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么大一条咸鱼呢》 第1页 [穿越重生] 《我那么大一条咸鱼呢》作者:八月糯米糍【完结】 本书简介:咸鱼沙雕x疯批自爱/双向奔赴he/男女主都有嘴 1. 上辈子,令黎是个卷王,后来她把自己卷死了。 临死前才知,她不知何时得罪了天道,遭了天罚,一生註定越修炼死得越快,唯一保命之法只有躺平。 被天雷追着噼死的令黎:下辈子我必躺平延年益寿t_t 再睁眼,时间过去六百年,天道大变。 传言当年她身死后,神君竺宴堕魔,自此天道逆转,魔君成为天地共主。 仙门准备去刺杀魔君,目光转向她:「令黎,你可愿灭魔君,拯救苍生?」 这辈子只想躺平的令黎:「我同意灭魔君,拯救苍生。但我也是苍生,我只想做被拯救那一个,不太想做送死那一个。」 仙门:「……」 2. 竺宴是创世神帝之子,身负创世血脉,更生了一张六界第一好看的脸,在做神君那万年中,不知入了多少神女仙子的香闺梦里。 然而不知是哪里没想开,忽然一日自己造自己的反,将天道颠覆。 即便如此,也一直追求者不断。譬如仙界第一美人,喜欢她的男子排满六界,她却独独想做他的魔后。 可恨竺宴冷硬狠辣,在美人趁乱要亲到他的唇时,一剑将她捅了个对穿。 目睹这一幕的令黎:好一个疯批又自爱的美男! * 后来,令黎和竺宴一同误入燃犀镜。 传说这面镜子可以感知入境者的夙愿,让他们得偿所愿,是个十分体贴的法器。 然而令黎在里面的经歷却不可描述。 不知为何,她夜夜都会睡到竺宴的床上去,不论她怎么折腾,哪怕她将自己变成一棵树牢牢种在土里,第二日仍旧会在竺宴怀中醒来,小鸟依人般抱着他精壮结实的腰,依偎在他胸膛。 想到魔君是何等自爱一男子,令黎自觉躺平:「你把我杀了吧。」 不想,往日杀人不眨眼的魔君却一脸仁慈看着她:「罪不至死。」 *咸鱼沙雕x疯批自爱/双洁//双向奔赴 *群像感情流,非 *作者本人逻辑控,情节设定没有bug,如果你觉得有不好理解的请记下来,那是个很重要的伏笔 *部分地名动物名引自《山海经》,但世界架空,另有一套运行规则,纯属虚构,切勿代入我们熟悉的神话体系冒犯诸神哈^_^ 立意:珍惜和平,拒绝战争。 内容标籤: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异能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令黎(天酒),竺宴 ┃ 配角:斳渊,玄度,无漾,荧惑,青耕等 ┃ 其它:天酒是个词语,意思是甘露。 一句话简介:好一个疯批又自爱的美男! 立意:世界和平,拒绝战争 第1章 天罚 春日的交觞水畔,两岸开满了杏花。 远处仙山缥缈,仿佛悬在半空。有钟声从山上传来,隔着遥远的距离,连续响了三声。 令黎躺在杏花树上睡觉,听见钟声醒来,半眯开眼,脑子懒散地转了转,猜到是什么事。但她并不想回去吵那无用的架,假装没听见,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再次醒来,人已经被境尘仙尊逮回空明殿上,周遭正吵得不可开交,没人注意到她忽然冒出来。 「从来只听说邪不压正,现如今魔君却成了天地共主,天道颠覆,六界全须听他竺宴一个邪魔号令,三大上古神族被他死死压制……不能再等了,我提议刺杀!」 「我也提议!一让再让,一忍再忍!已经六百年了,我仙界究竟还要退到何时!」 「道理是这样,但那竺宴身上有创世神的血脉,又做了万年的神君,力量强大。六百年前,他以一己之力颠覆天道,三大上古神族险些被他灭族,如今他堕魔六百年,魔力愈发强盛,三大神族尚需听他号令差遣,我们不过下界仙门,贸然刺杀,无异白白送死……」 「你若怕死你自找个洞躲起来好了!」 「愚蠢!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旦事败,以竺宴的狠辣,他必灭我交觞满门!到时血流成河,谁都跑不掉!」 「你休要吹嘘魔域,恐吓仙门!那竺宴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为何会在六百年前被一名女子重伤元神,以至入魔?既然六百年前能有女子重伤他元神,为何今日就不能再有一名女子?」 「我同意!如今都不兴修仙道,改修魔道了!这百年来,我交觞仙境统共只得令黎一个飞升上来的,还是块木头精,简直颜面尽失!」 众人吵着吵着,矛头陡然指向一直没说话的令黎:「令黎,你怎么说?你可愿为大局着想,刺杀魔君,拯救苍生?」 令黎:「……」其实她说过很多次了,她不是木头精,她是汤谷的扶桑神木。 日出汤谷,扶桑神木长在汤谷之上,自创世以来就被视为圣物,且还带个神字,大约可算作神族。若再考虑到汤谷是上古羲和一族的神域,那四捨五入,她也算是三大神族的血脉。 可惜没有人信她,因为她至今开不出一朵花来。 那问题来了,开不出花的扶桑,怎么证明自己是扶桑? 算了,就当她的木头精吧。 只是刺杀魔君这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了几百年了,原本两派声音差不多的大,但这百年来眼见仙门收不上来弟子,日渐式微,刺杀派开始占了上风,愈发将苟活派死死按在地上碾压,苟活派渐渐也听不见什么声音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令黎实在没想明白这有什么好吵的,如今这世道,当然是苟活啊!竺宴能以一己之力灭杀三大神族,无论做神还是成魔他都是说一不二的天地共主,凭什么几个仙门中人竟以为他们能杀得了竺宴? 他们是仙,竺宴虽如今入魔了,但他原来是神啊! 神是天生的神胎,仙是山中之人,是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修炼千年得来的仙力如何能抵挡天生的神脉? 他们真不如现在各自回房躺下,做梦比较快。 此刻对上这些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令黎点了下头:「我同意为大局着想,灭魔君,拯救苍生。」 众人闻言十分满意,亲切地凝望着她:「那下个月魔域之门大开,令黎你可愿前去?」 令黎慢吞吞将未说完的话说完:「但我也是苍生,我只想做被拯救那一个,不太想做送死那一个。」 「……」 「诸位师兄师姐、师叔师伯若要去,记得提前同令黎说一声,令黎必摆上香案,日夜焚香祈祷,愿以终生开不出一朵花来换你们功成凯旋。」 「……」你本来就开不出花! * 令黎连夜收拾东西跑路。 虽然今日这场争吵仍旧无疾而终,但她知道,刺杀魔君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当一种声音过于大的时候,不管它是对还是错,是理智还是愚蠢,最后所有人都会别无选择地被这声音裹挟。 令黎都不用想就知道会失败。 其实若是个人决定个人承担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跳那么高却不自己去,反倒想架着她去。 她才不要做那个白白送死的倒霉蛋呢! 她六百年前侥倖没死成,醒来在交觞仙境,境尘仙尊说她是下界飞升上来的木头精。令黎虽没了从前的许多记忆,但依稀还记得自己是汤谷的一株扶桑神木。 他们扶桑一族虽名字里带了个「神」字,其实与天生的神胎不同,与下界的精怪也不同。神族生而为神,天生就能化形;下界精怪修炼千年也能化形,若有机缘,还能飞升成仙,得入仙门,如今的三大仙门便是她所在的交觞水,西面的章峩(音同『鹅』)山和北面的昆吾山。 但扶桑一族虽被视为圣物,却终生无法化形,令黎是创世以来唯一一株化形的扶桑木。就因为这,她上辈子一直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女,是生来就被天道狠狠宠爱的那一个。为此她努力修炼,千年刻苦上进,立志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伟大事业,譬如追随神君立下什么不世之功,然后向神君求得神谕,从今往后令扶桑一族皆可化形,位列神族。 可惜后来她才发现,她并非是被天道宠爱的大气运之女,正相反,她是被天道诅咒的那一个。她越修炼越虚弱,越努力越倒霉,甚至后来随着她的神力不断突破,原本只有飞升才会出现的天雷竟锲而不捨地追着她一个人跑! 然后她就被天雷给噼死了。 那时也是春天,天雷一路追着她噼,她躲到交觞水畔,终于再也跑不动,原地躺平等死。 结果天雷竟放过了她。 她勐然间醒悟到什么,立刻催动神力,天雷也立刻毫不留情地朝她噼了下来。 她大哭,也不知道是疼,还是后悔。 那一刻她忽然醒悟,或许她那一生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天道,遭了天罚,註定越折腾越倒霉,越努力死得越快,越想要什么越得不到…… 她若是一开始就躺平,不与天争,如今或许还在汤谷享福,而不是被雷噼死在交觞水畔。 她含恨闭上了眼。 五百年后,她在交觞仙境中醒来。 境尘仙尊说是那一日他路过交觞水畔,看到一块木头着火了,他便顺手救下带回了交觞仙境。 令黎心想,那可不是,她一块木头被天雷追着噼了那么久,能不着火吗? 境尘仙尊又同她说了如今这世道,她才知,原来当年她身死后不久,神界中就有传言,说神君被一名女子迷了心窍,夜夜与那女子缠绵至天明,可惜神君被情.欲沖昏了头脑,竟未曾察觉那女子居心叵测。最后一夜,两人云雨过后,女子趁机重伤了神君元神,神君为此已闭关修炼十年。 巧合的是,那时的神君确然已十年未曾露面。伴随着谣言沸沸扬扬传开,神界中人对神君日益不满。 三大神族是神界中最有威望的世家,力量盘根错节,原就是被神君打服的,此番天时地利之下立刻就有人动了异心。但神君是创世神之子,身上流着创世血脉,就算谣言之下,神威不復,再加上神君元神受创,三大神族联手也未必能将他颠覆。这便有人趁机与魔域勾结,里应外合发动叛乱。 传言那场大战十分惨烈,神君的创世神威没能压住叛军,于战中陨灭。神君陨灭后,三大神族谁也不服谁,正要陷入新一轮的混战,魔域之主忽然带兵攻入神域,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三大神族。 自此,天地易主,魔君成为天地共主。 然而魔君君临天下那一日,众人抬头看见那张颠倒众生的脸,震惊得险些当场昏过去——什么魔君?这,这分明就是那个不久前才刚被他们推翻的神君! 魔君身居高位,视线徐徐扫过三大神族:「从前本君为天地共主,你们是本君的敌人;如今本君为天地共主,你们皆是本君的盟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三大神族:「……」 境尘仙尊说到这里,心情复杂地感慨了一声。 令黎也颇为感慨。 她果然是越想要什么越得不到。 当年她想追随神君立下不世之功,结果不世之功还没影,她就没了。 等她再睁开眼,连神君也没了。 …… 造化弄人,如今的令黎只想躺着。 好在眼下六界普遍慕强,这百年间,大家都在明里暗里地修魔道,往魔域挤,仙门凋落,反倒没有了六百年前那般丧心病狂的内卷,大家的日子普遍过得清闲又舒适。 譬如令黎,百年未曾修炼,甚至不敢动用神力,每日活得像个凡人,上个山都要用爬的,竟也能在三大仙门之一的交觞安然度日,还度得颇有底气。 她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生得好看,她都长成这个样子了,就算什么都不做,每日只躺在交觞水畔的杏花树上睡觉,也足够赏心悦目,还用得上她去修炼吗? 然而境尘仙尊说,是因为这百年间,章峩和昆吾连一个下界飞升上来的仙子都没有,而交觞好歹还有块木头精,本身已经是最大的赢面了。 令黎:也行,感谢同行衬托。 然而这世间所有的债,终究都是要还的。 她背着全副身家,还未走出自己住的院子,便被境尘仙尊拦住。 境尘仙尊一身白衣,缓带轻飘,满头白髮用一根木簪簪着,手上拄着桃木拐杖,乍一看与寻常的耄耋老人无异,但在交觞甚至三大仙门之内,都属他仙力最高。 他出现在令黎面前:「做什么去?」 令黎实话实说:「延年益寿去。」 境尘:「……」 「随我来。」境尘捏了个诀,便如午后一般,轻松将她带到空明殿上。 令黎原以为今日仙门上下还要就刺杀魔君之事开吵个子夜场,不想大殿之上并没有其他弟子,只有悬空一面燃犀镜飘着。 境尘广袖轻扫,燃犀镜放大,竟顷刻间将章峩和昆吾囊括镜中。 大概猜到他们要干什么的令黎:「……」 哦豁,这下不止交觞要被灭,整个仙界都要被灭了。 其后的半个时辰,三位仙尊的隔空会晤分毫不差证实了她的想法——他们竟然真的想联手杀魔君! 境尘收了燃犀镜,转头看向令黎:「这下你明白了吗?」 令黎点了下头:「明白,我没有几天好活的了。」 令黎:「我知道我欠你一条命,这世间所有的恩情都是要还的,不在这里还,也要在那里还。但如今魔君如日中天,三大神族尚需避其锋芒,此时杀他与自取灭亡无异。我个人觉得上策应当是我们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等到哪日他自己翻船了,我们也好上去补一剑。」 「你还是不明白。」境尘缓缓摇头,「如今大势如洪流,个人的力量微弱如蝼蚁,早已不配再说意愿。譬如你方才所言,作为境尘,我十分贊同;但作为仙尊,若你想要离开,我必出手拦你。如此,你便须先将我打败。」 令黎:「……」她怀疑境尘知道,只要她一出手,她就会被雷噼死。 天罚之下,她这一生註定只能躺平,根本无力挣扎。既如此——与其被天雷噼死,不如直接躺死。 「我觉得你说得对,既然整个仙界都想杀魔君,那我……也想杀魔君吧。」令黎看向境尘,「我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我去?只因我是你的弟子吗?那我现在立刻叛出师门!」 境尘长袖一扫,燃犀镜落在令黎手上。失了仙力加持,燃犀镜不过一面普通镜子。 境尘笑眯眯道:「来,看看你自己这张脸。你叛出师门也是无用,除非毁容。」 令黎:「……」那她还是直接去死吧。 「我每每看到你这张脸,想着六百年前重伤神君元神的女子,大约也不过你这般模样了……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就是你?」 「那应该不大可能。」 「为何?」 令黎:「我应该还是朵黄花。」 不是说那女子曾夜夜与竺宴缠绵么?她又不曾与人……等等! 她不曾……吧? 第2章 魂灯 三月初三是魔君生辰,也是每年魔域之门大开之日。传言竺宴做神君的时候挺无欲无求的,做神君也做得十分像样,除了血脉有争议外颇有神威。自从做了魔君后,权力和欲望膨胀,每逢生辰便要天地同贺,非但神、仙、妖、冥四界派尊者前往岁贡,就连人界也会在那日摆上香案供奉,六界同贺三日。 换个角度想,他这也属于做魔君做得十分像样了。 而境尘的意思是:「令黎,你此行任务便是在这三日内让魔君对你青眼,将你留在魔域,日久天长,待你得到他的真心后,再将他狠狠揉碎。」 令黎:「魔君脑子可曾被门夹过?」 「不曾。」境尘继续道,「待他为你生为你死的时候,你便放出这枚蓝色烟花,届时我将带领交觞上下,与章峩、昆吾一同前来助你诛魔。」 令黎:「魔君脑子被驴踢过?」 「不曾。」境尘叮嘱道,「至于这枚红色烟花,我是希望你用不上的,但万一你任务失败,你就点燃它,届时仙门上下……」 「来救我?」 「便可以你的鲜血凝聚共识,从此好生保住性命,不再做无谓的牺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 「但为师会亲自为你择一处风水宝地埋骨,保佑你来世如愿以偿,做一株能开花的扶桑。」 「……」她六百年前怎么不干脆被雷噼死算了! 「走了,后会无期。」令黎头也不回地踏上蛮蛮的背。 蛮蛮是一只比翼鸟,是此番交觞送给魔君的贺礼。 「等等!」境尘仙尊追在后面喊道,「若是你不仅失败,还惹怒了魔君,他要血洗我仙门出气,你定要记得两枚烟花齐放,我好原地解散仙门,连夜逃命!」 蛮蛮已经飞到天上。 六百年前,神君还未堕魔,彼时仙神两界鼎盛,比翼鸟一族活得十分风光。他们虽为妖族,但自来被视为祥瑞,地位尊崇,统治着整个妖界,比翼鸟女君与仙界的三大仙尊平起平坐。 但要么怎么说福兮祸所倚呢?正因为这天生天养的地位,比翼鸟一族万万年来疏于修炼,法力普遍不行。实在是他们也用不上什么法力,想来比翼鸟女君当初也是如此自负吧:只要天道不倒,我便能长长久久地统治妖界。既能靠天道躺平,何苦还要苦修灵力? 就是万万没料到,一朝风云变幻,连天道都倒了。 竺宴堕魔后,仙神两族凋落,妖魔兴盛。妖族是个极度慕强的种族,他们臣服于强者,一向看不惯比翼鸟法力低微却被尊为妖界之首,只是从前他们被天道压制,不敢做什么。一朝神君变魔君,他们立刻便反了比翼鸟。 比翼鸟女君向三大仙境求救,可惜仙界自顾不暇,最终境尘也只能碍于情面,将比翼鸟公主蛮蛮带回交觞。 但比翼鸟的地位也已经从与三大仙尊平起平坐沦落成了礼物。 然而这世间的幸福或者不幸大多可以通过比较得来。蛮蛮虽每每看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便恨不得去死,但一看令黎,她又觉得自己过得其实还行。她只是沦落成了礼物,而令黎却是境尘仙尊养了六百年,只等着送给魔君的玩物。 可惜这个玩物毫无自觉,一路上不是喊饿就是藉口气流太大晕鸟,想趁机下地,逃跑的算盘打得魔域都能听见。 蛮蛮恨铁不成钢,只得一路刺激着她的仇恨:「说来你扶桑一族与我比翼鸟一族何其相似,天道在时,我们地位何等尊崇?如今看看你,再看看我,如两只丧家之犬,只能在交觞苟延残喘。我好歹还一心想着杀魔君,你却整日躺平摆烂,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令黎坐在蛮蛮的背上,底下是九万里高空,虽逃跑不成,但体谅蛮蛮驮着她不易,还是客气道:「你也知道我,我这个人一次只能做一件事,你想要我復仇还是羞耻?你选吧,我都可以。」 蛮蛮:「……」神特么你都可以!你还挺有礼貌? 每次跟这木头精说话她都能被气个半死,蛮蛮闭嘴了。 从极渊在北境三百仞深渊之下,与令黎想像中的魔气森然、鬼魅横行不同,此处四面冰山,积雪不化,入眼是一片纯净的白。顺着冰山往下飞,空气里薄薄的寒霜一阵阵扑到脸上。 令黎递了仙帖,打算将比翼鸟一併交给魔域侍从。 蛮蛮看透一切:「你是打算把我送走,自己找个地方躺过三日吗?」 令黎:「……」你猜怎么着,被你说中了。 她上辈子就是死于太过勤劳,此生必不会再犯这等弥天大错。她的确是想着既逃不掉,那来了便找个地方躺下,等躺过三日回到交觞,问就是已经拼了老命勾引魔君,无奈水平真的不行,失败了。 令黎假装没听见,只想赶紧把这烦人的比翼鸟公主送出去。 蛮蛮:「境尘仙尊让我带句话给你,还说你若不听,便让我此刻转身就跑,反正你肯定会死在这里。」 令黎递礼物的手一顿。 从极渊四面冰山,比翼鸟跑了她怎么出去?她又不能飞。 四处宾客,令黎带着蛮蛮寻了个清静的园子。 蛮蛮飞到一棵橘子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境尘仙尊果然没有说错。」 从极渊的节令比外面迟,如今外头已是落英缤纷,此处的橘子还挂得正喜庆。 令黎站在树下,羡慕地摸了摸黄澄澄的果子。 瞧瞧人家,连果子都有了。而她白白长了这么多年,却至今连一朵花都开不出来。 她心中十分忧伤,嘴上仍旧礼貌地与蛮蛮聊天:「他说什么?」 「说你此行来是来了,但你本性惫懒,跟条咸鱼似的,随便把你往哪儿一放你便能原地躺到天荒地老,定不会去做他交代的事。」 「咸鱼这个比喻属实贴切。」 蛮蛮冷笑:「那你不如算算,在魔君杀你之前,你还能躺几个时辰。」 令黎抬眸看向它。 蛮蛮有一身华丽的羽毛,纤长瑰丽,七彩色的尾巴。这条尾巴一向是蛮蛮的骄傲,寻常的比翼鸟都只有一种颜色,只有比翼鸟王族的尾巴才是七彩色。也正因为这样,她虽能化形,大多数时候却一直保留着鸟身,七彩色的尾巴骄傲地翘着。 「仙尊让我转告你,你踩到魔君逆鳞了。」 「逆鳞?」 「喏,」蛮蛮盯着令黎身上瑰丽的红衣,「就是你身上那身红衣。」 这身衣裳她已经看不顺眼一百年了,明明是一根烂木头,非要说自己是扶桑神木,千年开不出一朵花,不以为耻,反而整日穿成扶桑花的颜色到处招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这都算了,分明是低贱的血脉,偏生得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乌髮白肤,明眸皓齿,瑰丽不可方物,风头竟盖过了,盖过了……她这个公主! 真是气死。 此时总算逮着机会,蛮蛮幸灾乐祸道:「仙尊说,魔君冷血弒杀,当年仙神两界几大世家派人刺杀,但凡是穿了红衣的女子最后都被他灭族了。」 「只因为她们穿了红衣?」 「谁知道呢?反正穿其他颜色的就没有被灭族,也就自己被打个魂飞魄散吧。」 「……」那这魔君就不仅是残忍了,脑子多多少少也有些问题吧。 还有境尘,令黎忍不住好奇:「境尘如此设计我,难道他就不怕魔君杀了我之后,将他的交觞也灭了?」 蛮蛮斜了她一眼:「是仙尊让你穿红衣的吗?」 令黎:「……」那倒还真不是。 说来也是她自己的执念,只因她千年来开不出一朵花,便整日想着以形补形。扶桑花是红色的,她便也整日穿着红色的衣裳,想着说不定哪日她的诚意感动上天,就真的让她开花了。 蛮蛮怜悯地看着她:「你如今已入穷巷,躲是躲不掉的,若是不能让魔君喜欢你,你便死在他手上吧。」 令黎安静地看着枝头的比翼鸟,半晌,低头一笑:「是,你说的是。」 才怪! 令黎是不知道境尘原身是什么啦,但显然他和比翼鸟一样,都是不怎么聪明的种族。 她已经是木头了,他们竟然比木头更不会转弯儿! 她人形踩了魔君的逆鳞,那她就不会变成原身把自己种在土里吗? 魔君讨厌穿红衣的女子,那她一棵树既没有穿红衣,也看不出是个女子,魔君就是再疯,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去砍一棵树吧? 令黎:两个不太聪明的,还非要做出一副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的样子。 但令黎并不说破,她配合地做出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成功将比翼鸟哄到了魔域侍从手上,乖乖和其他礼物待在一块儿。 甩掉了拖后腿的,令黎一路避开魔域守卫,往荒凉的地方走。 既然是要把自己种上三日,那自然要找块人迹罕至的地,才不会有人注意到忽然冒出了一棵树。 令黎走到一处院子。 与从极渊的冰冷辉煌不同,这里仿佛不在魔域。厚厚的积雪化了,生出绿色的青草地,一间竹子盖的小屋,院子里几棵葱翠的树。后面是竹林,前面是小溪。 像是以神力噼出的结界,但令黎回想了一下,自己来时并未触碰到任何结界。且这周遭一只活物也没有,从里到外透着毫无人气的荒凉。 那应当是已经废弃了。 残阳很快落尽,黑幕沉坠,院子里无声无息多出了一棵扶桑树,迎风舒舒服服地摇摆着枝条。 唔,躺着就是舒服。 * 令黎是被一阵磅礴的大风给刮醒的。 她正做着开花的美梦,梦里,她的枝条上开出了大朵大朵的扶桑花,瑰丽娇艷,她正笑得合不拢嘴,忽然一阵大风颳来,将它的花瓣吹得四散飘零,她手忙脚乱地去护。可是护住了这朵,护不住那朵,转眼她就被吹得光秃秃的,一朵花也不剩了。 她悲痛不已,伤心地哭醒过来。 睁眼,便见白日里荒凉没有人气的竹屋光芒大盛,刺眼的白光照进天幕,几乎将黑夜照成白昼,磅礴浑厚的灵力如巨浪一般汹涌而出。 令黎的扶桑枝叶被吹得哗哗作响,那汹涌的灵力像是要将她枝叶吹散,连根拔起。这般灵力下,换作别的木灵说不定能原地飞升,可是令黎早已自封灵脉,忽然给她这么多灵力,那感觉就像是干枯的木灵陡然间被扔进了浩浩汤汤的灵泽,虽然滋养,可是虚不受补啊! 令黎喘不过气,想化出人身逃跑,却发现这灵力将她补懵了,她一时竟连人形都化不出。 救命!她怎么这么倒霉! 令黎觉得自己今晚会死在这里,这次不是被天雷噼死,而是被灵力补死! 霎时,扶桑枝叶上落下大片大片的露珠。 那是令黎悲伤的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每次死亡都这么离谱! 万幸,在她被补死之前,那灵力巨浪终是停了下来。令黎像溺水被救上岸的人,大口大口地吸气。 露珠又掉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时她才注意到,竹屋四周的白光弱去大半,白光之上却多出了一个血色的阵法。 不,不是血色,就是血阵。 竹屋内有人在用自己的鲜血为阵,那血液里涌动着精纯又磅礴的灵力,在上空流动成一个血色旋涡,而那旋涡的正中,安静地燃着一盏橘色的魂灯。 禁术。 禁术逆天,施法者灵力有多强,反噬便有多强。回想方才那阵不受控制的灵力,怕是屋里的人启动阵法时已伤了元神,才会灵力溃散至此。 令黎还从未见过这般不要命的禁术,好奇地研究了许久,却看得一头雾水。她有些无聊,又一时无法化形离开,最后连何时睡过去的都不知。 第二日醒来,阵法已经结束。 阳光洒在竹屋上,屋后的竹林郁郁葱葱,院前的溪水潺潺。 令黎试了试,经过一夜修补,她的元气恢復,已经能化出人形。 她看了眼那静悄悄的竹屋,有点好奇里面的人还有没有命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令黎小心翼翼将自己一路挪到窗边,透过半开的轩窗,看到昨夜那盏魂灯正安静地燃着。白日明亮的天光之下,魂灯橘色的光芒看起来不怎么起眼。 不远处,一名男子倒在地上。 男子一身青衣,满头银色髮丝披散,面容看起来却十分年轻。剑眉入鬓,如墨染,皮肤却白得近乎透明,胸口处淌出大片血迹,像雪地里开出了一朵殷红的花。 他躺在那里,仿佛一个破碎的少年,不知生死,美得惊心动魄。 一阵风吹来,扶桑树叶簌簌作响,桌上那盏魂灯也轻轻晃了晃火苗。 他一动不动。 怕是不行了。 令黎悲悯地看着他:「可惜了你这一身神力。虽然你我素不相识,但既让我撞见了,也是机缘。我便为你诵上一段往生咒,愿你来生好好遵循天道,不要再逆天而行了。」 令黎虔诚地诵起往生咒,诵到一半,却见地上的男子忽然动了动。令黎一惊,连忙闭嘴。 她忐忑地回忆了一遍自己刚才所诵的经文。 ——是往生咒,不是起死回生咒啊! 第3章 烧树 「君上。」 隔着门,玄度在外求见的时候,竺宴正坐在地上逗魂灯。 一条长腿曲着,一只手慵懒地搭在膝上,另一只手拨弄着魂火。银髮披散,身上青色的衣衫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冷白色纤薄的肌理。 闻声,他神情未动,胸口处的血迹剎那间消失。 玄度推门而进,在他身后恭恭敬敬行礼:「君上,时辰已至。」 竺宴起身。 他原本一头银髮凌乱披着,青衫穿得也颇为潦草,待他回过身时,已经换了一身玄衣,满头髮丝用玉冠束着,脸上原本破碎的苍白此时看起来就只剩了冷漠杀伐。 只有玄度知道他每年的昨夜有多兇险,很难说他今晨还能站起来,是因为血六百年还未耗尽,还是因为……那盏魂灯。 那盏魂灯烧着他一半元神,一旦他陨灭,魂灯也就灭了。 一旦魂灯灭了,她也就回不来了。 即使他们甚至不知道她还在不在。 若是在,为何过去六百年了,连她一抹残魂都找不到?若是不在,这魂灯为何又能一直燃着?而且经过昨夜,似乎燃得更好了。 「今日这灯瞧着比往日精神了许多。」 竺宴头也未回:「她一向这么精神,即便是只剩下一盏灯了,也能燃得没心没肺。」 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天生的冷泠,那冷泠中又带了一丝讥讽。 有风从半开的轩窗吹进来,吹得地上的魂灯晃了晃。 玄度怕把魂灯给吹灭了,连忙上前去关窗。 竺宴回身看了一眼:「不必理她,灭了也是她的命。」 窗外的令黎:「……」他可能以为没人看见他刚醒来时候的样子吧。 她很想动动枝叶,往那魂灯扇阵风试试,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不理的,但想到这样她很可能会被发现以致原地去世,也就作罢。 那可是魔君。 说起来她其实有点后悔,早知他是魔君,她方才就不替他诵往生咒了,毕竟很难说往生咒到底有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有可能真的有呢?只是从前那些人不足以激发出它这个功能,而竺宴……那毕竟是不做神君了还能再去做魔君的天地共主。 这样一想,往生咒能令他起死回生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惜那一声「君上」没早点让她听见,但凡早一点,她都不救他。如此等她回到交觞就不用厚着脸皮说:「拼了老命,无奈水平真的不行,失败了。」她大可挺起胸膛,骄傲地吹嘘一番:「拼尽全力、九死一生、血战三天三夜,终于手刃魔君。不用谢,拯救苍生是我应该做的!」 令黎心中颇为惋惜,小心翼翼地收着气息,打算等他们走了她再离开。 两人很快出门,令黎正在思考一会儿去哪里种树,却听竺宴边走边交代:「将这院中的树都烧了。」 令黎:「!」烧,烧什么?! 烧树这事儿玄度做了六百年,做得十分顺手,立刻道:「是,君上。」 竺宴头也未回,走出结界。 玄度回身,面朝着竹屋前的院子,指尖凝聚出一簇火苗。小小的火苗离手,立刻在空气中掠过一道霸道的火光。火光飞到上空,剎那间涨大,在天上形成一团火云,笼罩着下方的院子。 这是火神的本命真火,可将万物烧成飞灰。 令黎认出来了,一瞬间竟以为自己看错。 她知道魔君丧心病狂,但万万没想到他竟如此丧心病狂!一大早醒来忽然说要烧树,她们树究竟做错了什么?烧树就烧树,用得着动用火神的本命真火吗?火神是上古神族,那可是他的本命火啊!想当初她在交觞水畔被天雷噼到着火尚能等来境尘路过捡她回去,但若是她被这火给烧了,那估计就算此刻境尘在场,也只来得及过来捧起她一捧残灰。 眼见那团火云就要严丝合缝落下来,令黎立刻变回人形,往地上一滚。衣角堪堪躲过,还未碰到真火,已被灼出一阵蓝色的烟。 玄度见火海中忽然跑出一名女子,脸上一惊。 怎会这么快化形? 按说即使这院中活物昨夜吸了阵法溢出的灵力,也只能修出灵根,想要化成人形至少还得修炼百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难道……灵力不是从阵法溢出,而是直接从元神里溃散而出? 君上元神受伤了? 玄度这一分心,令黎已经快要跑到溪边。 她想跳到水里逃生。 火神怕水,但她是木头,她能在水里浮起来,不会被淹死。 然而玄度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回过神来,命剑霎时出鞘:「去!」 荧惑剑是神器,可斩仙魔,自带威压,令黎眼见就要跳到水里,忽然跑不动,腿软跌倒在地。 一转头,便见荧惑直刺她心脏而来。 令黎嘴上虽一直说着与其垂死挣扎不如原地躺死,可真当遇见这种时候,她却也不甘心这么白白被杀。 她立刻抬手催动体内被封了百年的神力。 竺宴已经离开结界,忽然感应到什么,勐地停下脚步。 也就是令黎回头的剎那,玄度看见她的脸,神色乍变,慌忙召回荧惑:「回来!」 然而荧惑不仅没有听主人命令,反而像是看见了宿世的仇敌,剎那间红光大盛,疯了一样往令黎刺去。 一柄破剑,得意什么! 令黎冷冷盯着荧惑,便要以神力击碎它,大不了天雷噼下来一起死。 她虽无用,也必不留仇人活着。 然而令黎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却发现掌下黯淡,根本没有神力。 怎么会这样? 一百年前明明是她自己封了自己的灵脉,怎会沖不开? 令黎只能眼睁睁看着荧惑直刺而来。 不远处,火神不知着了什么魔,脸色苍白地来追荧惑:「快停下!」但他终究是慢了一步。 令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侧头闭上眼。 耳旁却只听得「噌」的一声,等待的神魂俱灭没有到来,周身威压消失。 令黎睁眼,见荧惑剑被打落至一旁,斜插进土里。但它显然十分不甘心,伴随着一阵悠长的鸣叫,它瞬间又将自己从土里拔出,再次往令黎刺来。 此时一道玄色身影飞至,挡在令黎身前。他一拂袖,荧惑剑身上炽盛的红光瞬间熄灭,被打落在地,「哐当」一声。 玄度赶至,连忙将剑捡起来收回剑鞘,单膝跪地:「谢君上不杀之恩!」 竺宴负手而立,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院子。 玄度的本命真火片刻之前还烧得红光漫天,不过这须臾间便已灭去,未曾伤及那屋子分毫。只是院中原本的草木生灵都被火神的一把火烧作灰飞,永不超生。 令黎腿软得厉害。 差一点,她也被烧死了。 她警惕地看向身前的男子。 玄衣银髮,身如松柏,衣袍与髮丝被风吹得翩飞。他一言不发地看着那院子,半晌,徐徐回身。 令黎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他。 很难想像,片刻之前她隔着窗户看见的那个不知生死的少年和眼前的魔君竟是同一人。 少年是苍白的破碎的,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像是用生命在雪地里开出的最后一朵花,美丽而悲惨。而眼前的魔君玄衣猎猎,居高临下,一双凤眸浅淡若琉璃,美极也冷极,像是覆着从极渊终年不化的寒霜。 他俯视着众生,众生皆为蝼蚁。 令黎也知道自己是蝼蚁,可能还不如人家。蝼蚁至少全身黑乎乎的,耐脏。而她方才从火神的本命真火下死里逃生,又在地上滚了那么多圈,想来如今衣服被烤坏了,头髮也乱了,脸还脏兮兮的。 竺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令黎看了眼一旁的小溪,此刻她已不再被威压压制,只要纵身一跃就能跳进水里。但此时这里不止有火神,还有魔君。火神怕水,魔君却据说是五灵皆修,他定不会怕水。 她心中正正想到此处,就听那道低沉冷泠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你现在只是脏,若跳下去再被捉回来,就是又湿又脏。」 令黎:「……」你说巧不巧,竟然想到了一起。 竺宴抬手,一道白光霎时笼在她身上。 令黎立刻想起蛮蛮昨日说的那些神君秘辛,以为竺宴要杀她,然而很快,她身上的白光又再次消失。 竺宴收回手,情绪不明地看着她:「难怪。」 难怪什么?令黎茫然。 令黎想到方才他分明已经离开了此处,最后却回来救了她一命,又想起他从前是神君,而她从前刚好又很上进,说不定……令黎惊喜地想,说不定他们从前认识? 这样想着,她便试探地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是吗?」竺宴俯视着她,一脸绝情,「本君对你没什么印象。」 令黎:「……」 玄度:「……」那我去吹灯? 第4章 燃犀 令黎对自己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即便如今已经真切认识并接受了自己是条没用的咸鱼,但在她仅存不多的记忆中,她上辈子的形象还是颇为伟岸光辉的—— 创世以来化成人形的第一株扶桑,立志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大事业,甚至不惜以木灵之身强修火灵,虽然关于最后这点她也不记得是为什么,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很有本事吗?但没关系,她的记忆破破烂烂,想像力却很丰富,她不止一次想过,也许上辈子她已经混成了神君跟前的红人,若没有天罚,她可能已经建功立业,搞不好现在都已经是扶桑女君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结果现在梦醒,神君说没见过她。所以她轰轰烈烈混了一辈子,最后竟连神君都不曾见过? 她那一生可真是刻苦上进了个寂寞。 但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眼下当务之急,她要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 正斟酌着,竺宴一言不发从她身旁走过,衣角带起一阵寒凉的风扑到她脸上。 令黎先给他整懵了:「咦,不问我是谁吗?」 竺宴停下脚步,低眸看向她:「你觉得你是谁,本君很感兴趣?」 令黎:「……」那倒也,不是。 竺宴往前走了两步,消失在结界外。 玄度看了看竺宴,又看了看令黎,沉默地跟上。 等他们走了,令黎才反应过来,若这里是魔君的结界,并未被废弃,她误打误撞闯了进来……令黎望天,感觉有点不妙:「那我还能出得去吗?」 她不过是自言自语,并不是真的问句,结果竺宴没走远,听见了,绝情的嗓音随即从上空传来:「不是块木头吗?自己顺着溪水飘出去吧。」 令黎:「……」 * 竺宴离开结界,刚走了两步就吐出一口血。 「君上!」玄度连忙上前去扶。 气息溃散混乱,果然伤了元神。 想到他方才强行动用神力回结界阻挡荧惑,玄度单膝跪地:「君上恕罪!属下不知为何会完全感知不到神女,更不知荧惑为何忽然发狂。」 竺宴面无情绪擦掉唇角的血:「是方寸。」 日出汤谷,落于虞渊,汤谷之上有扶桑,虞渊却万物凋零,皆不敢靠近,唯有方寸能在那里存活。但扶桑是神木,方寸却是魔草,它吞噬灵力,不论都不能倖免,直至灵力耗尽,灵根破损,灰飞烟灭。 方寸这草十分邪门,它是木灵,却不惧火,连火神的本命真火都烧不了它,邪魔便利用它来吸食他人灵力为自己所用。上古神族混战,荧惑一族便是如此被方寸灭了族。所以方才荧惑感知到令黎身上的方寸气息,才会忽然杀红了眼,不听主人号令,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 直到一万年前,方寸被竺宴的火精烧尽。 「竟然还有存活于世。」玄度皱眉,「神女方才毫无神力,便是被它所害?」 竺宴看着远处冰雪:「恐怕她自己也不知自己没了神力,还以为不过是自封了灵脉,等到哪日她想用了还能随时取出来用。」 「神女自封灵脉?」 「她若不封,仅凭一株草,还不至于让本君六百年寻不到她。」竺宴眼底讥诮,「只有她,才有这么大本事。」 若非她方才生死关头还知道冲破禁制,怕是她死在荧惑剑下,他也不知。 玄度想起竺宴的结界对令黎无用,她如今全无神力,眼下重华殿中又……若是让她出去怕有危险,便道:「属下这就回去加固结界。」 「不必,去把青耕叫来,带她离开。」 「君上……」玄度以为自己听错,「就这样让神女离开?」 他寻了六百年,甚至还没同她说上两句话。 竺宴淡淡往他看来:「不然呢?还要留她吃饭?」 「……」 竺宴淡道:「本君与她只剩这点生死之义,如今既知她还活得好好的,那她的事便再与本君无关。」 「可……」玄度还欲再说。 竺宴已经离开:「去。」 玄度看了看竺宴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结界,认命地去捉青耕鸟。 然而也不知道是青耕鸟太顽皮了让他一番好找,还是令黎动作太快,等他回到结界,令黎已经离开。 * 令黎比竺宴更着急,更急着离开从极渊。 危机过后,她试着再次催动体内神力。然而无论她再多少次,掌下黯淡。 她没有神力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心里很慌。 她如今虽然摆烂,但好歹上辈子刻苦修炼了千年,多多少少是有些底气的。境尘逼迫她来从极渊的时候,她也会想,我只是念在你对我有恩,自愿还你这个人情。若非如此,不必等魔君了,我这就自己解了禁制拿回神力,先灭你交觞。 可如今她才发现,她早就没有神力了。 那她的神力去了哪里?什么时候丢失的?醒来之前还是之后? 不,必不是醒来之后,否则绝不至于神力被人夺走她却毫无所觉。那便是醒来之前……如此,便要好生问问境尘了。 她打算先到处走走,看看结界有没有薄弱之处,结果直接就这么走了出去。 令黎:这个世道的发展真是每每令人困惑。 她打算去找比翼鸟带她回交觞,刚走两步,天空传来一声鸟鸣,蛮蛮俯冲而下,出现在她面前。 「你躲到何处偷懒去了?我找了你一夜!」蛮蛮气急败坏地沖她吼道。 令黎回顾过去一夜的经歷,心情也十分复杂。 她将自己种在土里,替魔君诵了往生咒,又险些死在火神的真火和命剑之下。 一言难尽,令黎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事同你说。」 令黎知道蛮蛮不会听她的,所以她决定和她做一个交换:「你带我回交觞,我……」 蛮蛮毫不留情打断:「做梦!」 令黎本想说:我告诉你如何杀魔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依她观察,魔君昨夜使用禁术,必定已经伤了元神,如今虽(靠着她功能不明的往生咒)醒了过来,但必然神力大减。 若是想杀他,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她决定拿这个秘密换蛮蛮送她回交觞拿回神力。 虽然魔君方才饶了她一命,她这么做可能有点残忍,但想想他是魔君,杀他就是拯救苍生,令黎不怎么困难便过了自己这一关。 结果蛮蛮根本不待她说完,伏在她面前,急匆匆催促:「快上来,我带你去杀魔君!」 令黎:「……」哈? 「搞快点!再晚魔君就灰飞烟灭,等不到你去给他补一剑了!哦对,你剑我都给你带来了!」 说着,坤灵剑应声出现在令黎手中。 坤灵是令黎的命剑,但自六百年前令黎被天雷噼死以后,令黎就从未用过它,甚至不知道它放在何处。 没想他们竟想得如此周到,连剑都给她带来了。 比翼鸟驮着令黎很快飞到重华殿,隔着缥缈的寒霜,令黎一眼便看到了身居高位的魔君。 银髮玄衣,凤眸美若琉璃。他一手扶着高座,一手捂在心口处,唇角有血迹,看起来身受重伤,已是强弩之末。 大殿内,血流成河。 不知何时从极渊中忽然多出了众多仙家,仙神联手诛杀魔君,势如破竹。妖冥两界趁机混战,魔域守卫死伤惨重。 令黎怔怔看着眼前这一幕。 传说中神君陨灭的那场大战在她身死之后,她从未见过,但看着眼前这情景,竟像是歷史重演。 「你们怎么会知道……」她明明还没有告诉比翼鸟。 难道昨晚院子里除了她,还有别人看到了那一幕? 「知道什么?」蛮蛮没有耐心,长啸一声,带着令黎飞入重华殿,将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令黎往前一推,「去,杀了他!」 令黎被推得踉跄一步,慌乱抱着剑稳住身子。 她停在离竺宴不近的距离,中间至少隔着十个仙魔。 竺宴一眼就看到了她,视线投来,琉璃一样的凤眸没有情绪。令黎却莫名心虚,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对不起他的事。 「愣着做什么?快拔剑!」蛮蛮在她身后喊道。 「坤灵?」竺宴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剑,低低笑了一声,「你竟用它来杀我。」 此时一名白衣仙子冲到了竺宴身前,令黎以为她要杀他,不想那仙子却是将手中的剑一收,而后带着魔君便消失了。 「不好!他要逃!快追!」混战之中,不知是谁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然后众人便跟着不见了。 蛮蛮将令黎往自己背上一扔:「我们也追!」 仙子将竺宴带往章峩山,在章峩山脚下被追到。 春日的章峩山,青翠葱茏。众人将魔君团团包围,他身前只得一名白衣仙子,仙子拔剑与众人为敌。此情此景,看起来竟有些像是一对亡命的小鸳鸯。 「明瑟,你在做什么?想造反吗?」 令黎醒来百年从未出过交觞,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但明瑟这个名字她却十分熟悉,可说如雷贯耳。传说中的仙界第一美人,章峩山上望白仙尊的独女,在交觞隔三岔五就要被提一提。 此时一听名讳,令黎仔细往那仙子一看,果然见她本人肤白貌美,眸若秋水,如出水芙蓉自带光辉。 而那出声呵斥她的便是她的父亲,望白仙尊。上个月仙界三尊隔空会晤时,令黎曾在境尘的镜子中见过。与境尘满头白髮不同,望白仙尊从外貌看正值男子壮年,容颜俊朗,颇有威严。 明瑟仙子一面抵挡着众人的围剿,一面哀求道:「父亲,魔君只是走火入魔,罪不至死啊!」 望白仙尊还未说话,又一名青年飞身而至。他未向明瑟拔剑,看她的眼神中藏不住爱慕,痛声道:「明瑟,你在做什么?你怎会为了一个魔头说话?」 这急转直下的剧情,瞧着十分煳涂,令黎只觉看得有些懵,一时没明白过来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 究竟是来诛魔,还是来谈情说爱? 要说诛魔吧,这么多人对一个强弩之末的魔君却久久束手无策;要说谈情说爱吧,男主角眼中却无半点的风花雪月。 仔细看那魔君,肢体语言十分冷漠,不过被动地由明瑟仙子拉着。四下剑气不止,危机四伏,他甚至连动都懒得动,明瑟拉他一下他就躲一下,不拉他也不抵抗,像个傀儡似的。 傀儡……令黎眼皮倏地一跳。 她的视线迅速扫过周遭,忽然定在河畔旁的一棵树上。隔着遥远的距离,那棵树开着瑰红的花,看不清,却莫名眼熟。 蛮蛮在一旁看得怒不可遏:「他们究竟在发什么癫!明明三大仙境说好了联手杀魔君,章峩竟然临阵反水!」 「没有说好吧……」令黎随口应了一句,迳自往河畔走去,「若是说好了,我就断然不会出现在此处。」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不思进取?」蛮蛮以为令黎连这种时候都要趁机偷懒,步步跟着她,一面讽刺道,「仙界中谁不知道章峩的明瑟仙子心比天高?虽自小与昆吾的少主祝衍之结了亲,却一心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从前想做神后,可惜高攀不上,如今神君堕魔,她指不定心里怎么高兴呢。真以为自己救了魔君,就能做他的白月光?明日娶她进从极渊做魔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令黎走近河畔,看清开的是什么花,神情顿变。 是扶桑! 她立刻转头问比翼鸟:「我来之前,你们是如何重伤魔君的?」 蛮蛮还没说完明瑟呢,陡然被令黎转了话题,她有些不高兴,但见令黎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愣了下,还是如实道:「我也不知,我去的时候魔君已经受伤了,就听说是昨夜魔君寿宴,他们买通了魔域侍从下毒,然后与魔君大战了一夜。」 大战了一夜……怎么可能?昨夜魔君分明在结界。 糟了! 「我们进了燃犀幻境!」令黎立刻上前,想要阻止混战,「绝不能杀魔君!」 蛮蛮最听不得的就是「不能杀魔君」五个字,令黎竟还敢在前面加个「绝」字,真是把她气得够绝。眼见令黎提着坤灵剑就往回沖,蛮蛮立刻化出人形,将她死死拉住:「你也想做神后……呸,魔后吗?」 令黎眼见那边明瑟仙子快抵挡不住了,急道:「这一切根本就不是真的!那根本不是魔君,他就只是一个幻象,一个傀儡!反而是我们,我们才是实实在在的,我们是进了他的燃犀镜了!」 蛮蛮愣住:「什么是燃犀镜?」 「你竟不知道燃犀镜……」令黎疑惑,「你成年时未曾铸过属于自己的燃犀镜吗?」 蛮蛮一脸茫然,甚至怀疑令黎是在讽刺她。 令黎也无暇多说,言简意赅道:「这是一种神器,据我所知,某些种族的幼崽到成年时都会铸造属于自己的燃犀镜,镜子神力的高低和用途取决于铸镜者的神力和心境,譬如境尘的燃犀镜可缩地成尺,隔空将河流山川囊括其中。而有的燃犀镜则可以编织出强大的幻境,它可以帮助人实现一切的愿望,想要什么便可以得到什么。譬如你们此刻自觉自己里应外合攻入了魔域,将魔君打败……」 「但是这一切其实都是假的,等你们真正得偿所愿,便是燃犀幻境破灭之时,那时所有人都会葬身于幻境之中。」 蛮蛮心头一慌,但她外强中干惯了,心里越怕,嘴上越要否认:「呵,说得跟真的似的!还燃犀幻境呢,你编,你继续编!」 令黎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耐心一点。公主嘛,她捧着还不行吗? 她拉着蛮蛮走到河畔近处,指着那株开花的扶桑:「你看这是什么?扶桑生于汤谷,日出汤谷,只有日出之地才能养活扶桑,此处怎么可能开出扶桑花?你此刻之所以能在这里看到扶桑,只是因为我一直想要开花,是这个幻境感知到了我的心愿,才会让它出现在此处。」 「燃犀幻境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它可以感知幻境之中每一个人的愿望,然后去编织、去迎合所有人……所以你们会看到魔君落败,明瑟会看到魔君为她所救,我会看到扶桑开花。」 「你等等,所以我们的心愿是杀魔君,明瑟的心愿是做魔后,你的心愿就只是……开花?」 「……」 令黎默了默:「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不能让幻境里这个魔君死了。因为他是燃犀镜主人的投影,一旦投影死了,燃犀幻境就会顷刻间坍塌,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去。」 「那你快去跟大家说啊!」比翼鸟公主这下总算是信了,慌忙催促,「让他们先别杀魔君!」 「不行,不能告诉他们。」令黎摇头,「我们身在幻境里,魔君的幻象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他会很乐于看到我们所有人慢慢死在自己欲望之下的过程,但若是让他发现我们识出了他的阴谋,他就会即刻自毁,我们只会死得更快。」 「那要怎么办?」 「有两个办法。」令黎看向蛮蛮,「第一,杀了魔君。只要燃犀镜的主人死了,我们自然就出去了。」 「你不是说不能杀吗?」 「我说的是真身,不是眼前这个幻象。」 「……你还是说第二吧。」 「策反魔君幻象,让他心甘情愿放我们出去。」 「怎么心甘情愿?」 令黎:「让他爱上明瑟。幻象是魔君,又不是魔君,他身在幻境,控制着幻境,同时自己也被幻境中的事影响。只要他有了愿意放过的人,就会心甘情愿为我们打开出路。」 蛮蛮沉默了片刻,心不甘情不愿看向那头:「那可真是便宜明瑟了,虽说只是个幻象,可那魔头还真是生了一张六界第一好看的……」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那头的明瑟似是为了躲避攻击,一把将魔君扑倒在地。 明瑟大约是看了许多的人界话本,所以这幻境才能将她心中的愿望呈现得如此巧妙唯美。只见混战之中,白衣仙子一把将少年郎扑倒在地,香软的嘴唇不偏不倚就要吻到竺宴的唇上…… 竺宴手中忽然凭空冒出一把剑,面无表情就刺进了明瑟胸口。 蛮蛮目瞪口呆看着这急转直下的剧情,过了许久,终于将未说完的那个字吐了出来:「……脸。」 那魔头还真是长了一张六界第一好看的脸。 第5章 魔君之怒 蛮蛮转头望着令黎。 令黎已经望傻了。 但她们各自震惊的点却不同。 蛮蛮是震惊于为什么剧情变得这么快,招唿都不打一声。而令黎则是直愣愣望着竺宴手上那把剑,再低头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竺宴杀明瑟用的剑是她的——坤灵剑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为什么她的剑会听魔君的话! 竺宴一剑刺进明瑟身体的举动,不仅看懵了令黎和蛮蛮,还将原本围着杀他的众人也看懵了——这特么到底是什么丧心病狂的大魔头! 人家拼死护着你,结果关键时刻你一剑反杀,眼睛都不眨一下! 竺宴面无表情将身上的女子推开,站起身来时甚至还不悦地皱了下眉。 他被围在正中,浅淡的凤眸越过人群,不偏不倚,落在令黎身上。 一旁的蛮蛮远远看着竺宴,喃喃道:「你有没有觉得,让他爱上明瑟有点难?」 她转头看向令黎:「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比较喜欢你?」 令黎沉默许久,神情恍惚道:「他应该是在对我说谢谢。」 毕竟他刚抢了我的剑。 * 玄度没找到令黎,赶至重华殿时,大殿空荡,只有居中一面镜子。镜面笼着一层薄雾,从外面看不清里面之事。 无漾手中握着一把摺扇,守在境前。 「君上呢?」玄度上前问。 无漾摺扇指了指镜子:「里面呢。」 玄度神情一变:「他疯了吗?你怎不拦着他!」 「好问题,我不拦着他,是我不想吗?」 无漾是青丘九尾狐一族,狐族容貌都生得俊,一双桃花眼格外含情,看着便一副人间公子哥的风流相:「放心吧,不过就是与他无关那名女子误闯进了燃犀镜,他看见便跟着进去了。」 每年三月初三,从极渊之门大开,总要生出些事,只是今年的事像是格外多,三大仙境私底下动作频繁。 其实他们不知道,创世神血脉一生为天下带来光明,六界之事大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所以他们私底下又是选美人、又是挑毒酒、谋划着名里应外合杀进魔域那些动作,竺宴早看在眼里。 他做神君时便算不得慈悲,更何况如今再无顾忌。拿出一面燃犀镜随手扔给无漾:「成全他们。」 燃犀镜是上古神的身份象徵,上古神的血脉成年时都会猎灵犀,用其精魂铸燃犀镜。但上古诸神普遍子嗣单薄,随着诸神陨灭,如今的六界已经不怎么能见着燃犀镜了,满打满算,这世间仅存统共不会超过两面。 「仙界这一进去,从今往后,六界可就只剩下五界了。」无漾试探地问,「君上真打算灭了仙界?」 琉璃色的凤眸往他看来:「不自量力刺杀本君,不该灭吗?」 那确实是,该。 所以昨夜前来贺寿的仙家在踏入重华殿的那一刻,便已进了燃犀镜。至于其后的什么给魔君下毒、里应外合攻破从极渊,都不过是他们自己想像出来的。 别说,在镜子外看一群人对着自己的想像如此真情实感如痴如狂,还挺有趣。 无漾在重华殿看了一夜的乐子,直到今晨竺宴过来。 每年的今日他都格外虚弱,情绪也不佳,但无漾一眼就看出来了,今日的魔君情绪格外不佳。他站在镜前,意兴阑珊,片刻后不甚耐烦道:「如此拖沓,这镜子也是越来越无用了。」 无漾在心中默默给他翻译了一下:都过一晚上了,怎么还没死绝?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声比翼鸟啸。无漾循声看去,便见一只七彩比翼鸟驮着一名红衣女子,一人一鸟径直冲进了燃犀镜中。 无漾愣了一下,也不知是震惊于比翼鸟背上那名女子的容貌,还是震惊于这一人一鸟义无反顾往火葬场沖的气魄。半晌,他转头去看竺宴:「那女子瞧着怎么那么眼熟?」 竺宴注视着燃犀镜,神情早已不见了方才的意兴阑珊。 那就不能说眼熟了,只能说就是她。 无漾故意火上浇油,用力过勐开始表演:「啊这……令黎会不会有危险啊?」 竺宴视线扫来:「与本君无关。」 无漾乖乖闭嘴。 此时,镜中魔君的幻象忽然说了一句:「坤灵?你竟用它来杀我。」 竺宴这人面上一向看不出情绪,他就这么冰冰冷冷地看着镜子,片刻后,留下一句:「坤灵折在里面可惜了,本君去将它带出来。」 然后就飞身进了燃犀镜。 随着他进去,燃犀镜自动笼上了一层雾,外面的人再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无漾将这事当个乐子说给玄度听,又道:「放心,君上片刻功夫就能将人,不对,是将剑带出来。」 玄度:「……」 * 章峩山下。 竺宴一剑将明瑟刺了个对穿,终于将明里暗里护着他的章峩仙山也彻底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望白仙尊亲眼见爱女惨死,剎那间仙力全开,昆吾少主祝衍之抱着明瑟即将湮灭的仙体,红了眼。章峩与昆吾弟子群情大振,骤然间一齐沖向竺宴。 「杀魔君!」 竺宴视线淡扫,这些人全未入他的眼,他眨眼便消失在包围圈。 蛮蛮正在令黎耳边献策:「不然你上?反正只是一个幻象,你就是陪他睡一觉搞不好出了幻境你也照样还是朵黄花……」 她话还未说完,竺宴忽然出现在面前。 令黎:「……」他应该,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他吧? 竺宴淡淡看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走!」 说罢朝着虚空飞身而起,然而飞至上空,却仿佛被一层结界挡住,无法破出。竺宴在半空停住,催动体内神力再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霎时,元神中一阵像是要将他击碎的痛苦骤然袭来,竺宴被幻境结界弹回地面。 他皱了下眉,放开令黎,缓缓举起手中坤灵剑。灵力运转,剑身发出一阵莹白的光,竺宴用尽神力,朝着虚空一剑噼下。 流水汤汤,空气中无波无澜。 竺宴喉头一阵腥甜,他闭上眼,用力压下那阵元神近乎破体而出的痛苦。 令黎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在方才短短的时间内,竺宴撑着重伤的元神,连续两次动用全身神力想带她出燃犀镜。她毫不知情,所以这一切在她看来就成了魔君拉着她对着空气惺惺作态,一通乱砍。 她站在他身旁,神情微妙地盯着他,心想:我就说,魔君脑子多多少少是有些问题。 但她不敢说什么,便指了指他手中的剑,委婉地提醒他:「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拿的是我的命剑?」 竺宴转头往她看来。 令黎被他看得莫名心虚,声音不由自主就变得没了底气:「它认生,不怎么听话,要不……你换把剑再试一次?」 竺宴:「……」算了,他不跟一块木头计较。 此时众人追至,有人大喊一声:「他想跑!拦住他!」 说着,众人纷纷祭出法器,将竺宴和令黎包围。 望白仙尊站在最前头,手中举着剑,满身杀气,衣袂被河畔的风吹得猎猎翩飞。见令黎站在竺宴身边未动,恨铁不成钢道:「令黎,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你忘了你师尊让你来做什么的吗?」 令黎已经不太记得前世自己有没有这么被人围攻,自然无法体会有神力的自己面对这种场景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那时的她会害怕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的她有点害怕。 她没有神力,和魔君站在一起,被所有人剑锋所指。而身边魔君呢,他巴不得快点死在这些人剑下,然后幻境坍塌,所有人一起死。 「仙尊,可否借一步说话?」令黎奢望望白还有一点点理智,极力用眼神暗示,「我有重要的事向您禀报。」 但显然望白没有,明瑟是他的女儿,他好歹还留点情面。令黎是谁?隔壁门派一颗废物棋子罢了。 「你既执迷不悟,我便先替境尘清理门户!」望白目眦尽裂,手中长剑骤然出鞘。 霎时间,天上风云骤变,天地变色,一道惊雷穿透云层,径直朝着令黎噼下。 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偏偏是雷……令黎都来不及反应,条件反射就抖了一下,一个腿软,单膝跪倒在地。 实在是她上辈子被天雷噼太多,噼怕了。连临死前最后听到的都是雷声,心里创伤过重,以至于如今虽然已经过去了六百年,但她还是一听见雷声就会有那种痛入骨髓的惧怕。 眼见望白就要一道雷噼死她,关键时刻,一双微凉的手将她拉开。天雷落在她原来所在的地方,爆出一阵尘土。 望白一击未中,天雷连连降下。剎那间,遮天蔽日,电闪雷鸣。 令黎仿佛看到了上辈子死前的自己,又无力,又不甘。 她一生行善积德,怎么就遭了天罚? 她无法问天道,只能将满腔火气发在望白手中那把能够召出天雷的剑。 「坤灵!」令黎喊道,「去!噼了那把剑!」 她虽没有了神力,但坤灵还在,坤灵是上古神剑,自己去噼一把仙剑不在话下! 然而坤灵被竺宴握在手中,毫无反应。 令黎看它那副乖巧的样子,险些被气笑。想她刚才差点被雷噼死,坤灵作为她的命剑不仅不替她报仇,还认魔作主……令黎咬牙骂道:「你是我的剑还是他的剑?你这么喜欢他,我把你送给他好了!」 坤灵依旧毫无反应,竺宴倒是客气回了一句:「多谢,却之不恭。」 令黎:「……」要不你们还是把我气死算了吧! 望白剑下,惊雷接连追至。竺宴只是拉着她躲开,并不反击。 令黎被雷声吓得心脏一抽一抽的,心理阴影之下,脸色惨白,唿吸急促,一时间真是又气望白又气竺宴。她当然知道竺宴为什么不反击,他巴不得快点死呢。 她只好催促坤灵:「坤灵,去!快去啊!」 「别喊了,」竺宴带着她躲开一道雷,云淡风轻道,「你猜坤灵为什么不去?」 「为什么?」 「那是雷神的裂缺剑,若无主人神力驱使,坤灵不是对手。」 「裂缺?」令黎惊呆,「雷神的剑怎会在望白手上?」 琉璃色的凤眸往她看来,竺宴沉默了片刻,才道:「一万年前神族大战,雷神陨灭,裂缺自此遗落到了章峩山。」 他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然而两人四目相对,令黎只觉心中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沉沉的,怪怪的,又有点似曾相识的鼓譟。 此时,底下众人布成了诛魔阵,望白手举裂缺站在阵眼处,裂缺朝天,剑身之上紫电缠绕,发出滋滋的声音,鼓动着风云变色。 「众仙听我号令,合力诛魔!」 裂缺噼下,紫白色的闪电霎时间威力大增,携着雷霆万钧之势朝他们噼来。 「不……」令黎喃喃道。 竺宴手握坤灵,微微皱眉。 他昨夜伤了元神,方才又连续两次用尽元神之力想要噼开燃犀结界出去,如今伤重无法再用神力。所以方才见令黎那般害怕雷声,他恨不得一剑噼瞭望白,却无能为力,只能先带着她躲开,等元气稍微恢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不想有裂缺剑做阵眼,诛魔阵这么快就成了。 眼见天雷噼下,他视线扫过不远处的比翼鸟,便要将令黎推过去。然而他刚刚松开她,令黎却忽然夺过他手中的坤灵,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 她虽没了神力,可是灵根还在,只要灵根还在,元神之中就还有微弱灵气。坤灵剑感受到主人的灵气,剑身霎时冒出萤光。 与此同时,紫色剑气噼来,正正落在坤灵之上。 都是上古神器,令黎的坤灵原本绝不在雷神的裂缺之下,然而此时的令黎就只有灵根里那一点点灵气,根本无法完全发挥出坤灵的神力。不过一瞬间,坤灵剑身上的萤光便彻底消失。与此同时,裂缺击碎坤灵短暂的屏障,紫色剑气势如破竹朝着令黎噼下。 令黎早知道自己挡不住,但不论挡还是不挡,她都会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千钧一髮之际,自己还是本能地选择了螳臂当车,挡在魔君身前,选择了一个更痛苦的死法。 剑气袭来,令黎丹田大痛,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她认命了,不再挣扎,一起死吧。 此时,一条手臂却忽地环过她的腰,将她带进一个微凉的怀抱。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男人冰冷的嗓音,低沉之中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 「找死!」 竺宴一手将令黎抱在自己怀中,一手催动神力。刺眼的光芒自他掌中生出,眨眼之间光芒大盛,刺破遮天蔽日的苍穹。 令黎被那光芒刺得本能地抬手挡了下眼睛,等她放下时,原本气势如虹的紫色剑气已被击散,天上乌云雷电尽散,天光恢復如常。 再看底下众人,死伤满地,血流成河。 她转头看向竺宴,只见他俯视着众生,冷白俊美的脸上无悲无喜,琉璃色的凤眸里却隐隐涌动着滔天怒意。 她一时没想通他为什么会忽然发怒,他不是应该顺水推舟被杀死,然后让所有人葬身于此吗? 但显然魔君之怒远不止于此。 山石开始崩动,大地出现裂痕,不远处河床抬升,越来越高,直至到他们的脚下。原本的流水汤汤忽然间便如泄洪一般,无尽的洪水开始往地上倒灌。 顷刻之间,山崩地裂,洪水奔腾。众生如蝼蚁般,哀鸿遍野。 第6章 亲他一下 有灵力高深的从洪水中挣扎出来,试图飞离这人间炼狱,然而地下似有无形的力量拽住了他们,将他们往深渊里拉。 不仅是他们,就连蛮蛮也在被往下拽。她原本一直停在半空,眼见洪水奔腾,她立刻往更高处飞。然而她奋力扑腾翅膀,连她漂亮的羽毛都扑腾掉了好几根,却越来越往下。 比翼鸟公主何时见过这等吓人的阵仗?冲着天上哇哇大喊:「令黎!令黎!救我!」 令黎小心翼翼看了眼竺宴,她一直不敢出声,就是生怕她一出声,魔君忽然想起来这里还有个她,将她一起给扔下去。 她是咸鱼,她拯救不了苍生,也不想和苍生一起死。 但蛮蛮虽然嘴巴欠了些,好歹驮了她一路,她也算欠了她一个人情,不能不还。 令黎看向手中的坤灵剑。 你打不过裂缺,救只鸟总不成问题吧? 去吧。 然而坤灵剑刚刚飞出,便停在半空。 令黎愣了下,就见下一瞬,坤灵乖乖落回了竺宴手中。 竺宴徐徐往她看来:「你用本君的剑去救本君要杀的人,你觉得,合适吗?」 令黎呆住了,不敢置信地问:「它怎么就成了你的剑?它明明就是我的剑!」 「是吗?那你叫它一声,看它跟不跟你走。」 「……」我特么!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令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神剑慕强,我知道我如今已不配再用它,但讲点道理,它真的是我的剑,它从上辈子就是我的剑了。」 竺宴:「上辈子是你的剑不错,但方才你已将它送给了本君,所以这辈子,它是本君的剑了。」 她现在说那只是气话还来得及吗? 比翼鸟垂死挣扎了半天,身上的羽毛都快挣扎秃了。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不过是徒劳,可笑又毫无尊严,她最终还是掉进了洪水里。 飞禽一族最是怕水,蛮蛮一掉进去就被灌了好几口水,头晕眼花,抬头往天上看,却见那块没心没肺的木头正忙着和魔君打情骂俏,根本不管她死活,顿时只觉自己还没被淹死,先要被气死。 这一生气,她忽然就想起临行前,境尘仙尊交代她的话。 蛮蛮一面扑腾,一面用尽全力朝魔君的方向喊道:「令黎你记住!你上辈子死在天罚之下,活生生被雷噼死,是境尘仙尊逆天救了你,等于就是仙界救了你!你欠仙界一个人情,若你今日眼睁睁看着仙界覆灭而无动于衷,来日定还有你的天罚等着你!」 声落,奔腾的洪水仿佛有片刻的停滞。 竺宴面无表情看着水中的比翼鸟,淡薄的眼中情绪不明。 令黎自然也听见了,她虽十分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也不敢妄自托大想着去拯救苍生,但也明白这世间的法则,她欠了仙界,便要偿还。 她虽然怕魔君将她扔下去,但若是她今日救不了这些人,来日也会再被天雷噼死。 那她宁愿现在死,至少没那么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她转头看向竺宴:「君上,可不可以……」 她浅浅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般,正想继续往下说,却见竺宴一言不发转头。与此同时,停在半空的河床开始缓缓下沉。 剎那间,洪水停止了倒灌,山石不再崩塌。 蛮蛮趁机奋力一飞,从水中飞出。而后,接二连三地,仙门中人陆续从洪水中脱困。 令黎惊讶看向竺宴。 她原想着,确实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厚着脸皮拿她替他诵的那一半往生咒硬往他身上赖。但可能自己都觉得这事儿过于无耻,以至于一时间实在没好意思开这个口。没想她都还没开口,竺宴就收了手。 她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又莫名想起她初见他时,他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他为什么要堕魔呢?做神君不好吗?令黎觉得有些遗憾。 「谢……」令黎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干巴巴地开口。 然而还未等她将剩下那个字说完,眼前一阵阴影压来,竺宴就倒在了她身上。 「诶!」令黎下意识伸手将他抱进怀里,下一刻,却忽然感觉脚下一空。 他们原本腾云站在空中,此时竺宴昏倒,神力散去—— 「啊!」 令黎抱着竺宴,两人径直往下掉。 * 重华殿内,燃犀镜忽然震动不止,隔着薄雾,外面的人也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无漾脸上没了笑意,「里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燃犀镜忽然有这么大动静?按说里面即便天崩地裂,这镜子也不会动才是。」 玄度皱眉:「里面发生了什么自然影响不到燃犀镜,燃犀镜是君上的法器,只有君上能影响它。」 「你是说……」无漾神情顿变。 「君上昨夜伤了元神,他进去就未必再出得来。」玄度看向他,「但以他那性子,又事关令黎,他必定会不顾一切强行动用神力,若是被反噬,只怕如今元神已受重创。」 无漾手中摺扇「啪」的一声拍在手心:「你怎不早说?」 「我来得及说吗?」 无漾:「怪我,怪我没拦住他,我这就进去!」 说着就要飞身进燃犀镜,玄度一把拉住他:「你那点灵力进去不过送死,我去!」 「你灵力比我高,你高得过君上吗?连他都出不来,你就出得来了?」 玄度被问住。 无漾扇子拍开玄度的手:「放心,我不是进去带君上出来的,我是进去保护他。等到他恢復神力,自能带我出来。你留在此处,稳住镜子。」 玄度略一思索,点了下头:「也好,你进去尽快找到君上。必要时候,让里面的人识出那是燃犀幻境也无妨,但定不能让人识出那是君上真身,否则群狼环饲,君上危矣。」 「还用你说!」 无漾飞身进了燃犀镜。 * 令黎和竺宴从天上掉下来,万幸比翼鸟出现得及时,在半空中接住他们,扑棱起翅膀,径直飞离了这是非之地。 但比翼鸟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的,一路飞一路骂骂咧咧:「怎么一个幻象都这么重?我都快被你们两个压秃了!」 令黎往后面看了一眼:「换个角度想,你要是不飞快点,等望白仙尊反应过来追上来,你就不止是秃了。」 令黎合理推测:「你应该会直接被烤来吃掉。」 蛮蛮:「……」我谢谢你啊! 蛮蛮生气地扑棱着翅膀,令黎发现方向不对,问:「你往哪儿飞?」 「从极渊啊,」蛮蛮没好气道,「送他回去,让他的魔卫保护他!」 「怎么保护?」令黎提醒道,「这里是幻境,魔域守卫根本就没有进来,从极渊那些魔卫都是仙界众仙自己想像出来的,不堪一击不说,搞不好他们还想像了不少内应出来,我们此时回去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蛮蛮一听,心里也觉得令黎说得有道理,但嘴上就是不肯认输,冷嗤了一声:「是,去从极渊是找死,我就问你,如今魔君伤成这个样子,去哪里不是找死?」 令黎一时被问住了。 蛮蛮想想又生气:「我说你是蠢吗?方才那种情况,你让魔君救我一个就行了,为什么要把那么多人全放了?这下好了,魔君倒了,等他们追上来杀了魔君,幻境坍塌,我们就等着陪葬吧!」 令黎听得好笑:「不是,是谁在水里口口声声喊我欠了仙界,若是见死不救,来日定有天罚等着我?」 「对啊,天罚等的是你又不是我,凭什么你把他们救了,却让我跟着陪葬?」 令黎:「……」槓得这么硬,真不愧是你啊! 蛮蛮见令黎不说话,一时也不知道往哪儿飞,不耐烦催促道:「你还没说去哪里。」 令黎原本想说:你不是想法很多吗?你自己决定啊。但见怀里的魔君脸色惨白,浑身冰冷,想到外面的他元神受了伤,也不知道里面的幻象会不会受影响,她怕耽搁下去出问题,飞快思索了一下,道:「去神域。」 「神域?」 「对,神域有结界,仙界中人进不去,我们且在神域暂时躲避,等魔君醒来。」 蛮蛮心里觉得有理,没吭声,转头便飞,飞到一半才想起来问:「我有一个问题。」 「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神域在哪个方向?」 令黎:「……」嗯,是个好问题。 「还有,神域有结界,仙界中人进不去,那我们俩,一只鸟跟一块木头,要怎么进去?」 令黎沉默下去。 片刻后,她客气地与比翼鸟沟通:「公主,您有没有什么想法?」 蛮蛮公主:「……」 * 因为都没有什么想法,漫无目的在天上飞着费力,两人一致决定找个地方停下,先等魔君醒来。 魔君是神族,虽然如今堕魔了,但神域是他的家,他肯定知道怎么回家。 然而她们等了一会儿,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怎么让魔君醒来? 他伤得很重,浑身冰冷,令黎抱着他就仿佛抱着一块冰。她有些惊讶,传说创世神的血脉生来衔着火精,为天下万物带来光明和温暖,他的身体却怎会如此冰冷? 燃犀镜固然能成全仙界众人的想像,将魔君重伤。但这世间法器有既定的强弱法则,燃犀镜不可能影响得了创世神的火精。 令黎觉得奇怪,只能猜测是外面真正的魔君元神受伤,以至于影响到了幻境之中的魔君。他又拼着受伤的元神击碎诛魔阵,才会虚弱至此。 那当务之急就是要护住他的元神。 令黎转头去看比翼鸟。 蛮蛮瞬间看懂了她的眼神,立刻双手抱胸,警惕地往后退:「你想做什么?」 「你给他一点点灵力,帮他护住元神。」 蛮蛮当然不肯,毫不犹豫拒绝:「不要!要给你给!」 令黎:「我要是有我就给了。」 「呵,就是因为你没有,你才能将话说得这么大义凛然!」 令黎:「……」 她皱眉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魔君,直觉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她看向比翼鸟,跟她讲道理:「我们方才从天上掉下来,不会没有人发现。如今算算时辰,那些人也应该反应过来追来了。若是再拖延下去,方才的事就会重演。而且现在更惨,方才至少还有魔君抵挡,如今看看我们,一个魔头,一块木头,一只鸟,若是被他们追上,他们都不用再去砍柴了。」 「砍柴?」蛮蛮原本被她这番局势分析得心情沉重,忽然听到砍柴,呆呆问,「砍什么柴?」 令黎:「不用砍什么柴,直接把我架起一烧,就能把你烤来吃了。」 蛮蛮:「……」 好嘛,为了不被烤来吃,也只能损失一点点灵力了。 但她事先说好:「你作证啊,等魔君醒来,让他记得十倍还我。」 十倍?令黎觉得这比翼鸟公主趁火打劫,可真是天生的商业奇才,但眼下活命最重要,她也只得点头。 算了,大不了等魔君醒了,她再厚着脸皮向他提一提往生咒的事吧。 得到令黎的保证,蛮蛮这才不情不愿向魔君输送灵力。然而出乎两人意料,她的灵力刚刚碰到魔君,就被反弹回来,将她打飞出去老远。 「令黎!我!恨!你!」蛮蛮悲愤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令黎:「…………」 等蛮蛮灰头土脸地飞回来,一木一鸟并排坐在田埂上,迎风嘆气。 蛮蛮:「现在怎么办?」 令黎没吭声。 蛮蛮:「怎么不说话?」 令黎:「我在想,一会儿怎么死可以少点儿痛苦。是死在望白仙尊手上,还是躺平等幻境坍塌?也不知道如果望白仙尊杀我,我能不能先跟他打个商量,让他别用雷噼我。」 「那你这么说的话,他就肯定会用雷噼你了。」 「……那我还是垂死挣扎一下吧。」 令黎从田埂上爬起来,又回去观察魔君。 竺宴安静地躺在杏花树下,如果不是那张白得如纸片的脸,她都要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蛮蛮说得不错,即使只是个幻象,这魔头也生了一张六界第一好看的脸。 高高的眉骨,剑眉如墨染,斜飞入鬓,鼻樑挺拔,下颌线条清晰流畅。他闭着眼睛,少了几分让人不可逼视的英气,多了几分无懈可击的美丽。 蛮蛮也跟着在一旁看他,看着看着想起刚才的事,又忍不住感慨:「这么个美人,幸亏没让明瑟亲到,不然可真是便宜她了。」 令黎随口附和道:「长成他这个样子,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自爱的。」 「自爱?」蛮蛮忽然眉心一动,「对啊!」 「对什么对?」令黎疑惑地看她一眼。 蛮蛮直勾勾盯着她,嘿嘿嘿笑起来。 * 「我不去,我不去……」令黎死死抱着树干。 蛮蛮拽着她用力往外拉,一边和她秋后算帐:「刚才你大义凛然让我给他输灵力的时候,我拒绝了吗?」 「那不一样!」令黎抱着树不撒手,「你是给他一点灵力,我,我是要去,要去……」 「不过是让你去亲他一下,又不是让你去给他睡一下,你在别扭个什么劲啊!」 令黎:「……」 是了,这就是比翼鸟公主想出来的绝世妙计! 根据公主殿下推测,魔君是十分自爱一男的,所以才会在明瑟妄图亲他的时候不按剧情出牌,直接一剑将明瑟捅了个对穿,又在蛮蛮给他输灵力救命的时候,宁死抵抗蛮蛮的灵力——这一切的本质就在于魔君十分自爱,对他而言,饿死是小,失节事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去,你去亲他一下,他肯定立刻醒过来,然后你趁机问出神域在哪里,我们要怎么进去逃命。」比翼鸟公主将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令黎可不傻:「那他会拿剑捅我的啊!我都死了还怎么问神域在哪里?」 蛮蛮:「这不是还有我吗?我替你问啊!」 令黎:「……」 蛮蛮:「呸!我的意思是,我帮你摁住坤灵,保证不让它来捅你。」 令黎立刻反问:「那怎么就不是你去亲他,我来摁住坤灵?」 蛮蛮脑子转得也是贼快:「若你摁得住坤灵,明瑟还会被捅死吗?」 令黎:「……」她竟无法反驳! 行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也不是怕死,就是怕再被雷给噼死。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她真的想想就心脏一抽抽的。 令黎自己松开了树干,将坤灵捡起来塞进蛮蛮怀里:「那你飞远一点,飞到山的那边去。」 蛮蛮打量着她,判断着她是真的要去亲,还是只是找个藉口将她哄走。毕竟这是条咸鱼,境尘仙尊说过,只要能偷懒,没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 令黎难得一次君子之心,没有多想,苦口婆心叮嘱:「若是万一没摁住它,你记得稍微垂死挣扎追一追,别让它真来捅我,知道吗?若是万一你追不上,也要记得喊我一声,让我躲开,明白吗?」 这么啰嗦,那应该是真的了。蛮蛮点了下头:「行了,知道了。」 等蛮蛮带着坤灵飞得足够远,令黎又做贼心虚地四下张望一番。 这里是一处山谷,令黎也不知道是哪里,大约是某个镜中人的想像吧。倒是颇有田园风光,仲春时分,风吹麦浪,田埂边,杏花树落英缤纷。 就是想像力不怎么接地气,好看是好看,却没见着耕作的农户和犁田的水牛。 当然令黎也只是点评一番,她可不想真的见着。如今这样四下无人,正好方便她行事。 她缓缓跪到竺宴身边,双手合十,虔诚地朝他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魔君大人,我知道您十分自爱,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要玷污您!只是事急从权,如今我们被追杀,到处都不安全,只有您醒过来告诉我怎么去神域,我才能继续苟延残喘……不是,我才能保护好您。」 「所以,」令黎膝行了两步,离竺宴更近一些,俯身小心翼翼地跟他打商量,「一会儿您醒过来,千万别拿剑捅我,可以吗?」 竺宴安静地躺在地上,清风从山的那头吹来,吹过令黎瑰红的裙摆,衣衫一阵阵轻拂到竺宴的身上。 想到地上的美人是何等自爱,令黎生怕亵渎了他,条件反射就要去将自己的衣服扯回来,却最终停下来没动,大着胆子观察他的反应。 竺宴一动不动,坤灵也没有忽然冒出来杀她。 令黎稍微放下了半颗心,只当竺宴是答应了。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唇上。他的唇有一点点偏薄,唇形比女子还要精緻,唇色浅淡却不苍白,比杏花的颜色更好看。 她直直看着他的唇,一点点俯身,离他越来越近。 气息交缠的剎那,她闻到一阵浅淡的冷檀香,鬼使神差地闭上眼睛。下一瞬,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嘛的,又连忙睁开。 然后就被吓得险些当场晕过去。 只见方才还重伤不醒人事不知的魔君,忽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看着她。 剎那间,四目相对。 第7章 勾引 分分寸寸的距离,琉璃色的凤眸安静地凝着她。 那双眼睛似有魔力,令黎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她一动不动,呆呆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嘴唇停在他的唇边。 风吹过枝头的杏花,浅淡的花瓣轻轻扫过她的头髮,缓缓落在男人的肩头。 温柔的颜色落在银髮与玄衣之间,鼻息间是冷檀的香气。 后知后觉地,令黎走失的理智终于缓缓回笼,同时带回来铺天盖地的惊恐。 救…… 然而她心里那两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完,更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坤灵有没有来杀她,一条有力的手臂忽然环过她,不容抗拒地将她按进了他的怀抱。 脸颊贴着冷硬的胸膛,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久睡初醒的喑哑:「再陪我睡会儿。」 令黎:「……!」他在说什么?! 耳垂处紧接着传来柔软的触感,凉凉的,很温柔,令黎几乎顷刻间就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那是——魔君在亲她! 令黎眼前剎那间浮现出明瑟被坤灵一剑捅死的画面,顿时被吓得头皮发麻。 她出于求生的本能,就想回头去看看坤灵有没有飞过来捅他,可是身下的男人将她紧紧抱着。她的身子贴着他,倒在他怀里,根本无法回头。 她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敢用力,只能先按兵不动,保持着贴在竺宴怀里的姿势,同时竖起耳朵听后面的动静,等蛮蛮的信号。 然而她就这么等了半晌,空谷幽静,耳边只余男人的心跳和唿吸声,此外什么也没有。 坤灵没来? 令黎渐渐冷静下来。 仔细回想魔君刚才那个反应,似乎也不像是要杀她,更像是……将她错认成了什么人? 再陪我睡会儿。 没错,那分明就是认错了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知道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令黎也平静了下来。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听着耳边的唿吸很快再次平稳,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竺宴闭着眼,已经再次睡了过去。 果然。 令黎长长松了一口气。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口气松得过于长了些,以至于她都还没有松完,身下的男人勐地再次睁开眼睛。 还是那一双美丽的凤眸,只是这一次,眼神与方才截然不同。 方才是茫然的朦胧的,残留着梦境里的温柔旖旎。此刻却是完全清醒的理智的,他一眼便将梦境与现实分得清清楚楚,然后,眼底布满寒霜。 只可惜令黎暂时还不了解他,一时没能分辨出这其中的差别。 她以为魔君还像刚才一样,还未清醒,将她认做了别人。心里十分窃喜,想他此时醒来得真是刚刚好,她既不用冒险再去弄醒他,又可以顺水推舟向他打听如何去神域。 躺赢! 这样想着,令黎便做出一副小意温柔的模样,脉脉含情地凝着他:「还要我再陪你睡会儿吗?」 竺宴:「……」 * 蛮蛮在山的那头等了许久,一开始还是尽职尽责摁着坤灵的。但随着时间过去,坤灵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开始担心令黎又在偷懒。 虽然说木头与鸟之间还是应该有点信任,但令黎这块木头前科太多,着实没什么信誉可言。 比翼鸟纠结再三,还是决定偷偷飞回去看一眼,当然她还是紧紧拽着坤灵的,她暂时还不能让令黎死了。 她飞出山头,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树下的竺宴,大喜过望。 魔君醒了! 她没注意令黎,立刻加快速度往前飞。到不远处,却忽然听见令黎万念俱灰的一声:「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比翼鸟奋力扑棱着的翅膀顿时一停。下一瞬,她立刻调转方向,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这一次比来时飞得更快,眨眼便消失不见。 比翼鸟:木头精,我清明再来给你烧纸! * 如果可以的话,令黎也想死了算了。 但魔君真的是太残忍了,他连死都不让她死! 竺宴靠着杏花树坐在地上,一条长腿曲着,一只手慵懒搭在膝上,漫不经心看着面前的令黎。 「杀你做什么?不是还要去神域再陪我睡会儿吗?」他刚刚醒来,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很明显,他已经完全恢復了让人生不如死的能力。 令黎站在他面前,盯着他身后的树干,默默在心里盘算着她现在冲过去一头撞死的可能性有多大。但一想到自己就是木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又觉得这种死法自己是解脱了,但对于同类却有些残忍。 她不得不又一次直面自己不久前干过的蠢事。 方才,魔君第二次醒来,她以为他如第一次一般还迷煳着,便顺水推舟,温柔缠绵地勾引他。 魔君就默默看着她表演,一言不发。 现在回想,她真是悔得要死!她一棵活了一千多年都开不出一朵花来的木头,本本分分做她的木头就好啊,为什么这么想不开,非要去勾引男人?! 见魔君怎么都不理她,她急着打听神域之事,灵机一动,便学起他亲她那一下的样子,缓缓往他凑了过去。 那时,他就躺在她的身下,她半撑起身子,柔软青丝从肩头垂落,轻轻拂过他的唇。 他一动不动,直直看着她。 她回忆着他亲她那一下的感觉,有样学样,俯下身子,与他交颈而过,唇凑到他的耳根,轻声问:「你带我回神域,我再陪你睡会儿,好不好?」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真的会死! 令黎捂脸,心如死灰地向面前的魔头解释:「真的是误会,我以为您还没醒才会……」 「哦?那这意思是本君醒的不是时候了。」竺宴凤眸轻睐,「竟没能等你得手了再醒。」 令黎:「……」实在很难理解,那样美的一双眼睛,怎么就能有这么丧心病狂的杀伤力! 简直是字字见血。 罢了,死了都比现在好。 令黎破罐破摔,彻底摆烂:「那也是你先亲的我……要不是你教我,我也没处学这些。」 竺宴神情一滞。 他一时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眼里看不出情绪,半晌,淡道:「是吗?本君不记得了。」 令黎:「……」气死她算了! 令黎只觉被竺宴气得头晕脑胀,唿吸急促,胸口处堵得慌。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下一刻,只觉眼前一黑,喉头一阵腥甜—— 「噗!」令黎吐出一口鲜血。 竺宴脸色一变,顷刻间来到她身边,稳稳接住她。想起她方才为剑气所伤,扶她坐回树下,便要为她输送神力。 令黎抬手拦住他:「不用,我没事。」 他的伤比她重得多,眼下这点小伤不重要,活着才是大事。 竺宴并不理会她的拒绝,拉开她的手,不容抗拒地为她输送灵力。 天地共主的灵力果然不同凡响,裂缺的剑气虽被坤灵挡去大半,但它到底是上古神剑,伤她之后她胸口一直疼着,只是她原就没有那个弱不禁风的命,连被天雷噼死的痛她都受过,这点伤忍下来不在话下。然而眼下竺宴不过替她输了片刻神力,她身上的痛楚便彻底消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多谢。」她干巴巴道。 「不必,本君欠你一个人情,只当还你。」 令黎有些惊讶:「你知道?」 「本君又没瞎,自然看到了,诛魔阵下是你挡在本君身前。」 令黎一愣,连忙谦虚地摆摆手:「不不不,那个不算,我也是在自救,而且最后还是你击溃了诛魔阵,我可没那么厚脸皮来居这个功。」 竺宴不置可否。 不过气氛既然都已经烘托到了这里……令黎低头扯了扯衣摆,顺势厚着脸皮道:「不过说起人情,你也确实还欠了我一个人情。」 「就……」令黎不好意思地垂着头,磕磕巴巴说,「就我昨晚不是一不小心把自己种在你院子里了吗?然后早上我看你昏倒在地上,好像,好像没了气息,我便替你诵了半段……半段往生咒。」 这事儿实在离谱,她自己都说的不好意思,只是她既困在这镜子里,而眼前这个魔君幻象是她出去的唯一机会,她总要抓着点什么才好与他交换。 她厚着脸皮说完,从头到尾没好意思看竺宴。 空气长长久久地安静了下去,四下只余清风拂过山谷的声音。 许久,才听见竺宴像是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好笑还是气笑。 竺宴:「有意思,你没那么厚脸皮居诛魔阵的功,却能厚着脸皮居往生咒的功?」 令黎:「……」 「你还挺有良心,本君为了……本君昏倒,你在一旁看乐子、诵往生咒,还管这叫,叫人情?」 到这里,讽刺的意思就十分明显了。 令黎本来还想好好和他解释一番关于往生咒可能会有的起死回生功效之令黎的理解,但见竺宴这副冷嘲热讽的样子,显然她说了也只会给他当笑话。 她抿了下唇,轻声嘟囔:「我本来也没有说出来,是你自己说要还我人情,我也没非要你认。」 好巧不巧,她话刚说完,身上的伤治好了。 竺宴收回神力,从善如流点了下头:「行,这不是还你人情,这也就是本君日行一善吧。」 令黎被堵得慌,忍不住出言反击:「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本来就是被你气吐血的?」 「是吗?」竺宴看了她一眼,气定神闲道,「本君不让你亲,你也不至于气得吐血吧。」 令黎:「…………」 第8章 扶光殿 令黎庆幸自己的伤已经治好,否则她怀疑自己会再一次被他气得吐血。 她生气地盯着他,心想怎么一个幻象都能这么气人?若非他是个幻象,不能死在这里,她定要趁他此刻重伤,用坤灵杀了他! 但转念一想,其实不过是个幻象,她又何必跟一个幻象计较?反倒显得自己小气。 毕竟又不是真的魔君把她亲了,也不是真的魔君不停气她。 这样一想,令黎便释怀了,看竺宴的眼神立刻变得宽容慈悲。 竺宴:「……」懒得理她。 不过她想法倒是对的,如今他受了伤,暂时出不了燃犀镜,须得找个地方将元神养好。这几日不能被人打扰,神域确实是最好的去处。 竺宴就要带她离开,忽然注意到她手中没有剑。 坤灵呢? 竺宴本想问她,但一对上她那双无辜的眼睛,他就忍不住想起她诵的那个往生咒,顿时觉得被她气得头疼。 他昨夜元神溃散,几乎没能撑下去。但一想到她六百落不明,也不知道元神聚好了没有,若他真的不在了,明年没有了他的血祭,她该怎么办? 他挣扎着想要醒过来,迷迷煳煳间仿佛听见了她的声音。 轻轻的,软软的,没心没肺。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真是可悲又可怜,说好了不再理她,结果临到死了想的也全是她,不仅出现了幻听,竟还闻到了她身上那阵熟悉的杏花香。 扶桑没有香气,可她不是扶桑。 她从前喜欢杏花,身上也沾染了杏花的香气。连后来做了扶桑,身上也总带着浅糯的杏花香。 他原以为那是他可恨的错觉,没想到竟是真的。在他元神溃散生不如死却仍旧想要为她强撑之际,她就在他身边,在一旁没心没肺地看着乐子,还替他诵往生咒! 就这,竟然还好意思跟他说,他欠了她一个人情? 呵! 竺宴暂时不想跟她说话,看了她一眼,一言未发,自己以神力召唤坤灵。 山的那头,坤灵感知到主人的召唤,一把撞开那只蠢乎乎拽住它的比翼鸟。 令黎还没想明白竺宴最后看她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便见坤灵忽然出现在了他手中,明瑟被一剑捅死的画面立刻无缝衔接浮现在眼前。 「啊!」她原本坐在杏花树下,顿时被吓得原地跳起来,兔子一样蹦到树后。 竺宴还不知道她是在躲自己,以为她怎么了,立刻上前一步到她身边。 这简直没将令黎给吓死,抬手挡他:「你别过来,别杀我……」 竺宴迈出去的脚步一僵。 他闭了闭眼,觉得自己早晚被她气死。咬着字,一字一顿道:「你以为,我要杀你?」 令黎对上他这个又荒唐又气的神情,愣了下,又看了看坤灵。只见坤灵剑毫无杀气,乖乖缩在他手中,看起来竟莫名有些委屈。 她渐渐冷静下来,他确实从一开始就不像是要杀她的样子。算起来他们今早才见面,但他已经救过她三次了。这就说明不管是真的魔君还是眼前这个幻象,对他都没有杀心。是她自己做了亏心事,虽然未遂,但心虚,以至于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杯弓蛇影,自己将自己吓得半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她僵硬地放下挡他的手,尴尬地笑了笑,正要表达一下歉意,竺宴冷笑一声:「你以为得没错,我的确是恨不得杀了你。」 令黎:「……」 竺宴撂完狠话,转身走了。 令黎纠结片刻,还是默默跟了上去。 毕竟她不能让他死在仙界众人手上,当然更不能让自己死在望白的雷噼之下。眼下他们在一条船上,只有互相保护才是出路。 竺宴察觉她跟上来,头也未回:「跟上来做什么?不怕本君杀了你?」 他只是嘴上讽刺她,并没有真的赶她走。 令黎没吭声,沉默地跟在他身边。 竺宴停下脚步,不走了,也不说话,居高临下看着她。 令黎抿了下唇,温吞出声:「你是想要我昧着良心说你是个好人,我不怕你吗?」 竺宴:「……」很好,昧着良心。 竺宴不想再看到她,转身往前走:「别再昧着良心跟上来了。」 令黎停在原地,望着他紧绷的背影,只觉多多少少是报了点儿刚才被他气得吐血的仇。 她再次抬步跟到他身边,点到即止,没再继续气他,转而十分没有风骨地服软:「好了,对不起嘛,我也不是故意要把你想成坏人的。只是你上一次这么不声不响召出坤灵,然后明瑟就死了,我就眼睁睁看着,多多少少会有点代入感啊。」 她一面说,一面仰头观察他的神情。他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下颌不自在地绷了绷,没说话。 他果然吃软的这套。令黎心想。 竺宴忽然开口:「明瑟是谁?」 「……」搞半天根本不知道是谁,令黎十分无语,「明瑟就是被你杀的那个仙子。」 竺宴还是没反应。 这显然是杀太多人了,根本不记得谁是谁。 令黎本想给他介绍一下仙界第一美人,但看他这副铁石心肠的样子,连人命都不在意,定然更加不会在意六界那些小道评选。想了想,令黎一言蔽之:「就是生得最好看那个仙子。」 竺宴停下脚步,神情不明看向她:「最好看?」 令黎不懂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肯定地点了下头。 竺宴意味深长道:「原来你说的代入感是这个意思。」 令黎:「?」等等,什么这个意思?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令黎想解释,不是代入脸,是代入……代入差点亲到他这个行为!然而竺宴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再次抬步往前:「你跟她不一样,不必代入。」 令黎:「……」什么叫她跟明瑟不一样? 明瑟是美人,她跟美人不一样……这不就是拐着弯说她长得不好看吗? 好在蛮蛮出现得及时,不然令黎不是很有信心能控制住自己不将他气回去,并且不敢保证再这么互相气一次对方的话,他们会不会在仙界众人追上来以前先自相残杀一番。 说起来蛮蛮也是不得已才飞回来的。坤灵忽然就气势沖沖地跑了,对比不久之前明瑟被坤灵一剑捅穿的画面,比翼鸟认定令黎凶多吉少。 虽然坤灵是令黎的命剑,但众所周知,神剑慕强。说真的,不要说是上古神剑坤灵了,易地而处,要她是把剑,也羞于跟着令黎这样的废物。若是还有机会跟着竺宴这么强大的主人,其实一剑捅了令黎做投名状,也无可厚非。 要按蛮蛮的本意,她肯定是要跑的,最多等清明再回来给令黎烧点纸意思一下。可偏偏离开交觞以前,她曾答应过境尘,若是万一令黎真到了生死关头,定要给他送个信去。 境尘仙尊对比翼鸟一族有恩,她不能不守信,这才冒着生命危险回来。 结果回来见令黎还活得好好的,依旧明眸皓齿,气色红润,黑白分明的眸子盈盈欲泣,美得直击人心。蛮蛮看了看魔君手上的坤灵,又看了看令黎:「为什么他杀了明瑟却不杀你?」 竺宴短促地笑了一声。 令黎:「……」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个笑实在太意味深长了,连带着那一句「你跟她不一样」似回音一般再次响起,真让令黎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 * 神域在九重天上,与下界有结界隔开。 竺宴带着令黎和比翼鸟出现在一座宫殿前。这里周朝不见人影,院落看起来颇为冷清,院中杏花倒是开得正好,浅淡的花瓣如烟似锦,大片探出墙头。 殿前牌匾上写着扶光殿三个字。 令黎看着那萤萤冒着白光的三个字,眼前魔怔一般忽然闪过眼花缭乱的画面。脑子一阵眩晕,她下意识抬手扶了下额。 「扶光殿!」蛮蛮在一旁,用尽全力克制住激动的心情,方才将这三个字念出了尚还淡定的感觉。 然而事实上呢,此刻就跟有人在她心里放烟花似的,她都快要炸起来了。 别说神剑慕强,他们王族也慕强。所以虽然明知道扶光殿是神君竺宴的寝宫,而竺宴是他们比翼鸟一族的仇人,但只要一想到连三大神族都不能踏进半步的扶光殿,自己却能进去,她内心就控制不住雀跃尊荣。 但这种尊荣的感觉自然也无法对着扶光殿的主人释放,蛮蛮只好转而看向令黎,脸上挂出强装的淡定,俨然写着:「这地方我常来,你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 可她这么看了令黎半晌,令黎却迳自扶着额头,和她没半点眼神交流。这么不捧场,顿时让比翼鸟公主生出锦衣夜行的恼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你怎么了?晕鸟症又犯了?」比翼鸟公主没好气讽刺道。 令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轻轻摇了下头:「不是,就是刚才忽然有一种轮迴的感觉。」 「轮迴的感觉?」 令黎想了想:「嗯,很熟悉的感觉,就像我以前一直住在这里。」 竺宴看向她。 蛮蛮沉默了一瞬,紧接着「噗嗤」一声大笑出来:「你一直住在这里?哈哈哈笑死了!木头精,就说你没见识吧!你但凡换座宫殿吹牛我都能信了你前世或许还真在神域干过什么洒扫粗活!可偏偏就是这里!」 「这里怎么了?」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里是扶光殿!是神君的寝宫啊!传说神君生性冷僻,十分不好相处,不喜任何人进他的寝宫,所以一直以来扶光殿内连个扫洒宫娥都没有!你还以前一直住在这里?木头精,你怎么不干脆吹你是神后啊?」 令黎:「……」 想到比翼鸟口中的神君本尊就在这里,这只比翼鸟却口无遮拦说什么神后,令黎真是觉得脚趾都要抠地了,朝着竺宴的那半张脸都快烧起来。 竺宴却仿佛没听见,只是看了令黎一眼,转身走进了扶光殿。 令黎瞪向蛮蛮,低声道:「再不闭嘴,早晚用扶桑汁液把你嘴巴粘起来!」 威胁完蛮蛮,令黎硬着头皮跟竺宴进了扶光殿。 比翼鸟轻嗤一声,并不将令黎的威胁放在心上。这块木头精,连神力都没有了,还想粘她的嘴巴?打得过她吗? 「做——」比翼鸟要笑她做梦,然而也就刚说了一个字,她的嘴巴竟然真的张不开了! 比翼鸟公主顿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紧紧黏住的嘴巴让她发不出声来,只能朝着令黎的背影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她一面呜呜呜,一面朝令黎飞去,就要问她用了什么妖术。然而刚刚飞到扶光殿的门口,就被一阵强大的结界拦住。 比翼鸟被用力弹开。 令黎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去看,就见蛮蛮倒在地上,悲愤地瞪着她,也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红得恨不得朝她喷出火来。 令黎茫然,转头问竺宴:「她怎么了?」 「扶光殿有结界,她进不来。」 令黎惊呆,又立刻看了看自己:「那我怎么进来的?」 竺宴淡淡瞧了她一眼:「你不是神后吗?结界自然拦不住你。」 令黎:「……」神后又不是她说的,一定要这么打她脸吗? 第9章 罪不至死 令黎本来还想厚着脸皮问问竺宴,能不能暂时打开一下这个结界,放蛮蛮进来。毕竟扶光殿有结界,说到底还不是主人下的结界。现在她们两个一起来,却独独将其中一个挡在外面,这事儿怎么想都不合适。 但这个魔君从一见到她起就每每一副多一眼都不想看到她的样子,每次都是将将奚落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开。 「我……」令黎看着男人绝情的背影,未说完的话生生卡在喉咙。 她转头对蛮蛮道:「你等下,我去问问要怎么让你进来。」 蛮蛮嘴巴张不开,生气地瞪她。 令黎浑然不知蛮蛮发不出声,见她紧紧抿着嘴巴不说话,自己领会了一下:「你是不是不想进来?」 蛮蛮:「……」你是眼瞎吗? 令黎更加坚信比翼鸟公主骄傲,刚才被结界那么一挡,眼下果然再看不上这点嗟来之食。 「也行,反正神域这么大,你自己随便挑座宫殿住下吧,」令黎贴心道,「到时候要走了我再来喊你。」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羡慕起来。 躺平几天,要走了又有人喊,这不就是从前她的美好生活吗? 可眼下就没有这么好命了,她得哄魔君放她们出去,也不知道受了伤的魔君能不能打开燃犀镜,若是不能,她还得帮他先养好伤。 令黎转身进了殿内,留比翼鸟公主在殿外死死瞪着她,一双眼睛红得要冒出火来。 也就是一个转头的工夫,令黎就不见了竺宴。 作为神君的寝殿,扶光殿算不得恢宏气派,但精緻美妙,一步一景,灵力充盈。令黎一路去寻竺宴,院中的杏花开得烟霞似的,微风徐来,落英缤纷。花瓣落在令黎的手心,她轻轻摸了摸,心里颇有些心疼。 好不容易开出来的花就这么被吹掉了,若是她,她但凡没哭到三天三夜,都属于狼心狗肺。 令黎第一次来此处,并不识路,但凭着直觉一通乱找,竟然很快寻到了竺宴。 远远瞧着藤木架的鞦韆旁,青衣男子负手而立,清隽挺拔,周遭杏花烟霞似锦。 啊这……原来他紧赶慢赶,话都不让她说完,就是忙着回来换衣服? 令黎怀着「不懂,但颇为震惊」的心情朝着他走过去,一开始也只是觉得怪怪的,却一时没说出哪里奇怪,直到走到近处,她才勐地反应过来——头髮! 令黎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他黑色的髮丝。 刚才不还是白色的吗? 难道他换衣服的时候还顺便把头髮也换了个颜色? 令黎猜对了一半,竺宴的确是回来换衣服的。他平日里本没有这般洁癖,但今日不知为何,总隐约闻着自己身上有股子陌生的香味,他原以为是令黎在他身上磨磨蹭蹭的时候弄上去的,也没在意。可是后来仔细一闻,她身上却并没有这个味道,他这才想起来,今日除了令黎抱过他,还有那个据说长得很好看的仙子,叫什么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他顿时觉得这味道十分媚俗,简直难以忍受。 所以一回到扶光殿,他便想换衣裳。然而他匆匆经过院子,看到园子里那座鞦韆,又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他久久立在鞦韆旁,从前那些画面一幕幕出现在眼前。 令黎一进来他就发现了,并没有回头,不必猜也知道她来做什么的。 「君上……」令黎斟酌着开口。 她自然是想旁敲侧击一番,向他打听他的伤到哪个地步了,既回到了神域,有没有什么安排?要不要她鞍前马后一番?之后考不考虑放她出去? 但这么直接问颇显僵硬,她于是打算先闲聊一下拉近关系,譬如夸夸他穿青色的衣服比穿玄色的衣服好看,黑色的头髮比白色的头髮好看。 然而当竺宴回过头来,她看到他的脸,霎时间,原本准备好的没什么真心的社交词彙生硬地卡住。 她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竺宴。 「你,你的……」令黎手指犹犹豫豫地指向他的眉心。 她的眼眸澄澈,宝石般水光潋滟,竺宴在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神情微滞。 竺宴快步走回房间。 令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看他那熟悉自然的样子,那显然是他的寝居,贸然跟去显得唐突,但她又着实好奇。看方才魔君那反应,怎么像他自己并没有换衣服和头髮颜色? 但若不是他自己换的,为何他会忽然变成这副容貌? 令黎犹豫片刻,好奇心占了上风,还是轻手轻脚地跟了进去。 竺宴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魔君的玄衣不见了,他不知何时换回了青色衣衫,白髮变回黑髮。 眉心处,多出了一道殷红的火焰印记。 他直直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没有情绪。 令黎跟进来,他移动目光,视线与她在镜中对上。 令黎看着他眉心那道印记。 那道印记很小,不过一颗糯米大小,方才隔得近了才看出火焰的形状。此刻两人隔着远了,又隔了一面镜子,这么瞧着更像是眉心长了一颗硃砂痣。 髮丝如墨,冷白肤色,眉心一点硃砂,美得夺目。 令黎直直望着镜子里的竺宴,眼睛一眨不眨。 「你喜欢这个样子?」 听见竺宴没有情绪的声音,令黎才回过神来。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目光过于放肆,还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令黎脸上一热,飞快移开目光,正要面不改色胡扯一句将自己撇干净,却听竺宴又毫无温度地接了一句:「也是。」 若非他语气平直,眼神也冷泠泠的,令黎都要怀疑他又是在讽刺她。但他这个神情,又显然和讽刺挨不上边,只是平白地陈述罢了。 虽然这陈述更加令她摸不着头脑。 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考虑到要与他拉近关系,令黎又重新打起精神,客气地夸奖道:「你这身打扮还怪好看的。」 她说完还不失周全地又补了一句:「当然你原本就好看,只是你如今正正年轻,白色的头髮多少有些不合适,还是黑色的头髮更衬您的英姿。」 竺宴一言不发。 令黎:「……」 令黎搞不懂他怎么了,摸了摸鼻子,识趣地出去。 「对了。」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又回过头。 竺宴一直看着镜中的她,眼眸漆黑,不知道在想什么。 令黎:「我能将自己种在你这院子里吗?」 竺宴终于有了反应,淡道:「神域之内,你想住哪里想去哪里都可以,不必将自己弄得如此卑微。」 卑微?「不不不,你误会了!」令黎连忙解释,「我自然是知道你不会薄待客人,但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一生一直有个夙愿,就是想着早日开花。可惜我活了一千多年,至今开不出一朵花来。方才我见你殿中杏花开得甚好,花瓣被吹得到处都是也不心疼,又见你一回来连头髮都变黑了,所以我猜想定是因为扶光殿中灵气滋养,我便想将自己种在你这里试试,试试看能不能开花。」 竺宴沉默了。 令黎以为他是在心中笑话她,就像交觞上下那些弟子就总是笑她这唯一的心愿卑微又离谱。 竺宴忽然轻嗤了一声:「客人。」 令黎:「?」 「随你,」竺宴移开视线,「你自己好意思就行。」 什么好意思? 竺宴:「外头那些花开得正好,独你只有青绿的枝条,你若是觉得硬凑到他们中间去也不丢脸,便去种你的树吧。」 令黎:「……」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种树? 令黎闭了闭眼,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生气。 令黎,你可是扶桑神木,你何至于去跟一个幻象生气? ……但是这个幻象他讽刺你开不出花啊!别的都好说,这要怎么忍?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令黎:「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的视线对上镜子里的竺宴,慢吞吞道:「您之前顶着一头白色的头髮硬凑在一群黑色头髮中间,看起来不也挺自得其乐的吗?」 竺宴:「……」 * 大约是互相伤害得太狠,令黎没有去种树,竺宴也没有再出房门。 令黎猜测他应该是在克制自己,免得一怒之下将她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她看出来了,魔君捨不得杀她。虽然她穿了红色衣裳,又几次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故意气他,可说是在他的逆鳞上疯狂蹦跶,但从他之前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她定然长得十分像他一位故人,他捨不得下手。 至于是什么样的故人,那一句迷迷煳煳之下的「再陪我睡会儿」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一起睡过觉的故人。 大约是因为前世今生加起来活了一千多年,树皮比较厚,令黎半点没有「不,我绝不能做替身!」这种高风亮节的想法,相反,她心里正窃喜着呢。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甚至还想打听到更多,方便她将这个替身扮演得更逼真。 只有魔君越喜欢她,才越有可能放她出燃犀镜。 但今天累了,令黎随意找了个空置的房间,泡了个温泉,打算先躺一晚,明天再去找魔君夸夸他的白头髮。 睡到半夜,却忽然听见一道雷声。 令黎吓醒过来,惊坐而起。 「噼啪!」外面又响起一道惊雷,紫白色的光划破漆黑的夜空。 令黎白着脸抖了一下。 望白追上来了?他们怎么敢?又怎么能这么快就突破神域的结界! 前世的心理阴影过重,导致令黎这些年只要一听见雷声就手心发冷脑子空白。从前在交觞,打雷的时候都会竖起结界,境尘仙尊说是因为交觞水水性阴寒,易生邪祟,最容易趁着雷雨天气出来作乱。这让令黎十分感激那些邪祟的存在,虽然她醒来一百年一次都没有见过,但她对他们的感情很深。 若没有他们的存在,交觞那些打雷下雨的日子她可怎么熬? 令黎瑟瑟缩缩地将自己藏在被子里,等竺宴去收拾外面那些人。这里是扶光殿,他们怎么敢如此嚣张上门挑衅? 然而她抖了好一会儿,外面雷声还在继续,显然竺宴没有反应。 令黎从被子里小心翼翼探出一个头,仔细观察。 雷声的大小没有变化,说明距离上没有变,而且除了雷声并没有别的声音。若真的是望白他们上门挑衅,雷声之外至少还应该随上叫阵的声音才是,可是这么久,她并没有听见任何人声。 而且若真是望白他们来挑衅,竺宴此时作为神域神君,焉能容忍? 那应该是天然的雷声……吧? 可是神域也会打雷吗? 仔细一听,这雷声也和下界的雷声不大一样。下界雷声低沉,「轰隆隆」这样。此处的雷声则要略显高亢,「噼啪啪」这样。 但两者都一样讨厌。 令黎又重新躲回了被子里,捂着耳朵,烦躁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心里祈祷这雷早点结束。 令黎又累又怕,最后缩在被子里睡了过去,连雷声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也不知。 再次醒来,天光大亮。 令黎还未睁开眼睛,鼻间先闻到了一阵清冷的气息,冷意里浮动着浅淡干净的檀香。她觉得这味道十分熟悉舒服,又没有睡醒,便闭着眼睛往这味道的来源处蹭了蹭,打算再睡一觉。 这一蹭,就蹭到了一具硬硬的胸膛。 令黎愣了下,没睡醒的脑子有片刻的懵。 意识渐渐回笼,她机械地睁开眼睛。 霎时,娇躯一颤。 竺宴正低眸看着她,琉璃色的凤眸浅淡清冷,眉心一点小小的火焰印记殷红如火。 「你怎么会在这里!」令黎条件反射地推开他。 这一推却发现,腰上一条手臂将她禁锢在他的怀中。她没推动,依旧保持着头枕在男人臂弯里的姿势,脸贴在他的胸膛,依偎在他怀中,十分小鸟依人。 令黎:「……」 竺宴也是刚刚醒来,他昨夜试图为自己疗伤,但元神这次破碎得着实厉害,他中途昏了过去。 后来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些……从前的画面。但六百年了,他梦见过不知多少次,心里清楚那不过是个梦境,并不是她。他不想搭理她,可这一次她却分外真实,不停地往他怀里蹭,抱着他的腰不放手。 后来他隐约听见了雷声,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在害怕。他终究是没捨得将她推开,紧紧抱住了她。 再次醒来,她竟真的在他怀里。 天光从外面照进,熟睡中的脸庞泛着浅粉色,如花初绽。她抱着他的腰,缩在他怀中安眠,鸦羽似的睫毛安静地垂落。 剎那间仿佛岁月轮迴,又回到了从前那些年里,他一时竟分不清梦境现实。 她忽然往他怀中蹭了蹭,缓缓睁开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陌生又恼怒的声音。 是现实,不是在做梦。 竺宴放开了她。 令黎立刻往后退开,顺手拉走了他身上的被子,警惕地将自己的身子包裹住。 但显然她失策了,她只想到了自己可能的尴尬,却没有料到,被子拉开,男人早晨的反应立刻无所遁形。 因为尺寸的关系,那东西十二分的惹眼,令黎的余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然后定睛一看。 「……」 风停了,世界都安静了,令黎的脸肉眼可见一点点胀得绯红。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只记得人间的话本里,女主这种时候一般都是用尖叫和暴打男主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娇羞。但她一向情绪稳定,难得不稳定的时候也只是内心山崩地裂,面上却最多声音拔高一下以作区分,尖叫倒是没有,现在若是陡然尖叫,她怕表演痕迹过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至于暴打男主……谢谢,她暂时还不想死。 相比于她内心的复杂,竺宴可以说十分淡定。 他往自己身下看了一眼,泰然自若扯过她身上的被子,往自己拉。 令黎的身子压着一半被角,被他这么用力一拉,人直接滚回了他怀里。可能是刚刚睡了一夜的缘故,他身上没有了白日的寒凉,这么一贴,温热立刻放肆地传到她身上。 「……」她沉痛地闭上眼,已经放弃挣扎了。 就当她死了好了。 但竺宴显然还觉得她死得不够透,视线扫过房间,字字见血提醒她:「这话该我问你,这里是我房间,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令黎勐地睁开眼睛。 方才醒来就看到他,下意识以为是他半夜闯进,此刻视线扫过这间房,她的脸色渐渐白如死灰。 「怎么可能?」令黎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这件事情里理亏的那一方,立刻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昨夜明明不是睡的这里,你让我自己找个房间,我就找了一间……对,我找的那个房间带温泉!我睡前还泡了个温泉!」 令黎想到这个关键特徵,用力说出来,试图自证清白。 你看,我温泉都能说出来,有理有据了吧?我真的是清白的!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坦荡。 竺宴神情复杂,片刻后,告诉她:「扶光殿中就只有这一个房间有温泉。」 令黎:「?」那她昨夜在哪里泡的温泉?平行吗? 她一把将竺宴拉起来:「起来,穿衣服,我带你去看!」 一整个上午,令黎带着竺宴将整个扶光殿的房间都寻了个遍,硬是没有再找到另一个带温泉的房间,她甚至没有再找到她昨晚睡的那间。 最后,竺宴又将她带回自己房间,给她指了指里面的温泉:「你昨夜泡的是不是这个?」 令黎呆呆看着那个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温泉,温泉之下隐约可见一些奇奇怪怪的玉石构造,她昨夜还曾好奇过那是什么,最终未果。 她觉得自己整个灵魂都受到了冲击。 虽然不知道这一切该怎么解释,但好像一切证据都指向她,是她对魔君心怀不轨,泡完他的温泉又爬上他的床,和他睡了一夜。 令黎百口莫辩,心如死灰。 她放弃了挣扎,自暴自弃道:「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竺宴轻飘飘看了她一眼:「罪不至死。」 令黎:「……」 第10章 妖精 令黎一开始以为是魔君在戏弄她,毕竟以他的神力,想要让她找不出另一个带温泉的房间轻而易举。但她转念一想,他这么做图什么呢? 他如此费尽心机,就只是为了最后好讽刺她一句「罪不至死」吗? 排除掉魔君,那就只能是燃犀镜的力量了。 但这也说不通,燃犀幻境中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里面人的愿望,那就是说得先有愿望,然后这一切才能发生。 但她并没有这样的愿望……呢吧? 难道她还真有?! 今天遇见了想不通的事情,令黎暂时不想干活,躺在杏花树上偷懒。忽然间被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吓到,险些从树上摔下去。 她勐地坐起,惊恐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难道她对魔君真的生了那样龌龊的心思,她自己浑然不觉却先被燃犀镜感知到了? 这晚令黎没有再寻空置的房间,她寻了块空地,将自己变回原身种下。 若这面燃犀镜果真如此通灵,那她希望明日醒来能看到自己开花。即便是假的,她也想要过一过开花的瘾。 为了让燃犀镜更灵一些,她睡前甚至一直想像着自己开花的样子,好让燃犀镜感知得更为彻底。 可惜这么做若说有什么效果的话,那就是晚上很冷,大约是餐风露宿的缘故,冷得她跟怀里捂了块冰似的。但为了能开花,她还是咬牙捂了下去。 可惜再次醒来,她没有看见什么花,身边只有一个如花似玉的魔君。 她躺在竺宴的怀里,与他四目相对。 令黎:「……」 竺宴几不可察皱了下眉。 令黎枕在竺宴手臂上,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她想起昨日那尴尬的教训,已经不敢再乱扯被子了,只能心如死灰地闭上眼。 「我怕自己再次走错房间,昨夜将自己种在了土里。」她不知道自己这么解释还有没有用。 「嗯。」竺宴的声音不高不低,十分平静。 他可能已经躺平不挣扎了吧,令黎想,反正信不信的,他也拦不住她。 「要不,你今晚在你房间里弄个结界?」令黎轻轻转头看向他,提议,「就像你将蛮蛮弹开那种,也把我弹开?」 「对你没用。」 令黎愣了下:「嗯?为什么对我没用?」 竺宴看了她一眼,从床上起身,背对着她穿衣,声音没什么温度:「你若喜欢这个房间,你便睡这里,我去别处。」 「那……」多不好意思。 令黎话没说完,竺宴就消失了。 令黎:「……」 她就是说,竺宴这个每每多一眼不想看到她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让她把话说完他是会损失一半神力吗? 原来还想着冒充他那个故人,跟他攀一攀交情,好让他放她出去。如今看来,那个故人跟他交情怕也不是很深,别她冒充了半天到头来发现原来他们是仇人才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竺宴说将房间让给她就真的将房间让给她,自早晨消失,令黎就再也没看到他。她原本还觉得鸠占鹊巢不太厚道,但看他那副不在意的样子,想来也并未将区区一个房间放在心上,令黎也就坦然躺平了。 别说,神君的房间还真是不同寻常,连普通一面镜子都能将人照得格外好看。也说不上哪里更好看,就是看起来她仿佛更有灵气,整个人灵力充沛闪闪发光的样子。 实在吸引人,令黎睡前还忍不住对着竺宴房中的镜子多看了一会儿。只觉镜子里的人多好看啊,这个魔君真是不识好歹,竟然一副对她避之不及的样子。 不看了。 令黎扯过云被,躺在了软乎乎的床上。 迷迷煳煳间,她听见开门的声音,茫茫然地睁开眼睛,循声看去。 竺宴回来了。 她愣了下,又反应过来这里本就是他的房间。猜测他是晚上睡到一半反悔了,又跑回来。 行吧。 令黎揉了揉眼睛,艰难地爬起来给他让位子。 「你等下……」 令黎话没说完,忽然注意到他怀里还抱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穿了一身瑰丽的红衣,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着了,被他横抱在怀中。 竺宴身上还穿着今晨离开那身青衫,墨色的髮丝用玉冠束着,眉心的火焰印记衬得他肤色冷白。瞧着同早上也没有什么变化,但令黎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同,像是,像是多了几分君临天下的仙气。 他怀中的女子脸埋在他的胸膛,青丝凌乱垂过脸颊,看不清面容,只隐约能见肤如凝脂,气色红润。 竺宴似乎完全忘记了早晨将房间让出去这事儿,没注意到令黎还在房中,抱着女子大步走进,房门在他身后自动关上。 他低声轻斥怀中的女子,语气却是令黎从未见过的温柔:「九尾狐给你的东西你也敢乱吃?」 那女子在他怀中浅浅哼了一声,抬臂勾过男人的脖子。她身上的衣衫随着她这个动作下滑,露出一截白得夺目的藕臂。女子凑上去,急切地去寻竺宴的唇。 竺宴没躲她,在人凑上来的同时吻住她,同时将她放到地上。说是放到地上,不过是换了个姿势抱她,从之前的横抱换成了紧紧搂腰。 女子挂在他身上,仰着头忘情地与他拥吻,空气里传来唇舌相交的声音。 令黎:「!」 等等,你们等下!这里还有个人啊! 她万万没料到睡觉睡到一半能见到如此香艷的表演,就要赶紧识相地滚出去。却忽然发现自己没了力气,她用尽全力在床上爬也只是移动了一点点。 救命! 令黎这边急得不行,那边已经打得火热了。 女子十分热情,一条手臂勾着竺宴的脖子,另一只手扯开竺宴的腰带,自己的衣衫也半褪开去。 「别急,我会弄伤你。」 话听起来还有点理智,可是男人的声音低哑得吓人,还带着灼灼热度,更像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女子的嗓音又甜又软,轻轻哼哼的时候像一条丝线似的,要将人的心缠得牢牢的。她似乎不满竺宴拒绝她,浅浅哭道:「你弄坏我好了。」 空气似有片刻的停滞,然后下一瞬,一发不可收拾地涌动起来。 「我想弄死你!」竺宴欺身将女子压在了门上。 * 令黎放弃挣扎,已经躺平做好了被迫围观一场香艷情.事的打算。不想,随着竺宴最后那一句狠话,眼前一阵薄雾落下,那两个人竟忽然间在她眼前一起消失了。 令黎不敢相信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房门紧闭,空气十分宁静,就仿佛那两人从未来过。 令黎:? 所以这两个人到底是来干嘛的?特意跑到她面前来擦枪走火吗? 就算她是一株开不出花来的扶桑,也大可不必如此羞辱她啊! 好气! 因为生气,令黎后来这一觉都睡得好累。第二日醒来,脑子昏昏沉沉的。 醒来第一件事,先警惕地转头看一眼身畔。 没有竺宴。 令黎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总算破除魔咒了。 然而这口气刚刚松完,昨夜那些画面忽然像涨潮一般,剎那间涌上眼前。 令黎:「……」难怪他不在,他现在应该正在忙。 令黎转头看了看外面大亮的天光,心里默默想着:也不知道昨晚那妖精一样的女子此刻放过他了没有。 但他那个急切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好应付的……唔,这两人,还不知道谁放过谁呢。 危机解除,令黎没有昨晚那么着急了,本着看乐子的心态躺在床上想了想这件事,却越想越不对劲。 魔君怎么可能这么没戒心,连她这么大个活人在边上都看不到就急不可耐和姑娘风流快活? 令黎倏地睁开眼睛。 不对,那不是真的,那只是个梦。 又或许……不止是个梦? 令黎尝试着回忆昨夜的竺宴,那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同,他风华月貌,周身仙气精纯,分明是一个神君的气场,而非魔君。但她从未见过他神君时的模样,怎么可能做个梦还将他的细节打造得如此周到? 除非,那不是梦,是很多年前在这个房间里真实发生过的事! 但竺宴是神君,天地共主,谁能窥伺到他房中之事?甚至还敢将那些画面留下来投射到旁人的梦境之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脑中灵光一闪,令黎勐地坐起来——那面镜子! 她睡前觉得好看的那面镜子,那不是普通的镜子,那就是燃犀镜!竺宴的燃犀镜! 燃犀镜中发生的一切虽为幻象,可是造景却都是真实存在的。换句话说,外面有的,里面都会有,不论是神域还是魔域,一旦触发了入境者的记忆,一切便会自然地随之铺开。 譬如仙界众人的闯入,他们对魔君的杀意,触发了魔君、魔域守卫和从极渊的出现。 而她的闯入,她识出这是燃犀幻境,也必然会触发幻境之中的燃犀镜、也就是镜中镜的出现。 幻境之内,魔君是燃犀镜主,而这面镜中镜,却是燃犀镜魂。燃犀镜中所有一切幻象的铸造,皆是由燃犀镜魂在完成。燃犀镜魂就像是一个造梦者,一个对布景、造梦、圆梦有着极致追求的完美主义者。它帮入境者圆梦,然后幻境坍塌,它便可吸食他们的灵力。 燃犀镜魂就在神域之内,那一切便能说通了。 或许正是因为刚到扶光殿那一日,她曾想过做竺宴那位和他睡过觉的故人的替身,燃犀镜魂才会连着两夜将她送到竺宴的床上。可是她与竺宴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燃犀镜魂或许自觉任务失败,所以才会加大力度,用那样不可描述的画面来引诱她? 令黎不知自己猜得对不对,但有一点她却十分确定——杀了燃犀镜主,也就是魔君幻象,是死路;但毁了燃犀镜魂,却是生门。 只要毁了燃犀镜魂,不仅里面的人能安然出去,还能重创燃犀镜的主人,也就是魔君。 令黎心中忽然激动起来,按捺着雀跃,她飞快地掀开被子下床,就要去窗前仔细看看那面镜子。若真的是燃犀镜,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自己送上门来的镜子,看她不砸碎它。 然而等她满心雀跃走到窗前,却不见了那面镜子。梳妆案上空空如也,除了几个檀木盒子零落地放在那里。 不见了……怎会如此?明明她睡前还对着镜子揽镜自照了好久! 令黎立刻将房间里里外外找了一遍,翻了衣柜,爬了床底,甚至还游到温泉底下去看过,都没有。 她原本还不确定,这下倒是十分肯定了——那就是燃犀镜,否则魔君大可不必连夜将它拿走。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还要去找吗? 它若是主动送上门,她起床砸一下就能出去,倒也无妨。但若是要她自己费力去找的话……令黎仰面躺回床上,忽然觉得好累。方才里里外外找那一通,现在腿脚都开始酸了。 算了,不找了,她还是躺平等魔君放她出去吧。 躺了片刻,她又重新挣扎着爬起来。 算了,魔君怎会无缘无故放她出去?她至少也要先去跪求一下吧! 第11章 刺激 「出来。」 另一个房间内,竺宴负手站在镜前。 他面前的案上摆着一面青铜镜,外表瞧着平平无奇,至多不过镜面比寻常打磨得更光滑些。 它就是令黎要找的燃犀镜了。 竺宴一声令下,镜子仿佛气短地缩了缩,但此外并没有别的反应。 竺宴眯眸看向它。 威压之下,燃犀镜面上开始冒出光芒,那光芒渐渐变盛,陡然一个刺目的瞬间,房间内白光一闪。 光芒散去,屋子里多出了一只白色的小兽,跪趴在竺宴面前。 外形有些像马,却长着一双翅膀,浑身雪白,唯有头顶生着一绺棕红色的毛,额头处还有一只角。 「獾疏拜见神君。」小兽的声音稚嫩,银白色的眼睛看起来奶奶的。(註:獾,音同「欢」) 竺宴居高临下看着它:「獾疏,万年不见,你胆子愈发大了。」 「獾疏不知神君什么意思,神君若是不愿意獾疏再占着您的镜子,大可将獾疏杀了,反正獾疏本就是一只没什么用的宠物。」 「你不必提醒本君。」竺宴淡淡扫了它一眼,「单凭你这几日做那些事,若非本君,你此刻已经随那面镜子一同灰飞烟灭了。」 獾疏垂着脑袋不敢看竺宴,仍是不服气,低声辩驳:「燃犀镜本就是为成全人的念想而存在,神君您心里有了那样的念想,燃犀镜才会如您所愿,夜夜将您的心上人送到您的榻上,与獾疏无关。您自己不也是心里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主动避着她的吗?」 「你还知道本君在避着她?你却利用燃犀幻境的力量,将她送入本君的梦中,你是真以为本君不会杀了你?」 「天地良心!」獾疏勐地抬头,「神君您与神女两个在房中做的那些事,獾疏就是再修炼个十万年也没本事窥见的!莫说獾疏了,便是这六界众生再加上这么一面镜子也无从窥伺!」 他也很无辜好吗!他刚出生不久就被扔进这燃犀镜中,如今才不过将将一万岁,在他们族中还属于未成年,昨夜陡然间看到那等刺激的画面,他嘴巴都张成了o形。 简直没想到平日里禁慾自持的神君关起门来竟是那样一副放荡神情。 太刺激了,他吓得到处乱转,忙着找东西捂眼睛。 结果东西还没找到,就被神君发现了,然后它就被拎过来算帐了。 「那些画面本就只有您和神女彼此知道,」獾疏越说越来劲,最后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摆烂地一口气说完,「若不是您自己想的,就是神女在想,反正你们中间至少有一个在想,也有可能是你们两个都在想,否则那个梦就不可能凭空出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竺宴闻言没有说话,眼眸泛出冷光。 獾疏立刻跪不住,倒在地上,眼鼻之中流出冰蓝色的血。 獾疏没想到竺宴真的敢杀它,原本还肆无忌惮摆烂,此时三魂七魄一震,它立刻痛得原地求饶:「神,神君饶命……真的不是獾疏……」 「的确不是你,」竺宴冷眼盯着它,吐出的字,字字如捶鼓,一下下往它的灵魂上震,「但非礼勿视的道理,你不懂吗?」 耳边轰鸣,七窍流血不止,獾疏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要被他震碎了,听到这话,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原来神君生气的是这个,他在生气神女那副模样被旁人瞧去了。 「神君饶命,獾疏还只是个孩子啊……」那孩子简直委屈哭了,「在我们族内,没有成年的崽连性别都没有,还是个宝宝,你们大人做那些事,宝宝看了也看不懂啊。」 为了自救,獾疏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前蹄催动灵力。 很快,一颗冰蓝色的珠子出现在它的前蹄上。 竺宴看过去,珠子里画面浮动,正是昨夜那个梦。从他抱着她回房,到她控制不住情.欲主动向他求欢,到他把持不住将她压在身下…… 正是獾疏昨夜在镜中看到的画面。 獾疏将记忆凝聚好,哀求地看着竺宴:「求神君饶命。」 说着,它前蹄用力,冰蓝色的珠子瞬间被捏碎。 画面消失,空气中只余几颗冰蓝色的碎屑,流萤一般细弱地飘浮了几下,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竺宴收了威压。 獾疏从竺宴手底下捡回一条命,瑟瑟缩缩地爬起来。自己抽了自己的记忆,它此刻已经记不得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只记得自己惹怒了神君。 三魂七魄还疼着,它呜咽了一声,畏惧地看了看竺宴。 竺宴淡声道:「非礼勿视,记住了吗?」 獾疏委屈地直点头,就要爬回镜中的窝躺着,竺宴道:「你昨夜做的好事,她醒来定然已发现房中的燃犀镜,眼下说不定正到处找镜子摔,你若想一起被摔碎,便躺进去吧。」 獾疏一个哆嗦,还没来得及说话,陡然听见脚步声。 她过来了!她真的找过来了! 獾疏勐地看向竺宴,眼睛里满是「救救我!」 竺宴自然知道她来了:「看什么?本君的结界拦不住她。」 獾疏原本还有点慌,听到这话,登时惊讶得嘴巴再次张成了一个圆,一双银白的眼睛都给震懵了,呆呆望着他,一副蠢萌蠢萌的模样。 神君身上有创世神的血脉,他的结界可困六界众生,无往不利,若对令黎无用,那就是说…… 我滴天! 它现在该说点什么吗? * 令黎又是爬床底又是游温泉,找了半天没找到燃犀镜,倒是找竺宴容易。一通乱找,走到一处院子,隔着落下一半的帘子,便看见了他的身影,挺拔如青竹。 这让令黎不由感慨,果然这世间,找死就是比求生容易很多。 瞧瞧,这不就是?死活找不到燃犀镜魂,但只要想找燃犀镜主,他立刻出现在眼前。 竺宴徐徐转头。 两人视线对上的剎那,令黎脑子里鬼使神差冒出昨夜他咬牙切齿那一句:「我想弄死你!」 莫名的,令黎脸有点热,觉得经过昨夜那个梦境,她现下已经无法直视这个魔君了。 她不自然地躲开他的目光。 竺宴也不自在地沉默了一瞬,而后又无事发生一般,泰然自若道:「进来。」 令黎踏进房间,先见到了趴在地上的獾疏。它被竺宴威压所伤,七窍流血,眼下虽不流了,但蓝色的血还是煳了它一脸。令黎进来,它飞快地抬眸看了她一眼,想到她是来摔镜子的,又惧怕地半垂下眼皮,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这是……」令黎没想到扶光殿中会忽然冒出一只白色的小兽。 「这是獾疏兽,不知道谁将它伤成这个样子,你带它去治治。」竺宴一脸问心无愧。 獾疏:「……」呵,不知道是谁。 「獾疏?」令黎惊讶地抬眸,「上古神兽獾疏?」 传闻獾疏自创世之初就有了,是与凤凰、麒麟一般古老的瑞兽,水火雷电不侵,可避妖邪。令黎记得自己只在上古典籍中看到过,典籍中记载:「带山有兽焉,其状如马,一角有错,其名曰獾疏。」 瞧着倒与典籍中记载的差不多。 「它怎会出现在此处?」 令黎从未见过獾疏,它自然不可能是因她产生的幻象,眼下青天白日也不在梦中,那便只能是它自己闯进了这燃犀幻境。 「脑子不清楚吧,走错了路。」竺宴。 獾疏:「……」 「本君不养宠物,你将它治好后,便让它做你的灵兽吧。」 竺宴轻飘飘落下一句,两道目光齐刷刷看向他。 獾疏目光十分复杂,令黎却是欣喜若狂:「可,可以吗?」 她眼下毫无神力,无法腾云驾雾,出行是个大问题,每次都求着比翼鸟公主驮她也挺麻烦的。若是能平白得一只灵兽,那简直是太好了。 只是……「它会不会不愿意啊?」 这獾疏兽瞧着年纪不大,但它的辈分应该比她还要高许多吧。更重要的是,像这种上古瑞兽,自己多半都是一方君主,怎会甘心做人灵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若说那人是神君还差不多,但要是换成她的话,她担心獾疏会一头撞死明志。 竺宴:「救命之恩,理当如此。」 令黎迟疑:「但它这个伤瞧着也没有严重到需要救命的程度吧?」 「是吗?」竺宴跟着低眸打量起獾疏。 獾疏天生惧怕他,视线一对上,心尖儿就忍不住打颤。 但这次它没能颤多久,竺宴忽然出手,一道白光朝它击来。它勐地吐出一口血,当场就昏了过去。 竺宴看向令黎:「现在算救命了。」 令黎:「…………」 令黎谴责地看了竺宴一眼,上前打算将獾疏抱走。 刚刚蹲下,就听竺宴冷冰冰道:「你在做什么?」 「抱它啊。」 「让它自己走。」 令黎震惊了:「它都昏过去了,怎么自己走?」 竺宴闻言沉默了一瞬,而后指尖动了动。 痛昏过去的獾疏只觉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一般,生生被泼醒过来,它茫茫然睁开眼,双眼昏花,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听见竺宴丧心病狂的声音:「醒了,让它自己走。」 獾疏:「……」 令黎:「……」 第12章 联姻 獾疏疼得双腿都在打颤,垂着脑袋,哆哆嗦嗦地跟在令黎后面。 令黎不忍心,又怕惹怒了那魔头,便走在前面,头也未回。 竺宴看着她的背影,到她走到门口,他忽然开口:「我要闭关几日。」 他这次元神伤得极重,从前拖着也无妨,早已麻木。只是如今他们被困于幻境之中出不去,他若不能及时养好,恐怕会生出变故。 令黎闻声回头。 竺宴看着她,没说话。 令黎等他继续说下去,等了半晌却没有下文。她只好自己领会一番,猜测着他这话言外之意或许是让她快点走,别再打扰他,于是立刻懂事道:「好,我这就走!你好生闭关,我躲远一些,保证不来打扰你!」 竺宴:「……」 * 令黎离开的时候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想了想又没想起来。等她回去,看着窗前少了面镜子的梳妆案,她忽然想起来,她是去跪求魔君放她出去的啊!结果被他这么一打岔,就将这事忘得干干净净。 就是说,每次让她干活,她就很容易搞忘。 令黎有些自责,但看到脚边的獾疏兽,又立刻原谅了自己。谁平白得了只上古神兽做灵兽,还能保持脑子清醒呢?毕竟想她上辈子那般刻苦上进,好像都没得灵兽? 那出去的事就先等竺宴出关再说吧,而且他如今伤着,她就是跪求了他也未必能放她出去。 令黎花了两日将獾疏身上的伤治好。但也许这救命之恩真的有些牵强吧,獾疏好像并不怎么喜欢她,从不开口和她说话,只是沉默地趴在她脚下,小小年纪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去摸它的头,它也会萌萌地蹭一蹭她的手心,但她若是去抱它,它的眼神立刻又会变得惊恐,也不知道为什么。 獾疏:谢谢,非礼勿抱。 獾疏其实能猜到,令黎也在怀疑它,毕竟燃犀镜刚刚不见,它就凭空出现。但不是就不是,怀疑也没用。 令黎观察无果,索性直接摊牌:「你是燃犀镜魂吗?」 獾疏摇头。 令黎双手托腮,一人一兽,眼睛对着眼睛,她试图判断它有没有说谎。 獾疏默默走开,到一旁平躺下来,四肢摆在地上,圆滚滚的肚子朝天。一副原地摆烂不挣扎的样子,分明在说:你要是不信,你就杀了我看看你能不能出去。 令黎:「……」为什么她觉得这躺平的姿势有种熟悉的亲切感? 令黎又问:「那你知道燃犀镜在哪里吗?」 獾疏点了下头。 令黎一喜,立刻追问:「在哪里?」 獾疏看了她一眼,又冷漠地转过头去,继续躺平摆烂。 这肢体语言分明就是在说:我知道,但我不想告诉你。 令黎领会到了,但不理解:「你不想出去吗?」 獾疏继续躺平: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想出去吗? 令黎:「……」行吧。 打不过就加入,令黎也不挣扎了,和獾疏一起躺平。 一人一兽又躺了两日,令黎决定出去找蛮蛮说一说进展。虽然眼下的进展就是:没得进展。但她们既是一同来的,那即使没有进展,也应当定期去告知她一声,好让她安心。 令黎爬起来,问獾疏要不要同她一起去寻比翼鸟,獾疏躺着一动不动,假装没听见。 令黎独自走出扶光殿,先被门前的景象惊了惊。 只见扶光殿门口铺了厚厚一地的碎屑,瞧着像是暗红色的纸屑,纸屑还颇有些厚度。一阵细风吹来,碎屑一动不动,空气里飘来淡淡的硫磺味。 令黎仔细嗅了嗅,觉得有些像鞭炮碎屑。 她忽然想起那晚的雷声——噼啪! 令黎恍然大悟,她就说那个雷声怎么跟下界不同,原来不是雷声,是鞭炮声。但是怎么会有鞭炮声那么响,那么像雷声? 「你还肯出来啊?」讽刺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令黎循声看去,一旁的杏花树上踩着一只七彩比翼鸟。 蛮蛮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您这神后当上了瘾,乐不思蜀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令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蛮蛮:「你怎会在树上?幻境之内,神域无神,怎不随意找座宫殿躺下,等我来寻你?」 蛮蛮神情诡异看着她,也不答话。 令黎看了看地上的碎屑:「这是你放的鞭炮?」 蛮蛮依旧没有回答她,迳自扇动翅膀飞走了。 「跟我来。」 令黎站着没动,歪着头,原地打量着她。 比翼鸟在空中盘桓,居高临下道:「商量怎么出去,难道你想在这里说,让魔君听见?」 令黎沉默了一瞬,二话不说,转身就往扶光殿内走,边走边飞快留下一句:「出去的时候我再喊……」 你。 她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便被打晕过去。 * 獾疏在殿中躺了大半日,到傍晚时分,令黎还没有回来。它总算察觉不对,从它软乎乎的窝里爬出来。 燃犀镜并没有被藏起来,竺宴将房间让给令黎后,自己搬了个院子,燃犀镜就放在他如今的房中。竺宴的结界对令黎没用,所以他根本没有设结界,令黎若是去找,一找就能找到。是她自己太懒了,整日躺平,找都没找。 獾疏肉乎乎的前蹄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案上放着的燃犀镜。它轻手轻脚爬进去,蹲在镜前,前蹄轻轻一挥,原本寻常的铜镜面变得透明,紧接着一座仙山缓缓出现在里面,巍峨毓秀,飘浮在云端。 这里既是燃犀幻境,那幻境之内发生的一切自然都能在燃犀镜中看到,不管是外面真正的燃犀镜,还是眼前这面镜中镜。 穿过缥缈的云雾,镜面呈现出一座大殿,殿前牌匾上写着「风禾尽起」四字。 章峩山主殿。 坐在上座的男子紫衣墨发,剑眉星目,容貌正值壮年,手中一柄紫白色的长剑。从人到剑十分锋芒,正是章峩的望白仙尊。 望白下首是一名白衣青年,面容瞧着比起望白稚嫩不少,有一股生涩莽撞的少年气。他面对望白,耳朵都胀红了:「明瑟死于坤灵剑下,虽不是那木头精动的手,坤灵却是那木头精的命剑。如今我们身处燃犀幻境,不能杀魔君,仙尊却为何连那木头精也不让我杀?」 这少年便是与明瑟有婚约的昆吾少主祝衍之。 神域与下界有结界,昆吾却有神器十六弦停云瑟,传言为一万年前神君亲赐给昆吾。正因为有了神君所赐的十六弦停云瑟,昆吾才能迅速壮大,位列三大仙境之一。停云瑟非但是个能灭神诛魔的法器,还能破开神域与下界之间的结界。 停云瑟原本一直镇守在昆吾山,并未入燃犀镜,后来比翼鸟公主上门,告知他们此处为燃犀幻境,以及当日魔君杀明瑟所用的坤灵剑是令黎的命剑。祝衍之知晓了燃犀境为何物,立刻便想到燃犀幻境之中也定还有一把停云瑟,不是真正的停云瑟,但在这幻境之中也够用了。于是立刻回幻境之内的昆吾取了过来,破开神域结界。 他们忌惮魔君的幻象不能死,所以虽知魔君受了重伤,也不敢动魔君,只能抓了令黎下来。 想到令黎的坤灵杀了明瑟,祝衍之对令黎恨得咬牙切齿,所以即使望白仙尊下了令,暂时不取她性命,祝衍之还是偷偷进了囚禁令黎的地牢。 地牢昏暗,令黎被缚仙索捆着,还未醒过来。 祝衍之恨恨盯着她,手中缓缓祭出停云瑟。他心中清楚,不过杀块木头精,远远用不上停云瑟这等神器,但他想将她挫骨扬灰,让她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神器感知到如火如荼的仇恨,剎那间放大,与此同时,赤色光芒将地牢照得亮如白昼,就要击碎令黎的魂魄。 一道紫光忽然落在令黎身前。 望白及时出现,带走了祝衍之。 应和着那道「风禾尽起」的牌匾,章峩仙山的主殿清净祥和,灵气浮动。 祝衍之復仇不成,胸中憋闷着一口气,恨得要吐血,质问望白仙尊:「仙尊可曾将明瑟视作亲女?」 「放肆!」 两个字蕴藏着望白的灵力,在大殿之内震动。 祝衍之被震得丹田一痛,脸色立刻白了几分。 蛮蛮在一旁也被殃及。 她同祝衍之的来意其实差不多,也是来问望白打算如何处置令黎的,结果话说到一半,望白忽然神色一变,然后瞬间消失在大殿之内,等他再回来,手中抓了个祝衍之。 此时无辜被波及,比翼鸟公主被迫打圆场:「少主勿急,仙尊定有盘算。」 祝衍之与望白皆没有说话,望白锋芒毕露,祝衍之咬着牙。 蛮蛮还要再劝,望白忽然一拂袖,隔空一击,便将祝衍之打昏在地,金色的缚仙索紧接着捆到他身上。 蛮蛮目瞪口呆。 「废什么话?」望白冷哼一声,唤弟子进来,「带下去看好。」 弟子很快将祝衍之拖走,蛮蛮忍不住打量起望白。 望白转头看向她:「本尊不与蠢货废话,你也想被关起来?」 蛮蛮闭嘴了。 望白拂袖离开,走过蛮蛮身旁时又忽然停下脚步,冷眼逼视着她:「原以为你不过咋咋唿唿一只败家之鸟,倒是本尊小看你了。怂恿祝衍之,借刀杀人,再声东击西,拖住本尊,你玩得还挺顺手。」 蛮蛮脸色微变,不过旋即骄傲地抬起下巴:「她让本公主数日无法说话,以下犯上,在我族内,本是株连之罪,本公主只是要她的命而已,已经是便宜她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望白:「随你们木杀鸟还是鸟杀木,敢与本尊作对,本尊要她的命!」 蛮蛮眼皮跳了跳。 此时,一名弟子入内通报:「仙尊,令黎仙子醒了,求见仙尊。」 望白闻言,挑了下眉。 * 章峩山的地牢暗沉沉的,唯一的窗户开得很小,细弱的光从高处照下,空气里漂浮着细碎的尘埃。 令黎被缚仙索捆着坐在地上,对面,望白提着裂缺剑,缓缓走进。 「你倒是有些小聪明。」望白俯视着她,「这么快就知道是本尊抓了你。」 「这不是没别人了吗?」令黎莞尔一笑,「想来你已经知道此处是燃犀幻境,幻境之中实实在在存在的不过就这么些人,我、蛮蛮、尔等。」 「尔等」之一的望白:「……」 「蛮蛮本来同我一路,如今忽然倒戈,那除了倒向你们也没别人可倒了。」 望白反问:「那你可知,她为何倒戈?」 令黎老实道:「这不就是不知道,所以找你谈谈,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望白笑道:「那应该是没有什么误会了。你用扶桑汁液封了她的嘴,比翼鸟公主何其骄傲,她能不恨你?」 令黎震惊:「怎么可能?我只是随口吓唬她!」 她还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随口说句话都能灵验。 等等,随口说句话……? 令黎偏头打量起望白,忽然开口:「你,将我放了。」 望白站着一动不动。 令黎:「……」嗯,不灵就对了。 望白看穿她的心思,道:「没用的,这里不是扶光殿。」 令黎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我说的话只有在扶光殿才会灵验?」 她也只是嘴快,压根没指望望白会回答她,没想望白竟真的慷慨道:「不错,扶光殿与你渊源深厚,你在那里,便是随口说句话也如神谕,无有不灵。」 「所以,」望白话锋一转,忽然问,「你想回去吗?本尊可以送你回去。」 令黎惊奇地望着他。 她怎么觉得,今日这个望白看着有点怪?不仅怪,怪里还透着一丝丝……被夺舍的气息? 沉默半晌,令黎同情道:「你……节哀。事已至此,你还是要想开些,别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望白:「……」 她言下之意是在说他疯了吧? 望白不与她计较,继续道:「当然有条件,我送你回扶光殿可以,但你不能就这么进去。」 「那要怎么进去?」 望白:「嫁进去。」 令黎:「……?」 望白这是真的悲伤过度,疯了吧! 令黎诚恳道:「你要不……吃点草药调理一下?」 第13章 恋爱脑 之前的望白虽然一天天拿着把剑噼来噼去,但令黎只是讨厌,眼前的望白疯疯癫癫,却是怪吓人的。 先不说她愿不愿意了,他究竟是脑子哪里出了问题,才能想到去替魔君说媒? 魔君:你谁啊? 望白却丝毫不以为疯,问:「关于竺宴,境尘是怎么跟你说的?」 令黎言简意赅总结:「一个恋爱脑,六百年前被一名女子所伤,没想开,堕魔了。」 望白点点头,又补充道:「不仅伤,还囚禁。」 「囚禁?」令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谁囚禁谁?男囚禁女,还是女囚禁男?」 「女囚禁男,」望白比了个手势,「十年。」 令黎嘴巴张成了个o形。 这么劲爆! 「真的假的?没听说过啊!」令黎从地上爬起来,不由自主往望白走近了几步,小声问。 「真的,」望白点点头,「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也就我在神域还有些脸面,连境尘都不知道……你别往外说啊!」 令黎立刻捂紧嘴巴,如同世间所有惊闻秘辛的男男女女,用力点头,一脸前所未有的忠肝义胆。 「所以啊,他也是有苦衷的,才会误入歧途。」望白睨着令黎,「你说说,换位思考,假如是你,一腔痴心错付,被人重伤,还被囚禁十年,失去自由,你能保证你醒来以后不会失足吗?」 令黎陷入沉思。 这个问题实在有点挑战道德啊。 望白:「所以,对于竺宴,我一直是反对以杀止杀,主张度化的。」 令黎耿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也杀不了?」 望白一脸麻木望着她。 令黎默默垂下头,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在境尘那面燃犀镜中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夜三尊会晤,喊打喊杀声音最大的就是望白了,令黎在一旁艰难忍着笑,心里想着:跟他真杀得了似的。 望白沉默了一瞬,道:「气氛到了,只好逢场作戏一番。但我内心其实坚持度化!明瑟,我女儿,见过吧?漂亮吧?