱不够多。 最开始剧本能递上公司拉投资，还是因为之前沾了大导演的光，一同出席过有裴衍松在的那场饭局。 所以他刚刚也就激动了一点点、兴奋了一点点、结巴了一点点…… 没总结完，手机突然震了几下，张萌一连炸了几条消息过来，附加一张背影图。 -是他吗？ 李庆抖着手回了条消息：我觉得我的导演路，到尽头啦。 看起来像自嘲，但张萌莫名从里面品出了几分得意。 宗柏完全不知道李庆和张萌那边因为裴衍松的突然出现，乱成了一锅粥。 他稀奇地坐上玛莎拉蒂的副驾，手指戳戳点点，嘿，还别说，贵就是有贵的好处，这座椅真软！ 第19章 裴衍松睨了眼像是小孩得了新玩具，眼里略带兴奋的宗柏，说：「安全带。」 宗柏哦了一声，觉察到裴衍松的视线，又重新端出了那副老成的模样，从后面拉过安全带，规规矩矩繫上。 裴衍松偶尔会觉得宗柏有点奇怪，明明年龄不大，总喜欢端出一副大人模样说话做事，即使真按宗柏认为的年龄来看，他也要比宗柏大上一两岁。 宗柏资料上的年龄是二十，他认为裴衍松是个刚出社会的学生，那怎么也有个二十一二了。 真这么算起来，宗柏还要客客气气地叫他一声哥。 说不上来是新鲜感还是别的什么，裴衍松并不反感他的某些行为。 和宗柏现有的稚嫩面孔不同，他像是吃了很多苦，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一阵，才间接造成了如今一些习惯。 决定投资剧组之后，助理那边按照惯例传了份详尽的资料过来，包括剧组演员、导演、制片等等。 娱乐圈这个地方，谈不上多清白，裴衍松不喜欢里面的弯弯绕绕，涉足的也少。 他翻过宗柏那份，盛世传媒一个不上不下的经纪公司，管理层虽然喜欢动歪脑子，但底下有个叫张萌的经纪人。 有能力，也能抵得住压力，对于一些特殊方面的需求，全看演员个人的意愿。 宗柏生了副好皮囊，年轻又漂亮，只要他愿意，即使没有演技，资本也能把他往上砸。 但他出道两年了，还是煳穿地心。 上次还很果断地拒绝了尹泽仑。 「你今天下班这么早？」裴衍松飘远的思绪被宗柏的声音突然拉了回来。 宗柏让裴衍松帮忙前问了他的时间，裴衍松说今天有空 第28页 前面红灯，裴衍松踩下剎车，食指敲了敲方向盘，嗯了一声。 宗柏没有过多问过他工作上的事，这就跟小时候吃饭长辈问你期末考了多少分一样，挺讨人嫌的。 但毕竟是自己合租室友，月底还要分摊房租水电那些，宗柏在钱这方面的神经一向很敏感。 「你这车多少钱租的？你实习期钱还够吗？」 「其实不是租的，」裴衍松瞥了他一眼，说道。 宗柏回头：「那怎么来的？」 总不可能是买的吧，裴衍能买的起这辆车，他宗柏明天醒来就能直接成为亿万富翁。 果然，听裴衍松不咸不淡道：「这车客户的。」 宗柏：……开着客户的车到处招摇，不愧是年轻人，心可真大。 「刚好我有驾照，又刚好看我年轻长得帅，」编的自己都觉得无耻，裴衍松尽力压着嘴角想要上扬的弧度，「所以就让我帮忙开去保养。」 「路上收到你的消息，正好方便。」 宗柏话题歪了一下：「客户男的女的？」 裴衍松哑了一瞬，下意识答：「男的。」 宗柏看了看裴衍松冷硬的侧脸，又看了看连车内饰都透着股奢靡的玛莎拉蒂，缓缓皱了皱眉。 宗柏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老古董，车保养这种事，明明让助理去就好了，为什么非要绕个弯，让裴衍这个撑死了就是个合作的小喽啰去？ 裴衍确实，正装一穿，人模狗样，年轻长的又帅，只要不说话，无论往哪儿站，都是男女通吃的货色。 「他是不是想包你啊？」宗柏突然开口问。 裴衍松一个急剎差点把宗柏甩飞出去。 「你说什么？」裴衍松转头，黑沉沉的眼眸安静地盯着宗柏。 宗柏拽了拽把他勒痛了的安全带，愣是从裴衍松平静的面部表情里格外自我地解读出了两分震惊、三分耻辱，五分无助。 害，这个年纪的小年轻都这样，刚出社会一腔热血，还没看透工作和社会的本质。 所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难免会觉得被羞辱，宗柏心肠怪好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别轻易答应人家，你还年轻呢，前面路还长着。」 裴衍松挑了挑眉。 「还是多挑几个，你这一行接触到的商务人士应该挺多，总能遇到那种有钱又没成家，还对你好的。」 裴衍松气笑了。 「你这张脸可是上等的嫁妆，又白又小，嘴再甜一点就更好了。」 裴衍松忍住想把宗柏扔下车的冲动。 宗柏再一次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严肃道：「苟富贵，莫相忘。」 裴衍松一脚把宗柏蹬下了车。 在跑车的轰鸣声中，宗柏一脸懵逼接住从车窗甩下来的旅行包，被车尾气呛了一鼻子灰。 随即环顾四周。 扔的位置格外偏僻，郊区，外卖都不往这儿送的地儿。 宗柏默默搓了搓鼻子，戳开了微信。 导演组那边坐满了，他跟几个主演也不熟，李文他们说是接到了张萌临时开会的通知，需要先回公司一趟，晚点再到半娘山。 宗柏手指从上滑到下，又从下滑到上，最后点开地图，试图查找从这里步行过去有多远。 嗯，两个小时。 页面还没来得及关掉，宗柏余光就瞥到一抹骚气的红在他跟前缓缓停下。 车窗摇下，露出裴衍松额角隐隐跳动的青筋。他咬牙切齿：「上车！」 识时务者为俊杰，有车就是他爹。 宗柏利落滚了上去。 第20章 期间，宗柏没再多嘴说一个字，规规矩矩抱着自己的旅行包，缩在副驾驶角落像个刚进门的小媳妇一样乖巧。 甚至连唿吸都放得很轻，就怕裴衍松在等红灯的死亡静默里突然转过头对他来一句，我觉得你太吵了，可以请你不要唿吸吗？ 绝对是裴衍这种腹黑玩意儿说的出来的话！ 可宗柏觉得他刚刚那番话没说错，能在正常交际范围，不影响社会秩序的情况下，找一个其他条件没那么好，但经济能力优越，又会疼人的不是很正常吗？ 但宗柏忽略了最关键一点，无论是哪种关系，裴衍松都不可能是被疼爱的那一方。 他全身上下所有硬体设施无一不在骄傲彰显——天塌下来，他都是1！ 宗柏本身对感情迟钝，能知道有同性这个圈子就不错了，更深的就显得为难了。 在离半娘山还有一截距离的时候，裴衍松停了车。 宗柏全程开着定位软体，就怕裴衍松没消气，会把自己拉到某个不知名的荒山暴打一顿再扔那儿自身自灭。 「不是还有段距离吗？怎么不继续往里面开了，」宗柏看着手上的地图，小心翼翼问道。 裴衍松拿烟的手指一顿：「只要你不怕明天微博热搜是#震惊，男三号宗柏拍戏竟是豪车接送！别说开一截，你让我直接怼山顶我都没意见。」 裴衍松投资这部电视剧本身关注点就多，一些狗仔就等着蹲一手资料赚笔封口费，之前是学校，进出严格管理，环境相对封闭，没那么容易拍到东西。 但半娘山不同了，那么大座山，不可能挨着每棵树检查，看上面有森*晚*整*理没有蹲点的摄像机。 宗柏表情梗了一下，想到了在剧组面对镜头的麻木。 第29页 听裴衍的架势，山口肯定只多不减。 宗柏问：「那怎么办？」 裴衍松看他：「我是演员？」 宗柏：「不是。」 裴衍松：「那你问我？」 宗柏：「……」 按理说公司对每个艺人都应该进行过这方面的培训，裴衍松对宗柏即将要面对镜头的迟钝表示不解。 宗柏又被裴衍松的反问梗住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怕暴露他是个冒牌货的事实。 正所谓隔行如隔山。 宗柏上半辈子抬头是工作，低头还是工作。 别说娱乐活动，手机里连娱乐软体都没有，唯一一个看小说的还是不小心点到某夕gg无意下载的。 所以对一个自认为休闲娱乐时刻就是去公园看老大爷们打太极、下象棋的人来说，能听懂微博热搜这个固有名词，已经很不错了。 宗柏低头，用检查旅行包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检查着检查着，倒还真发现少了东西。 「牙刷呢？不是说了要牙刷吗？」宗柏转头询问裴衍松。 半娘山这的戏份大概要一周，山上没有住的地方，山下倒是有，但一上一下也挺麻烦，李庆说到时候会分帐篷睡，生活用品那些自带。 裴衍松也凑过来翻了一阵：「可能走的急，没带上。」 他抬头看向窗外：「那儿有一家超市，你看还缺了什么，一会儿现买。」 宗柏对这种明明可以白嫖却不得不花钱的低性价比事件稍微有点不能接受，虽然只是一把牙刷。 但他仔仔细细翻遍了旅行包所有角落，确定真的没有后，只能万般哀怨地看向超市入口。 那表情，活像自己损失了几个亿。 裴衍松：坑我坑的带劲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露过这种表情！？洗碗打折888.8包月肉疼得眼睛都放光了！ 宗柏重新整理好包包，正准备下车，裴衍松叫住了他。 「你就这样直接去？」 宗柏困惑回头:「不然呢？」还要再画个妆吗？ 裴衍松从包里摸了帽子和口罩出来:「把这个带上，一点没有演员的自觉性。」 宗柏看着面前的东西，想起了刚来那天，走了二里地还顺便去超市抢了个特价菜，一路上没一个人把他认出来。 他只是个十八线开外的煳咖，没必要这么谨慎吧，显得自作多情还自欺欺人。 但不等宗柏开口为自己辩解一番，裴衍松嫌他墨迹，直接上手就把帽子给人扣上了，还顺便把他两鬓压乱的头髮整理了一下 宗柏抿着唇，感受到裴衍松细长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头髮，有些怔愣。 裴衍松晃了晃手里的口罩:「发什么呆呢？口罩还用我帮你带吗？」 要平时裴衍松就随他去了，但半娘山突然涌那么多娱记，八成都是为了堵宗柏，想套点东西出来。 宗柏这人，只在钱上精明，平时总显得笨笨的，要在超市被人堵了，不知道能慌成什么样子。 「不用了。」宗柏接过裴衍松手里的口罩，自己带上了。 带完就剩双眼睛在外边，水润润地盯着裴衍松，声音也有点闷:「那我先去了，很快就回来。」 裴衍松多看了他一瞬，嗯了一声。 宗柏凭他多年兼职打零工的经验，一进超市就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生活用品区。 视线格外有针对性地在价格牌上睃寻——就这把，5.96，这些牙刷里最便宜的了！ 刚好只剩最后一把。 宗柏开心地伸手去拿，不等他碰上，另一双秀气的手从他身后精准截胡。 宗柏那瞬瞳孔都放大了，下意识拽住牙刷另一端不放，转头就跟身后的人理论。 「这位女士你好，这把牙刷是我先看到的。」 小姑娘挑眉：「但是是我先拿到的，你自己站那儿站半天不动手，我还没说你挡我路——」 「等等，」小姑娘话音戛然而止，盯着宗柏那双眼睛左看右看，突然开始兴奋尖叫，「啊啊啊，你是宗柏对吧？是宗柏没错吧？啊啊啊啊，我是你粉丝。」 宗柏没想到自己这种煳穿地心的小明星也能有粉丝。 但他深知自己来超市的主要任务。 所以趁那小姑娘尖叫走神，宗柏眼疾手快把牙刷抽出来，迅速转身，边走边说。 「抱歉，你认错人了。」 不要以为你是我粉丝我就能把牙刷让给你！ 还没走出两步，迎面对上跟进来的裴衍松。 裴衍松默默在货架边听完了全程，默默把宗柏拽到了角落。 虽然知道宗柏抠，但没想到能这么抠。 裴衍松心疼地瞥了眼困惑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还没反应过来的小粉丝，小声问道：「这把牙刷多少钱？」 宗柏回答：「5.96。」 裴衍松：「倒数第二便宜的呢？」 宗柏不假思索：「6.5。」 不是，这把牙刷偷偷镶金了么？和那6.5的能差多少？ 裴衍松又问：「宗柏，你很缺这0.64块钱吗？」 0.64呢，值几片生菜叶子呢，加水煮汤能当一顿晚饭呢。 宗柏一本正经：「缺。」 裴衍松无语凝噎，差点噎死。 第21章 裴衍松用力攥紧了拳头，怕忍不住会把面前这个仰头看着自己的男人给掐死。 第30页 他默默做了五个深唿吸，可能是平復过头了，开口时嗓音都带了点上火的哑：「去拿那把6.5的，我给你买。」 避免宗柏嘴里会再一次吐出刷新自己对抠有更深见解的话，裴衍松根本不给宗柏开口的机会，话音刚落就怼着人肩膀往小姑娘那儿带。 宗柏被推的踉踉跄跄：「可是……」 嘴唇刚开合一瞬，又立马闭上了。 好险，他刚刚差点想说——可是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吗？ 转念一想，占有欲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虽然他确实存了想把裴衍的钱全部坑过来变成自己的念头。 宗柏被推到了小粉丝面前。 那姑娘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盯了眼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又盯了眼宗柏手里的牙刷。 很不解的模样。 裴衍松怼了宗柏一下。 宗柏在想该怎么跟这个姑娘开口，之前为了抢牙刷没把她当女孩子看。现在觉得还是要有点礼貌。 裴衍松又怼了宗柏一下。 宗柏正在纠结应该说你好还是抱歉。 裴衍松忍无可忍，直接抢过宗柏手上的牙刷，开口道：「你好，我是小宗的助理。」 「刚小宗跟你开玩笑呢，他头一次在路上遇到自己的粉丝，太激动了。」 裴衍松好久没给人赔过笑脸了，嘴角扯起的弧度稍有些僵硬：「你看你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我给你一起结了。」 能粉上宗柏的，都是一群顶级颜控。 小姑娘根本没听清裴衍松在说什么，眼睛黏在裴衍松脸上发懵，心里疯狂尖叫，卧槽！天菜！他刚说什么？要不要结婚？ 宗柏勐一下抬头，不对啊，刚没说要把她的一起结了啊？ 他拽了把裴衍松的衣袖，用一双乌黑髮亮的眼睛盯着裴衍松，试图让他再重新考虑一下这笔额外支出的「巨款」。 裴衍松垂眸，还没看上两秒，反手啪一下把宗柏的帽沿拍了下来。 宗柏：「……」 「这位女士你好？女士？」裴衍松微微俯身。 小姑娘顿时满脸通红：「啊？啊，结！结！」 裴衍松点头，随手在货架上抽了把牙刷，转身：「还要什么吗？」 小姑娘突然一脸焦急：「啊，还有户口本，户口本今天没带在身上！」 裴衍松：？ 宗柏：？？你不是我的粉丝吗！ * 宗柏和裴衍松回到车内，宗柏慢悠悠把牙刷装进了包里。 他刚想开口说要不他就先走了，骚红色的玛莎拉蒂停这儿挺扎眼，连带着坐里面的人也渐渐备受关注。 还没开口，手机震了两下。 宗柏又垂下头去看，状态栏里躺了几条消息，来自微博某个名叫「小宗勇敢飞」的群聊。 里面加宗柏一共17个人。 疑似宗柏的粉丝群。 宗柏当时摸索微博功能的时候看到自己粉丝24864个还惊喜了一下，这辈子没被这么多人关注过，甚至还挨个点进去看都有些谁。 后来发现那个加自己仅有17个人的粉丝群后，宗柏顿悟——24864里极有可能24800个都是公司买的粉。 宗柏偶尔会点进去看看里面都聊了什么，但因为他本人就是个十八线，一年到头也接不到什么好戏，连带群也冷得像摊死水。 但今天，被炸了一波。 某个名为衷于颜值的朋友发了张牙刷图出来。 宗柏越看越熟悉，越看脚趾抠的越紧。 这把，牙刷，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三百六十度灰：？ -天天开心：？？ -小宗世界第一可爱：姐妹窜群了？ -衷于颜值：家人们谁懂啊！刚刚我在超市碰见宗柏了，你们猜怎么着，他竟然跟我抢这把牙刷！抢这把牙刷！！ -天天开心：什么你竟然碰到宗柏了？是在半娘山附近吗？那么远你还真去啦？真人好看不？ -我是宇宙滴神：这把牙刷有什么稀奇的？报个价让姐死心。 -衷于颜值：@我是宇宙滴神嘻嘻，5.96。 -四十五度的天：？ -小宗世界第一可爱：？小数点放错位置了？ -天天开心：哈哈哈哈哈，你机票钱都比这个贵几百倍。 -衷于颜值：所以，我说，他竟然，跟我抢一把牙刷一把牙刷！ 虽然裴衍松后面解了围，但小姑娘也不是个傻的。 -三百六十度灰：我记得小宗不才接了个男三号吗？公司压他钱了？怎么连5.96的牙刷都抢啊？ -小宗世界第一可爱：我就说我哥哥被公司欺负了吧，哥哥真可怜。 -衷于颜值：一个男三号再怎么也是十万起步，宗柏之前经常跑龙套咖位不够撑死也就压个三四万下来。 -衷于颜值：这比他之前赚的都多好多了。所以，他为什么，要跟我抢这把5.96的牙刷！ -天天开心：那个，我好像记得柏也在这个群里来着…… 群里突然沉寂片刻，衷于颜值同志再一次炸裂了一波。 -衷于颜值：等等，我先踢他一下。 五秒钟后，宗柏看着那条「您已被提踢出群聊小宗勇敢飞」，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人可以死，但不能花了钱后还社死。 宗柏偏头望了裴衍松一眼，眼里登时涌出了一滴豆大的泪水。 第31页 裴衍松夹烟的手惊得一抖。 第22章 裴衍松摁了手里的烟，小声说：「你哭什么。」 宗柏口罩和帽子都没取，那滴泪打湿了口罩边，将本就深的颜色浸出了更深的湿意，看起来怪可怜的。 宗柏没说话，默默抹干净眼眶里残余的泪水(再多的他也哭不出来了)，翁声翁气道：「没什么。」 刚刚只是借牙刷稍微感触了一下，上半辈子是个穷鬼，怎么穿过来还是个穷鬼啊！ 他只是后悔当初选催眠小说，怎么没有目的性极地强挑一本人物名叫宗柏的超级大富豪。 以至于现在很想掐死当初那个随意的自己。 命运就是在这种不起眼的小事中发生质的飞跃。 当然这样傻缺的理由宗柏是断不可能对裴衍松开口的。 他闷闷提着手里的包，小声道：「那我就先走了。」 裴衍松看着他开车门，看着他关车门，看着他提了下手里的旅行包，一个人，默默地、孤独地往前走。 街道宽阔安静，更显得他的背影落寞瘦小，好像经歷了一场人生重大的变故。 一种……此去一别，人海茫茫的错觉。 裴衍松看他走出去半截，又停下脚步，低头，默默用另一只手蹭了蹭眼睛，哭的很伤心的样子。 裴衍松：……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刚刚好像确实只买了两把牙刷？总价12.46，而且还没让宗柏出钱？ 怎么感觉他像是损失了几百万一样绝望？？ 宗柏这边正搓着眼睛，刚一阵风吹过来，吹了好几粒沙进去，卡得眼睛难受，手里旅行包突然一轻。 宗柏顺着旅行包瞬移的踪迹愣愣仰头看向突然出现在他旁边的裴衍松。 裴衍松抿了抿唇，眼神飘忽不敢往他眼睛上看：「我送你过去吧。」 宗柏：？ 顿了几秒后，裴衍松咳了一声又开口道：「以后你买东西我不掺合了，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宗柏困惑地眨了眨被他搓得通红的眼眶。 裴衍松见他一副又要哭的模样，连连摆手：「不是，你别，唉——」 宗柏一头雾水：？别什么，我还没开口说话呀？ 裴衍松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身往前走，给他留下了一道宽阔的背影。 宗柏：…… 不知为何，宗柏莫名其妙想到了《背影》这篇文章。 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出脑袋，宗柏又眨了眨眼睛，觉得灰尘不卡了，才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一直走到了半娘山山脚，宗柏左看右看没看到电视上演的那种扛在肩上的摄像机，和一下子蜂拥而上的人群，刚准备庆幸自己是个十八线开外的煳咖。 结果，就莫名捕捉到了好几处闪光点。 树上，楼上，街边停的车内，以及某个正在摊煎饼的男性胸前别的黑色方形物质。 宗柏：……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型伪装捕捉现场。 剧组已经有人过来清过一回了，这种伪装的太深的确实没办法完全管理，都是打工人 ，偶尔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山脚等候的工作人员看到宗柏过来了，上前跟他打招唿，视线在裴衍松优越的外形游移几圈，询问：「宗老师，这位是？」 宗柏犹豫应该说朋友还是助理，身后传来滴滴两声。 导演李庆摇下车窗，脑袋伸出来吼道：「小宗，你们车呢？这里还离的远，要不要上来送你们？」 话说着，车正好停到了宗柏跟前，裴衍松瞥了李庆一眼，李庆脸上的笑容顿时又灿烂了三个度。 「刚好有个助理有事下车了，里面宽敞，挤挤还能坐。」李庆看向裴衍松，声音瞬间又低了几个度，「您看您要跟着一起上去看看吗？」 宗柏面色疑惑也跟着看向裴衍松，现在这个社会，脸这么好使的吗？什么都不做都能让人和颜悦色？ 一分钟后，裴衍松宗柏以及导演，三个大男人一起挤在后座。 宗柏坐中间，李庆侧身用尽全力收着自己的肚子，生怕挤着宗柏以及他旁边那个更金贵的主。 裴衍松长腿蜷缩在狭小的空间，肩膀手臂密不透风怼在车门边上，直到因为山路陡峭，额角第三次撞在玻璃上的时候，无语住了。 所以他屁事没有，为什么非要跟着挤这辆车？ 因为他刚不小心回头，不小心对上了宗柏还没消红的眼眶…… 某裴姓大佬，到现在还以为宗柏是自己惹哭的。 宗·单纯被风沙眯眼，搓红了眼眶·柏，侷促地坐在中间，看着自己身边愣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空了两条无法忽略的缝隙出来。 他左右看看还在努力往两边靠的两人，小声道：「要不……你们坐过来点？」 话音刚落，一个急弯，正往前面蹭想展示一下自己这里究竟有多宽的宗柏，脑袋啪嗒一下磕进了裴衍松怀里。 温热的体温透过衬衫薄软的布料瞬间蒸红了宗柏半张脸，宗柏默默垂眸，盯着刚刚慌乱间找抓握物，不小心卡在裴衍松大腿间属于自己的那双手。 处于一种极其刁钻且尴尬，快碰到又没碰到的位置。 好兄弟之间遇到这种进一步是不可言说的时候该怎么办？是玩笑地掐一把缓解尴尬，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 第32页 以及就这样的撞击力度，装晕能有多大概率不被拆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宗柏恍惚间听见裴衍松的鼻息似乎重了几分。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几秒，宗柏迅速收手，目视前方，无比端正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动不动。 余光瞥见裴衍松偏头看了他一眼，宗柏急于打破这种好像不太对劲的氛围，自觉自然地往另一侧偏头，然后对上了李庆的视线。 李庆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目光比宗柏还自然地移到了窗外，边欣赏外面的荒路风景，边欲盖弥彰地吹起了口哨。 留给了宗柏一个，在娱乐圈沉浮多年，什么都见过什么都听过，无比懂事的后脑勺。 宗柏：……不是，你听我解释。 不是，我为什么要解释？ 我和裴衍什么都没有啊，我们是清白的。 宗柏愤愤转头，对上裴衍松黑沉沉的眼瞳，不带什么情绪地看着他。 三秒后，宗柏心虚地败下阵来。 一分钟后，不是，我为什么要心虚？ 第23章 山路弯绕，到剧组临时搭建的棚附近时，天都已经快黑了。 宗柏和裴衍松从后座下了车，李庆急着去看他那些设备，有钱了，新买的，宝贝的不行。 他从另一侧绕到后备箱，想给宗柏拿旅行包，宗柏惶恐地跟他一阵推脱。 期间李庆偷偷瞥了裴衍松一眼，见大佬脸上表情如常，再加上他似乎有意隐藏身份，李庆也不好热情得太过火出了破绽，推脱两下，重量就在宗柏手上放实了。 「那行，小宗和……」李庆盯着裴衍松，小裴两个字烫嘴似的在舌头上滚了好几圈，才含煳小声地说了出来，「……小裴，要不就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帐篷他们那边还在搭。」 宗柏点头：「好，导演您不用管我们，您去忙吧。」 李庆转身走了，脸颊上有两团激动的红晕，脚步也显得有些漂浮。 他刚刚叫那人小裴了，哈哈哈哈哈，就问还有谁能有他这个待遇！这小破电视剧能得到裴氏的投资，裴衍松还亲自来探班了，亲自来探班了！ 李庆越想越激动，指挥人干活的声音也越吼越洪亮，投资界金字塔尖尖上的人物来看他拍电视剧！这要是传出去，后半辈子的投资都不用愁了！！ 李庆越想越觉得自家祖坟冒彩虹烟了，越想越觉得当初同意宗柏代替牧野进剧组，是何等的明智，绝对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没有之一。 再看他们的相处模式，啧啧，就凭他这么多年拍了这么多狗血爱情剧练就的一双火眼金睛，那两人，肯定有事儿！ 李庆笑得一脸灿烂，旁边接灯光线的助理见状忍不住打趣：「李导，笑什么呢？换新设备了就这么开心啊？」 「有你什么事儿啊，」李庆踹了他一脚，「仔细安你的灯去，一会儿天彻底黑了，剧组全靠你这灯了。」 李庆一直都是个暴脾气，要以往剧组没人敢跟他开玩笑，生怕事做的不对，被逮住一顿骂。 但自从宗柏进组后，就算没长眼睛都能看出来导演对宗柏不一样，说话声音都要和蔼三个度。 明面上不说，私下猜什么的都有。 助理昨光上个厕所的功夫都听到了三个不同的版本，最离谱的是宗柏其实是李庆流落在外多年的私，不然怎么解释李庆每次见到宗柏脸上兜不住的慈父笑容？ 想到这儿，视线不由地就往宗柏那里瞧了眼。 宗柏和裴衍松找了块空草坪坐，剧组的人正来来往往搭着场，再过不久就能拍了。 宗柏抱着能仔细观摩又不会打扰到旁人的念头，选了个稍微高点的地方，旁边架了大灯，地上随意堆了一团黑线。 手机上李文刚给他发了消息，问他到了没，他们还在开会，可能还得要会儿才能过来。 宗柏回她，到了，让她不急，慢慢来。 裴衍松也在低头看手机，李秘发了几张照片过来，新鲜的，半娘山脚下刚拍的。 那些人不认识裴衍松，但知道他肯定不是盛世的人，不是盛世的人却和宗柏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再结合剧组的投资什么的，怎么都能编个金主的故事出来。 照片转手卖给了些专门编八卦娱乐的小公司，刚好那小公司也是能精准把握动向的人精，试探着就往裴氏官媒发了发。 自从上次说了要投资《哥哥和我最般配》这部剧后，裴衍松也没有很明确指示背后的目的是什么，李秘拿不准，反手又转给了自家老闆。 裴衍松挨个点开看了眼，拍的很清楚，但没什么亲密动作。划到其中一张的时候，裴衍松手指顿了顿。 应该是李庆过来的时候抓拍的，车身横在两人面前，裴衍松的身影完全把探头出来的李庆挡住了，宗柏偏头看着车里的李庆，裴衍松偏头看着他。 两人挨得很近，宗柏帽子口罩挡的严实，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裴衍松能很清楚的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眉眼低垂，好像眼里只能看到宗柏。 裴衍松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盯了半响宗柏偏头露出来的半截脖颈，松软的头髮盖了一截，剩下一截很白，很晃眼。 等反应过来，已经完成了长按保存的动作。 裴衍松看着图片保存成功几个字，沉默了。 第33页 场记拍板，b组第六场第一镜。 主演陈梦、江言和几个男配在山上露营野炊，晚上燃着火玩狼人杀。 裴衍松偏头，宗柏收了手机正看的津津有味，满脸求知若渴。 两人坐的近，裴衍松用膝盖撞了撞他，问他：「很喜欢？」 打工哪儿有什么喜不喜欢？但宗柏现在还觉得尴尬，不想和裴衍松多说，敷衍地嗯了几声。 裴衍松安静了片刻，又问：「你想走得更长远点吗？」 听到这里，宗柏难免就想到了粉丝群里，衷于颜值朋友说他这种咖位的戏好几万一部，还是压过价的。 宗柏之前看了统筹那边粗略排过的场次，宗柏的戏份一个月左右就拍完了。 所以，如果之后接的每一部戏都能按这个价钱来算……好像演戏什么的、因为角色被骂上几句，也不是什么大事。 宗柏在心里啃着大拇指贪心地想到。 况且剧本已经改过了，角色讨喜，最后肯定不会落到直播念退圈信的下场。 「想啊，当然想，谁不想多演几部戏啊，」宗柏目光蹭一下发亮，一部戏十万，十部戏百万，宗柏突然觉得助理工资，月薪八千不怎么香了。 但他的演技确实是个问题，宗柏默默托腮，要不要和张萌商量下，报个演技提升班什么的？公司应该有这样的部门吧，跟培养人才一个道理。 宗柏思绪格外发散，已经想到自己有钱后还能怎么投资了，好像除了黄金之后还有什么东西会大涨来着？ 还有那个裴姓大佬，他记得后头哪个地方还会出场来着？到时候他就去抱个大腿，求他指条明路。 宗柏低着头绞尽脑汁。 而从裴衍松视角看过来，又是另一番很明显的情绪变化——小煳咖明明对追梦演艺圈充满热忱，但又想到自己不红不火接不到好戏感到落寞，最后低着头放空伤感，认为自己前路迷茫。 裴衍松摇了摇头，可怜，真可怜，上天会对待每一个真诚追梦的人。 于是他反手给李秘打了宗柏两个字。 李秘在裴衍松手下工作这么多年，就连标点符号都能完美匹配顶头上司的心思，当即精准接受信号，点开了桌面上早就准备好了名为宗柏a的文件夹。 里面放的是宗柏出道以来演过的所有剧，李秘高深莫测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镜片折射一层蓝光——优秀的助理就该早有准备，随时应对老闆的多种需求。 而桌面上另一个标为宗柏b的文件夹，则是宗柏出道以来所有的黑料，以及该怎么组合才能让他彻底被封杀——虽然他只是个十八线开外的煳咖，当下境遇和接近封杀也没什么区别。 半个小时后，李秘摘下眼镜，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 观摩宗柏演过的戏，李秘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受到了伤害，以及凭藉极高的工作素养，得出结论，宗柏想要走演戏这条路红，那就是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异想天开。 这傢伙的演技差到就算是只啃颜都啃不下去的程度。 李秘合上电脑，望着幽深夜色开始沉思。 半娘山第一镜戏份结束，紧跟着换背景拍第二镜。 宗柏坐久了，站起来活动一下，两个主演下去熟悉台词顺便补妆。 李庆格外满意新换的设备，这清晰的显示器，这如漆般黑的外观，李庆心潮澎湃，爱不释手，想再找个人欣赏炫耀一番。 左看右看，周围的人都在忙着挪设备，李庆再一回头，看到了在小坡上站着的宗柏，于是沖他热情挥手。 「小宗！过来！」 宗柏应了声好嘞。 低头刚准备绕开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黑线，抬脚就要往下走，那边挪桌子一个场务突然被绊了一脚，不知道绊掉了哪根线，宗柏这边的大灯蓦地暗了。 一片黑漆中，宗柏下意识抬头，脚下紧跟着踩空，一脚栽进了繁乱的线堆，身形直接往下栽。 宗柏第一个念头，卧槽，这是个坡！ 宗柏第二个念头，卧槽，怎么这么倒霉！ 宗柏第三个念头，我是该护头还是护脸？ 不等宗柏得出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手腕突然被一拽，后脑勺紧跟着被扣住，摁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淡淡的冷木香，混着常用的甜橙沐浴露的味道。 宗柏有些发愣，下意识拽紧了裴衍松腰侧的衣服。 两人在线堆里左脚绊右脚，另一边的灯也被绊灭了，一阵沉闷的动静，导演组看着从坡上滚到自己面前的两个人，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啊啊啊，我新到的投资！ 啊啊啊啊，我刚买的设备！ 众人一拥而上，坡不高，两人都没受什么严重的伤。 宗柏愣愣地看着坐在地上裴衍松弯腰捂腿的模样，耳边一阵嗡鸣。 记忆错乱，如海水般的喧闹蜂拥而上，他跪坐在地，冷汗涔涔，虚焦的视线里是医院滚动的病床，冷白交织的光线。 宗柏突然就晕了过去。 李庆脸色唰地惨白——我未来的导演生涯！ 第24章 失去意识的宗柏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的他很年轻，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包浆的白t，很兇地跟人吵架。 「呸，老子不干了，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卖假货啊？」树荫在他瘦白的手臂投下一片暗影，宗柏勐地把手上的箱子一摔，瞪着面前那个啤酒肚，地中海，身材低矮的男人。 第34页 男人轻嗤一声：「哟，现在知道良心了？你拿钱的时候怎么没说要良心呢？第一天知道我卖假货？我的好弟弟，我给你的钱是那些店的三倍，现在来对我上纲上线，贱不贱吶？」 「你！」宗柏脸色通红，气得发抖。 男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青年清瘦，肩骨咯手，男人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骨头，声音听不出丝毫愠怒：「你说说我让你做了什么？是不是都是最轻松的活？就搬点东西发发货，我看你年轻，对你挺宽容了，你说你不容易，问工钱能不能日结，你说我给你没？」 「我不卖这些真假混着的东西，你以为你那么多的钱哪里来的？啊？狗都知道给饭的是主人，你现在装什么清高呢？」 宗柏一时语塞，他侧身，躲过男人搭在肩上的手，盯着地上摔凹了一个角的箱子，死死攥着拳头：「可是……这是卖给医院的东西。」 「给医院的，给医院的又怎么了？」男人满脸不在乎，「你自己说，有哪家卖的价格比我还低？我就挣了他们七成钱，七成钱！」 「是医院就该让老子大发善心？」男人踢了一脚地上的箱子，「不就几瓶破饮料吗？那些在里面躺了那么久，天天嘴里苦出屎的病人，能尝出个什么味？」 「反正喝不死人。」 「你他妈给我闭嘴！」宗柏猝然揪住了他的衣领，眼眶蓦地通红。 「哟，」男人无所谓地笑了，「你什么时候心肠这么好了？怎么，里面躺了你家人啊——」 话没说完，宗柏一拳挥了上去。 那年的夏天格外炎热，暴烈的日光晒得人头脑发晕。 宗柏现在也觉得晕，他睁开眼，愣愣盯着面前的天花板。 不等他大脑彻底开机反应，李庆那张大脸突然低进他视野里。 「醒啦？」脸上挂着慈父般和蔼的笑容，眼角的褶皱堆在一起。 宗柏：…… 「感觉好点没？头还晕不晕？」 宗柏：…… 「怎么不说话？」李庆面部表情焦急地皱在一起，「坏了，脑子不会摔傻了吧？」 宗柏：…… 其实你离我远点我感觉能更好点。 大脑成功开机，手脚的力气也渐渐恢復过来。 宗柏抬起手，手掌搭在李庆肩上 李庆一脸说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认真听的表情。 宗柏推开他的肩，默默把睁眼就挡在自己跟前的阴影给弄开了。 李庆顺着宗柏的力气又坐回了凳子上，有那么一丝丝的尴尬。 宗柏缓了会儿，想起了晕之前在剧组发生的事，李庆叫他，他要下坡，绊到了地上的线，裴衍拉他—— 等等，裴衍！？ 宗柏勐一下坐起来，不等他开口问，李庆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把他给摁了回去。 「没事儿，裴……小裴没事儿，他就脚伤着了，刚打了石膏，在隔壁床躺着呢，你也没事儿，医生说你晕就是受到了惊吓，醒过来就好了。」 李庆边碎碎念着，边拍着自己的心口，好像不仅是在跟宗柏说，更是在通过这种重复的方式给自己吃定心丸。 天知道看到他们两个人滚下来的瞬间，他到底受到了多大的惊吓，但凡有一个出点事，他从猿开始打工都赔不起！ 年龄大了，心脏本来就脆弱，之所以撑到了现在，秉持的是就算是死也要瞑目的念头。 现在看到宗柏好端端醒了，那颗担心受怕的心才重新落到肚子里。 李庆擦了擦额头的汗，长长地舒了口气。 宗柏点头，又坐了回去，余光瞥到屋子里的装潢。 「等等，这是医院？」他满脸不可思议。 二米森*晚*整*理的大床，有客厅，有沙发，有独立卫浴，目测前面那个拐角还有个给陪护住的房间。 李庆一脸淡定，从床头拿了个苹果来削：「昂，私立医院，vip病房，高级吧。」 宗柏视线浏览一圈，岂止是高级，这比他自己家装的还，要不是旁边柜子上放了个心电监测仪，他根本意识不到这里是医院！ 宗柏心下突然冒出个令人发慌的念头：「所以，这里是怎么收费的？住一晚上要多少钱？」 「收费？」李庆愣愣重复，「私立医院都挺贵的吧，更何况是vip病房，这里是离半娘山最近的一个医院……」 话还没说完，李庆只觉得自己面前刮过了一阵风，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床上哪儿还有人？ 门板哐一声砸在墙上，李庆刀差点削自己手里，他满目惊恐地看着面前被拔了的针头，开始焦虑抖腿。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把脑子摔傻了吧…… 宗柏直奔前台，气都没喘匀就对面前那个护士姐姐说：「12……3，3号房，退，退病房。」 护士姐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电脑：「1203对吧……没什么大问题，退房的话需要医生那边签个字。」 宗柏点头，刚准备去找医生，想到了什么，问了嘴：「请问，住一晚上大概要多少钱？」 护士姐姐：「光床位费的话是8000。」 数字一报出来，宗柏头晕目眩，他紧紧扒拉着台面，勉强撑住一口气：「那个，请问可以折算成小时来算吗？」 刚被李庆火急火燎一顿输出，说宗柏疑似脑子摔傻了的裴衍松，拄着拐在宗柏后两米的地方站定，好巧不巧就听到了这句话：…… 第35页 宗柏根本没意识到后面站了人，反应过来自己究竟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谁家医院给你按小时算床位啊，又不是菜市场买菜讨价还价。 「那那个跟我一起送起来的人呢，他是不是也在这一层，他怎么样了？还要继续住下去么。」 护士姐姐又查了一下：「裴先生骨折打石膏，还需要再观察几天。」 站在后面光明正大听墙角的裴衍松满意点头：嗯，不错，还知道关心我，没白救。 结果就见宗柏微微俯身，对那护士姐姐说道：「请给他换一间病号，vip病房床太软了，他睡着不舒服，楼下普通混合病房就行，他人糙，那环境有利于恢復。」 裴衍松：划掉上面那句话，并在记仇本上重新组织语言。 「不行哦，病房是本人要求住的，要调换需要本人同意。」 「或者亲属要求也行，请问你是他的谁？」 「我是他……」 半天说不出合适关系的宗柏愤愤咬牙:什么败家玩意儿，非要住这么贵的病房，看我一会儿怎么说他！ 一转身，和身后的裴衍松大眼瞪小眼。 十秒后，宗柏把裴衍松的脑袋摁到了窗口前。 「这儿，本人，他说愿意换。」 裴衍松：。 第25章 长久的静默里，裴衍松觉得自己站成了一座雕像。 宗柏见他半天没说话，不由焦急地又摁了把他的后脖颈：「说话啊，人护士姐姐很忙的，你不要给人制造麻烦。」 裴衍松咬牙切齿：「要换也先住完这一晚吧，钱又不能退。」 宗柏转念一想，好像确实，花了钱不住，不就亏了。 于是他又把脑袋埋到那个窗口，笑颜如花道：「住完8000块再给他换普通病房，麻烦护士姐姐了。」 裴衍松无言以对，手指在檯面上抠紧了。 护士姐姐目光从裴衍松脸上移到宗柏那儿，又从宗柏那重新挪回来，望着裴衍松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的脸，问了句：「确定吗？」 宗柏手掌用力，裴衍松脑袋又被摁了下去。 宗柏说：「确定，你看他都点头了。」 裴衍松：……你看我想理你吗？ 护士姐姐很快就办好了手续，再加上两人都是晚上办理入院，按半天收取床位费。 白捡回来8000块，宗柏心情格外好，热情地扶裴衍松回房间。 「你看你，腿还伤着呢怎么还到处乱走啊？」宗柏搀着他的胳膊，好心说道。 裴衍松：「呵呵。」 「不是我不给你住，伤了腿就该睡硬点的床，太软了对骨头髮育不好，你还年轻，得注意这些。」 裴衍松：「哈哈。」 李庆在宗柏病房门口鬼鬼祟祟好一阵，看两人有说有笑，十分温馨地搀扶着回来了，顿时觉得自己头顶很亮。 娱乐圈沉浮多年，最会看的就是眼色，当即说剧组有事，先回去了。 宗柏假模假样把人扶到了门口：「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能进去吧。」 回应他的是一道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宗柏摸了摸鼻子，转身回了自己病房。 李庆一走，偌大的vip房就显得空落落的，宗柏重新躺回那张二米的床，不愧是价值8000的病房，豌豆公主躺上面都挑不出任何错。 宗柏盯着天花板，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是这房间装的确实温馨，有一种家的感觉，念头一出，昏昏欲睡的宗柏悚了一秒，把医院当家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当即爬起来呸了两声，又找了块木头摸了一把，才重新躺回去。 这一番折腾，宗柏有些疲了，强撑着最后一丝精气神也没分辨出价值8000的天花板有什么不同，直接睡了过去。 李文轻声轻脚进来的时候，宗柏已经睡熟了，她小心翼翼探头瞧了一眼，就走到里面的陪护房轻轻合上门，给张萌打了个电话。 「喂，张姐，对，我已经到了，」李文用气音说道，「宗老师睡着了，刚问了医生，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宗柏在半娘山出事就有人通知了盛世那边，他们几个助理当时还在开会，张萌赶紧让李文先过来。 「另一个……还有谁伤着了吗？」话音刚落，李文脑海里下意识冒出了裴衍松那张脸，「我不知道，需要我再去问问吗？」 「不用了？好的好的，我会照顾好宗老师的，嗯嗯……」 另一位神秘伤患裴衍松，此刻正气得睡不着，抻腿坐在床头刷手机，顶上突然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李秘：经过公司初步分析，以宗柏目前情况来看，并不适合走演戏这条路】 【李秘：公司下属几个机构结合宗柏本身话题度以及目前市场，列出了两种方案，您看要和盛世那边通个气吗】 裴衍松还烦着宗柏给他换病房的事，偏偏他还没办法反驳。 裴衍松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中套了，挖了个想坑宗柏的洞，结果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栽了进去。 两秒后，李秘收到了两个字。 【boss：随你】 李秘困惑地眯起眼，摘了鼻樑上的眼睛开始缜密分析。 他从这两个字上读出了敷衍和不耐烦。 老大什么情况，这么快就腻了？他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不稳重的人，难道就这几个小时里他也去翻了遍宗柏演的电视剧？ 第36页 如果是这样倒也不是不可能。 李秘搓了搓手臂上被尬出来的鸡皮疙瘩。 李秘盯着电脑上的几个分别标号为abc的代言方案，斟酌了两秒，选择了bc两个发过去。 【李秘：这是公司建议的两个代言方案】 裴衍松依次点开，皱眉，都是些小的，没什么知名度，能给的价格也不高。 宗柏第一个代言，怎么也得把底价稳在那个地方。 裴衍松想了会儿，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boss：我记得有投资一家香水公司，他们旗下最近是不是有款新产品要上线】 李秘默默盯着桌面上标为代言a香水的文件夹，呵呵笑了两声。 打工人真难，老闆的心思真难猜。 鬼使神差地，裴衍松偷摸去了宗柏房间，想暗戳戳展示下他的宽容大度，结果发现宗柏睡着了。 他都还没睡，宗柏怎么可以睡着了！ 裴某人抬手，恶狠狠地戳了把他头顶的呆毛，恶声道：「换了你救命恩人的床，你怎么好意思睡这么香！」 宗柏头突然动了下。 裴衍松飞快收回手，装作刚来的模样。 但宗柏并没有醒，他只是把脸埋在枕头上轻轻蹭了两下。 头顶的呆毛柔顺地贴在枕头上，稍长的头髮顺着滑下来，浅浅地盖住了他的眉眼。 宗柏生得白，乌髮红唇，睡着了完全没有平时牙尖利齿、斤斤计较的模样，反而……很乖。 裴衍松垂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伸出手，指尖碰上了宗柏额前那撮碍事的头髮，凉凉的、软软的，轻轻往旁边拨了拨……宗柏突然翻了个身。 裴衍松本就只靠一只脚支撑重量，以为宗柏醒了，登时被吓得重心不稳，一只手蓦地撑在宗柏耳边。 两人顿时挨得很紧。 裴衍松第一个念头：幸好他睡得沉。 裴衍松第二个念头：……没有第二个念头。 裴衍松脑子卡了一瞬，宗柏睡姿很好，不磨牙不打唿，唿吸绵长均匀，薄薄打在他脸上。 就在这时，陪护房突然开了门，再然后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李文听到外面有动静，以为宗柏醒了，那句宗老师，在嘴里卡了个形，还没完全出声，蓦地顿住。 门外，之间见过的那个男人，正撑在床头……好像，在偷偷，亲，宗老师。 脑子断断续续把这句话组织完，李文眼睛瞬间瞪大。 裴衍松：…… 我知道现在这一幕很容易让人误会，但你先别误会。 不等他起身解释，李文飞快做了个我什么都没看到的嘴型，转身迅速把门合上了。 门内。 李文一双眼睛非常亮，拍着扑通扑通跳的飞快的心脏，啊啊啊啊，果然磕到了真的就是不一样，这也太甜了吧。 门外。 裴衍松默默直起身，又轻轻揪了把宗柏头顶的呆毛，突然好想抽死五分钟前非要过来找存在感的自己。 * 4000块住满，裴衍松准时准点换到了普通病房。 四人间，靠窗，公共卫生间，有一道蓝色的帘勉强可以划出一片私人区域。 裴衍松度过了一个没有表情的下午，临近晚饭的时候，听到风声的尹泽仑幸灾乐祸拉开了他独立空间的帘，并发出了一连串哈哈哈哈。 「所以你真住进来？真住进来了？」尹泽仑控制着音量，在能膈应裴衍松，又不会吵到其他病友的合理范围内，犯贱，「哈哈哈哈哈，你造的是什么孽啊，还得是你那个小情人能治你。」 裴衍松踹了他一脚，「滚你丫的小情人，不会说话别乱说。」 「嘿，我可是特意推了我的旅游局，连夜买机票飞回来的，你就这样辜负我的热情？」 呵呵，连夜买机票飞回来看他笑话的热情？ 裴衍松不准备理他，靠在床头，翻了页手里的书。 「怎么还有心情看书啊，跟我说说呗，怎么摔的？我这儿可有好几个八卦版本了，你要不说可就挨个猜了。」 裴衍松从他手里把书抢回来：「你先把你自己的事理清楚再来说我。」 裴衍松睨了他一眼：「真是为了我过来的？当我不知道？」 尹泽仑当然不可能特意为裴衍松放弃他的潇洒生活，他们之间的塑料兄弟情还不值得，之所以回来是因为贺宇昨天也住院了，胃出血。 贺宇，尹泽仑白月光，也是尹泽仑成为娱乐圈慈善家的根本原因。 尹泽仑含煳道：「那当然了，我不来看你我来看谁。」 裴衍松又踹了他一脚：「是是是，你来看我。看完了吗？一会儿我小情人要过来给我送饭，他做饭很香，我一点也不想分给你吃，所以可以出门左转暂时远离一下吗？」 已经出电梯的宗柏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提了下手里的饭盒，往裴衍松病房走过去。 还没握上把手，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 宗柏站在边上，想等里面的人出来后再进去，结果那人突然弯腰凑到了他眼前。 尹泽仑左看右看，赞赏道：「嘿，嘿，嘿，确实长得很俊，近距离这么看更漂亮了。」 然后突然被狠狠踩了一脚。 宗柏一脸严肃地抬头：「先生，请你放尊重一点。」 第37页 开房只开双人床，和绯闻对象盖被纯聊天，这辈子没被人这样说过的尹泽仑：…… 窗边，被强迫目送尹泽仑离开的裴衍松，撑着下巴盖住嘴角，尽力让自己笑得没那么明显。 第26章 宗柏看到了撑着下巴靠在床尾的裴衍松，推测面前这人应该是他认识的人，知道裴衍松受伤的消息过来探望他。 宗柏脸上表情当即缓了几分。 低头看到尹泽仑鞋尖被他踩出来的印子，抿了抿唇：「抱歉，刚刚你凑那么近，我以为你是……」 变态两个字静声，因为他突然发现尹泽仑表情像是要裂开了，难以置信中又带了点悲伤委屈。 宗柏没办法解读这么复杂的表情，只好又对他道了声歉，然后错开尹泽仑，往里走。 宗柏刚反应那么大，是因为他年轻时被男的骚扰过，那时候他瘦瘦白白，和书里的宗柏长得很像，但又没这么精緻。 当时的他什么都不懂，真以为男人在夸他，看他年轻处处帮衬着他，直到不久后，男人趁他喝醉，把他往床上带，宗柏才勐地醒悟过来。 那男人说是他勾/引的，他那张脸天生就是被艹的命，知道宗柏缺钱，从包里抽出来一沓，洒他脸上让他别装。 后来宗柏换了工作，明明没有近视却天天带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刘海长到盖住眼睛，话少，很少抬头，除了快发工资那几天会笑得格外灿烂外，其余时间都缩在公司角落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宗柏走过来，放下饭盒。 裴衍松慢慢从床尾挪到床头，期间不知道扯到哪儿了，痛得哼哼几声。 宗柏没理他，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得更开了些，又动作利落地把散落的窗帘卷上，挂在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勾子上。 裴衍松那个小角落顿时亮堂了不少，似乎连空气都清新了几个度。 宗柏刚下戏，脸上妆还没卸，黑髮微卷，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动作间窗外的光线透过薄软的布料，勾勒出清瘦的腰线。 一副还没遭受过社会毒打，清澈愚蠢的学生模样。 但手上动作却熟练老成，先是把枕头垫在裴衍松腰后，又从床尾抽出小桌板，直接调节滑轮，调整距离和高度，让桌沿正好卡在裴衍松跟前，最后把饭盒放在上面，拧开盖子，分类放好。 一气呵成的动作把裴衍松都看懵了，下意识问道：「这么熟练？」 宗柏愣了半秒，把筷子塞他手里：「管那么多，吃你的吧。」 裴衍松弯腰闻了闻味：「真的是你做的吗？你自己说外面买的不健康，你可不能蒙我啊。」 宗柏很想把他的头摁粥里。 嗯，是宗柏亲自熬的，因为裴衍松中午蔫唧唧地说医院饭菜不合胃口，不利于养伤，想吃宗柏做的。 从vip病房转到这里，苦了自己的身体总不能还苦自己的胃吧。 宗柏当时正啃手指苦哈哈研究自己的戏，收到消息呵呵两声，荒山野岭的他去哪里给你做饭，凉拌干树皮、清水涮草根吃不吃呀？ 但裴衍松紧跟着发了条：你不要忘了，我如今这样都是因为谁！ 宗柏默了。 虽然宗柏没什么良知，尤其是在钱面前，但裴衍松这事发生在昨天，宗柏就算再瞎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所以他把这事跟李庆说了声，别说，中午送餐的时候车队还真给弄了电磁炉电饭煲上来。 李庆格外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要什么就说，不用客气。 宗柏：这就是有钱的快乐吗？他也好想拥有。 宗柏忍住了向李庆要几根金条珍藏的冲动。 裴衍松尝了口碗里的粥，嗯……是他喜欢的那个味道。 宗柏有好好研究忌口那些，粥也做的清淡，此时看到裴衍松低头吃得欢快，他视线虚焦，不知道想到了些别的什么东西。 念头纷杂一阵，看见裴衍松脚支在外面，下意识上前拽住被子就往上盖，嘴里絮絮叨叨：「天气变得快，别着凉了……」 话音还没落，宗柏意识到不对，勐地转头。 裴衍松举着手里的勺，嘴张成了o，带着一丝丝惊讶地望着他……主要是宗柏刚刚那语气太温柔了，又轻又缓，裴衍松有一种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下一秒就快嘎过去了的错觉。 宗柏：…… 宗柏：我说我刚被夺舍了你信吗？ 宗柏隔着被子拍了把他没打石膏的那只脚，找补道：「年纪轻轻的露什么脚踝，寒从脚起，知不知道？」 裴衍松瞥了眼还没完全落山的太阳，可是今天24c诶？ 医院配的被子有点厚诶？ 被子堆在床尾都不会用的诶？ 所以他为什么要这么温柔地给我盖被子嘞？ 裴衍松放下了手里的勺子，开始沉思这个问题。 宗柏见煳弄不过去，而且裴衍松思绪还逐渐有跑偏的趋势，迅速扯开话题：「刚刚门口那个是你朋友吗？」 话题果然被扯开了，裴衍松想到尹泽仑备受一些娱乐小报宠爱的脸，再加上之前尹泽仑还私下联繫过宗柏。 宗柏目前虽然是没把人认出来，但之后就不一样了。 这要说是朋友，身份岂不就瞒不住了。 裴衍松淡定低头，品了口粥，说道：「没有，是公司的客户，他刚好过来见朋友，听说我住院了，就顺便看了一眼。」 第38页 「昂，」宗柏点头，又想到了尹泽仑在门口弯腰对他说的话，皱眉道，「你离他远点，除了工作，不要有其他的接触。」 「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裴衍松差点被粥呛了一嘴，闷着咳嗽忍笑道：「知道了。」 此时，尹·不是好东西·泽仑，正在某vip病房外徘徊。 他没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手搭在把手上愣是迟疑了五分钟都没拧下去。 直到把贺宇的助理等来了。 「小尹总，」小何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尹泽仑惊得伸手想去捂他嘴，让他小声点。 小何意识到了什么，说道：「没关系，宇哥睡着了。」 小何安静了几秒：「小尹总要进去看看吗？」 尹泽仑瞥了眼他手上拎着的饭盒：「是粥么？」 「对，宇哥还吃不了太刺激的。」 …… 尹泽仑视线别扭地往旁侧转了圈，小声道：「我还是不进去了，免得他一会儿又生气。」 「你别和他说我来过了。」 小何连连应了，目送尹泽仑离开，推开门，愣了。 「宇哥，你起来啦？」 贺宇穿着宽松的病号服，中长发柔顺地贴在颈侧，脸色还有些苍白，靠坐在沙发上，清清冷冷的。 贺宇扫了小何身后一眼，嗯了声。 小何正想说醒了要不就先喝粥，暖暖胃会舒服点。 但不等他开口，贺宇起身又往床边走：「我有些累了，想先睡会儿。」 沙发正对着门口，门板上安了块单向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却能看到外面。 第27章 裴衍松在普通病房熬了两天，终于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被告知，可以先出院了。 回家静养，半个月后过来拆石膏。 宗柏那天下午戏份正好全部拍完，顺路过来接裴衍松。 裴衍松坐着轮椅，穿了条宽松的灰裤子，短袖，翘脚踩在踏板上，低头给宗柏发消息。 【未来金大腿：还没来？】 【未来金大腿：我快冻死在街口的冷风中了】 宗柏视线挪到窗外，瞥了眼头顶硕大的太阳，在手机上戳戳点点。 【宗柏：我记得你摔的好像是脚，不是脑子。】 【未来金大腿：哟哟，允许你大太阳给我腿盖棉被，就不能我穿短袖冻死在阳光下了？】 过不去了是吧！ 宗柏回了他两行句号。 宗柏咬牙切齿，并抬头对前面开车白尧说：「掉头，不去医院。」 他要让裴衍松冻死在街口神奇的冷风里！ 白尧看了眼副驾驶的李文，李文瞥了眼后视镜，两人都没吭声。 有了前几天张萌开的那场会，就算没明说，他们大致也能猜到裴衍松身份背景肯定不简单。 再加上最近裴氏旗下一些资源有意无意在往宗柏这边倾斜……就宗柏这个傻的还被蒙在鼓里，一副单纯无知的模样。 李文很想把他晃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算把你扔下车，都得把那位爷接上来啊！！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宗柏也没注意到两位助理的异常，他低头在对话框里给裴衍松扔粑粑。 裴衍松反手回了几个炸弹，玩的不亦乐乎。 贺宇也是今天出院，保姆车低调地停在角落。 小何眼尖，一抬头就看到了花坛边的裴衍松。 「宇哥，好像是裴总。」 贺宇脚步一顿，手指抵住帽檐微微往上抬了抬。 裴衍松和尹泽仑从小玩到大，贺宇是尹家从小资助的学生，当半个儿子养在尹家，年纪小的时候他们三个会一起玩。 但大了，到底还是有区别。 贺宇没说话，低头正想往一边走。 小何又补了句：「看他像是在等人，裴总之前一直在a市，d市是小尹总的地盘。」 小何嘀咕道：「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小尹总。」 贺宇看了小何一眼，小何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是，宇哥，我就随便说说。」 片刻沉默，贺宇最终还是没有直接离开。 裴衍松低头很认真地发消息，旁边站了人都没发现，直到贺宇出声叫他。 「裴总。」 「嗯？」 裴衍松收了手机，贺宇不小心瞥到了备註，大明星宗，这几个字。 「贺宇？这么快就出院了？」 贺宇和尹泽仑关系复杂，裴衍松也没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问贺宇怎么住院了什么的。 他一向是个坦荡的人，除了在宗柏跟前，绝对是他这辈子的演技巅峰。 贺宇漫不经心挪开视线，顺着台阶往下数，问道：「出来刚好看见裴总一个人在这里不方便，要跟我们的车走吗？」 裴衍松说：「不用了，我等朋友来接。」 朋友，不是尹泽仑。 贺宇嗯了一声，和裴衍松告别：「有人来接就好，那我不打扰裴总，就先走了。」 刚转身，听见裴衍松问：「之前泽仑上来找过你，你见到他了么？」 贺宇垂着视线，手指不由自主地攥了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答非所问：「我和他不可能了。」 裴衍松微微侧身，贺宇头也没回，往角落停的保姆车走。 裴衍松轻轻嘆了口气，不懂这两个人在闹什么别扭。 第39页 一个死不开口，在娱乐圈搞幼稚又纯洁的局部替身文学。 另一个表面冷冷清清，实际上比谁都放不下。 裴衍松转着手里的手机，思索着什么，前面拐弯处驶过来一辆熟悉的保姆车，裴衍松脸上当即露出了笑容。 宗柏从车上下来，裴衍松操控轮椅从缓坡缓缓下去，还没停稳，就听到宗柏的声音：「这么高级的轮椅？花了多少钱？」 裴衍松笑脸瞬间垮了下去：「不然我怎么办？单腿蹦过来？」 「你拿个拐杖不好么？便宜又实惠。」 裴衍松：不，那配不上我高贵冷艷的身份。 裴·高贵冷艷·衍松单脚站起来，宗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从裴衍松的阴影里露了个脑袋出来。 「轮椅就放后座吧，反正挺宽敞的。」 角落里，小何启动保姆车，从宗柏他们旁边驶过。 贺宇偏头看了一眼。 宗柏扶着裴衍松一只脚往车上抬，一头微卷的黑髮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很年轻、很漂亮。 两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裴衍松垂着眸笑得松弛，宗柏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贺宇不由得就想起了裴衍松的备註，还有聊天框里你来我往的粑粑和炸弹。 从来不知道裴衍松私下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会陪着人玩闹。 贺宇收回视线，两辆车擦肩而过。 * 保姆车的配置一流，座椅宽敞柔软。 宗柏瞥了眼坐在旁边，惬意玩手机的裴衍松，想到这几天的花费开销，突然对裴衍松能不能给得起这个月的房费持有怀疑的态度。 所以很有必要了解下他的工作。 宗柏开口问：「你在哪个地方上班。」 裴衍松瞬间警惕，腰都挺直了几分：「问这个做什么？」 宗柏狐疑地瞥了眼他不自然的动作：「送你去上班呀。 「……」裴衍松低头确认了眨手机上的时间，一点五十，不是早上八点，「就真的很急这一下午吗？」 宗柏严肃点头：「当然！你已经请了三天假了。你有年假么？你能调休么？工资有那么多可以扣么？你自己算算这次来医院花了多少钱了？能多挣一点是一点。」 裴衍松对宗柏这种分秒必争的工作态度表示无法理解，且无言以对。 「而且这种时候更能树立你勤奋热爱工作的人设，最好再拖着伤腿在领导面前晃悠一圈。」宗柏极富经验地建议。 「工作场上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要让领导看到你做了什么。」 裴衍松也不是很懂为什么这么年轻的宗柏能深谙职场之道，狡猾得让裴衍松哑口无言。 但宗柏一脸坚定地盯看着他。 裴衍松知道混不过去了。 他来d市本就是开会出差，报了子公司横达证券的名字，飞快点开微信，给李秘通气。 李秘不愧是在裴衍松身边做久了的顶级秘书，轻轻松松就把裴衍松的身份给安排好了。 裴衍松松了口气。 四十分钟后，裴衍松觉得这口气松早了。 横达证券公司大门口。 穿着西装的各位董事们一字排开，恭候多时，为首的拿着裴衍松的工牌，看到裴衍松就对他露出最完美的笑容。 脸上的褶皱因为笑得过于灿烂挤到了一起。 裴衍松惊得差点没坐稳轮椅。 「裴衍啊，欢迎回来，怎么没多休息几天……哎哟，快慢点，别摔着了。」 董事担忧得就要上前去扶，头顶仅剩的几根稀薄头髮在空中从左边飘到了右边。 宗柏望着门口平均年龄四十往上的各位叔叔辈们，目瞪口呆，小声叭叭：「你们公司的前台……都喜欢招这么有年龄感的人吗？」 裴衍松静得好似一片坟场。 裴衍松给自己找补：「我们公司……比较稳重，喜欢看起来就很有经验的人。」 宗柏：「他们对你好好，还亲自到门口给你送工牌。」 裴衍松，「我比较年轻，他们把我当小辈来看。」 宗柏沉默了一会儿：「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裴衍松眼睛都不眨：「你的错觉。」 第28章 李秘表示很委屈。 他绝对把裴衍松的要求表达的清清楚楚，并再三强调低调的小职员这六个字，就差做份ppt来阐述究竟该如何低调。 事实证明，他还真需要做份ppt，并用红字加大标粗所有的细节。 是啊，职位是低调了，但属于裴衍松的待遇却是怎么也低调不下来。 更何况裴衍松还刚摔骨折了，让他一个人推着轮椅默默挤公用电梯上楼……光想着这个画面，各位管理层坐办公室里都觉得椅子硌屁股。 于是乎，齐刷刷，精神抖擞地拿着一张小小的工牌，恭恭敬敬等在横达正门口。 那一瞬间，裴衍松真的很想捂脸遁走，头一回觉得身份是一种无比沉重的负担。 崔平走下台阶，把工牌递给裴衍松，并抬起头满脸笑意地看向宗柏：「这位是？」 宗柏从他眼里读出了几分谄媚，并对横达前台不势利眼的优良品质表示了由衷的赞美：「我是他室友。」 崔平瞳孔缩了那么一阵。 裴衍松的性取向虽没瞒着也没宣扬，但圈内人都听过一些风声。 第40页 城里人都这么会玩的吗，都把那什么叫室友？ 崔平年龄不愧摆在那儿了，就算再震惊面上都波澜不惊：「室友啊，室友好啊，室友感情好啊。」 裴衍松：…… 裴衍松咳了一声。 崔平眼神当即挪到了裴衍松脸上，脑子里飞快復盘自己刚刚说错了哪句话。 宗柏拍了他肩膀一下：「嗓子卡毛了？咳什么。」 裴衍松：「咳咳，等你的时候被街口的冷风吹感冒了。」 宗柏：…… 宗柏目光狐疑地挪到这群守在门口的叔叔辈们，心里不对劲的雪球越滚越大，直白地开口说道：「裴衍他年轻，工作上应该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不过受了个伤，还劳烦你们出来接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面子有多大呢。」 边说着还边怼了裴衍松一下：「是吧，裴衍。」 裴衍松头都没回，只是稍稍抬眸，把面前的崔平看着，里面明晃晃写了几个字：好好说话。 崔平颅内登时警铃大作，调动了很久都没使用过，已经快生锈了有关人情世故这一方面的脑神经。 裴总要了小职员的工牌，裴总在自己和宗柏套近乎的时候咳了一下，裴总要自己好好说话…… 一番头脑风暴后，崔平精准接收到了裴衍松的雷达，并编出了这一大群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合理理由。 「小裴面还不大啊，你是不知道，上面的人有多器重他。」 因为受器重，所以受欢迎，所以很多人出来迎接他，没毛病！ 宗柏讶异地挑眉：「就他？」 崔平擦了擦额角快渗出来的冷汗：「这位……室友，请你好好说话，什么叫就他，我们裴总……」 完了顺口了，崔平抠了抠指甲，迅速补充道：「裴，总是有很精明的头脑，对投资的嗅觉十分灵敏。」 崔平越编越上道：「最开始他刚大学毕业，来到我们公司经济业务部，客户资源丰富，短短一段时间就拉拢了数千万资金，后来又凭藉自身过硬的专业素养跳到了自营部，开始用券商的钱去做投资，为公司创造了极大的收益……」 裴衍松手指默默捂住嘴唇：兄弟，吹太过了。 宗柏虽然听不懂，但觉得很震惊：「就他！森*晚*整*理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崔平瞳孔地震：大学生！？你究竟还瞒了多少东西啊！！ 「没错就他，」崔平平静道，「过于优秀，提前就业，只要肯努力，未来定是金融界闪闪发光的一颗新星。」 金融界？闪闪发光？新星？宗柏莫名想到了书里的裴姓大佬，投向裴衍松的视线带了层狂热的温度。 三秒后，宗柏冷静下来，不对，时间不对，裴姓大佬这个时候已经成长起来了，裴衍肯定不是那个裴姓大佬。 但金融界闪闪发光的新星也很让人心动好不好。 宗柏收了眼里的狂热，开始暗戳戳打听收入：「那他加上分红那些，年收入能有多少？」 裴衍松展了展捂脸的手指，比了个二。 崔平信心满满：「两百万！」 裴衍松：…… 宗柏：！！！ 投向裴衍松的目光再一次带上了狂热。 裴衍松轻咳了一声，宗柏拽了拽他下滑的领口，和蔼道：「看你，别冻感冒了。」 裴衍松：………… 「他说的是以后，我做的好的话加上分红可能有那么多，但现在不一样，我才刚到自营部，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钱肯定也没那么多。」 「再删个零都多了，」裴衍松瞥了崔平一眼，「券商多的是熬不出头的。」 崔平默默擦拭着额角的冷汗。 宗柏拍着他的肩宽慰道：「没事儿，你未来总有那个实力的，对吧？」 裴衍松微微偏头，正对上宗柏低下来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从里面品出了些许传销洗脑的味道。 裴衍松：「哦。」 宗柏放开他的轮椅，像是放开了小鸟的翅膀，让他展翅飞翔：「进去吧，别耽误工作了。」 宗柏目送裴衍松滑进公司大门，两百万自带混响音效在宗柏脑子里不断震盪。 宗柏脸都要笑烂了，看着裴衍松远去的背影，像是在看自己好不容易养大成才的儿子。 宗柏倍感欣慰，并摸出手机重新修改了裴衍的备註。 【未来超级金大腿】 配上裴衍松闪闪发光的金币头像，完美！ - 因为裴衍松出行不方便，再加上公司的车用了不用给钱，宗柏主动承担起了接送裴衍松的重任，免得他负伤还要去挤早晚高峰。 宗柏在车里熟悉台词，男女主在山里的戏还没拍完，宗柏明天先跟b组拍些和其他演员的戏份，刚好也和裴衍松公司这边顺路。 裴衍松坐在另一边看手机，避着宗柏处理些别的工作内容。 等快到小区的时候，已经六点过了。 宗柏看了眼马路对面的超市：「家里没菜了，要不先去买点菜？」 裴衍松对宗柏没想抢特价菜感到稀奇，强调了一遍：「现在？」 宗柏不耐烦皱眉：「去不去嘛？」 车停在边上，宗柏拿好东西对李文他们挥了挥手：「你们下班吧，这离我家也不远，一会儿走回去就行。」 李文点头：「那宗老师再见。」视线挪到裴衍松身上，表情慎重了些许，「裴老师也再见。」 第41页 宗柏：「路上注意安全。」 超市在对面，裴衍松轮椅自动的，也不用宗柏推，他自己摁着扶手上的按钮，看不远处的信号灯还剩九秒，就要往对面滑动。 宗柏突然拉住轮椅上的把手，强行改变了他的运动轨迹，往三米外的斑马线走。 「要走斑马线。」 刚停在斑马线界内，灯红了，又要等上七十多秒。 裴衍松挑眉：「绿灯一般不都是赶紧过了吗，离斑马线也没多远，车不会撞上来的。」 宗柏说：「万一呢？」 裴衍松：「哪儿什么万一，他如果真要撞你，斑马线外斑马线内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 裴衍松：「？」 宗柏一本正经道：「线外8万，线内80万，这是我这么多年就算再赶时间都要走斑马线的原因！」 裴衍松：「……你还挺骄傲？」 「那可不，飞天横祸变成天降横财，被撞了爬都要爬到斑马线上来。」 裴衍松嗤了他一声：「谁乐意要那笔横财啊，给自己找罪受。」 灯绿了，宗柏顺手就推着裴衍松往前走，过一半的时候，宗柏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你不知道吧，有的时候我还挺想要这笔天降横财。」 裴衍松没听清，偏头去看他：「什么？」 「没什么，」宗柏垂眸，低进裴衍松眼里，「我问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菜！」 晚风吹起了宗柏绒绒的头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衍松总觉得那一瞬的宗柏很哀伤，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裴衍松愣了几秒，宗柏摁着他的脑袋转回去：「看什么看，我今天带了口罩的，有身为煳咖的自觉性。」 晚上的超市也没多少新鲜菜，宗柏按照经验挑了几样平常不会打折的，对沖买不到打折菜的不平衡感。 回到家后宗柏洗了手戴了围裙就开始切菜、炒菜。 肉下午回来放外面解了冻，宗柏刀工很好，肉丝切的均匀，用来炒红椒。 裴衍松靠在客厅窗沿边坐了会儿，看完了一些报告，闻到了厨房里的香味，推着轮椅往那边走。 油烟机嗡嗡地运作着，掩盖了裴衍松轮椅压过玻璃门槛的声音。 围裙细细一道系在宗柏腰上，宗柏手上动作很稳，小臂肌肉绷出漂亮的弧度，炝了下葱姜蒜的香味，依次放肉丝和辣椒。 辣椒一下锅，刺鼻味就上来了，宗柏把火关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撞到了个什么东西，身子勐地后坐。 刚准备探头看锅里炒的什么菜的裴衍松，愣愣看着坐进自己怀里的主厨大人。 两人同时出声. 「你进来捣什么乱？」 「你踩着我石膏了。」 「……」 第29章 宗柏闻声赶紧挪了下脚，又因为这个动作往裴衍松怀里坐得更实了。 裴衍松下意识把了他的腰，拇指沿着围裙边无意蹭了下。 四眼相对，八方沉默。 直到传来焦香味。 宗柏噌一下弹起来，去翻锅里的红椒。 裴衍松眨了眨眼，手里突然空了还有些不适应。 宗柏低头快把锅里的菜翻出花了，忍不住想去拽自己的裤子，觉得屁股似乎还残留裴衍松大腿传来的热源，尬得他一时不敢回头面对。 偏偏身后半天没有传来轮椅远去的声音，宗柏没忍住，抬腿盲踢了一脚：「你怎么还不走。」 裴衍松嘶了一声：「你又踹到我石膏了。」 「……」宗柏看着锅里再炒就真救不回来的菜，妥协，「你从柜子里拿个盘子给我。」 裴衍松轮椅滑过去又滑过来，盘子递到宗柏面前，「喏。」 视线偏垂过去，再一次无意间，不小心瞄到了裴衍松大腿，他坐的很散漫，双腿微微分开，穿灰色卫裤没有平时穿西装裤那么禁慾…… 宗柏开始唾弃自己奔腾不止的思想。 然后，宗柏做菜生涯遭遇了人生滑铁卢。 裴衍松早早盛好饭，坐在桌子边等，直到宗柏端上来最后一个汤。 两菜一汤，各有各的色彩，唯一相通的是面上都有一层不怎么明显的黑色无机物。 裴衍松夹了一筷子红椒，咀嚼，沉默，再咀嚼，瞧了眼宗柏，试探道。 「我怎么觉得今天的菜有点发苦呢？」 宗柏一脸严肃：「我炒煳了。」 裴衍松点头，夹了一筷子土豆，沉默，又夹了汤里的番茄，再一次沉默：「这两个……」 宗柏默默捂脸：「是的，都炒煳了。」 裴衍松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医院吊水打多了紊乱了我的味觉。」 宗柏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菜煳了没什么，可以将就吃，但裴衍松口味一向挑剔，这顿饭他也是出了钱的。 「小白菜还剩一点，要不我重新再给你炒一份。」 宗柏一般炒完菜就会洗锅收拾台面，再炒一道，又要再收拾一遍。 「太麻烦了，」裴衍松夹了筷子红椒，很捧场地沖宗柏笑了一下，「碳烤焦香，挺别致的味儿，平时想吃还吃不到呢。」 宗柏被他逗笑了，笑了会儿，他抿着筷子尖，盯着裴衍松垂下去的侧影，发了会儿呆。 宗柏穿过来前一直独来独往，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也没有能约在一起吃饭的人，租住的房子不隔音，逢年过节，邻居家的欢笑声都能传过来。 第42页 宗柏那时候经常会盯着中午的剩菜想，有必要么，叫那么多人来家里吃饭，懒得做菜还懒得打扫。 但现下，看着低头夹菜吃饭的裴衍松，宗柏突然觉得，好像家里多一个人也挺热闹的…… 裴衍松突然抬头，宗柏猝不及防看进他眼里。 裴衍松眼珠颜色很深，眼里最亮的一点是头顶折下来的光，宗柏凝着那点微光，有些发晕。 再然后，宗柏碗里没动的饭尖上堆了一筷子黑乎乎的土豆丝，裴衍松紧跟着说：「发什么呆啊，这几根最煳，吃起来肯定特别香，你尝尝？」 宗柏：…… 划掉虚假的温馨，并重新计算今日摊销，买土豆的钱全划到裴衍帐上！ - 吃完饭，宗柏回房间钻研剧本，公司似乎也觉得他演技有待提高，给他请了个教表演的老师，晚上没戏的时候一对一线上教学。 似乎知道宗柏会担忧什么，张萌紧跟着下一句话就是公司内部培训，不用演员单独给钱。 宗柏乐滋滋接受了，准备进房间的时候，裴衍松拿着衣服滑出来。 宗柏问：「要洗澡？」 裴衍松点头：「嗯。」 宗柏问：「方便么？」 裴衍松低头看了眼自己，又抬头看了眼宗柏：「不怎么方便，所以你要帮我洗吗？」 宗柏觉得自己问了句特别无语的废话，但望着裴衍松格外真挚的眼睛，补了一句：「我能帮你把花洒打开。」 裴衍松留给了他两个滑动的轮。 宗柏到底还是怕裴衍松单着一条腿在浴室摔倒，给他本就没癒合的骨头雪上加霜……主要是去趟医院挺费钱的。 他去外面找了个小板凳拿进来。 里面没有水声，应该还没开始洗，宗柏敲了两下门，裴衍松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过来：「没锁，可以直接进。」 裴衍松靠在洗手台边，看着浴室门缓缓推开，他衣服脱完了，裤子刚拽到腹股沟那儿，小腹上有几条很有张力的青筋。 画面过于有冲击力，宗柏盯了一眼立马错开视线，游移着一时找不到焦点。 「你怎么没说你脱了衣服。」 裴衍松挑眉：「我是女的？」 「不是。」 「那你害羞什么劲？」裴衍松边说边勾了下裤子边，「我又没全部脱完。」 宗柏怕裴衍松为了逗他下一秒就把裤子拉下来，当即祭出手上的小板凳，表示自己的关爱：「石膏不能沾水，你洗的时候注意点，可以把脚搭这上面。」 裴衍松看起来就不像经常受伤的人，怕他不知道怎么搭，宗柏还特意伸腿演示了一遍。 「就这样，然后你洗的时候，要关花洒就转身……」宗柏伸手，然后顿住，凳子放远了点，宗柏够不到把手。 沉默的点点点在头顶滑过，宗柏听到了裴衍松低低的笑声。 浴室回声本就大，裴衍松的笑声盪啊盪，把宗柏耳朵都盪麻了。 宗柏撇撇嘴：「反正，就是这样，你自己过来试一下。」 裴衍松忽视放在手边的拐杖，伸手就撑住了宗柏的肩。 重量和阴影靠过来那瞬间，宗柏唿吸下意识屏住了。他之前一直把裴衍松当刚出社会，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看。 但现在，热量和压力似乎也随他一同靠了过来，宗柏才真切感受到，裴衍松属于成年男人的压迫。 「这样么？」裴衍松搭着他的肩，空闲的手去够把手，打了石膏的脚往小凳子上放。 小板凳空间本就小，宗柏腿忘了放下来，两人面对着面，动作间裴衍松膝盖缓缓擦过他大腿内侧。 宗柏瞳孔一缩，脑子闪过厨房里的尴尬场景，当即惊得后撤，裴衍松被他带得重心不稳，一只手捞住了他，另一只手带了下把手。 下一秒，淋浴莲蓬里的水滋了他们一身。 「……」 裴衍松反应快，水关停了，宗柏木着一张被滋傻了的脸，完全处在状况外。 他被裴衍松半揽在怀里，两只手都抵在他肩上，手臂下的肌肉结实硬朗，一侧头髮被打湿了几缕，翘在外边，整个人都有些呆。 裴衍松垂着眼，擦掉了他脸上的水渍。 指腹与脸颊相触的瞬间，宗柏反应过来姿势不对劲，又准备挣的时候，裴衍松扣紧了他的腰。 「别动，」 声线平直微沉，宗柏顿时像被拎住后脖颈的小鸡仔似的，一动不敢动。 「脚疼，你先别折腾。」 不知有意无意，裴衍松手指似乎顺着他腰线滑了一下，异样的触感让宗柏软了一阵。 他瞳孔微微放大，那张本就精緻的脸上还带了小水珠，有几滴在嘴唇上，宗柏觉得不适应，微微抿了抿。 裴衍松眼神沉了几分，掌心扣在他耳后，摩挲他微润的头髮。 宗柏觉得裴衍松肯定又开成取暖灯了，不然为什么他会觉得越来越热。 「裴，裴衍……」他怕弄着他打石膏的脚，不敢挣，小声叫他。 裴衍松喉结不着痕迹地滑了一下，像是压抑住了某种原始的冲动，开口时，嗓音微哑。 「你还真是来给我开花洒的么？」 听出了话里的打趣，宗柏辩驳道：「明明是你自己弄开的。」 「怪谁？」 「谁让你……」宗柏突然闭嘴。 第43页 谁让你大腿突然贴着我的。这句话本身没什么，但如果成为一个纠结的点就会变得很奇怪。 不就贴了下大腿吗？两个男人，无意的肢体接触，没什么问题啊。所以他刚刚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我怎么了？」裴衍松反问。 宗柏不甘心地抿了抿唇，一时找不出话回嘴：「没什么。」 他抬头：「你站稳了没，站稳了就松开我了。」 裴衍松扣在他耳后的掌心顺着脖颈缓缓下移，落到他肩上，宗柏边往后撤，边缩了下脖子。 怎么有一种好奇怪的感觉…… 不等他想明白，头上突然盖了条毛巾。 「擦擦头髮，还在滴水。」 宗柏伸手就要去把遮挡视线的毛巾拉下来，锁骨突然一疼，裴衍松用力摁了他一下。 「你干嘛？」 裴衍松摩挲着手上的水珠，淡淡道：「有根头髮。」 宗柏低头去看，他衣服湿了大半，一边领口歪斜地耷拉到肩头，宗柏伸手拽了一把：「哪儿呢？头髮呢？」 裴衍松：「已经蹭掉了。」 宗柏摸了摸他摁过的地方，红了一块，有点疼。 他愣愣点头：「哦。」 然后看着面前的小凳子：「你会用了吧，会用我就出去了，有事你叫我，我不关房门，听得见的。」 裴衍松垂眼把他看着，半响才嗯了一声。 宗柏转身出去，刚拉开门，裴衍松突然叫了他一声：「宗柏。」 宗柏回头，取暖灯把他照的毛绒绒的：「怎么了？」 裴衍松盯看着他因为偏头，脖颈拉出来的漂亮的筋，默了瞬：「……水温好像低了点，你一会儿帮我调一下。」 宗柏点头：「好。」 宗柏调好了水温，擦干了头髮，换掉了湿了一半的衣服……然后该干嘛呢？好像没事了，宗柏坐在床上开始发呆。 浴室里水声响起，哗啦哗啦像是下了场雨，宗柏思绪被沖得繁杂，越想越理不到头。 他无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锁骨，一阵铃声突然响起。 铃声？好熟悉？哪里来的铃声？ 十秒钟后，宗柏反应过来，开始找自己的手机，看着界面上十几个未接来电，宗柏人傻了。 正准备回拨，张萌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你人呢？你看看几点了，你自己定好的时间，你让老师等你？你知道他有多难请吗？要不是因为……」 张萌及时收住。 宗柏也没工夫去想因为什么，急匆匆飞到桌前开电脑，嘴皮子飞快：「对不起啊张姐，我刚刚有事耽搁了，你帮我跟老师道个歉，我马上就上线了。」 他刚刚就觉得忘记了什么东西，该死，都怪裴衍松非要洗澡！ 视频通话接通的瞬间，宗柏对着画面里的老师连说了三声对不起。 第一堂课，张萌也在，顺便检测下这种方法可不可行。 她在一边调试设备，有大小两个画面，一个局部，一个整体，方便做演示。 宗柏这里也准备了两个摄像头，一个近景，一个远景。 双方调试间，张萌视线无意落在宗柏那边，突然顿了一秒。 宗柏换了件宽松的睡衣，低头动作间，锁骨露了一截，上面铺了层暧昧的薄红。 再细看，宗柏脖颈似乎也是红的，额前的头髮还有点湿，像是才出过一层薄薄的汗。 摄像头不仅照得清晰，收音效果也很好，宗柏门开着，门外隐约有水声传来…… 几个要素一结合，一向冷静自持的张萌手抖了。 宗柏抬头就瞧见画面不平稳，很晃。 他困惑问道：「张姐，我这边调整好了，你们那边是不是不太对。」 张萌及时摁住自己颤抖的手腕，声音沉稳：「好了。」 所以，她刚刚应该没有打断什么不该打断的东西吧。 带着这个疑问，张萌默默退到了后方，老师看了眼宗柏，也看到了他锁骨上的红痕。 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点小细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他拿出手上的剧本，开始分析宗柏在剧组里饰演的角色「沈茶」。 宗柏听得很认真，完全没注意到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很久了。 他听了一段，看老师演了一遍，站起来准备自己演一遍。 刚起身，突然听到了轮椅滚动的声音，宗柏一个激灵，回头。 裴衍松滑着轮椅进了房间，全身上下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 宗柏瞳孔地震，看了眼摄像头，又看了眼裴衍松：「你怎么没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裴衍松：「打着石膏，站久了不舒服。」 视线挪到了宗柏面前的显示屏，沉默片刻：「……你又没跟我说你要打视频。」 宗柏满脑子都是该怎么跟经纪人解释这副容易让人误会的场景，艺人感情生活是公司最看重的了，甚至还有那种合约期间不允许谈恋爱，否则就算违约要赔钱的条款。 结果他转过头，对面的张萌和老师已经自觉背过了身。 两人头挨着头，一副岁月正好，低声交流的模样。 宗柏：说好的上升期不允许传绯闻？ 因为他是个煳咔所以无所谓了？ 煳咔也是人好不好啦？请一视同仁！！ 第30章 第44页 裴衍松视线只在显示屏上顿了一秒就挪开了，见宗柏在忙，他神色泰然地转方向出去。 尴尬？不存在的，大佬就是这么不拘小节，余光瞥到宗柏换下来的湿衣服，甚至还好心问了一句。 「你床上的衣服我帮你拿去洗了？」 宗柏羞恼转身，面部表情隐隐有些扭曲，嘴唇开开合合无声道：我麦没关，你不要尽说些会让人误会的话！！ 裴衍松看懂了，笑了，并很欠地用正常音量又问了一遍：「所以要不要洗？」 宗柏：…… 累了，毁灭吧。 他要因为这事被公司抓住赔违约金，肯定第一时间把裴衍松连人带行李打包扔出去。 但宗某人还不知道，在裴衍松撬锁住进来当天，这房子就已经改姓裴了。 原房东当时不捨得卖，耐不过裴衍松出的价高。 所以谁扔谁还不一定嘞！ 裴衍松贴心地给他带上门，宗柏默默转过身，网线另一端的张萌和老师已经激情讨论到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万年难题。 宗柏不知道是该打断，还是自然地加入他们。 嗓子突然有点痒，他偏头压着声音咳了一声，张萌的视线突然侧了过来，犀利得让宗柏愣是把后面一连串咳嗽给憋了回去。 宗柏正准备开口解释，就见张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老师请了回来，泰然自若地让他继续听课。 宗柏：？ 宗柏：不愧是盛世最强经纪人，遇事波澜不惊，冷静自持，不会断章取义给人贴标籤，这种清醒的头脑简直世间少有。 下课后，宗柏第一时间给张萌的微信弹了小窗，简单解释了下为什么家里会多出来一个男人，并就张萌超高的职业素养吹了一堆彩虹屁。 张萌回了他一串省略号。 为什么会是省略号？ 宗柏反覆审视自己发过的那几句话，难道吹得太夸张了？他也没发什么啊，就开头，主题升华外加一句微不足道的结尾。 开头：张姐我就知道你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来我跟他是清白的！ 主题升华：能成为你手底下的演员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你真的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通情理，最冷静的……（以下省略100字） 结尾：所以应该不算违约吧？ 张萌：………… 宗柏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解，反正他解释过了，再看张萌当时的表情也没把这事当事。 此时此刻，张萌盯着聊天框里，清白两个字，呵呵两声。 清白？都那样了，还清白？ 反正她不信有谁会清白得揪脖子和锁骨玩，还揪出一身汗，还洗了个澡，还问湿衣服洗不洗。 宗柏百口难辩！ * 一连上了几天小灶课，事实证明还是很有效果的。 b组导演喊「咔」的次数直线下降，宗柏越演越觉得得心应手，越发憧憬未来的金钱……呸，光明！ 后来半娘山戏份拍完，李庆带着a组回棚里跟宗柏汇合，也对宗柏的进步感到惊讶。 「小宗啊，越来越厉害了，」他露着慈父一样的笑容，拍着宗柏的肩。 宗柏含蓄一笑，张口就来：「没有没有，都是导演组们栽培得好，让我学到了很多。」 李庆特别夸张得唉哟了一声，也跟着奉承：「那是小宗你天资聪颖，要没有你，我们还拍不出来这么完美的作品。」 谦虚和谐得让宗柏一时分不清谁才是导演。 这条过了，集体修整二十分钟。 下一场是两个主演的戏份，宗柏不用急着补妆，李庆就把人看了会儿，暗戳戳问道：「那个……小裴，他脚上的伤怎么样了？」 宗柏没多想，只当他是关心小辈：「年轻人，恢復的快，没什么大事，给导演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小宗你太客气，哈哈。」李庆松了口气，未来在娱乐圈的事业算是保住了。 「还有件事儿，就是今天晚上刚好没戏，想约着剧组几个主演一起去吃个饭，」李庆羞涩了一下，「庆祝一下我49岁的生日。」 宗柏望着他拔高的髮际线，以及凸出的啤酒肚，惊讶道：「呀，李导你竟然49了，根本看不出来啊！」 别问为什么丝滑得没有丝毫表演痕迹，问就是出入社会多年的人情世故。 李庆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小宗啊，就你刚刚那段，放北影当教材妥妥没问题。」 「李导你太夸张了，」宗柏含蓄一笑，并把人情世故坚持到底，「不信你问问他们，你要不说，他们谁知道你49了！」 论语言的魅力，单这句话就能解读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含义。 李庆不欲跟宗柏继续争辩这个话题。 宗柏在思考该怎么推掉这场饭局。 虽然能白嫖一顿饭，但毕竟是生日局，还是李庆这样的导演，礼物的档次肯定不能低。 要送礼的饭局，在宗柏这儿是没有性价比的东西之一。 宗柏十分诚恳：「李导生日快乐，但吃饭可能不太行，我一会儿还得去接裴衍，他脚不方便，一个年轻人在这座城市无依无靠的，我再不帮衬着点，那多可怜啊。」 李庆一时无话可说，并为跟前满脸单纯的宗柏感到可怜——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不是为了忽悠你，裴衍松其实能过的很好，出行轮椅都不用他滑，伸手就有人撑伞递水。 第45页 李庆看向他的眼神越发怜爱。 宗柏心里的疑惑飞速发酵，什么情况，他也被我们的兄弟情感动到了？ 「咳……」李庆咳了一声，试探道，「要不你问问他愿不愿意一起来，只是私人饭局，都是朋友，没有人会说闲话。」 宗柏刚想给裴衍找个怕生的藉口，併合理夸大一下，李文拿着他的手机过来了。 「宗老师，张姐找你。」 宗柏点开微信，张萌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张萌：今晚李庆的饭局我跟你一起去】 【张萌：还有个导演要来，他有个电影刚好缺个小角色，公司斟酌了一下很适合你】 【张萌：我带你一起去见见】 跟张萌一起那就是代表公司，礼物肯定不用他单独准备。 能白吃白喝的的饭局，宗柏恨不得拖家带口。 【宗柏：李导说可以问问裴衍来不来】 【宗柏：张姐，裴衍能来吗？】 那边正在输入中，输入了好一阵没弹出来消息。 宗柏开始反思，这种场合带个不是圈子里的人来好像是不太说的过去…… 【张萌：他愿意来就好】 看到这句话的宗柏欣喜了一下，当即点开裴衍松的对话框告知他这个好消息。 根本没深思张萌那句：他愿意来就好。 李庆组织的饭局，重点不应该是李导同意就好么？ 张萌做事那么严谨，不像是会颠倒主次的人。 裴衍松消息回的很快，一个问号，接了一句什么饭局？ 宗柏把李庆原话发了过去。 【宗柏：导演生日，私人饭局，都是熟人】 【宗柏：不用给钱！】 裴衍松手指悬在屏幕上，不是什么样饭局都能让他出面的。 但宗柏最后那个感嘆号显得很雀跃，隔着屏幕，裴衍松似乎都能看到他那双捡到大便宜一样晶亮的眼睛。 【未来金大腿：这么好？】 【未来金大腿：那你早点来接我】 宗柏转头就对李庆露出了格外灿烂的笑容，「谢谢李导请客，我和裴衍晚上就打扰了。」 李庆眼角的褶子旋即灿烂地堆在一起：「他真的愿意来？」 宗柏：「打扰李导了。」 李庆连连摆手：「不打扰不打扰。」 李庆小心翼翼：「那小宗觉得饭店定在哪里合适？」 宗柏：这个问题为什么要问我？ 宗柏：他不会是想跟我aa制吧？ 宗柏：我看起来像有钱的人吗？ 最后饭店选在了离横达不算远的一家酒楼。 宗柏先去接裴衍松，不知道是去晚了还是去早了，裴衍松身后的公司灯红通明，就裴衍松坐着轮椅拿着手机，等在门口，一副很闲的模样。 宗柏觉得疑惑，好像这么久以来，裴衍松都是八点离，六点回，周末双休，从不早走，也不晚归。 这个世界，还有工作时间这么神仙的公司？ 车上，宗柏提出了这个疑问。 裴衍松的回答很不要脸，因为他优秀，所以有特权。 宗柏信了。 毕竟第一次送裴衍松回公司，门口还站了那么多人欢迎。 虽然宗柏当时开玩笑说他们前台怎么都喜欢招这么有年龄感的人，但那些人一看，就不是普通职员，应该属于管理层那一类。 能让管理层出来迎接，裴衍松得是多天才的天才啊。 宗柏很愿意相信年轻人未来发展的潜力，并殷勤地推着他的轮椅往包厢走。 包厢里，李庆第三次借了陈梦的镜子，第五次问身边的助理刘二水：「我今天的髮型还好吧？真的没问题吧？能显得年轻点吗？」 刘二水还没来得及开头，包厢门突然推开，李庆殷切起身，看清来人后又duang一声坐回去。 「是池导啊，欢迎欢迎，来，来，坐这边。」 池俊身后跟着贺宇，贺宇是那部电影的男主角。 两人刚落座，包厢门再一次推开，裴衍松视线往里随意一扫，正好跟坐在池俊身边的贺宇对上。 贺宇微微抿了抿唇。 第31章 裴衍松低头把尹泽伦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九条301】 【兄弟只能帮你到儿了】 尹泽伦：煞笔？ 尹泽伦：被盗号了？[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尹泽仑：…… 尹泽仑盯着屏幕看了两秒，不知道裴衍松又在发什么癫，手机随手扔到一边，拿着遥控器换了个台。 两秒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蹭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套了件外套，拿了车钥匙就往外沖。 李庆从位子上站起来，脸上挂着练了好久的微笑，甚至连眼角挤出来的皱纹都恰到好处，径直往裴衍松那个方向走。 李庆起来了，主演和助理也不好意思坐，包厢里一下子齐刷刷站了大半，就剩池俊和贺宇还坐着。 池俊不认识裴衍松，贺宇认识装作不认识。 见人视线都往那儿拥，池俊也好奇地探头往那边看，推轮椅那个他知道，叫宗柏，一个不入流的小演员，脸长得还挺好看；坐轮椅的面生，气场看起来不像是这个圈里的人。 坐的很放松，进包厢见到这么多不熟悉的人也不慌张，淡定从容地摸出手机，不知道在给谁聊天。 第46页 视线又落到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李庆身上，池俊蹙了蹙眉。 李庆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还等着人发完消息才开口？ 裴衍松低着头，李庆那双手也不知道该不该往跟前递。 直到裴衍松视线从屏幕上挪开，一点点往上扬，每扬一点，李庆腰都要弯一分，争取让坐轮椅的大佬看的没那么辛森*晚*整*理苦。 不等他嘴角的笑容绽放出最完美的弧度，坐在轮椅上不染风尘的大佬突然被身后的宗柏怼了一下。 「导演都亲自过来关心你了，你怎么还在玩手机。」 裴衍松视线总算挪到了李庆脸上，似笑非笑：「啊，抱歉？」 要不是平时变脸变多了，李庆差点收不住脸上的惊恐。 「不不不，不是，我就是过来看看，小裴腿脚不方便。」 「私人饭局，都别那么客气，小裴你看你想坐哪儿？」 一群人闹哄哄地又入了座。 宗柏坐贺宇旁边，裴衍松坐宗柏旁边。 宗柏来之前做过功课，李庆请的人也不多，他瞧一眼就能猜出面前这人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就拿了影帝的贺宇。 谪仙一样清清冷冷，垂眸的时候像是山间下了一场小雪，让人说话都不自觉想放低音量。 宗柏说：「贺前辈好，我是宗柏。」 贺宇视线落在宗柏脸上，余光不由被裴衍松吸引——他在给宗柏烫碗和筷子。 「你好，我是贺宇。」 宗柏知道这次聚会还有个小角色的任务，便暗戳戳和贺宇打听：「听说池导戏里还差了个人，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池导偏好哪种演员？」 贺宇一一耐心回答。 宗柏声音压得更低了：「那薪酬……能给到多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宗柏觉得这句话问完，周围好像突然安静下来了？ 他愣愣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了好几双眼睛，都看着他这边做什么？他刚刚问薪酬的声音太大了？ 裴衍松把烫好的碗筷放在他面前，开口提醒：「刚李导问能不能一起照张合照。」 宗柏松了口气：「可以啊，当然可以，我没什么问题。」 话说完了，视线还是顿在他这个方向，更准确一点的话，是顿在他旁边的裴衍松身上。 宗柏当即通透，李导还怪好的嘞，还很尊重素人的意见。 宗柏替裴衍松回答：「他也没问题，能和几位导演、演员一起拍合照，是裴衍的荣幸。」 裴衍松瞧了宗柏一眼，李庆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 反了反了，主次颠倒了，能和裴衍松合照，是他李庆的荣幸，他还指着这张超级大合照私下里跟他朋友装逼吹牛呢。 看啊，裴衍松，裴衍松知道吧，对，就那个，我49岁生日，他给我过的……嗝。 好在裴衍松也没出声否认。 李庆就当他默认了，给坐在旁边的刘二水使了个眼色。 刘二水立刻拿着手机起身：「来各位，看这边看这边……」 画面定格，宗柏营业微笑，裴衍松偏头看着宗柏，只露了半张脸。 拍完照后，菜刚好也上齐了，李庆招唿人吃好喝好。 -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散场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过了。 众人都喝的有点多，摇摇晃晃在九条门口告别，李庆被灌的最多，晃的最厉害，像一颗被狂风吹不止的树。 宗柏还好，只喝了五杯，但他酒量不行。 五杯里三杯是因为电影小角色敬的池俊，一杯敬的李庆，庆祝他49岁生日快乐，最后一杯还是敬的李庆，因为裴衍松当时吃虾吃的欢快，根本没有要动酒的意思。 自己拖的家带的口，礼节什么的还得自己背。 几人在九条门口各上各的车，张萌叮嘱了几句，让宗柏明天到公司签合同。 宗柏嗯嗯几声，表示记住了。 宗柏喝酒不上脸，开始还看不出来什么，推着裴衍松的轮椅往保姆车走的时候还很平稳，后来就不怎么清醒了。 上车知道李庆发微博了，跟过去转发营业了一下，期间瞪着屏幕接连敲错了好几个字母，删了半天，才整出来一句生日快乐，天天开心，然后点确认。 虽然他那点粉丝也起不了什么互动的水花，但主打一个真诚与和谐。 宗柏发完后又倒回去看李庆的评论区，刷着刷着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笑声过于魔性，吸引裴衍松也偏头看。 「笑什么呢？」 凑过去才发现宗柏身上有股淡淡的酒香，语速和平时也不太一样，要慢上一些，听起来亲近一些。 「李导不是发了我们吃饭的照片吗，没有你的那张，都是些局部的。」 裴衍松多看了眼他有些发红的眼尾，五杯就醉了么？ 宗柏抬着手跟裴衍松分享，「然后你看这条评论。」 【哟，李庆都49了呀，我记得他不是拍狗血剧起家的吗，从开始做导演拍的就是狗血剧，怎么年过半百还转变喜好了呢】 配了个很阴阳的表情，在一众祝福里显得「清新脱俗」，无法忽略。 众所周知，李庆对狗血剧的爱好简直是深刻到了骨子里，这些年里宁折不弯，无论被网友怎么追着骂，这爱好始终都没变过。 但经改动后的《哥哥和我最般配》这部剧，绝对是他所以作品里，三观最正，最具有正能量的一部，颠覆了他从头树立到尾的狗血人设。 第47页 这年头就真的，你拍吧，人说你是变态，你不拍了吧，人还说你意志不坚定，终究是被资本打败了。 李庆可能是真喝多了，在下面回復了一句。 「五位数，滚；六位数，我是个有原则人；七位数，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八位数，只能改一点；九位数，您想怎么拍？十位数，爹！」 宗柏边读边笑，李庆这条评论没一会儿就顶热了，底下全是起闹的网友。 【星辰大海：笑死，要给我十位数，别说爹了，让我叫爷爷都成】 【今天提纲了吗：别骂了！都别骂了！资本的爱太过沉重，让我来背！】 【。：楼上做梦还没醒？爹们看看我，我明年从导演系毕业，不用十位数，不用九位数，只要七位数，嘎嘎没原则，嘎嘎好用！】 …… 宗柏笑着笑着，想到了改动的剧本，嘟囔着问了一句：「所以，那个资方到底投了多少钱啊，真的有点好奇。」 宗柏边说着，边运用搜索功能，搜到了公司官博。 吊了那么久也该吊够了，前几天公司发了条申明，说投资经过了深思熟虑，看好导演@李庆v的能力，无关任何个人和团体。 公司是裴姓大佬的，一位低调又神秘的投资家，投资了一部名不见经传的狗血剧……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裴衍松刚起家那阵，更离谱的天使投资都投过，后来的收益，竟然还都不错？ 于是乎，界内一众做投资都开始思考，难道李庆那部剧真有什么突出的地方？所以要不要下场？ 有没有突出的地方别人不知道，李庆自己还能不知道么？收到@的时候他还受宠若惊了一下，看到内容后，他知道自己惊早了。 这条官博明面上是在澄清，背地里也在警告部分嗅觉灵敏、花花肠子的媒体，别瞎拍，别乱写。 酒精逐渐上头，宗柏的思维变得有些跳跃。 盯着官博翻了好一会儿没翻到投资金额，瞧见裴衍松偏过来的脑袋，突然说道：「你知道吗，当时我进组那天，张姐还问我呢，她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裴衍松的人。」 裴衍松盯着他红润的不停叭叭的唇，和含着水光，稍显迷离的眼神，蹙了蹙眉：「宗柏，你喝醉了。」 「哪儿呢，还早着呢，」宗柏挥挥手很不屑的模样，注意力被转移了一秒重新回到原轨，「我哪儿可能认识那么大佬的大佬啊，我当时就记得我家里有个叫裴衍的年轻人。」 「等等，」宗柏顿了一秒，嘴里不断喃喃，「裴衍，裴衍松。」 然后偏头看向裴衍松。 裴衍松心跳停了一瞬。 宗柏突然瞪大了眼睛，手指捏住裴衍松的脸开始揉搓，说话间，有很淡的酒香：「你们名字好像诶，你该不会是他的私生子吧？而且你们都很天才，他是投资界的大佬，你是金融界的新星。」 裴衍松拨开他捣乱的手，忽视他话里天马行空的想像：「你怎么知道裴衍松是投资界的大佬？你去查过他？」 宗柏摇头，眼睛微微眯起，含煳道：「书里写的。」 裴衍松挑眉，以为是哪个人把他当案例写了：「书里？」 宗柏掰着手指头点头：「裴姓大佬，但没说他的年龄。」宗柏边说着就摸出手机想查，但输入裴衍松三个字，找不到任何东西。 宗柏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很是困惑：「难道坏了吗？」 裴衍松现在能肯定，宗柏绝对是喝醉了，还醉的很有层次，前调清醒，尾调发酵。 裴衍松止住他不断晃手机的动作，宗柏的视线再一次挪到了裴衍松脸上，再一次问出了那个灵魂问题：「所以你到底是不是他的私生子？」 裴衍松：………… 宗柏盯着他的沉默，目光逐渐坚定。 裴衍松很想掰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宗柏维持一个姿势有些累了，他把自己砸回椅子里，絮絮叨叨：「书里都有这样的狗血情节……」 裴衍松没听清：「你说什么？」 宗柏却突然蹭了起来，抬手就去拉车把手：「我要回家了。」 裴衍松眼皮子一跳，眼疾手快把人薅回来：「还在车里，宗柏你做什么？」 「我要回家，」宗柏眼眸晶亮，很是坚定。 「……」裴衍松，「这就是回家的路。」 宗柏：「不是那个家。」 裴衍松：「那是哪个？」 宗柏脑子里乱糟糟的，有点疼又有点晕。 书里的世界和他原本的世界绞在一起，他蹙了蹙眉，一副很难回答的模样：「反正不是那个。我要回去，我钱还没花完，我要回家把钱花完。」 宗柏想到了自己穿过来辛苦攒的那些钱，太可惜了。 越想宗柏就越心痛，越心痛挣的就越厉害，裴衍松怕拉不住他，当即扣住他两只手腕，把他箍在自己怀里。 男人沉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好好好，回家，回家，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宗柏心说骗子，他都说了不是那个家。但裴衍松怀里温热，他突然有些捨不得动。 脑袋在胸口蹭了蹭，裴衍松垂眸看着他松软的头髮，一时无言。 保姆车缓缓开进了小区，李文在副驾驶听了一出奇怪又带了暧昧的酒疯，挪轮椅下来的时候，视线一时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第48页 宗柏脸红透了，可能是酒意上来了，也可能是在裴衍松胸口闷的。 李文扶着摇摇晃晃的宗柏下了车，裴衍松撑坐上轮椅。 李文：「宗老师，要不我送你进去吧。」 「不用，」宗柏大手一挥，作为曾经的社畜将心比心，「你们下班吧，不用加班了。」 然后他转身，非要推着裴衍松往里走。 裴衍松手指紧紧扣着把手：「宗柏，你看路。」 宗柏懵懵地点头：「看了啊。」 「你觉得你推的是直线么？」 宗柏眯着一只眼睛，伸手很认真地比了比：「直的啊。」 裴衍松：「直个p，你再推两步我就栽花坛里了！」 宗柏把轮椅勐地后拉：「嗯嗯。」 好不容易到家门口了，宗柏又开始全身上下找钥匙：「裴衍，钥匙呢？我钥匙不见了。」 裴衍松撑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服气了：「门锁是指纹的。」 「宗柏，你以后别喝酒了。」 宗柏拉门的手突然一顿：「其实我以前很能喝的。」 「那你现在？」 「现在我不是宗柏。」 「那你是谁？」 宗柏摁开了门口的灯，在橘黄色的光晕里困惑了一阵：「我是宗柏，但我又不是宗柏。」 裴衍松：…… 裴衍松不想跟一个醉鬼纠结他究竟是谁的问题，怼着人的腰把人推了进去。 大灯摁开的瞬间，宗柏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清醒了一点，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 等裴衍松轮椅慢慢滑进来，宗柏已经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团成一团，只露了个脑袋。 裴衍松抬手揪了把他翘起来的呆毛。 知道有的人喝醉了会意识不清，但不知道会迷煳的这么彻底，说一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跟变了个人似的。 裴衍松缓缓拉上门，回自己房间拿了衣服洗了个澡。 等再回房间的时候，缩在隔壁的那一小团，不知道什么时候平移到了自己这边。 裴衍松望着那颗格外熟悉的脑袋，沉默了，不等他抬手把人戳醒，宗柏自己醒了。 他似乎是睡迷煳了，搞不清眼前的状况，把面前的裴衍松看了半天，问道：「你是谁？」 裴衍松：我是你失散多年的父亲。 宗柏环视一周，又看了眼自己凌乱的衣服，和身上不知道哪里蹭出来的红痕，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摊开手冲着裴衍松：「一次八百，给钱。」 裴衍松：我晒干了沉默。 - 宿醉后的宗柏睡的很沉，手机闹铃响起来的瞬间他还有种今夕何年的困惑。 摁掉了闹钟，搓了搓发疼的脑袋，思绪处在混乱里没完全清醒过来。 宗柏也没想到这身体这么脆，简单五杯酒能醉成这样，要想他当初和老闆一起去谈合作，一人能把对方喝下俩，都是练出来的。 宗柏想着想着，自己乐了，掀开被子下床站直的瞬间，人又傻了。 这好像不是我的房间。 我又穿书了？ 可是我睡前没看小说啊？ 那我睡前干了什么？ 卡顿的记忆在有意探寻下逐渐清晰流畅。 宗柏duang一声惊恐地坐回了窝里，慢动作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他都干了些什么？ 搓着裴衍的脸问他是不是裴衍松的私生子？？ 不是，这年头光看名字就能看出是不是私生子了，松能生孩子？ 宗柏视线缓缓滑过四周，如果他记忆没出差错的话，这应该是裴衍的房间，角落里放着裴衍的行李箱，衣柜里挂着裴衍的衣服，门口放着裴衍的轮椅…… 等等，裴衍的轮椅？ 宗柏视线又往上挪了半寸，对上裴衍松似笑非笑那张脸。 「哟，醒了？」 宗柏惊恐，在「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和「你进来了怎么不出声？」这两句反问里摇摆不定。 不等他定，裴衍松又开口了。 「所以八百还要么？」 回忆起八百是什么的宗柏：…… 想die。 第32章 宗柏装傻：「八百？什么八百？我怎么不记得了？」 每天开小灶果然是有用的，宗柏觉得自己连收尾语气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他淡定地掀开被子，淡定地走下床，淡定地转移话题：「都收拾好了？等我一会儿，我洗漱完就送你上班。」 裴衍松淡淡道：「今天周六。」 宗柏差点在他面前表演左脚绊右脚。 「周六啊，哈哈，对哦，你周六可以休息。害，我就不一样了，我还得去剧组拍戏。」 宗柏边说边自然地往门边靠。 裴衍松手指不紧不慢点在轮椅把手上：「现在是早上八点。」 宗柏：「对啊，八点啊，我从这里过去还要会儿……」 「昨天导演喝多了说全剧组放半天假。」 宗柏脚步一下子就止住了，脸上强装的淡定差点破功，大脑飞速运转，他还能找什么藉口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润出去。 不等他想出来，裴衍松给了他提示：「但张萌让你今天早上去公司签合同。」 宗柏一脸激动：「对！我还要签合同，我就说我今天肯定有事，宿醉后脑子就是反应慢。」 第49页 他终于挪到了门边，裴衍松轮椅八方不动地卡在那儿：「那个，要不你让一让……」 裴衍松没动，抬眼看他：「宗柏，你慌什么？」 宗柏觉得自己耳廓有点烧。 这不废话吗！一大早醒来躺在别人床上，睡前还对人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要是喝断片了还好，偏偏他身体不抗醉，灵魂却非常抗醉，昨天的记忆一帧不落，以4k超清画质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再多来几遍，宗柏坟都要给自己挖好了。 「没有，哪儿的事，我就是急着去上班，」宗柏决定自己动手，手指刚搭在轮椅上，手腕就被裴衍松扣住了。 细白一道，没用什么劲就攥完了。 宗柏心下一惊，脸上却很淡定：「怎么了？」 裴衍松没说话，只是垂着眼，他手指修长，手背上青筋凸显，指腹磨蹭他的腕骨，宗柏惊觉这一幕比他昨天衣衫不整，两眼迷离沖他伸手要钱的场景还要不对劲。 他张了张嘴，半响没发出声。 裴衍松错开眼，轮椅往边上挪了个空隙出来：「没怎么。」 力道突然空了，那块皮肤似乎仍在发烫。 宗柏：「……哦。」 - 「宗老师？宗老师？」 李文一连叫了三声才把走神的宗柏给叫回魂。 「啊，怎么了？」 李文看了宗柏一眼：「宗老师你是不是没休息好啊，感觉没什么精神，离公司还早，要不你先睡会儿？」 宗柏还在想裴衍松之前那个动作，攥着他手腕，一句话不说，宗柏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堵，说不出来的感觉。 「没事儿，我睁眼醒会儿酒。」 宗柏边说着边摁开车窗，冷风一下子灌进来，冻得打了个哆嗦，他又默默把窗户摁上去了。 入秋了，天气多变，早上刚下了阵雨，他走的太匆忙，衣服穿的有点少。 李文在一边默默观察了好一阵，见宗柏确实没有要睡的意思，开口说道：「宗老师，今天有看自己的微博吗？」 「微博？微博怎么了？」 他通知栏的微博消息关了，需要点进app才能看到消息，进去的时候手机还卡了一瞬，看着后台99＋的消息傻眼了。 李文特别激动地说：「是因为李导，他昨天不是生日庆祝吗？结果因为回网友的那句话火了。」 「上了小半阵子热搜，不少人过来凑热闹，看到饭局照片，甩了好多颜粉过来。」 李庆本就因为投资的事自带了一点热度，昨天那似是而非的回答直接引爆了这个热度，词条爆了好几个。 诸如：#李庆49 #李庆叫爹…… 宗柏点开了自己的微博，看到粉丝数的时候惊了一瞬。 十，十万了？ 就一晚上？ 宗柏微博内容少，几乎没有生活照，多数都是发的剧照。 他脸就是天生吃演员这碗饭的，无论多雷的造型，没一张丑的，底下清一色神似水军的评论。 【卧槽，仙品！！这小哥哥什么颜值啊！！】 【啊啊啊啊，眼睛好漂亮眼睛好漂亮！妈妈问我为什么深夜在床上打滚】 【这么神仙的脸，为什么我现在才发现！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垂死梦中惊坐起，大喊哥哥我可以！】 …… 宗柏被这些人的热情吓到了。 他惊讶地发现就连小宗勇敢飞这个群聊都已经升级到了2.0版本，是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拉回去了。 衷于颜值同学从昨天开始就在热情欢迎新粉丝，并在群里怂恿宗柏发红包庆祝一下。 群里除去之前的喧闹，被清一色@宗柏发红包的消息给刷屏了，显眼到无法忽视的程度。 宗柏反手就点了个退出群聊。 「昨天张姐那边联繫剧方要了些拍摄片段，我一会儿打包发给你。」 宗柏还在强迫症地消除红点点：「要拍摄片段做什么？」 李文顿了一秒：「怕粉丝跑了。」 宗柏从屏幕里抬头，十分困惑：「？」 李文措辞尽量委婉：「因为宗老师前几部作品质量不太高，所以张姐想先用新剧组的片段吊会儿。」 潜台词：之前你的演技太差劲了，是生啃颜都啃不下去的程度，怕粉丝考古回来纷纷脱粉，这年头，能涨点热度是真的不容易。 有些内容，光吃颜值是真的吃不下去，这也是为什么宗柏颜值能吊打娱乐圈一大群男明星，但始终火不起来的根本原因。 所以群里最开始那十多个人，都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爱粉了，就超市买牙刷那回，宗柏帽子口罩包成那样了，衷于颜值同学愣是凭双眼睛就把人认出来了。 想到这里，宗柏有点不好意思，重新申请加群。 两秒后，管理员衷于颜值拒绝了你的加群申请。 宗柏：「……」 到公司签完合同，张萌看时间还早，带宗柏去池俊剧组看一眼，熟悉下氛围。 《哥哥和我最般配》国庆那段时间能拍完，池俊导的剧本叫蓝鹊，同性文艺片，刚开机不久，还要拍上一阵子。 宗柏戏份少，人设是男主贺宇早死的白月光。 存在于男主的记忆中，台词不算多，但有很多出场即惊艷的片段，对脸的要求很高。 之前定的演员总是差了那么点意思，李庆知道池俊有重新物色新演员的念头，有意把宗柏照片推了过去。 第50页 电影和电视剧档次终归还是不一样，能在电影里露个脸，即使只有几面，宗柏未来发展的台阶就又不一样了。 池俊看了，觉得可以，刚好也在d市拍戏，趁李庆生日组局，过去见了一面，对真人也挺满意。 池俊拍戏的地方离公司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宗柏一进片场，就看见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贺宇。 他演戏和平常的状态又不一样，齐肩长发束了起来，少了几分冷淡，多了几分凌厉。 眼尾淡淡地垂着，倚靠在窗边抽菸，烟雾绕起来那顺抬了头，淡蓝色的雾像薄纱一样笼在他脸上。 宗柏对上了他的眼睛，低落，烦躁，郁闷，委屈……很多很多情绪。 可能吃过苦的人心都是通的，那一瞬他甚至觉得贺宇没在演，他的思绪似乎飘过这个片场，在烟雾笼罩的剎那，去了别地方。 「咔。」 池俊的声音惊醒了宗柏，等他再定睛看去，贺宇已经摁灭了手上的烟，从窗边走到了监视器前，看上一段呈现的效果。 宗柏还在回味刚刚的场景，不愧是影帝级别的人物，一个眼神都能把人紧紧吸住。 张萌带着宗柏同池俊打招唿，贺宇视线在宗柏身上停了一秒，转身说道：「你们先聊，我去下洗手间。」 贺宇不提还好，一提宗柏也想去。 和池俊寒暄完重要内容，再出门时候，已经没有贺宇的身影了。 他问了个场务，洗手间在哪儿，推开门的时候，贺宇正弯着腰洗手。 视线透过镜面对上，贺宇沖他微微点了点头。 宗柏也点头，侧身而过，视线不小心扫了贺宇低垂的脖颈，靠近肩膀的地方有一小块吻痕。 应该是上了层遮瑕，但因为拍戏衣料摩擦，蹭出了点边。 「你的……脖子。」宗柏委婉地提醒。 贺宇顿了一秒，直起身，抬手摁住了。 与此同时，宗柏家，裴衍松接到了尹泽仑打过来的电话。 「喂，衍松，醒了？」他似乎刚起床不久，声音还带了些哑。 裴衍松听到了打火机和稍重的唿吸声，在他的记忆里，尹泽仑好像挺多年没抽过烟了。 「嗯，」裴衍松道，「烟哪儿来的？」 尹泽仑靠站在酒店窗边，天光大亮，满室荒唐：「贺宇的。」 裴衍松：「你们昨天……」 「先不说我了，」尹泽仑及时打断，摁了手里对他来讲过呛的烟，「你呢，你玩真的啊，都坐轮椅了还肯折腾陪那小明星去饭局。」 裴衍松偏垂视线，看向被宗柏睡乱了的窝：「就你话多？」 尹泽仑嘁了一声。 裴衍松转过轮椅，望了眼骤变的天，床头放着宗柏落下的外套，白天温度还好，晚上不知道抗不抗冻。 大明星早上走得过于匆忙，跟后面有鬼在追似的，裴衍松眼看着他短短一截路撞了三回板凳，走到门口搓了把脸，故作镇定地转头：「我出门了。」 耳根微红，可爱得紧。 裴衍松捞起床头的外套，沖电话那头半天没个声的尹泽仑道：「不说了，还有事儿。」 挂断电话后，尹泽仑退出通话界面，点开微信，戳进置顶。 一个小时前那句：宇哥你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叫我。 直到现在都还没收到回復。 尹泽仑盯看半响，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那张脸。 片刻后，他突然懊恼地揉了把自己的头髮。 第33章 《蓝鹊》属于现实向文艺片，剧组採用实景拍摄，目前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里，厕所是男女公用的隔间式。 贺宇听见了门板轻轻合上的声音，他手指还摁在肩颈没动，水珠从指缝滑进去，带起一片凉意。 和尹泽仑吻上来的温度天差地别。 他含着那处缓缓嘬磨，用牙齿轻轻地咬，吮上来的瞬间，贺宇夹在指间的烟就散了。 酒店房间没开灯，黑暗藏匿他溃败的灵魂。 尹泽仑声音很哑，从背后贴着他的身体，贴在他耳侧说想他。 贺宇手指扣住窗沿，克制住自己转身的冲动。 但契合的记忆总是本能地战胜理智，只是厮磨着耳鬓就能让他软了所有。 尹泽仑触摸着他，对他说，哥，你的身体还记得我。 …… 身侧传来哗啦水声，宗柏弯腰在洗手池前洗手。 贺宇回过了神，缓缓垂下手臂。 宗柏不是个多事多话的人，他出于好心提醒贺宇，但他并不会过多窥探，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说出口，想偷偷藏起来的秘密。 只是在洗手的间隙，他纠结一会儿离开要不要和贺宇打招唿，他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好，眼里的情绪和刚刚拍戏的时候一模一样。 还是算了。 宗柏关上水龙头，低下头很自然地转身就走。 贺宇突然出声叫住了他：「等一下。」 宗柏有些诧异，回过身看着贺宇。 贺宇比他要高上半个头，眼眸垂着看人的时候，冷淡散了很多，很勾人。 宗柏咽了口唾沫，不愧是又有颜值又有演技的影帝，那张脸就跟蛊似的，让人根本捨不得挪开视线。 贺宇盯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刚刚忘了手上有水，蹭久了，你能帮我看看露了多少么？」 第51页 边说着，他边走过来，在他面前垂了脖颈。 宗柏知道艺人在这些事上都敏感，更何况是贺宇这种级别的演员，偷拍镜头下粉丝恨不得把他头髮丝的变化都找出来。 剧组人多眼杂，被有心人看到确实不好，这也是宗柏刚刚出声提醒的原因。 宗柏探着头仔细瞅了几眼：「不是很明显，边缘晕开了些，衣领能完全挡住，你刚刚是因为低头洗手才露的。」 宗柏回答的很认真，脸上表情也很认真，没一点别的情绪。 贺宇缓缓挑眉：「你就不好奇么？」他伸手点了点那地方，「这是怎么来的？」 宗柏以为贺宇在试探他，看他会不会说出去。 宗柏很郑重地摇头：「都是圈内人，我不会这么没有分寸，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犯了什么罪。」 宗柏顿了一秒，很小声地补了一句：「你和你女朋友，很恩爱吧。」 贺宇挑眉：「为什么是女朋友？」 宗柏表情有点呆滞，他是个比较保守的人，没办法在没确认关系的情况下……结果就听贺宇语出惊人。 「不能是男朋友么？」 宗柏瞳孔地震，记忆在刺激下突然调动，他昨晚貌似好像是看到散场后，贺宇避开人站在街口角落一辆私家车前，车里有个男人，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宗柏没多想，以为是朋友，但…… 「很惊讶？」贺宇瞧着宗柏不似作假的表情，「没谈过？」 宗柏头摇的像拨浪鼓，解释道：「我是直的。」 贺宇像是听了什么很稀奇的话，脸上表情突然变得意味深长：宗柏如果是直的，那裴衍松那些行为算什么？他可从来不会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从宗柏的视角看过去就变得很怪异。 我说我是直的。 贺宇表情变得有点奇怪。 所以我看起来像是弯的？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宗柏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张萌还在和池俊交流，下一场没那么快开拍。 贺宇重新补了遮瑕，站在通风口点了根烟。 手机震了两下，贺宇垂眸去看，微信两条消息，备註：尹父。 -泽仑最近来找你了？ -贺宇，你是个有分寸的人。 贺宇掐了烟，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张萌和池俊聊完了，宗柏离开的时候看见了贺宇，沖他点头告别。 贺宇想到之前，池俊收到李庆发来的照片。 当时他就在旁边，微微挑了挑眉，他记得宗柏的脸，那天在医院门口是他来接的裴衍松。 池俊这部片子是要拿到国外去沖奖的，按照宗柏的咖位，即使只是个小配角，也轮不到他。 但当时池俊问他的意见，贺宇只说挺适合的。 不是宗柏合适，而是贺宇需要他背后的裴衍松。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他太清楚裴衍松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是不喜欢的人和事，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尹父的手伸的太长了，哪怕贺宇年纪轻轻就是国内新晋影帝，数不清的荣耀和辉煌，他还是没办法完全摆脱尹父资本的控制。 他需要走的更远，更高的一点，所以这部电影不能出任何差错。 贺宇能看出来，裴衍松对宗柏不一样，裴衍松什么都不缺，他没必要围着一个什么森*晚*整*理都没有的煳咖打转。 有宗柏出演的电影，裴衍松必定会投资。 尹家什么都能搅黄，但不敢动裴衍松的东西。 - 宗柏中午在公司食堂蹭了顿饭，还蹭了个休息室睡觉，本来他是不打算睡的，可李文说公司给他空了间独立休息室。 宗柏对于这种能白嫖的东西很难不心动，吃饱睡足后，才坐保姆车赶往剧组。 下午的戏不多，但晚上有一场夜戏，不知道要拍到什么时候。 休息的空档，宗柏戳开裴衍松微信，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好久，要不要跟他说一声晚上会晚回，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起早上的尴尬场面。 再加上贺宇听到他是直的后的表情，宗柏难免会纠结，难道他平时给人的表现就很弯？ 裴衍……会不会觉得厌烦。 宗柏虽然表面看起来八面玲珑，但他也只会处理表面关系，没有朋友，不知道更深一点的关系该怎么处。 所以，他总觉得他和裴衍之间挺别扭的，可他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别扭了。 宗柏最后把它归结于自己还不习惯跟人有类似兄弟层面的关系，所以处的奇奇怪怪，但助理陈序肯定是个直的，他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 「你有玩的比较好的兄弟吗？」宗柏问。 陈序说：「有啊，好几个呢，关系都挺好的。」 「那你们平时都是怎么相处的，」宗柏补充，「就私下里……会睡对方的床么？」 「睡啊，怎么不睡，我们还一起睡呢，你脚搭我胸口，我脚塞你嘴里，」陈序道，「别说一起睡觉了，澡都一起洗过。」 宗柏脑补了一下他和裴衍松一起洗澡的画面，下意识抖了下身体：「不会觉得很别扭吗？」 陈序：「为什么会觉得别扭？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他们小时候吃了多少鼻屎我都给他们记着的呢！」 话题太过清奇，宗柏退出群聊。 第52页 但陈序说起劲了，强行把下线的宗柏拽了回来，给他说了一堆他们兄弟之间的趣事。 宗柏默默总结，好兄弟之间可以有肢体接触，可以睡一张床，可以一起洗澡，可以吃对方的东西，喝对方的水，当对方的爸爸…… 宗柏在脑子里挪列了一堆，挨个加深记忆，并发出疑问，这样做真的可以让自己看起来直一点吗？ 第34章 但听陈序说了一通，可能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宗柏感觉没那么尴尬了。 他重新点开微信，正准备给裴衍松发消息，手机震了两下。 面前的对话框弹出两条消息。 -[图片] -疼 宗柏点开那张图，画面中央是搭在凳子上的腿，裴衍松去医院换石膏了，脚踝还是肿的。 宗柏手指敲击屏幕。 【大明星宗柏：到时间换石膏了？怎么没跟我说。】 【大明星宗柏：医生怎么说的？有没有其他遗留问题？】 【大明星宗柏：你怎么过去的？】 裴衍松坐的松松散散，面前医生小心翼翼给他换石膏。 尹泽仑靠在窗边，看裴衍松笑的一脸荡漾的模样，嗤道：「聊什么呢？收收脸，快笑烂了。」 裴衍松没理他，继续戳着屏幕。 【未来超级金大腿：其实一直都挺疼的，只是之前我没说】 尹泽仑刚过去看到的就是这句话，裴衍松面色如常，不知羞耻地把这句疑似装可怜的话发了过去。 顶上大明星宗柏的备註立刻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尹泽仑想起自己早上给贺宇发的消息一直到现在都没收到回復，裴衍松因为一句疼，聊天框里哐哐就是几条消息砸过来。 尹泽仑顿悟了什么。 他点开置顶，学着裴衍松的模板，先拍了张肿胀的脚踝，再发了个疼字过去。 这次倒是回的很快，备註没一会儿就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尹泽仑欣喜，下一秒一个问号弹了出来。 -？ -又不是你摔你疼什么 尹泽仑：…… 尹泽仑可怜兮兮：宇哥你还在生气吗？早上的消息你没有回我。 尹泽仑抱着手机等了半响都没等到回音，倒是裴衍松的手机一直叮叮叮响个不停。 尹泽仑心里极度不平衡，酸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又没在一起。」 裴衍松瞥了他一眼：「但我们住一起，宗柏还会给我做饭，他做饭可好吃了。」 「……」尹泽仑，「那又怎么样，住一起又不是睡一起。」 裴衍松：「你们睡一起了？」 尹泽仑精神抖擞：「睡了。」 「哇，」裴衍松特别夸张，「你好棒棒哦。」 尹泽仑脸上扳回一局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展现，就听裴衍松状似困惑道：「那怎么不回你消息，该不会是太忙了吧，可是小宗也很忙，但他上戏的间隙都不忘叮嘱我注意身体呢。」 裴衍松边说着边不经意地把聊天记录往尹泽仑跟前晃了一圈。 上面白色聊天框很多，绿色聊天框很少。 -导演叫我拍戏了。 -你多注意点，别又磕到脚了，医生怎么说，什么时候可以拆石膏，下回我送你去。 -晚上有夜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不用等我。 尹泽仑一字不落全看完了，再回想自己的。 -宇哥，天凉了，记得多加衣服。 没有回覆。 -宇哥，最近好么？听说你住院了，没有打听你消息的意思，真的就是听说……注意身体。 隔了一天，嗯。 -那个，你今天早上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叫我。 没有回覆。 尹泽仑：…… 杀！人！诛！心！ 他要马上去点赞宗柏的黑料！ - 宗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在寒风中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今天早上走的匆忙，没看天气衣服穿少了，晚上气温骤降，果然扛不住冻。 李文问道：「宗老师是不是很冷，要不我们去车上等，车上要暖和点。」 「不，不用了，」宗柏灌了一大口热水，从嗓子眼一路暖到了胃，「保姆车离这儿远，再过一会儿应该就到我了，不用麻烦。」 李文应了声好。 按理说艺人的生活应该是他们助理操心，包括平日里带多少衣服鞋子，但宗柏不习惯，平常都是他自己收拾。 宗柏点开手机，试图刷会儿微博转移下注意力。 白天发了剧组片段，宗柏评论区里正在很和谐地在磕颜。 -啊，妈妈的天使小宝贝，真的是越看越漂亮。 -怎么能真么嫩啊，真的好好看啊，那两撮小捲毛，简直是翘到了我心里。 -演技真好，宗柏未来可期！ 宗柏边刷边抿嘴，曾经的他，职场沉浮多年，深谙如何花式吹彩虹屁，老闆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他都知道下一句该接什么话，所以他瞧着评论区里的内容，自然知道有大半都是经过美化的……怎么看起来就那么顺眼呢。 怪不得职场里，大家都半斤八两，但嘴会说的，总是要比沉默做事的人升的快些。 但也不都是好的。 -就这样的演技都有人吹？烂的跟屎一样，除了脸一无是处！ 第53页 有几个点赞，外加一个初始头像在下面评论： 尹水一隅：就是！！！ 下午四点过的时候回的，宗柏点开他的头像，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像是刚开的小号，宗柏又点开他的关注列表，里面只有一个人：贺宇v。 宗柏顺着关注摸到了贺宇的微博，粉丝八千多万，各种代言、gg、电影的宣传信息，仿佛转换成了具体的数字，在宗柏眼前不断闪啊闪。 不等宗柏感慨一下世界的参差，顶上弹了条消息出来。 【未来超级金大腿：在哪】 宗柏依依不捨离开贺宇满满都是金钱香的微博，用冷冰冰的手指点开微信：拍戏呢。 边说着边往照了张导演那边的照片，发了过去。 一阵冷风吹过来，宗柏又打了个哆嗦，看着裴衍松莫名其妙发过来的在哪儿，脑子缓慢思考，眼睛唰地一亮看向右边的小路。 该不会…… 但等了两三分钟，也不见人来，宗柏心说自己想多了，这里离家挺远的，裴衍还坐着轮椅，一点都不方便。 李庆那边拍完了，下一场该宗柏和江言。 宗柏正要站起身，手机又震了一下。 【未来超级金大腿：你回头】 宗柏一愣，转过身。 裴衍松轮椅停在对面，胳膊肘里夹了件外套，路灯昏黄，把他影子拉得很长。 裴衍松沖他挥挥手。 李庆那边叫了几遍小宗了，李文见宗柏站着发呆，视线也跟着挪过去，瞧见了不远处坐得松松散散的裴衍松。 李文轻轻咳了一声：「宗老师？宗老师？」 宗柏回神：「啊？」 李文说：「李导那边在催，我……」 「你说我有点事，马上就来。」 李文话音还没落，身前就已经没有宗柏的身影了。 李庆以为出了什么事，吆喝着宗柏的名字一直到了李文这边，一抬眼，看见对面一坐一站的两个人，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怎么过来了？」宗柏走到裴衍松跟前。 裴衍松晃了晃手里的外套：「降温了，早上出门看你穿的薄，会冷。」 宗柏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冷了抗一会儿就好，反正冻不死，热了就在心里默念心静自然凉。 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变温了宗柏还能收到几句唠叨，后来…… 「冷得发抖了还傻站着干什么？」 裴衍松把衣服递到他手里，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皱眉：「这么凉？」 体温烫的宗柏回神：「没事，不冷，就吹风吹久了。」 他接过衣服套上，裴衍松抱久了，上面似乎还有他的温度和味道，风一吹，萦绕在宗柏鼻尖。 宗柏深吸口气：「谢谢，我先回去拍戏了。」 转身，走了两步又倒回来：「你要过来看我拍么？」 李文在前面录像，好让宗柏下来能跟指导他演戏的老师一同分析哪里有欠缺。 期间不经意回了头，裴衍松坐在宗柏之前的位子上，灯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时不时会摸出手机拍张照，又盯看一会儿屏幕里的人，然后再抬头。 李文回过身，宗柏视线正好不经意往裴衍松的方向扫了一眼，很快一下，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第35章 「还有一场，今天的夜戏就结束了，」李庆一喊咔，宗柏就缩了下身子，演员果然不是好当的，反季节拍摄，冷风都快把旁边的树刮秃了，宗柏还得吃着冰棍憋着白气，说今晚真热。 裴衍松见他过来，展开抱在怀里的衣服，宗柏正要放下装了热水的玻璃杯，裴衍松掌心扣住他手腕挡了一下。 「不用，你手凉，拿着吧，」裴衍松说，「弯腰。」 宗柏怔了一秒，潜意识觉得这样的行为好像不太对劲，但经过陈序的「洗脑」，行为上别扭地接受了这种不对劲。 毕竟总结陈序有关兄弟情的经验，无非就是深沉的父爱，没有一个男人不想当自己兄弟的爸爸。 父亲给儿子……呸，儿子给父亲穿衣服什么的，好像挺正常的。 宗柏边弯腰边想，裴衍松刚给他套上一只袖子，宗柏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衍松问：「笑什么？」 宗柏放下手里的玻璃杯，直起身自己把另一只袖子套上了，他摇摇头：「没什么。」 裴衍松挑眉：怎么感觉宗柏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慈爱？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谁给他灌输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 宗柏坐在裴衍松旁边，有件薄外套就好多了，裴衍松体温高，连带着抱怀里的外套都有温度，宗柏没一会儿就暖和起来了。 他没再握着玻璃瓶，裴衍松瞥了他一眼，攥着他指尖摩挲了一把：「不冷了？」 宗柏手指一颤，脑子里不断循环播放深沉的父爱这五个大字，铿将有力到硬生生把一些莫名的情愫压了下去。 「不冷，」宗柏抽回手，转移话题，「你晚上吃饭了吗？」 裴衍松无意识摩挲了指尖，似是在留恋什么的模样，宗柏看到这个动作，突然觉得有些热。 这副身体这么脆皮的吗？不过冻了一会儿，就丧失了温度感知能力？ 裴衍松：「还没吃。」 宗柏还没反应过来，顺着脑子里准备好的话接：「吃的什么……嗯？都快八点了，怎么还没吃？」 第54页 裴衍松：「你说点外卖不健康。」 对哦，裴衍松今天放假，吃不了公司食堂，他又不会做饭，自己又经常给他发外卖脏乱差二三事的帖子。 宗柏：「我也还没吃，那一会儿下戏了我们在外面吃点什么再回去？」 裴衍松嘴里那句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还没出口，就见宗柏做贼似的回过头，见李文站在很远的地方玩手机，才谨慎道： 「别让李文知道了。」 「张萌跟她说我最近好像胖了，上镜脸没之前小，非要让她控制下我的饮食。」 剧组工作餐那么好吃还不要钱，演员餐虽然花样种类也挺多，但味道到底还是太清淡。 胃口被养叼了的宗柏才吃几天就有一种好像吃了一个月水煮青菜的恍惚。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宗柏长长嘆了口气。 场景调整好了，李庆在监视器后探头看了好一阵，见两人没怎么聊了，才小心翼翼喊了声：「那个，小宗啊。」 「诶，来了。」宗柏把衣服重新脱给裴衍松，看了眼小桌上的玻璃杯，正想让助理再去装点热水，一转头惊觉周围空空荡荡。 以他和裴衍松为中心，半径十米内，没有一个人。 李文坐在花坛边，裹着帽子围巾被风吹得直哆嗦。 陈序拦住一个想过来打扫卫生的阿姨，已经和人聊到了您孙子再过二十年是不是就要结婚了，加个微信，到时候一定去喝喜酒哈。 白尧蹲树下想抽菸，打火机点了几次，火苗就被风吹灭了几次，气得他把嘴里的烟抽出来扔地上踩了好几脚。 宗柏困惑地看了眼身边空着的桌椅，他今天穿的少，特意找了个风小的地方，所以他们都冷得哆嗦了为什么还走那么远？ 助理：别问，问就是敬业，不让任何人打扰二人世界！ - 保姆车停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下车前李文把口罩递给宗柏，宗柏大手一挥说不要，这地方没人认得出来他。 上次就是在这条街，他来回走了两遍，挨家店子进去问招不招临时工。 李文没动，口罩递到宗柏面前，眼睛却看向裴衍松，表情意味不明，像是幼儿园老师在小孩子犯错后询问家长该怎么解决合适。 宗柏无法理解这让人觉得惊悚的错觉，脑袋还没偏过去，头上被扣了顶帽子。 裴衍松手指穿过头髮，给他理了理压乱的几撮毛：「戴帽子吧，外面风大。」 李文点头，口罩收了回去。 宗柏直到下车都还没弄明白这帽子怎么就带到自己头上了，李文怎么就这么听裴衍的话，不等他问出口裴衍是不是背着他和小助理有什么秘密的交易。 裴衍松突然开口道：「吃什么，我饿了。」 宗柏话在嘴边转了一圈：「烧烤，前面不远，很快就到。」 宗柏推着裴衍松的轮椅停在一家牌子脏兮兮已经掉漆了的店面前，这条街的店桌椅摆的都很随意，从门口一直延到了树下，和马路隔了个台阶。 「你别看它招牌又破又旧，越旧说明开的越久，现在的人嘴都挑，没什么真本事不可能开这么久。」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招待他们，宗柏反手从兜里摸出来张8.8折优惠券：「超市搞活动给的，截止日期是今晚，应该还能用吧？」 裴衍松挑了挑眉，宗柏余光瞄着服务员逐渐远去的背影，略感心虚：「首先肯定是因为它好吃，其次才是刚好有券。」 裴衍松：「你摸优惠券的动作但凡再慢两秒我都会信。」 宗柏搓着手指：「反正留着不用也是浪费。」 这是条老街，店子大差不差，牌面都挺破，宗柏之所以精准选中这一家，好吧，是因为上次超市没买打折菜，消费金额够抽奖抽到了这家的优惠券。 宗柏本来没打算用，这种本质需要消费了才能优惠的东西在宗柏这儿算不了很划算，但偏偏就巧了，裴衍刚好来找他，刚好没吃饭，宗柏刚好嘴馋，优惠券还刚好今天过期。 天时地利人和一加起来，8.8折在宗柏眼里就跟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手机震了两下，裴衍松低头去看，发消息的是李文，是的，在宗柏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人已经加上微信了。 回去的路上，陈序越想越不对劲，宗柏没事儿为什么要问他有没有玩的很好的兄弟？还问他们平时怎么相处的，会不会睡一张床？ 陈序虽然是直的，但他女朋友喜欢磕腐啊，再加上张萌几次开会，欲言又止的强调，几个助理心照不宣，宗柏和裴衍松之间肯定有事。 现在深思宗柏问他的那些话，不就是小情侣之间可能出现问题来找他寻求解决办法吗？ 但陈序就兄弟情都说了什么？一起睡觉听到人打唿把脚趾塞人嘴里，一起洗澡互看并对最小的发起嘲笑，蹲墙角烟你一口我一口，为最后一口啤酒争得头破血流，并可耻地往瓶口吐口水…… 他不会把人带沟里去吧……陈序焦虑地抖腿，抖着声音叫了声：「那个，文姐啊……」 李文把陈序的话原封不动发了过去。 裴衍松在一大段语句中精准提炼的关键词：肢体接触，一起睡觉，一起洗澡，喝对方的水，吃对方的东西，叫对方爸爸。 和宗柏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55页 烧烤上来了，宗柏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没有那么难吃。 他四下望了圈，晚上这种大排档人还挺多，不少兄弟姐妹出来吃饭，两个女孩子相互餵烧烤，两个男人喝同一杯啤酒，为盘里最后一口肉争得不可开交，相互噘嘴噁心对方。 宗柏心想，陈序果然没骗他，兄弟之间就是没那么多顾虑，能喝一瓶水，吃一口肉。 边想着，宗柏举起手里咬了一口的面筋，很真诚地问自己面前的「兄弟」：「挺香的，你要吗？」 裴衍松突然笑了一下，宗柏直觉这笑不太对劲，他的第六感从这里面品出了点危险的信号。 但不等他细想，裴衍松突然攥住了他的手，俯身撕了口签上的面筋。 他吃的很慢，宗柏觉得自己手心都被他攥烫了，连带着耳根隐隐也在发烫。 宗柏觉得有几道视线往这边投，他低了低头，把脸埋在帽檐底下，嘴上小声催促：「你……你吃快点。」 裴衍松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最后一口面筋，抽出宗柏手里的签，又攥住了宗柏想收回去的手：「怎么了？不是你让我吃的吗？好兄弟吃你点烧烤怎么了？」 耳边隐隐有道压抑着兴奋的女声：「啊啊啊，拉手了拉手了，好甜啊！」 「你偷偷看，偷偷看，等会儿被他们发现了。」 宗柏：…… 为什么她们这么兴奋，没见过兄弟之间吃烧烤吗？ 心里这么想着，宗柏却下意识想缩回自己的手，裴衍松又用力攥了把，很不解：「你躲什么，好兄弟之间拉一下手怎么了？」 边说着，手指还在他手心划拉了一下。 宗柏过电似地抖了一把，怎么有一种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的错觉？ 第36章 宗柏觉得昨天那顿烧烤肯定把裴衍松脑子吃坏了。 不然怎么解释他从一大早就开始发的癫。 李文每天过来都会给两人带早餐，今天是小区附近买的花卷，宗柏刚撕开底下那层膜，裴衍松脑袋突然凑了过来。 「花卷啊，什么味的，我尝一口。」 宗柏再一低头，手上的花卷已经没了大半。 咬的还挺有水准，膜撕到哪儿，他刚好咬到哪儿。 宗柏：「 ……缺这一口能把你饿死？」 裴衍松咽下嘴里那口花卷，漫不经心喝了口豆浆，眼神散漫地投过来：「怎么了？好兄弟吃你口花卷怎么了？」 宗柏：…… 「不就是个花卷吗，」裴衍松解开自己手上的塑胶袋子，用签子插了个小笼包出来，餵到宗柏嘴边，「别生气，来，还你个包子，张嘴，啊——」 宗柏深唿吸，忍住想把剩下半个花卷怼他嘴里的冲动。 裴衍松满脸无辜：「为什么不吃啊，是好兄弟餵你的不够香么？」 宗柏：…… 要不是陈序是公司那边划过来的人，背景干净，工资正规，宗柏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和裴衍松一起在背后商量着整他了！ 见宗柏半天没动，裴衍松又重复啊了一声，大有宗柏不吃就一直举着的意思。 保姆车内非常安静，三个助理埋着脑袋，一副沉迷手机无法自拔的模样。 宗柏愤愤闭眼，又愤愤睁眼，侧头对上的是裴衍松笑眯眯的脸。 送到嘴边的包子谁不吃谁傻逼！ 他低头张嘴，撸串一样把那个包子咬了下来。 泄愤似地用力在嘴里嚼了两口就往下咽，然后宗柏发现他噎住了。 不等他转身找水，手边及时递上了一杯插了吸管的豆浆。 如果宗柏没记错的话，这是裴衍松刚喝过的。 宗柏用眼神示意他换一根吸管。 裴衍松：「怎么了？好兄弟喝过的豆浆就不能喝了么？」 宗柏：…… 宗柏硬生生把那口包子干噎了下去，反手就把花卷怼进裴衍松嘴里。 「你他么给我闭嘴！」 - 宗柏到剧组发现张萌也在，和李庆应该聊了有一会儿了，瞥见公司的车，视线淡淡往宗柏身上扫了一眼。 不愧是盛世第一经纪人，无论何时何地给人的压迫都是那么强。 宗柏乖乖走到她跟前，打了声招唿：「张姐。」 天气冷了，张萌在职业装外面套了件黑色大衣，本就高挑的身形更加利落，嘴里的话也同她人一样爽利：「我跟李庆商量下你接下来的戏份，明后两天的时间你需要空出来。」 给别人打工，老闆说什么就是什么，宗柏连连点头，问道：「要去哪儿？」 张萌：「参加场宴会。」 李庆跟着附和：「小宗啊，那场宴会可重要了，好多叫的上名字的导演和制片都会参加。」 宗柏不关心那么重要的宴会怎么就落到自己头上了，他只关心：「出行住宿那些？」 张萌似乎已经习惯宗柏在某些方面的执着，话说一半都能理解他想表达的是什么：「费用全部由公司报销。」 「今天晚上八点的机票，飞a市，早点回去收拾东西。」 在宗柏这里，宴会=白吃白喝，不花钱的机票=公费旅游。 早上被裴衍松搞起来的烦躁瞬间荡然无存，宗柏脸上笑容都灿烂了几个度，原本灰濛濛的角落仿佛都跟着明朗起来。 「好的，张姐。」 第56页 张萌简直没眼看。 宗柏目送张萌离开，去做妆造的路上摸出手机，点开搜寻引擎，迫不及待输入： 经济公司给明星买的机票都是头等舱吗，明星如果自愿降为经济舱，请问差价可以退吗？ 宗柏连换了三个浏览器都没找到最合适的答案，屏幕顶上突然弹出来了一条微信消息。 【未来超级金大腿】：在干嘛。 宗柏划拉开他的消息，戳戳点点。 【关你屁事！】 裴衍松嘴角轻勾，这个贱他就是要犯。 【未来超级金大腿:怎么了？好兄弟不能问你在干嘛吗？】 宗柏给他回了一屏幕的句号，并决定隐瞒他今天晚上要去a市的消息。 让裴衍松下班回来，一个人对着空落落的房子后悔去吧。 然而想像很美好，现实……就很现实。 宗柏前脚刚去拍戏，李文后脚琢磨了下宗柏的行程，给裴衍松发了条消息。 -裴老师，晚上可能要麻烦您自己回家了。 -宗老师一会儿得赶飞机，来不及接您。 宗柏新换的场地和裴衍松公司不顺路，甚至还是相反方向，每天都得绕一截。 裴衍松消息回的简洁明了：去哪儿？ 李文:a市，博揽酒店，参加周总儿子的周岁宴。 a市，博揽酒店，能在这家酒店办的起宴会的人屈指可数。 裴衍松给李秘打了个电话。 李秘接的很快：「喂，裴总。」 裴衍松：「公司有收到周琛儿子周岁宴的请帖吗？」 李秘：「周家老爷子好早以前就亲自把请帖送到大裴总手里了。」 「上次您在外地出差手机关机，大裴总电话打到我这儿来，让我问您去不去。」 李秘顿了几秒，嘴角抽抽。 「您说没空，约了人去南极看北极熊。」 李秘一提醒，裴衍松就想起来了。 周琛有点隐疾，医生说这辈子很难有孩子，没想到年到四十，老婆竟然怀上了。 这小娃娃在周家人心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裴衍松手指敲了敲桌面，他从小到大脾气不算好但也绝对不坏，周琛是他见第一面就直接拉进了黑名单里的人。 两人之间有矛盾，上层的人都知道，平时举办什么酒席都是能避就避。 但周家的宴会少不了裴家出场撑面子，裴衍松这儿不可能接，那就只能往裴爸那儿递。 裴爸知道自家儿子的脾气，但过场还是要走一下。 他当着周老爷子的面给裴衍松打了个电话，不指望裴衍松推辞的藉口编的有多好，但你至少要认真地敷衍一下吧？ 约了人去南极看北极熊？ 裴爸挂了电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周老爷子笑。 「你给我爸说一声，」裴衍松握着手机，笑了一下，「南极太冷了，北极熊都跑到北极去了，北极很远，我那个朋友不想去。」 「周天的周岁宴我肯定准时到场。」 李秘：…… 第37章 a市机场，宗柏落地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现在倒也不怎么困，一行人跟着人群往出口走，宗柏戴着口罩帽子，缀在最后，捣鼓手机。 锁屏，解锁，锁屏，解锁。 嗯，没有消息。 通知栏里面干干净净。 都这个时间点了，裴衍就算是沿马路滑轮椅都该滑到家门口了，他走的那么明显，连门口的拖鞋都收走了，保证裴衍一进门就能有种不适应的空荡。 所以为什么会没有消息。 难道手机坏了？ 宗柏盯着手机屏幕，半秒后两三步追上前面的陈序，问道：「陈序，你手机有信号吗？能收到消息吗？」 「能啊，」陈序点头，把聊天框怼给宗柏看，「喏，刚一开机就收到我女朋友发的到了没。」 宗柏瞄着上面几条聊天记录，什么宝宝我已经到了，宝宝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宗柏牙有点疼。 陈序打完最后一个字，把聊天框里的内容发出去，转头问：「宗老师电话打不出去吗？有什么急事的话，要不先用我的手机打。」 宗柏摁灭手机屏幕，摇头：「没事，不急，就是刚刚想看微博，结果半天刷新不出来新消息。」 陈序道：「可能刚开机，信号有延迟，一会儿出机场应该就好了。」 门口停了酒店专门接机的商务车，纯黑色，很闪很亮，车门边站了两位穿西服带白手套的男人，看见宗柏他们过来了，一个拉车门一个开后备箱。 「行李请给我。」 「您小心碰头。」 车内空间很大，配置比宗柏那辆保姆车还要好上很多，每个座位的小隔层里还放了纯英文包装的零食和水。 要以前，宗柏肯定忍不住挨个看一眼，再挨个揣进兜里。 但今天他一上车就盯着手机屏幕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第n遍拉开空空如也的状态栏后，宗柏忍不住点开微信，置顶是某个金币头像，消息还停留在下午四点发的最后两条。 -晚上有事，你自己回家，不来接你。 -嗯。 宗柏又开始反覆刷新聊天框，没忍住：到家了吗？ 点击发送。 平时都是秒回的人，都过去两分钟了还没有任何动静。 第57页 不会在路上出事了吧？ 想到这里，宗柏莫名开始心慌，脑子里不由自主想起半娘山，裴衍和他一起滚下山坡的情景，他无端开始冒冷汗，手指颤抖着点开家里的监控，拉动进度。 没有，没有，没有。 裴衍六点过的时候根本没回来，家里没人。 确认了这个事实的宗柏脑袋唰一下空白，他心跳突然狂跳，咚咚咚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脑海里闪过很多很多画面，鼻尖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熟悉到让人窒息的消毒水味。 他抖着手退出森*晚*整*理微信，正要去点通讯录打电话，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脸色怎么这么差？」张萌皱眉，「宗柏你没事儿吧？」 宗柏勐地回神。 没这么巧，说不定是在公司加班呢，月底了确实会忙一点……乱想什么呢宗柏，如果出事了，医院的电话肯定早就打过来了，这你不是最熟悉了吗？ 宗柏摇头，劲头缓过来了些许：「没事，刚吹了风，有点着凉了。」 再一抬头，发现李文陈序他们都下了车，刚刚张萌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魔怔了似的。 宗柏收了手机，跟着下车。 面前博揽酒店的招牌在夜色里闪闪发光，庄园式的酒店，所有建筑仿佛写满了四个大字——壕无人性。 迎宾的姐姐穿着红色的工作服，面带微笑地把几位迎了进去，问了姓名，要了身份证，然后递给他们三张房卡。 张萌和李文住一间，陈序和白尧住一间，宗柏单独一间，都安排在同一层的。 迎宾姐姐领着他们往电梯方向走。 期间宗柏想给裴衍打个电话，顶上突然弹出来条消息，到了。 宗柏莫名松了口气，点开家里的监控想再确认一下，一个穿着衣服的男人匆匆从角落转过来，摁着耳麦语速飞快：「顶楼svip裴要了份晚餐……」 宗柏敏锐地捕捉到裴这个字，脚步蓦然一顿，手上动作也跟着停了。 「电梯来了，宗老师。」李文在前面叫了他一声。 「过来了。」 迎宾姐姐刷了房卡，电梯检测到27层，自动上升。 陈序回完女朋友的消息，探头：「宗老师在看什么？监控么？家里的？」 宗柏皱着眉点头：「嗯，家里的。」 宗柏反覆拉动进度条，到了？到哪儿了？这不还是没回家吗？ 宗柏跟操心叛逆小孩的家长一样，点开裴衍的微信就是一通噼里啪啦的输出。 电梯滴一声显示到达。 宗柏没走出去多远就听到了叮叮叮的微信消息提示音。 很有规律，他发一句，响一声。 谁的手机？ 宗柏缓缓在聊天框扣了个问号，点击发送。 叮—— 宗柏倏地抬头，猝不及防对上裴衍松那双眼睛。 裴衍松手肘撑在轮椅扶手上，挥手给宗柏打了个招唿:「嗨。」 满脸都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宗柏想惊喜地打爆他的狗头！ 他看了眼裴衍松面前的门牌号，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房卡：「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裴衍松的视线投向李文。 宗柏的眼神犀利地跟过去。 李文：…… 第38章 李文抖得像是雷雨天里断了线的风筝，哒哒哒挪动小碎步躲到了张萌身后。 宗柏犀利的视线对上张萌的时候利不起来了，没办法，身为社畜对上司天生的敬意。 利不起来那就採取怀柔政策，宗柏脸上当即挂上了和煦的笑容，对着张萌肩头那颗缩着的小脑袋温柔道：「你出来，我不骂你。」 李文头顶警惕地翘了根呆毛起来，把张萌平整的大衣拽凹了一个角。 感觉到身后传来的拉扯感，张萌低头瞥了眼自己被扯变形的外套。 李文小声解释：「因为之前要接裴老师，加、加个微信方便点……」 宗柏微笑点头：「嗯，之前接他。」 宗柏转身，伸出双臂对着裴衍那么大个人比划了一下：「那他现在是怎么从一千多公里外的地方闪现到这里来的？明天的宴会他也要参加？」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沉默，铺了层红地毯的廊道在头顶奢华水晶灯的照射下一片死寂。 李文小心腹诽：说不定呢，说不定人就是要参加呢，请帖还是老早收到了，千请万请还不情愿来的呢？ 宗柏狐疑地看向沉默的众人，精明的脑袋正要从场这寂静里品出点什么东西，裴衍松突然动了。 他轮椅滑到了宗柏旁边，表情格外真挚：「真的就很巧，领导说收到个请帖，要过来出差，刚好就带上我了。」 宗柏凝噎：「所以宴会你还真要参加？」 裴衍松轻笑一声：「我是老闆的助理，老闆要去我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宗柏退后一步，看向他还打着石膏的腿，一时分不清谁的问题更大点：「他脑子出问题了？」 有好好的职员不用，非要带个行动不便的半残？ 裴衍松羞涩低头：「可能是我太优秀了吧。」 宗柏：…… 宗柏瞥了眼还躲在张萌身后的李文，从陈序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箱，深吸一口气：「那你怎么没跟我说？房间号还偷偷问我助理？」 第58页 裴衍松万分无辜：「你不也没跟我说吗？」 宗柏吸进去的那口气哽住了，我为什么没跟你说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裴衍松接着道：「我以为你想给我个惊喜，所以我也想给你个惊喜。」 宗柏拿了自己的行李转身就走，没走动——裴衍松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衣摆。 「你去哪儿？」 宗柏扒拉开他的手：「回房间。」 「哦。」 裴衍松松手了，裴衍松跟上了，裴衍松和宗柏一同停在房门口。 宗柏额角隐隐抽动：「谢谢你送给我的惊喜，我真的又惊又喜，就差扭个秧歌来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所以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裴衍松：「老闆不想跟我住一间，让我在附近重新找个房间住。」 宗柏：「所以？」 裴衍松：「这里住一晚上房费挺贵的，公司不给报销。」 宗柏：「所以？」 裴衍松：「其他酒店离这里很远，出行很不方便。」 宗柏：「所以？」 裴衍松：「好兄弟……」 砰地一声合上的房门，把他没说完的「能在你这里借住一晚上吗」完美地拍了回去。 裴衍松抚了抚被门风吹乱的几根头髮，回头，张萌一众人还站在原地。 不等裴衍松开口，几个人很识趣地低头看自己手上的房卡。 「12号，12号在哪里？」 「26号，白尧我们是26号。」 一行人匆匆离去，速度快得迎宾姐姐愣是没插上话。 她默默收回伸出去引路的手，对裴衍松鞠躬微笑：「先生有什么需要可以连线前台。」 裴衍松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博揽酒店之所以贵，除了酒店本身的硬体条件外，再就是私密性高，入住需要严格审核，酒店内无监控，所有员工都签了保密协议，看到什么都不能外说。 迎宾姐姐记得裴衍松，比宗柏他们早一个小时到，svip客人，入住顶层套房。 一晚上要给的钱比宗柏那个小单间贵十几倍，所以他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套房不住，非要来挤一个小单间，还没挤成功，被人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裴衍松没动，悠哉地停在原地，手指一下一下点在轮椅扶手上，大概一分半钟的样子，面前的门唰一下开了。 宗柏黑着脸，小声道：「滚进来。」 裴衍松嘴角的笑容扩的更大了。 宗柏住的大床房，房间不大，走过玄关是个小客厅，和床隔了个木质的屏风。 床尾堆着宗柏的行李箱，宗柏准备去洗澡，转头看裴衍松手边空空如也，问道：「你没带行李？」 裴衍松想说好兄弟互穿下衣服怎么了，但瞧宗柏还没缓过来的脸色，怕他刚吐个好字，已经连人带轮椅被丢出房间了。 好不容易才进来的，要多加珍惜。 裴衍松：「还放在老闆那里的，一会儿上去拿。」 宗柏点头，拿了衣服去洗澡。 裴衍松戳开李秘微信：行李送下来。 李秘回的很快：好的。晚餐也到了，要一起送下来吗？ 裴衍松点开李文的聊天框。 最近几条： -到了吗？ -裴老师，我们刚下飞机。宗老师有点晕机，没吃什么东西。 -好。 宗柏澡洗的很快，因为他不是很喜欢这个酒店浴室的构造，淋浴的地方单独做了个玻璃房出来，玻璃房外正对着落地镜，宗柏一偏头就能看个完全。 怪……别扭的。 宗柏收回视线，沖干净身上的泡泡，擦干水，换上宽松的睡衣。 裴衍松把餐车里的东西往桌子上摆，宗柏一出来就看到了精緻又丰盛的菜餚，脚步一顿。 「哪儿来的？」 裴衍松：「门口鞋柜上有服务热线，打电话让人送来的，不要钱。」 宗柏边擦着头髮边往客厅走，茶几矮小，他直接坐在了羽垫上：「你饿了？」 裴衍松点头：「嗯，我饿了。」 宗柏扫了眼面前看起来就很贵的菜：「喔。」 虽然盘子快把茶几摆满了，但每个盘子里的菜都极少，有的甚至只放了拇指大点的东西。 宗柏就近夹起一块红彤彤，裹了酱汁的肉。 「这是什么？」一个盘子里只有两小块。 裴衍松看了眼：「烤鸭吧。」 宗柏尝了口，很嫩很香，有点点果香味裹着浓郁的酱汁，和他之前吃过的鸭子天壤之别，吃了一块，还想吃，但盘里一共就两块。 裴衍松通透极了：「你吃吧，我不喜欢吃鸭肉。」 宗柏很不客气，边嚼边说：「这酒店真小气，那么大只鸭子，都不捨得多放几块，剩下的那些呢？」 只给svip提供鸭子身上最嫩两块肉的酒店无故躺枪，裴衍松接道：「对，真小气。一家只分两块就可以多分几家，酒店能节省点成本。」 说话间，宗柏已经扫完了五个盘子。 裴衍松象徵性地夹了两筷子，指了指餐车上的瓷罐：「这儿还有汤，甲鱼汤。」 汤熬的很浓，宗柏喝一口就爱上了，接连盛了好几碗。 裴衍松好心提醒：「少喝点。」 宗柏毫不在意：「不喝浪费了。」 直到后半夜，宗柏才理解了裴衍松那句提醒。 第59页 舟车劳顿，宗柏吃完饭吹干头髮就躺上了床，裴衍松拐去浴室洗澡，隔音不好，宗柏边听着水声，边盯着天花板发呆。 床挺大的，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但要和裴衍松睡一张床，宗柏是开不了这个口的，让裴衍松去睡沙发，那沙发也太小了，裴衍松腿还打着石膏，万一半夜滚下来摔折了另一条腿怎么办？ 宗柏思考不出来，干脆不思考了，直接了当关灯睡觉，两个大男人躺一张床上能出什么事？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房间里很暗，很安静，衬得轮椅滑过地面的动静越发不能忽略。 床边陷下去了一点，紧跟着重量压了上来，身上的被子扯过去了一点，宗柏侧着身默默把脸埋进被子里，耳朵有点烫。 他心想，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应和人做朋友，睡一张床，隔那么远的距离都让人觉得别扭。 陈序他们都是怎么睡下去的？难道他不单外表看起来不直，实际上真的不直？这不可能啊，小学三年级他还了他班上一个扎小辫的姑娘呢。 宗柏思绪飘远，身边人动了几下，似乎是盖不到被子，又往中间挪动了点，随之而来的是刚洗了澡带来的热度。 宗柏顿时紧绷，被身后的热源烘着，他似乎也跟着热了起来。 裴衍松翻了个身，正对着宗柏的背影，窗外昏暗的光线投进来，他依稀能看到个毛茸茸的脑袋支在外面，唿吸很不自然。 裴衍松憋着笑，开口问了句：「睡了吗？」 脑袋一动不动，唿吸正在尽力维持均匀。 宗柏僵硬的如同一具尸体，支着耳朵听旁边的动静，裴衍松没再说话，好像就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宗柏或许是累着了，听着听着脑袋就开始放空，没多久彻底睡了过去。 后半夜的时候宗柏突然觉得很燥，半个脑袋还埋在被子里，以为是闷的，掀开被子唿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后，宗柏发觉了不对劲。 他好像起立了。 在这个悄无声息的夜。 第39章 宗柏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眼瞳缓慢放大，感受着某个确实很有活力的地方，在夜色中不可思议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他是疯了么？ 他竟然在裴衍旁边……宗柏心梗了。 身旁裴衍松唿吸均匀，听起来睡得很熟，宗柏平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人吵醒，那他真的是有嘴都说不清楚。 这事儿放在男人身上很平常，不动缓缓也就过去了，宗柏躺的极其安详，脑子里默默背着《三字经》，试图让这个过程在文学的薰陶下走的更快一点。 背到玉不琢，不成器这句的时候，宗柏越来越不对劲了，他发现他越背越烦躁，越背越热，手心脚心都开始冒汗，宗柏慢慢磨蹭着把被子弄开条缝。 冷空气进来那瞬，舒坦了，但还不够，依旧支的很精神，且越来越活力充沛。 宗柏安详闭上眼，突然想到了最后那几碗汤，以及裴衍松让他少喝点时嘴角那要笑不笑的弧度。 嗯，甲鱼汤，熬的很浓，补过头了。 宗柏唾弃当时的自己，就不该贪嘴，应该全给裴衍喝的。 这么一折腾，宗柏算是彻底清醒了，想睡也睡不着，梗着也难受，他侧耳仔细听了下裴衍松的唿吸声，准备掀开被子下床去厕所处理一下。 刚坐起身，身后突然伸来条胳膊，又把人整个团了回来。 「去哪儿啊？」裴衍松胳膊圈在他腰上，头埋在颈后，睡的浅，声音还带着被吵醒的哑。 宗柏整个人都木了，丝毫没觉察到两人姿势不对，只是紧紧抓着裴衍手臂，生怕他不小心往下滑点。 「上，上厕所。」宗柏连唿吸都收着，就怕裴衍松感觉出不对。 裴衍松：「手怎么这么烫？」 宗柏：「……」 安静了几秒后，裴衍松似乎是彻底醒了，也反应过来了，他闷声低笑着：「都说了让你少喝点。」 热气扫在颈间，宗柏无意识缩了缩脖子，耳朵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臊的，有些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我怎么故意了？我是不是还好心提醒你了？」 「菜是你点的！」 「我点的晚饭套餐，酒店自己配了个汤，怎么就赖我身上了？」 「……」 宗柏争辩不过，干脆不争了，反正人都醒了，他再别扭也没什么意思，宗柏拍了拍裴衍松的手：「你快松开。」 裴衍松在窗外昏暗的光线里，盯着他微微发红的耳朵，莞尔：「松开做什么？」 感受到他手臂挪动的轨迹，宗柏瞳孔放大，两只手紧紧捞着裴衍松胳膊：「你要做什么？」 裴衍松贴着他，声音刻意压低：「好兄……」 好字刚出头，宗柏似乎都能猜到裴衍松想说什么，他一个激灵，当即转身去捂裴衍松的嘴。 「你闭嘴！」 裴衍松眼瞳很亮，和慌里慌张的宗柏对视半秒，突然笑出了声。 手上力道一空，裴衍松顺势就滑下去了，宗柏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不可思议地瞪着裴衍松。 「好精神啊。」裴衍松眼眸黑亮，盯着宗柏那张红透了的脸，玩味地说道。 宗柏羞愤闭眼，咒骂哽在喉咙口，不敢放出来，怕一开口就会发出一些让他想当场买棺材的变调音节。 第60页 两人面对着面，裴衍松很是娴熟，宗柏一时软的找不到北，自暴自弃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死守不出声的底线。 空气里有很淡很淡的味道逐渐散开，宗柏手心抵着裴衍松胸膛，温度好像跟着一同烘了起来。 宗柏依旧觉得热，只是那热好像随着裴衍松的动作都到了一个地方，搅着翻着跳动着。 他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奔腾的热意总算找到了个发泄口，汹涌着宣洩而出。 空气宁静，宗柏恍惚间像是听到了那阵动静，脖颈片红，羞愤得连手指都在颤。 偏偏裴衍松还是要逗他，低声道：「好多啊。」 夜色里像是带了电，麻劲从嵴梁骨直蹿头皮。 宗柏挺着没过的余韵，勐一下翻身下床，连退好几步，抓起床头的纸巾盒扔到了裴衍松旁边。 「谁让你……」声音刚出来，宗柏立刻噤了声，他这软弱无力的音调是真离谱啊！ 裴衍松坐起身，他没穿上衣，只套了件宽松的睡裤，靠在床头，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手指。 窗外不知道哪里的车灯一闪而过，裴衍松赤着胳膊，线条优越有力，垂着脖颈，动作很是优雅。 宗柏看着一个又一个纸团，觉得那好不容易才散去的热意好像又升起来了，他转身推开窗。 裴衍松被那唿啸的冷风冻了下，抬头：「？」 宗柏声线平直：「太热了。」 裴衍松看了眼宗柏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喔。别站窗口，风大，一会儿着凉了。」 宗柏看见裴衍松扔了纸团，掀开被子要起来。 宗柏话不过脑子，下意识就开口问：「你去哪儿？」 裴衍松坐上轮椅，声音带笑：「太热了，洗个冷水澡。」 宗柏：「……」 宗柏身体被冷风吹透了，耳朵却还是倔强地烫着。 他记得那碗甲鱼汤，裴衍松好像也喝了两碗来着。 第40章 第二天早上七点，张萌一行人走出电梯。 他们需要早点出门试衣服做造型，酒店依山而建，去市中心需要两个小时。 「宗柏呢？你确定他不在房里？」 李文拿出手机把聊天记录给张萌看：「嗯嗯，宗老师早上五点给我发的消息，说他在车里等我们。」 早上五点？ 张萌利落的脚步迟疑了几秒，视线扫到屏幕上—— -我出门了，车里等你们。 -早上不要去敲房门！我真的在车里等你们。 -[图片] 似乎是怕李文不信，十几分钟后宗柏还特意发了张和车牌的合照，他穿着黑色大衣，围巾挡住大半张脸，面无表情，沖镜头比了个耶。 张萌：…… 神了，大几千一晚上的房间不睡，非要跑车里去蜷着？宗柏脑子兴奋坏了？ 李文早上醒来收到消息也很惊讶，问了宗老师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 宗柏回了一句：房间太热了，出来乘凉。 张萌显然也看到了最后这两句，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定定在原地站了好久，又默默摸出手机看了天气预报，嗯，11c。 早上五点，在11c的天，有房不住出来乘凉，宗柏和裴衍松两个人没发生点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她张萌名字倒过来写。 宗柏不知道他这煞笔行为已经被张萌赤/裸地解刨到了这个地步，他瘫在座椅上，连玩了不知道多少把开心消消乐，关了手机似乎都还能听到那阵激扬的unbelievable。 宗柏揪了揪自己的耳朵，外面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远处是连绵的树和山。 手上没事了，宗柏思绪又开始翻飞，不受控制地想起两三个小时前发生的那档子破事。 浴室不隔音，宗柏靠在窗边，任外面冷风唿啸，冻到麻木都不愿意挪下脚，他暂时还不能直视那张凌乱的大床，更不用提重新躺进去睡觉了。 光看着，宗柏似乎都能幻听到裴衍握着他时，稍重的唿吸声。 宗柏狠狠闭上了眼，他这辈子断不可能再喝甲鱼汤！ 眼睛闭上了，耳朵又变得敏锐，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裴衍这个节点去洗澡，是个人都能猜到他在里面做什么……宗柏莫名奇妙就想到那面镜子，以及雾气绕上来会若隐若现的人影。 宗柏默默抱住了自己的头，满目惊恐……他怕不是疯了。 生怕自己脑补的更多，宗柏飞上衣服裹上围巾，直奔玄关，握住门把手。 瞧着玄关鞋柜旁的两双鞋，宗柏莫名觉得这种不告而别的行为像极了渣男做了什么事情不想负责后的落荒而逃。 水声哗啦，似乎隐隐还夹着男人低沉的唿吸。 宗柏耳根通红，咬牙摸出手机打了一串字。 -我出门了，早上要去试衣服，地方远，需要早点走，没有其他原因！ 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等裴衍松出来，看到，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玄关处的灯忘关了，拖鞋摆的乱七八糟，能猜到那人跑得有多慌张，连鞋柜上的房卡都忘拿了。 裴衍松不由失笑，这种情况下，断不能再发点什么刺激宗柏。 他回了个好，又表示了下工作真辛苦，这么早就要起床出门，然后给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 「刚刚是有客人下去了么？他拿了车钥匙？嗯，好。」裴衍松顿了会儿道，「你们给他们安排的车是哪种型号？」 第61页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裴衍松思索了会儿：「我记得我之前在酒店存了辆普尔曼？」 接线人员说了句是的。 裴衍松：「你把钥匙给他拿过去，就说之前那辆车有用，让他换一辆。」 宗柏在车上刚刚点开消消乐，穿着红色迎宾服的小姐姐轻轻敲了敲车窗。 宗柏打开车窗：「请问有什么事么？」 迎宾小姐姐妆容精緻，微笑得体，双手递了串车钥匙过来：「非常抱歉，这位先生，这辆车我们暂时有急用，酒店给您换了另一辆。」 他们这次出行的车全是酒店安排的，宗柏也没多想，跟着迎宾姐姐去了另一个像是私人车库的地方，看到面前那辆车的时候，愣了半秒。 饶是他前半辈子再没有见识，眼下都觉得这辆加长款绝对不是常人能坐的起的：「你确定是这辆？」 迎宾姐姐拉开车门，微笑：「是的，您请上车。」 「秘书座可摺叠加热，按这两个按钮可以调解，这是中央隔断控制按键，可升起前方隔板，这是娱乐按键……天窗可以调解成不同颜色的星空模式，后方还有冰箱和酒杯，这里可以加热，航空桌在您右手边……」 宗柏云里雾里听她介绍了一通，震惊一辆车竟然还有这么多功能。 椅子后方有毯子，迎宾姐姐递过来的时候，宗柏愣了半秒，他好像闻到了一阵很淡很熟悉的木质香味。 宗柏困惑地盯着毯子看了几秒，迎宾姐姐站在车外，双手交叠：「请问您还需要什么吗？」 宗柏反应过来，连连摆手：「不用了，麻烦你了，谢谢。」 「不客气。」 车门缓缓合上，灯光偏暖调，车内很宽敞，被一通打断，宗柏也害臊不起来了，他放下车椅，升起脚托，裹着绒毯，玩了几把消消乐，迷迷煳煳又睡了一觉。 - 张萌一行人一出酒店，就跟着司机到了私人车库。 看到面前那辆车的时候，张萌愣了愣：「昨天不是这辆啊？你确定你没带错地方？」 司机微笑：「没有呢。」 饶是一向淡漠的张萌，此时眼里都带上了几分震惊。 李文难以置信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就算昨天天色晚了看不清楚，车型他们肯定不会看错啊，这辆比昨天那辆长了好多。 她点开宗柏微信里和车牌号一起的自拍，几番核对，又拿给陈序看：「你帮我看看，这几个数字是不是不一样啊，还有那车牌颜色是不是也不一样，我怎么看面前那个车牌是黄的呢？」 陈序已经呆了，宗柏认不出来这是什么车，他还能认不出来么？加长迈巴赫啊！陆地头等舱，多少男人的梦中情车！ 李文肯定这绝对不是同一辆，转身走到一脸严肃的张萌身边，说道：「张姐，肯定是酒店弄错了，宗老师还在昨天那辆车里等我们……」 话还没说完，车门缓缓打开，宗柏从车里探了个头出来：「你们来啦？」 李文：…… 李文看着车牌，满脸困惑，喃喃自语：「我不仅看不清大小，还不认识数字，还蓝黄不分了？」 宗柏见他们都没动，从车上下来：「怎么了？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他看着司机，把钥匙递给他：「我们今天是坐这辆车吗？昨天应该是另一辆，但中途有人说那辆有急用，就给了我这把钥匙。」 司机双手接过钥匙，微笑：「是的呢。」 宗柏伸手在张萌眼前晃了晃：「张姐？张姐，他说就是这辆，我之前也很惊讶，没想到酒店配的车都这么豪华。」 张萌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宝贝儿，你见过哪家酒店大方到拿这种千万级顶配豪车出来招待客人的？ 宗柏很不解：「怎么了？」 张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傻点好：「没什么。」 五个人加司机，六座刚刚好。 陈序坐在宗柏旁边，一路都在东张西望，时不时摸摸椅背，又摸摸车窗。 宗柏盖着那条灰色绒毯，没忍住，用胳膊肘戳了戳陈序，凑到他耳边：「你们兄弟……」 话刚出，宗柏话头就止住了，问什么，问你们兄弟会不会相互那啥吗？ 陈序正在捣鼓天窗按钮，没听清，重复道：「兄弟？我们兄弟怎么了？」 陈序脑子转的快，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宗柏问过他类似的事情，他当时没答好，现在坐着人的车，陈序势必要让他们感情升温。 「我们兄弟啊，我们兄弟之间什么都能做，」陈序在心里给自家兄弟挨个道歉，「我们嘴都还亲过呢！」 空气霎时沉寂，宗柏表情很是意味深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序好像分别从他们眼里连贯地读出了你们玩的真脏这句话。 陈序：……听我解释，我是清白的，只是被迈巴赫迷了心。 车缓缓驶进商场地下车库，不远的地方，一辆劳斯莱斯灭了车灯。 裴父裴母从车上下来，裴母挎着新款包包，挽着裴父胳膊，边走边说：「你说衍松他什么意思，出差这么久，好不容易回趟a市，不回家，住什么酒店啊？」 裴父：「可能觉得参加宴会方便吧。」 裴母：「我呸，他一向看不起周家那人，还方便，到时候能管住嘴不嘲讽几句就很不错了，你还能指望他乖乖待多久？我看他就是知道我又找了几家姑娘的照片，不想回来……」 第62页 前方传来一道喇叭声，裴父把裴母拉到了内侧，裴母话音停了，盯着缓缓驶过的车牌：「我怎么觉得这辆车这么眼熟呢？」 裴父：「好像是有点。」 裴母拿出手机翻了翻，惊唿道：「衍松的，这辆车是裴衍松的！哼哼，这小兔崽子今天可算被我逮住了！有时间逛商场，没时间回家是吧！」 裴母把包往裴父怀里一扔，踩着高跟鞋蹬蹬往那边走，边低头点开通讯录打了个电话出去。 嘟嘟响了几声，裴衍松声音还有些哑，似乎刚醒：「喂，妈？」 听他那声儿，裴母脚步迟疑地放慢：「你在哪儿呢？」 裴衍松：「酒店。」 「你车呢，那辆加长的？」 裴衍松顿了几秒，明白了什么：「你看见了？你们在哪儿？」 「我和你爸在商场地下车库。」 裴衍松：「已经到商场了么？」 普尔曼停在了角落，裴母边走边探头瞧了眼，车门缓缓打开，没看见裴衍松，反倒下来了几个年轻人。 裴母问：「你真不在车上？你把车借给谁开了？」 「啊，」裴衍松缓缓道，「你看到有谁下来了？」 裴母如实道：「五个年轻人，三个男孩儿，两个女孩儿。」 裴衍松：「是不是有一个个子不是很高，穿着大衣，戴着围巾，黑头髮，长得挺可爱的男孩儿？」 裴母视线精准锁定在宗柏身上，声音都不由自主放低：「看见了。」 裴衍松问：「漂亮吗？」 裴母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裴衍松轻笑了声，声音透过听筒，仿佛有一瞬失真：「他应该是你未来儿媳妇。」 裴母高跟鞋蹬一声，硬生生止住了！ 第41章 电话那头，裴衍松还在叭叭讲个不停。 「妈，柜门前几年我就已经踹开了，当时我话说的那么明白，这么多年你们应该也想明白了吧。」 裴母：没想明白，今早刚抱了陈家大胖小子，手上漂亮姑娘们的照片还没捂热和。 「之前一直没动静是没合适的，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你别吓到他了，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准确来讲，是我还没追上，但很快就能追上了。」 「妈你就暂时当什么都不知道，别把你未来儿媳妇吓跑了，到时候我们在一起了我肯定第一时间把他带回家见你……」 「妈你有在听吗？妈？餵？妈？」 裴母默默撑了撑太阳穴，只觉得裴衍松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在耳边嗡个不停，连带着她脑子也一阵嗡嗡，裴母深吸一口气，干脆利落把电话一挂。 唿森*晚*整*理——世界明朗了。 裴父总算慢悠悠走到了裴母身边：「怎么了，儿子怎么说？怎么突然站这里不走了。」 裴母转头瞪了裴父一眼。 裴父霎时止声，不明就里。 裴母：「你把手伸出来。」 裴父把包换了只手跨，听话伸了手：「老婆，你怎么了？」 「袖子挽上去。」 裴父照做，就见裴母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情绪稳定地问道：「疼吗？」 裴父点头：「疼。」 裴母幽幽瞥了他一眼：「你该说不疼。」 「我们再来一次。」 「疼吗？」 裴父看着那块已经被拧红了的肉：「……不疼。」 裴母甩了甩自己拧痛了的手，满意地笑了：「这么大力都不疼，还好还好，是在做梦，哈哈，是在做梦。」 裴父一脸惊恐：「老婆你究竟怎么了！」 两人一番动静吸引到了那群年轻人的注意，宗柏不经意回了头，还不等视线落到个实处，裴母把着裴父胳膊迅速转了个身。 裴父看了眼自家媳妇没头没脑的行为，也跟着转身。 两人对着出口并排一线，几分钟后，裴母问：「他们走了吗？」 裴父回头，身后空空荡荡：「走了。」 裴母自言自语：「还好没被看见，衍松那双眉眼长的和我最像，准能被认出来。」 裴父一头雾水：「什么像？老婆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为什么要躲啊，刚刚那车是衍松的吧，他不在上面吗？怎么没看见他下来？」 裴母意味深长：「他在啊。」 裴父：「？」 裴母：「魂在刚刚那群人后面飘着的你没看到吗？」 「……」裴父道，「大早上的别说这么吓人的话。」 宗柏跟张萌一起上了三楼，进了一家牌面高调，装修奢华的店，里面清一色男士西装，版型布料宗柏光瞥一眼都知道跟以前在市场，和人几番砍价最终150一套拿下的不一样。 当时那老闆娘边包装边摇头：「小伙子，下次你别来姨这儿买了，啊。」 宗柏心满意足接过那件西装，知道这价格是真打下来。 现在宗柏迟疑地站在沙发前：「张姐，服装费什么的……」 张萌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宗柏瞬间噤声。 嘴巴闭上了，眼神却格外真诚，满满都是：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要我出吧，公司绝对不会这么无情的对吧。 张萌：…… 你他么普尔曼都坐上了，还怕这几件衣服贵？你只要开口，这栋商场人都能给你盘下来！ 第63页 张萌不想多说，指了一件牛油果绿的西服对导购道：「麻烦那件取下来一下。」 宗柏接过衣服，进去试了，试衣间里没有镜子，宗柏抻平领口和袖口，拉开帘子走了出来。 顶光落在宗柏身上，李文还没餵到嘴里的切块苹果啪嗒一下掉了下来：「好、好帅。」 张萌眼里也划过了一抹惊艷。 贵的西服也有贵的好处，版型质量，便宜的根本比不上，之前宗柏全靠脸撑，现在这套料子笔挺，将人衬得更加挺括，黑髮松软，气质温润。 导购热情道：「浅色很衬您。」 宗柏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拽了拽衣角。 一路跟人上了三楼的裴母背着身，戴着墨镜透过镜子悄悄打量着。 为了伪装的更加自然，她还随手拿了件衣服往裴父身上比划。 裴父迟疑地盯着自己身前那件藕粉色衬衣，小声道：「老婆，你觉得我真的适合这件吗？」 「啊，」裴母淡定道，「拿错了。」 导购垂下头，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裴母随手把衣服挂回去，眼睛一眨不眨瞥着镜子里的儿媳妇……呸，裴衍松绯闻对象，忽然皱了皱眉。 袖口上好像少了点什么。 张萌让宗柏再试几套，宗柏想说不用麻烦，这套正合适，不经意瞥到价格牌，当即连连点头：「这件有点小，还是再试几套吧。」 他刚差点没数清位数！ 裴母又绕到了卖袖扣的地方，导购跟在后面一一介绍：「这是链式贝壳袖扣，日常场合也可以佩戴，这是黄铜鲸尾復古袖扣……」 裴父：「家里挺多的，不用再买了。」 裴母：「不是给你买的。」 裴父：「……」 宗柏一连试了几套，最后张萌还是定了最初那套，钱肯定不是宗柏给，宗柏算上买黄金那些钱都够不上这件衣服零头。 但嘴上还是试探了几句：「张姐真的让你们破费了，公司应该会报销的吧？」 张萌没说话。 宗柏一咬牙：「要不到时候等片酬到了，从上面划吧，反正肯定是不能让张姐你破费的。」 张萌一字一顿：「公司报销。」 宗柏当即乐呵呵把衣服放到前台：「结帐，谢谢。」 导购职业微笑，扫码，剪吊牌：「店铺最近有活动，您消费达到了目标额，这边免费赠送您一对袖扣。」 她打开早就包装好的小礼盒，里面躺着一对黄铜色双头球袖扣，小巧精緻，不会特别浮夸。 宗柏有些惊讶，可一想到西服卖这么贵，送点小礼品挽回下顾客满意度也是很平常的手段，他笑笑：「谢谢。」 张萌蹙了蹙眉，那袖扣一看就不便宜，怎么可能会拿来当赠品送？但一想到早上那辆普尔曼，她心里又不以为奇了。 说不定又是什么暗戳戳的惊喜礼物。 一直等宗柏他们出了店门，裴母才从隔间后走出来。 裴父看了裴母好几眼，很不理解裴母为什么要给一个陌生男人送袖扣，但他不敢问。 裴母看出了裴父的疑惑，裴父性子急只能慢慢磨，于是她说：「阿臣啊，他以后跟你可能是一家人。」 裴父：「！」 他颅内疯狂运转，把今天裴母一系列离奇操作全部串到一起——怪不得，怪不得她突然止步，怪不得她嘀咕什么像，怪不得她见人就躲，但还偷偷摸摸跟着人上来，还给人买袖扣。 裴父欲言又止，满脸哀伤：「老婆，你，你背着我有私生子了？」 裴母啪一声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神经病！」 第42章 宗柏跟着张萌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又是试衣服又是做造型，等回博揽已经六点过了。 晚宴七点开始，周家人包下了整个博揽，偌大的庄园，已经依稀停了几辆奢华的豪车。 普尔曼缓慢往私人车库驶去，路过酒店门口的时候，周琛刚好从里面出来，眯着眼睛看了会儿车牌，认出来了。 「裴衍松的车？」 「裴衍松？爸爸上次不是说没请到吗，回来生了好一阵气，他今天怎么来的这么积极？」姜柔从保姆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声哄了几句。 小孩刚满一岁，只会几个简短的音节，软乎乎摸着姜柔的脸叫妈妈。 姜柔眼神倏地柔和下来，咿咿呀呀地逗着他玩儿。 周琛整了整袖口：「谁知道他犯什么病？」 姜柔四处看了眼，小声道：「宴会就快开始了，人来人往的，你说话还是注意点。」 周琛嗤了一声：「爸爸忌惮他，我可不，我跟他又没生意上的来往，还能怕他不成？」 普尔曼是往私人车库方向开的，周琛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往酒店里走。 姜柔在后面叫他：「已经有客人到了，爸爸让我们快点过去。」 周琛摆摆手：「你们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周琛走到前台，迎宾小姐姐问他有什么需要的，他开门见山道：「裴衍松是住你们这里吗？」 迎宾姐姐微笑：「抱歉，这是客人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你。」 「客人的隐私啊，」周琛重复了一遍，「那也就是说他没拿着我的请帖入住咯。」 周家包下了整座庄园，当然也包括住宿，只要拿着请帖，即可免费入住酒店，费用由他全部报销。 第64页 由他报销，那他自然有权知道都有谁，分别住哪儿。 周琛道：「那他应该住顶楼吧，顶楼一共就四间房，他是哪一间？嗯？」 迎宾姐姐依旧微笑：「抱歉。」 周琛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黑卡，角牴着桌面敲了两下：「不告诉我可以，但没说不允许我付钱吧？楼上四间房，包三天住宿费。」 「刷卡。」 裴衍松不是嫌他手段脏，赚的钱也脏吗？他偏就要花钱膈应他。 没有上赶着送钱，酒店还不收的道理，前台刷了卡，又双手递还：「小票您收好。」 周琛没接，转身就走。 但也没有这种不明不白被结了房费主人不知道的事，小姐姐给顶楼去了个内线，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电话是李秘接的，裴衍松正在审他拿过来的合同，一一签好字后，转过轮椅问：「怎么了？」 李秘欲言又止，似乎也觉得很无语：「前台说周琛周总帮您结了三天房费。」 裴衍松把文件夹合上，递给李秘，嘲道：「他又在发什么神经？三天房费，这么点钱他也好意思拿出来？」 「刚好这次参加宴会礼物还没准备，」裴衍松手指点着轮椅边，似乎在想该回点什么礼好。 李秘太阳穴突地一跳。 大裴总知道裴衍松要来，可再三跟他叮嘱过，千万把裴衍松给看好了，李秘迅速道：「礼物大裴总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您……」 「他是他，我是我，再说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周岁这么大的事，多送一份礼也是应该的，」说到这里，裴衍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勾了勾。 李秘突然一阵恶寒。 「这样，再添点钱，去现买座送子观音送过来。」裴衍松看着李秘，「记得越贵越好，到了直接抬进去，就送周琛跟前，最好再拉个喜庆的对联……」 圈里人谁不知道，周琛有隐疾，孩子更是努力了好久才有的，堪称医学奇蹟。事关男人尊严，送座送子观音，不是当所有人的面打他的脸吗？ 李秘两眼一闭，恨不得死在这里：「周岁宴，一般都是以小孩为重心，礼物都是买给孩子的。」 「家里多几口人才热闹，送子观音怎么了，我祝他多子多福，小孩子有兄弟姐妹成长路上才不会孤单，这怎么不算给孩子的礼物？」 李秘无言以对并在内心发出邀请：……要不您还是去南极看北极熊吧，我可以立马给您买机票船票！ 李秘争不过，拿手机去打电话了。 裴衍松低头看消息，除了早上几条，宗柏今天没给他回过信息，裴衍松刚点开键盘，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一条微信插了进来。 是裴母的。 -我们到酒店了。 -你爸知道儿媳妇了。（此消息已撤回） 裴衍松看着那条撤回提示，嘴角不自知地勾了勾。 裴母又重新发了条：你爸知道那个年轻人了。 -我们在后面的高尔夫球场，你自己过来跟他解释，解释不清楚你爸就要把你逐出家门。 裴衍松慢悠悠敲键盘。 裴父裴母坐在球场边，裴父时不时探头看一眼裴母发的消息：「他说什么了？」 裴母嫌弃地把他的头推开：「还没回呢，你着什么急。」 话音刚落，手机震了下，一条消息弹出来。 -不去。 -还有，他不是几年前就把我逐出家门了吗？我至今还记得那天早上下着大雪，他连衣服都没给我扔出来一件。 裴父气得蹭一下站了起来：「狗屁！放他娘的狗屁！a市就他妈从来没下过雪！老子还怕他活不下去，偷偷给他平日里玩的好的兄弟塞钱，让他们多照顾一下！逆子！