那就是我费尽心力培养的,就计划着有朝一日送她去魔君身边,用一腔真心治癒竺宴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令黎十分困惑:「你想让明瑟去治癒竺宴,但你却让她与祝衍之订亲?恕我冒昧问一句哈,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望白:「……」 望白耐心终于用罄,当场翻脸:「容我提醒你一下,是你的剑杀了我的女儿,所以你与我之间有杀女之仇!给句话,能不能嫁?能嫁你就替她嫁,不能嫁我替她报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 章峩山高耸如云,料峭毓秀,以仙草仙果着名。令黎从前在交觞就曾听闻,章峩弟子虽也辟谷,但每日仍会进食。凡人进五谷果腹,他们则进食仙草仙果,增强灵力。 对令黎而言,答应不答应的没什么区别,拖延才是重点。令黎跟望白说,容她考虑三日,这三日呢,也请他去问问魔君的意见,毕竟是结亲,还是要两厢情愿才好,别咱们这边剃头担子一头热,人魔君压根不答应。 但望白可能做仙尊久了,见识过太多习惯拖延的弟子,对此道门清,当即说只给她一日,过时就不管她答应不答应了。 大约知道她没有神力,出不了章峩山,望白还将她放出了地牢,甚至表现出了一个仙尊该有的慷慨,送给了她一块牌子。 「凭此令牌去膳堂进食,卯时早膳,午时午膳,戌时晚膳,过时不候。」 令黎如今是无法增长灵力了,也不爱吃仙草,但她十分喜爱仙果。抬头看了看日头,正好是晚膳时间,寻了个章峩弟子问路,便去了膳堂。 膳堂大厅恢宏疏阔,居中一张巨大的桌子,上面摆放着各色玉盘,玉盘中是琳琅满目的仙果仙草。章峩仙山得天独厚,四季如春,一年到头数不胜数的果子。一眼看去,红橙黄绿青蓝紫,大珠小珠落玉盘。 令黎眼睛登时就亮了,咽了咽口水,向门口的弟子出示令牌,原以为只是给他看一眼,不想那弟子却是将令牌接过去,嵌入手中一方状若砚台的石头里。那砚台正中正好留着令牌大小的空隙,令牌严丝合缝放进去,砚台立刻发出「滴」的一声,同时一阵绿光投射到两人面前的空气中,上面写着—— 剩余灵石:三枚。 弟子又抬手扫了一下,数字跳转,三枚变成了零枚。 他将令牌交还给令黎:「灵石用磬,下次过来要充值了。」 令黎:「充值?」 弟子指了指她身后,令黎转头看去,只见角落里立着一面落地铜镜,除了比寻常镜子大一些,镜架旁还立着一方砚台状的石头,正与弟子手中拿来嵌令牌的一样。 此时几名仙子走到镜前,其中一名仙子将手中的令牌嵌入砚台中,原本平平无奇的镜面立刻亮了起来,那仙子将手中一包灵石扔入镜中,镜子吞下灵石,镜面上紧接着浮现出一行字——充值一百枚,赠送十枚,充值完成,请拿好您的令牌,再会。 仙子将自己的令牌从砚台中取出,下一名仙子上前重复她的操作。 膳堂弟子道:「那是仙尊三日前刚发明的自动充值镜,如今正在试行推广阶段,充值满一百枚灵石送十枚灵石,充多送多,没有上限。」 令黎:「……」她就说望白怎么那么大方,抓了她来还请她吃仙果,原来竟是想让她来充值? 令黎厚着脸皮问:「那如果没得灵石怎么办?」 弟子:「……」原来是没钱啊。 弟子原本不想理会她,一眼瞧着便脸生,定不是章峩弟子,又抠抠索索的,肯定是昆吾来的。虽同为三大仙门,但若以人界阶级打比方,那章峩属于世家望族,祖上跟创世神还有些渊源,承的都是贵族血脉。昆吾便寒碜了,泥腿子出身,所以章峩弟子一向瞧不上昆吾弟子。 但弟子实在耐不住心中对令黎那张脸的喜爱,想了想,取出一只干坤袋给她:「那你一会儿便打包带些走吧,之后在自己房里吃也是一样。」 令黎惊了:「这样也可以吗?」 弟子其实心里也虚,但还是凛然道:「无妨,此处我说了算,你只要不让旁人知道便不妨事。」 不让旁人知道……那就是其实不可以了。 令黎虽然也有点想带些出去,但她并不想行这些不太磊落之事,还是含笑婉拒了他的干坤袋。 令黎拿了水晶盘,各色仙果都取了一些,装了满满一盘子,在一旁寻了个空位坐下。 章峩山果然不愧是仙门贵族,此处的仙果多是别处没有的。最好吃的是一种绛红色的果子,外形有几分像樱桃,却比樱桃大许多,有婴儿拳头那般大小,一口咬下去脆甜,汁水充沛,却又甜而不腻,十分回味。 令黎打算吃完盘子里的再去拿几颗,此时,隔壁桌坐下几名仙子。她们凑在一起聊衣裳、钗环,还有六界中貌美的男子和富有的仙子,十分热闹。 其中一名仙子道:「要说貌美,那真是非从前的神君莫属,颠倒众生,无人能及,更有滔天权势神力,那万年间不知道入了多少神女仙子的香闺梦里。」 另一名仙子笑道:「他如今也依旧是颠倒众生,权势滔天,神力滔天,依旧不知道入了多少神女仙子的香闺梦里。」 一名仙子惋惜道:「虽仍是第一,可身份不同了,这差别也就大了。」 此时,有人忽然轻嗤一声:「沧海桑田,差别再大,血脉变不了。高贵就是高贵,低贱就是低贱,永生永世如此。神君便是堕魔,也不是低贱的山野木头可以肖想的。」 最后这声令黎听着分外耳熟,转头看去,果然不出所料。 比翼鸟公主难得化成人形,屈尊同几名女仙坐在一处。她说话的同时,目光转来,正看着令黎,唇角轻慢地扯了扯。 令黎:「……」 旁边一名女仙见她们有眼神交流,又见令黎生得貌美出众,便端起自己面前的盘子,想要挪到令黎这边来:「是认识的仙子吗?一起坐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蛮蛮冷声道:「不认识。本公主见过扶桑、见过檀木、见过花梨……唯独未见过山野朽木,不知道这是从哪个山沟沟里飞升上来的。」 那仙子动作一僵,刚刚站起来又讷讷坐了回去。 蛮蛮转回目光,又和一众仙子亲热地谈笑起来。 膳堂之内弟子渐渐多了起来,都是三三五五凑成一桌。但令黎观察了一番,发现便是章峩弟子自己也没有哪个如蛮蛮这外来的客人那般被捧着。 令黎又想起门口那面自动充值镜,心中霎时恍然。 凭比翼鸟公主的财势,若是当初一开始就来的章峩,不知该混得何其如鱼得水,也不必在交觞沦落成礼物了。 章峩仙子们不知道是不是忙着修炼,很快便吃好,端着餐盘起身离开。蛮蛮坐着未动,徐徐往令黎看来,下巴高高抬着:「听说你自请与魔君联姻,这才让望白仙尊饶了你一命?」 令黎:「……?」这个望白好歹是一门仙尊,嘴上都这么离谱的吗? 令黎放下手中的果子:「害你不能说话这事,我真心不知,我很抱歉。但我害你不能说话两日,你便要我的命,是否太过分了些?」 比翼鸟公主高贵的下巴扬了扬:「在我族,以下犯上本就是死罪。更何况,你不仅以下犯上,你还故意羞辱我,罪加一等!」 「我如何羞辱你了?扶光殿的结界又不是我布下的,且幻境之内,神域无神,宫殿却众多,你随意挑一座宫殿躺着不知多自在。」 「宫殿众多?木头精,你脸皮可是够厚的,如今还在嘴硬!」蛮蛮怒道,「神域之内,除了扶光殿,根本再无宫殿!」 令黎愣住。 神域除了扶光殿再无宫殿?怎会如此? 蛮蛮又继续道:「倒是让我找到一堆震天响的鞭炮,可你做贼心虚,躲在扶光殿内不敢出来见我。你如此羞辱我,我不该要你的命吗?」 蛮蛮斜眼看着令黎,讽刺道:「没想你脸皮比我以为的更厚,如今竟还妄想代替明瑟嫁入扶光殿?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令黎听到前面本来还想还嘴,听到后面反倒是震惊了:「所以你竟觉得,这是什么美差?」 蛮蛮:「难道不是吗?」 令黎当即爽气一拍桌子:「行,我让给你了!」 她答得太快,蛮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立刻警惕地盯着她:「该不会是有诈吧?」 令黎心中暗嘆:一族公主都如此不聪明的样子,难怪神君堕魔后,她们一族失去了依怙,头一个被灭族。 「诈没有,条件有一个。」令黎转头,目光落在门口那面自动充值镜。 蛮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顿时心领神会,骄傲地笑起来:「原来有人是穷啊。」 令黎:「五千灵石,我把机会让给你。」 蛮蛮:「成交!」 从燃犀镜中看到一切的獾疏:「……」 如果神君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就只值那区区五千灵石,只要给她五千灵石,她能随意将他让给任何人,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好在他如今还在闭关,不知道令黎干的这些糟心事儿。 獾疏在心中默默同情了竺宴一把,爪子拂过镜面,燃犀镜恢復成普通铜镜的外观,獾疏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它还是赶紧去将令黎叼回窝里老实呆着吧。 * 五千灵石轻轻松松到手,令黎觉得如今这世道,赚钱也不是很难吧。她本想大气地往她的令牌里充个一千灵石,但考虑到獾疏应该快找到她了,充多了也是浪费,便只往里头充了一百枚,然后镜子又送了她十枚。 充值完成后,令黎将令牌交给守膳堂的弟子,大气道:「刷两次,再刷两个干坤袋,我打包。」 弟子不知道怎么一顿饭的功夫令黎就赚到了一百枚灵石,十分佩服她的赚钱能力,顺便小声打听了一番。 令黎在心中总结了一下,向他传授经验:「其实很简单,下次你不愿意做的事你就让别人去做,再让他给你五千灵石做交换。」 令黎说着,眼尖地发现她十分喜爱的大粒樱桃果所剩不多了,不再与那弟子多说,赶紧拎着干坤袋去打包。 她分别给竺宴和獾疏打包,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便按照自己的喜好给竺宴装了一袋仙果,又揣测着神兽一般喜欢吃草,给獾疏打包了一袋仙草。 她离开的时候,门口的弟子还在满脸困惑地思索着她的「经验之谈」。 他不喜欢做的事,让别人来做,还要给他五千灵石做交换? 远远瞧着同门师兄过来,弟子将信将疑地拉住师兄,试探地问:「师兄要来值守膳堂吗?师兄给我五千灵石,我让给师兄做。」 然后那弟子当场就被师兄暴打了一顿。 * 令黎在章峩逛了一圈,对望白的经商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仅膳堂有弟子值守,药房、古籍室、澡堂,甚至连厢房都有,去哪里都要刷令牌扣灵石。 令黎心想,这还好赚了点钱,如果身无分文她岂不是还要求着回去睡地牢?然后又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望白那么大方就将她放了,原来是想赚她钱?真真是个商业奇才! 令黎忍不住问刷令牌的弟子:「那你们每日回弟子舍睡觉岂不是还得上交灵石,不然就得睡山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弟子欲哭无泪地告诉她:「去山上也得刷令牌。」 令黎:「?」 弟子:「仙尊说,章峩钟灵毓秀,灵气逼人,怎能随意与人看?所以也派了弟子值守。」 令黎:「……」奇才! 「不是,你们这都不跑吗?」令黎震惊了。 弟子嘆道:「仙尊以前不这样的,想是明瑟师姐的事受了刺激,这几日才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今日发个令牌,明日造个自动充值镜,后日出个充值第一名免单条例,鼓励弟子将灵石全都拿去充令牌……定是悲伤过度了。无妨,等他悲伤过去,也就恢復正常了。」 令黎:「……」这哪儿是悲伤过度?这分明就是精明过度吧! 等他悲伤过去,你们的钱袋子怕是早已经阵亡。 第14章 真身 獾疏找到令黎的时候,令黎正躺在她刷了六十六枚灵石才分到的天字号厢房内,据说是整个章峩最舒服的客厢。 她躺在床上,怀里抱着给竺宴打包的那袋仙果,正纠结着要不要偷偷吃一颗。 吃一颗吧,反正他也不知道。 可是一旦开吃了第一颗,她怕就收不住手,最后会全吃了。 令黎最后还是悲伤地控制住了自己。 一扭头就见獾疏蹲在她床边,一脸冷漠地望着她。 令黎顿时笑逐颜开,坐起来:「獾疏!你真的找到我了!我还担心我们尚未结契,你找不到我!」 獾疏想告诉她,神君的神谕一言九鼎,他说了它是她的灵兽,它就是她的灵兽,结不结契都是,更何况……算了,它懒得跟她说这些。 獾疏示意她上去。 令黎立刻抱着两个干坤袋爬到獾疏背上,獾疏扇动着翅膀飞了出去,耳边是令黎雀跃的声音:「我帮你和竺宴带了好吃的,等我们回……」 然而令黎话还未说完,一张大网兜头落下。 獾疏和令黎被一网打尽,一人一兽狼狈地摔到地上。 一道影子拉长至他们面前。 令黎抬眼,就看到了背负月光,缓缓踱来的望白。 「本尊接到举报,说你要逃?」 令黎看向他的身旁,蛮蛮下巴抬得高高的,笑得落井下石。 令黎:「……「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獾疏不屑地从鼻子里面哼出一声,示意令黎躲开,旋即它便朝着望白的方向喷出一口大火。 然而它的火一遇见束缚它的那张网竟剎那间湮灭。它又抬起爪子,试图用灵力毁掉这张大网,网依旧分毫未损。 獾疏不敢置信,大声问望白:「你这是什么东西?」 奶声奶气的娃娃音一出来,令黎立刻扭头看向它:「原来你会说话?」 獾疏不信邪,又用足了灵力去与那张大网对抗,然而这一次,大网非但纹丝不动,反而开始反击,剎那间收紧。 「啊……」令黎与它被困在一起,大网一收紧,勒上皮肉,令黎疼得只觉那张网上每一条线都如刀片一般,要将她身上的皮肉一片片生片下去。 獾疏比她还要痛苦,除了皮肉的痛,还有灵力反噬。它撑了片刻没撑住,呜咽一声,唇角流出蓝色的血。 望白站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道:「别挣扎了,越挣扎越痛苦。这网名唤坠月,这可是从前神君亲自做出来的神器,别说是神兽了,便是天上的月亮也能捞下来。」 望白仔细打量起獾疏,认出它来,忍不住笑了:「传言獾疏兽水火雷电不侵,巧了,坠月网也是。」 网越收越紧,令黎痛苦道:「你先放开我们,有事好好商量。」 骄傲的比翼鸟公主冷笑一声:「放开你们,好让你们逃吗?」 这比翼鸟神神叨叨的,脑子里仿佛有水,是敌是友都拎不清! 「我不是已经把联姻的好事让给你了吗?」 「我没同意。」望白果断道。 蛮蛮:「所以你现在欠我五千灵石,我自然要盯紧了你,不能让你跑了。」 令黎:「……」 望白幸灾乐祸看向令黎,慷慨道:「你答应嫁给魔君,五千灵石,我帮你还!」 若说比翼鸟公主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水,望白脑子里装的就是油水。他在章峩山到处摆满了自动充值镜,五十步一小镜,百步一大镜,说着伸手一掏,就这么隔空从最近的一面自动充值镜中掏出了一大袋灵石,财大气粗地扔到比翼鸟公主怀里。 「还你了,多的算你举报有奖,不用找了!」 蛮蛮目瞪口呆。 令黎嘆为观止。 这算怎么回事?望白当场表演了一个财大气粗碾压财大气粗吗? 蛮蛮反应过来,指着令黎道:「她还没答应呢!」 令黎也同时道:「我可没承认欠她钱!」 望白气定神闲道:「那没办法,我钱反正是花了,你现在必须答应!」 说着朝蛮蛮挥手:「行行行,你赶紧走吧,后面没你事了!」 蛮蛮还要说什么,被这么一通逐客,瞪了令黎一眼,走了。 望白看向令黎:「我现在就派人去给你做嫁衣,你与竺宴尽快完婚!」 令黎:「……」 「等等!」令黎觉得这望白真是有毛病,没好气道,「换个条件!」 望白:「竺宴不会答应入赘。」 令黎一阵无言,咬牙道:「我,我有办法救活明瑟仙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望白神情一变,静静注视着令黎。 夜来吹来,树叶簌簌作响。 半晌,望白缓缓笑了:「本尊听比翼鸟公主说,令黎仙子天性惫懒,在交觞六百年不曾修炼,为了不干活,什么稀奇古怪的藉口都想得出来。可你要知道,眼下不是你愿不愿的问题,而是你若不肯替明瑟嫁入扶光殿,你便要为她偿命。」 令黎看着望白的眼睛:「可我既不愿意替她嫁入扶光殿,也不愿意替她偿命。所以,我帮你救活明瑟,你的度化大计,还是让你的亲生女儿去完成吧。」 令黎看向倒地不起的獾疏:「你将它放走,我还你明瑟仙子。」 「你真能让明瑟起死回生?」望白盯着她。 令黎没说话。 望白领会,拂袖一挥,他们身上的网被收走。 獾疏得到自由,嗷呜一声,还想挣扎起来带令黎走。令黎摸了摸它的头,阻止了它。 「说吧。」望白。 令黎只说了四个字:「燃犀镜主。」 这望白竟见识不浅,令黎这么一说,他便明白了。 明瑟本是死在上古神剑之下,再无生还可能,但这里是燃犀幻境,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依入境者的心愿而生。虽然入境者的愿力无法强大到扭转生死,但燃犀镜主是燃犀镜的主人,他却可以。 但前提是,他愿意。 「他会愿意吗?」望白问 令黎道:「不妨一试。我写封信,让獾疏带回去给魔君。」 * 扶光殿内。 令黎被抓,竺宴闭关,四下清静得只余裊裊风声。 獾疏肉乎乎的前蹄小心翼翼推开房门,脑袋轻轻探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燃犀镜。 它想起令黎送它离开时交代它的事。 它虽对付不了竺宴那个网,但它毕竟是上古神兽,它的结界挡一挡下界仙人还不在话下。 结界中,令黎对它说:「我没有对望白说实话,我要去你寻的不是燃犀镜主,是燃犀镜。」 它惊恐地望着她,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令黎问它:「燃犀镜也可以让明瑟起死回生,对不对?」 灵兽不能对主人说谎,獾疏只能被迫点头。 令黎:「果然。」 獾疏轻扯着她的衣服,目露哀怜,试图阻止她。 令黎摸了摸它的头:「放心,我不砸镜子,竺宴救过我,我便报他这个恩。我非但不会毁他的镜子,我还会救活明瑟,稳住章峩,为他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好让他养好元神,平安走出幻境。」 獾疏一开始还没听明白令黎的意思,等它愣了一下,勐地反应过来:「你,你你你……知道了?!」 令黎平静地看着它。 獾疏简直比以为她要去砸镜子还要震惊,不敢置信地望着令黎:「你什么时候知道、知道神君是……」真身的? 「嘘——」令黎手指挡在它的嘴前,制止了它说出最后那三个字。 令黎道:「你来之前不久。」 獾疏还处于无法思考的状态里,茫然地问:「怎么会知道的?」 「因为蛮蛮对我说,神域之内,除了扶光殿,再无其他宫殿。」 蛮蛮刚说起的时候,她还想不明白是为什么。神域那么大,怎会除了扶光殿再无宫殿?若是如此,其他神族要住哪里? 后来忙着跟蛮蛮吵架,也将这事给忘了。直到晚上,她躺在床上,垂涎留给竺宴那一袋仙果,她忽然想到,燃犀幻境中的一切布景皆依入境者的记忆而生。蛮蛮在神域中找不到其他宫殿,是因为之前的入境者从未到过神域,所以神域的部分燃犀镜还未造出来。而蛮蛮是第一次来神域,她对神域没有记忆,燃犀镜便不能凭着她的记忆为她造出神域宫殿来。 同样的道理,令黎也没有。 可当初来到神域的就只有她、蛮蛮、竺宴三人。她与蛮蛮皆是第一次来神域,竺宴虽是燃犀镜主,但他是幻象,幻象只能改变幻境里面发生的事,却不能影响里面的造景。 那问题来了,扶光殿是怎么出来的? 按理说,她与蛮蛮没有神域记忆,唯一有神域记忆的竺宴无法影响燃犀镜造景,便是来了神域,也应当看到荒芜一片,根本不可能看到那般精緻真实、灵气充盈的扶光殿。 但扶光殿又确实出现了。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竺宴可以影响燃犀镜造景,他不是幻象,他就是真身。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这就是唯一的答案。 这确实是唯一的答案,也是事实。獾疏的心情十分复杂。扶光殿的确是依着竺宴的记忆造出来的。 不仅扶光殿,整个神域都是。 竺宴在神域数万年,快乐的记忆全在扶光殿,所以幻境里的神域中只有扶光殿,再无其他宫殿。 獾疏怕令黎知道后会对竺宴动杀心,那他可就太惨了,本来还想狡辩,眼下看令黎如此确定,是狡辩也无从狡辩了。 好在令黎看起来暂时没有要联合外人杀他的意思。 「神君不能有事不错,可是燃犀镜也……」獾疏欲言又止。 令黎立刻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人发现它的,我都想好了。」 她俯身到獾疏耳边,告诉它计划。 眼下要为竺宴争取时间养伤,救活明瑟是唯一的缓兵之计。不仅是救她的过程里可以拖延时间,在救活她以后,章峩必定还要准备一段时间才能有所动作,希望这段时间足够充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但要救活明瑟,定不能真让竺宴出关,他元神受创,若是提前出关,必定伤上加伤。 那就只能用一用燃犀镜了。但燃犀镜在这个过程里也不能有丝毫损坏,否则一旦燃犀镜毁,它正在养伤的主人不死也得去半条命。那么,保护燃犀镜就是重中之重,而保护燃犀镜最好的办法,就是压根就不要让人知道镜中镜已经出现了。 所以令黎对望白说的是燃犀镜主,而不是燃犀镜。 至于这个燃犀镜主要从哪里来?那就需要獾疏努把力了。 令黎假意给了獾疏一封信,说是让它带回神域给竺宴,实则一是给望白看的,做戏做细节;二是让它有机会回神域转一圈,再扮成竺宴的样子回到章峩。表面上是为了令黎这个人质回去救明瑟,实则是悄悄给令黎带燃犀镜过去,拿燃犀镜暗中救明瑟而不被发现。 「我会尽量做慢一点,等做完这一切,希望竺宴的元神已经恢復,然后打开幻境,大家一起出镜,皆大欢喜。」令黎轻轻吐出一口气。 天亮的时候,獾疏依令黎的计划回到扶光殿。 獾疏捏了个诀,一阵白雾弥散,白色小兽不见了,房中多出一名青衣男子,风华月貌,身形清隽挺拔。 「竺宴」拿起案上的燃犀镜又很快离开,走到院中,却陡然被一阵无形的结界弹回。 「竺宴」跌坐在地,手中的燃犀镜凭空消失。一抬眼,对上一双琉璃色的凤眸,居高临下,冰冷似水。 「神,神君!」 獾疏再不敢冒充本尊,哆哆嗦嗦变回兽形,跪在竺宴面前。 「神君怎么提前出关了?」獾疏压根不敢看竺宴那双眼睛,盯着地面,心虚地问。 视线里是一双玄色的靴子,金线绣的纹路,獾疏一时没看明白那上面绣的是个什么,但此等威压之下,它也没办法冷静下来去看。 玄色的靴子缓缓往它走近。 「信。」没有温度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獾疏愣了下,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信。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是令黎那封号称做戏要做细节的信。 但那封信的话,獾疏估计神君看了得吐血。他此时忽然出关,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万一被当场气死,那不是白费了令黎为他打算那一番心思了吗? 獾疏硬着头皮道:「那封信主要是给望白看的,不,不是给您看的。」 「本君说要看了吗?」 「咦?」獾疏还是个孩子,天真地抬了下头,「君上不看,那要信做什么?」 竺宴轻嗤一声,凉薄道:「她不知轻重拿燃犀镜冒险,若是不慎将自己作死了,这封信便算是她的遗书。本君与她一场缘分,留她一封遗书,来日也好做个念想。」 獾疏:「……」如此口是心非,你良心不会痛? 獾疏默默将信取出来,乖乖奉上。 * 竺宴回到了他原本的房间,将燃犀镜放回梳妆案。 梳妆案临窗,窗外杏花开得正好,微风拂过,花瓣簌簌抖落,浅淡的甜香浮动。 竺宴在案前坐下,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燃犀镜上。 燃犀镜没有灵力加持,不过一面普通镜子,他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就这么看了许久,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镜中分明有两个人。 神情却一直无波无澜。 燃犀镜前放着令黎写给他的信。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伸手拿起来。 信封打开,一片青绿的叶子掉落到桌案,竺宴没有理会,长指将薄薄的信笺展开。 风吹过,信笺簌簌抖了抖,娟秀的字迹在清晨的天光下分明且美好,就是内容实在一言难尽。 君上: 见字如晤。 一别数日,我时刻思君,君思我否? 定然是否。 细细想来,自你我初见,诸多扰攘,君至今还不知我的名字,而我已然沦落到要写信向君求救。愧也,愧也。 且先容我自我介绍一番。我叫令黎,我不记得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了。但它谐音灵力,想来应是为我起名那人对灵力十分渴求,同时文化程度又不怎么高吧。 我原是汤谷上的一株扶桑木,修炼万年才得以化成人形,但遗憾的是,化形后我又修炼了千年,却仍旧没能开出一朵花来,如今还在努力开花的路上。我的意思是,但凡我能开出花来,我高低也是要随信送您一朵,聊表诚意的。 可惜我实在是力有不逮,所以只能随信附赠一片叶子给您,扶桑的叶子也是很美的。 您看,您还喜欢吗? 您若是喜欢,可否劳驾来章峩救我一回?我被望白仙尊扣押了,原因是您日前用我的坤灵剑杀了明瑟仙子,而望白仙尊是明瑟仙子的父亲,他想报仇,找我偿命。 您若能屈尊前来救我,我在此处向您承诺—— 一、待我开花之日,我定将开出的第一朵扶桑花赠与君。 二、坤灵剑也赠与君,从此坤灵便是君的命剑,与我无关。 您若不愿前来,我也不怪,终究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毫无交情。若无这封信,您甚至不知道我叫令黎,是一株扶桑。 但可否看在我送您一片扶桑树叶的份上,来年清明,为我烧个纸? 令黎拜别。 * 短短数行字,看得竺宴的唇角越来越高,最后直接被气得笑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你叫令黎,名字不知怎么来的,想来是为你起名那人对灵力十分渴求,同时文化程度又不怎么高? 我不知道你叫令黎,是一株扶桑? 来年清明,给你烧个纸? 「呵。」 竺宴将信纸随意往案上一扔,人眨眼便消失不见。 第15章 别怕 獾疏离开后,令黎去了章峩的古籍室。 据她推断,燃犀镜逆转生死的前提是逆转时空。就是说,若要明瑟死而復生,那就需要先进去镜中镜,回到明瑟死前那一刻,让她做出不同的选择。只要她不去亲竺宴,竺宴就不会杀她,她就能保住性命,活着出来。 类似于后悔药吧。当然在外面是万万没有这种好事的,也就是这个法器厉害,可以单独给她开一个时空,给她一次反悔的机会。 理论上十分简单,但问题是……令黎不知道该怎么开启燃犀镜。 总不能抱着明瑟的身体就一头撞进去吧?若燃犀镜不肯对她开放,那样搞不好直接就把镜子撞碎了。 她只得忍痛斥巨资一千灵石进入古籍室,然而翻了一个晚上,却连燃犀镜的只言片语都找不到。 就这?一千灵石? 那望白看起来挺见多识广的啊,怎么章峩的古籍室却只是个花架子? 她不甘心找不到,又觉得肉痛,自暴自弃躺在地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屋顶。 好累,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要不她还是直接躺平等死吧。 结果可能她属乌鸦的吧,她刚刚这么想着,「砰」的一声,一群弟子破门而入,提着剑就沖了进来。 章峩弟子杀气腾腾,进门却见令黎直挺挺躺在书架底下,一动不动,下意识以为她死了,还愣了一下,沖在前面的两名弟子面面相觑了一番,结果就听身后的同门忽然惊唿一声:「她还活着!小心!她坐起来了!」 沖在前面的两名弟子立刻条件反射,一人一掌隔空挥了过去。 令黎听见动静,想起自己是个女孩子,在人前这么躺着着实不雅,刚刚挣扎着坐起来,结果还没看清对方是谁,就听见一道惊恐的声音喊道「她坐起来了!」,然后她胸口就接连中了两掌,一口鲜血喷出,又当场躺了回去。 眼前一黑,令黎仅存的理智是:好恨……早知道就不坐起来了! * 令黎再次醒来,是被雷声惊醒的。对天雷的恐惧深入骨髓,连痛晕了都能再吓醒过来。 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铁链绑在石柱上,头顶雷云滚动,闪电噼啪一声破开乌云,在遮天蔽日中划过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紫色电芒。 令黎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下意识闭紧双眼,然而这道雷击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与此同时,身旁传来一道痛苦的闷哼。 她心头「咯噔」一跳,下意识以为是獾疏假冒竺宴被发现了,所以章峩才会忽然发难,将他们两个一网打尽。然而她转头看去,却见旁边的柱子上分明绑着一个陌生男子。 男子眉目俊朗,身形颀长,一双桃花眼美得风流,又透着一股玲珑圆滑劲儿。 令黎不认得她,但对他身上那身紫色锦袍却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天雷落在他身上,他头髮乱了,唇角流出鲜血,看起来十分狼狈,眼神却有着违和的从容,甚至还带着点不屑。 令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高台之上,望白手持裂缺举天,狂风将他的头髮和衣袍吹得猎猎。高台之下,八名长老将他们团团围住,与望白共同布成诛魔阵。 她和这名男子就是被诛杀的对象。 令黎完全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但方才那两名弟子下手实在太重了,她此刻胸口痛得都到头皮了,她奄奄一息地挂在柱子上,决定放弃了。 就这样吧,她也不问为什么了,直接让她死吧。 她趁着没人发现她醒来,又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身旁的男子就没有她这么看得开了,还在不甘心地斗嘴:「望白,你师兄慕唯曾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本还想着此次顺手救你章峩上下一回,也好报了他这个恩情。不想你竟如此不识好歹,非要自寻死路!真是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 但显然这种时候越斗嘴越吃亏,他话刚落,又一道天雷下来,正正砸到他身上。 他咬牙闷哼,令黎闭着眼睛哆嗦。 望白用雷击完他,才不疾不徐冷笑一声:「无漾,我师兄当年诛魔而死,若是让他知道你来日会与魔君一同堕魔,当日怕是自绝双臂也不会救你!你自甘堕落便罢,却胆大包天到我章峩兴风作浪,扣押本尊,冒充本尊!无漾,你想做什么?你自寻死路,怨不得本尊!」 令黎听到这里,总算艰难地抬了抬眼皮,扭头看去。 听望白那意思,所以之前她见到的望白仙尊根本就不是望白,而是眼前这个叫「无漾」的男子冒充的? 难怪她刚才还觉得他身上的衣服眼熟,原来就是之前见到望白穿那件。 她就说!那个望白看起来十分古怪,与她印象中的望白像是换了一个人。且一向听闻望白古板守旧,不善经营,自他成为仙尊,章峩在他手中一路败落。可据她来章峩所见,这分明就是个商业奇才,怎会将章峩经营得败落? 无漾察觉到令黎的目光,转头对上她的视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令黎虽然疼得万念俱灰,但到死了还是压不下对赚钱一事的好奇,她虚弱地问:「所以令牌和自动充值镜其实都是你想出来的?」 无漾愣了下,又笑着摇摇头:「惭……」愧。 然而他也就刚说了一个字,又一道天雷落下,直击他的天灵,将他击得险些元神溃散,又吐出大口鲜血,将他的衣服淋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令黎控制不住地跟着雷声一起打颤。 无漾痛得已经不剩什么神志了,看到令黎发抖,以为她在害怕,还是气弱地安慰她:「别怕,他会来救你,他定不会让你有事。」 令黎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无漾说的「他」应该是指竺宴,一时心情真是复杂。她虽然觉得现在告诉他实话有点残忍,但还是不想他到死了还抱着虚幻的期待,沉默了一瞬,她道:「有个事情,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 「魔君在闭关,我并不想打扰他。所以那封信我也不是写给他看的,我是写给你看的,好让你放獾疏回神域转一圈,再让它假扮成魔君的样子下来。」 她刚说完,骤然间一阵狂风吹来,令黎被风吹得偏了偏头。若不是她被铁链绑在柱子上,她甚至怀疑自己能被那阵风吹跑。 但紧接着,周遭传来的混乱证实,她的怀疑没有错。 仙剑和法器纷纷被吹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围在诛魔阵旁的章峩弟子被吹得飞起来,混乱地在天上乱撞。守着诛魔阵的八名长老起初还能坚守,后来也一併被卷到天上,撞到一起,又掉到地上。 令黎迎着风抬头看去,勉强看到了云端那一道挺拔的身影。青衣墨发,冷白肤色,眉心一点殷红。 他负手从高处落下,琉璃色的凤眸漠然俯视着众生。随着他的出现,下界狂风不止,命如草芥。 无漾神情一振:「君上来了!」 令黎看了看云端的竺宴,又看了看无漾,忍不住残忍地提醒他:「那应该是獾疏。」 无漾还未还来得及说话,不到眨眼的功夫,竺宴已来到令黎面前。 见她脸色惨白,身上还挂着血,奄奄一息地被铁链捆在那里,竺宴眼底涌出一抹赤色。剎那间,令黎身上足足有三指宽的铁链碎成菸灰。 失了铁链的束缚,令黎从石柱上落下,竺宴伸臂将她抱进自己怀中。 令黎只当眼前的竺宴是獾疏假扮的,就想摸一摸他的头。但竺宴实在是太高了,她现在疼得没力气把手臂抬那么高,便只能亲昵地抱住他,还当他是毛茸茸的小兽那般往他身上蹭,一面提醒他:「他们很厉害,我们快跑吧。」 「是吗?」低沉的嗓音从齿尖出来,格外缓慢。 望白是章峩上下唯一一个没有被狂风吹得乱飞的,他以剑撑地,恨恨注视着忽然出现的魔君。他自上次与魔君交手,混乱之中落入了无漾手中,被他囚禁至今,直到昨夜才被放出来,所以他眼下还不知道这里是燃犀幻境。 他只知竺宴杀了明瑟,竺宴的走狗无漾又将他囚禁,他若不将他们一举斩杀,往后还如何统领章峩? 趁竺宴忙着救令黎,望白将全身灵力注入裂缺,举天引动天雷。 剎那间,紫白色电芒破开乌云,如山洪暴发,轰隆一声,响得震天动地,山脉摇晃,章峩弟子和无漾捂紧耳朵,抬眼看着天上那道紫白色的光柱朝着竺宴直直噼下。 「小心……」 「别怕。」 令黎和竺宴同时出声,令黎轻扯他的衣裳,竺宴一手捂住她的耳朵将她往自己怀里按,另一只手徒手抬起。紫白色的光柱噼到他的手上,原本还携带者毁天灭地的雷电,一遇见竺宴却像是被他驯服一般,在他手中渐渐聚集成一个雷电漩涡。 至一个瞬间,他的目光陡然射向望白,与他的目光一同过去的还有凛凛杀气和在他手中收束的雷电。 望白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天雷在竺宴手中转了个方向,骤然往自己袭来。 他慌乱地连连后退,一面举起手中的裂缺去挡。然而根本挡不住,天雷突破剑气屏障,势如破竹砸到他身上。剎那间,他觉得自己的天灵盖像是被击碎了,一路后退。 然而还不够,就在他往后退时,他身后的大殿和章峩主峰被天雷噼开了。地动山摇,山石和房屋崩塌,像泥石流一般自他身后向他倒来。 望白试图御剑逃离,然而裂缺刚脱手,却被竺宴隔空取了过去。 「裂缺!」望白大喊一声,立刻召回神剑。 可惜他的力量如何与竺宴抗衡? 裂缺稳稳落在竺宴手中。 紫色的长剑上面还犹有雷电缠绕,发出噼里啪啦刺耳的声音。竺宴看着手中的剑,冷道:「本君看你不顺眼多时了。」 声落,他眼底赤色闪过,噼山开海的上古神剑裂缺竟被他徒手捏断。 第16章 神后 「不——」望白眼睁睁看着神剑被毁,红了眼。 上古神剑皆有剑灵,裂缺断后,一道紫色的剑灵从断剑之中痛苦挣扎而出,试图逃离,却被竺宴轻而易举捏在手心。 剑灵挣扎,如困兽一般嘶吼:「竺宴,我本是创世神尊命剑,随神尊噼山开海,你还未出生我便已累下创世功德!后诸神大战,神尊将我赐予雷神!如今你竟敢断剑毁灵,你当真不怕天道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令黎听到剑灵的话,一个激灵。 不能毁灵! 她自己就曾死在天罚之下,她知道天罚有多可怕,她立刻拉住竺宴的手:「不要……」 然而竺宴根本不为所动,眼底赤色涌动:「天道?本君此生最恨天道!」 声落,掌下神力运转,剑灵就这么被他生生捏成碎片。 细碎的紫色流萤消散,转眼湮灭在天地之间。 随着裂缺剑毁灵灭,天上厚重的雷云剎那间消散,滚滚雷声消失,白日的天光重新照入下界。忽然而来的光明显得清和平静。 若是不考虑竺宴做了什么,以及章峩的山崩地裂哀鸿遍野,那确实可以说得上清和平静。 令黎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毁天灭地的戾气和力量,哪里是獾疏一只未成年小兽能拥有的? 这哪里是什么獾疏?这分明就是真正的魔君! 他怎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闭关吗? 她扭头看向竺宴,只见一向覆着寒霜一般的琉璃色凤眸中,冰冷淡漠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簇赤色光芒涌动,而他眉间那道殷红的火焰却逐渐淡去,直至若隐若现。 令黎惊怔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 竺宴低眸对上她的视线,眸底的赤色散了些,眉心的火焰印记又重新明显了起来。 他将她按在自己怀中:「别怕,从今往后再无裂缺,天雷再不会追着你跑了。」 令黎脑子里一片茫然,心口处却仿佛有什么轻轻撞了撞。 痛苦的挣扎声从下界传来,如灭世一般,满目疮痍。章峩山垮了,山上的殿宇楼阁轰然倒塌,将不少弟子压在下面。灵力高深的试图逃生,竺宴一手抱着令黎,只用单手,便将他们隔空捏碎,就像捏死蚂蚁那般,眼睛也不眨一下。 他很快就捏住瞭望白。嗓音比往日更加低沉,让人背嵴窜起寒意:「本君已放过你一次,便算是替她还了仙界的救命之恩。你且记住,今日是本君要灭你满门,与旁人无关,你只管让你的天道来找本君!」 「不……」望白失了神剑便如失了唯一的依怙,想要挣扎也挣扎不动,却还有着求生的本能,痛苦地喊道,「无漾,无漾!」 无漾自顾不暇,他不是令黎,也不奢望竺宴能像爱护令黎一样爱护他了,但他怀疑,竺宴可能压根就没发现他……这就离谱,明明他就被绑在令黎旁边。 在魔君救下令黎,断剑灭灵的时候,他还一直被铁链绑在柱子上。而后地动山摇,沖天的石柱倒塌,他跟着被摔了半死,眼见章峩山塌,就要将他原地活埋,他千钧一髮之际堪堪震断铁链,刚飞出来,就听见望白喊他。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无漾当日入镜,本是担心竺宴受伤无暇自保,来保护他的,结果一入镜就见他和令黎两个倒在野地里。周遭荒无人烟,只有杏花簌簌落下,杏花树下的两人像鸳鸯一样,画面十分缠绵。令黎一点点凑过去亲他,他躺在她身下,痴情地看着她,一副随她怎么弄的模样。 无漾有自知之明,他不是君子,但他怕死。非礼勿视,赶在被发现之前,他转身就跑了。嫌人形跑得不够快,他甚至变出原身,九尾狐「咻」的一声,眨眼消失。 他本想在外面等着,等那两人完事之后他再出现,不想却发现望白带着众人追来。 九尾狐一族最通幻术,无漾当即施展幻术,让所有人走散。望白落单后,无漾降服瞭望白,将他囚禁起来,自己变成望白的样子,带领仙界众人退回章峩。原打算就这么带着仙界苟活章峩山,等竺宴恢復了神力,大家跟着捡个便宜,一起活着出燃犀镜。 结果这些人真是生怕活得太长,天天给他找事。先是昆吾的那个祝衍之,天天嚷着要追杀魔君,给明瑟报仇。他好不容易给摁住了,又忽然飞来一只比翼鸟告诉他,竺宴和令黎去了神域。 无漾:「……」要你来告诉我,我能猜不到他们去了神域? 竺宴这辈子最快乐的时间都在扶光殿中了,如今得了机会,他还能不把人带回去重温旧梦? 偏偏坏就坏在,这话被祝衍之那个愣头青给听见了,那祝衍之当即就红了眼,要冲回昆吾去拿停云瑟,破开神域结界,找竺宴报仇。 无漾一听停云瑟,眼皮一跳。没有办法,只得连忙故弄玄虚一番,说出几个似是而非的疑点,最后自问自答抛出一句关键:这里是燃犀幻境。 诶,对了,燃犀幻境里面,你们不能杀魔君幻象,否则大家都得死。 祝衍之被掣肘,眼见着消停了,没想这个时候,那坏事的比翼鸟又说出了坤灵是令黎的命剑。 无漾:「……」他要说不是,他们会信吗? 祝衍之立刻就热血沸腾了,他杀不了魔君报仇,也要先杀令黎泄愤。 无漾可算是深深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骑虎难下,他本意只想带着众人苟活下去,等着出燃犀镜。这下可好,只得跟着他们一起去神域捉令黎。 原想着有竺宴在,他们去了也是白去,哪想到竺宴不知道去哪里了,还真让令黎落在了他们手上,这让他抓了人又不得不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放。最后灵机一动,一番冠冕堂皇表示要将令黎嫁入扶光殿,让她代表仙门与魔域联姻,顺势便可将她送回竺宴身边。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令黎比他记忆中更懒了,让她联个姻她都能花样百出推给别人。偏还是那比翼鸟公主,那只鸟身上本就疑点重重,这下可好。獾疏来救她的时候,他也发现了,原打算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们走,结果偏偏那坏事的比翼鸟公主竟跑来举报,他骑虎难下,为了不暴露自己,也只得去捉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她说可以救活明瑟的时候,他确实是心动了。 燃犀镜是上古神器,而且十分奇特,每一面镜子的法力各不相同。这面燃犀镜不是他的,他不了解,但令黎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可以。 当年诛魔大战之中,是章峩的上一任仙尊慕唯救了他一命,临去前还请他对望白多加照拂,救命之恩,他不得不还。若是能在明瑟这里偿还,那再好不过。于是出于私心,便答应了。 令黎写下那封求救信的时候,他就站在边上看着,心中真是十分同情竺宴。爱上一块木头,这几万年来都在为她生为她死,结果到头来人家却来一句:「你我毫无交情,若无这封信,你甚至不知道我叫令黎,是一株扶桑。」 代入一下,无漾都觉得自己快吐血了。简直没眼看下去,挥了挥手,让獾疏赶紧带走。 他也不怕竺宴来了找他算帐,毕竟他自问没有亏待过这块木头,还从祝衍之手下救过她的命。等竺宴来了也是要还他这个救命之恩的,他正好顺势求他将明瑟救活,拿去还章峩的人情。 他这个算盘打得响亮,万万没想到横生枝节。被他囚禁在结界中的望白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出来了,还将他反杀。 然后他就和令黎一起被挂在了石柱上,当众处死。 此时无漾看看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竺宴,再看看被夷为平地的章峩,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人要找死起来,真是怎么拉都拉不住。 但凡望白没有出来找死,此刻场面不知道多和谐,说不定竺宴见到令黎一个高兴,连明瑟都替他们救活了。 「你自寻死路,如今再来喊我有什么用?」无漾嘆息一声。 话虽如此,他仍旧飞至竺宴身边。 「君上。」 竺宴徐徐往他看来。 无漾对上他眼底的赤色,心头一跳,还未来得及出声求情,竺宴已毫不留手将他打了出去。 四周断壁残垣,无漾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断了一半的石柱之上,狠狠吐出一大口鲜血。 「君上……」他捂住胸口,痛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令黎困惑地看着这一幕,方才听望白所言,这个无漾不是随着他一起堕魔的吗?竺宴为何却要打他? 此时狂风愈发唿啸,风吹过之处,一地呜呜之声,竟分不清是风啸还是章峩弟子的哀鸣。原本乌云散去之后照下来的天光也如昙花一现,飞快地消失,转眼,周遭漆黑如夜。 方才虽也不甚明亮,可那是因为裂缺引来了天雷,雷云滚滚铺陈在空中,遮天蔽日。可是眼下天上并无乌云,也无雷电,天地间却漆黑一片,四下还有狂风大作,下界呜咽悲鸣不止。这场面真让人背嵴发寒,毛骨悚然。 「怎,怎么回事?」令黎哆哆嗦嗦地问。 竺宴抱着她,他浑身上下一点温度都没有,凉得仿佛一块冰。 想想身边妖风肆掠,入眼一片漆黑,唯一能触碰到的人一身冷硬。令黎觉得自己没被雷噼死,先要被吓死了。 竺宴一手将她抱得更紧,一手袖袍拂动,他掌下狂风更加肆掠,哀鸣之声几乎冲破天际。如此诡异阴森的背景之下,他的嗓音却是说不出的温柔,竟像是生怕将她吓到了似的:「别怕,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们伤你。」 竺宴冰冷的气息拂过耳根,令黎觉得更害怕了。 天地间没有一丝光明,入眼全是漆黑,狂风肆掠,耳边哀鸿遍野,这一幕宛如灭世。 令黎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又惊又慌。 但其实这一幕六百年前也曾发生过,那日也是如此,天地间漆黑如夜,恐怖如斯。 自此,神君堕魔,天道逆转。 她之所以未见到,是因为那时她已经死在天罚之下。但换个角度,若是那时她没死,那一切也断然不会发生。 就在令黎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时候,一道喊声划破混乱,传到她耳边:「君上走火入魔了,令黎,快阻止他!」 令黎:「?」入魔?他不是早已入魔了吗?这还能再入一次? 狂风将无漾吹得喘不过气来,但六百年前的场景眼看就要重演,无漾憋住一口气,顶着狂风往令黎身边飞去。 竺宴怎会容他靠近令黎? 他既不会放过下界这些人,也不会再次将她置于危险。 「坤灵!」竺宴低喝一声。 坤灵应声划破漆黑天幕,往无漾刺去。 坤灵曾与裂缺一同创世,竺宴神力之下,坤灵噼山开海,势不可挡,无漾根本躲不掉,眼见就要被斩于剑下,令黎忽然大喊一声:「停下!」 令黎也是实在无法了,如今全无神力的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论是面对章峩弟子,还是面对竺宴,甚至连坤灵都不再听她的。杀明瑟那次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她又生气又不抱希望地喊了一声,没想坤灵竟真的停了下来。 她心中一喜,又立刻喊道:「回来!」 坤灵应声回到了她的手中。 重新握住坤灵的那一剎那,令黎竟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原来即使她如今神力全失,坤灵终究还是念着与她的主僕之情,没有完全背主。 但虽然令黎阻止及时,免于无漾死在坤灵剑下,无漾也不敢再硬着头皮上前去了,只能隔空沖令黎喊道:「令黎,你听我的,我不会害你们,你现在立刻带君上离开这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令黎:「……」大哥,你看他这个样子,是我想带他走就能带他走的吗?你不如杀了我还容易些! 无漾无暇与她解释,只能大声催促她:「快!不要再让他造杀孽了!」 令黎十分无语,忍不住回嘴道:「你光催我有什么用?你好歹告诉我怎么做啊!你看我像是打得过他的样子吗?」 若不是眼下形势危急,无漾简直想隔空和令黎吵一架,他没好气道:「我要是知道该怎么做,这几万年来还能有你什么事儿?你不是一向对他最有办法吗?你自己想啊!」 令黎:「……」不愧是能想出坐地收灵石的商业奇才!空手套白狼还得是你啊! 但明显竺宴对无漾的仇恨没有对章峩来得深,令黎抓住了坤灵,竺宴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忙着收拾章峩弟子,暂时也无暇理会无漾,由着他在远处蹦跶。 只是将令黎气得不轻而已,因为无漾一直在催她:「快!」 「快!」 「快!」 要了命了! 令黎被无漾催得头疼,又忽然听见獾疏的声音,她不堪其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闭着眼睛,照着竺宴的脖子,用尽全力给了他一个手刀。 竺宴对她一向是不设防的,即使无漾在一旁煽风点火,他对令黎也仍旧有着谜一样坚定的信心。没想到她竟真的忽然袭击自己,他僵硬地转头,往她看去。 令黎对上他的眼睛,四目相对的一剎那,她心头狠狠一撞,悲伤莫名涌上心头。 然而这种感觉一瞬即逝,因为竺宴也就只来得及看她一眼,然后就昏了过去。 令黎将他抱住,有了上次从天上掉下去的经验,她及时大喊一声:「獾疏!我们在这里!」 獾疏循声飞来,令黎抱着竺宴落到它的背上。 但獾疏也很懵。 清晨神君拿走了信以后,它自觉有神君管令黎,应该是没它什么事了,便回自己的窝里躺下。结果睡得好好的,被一阵肆掠的狂风颳醒,它睁开眼睛便见天昏地暗,联想到神君这么快出关,搞不好是强行出关,心叫不好,立刻扑棱着翅膀下界去寻他们。 天地间漆黑如夜,它根本就看不见令黎在哪里,只能不停地发出声音,希望他们能听见。结果令黎听见是听见了,还把它喊了过去,然而这……这是怎么回事? 神君怎么昏倒了?还有他的头髮,早上不还是黑色的吗?怎么又变白了? 再仔细一看,他眉心间的火焰印记竟然再次消失不见。 完了! 獾疏心头一跳,一时间六神无主,也不知道该往哪里飞,正要问令黎,还未开口,一名紫衣男子忽然飞过来:「走!回神域!」 獾疏:……这位大哥,你又是谁? 「听他的,回神域。」令黎在它背上道。 主人开了口,獾疏这才扇动着翅膀,扶摇直上九万里。 * 回到神域,依旧是漆黑一片。天地之间没有光了,像是陡然间被什么吞噬了一般。 没有光明的感觉很吓人,令黎抱着竺宴,心慌意乱地坐在獾疏背上进了扶光殿。 身后却忽然传来「哎呀」一声。 无漾被扶光殿的结界挡在了殿外,没好气骂了一声:「这么多年了,这破结界怎么还在!」 令黎茫然地回头。 无漾沖她道:「你开口,让我进去。」 令黎:「?」 无漾:「只要你开口,结界就会对我开放。」 令黎觉得荒唐:「这结界难道还是声控的不成?」 「……」无漾跟她解释不清楚,指了指她怀里的人,道,「你要是想让他死,你就别说。」 令黎不想竺宴死,迟疑了一下,还是将信将疑地开口:「请无漾进来。」 她一个字一个字僵硬地说出口,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好蠢啊看起来。 然而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随着她一声令下,刚刚才被弹开的无漾,竟然真的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扶光殿。 令黎:「……!」 若不是上次蛮蛮也同样被结界弹开了,她真的会怀疑无漾是在演戏! 见她还目瞪口呆地愣在门口,一脸好奇自己怎么忽然间就拥有了如此神奇的力量,无漾觉得好笑。 应该没有人告诉她,竺宴更加不会告诉她。 她与竺宴是夫妻,他们曾结下姻缘灵契,凡竺宴所有,都与她共享。 坤灵、结界、他所拥有的一切。 她是神后,她所说的话,视同神谕。 第17章 亲吻 令黎将竺宴放回床上, 自觉自己累了?这么久,任务完成,好想报復性躺一趟, 便要离开。 无漾站在她身后?, 獾疏蹲在她脚下, 一人一兽也不?说话, 就默默望着她。即使是在黑暗中, 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充满了?谴责。 无漾:「你就这么走了?」 令黎茫然:「不然呢?他都躺这么久了?, 也该轮到我躺了?吧。」 无漾惊讶了?:「你是觉得躺着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令黎摸着心口认真思索了?一下,被那两名章峩弟子重伤, 那里?一直疼着。疼得不?轻, 像是坠着两块巨石一般, 钝钝的, 拖得她全?身都痛。方才若不?是无漾一直在边上催,她其实是有一点?想原地躺死算了?的,不?活着受这个罪。此时无漾这么一问, 她自然是摸着良心、真诚地点?头:「确实是天大的好事,若是能配上一本话本, 还能更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无漾一摺扇敲上自己的脑袋:「……」不?愧是你。 「他跟你不?一样, 他是受伤了?。」无漾提醒她。 令黎眨了?下眼:「我知道啊,但他伤不?伤的跟我关系不?大。」 无漾:「……」这位姑娘, 你杀人真是不?见血啊! 无漾觉得自己若是竺宴, 已经要快被她气吐血了?。 为了?你变成这个样子, 结果到头来却是伤不?伤的跟你关系不?大。 听听, 这是人话?对, 她确实不?是人,她是木头! 连獾疏都听不?下去了?, 嗷呜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谴责。 这让令黎莫名有些心虚,她忍不?住再次摸着良心反省。 好吧,他刚才确实是救了?她。 虽然他救她的起因是因为他用她的剑杀了?明瑟,导致望白来找她寻仇。 「那我……」令黎试探地反问,「留在这里?等他醒来?」 无漾从鼻子里?面哼出一口气,这才转身离开。 态度太嚣张,让令黎忍不?住小声嘟囔:「这么看不?起躺平,你回去后?可?千万别躺。」 獾疏跟着无漾出去,走?到门口想到这里?如今到处黑黢黢的,又贴心地回来,变幻出一盏灯,为她点?亮后?才离开。 暖黄色的光将?房间照亮,虽不?如天光明亮,却有种异样的柔软。令黎终于能看清,视线落在竺宴身上,微微一惊。 方才混乱之中,又几乎无法视物,她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头髮竟然又变白了?,还有他眉心的红印,又消失了?。 令黎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蹲在他的床边,盯着他打量。 为了?确认他这个头髮是真的,她还好奇地伸出手?摸了?摸。触手?丝滑,带着微微的凉意,不?像是假的。 「怎么你这个颜色变来变去的?太草率了?吧。」令黎轻声嘀咕。 又凑过去看他的脸,试图在他的脸上寻找那个小小的火焰印记。 灯光不?甚明亮,随着灯芯跳动,橘黄色的光线影影绰绰。令黎看得不?是很清楚,往他凑得更近。鼻尖都快要贴到他了?,才勉强能看出眉心处确实像是还有个糯米大小的红印,但也已经暗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了?。 视线落在那张脸上,这么近,美得惊心动魄。令黎只觉有那么一剎那,很奇怪的一剎那,她的心跳都仿佛漏跳了?半拍。 她想起在章峩山那几名仙子的对话。 的确,要说貌美,六界之中,非竺宴莫属。 他的睫毛好长,睡着的时候鸦羽似的垂下来,又黑又柔软。眉毛就不?会?给人柔软的感觉了?,剑眉入鬓,再配上这个高挺的鼻子,真是睡着了?也英气十足。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颜色有些浅淡,但看起来很柔软。 令黎研究了?一会?儿他的惊世美貌,受伤后?疼痛连着疲惫,她又觉得有点?累,就这么趴在他床边睡了?过去。 这么蜷缩着,她睡得不?是很舒服,梦里?也忍不?住皱眉。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迷迷煳煳地梦见自己被抱上了?床。 呜呜终于可?以躺平了?,令黎在梦里?开心地咧了?咧嘴。 结果等她醒来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确实是躺了?,但却没有平。 她又睡到了?竺宴的床上。更坏的消息是,竺宴还已经醒了?。 橘黄色的光线照着他半边侧颜,原本冷白的肤色多?了?几分?莫可?名状的亲近温柔,他低眸,安静地凝着她。 令黎对上他的视线:「……」好了?,又睡到他床上了?,这下百口莫辩了?。 她都不?想再解释了?,反正易地而处,换做是她,他再怎么解释她都是不?会?信的。 令黎摆烂地闭上眼睛。 就当她死了?吧。 「还疼吗?」 竺宴的声音仍旧带着从极渊的凉意,可?是这一次,又仿佛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令黎在反应过来以前,就感觉到心尖儿涌出一阵暖意。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真的不?疼了?。 明明之前疼得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想原地挂死在那个柱子上。 她睁开眼睛,对上竺宴的视线。 四目相对,她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 其实也不?用问,这里?就他们几个。獾疏都不?知道她受伤了?,无漾一直在奇怪地关注着她躺不?躺平的问题,只有竺宴会?管她,上次也是。 她尴尬地安静了?片刻,也没回答他,却莫名其妙憋出一句:「不?是我自己躺上来的。」 竺宴显然也没想到她忽然跳话题,愣了?一下,而后?低低一笑:「我知道。」 令黎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她觉得不?是诶,因为易地而处的话,她也会?这么敷衍。反正你也解释不?清楚,行了?别说了?,你说是就是吧。 「真的。」竺宴轻道,「是我抱你上来的。」 令黎:「……」所以那不?是个梦,然后?竺宴抱她上床,她还真的咧嘴笑了?笑。 她的耳根一点?点?泛红,竺宴看在眼里?,忍俊不?禁:「你在害什么羞?」 令黎:「……!」怎么可?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令黎觉得荒唐,她怎么可?能会?对魔君害羞?虽然与一个男子同床共枕确实怪怪的,但她不?认为那是害羞。她很快理智下来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实在不?必有占了?他便宜亏欠他的感觉。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是他拿了?她的坤灵去杀明瑟,才导致她一起跟着被章峩报復寻仇,才会?受伤。而他后?来所做的,不?过是在弥补他最开始的错误罢了?。 不?错,就是这样。 但她也不?好将?话说得如此直白不?留情面,便拐着弯儿,委婉地提醒他:「你若当初不?用坤灵杀明瑟就好了?。」 她的重点?是「坤灵」。言下之意,你用了?坤灵,所以你连累了?我。 然而竺宴的重点?显然不?是,他皱了?下眉:「她对我无礼,我不?该杀她吗?」 嗯,他的重点?显然是「杀」。 令黎回想当日那个情形,她是亲眼看在眼里?的,确实也不?能完全?怪他。他长成这个样子,多?少仙子神女想得到他,像明瑟那样假推意外,藉口想要一亲芳泽的定?然不?是头一回。他又生来强大,怎会?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容忍她们随意冒犯? 「她确实对你无礼,但你也大可?不?必杀她。」肯定?的一点?是,他防御过当了?。 反正这事儿又没有发生在她身上,令黎站着说话不?腰疼,脸皮又厚,便故意往简单、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说:「一般而言,别人如何对你,你便如何对她,如此方才是正确的处世之道。」 「别人如何对我,我便如何对她?」 「正是。轻了?你解不?了?气,重了?容易结仇。」令黎说得头头是道,然后?一句话强行拉回主题,着重强调,「你瞧,你这不?就是下手?重了?,他们才来找我寻仇的?」 这次她学乖了?,避免竺宴再抓不?住重点?,特意咬重了?「找我」两个字,用语音语调帮助他抓重点?,好让他明白她是多?么无辜。 结果竺宴听而不?闻,盯着她的唇,若有所思重复着那一句:「别人如何对我,我便如何对她。」 令黎:嗯?我的重点?你是完全?抓不?到是吧! 转念一想,她才终于想起来——明瑟当时可?是想亲他诶,她这么说,那不?就是让他再亲回去吗? 「不?,我的意思……」令黎立刻改口。 然而她话没说完,刚刚张开嘴巴,眼前阴影落下,竺宴忽然俯身吻住了?她。 惊讶、突然、不?敢置信……令黎瞬间睁大了?眼睛。 情绪太过激烈,身体反而一动不?动。她僵直着身子,呆若木鸡地躺在竺宴身下。 唇上的感觉,有点?凉,可?是好软。柔软的触感像是顺着她的唇,一路直通到了?她的心底,要将?她的一颗心都融化一般。 然后?她就更没有力气动了?。 她浑身像是脱了?力一般,唇上麻麻的,湿漉漉的。 竺宴一点?点?吮吻她的下唇,然后?是上唇。一只手?搂过她的腰,另一条手?臂原本一直枕在她的脑后?,此时顺势曲起,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脖子,指腹摩挲过她后?颈细腻的肌肤。 他的唇有点?凉,唿吸却渐渐炙热。 清浅的冷檀香霸道地窜入。 令黎只觉浑身都不?对劲了?,心口处像是有什么被封印了?一般,随着他的亲吻蠢蠢欲动,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又像是春天的嫩芽,原本一无所知地藏在土里?,原本要无忧无虑地藏个千年万年,此时却忽然间被什么勾动,势不?可?挡地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 令黎觉得她的心好烫,烫得下一刻就要炸开了?似的,脑子昏昏沉沉的,眼前一下子似有很多?鲜活的画面闪过。可?是太多?太快了?,她一个也看不?清,只依稀感觉是两个人,他们的感情很好,他们是神,但也会?斗嘴,还有很多?……俗世的快乐。 疼! 令黎倏地闭上眼,抬手?就要推开竺宴。 竺宴刚好在这个时候退开。 令黎本来就异常沉重的手?终于顺势跌了?回去。 但竺宴只是放开了?她的唇,额头却还抵着她。他的唿吸有些急促,虽然还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样子,但明显粗重不?少的唿吸还是泄露了?他的动情。 只是这么亲一亲,他就有些……失控。 但他比令黎还嘴硬,不?会?承认。所以明明眼神缱绻缠绵,说出来的话却漫不?经心,像是根本不?放在心上:「你说的,是这样吗?」 令黎才刚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被占了?便宜,正准备义正言辞地生气,一听这话,立刻泄了?气。 令黎:别人如何对你,你便如何对她。 竺宴:你说的,是这样吗? 令黎:「……」 考虑到那个别人想对他做的事,那还真的是这样。 那感觉像是本来自己占理,用尽了?全?力就要去揍人,结果刚刚挥出拳头,忽然发现对面是一团棉花,一时间真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令黎心里?真是好怄,最后?也只能怪自己:让你慷他人之慨,让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看看,这下遭报应了?吧? 她还不?如没被他治好,这样高低还能气得吐口血出来,聊表悲愤。不?像现在,明明占理,却莫名气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你说话就说话,我又不?是听不?明白,干什么忽然……」上嘴。 竺宴一脸问心无愧:「那你亲回来。」 令黎:「……」 竺宴笑了?一声,忽然放任自己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头亲昵地埋在她颈肩。 令黎:「……!」做什么?又要做什么! 令黎惊恐地去推他,还没碰到他,却听见他哑声在她耳边说:「别怕,我不?继续,昨晚是不?是弄疼你了??」 令黎:「?」哈?什么昨晚?昨晚她不?是还在章峩的古籍室里?吗? 又听竺宴忽然咬牙道:「下次不?许再这么撩拨我!」 令黎将?懂未懂,眼前却鬼使神差地浮现出那个令人脸红心跳的梦。 女子白得晃眼的藕臂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去扯他的腰带,在他耳边轻泣:「你弄坏我好了?。」他欺身将?人压在门上,咬牙切齿说:「我想弄死你!」 令黎:「!!!」 令黎一个惊恐,吓得直接给身上的男人来了?一个手?刀。 竺宴十分?安静地昏倒在她身上,这次可?能压根就没察觉到自己被暗算了?。 * 令黎将?竺宴推开,匆匆出门去找无漾。 獾疏和?无漾在一起,一人一兽不?知道在做什么,弄得屋子里?蓝光一闪一闪的,远远看着还以为这里?面有两只大妖。令黎也无暇理会?,推门而进,急急开口:「魔君好像不?对劲!」 无漾直挺挺站在房中,见到令黎,眼神十分?复杂。像是不?满,又像是松了?口气。听见令黎的话,他没好气道:「自信一点?,把『好像』两个字去掉。」 令黎一怔,顺着他的话又说了?一遍:「魔君不?对劲?」 无漾心说:你看看这天昏地暗的样子,他还能对劲? 但他昨夜刚刚吃了?教训,如今不?敢再在言语上惹令黎不?满,只是「嗯」了?一声,又说:「你先让我躺下。」 令黎:「哈?」 她怎么觉得无漾也不?对劲的样子? 无漾真是有苦难言。 令黎虽是神后?,可?她如今没了?神力,竺宴又已堕魔,令黎自己也煳里?煳涂的过了?六百年,原本已没有了?神谕一说,可?偏偏这是在扶光殿中。扶光殿是留有竺宴力量最多?的地方,如今是令黎说什么,竺宴留在扶光殿中的灵力都会?为她实现。 所以昨夜令黎随口一句让他别躺,他就真的半点?弯不?下腰。 这就很气啊!明明他的伤不?比她轻,他被裂缺噼了?好几下,又被竺宴打了?一掌,但凡他不?是神族血脉,他当场就灰飞烟灭了?好吗?结果却连躺都不?让他躺,让他直挺挺站了?一夜活受罪! 他也不?是没回去找过令黎,想让她帮他解开谶语,结果隔着老远就看到竺宴醒了?。虽然如今天地漆黑如夜,但他们走?兽在夜间视物问题不?大。 他远远看着竺宴掀开被子下床,蹲在令黎身边,安静地看了?她片刻,又俯身去亲她的眉眼。亲了?一次不?够,又接连亲了?好几下。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她。连如今走?火入魔,神识混乱,都还一直记得喜欢她。 亲完又将?人抱起来。 令黎这块木头难得争气了?一回,在竺宴将?她抱起来时忽然闭着眼睛咧嘴笑了?笑。这一笑显然将?竺宴高兴坏了?,又俯身爱不?地亲了?她好几下,然后?才将?她放回床上。 眼见他们小鸳鸯都睡了?,无漾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 当然好不?好意思的还是其次,主要是他不?敢去惹怒竺宴,他怕打破了?竺宴的美梦,竺宴会?把他打死。于是只好又直挺挺地回去,找来獾疏。獾疏是令黎的灵兽,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开令黎的神谕。 然后?经过了?一夜的努力,无漾这下知道了?:没有办法。 只有令黎才可?以,当然给她力量的那个男人也可?以,但显然找竺宴更加捨近求远,他还不?如求令黎。 「我求你就让我躺下吧。」受伤还弯不?下腰真的太惨了?,如果不?是弯不?下腰,无漾真的恨不?得跪下来求她。 令黎:「?」 她怎么觉得,不?止魔君脑子有问题,连魔君身边的人脑子都有些问题? 令黎莫名其妙:「你想躺你就躺啊。」 随着令黎一声令下,无漾僵直了?整整一夜的腰骤然一阵酸软,整个人瞬时便瘫倒在地。 「咚」的一声,令黎心头都跟着跳了?跳,心想这一下得多?疼。 然而无漾却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终于!他终于能躺下了?!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令黎那么喜欢躺了?,躺平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呜呜! 无漾抓紧享受了?一会?儿躺平的快乐,然后?才留恋地站起来,解决竺宴的问题。 无漾看向令黎:「你看到这天了?吗?」 令黎转头往外面看了?看,诚实地说:「太黑了?,看不?见。」 无漾:「……」木头都是这么抓不?住重点?的吗? 无漾转而道:「那你可?知,创世之初,两位创世神分?别司何职?」 这个令黎知道,她学过上古史:「天地有两位创世神,创世神尊开天闢地,定?下六界秩序;创世神帝衔火精,光照万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无漾:「不?错,君上是神帝之子,身上流着创世血脉,神帝陨灭之后?,便由?神君为六界带来光明和?温暖。」 令黎心头跳了?跳:「那如今天地暗淡无光,那不?就是……」 无漾点?了?下头:「不?错,正是君上命不?久矣之兆。」 「怎么会??」令黎觉得脑子忽然有点?乱,她试着理一理,「他刚刚明明看起来还好好的啊。」 无漾就看着她:「你觉得他那是好好的?」 令黎被问住了?。 他那个样子,又是胡言乱语,又是记忆错乱,还把她错认成那个红衣妖精……亲了?她。这要是等他清醒过来,那还不?得以死保节? 令黎又道:「可?他还能为我治伤。」 「迴光返照罢了?。」 令黎思索了?一下:「是因为提前出关吗?我就说不?能让他提前出关!」 令黎转头去看獾疏。 獾疏趴在地上,无辜地辩解:「不?是我找的他,是他自己出来的。」 獾疏本就是稚嫩的娃娃音,又一脸委屈地望着令黎,此时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在无能为力地向大人解释,实在可?怜。 无漾道:「也不?全?是提前出关,提前出关虽会?让他伤上加伤,但也不?至于让他伤到这个地步,主要还是因为他毁了?裂缺。裂缺原是创世神尊命剑,有创世功德,君上断剑毁灵,实在疯魔逆天,又让章峩生灵涂炭。」 令黎的心往下沉了?沉:「被反噬了?吗?」 无漾点?头。 令黎不?解:「他连天道都能颠覆,还会?被反噬?」 无漾沉默下去。 他看着令黎,神情复杂,眼中带着犹豫。 扶光殿中杏花甜香浅淡,随风浮动,闻着缱绻安宁,岁月静好。但这世间原就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岁月静好。 「怎么了??」见无漾忽然不?说话,令黎问。 无漾迟疑了?一瞬:「你听说过一个传说吗?」 「什么传说?」 无漾缓缓道:「创世神帝虽是创世神,但血脉中带有天生的魔性。只是神帝创世,泽披六界,他自己能压制。君上出生在神帝陨灭之后?,继承了?神帝的创世血脉,衔火精出生,可?为天地带来光明和?温暖,却也继承了?他血脉中的魔性。」 无漾脸色沉了?沉:「君上一出生,神族就有预言,君上将?会?堕魔灭世。所以神尊为了?避免这一切的发生,自君上一出生还是襁褓婴儿时,便将?他体内的魔性封印,为了?保险起见,还将?他很大一部?分?力量也一併封印,这让君上幼年时吃了?很多?苦头,也是为什么他眉心处会?有那道火焰印记。那就是神尊的封印。」 「神尊还下了?神谕,君上突破封印入魔之日,便是他灰飞烟灭之时。」 令黎只知创世神有两个,神尊和?神帝,神帝先于神尊陨灭,后?来诸神大战,神尊也在战中陨灭。最后?是竺宴平叛,然后?君临天下,成为神君,不?想这其中还有这等秘辛。 想想又说不?通……令黎问:「他不?是已经入魔了?吗?」 「喊他魔君便是入魔吗?」无漾笑了?一声反问,「神、魔都不?过只是一个字眼,本身并不?代表什么。」 「真正的入魔是造下大杀业,让六界生灵涂炭。」无漾转头看向令黎,目光别有深意,「幸运的是,六百年前,他虽万念俱灰,但最后?关头有人给了?他一线希望。他心中有想救之人,纵然千难万难白骨成灰,他都要去救,便并未真正入魔。」 无漾嘆了?一声:「但如今,他眼底赤火重现,这才是真正的入魔徵兆。」 第18章 献身 「要阻止他入魔。」 黑暗之中, 令黎不像无漾和獾疏他们兽类可以视物。是无漾说完这句话后停了许久,漆黑让沉默发酵,令黎才连蒙带猜意识到无漾应该是正在寄予厚望地?注视着她, 显然是打?算把?这个?光荣的使命全权交给她一个?人。 令黎:「……」她仿佛又看到了章峩山上四处守着的弟子和?边上那些日进斗金的自动充值镜。 像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情, 他还真是做得格外顺手。 竺宴似乎很痛苦, 即使他面上看不出来, 方才甚至还沉浸在他错乱的记忆中, 笑得十分满足, 可是令黎就是直觉他如今应该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她也不忍心,也想做点什么让他好受一些, 但无漾这个?态度就是很气人啊。 这就好比幼时上学, 先?生安排小组功课, 说好了几个?人一同完成, 结果小伙伴们集体摆烂,全指望她一个?。 可是明明她更想摆烂啊。 令黎沉默了一瞬,一脸诚恳道:「我有一个?想法。」 无漾立刻问:「什么?」 令黎:「不如我们也别挣扎了, 我个?人建议大家一起躺平,等魔君灰飞烟灭。反正他是真身, 等他一死, 我们就能出去了。」 无漾:「……」 令黎摊了摊手:「你看,是不是躺赢?」 无漾一口陈年老血涌上胸口, 只?觉自己被令黎气得头?晕眼花, 眼睛都睁不开了, 只?能不停地?用摺扇敲自己的脑袋。 令黎看他这个?样?子, 心里总算好受不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獾疏却忽然呜咽一声。 令黎往它看去, 就见它望着自己身后,令黎忽然头?皮一凉, 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冒出。 但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见无漾忽然停止了用摺扇敲自己脑袋的返古行?为,望着她的身后,哆哆嗦嗦开口:「君,君上。」 令黎:「……」她死了。 令黎头?皮一紧一紧的,彻底没?了回头?的勇气,僵直着身子,掩耳盗铃地?杵在原地?,等着竺宴来杀她。闭上眼,面前立刻配合地?浮现出竺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捏死章峩弟子的画面。 竺宴一动未动。 他一手扶着门?框,一向挺拔的身体微微佝偻,目光安静落在令黎身上,唇角缓缓漾出一抹笑:「也好,如此……至少我死之后,你不必伤痛。」 口中鲜血涌出,原本强大到无坚不摧的身躯无声倒下。 「君上!」无漾飞身过?去,堪堪接住竺宴。 一回头?,却见令黎还杵在原地?,他又气又急:「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令黎怔怔看着竺宴,虽然隔着一定距离,她根本看不清他,但是她的心一刺一刺的,浅浅的,不明显,可是很酸。 至少我死之后,你不必伤痛。 脸上凉凉的,令黎无意识地?抹了一把?,竟然是眼泪。 无漾见她还一动不动,气得简直要跟着竺宴一起吐血了,忍不住沖令黎低喝:「你快过?来!他不会?杀你!他怎么可能杀你!他宁愿自己灰飞烟灭也要让你……罢了!」 无漾说到一半也懒得说了。 令黎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跑过?去帮着扶竺宴。 * 这一口血的效果远远超过?令黎那仅能维持片刻的手刀,竺宴睡了一日一夜都没?有醒来。 天地?间更加昏暗了。之前隔得近一些,至少还能看清对方的轮廓,如今果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獾疏点的灯也维持不了多久,需要它不停地?进来重新点亮。 无漾离开了扶光殿,临走前说是去漱阳宫找找看。令黎问漱阳宫是什么地?方,无漾只?是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后来獾疏才告诉她,漱阳宫是从前创世神尊所居的宫殿。 竺宴昏迷不醒躺在榻上,令黎背对着他坐在梳妆案前。獾疏点的灯光线又暗淡了下去,看上去支撑不了多久。 梳妆案上放着一只?干坤袋,里面是在章峩的时候,令黎替竺宴打?包的仙果,全是挑的她觉得最好吃的果子,她也曾垂涎欲滴很想偷吃,可是她至今一颗都没?吃。 原本是有两袋的,还有一袋仙草,是要带给獾疏的。后来在章峩的古籍室,她被两名弟子所伤,掉了一袋,就只?剩下这袋仙果。她原本想等竺宴醒了给他,可是现在就算他醒了,应该也不会?吃她给的东西?了,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是要下毒害他。 令黎也有些后悔,她本没?有那个?意思。虽然她很想出去,也很想躺赢,但知恩图报的道理她也是懂得的。她故意那么说就是想气一气无漾,没?想到杀伤力这么广,不仅把?无漾气出了返古行?为,还把?竺宴气得离死不远了。 若是有后悔药就好了。 她这么想着,从干坤袋里拿出一粒她最喜欢吃的樱桃果。这个?干坤袋做得不错,不仅能装,还能保鲜。都过?了三日了,樱桃果还像摆在膳堂时那么新鲜。 令黎想到它的滋味,一口咬下去汁水充沛,脆甜回味。她坐到竺宴床边,轻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这个?给你赔罪,你要尝一尝吗?」 房间里寂静无声。 令黎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果子,嘀咕道:「很好吃,我自己都没?捨得吃。」 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是无漾回来了,和?他一同进来的还有獾疏。 「找到办法了!」 令黎站起身来。 无漾走到近前:「你与君上再进一次燃犀镜。」 令黎看向梳妆案前的燃犀镜,自她回来那面镜子就重新出现了。她之前找了那么久,原本觉得砸一面镜子就能出去,简直是太划算了,但如今就是摆在她面前她也不敢砸。不仅不敢砸,还一天小心翼翼地?擦拭好几次,生怕它有个?好歹。 无漾道:「君上濒临入魔,想要阻止他入魔便要先?帮他恢復神智。然而如今君上元神残破不堪,他神力又太过?强大,旁人反而无法助他修补元神,只?能让他自己修补。」 令黎问:「如何?修补?」 无漾定定看着她:「你圆他一个?梦。」 令黎轻喃:「我?」 她想起竺宴数次将她认错,后来还把?她当成,当成那个?……讨厌的红衣妖精! 令黎:「你要我做替身?」 无漾:「……你这样?想也可以。」 「万幸如今镜中镜就在手边,你立刻带君上进入燃犀镜,燃犀镜感知到君上的心愿,自会?为他造梦。你要做的便是满足他的心愿,让他快乐,不要伤害他。」 令黎:「……」 让他快乐……混蛋,她脑子里又有那个?梦里看到的画面了! 转念一想不对。 「燃犀幻境之内,一旦心愿得偿,幻境就会?即刻坍塌,他岂不是更会?死在里面?」 令黎这一问,勐地?将无漾给问住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的确,燃犀境虽能圆梦,可是代价更大。他一时病急乱投医,只?想到要成全竺宴夙愿,却忘记了燃犀镜中一切原就都假的,而且这短暂的镜花水月还要以生命为代价。 再一次走入泥泽,房间内沉重地?寂静下去。 獾疏忽然出声:「不会?。」 令黎与无漾齐齐看向它。 獾疏银白色的眸在黑暗中看着令黎,语气是与他稚嫩的嗓音不符的坚定:「你们不会?死在里面。」 「为什么?」 獾疏眼神闪了闪:「神君这六百年间也时常进来,进来,见他想见的人。」 无漾看向獾疏。 令黎没?有多想,她看得出来,这个?魔君是个?多情的,他爱而不得,要说他进燃犀镜做个?几回梦也不是没?可能。那为何?他在里头?圆了梦,梦境却没?有坍塌,想来定是魔君有过?人之处了。 无漾收回打?量獾疏的目光,当机立断道:「既如此,你们即刻便进去吧。」 令黎不是不想救竺宴,却站着没?动。 「又怎么了?」 「我,我若是做替身的话,万,万一……」令黎脸有点热,说话都莫名结结巴巴的,眼睛往躺在床上的竺宴看。 他那么喜欢那个?红衣妖精,动不动就亲亲抱抱的,万一,万一没?把?持住……那她以后就再也不是一朵黄花了啊! 令黎没?好意思说出口,无漾却是懂了。懂是懂了,就是很无语。 无漾也开摆了:「那你就杀了他啊,反正是你动手的话,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令黎:「……」 行?吧,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容易做成的。若是万一……反正竺宴好看成那个?样?子,她也不吃亏。 令黎抱着壮士扼腕的决心,上前去将竺宴抱了起来。 有点沉,但问题不大,毕竟六百年前有认真修炼过?。 她抱着竺宴走到镜子前,见无漾和?獾疏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提醒他们:「我这么直接撞进去,会?不会?把?镜子给撞碎了?」 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当初就是为了寻燃犀镜的开启之法,她才会?进章峩的古籍室,才会?花那一千灵石。 獾疏:「你放心,这镜子跟你熟,它会?让你进去的。」 令黎:「……」忽然有些心疼那一千灵石。 燃犀镜上一阵白光闪过?,短暂的明亮过?后,令黎和?竺宴消失在了镜中。 与此同时,獾疏点的那一盏灯也支撑不住灭去,房间内重新变得漆黑。 无漾看着燃犀镜的方向:「你在骗她。」 他语气笃定:「君上不会?进燃犀镜,他从来就不是会?以幻境麻痹自己的性?子。」 獾疏心虚,额头?上的角弱弱地?低了低。 * 令黎是做好了献身的准备进去的,原以为一进去会?是如那晚一般香艷的场面,她甚至不停在心中告诫自己等会?儿要记得挂在竺宴身上,还要说那红衣妖精的台词……虽然她真的说不出口。 然后就更讨厌那女子了,真是……好不要脸的红衣妖精! 然而睁眼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棵杏花树上。 竺宴不在身边,周遭也没?有了外面那般令人窒息的黑暗,天光大亮。 远处云蒸霞蔚,有一处宫殿浮在云端。远远瞧着霜白色的外观,看起来灵气充沛,巍峨宏阔。 令黎眯眸仔细辨认了一番,宫殿的牌匾上写着「漱阳宫」三字。 漱阳宫,那不是无漾说的创世神尊居住的地?方吗? 令黎就要跳下去寻竺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道脆甜的嗓音:「天酒!」 令黎立刻躺了回去,借着杏花遮掩,打?算躲开不必要的人。 不想那道声音一路喊着「天酒」离她越来越近,到了树下,就不动了。 「天酒?你躲在上面做什么?」知确站在杏花树下,「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捉青耕鸟吗?」 令黎又装死了一会?儿,确定树下的女子是在同自己说话。她坐起来,低头?看去。 女子身穿丁香色衣裙,五官明媚端正,脸上线条利落,看起来一脸机灵样?。 她仰头?催促:「天酒,快下来,再晚青耕鸟就要被追露他们捷足先?登了!」 令黎一脸困惑:「你是在叫我吗?你是谁?」 知确耐心用罄,双手叉腰,仰头?便斥道:「你少给我装失忆!我是谁?我是知确,神域之内最了解你的人!你为了偷懒,上个?月摔断腿,上上个?月装失忆,眼下是又要故技重施了不成?」 令黎:「……」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这些事怎么感觉分外耳熟? 「快点下来!不然我上去踹你下来!」 令黎刚一落地?,知确就拉过?她,施展术法飞了出去,动作快得令黎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知确是个?急性?子,很快就将令黎带到了青耕鸟最近几日常出没?的地?方。她以神力布下陷阱,拉着令黎躲到一处山丘之后。 知确目光专注,势在必得:「好你个?青耕鸟,这次我定要捉住你!」 「青耕鸟是什么?很好吃吗?」令黎趴在她身边,茫茫然地?问。 知确闻言,气得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吃吃吃,你整日除了躺就是吃!青耕鸟是神尊从南荒带回来的神鸟,两只?翅膀一扇就可扶摇而上九万里,而且灵力高深,可避瘟邪,你若是捉了它做灵兽,以后有你躺平的好日子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令黎好奇:「不是神尊从南荒带回来的吗?怎么谁捉了它就是谁的?」 「是神尊带回来的,可是它偷跑了啊,神尊便说谁捉到便是谁的灵兽。」知确转头?望向她,「够了啊天酒,你再给我装失忆试试?」 令黎:「……你有镜子吗?」 「要镜子做什么?」 令黎心说:我看看自己这张脸,看是我换脸了还是你眼睛有问题。 「没?什么,」令黎淡定道,「等着也是无聊,欣赏一下自己的惊世美貌打?发时间。」 知确:「……」 知确挥了挥手赶她:「那边有湖,你自己去欣赏吧。」 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碧湖澄澈如镜。水下的女子巴掌大的鹅蛋脸,肤如凝脂,一双杏眸黑白分明,光泽灵动。花瓣一样?的唇,颜色有些浅淡,却十分粉嫩,像春天开出的第一朵杏花。 令黎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水下的人也跟着碰了碰脸。 她忍不住秀气地?皱了下眉:「还是这张脸啊。」 分明还是她的脸,知确却口口声声喊她天酒。难道天酒就是那个?红衣妖精? 再往水里一看,还果真穿着一身瑰红的衣裙。 她们难道果真长?得如此相似? 身后传来动静,令黎以为是青耕鸟出现了,颇有些好奇地?上去,却见知确还藏在山丘后,一动不动。察觉到她,回头?做了个?「嘘」的动作,又示意她快点趴下来,以气音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令黎轻手轻脚趴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是竺宴! 令黎见到竺宴,就要上前,刚动了一下,立刻被知确按回去。 知确一条手臂伸过?来,按在她的脖子后面,这个?动作着实粗暴,更可恨的是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大力气,令黎被她这么一摁,竟一动不能动。 「快看,追露在向竺宴表白!」知确低低在她耳旁道,「整个?神域都知神尊宠爱你与追露,偏就这竺宴一身反骨,从不将你们放在眼里。我倒要看看,他刚刚得罪了你,如今又得罪了追露,能有几条命受得住神尊的裂缺。」 令黎皱眉:「得罪了我?」 「对啊,上个?月,害你摔断腿。」 「我那不是装的吗?」 「但摔断腿这部?分是真的啊,你忘了,她将你从屋顶上推下来,你前两天刚能下床呢,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她刚才表现得是不是过?于矫捷了一些? 远处的竺宴依旧是神域中的模样?,一身青衣,墨发白肤,眉心火焰印记灼灼。只?是面容看起来稚嫩许多,身上少了之后君临天下的寒意,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少年气。 少年站在那里,却没?有正经站着,靠着身后的树干,一条腿散漫地?曲着,低眸看向身前的女子。 那应该就是知确口中的追露。 追露背对着她们,一身霜白衣裙,长?发柔软地?滑过?胯骨处,田野中一阵风吹来,她的衣袂连同着长?发翩飞,远远看着仙气十足,我见犹怜。 然而竺宴仿佛是瞎的,只?冷漠地?扫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不耐道:「下次说话之前能不能先?把?舌头?捋直?」 追露:「……」 竺宴侧身走开。 「竺宴。」追露闭了闭眼,嗓音不再柔软,再开口仿佛压着寒霜,「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竺宴头?也未回,脚步不停。 「也是,神域从未给过?你敬酒。」追露低低笑了一声,忽然闪身挡住他去路。 一手按过?他的肩,重新将竺宴压回树上。 竺宴后背大力撞上树干,之前受雷刑的伤口瞬间崩开,他几不可察皱了下眉。 这个?表情虽然细微,但并没?有逃过?追露的眼睛,她柔情万千地?笑了。一只?手压着竺宴,另一只?手抬起,温柔地?轻抚过?他的脸。 少年的肌肤总是炙热的,即使他此刻看起来浑身冷意。触手的肌理紧绷灼热,追露忍不住心神一盪,仿佛终于得偿所愿一般甜蜜。 竺宴眼底升腾起怒气,冷冷盯着她,身侧的拳头?攥紧,手背上绽出青筋。然而不知追露用了什么东西?,他被扣在她手下,竟一动不能动。 追露纯真地?笑了笑:「哥哥给我的『折青』果真好用。」 她的视线扫过?竺宴身上的青衣:「刚好你喜欢青色,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花开堪折,瞧瞧你这张脸,神域中哪个?神女不喜欢?」 她说着,葱白的指尖一寸寸抚过?竺宴的肌肤。从他的眉眼,到他的下颌,最后落在他的唇角附近。 「但你这支倾城的花,註定只?有我追露才能折到手。」修长?的手指下滑,落在竺宴的腰带。 远处的令黎:「……!」 如今这世道,姑娘们个?个?都如此狂野的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去扯男人的腰带!相比之下,之前的明瑟只?是想要去亲一亲他,那真的可以算得上矜持含蓄了。 然而对比上次梦境之中竺宴的急不可耐,眼下的竺宴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愿意。 「你敢!」 他冷冷盯着追露放肆的手,浑身的肌肉绷紧了。 「别徒劳了,你生来便被我父尊封印,连灵根也一併封去了大半,使你无论如何?修炼,神力也无法突破。在这神域之内,但凡不是像天酒那般的废物,都能轻易将你打?败。这三万年来,你便像条狗一般,在神域苟延残喘。你若上月没?有受那九道雷噼之刑,说不定还能拼尽全力与我死战一场,同归于尽。可眼下你瞧瞧,你还能做什么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神域的人个?个?都瞧不起你,那些神女虽喜欢你这张脸,却也只?想得到你的人。连你的母亲也一心记挂着我父尊,遇事非但不会?保全你,反倒是对你下手最狠那个?。对了,上个?月那九道雷噼之刑,好像还是你母亲提议的哦?连天酒都说算了,你母亲却非要坚持,让你在众人面前当众处刑。」 「只?有我,只?有我一心一意对你好!」追露一只?手压着他,眼底流露出与她容貌大相迳庭的疯狂,「可为什么,你就是不喜欢我?」 「也罢,既然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是一样?。」追露的唇凑到他的唇角,手上用力,就要拉开他的腰带。 令黎察觉到竺宴不对劲。明明没?见什么将他绑住,他却贴着树干一动不动,既不反抗,也不迎合,不像是他的作风。根据之前两次的经验,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是要么杀人、要么反客为主才对。 令黎就想出去打?断,知确再次将她按住:「你做什么?」 「他好像……」令黎尴尬地?指了指竺宴的方向,「不是很愿意。」 知确一脸不屑:「他在这神域之内就没?有愿意过?的事!你别管,这两个?一个?比一个?手段残忍,你考虑一下是现在出去让他们两个?一起来杀你,还是让他们互杀?」 知确话刚落,就见田野之内,旖旎画风骤变。原本的风和?日丽不见了,忽然之间乌云密布,遮天蔽日。 狂风唿啸着从远处刮来,像刀剑一般刷地?刮过?追露的脸。 追露眼见着要亲到竺宴,忽然妖风颳来,将她逼得往后一退。她躲避不急,脸上一阵刺痛,她抬手摸了一把?,低头?一看,挂了满手的血。 女子都爱美,更何?况追露是公主,素以美貌着称。此时骤然破相,她眼底流露出疯狂,大叫一声:「啊!」 「竺宴!我要杀了你!」 追露手中现出一柄银色长?剑,红着眼朝竺宴刺去。 竺宴被困在树上,生挨了她这一剑。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冷冷看着追露。与此同时,天上一道惊雷噼下,紫白色的闪电从追露的头?顶噼过?。 追露痛得后退一步,呕出一口血,脱了手中长?剑。 又一道惊雷落下,她连忙滚地?一躲,然而这一次雷却没?有噼到她身上,而是将那把?银色的剑当场噼断。 「银竹——」追露不甘心唿喊。 知确看向令黎,一脸「我就说吧」的神情:「竺宴一身反骨,除非将他弄死,否则他不会?屈服于任何?人!」 被反杀的追露不甘心,冲上去就要与竺宴斗个?你死我活。此时忽然蓝光一闪,一名男子凭空出现。 来人一袭苍蓝锦袍,金冠束髮,身姿板正,远远瞧着器宇轩昂。 他一出现便将追露拉住。 「是长?赢,快走!」知确拉住令黎就要跑。 令黎刚才被一直按着,此时一条腿麻了,根本跑不动:「长?赢又是谁啊?」 「长?赢是你庶兄你都忘了?要了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装失忆?你可真是咸鱼人设不倒啊!」知确来拉她,「长?赢表面温和?板正,实则心狠手辣,最为护短。本来还想看他们双杀,但眼下竺宴毁了追露的脸,这两兄妹定会?一起杀了竺宴,竺宴完了!我们留在这里也会?被他灭口的!」 竺宴完了?那她不是白白进来了吗? 令黎定了定神,反手拽住知确:「我是谁?」 知确:「?」 令黎又问了一遍:「告诉我,我是谁?」 知确意识到不对,心里忽然有些忐忑,声音也没?了底气:「你不是神尊与尊后唯一的女儿天酒吗?」 令黎得到答案,微微一笑:「我自然知道,我这么问的意思主要是想提醒你,既然我身份如此尊贵,他们怎敢轻易杀我灭口?」 知确总觉得今天的天酒奇奇怪怪的,还在想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就见她忽然站了起来。 「诶……」知确连拉她都来不及,令黎已经走了出去。 知确在她身后讷讷道:「你只?是旁人瞧着尊贵热闹,但你其实不怎么受宠啊……」 知确暗叫不好,转身就往绛河殿跑。 「哥哥,他毁了我的脸,他还毁了银竹!」追露反手握住长?赢的手,恨恨哭诉。 长?赢一双星眸有神,素日里看着十分俊朗,此时眼底瀰漫出阴狠。他虽是笑着,可是笑意不达眼底,更显阴恻。 他温和?地?拍了拍妹妹的手,与此同时,手中的命剑出鞘,便就在他柔声呵护着追露「妹妹莫怕」的同时,寒剑狠辣刺穿竺宴的胸口。 非但如此,那柄剑似自有意识一般,还在他的身体里缓缓转动。往右转一转,再往左转一转。 「嗯……」 这番折磨,饶是竺宴一直死死咬牙,也忍不住闷哼出声。脸色惨白如纸,额头?的汗水大滴大滴落到地?上。 天上的雷云再次滚动,隐隐压着这一片田野,上一刻还在呵护妹妹的长?赢骤然返身将剑从竺宴胸口拔出。霎时间鲜血如注,长?赢欺身上前,一条手臂锁死竺宴的脖子。 但闪电依旧不止。 「你是在用什么唿雷引电?元神吗?」长?赢看了眼天上,声音听起来十分清润,像个?君子守礼,然而他眼底阴恻森然,让人看了便头?皮发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竺宴满身鲜血,眼神却桀骜不屑。他的唇角轻轻勾了勾,下一瞬,紫白色电芒势如破竹噼下。 若非长?赢闪得快,这一下足可以将他一条手臂噼断。这可将他彻底激怒了,他一步上前,举起右手:「我这便毁了你元神!」 「哥哥在做什么呢?」 一道清甜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长?赢刚刚运转开来的灵力一停,右手僵直在空气中。 他闭了闭眼,收手,徐徐转身,又恢復了皎皎君子的模样?。 「天酒,你怎在此处?」他看着从远处往她走来的令黎,眼底生出端方笑意。 「本是要来捉青耕鸟的,但一来就见你们在这里……」令黎目光看向竺宴。 竺宴满身血污,束髮的玉冠也碎了,长?发在风中飘飞,有种狼狈的狠厉。 他冷漠地?扫了令黎一眼,便移开目光。 看来确实如知确所说,竺宴很讨厌她。 她有点搞不懂,燃犀镜不是成全人的美梦吗?为什么却为他造了个?噩梦出来? 他身上流那么多血,还差点被人噼碎元神,该多疼啊。 追露捂着脸在一旁道:「他对我无礼,意图欺辱我,我挣扎不从,他还划花了我的脸……」 话未说完,长?赢一眼扫去,追露连忙闭嘴。 意图欺辱你……令黎眨了眨眼,一脸天真地?看着长?赢:「哥哥,我有一个?问题哈。」 长?赢:「你问。」 令黎指了指竺宴:「他这都被绑在树上了,要怎么欺辱?」 虽看不出他身上被缚了什么,但见他一动不能动的样?子,显然就是被绑了。也不知道追露口中的「折青」是什么东西?,是看不见的绳索吗? 追露一听这话就被刺了,这言下之意不就是她说谎吗?当即狡辩道:「你是女子,你自然不懂!」 令黎点头?:「对啊,所以我问的是哥哥啊,哥哥不就是男子吗?」 她问到这里,又谨慎地?扭头?去看长?赢:「对了哥哥,你是男子吧?」 长?赢:「……」 追露:「你——」 长?赢将手背负于身后:「听天酒的意思,你想救她?」 令黎又看了竺宴一眼,没?说救,也没?说不救,只?是仰头?反问长?赢:「我若要救他的话,可是要先?与哥哥一战?」 长?赢颔首:「他欺辱追露,罪无可恕,便是闹到父尊那里也是要灭他元神的。你若想要救他,也可。你若过?了我这关,我便让你将他带走。」 令黎心想:这你就明显是看不起人了。 追露明知她连竺宴都打?不过?,也故意出言讥讽她:「天酒,战吗?」 令黎大大方方道:「你看我像是打?得过?你们的样?子吗?」 令黎摊了摊手,原地?摆烂:「战就不战了吧,怪累的。你们直接跳开这个?环节,把?我杀了吧。」 长?赢:「……」 追露:「……」 第19章 魔孽 令黎那一句话摆得太烂, 直接反客为主,被动变主动,让长赢和追露两人语塞住了。 若是她问?一问?缘由、说一说场面话, 长赢自认对付一个天酒还是游刃有余的, 结果她出口就是「战就不战了, 怪累的。你们直接跳开这个环节, 把我杀了吧。」 追露无语片刻后, 直接被气笑?出来:「你是以为我们不敢吗?」 令黎心头一跳。 乖乖, 不是神尊与尊后唯一的女儿?吗?他们怎么敢?知确给的情报是不是哪个地方搞错了? 长赢不轻不重往追露看去一眼,追露轻哼一声, 扭开?头。 长赢唇角勾了勾:「天酒, 所以你?言下之意, 要么杀了你?, 要么放了竺宴?」 令黎那么说的意思还真是这样?,但追露那么一说,她就得权衡一下了。她只是摆烂, 但暂时还没有摆死的打算。 她看向竺宴。 虽然进来的时候是做好了为他献身的打算,但那个献身是那种?献身, 不是死这种?献身。 少年墨发乱飞, 胸口破了两个大窟窿,脸上溅着血, 皮肤白得如同冰川, 看起来有种?诡异的凌虐的美感。 但前提是要忽视掉他那一双眼睛。 这一幕应该是发生在?他少年的时候, 眼前的竺宴和后世的竺宴虽长着同一张脸, 但差别还是很大。后世的竺宴一双琉璃色凤眸漠然, 如同覆了一层从?极渊万年不化的寒霜。他俯视着众生,众生皆为蝼蚁。而少年的竺宴, 目光锋芒凌厉,他就像是被困住了手脚的野兽,随时随地准备反扑,一口咬下对?方的脖颈动脉。 他兇狠地盯着令黎,让令黎有一种?他身上那两个窟窿其?实是她捅出来的错觉。 如此仇视,若令黎真是天酒本人,定会恨他不识好歹,被他气得转身就走。 你?那什么眼神?你?还不屑我救呢?好啊,那你?就死吧。 可惜她是令黎,不能不管他,当然也不能管得把自己也搭进去就是了。 她脑子里很快地转了转,一脸诚恳看向长赢:「也不是就要么要么的,当然也有第三条路啦。」 长赢挑眉:「第三条路?」 令黎:「哥哥不是想与我一战吗?但我上月摔断了腿,怕是不利于眼下临场发挥。哥哥是君子,定然也羞于做这等趁人之危的事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长赢:「那你?的意思是?」 令黎眨了下眼,脆生生道:「知确已经回漱阳宫找帮手去了,哥哥稍等我个一时片刻,等我帮手一到,我们马上开?战。」 长赢:「……」 追露气得脱口而出:「你?好无耻!」 「我怎么无耻了?你?只说让我战,又没有说是单挑。」令黎摊了摊手,「再说了,我打架从?来不单挑。」 追露:「……」谁特么跟你?说单挑了!这是单挑的问?题吗? 听起来是在?说找帮手,其?实哪儿?是什么找帮手?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说:我已经喊人来了啊,你?们别想着杀我灭口。还有人马上就到了,你?们要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就赶紧私了,别等外人来了想兜都兜不住。 一个字没说威胁,却?字字是威胁! 追露都能听得出来,长赢自然不会听不懂。他深深看着天酒,片刻后,低低一笑?:「行,既然天酒开?了口,做兄长的自然成全。」 他一挥手,旁边的竺宴终于脱离束缚。但因为身上的伤势过重,他一时无法直立,单膝重重跪倒在?地。 长赢转头看向追露:「走吧。」 「可是——」追露捂着受伤的脸,想着被噼断的命剑,胸口怄着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拉着长赢的衣袖,犹自坚持。 长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听话,我们先走。」 今天的事被天酒那丫头撞见?了,确实不能闹大,眼下就是再不甘心也只能先揭过去,等以后有机会再找回来。 追露恨恨看了竺宴和令黎一眼,随着长赢离去。长赢走到一半,却?忽然回过头,看向令黎。 「对?了天酒,做兄长的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如今已有婚约,」长赢居高?临下扫了眼竺宴,「旁的男子再好看,你?也须记着避嫌,不可走得太近。」 令黎:「……?」嗯?什么婚约? 但这丝毫不能妨碍她一脸乖巧地沖长赢点头:「好的哥哥,我晓得的。」 等长赢和追露离开?了,令黎才转身去扶竺宴。结果还未走近,竺宴低喝一声:「你?走!」 少年忍着一身伤痛,站都站不起来,单膝跪在?那里,满身狼狈,却?又一身傲骨。 令黎大概猜得到他此刻的心态。 少年人总是骄傲的,被那般折辱,定不愿意让旁人瞧见?。但她不是旁人啊,她是和他一同进来的啊!他们是伙伴,应当互助互爱,不该有嫌弃、防备这种?生分的情感才是。 在?她面前狼狈一下有什么关系? 令黎又上前两步,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竺宴你?看看我,是我啊!」 竺宴对?上她干净的眸子,皱了皱眉,眼底的抗拒更深了,很快移开?目光。 令黎无奈,只好往四下看了看,确定周遭无人,她才一脸谨慎地再凑过去一点,在?竺宴耳边小小声地说:「是我,我是令黎啊。」 少女的嗓音轻轻的、软软的,浅淡甜糯的杏花香随着她说话,窜入少年的鼻间。 竺宴只觉胸口处有什么不受控制地撞了撞,炙热的身躯更加僵硬。他绷直着身体,一脸冷漠地看向她:「灵力?天酒,你?想要灵力你?就好好修炼,给自己乱起什么名字?你?是想灵力想疯了吧。」 令黎:「……」 所以说,到底是谁给她起了这么个没文?化的名字啊! 但这不是重点,眼下的重点显然是,竺宴不记得她了。 她曾在?梳妆案上见?到过自己写给他的那封求救信,虽然那封信本意不是给他看的,但不管怎么说,他最后看到了,那他但凡有记忆都该知道她的名字,不至于反应如此奇葩。 所以他这是没有记忆了,还是说,是她回到了他少年的时候? 但不管怎么说,都要先离开?这里。 他如今走都走不动,令黎也不管他好不好意思了,就要伸手去抱他。虽然他有点重,但问?题不大,她已经抱过一次了,有经验,不会颠到他。 结果刚刚碰到他的手,就被他恨恨甩开?:「我让你?走!」 少年的肌肤炙热滚烫,和后世冷得如同冰块的竺宴截然不同。 令黎打量着他。 入镜不过短暂的时间,一个人的体温和眼神怎么可能相?差这么大? 他不是没有记忆了,他是回到了少年时候。不,应该说,是他们一起回到了他少年的时候。 无漾说,竺宴因为堕魔预言,生来灵脉便被封去一半,所以少年时过得十?分辛苦。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出场就是一记绝杀。 令黎一阵无语,这个燃犀镜到底在?干什么?说好的造个美梦,结果造出个噩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竺宴受伤太重,他的法器也跟着失灵。 眼下这个烂摊子却?是只能她来收拾了。 看竺宴如今如此讨厌天酒的样?子,想来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感情,令黎私以为,第一步应该是与他建立感情。 通常闲聊是最能拉近陌生人关系的,令黎沉默了一瞬,找了个话题便开?始:「你?的身体都这么烫的吗?」 她刚好对?这个问?题很好奇,因为后世竺宴的身体一直是冰冷的。除了早上刚醒来的时候会有一点暖意,但那应该是因为在?被窝里暖了一整夜的缘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但少年并不领情,讥诮道:「怎么?斳渊的身体难道是凉的?」 斳渊是谁?令黎不知道,但这不重要。她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片刻后一脸笃定地答:「那倒也不是,只是没你?这么烫。」 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太凉也不会太烫吧。 竺宴听到她的回答,胸口处一阵气血翻涌,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她竟真的,真的碰过他的身体! 令黎完全想不到他是被自己气吐血的,还以为他伤得多重,又想到他一向自爱,明瑟和追露贸然碰他没有一个好下场的,她也不敢去碰他,只能急得原地转圈圈:「你?这样?不配合不行,还是让我先帮你?治伤吧,你?身上的血一直在?流啊,你?都不疼的吗?」 「你?懂什么叫疼?」竺宴如受伤困兽,就要喊她滚,却?忽然察觉远处有人来了。 令黎也同时察觉到了,想到应该是知确带人回来,她也不再废话,一把拉过竺宴的手绕过自己的脖子,一条手抱住他的腰,另一条手穿过他的膝弯,就强行将人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竺宴被她这个举动气得又要吐血了。 她怎能用抱女子的方式来抱他! 令黎却?只当他还在?忙着自爱,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如此在?意贞洁?忍不住皱眉提醒他:「今日?之事虽然是追露理亏在?先,但你?先毁了她的脸又毁了她的命剑,还唿雷引电的,若是让旁人知晓了,她有神尊护着最多不过责骂一番,而你?不仅要让旁人平白看了笑?话甚至落井下石,还要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你?想好了,真要让别人知道吗?」 少女一针见?血道出他的难堪,少年眼底闪过痛苦,拳头攥紧,手背上的青筋绽出。 他闭了闭眼,哑声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哎,不仅自爱,还要面子。令黎心想。 听话地将他放回地上,但却?只放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是扶着他的腰:「你?都这样?了,我还是扶着你?点吧。」 不然万一你?真的死在?这里,那我这趟可真白来了。 竺宴觉得头疼,他原本是想甩开?她的。远处的脚步声很快靠近,他也没空再跟她纠缠,捏了个诀,两人一起消失在?田野。 等知确带着一堆人赶来,一个人也没看到,只见?到树下染了大片血迹的青草。 * 令黎和竺宴回到了扶光殿。 数万年前的扶光殿与她之前所见?的完全不同。 后世的扶光殿光洁明亮,灵气充盈,杏花开?得如烟似锦,大片探出墙头。而眼前的扶光殿寸草不生,从?内到外都透着衰败的气息,连此处的天光都似乎比外面灰暗不少。 唯一相?同的是,同样?一个人都没有。 令黎扶着竺宴回房,本想用神力帮她疗伤。 不知道是不是燃犀镜的作用,她方才试过了,她如今竟然还有神力,而且尝试着催动,也并没有引来天雷,听见?竺宴的雷声也没有害怕。 如此看来,这面镜子好歹还是有点用处,至少给她造的这部分梦还挺好的,连神力都恢復了。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她现在?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自然很想现场发挥一下,但少年毫不留情地将她赶了出去。她坚持,他就绷着一张稜角分明的脸瞪她。令黎哪儿?还敢坚持?明瑟和追露的前车之鑑她看得还少?连忙滚了出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他。 追露那一剑不算什么,长赢的一剑却?棘手,被他注入了神力。竺宴灵脉被封了一半,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在?房中疗伤整整一日?一夜,才只觉得稍微好些?。 再睁开?眼,暮色四合,房中的光线已变成了冷灰色。 竺宴下意识往门外的方向看,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又讥诮地勾了勾唇。 还是会抱有期待吗?凭你?也配? 她是尊后的女儿?,神脉纯净,而你?不过是一个生来被诅咒的魔孽。 * 令黎在?门口等了一日?一夜,心中越发担心。 长赢虽未伤及竺宴元神,但那一剑看起来也不像是省油的灯。她正想着若是等到天黑竺宴还没出来,她就闯进去,身后的房门被拉开?。 竺宴也不知自己哪里想不开?,明明心中清楚她不会守在?门外,还是拉开?了门,甚至出门前还特地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然后房门打开?,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她。 令黎听见?动静回头,见?到他干干净净地出来,看起来像是没有大碍,眼睛一亮,立刻笑?逐颜开?:「你?好啦?」 少年还是冷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怎么还在?这里?」 令黎想说,你?可是我此行的任务,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她没说什么,站起身来,又从?怀里摸出一粒樱桃果,送到他面前:「这个给你?吃。」 这是她从?章峩山为他打包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还带了一粒进来,她也是等他的时候才发现。 她仰头,双眼晶亮地望着他:「只有这一颗,我自己都没捨得吃,很好吃的!」 第20章 示爱 扶光殿自创世神帝陨灭后就败落了, 后来连帝后也离开这里,搬去了漱阳宫附近的华胥殿常住。如今的扶光殿门可罗雀,连光线都显得比别处灰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竺宴低眸看着眼前的少女。 绛色的果子在她手心, 形状有?些像樱桃, 却比樱桃大许多, 婴儿拳头般大小?, 顶端还有一根嫩生生的梗。 她献宝似的双手捧到?他面前, 白皙的肌肤、明媚的眉眼, 仿佛将这一方暗淡也照得明亮。 她的身后,夜幕一点点沉坠, 她就像是黑幕前唯一的光。人总是会不由自主追寻光亮, 他的目光久久定在她的身上。 半晌, 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自己吃, 我不饿。」莫名的紧绷,又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柔软。 令黎哭笑不得:「你以为我不想自己吃吗?」 她可是从打包那一刻起就已经拿出来垂涎过?无数次了,但她很伟大啊。 她单手拿起果子往他唇边凑了凑:「我已经吃过?了, 这个是特地?留给?你的,真的好吃, 不信你尝!」 竺宴没有?接, 也没有?动,只在直直看着他, 淡色的眸子里藏着令黎看不懂的深邃。 令黎不懂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只是他这么看着她, 她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想了想, 怀疑他是在担心有?毒。 「这个没毒, 你不吃我吃!」令黎感觉有?被冒犯到?,语气都不好了, 拿了果子就要自己吃,又停住。 肯定是因为这颗果子带了一路的原因,从章峩山到?扶光殿,又从外面那个扶光殿到?里面这个扶光殿,搞得她现?在整个人都有?执念了,就是一定想要给?他尝一尝。 令黎的手顿时转了向,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直接就执拗地?往少年嘴里塞。 竺宴猝不及防被她塞了一嘴,下意识后退一步。令黎执念上来偏要他吃,就一手往他嘴里塞果子,一手拦住他的腰。 这个强餵的动作看起来十分粗暴霸道,竺宴本就生得颠倒众生的一张脸,此时又受伤肤色苍白,被令黎按在怀里,就像是被土霸王强抢的美人。 令黎那一个瞬间的上头过?后,也反应过?来,意识到?了这一点,慢半拍地?不好意思起来。但她没有?收手,而是面不改色地?反手甩锅:「你看,都沾上你的口?水了,现?在别人还怎么吃?」 她不经大脑一说完,更尴尬了。 绛色的果子被她拿在手里,另一头压着他柔软的嘴唇,她的手指离他的唇很近,少年炙热的唿吸喷洒在她的指尖。 四目相对?,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令黎的脸一点点变热,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莫名奇妙,明明她抱他的时候都没这种感觉。 最后还是竺宴主动接过?了她手里的果子,她连忙放手。 两人一同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竺宴慢条斯理吃着她的果子。黑幕已经彻底落下,星星开始挂上天空,有?晚风吹来,扑在脸颊上凉凉的。 空气安静得有?些过?头,令黎觉得应该趁机闲聊两句拉近距离,想了想问:「好吃吗?」 竺宴吃东西没声音,咽下一口?后,低低「嗯」了一声。 令黎继续聊天:「这个听说可以增强灵力。」 少年沉默片刻:「你去哪里弄的果子?」 令黎也没多想,随口?道:「章峩山啊。」 空气似乎凝了一瞬,然后她就被赶出了扶光殿。 令黎望着「砰」一声在她眼前关?上的扶光殿门:「……!」 不是,你刚吃完我的果子就把我赶走,你这也太过?河拆桥了吧! 你可真现?实啊你!吃完才?赶我走!你怎么不吃之前赶我走呢! 令黎越想越生气,就要冲上去拍门,结果刚靠近,就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拦住,将她弹得远远的。 令黎:「……」原来真的有?结界! 好气! 令黎觉得自己真是吃力不讨好,搞不懂当初怎么脑子进水就答应无漾进来圆他什么美梦,结果他的梦是噩梦,她的梦也没见?得多好。 扶光殿进不去,她要住哪里? 看来今晚是只能种树了,她找了块地?,打算把自己变回原身种在土里,刚好试试镜中镜能不能让她开花。 她美滋滋想着:变! 然而睁眼,她还是那个她。 怎么变不回原身了?她接连捏诀,然而变来变去,她还是这个样子。 知确寻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原地?折腾。 知确是尊后的侄女,凤凰一族,自昨日走散就偷偷寻她。结果都快把神域飞遍了也没找到?人,她开始担心天酒该不会真被长赢和?追露灭口?吧,还想着要不要赶紧回去告诉尊后,结果就在扶光殿外不远处发现?了在那里不停跺脚的天酒。 「你在做什么?」知确好奇地?飞过?去问。 令黎一抬头,忽然见?到?面前多了一只金光闪闪的凤凰,被吓了一跳:「你是谁?」 知确:「……」 * 天酒的绛河殿就在尊后所居的朝霞宫旁边,昨夜天酒没有?回去,尊后立刻就发现?了。今晨问起来,知确说的是下界去捉青耕鸟了,当时许多神侍宫娥都有?听见?。 如今就回去,好像快了些,主要是也没有?捉到?。没有?捉到?其实也不妨事,长赢兄妹不也同样没捉到?吗?但这么快就两手空空回去,就很容易落个半途而废的笑话。 知确于是贴心地?将令黎先带回自己的宫殿,与?她说好,明天早起出去捉青耕鸟。就算捉不到?也要弄得筋疲力尽的样子再回来,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能不能感动到?别人先不说,至少要先把自己感动到?。 令黎敷衍地?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捉什么青耕鸟,捉了也带不出去,还不如安安静静躺两日,等元气恢復了再去竺宴那里看看。 知确有?一句话说得对?,竺宴感动不感动的先不说,至少也要先把自己感动到?,燃犀镜才?好帮她继续造梦。不然总是昨天那样的噩梦,那也太累了。 令黎躺在知确的床上,闭着眼睛,却一时没有?睡着,肚子好像有?点饿。她手碰了碰知确:「我好饿啊,你有?没有?吃的?」 知确有?一绝技——沾床就睡。被令黎吵醒,迷迷煳煳地?翻了个身:「别吵我睡觉,柜子里,自己去找。」 令黎轻手轻脚爬起来,房间里有?些黑,她正?想点灯,灵机一动,她如今可以用神力啊! 灵力运转,指尖一亮,一簇火苗冒出。令黎一喜,托着火苗在房间里找吃的。 然后她才?发现?,这只凤凰真是好喜欢囤吃的,什么零食都有?,糕点、酥酪、糖果……但令黎不想吃这么甜的,她想吃果子。想起下午竺宴吃果子的样子,就觉得馋。 令黎又找了找,最后在柜子的角落里看到?一只檀木盒子。打开来,只见?里面装着一颗胭脂色的果子,那么大一颗,红得十分粉嫩,白里透红,鲜嫩欲滴,看起来就汁水充沛。 令黎心花怒放,连忙捧出来就要吃掉。结果眼前一晃,手上空了。 知确忽然出现?,抢走了盒子,往里看了一眼。幸好她刚才?忽然想到?,赶紧爬起来,这才?没让这颗果子遭天酒荼毒。 她「啪」的一声将盒子关?上,重新放回柜子里:「你吃别的,这颗果子你不能吃。」 令黎困惑:「为什么?不就是一颗果子吗?你先给?我吃,明日我再还你就是了。」 「总之就是不行……这颗果子是我从下界好不容易寻来的、最特别、最好吃的一颗果子,神域没有?。」知确一向利落的声音忽然带了点说不明的娇羞。 娇羞什么?令黎更煳涂了,茫然地?看着她。 知确一转身,对?上天酒那双迷迷煳煳的大眼睛,自己的脸倒是先热了热。她本不想理她,但又怕天酒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吃,只好挑明,低声说:「这颗果子是前两日我随斳渊他们下界去章峩山时发现?的,我准备送给?玄度。」 玄度,总算有?一个认识的名字了,令黎忽然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动。 她顺嘴问:「你送给?他做什么?玄度喜欢吃果子吗?」 他不喜欢的话你可以先给?我吃。 知确又惊又气:「天酒,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神尊虽非凤凰一族,但尊后是凤凰女君,你竟不知我族女子送果子示爱的习俗?」 令黎心里「咯噔」一跳,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她颤颤巍巍问:「示,示爱?示什么爱?」 「我凤凰一族的女子若是有?了心仪的男子,便会寻一颗世间最特别、最好吃的果子送给?他。若那男子同样也喜欢她,便会接受她的果子。」知确奇道,「你不知道吗?」 令黎:「!」原来在她们这里,送果子就是示爱的意思,那她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她双手向竺宴捧上自己最爱的果子,他不接受,她还硬塞进了他的嘴里。 剎那间仿佛有?什么晴天霹雳噼下来,令黎有?种整个神魂都晃了晃的感觉。 忽然就不饿了,也不想吃果子了,她灰头土脸地?爬回床上躺平。 知确将柜子上了锁,又加了一道结界,回到?床上的时候还觉得不放心,又撞了撞令黎的胳膊:「你不许偷吃那颗果子啊。」 令黎心如死灰地?闭上眼:「……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吃果子了。」 她向竺宴示爱,还强迫他接受了。所以竺宴没用雷噼她,是她命大还是她运气好,竺宴刚好不知道她们凤凰一族的习俗? * 令黎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需要至少躺个三五日才?能恢復。但知确的行动力实在是太吓人了,第二日一早就将她拉起来,甚至不管她醒没醒,就拉着她出去捉青耕鸟。令黎一路打瞌睡,险些从云端一头栽下九万里高空,当场表演个粉身碎骨。 知确将她拉回来,苦口?婆心道:「哎呀我的天酒殿下,你就稍微争点气吧。那青耕鸟本就是神尊抓来给?你做灵兽的,只因昭华宫中那位娘娘吹了吹枕边风,神尊改了主意想要送给?追露,只是碍于尊后,又不好做得明显。这才?故意将青耕鸟放了,还下令说谁捉到?就是谁的灵兽。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长赢神力高强,远胜好几个你,你如何抢得过?他?」 令黎听明白这意思了,但她觉得知确说得没错:「对?啊,我如何抢得过?他?」 「那不如还是直接不抢了吧。」令黎。 「不行!」知确觉得自己说了半天说了个寂寞,生气地?打断她。 令黎:「……」她觉得做这种徒劳的挣扎除了浪费体力,根本就毫无意义。 果然,她乌鸦属性总是要时不时上一上身。这趟她和?知确追着青耕鸟一路从神域追到?仙界,追了整整三日三夜,不仅无功而返,还带回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青耕鸟实在是飞得太快了,知确是凤凰都追不上,她们两个跟在后头追得筋疲力竭头晕脑胀,正?准备找个地?方先睡一觉再继续,却遇见?了与?青耕鸟大战的长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长赢比她们俩强一些,但不多。他追到?了青耕鸟,可惜他不仅没打赢,还被青耕鸟吐出来的漫天箭柱所伤。 长赢自己做了一个陷阱,原是用来诱捕青耕的。结果青耕并不上当,重伤长赢之后就要毁了他的陷阱扬长而去。然而箭柱刚飞出去,青耕鸟又忽然改变了主意,转而叼着受伤的长赢,将他扔进了他自己的陷阱里。 长赢浑身插满了短箭,像个刺猬一样瘫在陷阱,宛若一个废人。 隔着老?远,令黎都能听见?长赢咬牙切齿的声音:「青耕,你不要落在我手上,否则我定将你烤来吃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以为周围没人,再不復君子温润气度。 令黎指了指远处的废人长赢,又看向知确,用眼神问她:你还要捉青耕吗? 知确将头摇成拨浪鼓:不了不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她是密恐,长赢浑身插满青耕箭柱的画面好可怕,今晚要做噩梦的啊! 两人无功而返回到?神域,令黎向知确建议在宫中先躺平几日再说。反正?看长赢那个样子,高低也是要在陷阱里躺个几日才?能出得来的。 知确还不甘心,还想挣扎,令黎提醒她:「青耕鸟这个事情,其实我们不一定要赢。只要他们不赢,我们就不算输。」 知确如醍醐灌顶:「对?啊!这个事情本就全靠对?手衬托!」 又忍不住感慨:「殿下果然是殿下,这回事,还是你有?天赋!」 令黎:「……」惭愧,她只是随意找个藉口?准备躺而已。 追了三日三夜,她真的是好累,她打算先睡个七日七夜再说吧。 然而才?刚睡到?第二日就被吵醒了。 知确又惊又喜地?来拽她:「竺宴,竺宴来了!」 令黎一听竺宴两个字,她当日强迫竺宴吃她果子的画面立刻浮上眼前,她瞬间清醒过?来,勐地?坐起来。 「竺宴?」她扭头,哆哆嗦嗦问知确。 他是终于发现?了凤凰族的习俗,明白那颗果子的含义,不堪受辱,来找她报仇了吗? 然而知确对?她的恐惧毫不知情,一脸心花怒放地?就去帮她挑漂亮的衣服:「对?!竺宴,他此刻就在外面!你想穿哪件?这件,还是这件?」 令黎哪儿还有?心思看她手里的衣裳,头皮发紧:「他来找我,有?没有?说来干什么?」 知确这才?想起来,光忙着高兴,都忘了说重点,立刻喜形于色,告诉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带着青耕鸟来送你!」 令黎:「?」哈? 沉默了一瞬,令黎警惕地?问:「我先确认一下,竺宴他们一族没有?送鸟示爱的习俗吧?」 第21章 桀骜 令黎被知确推出去时, 心里?十分忐忑,不住地退缩。知确推她往前?三?步,她就要后退两步。 「我觉得此事不简单。」令黎做贼心虚, 又不好意思直说自己曾逼迫竺宴吃了自己果子这事儿, 只能含煳说, 「竺宴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来送我青耕鸟呢?」 「这不是废话吗?我们都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可他送来的是青耕鸟诶!」知确说起青耕鸟就双眼放光, 分明就是一副「只要能给我青耕鸟, 让你干什么都行」的模样, 「管他什么刀山火海天罗地网,只要能给我们青耕鸟, 一切都好商量。」 令黎觉得这心态太疯狂了:「不过是一只鸟, 至于吗?」 「你说至于吗?」知确望着她, 用?目光谴责了她一番, 又转而?动之以情,「青耕鸟这回事,尊后虽然嘴上不说, 但?心里?定然也是很介意的。但?她母仪天下,她也有她自己的骄傲, 不好让羲和母族去帮你捉, 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盼着你能争点?气?。」 「那你已经没办法自己争气?了,现?在却连别人送上门来你都不要吗?」 这话说得就真让令黎没办法拒绝了, 不管她如今用?的是自己的身体还是天酒的身体, 显然她进了燃犀镜中, 就是占了天酒的位子。那天酒该做的事, 她不做就说不太过去。 令黎勉勉强强点?了下头, 就被知确一把推了出去。她往后看,知确躲在门后向她比了个?努力的手势。 绕过迴廊, 转过水榭,令黎心虚地来到正殿。 可能过于心虚,蹑手蹑脚的,竺宴都没有注意到她来了,仍在餵青耕鸟吃东西?,空气?里?瀰漫着一阵糖炒栗子的香气?。 青耕鸟蹲在他面前?的案上,青色的羽毛,尾巴和嘴巴是白色的,眼睛也是白色的。竺宴坐在她对面剥栗子,动作有些意兴阑珊,看起来更像是在打发时间。 他的面前?已经堆满了整张案的栗壳。 青耕鸟看起来很喜欢吃栗子,快乐得嗷嗷叫:「好好吃!多剥点?!你答应我的事也别忘了!」 竺宴却停下了动作,不再?剥栗子。他不疾不徐拿起一旁的湿帕子,擦了擦手,也没有转头,只是淡声道:「来了就进来,站在外面做什么?」 令黎往身后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别人,才明白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她摸了摸鼻子,迈入门槛:「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竺宴徐徐转头。 晨起的朝阳正好,从耳房上方冒出来,在院子里?的杏花树上洒下一片灿烂金光。她拎着裙摆一步步往他走来,背着光,白皙的脸庞却仿佛比外面的天光更加明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不论白天还是黑夜,她的眼睛好像总是发着光,让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定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片刻,竺宴转开头,淡道:「因为你再?不来,我就准备走了。 」 看那满桌子的栗壳就知道他等了多久,少年的脸稜角分明,目光桀骜,确实?不像是有耐心的。令黎理?亏在先,她刚才磨蹭太久,颇有些气?弱道:「对不起,我……」 结果她话还没说话,竺宴忽然拉起她的手。 少年的手干净炙热,十指相碰,热度顺着皮肤传来,令黎心尖儿莫名一撞,霎时间剧烈地跳起来。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多跳两下,指腹被划了一道,疼得她叫出来:「嗷!」 竺宴以指为刃,将她的手指划破,一绺鲜血从她的指尖飞溅到空气?中,在她面前?聚集成一条弧线。 令黎又惊又气?,扭头骂道:「竺宴,我只是迟到了一会儿,你要不要这么小气?,这么报復我?」 竺宴冷血地看了她一眼:「这点?疼就怕?听说章峩山荆棘丛生,你跟斳渊一同去的时候胆子不挺大的吗?」 令黎:「?」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在跟他说他划破她手指的事,他扯什么章峩山,又扯什么斳渊啊? 斳渊是谁她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好吗?还跟他去什么章峩山? 至于章峩山有没有荆棘丛生她倒是不清楚,她当初是被抓过去的,又不是自己去的。 令黎搞不懂少年时的竺宴怎么如此喜怒无常。那日也是如此,明明吃她果子时看起来心情还挺好的,结果刚说起章峩山,他就把她赶出了扶光殿,翻脸比翻书?还快。 但?想起那颗果子,令黎顿时又心虚起来。理?直气?壮立刻不见了,眼神也变得小心翼翼,只盼着他别知道凤凰族的习俗才好。 竺宴见她没说话,还一脸做贼心虚的模样,只当她是默认,心里?憋着一股气?。虽然明知自己没有资格生气?,他们原就有婚约,将来也是斳渊……做她的夫君。 想到此处,竺宴的脸白了白,紧抿着唇,扭开头不再?看她,以指为刃自青耕的眉心取出一绺血。 青耕想来早有准备,并没有如令黎一般叫唤,甚至还在专心地低头咬栗子。没有竺宴帮她剥壳,她咬得有些辛苦,显然栗子壳的味道不怎么好,她吃得没有之前?开心了。 竺宴掌中灵力运转,两绺鲜血在空中靠近,成一个?八卦形状,其上有浅淡的金光溢出。 令黎这才醒觉,自己刚才误会了他。 两绺鲜血在空中彻底融合,夺目的金光一闪,鲜血消失不见。金光分作两道,一道回到青耕鸟的眉心,一道飞向令黎的手臂。 令黎翻开手臂,只见手腕处多了一道金色的印记。小小的羽毛形状,很精緻,像首饰好看的。 「这个?就是灵契吗?」令黎好奇地晃动着自己的手腕。 她上辈子应该是没有灵兽,并没有结灵契的记忆。后来獾疏做了她的灵兽,也并未结契。她知道有结灵契这回事,但?据说也只是很少一部分神才通晓结契术法。如今头一次见到,还是给自己结,令黎又好奇,又欣喜。 「嗯。」竺宴淡淡应了一声,沉默了一瞬,还是好心向她解释,「你们只顾着去捉青耕鸟,却不知青耕鸟面盲,就算捉到了她,转头她也不会再?认得你的模样。」 面盲,灵力强大到能将长赢打成废物的青耕鸟原来竟是面盲? 令黎莫名觉得好笑,看了看青耕,又问竺宴:「那结了这个?灵契以后,她就会一直认得我了吗?」 「嗯。」竺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她的主?人。」 竺宴的声音带着冷漠,令黎却莫名觉得心尖儿热热的。 这是,就这么轻易送给她了吗? 她原本还以为他要来提什么条件。出来之前?,知确苦口婆心向她叮嘱,说青耕鸟对尊后和整个?羲和一族都至关重要,只要不是让她去死?,不管竺宴提什么条件都先答应他。 她甚至都做好了赴刀山火海的打算了,竺宴却什么都没有要,还坦白告诉她青耕面盲,并且当场帮她结了契。 令黎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愧,相对而?言,竺宴是打算将这个?君子做到底。也不知道是真的君子还是讨厌看到她,多一眼都不想见她,他说完就往外走,连告别都没说。 令黎连忙拉住他的衣袖:「等等……」 衣袖拉开,令黎忽然注意到他手腕上缠着白色的绷带:「你受伤了?」 她要上前?去查看,竺宴迅速避开了她,眉头轻拧。令黎知道他这人自爱,连忙守礼地后退一步,只是关切地看着他的脸:「是捉青耕鸟的时候受伤的吗?」 竺宴讥诮地扯了扯唇:「或许吧。」 他身上这么多伤,新伤旧伤无数,真要说起来,自己都搞不清楚是从哪里?受的。 令黎也想起了那日长赢和追露兄妹伤他的情景,心口处忽然酸酸的,她轻道:「你等一下,我去帮你拿伤药。」 「不必,我还有事。」竺宴漠然离开。 令黎连忙追上去:「等等。」 竺宴停下脚步:「又怎么了?」 令黎轻咬了下唇,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垂眼看着地面,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才声如蚊吶地问:「你知不知道,那个?果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她实?在不好意思说下去,又卡住了。 竺宴低眸看着她,眸色深了深,须臾,淡道:「不知道。」 令黎勐地抬头,惊道:「可我都还没说完啊。」 竺宴:「……」 他轻咳一声,面不改色道:「所?以我说不知道,你话都不说完,你让我去哪里?知道?」 令黎想想好像也是。不过看他这副坦荡的样子,那他应该是不知道凤凰一族送果子示爱的习俗吧。 令黎松了一口气?,又问:「那你为什么要送我青耕鸟啊?」 四目相对,她的眼眸清澈明亮,竺宴的目光闪了闪,飞快移开,欲盖弥彰一般看向别处:「青耕鸟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长赢的。」 令黎:「?」 不是,我读书?少你别煳弄我……送给长赢你倒是去找长赢啊。 竺宴淡道:「长赢数日前?暗害我,他不是想要青耕鸟吗?我就偏要送给你。」 令黎:「……」 搞半天原来是鹬蚌相争,让她这个?渔翁捡了便宜啊。 心情忽然有点?失落……那她该说谢谢吗? * 令黎回去后和知确说了这事,知确快乐的笑声险些将房顶掀翻。 「太好了太好了!这真是天佑我羲和凤凰一族!活该昭华宫倒霉!惹上了竺宴这瘟神!就让他们斗!让他们狠狠地斗!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让我们天酒殿下再?多捡些便宜才好!」 知确快乐地满屋子狂奔。 令黎托腮,小小声道:「那还是别斗吧,伤得已经够重了……」 哎,要是她能开花就好了。令黎遗憾地想。 她们扶桑花不仅美丽,而?且还是疗伤圣物。若是她能开花,她就把花全都送给竺宴,帮他疗伤,帮他止疼。 可惜她是个?废物,活了一千多年,至今连一朵花都开不出来。 令黎懊恼地趴在桌上。 她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知确自己高兴完了一圈,想起来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尊后,又跑过来拉令黎:「走,我们去朝霞宫!」 见令黎闷闷不乐趴在那里?,奇道:「你怎么了?躺着就得了只青耕鸟,你不开心吗?」 令黎郁郁寡欢摇头:「我都开不出花,你让我怎么开心?」 「废话!」知确被她逗笑了,「你又不是木头,你怎么可能开得出花!」 令黎:「……」可她就是木头啊。 知确白捡了天大的便宜,此时心情甚好,慷慨道:「那你想要什么花?等我们去见了尊后回来,我陪你去采!」 令黎顿时醍醐灌顶:「对啊!」 天酒是神女,是尊后的女儿,尊后是羲和凤凰一族,而?汤谷就是羲和的神域,她不用?自己开花啊,她大可以去汤谷采现?成的扶桑花啊! 做公主?甚好! 「谢谢你知确!」令黎一下子来了精神,拍了拍知确的肩就往外跑。 召来她新得的灵兽,令黎跳上青耕的背,一下子就飞出了宫外。等知确追出来,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了。 知确:「喂,你倒是先去见见尊后啊……你这鸟也飞太快了吧!」 * 令黎一心要去汤谷采扶桑花帮竺宴治伤,飞出神域,又停了下来。 竺宴将青耕鸟送给了她,长赢和追露若是去找他报復该怎么办?如果是后世的竺宴,她自然不担心。可如今的竺宴灵脉被封了一半,处处掣肘,根本不是那两兄妹的对手。 如果他们趁她不在杀了竺宴,那她不是白来了吗? 还是带他一起去汤谷吧,到时见到他就说:「嘿,看看我的新灵兽,要一起去兜风吗?」 就这样! 令黎转身飞回神域,转眼就到扶光殿。 扶光殿大门紧闭,十分清冷,风吹过,能依稀听见墙内的枯叶扫过地面的声音。 令黎没有直接喊人,而?是让青耕鸟停在不远处的树上,她坐在青耕背上,从高处往院内看。 扶光殿有客人,正在与竺宴说话。 那是一名身穿秘色锦袍的女子,髮饰贵重,额间垂着一缕黄金流苏。她站在竺宴面前?,竺宴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正垂头专心打磨着什么。 女子在他面前?愠怒斥道:「你为何?要将青耕送给天酒?你可知你此举非但?是在与昭华宫作对,你还是在与神尊作对!」 女子气?得以指尖指竺宴:「神尊将青耕放走,意图还不够明显吗?你是有多蠢,竟连这都看不出来?」 竺宴一直没有回应,直到女子挡了他的光,他不悦地皱了下眉,抬头散漫道:「神尊的意思明显,我的意思就不明显吗?」 「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要将青耕送给天酒。」竺宴唇角桀骜地勾了勾,「所?以,不是我在与神尊作对,而?是神尊在与我作对。」 第22章 强大 不是我在与神尊作对, 是神?尊在与我作?对。 这是令黎在树上听到都要忍不住喊一声「壮士!」的?程度。 不愧是日后能颠覆天道?的?男人,这也太狂妄了。令黎默默咋舌。 院中的?女子?被他气得手指发抖,指着竺宴道?:「你太狂了!一月前?那九道天雷真应当噼死你!」 「那还真是让母亲失望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母亲两个字传入令黎耳中, 她的?眉心跳了跳。 原来那就是竺宴的?母亲, 传说中的?创世神?帝帝后, 羡安娘娘。 「天雷杀不了我, 神?尊也杀不了我, 所有不能将我杀死的?都只会让我变得更加强大。既如此, 我为?何不能从心所欲?」 少?年目光徐徐看向羡安:「我想送给谁便送给谁,想送什么便送什么, 谁若反对, 才是在与我作?对。」 「你——」羡安被气得头上的?珠翠直晃荡。 清寂的?院子?里, 佩环叮噹之声分外?明显。 羡安冷冷拂袖离去:「我真后悔当初生了你!」 令黎屏着唿吸, 躲在树上,望着羡安远去的?背影。 她没有父母,但一生看到的?父母子?女温情?不少?, 或许也有龃龉,但都是令她羡慕的?。甚至望白?与明瑟, 虽也有利用, 但她作?为?外?人多多少?少?也能感受到真切的?舐犊之情?。 可是她从羡安身上完全感受不到这种温情?。那个冷冰冰的?女子?,让人忍不住想要退却。 令黎小心翼翼地往院子?里看了看, 竺宴又低头打磨起了手中的?东西, 看不清他手上是什么, 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令黎忽然后悔今日?过来, 撞上这样一幕, 正打算悄悄离开?,却听?见竺宴没什么温度的?声音:「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少?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令黎的?心脏霎时坠了坠,又侥倖地往周围看,然而周遭空无一人。 竺宴的?目光转来,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 确实是在跟她说话。 令黎:「……」她也不过是刚好撞上,怎么就偷鸡摸狗了?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令黎尴尬地笑了笑,拍拍青耕的?头。 青耕鸟轻轻扇了下?翅膀,离开?树梢,盘桓在天空。 竺宴没有回答,淡声问:「找我什么事?」 令黎想起来之前?打好的?腹稿,沖竺宴一笑:「嘿,给你看看我的?新灵兽,要跟我一起去兜风吗?」 竺宴:「……」 「没空。」少?年冷冷扔下?两个字,又低头打磨起手中的?镜子?。 令黎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是一面铜镜,他正拿着刻刀亲自雕刻,她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忍不住嘀咕道?:「镜子?有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汤谷采扶桑花啊。」 竺宴这次头也未抬:「我有正事,你自去采你的?花,扑你的?蝴蝶。」 令黎撅了下?嘴。 不去就不去,用得着用这么轻蔑的?语气跟她说话吗?听?起来像是她多不知上进似的?。 明明她去采扶桑花也是正事。 令黎驾着青耕鸟飞走了,竺宴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 令黎刚离开?神?域,就遇见了长赢。 长赢忽然出现拦住她去路,他脚下?踩着重明鸟,手中提着炎序剑,风将他苍蓝色的?袍子?吹起,猎猎飘荡在空中。 令黎看这架势,忽然反应过来,她光忙着担心竺宴,却忘记了合该好生担心担心自己。 且不说昭华宫与朝霞宫争青耕,已经上升成了颜面之争,单说长赢追了青耕鸟那么久,还被青耕鸟打伤,结果如今青耕鸟却成了她的?灵兽。这对骄傲的?长赢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怎么可能会咽得下?这口?气? 竺宴和她,他显然都不会轻饶。 但竺宴若是那么容易被打死,哪里来后世颠覆天道?的?魔君?实在不需要她去担心,反而是她……她看起来应该才是,要完。 「将青耕给我。」长赢朝她伸出手。 令黎警惕地往后退了退:「它已经是我的?灵兽了,给你它也不会跟你走。」 「天酒,在兄长面前?就不必绕弯子?了吧。」长赢唇角冷冷勾了勾,「青耕面盲,除非你与她结下?灵契,否则她根本不会记得你。可偏偏你是父尊与尊后的?女儿,寻常神?族根本无法召引你的?灵血,只有创世神?力方可。如此,当今六界,能为?你结契的?就只有父尊一人。」 原来是这样,你不说我还不知道?,谢谢你告诉我。 令黎轻眨了下?眼,一脸真诚:「对啊,就是父尊帮我结的?契。」 「不信你看。」令黎掀起自己的?衣袖,将手腕露出来给长赢看。 长赢眯眸看去,果然见皓白?的?手腕上落下?了一片小小的?羽毛,金光闪闪,在天光下?泛着萤光。 长赢的?脸顿时绷紧:「这不可能,父尊分明已答应替追露结契!」 都答应了……呵。 那她就更要一口?咬定了:「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那我还天天说我才不要青耕鸟呢,但是你看,最后父尊非要给我,我还不是勉为?其难收下?了?」 她故意将话说得又炫耀又欠揍,果然将长赢气得咬牙:「父尊非要给你?」 「对啊,原本我是不要的?,一只鸟而已,你们个个讲它当成了宝贝,我还嫌弃它不能烤来吃呢,结果母后偏要去与父亲说,父亲这不就非要给我了。」 说谎的?精髓永远在细节的?铺陈,令黎深谙此道?,说得十分像样。不就是枕头风吗?你吹一次,我吹一次,有来有往,更显逼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再恰到好处地配一个问心无愧的?表情?,令黎道?:「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父尊。」 长赢拳头收了收,冷冷看了令黎一眼,踩着重明鸟飞走了。 骗走了长赢,令黎闭了闭眼,长长唿出一口?气。 然而她却在原地纠结起来。 出于求生的?本能,她自然是想趁此机会立刻躲回尊后的?朝霞宫去,但这一回去,等长赢反应过来,之后她不论再去哪里,他都会堵她,那她还怎么去采扶桑花?她若是不能及时採到扶桑花帮竺宴疗伤,长赢一时堵不到她,改而去找竺宴的?麻烦,竺宴再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那不是惨上加惨了吗? 令黎踩在青耕背上,左右为?难。片刻后眼睛一闭,还是让青耕鸟往汤谷飞了。 「飞快点!」 神?尊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吧?她快去快回,就赌一把运气了! 青耕很快就飞到了汤谷。 汤谷还是从前?,不,还是后世的?样子?,灵气充盈,白?雾缥缈。天光照到此处,光束成柱落下?,澄澈而美丽。汤谷之上,扶桑神?木枝繁叶茂,大朵大朵的?扶桑花开?得瑰丽美艷,缀在青绿的?枝条间?,生机盎然。 隔了一辈子?,令黎重新回到家?乡,鼻间?忽然冒出莫名的?酸楚。 她看着中间?那棵最大的?扶桑木,那是树爷爷,她刚刚化形他就在她身边。再次见到,她好想问一问树爷爷,为?什么她开?不出花?明明该做的?她都做了,认真修炼,按时睡觉,多吃仙果,甚至每天穿红衣以形补形。 但眼下?时间?紧迫,她无暇耽搁,只是客气地向从前?的?同族言语了几句,得到允许后便要採花。此时身后却忽然吹来一阵狂风。 那狂风霸道?,更像是罡风击碎结界后残留的?力量,风带过来,逼得令黎抬手掩面,往一旁连连退了好几步。 等狂风散去,她再抬头,就见到了长赢那张俊朗却阴冷的?脸。 令黎:「……」 他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听?说神?尊为?六界之事宵衣旰食,焚膏继晷,不应该这么好见啊。 长赢踩着地上的?扶桑花一步步往她走来:「天酒,你可真是越来越狡猾了,连我都险些被你骗了过去。」 令黎心虚,面上却一脸理?直气壮,直视着长赢的?眼睛:「我何时骗的?你?你见到父尊了吗?你若见到他,又怎说得出我骗你这样的?话来?」 令黎恰如其分地皱了下?眉,堪堪表现出自己被冤枉以后的?凛然。 简直要将他骗过去了!长赢冷笑:「何须见到父尊?父尊为?人最是公平公正,做事从不落人口?实,怎可能连知会一声都没有就为?你结了契?」 长赢往她伸出手:「将青耕给我。」 他虽是一副温润模样,可是字字带着压迫,还来阻她採花。令黎心下?也有些怒了,她虽很多年未战了,但也不是完全不能一战。再说,眼下?她还有青耕。 二对一,胜算很大。 「好啊,你要青耕是吧?」令黎低唤一声,「青耕!」 声落,青耕从长赢身后飞出。她速度极快,这一飞如箭矢一般窜出。 长赢闪身一躲,避开?了青耕的?冲击。青耕飞至令黎面前?,令黎纵身一跃上去,同时召唤坤灵,便要与长赢正面一战。 然而手中却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 坤灵曾与裂缺一同创世,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就已经存在了,为?何会召不出来?难道?她如今用的?果真是天酒的?身体而非她自己的?身体? 怪只怪她们实在长得太像,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天酒还是令黎。 这须臾间?,对面的?剑气携着凛凛杀气朝她刺来。 令黎无暇多想,立刻运转神?力,抬掌竖起结界。 让她心喜的?是,天酒与她一样修的?是火灵,使她驾驭这具身体的?灵力十分游刃有余。然而坏消息是,这具身体里有点灵力,但不多。 无论她的?火灵之术如何娴熟,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长赢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别说反击了,连结界也撑不过一时片刻,眼见要被击碎,令黎喊了一声:「青耕!」 青耕得到主人的?命令,立刻朝长赢吐出漫天箭柱。 长赢曾经吃过一次亏,怎可能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第二次?他冷笑一声,一手持剑,一手在眼前?一划,一道?苍蓝色的?透明屏障便在眼前?竖起,青耕箭柱飞去,被悉数挡在屏障之外?。 令黎脸色一变,与此同时,结界破碎,令黎和青耕同时被剑气震开?,一人一鸟倒在扶桑树下?。 长赢一步步朝令黎走去,脸上挂着战胜者的?居高临下?。 「天酒,你一向是不做费力不讨好之事的?性子?,如今怎么却煳涂起来?你我力量悬殊,别说是你,便是放眼整个神?域,我若要青耕,除了父尊,也无人再可与我相争。你却偏要自讨苦吃,你若方才乖乖将青耕主动交出来,哥哥也不捨得伤你。」 令黎尝试运转神?力,发现自己其实并未受伤,剎那间?明白?过来,长赢是有所忌惮,立刻点破:「这里是汤谷,是羲和神?域!」 令黎皱眉道?:「哥哥在我族神?域动手抢走我的?灵兽,是不是太大胆了?父尊还在呢,哥哥如此目无六界法则,是不是太目中无父尊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长赢的?脚步一顿,停在原地,身侧的?拳头紧了紧。 他看了看令黎,又看了看一旁的?青耕,也在迟疑。 他自然知道?在羲和神?域动手强抢天酒的?东西,等于是在向整个羲和宣战,回去后神?尊也饶不了他。上次竺宴误伤天酒,受了九道?雷噼,他今日?明目张胆一抢,回去至少?有三十一道?雷噼等着他。 他十分后悔,方才就不该一时冲动追来汤谷,但凡换个地方,也不至于落下?如此大的?把柄。所以他原也是挑的?半路拦截,神?不知鬼不觉,只是被天酒这丫头巧舌如簧骗了,醒悟过来又气得上了头,才会一时冲动追来汤谷。 他自己也知这里是汤谷,所以方才只是以剑气将她震开?,并未伤她分毫。但眼下?已然打草惊蛇,若是不乘胜追击带走青耕,之后天酒生了防备,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又想起昭华宫中因为?被竺宴毁了容、整日?以泪洗面的?妹妹。 竺宴不知用了什么东西伤她,他与母妃什么天材地宝都用尽了也治不好,又怕牵扯出折青的?事,不敢告诉父尊。若是此时再让她知道?了青耕鸟被天酒所得的?消息,他实在怕妹妹会想不开?。 也罢,三十一道?雷噼便三十一道?雷噼吧。 「大胆也大胆多时了,你若不服,之后回了神?