这个逆子！」 当初扔裴衍松出去，只是想磨磨他的锐气，结果没想到他还挺争气，分钱没要，自己倒是做大做强了，现在好了，翅膀硬了，谈个男……男朋友家里也管不住他了！ 「好了好了，」裴母给他顺着气，「衍松就那嘴，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一会儿肯定会过来的。还早，要不先进去打会儿高尔夫？」 李秘电话打完了，定了座玉观音，大概一个半小时能送过来。 裴衍松对这个时间很满意，差不多是周琛致完词，大家吃好喝好的时候，饭后最佳娱乐休闲小节目。 他甚至能想像到周琛青紫交加的脸，那么多人不敢发作还得夸奖几句这礼真好。 也不怪裴衍松做的绝，旁人知道两人有矛盾，但都不知道是什么矛盾。周琛年龄虽然在那儿了，但内心是个极其小心眼的人，不敢当面和裴衍松对上，背地里就搞裴衍松身边的人，做惯了下三滥的手段，甚至给他身边的女助理下过药。 自那之后，裴衍松出去谈生意再也没带过女助理。 裴衍松轮椅转向门口，李秘很有眼力见地推着：「裴总要去哪儿？」 裴衍松：「高尔夫球场。」 两人坐电梯下到一楼，李秘和裴衍松汇报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有家公司近期有重大决策变动，需要召开股东会，裴衍松手上有投票权。 裴衍松回了句到时候再说。 话音未落，电梯门开了，宗柏抱着大衣，等在门口。 他西装笔挺，眉眼温润，顶光打在黑软发间，晕了层绒边。似乎是累了，宗柏站得很松懒，听到叮声，才缓缓抬眼，看见裴衍松的时候愣了愣。 第65页 裴衍松还没来得及欣赏宗柏的新衣服和新造型，就见宗柏眼里的怔愣变成了狐疑，视线在他和李秘身上不断移动。 裴衍松说他是跟着老闆出差的，所以后面这人是他老闆？竟然这么年轻？ 但越看宗柏越觉得不对，谁家老闆胳膊肘里夹文件，就为了腾出手给员工推轮椅，谁家老闆西装革履，结果自家员工外套卫裤加双拖鞋，谁家老闆弯腰低头在员工耳边说话，员工连头都不抬，坐姿还非常随意？ 眼看宗柏眉头越皱越深，裴衍松扭头就开始编：「李总啊，您可真是个体恤下属的好人，劳烦您亲自推我下来了，文件您看完了吗，看完没问题我就照那样给总部回復。」 李秘盯着裴衍松脸上的谄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在裴衍松逐渐凝重的目光里后退两步，扯了扯西服领子，一股精英老总的做派，把手里的文件随意扔到裴衍松怀里，冷漠地「嗯」了一声。 再转头，像模像样问了句：「小裴，你朋友啊？」 张萌众人头上飘了很多个点点点。 第43章 「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李秘整了整领带，看了眼裴衍松，把体恤下属贯彻到底，「小裴，用我推你出来吗？」 「不用不用，」裴衍松连连摆手，「李总慢走，我先上去给总部发邮件。」 宗柏没急着进电梯，扭头目送李秘走远。 前厅经理正好从拐角走过来，看见李秘，沖他微微弯腰打招唿，嘴型看起来像是在叫李总好。 宗柏心里疑惑散了大半，现在的人可真是年轻有为，看着年龄不大，都当这么大的官了。 李秘回身的时候正好瞥见宗柏转回头，脸上表情如常，隐约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李秘摁了摁额角，知道这是混过去了。 多亏宗柏演技差，什么情绪都明白摊在脸上，让李秘这种精修老闆微表情的人应对还算自如。 前厅经理：「李助？李助？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李秘回神：「裴总定了份礼物，大概一个半小时后送进来，车牌号是xx，记得引导放行，直接送到礼厅。」 前厅经理：「好的。」 裴衍松又和宗柏上了楼，把等在高尔夫球场的老父亲忘的一干二净。 宗柏站在门口，开始全身兜里翻房卡。 「卡呢？我房卡呢？我记得我放这个兜里……」话音突然顿住，记忆自动恢復，宗柏想起早上走的太匆忙，房卡落在鞋柜上忘拿了。 视野里倏地伸进一只手，捏着房卡一角，手指修长，手背上的筋微微凸起，很有张力。 忙碌了一天的宗柏脑袋迟钝运转，盯着那只手想起了他早上为什么走的那么匆忙。 房门叮一声解锁，裴衍松掌心握住门把手，在宗柏面前轻轻一旋——宗柏瞳孔微微放大，莫名幻视到昨夜这只手握住他逗弄的场景，大脑咀嚼快意，小腹霎时紧绷。 「在想什么？」 宗柏勐地回神，往后退了一大步，扭头戒备地盯着裴衍松。 裴衍松无辜道：「你半天没动静，耳朵又很红……是冷到了吗？」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的宗柏手都在抖，强压下羞耻心，平静道：「嗯，车里漏风……陈序说他晕车，开了窗，吹了一路风，挺冷的。」 宗柏边说边点头，接过房卡，推开门，很自然地走进去。 裴衍松盯着他略显僵硬的背影，低头瞧了眼自己掌心，嘴角轻轻勾了勾。 宗柏趁裴衍松轮椅滑的比他慢，飞快走到床边，探头看了眼垃圾桶，空空如也。 什么意思？酒店家政已经进来收拾过了？他们不是还没退房吗？家政怎么这么勤快？ 一想到装了可疑纸团的垃圾袋极有可能被家政阿姨收走，宗柏内心就涌现一股难言的绝望……他早上怎么就没有顺手提下去毁尸灭迹。 身后传来轮椅滑动的声音，宗柏抽了充电线装作给手机充电的模样。 「出去一天了，快没电了。」宗柏欲盖弥彰。 裴衍松点头，「嗯」了一声。 空气又霎时沉寂，宗柏莫名觉得尴尬，低头在各个app间忙碌地切换，突然听到裴衍松开口道：「垃圾是我提下去扔的。」 宗柏动作一僵，眨眨眼，讪讪道：「你怎么会想着去扔……」 「怕你会像现在这样，」裴衍松盯看着宗柏逐渐红起来的脖颈，「觉得……害羞？」 宗柏视线闪躲，缩着的嵴背倏地挺直：「害羞？怎么可能！」 「那你脸红什么？」 宗柏：「房间里太热了！」 裴衍松哦了一声，轮椅滑到了宗柏跟前，伸出手。 宗柏正满脑子跑火车，见谁都不干净，余光瞥见裴衍松的动作，勐地往后一倾，手臂横在自己跟前，有些警惕：「你要做什么？」 裴衍松从枕头底下抽出充电器的插头，弯腰插/进插座，抬头道：「你忘插插头了。」 手机充电提示音跟着响起。 宗柏：…… 裴衍松直起身，刚好瞥见亮起的手机屏幕，有些疑惑：「电不是满的吗？」 宗柏：……想死。 宗柏装不下去了，自暴自弃道：「是，我是……不自在，但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我跟你……我，」宗柏语无伦次，「……我又没让别人这样跟我弄过。」 第66页 裴衍松轻笑了声：「啊，我是第一个啊。」 宗柏瞳孔地震，神他妈的第一个，你他么会不会抓重点？小学语文也是体育老师教的？ 宗柏尽力把话题引回正道：「那什么的是我，又不是你，反正我需要点时间缓一下，你不能逗我，也不能嘲笑我。」 裴衍松品着他话里的意思：「所以你觉得不平衡？」 宗柏懵了一下，什么不平衡？他哪里觉得不平衡了？ 裴衍松作势就要解自己衣服，宗柏大惊失色：「你在做什么！」 裴衍松：「我弄了你，你心里觉得不自在，那要不我也让你弄回来？」 宗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被车上那阵莫须有的冷风吹傻了，不然他为什么听不懂裴衍说的话？ 这事是能有来有回的吗？ 这事要是有来有回，不就，不就……成那什么了吗？ 宗柏脑子瞬间乱成一团，噌一下站起来往外走：「晚宴要开始了，张姐说很重要，让我早点过去找她，我，我先走了。」 宗柏一路坐电梯下到了大厅，离张萌规定的时间还早了十几分钟。 宗柏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脸色肯定不对，他怕让人看出什么来，想去大厅洗手间整理一下。 门口立了个正在维修的牌子，宗柏微微蹙眉，正准备绕到酒店另一边再看看，面前突然晃出道人影——刚走出半个身子，就被一只手重新拽了回去，摁在门边，边吻边往里面带。 宗柏脚步霎时一顿，很快一秒，宗柏虽然没看清脸，但知道这是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在洗手间里亲吻，他们之后还会做些什么，不言而喻。 宗柏突然发现他好像并不排斥这些画面和行为，甚至想到里面如果是他和裴衍，还会有一种难言的兴奋。 宗柏大脑空了一瞬。 之前的无措和别扭在此刻好像突然都有了个解释，宗柏盯着正在维修几个黑字，后知后觉他对裴衍似乎有一种超出寻常朋友的感情。 宗柏被这个念头惊的瞳孔地震，人生第一次对自己的性向产生了怀疑。 第44章 裴衍松下到大厅，不用多找，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暗红沙发椅上的宗柏。 宗柏正看着落地窗外发呆，面前摆了前台赠送的小饼干和茶，头顶暖色的灯光扫下来，安静得像幅画。 裴衍松停驻原地，不由多看了几眼。 廊道陆续有人经过，有道压了音调的女声在身后响起：「看到那个小哥哥了吗？就坐沙发那个……是明星还是哪家贵公子啊，真的好好有气质！」 女生穿着普通的厚外套，脸上没有妆容也没做头髮，应该是哪个明星带来的助理。 同伴也开口道：「帅你就上呗，我可跟你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女生犹豫地捧着手机，小声道：「不好吧，他看起来好高冷，有点不好相处……」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看见离她们不远的斜对面，那个坐着轮椅，许久没有动静的男人忽然转了过来。 视线相对，裴衍松对着她们缓缓道：「抱歉，他已经有伴侣了。」 女生脸色瞬间通红，连连道歉，慌乱拉着自己的同伴逃走了。 宗柏根本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打上了已有伴侣的标籤，他正在脑子里进行天人交战。 他对裴衍有特殊的感觉？为什么啊，是因为相处久了？但他和陈序在剧组待的时间比裴衍的还多啊？那是因为在一起住久了？那要不先分开住，彼此双方都冷静一下？ 想到这里，宗柏默默摁了摁额角，把这个没有逻辑的荒唐念头给压了下去，又不是离婚冷静期，分个屁的居啊。 宗柏理不明白，干脆换了个问题纠结，那裴衍他究竟是直的还是弯的？ 回想平时的相处细节，宗柏脸色又严肃了起来，裴衍在有些事上不像他那么别扭，行为大方又坦荡，甚至还完美符合陈序口中兄弟相处的细节。 宗柏霎时有些茫然，所以，裴衍是个直的？ 不等宗柏纠结清楚，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惊得宗柏差点翻了手里的茶水。 「把这个喝了。」 宗柏转过头，没反应过来，无意识嗫嚅道：「什、什么。」 再一低头，看见裴衍松手里拿着的玻璃杯。 「蜂蜜水，」裴衍松说，「一会儿应该会喝酒，喝点这个垫一垫。」 宗柏眨了眨眼：「哦。」 看见裴衍松顺势就要把杯子往自己手上递，宗柏盯着他的手指，脸色又可疑地红起来：「你手能别老是在我面前瞎晃吗？」 裴衍松思考了会儿，很真挚地发出邀请：「那你要不闭上眼，我餵你喝。」 宗柏想了下那个画面，大庭广众之下觉得更不对劲了。 裴衍松来的不算早，两人在沙发边没说几句话，张萌就下来了。 「等久了吗？我们需要提前过去，这局来了不少导演和制片，是我们这趟最主要的目的。」 「马上。」宗柏喝完蜂蜜水放下玻璃杯，站起来就要跟着张萌走。 张萌突然顿住脚步，低垂视线看向裴衍松，犹豫道：「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宗柏的视线也倏地投过去：「什么意思？助理也能跟着一起？李文他们不是不能去吗？ 第67页 宗柏这才发现，裴衍松换了身衣服，虽然不是很正式，他打着石膏的腿塞不进任何一条合尺寸的西服裤子，但也比之前那套好了许多，至少没再穿酒店的拖鞋了。 裴衍松看向宗柏，解释道：「李总中途可能需要我，我需要随时在外面候着。」 宗柏曾经也是挡酒打工族的一员，对裴衍松投去了一个理解同情的眼神。 但这份理解同情在到达礼厅，看到张萌把请帖拿出来的时候散的干干净净。 谁家请帖镶金边啊！ 能在这种酒店办的起宴会的人，不至于用假金子煳弄人吧？ 宗柏目测了下工作人员手边那沓请帖的厚度，思考距离宴会开始还能增加的厚度，眼睛唰一下就亮了起来。 宗柏脑子总是在这种时候转的很快，他趁张萌在前面递请帖随礼金，弯腰飞快在裴衍松耳边说道：「你一会儿就等在这里。」 宗柏靠得近，裴衍松耳廓被热气呵得发痒，偏头睨了眼宗柏白皙的下颔，喉结微动：「怎么了？」 宗柏说：「等人都到齐了，你找工作人员要那堆请帖。」 裴衍松以为自己耳朵坏了：「你说什么？」 宗柏也怕人听见，当即贴得更近了些：「我说，等一会儿宴会开始了，你找工作人员要那堆请帖，那么多呢，他们肯定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扔了怪可惜的。」 裴衍松听清楚了，裴衍松心静了，裴衍松重复道：「你要我等在这里，去要那些请帖？」 「昂，」宗柏瞥了眼来来往往的人群，压抑着兴奋，「那上面可都是真金啊！那么多呢，到时候挨着扣下来，少说都能有个一千块钱。」 裴衍松张了张嘴，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前面张萌填完了信息，直起身，宗柏飞快道：「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放心，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卖的钱，我们一人一半！」 「你记得啊，」宗柏对找他的张萌挥挥手，嘴上还在不断嘱咐，「千万别忘了，你到时候嘴甜一点，他们肯定会给你的，我先进去了，你千万别忘了要昂！」 高扬的尾音顺风唿了裴衍松一脸，裴衍松深深吸了口气，站在台阶下望着宗柏欢乐远去的背影，沉默了足足两分钟。 人群散了些许，礼厅前的工作人员瞧见了他，迈步走下来，弯腰俯身：「裴总，无障碍通道口在这边，我推您上去。」 「就这儿，不用再往里推了，你们给我挪个位置就好。」 工作人员看了眼工作檯，虽然不明白好好的宴会不进去，为什么非要跟他们一起守在门口，但他面上依旧微笑，安排人空了个角落的地方出来：「裴总，您请。」 裴衍松左手边是石柱，右手边是那堆请帖，他低着头玩手机，期间还有不少递请帖和礼金的熟面孔和他打招唿。 「好久没见了！」 「怎么在这里？」 「还不进去吗？」 灵魂三句话，让裴衍松脸上笑容不断：「是挺久没见了，有事，嗯。」 裴衍松和周琛关系本就不好，他不愿意在宴会上多待也不会让人多想，寒暄几句也就过去了。 手机震了几下，裴衍松低头瞥了眼消息，裴父发的，他就说他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裴父打了十几杆球，一桿没进，心里正闷着气呢，回头看球场外，裴衍松竟然还没来，当即就忍不了了，亲自点开微信。 不会噼里啪啦打拼音，皱着脸一笔一划手写输入，积攒的脾气都被这玩意整得稀里哗啦。 -你是不是真不来了？ -逆子！你这个逆子！ -你现在到底在哪儿？给我马上过来！ 裴衍松回道：不过来了。 顶上立马弹了个正在输入中… 裴衍松紧跟着发：在礼厅门口当门童。 正在输入中消失了，过了几秒，又重新亮起，迅速弹了个问号。 并附一句：你脑子坏了？ 裴衍松不想多说，说什么？你未来儿媳妇看上了请帖上的金子，让我帮他守着？那裴母肯定要狠狠揍他一顿，说他怎么能对人这么小气？金子都捨不得给人买？ 然后拽着人去金店买一箱金砖回来放着。 宗柏会有什么表情？会红着脸说，够了够了，谢谢妈么？ 裴衍松想到这里，突然笑了下，工作人员也跟着笑，转头问他：「裴总是有什么喜事？笑得这么开心。」 裴衍松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些可爱的事。」 他看了眼桌上的请帖，问：「周家人有说这些怎么处理吗？」 工作人员摇头：「没有。」 「那你给我留着。」裴衍松从角落森*晚*整*理出来，想到了什么，道，「如果一会儿有人问我去哪儿了，你就说这些已经给我了。」 宗柏举着酒杯跟着张萌，一路上已经敬了三个导演，两个制片，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导演和制片，宴会临近开始，他愣是没抽出空出去看裴衍松得手没。 一千块呢，宗柏急得一口闷了杯子里的酒。 「好，这年轻人爽快！」王导眯着眼，盯着宗柏染了酒渍的红唇，暧昧道，「他今年多少岁了？」 张萌勾着笑，语调微冷：「王导，您最好别问这些。」 王导晃着酒杯，哂笑：「怎么？有主的？有主你还带人来见我，那人不行啊。」 第68页 台前，周琛抱着孩子，眯眼看向不远的地方：「那是不是盛世传媒的人？姓张那个经纪人？她带的谁来？」 姜柔拿玩具逗小孩玩，回头看了眼：「不认识，应该是个新人吧。」 周琛是娱乐公司头部人物，手下拥有很多知名艺人，和很多经纪公司都有业务往来。盛世传媒档次太低，本不该在受邀名单范围内，就因为之前裴衍松给盛世旗下投资了，激起了周琛的好奇心。 捕风捉影的消息都说和一个小明星有关，周琛才不信裴衍松那么高傲的人，会喜欢上一个戏子。 但他的胜负欲又在隐隐作祟。 盛世带谁来就决定了它的立场，这种宴会说到底还是个结交人脉的场合，一般情况下都是带旗下最红的那个演员。 现在看来，盛世想攀的是裴衍松这条大腿。 周琛不爽地皱了皱眉头。 第45章 七点整，晚宴正式开始，厅内灯光调暗了些许，周琛抱着孩子走上了台，休息区众人也端着酒杯陆续往中央走。 礼厅很大，红毯从台前一直铺到了门口，人群站的松松散散，宗柏随人流站在后方。 「首先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到我家小孩的周岁宴……」 宗柏不认识周琛，也不想认识，他总觉得那人面相不好，宗柏浸润社会多年，看人挺准，不是他吹，要不是他尚还存在一丝丝良知，他家门口那半吊子算命的摊位早被他顶走了。 视线从台上扫到台下，宗柏看到了不少活跃在大荧幕上的一线明星，这么豪华的宴会，宗柏很有自知自名，一看就不是他这种煳咖能来的。 但张萌还是把他带来了，甚至还只带了他一个。 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对他抱有期待，认为他未来肯定是娱乐圈一颗不可多得的新星，能一举斩获三金影帝那种。 张萌还没给他画饼呢，宗柏自己先给自己画了个饼美美吃了，吃到感动深处，转过头，小声对旁边表情冷淡的张萌说了声：「张姐，谢谢你。」 「……」张萌正在人群中通过后脑勺分辨还有哪些导演制片没敬酒，突然听到这句话，有些茫然。 谢我做什么？刚刚敬酒给他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在辛辛苦苦给他拉资源？ 那宗柏肯定就想多了，这种层次的宴会好不容易来一次，有周琛镇场，来的都是些娱乐圈金字塔尖尖上的人物，张萌肯定要给人打好招唿，争取多给盛世拉点资源回去。 至于宗柏，演技在盛世倒数，但脸绝对算盛世的门面，有一种看一眼就很难忘记的惊艷，带过来撑场面刚好。 更何况背后裴大佬撑着的，想要什么资源吹吹枕边风就有了，哪儿需要她来操心。 张萌心里百转千回，最后饱含深意地回了一句：「不客气。」 宗柏盯着张萌那双深邃的眼，知道张萌肯定也被自己感动到了，他热血沸腾地干了杯子里的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萌简直没眼看。 「接下来大家吃好喝好，博揽山庄所有的娱乐设施和服务在今晚八点，会对大家全面开放，到时候可以泡泡温泉啊，做下按摩啊……」 大多都是圈内好友，大家捧场地笑了，举杯敬了酒，逗了几下小孩，渐渐散了。 宗柏又被张萌拉去敬了一轮酒，果酒度数虽然不高，但喝多了还是会让人晕晕的。 长长的餐桌摆了一堆宗柏没见过的食物，侍应生立在一侧挨着给人介绍是什么，宗柏还惦记着门外镶金边的请帖，呸，门外吹冷风的裴衍松。 他小声对张萌说饿了。 张萌眼尖，又看到个之前合作过的品牌方老总本人，对他连连点头：「嗯嗯，你去吧，别走远了。」 宗柏到了水晶餐桌前，雾气在桌面萦绕，侍应生礼貌问他想要什么。 宗柏不认识那些被加工地异常精美的食物，但精准说了很多不要：「不要葱姜蒜，配菜不要切成块状的辣椒，片状的西红柿、片状的柠檬，柠檬汁可以……」 宗柏报菜名式地说了一串，全是裴衍松不爱吃的，他深唿吸一口气，抬眼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除开上面那些，其他的能给我装一盘么？」 旁边传来一声嗤笑，周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餐桌前，西装面料硬挺，泛着一层奢华的哑光，他整了整袖扣，腕上祖母绿的錶盘很闪。 侍应生微微弯腰沖他打招唿，周琛眼都不抬，只是对着宗柏，语气有种高人一等般的不屑：「你就是宗柏？」 年过四十应该是个沉稳有韵味的年纪，但宗柏盯着周琛抹了髮胶的大背头，只觉得生理性不适应。 宗柏莫名想到裴衍松之前有一回也弄过这种头髮，形没弄好，落了两撮在额角的地方，赤着上身在镜子前倒腾，视线透过镜面和身后的宗柏对上—— 宗柏心跳下意识砰砰两声，怎么现在越想越帅呢？ 他收敛好表情和心情，抬头看着周琛，礼貌微笑：「是的，我是宗柏，请问周总有什么事吗？」 周琛盯着宗柏手上堆的满满当当的盘子，嘲弄道：「盛世这个小作坊养出来的都是你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人么？我这里又不是菜市场，堆这么多，八辈子没吃过？」 宗柏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东西，旁人拿的确实少，也就两三样，占据四分之一的地方，侍应生还能再摆个精美的盘。 第69页 但挺大一个盘，能一次装完想吃的，为什么还要分几趟？ 不等宗柏开口说话，身旁突然传来一道激动的女声：「阿臣啊，这个，夹这个，这个看起来好吃……那个还有那个，那个颜色看起来也不错……」 裴母指挥着裴父夹了一盘子海鲜，走着走着就到了宗柏旁边，一扭头，瞧见宗柏手上的盘子。 「哟，这么多啊，」她沖宗柏笑了笑，眉眼很柔和，「看着好香啊，都有些什么啊？」 宗柏垂眼看着她，刚刚周琛说那么难听的话都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听裴母问，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他有些侷促地把盘子往裴母面前递：「我……我随便拿的，您，您要么？」 裴母捂嘴笑了声：「害羞什么，不抢你的。」她扭头对侍应生说道：「来一份一模一样的。」 裴父两手不空，小声道：「老婆，拿不下了。」 裴母嗔了他一眼，回头像是才看见周琛似的，惊讶道：「呀，周总，这么巧。」 周琛一个大男人站这么久，怎么可能现在才被看到？ 他脸上表情有些挂不住，还是扯出笑：「陈伯母好。」 裴母意味深长：「这可不敢当。」 周琛脸色微变。 裴母看不到似的继续说：「周总站在这里做什么？当监工吗？哎呀你看我，一不小心就拿多了，周总不会请不起吧？」 裴父道：「乱说，周总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裴母又笑：「是是是，周总才不会说我们没见过市面，像逛菜市场一样，这不是拉低自己的格局吗？咯咯咯。」 周琛脸色铁青。 都到这儿了，他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这两个人就是给宗柏出气来了！ 宗柏偷偷瞥了裴母一眼，她笑得很开怀，眼角压出了一道微微上弯的纹，眼睛很亮很温柔。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点眼熟。 宗柏收回视线，心里好像也跟着笑声一起变得温暖。 裴父裴母平时就不怎么参加宴会，今天纯看周老爷子的面子，更何况裴衍松和周琛一向不对付，这些因素加在一起，不少人的视线都好奇地投向餐桌那方。 品牌方看了眼张萌，又看了眼宗柏，问道：「那个年轻人，是刚刚跟你在一起那个？他叫什么名字？」 张萌：「宗柏。」 品牌方应了一声，犹豫了片刻问道：「他和裴家？」 张萌：「抱歉，我不知道。」 品牌方又应了一声，转过头，表情认真：「你刚说你们公司是什么？」 「盛世传媒。」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的，周琛就算有火也只能憋着，他硬生生压下喉口气出来的腥甜味，笑道：「陈伯母说笑了。」 周琛一刻不想在这里多待，深唿吸一口，明明心里恨的要死脸上还不得不赔着笑脸：「陈伯母，裴伯父，你们吃好喝好，小柔还有事找我，我先去一趟。」 周琛脚步匆匆，走的略显狼狈。 宗柏耳朵精准捕捉到裴伯父这三个字，裴？裴姓大佬？书里那个很会投资的裴姓大佬！ 宗柏眼睛唰一下抬起，亮晶晶地看向裴父。 裴父原本还想端会儿，被宗柏真诚的视线一盯，有些端不住了，咳了声正要说话，裴母先一步开口。 「小朋友，你认识他啊？」 宗柏谦逊道：「我知道裴先生，是个很厉害的人。」 裴母来兴趣了：「怎么知道的？他怎么厉害了？你跟我说说。」 宗柏内心默默道，总不能说看小说看到的吧，也不能说从小就很尊敬，万一人要你举几个例子怎么办？ 宗柏决定把裴衍松拉出来挡枪：「说来挺巧，我有个同居的室友他也姓裴，他是搞金融的，经常在我耳边说他很敬佩一个姓裴的大佬，说他很眼界宽阔，很是优秀。」 这么多年总是被好友嘲笑被儿子压一头的裴父，瞬间挺直了腰杆：「他真这么说的？」 宗柏连连点头：「嗯嗯嗯，他说他一直以你为目标，想成为你那样的人。」 从来没从自己儿子嘴里听到一句好话的裴父，在今天很是傲娇地哼了一声。 裴母在旁边偷笑，又看了眼宗柏手里的盘子：「好了好了，不说了，快凉了，你快端出去吧。」 宗柏疑惑：「您怎么知道我要端出去？」 裴母眨眨眼：「我猜的，准不准？」 宗柏连连点头，说了声谢谢，又说了声再见。 裴母目送宗柏出了门，还在心里回味这小朋友真可爱，裴父手里端着盘子，胳膊肘捅了捅自家老婆：「老婆，这些。」 裴母瞥了眼：「太腻了，你自己吃。」 裴父：……刚是谁说喜欢这个喜欢那个的？ 门一开，宗柏就被外面的冷空气吹得一哆嗦。 他找了个风小的角落，和裴衍松发消息。 -在哪儿？ 那边回的很快。 -六角亭。 离这里不算远，但在湖边，应该挺冷的。 -去六角亭做什么？ 裴衍松发了张图片过来，石桌一角放了厚厚一沓请帖，另一边放了个瓷碟，正中间是一张金边被小刀撬了一半的请帖。 手机嗡一声震动。 -给你攒金子。 五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宗柏心里莫名抽动了一下。 第70页 他脚下步子快了些，六角亭过去有一条长窄的桥，小灯嵌在底下，光晕很暗，亭子内倒是挂了不少黄灯笼，湖面都被映亮了很多。 裴衍松就等在桥的尽头，脖子上围着宗柏那条围巾，手里拿着宗柏的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拿的。 宗柏脚步微微一顿，裴衍松背着光坐，阴影落在他身上，安稳宁静。 「给我带的？」裴衍松接过宗柏手里的瓷盘，「这么多？」 宗柏含煳嗯了声，去看石桌上的请帖：「你一直在这里撬吗？撬多少了？」 裴衍松轮椅跟着他滑过去，把瓷盘放在桌上：「也没弄多少。」 宗柏把叉子和筷子递给他，裴衍松随手插起一块裹了酱汁的肉，很自然地餵到宗柏嘴边：「啊，你先吃。」 宗柏微顿。 裴衍松嘴又要贫，好兄弟刚出个形，就被宗柏反手一把捂住了嘴，他嚼着叉子上那块肉，恶狠狠道：「你以后再说那三个字，我就让你露宿街头！」 「你好兇啊，」裴衍松不怎么走心地说着，又插了块肉餵给他。 不远处岸边，两个人鬼鬼祟祟地靠在一棵树下。 裴母反手从包里掏出新买的望远镜，调着焦：「清楚了清楚了，儿子在餵他吃东西呢。」 「我刚特意给小朋友塞了个青桔子，衍松从小就不吃那种桔子，他嫌酸，我今天倒要看他吃不吃！」 「害，衣服怎么能让人家自己穿啊！你儿子不行啊，围巾都不给人围？」 裴父瞪着眼睛看了会儿，能大致看个形但看不过瘾，忍了会儿犹豫着和裴母商量：「老婆你也给我看一眼。」 裴母胳膊肘捣了他一下：「你急什么！」 「剥桔子了剥桔子了，」裴母略有点兴奋，「吃了，裴衍松吃了，嘿，连着吃了三瓣，情人剥的要甜点是吧？」 「擦手了，擦手了，儿子拿纸巾给人擦手了！」裴母心满意足地放下望远镜。 宗柏手指被裴衍松攥着，一根一根擦拭，宴会上本就喝的晕乎乎的，现在冷风一吹，似有若无的酒味飘上来，宗柏好像更晕了。 他盯着裴衍松修长的手指，指尖微微蜷了蜷，不自在道：「可以了……不用擦了。」 宗柏想缩回去，裴衍松又往自己的方向攥了把，把指缝里最后一点青黄擦干净后，松了手。 他盯着宗柏红润的耳廓，没再多说别的：「还回去吗？」 宗柏点头：「要、要的。」 「那走吧。」 宗柏起身，宗柏走了两步，宗柏又倒回来，宗柏不捨得那堆金子。 「这些请帖怎么办？」 裴衍松：「就放这儿，没人会来的。」 宗柏推着裴衍松从小路往回走，刚巧路过礼厅一侧，里面的红帷幔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了，正好能透过落地玻璃，看到主台上。 裴衍松状似无意道：「里面在做什么？好热闹啊。」 宗柏也跟着停下脚步：「不知道，看起来像是谁的礼物送到了？」 裴衍松轮椅滑到玻璃前，手机屏幕亮了下，李秘发消息说礼物已经送到了。 再往前几条，是李秘发过来的视频，里面详细记录了餐桌前周琛说的那些话。 裴衍松反手回了句，看来礼还不够重，你再去帮我买个东西。 礼厅门缓缓打开，两个工作人员抬着一个红布裹着的东西进来，站在台上哄着小孩的周琛一副阖家欢乐的模样，旁边还有几个媒体在拍照。 看到李秘那瞬，周琛心里顿生一种不详的预感，盯着缓缓放下的物品，犹豫道：「这是？」 李秘清了清嗓子：「周总，这是我们裴总送给您的礼物。」 人群的视线霎时游移过来，裴衍松送给周琛的礼物？两人一向不和，众人都很好奇他会送个什么过来。 周琛刚想摆手说谢谢，不用掀开了，他一会儿自己回去掀！ 但李秘动作比他还快，一把揭了玉观音上的红布，两个工作人员立马把自己袖子里的联抖了出来。 一边幸福美满，一边阖家欢乐，横批多子多福。 周琛心梗了一瞬。 圈内人都知道周琛隐疾这事儿，涉及男人颜面，平时都是能避就避，人群隐隐有人低笑了一声。 周琛克制着自己翻腾的情绪，忍耐忍耐，摄像机还拍着呢？他刚调整好语气，想从牙齿缝里蹦出来个谢谢。 就听李秘继续说道：「我们裴总还说了，周总这个年纪，精力不济很正常，让周宗您不要讳疾忌医。」 周琛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我们裴总为了你，特意问了医生，医生给推荐了这个药。」 李秘反手从自己兜里摸出来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字正腔圆：「金水宝胶囊，男人床头柜必备！」 周琛眼前一黑，险些从台上栽下去。 第46章 落地玻璃隔音，宗柏听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地理位置极其优越，能看清周琛骤变的脸色。 宗柏拍了拍裴衍松的肩：「送礼那个是你们李总？他送了个什么啊，玉做的东西？还有红色的对联？横幅？李总手上拿的什么，怎么感觉周总好生气的样子。」 「不知道，」裴衍松扣着手机边，随意道，「可能第一次收到这么大的礼，惊喜过头了吧。」 第71页 宗柏还想说什么，身后天空突然一声闷响，他被吸引着转过身，酒店不知道哪个地方放起了烟花。 在天空炸开一缕，又随着落幕的星星点点接二连三炸开颜色各异的烟花，天空被各种颜色包裹，宗柏头一回见到这么壮观的烟火。 他看的入迷，没发现身边裴衍松的异样。 烟火声很大，吸引了礼厅众人，视线偏移过来，只有裴衍松这方的红帷幔掀开了。 周琛一双眼睛气得快滴血，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死死盯着落地窗外大喇坐着轮椅的裴衍松。 裴衍松勾了勾唇角，微偏着头，心情很好地沖他挥手，无声做口型道：礼物喜欢吗？ 周琛捂着心口，咳得惊天动地。 烟花「啾啾」变换了很多颜色和形状，宗柏眼瞳印着天边心形的粉红烟花，小声喃喃：「这姓周的虽然人品看起来不好，但还挺有浪漫细胞，周岁宴能整出来这么多种烟花……」 话还没说完，垂在一侧的手指突然被人勾了一下，宗柏眼睫一颤，视线偏垂下来。 裴衍松轮椅正对着他，开口道：「有点冷。」 宗柏被指尖那点异样的触感裹得发痒，顺着裴衍松的话直愣愣点头：「是很冷。」 裴衍松：「……」 裴衍松又扯了扯他的围巾，宗柏围巾很长，裹两个人也绰绰有余，他说：「我给你带下来的，你分我一半。」 宗柏才围暖和，不耐烦嘟囔：「你事真多。」 他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弯腰分了一截套在裴衍松的脖颈上，礼厅内偏冷的灯光扫下来，衬得他唇红齿白，容貌昳丽。 围着围着宗柏直觉有些不对劲，怎么有一种被注视窥探的感觉？他眉心一蹙，裴衍松就知道他要偏头。 正好新一轮烟花又开始放了，裴衍松眼角印着浅淡变化的颜色，掌心忽地扣在宗柏脸侧，阻止了他的动作。 宗柏疑惑抬眸。 裴衍松拇指摁住他颊中的小痣，轻轻摩挲：「没什么，掉了根睫毛下来——不看烟花了么？」 宗柏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他重新给自己围上一截围巾，转回身。 裴衍松的轮椅也跟着转过去。 李秘及时拉上了那处红帷幔，烟火秀本就不属于周岁宴娱乐项目。 但在宗柏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裴衍松私心地让他的亲人，朋友，合作伙伴，都知道了他的存在。 * 宗柏回剧组又拍了差不多一周，《哥哥和我最般配》沈茶的戏份彻底杀青。 李庆喊咔那瞬，宗柏一阵恍惚，盯着面前搭戏的演员和周围给他鼓掌的工作人员，望了眼蔚蓝的天空，有些不可思议：……十万终于要到手了吗！ 「恭喜恭喜，」导演助理刘二水给宗柏递上来一束花。 宗柏弯腰接过，连连说道：「谢谢，谢谢。」 李庆从监视器后走过来，满脸慈祥地拍了拍宗柏的肩：「小宗啊，加油，未来可期。」 宗柏微笑：「谢谢李导。」 众人都围着他说了一阵，宗柏挨个点头道谢，后来公司的车过来了，李庆依依不捨地跟他说再见。 风和日丽，阳光正好，刘二水站在李庆旁边，跟他一起看着印有盛世传媒商标的保姆车渐渐远去。 刘二水感怀道：「李导，你也很捨不得宗柏吗？」 李庆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不，我怕他走了，金主就不会给我们剧组这么好的待遇了。」 刘二水惊嘆：「剧组的盒饭……」 李庆平静道：「种类少了一半。」 现在换刘二水开始擦拭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身后休息的工作人员交头接耳：「我就说宗柏应该是刘副导私生子，你看刘副导哭的，哎呦，真不忍心。」 另一道声音：「可是平时明明是李导对他更和蔼一点啊，男主角眼神稍微不对都要被骂个半天，宗柏演砸那么多回，李导愣是脸都没黑一下。」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迷惑计，李导和刘副导关系这么好，私生子这事替他遮掩一下有什么？」 众人恍然大悟：「……好像是有点道理。」 宗柏不知道就这么会儿功夫，他的爹已经从姓李的变成了姓刘的。 他跟车回到了公司，一想到十万就要到手了，整个人激动地不行，恰好碰到牧野从电梯里出来，宗柏一想到十万里还有牧野的善心，没控制住兴奋，跟人打了声招唿。 「嗨。」 这声嗨直接把牧野脸嗨黑了，要不是经纪人在旁边拉着，他高低得上去和人打一架。 「周哥你看他，」牧野气得像只快炸了的河豚，「他是不是在跟我炫耀？他是不是在跟我嘚瑟？他凭哪点啊？就因为攀上了……」 周生匆忙去捂他的嘴：「嘘嘘嘘，你给我小声点。你以为你最近手上拿的那些好剧本都是谁的功劳？就上次张萌带宗柏参加了场宴会，回来盛世资源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你觉得靠谁？张萌吗？她有这个能耐怎么早没拿出来？」周生深深嘆了口气，「别说你我，现在公司老总都得给他赔笑脸！你收收你这脾气，以后见他绕着点走，宗柏这背景深的很啊……」 深背景宗柏一脸疑惑地站在会议室门口，看看张萌，又看看面前的牌子，斟酌用语，小心问道：「我们不是来拿十万块片酬的吗？」 第72页 拨款不应该去财务室吗？为什么来的是会议室？ 张萌：「……」 不等张萌开口说话，合上的门从里面拉开了，三个高层迎在门口，笑得像一朵朵快凋谢的向日葵。 「小宗来了啊。」老总郭化成说道，「快进来快进来，哎呀，站门口坐做什么。」 宗柏心里一咯噔：鸿、鸿门宴？他们想拖欠我十万块片酬！ 宗柏一脸严肃地看向张萌，不愧和宗柏待久了，不用开口张萌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钱下班前会打你卡上，税后十万。」 宗柏满意了。 郭化成探了个脑袋出来：「钱？什么钱？小宗要借钱吗？我这儿有，要多少？」 「不用不用，」宗柏连连摆手，重新扯出面对上司的职业微笑，「谢谢郭总，我不借钱。」 宗柏进了会议室，老总的私人会议室和那些大平桌不一样，黑沙发低奢柔软，宗柏挨着张萌坐下，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一趟。 郭化成及时解答了他的疑惑。 他从另一边拿了几个列印成册的本子过来，依次在宗柏面前的桌子上摊开，和颜悦色道：「小宗啊，上部戏拍完了，《蓝鹊》戏份也不多，你看看这些本子，你之后想接哪个？」 宗柏就算才开始在娱乐圈混，也知道老总亲自请挑剧本的殊荣肯定不是他这种煳咖能有的待遇。 他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得到什么呢？宗柏迷茫了，我那不堪一击的演技吗？ 「小宗？小宗？」郭化成见宗柏半天没反应，忐忑道，「是都不喜欢吗？不喜欢我们还能换换。」 郭化成边说着又在桌上搜罗了另外三本过来：「这些呢？这些你再看看。」 殷勤急切的模样让宗柏脑子里登时划过了无数个念头：公司要破产了，想让我多签点好多赚点的钱？郭化成是李庆的朋友，李庆跟他说我是块不可多得的璞玉，绝对能为公司赚很多钱？还是郭化成其实也很爱算命，刚好算命老头说我跟公司八字很合，我绝对能成为未来的摇钱树？ 宗柏一边想，一边在脑袋里划，把一堆离谱的念头划掉后，就只剩下最后一个。 宗柏眼睛一亮：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提名影帝了？ 不然怎么解释这直指一线明星的待遇！ 宗柏抱着这个念头开始挨个看剧本，看完后在脑子里把影帝这两个字涂黑。 六个本子，没有一个跟演戏有关， 宗柏抬头问：「郭总？怎么都是综艺啊？」 郭化成该怎么开口说是因为你演技太差了，千挑万选都找不出一个适合的好剧本。 郭化成：「综艺好啊，综艺热度上升快，里面还有几个是直播形式的，粉丝涨的多。」 宗柏点头，懂了，肯定又是别人不要，找不到人怕得罪品牌方什么的，特意找他救场的，宗柏在心里嘆气，他现在又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只要有钱接啥都行，用不着费这么大心兜圈子。 看把我们以唯利是图名声在外的郭总逼成什么样了，进门五分钟，嘴角的弧度愣是没掉下来过。 宗柏扫了一圈，一眼就瞥到了在一座小岛上4v4无限制自由组队，看起来就很新颖刺激的样子。 宗柏把本子拿起来，恭恭敬敬递给郭化成：「郭总，我能力有限，就接这个吧。」 郭化成也恭恭敬敬地接过来，扫了眼介绍，眼前一黑，完了，刚太慌乱，把另一份综艺本子混进来了。 荒无人烟的小岛，四男四女，暧昧拉扯到极致的18＋恋爱综艺。 郭化成小心翼翼问道：「那个，能换一个吗？」 宗柏登时就有点生气了，打工人也是有脾气的，你给我一堆垃圾剧本还不给人选择的权利了？ 宗柏面不改色，语气坚定：「是有什么问题吗？」 郭化成面如死灰地摇头：「没有问题。」 笑死，送大佬的对象上18＋恋综…… 祖坟刚飘起来的青烟被迫撤回。 第47章 出会议室后，宗柏又跟张萌回办公室签了合同，商量了下档期。 《蓝鹊》剧组进度快了几天，刚好卡上宗柏和贺宇合拍戏份，宗柏回去过个周末，周一就得进组。 戏份不多，按天给钱，一天两千，大概拍五天。 宗柏从来没赚过这么高的日薪，一直到走进家门，脚步都是飘的。 他弯腰换鞋，抬头瞥见鞋柜上招临时工的传单。 宗柏心情颇好地拿起来，折了个纸飞机，瞄准坐在客厅飘窗底下晒太阳的裴衍松，掷了出去。 裴衍松被太阳晒眯了眼，懒洋洋地抱着胳膊。 纸飞机落在他肩头，又弹到膝盖边，裴衍松直起身，窗棱的阴影从肩头滑到嵴背，他伸手捡起那架纸飞机。 尾翼上刚好现了一行字：工作四小时，15/h。 「你盘着腿坐不会不舒服吗？」 裴衍松从a市回来第二天就去拆了石膏，恢復得挺好，只是有些水肿。 「还好，不怎么疼，」裴衍松边说着边换了个姿势，他穿着宽松的居家服，手臂支在膝盖上，把玩着手里的纸飞机。 手指修长，衬得那东西小了很多。 「今天这么开心，剧杀青了？」裴衍松随口问道。 宗柏被太阳晒的有些热，脱了外套，里面只有一件白色的短袖。 第73页 宗柏很低调地嗯了一声，只是语气怎么听怎么低调不起来。 裴衍松笑了声，刚想说什么，就见宗柏忽然转了过来，短袖领口有些大，白皙的锁骨露了大半，皮肤被阳光一照，显得很薄，裴衍松看得出神，突然—— 「房租一个月两千五，房东之前的要求是按季度收，刚好要交最后三个月的了，也就是，」宗柏点开计算器，很严谨地摁了几下，「也就是七千五，上个月的菜钱合计694.6，给你抹个零，均摊下来347一个月，还有这个月包月洗碗服务888.8，和电费水费燃气费wifi……」 宗柏在手机上一连加了几个数字，最后把屏幕转过来，展示给裴衍松看：「一共是8855.8。」 「微信还是支付宝？」 裴衍松视线缓缓上移，盯着屏幕上的8855.8，欲言又止。 你确定要在氛围这么好的时候说这些？ 宗柏见他半天没反应，补充道：「你要是对这些数字存疑的话，我一会儿可以把所有帐单发给你，然后你再加一遍。」 裴衍松沉默了很久，宗柏很有耐心地把手机举着，甚至还往裴衍松眼前多递了几分，生怕他漏看一个数字或者把小数点放错位置。 片刻后，裴衍松划拉开快贴他脸上的手机，说道：「没问题，你做事我一向放心。」 宗柏满意地把手机收回来，不等他开口问大概什么时候能把钱转过来，就森*晚*整*理听裴衍松侷促道：「你是知道的，我这个月进了回医院……」 宗柏倏地抬头，心里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裴衍松徐徐道：「我可能也许大概是肯定给不出这么多钱了。」 宗柏：「……」 他心里堵了一堆话，但在对上裴衍松饱含歉意、无比真诚的眼眸时，又统统咽了回去，他顿了顿，开口道：「那你还能拿出来多少。」 裴衍松想了想，宗柏手机突然响了。 宗柏盯着屏幕上张萌经纪人几个字，觉得应该是急事。 「你先想，我进去接个电话。」 宗柏回了屋，张萌没说别的，只是特意打个电话告诉他钱已经打过去了，让宗柏注意查收。 宗柏笑眯了眼，不等他再吹点彩虹屁，张萌仿佛能猜到他想说什么，迅速补了句，忙，挂了。 手机叮一声进了条简讯，xx银行帐户余额变动，宗柏一连数了三遍零，才兴奋地捂着手机仰躺在床上。 十万，哈哈哈哈哈，十万！没想到我有一天能这么轻松赚到十万！！ 宗柏兴奋地在床上打滚，滚完了，又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发完呆了又起来清算之前的帐单。 住院那回宗柏身上总共就一千多块钱，出院磨蹭着想问问能不能多宽限几天，他买的金子那几天刚好在跌价，比成本价都低，卖出去铁定亏本。 却被告知费用已经全部清缴。 宗柏以为是李庆垫付的，他在李庆剧组出的事，李庆第一时间把他送进医院，自己睁开眼第一个人见到的还是李庆……宗柏当天感动地啃了两本演技书，那几天突飞勐进让李庆脸上笑容都多了不少。 之前是没钱还，现在有钱了肯定不能不还，宗柏点开李庆微信，忍着肉痛输入金额转帐，又写了一段感谢小作文。 可能是休息中，顶上很快弹了正在输入中…但又很快消失了。 宗柏想了想，不会裴衍的医药费也是他垫付的吧，自己给少了李庆又不好意思要。 宗柏汗流浃背，打了段字：裴衍没跟说钱是怎么给的，您也给他垫了吗？ 这句倒是回的快：没有没有。 转帐李庆迟迟没收，他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什么医药费，那天医药费不全都是裴衍松给的吗？ 他不敢多说，犹豫半天点开列表里某个金币头像的大佬，斟酌用语，在对话框里打了一行字，又拉刘二水过来反覆审核了三遍。 刘二水：「这里再加个逗号，断句通顺一点，结尾问号别忘了，显得严肃一点。」 李庆连连点头。 一分钟后，飘窗底下，裴衍松手机震了下。 -小宗给我转了5231.6，说是医药费，他好像误会了什么，您看怎么办？ 裴衍松：你收了转给我。 宗柏见李庆那边点了接收，放了心，又点开房东的微信，把最后一个季度的房租转了过去。 房东倒是收的很快，前脚刚把钱收了，后脚就把房租的80%转给了裴衍松。 当时卖房子谈好的条件，花了超市值一倍买的房子，裴衍松说他不住，让原房东继续帮忙出租收租，当然不白干，房租可以抽20%当辛苦费。 原房东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好事，以为自己被人耍了，直到帐上真收到了钱，才相信馅饼真砸自己头上了。 无以为报，转钱贼快。 于是刚还跟宗柏哭穷的裴衍松，左手倒右手，又收了宗柏不少钱。 把该交的钱交完，宗柏还没捂热乎的存款，一下就没了两万多，从原先的六位数，噌一下变成了五位数。 宗柏盯着余额，脸痛苦地皱在一起，心好痛。 这种痛在看到悠哉坐在飘窗底下晒太阳看手机的裴衍松时，转变成了愤怒。 宗柏正要去厨房做饭，走了两步忍无可忍，一把抄起沙发上的抱枕砸向裴衍松：「你不是券商吗？钱呢？你钱呢？做了这么久总得有些存款吧？你怎么可以连房租都给不起！！」 第74页 刚收了一笔「巨款」的裴衍松心情甚好，存心想逗逗宗柏。 他一把接住砸过来的抱枕，睁着眼睛瞎几把乱扯：「因为我挥霍无度，爱慕虚荣，又背房贷又背车贷，还爱在酒吧玩嗨了说今夜全场消费由我买单。」 宗柏无语凝噎：「……6。」 宗柏知道他又在贫，房租都给不起的人，哪儿来的钱买房买车？但据他了解，券商又确实是个赚钱的行业，那他的钱都去哪儿了？ 宗柏很好奇，他径直走到裴衍松面前，抢过抱枕扔在一边：「你真没钱了？」 裴衍松想了想微信支付宝里零星几万的零头，摇头：「真没多少钱了。」 「我不信！」 宗柏作势就要去抢他放在小腹上的手机，裴衍松眼疾手快举高，又圈住宗柏手腕往自己身前一拽—— 宗柏重心不稳，往前一趔跄，膝盖压住裴衍松大腿，两只手都攀着人胳膊。 两人距离瞬间拉进，宗柏同他平视着，能看清他鼻尖热出来的细小汗珠。 d市气温变得快，前几天裹袄，这些天又热起来，一年四季的衣服混着穿。 裴衍松也只穿了件短袖，手臂上的皮肤被正午的太阳晒得滚烫。 过高的体温烘着他，宗柏脑子一时间空白，他盯着裴衍松深黑的眼瞳，鼻息交错间，几乎有一种他下一秒就要吻过来的错觉。 但裴衍松没有，他只是轻笑了声，拽着把人扶稳了：「都说了没有了，跟你住这么久，我还能骗你么？」 宗柏从他大腿上翻过去，挨着裴衍松坐下来。 飘窗缝隙透了点风进来，白色的薄纱窗帘在宗柏手边轻盈飞舞，宗柏在阵阵凉意里回了神，越想越觉得自己亏了。 「那你给不了钱，以后家务活你包。今天中午红椒炒牛肉，你去备菜。」 从小锦衣玉食，没进过厨房，水果都是切成块法放手边的裴衍松不可思议扭过头，满脸震惊：「我？」 宗柏踹了他一脚：「你去不去？」 裴衍松趁机握着他乱蹬的脚踝，很细，一只手就攥完了。 「别撒娇，我去去去！」 宗柏：「……撒你妹的娇！」 宗柏又要蹬他，但脚踝被人拽着，他根本使不了劲，越动裴衍松攥得越紧。 宗柏直觉这个姿势很奇怪，裴衍松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坐姿变成了跪姿，拇指在他后跟拉扯的筋上蹭了一把，又把他的腿往旁侧拉开了些许，压了上来。 「裴……裴衍！」 宗柏手肘撑在身侧，慌乱往后撤开，整张脸涨得通红。 裴衍松却只是坏笑着凑近，在他耳边低声道：「888.8一个月洗碗包月服务，你说你上个月一共洗了几次碗？」 宗柏：「……」 「我不管，家务可以做，但这项服务你得给我退了，这么多钱呢！」 宗柏：「……」 宗柏气得想咬死他。 不正经闹了一阵两人都闹热了，裴衍松起身脱了衣服就往厨房走。 宗柏视线游移：「切个菜你脱什么衣服。」 裴衍松肌肉线条很漂亮，是宗柏无论看多少次都会面红耳赤的程度。 他像模像样拿了条围裙往脖颈上套，围裙上沿被胸肌撑得鼓胀，中缝惹眼，宽肩窄腰。 他回头，刻意压了音调：「热。」 宗柏：「……」 厨房里传来哗啦水声，宗柏在手机上看金价，价格比他最初买又低了五六块的样子，后期应该不会再降了，现在投钱是抄底的最佳时刻。 宗柏手上还有七万多，他准备只给自己剩个零头，但又莫名想到裴衍松。 新人刚出来工作不容易，万一又生场病怎么办，是不是就没钱看病了。 宗柏知道自己抠门的程度，投进去的钱如果不是要紧事绝对捨不得拿出来，他犹豫再三，一咬牙，只买了五万的。 宗柏放下手机，他每每到这种能够把控未来的时候都会觉得一阵恍惚。 他是真的穿书了？不是做了一场梦么？会不会醒来他其实什么都没得到，还是守在那间窄小的出租屋，被老闆接二连三的电话吵醒，醒过来还是空落落一个人。 裴衍。 宗柏在心里默默念了这两个字，聪明、有活力又积极向上的年轻人，应该会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吧，有持家的伴侣，可爱的…… 「哪一块是牛肉啊，我看起来觉得都差不多。」 裴衍松拎着两块肉，从厨房走了出来，血水边走边滴，一路蜿蜒。 宗柏人都麻了：「你他么给我放回去！我自己来！」 第48章 《蓝鹊》在d市的景取完，之后就要换地方了，宗柏作为白月光，出场全在前期那个破旧的小阁楼，倒也不用跟着一起折腾。 他戏份少，在剧组多数也只是看别人拍，个人戏拍的差不多了，只剩和贺宇搭戏部分。 旁人都说这种不需要说话的角色好演，但换宗柏身上，他只觉得浑身僵硬，有台词还能说话表达感情，没有一句台词就只能靠面部表情。 前面几场个人戏简单，不是总导演池俊盯的，宗柏演起来也放松。 但和贺宇搭戏的时候就不一样了，设备都要比之前高级点，宗柏下意识就有点怯场。 这剧组不像李庆那边那么欢乐，导演冷冰冰的，工作人员也冷冰冰的，宗柏站在贺宇跟前心里还在忐忑，一会儿演砸了怎么办，但场记板子一打，周遭安静下来拿那瞬，宗柏就知道他想多了。 第75页 他演技虽然烂，但贺宇是影帝啊，简单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带进去，三秒钟眼泪就下来了，宗柏只需要当好一个不张嘴的花瓶就行，因为重点镜头都在贺宇那儿。 一遍还没完，导演不太满意，开口道：「眼泪落的可以再慢一点么，顿几秒再下来，先左眼后右眼，间隔不要太长，要那种大颗的。」 贺宇入戏快，出戏也快，助理擦干净他眼角的泪水，又给他补了点妆，贺宇边听边点头，应了声好。 宗柏简直嘆为观止，我嘞个豆，流眼泪这种事也能控制？这还是真人吗？ 两分钟后，宗柏知道贺宇为什么是影帝了。 宗柏光盯着贺宇那双眼睛都觉得心疼，他这场要表现的情绪就是心疼。 导演本来没对他有什么期待，把最后那个宽慰的笑演出来就行，扯扯嘴角的事，演不好就直接用侧脸，没想到宗柏演着演着眼眶红了。 贺宇台词：「阿衿，是你吗？」 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想触碰，却又不敢彻底伸出去，左眼的泪珠滚落，片刻后右眼也滚了下来。 贺宇声音哽咽：「你来看我啦？」 风起，宗柏松软的头髮被吹乱了些许，他红着眼眶抿了抿唇角，丝丝密密的酸涩从胸腔闷上来，宗柏忍着眼眶里的泪，沖贺宇扬起了个笑。 「咔。」 导演池俊满脸惊喜，连说了三个好：「很好，很好，就是这种感觉，小宗你很不错，中场休息几分钟。」 宗柏除了贺宇跟其他人也不怎么熟，休息的时候椅子跟贺宇并在一起。 贺宇没说什么，他性子本就冷淡，跟谁都不热络，倒是宗柏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主要是他心里还梦着自己什么时候也拿个三金影帝，多跟贺宇待一待说不定还真能美梦成真！ 两人颜值都是娱乐圈数一数二的，待在一起简直是美颜暴击。 本来电影拍的就是同性题材，两人又是戏中有那么点暧昧小氛围的角色，刚刚演戏那阵就让不少女工作人员嗑生嗑死，满脸姨母笑没下来过，休息的时候还黏煳在一块儿，不就是给人脑补的吗？ 宗柏凑上去看了眼贺宇手上的剧本，取经：「贺老师演戏有什么诀窍吗？」 旁边摸鱼的女工作人员小声嘀咕：「说话了说话了，一起看剧本了！阳光小太阳受x高冷影帝攻，啊啊啊，妈妈我没疯。」 另一个：「怎么就受了？不能是温柔攻x清冷钓系受吗？」 「宝宝，宗老师比贺老师矮！」 竟无法反驳！ 「不行，我得多拍几张，凭我多年经验，宗老师和贺老师这对亡夫cp到时候肯定会爆，光看脸我都能脑补八百个情节，得给姐妹们多攒点物料。」 女助理边说着，边咔咔拍了几张照。 贺宇翻了页手里的剧本，回顾下一场的台词，缓缓道：「没什么技巧，调动情绪把自己投进去就行。」 宗柏又问：「听说贺老师不是科班出身，学歷还很高，怎么会想着来演戏呢？」 贺宇翻剧本的手一顿，这事在贺宇刚红那阵也被扒出来说过，他是a大金融系高材生，还没毕业就是头部企业争抢的对象。 贺宇毕业后在尹氏集团工作了大概半年，后来又跳槽到了另一个差尹氏一大截的发展公司，很多人费解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尹氏作为大企业，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贺宇不仅出来了，还选择了另一家听都没听过的公司。 「学歷高也不是万能的，选择没做对照样起不了作用。」贺宇垂着眼睫，脸上没什么表情，「公司倒闭那天刚好遇到了经纪人，挺顺眼，就和他签了合同。」 那经纪人还真是慧眼识珠，签下了这么个摇钱树，后半辈子生活都不用愁了。 「你呢，」贺宇合上手上的剧本，语气冷淡，「你之后是怎么打算的？」 「我啊，」宗柏很有自知之明地挠了挠头，「演戏这条路对我来说还长的很，可能会先上点综艺，攒点热度。」 宗柏顿了顿：「今晚拍完杀青后，我刚好要去赶下一场综艺，看嘛，能走一步是一步。」 贺宇似乎还想说什么，表情显得有些深沉，但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导演那边开工了。 贺宇站起身，重新用皮筋绑了自己的头髮，额前碎发落了几缕下来，下颔瘦削。 他脱了衣服递给宗柏，像是一位周到的邻家哥哥：「一会儿可能会冷，你拿来盖一会儿吧。」 宗柏手机震了几下，裴衍松给他发了几张图片，让他猜今天做的是什么菜。 宗柏点开那几张煳得看不出原本食材的无机物，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在思考该怎么说才不会打击他的积极性。 -边挺好看的，红色的，西红柿炒鸡蛋？ 发完宗柏就觉得不对，谁家西红柿炒鸡蛋是饼一样一团的？ 裴衍松：猜对了一半，这是炸西红柿饼。 宗柏：…… 第一次听说西红柿还能拿来炸的。 宗柏再一次刷新了对裴衍松厨艺的认知，你说他没进步吧，至少现在炒菜油没倒半锅了，你说他进步了，笑死，炸西红柿饼。 不等宗柏再说话，裴衍松又兴致沖沖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儿，说要给他送饭。 宗柏回绝地干脆利落：不用，你自己留着吃！ 第76页 裴衍松：不给你吃这个，我重新给你买。 裴衍松：你在哪儿？ 宗柏手机悬在屏幕上半天没动。 他这次没告诉裴衍松拍戏的地方、拍什么戏，《蓝鹊》剧组很高调，因为是半封闭的阁楼，横幅和立牌就放在门口，再加上一个闲人禁止入内的告示牌。 《蓝鹊》是一线班底，开机那天营销满天飞，随便搜搜都能弹出来同性双男主的字眼。 不知道为什么，宗柏莫名不想让裴衍松看见这些东西。 -不用了，剧组这边有饭，刚饿了就提前吃了。 裴衍松也没多说什么，发了个行，又问他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宗柏晚上十点的机票，飞综艺集合地点，还要回去收拾躺东西，他算算时间，和贺宇搭完最后一场戏，到家应该八点之前。 但没想到剧组这边进度慢了。 眼看着离原本预定时间越来越晚，李文过来商量要不要改签机票，宗柏又和场务问了下具体情况，最后还是没改。 就是可能赶不回去拿行李。 宗柏对李文说：「你们先去我家把行李带过来，到时候直接去机场，节约时间。」 宗柏又给裴衍松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收拾下东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宗柏和贺宇搭完了最后一场戏，正式杀青，剧组众人对他贺了几声喜，又埋头去忙自己的了。 贺宇有场戏排到半夜去了，宗柏等李文赶回来，贺宇坐在他旁边休息。 两人低头各忙各的，一时都没开口说话，昏黄的灯光照在这片角落，很是静谧。 女工作人员瞧见了，又咔咔拍了几张照片，真的光看脸都能治癒一天的疲惫。 天凉了，助理接了杯热水过来，贺宇揉着脖颈抬头，刚想问宗柏要吗，一转眼，瞧见了道熟悉的人影。 贺宇忽地勾了勾唇角。 他凑近宗柏，问道：「宗老师，能和我对下戏吗？」 宗柏受宠若惊。 贺宇微笑，声音很轻：「是不方便吗？」 「没有没有，」宗柏连连摆手，「我演技……」 「没关系，」贺宇把本子递给他，是个很亲昵的片段。 刚好李文还没回来，这段戏也要不了多少时间，能和影帝多对段戏，也能多吸取点经验。 宗柏说：「我准备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贺宇突然把椅子往外面挪了点。 宗柏虽然不解，但还是按剧本的台词说了下去，他先试探地摸了摸贺宇放在桌上的手，又起身走到贺宇身边，克制又隐忍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到这儿这个片段结束，不等宗柏抬头，贺宇突然犹豫道：「站在那边那位是上次和你一起参加生日宴的朋友吗？」 宗柏一怔，勐地抬头—— 裴衍松穿了件黑色长风衣，衣领遮住下巴，双手插兜站在路灯底下。明明隔得有些远，宗柏恍惚间好像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脑袋轰地一下乱了，裴衍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进来的？看到外面的牌子了吗？知道他演的是什么戏了吗？两个男人……他会觉得厌恶吗？ 宗柏慌乱地拿起自己的手机，和贺宇匆匆说了句：「我得走了。」 他小心翼翼走到裴衍松跟前，近了才发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黝黑的眼眸垂下来，很安静地凝视他。 宗柏脑子里一时闪过了很多念头，他差一点被前上司骗上床砸钱羞辱的反胃与噁心。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那类人，遇上这种事能有多噁心。 宗柏明明有很多可以解释的，就只是拍戏，根本什么都不用在意，但他做贼心虚，看到裴衍松那瞬自己先没了底气。 宗柏脑子乱糟糟，下意识道：「我和他没什么。」 「那你慌什么？」 宗柏勐地一颤，暗藏的情愫在此刻不打自招，他绝望闭上眼，听见裴衍松徐徐道： 「宗柏，你喜欢我啊？」 第49章 丝丝密密的酸涩从胸腔漫上来，那瞬宗柏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不能承认，承认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裴衍松实在是太坦荡了，直白地谈论这类不是主流的喜欢，让宗柏连一丝试探的心思都不敢起。 他自己小心翼翼地藏着，就主观认为别人的直接坦荡问心无愧。 宗柏从繁杂的思绪理出一丝清明，又无比庆幸自己上了好多好多天演技课，能让他自然的抬起眉眼和嘴角，无所谓地笑了声：「裴衍你说什么呢？刚就是跟前辈搭戏，代入感太强，还没走出来。」 宗柏又恨自己不是个影帝，不然他还能闲散地抱着胳膊，和裴衍再聊个八百来回，而不是故作轻松道：「你来了，李文他们也到了吧。我先走了，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谢谢你送行李过来。」 宗柏说完就走，擦身而过的时候，裴衍松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宗柏浑身一凛，连头都不敢抬。 裴衍松只是道：「怕你饿，给你带了份饺子。衣服也放了件厚的在外面，路上冷可以穿。」 宗柏鼻尖莫名一酸。 裴衍松撤开手，笑了笑：「注意安全，别太累了。」 宗柏嗯了一声，脚下步子越迈越大，他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丝毫没意识到，裴衍松还停在原地没动。 第77页 裴衍松是来找他的，他都走了，他还在剧组待着干什么？ 贺宇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离裴衍松不远的地方，挑了挑眉：「小朋友都跑了，你还不去追？」 裴衍松转回身，他们好多年没单独相处过，前几次只是匆匆见过几面，根本没私下细聊，直到今天，夜色凉薄的灯光下，裴衍松才发现贺宇瘦了很多。 五官比之前更加立体，那双眼睛也比之前还冷淡。 裴衍松：「宗柏这个角色，是你推荐的？」 当时盛世和他手下的人交接过这部戏，说是李庆推荐的，觉得还挺适合，问能不能签。 裴衍松说宗柏要是想演就随他去，之后所有的都不用再问。 直到后来在生日宴上见到贺宇，回去把这个剧本彻底翻了一遍，裴衍松才明白过来。 「你要是想要投资，完全可以直接找我，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拉进来做什么？」 