域,自去找神?尊告状!」长赢上前?一步,便要强行捉走令黎的?青耕。 令黎眼前?忽然出现竺宴剥栗子?餵青耕的?画面和他手上的?绷带,眼角一热:「不许你抢我的?东西!」 令黎飞身去阻,与长赢徒手打了起来。 这具身体神?力不高,但令黎上辈子?修炼十分刻苦,腿脚工夫还行,此时一旦不用神?力,竟还隐隐佔了上风。连长赢都没有想到,他们一直以为?是废物?的?天酒竟有如此真本事,一个闪神?,肚子?上便被重重踹了一脚。 长赢顿怒,手中炎序剑出,对着令黎:「你不要以为?我不敢伤你!」 「那你就试试看。」 低沉冷泠的?嗓音自空中传来,令黎与长赢皆是一愣,下?一刻,竺宴凭空出现。 「你怎么来了?」 见竺宴往自己走来,令黎一喜:「你不是说你有正事吗?」 竺宴目光笼着她,淡色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只道?:「正事做完了。」 令黎在见到竺宴那一瞬的?快乐过去以后,想起眼下?的?处境,又觉不妙,忍不住道?:「那你可做完的?真不是时候。」 她拉过竺宴的?衣袖,将人拉到自己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明明很亲切,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你若是不来,我还能与他拼死一战,不想你竟及时出现来拖我后腿,看来我们如今是只能投降了。」 竺宴:「……」 令黎小声和他商量:「要不青耕鸟就先让给他?」 竺宴听?见这话,看令黎的?眼神?立刻冷了下?去:「我送给你的?东西,你就是如此随意扔给旁人的??」 「可是……」你活着更重要啊。 令黎还未说完,瞥见长赢冷不丁提剑朝竺宴刺去,眼中携着滔天仇恨。 「小心!」令黎情?急之下?来不及拉开?他,只得将竺宴扑倒在地。 被令黎压在身下?的?竺宴:「……」方才若是她不拦,长赢此刻已经死了。 然而长赢对此毫无所知,仍旧信心满满:「我正愁找不到机会解决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今日?我便杀了你替追露报仇!」 炎序剑刺来,竺宴一手将令黎推开?,自己不避不挡,迎向炎序。 「不要!」令黎一回头,就见长赢正往竺宴刺去。 她徒手就想要去挡剑,然而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炎序一遇见竺宴,竟自己在空气中停了下?来,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长赢也是一惊,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命剑会不听?自己的?话,甚至在抵抗自己。 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命剑,然而下?一刻,长剑挣脱,反向便往他刺来。 炎序剑携着比他强大上百倍的?神?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长赢的?身体,更逼得他一路后退,直至穿胸将他钉在一棵扶桑树上。 「怎,怎么……」 元神?仿佛被神?力震得溃散,长赢的?身体被自己的?命剑钉在扶桑木上,他呕出大片鲜血,艰难地开?口?,却只吐出两个字。 他震惊又不敢置信地看向竺宴。 不可能,竺宴怎么可能会拥有如此强大的?神?力?他分明灵脉被封。 难道?…… 「竺宴,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竟敢,冲破,神?尊的?封印!」长赢挂在树上,说话的?同时一直在吐血。 竺宴不疾不徐自地上站起来,凤眸淡若琉璃,往他扫来一眼,将他之前?对令黎说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大胆也大胆多时了,你若不服,之后回了神?域,自去找神?尊告状。」 竺宴说到此处,又忽然想到:「不对,你没有机会回去了。」 第23章 疯子 随着?竺宴话落, 汤谷的水开始向空气中腾起,扶桑木青绿的枝条倒挂,空气中的灵气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神力?指引, 无声汇聚到一处, 渐渐汇聚成一个无形的漩涡, 以长赢被钉的那棵扶桑木为?中心涌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然而, 明明是神域内所有精纯的灵力?聚集, 居于漩涡正中的扶桑木却剎那间干枯, 花瓣凋零,枝叶枯萎, 树皮开始剥落。 竺宴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负手而立, 漠然地看着被钉在树上的长赢皮肤变得青紫, 很?快竟变得骨瘦如柴。 「你这是,什么,妖术……」 长赢的灵力?在?急遽流失,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吸食他的灵力?,不仅吸食他的灵力?, 还在?撕扯他的元神, 他甚至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元神被撕碎了,被撕成了一片一片。 可是怎么可能??天地间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便是连创世神尊都不可能?有这等力?量, 更何况是一个灵脉被封的丧家之犬! 他定是偷偷修习了妖术! 「魔孽……」长赢咬牙切齿地骂, 可是出来的声音近乎垂死□□。 令黎在?一旁看着?这场面也?觉得不对劲。 明明竺宴什么都没有做, 他就只是远远站在?那里, 可是长赢却已像是快撑不下去。长赢是神族, 更是神尊的儿子,即便是被炎序剑当胸钉在?了树上?, 也?不至于伤至这个地步。甚至可以说,一般的神族根本不可能?杀得了他。这就是为?什么那日青耕鸟用箭柱将他插成了个刺猬,也?只能?短暂困住他,却无法杀了他。 神,是不死不灭的。 神若陨灭,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灵力?枯竭。 可是不论是青耕鸟还是炎序剑,都只能?伤他的身体?,无法耗竭他的灵力?。要耗竭一个神的灵力?,需要另一个神力?远远在?他之上?的神。 这就是说,如今放眼整个神域,除了神尊,没有任何人可以杀得了长赢。 竺宴就更不可能?了,神的灵脉一旦被封,就宛如一个废人。他如今的灵力?真算起来,或许只能?跟天酒菜鸟互啄一下。 可是这样的竺宴的的确确正在?绞杀长赢。 若非她自小在?汤谷长大?,能?辨识出周遭全部都是汤谷精纯的灵力?,再无掺杂其他灵气,令黎几乎都要怀疑他是入魔了。 但是没有,这里没有丝毫魔气。 长赢身后的扶桑木彻底枯萎了,穿胸而过的炎序剑渐渐雾化,直至化作一缕飞烟,消失在?天地之间。 很?快长赢也?会?灰飞烟灭。 令黎回过神来,连忙上?前两?步拉住竺宴:「你做了什么?你快住手,你真要杀了他吗?」 「不然呢?不是来杀他,你当我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与他说两?句废话?」少年转头看向令黎,神情有些荒唐,「你觉得我与他的交情有这么深吗?」 令黎:「……」大?哥,你抓抓重点好吗?谁跟你说交情了? 令黎着?急地扯他的袖子:「你清醒点好吗?他是储君啊,你杀了储君,神尊不会?放过你的!」 「他从?未放过我。」少年冷道?,眸子里涌动着?令黎从?未见过的张狂偏激,「可惜他杀不了我,也?只能?对我加些皮肉之苦,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怕痛还是怕苦?」 令黎:「……」 她算是看明白了,少年时的竺宴比后世的竺宴更加疯魔:「……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怕啊。」 「何惧之有?他们若有本事,早将我杀了。连杀我都办不到,却想要我臣服?」 令黎觉得真没办法跟他交流下去了,眼前这个竺宴显然思想有问题。之前两?次见他,她还只是觉得如今的他颇有些稜角分明了些,此刻才发觉,这哪里是什么稜角分明?这分明就是个疯子——你们要么弄死我,弄不死我就等着?我来弄死你们。 但令黎胆子可没他大?,储君要是真这么死了,神尊雷霆之怒下来,他倒是死不了,但她会?死的啊……眼见长赢就快不行了,令黎病急乱投医,直接扑上?去,双手抓紧竺宴的双手,不让他再用灵力?。 竺宴低眸看着?她,轻扯了下唇,仿佛在?讽刺她的徒劳。 绞杀长赢的力?量半点未弱。 不是手,那难道?是眼睛? 令黎又?踮起脚尖,双手贴住他的眼睛。 视线被遮挡,竺宴倒是没有挣扎,乖乖站在?那里,然而还是没用。 令黎急得抱住他的头,在?他脸上?一通乱摸。 竺宴被她摸得心口躁热,忍无可忍拉下她的手,咬牙斥她:「天酒,你再摸!」 令黎对上?他眼底的隐怒,方向彻底走偏:「哈!你急了!法器就藏在?身上?了对不对?」 竺宴:「……」 令黎挣脱他的手,直接往他身上?摸去:「你藏了什么法器?」 她就说,灵脉被封的竺宴怎么可能?绞杀长赢?一定是藏了厉害的法器! 令黎先往他胸口一通乱摸,又?从?胸摸到腰,里里外外摸了个遍。 竺宴浑身的肌肉绷紧,伸手挡她,可是越挡她她摸得越仔细。他气得咬牙,心里恨恨想着?,但凡换个人,但凡换个人,他一定噼死她!然而最后也?只是一边反抗,一边咬牙切齿警告:「天酒,你想死吗!」 但他的威胁毫无作用,甚至话还没说完,就被扑倒在?地。 令黎实?在?是太着?急了,力?气一个没收住,直接把人给推倒了,她敷衍地说了一声「抱歉」,一面趴在?他身上?手忙脚乱掀他的衣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竺宴:「……」 他也?懒得挣扎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只当自己?死了。 但是相较于他的想东想西,令黎现在?完全没心思想别的,她都快急哭了,把竺宴搜了一遍身后无果,她都恨不得跪地求他了:「大?哥,算我求求你了,你收手吧,不然我也?会?很?惨的,我又?不像你吃苦耐劳,天不怕地不怕,我怕苦又?怕痛,还怕还没开花就先死了……」 竺宴躺在?地上?,见她脸都白了,眼角红红的,一双杏眸仿佛被水洗过,湿漉漉的,竟果真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他心底划过一丝柔软,紧抿的唇松了松。 也?就是这时,天外一道?剑气划破长空,径直朝着?困住长赢的漩涡噼去。 白色剑芒势如破竹,斩破漩涡,汇聚的灵力?剎那间四散开去。腾起的汤谷之水重新回流,倒挂的扶桑枝条垂落,在?空中轻轻摇摆。 原本正在?纠缠的少年和少女回头。 长赢落到地上?,身上?的衣服都被绞碎了,已经昏死过去,仅剩下最后一口气。他的前面,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姿缓缓落地。 男子穿一身白衣,缓带轻飘,手持银色长剑,落地无声,姿态若流风之回雪。 定睛看去,竟是一张几乎不逊于竺宴的脸。剑眉星目,高?鼻薄唇,只是比起竺宴的亦正亦邪,来人周身更有一股君子端方的气度。 他看了眼地上?只剩一口气的长赢,又?看向对面的两?人,剑眉微皱:「竺宴,天酒,你们疯了吗?」 令黎不知来人是谁,不过总算长赢没死,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又?指了指还坐在?地上?的竺宴,立刻毫无风骨地叛变:「不是我,是他。」 竺宴没有站起来,反而一条腿曲起,手臂搭在?膝盖上?,换了个散漫的坐姿。他看向令黎,眼底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讥诮,然而不过一眼,又?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男子:「斳渊,你来得可真是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与你有婚约的是长赢。」 令黎:「……」这个魔君多多少少是有些毒舌在?身上?吧。 但是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她看对面两?个男子的目光立刻就变得微妙起来。 长赢和斳渊……等等,斳渊?这不就是他们一直在?说的斳渊吗? 还有婚约…… 令黎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联繫上?下文,一个不好的预感忽然冒上?心头。 长赢曾说,天酒是有婚约的人,知确和竺宴又?一直在?她面前提斳渊这个名?字。该不会?,跟她有婚约那个人就是,眼前这个斳渊吧? 救命!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需要装出一副和未婚夫很?熟的样子吗?还是其实?她是被父母乱点鸳鸯谱,所以看这个未婚夫应该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 地上?的长赢忽然抽搐了两?下,斳渊神情微变,暂时管不了竺宴,立刻替长赢输送灵力?。 片刻之后,待长赢的情况稍微稳定,斳渊才收掌,復又?看向竺宴,俊美的脸上?隐带薄怒:「竺宴,你爱发疯随你发疯,但你不该带着?天酒一起。你竟还敢在?我羲和神域杀长赢,你是生怕连累不了羲和,连累不了天酒吗?」 竺宴神情冷肃,没有说话,手背上?的青筋绽了绽。 令黎见状,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她方才叛变是不是太没有风骨了? 「他不是……」 令黎下意识出声解释,竺宴忽然看了她一眼,眼底泛出讥诮冷光,将她的话打断:「今日是我僭越了,你随他走吧。」 令黎被噎,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沉沉的。 斳渊召来玄鸟,将长赢扔上?去,又?转头看向令黎:「天酒,我们走。」 令黎看了看斳渊,斳渊站在?玄鸟之上?,风吹起他白色的衣袍,皎皎若云端君子。 她又?看向竺宴。 少年坐在?尘土里,一条腿曲着?,散漫不羁,脸却绷得紧紧的,苍白的肌肤衬得他眉心的火焰印记红得妖魅。他直直看着?她,眼神幽深,仿佛带着?无可明状的力?量。仿佛若是眼睛能?用力?,她早已被赶走。但又?仿佛充满了矛盾。 理智告诉令黎,她应该跟斳渊一同离开,应该跟着?救下长赢的人站在?一边,毕竟她原本也?想阻止竺宴杀长赢。 可是一触及到竺宴那双眼睛,她的心就生出莫名?的酸楚。她不明白是为?什么,明明他也?在?赶她走。 「天酒。」斳渊站在?云端,又?喊了一声。 令黎一动不动,看着?竺宴。 竺宴忽然轻扯了下唇。 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力?量,在?一旁装死的青耕立刻扇动着?翅膀飞到令黎面前,在?她面前停下,无声催促着?她离开。 令黎迟疑了一下,纵身上?去。 坐在?地上?的少年,幽深的眸底仿佛有什么,剎那间湮灭。 竺宴扭开头,不再看她。 他紧抿着?唇,拳头紧了又?紧,心里却一再告诫自己?,没什么好失望的,他从?来就不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连母亲都放弃了他,他又?凭什么奢望天酒?一个和旁人有婚约的女子。 她若选择他,他会?将这天下最珍贵的一切悉数送到她面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但那也?只是他的全部而已,只对他有意义。 她并不需要。 第24章 护夫 青耕鸟飞动?, 将令黎带到了斳渊身边。青耕和玄鸟在云端扇动着翅膀,她与斳渊一同站在高处。 竺宴独自坐在尘地里,挺直着嵴背, 视线漠然落在别处, 没?有看他们。 青耕和玄鸟的清鸣声?传入他耳中, 他的唇紧抿。 「我们走吧。」斳渊看向天酒。 「等等。」 令黎直盯着玄鸟看, 它驮了斳渊, 背上还躺了个长?赢, 剩下的空间看起来不太多。令黎用灵力将长?赢的身体往斳渊身边挪了挪。 斳渊:「怎么了?」 令黎抬头沖他一笑:「挤挤哈。」 挤?挤什么? 斳渊正一头雾水,就见令黎迅速以灵力噼下一根扶桑枝条。扶桑枝条青绿柔软, 如蜿蜒的藤蔓, 却远比寻常的藤蔓结实, 水火刀剑不侵, 只有羲和一族才知道如何取用。 扶桑枝条飞至竺宴,顺着他的身体绕了三圈。令黎收动?枝条,下一刻, 竺宴就被捆到了她面前。 竺宴猝不及防,惊怒瞪她, 却见她咧嘴沖他一笑, 然后他人就被扔到了玄鸟背上,扶桑枝条一绕, 将他的身体牢牢固定在上面, 他的右边挨着长?赢, 长?赢右边是斳渊。 玄鸟陡然间承受了三个人的重量, 鸟身往下颤了颤, 嘴里?发出一声?不满的鸣叫。 令黎一脸抱歉地看向玄鸟:「乖乖,我知道是有一点重, 但你稍微克服一下哈,让他们三个暂且挤一挤。」 竺宴:「……」 玄鸟:「……」特么我们神?鸟是用来给你们挤的吗!你见哪只神?鸟之上三个大男人挤在一起! 斳渊皱眉:「天酒,你在做什么?」 令黎抬眸,一脸真?诚:「你不是不想自己?回去吗?但我眼下还有正事要做,暂时就不跟你走?了。不过你别担心,竺宴的正事已经做完了,他可以陪你一起回去。」 斳渊:「……」这属实是他没?想到的。 以为她不过跟他走?,或者不跟他走?,他都自有应对,没?想到还能这样? 令黎又?看向竺宴,一脸体贴:「虽然你这个人一向嘴硬,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看我多贴心,让你跟斳渊一起走?,路上你们还能一起聊天打发时间。」 竺宴被她气得头疼,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他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威胁:「天酒,我数三声?,你立刻把?我放了,不然我要你好看!」 「一!」 令黎一脸惊恐:「啊!我差点忘了!」 「二!」 令黎害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力量在身上。」 「三!」竺宴咬牙。 话声?刚落,眼前忽然飞来九根扶桑枝条,「咻」的一下乱七八糟全捆到他身上,将他当场捆成了一只绿色的蚕宝宝,密不透风。 竺宴一口气没?喘上来,呛住了,在里?面闷闷地咳嗽。 「啊太密了!」令黎一脸懊恼,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却满是狡黠笑意,她动?了动?手指,「松点松点,给你喘喘气。」 紧密的扶桑枝条稍稍挪动?位置,露出了竺宴那张颠倒众生此刻却莫名滑稽的脸。 他浑身上下都是绿的,就脸是白的,像个大号的蚕宝宝,眼神?却虎狼一般,兇狠地瞪着令黎:「天酒,你最好别落到我手上!」 令黎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你好兇……看来是捆得还不够紧。」 话落,又?给竺宴来了三根扶桑枝条。 令黎蹲下去,对视着他的眼睛:「让我看看现在还凶不凶。」 竺宴:「……」 令黎满意了,站起身来看向斳渊,挥了挥手:「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斳渊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令黎点头:「知道,採花啊。我本来就是来采扶桑花的,刚才被长?赢打断,现在你们将他带走?,就再没?人阻挠我採花了。」 斳渊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没?说话。 长?赢是神?尊唯一的儿子,是储君。未来的天地共主被他们打得灵力尽失,不管是昭华宫、碧落族还是神?尊,都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天酒现在立刻与他离开这里?,将长?赢送回神?域,还能将自己?撇得干净,但她却想让竺宴随他离开,自己?留下来? 留下来做什么?是怕神?域来人找不到兇手,抓不住她吗? 「我还不知,你与竺宴的交情竟已深到了要替他顶罪。」斳渊直直看着令黎,清润的眼角浸出淡淡的血色,风吹起他霜白色的衣袍。 令黎听到这里?,一脸奇色:「顶罪?等等,所以你现在是已经判定他有罪了吗?」 靳渊拧眉:「天酒,你在强辩什么?你自己?看看他将长?赢打成什么样子了?」 令黎垂眸看了眼人事不省的长?赢,哪里?还见之前那个温润君子?他身上的衣服被绞碎了,头髮掉了大片,头顶上多了一块明晃晃的秃斑,在明亮的天光里?反着光。整个人骨瘦如柴,脸颊凹陷,若不是还有一丝气息尚存,看起来真?与干尸无?异。 她看长?赢的时候,余光瞥见竺宴。 竺宴眼中不见了方才的兇狠,凤眸浅淡平静,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令黎转头看向斳渊:「第一,你没?有证据证明是竺宴将他打伤的,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见了,竺宴正被我推到了地上,根本没?办法动?手。」 「第二,不是谁受伤了,谁就有理?。」 令黎道:「长?赢恃强凌弱的时候,强者就是道理?;他如今受伤了,弱就是无?辜。这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什么都围着他转?什么都他说了算?」 「这里?是羲和神?域,我在我族神?域采我的花、扑我的蝴蝶,他忽然强闯汤谷,要来抢我的灵兽。谁知道他最后怎么伤的?你看我和竺宴这个样子,两只菜鸡,像是能打得过堂堂神?尊的储君吗?退一万步说,便是被我打伤的又?如何?难道这天下如今是只许哥哥打妹妹,不许妹妹打哥哥了吗?」 斳渊直接笑出来,他算是听明白了。 今日这事要换做是竺宴,他是完全不占理?。一闯入汤谷,二打伤储君,三身上还有不明来路的神?力,桩桩件件都能剥了他的皮,让他生不如死。 可是换作天酒就不一样了。单单这里?是羲和神?域,她身上有羲和血脉这一点,就能让她占理?。是长?赢闯入羲和神?域在先,是长?赢要在羲和神?域抢天酒的灵兽在先。 她甚至还在咬死他们是兄妹的关系。 两万年来也没?见天酒如此看重这个哥哥,如今倒是一口一个哥哥了。 她是在看重这个哥哥吗?她分明只是想将这件事的严重范围缩小?成兄妹之争,而?非,弒杀储君。 但这件事怎么可能会如她一厢情愿那般善了? 斳渊看着令黎,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以为,你虽天真?顽劣,但至少拎得清大局。」 令黎面无?愧色,迎视着斳渊:「我也以为,身为神?族,在拎清大局之前,还应当先拎清是非。」 「天酒,你是真?要将自己?牵连进去,是不是?」 令黎没?说话,直接一掌拍在长?赢身上。长?赢本就奄奄一息,这么一拍,被她拍得打了个将死的嗝。 斳渊:「你在做什么!」 令黎无?辜地眨了下眼:「你看,他快不行了呢,你还在这里?与我废什么话?还不赶紧带他回去找神?尊救命?」 斳渊:「……」 他怀疑他现在再多说一句,天酒就会再多拍长?赢一掌,就像方才,竺宴多说一句,她就多往他身上捆一根扶桑枝条。 * 斳渊驾着玄鸟离开了,偌大的汤谷只剩下令黎一人。 她平静地驾着青鸟去采扶桑花,在扶桑枝条间飞来飞去,像一只忙碌的小?蜜蜂。然而?等小?蜜蜂忙完,低头一看——满满一干坤袋的叶子! 令黎:「……」好吧她承认,她好慌。 她根本不像方才面对斳渊时那般淡定,只是她这人演技还凑活,基本都是输人不输阵,没?理?也都是一脸问心无?愧的样子。 但其实她真?的好慌,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它,它怎么一直在抖啊? 令黎按了按,按不住,还是在抖。 她放弃了。换个角度想,谁犯下这么大个事,都会慌的吧? 当然,竺宴除外,那就是个疯子,疯起来连天道都要颠覆。 但他是枭雄,她不是,她只是块木头。虽然眼下她仗着自己?稍微占点理?,极力往道德制高点上爬,但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她也会害怕。 万一他们承认她占理?,但也坚持她防御过度了怎么办?万一他们不承认兄妹关系了,不愿意将这件事化?小?至兄妹之争怎么办? 弒杀储君,那至少得是灰飞烟灭起步吧? 这里?虽是燃犀幻境,这些人虽是幻像,但她却是实实在在进来的,她若是死在这里?了,就真?的是死在这里?了。 当然她也不是就那么怕死,但她至今都还没?有开花,就这么死了,就……很不甘心啊! 令黎一阵心烦意乱,气恼地将干坤袋一扔,霎时扔了漫天的扶桑绿叶,从她头顶纷纷落下。 叶子有些重量,打在她脸上,有一点点细微的疼,她站在原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等叶子落完。 因为害怕,脑子里?是空白的。 没?一会儿,脸上却有一阵阵柔软抚过。和叶子刺刺的触感不同,这一回是软软的、轻轻的,像花瓣。 令黎睁开眼睛,果然见漫天扶桑花瓣自头顶落下,如同花雨。 她仰起头,花瓣自苍穹而?降,蓝白的天幕之下,瑰红的扶桑花瓣轻轻缓缓垂落,美得绚烂恣意。她忍不住抬起双手,扶桑花瓣落在她的掌心。 旁边的花瓣就要落到地上,她连忙伸手往前凑去接住。再往前,再接住……没?一会儿,令黎就暂时忘记了害怕,身姿轻盈地在花瓣雨中飞来飞去,用双手玩起了接花瓣的游戏。 她在扶桑花雨中尽情飞舞、旋转,随着花瓣越接越多,嘴角也不由自主上扬出高高的弧度,一双眼眸晶亮,眼底宝光璀璨。 就这么玩了好一会儿,令黎才忽然察觉不对。她立刻停止了追逐花瓣的游戏,身子轻旋落地。目光透过绵绵密密的花瓣往四下逡巡一周,果然见竺宴正坐在不远处的扶桑树上,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身上,不知看了多久。 令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 拽了竺宴下来,令黎没?好气问:「你怎么回来了?」 竺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怕你一个人分不清花和叶,回来提醒你一下。」 令黎想到方才采那一包的叶子:「……」 一定要这么残忍地戳穿她吗?人与人之间的交情就这么不堪一击? 令黎扯开话题:「扶桑枝条水火刀剑不侵,你是怎么把?它弄断的?」 竺宴没?说话,两人不远处,几?根扶桑枝条接连被噼断,落到地上。 令黎惊讶地看着他。 她自己?就是扶桑,所以她才能轻易将扶桑枝条取下。竺宴却是怎么办到的?他也没?有强大到如神?尊那般可以以绝对强大的力量硬噼啊! 竺宴对上她不敢置信的目光:「这有什么难,我稍微琢磨一下就知道了。」 令黎对此持怀疑的态度:「那你稍微琢磨给我看看?」 竺宴轻抿了下唇:「金克木,所以世人以刀剑伐木。但扶桑却不同,扶桑属木,却又?生于汤谷,汤谷是日出之地,太阳真?火的起源,因此扶桑不仅属木,而?应当是以木为形,以火为魂,木火皆有。若以刀剑去砍,金可伐木,扶桑之火却克金,所以刀剑对扶桑无?用。若要伐扶桑,需同时克木、火两行,金克木,水克火,所以应当化?水灵为刃,方可伐扶桑神?木。」 他轻描淡写道来,令黎呆呆看着他,只觉嘆为观止,甚至下意识想为他鼓掌。 所以这就是未来天地共主的智慧吗?真?的只是稍微琢磨了一下的样子。 令黎用力压下心中的惊嘆,趁机问:「那你又?是如何绞杀长?赢的?」 就用他那被封住一半的灵脉?那不可能。难道智慧还能凭空创造出神?力不成? 竺宴轻道:「绞杀他的并不是我,而?是这整个汤谷的灵力。」 令黎不解:「什么意思?」 竺宴抬掌,一片花瓣从地上飞起,漂浮在他的手心之上。竺宴往花瓣中注入灵力,原本已经掉落的花瓣吸收了灵力,颜色重新变得娇美灿烂。 「要好看一些了呢。」令黎盯着花瓣。 竺宴看了她一眼,剎那间注入更多的神?力,花瓣在他手中碎成菸灰,飘散在空气中。 「啊……」令黎看向竺宴,「这怎么回事?」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但若是余过多,二者过于悬殊,就不再是补,而?是毁灭。」竺宴缓缓解释道,「譬如在一杯淡水中加入少许盐,淡水吸收盐分会变咸,但若是将一杯淡水倒入整片盐海,那一杯水顷刻间就会消失。」 令黎听他这么一说,恍然大悟:「所以你将汤谷所有的灵力全部汇聚到长?赢身边,长?赢就是那一杯淡水,汤谷精纯的灵力就是那一片盐海。长?赢无?法吸收那般兇勐浩瀚的灵力,便会如那杯淡水被盐海耗竭一般,反过来被周围的灵力消灭。」 竺宴颔首:「嗯。」 令黎深吸一口气,神?情复杂地看着少年那一张美丽的脸。 他果然未用魔力,有这般智慧,何须他捨近求远?他只用世间最精纯磅礴的灵力就足以消灭一个神?族。 如今的他甚至只是一个少年,就能轻而?易举让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为他所用。 这剎那令黎忽然明白过来,神?尊封不住他,没?有谁拦得住他,竺宴註定会成为未来六界的君主。 「还有一个问题……」半晌,她轻喃。 「嗯。」 令黎看着竺宴:「你又?是如何让汤谷的力量为你所用的?」 这单凭如今的他也办不到吧,他还有别的办法。 竺宴闻言,若有所思看向她:「你想知道?」 令黎点头。 她很好奇,一个近乎于手无?缚鸡之力的美男子怎么才能让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为他所用? 然而?竺宴这回却不说话了,反倒是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没?头没?尾问了一句:「你观察过山间的野兽吗?」 令黎认真?思索了一下自己?过往经歷,诚实地摇头:「我没?有,并且希望它们也不要来观察我,我们各自平安活着就好。」 竺宴:「……」 他默了默,低眸凝着她:「野兽生性狡猾多疑,对谁都不会交付真?心,只有对自己?的配偶才会毫无?保留。」 竺宴:「天酒,雄性只会对自己?的妻子交付全部的珍宝和秘密。」 第25章 亲你 令黎茫然地望着他。 四目相对, 风吹过汤谷的扶桑枝条,吹起地上的扶桑花瓣,扫过两人的衣袍。 令黎觉得竺宴没有回答她, 又好像回答了她。他好像只说了一句话, 又好像说了很多句话。这让她一时间不是很能领会。 他?们木头一向?以?直为美, 直入云霄方能长成参天大树, 不惧风雨。弯弯绕绕的不是块好木头。 对上竺宴深邃的眼眸, 令黎脑子里思索了一下, 试探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僭越了?」 竺宴:「……」 令黎以?为他?是默认, 心里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干巴巴笑了笑:「抱歉, 下次我问问题会注意分寸。」 竺宴面无表情地走开。 他?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凤凰飞于九天, 她们永远不会看到深陷泥泽里被诅咒的人。你无法怪她们看不到,她们也许真?的尽力了,只是中间隔了九万里, 实在太遥远,她们也没有办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所以?他?不怪她不懂。 令黎怔怔望着竺宴的背影, 只觉那具身体透着无法言说的落寞, 她不知道为什么?,恍惚间感觉到一种悲伤无力的情绪。 直到他?走远, 她才反应过来?, 他?是真?的要离开。 「你去哪里?」令黎连忙追上去。 竺宴头也未回:「你继续扑你的蝴蝶, 我还有事要做。」 他?闯了这么?大的祸事, 令黎哪儿敢让他?一个人离开?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你是要回神域领罚吗?」 竺宴低眸看向?自?己的手臂, 少女?粉嫩的指甲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你不是说我无罪吗?」竺宴看向?她的眼睛, 淡淡反问。 令黎心尖儿一缩。 其实那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差点杀了储君,怎么?可能会没罪?若是她真?的相信自?己没罪,方才又怎么?会手抖得停不下来?? 但她不能这样对他?说。他?原本就是为了她才会打伤长赢,若是最后连她都不站在他?那边,那他?该多伤心。 但她不知道,竺宴早已不在意她心中如?何看。他?拉开她的手,冷漠道:「有罪无罪那是他?们的规则,与我无关?。」 令黎:「那你的规则是什么??」 「我没杀了长赢,是我有错,他?们杀不了我,是他?们无能。」 令黎:「……」 她早该想到的,竺宴根本不会害怕,会发抖的就只有她而已。 竺宴说完就飞身离开了,令黎来?不及拉他?,却仍旧记着自?己是来?采扶桑花的,回身匆匆以?灵力采了几朵,装入干坤袋中,转身又去追竺宴。 他?不怕神尊、不怕神域之内的神族,却不代表他?们不会伤害他?。 然而与令黎所想的不同,竺宴并没有回神域,他?下界去了青丘。 这个时候不回神域,却下界,令黎起初怀疑他?是要跑,但转念一想,逃跑根本就不是竺宴的作风。这位未来?魔君的作风一向?是你死我活,天地同泣。 竺宴发现令黎追上来?,皱眉看了她一眼:「你跟来?做什么??」 其实令黎也不知道自?己跟来?做什么?,她只是见不得他?独自?一人的背影。虽然心里清楚,竺宴这样的人註定是没有朋友的,自?己可能都不配做他?的朋友,可她还是厚着脸皮跟上来?了。 但她不会承认自?己脸皮厚,只是一脸淡定地反手甩锅:「我怕你想不开。」 竺宴:「……」 令黎再接再厉宽慰他?:「其实没什么?的,哪家妹妹不打哥哥?要是神尊追究起来?我就说是我做的,说不定尊后还会很开心呢,废物天酒终于出息了。」 「神尊不会追究这件事。」竺宴淡淡打断她「好心」的安慰。 「咦?」 竺宴看了她一眼:「你觉得自?己的储君被一个灵脉被封的魔孽险些打死,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值得大张旗鼓追究吗?」 令黎惊呆,然后恍然大悟。 对啊! 这剎那,令黎忍不住又一次佩服起未来?天地共主?的智慧了! 看似疯批冲动,实则胸中有丘壑。 她这一闪神,竺宴又走远了,她连忙追上去。 她如?今有了青耕鸟,青耕鸟翅膀一扇就是几万里,竺宴根本甩不掉她,一时间头疼,总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拧眉看向?再次追上来?的少女?:「你既已知神尊不会追究,为何还要跟着我?」 令黎有被他?问到,但是很快眨了下眼,反问:「既然都不会追究了,那我就跟你一起出来?玩啊,我还没有来?青丘玩过呢,你带我去玩好玩的。」 竺宴:「……」 如?果不是清楚她根本不通男女?之情,他?又要误会了。可她总做这些事,真?当他?没有感觉,是个死人吗? 青耕鸟飞得游刃有余,令黎就悠闲地围在他?身边转,一会儿问他?九尾狐族,一会儿问他?怎么?捉到的青耕鸟,一会儿问他?怎么?没有灵兽,反正?嘴巴就没有闲过。倒是没有再问他?的力量从哪里来?了,俨然是个守诺的少女?,说不僭越,就不僭越。 僭越,呵。 他?从未觉得「僭越」两个字如?此可憎。 竺宴忍无可忍出声赶她:「你若不想被我连累,最好离我远一点。」 他?看向?她:「神尊不会追究这件事,不代表不会追究别的事。」 令黎对上他?的眼睛,福至心灵,剎那间明白过来?。 是啊,他?方才从一开始就说了,神尊不会追究「这件事」,因?为那触及了一个君主?的颜面。 可是这件事还是那件事,也不过只对他?们这种弱小的人才有意义。对于绝对的力量而言,是什么?事,根本不重要。 就算不追究长赢受伤,也可以?随意寻个别的名?目。那些她原本以?为的自?己占的「理」甚至根本就没有说出来?的机会,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和她争论「这件事」,只要一个结果就可以?了。 他?们是不会放过竺宴的。 是她太天真?了,而竺宴却什么?都明白。 可是他?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什么?还要打伤长赢? * 看出了少年眼中的抗拒,令黎识趣地没有再紧跟着他?,而是让青耕放慢了速度,但她却也没有离开,只是远远跟着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她想帮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趴在青耕背上,沮丧地抱着青耕的脖子。 她跟着竺宴一路来?到了青丘。 青丘九尾狐一族是五大神族之一,据说他?们十分善于经商,是五大神族中最为富有的一族,他?们一族的财富比其余四族加起来?都多。 令黎已经忘记是从哪里听?说的,说是青丘富贵逼人,连路面都是灵石扑的,湖里也没有水了,因?为全被灵石填满了。然而亲眼所见,却并非如?传闻。这里仙乡泽国?,远山如?黛,碧湖澄澈,处处透着返璞归真?的野趣,也没有宫殿,到处都是狐狸洞。 竺宴进了其中一个狐狸洞,令黎就远远在外面等他?。大约等了一刻钟,他?又出来?,身边还多了一人。令黎仔细一看,竟是无漾。 无漾也进来?了! 令黎此刻正?难过不已,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一见到无漾,他?乡遇故知的喜悦立刻冲上头,乘着青耕就往他?们飞去。 无漾是青丘族长第二个儿子,他?于经商赚钱是一把好手,灵力却不怎么?样,并且属于典型的有了点钱就整日疑神疑鬼,害怕被绑架,所以?凡他?出现的地方,四周总跟了不少侍卫。 无漾的侍卫们发现令黎,纷纷朝她拉满了弓。 令黎正?眼泪汪汪飞来?见老乡呢,陡然间发现是这待遇,来?不及掉头跑了,只能手忙脚乱以?灵力竖起屏障。 然而更快,一张大网忽然出现在她不远处,不仅拦住了朝她射出的漫天箭雨,还兜头将射箭的数名?侍卫也一併网住。 大网顷刻间收拢,侍卫们被困在里面,发出痛苦的哀嚎。 令黎呆呆看着这一幕,总觉得这张网好眼熟,仿佛在哪里见到过。 无漾见自?己的近身侍卫轻而易举就被一网打尽,额头冒出几滴冷汗。他?看了看网里的侍卫,又转头看向?竺宴。 竺宴看着云端的令黎,她刚才忽然很开心地朝他?飞过来?,忽然被这么?一吓,脸都白了。他?本来?还在气她,一见她如?此,声音不由?自?主?就软了下来?,原本要赶她的话说出口也变成了:「过来?。」 令黎看了眼已经被网住的敌人,迟疑了一下,默默飞到竺宴身边。 「这位是……」无漾手中摺扇轻敲,打量着令黎。 竺宴淡道:「你的僱主?。」 令黎一脸茫然地看向?竺宴,无漾却已笑起来?,拱手沖她道:「原来?是天酒殿下,久闻大名?,得罪,得罪。」 令黎明白过来?,眼前?这个无漾只是燃犀镜里面的幻象,真?正?的无漾并没有进来?。 这个认知之下,她刚刚才好了一点的心情又再次失落下去。 无漾看向?竺宴:「你看,这就是个误会,都是自?己人,要不把他?们都放了?」 大网逐渐收缩,困在里面的侍卫发出痛不欲生的哀鸣。 令黎这下总算认出来?了,这个网,不就是那一日冒充望白的无漾拿来?网她和獾疏的网吗?当时他?就说是从前?的神君做出来?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坠月?」令黎轻喃。 「你怎么?知道叫坠月?」竺宴看向?她。 这张网也不过这几日才做出来?,他?懒得起名?字,刚才拿来?给无漾做交换,无漾这人一向?附庸风雅,才刚提议说叫坠月。 管他?叫坠月还是坠日,都与他?无关?。 令黎对上竺宴的目光,顿时心虚,随口编了个理由?:「就……刚刚忽然从天将他?们网下,好像网下了一轮月亮……的样子。」 竺宴探究地看着她,无漾一拍摺扇,神情谄媚:「天酒殿下,英雄所见略同啊,我才刚说着此网名?坠月最合适不过!」 令黎一想起那晚被这个网网得快吐血,心里就来?气,转头问竺宴:「这个是你做的吗?」 竺宴点了下头:「嗯。」 令黎立刻就要大声劝住他?:那你不要给他?! 然而邪门的事情发生了,她刚刚张嘴:「那你……」 后面的字就像是被卡住了一般,怎么?都说不出来?。她用了用力,再试一遍,还是不行。 令黎惊讶地去按自?己的喉咙,没有声音了! 竺宴低声问她:「你怎么?了?」 令黎惊恐万分,大声道:「我说不出话来?了!」 竺宴:「……」 无漾:「……」 令黎闹了个乌,连忙解释:「不是,我刚才就一下子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竺宴:「那你现在能说了,你要说什么??」 「你——」别把坠月给无漾。 又说不出来?了! 怎么?回事! 竺宴看了她一眼,大约她在竺宴这里的印象一向?奇奇怪怪的,他?都见怪不怪了,也没再理她。他?将被困住的几个侍卫放了,坠月网落到无漾手中。 竺宴:「记得我交代你的事。」 无漾收起坠月,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故意笑着说破:「记得,不就是在你被囚禁以?后替你帮天酒殿下猎灵犀吗?包在我身上!」 竺宴冷冷看他?。 无漾厚着脸皮拱手:「那两位慢走,我就不送了。」 * 离开狐狸洞,竺宴没有腾云,令黎也跳下了青耕,安静地走在他?身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方才无漾虽只说了一句,但也足够她听?懂了。神族子女?成年时会猎灵犀铸燃犀镜,看起来?,天酒应该是到铸燃犀镜的时间了。但灵犀不好猎,竺宴想帮她,可他?应该也清楚,这一回神域,后面的事,怕就不是他?说了算了,所以?他?才来?青丘找无漾做生意。 原来?坠月网就是这样落到无漾手上的。 令黎沉默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猎灵犀?」 竺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让我帮你的吗?」 令黎:「……」那这属实是她没想到的。 她轻声道:「其实你不必如?此费心,这原本就是我自?己的事。」 要他?连最后一点自?由?的时间都在为她奔走,令黎忽然觉得眼角有些酸。 竺宴沉默了一瞬,淡道:「与是不是你无关?,我从不食言。」 令黎低着头,不再说话。 青丘是仙乡,一年四季总是蓝天白云,惠风和畅。两人走了不多久,天上却开始渐渐聚集起厚重的乌云,风从远处捲来?,带起沙尘凌厉地扑面。 令黎抬起袖子挡了挡,放眼看去,天光大暗,乌云越来?越低,仿佛就在头顶,黑云压城一般。 她心中若有所悟,看向?竺宴,却见他?依旧背嵴挺直,面无表情,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神兵就要到了一般。 令黎望着他?坚毅的侧脸,那一个剎那,她的心尖儿忽然一阵刺痛。 他?是不是,从来?都是一个人? 他?的父亲是创世神之一,却在他?出生以?前?就陨灭了,他?生来?带着将要堕魔灭世的预言,受尽艰难,母亲也因?此抛弃了他?,其他?神族视他?为仇敌,抓着机会就要除他?,从来?就没有人站在他?身边。 若是她能……令黎想到这里,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这一瞬间,她忽然记起自?己为何而来?。 她是来?替他?圆梦的! 对,她是来?替他?圆梦的,不是来?眼睁睁看着他?受罪的! 令黎迅速在脑中清理起思绪。 不管眼前?这些事是不是真?的曾经发生过,是不是他?的记忆,但眼下他?们都处于镜中镜里。只要她替竺宴圆了梦,他?们就能出去了,而竺宴也不用再受一次折磨! 令黎想通这一点,心中大喜,黯淡的眸子里重新生出了光彩。 那竺宴的梦是什么?呢? 是他?喜欢天酒,却求而不得吗? 对,他?肯定喜欢天酒!他?为天酒猎青耕,为天酒打伤长赢,甚至在明知自?己回神域后会承受折磨时还要抓住最后的时间来?青丘找人帮助她。 他?就是喜欢天酒! 那么?,他?方才那一句「雄性?只会对自?己的妻子交付全部的珍宝和秘密」就不是在警告她说话要注意边界,而是在……暗示她? 想到这一点,令黎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高兴,又不像是高兴,有点甜,却又酸酸的。 乌云越来?越重,风裹挟着沙尘吹来?,吹起两人的衣袍翩飞 没有时间容她多想了,令黎决定现在就替竺宴圆了这个梦。替他?圆了这个梦,然后赶在落入神将手里以?前?离开这里! 心念一起,令黎转身,双手抓住竺宴的手臂,面对着他?:「你方才说,雄性?只会对自?己的配偶交付全部的珍宝和秘密……你看我怎么?样?」 少女?清甜的嗓音落在耳边,落在越来?越凌厉的风声里,竺宴恍惚间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 雄性?,配偶……你看我怎么?样? 他?茫然地看着她,没有反应。 令黎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问:「如?果,我说如?果,我现在亲你,你可以?不要用雷噼我吗?」 第26章 岁始 乌云滚滚, 沙尘漫漫,狂风卷过,两人的头?发和衣袍在空中飞舞。 竺宴直直看着她, 浅淡的眸子里似有寒霜融化, 然后, 剩下一片空白, 眸光轻轻发颤。 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盈盈欲泣, 拽着他手臂的手指战慄。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 还是在害怕。 她不知道竺宴的梦是什么,也不知道这?面镜中?镜怎么回事, 一切都不过都是她自己的猜测。 但明瑟的死和追露的毁容却?是她亲眼所见。 竺宴的自爱到?了狠辣的地步, 若没有他的允许, 贸然碰他, 那前车之鑑不止一个。她也不是没可能跟她们?一样?惨。 所以她先试探地问一问。然而她问了,他却?不回答她,只是看着她, 不言不语。 时间?却?已经不多,抬头?往天际看去?, 云层上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他们?个个手持神器, 狂风将他们?的战袍吹得猎猎。 来抓他的天将到?了。 没有时间?了。令黎的心?咚咚直跳,双手抖得更加厉害。 要么生, 要么死, 这?世间?哪儿有什么是不付出代价就?能平白得到?的?令黎在心?中?告诉自己。她咬了咬牙, 抬起一只手挡住了竺宴的眼睛。 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少女柔软的掌心?微微泛着凉意, 贴在他的肌肤。轻软的嗓音落在耳边,像被狂风吹碎:「别?噼我……我在帮你。」 下一瞬, 嘴唇上贴来了两片温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竺宴脑中?霎时间?仿佛有一片嗡鸣之声响过,然后,万籁俱寂。 风声没有了,尘埃落地,漆黑的视野里,只有唇上的触感,刻骨铭心?。 与她微凉的手心?不同,少女的嘴唇是温热的,柔软得仿佛能将他一颗心?揉碎。她先贴上他的唇,然后慢慢地、试探一般、小心?翼翼地去?吮吻他的上唇,然后是下唇。 少年垂于身侧的手死死攥紧,指节被捏出了惨白的颜色。 令黎不敢唿吸。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挡住他的眼睛,只是下意识觉得不敢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又?或者,她觉得是那双眼睛能召来天雷,她只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她一只手挡着他的眼睛,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拽着他的手臂,嘴唇轻轻碰上他的。 少年的身体硬邦邦的,嘴唇却?很柔软,与他的身体一样?,滚烫炙热。 嘴唇触碰的一剎那,她脑子里空白了一瞬。然而下一瞬,她睁开眼——他们?还在原地,并没有出去?。 怎么会?难道不是这?样?吗? 令黎心?里一慌,难道竺宴的梦不是这?个?还是她做得不够? 天兵越来越近,她稳住自己,尽量不慌。她尝试着主动去?吮吻他的上唇,然后是下唇,像一个身陷情?爱的女子去?吻自己的情?郎。在她的记忆中?,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可是这?事真做起来却?并不困难,她就?像是有自己的本能,懂得如何去?亲近他。 拽住他的那只手轻轻松开,转而勾上他的脖子。她踮起脚尖,贝齿轻轻咬了下他的唇。细微的刺激之下,少年的嘴张开,令黎大胆地探出舌尖…… 「噼啪!」 紫白的闪电从天际破开乌云,一路直下,俨然雷霆一击,贯穿天地。 令黎浑身一抖,死死闭上眼。 心?里有一个声音同时响起:赌输了! 这?不是他想要圆的那个梦,她既没能救他出去?,甚至还要先被他弄死。 心?底涌出剧烈的酸楚。 然而酸楚还未涌尽,她腰肢一紧,便被一条手臂用力按进了少年炙热结实的胸膛。 竺宴抱着她急速往后退去?,从天而降的雷霆一击落下,他们?原本所在的地方被生生斩出一条地裂。 令黎回头?看到?这?一幕,才明白过来方才不是竺宴要杀她……她心?里忽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看着这?遮天蔽日的场面,云端千万天兵压着他们?,他们?插翅难飞。可是知道刚才那一道雷不是他,她心?里又?存有一丝轻松。 不过也仅是一瞬。头?顶威压落下,有女子的嗓音从天上传来,震彻天地:「大胆竺宴,你偷盗裂缺在前,引诱神女天酒在后,罪无?可恕!神将何在,还不就?地将他拿下!」 狂风大作,令黎眯眸看向云端为首的女子。 女子身着黛色锦袍,头?戴赤金髮饰,眉宇间?垂下一粒鸽血红宝石,红得滴血的颜色,衬得她容貌雍容而冶艷。她垂手立于云端,端庄姿态,锋利的眉眼中?却?充满了仇恨,死死盯着竺宴。 这?一个剎那,令黎福至心?灵一般就?知道了她是谁。 她就?是众人口中?昭华宫的那位娘娘,冶容,长?赢与追露的生母。 眼见她一声令下,她身后的天兵就?要祭出法器,令黎连忙上前一步,抬手虚挡着,大喊道:「等等!不要动手!」 她回头?看向竺宴:「我们?不抵抗!」 她是在对天上的冶容说话,目光却?恳求地看向身后的少年。 不要动手,你现在还不够强大,对改变不了的结局不如束手就?擒,垂死挣扎只是增加不必要的痛苦而已。 但显然她太天真了。 她话未说完,雷霆一击再次落下。 竺宴刚刚带着她躲开,天兵下尘,将他们?包围。 令黎震惊地看向云端的冶容,剎那间?明白过来,她根本不是来捉拿竺宴的,她是来杀他的。她甚至等不及捉他回去?给他安个罪名,就?要就?地处决。不论竺宴抵抗还是不抵抗,结果都是如此。 冶容带出的天兵不仅全是精锐,更全是她的亲信,她一声令下,没有片刻迟疑,所有人将竺宴和令黎团团包围。 转眼之间?,一片混战,耳边剧烈的炸裂声让人头?脑嗡鸣,仿佛身在末日。令黎被竺宴抱在怀中?左闪右避,忽然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便被扔出去?老远,稳稳落在青耕背上,身后传来竺宴的低喝声:「带她走!」 天上的冶容冷眼看着这?一幕,美艷的红唇勾起森冷的弧度:「想走?敢伤我儿子,一个都跑不了!」 她早有准备。 黛色的长?袍曳地,袖袍宽大,冶容皓白手腕轻轻反转,手上赫然出现一方金印。金印离手,在天空剎那间?放大数百倍。 青耕得到?命令,立刻就?扇着翅膀离开,然而刚刚飞到?天上,头?顶忽然罩下一方强大的金色法印。青耕灵力高强,修炼数万年,在这?方法印之下却?仿佛一只刚刚出生的雏鸟,印文一罩,它立刻就?口吐鲜血,垂直往地面栽去?。 令黎比它好不到?哪里,她只觉金色印文刺目一闪,求生的本能告诉她不好,立刻便竖起结界护住自己和青耕。然而就?仿佛螳臂当车一般,无?形的威压势如破竹击碎她的屏障,她的五脏六腑瞬间?仿佛被击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从高空跌落,她仍处于震惊之中?——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厉害的法器! 竺宴一眼便认出,这?是神尊的岁始印。 创世之初,天地方定,神尊以岁始印定下六界秩序。岁始一出,威压所至,六界众生无?有不从。只因岁始代表的不仅是神尊,还有天道秩序。 不论神力再高强,都无?法反抗天道。 然而此时冶容祭出岁始,对下界的所有人却?是无?差别?攻击。她的亲兵承受不住威压,纷纷吐血,法器掉落在地。但这?个印不论是对他们?还是对令黎,威力都远没有对竺宴来得大。 岁始定天下秩序,集天道最浩然之正气,是魔气天生的克星、最强大的天敌。此时岁始一出,竺宴血脉中?的那一丝魔血立刻便将它最强力的攻击吸引过来。 印文落在他的身上,天地间?陡然炸开一道强大的金光,威压竟将围攻竺宴的天兵也炸出老远。 云端的冶容抬袖轻挡刺目的光芒。 竺宴被威压压得单膝重重跪在地上,剧烈的痛苦仿佛要将他的神魂撕碎,然而他染血的唇角却?诡异地勾起。 岁始杀不了他,所有杀不了他的东西不过只能让他疼痛,休想拦住他! 他自原地消失。 冶容忍过了岁始印诛魔的那一阵强光,这?才重新将袖袍放下,视线往下界扫去?。却?见竺宴原来所在的地方空无?一人,只有四下被击得溃散的亲兵。 她艷丽的脸上神情?一变,阴冷的视线迅速往别?处搜寻,只见竺宴飞身接住了垂直坠地的天酒。 但竺宴甚至没有看她一眼,立刻便重新将她放到?青耕背上:「走!」 青耕扇起翅膀,眼见着岁始印又?要再次落下,她孱弱的翅膀立刻抖了抖。然而却?在这?时,竺宴抬起双手,他们?与岁始之间?忽然扬起黄沙。漫漫黄沙眨眼之间?席捲而来,飞掠过云端的冶容,飞掠过下界的天兵,剎那间?聚集在他们?面前,筑起一道混沌的沙墙。 而方才还势不可挡无?所不克的岁始,一遇见这?一道沙墙,光芒竟剎那间?暗淡下去?,下一刻,印文消失,威压不復,巨大的金印缩回成普通印章的大小。 惊变猝不及防,冶容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反应过来连忙以神力召回。岁始印落在她的掌心?,她直直瞪着仿佛被封印了一般的岁始:「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大胆魔孽,你究竟用了什么邪术!」冶容一指指向竺宴,「竟连神尊的岁始印都敢反抗!」 竺宴冷眼看着她:「邪术?你连最简单的相生相剋都不知,也配执掌岁始?」 隔着混沌沙墙,令黎看不清冶容的神情?,却?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气急败坏。令黎也是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尊的岁始印。 可是传言岁始定天道六界,集天地最浩然正气,岁始一出,六界众生,不论,无?有不从。从未听说过有能克岁始之物啊。 为什么眼下一道平平无?奇的黄沙就?能把岁始印打回原形?令黎忍不住轻喃:「相生相剋?」 竺宴方才忙着对付冶容,这?一听见她的声音,才发觉她竟然还在这?里,忍不住回头?瞪她一眼:「走!」 令黎死死抱着青耕的脖子,青耕那么大一只鸟被她按在地上,挣扎地扑棱着翅膀,控诉她的粗暴,她却?一脸无?辜,指了指青耕,没心?没肺甩锅给她:「她怕那个印,飞不动了!」 竺宴皱眉:「没用的鸟,何惧之有?」 青耕:「……」你但凡让她别?掐我脖子,你看我飞不飞! 竺宴冷声道:「开天闢地,而后才有岁始。混沌之初,谁还管你什么天道秩序?岁始掌清明、怕混沌,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黄沙漫天飞舞,沙墙将天地搅和成一片混沌。 竺宴一番话不仅震惊了冶容和天兵,更是让令黎嘆为观止。 她呆呆望着少年挺拔坚韧的背影。 这?,这?就?是未来魔君的实力吗?! 第27章 尊后 从岁始印出到他想出克制之法, 不过瞬间。 而这个?克制之法,是?在他之前从未有人想到过的。众人都只知,岁始印乃是?神尊执掌六界之印, 位列天下神器之首, 无所不能, 众生见了它无不束手就擒俯首称臣。从未有人想过去克制岁始, 甚至还真的想出了克制之法。 偏偏就是?眼前这个魔孽想到了。他灵脉被封, 被数千天兵围攻, 印文加身?,就是?这么一个?被他们轻轻松松碾进泥土里的竺宴, 打败了岁始。 天兵们震惊之余, 面?面?相觑。冶容却在这剎那更坚定了杀心。 她忽然想起从前有一次, 深夜与神尊饮酒, 她趁机提起为长赢加兵权,神尊彼时目光微醺,眼底却流露出遗憾之色:「可惜我儿不及他啊……」 神尊开天闢地, 创世之尊,素来公正自持, 不留祸端, 即使醉了酒也绝不失言,她最终旁敲侧击也未能问出那个?「他」是?谁。可恨她不知那个?「他」是?谁, 否则她必除之。 然而就是?在这一刻, 冶容福至心灵, 剎那间明白过来, 原来当日神尊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竺宴。 冶容眯眸, 袖中?的拳头快意地攥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原来是?他。 多么可幸,他那与神尊一同创世的父帝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已陨灭, 否则,这将是?她的儿子问鼎君位多么大的障碍! 然而如?今么,他不过尘泥里一只蝼蚁,便是?克制住了岁始又如?何?一只蝼蚁,焉抵得过她如?日中?天的碧落一族! 冶容手中?出现一只翠绿的短笛,此笛名叫昭华,是?她的本命法器,后来神尊便以昭华二字赐她宫名。此时,她将昭华横于唇畔。 虽有沙墙阻碍,冶容看不见那头,然而竺宴却能透过混沌黄沙清楚地看见对面?的一举一动。见冶容拿出昭华的剎那,他皱了下眉,转身?迅速拉开令黎困住青耕的双手,将她扔到青耕的背上,又一掌打在青耕身?上。 青耕鸟吃痛,翅膀一扇,原地飞出去万里。 「竺宴——」 令黎挣扎的喊声?从天际传来,遥远得几乎听不清,天上早已不见了青耕鸟的影子。 几乎就是?与此同时,竺宴的周围凭空又出现了一队神族士兵,随着他们出现,足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的铁链乍然从四周飞出,准确无误套住竺宴的四肢。 竺宴双拳攥紧,试图以灵力?震碎,然而对方更快,四条铁链分别往四个?方向拉。少年的身?体立刻悬浮于空中?,双手双脚被往四个?方向拉去,对方俨然要将他活活五马分尸一般。他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他险些将牙齿咬碎。 狂风卷沙,少年的身?体呈大字形,如?鱼肉一般被困在铁索之内,等待着被五马分尸。 冶容往天际看去一眼,虽惋惜让天酒跑了,但能杀了竺宴这个?祸根,她心中?也觉得快意。 她飞下云端,手中?昭华飞出,重重一击,正中?竺宴心脉。 竺宴被打飞出去,又被铁链强行?拽回,一口鲜血吐出,污了满身?衣裳。 冶容拿回昭华,在他面?前站定,冷眼看着满身?血污的少年:「羡安朝三暮四,你生来便被独自扔在扶光殿中?,从未感受过何为母亲之爱吧?我今日便让你明白,何为母爱!」 你伤我女儿,伤我儿子,神尊不杀你,我也要将你五马分尸! 冶容目光转向身?旁的男子。 男子留着络腮鬍子,与冶容一样身?穿黛色服饰,名叫应川,是?冶容的兄长,也是?如?今碧落一族的族长。他带着族人先前便来了,蛰伏在附近,听见昭华笛声?才应声?而出,等着给竺宴致命一击。 他对着冶容一颔首,正要下达杀令,天际陡然一暗。 冶容抬头一看,漫天箭柱往她飞来。她立刻抬袖护住自己的脸,应川一时情急之下,连忙护着她离开,其余人或轻或重被箭柱所伤,慌乱之中?忙着躲避箭柱,松了手中?铁链。 令黎坐在青耕背上,趁乱径直往竺宴飞去。 眼见少年这片刻已被折磨得苍白如?纸片,她心口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连忙以火灵去烧困住他的铁链。青耕也帮着她烧,可也不知是?她们无用还是?这铁链太邪门,它?根本不惧火烧。 竺宴半睁开眼,额头的冷汗落进他的眼睛里,他艰难地看向她,哑声?道:「这是?碧落的镇族神器,你烧不断的,快走!」 令黎心急如?焚,听说这铁链不惧火烧,情急之下竟用手想去徒手掰断。 竺宴立刻斥住她:「你疯了吗!」 令黎被他一吼,不知道为什么,鼻间一酸,眼角就有些热。其实?她从不是?爱哭的性子,她甚至一向觉得自己的情绪十分稳定,遇见她最稳定的时候,便是?有人要杀她,她也可以原地躺平,催对方跳开吓唬她的环节,直接将她杀了。 可是?此刻见竺宴浑身?是?伤被铁链撕扯着,而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再也不觉得自己的情绪稳定了。 竺宴看着她眼角的水光,眸底有什么飞快闪过,却也只是?平静道:「放心,她杀不了我。」 「是?吗?」 冶容森冷如?鬼魅的声?音传来,与那道声?音一同而来的还有另一截铁索,似有千钧重,骤然飞出,直击竺宴心脏而来。与此同时,方才因为青耕箭柱突袭而松懈片刻的四条铁链再次拉紧,往四面?八方撕扯他的四肢。 双手双脚被缚,灵力?被压制,前方铁链击来,竺宴无法躲闪。 令黎想也未想,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 「走开!」肉身?已被撕扯得没了力?气,然而吼她的声?音却几乎响彻天地。 令黎死死闭上眼,因为害怕,脸也畏缩地偏向了一边,然而身?体却是?不闪不避。 她想,她现在状态还好?,就算被打一下最多也就是?受点伤,还能再撑下去,但是?竺宴再被打一下怕是?撑不住了。 竺宴狠狠瞪着她,双手死死攥紧,浅色的眸子涌出一阵赤色,下一刻,束缚住他四肢的铁链竟被他当场震碎。 他揽过她的腰,两?人往旁边一闪,堪堪躲过前方的雷霆一击。 铁链碎了,应川震惊不已:「怎,怎么可能……」 冶容反应却快,她今日誓杀他不可,手中?昭华立刻飞出,直追而去。令黎也同时反应过来,返身?再度将竺宴扑倒在地。 然而昭华这神器有灵,它?竟能拐弯!令黎将竺宴扑倒,它?便立刻从天砸落,眼见就要落到她身?上,天际忽然飞来一团烈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令黎身?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火舌剎那间卷过昭华碧绿的笛身?。 神器皆有灵,不仅神剑,神笛也有。令黎只听得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悲嚎,转头看去,便见上一刻还趾高气昂的翠笛竟剎那间被烈火焚烧成灰,笛身?消失后,一缕黛色的轻烟就要从火中?飞出,那赤红的火舌却十分疯狂,立刻兇勐将它?拖回去。轻烟被捲入烈火,只听得空气中?传来最后一声?呜咽,轻烟彻底不见,火舌也重新消失。 「昭华——」冶容悲痛的声?音传来。 然而昭华已经被那一把火烧了。 令黎若有所感,慢慢转头,往天际看去。 云端不知何时多出了又一名女子。 与冶容出场时的千军万马不同,女子身?后只跟了两?人。她分明生了一副倾城的容颜,瞧着却毫无攻击性,让人觉得温和恬美,忍不住便联想到国泰民安。身?上穿一袭霁红色的衣裙,无多余坠饰,只有发间插了一支金色的翎羽。 她的身?后,知确和斳渊恭恭敬敬垂立。 剎那间,令黎便知道了这是?谁。 狂风忽止,黄沙落地,头顶乌云尽散。天光照落,周遭天兵神将纷纷跪地,朝拜的声?音响彻。 「拜见尊后!」 尊后,祈安。 冶容刚刚痛失昭华,满心仇恨,一转头见竟是?数百年未出朝霞宫的祈安,一时真是?又恨又惊。 周遭亲兵碍于尊后威慑,纷纷跪地,连应川也臣服朝拜,在一旁轻扯她的裙角。 冶容手心攥紧,指节发白,不甘地看向云端的尊后,却只是?屈了屈膝,背嵴挺得直直的:「尊后多年未出宫,不知尊后大驾,妾有失远迎,还望尊后恕罪。」 「远迎就不必了,我多年未出宫,怕有人当我死了,特出来转转。」 清冷的嗓音自云端落下,不轻不重,在场跪地的天兵却无不感觉背嵴有凉意渗出。 这位尊后多年深居简出,但你若以为她的性子也是?个?与世无争的,那便是?你太天真了。 她一句话落下,冶容便要辩驳,但祈安并不给她机会,立刻话锋一转:「至于恕罪,你若觉得我是?个?宽宏大量的尊后,那怕是?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祈安扫了她一眼:「你的昭华我已经就地处置了,剩下的回漱阳宫,慢慢清算。」 说罢,她的视线转到令黎身?上。 祈安的眼睛与令黎的眼睛生得十分相似,都是?一样的杏眸,黑白分明,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但却比令黎多了几分干练通彻。然而令黎对上这样一双与自己分外相似的眼睛,下意识就心虚地躲闪。 没有一个?母亲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吧? 她在别人那里还能做做替身?,但没有哪个?母亲需要自己女儿的替身?吧?她肯定会原形毕露的啊! 她不敢与尊后对视。 冶容不甘心就这么放走竺宴,咬牙道:「竺宴偷盗神尊的裂缺,妾奉命捉拿,还请尊后不要插手!」 祈安闻言,视线重新转回到她身?上:「竺宴偷盗裂缺?奉命捉拿?」 「不错。」 祈安转头看向令黎:「那你呢,天酒,你又在这里做什么?你也在跟着捉拿竺宴?」 「那倒不是?……」令黎干巴巴道,「冶容娘娘要杀我,我只是?在逃跑而已。」 「逃跑?」祈安低低笑?了一声?,「以你的灵力?,你逃得过她手下亲兵与族人?你还不若原地躺平,直接等她来将你杀了。」 「……」这,这真是?亲生的? 「你若死在她手上,母后自会为你报仇。」 令黎正正无语,心里真切怀疑眼前这是?个?后娘,却忽然见云端一阵飓风颳下,径直朝着冶容的方向刮去。 紧接着,便听见「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之声?,在天地之间接连盪出整整三道回音。 冶容被打得跪倒在地。 她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一手捂着被打的脸,抬头惊怔地看向云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祈安竟敢当着众多天兵神将的面?出手扇她的耳光。 她是?疯了吗! 祈安垂头淡淡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继续将未与天酒说完的话说完:「如?今她既没能将你杀成,那母后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 还未从那一巴掌里回过神来的令黎:「……」 只?打人不打脸,您管当着数千天兵神侍的面?扇宠妃的耳光叫……只? 第28章 讲究 在场的神族士兵其实都不太记得上次见到尊后是什?么?时候, 对这位娘娘的印象渐渐久远,粗略算起来,她至少也有六七百年未出过朝霞宫了。 因?为太久未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神域之内难免有些风言风语, 暗中揣测着尊后是否已经失宠。又正好遇上行事处处高调的昭华宫, 这种猜测便越来越盛。再撞上青耕鸟逃跑, 关于朝霞宫失宠这事简直逻辑闭环。 其?实她但凡时时出来走动走动, 他们即使是昭华宫的亲卫, 方?才也不敢对天酒殿下动手。 实则是,这位祈安娘娘根本不需要谁的宠。她与?昭华宫不同, 昭华宫是天下安定?之后, 神尊为?了安抚碧落族方?才封的。而这位尊后却是自创世之初起就一直与?神尊比肩, 征战四方?。 有不少神族士兵还记得?久远的从前, 那时天下方?定?,神尊执岁始印,问?尊后要与?她打造什?么?神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彼时, 这位尊后漫不经心一笑:「要什?么?神器?多此一举。有看不过的,我直接上手便是。」 果真数万年过去, 她还是直接上手的性格。 她一把火烧了冶容的昭华笛, 又当着数千神族士兵的面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冶容委屈地捂着半张脸, 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一向锋利冷艷的眸中难得?充满了委屈和不甘。 尊后见她安静了, 还一脸开明地问?她意见:「冶容, 你还有话要说吗?」 冶容咬着牙, 轻轻摇头?。 「没话说就?回宫,丢脸都丢到青丘来了。」 尊后淡淡扔下一句, 转身?便消失在了云端,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随她前来的知确和斳渊,以及地上的天酒和竺宴。 冶容这才恼恨地瞪向身?旁的应川:「兄长,祈安她实在欺人太甚!」 应川拍了拍她的肩,压着声?安抚道?:「你且再忍耐忍耐。」 冶容气急拂袖,也消失在了原地。 祈安说是回漱阳宫与?冶容清算,但她回到神域后却是回的朝霞宫,不过往下交代了一番,让神侍等神尊回来后告知神尊今日之事,分明是一副「没空,不想管」的神情。 她让神侍将竺宴暂押在扶光殿内,将令黎带回了朝霞宫。令黎一面心虚,一面担心竺宴,怕他再被冶容暗杀,全程心不在焉低着头?,不敢与?尊后有视线接触。 祈安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帮她治她身?上的伤,以灵力治好内伤后,又命身?边的大宫女星回去取来外伤药,然后便要脱令黎的衣裳。 令黎惊恐得?险些当场跪地求饶。 这可是尊后啊!看起来就?是个厉害角色,万一被认出她只是个替身?,还不知道?把她的亲生女儿弄到哪里去了,她会一把火烧死?她的吧? 令黎死?死?拽着自己的衣服,垂死?挣扎地摇头?。一不小心对上祈安那双漂亮的眼睛,四目相对,她又立刻心虚地躲开。 祈安沉默了一瞬,柔声?问?:「还在生母亲的气?」 令黎:「?」 等等,真的有人敢生这位娘娘的气吗? 令黎不确定?地摇了下头?。 不生? 下巴却被温暖的指尖挑起,她被迫与?祈安四目相对。 祈安轻斥:「说谎。」 令黎心尖儿一颤,又不确定?地点了下头?。 生? 救命!到底有没有人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反应才不会被弄死?啊! 昭华笛只是想打伤天酒,就?被这位尊后一把火烧了,冶容也被当众扇了一巴掌,而她可是直接把天酒弄消失了啊! 祈安手指爱惜地抚过女儿细腻的肌肤,抿唇一笑:「你不就?是生气长赢与?追露一直有冶容护着,而母亲却从不出宫为?你撑腰吗?但今日我已经出宫,酒酒可能原谅母亲了?」 酒酒……我天! 令黎心中对这个温柔的称唿半点温情也没有,她只觉得?瑟瑟发抖。她十分清楚,眼前的尊后有多温柔,等她发现她只是个替身?以后,她就?会有多么?残忍。 瞧瞧她这仿佛抚摸襁褓婴儿一般温柔怜惜的动作,母爱光辉能照亮整个朝霞宫。 令黎既羡慕又害怕,胡乱地点了点头?。 祈安见她如此,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然后慢慢放开了她。 令黎如蒙大赦,甚至往后躲了躲。 祈安只当做没看见,笑着将伤药放到她的手中,依旧柔声?叮嘱道?:「也罢,你如今长大了,晓得?害羞了,母亲也不让你尴尬。这个是扶桑花做的伤药,你回去后务必要让知确替你上药。你是女孩子,身?上不可留疤,知道?吗?」 令黎点头?,避开她的视线。 空气里安静了一瞬,祈安笑了笑:「那你去吧。」 令黎拿了伤药,心里想着这个药正好给竺宴,飞快地跑了。 祈安看着她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忽然转开头?,抬手扶住额。 大宫女星回从外面进来,见她如此,连忙上前劝道?:「娘娘,殿下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您不要与?她计较。」 「我怎会与?她计较?」祈安的嗓音带着一丝嘶哑,「是我对不住她。」 「星回,是我对不住她。」她忽然反手拽住星回的手臂,抬眸可见眼角泛红,「她今日险些死?在冶容手上!」 星回轻轻拍着祈安的背:「娘娘的爱泽披天下苍生,千秋万代,殿下以后会明白的,她会为?您骄傲。」 「她才不会。」祈安悲伤地摇了摇头?。 她一生好强,甚少有悲伤难过这种情绪,也从未觉得?自己对不起谁。六界众生皆受她恩泽,她祈安这一生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 可是每每想到上个月,天酒哭着对她说「你只爱苍生,你不爱我!」,她就?忍不住泪湿眼睫。 凤凰一族子嗣稀薄,她好不容易才有天酒这唯一的孩子,她怎会不爱她?但她又确确实实无法像冶容那般全心全意护着自己的孩子。 她也多多少少猜得?到自己数百年不出宫,外面会传得?怎样离谱,但她万万没料到,冶容他们竟真的敢,真的敢对天酒下手! 星回劝道?:「娘娘今日出去已经震慑住了他们,他们再不敢……」 话未说完,祈安忽然推开她,转身?勐地吐出一口黑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娘娘!」 * 令黎拿了药便一路直奔扶光殿,想要给竺宴送去,然而还在门?口便被神侍拦下。神侍说他们奉命羁押嫌犯,令黎忐忑地问?:「奉谁的命?」 神侍一脸虔诚:「自然是尊后娘娘的命。天酒殿下,请回吧。」 令黎这才放下一半的心。 看起来这位尊后娘娘十分有威严,不过只堪堪露了一面,如今神域的风向都变了,连带着对她都客气起来,真是让她万般好奇这位尊后到底有怎样的手腕。 若说她厉害吧,天酒以前混得?也不怎么?样嘛,连庶兄庶妹都敢对她动手,青耕鸟也抢不到。 若说她不厉害吧,她不过露了一面,就?有这效果。 那她怎么?不多出来熘达熘达呢?她方?才那个词就?用得?十分贴切,撑腰。就?是说,但凡她愿意出来给天酒撑腰……啧,难怪天酒会生她的气。 令黎回到绛河殿,见知确在,正要委婉地向她打听打听这对母女的关系,方?便自己之后应对,知确却先她开口:「你又和尊后吵架啦?」 令黎:「?」 吵架?没有吧?「又」是什?么?意思?? 不待她问?,知确已经开始数落她了:「方?才星回姑姑都来跟我说了,说你还在为?一月前的事生娘娘的气,娘娘嘴上不与?你计较,心里不知道?多难过。」 令黎:「……一月前?」 「不就?是一月前你与?尊后吵架,跑出去找竺宴的麻烦,结果被竺宴从屋顶推下去摔断腿那次?」知确瞪着天酒,兇巴巴道?,「天酒,我警告你,你要怪就?怪竺宴,不准迁怒娘娘!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有娘娘做母亲!」 原来一个月前还有这事儿? 令黎又问?:「竺宴推的我?我说的?」 「你当时都摔得?昏过去了,你哪儿知道??但在场就?只有竺宴一个,不是他还是谁?」 令黎:「……」神族都这么?草率的吗? 竺宴要伤人怎会用这么?小孩子的手段?还从屋顶上推下去……他要伤人不都直接用雷噼、用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绞杀吗? 她猜着多半就?是天酒自己跟尊后吵了架不开心,爬到屋顶上玩,自己不小心摔下来,刚好被竺宴路过发现……就?是说竺宴惨是真的惨,怎么?什?么?倒霉的事情都少不了他? 这面镜子也是,到底什?么?时候给他来个美梦啊? 见不到竺宴,令黎躺在床上,继续琢磨帮他圆梦这事儿。 眼前立刻浮现出自己亲他的画面,她的脸颊一热,连忙用力摇了摇脑袋。 不不不,那只是个失败的权宜之计,令黎你千万别多想!你只是在完成任务! 至于失败……那是方?向就?错了呢?还是力度不够? 令黎双手枕在脑袋下,眼睛望着头?顶,思?索了一番,最后直觉方?向应该是对的。因?为?他没有用雷噼她。 对竺宴这么?个疯批又自爱的美男子而言,她胆敢亲他,他却没有一剑杀了她或一道?雷噼死?她,这就?说明,他心里也是愿意这样的。而且他不仅没有伤害她,在她亲了他以后,他还在一直保护她,甚至两人同时身?陷危险,他也是宁愿自己被困住也要将她推出去。 所以就?是力度不够,方?向是对的! 但如果连亲他这么?强大的力度都不够,那这个梦还要怎么?圆? 难道?要……! 令黎想到那晚看到的那个红衣妖精,脸刷地就?烫了起来。 所以兜兜转转,还是要这样吗?他的梦还真是这个? 令黎是有些抗拒的,她觉得?自己毕竟是朵黄花,就?这么?……牺牲太大了一点。可若是他们继续在镜子里面纠缠,前有冶容,后有尊后,都不像是好对付的样子,万一一着不慎,她就?不是牺牲大不大的问?题了,而是直接就?牺牲、人没了啊! 算了,生死?面前,黄不黄花的都不重要了! 外头?夜幕低垂,星光寥落,令黎从床上坐起来。 事不宜迟,那就?今晚吧。早些圆梦,还能赶得?及在神尊回来以前逃出去。 令黎拉开房间的门?,就?要摸黑去扶光殿,脚步迈出去又停住。 她虽是块木头?,但自觉一直以来都是块讲究的木头?。如今虽迫不得?已要献身?,但那之前,要不还是先洗个澡吧? 她收回脚,唤来伺候的宫女:「准备沐浴。」 宫女领命去准备热水和花瓣,令黎独自坐在桌前,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觉得?心头?燥热不堪,端着水杯,一连给自己灌了好几杯凉水。 第29章 洗澡 就在令黎把自己泡在浴桶里, 满脑子不可描述的画面时,昭华宫内正是腥风血雨。 冶容被当众打了一巴掌,羞愤难当, 回来便一连杀了宫中好几个侍从宫娥泄愤。她兄长怕将事?情闹大, 再传到尊后耳中, 正好给尊后拿捏住她的错处, 极力在旁劝阻, 却半点劝不住。 冶容眉梢挑着, 眼底尽是锋利狠辣之色,俨然将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宫娥侍从当做了尊后。杀一人便问一句:「你为何要处处压着我!」 「为何你就是比我强!」 「你女?儿险些打死?我的长赢, 你毁我本命神器, 当众打我的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祈安, 你给?我等着!不日我碧落大获全胜, 这六界便是我族的六界,届时我必要你跪着给?我擦脚底的泥!」 应川见她疯癫之下漏了口风,眉头一皱, 眼底闪过阴狠之色,也不待冶容动手了, 自己一剑挥出去, 将她宫中的人全杀了个干干净净。 鲜血如练一般在眼前划过,空阔的宫中剎那间安静得?诡异。夜风从洞开的两扇门灌进, 发出的低嚎声宛若鬼泣。 冶容终于冷静下来, 眼中的疯狂褪去, 看向自己的兄长。 应川冷笑?:「冷静下来了?冷静下来就滚去睡觉!小小的屈辱都受不了, 何谈大事??别连累了我阖族为你陪葬!」 冶容紧抿着唇, 没吭声。 应川又?放缓声,动之以情:「长赢重?伤, 我自然知道你心痛。他是我的外甥,我又?何尝不心痛?我这不是也带了族人去为你报仇吗?只恨那魔孽命大,好巧不巧,这个时候祈安竟然出宫了。如今还让他活着回了扶光殿,那地方有神帝的结界,除了神尊和羡安,谁也进不去。妹妹,接受现?实吧,我们已经错过了杀他的最佳良机。」 应川嘆了一声:「好在有神尊在,长赢总不会有性命之忧。」 想起长赢被送回来那副样子,冶容就忍不住落泪:「没有性命之忧,他的罪就白受了吗?」 应川说到这个就来气?:「难道是我让他跑到汤谷去的吗!为了只鸟,你们竟还明目张胆跑到羲和的神域去抢东西了,你们真是好大的本事?!」 「那是普通的鸟吗?」冶容辩驳道,「那事?关?我昭华宫的颜面!」 应川被气?得?抬了抬手,又?无可奈何地放下。他不知是否世间女?子天?生如自家妹子一般,见识浅薄。冶容还在闺中的时候,就每日抢衣服、抢首饰,与姊妹争这争那,如今都已经是一宫之主、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还整日盯着这三瓜俩枣,眼下竟还为了抢只鸟闹出这么大事?来。 「区区一只鸟,若真有这么重?要,尊后为何不去抢?」应川气?道,「就算她不出宫,她大可安排斳渊、安排羲和族人去抢,可你见他们去抢了吗?」 冶容冷笑?:「算她有自知之明,她生那个废物如何抢得?过我儿?」 应川讽刺道:「但?如今她生那个废物可还活得?好好的,还做了那只鸟的主人,你儿却已经半死?不活了。」 冶容被刺中痛处,脸色剎那间惨白,拳头攥紧了。 应川晓之以理:「冶容,兄长与你说过许多次了。你有的时候也需要将眼界放宽一些,这几?万年来,你暗中处处与尊后较劲,次次自觉自己大获全胜,并为此沾沾自喜。可今日你还没有看明白吗?你纵然赢了三瓜俩枣又?如何,尊后滔天?的权势一直牢牢把着,数万年来从未有半分动摇。她一出现?,众生朝拜,她一人之下,想毁你神器便毁你神器,想羞辱你就羞辱你,你全无反击之力。」 冶容不甘道:「她压着我的不就是那个名分吗?」 「正是,正是那个名分!你要的从始至终也只应当是那个名分,那个一人之下、众生之上的名分!而不是什?么鸟啊、宠爱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争来做什?么?什?么青耕鸟是神尊故意放出去的,原因是碍于尊后不好白给?追露,其实神尊私底下已经答应了追露要为她与青耕结灵兽灵契,这话其实你自己编出来的吧?」 冶容没吭声,扭头看向别处。 应川嘆气?:「你编这些话出来有什?么用?也只能让底下的人多对你逢迎一些,满足满足你自己的虚荣心罢了。你看尊后搭理你了吗?你不觉得?比起你今日受的这一巴掌,尊后压根不将你放在眼里,才是最大的羞辱吗?那代表着,你甚至连做她的敌人都不配。」 冶容拳头攥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应川自觉自己说得?已经够多,就是面破鼓也该响了,便不再说下去,拍了拍冶容的肩,离开了。 出门正好遇上进门来的追露,她自从伤了脸以后便整日带着面纱,见到应川喊了一声:「舅舅。」 应川道:「去陪陪你母妃。」 追露应道:「是。」 但?显然应川让追露去陪冶容是个火上添油的举动,追露进门便质问:「母妃,你带了那么多天?兵去,为何还是让竺宴和天?酒两个安然无恙回来了!」 冶容刚刚被劝下去的愤怒被这么一撺掇,又?轰地全窜了回来。 不行,这口气?她忍不了! * 令黎这个澡洗了半个多时辰,出浴的时候,花瓣从她雪白的肌肤上滑落,水比一开始烫了不少。 果然是凤凰族的血脉,天?酒的灵根是火灵,方才令黎在水里想东想西,只觉浑身发烫,然后她身体里的火灵就把洗澡水也给?烧热了。 她想着反正水又?热了,不如再泡泡,等水凉了再出来。结果越泡越热,水也越来越烫,她脑子里的画面终于从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变成了从前在人间看到的杀鸡。 凡人杀鸡好像就是先要烧一锅滚水,然后用滚水烫毛…… 这个画面切换得?有些惨不忍睹,令黎连忙从浴桶里爬了出来。 她准备这件事?的时候风风火火,只想赶紧做完赶紧出去,但?真临到头了,又?害怕起来。一会儿担心疼,一会儿担心竺宴不愿意,一会儿又?担心竺宴不会……最后这个问题最现?实,万一他不会怎么办?她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她打算再将这个准备工作做得?充分一些,去向知确请教,就算知确不会,神族总应该有些教材吧?她可以偷偷带一本过去给?竺宴,和他一起学习。 所?以离开绛河殿以后她先去找了知确,但?宫娥却告诉她知确不在。她原打算坐下等等,可是那宫娥神秘兮兮地告诉她,说知确带着果子出去的,今夜怕是不会回来了。 令黎想到知确那颗她十分宝贝的果子,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原来是去向玄度求爱了。 令黎无人可问,只好自己去寻竺宴,坐在青耕鸟背上,慢腾腾地往扶光殿飞。 扶光殿门前如白日一般,有神侍值守,令黎躲开了神侍的视线范围,让青耕鸟悄悄飞到院外的一棵树上。她躲在茂盛的枝叶间,悄悄往院内看。 院中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偌大的扶光殿内只有一个房间有微弱的烛光透出。 竺宴还没有睡,昭华的一击伤了他仅剩一半的灵脉,他正在疗伤。 但?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惹得?他身体燥热不堪,手心渗出热汗。 他也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想像力如此丰富了,分明她吻他的时候捂住了他的眼睛,他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没看见。 他有些烦躁地脱了外衫,只留下白色的中衣。重?新坐回,闭目继续运转神力疗伤。 结果一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少女?,双手托腮,仰着头,凑到他的唇边逗他。 吮一吮他的上唇,再亲一亲他的下唇,然后舌头探进来兴风作浪…… 竺宴勐地睁开眼睛。 疯了!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只觉自己真是疯了! 竟像真的似的,他不仅有感?觉,还仿佛真闻到了她身上甜甜糯糯的味道。 越发心浮气?躁了,少年起身,一把将紧闭的窗户推开。 清凉的夜风从外面灌进,稍微吹散了他身上的燥热,也让他一眼看到了树上的少女?。 她坐在青耕背上,一人一鸟躲在树梢后,见到他推窗,眼睛一亮,生怕他看不到她似的,夸张地沖他招手。 竺宴:「……」 令黎也没想到竺宴这么快就出来了。她之前只是隐约有种?感?觉,竺宴有一种?特殊的发现?她的方式,只要她在他附近,他就能发现?她。所?以她躲在树上,等竺宴出来。 但?他这么快就出来,还是让她有些惊讶。 她又?惊又?喜地沖他招手,以不被神侍发现?的最大幅度。然而她招了半天?,竺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少年面无情绪地站在窗边,身姿笔挺,分明视线落在她的方向,却像是完全没看到她一样。 令黎又?试探地以唇形道:「我是天?酒。」 她感?觉竺宴应该是看得?见她的,甚至她有种?强烈的感?觉,竺宴此刻正直直盯着她的唇看。 所?以她又?趁机以唇语道:「你能让我进去吗?」 窗前的少年动了动,然后下一刻,令黎眼睁睁看着他一脸绝情地将窗户关?上了。 「砰」的一声,窗户关?上了。 令黎:「……」 她这个澡算是白洗了。 再讲究有什?么用?人家根本不领情! 令黎只觉心口堵得?慌,觉得?整个人快要被竺宴给?气?晕了! 他知道她来做什?么的吗?知道她来之前还特地洗了个澡吗?竟然当着她的面关?窗户,这也太过分了! 行吧,你不稀罕,我才不稀罕呢!让你留在这里被他们折磨,我继续做我的黄花不知道多快乐! 令黎气?唿唿地拍了拍青耕的头,青耕扇着翅膀从树梢后面飞出,刚飞到天?上。竺宴房间的窗户忽然再次打开,下一瞬,一阵无形的力量卷过,青耕背上的少女?就不见了。 令黎被卷进了竺宴的房间。 令黎晕晕然落地,窗户在她身后关?上。 抬眼看到眼前的少年,刚要发脾气?,忽然注意到他换了身衣裳,莫名的,心口堵着的恼怒剎那间就烟消云散了。 她目光一转,落在他身上天?青色的外袍,未语先笑?:「下次不必这么见外。」 还特地换身衣裳再来见我。 竺宴知道她误会了,淡淡解释:「方才脱了外衫。」 说到这里,没做贼也心虚,又?找补道:「正准备沐浴。」 令黎一听沐浴,心尖儿也燥热起来。 她目光四下逡巡一番,却没见着浴桶,疑惑地问:「水呢?」 竺宴:「……」 竺宴沉默了一瞬,只得?以灵力从外头引来泉水。 房间里凭空多出了一个浴桶,窗户打开,清凉的泉水源源不断引进,如一条澄澈的长练,很快就将偌大一只浴桶灌满。 圆谎圆到这里,竺宴觉得?也差不多了,正要问她有什?么事?,却见她探出指尖,试了试浴桶里的水,又?仰头一脸认真地问他:「怎么是凉的?你平常都洗凉水澡吗?」 竺宴:「……」她怎么就这么关?心他洗澡的事?! 他哪里知道令黎打的什?么主意,这事?儿可是她人生中的大事?,他如果现?在洗凉水澡的话,一会儿浑身冰冰凉凉地抱着她,她会不舒服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这么想着,令黎沖他一笑?,立刻自告奋勇道:「没事?,看我给?你表演一个烧水!」 话说着,她便刻不容缓地以指尖引出火灵之力,灌注到眼前的一大桶水中。 一面回头沖竺宴邀功一般炫耀:「厉害吧?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我们火灵还能这么用!」 竺宴:「……」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第30章 主动 神域也有四季, 但四季如春,冬天不会寒冷,夏季不会炎热, 区别只在四时花开气象。 眼?下初春, 正是杏花开放的季节。夜风吹过扶光殿外的杏花树, 花瓣缤纷, 随风拂动, 然?而花瓣一碰到扶光殿的结界就被自动挡在了殿外。 令黎瞧着这一幕, 颇觉惋惜。 太寂寞了,这个?地方, 连草木花鸟都进不来。 竺宴数万年来一个?人在这里, 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透过打?开的窗户, 她不自觉盯着那片被挡在外面的花瓣看。 少年顺着她的视线扫了一眼?, 冷淡道:「你若这么喜欢外面的花,不如出去看,还方便些。」 语气里难掩逐客。 在她以火灵烧热了一桶水还赖着不走?后?, 竺宴已经?问过她一次了:「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她支支吾吾说,是来给他送伤药的, 然?后?将尊后?给她的药和她自己采扶桑花做的药一併给他。 他又问她:「还有事吗?」 事倒是没什么事了, 就是赖着不走?。 此时他又赶她,她心中也有些恼意?。 从前她路过人间?, 见过不少好看而自知的男子, 他们大多极其识风情?, 甚至到了油腻的程度。那时她就想, 男子还是不要太识风情?了。但此刻她看着竺宴, 觉得过于不识风情?也有些讨讨厌厌。 她一个?年华正好的少女,大半夜来到他的房间?, 送完药还赖着不走?,他竟问她还有事吗? 令黎:你才有事吧? 此时他这么一说,她思索了一下,摇头:「那还是不去外面看了。」 对上他漠然?的目光,她一脸诚恳道:「你比较好看。」 少年闻言,冷白的脸顿时泛出浅薄的红意?,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还是被令黎眼?尖地发现了。 她胆子更大了。 一开始还缩手缩脚,怕他拿剑刺她,用?雷噼她,连亲一亲他都要挡着他的眼?睛,抱着壮士扼腕视死如归的心态。然?而此刻看着少年魔君害羞,她不仅不怕了,还心痒痒的。 原来竺宴年少时这么纯情?啊,她更想逗他了。 「你之前说……」她沉吟着停下来。 烛光摇曳,橘色的光线晃动,少女眼?中如有星光熠熠。 竺宴低眸注视着她,没等到下文,忍不住问:「什么?」 令黎眨了下眼?:「那个?禽兽。」 竺宴:「……」 「不对,是野兽。」令黎纠正道,「你没事的时候经?常观察山间?野兽吗?」 竺宴不知道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也不懂她到底想表达什么,轻轻皱了下眉,又想问她到底来干嘛的了。 但令黎这次没给他机会,又继续问道:「那根据你观察,我之前做那个?事,做对了没有?」 竺宴素来通彻的眼?眸里生出真切的茫然?。 令黎:「我也是第一次做个?事,不知道有没有哪里没做对的。」 竺宴困惑问:「哪个?事?」 令黎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在他问完之后?,忽然?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同时仰头,吻上少年浅淡的双唇。 少年垂于身?侧的拳头勐地攥紧,手背上绽出青筋。 这一次,她没有挡住他的眼?睛。他的瞳孔放大,惊震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 少女闭着眼?睛,鸦羽似的眼?睫轻轻垂落,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仿佛两片羽翼一般,紧张抖动着。她一条手臂大胆地勾着他的脖子,一条手臂无处安放,僵直地垂在身?侧。 这个?吻与白日里兵荒马乱的吻不同。 窗外月色溶溶,杏花瓣飘打?着无形的结界,两人身?旁,木桶里装着沐浴的水,热气蒸腾,在空气里腾起一阵阵白雾,又被浅橘色的烛光打?散。 令黎也只是说出来的话大胆,脸上看起来平静,其实她一颗心噗通噗通,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了。但这种紧张和白日里那种紧张也不同,那时她是害怕被他杀死,此刻她心里知道他不会了,可不知道为何,紧张只多不少,心跳甚至比白日还要剧烈。 她贴住了他的唇,然?后?就一动不动了。睫毛抖着,心也抖着。 然?而她用?尽所有勇气去亲的那个?少年,他与空气一般安静,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令黎仿佛被霜打?了一下,有些丧气,却?又没有退开的勇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 她再次回忆起后?世竺宴是如何吻她的,然?后?按照他的步骤,又回头来撩拨少年时的竺宴。吻他的上唇,然?后?是下唇,舌尖轻轻撬开他的齿关,然?后?探进去…… 少年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任她为所欲为,兴风作浪。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身?侧的拳头攥得更加紧。青筋高高凸起,筋脉分明,却?只是从始至终克制地垂于身?侧,没有碰到她的衣角分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这样的画面,他梦里也曾梦见。也一如他梦里,他容许她在他这里放肆,容许她一次次不知死活地撩拨自己,却?不容许自己失去理智。 挣扎的理智註定是带着痛的,即使身?在快乐里。 而另一个?人也会茫然?。 令黎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一动不动,好像没有回应她;他一动不动,又好像本身?就回应了她。 令黎觉得这事自己一个?人真继续不下去,挫败地退出来。 她睁开眼?,眸中氤氲出水汽,还有一丝丝羞恼:「你为什么不亲我?」 语气负气,虽轻,却?像个?急红了眼?的少女,也不怕说出来不好意?思了,也不要面子了,就想发脾气,就想问个?明白。 竺宴缓缓睁开眼?,身?侧的拳头终于松懈下来。他低眸凝着她,凤眸不再清淡,眸色深了几?分。 喑哑的声音还残存着一丝倔强的冷漠:「我怕你后?悔。」 令黎望着他:「我后?悔?」 没错,她现在已经?后?悔了。 这种事情?,如果对方不配合,真的会觉得很丢脸,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啊! 她将自己的手臂从他的身?上拿下来,羞恼地咬了下唇。 竺宴的视线扫过她离开自己的手:「我知道你要什么,我给你便是。」 令黎都已经?打?算灰熘熘滚了,听到这句话,倒是好奇起来。 明人不说暗话,她今晚来这里的确是有想要的东西,但她觉得,他们说的应该不是一个?东西。 「你觉得我想要什么?」她问。 竺宴看着她,下颌有一瞬的紧绷。下一刻,他手上忽然?多出了一条琉璃色的藤蔓。 说是藤蔓,却?远没有藤蔓那般长而蜿蜒,只有约一尺左右长,嫩枝条一般的粗细,颜色是漂亮的琉璃色,与他眼?睛的颜色一样。漂浮在他手掌之上,荧萤光泽,将周遭空气也照亮了几?分,瞧着就灵力充沛。 「这是什么?」令黎虽然?生气,但还是忍不住好奇。 「你白日里说配偶,问我觉得你怎么样,后?来又做了这许多,不就是想知道我的力量从哪里来吗?」少年低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苦涩。 令黎:这误会是不是有点大? 「我不是……」 她正要解释,竺宴又冷漠地将她打?断:「我觉得你不怎么样,本不想与你交付我全部的秘密。但念在你如此拼命,还为我受了伤,我慷慨一次也无妨。」 令黎:「……」 「这就是我做出来的灵根。」竺宴继续道,「神尊将我的灵根封了一半,若以我自己的灵根修炼,我将处处受制于人。所以我便为自己重新做了一条灵根,它?不受神尊封印压制,可以随心所欲催动天地灵气,为我所用?。」 令黎原本生气的心情?,听竺宴这么一说,顿时变得复杂微妙起来。 她从未听说过灵根可以自己做。 灵根这种东西,原本就不是众生皆有的,譬如凡人就没有,无法修炼成形的草木也没有。甚至他们扶桑一族,虽自创世以来就被视为圣物,在汤谷修炼万万年,但除了化作人形的她,也没有谁能拥有灵根。 可见灵根是多么宝贵的东西,而竺宴竟能说做一条就做一条出来,不仅做出来了,还能用?它?代替自己被封印的真正的灵根,去催动天地间?最强大的灵力。 这是什么心情?? 令黎摸着自己的心口想了想,这或许就是被降维打?击的心情?吧。 她呆呆看着漂浮在他掌心的灵根,半晌,自暴自弃地问:「这个?东西,你做了几?根?」 「一根。」 「还能再做吗?」 「不能。」竺宴道,「就这一根,已经?穷尽我两万年所学。」 令黎:「……」 天酒这个?时候刚成年,应该也就两万岁吧。大家都是两万岁,真是你的两万岁和我的两万岁不一样的啊。 令黎又忽然?想到,虽然?在这个?镜子里,她可以动用?神力。可是在镜子外面,她已经?全无神力了。就算万幸还能拿回神力,以她遭天罚之身?,也无法动用?神力。若是她也能够像竺宴一样,做出这样一条灵根来…… 这样想着,她立刻问:「你从哪里学到的?」 竺宴:「天地,万物,自然?。」 令黎:「……」 你的天地万物自然?和我的天地万物自然?也不一样,天地万物自然?能教会你做灵根,但教不会我。 令黎放弃了。 她还是继续躺着吧。 竺宴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你很想要?」 令黎眼?睛刷地就亮了:「可以吗?」 「不可以。」 「……」 竺宴注视着她的眼?睛:「这样的灵根,天地间?只做得出一条,若丢失或毁去,就再也没有了,而我也将再次被打?回那个?处处受制于人的废物。」 对上他眼?底的自我厌弃,令黎仿佛被什么轻轻蛰了一下。 其实他从来就不是废物,只是生来命不好,让他尚在襁褓就背负起不公的命运。对一个?神族而言,生来带着堕魔的宿世预言,无异于出生在耻辱柱上,必将註定他这一生充满了屈辱、欺凌、难堪和无穷无尽的苦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若他原本就是个?庸才也就罢了,偏偏他才智悟性远胜六界众生。就是这样的他,偏偏被困于最糟糕的劣境,他该是多么不甘心啊。 这冷清的扶光殿,草木不生,花瓣都吹不进来,俨然?囚禁他两万年的牢笼。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明明喜欢天酒,却?因为自卑,连她主动亲他,都只能死死克制,不敢进一步,怕她……后?悔。 令黎心尖儿酸麻,轻道:「你收好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眼?角有涩意?,垂着头转身?离开。 然?而少年并不懂她此刻的心情?,他看着她落寞离去的背影,心中动了动,终是捨不得她难过,松口道:「我可以借给你玩。」 令黎停下脚步,有些荒唐地回头望着他:「这东西也能随便玩?」 竺宴抿着唇:「既然?已经?慷慨了个?开头,再慷慨一点也无妨。」 令黎:「……」他这个?嘴真的是好硬啊! 明明亲起来的时候那么软。 竺宴走?到她身?边,将灵根放入她手中,道:「这条灵根以我的血打?造,能与我的元神融合,虽不能完全为你所用?,但创世血脉可以召引天地灵气,它?也可以,因此能帮你实现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愿望。」 令黎掌中托着竺宴的灵根,灵根与她接触,带来一阵熟悉,就像是竺宴本人。青涩、桀骜、倔强,却?偏偏给人无比踏实安定的感觉,像少年结实又炙热的胸膛。 她轻喃:「无伤大雅的小愿望?」 竺宴颔首:「你可以试着让它?感知你的心愿,譬如让外面的杏花穿过结界进来,又或者再召几?只蝴蝶进来给你扑……」 「噗通!」 竺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扔进了浴桶。温热的泉水飞溅出来,溅了满屋的水,甚至溅到了令黎的脸上。 令黎也不擦,只顾顶着脸上的水珠,指着浴桶中栽成了一只落汤鸡一般的竺宴大笑:「哈哈哈!你这个?灵根真的好有用?哦!果然?是无伤大雅的小愿望哈哈哈!」 竺宴猝不及防之下呛了一口洗澡水,浮出水面一连咳嗽了好几?声,咳得他脸都红了,一抬头,就见某人在一旁笑得没心没分。他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水抹去,恼怒地瞪向她:「天酒!你找死!」 骂着就要收回灵根,令黎一怂,立刻带着灵根原地消失,赶在竺宴抢回去以前兔子一样地跑出了扶光殿,只留下一句:「你好好洗澡,洗干净点!我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放心,我会在你洗完以前回来的!」 竺宴站在水中,身?上的衣服漂浮在水面,水从他的头髮往下滴。他看着窗外天酒离开的方向,紧抿着唇,下颌绷得紧紧的。 别让我捉到你! 第31章 心愿 竺宴说是无伤大雅的小愿望, 但?实际上,拥有创世血脉的灵根比令黎想像的更加强大。 她离开扶光殿后,无须召来青耕, 心念所致, 很快就出现在了昭华宫外。 昭华宫恢宏气派, 灯火辉煌, 将夜幕也照得明亮。四下?神侍宫娥忙碌往来, 络绎不绝。令黎将自己化作一名普通宫娥的模样, 又以竺宴的灵根隐去自己身上火灵的气息,一路小心翼翼, 很费了一番功夫才混进去。 她去的不知道算巧还是不巧, 正听见冶容道:「你父尊曾告诉过我, 我们?杀不了竺宴。我今日气急, 也不过只是想毁他肉身,给他一些痛苦罢了。」 令黎轻悄悄停下?脚步,藏身在?门?外, 偷听里面的对话。 只听追露问:「为何?神族都会陨灭,为何只有竺宴不死不灭?」 冶容道:「我也不知为何, 似乎与他身上的魔脉有关。但?神尊在?封印他身上的魔脉时曾下?过神谕, 竺宴封印解开堕魔之?日即是他灰飞烟灭之?时。」 「那……」追露压低了声,凑上前去问, 「母妃就没想过从父尊那里探探口风, 然后偷偷解了竺宴的封印?看似帮他, 实则杀他, 搞不好这条疯狗到死了还会感激母妃呢。」 「你想得天真!」冶容睨了追露一眼, 轻斥,「一来, 你父尊以创世神血下?的封印,亦非要有他的血脉才能解。二?来,你父尊早已防了这一日,所以当初下?神谕之?时便说了,为竺宴解开封印,违逆天道者,将灰飞烟灭,永受诅咒。」 追露瑟缩,立刻打消了脑子里的念头。 门?口的令黎皱了下?眉,忽然听见冶容厉声呵斥一句:「谁在?外面!」 令黎眼皮一跳,心顿时往底下?坠去,后悔方才一听到竺宴的封印便入神,竟暴露了自己。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耳边听见冶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令黎硬着头皮,连忙借住竺宴的灵根,自原地消失。 然而这灵根果然不是她的东西,与她不是一条心。她心念意转,让它将自己送离这危险处境,结果它送是送了,却只是将她从这扇门?外送到对面那扇门?外。 令黎:「……」 果然是竺宴的东西,跟它的主人一样,冷不丁就能将你气一气! 再跑却已经来不及,冶容的脚步到了耳边,令黎手?心渗出汗意,脑子里这一剎那的念头只是灵根必不能让人发现。她正想放它回去找它的主人,千钧一髮之?际,前方照壁之?后匆匆绕进来一名宫娥。 小宫娥一面跑一面喊道:「娘娘,娘娘,神尊回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这一声「神尊回来了」威力甚大,以至于刚刚迈出门?槛的冶容听见,径直就越过了门?口的令黎,快步朝那宫娥赶过去。 「神尊回来了?殿下?呢?他们?现在?在?何处?」冶容匆匆追问。 令黎趁机背贴着门?,将自己站成笔挺的姿势,假装自己是一名值守的宫娥。 眨眼间,回来报信的宫娥神侍又多?了好几个,原本空荡的院子瞬间被挤得乱麻麻的。以至于后面跟着出来的追露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个立在?门?口值守的「宫娥」突兀,就一心跟上去问神尊和?长赢的情况。 报信的宫娥道:「殿下?也回来了,如?今正在?神尊的漱阳宫中!」 冶容母女?一听,当即就带着一众宫娥神侍匆匆赶去了漱阳宫。 昭华宫眨眼间就被清空了,只留下?令黎「尽忠职守」地守在?冶容空荡荡的房前。 夜幕清寂,远处传来寥落的两?声鸟雀鸣叫。 少了冶容一家子和?大半神侍宫娥,又有灵根的帮助,令黎很快就在?昭华宫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偷偷藏进自己的干坤袋里,又无声无息离开了昭华宫。 危机解除,令黎才有心思回头跟灵根慢慢算帐。 然而她怕拿出灵根被人看到,也没有取出来,只是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也太?不厚道了吧,虽然你不是我的东西,但?我完蛋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要你方才那般害我?若不是神尊回来的及时,我就当场被冶容捉住了你知道吗?」 她说完,脚下?的云左右晃了晃,晃得十?分嚣张,仿佛在?说:你被捉不被捉的,跟我关系不大。 这可将令黎气得不轻:「你做错了事还这般狂妄?真是跟你的主人一样欠教训,你信不信我一会儿也把你扔进水里……啊!」 也就是令黎威胁它的话刚落,一股无形的力量陡然间将她捲去,她自原地消失。 * 冶容和?追露匆匆赶到漱阳宫,漱阳宫外整整一百零八道白?玉的天阶,冶容直接飞身越过,落地之?后,却倏地停下?脚步。 不对! 夜风吹过冶容黛色的衣袍,冶容绷着脸,僵立原地。 追露跟着停下?来,困惑地看向她:「母妃怎么了?不进去看哥哥吗?」 冶容转头看向追露,眸光锋利而笃定:「方才门?口那宫娥不是从外面进来的!」 此时经冶容一说,追露才恍然反应过来,神色顿变:「是谁如?此大胆!」 冶容抿唇不语,沉默片刻后,她附身到追露耳旁:「你去绛河殿看看天酒那丫头此刻在?干什么?」 追露皱眉:「是天酒?她来做什么?」 冶容摇头:「我也不确定是她,只是防患未然。今日便是这丫头生事,否则也断不会将祈安引来,坏我的事。」 冶容叮嘱道:「你去盯着她,防她再出什么么蛾子。」 「是,母妃。」 追露离开,冶容匆匆步入漱阳宫。 * 令黎威胁灵根不成,被灵根反扔进了水里。 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温热的水,她挣扎着浮出水面,又带出一阵水花四溅——「哗啦啦!」 「咳,咳咳!你也太?……!」 令黎抹着脸上的水睁开眼睛,嘴里骂着灵根,然而话还未说完,看清眼前的少年,声音硬生生就被卡在?了喉咙里。 烛光不甚明亮,眼前的少年近在?咫尺,冷白?清俊,身上的肌理轻薄分明。 意识到自己掉到了哪里,令黎剎那间噤声,呆若木鸡。 ——她掉到了竺宴的浴桶里! 少年此刻正在?沐浴,靠坐在?浴桶中,长发披散着,温热的水蒸腾出白?茫茫的雾气,氤氲在?他冷白?的身体周围,看起来硬邦邦的胸肌上还挂着水珠。 令黎的睫毛上也沾着水珠,她呆呆看着眼前的竺宴,耳根以缓慢而尴尬的速度一点?点?变烫。 竺宴抿着唇,琉璃色的凤眸冷冰冰地瞪着她,紧绷的下?颌昭示着他的克制。 令黎终于反应过来,头皮一紧,连忙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你那个灵根……哎呀!」 她越说越说不清,一着急索性不说了,飞快地站起来要爬出去。着急忙慌之?下?,又带起一阵水花四溅开去,溅了竺宴一身。 少年紧攥着拳头,克制地闭上眼,耳边传来她稀里哗啦的动静。 她稀里哗啦了两?下?,却又忽然没声了。竺宴睁开眼。 令黎正准备出去,站起来又倏地停下?。 她来做什么的?眼下?,不就正是天时地利吗? 她转过头,对上竺宴的眼睛,胆子一下?直冲大脑,轻喃:「其?实我也……我也不是完全没故意。」 随着她的话说完,竺宴仿佛听见了「嗡」的一声,紧接着,一向清明的脑海变成一片混沌,眼睁睁看着少女?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往他走近了一步。 浴桶不算大,容纳他一人尚还勉强,两?个人本就拥挤,她甚至还不知死活地往他走近。一阵暧昧的水声过后,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贴到了一起。 滚烫的温度自两?人肌肤相亲的地方传来。 少年冷白?的肤色立刻泛出浅薄的红意,双手?握住浴桶两?侧,紧绷的青筋绽出,脉络分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你到底要干什么!」低沉的嗓音从齿间蹦出,竺宴直直盯着她,目光似勐兽兇狠。 令黎此刻的心如?擂鼓一般,一下?下?用力地往胸口撞。但?她知道,那不是因为害怕。不,那或许也是害怕。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今晚,只要过了今晚,她就能带竺宴出去了。 竺宴会好起来,外面的世界也会重新恢復光明。他不会堕魔,因为她会帮他圆了他梦寐以求的心愿。 她又想起梦中那个红衣妖精,忽然觉得其?实也没那么难,只要像她一样就可以。 水底下?,她放松自己的身子,放任自己坐在?他的腿上。 少年一动不动,只是手?背上的青筋绷得更高了,盯着她的目光更加兇狠,像是恨不得吃了她。 令黎的脸一点?点?压低,直到与他分分寸寸的距离。 他的眼睫很长,乌黑浓密。远远看着他的眼睛会觉得他清冷,傲骨嶙峋,可是这么近,看清他漂亮的睫毛、看清少年眼底的冲动与克制,她心里竟生出隐秘的快乐。她好像,见到了他不一样的一面,旁人不知道的一面。 这让她如?被鼓励,凑到他的唇边,哑声道:「我来之?前,洗过澡了。」 她闭上眼,轻轻贴上他的唇。 滚烫的唿吸拂过她的脸颊,她颤着手?,忐忑又期待地攀上少年裸露轻薄的肌理…… 竺宴狠狠闭了闭眼,心中仿佛有两?头勐兽在?互相较劲撕咬。他的双手?几乎要将浴桶捏碎,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将她紧紧抱住,反过来压在?身下?。 唇舌间的柔软得仿佛能将他碾碎,他硬是强迫自己,微微侧了侧头。 令黎已经做到这一步,不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不会让他逃了。她双手?捧住少年的脸,半睁开眼,眸底水光潋滟:「你不要觉得我很随便,我从未如?此对过别?人。」 他从未如?此想过。对上少女?忐忑不安的眼眸,仍是忍不住哑声问:「为何是我?」 为何是他?令黎也有一瞬的茫然。 这似乎是一个答案显然的问题,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带他出去。可是有那么一个瞬间,竺宴却仿佛真的将她问住了。她的脑子里白?了一瞬,心尖儿却生出奇异的感觉,那样的感觉似曾相识却又前所未有的陌生,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想了想,轻喃:「你不是说,灵根会帮我实现一些无伤大雅的心愿吗?」 她的手?指落在?少年的胸前,轻点?他心口的位置:「我的心愿就是你。」 手?指被用力握住。 她猝不及防地抬眸,眼前却陡然落下?一片阴影,她被少年滚烫的唇夺去了唿吸。 两?人的位置翻转,令黎被压在?他的身下?。 与她忐忑而紧张的试探不同,少年的吻炙热、霸道又横冲直撞。他兇狠地咬着她,吮得她舌尖发麻,连唿吸也被一併夺走。直到她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窒息而亡,他才稍稍放开她。 「你就这么想要我?」嗓音低得发沉,唿吸不復平稳。 令黎抱着他的腰,在?他怀中轻轻点?头。 这一刻其?实她并未去想神尊已经回来了,至多?不过明日一早,他就会面临灾难性的惩罚。她就只是……他那么问,她就本能地点?了下?头。 竺宴的身体发紧,沉默了一瞬,忽然轻道:「凤凰是神鸟……」 令黎不解地抬眸看他,不懂他为何要在?这时说这个。还以为他是要来一套自卑的言论,说什么高攀不上她的鬼话。 但?她显然是高估了竺宴的道德感,即使还是少年时的竺宴,道德感也不怎么高。他只知,他喜欢,也提醒过她,她非要,那他便给。 青涩而莽撞的吻再次压下?来,耳边只余少年似无奈似投降的低哂:「你为何却像个妖精?」 凤凰是神鸟,你为何却像个妖精? …… 第32章 神尊 羲和?一族凤凰血脉, 多修习火灵,也有修习水灵的,譬如斳渊。而碧落一族多修习土、木二灵。但总体而言, 万物归于五行?, 相生相剋, 五行?灵力之间本没有壁垒, 神族与神族之间, 真正的区分在于血脉。 所以追露刚一靠近天酒的绛河殿, 尊后?就知?道了。 她正靠在榻上养神,一只?手支着头, 微微阖着眸子, 空气中浮动着一股特殊的香味。有些像檀香, 却又不是檀香, 闻着十?分?养神。 察觉到追露的气息正在往绛河殿靠近,她缓缓睁开眼睛。 星回在她身旁,正徐徐往香炉里添着香料, 察觉问:「娘娘,怎么了?」 祈安淡道:「追露扮成天酒的模样去了绛河殿, 你去看看。」 星回颔首:「是。」 星回喊了个宫娥进来, 继续往香炉里燃香料,自己化身为一只?金色凤凰, 顷刻间飞出了朝霞宫。 * 追露掩去了自己身上的水灵气息, 又化作天酒的模样来到绛河殿。 追露是神尊之女, 身上有神尊的血脉, 寻常的神侍宫娥根本看不透她的幻形术, 她如入无人之境。 天酒果然不在。 冶容的猜测俨然被证实?,想到朝霞昭华两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天酒竟敢胆大包天跑到昭华宫偷听,追露心生怒气,转身便飞出了绛河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但她仍旧保留着天酒的模样,离开绛河殿后?,沿着去往昭华宫的方向不疾不徐走着,不久便遇见了路上巡逻的一队神侍。 她将他们喊住,装作丢了东西正在寻找的模样,又问:「你们巡了一路,可曾看见我丢失的泪坠额饰?」 原本就是子虚乌有的遗失,神侍自然没看见,追露又装作着急的模样,原地转了几圈:「到底去哪里了?那可是母后?的旧物。」 神侍一听是今日才刚露了面的尊后?之物,立刻便自告奋勇要帮忙找,追露忙道:「不必,母后?最不喜玩忽职守,你们自去尽你们的职责,我自己再四处看看。」 她一面找,一面嘀咕道:「去哪里了呢?我这脑子,怎么就记不清在哪里弄丢的你……」 一名神侍道:「方才见殿下往扶光殿的方向去,可是在那边弄丢的?」 扶光殿。 追露暗暗在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娇憨道:「对啊,看我险些忘了,我这就去寻!」 说罢飞身离开。 但追露并未去扶光殿,却是径直去了漱阳宫。 漱阳宫中,长赢还在昏睡,但他的模样比起上午刚被送回来时?已经不知?好到了哪里去。虽然仍旧瘦削苍白,但至少有了人形模样。 冶容又试了试他身上的神力,虽然受损严重,但至少是又回来了,不似上午那般像似被邪物吸干了一般。 冶容看够了儿子,心下安定?大半,又重新有了心力追究。 她的长赢平白受了这等罪,连命剑炎序都让人给毁了,她必不会就这么算了! 冶容绕出卧室,来到正厅,一抬眸,前方不远处,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男子一身霜白衣袍,身形笔直,墨色的头髮以金冠一丝不苟束着。他的前方是大殿正门,远处,一轮皓白的月亮挂在漆黑的天幕。 眼下,一名得了尊后?谕旨的神侍正在向他汇报今日发生的事。 他的背影从?头到尾沉稳,不辨喜怒,只?在听完以后?淡道:「下去吧。」 低沉醇厚的嗓音,让人联想到古琴迴荡在空谷,虽然不重,却透着让人安定?舒服的力量感。 神侍领命离去,冶容正要轻移莲步上前,追露忽然从?外?面着急忙慌闯入,一面跑一面大声道:「母妃,大事不好……!」 她话?说到一半陡然抬头,注意到面前并非冶容,慌忙收住声,又惊恐地喊了一声:「父尊!」 冶容立刻默契地停下脚步,不再上前,只?听前方神尊果然问了一句:「何事不好?」 追露瑟缩了一下,目光闪烁半天,神尊也不开口催她,她这才自己犹犹豫豫开口:「是,是天酒……」 大约她犹豫得夸张了一些,忘记了有些事坏就坏在动作太慢,她才刚说了「天酒」两个字,外?面便传来星回的声音。 星回跟着追露来的漱阳宫,落地之后?,金色的凤凰化作人形,朗声在殿外?道:「神尊,尊后?娘娘求见。」 漱阳宫上下皆知?,尊后?的求见都不是真的求见。她似乎很不喜欢出门,若是有事,便唤人来传一句求见,然后?由神尊过去朝霞宫。 这七八百年来,尊后?主动求见的次数极少,但神尊无有不去的。 果然,星回声音刚落,冶容便见神尊立刻抬步出去,走过追露身边时?留下一句:「回来再说。」 神尊毕竟是创世神尊,六界的天地共主,他说话?即使不轻不重,也自带威严,一言九鼎。追露虽是他的女儿,但面对这样的父尊,心中也带着天然的畏惧。 回来再说,四个字而?已,追露果真噤声。 神尊的衣袍掠过一阵凉风,轻拂过她微微发烫的脸颊。 「神尊且慢!」 冶容拉着追露匆匆追出来,仰头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缓声道:「追露方才没将话?说清楚,神尊可否容妾借一步说话??实?是此事事关天酒,十?万火急。」 神尊闻言,方才徐徐回头。 饶是相对数万年,冶容仍旧会为眼前的神姿倾倒。 漆黑天幕,皓月当空。男子剑眉星目,初春的夜风吹起他霜白的衣袍和?墨色的髮丝。 出尘之姿,背负月色,却让皓月黯然。 冶容出嫁前从?未见过神尊,却对神尊有太多的想像。神族子女自小听着创世神的故事长大,在他们的想像中,创世神尊开天闢地,一言九鼎定?天下秩序,那必然得是名副其实?的「顶天立地」,手臂如山脉那么粗,头髮像河流那般长,搞不好住的屋子都没有房顶,因为他会把屋顶撑破。 直到后?来,昭华宫初见,一眼万年,她方知?,原来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神姿无双,惊心动魄。 只?是神爱苍生,自身的欲望反而?淡薄到了极致。她陪伴他数万年,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于他而?言,他们也不过只?是他的苍生之一。 此时?她神色动容,眼中隐隐有哀求之色,他的眼神却如深潭,无波无澜。 上位者习惯了决策,无须浪费时?间,神尊立刻道:「既是天酒之事,你正好与吾一同前去,当面说与她母后?听。」 冶容:「……」这属实?是她没想到的。 * 众人来到朝霞宫时?,殿中的香料已经燃尽,空气里只?余浅淡的气息,闻着与寻常檀香一般无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神尊大步走进,尊后?徐徐自座上起身。 霁红色的衣袍曳地,头上一支简单的金色翎羽,国泰民安的一张脸,美而?没有攻击性,却光芒万丈。 她走上前,唤了一声:「神尊。」 眼波流转,又玩笑?般笑?了一句:「多年未见,君思我否?」 不待神尊说话?,她看着眼前这张冷淡的俊颜,又道:「定?然是否。」 神尊早已习惯她如此,淡声问:「你要见吾,可是有事?」 「原是有事,但我方才听冶容说天酒有十?万火急之事,」尊后?转而?看向冶容,「你我皆是做母亲的,想来明白这天下为娘的断没有什么事急得过孩子,那你便先与我说说我的天酒吧。」 尊后?嘴里说着急,动作却一点都不急。说着便转身回到上座,一掀长裙,旋身落座。 然后?才继续问冶容:「她怎么了?」 神尊跟着来到她身边,与她坐在一处。 夫妻两人共同坐在高处的画面,刺得冶容的眼角生出辣辣的疼。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太多太多年没见了,久远得险些让她忘记,原本,神尊与尊后?就是这天地之主。 当年他们便是如此,比肩而?立,像两株高大的木棉,共沐风雨。六界甚至为此做出了不少话?本,传他们如何恩爱,如何互相扶持。只?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才发现尊后?已经许久不曾出过朝霞宫,而?她与神尊也已经许多年不曾站在一处。 有传他们恩爱的,自然就有传他们感情生变的。什么样的说法都有,还有说尊后?实?则是被打入冷宫了,半步出不得朝霞宫,连带着天酒也失了宠。只?是神尊很伟大啊,所以表面上依旧是宠爱天酒的样子。 有心无心的谣言听久了,很容易被篡改记忆,就这么,连冶容自己都信了。 所以此情此景,陡然映入眼帘,冶容一时?很难接受。她站在下首处,袖中的拳头攥紧了,指甲陷入手心。 「还是让追露说吧。」冶容轻道。 她的身旁,追露这才硬着头皮道:「天酒夜里去了扶光殿,至今没有出来。而?,而?且,去之前还特意沐浴……」 神尊闻言,皱了下眉:「此事当真?」 即使身为父女,神域之内甚至盛传神尊最宠爱她,追露也鲜少感知?到神尊的情绪,此时?见他皱眉,她如被鼓舞,立刻重重点头:「当真!」 冶容跟着道:「还有一事,妾一直未说,于妾的身份而?言,本也不该多嘴,只?是今夜生了这等事,实?是不能不讲了。」 她看向尊后?,轻声道:「今日妾带着天兵下界捉拿竺宴之时?,正撞见天酒……天酒在亲吻竺宴。」 神尊:「什么?」 方才汇报的神侍并没有与他说这事。 「妾绝无虚言,当时?数千天兵,他们都看到了。」冶容又看向祈安,「若是尊后?早来一步,也能看到。」 神尊闭了闭眼,虽没有亲眼见那画面,也已经不忍直视了。他闭了片刻,转头看向尊后?,也没说话?,就无声看着她。 祈安却是一脸淡定?:「不就是亲了一下吗?又不是没亲过。」 「又不是没亲过?」神尊重复,他冷淡板直的嗓音在此时?听起来竟有种诡异的认真的感觉。 「你自己看。」祈安说着,袖袍一挥,两人面前凭空多出一颗留影珠。 留影珠内的画面在空气中放大,空中立刻多出了一只?白白嫩嫩的幼崽。 婴儿一双琉璃色的眸子,绝无仅有,正是竺宴。 那是一岁时?候的竺宴,那时?候的他与现在傲骨嶙峋的样子半分?不像。夏日里,小幼崽白白胖胖的身子只?穿了一件奶白色的褂子,薄薄的,露出肉墩墩的胳膊腿儿,一圈圈的都是白花花的肉。 一双眼睛清澈极了,像宝石一样漂亮,却懵懵的。 他被放在地上,自己拿了个小点心咬着吃。小点心没拿稳,忽然掉了,就夹在他白花花的腿肉之间。他憨憨地低头去找,却没找到。 那时?候的竺宴真的好憨,因为胖嘟嘟的,动作也比较缓慢,就在那里傻傻地低头找小点心,左看看,右看看。 画面外?传来两名女子的笑?声,其中一道正是祈安的声音。 只?听祈安笑?道:「憨得好可爱啊,酒酒,你去帮哥哥找小点心好不好?」 随着她的话?说完,画面中又多出了另一只?小幼崽。 婴儿时?期的天酒也是白白胖胖的,与竺宴把肉肉露在外?面不同,小天酒穿着连体衣,还不到一岁,浅浅的头髮就已经乌黑亮泽。她背对着画面,祈安将她放下之后?,她就自己一路朝着竺宴爬去。 爬到竺宴身边,竺宴疑惑地望着她,她也抬头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小天酒忽然抱住小竺宴的脸,「吧唧」一声,竟直接亲了上去。 画面中立刻传来尖叫,听着是竺宴的母亲羡安的声音:「祈安,你女儿是魔鬼吗!我儿子小小年纪,你女儿就强吻他!」 祈安就在一旁没心没肺地看乐子:「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亲的嘴。」 结果像是为了应和?她这一声,她话?音刚落,就见小天酒抱着小竺宴不放,竟直接对着他的嘴亲了上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画面外?,两个女子疯了一样尖叫。 画面之中的小竺宴却相当淡定?,只?见他茫然地望着面前的小天酒一会儿,忽然唇角悄悄翘了起来。 「我天!他竟然在偷笑?!天酒,你吃大亏了!」 随着祈安一句玩笑?,画面消失,殿内剎那间重归安静。 尊后?转头看向神尊:「吶,这不就亲了吗?」 她又看向冶容:「这种留影珠我还有很多,你们要是感兴趣,我可以一遍遍放给你们看。我自己没事的时?候也常看,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看不腻。」 冶容:「……」 追露:「……」 冶容沉默了一瞬,敛色道:「小时?候不懂事便罢了,如今天酒与竺宴皆已成年,还是要守一守男女之防,若真放任他们闹出什么来,破了男女大防……」 祈安:「破了便破了,让他们成亲便是,有何要紧?」 冶容:「可天酒与斳渊已有婚约。」 祈安沉吟了一瞬,很快道:「那此事便要看斳渊的意思了,他若不喜欢天酒,便让他们解除婚约。他若喜欢,那就让他与竺宴两个一起,共同与我儿成婚。」 冶容:「……!」 冶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真是尊后?说得出的话??她这是被气煳涂了吧? 还好神尊清醒着,喊了一声:「祈安。」 祈安闻言,转头望向神尊,一脸认真地问:「你定?六界秩序时?,没有定?过二夫侍一女这条?」 神尊:「不曾。」 祈安眼底难掩失望,不过立刻道:「那你现在就定?一个吧。」 神尊:「……」 冶容:「……」 追露:「……」 第33章 木头 让冶容和追露先行离开, 只剩神尊与尊后二人,神尊开口:「祈安,你方?才所言, 是认真?的吗?」 「我若说是呢?神尊可会成全?」 神尊看着她, 素来冷淡的眼眸中有着不可?思议:「你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可有找神医看过?」 「……」 若非知道他没有七情六慾, 祈安会以?为他是在讽刺她。 然?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众生?皆有七情六慾, 唯独神尊没有, 他心中只有苍生?。 他是真?的不懂。 神尊思索了一下,又问:「可?是岁月太长, 让你忘记了竺宴身上有吾的封印, 天酒不可?与他……」 尊后淡淡打断:「岁月怎会太长?我的天酒才两万岁, 刚刚成年, 岁月于?我而言只有太短。」 神尊闻言沉默了一瞬:「你放心,吾会压制你体内的魔障之气。」 尊后不置可?否,只道:「我已让星回去扶光殿了。」 「那你为何还要与吾说那些话?」神尊思索了一下, 「你是故意说与冶容母女听的?」 「也是说给你的。」尊后抬眸看向神尊,「你自绝七情六慾, 心中只有苍生?大爱, 自是不懂,有时候小情小爱才最是要命。如今天酒已做到这一步, 我若去阻止, 便是伤害她。」 「但你是为了她好。」 「然?而我却不能告诉她。这世间所有不能摊开来说的为她好, 其实都会伤害到她, 都会让她难过。那样的难过, 或许不及神尊当日自灭七情六慾的痛苦万一,但于?一个年华正好的少女而言, 也像天塌下来一样了。」尊后说到这里,看到神尊一脸认真?,又话锋一转,「当然?,天就算真?的塌下来,神尊也会先拿自己的身体去顶着,我只是打个比方?。」 「我的意思是,这个恶人,我就不做了。我命星回去,也是说奉神尊的命,好让天酒以?为,她的母亲已经为她尽了力,剩下的便全是她父尊的决定?了。」 神尊明白过来,颔首:「可?,吾可?做这恶人。」 尊后看着神尊一脸正色,分明是一张光风霁月的脸,却板正得近乎滑稽,心中一时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 令黎想哭,哭好大声那种。 好不容易竺宴主动?亲她了,她满心期待,眼看马上就能离开这里,结果?最后关头,竺宴又停了下来。 彼时她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身上的衣裳不知?何时褪尽,她的心怦怦直跳,只觉身在水深火热。 轻轻掀开眼,发现?竺宴将她抱回了床上。她不懂他为何忽然?换地方?,哑声「咦」了一句,一时上头,竟脱口而问:「是不是在水里,你不会?」 竺宴:「……」 少年的肌理块垒分明,青涩却不柔弱,隐隐藏着无尽的力量,又因为听见她这么一句直白的质疑,手臂上绽出青筋。 但令黎浑然?不觉,并且觉得这没什么,毕竟两人都是第一次,更一脸求知?若渴地问他:「那在床上你会吗?你若是不会也没关系,我可?以?去问知?确……」 她的话未说完,嘴巴便被?狠狠堵住。舌尖麻麻的,她再也说不出气人的话,耳边只余少年恶狠狠的声音:「你的火灵快将水烧开了。」 令黎脸颊顿时发烫,难怪方?才觉得那么热……但她也来不及害羞多久,脑子很快再次陷入迷瞪,身体里生?出奇异的感?觉,两条手臂自主地攀住少年赤.裸的嵴背,轻轻抚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风吹过远处的树影,传来簌簌的声音,月光被?揉碎。 身上的少年却倏地放开她,下一刻,早已不知?被?扔到哪里的衣裳原封不动?穿回她身上,他甚至还施了个干燥术,原本在水里滴滴答答的布料重新变得干燥柔软。 令黎此时脑子里懵懵的,迷迷煳煳睁开眼睛,还未看清什么,便听见扶光殿外传来星回的声音:「神尊召见竺宴。」 星回这话是对殿外看守的神侍说的,但刻意加了一丝力度,好使里面?的人能够听见。 虽然?以?竺宴身上的创世血脉,根本无需她出声,她一靠近扶光殿的范围,他便应察觉了,就像尊后能发现?追露靠近绛河殿一般。 她是尊后的心腹,自不会出声喊天酒,平白坏了天酒的名声,便只得假託神尊召见竺宴,给竺宴提醒。想少年虽然?桀骜狂妄,也应当知?道分寸。 竺宴皱了下眉,方?才意乱情迷,他竟未第一时间察觉,还是星回走到了门口他方?才发现?。 然?而他这一皱眉看在令黎眼里,却以?为是大事不好。她又忽然?想起不久前在昭华宫听见的,冶容说他们?杀不了他,却能毁他肉身。 令黎甚至害怕去想那个画面?,不敢想像真?那样的话,他该经歷怎样的痛苦。 见他穿好衣服,眸光晦暗往她看来一眼,她头脑一热将他拉回,翻身便将他压在身下。 「别出声。」她竖起食指,压在他的唇上。 令黎压低声在他耳边问:「我听说你这里这个结界除了神尊,他们?都进不来,是不是?」 少女温热清甜的气息一阵阵拂过他的耳根,竺宴方?才好不容易强行压制住欲望,又被?她撩得心浮气躁,气得闭上眼不想搭理她,但听见她问「是不是」,还是本能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令黎闻言,一个大胆的念头勐地窜过脑海。 现?下来的是星回,神尊并没有来。便是星回见不到竺宴,回去告状,以?神尊之尊,也不至于?急匆匆一时片刻就赶过来,就是说,他们?还有时间。 只要搞快点,把这个事情做成了,他们?就能在神尊冲进来以?前离开这里。 这么想着,令黎的视线落在少年刚刚才系好的腰带上,手跟着摸了过去。 「不可?以?。」 手被?按住,竺宴睁开眼睛。 很奇怪,明明他现?在还只是个少年,被?那双眼睛严厉地一看,令黎却仿佛感?觉到了来自血脉里的威压。 她本能地不再敢放肆,轻轻缩回了手。 竺宴坐起来,沉默了一瞬,还是缓声向她解释:「她不是在叫我,她是在叫你,他们?知?道你在我这里,否则传话的人绝不会是尊后身边的星回。」 「若是尊后的意思,」竺宴顿了顿,略显不自在,「我便不能依你。」 「啊?」令黎愣了一下,发热的脑子渐渐冷静下来,也想明白过来,「啊……」 好可?惜,就差一点点。 眼见竺宴下床,便要出去,她连忙跟上去,拉住他的衣角:「他们?会怎么惩罚你?」 少年头也未回,冷漠的嗓音里透着不屑:「他们?杀不了我。」 又是这句……可?是这世上多的是比死?更痛苦的折磨。 令黎心底生?出一个念头,她走到竺宴面?前,仰头望着他:「方?才我们?那样……」 竺宴低眸看着她,耳根晕红。 令黎大着胆子说完:「你能假装已经成了吗?」 她想,圆梦这种事情,除了身体上的满足,更主要的是心理上的满足吧?虽然?此时被?打断,他们?的身体还没来得及结合,但假如他不停地暗示自己已经成了,会不会就出现?圆梦的错觉,然?后他们?就真?的出去了?他也就不必再受接下来的苦。 令黎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理论上其实十分站得住脚,主要是需要竺宴配合。 但显然?,理论上站得住脚不代表它不荒唐。 还配合?竺宴直接被?她给气笑了:「怎么假装?你假装一个给我看看?」 令黎一门心思想让他免受痛苦,没听出他话中的讽刺,竟果?真?虔诚地继续往下想办法。 她眼睛一亮,立刻眼巴巴地问他:「你会篡改记忆的术法吗?你教我,我帮你改!就把你的记忆改成我们?已经做过了!」 竺宴:「……」 竺宴直接越过她,大步开门离去。 他真?是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她了! 怎么可?以?这么没心没肺?亏他方?才还动?情动?心,真?是一颗真?心餵了……木头! 令黎望着竺宴绝情离开的背影,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在生?气什么? * 星回号称来传竺宴,却是在远处等着天酒。 竺宴离开之后,令黎悄悄离开扶光殿,刚想唤来青耕鸟,忽然?想起竺宴的灵根还在自己身上。 糟了!方?才忙着拉他做坏事,忘记还给他了! 她刚要追去找竺宴,星回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殿下。」 果?然?,竺宴说得没错,星回是来找她的。 星回将令黎带回朝霞宫,路上将今夜发生?的事同她讲了一遍。令黎如今一心只想带竺宴出镜子,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听得心不在焉,却在听见星迴转述尊后的话时,眼睛一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成婚?」 她光忙着献身,却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光明正大的办法! 瞧着竺宴这人虽然?桀骜,许多地方?却透着古板,而且他还是那么自爱的一个人,想来定?然?十分看重名分!搞不好就算方?才他们?做了,也未必真?能出去。 令黎这么一想,心中的遗憾瞬间去了大半,又立刻变成了满心期待。她蠢蠢欲动?地问:「我真?的可?以?与竺宴成婚吗?」 星回笑道:「尊后一向是对殿下无有不依的,只要神尊同意即可?。」 令黎想着神尊都不怎么管她,那必然?是没什么问题了。她顿时心花怒放,快乐地回了朝霞宫。 彼时神尊已经离开,令黎一心以?为真?的能和竺宴成婚,欣喜之下忘了担心被?尊后识破她是个替身,一见到尊后,就乳燕归巢一般跑到她身边,竟仿佛真?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祈安自上个月与天酒吵架之后已经许久没见她这么开心了,自是满心温柔,甚至没忍住,还像天酒小时候一般,将她抱在怀里。 这样的温情是令黎从未体会过的,有一个剎那,她甚至不由自主也抱住了尊后。然?而转瞬,她的手一僵,又轻轻放下。 「酒酒怎么了?」祈安柔声问。 令黎自然?不敢说自己做贼心虚,垂着眼,随意扯了个谎:「我还以?为母亲知?道了今夜之事,会怪我。」 祈安笑了一声,忽然?道:「我这些年无聊之时,也常从镜子里看凡间的母女如何相处。」 「嗯?」令黎茫然?地眨眼。 「有一次,我看到一对母女吵架,其实无有对错,女儿有女儿的道理,母亲有母亲的道理,只是有些事一时间无法说开。」祈安继续道,「她们?各自难过了一夜,第二日,母亲早早出门去为女儿买了新衣回来。女儿醒来看到床头的新衣,明白了母亲无法言说的退让,便主动?抱住了母亲,母女俩重归于?好。」 令黎望着眼前高贵的女子,她仪态端庄,眸底却有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她不知?道竺宴是不是就是祈安口中的那一件新衣,只是那一个剎那,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手轻轻攥了攥,鼻间发酸。 这一刻,她代替天酒,主动?抱住了祈安。 祈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你父尊在漱阳宫召见竺宴,你若是不放心,可?带着星回过去看看。」 令黎正想开口向尊后提这事,未料到她竟主动?提起。她看着祈安的眼睛,心里忽然?好羡慕天酒。 祈安是真?的很爱天酒。 第34章 夫君 漱阳宫中, 灯火明?亮,皓月悬在飞翘的檐角之上?。 令黎到的时候,正听见里面传来冶容的声音, 尖利斥责:「你说你未盗裂缺, 那你如何解释追露脸上?的伤?」 令黎站在门边, 见冶容拉过追露, 后者含泪解下脸上?的面纱, 右脸颊上赫然是一道长长的伤疤。 看那伤疤所在的位置, 正是她刚入镜那一日,竺宴引天雷所伤。 这么?多天了, 怎么?半点不见好? 冶容道:「若无裂缺, 你如何引雷!还不速速招来, 你究竟将裂缺藏到了何处!」 令黎皱眉, 这分明?是借题发挥。 竺宴说得果然没错,为了长赢的颜面,他们不会直接追究受伤之事, 便强加些别?的罪名给他。 竺宴淡道:「我没见过裂缺。」 冶容疾言厉色:「还要?狡辩!」 就在冶容问罪的时候,神尊坐在高位, 沉默地看着竺宴, 不言不语,目光探究。 直到冶容唤他:「请神尊定夺!」 神尊缓缓开口?:「裂缺的确是不见了。」 比起?冶容的咄咄相逼, 神尊无波无澜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 众生生而有七情?六欲, 有情?有欲便会有私心、偏颇。所以神尊创世之后, 便自绝七情?六欲, 为的便是做一个公正的天地之主, 不为私情?所累,公平地爱六界苍生。 此时, 他翻转掌心,当着竺宴的面召唤裂缺。裂缺原是他的命剑,曾追随他开天闢地,然而他数次召唤,手中空空如也。 竺宴:「与我无关。」 神尊又问:「那追露脸上?的伤呢?」 竺宴不答反问:「我为何要?伤她?」 令黎心想,这个回答就很?机智了。 你方脸皮薄、藉口?多,你方先说。 追露脸上?一热,紧紧咬牙。 但冶容自然不会说是追露觊觎竺宴美色不成,被?竺宴反杀,一口?咬定道:「因你上?月将天酒推下屋顶,神尊罚你九道天雷,你便恨上?了裂缺,追露撞见,你又用裂缺伤她!」 「可有证据?」这话是神尊问的。 他看着冶容,目光通彻。 冶容硬着头皮道:「神尊大可一探追露伤痕,看是否果真为天雷所伤。」 「的确是天雷所伤,但能召引天雷的并非只有裂缺。」 「不错,神帝唿雷引电,竺宴是神帝之子理?当可以,但竺宴灵脉被?神尊封印,除非他破了神尊封印!」冶容寸步不让,「竺宴,你可是私自破了神尊封印?」 神尊抬掌,一道霜白色的光霎时笼罩到竺宴身?上?,他又一次露出了方才那种探究的目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半晌,他收回神力,目光从探究变成困惑。 竺宴一脸坦荡,俨然问心无愧的样?子。 神尊问:「封印还在,亦无丝毫魔气,你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竺宴与神尊二人心照不宣,冶容什么?心思,懂的都懂,神尊任由冶容借题发挥步步逼问,不过只是想问出他真正在意的问题——竺宴究竟是如何打伤的长赢? 他不允许任何不明?的力量在这个时候出现?,危及他的六界安定。 门外的令黎看着少年桀骜的背影。 原来他把灵根借给她,不是给她玩,而是他早就料到神尊会探查。以神尊神力,若灵根在他身?上?,多半会被?发现?,然后被?收回去或者当场毁掉。 她的心情?忽然说不出的复杂。她为他逃过一劫而感到万幸,也会为他的目光长远折服,可是心底深处有一个角落,又莫名生出沉闷的感觉。 所以她是被?他利用了吗? 但这个阴暗不快的想法很?快便被?她打消,她想,这没什么?,她原本就是抱着做个工具人替身?的心态来这里,只为了给他圆梦,阻止后世的他入魔。 这样?想着,她立刻转头看向星回。 星回颔首,抬步进入殿内。 「神尊,尊后娘娘有恙。」 神尊正在问话竺宴,且是事关六界安定的大事,若是旁人打断,他定责罚不贷。可是星回一句话,却让他立刻放下了对竺宴的追问,袖袍一挥,他与星回二人之间立刻生出一个独立的结界。 殿中其余人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追露一脸茫然,冶容袖中暗暗攥紧了手,令黎在门口?开心地抿了抿唇。 有个疼爱她的尊后真的是太好了! 来这里之前?,她问尊后:「我知道这个事情?很?难办……但母亲可能想到什么?办法,将神尊的岁始印借出来?」 尊后打量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问她要?做什么?,然而那双通彻的眼睛仿佛能将她的元神也看透一般。令黎立刻心虚,后悔自己冒进,若是一个搞不好她非但没借到尊后的力量,反而把自己暴露了,那竺宴还没死,她就先死了。 尊后却平静地收回了打量她的目光,温声道:「可。」 她看了星回一眼,星回与她万万年默契,立刻颔首:「是,娘娘。」 然后便是眼前?这一幕了。 令黎不知尊后用的什么?办法,然而结界消失后,便见神尊看向冶容:「岁始印可带来了?」 冶容一脸莫名。岁始印是白日长赢重伤被?送回来后,她藉口?怕自己一介女流无法制服竺宴,跪在神尊脚下苦苦哀求借来的,神尊当时急着带长赢去汤谷寻回神力,无心与她周旋便交给了她。 说来也是光明?正大,她不知神尊这个时候怎么?忽然问起?,道:「还在昭华宫中,妾这便派人去拿。」 「不必。」 神尊说着,手掌翻转,以神力召唤岁始。 然而同样?的场景重演,他手中空空如也。 冶容脸色大变,眼睁睁看着神尊再次召唤岁始,岁始却如消失的裂缺一般,毫无动静。 冶容踉跄一步,脸色刷地惨白,神尊看向她,不轻不重问:「岁始呢?」 冶容张了张嘴,百口?莫辩。 神尊亲手将岁始印交给她,而后她在青丘用岁始捉拿竺宴,众目睽睽,非但神域的天兵神将看到了,青丘神族也看到了,如今岁始印竟在她手中丢失…… 岁始印与裂缺剑虽都是神尊之物,可意义大不相同,裂缺剑是剑,岁始印却是神尊执掌六界的信物,类似于人界帝王的玉玺。人间若有人丢失玉玺,是株连九族之罪。若岁始印真的找不回来,她与她的族人都在劫难逃。 「噗通」一声,冶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抖着声哀求道:「神尊恕罪,妾,妾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追露也被?吓到了,她虽骄纵,却不会不明?白丢失岁始印意味着什么?。 形势忽然逆转,上?一刻尚还咄咄逼人趾高气昂的冶容母女如今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令黎强忍着管理?表情?才没咧嘴笑出来,竺宴却面无表情?,甚至几不可察皱了下眉。 原来她说很?重要?的事就是这事,她怎么?敢! 在场所有人中就只有神尊最?平静,依旧是目无情?绪,他看向冶容:「你再仔细想想,吾先去看祈安。」 说罢,他便带着星回阔步离开。 路过门口?,他停下脚步,深邃的眸子看向令黎。 这便是开天闢地的创世神尊。这样?近的距离,即使他不说话,他什么?也没有做,令黎也自心底感受到了创世神的威慑。她头皮一麻,腿一软,差不多就要?当场跪下,星回忽然开口?笑道:「这么?多年了,殿下还是一见到神尊就连说话都不会说了。」 令黎这才慌忙屈膝喊道:「父尊!」 神尊点了下头:「外面凉,进去吧。」 他想来是已极力放温和了,但他语气板直,又自带神威,令黎始终觉得他高不可攀,不可亵渎,本能地只想跪地谢恩。 好在神尊和星回已经离开。 「是你对不对?」 令黎方迈入门槛,冶容恨恨的目光便往她投来。她目光笃定,直直盯着令黎,犀利的眼眸泛出冷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原来你潜入昭华宫不是偷听,竟是偷盗岁始,天酒,你好大的胆子!」 「冶容娘娘话不可乱说。」 说话的是竺宴,他上?前?一步,挡在令黎身?前?。目光冷漠,却是转头看向令黎:「你来这里做什么??来篡改我的记忆?」 令黎:「……」他怎么?还在为这个生气啊?这也太小?气了吧! 而且她那就只是个提议啊!他就算不答应也没必要?记恨上?她吧。 但她十?分大度啊,不与他计较,她轻轻眨了眨眼:「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竺宴对她早已不抱什么?期待,轻扯下唇 :「恭喜你学会了篡改记忆的术法,下次别?学了,你走吧。」 令黎:「……」他这张嘴是有毒吧? 「我才不用学那个,我有新办法了!」她仰头望着竺宴,抿唇笑道,「母后已经答应让我们成亲了,竺宴,你开心吗?」 随着少女清清甜甜的嗓音落下,空气剎那间安静。 竺宴低眸,目光仿佛呆滞,茫然地看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最?先有反应的反倒是追露,她上?前?一步,大声问:「怎么?可能?尊后怎么?可能会答应你,让你与竺宴成婚?!」 追露忽然爆发的声音刺耳,令黎不适应地皱了下眉,但她这人一向以和为贵,还是耐心回答她的问题:「那应该是因为你对尊后不是很?了解吧,毕竟她是尊后,也不是谁都能见到她的。」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追露连连摇头。 她一直喜欢竺宴,但她也不过只是想得到他而已,从未想过嫁给他。事实上?,神域之内的神女都像她这般,她们既垂涎竺宴的美色,又瞧不起?他沾染上?了魔气的血脉。与她们相比,追露一直充满了优越感,因为她不仅是神尊的女儿,她还自觉自己比她们更加善良,更加厚待竺宴。 可恨竺宴不识好歹,毫不领情?,从不正眼瞧她,甚至还毁了她的脸。 她心中恨极了,一个魔孽,他凭什么??有傲骨是吧?那我便将你踩进泥尘里,狠狠踩碎你的骨头,让你只能趴在地上?来求我! 结果此刻却听闻,尊后竟然要?将天酒嫁给他! 追露心中又妒又恨,指着竺宴,咬牙骂道:「他一个魔孽,生来便该挫骨扬灰,永绝后患,是我父尊可怜他才留了他一命,让他在神域之内苟延残喘,他连一条狗都不如,怎配得上?神尊与尊后的女儿!也不怕他污了你羲和神族的血脉!」 因心中妒恨,追露甚至忘记了这里是漱阳宫,便当着天酒的面,以最?恶毒的言语贬低着竺宴,仿佛她贬低竺宴就能让天酒颜面扫地,知难而退。 令黎听着追露字字句句,只觉自己被?气得头都晕了一晕。 她怎么?敢?! 令黎闭了闭眼,冷道:「那大概是因为,竺宴没有弄丢岁始,不会被?灭族吧。」 冷冰冰数字,落地有声。 冶容被?一针见血直戳软肋,脸色更白了几分,追露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立刻没了嚣张的气焰。 忽然,冶容拂袖挥出一个结界,如神尊方才一般,只将在场四人容纳在内。 冶容看向令黎,开门见山:「是你将岁始藏起?来了,你如何才能交出来?」 令黎笑了笑:「冶容娘娘还真是一如既往爱乱说话。」 她说着,上?前?一步,大方地握住竺宴的手。竺宴僵了一瞬,下意识想与她避嫌,却被?她扣住了手,十?指交扣。 令黎拉着竺宴的手,无辜地沖冶容眨了眨眼:「我只是来告诉竺宴我们马上?就可以成亲的好消息,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呢。」 追露立刻炸怒:「成亲?他做梦!」 「追露,闭嘴!」冶容呵斥。 转而又看向令黎,沉默了一瞬,平心静气问:「那你可能帮忙寻一寻岁始?」 岁始印究竟在谁手中,在场四人,心照不宣。 就在令黎手中。 竺宴借她灵根的一剎那,她就想到了。但当时她还不知道两人会被?打断,只是想着,万一像上?次亲他那样?最?后也没成功,还是要?留在镜中的话,须得留条后路。 于是她便潜入了昭华宫,借住灵根,偷盗了岁始印。 当然她肯定不会直说,冶容比追露聪明?,这么?一问,令黎便一脸善良宽容道:「我这人一向助人为乐,冶容娘娘都开口?了,我自然也不好狠心拂了娘娘的颜面。」 话说到这份上?,冶容直接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令黎一脸惶恐:「娘娘是长辈,我哪儿能要?求娘娘做事?只是眼下多事之秋,事情?一桩接一桩,先有裂缺剑丢失,后有岁始印不见。虽然都不关我的事啦,但娘娘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助人为乐,偏偏力量有限,一次又只能做一件事。若按先来后到,我定然是先要?寻到了裂缺,才有心力去帮娘娘寻岁始的。」 她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花里胡哨,其实言下之意就一个:你交出裂缺,我便给你岁始,否则大家鱼死网破。 不就是偷个东西贼喊捉贼吗?跟谁不会似的。 冶容自然听懂了,袖中的拳头攥得死紧。 她偷藏裂缺,问罪竺宴,本就是借题发挥,为了替儿子长赢报仇。万万没想到天酒这丫头竟然学她,她做初一藏了裂缺,天酒便做十?五偷了岁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此时若是屈服于她,交出裂缺,便再无理?由问罪竺宴,等?于就是放过了竺宴,那长赢的苦就白受了! 可若是一意孤行咬着竺宴不放,那么?她众目睽睽之下丢失岁始,不仅是她,整个碧落族都要?受到牵连。 冶容迟疑片刻,硬下心肠道:「好,我给你裂缺。」 「先不急。」 追露愤然:「都说给你裂缺了,你还想怎么?样?!」 令黎笑了笑:「我说了,我这个人一次只能做一件事。」 她收了收手心,少年的手掌宽大,她看向追露:「你方才羞辱我未来夫君,我现?在很?生气。你若是不向他道歉,我是没有心情?去寻什么?裂缺,什么?岁始的。」 第35章 负责 「夫君?」 追露听见这两个字, 竟都自动忽略了其他,瞪大了双眼,一副荒唐神情:「天酒, 你好不要脸!」 令黎奇道:「这有什么不要脸的?若没有夫君, 你母妃又是从哪里来的你?」 追露被噎, 还未说话, 令黎又立刻道:「不对, 我说错了。凡间说结髮为夫妻, 结髮才为夫妻,那这么说的话, 父尊并不是冶容娘娘的夫君。」 令黎一脸天?真, 又再一次脆生生确认道:「冶容娘娘没有夫君。」 她神情无比认真, 认真得直将冶容气得摇摇欲坠。 就?像凡间女?子为妾偏偏就?听不得一个妾字一样, 神尊的妃子虽名号好听一些?,但?令黎这么说,也是直往她心口上扎。 追露气急:「天?酒, 你竟敢羞辱我母妃,我跟你拼了!」 追露说着就?要冲上前去, 令黎也立刻毫不畏缩地上前一步, 却被竺宴更快地拉到身后。另一边,追露也被冶容拉了回去。 令黎感觉自己还未发力就?被卸了力, 一面被竺宴挡在身后, 一面往前面挣扎, 嘴上还击:「我哪里羞辱冶容娘娘了?你整日口出恶言却以神女?自居, 自觉自己高贵善良, 别人说句实话却是羞辱,你也太双标了吧。」 「你——」 「你如此双标, 真是可惜晚生了,你若早生个几年,那合该你来创世,你来开天?闢地,你来执掌岁始,你来定?天?下秩序,那时什么规则都依你的来,我也是绝无二话的!」 「死?丫头!我撕烂你的嘴!」 令黎一番噼里啪啦输出,直将追露堵得无话可说,她气急了,若不是中间有冶容和?竺宴挡着,那两人真能当场打起来。 眼见场面一片混乱,追露毫不知轻重?,冶容厉喝一声:「够了!」 追露一慑,这才噤了声,脸还涨得红红的。 冶容看了她一眼,忍着心中不甘,咬牙道:「天?酒说得没错,追露,是你太过分了,道歉!」 「母妃!」追露不敢置信,「你竟然要我向那个魔孽道歉?」 「道歉加一!」令黎听见「魔孽」两字瞬间冷脸,盯着追露,「你若再多说一句难听的,我让你跪着道歉!」 追露气急反笑:「呵,你好大的脸!」 「是吗?」令黎扫了冶容一眼,当即转身,「今日心情不好,不想助人为乐了,谁爱去找岁始谁去,反正?我不去。」 她说着就?拉竺宴走?。 冶容忙上前一步喊道:「等等,别走?!」 令黎顺势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冶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如今岁始印在天?酒手上,自己连带着整个碧落一族都等于是被她死?死?扼住了咽喉。天?酒自然不急,只要竺宴不死?,裂缺总能慢慢找,岁始却刻不容缓,神尊马上就?回来了,她必得给一个交代。 冶容冷声道:「追露,道歉!」 追露自小被宠惯了,冶容自己不是尊后,便将自己心中的那份自卑不甘全?化作了母爱,加倍补偿到追露身上,长赢自小懂得母亲的艰难,亦跟着分外疼爱这个妹妹。追露从未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捏着拳头,大声道:「我不!」 「啪!」 冶容反手,重?重?给了她一巴掌。 随着那一声响亮的耳光落下,剎那间,空气凝滞了。 门外,风吹过树影晃动,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传进来。 追露被打懵了,震惊地看着冶容,冶容冷着脸,没有看她,连令黎也下意识地秉了秉唿吸。 实在是这一耳光下手太重?,连她都没有想到。她非但?打了,还是当着外人打的,这份心狠,猝不及防。 「道歉。」冶容咬着牙,又说了一遍,她眼底汹涌着刻骨的恨意,又被死?死?压下。 追露脑子里早已一片空白,只剩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从小到大,冶容从未打过她,别说打她,连重?话都未曾说过一句。 冶容忽然而来的狠心让追露心如死?灰,她如木偶一般走?到竺宴面前,哽咽而倔强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又走?到天?酒面前,屈辱地重?復了一句:「对不起。」 说完,她转头看向冶容,泪水蒙了眼睛,她负气地问:「这样你满意了吗?」 冶容藏在袖子里的手战慄不止。 * 神尊去朝霞宫的时间不长,没多久就?回来了。等他回来,是裂缺裂缺找到了,岁始岁始也出现了。 皆大欢喜。 神尊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让众人离开,独独将竺宴留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令黎虽天?然慑于创世神尊的神威,还是忍不住讷讷说了一句:「裂缺已经找到了,不是他拿的……」 神尊看向赖着不走?的天?酒,面无表情道:「裂缺是谁拿的,岁始又是谁拿的,吾自有分辨。」 令黎心噗通噗通跳,腿也有点软。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神尊好像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说破而已。 她做贼心虚,正?不知该说点什么,竺宴往她看来一眼,示意她离开。令黎回过神来,连忙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出门的时候,身后传来神尊的声音:「虞渊的方寸草现世,这几日已有多名神族被吸尽神力、灵根枯竭而亡,形状与长赢出奇相似,竺宴,你作何解释?」 令黎心头「咯噔」一跳,原来神尊真正?关心的是这个。然而神威之下,她不敢停下脚步,很快走?了出去,也听不见后面他们?说了什么。 她原还想在漱阳宫附近等竺宴出来,结果出去便遇见了候在外面的星回。 被送回绛河殿,迟来的倦意很快爬遍全?身。这一日一夜的,她也确实是累了,遂不再折腾,乖乖爬回床上躺平。 这么一觉睡死?,第二日直到午后才醒来,还是被知确喊醒的。 令黎昨日折腾得太过,此时根本?没睡醒,脑子迷迷煳煳的,全?身都没有力气,她被喊醒后抬手压着脸,闭着眼睛不肯睁开。 知确坐在她床边,闷闷道:「我是来同你告别的,我要走?了。」 令黎在脑子里转了转这句话,片刻后,她拿开了压住脸的手,转头。 知确垂着头,两只眼睛红红的,肿成了核桃那么大。 令黎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你怎么了?」 知确脸上又有泪痕了,令黎想去帮她擦一擦,又不敢轻举妄动:「你先别哭,有什么事?你同我说,说不定?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知确摇着头,抹了一把?眼泪,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手里的檀木盒子塞给她:「这个果子你不是很想吃吗?给你吃了。」 令黎茫茫然接过,打开一看,正?是那晚知确宝贝一般藏起来说要送给玄度的果子。她也是那时才从知确口中得知,凤凰一族送果子示爱的习俗。 昨夜知确宫中宫娥说知确带着果子去见玄度,此刻知确却将果子拿回来了,还要给她吃掉…… 令黎心往下坠了坠,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手忙脚乱地跪在床上,胡乱道:「其实一颗果子而已,做不得准的,你若实在看重?这颗果子,我替你去硬塞给玄度吃了。」 知确含泪看着她。 令黎再接再厉,向她保证:「你信我,这个事?情我很擅长的!上次竺宴也是不吃我的果子,我就?硬给他塞进嘴里去了。」 知确苦笑:「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 令黎愣住:「哈?」 「我放下自尊,卖乖也卖了,装傻也装了,耍赖也耍了,可我连他的身都近不了。我一碰到他,他就?用本?命真火烧我。」 知确说着,撩开手上的袖子。 令黎只见她手上起了好大一片水泡,顿时气急了,低唿:「他怎么能用火烧你!」 她连忙下床去帮她拿伤药,这才想起她的伤药全?给了竺宴。 「没事?,烧得不重?。」知确拉住她,「他也只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不是真的想烧死?我。」 「只是我想明白了,玄度是神帝一脉,他们?那一脉的大抵都是如此决绝,不喜欢你的时候,是真的一点机会都不会给你。就?像当日竺宴用雷噼追露,宁愿与她同归于尽也不让她碰,玄度于我也是如此。」 知确说着,脸上又滚下一滴泪:「他就?只喜欢疏荧。」 疏荧是谁? 「其实说起来,五大神族中我羲和?最为强盛,荧惑一族最是弱小,都快被踢出神族行列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玄度偏偏就?是喜欢疏荧,就?是不喜欢我,即使疏荧也看不上他,一心只想与碧落族的男子联姻。」 令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知确握住她的手,轻道:「你说竺宴被你硬塞了果子,其实以他们?那一脉的气性,他若不是自己愿意,你又怎么可能成功?两情相悦最是不易,你要好生把?握,莫要像我与玄度一般,无论?男子还是女?子,求而不得都太苦了。」 知确这话发自肺腑,听得令黎心中如被重?重?堵了铅块一般难受,她无声抱住知确,柔声道:「既是不得,那便不要。天?下男子千千万,我们?羲和?女?子高贵美丽,又不是非他不可。」 「没错。」知确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所以我要出去歷练了,特地拿这个果子来给你吃。」 她说着,打开檀木盒子,拿出果子,冷不丁一把?塞进了令黎的嘴里。 正?跟着她难过的令黎被堵了一嘴:「……」 知确拍了拍手,语气重?新轻快起来:「好了,我走?了!六界之大,多的是好吃的果子与好看的男子,等我寻到了,我便带着他回家!」 「对了,那个桌上还有个箱子,都是我平日里珍藏的宝贝,原本?是想着玄度若是收了我的果子……罢了,如今也用不上,只好便宜你了!」 知确说完,甚至不待令黎与她告别,便潇洒地挥了挥手,化成原身飞了出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令黎追到门边,只看见一只金色的凤凰飞过天?际,很快消失不见。 她久久看着天?上,眼角忽然有点酸。 明明也没有相处几日,然而离别到来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等知确回来的时候,她应该已经离开这里了吧。令黎想。 彼时的令黎怎么都没有想到,那日一别竟是永别。她没有等到知确带着更好的男子回来,却先等回了她的死?讯。 然而那时的她并不知会是这样的结局,所以短暂的离愁之后,便快乐地咬起了果子。 好好吃!这个玄度真的是瞎了狗眼了! 吃完果子,令黎走?到桌边,上面放着知确留下的箱子。她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一亮。 她就?说,知确肯定?有这个! 她抱了箱子就?想去找竺宴,兴沖沖走?到门边,却又停下脚步。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她眼前闪过知确的眼泪,又想到从前的知确原本?多么快乐。 原来的知确干脆利落,爱笑爱闹,可是因为一个男子,她将自己的眼睛哭成了一颗核桃,还万念俱灰地离开了神域。 情爱这个东西,是不是一半蜜糖,一半砒.霜? 她心中忽然生出惧意。 她如今是老老实实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替身,对竺宴全?心全?意付出,却从未想过,若有朝一日,她的任务完成了,竺宴离开了燃犀镜,她呢?她可还能全?身而退? 会不会今日的知确就?是明日的她? 令黎果断收回了迈出去的脚,将东西塞进柜子里,重?新回床上躺下。 情爱是天?酒的,睡觉才是自己的。 等竺宴主动来找她的时候,她再应付一二吧。令黎想。 * 一连好几日,竺宴始终都没有来找天?酒,这期间,甚至斳渊和?无漾都轮流来求见过了。 因为心虚,令黎不敢见斳渊,藉口病得下不来床躲了。又因为不明不白的生气,没有见无漾。 无漾不死?心,又让宫娥回来传话,说是她若不见定?会后悔。 令黎让宫娥传话给无漾:「是吗?那你现在让我后悔一个看看?」 无漾没说什么就?离开了,不想第二日同样的时间又来,还让宫娥告诉她:「烤灵犀的味道不错。」 令黎这才想起来,无漾收了竺宴的坠月网,作为交换,他答应帮天?酒猎灵犀。 结果因为她的避而不见,无漾把?给天?酒做燃犀镜的灵犀给烤来吃了……那她的燃犀镜怎么办? 听说这个东西很难做,所以虽然神族有做燃犀镜的传统,但?大半神族其实都是做不出来的,就?连长赢和?追露也至今没能做出来。 这其中,猎灵犀就?是第一道槛。 知确说,难度跟上次捉青耕鸟差不多。 而第二道槛,燃灵犀精魂铸镜比猎灵犀又要再难上一倍。 所以知确早已经躺平,放弃做燃犀镜了。 虽然令黎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出来,但?现在有人都把?灵犀送到她门口了,她却拒之门外,让它被活生生烤来吃了,这就?很痛。 令黎捂脸,这剎那真感受到了后悔的滋味。 所以她这几日到底是在别扭个什么啊! 结果让她更后悔的事?情很快又发生了。她无意间听宫娥私底下交谈,说竺宴被怀疑私盗虞渊的方寸草,神尊罚他在扶光殿中禁足五百年。 原来竺宴并非是不来找她,而是不能来找她。 令黎彻底觉得自己这几日的别扭毫无意义。 她去了扶光殿,依旧是坐在青耕鸟背上,躲在树梢后,等着竺宴发现她,悄悄放她进去。 结果这一次她还没看到竺宴,就?先见着了玄度。 与她不同,玄度是从正?门进去的。看起来神尊虽然禁足了竺宴,却并没有阻止旁人去看他。只见玄度同神侍说了来意,神侍便放他进去了。 令黎这人一向有点帮亲不帮理,虽然明知道玄度有不喜欢知确的权利,可是一想到知确被他烧伤,黯然离开神域,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刻都等不了了,迫不及待要从正?门追上去,竺宴早已发现了她,为她打开结界。 令黎却没有进去,她高坐在树上,在青耕鸟耳边交代了两句,青耕鸟立刻扇着翅膀飞进了扶光殿。二话不说,对着玄度就?是一顿漫天?箭柱伺候。 玄度措手不及,旋身闪开,手臂上还是被扎中了一只短箭。青耕鸟还不肯罢休,追着他跑,竺宴忽然伸出两指,指尖白光落在青耕鸟身上,青耕「嗷呜」一声,立刻老实了。 竺宴看向树上的少女?。 令黎见他非但?不帮自己揍玄度,还阻止青耕,气得飞身就?走?。然而飞到一半,就?被身后一股力道带了回去。 落在扶光殿的院子里,令黎还别扭地扭开头,不肯看竺宴。 还是玄度客气道:「玄度不知何时得罪了神女?,还请神女?明示。」 说到这个就?来气,令黎坦荡道:「因为你放火烧知确,我要为她报仇。」 说起这个,玄度脸红了红,没吭声。 竺宴不知道还有这事?,不解地问:「你为何要烧她?」 玄度这才尴尬道:「知确要把?果子强塞给我吃。」 竺宴瞬间想起自己被强塞果子的一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令黎:「不过一颗果子,是给你吃又不是害你,你吃了能怎么样?非要放火烧她,你可知她有多难过?她都难过得离家出走?了!」 玄度急道:「凤凰一族的果子有特殊的意义,怎能随意乱吃?那果子吃了是要负责的!这个殿下也知道!」 玄度指向竺宴,一着急,拉了竺宴下水,信誓旦旦道:「不信你问他,若是遇见同样的事?,可会拼死?反抗?」 并未反抗并且还从了的竺宴:「……」 令黎:「……」 原来他知道……她原本?还心怀侥倖,以为他不知。 玄度把?气氛搞得很尴尬之后就?离开了。 空气诡异地安静下去,令黎忽然觉得更尴尬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连那晚上那样大胆的事?情都做了,此刻想起硬逼她吃自己果子的那一幕,竟然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脸热热的。 她垂着脑袋,取出灵根,飞快地塞给竺宴:「我来还你这个,我先走?了。」 「等等。」竺宴喊住她。 令黎没回头,竺宴缓缓走?到她面前,手中取出一面镜子:「这个给你。」 令黎低头一看,只见一面漂亮的铜镜躺在竺宴宽大的掌中,纹路精緻,镜面光滑,只觉有些?眼熟。她忽然想起,之前几次过来,竺宴就?是坐在这个院子里,一刀一刀雕刻着什么,原来他一直在做镜子。 令黎的心忽然飞快地跳动起来,声音莫名地软了下去:「送,送我的吗?」 竺宴轻轻「嗯」了一声,又道:「无漾说见不到你,便将灵犀送来了我这里,我已帮你燃了灵犀精魂注入镜中。」 令黎勐地抬头:「这是燃犀镜?」 燃犀镜十分复杂,要耗费巨大神力,连长赢也屡次失败,至今还未做出来。 如今年轻一辈的神族,听说也就?斳渊一个做了出来。 竺宴点头:「灵犀镜魂已注,只差你滴入神血,它便会认你为主,成为你的法器。」 「我的血?」令黎不确定?的问。 神族一生只能铸一面燃犀镜,若是最后这个功劳给她,他就?没有燃犀镜了。 然而她这个迟疑的态度看在竺宴眼里却是十分无语,他无奈道:「天?酒,你不会懒到连血都要我来替你吧?如此一来,这面镜子可就?是我的了。」 令黎:「……」 得,心头的小鹿被他创晕了。 令黎硬气道:「你的就?你的,反正?也是你做的,你不必给我。」 竺宴看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将仅剩最后一步的燃犀镜放入她手中:「是不怎么想给你,但?你硬塞了果子给我吃,我当日抵抗不力,如今也只能对你负责。」 令黎:「……」 这么勉强就?不要勉强啊! 第36章 这样酸酸麻麻的小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 令黎脑子?里?倏地闪过一个念头。 虽然很多神族做不出来,但燃犀镜对于?神族而言,意义确实等同于?成人礼, 所以神族一生只能做出一面燃犀镜。那?若是竺宴将这面镜子?给了她, 后世那面燃犀镜又是怎么来的? 难道……竺宴根本不是燃犀镜主, 天酒才是? 想到这里?, 令黎的心剎那间往下沉了沉。 竺宴见她眼底的光忽然黯淡下去, 问:「怎么了?」 令黎看向?他, 半晌,涩声问:「这面燃犀镜是用来做什么的?」 「帮你实现你的心愿。」 「我的心愿?」令黎不太知道天酒的心愿是什么。 竺宴漫不经心道:「嗯, 把你变好看。」 令黎:「……」 她忽然想起后世的时候, 她说明瑟是仙界第一美人, 竺宴就说她跟明瑟不一样。 现在又说送她一面镜子?, 把她变好看。 所以?在竺宴眼里?,她到底是有多不好看! 令黎气得不行,攥着拳头狠狠揍他。 竺宴握拳在嘴边, 挡住笑?意,生挨了她好几下, 最后笑?意也没挡住, 忍俊不禁,直接笑?了起来。 不知何时飘来小雨, 雨膏烟腻, 将墙外粉嫩的杏花笼成了一片烟霞。 令黎揍够了人就要走了, 竺宴拉住她, 将她拉到廊下躲雨。收了正形, 告诉她:「这是给你提升灵力用的。」 知道这面镜子?的作用只是提升灵力,令黎心中的沉闷这才消散。 她打量着手中平平无奇的镜子?:「这要如?何提升灵力?」 她怎么从不知道燃犀镜还?能做成增加灵力的法宝? 竺宴没说话, 直接拉起她的手,以?指为刃刺破她的指腹。一滴血珠自令黎的手心滴落到铜镜上,转瞬,原本平平无奇的镜面上浮起一片纯净的白光,荧萤光泽照亮了眼前的烟雨朦胧。 竺宴拉着她的手,两?人飞身进去。 确实与?外面那?面燃犀镜不同,这面镜子?外观瞧着精緻美丽,里?面却是荒芜一片。说它是混沌它倒是毫不混沌,看起来四周清明澄澈,属于?水至清则无鱼那?种清,什么都没有。 令黎在心中猜了猜,试探地问竺宴:「是说我在这里?面睡一觉,出去以?后就会灵力倍增吗?」 竺宴沉默了一瞬:「岂止是倍增,你出去后直接六界无敌,天地共主的位子?都要让出来给你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令黎嘴巴微微张开,不敢置信地问:「这,这么厉害的吗?」 竺宴「啊」了一声,令黎信以?为真,惊喜得双手捂住了小嘴,一双眼睛滴熘熘望着他。 却听少年慢条斯理道:「反正是做梦,我这里?还?有更?厉害的,你要听吗?」 令黎:「……」真的好想打他啊! 竺宴无奈道:「诚然这是一面心愿镜,但它也无法无中生有。你想的那?种躺着就能灵力大增的好事,那?确实只能做梦。」 「那?你还?说它能提升我的灵力。」 「你见过顺水行舟吗?」 令黎想了一下,明白过来。 好风凭藉力,这面镜子?就是那?阵风。 竺宴道:「你总爱偷懒,别人一日修炼十个时辰,你十日才修炼一个时辰。往后你便在这面镜子?中修炼,有心愿镜的力量加持,你修炼一个时辰的灵力便足以?抵他人修炼十日。」 修炼一个时辰,足以?抵他人修炼十日? 那?这可不就是天大的捷径吗?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还?发生在她身上? 她都已经接受了自己越努力越倒霉的命运,就是在幻境之中,她也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好事。 她冷静了片刻,又再次确认:「那?假如?我在这里?面不是修炼,而是做功课、赚钱……」 「亦是同样的道理,你只用花费一分的心力,便可达到十分的成就。」 令黎:「……!」 那?这岂止是好风凭藉力,这简直就是人造气运好吗! 令黎又新鲜又惊喜,立刻就原地坐下,闭眸,催动体内灵力运转。 春日细雨绵长?,两?人出来时,雨还?飘飘渺渺斜落着。 令黎进去前还?在揍竺宴,此刻只恨不能将他捧起来日日供奉,看他的神情仿佛在仰视神明,一双眸子?闪闪发光。 身体里?灵力充盈,浑身暖乎乎的,前所未有的舒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只修炼了一个时辰。 怎么有人能做出这么逆天的法器? 她自然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竺宴把这么好的宝贝让给她了,她立刻大方保证道:「那?我以?后修炼都来找你,我们一同顺水行舟,精进灵力!」 「你自己留着吧,」竺宴漫不经心坐在连廊的美人靠上,「我不能在里?面修炼。」 「为什么?」 「心愿镜这种东西,说到底是借了天地间最精纯浩荡的正气,不能沾染……」竺宴顿了顿,看向?她,「魔气。」 令黎一窒。 少年平静地说出「魔气」两?个字,浅淡的凤眸无波无澜。仿佛他如?今所有不公的境遇,与?这东西半点关?系都没有。 「若非我被神尊封印,我连碰都不能碰它,否则我体内的魔气会像野兽闻到鲜血,疯狂地吸取里?面的灵气。那?时,纯粹的心愿镜就会变成杀人的魔镜,你还?是让它离我远点吧。」 他神情淡漠地转开目光,令黎看着他绝美的侧颜,心口涩涩的。 怎么就是他呢? 她从前其实一直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怎么就偏偏是她遭了天罚呢? 空气安静凝滞,耳边只有小雨簌簌落下的声音,水雾夹杂着遥远的杏花香。 令黎忽然上前,到他身边坐下。 「我有个问题。」 「嗯。」 「你说你那?个,魔气,很喜欢精纯的灵力,」令黎仰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那?若是我在里?面修炼得太厉害,那?将来我们双修,你会不会控制不住,把我吸干?」 「……」 令黎一脸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会太努力的,我会勉强克制下我飞快进步的脚步,等你拖一拖我的后腿。」 竺宴:「……」 厌世的情绪剎那?间荡然无存,他就是单纯不想再看到她了。 * 令黎抱着平白得来的燃犀镜回到绛河殿,已经开始想念知确。 若是知确没有离开,知道她捡了这么大个便宜,不知道会开心成什么样。想当初她得到青耕鸟,知确立刻原地变成凤凰,绕着大殿飞了好几圈。 令黎轻轻吐出一口气。就是说,玄度真的不识好歹。 但即使没有知确,天酒做出燃犀镜的消息依旧不胫而走。 竺宴不许她告诉别人镜子?是他做的,令黎活了千年,树皮够厚,也压根没什么「不行,我怎么能冒领他人之功」这种高风亮节的想法,反正竺宴不会说出去,她就抬头挺胸:对,就是我做的,厉害吧? 确实厉害。她是年轻一辈继斳渊之后第二个铸出燃犀镜的神族,这个消息一传出,绛河殿立刻热闹起来。神域内的神女们络绎不绝来瞧她的镜子?,看她的眼神和往日完全不一样了。 往日:天酒?啊,那?个废物啊,也就是会投胎吧,託身到了尊后的肚子?里?。 如?今:天酒!哇!那?个平平无奇小天才吗!她平日里?韬光养晦,但我一早就怀疑她天赋异禀,果?然! 其实无论男女,骨子?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慕强。从前因为长?赢强大,而长?赢疼爱追露,所以?神女们便与?追露亲近,今日邀她赏花,明日邀她玩耍。又因追露与?天酒之间天然的对立,天酒很容易便被孤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如?今因为一面燃犀镜,天酒轻而易举取代?了追露团宠的位子?,神女们今日给她送果?子?,明日给她送灵露,还?问她喜欢做什么,邀她一起。 令黎想了想,诚恳道:「我喜欢睡觉,要约个时间一起睡觉吗?」 神女们:「……」 尊后自然也得了燃犀镜的消息。 因为心虚怕被尊后识破她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令黎是从不主动去看尊后的,还?是星回过来见她,她才知道尊后已经知道了。 星回看到她,欲言又止:「殿下做出了燃犀镜,这么好事,也是大事,怎不告诉娘娘呢?」 令黎想到尊后那?双眼睛,心里?忽然惭愧得不是滋味,硬着头皮寻了个藉口:「自然是要去的,只是这几日我都在试效果?,怕万一没做好,让母亲失望。」 「娘娘怎会对殿下失望?」 朝霞宫中的空气里?瀰漫着清静的檀香气息,令黎跟在星回身后进去。 尊后从榻上坐起,含笑?看向?她:「听说我的酒酒做出燃犀镜了?快拿来给母亲瞧瞧。」 不知道为什么,没见到的时候很怕见到她,可是一看到祈安那?双眼睛,令黎又觉得有种自骨血中生出来的亲近和喜欢。 她抿唇笑?了笑?,快步走向?祈安。 祈安向?她伸出手,温声道:「我们酒酒真厉害,母亲像你这般大的时候都没有做出燃犀镜,后来好容易费力做出来了,也没什么法力,平庸得很。」 令黎捧着镜子?给她。 「听说酒酒这面镜子?很厉害,」祈安修长?的手指递出去,「让母亲看看……啊!」 惊变猝不及防。 祈安白皙的手指刚刚碰到镜面,镜面上短暂冒出一阵刺眼的白光,然而那?白光转瞬即逝。一眨眼,就见一阵黑气自祈安眉心飞出,疯狂地往那?镜中涌去。 与?此同时,一阵妖风不知从哪里?生出,在空荡的殿中肆掠飞卷。 魔障之气乱窜,令黎下意识抬手掩了下脸,耳边传来祈安痛苦的闷.哼声,她又连忙放下手,往祈安看去。 却见祈安上一刻还?一丝不苟的髮髻散了,在空中飘飞,身体里?似有她承受不住的痛苦,让她紧紧闭上眼,手中的燃犀镜也拿不住,掉落在地。 「砰!」铜镜落地。 然而四周黑气却越来越多,从祈安的眉心飞出,争先恐后地往地上的镜子?里?窜去。 「母亲!」令黎不知道怎么了,见她这样痛苦,心里?急得不行,连忙上前去。 「别过来!」祈安一手捂着胸口,一手虚虚挡住她。 她的脸色惨白,眉心处浮现出黑色的纹路,仿佛一朵妖花。 第37章 黑色妖花宛若盛放, 丝丝缕缕的黑色不受控制从?花心溢出,在?空气中四散缠绕,又悉数窜入地上的燃犀镜中。 原本清和干净的燃犀镜笼罩在层层叠叠的黑雾之下。 「快走!离开这里!」祈安朝令黎吼道。 令黎这个时候怎么敢走?眼见着祈安脸色惨白成了纸片, 黑紫色的血从?她的唇角流出, 一种说不出的对祈安的心痛疼惜自心底涌出, 自然得仿佛早已刻在?她的神魂之内。 「别怕, 我帮你!」 令黎这几日刚得了燃犀镜, 正是新鲜上头的时候, 每日都有修炼,如今神力精进了不止一倍。她催动体内神力, 抬手便去打那些四散作乱的黑雾。 精纯的灵力自令黎掌中溢出, 很快就压制住了黑雾。令黎见?状一喜, 立刻倾注全部的神力, 想将所?有的黑气凝聚成一团控制住,然后彻底将它们打碎。 「酒酒不可!」祈安惊恐大喊。 然而?已经晚了,只见?上一刻还被令黎短暂控制成一团的黑气遇强则强一般, 忽然间力量大涨,而?后爆炸溃散, 带起一阵强大的力量将令黎弹开。 令黎连连后退几步, 定睛一看,之前疯狂往燃犀镜窜去的黑气此刻全换了方向, 汹涌地朝她扑来, 她下意识抬袖掩面。 「不!」 祈安痛唿, 想以身去替, 然而?刚刚离座, 就摔倒在?地。无能为力的悲痛让从?不流泪的她落下眼泪,手无力地朝女?儿伸出。 眼见?黑气就要窜进天?酒的身体, 千钧一髮之际,一道金色的光忽然出现,挡在?她面前。 金光所?在?之处,黑气无所?遁形,溃散而?逃,又剎那间烟消云散。 神尊出现,收回克制魔气的岁始印。 令黎如见?曙光:「父尊!」 她正要让神尊去看看尊后,神尊已快步走到?祈安面前。 抬手,精纯的神力笼罩在?祈安身上。祈安额间的黑色妖花渐渐变得若隐若现,不久就彻底消失不见?。 「母亲,你怎么样?」令黎连忙上前去扶她。 祈安含着?泪,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用力将她抱住。 温热的液体落在?令黎的脖间,她听见?祈安在?她耳边颤声说?:「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是母亲害了你!」 去寻了神尊过来的星回此时才跟进来,上前扶起母女?二人。 神尊拿起地上的燃犀镜,只见?原本清澈的镜面变得浑浊不堪。他拂袖扫过,浑浊消散不少,然而?燃犀镜却?也没?有了之前的美丽灵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扶着?祈安进卧室躺下,神尊帮她疗伤,祈安元气大损,在?神尊磅礴的神力之下渐渐睡去。 令黎焦急地等在?外面,神尊出来后,她便要进去看祈安,神尊叫住她。 他将燃犀镜交给她,令黎接过灰扑扑的镜子,只听神尊问:「这是竺宴做的?」 令黎的手指一僵,想起方才因这镜子闹出来的祸事,她怕神尊因此责罚竺宴,硬着?头皮说?谎:「不,是我自己做的。」 神尊神情毫无波澜,也没?说?不信,仿佛就是信了,只道:「如今已是一面魔镜了。」 「魔镜?」令黎想起竺宴给她那一日说?过,这镜子不能沾染魔气,否则会从?纯粹的心愿镜变成杀人的魔镜。 神尊点了下头:「这镜子原是一面心愿镜,只是为了帮你增进灵力,里面倾注的灵气过于精纯磅礴,帮你实现心愿的功效反倒弱了。如今灵气被魔气吸食了一半,灵气与魔气交杂,倒成了一面名副其实的心愿镜,能帮入境者实现心底夙愿,只是夙愿得偿之日,幻境坍塌,入境者需以神魂献祭。」 令黎勐地抬头。 实现夙愿之日,幻境坍塌,入境者需以神魂献祭。 这面镜子……竟然真的就是这面镜子! 她怔怔看着?手心的镜子,只见?原本纯粹的青铜色中多出了丝丝缕缕黑色的线条,原本精緻巧妙的雕花也模煳了,果真就是后世那面燃犀镜。 原来它竟是这么来的。 「为何母亲会有魔气?」令黎问神尊。 她不是尊后吗?凤凰族的女?君,这六界的女?主人,最是精纯不过的神族血脉,怎会有魔气? 神尊看着?天?酒:「吾无法替祈安决定要不要回答你这个问题,你或可自己问她。」 令黎一怔,却?又不怎么意外。他们是天?地之主,许多事情确实不是她该问的。只是她想到?祈安方才痛苦却?无能为力的模样,心尖儿酸酸疼疼的,问神尊:「那父尊方才可是在?为母亲消灭体内的魔气?」 神尊沉默了一瞬:「吾没?有这个能力。」 令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是神尊,神力至深至强,无人能及,他怎会消灭不了魔气?方才他的岁始印一出,明明就将魔气打散了。 神尊轻嘆:「吾尽毕生之力,亦无法彻底消灭魔障之气,你母亲体内的魔障吾也只能以岁始结阵法压制。」 「这也就是为什么,你的母亲八百年来无法出朝霞宫。」神尊看向令黎,「你之前实在?是错怪她了,她不是不愿出去,她是不能。」 * 神尊离开后许久,令黎眼角一直热热的。说?不清道不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与尊后吵架的也不是她,是天?酒,不知?为何此刻得知?真相,就是很自责,竟真的像一个女?儿错怪了母亲一般难过。 她在?朝霞宫中照看祈安,一夜都没?有回去,夜间没?忍住困意,倒在?祈安床前。星回进来轻轻叫醒她,让她回房去睡。 第二日起床,祈安已经醒了。她进去的时候,祈安正靠在?床头,星回在?餵她喝药。 令黎上前接过星回手中的药碗,祈安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祈安低眸道:「抱歉,将你的燃犀镜毁了。」 令黎鼻间一酸。 祈安的脸色虽不似昨日吓人了,唇色亦恢復了些,只是靠在?床上,长发披散,眼中有疲惫之色,看起来还是很虚弱。 令黎眼角又有点热:「不过一面镜子,没?有你重要,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祈安笑了,眼中却?有水光。她沉默了一瞬,轻道:「酒酒要早日长大,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母亲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令黎不懂祈安为什么要这样说?,反问:「那什么才重要?」 祈安道:「你自己。」 令黎想了一下:「除了我自己,母亲就是最重要的。」 祈安没?有与她争,沉默喝下她送来的药。 餵了药,令黎又迟疑半晌,还是开口?:「为何你体内会有魔气,可是有人害你?」 祈安笑着?摇了摇头:「无人害我,便是有人害我,也早被我杀了,你的母亲并非如你瞧着?这般善良孱弱。」 令黎皱眉:「那为何你会成这个样子?」 祈安轻道:「酒酒,我与神尊是六界之主,受众生朝拜供奉。但这世间,万物守恆,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尊贵。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苍生拜我,我为苍生,我如此,你父尊亦然。」 「算了,不说?了。你如今还小,我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懂,又要说?我只爱苍生不爱你了。」 祈安一番话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没?说?,听得令黎煳里煳涂的。不过她看出来,祈安应该是不太想说?,便也不勉强,只是在?朝霞宫陪伴了数日,等她完全好了才回去。 朝霞宫中发生的事隐秘,外面无从?得知?。听说?天?酒回了绛河殿,神女?们又争先恐后地去找她看镜子。 也不单单是看一看那么简单,更是想藉机进去修炼个一时片刻。 说?来那面镜子实在?神奇,荧惑族原有一名神女?资质平平,也就是那天?跟着?在?镜子里修炼了一个时辰,回去竟打败了族长的女?儿疏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疏荧原本一心想嫁入碧落族,一直与昭华宫交好,好不容易厚着?脸皮一同?来看天?酒,却?吃了闭门羹。天?酒谢绝见?客,还让宫娥传话说?,以后概不将燃犀镜拿出来观赏了。 其他神女?之前已经看过几次,多多少少得了些好处,疏荧却?是头一回来。头一回来就吃了闭门羹,脸仿佛被打了那般热。 回去的路上遇见?玄度,自然更加没?有好脸色给他。 这男子对她献殷勤献了几百年,可他不过是神帝的家臣之子,若是神帝尚在?,他或许会如长赢天?酒一般尊贵,那她嫁给他也未为不可。可神帝早已陨灭两万年,连竺宴都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更遑论一个家臣之子? 疏荧一向不怎么看得上玄度的,但也没?有明说?,明里暗里吊着?他,时常能得些好处。 此时她顺势说?起天?酒那面燃犀镜,说?天?酒连看都不给她看,本意是想玄度替她出出气,或者背后传她两句难听的,或者背后拉拢人给她使点绊子。结果玄度是个耿直的,挠了挠脑袋:「那是天?酒的镜子,你若喜欢,我也替你做一面吧。」 疏荧惊讶地望着?他:「你……怎么可能会?」 玄度道:「我家殿下很会做这些东西,我去求他指点一二。」 「竺宴?」 「嗯。」玄度没?说?天?酒那面镜子本就是竺宴做的。 疏荧想想也是,这竺宴生来灵根被封,无法修炼出个名堂,整日里大抵也只能研究研究这些身外之物了。 玄度这就回去求竺宴,结果竺宴想也没?想,一口?拒绝。 玄度都在?疏荧面前夸下海口?,这下可如何收场?只能锲而?不舍地求。 无漾就拿着?一把?摺扇,在?一旁看乐子。 只见?玄度脸都憋红了:「殿下若是能答应教我做天?酒殿下那样的镜子,要我命都行?!」 无漾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就是说?,你这人忒老实了些,求人都求不到?点子上。竺宴要你命有什么用?你要说?你愿意嫁给他,他或许就答应你了呢?」 玄度:「……」 竺宴轻飘飘扫了他一眼。 九尾狐笑道:「我说?错了吗,那难道不是你送给天?酒的聘礼?」 玄度:「……!」 却?听竺宴淡道:「不是。」 玄度松了口?气,正要再接再厉,又听竺宴继续道:「但我给了她的东西就只会给她一个,不会再给旁人。」 无漾:哇哦。 玄度:行?吧。 * 自从?知?道她现在?所?在?的这面燃犀镜就是当初竺宴送给天?酒的燃犀镜,令黎再没?有去看过竺宴。 说?不清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就是不大想见?到?他。 原来眼下这一切的事情会发生,都是因为天?酒,因为另一个女?子。 只要一想到?这,她就觉得怪怪的,再也不想努力做任务了。谁的梦谁自己圆,她再也不要圆了。 反正出去也是躺着?,在?里面也是躺着?,那她就在?里面躺着?吧。在?外面她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神力,在?这里她有尊后、有知?确、还能用神力。 她觉得挺好。 竺宴不是要关五百年吗?那她就先浅躺个五百年吧,等他出来再说?。 整整三个月,除了去看望尊后,令黎没?有出过绛河殿。倒是从?闲聊的宫娥口?中得知?,长赢的伤好了,多次在?扶光殿外晃荡,可惜扶光殿有结界,他进不去,竺宴也出不来。这样一想,神尊的五百年禁足令反倒像是保护了他。就是不知?道这个「他」是竺宴还是长赢了,大概竺宴觉得是长赢,长赢觉得是竺宴吧。 这两人各自都有种盲目的自信。 后来听说?神尊将自己的命剑裂缺赐予了长赢,封他做了雷神,司雷电。 令黎:……原来雷神就是他! 又听说?玄度为了做燃犀镜,一路追着?灵犀去了从?极渊。 太古时期,天?地混沌一片,后来神尊开天?闢地,将天?地分开,混沌也分成了清、浊二气。清气扬天?,铸就了灵气充盈的仙山神域,浊气下沉,累积了广袤厚土。 然而?这浊气之中还有一气,便是魔障之气。 传言魔障之气惑乱众生,会让瘟疫生、兵戈起、天?灾人祸不止。所?以当年两位创世神便以全力抽出魔障之气,将其封印,永镇从?极渊。 创世以来,虽然六界皆知?从?极渊是镇压魔障之气的所?在?,但两位创世神的封印牢不可破,从?外面看,从?极渊没?有丝毫魔气,不过是一处冰山,山中有万年不化的积雪,还有一潭天?池,瞧着?甚至有种干净纯粹的美丽。 所?以玄度才会放心地追着?灵犀去从?极渊,然后被魔气所?伤。 宫娥们说?,幸得当日神尊恰好去查看封印,顺手将玄度救下,否则玄度已被魔障之气吸食,尸骨无存了,玄度真是命大。 不过就是不知?他去了从?极渊那地方,是否被魔气侵袭,如他的主子一般。 反正听说?玄度回来后,炼出了燃犀镜,将镜子送去给疏荧。疏荧躲他不及,转身就跑,镜子孤零零掉落在?地,至今无主。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就仿佛他们就在?现场看到?了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令黎虽然因为知?确,对玄度有先入为主的讨厌,但听说?后,也有些唏嘘。 她视若珍宝的男子,一心跪舔旁的女?子,却?又被弃如敝屣。不知?道知?确若是知?道了,心中是会开心还是会难过? 然而?令黎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 玄度的事发生后不久,她去朝霞宫中看望祈安,刚到?外面,便听见?星回的哭声。 「这孩子自小命苦,她母亲生下她就不在?了,她尚在?襁褓,父亲就给她娶了后娘,没?多久又生了儿子。她在?家中是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幸而?她性格乐观活泼,没?有将自己逼成悲苦的模样,又得了尊后娘娘的垂怜,将她带来神域,与天?酒殿下一同?作伴。谁能想到?,如今……如今竟死得这样惨,被活生生吸干灵力,灵根干枯而?死!」 令黎身形一晃,后退一步。 谁,谁被活生生吸干灵力,灵根干枯而?死? 尊后手中捧着?一根枯黄的翎羽,久久失神,忽然察觉到?天?酒来了,她将翎羽一收,朝外面喊了一声:「酒酒?」 令黎僵硬地走出,远远看着?尊后,还未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 知?确死了,尸骨无存,魂飞魄散,最后只留下一根枯黄的翎羽,干枯僵硬。 令黎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明明知?确离开也就三个月之前的事。她离开那日,虽然将眼睛哭成了红肿的核桃,可是她那样年轻、鲜活,她会哭会笑,离开的时候潇潇洒洒。 那样漂亮的一只凤凰,金色的翎羽划过长空,熠熠生辉,光芒万丈。 如今却?只剩下一根干枯的羽毛,仿佛鲜活的少女?变成了枯瘦的老妪。然而?老妪至少还活着?,知?确却?已魂飞魄散。 怎么会这样? 她想去知?确出事的地方看一看,祈安却?不许她离开神域。原来这月余来,已有十多个神女?出事了。 她们无不是像知?确一样,被吸干了灵力,灵根干枯破损而?亡。 祈安轻道:「你与知?确自小一同?长大,我知?道你难过。若是我能出得去这朝霞宫,我便亲自陪你一起去祭拜她,可我如今这样,我怎能让你去?除了你父尊,谁陪你去我都不放心,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父尊眼下正忙着?追查此事。」 令黎虽然心痛,也断然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冒险,便乖乖回了自己的绛河殿。 只是每每想起与知?确同?床而?眠的日子,一向睡得沉的她,夜间总是醒来,眼角沾着?泪水,也再睡不着?。 她倚在?窗边,看天?上的星星。 不知?道哪一颗是知?确,更不知?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幻像,明明也没?有相处多久,可她还是会这样难过。那样的难过,就仿佛知?确真的与她一同?长大,相互陪伴了两万年。 窗外树影深深,风吹碎了满地月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耳边传来悠长的曲声。音色清澈,曲调婉转。 令黎仔细辨认,似是有人在?鼓瑟。 她临窗听了一会儿,准备回去躺下,却?见?放在?梳妆案上的燃犀镜亮了亮,荧荧白光照落在?昏昧的房间里。 剎那间福至心灵,是竺宴。 死生面前,之前那些婉转别扭的心情也荡然无存。令黎唤来青耕鸟,去扶光殿。 果然是竺宴在?鼓瑟。 夜色里,青衣少年坐在?月下,风吹过他宽大的衣袍。少年风华月貌,身姿清隽,他的面前是一张十六弦的瑟。 随着?她的到?来,悠长哀婉的曲声戛然而?止。 令黎正要飞进去问他叫她来什么事,却?见?少年刚刚停下的长指一动,一段新的曲子自他指尖流泻而?出。 与方才的曲子不同?,方才一曲绵长之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像是在?诉说?她此刻的心境,故意与她共鸣,好让她能立刻发现他。此刻的曲子悦耳悦心,又像是带了某种诡异的力量,她原本沉重的心情被打散,因为睡不好而?昏昏沉沉的脑子也好受起来。 令黎就坐在?树上,头靠着?树枝,闭目听他指下的曲调,打算等他停了她再进去。 然而?一曲接一曲,他始终都没?有停,令黎靠在?树上,连何时睡过去的都不知?。 第二日醒来,天?已经大亮。 自从?得知?了知?确的死讯,令黎还是头一回睡到?天?大亮。总是半夜醒来就再睡不着?,常常一个晚上只能睡一两个时辰,白日里也打不起精神。 她从?未试过这么难受,怀疑是天?酒的身体影响到?了她。 她睁开眼,便见?竺宴站在?院中,负手看着?她。察觉到?她醒来,他迅速收回视线。 令黎揉了揉眼睛,飞身进院中。 「你找我什么事?」落在?竺宴面前,她仰头看着?他。 竺宴挑眉:「谁告诉你我找你?」 令黎莫名:「不是吗?」 她指了指那张十六弦瑟:「你昨晚半夜弹这个,不就是叫我过来的意思吗?」 难道不是她三个多月没?有来了,他想她了吗? 「不是。」 令黎:「……」 要不要回答得这么干脆,你好歹委婉一下啊,你这样不是显得我自作多情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她抿了下唇:「那你干嘛大半夜鼓瑟?不知?道会把?别人吵醒吗?」 竺宴一脸问心无愧:「我新做出个神器,连夜试试效果,没?想将你引来了。」 令黎:「……」 好吧,算她自作多情。 令黎转身就走。 「等等。」竺宴拉住她。 原本放在?一旁的十六弦瑟出现在?她面前。 令黎微微睁大眼,打量着?他。 竺宴一脸淡定:「我从?不欠任何人,既将你吵醒,那这个赔给你。」 令黎瞧了他一眼,分外有骨气地将头一扭:「我不要,我不爱玩乐器。」 竺宴沉默片刻:「这不是乐器,这是我想出来对付方寸草的神器。」 令黎听到?「方寸草」三字,心中一动。 尊后说?,知?确和其他十多名神女?的神力就是被方寸草吸干的。 她转头看向竺宴。 第38章 「这个瑟可以烧了那邪门的草?」令黎问。 「不可。」竺宴摇头, 「方寸草吸食灵力,虽是木灵,却不惧火烧。创世之后, 神尊曾多次试图将它消灭, 却也?无法?, 最终只能将它移去虞渊。虞渊是日落之地?, 众生靠近虞渊都会被吞噬, 神尊便以为?是克制住了方寸草, 至少?让它没有机会祸乱六界。」 「只是没想?到,方寸草竟现世了。」令黎皱眉。 令黎又问:「既然这个草这样厉害, 连你都说火烧不灭, 那像我这样的若是遇见它岂不是就死?定了?」 「你若是与它来硬的, 那差不多也?就是这个下场。」 令黎:「……」这话说的, 不过一颗草,我还能与它来软的不行? 竺宴低眸看向她:「但?你可以反其道而?行。」 「什么?意思?」 「方寸草没有灵根,只是一颗草, 需要有心之人控制。对方若要害你,你除了与他正面对抗, 也?可以让他不要害你。」 令黎奇道:「如何让他不要害我?他都要杀我了, 难不成他还能被我感化?」 竺宴袖袍一扫,十六弦瑟落回到案上。 令黎困惑地?看向他, 只见少?年重新坐回, 转头问她:「喜怒哀乐, 你选一个。」 「哈?选什么??」令黎茫然。 「选一种情绪。」 令黎不知竺宴要做什么?, 但?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便随口说了个:「那就喜吧。」 竺宴没说什么?,指尖拨动瑟弦, 几个清灵的音符流泻而?出。也?不知什么?曲子,不算特别。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令黎听?着这声音,眼前?忽然浮现出自己本体开花的画面。 她原是一株千年开不了花的扶桑,枝条长得茂盛青绿,此时却是眼睁睁看着那青绿的枝条间长出了粉嫩的花骨朵。她心中一喜,下一刻,却见其中一颗花骨朵渐渐变大、绽开,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眨眼之间,数十颗花骨朵竞相?绽放。很快,大朵大朵的扶桑花便缀了满枝。 瑰红的花朵,青绿的枝条,长在明媚的天?光里,随风舒服地?晃动。 她开花了! 呜呜呜她终于开花了! 喜悦像涨潮,汹涌袭上心头,令黎快乐得眼睛都酸了。手捂住嘴,竟喜极而?泣。 此时,少?年修长的手指摁弦,清灵的瑟声戛然而?止。 令黎眼前?的画面消失。 花呢?她的花呢! 令黎急忙伸手去抓,只抓住一团空气?。 与此同时,她反应过来——这就是竺宴给她的「喜」! 她转头看向他,又看了看他指下的瑟:「它能控制人的情绪?」 少?年颔首。 令黎又想?起自己昨夜躺在树上,数日来挥之不去的沉重仿佛被什么?东西打散,困意怎么?都抵抗不住,她原以为?是错觉……「所以昨夜,也?是这个声音让我产生睡意,昏睡过去的?」 竺宴没有否认。 令黎又问:「那若是你那时候趁机杀我……?」 竺宴:「那你死?了。」 令黎:「……」 她忽然觉得,这个东西也?挺邪门的。真要跟方寸草比起来,还说不清谁比谁更邪门呢。 所以这算不算是用魔法?打败魔法?? 令黎扯了扯唇:「那我要谢谢你昨夜的不杀之恩吗?」 竺宴面无愧色:「不用谢,记得报恩就行。」 令黎:呵。 这人脸皮好?厚。 既然他脸皮这样厚,令黎也?不跟他来君子那一套了,径直上前?去,抱过他面前?的瑟就走:「既然你都说了不用谢,那我就不说谢谢了,再见!」 竺宴也?没拦她,不疾不徐站起身来,望着她理直气?壮离去的背影:「你会用吗?」 令黎脚步一停。 嗯,这是个好?问题。 她就不会玩乐器啊! 令黎懊恼地?闭了闭眼,听?竺宴在她身后道:「每日卯时,过来学。」 卯时?那个时候天?都还没亮啊! 谁家小孩学习也?没有这么?刻苦的啊! 令黎一着急,转身脱口而?出:「卯时也?太早了,你好?歹让我辰时过来吧!」 竺宴:「成交。」 他答应得过于爽快,令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他的圈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他一给她设定一个不可能的时辰,她的注意力就被带到了时辰上,在几时过来这个问题上与他讨价还价,其实她根本就还没有答应他每日过来啊! 但?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就,有点气?。 令黎一脸冷漠道:「那我明日再过来。」 说完抱着竺宴给她的瑟就离开了。 结果第二日又抱回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折腾个什么?。 辰时对她而?言还是太早,根本起来不起。只是当时只顾着抗议卯时太早,随口就说了辰时……但?在拖延这方面,她可多的是办法?。 第二日,令黎就刚刚踩着辰时与巳时交接的点来到扶光殿。 竺宴等在院中,看起来已?经等了她有些时候。令黎抱着十六弦瑟落地?,先?一步指着头顶的太阳:「看,现在还未到巳时,还是在辰时的范围之内,我没有迟到。」 竺宴瞧着她,也?没说话,就短促地?轻笑了一声。 这声笑实在太过意味深长,还带着点明目张胆的宽容,仿佛大人在看小孩,一脸的「你好?幼稚,但?我懒得与你计较」,十分看不起人的样子。 令黎咬唇。 虽然对竺宴的品格不敢苟同,但?对于这么?厉害的法?器,她还是有点心动的。毕竟能控制别人的情绪,若是她学会了,她岂不就是能控制竺宴? 那时候让他嘴硬,看她不让他将真心话全说出来! 基本上,令黎就是抱着这样一种近乎于较劲的心态在跟着竺宴学习。 但?不可否认,竺宴品格不怎么?样,却是个讨喜的师父。 他一点都不严格,她什么?时候想?歇,他就让她歇,也?不会说她;她手疼了,想?吃东西了,想?偷懒了,甚至都不用找藉口,直说,他也?不会与她计较,全部依她,自己去一旁做些别的事,让她光明正大地?躺。 令黎越发得寸进尺,只恨自己学塾时代不曾遇见这样一位宽容的师父。 而?且天?酒这个身体还是属于那种学习一刻钟、昏睡大半日的体质……反正她每日来扶光殿,跟着竺宴学了一个月,十六弦瑟没学出个样子,睡眠倒是有了质的突破。 祈安私下与星回道:「酒酒之前?得知知确的死?讯,夜夜睡不好?,迅速消瘦,真是让我放心不下。知确尚且如此,若是来日我……」 星回忙道:「娘娘莫要如此说,有神尊在,娘娘不会有事的。」 祈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半晌,祈安道:「听?说她日日去扶光殿,其实若非他是竺宴……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他们。」 星回道:「斳渊也?是良配,个性温和,又有上进心,是咱们羲和族最有前?程的少?年,殿下跟着斳渊,将来必定也?是能过得无忧无虑的。」 「男子有上进心是好?的,但?若是太有上进心了,我的酒酒跟着他便不可能无忧无虑。」 「竺宴、斳渊,都不是良配,」祈安迳自摇了摇头,轻嘆,「真想?问天?再多借些时日,让我为?酒酒找到一个良婿。」 星回听?祈安这意思,轻声问:「娘娘难道是想?取消婚约?」 祈安不甚在意,单手托着腮,神情冷淡:「取消就取消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这门婚约原就是族中长老的意思,我当初按他们的意思立了婚约,依了他们一回,礼尚往来,若我真能为?酒酒找到更好?的人选,他们也?该依我一回,取消婚约。」 星回:「……」 礼尚往来……您这是一种很新的礼尚往来吧。 然而?等令黎去问怎么?还不给她和竺宴赐婚的时候,这位祈安娘娘的说法?却是:「斳渊也?是个大好?青年,若是平白被你退了婚,恐怕会毁他清誉,影响他日后的婚嫁。」 令黎:「……?」 他们神族男子个个都是如此看重名节的吗? 竺宴如此,这个斳渊也?是如此。 祈安握着她的手,晓之以理:「我的意思是,母亲这边且先?为?他寻着良配,等哪日寻到了,我立刻让你父尊为?你们解除婚约,再与你们各自重新赐婚。否则你与竺宴有了新的婚约,斳渊却还单着,有失公允。」 这话听?起来逻辑头头是道,但?令黎也?不是个好?煳弄的,立刻问:「那他若是一日寻不到良配,我岂不是一日不能与竺宴成婚?」 祈安奇道:「你就如此着急与竺宴成婚?」 令黎确实迫不及待,主?要是她快受不了竺宴那张嘴了。就想?着早日成婚,早日帮他完成梦想?,早日离开吧。不然她担心自己还没离开燃犀镜,就要先?被他气?死?了。 譬如昨日,一个月的教?学结束,竺宴想?简单验收一下成果,让她给他奏了一曲。彼时,他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神情专注,目光幽深。等她弹完了,他还直直看着她,竟有些失神的样子。她十分自得,以为?自己奏出了个天?籁之音,给他听?得他都出不来了,忍不住抿着唇笑说:「虽然我也?知道我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短短一月就有这个惊艷四座的效果,但?你还是要稍微克制下自己的仰慕之情,你这样我会很容易骄傲啊。」 却听?竺宴道:「我方才一直在想?……」 「嗯嗯?」 「你是在用脸弹奏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 「若我是你的敌人,你已?经死?了。」 「……!」 令黎险些没当场给他气?死?。 她错了,她再也?不悔恨没在学塾时代遇见他了。想?她若是在学塾时代就遇见这样一位师父,她可能都等不到长大就先?夭折了! 当然她也?有当场给他反击回去就是了。 她一脸诚恳看着他:「那可能是因为?我师父他就是用脸在教?我吧。」 「……」 令黎:「若我有朝一日死?在敌人手上,你也?不必对我觉得抱歉了,记得每年清明来给我烧个纸就行。」 竺宴:「……」 就这样,两人相?互伤害了一场,一日的教?学活动宣告结束。 所以今日令黎气?得都没去扶光殿了,转而?来朝霞宫催祈安快点给她和竺宴成婚。 听?完整个来龙去脉的祈安:「?」 不是,你都气?成这个样子了,这婚还能成得下去? 却见天?酒一本正经点头。 祈安:「……」 如今少?年少?女谈个情实在让她费解。 祈安也?懒得去解,随口拖延道:「就五百年为?期吧,若是竺宴解除禁足令之时,斳渊还没找到良配,那就不等他了,我让你父尊直接下谕,赐你与竺宴成婚。」 令黎其实觉得五百年有点久了,但?尊后看起来像是已?经做了很大的退步,尊后毕竟不是竺宴可以容她一次次得寸进尺,便勉强点头:「行吧。」 她再从斳渊那边想?想?办法?看。 若要从斳渊那头想?办法?,那竺宴那个十六弦瑟就是很厉害的法?器了。 十六弦瑟可以控制人的情绪,她若是能控制斳渊的情绪,让他对她产生厌恶之情,那由他主?动取消婚约不要太容易。 抱着这个心态,令黎在旷学三日后,还是又去了扶光殿。 仍旧是踩着辰时与巳时交接的时间点,她到的时候,竺宴在院中等她,面前?准备好?了十六弦瑟。 令黎走过去,别别扭扭地?主?动开口:「我们今日可以不要互相?伤害了吗?」 竺宴坐在她面前?,没说话,一副「看你表现」的冷漠神情。 令黎抿了下唇:「你这个样子,我去催母后为?我们成婚,她都不理解我为?何急着嫁给你。」 少?年听?到「嫁给你」三字,眸光一动。 他直直看着她,像惊讶,又像措手不及,神情剎那间竟狼狈不堪。半晌,才哑声开口:「你认真的吗?」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令黎觉得荒唐,「所以你竟一直以为?我在玩笑吗?」 竺宴没说话。 等于是默认……令黎好?气?! 所以她做了那样多,又是献身,又是求婚,结果人家竟以为?她在闹着玩儿! 快!快让他们成婚!她要赶紧离开这里,否则她担心下一刻她就要被他气?死?了! 她单方面宣布:今日教?学活动也?到此为?止了! 令黎转身就走。 竺宴立刻起身,快步追上去,拉住她的手:「别走。」 令黎扭着头,不想?看到他。 空气?沉默半晌,只听?少?年低声道:「今日教?个简单的。」 「一点都不简单……」令黎轻声嘟囔。 竺宴笑了一声:「这个真的简单,真心话。」 真心话?令黎瞬间心动了,转头看向他:「今日就能学会?」 竺宴颔首:「今日就让你学会。」 得了竺宴的保证,令黎这才勉强坐下来。 然后她才知,原来过去那一个月,不只她这个徒弟在摸鱼,师父也?在摸鱼,根本没有认真教?她! 今日他手把手地?教?,不过一遍,令黎就掌握了要领。后来自己弹奏,有错的地?方,他就当场指出来,再不会他就站在她身后,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奏。 身后是少?年炙热的胸膛,他身上浅淡的冷檀气?息萦绕在鼻间,令黎一颗心怦怦直跳,手指有点发软。 如此教?了两三遍,她已?经基本没有错误。竺宴又让她自己练习了半个时辰,便点头让她过关了。 令黎偏头看着他:「你说可以就可以,谁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竺宴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直接大方道:「你可以拿我来试。」 要的就是这句话!令黎咬着唇笑,手指落在瑟弦上,指尖灵力运转,融入了法?诀的音符流泻而?出。 注意到竺宴看她的神情已?经变了,令黎停下。 先?问个简单的试试水。 「我长得好?看吗?」 清醒时的竺宴就从不说她好?看。 对面的少?年凝着她,点了下头:「好?看。」 令黎闻言,心中一喜,又问:「我好?看还是追露好?看?」 「你。」 「那我好?看还是竺宴好?看?」 「你。」 令黎听?到这个答案,心中大喜。 毕竟竺宴在她心中可是六界第一美貌的存在,但?如今这个六界第一美貌的男子却承认她比他更美! 令黎开心得两只手捂着眼睛直笑,笑了好?半晌才跳出了这个到底谁更好?看的怪圈。 她拉下捂脸的手,又一本正经问:「你这个十六弦瑟本来就是要送给我的,对不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竺宴点头:「本来就是为?你做的。」 令黎:「为?何要给我做这个?」 「方寸草现世,目的不明,我怕你会遇见危险。」 令黎心尖儿一热,直直看着他。 「那你为?何不肯好?好?教?我?却每日和我一起偷懒。」 「我想?你每日都过来。」 令黎唇角弯了弯,又立刻忍住,接着问:「三日前?,我也?没有弹得很糟糕,是不是?」 她真的非常介意这个!竟然说她在用脸弹!虽然她爱偷懒,但?咸鱼也?是有尊严的! 「嗯,你弹得很好?。」 令黎:「那你为?什么?要那样说我?」 「我怕你发现我走神了。」 「走神?」令黎好?奇问,「你走神到哪里了?」 少?年却没有再说话,目光深深看着她。 令黎正怀疑是不是这个术法?时效过去了,就要再奏一回,却见竺宴忽然起身,一步步往她走来。 十六弦瑟摆在案上,令黎席地?而?坐,竺宴走到她面前?,坐到她旁边。 令黎转头,困惑地?看着他。 却见少?年忽然倾身,将她吻住。 令黎:「……!」 令黎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这真的是那个傲娇怪竺宴吗! 之前?她那个样子吻他,他都仿佛没有感觉似的,一动不动,无动于衷。后来还是她百般撩拨,他才主?动了一回。 结果此刻,他却忽然不声不响,就如此直接走过来,直白地?亲她了! 令黎觉得自己的心疯狂地?往胸口撞,血液也?滚烫起来,垂于双侧的手紧了紧,正犹豫着要不要抱住他,竺宴又轻轻将她放开。 额头抵着她,他轻喃:「我那时,走神到了这里。」 令黎的脸刷地?红了。 原来他一直想?亲她。 「那你为?什么?不说……」她轻声问,十分不好?意思,因为?心里已?经有下一句:其实我也?想?亲你。 竺宴轻道:「你原就是没长大的心性,我怕这一切不过是你一时新鲜贪玩,并不当真。」 「那你为?何还要为?我做燃犀镜,还要送十六弦瑟给我?」 竺宴沉默下去,半晌,轻嘆:「即使明知你只是闹着玩,我的喜欢也?早已?收不回来了。」 天?地?间格外安静,连风也?停了。 四目相?对,令黎心尖莫名渗出丝丝酸麻。 她忽然闭上眼,主?动吻上眼前?的少?年,更霸道地?将他扑到地?上。 我只是有点霸道,但?我并不是闹着玩,我也?是认真的。 第39章 天光明媚, 风裹着遥远的花香。 竺宴躺在地上?,少女趴在他怀中,一下下浅啄他的唇。 少年人?的怀抱炙热坚硬, 嘴唇却很柔软, 甜甜的。令黎亲一下又咬一下, 咬一下又嘬一下, 像是在吃什么?好吃的东西, 乐此不疲地玩。 竺宴一条手臂搭在她的腰上?, 另一条手臂从她的背抚上她的后脖颈,无奈地看着?她:「能不能好好亲?」 令黎漆黑的眼?眸亮晶晶的, 泛着?水光, 如被水洗过。她眨了眨眼?, 故意道:「我不会好好亲, 你来。」 竺宴凝着?她,忽然?侧过头低低笑了一声?。令黎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又忽然?转过头来, 手轻轻将她的脖子下压,吻住了她的唇。 少年的吻与她不同, 没?有玩闹。滚烫的气?息窜入, 仿佛一路直入灵魂,连令黎心中那仅剩的一丝戏嚯也一併抽走。 她的脑中渐渐空白, 没?有了理智, 只是本能地沉浸在身?体的感官中。 扶光殿外, 杏花簌簌摇晃, 揉碎了天光, 落下满地缤纷的花瓣。 短暂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喘。令黎脸红红的, 趴在他的胸膛,没?好意思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她亲他的时候就没?有这种害羞的感觉,并且还觉得很好玩。可是他一旦反客为主,身?体的感觉袭来,就完全?不一样了。 新鲜、刺激、心头的小鹿跳得仿佛要蹦出来。会有一点不可控的紧张无助,可是又……很喜欢。 令黎害羞地将脸埋在少年滚烫的胸膛,听着?他与她一般激烈急促的心跳声?,闷声?问:「你这个术法?结束的时候,你还会记得吗?」 你还会记得曾经如此直白地向我示爱,还会记得如此激烈地亲吻我吗? 令黎期待又紧张,又在少年浅浅落在耳边的一声?「嗯」里,彻底放下心来。 她忍不住咬着?唇笑,轻声?咕哝:「那我可太喜欢你这个法?器了。」 怎么?会有这么?贴心的法?器? 「你有给它起名字吗?」她问。 虽然?这么?问,但也知道答案,竺宴这个人?硬邦邦的,一点雅兴都没?有,肯定没?名字。 不想少年却在她耳边应了一声?:「嗯。」 她惊奇,撑起身?子,看向他。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令自己心动不已的东西。 令黎不好意思地别开目光,轻声?问:「什么??」 竺宴沉默片刻:「天酒。」 她以为他是在喊她,询问地看向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少年又说了一遍:「天酒。」 「嗯?」 竺宴眼?底含着?笑意,解释道:「我说,我给它起的名字叫天酒。」 天酒:「……」 你这摆明了就是根本没?起,随口说出来煳弄我的吧! 令黎气?得锤他,竺宴就抱着?她,低低地笑。少年低沉的笑声?带着?快活,胸腔浅浅震动。 令黎锤了他几下,又趴在他胸膛,想了想,道:「就叫停云吧,十六弦停云瑟。」 「停云?」 「嗯,这个声?音真好听,天上?的云听见了都会停止不动。」 其实?不是天上?的云听见了停止不动,是她听见了会不由自主停留在他的身?边。 少年指尖挑起她一缕髮丝:「好,送给你的东西,你说了算。」 少女心中甜滋滋的,甜了片刻又立刻霸道起来,看着?他的眼?睛,兇巴巴地问:「送给我的才我说了算,那没?送给我的,我说了就不算吗?」 竺宴挑眉,大约猝不及防,没?想到?有人?不讲理起来还能这么?不讲理。 他闷闷笑了一声?,罕见的好脾气?:「没?送你你也说了算,凡我所有,你说了都算。」 一颗心轻飘飘的,仿佛要上?天。少装的矜持也终于没?能矜持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捧着?他的脸快乐地一连亲了好几下。 「那在这院中也种些杏花树吧。」 扶光殿寸草不生?,光秃秃的,真的太寂寞了。 她低眸看着?他:「以后你可以在杏花树下教我弹瑟,我偷懒的时候也很方便,爬上?树就可以直接躺了,而且还有枝条帮我挡太阳,不会把?我晒到?。」 竺宴忍俊不禁:「你想得还真挺方便。」 令黎瞪他:「那我也不是光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的美貌着?想啊。你每天这么?被太阳直晒,都晒黄了。你不知道,男子蜡黄了一张脸,很不好找对象的。」 「谢谢关心,我已经有对象了。」 竺宴将她按下来,啄了啄她的唇。意思很明显:我对象就是你。 令黎抿着?唇笑:「那你也不能就此躺平,还是要继续美下去才行。以后你就负责美貌如花,我就负责赚钱养家。」 竺宴笑出声?来,纵容道:「行,种杏花树,我负责美貌如花,你负责赚钱养家,还有吗?」 令黎偏着?脑袋想,一时也没?想起来,她觉得主要是美色误人?,此刻脑子不太清楚。 竺宴:「那再亲会儿。」 说着?就要吻上?来,令黎手指轻点他的胸膛,将他推开:「等?等?,还有一事。」 她看着?他,一脸正色:「这个事情尤其重要。」 竺宴神情不自觉正经起来:「嗯,你说。」 「你下次再走神,可以直接过来……」少女眼?眸明亮认真,耳根却悄然?晕红,声?音也不由自主低了下去,轻声?说,「我想跟你一起,走神。」 竺宴一时没?听明白她的「走神」是什么?意思,直到?看到?她耳珠悄悄染上?的胭脂色,这才恍然?大悟,想起那个「走神」正是自己方才过来亲吻她时的说辞。 他忍不住低低笑出来,又缠绵地将她吻住。 「好,我带你一起走神。」 …… 这日的教学活动持续了整整一日,主要是两人?中间走神次数太多。其实?真算起来,学也没?学出个什么?,就学了个真心话,但令黎已经觉得够够的了。 月亮爬上?树梢的时候,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临走前对竺宴说:「我明日帮你带杏花树苗来。」 少年站在月下注视着?她,她又不放心地再问了一遍:「你这个术法?过去以后,你真的还会记得今日发生?的事吧?」 今日的竺宴实?在太好说话了,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她现?在很担心明日一觉醒来,他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又来气?她,那她估计得气?得当场与他打一架,打死不论。 其实?这个话她这一日内已经问过好几遍了。竺宴无奈,想了想,故意吓她:「你若真如此担心,今晚就别走了,直接与我睡在一起,夜里时时刻刻观察着?,一旦瞧出这术法?有失灵的迹象,你就立刻补回来。」 不想令黎听后,一脸认同:「你说得对!」 说着?径直往他房间走去:「如此好的办法?,我怎么?没?有想到?!谢谢你告诉我!」 竺宴:「……」这属实?是他没?想到?的。 最后还是竺宴千哄万哄,才将她哄走。 虽然?心里比谁都想她可以留下来,留在这里一直陪着?他,但他答应过神尊,有些事婚前不能做。他虽不将神尊放在眼?里,但却不能不将她的父亲放在眼?里。 直到?见她一脸得意,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着?了她的道,她是故意的。 却也拿她没?办法?,又叮嘱她:「停云瑟不可拿去对神尊与尊后用。」 「为何?」 「停云瑟是个操纵情绪的法?器,但神尊早已自绝七情六慾,他没?有情绪,停云瑟对他无用。至于尊后,她神力高深,早已超出了被神器影响的境界。」 令黎记下,又谨慎地问:「还有吗?」 她神情专注。虽然?学的时候或可开个小差,但这种关键事项,她半点不会马虎。毕竟不会用就不会用了,大不了就不用,也没?什么?,但若是一不小心用错,那可能真的会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竺宴低眸凝着?她,沉默了片刻,还是告诉她实?话:「还有,停云瑟能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你一旦控制了对方便要立刻逃离,不可恋战。」 令黎望着?他,惊讶地瞪圆了一双眼?。 停云瑟持续时间非常短暂……那这整整一日的「走神」是怎么?回事?! 少年站在月下,挺拔清隽,一副清风出袖明月入怀的姿态。然?而仔细看,冷白的肤色自耳后渐渐晕出不自然?的红色。 令黎咽了咽口水:「你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竺宴安静了片刻:「你问我,你与我谁更好看。」 令黎:「……」那不就是她才刚问第二个问题他就醒了吗! 所以搞不好竺宴还并没?有觉得她比他更好看?都是哄着?她玩儿的! 重点一不小心再次跑偏,但竺宴显然?十分了解她,即使她关注点歪了,他也能紧跟过去,忙道:「但那也是真心话。」 他停了停,略显不自在道:「后面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话。」 令黎上?一刻刚要生?气?,听见这句,又莫名什么?气?都消了。 琉璃色的凤眸一向冷淡漠然?,从来让人?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然?而此刻,四目相对,她却明明白白看见了那双眼?睛里的紧张不安,还有从来不肯让人?看见却只愿独独给她一人?看见的倔强与……自卑。 他看起来桀骜狂妄,其实?也很怕被喜欢的女子拒绝吧?他说即使她只是闹着?玩,他一颗真心也早已无法?收回,然?而他其实?也很害怕她会拿他的一颗赤子之心闹着?玩吧?所以才会选择骄傲地将真心藏起来,即使自己无比想让她知道,也最终还是要藉助于外物,藉助于停云瑟给他勇气?。 令黎从未想过,未来颠覆天道的魔君竟也曾如此卑微。然?而即使是如今的竺宴,在面对创世神尊时,也从未曾有过丝毫的卑微。 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喜欢天酒。 因为喜欢,所以在乎,所以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她直直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夜风带着?凉意,吹过两人?的衣袍。 少年忽然?道:「你上?次生?气?,九十八天没?有来。」 心口仿佛被什么?轻轻蛰了一下,令黎张了张嘴,有什么?哽在喉咙口,说不出话来。 之前因为燃犀镜的事,她故意三个多月没?来,有心晾着?他。再见面,他看起来神色如常,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她还以为他毫不在乎。 此刻,她忽然?间明白过来自己问他为何不好好教她时,他说出那一句「希望你每日都能过来」的心情。 酸酸的,有点涩,像未熟透的青涩的柠檬。 半晌,她轻轻「嗯」了一声?:「那这次生?气?,时间可以不用那么?久。」 少年注视着?她:「多久?」 少女忽然?踮起脚尖,手臂勾过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 「再走神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第40章 因天酒说了要带杏花苗过来, 第二日,竺宴还不到卯时就起了。 他在院中挑了块地,本想?以神力将它犁好, 又?改变主意, 转而做出?一把铁锹。 天还未亮, 半轮明月仍旧高挂在青灰色的天幕, 少年手持铁锹, 在院中辛勤耕地?。没?一会儿, 一尘不染的衣袍便扫过翻出?的泥土,沾染上了尘土的颜色。 直到清晨第一缕天光照进扶光殿, 竺宴看着新翻出?来的土地?, 唇角弯了弯, 笑?意难得到达一向冷漠的眼底。看了眼天色, 离天酒过来还有一会儿,他将铁锹收起,回?房沐浴更衣。 很快就重新换了身洁净的衣袍出?来, 甚至还谨慎地?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确认不会惹她不喜, 才坐在院中等天酒。 清晨时分, 万物将醒未醒。他就这么独自在那儿坐了一刻钟左右,恍然察觉天地?间过于安静, 才反应过来, 连忙将扶光殿的结界打开。霎时, 微风携着鸟语一股脑吹进来。 他又?起身, 环顾起眼前?简陋荒凉的院落, 抬手催动神力。 眼前?的景物飞快变化,空旷不生寸草的院中, 精緻的亭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一条水系绕亭而过,清澈澄净的天泉水凭空引来,水到渠成,潺潺流动。角落里几株芭蕉,前?方再生出?几株海棠,蝴蝶与飞鸟闻香而进…… 不过片刻,除了被他手动翻出?来等着给天酒种杏花树的那一方土地?,其他地?方宛若新生。 太?阳出?来,照落进扶光殿,处处明?亮鲜活。 少年笑?了笑?,又?往水系上添了一座白玉小桥。视线落在亭中,想?起她说?太?阳直晒会将她晒黄,指尖又?动了动,亭子四周立刻半垂下几方帘子,随风轻轻晃动。 做好这一切,他又?一次看了看天色。马上就到巳时了,她快到了。 他走向亭中,召出?停云瑟,坐在案前?等她。 令黎今日睡过头了。 主要是昨晚大半夜没?睡着,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两人……走神的画面。 天光正好,风裹着花香,少年的胸膛结实坚硬,嘴唇好软好甜。 然后就像是重演似的,唇上立刻感觉麻麻的。她忍不住一次次睁开眼睛,然后又?害羞地?扯起被子蒙住脸,在床上滚来滚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如此滚了大半个晚上,一直到破晓时分方才滚累了睡过去。 再睁开眼,已经巳时都过了。她急急忙忙起身穿衣,带上昨夜吩咐宫娥准备好的杏花苗就要往扶光殿去,却不想?运气不好,刚出?门就遇上斳渊。 斳渊是来找她的,之前?来见?她,被她藉口避开了。后来方寸草为祸,他协助神尊在外?追查,离开神域数月。此时刚告一段落,他便来见?天酒。 已经打了个照面,令黎自知躲不过去了,低声对宫娥叮嘱一番,让她先去扶光殿给竺宴送个信,说?她有事耽搁,晚些过去。 宫娥点?头称是。 令黎这才请了斳渊进去。 眼前?的少年人同竺宴差不多的年岁,只是比起竺宴的捉摸不定,斳渊身上多了几分沉稳可靠的气质。剑眉星目,一身霜白色衣袍,仙气飘飘,手中的流绪剑更是他尊贵血脉的象徵。 这段时日,令黎也从各处旁敲侧击打听了不少。若说?神帝家?的竺宴生来倒了血霉,那羲和族的这位斳渊则是被天道宠爱的大气运之子。 与竺宴生来血脉中带了魔性、被神族唾弃不同,斳渊据说?出?生之时,天降吉兆,后来神族长老为他测试灵脉,尚在襁褓的婴孩便闪烁着澄澈的七色光芒,将一众长老感动得热泪盈眶,预言这孩子将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成为羲和族的骄傲。 令黎起初还不明?白,七色光芒很了不起吗?后来才从星回?那里打听得知,原来便连尊后的灵脉也只有五色光芒。 她又?忍不住好奇:「那我呢?我是几色的?」 星回?欲言又?止,沉默半晌,才委婉道:「殿下测试灵脉的时候还小,不太?配合。」 令黎懂了:「没?光?」 星回?尴尬道:「也是有的。娘娘威胁殿下说?,殿下若不肯配合测灵,她便要让你饿一顿,殿下听了勉勉强强闪了一道白光完成任务。」 令黎:「……」怎么感觉这戳一下动一下的散漫态度分外?熟悉? 「后来呢?」她问。 星回?:「闪完殿下就饿哭了。」 「不,我的意思是,后来母亲真的有饿我吗?」如果是这样,那天酒实在太?可怜了,只因为别人优秀,她小小年纪就要被惩罚。 「那倒没?有,娘娘对殿下一向要求不高,只要殿下态度勉强跟上了,她就会很感动,不会再要求过多。」 令黎:「……」 是她错了,她怎配去同情?天酒?有祈安这样溺爱她的母亲,想?也知道,天酒感动祈安比感动她自己都容易。 但祈安不在意,不代表族中长老不在意。测完灵脉之后,众人心照不宣将她归为了废物之流,从此,她和斳渊在羲和族中的待遇便有了天壤之别。 族中长老将天材地?宝全餵给斳渊,助他修炼,一日九个时辰,长老轮番教导,寒暑不辍。这斳渊自己也争气,才将将一万岁便让羲和族一直无主的至宝流绪剑主动认他为主。 而对天酒,他们的态度则是:天酒啊?几千年没?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上苍庇佑她玩得开心吧……这样。 甚至后来,到了替斳渊与天酒订亲之时,反对的唿声一度也非常响亮,觉得天酒配不上斳渊,认为好逸恶劳的天酒只会拖了斳渊的后腿。但最终念及天酒尊贵的血脉,想?到她身上流着神尊与尊后的血,又?心存希望。 基本上就是类似于「虽然天酒自己不争气,但她若是能为斳渊生下孩儿,将开天闢地?的创世血脉与我族继续融合下去,那也是能配得上斳渊的」这样一种心态。 令黎:「……」 不是,天酒是找不到人生孩子了吗?非要上赶着找斳渊不可? 如果她喜欢小孩的话,竺宴的宝宝应该会更加在她的审美上吧……呸,想?哪里去了,重点?歪了! 总之令黎就是想?取消与斳渊的婚约。 可恨停云瑟操纵情?绪只能维持一时片刻,但凡它持续时间稍微长一些,她都要操纵斳渊主动去与神尊说?,要与她解除婚约。 斳渊想?来应该也已经得到消息了,毕竟那夜她当着追露喊竺宴那一声「夫君」喊得那样脆生生。能得到流绪剑的男子,不管他面上瞧着如何的不沾红尘,消息必定也是灵通的。 斳渊给她送来一支镯子。 冰蓝色的镯子像一股清泉,安静地?躺在木匣中。 令黎不解地?看向他,斳渊略显不自在,轻咳一声道:「日前?为了长赢的事,我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让你生气了。」 令黎:「?」 她回?忆了下,勉强想?起那日在汤谷,竺宴要杀长赢,被斳渊及时阻拦,后来斳渊要将竺宴交出?去,她站在竺宴身前?,与斳渊说?了两句硬气话。 虽然是当事双方之一,但令黎也不觉得斳渊有错。非要说?起来,她自己的错好像还要多一些。歪曲事实,强行狡辩,斳渊也不过被她气得说?了一句她强辩。 令黎明?白过来,将匣子合上,交给一旁宫娥,对斳渊道:「你有什么错?实在不必向我赔罪。」 然而这话听在斳渊耳中,那就是截然相反的意思了。 他千年来下界歷练,也见?过不少情?侣吵架。一般而言,女方若说?「你有什么错」,那言下之意就是:你错得离谱,你若不好好拿出?个认错态度来,我们就分了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此时斳渊深以为自己领会到了天酒的言下之意,沉默片刻,态度格外?端正:「不,我错了,错得离谱。」 令黎:「?」 斳渊袖袍轻扫,宫娥手中的木匣重新打开。 「这不是普通的镯子,你仔细看看。」 斳渊话落,一缕冰蓝色的灵魄自手镯中飞出?,漂浮在空中。 那灵魄圆圆的一颗,表面还覆盖着鳞片,看起来像是什么灵兽的灵丹,却又?长着一双小小的翅膀,微微包裹着灵丹。 斳渊道:「这是言灵精魂。」 「言灵?」令黎微惊,「我听说?言灵易生恶灵,恶灵违逆天道,祸乱众生,大大助长了从极渊下镇压的魔气。一万年前?,神尊下神谕,诛尽作恶之灵,从此言灵便灭绝了。」 斳渊颔首:「不错,但如今这不是言灵,只是言灵在天地?间仅存的最后一缕精魂,力量微弱,且是善魂。我禀报神尊知晓后,便以元神之力将它炼化,至今已有万年。言灵善魂预言祥瑞,无有不应,又?有我一半神力,我想?将它……」 他停了停,看向天酒:「送给你。」 * 得了天酒命令的宫娥往扶光殿去送信,却没?能见?到竺宴。 守在门口的神侍与她道:「羡安娘娘在里面,你且等一等。」 宫娥一听是竺宴的母亲羡安娘娘,便退到了一旁。 扶光殿中,竺宴坐在亭中,漠然地?看了眼日头。 午时了。 他没?等来天酒,倒是等来了羡安。 羡安来这里,一瞬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她不过数月没?来,扶光殿中景象大变,小桥流水,花木扶疏,她险些转头出?去再看一眼牌匾,但一见?到竺宴那张要死不活的脸,她又?确认下来,她没?走错。 她打量着自己这个儿子片刻,也不与他废话,直言道:「你别做梦了,神尊是不会答应的。」 少年就坐在她面前?,也没?起身,俊美的脸上毫无情?绪:「神尊答应什么?我要求娶的又?不是他。」 「娶?」羡安抓住他的字眼,又?扫了眼扶光殿如今的光景,「你还真准备办喜事呢?」 「你从小就未曾有过半分稚子的天真烂漫,怎么如今长大了,倒反而天真起来?你身上流着骯脏的魔血,天酒对你不过一时图个新鲜,等过两日这股新鲜劲散去,她自会明?白,与你在一起意味着什么。」羡安视线不屑地?落在少年身上,「意味着,她会生生世世被你拖累,与你一同受尽神族的仇视与欺凌。」 少年没?有说?话,拳头无声紧了紧。 羡安视线扫过少年手背上的青筋,缓缓道:「她是神尊与尊后之女,身上流淌着世间最高贵纯净的血液,若是与你结合,反倒是将她玷污了。」 「如今放眼看整个神族,也只有羲和斳渊堪与她匹配。哦对了,你或许不知,自一万年前?起,斳渊就在着手准备要赠与天酒的聘礼了。」 神情?淡漠的少年目光转向她。 羡安笑?了笑?,视线落在绛河殿的方向:「喏,已经送过去了。算算时辰,此刻天酒应当正在观摩她的聘礼。」 第41章 就在?羡安在?扶光殿中刺激竺宴的时候, 令黎也意识到?了,眼前这个言灵镯多半就是斳渊送给天酒的聘礼。毕竟除此以外,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礼物能这样用心, 不惜耗费万年神力。 她目光思索, 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平心而论, 斳渊也是好看的, 单论容貌, 或许都不输竺宴。只是他是君子端方, 凡事温和,仿佛连俊俏都要压一压, 不像竺宴, 肆无忌惮, 连美貌都张扬。即使是送来这样贵重的礼物, 也不事渲染。 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即使只是为了天酒身?体里的血脉,但斳渊也是有认真对待天酒的吧。 一个是正道青年, 前途不可限量;一个生?来带着魔性,被预言将会堕魔灭世, 生?来灵脉便被封了一半, 无法修炼。所以从?前的天酒是怎么选择的呢?是不是一个心动就选择了斳渊,抛弃了竺宴, 所以今日才会换她来到?这里, 替天酒做个不一样的选择? 令黎的指尖无意识捏紧。 她怀疑今日只要她拒绝了斳渊, 她就算帮竺宴完成了这个梦, 他们就能出去?了, 可是心底深处说不出什?么感觉。 是遗憾吗?遗憾天酒终究还是选择了斳渊。 即使她今日可以替天酒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但她终究只是一个替身?, 她不是天酒,竺宴爱的也不是她。这只是个幻境,都是假的,她的选择根本不重要。 胸口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也不知道是为了竺宴,还是为了……自己。 见她迟迟不说话,斳渊心底生?出紧张:「怎么了?」 他其实难得会有紧张这种情绪,自小,他便被族中长老从?父母身?边抱走,亲自教养。长老们对他寄予厚望,时时叮嘱他,他身?上肩负着整个羲和族的未来。肩上的担子太过沉重,他便习惯了让自己沉稳老练,足以担当身?上的使命。 他幼时其实十?分羡慕天酒。长老们说,天酒毫无禀赋,可惜了她身?上那一身?血脉。天赋差也就算了,竟然还不知上进,时时见着她,时时她都在?偷懒,不是在?玩耍就是在?睡觉,就从?没?见她认真修炼过。长老们向?尊后进言,偏偏尊后不放在?心上,对天酒从?不约束指引,溺爱得没?了底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后来,他们要为他与天酒订亲,族中长老们分为两派,一派想要天酒的血脉,一派则认为天酒太过不济,且不说她会不会拖后腿,就说将来万一有一日,若他堪当大任,天酒是要与他一同承受荒火天雷歷劫的,到?时以天酒那个修行,这个劫她多半是歷不过去?。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血脉? 这个反驳十?分有力,原想为他与天酒订亲的长老们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却亲口答应了。 长老们很震惊,问他:「你喜欢天酒?」 他摇了摇头?,他不懂什?么是喜欢。 只是觉得,神族的一生?太过漫长了,若真要寻一个伴侣,那他希望是天酒。她那么有趣,只要一想到?将来的万万年有她陪伴在?身?边,他就不会再觉得生?命寂寞漫长。 她神力不够无妨,不爱修炼也无妨,他可以加倍努力,替她修炼。 这万年来,他的神力,一半留于自身?,一半注入言灵镯。 长老们不知缘故,见长赢风头?日盛,对他难免失望苛责:「你生?来带着七色灵脉,创世以来,只你一个有这等禀赋,连尊后娘娘都只有五色,你却怎会连长赢一个庶子都比不过?可是天酒拖累了你,乱了你的心?我就说,这门亲事应当作罢,天酒就是个拖后腿的!」 「不,」他不愿取消与天酒的婚事,藉口道,「与天酒无关,是我修炼不够勤奋。」 「你每日都修炼九个时辰了,还不够勤奋?」 「那便修炼十?个时辰,十?一个时辰,十?二个时辰。」 他加倍刻苦,又成了神族年轻一辈中第一个炼出燃犀镜的,这才艰难保住了这桩婚事。 却听说,天酒想嫁给竺宴。他觉得荒唐,天酒怎会喜欢竺宴? 且不说竺宴的身?世,他那个性格捉摸不定,每每对天酒也是恶语相向?,还将她从?屋顶上推了下去?。 他想来想去?,觉得应该还是为了长赢那回事,他当时一时心急,对她说了重话,让她误以为他和长赢是一边的。 那可真是天大的误会,他怎会是长赢一边的?若不是怕杀了长赢后果?严重,他根本不会救下长赢。 他想向?天酒解释杀了长赢的后果?,解释自己为何要阻止,但又觉得说不出口。迟疑半晌,只是低声问:「这个礼物,你还喜欢吗?」 令黎回过神来,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空中的言灵灵魄。 能将一缕残魂炼得如此好看且强大,想来是花了很大一番心思。 她问斳渊:「你说这个东西所说的话无有不应?」 斳渊颔首:「言灵只对比自己神力低的对手有用,它有我一半神力,如今除了神尊与尊后,无人能抵挡它的灵咒。」 「我能试一试吗?」 「当然可以。」 令黎不再说话,手心无声攥紧。 她歉意地看着斳渊。 斳渊,对不起了。我也不想伤害你,但我原就不属于这里,这一切都不过只是幻象。眼下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不是真的,只要我一离开这里,幻境破灭,什?么都不復存在?了。而你回归真正的世界,还能和天酒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斳渊困惑地看着天酒,不明白天酒看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却见天酒忽然转过头?,看向?空中的言灵,道:「让斳渊去?与神尊说,取消与我的婚约。」 少女的嗓音清甜软糯,一刀见血。 斳渊挺拔的身?体僵直,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这是他送给她的聘礼,她就是如此用的?用来取消他们的婚约? 脑子一瞬仿佛被雷击中。 言灵得了命令,冰蓝色的灵魄立刻往他袭来,斳渊连连后退。 然而这言灵本就有他的神力,与他旗鼓相当,步步紧逼。斳渊一面?后退,一面?看向?天酒。 他的目光困惑、挣扎、心痛,他的情绪从?未如此复杂,甚至连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 他这一失神,言灵便占了先机。眼见冰蓝色的灵魄就要侵入他的神识,控制住他,让他去?向?神尊主?动退婚。斳渊忽然一个起跃,飞到?灵魄的后面?,一路直往前方的令黎而去?。 令黎以为自己只要残忍地拒绝了斳渊,就算是改变了竺宴心中的意难平,就能立刻出去?了。没?想到?这幻境竟毫无动静,她仍旧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反而是斳渊,如被雷击,拼死抵抗着言灵的控制。 见他径直朝自己飞来,同时指尖蕴起白光,令黎以为他是要报仇,下意识运起神力,准备与他打一场。却又想到?自己方才用他花尽心思的聘礼去?控制他退婚,确实有点残忍,遂又放弃了抵抗,只是乖乖站在?原地。 罢了,欠人的总要还,她伤他一次,就让他打回来吧。 她闭上眼睛,准备生?受了斳渊一击。然而预期的疼痛却没?有来,耳边传来「啪」的一声,伴随着宫娥的尖叫声。 令黎立刻睁开眼睛,转头?去?看,原本由宫娥捧着的木匣落在?地上,清灵如泉水的冰蓝色镯子随着一同砸落,碎成数截,难堪地散落在?地上。 言灵镯是言灵精魂万年来寄託之物,言灵镯一旦破碎,言灵精魂遭受重击,空气中传来一声痛不欲生?的嘶吼——「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令黎转头?看去?,只见上一刻还美丽精緻的冰蓝色灵魄在?空中扭曲起来,仿佛被什?么力量往四面?八方撕扯着,几乎要将它扯碎。 「怎么会这样……」她后退一步,喃喃问斳渊。 她并不想这样,她只是想帮竺宴圆一个梦,离开这里而已。 斳渊嘴角涌出鲜血,显然打碎言灵镯,他自己也受了伤。 他直直看着令黎,唇角勾了勾,眼底荒凉一片:「你既不喜欢,那它便没?有留着的必要,毁了便是。」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令黎望着斳渊的背影,懊恼地闭了闭眼。 早知如此,方才她就不要那么卑鄙了。 哪怕好好与他说退婚呢,也好过用言灵去?控制他,只是没?想到?斳渊这男子如此决绝,直接就在?她眼前击碎了言灵镯。 言灵精魂还在?痛苦地嘶吼着,声音却越来越弱,精纯强大的灵力开始从?它的形体内溢散而出。那气息熟悉,与斳渊的神力十?分相似。 这就是斳渊的元神之力吗? 令黎实在?不忍就这样让他万年心血随风湮灭,连忙蹲下身?去?将碎镯捡起来,试图以灵力修復。然而不管她用多少灵力,都是徒劳。眼见灵魄就要灰飞烟灭,她不再去?管镯子,迅速将灵魄引入木匣之内,合上木匣,抱着它就往朝霞宫跑。 「母亲,救命!」 令黎将破碎的言灵镯和即将灰飞烟灭的言灵精魂送去?给祈安。 祈安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却也无法将言灵镯修復,只是勉强保住了言灵灵魄,让它可以暂时栖身?在?破碎的镯中,不至于灰飞烟灭。 当她察觉到?言灵灵魄中磅礴汹涌的神力,也是吃了一惊。看了看天酒,又看了看言灵镯,若有所思:「难怪,难怪以斳渊的禀赋,这么多年却瞧着平平无奇,原来他竟是想将一半神力给你。」 「给我?」令黎十?分费解,「我要这么多神力有何用?」 祈安没?说什?么,只是看好戏一般笑着摇摇头?:「情债难偿,你这个婚怕是不好退了。」 第42章 令黎只想完成?任务, 并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回想斳渊看她时不解又?心痛的?目光,再看看断成?数截的?言灵镯,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竺宴的?梦想到底是什么?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 接连猜错, 令黎不想再猜了。她?冲进扶光殿, 直接问少年:「你的梦想是什么?」 竺宴天还未亮便等在这里, 等到第一缕晨曦, 等到日头?高照, 又?等到日薄西山。他原以为她今日不会来了, 然而?等到月上?梢头?的?时候,她?却忽然出现。 她?没有带来?约好的?杏花苗, 飞到他面前, 气沖沖地问他:「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一日里, 他想过许多, 想她?来?或者?不来?,或者?来?了会对他说什么。然而?就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他永远猜不中她?口中出来?的?下一句是什么。 他愣住了, 坐在那?里,茫然地看着?她?。 令黎双手撑在案上?, 俯身盯着?他的?眼睛, 又?认真地问了一遍:「你的?梦想是什么?」 暮色四合,晚风徐来?, 少年少女四目相对。 半晌, 竺宴道:「我没有梦想。」 「骗我!」 若是他没有梦想, 这个幻境根本?就不会存在。 「我没有骗你, 我没有梦想。」 令黎审视着?他, 少年的?目光专注安静,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但人?怎么会没有梦想? 令黎:「你就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有想要的?东西, 就会有梦想吧。就连神尊,即使自绝七情六慾,也会想要六界安定,海晏河清。连神尊都有梦想,竺宴难道比神尊还要清心寡欲吗? 少年沉默片刻:「小时候想要有父亲,后来?想母亲不要离开我,再后来?,想活下去。」 如被什么轻轻蛰了一下,令黎睫毛颤了颤。 「但这都不是梦想。」竺宴坦然道。 「为什么?」 「梦想是有朝一日或可实现的?东西,说到底不过镜中花水中月。」他轻轻摇了摇头?,「而?我想要的?,要么已经实现,要么永远不会实现,连镜中花水中月都不是,而?我也不屑这些虚妄的?东西。」 令黎目光动了动,缓缓直起身子。 神帝身死魂灭,羡安绝然抛弃,他小时候最想要的?两样东西,确实永远都不会实现了。而?他后来?发现连神尊也杀不了他,确实也不必再为能不能活下去而?烦恼。 他想要的?,要么永远不会实现,要么已经实现。而?他,虽然外表瞧着?还是个少年,一颗心却早已冷硬成?冰,不会再去念想什么镜中花水中月。 梦想,是给天酒、斳渊这样活在阳光底下的?少年少女的?馈赠,并不属于竺宴。 令黎走到他身旁,安静地坐下。 过了会儿,轻声问:「那?我呢,我不是你的?梦想吗?」 竺宴:「之前不是,如今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之前从未想过,如今已然亲近,以后…… 他忽然想起白日里,羡安对他说:「天酒还没长大,还是个孩子心性?,你于她?而?言不过一个玩具,一个新鲜的?、会说话的?玩具,但你终究只是个玩具,不知哪日她?就会腻了你、厌烦了你、抛弃了你……你生来?不受喜爱,六界苍生没有一个会爱你,连你的?母亲也不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彼时,他看向羡安,目光冷淡:「不知哪日?等那?日到来?之时,我会让玄度去告知你一声。」 羡安以为他是在气她?,拂袖离去。 但他说的?却是实话,羡安能想到的?,他不会想不到。只是想到又?如何?他不可能会为了日后的?分?别而?放弃眼前的?天酒。 他没有多说,然而?他寥寥数字,令黎却已经懂得了所有。 她?又?忍不住想起今日斳渊的?决绝,然而?竺宴不是斳渊。自小到大,竺宴身边从未有什么东西是长长久久属于他的?。若他也如斳渊一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他就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她?轻轻嘆了一声,转头?问:「若是日后我们果真分?开了,你都不打算挽回一下我吗?」 竺宴低眸凝着?她?:「你想要我挽回吗?你若是想,我便来?挽回,若是不想,也无妨。」 令黎心尖儿酸酸麻麻的?,又?忍不住失笑:「这么听话?那?你可真是被我白白玩弄了。」 月光下,少年看着?她?,眸子澄澈。半晌,他收回视线,安静地看着?前方?,声线一如寻常。 「我从前就对你说过,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包括我自己?。」 令黎眼角莫名有些热,好一会儿没说话。 两人?就安静地这么并排而?坐,谁也没有再主动出声,晚风轻轻吹来?,吹起半落下的?帘子簌簌晃动。 令黎这才恍然注意到院子里焕然一新的?景象,以及此刻身处的?凉亭,之前也是没有的?。 方?才夜色昏昧,她?又?忙着?生气,虽然也不是气他,就是气自己?……冲进来?就质问他梦想是什么,连他费心准备的?这一番都没注意到,她?甚至还忘记了带与他说好的?杏花苗过来?。 她?懊恼地闭了闭眼,老?天今日究竟还要让她?愧对几人?! 「你在生气吗?」她?轻扯自己?的?衣裳。 「没有。」 她?扭头?看向他:「那?你能稍微生气一下吗?」 少年奇怪地看向她?。 他自觉自己?已经算是比旁人?更了解她?了,很多时候也能大概猜到她?的?心思,但更多的?时候,他对她?也很茫然。 只见少女仰头?望着?他,水汪汪的?眸子轻轻眨了眨:「快点,你生气一下。」 竺宴:「……」 「现在有生气一点了吗?」 「……」 「那?现在呢?」 竺宴:「……你说是就是吧。」 她?抿唇一笑,忽然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仰头?就往他唇上?亲了一下。 少年被她?亲得猝不及防,怔怔看着?她?。 少女眼眸晶亮,如发着?光一般夺目,对他道:「昨夜我生气,你亲我一下,我就消气了。礼尚往来?,你现在也该消气了吧?」 礼尚往来?……好一个礼尚往来?。 竺宴原本?也没生气,却被她?逗得笑了出来?。他低低笑了几声,又?一本?正经看着?她?,提醒道:「我昨夜应该亲了你不止一下。」 她?一笑,立刻又?捧着?他的?脸,大方?地亲了好几下:「这样呢?」 「你好好回忆一下,我亲得有这么敷衍?」 少女挑眉。 这个生气演得挺像嘛,都会得寸进尺了。 但是他那?种亲法,她?还是会有些害羞。像是用了什么法术似的?,每次亲完,她?的?身子酥麻,腿都是软的?。要她?那?样去亲他,她?还是会不好意思。 她?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忽然道:「斳渊今日给我送了个言灵。」 少年眼中的?星星剎那?间暗淡下去,她?像是没发现似的?,继续道:「听说言灵说的?话,无有不应,很厉害的?样子。」 「你想要一个吗?」她?眨了眨眼,问他。 竺宴:「……?」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上?次斳渊要将?她?带走,结果她?把他绑到了斳渊的?玄鸟上?,把他和斳渊凑作一起送走了。 才说了不生气,想到这个就又?有点生气了。 少年硬邦邦道:「我没有收男子礼物的?习惯。」 「没让你收他的?。」令黎笑眯眯问,「我的?意思是,那?么好的?礼物,我送你一个好不好啊?」 竺宴提醒她?:「言灵早已尽绝。」 「那?你看我怎么样?」 「你是言灵?」 「不是,但我有凤凰血脉,凤凰也是祥瑞,都是祥瑞,大差不差吧。」 竺宴挑眉:「你能预言?」 「试试看?」 少女神秘一笑,忽然往前凑近,眼巴巴看着?他:「你亲我一下。」 竺宴明白过来?,忍俊不禁,清晰的?喉结轻轻滚动。 他笑了一会儿,依言照做。 少女眼睛一亮:「看,灵了!」 她?继续指使:「再亲一下。」 少年干净的?吻又?落了下来?。 某人?得了便宜卖乖,一本?正经感慨:「唔,言灵也没什么稀奇嘛,不就是言出必应吗?我也可以。」 竺宴:「……」你玩得开心就好。 两人?玩了一会儿,令黎忽然额头?抵着?他,脸颊红红的?,眉眼晶亮期待:「那?,现在像昨晚那?么亲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她?不是言灵,但她?喜欢的?那?个少年依旧对她?言听计从。她?话刚落,缠绵的?吻立刻压了下来?。 月色幽幽,树影憧憧,泉水清冽干净,一如少年少女的?爱情。 …… 第二日,令黎如约带了杏花苗去,两人?一同将?杏花种下。然而?此时已经过了杏花开放的?季节,要等到来?年春天才能开花了。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令黎才恍然发觉,如今已值夏日,扶光殿外那?几棵杏花树却仍旧开得缤纷绚烂。起初她?以为神域的?树都这么厉害,可以脱离节气时序,可是过了一段时日,她?又?注意到,神域其他地方?花草树木全部都是按照节令来?的?,扶光殿外那?几棵杏花树是唯一到这个时候还开着?花的?。 她?心中觉得奇怪,本?想去问一问竺宴,是不是他为了讨她?欢心弄出来?的?,可是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一件震动整个神域、直接影响了所有人?命运的?大事,让她?直接将?杏花忘诸脑后。 荧惑被灭族了。 阖族上?下被方?寸草吸尽灵力,灵根破损,无一生还。 创世以来?,五大神族羲和、碧落、青丘、赤虚、荧惑,其中以羲和族最为强盛,根深叶茂,而?碧落族则因为冶容的?关系,日渐壮大,族长应川是冶容的?兄长,善于经营,势力在神域中盘根错结。羲和与碧落是最强大的?两个神族。青丘族战斗力普遍不强,却十分?善于经商,尤其是二公子无漾,六界中远近驰名的?经商好手,传说就是一座荒山到了他手中,他都能给你变成?一座金山。 这三大神族势力都不容小觑,而?赤虚族依附于碧落,一向唯碧落族马首是瞻,也混得颇为风光。只有荧惑一族,族长昔日追随两位创世神征战四方?,但随着?族长陨灭,后辈没有出挑的?青年,荧惑族日渐势弱。原本?他们谋划着名?与碧落族结姻,甚至想将?疏荧送到长赢身边,做长赢的?妃子,然而?这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实现,荧惑便被灭族了。 荧惑再弱,也是神族,竟阖族被斩草除根……消息传来?神域,神尊震怒。 事实上?,自数月前知确与神女们莫名死于方?寸草,神尊便在彻查,他自己?甚至亲自下界,数次追查。然而?方?寸草十分?邪门,连创世神尊也无法将?它消灭,亦无法追查出隐在暗处之人?究竟是如何操纵了这草。只能以神力涤盪六界魔气,风清气正之下,使邪魔不能有可乘之机。 在神尊多次以神力清除魔气之后,方?寸草一直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再传来?神女身死的?消息,众人?都认为事情已经过去。就连令黎也这样以为,甚至打算过几日去知确丧生的?地方?查看弔唁。 没想到短暂的?风平浪静之后,竟是荧惑阖族被方?寸所灭。 然而?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荧惑被灭族只是劫数的?开始。 不久,战争便爆发了。 第43章 导火索是一支神族士兵夜袭青丘, 在青丘奋战之际,有人暗中偷袭了青丘族长。青丘捉拿住袭兵,去禀报族长, 却?发现族长已经被方寸草吸尽灵力而亡。 青丘族长灵力虽不强, 却?德高望重深得民心。族长身死?魂灭, 青丘上下群情激奋。青丘少主无霜问出那一队袭兵是碧落族的士兵, 用留影珠留下证词后, 当场便斩杀了个干净。无霜丧父之痛, 不顾弟弟无漾劝阻,直接就带兵杀到了碧落, 开始了青丘与碧落之战。 幸得神尊及时出现, 以创世神力镇压双方, 这才控制住了战争进一步蔓延。 神尊主持公道, 青丘与碧落两族对簿漱阳宫,青丘无霜拿出留影珠,碧落应川矢口否认, 争执不休。这个时候,一直依附碧落的赤虚族却站了出来, 指认碧落意图起兵谋反, 已暗中筹谋万年之久,并当场拿出应川与冶容意图篡位的证据。 一切证据都指向操纵方寸草灭荧惑族、夜袭青丘的就是碧落族, 神尊将冶容囚禁昭华宫, 应川被打?入天牢, 追露与长赢也被软禁控制。 事情短暂平息。 令黎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虽然?她?自进来起就讨厌昭华宫那母子三人, 连带着讨厌他们的母族碧落也是理所应当,然?而在玄度不满, 认为?神尊偏袒冶容,对碧落处罚得轻了时,她?却?并没有要跟着一起愤懑的想法。 玄度因为?疏荧的死?恨极了碧落族,在扶光殿中对竺宴道:「神尊不公,谋逆之罪,理当以天雷诛杀,即使心存仁慈不将碧落灭族,但碧落族长应川,冶容、长赢、追露母子三人也应当是死?罪,他却?仅仅是囚禁。若是神帝还?在,定不容这等偏私之事发生!」 竺宴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想得太简单了,若神尊果真如你所说,那六界一旦发生战祸,便是他的罪过。」 玄度:「殿下何意?」 竺宴:「太容易了。」 什么太容易了?玄度不解。 令黎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就是太容易了!碧落强大?好战,筹谋万年,力量盘根错节,怎会?这么容易就倒?就算大?厦倾覆,一时片刻也不可能连根拔起。若这个时候神尊一味追求公正,将应川与冶容母子三人处死?,那碧落阖族必定反扑,到时神族混战,六界生灵涂炭,无法收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擒贼先擒王,还?不如先控制着这个王,避免战祸发生,而后徐徐图之。」令黎看向玄度,试图让他冷静一点。 但玄度痛失所爱,实在无法冷静,反问:「知确自小与你一同长大?,陪伴你两?万年,她?死?于碧落之手,你不为?她?报仇,却?如此云淡风轻在这里说大?道理?」 令黎一窒。 竺宴抬眼,玄度的身体瞬间飞出去,重重撞上后面的柱子,又将柱子撞塌。 玄度唇角涌出血,单膝跪地:「殿下……恕罪!」 竺宴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转向令黎:「你万不可被他所激,擅自离开神域。」 令黎还?未从玄度忽然?被揍的惊讶里回过神来,听见竺宴的话,愣了一下,乖乖点头?。 那是自然?,如今外面的世界如此混乱,她?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竺宴袖袍一扫,十六弦瑟出现在案上,他对令黎道:「我这几日又改了改停云瑟,增强了它的攻击性。」 「攻击性?」 「它原本只能操纵情绪,是个保命的法器,让你可在关键时刻控制住对方,趁机逃离。可持续时间太短了,若是万一,你跑得不够快,也是徒然?,所以不如反守为?攻。」 竺宴说着,停云瑟忽然?在他掌中放大?,赤色光芒涌动。 他将停云瑟交给令黎,叮嘱道:「你要在控制住敌人之后,迅速将他反杀。即使杀不了他,也能为?自己争取逃离的胜算。」 令黎接过停云瑟,点了点头?。 「但最好,」竺宴停了停,轻道,「还?是不要乱走。」 令黎原本一直严肃地听他交代?,听到这一句,没忍住,唇角弯了弯。 看起来那么冷淡,原来是真的很?担心她?啊。 她?看了看一旁的玄度,要是没有玄度在场,她?就过去亲他一下了。 玄度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多余,对竺宴说了一声,就要离开。 竺宴却?道:「我可以帮你留住疏荧一抹残魂,让她?转世託身。」 玄度一震,眼眶立刻就红了。 令黎闻言,立刻惊喜追问:「那知确呢?知确可不可以也跟着一起转世?」 竺宴看向她?,摇头?:「知确不行,她?已被方寸草吸食殆尽。疏荧可以,是因为?荧惑族长临死?前?集阖族之力,以至亲血脉凝聚阵法,保住了她?最后一缕残魂,没让她?彻底灰飞烟灭。」 令黎失望地垂了垂眼,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会?知道?」 玄度惊讶地看向竺宴:「殿下已经冲破了神尊的封印?」 神帝一脉,生来衔火精,为?天下带来光明,也因此六界之事大?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只是竺宴生来被封印了一半灵根,连火精也被封印,所以他便失去了这个能力。 如今他已经能够看到了,是不是说明,封印已经破了? 「没有。」竺宴道,「你只需按我说的去寻疏荧的残魂,带回来给我,我便能送她?转世。」 一听疏荧还?有转世的机会?,玄度无暇多想,立刻谢了竺宴,消失在扶光殿。 玄度走了,令黎凑到竺宴身边,好奇地问:「你做那个灵根这么厉害吗?」 「嗯。」 令黎看了眼扶光殿:「那你其实出得去这里?」 竺宴颔首:「嗯,神尊如今已困不住我。」 「那你为?何不出去?每日都困在这里,你不觉得烦闷吗?」 「不觉得。」 少年沉默了一瞬,看向她?:「我不喜欢外面的世界,我只喜欢扶光殿。」 你每日都会?来的扶光殿。 * 然?而之后的一段时日,令黎再也无暇去扶光殿陪伴竺宴。 ——祈安昏迷了。 令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祈安每日都在朝霞宫,也没有出去,有岁始印结的阵法帮她?压制体内魔气,还?有神香帮她?清神。按理说,魔气就算除不尽,也应当越来越弱才?是。 可是令黎却?明显地感觉得到,绛河殿的结界越来越弱。 绛河殿的结界是由祈安的神力化成的,结界弱了,就是说祈安的神力在变弱。 她?心中十分害怕,一种?说不出的忐忑困扰着她?。她?每日陪竺宴,回来也会?花上同样的时间去陪伴祈安。 然?而这一日,她?刚迈进朝霞宫,便见到了神尊的背影。他的面前?,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祈安。 她?如被重击,可是又很?奇怪,她?似乎并不惊讶这一天会?到来,仿佛早有所料,就是很?难过。 她?问神尊:「母亲怎么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眼泪就不由自主落下。 神尊转头?看向她?:「兵戈起、瘟疫生,六界魔气愈盛,她?的神力已经压制不住体内的魔脉。」 「魔脉?她?是尊后,她?的身体里怎会?有魔脉? 神尊问她?:「天酒,吾问你,灵气与灵脉,孰先孰后?」 令黎一时无法回答。 灵脉所在之处,灵气充盈丰沛,可是灵脉本身也是许多的灵气汇聚而成。 这个问题就类似于问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神尊道:「太古时期,天地混沌一片。吾与神帝开天闢地,将混沌一分为?二,清气扬天,铸就了灵气充盈的神域仙山,浊气下沉,是为?厚土。然?而浊气聚集,日久天长,滋生出魔障之气,魔障汇聚,便成魔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这个令黎知晓,传说中魔障之气无法消灭,只要六界之中有怨恨、有争斗,魔障便不消不灭。魔障惑乱众生,让兵戈起、瘟疫生、天灾人祸不止,所以被两?位创世神镇压于从极渊。 令黎问:「魔脉不是已经被镇压住了吗?」 神尊缓缓摇头?:「最初,吾与神帝将魔障之气自浊气中抽离,镇压于从极渊,也曾以为?只要封印不破,魔障便永无再生。可是后来我们发现错了,魔障之气生生不息,并非只有从极渊下才?有魔气。六界众生,皆可生魔。只要世间有争斗、有恩怨、有私慾、有困苦,魔障之气便无处不在,无处不生。」 「而最初被吾与神帝合力镇压于从极渊下的魔障之气,日久天长,更汇聚成了魔脉,与外面的魔气唿应相?生,成了六界魔障之气的始源,操纵六界魔气横生,使兵戈起、瘟疫生、天灾人祸不止。当生灵涂炭,众生困苦,六界魔气滋生,又会?反过来壮大?魔脉之力。」 神尊顿了顿:「而这所有魔障之中,最能助长魔脉力量的便是战争。」 神尊轻嘆:「两?万年前?,六界之中,兵戈四起,大?大?助长了魔脉之力,使魔脉冲破了从极渊的封印,几乎撞毁天柱,天塌地陷,使天地重归混沌。吾与神帝一同诛魔,神帝受伤,不慎被魔脉侵袭入体。」 令黎微惊:「都说神帝血脉之中有魔气,竺宴便是遗传了神帝带有魔气的血脉……所以其实,神帝血脉之中原本没有魔气,只是为?六界诛魔受伤所致?」 神尊颔首:「不错。这魔障之气十分邪门?,非但无法消除,而且宿主的神力越强,它的魔力便越强。神帝为?了阻止魔脉继续强大?,便自毁元神,以神躯永镇从极渊。」 令黎不自觉吸气。 都以为?,创世神开天闢地,六界众生皆由他们说了算。如今才?知,万物?相?生相?克,没有谁可以随心所欲。力量越强,责任越大?,要付出的代?价也更大?。 心底却?又不甘,她?看向神尊:「既然?神帝是为?苍生而死?,那为?何要这样对竺宴,这样对神帝唯一的血脉?」 神尊道:「吾若不将他封印,他体内的魔障会?将小小婴孩吞噬,你如今看到的或许就只是一具魔体了。吾又担心包藏祸心之人会?利用他体内的魔脉,颠覆六界,所以吾才?会?下达神谕,要他封印解除之日,与魔脉一同灰飞烟灭,要为?他解开封印违逆天道之人,身死?魂灭,永受诅咒。」 像是被什么打?了一拳,满心不甘,又瞬间被卸了力,令黎一时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也不知该去怪谁。 好像谁都没有错。神帝为?苍生而死?,他自然?无错;神尊守护苍生,无丝毫懈怠,亦在守护竺宴。 那竺宴呢?就只怪他倒霉吗? 过了会?儿,令黎轻声问:「那么母亲呢?魔脉不是已经被神帝消灭了吗,为?何她?的体内也会?有魔脉?」 神帝闭了闭眼:「六界征伐不止,为?避免新的魔脉生成,吾需定期以神力涤盪六界魔气。但吾天劫将至,你母亲担心吾神力耗竭,会?渡劫失败,便与吾一同涤盪魔气,为?吾分担。」 「然?后她?也同神帝一样,受了伤?」 神尊点头?:「你母亲神力强大?,魔障之气非但无法消除,反而在她?体内生成了新的魔脉。她?未免魔脉强大?,便停止修炼,以吾的阵法镇压,她?亦不再踏出朝霞宫半步。」 令黎眼睛瞬间就湿了:「那她?……会?离开我吗?」 「只要六界安定,不生战乱,魔气无法强盛,祈安便不必以全部神力去与魔脉对抗。」神尊顿了顿,看着令黎,「她?便还?能长长久久地陪伴你。」 不生战乱。 这也就是为?什么神尊不处置碧落族长与冶容母子,否则碧落一族鱼死?网破,诸神混战,一触即发。然?而即便如此,灾祸也没有停歇。 战乱未起,人间又出现了瘟疫。 瘟疫一生,众生困苦,哀鸿遍野,六界魔气吸取了天地间的怨气,又更加强大?了。 神尊日夜不歇除瘟疫、涤盪魔气,令黎也派出了青耕鸟。 青耕鸟可御瘟疫,它随着神尊一起,不仅将人间的灾祸平息,还?带回来另一只雄性青耕。 据说是在人间御疫的时候遇见的,青耕随着神尊一起,那只雄性青耕则是单枪匹马一个。青耕敬他是条汉子,想和他生崽,这便带回了神域。 原本是一段佳话,但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青耕面盲。 这两?只鸟,不管上一刻爱得如何缠绵,如何如胶似漆,只要一分开,转头?立刻不再认得对方。若是不巧有什么可争的,还?能当场打?起来。 这让令黎哭笑不得,每次都要花一番功夫为?他们彼此介绍一番。 「青耕,来,认识一下,这是你准备一起生崽的配偶。」 但有时候令黎动作稍微慢一点,赶过去的时候,夫妻两?个已经打?起来了。 令黎:「……」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这个种?族适合单身? 但单身是不可能单身的,青耕鸟与他的配偶(虽然?经常因为?认不出对方而打?架但)十分恩爱,他们一同去寻竺宴,让竺宴为?他们结姻缘灵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令黎这才?想起来,竺宴当日为?她?和青耕结灵兽灵契时说过,只要结了契,青耕就不会?再忘记她?。 青耕还?告诉她?,她?当日之所以心甘情愿来做她?的灵兽,就是因为?竺宴抓到她?时对她?说:「青耕一族面盲,无法拥有朋友、伴侣,註定孤独一生。但你若愿意去做她?的灵兽,我便可以创世血脉为?你们结契,你从此便有了朋友。若有朝一日,你有了伴侣,我还?可为?你们结姻缘灵契。」 青耕鸟生来灵力强大?,青耕一族从未做过任何人的灵兽,若非竺宴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她?就是死?也不会?跟他回来做灵兽。 此时对象也找到了,到了竺宴兑现承诺之时。 令黎带着两?只鸟来到扶光殿,因为?中间各自分开飞了一会?儿,落地之后,两?只鸟又没能认出对方,令黎趁着他们打?起来以前?赶紧介绍,介绍完又觉得好笑。 所幸竺宴当场就为?他们结了姻缘灵契。 令黎记得当日他为?自己和青耕结灵兽灵契时,就是很?平平无奇的一个契。各取他们一滴血,然?后在空中凝成一个金色的八卦形阵,当阵形消失,她?的手腕处多出一片金色的羽毛。 然?而此时,两?只青耕鸟结下姻缘灵契,原本寻常的天空之上,忽然?生出漫天云彩,霞光万丈。七彩色的比翼鸟不知从何处飞来,绕着扶光殿飞舞,清鸣喜悦的叫声如天籁,浮荡在上空,久久不绝。 令黎呆呆看着这美?轮美?奂的一幕。 这就是姻缘灵契吗?六界最为?盛大?的婚礼都不如眼前?的景色。 这样的美?景足足持续了一刻钟,青耕鸟夫妇结契完成,心满意足离去。 令黎问竺宴:「这样下次他们见面就会?认得对方了?」 竺宴点头?。 她?对美?景还?有点意犹未尽,又问少年:「你能再把那些云霞、飞鸟召唤出来吗?」 她?甚至还?去搬来个凳子,刚刚站着有点累,打?算这次坐着好好欣赏。 竺宴:「……」 「那是天道对结契夫妇的祝福,不是表演给你看的。」 「唔……」令黎心中有点惋惜,但想到这个契只有创世血脉才?可以结,那就是说肯定要来找竺宴,她?又看向少年,「那下次若有人邀请你去结契,你记得叫上我,我也要去。」 竺·结契师傅·宴:「……」 「创世以来,只有神尊与尊后结过姻缘灵契,至今数万年,青耕才?是第二对。」 「为?何?」令黎不解,明明就很?美?丽啊。 「因为?姻缘灵契一旦结下,一方所有,皆与另一方共享。」少年凝视着她?,「生生世世,同生共死?,不得反悔。」 啊……难怪青耕鸟刚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提结契的事,原来小夫妻也在犹豫迟疑。 令黎忽然?灵机一动,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一个想法从心底冒出。 若是天酒与他结下姻缘灵契,算不算圆了他的梦?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 她?最近也时常琢磨,竺宴的梦到底是什么?他虽然?说自己没有梦想,但她?敢肯定,这个梦想与她?有关,否则无漾根本就不必让她?进来。 那她?能想到的与自己有关的竺宴的梦想,不就是嫁给他吗? 但她?连续三次猜错,已经不敢再乱猜了。这次她?打?算直接一点,问少年:「那你要与我结姻缘灵契吗?」 他要说结的话那就事不宜迟,立刻结。反正身体是天酒的身体,血是天酒的血,应该与她?无关。 竺宴震惊地看着她?,仿佛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半晌,才?不敢置信地问:「你想与我结姻缘灵契?」 令黎点了下头?:「你若是愿意的话。」 「为?何?就为?了看那一场美?景?」 「……」她?在他心中就是如此儿戏不懂事的形象? 果然?,就见少年无奈地望着她?:「好了,别再胡闹了,过来看,我为?你……」 「你不愿意吗?」少女打?断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明知道他的心愿可能不是这个,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直接开口问。但真被他拒绝,她?还?是有一点点生气。 这是多亏她?树皮够厚,才?问得出口。若是换做旁的女子,绝问不出这等同于求婚一样的话。 他竟还?说她?胡闹? 少年安静地注视着她?,提醒道:「姻缘灵契一旦结下,生生世世不可反悔。一方所有,皆与另一方共享,包括生命。」 「一方所有,皆与另一方共享?」令黎看了看四周,「就是说,若我们结下灵契,这扶光殿……」 「你的。」 「你的灵根……」 「你的。」 「你的力量……」 「你的。」 令黎释怀地点了下头?:「懂了,你不愿我占你便宜。」 竺宴:「……」 「行吧,你不想结就不结,我尊重你的意愿。」令黎大?度地拍了拍他的肩。 竺宴:「………………」 第44章 在神尊的竭力?压制之下, 蠢蠢欲动的各族暂时退了兵戈,人间的瘟疫也被遏制。 祈安一日也会醒来一两个时辰,看起来六界魔气是弱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但令黎心中的不安却并未消退, 反而无形地扩大着。眼前的平静丝毫不像是尘埃落定的徵兆, 更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雨。她甚至有一种可怕的直觉, 青耕夫妇的姻缘灵契, 怕是六界中最后的喜事了。 像是为了证实她心中的不安, 一日, 她忽然?发现祈安有了白髮。 不是一根两根,是好多根, 丝丝缕缕分?布在她乌黑的髮丝之中, 分?外刺眼。 神族灵力?高强, 可?以总维持着年轻的容颜, 只有当神力?衰竭并且无可?挽回,才会显现出老态。 祈安醒了,可?是神力?比之前衰竭得更加迅速。 竺宴说, 神尊与尊后之间有姻缘灵契。那就是说,只要神尊的神力?依旧强大?, 就算尊后要压制魔脉, 也不可?能会呈现出这样无可?挽回的老态。 所以……连神尊的力?量也在变弱吗? 有众生的地方就会有纷争,纷争大?了, 就会有战争。然?而自开天?闢地, 万万年来, 六界还?从未发生过大?的战争。神尊一直在以神力?强系六界和平, 譬如月前, 青丘与碧落一战,神尊以创世神力?压制双方, 强行停战,代价就是他自己损耗了巨大?的神力?。 令黎虽也曾想过,这样的消耗绝不会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纵然?是创世神尊,他的神力?也总会有耗竭的一日。可?真当她发现迹象的时候,还?是如晴天?霹雳。 她心中很慌。 如今各族纷争不断,即使?混战还?未真正开始,但魔气已经愈演愈烈。此消彼长,魔气渐强,灵气渐弱,若是这个时候神尊与尊后……陨灭,魔气没了神力?的压制,轻则各族陷入无休止的混战,瘟疫肆掠,生灵涂炭;重则天?塌地陷,天?地重归混沌。 她能感觉得到,神尊一直在竭力?将六界拉向和平安定,但事与愿违,或许六界和平太久了,註定要有一场大?的浩劫。 连羲和族也险些捲入了这场混战。 起因是,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尊后八百年未出朝霞宫,乃是被冶容所害。尊后身体孱弱不堪,全靠朝霞宫中的阵法?保命,连大?门都不得出。而神尊偏宠冶容,什么都知道,却捨不得惩治暗害尊后的罪魁祸首。 碧落原就墙倒众人推,除了青丘秣马厉兵等着找它?打仗,连一直以来依附它?的赤虚也联合了数十个弱小神族蠢蠢欲动,如今谣言一起,羲和也坐不住了。 长老们前来神域求见,更不巧地遇见祈安昏迷,星回谎称尊后还?在闭关?,哄走了长老们,却让他们心中的疑窦越生越大?。 最糟糕的是,因为尊后的关?系,事情一旦涉及有宠妃之名的冶容,神尊在羲和族便算是失了威信,不论他对此事做出怎样的回应,都无法?让羲和信服。 祈安醒来听?说此事,低骂了声:「败事有余的废物!」 令黎以为她骂的长老们,好奇问:「他们败了什么事?」 祈安靠在床头:「我说冶容。」 令黎:「……」 祈安有气无力?道:「从前,神域中传,我与神尊琴瑟和鸣,十分?恩爱,却只有我自己知道,神尊与我结姻之前便已自绝七情六慾,他根本没有儿女情爱。冶容却非要争风吃醋,将我视为情敌,一直在暗中传些上不得台面的谣言,塑造她和她的儿女更加得宠的假象。尤其是在我受伤这几百年间,神尊没有别的妃子?,她便将自己传成了神尊之下众生之上的宠妃。殊不知,她若真有情敌,也绝不会是我,而是这六界苍生。」 祈安说到这里,闭了闭眼,掩去眼底的情绪,轻喃:「大?爱即是无爱,神尊从来都不爱我。」 祈安脸色苍白,或许是因为太过虚弱了,没了从前的气势,即使?闭着眼睛,令黎也能感觉到她眉宇间的落寞。 所以,即使?神尊对她没有儿女私情,但她对神尊,却是有的吧? 一定是有的。 令黎心间动容,连忙柔声哄道:「父尊与母亲结了姻缘灵契,怎会不爱母亲?至少?,他爱母亲,也是要比爱其他苍生更多一些的。」 祈安笑睨着她:「你是神尊之女,你有感觉到他爱你比爱其他苍生更多吗?」 令黎:「……」老实说,她对神尊不是很熟悉耶。 她来这里这么久,与他说过最多话的一次还?是上次他告诉她魔脉之事。若这样算起来,神尊关?心魔脉都比关?心她更多。 祈安缓缓道:「神尊创世之后,为六界安定,需要聘一位能与他比肩而立的尊后,与他共治天?下。而我生来带了五色灵根,天?赐的禀赋,又?勤于修炼,年华正好就已经成了羲和族的女君,成为六界之中最负盛名的女郎。」 「你父亲……」祈安看向女儿,「他不是如选妻子?一般选中了我,他甚至还?没有见过我便已选中了我。或许对他而言,与其说尊后是妻子?,不如说更像是臣子?。」 「但我却不是在选一位主公。」祈安轻轻摇头,「我选的,就是我的夫君。」 「作为夫君,他是坦诚的。他一开始就告诉我,他早已自绝七情六慾,此生不会再生出儿女情爱。他会爱我,如爱他的苍生,但不会有偏颇,不会比爱他们更多。」 「我那个时候……即使?他这么说了,其实也是心存幻想的,我怎会没有幻想呢?」祈安笑道,「你父亲长得那样好看,他还?是创世之神,有世间众生皆无可?匹敌的力?量,我又?是那样慕强的性子?。我知道,若是那一日,我不答应你的父亲,我以后也不会再看上旁的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再说七情六慾,不就是没有七情六慾了吗?可?我是祈安啊,祈安美丽、高贵、神力?强大?,神族男子?都想聘我为妇,神尊若是与我在一起万万年,怎就不能为了我再生出七情六慾来?就是这样,抱着再让他生出七情六慾的念头,我答应了你父亲的提亲,唯一的要求是,他要与我结下姻缘灵契。」 祈安低了低头,短暂地沉默过后轻轻摇头:「终究,还?是我自视过高了。」 「他没有答应吗?」令黎轻声问。 「不,他答应了。」 令黎斟酌道:「竺宴说,姻缘灵契一旦结下,一方所有,皆与另一方共享。如果愿意结姻缘灵契都不是爱的话,那什么才是呢?」 祈安笑了笑:「一方所有,皆与另一方共享。在你父尊看来,他这一生所有便是这六界苍生,他知道我会如同他一般爱苍生爱众生,那又?有何不可?与我共享?」 「大?爱即是无爱。」祈安目露怀念之色,「但我却从未后悔。」 令黎并不惊讶。 祈安坚定大?气,她原本就不是会后悔的女子?。而且,即使?神尊没有如她期待的一般,再为了她生出儿女情爱,她应当也还?是爱他的吧。否则怎会万万年如一日,与他比肩而立、共沐风雨? 即便到了如今,祈安也仍旧想去一趟羲和神域。她以神力?掩盖自己的白髮,换上尊贵的装束,看起来与寻常无异。 令黎站在她身后,眼睛湿漉漉的,轻轻拉住她的衣角:「可?以不要去吗?」 如今的祈安一旦出去,没有了朝霞宫的阵法?,她根本撑不了一时片刻。 她还?特地挑了神尊下界的时机,无人可?以来阻她。 祈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羲和族如今民心浮动,若我再不露面,我族也会被有心人利用,陷入混战。那时,不为尊后,也是我身为羲和女君的失职。」 令黎扯着她的衣袍不放,祈安无奈笑道:「酒酒,听?话,放开母亲。」 令黎冲口而出:「我替你去。」 祈安惊讶地看向她。 「我扮成你的样子?。」令黎道,「我身上有父尊的血脉,听?说这个血脉之下,旁人看不破我的幻形术。而且羲和神域没有危险,我不会遇见危险。」 祈安嘆道:「那也无用,长老们的力?量强大?,凭你的神力?,无法?令他们臣服。」 令黎心中后悔自己没有好好修炼。 虽然?已是亡羊补牢,但但凡她的神力?强大?一分?,这个时候也能多出一分?力?,不至于让祈安冒着生命危险出去。 祈安轻轻拉开她的手,带着星回离开。 「等等!」令黎灵机一动,想起自己还?有停云瑟,连忙追上前去,「我有这个!」 停云瑟操纵情绪虽只有一时片刻,但让长老们当众允诺不参与进诸神混战之中,也是足够了。即使?他们事后反悔,但一言既出,也来不及。 祈安听?完迟疑,其实她也怕以自己如今的神力?撑不住。她看着令黎手中的十六弦瑟,沉默半晌,终是轻轻点了下头。 她将令黎化成自己的模样,又?从自己头上拔下那支金色翎羽,轻轻插入她的发间:「这是凤凰女君的信物,它?太沉重了,我原本一直不想给你……」 祈安凝视着女儿,眼中是她如今还?看不懂的心疼。 * 令黎带着翎羽与星回去了羲和神域。 不巧,正遇上前来游说的赤虚负芒。 负芒瞧着是个年少?的青年,身形略显瘦削。据说年岁也不大?,才五万岁,但足智多谋,年纪轻轻便成了赤虚族的长老。当初也是他力?排众议,让赤虚族长第一个站出来指认碧落谋反之事,这才将碧落的罪行暴露在阳光底下。 自那以后,负芒在神族之中便成为了如同英雄一般的存在。非但赤虚族,其他弱小的神族对他也十分?信赖,心悦诚服。 令黎带着星回出现的时候,正正听?负芒对长老道:「碧落好战无道,自来便恃强凌弱。自族长应川被囚之后,他们越发无法?无天?,操纵方寸草为祸六界。日前,他们又?残暴地灭了獾疏一族。」 羲和长老十分?震惊:「獾疏一族是与凤凰、麒麟一般尊贵的上古瑞兽,碧落也敢无法?无天?,对他们下手?这神尊都不管?」 负芒嘆道:「神尊仁慈,念及昭华宫那位冶容娘娘,一再宽恕碧落,便连如今碧落犯下这等谋逆大?罪,族长应川也只是被困天?牢。然?而神尊仁慈,我等却不能不自救。否则坐以待毙,你我皆是下一个荧惑、獾疏。」 这番游说直戳心坎儿,听?得羲和长老连连点头:「正是,正是,这番道理,我明日便去与尊后娘娘道明。」 「尊后娘娘为冶容所害,被软禁朝霞宫八百年,早已身不由己,长老便是去了,也是徒然?。」 负芒说着,手中浮现出一方黑色的旗帜,他将黑旗抛到空中。 长老看着上面的十多个图腾,困惑问:「这是……?」 「这是我赤虚与十三神族共结同盟、共同讨伐碧落的血契。」负芒说着,朝羲和长老作下一揖,「羲和是第一大?神族,自来公道强大?,负芒今日代表被灭族的荧惑、獾疏、还?有无数曾被碧落欺凌的弱小神族,恳请羲和出师,为六界和平安定,共讨碧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说辞激扬振奋,长老们面色凝重,相互对视一眼,眼中皆浮现出担当大?义之色。 斳渊见状,连忙劝道:「此事还?需先问过尊后娘娘。」 负芒立刻道:「尊后娘娘如今连朝霞宫的门都出不得,就算诸位去了,又?如何鑑别她所说的话是真心还?是为人操纵?只有羲和族强大?了,才是尊后娘娘的底气。」 长老们闻言,当即道:「不错,只有羲和强大?了,才是尊后娘娘的底气。」 斳渊还?欲再劝,然?而长老们对视一眼,已下定决心。 大?长老上前一步,斳渊上前阻拦:「此事不可?草率!」 大?长老将他推开,目光定定看向空中黑旗。 斳渊以为今日羲和就要酿下大?错,忽然?间,却仿佛听?见了一道悠长的瑟声。他还?未反应过来,那瑟声又?转瞬即逝。而与此同时,只听?得「啪」的一声,大?长老将空中那面飞扬的战旗打落了下来。 他上一刻还?是要加入的神情,转眼就翻脸。负芒措手不及,连忙接住战旗,诧异地看向他。 只见大?长老一脸正气凛然?:「若要六界和平安定,各族首先需听?神尊号令,怎可?各自为政,暗中混战?」 不止负芒,连斳渊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大?长老一拂袖,淡道:「你赤虚与碧落的恩怨,与我羲和无关?,不送。」 负芒狐疑地盯着几位长老。 令黎收了停云瑟,轻轻拊掌,带着星回走出:「长老深明大?义,我也就放心了。」 众人见她出现,连忙行礼:「拜见尊后娘娘!」 负芒不料祈安竟会出现,迅速道:「尊后娘娘来得正好,可?否听?在下一言?」 令黎心道:停云瑟效果很快就消失了,我可?没空听?你废话。 她笑了笑,迅速以言语打发:「你所说的我都明白,赤虚为求自保,联络诸族,欲先手为强,本也无可?厚非。只是这世间所有的战争,一开始都有着看似正当的理由,然?而最后遭殃的总是千千万万无辜。」 负芒脸色变了变。 令黎视线扫过羲和族人,轻而笃定道:「我羲和神族,绝不做涂炭生灵的刽子?手。」 话已至此,羲和的态度已经明了,负芒拳头握了握,自知从今往后,再也无法?争取羲和。 星回适时道:「请吧。」 负芒离开之后,几位长老才如梦初醒,困惑地对视一眼。 他们方才明明是想加入来着…… 反应过来,他们立刻看向「祈安」,以为是尊后神力?,惭愧道:「尊后恕罪。」 令黎险险处置了羲和这桩内务,又?端着尊后的神情,提点了长老们几句,长老们心悦诚服地应下,保证此后绝不再轻易受谣言挑唆,有事必先往朝霞宫送信,令黎这才放心离开。 她又?回去将今日的情况原封不动报给祈安。 祈安听?说獾疏被灭族了,神情凝重。 令黎问:「可?是碧落所为?」 祈安闭了闭眼:「如今应川、冶容、长赢、追露,皆被囚禁,他们如何去灭獾疏?」 「若是碧落族人皆会操纵方寸草呢?」 祈安看向令黎:「假如是你最先知晓了如何操纵方寸草,懂得吸食他人灵力?为己所用,你会让你的族人个个皆会这门功法?吗?」 令黎恍然?大?悟。 不会。 若轻轻松松便可?吸食他人万年神力?,这样的诱惑实在太大?,怎还?敢告诉别人,将自己置于被他人吸食的危险之中? 「所以,不是碧落。」祈安道。 令黎立刻道:「我觉得那个赤虚负芒十分?可?疑,是不是他?」 「没有证据,不可?随意指摘。」祈安摇头,「若要避免神族混战,还?是要从方寸草入手。」 星回怕她挂心,立刻道:「神尊已经数次去过虞渊了,想来很快会有眉目。」 祈安点点头。 * 因为第一次假扮祈安的成功,那之后,令黎又?依葫芦画瓢来了几次,帮着祈安处理了羲和的内务。也得了机会,终于与斳渊说上话。 自从上次他赠她言灵镯不欢而散,之后她上门赔罪也好,送还?言灵镯也好,斳渊都不肯相见。 如今顶着尊后的脸,倒是能趁机向他道歉:「言灵镯的事,酒酒同我说了,她很抱歉。也一直想上门向你道歉,你却总是避而不见,可?是还?怨着她?」 斳渊摇头:「我并没有怨她。是我这些年陪伴她的时间太少?,让她与我生分?了,我却还?想要她对我生出感情,的确是为难她了些。」 令黎心中嘆息。 明明都不是他的错,他还?要往自己身上揽。 斳渊:「我如今不见她,只是不想让她失望罢了。」 「失望?」 斳渊转头看向她:「她来致歉是真,但必然?也会再提取消婚约的事。而我必定不会答应她,至少?不会在她还?未完全长大?根本不懂何为喜欢的时候答应取消婚约。」 令黎默了默:「那你觉得,她什么时候才算长大??」我让她赶紧长大?。 斳渊安静片刻,淡淡道:「到她不想取消婚约的时候吧。」 令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怎么好端端的,耍起赖来了? 「不是,你就那么喜欢她吗?」令黎无奈问,「你究竟喜欢她哪里?我让她改还?不行吗?」 斳渊深深注视着她:「模样、性情,我处处都喜欢。」 令黎默了默:「那你这个就有点为难她了。」她怎么改得过来? 「不过没事,」令黎又?立刻大?度道,「她还?可?以重新投胎。」 斳渊:「…………」 第45章 有一段时日没有去扶光殿了, 令黎玩心一起,扮作尊后的模样,仪态万方地从大门走进。 门口把守的神侍恭恭敬敬向她行礼, 喊她「尊后」, 扶光殿内的少年?却只是淡淡抬眸瞧了她一眼, 又低头继续铸剑。 令黎抿着唇看他, 等他来向自己行礼。 竺宴头也未抬:「青耕呢, 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 令黎:「……!」 如此熟稔的语气, 分?明就?是一眼认出。 「青耕要生蛋了,我放他们产假……」 她变回?自?己的模样, 又凑上前去问:「你?怎么认出我来的?神尊和羲和族的长老都看不破我!」 少年?笑了一声:「神尊怎会看不破?他不过是不放在心上罢了。」 「他为何不放在心上?冒充尊后是大罪, 他就?算不惩罚我, 至少也应当提醒我两句, 譬如让我收敛一些什么的。」少女双手托腮,好奇地问。 竺宴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她:「你?要为祸六界吗?」 「……嗯?不啊。」 「那?便?是了, 神尊无为而治,心中只有六界安定?, 你?只要不危及他的苍生, 他便?不会理会。」 令黎皱了下眉:「可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若总是不理会那?些小的祸患, 有朝一日, 小祸也会酿成大祸。」 譬如冶容给自?己塑造的那?宠妃形象, 从最初的昭华宫得到偏爱, 到后来的朝霞宫失宠, 再到后来的青耕鸟是神尊故意?放走实则是想要送给追露……就?是通过谣言日积月累,才会到今日如此深入人心, 使得神域上下皆信了神尊对她的私宠,才会导致神尊如今在处理碧落之事上受到颇多质疑。 「这便?是无为而治最大的劣根。」少年?淡道,「从前神帝有为,神尊无为,一张一弛,严慈相济,倒也是刚好。如今,神尊也该意?识到这一点了。」 那?应该是意?识到了。除了没有戳破她假冒尊后这事,神域上下如今的戒令明显严格了许多。有宫娥私下说,如今的神尊都不似之前慈悲了。 令黎心想,这要是再一味慈悲放纵下去,搞不好又有神族要被灭了。 「你?最近……」竺宴停顿一瞬,「是否同斳渊走得有些近?」 令黎挑眉。 这你?都知道? 她笑嘻嘻凑上去:「你?吃醋啦?」 「没有。」 这明显就?是吃醋了嘛! 但就?是说,竺宴吃醋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少年?人肤色白皙,眉眼清俊,下颌线条收紧,薄唇轻轻抿着。怎么看,都有种倔强又惹人怜爱的反差。 令黎心里实在是太喜欢他这个模样了,忍不住就?捧起他的脸,凑上去亲了一下。 琉璃色的凤眸睨着他,冷漠又傲娇。 令黎可不吃他冷漠这一套,没心没肺道:「没什么醋是亲一下解决不了的,不行就?再亲一下!」 竺宴:「……」 「再亲一下!」 「……」 「再亲一下!」 「……」 竺宴快被她给亲晕了,忍俊不禁笑出来,将人按在自?己怀里,不让她乱亲,又在她耳边叮嘱:「我真没有生气,只是斳渊修水系术法?,你?最近不要同他走得太近,以免惹来无妄之灾。」 令黎困惑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少年?低眸凝着她:「我猜的。」 「这要怎么猜?」 竺宴反问:「你?说,獾疏为何会被灭族?」 令黎一脸茫然:「我怎么知道?」 竺宴道:「獾疏水火雷电不侵,最适宜用?来挡荒火天雷。」 「你?的意?思是,操纵方寸草那?人,他招来了天罚?」 少年?颔首:「否则我想不出他为何要顶风作案。如今神尊与?他座下四大神使,昼夜不歇巡视六界,据说那?人灭族獾疏之际,还被神使所伤。只是他之前靠着方寸草吸食了太多神族灵力,神使也无法?将他捉拿,这才让他跑了。」 吸灵力、灭神族,桩桩件件都是该灰飞烟灭的大罪,他惹来天罚倒也说得通。 只是天罚一下,他即刻便?会暴露。所以他才会冒险再去吸獾疏一族的灵力,妄图以獾疏血脉为自?己抵挡天雷劫罚。 令黎又问:「那?水系术法?又是什么道理?」 竺宴看向她:「荧惑与?獾疏多修火灵,他短时?间内吸食了太多火灵,必定?灼热痛苦难当。」 「水克火,所以他需要水灵去压制火灵带来的灼烧?」 少年?点头:「据我所知,青丘族长便?是修的水灵。」 令黎明白过来:「但他吸了青丘族长还不够?」 「远远不够。」 「有哪些神族是阖族修水灵的?」令黎立刻站起来,「我这就?去告诉父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你?别?急。」竺宴拉住她,「我能想到的,神尊自?然也能想到,他如今已在修水灵的神族中布下天罗地网。」 令黎这才坐回?。 竺宴话锋一转:「但想来那?人也能想到,所以他如今不大可能会再冒险去屠戮一族。」 他看向令黎:「那?么,就?只能以修水系术法?的神力高强者替代。」 「斳渊?」 「嗯,他应当是如今六界水系术法?最强者。」 * 令黎回?去之后,将竺宴的话告知了祈安。祈安略一思索,看向星回?。 星回?颔首离去。 祈安近日精力愈发不济了,她发间的白丝愈加多了,原本?每日还能清醒一两个时?辰,如今一刻钟已经算多。 神尊每日都会来看她,若是她昏迷着,便?用?神力为她调息。若是她醒着,她就?会阻拦:「浩劫将至,你?耗费巨大神力也只能够稍缓我的痛苦,不必再为我耗费神力了。」 神尊也不会坚持,只是沉默地陪伴在她身边。祈安昏睡过去,他还是会以神力为她压制痛苦。 令黎从祈安的眼中看到了大限将至的悲伤,心中明白,一切已经无法?扭转,忍不住偷偷哭了几场。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如此难过,明明她也不是她的母亲。可是每每看到祈安虚弱的模样,她就?恨不得以身相替。 她想,或许因为她只是块木头,没有父母吧。所以遇见祈安,便?真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她不再回?绛河殿,搬来了朝霞宫中陪伴祈安,夜里也会和她同床而睡。往往祈安在她身旁沉睡不醒,她却睡不着,默默流泪。 有一次,祈安醒来,见她在哭。昏暗中,她轻轻将女儿?抱进怀里。 令黎终于忍不住,紧紧抱住她,放声大哭:「我捨不得你?……」 祈安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别?怕。」 她哭过了,哽咽地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将你?的魔脉从身体里引出来?」 祈安低低一笑:「引去哪里?魔脉已成,若放它出来,它即刻为祸苍生,而我们也将无能为力,不如以我强大的元神将它镇压。」 待大限那?日,我同它一起灰飞烟灭。 「你?就?这么爱苍生吗?」令黎哭着问,「为了苍生,你?都不爱你?的酒酒了吗?」 「母亲怎会不爱你??」祈安也落了泪,「我爱苍生,却与?你?的父亲不同。」 「哪里不同?」 「我不若神尊深明大义,为苍生而生、为苍生而亡,我只知,若苍生不好,我的天酒也不会好。我先?爱天酒,然后才爱苍生。」祈安含泪凝着她,「酒酒,母亲终有一日会离开你?。但那?之前,我要为你?留下一个海晏河清的六界,这样你?才会好。」 令黎痛哭,紧紧抱着祈安,悔道:「我错了,我不该偷懒,我应该好好修炼的……若是我不曾偷懒,如今我便?有足够的神力,我就?能留住你?……」 「没用?的。」祈安无声落泪,「神力越强,得到的天地馈赠越多,责任便?越多,牺牲也会更多……幸好,你?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神女,不必如你?的父母一般,以身……」 祈安又昏迷了过去。 令黎紧紧抱着她,第一次,她尝到了捨不得这样的情绪。 她真的捨不得祈安。 祈安为了安慰她,问神尊要来了世间最后一只獾疏幼崽,将它送给天酒。 獾疏一族被屠戮之时?,遇见了巡视的神使,神使救下了獾疏一族最后一丝血脉。那?是一只刚刚出生的小兽,浑身雪白,只有额间有一绺棕红色的毛髮。银白色的眼睛,长着一双小小的翅膀,额头处一只角。 它的母亲在生它的时?候遭遇灭族,最终也没能将它生下来,是神使剖开了母兽的肚子,这才将奄奄一息的小兽抱了出来。 然而小兽还在母体中时?便?与?母亲一同受伤,灵根受损,十分?孱弱,至今都没能睁开眼睛。神尊以神力将它救活,又养在漱阳宫中,细心照看。 祈安将它交给天酒:「如今由你?来照看它,你?要仔细一些,替獾疏一族留下这最后一丝血脉。」 令黎其实不想要,但祈安坚持,她也只好接过。 奄奄一息的小兽十分?难照料,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将它养死?了,成为灭去獾疏一族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得不分?外小心,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难过。 可是她的心思如今都在祈安身上,实在也分?不出更多去给小兽。她将獾疏送去扶光殿,想让竺宴帮她养。 她去的时?候,玄度刚好在扶光殿。他找回?了疏荧最后一缕残魂,想让竺宴送她转世託身。 然而疏荧却拒绝了,那?一缕残魂充满了怨气和仇恨:「我不!我不转世!我要復仇!我要手刃亡我荧惑一族的仇人!」 玄度道:「你?放心去投胎,我自?会帮你?復仇……」 「谁要你?帮我復仇!你?是谁!你?不过是我瞧不上的众多男子之一!你?凭什么帮我復仇!」疏荧的怨灵在空中化成一团,赤红中泛着黑气,尖叫,「我从前与?你?也不过是虚与?委蛇,谁要你?脸皮厚来自?作多情!」 「你?打算如何復仇?」竺宴淡声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疏荧的怨灵扫视扶光殿,注意?到一旁放着一把未铸成的剑,决绝道:「我愿以我残魂做你?剑灵,为你?上阵杀敌!」 她仇恨的声音盪出回?音,充斥着刻骨的杀气和恨意?。 玄度忙道:「不可!你?若做了剑灵,便?永无可能再投胎转世,永生永世都将陷入无尽的杀戮之中!」 「那?又如何?我就?是要永不转世,我就?是要永生永世无尽杀戮!哈哈哈哈哈哈!」 红黑色的怨灵在空中大笑:「谁也不能阻我!」 说罢,她便?飞身撞入了竺宴那?把未铸成的剑中。 荧惑一族原就?是火灵,她一入剑中,便?以元神燃起熊熊烈火,将自?己与?长剑炼成了一体。原本?银色的剑眨眼变成了黑色,黑中扬红。 玄度想要阻止,但他如何阻止得了疏荧的復仇之心? 竺宴面无表情,冷眼看着这一场,如看闹剧一般,无丝毫动容。 他将剑扔到玄度手中,淡道:「这本?是为你?铸的命剑,往后便?叫它荧惑剑吧。」 玄度捧着手中的剑,眼中情绪复杂。他失神地抱着荧惑剑,颓然离开。 竺宴转头看向树上的令黎。 令黎还沉浸在疏荧变成了剑灵的震撼之中。 疏荧是荧惑族的公主,从荧惑被灭族之际,族长集阖族之力以血脉凝聚阵法?,保下她最后一缕残魂便?可知,她非但是荧惑的公主,还是一位受宠的公主。如今却以身铸剑,做了剑灵,生生世世陷入无止尽的杀戮之中。 这就?是血脉亲情吗? 荧惑阖族灰飞烟灭保她一缕残魂,她以生生世世杀戮换亲手为血亲復仇。 她想,若让她知道是谁趁乱生事,将祈安害成这样,她也会復仇,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她终究没能找到谁是始作俑者,而神族却已先?进入了混战。 赤虚联合十三神族欲向碧落兴兵,神尊以创世神力制止,然而他刚刚制止了联盟,天牢中的应川越狱而出,兴兵找赤虚报仇。正?好给了同盟族正?当的理由,神族之战终于再也压不住。 兵连祸结,很快又殃及了原本?置身事外的种族,神族彻底陷入混战。 兵戈起、瘟疫生,六界混乱,众生困苦,怨气催生魔气,魔气横生,又反过来使得战乱瘟疫愈演愈烈。 一时?之间,自?神尊以下,众神要么忙于涤盪魔气、止兵戈瘟疫,要么忙于神族混战,再无暇去关注最初那?个始作俑者——方寸草。 而祈安受魔气影响,头髮迅速全白了。 令黎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她醒的时?候,会与?她说说话,但大多数时?候,她即使醒来,神智也不再清晰,总是抓着她的手,一遍遍对她说:「酒酒,母亲不爱苍生,母亲只爱你?。可是,若苍生不好,我的酒酒也不会好。」 令黎泪流满面,抱住她,对她说:「我知道,我再也不会说你?只爱苍生不爱我这样的混帐话了。」 这日,朝霞宫中来了一位令黎怎么都没有想到的贵客。 竺宴的母亲,羡安。 难得的是,她一来,原本?昏迷的祈安就?醒了。缓缓睁开眼睛,见到是昔日的姐妹,虚弱地朝她笑了笑:「你?来了。」 星回?轻轻拉了拉令黎,令黎起身与?她出去,从外面关好门。 羡安远远站在祈安床前,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神情似痛苦又似疯狂:「终究,你?们都要为了那?些虚妄的东西捨弃我了。神帝如此,你?也如此,将来,竺宴也会如此,他也逃不过这个命运……我恨苍生!」 * 令黎没有走远,她就?坐在殿外的台阶上,双手托腮,茫然地看着天空。 神域的天空一向清和明媚,她还记得她来这里的那?一日,杏花如烟似锦,明媚的天光夺目刺眼,知确站在树下喊她「天酒、天酒……」 然而还不到一年?的光景,知确灰飞烟灭,尊后油尽灯枯,连神域的天空也变得暗沉。 青灰色的天空如同压着阴云,天地之间暗淡无光,神域陷入诡异空阔的安静,却又仿佛能听见战争的兵戈之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直到天际陡然传来一声鸟啸。 是玄鸟的声音。 然而不知它发生了什么,原本?的清鸣之声变得悽厉粗噶,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划破,如磨着沙、混着血。 令黎立刻站起来,与?此同时?,她自?然地变幻成了祈安的模样。 她如今总是如此,这才将羲和族骗了过去。他们至今都不知祈安已经病重到神志不清,否则他们哪里会这么安静,安心跟着神尊去诛魔? 玄鸟是斳渊的坐骑,飞到朝霞宫前,见到令黎,以为是尊后,化成人形,行礼道:「尊后娘娘,救命!」 令黎神情一变。 竺宴猜得没错,背后那?只手的下一个目标果然是斳渊。 斳渊被方寸草的线索引到了虞渊。 原本?她曾将这个消息告诉神尊与?尊后,他们也各自?派了神将与?羲和族长布下陷阱等待那?人露出马脚。然而谁都没有想到,那?人还未出手,神族就?先?陷入了混战。兵戈之下,魔气横生,所有人都应接不暇,要么除魔,要么混战……这个人十分?聪明,一直按兵不动,等到今日方才出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他曾吸食那?么多神族的神力,靳渊一个必然不是对手。 令黎当机立断对星回?道:「父尊在从极渊下镇压魔脉,你?速去寻父尊,让他赶去虞渊!」 星回?颔首,又问:「那?你?……?」 令黎拿出那?只破碎的言灵镯,唤来青耕。 来的是雄性青耕,他的配偶这两日便?要产崽了。 令黎道:「我欠他一万年?神力,这就?去还给他。」 「太危险了!」星回?抓住她,「娘娘必定?不愿意?你?去冒险!」 「不仅是为了斳渊,」令黎定?定?看向星回?,「更重要的是,若我能揪出在幕后兴风作浪那?人,抓出如今这局面的始作俑者,战乱就?可平息,魔气可以压制,母亲……就?不必离开我。」 星回?迟疑,心中明白,她说得对。 如今有人在暗处兴风作浪,魔气横生,故意?