「资本打压人的手段早够我长记性了，」似是有点冷，贺宇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语气同吹过来的风一样轻飘飘的，「裴衍松，我现在没办法相信任何一位资本家嘴里不需要我付出代价的仁慈。」 贺宇缓缓道：「我能用我的资源让宗柏在大众的视野里活跃起来，你之前给他换剧本台词，不也是想让他火得更讨喜一点么？」 贺宇：「这样才是平等的。」 裴衍松许久没说话，似是没想到两人会生疏到这种程度：「我和泽仑小时候明明还要叫你一声，宇哥。」 「你都说是小时候了，」贺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小时候我还要叫那人一声父亲呢。」 裴衍松低头：「抱歉，那年我自己还是个摊手向家里要钱的，确实没有能力帮你。」 「不说这个了，」贺宇冲过来找他的助理挥挥手，示意马上就过来，「你还不去追？再不去连车尾气都闻不到了。」 裴衍松垂了下眼：「现在还不合适。」 贺宇转身的动作微顿，想到了什么，轻笑了声：「谁叫你从最开始就不坦诚。」 * 宗柏直到上了车，脑袋都还是一片空白。 他情绪上脸，李文在旁边小心翼翼问了句：「宗老师？宗老师你还好吗？」 宗柏视线下意识挪过去，第一眼看见的是李文手上抱着的保温桶，顿了片刻，回了神。 「裴衍怎么来了？」宗柏听见自己问。 李文道：「他说你这次去的远，好久都回不来，想来送送你。」 平时只要待在一起就分不开的两个人，这回竟然没有一起从剧组出来，再加上宗柏这副从上车开始就魂不守舍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两个人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李文没立场问。 她只是把手里的保温桶递到宗柏面前，小声道：「裴老师让我给你的。」 宗柏缓缓打开，里面装的是清汤饺子。 上次超市买二送一，宗柏一看见就走不动道，拿下三袋在冰箱放着，裴衍松有的时候早起运动完，会煮饺子练手。 第一天水放少了，煮了一锅粘连的饼，第二天掌握不好火候，皮是皮，馅是馅，在锅里各滚各的。 今天这桶，个个圆润饱满，里面甚至还放了小虾仁和葱花，还有几片翠绿的生菜叶子。 宗柏被滚滚热气蒸红了眼，李文见状关切道：「宗老师，你没事儿吧？」 宗柏擦了擦眼角，慈父似的缓缓道：「没事儿，就是欣慰一下，孩子大了竟然会煮饺子了。」 李文：「……」 宗柏这次要拍的综艺名叫《都是个成年人了》，按照要求，他们要先提前到酒店集合，再由节目组统一带上岛。 宗柏一下飞机，就有艺统组的人来接，宗柏睡眼惺忪，盯着vj手上举着的摄影机，很惊讶：「现在就开始拍了吗？」 「是的，」负责他的艺统说道，「但不是直播，这段会作为先导片或者是彩蛋——也有可能不播，但节目组需要这些素材。」 宗柏盯了眼摄影机，又盯了眼艺统，他头髮在飞机上睡得乱糟糟，衣服随便裹了一件，围巾也随便在脖子上绕了几圈，遮住了下巴尖。 宗柏从来没这样拍过，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侷促道：「我需要说些什么吗？」 艺统笑了笑：「没关系，宗老师你随性一点就好。」 路上艺统和宗柏简单介绍了下节目组，这是一档新颖的恋爱综艺，採取直播形式。一共八位嘉宾，四男四女，将会在一座无人岛上相处一个星期，培养感情，直到最后离岛。 宗柏边听边点头，两人一直走到房间门口。 艺统说：「大概内容就这些，明天统一集合时间是早上九点，坐快艇上岛，其余嘉宾会在上岛后再一一揭晓。」 宗柏奔波了几个小时，进门洗了个澡就睡了，定了个早上八点的闹钟。 但节目组提前一个晚上把人叫过来怎么可能不搞事？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宗柏隔壁房间，第二位男嘉宾已经醒了，他看着导演组手上的盒子，问道：「我是需要在里面随便抽一张是吗？」 「是的，因为快艇是双人座，你需要随便抽个搭档陪你一起上岛，还可以比别人更早培养感情哦。」 男嘉宾：「是所有人都在里面吗？万一我要是抽到个男的呢？」 第78页 导演组笑了声：「那说明你们很有缘分。」 「你们不会故意整人，里面装的都是一模一样的纸条吧？」男嘉宾边说边伸手去抽，「1306？房间号吗？」 导演组：「是的，现在请你去按这个房间的门铃，叫这位有缘人起床。」 男嘉宾去按了，vj跟在后面拍素材。 「你告诉我是个女生还是男生？我好整理一下仪容仪表。」 vj摇了摇头，男嘉宾对着亮得反光的门整理自己的头髮和衣服，心里嘀咕着恋爱综艺，出来的肯定是个女生吧。 边想着，面前的门边从里面缓缓打开，男嘉宾露出了个完美的微笑，正打算开口说你好的瞬间，他看清了门里面那张脸，勐地梗住。 宗柏很是惊讶：「牧野？你怎么在这里！」 牧野面色如土：………… 讲个笑话，我跟公司看不上的死对头上了同一档恋综，我还要跟他「培养感情」，我刚刚还在他门前整理遗容遗表。 宗柏从那个角度只能看到牧野，他是被吵醒的，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我刚透过猫眼看了眼，你在我门前做什么呢？为什么要弄你的衣服和头髮？」 牧野脸色看起来像是生吞了两碗馊饭。 摄像机正拍着呢，牧野毕竟是个小流量，职业素养在那儿。他原地深唿吸了两下，放松僵硬的面部表情，正准备铿锵有力说出，叫你起床，这几个字，又听宗柏直白道： 「是不舒服吗？为什么要像河豚一样唿吸？」 牧野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瞬间炸了：……他喵的，老子要罢演！老子不想跟这个绿茶白莲花待在一起！！ 但没人能听到他无声的愤怒，最终两人还是挤上了同一艘快艇，开启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旅程。 宗柏还挺高兴，毕竟是熟人，他当时还怕全是不认识的会不自在，没想到牧野也在这个节目。 宗柏对熟人一向很好，更何况他之前拿到手的十万里牧野还不知道添了多少钱，宗柏一路上都很照顾牧野，风大了给人挡风，太阳大了给人挡太阳，又是递水又是递吃的。 直接把牧野脸照顾黑了。 牧野：他肯定是在做戏！我就知道这绿茶小白莲不安好心，有镜头就开始装，我不接到时候肯定就要买热搜说我欺负新人！我还偏不要！ 宗柏见他脸色越来越差，也没再给他递东西，只是暗暗摇了摇头：做演员真可怜，在镜头前面晕船了都不好意思说，只能一个人默默待着墨镜难受…… 宗柏越想越感慨，又咔嚓咔嚓啃着手里的草莓：幸好我不红。 牧野盯着那红彤彤的草莓，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又狠狠偏过头，给宗柏留下一个很有骨气的后脑勺。 上岛后，宗柏和牧野跟着地标走，看到了一座很大的别墅，四层，一眼望不到边，后面似乎还有一片私人花廊和另一栋独立的建筑。 院子里摆了一张长桌和八把椅子，摄像头架在入口和长桌边上。 到这里就是正式的直播内容了，在宗柏他们看不到的后台，弹幕已经飘了满屏。 【牧野！是牧野，啊啊啊他还是那么帅。】 【看镜头啊，老公看镜头，让我截几张屏！】 【牧野旁边那个小哥哥长得也好漂亮，他是谁啊？怎么之前没见过？】 【我的颜值宝藏终于要被发现了吗？微博指路宗柏，去吧姐妹，去了你就知道什么叫做颜狗的天森*晚*整*理堂！】 【不是恋综吗？他们两个怎么一起来的啊？我刚去搜了下这个叫宗柏的，和我家牧野是同一家公司？吃相别太难看了吧？我哥哥红就要这么捆绑炒作是吗？】 导演组开始控场：「好的，我们第一对组合已经到场了。大家放心，这个组合是抽籤随意分配的，不会出现你们猜想的情况，但也说不准，再一次划重点，无限制自由组队的恋爱综艺哈，成不成全看心意。」 宗柏和牧野面对面坐下，宗柏低头看花，牧野抬头望天。 【笑死，这两人好像有那个大怨】 【前面说捆绑的打脸吗？这两人话都不说一句】 陆续又有嘉宾来了，大家相互打招唿，随着椅子一张张坐满，弹幕也开始越刷越快。 【卧槽，认真的吗？常玉和念迎风？前段时间不是才有狗仔放出来他们的绯闻合照吗？两人都抱在一起了，上了好长一段时间热搜直到现在都没解释，导演组把他们请来？恋综？我没看错吧？】 【卧槽，念迎风和柯豪，双男主戏刚爆，你告诉我他们上恋综了？】 【啊啊啊，常玉和温云尔，双女主戏刚杀青，路透欲死了欲死了，眼神都拉丝了，我不信你们没有感情！】 【什么，我磕的cp要成真了？？】 【常玉和温云尔不会是真的吧？不然为什么和念迎风的绯闻到现在没解释？打掩护？】 这么复杂的角色关系一上来，《都是个成年人了》这档恋综在热搜上爆了，各家粉丝以及吃瓜群众屠了进来，弹幕多到根本看不清屏幕。 【把我多年没用桌上型电脑搬出来了，再加一台笔记本，一个开弹幕，一个不开弹幕，等着吧，他们一个眼神我都不会错过！】 【他喵的，有没有姐妹录屏！我们拉个群，我怕到时候整合上架会删减！】 第79页 【最后一组是谁啊？这么炸裂的关系都出来了，最后一组还会更炸裂吗？】 镜头前的宗柏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炸得天翻地覆，他和牧野还在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双双与世无争的模样。 绯闻风暴中心的四个人依次在宗柏他们身边坐下，互打了招唿，又互通了姓名。 宗柏身边坐的是常玉，一头黑色长捲髮，成熟知性，声音很温柔。 可能是怕吃瓜群众激动过勐，最后一组上岛的是两个没有合作关系的女演员，一个叫余柠，一个叫许醒。 八张椅子坐满了，宗柏抬眼看了眼众人，把名字跟脸一一匹配上。 桌上放了水和点心，常玉指了指宗柏手边一盘绿色的大福，轻声问：「可以给我夹一块吗？」 「哦哦，」宗柏右手边没人，他干脆把盘子端了过去。 常玉微笑：「谢谢。」 导演组又开始说话：「欢迎大家来到这座美丽的小岛，你们将在这里度过无比美妙的七天七夜。」 话音刚落，拿话筒那个导演突然垂眸看了宗柏一眼，宗柏疑惑，他为什么要突然看我一眼？ 「接下来还有一位神秘嘉宾将成为你们的管家，全程带领你们体验这座美丽的小岛，」导演越说越激动，「让我们欢迎这座小岛的主人——裴衍松！」 小岛气温高，太阳毒，大门缓缓打开那瞬，宗柏一时觉得有些晃眼。 那人身影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忧思过度产生的错觉？ 裴衍松一步步走进宗柏视野里，他穿着一身宽松的亚麻居家服，整个人显得温和松弛。 摄像头聚焦在裴衍松身上，摄像头外，确定了什么的宗柏蹭一下站起来，一脸惊悚地指着不远处，那个熟悉得化成灰他都能拼全的男人：「你说他谁？你再说一遍？」 一向稳重的导演激动地连话筒都拿不稳了，声音抖得像是在蹦极：「裴衍松，风投起家，华国顶级投资家，ys资本创始合伙人，数十家上市公司股东……」 弹幕卡了一瞬，又疯狂涌入。 【导演在胡言乱语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说那男人谁？小岛的主人？这座岛是他的？他买下来了？】 【是我疯了还是导演疯了？】 【大家是不是对那一堆头衔不太了解，这么说吧，刚去搜了一下，这座岛当时起拍价30万美金，成交价至少在后面多加两个零】 【大家是不是对那一堆头衔不太了解，这么说吧，那个什么排行榜知道吧，他在上面】 【大家是不是对那一堆头衔不太了解，这么说吧，去年他母校百年庆，他捐了10个亿】 【楼上不打零是怕我数到怀疑人生吗？】 陆续有以大家是不是……为句式的弹幕在屏幕上展开，众人安静了很久才又活跃起来。 【难怪导演刚才破音了】 【恭喜节目组嫁入】 【恭喜节目组嫁入豪门x2】 …… 裴衍松终于走到了长桌前，他垂眸看了眼宗柏。 宗柏被晒得头晕目眩，duang一声又坐回了椅子：哈哈，世界魔幻了。 第50章 嘉宾到齐后，直播地点从室外换到了室内。 接近十一点，导演组没布置别的什么任务，他们需要自己动手解决今天的午饭。 众人围坐在沙发前，还不等开口分配，裴衍松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条围裙，率先在手上抖了抖，很自信道：「我来吧。」 宗柏原本垂着的眼睛唰一下就抬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就算他的名字从裴衍变成了裴衍松，做出来的东西也肯定是不能吃的啊！ 【哈哈哈，宗柏表情演我，我也没想到这种级别的有钱人竟然会做饭，他们家里不应该从小就会配备精通各种菜系的大厨吗？】 【啊啊啊不仅长得帅，还又会赚钱又会做饭，这是什么居家完美好男人】 【笑死，眼睛根本没办法从那个男人脸上挪下来】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宗柏脸上表情有点奇怪吗？怎么感觉不像惊讶，有点像惊恐？】 【惊恐+1】 密密麻麻的弹幕里，角落有一条很快就被盖了过去。 【我敏锐的第六感告诉我他们两个绝对认识！宗柏脸上表情从神秘嘉宾出场就变得不对劲！！】 觉察到宗柏投过来的视线，裴衍松偏了头，眼神就要交错的瞬间，宗柏唰一下又把头低下去了。 宗柏暗暗攥拳，并愤愤咬牙：他么住这么大间房子，围裙都还要从他家里顺？做了几天黑暗料理处出感情了？？ 见没人说话，常玉率先建议道：「要不我们还是一起吧，都展示展示，会做的一人弄道拿手菜，不会的就洗碗洗菜。」 温云尔没坐沙发，她盘腿坐在鹅毛软垫上，离常玉很近，闻言抬头看了常玉一眼，应和道：「我不会炒菜，但可以给姐姐打下手。」 常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声，语气熟稔：「不敢用你，芹菜和香菜都分不清楚。」 两人前段时间才演了双女主戏，吻戏床/戏都拍了的那种，要说装不认识那是不可能的，眼下一高一低，一个成熟知性，一个明朗年轻，眼神交错再加几句话，让拿放大镜看直播那些人又疯了一把。 【为什么常玉开口，云尔你就迫不及待搭话？嗯？刚刚柯豪都问到嘴边了，就得到几声嗯啊哦，云尔之前是有什么心事吗？】 第80页 【哈哈哈哈哈，云尔从直播到现在一共说过五句话，就刚刚那句最长】 【你们给我说清楚啊！！玉姐为什么知道云尔分不清香菜！你们私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我这个成年人不能知道的！！】 【来来来，坑已经挖好了，一个别跑，都给我跳！】 【姐姐，哟哟哟，你们小情侣真会玩】 【现在叫姐姐了，床上叫什么？】 裴衍松站在沙发前，低头把围裙穿戴整齐：「没关系，你们没来之前我就在准备了，进去收个尾就好。」 宗柏表情木了一瞬：没来之前就准备了？准备什么？炸西红柿饼吗？ 裴衍松都这样说了，他们也没有再坚持要帮忙，只有宗柏在沙发上坐立难安。 他回想了裴衍松这几天的厨艺壮举，抬头看嚮导演的时候，脸上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导演我想问一下，岛上食材充足吗？」 「为了保证新鲜，岛上食材都是一天一送哦，避免浪费，送一次就是一天的量，今天送的也只够中午晚上两餐的量。」 宗柏内心麻木：哦，也就是说裴衍松要是一会儿把食材霍霍完了，那他们今天要么晚上挨饿，要么中午挨饿。 宗柏内心无比挣扎，一想到裴衍松在家里浪费了多少菜，都做了些什么玩意儿，他就想焦虑抖腿。 奔波了这么久，中午还是让自己吃点好的吧。 宗柏边这样劝自己，边站起身：「我去厨房看看。」 节目组目前没有切屏，只有沙发上一个大镜头，弹幕一堆在吼。 【我也想看！】 【会做饭的男人最帅了，快让我看看有钱人都是怎么做饭的！】 【导演再切个直播间啊，急死个人了】 导演组看到了，装没看见，镜头依旧停留在沙发上坐着聊天的几个人。 别墅里的厨房很大，玻璃门滑开是餐厅，再往里走拐角的地方还有个玻璃门。 裴衍松背对着门的方向，双手撑在檯面上，埋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宗柏走近了，宗柏低下头，宗柏表情木了：嗯，天然气灶使用说明书。 「你不是信誓旦旦说准备很久了吗？」宗柏拎起那张崭新的说明书，「那你现在在看什么？」 裴衍松：「这里的构造和家里的不一样，我不知道怎么燃火。」 宗柏：「……」 宗柏看向干干净净，空空荡荡的台面：「所以你的菜呢？什么都没有，你做什么饭？」 裴衍松：「我又不是真来做饭的。」 宗柏嘴快，下意识接话：「那你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对上了裴衍松的眼睛。 宗柏喉结轻微滚动。 裴衍松突然直起身，宗柏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一步，腰撞上大理石台面，勐地被冰了一个哆嗦。 宗柏脑子开始飞速运转：「你，你故意的……」 裴衍松靠近了，裴衍松双手分开，撑在宗柏身侧，有力的胳膊将他圈在这个狭窄的角落。 宗柏的唿吸也随着骤小的移动范围变得紧促，他听见裴衍松很坦荡地「嗯」了一声。 「嗯，我故意的，我就是想骗你进来。」 宗柏浑身紧绷，裴衍松脖颈低垂，同他平视，眼里好像一下子汹涌了很多东西，搅得宗柏脑子发晕，一时间无法思考。 他僵直着嵴背往后靠，嘴里的话滚了几圈，莫名冒出来一句：「你骗子，你那么有钱，还不给我房费。」 有了一个开头，宗柏的思绪登时越跑越偏，他想到了自己怕他生病，给他存钱，这几天金价又往上涨了，他都没办法买到最低价了。 还在家随便霍霍他买的菜，做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这几天买菜的消费也在直线上涨。 宗柏越想越生气，唰一下对上裴衍松的眼睛，气瞬间又被迫消了。 宗柏最会看人下菜，之前主观把裴衍松当刚出社会的新人，觉得能从经验上碾压他，认为他单纯无害，今天听到导演组加在他头上一连串的头衔，就觉得面前这人从气势上不同了。 明明还是那身柔和的亚麻居家服，身上甚至还套了条不伦不类的粉色草莓围裙。 但宗柏盯着裴衍松的眼睛，就是被压得说不出来话来。 裴衍松叫了他的名字，两人挨得近，说话间气息滚烫交错。 宗柏下意识屏住了唿吸，藏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搅紧了。 裴衍松说：「宗柏，我想跟你谈谈之前那个问题。」 明明没有挑明，但开口那瞬，宗柏福至心灵。他瞳孔微微放大，心跳顿时如擂鼓。 「昨天没抓着你不放，是因为我不坦诚，我瞒了你很多东西，我的名字，我的身份，我工作的地方，我的资产……我觉得我不能在那样的情况下，逼问你的答案。」 裴衍松顿了顿：「但现在你知道了，你都知道了，宗柏，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宗柏：「我是有一个问题。」 裴衍松挑了挑眉。 宗柏：「所以当初你说要跟我合租是不是就是想白吃白睡！」 裴衍松梗了一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没有别的想问的？」 宗柏头摇得像拨浪鼓，厨房顶光冷白的光洒下，裴衍松看见了他眼里细碎的迟疑和犹豫。 第81页 裴衍松笑了声：「你不问，那我就要问了。」 宗柏莫名一慌，听见裴衍松缓缓道： 「宗柏，你喜不喜欢我？」 客厅内。 常玉偏头看了眼厨房：「宗柏是进去帮忙了吗？怎么还没出来？」 她去接了水，大镜头没跟着她移动，回来的路上瞥到了导演直播屏上飞快涌出的弹幕。 「你们这么想去看啊？」温柔的声音透过画面传来，「让我跟导演求求情？」 常玉语气带笑：「好啊，正好我也想看看他们菜做的怎么样了。」 有常玉开口，导演另外开了个直播入口，人数哗啦一下往上涨了很多。 【我已经把男朋友的手机都薅过来了，这直播间太上头了！】 【哈哈哈哈哈，快看看菜快看看菜，点了外卖还没到，让我先饱饱电子口福！】 【我去这就是有钱人家吗？厨房都这么大？】 随行vj跟着常玉走进了餐厅，常玉没出境，在后面乐呵呵地看着弹幕。 「大吧，我也觉得好大，不知道导演有没有给你们拍这栋别墅全景，不光厨房大，好几个地方都很漂亮。」 「别墅外面，还有个露天的泳池和海水相连。」 「厨房好像还要往里面走点。」 常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宗柏瞬间回神，扭头看向玻璃门。 「有人过来了？裴衍松你先起来！」 宗柏慌乱伸手去推，裴衍松没退，拽着他手腕往后压，两人登时靠得更近。 他大腿卡在宗柏腿间，视线交错，声音带着逗弄的笑：「你先回答我，回答了我就放开你。」 第51章 宗柏挣不开他。 裴衍松掌心扣住他后颈，拇指顺着颈侧轻轻一滑，宗柏无意识打了个哆嗦。 声音越来越近，宗柏急得脸都红了。 那可是直播！直播！！这要是被拍到，明天热搜词条绝对跑不了了，还没到事业上升期就闹出绯闻，张萌肯定会气得杀了他！ 虽然热搜头条对一个万年煳咖来讲诱惑力还挺大的，潜在商业价值简直不可估量，但，但…… 宗柏但不出来个所以然。 他仰着头，凝视裴衍松的眼睛，那一瞬好似在一片寂静里听见了更为辽阔的声音。 宗柏手指攥紧，半响，他听见自己泄气般小声道：「喜欢。」 话音刚落，摄像头晃了过来，宗柏已经不想挣扎了，他自暴自弃闭上眼，心里已经在给自己的退圈直播打草稿了，他在纠结开头应该说你好还是抱歉。 但宗柏好半天都没听到那声惊唿，不由得偏过头，睁开眼。 常玉和随行vj都快走到门口了，他们好像看不到厨房里面发生了什么似的，仍在和弹幕互动。 「看不到门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也看不见，这玻璃门好像是单向的。」 宗柏脑袋唰一下又扭了回来，绷着一张脸，瞪向裴衍松。 裴衍松手指还放在他身后一个白色的开关上，装傻道：「不喜欢这种颜色？还能换成蓝的、绿的、粉的……」 宗柏面无表情踹了他一脚。 裴衍松边抽气边往后躲了下。 宗柏想趁机从他左手边逃脱，又被裴衍松眼疾手快一把捞了回来。 「说了喜欢就跑？有你这么撩人不负责的吗？」 宗柏对他这种倒打一耙的行为简直嘆为观止！ 「玻璃门打不开啊，里面锁上了。」常玉滑了下没滑动，弹幕一时间又在疯狂滚动。 【姐妹们，我只有一个问题，炒个菜为什么要锁门？是怕有人进来偷吃吗？】 【可能是在真「炒菜」？】 【我不管，这门三秒不开我可就要开始磕了！】 【宗柏要不要这么噁心？其他嘉宾都在外面避嫌，就他一个人上赶着进去献殷情？还锁门？？目的不要太明显好吧？】 【只想走捷径，活该煳一辈子！】 【哟哟哟，急了急了，你家正主在沙发上和人玩那么嗨你不说炒作？我们宗柏觉得干等着吃不自在，来帮忙也要被说？】 【啊对对，主人就活该给你们煮饭炒菜，怎么没吃死你啊？】 【家人们看我微博，放宗柏平日图洗洗眼睛，每一张都很有食慾！】 玻璃门突然从里面滑开了，裴衍松套着围裙开口道：「常老师也来帮忙吗？玻璃门是感应的，那旁边有个凹槽，手指在上面摁一下。」 常玉恍然大悟，vj很有眼见力地把镜头切到凹糟上，常玉紧跟着演示了一遍，玻璃门自动开合。 【刚那些放屁的怎么不出来蹦跶了？不是说我们宗柏噁心锁门吗？】 【不得不说，这草莓围裙穿在这男人身上真的没有丝毫违和感】 【等等……这围裙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宗柏好像有条一模一样的……这是可以说的吗？】 【卧槽？】 【卧槽？】 宗柏正背对着镜头捣鼓微波炉，他低着头，不自在地拉着自己的衣领。 锁骨往下四指的地方，有一片漂亮的绯色，濡着潮热湿意。 - 午饭后，嘉宾休息时间，房间里有自带摄像头，要是想直播，也可以自行打开，和网友们聊天。 宗柏房间摄像头没开，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晒太阳，远处海水和天际连成一线，蔚蓝一片。 第82页 宗柏捣鼓着手机，点开某个app，翻出了当初为了和裴衍松搞好关系收藏的那个名叫「如何和陌生室友处成兄弟」的帖子。 他当初步骤都是按照这个来的，这么久没看了，没想到帖子又有了更新。 宗柏一下子翻到了最后，文章末尾多了几句话——谢谢大家，我们现在已经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了。 宗柏盯着亲密无间这几个字，头皮麻了一瞬。 这是可以拿来形容兄弟情的吗？ 宗柏点开帖主的头像，没想到帖主在近期又更新了一条新帖子，帖子名叫「很多人私信我，说不知道该怎么接触地更亲昵一点，这个帖子我会详细回答。」 宗柏边嘀咕着垃圾帖主害人不浅，一边小脸通红地点了进去。 「在亲昵之前，0方需要做些准备，方便你们关系更进一步，包括……」 宗柏咽了口口水，刚看到一半，右手边的玻璃门突然被敲了敲，宗柏心虚地遮了下手机。 别墅房间构造很奇特，两间房阳台是连通的，中间竖了道玻璃门。 裴衍松斜倚在门边，视线落在他捂得紧紧的手机上面：「捂这么紧？」他扬眸，「在看什么坏东西？」 宗柏心虚：「关你屁事。」 「宗柏，」裴衍松懒洋洋道，「你脸红什么？」 宗柏：「……」 裴衍松敲了敲玻璃门：「给我开开，让我进来？」 他站得不正经，语调也很懒散，宗柏被那声音撩得耳廓发热，锁骨底下似乎又有些发麻。 之前在厨房，他也是用这种语调诱着他，漫不经心拉开他的衣领：「宗柏，他们在外面看着的。」 宗柏连脖颈都可耻地红了。 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却能很清楚地看到外面，摄像头正对着宗柏的方向，漆黑的镜头仿佛变成了实质性的视线，直白地让宗柏感到惶恐。 他躲不开，手指只能更紧地扣在裴衍松发间。 宗柏如今回想到之前种种，愤愤咬牙，觉得自己被裴衍松忽悠了。 亏自己之前还小心翼翼藏着，觉得裴衍松直白坦荡，肯定是个直男，呸，他那是知道自己的性向，早就习惯了。 宗柏有点生气，暂时不想理他，正好常玉给他发了条消息，我和云尔要去海边走走，你要一起吗？ 宗柏回道：「好。」 宗柏的阳台是这栋别墅上视野最好的地方，裴衍松站在阳台上，看着宗柏和常玉几个人沿着玻璃廊道下到了海滩边，vj跟在后面举着摄像头录着。 裴衍松手指摁在玻璃门上，感应器识别指纹自动打开。 他闲散地坐在宗柏之前坐过的藤椅上，摇晃着，看着宗柏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他又点开节目组给常玉开的直播间，三人聊得很愉快，弹幕也很和谐，宗柏穿着短袖短裤，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 晚上，天色暗了下来，众人坐在院外半圆形的沙发上，周边挂了几盏昏黄的小灯，氛围宁静和谐。 导演组说道：「下午大家分开行动，在小岛各处都走了走，相信对彼此都有了更深的了解，那么今天晚上，我们就再玩一个能增进感情的简单小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哈哈哈哈哈，导演组是会的，这里这么多对绯闻对象，随便一个都能眼神拉丝！】 【录屏工具已经准备好了，下午还啃了本《微表情学书》，等着，我肯定能把你们这些小情侣扒得干干净净】 【vj到底会不会拍啊，再近一点，近一点啊！】 导演组：「简单说下规则，大家依次转瓶子，转到就谁俩，导演组会随机从弹幕上抽取问题，有拒绝的权利，但需要喝干净杯子里的酒。」 众人都起闹了一声，余柠坐在最边上，闻声捂了下最，探身道：「玩这么大的吗？」 【从弹幕选是吧，好好好，你们完了！】 【导演组不会为了给嘉宾留面子避开一些问题吧导演组不会为了给嘉宾留面子避开一些问题吧】 「看到有朋友比较困惑，技术组那边已经把小程序做出来了，添加到了直播最上方，到时候记得在弹幕前添加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小程序会自动抓取。」 「好，都没什么问题了吧，那我们从余柠那边来。」 「等等看到有网友提议管家也来，」导演组看了眼屏幕后面的裴衍松，「裴管家，您来吗？」 裴衍松视线落在宗柏身上，宗柏坐在沙发另一边的最边上，低头玩着面前的酒杯，大概手掌心那么高，装一杯酒也不算很多。 裴衍松的声音透过收音器传来：「好啊。」 宗柏动作一顿。 觉察到那道身影往自己这边来了，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宗老师可以往里面挪一点吗？」 宗柏：「……」 摄像头还拍着呢，宗柏不甘心地往里面挪着，不知道有意无意，裴衍松大腿微微分开，和宗柏贴在一起。 宗柏瞥了眼，不动声色又往里面挪了点。 余柠看了眼众人，掌心扣住瓶子：「那我开始转咯。」 宗柏盯着在中间旋转的瓶子，心想这么倒霉的事情肯定不会落在他身上，那瓶子旋转的弧度渐渐小了，瓶口直指宗柏。 宗柏一时无言以对。 导演组：「恭喜我们第一位幸运嘉宾诞生，小宗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第83页 宗柏选了真心话。 小程序自动抽取弹幕问题，导演组徐徐道：「真心话：请问今天中午裴管家系的那条围裙是不是你的？」 宗柏梗了一瞬。 第52章 不是，这届网友都是拿放大镜看直播的吗？就那么一个镜头？就那么一个镜头？？ 宗柏平时微博营业也不知道发什么，偶尔会发发自己做的菜，围裙可能就无意在照片角落出现过。 这都能看出来是一样的？ 就宗柏沉默的这几秒里，好像已经不用再开口回答了。 【不用解释了，已经能确定是同一条了】 【不用解释了，我今天中午特意去比对了一下，宗柏微博9.23号发的一张图片，右下角从最底下开始数，第三行偏右那个草莓上沾了点油印子，大家可以看一下姐妹们录的直播回放，裴管家身上穿的那条也有】 【我去，姐妹，你是真拿放大镜看的啊？？】 【姐妹你配享太庙啊！】 宗柏还想再挣扎一下：「是同一条。我出门带东西都会比较齐全，录综艺嘛，怕会做菜什么的，就把围裙也带过来了。」 宗柏偏头看向裴衍松，把这辈子的演技都用上了：「然后进别墅的时候，我刚好和裴管家聊了几句，他说他会准备午饭，我就把围裙借给他了，是吧，裴管家？」 反正是直播，镜头偶尔也不能把每个人都框进去。 【哟哟哟，他急了他急了】 【笑死，第一次听说上节目会带围裙的】 【小宗你别描了，越描越黑】 【一条围裙能说明什么？光靠一条围裙就能证明两个人在一起了？上面的别乱磕了好吗？？】 裴衍松转过头，眉梢微微挑了挑，似乎在问是吗？ 在镜头捕捉不到的地方，宗柏狠狠拧着裴衍松手背。 裴衍松逗够了，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宗柏松了口气，掩耳盗铃般重复道：「嗯，就是这样。」 常玉看不下去了，她坐在余柠旁边，手摁在瓶子上，揭过了这个话题：「到我了是吧？那我转了。」 这一次瓶口对准了念迎风，念迎风也选择了真心话，弹幕上开始疯狂飘两家粉丝的弹幕，小程序随机抓取了一条。 「请问念迎风对柯豪有没有超越朋友的感情？」 余柠震惊：「弹幕都玩这么大的吗？」 念迎风倒是不慌不忙：「肯定有啊，戏里我可是追了他三生三世呢。」 这波钻漏洞的回答让弹幕很是不满，不少人已经在疯狂飘问题模板了，唿吁各位姐妹团结起来，下次真心话就按这个模板来！ 瓶子又转了几轮，转到了牧野和余柠，两人都跟其他人没什么绯闻，问题也很轻松。 直到轮到牧野转瓶子，可能牧野天生跟宗柏不对付吧，瓶口这迴转到了裴衍松那个方向。 宗柏：……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裴衍松：「我也选真心话吧。」 弹幕再一次疯狂飘动，导演看着小程序抓取出来的问题，头一回有些迟疑。 但也没迟疑多久：「真心话，在座有裴管家喜欢的人吗？」 明明问的是裴衍松，宗柏心里莫名一个咯噔。 他挪动着手指，正准备再一次掐上裴衍松手背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却被裴衍松反手抓住，交叉着十指，扣得紧紧的。 宗柏瞳孔微微放大，想抽又不敢用力。 裴衍松脸上表情不变，声音却柔下了很多：「有。」 宗柏头低低垂着，脸埋在阴影里，涨得通红。 他们的小动作网友看不到，但坐在沙发上的其他人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众人自发解着围，下一个人又开始转瓶子，这迴转到了常玉。 常玉浅笑道：「你们真心话玩那么大，我还是选大冒险吧。」 上一波弹幕很快被cp粉压了下去。 导演组：「这还是第一个大冒险呢，让我们看看小程序抽取到的内容——大冒险：玉姐亲一下云尔。」 这对两个女孩子来说不算什么，云尔就坐在常玉旁边，常玉垂眸在她脸颊轻轻吻了一下。 【啊啊啊，我死了我死了】 【妈妈问我为什么激动地在床上打滚！！】 【看云尔眼神！看云尔眼神！！我不信你们私下什么都没有！】 轮到宗柏转瓶子了，宗柏脸上红意被海风吹淡了很多，他心里端了个小人默默祈祷，千万别抽到我自己，千万别抽到我自己，千万别抽到我自己。 然后瓶子转了起来，速度渐渐放缓，跃过宗柏，对上了裴衍松。 宗柏：………… 弹幕又疯了一阵。 【请问小宗同学，为什么瓶子没对上你，你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灰败呢？】 【不知道诶，可能是高兴过头了吧】 【裴管家选什么裴管家选什么？我已经准备好问题了！】 裴衍松想了想：「我也选大冒险吧。」 导演组又沉默了一瞬：「大冒险——和你左手边的人亲吻一分钟。」 左手边？宗柏看了眼裴衍松，又看了眼自己，差一点左右不分。 宗柏喉结紧张地滑动，眼眶因为慌乱濡了层水光。 裴衍松眼眸低低垂着，就在宗柏以为他就要吻过来那瞬，裴衍松忽然转回了头。 第84页 他笑着端起了桌上的酒杯，说道：「我认罚。」 【啊啊啊啊，裴管家玩不起！】 【谁让你认罚了谁让你认罚了，给我亲啊给我亲啊！】 【楼上是不是有病啊，人家明明没那个意思，都笑那么勉强了，非要强迫人亲是吗？】 【？楼上是瞎吗，你哪只眼睛看到人家笑得森*晚*整*理勉强了？】 一轮结束。 导演组开口道：「好了，今天的真心话大冒险就玩到这里，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 【就这？就这？就一轮就收了？】 导演组：「还是留一点神秘感吧，再扒下去，我们节目都可以提前结束了。」 「大直播十分钟后就关闭了哦，大家可以关注一下各位嘉宾老师的小直播间。」 宗柏浑浑噩噩回到了自己房间，一点开微博就被铺天盖地的私信淹没。 -来，开直播，我们好好谈谈心。 -你跟裴管家怎么回事？你跟裴管家怎么回事？ -宗柏，我已经关注你1379天了，从你还没火的时候我就是你老粉了，你跟我交个底，你跟裴管家到底认不认识。 -v你500，告诉我所有真相！ …… 宗柏在v你500那个对话框迟疑了几秒，然后勐地摇头退出。 照这个舆论趋势，宗柏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说些什么，明天可能就会有宗柏和裴衍松已婚三年抱俩这种离谱的谣言。 但是该怎么解释呢？他其实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好像有点太离谱了，要不就说是朋友吧，就说他们小时候其实是同桌，关系很好但后来很久都没联繫了，陡然上节目见到觉得很吃惊，没想到裴衍松能发展得这么成功。 宗柏在脑子里给自己编了个故事，说服了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镜子整理下仪容仪表。 然后抖着手开了房间里的摄像头。 宗柏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直播间，被蹭蹭上涨的人数吓了一跳，弹幕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屏幕。 宗柏：「你们刷慢点，我有点看不清。」 「嗯，我开直播就是回答你们的问题，围裙？围裙我已经解释过了，就是顺手借给他的。」 「我和裴衍松确实认识，我们小时候上同一所学校，还是同桌，所以节目开始，看到他才会那么惊讶。」 「我们好久没联繫过了，我没想到他会发展地那么好……」 宗柏自动掠过为什么好久没联繫过这条弹幕，这个问题他还没编好。 宗柏这边回答问题回答地正上道，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宗柏抬头：「进。」 然后顿住，门口站着裴衍松。 裴衍松：「岛上昼夜温差大，我来多送一床被子。」 宗柏刚跟屏幕前的各位亲朋好友解释清楚他和裴衍松之前的关系，现在再做些扭捏姿态就是自砸招牌。 宗柏坦然道：「谢谢你，你进来吧。」 【是裴管家吗是裴管家吗？裴管家来了？】 【裴管家来送被子的，刚给其他几个也送了。】 【来都来了，裴管家过来坐着一起播呗，反正你们也认识】 宗柏盯着那几条附议、xn的弹幕，这个瞎是怎么也没办法装下去了。 他回头看了眼裴衍松，语气尽力自然：「裴管家，他们说要你过来一起直播。」 宗柏给他使眼色：「当然你要是没空也没关系。」 裴衍松点头：「可以啊，我没关系的。」 宗柏：…… 裴衍松和宗柏一起盘腿坐在了绒毯上，花花绿绿的弹幕在眼前浮现：「宗柏说我们认识？啊，我们是认识。」 「宗柏说我们小时候是同桌？啊，对，我们是小时候是同桌。」 「初中还是高中？」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宗柏：「小学。」 裴衍松：「初中。」 「……」 【你们要不听听你们在说什么？】 【哈哈哈，这么点默契都没有？】 裴衍松不慌不忙道：「九年义务教育嘛，小学和初中都是一起学的。」 宗柏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一条弹幕飘起【我刚去百度了一下裴衍松和宗柏的年龄，裴衍松今年28，宗柏20，裴衍松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宗柏还没出生，请问你们是怎么在同一个班里进行九年义务教育的？】 弹幕卡了一瞬。 宗柏：「……」 裴衍松：「喔，好像还真是。」 宗柏：是你个大头鬼，谁问你是不是了啊啊啊。 凝滞的弹幕重新流动，明明是来澄清谣言的，结果把谣言坐得彻彻底底。 场面已经没办法挽救，宗柏瞥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早点睡吧。」 说完后宗柏匆匆忙忙关了摄像头。 网友开始轰炸他的微博，叮叮噹噹一阵响中，宗柏愤恨地看向裴衍松：「你看看你都说了些什么！！」 全程只说了六句话，还是根据宗柏之前的话说的裴衍松点头：「嗯，都是我的错。」 宗柏自顾自摇头：「完了，全完了。」 裴衍松虽然不知道宗柏在感慨什么完了，但还是顺着他道：「嗯，完了，全完了。」 他伸手想去拉宗柏的手，宗柏躲开不给他牵。 「所以你为什么要过来送被子！」 第85页 裴衍松笑了声：「昼夜温差大，怕你冷。」 宗柏边说边起身：「我不冷，我很热，我快热死了！」 裴衍松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去哪儿？」 宗柏没好气道：「沖个凉冷静一下。」 裴衍松也跟着起身：「正好，一起。」 宗柏：「？」 「你这里是主卧。」 「所以？」 「和我的房间是连着的。」 「所以？」 「浴室也是公用的。」 宗柏：「……」 宗柏说不出话来，就拿眼睛瞪他，裴衍松伸手捂了下他的眼睛，卷长的睫毛搔在手心：「没关系，中间有帘，我不看你。」 热气萦绕上来那瞬，宗柏觉得自己莫不是疯了。 暖调的灯光莹在他身上，宗柏闭上了眼，水声淅淅沥沥，将他本就乱的心思搅得更混乱。 宗柏莫名想到了院子外，裴衍松那声低磁的「有」，尾调微微上扬，像把小钩子。 后来他眼眸低垂着看他，宗柏明晃看见了他眼里压抑的欲。 帘内水声哗啦，裴衍松走了出来：「借一下洗髮水。」 他们两个坦荡相对，视线交错间，带了电似的轻颤。 花洒里的水同样冲到了裴衍松身上，游戏喝下的那杯酒好像在此刻飞速发酵，裴衍松捧着宗柏的脸，嗓音喑哑：「宗柏，你欠了我一个吻。」 酒香腾了上来，宗柏眼里像是蒙了层雾，他被裴衍松反压在墙上，热水系数沖刷裴衍松微微隆起的嵴背。 他扣着他缓缓道：「宴会那回，我帮了你一次。」 话明明没说完，宗柏却听懂了，他好似夹在冰火之间，被咯得微微发抖。 宗柏想起了下午看到的那条帖子，他偏过了头，掌心贴着墙壁，小声道：「今天……不行，我，我没准备好……」 裴衍松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但宗柏乖得不行。 他凝着他微微发颤的睫毛，吻掉他眼角溅上的水珠，俯身在他耳边低吟，不一定非要那样……老公，腿併拢好不好？ 宗柏瞳孔微微放大。 第53章 仿佛小雨过后的窄巷，到处都是潮乎乎的。 雾似的水汽漾了起来。 宗柏也跟着那水汽一起荡漾，他仰着脖颈，瞳孔映着头顶最亮那点光，光亮将他的影子拉长。 淋浴沖刷灰濛的长影，似有若无的低吟混杂其中，遥远又显得悠长。 良久，宗柏突然垂下脖颈，他眼神被蹭得有些涣散，不可思议地凝视着起伏的弧度。宗柏微偏了头，手指在墙上滑下长长的水痕，黑亮的眼眸湿红一片，望向裴衍松的视线好像无声发着抖。 已经快麻木了。宗柏似乎在这样低声抱怨。 裴衍松垂着眼睫，把玩溅在嵴柱沟里的细小水珠，他磨蹭着尝尽了滑腻，又像个顽皮的孩童般莽撞，浓稠的景和细小的水珠杂糅在一起。 他紧紧抱着宗柏，薄红从脖颈一直延伸到了胸膛，唿吸短促洒在耳畔，埋着头，一下一下亲昵地磨蹭宗柏被水汽润湿了的鬓髮。 - 第二天早上九点，《都是个成年人了》官博准时准点被网友屠了一遍。 【怎么还不开直播怎么还不开直播怎么还不开直播，生产队的驴都没有你们这么休息的！老子从昨天晚上十二点就开始蹲了，等老公回家都没这么积极，你们快给我把直播打开！】 【啊啊啊，想看云尔和玉姐，她们昨天晚上是不是一起睡的？我看到玉姐房间有两个枕头！】 【宗柏呢宗柏呢宗柏呢？做了什么还没起床？你让他出来给我解释一下是怎么和相差八岁的人同时参加九年义务的教育的，刚出生就跳级了？】 【楼上姐妹，xx微博昨天连夜把直播细节抠下来了，速看！】 【哈哈哈，宗柏真的神了，明明开直播想解释一下，结果自己把自己锤死在坑底了】 【要不是有他睡前那一波，看直播的各位姐妹都不可能那么积极，连夜下载录播抠细节】 【宗柏心机b一个，昨天是故意给自己炒作的吧，我不信有谁能蠢到那种程度，年龄都算不清楚，什么时候万年煳咖也能上这种咖位的综艺了？演技烂的一批，就算背后有人又怎样，玩玩而已还当真了？】 【我是宗柏老粉，演技烂这点我是真喷不了，但你的嫉妒透过屏幕噁心到我的眼睛了】 【哈哈哈，楼上笑死】 大直播间总算刷了出来，众人一涌而来，弹幕刷得飞起。 导演组：「带你们看看各位嘉宾现在在做什么，」镜头开始在别墅里到处走，「上岛第一天，要给嘉宾一点适应时间，所以今天早上就没有要求他们统一集合。」 常玉和温云尔在外面的空地上练双人瑜伽，见到镜头晃过来了，常玉拉了把温云尔上窜的短衣，温云尔顺势坐起来，跟镜头打了个招唿。 【昨天失眠把录播重新翻了一遍，我云一共笑了二十三次，其中有二十二次都是对着玉姐的】 【笑死，云尔要不要双标地这么明显，玉姐在的时候才是温暖小太阳】 导演组：「你们一会儿可以自己开小直播间，我让技术组给你们切一下。」 常玉比了个ok的姿势。 导演组带着vj把别墅几个公共地点走完了一遍，弹幕开始弹，宗柏呢，宗柏在哪儿？ 第86页 「小宗应该在楼上，不知道醒没有，我带你们上去敲门。」 转过长长的走廊。 【我怎么觉得宗柏的房间和其他嘉宾的隔得有点远呢？】 【你不是一个人】 【而且你们发现没有，周围设施和环境都要比其他的高级点】 【凭藉豪门狗血剧多年对我的薰陶，这里一般都是主卧的方向】 【笑死，裴管家别太偏心了】 他们刚要走近宗柏的房间，裴衍松突然从临近的那间房开门出来了。 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看向镜头后的导演组：「他还没醒。」 导演连连点头，带着人又往楼下走了。 弹幕飘起了一堆问号。 【这就走了？这就走了？】 【我记得这档综艺的导演是网友号称最会搞事情的那个，别说早上闹嘉宾起床了，为了节目效果更过分的玩笑都开过，这就走了？】 【不是，你好歹争执一下吧，这么利落的转身显得很没有骨气啊！】 【所以裴管家怎么知道宗柏没起床？嗯？不解释一下吗？】 【还能怎么知道的？除了晚上睡在一起我想不出来别的可能】 宗柏其实早醒了，不起来是因为在盯着天花板思考人生。 裴衍松昨晚没和他睡一起，因为宗柏抗拒地很激烈，为什么抗拒呢？宗柏紧抿着唇角，默默翻了个身，默默把自己裹了起来。 玻璃门的薄帘没拉，远处湛蓝的海水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粼粼波光，那阵摇曳的水汽似乎又荡漾了起来，宗柏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起嵴背上那阵黏腻的触感。裴衍松弄在了他身上，又同他紧紧想贴，弄在了自己身上。 淋浴把痕迹沖刷地干干紧紧，灯光明晃，宗柏根本避无可避，他通红着耳廓想逃避那阵下意识的起伏，却被裴衍松紧紧拽住了胳膊。视线交错，光亮在眼里流淌，裴衍松突然垂眸，跪伏了下去。 温润贴上来那瞬，宗柏眼睫剧颤，他勐地偏了头，堪堪止住哽到喉口的闷哼。 裴衍松眼睛很亮，那样坦然地扬眸注视着宗柏脸上的表情，手指轻轻在他之前弄红的地方安抚着，欢愉从嵴梁骨蹿上来，宗柏眼角蒙上一层水渍，泄出一声呜咽，又羞愤地咬住了手背。 宗柏勐一下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脸颊闷地很红，青天白日，视线到处游移试图找个什么东西转移下注意力，直到摸过了床头的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微博。 果不其然，后天红了一片，他上辈子过年都没这么喜庆过。 宗柏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随便点开看了几个，五个里面有四个是分享连结。 宗柏莫名好奇究竟是个什么好东西，在这样的情况下出镜率都能高大80%。 然后他哽住了。 是一个名叫松柏一生推的博主整理的几张图，标题用极其醒目的边框框了起来——扒了一晚上的成果，他们两个要不是情侣，我把我桌上的盆栽吃了！ 宗柏：…… 宗柏随手点了张图片，然后瞳孔地了。 里面是宗柏和裴衍松单独在厨房的景象，图片不能说是煳了，只能说是有两道黑影的马赛克，博主在旁边附註，换了六个视频软体，叠了5个0.5倍速，截到的。 所以请问一下做什么饭能让两个人面对面贴这么近，嗯，还是在拐角的地方？ 底下评论： -卧槽，姐妹你眼睛还好吗？ -他们两个单独在厨房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回去看了眼录屏愣是没看出什么来。 -所以这个玻璃门最开始是透明的？常姐他们过去的时候，才变成单向了？ -有钱人家连厨房门都这么高级的吗？是我没有见识了。 -时间点卡这么巧妙，让我不仅怀疑裴管家是不是在暗戳戳逼宗柏做些什么。 宗柏简直嘆为观止！ 究竟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自己疯了？ 这都能扒出来，这他么都能扒出来？ 还特意卡在早上八点发的，给上班人赶早高峰路上送上了最好的一份消遣，直接开启一天好心情。 宗柏：听我说谢谢你。 后面几张就是真心话大冒险的截图了，宗柏不知道是自己落后了还是现在的科太发达了，这届网友简直是人眼探测仪，把宗柏所有暗戳戳的笑小动作都截了出来，并配上文字。 这里手臂走势有点不对，正常放沙发上不是这样的，所以是在偷偷牵着吗？ 小宗你为什么要低头？是脸红了不敢面对镜头吗？ …… 宗柏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越发觉得自己昨天那个直播根本没必要开，就他们这种连头髮丝少了几根都能数出来的程度，宗柏根本藏不住。 他又点开了其他几条私信，有让他说个实话给个安心的，有祝他和裴管家长长久久的，直到翻到一条——有钱人的新鲜感而已，你别得意太久了。 宗柏突然顿住了，新鲜感像针一样刺痛来了他的眼睛。 宗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但从他怕裴衍松生病，纠结着给他攒多少钱的时候，宗柏就知道自己好像真的栽了。 他那么抠一个人，什么都不捨得花在自己身上，却愿意给裴衍松花钱。 之前他还觉得自己至少还有点钱，现在好像连钱也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第87页 他那么无趣一个人，宗柏想不通自己身上还剩下什么值得喜欢的。 玻璃门突然轻轻被滑开，宗柏抬头看去，裴衍松逆着光走了起来，似乎有些惊讶。 「这么早醒了？」 他走到床边坐下，整个人显得很柔和：「起多久了？饿了没，腿还疼吗？我昨天瞥了一眼，好像蹭破了一点皮。」 「你不让我细看。」 宗柏盯着他细碎着光芒的眼睛，突然开口打断道：「裴衍松，你能亲我一下吗？」 第54章 裴衍松微微顿了顿，视线忽地垂了下去。 宗柏很是自然地把手机屏幕反扣在被面上，起身，跪坐在了裴衍松手臂边。 他穿着很宽松的居家服，领口空空荡荡，胸口上还留着深深浅浅的绯色，裴衍松眼神沉了几分，想去触碰，宗柏却突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 他其实不算很开窍，情感一片空白，行为也很笨拙，粗糙吻在裴衍松唇上，轻轻磨着，小猫似的寻求安全感的动作。 睫毛胡乱地颤抖，眼角似乎也渐渐润起了水光，裴衍松掌心忽然扣住了他的腰，倾身把他压在了柔软的被面上。 宗柏有些慌乱地睁眼。 裴衍松俯视着他，嗓音带了层哑：「宗柏。」 低头亲了一下。 裴衍松：「怎么这么可爱？」 低头又亲了一下。 裴衍松：「我好喜欢你啊。」 宗柏鼻尖一酸，眼前像是蒙上了层雾气，朦朦胧胧间他听见裴衍松说：「张嘴。」 宗柏嘴唇颤抖着分开，和他接了个很长很温柔的吻。 床上的手机被裴衍松一把扫到了地上，他一手扣着宗柏脖颈，一手抚着他的腰线，宗柏手臂勾在裴衍松脖颈上，在一阵黏煳的水声里渐渐热了脸。 裴衍松松开他，又轻轻吻了吻他颊中的小痣，调笑道：「吻得还满意么？」 宗柏视线游移定不到个实处。 裴衍松又逗他：「要把昨天最后那个没接上的吻也补上么？」 宗柏脑子嗡一声炸了。 昨天没接上那个吻……宗柏羞耻地闭上眼，是结束后裴衍松缓缓在他跟前站起来，宗柏被弄得找不到北，舒坦地眼神都散了，下意识抱住了裴衍松，想去吻他。 裴衍松却错开了头，只在他耳廓亲了一下，细碎的笑意洒在耳边，现在不行，你想尝你自己的味儿么？ 宗柏：好想死。 裴衍松把他从床上拎了起来，玻璃门大开，混着浅淡海水味的风吹淡了些许脸上的热意。 裴衍松勾着宗柏裤子边：「我看看破没破？」 宗柏用枕头砸他：「你滚啊！」 裴衍松也不逗他，他有掌握力道，没让宗柏并得太拢，昨天飞快瞥了几眼，宗柏本来就白，红一块就很显眼，那里皮肤本来就薄，最凸的地方稍稍蹭破了点皮。 裴衍松拉开床头柜，宗柏也跟着瞥了一眼，然后顿住。 里面放了很多他貌似在帖子里看到过的东西，裴衍松也不遮掩，就那样大大方方地在里面挑挑拣拣，找出来一管小药膏。 「清凉解热的，」裴衍松递到宗柏手边。 宗柏：……好想全部煳到他脸上。 宗柏瞥了眼柜子里的东西，又瞥了眼裴衍松，语气听起来有些古怪：「裴管家东西可真多，之前在小岛上应该很好玩吧？」 裴衍松直起身：「没带别人来过，你是第一个。」 宗柏勐地想起了另一件事，震惊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要来这档综艺了？那些剧本？」 裴衍松摇头：「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跟导演买了版权，临时让他们换了个地方。」 宗柏疑惑：「为什么要换地方？」 裴衍松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不觉得这座小岛很适合度蜜月吗？」 明朗漂亮，碧水蓝天，有私人泳池，私人建筑，私人花房。 视线相接，宗柏仿佛透过表层，读懂了更深层的含义，他莫名抖了一下。 - 早上十点的时候，导演组见人都起了，发布了一个临时任务。 「昨天的午饭是由裴管家准备的，很丰盛很美味，相信大家吃得都很开心。」 宗柏：嗯嗯嗯，裴衍松可能就打了个电话订餐，让人提前送过来，到饭点又挨个热了一下，怎么不算自己准备的呢？ 亏他还怕裴衍松搞不定去帮忙……呸，老狐狸。 「主人做了昨天的饭，今天就需要你们自己准备了，这样吧，我们还是玩个小游戏，你们每个人开个直播间……表演才艺啊，聊天啊，什么都行，粉丝送礼物送的最少的三位嘉宾，准备今天的午餐和晚餐。」 「再申明一下，本次游戏收到的所有粉丝打赏，将全部用于公益活动，游戏结束后，节目组会进行汇总记录，并全部捐赠出去。」 宗柏：完了，沖我来的。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直播了，昨天那场直播还不知道发酵成什么样了，他今天早上光看那些评论差点都想卸载微博，现在还开直播……是真怕自己「火」的不够快吗？ 但导演组的游戏也不能就他是个例，宗柏认命地领着自己的vj找了个小角落，犹豫了一会儿又换了个光线好的地方，屏幕反光，可以稍微装点瞎。 他整理下自己的着装，满脸严肃地对vj点了点头，面上波澜不惊，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手指却紧紧地扣着自己短裤边。 第88页 弹幕飞快涌现。 【哟，终于醒了，昨天睡得好吗？】 宗柏：嘿，这个问题简单，可以展开聊聊。 宗柏：「昨天晚上我睡得挺好的，岛上植物多，都是天然的，空气要比城市里新鲜很多……」 【嗯？睡这么好？裴管家不行啊？】 【谁说不行了？宗柏今天不是接近十点才下来吗？凌晨两点睡到早上十点，整整八个小时，怎么能说不算好呢？】 【话说昨天最后关直播的时间是十点的样子吧？十点到凌晨两点，四个小时，宗老师吃的真好】 画风逐渐走歪。 宗柏：…… 宗柏还想再抢救一下：「就是岛上蚊子有点多，哈哈，不关门窗的话会被咬得睡不着。」 【来了来了，他开始铺垫了！】 【哼哼，之后直播要是脖子上有什么莫名其妙的红印子，就可以说是蚊子咬的是吧？套路真是被你玩的明明白白的】 【啧啧，小情侣情不自禁，我懂我懂！就是到时候能把直播打开吗？《都是个成年人了》为什么不给我们看点成年人该看的内容？对得起你们节目的名字吗？】 宗柏：………… 众位网友是已经跳过需要他承认的这部分环节，开始自动认为他和裴衍松在一起了吗？关键他还不能澄清，看看昨天都澄清成了个什么鬼样子，还有就是他们昨天也没做什么啊，就，就…… 宗柏及时打住。 【哟哟哟，脸红了脸红了】 【小宗同学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回忆起了某个人给你带来的快乐了呀？】 宗柏：毁灭！都毁灭！他要罢演！ 宗柏：「没有，这里太阳比较大，脸是被晒红的。」 宗柏抬头看向vj，张口就编：「vj脸也晒红了，不然你们看看。」 站在阴凉底下举着摄像头，皮肤黑得出去跑三圈回来都可能看不出来红的vj：…… 反正摄像头不可能真的转到vj身上。 陆续有小礼物飘了起来，宗柏不想被弹幕上的节奏带着走，就开始念头感谢名单。 「感谢今天是个晴天送来的十个小星星。」 「感谢小早川那蓝送来的手榴弹。」 「感谢春怀酒浓送来的流星灯。」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就这么念了大概五分钟吧，走向又开始变了。 宗柏看着屏幕上飘起来的那些礼物特效前的名字，人都开始麻了。 「感谢宗柏和裴管家睡了吗，送来的豪华四件套。」 「感谢裴管家久不久，送来的蚕丝枕头。」 「感谢宗柏失神了吗，送来的星星雨。」 「感谢do……」 宗柏念不下去了，宗柏怕再念下去自己直播间都会被封了！ 直播间的打赏榜单会展示前十个送礼物最多的粉丝的名字和金额，宗柏扫了眼那些连起来就是辆豪华大车的名字，终于弯下了他挺直的嵴背。 「你们……收敛一点。」语气弱的像是再说，给我留点脸啊啊。 直播间和谐地哈哈哈了一阵，开始出现了不好的声音。 【真以为自己嫁进豪门了？做什么娇羞样呢？他们那种门第是你这种赔笑的戏子配得上的吗？】 【楼上关你屁事啊，能看看，不看滚！】 【有房管吗？把这j人踢出去！】 【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吗？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人勾上的，圈内人哈，裴衍松家里富了几代了，父母都是很有涵养的人，怎么可能接受txl，还是个混娱乐圈的戏子？谁知道他之前为了资源都攀过什么人啊？】 房管把人踢了出去，不久后这人又进来了，改了个名字，开始给宗柏刷礼物。 直播间有规定，在前十名礼物榜单上的不允许踢出直播间。 -宗柏是个绿茶b：不好意思哈，刚好有点小钱。 她顶着这个一直上升到了榜一的地方，在一个格外显眼的地方讽刺着。 宗柏心里其实没什么感觉，被骂几句而已，还是边砸钱边骂，多骂点还能多给公益做点贡献。 但直播间其他人看不过去，纷纷开始上礼物，想把那个人挤下来。 【疯了吧？她砸那么多？这都上万了吧？】 【感觉不像一个人，像是一个组织，不会是看不惯我们宗柏的黑粉在众筹吧？】 【家人们，我能力有限啊啊啊，上不了票了】 【要不我们有众筹一下吧，有没有姐妹拉个群？】 宗柏刚想说没关系的，不用砸礼物了。 就在这时，宗柏直播间突然卡了几秒，超豪华礼物特效一下接一下往外弹。 片刻后，宗柏是我儿媳妇一举登上榜一。 第55章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卡的我弹幕都不动了！】 【这好像是最贵那个礼物吧，一个五千？一送就是二十个？？】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豪华的特效！！我他么出息了，我现在热血沸腾！！】 【热血沸腾+1】 【呜呜呜，看，有人出来给小宗撑腰了】 【到底是不是裴管家妈妈啊，我点进去是个初始号子，连头像都还没换，急急急】 【从来没进过这么卡的直播间从来没进过这么卡的直播间！技术修一下啊，我他么要看弹幕啊啊啊】 第89页 可能直播间也从来没在这么短时间内收到过这么大金额的打赏，好在卡了一阵后，又恢復了过来，最后三个特效一遍遍正常展示。 【钞能力果然美，看了18遍了我还没腻】 【水声都模拟得那么通透，啧啧，余音绕樑】 【哈哈哈，快看宗柏表情，他已经完全呆滞了】 宗柏何止是呆滞了，他感觉自己魂都飞了，盯着榜一后面的金额，好傢伙，他一部戏的片酬！ 再看前面的名字，宗柏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是有人冒充的吧，前面那么多改名字玩他和裴衍松梗的，这个应该也是吧？ 二十个特效结束后，榜一又开始解锁其他好看的小特效，什么一生一世，什么连理枝、比翼鸟。 弹幕好心提醒：伯母！看到底下有个框没有，你点一下，可以切换弹幕和评论！ 榜一看到了，因为她顶着一个奢华的等级标发了条消息：是这样吗？ 【都别发了都别发了，让我们亲爱的伯母来！】 -第一次用直播还不怎么会。 【哈哈哈第一次用直播不会发弹幕但是会充钱，这就是有钱人敏锐的嗅觉吗？】 【伯母是专门来看宗柏的吗？】 -是啊，他每一场直播我都偷偷看了哈哈哈，衍松挺快啊，前几天还说在追，这么快就追到手了。对了，还有那条围裙，衍松从小到现在就没进过厨房，我还是第一次看他穿围裙！ -对了，最开始那顿饭肯定不是裴衍松做的哈，你们不要被他骗了。 底下接连跟了几条，笑死这要不是亲妈我把洗髮水喝了，只有亲妈才敢这么直接揭底吧。 闲闹了几阵，裴母又随手解锁了几个好看的小特效，打字道：我们家很开明的哈，我和衍松他爸见小宗第一眼就很喜欢，比裴衍松那个臭小子可爱多了。 不用明说都知道这句话是在反驳宗柏是个绿茶b之前说的那些话。 -圈内人？我们圈子很干净的，不是什么狗都能进来掺一脚的。 【哈哈哈，笑死，打脸吗？就问榜二打脸吗？】 【榜二还不滚？都这样了还好意思挂着？】 【说实话看他挂那儿我真的好不爽啊啊，能不能请你滚啊？】 榜二脸皮是真厚，顶着花里胡哨的特效弹了一条【你怎么证明你的身份？谁知道是不是宗柏公司买的水军砸钱？】 -我为什么要证明我的身份？你把你名字报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是圈里哪个人？ 【学会了，有钱人从不自证！】 【那个看的是真不爽啊，是下了前十就能把人踢出去了对吗？森*晚*整*理姐妹们要不我们众筹一下吧，拉个群？】 还不等群拉起来，名叫李庆，黄标认证导演的人进来了。 一声不吭一下就砸了好几个礼物，直接把榜二挤到榜三，特效还没过，李庆发消息道：小宗综艺都开始拍了啊！恭喜恭喜，是在玩游戏吗？我也来支持一下。 -直播间有导演的也可以看看小宗哈，虽然演技不太行但很努力很有上进心。 宗柏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直到现在都还没缓过神来，睁着眼睛看着弹幕里滚动的那些话心里酸酸的。 「谢谢导演，」声音微微有些哑，「这钱私下我是不会还的。」 开了句玩笑，弹幕哈哈哈了一阵。 直播间里又有粉丝在自发飘着礼物，试图想把榜上那颗耗子屎弄下来。 宗柏开口道：「谢谢大家的支持，大家不用送了，已经送很多了，不用管不好的评论，我们开心聊聊天就好。」 话音还没落，黄标认证演员，贺宇进来了，也是一来就闷声砸礼物，把李庆挤下去，成了榜二。 直播间里也有贺宇的粉丝，还有不少粉丝因为贺宇的上线通知涌了进来。 贺宇打字：嗯，我们合作了一部戏，宗柏是很优秀的后辈，人很有礼貌。 贺宇：抽空支持一下，还在拍戏，我先走了。 他人虽然说走了，但号还留着，应该是给助理拿着了。 有贺宇的地方怎么可能少得了尹泽仑？ 不久后一个名叫尹水一隅的人冲上了榜二，压在了贺宇头上。 尹泽仑满意地看了一会儿，又觉得贺宇底下那个名字莫名碍眼。 他又切了个小号，最爱贺宇了，哐哐砸到榜三。 然后把自己的帐单截图，发给裴衍松，开玩笑发了一句：记得报销。 裴衍松难得对他有个好脸色，破天荒没骂人，回了个「嗯。」 惊得尹泽仑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去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宗柏的直播间瞬间挤占了同一时间段礼物榜榜首，更多吃瓜群众涌了进来。 