消耗神尊与?尊后的力量。神尊与?尊后即使明知这一切,却无法?放任魔脉强大,只能无尽耗费神力压制。只有抓出幕后那?人,方才可以止兵戈、压魔气,娘娘也不必…… 令黎道:「放心,我只是去拖住他一时?片刻。你?赶紧去寻父尊,以父尊神力,他必定?赶得及,我不会有危险。」 星回?这才颔首,化成凤凰,飞快离去。 令黎往相反的方向飞离,然而还未离开神域,刚到昭华宫附近,神域刮来阵阵大风。乌云蔽日,天地间光线更加暗淡。 青耕察觉这风不寻常,对令黎道:「要不还是去寻竺宴吧,让他去虞渊,你?就?别?去了。」 雄性青耕骨子里认定?雄性应当保护雌性,天塌下来也应当由雄性顶着,不应该让她们冒险。 令黎摇头:「不必。他本?就?被怀疑是操纵方寸草祸乱六界的始作俑者,若这个时?候不顾神尊禁令离开,显露出强大的力量,神族绝容不下他。」 令黎摸了摸青耕的脑袋,安抚道:「你?别?怕,星回?已经去寻神尊了,神尊赶得及的,我们不会有危险,你?还能赶得及回?去看你?的小青耕破壳。」 话刚落,却见昭华宫中忽然白光一闪,冶容母子三人从宫中走出。 令黎如临大敌,瞬间戒备。 昭华宫中结界是神尊亲自?所下,冶容母子怎么可能破得了结界? 然而冶容出来后却仿佛没有看到她似的,苍白着脸,飞身便?往下界去。 「母妃!你?莫急!」追露在后面追着她离去。 只有长赢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提着裂缺便?往相反的方向飞。 这母子三人今日奇奇怪怪的,令黎也懒得理会他们。只是她往虞渊飞了一会儿?,却发现长赢也是往虞渊去。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裂缺剑频频闪着紫白色的光,指向正?是虞渊。 令黎瞬间明白过来。 裂缺可引天雷,那?幕后之人虽屠戮了獾疏一族,以獾疏血脉替他遮掩天罚,然而裂缺还是会有感应。 长赢发现了她,皱眉看她一眼:「你?跟来做什么?」 令黎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为什么你?们可以出来?」 长赢冷笑一声:「原来是来捉拿我的,不自?量力,只怕一会儿?你?命都保不住!」 令黎没有管他的冷嘲热讽,径直问:「是不是父尊的力量弱了,所以你?们才能出来?」 长赢下颌一紧,令黎明白过来,一颗心往下坠去。 下界如今到底是有多混乱?竟将神尊的力量拖到连结界都撑不住。 「那?冶容娘娘下去做什么?」 她这么问,却也没指望长赢能回?答,不想长赢沉默一瞬,却是开口:「她去阻止碧落混战。」 令黎也不怀疑长赢在说谎。依她观察,冶容看神尊的眼神分?明是爱慕的。她虽格局小,眼皮子浅,败事有余,但对神尊倒是没什么坏心。 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往虞渊飞。两万年?来,长赢与?天酒兄妹俩第一次站在同一阵线。 第46章 日出汤谷, 落于虞渊。这里万物不生,高温灼灼。 方寸草魔气沖天,黑袍人藏在面具之下, 肆意操纵着魔气。 黑气缭绕, 在空中凝聚成?无孔不入的?烟雾, 霸道地吞噬着对面那团冰蓝色的结界。 结界的?正中, 斳渊双手运转神力抵挡。 然而他明显已经十分吃力, 清隽的?容颜仿佛蒙着一层雾气, 随着那层雾气若隐若现,他的?神?力在快速流失。他身上原本一尘不染的?衣袍破碎不堪, 血迹从身体里渗出。 与他的?强弩之末相比, 对面的?黑袍人正游刃有余:「哈哈哈哈哈!担沙塞海, 我正需要你的?水灵神?力!」 随着他大笑一声, 斳渊丹田处一阵剧痛袭来,冰蓝色的?结界被?彻底击碎。斳渊连连后退数步,单膝跪倒在地, 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剑, 流绪剑插入黄沙之中。 与此?同时?, 黑袍人手中浮起两团黑气,随着黑气逐渐扩大, 斳渊身体内的?神?力被?快速地吸走。 青年的?身体战慄着, 痛苦地闭上眼。 他对面的?黑袍人放声大笑:「哈哈哈!不愧是羲和?斳渊, 都?说你是未来天帝候选, 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修炼两万年, 便有如此?磅礴精纯的?神?力,然而今日, 你这灵力就都?是我的?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纯净的?灵力源源不断从斳渊的?体内流出,飞往那乌漆墨黑的?一团。黑袍人的?身体被?斳渊的?灵力托起,漂浮在空中,一点点膨胀。 忽然,他的?身体一僵,像是被?什么击中,勐地跌落,单膝跪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流绪剑势如破竹朝他飞来。 变故陡生,黑袍人连连后退,然而斳渊为这一刻筹谋多时?,他操纵着流绪剑,流绪剑剑身白光勐地一闪,一举刺入黑袍人的?心脏。 「噗——」 流绪剑是羲和?镇族神?剑,可斩神?魔,黑袍人只觉自己的?元神?仿佛被?它噼开。他原本好不容易吸食来的?神?力剎那间破体而出,又带来更加剧烈的?痛苦。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斳渊:「你,你竟修的?火灵!」 「不错,被?火灵反噬的?滋味不好受吧!」斳渊往他飞来,风吹过他的?头髮和?衣袍,他浑身是伤,却杀气猎猎。 黑袍人身体里的?流绪剑应声飞回他的?手中,他提剑再次往黑袍人刺去。 黑袍人却忽然大笑一声:「反噬又如何?我吸了那么多火灵,再多你一个也不嫌多!」 他话音一落,双手摊掌,遍地的?方寸草竟同时?腾起黑气。眨眼之间,黑气瀰漫,在黑袍人身前?形成?一面盾,随着斳渊靠近,又立刻将他吞噬入内。 斳渊猝不及防,神?色一变,就要退出,然而已经来不及。那魔气仿佛自有形状,将他的?四肢牢牢缠缚,他竟使不出半分力量。 黑袍人操纵遍地魔草,感知到?什么,忽然道:「不,你不是火灵,你就是水灵!」 「哈哈哈,想不到?你临时?修炼出的?火灵竟还真像个样?子,竟险些将我也骗了过去!七色灵根果然不同凡响!可惜你的?灵力还是太弱,但凡你再多个一万年的?修为,今日我便要命丧你手!」 「可惜了!」 黑袍人就要彻底将斳渊吸尽,忽听空中传来一阵瑟声。他神?情一肃,凝神?去听,然而眼神?却渐渐变得?涣散。 吞噬斳渊的?黑气剎那间散去。 令黎从远处飞出,扶起斳渊就走:「走!」 长?赢趁此?机会,朝着黑袍人挥起裂缺剑。 乌云骤然聚集,粗壮的?惊雷破开云层,朝着黑袍人当头噼下。却在这关键时?刻,黑袍人神?情一震,涣散的?双眼瞬间恢復清明,连忙引来魔气阻挡。 裂缺势如破竹噼开魔气,最后只堪堪噼开了黑袍人脸上的?面具。 狂风唿啸刮过,黑袍人微微侧头。面具破成?两半从他脸上落下,露出男子白皙年轻的?容颜。 令黎回头,正正见到?这一幕。 「赤虚负芒?果然是你!」 在暗中挑唆神?族混战,致使魔气横生的?始作俑者,果然就是赤虚负芒! 想到?朝霞宫中满头白髮油尽灯枯的?祈安,令黎心中悲愤欲燃。她返身便唤出停云瑟,冷着脸拨动瑟弦。 她今日必杀了他替祈安报仇! 长?赢已经见识过她那个法器操纵情绪的?力量,在令黎再次拨动瑟弦之际,立刻配合地挥起裂缺。然而出乎意料,这一次,负芒却轻轻松松躲开。 他往天际看去,大声道:「尊后娘娘,再一再二不再三?,我已经遭了你两回道,你以为还可以用?这么个玩意儿控制我吗?」 「不,我说错了,你不是尊后娘娘,尊后娘娘如今怕是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她哪儿还有力气来此??你是天酒殿下!」 负芒说着,手中黑气直击令黎。 斳渊飞快将她推开,流绪剑一挡,在天地中震出剑鸣之声。 转眼间,负芒、长?赢、斳渊三?人打在一处,然而长?赢与斳渊联手,也敌不过早已暗中吸了两族神?力的?负芒,两人被?魔气压制,很?快便败落吐血。 令黎焦灼地往虞渊外看了一眼。 为什么神?尊还没有来?按理说,他早该到?了啊! 她心中忽然充满不好的?预感。 虞渊之内魔气肆掠,虞渊之外也好不到?哪里去。 天地之间忽然混沌一片,几乎不能视物。 清气浊气交杂成?诡异的?狂风,肆掠忽卷,竟一路刮到?了日落之地虞渊。 令黎抬手掩面,身子被?风颳着飘了好远。 负芒正要吸长?赢与斳渊的?灵力,天地间陡然昏暗一片,他抬头看了一眼,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魔脉重新现世了!」 * 从极渊下,魔脉吸收了天地间最强大的?魔气,破开神?帝的?封印,再次现世。 神?尊的?神?力早已在数月来压制战争和?涤盪魔气之中耗竭大半。 他站在空中,悲悯地看着六界苍生,狂风吹过他的?衣袍和?丝丝缕缕的?白髮。 战场上,冶容刚刚劝服了碧落休战。然而因?为魔脉的?忽然出世,天地之间怨气戾气大涨,刚刚停战的?各族瞬间红了眼,立刻陷入更加惨烈的?屠戮厮杀。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受魔气影响,人界也爆发了战争,接踵而来的?还有天灾和?瘟疫。 山洪爆发,满目疮痍。 兵戈起、瘟疫生、天灾人祸不止,六界的?怨气又反过来大大壮大了破印而出的?魔脉,魔脉快意的?唿啸之声在天地之中迴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地上的?浊气开始升腾,天空的?清气下沉,原本一分为二的?清浊二气在空中交汇。 很?快便天昏地暗,六界几乎重归混沌。 「神?尊,怎么办?」冶容飞回到?神?尊身边,急切地问。 耳边是放肆的?魔障之声。 神?尊一言不发,只是目露悲悯。 忽然,他朝神?域的?方向看去一眼。 冶容不知他在看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而天地之间晦暗一片,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刚刚收回视线,眼前?忽然亮起一道刺目的?金光。 那金光夺目,刺到?眼睛,传来尖锐的?疼痛。她下意识抬袖一挡,然而下一瞬,她意识到?那阵金光是什么,勐地拉下袖子,顶着几乎要使她眼盲的?疼痛,惊恐地往神?尊看去。 入眼所见,让她撕心裂肺尖叫。 「神?尊——」 然而从此?往后,六界之中,再也不会有神?尊了。 他没有迟疑,甚至面无表情,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引爆了自己的?元神?。 金光闪闪的?元神?灼灼燃烧,光芒纯净炽亮,剎那间,便将原本天昏地暗的?六界照得?通透夺目。金光所到?之处,释放出创世神?尊元神?之中最后一缕神?力,魔气与黑暗无所遁形,剎那间烟消云散。 清气重新扬天,浊气下沉。 混战的?神?族停歇,人间的?山洪也止住了。 六界仿佛被?这道金光所感,暂停在安宁的?画面之中,又仿佛只是以这片刻的?安宁恭送神?尊。 冶容大睁着眼睛,她离那道光芒最近,然而她不闪不避,强烈的?刺痛之下,她的?双目流出鲜血。但她依旧大睁着眼睛,她朝着那碎裂在天地间的?金色流萤伸出手,试图想要抓住什么,然而那金色的?流萤很?快便带着最后的?光芒消散,与失而復得?的?天光彻底融为一体。 她什么都?没有抓住,流下满脸血泪:「不……」 「不——」另一道声音同时?响彻在天地间,充斥着不甘与愤恨。 黑色的?魔脉被?金色的?光芒刺破,即将灰飞烟灭的?痛苦与不甘让它如同一只将死的?蝇虫一般,在天地之间疯狂乱窜。 「不,我不会再被?你们镇压!」 「天地本为混沌一体,凭什么听你将它分为清浊神?魔?你要开天闢地,好,我便偏要让天地重归混沌!」 魔脉疯狂地沖往天柱。 黑色的?雾气撞上撑起苍天的?天柱,剎那间灰飞烟灭,然而下一刻,却见天柱开始从中间碎裂开去。 坍塌的?声音传来,撼动的?不止是天幕,还有刚刚恢復片刻的?光明和?安宁。 混战之中的?神?族意识到?什么,惊恐地喊了一声:「不好,天要塌了!」 魔脉负隅顽抗的?一击,拼得?自身烟消云散,却将天柱撞塌。 天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压下来。 光明转瞬即逝,与天幕一同压下来的?是迅速袭来的?昏暗。 混战的?各族开始奔逃,天地之间,仓惶一片。 追露飞到?冶容身边:「母妃,我们走!」 冶容跪倒在地,血泪不止,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她已经看不见了。 她一动不动,轻声问:「天都?要塌了,能走去哪里?」 追露被?问住。 是啊,天都?要塌了,六界都?将不復存在,天地重归混沌。万物众生,谁都?逃不掉。 「父尊……」她含泪看向神?尊遗留的?神?躯,悲痛道,「若是父尊还在,他定会守护这六界。」 冶容低喃:「他守护了一生,临死也燃了自己的?元神?,够了。」 天幕越落越下,天光越来越暗。然而冶容眼前?早已一片黑暗,她的?眼睛没有焦距,她伸出双手,摸索着试图去环抱神?尊遗留的?神?躯。然而她刚刚碰到?他的?衣角,却感觉到?神?躯忽然变得?巨大。 「母妃!」追露连忙将她拉开,惊讶地看着神?躯。 明明已经没有元神?了,但眼前?的?神?躯却像是还有意识一般。随着天幕压下,他忽然抬起双手,以双手举起了苍天。 天幕被?抬起,天与地的?距离重新被?撑开,天光再次照进,一点点明亮开来。 神?躯一寸寸拔高、拉长?,最终,他将天幕重新撑起,自己也化作了山岳。神?血从山上奔腾而下,化作江河。 山川挺拔巍峨,江河滔滔不息。 * 魔气被?消灭,奔逃的?众生停了,短暂的?平静过后,又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腾。 天地重归明亮。 冶容坐在地上,双目没有焦点,朝着神?尊临去前?最后看去的?方向。她仰着头,喃喃问:「你说,那是哪里?」 追露还没有从失去父尊的?悲痛里缓过来,脸上都?是尘埃和?眼泪。她不知道冶容为何忽然问这个,只是抹了一把脸,顺着看去。 「好像是朝霞宫的?方向。」她猜测道。 「朝霞宫,是啊,是朝霞宫……」冶容忽然低低笑出来,脸上淌出更多的?血泪。 他连最后的?一眼,看的?也是远在万里之外的?朝霞宫,不是眼前?的?自己。 从来都?不是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冶容笑着笑着,忽然站起来,大笑出声。 「母妃……」追露慌乱地看着她,心中生出不安。她站起来,去拉她,「母妃,你别这样?,我怕……」 冶容轻而坚定地推开了她。 也就是那短短的?一瞬,炽光一闪,追露下意识地挡了一下眼睛,等她再睁开眼—— 「母妃!」 她惨叫而出,然而眼前?早已没有了冶容,冶容自爆元神?,形神?俱散。 空气中只剩下点点细碎的?流萤,飞蛾扑火一般散入山川与河流。 第47章 短暂的黑暗和震盪过后, 天地间?重现光明。 负芒的神情从一开始的癫狂兴奋变成震惊:「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他不肯接受,一连往前沖了几步:「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肆掠的狂风停止,令黎重新落回地面。 她踉跄一步, 双膝跪倒在黄沙里, 久久没有站起来。 脸上落下两行清泪。 神尊, 陨灭了。 那一幕没有发生在眼前, 然而她却从?神识之中看?到了一切。 那道炽亮纯净的金光仿佛就在眼前, 刺得?她双目灼痛, 同?时又是那样的强大?,带着创世?神尊元神中最后一缕神力, 消灭黑暗与?混沌。一如神的慈悲, 无所不至, 泽被?苍生。 神躯化作了山川和江河。 眼泪簌簌落下, 滴落进滚滚黄沙。 神爱苍生,为苍生而死。神尊陨灭了,尊后, 尊后也?会撑不下去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始作俑者?! 是他挑唆神族混战, 让魔气纵横, 最终耗竭了神尊与?尊后的神力! 她不会放过他! 身体里仿佛有火焰在灼灼燃烧,跪地的身子倏地飘到空中, 停云瑟在她的手中放大?, 赤色光芒剎那间?照破虞渊这方暗沉沉的天空。 「死!」 瑟声震天动地, 势不可挡的冲击横扫虞渊大?地。 负芒不意, 骤然被?强大?的神力从?身后击中, 往前摔出数里地,鲜血从?口中涌出。 这瞬间?, 令黎紧随而至,接连三道瑟声响起,每响一道,都带来雷霆万钧之力。 负芒之前就受了斳渊的一剑,元神震动。他吸收的两族神力火灵过重,原本就在反噬,此?时流绪剑和停云瑟的攻击之下,体内他人?的神力趁机破体而出。 内外夹击,负芒躺在原地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令黎杀气凛凛飞向自己,眼中是恨不得?玉石俱焚的决绝。 慌乱之下,他故技重施,立刻催动满地的方寸草。 斳渊从?远处追来,大?喊:「天酒,不要靠近他!」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令黎只觉丹田一痛,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的神力如同?脱闸一般,迅速往外流失。 负芒躺在地上,眼里是森然的兴奋,他直直盯着令黎那张美丽的脸:「你身上同?时流着创世?血脉与?凤凰血脉,贵不可言,我原本还想留你一命,让你为我族绵延子嗣,如今你既找死,那我便提前吸了你!」 令黎冷笑:「凭你也?配!」 「天酒!」 斳渊赶至,负芒抬手一挥,又一团黑雾将他吞噬。他如同?令黎一般,神力立刻流失。然而他却不管不顾,流绪剑拼命厮杀。 长赢试图引天雷助他突出重围,然而他刚刚举起裂缺剑,也?如同?斳渊和令黎一般,被?黑雾困住。 一时之间?,虞渊之内,四人?都不能动弹。只是即使?不得?动弹,负芒也?是刀俎,他躺在地上操纵着魔草方寸,令黎、斳渊、长赢三人?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刀刀落下,三人?奄奄一息。 然而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心中的仇恨太盛,太不甘心,神力流失殆尽,令黎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深处充满了力量,仿佛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她紧紧闭上眼,攥紧双拳,忽然大?喊一声:「啊!」 黑雾之中,原本被?困死的少女消失,豁然之间?变成了一只火红的凤凰。凤凰浑身燃着熊熊烈焰,竟将困住她的魔障烧成灰飞。 「怎么可能……」负芒震惊之下,立刻从?方寸草中汲取更多的魔气,试图以?魔气再?次吞噬她。 然而魔气刚刚靠近那团凤凰烈火,便被?烧成灰烬。不仅如此?,就连困住靳渊与?长赢的魔气也?弱去大?半。 斳渊嘶声喊道:「天酒……不可以?!」 然而也?不知是他的声音太微弱,还是凤凰的仇恨太深,她根本听不见。她的眼中也?烧着火,直直盯着负芒,势不可挡飞向他。 负芒双目睁大?,眼睁睁看?着浴火的凤凰离自己越来越近—— 「啊!」 凤凰竟生生啄下了他的双眼。 两颗带血的眼珠子滚落到黄沙之中,滚上脏污的尘土。负芒的眼前陷入黑暗,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脸,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下。 但这明显还不够,他害死了她的父母,她要与?他同?归于尽! 凤凰真火越烧越大?,瀰漫至负芒的身躯。 「天酒,停下来!」斳渊大?喊。 他试图前去分开他们,然而困住他的魔气虽然弱了,但他的神力流失太多,他也?在跟着变弱,一时竟挣脱不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令黎死死盯着负芒,此?刻,她只想将他烧死,哪怕代价是自己死。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大?火蔓延了负芒的身躯,他却没有丝毫损伤,除了被?她啄瞎的眼睛。 凤凰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悲愤地扇动着翅膀。 长赢视线扫过满地的方寸草,明白了什么,喊道:「他好像跟方寸草一样,火烧不灭,你烧不死他!」 「哈哈哈!没错!我用万年光阴,将自己的命与?方寸连在一起,方寸火烧不灭,我也?一样!」负芒大?笑,「不仅如此?,多谢你的神力!真不愧是神尊与?尊后的血脉!」 长赢喊道:「不好,他好像开始恢復了!」 凤凰也?注意到了,她的火没能烧死他,反而让他趁机吸了她精纯的力量。 眼中恨与?痛交杂,空中传来凤凰一声嘶鸣。 眼见负芒就要逃了,令黎大?喊一声:「用雷噼!」 话落,飞上前去,长长的喙死死咬住负芒的头髮。 负芒吃痛,一时没逃掉。凤凰咬着他,燃烧的双目看?向长赢,催促着他。 「不要!」斳渊大?声阻止长赢,「负芒不一定怕天雷,但你肯定会将天酒噼死!」 长赢握着裂缺,拳头紧了紧。 看?出他在迟疑,斳渊喊道:「你若噼了天酒,神尊不会放过你!」 长赢闻言,眼眶一红,大?喊:「神尊已经没了!母妃也?没了!他们都没了!」 「什,什么……」 这剎那,斳渊终于明白过来,为何两万年来一直无法化身凤凰的天酒会忽然间?变形,眼中还燃烧着同?归于尽的烈火,原来竟是因为神尊已经陨灭。 神尊陨灭,那么尊后也?…… 见天酒仿佛疯魔,他立刻冷静下来,劝道:「别这样天酒,方寸不怕火烧、不怕雷噼,你白白牺牲也?无法报仇!」 「那是他未屠戮两个神族以?前!他如今罪恶滔天,荒火天雷齐下,他必死!」 负芒负隅顽抗,试图摆脱,然而凤凰死死咬着他,他的头皮上流出汩汩鲜血。 凤凰见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盯着长赢,以?元神喊道:「你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快噼!否则我们三个一起死!」 斳渊:「不行!」 长赢:「好!」 长赢虽暂时无法脱困,然而裂缺剑已能刺破黑雾。长剑悬浮在空中,天际立刻滚动起雷云,紫白色的电芒刺破长空。 「噼啪!」 雷噼落下。 负芒垂死挣扎,凤凰纠缠着负芒,眼见雷噼就要一同?落到两人?身上,千钧一髮之际,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开。 天雷噼了个空,与?此?同?时,雷云散去。 竺宴从?天际飞来。 青衣少年从?天而降,所过之处,魔障尽散,斳渊与?长赢恢復自由。 他径直飞向烈火焚身的凤凰。 凤凰见到他,身上熊熊燃着的烈火似有一瞬停滞,然而她很快反应,眼中又是烈火又是眼泪,嘶哑道:「别过来!」 竺宴拧眉看?着她,并?没有停下。 下一瞬,只听负芒惨叫一声:「啊——」 他终于从?凤凰长长的喙下恢復自由。 然而代价是一整片头皮被?从?脑袋上剥下。 凤凰原本死死咬着他一绺头髮,她不肯松嘴,他也?逃不脱,随着竺宴出现,一道神力狠辣地剥下他整片头皮。 满头鲜血的负芒倒向一旁,凤凰也?因为太过用力往后跌去。 竺宴伸手接住她,凤凰在她怀中变回人?形,身上的烈火随之熄灭。 少年微凉的怀抱仿佛让她熊熊燃烧的仇恨短暂冷静下来,她含泪问他:「你怎么来了?」 竺宴神色冰冷,眼眸却分外柔和,他低眸凝着她,轻声道:「来替你报仇。」 话落,他手中白光涌出,刚刚逃至丈外的负芒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困住。 那力量霸道,仿佛雷霆万钧压顶,从?头到脚,带来势不可挡的威压,却又似曾相识……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少年:「创世?神力……你竟冲破了神尊的封印?不,你冲破了封印,为何却没有灰飞烟灭!」 但竺宴除了与?天酒在一起时话会稍微多一些,其他时候,他一个字废话都没有。 他一手将少女抱在怀中,一手控制着天地间?的灵力,在她耳边轻喃:「我让你亲眼看?着他死。」 他掌下的白光蓄积着天地间?至精至纯的灵力,在负芒的周身飞速形成一个旋涡。 这一幕何其熟悉,长赢的拳头瞬间?攥紧,死死盯着竺宴。 就是这股力量!当日就是这股力量,险些将他绞杀! 那日的痛不欲生的痛苦仿佛再?次袭来,他立刻握紧了裂缺,斳渊一手将他按住:「你想做什么?这个时候,你还想自相残杀吗?」 长赢虽恨竺宴,却更恨这个害死他父母的兇手,他咬了咬牙,一动未动。 然而负芒被?那股可怕的灵力包围绞杀,却只是痛苦狰狞地嘶吼着,他的元神并?没有半点熄灭的迹象。 竺宴皱眉,令黎在他怀中道:「他将他的命与?方寸草连在了一起,方寸不死不灭,他便不死不灭。」 少年明白过来,视线扫过虞渊之内魔气四溢的方寸草,唇角冷冷勾了勾:「不死不灭?今日我就偏要你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他将怀中的少女安置到一旁,她紧张地抓住他的衣摆,「你要做什么?」 竺宴没有说什么,轻轻松开了她的手,下一刻,少年人?形幻灭,天地间?出现一条青色的龙。 龙身遒劲有力,头上长着长长的角,嘴里衔着一簇烛火。 不错,正是烛火。 只是小小的一簇,橘红色的火苗,远不如神尊的金光炽亮,也?不如凤凰的烈火灼灼。烛火的光线十分柔和,更像只是人?间?万家灯火的其中一盏,寻常而平凡。 然而烛火悬在空中,柔和的光芒所到之处,方寸草蒸腾不息的黑气剎那间?消失不见。 斳渊道:「是神帝一脉的火精。」 长赢皱眉:「他果然破了父尊封印!」 青龙仰天长啸,满地的方寸草在烛光的照耀之下,竟莫名的应声烧了起来。 瞬息之间?,放眼望去,肆掠的黑气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地不知名的野火。火舌势不可挡,眨眼席捲虞渊。 令黎、斳渊与?长赢飞至天空,震惊地看?着为祸六界的方寸草在一片野火之中燃成灰烬。 与?方寸一同?被?烧尽的还有负芒。 「啊——」 惨烈的叫声迴荡在天地之间?。 自作孽不可活,他原以?为将自己和方寸草连在一起可以?生生不息,不死不灭。万万没料到,竺宴的火精竟比昔日神帝的火精更加强大?,竟一把火将方寸草烧了个干净。 负芒作茧自缚,逃无可逃,与?方寸草一起,被?生生烧死在了火精之下。 惨烈的叫声停止,最后只剩下一缕黑气。 青龙收了火精,变回人?形,就要去追那一缕黑气,斩草除根。 「殿下!」星回的声音从?天际传来。 令黎心底一坠,抬头看?去,星回面色惨澹出现在她面前。 星回眼角通红,眼中泛着悲痛的水光:「回去见娘娘一面吧。」 * 神尊元神消散的一剎那,床上的祈安勐地睁开眼。 意识到什么,她一动不动,两行清泪顺着眼角落到枕头上。 她一生强大?,即使?被?魔脉折磨八百年,也?从?未流过泪。然而这一刻,她泪流不止,身子轻轻颤抖。 她早料到会有这一日,只是没想到,他会比她先走?。 她从?前就曾想着,她用尽自己的一生陪伴他,到最后也?没能让他为自己生出七情六慾,大?约可算作是她这一生最失败的一件事。 也?不知是不是神尊慈悲,知道她的意难平,所以?故意先走?一步,让她不必在他身上耗尽一生,看?起来也?就没那么失败? 是没有那么失败了,只是有什么深入骨髓的东西破碎了,心口处空荡荡的,身体却绵绵密密地疼着。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湿意,怎么都抹不尽。 原来,这就是失去爱人?的痛吗? 好在,不会太久了。 朝霞宫中的阵法来源于神尊神力,神尊陨灭,阵法很快便消散了。 没有了神尊神力的压制,体内的魔脉像失去禁锢的困兽,横冲直撞,蓄势欲出。 它想做什么?想像从?极渊之下那条一般,撞毁天柱吗? 祈安眼中淌着泪,唇角却平静地弯了弯。 第48章 令黎匆匆赶回, 隔着遥远的距离,便见朝霞宫的方向一片火光,熊熊燃烧的烈焰直冲天际。 令黎似有感应, 脑中白了一瞬, 眼泪唰地落下, 前方的火光便模煳成了一片血红色。 青耕鸟飞快地扇动着翅膀往朝霞宫飞, 然而他?和他?的主人?最终也?没能?回去。 巍峨庄重的宫殿通身燃着熊熊烈火, 烈火燃尽一切, 火焰将一方天空也燃成了通红的颜色。 以朝霞宫为中心,方圆数丈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宫娥、神侍、还有羲和族的长老们都被阻隔在结界之外, 在外面围了一圈。 青耕鸟再也?飞不进去, 不得不落地。 令黎擦了一把眼泪, 又?不甘心地自己往里面飞。 结界没有伤害她, 只?是坚定?地将她阻隔在外。 她心中大恸,拼命拍打着结界,朝里面声嘶力竭地喊:「母亲!母亲!我是天酒!」 宫娥们上来?劝阻,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她们全都推开了, 返身就疯了一样往里面撞, 一面撞一面哭喊:「母亲,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里面终于传出一声嘆息:「天酒, 听话。」 随着这?道声音传出, 火红的烈焰之中终于出现了祈安的身影。 她安静地漂浮在烈火之上, 还似令黎第一次见到她那一副模样。 倾城色的女子, 美丽却没有攻击性, 她的美是一种国泰民安的美。 她的容貌又?回到了年轻时候,满头青丝浓密乌黑, 肤色白皙,脸上的线条柔和而宁静。她穿着一身霁红色的衣袍,仪态万千,周身无多余坠饰,只?有发间一支金色的翎羽。 结界之外的众人?见到她出现,立刻跪地行礼,齐声喊道:「尊后娘娘!」 这?光景,仿佛剎那间回到令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那时她险些死在冶容的昭华笛下,祈安忽然出现在云端,一把火烧了昭华,还当着数千天将的面狠狠扇了冶容一巴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然而才?不到一年的时间……都不一样了,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令黎僵直地站在那里,她没有如其他?人?一般跪下。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双眼睛通红,只?是死死盯着祈安发间那一支金色的翎羽。 那支翎羽,那支翎羽……祈安早就给了她了,根本?不可能?再出现在那里! 令黎悲痛地闭上眼,眼泪落下大片。 祈安的肉身已经在烈火中烧没了,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只?是她仅剩的元神。 她的肉身早已孱弱不堪,垂垂老矣,只?有元神还是年轻美丽的模样。 然而这?样的美丽也?快要烟消云散了。 她以自己强大的元神困住了体内的魔脉,却无法将它消灭,只?能?与魔互相折磨。唯有以这?样的方式,与魔脉同?归于尽。 凤凰真火足以将魔脉烧成飞灰,却也?同?时,会把她自己烧成灰飞。 这?是她的宿命,早在八百年前她受伤被魔气侵袭那一刻起,就已经註定?。 她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她的天酒才?刚刚成年,她终究无法等?到她嫁人?,甚至没能?撑到为她择出一个良婿。 她眷恋地看着女儿,徒然地朝她伸出手。她多么想,最后再触碰她一次。 可是已经不能?了。 她的元神渐渐变得透明,又?忽然想起那一日,女儿哭着对她说:「你只?爱苍生,不爱我。」 她的脸上也?落了泪,她低眸凝着女儿,眼里满是疼爱和不舍。 「天酒,母亲爱你胜过一切。」 「我不若神尊深明大义?,为苍生而生,为苍生而亡。我先爱天酒,然后才?爱苍生,只?是若苍生不好,我的天酒也?不会好。」 「天酒,记住,你的父母今日离去,只?为给你们留下一个海晏河清的六界。」 结界外的少女泪流满面,她的神力早已在虞渊被方寸草吸尽,只?能?无力地捶打着结界,又?渐渐滑落,跪倒在地。 她的目光挣扎痛苦,想要抓住什么,又?什么都抓不住:「不……你不要走?,我捨不得你……」 祈安凝着她笑?,眼中水光瀰漫。 因为她的一点私心,想要等?到见女儿最后一面,所以才?一直拖着这?最后一缕元神等?她回来?。然而她的元神不灭,魔脉也?不会灭。 此时,趁着她情绪哀痛,魔脉便要趁机反扑。 魔脉疯狂地冲撞着她孱弱不堪的元神,试图突破她的镇压,冲出去祸乱苍生。 祈安最后眷恋地看了女儿一眼,唇角弯起温柔的笑?容。 天酒,母亲走?了。 「不……」 结界外的少女似有感应,连忙爬了起来?,她想做点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眼睁睁看着祈安忽然变成了一只?火红的凤凰。 凤凰浑身燃着熊熊烈火,火红的颜色一瞬照破天际,夺目灿烂,刺得人?睁不开眼,众人?都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只?有令黎的眼睛一直大大睁着,她趴在结界上,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祈安以凤凰烈火燃尽了自己最后一缕元神。 烈火之下,凤凰灰飞烟灭。 「不——」她恸喊。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而后是天地间可怕的寂静。 什么都没了。 祈安没了,凤凰没了,空气中只?剩下点点火红色的流萤,细弱地漂浮着。 当细碎流萤也?消失的一剎那,一直阻挡着令黎的结界也?终于消失。 然而一切已经没有意义?。 烈火熄灭,整座朝霞宫都随着祈安的离去一併化?作灰飞。 她什么都没有留给她,甚至这?座宫殿。 眼前只?余下一片空旷的土地。 心口处剧痛袭来?,仿佛要将她撕碎一般。眼前一黑,少女痛昏过去。 * 神尊与尊后双双陨灭,令黎昏迷了整整七日。 这?七日内,神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彼时沉睡的令黎并不知晓。 她醒来?时,阖宫上下空旷寂静,只?有床前站着一名女子。 女子身穿一袭螺青色的锦袍,背对着她。 令黎无力地动了动手指。 她不知道是心痛还是身痛,使她如此脆弱不堪。 床前的女子虽然背对着她,但及时察觉到了她醒来?,徐徐回头。 是令黎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人?——竺宴的母亲,羡安。 她躺在床上,困惑地喊了一声:「羡安娘娘?」 出声,嗓音嘶哑虚弱。 羡安十分美丽,美得似曾相识。尤其是她看人?时惊艷却冷漠的眼神,真与竺宴如出一辙。 令黎想要坐起来?。 「不必。」羡安阻止了她,「我受祈安所託,将这?个拿来?给你,这?是她留给你的。」 说着,一个干坤袋出现令黎手边。 干坤袋里是一袋留影珠,整整一个干坤袋的留影珠,里面全是天酒。 襁褓中的天酒,婴儿时的天酒,童年时的天酒,少女时的天酒……祈安偶尔也?会出现在珠子里,只?是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听见她的声音,她总是在笑?,笑?声快意,偶尔会出声说话,几乎都是在喊「酒酒」、「酒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令黎泪流满面,摸着留影珠,哽咽不止。 羡安将东西交给她就准备离去了,走?了两步,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对了,竺宴就要被处死了,你若想看看他?,可以去天牢中见他?最后一面。」 「啪」的一声,一颗留影珠掉落在地。 空气中短暂地出现一幅画面,正是那一日,祈安拿出来?看过的,一岁的天酒爬过去抱住一岁的竺宴亲,祈安快乐的声音迴荡在空中:「天!他?竟然在偷笑?,天酒你吃大亏了!」 然而随着这?一声过后,留影珠碎裂,眼前的画面烟消云散。 令黎直勾勾看着羡安。 她不理?解,一个母亲怎么可以如此冷漠地说出这?样一句:竺宴就要被处死了,你若想看看他?,可以去天牢中见他?最后一面。 她甚至还一副刚刚才?想起来?的模样,一脸冷漠地说完,甚至不待她追问?,又?绝情地离开。 令黎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冲出房间。 绛河殿中空旷得可怕。 朔风萧瑟,院子里的枯叶在风中无力地打着旋儿。 虞渊之内,她先是被方寸草吸尽了灵力,然后又?燃烧凤凰真火,想要与负芒同?归于尽报仇。若不是竺宴及时出现灭了她的火,她也?已经死去。 此时身体虚弱不堪,却远远比她想像中的要好,她一个人?都没有看到,走?了大半个宫殿,才?终于遇见端着药回来?的星回。 「殿下……」星回连忙放下药碗,回来?扶她。 令黎用力抓住她的手:「竺宴怎么了?」 星回欲言又?止:「我先扶您回房休息。」 「告诉我!」 星回这?才?道:「竺宴的火精烧了虞渊的方寸草,三大神族因此认定?他?破了神尊的封印,又?断定?祸乱六界的魔脉也?与他?有关,是他?害得神尊与尊后双双陨灭。」 令黎踉跄一步。 这?就是当日她不要他?去虞渊的原因。 神帝为苍生受伤,又?为苍生而亡,却白白使竺宴背负了魔气出生。以至但凡有点什么,他?们都会将帐算到他?的头上。 令黎定?了定?神,连忙问?:「他?们怎能?抓得住他??」 如今的竺宴已经藉助他?后天打造的灵根修出了比神帝更加强大的神力,神族中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原本?确实不是对手……」星回迟疑地看向令黎。 从虞渊回来?之后,神族便认定?竺宴破了神尊的封印,哪怕斳渊一直解释负芒才?是祸乱众生的罪魁祸首,但竺宴的火精烧了方寸草,他?的神力完完全全回来?了,这?众目睽睽,无可辩驳。 竺宴更是没有兴趣与他?们废话,一言不合就开打。 三大神族联手,竟不是他?的对手,这?让他?们更加深信,竺宴已经入魔。 但他?们怎么想没有任何意义?,如今神尊与尊后已经不在,再无任何人?可以压制的竺宴神力。双方大战数场,皆以神族失败告终。 「那为何他?还会被擒?」 星回嘆道:「因为你。」 令黎在虞渊身受重伤,回来?后又?亲眼见到母亲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心伤与身伤内外夹击,元神重创,神域神医也?无能?为力。 竺宴每日都来?为她疗伤。 却没想到,第三日上,各族长老忽然出现,趁机抽出了他?的灵根。 「灵根?」令黎一震。 「不错,」星回如今说起来?,仍旧嘆为观止,「没有想到,竺宴灵根被神尊所封,竟用两万年的时间,自己做了一条新的灵根,这?才?让他?脱离封印的束缚,修出了强大的神力。」 令黎早就知道竺宴的灵根,却怎么都想不通。 她既无法接受,更加不能?理?解:「他?们……怎么会知道灵根的存在?」 第49章 「他们怎么会知道灵根的存在?!」 令黎刚走出绛河殿, 便遇上从天而降的?玄度,他已经等在这里多时了。 玄度提着荧惑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恨不得冒出火来。 「殿下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另一条灵根的?存在?, 连我都不知!」玄度一步步往她逼近, 牙根紧咬, 一字一顿, 「他从不相信任何人, 只有你!他只信你,他只会告诉你一个!」 星回从后面追出来, 便见玄度杀气腾腾握着手中?荧惑剑, 死死瞪着面前的?少女。她连忙飞身上前, 将令黎护到自己身后:「玄度,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天酒殿下无礼,你真当我羲和无人了吗!」 玄度恍若未闻, 视线越过星回,双目通红地盯着令黎:「而你, 竟然背叛他!」 「我没有。」令黎轻声?道, 眼眶与他一般红,双目却?涣散无神?。 神?尊与尊后陨灭, 竺宴紧接着出事, 她此刻有种自己身在?梦中?的?感觉, 一颗心仿佛被掏空。 她看了眼玄度, 唤来青耕鸟, 往天牢飞去?。 神?域的?天牢并不是一座牢,而是一座岛, 游离在?神?域的?边缘,更?准确地说?,处于神?域与下界的?结界处。这里非但没有神?域的?灵气,反而煞气深重,连太阳也?照不进来。这里没有白昼与黑夜,永远都是晦暗无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神?域众人如今认定竺宴有罪,而神?尊与尊后为苍生而陨,他们的?女儿天酒也?值得尊敬。 如今神?域无主,羲和强大,天酒与长赢皆有可能成为神?域的?新?主人。当初尊后一句戏言要让斳渊与竺宴一同陪伴天酒,只在?神?尊面前说?了说?,并未传出去?,外?界还不知她与竺宴的?关系,所以见她出现,神?侍以为又是来询问灵根的?,便连问也?没有问,直接请她进去?了。 昏暗的?荒岛上,万物凋零,罡风肆掠。 令黎没有神?力护体,刚一踏进去?,罡风划破她的?衣袖,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她恍若未觉,直直看着前方。 少年被困在?石壁之上,他的?四?肢被神?索锁着,身上的?青衣早已被血染透。那干涸了又湿、湿了又干涸的?衣服下,不知藏了多少伤口。 他昏迷了过去?,连令黎进来他都没有醒。髮丝垂下,半掩住他脸上的?血痕,一道罡风吹来,他的?一截髮丝被割断,脸上又多出一条新?的?血痕。 眼泪无声?落下,她抬手捂住嘴。 被困住的?少年似有所觉,忽然醒转过来,抬头看向她。 剎那间?,四?目相对。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煞气与罡风肆掠。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眼泪与鲜血无声?落下。 良久,少女轻哑道:「我没有告诉别人,你信吗?」 少年的?肌肤苍白如纸,脸上的?鲜血红得刺目,他轻轻点了下头:「嗯。」 令黎的?眼泪瞬间?流得更?多了。 她用手背揩去?脸上的?泪:「那为什么会这样??」 「这世上的?事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但那都与我无关。」琉璃色的?凤眸含着伤痛,静静看向她,「只要你说?没有,我就信。」 令黎的?眼泪汹涌。 又一阵罡风颳来,在?她的?脸上留下血痕。 「走吧。」少年轻嘆。 令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竺宴低笑一声?:「虽然这样?说?有些绝情,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会离开?我。如今或许快了些,又或许并没有,毕竟你陪伴我的?时间?已经够长。」 令黎泪流满面。 你的?生命里,从来就没有过属于你的?东西吗? 有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你的?,不论?何时,不论?何地,都不会抛弃你? 令黎悲伤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转身离开?。 你失去?的?东西,我会去?帮你找回来。 离开?荒岛,令黎去?了漱阳宫。 神?尊陨灭,赤虚族因为负芒的?败露而被神?族集体声?讨,战争因此得到暂时的?平息,但各族内部?的?争斗却?远没有停止。 尤其是在?这节骨眼上,在?下一任神?域之主的?人选上,各族争斗不休,谁也?不服谁。 长赢是神?尊之子,若是和平,他也?就作为储君顺利即位了。然而眼下天地秩序已被打破,亟待重建。他身上的?碧落血脉遭到诟病,尤其是羲和与青丘,坚决反对长赢成为下一任神?域之主。 碧落自然力保。碧落一族虽在?战争中?折损,但他一族自创世以来就好战英勇,力量盘根错节,不容小觑。 而另一边,羲和的?斳渊与青丘的?无霜皆是可与长赢抗衡的?存在?。 然而今日,他们争论?的?却?不是这个。 自从竺宴被擒,他的?灵根便落入三族手中?。竺宴先前与三族对战,以一人之力横扫三大神?族,如今他的?灵根被抽出,三族明里暗里都想据为己有。 那样?睥睨天地的?神?力,谁不想得到? 然而那灵根是竺宴做出来的?,并非天生天养,只在?竺宴身上有那样?强大的?力量。旁人的?灵力无法与它相通,落在?他们手上也?不过寻常。正如竺宴当日对令黎所说?,只能帮她实现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愿望。 但那样?的?「小愿望」,对于神?族而言,实在?渺小,他们自身的?神?力就能达到。 然而它引出的?欲望却?是毁灭性的?,他们认为一定有什么秘诀可以操纵这条灵根,一定有什么秘密,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一面暗中?拷打竺宴,想从他口中?逼问得知,一面相互之间?争斗不止,连赤虚族也?多次趁虚而入想要据为己有。 眼下漱阳宫中?,正逢三族没有谈拢,一言不合开?始混战。 灵根漂浮在?空中?,琉璃色的?光泽纯粹,干净得让人移不开?眼。如同一位绝世佳人,底下一群人为了抢夺它混战不止。 斳渊与令黎一样?,在?虞渊中?被方寸草吸尽了神?力,如今神?力全失,自回来后便未出现过,没有参与进今日的?争斗。长赢受的?伤要轻许多,虽然有损,好在?神?力还在?。 他没有参与进争斗,只是坐在?高座上冷眼看着眼前的?混乱,目光里有种缅怀的?悲痛。 这里是漱阳宫,是神?尊的?漱阳宫……若是神?尊还在?,他们怎么敢! 他闭了闭眼,手紧紧捏紧扶手,手背上绷出青筋。 三族争斗如火如荼,你争我夺,互不相让,最后眼见碧落族长应川打败了羲和长老与青丘无霜,正要飞身去?取灵根,忽然,天地间?响起一道惊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众人一凛,循声?看去?,便见裂缺剑下,一道紫白色的?电芒闪过,直击空中?那条众人为之争夺不止的?灵根。 「不——」 「不要!」 令黎匆匆赶到漱阳宫,就是见到这么一副场面。 她终究是来迟了,就迟了那么一会儿。 少女瘦弱的?身子扶着门框,眼睁睁看着那条琉璃色的?灵根就在?她眼前,就这么被天雷噼成了碎屑。 与此同时,灵根尽碎带出磅礴的?灵力骤然释放,强大的?力量袭来,剎那间?横扫过所有人,包括令黎。 她虽站在?门外?,却?也?被那股力量扫出去?老远。 她重重跌倒在?地,鲜血涌落。 然而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视线落在?漱阳宫的?方向。 悲痛、不甘、怨恨。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规则已经被打破了是吗? 好! 那就算她一个! 漱阳宫中?,灵根破碎释放出巨大的?神?力,众人身处漩涡正中?,一瞬重伤。一时间?,所有人躺了一地。连长赢的?裂缺剑也?被从空中?震了下来,如同废铁一般摔在?地上,他自己更?是倒在?座上,口吐鲜血。 所有人一时之间?都没能站起来,这时,忽然从外?面传进来一阵曲声?,声?音悠长婉转,低回悦耳。长赢怔了片刻才意识到什么,然而已经来不及,他的?眼皮渐渐沉重,睡意袭来,他便昏了过去?。 少女走进,冷眼扫了扫满地沉睡的?众人。 * 令黎重回荒岛,神?侍自觉地为她让路,她却?站着一动未动。 她脸上被罡风颳伤,还流着血,头髮微散,看起来楚楚可怜。然而她目光冷漠而决绝,整个人腾着一股莫名的?杀气。 「将他放了。」 神?侍对视一眼,都迟疑不敢。 「敢问殿下,可与三族长老商量过了?」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漠然地看向他们:「三族长老是什么东西?也?配来与我商量!」 她手心翻转,一方金印出现在?她手中?。 岁始印漂浮到空中?,瞬间?放大。岁始印是神?尊定天下秩序之印,浩然正气,此时一出,金光与威压齐下,剎那间?将这一方昏暗无光的?荒岛照得通透。 看守的?神?侍一见岁始,立刻跪地,他们虽心中?存有疑虑,然而他们根本抵挡不住神?尊印的?威压。只要岁始印是真的?,管她是如何得到的?,那是三族族长的?事,他们只负责值守荒岛,这些事与他们无关。 「是!」 两名神?侍立刻返身,朝着身后合力捏诀。片刻后,天牢之上的?禁制消失。 令黎收回岁始,目光看去?,满身是血的?少年从里面走出。 神?侍退到一旁,天地间?只余昏暗与寂静。 少年少女四?目相对。 少女走上前,眼里泛出水光,却?是对着少年一笑,轻声?道:「竺宴,我来接你回家。」 少年的?脸上,汗水混杂着血水,一双凤眸却?一如既往的?干净,琉璃不染。 他低眸凝着她,哑声?问:「为什么回来?」 少女仰起脸,轻轻笑了笑:「也?许现在?说?你也?不会相信,但以后你总会知道,这世上,会有那么一个人,至少也?会有那么一个人,她不会离开?你。」 少年直直看着她,他的?眼中?倒映着浩瀚无尽的?晦暗,和那背景之上,明媚夺目的?少女。 「走吧,停云瑟持续不了太长的?时间?。」令黎拉过他的?手臂,放到自己肩上,「我扶你回扶光殿。」 扶光殿有神?帝的?结界,除了神?尊再无人能进。如今神?尊已经陨灭,除非三大神?族捅破天,将天道颠覆,神?不为神?,否则进不去?。 可惜,他们还没有回到扶光殿便被拦下。 好消息是,拦住他们的?不是三大神?族,只有星回和斳渊。 令黎不管不顾一意孤行,青耕鸟又飞得太快,连星回都追不上。等她追到漱阳宫时,正遇见驾着玄鸟赶来的?斳渊。 看到昏睡满地的?众人,斳渊皱了下眉,立刻猜到什么。 他连忙与星回一同赶去?荒岛,结果还未出神?域,便见到从天牢回来的?令黎。 星回看到她扶着的?竺宴,只觉眼前一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还醒着。 这是天酒吗? 这还是那个整日只知偷懒耍滑、凡事不挂心的?天酒吗?为什么她跟丢不过片刻,她竟然就偷了岁始,还劫了天牢! 「殿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星回急道,「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偷盗岁始?」 少女坐在?青耕鸟的?背上,冷风猎猎吹过她的?髮丝,她漠然道:「他们偷盗竺宴的?灵根不叫偷盗,我拿回我父亲的?遗物却?叫偷盗?」 星回一噎。 斳渊皱眉:「天酒,岁始是神?尊之印,神?尊陨灭,岁始便再不復昔日强大的?神?力,你就算拿着它,也?无法对抗三大神?族。」 「那又如何?」少女苍白的?脸上血迹已经干涸,「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我爱的?人死在?我眼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斳渊身形轻轻一震,目光直直看着她。 令黎手心翻转,一只木匣出现在?她手中?,斳渊一瞬认出那是什么,目光一紧。 那是他当日送给她的?言灵镯。 令黎看向他:「我那日去?虞渊,便是为了把这个还给你。言灵镯已经碎了,但你的?一万年神?力还在?。」 第50章 神域有四季, 春夏秋冬。虽然夏日不热,冬日不冷,但春花秋月, 有自然的?时序变幻。 如今隆冬已?过, 神域里的萧条之色却还未散去, 朔风依旧吹着枯枝。这几日, 竟还下起了回?雪。 令黎没?有来过神域, 不知道从前的神域会不会下雪。夜里躺在床上, 安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她辗转了一会儿,起床推开窗户。 廊下挂着灯, 橘色的?光线分外柔和。这雪已?经连着下了好几日, 院子里铺了厚厚的?雪。光亮处, 能清晰地看见雪花纷纷扬扬。远处是?广袤的?天幕, 看不见月亮和星星,只?余漆黑一片。 虽然下雪,但是?不冷, 令黎靠在窗前看了一会儿。 扶光殿一如既往的?安静,连竺宴也闭关了。所以她在这里半月, 都是?一个人。 她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了。 那一日, 她拿着岁始,将竺宴从?天牢带回?, 路上遇见斳渊和星回?。她将破碎的?言灵镯还给斳渊, 斳渊看着她, 眼里有她看不懂的?决绝。 「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 你若不要, 便扔了吧。」 正?僵持之际,碧落族的?应川带人追来了。 当日长赢被?竺宴绞杀, 险些丧命,应川曾随冶容追杀竺宴,正?撞上天酒亲吻竺宴那一幕。所以当众人醒来,意识到岁始印被?盗,却摸不着头?脑时,只?有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去荒岛查看,果?然让他撞见身怀岁始的?天酒和竺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天酒和斳渊的?神力在虞渊被?吸尽,竺宴失了灵根又被?重伤,在场只?有一个星回?勉力抵挡。 令黎拿出岁始想要击退强敌,然而正?如斳渊所说,随着神尊陨灭,岁始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弱。应川在短暂的?无力过后,便不再受它震慑。 令黎惊讶之余,心中又涌出一阵悲痛。 她不知道为何会如此,明明她也不是?天酒。可当亲眼看到神尊与尊后陨灭,看到如今这样混乱的?局面?,她仍旧会控制不住悲从?中来。那样悲恸的?情绪,像是?刻在了她身体最深的?骨血里。 眼见应川趁机抢夺了岁始,一条青色的?龙忽然腾起,一声长啸划破天际。那簇看起来寻常如万家灯火的?火精再次出现,岁始便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勐地将应川震开,飞向了青龙。 应川看着剎那间空荡的?手心,不敢置信,怒喝一声:「竺宴,你自身难保,竟还敢与我抢夺岁始!」 「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抢她的?东西。」 随着一道冷漠的?声音落下,青龙变回?少年,回?到少女?身边,将手中金印还给她。 应川又气又觉得荒唐:「可笑!岁始是?神尊的?岁始,什么时候成了她天酒之物了!」 竺宴淡道:「她说是?就是?。」 应川冷笑:「好,那我便将你们?两个一併抓回?去!」 一声令下,碧落族人将他们?包围。 令黎手心攥紧,她的?目光越过包围他们?的?人群,看向前方。 前方不远就是?扶光殿了,只?要回?了扶光殿,他们?便再也伤不了竺宴。 还差一点,就只?差那么一点。 应川只?是?想要她手中的?岁始,还不敢动她。但竺宴一旦落到他手上,一定会受尽折磨。 她心中涌出强烈的?不甘。 若是?她能再快一点,只?要再快一点就好了。 再快一点,她就不会遇上阻拦的?星回?和斳渊,不会遇上紧随而至的?碧落族。 再快一点,她就能阻止祈安燃烧凤凰真火,与魔脉同归于尽。 甚至再快一点,若她能早一日抓住暗中兴风作浪的?负芒,就能阻止神族彻底陷入混战。没?有了战争引起的?魔气四溢,从?极渊下镇压的?魔脉就不会突破神帝的?封印为祸苍生,神尊就不用为苍生自爆元神。 指甲掐进了手心,令黎咬紧牙根,眼底缓缓涌出烈焰的?红色。 斳渊见状,心下一震。 那日在虞渊也是?如此,她得知神尊陨灭,悲愤之下化身浴火凤凰,若非竺宴及时赶到,她已?与负芒同归于尽。然而如今竺宴已?经没?有灵根了,一旦不可挽回?,没?有人能阻止她! 斳渊大喊一声:「不可以!」 一阵闷痛从?脖子上传来,令黎眼前一黑,便昏倒在了竺宴怀中。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木匣忽然飞到天上。碎裂的?言灵镯破匣而出,漂浮在空中,又骤然间「砰」的?一声,彻底破碎。 随着言灵镯彻底碎去,里面?磅礴的?灵力霎时间汹涌而出,强大的?力量横扫千钧,将碧落族人纷纷打落在地。而后又宛如认主一般,冰蓝色灵力如涌泉,澎湃地涌向斳渊的?身体。 那原本就是?他的?神力,是?少年人满腔的?真心。他将一腔赤忱送给天酒,却终究以这样无奈而悲凉的?方式收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他不得不如此。 只?有如此,他才能替天酒去阻挡碧落,他才能替天酒去保护这世间最后一个她爱的?人,而不必让她以性命去搏。 * 因?为斳渊拿回?神力,阻挡了碧落的?追击,那一日,她与竺宴回?到了扶光殿。 然而竺宴伤得十分重,甚至来不及与她多说,便闭关疗伤。自那以后足足半月,令黎也没?有再见到他。 她不知道他怎样了。 那灵根只?是?他做出来的?,也不是?他真正?的?灵根,就算丢失被?毁,应该也没?有生命危险吧? 她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另一面?,心底却越来越忐忑。 她失神地望了一会儿窗外的?落雪,正?打算关窗回?去睡觉,前方一阵白光忽然照破天际。 那白光强烈夺目,带着磅礴的?力量,光束剎那间将漆黑的?天幕照得亮如白昼。像是?从?前面?的?院子里释放而出,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令黎也觉得有些刺目,忍不住眯了眯眸。 这一幕,她莫名地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到过。与此同时,心底的?不安强烈扩大。 那是?竺宴的?房间。 她立刻拉开门赶去。 那光束迟迟没?有停歇,天上的?雪瞬间更大了。像面?粉一样铺天盖地往下砸落,她快步走在路上,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 等她匆匆赶到,却连竺宴的?院子都进不去。 他设了结界。 可是?为什么设了结界,灵力却仍然可以汹涌溢出?还有这漫天的?大雪,究竟是?神域的?自然现象,还是?……与他有关? 刺目的?白光依旧没?有停,雪越下越大。 她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他那一日。那晚,他逆天使用禁术,以元神血祭魂灯便是?如此,神力溃散,元神重伤。那时也是?这样,刺目的?白光冲破天际,久久不散。 她的?心忽然往下无底洞一般坠去。 竺宴他到底怎么了? 万物萧条,大雪无声地砸落,落了少女?满身。她忐忑地守在他的?院前,守了整整一夜。 等那道可怕的?白光终于散去时,天已?经快亮了。青灰色的?光从?天际破出一缕,大雪忽然停了下来。但雪在这个时候停非但没?能让她松一口气,反而让她心中更加不安。 她又等了一会儿,等天光彻底大亮,才尝试着开口,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刚起床过来的?样子,隔着院子喊:「竺宴,竺宴?」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声音:「嗯。」 令黎轻声问:「你……你的?伤这两日怎么样了?」 少年的?声音平静而低沉:「好多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出来?」 里面?沉默。 令黎试探地问:「或者让我进来?」 她无意识地攥了下衣角:「你身上的?伤自己也不好上药,我可以来帮你。」 里面?又沉默了一瞬,才传出竺宴的?声音:「外伤已?经好了,我再过几日便可出关。」 令黎问不出什么,安静了片刻,只?好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嗯。」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徐徐往回?走,走了不远,却忽然听见一阵剧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心陡然一跳,连忙赶回?去。 「竺宴,你怎么了?」 「没?事,东西掉下来了。」 少年的?嗓音平静而冷漠,令黎没?有出声,目光直直盯着那道洞开的?窗户。 那里,方才一瞬间,青色的?龙尾惊慌地一闪而过。 一颗心往无底的?深渊跌去。 所以,他如今是?已?经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吗? 令黎的?喉咙干涩不堪,好一会儿,才轻声应了一句:「嗯,那我走了。」 扶光殿重归寂静,白日里没?有再过下雪。 令黎这时候才恍然发觉,这雪确实只?有晚上才会下。晚上夜深人静时无声无息地落,到白日里又会停下来。 * 令黎再次踏出扶光殿那一日,才知山中方一日,外面?已?经几万年了。 六界又一次陷入了战乱之中。 与之前那一次的?神族混战不同,这一次赤虚一族强大,以势不可挡之力强攻神域。羲和、碧落、青丘三族原本的?内斗不休也被?迫终止,联合一致对抗赤虚。 然而赤虚一族蛰伏数万年,不久前又利用方寸草吸尽两族神力,而另一边,三族内耗过甚,节节败退。 眼见赤虚就要攻占神域,雪上加霜的?是?,随着战争如火如荼,从?极渊下的?魔障之气再次蠢蠢欲动,似有要汇聚成新的?魔脉的?徵兆。 神尊曾说,魔障之气生生不息。六界众生,皆可生魔,只?要世间仍旧有争斗、有怨恨、有私慾、有困苦,魔障之气便无处不在,无处不生。而所有魔障之中,战争,最能促使魔脉的?形成,助长魔脉的?力量。 上一次,神尊与尊后以元神和神躯消灭了魔脉,如今,世间已?无神尊尊后。 长赢站出来,让三族暂时放下内斗,齐心协力止兵戈、平战乱,又带领神域上下抵抗赤虚。然而赤虚的?力量远比他们?想像中的?强大,他们?屡战屡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七日前,长赢于战中陨灭,连裂缺剑也不知所踪。 长赢陨灭之后,赤虚答应和谈,条件是?和亲。 这一招说来不新鲜,当年神尊创世之后,各大神族之间也有争斗,其中以碧落族最为好战强大。神尊为了安抚好战的?碧落,便答应和亲,这才纳了先碧落族长之女?冶容为妃。 赤虚从?前一直唯碧落马首是?瞻,如今风水轮流转,也效仿碧落。他们?想要迎娶身上流着创世血脉的?神女?,为赤虚一族绵延子嗣。 如今这世间,身上流有创世血脉的?神女?就只?有两个,天酒与追露。那时,天酒一直在扶光殿中,谁也进不去。 追露却答应和亲,这出人意料。然而更加出人意料的?是?,她并不是?去和亲的?,而是?去替长赢报仇的?。 新婚之夜,追露刺杀赤虚族长,与族长同归于尽。 昭华宫中母子三人就这样都死去了。 冶容、长赢、追露……令黎从?前一直认为这三人残忍绝情,却也万万没?料到,三个都是?为情而死。 冶容为神尊殉情而死,长赢为守护神尊的?六界而死在战场,追露为替兄长报仇而死。 然而赤虚族长死了还有新的?族长,神域依旧笼罩在厚重的?铅云之下。事实上,不止神域,六界皆是?如此。 战争、瘟疫、天灾人祸……看不到尽头?。 令黎站在空阔的?神域之内,一眼望去,惨澹的?铅云压着厚重的?雪。 算起来,如今已?经是?早春了,整个神域却看不见一朵花。 她回?到绛河殿,星回?见到她,脸上一惊,一路推着她回?扶光殿。 「赤虚不知道为何忽然间变得这样强大,三族联手都不是?对手,眼见就要强占神域了。他们?一直觊觎创世血脉,一旦让他们?攻入神域,一定会来抢你,如今扶光殿反而才是?这世间最安全的?地方。」 「忽然间?」令黎低低一笑,「从?他们?可以操纵方寸草就能想到的?,他们?怎会是?忽然间变得强大?不过是?蛰伏多年,步步为营,等待时机罢了。」 「等待时机?」 「从?前等着父尊陨灭,后来虞渊之内,他们?见识到了竺宴的?力量,又须先等着三大神族为他们?除去竺宴……如今竺宴灵根已?毁,时机到了,他们?终于再也不必掩藏。」 令黎摇摇头?:「可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父尊与母后已?经没?了,竺宴也失去了灵根,看谁还能阻止得了如狼似虎的?赤虚。」 星回?后退一步,喃喃道:「竟是?为他人做嫁衣……」 她明白过来,又连忙返身去帮令黎收拾东西:「那你以后就留在扶光殿中,永远都不要再出来了。」 令黎就站在原地,看着星回?来来回?回?忙碌,她一动不动。 「没?用的?,待他们?攻入神域之日,一定会斩草除根。扶光殿的?结界也并非牢不可破,我和竺宴,我们?都会落到他们?手里。」 星回?不敢置信地回?头?,面?前的?少女?脸色苍白,神情却平静得诡异,她忽然间若有所悟。 不错,扶光殿的?结界是?神的?结界,只?要神域还是?神域,扶光殿的?结界就牢不可破。但赤虚一族如今的?力量却已?经算不得神力,他们?是?自魔草中获得力量,假如让他们?成为神域之主,那时,神不为神,扶光殿的?结界便破了。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星回?轻声问,不舍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这是?尊后唯一的?女?儿,要怎样,才能替陨灭的?尊后保护好她的?女?儿? 「有。」令黎轻缓而笃定地点了下头?。 少女?神情平静,眼中却是?不顾一切的?决绝。星回?听到了肯定的?答案,一颗心却剎那间如冰火两重。 令黎直直看着星回?:「你知道,解开竺宴封印的?办法吗?」 星回?脸色刷地惨白,手中刚刚收好的?东西掉落在地,珠翠「啪」的?一声,落了满地,破碎地溅开。 第51章 上卷结局 「解开封印, 你们都会死。」 良久,星回嗫嚅道。 殿外寒风颳过,带起细碎的雪轻轻漂浮到空中, 令黎忽然感觉到一阵冷意?。 她这时候才恍然注意?到, 星回身上披的是一件厚厚的氅子。 所以真的是冷, 不是她的错觉。 「神域也会冷吗?」她困惑地问?。 可是扶光殿中并不寒冷。 星回愣住。她刚刚听到少女那样大胆的想法?, 正?沉浸在震惊与恐慌之中, 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话题怎么忽然就跳到了天气?上。 自然, 令黎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这是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她收回走?偏的思绪,淡道:「不解开封印, 我们也会死。」 「而我, 」少女的视线落在院中厚厚的积雪, 「并没有自己死去却留仇人?安稳活着的高风亮节。」 星回轻轻一震。 那一瞬间,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已经长大了,就在一夕之间。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只知道偷懒睡觉的小女孩, 时时看到她,时时她都在玩耍, 最大的烦恼不过纠结于她的母亲到底更爱苍生还是更爱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一夕之间, 她亲眼见?到父亲和?母亲的陨灭,她的眼神从无忧无虑变成了坚韧, 细弱的背嵴透出倔强的挺拔。 她或许, 也已经开始爱苍生了。 这不奇怪, 她身体?里原就流着那样的血脉。 「我若死去, 也定要带着仇人?一起。」少女定定看着星回, 「我只是想知道……」 「什?么?」 令黎轻声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竺宴活下去?」 神族生而为神, 受天地馈赠,受众生朝拜,拯救苍生义无反顾,就像神尊与尊后,他们从未犹豫。 可是竺宴与他们不同,他生来,苍生从未善待过他,哪怕一时片刻,他又凭什?么要为苍生而死?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他死。 所以,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活着? 这个问?题超出了星回的能力范围,她没有办法?回答她,更加不想回答。 她不想她死,但一旦解开竺宴的封印,不论竺宴生与死,她都会死。 「我不知。」星回道。 令黎也不勉强,转身离开:「无妨,我再去别处找找。」 别处……如今的神域早已不是神尊的神域了,如今这里危机四伏,扶光殿反而才是最安全的。 星回没有办法?,只得叫住她:「或许,岁始印可以告诉你。」 令黎回头:「岁始?」 星回看着她:「嗯,岁始是神尊执掌六界之印,六界之中,规则秩序,皆在岁始之内。它或许可以告诉你办法?,又或许……可以让你死心?。」 * 回到扶光殿,令黎拿出岁始。印章漂浮在空中,光芒将被铅云和?厚雪压得暗沉的房间照得通透。 令黎与它相对,沉默了片刻,她才开口问?:「神尊的神谕,真的会应验吗?」 她这样问?,心?中其实是抱着一丝侥倖和?希冀的。 神尊已经陨灭了,他的元神不復存在,神躯也变成了山川和?江河,连岁始的力量都在变弱,更何况是数万年前的一道神谕呢? 有没有可能,即使解开封印,竺宴也不会死,她也不会死? 她不想竺宴死,也不想自己死。 岁始:「会。」 少女一震,勐地抬眸。 空中还是那一方?金印,然而那道声音低沉醇厚,如古琴迴荡于山谷,不轻不重,又透着一股让人?安定的力量感。 是神尊的声音! 「父尊?」少女睫毛动了动,杏眸中立刻涌出水光。 她从未觉得自己与父亲如此?亲近,明明她从前一直觉得他很陌生。可是此?刻再听见?这道声音,她竟控制不住泪盈于睫,心?中涌出沧海桑田的悲凉。 「是你吗父尊?」她往前走?了两?步。 「殿下误会了,神尊已经陨灭,我是岁始。」岁始轻嘆,「只是当日神尊炼印定六界秩序,曾将自己三魂七魄中的一魄入印,所以我才能拥有这号令众生的力量。」 少女眼中的光芒散去,水光跟着干涸。 她还以为,神尊还在。 也是,若是神尊还在,又怎会有今日之祸? 岁始道:「竺宴生来身负魔血,神尊将他的魔气?封印。但封印竺宴的并非只有神尊一人?,还有言灵的一魂三魄。」 「言灵?」 「不错,言灵之主,天地间最强大的言灵。神尊已经陨灭,它的力量终会渐渐消散。如今,两?万年前的神谕力量弱了,但言灵之主的一魂三魄一定会让神谕应验。」 令黎皱眉问?:「言灵不是已经尽绝了吗?除了斳渊那个言灵。」 岁始道:「斳渊炼化的言灵并非真正?的言灵,那只是一缕残魂。封印竺宴的才是真正?的言灵,她是言灵之主,也是世间最后一个言灵,她的力量强大,她的预言无有不应。」 「她是谁?」 岁始沉默,空气?中只余寂静。 令黎看出岁始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她并不关心?那最后一个言灵到底是谁,转而立刻问?出心?中最关心?的:「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开竺宴的封印,又让他不必死?」 「没有。」岁始肯定道,「解开封印,他一定会死。否则当初神尊与言灵的封印也就没有了意?义。」 令黎如脱力一般,后退一步。 已经陷入死局了吗? 岁始沉默片刻后,又道:「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开他灵根的封印。」 少女神情一振:「什?么办法??」 * 晚上,天酒又回了一趟绛河殿。 此?时连星回都已经不在,整座宫殿空空荡荡。事实上,不只是绛河殿,整个神域都空荡荡的。 半夜的时候,天上又下起了鹅毛大雪,遥远的地方?仿佛传来战争的号角。 从前神尊撑起六界安宁,各族之间私下纷争不断。如今赤虚的倒行逆施,反倒是将他们紧紧团结在了一起,他们仿佛前所未有地爱好和?平。如今神域上下,能上战场的都上了。 令黎回绛河殿中取了燃犀镜,又从柜子里拿出知确当日送给她的那个匣子。 里面是几本图册。 她想起知确离开神域那一日,恍如隔世。明明也就一年不到的时间。如今回想起来,知确的离开仿佛就是一个徵兆,从那一日起,神域便一日一日走?向了支离破碎的局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她将燃犀镜和?知确送给她的那个木匣一併带回了扶光殿。 竺宴是半个月后出关的。 这半月来,每天夜里都会下雪,分明已经到了春日,可是整个神域都被压在了厚厚的积雪之下,看不见?鲜亮的颜色。 不仅神域,六界几乎都被霜雪覆盖了。战事越发的艰难。 方?寸草虽然被竺宴的火精烧没了,但赤虚从方?寸草中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三族勉力抵挡却节节败退。青丘族长无霜战死,星回和?斳渊都受了伤。 六界魔气?肆掠,人?间的瘟疫也越发无法?控制。青耕鸟夫妇主动请缨,下界御疫,临走?前只留下一颗尚未孵化的蛋,交给她看顾。 唯一的好消息是,当日祈安交给她养的獾疏兽醒来了,它的禀赋似乎还不错,生命力一日比一日强大,还会自发汲取扶光殿中的灵力修炼。 那天夜里,她又靠在窗前等着看雪。 很奇怪,外面天寒地冻,扶光殿中却越发温暖,甚至有些?燥热。 然而这夜没有下雪,一道挺拔的身影从远处走?来,廊下的灯照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一半柔和?,一半隐没在晦暗中。 令黎就这样静静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没有出声,没有上前,直到竺宴停在她面前。 隔着洞开的窗户,少女站在屋里,少年站在屋外。 一个月不见?,他的肤色看起来更白了,像快要破碎的冰。 她的视线又落在院中覆着积雪的杏花枝上。扶光殿中原本寸草不生,这杏花是他们一同种下的。 「你说,这杏花什?么时候能开?」 她什?么都没有问?,甚至没有问?他的伤怎么样,却忽然无边无际地问?起杏花。竺宴倒仿佛丝毫不奇怪,认真地答:「你生辰之前,定会开花。」 「我生辰?」令黎转眸看向他。 对啊,她来这里还不到一年,还没有过过生辰,不知道天酒的生辰在什?么时候。 少年低眸看着她:「嗯,三月初三。」 令黎心?中涌出涩然。 三月初三……都说魔君竺宴自从堕魔之后,权力和?欲望膨胀,每逢三月初三魔君生辰之日,便要天地六界同贺三日。 原来三月初三根本不是竺宴的生辰,竟是天酒的生辰。 所以后世的竺宴每逢这样一个日子,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他似乎也没别的事,只是来看看她,不过说了一句话,就道:「你睡吧,以后不会下雪了。」 少女伸手拉住他。 触手冰凉,她的手指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诧异地看向他。 少年的竺宴身体?一向温热,甚至比常人?的温度还要高,从未有这样的凉意?。这样冰凉的触感,只有后世的竺宴才有。 「你怎么了?」她轻声问?,嗓音里藏着一丝轻颤。 「没什?么。」 她定定看着他。 少年沉默了一瞬:「我做了个东西?给你,过两?日你就能看到了。」 他轻描淡写,令黎却瞬间想起了这一月来不同寻常的大雪。 说不清道不明的,她的眼角开始发酸:「你不好好疗伤,给我做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她如今,什?么都不需要了,什?么都用不上了。 少年静静看着她:「想给你做,便做了。」 她不知道,他的伤已经治不好了。 他通过后天做出的灵根修出了强大的神力,对神族而言,灵根便犹如容器,盛放着属于他们的神力。如今做出来的灵根被夺,他自己原本的那一半灵根根本承受不了那样强大的神力。他的神力失去控制又太过磅礴汹涌,自身的灵根却脆弱不堪一击,便犹如将汪洋大海强行容纳于杯盏,杯盏尽碎是无法?逆转的结局。 他无惧那一日,只是三大神族根本抵挡不了赤虚。赤虚觊觎创世血脉,待攻入神域那一日,他们必夺天酒。 如今神尊与尊后已经不在,再无人?可以保护这个高贵而无忧无虑的少女。那时,她会被当做一个礼物送出去,若是再糟糕一些?,甚至是一个战利品。 他可以死去,但他要给她留下让她足以自保的力量。 他的火精是创世之火,为六界带来光明与温暖。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火精从自己的身体?里强行分离。但火精存在于他的创世血脉之中,分离的过程痛不欲生,犹如抽筋剥皮,与此?同时,天降异象。 神域从不下雪,四季温暖,这场持续了整整一月的大雪和?寒冷便是因为他强行将火精从血脉之中抽离。 如今火精已经取出来了,只要再过两?日,待他将满身神力注入其中,她就能拥有他的力量。 她原本就拥有神尊的血脉,如今又有岁始印,只要再拥有他的火精和?力量,她就可以做神域之主,做这六界之主。那时,没有人?可以觊觎她,众生皆要向她臣服。 但这些?他眼下并不打算与她说。 过来看了她一眼,他便又回房了。 他如今也无法?安睡,赤虚高歌勐进?,随时都有可能攻入神域。他取出火精,艰难地将自己的力量注入其中。 房间内亮着莹莹烛火,光芒温和?不刺目,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灯盏。 进?行到一半时,少年忽然睁开眼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令黎还没有睡,她这几日都睡不着,所以亲眼看到了手腕上的金色羽毛消失——那是她与青耕结的灵兽灵契。 青耕夫妇,不在了。 她闭上眼,眼角湿意?顺着落下。 从知确开始,然后是神尊、尊后,如今又到了青耕……她身边的人?,因为这一场战乱,一个个都离开了。 再睁开眼,眼底多了几分坚定。她拉开门,踏进?夜色里。 不等了。 再等下去,只会有更多的人?丧命,甚至竺宴。 * 青耕夫妇死去,竺宴也感知到了。他收起火精,方?才还被橘色光芒照亮的房间剎那间陷入黑暗。 与此?同时,天酒到了院外。他收起结界,少女步入院中。 她却没有敲门,在门外迟疑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月色落在院中,屋内光线昏昧,少年躺在床上,似睡了过去。 少女安静地看着他,攥着门板的手紧了紧。 她想起那一日岁始告诉她的话:「神尊当日之所以封印竺宴一半灵根,是因为他体?内魔障的力量会随着他神力的增长而变得强大。而那时的竺宴只是一个襁褓婴孩,神力增长的速度必然赶不上魔障,一旦魔障先竺宴而变得强大,那么魔障便会将他吞噬,将他变成一具魔体?,所以神尊封住他一半灵根,就是为了使他无法?强大。」 「而如今,竺宴已然强大,若是解开他灵根之内的封印,也不是不可。但这需要以你的创世血脉先解了神尊的封印,然后再重新将他体?内的魔障单独封印。」 「但你的力量远不如神尊,你无法?像神尊一般,仅以创世血脉将他封印。你只能以你全部的元神去将他封印,那代价便是你自己灰飞烟灭。」 竺宴活,天酒死。——这就是让竺宴重新获得灵根的办法?,唯一的办法?。 也是直到这一刻,令黎才终于明白了,这个燃犀幻境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她才终于明白竺宴的梦到底是什?么。 不是亲他、不是与他成亲……而是,让天酒活下去。 可是天酒註定活不了。 她活的代价太大了,那代价是竺宴死,是六界陷入无可挽回的浩劫,是千千万万的人?死去。 天酒要救的不仅仅是竺宴,还有神尊与尊后以命维护的六界安宁。 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原来这一路走?来,她所做的每件事都与天酒无异。 就像那一日在青丘,她想要阻止竺宴将坠月网送给无漾,但每每到关键时刻,她就会失声,说不出话来。那时她还不明白为什?么,如今她才知道——她根本没有办法?改变未来。 她也不想改变。 她不是天酒,却对天酒的舍与弃感同身受。 很遗憾,她要白来一趟了。 竺宴的这个梦,终究是圆不了。 指下的门板被她捏成了温热,她轻轻吸进?一口气?,返身将门关上。 少女爬上床的一瞬,竺宴的身体?绷紧。 他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睛,出声斥她不要胡闹,却又贪恋这一刻的温暖。 两?日后,他就会死去。神族的生命漫长,她终会将他忘记。 他容许她将他忘记,也容许她嫁给别人?,却依旧贪恋这一刻的亲近。 也罢,神尊、尊后、青耕夫妇都相继离开了她,她心?中定然十分难过,就让她在这里睡一夜吧。他自己,也需要这一刻的温暖。 然而他正?如此?想着,身侧的少女忽然翻身覆在了他的身上。 唇上覆下两?片温软,少年勐地睁开眼睛。 昏昧的光线中,少女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轻颤着。 鼻息间全是她身上清浅甜糯的气?息,少年的身体?一瞬僵硬,手背的青筋绽出。竟是迟疑了片刻,方?才用力克制住身体?里涌出的情动,抬手将她拉开。 「你要做什?么?」他咬着牙,直勾勾盯着她。 少女的目光轻轻颤了颤,手指却定定落在少年冷硬的胸膛:「你。」 「轰」的一声,少年只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全都涌向了一个地方?。 却是咬牙拒绝:「不行,我答应过神尊,成亲以前不可以。」 其实两?人?都知道,不会有成亲那一日了。 但此?刻,他并不打算告诉她,她也不能。 她沉默了片刻,语气?轻快道:「知确当日离开神域,曾给我留下一匣子的册子。我这几日都看得差不多了,就想来与你试一试。」 竺宴:「……」 不必问?,他也知道是什?么册子了。 少女趴在他身上,轻轻凑在他耳边问?:「你要看看吗?我们可以一起学习。」 说着,一本册子就出现在她手中。 竺宴:「……」 他此?刻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又激动、又生气?。 「天酒,我是你的玩具吗?你随意?看了一本册子,就要来我身上试一试。」 少女闭了闭眼,压下满心?酸楚,语气?骄纵反问?:「你不是说,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那这一刻,我就只想要你,你给不给?」 少年紧抿着唇,没说话。 令黎无奈,只好道:「我知你自爱,想要一场婚礼,但我如今是给不了你婚礼了。你若果真如此?看重名节,那我们便结个姻缘灵契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她故意?这样说,不过是激他。她知道,以他如今的状况,他不敢与她结姻缘契。 果然,竺宴闻言,下颌一紧。 姻缘灵契一旦结下,他死了,她也活不成。 下一瞬,少年忽然翻身,坚硬的身体?将她压在身下:「你还未长大,结什?么姻缘灵契?你想要我,给你便是。」 少女躺在他的身下,还挣扎地挥了挥手上的册子:「这个……要看一看吗?」 却被一把夺去,急不可耐地扔到了床下。 …… 后半夜,窗外下起了雨,月色被揉碎,光影晃动,揉进?了淅淅沥沥的水中。 少年初尝情滋味,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女,指节泛白,手指陷入少女白皙滑腻的肌肤,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天酒,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捨不得你? 或许今日过后,你依旧会将我忘记,你会嫁给别人?。我容许你嫁给别人?,你可以嫁给任何人?,甚至是敌人?,但那必须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不能是被迫。 情.欲让少年冰冷的血脉重新变得炙热,房间里,春意?滚烫。 起起伏伏之间,血脉中似有什?么在沸腾,连带着那一个月以来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的、神力冲击灵根的痛苦也开始缓解。 他深陷情.欲,起初还未察觉,只当是情动麻木了痛楚。然而随着身体?上的快感疯狂袭来,他忽然发现体?内原本混乱的神力有了归处,那原本被强大的神力冲撞得破碎不堪的灵根在迅速恢復,而后又将他身体?里磅礴的神力吸引容纳。 他勐地意?识到什?么,立刻停下来,就想与她分开。 然而这一切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灵根深处一直禁锢着他的那道力量在迅速消失。被压制了整整两?万年的灵根就像是一个被囚禁多年一夕之间重获自由的强者,它原本便无比强大、无可匹敌,被强行压制多年,蓄积了无尽的力量,如今一得机会,便势不可挡,无人?可阻。 甚至连他自己也无法?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神尊的封印一松,破碎的灵根在片刻间修补完好,而后疯狂地汲取着身体?里原本混乱的神力,本能般地去与神尊残余的封印对抗。 那磅礴的神力与灵根便如此?刻的他与天酒,难捨难分。他无法?阻止自己的灵根汲取神力,也无法?阻止天酒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与他血脉交融。 这一刻,他勐然明白过来,她今夜的反常为何而来。 不为青耕夫妇的离世,而是她早就知道会这样,早就打算为他解开封印。 少年的眼角通红,咬牙试图将她拉开:「停下来!」 少女双臂死死抱着他,用力摇头。 她也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秀气?的眉毛似痛苦似快乐地轻蹙着,脸上挂着泪珠。她感觉到少年在用力拉自己,可是她知道,他拉不开了。 他的灵根被封印了整整两?万年,如今一遇见?她的血脉,就像干涸的土地终于等来了甘露,会本能地疯狂汲取。正?如失去灵根的竺宴无法?控制身体?里强大的神力,如今的竺宴也无法?阻挡灵根对突破封印的渴望。 在他彻底恢復神力以前,除了被迫与她交.欢,他什?么都做不了。 「别怕……等我解开你的封印,让你的灵根恢復自由,我会重新再将你体?内的魔障封印,你不会死的。」 感觉到他的抵抗,少女在他耳边轻声安抚,柔若无骨的手抚过他嶙峋的嵴背。 「你会死!」少年咬牙切齿,「你会死!天酒!为我解开封印,你会灰飞烟灭!」 她落下一滴眼泪,轻喃:「是啊,我会死……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办法?了啊。」 「有办法?!你听我说,你是不是怕赤虚攻入神域会颠覆天道?不用怕,我不会让它发生,我怎么可能会让你陷入这样可怕的境地?你还记不记得方?才我对你说,我为你做了一样东西??那是我的火精!如今我只有一半灵根无法?控制身体?里磅礴的神力,我的灵根也很快就会彻底破碎,但我可以将神力注入火精。你如今已经拥有岁始,只要再得到我的火精,你就是神域之主,你会拥有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你可以亲自终止战争、瘟疫和?灾祸,成为继神尊之后下一个天地共主!」 竺宴慌乱不已,却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理智,试图劝她停下来。 然而少女并没有停。 她只是紧紧缠着他,眼泪无声流进?他的脖子里。 他绝望地挣扎劝说:「听话……只要再等两?日,再等两?日就好!」 「再等两?日?」 「对,再等两?日,等我做完这一切,战争就结束了,六界会重归安宁。」 战争结束了,六界重归安宁……少女轻轻笑了笑,嗓音无奈而破碎。 「可我,还想要你活啊。」 * 外面的世界。 扶光殿中,无漾和?獾疏一直守在燃犀镜前。 自竺宴和?令黎进?入镜中,这里一直是漆黑的天幕,伸手不见?五指。一人?一兽都能在黑暗中视物,也没有费力点灯,就这么在黑暗与寂静中焦灼地等待着。 终于,当天光重新照破黑暗时,无漾神情一喜,手中摺扇拍到手心?,激动道:「成了!竺宴的梦圆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然而他话音刚落,面前摆着的燃犀镜忽然「砰」的一声,碎了。 他神情一变,与此?同时,眼前白光闪过,竺宴抱着昏迷不醒的令黎出现在面前。 他们出来了。 无漾见?到好端端站着的竺宴,又是一喜,就要上前恭喜他伤愈归来,却忽然被卷进?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之中。 燃犀镜碎,幻境彻底破灭。 所有人?重新回到现实。 无漾和?獾疏回到了从极渊中,竺宴抱着令黎已经不见?踪影。 无漾这才想起不对劲,转头问?獾疏:「为何竺宴的梦圆了,燃犀镜却碎了?」 獾疏垂着脑袋:「梦根本就没有圆,也不会圆……燃犀镜碎是神君意?识清醒之后,以神力震碎的。」 无漾震惊:「意?识清醒?他们究竟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为何君上意?识就清醒了?分明进?去之前他还在走?火入魔。」 无漾说到此?处,自己也反应过来:「难道是……」 一人?一兽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无漾手中摺扇啪的一声砸到另一只手心?。 当年天酒解开竺宴的封印,又以自己的元神重新将他封印,这事他也有所耳闻。如今回想起来,时隔万年,仍旧唏嘘不已。 一人?一兽沉默半晌,无漾又忽然想起那一日,令黎进?去之前曾担心?若是梦圆了,她和?竺宴都会死在里面,獾疏却笃定地告诉她,不会。 他那时候就觉得獾疏目光闪烁,还以为是这面燃犀镜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神通,主人?圆梦就不会死在里面,如今想来却是另一番含义。 他问?獾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梦不会圆了?」 獾疏点了点头,轻嘆:「她身上流着那样的血脉,註定了这一段歷史不论重演多少回,她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竺宴的梦是让天酒活,然而天酒註定会死,会因那一场战乱而死。 竺宴的这个梦是圆不了的。 但他再经歷一次痛失所爱,却必不会入魔,他一定会清醒过来。 只因这苍生,是天酒以性命守护的苍生。 第52章 令黎在从极渊中醒来。 睁开眼睛, 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风从半开的竹窗吹进,带来外面竹叶和露水的气息。 转头, 视线落在窗外光秃秃的院子里, 思索了好一会儿, 脑子里才浮现出玄度当日?以真火烧尽院中?树木的画面, 这才意识到这里是从极渊中那一方结界。 她出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出来的, 她的记忆还停在以自己的元神封印竺宴那一刻, 少年通红的双眼中?,仿佛燃烧着毁天灭地的烈火。 燃犀镜中?一年的时间, 她却?像是过完了一生。即使此刻身在现世, 也仍旧忘不?了那种悲恸而无力的感觉。 眼角又一次涌出酸热, 她连忙眨了眨眼。 醒来了, 令黎。你不?是天酒,别?入戏太深。 外面传来脚步声,眼前?立刻闪过少年清隽的眉眼, 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脏勐地往胸口一撞, 她又立刻闭上了眼睛, 装作?还没有醒来。 随着竹门「吱呀」一声,空气里多出一道浅淡的冷檀气息。 是他。 令黎藏在被子底下的手下无意识地捏紧, 胸臆中?涌出一种说不?清的情绪。酸涩、悲伤, 又仿佛带着一丝丝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期待。 她闭着眼睛, 一动不?动。竺宴走到她身边,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低眸静静注视着她。 心口处像是藏了一头青涩的小?鹿, 横冲直撞,恨不?得从喉咙口蹦出来。她又不?敢深唿吸平息自?己的紧张, 只能死死攥着手心,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艰难地掩藏自?己的心跳。 眼前?却?仍旧控制不?住地浮现出幻境之中?那些画面。 扶光殿中?的相伴,杏花树下青涩而大胆的亲吻,还有最后一刻,少年少女白皙稚嫩的身体?,在昏昧的光线中?抵死交缠,快感被绝望沖刷。 他都记得吗? 他肯定记得,不?然她也不?会进入到他这一段回?忆里。 只是他会知道是她吗? 多半不?会,多半,他以为那是天酒。 令黎心头的小?鹿剎那间安分下来,不?顾一切往头上沖的血液也停了下来,她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是失落吗? 应该不?是,否则那不?是很奇怪吗?她怎么可能既希望他不?知道,又希望他知道? 这个念头之下,令黎很快便自?己将自?己安抚好了。 没事,而且幻境之中?发生的事,都不?知道出来还作?不?作?数,搞不?好她现在依旧还是一朵黄花(?) 这样一想,她又瞬间释怀了,并且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嘴角因此抿出个几不?可察的笑?,又飞快地收敛。 竺宴立在床前?,静静凝视着她。 她一醒来,他就知道了。原本担心她情绪深重,醒来一时无法释怀有损自?身,匆匆赶来。但眼下看来,她似乎释怀得还挺好。 也对,她原本就是那样没心没肺,从来都是。 就连灰飞烟灭之际,躺在他怀里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你不?必自?责,我并不?是为你而死。你还记得疏荧吗?她为了替族人报仇,自?愿变成剑灵,永坠杀戮。那时我就想,若让我知道是谁害了我的父母,我也会復仇,不?惜一切代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你说得对,我还没有长大,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我大约,也算不?得喜欢你吧。」 喜欢需要什么懂得? 他也不?懂,只是每每只剩下本能罢了。 窗外,风吹过竹林,交织着潺潺的流水声。 他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掌下一道白光笼罩在她的身上。 令黎不?知道竺宴在做什么。 他的神力强大精纯,她笼罩其?中?,暖洋洋的,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但与?此同时,丹田处却?像是有什么被他给封住了。 不?像是在给她疗伤,倒像是在封印什么? 封印什么?她身上有什么好封印的?回?到现世,她如今连神力都没有了。 说起神力,她又想起来,得赶紧回?交觞找境尘好生问?一问?,在她昏迷那五百年间,她的神力到底去哪里了。 就这么漫无边际跑偏片刻,竺宴已经收回?神力,很快离开。 令黎重新睁开眼。 她试了试自?己的身体?,并无异样。她原本在虞渊被吸尽神力,之后每逢试着运转灵力,哪怕只是简单的取物,丹田处也会有细密的刺痛感,然而如今完全?没有感觉。 这更加让她坚信,幻境之内发生的一切都会永远留在幻境之中?,不?会带到外面来。 此时,门再次传来「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打开。 令黎以为是竺宴,心头一跳,正?要赶紧躺回?去,却?见进门来的是一个小?女孩。 粉团似的一个小?人儿,瞧着约莫五六岁的模样,头上扎两个总角,穿一身绿衣裳,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进门见到她,像是下意识地愣了愣,而后清澈的眸中?顿时布满仇恨。 这个仇恨也是将令黎看得一愣,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多想,就听小?孩脆生生大喊了一句:「去死!」 与?此同时,一口大火从小?女孩口中?喷出,直刷刷朝着她烧过来。 令黎:「!!!」 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到这个结界就总有人想烧她?前?有火神玄度要烧树,后有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女孩。她虽修的是火灵,但她本体?是木灵,也是怕火烧的啊! 好在这看起来只是个寻常小?女孩,喷的也是普通的火,不?是火神的本命真火。令黎滚下床,在地上匆匆滚了两圈,狼狈地躲开后,一手撑着洞开的窗户,从窗户跳了出去。 没想那小?女孩却?不?依不?饶,竟跟着从窗户跳出来,一路追着令黎喷火,那恨不?得眼睛里也再喷出点儿火的模样,简直让令黎怀疑自?己是不?是杀了她全?家! 「等!等等!」令黎刚刚醒来就被一个小?女孩追得上气不?接下气,边跑边试图跟她讲道理,「你喷火烧我之前?好歹让我知道为什么吧!」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矮墩墩的小?朋友站在地上,白净的小?脸气愤地嘭起来,双手插腰瞪着令黎:「你又来杀君上!你都来多少回?了?你是不?是以为小?孩子记性不?好,过了几百年我就认不?出你了?」 小?姑娘还是奶娃娃的声音,脆生生的,十分稚嫩,就是听得令黎欲哭无泪。 「我什么时候来杀过竺宴了!」令黎觉得自?己简直要冤死了。 竺宴堕魔也就六百年,而她是一百年前?才醒来的,几百年前?她活都还没活过来,怎么杀人? 「哼!还想狡辩?除了你,谁会每次都穿着红衣?还长得这么……这么祸水!」小?朋友咬着腮帮子,烦躁得原地直跺脚,「气死了!为什么每次杀你你都不?死,第二年还来?这次好不?容易过了几百年没看到你了,还以为你终于死了,你又来!」 令黎:「……?」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我好像有点知道了诶…… 「你是不?是……面盲?」所以见着穿红衣的美丽女子便以为是一个人。 但小?孩子不?懂什么叫面盲,也不?讲道理,不?管不?顾继续追着令黎喷火。 令黎转身就跑,又频频回?头去看,刚跑了两步,眼前?忽然出现一堵人墙,她径直撞了上去。 竺宴凭空出现,一手揽过怀中?少女,一手消解掉她身后的火焰。 小?女孩见到是他,气焰顿时就灭了,也不?再喷火,乖乖地站在远处。 令黎被抱住的一瞬间,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下意识抬眸,直直撞入一双琉璃色的凤眸。 四目相对,心口处「怦」地炸开。 风吹过两人的髮丝,银髮与?青丝若有似无地缠绕在一起。 出了幻境,青涩的青衣少年又重新变回?了魔君的模样。银髮玄衣,琉璃色的凤眸不?见了少年的倔强与?桀骜,只余下一片冷漠的死寂,如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雪。 就仿佛魔君是魔君,少年是少年。 可她就是无比清楚地知道,他们是一个人。不?论是魔君,还是少年,都是竺宴。 目光碰触,眼前?不?可控制地浮现出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血液涌上脸颊,令黎觉得耳根有点发烫。 她立刻移开目光,后退一步。 竺宴顺势放开她,看向远处的绿衣小?女孩。 小?朋友被他这么一看,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虽然她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但还是忍不?住害怕。瑟瑟叫了一声,立刻变回?鸟身,扇着翅膀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令黎回?头,便见青色的长羽划破天际。 那再熟悉不?过的鸟儿让她心头一跳,脱口而出:「青耕!」 「她是青耕夫妇的孩子。」 青耕夫妇的孩子……她便是他们当年留下的那枚蛋吗? 想到相继离开的那些人,鼻间又一次发酸,她轻声问?:「她多大了?」 「五百岁。」 天酒灰飞烟灭之时就有这枚蛋了,那时竺宴还没有做神君,竺宴做了一万年的神君,之后才堕魔,小?青耕竟然才五百岁。 竟是过了这么多年才孵化吗? 但令黎没有再问?,青耕夫妇也好,小?青耕也好,甚至少年的竺宴,其?实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不?小?心误入了燃犀幻境,经歷了别?人的一生。再出来,还要面对无法言说的尴尬。 天地间只余他们两人,令黎垂着头,她现在真的不?太能直视眼前?的竺宴。 风吹过竹屋后的竹林,传来窸窸窣窣的风声,却?愈发衬得天地间沉寂。 令黎:「那要不?……我也先走了?」 竺宴沉默了一瞬,淡道:「天快黑了,吃完饭再走吧。」 令黎:「……」 我好歹救了你一命,我们的交情就只到「吃饭」?你还知道天快黑了,却?连一句「明日?再走」都吝啬? 不?值得! 对上令黎悲愤的目光,竺宴若有似无弯了下唇:「怎么,你来从极渊,不?是来贺寿吃席的?」 令黎瞬间泄气。 她总不?能说不?是,魔君寿宴,我是交觞派来勾引你打算将你迷得五迷三道以后将你杀了的细作?吧? 她只好点头,敷衍道:「对,我就是来吃席的。」 那问?题来了,吃席得带贺礼,她的贺礼在哪里? 比翼鸟倒是她的贺礼,但从燃犀镜出来之后,她就不?知道蛮蛮去了哪里。不?只是蛮蛮,其?他贺寿的仙家也都不?见了,当夜去吃席的就只有她一个。 席面倒是很精緻,摆在水榭之内。橘色的灯光映在水面上,粼粼波光看起来格外温柔,有种说不?出的缠绵。 就是空着手,有点尴尬。 令黎到的时候,竺宴还没到,她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没有贺礼真的不?太行。 但如今比翼鸟不?见了,她全?副身家就是那把坤灵剑。可她也没有那么大方,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命剑送出去给人做贺礼。 她翻出自?己的干坤袋,然而找遍了也只找到临行前?境尘交给她的两枚烟花。 一枚红色的烟花,一枚蓝色的烟花,分别?是做什么的来着? 她给忘记了,只记得境尘说两枚烟花齐放,他会原地解散仙门,连夜逃命。 竺宴一进来,便见她低着头,一脸认真地盯着两枚烟花研究。 「送给本君的贺礼?」他走过去。 令黎回?忆得太认真,没注意到他进来。来不?及收起烟花,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将那两枚烟花捧在手心,一脸诚恳地送到他面前?:「嗯,你选一枚吧。」 虽然不?记得红色和蓝色具体?做什么的了,但只要不?是两枚烟花齐放,那问?题应该也不?大。令黎这样想。 却?见竺宴慢条斯理挑了下眉:「本君就不?配两枚都要?」 令黎:「……」 这个事情有点复杂,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咽了咽口水,干巴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竺宴:「哦?」 令黎:「这两枚烟花不?能同时放,否则会发生很严重的事情。」 会有一个仙门被就地解散。 竺宴抬了抬眼皮,下一瞬,他一拂袖,令黎手中?的两枚烟花就同时飞到了空中?,在令黎惊恐的目光中?,「砰」「砰」两声,蓝色烟花和红色烟花在漆黑的天幕之上同时炸开。 绚烂的光彩照落在湖面上的水榭,照在竺宴和令黎的脸庞,又很快落幕,天幕重新恢復漆黑。 竺宴看着平静的天际:「你说的那个严重的事情,多久才会发生?」 他就一脸「本君等着」的神情。 令黎:「……」 应该,已经,发生了。 她已经能够想像到交觞仙境之中?,此刻境尘和各位师兄师姐师叔师伯们手忙脚乱收拾包袱跑路的画面了。 她好像凭一己之力灭了一个仙门…… 令黎这个席吃得十分难受,坐立难安。既有春风一度之后面对当事男子的尴尬,又有一不?小?心灭了师门的负疚。好几次想着要不?赶紧走吧,现在赶回?去报信,说不?定还能来得及阻止他们解散师门。 但是一想到她眼下这个脚程和境尘对于逃命一事的重视,她又觉得,应该是来不?及了。 但她这副模样在竺宴看来大概误以为她在吝啬吧,因为多送了他一枚烟花而痛心疾首。所以竺宴紧接着就给她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做慷慨大方。 竺宴:「本君也不?白收你的贺礼,你离开之时便将青耕鸟带走吧,当作?本君给你的回?礼。」 令黎一怔,茫然地抬头看向他。 「回?礼?来魔域吃席还有回?礼吗,我怎么都没有听说过?」 往年交觞仙境其?他师兄师姐来,也没听说魔域还给回?礼的。还是青耕鸟这样的大礼,但凡有,师兄师姐们还不?得抢着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竺宴若有所思看向她,橘色的灯笼挂在檐下,荧荧灯火,照在少女白皙柔软的脸庞。 「那可能是因为……」 令黎:「什么?」 竺宴:「今日?才开始有的吧。」 令黎:「……」 第53章 这个席吃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说诡异吧, 又感觉还挺有情调。 灯火笼罩,美酒佳肴,还有两枚烟花助兴。 说有情调吧, 水榭之内除她之外再没有别的?客人, 就连岸上也空无一人。仿佛整个从极渊都空了出来, 就只剩竺宴和她两人, 四目相对, 气氛多多少少有些奇怪。 令黎只好装作十分?饿的?样?子, 低头吃菜喝酒,导致没一会儿就吃饱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放下筷子, 只好再拿起酒杯一点点浅酌, 又装作雅兴上来, 望着天上的?月亮。 就是望了半天也没赋出一首诗来。 令黎有点自责自己的?不学无术, 但一看到今日是上弦月,小小的?一道月牙,想着要赋诗也确实有点难度, 遂又原谅了自己。 一回头,对上竺宴的?目光。 令黎如今有些害怕与他直视, 低头喝了一口酒, 又准备再看看对岸的?花,却听竺宴忽然道:「今日是三月初三。」 令黎握着酒杯的?手指轻轻一僵。 她的?目光落在?对岸的?花, 但夜色朦胧, 又隔得?太远, 她的?眼中空无一物。 脑子却很清楚。 都说三月初三是魔君的?生辰, 其实幻境之内她就已经知?道了, 三月初三根本不是魔君的?生辰,而是天酒的?生辰。 天酒一万年前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竺宴却仍旧年年为她过?生辰。 心头涩涩的?,令黎收回视线,假装不知?道真相,含笑看向对面的?男子,举杯道:「君上生辰快乐。」 竺宴定定看着她,没说什么。见她仰头饮尽,也执起酒杯,沉默地饮下杯中酒。 喝完酒,令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诧异地问:「怎么还在?三月初三?」 她不知?道燃犀镜中的?时间是怎么算的?,但感觉不管怎么算,都不至于倒回去吧? 竺宴:「第?二年的?三月初三。」 令黎:「……」 竺宴:「你已经在?此处睡了半年。」 令黎:「…………」 她就说怎么一觉醒来,比翼鸟不见了,前来赴宴的?众人也都不见了。 不对……「今年没让他们?来吗?」 魔君的?排场大,每年的?三月初三都要六界同贺,怎么今年如此冷清? 竺宴:「让他们?来做什么?再来刺杀本君一回?」 令黎心有戚戚焉。 去年的?魔君寿宴,仙界刺杀,其他人浑水摸鱼,结果所有人一同扎进了燃犀镜中。若不是最后竺宴也不知?怎么进去了,他们?已经死在?里面。 虽然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但令黎实在?忍不住,轻声问:「燃犀镜呢?」 「碎了。」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令黎心中一空。 那感觉,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碎了,她呆呆看着他,竟是愣了半晌。 反应过?来,连忙轻点了下头,表示听到了,也明白过?来为何今年没有寿宴。 燃犀镜虽是天酒的?燃犀镜,但却是竺宴所做,送给天酒。燃犀镜碎,竺宴说不定也元气大伤,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不起又一次的?六界联手刺杀,所以今年才没有寿宴。 令黎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送你个礼物吧。」 「不是已经送了吗?」竺宴看向天际,提醒她方才那两枚烟花。 令黎只觉会心一击:「……」 「那个是我不知?道今年已经是又一年了,所以只能算是去年的?礼物,我再送你一份今年的?吧。」 竺宴安静地注视着她,半晌,轻点下头:「好。」 令黎放下酒杯,迅速将面前的?桌案清了清,又看向他:「可以唤人给我送点东西?过?来吗?」 竺宴:「不必唤人,你要什么,我给你。」 他可能说太快了,忘记说自称,令黎对上他的?眼睛,有一剎那的?恍惚,仿佛回到了扶光殿中两人相伴的?时光。 那时候少?年少?女青涩而大胆,许多事情尝试起来肆无忌惮。 她睫毛颤了颤,飞快收回思绪,客气道:「给我笔墨纸砚和一点点胭脂色的?颜料就好。」 竺宴拂袖一挥,一整套笔墨纸砚和一盒胭脂色颜料就出现在?令黎的?案上。 她拿起笔,又看向他:「可能会要一点点时间,你若有事也可以先去忙。」 「本君今夜无事,看着你做。」 也行。 令黎低头画起来。 竺宴没问她要做什么,就坐在?那里,迳自饮着杯中酒,目光也不落在?她身上。 这样?的?相处,倒是比一开始自在?了不知?道多少?。两人各自做自己的?事,也不说话,但清风解意,也是舒服的?清风,自在?的?清风。 令黎低头作画,偶尔抬头看他一眼。时间并不缓慢,不多时,她便放下笔,笑眯眯朝竺宴招了招手:「来看看,有什么地方要改的?吗?」 竺宴看向她。 令黎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子并非扶光殿中的?少?年,他是魔君,是六界之主,她怎能随意对他召之即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连忙揭起面前的?宣纸,就要自己过?去给他看,竺宴却放下酒杯,起身往她走了过?来。 令黎只好又重新坐下。 竺宴站在?她身后,视线落在?她面前的?纸张上。 纸上是一幅工笔白描。 上弦月悬挂在?柳梢头,水榭的?檐角上挂着灯笼,男子姿态闲懒坐在?案后,手执酒杯。微微侧着头,眉眼清隽疏冷。 画的?正是今夜此时的?他。 他低眸看了半晌,低声问:「只有本君一个吗?」 「嗯?」令黎仰头看向他。 「有些寂寞了。」他淡道,「至少?今夜,本君不是一个人。」 令黎再看那幅画。 这么长的?夜,这么长的?岁月,这么冷的?从?极渊,他一个人,确实是有些寂寞。 「那再多加一些人进去?」令黎商量地问。 竺宴淡道:「这里有多少?加多少?吧。」 令黎点点头,有多少?加多少?。 一提起笔才反应过?来,这话听着大气,可这里就只有一个她啊……然而他是魔君,她只是一棵没用的?扶桑,她与他一同入画去凑热闹,这不太好吧? 令黎沉默一瞬,转头试探地问:「要不,我再给您想像一些人出来?我想像力?还不错。」 竺宴:「……」 懒得?对她有所期待,他直接夺过?她手中的?笔,微微俯身,自己在?她的?画上继续描绘起来。 男人身形高大,忽然这么压下来,令黎的?心一瞬飞快地往胸口撞,连忙就想让开。 「别动?。」竺宴目光专注落在?笔下,嗓音低沉,带着威严。 令黎只好僵着身子坐在?原地。 然而她这么坐在?这里,竺宴的?手臂修长,怀抱宽阔,她整个人就仿佛是被他圈在?了怀里一般。熟悉的?冷檀气息将她包围,令黎紧张得?一动?不敢动?,甚至无意识地屏住了唿吸。 好在?竺宴的?画术不错,不多时就画好了。他将笔搁回笔架,重新直起身体。 那种仿佛被他抱在?怀里的?压迫散去,令黎长长松了一口气,低眸只见那幅画经过?竺宴的?调整,此时多了一名少?女。 少?女风华月貌,坐在?他的?对面,手中拿酒杯,杏眸盈盈含笑看向他,正是她方才邀他共饮的?画面。 风吹来,她衣袂轻飘,檐角的?灯笼将她的?脸庞照得?柔和明亮。像冬日里的?一簇火光,又像是霜雪消融后,人间开出的?第?一枝杏花。 少?女的?模样?,令黎再熟悉不过?,她每日都能从?镜中看到。但她却不知?是天酒,还是自己。 是天酒吧,今日是天酒的?生辰。 可是此情此景,这里明明就只有她。 然而令黎很快就打消了纠结的?念头,是谁都没有关系,反正是送他的?礼物,他自己画的?,按他的?要求来就好。 她将自己当做纯纯工具人,心无杂念地向他确认:「这样?就可以了吗?」 竺宴颔首。 「那你先背过?身去。」 竺宴看着她,显然不太愿意配合这样?的?要求。 令黎有点气:「……你这个人怎么一点情趣都不懂?礼物要有礼物出场的?仪式感啊。」 竺宴忍俊不禁看了她一眼,终于配合地背过?身去。 他的?身后,令黎迅速将自己变回原身,以指为刃,噼下自己一段枝条。 扶桑枝条水火不侵,不惧刀剑,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如何砍下。 她取了树枝,又飞快变回人形。 竺宴背对着她,看着天上一弯月牙,问:「疼吗?」 令黎正低头将扶桑木刻成印章,闻言手一抖,转头看向他,却见他分?明一动?不动?,并未偷看。 「你后背长了眼睛吗?」她没好气问。 竺宴不答。 令黎想想也是,到底竺宴身上流的?是创世血脉,就算是千里之外的?事也瞒不过?他的?眼睛,何况就在?他身后。 「有一点,不过?还好,我枝条很多。」令黎老实道。 「疼不疼跟你枝条多不多,有什么关系?」 令黎一面刻印,一面随口答:「当然有关系。因为我有很多枝条,所以给你一点也没关系。但若是你想要我开出来的?花,那就万万不行了。」 竺宴:「……」真的?不该对她抱有期待。 沉默片刻,他轻飘飘道:「等你开得?出花再说吧。」 令黎:「……」会心一击! 为了避免继续互相伤害,她不再说话,专注地以指为刃雕刻扶桑木。 很快,一枚婴儿掌心大小的?图案印章便刻好了。她拿新做出的?印章蘸取胭脂色的?颜料,重重摁在?宣纸之上,再拿开,纸上便多出了一幅月下对饮图。 线条入神?,两人的?容貌惟妙惟肖,胭脂的?颜色又分?外温柔。 她满意地笑了笑,这才喊竺宴回头。 竺宴的?视线落在?宣纸之上,目光凝了凝。令黎起身,双手捧起亲手雕刻的?扶桑印章送到他面前:「送给你!」 竺宴抬眸,视线直直看进少?女的?眼中。 那双澄澈的?杏眸之中,此刻清晰地映着自己。身后,柔和的?灯笼、波光粼粼的?湖面,远处,一弯浅浅的?月牙,明亮地挂在?漆黑的?天幕之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他抬手接过?。 * 令黎觉得?今夜十分?圆满。 很难得?,她竟然想起了自己罕见的?长处,作画、刻章、还有扶桑木,她想想都佩服自己,竟然将自己仅有的?一点长处全给凑齐了。 魔君果然慷慨,收了她的?烟花,就要将小青耕送给她;收了她的?印章,又要将獾疏送给她。 但她怎么好意思收?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青耕和獾疏都是天酒的?。她在?燃犀镜内做一做天酒的?替身也就罢了,出来了就不好再拿别人的?东西?。 她摆手拒绝:「不用不用,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不用给回礼。」 竺宴若有所思看着她,轻哂一声,也没坚持。 令黎起初还不明白他那个轻哂是什么意思,但没过?多久,她就懂得?了。 离开水榭,竺宴看向她:「你可以走了。」 令黎:「……!」 天都这么黑了,你让我怎么走! 竺宴:「不是说好的?,吃了饭就走?」 令黎:「……」 我说真的?,早知?你如此无情,我必不会送你礼物! 再说真的?,如果不是从?极渊深三百仞,四面冰山魏然矗立,如今没有神?力?的?她根本飞不出去,她现在?、此刻、立刻转头就走! 然而她确实是没有神?力?。 她不得?不气短地站在?原地,支支吾吾问:「能送我出去吗?我飞不出去。」 「不能。」 「……」 竺宴一脸认真:「本君今夜饮酒了,魔域有法令,酒后不得?飞行。否则君上犯法,与众生同罪。」 令黎:「……」神?特么酒后不得?飞行! 你猜我信不信? 「那你要我怎么走?」令黎恼怒问,「你总不能让我自己爬出去吧?这里这么深,我就是爬到明年我也爬不出去啊!」 声落,獾疏和青耕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竺宴不轻不重看向她。 令黎:「……」 有的?时候,她真的?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好心还是歹意。 明明送了她贵重的?回礼,却偏要连夜将她赶走。 大晚上的?,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他真的?就这么放心? 还是说,他对她的?容貌就是十分?放心? 后面这个想法让令黎瞬间怒从?中来,一刻都不想再见到他了,头也不回爬上獾疏的?背,连夜离开从?极渊。 竺宴久久站在?原地。 一人一兽一鸟很快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之中,他却是对着她离开的?方向,站了许久。 直到无漾出现在?他身后,他哑声道:「你跟去看看。」 无漾嘆了一声:「你今夜还要以元神?血祭魂灯?」 竺宴:「今夜是三月初三。」 无漾心下不忍。那魂灯燃着他一半元神?,平日里便够他受的?了,每逢三月初三,他还要以元神?为阵,以神?血为祭,护养魂灯,方能支撑魂灯再燃一年。 但也只有一年。 年年如此。 无漾问:「她已经回来了,还需如此吗?有没有别的?办法?」 竺宴转身从?他身旁走过?:「若不如此,怎叫天罚?」 第54章 无漾暗中护送了令黎一路, 原打算看着她平安回到交觞他就离开,然而事情的走向与他计划的有些出入。 平安倒是平安回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小?青耕虽然还未成年, 但从还是一颗蛋起就被竺宴餵血, 破壳不久就能化形, 神?力?可见一斑。要知道当年她的父母至死都未能化形。更何况还有獾疏在。所以虽然是夜半, 但一人一鸟一兽还是顺利回到了交觞。 回去的过程的确没什么可怕, 可怕的?是回去以后。 堂堂三大仙境之一的?交觞水漆黑一片, 一丝活气都没有。远远望去仿佛一座鬼山,空荡荡的?。夜里风大, 从山上刮过, 发出一阵阵宛若哀鸣之声, 远远盪开。 令黎心头「咯噔」一跳。 完蛋, 还真的?被?就地解散了? 她既心慌,又很震惊,实在想不明白, 境尘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快跑路的?? 他们在这里住了几?百年,积攒了多少?家当?就算要马不停蹄搬家, 至少?也得搬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搬空吧? 然而她也就给竺宴做了一枚印章, 然后就马不停蹄地(被?)赶回来,他们竟然已经全部跑路了。 是真当她死了, 生怕被?她连累吗?! 活得这么现实……真不愧是他们啊! 这边令黎沉浸在震惊与不可思议之中, 另一边, 小?青耕忽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令黎头皮一紧, 就见小?青耕扇着翅膀在远处转圈圈, 边转边哭:「哇!这里好黑!我害怕!我不要来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獾疏似乎想安慰她,但他一万年都在燃犀镜中修炼, 没见过世面,忽然间见到这么一座黑灯瞎火的?鬼山,心里也害怕。于是一开口,安慰就无法控制地变成了「嗷呜」一声,给这原本就诡异的?氛围更增添了几?分?阴森。 令黎:「……」 怎么说呢?一开始她只是不齿同门的?贪生怕死,但现在她只觉得很害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想想眼?下是什么情况?深更半夜,夜深人静,黑影憧憧的?山上一丝活气都没有,只余夜风吹过山洞,呜呜声无尽迴荡。她的?身边,青耕鸟扯着嗓子哇哇大哭,獾疏兽嗷呜嗷呜乱叫,边叫还边不停地发抖。 她坐在獾疏的?背上,觉得后背有点凉,不由自主抱紧了獾疏的?脖子。 感?觉背后有人,又回头去看,结果正正见到一具黑影往她飘来—— 「啊啊啊啊啊啊!」 令黎的?叫声又惊到了本就害怕不已的?青耕和獾疏—— 「哇!」 「嗷呜!」 无漾:「……」 他现身本是好心,想送他们上山,结果好心没好报,他的?耳朵险些当场被?这一人一鸟一兽给叫聋。 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 等他们回到交觞安顿下来,天已经亮了。除了青耕鸟哭得昏睡过去,剩下三个?都睡不着了。 两人一兽并排坐在空明殿前的?台阶上,远处,晨曦破开缥缈的?云层。 因?着燃犀镜中.共患难的?交情,令黎简单和无漾说了说烟花的?事,只是隐去了刺杀魔君这一段。 「我去年赴宴之际,境尘仙尊怕我闯祸连累师门,便给了我两枚烟花作为信号,言明若是我惹怒了魔君,便让我两枚烟花齐放。」 无漾:「他好赶来救你?」 令黎:「不,他好原地解散仙门,连夜逃命。」 无漾:「……」 令黎轻轻吐出一口气:「结果昨夜竺宴以为那两枚烟花是我送给他的?贺礼,当场给放了。等我回到这里,就成这样?了。」 人去楼空,不是灭门,胜似灭门。 无漾:「……」 很难想像,这里竟是一座仙山,境尘竟是一境之主。 「那你还能联繫到他们吗?」无漾问。 「不能。当初我离开的?时?候,他们怕被?我连累,便单方面和我断绝了联繫,只给我留了两枚烟花做信号。」 无漾手中的?摺扇「啪」地拍自己?脑门儿上了。 他原以为令黎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她整个?师门都如此?奇葩。 令黎见他已经无语到自我伤害了,主动安慰他:「其实没有什么的?,他们也是听说魔君喜爱杀红衣女子并对其灭门,我又刚好穿成这样?,他们这才?想着赶紧逃命,人之常情。」 「你等等……谁告诉你魔君喜欢杀红衣女子并对其灭门的??」 令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比翼鸟公主说的?……不是吗?」 无漾一噎。 「也不是不是,但你这个?顺序弄反了。」 令黎茫然:「弄反?」 无漾心中嘆息,也不好多说,只道:「你知道天酒是一只红色的?凤凰吧?」 令黎点点头。 那她真是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 无漾道:「竺宴爱天酒,这在神?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自他堕魔之后,神?族每每派人来刺杀,无不挑选长得与天酒相似的?女子,又费心调教,让她们无论?是容貌喜好,还是神?情仪态都极似天酒……你说的?红衣自然就是一个?不可或缺的?特徵。」 难怪小?青耕一见到她就喊着,说她「又」来刺杀竺宴了。青耕面盲,他们分?不清容貌,所以见着红衣便只当是同一个?人。 令黎轻声问:「青耕说,红衣女子年年都来刺杀,是真的?吗?」 「是真的?。」无漾轻嘆,「一开始,年年都有一个?『天酒』来杀他。」 令黎沉默。 她忽然无法想像竺宴一次次亲手杀掉「天酒」时?的?心情。 即使明知道那是假的?,那并不是天酒,可是那些经过悉心调教出来的?美人定?然处处像天酒像到了极致。她们顶着天酒的?脸、穿着天酒的?衣裳来杀他,然后又被?他所杀。 他会难过吗? 会不会一个?恍惚,以为真的?是天酒来杀他了? 又或者,每当他亲手斩杀一个?与天酒相似的?元神?之时?,他会有心痛的?感?觉吗?毕竟是他那样?喜欢的?一张脸。 很难想像。 「所以,」她轻声问,「他不仅杀了那些女子,还灭了他们的?族?」 无漾:「虽然残忍,但很有用。」 这点令黎非常认同:「嗯,看看境尘都怕成什么样?了。」 被?两枚烟花吓得连夜逃命。 「那倒不是因?为害怕。」无漾看向远处的?旭日,淡道,「而是知道天酒的?人几?乎都被?他杀光了。如今的?仙神?两界,你去问问,听过天酒、知道君上喜欢红衣女子的?还剩几?个??」 令黎心想,那的?确没有几?个?了。 反正她现在听到的?消息是,竺宴非常非常讨厌红衣女子,讨厌到见人穿了红衣就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程度。 不过殊途同归,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一劳永逸吧。 第55章 天光彻底透亮, 无漾起?身,准备回去。 每年三月初三夜,竺宴都会经歷一次九死一生。魔域也不是那么好管理的, 虽然?有玄度在, 但他还是得赶回去看看。 他向令黎道别, 令黎跟着?站起?来:「等?等?, 你将獾疏和青耕一起带回去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令黎解释:「你别误会, 它们都是很珍贵的神?兽, 能给我我自然受宠若惊。但它们都是天酒的灵兽,即使如今天酒不在了, 也不应该再送给旁人。」 无漾张了张嘴, 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无奈道:「你就不能将自?己当做天酒吗?」 令黎无语:「……这还是我想当就能当的?」 「你试着?努力一下?」 令黎奇道:「如果这种事情努力就有用的话, 那我干嘛要?努力将自?己当做天酒?天酒多可怜啊……父母为苍生而?死, 她?自?己也为了平息战争、为了让爱人活下去而?灰飞烟灭。」 无漾竟无言以对。 说起?这个,令黎又想起?来:「对了,竺宴不知道幻境之内的人是我吧?」 无漾心道: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那可是竺宴!你就是化成灰他都能一眼将你认出来。 但他不知道竺宴是个什么心思, 也不敢多事,只囫囵「啊」了一声, 矇混过?去。 令黎以为这个「啊」是肯定的意思, 信以为真,既松了一口气, 心里又莫名有些空荡。 一切都与她?无关。 但她?心中仍旧有一个疑惑, 幻境之内, 直到她?死去她?都不知道答案, 如今已经过?了一万年, 不知道能不能有一个答案。 她?问:「竺宴做出来那一条灵根,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处处小心,除了在扶光殿中,我甚至从未将它拿出来过?,为何还是被三大神?族知道了那条灵根的存在?」 若那条灵根不曾被知晓,后?面的一切不曾发生,竺宴和天酒就不会走?向今日这样的结局。 到底是谁酿成了这样的悲剧?即使与她?无关,她?每每想起?,也仍旧会意难平。 无漾轻嘆一声,眼底淡淡的无奈与惋惜。 令黎:「至今不知吗?」 「不,后?来知道了。」 令黎:「是谁?是碧落?还是羲和?抑或者是赤虚在神?族的细作?」 「都不是。」无漾摇头,「是扶光殿外那棵杏花树。」 「杏花树?」 对,没?错!扶光殿外是有一棵杏花树! 在她?还未在扶光殿的院中种下杏花以前,每每身在扶光殿内,她?都会远远赏那一树的杏花。也是那棵杏花树,到了夏日,神?域中其他的杏花树都开尽了,它仍旧开得如烟似锦。 那个时候她?就觉得很奇怪了,原本打算问一问竺宴,是不是他故意留下那一树杏花给她?赏的。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问,神?域就乱了。先是魔气动盪,祈安昏迷,然?后?是神?族陷入混战,神?尊与尊后?相继殒灭,再后?来竺宴就在替她?疗伤时被夺了灵根。 无漾道:「六界有秩序,神?族生而?为神?,下界精灵修炼千年方可飞升成仙。所?以神?域之中的花草树木都是没?有灵根的,也无法修炼出灵根。谁也没?有想到,扶光殿外那棵杏花树在那里两万年,她?看到了竺宴仅剩半条灵根却自?己造了一条灵根,又天长日久受扶光殿中创世?神?力的滋养,竟自?己修炼出了半条灵根。」 「虽只有半条,也足够她?化形。她?化形之后?又学着?竺宴做灵根,却一直失败。」 无漾说到此处,心中仍旧有怒。 说起?来,那杏花精也是他的仇人。若不是她?,竺宴灵根不曾被夺,有他的创世?神?力镇压,赤虚绝不敢发起?战争,他的兄长也不会在战争中死去。 他冷道:「她?当然?会失败,竺宴能做成灵根,是因为他是神?帝之子,继承了神?帝的创世?血脉与火精,生来带着?众生皆无法企及的灵赋。而?她?不过?是一个低贱的精灵,若不是受了扶光殿中创世?神?力的滋养,绝不可能生出灵根。」 「她?生也就生了,可恨却还在失败之后?,在神?域之内四处寻人打听,这才将竺宴灵根的秘密泄露了出去。」 令黎手心攥紧。 竟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不怪仇人,甚至不怪那花精,毕竟她?也只是无知,并不是有心要?害竺宴。 但还是恨,恨那花精! 她?未伤天酒,天酒却间接因她?而?死。 难怪,去年在从极渊的结界中,竺宴逆天使用禁术,神?力溃散,第二日一早醒来便?命令玄度烧尽院中的树。原来他是吃够了杏花精的亏,怕旧祸重演,让院中树木吸了他的神?力,再修出灵根来泄露他的秘密。 「那杏花精呢?」令黎冷声问。 无漾淡道:「被竺宴捏碎了灵根,灰飞烟灭。」 令黎安静地看向远处。 无漾:「你可是在觉得花精无辜,竺宴残忍?」 令黎转头看向他:「我若同情花精无辜,那谁来同情天酒无辜?谁来同情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人无辜?」 令黎收回目光,寡淡道:「死不足惜。」 无漾点点头:「的确,虽错在无知,但错就是错。」 见令黎注意力转移,无漾便?要?趁机离开,没?想令黎遗憾归遗憾,脑子却很清楚,又喊住他:「你等?等?,将獾疏和青耕一起?带走?。」 无漾:「……」 他当然?不能将那一鸟一兽带回去啊!那是竺宴送给他妻子的东西?,他一个外人给带回去,他脸有那么大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但他又不能直说,也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拒绝,实在左右为难。 他沉默片刻,索性重新坐回台阶之上,不走?了。 在令黎困惑的目光中,他表示:「我忽然?又不想回去了,你另外托人帮你带那一鸟一兽回魔域吧。」 令黎:「……」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不想干活,最多也就是把自?己变回一棵树种在土里。无漾不想干活,直接连家都不回了。 「不是……你留在这里做什么呢?」令黎哭笑不得,「这里空空如也,我自?己都打算将你们送走?之后?就换个地方。」 「换地方?为什么要?换地方!」无漾震惊。 抱歉,对一生挚爱赚钱的青丘公子而?言,这种行为简直暴殄天物! 如今交觞整个仙门都解散了,这么多产业空置下来,全留了给她?一个人,若不是知道境尘是个老头,只是纯粹胆子小怕死,他都要?怀疑境尘其实爱慕令黎,故意将这一切留给她?,对她?是真爱了! 而?这么多的遗产她?竟然?不要?,还想换个地方? 她?是傻吗?! 令黎懂他的意思,但她?自?有她?的顾忌,她?的顾忌就是:「赚钱好累,不想赚钱,只想躺着?。」 无漾:「……」 这个理由,真是让他无法反驳! * 就这么,这两人一个一生挚爱赚钱,一个一生挚爱躺平,倒是刚刚好。令黎将交觞的产业全部交给无漾打理,她?自?己则继续过?上了躺过?一日算一日的日子。 只是常常梦回,身在神?域,总会见到扶光殿中那个少年,甚至还有神?尊、尊后?、知确、青耕……梦醒过?来,恍惚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她?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在神?域之中种种激烈的情绪或许还能说是被天酒的身体影响,可如今明明已经出来了,还是会这样,竟仿佛……那一开始就是她?自?己,不是别人。 她?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刚从幻境出来,一时还没?适应过?来,等?日子长了就淡了。 春去秋来,半年的时间就这么很快过?去。 当杏花开尽,暑热褪去,木樨(註:木樨就是桂花)无声无息开了满山。风吹过?,木樨簌簌,淡黄色的花瓣飘落,仙境上下都萦绕着?木樨花香。 一日,她?躺在树上看话本,看到一句话: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失神?许久。 她?曾以为,她?对扶光殿中那个少年肯定是有好感的,这不能自?欺欺人去否认,但那只是浅浅的喜欢,就如天上的白?云苍狗,不多时就会散去。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激烈的情绪变得平静,那种浅浅的喜欢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成了可怕的习惯。 她?每日都会想起?竺宴,甚至到后?来,想起?竺宴这件事本身已经不会再引起?她?的注意,就像长风细水,一直都在。当这已经习以为常,谁还会特别地去关注他什么时候出现了呢? 她?恍然?间明白?了竺宴每年为天酒过?生辰的心情。 那时候她?还会想,一万多年,年年如此,他都不会忘记吗? 原来,深爱如长风。 这让令黎觉得有些害怕,竺宴对天酒可以如此,她?对竺宴怎能如此? 觊觎别人的东西?,这太不道德了! 她?隐约记得神?族有抽取记忆的术法,只要?抽出那一部分记忆,将记忆凝聚成珠,然?后?捏碎,那一段记忆就会消失。 她?想,要?不就让獾疏帮她?抽了那一部分记忆吧? 无漾肯定不行,无漾眼里只有钱,他如今为了赚钱可谓是将六界联动,在开发了除妖、商行、镖局种种业务之后?,他最近还在写一本回忆录,名字叫《今日躺着?数钱了吗》。在这本书里,无漾将她?打造成了一只团宠小锦鲤。 里面各种奇奇怪怪离谱的故事,什么魔君捨不得杀她?,仙尊又将产业送给她?,还有上古神?族心甘情愿为她?奔走?效命,她?每日躺着?就能日进斗金,最忙碌的事情就是数钱,根本数不过?来!因为每日都要?数太久,坐着?会累,都只能躺着?数。 看到书稿的令黎:「……你是真的不怕读者告你欺骗消费者哦?」 无漾:「我欺骗什么了?我且问你,魔君是不是没?杀你?」 「倒是这样,但他未必就是……」捨不得啊。 无漾打断:「境尘仙尊是不是把交觞这么大产业全留给你一个人了?」 「是,但……」他原意只是想保命。 「我青丘是不是上古神?族,我现在是不是在为你奔走?效命,为你赚钱,为你日进斗金?我如今每日赚的钱你是不是都数不过?来?」 「倒是没?错……」 「那就行了。」 最后?无漾一锤定音,坚持己见继续创作《今日躺着?数钱了吗》。 她?不理解:「你写这个干嘛?如今这乱世?,卖书能赚几个钱?你不如好好做你的除妖业务。」 无漾嗤笑一声:「一听你就没?研究过?赚钱。我问你,我们交觞除妖,那边章峩和昆吾也除妖,那别人凭什么找我们?凭我们全山上下加起?来就只有一树一鸟两走?兽?还是凭我能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令黎奇道:「难道不是因为你能编吗?」 无漾一本正经点头:「对,但我之前的编都太流于表面了,只能做个起?步业务,不是长久之道。真正高明的编是立人设。」 令黎:「立人设?」 无漾:「不错,在这本书里,我已将你立成了一个不会死的天选之女人设。魔君捨不得杀你,仙尊无怨无悔保护你,还有上古神?族为你奔走?效命……」 令黎:「停!」 无漾:「我的意思是,等?这本书上市畅销,你的人设立稳,我们的业务自?然?源源不断上门。那个时候,我将除妖业务外包出去,我就做个中间商赚差价。」 令黎:「中间商赚差价……」 无漾:「但我也不会停下继续赚更多钱的脚步,我打算再开发一个直播平台,用琉光镜将我们除妖的现场直播出去,让六界都能看到。」 令黎不是很理解:「这有什么用呢?」 无漾:「卖货啊,赚钱啊!」 令黎:「?」 无漾耐心与她?分析:「除妖是不是要?用到法器、灵丹、天材地宝?这些东西?我们是不是也能生产?众生看我们的直播,见我们势如破竹,气氛一到,我再在一旁吆喝一声『三、二、一,上连结!』你就说,他们会不会上头?会不会买?」 令黎:「……」 令黎望着?他,无言良久。 你可真是个平平无奇商业奇才啊! 令黎还想再拦,可是她?根本拦不住无漾疯狂赚钱的脚步,而?且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立场。 咸鱼如她?,整日想着?躺平,怎么配、怎么有脸去拖无漾风风火火赚钱的后?腿?! 随便?他了! 但令黎还是坚持最后?一个条件:「别用我真名。」 无漾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然?而?等?书上市,令黎斥巨资从凡界买下一本,翻开来盯着?满书的「黎黎仙尊」,唇角僵硬了许久。 这就是你答应的不用真名?你特么还不如用真名! 她?不止多了个小名黎黎,还一跃从仙子飞升到了仙尊! 没?错,在这本书里,全无神?力的她?已经是交觞的仙尊了! 属于年纪轻轻的她?看到都要?勐吸两口气才不至于让自?己当场昏死过?去的程度吧。 她?真的好怕境尘会看到这本离谱的书,想想就脚趾扣地,尴尬死她?算了! 她?怒气腾腾拿着?书回到交觞,就要?逼无漾将那些书全部召回,然?而?刚到交觞水畔,就被几名村民拦住,为首一人转头对身后?的村民道:「快看!是黎黎仙尊!」 黎黎仙尊:「……」 不!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乱叫! 另一名村民:「没?错,书中说了,黎黎仙尊有一只獾疏兽和一只青耕鸟!看,那不就是獾疏兽吗?那青耕鸟呢?青耕鸟在哪里?」 令黎身边正在咬糖葫芦的绿衣小女孩摇身一变,长羽青鸟在空中飞了两圈,娃娃音萌萌地问:「你们是在叫我吗?」 「没?错没?错!獾疏兽、青耕鸟,齐了!」 村民们纷纷跪下:「拜见黎黎仙尊!」 令黎:「……!」 救命! 她?要?成为创世?以来第一棵死于尴尬的树了! 第56章 虽然令黎是仙子, 且还是个富有的仙子,单单灵兽就?有两只,然而对方人多势众, 将?她团团围住, 她一时也?脱不开身, 只得被迫停下听了一番原委。 这些村民来自人界的祝余村。 祝余村在交觞以北千里之外, 离这里路途遥远, 离章峩倒是比较近。原本村中出了什么事, 村民?们?也是上章峩山求救。然而眼下这事,章峩派出弟子多次无果, 时间断断续续已拖了二十年之久, 至今仍旧是一桩悬案。 刚好无漾的回忆录在这个时候上市了, 经过他不遗余力的三个月宣传, 不负所望畅销六界,村民?们?偶然从书中得知章峩以南有交觞仙境,仙境中有一位黎黎仙尊, 她血脉尊贵,每日什么都不用做, 只用躺着就有天道宠她, 魔君爱她,仙尊为她打下?江山, 上古神族为她奔走效命…… 令黎听到这里, 只觉头晕目眩, 有气无力道:「说重点。什么悬案?死伤可重?」 村长道:「倒是没有死伤, 但我村已足足有二十年没有一对新人成?亲了。没有新人成?婚, 就?没有婴孩出生,一年推一年, 如今我村人口老龄化严重,青壮年劳动力所剩无几,等再过几十年,等我们?这一辈人全都去了,那祝余村,祝余村还能剩下?什么啊……」 令黎:「……」 不是,为什么他们?认为她能解决别人成?亲的事儿? 她没有仔细看?过无漾那本书,现在心里十分没底,不知道他在里面到底是怎么吹她的。难不成?除了刷刷几笔就?让她飞升成?了仙尊,还让她兼任掌管人间姻缘和送子? 救命! 她委婉地提醒道:「我自己也?是单身,不太懂男女?之间情情爱爱的事。但我个人认为,成?不成?亲属于个人自由,生不生小孩也?是个人自由。若是你村人口老龄化果真?如此?严重,那不如你们?反思一下?自身原因?是不是房价太高?工作不好找?或者村中普遍内卷?重男轻女?思想严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村长忙道:「不不不,黎黎仙尊误会了,他们?不是不愿意成?婚,而是不能。」 原来二十年前,祝余村来了一只妖兽。那妖兽十分善于潜伏,别说是祝余村村民?,便是章峩仙山的弟子多次前往,也?从未见?过它到底长了什么模样?只知是一头妖兽,妖力强大,寻常也?不会出现,但只要?村中有人办喜事,它必会出来将?新娘子抢走。 这二十年间,祝余村算起来统共已经被抢了数千名新娘,那些丢失的新娘全部不知所踪,再没有出现过。 「村中条件稍微好些的都迁走了,剩下?的迁不走也?不敢再成?亲,」村长难过地嘆道,「如今的祝余村,已经差不多是一座荒村了。」 「求黎黎仙尊下?界,救救苍生!」村民?们?齐齐朝着令黎磕头。 令黎十分为难。 她心中同?情祝余村的遭遇,但她如今这个样子,实在爱莫能助。她本想厚着脸皮说出一句真?心话:我也?是苍生,我只想做被拯救那一个,不太想做送死那一个。 但看?着面前齐刷刷跪了一地的村民?,她又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无漾在书中将?她捧得太高,现在说她根本没有神力,他们?必然也?不会信,只会当做是她的推脱藉口。 令黎沉默片刻,缓声?道:「妖兽也?不是不能除,只是代价有点大……」 代价极可能是我死。 这不行! 「所以我这里有一个更为简便的捷径,你们?可愿考虑?」 村长忙道:「仙尊请讲!」 令黎举起手中那本《今日躺着数钱了吗》,道:「你们?知道这本书如今十分热门,这本书的作者原本就?十分富有,如今又靠着它赚了丰厚的稿酬,你们?不如试着去请他将?一部分稿酬捐赠出来,助你们?举村搬迁。」 村民?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脸懵逼的自己。 「还,还能这样?」 令黎微微一笑:「怎么不能呢?」 「那我们?的村子就?让给妖兽了?」 令黎一脸悲悯:「啊,大家都是众生,那只妖兽在你们?村中二十年流连不去,想来是十分喜欢你们?的村子。它既如此?喜欢,你们?反正也?争不过它,不如就?直接将?村子让给它好了。」 村民?们?:「……」 虽然听起来有点离谱,但如今已经走投无路,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吧。 虽然这个黎黎仙尊看?起来不太像靠得住的样子,但至少她也?帮他们?想办法了,总比直接不理睬他们?的章峩和昆吾好。 村民?们?都看?向村长,村长闭上眼,点点头。 令黎一笑,立刻道:「本书作者名叫无漾,如今就?在山上,你们?这就?上山去求他吧。」 她为自己想到一个如此?完美的解决办法而自豪不已。 既帮助了村民?,又不用自己出力。 她可真?是个平平无奇小天才! * 就?这么轻轻松松解决了祝余村的事,令黎当即决定奖励自己再多睡个半日。 等村民?们?上山去了,她飞到树上躺平,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枝叶茂密,挡去了大半的阳光。清风徐徐,河水汤汤,獾疏和青耕在不远处玩耍。 但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如此?完美的解决办法,无漾竟然不接受。 虽然他的理由是:"这头妖兽连章峩和昆吾都束手无策,若你能将?它捉住,这将?是你的成?名一战。往后?,交觞才会是你名正言顺的交觞。" 但令黎怀疑他只是不想出钱。 她忍不住问:「那万一我要?是不幸战死了呢?」 无漾:「那等我的直播做起来以后?,我会记得在每一场中都提一提你的名字,让六界时时对你缅怀。你不会白白牺牲,你将?永垂不朽。」 令黎:「……我真?是谢谢你了。」 死了都要?带我赚钱! * 她本不想去,但无漾以她若不去以后?交觞的产业就?让她自己管为威胁,她瞬间就?妥协了。 现在交觞的产业越做越大,她自己管真?的会累死。 于是第?二日,令黎和无漾就?跟着村民?们?一起回到了祝余村。 正如村长所说,这个村子老龄化十分严重。放眼看?去,道上行走的大多都是中年以上的男子,老年人尤其居多。一路走过,甚至不见?什么女?子,唯有的几名已经是头髮花白的老态妇人了。 因为劳动力的丧失,整个村子看?起来暮气沉沉,风扫过道上的枯叶,几户农户家的烟囱中升起寥落的炊烟。 村长将?他们?带回自己的家,算得上是全村上下?最气派的一座小院,村长将?他们?安置在后?院。 当晚,无漾去与他们?商议如何除妖。 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要?找到这只妖兽,这只妖兽实在是太擅长潜伏了,它在这里二十年,抢了数千名新娘,却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它长什么样。 连之前过来的仙门弟子也?寻不到它的踪迹。 但无漾是青丘九尾狐一族,这世间若论藏匿与追踪,九尾狐敢居第?二,无人敢居第?一。 令黎对他十分放心,于是无漾去追踪妖兽的时候,她就?放心地原地躺平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然而让令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无漾竟然失败了。 九尾狐出去三日,三日后?,鎩羽而归,一无所获。 这简直不可思议。 这世间竟会有连九尾狐都找不到的妖兽! 令黎喃喃感慨:「那妖兽是能藏到另外一个空间去不成??」 无漾原本苦思不解,闻言,倏地看?向令黎。 这一眼将?令黎看?得十分茫然,然而无漾却只是看?了她片刻,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回房了。 令黎以为他这么是想通了,终于愿意花钱给村民?们?搬迁,直接将?这个地方让给妖兽了。于是这夜她收拾好东西,等着天一亮就?回交觞。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回交觞,另一个人就?出现在了这里。 一个她以为此?生都不会再相见?的人。 清晨,令黎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找无漾离开。无漾房中却无人,她一路寻到前厅。 彼时,晨曦正好,院中角落里一株木樨,零落地开了几条枝垭,空气里浅淡地飘着一缕木樨花香。阳光斜斜照进前厅,正落在厅中一张巨大的老榆木桌上。 桌前,颀长的青衣男子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背影挺拔清隽。晨光正正照落在他的一半的髮丝上,使他的头髮一半是清冷的银白,一半是暖融融的橘黄。 令黎不由自主?就?停下?脚步了,立在原地,直直看?着他。 时间仿佛都停止了,就?停在这一幕。 晨曦,竺宴,木樨花香,还有,空气里漂浮的细碎尘埃。 天地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直到来村长家帮忙洗衣的老妇经过,客气地喊了一声?:「黎黎仙尊。」 令黎:「……」 瞬间回到现实,她只恨不能赶紧找个洞把自己埋下?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竺宴闻声?回头。 视线不偏不倚,与她撞上。 四目相对。 洗衣的老妇人消失在与后?院相连的小门内,周遭再次恢復了安静。 半年不见?,他似乎又清瘦了不少,容貌倒是一如既往的惊艷,的确当得起他六界第?一美人的名号。 也?不知是因为这样的一张脸,这样专注看?着她的眼神,还是刚刚那一声?「黎黎仙尊」,令黎在这样短暂的对视里,脸不由自主?烧得发烫。 短暂也?确实是短暂,因为很?快,竺宴就?重复了一声?:「黎黎仙尊?」 黎黎仙尊:「……」 眼前的男子唇角轻弯,一向冷漠的琉璃色凤眸之中含着罕见?而促狭的笑意。令黎原本还想解释那不是她写的,与她无关,都是无漾……一见?他这个神情,就?明白过来,他就?是故意嘲笑她。 她轻轻扯了扯唇:「你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热闹?你倒是提醒我了,你飞升成?为一境仙尊,竟没有庆典,也?没有六界同?贺,实在寒碜。」竺宴一脸认真?,沉吟道,「这样吧,等你回到交觞,本君下?旨封你为交觞仙尊,六界共赴为你朝贺,届时本君亲至,为你授印。」 令黎无语许久,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他,反问:「你知道把人尴尬死了也?算杀人,也?是要?偿命的吧?」 竺宴只是笑,笑着笑着又轻轻喊了一声?:「黎黎仙尊。」 令黎:「……」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令黎实在忍无可忍,直接冲上前去,习惯性地就?抬手捶了他一下?。 触手男子的肌理冷硬,她才勐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手一僵。 正在这时,村长和无漾回来了。两人快步从大门外走进,村长对竺宴拱手,恭敬道:「尊使久候。老朽方才去查了这二十年新娘失踪案的所有卷宗,的确并非所有的新娘都会被劫,但被劫的新娘都有一个共同?特徵,她们?都是头婚,都是黄花闺女?。」 无漾在一旁道:「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之前的章峩弟子假冒新娘,妖兽却不上钩了。那妖兽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本事,能够识得女?子身上属于男子的气息。」 村长道:「这是不是说,若想引出妖兽,需要?找一个年轻貌美的未婚女?子假冒新娘?」 竺宴颔首。 村长遗憾道:「但我村经了那妖兽整整二十年的荼毒,如今早已不剩妙龄未婚女?子,只剩下?已婚老妇。」 村长说着,目光陡然转向令黎:「黎黎仙尊之前说自己单身,未识情爱,不知可否……屈尊?」 哈? 令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竺宴。 又不知怎的,都还没有看?清,又做贼心虚一般飞快地移开目光。 不不,幻境之中的事是幻境之中的,那应该也?不作数。 要?说在现世,虽然忘了之前的许多事情,但她应该也?没有……吧? 嗯,应该还是一朵黄花。 这样想着,令黎便点了下?头:「好,我应该可以。」 竺宴往她看?来:「不,你不可以。」 令黎:「……?」 为,为什么你看?起来比我还确定! 第57章 后来他们再商议了什么, 令黎也没听进?去?。 频频忐忑地去看竺宴,但一不小心?与他对视,又心?虚地移开目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脑子里来来回?回?就几个可怕的念头循环—— 他为什么要那样说?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难道他知道了燃犀幻境之中的天酒其实是我, 跟他有了那什么之欢的也是我?但无漾不是说他不知道吗?