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宗柏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怕更多的人冲动消费，抬头看了vj一眼，无声询问，可以提前下播吗？ 短短十几分钟，数据拉开其他嘉宾一大截的宗柏已经预定了第一的位置，vj点了点头，宗柏看向屏幕，刚想说话，一条弹幕飘了起来。 【啊啊啊，大家快去看裴管家的微博！他好爱，我真的哭死！！】 宗柏瞳孔缩了一下，这时候也没管避嫌不避嫌的了，拿出自己的手机就开始翻微博。 裴衍松微博用的就是本名，新开的号，没有任何认证，五分钟前发了一张截图，是宗柏最开始的前十打赏榜，并配文：榜单上的各位，凡是在直播间打赏过的，可以找我双倍返还，截止游戏结束。 第90页 最开始没有人应，直到裴衍松公司官博转发了这条博文，并套了条官方说辞： 为了宣传《都是个成年人了》这档综艺，本次随机抽取直播间推出打赏返现活动…… 宗柏愣了愣，唰地抬了头，裴衍松懒散地靠在大理石花坛边，阳光柔和地抚在眼角眉梢。 似是觉察到了宗柏的视线，裴衍松忽地抬了头，笑着沖他晃了晃手机。 宗柏福至心灵，垂眸去看自己的直播间。 有了裴衍松那句话，最开始那几个人票上的嘎嘎快，一下子就把那个碍眼的挤了下去，房管一气呵成直接把人踢了出去，并永久拉黑。 正当众人以为这就是结尾的时候，又是一堆霸屏的特效堆了起来。 宗柏是我妈的儿媳妇一举登上榜一。 宗柏盯着名字后面的金额，52后不知道跟了多少个零，眼眶突然有些发酸。 直播间终于不堪重负，瞬间卡退了出去。 宗柏愣愣盯着黑漆的屏幕，上面倒映着自己通红的眼眶。 被说只是新鲜感的时候没哭，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值得被好好对待的时候没哭，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没哭，那个莫名其妙的人顶着嘲讽性的砸礼物，也没哭，甚至还能语气自然平静地念着感谢礼物。 这些对他来说本来就不算什么，他上辈子吃过的苦比这个多多了，完全都是些小意思。 但他好像从来没有接受到这么多的善意，会有人给他鼓励，会有人怕他委屈，用自己的方式替他解围。 一想到这里，宗柏喉口霎时有些哽咽。 vj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宗柏身前突然落下一道阴影，眼角被人很轻地揉了一下。 裴衍松指腹轻轻压着，蹲在宗柏跟前：「怎么还哭了？」 宗柏别扭地瞥开眼，翁着声音：「谁让你乱花那么多钱了，我这是心疼。」 裴衍松包容他的嘴硬：「不算乱花。」 他揉着宗柏松软的头髮：「到时候会以你的名义捐出去，宗柏。」 宗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泪唰一下滚了下来，裴衍松轻轻抱着他，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嵴背。 没有人是无坚不摧的，再坚强的人一旦裂开一条缝，压抑的委屈和崩溃就会如潮水般汹涌而出。 宗柏死死揪住裴衍松的衣领，他埋着头，眼泪淌了裴衍松一脖颈。 温柔的掌心很有力道地顺着他的嵴背安抚，宗柏突然闷声道：「真的会全部捐出吗？」 裴衍松：「嗯。」 宗柏：「会有多少钱呢？」 裴衍松：「不知道，等节目组最后统计吧。」 宗柏缓缓抬起了头，他下巴压在裴衍松肩窝，望着落在建筑外的明丽光带，那一瞬脑子里又恍惚想起了很多东西，如同一张张泛黄髮霉的老照片。 「能捐给医院么？」宗柏问。 裴衍松抚着他的后颈：「嗯。」 又过了片刻，宗柏似乎是缓过来了口气，脸颊埋在裴衍松颈窝蹭了蹭，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为什么你妈妈会看我的直播？」 第56章 裴衍松无意识捏了捏宗柏后颈：「可能知道你上了这档综艺，所以就看了吧，我妈也没问我什么，平常她也不爱捣鼓这些东西。」 宗柏又想到顶着儿媳妇说的那些话，捏了会儿裴衍松衣角，脸热道：「她……为什么说你，追我？」 宗柏情绪似乎好了点，裴衍松试探着松开手，想把宗柏从怀里拎出来面对面说，宗柏不肯，手指在裴衍松腰间揪得更紧了。 裴衍松无奈：「因为我跟她说我很喜欢你，想追你，你是她未来儿媳妇……」 两人贴得很近，裴衍松的声音几乎就在他耳边，低低地，宗柏耳廓都要被热气弄麻了，他偏头躲了一下，慌乱打断：「别，别说了。」 裴衍松低低笑了一声，片刻：「让我看看眼睛肿没有？」 宗柏总算松开了捏着裴衍松衣角的手指，裴衍松指腹在他眼角轻轻摩挲。 宗柏视线低低垂下来，看向裴衍松握着他的手，犹豫道：「你妈妈她凶不凶？」 裴衍松想起周岁宴那回，他和宗柏前脚刚离开六角亭，裴母后脚就哐哐给他砸了几张照片。 好几张模煳的剪影还有一张手拿望远镜的照片，并弹了几条消息——我可都看见了。不是不吃橘子吗？怎么小可爱剥的就要吃？不嫌酸了？ 裴衍松轻笑了声：「不凶吧。」 安静了片刻，宗柏眨了眨眼，声音很小：「那她会喜欢我吗？」 裴衍松心里顿时软的不行，他捏了捏宗柏发红的耳朵。 「会的，」裴衍松缓缓道，「节目结束后和我回家一起见见他们好不好？我刚好也好久没回去了。」 宗柏低着头没说话，只是抠着裴衍松的手指，他鼻尖和眼角都是红的，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抠着，裴衍松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小猫爪子轻轻挠着，痒痒的。 裴衍松不由问：「你呢，宗柏，你什么时候带我见你父母？」 宗柏动作突然一顿，眼前忽地又模煳了一片，他努力睁大眼，想看清裴衍松的身形，身体似乎又开始发起抖来：「他们……不在了。」 裴衍松勐地一顿，心口酸涩一片。 良久，他嗓音喑哑：「抱歉，我不知道。」 第91页 裴衍松轻轻捧起宗柏的脸，亲了亲他发红的眼睛和鼻尖。 宗柏眼睫剧颤，听见裴衍松沙哑着嗓音问道：「宗柏，我可以在这里吻你么？」 直播卡退后，导演组也没让宗柏再开，各位正在兴头上的网友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蹿到了常玉直播间里。 【玉姐冒昧打扰了，我先道个歉，就是可不可以给我们看一眼宗柏啊】 【直播间各位姐妹对不起，看一眼，真的看一眼我们就走】 【宗柏下播前眼圈好像红了，他是不是在哭啊，我真的好着急啊！】 常玉直播的地方离宗柏不远，她看着弹幕笑得很和善：「你们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大家都在同一个节目上，粉丝都很包容的。」 常玉边说着边扭头看了一眼，又转回来，无声对直播间各位道：「就一眼哦。」 常玉挪了下身子，vj的镜头也跟着她挪动，画面晃动了一下，静止——远处，圆柱形建筑后面，宗柏岔腿坐在裴衍松腰间，手指揪皱了裴衍松的后衣领。 阳光柔在拥吻的两人身上，拉出一道融在一起的暧/昧深影。 十几秒后，画面重新转了回来，常玉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开玩笑道：「不能给你们看多了，一会儿裴管家不让我上桌吃饭了。」 弹幕一阵呜呜呜我死了，又开始默默上礼物。 【随份子了，谢谢玉姐】 【随份子+1，谢谢玉姐】 …… 一个小时的直播结束，礼物打赏金额最少的三人分别是牧野，余柠和许醒，午饭将会由他们三个人准备。 牧野得知这个消息还挺激动的，毕竟这是一档恋综，虽然不知道公司为什么突然在上升期给他接了一档恋爱综艺，但他从上节目开始就隐隐期待能和女嘉宾有进一步发展的关系。 常玉和温云尔不用说了，他这种钢铁直男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余柠和许醒两个人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关系。 三个人走进厨房，导演组给他们开了个小直播间，弹幕第一时间飘的是。 【看看厨房里是不是有机关！那个玻璃门是不是能变色！】 许醒找了一阵，找到一个按钮：「是这个吗？」 余柠和vj站在外面，玻璃门缓缓合上：「许醒你按一下呢？」 【变了变了，变单向了，看不见了！】 许醒又接连按了几下。 【我去，还能变成粉的？】 【蓝的？】 【他么星空都能变？】 变了几遭后，玻璃门又重新恢復双向，直播间里的网友又开始整活。 【许姐姐按一下另一个按钮呢？】 【余姐你试试是不是打不开，打不开你再把手指放在那个凹槽里面摁一下】 余柠试了，还是没推开。 【哼哼，我就知道裴管家在乱说，还说什么感应的，他里面锁了外面感应了也打不开！】 【真相了，所以他们之前到底在里面都做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余柠看着弹幕，突然玩笑道：「完了完了，我现在带你们这么揭裴管家老底，到时候不会被封杀吧。」 弹幕哈哈哈了一阵，玻璃门从里面打开，三个人开始准备今天中午的午饭。 余柠和许醒两个人都会做饭，厨艺还挺好，牧野不会，就只能在旁边打杂。 期间多次想加入两位女嘉宾的谈话，但在连续问出诸如生抽和老抽有什么不同，肤色蛋和白蛋要不要分开打，姜片该放几片这些小白问题后，牧野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两位女嘉宾在那边讨论放什么调料好吃，牧野就默默洗她们用过的碗。 【笑死，怎么感觉牧野的背影好凄凉】 【哈哈哈他嘴角的弧度已经从最开始的自信上扬，到现在抿成一条板直的线】 【救命我为什么又开始嗑余柠和许醒了！！来个人打醒我！】 【你不是一个人，见她们第一眼，我脑子里名为cp那根神经就自动响了】 【我刚去查了一下，余柠和许醒应该是认识的，她们没做演员的时候是同一个公司的练习生，差一点就组合出道了】 【你好，我的网际网路人脉】 【卧槽，我怎么没找到？我都要顺着百度的蛛丝马迹把各个app翻烂了！】 【所以这节目到现在是已经成了四对了？】 【补充一下四对里面不包括牧野】 【虽然牧野孤独洗碗的背影很可怜，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想笑】 【你不是一个人】 【我宣传词都给《成年人》想好了，4v4无限组合恋爱综艺，四对情侣外加一条单身狗，就问你们有没有好奇心点进来】 【楼上别太狠，小心牧野当场哭给你看】 三个人动作很快，午饭没一会儿就做好了，几个人安安静静吃完饭，大直播间关闭，到了午休时间。 宗柏上楼躺回了床上，望向落地窗外，脑子里还有些乱糟糟的，理不清楚，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理。 手机消息突然响了一下，宗柏拿起来点开，是裴衍松发的。 -想过来找你。 宗柏脸热了一下，平时过来找都是直接推门，现在怎么还这么客气了。 宗柏没回，放下手机，视线一下子就瞥到了床头柜上的那管小药膏。 第92页 裴衍松今天早上翻出来的，清凉解热的…… 宗柏羞耻地闭了闭眼，又蹭一下站起来，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裴衍松在房间里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復，也不着急，处理了几个李秘发过来的文件，又让公司把和宗柏有关的热搜词条撤了下来。 毕竟只是个小综艺，不好太多占用公共资源，容易引人反感。 最后他又点开几个网友大胆私发给他的连结和视频，里面全是他和宗柏的各种细节，有的剪成了视频。 裴衍松一条条看着，没想到这届网友眼睛都这么尖，那他以后要是想和宗柏做点什么是不是还得尽量避开摄像头。 就在这时，阳台的玻璃门突然滑开了。 裴衍松有些惊讶地抬眸，似是没想到宗柏会主动过来，宗柏面皮薄经不起逗，裴衍松以为他还会再羞上一阵。 他放下手机，刚想说些什么，宗柏突然把一管东西甩到了他手边。 裴衍松低头，有些诧异地盯着手边那管药膏：「这不是……」 宗柏开口道：「好像是有点破皮了，但我涂不到。」 宗柏顿了顿，忍下羞耻：「你能帮我……涂一下吗？」 裴衍松眼眸忽地有些深沉，他抬头看了眼宗柏，又看了眼外面湛蓝的天，嗓音带了些哑：「宗柏，你确定你要在这个时候考验我吗？」 宗柏脑袋埋得更低，突然开口道：「我今天……弄了。」 裴衍松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什么？」 宗柏耳朵开始发红，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但还是一字一句说清楚了：「我……扩，扩了。」 裴衍松唿吸一窒。 第57章 宗柏刚洗了澡，头髮还是潮的，柔顺地贴在颈侧，他背着光站，柔了一层雾似的金边，像是家养的动物一样乖顺。 或许是因为出来的匆忙，水汽还没擦干，短袖湿了几块，紧紧贴在身上，被光一透，朦胧地撩人。 小岛上气温高，午后太阳大，宗柏没一会儿就被晒热了，或许也不是被晒热的。 他垂着的视线落在裴衍松的方向，在离裴衍松更近一点的地方交错着。 「宗柏，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听见裴衍松这样开口问道，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宗柏在那样近乎压抑的平静里险些就要生出退意，但他又清楚地看见裴衍松隐隐滑动的喉口。 他知道这很冲动，也很不成熟，但他太乱了，那种如梦似幻的感受让他恍若置身云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坠下来的后怕时时刻刻吊着他。 宗柏期待过很多次，也被骗过很多次，所以他习惯了亲手去打破期待，每每有一点点好意透进来，他都会反问自己凭什么呢？自己身上有哪点值得呢？ 这一次他同样也这样问了，他也像往常一样很快地得出了答案。 玻璃门外照进来的斜阳被宗柏走动的身影搅乱，裴衍松眼睛被光晃了一下，水汽和重量就一同压了上来。 宗柏跨坐在他腰间，脸颊一下又一下地磨蹭他的鬓髮，声音闷的有些低：「我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 他穿着短袖短裤，手臂抱着裴衍松的脖颈，微微拉开一点距离又去看裴衍松的眼睛。 片刻后他垂下视线，停顿三秒又再一次上扬，眼底似乎重新带了层鲜活的狡黠，缓缓道：「是空的。」 裴衍松视线霎时止住，唿吸突然变得有些短促。 他手指捻着宗柏微润的衣角，凝视着宗柏黑亮的眼睛，热度烘了几分上来，裴衍松突然就那样懒散地笑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斜照进来，裴衍松眼眸黑亮，吻着宗柏发烫的耳廓，在他耳边低声嘱託，宗柏，你一会儿别哭。 商人都是善于把握机会的，更何况是裴衍松，被赶出家门还能混得比他老子还好，靠得从来都不是隐忍和等待，那样太掉价了，他从小就傲，尤其擅长主动出击，喜欢的东西永远会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无论是做什么。 宗柏微微侧了头，他看见枯枝镶嵌进天空，天边浮起了粉色的晚霞。 他被美得说不出话，眼中倒影着一场瑰丽的春意，裴衍松扣住他的脖颈，在这场春意里吻透了他，宗柏无声地发起颤来，眼角有些恍神地蒙上一层水渍。 悬着心好似在这一刻随着外物落到了实处，宗柏晃动着挣扎，裴衍松端坐，反扣住他的双手，又去吻他湿濡的眼眸。 宗柏有些失神地望向裴衍松的眼睛，一遍又一遍讨好似地去吻他的下巴和嘴角，好像在无声的请求着什么，裴衍松在他朦胧的视线里便也给的更慷慨，宗柏仿佛从最开始的一个极端又被扯进了另一个极端。 裴衍松轻轻抚开遮住他眉眼的额发，搓着宗柏发红的眼尾，低声说道：「宗柏，我好喜欢你啊。」 宗柏缓缓抬起了脸，似乎有些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你不用小心翼翼地想证明什么，」裴衍松抱着他，让他坐实了，「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安全感。」 或许是感动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潮意汹涌，宗柏低着头，忽地闷出了一声哽咽。 第58章 他被烫得发起抖来，滑脱、翕张着带出一片润色。 宗柏低垂着脖颈，瞳孔虚焦定不到个实处，哭腔闷在喉口又被他系数吞了回去。 第93页 他有些失神地盯着自己在这阵潮意里再一次放纵的起伏，虚焦的瞳孔逐渐变得惶恐，他看见裴衍松伸出手，却是捏了捏他发红的指端。 「我记得我被我爸赶出家门那年二十二，刚刚大学毕业不久还没打算找工作，」裴衍松像是看不见似的，自顾自讲起了故事。 「没想到读高中那会儿随手投的一家公司有了起色，卡里突然进了不少钱，算是我风投的第一桶金？」 裴衍松吃饱了就极其有耐心，他无视宗柏起伏的欲w，盯着宗柏急的发红的眼尾，声音不急不缓：「前几年过的苦，没好意思回家，后来挣钱了，名字压我爸头上了，我天天有事没事就往家里跑，晨跑完八点不到就把他从被窝里薅起来和他讨论经商之道。」 「你是没看见他那张脸，眼神恨不得能当场把我嚼碎了……」 宗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裴衍松声音又轻又缓，还带了哑，在耳边絮絮叨叨一阵，羽毛似地轻飘飘搔着他的耳廓，宗柏就着那声音莫名幻听到了别的内容。 裴衍松让他跪坐着，摁透了他，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叫他名字，问他到哪儿了？ 宗柏答不出，裴衍松就抓了他的手让他自己去触，宗柏弓着身，从这段记忆里品出了些许空落，这阵空落让他越发难捱，他不由得伸出手，想自己去碰碰，却被裴衍松一只手就双双攥住了。 宗柏吓得抬了头，裴衍松低垂的眼眸盯看着他，继续说道：「后来我回的就少了，因为每次回去我妈都会拿很多小姑娘的照片给我看。」 宗柏清明了几分，到现在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裴衍松就是故意晾着他，他不想理这个坏东西，挣不开就自己缓慢地蹭，裴衍松身材练得很好，腹肌一块一块，线条清晰明朗。 「我嫌烦，和她说我喜欢男的。」 宗柏霎时一顿，那双迷煳的眼睛回了几分神。 「她和我爸明显都懵了，后来没再敢拿小姑娘的照片给我看，但那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听我说喜欢谁，要带谁回家，」裴衍松松开手，忽地握住了他晃动的渴望，宗柏泄出一声隐忍的闷哼。 「你是第一个，」裴衍松轻笑了声，「我妈高兴地一天买了三个包，分批次定了三家婚庆公司的场地，从今天订到了明年。」 宗柏唿吸一窒，想说什么，又被裴衍松娴熟地弄得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他微微弓着身，抖着手想推开，却只是无力地搭在裴衍松手臂上，眼睁睁看他把那渴望搓得更热烈。 「所以，宗柏，你明白了么？」 透明的水渍渗出，裴衍松抹开，又在顶端轻轻抠弄着，宗柏撑不住，哭出了声。 「我要是对你不认真，我妈能把我生剥了。」 裴衍松感受到掌心的跳动，忽地用指腹堵住了，宗柏被吊得不上不下，眼里蒙了一层渴求的水光。 裴衍松问他：「宗柏你听明白了吗？」 宗柏答的断断续续：「明，明白了。」 裴衍松：「明白了什么？」 宗柏嘴唇都咬红了：「你，是认真的。」 裴衍松搓着那根跳动的筋，笑得痞坏：「还有呢？」 宗柏抖了一下，绷出一条漂亮的弧，他无助地撇开脸：「你喜欢我……」 「嗯，我喜欢你。」 裴衍松应和着他的话，给的越发慷慨的同时嘴上也没闲着：「见面第一眼，你把生菜往我手里塞的身影让我至今难忘。」 宗柏：…… 第59章 宗柏差点就要骂出声了，但裴衍松实在是得心应手，「你」字刚出口宗柏又立马闭上嘴，喉口痉挛着咽下逐渐转细的腔调。 裴衍松却像是得了趣，细细数着宗柏之前挖的那些坑：「还有10%的借款利息，住宿两百一晚包晚饭和早饭，但是觉得亏了，一包总价可能就十块的烟，按根另收了我十块。」 裴衍松骨子里就带了点坏，栽过的跟头没在房费上坑回来，总要从其他地方找补。 宗柏人都要听麻了，情绪刚投进去，又被裴衍松徐徐拉扯回来，劲头始终吊着，到不了那个松快的极端。 「新换了个指纹门，你说对你本就因为工作而脆弱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开口问我要了一千六的补偿金。」 宗柏被说的受不了了，抬手去拍裴衍松的胳膊，又被裴衍松轻飘飘攥住，拉到唇边，吻了一下手腕内侧。 「但就是好喜欢啊。」 他侧着脸，眼眸微抬，眼神显得很深。 宗柏被他看得脸热，不敢和他对视，视线在裴衍松脸上乱瞟，突然被人拽过去，吻住了。 宗柏被攥着，攒着的劲在这个缠绵的吻里热了起来，舌头交错，嘤咛憋不住，从唿吸的间隙里一点点泄出来。 宗柏也很好，裴衍松想到了很多，嘴硬心软，喝醉了会说胡话，还会打包剧组的盒饭，生怕裴衍松吃不上好的。 裴衍松忽地笑出了声，抹开手上透出来的浅薄的润，宗柏勾住他的脖颈，有些失神地去看他的眼睛，听见他无声道，三次了。 劲缓过来了，宗柏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抿住被吻得发红的嘴唇，拿眼睛去瞪他。 裴衍松就又去吻他还泛着水光的眼眸，磨着他微润的鬓髮，在他耳边低声道：「宗柏，你开的头。」 裴衍松懂这场试探，也一遍遍给出了他的答案，但他终归到底是个商人。他摁了摁宗柏的尾骨，很是坦诚地抵着他，缓缓道：「我会找你讨利息的。」 第94页 宗柏盯看着裴衍松的眼睛，懂又不懂地颤了一下。 阳光从玻璃门外斜进来，悉数洒在宗柏肩背上，午睡时间悄无声息淌了过去，下午的直播即将开始。 -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大直播间准时开了，八位嘉宾都坐在外面花园里弧形的白沙发上。 导演组：「再等等，直播间的人数还在上升，有的朋友还在路上，最后一分钟。」 导演组：「今天下午要干什么？嗯……玩个增进情感的小游戏。」 「裴管家来不来？」导演组看了眼站在一边摇头的裴衍松，「他不来，他在旁边看。」 「好了，人数上的差不多了，大家先抽个卡片吧。」 中间的小圆桌上放了个纸箱子，众人依次从里面抽了卡片。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激动】 【我也，粉色的爱心信封，导演组不会又要开始搞事了吧】 「现在大家手上各有一个信封，先不要打开，让我简单说下规则——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和了解，相信大家都心里都已经有了初步有好感的人。」 【我嘞个豆，这么刺激的吗？这就要直接坦白了？】 【见光了见光了，我磕的cp今天就要见光了】 【录屏工具准备就绪，音响连接成功，电脑屏幕擦拭成功】 【哈哈哈楼上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特工】 「现在你们手上八个信封，只有四个装了邀请函，拿到邀请函的那一方，可以选择你想选的好感对象和你匹配成一组，完成接下来的游戏。」导演组顿了顿，又笑着补了一句，「当然，邀请函可以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进行交换。」 【交换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这句？】 【我来解释一下，就是如果相互喜欢的两个人都拿到了邀请函，就相当于有一张作废了，可以和其他人交换】 【怎么听起来比直接递还刺激？】 「现在，请大家一起打开。」 宗柏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邀请函，他又转头去看其他人的，余柠拿了一张，常玉拿了一张，温云尔拿了一张。 温云尔挨着常玉坐，瞥见常玉手上的邀请函，扭头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的柯豪手边递：「给你，我跟你换。」 【哈哈哈，笑死，云尔动作要不要这么迅速！】 【迟疑一秒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磕到了磕到了，玉姐和云尔果然是真的！】 可能是为了仪式感，导演组特意把有邀请函和没有邀请函的人分到沙发两边，开口道：「现在，请依次给自己的心仪对象递邀请函。」 从这档综艺开播起，几对固定cp都被网友磕了个遍，但凭着蛛丝马迹磕，跟正主双方亲自承认有好感可不是个重量级的。 弹幕都在这个瞬间凝滞了片刻，直到依次看到常玉把邀请函递给温云尔，柯豪递给念迎风，弹幕在预料之中还是走向了疯狂，甚至把微博热搜屠了一遍。 就在这时，裴衍松突然入了镜，他对坐在边上的牧野说道：「可以坐进去一点吗？站累了。」 牧野一脸懵逼地往里移，裴衍松贴着边懒散地坐下，视线也跟着懒散投在对面的宗柏身上。 宗柏：…… 【来来，我来翻译一下：老子就坐在这里，我看你邀请函能往哪个心动嘉宾手上递！】 【哟哟哟，不是不玩？不是不玩？】 【急了，他急了！】 牧野完全没感受到这边的氛围，他目光希冀地看向站起身往这边走的余柠，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完全展现，就见那封闪着金光的邀请函，递到了许醒手上。 余柠：「一起走吗？」 许醒笑了笑：「嗯。」 牧野又转回头想去看宗柏，刚好看见宗柏别扭地把邀请函往裴衍松手里塞。 牧野：…… 第60章 牧野扭头，一脸沉重地看嚮导演组。 导演组哈哈笑了两声：「没关系，你一会儿可以当裁判，给他们打分。」 牧野刚想问可我参加的不是恋综吗，我不是嘉宾里面的一员吗？一抬眼，看见四对情侣眼神拉丝地站在一起：…… 【孤独.jpg】 【牧野：好奇怪，不是4v4吗？为什么我是单出来的那一个？】 【牧野：你问我为什么不出声？因为我生性沉默，不爱说话】 【家人们截个屏，以后如果想表达三分惊森*晚*整*理讶，三分迷茫，三分嫉妒外加一分委屈，请把牧野的表情包甩脸上】 可能是画面太美好了吧，牧野感动地眼圈泛红。 导演组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没事儿，一会儿他们玩游戏，就你一个人打分，看谁不顺眼就哐哐给他扣，导演组罩着你，啊。」 牧野感动地眼泪汪汪：「导演，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 十分钟后，听清楚游戏规则的牧野，撤回眼泪汪汪，并在原地发出尖锐爆鸣。 「你说什么？他们一会儿要演什么！？」 导演组满脸关怀，心地善良地又重复了一遍：「cp粉给他们写的同人文。」 牧野难以置信：「所以，你刚说的打分是这个？」 他指了指自己一个人，又指了指那边成双成对的小情侣：「让我欣赏完他们你侬我侬的感情戏，然后再挨个给他们打分！？」 第95页 宗柏看着牧野脸上夸张的表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裴衍松漫不经心地捏了捏他的后脖颈。 弹幕也跟着哈哈哈一片，夹杂着调侃的话。 【杀人诛心！】 【这跟亲手杀了我，还在我坟前办酒席有什么区别！？】 【本来一个人就烦】 【哈哈哈哈，我还记得牧野刚来那天，眼里还燃烧着激动的小火苗，今天，pia一声死了】 导演组安慰道：「要实在不行，我跟你凑活一下？」 牧野望着导演颊边一圈络腮鬍，棒球帽、啤酒肚，焦躁的心好像突然就那么安静下来了。 牧野：「……打分的规则是什么？」 常玉他们又笑做一团。 导演组：「好了好了，我们不闹了——节目从播出开始就受到了很多网友的喜爱，我们也在一些超话里刷到了很多网友二次创作的优秀内容。」 「刚好大家都是演员，为大家演上一段也没有问题，所以一会儿小作者们可以飘连结，后台工作人员会随机抓取，记住脖子以下的情节不能有哈，我们是正经直播间哈，大家都自觉点，节目被迫下播你们就看不到了！」 「给大家一点唿朋唤友的准备时间，各位嘉宾先过来抽籤决定先后顺序，一会儿也可以自己上微博看看粉丝们给你们写的同人文，提前有个心理预期。」 岛上太阳大，导演组把人带到了一栋阴凉的小木屋，宗柏抽籤抽到了第二位，然后走到一边点开微博。 其实导演说那么一通，宗柏只听懂了演戏和cp粉这几个字，cp粉还是他近期了解到的，同人文是什么东西？ 宗柏像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一样在微博上搜了半天没搜到他和裴衍松的同人文。 刚想松口气，一会儿是不是就不用演这段了，他提起演戏就头大，刚听导演说那么一通，心里直觉这个叫同人文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面前突然转过来个手机。 裴衍松好心道：「我搜到了。」 宗柏狐疑地盯着裴衍松眼底的兴味，接过来一看：「……」 -信息素的味道在那个狭窄的小巷翻涌，柔弱的omega扯着衣领缩在角落，发热期的煎熬让他双眼含泪地看向面前高大的alpha：「先生，请你帮……帮帮我。」 -宗柏是裴家老爷子新娶回来的第十七位小妾，府里的生活格外难熬，为了活下去，他的目光不由落在裴家那位留洋归来的少爷身上，裴衍松摩挲他滑腻的手背，嗓音意味不明：「你在勾、引我么，小妈？」 -后院又落了一地枯叶，王爷坐在树荫底下的鞦韆上，屏退众人，牵过了他的男妻：「宗柏，你总是那么规矩。我想让你坐怀，丢掉那些繁文缛节，把你弄得乱糟糟的。」 宗柏瞳孔地震了，拿着手机的手指都在颤抖：这是什么？这都是些什么！？ 他又勐地抬头去看其他人，大家都笑得很开心，还在相互分享。 宗柏满脸怀疑人生，是他太落后了吗？ 裴衍松撩了一下他的手腕：「抖什么？」 宗柏偏头去看他。 「我看里面好多内容都挺有趣的，」裴衍松笑说，「改天我们挑几个玩玩好不好？」 宗柏：「……」 第一组上场的是余柠和许醒，两位之前没传过什么绯闻，在节目上表现也算中规中矩，今天递邀请函那儿才算第一次有点旖旎的氛围。 但网友们火眼金睛且产出极高，中午才扒了两人之前在同一家公司当练习生，下午同人文就已经有练习生这种片段了，好巧不巧，还刚好抽到了。 余柠看着大屏上的文字，也没遮掩：「说实话还挺怀念的。」 许醒也应和：「当时我们年龄都小，经常相互鼓励，后来柠姐受伤不得不退出，我还抱着她哭来着。」 导演组开始起闹：「弹幕有人问同人文内容写的准不准确？」 余柠又眯眼看了会儿，然后笑了声：「大家想像力都好丰富，大概70%都有。」 场景留给余柠和许醒，其他人都自觉退到了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文章写的很清纯，两个人一起练舞，相互鼓励，深夜又一起回宿舍。小道狭长深黑，她们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偷偷接了个吻。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哭】 【去查了一下她们之前当练习生的那家公司，现在已经倒闭了，可把我噁心坏了，不让练习生出道，就耗着他们，只要提解约就甩出天价的违约金让他们赔偿，小作坊专门赚这种黑心钱！】 【翻到了当初余柠的记录小片段，那时候她还好小啊，眼里闪着星星说以后梦想能开演唱会，在大舞台上跳舞给大家看】 小片段在最后那个懵懂的吻里落下帷幕，一向聒噪的导演组都安静了片刻。 余柠拉着许醒在镜头前鞠了一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和许醒好久都没跳舞了，刚搭的有点生疏，大家见谅。」 导演说道：「哈哈，很棒啊，演的也很好，我虽然是拍综艺出名的，但之前也导过戏，你们两个未来可期。」 两人笑笑：「谢谢导演。」 弹幕因为这一幕伤感了片刻，下一组是宗柏和裴衍松，后台随机抓取了一条连结，然后弹幕伤感不起来了。 因为文章的标题叫做：你老公知道么？ 【凭我看书多年的经验，这他妈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96页 【玩这么大的？玩这么大的？玩这么大的？】 【果然热门cp出来的都是好东西，这是哪个姐妹写的，寡人重重有赏！】 后台在紧急审核有没有什么不能放的，两分钟后截了个相互拉扯的片段出来。 【不是，这么少？姐妹你到底写了什么不能过的啊，两分钟之内我要看到全文！】 【你们对得起你们节目组的名字吗？都是个成年人了，你看看你们都放了些什么出来】 【有一说一，光凭这段拉扯，都让我有一种其他东西一旦放出来，节目组今天就可以提前下班了的感觉】 宗柏盯着大屏上的那段文字，自闭了。 导演组：「这段是三个人的戏，缺了个老公，呸，男朋友，那个，嗯……」 导演的目光就那么游移着落到了在一边打分的牧野身上。 牧野：…… 两分钟后，牧野忍辱负重地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导演组：「场景是两个人在房间里说话，那个噼了腿的男朋友在外面偷听，条件有限，牧野你就当你面前有墙哈。」 牧野忍辱负重地抠了抠手指。 【把我杀了，又在我坟头摆酒席，吃完席后还把我挖出来鞭尸！】 【牧野：你以为我想在演戏？不！我演的是人情世故，未来的康庄大道！】 裴衍松一步步走近，宗柏一步步后退，直到抵到桌沿，退无可退，被裴衍松闲散地圈在手臂间。 他视线落在宗柏脸上，带了几分笑：「又把我叫过来，你老公知道么？」 「他，他不是我老公，」宗柏小声解释，「男，男朋友……是他先噼腿的，我，我……」 裴衍松挑了挑眉。 宗柏羞赧道：「他今天不会回来。」 「门外」牧野一脸铁青。 裴衍松手指勾了下宗柏的衣领，缓缓道：「听说你们过几天要去海边？印记消得掉么？」 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一寸寸摩挲而过，好像真的透过衣料看到了很多，一点一点全是他留的。 宗柏头皮发麻。 【哈哈哈，我现在一看到牧野就想笑】 【啊啊啊，裴管家和宗柏太好嗑了！！太他么有张力啊！】 【这绝对是我宗有史以来演的最好的一次，看那无意识的发抖，看那微微发红的眼睛，啧啧，不像演的】 【不像演的+1，还得是裴管家，太有压迫力了】 【等等！姐妹们！！看宗柏脖颈下七点钟方向，锁骨的地方，衣领的边缘有一点点红！】 【卧槽看到了看到了，啊啊啊是我想的那样吗？怪不得宗柏脸突然爆红，他么还真不是演的啊！】 【楼上姐妹都人手一个放大镜吗？我眼睛快瞎了也没看到啊啊】 【去微博，已经有人同步图片了！】 【刚回来，那姐妹还做了个对比图，截的宗柏上午的直播，同一个地方，上午直播的时候没有！！】 【卧槽】 【卧槽xn】 【所以他们中午到底背着我们做了什么！！】 小片段演完，裴衍松拉着他的手在镜头前鞠了一躬，完全没注意到弹幕已经因为一个稍不注意就会掠过去的小细节疯了。 宗柏有些魂不守舍地被裴衍松牵到了镜头外，裴衍松伸手捏了捏他泛红的耳垂。 下一组是常玉和温云尔，两人抽到的是一篇古代的剧情。 常玉说：「古代的啊，造型可能就没那么还原了。」 导演组格外自豪：「那可不一定。」 工作人员打开身后一扇门，里面挂了各种各样的服装，常玉惊讶道：「你们竟然准备地这么齐全？」 「那当然，」导演组说，「反正准备的也多，不穿也浪费，都是新的，你们有喜欢的话挑几件带回去也行。」 常玉和温云尔肯定是要换的，她们换了还不够，拉着宗柏和牧野他们也跟着换：「反正你们也演完了，过来一起穿啊，跟我们客串一下小角色。」 宗柏嫌麻烦连连在镜头外摆手。 裴衍松盯着那些衣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凑到宗柏耳边小声说道：「利息。」 宗柏：「？」 裴衍松轻笑了声：「王府男妻？」 宗柏忽地想到了某篇同人文：…… 四对组合演完一遍后，导演让牧野展示一下他打的分。 牧野谨慎地捂着本子：「你先说这分数有什么用？」 导演组说：「得分高的一组有奖励，晚上可以去泡温泉。」 牧野作势就要把本子团吧团吧吃了：「他们分数都一样，分不出高低，这样吧，公平起见，温泉就我一个人去泡！」 大家笑做一团。 「我没意见，辛苦穆老师了。」 「行行行，你去就你去。」 「哈哈哈，让给你了。」 吃完晚饭后，大直播间又播了一会儿就关了。 晚上没安排小游戏，下午演同人文的热度还没过去，留给各位嘉宾自己直播，还能引一下流，让大家多认识认识。 当然牧野和宗柏没播。 牧野要去享受他的温泉，拿了东西不经意路过了余柠和许醒直播的地方。 余柠和许醒今晚热度破新高，微博粉丝涨了不少，直播间里人也很多。 牧野：「我走了，我去泡温泉了。」 第97页 许醒笑得靠在余柠肩头，和他挥手送别。 弹幕又开始。 【哈哈哈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去泡了也没用，你还是孤单的一个人，他们这些小情侣可以在别墅其他地方打情骂俏】 【肿么了吗，吃了那么多狗粮还不能让人家泡个温泉了嘛】 【西湖的水你的泪，温泉的热也暖不了你寂寞的心】 【越说越心酸了】 余柠看的直乐。 宗柏也没播，有了上次直播翻车后，他都有点害怕了，生怕网友们问再出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他答不上来，又多说多错。 大直播间的时候裴衍松不在，关了直播宗柏还穿着下午换的那身古装。 他抿着嘴唇，给裴衍松发消息问他在哪儿。 小岛上的别墅分了好几个区的建筑，前面留给节目组用，花园过后有一道带锁的玻璃门，里面是更大一片私人花园。 裴衍松：花园那儿。 天色暗了，花园小道隙的小灯亮了，一盏接着一盏，星星一样坠得到处都是，宗柏沿着那片朦胧走到底，输入密码，推开了玻璃门。 裴衍松仰靠在一个像是蛋一样半封闭的椅子里，穿着宽松的长袍，眯着眼去看宗柏。 「你是我妻，」他勾着宗柏的衣带，意有所指，「我不想看那些繁文缛节。」 宗柏啪一声打掉他的手：「你他么还真给我演起来了！」 裴衍松忽地笑了，他一把把宗柏拉了过来，蛋里面铺了软垫，，不会咯人，裴衍松说：「你陪我看星星。」 宗柏嵴背抵着裴衍松胸膛，岛上气温好，私人花园里养了宗柏叫不出名字的花，月色莹润着冷光洒下，冷光也照在了宗柏身上，白净清冷。 裴衍松从后面抱着他，嘴唇磨着他的耳根，低声道：「宗柏，你欠我的利息。」 宗柏刚想说，欠个屁，吻又顺着脸颊滑下，落在侧颈。 裴衍松咬了他一下，宗柏痛得嘶了一声，眼眶烧红一片。 殢云尤雨，自颠自倒。 裴衍松扣住宗柏的下巴，吻了一场浩荡清香。 第61章 蛋里面空间狭窄，裴衍松从后攀着宗柏肩膀，宗柏微微前倾，掌心撑在他膝盖上。 他有些坐不住，回头想去抓裴衍松的胳膊，没抓住，只拽住了一截宽大的袖袍。 他揪着那截光滑的衣料颠簸着攥紧了，裴衍松就又圈住他往后拉了一把，宗柏片刻失声，嵴背抵住他的胸膛。 晚风吹散他松乱的头髮，宗柏微眯着眼，抬头星河流淌，低头枯树盘根。 他半靠在裴衍松怀里，裴衍松磨蹭着，伸手拂开遮在他额角的头髮，吻了又吻。 宗柏头顶的星河好像恍出了重影，岛上气温变得快，室内有冷气，穿着下午换的那身衣服没什么感觉，但出来就觉得热了，花园没封顶，冷风一阵一阵从衣领灌进去，宗柏终于没忍住，在冷热交织间，打了个哆嗦。 裴衍松唿吸稍重了几分，他摸了把宗柏后颈凉掉了的汗，下巴在他发顶轻轻蹭了蹭：「回去了？」 宗柏回头去看他，那双眼睛黑得发亮，似乎还蕴着没干的水渍。 宗柏舔了舔唇，「嗯」了一声，这下连唇角都带了层润。 裴衍松眼眸幽深，手指顺着他的嘴唇滑进，磨着他上面那颗稍尖的牙，宗柏合不拢嘴，唔唔几声，水渍顺着嘴角滑落，裴衍松撤开手，又一点点吻透了他。 宗柏被亲得有些缺氧，眼角潮了一片，裴衍松横抱起他，宗柏抬眼，看见花园外的别墅灯红通明。 还不知道他们直播完没有，宗柏拽了把裴衍松，说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裴衍松颠了他一下，浅笑道：「我们不走那边。」 宗柏却突然怔了片刻，手指揪紧了裴衍松衣领，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裴衍松一只手横在他肩背，一只手勾在他腿弯，边走边又往上颠了几下，微歪着头，很认真问道：「怎么了？」 他做坏事的时候总会在正经里混几分吊儿郎当。 夜深露重，宗柏衣袍濡了块湿痕。 别墅弯弯绕绕四通八达，宗柏和裴衍松住的地方离私人建筑很近，离其他人比较远，从玻璃栈道上去的时候，宗柏还看见了露天泡温泉的牧野。 vj跟着他一块儿，似乎在边泡边直播，脸上表情时坏时好，不知道弹幕又说了什么刺激他。 宗柏出了一声汗，怕着凉，回去先洗了个澡，洗完沾床就开始犯困。 卧室灯光被裴衍松调暗了，他看了眼窝在被子里只露了点头髮的宗柏，怕他闷死，帮他把脸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随后他转身，拽掉身上的衣服去洗澡，浴室热气氤氲，裴衍松抹干净镜面上的雾气。 他身材练的很好，肌肉线条明显但不会特别夸张，腰侧和后背被热水烫红的皮肤上有几道浅浅的抓痕。 宗柏睡得迷迷煳煳间觉得身边一重，然后被人长手长脚地箍住了，他知道是裴衍松，分了根神经出来用手推他，嘴里嘟囔道：「不行，你不能睡这里。」 宗柏还记得节目刚开始拍，导演让牧野来敲门的事：「万一明天导演来敲门……」 裴衍松握住他推人的手：「不会的。」 「万一……」 裴衍松无奈：「我明天早点走。」 第98页 宗柏：「那你定个闹钟。」 裴衍松：「……」 宗柏得不到回应不罢休，眼睛闭着，半睡半醒间不停叨叨：「定了么，几点的。」 宗柏困得不行，声音低得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裴衍松莫名有一种下午演同人文「你老公知道么」的既视感。 裴衍松顿了顿：「定了七点的。」 宗柏半响没说话，裴衍松以为他又睡过去了，正准备把他的手往被子里塞，又听他喃喃道：「太晚了，六点的。」 裴衍松：「……」 宗柏其实自己都记不清说了些什么，但裴衍松记得，他生物钟一向规律，有早起晨跑的习惯，到点轻手轻脚下床，一点没吵到宗柏。 倒是宗柏一觉睡到九点过，清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蒙。 没觉得很难受，裴衍松一向耐心温柔，会时刻关注他的情况，盯着宗柏的眼睛就知道是该急还是缓。 但还是有些不适应，宗柏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导演没要求统一直播，大家可以各自给粉丝开小直播。 宗柏是断不可能再开了的，但他又想起昨天下楼稍微晚了点，那些网友脑补的东西。 宗柏艰难地从床上挣扎起来，决定去蹭一下别人的直播间以证清白，在洗漱的时候盯着脖子上的印子沉默了。 他面无表情从行李箱翻了件带领的蓝色衬衣，扣子一路扣到了最顶上那颗，又搭了条黑色短裤，清清爽爽下了楼。 先去餐厅吃了点面包，出来扫了一圈，宗柏最后好奇地停在常玉和温云尔面前。 她们正在打撞球，见宗柏过来了，挥了挥手：「你要一起玩吗？」 宗柏从镜头外晃了进来，跃跃欲试，但又有点犹豫：「我不怎么会。」 【宗柏，是宗柏！】 【衬衣扣子全扣起来了？不太对劲】 【不对劲+1，我只有面试的时候会扣这么规整】 【满满欲盖弥彰的味道，这是生怕我们脑补得不够多吗？（狗头）】 「没关系，我们也不怎么会，随便打打，」常玉说道，「你先学一下基本要领。」 温云尔递给宗柏一根杆，常玉指了指白球：「手架在离白球大概一手的距离，后手手臂与地面垂直，记住后手握杆的地方，测量距离，前脚踩在进球线上。」 常玉在旁边指导了一通，宗柏学东西很快，第一次打就进了一个球。 常玉点头：「对，就是这样，很棒啊宗柏，你之前真的没打过吗？」 宗柏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没有，是第一回 接触。」 弹幕又开始飘新手保护期。 宗柏一连打了几个练了练手感，三个人又轮着打了几把，好进的球都打完了，剩下的位置都是刁钻的。 宗柏换了好几个角度，趴了半天都没找到个合适的位置，刚想随便打打碰碰运气，手腕突然从后被人握住了。 裴衍松撬开他的手指，往后带了几分：「远一点的球握杆的手要往后挪一点。」 他边说着边压了上来，胸膛贴着宗柏嵴背，宗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莫名抖了一下。 细微的颤意很明显地传递过来，裴衍松勾着笑，嘴唇故意擦过宗柏微红的耳根：「进球点在白球和库连线往后半个球的地方，然后把杆带过来，找进球线。」 裴衍松扣着宗柏手背，球桿搭在虎口的地方，后手轻轻一送，清脆的碰撞声后，球进库了。 【啊啊啊，我死了我死了，没想到今天蹲玉姐直播也能看到他们！】 【好甜啊好甜啊，裴管家肩好宽啊，和宗柏体型差绝了！】 【做什么呢做什么呢，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偷偷亲他耳朵了！】 【哈哈哈，宗柏脸一整个爆红！】 宗柏脸红不仅是因为裴衍松故意贴在他耳边说话，还因为被咯着了。 他抿着唇幽怨地偏头去看裴衍松，两人距离很近，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裴衍松垂着眼眸，视线低进他眼里，片刻后又落在他嫣红的唇上。 他忽地松开球桿，单手捏住了宗柏的脸颊，视线微斜，漫不经心瞥了眼桌边的vj。 vj手抖了一秒，很识趣地把镜头全部放到常玉和温云尔身上。 裴衍松低头，飞快地亲了他一口。 宗柏：！ 目睹全程的常玉和温云尔一脸姨母笑，直接把弹幕笑癫了。 【啊啊啊，都是个成年人了！都是个成年人了！】 【本来上班就烦，能不能给都市隶人一点甜头啊？？】 【vj你怂什么？我问你怂什么？？你工资又不是他开，给你三秒钟，立马给我转回去】 vj摄像头上也有个小屏可以看弹幕，三秒钟后他转了回去。 【亲都亲完了你才给我看？这跟我开开心心点开一篇凰文，结果发现脖子以下不让写有什么区别？】 【你完了vj，有种你拍一下你自己的脸，以后马路上遇到了我绝对往死里揍你！】 vj也跟着弹幕笑。 裴衍松扶着宗柏的腰把人拉了起来，又把杆递给他：「还打吗？」 这还打个屁啊！ 但他余光又瞥到了身后的镜头，宗柏势必要把他的清白贯彻到底。 他若无其事地接过了裴衍松手里的杆：「打。」 【宗柏别装了，你通红的耳廓已经出卖你了】 第99页 【哈哈哈，裴管家又靠近了，宗柏这回连杆都架不稳了】 【裴管家别撩了，我们纯情小宗遭不住啊】 …… 上午嘻嘻哈哈就这么过去了，一档本来该充满情感拉扯的恋爱综艺，才到第三天，已经被本身就有些牵缠的嘉宾带成了像是处蜜月一样平淡又甜蜜的日常。 于是节目组下午干脆来了场蜜月小旅行，带所有人出海游玩。 配置很好，有潜水教练和潜水装备那些，会潜水的可以跟着一起，其他想游泳的也换了轻便的泳衣。 就宗柏和裴衍松还是上午那套，戴着墨镜靠在边上晒太阳。 因为承载人数问题，这次出行只跟了一个vj，照顾不了所有人，如果有想开直播的可以直接用手机，画质虽然比不上大镜头，但总好比没有。 常玉就开了，想记录下入水片段，她穿戴好整套潜水装备，把手机递给宗柏，让他帮忙拿下。 其他人都要下水，就宗柏闲点，宗柏很乐意地接了过来。 弹幕最开始还很和谐，常玉半天没从水里出来，宗柏也只能一直拿着手机，偶尔回答几句问题，免得冷场。 后来，弹幕上的问题就不怎么对劲了。 【怎么就我宗和裴管家不下水啊，是不敢脱吗？（狗头）】 【不造诶，可能昨天同人文写实了吧？（无辜眨眼）】 宗柏心里看的直冒冷汗，嘴上还倔强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没看懂。」 【小宗是不是好久没看微博了？去看看吧，我今天早上刚转给你，特意发的处理过的高清图哦】 弹幕一连发了好几条类似的，宗柏想忽略都难，他最近确实没怎么点开微博消息，狐疑地摸出手机，发现他微博粉丝又涨了不少。 宗柏点进后台，新消息一大堆，但有很多都是以图片结尾，宗柏随便点进去一个，然后人傻了。 截的他昨天和裴衍松演同人文的某个片段，肩膀那处不知道放大了多少倍，圈出来一块可疑的红，对比图配的是上午的直播，同一个地方，连衣服下落的弧度都接近一样。 宗柏瞠目结舌！ 第62章 「你们，你们……」 宗柏你了半天也没们出个什么来，弹幕又是一阵疯狂滚动，用词之大胆，想像之丰富，宗柏光粗略扫上几眼，都能从头臊到脚，越看越心虚。 手机像是个烫手山芋一样扔到了裴衍松怀里，裴衍松食指支开一点墨镜扬眸去看宗柏，疑惑地挑了挑眉。 宗柏在离他两米的地方坐下，确保自己绝对不会入镜，对裴衍松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警告他好好说话。 裴衍松轻笑了声，拿起手机，声音混在海风里，显得懒洋洋：「你们都说了些什么？让我们宗老师罢工不干了。」 弹幕略微停顿了几秒。 裴衍松虽然平时在镜头里显得很随和，但给人的边界感还挺强的，不像宗柏看到些东西就会脸红，让人总想逗逗他。 之前的弹幕还没压下去完，裴衍松随意扫了几眼，嘴角有不明显的上扬，他没再续之前的话题，而是挑着弹幕里的问题起了个新的话题：「问我和宗柏是怎么认识的？」 裴衍松意味深长地瞥了宗柏一眼：「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宗柏：……有被内涵到。 【啊啊啊，快说啊快说啊，求你了，别吊胃口了，姐妹都要被钓成翘嘴了！】 【工作暂停，开始摸鱼】 【领导刚发微信问我为什么半个小时了还没从厕所出来，你再不说他该给我联繫救护车了！】 裴衍松念着弹幕里的话：「是一场很唯美的邂逅吗？」 裴衍松想了想开口道：「是挺唯美的，见面第一眼他还送了我一朵『花』。」 宗柏满脑门的问号，他什么时候送花了，他们见面第一眼不是在超市吗？他把他当成了出来抢特价菜的大学生，给他讲了一堆抢特价菜的技巧？ 裴衍松：「一朵绿油油的生菜『花』。」 宗柏：…… 「跟我说是他精挑细选的，希望我会喜欢，然后我就跟他回家了。」 宗柏仔细盯着裴衍松墨镜后的那张脸，简直自愧不如。 不愧是做天使投资的，投资的时候面不改色听人吹，现在也能面不改色地跟人吹，还吹得行云流水，一本正经。 「然后我们就同居了，是一见钟情吗？」裴衍松停顿了片刻，嘴角微微上扬，「嗯……我平时不随便跟人回家的，你们觉得呢？」 宗柏蓦地一怔。 「宗老师人很好，镜头呈现的只是他的一个片面，最开始我们还不怎么熟的时候就很照顾我。」 宗柏开始回忆借钱收10%利息，住宿一晚两百，觉得包两顿饭亏了，另收了他一根烟十块…… 宗柏莫名有一点点负罪感。 「宗老师做的饭好吃吗？很好吃，不过你们没有口福，也只能看图片下饭了。」 「最喜欢宗老师身上哪一点。」 裴衍松偏头看了宗柏一眼，宗柏若无其事移开视线去看海面，耳廓通红。 宗柏没戴墨镜，眼睛半眯着，阳光落在他卷长的睫毛上，裴衍松忽地想起半娘山住院那回，他拎着食盒来医院，起身去挂窗帘的身影。 那时候裴衍松开玩笑闹着要吃宗柏做的饭，宗柏嘴上说吃屁，荒山野岭的凉拌树根你吃不吃？但最后还是准时准点来了，带了现熬的粥。 第100页 宗柏在外人面前总显得很开朗，但裴衍松偶尔会从他身上读出一种孤寂，转瞬而逝，一晃眼又是原本那个宗柏。 裴衍松转回屏幕：「每一点。」 宗柏虽然视线不在裴衍松那个方向，但耳朵在，裴衍松声音不轻不重，宗柏心尖霎时软了一片。 「上次砸礼物的那个是我妈吗？是，最后我不是也改了名字吗？」 「我妈是什么时候知道宗柏的？」 裴衍松没说他们两个已经见过，还聊过天了。 他坏心眼地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给我妈看过宗柏的照片，我妈说他是个很乖的小朋友。」 「有追宗柏演的剧吗？哈哈，这我不知道，改天我问问。」 宗柏：…… 沉默地攥紧了拳头，并决定发愤图强！ 裴衍松极有耐心地回答着屏幕上的问题，念迎风游了一圈回来了，看到裴衍松在直播，略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裴衍松不常在镜头里出现，出现又经常和宗柏一块儿，和宗柏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很柔和。 念迎风偶尔在别墅里碰上裴衍松独自一人，相互也会点头打招唿，但总感觉不一样。 嘉宾里也有不认识的演员，比如余柠和牧野他们森*晚*整*理，短短三天几个人就混得很熟，镜头外也玩的不错，但裴衍松……脸上虽然笑着，却莫名会让人觉得隔了一层距离。 所以念迎风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会直播，还在聊一些私人问题。 念迎风靠坐在边缘，仰头喝了口水，不远的地方柯豪突然冒了个头，海面波光粼粼，柯豪沖他挥了挥手。 念迎风伸直手臂比了个手势，放下手里的矿泉水瓶，扭头对vj的摄像头眨眨眼：「我又下去咯，再见各位朋友。」 他动作利落地入水，裴衍松的声音不疾不徐响起。 「是谁先追的谁？」 宗柏也跟着思考这个问题，他们之间好像也没有很明确，就这么稀里煳涂地在一起了。 裴衍松笑说：「我追的他，他不知道，我悄悄追的。」 【哈哈哈，第一次听说追人还能悄悄追！】 【悄悄追是什么意思啊？就是不说吗？然后私底下偷偷撩人，让宗柏对他欲罢不能？】 【我投撩人一票，没看上午宗柏都被裴管家撩成什么样了，换我我也把持不住！】 【裴管家好坏，老男人套路就是多】 【啊啊啊，能不能说点细节啊，我想听细节！！】 【我已经脑补了很多不能播的东西了，光看宗柏露出来的一点痕迹我都觉得裴管家在某些方面肯定很强，宗柏不会被欺负哭吧】 【想看】 【想看xn】 裴衍松盯着弹幕，莫名起了点旖旎的思绪，他偏头去看宗柏，宗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近了一点。 对上裴衍松的视线又格外自然地把目光挪到别处。 裴衍松摘了墨镜：「因为是偷偷追的，所以一直也没有得到一个很明确的答案。」 宗柏心里咯噔了一下，就听裴衍松叫了声他的名字。 「宗柏。」 宗柏这回躲不了了，硬着头皮把视线挪了回去。 「你愿意给我一个名分吗？」 船因为浪颠簸了一下，宗柏被海面反射回来的光晃了下眼。 裴衍松眼瞳颜色偏深，敛着眸看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陷进去。 宗柏听见自己心跳飞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不自知地抿了抿唇角，刚想说话，船边突然冒了个脑袋出来。 常玉穿戴的是自由潜的装备，一头黑髮湿漉漉地披在身上，她取下嘴里的唿吸管，激动地指了指侧方：「鲸群过来了！」 宗柏也跟着扭头去看。 能这么近距离看到深海里那群神秘的庞然大物，船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唯一一个vj一举抢占最佳位置，势必给直播间的朋友们拍到最高清的画面。 常玉说完又戴上唿吸管潜下去了，潜水最期待的一刻就是追鲸。 宗柏起身，刚站稳，手指被人勾了一下，然后交叉着，攥紧了。 宗柏微顿：「直播……」 裴衍松瞥了旁边一眼：「手机给导演了。」 导演立马把手机屏幕举起来，跟各位观众挥了挥手：「哟，人气这么高啊，介绍一下，我是节目组的导演，我的微博是xx，大家感兴趣可以关注一下……」 「诶都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碧海蓝天，鲸群越游越近，鱼鳍显现，众人屏住唿吸，海面忽然跃起一道深影，白色的鲸尾轻轻拍打海面，盪起一圈白浪。 船上一片惊艷的唿吸声。 宗柏忽然攥紧了裴衍松的手指，裴衍松偏过头，视线落在他白净的侧脸， 宗柏没抬眼，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回答了裴衍松最后那个问题。 裴衍松听懂了，视线变得有些灼热，宗柏被他盯得害臊，刚想开口让裴衍松看海，鲸群马上就要游走了。 裴衍松却松开了他，宗柏手指轻轻蜷了蜷，心里正莫名涌上层空落，指尖突然泛了一层凉。 那凉一直从指尖圈到了指根，感知到是个什么东西，宗柏瞳孔骤然紧缩。 裴衍松又重新交叉着握紧了宗柏的手指，低头很轻地吻了吻他的额角。 第101页 「本来想再找个更正式点的场合给你的，但宗柏，我忍不了了。」 「上岛之前匆忙买的，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款式，没关系，以后结婚还可以换新的。」 「你先将就戴着好不好。」 宗柏努力睁大眼，喉口酸涩。 裴衍松牵起宗柏的手，放在唇边珍之又珍地吻了又吻：「结束后，和我一起回家吗？」 宗柏眨了眨眼，忽地哽咽了。 后方，导演手机虽然是对着自己的，但摄像头却是从前置变成了后置。 虽然听不见两人说了什么，但目睹了全程的网友们又在弹幕疯了一遍。 【啊啊啊，我麻了，我麻了，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么在这个时候求婚？？前面就是鲸鱼群，宗柏怕是能记一辈子吧】 【他能不能记一辈子我不知道，这副画面我他么绝对能记一辈子！】 【啊啊啊，甜死了甜死了】 【现在懂裴管家说的偷偷追了，戴戒指都偷偷戴！！激动得只会啊啊啊 了】 浮光跃金，宗柏低头看了眼被裴衍松攥住的手，无名指上的银戒，闪着如银河般细碎的光芒。 - 短暂的出海旅行很快结束，众人回来的时候都还觉得意犹未尽。 常玉和温云尔走在后面看跟拍摄影师反馈过来的视频和图片，晚上直播都没开，两个人就一直坐在沙发那儿反覆看视频，讨论哪张照片好看。 宗柏见大家情绪都这么高涨，突然有点后悔今天没下海了。 他虽然不会潜水，但他会游泳，好久没游了，能泡一泡也是好的，体会一下新鲜感。 裴衍松看他兴致恹恹，把玩着他的手指问清楚原因后，微微挑了挑眉：「出海的话可能得等下次了，但你如果想要游泳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私人建筑后方有一片很大的私人泳池，泳池露天且恆温，泡在里面很舒服。 宗柏偷偷回去换了泳裤，从另一条避人的地方下来了。他身上确实不太能见人，痕迹都藏在衣服下面，一片一片很是旖旎。 裴衍松就靠在旁边看他游，宗柏游了一圈又一圈，趴在池边休息的时候见裴衍松不知道从哪里拖了个充了气的红色鸭子过来。 鸭子平稳地放进了水里，裴衍松脱了身上的短袖，也顺着池边下了水。 宗柏伸手拍了拍，疑惑道：「这是？」 红色鸭子挺大，坐两个人也还有多余的空间。 裴衍松微微歪了歪头，平静道：「一只鸭子。」 宗柏盯着裴衍松的眼睛，又有想哆嗦的冲动。 第63章 宗柏沉默了很久，裴衍松眼神直白得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垂下眼睫到处乱瞟，就那么不小心瞥到了裴衍松锁骨和胸口上还没完全消掉的一两条抓痕。 宗柏：「……」 泳池里的水不深，将将没过腰腹，裴衍松往前走了两步，宗柏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上了那只鸭子。 宗柏欲哭无泪：「会掉下来的。」 裴衍松说：「不会，专用拖曳冲浪设备精巧版，浮力很好。」 宗柏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自家私人泳池里放这种海上冲浪用的东西，眼见裴衍松又要往前走，宗柏下意识抬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是圈了戒指那只手。 戒指冷冰冰地咯在皮肤上，裴衍松低下头。 骤然看到手上多了个东西，宗柏还有些不适应，手指无意识蜷了蜷，又被裴衍松握住，牵到唇边细细地吻。 裴衍松的视线从宗柏嘴唇一寸寸上扬，直到对上宗柏的眼睛，他狭长的眼尾微微眯着，分开宗柏的手指含进了自己嘴里。 宗柏唿吸顿时紧促。 温热的舌尖顺着他的手指缓慢舔，裴衍松轻仰了下巴，眼角像是受不住似的泛了点潮，视线却始终与宗柏交错，欲语还休地引诱着。 宗柏霎时连脑髓深处都发了层麻，似乎跟着那潮一起漾了起来：「别，别舔了……」 他下意识想抽开自己的手，裴衍松没用力攥着，松开些许，又握住指端，敛眸在指腹吻了吻。 宗柏有些站不住，往后踉跄了一下。 裴衍松及时拽住他，把他的手臂反扣到身后，低头亲了亲他秀气的鼻尖，嗓音喑哑：「宗柏。」 他撑开宗柏放在腰后的手，食指和中指顺进指缝勾着他往下滑：「昨天中午是怎么弄的，嗯？」 宗柏瞳孔霎时紧缩。 水声哗啦，宗柏撑在裴衍松肩头坐上了那只鸭子，他鼻尖和眼角都是红的，浑身像是淌了热气。 小红鸭质量很好，裴衍松撑在边缘上去的时候也没翻，因为惯性在泳池里盪了几圈，离池边远了几分，沖盪几下，溅起水花。 宗柏架在小红鸭脖颈两侧，脚腕泡在水里，他紧紧抱着鸭脖子，偶尔压重了，水流便没过小腿，恆温的泳池倒不会觉得冷，只是宗柏稳不住，几次觉得自己快掉下去了，又被裴衍松勾着肩膀扯回去。 他扬起了脖颈，头顶的星辰晃得他发晕，宗柏反手想去抓裴衍松的胳膊，又不知道是水还是汗打了滑，裴衍松便扣住了他的手臂，让他紧紧攥住了胳膊。 戒指磕在皮肤上，不像最初那样冰冷，被体温烘烫了。 裴衍松垂眸看着，想起驱车去机场那晚，等红灯的间隙，无意瞥到一对情侣从路边的饰品店走出来，手上提着袋子，有说有笑。 第102页 鬼使神差地他打了方向盘，绕到对面，走进了那家饰品店。 店内卖的大多都是女士戒指，裴衍松找了一圈才在角落几个柜檯看到男款，导购热情地过来：「先生，请问您是要给自己买吗？」 裴衍松穿了件长黑风衣，导购光盯着他的侧脸都被帅得脸红。 「不是，」裴衍松手掌撑在玻璃柜面上，睃巡着，「给我的爱人。」 导购愣了片刻。 裴衍松一眼就看中了那枚戒指，此刻圈在宗柏手上，一如他所想那样，裴衍松看着看着就热了起来，他把宗柏翻过来，扔了克制、轻重，沉沉地压住他。 池水拍在岸边又盪了回去，小红鸭俯冲到了池边，在沖势里跟着水流漫无目的地漂浮着。 - 第二天，节目组还是没有要求统一直播，给各位嘉宾开了小直播间的渠道。 直播间各位观众已经习惯早上看不到宗柏的身影了，宗柏今天也确实挣扎不起来自证清白。 他一觉睡到早上十点，睁眼一片空白，动动手指都觉得费劲，窗帘留了条缝，宗柏瞥见裴衍松身影在外面浇花。 片刻后，玻璃门缓缓滑开，裴衍松神清气爽地拎着喷壶进来，对上宗柏的视线，微微挑了挑眉：「醒了？」 宗柏：…… 裴衍松放下喷壶走过来，宗柏坐起身，连指腹都带了咬痕。 宗柏眼看着裴衍松视线好像又热了起来，声音微哑，带了点讨饶：「不行了。」 「不逗你，」裴衍松揉了揉他的头髮，「饿了吗，我下去拿带点吃的上来？」 宗柏点了点头，却见裴衍松没立刻转身，而是走到他立在墙边的行李箱边，放倒，摊开，然后从里面挑拣出一条内裤。 宗柏：！ 裴衍松起身走过来，瞧见宗柏通红的耳廓，没忍住又逗了把：「反正都看过了，要我帮你穿么？」 宗柏狠狠闭了闭眼，空白的大脑想起昨晚他从小红鸭上下来，整个人软得站不住，挂在裴衍松身上被抱去了浴室。 裴衍松：「嗯？」 宗柏伸手一把抢过来，团吧团吧塞进被子里，咬牙切齿道：「不用！」 他一直等裴衍松走出去好一会儿才起床穿衣服，收拾好后又有些力不从心地重新倒回床上。 手上的戒指不小心碰上手机屏幕，宗柏手抬到眼前，怔怔地看了会儿，耳边似乎又响起裴衍松那句你愿意给我一个名分吗？ 宗柏蹙了蹙眉，纠结名分该怎么给，网友那些都不用宗柏承认，已经自动脑补了百八十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了。 一般谈恋爱这种事正常情况下都是告诉身边人，宗柏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还有什么身边人。 于是因为宗柏不需要助理，正在休假的李文、陈序、白尧三个人在同一时间被宗柏拉入微信群聊。 李文率先弹了消息：宗老师有什么事吗？综艺录的还顺利吗？是有什么其他需要吗？ 陈序和白尧也跟着应和。 宗柏先是神秘地发了个猫猫摇头的表情包，然后郑重地打了一行字。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和裴衍松在一起了。 群聊沉寂了很久，正当宗柏沾沾自喜地脑补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吃惊的表情时，三个人像是约定好了似的同时弹了对话出来。 李文：哦。 陈序：哦。 白尧：哦。 宗柏：？？？ 第64章 两秒后，三位助理意识到了什么，手忙脚乱把那几个哦字撤回，亡羊补牢般连发了诸如「卧槽」「！！」「等等你说什么」等聊表惊嘆的消息。 宗柏：…… 宗柏噌一下从床上坐起，手指飞快。 -来不及了！ -我已经看到了！ -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灵魂三连击，汗流浃背.jpg 李文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之前公司助理内部培训课程——临时面对媒体刁难如何依靠瞎几把乱编混淆视听的知识终于派上了用场。 李文脑子飞速运转，正就刚刚那个冷淡的哦在对话框里哐哐敲着解释小作文，就见宗柏又发了条消息出来。 -你们是不是背着我看综艺了，还看到那些网友写的同人文了！ 李文盯着这行字，正处于缜密编辑模式的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靠在床头一连读了三遍才彻底看明白。 她的嘴角挂着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刷刷删掉编的牛头不对马嘴还有一堆错别字的小作文。 李文：哈哈哈哈哈 陈序和白尧可能也不知道该发什么，跟着随了五个哈，聊天界面一时间又变得整整齐齐。 宗柏：我上岛之前是不是跟你们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千万别看我的综艺。 主要是因为觉得害臊，他和几个助理私底下都挺熟的，一想到他们可能会抱着手机对着镜头里的自己迷之微笑，宗柏就尴尬得脚趾扣地。 李文：没有，就是刷微博偶尔看到几条，没多了解。 陈序随了「哈哈」，白尧跟了「嗯嗯。」 李文表面这么谦虚，实际上cp超话打卡一天没落，昨天抱着手机观赏几个姐妹单独给裴衍松和宗柏剪的镜头，一脸姨母笑笑到了凌晨一点，睡不着爬起来，又给各位姐妹反馈了几篇同人文。 底下有人评论，卧槽姐妹，你写的好真实！ 第103页 手机屏幕幽幽的蓝光照在李文脸上，李文回了一个神秘莫测的表情包。 闭眼前一秒还在神秘莫测，睡醒下一秒就开始大惊失色，李文盯着聊天界面，思考应该已经混过去了吧。 毕竟是他们隐瞒宗柏在前，宗柏虽然不会计较这些，但心里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李文：宗老师最近又涨了不少粉，公司有新的本子递过来了，张姐挑了几个适合的，等你综艺录完了回去看看。 宗柏刚回復完，房门被推开了，裴衍松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牛奶，用胳膊肘轻轻把门虚掩上。 「一会儿要吃午饭，少拿一点填填肚子。」 盘子里放了土司和包子，裴衍松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一扭头见宗柏幽幽地看着自己，裴衍松微微扬了扬眉。 宗柏开始套话。「他们已经全部交代了！」 裴衍松：「交代什么？」 「我第一部 戏，导演对我那么好，是因为你投资了？」 「还有公司，我就说那个抠搜老总怎么突然大变样了……」 宗柏刚刚喝了水，嗓音不像刚起床那么哑，但还是比平时低了几分，听起来很勾人。 裴衍松被那声音撩得不行，只能看见宗柏粉嫩的嘴唇不停叭叭，细看嘴角似乎还破了点，应该是昨天吻太狠了。 他手上还端着盘子，一只膝盖跪在被面上，另一只手扯了下宗柏的胳膊，低头想去亲他，宗柏立马抬手捂住他的嘴，嗫嚅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裴衍松就吻他的掌心，用嘴唇一下一下磨蹭，宗柏被磨得发痒，抖着手指藏到身后。 裴衍松这才道：「我投资那个剧组确实是因为你，觉得你好像很热爱这份事业，你应该有更好的机会。」 宗柏无语凝噎。 谢谢，我爱的不是事业，而是事业背后的金钱。 刚刚看到李文他们那么冷淡的反应，宗柏就意识到了不对，回忆平时相处细节，猜测他们应该早就知道裴衍松的身份了，所以才会有之前那些反常行为。 他就说嘛，他一个煳咖怎么就配用三个助理了！明明最开始余童还是临时抽调出来的。 还有李庆李导演，脾气那么暴躁一个人，自己每每演戏演砸了，愣是一声不吭，扔了机器就一个人默默去角落抽菸，抽完了再回来拍拍坐在椅子上焦虑抖腿的宗柏，一脸慈祥道，小宗啊，没事昂，我们再来一条。 宗柏顿时感慨万千，并发出灵魂质问：「你投了多少钱？」 裴衍松：「不多，一百多万。」 宗柏：………… 宗柏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麻木道：「所以亲爱的裴先生，你上个月欠我的合租费，共计8855.8，请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给？嗯？」 一百多万说砸就砸了，他么八千多块钱拖了那么久都还不给！狗男人！！ 裴衍松搓了搓宗柏嘴唇，低哑道：「现在。」 宗柏：「什么？」 裴衍松：「亲一口，给一万，嗯？」 宗柏：…… 楼下，导演也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从厨房往沙发走。 沙发上坐的都是节目组的人，上午不用开大直播，他们正围着打斗地主，看见导演过来了，牌也不打了，目光直勾勾落在导演手上。 准确来说，是他手里的包子上。 导演：「怎么了？你们也想吃？我记得这包子不就是你们昨天包的吗？你们没吃吗？」 其余人没说话，只是摇头。 导演早上盯着剪片子没吃饭，确实也饿了，没理会他们反常的行为，一口咬掉半个包子，在嘴里咀嚼到一半，愣了下：「这什么包子？怎么一股番茄酱味？」 沙发上的人开始闹腾起来。 「啊，导演也没吃到，是不是只剩最后一个了？」 「什么啊，怎么你们运气都这么好，只剩最后两个了都还没人中招！」 「最后一个是谁的啊？还有谁没吃？」 「宗老师吧，宗老师还没下来。」 「都这个点了，宗老师应该也不会吃了吧，害，白忙活一场。」 导演听的云里雾里，一口把剩下半个包子咽下，腻得发慌，又接连喝了好几口水：「什么，什么白忙活一场？宗老师？宗老师怎么了？」 坐沙发边上的男人开口道：「昨天晚上我们几个人商量着做了个节目小彩蛋，给嘉宾们包了九个包子，里面有的馅正常，有的馅不正常，导演你刚刚吃那个就是包的番茄酱。」 导演懵了一秒，迟疑道：「你们刚刚说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包的是芥末，王炸选项，结果今天早上没一个人吃到。」 导演闭了闭眼，开始回忆五分钟前，他和裴衍松站在厨房。 「裴管家也饿了吗？我听说他们昨天包了包子，应该还有剩，哟，在这儿，刚好还有两个。」 「光吃土司多没营养，热热一起带上去吧。」 裴衍松：「这个包子什么馅的，外面怎么带了一点绿。」 导演斩钉截铁：「绿豆沙吧，这个带点红的应该是辣口的。」 「那我拿绿色那个，宗柏最近不太能吃辣。」 周遭喧嚣仿佛在这一刻离他远去，不太能吃辣和芥末包子在导演脑子里跟dj打碟一样有节奏地交替循环。 第104页 半秒后他勐地睁眼，连滚带爬往楼上狂奔，仓惶的背影仿佛狼狈地写满了一句话：完了，我下部综艺的投资！ 楼上，宗柏和裴衍松刚亲了个一万块的，亲的脑子晕晕乎乎，还不忘伸手去掏裴衍松兜里的手机转帐。 裴衍松转身把手里的盘子放在床头柜上，拇指抚着宗柏脸颊上的小痣，低哑道：「再来五万的，嗯？」 宗柏脸颊闷得发红，裴衍松敛着眸，用眼神勾他，唿吸滚烫交错，他微微抿了抿唇角，正准备闭眼仰头，门哐当一声砸在墙上—— 导演气喘吁吁撑着门框，刚缓过来口气，一抬眼，字还没吐出来半个，那口缓过来的气就那么静止了。 床上，两个人还维持着相互拉扯的姿态，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宗柏耳廓通红，侧脸微微从裴衍松掌心挣开，大惊失色地对上了导演惊恐万分的视线。 导演：完了，我不会就此被封杀吧！娱乐圈即将失去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 他动作极快，趁裴衍松还没回头，大手一挥，迅速又把门拉了过来。 裴衍松只瞥见一团深蓝色的影子：「……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宗柏欲言又止。 两秒后，房门被敲响了，宗柏飞快推开裴衍松，背对着门假装看外面的风景。 裴衍松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在床上坐了下来。 导演缓缓推开房门，面如土色地对上裴衍松的视线，络腮鬍抖了一下，语无伦次道：「那个，包子能还给我吗？」 裴衍松：？ * 下午，节目组在海边玩了几个沙滩游戏，扔飞盘，挖沙坑什么的，暖融融的太阳下，大家出了一身汗，热了就去海水里游几圈当解凉。 宗柏还记得上午导演冲进来撞见的尴尬事，玩游戏也刻意避开裴衍松，但又因为镜头在，不好避得太明显，只是偶尔在裴衍松伸手要拉他的时候装没看见，转身去抓牧野的手臂。 宗柏深谙不动声色的道理，每每避开几次又会有意去拉拉裴衍松的手，这样就算接触得少也不会被人看出什么来。 宗柏为自己的聪明伶俐欣然自喜，第二次选定牧野为队友往沙坑里扑的时候，裴衍松站在边上，盯着宗柏衣服不小心掀开露出来的一截腰线，微微眯了眯眼。 下午几乎是在沙子里滚过来的，直播结束后众人纷纷回房间洗澡，裴衍松和宗柏一块儿洗，洗着洗着就到一块儿了。 浴室里有一面很大的落地镜，和上次宴会酒店那面一样，宗柏出逃那天早上莫名其妙臆想到的东西，好像在今天又添上了很多细节。 宗柏雾着一双眼睛被裴衍松从后压着，他站立着开始打颤，冰凉的镜面 被蹭热了，手掌在热气萦绕的镜面上滑下，又被裴衍松捞过头顶紧紧扣着。 「还躲我么？」裴衍松咬他的耳朵，劲用得巧妙，站着又有一种别样的韵味，宗柏大脑一片空白，半响没嘟囔出一个字来。 他侧脸紧紧贴着镜面，被丝丝凉意带回了几分理智，嗫嚅着说道不躲了，又被裴衍松往后拉了一把。 宗柏唿吸瞬间重了几分，裴衍松捞着他，抬手把雾气抹开了些许，低声道，看着好不好？ 宗柏失神地盯看着镜子里朦胧的身影，眼角一点点红了。 第二天一早，宗柏就觉得不对劲，在梦里昏昏沉沉摸了把自己的额头，意识到应该是发烧了。 昨天下午他们在沙滩玩的疯，宗柏热了不敢脱衣服也不敢下水，就等海风把汗吹凉，应该就是那时候着的凉，再加上最近…… 宗柏抿了抿唇角，有些害臊地翻了个身，把被子捂严实了点，他没觉得有什么严重的，睡醒捂一身汗出来就差不多能好大半了。 宗柏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期间觉得有一双冷冰冰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迷煳着睁眼的时候看见裴衍松洗了条毛巾过来，盖在他额头上。 裴衍松揉了揉他的脸：「难受么？」 宗柏不觉得难受，感冒发烧对他来说都是小事情，为了挣钱烧到38.2还能不紧不慢给领导挡几杯酒，凌晨一点回家睡一觉早上七点又起床上班，根本没空去想自己是不是还在发烧。 但此刻看着裴衍松的眼睛，宗柏无意识蹭了蹭他的手腕，沙哑着声音嗯了一声。 裴衍松眼神当即变得愧疚，带了几分自责和心疼，宗柏不想看到他那样的表情，刚想玩笑着说逗你的，可这副身体确实太脆皮，笑还没露出来就眯着眼又睡了过去。 宗柏迷迷煳煳睡了很久，到点被裴衍松哄起来吃了饭吃了药，又重新躺下去，他意识时而清醒时而迷煳，偶尔感觉有一团冒着冷气的玩意儿把自己缠着，宗柏热得正难受，不由自主贴紧了点。 宗柏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意识逐渐清醒的时候听到裴衍松正在挨训，一道很严肃的女声说着什么及时清理，也不能，里面，做好措施。 宗柏没听懂，又过了阵他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午后阳光暖洋洋地从落地窗外洒进来，宗柏翻了个身，眼皮被太阳晒得微烫，睫毛颤抖着睁开了。 喉咙干得发涩，宗柏起身拿过放在床头的杯子，水还是温的，刚喝了一口，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裴衍松一脸惊喜：「醒了？还有哪里难受吗？」 宗柏摇了摇头，睡了十几个小时的他精神头正好。 第105页 裴衍松：「感冒了，医生刚给你量了体温，还有点低烧。」 他边说着边伸手给宗柏捻被子，脸上又浮现了昨天那种愧疚。 宗柏不想看到他那副表情，又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他忽地伸手攥住了裴衍松的胳膊，抿了抿唇角，开口道：「听说发烧会很热，要试试么？」 裴衍松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觉得自己不知轻重让宗柏生病了默默悔过了一夜的裴衍松：「你说什么？」 第65章 宗柏语出惊人，但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公司年会上做年终总结。 裴衍松试探着摸了摸他的额头，该不会是昨天晚上烧傻了吧？ 宗柏拉下裴衍松的手：「我真的好了，就是嗓子还有点不舒服，你怕我把感冒传给你吗？」 宗柏很认真地想证明自己真的没什么大事，这小烧在他这儿就跟玩似的：「那你可以不亲我。」 平时都是裴衍松半诓半骗，今天他还是头一回在宗柏一本正经的邀请里萌生退意。 他接过宗柏手里的玻璃杯，脸上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沉默半响，又把宗柏滑下来的被子往上拉了点，语气颇有几分无奈，语重心长道：「年轻人要节制，多了不好。」 宗柏：…… 这话你有种对着昨天的自己说？ 宗柏这一觉，直接睡过了上午和下午的直播，他虽然自己觉得感冒发烧是小事，但还是怕传染给别人，在尽力避开。 小岛风景这么好，难得来一次，大家都病恹恹的玩也玩不好。 宗柏靠坐在躺椅上晒太阳，导演他们还在海边玩游戏，距离挺远，宗柏从阳台只能眺见几道很小的人影。 身后传来脚步声，宗柏闻到了瘦肉粥的香味，他一偏头，裴衍松正好把碗放在小圆桌上。 宗柏很是惊讶：「你熬的？」 裴衍松面不改色：「怎么可能。」 宗柏回想裴衍松至今只能尽力不把饺子煮破的厨艺，又看了眼碗里熬得很稠的粥，心道果真是病了，不然怎么会有裴衍松竟然会煮粥了这种奇异的想法。 「余柠她们听说你感冒了，中午单独给你熬的，我热了一下。」 宗柏简单吃了几口，裴衍松背靠着栏杆晒太阳，宗柏还有点低烧，脸颊微红，埋头小口吃着碗里的粥。 裴衍松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这里白天和晚上温差大，要不我们提前回去？」 主要是岛上备的药不齐全，节目组带了个随队医生，今天来看过宗柏，也说了只是小感冒，没什么其他的问题，但裴衍松还是很不放心。 宗柏病了很安静，不吵不闹，也不说胡话，裴衍松之前抱着他给他降温，烧得滚烫缩在裴衍松还下意识嘟囔说我没事。 裴衍松心尖当即就软了一片，下巴一下一下磨着他的发顶。 宗柏咽下嘴里的粥，思考了几秒：「不好吧，节目还没录完呢。」 裴衍松：「没关系，反正也没几天了，新朋友交到了，该有的曝光也有了。」 宗柏倒没想那么多，他脑子里只有一点：「那我录综艺的片酬怎么算？提前走了会扣钱的。」 裴衍松忽地笑了，下巴点了点自己：「节目组最大的金主在这里。」 宗柏抬眼：「？」 裴衍松：「你过来讨好讨好我，片酬我给你翻两倍，嗯？」 宗柏：…… 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那森*晚*整*理张发光的脸就很想揍人。 宗柏是个对工作很有原则的人，什么能力做什么事，只拿自己该拿的那部分，超过的…… 「我记得当时谈的好像是一期十二万，给你凑个整，三十万，嗯？」 工作就是狗屎，他能力卓绝，天赋异禀，超过的部分都是他应得的！ 宗柏当即起身，走到裴衍松跟前，正想着该怎么讨好，裴衍松抬手就把他抱住了。 裴衍松晒了好一会儿太阳，身上暖洋洋的，肩背宽厚，嵴背微微弯着，宗柏下巴刚好能靠在他肩膀上。 裴衍松埋在他颈窝，轻轻嗅着，宗柏被他的唿吸弄得发痒，手指抵住他胸腹，下意识想推开。 裴衍松低声道：「乖一点，让我抱一会儿。」 宗柏揪住他的衣服：「裴衍松，我感冒了。」 「嗯，」裴衍松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对不起。」 宗柏微愣，半响，手从他胸腹挪到腰间，把人圈住，小声道：「只能抱一会儿，不然传染了。」 裴衍松低低笑了声，宗柏红着脸撇了撇嘴。 * 宗柏最终还是提前走了，下午烧退了，又开始咳嗽，宗柏怕把其他人也传染上，戴着口罩和众人隔了好一段距离才说话挥手。 常玉笑着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直升机从岛上空地起飞，到机场又转飞往a市，宗柏什么心也没操，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醒了？」裴衍松捏了捏他脸上睡出来的印子，「快了，还有十多分钟就到了。」 宗柏睡的有点懵，看着窗外一片漆黑，总算想起来问：「我们这是去哪儿？回d市吗？」 裴衍松：「我问了你助理，你之后没什么档期，只接了个代言要在a市拍，刚好我们回趟家。」 宗柏脑子还没转过来，边摁手机看时间，边重复裴衍松的话：「接了个代言吗？李文还没跟我说，他们也要过来吗？」 第106页 裴衍松：「嗯，他们等你工作那几天才过来。」 机场门口停了一辆车，裴衍松他们刚走近，李秘就开门出来了。 裴衍松去后备箱放行李，宗柏就和李秘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宗柏惊讶地指着他道：「李总！？」 李秘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不敢当不敢当。」 李总这梗还是上次周岁宴，宗柏撞见他们两个人从电梯里下来，他就说嘛，他们当时那姿态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裴衍松穿双拖鞋，李秘西装笔挺，站在电梯里叫小裴的时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宗先生你好，我是裴总的助理，」李秘解围道，「总助理怎么就不算李总了呢~」 微微上扬的尾音让宗柏轻微打了个哆嗦。 李秘默默捂脸，完了，调起骚了。 直到车开出去一段距离，等红灯的间隙，李秘回想到那个呢，指甲都想抠方向盘，又因为太贵抠坏了赔不起忍住了。 害，当助理真难，要哄老闆还要哄老闆男人。 但一想到快发年终奖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了呢。 李秘突然又兴奋起来，看了眼后视镜，极有热情道：「是直接回家还是先找个地方吃东西呢~」 宗柏刷微博的手指就那么猝不及防一抖。 裴衍松面色如常：「先吃饭，找一家清淡点的餐厅。」 宗柏暗忖，果然是自己见识太少，看看人家这波澜不惊的格局。 宗柏低头，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才发现自己手指不小心一抖，抖进了微博后台群聊。 他最近收到的消息太多，红点点根本消不完，后来也懒得再消。 直播综艺这几天，他的微博粉丝直线飙到了六十多万，大部分都是cp粉，群聊也扩建了好几个，宗柏刚点进去的就是小宗勇敢飞1.0版本，还是最开始17个人。 不对，18个了。 好巧不巧，最后一个还是几分钟前才加进来的。 照理说这种小群她们最开始都没捨得拉人进来，怎么最近还多加了一个呢？ 宗柏好奇地往上翻了翻，又翻到了衷于颜值同学，如今已更名为牙刷5.96一把。 宗柏：……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我。 她几天前发了张照片，正是看直播各位姐妹拿放大镜找他和裴衍松之间猫腻的那段时间。 牙刷5.96一把：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上次在半娘山偶遇宗柏，我说他跟我抢一把牙刷的事？ 群里虽然才17个人，但都很活跃，底下纷纷附和。 牙刷5.96一把：[图片] 牙刷5.96一把：你们觉不觉得照片里那个男人和裴管家一模一样。 是个偷拍的角度，裴衍松拿着两把牙刷在收银台结帐，宗柏站在他旁边，手指紧紧揪住他的衣袖，即使帽子口罩把脸盖得严严实实，也依稀能从图片里看出些许不舍。 宗柏：…… 天天开心：我去，还真是他！ 三百六十度灰：！他们竟然那么早就在一起了？？小颜你什么运气啊！两个人都见到了！！ 小宗世界第一可爱：啊啊啊，还有没有还有没有，小颜你有没有多拍几张啊，我最近看他们综艺磕得好上头！！ 衷于颜值同学当时也是被帅得发麻，没忍住偷偷拍了一张，原本是想珍藏的，没想到后来他们俩会一起上综艺还爆了恋情，裴衍松还是那样的身份。 于是忠于颜值同学更不解了。 牙刷5.96一把：所以他当初为什么要跟我抢那把5.96的牙刷？ 宗柏看着这行聊天记录，安静得像是站在自己坟头，过不去了是吧！ 宗柏飞快翻过这一条，翻着翻着手指又顿了顿。 牙刷5.96一把：这张图片大家看了就看了，别外传出去了，宗柏没在网上公开说这些事，我们也当小秘密，私下留个纪念就好。 小宗世界第一可爱：颜姐，小宗也在这个群里。 牙刷5.96一把：？我记得我不是把他踢出去了吗？ 宗柏：…… 天天开心：哈哈哈哈，你后来又把他拉回来了，然后在另一个群把他踢了。 宗柏愤愤滑动屏幕，当明星当成他这样也是没谁了！ 群里又弹了新消息，宗柏手指一触一下子就刷到了最底端，大家在欢迎新来的群成员。 牙刷5.96一把：@小宗小可爱，欢迎陈阿姨~ 底下跟了很多欢迎的表情包。 宗柏盯着阿姨这两个字，食指抠了抠手机屏幕边边，心说，他的粉丝年龄群体竟然这么广的吗！ 而此时此刻，裴母正靠在沙发上，思考着该发什么样的表情才能完美地融入年轻人的群体。 小宗小可爱：大家好o.o 小宗小可爱：我也很喜欢宗柏呀，但追他的时间没那么长，了解的还不够多，想问问大家知道他平时都喜欢什么吗？^^ 第66章 群里安静了会儿，牙刷5.96一把同学率先接过了话题。 牙刷5.96一把：以前还不太确定。 但经过半娘山一别后。 牙刷5.96一把：应该是钱吧。 宗柏：…… 虽然有一点点生气，但又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肿么办。 宗柏正要滑出去的手指就这么顿住了，陈阿姨似乎没太看明白这句话，又弹了几条消息出来。 小宗小可爱：什么意思呀，是喜欢有升值空间的东西吗？ 第107页 小宗小可爱：股份？古董？黄金？上世纪的首饰？ 宗柏看着这几个平时连做梦都不敢梦大了的词语，一时觉得自己莫不是发烧把眼睛烧坏了。 所以到底得有钱到什么程度，才能稀松平常、简单得像是喝口水一样敲出这些东西啊？？ 天天开心：！！ 两天：终究是我没见过世面了。 牙刷5.96一把：阿姨不用怀疑，上面随意一个都能让宗柏开心得恨不得跪下来给您磕一个。 宗柏暗暗蹙眉，心说，这牙刷怎么回事，怎么总是发一些莫名其妙就能精准戳中他小心思的话！ 天天开心：qaq阿姨，我也想给您磕一个。 吃了吗：阿姨放心，宗柏很好哒，上次我去他拍戏的地方看他，礼物有点大保安不让带，觉得不好意思在外面给他买了个包子他都吃得眼泪汪汪。 宗柏对这件事还有印象，至于眼泪汪汪略带夸张，那包子太咸了，他又不好意思在小姑娘希冀的视线里说不好吃，只能边囫囵吞边点头说谢谢。 八点不到，正是活跃的时候，她们私下大多都见过宗柏，聊天聊起了头群里又热闹了一阵。 裴母从靠姿变成坐姿，捧着手机一条一条仔细把消息看完了，片刻后。 小宗小可爱：[群红包] 小宗小可爱：谢谢大家给我解答疑惑，辛苦大家了。 今天25c：阿姨太客气了！ 吃了吗：有点不好意思领取[搓手手] 裴母轻笑了声，打字。 小宗小可爱：没关系的，是我打扰你们了0v0 裴母都这么说了，群里各位也没有客气，有红包不抢就像看到路上掉了一百块不捡，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绝对要开始后悔！ 底下不断有xx已领取的小字消息弹出来。 宗柏盯着那个红彤彤的红包不断往上顶，心里像是有猫在抓，拇指弯了直直了弯，内心疯狂挣扎，不行不行不行，这是粉丝群粉丝群，直到—— 天天开心：卧槽，五百！！ 三百六十度灰：啊啊啊，三百，谢谢阿姨！ 吃了么：八百！八百！！我兴奋得从床上弹了起来！！ 宗柏没有丝毫犹豫，反手就是一个点击领取。 两秒后震惊地瞪大眼，一、一千二？？ 再一退出，猝不及防看到了系统消息新刷出来的那句宗柏呀已领取群红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宗柏呀是宗柏的微博名。 群里也跟着很有默契地安静了一会儿。 牙刷5.96一把：看我说什么来着。 宗柏盯着这几个字，内心疯狂尖叫，我求你闭嘴！ 小宗小可爱：0v0 宗柏手指顿在屏幕上，他刚刚瞥了眼红包数量，群里18个人，陈阿姨设置了18个红包，有一个是给他留的。 宗柏抿了抿唇，虽然有点社死，但他一点都不后悔！ 宗柏呀：破费了！ 小宗小可爱：应该的。 不等宗柏从这句话里品出什么来，裴母又弹了几条消息出来。 小宗小可爱：小宗有什么忌口的吗？ 小宗小可爱：口味是偏甜还是偏辣？ 小宗小可爱：水果有什么喜欢的吗？ 群里知道陈阿姨喜欢宗柏，现在正主出来了也没人发消息打断他们的对话。 宗柏略有些奇怪地盯着这几行问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宗柏低头打字，一一回復。 就在这时，坐在旁边处理工作的裴衍松手机突然响了几下，是裴母的微信消息。 -下飞机了？ 裴衍松：嗯。 消息刚发出去，宗柏手机响了一声，裴衍松不由偏过头：「在和谁聊天？」 宗柏如实道：「一个粉丝阿姨，她问我喜欢吃什么。」 裴衍松：「阿姨？」 「群里都这么叫她，我刚刚不小心，」宗柏顿了顿，有点难为情，「点了她发的红包，不好意思不回。」 宗柏嘟囔：「这个阿姨好奇怪，问完我喜欢吃什么后又说天气冷让我多穿点衣服，长辈关心晚辈吃饭穿衣已经发酵到这种程度了吗？追星都要念叨这些问题。」 裴衍松挑了挑眉，视线挪回自己的手机屏幕。 裴母知道宗柏病了也知道他们提前回a市了，还问了裴衍松什么时候带宗柏回家，裴衍松说等宗柏感冒好了再说。 前后一衔接。 裴衍松：你混进宗柏粉丝群了？ 裴母：[嘘] 裴衍松轻笑了声，宗柏正好回完最后一个问题，放下手机：「你笑什么？」 裴衍松摇头：「没什么。」 导航声音恰好切进来——您已到达xx饭店，李秘把车开进附近停车场。 裴衍松揉了把宗柏的头髮，开口道：「先去吃饭。」 包厢李秘在路上就提前定了，雅致清净，宗柏一走进去仿佛就听到了金钱燃烧的声音。 可能是怕宗柏刺激过头了吧，菜全是裴衍松点的，期间宗柏暗戳戳偷瞥了好几眼，裴衍松全程把黑色真皮菜单竖着，没让宗柏瞥见一眼金额。 宗柏：…… 宗柏虽然不挑，但平时吃饭也会有偏好，哪些菜会多夹几筷子，哪些菜是最后觉得浪费不得不吃，相处这么久，裴衍松观察得很清楚。 等菜间隙，裴衍松出去接了个电话，宗柏觑着门口，手指就那么不经意扯过了那张帐单。 第108页 他倒要看看究竟有多贵……！！ 十分钟后，菜上了一小半，裴衍松给宗柏夹了个热腾腾的丸子，一盘里就那么两个。 裴衍松问：「好吃吗？」 宗柏咽下嘴里的丸子，草，这他么是怎么做的，怎么可以这么鲜，这么嫩，还有点淡淡的清香！ 「一般般吧。」 宗柏忍下想吃第二口的冲动，转移注意力似的又喝了口手边的汤……怎么可以连汤都熬得这么浓郁！ 他微微拧着眉头，平静地补充：「不怎么好吃，下次别来这家店了。」 裴衍松盯着他隐隐发光的眼睛，和说不怎么好吃时略有些僵硬的嘴角，低头瞥了眼放在自己手边被扯歪了一个角的帐单。 裴衍松嘴角轻轻勾了勾，又把最后一个丸子夹到宗柏碗里。 「嗯，下次不来了。」 「不好吃你多吃点。」 宗柏想挣扎地表现一下不好吃给你吃这种情感，挣扎了半天没挣扎出来，只能略显不耐烦地咽着口水道。 「嗯嗯，给我吧。」 裴衍松低头，没忍住，用手掩了掩嘴角。 饭后，两人回了裴衍松距离最近的一栋别墅。 拐进小区大门的时候，宗柏表情就已经有点绷不住了，谁家小区大的跟庄园一样？ 车子从大道平坦地往前开，路过好几家别墅区，一直开进了尽头那栋车库。 可能是太久没回来过了，小院黑灯瞎火，裴衍松站在门口摁了三遍密码都没对。 宗柏表情麻木：「你不会找错房子了吧？」 下班路上的李秘突然打了个喷嚏，并默默升起了车窗。 裴衍松：「应该不会吧。」 话音刚落，锁滴一声开了。 玄幻处的声控灯自动亮起，宗柏一脸淡定地走进去，然后愣在原地半天没动。 没关系，不就是空间大到目测还能塞下两个他的家吗，他一点都不嫉妒！ 房门滴一声自动上锁，身后传来裴衍松很轻的笑声。 「你老公挺有钱的，」他捏了捏宗柏后脖颈，「不怕你吃穷。」 宗柏想到了那张他偷看的帐单，轻轻垂下眼睫。 裴衍松伸手从后面抱住他，声控灯半响没听到动静，又暗了下去。 黑暗中裴衍松摩挲着他的耳根，低声道：「宗柏，别委屈自己。」 宗柏心脏一抽，莫名涌上一阵酸涩。 第67章 宗柏一直都挺亏欠自己，他一向过的很糙，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说在现实面前，戒掉了自己喜欢的东西，眼里只有值得和不值得这两样评判标准。 裴衍松那句话让他很有触动，也不断在心里重复反正裴衍松有钱，反正不是花他自己的钱。 但在点了几天宗柏光看招牌都会选择绕过那条街的店的外卖后，宗柏忍不了了。 可能节省惯了，买东西买贵了都会有种负罪感，更何况只是一日三餐这种吃什么都能活的事上，虽然贵有贵的道理，尝起来也确实不一样…… 宗柏默默放下筷子。 裴衍松瞄了他一眼：「新换的这家不合胃口？」 宗柏摇头。 裴衍松懂了：「嫌贵？」 宗柏严肃点头，还没等他组织一下语言，就被裴衍松打断。 「已经尽力找了好几家性价比高的了，你再说贵李秘该闹了。」 宗柏：…… 裴衍松决定纠正一下他这种苛待自己的消费观：「其实在能力范围内，能让自己过的更好一点不是什么需要愧疚的事，无论是精神上的丰富，还是物质上的满足，挣钱不就是用来养自己的吗？」 裴衍松又伸手指了指他本人，一点不脸红地自夸道：「刚好我又很有能力，这些都是小意思。」 宗柏思绪跑偏了，想到合租那阵自己天天给他吃打折菜：「你是在点我之前亏欠你了？」 裴衍松：……什么奇妙的脑迴路？ 「没有，还好，」裴衍松说，「跟你住了那么久，也就瘦了四五斤而已。」 现在轮到宗柏沉默并反思。 之前没觉得，但和裴衍松别墅一对比就显得又破又小的房子，还有偶尔嫌做饭麻烦，直接在剧组打包盒饭回来热热就给裴衍松吃的行为…… 合租那阵宗柏从来没怀疑过裴衍松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太接地气了。 就问哪个顶级投资家会亲自去超市抢打折菜，后来甚至还修炼到能熟练在管理眼皮子底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蔫菜叶子撇掉，就为了打称的时候省几毛钱？ 宗柏现在光想想那副画面都觉得惊悚。 「已经是最好的了。」裴衍松说。 宗柏最开始存了坑蒙拐骗的心思，后来又可能是住久了，习惯了，生活上总会有意无意迁就照顾裴衍松。 宗柏好像格外喜欢家里亮灯的感觉，拍戏晚了进楼道之前总会先抬头望一望，有次裴衍松聚餐，和宗柏前后脚下的车。 他站在宗柏身后，看见宗柏停驻脚步抬头数楼层，家里没人，窗台一片漆黑，他似乎没从那寂静里反应过来，傻傻地举起手又数了一遍。 那是裴衍松第一次从他的背影里读出茫然和孤寂，他看见宗柏低下头，在手机上敲着什么，紧跟着，裴衍松兜里就震了一下。 他走到宗柏身后，叫了宗柏一声。 第109页 宗柏吓了一跳，扭头。楼道内的声控灯亮起，他在透出来的那层光线里又重新变得鲜活，像是突然之间找到了支柱，支撑起仅剩的活力。 「吓我一跳！」宗柏晃了晃手机，「我刚还给你发消息呢，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宗柏玩笑道：「我还以为你悄悄搬出去了。」 裴衍松盯着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个什么心境，只是遵从本能道：「下次不会了。」 裴衍松收回思绪，缓缓补充：「你给我的是你能给的最好的了。」 宗柏一顿。 「所以我也想给你最好的，宗柏，这是没办法用对等金额来衡量的东西。」 宗柏没吭声，他总是这样，一到需要袒露心迹的时候就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默默用筷尖戳着碗里的饭。 裴衍松最近几天很忙，在d市浪久了，堆了一堆代办工作，每天早出晚归，但一到饭点还是会回来和宗柏一起吃饭，吃完又回公司处理工作。 晚上裴衍松照例在手机上看李秘总结的饭店特色和电话号码，正准备挑个顺眼的打电话订餐，手机屏幕突然被坐在旁边的宗柏伸手遮了。 手指白润细长，无名指上还带着裴衍松送的戒指。 「我们去买菜吧，买回来自己做。」 裴衍松盯着那枚戒指，听到这句话，心里莫名有些痒，痒意泛到喉口，喉结轻微滚动，像是咽下了什么冲动。 宗柏见裴衍松半响没动静，手指无意蜷了蜷：「我感冒好了，没什么事了，公平起见，我做饭你洗碗。」 裴衍松拽住宗柏想缩回去的手指，拉到唇边克制地吻了吻：「家里有洗碗机。」 「……」 宗柏被他吻的发痒，但也没抽回去：「那你出菜钱。」 裴衍松又低头亲了亲他的指节，敛眸瞥了眼他单薄的居家服。 「多穿点衣服，外面冷。」 宗柏没带多少厚衣服，别墅里有暖气穿薄点没什么，出去就不行了，裴衍松给他裹了件自己的外套，很长很大，盖住了宗柏小腿。 裴衍松弯腰把拉链一路拉到了顶，遮住了宗柏下巴，宗柏不舒服地往外蹭了蹭，两只手都缩在袖子里。 裴衍松隔着衣服抱住他，闻到他身上属于自己的味道，轻笑了声：「好像小朋友。」 宗柏踩了他一脚。 别墅外面有家大型连锁超市，不远也不近，就走那么截路的功夫，宗柏戴着帽子口罩都被好几个路人小姐姐认出来了，上来问他是宗柏吗？可以合照吗？ 宗柏一边懵懵地想自己这是红了吗，一边拉下口罩微微弯腰配合粉丝的镜头。 小姐姐拍完了和宗柏说了声谢谢，又悄悄瞥了眼站在不远的地方插兜等宗柏的裴衍松。 他个头很高，气场过于强烈，小姐姐那句能一起拍张合照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她脚步直着往前走，旁边的同伴是宗柏颜粉，边放大手里的照片边兴奋道：「啊啊啊啊，他太好看了！脸上那颗痣简直长进了我心里！」 「还有你看到宗柏衣服没，跟偷穿大人衣服一样，那么大绝对不是他自己的！」 小姐姐慌忙去捂同伴的嘴。 听了全程的宗柏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宗柏仰头就是裴衍松那张俊脸，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他虽然裹得严严实实，但裴衍松没有，裴衍松还跟他上过恋综，还帅得极有辨识度。 宗柏取下帽子扣到裴衍松头上，把帽檐拉得低低的，阴影一直盖过了他高挺的鼻樑。 宗柏：「害人精。」 裴衍松：「小朋友。」 不远的地方，小姐姐手机镜头飞快捕捉这一幕，脸红心跳地转回了身。 暮色里，裴衍松微偏了头，侧脸在宗柏掌心蹭了蹭。 虽然一个戴了帽子一个戴了口罩，但裴衍松实在太高，两人外形条件哪怕遮了大半也很优越，走在人群中难免会让人多看几眼。 看着看着就能觉察出不对，尤其是那些拿放大镜反覆看直播的各位cp粉们。 光凭身高差都能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再仔细盯几秒后脑勺，稳了！ 于是乎宗柏又被堵在一篮子菠菜前拍了几张合照，头一回出来遇到这么多粉丝，煳咖宗柏手足无措紧紧抱着手里的莲藕。 眼看着人群因为好奇逐渐围圈聚拢的趋势，宗柏飞快拍完最后一张，低头拉着裴衍松就往另一边走。 有了这场小插曲，他们也没买多少菜，宗柏反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等裴衍松结帐，下巴支在椅背上。 裴衍松似乎又在货架上拿了什么东西，离的远宗柏没看清，只能看见他侧着身，下颔半遮在帽檐的阴影下。 宗柏又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裴衍松也戴了棒球帽，帽檐拉得低低的，惊诧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生菜。 怎么就能把他认成刚出社会的大学生呢？宗柏盯着裴衍松沉稳有力的背影，突然有些想笑。 身侧传来一道小心翼翼又略显激动的声音。 「请问你是宗柏吗？请问可以合照吗？」 宗柏熟练地接过小姑娘手上的手机，拉下口罩：「当然可以。」 拍完裴衍松刚好就过来了，宗柏把手机递还回去，礼貌道：「那我们先走了。」 第110页 裴衍松一手拎着菜，一手抓着宗柏的手放进自己兜里，宗柏隐隐有点兴奋，似乎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喜欢自己。 裴衍松凑到他身边，小声道：「是大明星了。」 宗柏拍了他一下：「哪有。」 裴衍松又把宗柏的手扯出来在空中盪了盪：「我是大明星的贤内助。」 「宗柏你以后红了会跟所有人公布我的身份吗？嗯？你们明星不都这样，总用事业上升期做藉口隐瞒恋情，然后跟其他男星女星传绯闻，回来又哄我说他们都是假的，你对我才是真的。」 宗柏笑骂了声滚啊。 身后拍了合照的小姑娘愣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直到宗柏和裴衍松依偎着快走出视野的时候才匆匆拍了张照片，传到了微博里。 可爱多：看我遇到了谁，啊啊啊，当时他们退出综艺的时候我还好难过，没想到今天出来买个菜竟然碰上了！ 底下很快就刷新了评论。 「怎么你们都碰到了！[抓狂][嫉妒]」 「啊啊啊，这张看起来也好甜，刚刚还有个姐妹也发了偷拍的合照，线下合照真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莫名让人激动。」 「激动+1，已经在官网上搜索成为那家超市收银员需要的条件了！我不信他们就来一次！！」 「哈哈哈，楼上姐妹笑死。」 时隔几天，宗柏裴衍松热度不减，凭藉几张偷拍的合照再一次上了热搜的尾巴。 晚上正是冲浪的好时间，大家都在开开心心发评论、磕cp，回顾宗柏和裴管家在综艺上的甜蜜时刻。 只有李秘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戴着眼镜、对着电脑，兢兢业业给自家老闆撤热搜。 第68章 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裴衍松手指从笔记本键盘上挪开。 李秘：热搜已经撤下来了。 裴衍松回了个嗯。 宗柏现在没有什么好作品，光靠着恋情上热搜，次数多了难免会惹人反感，宗柏要真想走的长远，所有东西都需要提前考虑好。 李秘：那些带了照片的微博怎么处理？要联繫屏蔽删除吗？ 裴衍松：不用，注意影响范围就好。 他自己都存了好多了，从粉丝截取的综艺片段到今天的偷拍照片，手机屏保一天换一张，后两个月都能不重样。 厨房里不断有洗菜的水声，裴衍松正准备合上电脑去帮忙，手机又震了一下。 裴母：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裴衍松挑眉：准备什么？ 裴母：你今天带小宗出门去买菜了？外面风大，怎么没给他再加条围巾？ 陈女士冲浪小达人，短短几天就把微博玩了个明明白白，总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有关宗柏的消息。 裴衍松：衣服大，领子拉起来就能挡风，所以没加围巾。 裴母那边正在输入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裴衍松又看了眼电脑屏幕，全英文网站刷出了最终拍卖时间。 tybeiib型12克拉的蓝钻，拍卖时间这周天。 裴衍松切出裴母的微信，给李秘转了连结：这个星期你出趟差，帮我拍个东西。 李秘点开仔细看了，回道：价格范围？ 裴衍松：没有范围，拍回来就好。拿到实物就带给上次联繫的珠宝设计师，看戒托需不需要再调整一下，尽快。 裴衍松合上电脑，起身往厨房走，边走边切回裴母的聊天框。 裴母：什么时候带小宗回家？ 裴衍松靠着门框，宗柏背对他切菜，围裙松垮系在腰上，一边肩膀上蕾丝花边的带子滑了点下来，宗柏偏头用脸颊一点点蹭上去。 松软的头髮被他蹭乱了些许，后边翘了个边起来。 裴衍松垂眸，打字道：明天。 他把手机揣进衣服口袋，手指不经意碰到了个小巧的盒装的东西，是他之前结帐，在货架上随手拿的。 裴衍松指腹摩挲小盒的稜角，盯着宗柏的背影，心旌摇曳。 他走上前，解开了围裙带子，宗柏早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手肘向后捣了捣，开口道：「是有点松，你帮我再繫紧一点。」 裴衍松手指勾着那两根细细的带子，在食指上绕了几圈，就看到围裙把腰线勾的明显，柔软衣料掩盖下的臀也更加挺翘。 宗柏：「紧了点。」 裴衍松便又松开些许，衣料柔软，在腰间堆了个褶。 宗柏：「可以了，不会掉就行。」 「不想系。」 宗柏切姜的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刀：「不想系那你进来做什么？」 他偏过头，对上裴衍松垂下来的视线，厨房顶光落在他身后，眼眸显得深黑极了。 裴衍松低哑着又重复了一遍：「不想系。」 岛上那几天，宗柏似乎被裴衍松教熟了，视线相对，就像一场食髓知味的触碰，一路酥到了骨子里去。 他下意识张开唇。 裴衍松握住围裙两根带子往后一拽，宗柏撞在他胸口，很快又被扣住下巴吻住了。 他们太久没亲吻，宗柏舌尖都被搅痛了。 他微侧了身，反手撑在裴衍松胸前，只是被吻得无力，那点微不足道的推拒似乎又把那把火烧得更烈，他感觉到腰间逐渐起伏的弧度，那样明显地咯着他。 裴衍松勾着带子，将人贴得更紧，滚烫隔着衣料抵住尾椎，在与嵴柱沟拉出弧形的地方轻轻蹭。 第111页 得了点甜头，裴衍松吻得也更凶，交错的气息逐渐乱了，宗柏手掌力竭地落到了裴衍松胳膊上，裴衍松松开他，他便无力地往前扑，又被裴衍松扣住后颈带了回来。 裴衍松拇指蹭着他唇角滑下的水渍，裴衍松亲得凶，宗柏唿吸不畅连眼睛都被逼得湿漉，他喘得有些急，后腰还被抵着森*晚*整*理，宗柏下意识就想发抖，小声道：「饭，饭还没做好。」 「宗柏，宗柏，」裴衍松叫他的名字，带了双关，「我饿了。」 宗柏装作听不懂：「在做了，再炒一个菜就能吃饭了。」 裴衍松也顺着他说：「嗯，那你炒。」 宗柏扭头回去装刚切好的姜片，裴衍松从后抱着他，手顺着围裙的空隙滑到了前端。 宗柏一个哆嗦，姜片落在白净的檯面上，他被搓弄得细颤，捡了几次就掉了几次。 裴衍松下巴搁在他肩窝，摩挲着小孔，吻他颈侧：「宗柏，你饿了么？」 宗柏微扬了头，眼神都有些散了。 第69章 裴衍松别墅很大，无论是阳台卧室客厅又或者厨房，暖气供应都很充足。 流理台很宽敞，宗柏坐在上面，围裙好好系在腰间，不再有那层柔软的褶皱。 裴衍松抬手从上方柜子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上面的柜子比较高，宗柏平时够不到，等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后，宗柏沉默了。 裴衍松姿态优雅地挤出来一团透明微稠的流质，在手上搓匀了。 宗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厨房会莫名其妙出现这种东西，但隐隐有一种被卖了的感觉。 宗柏：「你早就想好了！」 「没有，」裴衍松掀开围裙下摆，「只是巧合。」 宗柏抬脚想去蹬他，又被扣住小腿搭在了肩上。 裴衍松做饭前奏很长，可能又是在通过这漫长的准备过程获得其他的快乐。 褶皱濡上层发亮的水光，宗柏手肘撑在檯面上，眼睛也被顶光照出了一层水光，他偏垂视线看了眼裴衍松掩在围裙下的手臂，又带着耻意去看裴衍松的眼睛。 厨房暖气似乎开的有点高，潮红漫了上来，从脸一路延到了锁骨，宗柏轻轻咬着唇角，小声道：「够了，够了。」 裴衍松同他对视，试探着他的温度，在他的眼神里找到了最终的点，宗柏瞳孔顿时压紧，惊唿刚想溢出来，裴衍松俯身又和他接了个绵长的吻。 唇齿交错间，裴衍松卷了宗柏的舌，在他的呜咽声里兴味地碾压那点欢愉，让宗柏本就被他搓弄起来的兴致汹涌得更加彻底。 宗柏开始缺氧，腿落到了手臂上，裴衍松放开他的唇，给他喘气的空隙，又轻轻吻掉他嘴角的水渍。 他勾着他的手指，去摸自己的衣兜，宗柏触到了手机旁边的小方盒，有些不明所以。 裴衍松吻他的额头，低哑道：「拿出来，宗柏，拿出来。」 宗柏听话地拿出来，微歪着脑袋，仔细地盯着看了一会儿：「……」 他想到了超市里那个随意在货架上拿了某样东西的背影。 裴衍松轻笑了声：「只是顺手。」 宗柏骂了一声：「狗才信你。」 裴衍松低低地说道：「不想你再生病。」 他从宗柏手里接过来，自己拆了：「有点小。」 宗柏：「……」 他眼角红的可爱，裴衍松就又扣住他亲吻，压着他抵着他，让他唿吸因为炽热变乱变烫，宗柏被逼出了低喘，眼角瞥到了灶上的火光。 「汤，汤好了……」 裴衍松抱起他去关火，劲从尾椎蹿了上来，宗柏紧紧勾住裴衍松的脖颈，才不至于落得太过彻底。 「你，你……」 宗柏你了个半天没你出个完成的句子，裴衍松语气带了些痞坏的无辜：「你让我关火的。」 他关了火又关了灯，托着宗柏，抱小孩一样的姿势，走一步颠一下：「晚点吃饭，嗯？」 宗柏被带到了落地窗边，a市的天黑的早，院子里的灯亮了起来，碎石小径一路延到门口，尽头一片幽深的黑。 宗柏仿佛也被伸展到更幽深的地方，在夜色的震撼里开始发抖，他的眼睛被院子里灯光的照亮，脑子也跟着被映亮。 裴衍松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那声音被另一种更为辽阔的情绪压了下去，宗柏根本根本没听清，但还是囫囵应了。 直到午夜梦回，他才彻底听清楚裴衍松埋头在他耳边说的话。 「宗柏，明天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宗柏被吓醒了。 宗柏一脚把裴衍松踢下床。 宗柏在凌晨两点的深夜惊唿：「你他妈之前说了什么！？」 第70章 早上九点，某独立别墅外。 宗柏死死扒着车门，垂死挣扎。 裴衍松吹了吹掉到额角的头髮，拉着他一条胳膊，恶魔低语：「都到这儿了，认命吧，宗柏。」 宗柏连连摇头：「我不要我不去我不行。」 裴衍松：「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宗柏：「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至理名言。」 裴衍松挑眉。 宗柏语气严肃：「男人床上说的话都不算数。」 裴衍松弯腰捏了捏他的脸，坏笑道：「什么床上？我明明是在床下跟你说的。」 第112页 宗柏对这狗东西混淆视听的能力表示钦佩。 他咬牙切齿：「反正不算数，我当时根本没听清。」 裴衍松歪头：「那你为什么要应？」 「我那是……我……」宗柏脸热了。 裴衍松手指捏着他的下巴转过来，好奇地问：「是什么？怎么卡壳了，说啊，说出来我听听。」 宗柏恼羞成怒，啪一声拍掉他的手：「是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再给我装！」 他屁股蹭蹭又往里车里挪了好几下：「反正我不去，我，我还没准备好，是你昨天故意诓我的，你自己进去吧，就说我……我突然接了个通告，很紧急，人已经飞去其他城市了。」 「我一个人进去，」裴衍松无奈道，「宗柏，你是想看我妈用扫把棍把我打出来吗？」 宗柏脸上的表情登时由抗拒变成了惊恐：「你妈那么凶的吗？那我就更不能进去了！」 裴衍松：「……」 此时此刻，别墅内，裴母在沙发上坐立难安，起身第三次摆弄桌上给宗柏的见面礼，第六次走进厨房跟厨师确认今天的菜。 她点开微博粉丝群，一条一条看宗柏的消息，挨着跟流理台上的食材核对。 「我平时都不怎么挑，吃什么都行，口味的话偏辣一点，喜欢喝汤吗？挺喜欢的。」 裴母看了眼灶上的虫草炖汤。 「海鲜吃虾吃的比较多，哪种虾，就平时的小青虾，什么都不放，拿来清蒸，最后自己再调点料。」 裴母看了眼处理好的青虾，跟旁边的厨师说道：「料到时候调两份，一份辣的一份不辣的。」 「好的。」 裴母挨个核对好，又点了几样菜：「这几个炒成不辣的，这些小宗不喜欢吃。」 最后她又去看了水果，宗柏说喜欢他吃苹果。 核对完了，裴母又走回客厅。 裴父从报纸里抬头：「走来走去你不累吗，歇一会儿，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我这不是怕饭菜不合口味吗？人家第一次上门，要留的第一印象可多了！哪像你，什么都不做光坐在这里看报纸，看看看，从起床就在看这页，这么久了还不翻？」 裴父略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裴母双手又立刻伸过来了。 「昨天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别板着个脸，给我笑笑笑，本来长的严肃，看着就吓人，练了这么久还不会，等会儿别把儿媳妇吓跑了。」 裴父暂时没办法百分百接受自己的儿媳妇是个男人的事实，脸色当即就有点不好看。 裴母一点没虚，提着他嘴角的手指越发用力：「怎么，你还敢甩脸？我就说了，儿媳妇儿媳妇儿媳妇，你有能耐把你家那崽取向给掰正啊。我可跟你说，裴衍松快满29了，开年就吃30的饭了，这么多年，就带了这一个人回来。你儿子什么性格你不知道？你要是搞砸了，等着你儿子一辈子打光棍吧！」 裴母说到这想到了什么：「要真成了老光棍，他当初建个养老院就养自个儿的愿望说不定还真能实现，」裴母瞄了裴父一眼，「反正现在人家钱赚的比你多，你也不能从钱上面威胁他。」 裴父被梗得心脏疼。 「早知道当初就不把他赶出家门了，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说不定还没这么气人！」 裴母哼笑一声：「你儿子什么能耐你不知道？从小就混帐，你绑着他也没用，他要不喜欢能把桌给你掀了。」 裴父被堵得说不出话，决定把责任推到某个一早就取向不正常的人身上：「都怪尹泽伦那个臭小子。」 正混在贺宇助理里当私人保镖的尹泽仑后脖颈莫名其妙一寒，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喷嚏。 走在前面的贺宇忽然顿了脚步，轻飘飘往后瞥了一眼。 尹泽伦又立马狗腿地笑道：「没事儿宇哥，我不冷。」 贺宇冷淡地转回身：「我行程紧，没时间照顾病患，你要受不了就赶紧走。」 尹泽仑蹭蹭又往前蹦跶了几步：「我没感冒，肯定是有人在别背后骂我。我从小身体就好，倒是你经常生病，每回你生病我就哭，你还要反过来安慰我……」 裴母听到这话也想到了什么，默默摇了摇头：「尹家心肠挺狠，可惜那个小朋友了。」 别人的家事她也不好多嘴，说几句就过去了，裴母低头又看了眼时间：「呀，都九点半了，裴衍松怎么回事，不是早就出门了，怎么还没到？」 裴父：「你急什么，万一路上有什么事呢？」 「能有什么事啊，住这么近，他走都该走过来了，你忘了他之前七点过晨跑完，把你从被子里薅起来分享经商经验了？」 裴父倔强地沉默了一会儿：「他最近住的不是那最近的那栋别墅。」 「对哦，」裴母拍了拍脑袋，换了个姿势还是坐不住。 她站起来，也把裴父一起拉起来：「走吧，我们去门口等。」 裴父懒懒散散：「倒也不用这么积极吧。」 「你懂什么，小宗年纪小，明年才满21，你儿子本来就吃人家年龄上的便宜，不好好哄着，到时候人家把你儿子踹了怎么办？」 年龄小的宗柏正侷促地缩在车里，和老流氓裴衍松进行一场进不进门的拉锯战，拉着拉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么滚在一起，滚着滚着又亲到了一起。 第113页 裴衍松试图採取把人吻到晕乎，然后拖出车就往别墅塞的政策。这边正抱着人卖力啃呢，那边突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咦，那是不是裴衍松的车啊，他们到了怎么不进来啊？」 已经被裴衍松阴险地亲晕了六七分的宗柏，听到这声音条件反射就把裴衍松一把推开。 哐当一声，裴衍松捂着自己撞在车顶的后脑勺，龇牙咧嘴。 宗柏慌得眼神乱飞：「你妈，是你妈吗？怎么办，你妈怎么来了！」 裴衍松边揉着自己的后脑勺，边阻止宗柏想往座椅下藏的动作：「朋友，我们是合法的情侣关系，没做什么违法收费行为，你不用这么紧张。」 宗柏欲哭无泪地趴在座椅上，连头都不敢抬：「我嘴都被你啃肿了！」 见家长第一面，什么喜好没了解，什么礼物都没买就算了，这下连基本的举止得体都没了。而且，而且他还是个男人，这年头同性本来就还没开放到能被所有人都接受的程度，他们还在见家长前在车里亲嘴！ 真丢人，宗柏想把自己捂死在车靠背里。 裴衍松没脸没皮惯了，他对着镜子飞快整理自己的头髮，又拍了拍宗柏的屁股：「躲不开了，小宗同学，收拾收拾出来见公婆，嗯？」 裴衍松率出门拦截裴父裴母，给宗柏预留缓冲时间。 裴母一见他就语气不善：「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去，还有你嘴怎么了，怎么这么红？」 裴衍松：「啊，吃无骨鸡爪辣的。」 宗柏：这藉口编的还能再朴素一点吗！ 「大早上吃什么无骨鸡爪？」裴母话音一转，语气明显变得柔软起来，「小宗呢？」 两人走的近了，一探头就能看见宗柏埋头跪爬在座椅上的姿势，不等疑惑开口，裴衍松先接过话：「我不小心把盒子打翻了，宗柏在收拾呢。」 裴母翻了个白眼：「自己没手？为什么要麻烦别人？」 「小宗，我们不管他，让他自己收，」裴母边说着就要绕过来拉宗柏，宗柏慌张得浑身紧绷，连头都不敢抬。 裴衍松笑嘻嘻堵在裴母跟前：「还挺好吃的，宗柏给你们也买了一份，后备箱还有些他特意挑的其他礼物，挺多的，我一个人拿不了，妈帮着拿点呗。」 裴母脸上带着笑：「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啊。」 宗柏听着逐渐往后备箱去的声音，趴在车座上一脸懵逼，他什么时候特意挑了礼物？ 「哟，这不是我想了好久那副字画吗！」裴父惊唿道。 裴衍松挠了挠头：「啊？是你想要的那副吗？早知道我就拦着宗柏不让他买了，这画还挺贵的呢。」 「臭小子，有你这么跟爸说话的吗？」 宗柏趁没人注意，悄悄从座椅上爬起来，对着后视镜整理自己的头髮，理着理着，眼圈突然有点泛红。 他慢吞吞从车上蹭下来，后备箱三个人一手拿几个刚好把礼物拿完，裴母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宗柏。 「小宗！」 宗柏正准备扬头说自己的嘴也是被无骨鸡爪辣的，视线一对上他就愣住了。 裴衍松妈妈，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刚收了字画笑得格外发自内心的裴父也从后备箱探头过来。 裴衍松爸爸，怎么也这么眼熟？ 裴衍松也从后备箱探头过来，三个人的身高极有参差感，谁都没有挡谁的脸。 裴衍松沖宗柏笑了笑。 宗柏还处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您，您是上次宴会……」 「是我是我，」裴母笑着走过来，「裴衍松没跟你说吗？臭小子就知道使坏。」 「我们早就见过了，别害怕昂，阿姨脾气好，不吃人，」裴母把手上东西全扔给裴父和裴衍松，拉着宗柏就往别墅走，「回家还带什么礼物啊，自己的钱留着自己花，下次别这么客气了。」 「还有，阿姨也给你准备了点见面礼，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一样准备了点，你别嫌弃就好。」 宗柏在裴母的热情里有些手足无措，感受着裴母靠过来的温度，还有温柔的长辈强调，有些僵硬道：「我，我没准备什么……见面礼也，也不需要。」 「说什么呢，第一次上门，长辈给见面礼是应该的，你要是拒绝我会不开心的。」 宗柏想了想，自己也在赚钱，今天收了到时候回礼也是一样的。 他抿了抿唇，说：「好。」 十分钟后，他看到客厅桌子上的几个盒子，好不出来了。 裴母一一打开，最大的那个盒子里装了一箱崭新的钱，第二大的盒子里是一箱金条，第三大的盒子里是一份股份转让合同，最小的是个螺钿首饰盒，里面放了枚羽毛胸针。 宗柏震惊地说不话来。 其他显而易见的裴母没多说，拿起那份股份转让合同，开口道：「这是当初衍松赠予我们的股份，我们早想好了，以后他要是有伴了就再转让出去，手续那些麻烦的我们到时候弄，小宗你拿回去看看没问题，在最后签个字就好。」 「还有这枚胸针，裴衍松他爸送的。我当时不知道该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但一想到你不是明星吗，平时要是走红毯啊什么的，戴在衣服上刚好。」 裴母随手就往宗柏跟前递，宗柏双手发软地接过来，他虽然不识货，但光看着上面三颗钻石都觉得肯定价格不菲。 第114页 裴母似乎看到了他眼里的顾虑，开口道：「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 身后的裴父没出声地哼了一声。 什么不值钱，那胸针可是古董！以前欧洲皇室用的，上面那三颗钻石，红钻、紫罗兰钻、粉钻，哪一个不稀有，光红钻，全球仅开採出来三十多克拉。 见面礼展示完了，裴母有些侷促地搓手手：「就随便准备了点，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 宗柏捧着那枚胸针，人都要震惊到石化了，这岂止是合不合心意？他刚还说到时候回礼，这怎么可能回的起！？ 但一想到合不合心意，宗柏又莫名想到粉丝群里那个问东问西的陈阿姨，眼前这些礼物，和她之前那句「股份？古董？黄金？上世纪的首饰？」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宗柏可能是太过震撼，脑子卡了，他突然抬头，看向裴母，开口问道：「能冒昧问一下您的姓氏吗？」 裴母笑了笑：「我姓陈，叫陈娇。」 宗柏想忍但没忍住：「粉丝群里那个陈阿姨？」 裴母还挺自豪：「是我。」 宗柏默默看着手里的胸针，他还记得牙刷5.96一把曾经随口说过进小粉丝群的条件，需要看完宗柏演的所有电视剧，并且做一份相关小测试，题目随机抽取，正确率要达到百分之百。 宗柏狠狠闭了闭眼，他至今都不敢回顾自己曾经的演技。 一想到裴衍松妈妈可能把他之前演的所有电视剧都翻来覆去看完了，宗柏就想直接逃离这个世界。 第71章 裴母见宗柏半天没个反应，小心翼翼道：「是不喜欢吗？没关系，不喜欢我们还能再挑……」 「不是不是，」宗柏慌张打断，惊魂未定地抿了抿唇角，「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他小心翼翼把胸针放回螺钿盒里，足金的胸针，羽毛雕得根根分明，栩栩如生，宗柏光拿手里都觉得沉。 裴母刚想开口说没关系，裴衍松啪一声把盒子合上了。 「哟，这么漂亮啊，刚好宗柏几天后有个活动要参加，戴着正好，我就先帮忙收了昂。」 裴衍松挤开宗柏，又把打开的盒子挨个合上。 「股份转让合同，」裴衍松拿在手里弹了弹，「还是我之前转让给你们的。」 裴衍松睨了一眼裴父：「爸公司股份什么时候送点出来？不会是想留着结婚的时候当礼金吧。」 裴父深深吸了口气。 宗柏低着头狠狠掐了把裴衍松腰上的肉。 下的死手，痛得裴衍松没忍住嘶了一声：「我就开个玩笑，我公司股份可比他公司值钱多了！」 裴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个逆子！ 宗柏讪讪笑了下，裴衍松非要拉着他的手给自己揉腰，又低头去合另一个箱子。 