可如果他真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那么样说? 令黎做贼心?虚, 整个过程里忐忑得不行?。莫名感觉自己像是始乱终弃抛夫弃子后时时提心?吊胆生怕东窗事发的渣女。 竺宴看了她一眼, 知道她如今在心?虚什么, 但他觉得她心?虚得对, 所以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等问?明了村中情?况,他又亲自出去?查探。 他一离开, 令黎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连忙拉着无?漾到一旁, 一叠连声问?:「你不是说幻境之中的事他不知道吗?为何他要那样说?还有幻境之中发生的事到底作不作数?」 九尾狐天性狡猾, 能囫囵的时候囫囵,囫囵不过去?的时候就避重就轻:「幻境之中发生的事不作数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说的啊。」 令黎瞪眼。 她之所以会觉得不作数, 是因为她在幻境里明明就已经代替天酒死去?了,结果现在却好端端在这里。 她困惑地问?:「那若是作数, 我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无?漾本想告诉她, 你这一次,根本就没死成。 只是因为歷史重演, 竺宴又一次经歷痛失所爱, 所以在最后关头恢復神志, 神力震碎了燃犀镜, 所有人才能出来。 但在里面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死去?的都已经死去?。 譬如被竺宴杀死的明瑟,被竺宴毁灵的裂缺剑, 他们都不可能回?来。 但他又不敢说。 依他半年的观察,令黎的道德感有时候高得有些坏事。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天酒的替身,在镜中和竺宴在一起只是为了救所有人的命,同时也是为了不让竺宴堕魔而?死。但这个事情?竺宴并不知情?,她自己也肯定不会说,所以她也还能面对竺宴。 然而?若是让她知道竺宴其实知道是她,他担心?她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所以无?漾立刻警惕地扯开了话题,一本正经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其实已经嫁人了?」 令黎瞬间愣住:「……哈?」 无?漾「啪」的一声将摺扇收起,顺水推舟道:「你知道竺宴是神帝血脉,生来衔着火精,为天下带来光明和温暖,同时六界之中的事也大多?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吧?」 令黎点点头。 确实,在幻境之中她就发现了。竺宴明明被困在扶光殿中,却能知道外面发生的许多?事情?。 「但他好像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知道。」 无?漾道:「那是自然,万物相生相剋。天道容许神族血脉生来强大,却绝不会容许他们强大到没有克制,无?所不能。神尊、神帝都不能如此,更何况竺宴,他也只能看到一些发生在光明之处也为旁人知晓的事情?罢了。」 无?漾话锋一转:「但看你有没有嫁过人这事儿,这对他来说应当不难。」 令黎茫茫然看着他。 所以,她真的已经嫁人了? 她怎么会把这样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这种事情?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点端倪,就会很好奇。 令黎忍不住好奇,她嫁给谁了? 她一个人流落交觞六百年,她的夫君知道吗?怎么都不来找她? * 祝余村外,竺宴以神力查探一番后变回?人形,翩然落地。 与此同时,九尾狐出现在他身后。 竺宴没有回?头,凤眸淡淡看着远处苍山:「你猜得没错,是孟极。」 无?漾敛起玩世不恭的笑?,神情?肃重:「他竟还活着……难道是因为一枕槐安图,他才躲过了天诛?」 「一枕槐安图不是给他的。」竺宴返身,淡道,「他盗本君的东西?六百年,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无?漾心?下瞭然,竺宴这是要大开杀戒了。 若不是一枕槐安图被盗,六百年前?,令黎也不会死于天罚。 入了一枕槐安图,等于凭空遁入另一个空间,谁也找不到他,连天罚也拿他没有办法。这神器原本是竺宴以一半神力为令黎打造的,却阴差阳错被孟极所盗,间接害令黎死于天罚。 一万年前?,天酒解了竺宴的封印,又以元神重新将他体内的魔脉封印,灰飞烟灭。所幸尊后的凤翎在最后关头,留下了她一缕残魂。 然而?那缕残魂实在太弱了,根本无?法转世託身,只能将她养在灵体之内。 可是天酒是凤凰火灵,又有神尊血脉,世间没有什么灵体能承受得了她的火灵。若是强行?将她放进?别的灵体,灵体受不住,她的一缕残魂也会随着灵体一起消失。 只有汤谷的扶桑,木灵为形,火灵为魂,水火刀剑不侵。 可是扶桑没有灵根,虽能容纳天酒的残魂,却也只是保住她不彻底灰飞湮灭而?已。 为了让天酒能再?次修出灵根,竺宴将从自己血脉之中分?离出的火精给了她,又以心?头血日?夜滋养她万年。 那火精是他血脉里的,且不说分?离之痛痛不欲生,如抽筋吸髓,而?且一旦失去?,他的身体将寒冷如冰,再?也得不到温暖,一生受尽寒疾之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他如此逆天而?行?,就只是为了让天酒可以重新修出灵根。即使她已经从凤凰变成了树,已经不认得他了。 然而?即使天酒已经从凤凰变成了树,神谕仍在。天酒为竺宴解开封印,违逆天道,生生世世,将永受天罚。 为了让天酒不受天罚,竺宴以自身一半神力造了一枕槐安图,原想让她暂避图中……然而?造化弄人,他们终究是再?次错过了六百年。 如今仇人出现了,竺宴怎会放过他? 「你将她带回?去?。」竺宴自无?漾身侧离开,淡道,「等本君拿回?一枕槐安图自会去?交觞。」 无?漾心?虚,欲言又止。 他望着竺宴漠然远去?的背影,纠结一番,最后还是选择自保地没说出口。 那什么,她应该暂时不想回?去?了。 她现在应该正在好奇她夫君是谁。 * 竺宴发现了。 刚回?到祝余村,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令黎坐在院前?的台阶上,双手?托腮,目光困惑又沉思地望着远方。 她身形娇小,肌肤白皙,那么小小白嫩的一团坐在那里,眼睛里写满了茫然,看起来竟像只被抛弃的小可怜,孤单流落到了这里。 竺宴脚步停了停,片刻后,还是走到了她面前?。 令黎仰头看向他,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他低眸凝着她,轻声问?。 令黎安静地望着背光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不知道在看什么,也没出声,就只是看着他。 竺宴忍不住反思自己刚才那句话是不是说的太过直白,让她误会了,正想寻个理由解释,就听她忽然开口:「我是不是嫁人了?」 竺宴:「……」 竟没有误会。 他没有否认,神情?又实在是跟否认沾不上边,令黎懂了。 原来她真的已经嫁人,无?漾没有猜错。 她轻喃:「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朵黄花。」 竺宴:「……」 他要说抱歉吗?让你再?也不是黄花了。 「对了,」令黎眨了眨眼,「你能告诉我,我的夫君……他长什么模样吗?」 「夫君」两?个字让竺宴一瞬间有些失神,暌违已久的熟悉拨弄着他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像是被她凑到了心?尖儿,轻轻软软地唿了一口气。 第58章 竺宴安静凝着她:「你想他长什么样?」 令黎双手托腮, 认真地想了想,而后又轻轻摇头。 竺宴低声问:「你对他是个什么样的男子,没有期待吗?」 令黎垂下眼睫, 没有吭声。 竺宴:「你不?想要他长得好看、神力强大、一直……深爱着你?」 令黎摇了摇头。 竺宴心中生起好奇:「你对他, 没有期待吗?」 「也是有的。」 竺宴轻声问:「什么?」 令黎看向他, 轻轻眨了下眼:「我希望, 他还?活着。」 竺宴的心仿佛被什么重?重?揉了一下。 祝余村人?丁凋零, 草木却丰茂。周遭一个人?也没有, 十分安静,耳边只余风吹过草木簌簌作响的声音。 眼前的少女肌肤白皙, 杏眸乌黑, 直直看着他:「你没回来之?前, 我一个人?坐着这里想了许多。其实我也想过他是怎样一个人?, 好不?好看,是神还?是魔,喜不?喜欢我, 与我是如何?认识的,又如何?与我分开了……我甚至还?想过, 他六百年都不?曾来寻我, 可是因为有了别人?,抛弃了我?」 竺宴眸光动了动, 轻道:「他不?曾抛弃你。」 令黎点?头:「我想也是。以我的性格, 若是他果真对我始乱终弃了, 我应当已经提剑砍他了, 必不?会留他在世上逍遥快活。」 竺宴唇角弯了弯。 令黎:「我的意思是, 他好不?好看,是神还?是魔, 都没有关系。我会与他结为夫妻,一定是因为我喜欢他。」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有感?而发:「只要我喜欢他,就足够了。」 竺宴安静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 令黎轻嘆:「你看,我对他有情,他也没有辜负我,然而我却独自流落交觞六百年,他也不?曾来寻我……我能想到最糟糕的原因就是,他已经死了。」 就像竺宴与天酒,生离死别。 她在这里坐了半日,心情从好奇渐渐变得沉闷。 「他还?活着吗?」她问。 竺宴沉默片刻:「如果他死了,你会如何??可会为他难过,甚至……随他而去?」 令黎诚实道:「那应该不?会。」 「我都不?记得他了,就算从前有再多的喜欢,要我忽然为他殉情,也是有点?为难我。」令黎摊了摊手,「反正?我如今的日子过得也挺好的,眼下如何?,往后也会如何?,如果又遇见了喜欢的男子,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改嫁。」 竺宴:「……」 「很好,你就当他死了吧。」 竺宴冷漠地从她身旁走过,大步进?了院子里。 留令黎在原地茫然地眨了眨。 什么叫当他死了? 还?有竺宴这个语气,是在生气吗?他在生气什么?因为听说她想改嫁? 可她那只是个假设啊……而且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就不?能改嫁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令黎觉得莫名奇妙,摸了摸鼻子,站起身来。 刚迈上台阶,正?准备进?去收拾东西回交觞,忽听远处传来一道娇俏的嗓音:「等等,敢问是黎黎仙尊吗?」 「黎黎仙尊」四字传来,令黎头皮一麻,脚下一个踩滑,直接摔倒在台阶上。 与此同时?,脚踝处「咔嚓」一声—— 令黎趴在地上,张了张嘴,却没声,只是嘴唇直打哆嗦。 疼…… * 「葭月,我说你也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熊孩子似的,哪儿有你,哪儿就有祸事??」 「你这才?刚到,就把人?给弄躺下了,你还?想留下来?」 「你想干嘛?你想把我气死了,好继承我的直播帐号吗?」 令黎躺在床上,隔着门都能听见隔壁无漾在骂葭月的声音。 村长家的房子不?隔音,令黎张了张嘴,正?想隔着门解释一声。脚上一疼,她咬紧嘴唇,偏头忍了下去。 竺宴坐在床边,少女白皙的脚踝高高肿起,青紫一片,放在他的腿上。他正?在帮她上药,见她再疼都只是忍着,轻拧了下眉。 「疼就叫。」他冷冰冰道,不?知?道在跟谁生气。 令黎看着他绷得紧紧的下颌,心中感?觉十分抱歉。 方才?出现的女子名叫葭月,是无漾的未婚妻。因为她摔得十分不?巧,正?赶上村长家帮忙的妇人?回去了,无漾忙着教训葭月,獾疏和青耕出去玩耍还?没回来,放眼望去,这里只剩下竺宴一个人?得空帮她治腿,便让他不?明不?白揽下了这个不?太合适他身份的活。 此时?,她靠在床上,崴到的脚放在他的腿上,他低头帮她揉捏脚踝。 这个画面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委婉道:「虽然我是还?没有疼到需要叫出来那个程度……」 竺宴看向她,面无表情反问:「哪个程度才?需要叫出来?被天雷噼吗?」 令黎被他打断,下意识想了一下。 好像上辈子被天雷噼死,她也没有叫出来。 她如实道:「那个程度又太重?了些?,都疼到麻木了,而且也没有力气再叫。」 竺宴情绪不?明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令黎回到重?点?,「就不?能直接用神力治吗?」 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脚提示他,结果不?知?道是太小心了,还?是因为疼痛而力不?从心,最后变成了在他的腿上小幅度地蹭了蹭。 房门紧闭,房间里再无旁人?,孤男寡女,少女的脚在男子的腿上轻轻地蹭…… 令黎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尴尬瞬间涌上头皮,下意识就要收回自己的腿,却被竺宴一把按住,并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他的手指沾了药膏,在她的脚踝处揉轻轻开,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气她,云淡风轻反问:「不?是不?疼吗?不?疼用什么神力?」 令黎:「……」 她怀疑他是舍不?得在她身上用神力了。 想想幻境之?中,他每每自己有伤都会耗费神力替她疗伤,如今却连这点?神力都舍不?得,果然是出了幻境,清醒过来,分得清天酒和令黎了哈? 令黎抿唇,不?说话了。 房间里再度安静下去,衬得外?面无漾和葭月吵架的声音格外?清晰。 葭月:「什么叫我把她弄躺下的?那个黎黎仙尊又不?是我写的。」 「要我说,还?是她太坚强了,竟然撑到如今才?倒下。要换了旁人?,在看到那本书的瞬间就非得当场昏死过去不?可。」 「无漾,你承认吧,你就是对君上有不?可描述的感?情!所以你才?一直不?肯娶我,还?故意写书想要活活尴尬死令黎!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引起君上的注意!」 令黎倏地看向竺宴。 无漾和竺宴?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她的目光立刻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竺宴不?轻不?重?看向她。 琉璃色的凤眸冷漠,自带威严,令黎瑟缩了一下,连忙收回打量的目光。正?想竖着耳朵再多听一点?秘辛,外?面忽然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那两?个人?正?在吵架呢,怎么可能忽然安静得下来?令黎看向竺宴:「你……」 竺宴淡淡打断她:「你也想歇会儿吗?」 令黎立刻闭嘴,双手捂着嘴巴,惊恐地摇头。 不?了不?了。 隔壁房间,忽然说不?出话来并且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的无漾和葭月:「……」 * 因为脚受伤了走不?了,令黎又被迫在村长家中停留下来,每日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敲锣打鼓筹备喜事?的声音。 好在她原本也爱躺着,也就还?好。 竺宴每日会来帮她上药,从竺宴口中得知?,婚事?就在三日后,新?娘是葭月,新?郞是无漾。 令黎大概知?道,他们要通过这一场喜事?,引出那只在祝余村蛰伏了二十年的大妖。 其实她有点?好奇,到底是怎样厉害的大妖,竟然要让魔君亲自出手捉它? 葭月来看她的时?候,她随口说了一句,葭月告诉她:「那不?是什么大妖,是从前的魔主,孟极。」 「孟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不?错,孟极原是赤虚负芒的坐骑。一万年前,神君平息神族混战,君临天下,斩杀负芒。负芒死后,他的坐骑孟极在六界四处逃窜,后来去了魔域,一万年间,渐渐成了气候,成为魔域之?主。」 令黎问:「那怎么竺宴又成了魔域之?主?」 葭月道:「这我就不?知?了,我只知?道,六百年前,孟极罪大恶极,本该受天道诛杀。然而他盗了神君的一枕槐安图,这才?躲过了天诛,也躲过了神君。」 令黎神情一动:「你是说,这个一枕槐安图,它可以躲过天道的诛杀?」 葭月点?头:「我听无漾说,进?入了这一枕槐安图,如同遁入另一个空间,谁也找不?到他。」 「连天道也不?能?」 「不?能,所以能躲过天罚。」 躲过天罚……她竟从来不?知?有这样好的东西。 她自认一生行善积德,却不?知?为何?遭了天罚。若是她得到了这一枕槐安图,是不?是说,她也就能躲掉天罚了? 不?是像如今这样庸庸碌碌地躺平等死,而是可以修炼,可以重?新?拥有神力。 「这个图……是竺宴的吗?」令黎试探地问。 葭月点?头:「除了君上,世间也再无人?能做出这样厉害的神器了。」 是竺宴的啊……那他拿来也没什么用吧,他又没有遭天罚。 这种东西,明显就更合适她啊,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 但这是世间的事?,合适从来不?等于拥有。 她要怎样才?能让竺宴将一枕槐安图给她呢? 她没有功绩,竺宴自然不?会封赏她;她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也无法与他交换。 她总不?能厚着脸皮直接上去问他要吧? 令黎心中如猫爪挠心似的,以至于连做梦都心心念念。 好处是,梦外?没好意思做的事?,梦里十分厚脸皮地做了。 她直接上去问竺宴:「听说你有一幅一枕槐安图,你看,你能将它送给我吗?我没有功绩,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我想了一下,我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应该就是我那还?未开出来的花了,你能先将这个图给我吗?我向你承诺,待我来日开花,我一定将它送给你。」 竺宴果然不?答应,绝情地摇头:「不?行,那是送给天酒的东西,不?会再给旁人?。」 她着急地揪紧了裙摆:「可是天酒已经灰飞烟灭了啊。」 竺宴眼中一阵悲伤。 她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我的意思是……」 她还?未说完,竺宴开口:「你说得对,天酒一万年前就已经灰飞烟灭,再也用不?上它了。那就待我来日娶妻的时?候,将它做成聘礼,送给我的新?婚妻子吧。」 「那你的这个新?婚妻子……」她想了想,又再厚了一点?脸皮问,「你介意她是二婚吗?」 竺宴看着她。 她凑上前去,眼巴巴道:「你看我怎么样?」 第59章 「你什么怎么样?」 令黎还没有得到答案, 漠然的嗓音惊醒了她的美梦。 懵懵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凤眸。 竺宴坐在她的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 脸上没有表情。 令黎瞬间清醒过来, 连忙坐起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都不敲门!」 也太过分了吧! 她到底是女孩子啊! 竺宴:「从你?说你?打算二婚的时?候进来的。」 令黎:「……」 「梦见谁了?」竺宴视线冷冰冰地落在她的脸上, 「口水都流出?来了。」 令黎一惊, 慌忙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唇角, 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顿时?恼怒地瞪他。 竺宴一脸问心无愧:「若非我叫醒你?叫醒得及时?,你?口水已经流下来了。」 令黎:「……」 竺宴:「不用谢。」 令黎:「……」 此时?, 喜庆的唢吶声从外面传来, 吹吹打打, 好不热闹, 吉时?到了。 竺宴看向令黎,提醒道:「今日?是无漾与葭月成亲的日?子,不是你?, 别想太多。」 正想叮嘱他一句「小心」的令黎:「……」 不是,这个人?一大早过来到底是干嘛的啊?就只是为了气她吗? 答案似乎还真是。 竺宴给她泼完冷水以后就起身离开。 令黎望着他好看又讨厌的背影, 只觉自?己梦中的一片芳心真是餵了狗。她轻抿了下唇, 学着他冷漠的样子,回敬道:「下次进来以前, 可以先敲门吗?」 竺宴刚要?拉开房门, 闻言转身。 令黎靠在床头, 一脸矜持地看着他:「我毕竟是个女孩子, 你?这么不敲门就进来, 影响我的名节。如你?所说,我毕竟是要?二婚的。」 竺宴挑眉, 神情不明。 四目相对,令黎虽然琢磨不透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轻轻抬了抬下巴,底气十足地与他对视。 她没错,她占理。是他进门不敲门,还偷听她做梦,是他有错。 竺宴轻点?了下头,大步往她走来。 男子身形高大,上位者的气场慑人?,原本底气十足的令黎立刻气短就缩了缩脖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他想干嘛?不会是要?打她吧? 令黎瞬间就怂了,闭上眼睛飞快道:「但我的二婚自?然没有您的随心所欲来得重要?,您不用敲门了,想怎么就怎么吧……」 话未说完,身子一轻,她人?就被抱了起来。 令黎惊讶抬眸,就看见竺宴微微绷紧的下颌。 竺宴抱着她大步出?门。 院中敲锣打鼓,一片喜色,鞭炮声噼里啪啦,腾起一片烟雾,空气中飘散着硫磺的味道。 此时?正是新娘送嫁的环节,众人?簇拥着新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令黎被竺宴抱在怀里,阔步走过迴廊,困惑地看着他。 他在干嘛?就因为她说了她很注意名节,所以他就故意抱着她出?来,游园示众一番吗? 他到底几岁啊?幼不幼稚! 竺宴没看她,双目直视前方,却仿佛分毫不差懂得了她心中的想法?,淡道:「送你?回房。本君没有回自?己房间还敲门的习惯。」 令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顿时?惊恐。 她她她这几日?睡的都是竺宴的房间?她又睡了竺宴的房间?那这几日?竺宴睡哪里! 村长?家的院子不大,没几步路就到了。令黎看到房门口挂的那盏灯笼,终于认出?来。 落后村庄,每个房间都差不多的简单。当初她刚来的时?候,无漾问她要?住哪间,她看了一眼没什么区别,只有这个房间门口挂着一盏灯笼,让她恍惚间想起扶光殿的灯笼,她便住了这间。 后来那日?,她猝不及防被葭月那一声「黎黎仙尊」放倒在台阶上,她自?己没叫,倒是将葭月吓得叫出?来。竺宴闻声从里面赶来,将她抱起匆匆进去,慌乱之中谁都没注意到,他是将她抱回了他的房间。 后来见她都躺下来,他可能也没好意思让她搬走,就一直让她鸠占鹊巢着。 此时?竺宴用脚踢开房门,抱着她走进,将她放在床上,然后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令黎忽然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张了张嘴,却也没说什么。 算了,下次对他客气一点?吧。 外面的喜乐声断断续续响了一日?,到黄昏时?分才弱了下去。夜里开了喜宴,獾疏给她带吃的回来,小青耕倒是在外面看了一整日?的热闹。 小青耕虽是神鸟,但到底是个小女孩,还不怎么懂事。令黎让獾疏跟着她,别让她被人?拐跑了。 獾疏瞅了她一眼:「神君说今日?人?多眼杂,他和无漾都不在,让我寸步不许离开你?。」 令黎心尖儿仿佛被什么轻轻拨了拨。 所以即使出?了幻境,他分得清天酒和令黎了,他也还是愿意对她好吗? 他对她,好像,一直都很好。 虽然仙神两族都想诛魔,拯救苍生?。可是她也是苍生?,要?拯救苍生?的人?并没有拯救她,反而是竺宴,是他们?要?诛的这个魔,数次救她。 令黎忽然有点?后悔早上故意气他了。 希望他今日?对战孟极不要?受伤。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几分懊恼,几分说不明的情绪。 * 一直到半夜,竺宴他们?才回来。 是他们?,竺宴,无漾,葭月。孟极根本没有出?现,没有上钩。 令黎一直没睡,听见动静立刻爬到獾疏背上。獾疏驮着她到前厅,她单腿蹦下来,就听见葭月忐忑地向竺宴解释:「君上,我真的是……」 令黎停下脚步,下意识皱眉。 他们?该不会孟极没出?现,就把?帐算到葭月头上吧? 却听竺宴道:「与你?无关,你?不要?多想。」 无漾身上还穿着喜服,见葭月一脸紧张,难得对葭月温声细语道:「君上说得不错,孟极狡猾,他可能发现了这是个陷阱,才不敢现身。」 葭月也是一身大红喜服,脸色却微微泛白?。 她与无漾自?小就有婚约,都说孟极只劫黄花新娘,结果今日?她做新娘,孟极却没有出?现。她虽问心无愧,到底年?纪小,这种时?候还是会怕被误解。 此时?见竺宴和无漾非但没有怀疑她,还宽慰她,她心里才好受了些。 「会不会……」令黎扶着门,从外面蹦进来,「方向错了?」 闻声,所有人?往她看来。 竺宴视线对上她,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早上的事,没有说话。 最先开口的反倒是村长?:「黎黎仙尊,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黎黎仙尊腿一软,险些又当场跪下去。 「别这么叫……」她捂脸,「我真的会心虚。」 她又看向无漾,有气无力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改一改你?那本书啊?」 即使畅销六界,但对神族而言,要?改一下书中主角的名字,也只是个小法?术而已吧?而且她也没多大的奢望,就要?他把?「仙尊」两字去掉,这很难吗? 令黎威胁无漾:「我跟你?说,今日?我只是摔断腿,也就放你?一马了。哪天我要?是被活活尴尬死了,我肯定是要?留下遗言要?你?偿命的!」 无漾转头看了竺宴一眼,好笑道:「你?尴尬什么?你?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仙尊,有什么好尴尬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令黎简直想气得一路蹦过去打他:「你?说我尴尬什么?还名正言顺,我怎么就名正言顺了?」 此时?,葭月弱弱道:「那个……我忘了告诉你?,君上已经下旨昭告六界,从今以后,你?真的是仙界的三大仙尊之一了。」 令黎:「……?」 令黎:「……!」 令黎勐地扭头看向竺宴。 夜里的灯火不甚明亮,竺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令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什么,她惊讶又不敢置信,半晌,才喃喃问:「为什么啊?」 竺宴:「不是想二婚吗?权势地位就是你?最好的嫁妆,不用谢。」 令黎:「……」 * 一下子真的成了仙尊,感觉像是凡人?忽然被拉到了云端。虽然睥睨众生?,但本无神力,强行飘到了那上面,没什么居高临下的快感,反而提心弔胆生?怕哪天风大点?就被吹了下去。 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和竺宴好好谈谈。 夜里,众人?各自?回房。令黎坐在獾疏的背上,追上竺宴。 竺宴知道她跟来了,没有回头。 令黎迟疑了一下,轻声问:「你?知道,天罚吗?」 竺宴脚步一停,復又神色如常,继续往前。 令黎忙道:「你?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我这一生?都在行善积德,但就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天道,遭了天罚。」 竺宴淡道:「本君与天道不是一条心,天道罚你?又如何??本君就是要?封你?做仙尊,予你?无上的权势。」 话是好话,但就是听着有点?奇怪。 令黎摇了摇头:「不,你?没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早上做了一个梦……没错,就是你?说我流口水而实际上我并没有那个梦。」 竺宴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令黎:「我知道你?有一幅一枕槐安图,虽然现在落入了孟极手中,但可以躲避天罚。」 竺宴与她做了千年?的夫妻,但至今为止,也是有时?懂她,有时?完全不懂她到底想说什么,譬如此刻。 一般这种时?候,他就不说话了,等她说下去。 令黎讪讪笑了笑:「我梦见你?想将这幅图作为聘礼送出?去。」 竺宴回想起早上的不欢而散,注视着她:「所以你?是在问我,觉得你?怎么样?」 「对,但那也不是重点?。」令黎仰头看着他,「我虽然那样说了,但我其实只是想要?那幅图而已。我目前并没有二婚的打算,当务之急还是想躲避天罚。所以你?说那个赐予我的最好的嫁妆,就是权势地位那个,其实我也用不太上。」 竺宴有点?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好笑地看着她:「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看,我现在有一个用不上的嫁妆,你?有一个用不上的聘礼,不如我们?交换一下吧。我把?交觞仙尊的位子给你?,你?把?一枕槐安图给我。」 令黎说着又在心里思索了一遍,觉得这逻辑完全没问题,遂十分有底气道:「嫁妆交换聘礼,权势交换神器,价值相当,等价交换,咱们?谁也不吃亏,你?看如何??」 竺宴忍俊不禁。 他或许真的是忍了,但没忍住,侧开头。低低的笑声在深夜寂静的院中迴荡。 令黎就看着他的侧颜,高眉、挺鼻、还有凸起的格外明显的喉结轻轻滚动。 半晌,竺宴回过头,眼中还留有戏嚯笑意:「有意思,你?用本君赐你?的东西来交换本君的东西,还说这是等价交换……黎黎仙尊,谁教你?这么做生?意的?」 令黎轻轻眨了下眼,一脸理直气壮:「你?也说了是赐给我的东西,那不就是我的了吗?我拿它出?来交换,有什么不对?」 竺宴竟被她问住了。 令黎又摊摊手:「再说,我说一枕槐安图是你?的,那是因为我这人?遵守道义。若我不那么遵守道义,我大可说它如今是孟极的,待我将它抢到,它就是我的,其实我都不必与你?交换。嫁妆和聘礼,都是我的,全是我一个人?的。」 「嗯,嫁妆和聘礼,都是你?的。」竺宴轻哂一声,点?点?头。 他这话听着不像反问,反倒更像是顺着她说,在肯定她。但那一声笑实在太意味深长?了,令黎就是觉得他是在讽刺她。 果然就听他又问:「想法?是个好想法?,问题是,你?要?怎么抢?」 如今孟极躲在图中不出?来,连他也拿它没办法?,否则何?须等到今日?? 若是孟极一直不出?现,他究竟还要?等多久? 令黎神秘一笑,故意反问:「我告诉你?,你?算我抢到的吗?」 竺宴大方点?头:「算你?抢到的,以后就是你?的。」 令黎惊喜地看着他。 都不讨价还价一下的吗? 竺宴低眸注视着她,月色溶溶,花香浮动,他的目光坦荡而坚定。 四目相对,令黎的心忽然重重往胸口撞了下。 第60章 这夜, 无漾躺在床上,也久久没有睡着。 半梦半醒间,眼前又浮现出了从前的许多事。 上古时, 他青丘一族本是最强大的神族之一。神尊神帝创世?, 神榜之上, 青丘族位列前三。只是可惜到了后辈, 青丘的光彩逐渐黯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羲和族有尊后、有斳渊, 碧落族有冶容、有应川, 就?连赤虚族,也有负芒……然而青丘的后辈却普遍没有什么出色的禀赋, 註定无法修炼出强大的神力。 他的父亲殚精竭虑、小心经营, 方才勉强保住青丘三大神族的地位, 却没想到, 赤虚之乱中,父亲被负芒吸尽神力、灵根破损而死。他的兄长继承族长之位,在诸神混战之中不畏生死, 冲锋陷阵,只想为青丘战下一袭之地, 然而出师未捷, 也战死在了沙场之上。 青丘从此到了他的手中,也同时被踢出了三大神族之列。 神君在位那一万年间, 神族并不太平, 各族私下扩充势力, 暗中积蓄力量想要对抗神君。青丘一族效忠, 却被暗讽奴颜婢膝。后来神君自己造自己的反, 堕神成魔,无漾也一路追随到了魔域, 身上背了不知多少骂名。 莫说?其他神族,就?是青丘族人,私下里也不知多少骂他、看不起?他,他们将他视作青丘的希望,他却带领他们堕落到了魔域,彻底丢了神籍。 然而只有无漾自己知道,从父亲和兄长死去那一刻起?,青丘在神族就?已经没有了希望。若说?真有什么转机,那也不在无漾,而在竺宴。 无漾这一生于神力之上毫无禀赋,可能甚至还?比不上天酒,他唯一还?算擅长的只有做生意。 他万年来追随竺宴,或许也有与竺宴年少时的情谊在里面,但那很少很少,更多的只是出于商人逐利的天性。 他知道,只有竺宴,才是青丘的未来。 如今,又多了一个,令黎。 无漾缓缓睁开眼睛。 晦暗的光线之中,兽类的眼瞳泛着敏锐的精光。 「笃笃……」头顶的墙面上传来敲击。 葭月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无漾,你睡了吗?」 无漾:「嗯。」 月光透过只煳了一层纸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落下一片浅淡的白。四周空寂寂的,显得葭月的声音格外清晰,连那里面藏着的一丝忐忑也无所遁形。 「你在想什么?」 无漾知道她?想说?什么,故作不知,淡淡扯开:「我在想,令黎说?我们方向错了,那对的方向在何处。」 少女沉默了片刻,闷闷「哦」了一声。 她?还?以为,他睡不着是因为今日发生的事。 虽然这一切都是假的,但他们今日到底是一同穿了喜服,一同拜了天地,而他们原本就?有婚约……如今却是连仪式都有了。 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原以为也会在他心里留下什么波澜,没想他却如此理智,甚至还?头头是道与她?分?析。 「我亲自去镇上查阅过卷宗,也以神力探查过,这些?新娘的共同特徵的确就?只有未婚女子这一条。如果连这都不能引出孟极,那到底要如何才能引它出来?」 葭月心里失落,勉强打起?精神回道:「那就?不引它出来了,掘地三尺找它?」 「孟极躲在一枕槐安图里,连天道都找不到它,若是能找,莫说?掘地三尺,就?是翻天覆地,君上也在所不惜。」无漾嘆道,「但确实只有引它自己出来这一条路可走。」 葭月想了想:「那明?日再?去看看卷宗吧,我们所有人一起?去看,多看几次,总能看出些?端倪。」 无漾:「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隔着墙,就?这么在夜里说?了几句,最后也没有互道晚安,又各自默契地睡下。 第二日,无漾是被一阵地动山摇给摇醒的。 勐地睁开眼睛,就?见墙面坍塌,他一震,立刻坐起?来。与此同时,只听「轰」的一声,屋顶的横樑断了,从头顶砸落。 他连忙滚下床,刚躲开,那粗重的横樑便砸落在他的床上,将木床砸成了两截。 他脸色一变,想到葭月还?在隔壁,当下变出原身,九尾狐从窗户窜出,「咻」的一下进?了隔壁房间。 床上,葭月还?睡得死死的,对这忽如其来的灾难毫无所觉。九尾狐气得重重嗷了一嗓子,窜上前将人叼了出去。 两人刚到院子,房子轰然坍塌。尘埃四起?,断壁残垣之下传来惨叫与哀嚎。 葭月这个时候也醒了,茫然又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场面。 明?明?昨夜睡觉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房子塌了? 「孟极出现了?」想到一个可能,葭月拉了拉无漾的袖子。 无漾也想到了这个可能,目光迅速往令黎和竺宴房间的方向看去。 「他们不在房中!」地面晃动,葭月站都站不稳,慌乱间转头问无漾,「他们去了哪里?可是追孟极去了?」 地面裂开了一条缝,那缝隙又顷刻间变大。无漾无瑕多想,立刻抓紧葭月的手飞身而起?,将她?带离了这院中。 然而外面的场景让他眉头紧锁,葭月白了一张脸。 「怎,怎么会这样?」 放眼望去,整个祝余村都被夷为了平地。仿佛天灾现场,山崩地裂,村民被压在倒塌的房屋和山石之下,哀叫声从地下传来。 此时,天空乌云聚集,一声闷雷过后,暴雨倾盆落下。 无漾和葭月漂浮在空中,被淋了一身,无漾转头对葭月道:「去找令黎,君上一定和她?在一起?,让他速来! 头髮黏在脸上,雨水顺着脸滑落,葭月大声问:「那你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无漾施展神力,试着搜寻被埋在地底下尚有生息的村民。 葭月点点头:「好?,你等我,我很快……」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忽然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 那脚步声无比沉重,伴随着它每一次如鼓点落下,地面摇晃不止,就?像是就?踩在了他们的心脏上。 远处,一只巨大的妖兽朝他们走来。 那妖兽长得似熊,身形却是熊的十倍不止。它一脚踩过,房屋在它的脚下化为碎屑。有村民艰难地从地下爬出,被它拎起?来,一口吞下。 葭月惊恐地看着这一幕:「那是什么东西?」 千年前她?见过孟极,孟极不是长这样的,还?是说?孟极异变了? 妖兽巨大,几步就?到了他们面前,无漾将葭月一把推开,自己飞身上前。 「快去寻君上!」 无漾以神力抵挡,然而那妖兽不止巨大,神力更是惊人,根本不惧一个神族,伸手就?将他捏在手心。 葭月立刻飞身去救,又被妖兽一掌打开。 「葭月!」 无漾一急,手中摺扇一划,飞掠过妖兽的眼睛,妖兽下意识躲闪,他趁机脱身,变回原身,将葭月放到自己背上就?跑。 妖兽虽巨大,但九尾狐善奔跑藏匿,无漾和葭月险险躲开了妖兽,却也被逼到了一处深山之中。 两人躲在山洞,然而随着妖兽在外搜寻的脚步,咚咚咚走过,这座山也摇摇欲坠,山石不住地从头顶坠落。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无漾站起?身,当机立断道,「我出去引开它,你趁机离开。」 葭月跟着站起?来:「不行,这妖兽太强大了,你们力量悬殊,你根本撑不到君上来救你。」 无漾冷静地看着她?:「他救不了我,但他能救你。」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一句话,明?明?也没有什么感情,却让葭月的眼泪瞬间涌进?了眼眶。她?深吸一口气,逼下鼻间的酸意:「你是族长,你血脉尊贵,就?算只能活一个,那也应当是你活。」 无漾注视着她?,忽然嘆了一声:「我怎会让你死?」 「我不……」 「葭月,你听我说?,今日我是在劫难逃了,但我的责任还?在。」无漾手心翻转,一枚碧莹莹的戒指出现在他手中,「这个给你,从今以后,你就?是青丘族长,我未做成的事,由?你来替我完成。」 葭月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用力摇头,攥紧手心,就?是不肯接:「不,谁要你替你做事,你的事情你自己做……」 无漾一言不发,硬掰开她?的手心,将戒指塞了进?去。 葭月挣扎之际,忽然用力将他抱住。 无漾身形一僵。 这不是葭月第一次强行抱他,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立刻将她?推开。他站在原地,轻轻闭了闭眼,直到背后手刀落下,他却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似的,一把拽住少女的手,将她?拉开。 葭月泪流满面地看着他,无漾也看着她?,手上却无比绝情,将她?拉开,返身,大步离开。 然而刚走出山洞,他倏地停下。 他震惊地看着外面。 妖兽踏碎了河道,洪水从远处奔腾而来,势不可挡,仿佛从天上倒灌,顷刻间便将整个村庄淹没。 也就?是他震惊这剎那,洪水铺天盖地,灌入山洞,又将他倒冲进?了山洞。 「无漾!」 葭月上前来,本想救他,也一同被卷进?了洪水。 「葭月……」 两人原本在山洞之中躲避,如今洪水倒灌,这里却反而将他们困死。葭月在水中浮沉,他们走兽原本就?惧水,虽有神力,也支撑不了多久。 眼见葭月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无漾艰难地抓住她?,将她?拉过,俯身往她?口中渡气。与此同时,掌中蓄积神力—— 「砰!」 一剎那的神力爆发,无漾生生将山脉噼成两半,带着葭月从中飞身脱困。 祝余村已被洪水彻底淹没,妖兽却还?没有离开,见无漾和葭月出来,立刻追来。 这时,一只四脚兽忽然之间凭空出现。 不知它从哪里来的,四周都是水泽一片,它不是从水上而来,也不是从天而降,分?明?就?是从空气中凭空出现,就?仿佛是将空间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硬闯进?来。 四脚兽形状像豹,却通身雪白,只有额间有花纹。它看着被洪水彻底淹没的祝余村,悲愤地仰天嚎叫。 「嗷——」 那声音响彻天地,饱含着痛苦、愤怒、和毁天灭地的仇恨。下一瞬,四脚兽如箭离弦一般,飞窜向前方那只巨大的妖兽。 「是孟极!」 葭月认出后来出现这只四脚兽就?是他们一直苦寻不到的孟极,激动地拽住无漾的手,几乎喜极而泣:「孟极出现了!我们快走!」 趁着孟极与妖兽打斗,赶紧脱身。 然而无漾却一动不动,他看着前方,眼底的冲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透彻:「不必走了。」 都是幻象。 「什么?」 葭月正正不解,眼前景象忽然一闪。她?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睛,再?睁眼—— 妖兽不见了,洪水不见了,满目疮痍的村庄也不见了……祝余村顷刻间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荒凉的村落,寂寥的炊烟,远处,稀稀落落的村民,还?有水牛犁田时的叫声。 「哞,哞——」 而他们,身处在安静的田野。前方,竺宴和令黎忽然出现。 令黎坐在獾疏背上,青耕在她?周围激动地乱飞。他们目光所至,竺宴掌下神力雷霆一击,兇狠的孟极被他打趴在地,变回人形。 那孟极竟是个十分?俊朗的男子。 丹凤眼,身量颀长,长相利落硬朗。 竺宴下手极重,只差没将他当场碎尸万段。孟极吐出一口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令黎看了眼孟极,又抬头骄傲地看向竺宴:「记得言出必行。」 竺宴对上她?的目光,没说?话,眼神与他出手时的狠辣截然不同。 葭月一头雾水上来:「这怎么回事?我们精心筹备了那么久都骗不了他,你们怎么将它引出来的?」 竺宴看了眼令黎:「她?的功劳。」 令黎抿着唇笑?。 昨夜和竺宴谈妥了条件以后,竺宴问她?:「现在你可以说?如何捉孟极了?你是不是知道那些?新娘身上还?有其他共同之处?」 她?理直气壮摇头:「我不知道,我又没有看过卷宗。」 竺宴:「……」 「那你继续做梦吧,本君先回去睡了。」 她?连忙拉住他:「诶,你不要这么没耐心嘛。」 竺宴心道:我对你还?不算有耐心?你但凡换个人让她?这么跟我东拉西扯看看? 「你听我说?完啊。」 她?仰头看着他,轻声分?析:「我们换个思?维,不要总是去想着新娘,那数千个新娘呢,谁知道她?们有多少共同点?现在是我们要去捉孟极,不是孟极来捉我们,拿出点主动的气势来,不要这么被动。」 竺宴看着她?:「嗯,你主动一个给我看看。」 令黎才不被他激,轻轻眨了下眼,继续分?析道:「现在我们可以确定的是,祝余村的新娘肯定是有一个共同的特徵,所以才会吸引孟极在这里蹲守二十年抢亲,不离不弃。如今我们既然找不到这个共同的特徵具体是什么,那不如换个思?维,直接将这个共同的特徵毁掉。」 竺宴立刻心领神会:「你是说?,把祝余村灭了?」 令黎抿唇一笑?:「机智如你!」 要一点点去找出那个具体的特徵是什么,那就?如湖里捞针,确实很难。但要毁掉那根针却很简单了,直接把湖给填平了,一拍两散,谁也得不到那根针。 反正他们不急,但这孟极在祝余村蹲守二十年不离不弃,只抢这里的新娘,肯定要急。 这不就?出来了吗? 当然灭村是肯定不行的,但一个幻术,对竺宴而言实在太简单了。 此时,葭月得知了真相,嘆为观止,满眼钦佩地望着令黎:「你怎么这么厉害?竟然会想到这么个釜底抽薪的办法!」 他们一直以来都只想着要怎么找到那个引出孟极的特徵,却谁都没有想过,其实还?可以直接把这个特徵给毁了。 令黎惭愧道:「其实我也就?是换位思?考了一下。」 竺宴看向她?。 令黎笑?了笑?:「你们昨日出去成亲的时候我就?在想,假如是我二十年蹲守在一个地方,那这个地方肯定有什么特别?吸引我的。」 葭月茫然:「什么吸引你?」 无漾:「睡觉?」 竺宴:「开花。」 令黎震惊地看向竺宴:「这你都知道!」 竺宴:「……」 他自然不会自作多情,认为是因为他在那里。 令黎摆摆手:「但你知道,其他人却不知。假如是我,他们将我当成了妖怪,千方百计想要引我出去,他们肯定想不到这一点,我也肯定不会出去。但如果哪天,他们将这块土地给整没了,那我肯定不能忍。」 「同样的道理,祝余村里一定有吸引孟极的东西,所以只要以幻术毁掉祝余村,他自然就?出现了。」 第61章 无漾挑眉看向令黎。 竺宴在这里, 他没那个胆子直说,想不到你竟然也会干点正事儿,原以为?你?除了?躺平和阻拦我赚钱是一点特长都没有。 但他虽没直说, 表情早已说明了一切。 令黎指了?指竺宴, 慷慨解答:「他说的, 我抢到图就算我的。」 行吧, 原来同是逐利天性。只要利益到位了?, 无论躺得多平都能原地坐起来。 然而?让令黎始料未及的是, 孟极捉住是捉住了?,图却不在他身上。而?且更要命的是, 这个孟极瞧着长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神?志却仿佛不大清楚的样子。换句话说, 他好像有点疯癫? 不是骂人那个比喻词疯癫, 就是字面意思的疯癫。 回?到祝余村,竺宴将孟极弄醒,让他交出一枕槐安图。那俊俏的男子双目空洞无神?, 看了?竺宴片刻,又像是想?起什么, 忽地变回?原身, 兽眸之中燃起仇恨的怒火,勐地往竺宴冲去。 竺宴面无表情, 直接卸了?他一双手掌。 「嗷——」 双手被斩, 鲜血溅了?一地, 孟极发出痛苦的呻.吟, 倒回?地上, 变成人形。 孟极立刻运转灵力想?要接上自己的一双手,竺宴目光一动, 孟极的灵根顿时被封。那鲜血淋漓的断掌之处没了?灵力的滋养,迅速枯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说吧,一枕槐安图在哪里?」竺宴居高临下扫了?他一眼。 孟极双目无神?,失去双手的断腕处血肉模煳,不住抖动着,嘴里喃喃不停:「不能给你?,不能给你?,那是留给呦呦的……」 竺宴眼底闪过杀意,掌下灵力一转,孟极顿时痛唿一声。随即,丹田之处被剖开,一阵绿光从他的身体里冒出。 令黎躲在外面,透过村长家漏风的窗户看去,只见竺宴竟是将孟极的灵根给生剖了?出来。 「本君再问?你?一遍,本君的一枕槐安图究竟在何?处?」 灵根被抽,如同抽筋剥髓,那孟极痛得在地上打滚,元神?不稳,竟是在人形和兽形之间来来回?回?地变幻,痛苦嚎叫,却始终牙根紧咬,不肯招供。 竺宴冷笑一声,手掌收拢,毫不留情捏碎了?孟极一半灵根。 一声尖锐的嚎叫过后,孟极彻底昏死过去。 竺宴看着他,眼底杀气浮动。 六百年前,就是他害死了?令黎,害她被天雷生生噼死。 她那时……该有多痛? 区区碎灵根之痛,怎能比得上她痛苦的万一? 杀心一起,竺宴又同时抽出孟极的元神?。 三魂七魄,只要留他一缕残魂拷问?即可,他无法再容忍他再多活一时片刻! 令黎在窗外,眼睁睁看着竺宴将孟极的魂魄分离,很快意识到他想?做什么。 她震惊地看着竺宴,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并非是一个狠辣的人。他其实很多时候只是冷漠了?一点,看起来很吓人,其实还挺好说话的。可此刻他处置孟极的手段,断双手、碎灵根、抽元神?……却样样皆是心狠手辣的酷刑。 就仿佛,他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才至于下如此狠手。 令黎能够想?到他们之间最深的仇恨也就是孟极害死了?天酒,然而?这不可能。天酒一万年前就已经死了?,且也与孟极无关……吧? 算无关吧? 毕竟孟极虽是负芒的坐骑,天酒也算间接被负芒所害,但负芒都已经灰飞烟灭了?,再是株连一头?坐骑也株连不到这个程度。 令黎困惑不解,眼看竺宴就要以神?力撕碎孟极的元神?,她刚想?出声阻止,忽然房中光芒一炽,紧接着,她就被一阵强大的神?力给震开了?。 「啊……」 竺宴满身戾气,他不仅想?撕碎孟极的元神?,一想?到当年她独自受雷噼之痛,他就仿佛回?到了?六百年前……那时他昏睡十年,对她的处境一无所知,直到感知她魂灯已灭,才终于醒过来。 那一刻他如身坠地狱,万劫不復。 即使此刻想?起,也如走火入魔一般,恨不得毁了?这天地,为?她陪葬,他也……为?她陪葬。 神?力汹涌运转于掌心,就要以雷霆万钧之力将孟极的元神?击得粉碎,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痛唿。 他神?情一变,立刻收了?神?力,闪身出去。 令黎只是被神?力震开了?,受伤是没有受伤,但忽然摔出去,落地那一下还是疼的。她叫了?一声,刚睁眼,就见竺宴出现在她面前。 他蹲下身将她扶坐起来,柔声问?:「疼不疼?」 疼肯定?是疼,因为?疼,就会下意识生气。令黎生气得都没注意到他难得温柔的语气,没好气看了?他一眼:「你?摔一下试试疼不疼?」 竺宴见她中气十足,心下也松了?一些,仍是歉意地解释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在外面。」 令黎脱口?而?出:「你?都被仇恨沖昏头?脑了?,能知道什么啊?」 说完才注意到竺宴格外深邃的眼神?,反应过来竺宴是魔君,她这么无礼冒犯……顿时心虚忐忑,气势立刻弱了?下来。 却听竺宴沉默一瞬,低道:「我的确是被仇恨沖昏头?脑了?。」 令黎看向他,只见那双凤眸之中一片沉寂,然而?那沉寂之下却绝非平静,反而?像是翻涌着滚滚情绪,只是被他极力压制了?下去,看起来就只剩下了?克制的沉寂。 她心中如被什么触动,斟酌地问?:「你?们之间,有很深的仇恨吗?」 竺宴注视着她:「嗯,恨不得杀他千次万次。」 令黎不理解这样的仇恨,但她觉得有点坏事。毕竟一枕槐安图也有她的一份,从感情上来说她支持竺宴有仇报仇,但从利益上来说,她希望竺宴能先克制下他自己。等她拿到图了?,他怎么将仇人碎尸万段都可以。 他诚然可以将孟极魂魄分离,将他打得灰飞烟灭,只留下一缕残魂给他拷问?。但他这么不留情面,孟极多半也要鱼死网破了?。 于是令黎委婉地向他表达了?这个想?法。 竺宴问?她:「你?想?留他一命?」 令黎客气道:「如果?可以的话……」 竺宴沉默片刻:「可以。」 令黎眼睛一亮,惊喜地望着他。 竺宴刚从往事中抽身,对上她此刻生动的目光,仿佛在暗无天日中捉住了?一缕光,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呵护。 他凝着她,轻道:「那本来就是给你?的,你?想?如何?便如何?。」 令黎一怔,又想?魔君果?然一诺千金,说了?她捉出孟极就将一枕槐安图给她,如今虽然不是她出的力气,但也依旧信守承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是条汉子! 这样一想?,身上也不疼了?,就要唤獾疏过来背她离开。 竺宴却先一步蹲在她身前:「上来吧。」 令黎:「……!」 什,什么上来? 竺宴回?头?看向她,又用眼神?示意了?一番。 令黎觉得有点惊恐。 他他他这是要背她吗?堂堂魔君,竟然要主动委身背她! 「不,不用了?,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爬回?去……」 竺宴淡道:「本君从不欠人,害你?摔倒,如此就算赔罪。」 无漾和葭月刚从外面回?来,就见竺宴背着令黎回?房。男子身形挺拔,如松柏翠竹,步履缓慢。少?女趴在他的背上,乖乖抱着他的脖子。 两人缓缓走过回?廊,男俊女俏,美好宁静得就如同一幅画。 葭月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顺道将无漾也按了?回?去。她躲在院外,目光安静又羡慕,喃喃感慨:「这么多年了?,神?君与神?后还是这样恩爱。」 无漾对此不予置评。 神?君是真的很爱,那个神?后就不一定?了?吧。 令黎趴在竺宴背上,觉得他走得有点慢,短短的一段路,怎么感觉他走了?好久,忍不住关怀出声:「你?是不是受伤了??」 竺宴:「……」 令黎识趣地闭嘴。 想?了?想?,又困惑地问?:「你?知道呦呦是谁吗?」 竺宴一怔:「哪个呦呦?」 「就刚才,孟极说的,说他要把图留给呦呦……」 竺宴沉默了?一瞬:「哦,本君没注意听。」 令黎:「……」 你?都注意什么了??就注意报仇了?吧。 「那是不是找到这个呦呦,就找到图了??」 竺宴淡道:「不必这么麻烦,待将你?送回?房,本君再去折磨他,他总有受不住的时候。」 令黎一头?栽倒在他肩上。 原来一直觉得竺宴挺有勇有谋的啊,怎么今日脑子里全是折磨人的想?法?好像个暴君。 她忍不住提醒:「你?没有注意到,那个孟极他神?志有些问?题吗?」 「嗯?」 「他的眼神?空洞,目光疯疯癫癫的样子……你?注意到了?吗?」 竺宴沉默。 令黎懂了?,没注意到。 果?然仇恨蒙蔽人的双眼啊,令黎摇头?感慨。 第62章 一直到令黎的腿伤完全好起来, 竺宴也没问出一枕槐安图的下落。若不是答应过她,孟极应该早已被他打得魂飞魄散,只剩一缕残魂了。 主要的困境是, 疯癫的人根本不怕疼痛和折磨。反倒是竺宴, 关心则乱, 一次次失控, 村长?家房子都快被他掀了。 村长?不知原委, 还以为竺宴如?此急切只是为了问这二十年间失踪新娘的下落, 感动得热泪盈眶,安慰道:「其实她们?失踪多年, 即使活着, 也?失了贞洁。她们的家人也?不希望她们?再回来, 只要今后不再有新娘被抢, 祝余村总有未来。」 令黎虽然贊成让竺宴冷静一点,但听见?村长的话还是皱了下眉:「贞洁有那么?重要吗?」 村长?:「那是自然,贞洁是女子最好的嫁妆。她们?落在妖兽手中这么?多年, 失了贞洁,就算找回来也?嫁不出去了。留在家中, 也?不过徒增兄妹不睦。」 令黎反问:「女子最好的嫁妆难道不是权势地位吗?」 村长?一脸惊恐。 令黎指了指竺宴:「他说的。」 天地共主说的。 贞洁不是女子最好的嫁妆, 权势地位才?是。 竺宴看不得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冷笑道:「再找不到一枕槐安图, 你命都没了, 还想着嫁妆?」 令黎一脸茫然。 什么?命没了?她怎么?会命没了?不是只要不用?神力, 天道就找不到她吗? 她早已没有了神力, 天道难道还要追着她不放? 想到这里, 茫然瞬间变成惊恐,以至于当夜连觉都没睡好。 辗转反侧间, 她鬼使神差地感觉院子里有人,爬起来往外一看,竟是竺宴。 残缺的月亮挂在天上,他独自一人立在院中,背影寂寥孤绝,深秋的霜风轻轻吹拂过他银白的髮丝。 他的视线落在天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像一幅美丽的画,令黎看在眼里,却?只觉心尖儿仿佛被什么?轻轻蛰了一下。 这万年间,像这样漫长?而寂寞的深夜里,他也?常常这样独自遥望天际吗? 每当这个时候,他在想念谁? 这一个剎那,令黎竟隐隐有些羡慕天酒。 世间能有几个女子,在死后还能得到倾心相?爱的男子一万年的执念? 可是换个角度,被留下的那个人又?太过可怜。 神族的一生漫长?,他一日放不下,这漫长?寂寞的生命对他而言就绝非馈赠,而是折磨。 深情的执念格外美丽,她喜欢欣赏这样的美,但对于被欣赏的那个人而言,却?很残忍。 这一刻,令黎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很希望他能够放下。就像她梦里那样,他换个人喜欢,即使将原本打算送给天酒的东西送给另一个女子做聘礼也?没关系。 毕竟他已经执着地爱了她一万年,他从未辜负天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爱应该让他鲜活,而不是死寂。 令黎心中暗嘆一声,默默回到床上躺下。 * 对祝余村的村民而言,从捉住孟极的那一刻起,这二十?年的灾难就算彻底终结。他们?奔走相?告,欢欣鼓舞,准备迎接新的未来。而至于那些被捉走的新娘,她们?的生死下落,他们?显然并不关心。 对他们?而言,那都是过去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做人最重要的是要往前看。而那些过去的,就当做必不可少的牺牲吧。 毕竟芸芸众生,总有人要被牺牲。 他们?对令黎和竺宴千恩万谢,并提议将孟极当众烧死。 新娘们?还没有找到,他们?就想烧死孟极。六界都说魔君绝情,这样一看,究竟是谁绝情? 当然不绝情那个也?很疯批。 竺宴恨死孟极,刚好将折磨人的手段都用?尽了,村长?这个提议及时给了他新灵感,他当下便点头:「可。」 令黎:「……」 「要不……还是将他交给我吧?」令黎弱弱提议,「让我将他带回交觞,慢慢询问。」 竺宴挑眉看向她,神情十?分意味深长?。 可恨某人完全领会不到,无漾在一旁干着急,主动打岔:「要不还是让我将他带回从极渊吧,要说严刑拷打,还是从极渊比较有一套。」 葭月小声道:「可是他骨头很硬啊,君上亲自严刑拷打都拷打不出结果,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无漾:「……」你就别?跟着起闹了行不行?没看出来令黎要把野男人带回家,有人这是吃醋了吗? 葭月没看出来,令黎也?没看出来,甚至还格外认真提议:「我其实有一个办法?。」 无漾摺扇敲了下脑袋。 他有预感,这绝不是什么?好办法?。 果然,就听令黎立刻道:「孟极不是想把一枕槐安图留给呦呦吗?反正他神志也?不是很清楚,我可以来冒充这个呦呦啊,我很擅长?做替身?的!」 具体请参考她在燃犀镜中做天酒的替身?。 令黎骄傲地看向无漾,试图让他给她作证:「无漾,你说是不是?」 无漾:「……」 剎那间,他背嵴发冷,头皮发麻。 竺宴轻飘飘看向他:「是吗?」 无漾根本不敢看他,硬着头皮对令黎道:「这中间其实有点误会……」 你不是做替身?很成功,你是勾引竺宴很成功。 令黎困惑,一脸认真问:「什么?误会?」 「对啊,无漾,什么?误会?」竺宴慢条斯理释放威压。 就是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魔君之醋,怎是他一头无辜的九尾狐能承受得起的?无漾险些当场跪下。 无漾神情一凛,立刻义正言辞拒绝令黎:「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令黎:「……?」 无漾:「从前也?就算了,但你如?今已是堂堂仙尊,一举一动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整个交觞的颜面。你若是替身?,那交觞便是替身?,我如?此劳心劳力可不是为了去打理一个替身?仙门!你若执意如?此,那咱们?就分道扬镳吧,我另起门派,你自己打理交觞。」 令黎:「!」 不行,不能让她自己打理交觞啊! 若是从前也?就算了,没有交觞她还可以换个门派躺平。可如?今她不是一个人了,她还有两只灵兽要养。 一个整天喊着吃糖葫芦,一个每天要吃仙草……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东西都是要钱买的呢? 若没有无漾,谁来赚钱? 她自己? 不不,绝对不行! 令黎瞬间大义凛然表示:「我觉得你说得对!这个替身?绝对不做!」 竺宴满意地点了下头,转身?走开。 无漾险些当场伏地痛哭。 他太不容易了,真的太不容易了! * 但最后孟极还是被带回了交觞。 孟极被关在村长?家中,村民们?总是偷偷去杀它。但他们?一介凡人怎杀得了孟极?怕只怕非但杀不了,反被他利用?逃跑。 这孟极虽然疯了,却?十?分狡猾。 竺宴打算将他带回从极渊关押,令黎生怕竺宴控制不住自己的仇恨,一怒之下将他弄死,便暗中去怂恿无漾,让无漾出面将他要回交觞。 原以为怕是要有一场苦战,毕竟他们?是在跟魔君抢人,没想竺宴却?十?分轻松地答应了。他不仅答应,还表示要亲自跟他们?回交觞。 令黎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却?说不出哪里怪。小青耕就十?分开心了,一路叽叽喳喳围着他们?转,不知道的还以为竺宴是她爹。 结果她转完却?回到令黎身?边要糖葫芦。 令黎:「……」你可真现实啊,围着你爹求疼爱,回来问我要糖葫芦! 我是你的钱袋子么?? 最烦的是,青耕是神鸟,不管她怎么?吃糖,她都不会长?蛀牙,令黎就无法?以牙齿会坏掉为由拒绝她。 「糖葫芦,糖葫芦!」小孩子要吃糖的时候烦人是真的烦人,在她耳边嚷嚷个不停。 令黎被吵得头疼,只好答应她,对无漾道:「你先带君上和葭月回交觞,我去给她买糖葫芦。」 小青耕闻言,立刻不嚷嚷了,「咻」地停在她身?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这半年间,令黎时常带着青耕和獾疏出去给他们?买零食和玩具,无漾都习惯了,颔首:「好。」 竺宴却?道:「本君与?你一同去。」 无漾和葭月顿时神情微妙地看着他们?。 却?见?令黎一喜,立刻对竺宴道:「那太好了!你带她去买吧,我先回交觞!」 葭月:「……」 无漾:「……」 竺宴:「……」 他当初真不该把她放在木头里! 面对着三道谴责的目光,令黎总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样似乎不太好……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 但她还是默默跟了上去,和竺宴一同来到凡间。 与?荒寥的祝余村不同,这一次他们?停留在一座颇为繁华的小城。祝余村全村务农,小青耕想吃糖葫芦得现摘山楂现熬糖浆,城里商业却?十?分发达,街头店肆林立,各色商品琳琅满目。 但小青耕专情,虽也?给她买了其他糕点零食,但她最爱的还是糖葫芦。最后其他零食都不要,左手一根糖葫芦,右手一根糖葫芦。 不得不说,她这一点跟竺宴还挺像。 歷经万年,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地位,什么?样的美人都见?过了,他还是只爱天酒。 啧。 令黎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和小青耕,如?果不是知道小青耕的来歷,她真的要怀疑眼前的碧衣小姑娘是他与?天酒生的女儿了。 竺宴察觉到她的目光,往她看来。 繁华的街头人来人往,小店的叫卖声充斥在周遭,他身?上沉寂了万年的孤冷似乎也?在这瞬间散去。 「看什么??」 令黎回过神来,飞快地移开目光,含煳道:「没什么?,就忽然觉得小青耕跟你还挺像的。」 虽然知道不是,还是故意扯开话题:「她真不是你的女儿吗?」 竺宴:「……」 令黎看着围在他腿边安静吃糖葫芦的小孩子,一脸惋惜:「好可惜,多可爱的小姑娘啊。」 竺宴扯了扯唇:「你与?其如?此羡慕,不如?反省下自己。」 令黎一脸茫然望着他:「反省?我要反省什么??」 竺宴已经冷漠地往前走去。 令黎望着他的背影,愣了半晌,一个念头忽然闪入,她顿时惊恐—— 「你你你的意思是,我有一个女儿?!」 令黎追上去,震惊地拽住他的衣袖。 竺宴:「……」 是他错了! 一万年前,他真不该把她放进木头里! 他们?但凡有孩子……竺宴懒得理她,绝情地拽回自己的衣袖,一言不发走开。 但这沉默在令黎看来却?等同于默认,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她的天!她一直以为自己还是朵黄花,万万没料到,自己不仅有夫君,竟还,还和他生了个孩子? 那他们?现在在何处? 想到这懵懵懂懂的六百年,令黎心里瞬间难受起来,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抛夫弃子的渣女,整个人因为愧疚而郁郁寡欢。 此时太阳已经到了头顶,竺宴回头看了眼失魂落魄的令黎,抬步走进一家酒楼。 凡间的酒楼,食物虽无灵力,美味佳肴却?丝毫不逊于神界。 此时正值用?膳高峰期,已经没有雅座了,大堂内人声鼎沸,店小二举着茶壶和热腾腾的菜餚飞快地穿梭。 竺宴将令黎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见?她还懵懵的,也?没问她,自己让店小二上了她爱吃的菜。 等待上菜的过程里,小青耕就专心致志吃着她的糖葫芦,獾疏虽无法?变成人形,也?占了一个位子。令黎没有说话,郁郁地垂着脑袋。 竺宴也?没有说话,一桌子四个安静得有些诡异。 直到店小二将菜上齐,令黎忽然无声掉下两滴眼泪。 竺宴立刻发觉,眼底顿时闪过慌乱:「怎么?了?」 令黎只是一时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情难自抑,控制不住落了泪。本以为无声无息,反应过来后连忙调整情绪,用?力去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没想竺宴眼睛这样尖,这样都能发现。 人就是这样,悲伤的情绪不被发现还好,藏在心里自己就可以压制。一旦被发现,那样的悲伤立刻就会没有理由地扩大,瞬间变得不可控起来。 竺宴这么?一问,令黎的眼泪顿时就控制不住了,如?脱闸一般,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她抬手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完,她更加难过,终于哽咽出声。 青耕和獾疏正兴致勃勃盯着饭菜,这时终于也?发现令黎哭了,双双茫然又?手足无措地放下筷子。 「可是饭菜不合胃口??」面对令黎的眼泪,竺宴身?心都慌了。 是啊,他们?分开了六百年,她的口?味说不定变了。 他连忙柔声问:「可是因为我不曾问你的意思就点了菜?我现在就让店小二重新上菜,好不好?」 令黎边哭边摇头,站起身?来:「我不吃了,你们?吃吧,我要去找我的夫君和女儿。」 竺宴:「……」 令黎看着竺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他深夜独自一人立在院中,遥望天际,背影寂寥落寞,仿佛被寒霜冻住。 会不会,也?有一个男子这样日夜等着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你将獾疏和青耕送回去吧,我走了。」 令黎转身?就走,竺宴连忙起身?拉住她:「你没有女儿。」 令黎擦着眼泪,瓮声瓮气道:「那就是儿子。」 「……」竺宴忽然无比后悔刚才?有意招惹她,柔声安抚道,「也?没有儿子,你还没有孩子。」 令黎眼泪一停,回头看向他。 她看起来真的很难过,眼睛红红的,眼泪水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看他的目光可怜巴巴的。 竺宴抬手,下意识想替她擦眼泪,手落在空气里又?僵硬地停下,沉默收回。 令黎问:「真的吗?」 竺宴低眸凝着她:「真的,你们?……你们?如?今还没有孩子。」 酒楼大堂内客人众多,他们?本就长?相?惹眼,又?突兀地站在中央,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令黎在哭。 有人大声问:「这位小娘子怎么?哭了?可是你家夫君欺负你了?」 立刻便有人跟着道:「我说这位郎君你怎么?回事?这么?娇美的小娘子,换作旁人疼她都来不及,你怎么?还欺负她?」 见?他们?一桌另还有一个小女孩和一只宠物,这就有人鸣不平:「就是啊,为你生了女儿,还养了一条狗,有这样的娇妻是你的福气,你却?不晓得知冷知热疼她,也?是挺白眼狼儿的。」 「就是说,有些男子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实则干啥啥不行,欺负女子第一名,这样的男子留他何用??」 「……」 市井之处人多口?杂,七嘴八舌没什么?收敛,几名妇人说着就上前来,彪悍地护在令黎身?前。 令黎一惊,立刻手忙脚乱解释:「不是,他不是……」我夫君啊! 「抱歉,下次不会了。」竺宴眼眸深邃,直直看着她。 令黎一头雾水。 哈?你道什么?歉?这都不关你的事啊…… 几名妇人立刻回头,仗义问:「妹子,你可愿原谅他?若是不愿,咱们?这就上官府!你放心,有咱们?姐妹在,必不会让他再欺负你!」 令黎:「……」 她一巴掌捂住自己的脸,觉得这下真是有口?难言了。 这么?稀里煳涂闹了一场乌龙,为了赶紧了结,令黎只好硬着头皮点头。反正只要脸皮够厚,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事实证明?,万事只要不反驳,很快就能结束,甭管怎么?结束的。 妇人们?散去,令黎与?竺宴重新坐下,其他食客不再关注他们?,酒楼之内又?相?安无事起来。 令黎心中真是觉得万分抱歉,小心翼翼地看着竺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们?这么?热心……」 她想想都替竺宴觉得丢脸。 被误会跟她那什么?了不说,还被误会是个欺负妻子的软饭男。 「要不我们?换一家吧。」令黎提议。 竺宴看向她:「饭菜不合胃口??」 「倒不是……」 「那就不必换了,吃吧。」竺宴将筷子放到她手中。 令黎:「……」 行吧,他都不介意了,她只管闷头吃饭。 竺宴注视着她,半晌,轻声问:「方才?,为什么?哭?」 令黎手一僵,热意直冲脸皮,头压得更低了,小声道:「就忽然觉得很内疚,很对不起他们?……不是,没有他们?,就他。」 竺宴眼底情绪涌动,却?只是沉默地收回目光。 令黎味同嚼蜡地吃着,心中犹豫许久,终是放下筷子,看向竺宴:「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 竺宴指尖一滞,转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令黎道:「若是他还活着的话,我想去寻他。」 「为什么??」嗓音哑然。 令黎眼前再次浮现出竺宴深夜独自立在院中的画面。 隔着记忆与?现实,她的心底仍旧忍不住涌出悲伤。 令黎轻喃:「说不定……他正在等我,我不想让他等太久。」 第63章 人间的酒楼, 尽是市井烟火。觥筹交错声、说书评弹声夹杂,偶尔穿插着小二上菜的吆喝。 像一副喧嚣嘈杂的画,有声有色, 飞速变幻。然而那画的前景, 却是一对久久静止的男女。 少女一动不?动, 仰头看着眼前的男子, 她的脸色苍白, 眼眶却因为悲伤而通红。 男子低眸, 直直注视着她,波澜不?惊的凤眸底下, 只有他自己知道翻涌着多么澎湃的情绪。 四目相对, 他们仿佛自这一方市井喧譁的时空剥离。 不?知过了多久, 竺宴终于开?口:「他并未等你?。」 他的肤色白得近乎透明, 眼角却隐隐泛出红色,嗓音喑哑:「他已经?……无法再等你?了。」 少女得到?答案,眼中?那一丝希冀如一束光, 剎那黯淡。 他已经?无法再等你?了。 她终究没有问为?什么?,毕竟答案多么?显然。 是无法, 而不?是不?愿。 什么?样的情况下, 才会愿意却没有办法呢? 她其?实早已猜到?他已死去,再问也?不?过是不?放心。不?放心……怕万一他还在像竺宴一般, 在更深露重的夜里, 独自一人遥望天际, 无望地等待着她。 如今得到?答案, 令黎既遗憾, 却也?释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仔细想想,她之所以会失了所有关于他的记忆, 想来应当?就是自己的选择吧。或许六百年前,正是因为?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所以她才会自己抽出那一段记忆? 但这也?太懦弱了,都不?像她了……她问:「我的记忆是我自己抽走的吗?」 竺宴眸光寂静:「嗯。」 令黎便不?再问下去。 虽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并不?想再执着于过去。还是多花点心思想想怎么?才能从孟极口中?问出一枕槐安图的下落吧。 但越想越觉得没什么?希望,直到?回到?交觞,也?没什么?头绪,反而还遇见了更现实的困境。 章峩和昆吾两大仙尊到?了,带来了许多弟子,浩浩荡荡,十分气派,几乎占满了整个山头。 隔着老?远,令黎就感觉到?了交觞上下剑拔弩张的气氛。仙门弟子肃然持剑,长?风将他们的衣袍吹得猎猎。 她走在前面,两派弟子一开?始没看到?竺宴,拔剑拦了她的去路。直到?见竺宴出现在她身后,方才哆哆嗦嗦跪下,膝行着朝两侧让开?去路。 令黎和竺宴回到?主?峰,还未进?殿,便听见里面传来争吵。 「望白仙尊,厌存仙尊,两位或许有所不?知,我在交觞就是个管帐的,其?他事情一概不?管,两位沖我一个帐房发火也?是无用,还是稍安勿躁,待我们令黎仙尊回来了,你?们有事亲自同她说。」 望白:「无漾,你?此时撇得倒是干净!她一个木头精,若不?是你?写书颠倒黑白,让六界误会,何来她今日鸠占鹊巢?还黎黎仙尊?哼,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脸,一个毫无神?力的木头精,竟也?敢以仙尊自居,将境尘放在何处?又将本尊与厌存仙尊放在何处?」 厌存:「正是!便是境尘毫无担当?跑了,仙界还有望白仙尊与本尊,她一个木头精自居仙尊,可问过本尊、问过望白仙尊了?」 两大仙尊气势汹汹,归根结底就是对交觞白白落入了令黎手中?不?满。 要知道,从前境尘在时,仙界三大仙门,交觞居于首位。如今境尘忽然不?明不?白地带着交觞弟子跑了,这么?大个仙门忽然无主?,俨然天上落下个天大的馅饼,结果这个馅饼谁也?没分着,却就平白落入了一个来路不?明没什么?神?力的木头精手里。 章峩和昆吾怎么?想怎么?不?服气,这才声势浩大前来,兴师问罪。 却不?想还未问出结果,就听殿外传来一句:「那两位仙尊来这里闹事,可先问过本君?」 望白与厌存背嵴一寒。 殿外,竺宴淡淡看着两人,惊世风华的一张脸,神?情漠然,不?怒自威。 他的身旁,正站着他们口中?的黎黎仙尊。 去年刚从燃犀镜中?捡回一条命,两大仙门如今元气大伤,都收敛了许多,连忙朝着殿外跪地,毕恭毕敬行礼:「拜见君上。」 竺宴却未进?殿,反而视线落在主?殿上方的牌匾。 这里原本叫空明殿,如今已换了名字——破颜。 破颜,开?花之意。 竺宴喉间发出一声轻嗤,转头看向令黎,慢条斯理道:「破颜?你?对开?花还真?是千年如一日执着。」 令黎干巴巴地笑了笑:「也?不?全是……这里原来叫空明殿,空明为?天,太神?圣了,我高攀不?上,还是开?花比较适合我。」 竺宴似笑非笑看着她。 令黎硬着头皮道:「你?若是不?喜欢,我这就让人换回来……无漾!」 无漾:「……」 就是说,他堂堂青丘族长?,在交觞生生将自己混成了打杂小厮,连换个牌匾的活都是他的! 竺宴淡道:「不?必了,如今你?是交觞仙尊,别说是一块牌匾、一座殿名,便是你?将交觞仙山炸了,将交觞水填平,也?是你?身为?仙尊的权力,本君不?会插手。本君给你?的权力,谁若置喙,便是与本君为?敌。」 竺宴视线淡淡扫过跪地的望白与厌存。 望白和厌存头压得低低的,盯着地面。 竺宴又徐徐问:「两位仙尊,可接过本君神?谕?」 望白与厌存一僵,点头称是:「三日前,已跪迎君上神?谕。」 燃犀镜中?损兵折将,早已将他们的风骨也?彻底折去。此时做小伏低,丝毫不?敢忤逆魔君。 然而话音刚落,一阵强大的力量骤然向他们直击而来。 「砰!」 「砰!」 接连两声,二人被打飞出去,重重撞上破颜殿上的柱子,又掉落在地,口吐鲜血。 竺宴居高临下,慢条斯理反问:「既接了本君神?谕,那二位今日来此处做什么??」 望白与厌存被竺宴如此不?费吹灰之力的一掌重伤,心下发凉,更加明白双方神?力是何等悬殊,当?即不?敢再说什么?,只伏地认罪:「君上恕罪!」 「说得不?错,你?二人的确有罪,阳奉阴违抗旨之罪。」竺宴看向无漾,「你?说,忤逆本君,应当?如何处置?」 无漾跟随竺宴万年,深谙君心,立刻道:「削去仙籍,打落凡尘。」 无漾说着,看了眼令黎:「另择贤良统领章峩与昆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令黎接收到?无漾的目光,顿时惊恐。 他们说的那个贤良……该,该不?会是她吧?! 不?…… 「允。」 竺宴说着,抬手便要削望白与厌存仙籍,将二人打回凡间。 令黎震惊地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天地间至高无上的权势和力量。 之前的相处,或许因为?燃犀镜中?太过熟悉,即使出来,她也?常常失了分寸,甚至还曾动手打过他。然而此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他是天地共主?,是说一不?二的君上。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想要谁生便要谁生,想要谁死便要谁死。 这样的距离让她震撼且迷茫。 与她一样震撼的还有一向跋扈的望白,竟呆呆跪在原地,也?不?知是否威压之下,他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还是厌存及时反应过来,生死关头,连忙膝行两步,争辩道:「不?,不?!君上误会了!我与望白并非抗旨前来闹事,实则全是为?了黎黎仙尊的安危而来!」 他如此一说,竺宴掌下白光停住。 他看了眼令黎:「哦?若说是为?了黎黎仙尊的安危,那倒是本君错怪你?二人了。」 站在他身旁的黎黎仙尊:「……」 即使到?了今日,她听见「黎黎仙尊」四字仍旧会有那种头晕脑胀丢脸丢得想原地昏过去的感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个仙尊一个魔君却竟能如此面不?改色地说出来。 他们可是曾刻意修炼过增强脸皮的功法? 厌存忙道:「不?不?,是我与望白仙尊未说明白,才让君上误会。」 厌存看向令黎:「黎黎仙尊,我早前听望白仙尊说起,你?如今毫无灵力。」 黎黎仙尊膝盖疼得厉害,连忙摆手:「厌存仙尊不?用这么?客气,还是叫我令黎吧。」 「叫令黎仙尊。」竺宴看向令黎,不?轻不?重反问,「你?也?想抗旨吗?」 想到?抗旨要被残忍地削去仙籍,令黎立刻惊恐地摇头。 「是,君上。」厌存继续道,「令黎仙尊如今全无灵力,虽说灵力不?是做仙尊必须的条件,但仙神?两族,百年过后,容颜便全靠灵力维持,灵力高强,容颜自可长?长?久久维持年轻。如今令黎仙尊飞升已有一百年,仍旧没有修炼出灵力,之后若再无灵力滋养,只怕容颜会急速衰老?,再过百年,连命星也?将陨落。」 令黎心头一跳。 厌存说得不?错,仙神?两族,容颜靠灵力维持。这也?就是为?什么?燃犀镜中?,当?尊后后期压不?住魔脉之时,会满头白髮,流露出老?态。 不?仅容颜,连生命也?是靠着灵力维持。神?族生命漫长?,就是因为?他们的神?力最为?强大。 她之前一心只想着躲避天罚,竟忘记了若是一直没有神?力,不?待天罚下来,她也?会自然地死去。 她看向竺宴。 这就是为?什么?他之前说,若是再找不?到?一枕槐安图,她命都没了吗? 竺宴手中?白光敛去。 无漾看在眼里,心下明白,这厌存生死关头一语中?的,竺宴也?没了杀他的藉口。 无漾问:「那厌存与望白仙尊前来,想必是已经?想出办法了?」 厌存哪里想出什么?办法?不?过是求生本能。但骑虎难下,此时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他一咬牙,点头道:「不?是什么?好?办法,但也?是我与望白仙尊的一点心意。」 他看向令黎:「我二人愿每人渡千年修为?给令黎仙尊,助她统领交觞。」 望白闻言,勐地抬头。 令黎也?是勐地抬头。 这,这么?下血本的吗?! 但其?实她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如今正愁没有神?力。燃犀镜中?,章峩和昆吾还险些杀了她,此时他们一人给她千年神?力,也?是她应得的,就当?做是他们给她的赔罪了。 这么?一想,令黎立刻心安理得地点头,转头就对竺宴道:「我可以。」 竺宴看向她,一脸绝情:「不?,你?不?可以。」 令黎:「……」 为?什么?这个语气,仿佛瞬间梦回黄花? 之前在祝余村就是这样,她说她可以,他就说不?可以。 竺宴又看向厌存与望白:「你?二人既是心怀对令黎仙尊的敬重而来,那本君便暂不?予问罪。只是你?二人的仙力,黎黎仙尊用不?上,可折算成其?他。」 「其?他?还请君上明示……」 竺宴想起燃犀镜中?令黎给他留那一枚仙果,道:「章峩的仙果,本君观黎黎仙尊甚喜,不?如从今往后就移植至交觞吧。」 望白如闻噩耗,剎那间脸色青白,险些当?场昏过去。 竺宴视线又落在厌存身上:「至于昆吾……本君一月后要为?黎黎仙尊正式举行授印大礼,届时六界同贺,场面盛大,便由厌存仙尊亲自筹备。」 交觞的新任仙尊,不?仅有天地共主?亲自授印,还有另一大仙门昆吾鞍前马后筹备盛典,更有章峩满山仙果移植朝贺……这样的排面,开?天闢地以来也?是闻所未闻。 竟不?知这木头精究竟是哪里得了魔君的欢心,非但平白让她飞升仙尊,更对她偏爱至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厌存心中?五味杂陈,面上恭恭敬敬应下:「是,君上。」 * 此次上交觞抢夺地盘,望白与厌存万万没料到?会遇见竺宴亲自护航,鎩羽而归,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两人灰熘熘带着门下弟子离开?了交觞。 令黎却十分惋惜那两千年灵力,虽不?敢说什么?,但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嘆气。 她的神?力没得了,以后会衰老?得很快,而且也?不?过百年寿命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现在没有一枕槐安图,如果望白和厌存真?的给了她灵力,天道立刻就会发现她,她当?场就死了,连老?死那一日都撑不?到?。 这样一想,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找到?一枕槐安图。 令黎想来想去,还是打算去套套孟极的话。她只答应过无漾不?做替身,又没说过不?用其?他骗的手段。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单独见孟极! 她时时去看孟极,时时都能看到?竺宴在折磨他,就跟再找不?到?一枕槐安图死的那个人是他似的,比她还着急! 他都不?睡觉的吗? 他不?睡觉没关系,好?歹也?让孟极歇会儿?吧?这样没日没夜地拷打,一不?小心把他整死了怎么?办? 就是说,男人冲动起来真?的一点脑子都没有,甭管多么?有谋略的男人。 要说情绪稳定,还得指望她。 令黎情绪稳定地冥思苦想了一夜,想到?一个办法,立刻冲去地牢,想将竺宴拖出来。 孟极似乎被折磨久了,神?志也?间歇性地清醒过来,令黎在外面听见他的声音,含含混混,仿佛嗓子里卡着一口血:「神?君急了?可是因为?没有一枕槐安图,她就快死了?」 「可即便有一枕槐安图又有什么?用?她本就是逆天而生,根本不?可能自行修炼出神?力,你?与她此消彼长?,若要她活,除非你?……」 「闭嘴!」 令黎刚狐疑地停下脚步,就被竺宴发现了,他一掌打晕了孟极,顷刻间出现在天牢外,拦在令黎面前。 他神?情冷漠:「本君说过多少次了,本君审问孟极时,你?不?许靠近。」 他这个样子,瞬间让令黎想起他当?日一言不?合就要削两大仙尊仙籍,顿时有点害怕,讷讷道:「我不?是来偷听的,我是想告诉你?,我想到?办法了。」 竺宴目光一动:「什么?办法?」 * 整个凡界,不?管天南还是海北,大街小巷上,一日里忽然同时多出了一张告示。 寻人,重金悬赏。 男女老?少聚集在告示前,议论纷纷。 「祝余村……祝余村是何处?怎么?从未听说过这地方?」 「离家的新娘……离家是何意?新娘可不?都得离家吗?还是说这新娘子出了嫁就从未回过门?」 「若有得知下落者,提供线索且属实,可得万金。若不?喜金银,还可拜入交觞门下,从此永登仙界,长?生不?老?,容颜永驻……那我还是选万金吧,人间富贵,随心所欲,还是比清心寡欲的仙门更诱人。」 「我不?,我选仙门,我想长?生不?老?,青春永驻。」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可以两个都要吗?」 …… 对面的酒楼之上,葭月困惑地问令黎:「祝余村二十年无一名新娘回家,你?怎知还有新娘倖存于世?」 令黎摇头:「我也?不?确定,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赌一把吧。毕竟孟极不?怕死不?怕痛,我们一直在他身上耗也?是徒劳。若是他有同伙,还能从他的同伙下手。可他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同伙,唯一接触过他的就是被他劫走的那些新娘。若是我们能找到?新娘,哪怕只有一个,说不?定也?能找出些线索。」 「毕竟数千名新娘,要她们都活着很难,但要她们全都死了,一点痕迹也?不?留下,那也?不?容易。」 无漾点头:「不?错,而且看祝余村对失贞新娘的态度,那些新娘不?肯回家未必就是因为?死了,或许是不?愿回家受冷眼,去了别处另谋生计。」 葭月道:「但若是她们打定主?意要重新开?始,即使重金之下,却也?未必愿意再提这段往事?毕竟以世俗的眼光来看,这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经?歷。」 无漾立刻瞪她:「你?属乌鸦的吗?」 说着转头看向竺宴:「君上,别听她的。告示已经?贴满整个凡界,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 竺宴坐在窗前,单手支肘,微阖着眸子,一直不?曾说话。忽然,他睁开?眼睛。 「出现了。」 令黎三人一愣,下一瞬,他们就离开?了这一处酒楼。 再现身,是一处边陲小镇。看衣着服饰与山水植被,离交觞不?止千里,竟不?知竺宴的神?识是如何这么?快搜到?这里来的。 暮色四合,一名妇人低垂着头匆匆往家赶,手上挂着一个陈旧的包袱。她显然心中?有事,神?不?守舍,步履匆匆。 险些撞到?人才慌忙停下脚步。 竺宴站在她面前,开?门见山:「你?就是被孟极劫走的新娘?」 那妇人闻言顿时惊恐,一愣过后连连摇头:「不?不?,我不?是,你?们找错人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说着就要绕开?竺宴走。 竺宴一动未动,那妇人却忽然原地定住,走不?动路。与此同时,一张告示从她紧紧拽着的包袱中?飞出。 正是那张重金悬赏的寻人启事。 无漾摺扇一收:「你?若真?不?是,为?何要偷偷撕告示?」 妇人脸色惨白,嘴唇嗫嚅:「我真?的不?是……」 竺宴毫无耐心,拂袖一挥。妇人话未说完,便与他们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事实证明,残忍还是有残忍的用处。竺宴那套狠辣的手段拷打孟极无果,对那妇人却十分有用,还没下手,妇人便全招了。 交觞,破颜殿。 妇人跪在地上,垂头轻轻摇头:「那妖物其?实不?坏,我们被劫走的姐妹,并未被他杀害。他似乎是得了失心疯,神?智出了问题,时而清醒,时而煳涂。每逢有人办喜事,他就会犯失心疯,出去抢婚,待他神?智清醒,便会将人放了。」 葭月立刻问:「那你?们为?何不?回家?」 妇人垂泪:「我回了……在他将我放了以后,我便连夜回家,是我的父亲兄长?趁夜将我赶出了祝余村。」 「他们认定我失了贞,不?论我如何解释,他们都不?信,一口咬定我给全家蒙羞,给我扔了银两,便将我赶出了家门。」 令黎知道祝余村对女子贞洁的看重,心下也?只得嘆息,又问:「那孟极为?何要捉你?们?」 妇人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被他关了一月,我觉得,他似乎在找人。」 「找谁?」 「呦呦。」 竺宴视线扫去:「你?知道呦呦?」 妇人莫名惧怕竺宴,不?敢看他的眼睛,连忙垂头:「是,是……」 「她在何处?」 妇人皱眉,艰难地回忆起来。 毕竟时隔二十年,时间过去太久,很多记忆也?不?甚清晰。 令黎提醒她:「可是在一幅图里?」 「图?」妇人茫然,「什么?图?那好?像并不?是一幅图,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是一颗珠子,对,就是一颗珠子!」妇人比划道,「像夜明珠一样,会发光,里面还有很多画面,有人有物、有山有水,从外面看,就像是在看另一个世界,没错,就是另一个世界!那妖物没事的时候就盯着那珠子看,神?情十分怀念。里面时常出现一名女子,那妖物叫她『呦呦』。但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看错了,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珠子呢?」 「有这样的珠子,」令黎轻道,「留影珠,还有记忆珠。」 都可以做到?如此。 祈安就有很多留影珠,里面全是天酒小时候。后来祈安飞灰湮灭,将那些留影珠留给了天酒。 妇人又想起什么?:「对了,那妖物看得迷恋时还会飞进?珠子里!」 令黎愣住,转头问竺宴:「人还可以进?去留影珠吗?」 祈安的留影珠就是珠子,除了能记录从前的画面根本没有别的用,更别说进?去了。 记忆珠就更不?能进?去了吧。 竺宴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无漾也?看向她,神?情微妙。 半晌,竺宴哑声道:「那不?是留影珠,是记忆法阵。」 「记忆法阵?」 竺宴点头:「抽取美好?的记忆,凝结成阵,外表看起来与寻常的记忆珠无异,却可以将元神?困在里面。」 他曾经?,就是如此被她困了十年。 直到?她死在天雷之下,身死魂灭,他才醒来。 第64章 记忆法阵说到底就是个幻境, 但却又与幻境不同?。 幻境依託外在的神力铸造和维持,但本质上幻境是?假的,一旦遇见神力高强者就会瞬间被击溃。 记忆法阵却完全不同?, 它虽是?法阵, 却毫无神力的痕迹。本质上, 它就只是一份真实存在的记忆而已, 毫无特别之处。里面存在的全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 无一丝一毫的虚假。人进去里面会有经歷轮迴一般的熟悉感, 但因为执念的存在,却终会沦陷其?中?, 被困在里面出不来。 外面的人也无法发现它的存在。因为记忆本身是?私密的存在, 无法为旁人窥探。 神族是?可以搜寻他人的记忆, 但大千世界, 记忆千千万万,如恆河沙数。没有谁会闲得无聊,一个个记忆地去搜寻, 然后运气好发现某一个记忆的不同?,继而认出那是?记忆法阵。 竺宴当年便是?如此被困住的。 其?实他本没有什么执念, 是?令黎先篡改了他的记忆, 又抽取他们之间所?有真?实的记忆将他困住。 她还篡改了玄度与无漾的记忆,所?以那些年里, 他们都以为他是?受了伤在闭关, 根本没有人察觉到他是?被困在了他们的记忆里。 再联想如今孟极的疯癫, 竺宴立刻明白, 孟极是?抽了太多的记忆, 伤了神智。 也能解释为何?六百年来,一枕槐安图半点下落都没有。 原来是?被藏进了记忆里。 竺宴冷笑一声, 站起身来:「带本君去找你说的珠子?。」 天地共主的威压绝非凡人能承受得住的,竺宴一站起身,那妇人当即连跪都跪不住,嘴角还流出鲜血。 令黎见状,下意识看?向竺宴,想说你跟她发什么火啊,她又不是?你的仇人。却见妇人跌跌撞撞爬起来,一叠连声道:「是?,是?……就在祝余村外的山上,我这就带你们去,这就带你们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令黎:「……」忽然就知道为什么暴君都很?残忍了。 虽然名声不好,但一旦残忍起来,办事?效率确实还挺高。这不,上来就下死手,直接就跳过?了类似于「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极限拉扯。 可能仁慈版的竺宴还在恩威并施地追问呢,残忍版的竺宴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了千里之外的祝余村。 祝余村外山脉众多,大大小小的山拔地而起。时隔二?十年,妇人上了年纪,记忆也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就在村外,我记得我是?早上被放的,一逃脱我就往家里跑,朝着太阳的方向,深夜才到家。」 朝着太阳的方向跑,那就是?说山在祝余村的西?边,凡人的脚程走一整日……令黎还在心里飞快地计算距离,竺宴已经飞到天上,与他一同?飞到天上的还有无漾和妇人。 只听竺宴道:「本君现在往西?,你认出是?哪座山就喊停,三次机会。」 妇人瑟瑟发抖。 令黎追上去,茫然问:「什么三次机会?」 无漾抓着妇人站在竺宴身后:「错三次,她自己跳下去的意思。」 令黎:「……」说的这么好听,这不就是?威胁要?将她从万丈高空扔下去摔成肉泥吗? 葭月脱口而出:「好残忍。」 竺宴淡道:「本君从未说过?自己仁慈。」 葭月一慑,讷讷闭嘴。 竺宴飞身离去,令黎坐在獾疏背上,沉默地跟上他,还是?不放心地问:「我知道你只是?在吓她,但万一她吃软不吃硬怎么办?」 竺宴没有回头,面无表情道:「那就杀了,再换个吃硬的,反正新?娘多的是?。」 令黎:「……」 「还有,本君不是?在吓她。」竺宴看?了她一眼,「她若说谎,你看?本君会不会将她丢下去。」 哼哼,嘴硬。 别人信不信令黎不知道,反正她不信。 她还不知道?竺宴这人就是?嘴硬。譬如很?多次以前?,他就威胁她说再偷听他和孟极说话?他就夺了她的五感,让她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听。虽然她后来总是?还没来得及偷听就被他发现,但也不止三五次了,她的五感不是?还好好的? 她觉得竺宴本性其?实很?善良,可能因为年少时的经歷,他算不上一个爱苍生的神,但他至少是?个很?讲道理的神。讲道理的竺宴,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但令黎没有跟他争辩,从善如流道:「其?实也没必要?总这么强硬,你要?是?不会软的,可以让我来,我很?会哄人的。」 哄人……竺宴这下看?都不想看?她了,直接从喉间发出一声轻嗤:「呵。」 令黎一头雾水,呵什么呵?她哪里又错了? 「我……」 竺宴打断她:「本君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令黎:「……」 她错了,她收回自己的话?,竺宴根本不讲道理!他可能也根本不善良! 妇人很?快就用掉了两次机会。 她接连指了两座山,竺宴下去查看?,都无功而返,他看?向妇人。 妇人周身立刻结出一层冰,被冻得瑟瑟发抖,舌头打颤:「君,君上……二?十年,祝,祝余村变化太大,我,我……」 竺宴不待她说完便飞走了,连令黎都有些吃惊,她从未见过?他如此不耐烦急躁的样子?。这下她是?真?的担心,等下妇人若再指错,他真?的会将她推下去了。 无漾抓起妇人:「走吧,最后一次机会。」 「等下,」令黎出声,「让我来吧。」 无漾失笑,笑得一脸夸张:「你看?我敢吗?」 「什么敢不敢?」令黎不解,「不就是?让我来抓她吗?」 无漾:「她如此彪悍,要?是?把你扔下去了怎么办?她的命肯定不够赔,到时还不是?要?我来赔?你看?我像是?想死的样子?吗?」 令黎:「……」我特么! 狐嘴里吐不出象牙! 令黎微微一笑,看?向妇人:「没事?,她到了这个年纪还如此看?重名声,想来是?已嫁人生子?。你不想给我赔命,她的儿女应当也不想给我赔命。」 妇人闻言脸色一白,嘴唇无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无漾挑眉。 令黎拍拍小青耕的背,对妇人含笑道:「别客气,坐。」 虽然以神族的年龄来算,小青耕还是?个孩子?,但她已经五百岁了,驮个凡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无漾将妇人扔到青耕背上,自己与葭月飞走了。 青耕飞在令黎身边,令黎坐在獾疏背上,也没看?妇人,云淡风轻问:「你喜欢孟极啊?」 妇人闻言,惊恐地看?向她:「女子?名节何?其?重要?,姑娘不可乱说!」 「哦,那你便不喜欢他吧。」令黎从善如流点头,「也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了点、神力高强了点、痴情了一点、每每看?到他心跳会不由自主快一点、想着若他能喜欢你该多好了一点吧。」 妇人将嘴唇咬得惨白,身子?抖个不停。 令黎看?她身体上冻的那层寒霜,拍了拍獾疏的脑袋:「这个冰,你能给她化了吗?不然等会儿她还没找到山,就先冻死了。」 獾疏绝情道:「冻死也有冻死的好处,至少等下摔成肉泥的时候就不晓得痛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令黎:「……」 她果断看?向青耕:「三串糖葫芦。」 青耕眼睛一亮,立刻脆生生讨价还价:「十串。」 令黎:「五串,不行?就算了,就让她冻死吧,反正竺宴说得对,新?娘多的是?,她死了还有下个。」 青耕:「成交!」 说罢迫不及待解了妇人身上的寒冰禁制。 獾疏:「……」你个叛徒!亏神君对你那么好! 身体不再被冰封,妇人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她用力深唿吸了几下,麻木的身体开始恢復知觉。 令黎笑睨了她一眼:「你既不想说出记忆法阵的下落,本可以不用带我们来,但你却将我们带来了,非但带来了,还指了路。你这是?担心我们从你这里打听不出什么,会为难你的家人,也担心我们会再去找别的新?娘,所?以你索性直接带着我们来这里搜寻,目的就是?想让我们『打草惊蛇』,可以让记忆法阵里的人知道我们来了,赶紧收拾东西?逃命,对吧?」 妇人又惊又惧地看?着她:「你,你……」 「我怎么知道对吧?」令黎眨了眨眼,「因为我会猜啊。易地而处,假如我是?你,偷偷喜欢上了一个对其?他女子?痴情的男子?,当我不得不出卖他时,我也会像你这般拖延时间。如此,我出卖是?出卖了,但我也并没有伤害到他。」 令黎无奈地摇摇头:「可惜,你的小心思註定是?要?落空了。」 「什,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口中?的那个呦呦早就已经死了。我们就是?再围着这里转个三年五载,她也不会被打草惊蛇,没办法逃命了。」 妇人不敢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若她死了,他何?至于此?」 「你这话?错了。」令黎笃定道,「应当是?,若她没死,孟极何?至于此。」 「什么意思?」 令黎目光扫过?脚下的山川:「你看?自然界中?的野兽,每当求偶之际,雄性总会在喜爱的雌性面前?展示自己的力量、智慧和地位,他们总会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在自己在意的雌性面前?。你见过?哪个雄性面对喜爱的雌性,会将自己弄得神智不清吗?」 妇人被问住,愣了下,反问:「你是?说,他是?自己将自己弄成这样的?」 令黎诚实地摇头:「我猜的。但我曾经亲眼见过?竺宴试图分离孟极的三魂七魄,他的三魂七魄明明完好无损,却疯癫至此,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他抽了太多自己的记忆,伤了神智。」 「抽记忆做记忆法阵,你又说那个记忆法阵里常常出现一名女子?。那显然这个记忆法阵就是?为了留住那女子?的元神而做的,即使代价是?将自己弄成一个疯子?也在所?不惜。如此孤注一掷,那不就是?没有办法了吗?」令黎用她有限的知识想了一下,「但是?情爱一事?,但凡不是?生离死别,都不至于没有办法吧……」 她说到这里,对上妇人的目光,又立刻改口道:「当然你这种情况不算,你这属于弱者对强者的,你这个天生就没有办法。」 妇人:「……」 「但孟极显然是?强者的一方,他即便暗恋,也是?强者对弱者的暗恋,他这种情况办法其?实还挺多的。」 令黎注意到前?方竺宴带着无漾和葭月回来了,看?上去十分不耐烦。看?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她真?的相信他会将这妇人从万里高空扔下去。 她话?锋一转,立刻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只是?想拿回当初被孟极偷走的一幅画,我们根本不认识呦呦,自然不会伤害她。你大可不必为了一件本就不会发生的事?牺牲你自己。暗恋虽然卑微,但你好歹也是?一条命,不是?吗?」 妇人轻喃:「她真?的已经死了吗?」 令黎道:「应该是?……但记忆法阵中?应该还有她残留的元神,否则我想不通这个法阵存在的意义?。我向你保证,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无辜,我也不会让竺宴伤害无辜。」 妇人垂下头。 此时,竺宴回到令黎身边,皱眉问:「你在替我保证什么?」 令黎没吭声,沖他眨了下眼。 竺宴不解地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令黎:「你不是?说,不想听到我的声音吗?我这是?自觉闭嘴。」 竺宴一脸莫名:「我何?时说过?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了?」 「你确实没说过?,但你说不想再跟我说话?,不是?一个意思吗?」 竺宴:「……」 令黎:「我若是?不自觉一些,万一你一怒之下拔了我的舌头怎么办?」 竺宴直接被她气得笑出来,看?她的眼神明晃晃的仿佛在看?一只白眼儿狼。 「拔你的舌头,真?有你的啊!」他咬牙。 令黎看?着他的眼睛,一脸认真?分辩:「你自己刚才说的,你从来不仁慈,我信。」 竺宴被她气得头疼。 他现在不仅不想跟她说话?,连看?都不想看?到她了。 他的目光落在妇人身上。 妇人一颤,嗫嚅道:「我想起来了……」 竺宴眼中?泛着冷光。 令黎忙道:「她真?想起来了,你信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6页 竺宴看?了她一眼,这才道:「无漾,带她走。」 「是?,君上。」 无漾从青耕背上抓起妇人。 * 最后一次,妇人指出了正确的地方。 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里,从外面看?完全探不出异样,直到走进去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杂草丛生,一片荒芜。 直到竺宴神力拂过?,空中?出现一颗冰蓝色的球,莹莹光芒将漆黑的山洞照亮,更加让山洞内的荒败一览无余。 在没有丝毫灵力的地方做这样一个记忆法阵,这谁想得到?也难怪竺宴六百年都找不到了。 只是?妇人说那是?珠子?……令黎反正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珠子?。那其?实更像是?一颗球,很?大一颗,甚至比球还要?更大。 妇人神色也颇为惊讶:「二?十年前?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它还只有南瓜那么大,怎么长这么大了?」 南瓜那么大……令黎好奇,转头问竺宴:「记忆法阵还能自己长大吗?这么说的话?感觉长得比小青耕还快?」 竺宴淡淡看?着眼前?这颗记忆球。 冰蓝的颜色使它看?起来像一颗水球,此时球的表面漂浮着薄薄的云,使得里面正在上演的故事?如在云里雾里,从外面看?不甚清晰。 但他却一眼看?出这是?哪里,不由眯了眯眸。 原来是?她。 听见令黎的询问,他回道:「不能。是?孟极在不停地收集记忆,将法阵的力量增强了。」 令黎奇道:「收集记忆?不是?他自己的记忆吗?」 「除了他自己的记忆,还有其?他人的记忆在里面。」竺宴转头看?向她,解释道,「就好比我想为你做一个记忆法阵将你困住,但这世间除了我有关于你的记忆以外,无漾也有,葭月也有,甚至境尘、望白、厌存……只要?收集的记忆越多,角度就会越多,这个记忆法阵就越逼真?,力量也就越强大。」 令黎明白过?来,恍然地点点头,心道:这个孟极,还挺浪漫,难怪被他抢的新?娘都暗恋他。 却听竺宴忽然道:「无漾,将她带回交觞。」 「是?。」无漾看?向令黎,「走吧,黎黎仙尊。」 「我走了,那你呢?」令黎下意识问竺宴。 竺宴看?向空气中?漂浮的记忆球:「东西?就在里面,我进去取。」 令黎不放心地问:「会不会有危险啊?」 「放心,记忆法阵没有神力,都是?一些记忆罢了。」 令黎一听没有神力,脱口而出:「那我跟你一起去。」 竺宴目光一滞。 里面的画面是?什么地方,令黎没有认出来,他却一眼认出。 他没想到,孟极竟然还收集到了令黎的记忆。除了当初她自己抽出来的他们之间的记忆,还有关于另一个人的记忆在里面。 这些记忆在这颗冰蓝色的水球内无限地循环上演,此时正到了一千六百年前?的汤谷。 那些事?情,她忘了就忘了,他并不想让她再找回来,徒增阻挠。 他残忍道:「不用,本君暂时还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令黎:「……」 「无漾葭月,带她走。」 竺宴说罢,飞身进了记忆法阵。 令黎望着他绝情的背影,只觉……真?的好想打他! * 出了山洞,无漾将妇人的记忆抽出。 妇人是?凡人,有关他们的记忆也就这半日,这一段记忆凝结成的记忆珠只有小小的一颗,也就大一点的珍珠那般大小。 无漾将妇人的记忆珠捏碎,妇人暂时昏睡过?去。 「葭月,你将她送回去。」 又看?向令黎:「走吧,黎黎仙尊,跟我回交觞数钱。」 行?吧。 令黎乖乖爬上獾疏的背,葭月接过?妇人,又觉得有点沉,想到妇人家离这里还有好远,语气商量地问无漾:「我们可以换一下吗?」 无漾看?向令黎,见她对记忆法阵里的记忆完全不好奇,便点头跟葭月交换了,自己带着妇人消失。 獾疏紧接着飞到空中?,令黎忙了太久有点累,趴在獾疏背上,抱着它的脖子?,闭上眼睛,正打算睡会儿,忽听天空中?陡然响起一道惊雷。 「噼啪!」 这雷声她再熟悉不过?了,前?世将她噼死的天雷就是?这样。 她本能地抖了一下,勐地睁开眼睛。却见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然而就在此时,耳边又接连响起两道惊雷—— 「噼啪!」 「轰隆!」 时而尖锐,时而低沉。 「怎么回事??」葭月四下张望,却见分明天朗气清,奇道,「哪里来的天雷?谁在歷劫?」 令黎停在空中?。 很?快又是?接连三道雷声响起,她勐地回头看?向山洞:「是?里面传来的雷声。」 说着就重新?回到山洞前?。 葭月反应过?来,连忙追回去拉她:「黎黎不行?!君上说了让你回去!等他拿回一枕槐安图,他会来找你的。」 天雷接连不断,频频响起。虽然是?法阵里的天雷,但落在耳边,仍旧如落在心头,让人心惊肉跳。 令黎迟疑,一时纠结要?不要?扔下竺宴不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7页 他应该不会有危险吧?不是?说记忆法阵毫无神力吗?而且她这么怕天雷,她就算跟进去了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这是?孟极做的记忆阵法,竺宴自己也说与孟极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是?都说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敌人吗?万一这个记忆法阵……其?实是?陷阱怎么办?! 令黎想到这里,立刻被自己可怕的想法吓到,然后一瞬间,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因果循环,又瞬间逻辑自洽。 她六神无主地问葭月:「会不会是?请君入瓮?」 葭月:「……哈?」 令黎飞快分析道:「竺宴与孟极是?仇人,孟极十分了解竺宴,深知只要?竺宴在一日,就会追杀他一日。所?以他为了釜底抽薪,就提前?做了这么个记忆法阵,又故意捉来那些新?娘,还不杀她们,故意放她们走,就是?为了等二?十年之后,祝余村之事?引来竺宴,然而竺宴追查新?娘,顺藤摸瓜找到这个记忆球,好引竺宴进去。但是?实际上里面早就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要?将竺宴置于死地。」 葭月听得瑟瑟发抖:「这,这么可怕的吗?」 令黎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也不是?没可能……」 葭月用力摇了摇自己的脑袋,镇定下来:「我不是?说孟极蠢哈,但他……有这么聪明吗?」 令黎想想也有道理。 聪不聪明令黎不知道,但孟极看?起来就不像是?能沉住气等二?十年的样子?。 别说孟极了,就连竺宴,平日里瞧着很?是?有智慧的样子?,一遇见一枕槐安图还不是?那么冲动?别说让他等二?十年了,看?他方才冰封妇人的样子?,让他再多等两个时辰都像是?在将他凌迟一样。 但是?令黎很?快又反驳了自己。 「那你要?怎么解释,这个记忆法阵二?十年还在同?一个地方?狡兔三窟,孟极这么善于隐藏,不说三窟吧,至少一年挪一个地方好让自己不被发现,这不难吧?」 葭月被问住,呆呆地松了手。 令黎立刻跑进山洞里。 葭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跟着追进来,一面回答:「因为他都疯了啊!你要?一个疯子?一年挪一个地方不是?很?为难他吗?」 话?音刚落,她勐地噤声。顺着令黎的视线,呆呆望着空中?那颗水球。 只见方才还云雾缥缈宛若仙境的水球之内,此刻乌云密布。天昏地暗,只有一道道紫白色的闪电一次次破开漆黑的天幕。 粗壮的雷电贯穿天地,直直噼过?挺拔的青衣男子?。他背对着她们,只能看?到一道坚毅的背影,但葭月还是?能认出来,那是?竺宴。 更不用说令黎了,她大睁着眼睛,直直看?着空中?。 但她还是?一眼分辨出来,这不是?刚才进去的竺宴,应该是?存在于这个法阵记忆中?的竺宴。因为眼前?的他,头髮还是?黑色的。 借着闪电噼开的光,她勉强能看?到此刻的竺宴身处在一片山谷之中?。山谷中?一泉湖水,蒸腾着白茫茫的雾气,岸上生着许多苍翠葱茏的树,繁茂的枝条间开着硕大瑰丽的花…… 闪电落下不过?一个瞬间,令黎没来得及看?清楚,只下意识觉得这地方十分眼熟,还未想起,又一道天雷落下。 「噼啪!」 电芒再一次照亮暗淡的天地,令黎看?清这是?哪里,一瞬瞪大了眼睛——是?汤谷! 那是?汤谷!是?她生长的地方!岸边的树是?扶桑,那些美丽的花是?扶桑花! 竺宴怎会在汤谷受雷罚? 他在做什么? 她一直长在汤谷,为什么她完全不记得竺宴去过?那里? 令黎心中?满是?疑云,更是?一眨不眨眼地盯着空中?的记忆法阵。 天雷一道接一道,连续不断噼在竺宴身上,他却岿然不动,定定站在一株细弱的扶桑前?。 没错,虽然他的背影挡住了大半,但令黎还是?能认出,他的面前?是?一株扶桑。只是?比起汤谷其?他扶桑的粗壮、茂盛,这株扶桑实在娇弱了些。 若说其?他扶桑是?树,这株扶桑更像是?花,娇气、弱小,可它却又没有花。 此时应当正是?扶桑的花期,它的同?族纷纷绽放出美丽娇艷的花朵,它却只有翠绿的枝条。 竺宴似乎正在用神力灌溉它。 他的背影挡住了令黎的视线,令黎看?不清他具体在做什么,但是?一道道天雷噼得她心惊肉跳,直觉他不只是?浇灌它这么简单。 他为什么要?以神力浇灌一株扶桑?为何?他以神力浇灌扶桑会引来天雷? 时间仿佛无比漫长,过?了好久好久,竺宴才终于停下。 天雷也总算停了下来,天空中?翻滚的雷云终于散去,记忆球中?重新?出现了天光。 竺宴缓缓回身。 令黎目光一颤,直勾勾盯着他的胸膛。 青色的衣衫上,心脏的位置,浸出一大片血迹,宛若扶桑花开,却比扶桑花的颜色还要?殷红刺眼。 他……他浇灌给那株扶桑的不只有神力,还有他的心头血。 耗费了巨大的神力和心血,又受了雷刑,此时的竺宴脸色苍白如纸,离开的脚步有些虚浮。 令黎心中?若有感应,没有跟着他离开,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株被他浇灌的扶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8页 扶桑没有灵根,也修不出灵根,可是?这一株扶桑灵气充盈,此时灵根已经若隐若现。 然而让令黎震撼的并不是?它的灵根,而是?……她。 这株扶桑,是?她的本体,是?她。 她呆呆望着记忆法阵中?自己的本体。 原来她是?这样修出的灵根。她一直以为是?天生天养,原来不是?,是?竺宴逆天用心头血和神力浇灌出来的。 为此,他还受了雷刑。 令黎的眼角浸出湿意。 可是?她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还记得,从极渊中?,他们初次遇见,她问他,他们从前?是?不是?见过??他说:「是?吗?本君对你没什么印象。」 他那副神情不像是?在说谎。 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令黎急切地往下看?,却见画面忽转,切换到了汤谷之外。 只见汤谷入口处,一名女子?来来回回地踱步,左手紧紧抓着右手,神情十分焦急。 女子?身穿一身缥色衣裙,肌肤白皙干净,模样稚嫩,一双鹿眼盈盈欲泣,我见犹怜。 她焦急地往汤谷内张望,直到见竺宴从里面出来,她慌忙跪地。 「神君。」 女子?声音清浅细弱,怯怯的。 此时竺宴胸前?的血迹已经不见,他又一向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面色如覆盖在寒霜中?,此时这么,也完全看?不出他受了伤。 他大步走出汤谷,经过?那女子?面前?时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一般,径直离开,很?快消失在画面之中?。 待竺宴走远,女子?看?了看?他离开的方向,又往汤谷内看?了看?。她似乎在犹豫,最后又像是?下了决心,抬步往汤谷内走去。 一道无形的结界立刻毫不留情将她弹开,她被结界震出老远,吐出一口鲜血。 她却全无惊讶,只是?懊丧地垂了垂眸。显然她早就知道会这样,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结界打伤。 但是?汤谷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结界了? 令黎回忆了一下,完全不记得。 汤谷是?羲和的神域,神族有神族的秩序,有没有结界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汤谷之内除了那一泉湖水和扶桑,也没有什么,所?以也没有结界。 为何?竺宴要?设这么强大的结界?还有那名女子?,她闯汤谷究竟想做什么? * 女子?受伤以后也没有离开,反而变回原身,一直守在汤谷外。 原来那女子?的原身是?一颗草。 竺宴日日都会来汤谷,日日以心头血浇灌扶桑,好在天雷没有再出现了。 记忆法阵中?的记忆是?拼接而成,没有连续的时间流逝。令黎也无法得知这中?间具体是?过?了多久,只能看?到其?间女子?开了一次花。 令黎看?着竺宴日日以心头血浇灌自己,心情原本十分沉重,直到看?到那株草开出了缥色的花,她忽然不知道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了。 所?有人都能开花,只有她开不了。 女子?花开花谢之后,一日,竺宴如往日一般准时出现在汤谷,画面没有跟着他,还停留在那颗草上。所?以令黎以为这一次也会如之前?的无数次一般,竺宴给她灌溉一些血就离开。 然而竺宴刚走入汤谷不久,原本大亮的天光飞快地暗下去,天空迅速铺陈起滚滚雷云。 轰隆隆,天地间酝酿着一场浩大的天劫。 令黎的心重重一紧。 汤谷之外的那株草也迅速变出人形,她焦急地看?着天际的雷云。 起初令黎以为她是?在着急竺宴,可是?过?了这么久,她看?出来,女子?心繫的不是?竺宴,而是?汤谷之内的什么东西?,只是?不知具体是?什么。 天雷很?快就落下来了。 「噼啪啪!」 「轰隆隆」 这一次的天雷来得比之前?的那一次激烈数倍,震耳欲聋的雷声将女子?震得紧紧捂住耳朵,也将外面的令黎和葭月震得捂住耳朵。 隔着记忆法阵,里面的雷声竟将外面山洞里的山石震了下来,地面也在摇晃震动。 「怎会这样?」葭月震惊地问,「不就是?一段记忆吗?为什么能将外面的山石也震下来……小心!」 葭月将令黎拉开,上方的石头被震下来,落在令黎站的位子?,咋出「砰」的一声。然而这声音比起天雷噼下的声音,细弱得仿佛听不见。 令黎直直望着记忆法阵,喃喃道:「这不是?天雷,这是?天罚……」 上辈子?就是?这样……天雷来得又勐又快,势要?将天地噼出一个窟窿来一般,直到她死才肯停下。 她用力地盯着记忆球看?,想看?竺宴怎么样了。然而显然孟极没有收集到这段记忆,所?以记忆球的画面就一直停留在那缥衣女子?的视角,只能看?到一道道如树干粗壮的紫白闪电和一道道毁天灭地一般的雷声。 一、二?、三……令黎暗暗地在心中?数着雷声,每一下,心口都仿佛被辟出鲜血蜿蜒。 这个过?程十分漫长,她的脸色一下比一下苍白,直到后来,她都不敢睁开眼睛,紧紧闭上双目。 一百零六、一百零七、一百零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9页 一百零八。 终于,仿佛过?了一生那么久,那鲜血淋漓的雷声终于停了下来。 令黎睫毛一颤,畏惧地睁开眼睛。 与她一同?睁开眼睛的还有记忆球内的女子?。 雷云散去,天光重新?将汤谷照得通透。云雾缥缈,天地间只剩下一片宁静祥和。 女子?迟疑地往前?走了一步,到结界的地方又畏惧地停了下来,等在原地。 然而这一次,她等了许久,都不见竺宴出来。 女子?目光中?流露出挣扎,最后深吸一口气,还是?鼓起勇气往前?迈了一步。而这一次,她竟没有被结界打出去。 她脸上闪过?惊喜,与此同?时,令黎心口却如被什么重重划了一下。 竺宴的结界没用了……他究竟受了多重的伤,竟连结界也无法维持? 天罚有多厉害,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若非如今她还能遇见他,她毫不怀疑他已经…… 女子?进了汤谷,径直飞奔向那一片扶桑树林。 原来她等在外面那么久,是?为了取扶桑木。 只可惜,扶桑木水火刀剑不侵,不论女子?怎么用神力、用仙器,她都没有办法砍下扶桑木。她耗尽力气,最后无力地跌坐在地。 但她只颓丧了片刻,又重新?站起来,往深处走去。 像是?非要?取到扶桑木不可,她一路走过?,一棵棵树地试,不过?都是?徒劳,直到她的目光落在前?方的一棵树下,她的脚步勐地停下。 令黎的目光顺着看?去,睫毛轻轻一颤。 天罚过?后,满地扶桑花瓣凋零,破碎美丽。 竺宴昏到在地,身上的青衣被噼得破烂不堪,束髮的玉冠碎在一旁,乌黑髮丝凌乱地披散在凋落的扶桑花上。 鲜血仍在从他的身体里流出,缓缓蜿蜒,殷红的颜色竟比四下凋落的扶桑花还要?瑰丽糜艷几分。 他俯身在地,怀里紧紧护着一名女子?。 女子?被他压在身下,他的身体将她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乌黑茂密的髮丝露出来,还有两截攀在他背上的雪白的藕臂。 往下,透过?竺宴青衣的遮挡,隐约可见一截纤细的小腿被他压着,还有一双精緻的脚踝和白得晃眼的小脚。 是?她。令黎瞬间意识到,那是?自己。 原来,她竟是?这样化成人形的。 她无意识地向前?一步。 而记忆球中?的女子?见到这一幕,却立刻飞快地背过?身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在……我这就走!」 女子?没注意到竺宴昏倒了,看?到这样香艷的画面下意识想歪,一张脸臊得通红。 第65章 女子匆匆逃离汤谷, 一直到了外面,脸都还是烫的。 她还从未见过这等现场表演,又?羞又?懊地跺了下脚。 下一瞬, 却倏地意识到不对——不对!那女子是从哪里来的? 自万年前, 神君在汤谷设下结界, 那里自此就成为禁地。天上地下, 除了神君自己, 谁也无法入内。 她?为了取扶桑神木, 在汤谷外苦守了整整百年,每日也只是见?得?神君独自过来又?独自离开, 根本没有旁人入内。 她?又?想起?方才那一百零八道?天雷, 还有神君身?下不着寸缕的女子……更像是刚刚化成人形。 那么神君压在她?身?上便?不是在做她?想的那种?事, 而是为怀中的女子挡天雷?他一动未动, 可是重伤之下……昏了过去? 昏迷不醒的神君,刚刚化成人形的扶桑……缥衣女子想到此处,眼?睛当即一亮, 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立刻再次飞身?进了汤谷。 树下的男女还是方才她?离开时的模样,无意识地抱在一起?, 还未醒来。 女子一双鹿眼?如被水洗过, 眼?神飘忽,就是没敢乱看地上的两人。她?飞快地捏了个诀, 试图先为那浑身?赤.裸的姑娘穿上衣裳。 然而也不知?是她?法力太低, 还是神君将怀里的姑娘遮挡得?太严实, 竟是连薄薄一层布料都插不进他们?二人中间, 于是她?找来的衣裳无不以一种?格外滑稽的状态, 同时穿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记忆球外,令黎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和竺宴像连体婴儿似的, 被那缥衣女子来来回回折腾。 「变!」 「再变!!」 「再变!!!」 女子连连捏诀,各色款式的衣裳应声?包裹在她?与竺宴身?上。 令黎知?道?眼?前这一幕是怎么回事,原本心无杂念,但当她?和竺宴以这样的姿势同时被包裹在同一块布料里时,连她?也忍不住有些想入非非。 还不如不要?给他们?穿衣服! 谢谢你,别变了! 但记忆球中的女子百折不挠,还在继续努力。因为始终没办法单独给她?穿上衣裳,最后终于妥协地变了一床被子出来,好心盖在他们?身?上。 好巧不巧,这被子还是喜庆的红色! 令黎:「……」你怎么不干脆在上面再绣两只鸳鸯呢? 画面太美,她?简直没眼?看下去,只得?在心中默默祈祷竺宴快点?醒来。 求求你快醒过来,阻止她?的好心! 然而先醒过来的却是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0页 眼?见?着刚刚化成人形的自己睫毛轻轻颤了颤,她?目光一动,下意识又?上前一步。 她?不知?为何如此紧张,目光直直盯着记忆阵中的自己。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忽然传来葭月一声?惊唿:「小心!」 紧接着,令黎便?被葭月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一道?剑气乍然穿过她?所在的地方,扑了个空以后,径直击中空中的记忆球。 「滋——」的一声?,记忆球中的画面消失不见?,冰蓝色的珠子中间出现一道?裂痕。 令黎急道?:「怎么会这样!」 比起?令黎一心扑在记忆球上,葭月此刻忙着应敌,根本没有注意到记忆球的变化。 来者人多势众,约莫有二十来人,身?着紫衣,脸上戴着面具,不知?容貌与来路。但他们?显然是冲着令黎而来,剑锋利落,无意与葭月纠缠,一心一意只想要?取令黎的性命。 獾疏与青耕也立刻加入了战局,然而来人个个修为精深。獾疏、青耕、葭月三人俱是神力高深的神族,便?是境尘还在,便?是境尘与望白?、厌存三人联手,也绝非葭月他们?三人的对手。然而这些来路不明的紫衣人,灵力霸道?,葭月三人联手竟也渐渐不敌。 他们?究竟什么来路? 葭月一面抵挡,一面回头对小青耕喊道?:「带黎黎去找无漾!」 小青耕应了一声?,果断退出战圈,飞到令黎面前。 她?还是个小孩子,遇见?危险没有第一时间自己跑掉已经是感恩令黎养她?半年了,此刻得?了机会,着急催促道?:「他们?太厉害了,我们?打不过,快跑!」 令黎脸色苍白?地看着前方勉力抵挡的獾疏与葭月。 连小青耕都知?道?他们?打不过,只能跑,她?怎会看不出来?只是他们?跑了,记忆球怎么办? 此刻记忆球已经被剑气打出了裂痕,一旦他们?跑了,这些人势必会将记忆球彻底击碎。 竺宴还在里面。 令黎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定定看着这些来路不明的紫衣人,坤灵剑忽然出现在她?手中。 「哇!这把剑怎么会在你这里?」 青耕鸟面盲,认神器却是一把好手,只这么一眼?,她?立刻就认出这就是典籍中所载,神帝开天闢地所持的坤灵剑。 獾疏闻声?回头,便?见?令黎手持坤灵站在记忆球面前。她?一身?红衣,背嵴挺直,山洞之中剑气扫过,轻轻吹起?她?瑰红的衣摆。 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清澈的眸中藏着与她?容貌不符的坚毅。 獾疏心头一跳,连忙道?:「你先走!放心,我与葭月会誓死守护记忆法阵!」 然而他话音刚落,葭月便?被对方剑气噼中,身?上立刻被辟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又?被打飞出去老远。獾疏一个闪神,也紧跟着被对方的灵力击中,被重重打飞到令黎脚下,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紫衣人势如破竹,为首的是名女子,她?片刻不耽搁,持剑便?往令黎刺来,眼?中是速战速决的杀意,同时命令她?的手下:「将记忆珠打碎!」 小青耕一听他们?要?将记忆珠打碎,她?虽然还小不怎么懂事,但也下意识知?道?,神君还在里面,若是记忆珠碎了,神君就出不来了。 她?当即长啸一声?,立刻飞过去挡在记忆阵前,就要?喷出箭柱攻击对方,山洞中却忽然颳起?一阵风。 不,不是风,而是磅礴又?精纯的神力。 就在这时,只听獾疏与令黎不约而同开口—— 令黎:「找死!」 獾疏:「不要?!」 青耕与葭月正?一头雾水,就见?令黎忽然飞到空中,她?手中的坤灵剑举起?,剑身?灵力磅礴,闪烁着刺目的白?光。 除了獾疏,所有人俱是一惊。 坤灵剑虽是上古神器,可是它的力量也同时依赖主人的神力,若是主人没有神力或者神力低微,那它也不过就是一把上古神剑,更多的其实是文献价值,属于文献价值远远高于武力值。但若是它的主人神力高强,那么强强联合,上古坤灵剑将会发挥出它全部的力量。 而此时的坤灵神力尽发,势不可挡,这就是说…… 「你有神力!」为首的紫衣女子震惊地看着令黎。 令黎眼?中是凛凛杀气,唇角却是一弯:「是呢。」 声?落,手中坤灵剑落下,如雷霆万钧,毫不留情将为首的紫衣女子噼成两半。 「啊——」 身?体被生生噼开,女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少主!」 「少主!」 「少主!」 其他紫衣人原本被挡在令黎的神力之外,此时见?状,争先恐后上前接住紫衣女子残破的身?躯,就想要?带着她?的残躯逃离这里。 令黎冷眼?扫过:「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这些人此刻已经知?道?了记忆球的存在,若是让他们?活着离开,必定后患无穷,所以今日她?必不留一个活口。 令黎提着坤灵剑飞身?追上去。 这些紫衣人看起?来像是有些忠心,一个个不要?命地拼死阻挡她?,只为了让自己的同伴护住那副残躯离开。但令黎可不会为他们?的忠心感动,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剑锋所过之处,一个活口不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1页 她?出手又?快又?狠,原本白?皙娇美的脸上沾染上了死亡的鲜血,她?的眼?中却连一丝一毫的情绪也没有,仿佛一个冷血的杀手。 葭月呆呆看着此刻的令黎。她?不理解,为何一向娇俏有趣的令黎忽然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 獾疏急道?:「停下来!不要?再用?神力了!」 像是为了应证它的话,山洞外,滚滚雷声?迅速聚拢。 这一次的雷声?与之前两次从记忆阵中传出的雷声?截然不同,它就在耳边,再清晰不过。 山洞之外,上一刻还碧空万里,此刻已是天昏地暗,紫白?色的电芒划破长空,「噼啪」一声?落下,正?正?击中这一处山洞。剎那间,地动山摇,头顶山石纷纷滚落。 「天罚来了……」獾疏喃喃道?。 令黎毫不惊讶。 其实从燃犀镜中出来之后不久,她?就发现自己身?体里有了神力。她?不知?道?这神力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从别处来的,只是能感觉到另一股力量在试图将它封印。 她?瞬间想起?自己刚刚醒来时,竺宴加诸在她?身?上的那道?奇怪的力量。 原来,他那时是在封印她?身?体里的神力。 按理说,竺宴的创世神力是如今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他要?封印她?,她?应该毫无抵抗力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并不害怕他的力量,并且很会消解他的力量。所以这段时间,竺宴常常趁她?睡着之际,暗中加固封印。 天罚之下,她?原本便?不能动用?神力,否则天罚随之而至,她?也跑不掉。她?也想把自己藏起?来,她?怕被雷噼,有竺宴帮忙封印她?身?体里的神力再好不过,所以她?也一直也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假装不知?道?自己有神力。 可是此刻,她?不想再藏了。 天罚要?来便?来,天雷爱噼便?噼,她?今日,非要?杀光这些人不可! 她?回头看了眼?悬在空中的冰蓝色的记忆球,提着坤灵剑,转身?飞出山洞。 第66章 令黎出去后, 山洞内便恢復了平静,不再地?动山摇,然?而天雷却并没有停下。 山洞外, 天地?间?一片晦暗, 天雷噼里啪啦落下, 雷电声从外面传进, 震耳欲聋。 「怎么会这样?」葭月想跟出去, 却?伤重?得爬不起来。 她知道令黎的天罚, 但她不理解。她趴在地?上,看向獾疏:「她不是已经神力尽失了吗?」 獾疏:「我也不知, 自燃犀镜出来后她便有了神力。可是神君怕她动用神力, 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 分明就已经将她体内的神力封印了, 她为何还能如此?轻易突破封印?而且她好像早就知道。」 「先?别管这些了!」葭月急道,「如今天罚已经落下,这该如何是好?」 「君上!君上!」葭月说着, 扭头朝记忆阵喊,「黎黎快死了, 你快出来啊!」 「没用的……」獾疏虽也盼着竺宴能及时带着一枕槐安图出来, 可是它知道,他不可能这么快出来。 「一旦进了记忆阵, 无论是谁, 无论神力高?低, 都会立刻与记忆中的自己融合, 成为过去的自己。」獾疏无奈道, 「此?刻的神君还是一千六百年的他,他已经失去了后面这些记忆, 也根本?听不到你的声音。」 「失忆?」葭月目瞪口呆,「这什?么阵法,如此?邪门!那他要如何才能出来?」 「重?新经歷一遍过去的事?,在回溯中渐渐想起千年后的自己。」 「……你确定他还能想得起来?」葭月对此?不怎么乐观。 獾疏却?笃定:「神君心智异常坚韧,又曾被记忆阵困过一次,这一次他必能很?快想起来,而后成功找到一枕槐安图。只是他才刚刚进去片刻,再快也没有这么快。」 「那令黎怎么办?」 葭月的视线看向山洞外,想到那些坏事?的紫衣刺客,恨得攥紧了手心,狠狠锤了几下地?面。 若非他们偏偏挑这个时候来刺杀,令黎也不用牺牲自己保护记忆阵。 山洞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噼啪!」 「噼啪!」 「噼啪!」 三道天雷接连落下,紫白色的电芒一次次划破漆黑的天幕。 光亮处,令黎身形飞快,几乎快成了一道瑰丽的影子。在闪避天雷的同时,坤灵刷刷两剑,又接连杀了两人。 但最后一道天雷还是噼中了她,令黎被天雷打到地?上。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被天雷击中。她早已受了伤,头髮乱了,脸上身上挂着血。暴雨密密麻麻砸落下来,又很?快将她的血沖刷得一干二净。 雨水顺着脸落下,头髮黏在脸上。她站起来,像没受伤似的,重?新追上去。 二十个紫衣刺客,如今就只剩最后一个还活着,正试图抱着他们口中的主君的残躯逃离。 令黎身体里的神力强大到令她自己都震惊,几乎是顷刻之间?,她就追上了他们。 从天而降,拦在紫衣刺客面前。 仅剩的一名紫衣刺客听声音也是一名女子,他们虽然?损兵折将,但她显然?也已看出来,这天雷是令黎的劫雷。她的神力再强大,也大不过天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2页 女子怀里抱着主人的残躯,试图拖延时间?:「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们是谁,为何杀你吗?」 「不想。」 令黎比她更清楚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了,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 又一道天雷落下,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坤灵脱手,上古神剑势如破竹刺穿面前的紫衣人。 紫衣人瞳孔放大,直直看着令黎,目光瞬间?涣散。 身体消散成灰飞以前,只见天雷从令黎的身上噼过,而这一次,她没有被打进泥土里。她身体一僵,却?直挺挺定在原地?,生生扛住了这雷霆一击。 元神却?已被撕裂。 令黎抬手,用仅存的神力笼罩住最初被她噼成两半的那一副残躯。 十九个紫衣人无不在坤灵之下化作灰飞,只有她,竟还留下一副残躯。 上古神剑也无法让她灰飞烟灭,是吗? 那劫雷呢? 令黎安静地?漂浮在空中,下一道天雷紧随而至。 「轰隆!」 紫色电芒眼见就要噼到她的身上,令黎忽然?抬手,将那副残躯迅速移至天雷之下。 她可以灰飞烟灭,但害她的人,也要一起! 她缓缓闭上眼。 上辈子她为了躲避天雷,一路挣扎、一路逃跑,几乎逃遍了六界,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精疲力尽,最终还是没躲过,死在了天雷之下。 这一次,杀了仇人,她就不挣扎了。 她只是,忽然?想起从前途经人界,曾听说凡人死去之前会有走马灯,一生眷恋的场景都会在眼前一一过一遍。 时间?过去太久,她已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死前有没有看到过走马灯,然?而这一次,她闭上眼睛,却?见到了竺宴。 眼前是竺宴受着天雷以心头血和神力灌溉她的画面,她在他怀中化成人形…… 好可惜,她知道得这样迟;好可惜,她都没有机会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耳边,雷声撞击着耳膜,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出天雷离她越来越近……而后,戛然?而止。 天地?间?忽然?安静。 或许也没有那么安静,但耳边有一片寂静,将天雷鼓譟的声音隔离到了仿佛另一个世界。 令黎睁开眼睛。 境尘站在她面前。 一身白衣,缓带轻飘,满头白髮用一根木簪簪着,容颜似耄耋老人。 仙界中人,容颜大体上与灵力成正比。灵力强大,容颜便会年轻;只有当神力枯竭,才会流露出似这般耄耋老人的容貌。 然?而境尘却?似乎是个例外。 令黎至今都没有弄明白,为何境尘的容貌如此?衰老,灵力却?这样强大,竟能在六百年前救下死于天罚之下的她。 竟还能以一己之力挡住天雷。 境尘竖起一方结界,为她挡住了外面的滚滚劫雷,若不是他怀中抱着杀她而来又被她所杀的那副紫衣残躯,令黎会以为他是来救她的。 「你究竟是谁?」令黎视线扫过他怀中那副残躯,「你们是一起的吗?」 山洞内,小?青耕用了吃奶的力气,艰难地?将獾疏与葭月叼起来,三人跌跌撞撞出去,便见空中多出了一道结界。 天雷密密匝匝噼在结界之上,结界将令黎暂时护在其中。 结界的正中,除了令黎,还有一名缓带轻飘的耄耋老人,他的怀中抱着方才要杀他们的紫衣头领。 葭月看得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那老头从哪冒出来的?是敌是友?」 獾疏直直看着境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葭月看向他:「哪里?你不是刚从燃犀镜出来吗?难不成他是你在燃犀镜里的朋友?」 獾疏摇头:「不是燃犀镜。」 獾疏出生便遭灭族,它被神尊救下后一直没有醒来,后来神尊将它交给天酒养育,一直到天酒死前,它才睁开眼睛。天酒死后,它便跟着竺宴,后来竺宴平了神族战乱,君临天下。那时它还不到一岁,神君要救天酒,无暇照看他,便让它进了燃犀镜中修炼。 「你在燃犀镜中万年,没在燃犀镜中见过他,难不成你是在一岁以前见过他?」葭月问。 「这有什?么奇怪?你自己也是神兽,应当知道,我们走兽生来就有神识,能记得一岁以前的事?并不奇怪。」 「那他是谁?」 獾疏摇头:「不记得了,但他定是神族,而且地?位很?高?。」 它进燃犀镜前一直跟在竺宴身边,能见到竺宴的神族,地?位绝非泛泛。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神族,他的结界也无法抵挡劫雷。 眼见结界很?快就要破碎,境尘将那副残躯留在结界之内,抓起令黎的手便飞出结界。 天雷一路紧随令黎,境尘又徒手替她挡了一道天雷,一路带着她飞回山洞。 令黎意识到境尘的目的,立刻反抗。 天罚不会放过她,她若回到山洞,山洞也会跟着被噼塌,记忆阵也保不住。而且这个境尘藏得太深,神力强大,却?不知他是敌是友。 「你到底是谁!」 令黎立刻以坤灵反抗,但她连遭劫雷,早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刚出手便被境尘打晕过去。 獾疏、葭月、小?青耕见状,立刻联手攻击境尘。 眼见下一道天雷紧随而至,境尘却?被挡在山洞前,他皱眉道:「我若要杀她,六百年前便不会救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3页 「你是境尘仙尊?」葭月立刻反应过来。 她曾听无漾说过,六百年前,令黎死于天罚之下,是交觞仙尊境尘救了她。令黎因此?欠下仙界一个大恩,所以燃犀镜中,竺宴才放过了仙界众人。 獾疏却?笃定道:「不,你不是仙,你是神。」 眼见天雷将至,境尘无暇废话,就要强行进入山洞。他刚抬掌,无漾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斳渊?」 无漾刚将妇人送到家?,就感知到令黎这边出了事?,连忙赶回,便是见到这一幕。 他从境尘身后看来,没有见到那副耄耋老人的容貌,就只看到一个背影。只是一个背影,他就一眼认出。 羲和斳渊。 在场众人闻声,俱是一惊。 原来那传说中被两枚烟花就吓得原地?解散仙门跑路的境尘仙尊,根本?不是什?么境尘,而是羲和新君,斳渊。 无漾与斳渊终还有着年少时的默契,见斳渊在此?时忽然?出现?,又急欲进去山洞,立刻便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天雷朝着他们噼下,无漾用尽全力勉力一挡,一面朝斳渊道:「送她进记忆阵,里面有一枕槐安图!」 不待无漾说,斳渊已送掌,将昏迷的令黎送进了山洞中那颗漂浮的记忆珠。 第67章 随着令黎进入一枕槐安图, 天雷很快停了下来。厚重的雷云开始散去,天光重新照亮大地。 震耳欲聋过后,天地间显得格外安静, 安静得甚至能听见风吹过山上草木簌簌的声音。 无漾看向斳渊:「我就说,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他指的是之前境尘仙尊原地解散仙门, 三大仙门之一的交觞就这么白白落到令黎手上。正是因为无法以?常理解释, 他之后才会在书中胡诌。 「这六百年来, 竺宴天上地下地找她, 却一点音讯都没有,原来竟是你?将她藏了起?来。」无漾道, 「是你?将她藏了六百年, 最终却又送她回到?他身边, 斳渊,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斳渊没有回答,飞身回到?空中的结界。结界里?,那紫衣首领的残躯还在里?面, 斳渊抱起?残躯便要离开。 「她不能?走?!」 獾疏大喊一声,立刻飞上前去, 拦在斳渊面前。银白色兽眸直直盯着眼前的男子, 里?面涌动着深深的仇视。 小青耕也跟着飞过来,脆生生道:「对!令黎说过, 斩草除根!我们要斩草除根!」 一鸟一兽盘桓在空中, 拦着斳渊不让他走?, 发出长啸与嘶鸣。 无漾在下面轻嘆:「獾疏、青耕, 回来吧,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他话音刚落,像是为了应证他的话, 斳渊身形一晃,竟就这么在这一鸟一兽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青耕立刻要去追,獾疏已经意识到?他们之间神?力的悬殊,喊道:「别追了,有他在,斩不了草,除不了根。」 小青耕闻言,扑棱的翅膀停了下来。她在原地停了片刻,忽然又用力扇了一下翅膀,与此同?时,一声愤怒的长啸响彻天际。待鸟啸消散,她终于?气?唿唿飞回到?山洞前。 所有人?都看出了她的生气?,没想到?她小小年纪,气?性却这样大。 葭月上前去摸了摸她的头?,想安慰她,不料刚刚开口?,小青耕却忽然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对着她大哭出来。 「哇——哇——」 清脆嘹亮的哭声来得令人?猝不及防,剎那间就从山的这边,传到?遥远的山那边。 葭月:「……」 无漾:「……」 獾疏:「……」 天,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吗?跟六七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说下雨就下雨,招唿都不打一声! 最后,还是葭月去人?界买了十串糖葫芦回来,才将这绵绵不绝的哭声给哄下去。 小姑娘一手拿着五串糖葫芦,一面抽泣,一面舔糖衣,眼泪水还挂在脸上,眼睛里?已经不见了那让人?招架不住的愤怒和悲伤,取而代之的是心满意足,显然已经将「斩草除根」这事儿彻底忘记了。 十根糖葫芦换一个斩草除根……葭月一时有些无言,转头?问无漾:「我们现在怎么办?」 无漾看了眼山洞:「守在这里?,等他们出来。」 葭月又问:「要不要回去通知玄度,增派人?手?」 无漾道:「不必,虽未除根,但草已经斩完,记忆阵暂时安全,若让更多的人?知道,反而节外生枝。」 葭月点了点头?,又想到?獾疏说过,人?进入记忆阵中,会与记忆中的自己完全融合,失去现世的记忆,只有在漫长的回溯中找回自己才能?出来。 她心中隐忧:「令黎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扔进去,真的能?出来吗?」 虽是没有办法才让她进去,但若是进去了出不来,这处境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无漾道:「竺宴会带她出来。」 * 如獾疏所说,令黎从进入到?记忆阵中的那一刻起?,便与阵中的自己融合,成了一千六百年刚刚化成人?形的那株扶桑。 懵懵懂懂睁开眼睛,入眼,是一副好看到?惊艷的侧颜。 男子昏迷不醒地压在她身上,一双手臂还紧紧抱着她,将她按在自己怀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4页 分分寸寸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漆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樑。他的容颜似刀凿斧削,线条利落,唿吸却有些微弱,喷洒在她的脸上,冰冰的、凉凉的。 「你?醒了?」 旁边一道轻软的女声传来,小心翼翼里?藏着喜悦。 她闻声,缓缓转头?看去。 眼前的女子穿一身缥色衣衫,模样清灵水嫩,一双鹿眼格外引人?注意。水汪汪的,带着几分天然的无辜。 女子站在一旁,微微弯下身,俯身注视着她。 「你?是谁?」她轻声问,刚从万年的沉睡中醒来,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扶桑没有灵根,没有神?识。所以?她虽在扶桑中度过了万年的光阴,却对天地毫无感知。直到?三年前她长出了灵根,眼前才渐渐开始出现些模煳的画面。 但那画面也太?模煳了,隐隐约约就仿佛有一个人?,那人?每日都会来看她,给她浇水。 不知是从哪里?引来的水,与天地间落下的雨水不同?。那人?每日给她浇水,她都会觉得十分舒服,但自然的雨水落到?她身上,她就只会觉得黏答答湿乎乎的,弄得她很不舒服。 她也不知道自己一棵树为什么会不喜欢下雨。按理雨露滋养万物,对他们木灵来说更应该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才对。 她想问问身边的同?族什么感觉,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灵根太?弱了,没问成功。 给她浇水的人?从不说话,虽每日兢兢业业地滋养她,但她从未听见过他的声音。当然也可能?是他说了,只是她灵根太?弱,听不见。 她看了看昏迷的男子和醒着的女子,一时不太?确定?谁才是日日给她浇水的人?。 女子道:「我是应缇。」 「应缇,是你?每日给我浇水吗?」 开口?说第二句话,比起?第一句的细弱滞涩,声音大了,也丝滑了。 应缇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飞快地看了眼昏迷不醒的神?君。 她知道这样不对,可是眼前这个懵懂的女子,她是扶桑啊……汤谷有神?君结界,她在这里?苦求百年,都未能?求到?神?君的慈悲心肠赐她一块扶桑木,眼前这株什么都不懂的扶桑,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很想昧着良心说是,但还未开口?,脸就先热了。 应缇既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居他人?之功,又不想放弃这唯一的机会,只模稜两可地说了句:「我守在这里?一百年了。」 似是而非,虽未明着说谎,但确实存了心,故意引导她误会。 不想,扶桑闻言,却是一脸认真地点了下头?,转头?就看向竺宴:「哦,那就是他每日给我浇水了。」 应缇:「……」 不是,你?这个「那」到?底是怎么推出来的?正常人?不都觉得是我吗? 应缇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是他?」 「此刻正是浇水的时间,这里?就你?们两人?,你?说不是你?,那自然就是他。」 应缇:「……?」 「我也没说不是我啊。」应缇有些哭笑不得。 她说自己在这里?守了百年,这明明就是承认啊! 大家都是木灵,怎么扶桑这木灵的脑子有些……很难评? 扶桑却理直气?壮道:「我问你?,你?没有承认,那就是否认啊。」 应缇:「……但我也没有否认啊。」 扶桑耐心与她讲道理:「不否认有很多种情况啊,譬如说今日不下雨,那有可能?阴天,有可能?出太?阳,还有可能?下雪、下冰雹……所以?说今日不下雨不等于?今日出太?阳,就只有出太?阳才是出太?阳。我的意思是,同?样的道理,不否认不是承认,只有承认才是承认。但不承认,那就肯定?不是。」 应缇:「……」 她的天,这到?底是什么脑迴路?最离谱的是,她如此一通乱绕,竟然还给她绕对了! 「他怎么睡着了?」扶桑又试图叫醒身上的男子。 「他不是睡着了,他是昏倒了。」 不待应缇说完,她自己也发现了。她试图推开他,却摸到?了一手鲜血。 鲜血还在流,她顺着看去,却见是从他心头?流出来的。 应缇同?时也看到?了,脸上一惊。 她虽在汤谷外守了整整百年,每日见神?君过来,但汤谷有结界,她并?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见他每日来去如常,也并?未多想。如今看来,他却是在……用心头?血浇灌扶桑? 难怪从未听说扶桑能?化成人?形,而眼前这株扶桑却能?化形。 据说神?君竺宴是创世神?帝之子,身负创世血脉,难怪,他竟能?让没有灵根与神?识的扶桑化形。 见扶桑一脸虔诚地救他,应缇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的灵力很弱,指尖只有细弱的光芒,对神?力强大的神?君而言,她这点灵力无异于?担沙塞海,可她也不知是不是刚刚化成人?形还什么都不懂,虽力量微弱,却毫无保留地为他注入灵力。 她本就是逆天而生,若是刚刚化形就灵力耗竭……应缇连忙阻止她:「你?不必如此,他会自己醒来的。」 扶桑认真道:「我不是在让他醒来,我是在帮他止血。」 应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5页 她真的不想跟扶桑讲道理,真的讲不过。 应缇沉默了一瞬,道:「你?