「这应该是妈从我小时候就在攒的吧，」裴衍松手指随意拂过，「一年一根，现在应该有28根了？」 裴母：「嗯，给你攒来讨媳妇的。」 宗柏没想到当初想莫名其妙收到金子的愿望竟然会在今天以这种形式实现，他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没忍住又掐了裴衍松一把。 裴衍松可能是被掐麻了，这回没痛唿出声，只是轻轻颳了刮宗柏的指腹，像是安抚。 最后是一箱崭新的人民币，目测应该有个十几万。 裴衍松合上最后一个盒子，笑说：「妈你也太实诚了吧，这么重还懒得提，不如直接开张支票。」 宗柏想到牙刷5.96一把在群里直戳他心坎的那句「不出意外，应该是钱吧」，又沉默地掐了裴衍松一把。 裴母嗔了裴衍松一嘴：「现钞怎么了，过年发红包用啊，家里小辈多。」 「是是是。」 厨房那边突然喊了一声「陈姐。」 裴母应了声，又笑着看向宗柏：「小宗你坐啊，站着干什么。我去厨房看一眼啊，一会儿就回来。」 裴母走了，裴父一个人在这儿也尴尬，轻咳一声：「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宗柏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两杯水，没吭声。 裴衍松拉着宗柏坐下，拿过茶几底下的遥控器，说道：「放个电影看看？有什么想看的吗？」 电视一打开，就是宗柏不知道哪部剧里被雨淋湿的大脸。 宗柏：…… 裴衍松笑着去翻观看记录：「7集，8集，13集，18集近期来回看了三遍。」 「宗柏，我妈是你的狂热粉啊。」 宗柏偏过头阴森森地凝视他，大有裴衍松再多说一个字，他就让他血溅当场的架势！ 裴衍松默默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转回头，挑了部贺宇演的电影放着。 开头的龙标刚显示出来，宗柏就怼了裴衍松一下，怕裴父会突然回来，小声问道：「你怎么什么都没跟我说？」 裴衍松没听清，歪头过来：「什么？」 宗柏：「你爸妈我已经见过我了，还有礼物那些你都准备好了，还有你、你妈混进我粉丝群的事。」 裴衍松了然一笑：「我跟你说了啊。」 宗柏：「？」 裴衍松：「我不一路都在跟你说，别紧张还有我吗？」 宗柏：老子他妈问了你三个问题，你简单六个字就回答了？ 裴衍松夸张地反问：「我暗示地这么明显，你竟然都没听出来！？」 第115页 宗柏：六个字能听出来三个问题就他妈见鬼了！ 裴衍松懒散地靠回沙发，格外遗憾地摇了摇头：「那没办法了，是你理解能力出了点问题。」 这狗东西就是故意的！ 宗柏深吸一口气，愤愤道：「你给我死！」 他伸手又要去掐裴衍松的腰，裴衍松挡了一下：「疼，肯定都掐紫了。」 他边说就边要去拽自己扎在裤腰里的衣服，宗柏人都看傻了，赶忙制止他的动作：「你干什么！」 「给你看看是不紫了啊。」 客厅边，倒了两杯水的裴父无能接受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行为，沉着脸默默转身，试图眼不见为净，结果一转身就差点撞上走过来的裴母。 「你堵这儿干嘛啊？」裴母说，「又倒水，我刚不是倒了两杯么？」 裴母边说边往里走。 宗柏正襟危坐，裴衍松懒懒散散，细看，里面那件衬衫边角皱了好大一块，似乎是在慌乱中匆忙且粗暴地怼进去的。 裴母一手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一手拿着两张请柬。 「小宗吃水果啊。」 宗柏身子前倾：「好。」 再不经意抬头，正好和裴父的视线对上，两秒后，两人又不约而同错开眼。 裴母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把手里的请柬递给裴衍松：「隔壁前几天送过来的结婚请柬，地点在d市，小宗之后工作重心应该也在d市吧，到时候有空可以去看看。」 「怎么在d市？」 「女方家在d市。」 裴衍松挑眉，女方家在d市？他记得隔壁那户是本地人，就只生了个女儿。 他翻开请柬，落款看起来像是两个女孩子的名字，裴母也跟着解释道：「是两个女孩子的结婚请帖。」 裴母一说起这个就格外感慨，要不是隔壁妈天天过来跟她哭她家女儿经济条件一稳定就跟他们出柜了，怎么劝都不听，后来吵多了干脆连家都不回了什么的，裴母说不定还不能这么快接受她儿子给她找了个男媳妇回来的事实。 裴母道：「有空还是去沾沾喜气吧，她们俩算是你的半个恩人。」 裴衍松：「？」 恩人怎么说？ 饭后，裴衍松和裴父下了会儿棋，宗柏随意在别墅里逛了逛。 别墅地上有三层，楼梯做的复式旋转楼梯，墙上隔一段距离就挂副画，不是什么名贵的画，全是小孩子的涂鸦，署名是写的歪歪扭扭的裴衍松。 「这是裴衍松3-6岁瞎画的一些东西，选了些还看的过去的挂起来了，」裴母手上端了盘点心，递给宗柏。 宗柏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裴母：「是不是跟他现在很不一样？小时候活泼调皮，天天在泥里滚，大了就沉稳点了。」 宗柏轻笑了声，一张张看过去，最后在画的花花绿绿的一家三口前停下脚步。 宗柏沉默地看了会儿，在这副画前停得格外久。 裴母踌躇着开口：「衍松……和我说了你家里的事，他没什么恶意，只是怕我随口提会让你伤心难过。」 宗柏垂下眼眸。 「我很抱歉，但我还是想说，」裴母顿了顿，「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你可以把这里当家，想热闹点就和衍松回来吃顿饭，没关系的，不用拘谨。」 把这里当家？ 宗柏盯着画里穿着蓝裙子的妈妈脸上大大的笑容，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他缓缓眨了眨眼，扭头，很真诚地说：「谢谢陈姨。」 裴母看着他的眼睛，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背负了很长一段时光却始终落不到个定点，沉默着孤独着，无端让人感到心酸。 - 李文在宗柏拍代言前一天到了a市，短暂一段假期后，三个助理精神面貌都非常充沛，格外积极地和合作方沟通场地和流程。 宗柏代言要在商场展台现场拍，化妆师在后台最后检查了一遍妆造：「可以了，宗老师，您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的吗？」 宗柏低头回了一条最里面那间，摁灭手机正要去看镜子，化妆间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宗柏抬眼，隔着镜子和缓缓走过来的裴衍松对上视线。 化妆师很有眼见力，找藉口出去了。 宗柏穿了身黑西装，料子很软，腰线却勾得明显，裴衍松从兜里摸出那枚羽毛胸针，别在了宗柏西服领口上。 宗柏：「你怎么把这个带过来了？」 裴衍松：「因为好看。」 他伸手给宗柏理了理领口，理着理着又摸了摸宗柏后脖颈，宗柏往旁边躲了一下：「痒。」 他一笑，眼睛就弯成月牙，眉宇间似有若无的愁被沖淡了，变成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清朗少年气。 裴衍松想亲他，又看了看他脸上淡淡的妆面，弯腰，在他耳朵尖轻轻咬了一下。 不痛，洒着热气带了点麻。 宗柏缩了缩脖颈，眼里带了无意识的潮：「耳朵给我咬红了。」 「没有，」裴衍松拨了拨他的发梢，「盖住的。」 宗柏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看不见了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你不能出去，在这里等我。」 裴衍松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靠在化妆檯上没应。 宗柏：「听化妆师说外面挺多人的，一会儿拍到你了肯定又要上热搜。」 第116页 「我很快回来，」宗柏仰头，看进裴衍松深黑的眼里，微微红了脸，「回来就给你亲。」 第72章 化妆师那句商场人很多，宗柏以为是今天来逛商场的人很多，也没多在意，反正他是在展台拍，展台应该不至于聚太多人。 宗柏在电梯里回裴衍松的消息，裴衍松非要打视频看他拍，宗柏拗不过他，扭头把手机递给旁边的李文：「一会儿和裴衍——」 话音还没落，电梯叮一声提示到达，宗柏下意识转回头，倏地愣住。 电梯到展台还有一段距离，此时那截路用栏杆围出来一条小道，两边站满了举着手机或是应援牌的人。 伴随着电梯门打开，看清里面的人后，尖叫声也跟着此起彼伏。 「啊啊啊，宗柏，宗柏！」 「宝宝又帅了！！」 「我就知道你莫名其妙出现在a市肯定有活动，不枉我扒了这么久的微博。」 宗柏完全怔住了，这次代言拍摄很低调，没在网上宣传过，他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找过来。 眼看电梯门又要自动合上，李文眼疾手快摁了按钮，提醒道：「宗老师，该出去了。」 宗柏：「哦，哦。」 他缓缓走出电梯，商场顶灯冷白，像是追光灯一样照在他身上，衬得眉眼浓黑，身形颀长，柔和里又带了几分贵气。 尖叫声立刻又高了一个度，宗柏似乎也被那声音带的激动起来，一边走，一边说谢谢。 李文手里，宗柏的手机震了一下，她低头，看见备註为衍松的消息：我打过来了？ 下一秒手机连续震动，李文手忙脚乱接通，又把摄像头转换成后置。 镜头晃了几下，裴衍松靠坐在化妆间的沙发椅上，看见宗柏走在那条特意开闢出来的空道间，小心翼翼又逐渐沉稳。 他挥手和周围的粉丝打招唿，侧脸白皙精緻，眼眸深邃、鼻樑高挺，就算隔着镜头都能把人勾得心神荡漾。 裴衍松看见他嘴角扬起的弧度，也不由自主跟着笑起来。 他微博后台还躺着几条几天前的消息，有粉丝扒到了宗柏未拍的代言和代言品牌入驻某商城的消息。 「裴管家，求你告诉我，宗柏后面的活动是在这家商场吗？」森*晚*整*理 「宗柏最近是不是又把微博删了啊，问什么都不回。」 「啊啊啊，我刚好在a市，我真的好想见他啊[拜託][拜託]」 裴衍松隔了一天才回覆：和负责人沟通了一下，可以来，但必须限制人数。 收到回復的粉丝高兴坏了，同时也在自发隐秘地联繫人组应援队，首选人在a市的。 二楼，带着助理来买小孩用品的周琛听到了底层的尖叫声，微微蹙眉，靠在檯面上往下看了一眼：「怎么这么吵？」 「商场出过声明了，说是今天有明星来拍摄。」 「明星？」周琛挑眉，「能在这座商场拍的起代言的就那些，我怎么没收到消息说有人来了？」 周琛目光落在已经走到展台边的男人身上，眯着眼仔细看了会儿，又在一阵激动的啊啊啊中分辨出「宗柏」这两个字。 他微微挑眉：「竟然是他？」 宗柏在展台边长长鞠了一躬，缓缓直身的时候，周琛看见了他别在左胸的那枚胸针。 轻蔑的眼神陡然瞪圆，似是觉得难以置信，周琛身子都往前倾了几分。 但不等他再仔细分辨，宗柏已经转身进了店面。 周琛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在一片喧闹声里嗤笑：「裴家还真愿意认这个戏子进家门？」 他眯起眼，又想起上回周岁宴，裴衍松让人给他抬过来的送子观音，周琛气得回去就砸了个稀巴烂。 之前一直找不到机会报復回来，现在看着宗柏，怎么都能再噁心一下裴衍松。 他勾着抹阴沉的笑，沉沉道：「我记得上次你给我的那份资料里，有宗柏的家庭背景？」 - 展台拍摄很顺利，可能是粉丝都在外面看着，宗柏不想让他们觉得丢脸，对着镜头很沉浸很投入，摄像师想要的情绪，他基本上都能给到。 拍完宗柏又和等在外面的粉丝挥手告别，最后进电梯，去化妆间找裴衍松。 电梯缓缓上升，梯面很亮，宗柏不经意抬眼，看见了自己嘴角还没完全消散的笑。 不知道是顶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宗柏只觉得这个笑明媚得有些扎眼。 他抿着唇角，想敛下来几分，电梯门突然开了，裴衍松黑衣黑裤站在外面，宗柏怔了怔，刚耷下来的嘴角又微微上扬。 「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化妆间等我么？」 「懒得你再跑一趟。」 裴衍松进来，摁了电梯，又上了锁。 这是专用电梯，里面上了锁，到达既定楼层前都不会再停下。 宗柏被裴衍松一路堵到了监控的死角，他双手撑在裴衍松胸口，想到走之前跟他说的话，有些慌张：「别在这里……」 裴衍松却没有别的过分的动作，指腹只是轻轻擦过他的唇角，低着头沉沉看着他，问：「宗柏，怎么还是不开心？」 听到这话，宗柏怔了片刻。 又很快回神，反问道：「怎么会不开心？」 他微微歪着头，笑说：「你都不知道，今天有好多粉丝来看我，她们都好热情。」 第117页 裴衍松脸上表情没变，只是伸手去弄了弄他的头髮：「是吗？」 「嗯。」 宗柏脸颊贴着他的袖口蹭了蹭，明明刚刚还在推拒，现在却主动道：「不想亲了么？」 他好像知道自己今天很招人，眼尾微微扬起，在那个狭窄的角落慢条斯理地用眼神勾着面前的男人。 裴衍松唿吸重了几分，静了半响，最终还是在电梯数字弹到-2的剎那，俯下身来，泄气似地在宗柏嘴唇上咬了一口。 中午一起吃完饭，裴衍松还有点事要处理，送宗柏到家后就掉头回公司了。 买了下午四点回d市的机票，宗柏回别墅就开始收拾行李，收拾完自己的衣服，又开始装裴衍松的衣服。 裴衍松说d市还有点业务要收尾，跟他一起回去，刚好参加完婚礼再回来。 等该装的东西都装好后，宗柏抬头，扫视一圈，看还漏了什么没有。 视线就那么不经意落到了摆在角落置物台的四个盒子上。 宗柏缓缓走过去，手指挨个抚过，想起了什么，慢吞吞取下胸针，小心翼翼地放进螺钿盒里。 盒子缓缓合上，视野空下来那瞬，宗柏心口好像也跟着空了一瞬。 空了什么呢？转瞬而逝的感觉宗柏没有细想，他转回身，垂眸拉上行李箱的拉链。 最近气温骤降，正午的天空都显得阴沉沉的，宗柏把两个行李箱推到墙边靠放，躺回床，睁着眼看了会儿天花板，没多久就疲惫地翻身睡着了。 三点过的时候宗柏被裴衍松叫醒，昏昏沉沉跟他上了飞机，又下了飞机，他一路都很沉默，后来在看到熟悉的街道时话才变多了起来。 「家里没菜了，」宗柏探头去看超市，「去买点吗？」 裴衍松也跟着偏了下头：「好。」 这次他规规矩矩找了个停车场，没再随意停在路边。 买了菜回去的路上，裴衍松把他们第一次见面，自己违规停车结果车被拖走的事讲给宗柏听了。 宗柏摁了楼层，笑出了声：「所以当时你站在门口快石化了是因为车没了？哈哈哈——」 哈声戛然而止，尾音还在楼道里轻微迴荡，宗柏看着站在自己家门口的一对中年夫妇，愣了愣。 那对夫妇明显也看到宗柏了，女人脸上当即笑出了褶，几步走过来，那双粗糙的像是树皮一样的手，迫不及待抓住了宗柏的双手：「小柏，你可算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今天等不到你了呢。」 宗柏迟钝地凝视女人，女人手虽然是抓着宗柏的，眼睛却时不时落在裴衍松身上，眼里的谄媚针似的扎人。 宗柏听见自己问：「你是？」 女人勐地一怔，随即惊唿道：「你不认我？你这就不认我了？宗柏，我是你妈啊！」 嗓门很大，又震惊又委屈，宗柏脑子被这句话搅得乱糟糟，只是忽地想起，他好像跟裴衍松说过，他父母双亡。 宗柏倒了两杯水进房间，用手肘合上房门。 宗母正带着宗父来回参观宗柏的房间，摸摸他桌上看起来像是值钱的挂件，又扯了扯挂着的窗帘，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失落。 宗柏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宗父和宗母也跟着坐在床上。 宗柏盯着被他们抓黑了一个印子的床单，从角落拖了把椅子，坐在他们面前，开门见山道：「你们来做什么？」 他没有属于宗柏的记忆，为了不露出破绽只能速战速决。 宗母似乎也没想到宗柏会这么直接，他们之前那样对宗柏，还以为今天会直接吃个闭门羹。 宗父和宗母早就想好了，如果宗柏不开门，他们就在小区门口跪着哭，宗柏现在不是明星了吗？他们今天听那个男人说宗柏还傍上了大款，指头缝里随便漏点几辈子吃不完。 公众人物都要脸，到时候被人拍了视频传到网上，肯定还会过来求他们说好话。 宗母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进门，这么顺利听到宗柏问他们要什么，愣了会儿才开口道：「你哥，最近要结婚了。」 「家里房子也该修了，女方那边……」 「嗯，」宗柏直接打断，「要多少？」 宗母看了眼宗父：「四，四十万。」 宗柏低头，依次点开微信，支付宝，和好几个银行软体，又把自己买黄金的钱全部提了出来，最后汇集在同一张卡上。 宗柏把手机屏幕转到宗父宗母跟前：「我目前只有十几万，你们如果急需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转给你们，至于剩下的，需要等我综艺片酬下来。」 宗父宗母愣愣地数着位数，数了一遍后似乎把心也数膨胀了，立刻改口道：「不对不对，四十万是家里修房子和女方彩礼的钱，你哥哥还要在城里买房子。」 「怎么着，怎么着……」宗母眼珠转动，突然一拍大腿，「怎么着都要八十万！」 宗柏瞳孔一缩，勐地站了起来。 椅子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噪音，宗母看到宗柏骤变的脸色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又梗着脖子怒斥。 「怎么了？八十万都拿不出来？你不是傍上了个金主吗？就跟你一起回来那个男人，开公司的大老闆，你找他——」 房门突然被推开，宗母在裴衍松黑漆的眼眸里被压的说不出话。 房内登时寂静一片，宗柏深吸一口气，眼神平静地看向裴衍松：「怎么了？」 第118页 裴衍松目光柔和下来：「外卖到了，先吃饭？」 可能是因为有裴衍松在，宗父宗母不敢轻易放肆，八十万也暂时搁置了下来。 宗柏这边没松口答应，宗父宗母准备找机会再说，于是找藉口想住下来。 宗柏没计较，把自己的床让给他们住，又把所有需要的东西全部搬到了裴衍松房间。 他很是平和地收拾着东西，很是平静地给宗父宗母说哪些东西要怎么使用，平静地让宗父宗母不知道该给出个什么反应，脸上表情很是不自然。 宗柏没在意这些，又给他们找了合适的衣服换洗。 「我有点累，我先去洗澡可以吗？」宗柏把衣服放在床头，对着坐在床上的宗父宗母说道。 这么客气，宗父宗母也不好意思挂脸：「可以可以。」 宗柏就点着头出去了。 浴室里的热气还没散，裴衍松刚洗完澡，正靠在阳台栏杆抽菸，还是抽屉里那包没抽完的，又苦又涩的劣质烟。 水声哗啦，宗柏抹开镜面上的水珠，怔愣地看着镜子里被雾气缭绕的自己。 宗柏是宗柏，宗柏又不是宗柏。 宗柏23岁，宗柏20岁。 23岁的宗柏无父无母是个被无情剥削只想着攒钱的职工。 20岁的宗柏有父亲母亲还有个快结婚的哥哥，是个活在荧幕上的煳咖。 那么23岁的宗柏是怎么变成20岁的宗柏的呢？ 睡了一觉，醒过来就是了。 所以，宗柏会不会也睡一觉，醒过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热气熏红了眼眶，宗父宗母的到来像是一把烧红了的利刃，破穿了宗柏这些天来一层一层加固的迟钝。 眼泪一滴一滴砸下来，宗柏茫然地盯着宗柏，绝望如潮水般卷噬着他。 这个澡洗的有点久，宗柏被烫得发红，穿着睡袍推开了裴衍松的房门。 裴衍松抬眼：「洗完了？衣帽间有点东西要不要一起拿过来——」 话头突然止住，宗柏解开了睡袍带子。 房间里还有没有完全散掉的烟味，不知道裴衍松抽了多少。 他穿着宗柏第一次见他给他的那条裤子，赤着上身，宗柏吻他的下巴，喉结，锁骨，胸腹，最后舔吻起了他的渴望。 宗柏垫着脚跨坐，双手后撑在床面，眼睛盯着天花板，艰涩地吞咽，缓慢又沉稳，机械又沉沦，最后没了力气，掌心撑在胸腹，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 裴衍松伸手摸他的眼睛，声音低哑。 「怎么哭了。」 第73章 裴衍松觉得宗柏最近很不对劲，或者说从很久之前就很不对劲了。 只是最开始不明显，偶尔会给人一点孤寂的感觉，比如之前醉酒，比如推着还在坐轮椅的裴衍松过马路，风吹过来时宗柏说的那句他并没有听清的话。 裴衍松手肘支在阳台上看风景，身后宗父宗母坐在沙发上窃窃私语。 「宗柏已经几天没回来了？他不会是跑了吧？」 「怎么可能！他走之前不是说接了部戏要在临市拍吗？他说他最近行程很紧张。」 「你有没有发现宗柏变了很多，嘴上虽然没说八十万的事，但他行程突然变这么紧，说不定还真在给我们赚钱呢。」 「我听说他们明星来钱快的很，八十万……是不是要少了。」 裴衍松嘴角要勾不勾，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真不像个善茬。 他摁亮手机屏幕，今天的屏保，裴衍松换成了上次出门买菜被粉丝偷拍的照片，画面定格在宗柏给裴衍松戴帽子的剎那，手指还没从帽檐上移开，裴衍松敛眸笑着蹭了蹭他的手腕。 宗柏也是笑着的，只是不明显，在头顶寂寥的路灯里显得很朦胧，像是跟着变成了一道抓不住的光影。 「而且，那男人还留在这里的……」 刻意压低的话音还是一字不差地落到了裴衍松耳朵里，他转身，走进来的瞬间沙发上的老两口噤若寒蝉。 裴衍松没关怀他们脸上的微惧，反而拖了把椅子过来，隔着茶几就坐在他们两正对面。 老两口登时就想发抖。 裴衍松翘着腿，漫不经心道：「聊聊？」 两个人胳膊肘互捣了几下，最终还是宗母开了口。 「贤婿啊……」见裴衍松皱眉，宗母又立刻改口道，「裴，裴总！」 刚两个字，裴衍松就没了耐心，抬手示意她闭嘴，开门见山道：「八十万，我再添二十万，一共一百万。」 「买一个清净，」他眼眸垂下来，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们，「拿了钱就彻底从宗柏身边消失，也别在公众视野里给他带来任何负面影响，能做到吗？」 宗母愣愣地听着，似是没想到几句话之间自己就能得到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或许是来的太过轻松，她嘴唇嗫嚅着，下意识脱口道：「一百万不够……」 裴衍松冷嗤了一声。 宗母话头立刻僵住。 思绪颤抖间，之前电话里那个冷冰冰的男声又在耳边响起，他最缺的就不是钱，无论你想要多少他都有。 想到这里，宗母登时镇定了几分，但在对上裴衍松眼神的剎那，却莫名有一种被扒干净了的错觉，让她喉口痉挛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裴衍松：「无论是谁让你们来的，又给你们灌输了什么思想，我只想说一句话，人要知趣。」 第119页 他摸出手机，在屏幕上敲了几下。 五分钟后，他把屏幕调转过来，上面有一行银行卡数字，还有收款人的名字，中间那个字打了*号。 宗母不明所以。 「这是你儿子的银行卡号，」裴衍松在手机上摁了几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是你儿子要结婚，要买房子吗？钱已经转过去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宗父蹭一下站了起来：「一、一百万？是我们来要的，怎么能、怎么能都给他！」 「大额转帐没那么快到，」裴衍松耸肩，「你现在赶回去可能还来得及？」 宗母还想说什么，宗父匆匆进房间拿了衣服帽子：「走，快走。」 宗母被宗父一路拽到了玄关，刚开门，就听到身后那个男人不紧不慢道：「记得我说过的话。」 穿堂风惊掠，宗母嵴背一片寒凉。 裴衍松又在原地坐了会儿，最后起身去阳台，给宗柏打了个电话。 那边嘟嘟响了好几声，接起来了。 「喂，什么事？」 裴衍松：「家里买的菜快坏了。」 宗柏似乎被这句话无语到了：「那你扔掉。」 裴衍松就笑了，低低的，宗柏那边沉默了会儿，嘈杂拉远，他似乎去了个更安静的地方。 这是这几天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第一次通话，声音透过电流带上了点不真实感。 宗柏并没有完全隔绝和裴衍松的交流，微信上的消息看到就会回，语气和平时一样，工作行程也会和裴衍松说。 但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好像在刻意保持距离，不然宗柏不会在两份剧本里，挑了临市的那个。 虽然宗柏的託词是钱多。 裴衍松：「他们走了。」 宗柏嗯了声，什么都没问，情绪起伏并不大。 裴衍松轻微挑了挑眉。 两人各怀心思，又对着听筒沉默了会儿，最后宗柏开口道：「还有什么事吗？导演叫我了。」 裴衍松：「没有，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裴衍松：「你忙吧，再见。」 裴衍松垂眼睨着在楼底下起了争执的宗父宗母，突然意识到事情的重心好像并不在宗父宗母身上。 不然宗柏的反应不会这么冷淡，但宗柏又确实为了攒八十万，接了很多通告。 所以，这个钱，宗柏在给谁攒？ 挂了电话后的宗柏愣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导演没有叫他，他的戏份在一个小时后。 剧组里面有棵树，因为天气原因掉光了叶子，枝条光秃秃的，好像失去了所有生机。 宗柏最近很忙，通告排的很满，拍戏间隙还去参加了几场直播活动，几个城市来回飞，觉都是在路上睡的。 剧组的戏排的很巧妙，宗柏杀青那天，剧组也刚好杀青，大家热热闹闹在群里说明天一起组个饭，宗柏洗了澡缩在酒店床上刚准备睡觉，导演的消息就来了。 王导：明天晚上杀青宴宗老师要来吗？ 宗柏明天能休息一天，后天中午才飞去另一个城市参加综艺。 宗柏不想去，打字推拒道：不好意思啊，王导，明天我有个综艺，可能赶不上了。 王导：没关系，宗老师一路顺风。 两人又一来一往寒暄了几句，宗柏困得睁不开眼，正准备放下手机睡觉，某个金币头像弹出来，吓了他一跳。 衍松：明天婚礼你什么时候来。 宗柏脑子慢吞吞转了下，才想起走之前，裴母给了他们两张请柬。 宗柏盯着裴衍松的头像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打字道：你怎么不早说，明天答应了导演组的杀青宴，去不了。 裴衍松切回王导的微信，最新一条消息：宗老师说他明天要录综艺，不参加杀青宴。 裴衍松又翻了下宗柏的行程表，机票买的后天的，综艺也是后天录制。 手机又嗡地震了下。 王导：那个，宗老师说他记错了综艺时间，明天还是要来参加杀青宴。 裴衍松回了个嗯，又切回宗柏的聊天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没个动静。 如果之前只是怀疑宗柏在躲他的话，现在裴衍松能肯定宗柏就是在故意躲他了。 裴衍松很愿意给伴侣私人空间，宗柏可以有秘密，他也不会随意去窥探，甚至愿意慢慢等，等他愿意彻底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但如果影响到双方的感情相处，裴衍松就办法忍。 第二天，裴衍松一个人去参加婚礼，穿着婚纱的两位新娘在门口迎宾，其中一位对裴衍松挥了挥手，裴衍松视线礼貌地掠过她手里扎得精緻的手捧花，微笑道：「很漂亮。」 女人也跟着笑：「谢谢。」 吃完午饭裴衍松没多留，又开车往临市走。 他问了王导杀青宴的地点，天空刚朦胧透上点黑，就驱车到了门口的小道。裴衍松停了车，看着饭店的招牌，点了根烟。 车辆从旁边穿流而过，车灯一下一下晃过裴衍松搭在窗边的手腕上。 远处的天空完全黑了下来，裴衍松从车上下来，半靠在车旁，抽完了宗柏家里最后一根劣质烟。 菸头刚碾灭扔进垃圾桶，门口摇摇晃晃出来一行人，走在中间那个晃得格外明显。 扶着宗柏的王导急得团团转，他也没想到宗柏不能喝还喝那么多，脸上半分不显，不说胡话不耍酒疯甚至还能格外自然地在桌上接梗，要不是散场了出门的时候直往门槛上撞，王导愣是看不出来他醉了！ 第120页 宗柏晃着晃着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歪着的身子突然站直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向不远处，路灯底下的男人。 不等王导视线看过去，宗柏突然推了他一下，一本正经道：「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王导：「……」 宗柏慢悠悠晃到了裴衍松跟前，他站在一颗树下，路灯的阴影落在他脸上，宗柏闻到了很重的烟味。 宗柏皱眉道：「你好臭。」 裴衍松掌心扣住他的脸：「你也臭。」 宗柏就笑起来，酒后的眼眸带了层水光。 裴衍松冷淡道：「不是不想见我吗？还过来做什么？」 「想见的。」宗柏讨好地用脸颊蹭他的掌心。 「别卖乖，」裴衍松并不领情，依旧冷淡地问，「最近为什么要躲我？」 这个问题似乎很困难，宗柏盯着裴衍松看了好一会儿，像是要把这些天没看到的都补回来。 裴衍松由着他看，良久才听到一句低哑的：「因为捨不得。」 「捨不得什么？」 宗柏就又卡壳了，捨不得什么？捨不得好多好多，怕一切都是一场梦，醒过来就什么都没了。 所以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暂时用工作麻木地把自己塞满，好像这样就能好受一点。 宗柏吸了吸自己的鼻子，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茫然地摇头：「不知道。」 裴衍松：「宗柏，你喝醉了吗？」 宗柏点头：「醉了。」 他灌了自己很多酒，无论是宗柏还是宗柏，都醉得彻底。 像是为了验证他是不是真的醉了，裴衍松又连着问了他几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宗柏。」 「今年多少岁？」 顿了几秒，小声道：「23。」 裴衍松不知道喝个酒还能给自己长岁数，他手指摸着宗柏的耳朵，又问：「喜欢我么？」 宗柏毫不犹豫：「喜欢你。」 醉了的宗柏很好套话，问什么答什么，裴衍松有很多想知道的，但看着他这副模样又什么都问不出口。 最终只能把人紧紧裹进怀里，烟味和酒味重又轻地交织在一起。 他嘴唇摩挲宗柏发烫的耳尖：「清醒后还想见我吗？」 宗柏停顿了很久，手臂环住裴衍松的腰，点头又摇头。 良久，裴衍松发泄似地捏了捏他后脖颈，妥协道：「宗柏，你到时候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宿醉并不好受，宗柏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在床上缓了好一阵。 他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全是裴衍松的身影，捏他脖子，吻他嘴唇，骂他小醉鬼，喝不了还喝这么多。 太真实了，真实地宗柏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旁边有没有人。 什么都没有，只摸到了一手的冰凉，凉得宗柏意识都清醒了几分。 他睁眼迷茫地盯了会儿天花板，想到下午还要赶综艺，又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 脚刚踩地，他就去床头柜摸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点开消息准备边走边回復，迟缓的大脑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勐地转头，再一次看向床头柜。 原本空空荡荡的地方摆了一束精緻的手捧花，手捧花旁边还放了个黑丝绒的小盒。 宗柏定在原地呆了半响，动作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走上前，停驻，拿起盒子，抖着手打开。 一枚戒指安静地出现在他视野里，纯净的蓝好像把这个空荡的角落都映亮了几分。 宗柏唿吸急促，酸涩堵在喉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74章 宗柏连轴转了快两个月，拍完戏拍综艺，拍完综艺又进组拍戏，高强度的工作熬得三个助理都受不了，开始两人一组的轮班制。 宗柏最开始也不适应，但后来又没觉得多累。 反正他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昼夜颠倒、不眠不休，有的时候坐在椅子里背台词，那些黑色的字体一个一个在他视网膜上跳动，迟缓的大脑偶尔还会生出点熟悉的麻木感，很快又轻飘飘地散去。 都不是什么好角色，优点是耗时短但钱多，最后一部戏杀青那天天气还算好，宗柏回公司一次性结清了所有的片酬，没再接其他的通告。 加上之前的，卡内金额超过了八十万。 宗柏站在保姆车前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才转头对等在一边的三位助理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李文不是很放心，宗柏最近的状态确实不算好，明明会说话也有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是空的，她还想开口说什么，宗柏视线平静地落在她身上：「我是个成年人了，有分寸。」 李文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她下意识闪躲宗柏的视线，开口道：「那我们就先走了，宗老师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宗柏目送他们上车，在车门快合上的时候，宗柏又突然叫了他们一声。 李文探出头，那一瞬她莫名有一种自己好像要听到临终遗言的错觉。 但宗柏只是张了张唇，顿了顿，又轻笑：「没什么，开车慢点。」 「好。」 李文坐回椅子里，车子开出去好一截路，那种怪异的感觉仍旧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李文有些不安地咬了咬唇，点开裴衍松的微信，缓缓打了一行字。 第121页 宗柏沿着街道一路走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中心医院构造都差不多，熟悉得他扫一眼分布图就知道哪个科室该往哪个方向走。 宗柏一路上行，直到面前蓝底白字的标识写着肿瘤科三个大字。 他的视线平视穿着病号服、光着脑袋的人，似有若无的消毒水味让他的胃下意识开始痉挛。 沉重的脚步在迈进这片区域的剎那都显得没那么沉重，宗柏穿过一片死寂，一路走到了a33号病房，是一间四人病房，最靠近门的那张床位同样是一位母亲和一位儿子。 儿子很年轻，嵴背还没完全成长到能承担起整个家庭重担的程度，他坐在床头削苹果，时不时仰头沖床上的女人说什么。 宗柏站在门口，透过门上那扇长方形的小窗安静地看着，他不敢正眼去看那位母亲，仅是余光范围都惨白瘦弱到不忍直视。 酸涩漫了上来，宗柏深深吸了口气，有一种很无力的无奈。 有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认定这种巧合，也不知道该把这段神奇的经歷当做命运的垂怜还是更痛苦的折磨。 「您好，借过一下。」 宗柏连忙低下头别开脸，背过身靠在墙壁上。 查房的医生没在意他这怪异的举动，肿瘤科就像人世百态的缩影，他在这里什么都见过，什么都不觉得奇怪。 「最近感觉怎么样？」他先停在靠门的那张床位，没合拢的房门泄出虚弱的交谈声。 「医生，可以再加一针止痛针吗？」 癌痛，宗柏麻木地想。 「妈，没水了，我去打壶水过来。」 年轻的儿子从宗柏身边掠过，脚步很轻又很重。 宗柏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他快消失在拐角的地方才缓缓跟上去。 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宗柏脑袋抵在冰冷的墙面上，垂眼盯着瓷砖上模煳的倒影。 他哭得很闷又很快，一壶水接完声音就停了，宗柏又听见了一道更大的水流声，哗哗像是对着镜子洗了把脸。 一分钟后，他出来了，似是没想到会有人，抬眼看见靠在拐角处的宗柏，很明显怔了怔。 宗柏盯着他眼里熟悉的痛苦与绝望，缓慢拉下脸上的口罩：「你好，我是宗柏。」 「我能无偿负担你母亲所有的治疗费用。」 - 宗柏从医院出来后，觉得轻飘飘的，好像卸掉了很多东西。 他坐在公交站台，看着面前空阔的街道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恰好一辆红色的公交车缓缓停在他面前，宗柏起身上了车。 没看站牌和路线，到站提醒播报到熟悉或者顺耳的地方宗柏就下车，又换乘最先到的一辆公交，就这么兜兜转转，转了四五辆公交车，宗柏听到了「前方即将到站，白沙湾。」 他眼睫颤了颤，勐地向窗外看去。 街道口那家超市亮着熟悉的绿标，红灯变绿，公交转弯停在白沙湾的站牌前。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晚上的风吹到身上还挺凉，宗柏望着面前熟悉的小区，裹了裹衣服，心说回都回了那就再看一眼吧。 他停在小区楼下，没进楼道，而是仰头数楼层，数到他家那层，发现灯是黑的那瞬，宗柏视线顿了顿，垂眸从下往上又数了一遍。 一连数了好几遍，宗柏才后知后觉想起裴衍松跟他说过他有工作要忙，先回a市了。 快年底了，公司事情多，但每次能腾出空都会问宗柏在哪儿，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宗柏手机里躺着七条这样的消息，七条的回覆都是拍戏忙，下次吧，裴衍松就说好。 好像很久没见面了，宗柏终于垂下了头，被忽视了近两个月的疲惫在这个瞬间好像全部涌了上来，累得连唿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宗柏其实一直都活得挺麻木的，如果没有穿书，他应该会再睡两三个小时，然后闹钟铃响，起床洗脸刷牙穿衣服换鞋挤早高峰到公司开启重复的一天。 没什么知觉也不会觉得很累，像是一滩死水，只有每个月发工资看着银行卡里上涨的金额才会久违地露出一个笑来。 宗柏有的时候会想是不是自己攒钱的执念太过强烈，才会成为一个契机，穿进自己睡前看的一本小说里。 起初不觉得有什么，就当是做了场长长森*晚*整*理的梦，梦醒了再回归到现实就好了。 但后来他发现他越来越不想醒。 直到宗柏的父母找上门来，开口沖他要了八十万，又直到今天他攒够了八十万，随便找了家医院，在一模一样的病房号和床位上看到了一对母子。 好像就是在提醒他，你不属于这里，你该醒了也该走了。 母亲去世后，他埋头还了债、毕了业，身上没了负担和牵挂，一个人坐在窗口上好像也失去了追求，宗柏茫然地看向远方，直到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 是之前加的病友群，里面有人分享他们抗癌成功了，发了张记帐的截图，没扣除医保报销，一共花了八十多万。 宗柏盯着那有零有整的数字，第一次有了攒钱的执念。 而攒钱的执念在今天结束后，宗柏望着面前黑漆的楼道，好像又起了新的执念。 只是这新起的执念太过缥缈虚幻，是宗柏怎么抓也抓不住的泡影。 要见吗？ 第122页 宗柏往前迈了一步。 还是不见了吧。 宗柏收回脚步。 他垂下头，想到之前酒后醒来，看到的那枚放在他床头的戒指，他没拒绝也没接受，只是在裴衍松还在的时候寄回了家。 宗柏是个对自己挺心狠的人，既然註定了是场落不到实处的缥缈，就应该快刀斩乱麻，最好连念想都不要留，这样对自己对别人都很好。 他转过身，准备找个和他穿书前差不多的出租屋住一晚上，怎么也算有始有终……迈出去的脚步突然梗在原地。 不远处的树下，裴衍松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候，宗柏能感受到他身上风尘僕僕的寒气。 他停在宗柏跟前，视线紧紧攥着他，语气平淡地问：「不回家吗？」 宗柏没想到裴衍松会出现在这里，像是专门在等他，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怔怔抬起头。 良久讷讷道：「要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道，摁了电梯，裴衍松走在前面，宗柏跟在他后面。 指纹锁滴声响起，裴衍松进门摁亮了玄关的小灯。 那灯不怎么亮，裴衍松侧身站着，暖黄的光给他脸侧蒙上一层暗影，他的视线从眼尾偏垂，落在宗柏脸上。 宗柏盯着他深黑的，没什么情绪的眼眸，突然发现自己想错了——就算是缥缈虚幻的泡影，他也还是很想抓一抓，碰一碰。 进门关门接吻一气呵成。 起初裴衍松没回应他，任由宗柏揪住他的衣领，用嘴唇磨他的嘴唇，用舌尖沿着他的唇缝舔吻，后来或许是出于一种本能，裴衍松护着宗柏的后脑，上前几步，把他抵在了门上。 力道很大，撞得宗柏肩都痛了，他闷哼一声，裴衍松让他仰头，舌头抵进他开合的唇里，咬得更狠，吻得更深。 宗柏从这份疼痛里品出了一丝快意，又在喘息声里把快意挑得更热烈，他伸手去解裴衍松的皮带，金属扣松开那瞬裴衍松手勾进宗柏腿根，一把把人捞了起来。 宗柏腿紧紧攀在他腰上，转身被带进了房间。 屋内没有开灯，窗外朦胧的灯火照在两人身上，宗柏仰头还想去吻裴衍松，裴衍松往后仰了几分，没让宗柏碰上。 他膝盖抵在宗柏腿间，直起身扯散了自己的领带。 宗柏这才发现裴衍松今天穿的很正式，像是从什么很重要的会议赶来的，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只在外面匆匆套了件长外套。 整洁的衣领因为裴衍松的动作皱起了褶，给他的严肃添了几分落寞的颓，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宗柏，眼里分明也带了层颓。 「宗柏，」他叫他的名字，「不回家准备去哪儿？」 他看见了他转身的决绝，让裴衍松有种莫名的直觉，如果今天没等在那里，或许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宗柏眨了眨眼，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就又伸手去抽裴衍松的皮带，小腿抵着他的腰，一下一下摩挲。 裴衍松俯身，手指板正宗柏下巴：「别转移注意力，冷了我快两个月了，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他什么都可以忍，但—— 「宗柏，如果今天我没回来，你准备去哪儿？」 裴衍松没收力道，掐得宗柏眼圈都红了。 裴衍松深吸一口气：「李文说你后面都没接通告了，算算之前的，八十万应该已经攒够了，宗柏，这钱你不是在给他们攒吧？」 宗柏脑子很乱，只能顺着裴衍松的话往下答：「不是。」 「那你要给谁？」 宗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裴衍松凝视他的眼眸带了沉郁。 宗柏手指轻抚他的眉心，抚了一阵，缓缓开口道。 「我今天去医院了，把钱都捐了。」 裴衍松想开口说什么，宗柏手指摁住他的嘴唇。 「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我有个母亲，但不是亲生的。」 「我小时候是没人要的野孩子，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偷了她家的东西吃。」 「她刚死了孩子，穿了身深蓝色的衣服坐在床上哭，我在她面前一连吃了好几个馍馍，她怔怔看着我说，你没有妈妈，我没有儿子，以后我给你当妈好不好。」 「后来她带我进城了，努力赚钱，供我读书，」宗柏顿了顿，「我考上大学的第二年，她生病了。」 窗外最后一点灯火也暗了，夜色里最亮的的是他们的眼睛。 「但她什么都没跟我说，还是暑假放假，买菜路上晕倒进医院我才知道的，她不肯治，拔了针穿上鞋就往外面走。」 「我一路在后面追她，跪在地上求她，」宗柏声音哽咽，裴衍松在他鬓髮摸到一手潮湿。 「她说不要我管，反正我不是她亲生的，供我读完大学就恩断义绝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我给她磕头，我叫她妈，我跟她说我只有你了。」 「我哭她也哭，她别开脸告诉我来不及了，晚期了。」 年轻的宗柏倔强地跪在原地，扯住母亲的衣角死死不放，嘴上一遍一遍重复，来得及的来得及的。 后来母亲拿出了放在衣柜里的存摺，本来是攒来给宗柏买房子的，进医院前一天，她从里面分了两万块出来，存到另一张卡上。 第123页 她说这是读书钱，不能动。 「我考的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大学，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重本，但她特别骄傲，录取通知书送到的那天，她高兴地在菜市场转了一圈，逢人就说她养出来了一个大学生。」 「她特别怕我因为她生病就不读书了，交学费那天非要从病床上撑起来看着我交，她不太会用特别智能的东西，我说交成功了，她不信，还非要叫主治医生过来看一眼，医生说成功了她才又躺回去。」 宗柏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一下，但那笑很快就敛回去了。 肿瘤科是个开销很大的地方，那点微薄的存款根本就不够，开学的时候宗柏回去办了柔性休读，又在网上到处看兼职，经常医院工作点两边跑。 但不够还是不够，母亲情况很不好，肿瘤扩散的很快，化疗后又有交叉感染，很多重要药物需要自费购买。 在欠款金额跌破医院警戒线的时候，主治医生没办法开出新的医嘱，告诉宗柏需要补齐欠款金额，再垫交一部分押金才能继续治疗。 医院所有资源都很紧张，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出于人道主义进行最后的抢救。 宗柏站在那面大大的玻璃前，茫然地看着上了唿吸机的母亲，又到处去借钱。 恰好这个时候某个招聘群里有招酒吧营销的，高薪，会喝酒就好，工作时间晚上十点到凌晨四点。 宗柏在脑子里算了算，四点下班后睡四个多小时还能赶下一场兼职。 他喝了一个多星期，加上借的钱，补上了欠款和押金，主治医生第一时间开了检测单，但病情还是有一定延误。 宗柏没办法多留，他得去赶兼职，他害怕到时候要给钱又没钱，他一刻也不敢停歇。 那家酒吧名叫深渊，里面装修得和名字很像，很压抑，老闆知道宗柏想要钱，某天他问宗柏想不想赚更多的钱。 宗柏揪住喝得痉挛的胃，黑漆漆的眼睛很认真地看着老闆。 宗柏年轻好看，身上有学生气，像挺拔的青松，与这片昏暗格格不入，灯红酒绿、醉生梦死，难免会有人想折一折他的傲骨。 有很多人都很喜欢你，他们很乐意给你花钱，只要你愿意跟他们进一步发展。 喝懵了的宗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脑子迟钝地咀嚼这句话，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他刚刚离开的酒桌。 明明很昏暗，宗柏却莫名看见了那些人的眼神，赤/裸露骨，像是闻到肉香滴着口水最为原始的兽。 宗柏唿吸一窒。 老闆拍着他的肩膀让宗柏好好考虑，宗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酒吧的，只知道他一出门就接到了医院电话。 抢救无效……确认死亡。 啪一声，那根紧绷的神经彻底断了。 宗柏跪在深渊门口，泣不成声。 他没跟裴衍松说这段沉重的经歷，只是轻飘飘一句「我妈没救回来，我给她办了后事，又回去上学了。」 只是他多数时间还是在兼职还债，毕业那天同学都很兴奋，宗柏却提不起劲，总觉得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 「毕业后我就开始工作了，我总觉得要是当时有那么多钱就好了，所以就一直在攒钱。」 裴衍松没去想两份全然不同的经歷是怎样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他只是摸着宗柏的眼睛问他：「累吗？」 宗柏眨了眨眼睫：「还好。」其实真的还好，习惯后就不觉得累了。 裴衍松又问：「攒到钱之后呢？」 宗柏心说这个问题他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但还是耐心地答了一遍：「捐了。」 「捐了之后呢？」 宗柏开始变得茫然。 书外面的宗柏确实没想好捐了后该做什么。 但书里面的，宗柏想到手机备忘录上写的想成为实力派演员这个字。 宗柏说：「不知道，可能会好好演戏？」 裴衍松搓着他的嘴唇：「撒谎。」 宗柏就笑笑不说话。 裴衍松顿了会儿又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明天你还在吗？」 宗柏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只是缓缓道：「裴衍松你玩过游戏吧，你知道游戏通关需要一个契机吧，契机过了游戏就结束了。」 「不知道，」裴衍松说，「我玩的都是有隐藏彩蛋的游戏，没有彩蛋我就去找彩蛋。」 他声音微哑，宗柏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裴衍松，你亲一亲我。」 裴衍松就低头亲他，分开后他突然直起身，上半身越过宗柏，去床头柜上拿了个东西过来。 是宗柏寄回来的戒指，裴衍松拿出来，套在了宗柏手指上。 宗柏无名指上的银戒一直没摘，现在又套了枚钻戒，他动动手指都觉得沉甸甸的，即使很昏暗，也能感受到璀璨的光。 「宗柏。」 「嗯？」 「我爱你。」 「……嗯。」 他们对视着。 宗柏想，如果这场机遇是因为执念，那他现在的执念就是裴衍松一直一直在一起，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第75章 宗柏睡了很沉的一觉，好像一次性把这两个月的昼夜颠倒都补了回来。 清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有点懵，窗帘没拉紧，午后的阳光从缝隙熙熙攘攘挤进来。 宗柏从来没在那个昏暗的出租房里见过这么好的太阳。 第124页 他轻微动了动手指，就听到身后传来更大一阵动静，随后男人低哑的声音传来：「是宗柏么？」 宗柏说是。 宗柏：「好像真的有彩蛋。」 裴衍松就又靠了过来，交着颈和他接吻。 宗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留下了下来，如果他留下了那原来的宗柏又去了哪里。 想不通的事情他也不想耗费更多的心思多想，只是会习惯性坐在窗边翻看备忘录。 上面有时会记些日常，宗柏逐条看完，发现他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会这么年轻签公司演戏，也是因为当时发掘宗柏的经纪人说会给他们2000块钱。 2000块钱完全卖给公司，宗柏最初拿到手的合同剥削程度比现在更甚，他不会看条款，傻傻签了字，要过第二道审核的时候张萌卡下来了。 她把合同驳回，重新拟定了一份，并把宗柏划到了自己名下带。 宗柏又滑到了那条「想成为实力派演员」，看了很久。 后来宗柏开始很认真学表演，没接公司特意倾斜给他的资源，而是从很小很小的角色开始演起，认真揣摩台词和表情，没自己的戏份也扎在剧组里，看其他演员是怎么演的。 裴衍松很尊重他的爱好和职业，只是宗柏接的戏又多又杂，经常到处跑没个定处，而裴衍松工作重心在a市，没那么多时间陪着他一起跑。 后来有天，裴衍松到宗柏拍戏的城市出差，接到下戏的宗柏一起去吃饭。 两个人一个多星期没见了，坐车上就黏在一块儿，车停在停车场的角落，剧组很偏僻，几乎没什么人会来。 宗柏原本只是偏着头和他接吻，后来不知道怎么被裴衍松抱到了腿上，座椅后滑，空间宽敞，宗柏扎在裤腰里的衣摆被扯开，手掌贴着皮肤沿着他的腰线摩挲。 「瘦了，」裴衍松说。 「没瘦，」宗柏说，「长在了该长的地方。」 裴衍松挑了挑眉，宗柏又往上坐了坐，蹭得裴衍松眼神都深了。 宗柏歪头：「车上有吗？」 裴衍松打开扶手箱，宗柏偏头看了眼，里面垒得满满当当，裴衍松笑着说：「好巧，刚好有。」 一时嘴快的宗柏：「……」 宗柏这次接的戏名叫《荒野》，导演是新人，剧本递到宗柏手上的时候宗柏纠结了很久——主演，他觉得自己还没成长到那种程度。 但读完剧本后，宗柏接了，亲情向的电影，主角的成长经歷和他极其相似，宗柏读着那部分属于母亲的台词，摁了摁自己发酸的眼皮，他没办法拒绝。 宗柏变得更加刻苦，为了贴合角色瘦了很多，腰细得一只手就能握个大半，扭得那几下带劲极了。 他咬住自己的衣角，不敢起伏得太厉害，虽然这地方没什么人来。 车里开了暖气，没一会儿宗柏就出了一层薄汗，裴衍松的视线摩挲过他潮湿的眼睫，在他的喘息声里把人抵到了方向盘上。 窗户缓缓降了下来，晚风吹进来散了点味，裴衍松一只手搭在窗沿，一只手轻抚宗柏的头髮。 宗柏趴在裴衍松心口，累得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他听到裴衍松沉稳的心跳声，很安心地睡了过去。 嘴里还不忘嘟囔一句：「……十二点的夜戏，记得叫我。」 《荒野》换了三个城市，一直拍到过年都还没拍完，年三十那天晚上导演提前收了工，商量着要不一起去吃个团圆饭，就不要喝酒了，怕第二天工作没状态。 宗柏坐在椅子上给裴衍松发消息：「回家了吗？现在是不是在吃晚饭了，伯母不是说小辈很多吗？有给他们发红包吗？」 裴衍松回的很快：「包了，用我妈上次给你的那些钱，一人给了两个，和你的份一起。」 宗柏：「什么叫和我的份一起，你怎么跟小孩子说的。」 虽然裴父裴母都挺开明，但小孩子是别人家的，别人的父母不一定能接受他们的关系。 裴衍松：「没说什么，他们叫我舅舅我就说是你舅妈给的，叫我姑父我就说是你姑母给的，叫我叔叔我就说是叔叔的爱人给你的。」 宗柏视线扫过那些称谓，莫名有点耳热。 裴衍松：「今天的戏拍完了？」 宗柏回了个：「嗯。」 不远处有人叫了宗柏一声：「宗老师！导演说他请客去厨神当家吃年夜饭，你叫上助理一起呗。」 宗柏偏头看了眼李文，笑了笑：「我助理不去，她老家就是这个市的，一会儿坐车回家吃。」 「那宗老师和我们一起去呗，人多热闹！」 拍戏的地方离a市挺远，一个来回差不多就该天亮了，所以宗柏也没打算回去，开口道：「好啊。」 李文把宗柏需要的东西都收拾好，又仔细确认了一遍，最后才开口道：「宗老师，那我就先走了。」 「晚几天再回来也没关系，」宗柏晃了晃手机，「给你们发了红包，记得收。」 一群人裹得厚厚的，从剧组往外走，宗柏落在最后，还在和裴衍松发消息：「准备和剧组的人一起去吃饭。」 他打字打的太投入，没在意走到他身边的人，裴衍松探头看了眼他还没发出去的消息，开口道：「要去吃饭啊。」 「嗯，」宗柏顺嘴应了一句后才意识到什么，拇指刚挪到发送键上，勐地顿住。 第125页 裴衍松就从后抱住他，玩笑道：「你去吃饭了那我怎么办，我还没有吃饭。」 「你怎么来了？」宗柏很惊讶。 「想和你吃团圆饭。」 说不高兴是假的，宗柏仰头靠在他肩上，懒洋洋地被裴衍松推着往前：「没跟长辈们一起吃吗？」 「中午吃过了，反正人多，晚上缺我一个也没什么。」 场务发现宗柏掉队了，回头看了一眼，又立马收回视线，几秒钟后，前面本来聊的火热的人群也频频往后瞧。 宗柏没太在意他们的视线，后脑勺舒服地在裴衍松肩膀上蹭了蹭，顺嘴问：「伯父伯母呢？」 「他们也来了。」 宗柏以为自己听岔了，反问：「什么？」 刚好走到马路边，宗柏顺着裴衍松手指的方向一看，两道熟悉的人影沖他们挥了挥手。 宗柏顿了一秒，唰一下直起身，蹭蹭离裴衍松好几步远。 裴衍松低笑着把他勾回来：「躲什么，没看到我妈开心得脸都要笑烂了么？」 宗柏：我还看到你爸恨不得飘到天上去，试图眼不见为净的视线了！ 裴父裴母想的简单，年夜饭么，总要有个仪式感，中午在大家庭吃过一次了，晚上小家庭也要再吃一次。 宗柏戏没拍完回不来，他们反正没什么事，干脆就一起飞过来了，吃饭最重要的是人在一起，地点什么的都是其次。 于是原本订好的位子临时又多加了三张椅子，裴母心态年轻，到哪儿都能聊成一片，知道吃饭的这些都是宗柏的同事，左一个谢谢大家，右一个多多包涵。 宗柏就坐裴母旁边，听着这满满的长辈语气，手指抠着杯壁，莫名生出些孩童时分才会有的紧张。 裴衍松放下筷子攥了下他的手。 宗柏偏头小声问了句：「干嘛？」 裴衍松分开宗柏手指，和他交叉扣着，拿出手机找了个角度拍了张照：「给大家拜个年。」 宗柏：「？」 裴衍松又拍了桌上那盘刚上的饺子，然后点开了微博。 宗柏也拿出手机，他最近忙着拍戏，都不怎么看微博，点进去后台又是密密麻麻一片红，宗柏没管，点开裴衍松头像，刚进入主页，就是条最新微博。 裴衍松v：大家过年好，吃年夜饭了么？［图片］［图片］ 托宗柏的福，裴衍松这个素人帐号有了十多万的粉，还都是活粉，消息刚一发出来，评论区迅速被攻占。 「吃了吃了，都在看春晚了，裴管家竟然才吃饭？」 「啊啊啊，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吃到口粮，插一嘴，宗柏手真好看，和裴管家放一起显得好小。」 底下有条回覆：「小到一看就是0。」 「你们两个要不去讲相声吧，我就算在麻将桌上厮杀也会给你们留一根神经哈哈哈。」 宗柏盯着这条评论，又默默伸出手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小么？这不挺长的吗？ 宗柏当即就不服气，非要证明一下自己莫名其妙的尊严，但手腕一碰上，宗柏来回看了两圈，蔫了。 他默默收回手，并告诉自己大度谦虚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身旁裴衍松瞥见他不断变化的表情，没忍住，闷出一声低低的笑。 春节一过，假期就变得飞快，眨眼间陆续开始復工，天气也在一天天变暖。 四月初，《荒野》正式杀青。 宗柏从来没和一个角色相处过这么久，这种感觉很奇妙，结束那天感触良多，恋恋不捨。 但也没在原地停留多久，趁攒了点技巧和经验，埋头又给自己接了好几部戏。 七月底，《荒野》定档十一国庆档。 宗柏的演技有目共睹，粉丝心里其实没报什么很大的期待，花钱欣赏个颜也挺不错，但看宗柏认真跑了好几个地方路演后，又觉得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 电影上映第一天，不少人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走进影院，最后哭得稀里哗啦地出来。 那句「就算你变成一片荒野，也是母亲眼里最漂亮的原野」让不少人受到触动。 电影上线一周，宗柏演技，宗柏新人演员等多个话题爬上热搜，热度空前绝后，让宗柏粉丝目瞪口呆，隔空直唿这么久不营业，一营业你就给我来个大的？宗柏你是真给我们长脸啊！ 最后，宗柏凭藉这部电影成功入围不久后某个电影节的最佳新人奖。 电影节当天，裴衍松作为投资方受邀，和宗柏坐在一块儿。 礼堂修得復古奢华，来来往往都是常驻荧幕光鲜亮丽的大明星。 宗柏看见了斜前排的贺宇，贺宇沖他点了点头打招唿，转过头的间隙，宗柏发现他旁边还坐了个熟人，尹泽仑。 宗柏是后来才知道那天在医院见到的尹泽仑其实是裴衍松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进而知道贺宇和尹泽仑之间复杂的关系。 他难免会想起初到《蓝鹊》剧组，贺宇捂着颈后看向他，漫不经心问道，不能是男朋友么？ 宗柏当时是个感情上的白痴，只把这当成一句调笑话，但现在回想起来，贺宇说句话的时候，那双冷淡的眼里分明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情。 像初春新化的雪，拨开那层寒凉才能后知后觉感受到一点点稍纵即逝的温柔。 「要开始揭你的奖了。」 第126页 手指被攥了一下，宗柏回过神，正前方的荧幕已经在播入围最佳新人奖的影片了。 或许是为了调节气氛，裴衍松捏着他的手指玩笑着问：「要是获奖了感言准备怎么说，我不会从今天开始就成为你见不得光的地下情恋人了吧，宗大明星？」 宗柏笑了笑，瞥了眼戴在无名指上的那枚蓝钻，开口道：「你猜？」 五部影片节选最精彩的片段全部放映完后，礼堂暗了下来，顶端亮起一道耀眼的光束追着两位颁奖嘉宾一直站到最中央。 周遭寂静一片，他们打开手里的烫金的信封，微微低下头，对着话筒： 「获得第二十八届电影节最佳新人奖的是——」 紧张吗？不太紧张，当周遭响起掌声，追光灯打在他身上的时候，宗柏发现自己其实很平静。 身旁传来一道温润的「恭喜。」 宗柏在数台摄影机前抬手抱了裴衍松一下。 他起身缓缓走上台，礼堂的灯光已经全部亮了起来，宗柏手里拿着那樽金色的奖盃，站在话筒前。 「很荣幸今天能站在这个地方，获得这份对我来说很特殊的荣誉，感谢一路支持我的粉丝，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声音平缓地透过音响迴荡在偌大的礼堂，宗柏看向遥远的黑色仪器投射过来的光，延迟的声调和灿烂的荣光让他生出几分不真实感。 直到视线缓缓下移，看向闲散坐在红椅里的裴衍松。 「感谢我的爱人，」 混在工作人员中不断对宗柏挥手的裴父裴母。 「感谢我的亲人，」 「谢谢你们对我的包容和照顾。」 这么久过去了，宗柏早就适应了视线和镜头，他不疾不徐，举了下奖盃正要再开口。 仪器底下那扇合拢的大门似乎缓缓开了，宗柏在那道耀眼的光线里恍惚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唿吸凝滞几分，看见20岁的宗柏高举手臂沖他比了个大拇指，看见记忆中的母亲笑脸盈盈地对他挥手。 他们跨越时空，从静止的岁月中走来，又相伴着转身走进虚无岁月里去，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最终所有的一切都落到了实处。 时光交织成金色的瀑，在宗柏眼前生长出鲜活的希望。 他闭了闭眼，久违地带上了真切的笑，微微哽咽： 「这是我人生的起点。」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