先出来,我先为你?穿上衣服,你?再为他止血。」 「穿衣服?」 扶桑茫然地眨了下眼睛,这才注意到?,无论是应缇还是身上的男子,他们都穿了衣服,只有自己光熘熘的,未着寸缕。虽然盖了被子,但看起?来也有点奇怪。 应缇怕她害羞,连忙安慰道:「刚刚化成人?形都是这样的。不过没事,神?君他昏过去了,并?没有看到?你?的身子,我是女子,也是无妨。」 扶桑收了灵力,将身上的男子往一旁挪了挪。他们刚刚分开,一件天水碧色的衣衫便罩在她身上。 应缇向她解释道:「咱们是木灵,穿绿色系的衣衫有助于?修行。」 扶桑点点头?:「你?也是木灵吗?」 应缇道:「对,我是招摇山上的一株祝余草。」 扶桑指着竺宴:「那他穿青色的衣衫,他也是木灵吗?」 应缇道:「不是。他是神?君竺宴,五灵皆修,至于?青色的衣衫,据说是因为他的本体是一条青色的龙。」 「神?君?」扶桑瞪大了眼睛,「他是神?君?」 应缇点头?。 扶桑看着竺宴胸前的血,那颗清奇的小脑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惊喜道:「哇!天道待我甚好!竟在我化形的关键时刻派来受伤的神?君给我吸血!」 应缇:「……」 刚刚挣扎着醒来的竺宴:「……」 他虽然醒了,但一时真不想看到?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扶桑没心没肺归没心没肺,但对恩人?还是一片赤诚,对天道表达完感激之情后又跪回他身边,以?自己微弱的灵力为他止血。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那点儿灵力的原因,竺宴忽然觉得自己没有刚才那么想吐血了。 应缇在一旁道:「你?灵力太?弱了,这样是无法帮他止血的,不如还是先用外物吧。」 应缇正要为她变纱布出来,却听扶桑诚恳地问:「那要怎样才能?增强灵力?」 应缇:「……」 不是,正常人?不是都应该问什么外物吗? 应缇只得归结为木头?和草的脑迴路不同?吧。 扶桑正苦恼自己灵力低微,却见竺宴胸前的血剎那间干涸,连血迹也消失不见,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下一瞬,便对上一双琉璃色的凤眸。 竺宴睁眼,看向身旁的天酒。 她跪在他身边,正试图用自己微弱的灵力为他止血。见他忽然醒来,猝不及防,睁大了一双杏眸。指下的灵力未及收去,细弱萤光落在他的心上。 四目相对,素来冰冷无波的凤眸中隐隐涌动着什么,汤谷寂静得只余风吹过扶桑花的声音。 一万年了,她终于?再次修成了人?形。 第68章 一万年前, 天地间仅剩她一缕残魂,细弱得甚至无法修补、无法投胎,被尊后?的凤翎留下。他将她放进扶桑木中时, 甚至不敢奢望她还能重?新修成人形。如今她不仅修成了人形, 竟还能与从前那般模样性情一模一样。 竺宴直直看着她, 一眼足以笃定?。 她就是天酒。 扶桑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从最初的惊艷到渐渐困惑。 第?一眼看到他?, 他?即使?昏迷着, 已是美貌惊人,没想他?醒来, 竟还有那样一双眼睛。虽然有些冷漠, 却美得直击人心。 她从未见过男子, 不知道是不是世间男子都如此美貌, 忍不住就盯着他?多看了片刻。然而待她回过神来,却见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直勾勾看着她。 她困惑了一瞬, 领会过来,立刻十分懂事地凑上前, 一手环过他?的腰, 将他?从地上扶着坐起?来。 无知者无畏,她这一举动立刻将应缇吓得瞪大了双眼, 脱口而出:「你?别碰……」 但她没有注意到那惊恐的表情, 还体贴地问竺宴:「你?是不是伤得很重??」 说完才注意到应缇在说话, 又回头看向她, 茫然地问:「咦, 你?刚说什么??」 应缇看了看顺势坐起?来的竺宴,又看了看安然无恙的扶桑, 惊讶地张了张嘴巴,默默咽下了没说完的话。 她与神君也算是打过百年的交道了,虽远远算不上认识,更不知神君喜好,但对于神君讨厌什么?,她倒是很有心得。 神君讨厌别人碰触他?,尤其?讨厌听见慈悲和拯救苍生这样的话。 传说中,一万年前,神君以创世神力平息战争、瘟疫与天灾人祸,拯救苍生,从此君临天下。应缇从前便一直以为神君慈悲心肠,普度众生。所以当年她明知汤谷有结界,还是满怀希望来到这里,跪求神君赐她一截扶桑木。 她跪在神君面前,向他?诉说苦难,求他?怜悯。 都说竺宴生来衔着火精,为六界带来光明和温暖,可当她告诉他?,有人受尽苦难与折磨,需要一截扶桑木脱离苦海时,他?那双冰冷的凤眸之中却没有半点温度,倒仿佛覆着万年不化的寒霜。他?看也未看她一眼,迳自走进了汤谷。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诚意不够,为了表示自己的虔诚,她在汤谷外苦跪了整整一年。然而竺宴看也未看她,她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对神君而言,卑微如一粒尘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6页 一日,她不甘心地拦住他?进入汤谷的路:「神爱苍生,为何神君对苍生的痛苦却视若无睹?」 竺宴终于看了她一眼,声线冰冷如霜:「神爱苍生,但本君不是神。」 应缇微微一震。 她自然是听过一些传言。 传言神君虽是神帝之子,身上流了神帝的创世血脉,却也同?时带着一丝魔脉。所以自他?出生,便有预言,说他?将会堕魔灭世。因为这宿世预言,在上古神族兴盛时,竺宴从未被视作神族,神族都将他?视为魔孽。 可是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自神族混战,竺宴以一己之力平息战争、拯救苍生,自此他?便君临天下,成为了神域之主,同?时也是天地之主。 如今他?做神君已经整整一万年,往事早已不可追溯,更无人再提及他?的血脉,他?却亲口说,他?不是神。 应缇无计可施,膝行上前,拽住神君的衣角,正?欲继续哀求,但这一次,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他?毫不留情地打出去?。 应缇被天地间最强大的神力打得神识涣散,只听见竺宴异常冷漠的嗓音:「苍生夺走本君至爱,本君对苍生有恨无爱。」 自此,应缇便学?乖了,守在汤谷百年,再不敢拿拯救苍生求他?,也乖乖地离他?远远的。 她确实能感觉到竺宴对苍生的恨意,恨到不允许苍生碰他?一下。 所以一见扶桑无知无畏上去?扶他?的腰,她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地开口阻止……没想扶桑竟没被打飞出去?。 对上扶桑困惑的目光,她只有更加困惑,最后?讷讷道:「没,没什么?。」 扶桑问完她,才转头慢吞吞地放开竺宴,又跪在他?面前,双手撑着地面,像小猫一般,仰脸担忧地看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问:「我没有吸你?很多血吧?」 竺宴低眸注视着她,半晌,轻道:「嗯。」 她抿唇一笑,又认真道:「虽然你?是无意间给?我吸了血,但我终究是吸了你?的血才化成人形,你?放心,这个大恩,我定?不会赖帐,我会报答你?的。」 「……」 「还有你?这三年来日日为我浇水的恩情,我也不会忘。」 竺宴:「……」 很难说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没心。 见他?坐在地上,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她又问:「那你?现在还能站起?来吗?我可以背你?。」 竺宴:「……」 喜欢听她说话,但不能听太多,不然头疼。 扶桑对大恩人诚意满满,说背就背,立刻蹲在他?面前,还拉过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身上。 竺宴克制地闭了闭眼。 应缇见状吓得不轻,生怕竺宴一个控制不住将扶桑打回原形,她才刚刚化成人形而已,可受不住神君的一掌。 她连忙出声打断:「你?先别急,让神君自己坐会儿吧,你?也先给?自己起?个名字。」 「名字?」扶桑动作一停。 「对,名字。」应缇从祝余草化形,相比扶桑,她已经是「过来妖」了,「你?如今化形了,日后?在天地间行走总要有个名字。」 扶桑闻言,立刻转头看向竺宴:「我叫什么?名字?」 她的想法很简单,竺宴是她的恩人,她理应将赐名的权利给?他?。 竺宴低眸凝着她,「天酒」两字压在舌尖。 她是天酒,可她不能再以天酒的身份活着了,否则天道会发现她。 沉默了一瞬,他?轻声问:「你?想叫什么?名字?」 她的脸上一片空白。 显然,她刚刚才化形,还没有考虑过这么?深奥的问题。 竺宴又换了个问法:「那你?喜欢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她有答案。 只见扶桑一张小脸白得发光,黑白分明的杏眸直勾勾看着他?,忽然咧嘴一笑:「我喜欢你?!」 竺宴一震,凝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嗓音一瞬竟有些艰涩:「你?说什么??」 「神君恕罪!」 刚刚化形的扶桑没心没肺,在场两人,一个被她撩得心动不已,另一个被她吓得心惊不已,生怕她冒犯了神君,被当场打死。 应缇被吓得连忙上前拉着她退开,连退了好几步,与竺宴保持在安全距离以外,又替她赔罪:「扶桑她刚刚化形,还什么?都不懂,神君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可以喜欢他?吗?」 应缇:「……」如果?你?被打死了请你?不要带上我。 竺宴眸光复杂,却听某人紧接着失望道:「好可惜,长了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却不给?喜欢。」 竺宴:「……」 真不愧是你?啊!都从凤凰变成木头了还恋恋不忘这副皮囊! 扶桑看向他?,很快就有了第?二选择:「那我喜欢灵力。」 这个变心不能说很快,只能说根本没心。 竺宴一脸冷漠:「那你?就叫灵力吧。」 扶桑:「可以可以!」 应缇:「这不好吧……」 「哪里不好?」扶桑现在还不懂事,她就觉得灵力很好。 她喜欢灵力,有灵力就能为神君止血,能给?神君治伤,多好。 应缇虽与她素昧平生,甚至想利用她,但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还是耐心解释道:「太直白了,就好比你?方才说你?喜欢美貌,那若是直接给?你?起?名美貌,你?喜欢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7页 扶桑用力点头:「我喜欢啊!美貌和灵力,我都可以!」 应缇:「……」 应缇无奈,只得将求助的目光看向竺宴:「神君,名字毕竟是要用一辈子的……」 竺宴也就是一时气话,不可能真让她叫「灵力」,他?沉吟片刻:「那就叫……」 「可我喜欢灵力啊!」 眼见到手的好名字就要没有了,扶桑连忙跑回竺宴身边,揪着他?的衣摆,眼巴巴地望着他?。 竺宴对上她可怜的眼神,直接被她给?逗笑了,到嘴的名字就变成了:「叫令黎吧。」 他?注视着她,轻道:「令姿的令,黎明曙光的黎。」 她还不懂令姿是什么?意思,嘴里念着「令黎,灵力……」感觉虽然有点不太像,但好歹保住了灵力的谐音,总算欣然接受。 「好!就叫令黎!」 * 起?了名字,竺宴就要带她回神域了,结果?站起?身来,刚要开口,应缇抢先道:「令黎,你?要和我回招摇山吗?」 竺宴目光立刻扫向她。 应缇不敢看他?,硬着头皮盯着令黎,诱哄道:「那里灵气充盈,十分利于你?修炼灵力。」 令黎迟疑地看了看竺宴。 应缇立刻道:「神君要回神域了,你?不能跟着他?。我们是妖,六界有秩序法则,妖不得进入神域。」 竺宴皱眉,他?不屑废话,直接就要带令黎走,却听令黎反问:「可我是扶桑神木啊,我的名字里带了『神』字,这还不是神吗?」 「我觉得,我也是神……」令黎小心翼翼看向竺宴,「我可以跟你?回神域吗?」 竺宴颔首:「可以。」 令黎抿唇一笑,应缇却急了。 若今日让他?们离开,她此生都无法得到扶桑木。 「不可以,你?未飞升就跟神君回神域,会让神君遭到诟病的!」应缇急得直接去?拉令黎。 这一次,她还未碰到令黎的手,便被竺宴打飞出去?,撞到身后?的扶桑树,又倒在地上。 「应缇……」令黎甩开竺宴的手,上前去?扶她。 竺宴手一空,见她离自己远去?,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一万年前,在苍生与他?之间,她选择了苍生;这一次,连一颗来路不明的草都能从他?手中将她抢走了吗? 应缇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紧拽住令黎的手,哀求地看着她:「跟我回招摇山,好吗?」 令黎蹲在她身边,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片刻后?,她问:「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事?」 应缇猝不及防,脸刷地红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这点小心思竟被这株心思单纯的扶桑一眼看透。 令黎回头看了眼竺宴,解释:「你?说怕他?遭诟病,听起?来像是很担心他?。可是方才他?流血昏迷,你?都未曾救他?,可见你?并不是真的担心他?,那你?那样说就只是藉口。你?不想让我跟他?走,那就是想让我为你?做事。」 令黎大方道:「你?说吧,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第69章 应缇羞愧地望着令黎, 片刻后,如实道:「我有一位朋友,他万年?来遭恶人控制, 做尽不愿做之事, 稍有违背便受尽折磨, 更?连他刻苦修炼的神力, 也动辄被吸走。我朋友歷经磨难, 这万年?来却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那恶人什么?都不用做,便白?白吸走了他辛苦修炼的神力。」 令黎听前?面?义愤填膺, 听到「白?白?吸走」四字, 心头顿时有些虚:「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应缇羞愧加上悲伤, 正情?绪激动, 闻言瞬间愣住。 「……哈?」 「不是我吗?」 「我以为你说的是我……」令黎反省自己,十分惭愧,「我长在汤谷万年?, 虽从前?没有神识,无?法感知天地造化, 但也大?概清楚, 我就是你口中什么都没做,只会汲取天地灵气, 又白?白?吸了神君的血, 化形的。」 应缇:「……」这个联想?有点离谱, 但又好像不是太?离谱? 「不, 我说的不是……」 竺宴:「她?说的是方寸草, 不是你。」 「不是我吗?」令黎松了口气,正要问方寸草是什么?。 应缇震惊看向竺宴:「神君原来知道?」 「神君为天地之主, 明知六界还有方寸草为祸,应缇在汤谷外求了您整整百年?,为何您就是冷眼旁观,不肯怜悯下界疾苦?」 竺宴面?无?表情?。 令黎问:「还有很多人也被这个方寸草吸了灵力吗?」 应缇轻抿了下唇,尴尬道:「那倒没有。方寸草从前?确实为祸甚广,吸他人神力为自身所用,直至灵根破损,身死魂灭,上古时荧惑与獾疏两族便是如此被方寸草灭了族。直至一万年?前?,神君以火精烧光了虞渊的方寸草,从此方寸草再未现世。但我却知道,那个恶人一定?与方寸草有某种关联,只是苦无?证据,才没有贸然向神君提及此草,不想?神君竟是什么?都知道……」 应缇看着竺宴的目光充满了失望和不信任:「方寸草虽为木灵,却不惧水火,连火神的本命真火都烧不了它,世间就只有神君的火精是它的克星,神君却不肯出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8页 这就是天地之主吗?若对?苍生毫无?慈悲,怎么?做天地之主? 令黎看了看应缇,又看了看竺宴,她?虽还不太?懂天地间的事,但也隐隐感觉神君的威信受到了质疑,但竺宴却一副「你自质疑你的,我自不管我的」神情?,实在让人恼火又无?力。 她?想?了想?,问应缇:「我有一个问题哈。」 应缇看向她?。 「你说方寸草会吸尽灵力,直至灵根破损。为何你的朋友被吸了万年?灵力,却活得好好的?那恶人为何会对?你朋友手下留情?,不伤他灵根?」令黎摆了摆手,「我不是受害者?有罪论哈,我就是想?问下,你朋友和这恶人是什么?关系?」 应缇被噎,半晌,讷讷道:「主僕,我朋友是他的坐骑。」 令黎沉默了。 「但我朋友本性不坏……」 令黎:「从前?方寸草为祸苍生时,你朋友可曾帮着搭过手?」 应缇沉默了。 令黎看了眼竺宴:「你看,神君爱苍生,你朋友却曾经为祸苍生,他若是如今救了你朋友,那算是爱苍生呢,还是害苍生呢?」 「我……」应缇张口结舌,竟无?法反驳。 竺宴看向令黎:「你不必出言维护,本君爱苍生如何,害苍生又如何?本君为天地之主,还须先问过苍生答不答应不成?」 令黎:「……」 这话你让我怎么?接? 她?扭头看向应缇,强行接了一句:「那应该是因为苍生不曾对?神君有恩吧。但没关系,你对?我有恩,你告诉我,我来帮你。」 竺宴目光一冷:「她?对?你有何恩?」 竺宴审视地看着应缇,难道在他昏迷的时候,她?哄骗了令黎? 本以为这株祝余草虽怯懦寡断,但心性不坏,若真哄骗了令黎,那是再留不得了。 令黎忙道:「她?给我穿了衣裳啊,还告诉我男女?有别,不能给你看我的身子。」 竺宴:「……」 他刚刚生起?的杀心瞬间就全?变成了尴尬。 她?化形之际他并未昏过去,只是神力耗竭才未来得及为她?穿上衣裳,只能以自身为她?挡住劫雷。 他轻咳一声,没说什么?。 就让她?这么?以为吧……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帮你?」令黎问应缇。 「我想?到一个阵法,或可阻挡方寸草的魔气,但这阵法需要一截扶桑树枝,还有……」应缇飞快地看了竺宴一眼,低声道,「还有神君一滴心头血。」 令黎还以为是多难的事,不想?竟只是一截树枝和一滴心头血。 神君的心头血本难得到,可是她?方才正好就吸了神君的心头血,她?既是扶桑,又有神君的血,只要取下自己一截树枝即可。 「好。」 令黎一口应下,便要化成原身,从自己身上噼下一截树枝来。 竺宴握住她?的手:「我来。」 令黎一怔,看向他,便见他隔空取下了近旁一棵扶桑的树枝。 令黎见竺宴用其他扶桑替她?报恩,正想?说这样不好吧。竺宴却像是下巴上长了眼睛似的,看也没看她?,淡道:「扶桑没有神识,折枝摘花都不会疼痛。但你已修出灵根化形,若取你的枝条,便如同生割你的血肉。」 「我知道……」 令黎自然知道,万物若无?神识,怎么?折腾都不会疼痛,一旦有了灵根神识,就有了疼痛悲喜,可是割一块肉的疼痛远不及取心头血的疼痛……结果她?话还未说完,便见竺宴眼睛也未眨一下,以指为刃再次剖开了自己的胸膛,取出一滴心头血注入了那截扶桑树枝。 扶桑树枝被滴入神君的心头血,立刻绽出荧荧白?光,充盈的灵力顷刻间萦绕在木枝周身。 应缇苦等百年?,终于等到扶桑木和心头血,激动得热泪盈眶。 就要向两人跪谢,一转头,却见令黎一脸心疼,忽然倾身,疼惜地吻上竺宴的心口。 竺宴一瞬僵直了身体。 他还未及癒合心头伤口,自然是疼的,可这样的疼痛他早已承受了万年?,习以为常。□□之痛早已麻木,即便是痛,也痛不到他的心里。 然而当那两瓣柔软的嘴唇吻上他时,那温热的感觉竟像是剎那间穿透了他的衣衫、皮肉,顷刻间直达他千疮百孔的心脏和灵魂。 他坚毅的身体不由自主战慄,惊愕地低眸看向她?,却只看见她?毛茸茸的发顶,隐约见得她?轻轻垂下眼眸,鸦羽似的睫毛安静地覆下。 天地都仿佛安静了。 令黎安静地贴着他的心口。 太?疼了。她?想?。 他刚刚才流了那么?多的血,刚刚才癒合了伤口,却立刻又将自己的胸膛生生剖开,取心头的血……新?伤加旧伤,那得多疼啊? 她?知这世间本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只是眼睁睁看到他以指为刃剖心的一剎那,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什么?狠狠刺开,什么?都没有想?,就下意识地亲了上去,想?让他不要那么?疼。 嘴唇碰触到的身体硬硬的、很冷,冷得像冰霜。 隔着衣衫,她?也感觉到了那阵寒气,她?就像是亲上了一块捂着衣裳的冰。于是一开始的想?让他不要那么?疼又变成了「怎么?会这么?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9页 她?没有什么?灵力,身体都是暖和的,神君神力如此强大?,怎会全?身冰冷? 她?无?意识地用嘴唇捂他,想?让他暖和起?来,于是又不经意地连亲了他的心口好几下。 她?自己毫无?所觉,一旁的应缇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她?的天……这是什么?情?况? 不爱苍生、讨厌被人碰触的神君,怎么?就这么?给人亲上了?他却还一动不动,只是低眸直直看着她?? 他这是受刺激太?大?,直接傻了吗? 然而当她?看到竺宴的眼神,那似曾相识的不可自拔的眼神,应缇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也曾如此迷恋地去看另一人,只是不同的是,那人不会如令黎这般晓得心疼她?。她?为了他在这里苦守百年?,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应缇见此情?景,既自伤,又自觉好笑。 方才她?还担心神君一怒之下将令黎打回原形,如今才想?通,这汤谷的万年?结界、漫长岁月里每日不断寒暑不辍的陪伴、以身代受雷刑的义无?反顾,从一开始就是逆天而行的深爱。 应缇没有打扰他们,悄悄离开。 到了汤谷之外,回身,朝着他们的方向,跪地深深磕下三个头,方才离开。 * 令黎没有注意到应缇的离开,直到听见竺宴问她?「亲够了吗?」,她?才回过神来。 仰头,只见竺宴一动不动,垂眼看着她?。 她?刚刚放开他,嘴唇还对?着他心口的地方,血浸透了衣衫,留下淡淡的血渍。 四目相对?,她?一瞬间想?到什么?,连忙解释:「我不是在趁机吸你的血!」 竺宴:「……」 真的很难说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没心。 他漠然地施了个癒合术,衣衫上的血渍也随之消失。 「走吧。」 他一开始便拉着她?的手,这一走,直接把人给拉走了。令黎踉跄了一步跟上他,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应缇不见了。 「应缇呢?」她?困惑地问。 竺宴头也未回:「她?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已经走了。」 「啊……虽然是恩情?两清,但好歹也跟我说一声嘛。」 令黎看着竺宴冷漠的背影,忽然有些伤感:「待我报完你的恩情?,你是不是也会招唿都不打一声就离开我?」 竺宴停下脚步。 令黎走到他身边,仰头看着他。 竺宴注视着她?,正想?说「我跟她?不同」,令黎先开口:「不过没事,反正你的恩情?太?重了,我千八百年?应该也报不完,你若是真的招唿不打一声就走了,说不定?刚好能给我松口气。」 竺宴:「……」 令黎又很快跳到下一个话题:「对?了,你的身体为何这样冷?」 竺宴现在不想?跟她?说话,径直往前?走。 令黎边跟边问:「应缇不是说你有火精吗?听起?来很温暖的样子,为何你的身体却像冰块儿一样,亲都亲不热?」 「……」 * 竺宴将令黎带回神域,将她?安置在天酒从前?所居的绛河殿。 绛河殿万年?来仍旧保留着原来的模样,每日有宫娥扫洒,还似它的主人仍在,唯一不同的只是,这里再没有了尊后的结界。 但这里却多了竺宴的结界,神域众人皆不得踏进这里一步,正如不得踏入扶光殿一步。 所以当夜,竺宴带着一株扶桑回到神域、并让她?住进绛河殿的消息就如插上了翅膀一般,很快飞入了神域的各个角落。 「什么??扶桑?创世以来,从未听说过扶桑能修成人形!」 「今日汤谷下了足足一百零八道天雷,我就说甚为奇怪,原来竟是扶桑化形了!」 「那这扶桑神力有些强大?,竟生扛住了一百零八道天雷。」 「神族飞升歷劫也不过三十六道天雷,她?扛住了一百零八道天雷,难怪神君亲去将她?带回,看来日后定?前?途不可限量。」 「但扶桑并非神族,未经飞升便带回神域,是否违背了六界秩序?」 「正是……开天闢地以来,扶桑便无?灵根,虽说扶桑生于汤谷,汤谷是羲和一族的神域,但毕竟是草木,即便化形也当以妖族视之,若有机缘飞升,再提入神域,方是守了六界法则。」 …… 竺宴君临天下后,虽居扶光殿,但寻常仍旧在从前?神尊的漱阳宫中问政,朝会典礼都在漱阳宫中举行。 于是第二日,漱阳宫中,就扶桑该不该留在神域一事,众人各持己见。 一方说:「放回妖界,让她?自行修炼飞升,若得机缘,再提入神域做个神侍也不迟。" 另一方说:「扶桑自创世以来就被视为圣物,这天地间唯一一株化形的扶桑,若是任其流落六界,落入魔族手中,恐被利用,还是应当留在神域。」 正争执不下,岁稔星君站出来,道:「她?将将化形,正如一张白?纸,若不管不顾将其放任,恐辜负了此番天地造化。不如让她?进入枕因谷,与神族子女?一同听教。」 上位处,一直漠然的竺宴忽然站起?身来。 满殿顿时安静下去,众人垂手,恭恭敬敬看向竺宴。 这位神君与从前?的神尊不同,甚至与他的父亲神帝也无?半点相似,他原本便是最名不顺、言不正的君主,只因他神力强大?,无?人可及,又平了六界混战,这才君临天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0页 几大?神族对?他其实并非心服口服,只是各族之间互不服气,又都打不过他,这才勉强臣服于他。 只是他非但不好好学着做一个心系苍生的仁慈君主,却越发地独断专行,素日里说什么?便是什么?,朝政宴会,他想?来便来,想?不来便不来。有时以为他来,众人苦等半日,他却不来;有时以为他不来,众人正忘形,他又忽然出现。如此反覆无?常,真是将人弄得十分心累。 竺宴居于高处,一锤定?音道:「依岁稔星君所言。」 满殿寂然,众人神情?微妙。 岁稔星君拱手道:「是,君上。」 散朝后,令黎要拜入岁稔星君门下的消息便如滴水入油锅,在神域上下沸腾开来。 不满是大?多数。只因枕因谷是神域内唯一的公?塾,不仅如此,枕因谷更?是从前?神尊修炼的秘境,是神域中灵气数一数二充盈的地界。 说起?来,自神尊在时,神域便有公?塾,却并非枕因谷。那时所有的神族子女?都送到一处教养,教习师父都是神力与德行俱佳的神族。但神尊陨灭后,神族混战,学塾毁了,远古神族也大?多在战中陨灭。自此,各大?世家便开始在各自族中建立私塾,由族内长老教习。 但神域中除了三大?神族等世家,还有许多弱小的神族,若只有私塾,各自为政,容易让强弱固化,结果就是强族越发强盛,弱小的神族得不到好的资源,日益边缘化。 所以后来竺宴为了重建公?塾,便将神尊当年?修炼的秘境枕因谷开放出来,做了学塾,命岁稔星君掌管枕因谷,倾神域之力支持。很快,在神族混战中没落的公?塾便重新?恢復到了神尊时期的鼎盛,甚至远胜神尊时期。 虽然此时私塾已经成了气候,但神族子女?都皆以能入枕因谷这唯一的公?塾修行为无?上荣光。 然而枕因谷每百年?才收一次徒,每次只收十三名弟子,说是万中选一也毫不夸张,有时甚至还未必会收满。因此,就连三大?神族的子女?也很难拜入岁稔星君门下。 几个神族族长为了将自家子弟送进枕因谷,暗中没少与岁稔星君攀交情?,但大?多也就是攀了个寂寞。 据说这位岁稔星君的口头禅是:「各族的私塾都是极好极好的,并非只有进了枕因谷才能成材。」 结果此时,神君一句话,直接将令黎送进了枕因谷。 绛河殿中伺候令黎的宫娥名叫香茶,是百年?前?刚从下界仙山提上来的。听到消息,是一路笑回去的,开心得就跟她?自己要进枕因谷似的。像只小蜜蜂一样,忙前?忙后地替令黎收拾明日进学要用的东西。 令黎一脸茫然,香茶又仔细与她?说了说这其中的渊源。 令黎听完却陷入沉思:「我还以为,我能跟着神君修炼呢。」 香茶连连摆手:「神君从不收徒弟,但神君将神女?安排到了岁稔星君门下,已是多少神族求都求不来的!」 令黎不认识岁稔星君,她?就只认识竺宴,执着地问:「他不收徒弟,收神侍吗?神侍我也可以的!」 「神君没有神侍。」香茶道,「扶光殿从不许人进去,连神侍宫娥都没有。」 令黎绞尽脑汁想?:「那他收什么??」 香茶道:「神后吧。」 「神后?」 「嗯,我听其他宫中的宫娥们讨论过,神君不收徒弟、不收神侍,想?要进扶光殿,应该只有做神后这一条路可走。」 令黎:「……」这我怕是不行。 她?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所以当竺宴来告诉她?,她?明日就要进枕因谷修炼时,令黎还是垂死挣扎地问了下他:「我不能跟着你修炼吗?」 「我的功法不适合你。」竺宴道,「岁稔星君修习木灵之术,神域无?出其右,你跟随他修行,灵力能快速精进。」 「啊这……」 「你不是说你喜欢灵力吗?」 令黎沉默了一瞬,郑重道:「我觉得你对?我有点误会。我喜欢的是灵力,不是修炼。类似于有人喜欢钱,但不喜欢干活。」 竺宴:「……」 令黎躺回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也就刚刚化形醒来那会儿觉得精力充沛,之后就越来越累。 她?向他说了下这个情?况,并且表示:「你看,我都这么?累了,还要进学塾吗?」 竺宴站在她?床前?,沉默看着她?。 这么?快就感觉到累了吗?他给了她?那么?多的神力,强行助她?化形,竟也只能维持这短暂的时光? 竺宴:「若是不愿修炼,也行。」 令黎抬了抬眼皮。 竺宴:「你回汤谷吧。」 令黎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去!我现在就去!」 第70章 神尊在时?, 枕因?谷是他?清修之地,与神帝的扶光殿同为神域中灵气最充盈的两处,谷中石壁上还有他留下的神诀术法。 一万年前, 神族混战, 三大神族曾倾兵争夺枕因谷。后来竺宴平乱, 各族都以为他?会将?枕因?谷据为己?有, 在此?处修炼神力, 他?却将?枕因?谷开放, 做了学塾。枕因?谷也成为公塾迅速超越各族私塾最重要的原因?。 但名为公塾,却也不是人人都能进来。神族重血脉, 能来此?处修行的神族, 不仅血脉纯正, 禀赋也有要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1页 据说枕因?谷弟子入学第一件事, 便是探查灵根禀赋。又传说如今神域内卷得厉害,能进枕因?谷的神族,灵根无不在三色光芒以上。 枕因?谷中弟子早得知今日会有扶桑入学, 都等着看创世以来化成人形的第一株扶桑是何等的禀赋。然?而令黎入学,岁稔星君却并未探查她灵根, 直接就让她入座听学了。 枕因?谷中主要教授三门课程:典籍课、术法课、法器课, 这是神君亲自定下的课程。此?外?诸如音律、书法这等增强个人魅力的素质课程,枕因?谷则是不教的, 若有兴趣可去各族私塾学习, 亦可自寻师父, 单独拜入门下。 岁稔星君同时?讲授典籍课与术法课, 今日正好是他?的术法课。 岁稔星君在前方正讲到?天地五灵金、木、水、火、土, 各种灵力不同的脾气和修行秉性,令黎一面听他?讲学, 一面试着汲取周遭木灵,虽是第一次听课,但有样学样,竟还有几分样子。 令黎十分开心,却忽然?听周遭传来一声嗤笑。 她没有放在心上,然?而这声嗤笑过?后,又接二?连三传来两道,此?起彼伏,在安静的课堂内十分刺耳。 她还未搞清楚是谁在嗤笑,岁稔星君已经在上座坐下,沉声点?名:「暮商,沃雪,葭月,你们三个站起来。」 座中零星站起三人。 「你们三个呵什么呵?」 三人沉默。 岁稔星君淡道:「谁先呵的谁先说,不说就离开。」 此?言一出,令黎座旁的少年脸色一急,忙道:「星君恕罪,暮商并非有意,只是头?一回见?到?有神族还不会引气入体,觉得有些?稀奇,一时?失仪,还请令黎神女恕罪。」 这位叫暮商的少年生得唇红齿白,说话时?耳朵尖还会泛红,跟个姑娘似的害羞,却比姑娘还俊俏几分。他?说着转身?,朝令黎恭恭敬敬作?下一揖。 令黎偏头?看着他?,正想?问「神族天生就会引气入体修炼吗?」,还未问出口,斜前方一道娇俏的女声传来:「她算什么神族?连引气入体都不会,妖物都比她强!一块废物木头?罢了,也配与我等神族血脉一同修炼?再者,神族入学第一日都要探查灵根,她却不必,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岁稔星君又转头?看向另一头?:「葭月,你呢?你也与他?们一样?」 那叫葭月的神女闻言,坦荡摆手道:「那倒不是,我只是一向看不惯沃雪,见?她在课上发出如猪一般的蠢笑声,我便一时?没忍住,嘲笑了她。」 葭月一脸理直气壮,大声道:「我嘲笑的是沃雪,与令黎神女无关,特此?说明,省得沃雪还不知我在笑她。」 沃雪便是在她之前开口说话的女子,闻言大怒:「葭月!」 此?话一出,满堂闹笑。 岁稔星君:「肃清。你们三人都说是族中佼佼者,禀赋非常,但来枕因?谷一百年,文?不成武不就,至今连件像样的法器都做不出,也好意思嘲笑别人?」 岁稔星君收起书简,云淡风轻道:「可见?这禀赋查了与没查也没什么区别。」 这话顿时?将?三人说得脸上一热。 岁稔星君又淡淡看向沃雪:「你还好意思提探查禀赋?你可知,正是因?为譬如你之流的弟子无能,神君才决定从此?取消枕因?谷入学禀赋的探查。我未提及这因?由,原是想?给你留些?颜面,你却偏要主动扯开这层纱布……你族血脉还真是非同寻常,生了颗格外?聪明的脑袋。」 那名叫沃雪的神女被当众这么不留情面地训话,只觉受了奇耻大辱,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眼泪包在眼眶里,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临去前,狠狠瞪了令黎一眼。 令黎只觉莫名其妙。 瞪错人了吧?有怨报怨也该是瞪岁稔星君才是。 她看向岁稔星君,却见?岁稔星君也正看向她。 四目相对,令黎一惊。 她用力眨了下眼睛,再睁开眼,却见?岁稔星君已经收回视线,看向了别处。 仔细看去,还是那双漆黑的星眸。 眼花了吧,令黎心想?。 方才那一瞬,她好像看到?了竺宴那双琉璃色的凤眸。 大概是因?为岁稔星君方才当众责难沃雪太过?冷血不留情面,才会让她想?起同样嘴欠的竺宴。 见?沃雪哭着跑出去,葭月没忍住,又嗤笑了一声。 岁稔星君轻飘飘看向她,葭月只觉今日的岁稔星君似乎格外?残忍,生怕自己?也被当众羞辱,赶在岁稔星君不留情面开口前,自觉先跑了:「我去安慰她……」 岁稔星君的视线又落到?暮商身?上。 暮商也觉得今日的星君格外?可怕,又自知有错,连忙朝着令黎连作?三揖:「此?事因?暮商而起,还请令黎神女宽宥。」 令黎对他?生疏,干巴巴笑了笑:「无妨。」 暮商又看向岁稔星君,见?岁稔星君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仿佛感觉到?了无形的威压。 暮商:「我这就回家闭门思过?。」 扰乱课堂的三人先后离开,岁稔星君这才继续讲授。后面的时?间,全场安静得没有一丝杂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2页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令黎总感觉有道目光时?不时?看向自己?,怪冷的。她凭着感觉看去,只见?沃雪的座位旁一个美丽的女子,高挑冷艷,着一身?霜白色衣衫。 她自然?不认识,正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岁稔星君很快讲到?木灵修炼的关窍,她连忙凝神静听,很快也忘了这不愉快的插曲。 * 散学后,弟子们陆续离开。 难得的是,岁稔星君没走,还坐在上位翻看书简。 令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学着同窗一般,有礼地上前去向师父告辞,岁稔星君视线没离书简,淡淡「嗯」了一声。 直到?令黎离开,枕因?谷空寂下来,岁稔星君才放下书简。袖袍轻轻一扫,一旁空荡处,竟凭空出现了又一个岁稔星君。 与上座处的岁稔星君同样的装束、容貌。 又眨眼间,上座处的岁稔星君竟变成了神君竺宴。 「神君。」 岁稔星君上前行礼。 今日枕因?谷中授课的正是竺宴,他?变作?了岁稔星君的样子,而真正的岁稔星君被他?以障眼法隐藏了。 竺宴淡淡看向岁稔星君:「以后再有不识好歹的,你便如此?这般处置,不必留情面。」 岁稔星君按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只点?头?称是。 琉璃色的凤眸盯着他?:「你有话说?」 岁稔星君欲言又止,道:「枕因?谷中确有骄矜跋扈的神族子女,神君怕令黎初来乍到?,被他?们欺负,所以这第一节课亲自前来镇压,臣也理解。只是神君随心所欲惯了,可能不懂这同窗情分的微妙。令黎与神君不同,她没有神君高贵的血脉,也无神君强大的神力,她只是下界扶桑,出身?不高,灵力微弱,连能不能留在神域都备受争议。神君能做的事,她不能做,也无法做。她还将?在这里修行百年,若想?要她安稳顺心地过?完在枕因?谷中这段岁月,还需要她以自己?的方式得到?同窗的接纳。」 「同窗的接纳?」竺宴意味不明笑了一声。 岁稔星君没有领会到?这其中的意味,一本正经道:「正是。」 竺宴理了理衣袍,徐徐站起身?来:「也行,你尽可一试。」 岁稔星君:「……?」 不是,怎么成了我的活? 竺宴一脸宽容:「接纳失败也无妨,让他?们不必来了便是。」 岁稔星君:「她……们?」 神君您是不是多说了一个「们」? 竺宴视线扫过?周遭石壁:「枕因?谷从前是神尊的地方,念及神尊爱苍生,本君才将?这里做了学塾万年;如今再想?,神尊也爱幽静,是时?候将?学塾挪个地方,将?枕因?谷还给神尊了。」 岁稔星君:「……?」 岁稔星君:「……!」 * 入学第一日,竺宴的下马威威力甚大,甚至超出了岁稔星君的预料,余威竟持续了整整三个月。 这三个月内,枕因?谷中弟子见?到?令黎无不客客气气,不敢冒犯,更别提以她扶桑的身?份去嘲笑她不配了。虽则客气,却也疏离,除了葭月,所有人都不与她走近。 但令黎完全不放在心上,更乐得所有人都别来打扰她。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十分奇怪,怀疑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像是漏了个洞似的,修炼总是力不从心,事倍功半。唯有枕因?谷这个地方的灵气好像与她十分契合,只有在这里,她的修炼才有成效。 所以她总是抓紧在枕因?谷中修炼的时?刻。 然?而最近几日,她发现同窗看她的眼神有些?微妙。属于疏离里带了几分不屑,不屑里带了几分鄙视,鄙视里又带了几分敌意。 甚至这日课间,她闭目修炼,还无故被沃雪撞倒。 「沃雪,你别找事啊!」 葭月刚好看到?,连忙上前来扶起令黎,一面警告沃雪:「小心我告诉岁稔星君。」 「告诉什么岁稔星君?」沃雪不屑道,「你大可直接去神君那里告状啊,反正神君会护着这木头?精的。」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怎么又扯到?神君了?」 他?们这番动静很大,所有弟子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还有人围上前。 沃雪身?旁站着一名清冷美艷的女子,霜白衣衫,名叫兰时?,是羲和族长老的女儿。她没有出声,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令黎,目光漠漠。 沃雪掩唇讥笑,睨着葭月:「你竟不知道吗?这木头?精就是神君寻了整整一万年、为自己?寻的替身?啊!可宝贝着呢,是神域让她上了、枕因?谷让她进了、连六界秩序也为她破了。」 「替身??」令黎皱眉,「什么替身??」 沃雪:「天酒殿下听过?吗?」 「天酒?」 令黎不知天酒,但枕因?谷中其他?弟子却是知道的。 作?为族中翘楚,他?们早已学完了典籍课。 典籍中记载,天酒是创世神尊与尊后唯一的血脉,神尊与尊后陨灭后,神族陷入混战,天酒为拯救苍生而灰飞烟灭。 典籍中并未记载天酒是如何灰飞烟灭的,也没有天酒的画像。 天酒从前便养在绛河殿,鲜少露面,时?间又已经过?去一万年,典籍中关于她的记载仅有只言片语,渐渐地,天酒这两个字便如同她的元神一般,消失在了天地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3页 所以令黎在神域三个月,除了那特别的几个人,也没有人认出她与天酒一模一样的容颜。 但这世间之事,只要有心,再久远的往事也能寻出端倪。不过?三个月,沃雪便得到?了天酒的画像。 捲轴当众展开,画中女子的容貌剎那间映入众人眼中。 白肤杏眸,一袭瑰丽红衣,如日初升,如花绽放。 满堂寂然?。 所有弟子的目光直直看着画中女子,片刻后,又不约而同,一齐看向令黎。 两人除了身?上的衣裳不同,容貌竟是一模一样。 「看到?了吗?这就是天酒殿下,是神尊与尊后唯一的女儿,创世以来世间最高贵的神女,便是神君当年也求而不得。」沃雪盯着令黎,「而你,下界草木,本是贱命,只因?长了与天酒殿下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这才得了神君青睐,违背六界秩序将?你带回神域。」 「说到?底,你不过?是个活在他?人影子下的替身?,连自我都没有,还妄想?修炼,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众人盯着令黎,眼中隐隐藏着等待看好戏的兴奋,谁也没出声。却只见?她神色自若,从地上起来,随意拍了拍衣衫,便淡定坐回自己?的位子。 一时?间,所有人围在她桌前站着,只她一人坐在正中,一派泰然?的神情不像是正在被看笑话,更像是被众星捧月。 「你吃过?橙子吗?」令黎看向沃雪,忽然?问。 沃雪不知她想?说什么,不屑道:「我什么没吃过??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甜吗?」 沃雪如被冒犯,当即道:「能送到?我面前的橙子,怎会不甜?」 令黎点?了点?头?,又问:「那吃过?柠檬吗?」 沃雪皱眉:「酸死的玩意儿,吃它干嘛?」 令黎抬眸:「干嘛不吃?柠檬与橙子长得如此?相似,你完全可以将?柠檬当做橙子的替身?来吃啊。」 沃雪勐地被噎,瞪大了眼睛。在场弟子在剎那的安静过?后,爆发出哄堂大笑。 葭月笑得直锤桌子:「对啊,沃雪!你如此?喜爱替身?,以后大可将?柠檬当做橙子来吃啊!」 「葭月——」 令黎:「这世间之事,若论相似,那相似的多了。譬如你与魔,皆可化作?人形,也可说相似。但我想?,应该无人会因?为喜欢魔而喜欢你吧?」 「你竟讽刺我连魔都不如——」 令黎淡淡打断:「同样的道理,我与天酒殿下虽模样相似,但她是凤凰,我是扶桑,我是不知道我要怎么去做她的替身?。至于你们,都已经是神族了,竟还会连鸟和树都分不清吗?」 沃雪哑然?,其他?弟子相视一眼,都无法反驳,眼中流露出尴尬,默默散开。 沃雪闹了个笑话,跺脚转身?,却被她身?旁的兰时?拽住。 兰时?淡淡看着令黎:「那你如何解释,神君为你所行的种种破例之事?」 令黎与她对视:「破例?在我之前,六界已经有扶桑化形吗?」 兰时?:「无。」 「既然?在我之前没有扶桑化形,那哪里来的『例』?我才是那个『例』吧?」令黎一脸真诚,「我要怎么破我自己??」 「……」 「我如今做了这个『例』,往后天地间再有扶桑化形,你们不让她入神域,不让她进枕因?谷修炼,那才叫破例。」 令黎目光诚恳:「而至于你觉得我所受到?的偏爱,那不叫破例,那叫我应得的。毕竟我是第一株化形的扶桑,既无我族秩序在先,那如今我怎么样都是可以的,都不曾违背秩序。」 兰时?结舌。 葭月闷笑出声,一旁原本围观看好戏的弟子呆呆看着令黎。 嘆为观止! 完全无法反驳! 第71章 出乎意料, 这日散学,枕因谷中几位同窗头一回主动向令黎打了招唿。 「令黎神女,明日见。」 「明日见, 令黎神女。」 令黎有些吃惊。 她来神域三月, 会开口?唤她「神女」的?除了宫娥神侍, 统共也只得葭月和暮商。前者是因为竺宴威压, 必须对她客气;后面两位则是因为上学第一日冒犯了她, 对她有愧, 所以言语上格外殷勤。 令黎易地而处想?了想?,若是她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 别?说是唤「神女」了, 唤「神君」都行, 反正动动嘴皮子的?事, 也?吃不了什么亏。 当然后来香茶告诉她,神女可以随意唤,神君不行。神君是天地之主?, 天上地下,只?有竺宴才?能被尊为神君, 她若乱唤旁人「神君」则是叛逆之罪。 令黎与葭月、暮商三人一同?离开枕因谷, 葭月言笑?晏晏:「早知你这么会吵架,第一日就应噹噹场吵回去。」 「我何时吵架了?」令黎看向葭月, 认真纠正, 「我那是在讲道理。」 葭月摆摆手, 不以为意:「都一样, 赢了就行。」 「不一样。」令黎坚持。 「有何区别??」暮商问。 令黎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看着两人, 认真解释:「讲道理是我有理并且赢了;吵架是我赢了但我不占理,我只?想?做又有理又赢的?那一个, 不太想?做赢了但不占理的?那一个,所以我从不吵架,我只?讲道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4页 葭月:「……」 暮商:「……」 总感觉听?起来有点?道理,但不多,是怎么回事? 偏就没办法反驳她,就跟方才?在学塾一模一样,那么多弟子,竟没有一个能反驳她! 「你真的?好?会吵架啊……」葭月望着令黎,心悦诚服,「不,好?会讲道理。」 令黎抿着唇笑?。 葭月亲热地挽过令黎的?手臂,边走边问:「你这个本事是跟谁学的??」 暮商走在两个女孩子身后,只?听?令黎想?了想?,一本正经?道:「没有学,可能跟我的?美貌一样,都是天生的?吧。」 葭月:「唔……还可以这么夸自己吗?」 令黎:「不是夸,是讲道理。」 暮商:「……」 * 近日从极渊下有异动,竺宴今日去了从极渊,回到神域便?得知了枕因谷中发?生的?事。 听?神侍说起沃雪当众拿出了天酒的?画像,他眸光沉了沉。 龙族和凤族是上古神族,成长期格外漫长,到两万岁方才?成年,这也?是龙凤两族子嗣稀薄的?其中一个原因。而其他神族则没有如此漫长的?成长期,大多三千岁成年,短则千岁,长一点?的?也?不过万岁。所以一万年的?时间对大多数神族而言,已经?是过了好?几代了。 他甚至还将天酒从典籍中抹去。 如此这般,有人还能拿出天酒的?画像,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又或者他其实也?曾想?过,待令黎在他身边久了,她会不会有一天不知从哪里听?了风言风语,来问他,天酒是谁,她是不是只?是天酒的?替身? 那时他该如何回答? 他还没有想?出答案,因为他以为那至少是千年以后的?事了。万万没想?到,别?说千年,一年都不到,短短三月,令他头疼的?替身论就出现了。 竺宴来到绛河殿。 令黎正在吃橙子,面前摆着一碟果盘,橙子被连皮切成一瓣一瓣的?,摆在果盘内。 她吃完一瓣,将皮放在另一个盘子里,又拿起一瓣。天酒从小就爱吃各种果子,她此刻却吃得有些冷漠,脸上没什么神情,只?是一板一眼地吃。 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吱声。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怕他。 竺宴看她闷闷不乐,故意问:「吵架吵输了?」 闷闷不乐顿时变成好?生气,令黎皱眉:「才?没有,我赢了!而且我也?没有吵架,我那是在讲道理!」 竺宴停在她面前:「有区别?吗?」 令黎立刻将她对葭月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有理赢了是讲道理,无理赢了才?是吵架,我从不做无理之事,我一向是有理的?。」 竺宴点?了下头:「懂了,你就是又要赢、又不许别?人说你无理。」 竺宴看着她,若有所思问:「你有没有想?过,你这可能不叫讲道理,叫霸道?」 令黎:「……!」 令黎唇线抿直,气得想?打他。 片刻后,闷闷道:「今日葭月还问我,有理赢了叫讲道理,无理赢了叫吵架,那有理却输了,叫什么?」 竺宴挑眉。 令黎直直看着他,一字字道:「叫,神君欺我。」 竺宴侧开头,低低笑?了出来。 令黎仰头望着他凸起的?格外明显的?喉结:「你看,明明我讲得有道理,你却偏要说我是霸道,不就是在欺负我吗?」 竺宴拳头抵在唇角,轻咳了两声,好?不容易停下来。 令黎噘了噘嘴,将手中的?橙瓣儿递给他:「你要吃吗?止笑?的?。」 竺宴闻言,再次忍俊不禁。 接过她递来的?橙子,一口?咬下,一阵刺激的?酸涩剎那间从舌尖直冲眼睛,呛得他没忍住,咳出来。 「咳!咳!」 这哪里是什么橙子?这分明就是柠檬。竟还摆得有模有样,真跟橙子似的?! 竺宴一张冷白的?脸生生胀红,是良好?的?教养逼迫着他才?没有当场吐出来,硬是强行咽了下去, 无奈地看向令黎:「你什么时候有了这喜好??」 天酒一向不爱吃酸,别?说是柠檬了,没有完全?成熟的?果子带了点?酸味她都不吃,然而此时如此酸涩的?柠檬,令黎却吃得面不改色。从他进来之前就在吃,旁边另一个碟子里,已经?有好?几片柠檬皮。 令黎对上他的?视线,声音里不自觉带上失落:「你看,明明一点?都不像,怎么就成了替身?」 竺宴的?心霎时一撞,直直看着她。 不论是天酒还是令黎,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模样。甚至一万年前她灰飞烟灭,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你说得对,我还没有长大,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我大约,也?算不得喜欢你吧。」 神侍向他复述她在枕因谷中面不改色怼同?窗的?话时,他又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天酒。那个让他神魂颠倒不可自拔,她自己却懵懵懂懂宛如木头一样的?天酒。 更?遑论如今她还真成了一块货真价实的?木头! 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她心里也?是在意的?。 虽然不多,虽然来得毫无端倪,但至少并不是完完全?全?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5页 竺宴没有回答她,半晌,开口?问:「过两日你休沐,想?随本君下界去看看吗?」 第72章 令黎刚刚化形就来了神域, 天?地广阔,山川河流,她从未见过。 其实葭月也曾好奇地问过她, 神域规矩多, 为何她化形之后不先到处玩一玩看一看, 玩够了再来神域, 却还什么都没见过呢, 就来了这里? 来了不说, 还第?二日?就进了学塾,这得是多跟自己过不去啊? 「你就当真如此热爱学习吗?」葭月简直无法理解。 她生在青丘神族, 血脉高贵, 一出生就与族长无漾定了亲。即使这样, 她也是玩到了快要成年才进入枕因谷学习。 令黎倒是没想这么多, 她刚刚化形就见到竺宴,觉得他长得好看,就跟着他走了。至于学塾, 则是他威胁她,不学习就回汤谷。 她捨不得离开?那样一张脸。比起远处的山河, 那还是眼前的美?貌更加吸引她。 此时?, 眼前的美?貌主动提议带她出去玩,令黎简直不要太惊喜, 剎那间眼睛都亮了。 然而?下一瞬, 唇线抿直, 又敛去笑容, 下巴抬了抬, 一脸矜持。 竺宴将?她的情绪变化全看在眼里,故意问:「不去?」 他视线扫过桌上那碟柠檬皮:「因为牙酸?」 令黎:「……」 哪有人这样的啊!邀请她去下界玩耍, 却毫无诚意! 令黎抿了下唇:「你知道我是一棵树吧?」 竺宴挑眉。 「我们树很懒,不爱挪动,」令黎瞅了他一眼,「只有鸟才喜欢到处玩。」 虽然讲道理的时?候头头是道,但心里还是有点介意的。沃雪在她面前抖落开?那一幅画卷的冲击很大?,天?酒的容貌与她不能?说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她到此刻都还记得看到天?酒那一剎那的感觉——吃惊、震撼……还有点酸酸的。 她搞不清楚为何自己心里会酸酸的,所以回来便坐在这里吃柠檬。一口咬下去,酸涩从牙根直冲眼角,酸得她当场哭出来。 吃一块酸酸的柠檬,再吃一块甜甜的橙子,她心里的酸涩也跟着散去。 不一样,明?明?就不一样,怎么会有人相信一个人会成为另一个人的替身? 分明?就是蠢嘛。 沃雪可真是蠢而?不自知,令黎想。 但是现在见到竺宴,又忽然有点担心……万一像她这么聪明?的脑袋只在少?数、大?多数人都是蠢的可怎么办? 而?且这个竺宴,也不是没可能?真的将?她当成了天?酒的替身,毕竟他有时?候看起来真的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譬如第?一日?去枕因谷,散学回来那晚。 那夜,他来问她感觉如何,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尽可对他说。 她想了想,总结说:「还行,就是岁稔星君脾气不是很好的样子……他可曾婚配了?」 「……不曾。」 「难怪,这个脾气,难怪找不到对象,换我我就肯定不会喜欢他。嘴巴那么毒,说不定哪日?就无差别攻击到我了。」 「……」 那时?竺宴看她的神情微妙极了,像是要生气又像是要笑出来,最?后咬着牙说:「你大?放心,他有喜欢的女子,不必你喜欢。」 她有感而?发:「那可真是辛苦那女子了。」 竺宴拂袖而?去。 她一头雾水,简直搞不懂他在生气什么。好端端的,莫名其妙。她说的是岁稔星君,又没有说他,他生气个什么? 他不止生气,还记仇,那以后好几日?,他都没跟她说话。 上学散学路上偶然碰见他,她惊喜莫名,开?心地上去跟他打?招唿,他一脸冷漠地看她一眼,然后绝情地走开?。 她:「?」 她一开?始都不知道他是还在生气,而?且她们木头大?气,断不会为这点小?事记仇,下次遇见,她还是会好开?心地凑到他面前笑着喊他,结果他又一次冷漠走开?。 如此重复了三次,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他是还在生气啊。 怎么就能?为了一个旁人生这么久的气?令黎冥思苦想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可怜的竺宴,他必然是被蒙蔽了。 他或许还一直以为岁稔星君脾气很好呢,陡然间听她说不好,与他一直以来的认知相悖,他不愿意接受事实。 主要还是不太聪明?吧,她想,才会被臣子蒙蔽。 于是她秉着对不聪明?的竺宴要宽容的心态,又一次路上遇见他时?,主动给他递台阶:「关于上次我说岁稔星君脾气不好难怪没有对象的事……」 他果然就没走开?了,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看着她。 她昧着良心道:「是我错了。我这几日?忽然觉得,那不是脾气不好,那是眼里容不得沙子,行事刚正,不和稀泥,是个爱恨分明?极有魅力的性格。虽然这几日?岁稔星君不知道为什么脾气忽然就变好了,也变幽默了,但相比而?言,我还是更喜欢第?一日?的岁稔星君。若是他一直找不到对象,只要他不嫌弃,我也是可以喜欢他的。」 竺宴当场与她言归于好。 令黎:……这个神君,真的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 此刻,令黎就忽然很担心不太聪明?的竺宴真的会将?她当成天?酒的替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6页 她将?话说得更直白些:「凤凰是凤凰,木头是木头。凤凰飞于九天?,可能?都看不到一块平平无奇的木头,木头偶尔会抬头仰望一下凤凰高贵美?丽的羽毛。可是木头并不会羡慕凤凰,更不会妄想去做凤凰,木头也有木头自己的喜欢和快乐,木头觉得长在土里真的挺好的,并不想跟凤凰沾边。」 她直直看着竺宴的眼睛:「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竺宴怎么可能?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她可知,她原本就是那只飞于九天?高贵美?丽的凤凰?她与她的父母皆为苍生而?死,如今却只能?变成一块木头,连回神域都要被嘲笑是一块木头不配。 但她却如此骄傲地接受了自己木头的身份,不管是木头还是凤凰,她一直都是那个天?酒,高贵又骄傲。 竺宴轻道:「我从不知什么凤凰、什么木头,也从未去了解过他们喜欢什么、羡慕什么、为什么而?快乐。」 「……哈?」令黎愣住,「你不认识天?酒吗?」 难道沃雪的情报有错? 「我认识的天?酒只是天?酒,她就是她,她代表不了凤凰,凤凰也代表不了她。你也是如此,你是木头不错,但旁的木头却不是你,也永远不会是你。」 竺宴注视着她:「你若一定要说同族,那对我而?言,凤凰一族就只有天?酒与其他凤凰,扶桑一族也只有你与其他扶桑。」 令黎仰头看着他,待他说完一会儿,她才渐渐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她试图用种?族将?自己与天?酒区分开?来,他却告诉她,更多清水完结最新文在气俄群思而而二无九依思其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即使是拥有相似特徵的同族,也不能?将?他蒙蔽。 不愧是神君! 令黎一颗心终于松懈下来,弯唇一笑。 她就知道,竺宴虽然有时?候不太聪明?的样子,但一定不会像沃雪那样蠢,竟然会相信一个人会成为另一个人的替身。 她从果盘里拿出一瓣橙子,慷慨地递给他:「这个给你吃!」 竺宴:「……」大?可不必。 想到方才那阵一路直酸到天?灵盖的感觉,竺宴敬谢不敏,转身离开?:「本君先回去了。」 令黎不知道他在别捏什么,嘟囔一声:「你不吃我吃。」 刚咬了一口,竺宴去而?復返,拽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吃:「都与你说了不曾将?你当作替身,怎么还在不开?心?」 令黎眨了眨眼:「我没有不开?心啊……你说这个啊,这个是橙子,不是柠檬,不信你尝!」 说着直接将?咬了一口的橙子塞进他嘴里。 竺宴被塞了个猝不及防,舌尖舔了下,竟还真是甜的,半点酸味也没有。 他诧异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的两个碟子。 令黎:「给你吃的是柠檬,我自己吃的是橙子。」 竺宴:「……」 她还真是从不令他失望啊! * 竺宴说要带她下界玩耍,令黎满心期待,剩下的两日?因为太过兴奋,课上都不是那么认真了。结果临到休沐前最?后一日?,却忽然多出个考核来。 令黎措手不及。 她才修炼三个月,虽然很努力了,可比起同窗还是差很多,如果考核垫底,那也太难看了,连竺宴都会跟着她一起丢脸的吧。 但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岁稔星君紧接着就公布了奖励与惩罚措施。 「今日?考核,夺魁者明?日?可跟随神君下界巡视,最?后一名则要为每位同窗各作一幅人物丹青,且不可随意敷衍,必要画到同窗满意为止。」 岁稔星君话落,课业靠前的几名弟子立刻跃跃欲试,略带挑衅地看着彼此,都想追随在神君身边。 至于课业靠后的……几名菜鸡将?目光一齐落到了令黎身上。 葭月甚至双手合十?,满脸感恩看向她:「还好黎黎你来了,不然最?后一名肯定是我。」 令黎:「……」 听我说,谢谢你。 沃雪趾高气昂,直接隔空朝她喊话:「你可要好好画,我这人可不容易煳弄,画不好让你跪着替我作画。」 令黎看着她那刻薄的神情,已经觉得手疼了。 也就是暮商善良一些,凑过来安慰她:「别怕,我丹青还不错,到时?替你分担一半,沃雪的就由我来画吧。」 令黎:「……」 忽然觉得这个考核她没必要参加了,瞧,还没开?考呢,所有人都默认她是最?后一名了。 所以到底是哪个缺德玩意儿想出的突击考核啊! 令黎简直气得快昏过去了。 然而?当考核题目公布,所有弟子都快昏过去了。 这是……啥玩意儿?! 众弟子目瞪口呆望着各自面前漂浮着的棋局。 岁稔星君站在上处,慢条斯理细讲考核规则:「诸位,现在你们每人面前各有一面棋局,但无需与人对弈。棋盘之上,总共361颗棋子已经摆满,然则这361颗棋子与寻常的黑白棋子不同,每一枚棋子中都是一幅天?地,每两枚棋子中山川景色相同,你们连续轻点风物相同的两枚棋子,棋子便可自动从棋盘上消失。一炷香后,棋盘上所剩棋子最?少?者胜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7页 众弟子:「……」 岁稔星君:「都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开?始计时?。」 众弟子虽然满心不可言说,但还是决定垂死挣扎一战吧,直至注视着眼前漂浮的棋局,计时?还未开?始,已经在竞相观察了。 此时?,兰时?却忽然从座中站起:「敢问星君,此举有何意义?」 兰时?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不理解,剎那间,弟子们的目光一齐注视向上方的岁稔星君。 兰时?不卑不亢问:「我们前来枕因谷修习,三门课程:术法课、典籍课、法器课,乃是神君亲定。从前的考核也无不围绕这三门课程,但如今这个棋局,既不需要任何灵力,也不需要半点典籍知识,更完全用不到法器……兰时?不解本次考核的意义,还请星君明?示。」 葭月凑到令黎耳边悄悄说:「难怪她头一个站出来,她定是最?最?最?不愿意参加这考核的。」 令黎以气音问:「为何?」 「从前考核,十?次里有八次兰时?排在魁首,这次若无意外基本也就是她了。她一向倾慕神君,神域谁不知兰时?最?大?的心愿便是嫁给神君,做他的神后?若是传统考核,她得魁首,明?日?便能?伴在神君身边。可谁知忽然出了这么个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考题,她那魁首可就说不准了,她怎甘心白白将?到手的机会让给别人?」 令黎深以为然点头。 一想不对,怎么就是兰时?到手的机会了?竺宴明?明?是答应的她,要带她出去玩儿的啊!怎么最?后却变成了考核的彩头? 只见岁稔星君缓缓点头:「问得好,你将?神君都搬出来了,我也就少?不得要说一句了——这考题就是神君亲自出的。」 「神君的意思是,对神族而?言,神力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要眼明?心亮,要能?够知廉耻、明?是非、不仗神力欺人、不恃血脉而?骄……若是生而?为神,却眼瞎心盲到连橙子与柠檬都分不清,那到头来反倒成了个笑话。」 满堂鸦雀无声。 这话不能?说意有所指,就只差没有直接点名沃雪与兰时?了。 不仅她二人,当日?跟着看笑话的弟子都觉得脸上有些热。 岁稔星君道:「所以神君特出了这道考题,盼你们能?以赤子之心看透这繁复杂芜的天?地,悟出天?地真谛与大?道。」 兰时?无话可说,咬了下唇,沉默坐下。 其他弟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汗颜,也不再有异议。 第73章 「用?不上神力, 这么个考核不就是只知己、不知彼,盲婚哑嫁么。」暮商在一旁嘀咕,声音虽小, 但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然而很快他们就意识到错了, 不止是?不知彼, 现在是?连「己」都不知了。 361颗棋子?, 说是除了对应的那一颗, 其余颗颗风物不同, 但实际上颗颗都差不多,都是?山川、河流、星辰。 这样雷同的棋子?布满整个棋局, 弟子?们连连点错, 有人甚至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我真的是?瞎? 兰时连续点错, 心?本就有些乱了, 结果此时偏偏还听葭月低唿一声:「哇黎黎你好厉害!你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一对!」 兰时脸色一沉,回头看,果然见两颗棋子?自令黎的棋盘上消失了。 沃雪酸不吧唧哼了一声:「瞎猫碰上死耗子?, 看把你得意的!」 令黎仿佛没听见,全神贯注看着棋盘, 手指迅速轻点两下, 又两颗棋子?自棋盘上消失。 葭月立刻捧场:「哇!」 沃雪:「……」 岁稔星君:「肃静!不许东张西望!」 其实这场考核是?花式棋盘,361颗棋子?相同, 但摆布的位置各不同, 所以其他弟子?即使看见了那四颗棋子?消失的位置, 也无法照搬。 弟子?们很快收回视线, 全神贯注盯紧自己的棋盘。经过了一开始的手忙脚乱, 多次试错后,大部分?弟子?都能够稳下心?神, 渐入佳境。 只有沃雪,耳边一直听着葭月「哇哦」「哇哦」「黎黎好厉害」的惊嘆声,被扰得心?烦意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偏葭月声音压得低,岁稔星君仿佛完全没发现,就她一个听见,连告发也无法告发,只能越想越气,越气越点不对。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 岁稔星君:「时辰到?,起身。」 所有人站起,岁稔星君一排排走过,一一检查。 弟子?们的棋盘都密密麻麻、参差不齐,只有两人的棋盘格外不同,一眼看去就见分?晓。 令黎的棋子?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仅剩下七零八落几颗摆在棋盘之上。与之对应的则是?沃雪,满满一盘的棋子?,361颗一颗没少,齐齐整整,还是?最开始的样子?。 岁稔星君自沃雪面前走过,嘆息地摇了下头,沃雪紧紧咬着唇,眼眶通红。 最终,岁稔星君停在令黎面前,满意地点了下头。 结果当?场公布,令黎夺魁,沃雪最后一名。 按照一开始公布的规则,令黎明日?跟随神君下界,沃雪要替十二名弟子?每人各作一幅丹青,直到?满意为止。 散学后,几名弟子?围着令黎,笑嘻嘻问:「令黎神女,那么多的棋子?,你就怎能迅速找出相同的两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8页 「对啊,密密麻麻,看得我头都大了!」 此时,兰时与沃雪经过令黎桌旁,沃雪狠狠瞪了令黎一眼,令黎抬头沖她一笑:「回去好好练习作画哦,我这人可是?很挑剔的呢,不好煳弄。」 这是?沃雪考核之前朝她喊的话?,此刻原话?还回去,弟子?们立刻起闹地笑起来?。 沃雪满脸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 「对了,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葭月忽然道,「我后来?就没有注意黎黎了,所以那些惊嘆声啊,是?我随机发出来?故意给你听的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沃雪被气得哭出来?,捂着脸跑了。 兰时没有追去,站在原地,双目直勾勾盯着令黎。 她一言不发,令黎忽然觉得后背爬起一阵冷意。 * 令黎得了魁首,也就在枕因谷的时候开心?,主要是?一想到?沃雪要给她作丹青开心?。回到?绛河殿,见到?竺宴,她就瞬间来?气。 他还坐在她的美人塌上,拿着她的书简! 她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道:「你坐的是?我的位子?。」 竺宴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意味不明笑了一声,从善如流站起来?。 令黎立刻躺上去,又抬起眼皮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竺宴,冷漠道:「你站的也是?我的地方。」 竺宴:「在赶我?」 令黎:「书简留下。」 竺宴点了点手中书简:「我竟不知,你如今如此用?功。」 那上面全是?她的笔记,有课上写?的重点,也有修炼过程中的心?得,绛河殿中已经堆了不少。 这着实令他吃惊,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只会找藉口偷懒的天酒吗?从前的绛河殿中只有话?本,像这些上进的东西那是?断然看不到?的。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令黎就更?生气了:「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今日?考核,虽没考到?我用?功的点上,但我还是?得了魁首。」 竺宴奇道:「我为何?要失望?」 令黎扯过枕头抱在怀里:「你分?明答应我了,要带我下界去玩,临到?头了却?忽然弄出这么个奇奇怪怪的考核,不就是?反悔了,不想让我去吗?」 「你是?如此以为的?」 「那不然呢?」令黎头头是?道开始讲道理,「你若不弄这么个考核,信守承诺,那我明日?肯定?要随你下界。但你弄了这么个考核出来?,枕因谷中总共有十三名弟子?,我就只有十三之一的可能可以随你下界,这还不是?婉拒吗?」 竺宴张口结舌,竟无法为自己辩解。 令黎恹恹扭开头,不想看到?他:「好了,我知道了,我明日?哪里都不去,你自己去吧。」 竺宴一惊。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他虽还不算懂她,但也不知竟会这样离谱。 他以为她会生气的时候,她并不生气;他以为她会开心?,她却?生气。理由竟也是?头头是?道,无法反驳。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竺宴难得觉得自己竟言辞木讷,他看着令黎扭开的头,低声解释,「我若真不想你去,大可直接考核神力,以你眼下的神力,你定?不会胜出,我又何?必费尽心?思去想那样一道考核题目。」 令黎仔细想了一下,觉得他这个解释有点道理,又缓缓扭回头,看向他:「那你怎么就确定?,换这个考核,我会胜出?」 竺宴没有说话?,却?是?走到?她塌边坐下,低眸看着她。 他当?然知道她会胜出。 一万年前,扶光殿中,他与天酒就常玩这个游戏。 这个游戏本就是?她想出来?的,连他都玩不过她。 令黎原本因为生气摆烂躺在美人榻上,此时她已经不怎么生气了,他又冷不丁坐到?她身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她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个姿势十分?不雅,红着脸,默默坐了起来?。 竺宴并不打算告诉她她就是?天酒,天酒看似恣意懒散,但她的使命刻在了她的骨血里,太?沉重了。 他似笑非笑道:「对自己有点信心?,想想你整我的时候,将橙子?和柠檬分?得多清啊。区区那样一盘棋,怎能难住你?」 令黎想了想,勉强接受这个解释。 竺宴又问:「那,明日?还同我出去吗?」 她打量着他,很敏锐地感觉到?他求和的意图。她们木头一向大度,令黎立刻大气地点了下头。 竺宴弯唇一笑,下一瞬,却?见令黎忽然倾身向他,伸出双臂,主动将他抱住。 娇软的身子?贴到?他怀中,竺宴剎那间浑身定?住。 少女双臂勾过他的脖子?,她仰起脸,肌肤主动蹭了蹭他的脸颊,软乎乎地在他耳边说:「贴贴。」 贴完这一侧,又换一侧,继续:「贴贴。」 然而竺宴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他的身体僵硬,那短暂的时间里仿佛四感尽失,浑身上下仅剩触觉,所有的感官全部集中在与她肌肤相亲的地方。 她柔软的身子?、温热的拥抱、细腻的肌肤、甜糯的唿吸……隔着一万年漫长寂寞的岁月,他仿佛重新回到?了当?年扶光殿中与她相伴的时光,短暂却?永生难忘。 他僵直着身体,手背上绽出青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9页 直到?她放开他,没事人似的跳下美人榻。 他立刻清醒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将人抓住。 「你在做什么?」他直直看着她的眼睛,眼角泛出几不可察的红。 令黎莫名:「我去收拾东西啊。」 「我问的是?……」他哑声道,「方才。」 「那个啊,」令黎笑嘻嘻道,「贴贴。」 「贴……贴?」 「嗯嗯!」令黎点头,「葭月教我的,她每次向我道歉就会这样贴贴,我就会原谅她。」 竺宴:「道歉?」 令黎十分?大气,并且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我方才误会你了,很是?抱歉,所以向你道歉……咦,你们神域不是?都这样道歉的吗?」 她见竺宴很震惊很激动的模样,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竺宴沉默了一瞬,问:「你还向谁如此『道歉』过?」 令黎立刻感觉被冒犯:「我才没有向别人道歉呢,我又没有犯错,我基本都是?对的那一个!方才,方才那也是?意外,主要也是?你先?让我误会了,我才会误解你。」 竺宴倏地笑了,胸腔震动,低低的笑声从喉间逸出。 令黎搞不懂他在笑什么,他忽然用?力将她拉进怀中。 脸猝不及防撞进一具冷硬的胸膛,令黎脑子?一瞬间懵懵的。 竺宴一条手臂环过她的腰,另一只手压在她的脖子?后,他侧头,在她耳边低道:「嗯,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他的气息落在耳根,令黎只觉一剎那,自己的心?用?力往胸口撞去,竟像是?要生生跳出来?似的,血液也似一股脑向脸颊涌去。 她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想到?竺宴下一刻就要用?脸贴她,竟莫名的手忙脚乱,下意识想推开他。 竺宴却?先?一步放开了她,并没有做到?她所想的那样。 她跳到?喉咙口的心?一瞬半落回去,茫然看着他,眸子?水汪汪的。 * 这夜,令黎破天荒的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闭上眼就是?竺宴忽然抱住她的画面。 虽然据他自己说,他的抱就跟她的贴贴一样,只是?道歉的礼仪,但令黎还是?直觉这其中肯定?哪里出了问题。不是?他有问题,就是?她有问题。 哪门子?的道歉会让人脸红心?跳啊! 譬如葭月一日?向她道歉三回,贴贴她都不知道贴了几百回,她就一次不曾脸红心?跳过。 肯定?有问题,不弄清楚她睡不着觉! 令黎爬起来?,连夜找出葭月送她的琉光镜,据说这是?如今神域中人隔空见面最常用?的法器,但她之前从未用?过。 她在神域没有什么朋友,而竺宴、葭月、暮商,她每日?都能见到?,也用?不上琉光镜。 她运转葭月教她的法诀,很快琉光镜就亮起了荧荧白光,镜面飘荡起水波纹。然而漫长的水波纹后,镜子?却?毫无动静。她正怀疑这个法器不灵,一道喑哑的嗓音从镜中传来?:「黎黎,现在半夜……」 紧接着,葭月睏倦的脸出现在镜中。 她躺在床上,脸庞从云被中露出,显然是?睡到?一半被吵醒的。 令黎觉得很抱歉,但她实在太?想知道答案了,快速切入正题:「葭月,你那个贴贴……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葭月是?闭着眼睛回的,显然她眼睛没醒,脑子?也没醒。 「你确定?……这个真的是?神域道歉的习俗吗?」令黎这么问的时候已经很不确定?了。 「不是?啊,那是?我的个人习俗……见着好看的女子?我就喜欢贴贴,不道歉我也贴贴。」葭月迷迷濛蒙念叨,「但不可对男子?用?,这个举动十分?暧昧,约等于主动示爱……」 葭月声音越来?越低,「示爱」两个字说完,又彻底睡了过去。 留令黎呆呆愣在原地,背嵴僵直,整个灵魂都在颤慄。 她,她做了什么? 葭月误我! 第74章 竺宴这趟下界是为了追查从极渊下魔障异动。 从极渊下镇着的魔障是六界魔气的始源。创世之初, 天地一片混沌。神?尊将混沌分离,清气上扬,浊气下沉, 又从浊气中将魔障抽离。这魔障与清气一样, 本身也是万物始源, 无法消灭, 神?尊便将其镇压在从极渊下。 但正如灵气充盈而后汇聚成灵脉, 灵脉又可再生灵气, 魔气也是如此,循环不息。六界之中, 只要还有众生, 就会有怨恨、有争斗, 魔气便会再生。六界魔气的滋生, 又会反过来与从极渊下的魔障唿应,壮大它?的力?量,使?它?汇聚成魔脉, 又反过来催生六界魔气。 一万年前,诸神?混战, 从极渊下的魔障之气汇聚成了强大的魔脉, 六界瘟疫肆掠,战乱不休, 魔脉冲破神?帝封印, 撞毁天柱, 是神?尊自爆元神?, 释放出?元神中全部的神力才将魔脉打散, 又以神?躯重新撑起天地,才使?得六界不至于重归混沌, 从极渊下动盪的魔气也自此平息。 然而?自千年前起,竺宴便感知到,从极渊下的魔障又有了活跃的迹象,与?日俱盛。他?多次查探,发现?这一次引它?异动的魔气与?一万年前方寸草的魔气十分相似。 竺宴带着令黎来到招摇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0页 令黎自知自己做错了事?,此时仍旧有些无法直视竺宴,默默跟在他?身后,也不出?声?。 「怎么了?」竺宴又一次回?身等她。 令黎张了张嘴,还是不好意思说抱歉。一说抱歉就会想起她昨夜做的蠢事?,单单是想起来就脸热。 算了,还是就此揭过吧,下次注意。 「没什么。」她垂下头,闷闷道。 「那怎么不开心??」 「那可能是因为……」令黎随意扯了个谎,「我们树平常不怎么挪动吧,今日陡然间从神?域挪到了这里,运动量太大,我有点累了。」 竺宴:「……」你看我信吗? 令黎四处望了望,问?:「这里是哪里?怎么灵气如此稀薄。」 稀薄到她都不怎么舒服了。 竺宴道:「这里是招摇山,你还记得招摇山吗?」 令黎觉得「招摇山」这三个字有点耳熟,思索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就是应缇所说的招摇山。 「应缇的家?」 竺宴颔首:「嗯。」 令黎噘了噘嘴,咕哝:「那她又骗我,她还说招摇山灵气充盈呢。」 竺宴轻哂:「原来你还知道她在骗你啊。」 这令黎就不服气了,理直气壮看着他?:「我又不傻,我自然知道谁是真心?待我好的,你看我有被她骗走吗?」 说完见竺宴似笑非笑看着她,反应过来自己这话不就是在说竺宴真心?待她好吗?竺宴是神?君,是天地之主,她说他?真心?待她就感觉多多少少有点自作多情,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 竺宴却?似乎毫无所觉,立刻反问?:「知道我真心?待你好,你还故意气我?」 「我何时气你了……」 「昨夜是谁在为了考核之事?跟我赌气?」 「那我也当场向你道歉了啊!」令黎脱口而?出?,说完简直想打自己一个嘴巴。 怎么就又说到道歉了!不是已经决定煳弄过去了吗?! 她飞快地转开头,脸热热的。 竺宴也剎那间想起了昨夜短暂的肌肤相亲,想起昨夜抱她入怀的触感。 山风寂静,两人各自沉沦在自己的情绪里,谁也没有说话。 还是令黎先反应过来气氛的奇怪,连忙扯开话题:「应缇呢?她那么着急回?来,怎么不见她?」 竺宴没有开口,往前走了几?步。 招摇山拔地而?起,悬崖峭壁,十分险峻。山巅却?长着几?颗细弱的小草,随风飘摇。 竺宴挥掌,一道精纯的白光霎时笼罩在其中一颗草上,不过片刻,那颗草便化?作人形,昏倒在悬崖边。 令黎一惊,上前去看,果真是应缇。 「她怎么被打回?原形了?」令黎问?竺宴。 竺宴淡道:「灵力?耗竭。」 「耗竭?」令黎看了看周遭,「是因为这里灵气太稀薄了吗?」 竺宴若有所思看着她:「你为何一直说此处灵气稀薄?」 招摇山虽不及神?域,但在下界之中,已属灵力?格外充盈的仙山了,这一点其实应缇并未骗她。 「这里灵气就是很稀薄啊……」令黎在竺宴的注视下,都有些不确定了,「你都没有感觉到吗?」 身体感觉不是很舒服,像鱼儿离了水……也不对,没有完全离水,到了浅水吧。 竺宴抬步走向她,正要仔细看看她怎么了,此时,应缇轻咳两声?,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见是竺宴,她连忙起身拜下:「应缇拜见神?君,谢神?君救命之恩!」 竺宴停下脚步,视线从令黎身上收回?。 令黎被转移了注意,好奇问?:「应缇你怎么了?你不是说要赶着回?来救你的朋友吗,怎会变成草长在山崖边,你的朋友呢?」 应缇目光闪烁了一下,没吭声?。 竺宴淡道:「走吧,带本君去见孟极。」 应缇跪着没动,瘦弱的肩膀轻颤了一下。 令黎看向竺宴,用眼神?告诉他?:她好像不太愿意。 竺宴波澜不惊,山巅却?忽然传来一声?响动。应缇一惊回?头,便见山石剥落,连着长在崖边的几?颗即将化?形的祝余草也随着剥落的山石掉下山崖,落入了湍急的江河中沖走。 「不——」应缇脸色一白,勐地回?头,「神?君,它?们长在此处千年,艰难修行,才将将得了化?形的机缘,究竟犯了何错,你要绝了它?们的生机?」 「无错。」竺宴目光冰冷,「被同族株连尔。」 「神?君难道就无怜悯之心?吗?」 「本君生来便无这种东西。」 应缇被竺宴的残忍慑住。 「一万年前,本君以火精烧尽虞渊的方寸草,却?一时分心?,让负芒逃了,这才有了今日从极渊下魔气动盪之祸。这一次,本君必斩草除根。」竺宴冷冷看着她,「祝余草若是包庇,那以后也不必存在于天地之间了。」 应缇瘦弱的身子颤了颤。 汤谷外百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神?君的冷血。这个神?君,他?真的做得出?灭族之事?。 她求助地看向令黎,喃喃道:「祝余草无错啊……」 令黎看了看竺宴,为难道:「那,你要是这么说的话,苍生又有什么错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1页 自从知道了天酒,令黎便自学完了上古史?,知道了从前神?族混战,为救天下苍生而?死的诸神?,也知道负芒的方寸草之祸。 她轻声?问?应缇:「若是让负芒孟极继续为祸苍生,苍生就该死吗?还有从前为镇压魔气而?陨灭的神?帝、神?尊与?尊后,他?们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呢?」 应缇无言以对,只得点头。 * 「我这么说你们可能觉得我是在为他?开脱,但其实孟极本性善良,他?只是受负芒控制身不由己,但如今,如今,他?已经摆脱了负芒的控制……」 应缇带竺宴去找孟极,路上仍旧不忘替他?向竺宴求情。 令黎轻扯竺宴的衣袖,小声?凑到他?耳边说:「孟极善良不善良我不知道,但他?肯定长得很好看。」 竺宴看向她。 令黎指了指前面带路的应缇:「你看她,多痴迷啊……我都有些好奇孟极长什么样了。」 「哦?」竺宴挑了下眉,慢条斯理问?,「好看你要如何,不好看你又要如何?」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孟极长得好看不好看,与?你何干? 然而?令黎完全没听出?来,反而?兴致勃勃道:「好看就给他?一个机会啊!」 竺宴默默自她手中扯出?自己的袖子。 令黎有时候是真不识趣,见状又立刻拽回?来,继续凑在他?耳边道:「我的意思是,若是那孟极长得果真倾国?倾城,我就立刻挟持应缇,做出?她是受制于我才不得不出?卖他?的假象,不毁她姻缘。若是长得一般也就那样的话,那就算了,刚好让他?认清现?实早点了断,别纠缠漂亮姐姐。」 竺宴:「……」 「你觉得怎么样?」令黎仰脸望着他?,眼巴巴问?。 竺宴:「可以。」 令黎大喜。 竺宴:「你被打的时候,我不会救你。」 令黎:「……」 人和人之间的交情真是不堪一击! 「到了。」此时,前方的应缇忽然停下脚步。 令黎循声?看去,只见应缇停在一面瀑布前。说是瀑布,实则更像是一束湍急的水流,从山顶激流而?下,在山底的湖中飞溅出?一片水花。 令黎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两座山的相接处。山石相接,又有那一束瀑布挡着,乍一看是一座山,实则这里是两座山相接的缝隙。 穿过瀑布,是只容一人过的甬道。甬道里光线昏昧,还有些湿滑,令黎小心?跟在应缇身后。 不曾想,短短的甬道过后,天光大亮,竟别有洞天。 山岚雾霭,繁花流水,精灵忙碌穿梭其间,宛如世外桃源。 这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一个大妖的巢穴。 应缇道:「六界之中,神?域灵气充盈,而?后是几?大仙山。但妖族地位卑下,除了比翼鸟一族得羲和新君庇护,有灵气充盈的属地,其余妖族大多漂泊一生也寻不到一个长久修炼之地。此处灵气充沛,是……是孟极带我们来的。」 应缇小心?翼翼看向竺宴:「他?守护了弱小的妖族,大家都很喜欢他?。」 她正说到喜欢,天上忽然下起花雨。 不知从哪里吹来绚丽的花瓣,令黎抬手,手心?里很快就落下几?片,粉的娇嫩,红的瑰丽。 她奇道:「这是欢迎你回?来的仪式吗?」 花雨越落越急,令黎忍不住转了个圈圈,一脸羡慕地看向应缇:「哇!这个地方也对你太友好了吧,还下花瓣雨迎接你!」 她在神?域不仅没有花瓣雨,还要受排挤…… 却?见应缇脸色忽然惨白如纸。 令黎立刻停下接花瓣的动作,小声?问?:「你怎么了?」 应缇呆呆看着漫天花雨,将嘴唇咬得惨白。 令黎不安地看向竺宴。 竺宴冷眼扫过,淡道:「妖界习俗,有地位的大妖成亲,花妖会以花瓣搭鹊桥向大妖表示臣服与?庆贺。」 令黎问?:「什么样的妖算是有地位的大妖?」 竺宴没说话,看向应缇。 应缇拉住自他?们身边忙碌而?过的一只鹿精,哑声?问?:「今日是……」 那鹿精一脸喜庆,道:「今日山主迎娶桃花姐姐,应缇,你也特意赶回?来喝山主与?桃花姐姐的喜酒吗?」 「桃花姐姐?」 「是啊!桃花姐姐对山主一片真心?,在汤谷外苦守整整百年,总算求得神?君赐下扶桑木与?心?头血,为山主大人解了禁制!」 扶桑木,心?头血……令黎惊讶看向竺宴。 第75章 婚礼热闹非凡, 精灵穿梭飞舞,一众花妖用花瓣搭起鹊桥,漫天花雨, 美轮美奂。 令黎三人跟随着鹿精来到鹊桥下, 吉时将?至, 鹊桥下已经挤满了观礼宾客, 都是妖族。 妖族的灵力似乎普遍不太高深, 虽化了人形, 身上仍旧残留着明显的本体特徵。譬如鹿精的头上有一对鹿角,藤妖的手?是藤蔓, 狐妖还有着毛茸茸的尾巴。他们挤在一起尖叫, 唿唤新人的出场, 时不时施一些美轮美奂的幻术出来。 这是令黎化形后第一次参加婚礼, 她的情绪有些割裂,时不时看一眼脸色苍白?的应缇,又总是很快被妖精们的小幻术吸引去注意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2页 在这样热闹喜庆的气氛里, 她很难不受感染,几次无意?识地咧开嘴笑, 一起高兴。但一想到应缇被人李代桃僵, 她又立刻敛起笑容。 不行,她是一块正直的木头, 不能在道德上走偏! 竺宴对热闹无感, 倒是先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 此时的她初入凡尘, 什么?都没?见过, 看什么?都新鲜, 东张西望,一双眸子?潋滟生辉。竺宴的视线无意?识追随着她, 见她笑一会儿又停下,忍得?辛苦,好笑道:「祝余草的事与你?无关,你?若喜欢热闹就看,不必忍着。」 令黎被戳穿,懊恼地睨了他一眼:「其实我此刻的心情很沉重。」 竺宴道:「是吗?我没?看出来。」 令黎被他气得?不行,忍不住捶了他一下。 竺宴直接笑出声?。 应缇就在离他们不远处,令黎连忙踮起脚去捂住他的嘴。 温软的手?心猝不及防贴上嘴唇,甜糯的香气窜入鼻间,竺宴的身躯剎那?间僵了僵。 不知是不是当年?的天酒总爱躺在杏花树上偷懒了,明明已经过去一万年?,她也从凤凰变成了扶桑,她的身上竟仍旧还有那?一阵浅淡的杏花香,甜甜的,有点糯。 竺宴眼中逗弄的笑意?敛去,低眸注视着她。 令黎回头看了眼应缇,压着声?对他道:「你?别?笑得?这么?明目张胆,我们是同应缇一起来的,你?现在这么?愉悦不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吗?」 竺宴其实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令黎一本正经问:「我现在放开你?,你?别?笑了,眨眨眼表示同意??」 这个他听清了,只觉简直没?眼看这么?傻乎乎的天酒,默默退开一步。 令黎捂了个空,又连忙凑上去,这一次汲取教训,一只手?捂着他的嘴,一只手?还按住了他的后颈,不让他逃。 竺宴:「……」 他这辈子?都没?被人用这么?蠢的方式威胁过。 此时,周遭忽然?同时爆发出花团的炸裂声?—— 「砰!」 「砰!」 「砰!」 接连三声?响起,绚烂的花瓣应声?如倾盆的大雨一般从头顶落下,洒了桥下的人满身。 百灵鸟清脆的唱喏声?同时响彻:「新郎新娘到!」 令黎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松开竺宴,扭头去看。 只见花桥的这一头,众妖簇拥着新郞孟极出现。 孟极身形颀长,挺拔有力,喜服穿在身上非但不显累赘臃肿,反倒显得?意?气风发。再看容貌,单眼皮,五官利落硬朗,勾着唇笑时有种漫不经心的痞气。 孟极一出现,底下女妖们不约而?同尖声?喊:「山主!山主!山主!」 情绪饱满,感情真挚,让令黎仿佛陷入了某种绝世美貌的氛围感中。 平心而?论,这孟极长得?也确实好看,而?且比起其他残留着本体特徵的妖,他身上全无妖族特徵,俨然?天生天养的俊俏少年?郎。但大约之前抱了太高的期待,此刻令黎觉得?也就是一般好看吧。这个程度的好看,都让她不怎么?想挟持应缇了。 主要还是珠玉在前……令黎回头看了眼竺宴。 竺宴原本在看孟极,立刻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垂眼看来。 漫天花雨,两人的视线撞上。周遭热闹欢腾,他们的耳边却仿佛有剎那?的无声?静止。 短暂的四目相对过后,令黎很自?然?地挪开视线。 鹊桥的另一头,新娘手?举扇子?遮面,在喜娘的搀扶下,盈盈往鹊桥中走去。 灵力搭出的花桥漂浮在半空,新郞新娘各自?从一头相向而?行,桥下是妖精们欢腾的起闹声?。 在这样一片热闹中,只有一人格格不入。 令黎转头看向不远处,应缇白?着脸,身形薄弱得?像一片纸,仿佛风一吹就能将?她吹倒。 令黎走到她身边:「你?不阻止吗?」 应缇目光轻轻转来:「我拿什么?阻止呢?拿我偷偷藏起来的喜欢吗?」 令黎惊讶:「他……他都不知道吗?」 应缇轻喃:「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我,还是不知道我的心意??都不知道吧。」 令黎沉默。 妖族办事实诚,成婚的花桥搭得?很长,新郎新娘还在往中间走。 令黎看了看花桥那?边,又看向应缇,眼中流露出真诚的困惑:「我不理解。」 她想了想,咕哝:「可能我还没?长大,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吧。」 但是这个婚礼是真的美,她喜欢,她喜欢参加婚礼! 然?而?美丽的婚礼就如昙花一现,新郞新娘刚走到鹊桥中间,一道神力忽然?冲散了他们脚下的花桥,将?原本搭桥的花瓣沖得?四散开去。 在场的妖正欢腾,猝不及防间被沖了一地,桥上的妖也掉到了地上。孟极脸上的痞笑霎时一敛,一手?拉过新娘,飞身而?起。 他妖力定?然?不弱,甚至未看清是什么?人出手?,便一手?抓着新娘停在半空,一手?迅速凝聚起周遭全部的妖力。 四下乱飞的花瓣被他的妖力所引,立刻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凛冽的灵气如刀刃一般绞过,所过之处无一倖免,就近的妖立刻被重伤,甚至当场死在那?尖锐的刃气之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3页 如此敌我不分,足可见心狠手?辣。 令黎皱了下眉,连忙拉着呆若木鸡的应缇后退,那?花瓣汇聚的漩涡却在眨眼间扩大,眼见就要伤及她们,一道无形的屏障忽然?挡在令黎面前。 与此同时,威压从天而?降,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垂直重压在孟极的头顶。孟极强忍着那?几乎将?他击碎的神力,将?手?中凝聚的全部灵力朝着向他施压的人打?出,全力一击。 美丽的花瓣携着致命杀气,势不可挡击向竺宴。 竺宴负手?而?立,一动未动,花刃在他面前无声?化作飞灰。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孟极被无形的威压重压至地面,双膝陷进地里,一口鲜血落在他的膝盖旁。 竺宴缓缓走到他面前,凤眸冷如寒霜:「负芒在何处?」 * 离开招摇山后,令黎又跟着竺宴来了人间。 如果说招摇山灵气稀薄,让她身体不是很舒服,如同鱼儿游进了浅水,那?来到人界,她觉得?自?己这条鱼儿应该是彻底被捞上岸了。 人界一点灵气都没?有,但孟极一口咬定?,负芒藏身在人界。 「负芒当日在虞渊被神君的火精烧毁了身躯,连元神也受了重创,残破不堪,赤虚族长无法为他修復元神,便将?他放至人间,让他投胎轮迴,重修仙身。」 孟极交代:「三千年?前,负芒便已恢復了神识,只是有神君在,他无法重修仙身,也不敢重修仙身,只得?生生世世,无尽轮迴。」 来人界的不适让令黎对此持怀疑的态度,立刻反问:「人的一生不过百年?,前面二十年?还要用来读书长大,再二十年?挣钱养家,后面几十年?垂垂老矣再加帮忙带孙子?,他若为人,哪里有时间作恶为祸?」 孟极道:「他既已恢復神识,便有了保留记忆的法子?,此后的每一次轮迴,他都带着最初的记忆。而?且他如此生生世世轮迴,也同时躲避了神族,不会被发现踪迹。」 「所以每一次,都只有他找我,而?我从未找到过他。」 竺宴:「他上次见你?是在何时?」 孟极:「三十年?前。」 竺宴:「何地?」 孟极:「安虞郡。」 就这么?,孟极将?他们带来了安虞郡。 人界的安虞郡在南方,他们到时,柳条抽绿,小雨细润如酥,烟雨濛濛。 孟极说负芒这一世生在一个富户,是家中独子?,他们便立刻到了那?员外家。然?而?到了门口,竺宴却意?兴阑珊。 令黎立刻小声?问他:「不在这里?」 竺宴闻言看向她,情绪不明,沉默了一瞬,轻道:「嗯。」 令黎顿时失望,她还以为找到人就可以回神域了。 「孟极说谎?」她问。 「他不敢。」 令黎道:「那?我去敲门问。」 竺宴拉住她的手?:「让他去。」 竺宴让孟极上去问,应缇见他伤重不轻,膝盖都碎了,走起路来每一步都疼,主动道:「还是我去吧。」 应缇上去敲门,正巧家中主人夫妇出来,应缇报了负芒在凡界的名字。那?夫妇已经上了年?纪,两鬓霜白?,闻言点了下头:「他不在这里,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看他。」 应缇喜悦地回眸。 令黎也很惊喜,仰头看向竺宴:「找到了!」 竺宴不置可否:「也行,你?第一次来人界,还未见过红尘风物?,正好四处看看吧。」 令黎不懂竺宴这话什么?意?思,但约莫两刻钟后,她就知道了。 令黎站在竺宴身后,沉默地望着眼前冰冷的墓碑。 两夫妻蹲在墓前烧纸,望着墓碑,语气中难掩悲痛:「我儿,今日清明,也是你?的周年?忌日,我与你?母亲来为你?烧纸……」 令黎:「……」 这个负芒,死得?还真是时候啊! * 这一世的负芒死去,线索算是断了。但竺宴此行下界捉了孟极,自?然?要将?他一併带回神域受罚。 令黎看了看应缇,悄悄向竺宴提议:「要不,将?应缇也一起带回去?」 她也知道应缇没?有犯错,自?不可能像关孟极那?样将?她关进天牢。应缇也是妖,去神域也没?什么?名分。但她就是听不得?应缇那?句「偷偷藏起来的喜欢」,她独自?做了这么?多,总要有个结果吧,只好勉强为她说句话。 原以为竺宴不会同意?,没?想竺宴却道:「你?喜欢就带回去,做你?殿中扫洒宫娥。」 令黎大喜。 但她很快又喜不起来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竺宴没?有连夜回神域,却是找了家客栈:「今夜就在此住下,明日再回神域。」 令黎:「……」 但竺宴话已经说了,他是神君,还有孟极和应缇在,她也不好反对,只得?默默点头。 四个人,竺宴要了三个房间。 令黎还在思索孟极今夜住哪儿呢,竺宴冷不丁看向她:「你?跟我住。」 令黎:「……!」 第76章 令黎化?形三个月, 时常感觉这个世界令她困惑。 她好像很多事情都不懂,又好像懂得也不少。譬如她每次讲道理,一套一套的, 基本?没输过, 很难想像这是一块才化形三个月的木头能做到?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4页 但许多时候, 她才刚刚觉得自己很厉害, 又会发生一些挑战她认知的事情。 譬如她才刚从葭月那里学会男女有别、不可?暧昧, 竺宴竟要?和她住同一个房间。 说好的男女有别呢? 跟着竺宴回?房, 她站在门边没动?,困惑里带着一点点抗拒。 但不知道竺宴怎么想的, 竟然?将她的困惑当成了她想出?去玩。他迳自在桌边坐下, 又转过头来?, 向她解释:「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今日?是清明,夜里没什么消遣,只能早早歇下。若是元宵和中秋, 我还可?以带你出?去瞧瞧,凡间的灯会很热闹, 也很有趣。」 令黎立刻被带偏:「今夜也有灯的, 我方才就看见路边有好多火光。」 竺宴道:「那不是灯,那是凡人在烧纸, 祭祀逝去的亲人。」 又一个新知识, 令黎简单理了下:「清明是烧纸, 元宵和中秋是灯……那其实都差不多吧, 我还是更喜欢参加婚礼。」 「虽然?新郎新娘有点奇怪, 但婚礼很美丽,有花雨、有花桥, 还有精灵飞来?飞去。」 竺宴见她还在对今日?那场婚礼念念不忘,忍俊不禁。 令黎无意识地走到?他身边坐下,问:「神域最近有人成亲吗?葭月和无漾已经订亲,那他们是不是就快成亲了?对了,神族没有规则说木头不许去参加婚礼吧?」 竺宴看着她满脸期待,笑道:「没有,木头可?以参加婚礼。」 令黎好开心。 但竺宴随即又道:「不过你要?等葭月和无漾成亲,怕是还得等个几千年?。」 「这么久?」 竺宴想了想,简单解释:「他们目前?还没有什么感情。」 「啊……」令黎有些失望,双手托腮,很快又问,「那最近神域有人要?办婚礼吗?我可?以先去和她做朋友,待她成亲那日?就会邀请我去观礼啦!」 竺宴侧头凝着她,无奈笑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参加婚礼。」 令黎茫然?望着他:「还是?我以前?没有参加过婚礼啊。」 竺宴眼底笑容一滞。 她还是天?酒,模样性子还有喜好,全都和从前?一模一样,以至于他常常忘记,那缺失的一万年?。而她,也已经不再记得从前?的事。 也不再记得一万年?前?的扶光殿中,他为青耕夫妇结姻缘灵契时,她就是今日?这般模样,又开心又羡慕,还想拉着他四处替人结姻缘灵契。 他沉默了一瞬,轻道:「你从前?……见过,比今日?更美的婚礼,那是自然?造化?,美轮美奂,是天?地间最隆重盛大的仪式。」 「真?的吗?什么时候?」令黎眼睛都亮了,立刻追问,「是不是在汤谷,我化?形以前??」 竺宴避重就轻道:「嗯,你化?形以前?。」 令黎双手托腮,小脸在掌心里点了点:「害,也只有那个时候了,我修出?灵根以前?没有神识,感知不到?外界造化?。」 「那是谁的婚礼,这样隆重?」她又问。 「青耕鸟,结姻缘灵契。」 「姻缘灵契?」令黎惊讶问,「是只有创世血脉才能结的那个姻缘灵契吗?」 这下轮到?竺宴诧异了:「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令黎瞬间骄傲:「那当然?,我有认真?上学!我的典籍课程都学完了呢!」 如果?她还是凤凰,此刻长长的尾巴都已经翘起来?了。 竺宴看着她,没说话,橘色的灯光映在他眼底,一向清冷的凤眸中难得有笑意,暖意融融。 就这么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很自然?,就像话说完了,自然?到?了一个静止;又很突兀,莫名的安静。 令黎忽然?反应过来?,勐地站起来?。 「不对,怎么就说到?姻缘灵契了?我本?来?想说的是,我怎能与你住一个房间?」 令黎懊恼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这话题也跑得太偏了。 竺宴泰然?看了她一眼:「你也可?以不跟我一个房间。」 「啊,那我还是不跟你一个房间了,男女有别。」令黎转身就走。 竺宴没拦她,慢条斯理说完:「反正以应缇的痴情,她必救孟极。你若落单,她半夜劫持你,我未必赶得及去救你。她若将你带去了什么偏远地方,你回?不了神域,我可?没空来?寻你。」 令黎脚步一停。 想想应缇……她还真?干得出?来?! 她默默转回?去,尴尬地望着竺宴,随意扯个垫背转移话题:「那孟极呢?你不盯着他,他跑了怎么办?」 竺宴轻哂:「本?君要?抓谁,还需亲自盯着他?」 好吧,神君就是神君。 竺宴以视线指了指床:「去睡吧。」 令黎问:「那你呢?」 竺宴放下手中茶盏:「我不睡,我要?修炼。」 令黎看他的眼神顿时变成崇拜,坐回?他身边,好奇地问:「你的神力已经六界无敌了,还需要?这样刻苦,连夜修炼吗?」 竺宴:「……」 头疼,她懂得男女有别,却不懂他这是在避嫌。 令黎信以为真?,一双眸子直直望着他,自告奋勇:「那你带我一起修炼吧!我应该比你更加刻苦才是!」 竺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5页 他收回?前?言,她和一万年?前?还真?不一样。一万年?前?的她可?没这么刻苦,竟要?熬夜修炼,能不旷课就不错了。 眨眼的功夫,令黎已经爬到?榻上,盘腿而坐,竟果?真?开始修炼起来?。 竺宴心累地揉了揉额头。 以为她想一出?是一出?,他也没阻止她,随她去。不想这么过了半个小时,她仍旧专心致志坐在那里。 只是能看出?来?,效果?不明显。 竺宴看了眼天?色,出?声道:「不如还是睡吧,凡界灵气稀薄,你在此处修炼,也没什么效果?。」 令黎皱了下眉,缓缓睁开眼睛:「难怪我觉得今夜灵力运转格外滞涩,越练越累。」 「今夜?」竺宴挑眉,「你下学之后,每夜还会修炼?」 令黎点了下头,「嗯」了一声后,顺势在榻上躺平,有气无力道:「我睡了。」 这个塌有点硬,没有绛河殿的美人榻柔软,不过还行,能凑活。 竺宴走过去,催促道:「去床上睡。」 令黎闭上眼,摇了下头:「没力气。」 她声音越来?越低,说完就直接睡了过去。 竺宴见她这样,真?是好气又好笑。才说有长进,这就原形毕露了。 才不过修炼半个时辰,就倒头昏睡,也就感动?感动?她自己吧。 竺宴无奈,弯身将她抱起来?,她竟也没醒,还睡得沉沉的。 他摇了摇头,抱着她大步走向床。 放下时,他自然?地俯身,侧脸靠近她的唇,她的唿吸洒在他的耳根。温热,轻轻浅浅的。 他的身体僵硬,停在这个动?作。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颈。 半晌,他缓缓转头。 离得太近了,他的唇几乎碰到?她的脸,却没有碰到?,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两人的唿吸纠缠。 房间里只亮了桌上一盏灯,到?了床上,光线渐弱,变得昏昧。他直直看着她,分?分?寸寸的距离,视线落在她乖巧垂落的睫毛,落在她小巧圆润的鼻尖,最后久久停在她粉嫩的双唇。 她的唇色浅淡,像春日?里开出?的第?一瓣杏花,虽然?色泽浅淡了些,却又娇又软。 * 令黎是被身体里一阵干渴的灼烧感痛醒的。 她只觉自己很累很累,所以倒头就睡,原以为睡觉能让她恢復一些气力,然?而并没有。反而不知为何,她体内的灵力在飞速地流失。 她先是梦见了一个沙漏,一开始沙子很多,缓缓漏出?去一些也并不明显,到?后来?越漏越快、越漏越快,很快沙漏就彻底空了。 她又梦见了自己的本?体,她的本?体很漂亮,虽然?不是参天?大树,但枝条柔软,葱茏翠绿,灵气充盈。可?是却忽然?被拔出?了土地,根系暴露在空气里,她的灵气立刻就溃散了,连枝条也失了水分?,很快就枯萎了下去,变成了一块干枯的木头,没有灵力,也没有生气。 梦境越来?越混乱,她好着急,心内焦灼不堪,渐渐地,身体也变得焦灼,灼热的痛感从心脏那里开始燃烧,她双目紧闭,挣扎地攥紧了手心。 竺宴坐在桌前?,手轻轻支着额头,闭目养神,察觉到?动?静立刻睁开眼睛,来?到?她床前?。 却见她满头大汗,一张脸烧得通红,心脏的地方,火精若隐若现。 他神情顿变。 火精与她的元神融合了万年?,在她还是一棵树的时候都未曾有过异动?,此时竟像是在无意识地与她分?离。 怎会这样? 他立刻给她注入神力。 在他神力的压制之下,火精很快被安抚了下去,然?而她却依旧眉头紧皱,似乎很痛苦。 「令黎,令黎。」他在她耳边低声喊她,「你怎么了?」 他的手背贴在她的额头,触手滚烫。 令黎一直不醒,他心乱如麻,立刻将她抱起来?就要?回?神域去找神医。刚将她抱入怀中,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竺宴松开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竟已经屏住唿吸多时。 「哪里不舒服?」他问,声音放得极其柔软,还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恐惧。 「我,我好像枯萎了。」她又无力地闭上眼睛,嗓音喑哑。 「什么?」 「我不知道,我梦见我的树枯萎了……」令黎觉得难受,埋着头胡乱地往他怀里蹭,轻轻地哼,「你快把我种回?土里,给我浇点水吧,一定是太久没有浇水了。」 竺宴连忙查看她的本?体。 只见原本?青翠葱茏的扶桑枝条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蔫巴巴的,嫩绿的树叶干枯变黄,竟果?真?枯萎了。 怎会这样? 他忽然?想起自从离开神域,她就一直在说周遭灵气稀薄。想到?自己竟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难受,他顿时懊悔。 「对不起……」他哑声在她耳边道歉,「是我疏忽,怪我没想到?。」 将她重新放回?床上,用神力让她暂时昏睡过去,他立刻剖开自己的心,将自己的心头血餵给她。 她与其他的扶桑不同,雨露于她根本?没有作用,只有他的心头血才能滋养她。 看着她的脸色渐渐恢復如常,紧锁的眉头重新舒展,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却仍旧继续餵着她自己的心头血。直到?见她受不住了,才停下来?,以术法癒合了伤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6页 她的气色重新变好,肌肤恢復了白里透红,他无声笑了笑。自己却因为一时不顾一切消耗了太多心头血,昏倒在她身上。 令黎很快醒了过来?,也不知道是恢復了灵力还是被男人重重的身躯压醒的。 睁开眼,见竺宴倒在自己身上,她的手与他肌肤相触的地方,冻得吓人。 令黎被吓了一跳,连忙扶着他起来?,一面喊他:「竺宴,竺宴,你怎么了?」 他昏迷不醒,身体像冰一样,竟是一点体温都没有。令黎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眼角瞬间就红了,抖着手,探到?他的鼻息下。 那短暂的一刻,她却仿佛经歷了一次无比漫长的跋涉。 直到?感觉到?他还有唿吸,那颗紧紧提着的心才松下,眼泪却不知道为什么,刷地掉了下来?。 她还以为,还以为……他死了! 她胡乱擦了眼泪,连忙下床,将他扶到?床上平躺,又扯开被子给他盖上。 被子触手也是冷的,她皱了下眉,想想干脆自己爬上床,睡到?他身边,与他一起裹进同一床被子里,紧紧抱住他的身体。 第77章 这一夜, 令黎尝试了各种办法想让他暖和起来。 给他注入灵力,给他加被子,与他肌肤贴着?肌肤……然而都没有什么作用, 也就是脸贴着?他, 贴久一会儿?后他身体的温度能上来一些, 然而代价是她自己被冻得不行。 但她仍旧紧紧抱着?他, 没有?放手, 轻喃:「你怎么会这么冷啊?」 不是说神帝一脉生来衔着火精吗?火精能将方寸草都烧尽, 怎么不能让他暖和一些呢? 她只是这样抱着?他都冻得快发抖了,他却日日如此, 年年如此, 该有?多煎熬啊。 「你?从前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都不曾想过办法改善这种处境吗? 就这么, 在寒冷与困惑交杂中, 令黎不知不觉打起了哈欠,不多久也跟着?睡了过去。 清晨,第一缕天光透过窗户纸, 斜落在床上。 竺宴眉头轻拧,倏地睁开眼睛。 意?识回?转的剎那, 他本能地坐起身, 甚至没有?注意?到怀里还挂着?一个人。直到他坐起来,怀里传来沉重?感, 他才意?识到什么, 低头去看。 令黎被他这番动静闹醒了, 迷迷煳煳睁开眼睛, 一仰头, 就对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她的眼睛剎那间亮了起来, 惊喜道:「你?醒啦?」 竺宴直直看着?她,恍若在做梦。 她褪了外衣,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头上的钗环也去了,披散着?满头青丝,醒来后很自然地放开他,快乐里藏着?一丝担忧:「你?感觉怎么样?」 她跪坐在他身边,小猫一般仰头望着?他,周身仿佛笼着?一圈细细绒绒的光。 竺宴眸光定?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令黎看到他身上微微敞开的中衣,这才反应过来,解释:「昨晚你?好冷,我想让你?暖和一点,可?是大概我的灵力太低微了,对你?没有?用,我只好脱了你?的外衣抱着?你?睡。」 「你?现在暖和一点了吗?」 令黎心思纯净,完全没有?多想,说?着?就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用脸贴着?他的肌肤感受温度。 竺宴浑身僵硬,在两人肌肤相亲的剎那,无?声闭上眼。 感觉到两人的温度差不多,令黎这才退开,愉快里难掩骄傲:「看,有?用!」 竺宴看向她,安静了片刻,轻声问:「你?不是已经知道男女有?别了吗?」 令黎无?辜地望着?他:「我知道啊。」 她指了指他身上的中衣:「看,我帮你?留了一件衣服的。如果不是想到男女有?别,我都给你?脱掉了,这样效果其实比较好。」 「……」 她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中衣:「你?看,我还忍痛在我们之间隔了两层衣服呢。」 竺宴:「……」 真是谢谢你?忍痛了! 竺宴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令黎拉住他,他回?头看向她,只见她小心翼翼地眨了下眼,轻声道:「要不,我们今日不回?神?域了吧,你?再多休息一日?」 竺宴不解:「为什么?」 令黎轻咬了下唇:「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我的树昨夜都枯萎了,一定?是你?给了我许多的神?力,我才能活过来,对不对?」 竺宴目光动了动,避重?就轻道:「只是一点神?力罢了,不算什么。」 「那你?为什么那么冷?还昏迷不醒,你?都把?我吓……吓坏了。」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被吓哭这事儿?,总觉得有?点丢脸。虽然化成人形不久,但竺宴说?她在汤谷已经长了一万年,那她怎么着?也是棵万年老树了,竟然还会一害怕就哭,简直不可?思议。 可?是昨晚她以为他死了的那一个剎那,仿佛有?一阵悲恸,海浪一般将她淹没,她的心瞬间缺了一个角,情不自已就落了泪。 即使后来感觉到他还有?唿吸,那个角也没能补回?来。甚至此刻他已经醒来,在和她说?话了,她仍旧觉得心里还是空空的,缺着?一角。 酸酸的,有?点涩,还有?点疼……她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她没有?经验,她不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7页 竺宴轻描淡写道:「你?不必惊讶,我本就没有?温度,万年来早已习惯。」 「万年?」令黎更惊讶了,「你?就不做点什么改善下自己这个处境吗?」 她浑然不知,从他将火精给了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会有?温暖的感觉了,余生都註定?要在无?尽的寒冷中度过。 竺宴自然不会告诉她,随口敷衍道:「做了,没什么用。」 令黎就默默望着?他,脸上分明写着?:你?看我信吗? 竺宴被她看得心虚,目光闪了闪:「真的。」 令黎忽然二话不说?跪直了,伸臂抱住他的脖子,又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到他的脸上。 两人这么抱着?一起睡了一夜,身体的温度早已没有?什么差别,令黎停了片刻才放开他,认真地问:「那现在怎么就暖和了呢?」 「……」 令黎:「肯定?是有?办法的,只是你?太懒了,不肯努力。」 竺宴:「……」 你?真的好意?思说?别人懒? 说?起懒,他忽然想起她近来突如其来的刻苦,原以为她是转性了,此时再联想到她昨夜忽然的灵力衰竭,他正?色问:「你?每日散学回?去后,都会熬夜修炼?」 令黎点了下头。 「为何这样喜欢修炼?」 「谁会喜欢修炼啊?」令黎觉得他可?真是天真,好笑道,「我那是没有?办法,神?域灵力也就那样吧,除了岁稔星君灵气?充盈一些,其他地方灵气?都不怎么样,我若是不勤加修炼,我的叶子就会干枯,我也会很难受。」 竺宴神?情一凝。 原以为她昨夜忽然枯萎是因为离开了神?域,凡间灵气?稀薄,她的灵力急速流失才会如此。可?是神?域是天地间灵气?最充盈的地方,她竟连在神?域都会流失灵力。 「怎么不告诉我?」他哑声问。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不能替我修炼。」令黎眨了下眼,「只要我自己再刻苦一点,我的叶子就不会再干枯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回?过神?来,有?些气?恼地瞪他:「怎么又被你?带偏了?不是在说?让你?再卧床休息一日吗?」 她说?着?抬手就按在他胸前,想把?他按回?去再睡会儿?。 他一动未动,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垂眸看去。 清晨的天光干净透亮,斜落在两人身上,这个时候的客栈还在沉眠中,偶尔一两声菜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从遥远的厨房传来,被削减了力道。 令黎仰头看着?他,心跳不知从哪一刻起,悄然变得飞快。 * 卧床是不可?能卧床的,竺宴自认自己这一生都不曾脆弱过,自然更不可?能在这时忽然变得娇气?起来。 扶桑本没有?灵根,终生无?法化形,是将自己的神?力给了她,强行让她化形。而那些神?力原本就不是她自己的,所以一到了灵气?稀薄的地方就会自然流失。 就如同海水遇见淡水,海水自然会被稀释,这过程无?法阻挡。 他原以为神?域灵气?充盈,本身就如同海水,所以只要她身在神?域,体内的神?力就不会流失。他又迫不及待让她入岁稔星君修行,想让她早日自行修出神?力,甚至在察觉她暗中刻苦上进时还很欣慰,以为她很快就不必再惧怕外界的风风雨雨,这才敢带她下界。 却没想到,原来在神?域中,她的灵力就已经在流失了。她刻苦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艰难地补给。而一旦离开神?域,到了灵气?更加稀薄的凡间,她的灵力流失得更加迅速,她根本补给不上,这才迅速枯萎。 明白过来后,竺宴自然要立刻带她回?神?域。 他下床迅速穿好衣服,回?身看她时,她还懒洋洋地跪坐在床上打着?哈欠,一缕青丝挂在她的胳膊上,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轻轻撩起。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那一束青丝,丝丝缕缕被她撩了起来。 他轻咳一声回?过神?来,将她的衣服递给她,催促她快点:「我们该走了。」 令黎动了动,半撑起眼皮:「那你?帮我梳头,我不会。」 竺宴:「……」 「平时都是香茶帮我弄头髮,昨夜我本来也没有?卸钗环的,但是后来我怕划伤你?的脸。」 竺宴:「……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 令黎慢吞吞下床,接过他手中的外衣穿上,主动坐到镜前,对着?镜子里的男人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开始点髮型:「我今日想要一个凌虚髻。」 竺宴:「……没有?。」 令黎失望地噘了下嘴,望着?镜子,一脸宽容将梳子递给他:「那你?有?什么梳什么吧。」 竺宴只有?男子的髮髻。 先就这么着?吧,等回?了神?域再让香茶给她换那什么凌虚髻。竺宴心里这么想,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梳子。 她的灵力不怎么样,头髮却生得极好,乌黑光亮,手指插入发间,触手如丝滑的绸缎。 这还是竺宴第一次替人簪发,虽然不怎么熟练,但一丝不苟,格外认真。 结果有?人偏偏不领情。 令黎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扭来扭去地抗拒:「我不要梳这个,这个是男子的髮髻,我是女孩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8页 竺宴一手握住她的头髮,一手拿着?簪子,只差最后一步就完成了,她却开始不配合地扭动,他生怕扯疼了她,只能跟着?他动来动去,十分头疼。 「都是一样的。」他随口哄道。 「怎么会一样!男女有?别!」令黎义正?言辞,从镜子里瞪他。 竺宴:「……」 你?可?真是把?「男女有?别」用得出神?入化啊,哪里需要你?用哪里,不需要你?就拆开来强行曲解。 最后因为令黎坚持不肯梳男子的髮髻,竺宴只得屈服,让应缇过来帮她梳头。 应缇进门时,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她看了看坐在镜前披头散髮的令黎,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拿着?髮簪的神?君,只觉自己一百年来的认知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这还是那个别人碰他一下衣角他就要把?人打得半死的神?君吗? 说?好的毫无?慈悲心,冷血又残忍呢? 令黎甚至还在轻声咕哝:「你?不会就不要乱试嘛,我觉得我都被你?弄丑了。」 竺宴:「……」 应缇:「……」 竺宴一脸不想再看到她的神?情走开,将手中髮簪交给应缇,应缇以为他会离开,不想他却是一直站在一旁,专注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 竺宴此次带着?令黎下界,旁人不知,无?漾却是清楚的。捉孟极这事儿?,神?域中神?力差不多的神?族都可?以做,即便?不想泄露消息,他和玄度随意?一个去也是绰绰有?余,实在不必神?君亲自去捉。 竺宴之所以亲自出手,实则是心疼令黎刚刚化形就来到了神?域,天地广阔,山川河流,她都还没有?见过,他这是花着?心思想带她出去玩几日呢。 然而不过一日一夜,他们就回?到了神?域。 无?漾前头刚跟玄度打了赌,赌没有?十天半月这两人回?不来,转头就见竺宴出现在面前。 剎那间血本无?归的无?漾:「……」 无?漾胸口处呕着?一口血,正?要灰头土脸回?去疗伤,却听竺宴淡淡下令:「挑个神?侍入扶光殿伺候。」 无?漾:「?」 玄度:「?」 两人齐齐看向他,仿佛见了什么奇观。 自神?帝陨灭,扶光殿中就只得竺宴一人,从前甚至连草木都没有?,清清冷冷了三万年,如今竟然主动开口要让人进去伺候。 简直奇蹟,无?漾和玄度两人都以为自己听错。 竺宴:「就从绛河殿中挑。」 空气?安静了半晌,无?漾恍恍惚惚开口:「那要不要那个人刚好叫『令黎』?」 竺宴颔首:「允。」 无?漾:「……」 玄度:「……」 第78章 回到神域后, 孟极被?关押在天牢,应缇跟着令黎回了绛河殿。 「神君说,你可以去探视他, 哪日不想去了, 也可以随时离开神域。」令黎对应缇道。 应缇知道, 在竺宴眼中, 众生皆为?蝼蚁, 只有令黎一人是不同的。若没有令黎开口, 她?压根没有机会?来神域。 「谢谢你。」应缇对令黎道。 令黎:「虽然我不懂,但?不用谢。」 她?是真不懂, 应缇喜欢孟极什么??她?说众妖都?很?爱戴孟极, 孟极在招摇山的?地位俨然妖王, 但?婚礼那日, 为?了对抗竺宴,孟极却敌我不分,毫不犹豫就杀了那么?多观礼的?妖, 那不是他的?子民吗? 心狠手辣也就算了,长得?也不是最好看的?, 比竺宴也就差了个神域与凡界之间的?距离吧。 应缇没反应过来, 问:「你不懂什么??」 令黎诚恳问:「你每次看孟极之前,是不是还要特意换一双眼睛?」 应缇哑口无言。 「你看上他什么?呢?看上他眼睛瞎, 连谁给他求的?扶桑木和心头?血都?搞不清楚?还是看上他心眼儿坏, 平日里?仁义道德, 关键时刻先杀自己人?」 应缇辩解道:「他只是受了蒙蔽。」 令黎:「我化形那日, 你也试图蒙蔽我了, 那我怎么?就没有被?蒙蔽,搞不清楚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呢?」 应缇的?脸一瞬胀得?通红:「原来, 原来你都?知道……」 应缇苦涩地笑了笑:这也许就是我的?报应吧,当日我想趁着神君昏迷欺骗你,如今风水轮流转,也有桃花趁我灵力不支,欺骗他。」 令黎下意识觉得?这话不对:「为?什么?要把他说得?像是个受害者??他看起来也不是纯良小白?兔,小白?兔都?被?他杀了。」 令黎更加不理解的?是:「重要的?是,你的?功劳被?人抢了,你应该立刻站出来说出真相,你为?什么?不说呢?」 应缇自卑地垂下头?:「她?是美丽的?花,我只是平凡的?草……换做是我,我可能?也更希望是美丽的?桃花救我,而不是那颗平平无奇的?草。」 令黎现在还不懂这些,闻言问:「花比草高?贵吗?」 应缇道:「六界有秩序,哪里?都?是如此。即使是神域也格外注重血脉,三大神族就是要比其他的?神族高?贵。至于神君,那就更加高?贵了,他是创世神之子,是天地间最高?贵的?血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9页 令黎双手托腮,好奇问:「不是因为?他的?神力最强大吗?」 「那也是他的?创世血脉赋予了他睥睨天地的?禀赋,他才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令黎皱了皱眉,总觉得?有点道理,但?不多。 她?想不通六界的?高?低贵贱,决定暂时不想了,趁着日头?正好,找了块地,将自己种在土里?,让应缇给她?浇水。 应缇从未见?过这种操作,目瞪口呆。 令黎已?经变回扶桑,催促道:「快点,浇完我好赶紧晒干,再晚了黏煳煳的?,会?弄得?我很?不舒服。」 应缇:「……」 应缇茫然地望着她?:「为?什么?要浇水?」 她?还从未听说哪个木灵化成人形后还要浇水的?。 令黎有些沮丧:「不浇水我会?枯萎的?,我昨晚就枯萎了,难受死我了,还好竺宴……不是,神君给我输了好多神力,但?我不想他再这样了。」 应缇总觉得?有点奇怪,她?从未听说木灵化形后还会?枯萎,不过她?只是招摇山上一颗普通的?祝余草,令黎却是汤谷的?扶桑神木,她?很?快说服自己,可能?扶桑与下界的?妖精不同吧,便按照令黎的?要求给她?浇水。 令黎在汤谷时就不喜欢下雨,此时凉凉的?水浇在身上,湿乎乎黏答答的?,果然弄得?她?很?难受。原以为?太阳底下浇水会?好些,结果凉水被?太阳一晒,很?快从她?身上蒸发,弄得?她?浑身发冷,叶子都?跟着在抖。 她?觉得?很?困惑,怎么?竺宴每次给她?浇水她?就很?舒服呢?暖乎乎的?,仿佛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被?他安抚到了。 令黎想了想,提议:「要不你浇快点试试?」 「快点?」 「嗯,也可能?是水太少了。」 应缇于是用盆装了满满一盆水过来,不太确定地问:「真要快点?」 令黎咬牙道:「我准备好了,你泼吧。」 应缇点头?,一盆水霎时泼向令黎,泼了她?一身。 饶是令黎已?经闭紧双眼,屏住了唿吸,但?这么?一大盆水兜头?泼来,冲击大得?超乎想像,她?剎那间仿佛溺水一般,呛了口水,然后就被?泼回了人形,跌坐在土里?,剧烈咳嗽。 「咳咳咳!」 为?什么?这个浇水跟她?想像的?不太一样? 「你们在做什么??」 远处,一道隐怒的?声音响起。 竺宴赶来,便见?令黎被?泼得?浑身湿淋淋的?,水珠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滴,又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仿佛一只落水的?凤凰,又狼狈又难受。 他勐地看向应缇,带着怒气。 应缇没想到浇水是这个效果,更没想到竺宴好巧不巧出现,腿不由自主?一软,在威压的?作用下跪了下去。 令黎见?状连忙解释:「诶,你别怪她?,是我在让她?给我浇水。」 她?浑身都?湿透了,一张小脸原本就白?,现在更被?冻成了惨白?,竺宴连忙为?她?施了干燥术。 身子瞬间干爽,令黎总算没那么?难受了,下一瞬又有点惋惜。 她?这个水算是白?浇了。 「你怎么?来了?」令黎走向他。 竺宴拧眉:「我再不来,你就该冻病了。」 他派无漾过来跟她?说入扶光殿的?事,结果无漾很?快去而復返,说她?在修炼,他虽看不懂她?那是什么?神奇的?术法,但?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他便没敢打扰。 无漾看不懂的?神奇术法,竺宴直觉不是什么?好事,立刻赶来。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竺宴看向跪地的?应缇:「去煮碗姜汤过来。」 应缇得?到赦令,赶紧端着盆起身离开了。 让令黎在院子里?坐下,竺宴没好气问她?:「冷不冷?」 「刚才有点冷,现在不冷了。」令黎老实道。 「你到底在想什么??」竺宴被?她?气得?头?疼,「谁告诉你你需要浇水的??」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你还挺骄傲?」 令黎无辜地眨了下眼:「不是吗?香茶每日就会?为?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浇水,我想了一下,我也是木头?,但?我却三个月没有浇水了。一定是因为?这样,所以昨夜我才会?枯萎,害你也跟着丢了那么?多的?神力。」 令黎满心内疚地看向他:「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才会?害你昨晚那么?惨。」 她?满心满眼都?是心疼,竺宴对上她?澄澈干净的?眸子,只觉心尖儿酸软。 令黎又立刻保证道:「不过你放心,以后我都?会?定期浇水的?,你再也不用像昨晚那样被?我连累了!」 竺宴嘴唇动了动,却是安静了一瞬,轻声问:「你不是不喜欢淋雨吗?」 令黎惊讶地望着他:「这你都?知道?」 竺宴心说,你变成木头?万年,我便陪了你万年,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还不知道? 令黎又道:「也不对,你给我浇水我就很?舒服。」 她?一直以为?,他每日为?她?浇灌的?是水。 竺宴转开话题:「你昨夜枯萎不是因为?没有浇水,而是凡界灵气太过稀薄所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0页 令黎「啊」了一声,恍然道:「难怪……」 「可我就是在神域,若是修炼稍微懈怠,叶子也会?干枯……这也是因为?灵气稀薄吗?」 「神域也不是处处都?灵气充盈,」竺宴看向她?,顺势问,「你愿意去扶光殿吗?」 「扶光殿?那不是你住的?地方吗?」 「嗯,也是神域之内,除了枕因谷外灵气最充盈的?地方。你住在那里?,叶子就不会?再干枯了。」竺宴停了停,低眸看向她?,「你愿意搬去扶光殿住吗?」 那还用问! 令黎简直要愿意疯了! 「我愿意,我愿意去扶光殿!」她?用力点头?。 就算扶光殿不是神域灵气最充盈的?地方,她?也想去! 她?双眸晶亮地望着他,嘴角不由自主?咧到了耳朵根。傍晚的?阳光斜落进亭中,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映在地上,不知何时纠缠在了一起。 应缇上来送姜茶,顺路将号称上门来为?令黎作丹青的?沃雪领过来,正好撞见?两人相视这一刻,对话停在短暂的?空白?。 很?奇怪,明明他们刚好停下来,正是插进去的?好时机,应缇却感觉自己来得?很?不是时候,正犹豫是不是先退下,等竺宴走了她?再把姜茶给令黎端上去,却听令黎忽然矜矜持持地开口:「如果不打扰你的?话。」 竺宴背对着她?们,仿佛极轻地笑了一声,语气也很?轻:「不打扰。」 令黎终于再也矜持不住,快乐地欢唿了一声:「太好了!我要去扶光殿啦!」 她?那模样,简直恨不得?围着竺宴转圈圈。 沃雪死死盯着令黎脸上灿烂的?笑容,无意识将手中的?捲轴捏得?粉碎。 应缇感觉到身边一阵冷风颳过,一转头?,沃雪已?经不见?。 另一边,令黎忽然变回原身,不过又很?快变了回来,手里?多出一段扶桑枝条。 「这个送给你!」她?手中鲜嫩的?扶桑枝条塞到竺宴手中。 竺宴愣住。 令黎道:「我可能?化形时间太短了,暂时还开不出花来,只好先将我身上最嫩最漂亮的?一段枝条送给你,给你做订金,等将来我开花了,就将我的?第一朵花送给你!」 竺宴听闻这个理由,瞬间哭笑不得?:「为?何要送我花?」 他想说,他又不是女子,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令黎注视着他,眸子清亮纯粹,不染杂质:「因为?那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想将它送给你。」 竺宴定住,耳边,那甜甜糯糯的?嗓音盪起回声—— 那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想将它送给你。 他内心剎那间酸涩汹涌。 说者?却无心,令黎瞥见?不远处的?应缇,又快乐地跑向她?:「应缇应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去扶光殿啦!」 她?说着端起应缇送来的?姜汤,豪气地一饮而尽。 * 竺宴来这一趟,原打算就顺便将她?带走,但?令黎高?兴过了头?,要收拾这样,要收拾那样。香茶和应缇不能?跟着她?去,她?还想连夜学几个髮型和妆容,她?可不想以后每日只能?顶着竺宴同款男子髮髻出现在同窗面?前。 竺宴最后决定:「那就明日散学后,我来接你。」 令黎抿着唇笑,用力点头?。 竺宴离开后,应缇在一旁观察着令黎目送他的?眼神,恍惚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香茶对着镜子教令黎梳头?,教完令黎喜欢的?几款髮髻后又教她?梳男子的?髮髻,令黎想想自己去扶光殿应该是要伺候竺宴的?,也认真跟着学。 单是学完梳头?已?经深夜了,她?打了个哈欠,又拉住应缇,问她?:「我要怎样做才能?开花?」 祝余草虽是草,却也是能?开花的?,但?这个问题却将她?问住。 「花期到了,自然就会?开花,不必特意做什么?。」应缇道,「譬如我族,三年一开花,所以三年一到我自然就开花了。」 令黎歪着脑袋:「是吗?那我为?何从未过开花?」 从前她?没有灵根没有神识不清楚,但?自从三年前她?修出灵根起,她?就开始对外界有模煳的?感知了。她?能?感知到竺宴每日来为?她?浇水,能?感知到每逢春日,周遭的?扶桑花绽放,但?她?自己却从未开过花。 原以为?化形以后就会?开花,可如今已?经是春日了,往年汤谷的?扶桑这个时候都?已?经开花,她?却连朵花骨朵都?没有。 她?以为?需要她?做点什么?才能?开花,所以才向应缇讨教。 她?想快点开花,这样她?就可以将自己开出的?第一朵花送给竺宴了。 但?这显然超出了应缇的?认知范围,应缇也无法回答她?:「要不还是问问神君?」 令黎眨了眨眼:「可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啊。」 应缇见?她?模样,心中若有所悟:「你是不是……」 她?张了张嘴,然而对上令黎懵懵懂懂的?眸子,她?又停了下来。 算了,暗恋太苦,她?若是晚些懂得?,还能?多快乐一些时日。 应缇改口:「你是不是该睡了?明日还要去学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1页 令黎一听去学塾,嗷了一声,赶紧爬上床睡觉。 * 休沐两日,再回到学塾,枕因谷弟子们仿佛陡然间精神饱满了好大一头?,趁着先生没来,前后左右凑在一起说话。 暮商和葭月围在令黎桌前,关心地问:「和神君下界,感觉怎么?样?」 令黎瞬间回想起竺宴昏迷不醒倒在她?身上的?模样,神情顿时低落。 葭月见?状以为?是竺宴骂她?了,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神君就那样,对谁都?冷冰冰的?,众生在他眼中都?不过蝼蚁,没一个活物,你以后躲着他点儿就行了。」 令黎惊呆:「……哈?」 暮商附和:「没错,神君孤僻冷傲又严厉,你以后别赢这种考核了,别靠近他,他也凶不到你身上。」 令黎张了张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们说的?是同一个神君吗? 「可我觉得?他很?温和啊,还很?体贴。」 譬如知道她?叶子干枯了,就让她?搬进他的?扶光殿。都?说神君不爱被?人打扰,三万年都?是独自一人住在扶光殿,如今却为?了保护她?的?叶子,忍痛让她?住进去。 葭月和暮商对视一眼,再看令黎,已?是满眼怜惜:「可怜的?黎黎,刚刚化形就遇见?神君,如今竟连什么?是温柔体贴都?不懂了。」 黎黎:「?」 葭月抓住她?的?手:「不过没关系,今日斳渊君回来了,你见?了他就会?知道,什么?是温和,什么?是体贴。」 「斳渊君?」令黎念叨着这个名字。 她?好像在典籍中见?过,但?具体记不清了。 暮商:「没错,斳渊君是羲和新君。从前羲和族的?女君是尊后娘娘,尊后娘娘陨灭后,羲和族经歷了一段时间的?动盪,羲和族也一度落寞下去,直到斳渊君继任新君,才带领羲和族重新强大起来。」 葭月说起斳渊有些激动:「他除了禀赋非常,还是美男子呢,容貌不输神君,却比神君温柔体贴无数倍!我偷偷跟你说……」 葭月两只小手拢在嘴边,小声告诉令黎:「沃雪就暗恋斳渊君!」 令黎「哇哦」一声,结果一转头?,沃雪与兰时正经过他们桌旁。 令黎瞬间有种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的?尴尬。 不过沃雪好像没有听见?,仍旧是那副不屑的?神情,冲着她?轻嗤一声就高?傲地扭开头?,反倒是兰时,冷冷盯着她?,看得?令黎背嵴发凉,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抢了她?什么?东西。 兰时盯着她?看了片刻又转开视线走开了。 令黎摸不着头?脑,暮商立刻言归正传回到斳渊身上:「令黎你来神域不巧,正好遇见?斳渊君离开神域三月,他教授法器课,今日归来,你很?快就能?见?到他!」 葭月:「他跟神君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冷得?像冰,一个暖如春风!」 葭月和暮商你一言我一语,看得?出来,两人都?很?崇拜那位传说中的?斳渊君。 他们俩崇拜了不多时,那位传说中的?斳渊君就到了。 弟子们恭恭敬敬喊着「斳渊君」,气氛却隐隐躁动,令黎仿佛瞬间回到孟极出场时那样的?美男氛围感中。 她?回头?看去,便见?颀长挺拔的?男子背光走来。 一身霜白?衣衫,缓带轻飘,自带君子端方出尘的?气度。待走到近处一看,剑眉星目,高?鼻薄唇,只是比起竺宴的?冷漠,这位的?眉眼温和,无端就让人心生亲近爱戴。 令黎仰头?看着他,大约葭月和暮商将他夸得?太高?,她?自动生了叛逆反骨,心道:也就那样吧,哪里?就比竺宴好了? 斳渊一路走进,目光定定落在令黎身上。 暮商以为?他是面?生,立刻自告奋勇介绍:「回禀斳渊君,令黎神女是汤谷化形的?第一株扶桑,三个月前刚来到枕因谷修习。」 斳渊这才看向暮商,轻点了下头?。 法器是枕因谷弟子共同的?短板,斳渊三月前离开时,给弟子们布置了炼剑的?课业,今日验收。 令黎没有准备,本有些尴尬,但?见?斳渊验收其他弟子的?成果,她?又有些侥倖。 沃雪最惨了,她?的?剑不堪一击,甚至被?斳渊当众折断。 令黎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她?没炼剑,不然也要跟着被?当众处刑了。 一圈下来,兰时的?成果最好,但?也就比其他弟子稍微好一些而已?。 斳渊又花了一个时辰讲解理论知识,然后便让众弟子两两一组改进自己的?法器,散学前验收。 枕因谷中总共十三名弟子,令黎便与葭月、暮商三人一组。 葭月想将剑炼得?好看一些,暮商想将剑炼得?更加锋利,令黎悄悄看了眼上座的?斳渊,提议:「我觉得?还是要弄得?坚固一些,主?要是验收的?时候别被?折断就行。」 沃雪好惨,剑被?当众折断,无异于当众打脸。 她?忍不住小声嘀咕,对葭月和暮商双双发出灵魂拷问:「这就是你说的?温和,这就是你说的?体贴?」 暮商一脸尴尬,辩解道:「斳渊君从前真不这样,他从不下弟子面?子,定是沃雪哪里?踩了他的?逆鳞,他才会?如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2页 葭月猜测道:「对,搞不好是沃雪跟他表白?了,他这是在表明态度。」 令黎:「……?」 令黎对斳渊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不过三人一致同意将剑弄得?坚固一些,后面?怎样先不说,今日先别被?折断就行。 然而他们花了一整日的?功夫,最后验收的?却不是斳渊。 临近散学,斳渊让每两组自由组队,相互比试。 听到自由组队,令黎下意识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兰时提着她?的?剑走来:「我们来比试吧。」 令黎:「……」 她?就觉得?,她?很?多时候直觉灵得?真不像是一块木头?。 令黎立刻摇头?,不想葭月见?兰时与沃雪一组,出于对沃雪天生的?敌意,葭月一口答应:「来!」 令黎:「……」 她?默默扭头?看向葭月:你是对你自己有什么?误解吗?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谁答应的?谁去比吧,令黎一步退到葭月身后。 兰时却抬手,直直指向她?:「我要跟你比。」 令黎想也不想摇头?:「我不要跟你比 。」 兰时与令黎两人,一个下战书下得?过于干脆,一个拒绝拒绝得?过于干脆,剎那间就吸引了斳渊和其他弟子的?注意。 斳渊皱了下眉,起身道:「兰时,你与令黎神力悬殊,有失公允,你与流景比试。」 兰时却站在原地未动:「斳渊君或许不知,扶光殿三万年头?一回挑选神侍,令黎可是神君亲自挑选出来的?神女,神力定在兰时之上,兰时今日才想讨教一番,输个心服口服。」 斳渊看向令黎,神情微微一滞。 其他弟子听闻这个消息,顿时骚动起来。 扶光殿自神帝陨灭后就封闭了,神君独自住在扶光殿中,三万年来谁也不得?其门而入,如今竟让令黎进去伺候,其他弟子心中多多少少也是不甘心的?。 这个消息是沃雪告诉兰时的?。 她?昨日心不甘情不愿去绛河殿,好巧不巧听见?了神君对令黎说的?话,回去便告诉了兰时。此时却像是头?一次听说一般,惊讶地大声喊道:「凭什么?啊?要说进扶光殿,那也应当是三大神族的?血脉才有资格进去。兰时姐姐是三大神族之首羲和族的?血脉,怎么?算也应当是她?进扶光殿,怎么?就轮到这块木头?了?」 令黎皱了下眉,此情此景,让她?想起应缇说的?,花比草高?贵,她?当即反问:「你说兰时神女比我高?贵,你让她?高?贵一个给我看看?」 沃雪顿时觉得?好笑:「你这木头?,这要怎么?给你看?高?贵就是高?贵,低贱就是低贱……」 令黎打断:「口说无凭。」 兰时冷若冰霜,立刻居高?临下道:「你要何凭,我给你便是!」 令黎忽然侧头?一笑,视线徐徐扫过上座斳渊与在场其他同窗,大声道:「好!我今日将话放在这里?,若兰时神女证明了她?比我高?贵,我便不进扶光殿。」 话赶话到了这里?,兰时跟着道:「若我不能?,剑也不必比了,算我输便是!」 兰时之所以这样胸有成竹,是她?根深蒂固的?认知决定的?。 神族极重血脉,创世血脉之下,便是三大神族,万万年皆是如此。而她?是三大神族之首羲和族长老之女,身份高?贵与生俱来,这样的?尊卑之分,创世以来早已?达成共识,无需证明,更不会?被?颠覆。 她?是凤凰,与昔日的?尊后娘娘祈安是同族。 而令黎……呵,那只是块木头?。 兰时当众变出原身,一只金色的?凤凰长啸一声,落下一地金色光辉。 凤凰的?美丽霎时间震慑了在场弟子,兰时再变回人形后,与众弟子齐齐看向令黎,目光已?经不言而喻了。 扶桑的?原身怎敌得?过凤凰的?惊艷? 若令黎此时还要变原身,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令黎却只是微微一笑,看向斳渊:「听闻斳渊君也是羲和凤凰族,那不知斳渊君与兰时神女比起来,谁又更加高?贵呢?」 斳渊安静注视着她?。 兰时连忙道:「斳渊君是我族君上,我等皆是他的?臣子,君臣有别,自然是斳渊君更加高?贵!」 令黎莞尔一笑:「没错,君臣有别。但?如今你是神女,我也是神女,大家都?是神女,是神君的?臣子。所以兰时神女若想证明自己比我高?贵,那便请你将自己与我区分开来吧。」 令黎做了个「请」的?姿势,缓缓道:「请原地飞升神君。」 兰时:「……」 斳渊:「……」 众弟子:「……」 第79章 令黎这话一出?, 整个枕因谷都安静了。 所有人默默望着她?,都是一副嘆为观止的表情。 似乎自她?来枕因谷第一日起,她?就十分?擅长做这事。总是语出?惊人, 乍一听十分?荒唐, 仔细一想却完全无法反驳她。 坏就坏在她?每句话说得都没错, 所以最后推出来的结论即使让人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却也找不出?错处。 枕因谷鸦雀无声, 寂静得仿佛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气流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3页 良久, 兰时指着令黎低声骂道:「你胡搅蛮缠!」 令黎一脸无辜:「我哪里胡搅蛮缠?『君臣有别』又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 「我与斳渊君是?同族, 才说君臣有别, 你与我是?同族吗?」兰时冷笑反问, 「我是?凤凰, 你是?什么?」 令黎:「扶桑。」 兰时的目光徐徐从令黎身上从头到脚扫过,她?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你也配与我凤凰一族比? 周遭死寂一般, 所有的目光跟着落在令黎身上,显然这个定论,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令黎清亮的杏眸对上兰时:「你的意思是?, 凤凰比扶桑高贵?」 兰时冷傲地笑了笑,倒是?她?身旁的沃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难道不是?吗?」 「不是?。」令黎。 「……」 令黎目光徐徐看向兰时和其他弟子:「敢问各位同窗, 哪本典籍中写?过凤凰比其他神族高贵, 比扶桑高贵?」 兰时霎时被噎。 曾经的尊后祈安是?凤凰女君, 因为她?的强大, 自然而然便将羲和族送上了一个很高的地位, 凌驾于其他所有神族之上。万万年来,各族也早已经默认接受, 或许会有心有不甘的,譬如碧落族,但实力比不过,也只得接受。 但这只是?一种?不宣之于口的一致,这其中掺杂更多的其实是?力量和强弱的对抗,道理?上却并非无可指摘,真要?细究,反而会不怎么体面。 结果此时令黎公然搬出?典籍,还?顺便带上了其他神族,其他神族暗中本就不是?那么服气,此时心理?顿时微妙,跟着令黎一起,目光齐齐看向兰时。 葭月甚至大声回了一句:「没有!没有哪本典籍写?过!」 兰时恨得咬牙。 这种?事情典籍中怎么可能会明写?! 令黎笑道:「我只记得典籍中写?道,神尊创世,以岁始印定下六界秩序,其中一条说『众生平等?』。」 她?歪了歪脑袋,一脸苦恼的模样:「神尊说众生平等?,你却一口咬定凤凰比其他神族高贵,那我们是?要?听你的,还?是?听神尊的呢?那还?是?听神尊的吧,毕竟神尊先有创世功德,后又为苍生而死,而你……」 令黎学着兰时看她?的神情,也是?从头到脚,目光徐徐将她?扫了一遍。 剩下的话也学着兰时不说破,但意思同样不言而喻——而你,狐假虎威。 她?语气俏皮,实则步步紧逼,寸步不让,兰时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脸渐渐胀红。 令黎:「既然都众生平等?了,那凤凰和扶桑自然平等?,说不上谁比谁高贵。但我接受君臣有别,毕竟神君殚精竭虑守护六界安宁,他自然值得尊敬和爱戴。」 「所以兰时神女,你若想证明你比我高贵,就只能请你原地飞升神君了。」 她?甚至还?笑眯眯问了句:「我这么说,逻辑没错吧?」 兰时:「……」 其他弟子:「……」 不飞是?输,飞了是?篡位,以竺宴狠辣,能把她?灭族。 就看你怎么办吧。 其他弟子看好戏一般看向兰时。 兰时将嘴唇咬得乌青。 斳渊站在上处,从头到尾没有出?声。直到察觉到什么,视线忽然往远处看去。 「神君。」 枕因谷入口处,竺宴负手?而立,不知何时到的,也不知他站了多时,都听到些什么。他看着谷中弟子,神情淡薄,入口处的风吹起他冰冷的袍角。 众弟子闻言,连忙回身,恭恭敬敬行礼:「拜见神君!」 竺宴不疾不徐走进?,到令黎面前停下,垂眸问:「本君在绛河殿等?你多时,你倒是?好兴致,在这里舌战群儒?」 都说神君一向独来独往,即使做了天地之主也依旧我行我素,孤傲冷僻,从未将谁放在眼里,何时竟能见他主动去等?旁人? 众弟子的神情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都变得十分?微妙,目光若有似无在令黎和竺宴身上转。 令黎尴尬道:「不是?……」 什么舌战群儒?他这都看不出?来么,明明只是?她?单方面被欺负而已。 重血脉就重血脉,她?又不反对,干嘛要?欺负到她?身上来?看不起她?是?块木头。 竺宴扫了眼兰时,復又看向令黎,淡道:「已经赢了,还?不走?」 「啊?好!」 令黎慢半拍反应过来,竺宴应该是?早就来了,在一旁看完了整个过程,听到兰时说那一句不能证明便算她?输,剑也不必比试了。 她?匆匆跟上竺宴的脚步,没注意到在场其他弟子齐齐惊掉了下巴。 那传说中独居扶光殿,冷漠绝情的神君,这是?……这是?亲自来接令黎下学? 天,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令黎刚迈出?脚步,斳渊赶至竺宴身前,温声问:「听闻神君挑了令黎进?扶光殿做神侍?」 斳渊这一声可谓如及时雨,问出?了所有弟子想问却不敢开口的疑惑,弟子们顿时仰望着竺宴,目光或困惑、或期待。 尤其是?兰时,她?攥着手?心,眼尾都红了,眸中饱含期待,仿佛在期盼着他能说一句「不是?,那是?谣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4页 竺宴转头看向令黎。 令黎正要?解释「不是?我说的,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竺宴先开口:「倒是?本君忘了,你们还?不知此事。」 他视线扫过众人:「既如此,那本君便当?众下个神谕:即日起,令黎入扶光殿伺候,从此永居扶光殿。」 冷薄的语气,却霎时间在枕因谷炸起无声的大浪。 众人原本期待的都是?一个否认,他不仅没有否认,反而当?众下达了神谕。 神君神谕,令黎从此永居扶光殿。 那可是?三万年来,除了神君之外再无人能进?的扶光殿! 这样一道神谕,在这样的时机、这样的地点,诡异地让人联想到「护短」二字。 都说神君无情,可他此时这番态度,却分?明让人有他是?故意的感觉。 兰时眼睛里刷地涌出?水汽,轻声问:「为何……」 斳渊几?不可察皱了下眉:「敢问神君,关于挑选神侍入扶光殿伺候一事,可曾公开考核过?」 「考核?有意思。言则本君为天地之主,却连挑个神侍的权力也没有?」 「并非如此。只是?枕因谷中十三名弟子,无不想伴在神君身侧,若无考核比试,直接就挑选令黎,恐怕会令弟子间不合。」 「不合?」竺宴,「那也更简单,散了学塾,从此枕因谷重归禁地。」 所有人神情大变。 万万没想到,竺宴为神域之主,竟能如此轻描淡写?说出?「散了学塾,枕因谷重归禁地」的话。 虽然枕因谷从前是?神尊清修之地,确实是?禁地,但自从竺宴君临天下,将枕因谷开放了做学塾,万年来神族子弟都在此处修行,已成了习惯,如今竟说收回就收回,草率得完全?不像是?一个神君能说出?来的话。 斳渊始料未及,只听竺宴冷声道:「枕因谷从此再无弟子,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弟子不合。」 这个釜底抽薪,就很绝。 * 竺宴太疯了,说下神谕就下神谕,说收回枕因谷就收回枕因谷。以至于回去的路上,令黎还?有些恍惚,恍惚里又带一丝丝忐忑。 她?觉得自己今日没错,但又觉得,她?好像闯祸了。 惶惶不安地走错了路,还?在往绛河殿走,却没想刚走了两步,自己的脚竟像是?有意识一般退了回来,又重新跟上了竺宴。 她?惊呆:「这怎么回事?」 竺宴回头看了她?一眼:「本君的神谕是?白下的?」 「那也太离谱了吧?怎么还?能控制我?」 「是?约束。」 竺宴沉默了一瞬,解释道:「扶光殿中有结界,有了这道神谕,你便可自由进?出?了。」 令黎恍恍惚惚地点了下头。 她?听说过扶光殿结界,传言中就是?那道结界斩断了竺宴千千万万朵桃花,让众多神女即使芳心暗许,也只能止步于扶光殿外。 哎,造化?弄人,谁能想到最?后竟然是?她?误打?误撞进?去了。 真是?便宜她?了。 两人一路沉默往扶光殿走,最?后令黎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你真要?收回枕因谷吗……你不要?冲动啊。」 竺宴淡道:「收回枕因谷一事,本君已考虑多时,不是?冲动。」 「为什么呢?」令黎不解。 竺宴转头看向她?。 因为枕因谷是?属于你的,而他们却在你的地方欺负你。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令黎只好转而问:「你就不怕神族对你生怨吗?」 竺宴忽然侧头轻哂了一声:「胆子大一点。」 「哈?」 「不是?怨,是?恨。」竺宴神情淡薄,「他们对本君,是?恨。」 「……」 「但那又如何?本君在一日,他们便不得不臣服一日。从前如此,往后亦如此。」 令黎沉默。 竺宴与神族的恩怨,她?多少也有耳闻,所以她?并不会觉得竺宴傲慢无理?。换做是?她?,自小受了那么多的不公平对待,她?怕是?连这神君都不会做。预言若说她?会堕魔,并因此欺负她?的话,她?搞不好真的会如他们所愿去做魔,天天跟他们对着干。 他既全?然不将神族的不满和怨恨放在眼里,令黎也不再说什么试图改变他。 香茶和应缇早在白日里就将她?的东西送了过来,竺宴将她?安置在自己旁边的院子里,令黎却被他院中的杏花吸引。 这院子里种?了满园杏花,如今正是?早春时节,杏花层层叠叠绽放,开得如烟似锦,美不胜收。 令黎驻足,轻喃:「好漂亮!」 竺宴看着她?,眸光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这都是?你种?的吗?」令黎扭头看向他。 「嗯。」 是?他种?的,但杏花苗是?天酒带来的。 令黎期待地问:「你是?不是?很懂种?花?」 竺宴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谨慎道:「不算太难。」 令黎双眸霎时都亮了,仰脸望着他:「那太好了!我不住隔壁院子了!我就种?在你的院子里,你闲时也顺手?养一养我好不好?我也想早日开花!」 竺宴:「……」 她?甚至指着旁边的杏花大胆提出?细节要?求:「我想开得像它们一样灿烂,但是?颜色要?比它鲜艷一些、花型要?比它大朵一些。倒是?不用开得这么密集,主次分?明最?好,毕竟花朵要?有花朵的矜持,不能开得跟绿叶一样多。对了,最?重要?得是?重瓣的,这样看起来美艷却端庄,娇嫩又大气!可以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5页 「……」 不可以,我不是?园丁! 令黎说风就是?雨,提完要?求就迫不及待将自己变成原身,种?进?了土里。 竺宴:「……」 令黎见他一动不动,催促道:「快,快点来帮我浇水!」 竺宴捏了捏眉心,有种?想转身就走的冲动。 令黎也不知道是?看不懂眼色还?是?一想到马上就能开花太过兴奋,还?不遗余力给竺宴画起了大饼:「等?我开花了,我就将我的第一朵花送给你珍藏!再采一些插.你房间里,剩下的,剩下的……对了,应缇说凡间有一种?点心叫鲜花酥,又酥又香,还?甜甜的,可好吃了!等?我开了花,我就去向她?学习怎么做鲜花酥,我再把剩下的扶桑花做成扶桑花酥给你吃,好不好?」 竺宴:「……」 我真是?谢谢你了! 第80章 令黎最后也没问到怎么开花, 不?仅如此,还大受打击。 竺宴说:「既已化形,就?别再动不动把自己种土里了?, 你开不?了?花。」 宛如晴天霹雳。 对一棵树说「你开不?了?花」, 严重程度基本?等同于对一只鸟说「你飞不起来」, 生活没?什么盼头的感觉。 就?这么, 睡在扶光殿的第一夜, 令黎没?有感觉到快乐, 只有绵长的悲伤。 像美人发现第一丝白髮,像英雄第一次中风, 无法接受, 却无力扭转。 第二日, 令黎一大早就?回?到了?绛河殿。 应缇和香茶没?有出去, 还不?知道昨日竺宴一言不?合将枕因谷关闭的事?,见到她一脸惊讶。 「这个时辰,神女怎不?去上学?」香茶问。 还上什么学?令黎心如止水, 看向应缇:「你看我,还有希望开花吗?」 应缇:「……」 神域中修习木系术法的神族不?少, 譬如岁稔星君就?是箇中翘楚, 但天生的木灵很少,木灵属于下界精怪, 不?是天生的神族, 不?属于神域。 如今放眼整个神域, 也就?令黎和应缇两个木灵。所以令黎在苦思冥想一整夜始终无法接受现实以后, 终于给自?己找到了?藉口?——竺宴是龙, 他又不?是木灵,他懂什么开花? 她也真是的, 她去问竺宴怎么开花,就?如同去问男子?怎么生孩子?,他懂什么? 于是令黎天还未亮就?来问「过来花」应缇了?。 应缇听完令黎的转述,心里?其实就?不?怎么抱希望了?。 神君或许不?是木灵,但他一定?是世间最了?解令黎的那一个,如果连他都?说无法开花,那基本?就?是真的不?能开花了?。 但怎么会有扶桑无法开花呢?应缇陷入沉思。 令黎趴在桌上,恹恹望着她:「你知道美人白头吗?我从前?不?懂,昨夜忽然就?懂了?。我从前?总觉得我还没?有长大,但经过昨夜,我觉得我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一千岁,不?,至少一万岁。」 应缇:「……」你怎么不?说十万岁呢? 应缇默了?默,道:「有没?有一种可能,真正长大的人不?会发出你这样的感慨?」 令黎瞬间觉得更悲伤了?,垂着脑袋站起来:「我走?了?。」 她眼里?没?有光彩的模样颇让人心疼,应缇忍不?住问:「开花对你而言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同是木灵,应缇也无法理解令黎的执念。 对应缇而言,花与叶没?有任何区别,不?过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而已,甚至花期短暂,花开花谢总共也就?三五日,还不?如叶子?来得有用?。她不?懂,令黎为何偏偏就?对这短暂的三五日执念如此深重。 「自?然重要。我答应过竺宴,会将我开出的第一朵花送给他,可如今我却开不?出花……」令黎垂着眼皮,闷闷不?乐道。 应缇深深看着她,若有所思。 「我听说凡界烧瓷器,一窑的瓷器里?可能会有一两个残次品……竺宴现在一定?知道了?,我就?是那个残次品。」令黎抬起眼皮,眼眶红红的,眸子?里?泛出水光。 应缇总算明白令黎在难过什么了?。 她哪里?是在难过开不?开花?她分明就?是在难过自?己不?够好。这样的心情?,应缇再明白不?过。 她也曾为了?自?己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草而失落,为了?自?己无法与那人匹配而自?卑。 喜欢上一个人时的卑微,其实都?是一样的。 「你不?是残次品,神君更加不?会认为你是残次品。」应缇温柔地抱住她。 令黎吸了?吸鼻子?:「那为什么你们都?能开花,我却开不?了?花?」 应缇沉默片刻:「或许,你可以去问一个人。」 令黎鼻间的酸楚顿时一停。 「谁?」 * 神域的天牢并不?是一座牢,而是一座岛,游离在神域的边缘,更准确地说,处于神域与下界的结界处。这里?非但没?有神域的灵气,反而煞气深重,连太阳也照不?进?来。这里?没?有白昼与黑夜,永远都?是晦暗无光。 孟极便被囚禁在这里?。 赤虚族从前?掌管着四时轮迴?,赤虚族人一双眼睛天生能看透万物?因果。这也就?是为什么负芒灰飞烟灭后能藉助无尽轮迴?重新积蓄力量,孟极在下界为他办事?近万年,却从未被发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6页 他们既知晓轮迴?因果,又善于运用?,到了?极致,甚至能逃过神君的眼睛。 昏暗的荒岛上,万物?凋零,罡风肆掠。 令黎刚一踏进?这里?,罡风从她身旁划过,她有一剎那的恍惚。 见她忽然停住脚步,一动不?动,应缇问:「怎么了??」 令黎闭上眼,揉了?揉脑袋:「不?知道,我好像来过这里?。」 「来过这里??不?可能吧,神君怎么可能会将你关在这里??」 令黎摇了?摇头:「也许是错觉。」 孟极没?有被拷打,只是被铁索缚住,限制了?自?由,显然竺宴也没?什么要问他的了?,只是想关他。 但孟极看起来还挺随遇而安的,虽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却仍旧干净倜傥。笑起来时嘴角微勾,痞气里?透着几分邪气反骨,仿佛在说:你们关不?住我。 应缇帮孟极准备了?一盒栗子?糕,小心翼翼送到他面前?,没?有说话,又沉默地退回?到令黎身边,从头到尾甚至没?敢抬头看他一眼。 令黎见不?得她这样,直言道:「这盒栗子?糕是应缇亲手做的,他说你最爱吃这个。」 孟极曲腿坐在地上,挑眉看向应缇:「你叫……应缇?」 令黎霎时震惊了?:「你竟不?知她叫什么?」 「我应该知道吗?」 孟极说话时唇角勾着,笑得狼心狗肺的样子?实在令人讨厌。 「你当然应该知道!她为了?你在汤谷外……」 应缇连忙拉住令黎。 令黎对上她哀求的目光,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噤声。 应缇转头看向孟极,轻声道:「山主大人,我们这次前?来是有一事?不?解,不?知山主大人可否指点?」 孟极看了?看应缇又看了?看令黎:「你的事?还是她的事??」 令黎:「我。」 孟极讥诮地笑了?一声:「有意思,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一个奴僕竟也配来指点您了?。」 应缇轻轻皱了?下眉,她太了?解孟极了?,他这反应分明就?是恨极了?神族,想要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怕是很难。 不?想令黎却仿佛完全没?听懂,一脸诚恳劝慰道:「你也不?必觉得自?卑,神尊说众生平等,你我是平等的。来,你别坐着,站起来,自?信点,平等与我对话。」 孟极:「……」 孟极就?默默望着她,这瞬间是嘲笑也没?有了?,讽刺也没?有了?。 晦暗的岛上死寂,只剩下罡风尴尬地刮着。 应缇趁机打破沉寂:「是这样的,山主大人,我们想问下,为何她一直开不?了?花?」 令黎认真地补充道:「我已经一万岁了?。」 孟极短促地笑了?一声:「好好一只凤凰成天梦想开花,你还挺有追求……行吧,我祝你成功。」 * 「山主大人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出了?天牢,应缇还在思索孟极的话。 令黎也在思索,但她思索的只有后半句:「祝我成功,意思就?是我开花还挺有希望的吧。」 应缇:「……哈?是这样吗?」 为什么她觉得凤凰那半句才是重点?可是令黎和凤凰有什么关系? 「就?是这样!」令黎越想越肯定?,「他知道我早晚会开花,却不?愿意告诉我具体怎么开花,于是就?敷衍地祝我成功。」 应缇:「是敷衍吗?」 为什么她觉得不?是敷衍,是讽刺? 但应缇很快又反省自?己,她一向悲观,什么都?往不?好的方向想,总是将自?己逼入困境,或许令黎才是对的。 「那咱们就?再努努力!」她打起精神,对令黎道。 令黎重重点头:「好!我回?去就?加倍努力修炼!再多请教?一些德高望重的神族,反正孟极说了?,我早晚会开花的!」 这片刻功夫,她就?已经自?动将「祝你成功」翻译成了?「孟极说的,我早晚会开花」。 整个人因此重新振作起来,昨夜的郁闷一扫而空,连回?扶光殿的脚步都?格外轻快。 早晚会开花的扶桑,虽然开得慢了?一点,但不?是残次品了?。 令黎心情?愉悦地蹦回?扶光殿,却在见到殿外跪了?一地时,倏地停下脚步。 扶光殿大门紧闭,门口?齐刷刷跪了?十二名枕因谷弟子?。加上满怀希望回?来停在远处的她,刚好十三人。 跪在最前?面的是兰时与沃雪,两人低着头,背嵴笔直,背影看起来瘦弱却坚定?。他们的身后是其他同窗,连葭月与暮商也在里?面。 众人沉默不?语,就?这样跪在那里?,气氛凝重。 令黎走?到葭月和暮商身边,轻声问:「你们在干什么?」 她的声音吸引了?其他弟子?,所有人看向她,目光或多或少都?有些微妙。尤其是兰时与沃雪,看她的眼神仿佛淬毒的箭。 沃雪的眼睛通红,兰时的脸色惨白,脖子?上似乎还隐隐露出一截血色的伤口?。 她们被父母责打了?? 令黎微惊。 葭月哭丧着脸,小声跟令黎道:「昨夜我父母得知了?神君解散枕因谷之事?,将我骂了?一整夜,若不?是母亲拦着,父亲说不?定?都?要打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7页 暮商连连点头:「我也是。」 其他弟子?小声附和:「我们也是。」 葭月:「我一大早就?被家里?赶出来负荆请罪。父亲说了?,若是无法跪到神君消气,就?不?必回?去了?,直接跪死在扶光殿前?,他们也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 「我也……」 「一模一样。」 令黎:「这么严重?不?就?是上个学而已吗?你们各族不?是有私塾吗?」 葭月用?力摇头:「不?是!我父亲说,原本?神君将枕因谷闢为学塾,神族子?弟因此才有了?机会入那等灵泽充盈之地修习,如今却因为我们的罪过,让枕因谷重归禁地,从此断了?神族子?弟入枕因谷修行的路,若不?能补救,我们便是歷史的罪人。」 「不?错,我们惹恼神君,理应负荆请罪,若神君不?肯宽恕,我们便一直跪下去。」 令黎皱眉。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像道德绑架? 此时不?知谁又说了?一声:「令黎,你一定?也不?想枕因谷解散吧?来,跟我们一起跪,求神君宽宥。」 令黎:「……我觉得,有话还是好好说比较好。这么声势浩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仗势欺人。」 沃雪冷笑:「仗势欺人?欺谁?欺神君吗?令黎,我们中就?属你神力最低微,你不?心疼心疼你自?己,还有空去心疼别人?」 葭月一听不?乐意了?,立刻吼回?去:「沃雪你也就?敢对令黎横!你这么有本?事?神力这么高,你直接闯进?去跟神君说啊!你还好意思说?昨日若不?是你与兰时无事?生非,去找令黎的麻烦,又怎会让神君撞见以为我们不?合,一怒之下解散枕因谷?」 葭月越说越气:「明明就?只是你与兰时两人的错,最后却害得我们所有人被家里?责骂,陪你们一起跪,我们才是真的冤好么!」 「葭月你——」 「好了?别吵了?……」 令黎眼见再吵下去得当场打起来,连忙阻止:「我进?去看看。」 * 竺宴素日里?深居简出,若无需去漱阳宫问政,他可以一直不?出门。此时正坐在院中赏花,见令黎回?来,轻抬了?下眼皮。 「没?跟着一起跪?」 令黎走?进?:「我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怎会跟他们一起来为难你?」 竺宴不?置可否。 令黎走?到他身边坐下:「你这是什么反应?对我说的话不?满吗?那你说,我哪次不?曾站在你这边?」 竺宴对上她的目光,沉默了?一瞬,轻声问:「去哪儿了??」 说起这个,令黎眼睛瞬间又亮了?,双眸熠熠生辉,定?定?看着竺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就?快要开花了?!」 竺宴:「……」 「是真的!昨夜你跟我说我不?能开花,我还难过了?一晚上,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一万岁。好在后来我就?想通了?,你是龙,你又不?是木灵,你懂什么开花呢?所以我就?去问了?应缇,她是木灵,她懂开花的事?儿!」 「我跟你说哦,」令黎说到兴奋处,无意识握紧他的手,「她带我去看了?孟极,孟极说的,我很快就?能开花了?!」 竺宴视线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安静了?半晌:「孟极原话是什么?」 令黎:「他说祝我成功!意思不?就?是我早晚会开花吗?那我再努力一点、再刻苦一点,不?就?是很快就?能开花吗?」 竺宴:「……」 就?这,你还好意思说你一夜之间长大了?一万岁? 算了?,有希望也是好事?,你开心就?好。 第81章 她本是凤凰元神, 因为太虚弱了,只得栖居在扶桑木中,这?才有了扶桑的神态和木灵的习性。木火有别, 她藏身在木灵中, 连天道都不容易发现她, 但她本质上?并?不是木灵, 所以即使神似, 也不可能像其他木灵一般顺时节开花。 竺宴不理解她对开花的执念, 但听到她说昨夜难过了一整夜,他便?不想再告诉她实话了。 看?着她雀跃又满怀期待的模样, 他沉默了片刻, 昧着良心道:「也不必太过刻苦, 顺其自然, 时机到了总会开花。」 「真的吗!」令黎得到竺宴的肯定,简直要快乐疯了,一双大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小手用力拽着他。 她就说,她怎么可能是残次品? 瞧瞧, 现在孟极和神君都说她可以开花, 只是时机未至而已! 「咦,不对……」短暂地被喜悦沖昏头脑以后, 她又?很快反应过来, 睨向竺宴, 「你昨晚不是还说我开不了花吗?」 竺宴默了默, 继续睁着眼说瞎话:「精诚所至, 金石为开,你的诚意早晚会感动天道。」 感没感动天道他不知?道, 反正是已经将他感动到了,见她如?此心心念念,他都恨不得替她开花了。 令黎信以为真,剎那间心花怒放,双手捂脸,她就埋在手心里偷笑得停不下来。 甜糯的笑声?从她的手心传出,满园杏花如?烟似锦。天光从花瓣缝隙中穿过,照落在扶光殿中。 竺宴看?着她,没有打断,随她自己在那儿好生?做了会儿开花的美梦。等她白日梦做得差不多?了,才总算想起来门外还跪着一地同?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8页 她连忙坐直了身子,拉下手,正色看?向竺宴:「险些忘了正事……」 令黎指了指大门的方向:「这?要怎么办?」 竺宴慢条斯理反问:「有影响到你吗?」 「哈?」 竺宴:「我看?没有吧,方才不是白日梦还做得挺投入?别说门外那些人?,你怕是连我还坐在这?里都忘了。」 令黎:「……」 「既然影响不到你,那他们爱跪便?跪。」 竺宴在此处赏了一上?午的花,也赏够了,淡淡扔下一句,便?起身回?房,甚至没有给令黎说话的机会。 令黎望着他绝情的背影,张了张嘴,没能出声?。 她感觉到竺宴这?是心意已定,不可能再收回?成命了。 其实也在意料之中,为君者一言九鼎,君无戏言。又?不是讨论她开不开花,像这?等大事,他怎可能朝令夕改? 令黎走出扶光殿,众弟子立刻期待地望向她。 「神君怎么说?」 令黎抱歉地摇了下头。 弟子们顿时垮下脸。 只有沃雪冷笑一声?,讽刺道:「不自量力,还真以为神君会为了你一块木头收回?成命呢?」 葭月与沃雪一向是一个?钉子一个?眼,立马回?讽道:「是是是,神君只会为了你收回?成命,所以你已在此处跪了半日,神君这?就该出来了吧?」 她手掌遮住额头,故作望眼欲穿的模样看?向扶光殿内,十?分夸张,甚至还入戏地说了一句:「黎黎你让开,神君这?就要出来亲自扶起沃雪了,你别挡着他出来的路。」 令黎:「……」 沃雪被气得脸红脖子粗:「葭月你就是要处处与我作对是吧?自万年前神族混战,你青丘元气大伤,早已今非昔比,若非神君公然偏袒,你青丘早已被踢出三大神族之列,你到底在高傲什么?」 葭月:「我善良正直,怎不配高傲?不像你,不知?是下界哪个?不入流的旮旯里冒出来的下贱玩意儿!神力神力没有,品性品性卑劣,也就玩了一手上?好的两面三刀!当年,未染神女怜惜你快死了,将你带回?神域,救你性命,处处厚待你,将你视作亲妹。而你呢?你眼红未染生?来高贵,你自己却天生?卑贱,便?嘴上?与她好姐妹,处处哄她开心,转头四处造谣她品行不端,她要做什么,你便?暗中给她使绊子,损人?不利己这?套你惯会做了!后来你更攀上?了兰时,攀上?了羲和族这?高枝!就因为你那些下作手段,本可以进枕因谷修行的未染愤而下界,至今未归!你因此挤占了本属于未染神女的位子,还问我高傲什么?哼,可笑!凭你也配跪在扶光殿门前,也不怕脏了神君的地方?」 葭月上?下嘴皮子动得飞快,咄咄逼人?,让沃雪毫无还击之力。 令黎听得津津有味。 她来神域数月,一直潜心修炼,尤其是在枕因谷的时候,她连课间都不会放过。其他弟子凑在一块儿闲聊时,她都在闭目打坐。所以她虽也与葭月、暮商交好,却从未说到过这?些隐秘故事。 这?头一回?听到,感觉有些震碎三观。 她还以为,能进枕因谷的弟子皆出身神域大族,血脉高贵,原来沃雪不是。原来沃雪并?非神族,而她能进枕因谷只是因为与兰时一起挤掉了另一名神女的名额,而那一名神女对她有恩,她面上?与神女好姐妹,转头便?往神女身上?插刀,而这?一切最开始的原因只是,眼红。 啧。 令黎转头看?向沃雪。 现在时间给到沃雪。 沃雪没想到葭月竟敢当众扯开陈年丑事,甚至不顾这?里是扶光殿,不顾神君就在里面。一时羞愤交加,气得一张脸涨得通红,食指指着葭月,抖个?不停:「葭月,你竟敢……」 兰时皱眉道:「你竟敢在扶光殿前造谣中伤同?门?」 葭月冷笑:「我有没有造谣,我心中清楚,你们心中也清楚。」 「你有证据吗?」 「我若有证据,还容得你们这?百年间上?蹿下跳,如?此嚣张?」 「没有证据便?是——」 「够了!你们几个?要吵回?去吵,你们忘了神君是因何解散枕因谷?还嫌他不够生?气,如?今更要上?他门前来吵是不是?」 流景出声?呵斥,两边这?才不情不愿安静下来。 令黎颇为惋惜,她正想趁机多?听点儿呢。 竺宴才不会被吵到呢,搞不好他也想多?听点儿。 他成日里一个?人?在扶光殿中,也不爱出去,多?无聊啊,若有多?些人?来向他说说那些不为人?知?的恩怨秘事,那可有趣多?了。 十?二名弟子又?重新安静回?去,气氛陡然间变得有种说不出的肃穆和……不吉利。 想想雅雀无声?的扶光殿,门口冷肃跪着十?二名神族子弟,气氛死寂压抑…… 令黎用力摇了下头,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乱联想。 「要不,你们先回?去吧?」她干巴巴道。 弟子们自然不会听她的。 她在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气,转身进去了。 * 弟子们在扶光殿外一跪就是三个?日夜,竺宴淡定得让令黎难以理解。他就仿佛外面根本没有跪那么些人?似的,完全不受影响,也丝毫不为所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9页 见他如?此,她忽然间就有点理解为何应缇在汤谷外跪求了他一百年,他始终不为所动了。 虽为神君,却无丝毫苍生?之爱。 令黎想起之前在典籍中偶然看?到神尊的传记,不知?是谁在上?面批註了一句话,说,大爱即是无爱。 大爱即是无爱,那像竺宴这?样,显然就无爱呢? 不仅无爱,还无解。 令黎找了个?时机,问:「你不是不喜被人?打扰吗?他们就跪在你的门前,一门之隔,跪了那么些人?,一言不合的时候还会吵吵几句,你就不会觉得被打扰了吗?」 竺宴看?向她:「我年少时,大部分时间,门口都有神侍看?守。他们虽不得入,我却也不能出。」 年少? 典籍中关于竺宴的记载极少,少到只有一句话——神帝血脉,于神族混战中平乱,自此君临天下,成天地之主?。 关于他年少时的故事,无只言片语。仅有的那些诸如?他身体里的魔脉,那都是小道消息,真真假假,也不知?究竟孰真孰假。 令黎对他年少时的经歷有些好奇,双手托腮,坐在他面前,问:「为何会有神侍看?守你?」 竺宴低眸看?向她:「因为犯了错。」 「什么错?」 竺宴沉默,琉璃色的凤眸中露出思索,却许久没有回?答。 「你自己也不记得了吗?」令黎笑眯眯打趣,「可是因为犯错太多??」 「不多?,统共也就一个?错。」 令黎皱了皱鼻子:「骗我。」 错一个?怎会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这?里不得出?听说龙族凤族的成长?期格外漫长?,要足足两万岁才成年,他说年少时大部分时间都被关着,那岂不是差不多?被关了两万年? 天,两万年,那得犯多?少错才能被关上?两万年? 要换做是她,她也不记得了。 「没有骗你。」竺宴淡道,「确实只有一错。」 「什么?」 「生?。」 令黎愣住,呆呆望着他。 竺宴:「我生?,即是错。」 令黎直直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双手托腮的姿势,仰脸望着他。像是没有听明白,又?像是什么都明白了。 夕阳斜照进扶光殿,在两人?身上?投下一片苍薄的花影。 眼尾渐渐漫出红色,长?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半晌,她哑声?道:「你是对的。」 竺宴看?着她。 「你是对的。」她又?重复了一遍,轻而笃定。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是对的。」 你生?来无错,自此之后,更加没有错。 是他们先对你无情,所以不论你如?今如?何绝情,你都是对的。 令黎忽然道:「让他们去漱阳宫外跪吧。」 竺宴挑眉。 令黎摊了摊手:「这?都三日了。」 竺宴不解:「三日又?如?何?」 令黎为难道:「再跪下去就七日七夜了,七日七夜……多?不吉利啊。」 听起来像是头七。 竺宴:「……」 原以为你是来说情的,结果却是来搞迷信的! * 令黎本意确实是去说情的,她从一开始就觉得竺宴对这?件事的处置有点小题大做了。 原本也就是口角,而且她还赢了,也没输。结果竺宴直接将学塾解散,将枕因谷关闭了。 平心而论,一开始,她心中是有一丢丢爽的,毕竟是她们先欺负她,仗着血脉高贵看?不起她是木头。如?今可好,大家都别进枕因谷了。 可是爽完后想到这?件事的影响,想到竺宴或许会因此被神族诟病,她又?觉得给个?下马威震慑一下就行,差不多?可以见好就收了。此时刚好枕因谷弟子在扶光殿外已跪了三日三夜,她觉得就坡下驴是个?不错的选择,便?主?动来找竺宴,想再向他递一把梯子。 只要她的梯子递得足够有诚意,那就不算朝令夕改,而是神君体恤,宽大慈悲,他还能落个?好名声?。 直到听他说那一句「我生?即是错」,她忽然就打消了所有的念头,只剩下酸楚的感觉,清晰地蔓延过眼角和鼻间。 他生?来连自由都没有,还谈什么好名声?? 她从前不理解为什么他除了问政,几乎都在扶光殿闭门不出,扶光殿就那么好吗?如?今她才明白,原来他是独自一人?在这?里太久太久,太久了,早已将这?样的生?活活成了习惯。 他年少时大部分时间都被禁足在这?里,如?今即使身为神君,成了天地之主?,他也没有改变年少时的习惯。 他将糟糕的经歷活成了习惯。 她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心情,只是感觉心口有种细细密密的疼。 他行至今日,还有什么理由不随心所欲?再没有理由了。 令黎拉开扶光殿的门,对弟子们道:「神君是不可能收回?成命的,你们自行回?家吧,不必如?此折腾自己。」 」我不……「 「那便?去漱阳宫外跪。」令黎淡道,「这?是神君的神谕。」 神谕都下来了,枕因谷弟子们只得离去。 葭月揉了揉自己酸疼不已的膝盖,本想与暮商一起偷熘回?家,但两人?刚熘了两步,又?被其他弟子架回?去,一起前往漱阳宫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0页 其实跪谏这?种事,拼的就是一个?谁能坚持到最后。 他们或许以为,神君为了自己的名声?,必会妥协。可他们又?怎会知?道,对竺宴而言,名声?恰恰是最讽刺、他最不需要的东西。 坚持不到最后的只会是那些弟子。 哪日晕了,自然会被抬回?去。 令黎以为,等弟子们跪到晕倒,这?场闹剧就可以结束了。没想到,这?场闹剧结束得还要更早一些。 一日,斳渊在扶光殿外求见。 令黎如?今是竺宴的神侍,竺宴没什么要她做的,她便?负责开门传话这?些琐事。 她走出扶光殿,礼貌地向斳渊行礼:「斳渊君。」 斳渊注视着她,神情不明,没让她传话,却是忽然问:「枕因谷关闭后,你在何处修炼?」 令黎愣了下,心道斳渊君与她只有一日的师徒情谊,竟如?此记挂她? 她忙道:「就在扶光殿中,扶光殿灵气充盈,丝毫不逊于枕因谷。」 斳渊:「感觉如?何?」 令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感觉很好,神力精进还迅速了些。」 「撒谎。」 令黎嘴角一僵。 斳渊淡道:「扶光殿的灵气强大不错,但神帝的灵气一向是遇强才强,神君生?来强大,他自然不会想到,孱弱如?你,根本无法像他一般随心所欲运转此间灵气。只有枕因谷的灵气,来源于神尊,才是天生?就能为你所用。」 令黎皱眉,不知?道斳渊忽然跑过来跟她说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有些不耐烦了,正想说「神君不在」,竺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请他进来。」 这?一日,令黎不知?斳渊同?竺宴说了什么。 但斳渊离开后的第二日,一大早,令黎就被竺宴喊起来去上?学。 令黎:「……?」 第82章 她昨日多多少少被斳渊那一句「孱弱如你」给打击到了, 不服输地熬了个大夜,一遍遍练习灵诀,到很晚才睡, 结果一大早被叫醒, 她痛苦得恨不得原地去世。 她痛不欲生地沖门外的竺宴喊了一声:「你可以假装今日没有通知到我吗?」 说完就单方面替竺宴同意了, 扯过被子蒙住脑袋, 从头到尾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留竺宴一言难尽地盯着她的房门。 这要怎么假装? 竺宴直接推门而进, 去扯她的被子, 令黎就闭着眼?睛和他拉扯。 「我不管,这么重要的事你都没有提前一天?通知我, 这不算数……」她一边拽着被子拉扯, 一边闭着眼?睛嘟囔。 竺宴:「……」 他要怎么说?说他也是天?亮才刚决定的吗? 她昨夜熬了多晚, 他就在她院中站了多晚。看着她一遍遍运转灵诀,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法诀也没有出错,却收效甚微。一个隐身术法, 她尝试无数次,却因为灵力不够, 每次都只能隐藏一半。 斳渊说得?不错。 扶光殿中充盈的灵气只能让她体内的灵力不至于流失, 却也无法为她所用。她太弱了,扶光殿的灵气是强者的灵气。 只有枕因谷中神尊的灵气, 与她有血脉亲缘, 才能助她修炼。 她还是要回枕因谷才行。 「起来了, 晚了斳渊罚你, 本君不会去救你。」 令黎没睁眼?, 眼?皮却动了动。 她现在有点讨厌斳渊。 她睁开眼?皮,有气无力地看向竺宴:「你摸摸我……」 竺宴眉心一跳。 什么你? 「你摸摸我啊……」令黎咕哝道?, 胡乱拉过他的手。 竺宴的心顿时跳得?飞快,脑子里不合时宜冒出些久远的画面。 令黎却只是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眼?巴巴望着他:「我发?烧了,你感觉到了吗?」 竺宴:「……」 「我病了,你能替我去请假吗?」 竺宴耐心终于用罄,用力扯开她的被子:「起来。」 令黎见他如此绝情,知道?是躲不过了,认命地吐出一口气,不情不愿从床上爬起来,盘腿坐在那里,耷拉着眼?皮,看起来像是还在打瞌睡醒神。 竺宴催促道?:「快点换衣服。」 令黎发?着不大不小的起床气:「你在这里我怎么换?男女有别你知不知道?!」 竺宴:「……」 男女有别若是有灵性,能被你气死。 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 竺宴转身出去,给她带上门,等在院中。 等了许久还不见她出来,以为她又睡过去了,抬步就想进去抓她起来,房门从里面打开。 竺宴的脚步倏地停住,直直看着门内的女子,身形定住。 令黎在汤谷化形,醒来第一眼?见到的是应缇,应缇告诉她木灵穿绿色系的衣裳有助于修炼,从此她便一直穿着天?水碧色的衣衫。此刻,她却捨弃了平日里的绿衣,换上了一身瑰丽的红衣。 黑髮?白肤,明眸皓齿,瑰红的衣衫随着她的走动,裙踞轻轻浮动,仿佛一朵娇艷欲滴的凤凰花。 她一步步往她走来,竺宴一动不动。他们?之间短短的一段距离,竺宴却宛若经歷了沧海桑田。 他一直都知道?她就是天?酒,再清楚不过。但此时此刻,连他竟也再分不清她是如今的天?酒,还是一万年前那只变不出原身的凤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1页 天?酒遗传了尊后的凤凰血脉,理应是一只红色的凤凰,却因为受神尊血脉的影响,生来便是人形,两万岁以前甚至从未变出过凤凰原身。她小时候特别想变回凤凰,时常会穿上瑰红的衣衫,宽袍广袖,她就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衫在天?上飞来飞去,宽大的衣衫也随风飘啊飘的,像凤凰的羽毛,她便如此假装自己是一只凤凰,逗得?尊后笑得?不行。 等她再大点了,倒是不会再做这些傻事了,只是衣服的颜色却成了习惯,一直都是瑰丽的红色。 此时重新换上红衣的令黎,终于一点点、再一点点、彻底变回了从前的天?酒,每一个细节,都变回了从前的天?酒。 直到她走到他面前,仰脸看着他,竺宴才回过神来。 他的喉咙有点干、有点紧,无意识地轻咳一声,压下了心中的波澜万千。 「怎么今日忽然穿成这样?」随口一问的语气。 「不是忽然,这个衣服我已经做好几天?了。」令黎左瞅瞅、右瞅瞅看身上的衣裳,完全?没抓住重点,「就是你说能开花那日,我就去请应缇教我了。这个布料的颜色还是我亲自染的,好看吗?」 竺宴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又问:「为什么要穿这个颜色?」 令黎眨了下眼?:「以形补形啊!你没看出来吗,这是扶桑花的颜色!」 竺宴:「……」 他的天?,她怎么还没忘记开花的事? 「我说了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开花的!我还欠你一朵花,你放心,我不会忘记的!」 「……」要不你还是忘了吧。 「我想过了,除了日常刻苦修炼之外,我还应当在别的地方?也下些功夫。譬如穿上扶桑花的颜色,让天?道?感受到我开花的诚意,说不定我就能更快开花啦!」 竺宴捏了捏眉心。 这话他接不下去了。 「行了,上学?要迟到了。」 「啊对?!」令黎反应过来,赶紧往外面跑。 她这么早起来若是还迟到了,那多亏! 刚走了两步,又被竺宴叫住:「等等。」 令黎停下来看他。 竺宴看着她,却又没有说话。 令黎不解地望着他:「怎么了?」 竺宴轻道?:「没什么,你去吧。」 令黎没有走,歪着头打量他,片刻后,问:「你是不是担心我穿成这样去学?塾,会被其他弟子嘲笑,笑我故意模仿天?酒?」 竺宴挑眉。 令黎坦荡道?:「这有什么?我自己知道?我没有就好啦!他们?要是嘲笑我我就跟他们?讲道?理,他们?不懂道?理没关系,我会教他们?的!」 竺宴:「……」 是他多虑了。 天?酒多骄傲啊,即使如今变成了木头,也依旧是那副骄傲的秉性,甚至还长进了,这不还要屈尊去教别人讲道?理? 「行吧,快去教他们?吧。」 「嗯?」 竺宴改口:「不是,快去上学?吧。」 * 与竺宴所料不同,弟子们?刚得?了好大一个教训,今日总算千难万难復学?,虽然是大早上临时通知的,但所有人都不敢有怨言,不敢生么蛾子,安静得?如同一只只乖巧的鹌鹑,缩在各自的座位里。即使令黎最迟一个到,即使她还穿了一身红衣,看上去与画像中的天?酒一模一样,也没有人敢生什么事端。 倒是斳渊看到她今日的模样,明显恍惚了片刻。 今日仍旧是法器课,只是炼剑的课程已经翻篇,今日斳渊要开始讲其他法器的铸造。 令黎以为自己这就是可以矇混过去不用炼剑了,没想斳渊开讲前却特意点她:「令黎的神剑也要补上。」 令黎:「……?」 「不是,」令黎弱弱站起来,「我都还没有学?过炼剑啊……」 斳渊:「那就从头再学?。」 令黎看了看葭月,又看了看暮商。 跟谁? 他们?两个都自身难保的样子。 「跟我学?。」斳渊道?,「休沐时来找我,将炼剑的课程补回。」 令黎:「……」 有没有一种可能,休沐之所以叫休沐,是说那一日该用来休息,而不是补习? 但她不敢对?斳渊说不,只得?默默坐下。 斳渊道?:「你们?每人离开枕因谷之前都需要完成一件神器,过关方?能出谷。令黎,你届时便交两件,一件神器,一把?神剑,清楚了吗?」 「清楚了。」 刚復学?就功课都布置好了……早知道?说什么都要缠着竺宴让他替她请假。 课间时,葭月神神秘秘凑过来问令黎:「昨夜可是无漾去了扶光殿面见神君?」 令黎一脸莫名:「没有啊。」 她一直在扶光殿中,没道?理无漾过来了她却不知。 葭月摸了摸下巴:「那就奇怪了,这神域中除了无漾,还有谁能令神君心软,收回成命?」 令黎明白过来,悄悄指了指上座处的斳渊:「昨日黄昏,是他求见了神君。」 葭月转头看去,下一瞬,咧嘴笑了起来。 「嘿嘿嘿。」 「你笑什么?」令黎一头雾水。 「我开心啊嘿嘿嘿!」葭月拉过令黎,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2页 令黎以为又能听?见神族秘辛,双眸乍亮,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我跟你说哦……无漾一直偷偷喜欢神君,神君之前态度不明,如今看来,神君真正?喜欢的应该是斳渊君诶!」 令黎:「……?」 葭月兴致勃勃道?:「这就是说,无漾没有机会啦!你说我开心不开心?」 令黎低喃:「竺宴喜欢……斳渊?」 「八九不离十!」葭月越说越兴奋,甚至还搓了搓手,「你看这回这件事吧,那么多神族进谏,我们?整个枕因谷弟子……除了你,在漱阳宫外跪了整整十日,神君都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结果斳渊君一去,神君就连夜改变主意,重新开放了枕因谷。你说,这都不是喜欢,那什么才是?」 这就是……喜欢吗? 令黎恹恹趴回桌上。 葭月还在她耳边叭叭说着什么,但她已经听?不见了。 那斳渊君是怎样得?到神君喜欢的呢? 之后的时间,令黎一直默默观察着斳渊,观察他言行神态,一举一动。但她觉得?自己悟性可能不行,并?没有看出斳渊有哪里值得?竺宴喜欢的地方?。 也就神力高深些吧,但她努努力,再刻苦一点,应该也能赶上去。 所以结论就是,并?没有,一点都没有。 竺宴可能是眼?瞎吧。 * 下学?后,令黎回到扶光殿,竺宴不在。 令黎在院子里等了会儿,直到天?黑他也没有回来,她便回房躺着了。 今日不怎么想修炼,令黎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地望着帐顶。一开始还煳里煳涂琢磨着葭月那些话,不知何时又忽然反思起了自己。 似乎她来扶光殿,都不曾为竺宴做过什么事。 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可以负责开门传话,可是后来她才发?现,竺宴根本不需要她开门传话。 如此一来,倒像是竺宴一直在照顾她,明明他自己还一直有伤。 她一点都没有帮到他。 令黎懊恼地咬了下唇。 竺宴回来时已是深夜,半轮月亮挂在漆黑天?幕,扶光殿中寂静无声,月光洒下,树影憧憧。 竺宴先到令黎的房间去看她,她昨夜熬得?晚,今夜想来应该是已经睡了。 到她房中,却不见她人,他神情顿变,立刻以神识感知。 很快,他神色一松,大步回自己房间。 令黎躺在他的床上,紧紧捂着一床被子,只露出一张小脸,正?睡得?唿唿的。不知是不是捂得?太紧,原本雪白的小脸都被捂出了胭脂的粉色,看起来竟果真像发?热了,被烧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竺宴立刻想起她早上说她发?烧了,他当时只当她是在找藉口耍赖,没有理会。此时一见,心头一跳,连忙坐到床边唤醒她:「令黎,令黎……」 令黎迷迷煳煳睁开眼?睛,见到灯下那张俊颜,半清醒过来:「咦,我怎么睡着了?」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竺宴注视着她,柔声问。 「我没有不舒服……」令黎还没醒过神来,喃喃道?。 竺宴见她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也不再多问,就要探查她的原体,令黎拉住他:「我想起来了,我是来给你暖床的,一不小心睡着了。」 竺宴眉心一跳。 你来给我……什么? 「我想过了,你总是浑身冰凉,一定很难受。我眼?下还没想到什么办法让你好起来,只得?先用这个治标的法子。」 令黎仰起脸,轻声问:「我以后每夜都来为你暖床,好不好?」 第83章 竺宴脑子里白?了一瞬, 而后只剩下明晃晃四个大字——要了命了! 她怎么能……她的男女有别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不好。」他冷冰冰道。 令黎原本满怀期待,闻言顿时垮下脸。 这么好的主意,他为什么要拒绝? 她直话直说:「我不?理解……」 「不?用你理解。」竺宴硬邦邦将她从?床上拎起来, 「回你自己房间去?睡, 以后别总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 「那?我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啊, 我不?是你的神侍吗?」 「……」竺宴竟被她问住, 停了一瞬, 违心道, 「那?你就好好开你自己的花。」 「我白?天开花,」令黎一边挣扎一边争辩, 「晚上还是可以过来给你暖床的啊!」 竺宴:「……」 够了! 他不?想?再看她用那?样天真无邪的眼神说出如此?令人心神旖旎的字眼! 竺宴直接将她拽下床:「出去?!」 「哎你轻点?……啊疼!」 令黎刚落地, 左腿忽然一阵抽搐, 一股钻心的疼袭来, 她浑身僵住,脸顿时皱起来。 「怎么了?」竺宴脸色微变。 「疼……」令黎急促吸着气?,手指指自己的腿, 「抽,抽筋了!」 「抽筋了?」 竺宴连忙将她放回床上, 让她坐下, 自己蹲在她腿边,为她按揉:「这里吗?」 令黎先是点?头, 又用力摇头:「别别……你别碰我, 你的手太?冷, 冻得我更疼了。」 竺宴手一僵, 沉默地放开了她。 令黎僵着腿, 慢慢挪回床内侧躺平,又拍了拍身侧的位子, 看向他:「你过来,我给你暖暖,等你身体暖和了再给我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3页 竺宴:「……」 你猜我信不?信你的鬼话? 令黎见他不?为所动,一脸忧伤地垂了垂眸,轻喃:「还好这是在地面上,要是在水里,我刚才就要被淹死了。」 「……」 「暮商说,有?一次他去?水里玩,一不?小心抽筋了,差点?溺水而亡,还好他父亲及时发现救了他。」令黎抬眸,可怜巴巴望着他,「我没有?父亲,没有?父母,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来救我,连你也不?愿意救我。若是我在水中抽筋,我都死掉了……我死后,你会记得清明来给我烧纸吗?你一定不?会记得,你现在都不?愿意救我……」 竺宴听不?下去?了,懒得与她多费口舌,认命地躺到她身边。 令黎立刻闭嘴,笑嘻嘻扯过被子,盖住两人的身体,以灵力关?了房中的灯。 房间顿时陷入昏暗,隔着窗户,半轮月亮影影绰绰挂在天幕。 竺宴笔挺地躺在她身边,与她中间隔着楚河汉界,闭着眼不?说话,只当自己死了没知觉。 过了好一会儿,身边的人似乎终于安静了,他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耳畔立刻传来软乎乎的嗓音:「你现在有?感觉暖和一点?了吗?」 竺宴:「……」 「嗯。」他敷衍应了一声。 「那?你给我揉揉,我疼……」 他的心口仿佛有?什么轻轻动了动,转头看向她:「真的抽筋了?」 「真的抽筋了……」 昏昧不?明的光线里,他看到了她眼中细细的水光,嗓音顿时更加柔软:「好,我给你揉揉。」 他侧过身,床榻立刻发出「吱呀」一声。 他自己睡夜里也会翻身,从?未觉得这样的声音如此?暧昧。然而此?刻因着床榻上多了她,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那?「吱呀」的一声立刻变成了滚烫的温度,将他带回到了一万年前那?个夜晚。 那?一夜就是在这张床上,床榻「吱呀」「吱呀」激烈地响个不?停,持续了许久…… 他霎时僵住。 令黎不?知道他脑子里那?些让人血脉偾张的画面,茫然问:「你怎么了?」 他做贼心虚一般轻咳一声。 「没什么。」他的手往她探去?。 却没有?碰到她,而是不?动神色以神力缓解她的疼痛。 一会儿后,就听她说:「好了,我不?疼了。」 他收回神力,又重新躺回去?,床再次发出「吱呀」一声。 他闭了闭眼,再次当自己死了。 令黎却没有?放过他,她一点?一点?挪到到身边。 清晰地感觉到她温热的身体靠近,他的眼皮轻轻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直到她的手握住他,他终于忍无可忍。 「又要做什么?」 感觉到他的手依旧冰凉,她轻声咕哝:「你刚刚果然用的神力。」 「嗯。」他也懒得否认了,只想?让她赶紧睡,别来招惹他。 但她今夜就像是故意与他作对?似的,竟直接扑到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竺宴身体霎时一僵,手背上的青筋绽了出来。他无声握了握拳,才没有?将她扔出去?。 她趴在他怀里,嘀咕道:「应该是刚才隔太?远了,还是要这样抱着你才行,上次就是这样才让你暖和起来的。」 竺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令黎。」 「嗯?」 「我还没死。」 他还有?该死的感觉! 他近乎咬牙切齿:「等我死了,你再这么抱着我。」 令黎抬起头,困惑地看向他。 竺宴在黑暗中瞪着她。 令黎与他四目相对?,半晌,她老实道:「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竺宴:「字面意思。」 令黎歪着脑袋看他,又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一般重重趴回他的胸膛,这一次,她将他抱得更紧了。 她依偎在他怀里,体贴地宽慰道:「你不?要悲观啊,你就是冷了一点?,不?会死的。而且你还有?我啊,你放心,有?我在,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竺宴:「……」 这一夜最终结束在了竺宴彻底的无言以对?里。 你真的赢了! * 令黎的办法虽然让他头疼不?已,但不?得不?说,确实有?用。 他的血脉本?就是天地温暖之源,与火精分离,他便自此?失去?了温暖,世间也再无别的什么可以让他重新温暖起来。 可是令黎的体内有?他的火精,与她肌肤相亲,他便也能汲取到火精的温暖。 如此?睡了一夜,醒来时他的身体果然与常人无异。令黎高兴得不?行,又抱着他贴了好久。 竺宴已经躺平,随她了,她爱怎么怎么吧,他当自己死了就行。 好在她白?日里还要去?枕因谷上学,能给他稍微留条活路,不?过她一下学就会飞快地跑回来,又抱着他贴贴。 火精毕竟不?在他自己体内,通过外力让他短暂温暖起来并?不?能长久,到她下学回来时,他的身体已经重新变得冰凉。 令黎有?些失望。 「你这维持时间也太?短了吧……」 他顺势正色告诫她:「既知无用,便不?要再做那?些无用的事,懂了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4页 令黎在想?办法呢,没认真听他说了什么,随口道:「不?懂。」 忽然眼睛一亮,仰脸看向他:「那?我以后中午也回来吧,中午也回来给你暖床,我可以一天陪你睡两次!」 竺宴:「…………」 这到底是什么虎狼之词! 最后,令黎的提议被竺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令黎只好想?别的办法。 她的办法包括并?不?限于拉着竺宴早点?睡,每日自己多吃一些仙果神草,试图通过增加自己神力和延长跟竺宴睡觉的时间来让他温暖的时间持续更久一些。 所以那?一段时间,扶光殿都是不?点?灯的。因为总是天刚擦黑,令黎就已经拉着竺宴一起躺床上了。 在她不?知死活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时候,竺宴也曾心如死灰地问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男女有?别?」 令黎一脸认真道:「我知道男女有?别啊,但我跟你没有?。」 竺宴看向她:「为什么?」 令黎:「医者没有?男女大防,我为你医寒症呢,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医者吧。」 「……」 呵。 竺宴彻底躺平了,随便她怎么折腾他。 令黎倒也不?全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她确实有?认真想?办法,想?让竺宴早日好起来。 竺宴说过,不?能向旁人泄露他体寒之事,她便当真从?不?向第三?人提起,只每日自己研究医道,偶尔去?向神域的神医请教一些不?懂的地方?。再加上她每日变着花样地尝试,竟真的让她渐渐悟出点?门道。 她发现,若是哪一日她吃的仙果神草多,那?么第二日,竺宴身体的热度就能持续更长的时间。所以这就是说,她能给竺宴的热度其实与她的神力有?关?。 只要她的神力够强,就能让竺宴身体的温暖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天黑,夜里他们再睡一夜,他又可以持续一日。如此?一来,他就可以一直保持暖和的身体。 令黎为自己这个发现振奋不?已,但怎么快速提升神力却是个问题。 她神力不?高,是她不?想?吗? 令黎陷入沉思。 * 最近几次休沐,竺宴发现令黎都不?在扶光殿,总是一大早就出去?了,快要睡觉才回来。他起初以为她是贪玩,跑出去?玩了,也随她去?。 扶光殿冷清,他自己早已成了习惯,却并?不?想?束缚住她。 一日却从?无漾口中得知,令黎被斳渊喊去?补学炼剑。 无漾此?狐一向唯恐天下不?乱,说得多少添油加醋,竺宴抿着唇,一言不?发。 这日,令黎又是天快黑了才回来,回自己房中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又如往常一般去?竺宴的房间睡觉。 一进门,就见空中漂浮着一把玄色的长剑。她刚愣了一下,长剑就自己飞到了她面前,她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剑却自己塞进了她的手中。 令黎:「……?」 竺宴从?里面徐徐走出:「此?剑已经认你为主,以后就是你的剑了。」 令黎握着剑,一头雾水望着他:「你今日怎么了?」 竺宴挑眉。 令黎:「你之前都一副不?情不?愿不?得不?从?了我的样子,今日怎么还主动送我剑?」 竺宴:「……」 他轻飘飘扯开话题:「此?剑名叫坤灵,若是斳渊再以炼剑为难你,你便说你已经有?剑了,无须再炼。」 「为难我?」令黎愣了下,盯着手中的剑半晌,忽然拍了下自己脑袋,「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斳渊君叫我休沐时去?他府上炼剑,我竟然毫无印象!」 竺宴:「……」 令黎一脸内疚:「哎呀,实在是很对?不?起斳渊君啊。」 竺宴有?些无言:「那?你这段时日去?了何处?」 「我去?了岁稔星君府上,跟他学习灵诀。」 令黎提着剑,笑盈盈走到他面前:「我告诉你,我已经找到治好你的办法了!」 竺宴对?此?表示怀疑。 「是真的!」 令黎将坤灵剑随手放到桌上,拉着竺宴的手就往床走去?:「来,我们先躺下,我在床上跟你说。」 竺宴:「……」 第84章 「双修?」竺宴险些以为自己听错。 令黎缩在他怀里, 双眸晶亮,用力点头:「嗯嗯,双修!」 竺宴只?觉自己的心脏一下下用力往胸口撞, 他直直看着她。 半晌, 他只?觉喉咙发紧, 低声问:「谁告诉你的, 岁稔星君?」 令黎点了下头, 又立刻道:「不过?你放心, 我从未提起你。我只?说我自?己体热,泡在水里可短暂缓解, 但总不能长久, 我也不能时时泡在水里, 我修炼神力压制, 但我神力精进太慢,我问他该怎么办。」 「我聪明吧?」她笑嘻嘻问。 竺宴此刻心尖儿莫名战慄,哪儿还?有什么心情夸她聪明? 他哑声问:「他跟你说……双修?」 「对, 他说我可以找一个体寒的?神族与我双修,阴阳调和。」 令黎仰头望着他, 期待地问:「你觉得?怎么样?你想与我双修吗?」 竺宴低眸凝着她。 房里没有点灯, 窗外,天幕中悬挂着一轮满月, 皎月清辉, 杏花疏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5页 长夜无声, 她也无声, 竺宴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良久, 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哑、有点涩。 「你知道……双修是一件很亲密的?事, 只?可以与喜欢的?人做吗?」 令黎眨了眨眼?:「是吗?岁稔星君没有说,他说神族双修是很寻常的?事,而至于在下界,则更加寻常了。」 竺宴直勾勾看着她:「但我只?想与喜欢的?人做这件事,你呢?」 你可喜欢我? 令黎呆呆望着他,眼?中渐渐流露出困惑。 她没听懂。 竺宴偶尔说话她会听不懂,她有时候会直接问,有时候能自?己慢慢想明白。 她没有说话,在昏昧的?光线中看他的?眼?睛,思索他话中的?意思。忽然一个剎那,她想起葭月说过?,竺宴喜欢斳渊。 她眼?中夺目的?期待霎时黯淡下去?。 他只?想与喜欢的?人双修,他只?想与斳渊双修,不是她。 她垂下眸,闷闷道:「那好?吧,那就不双修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竺宴紧张提着的?一颗心往下坠去?。 天酒一万年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我还?没有长大?,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我大?约,也算不得?喜欢你吧。」 她的?确不喜欢他。 只?是他对她而言,到底算什么? 一万年前,是她一时片刻的?迷恋?还?是她排遣寂寞的?工具? 如今这样的?夜夜陪伴,于她而言,他又是什么? 对了,是她的?恩人。 她所做这一切只?是在报恩。 竺宴闭上眼?,感觉到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温暖离他远去?。 过?了一会儿,她不知想到什么,又翻回到他怀里,如往常一般伸臂抱住他。 他自?始至终一动不动,不曾睁眼?。 * 自?那一夜过?后,令黎觉得?自?己和竺宴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奇怪起来?。她想不明白,但这一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憋着一股奇奇怪怪的?气,就是不肯开口问他。 法?器课上见到斳渊,她真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以至于斳渊问她为何不去?他府上补学炼剑,她不知道出于怎样一种心态,竟当众拿出了坤灵。 「神君给我的?,我有剑了,不必再?炼。」 霎时间,整个枕因谷雅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令黎身上。斳渊的?脸色甚至还?白了几分,他直直盯着令黎手中神力磅礴的?坤灵剑。 坤灵剑,神帝创世之剑。 竺宴竟将坤灵也给了她。 令黎看出他脸色不对,像是受了突然的?打击,竟莫名觉得?内疚起来?。她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但直觉自?己似乎不该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 然而说出的?话如覆水,她也收不回来?了,只?得?沉默地将坤灵剑收好?。 这一整日,斳渊没有再?看她一眼?。其他弟子?却是刚好?相反,频频往她看来?,尤其是兰时与沃雪。 沃雪之前考核垫底,作为惩罚,她要为枕因谷中弟子?每人作一幅丹青,如今其余十一人已经全部画完,只?剩下令黎。 课间,沃雪主动走?到令黎面前,与她约定时间。 令黎不想打扰竺宴,便与沃雪约定在绛河殿中,时间定在下一个休沐。 等沃雪走?开,葭月凑上前来?,与她耳语:「她总是刁难你,你可别轻易让她过?关,至少也得?重画个十次八次吧。」 令黎摇了下头:「若不是神君定下的?考核规则,我都?不想让她给我画,赶紧画完赶紧交差吧。」 葭月惊讶:「怎么这样轻易放过?她?」 「我不喜欢她,不想看到她。若我不放过?她,那我岂不是还?得?时时看着她,那我到底是不放过?她,还?是不放过?我自?己?」 葭月竟无言以对。 转而聊起坤灵剑,令黎这才知,坤灵剑竟然是神帝创世之剑。 见她震惊,葭月奇道:「你不是已经自?己学完典籍了吗?怎的?竟不知坤灵的?来?歷?」 令黎哭笑不得?:「我只?是学完了,又不是背完了……而且谁会想到典籍中的?上古神器会成为我的?命剑?在这以前,坤灵剑也就是典籍中的?三个字而已,我都?很难注意到。」 葭月深以为然:「说的?也是。在无漾成为我的?未婚夫以前,他也只?是两个字而已,谁会想到他能与我有这层关系?」 令黎下意识觉得?这类比有点不太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但得?知了坤灵的?来?歷,令黎心中憋着的?那股奇奇怪怪的?气又瞬间散了大?半。下学后开心地跑回扶光殿,无视竺宴对她的?冷漠,又热情洋溢地围着他转,还?有了力气重新钻研。 她之前都?是吃仙果?神草帮助修炼,好?让自?己身体尽可能的?更热,可是岁稔星君说,她修的?是木灵,再?修炼也不会多热,过?于激进反而会把自?己烧起来?。 那如果?她不修木灵了,改修火灵呢?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竺宴,竺宴闻言,一改这几日冷冷淡淡的?样子?,神情大?变:「你说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6页 令黎坐在他面前,双手托腮,沉吟道:「我修木灵,身体的?热度有所限制,那我就改修火灵,火灵就可以很热很热了吧!」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平平无奇小天才,跃跃欲试地问竺宴:「你觉得?怎么样?」 「不可以!」 竺宴冷声道:「你绝对,不可以修火灵!」 不管是一万年前,还?是一万年后,他都?从未以如此兇狠的?语气对她说话。他直直盯着她,仿佛她若是敢偷偷修火灵,他便废了她的?灵根。 令黎果?然被他的?神情吓到,睫毛瑟缩地动了动,都?不敢问为什么了。 竺宴见她被吓住,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寄身扶桑木中,又修木灵,才能躲避天罚,安稳度日。若是修了火灵,她的?凤凰元神早晚会被天道发现,招来?天罚。 他无法?告知她真相,便只?道:「你是木灵,以木灵之身修火灵,创世以来?也不曾有过?先例。」 令黎其实?想说,创世以来?还?没有扶桑修成人形呢,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但见竺宴那样不高兴,她也就作罢。本来?也是为了他才想修火灵,若是他这样抗拒,她还?是不要惹他不开心了。 「那好?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令黎答应他。 竺宴看着她,为了彻底打消她那个可怕的?念头,主动松口:「或许,我也可以吃一些汤药。」 「汤药?什么汤药?」 她问他,他问谁? 竺宴:「你不是在钻研医道吗?自?己想。」 本来?也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觉得?还?有别的?办法?,不要去?修火灵。但没想到,这个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他的?代价有点大?。 令黎真的?去?钻研汤药了,还?颇为上头,就是很难说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没心。 你说她没心吧,她知道先将药方拿去?给神医看,确定没毒了才会给他下药;你说她有心吧,她那个汤药也就只?是毒不死他而已。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给他下,难不难吃且另说,关键她都?给他喝的?什么东西?夜里抱着她整夜整夜做一些不可描述的?梦,好?几次甚至险些没清醒过?来?,当做是梦将她压在了身下…… 等他清醒过?来?,自?己被吓得?半死,她还?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望着他,惊喜道:「你的?身体好?烫啊!」 竺宴:「……」 他讽刺道:「你对我可真是放心啊。」 她不懂就问:「什么放心?」 「……」 * 令黎觉得?有些愧疚,她那个汤药虽然没有毒,但好?像很难喝。她有次偷偷尝了一下,差点把自?己原地给熏晕过?去?,难得?竺宴每次还?能面不改色喝下去?。 好?在效果?是有点儿的?,他的?身体夜里会变得?滚烫,白天就正常体温,但基本上也能坚持到第二日天黑。她觉得?,这勉勉强强也算是个长久之道吧,若是能改进下汤药的?口感就好?了。 她于是又全身心扑到了把汤药变好?吃上头,这过?程里就需要她自?己尝试。尝试的?结果?是她成功把自?己喝吐了,那两日看什么都?生无可恋。 竺宴安慰她:「不必如此麻烦,不算难喝。」 令黎已经没力气跟他讲道理了,恹恹道:「那我还?是去?修火灵吧。」 竺宴:「……你继续改进吧。」 其实?他早已下了神谕,神域中人不得?教授她火灵修习之术,但还?是她一提火灵,他就心惊胆战。 「可以炼丹啊。」 绛河殿中,应缇提议:「一颗吞下去?,什么味道都?没有。」 令黎如醍醐灌顶,但高兴没一会儿反应过?来?:「可我不会炼丹诶。」 枕因谷不教炼丹,神族的?私塾中大?多会教,但她哪个神族都?不属于,又进不了私塾。 应缇道:「我会炼丹,休沐时你可以来?绛河殿,我教你。」 令黎准备好?了材料,休沐那日去?同应缇炼丹。还?在丹房,香茶就来?报,说沃雪来?了。 令黎这才想起来?沃雪今日要来?给她画画,但她哪儿有空理她?只?让香茶变成自?己去?应付。 香茶连连摆手:「我神力低微,沃雪神女认出我来?,定会藉机生事。」 「我去?吧。」应缇道,「你已经知道流程了,后面的?可以自?己来?。」 令黎问:「你可以吗?」 应缇双颊忽然染上薄薄的?红,垂眸道:「嗯,我这几次去?见山主大?人,他指点了我许多。神域灵气充盈,我神力精进很快。」 「哇哦!你和孟极……」 应缇说起孟极,眼?中亮晶晶的?,害羞道:「他很聪明,你上次的?话虽未说完,但他已经猜到。我后来?再?去?见他,他问我,扶桑神木和神君心头血可是我求来?的??」 令黎又惊又喜,只?觉聪明的?男子?确实?讨喜。她之前还?觉得?孟极有些讨厌,完全搞不懂应缇喜欢他什么。如今看来?,单就聪明这一项,确实?也足够让人痴迷了。 「你们在一起啦?」令黎问。 应缇羞怯地点头。 这一日,应缇扮作令黎去?前厅让沃雪作画,令黎一直守在丹房,寸步不离。直到天黑,令黎的?丹药炼成,沃雪的?画还?未作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7页 令黎将丹药带回扶光殿,竺宴早已经被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折腾习惯了,看也未看,直接扔进了嘴里。 令黎满心以为,只?要她学会了将汤药转换成丹药,虽不能完全治好?他,却也可以长长久久地让他保持着正常人的?体温,不必受寒冷折磨。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在这一夜功亏一篑。 她是被一阵寒气冻醒的?,刺骨的?寒冷仿佛钻进了她的?骨头缝,冻得?她浑身发疼。她勐地睁开眼?,只?见竺宴昏迷不醒,睫毛上、嘴唇上已经覆上了一层寒霜,冰冷的?身体无意识地颤抖不止。 她心口乍痛,慌忙爬起来?喊他:「竺宴,竺宴……你醒醒,你怎么了?」 竺宴双目紧闭,拳头死死攥着,身体又冷又硬。 凡间那一夜的?恐惧再?一次袭来?,令黎想也没想,连忙将自?己的?灵力渡给他。 在神域修炼这段时日,她长进不少,然而她终究只?是木灵,即使是将自?己所有的?神力给他,也收效甚微。 好?在正在她束手无策之际,竺宴眼?皮动了动,醒了过?来?。 见她泪流满面,他哑声道:「别哭,我死不了……」 令黎这才惊觉自?己的?脸上全是眼?泪。 「怎么会这样……」令黎想到什么,颤声问,「是不是我的?丹药把你害成这样的??」 「不是,我本就如此,与你没有关系……扶我起来?。」 令黎连忙去?扶他,竺宴盘腿而坐,看着她,轻声叮嘱:「我要闭关一段时日,我受伤之事,不可泄露,知道吗?」 令黎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 她跌跌撞撞下床:「那我出去?了?」 竺宴闭上眼?,轻轻点头。 令黎不再?打扰他,开门出去?。 她刚关上门,竺宴便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 丹药被人下了毒。 第85章 月色冰凉, 令黎在竺宴门前徘徊至天明。 从最初的六神无主,到脸上?的眼泪渐渐干涸,她的目光变成了她自己也未察觉到的坚定。 丹药一定有问题。 竺宴定是怕她自责不肯对她说实话, 但她一定要弄清楚, 出了什么问题, 哪里出的问题! 第二?日, 令黎将玄度和无漾召来了扶光殿。 她在竺宴身边时?日不短, 却从未关注过他的政事, 只?知玄度与无漾是他的心腹。至于其他人,如今她谁也信不过, 甚至不敢贸然去见神医, 生怕一招不慎, 又害了他。 玄度与无漾以为是竺宴召见, 到了扶光殿,却只?见令黎。 无漾视线转了转,不见竺宴踪影, 拍着摺扇打趣:「怎么,如今连你假传神谕这样的事, 神君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令黎神女, 你这不能说是恃宠而骄啊,只?能说是无法无天吧。」 令黎眼角才褪下?不久的红又隐隐泛了出来, 轻声?道:「他中毒了。」 无漾脸色顿变, 玄度惊道:「中毒?」 「不, 这不可能。」玄度很快反应过来, 笃定道, 「神女莫要与我们开玩笑?了,这不好笑?。」 令黎一怔, 不懂玄度怎如此笃定。 无漾笑?着解释:「君上?身负创世血脉,还有火精。火精是天地间正气的本源,只?要有火精在,他便不可能中毒。」 令黎一时?解释不清,沉默取出丹药。 昨日她一次炼了三枚,给竺宴吃了一枚,还剩下?两枚。 无漾和玄度到之前,她便将两枚分装进?了两个?瓷瓶之中,此时?她将其中一个?瓷瓶交给无漾:「请族长寻信得过的人,验一验这枚丹药。」 无漾见令黎今日神情格外反常,此时?甚至拿出了丹药,心中顿时?有不好的预感,当即倒出丹药。 玄度也跟着上?前来,两人相视一眼,都没看出这丹药有什么不对。 像他们这般的神族,于药道、丹术之上?多少也有修习,此时?看令黎给的这枚丹药,分明?只?是寻常滋补、提升灵力的,并没有什么不对。 无漾问:「你是说,君上?服用此丹后……不妥?」 令黎点?头。 玄度立刻追问:「此丹从哪里来的?君上?自小谨慎,不可能会服用来路不明?的丹药。」 令黎垂目:「我炼的。」 「你炼的?你为何?要……」玄度冲动之下?脱口?而出,被无漾及时?扯了一下?,话说了一半又生硬地停住。 无漾道:「我与玄度只?是臣子,你无须向我们解释什么,我这便去找人查验。」 无漾离去前,看了玄度一眼,玄度下?颌线紧了紧。 「君上?呢?」玄度问,「我去看看。」 令黎拦住他:「他在闭关。我有一事,想请教火神。」 玄度对上?令黎沉冷的眸子。 今日的令黎看起来和往日不太一样,往日她身上?总有股没心没肺的快乐,可是此刻,她的眼睛里仿佛覆了一层寒霜,竟隐隐有些像……竺宴。 玄度心中本是有气的,却莫名在这样清冷的目光里停下?了脚步。 * 天黑时?,无漾才回?到扶光殿,并带回?来一个?消息:「此丹无毒。」 令黎等了整整一日,竺宴也没有出来。无漾带回?这个?消息时?,她还站在竺宴的院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8页 时?间过得很快,她刚来神域时?还是冬天,如今已是夏日的尾声?。夜风里褪去了燥意,带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寒凉。 她安静地望着竺宴紧闭的房门,听到无漾的话,她并不惊讶。 她缓缓转头,看向无漾。 无漾道:「你用的是固本培元的药方,但这枚丹药里除了固本培元的神草,还多了一滴露珠。」 令黎:「露珠?」 无漾:「不是普通的露珠,是方寸草上?的露珠。」 令黎目光落向远处。 漆黑的天幕下?,远处影影绰绰。 「方寸草……」她轻声?重复,不知在想什么。 无漾道:「方寸草吸食灵力,曾经祸乱六界,引发?神族混战。但方寸草是魔草,若进?了神域,其魔气必定会被神君发?现。方寸草上?的露珠由魔气滋养而成,本身却又不带魔气,也不会吸食灵力,然而它一旦入体,便会攻击人身上?原本就最脆弱的地方,不死不休。」 「最脆弱的地方?」 「譬如你,最脆弱的是元神。」无漾看着她,不知有意无意,道,「若是这露珠是被你服下?的,那你会被打回?一缕残魂。或许再?修炼个?一万年,也无法化形。」 令黎对上?九尾狐的眼睛,心领神会,点?了下?头:「我明?白了,是给我准备的。」 无漾摇头:「也不尽然,君上?树敌众多,本身也招恨,或许比你还招恨许多。」 令黎反问:「我问你,竺宴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是哪里?」 无漾被问住。 按理说,竺宴生来灵根被神尊封印了一半,他最脆弱的地方应该在灵根。可是他的灵根本身并不脆弱,反而是六界中最强大的灵根,后来又被天酒释放了出来。 那便是他体内的魔脉?可是魔脉被封印了,而封印魔脉的创世血脉能将魔脉封印,更不可能脆弱。 令黎见无漾答不上?来,淡淡笑?了笑?:「听说你与他一同长大,已有几万年的交情了。你看,连你都不知道他最脆弱的地方在何?处,旁人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无漾恍然大悟。 竺宴即便树敌众多,敌人也不可能还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打草惊蛇、暴露自己。 令黎问:「这个?露珠……要怎么解?」 无漾目露凝重:「没有解药。一旦入体,攻击他最脆弱的地方,不死不休。」 令黎睫毛轻轻颤了颤:「他说……他死不了。」 无漾沉默片刻,道:「那就一直痛苦下?去。」 令黎闭上?眼。 夜风吹来乌云,将天上?残余的弯月也彻底遮住,树影漆黑,在风中凌乱地晃动。 无漾安静转身离开,身后,令黎的声?音传来。 「可否劳烦族长再?为我做一件事?」 * 翌日,令黎一直等到出门前,竺宴仍旧没有出关。 她先去了趟绛河殿,应缇见到她,问她昨日怎么没有过来炼丹。 令黎安静地看着她,倏地笑?了笑?:「前日炼出不少,能吃许久,昨日便在扶光殿中陪伴神君了。」 「对了,」令黎取出瓷瓶,在应缇眼前晃了晃,「前日你被沃雪绊住,不曾来得及帮我查验成果,如今帮我试试吧。」 应缇伸出手:「好。」 令黎瞧了她一眼,往她手中倒出一粒,应缇吞下?,片刻后,蹙眉问:「你是按照我教你的炼制的吗?我离开后,你是不是又加了什么进?去?」 令黎笑?而不语,此时?香茶过来,令黎又给了她一颗。 香茶不懂炼丹,看不出什么门道,只?能勉强给出「这个?丹长得还怪好看」的评语。 离开绛河殿,玄度已经等在外面,与令黎一同去枕因谷。 路上?,玄度问:「是她吗?」 令黎:「不是。」 「如此肯定?」 「无漾说方寸草露一旦入体,没有解药,她毫不迟疑就吃下?了。」 玄度:「那颗祝余草是个?痴情的,为了孟极能在汤谷外苦守百年,如今再?为他服一次毒也不算什么。」 令黎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你说的也不错,她与孟极的嫌疑的确最大。」 「那你还等什么?是你木灵太仁慈,还是君上?赐你的坤灵剑不够快?」 令黎看了他一眼:「即便她有嫌疑,也不能说明?另外一个?就是无辜的。我此时?打草惊蛇,是好警示另一个?,让她赶紧逃吗?」 玄度被噎。 今日是斳渊的法器课,斳渊还未到,其他弟子们都到齐了,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 令黎与玄度一同走进?,原本正在聊天的弟子们都停了下?来,一剎那目露奇色,旋即起身向玄度行礼:「拜见火神。」 玄度看向众弟子,手掌翻开,一只?白净的瓷瓶漂浮在掌心:「奉神君神谕,枕因谷弟子刻苦奋进?,为神族子弟典范表率,特赐每名弟子丹药一枚,增进?神力。」 玄度假传神谕的时?候,令黎就静静看着众人。 弟子们神情各异,有人骄傲,有人惭愧,有人惊讶……众弟子间三三两两以视线交流。 玄度拂手一挥,瓷瓶倾倒,丹药洒出,准确地落在每名弟子手中,一人一枚。 令黎的视线定在沃雪脸上?,只?见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在看到手心里丹药的一瞬,彻底变得惨白,眼中流露出彷徨惊恐,飞快去看兰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9页 令黎的目光顺着看去。 其他弟子或惊或喜,都很快吃下?了丹药,除了沃雪与兰时?。两人目光闪烁,明?显心怀戒备。 虽然兰时?反应很快,在发?现其他弟子都已经吞下?丹药以后,立刻跟着吞下?了丹药,但令黎还是敏锐地抓到了她那短暂的惊恐和抗拒,以及沃雪在见她仰头吞进?丹药时?满脸的不敢置信。 原以为只?有沃雪一个?,没想竟是两个?,还有帮手。 令黎知道下?毒的是谁了,收回?视线,正要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却听沃雪不死心地抓着丹药问:「为何?我们都吃,她却不必吃?」 沃雪指着令黎。 令黎抬眸,冰冷的目光往她扫去。 蠢货。 还嫌自己暴露得不够彻底呢。 这瓶丹药根本没有毒,是她让无漾另外炼制的,外形与她所炼的丹一模一样,甚至还同样加了一滴露水进?去,不过却只?是普通的露水,不是方寸草的露水。 她将丹药给应缇、香茶和枕因谷众弟子,与此事无关的人根本不会生疑,只?有真正的兇手才会做贼心虚,以为是有毒的丹药,不敢服用。 第86章 这是个陷阱。 但兰时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知道自己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定没?有逃过玄度与令黎的眼睛,她心中?暗暗叫糟。 不想沃雪更蠢,竟还像是生怕他们发现不了她似的, 直接出声质疑。 她想干什么?想展示她胆子大, 不畏神君至高无上的权力吗? 兰时心中暗骂了一句蠢死, 看向令黎。 令黎十分警觉, 视线立刻转来, 与她对上。 兰时的心剎那?间如?失重, 竟生生漏跳了?一拍。 今日的令黎仿佛有些不一样,但非要说, 却说不出她与往日究竟哪里不同。下界卑贱的树妖, 见谁都爱笑, 此刻也在笑, 然而?她的笑没?有到达眼底。 对,她的眼睛是冷的,藏着杀意。 她知道了?。 不再是怀疑, 而?是笃定。 其他弟子?全不知情,沃雪忽然而?来的质疑便显得突兀, 众弟子?都奇怪地看着她。葭月直接不客气?地大声反问?:「沃雪, 你亏心事?做多了?心虚吧?神君赐丹,你在这里疑神疑鬼个什么劲?看来是神域容不下你了?, 我拜託你, 你赶紧滚回你的下界旮旯去好吗!」 此时斳渊也到了?, 沃雪一张脸胀得通红, 憋着一口气?吞了?丹药。 斳渊见玄度忽然出现在这里, 却是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淡淡与玄度点头致意, 玄度达到目的便离开了?这里,枕因?谷恢復正常的教学。 这一日,沃雪坐立不安,一会儿转头去看兰时,一会儿回头去看令黎。然而?这两人?都格外平静,从头到尾看也未看她。 兰时的性子?她清楚,兰时这是晓得自己已经?暴露了?,在与她划清界限。 令黎的反应她却看不懂了?,她既知自己在丹药中?动了?手脚,为何?却这样平静?是因?为她侥倖还未服用丹药,所以恨得不够深? 神君也没?有出现为她撑腰,难道说,她如?今已经?失宠? 课间歇息,沃雪又往令黎看去一眼,见她仍旧如?往常一般闭目打坐,便悄悄走到兰时桌边,想与她商量对策。 然而?她刚刚走近,兰时就冷冷看了?她一眼,划清界限的态度格外明显。 沃雪暗暗咬了?下后牙槽。 好你个兰时,过河拆桥! 沃雪心中?虽恨,但兰时身份尊贵,她也只能忍,憋屈地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 这一整日,沃雪仿佛身处暴风雨前的宁静,心中?惴惴不安。直到下学,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松了?一口气?,又安慰自己想多了?。 一个卑贱的树妖,连神君都不愿意再为她出头了?,她还能做什么?就算她发现丹药被?下了?东西,她敢说出来吗?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沃雪趾高气?昂地从令黎面前走过。 然而?她此刻的趾高气?昂就如?迴光返照,刚走出枕因?谷,她便被?玄度捉拿。 当众捉拿,罪名是,构陷未染神女。 沃雪与未染神女的陈年恩怨,在神域中?是公开的秘密。但随着未染神女下界,往事?便被?尘封,此时忽然被?翻开,有人?惊讶,有人?叫好。 葭月拽着令黎走出,喜极而?泣:「呜呜呜黎黎你听见了?吗,神君终于决定彻查这桩陈年冤案了?!」 令黎不疾不徐走出,正对上兰时的视线,她弯唇一笑,兰时的脸刷地就白了?。 「别着急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令黎侧头与葭月说话,从兰时身旁走过。 * 沃雪被?打入荒岛,与孟极成了?邻居。但她没?有孟极那?么好命,一进去便遭了?酷刑。那?一夜,荒岛内的痛苦哀嚎声,令黎觉得自己在扶光殿都能听见。 但她惊讶地发觉,她竟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安。 不是说木灵天性仁慈吗?为何?她从头到尾设计了?试探、捉拿、酷刑……这一番动作下来,她竟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平静? 她翻转掌心,坤灵剑出现在她手中?。 「你要折磨她到什么时候?」玄度问?,「你就不先问?问?清楚吗?有没?有同伙?方寸草露从哪里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0页 令黎淡道:「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可着急的了?,她着急了?自会要求见我。」 玄度与无漾对视一眼。 令黎站起身:「盯紧孟极。」 无漾点头。 令黎故意将沃雪与孟极关在一起,一是说那?里方便用最残忍的酷刑,再就是试探孟极。 外面的人?都试探过了?一遍,里面的人?却还没?有,而?孟极,才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还是那?句话,即使?确定是沃雪干的,也不能说明这件事?就与其他人?没?有关系。 而?那?些有关系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令黎去看竺宴,竺宴还没?有出关。 她安静等?在他院中?,乌云遮月,树影憧憧。 都说神域的四季只是花开花落应个景,其实并没?有严寒和酷暑,可是令黎却感觉到了?冷意,这两日一日比一日冷。 连她都觉得冷了?……她抬眸看向前方,竺宴的房间漆黑一片。 他怎么样了??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里打扰他,可是她真的很害怕。她不知道这样的恐惧是从哪里来的,却惊讶地发觉,这恐惧竟让她生出似曾相识的战慄。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仿佛上辈子?,她曾经?歷过相似的痛苦。 她在他房前徘徊,始终无法离去。 越来越冷了?。 她犹豫再三,终于隔着门轻声问?:「你怎么样了??」 房内一片寂静。 令黎等?了?片刻,颤声问?:「让我进来看看你,好不好?」 竺宴仍旧没?有回答她,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无力回答。 令黎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回音,终于垂下头,抬步离开。 走到院中?,却倏地停下,又回到他房前,隔着门,问?:「那?我让斳渊君来陪你,好不好?」 她轻喃:「你一个人?在里面……我害怕。」 即使?知道你不会死,可依旧会害怕,怕你正经?歷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所以即使?不喜欢斳渊,也愿意让他来陪你。 里面终于传出回音,伴随着无奈的轻嘆:「找他来做什么?」 他总算回答她了?,她惊喜不已,但一想到他回答的原因?是斳渊,又莫名有点难过。她沉默地低下头,一时没?有说话。 半晌,才闷闷不乐道:「你不是喜欢他吗?」 喜欢谁? 房内,竺宴倏地睁开眼睛。 胸口淤血堵滞了?两日,他始终无法逼出,此时乍听门外那?虎狼之?词,也不知道是不是气?急攻心,竟当即吐出一大口淤血。 「噗!」 令黎听见声音,心头一跳,再来不及想他愿意不愿意,推门而?进。 便见竺宴盘腿坐着,一手撑在床沿,额前髮丝垂落。他抬眸往她看来,肌肤白如?纸片,唇角还挂着鲜血。 破碎而?美丽,凤眸里满满的惊和怒。 「谁告诉你的?」 气?急了?,还咳嗽了?两声。 令黎一看到地上的血,早把自己说过什么忘得一干二净了?。快步奔至床前,却又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手足无措地着急,一双眼睛忍得通红。 竺宴一手撑着床沿,仰头看着她,因?为太生气?了?,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骂她才好,只是目光里充满了?谴责。 然而?令黎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目光中?的谴责,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很痛苦,鼻间一酸,便扑上去紧紧抱住他。 「这样呢?感觉好些了?吗?」 她还像之?前一样,紧紧抱着他的身体,试图将自己的体温给他,让他暖和起来。可是此刻的他明显比之?前更冷了?,手心下,他冰冷的身体肌理甚至冻得她骨头疼。 她的心顿时往下坠了?坠,没?有松手,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两人?的身体隔着衣服,她便用自己的脸去贴他的,紧紧贴着他。 肌肤相亲,她一面被?冻得发抖,一面却镇定地安慰他:「没?什么的,也就比之?前冷了?一点点,我还是可以这样抱着你,陪你睡觉的。」 竺宴:「……」 被?她气?得再吐一口血的心都有了?! 「你先跟我说清楚,到底谁说我喜欢斳渊的?谁造的谣?」竺宴咬牙切齿,想挣开她,却又奈何?她抱得太紧,他连回头瞪她都办不到。 令黎愣了?一下。 造谣? 心里忽然涌出一阵说不清楚的喜悦,她还有些茫然,呆呆眨了?眨眼:「咦,你的真爱难道不是斳渊吗?」 或许是因?为太过惊讶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她稍微松了?些力道,竺宴立刻转头:「谁告诉你……」 他本是气?急了?,转头质问?她,甚至恨不得当场骂她一顿,然而?不防此刻令黎正抱着他,双手紧紧缠着他的脖子?,他这一回头,两人?的姿势瞬间变换。 剎那?间,他的鼻尖贴上她的鼻尖。 分分寸寸的距离,四目相对,唿吸交缠。 他眼睛里的薄怒一剎那?烟消云散,猝不及防间,只剩下一片空白,直直看着她。 世界陡然间变得安静。 没?有说完的话戛然而?止,风声也没?有了?。窗外,只剩下树影无声地婆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1页 令黎无意识地睁大了?眼睛,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往胸口撞去。 噗通、噗通、噗通……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重,然后那?心跳声又仿佛将她蛊惑。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忘记了?他在问?什么,忘记了?自己说了?什么,只有一双眼睛,如?同着魔一般,直勾勾盯着他的嘴唇。 太近了?,这样近,只要她轻轻往前凑一下,她就可以轻而?易举亲上他的唇。 令黎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个胆大包天的想法,然而?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凑上去,贴上了?他的唇。 真的就只是轻轻往前凑了?一下,他也没?躲,她就这么贴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有点凉、好软。 第87章 他的唇有点?凉, 她的脑子却很热。 凑上去?不?止,鬼使神差的,贝齿甚至轻轻咬了咬他的唇。 好软。 与他平日里冷硬的样子截然不同! 像世间最美味的佳肴在诱惑着她, 她又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下唇, 然后是上唇。 愈发不?可自?拔, 缠着他的脖子的双臂, 无意识地越收越紧。 她好喜欢, 真的喜欢…… 竺宴浑身僵硬, 瞳孔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两人隔得太近, 视线因为失焦而模煳, 更加像是在做梦了。 像极了这段时日里?, 他每天夜里?都会做的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的梦。 他多少次险些将梦境当做现实, 直到惊险地清醒过来,对上她清澈懵懂的眼睛,他觉得自?己真是个畜生。他一面不?齿自?己那些龌龊的心思, 一面却又沉沦在与她同床共枕中的温情里?,狠不?下心将她赶走, 于是那些不?能为旁人窥探的梦境又一次次重复……他分不?清那是折磨, 还是欢愉。 窗外,厚厚的云层浮散, 一缕月色终于无声透出, 在窗棂上映落一片浅淡的光, 安静而皎洁, 莹莹如玉。 他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 任由?她生涩又放肆地亲,双拳无意识地攥紧, 手背上绽出青筋,绷紧的背嵴上渗出汗水。 他只是直直看着她,低眸安静地注视着她。 令黎热烘烘的脑袋最后是被她屏住的唿吸唤醒的。 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或许是太紧张,或许是没经验,一直屏着气息没敢唿吸。最终,缺氧的难受及时浇灭了她可怕的色胆,阻止了她进一步做出更加胆大?包天的事情。 她赶紧放开他,转过身去?,撑着床沿用力唿吸,一张脸红得像被打?翻的胭脂泼了,也不?知?是憋气憋的还是太过激动,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泽。 她听见了激烈的心跳声,咚、咚、咚……飞快且混乱,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她怀疑竺宴也听见了。 竺宴确实听见了,但他听见的是他自?己的心跳声。 他那一颗心在这万年间被剖了无数次,早已千疮百孔,如今连方寸草露都知?道攻击他的心脏,攻击他最脆弱的地方。此刻却跳得飞快,不?知?哪里?来的活力,竟像是要从胸臆间生生撞出来一般。 两人都没有说话,他无意识地攥紧自?己的左胸。令黎冷静了片刻,扭头看向他,一双杏眸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洗过。 「刚才我们太近了……」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此刻的安静要命,她总得说点?什么。 竺宴抬眸往她看来,眼神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直直落在她嫣红的唇上。 令黎感觉到,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这是什么浑话?离得太近就是她轻薄他的理由?吗? 令黎简直想拍自?己一巴掌,欲哭无泪望着他:「你怎么都不?躲的啊……」 竺宴挑眉,显然惊讶于她这倒打?一耙的脸皮。 他像是极轻地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笑的。 「那你为何要亲上来?」 「我……」令黎张口结舌。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还不?就是一时被美色所?惑,把持不?住自?己。 她咬着唇,刚刚褪下些许热度的脸又一次胀红。 四目相?对,即使安静,有些未说出口的话也自?有声音。 竺宴没有非要为难她让她说出口,转开目光,淡淡回答了她:「我大?约是,不?想让你失望吧。」 不?想让你失望…… 令黎剎那间觉得自?己的心尖儿像是被羽毛轻轻拨了拨。不?重,有点?痒,然后就更贪心了。 像慾壑难填,她静静看着他的侧颜,立刻得寸进尺地问:「那你可以一直不?让我失望吗?」 竺宴惊讶地回头。 令黎迎视着他的目光,睫毛轻轻颤动。 此刻,她的内心充满了胆怯,却又莫名生出一腔孤勇。她无声攥紧了手心,看着他的眼睛,轻道:「如果……我想让你喜欢我,你可以也不?要让我失望吗?」 剎那间,竺宴脑子里?「轰」的一声,像烟花炸开。 「你说什么?」他低眸凝着她,喃喃问,以为自?己听错了。 时间不?知?何时,仿佛变得格外的慢。声音、视线……到了他们身边,自?然地变得缓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2页 令黎用力攥紧手心,看着他的眼睛:「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暂时还不?喜欢斳渊的话,可以先……喜欢我试试吗?」 「我知?道这可能有点?难,我只是一块木头,没有高贵的血脉,没有强大?的神力,而你是神君,是天地之主……我本想说我有一颗真心,我永远只喜欢你一个,永远会站在你这边,永生永世,绝不?背叛。但转念想想,那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即使这样,我还是不?想放弃你……所?以,你可以至少试一试吗?像我喜欢你一样,试试看,能不?能也喜欢我?」 竺宴直直看着她,一动不?动。 有好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又陷进了那些隐秘的梦境里?。眼前的令黎,她的模样、她的声音,全是他自?己一厢情愿想像出来的,其实那并不?是真实的她,她从未如此,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懂得什么是喜欢呢?她什么都不?懂。即使是一万年前他们那般……她也只是为了苍生,为了她神的使命,独独不?是因为爱他。 他静静等?待着她的消失。 然而过了许久,她依旧在他面前,期待地看着他,眼睛里?泛出水泽。 他才恍然意识到,她是真的,不?是他梦里?的幻象。至少,他的梦不?会让她说出「试着喜欢我,我知?道这有点?难」的话。 怎么可能会难? 他已经喜欢了她几万年、等?了她几万年。 他的喉咙发紧,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喜欢我?只是因为我长得好看?」他哑声问。 令黎凝着他:「你就是长得很好看,再没有人比你更好看了,可那不?是我喜欢你的理由?。」 「是吗?」 她点?头:「嗯。」 「星辰、日月、流岚、雾霭,都很好看,可是我不?会因为哪日看不?到日月星辰、流岚雾霭就痛苦。」她手指轻点?上他心口的地方,抬眸看向他,「我只有看不?到你,才会痛苦。」 事实上,她刚刚化?形不?到一年,不?要说喜欢,她甚至都不?懂什么叫痛苦。直到这两日竺宴受伤,她才一夕之间懂得了心痛的感觉,然后明白了什么是喜欢。 原来她一直以来对竺宴的感情,想让他开心、想陪伴在他身边、想给他全部的好和快乐,那就是喜欢。 她一直喜欢竺宴。 第88章 星辰、日月、流岚、雾霭, 都很好看,可是我不会因为哪日看不到日月星辰、流岚雾霭就痛苦。 我只有看不到你,才会?痛苦。 竺宴这一生都不曾听过什么好话?, 相反, 难听的话?他倒是自?有?记忆起就听过太多太多。他这一生, 最好的回忆都是天酒给他的, 可是天酒还没有?长大?, 到最后都不懂得什么是喜欢。 他也?曾反思, 究竟是天酒不懂得?喜欢,还是他无法让她懂得什么是喜欢。 譬如他, 原本也?不懂什么是喜欢, 是天酒让他懂得?。然而角色对转, 他却无法让她生出喜欢的感觉。 一厢情愿的感情, 不是不失落,不是不遗憾,可那也?没有?办法, 他还是会?有?期待。他的期待就如同他的喜欢一样,早已?收不回来。 他以为会?等很久, 于是就连期待都变得?不冷不热, 甚至想过,哪怕到了最后她也?不喜欢他, 他应该也?不会?失望。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 只是这么短短的两日不见, 当?她再次闯进他的视线, 她已?经会?说这世上最动听的话?给他听了。 因为方寸草露, 他的心脏原本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此刻却前所未有?的精神, 急遽地跳动着。 嗓音却越发喑哑,他嘴唇动了动,低声问:「这些话?是谁教你的?应缇还是葭月?」 令黎原本期待地望着他,闻言一怔,反应过来,蹙眉道:「她们又不懂什么是喜欢,我才不要跟她们学。」 竺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她们不懂。」 令黎没听懂他那个笑?是什么意思,不过她现?在有?求于他,还是顺着他的话?认真解释:「应缇喜欢孟极,愿意为他在汤谷外苦守百年,却不敢告诉他,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我才不想像她。」 「葭月就更是什么都不懂了,她还跟我说无漾喜欢你,但?你喜欢的是斳渊,沃雪也?喜欢斳渊,至于斳渊喜欢谁,目前还不清楚。」 竺宴:「……」很好,他算是知道这些谣言从哪里?来的了! 他将她带回神域的时候也?曾想过,他无法告诉她从前的事,也?不会?告诉她她就是天酒,但?她与天酒一模一样,终有?一天,她会?从外头?听到些谣言,以为自?己只是天酒的替身,回来与他生了嫌隙。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他猜到了谣言,却没猜到谣言的内容! 他就是猜一万次,他也?猜不到她在外头?听到的谣言竟是这……? 竺宴头?疼地叮嘱她:「你以后不要轻信外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葭月,嘴里?没一句真话?,你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来问我。」 令黎听他说「没一句真话?」,唇角悄悄弯了弯。 她就说,竺宴又不是眼瞎,怎么会?喜欢斳渊呢? 不过她立刻抿直了唇线,又一本正经地确认:「所以,无漾喜欢你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3页 「胡扯!」 「你喜欢斳渊?」 「荒唐!」 「那你喜欢谁?」令黎忽然问。 竺宴猝不及防,声音卡在喉咙。 令黎仰起白净的小脸,一眨不眨望着他,黑白分明的杏眸里?满是期待。 竺宴低眸凝着她。 房间里?忽然陷入安静,又像是刚刚好。月光照在窗棂上,仿若镀下一层玉色的光泽,寂静而美好。 四目相对,令黎小声问:「喜欢我,好不好?」 竺宴喉结轻轻滚动。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半晌,他轻点?下头?:「嗯。」 令黎的眼睛霎时就亮了,像大?片星辰划过天幕,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眼。 竺宴直直看着她,心脏的地方,有?甘甜从千疮百孔的伤口处涌出。 令黎忽然开心地大?叫一声,用力扑到他怀中,他低低笑?了一声,伸臂将她搂住,却见她在他怀中仰起脸,双眸晶亮地问:「那我们现?在就双修好不好!」 竺宴:「……」 什么修?他怀疑他听错了。 令黎在他怀中跪坐起来,身量上立刻就高?过他,成了她将他抱在自?己怀中的姿势,说不出的亲昵缠绵。然而她看他的眼神,很难跟缠绵沾边。 竺宴只见她一本正经提醒他:「你之?前不是说想跟喜欢的人双修吗?现?在你已?经喜欢我了,我们来双修吧!」 竺宴:「……」 他现?在怀疑她之?前说的那些好听的话?只是为了骗他双修! * 虽然令黎有?骗他的嫌疑,但?竺宴还是选择了相信她的真心,没有?当?场将她赶出去。 双修是不可能的,他如今的身体极寒,她连抱着他都会?被冻得?发抖。火精虽在她的身体里?,但?她修的是木灵,便无法自?火精中汲取温暖,如果此时与他发生关系,她会?被冻死。 但?他不能告诉她这些,只能推说:「先不急,我还没有?准备好。」 令黎歪着脑袋看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领会?的,安静了片刻,忽然红着脸说:「也?是,你现?在受伤了,还是我来吧。」 然后就跑了。 竺宴:「……」 竺宴虽不知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但?看她那眸光潋滟的模样也?能猜到大?半。想解释,却又没办法解释,只能随她了。 反正再荒唐也?荒唐不过一万年前她深夜抱着那本什么册子跑到他床上来要与他一起学习吧。 别说,还真别说,令黎还真见到过那本册子,就在绛河殿中。 她也?不知道是谁放在那里?的,只是有?一次翻东西,偶然带出一个尘封的木匣,摔在地上,里?面的册子掉出来,刚好翻开。她一眼望去,就看到一名女子浑身□□,媚眼如丝地跨坐在一名男子身上。 按理说她当?时也?就刚化形不久,理应还不懂男女之?事才对。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到那幅画,电光火石之?间,她就领会?到他们在做什么了,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还立刻举一反三地浮现?出了别的姿势。 她一面震惊于自?己的「悟性」,一面红着脸,飞快地将东西收好,从此非礼勿视,再也?没有?看过。 在竺宴说他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令黎立刻就想到了那本册子。 她其实不太确定他是没有?做过,不懂该怎么做,还是受伤了没力气,力不从心。但?她觉得?不论是哪种情况,那本册子都能帮上忙。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想着明日下学后得?去趟绛河殿,将那本册子拿过来。再,再找个时间,和竺宴一起学习。 但?一想到上次无意间看到的画面,她又脸热……那怎么好意思啊! 她爬到床上,扯过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就这么将这一夜给滚了过去。 直到清晨第一缕天光照进的时候,她扯下头?上的被子,一张小脸通红,双眼却亮晶晶的。她转头?望着窗外明亮的晨光,嘴角无意识地咧到了耳朵根。 竺宴喜欢她。 竺宴喜欢她了呢! 她抬起双手捂住脸,将脸埋在手心里?,又嘿嘿嘿笑?了许久。 * 这一夜对令黎而言,如躺在云端,轻飘飘软乎乎的,甜得?快化了一般不真实。而对于沃雪而言,却是从未有?过的漫长,如身在可怕炼狱。 天还没亮,沃雪就扛不住荒岛内的酷刑,求见神君。 但?哪有?什么神君?神君压根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玄度来见令黎,问起竺宴的情况。 令黎想起昨夜竺宴吐血,不过却立刻自?信地保证:「他很快就会?好起来。」 等她去拿到那个册子,好好学习钻研一番,今晚就可以和竺宴双修了。岁稔星君说阴阳调和,那等他们阴阳调和以后,他不就好了吗? 令黎胸有?成竹地估算一番,道:「最快一日,最迟三五日吧。」 最快双修一次,不行?就多双修几次。 但?这个她不好意思说,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觉得?这个事情只能跟竺宴说,不能跟旁人说。 「走吧,去瞧瞧沃雪。」 第89章 令黎和玄度刚走出不远, 就?遇见了无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4页 无漾倚在树下?,一手吊儿?郎当转着摺扇,见对面那两个杀气腾腾走来, 似笑?非笑「啧」了一声:「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恃宠而骄有恃无恐了。」 无漾瞧着令黎:「你才化形多久, 就?敢假传神谕、滥用私刑, 你是真?吃准了君上捨不得?将你打回原形是吧?你可知, 他但凡是个讲点规矩的神君, 此刻在天牢之内受尽折磨的就?是你了。」 令黎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为何会是我?我又没有做错事。」 「假传神谕, 这还不算错?」无漾又看向玄度,「我知道你护主心切, 但你跟着她胡闹个什么劲?」 玄度下?颌不自?在地绷了绷。 令黎奇道:「我何时假传了?我本就?是他的神侍, 我的本分就?是审时度势, 在适当的时候站出?来为他分忧。若是事无巨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要去烦他, 那要我有何用?如今他不好分心,我便先替他做一两个决定,等有了结果, 我再将此事告知他,这原就?是我分内的职责, 怎么就?成了假传呢?」 无漾:「……」 他竟无法反驳! 无漾默默望着她, 见她一脸坦荡毫不心虚的模样,真?是无言以对。 是他咸吃萝蔔淡操心了。 就?那两个, 一个脑迴路清奇歪理信手拈来, 一个毫无原则只知道偏宠, 那帮长老哪儿?闹得?起来啊?就?是说, 令黎哪日要是篡位了他都不会觉得?稀奇。 明明可以篡位却没有的令黎越过无漾离开, 玄度停在无漾面前,低声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漾摺扇指了指漱阳宫的方向, 玄度立刻就?懂了。 沃雪在神域看似没有根基,但她背后?是兰时,而兰时的背后?是整个羲和族。如今令黎说抓沃雪就?抓沃雪,说拷打就?大?张旗鼓严刑拷打,真?当羲和族无人了不成? 无漾无奈道:「都聚集在漱阳宫嚷着见神君呢,得?亏是神君平日里随心所欲惯了,十天半月不出?现也没什么。不过要杀要剐,你们?最好速战速决吧,否则夜长梦多。」 玄度皱了下?眉:「杀个包藏祸心的沃雪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她却如此大?费周章,不知想做什么。」 无漾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女子一身瑰红衣裙,脚步轻而坚定,背影娇美却不脆弱,他恍惚间竟分不清那是令黎还是天酒。 他咕哝一声:「还能是想做什么?不满足于?只杀一个沃雪呗。」 但凭她如今的身份,又怎动得?了兰时? * 「你这卑贱的树妖!我就?早就?该猜到,神君薄情,谁有冤有恨他皆不管,怎么可能忽然想起来为未染查什么旧事?这根本不是神君的神谕,是你,是你假传神谕!」 荒岛内,沃雪被天雷荒火折磨了一整晚,元神仿佛被撕裂成了一片一片,痛不欲生,然而一见到出?现的是令黎,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又恨又怒,恨不得?冲上去撕咬令黎的血肉,四肢却被铁索捆在石头上,一番挣扎,也只能发出?叮铃哐当的声音。 「你这卑贱的树妖,你怎么敢!」 令黎面无表情看着她:「沃雪,你到如今还在自?作?聪明。你此刻说我假传神谕,到底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呢?是在为你的智慧而沾沾自?喜吗?可你再想想,我有没有假传神谕,你说了算吗?」 沃雪脸色微变。 令黎淡道:「这天地之间,也只有神君说我假传神谕,我才算假传神谕。可神君,不会来此处。」 令黎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目光随意:「他不来此处,我说的就?是神谕。而你,死在这里,又有谁知呢?」 「兰时会知道!羲和族会知道!」沃雪瞪着令黎,咬牙切齿,「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囚禁她的铁索再一次叮铃哐当的响声。 令黎低头一笑?:「所以我说沃雪,你总是在自?作?聪明,实?际上蠢得?一塌煳涂。昨日在枕因谷,你多次试图与兰时商量对策,她搭理你了吗?她容许你靠近她了吗?」 沃雪伤痕累累的脸一白。 令黎视线徐徐扫过她:「背叛过主人的狗,叫得?再响亮,你会放心养着吗?」 沃雪唇角抽动。 令黎:「不用怀疑,我说的就?是你。你与未染神女之间的恩怨,我都听说了。你当初陷害她,自?以为攀上了羲和的高枝,殊不知,兰时只是刚好需要一条狗,为她去做所有见不得?光的事。如此一来,哪日东窗事发了,她依旧清清白白,而你,弃了也不可惜。」 「你少在这里挑拨!」 「那她昨日为何不跟你说话?又为何眼睁睁看着你被捉走而无动于?衷?」 「她……」 令黎轻轻笑?了笑?:「看来你被天雷噼了一晚上,脑子还是不怎么清楚,那就?继续吧,我要去上学了。等你想清楚了,我再来看你,哦,不过那时,我可能就?未必有空了。」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 天上雷云立刻聚集,闷雷声攒动,沃雪被噼怕了,慌忙颤声喊道:「你等等!」 令黎回头看向她。 沃雪嘶吼道:「好,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将我放了!」 她再也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这地方毫无灵气,罡风肆掠,还有酷刑折磨着她……兰时,是你对我不仁在先,但凡你昨日拉我一把,我也不会出?卖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5页 令黎颔首:「可以,我答应你。」 沃雪后?牙槽暗暗咬了咬:「你先放我出?去。」 「你在说笑?吗?」 「我并?非与你说笑?,而是兰时在我身上下?了禁制。否则你以为我为她做了那些不为人知的脏事,她昨日为何还能放心我被你们?捉走?不过是知道,我根本开不了口,说不出?来罢了。」 「禁制?」 「羲和长老的秘密灵诀,连斳渊君都解不了,只有神君的创世血脉可以解。」 令黎蹙眉。 沃雪打的什么主意,她自?然清楚。不过是最后?想垂死挣扎一把,到竺宴面前去告她一状。告成了她和兰时还是好伙伴,告不成她再招认,也不亏。 令黎自?然不怕她告状,可是竺宴如今受伤了,也不知道他解这个禁制会不会耗损神力。他昨夜看起来依旧很痛苦,她再捨不得?他受伤了。 可是沃雪的证词对她后?面的计划又很重要。 她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玄度和无漾:「要不,先让他们?试试?」 沃雪被气笑?了:「你当羲和长老的禁制是菜市场的大?白菜吗?由着你讨价还价,试来试去?」 「一个封嘴的禁制罢了,看给?你吹的。」一道嘲讽忽然传来。 令黎转头看去,孟极坐在地上,他脚上锁着铁索,一条腿却漫不经心地曲着,成了个慵懒的坐姿。身上干净倜傥,看起来自?在得?不像个囚犯。 孟极:「何须去劳烦神君?我就?可以给?你解了。」 沃雪冷笑?:「一个低贱奴僕,也敢口出?狂言!」 孟极没有与她废话,手指当即在空中?画印,很快一个浅金色的阵法浮现在空中?。随着孟极一声「去」,金色的阵法直直朝着沃雪打去。 沃雪身形一晃,喉咙动了动,眼中?顿时流露出?震惊的神情。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孟极:「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 孟极看向令黎,笑?得?痞里痞气:「瞧瞧,现在能说了。」 令黎若有所思打量着他:「你为何要帮我?」 孟极换了条腿曲起,漫不经心道:「她太吵了,我比你更想她赶紧说,说完滚出?这里。」 令黎目光转向沃雪。 沃雪咬牙:「你炼丹那一日,去绛河殿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兰时。」 令黎蹙眉:「她藏身在何处?」 「藏身?」沃雪笑?了一声,「你不是很聪明吗?自?以为让应缇变成你的样子来打发我,我们?就?无法在你的丹药中?动手脚了?可你万万想不到,在你让应缇变成你的样子以前,兰时就?已经将方寸草露放进了你的丹炉中?。」 令黎回忆当日情形。 那一日她分明寸步不离丹房,尤其?是在沃雪来到绛河殿以后?,她更是加倍警惕,连香茶也不让再进炼丹房。后?来她也仔细琢磨过,她们?能动手脚的时机的确只有沃雪来到绛河殿以前。 所以她才会怀疑是应缇动的手脚,因为在沃雪来以前,绛河殿中?就?只有她、香茶、还有应缇。 香茶是竺宴亲自?为她挑选的宫娥,她自?然相信竺宴,那就?只剩应缇。可是应缇在她试探时毫不犹豫就?服下?了丹药,此时再联繫沃雪的话…… 她很快明白过来:「那日你到绛河殿,进来回禀我的人,根本不是香茶,而是兰时。」 沃雪挑眉。 令黎越发笃定:「在我让应缇变成我以前,兰时就?已经先我一步,变成了香茶的模样,进了我的炼丹房中?,又趁我与应缇商量如何打发你时,将方寸草露放进了我的丹炉中?。」 令黎又很快摇头:「但还是不对,绛河殿中?有神君的结界,没有通报,兰时不敢混进来,惊动神君。」 「有神君的结界在,兰时的确不可能混进绛河殿而不惊动神君。」沃雪讥诮道,「所以兰时的身体根本没有进绛河殿,跟着我进绛河殿的从头到尾只有兰时的元神。她元神离体,暂居我的身体,在见到香茶后?又进了香茶的身体。」 令黎惊讶:「元神离体、操纵他人,即使是神族,也会元气大?伤。你们?为了害我,还真?是不计代价。」 沃雪冷笑?:「你怪我们?怕是怪错了人,你要怪不如去怪神君。若非他处处小心护着你,又是扶光殿,又是结界,生怕哪里护你不周的做派,也不会惹得?兰时心生嫉妒来对付你。若不是神君,你一个下?界树妖,压根还入不了兰时的眼。」 令黎被逗笑?了,她还从未见有人如此厚颜无耻,颠倒黑白。 「嗯,说的不错,你继续说吧,我要去上学了。」 令黎转身离开,沃雪在她身后?大?喊:「你答应过我,我告诉你便将我放了,你敢出?尔反尔!」 令黎头也未回:「我自?不会出?尔反尔,但你不是还没说完吗?还有未染神女的事,等你交代完,我自?会将你放了。」 * 令黎问完沃雪便去枕因谷上学,在荒岛耽误了时间,她迟到了大?半个时辰。 今日授课的还是斳渊,斳渊站在上处,面无表情问她:「为何迟到?」 令黎面不改色:「替神君当差,审问沃雪去了。」 沃雪是枕因谷弟子,昨日当众被捉,此刻令黎公然说起审问沃雪,其?他枕因谷弟子霎时齐齐往她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6页 令黎对上兰时的视线,微微一笑?:「解开沃雪身上的禁制稍微花费了一点时间,这才迟到。」 兰时脸色刷地白了。 令黎不疾不徐转头看向斳渊,行礼道:「请斳渊君恕罪。」 斳渊视线扫过兰时与令黎,什么也没说,让令黎回自?己座位坐下?。 枕因谷出?了这样的大?事,也就?只有斳渊不理不问,其?他弟子可做不到不好奇。课间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地竖起耳朵,往令黎那边探听。 最坐不住的自?然是葭月,兴致勃勃地拽着令黎问:「问出?什么了?都问出?什么了?快,快看在我们?往日交情上,给?我透露一点点。」 其?他弟子虽未凑过来,但耳朵顿时都更直了。 令黎视线扫了眼兰时,兰时背对着她。 令黎慢吞吞道:「没问完,刚问到元神离体呢,就?赶着来上学了,剩下?的等我下?学后?再去问。」 葭月失望地「啊」了一声,又讨好地问:「那你下?学后?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下?学后?要先回绛河殿取样东西,不方便带你。」令黎一脸认真?,说得?还真?有那么回事似的,「不过你放心,神君交代我了,让我将沃雪的供词用留影珠记录下?来,之后?会公之于?众的。」 「留影珠?好哇好哇!」葭月开心得?嗷嗷叫。 令黎视线扫过,斜前方,兰时的拳头攥紧,骨节成了惨白的颜色。 下?学后?,令黎独自?回了躺绛河殿。 她倒是没对葭月说谎,这事儿?还真?不方便带别人一起。 即使是她,也莫名心虚,做贼一般避开了香茶与应缇,偷偷摸摸去翻出?了那个尘封的木匣。 那本让人脸红心跳的册子就?在木匣里,她都没好意思打开,整个抱起木匣就?走。 结果在门口处和闻声进来查看的应缇撞了个满怀,木匣「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册子掉出?。 霎时间,里面男女缠绵的画面摊开来,在白日里明晃晃的天光下?,格外有冲击力。 令黎:「……」 第90章 应缇脸上的表情很难用简单的几个词彙来形容, 大体上,羞怯和震惊占了上风,她瞪着地上的册子, 脸刷地通红, 片刻后反应过来, 又勐地转头看向令黎。 可能是因为她见到令黎的第一眼时, 她还?只是一株刚刚化形的小?扶桑, 甚至连衣服都是她帮她穿上的, 所以一直以来,应缇看令黎都总是带着一种长姐视角, 总觉得她还?什么都不懂, 还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 所以陡然间从这么个小姑娘怀里掉出这样一本让人脸红心跳的册子, 她一瞬间有点懵, 短暂的空白之后,各种情绪又立刻争先恐后将她的脑子塞得乱七八糟。 她震惊地看着令黎,嘴巴张了张, 竟是好半晌才出声:「你看这些,神君知?道吗?」 令黎:「……」 应缇可真?是问了个好问题, 她原本才刚压下的尴尬顷刻间就被「神君」两个字悉数拽了回来。 她弯身将东西捡起, 无视上面抵死交缠的男女,面不改色将册子合上。木匣已经?摔碎了, 她直接将册子放进自己的干坤袋。做完这一系列的事, 她才慢吞吞看向应缇:「我没?看, 我只是想带回去?学习学习。」 她说?的倒是实?话?, 只是没?提「神君」将会在这件事中扮演一个和她一起学习的角色而已。 毕竟丹药之后, 她对应缇还?是生了戒心。 她说?完就一脸泰然地离开?。 应缇急急拽住她:「等等,你要?跟谁……」 她想起那事儿就脸颊泛红, 吞吞吐吐问完:「你要?跟谁一起学习?」 令黎:「……」 她怎么就那么会抓重点呢! 见令黎眼神飘忽,应缇更加着急了。虽然令黎总说?自己已经?一万岁了,但在她看来,令黎根本还?没?有长大,什么都不懂,此时又偷看这样的东西,她怕令黎这是懵懵懂懂被男子给骗了。 她其实?也有一瞬间怀疑过,那男子是不是神君,可很快反应过来,以神君对令黎的爱护,他根本就不可能?给她这样的东西。 「那是谁给你的?」应缇问。 应缇身量比令黎高一些,紧紧拽着她不肯罢休的模样,让令黎恍惚间生出错觉,仿佛自己是个做错事被家长教训的孩子。 「没?人给我啊……」令黎有些哭笑不得,「它就一直放在那里?,应该是以前的主人看的。」 应缇皱眉:「这不可能?,绛河殿里?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她说?得太肯定了,以至于令黎下意识好奇:「为什么?」 应缇张了张嘴,却及时忍住了。 她从孟极口中得知?,绛河殿是从前天酒所居的宫殿,天酒殿下是神尊与尊后的女儿,尊后怎会让这样的册子进绛河殿? 但她却不打算将这事告诉令黎。令黎与天酒的容貌本就相似,她担心令黎若是得知?连自己所居的宫殿都是从前天酒的住所,会想多。 「我猜的。」应缇随口道,仍旧紧紧追问那男子是谁,「你还?没?有告诉我,要?与谁一起学习。」 令黎不答反问:「怎么就一定要?与人一起,我自己独自看不行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7页 「胡说?!这双修之事,讲的就是一个男女你情我愿,你一个人有什么乐趣?」 令黎惊奇地看向应缇:「乐趣?这件事会很有乐趣吗?」 应缇:「……」 令黎想到什么,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和孟极双修过了?」 应缇的脸霎时红到耳朵根,望着令黎,无意识地跺了下脚,简直羞得想哭。 令黎立刻懂了,忍不住皱了下眉。 孟极和应缇才在一块儿没?几天吧,怎么就这样了?他之前不是才要?和桃花精成?亲吗,转头就和应缇双修? 再说?孟极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就在天牢那样的地方?跟应缇……他真?的是喜欢应缇吗?还?是只是因为被关在天牢,长日寂寞,刚好应缇每日去?看他,他便将应缇当成?了供他消遣的对象? 但她定然不能?这样说?。 在这段关系里?,应缇本就敏感又自卑,将自己放在了太低太低的位置,而且这也只是她自己主观的想法,她自不能?以自己的臆想去?伤害应缇。 此时,香茶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 「神女。」 香茶笑盈盈走近,手中托盘上放着水晶琉璃盏,里?面盛了大半仙果汁。 前段时日令黎每日吃仙果神草进补,时常过来绛河殿,偶尔会让香茶为她榨仙果汁。 令黎看了眼香茶手中浅青色的汁水,清新鲜亮,灵气?充盈,却没?有接,淡道:「不喝了,你喝吧。」 香茶瞧了瞧一旁应缇,又看向令黎,笑问:「可是应缇惹神女生气?了?」 令黎偏头看着她,没?说?话?。 香茶伸手将琉璃盏端起,含笑送到令黎嘴边,轻声哄道:「好了,神女不必不与她计较,来,喝了这盏仙果汁,消消气?。」 令黎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她,忽然弯唇笑了一声,反问:「同样的错,你以为,我还?会再犯第二次吗?」 香茶脸色微变。 令黎缓缓吐出两个字:「兰时。」 与此同时,坤灵剑骤然出现在她的手中,玄色长剑一挥,剑气?磅礴,便往「香茶」扫去?。 「香茶」神情大变,慌忙后退。 「砰!」 琉璃盏跌碎在地,水晶片四溅。 令黎飞身而起,手中坤灵剑直刺「香茶」命脉。「香茶」连连后退,令黎紧追不捨,坤灵剑几乎贴紧「香茶」的心脏。 「令黎!」 变故陡生,应缇猝不及防。她才刚从令黎那一声「兰时」中回过神来,就见令黎杀气?腾腾,提着坤灵剑便去?杀「香茶」。 「不要?,她是香茶啊!」应缇出声阻止道。 她自然知?道元神离体之术,可兰时此时占了香茶的身体,令黎若是杀兰时,香茶也会无辜死去?。 令黎紧紧盯着兰时,双目冰冷:「那又如何??若不趁着她此时元神受制于香茶的身体,神力低微,将她彻底斩杀,我便再没?有机会杀她!」 令黎的话?仿佛在紧要?关头将兰时给点醒,话?音刚落,便见香茶忽然间昏了过去?,身体从半空跌至地面,而与此同时,一缕轻烟从香茶的身体里?飞出,眨眼间便飞至丈外,眼见就要?逃出绛河殿。 令黎唇角一弯,却没?有追去?,手中坤灵脱手而出,如箭矢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地刺去?。 「啊——」 坤灵刺破轻烟,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吼,几乎响彻整个神域。 坤灵回到令黎的手中,那缕轻烟也彻底不见。 应缇追至令黎身旁:「她逃了。」 令黎看着远处,淡道:「元神已碎,逃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她眼中如覆盖寒霜,应缇忽然想起昨日清晨她忽然出现在绛河殿中时就是这般神情,冰霜之下分明藏着凛凛杀意。 令黎返身,将地上昏迷不醒的香茶扶起。 应缇看着毫髮无损的香茶,想起最?后坤灵迅如闪电斩破兰时的元神,剎那间明白过来,坤灵是神帝开?天闢地之剑,怎么可能?会杀不了区区一个「香茶」?若令黎一开?始果真?有心要?动手,兰时根本跑不了,而香茶,也会跟着兰时一起死。 「你故意那样说?,只是想将她逼出香茶的身体。」应缇看着令黎。 令黎将香茶抱起来:「香茶灵力低微,她在香茶体内,受困于香茶的身体,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拼死离开?,还?有一线生机。」 应缇蹙眉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香茶?」 连她都没?看出来,令黎神力远在她之下,更加不可能?看出。 令黎视线扫过地上的浅青色果汁。 为了将自己身体的温度给竺宴,她平日里?吃的都是最?为燥热的仙果神草,而眼前这盏青果汁,却是寒凉之物。 「不过其实?有没?有这盏仙果汁,都不重要?。我知?道她会来,我来这里?,就是特地等她呢。」 早上在天牢审问沃雪,故意审一半留一半,看似留着未染神女那部分不问,留到晚上,其实?是在给兰时留一个封口的机会。让她以为,她还?有保持清清白白的机会。 而后她又在枕因谷中当众说?起沃雪的封口禁制已解还?有留影珠的事,兰时怕丑事败露,慌乱之下必然狗急跳墙,杀她和沃雪灭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8页 所以沃雪么,此时应当已经?被兰时的人灭口了吧。 她的确是答应要?放了沃雪不错,但谁让兰时快她一步,先将沃雪给杀了呢? 而她故意向葭月泄露自己下学后会来绛河殿,就是为了给兰时一个杀她的机会。 毕竟她住在扶光殿,兰时进不去?。而从枕因谷到扶光殿这一路又总有神兵巡视,不好下手,她总要?主动提供一个地方?,方?便她动手才好。 那就只有在绛河殿了。 其实?绛河殿也不容易,绛河殿有竺宴的结界,兰时无法派人进来杀她,所以只能?自己故技重施,元神离体,借用香茶的身体来给她下毒。 「其实?我也很奇怪,她怎么就会认为,我被她骗过一次,还?会有第二次呢?」令黎困惑地皱了下眉,「不过她还?真?来自寻死路了。」 应缇倒不认为兰时会死。 「她虽然元神被坤灵斩破,但她是羲和长老之女,想来羲和族也有办法为她修补元神。」 「是吗?」令黎莞尔一笑,「那我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呢。」 她抱起香茶的身体,送回房间。 * 令黎离开?绛河殿,便见到迎面而来的玄度。 玄度停在她面前:「办妥了。」 他按照令黎的交代,藏身在枕因谷外,下学后一路跟着兰时。在兰时元神离体后,将一粒丹药餵进她的身体。 令黎:「有劳。」 玄度:「是君上服的丹药吗?」 令黎点头:「嗯,还?剩两粒,一粒给无漾拿去?验查,一粒给她服下。她下的方?寸草露,自该好好尝尝这滋味。」 玄度冷笑:「方?寸草露攻击人最?脆弱的地方?,如今她元神破裂,这痛得痛至元神,绵绵无期了。」 此时,无漾赶至,带来一个消息:「听你的安排,今日放松了守卫,沃雪果然被灭口了。」 令黎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怎么可能?会放了沃雪呢?下毒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如今这两个,一个死,一个生不如死,也不过是让她自己心中痛快了些许,却不能?缓解竺宴痛苦的万一。 令黎快步回到扶光殿,没?有立刻去?见竺宴,而是先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澡。 身体泡在温热的水中,她趴在浴桶上,想到册子里?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浑身雪白的肌肤都烧红了。 想到应缇所说?的「乐趣」,又忍不住心生好奇和期待。 乐趣……是又快乐,又有趣吗? 也不知?道那个册子上有没?有具体描述下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 她泡在水里?东想西想,一不小?心就泡了大半个时辰,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没?有听见应缇在外求见的声音。 令黎离开?绛河殿后,应缇想到那本册子,左思右想,还?是放不下心,生怕她去?和居心不良的男子私会。于是来到扶光殿求见,想看看她回来了没?有。 结果令黎过于专注在一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上,根本没?听见。 应缇心中叫糟,以为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眼前已经?浮现出令黎被骗身骗心的悲惨画面。她心中一慌,连忙隔着门?求见竺宴。 「神君,应缇有事禀报,事关令黎安危!」 片刻后,扶光殿结界打开?。 等令黎出浴,应缇已经?离开?,她全然不知?就在这短短时间内,自己偷看少儿不宜画本的事情已经?被竺宴知?道了。 第91章 她一开始其实也没想瞒着, 毕竟她原本的打算就是要跟竺宴一起看,一起学习。 双修是两个人的?事?,学习自然也应该是两个人的?事?。 可是等她抱着她的宝贝画本走到院子里?, 又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 她忽然有点担心竺宴会不好意思诶。 她自?己只?是瞥了那么一眼都脸红心跳成那样了, 推己及人, 竺宴定是也要害羞的?呀! 坏事?就坏事?在, 竺宴性格那么傲娇, 一害羞就喜欢口是心非。万一到时?他一害羞, 明明心里?想和她双修也要嘴硬拒绝怎么办? 令黎心中顿时?警惕。 不不不,不行, 她必不能给他这个口是心非的?机会! 当?机立断返身回?房。 还?是不要让他一起学习了, 她还?是先?自?己学会了再?去教他吧!不动声色循序渐进春风化雨那种! 黑幕沉坠, 月亮缓缓挂上树梢。烛光从令黎房间的?窗户透出, 晕出一片暧昧的?昏黄。 令黎做贼一般趴在床上,偷偷翻看那本图册。 一颗心在嗓子眼儿蹦跶,脸上的?热度能烤熟好?几个鸡蛋。 等她翻完的?时?候, 整个人唿吸急促,眼中水光潋滟, 连身上都起了一层薄汗。 她的?天!好?刺激! 一想到等会儿她要引诱竺宴这样那样……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不行, 她要先?洗个澡冷静冷静,否则很可能还?没怎么竺宴, 自?己人就没了! 令黎立刻以灵力引来温泉, 「噗通」一声跳进浴桶。 她这一番折腾, 等她再?次收拾好?, 来到竺宴房前, 已经是深夜。 月亮到了中天,虽然还?未至满月, 可是今夜天气很好?,还?有满天繁星。星幕低垂,有种空阔的?宁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9页 令黎到了竺宴门前,又徘徊起来。 要先?敲下门吗?还?是不用了? 不用了吧,她之前每夜过来给他暖床也没有敲门,都是直接推门而进,今日忽然客气起来,总有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但是今夜跟以前不同啊!以前就只?是盖被子纯纯睡觉,今夜,今夜他们要,要那什么的?啊…… 令黎一向自?诩比竺宴大气,此刻竟在这样的?细枝末节上举棋不定,将自?己折腾得惨。 将竺宴折腾得更惨。 自?应缇来后,大半个晚上,他就没能凝过神,好?好?闭个关,结果险些将自?己闭得走火入魔。 他也是没想到,那本坏事?的?图册竟然跟她如此有缘,也不知道一万年前她究竟是从哪儿弄来的?,辗转过了这么长?时?间,竟然又回?到她手里?! 他明明记得自?己当?初将天酒的?东西全部封存在绛河殿中,她到底是怎么翻出来的?! 应缇说她在偷看,她想干嘛? 其实都不用猜她想干嘛,毕竟她昨夜就已经直白地邀请他双修了。 他如今不能与她双修,本应好?生想想该怎么义正言辞拒绝她,结果神思?根本不受他控制,总是飘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去。 一会儿想一万年前的?事?,一会儿又想那本图册,大部分时?间却?在想她。 想她偷看时?是怎样一副模样,想她如果被拒绝了会不会觉得难堪,又想她……怎么还?不来? 就这么不知不觉间,他早已从思?索怎么拒绝她,变成了焦灼地等待她来。 结果她都走到门口了,又不进来了! 竺宴简直被她气得不轻。 「进来。」 竺宴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冷冰冰的?,却?终结了令黎的?纠结,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竺宴坐在床上打坐,凤眸轻抬,往她看来。 令黎还?躲在门后,只?探进半个身子看他。外面天色昏昧,她的?眼睛很亮,唇角讨好?地咧得老高,一看就不怀好?意。 她迟迟不进来,竺宴没好?气问:「你做了什么?一脸做贼心虚。」 令黎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么明显吗? 不行黎黎,你不能胆小啊!竺宴已经够傲娇了,你要是再?胆小,这双修就遥遥无期了,你要勇敢一点! 她轻咳一声,站直身子,一脸坦荡地进门。 竺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本意是等她走近了,他好?一本正经给她安排个功课,在她将那本要命的?图册拿出来以前先?将她打发?回?去。却?万万没料到,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径直走来,然后毫不犹豫蹬了鞋子,爬到他的?床上。 竺宴:「……」 她刚刚那些扭捏是故意做出来迷惑他的?吧? 她挨在他身边跪着,身子前倾,像宠物一样巴巴看着他的?眼睛。 竺宴皱眉:「你……」先?下去。 刚开口,她同时?出声:「你今日还?喜欢我吗?」 嗓音轻轻的?、软乎乎的?,竺宴在心中叫了声要命,原本要说的?话顷刻间忘了个干净,丢盔弃甲一般沦陷在她那一双眼睛里?。 水汪汪的?,像刚刚被水洗过,明亮清澈,又小心翼翼,爱意却?那样明媚,藏都藏不住。 原本积攒了大半个晚上的?风骨剎那间荡然无存,竺宴点头。 「嗯。」 令黎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便主动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视线落在他的?唇上,又立刻毫不犹豫亲上去。 唇上温软的?触感传来,猝不及防间直达他的?灵魂,竺宴的?身体一僵,下意识抬手握紧她的?手臂,不知是拒还?是迎。 令黎睁开眼,烛光将水眸映得迷离:「你不是说喜欢我吗,喜欢我为什么都不亲我呢?」 竺宴直直看着她。 他怎会不想亲她?许多次她夜里?睡着了,他就那样直直看着她,任欲望和道德撕扯,最终道德占了上风。 她还?不喜欢他,他便不可以对她轻薄。 但如今她已经喜欢他了,甚至这样看着他…… 凸起的?喉结克制不住地滚了滚,下一刻,他的?手臂下滑,用力搂紧她的?腰。 男人的?吻冰凉却?强势,压下来的?剎那,令黎脑子里?仿佛有烟花炸开,灵魂随之战慄。 她无意识地闭上眼,修长?的?脖颈仰起,绷成了一条流畅的?弧线,白得晃眼,一路隐没进微微敞开的?胸口。 风吹过,天上云层飘来,宛如薄薄轻纱,将一轮皎月半遮半掩。 男女纠缠的?影子映在窗棂,有略显急促的?喘息声从房中传出。 男人的?吻和她不同。 她再?怎么勇敢,都感觉只?是小打小闹,他的?吻却?如疾风骤雨。她的?身子如被抽了骨头,灵魂又仿佛在一片水泽中起起伏伏,不上不下,只?能紧紧抱着他坚硬的?身体。 布料顺着她白腻的?肌肤往下滑,两条藕臂暴露在空气中,白得晃眼。她紧紧攀着他的?脖子,圆润的?指甲盖因为紧张,也绷成了嫩嫩的?粉色。 疾风骤雨却?忽然停了下来,渐渐地,重新变回?温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0页 令黎轻轻睁开眼。 竺宴还?在一下下轻啄她的?唇,眼底却?有克制。 她主动捧起他的?脸,又缠绵地吻了上去。 很快,两人又再?次吻得难捨难分。 令黎已经想起自?己来做什么的?。刚才他吻得太兇了,她完全被他掌控了节奏,竟忘记了她才是那个看完整本画册的?人,应该是她主动一点的?。 她手下用力,将竺宴推倒在了床上。 情到浓时?,竺宴甚至没有注意到。他躺在床上,令黎趴在他身上,他一条手臂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摩挲着她的?后颈,仍旧动情地吻着她。 直到令黎的?手一路从他的?胸膛滑到腰上,扯开他的?腰带…… 竺宴勐地清醒过来。 他按住她的?手,眼中的?情.欲剎那间褪了大半。 饶是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按照一万年前的?流程,她应该是先?拿出那本画册要求与他共同学习才是。而在他原本的?打算里?,他也是准备放纵到在这里?再?停下。 怎么跟一万年前不同了? 「你的?……」他的?嗓音低沉喑哑,轻咳一声,「你的?画册呢?」 令黎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有画册?」 「应缇来过。」 令黎:「……」 应缇自?己每日去跟孟极双修,却?向竺宴告她的?状,太不讲武德了吧!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勇敢一点了,令黎也不隐瞒,大方坦白:「是有一本画册,我看你不懂怎么双修,原打算和你一起看,一起学习学习。」 竺宴:「……」 她到底是哪里?看出来他不懂的?! 「不过我后来又改变主意了。」令黎压在他身上,几乎被他整个揽在怀里?,她微微撑起身子,指尖摩挲过他的?脸,大气道,「你这么容易害羞,还?是不要为难你了,我自?己已经看完了,理论上我都学会了,我可以教你。」 竺宴:「……」 不用你教了,谢谢! 竺宴毫不留情将她从自?己身上拉下来,低头整理身上被她扯得凌乱不堪的?衣服。令黎身上的?衣服倒是比他整齐许多,他的?放纵一直都是带着克制的?,不像她,完全不知天高地厚。 令黎就跪坐在他身边,不解地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为什么? 他不想要她吗? 她就很想要他,因为好?喜欢好?喜欢他。那他不想,是还?不够喜欢她吗? 大约是她的?眼神太认真太纯粹,竺宴捨不得伤害她,轻嘆一声,告诉她实话:「方寸草露十分厉害,我受的?伤比你想像的?重,若是此时?与你双修,你会受不住我身体里?的?寒气。」 令黎歪着脑袋看他,在判断他有没有骗她。 竺宴哭笑不得,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他自?己身体虽然极寒,但他到底是神君,还?是能正确判断她身体的?温度。 按理说她与他那样一番缠绵,此时?正应该浑身燥热不堪才是,可是她身上冰凉。 「冷吗?」他问。 令黎这才察觉,是有点冷。 以往他们抱在一起睡觉,她总是能将自?己身体的?温度给他,并不会被他冻冷。今夜他们温存这样长?的?时?间,他非但没有变暖和,反而将她也冻冷了。 她这才意识到方寸草露的?霸道,心里?霎时?更加内疚。 他那样相?信她,才会连看都不看就吃了她给的?东西,但她却?没有保护好?他,被兰时?沃雪趁虚而入。 若不是她给他吃,以他的?神力,谁还?能给他下毒? 「对不起……」她轻轻抱住他,「我帮你好?不好??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帮你?」 竺宴揽过她的?腰,柔声道:「你帮不了我,只?能我自?己好?起来。」 令黎仰头:「你骗我……你都没有火精了,还?能怎么自?己好?起来?」 竺宴震惊。 为了六界安定,他没有火精这事?,天上地下也无人知晓。 「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我猜的?,也没有告诉别人。」 令黎:「我以前就觉得奇怪,典籍中说,火精是天地间正气和温暖的?始源,为天下带来光明和温暖,可你的?身体却?一直冰冷。这次你又被方寸草露所伤……你看这天地之间,什么样的?露水遇见朝阳不会消失?火精便如朝阳,然而方寸草露却?没有消失,那只?能说明,没有朝阳了。竺宴,你没有火精了。」 令黎仰头:「你的?火精去了哪里??」 竺宴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半晌,哑声道:「弄丢了。」 弄丢这个答案是令黎始料未及的?,她震惊不已:「那是你血脉里?的?东西,也会弄丢吗?丢在哪里?了?你都没发?现?吗?没道理啊,神族丢个法?器都有感应,更何况火精,那可是你血脉中与生俱来的?,你都不知道它去哪儿了吗?」 「嗯,不知道。」竺宴斩钉截铁。 令黎:「……」 就,很离谱。 竺宴不想她执着于火精,扯开话题:「放心,没有火精我只?是会好?得慢一些,但我身负创世血脉,总会好?起来。」 令黎仰脸望着他:「好?起来的?意思?是就可以与我双修了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1页 竺宴一噎,不自?在转开目光,轻声应道:「嗯。」 令黎又问:「那慢一些是多久?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 竺宴:「……」真的?是不好?煳弄啊。 「快则数年。」他含煳道。 令黎听见数年已经不想接受了,但还?是执着地继续问下去:「那慢则呢?」 竺宴:「百年。」 令黎:「……」 * 时?间太久,令黎不接受,决定自?己想办法?。 第二日起就疯狂给自?己进补,狂吃各种燥热的?仙果神草,试图让自?己身体的?温度更高。 沃雪死去,兰时?重伤,在神域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波。然而神君闭关,闭门不出,神族再?有不满,也只?能先?拖着。 可惜他们不知道,竺宴闭门不出,却?有人夜夜在他房中进出自?如。 令黎借着那些极燥的?仙果神草修炼,激进是真的?,但竟还?真有些用,虽然不多。不过这让她莫名自?信起来,总觉得自?己是可以帮到竺宴缓解痛苦的?。 她每天夜里?都宿在竺宴房中,竺宴修炼,她也要一起修炼,说是陪他,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会有人先?忍不住,于是大多数时?间就都消磨在了耳鬓厮磨里?。 令黎多少是有些得寸进尺的?,竺宴不让双修,她就一点点试探。理论上,只?要她足够体热,她就不会被竺宴的?寒气伤到,还?能帮助他。但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程度,只?能一次比一次更进一步。 竺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一整个节节败退,最后索性直接躺平了。只?要她不找死,他都随便她了。 令黎将他推倒在身下,嫩葱般的?手指扯开他的?腰带,男人精壮的?身体露出。 他一身肤色冷白,肌理却?紧绷有力。宽肩窄腰,八块腹肌块垒分明,像平铺的?鹅卵石,触手冷硬。腹部两侧,两条人鱼线清晰,像漂亮的?鱼尾一样,往下……令黎仍是有些不好?意思?看,红着脸转开了视线。 她俯身温柔地亲吻他,从他的?唇、到他的?下巴、他的?喉结、然后是锁骨,一路往下……最后停留在他的?左胸处。 他左胸心脏的?地方有一个伤疤。 不大,色泽却?有些奇怪,感觉像很久以前的?旧伤,却?至今没有好?,于是看起来又有些像新伤。 她心疼地亲吻那里?,流连不去。 「这个伤怎么来的??」她轻喃,「疼吗?」 是什么样的?伤会落在这么要命的?地方,他当?时?伤得可重? 她长?发?如瀑,浓密的?头髮?披散着,将雪白的?身体半遮半掩。 竺宴喉结滚动,手指穿过她滑腻的?长?发?,却?只?是云淡风轻道:「忘了。」 令黎:「?」 这都能忘?简直跟他说不知道火精去哪儿了一样离谱。 令黎正想反驳,却?忽然感觉鼻间凉凉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她伸手抹了一把,低头一看,顿时?整个人就裂开了。 她流鼻血了。 令黎:「……」 她她她竟然对着竺宴的?身体流鼻血了! 第92章 竺宴慌忙起身?。 她?浑身?肌肤白腻, 那两条鲜血便格外刺眼,想?到她?为何这样,他心?中隐痛, 慌忙扶过她?的身?子, 情急之下低斥:「以后不许再乱吃那些极燥的仙果神草了!」 说着同时, 便要以神力为她止血。 然而他刚一运转神力, 心脏的地方便似有万虫撕咬, 寒冷立刻蔓延全身?。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僵硬, 神力也没能及时使出。 令黎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她?仰着头止血, 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丢脸里面。 她?竟然对着竺宴裸.露的身?体流鼻血, 她?都?这样不矜持了, 竺宴不愿意与她?双修都?算了, 竟然还斥责她?。 丢脸加上尴尬,她?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没脸直视他,用?力将他推开, 便?下了床。 剥落在地的衣裳随着她?跑出去的脚步,自动穿回到她?的身?上。 「砰!」 眨眼间, 她?人已经消失在了房间之外。 竺宴:「……」 * 自那一夜过后, 令黎一连几日都?没有?再?去见竺宴。 既是觉得丢脸,竟然对着他的身?体流鼻血, 也是有?一点委屈在里面。 她?都?这样不要脸面地贴上去了, 他都?不肯与她?双修, 竟然还说她?。 以为她?很愿意吃那些仙果神草吗? 她?就是原本一开始再?喜欢吃, 也经不住每天这种吃法?, 她?都?已经吃伤了。 可她?没有?别的办法?啊! 就这么几日不见,令黎的心?情从一开始的丢脸尴尬, 渐渐变成了委屈生气。 每日一大早去蓝因谷上学,下学回来也再?不去看?他。 就让他清心?寡慾闭他的关?好了,她?不去打扰他他最开心?了! 蓝因谷中忽然间同时少?了两名弟子,气氛一开始十分微妙,众人看?令黎的眼神都?有?些欲言又止。但随着时间过去,淡忘加上习惯,学塾内氛围又逐渐恢復如常。 有?些事一旦模煳过去,气氛自然和谐不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2页 然而这样的和谐就如同风起云涌时的海面,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早已暗潮涌动。羲和族对兰时寄予厚望,至今还没有?动作,一来是神君闭关?,二来是他们还没有?发?现。等他们发?现兰时的元神怎么也修补不好,他们便?会反扑了。 这一日来的比令黎预期的快。 这日下学后,令黎与葭月、暮商一同离开,暮商是如今的碧落少?君,得知令黎近来酷爱吃仙果,邀她?去家中做客。 「下界的章莪山仙果最是丰盛,前两日章峩仙尊送来许多仙果,好吃极了。黎黎,你要同我回家尝一尝吗?」 令黎如今一听?仙果两个字就难受得慌,条件反射就摆手拒绝,然而对上暮商殷殷期待的眼眸,又顿住。 少?年人生得唇红齿白,模样俊俏又带着一丝青涩气,夸起仙果来一双眼睛都?亮了,像光照了进去。 他必然是对他们家的仙果格外有?信心?吧,令黎想?。甚至还举一反三地类比了一下,觉得大约类似于她?哪日终于开花了,邀请他们去扶光殿赏花吧。 那若是拒绝,那多伤感情啊。 于是她?硬生生忍下了胃里那阵腻味,艰难地点了下头。 暮商大喜。 却听?令黎随即道:「那好吧,你明日帮我带点儿过来,我就不去你家了,太远了,飞着累。」 暮商:「……」 葭月在一旁哈哈大笑?:「笑?死了!黎黎你果然是块木头!他哪里是想?你吃他的果子,他是想?带你回家见父母啊!」 令黎:「?」嗯? 「见什么父母?」令黎一头雾水看?向暮商。 少?年眼神闪烁,白净的脸不自在泛红,一时竟有?些吞吞吐吐。 反倒是葭月兴致勃勃。她?最喜欢观察神域里这点儿事了,谁喜欢谁,谁又喜欢谁,她?心?中门清儿,全都?没逃过她?的眼睛!一个都?逃不过! 葭月兴奋地盯着令黎,滔滔不绝:「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无漾喜欢神君,神君喜欢斳渊,沃雪喜欢斳渊,兰时喜欢神君,所以兰时和无漾是情敌,神君和沃雪是情敌!」 令黎:「……」 葭月笑?嘻嘻,故意卖关?子:「今日又多了一对,黎黎,你猜是谁跟谁?」 令黎:「……」 她?的天!葭月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一脸自信胡说八道的! 如果不是亲身?经歷过那些不可描述的夜,还有?那至今令她?难堪的鼻血,她?真的就信了葭月的邪! 令黎心?累地扯了扯嘴角:「你传这些小道消息,你有?问过当事人的意见吗?」 「当事人?」葭月眼珠子一转,「你等着,我这就帮你问问!」 葭月看?向暮商:「暮商,听?说你族中最近要给你订亲,你是不是想?黎……」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清冷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将葭月的话打断。 三人回头,只见斳渊缓缓走来,一身?白衣,缓带轻飘,忙恭恭敬敬行礼。 「斳渊君。」 葭月正上头呢,稍微被打断一下完全影响不了她?的发?挥,行完礼立刻捡起来继续说:「回斳渊君,咱们正说暮商想?要……」 话刚起头,却见斳渊忽然皱眉,浑身?气息顿冷,葭月一愣,便?见斳渊忽然出手,将令黎拉至自己身?后。 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一道凛然剑气从身?旁扫过,下一瞬,她?和暮商就双双被扫出去老远。 剑气落下的地方,正是令黎原本所站之处。 幸而斳渊及时将令黎护在身?后,抬掌挡住了那势如破竹的一剑。 剎那间,两道精纯的白光在空中相遇,如针锋对麦芒。 斳渊强势,掌下神力运转,那剑气顷刻间消弭,变回一把普通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眼前凭空出现一名妇人。 那妇人也同斳渊一般,一身?霜白衣衫,缓带轻飘,模样美丽,神态高贵,想?在神族之中地位定然不低。脸色却铁青,眼神杀气腾腾,分明是怒极之下头脑一热冲过来。 被斳渊阻拦,妇人勉强行礼:「拜见斳渊君。」 「星澜长老,你要做什么?」斳渊站在令黎身?前,冷声问。 这妇人正是兰时的母亲,羲和长老之一,星澜。 兰时重伤多时,元神一直无法?修补,只能每日受尽折磨。她?身?为母亲,虽素日对兰时严厉,但眼见她?受苦,却也恨不得以身?相待,却不知因由。连日来,族中长老联合神神医多番查探,方才查出究竟——竟是被人下了方寸草露! 方寸草露生在魔草方寸之上,虽不带魔气,却攻击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得知是令黎,她?顿时怒极,提剑便?杀来。 「回斳渊君,诛魔。」星澜提起剑,剑锋凛凛指向令黎,「此女本是下界精怪,被神君偏私带上神域,非但不知感恩,一心?向道,好生修炼,反而尽走歪门邪道。她?私藏魔草方寸,先以方寸草露毒害我儿,后又以坤灵剑斩我儿元神,让她?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只能每日受尽折磨,痛不欲生!」 「扶桑精,你好歹毒的心?肠!」星澜手中剑直发?抖。 斳渊皱眉:「你有?证据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3页 「能有?什么证据!我一早还不知方寸草露的事,只知兰时是被坤灵所伤,因此去扶桑殿外求见神君,原想?请神君主持公道,可神君只称闭关?,一切等他出关?之后再?说,偏袒与拖延之意再?明显不过!好!神君不主持公道,我做母亲的主持公道!我这就将你带回羲和,让你向我儿磕头赔罪,再?为她?赔命!」 斳渊沉着脸。 令黎却低头一笑?:「你这样主持公道,问过公道的意思吗?你猜公道若是有?灵性,知道自己从你嘴里出来是这副德行,会不会因此而蒙羞?」 星澜冷笑?:「早听?说你这扶桑精巧舌如簧,在蓝因谷中便?与我儿多生龃龉。好,你若不服我,那便?让我族长老一起来评个公道,让斳渊君来评个公道!」 令黎好笑?道:「都?『你族』了,还『公道』呢?」 星澜被激,怒道:「那我现在便?杀了你!」 葭月和暮商两个连忙护在令黎身?前。 腼腆的少?年站在最前面,身?形瘦高笔直,凛然冷道:「星澜长老,神君尚在,三大神族尚在,这神域还没有?轮到你羲和一族说了算!」 妇人气急,抬手指道:「你们……你们一个是碧落之后,一个是青丘之后,身?为神族子女,竟……」 令黎不待她?说完,忽然打断道:「我同意。」 众人一愣,齐齐看?向她?。 令黎站出来,淡道:「去漱阳宫,当众审问。若证实我有?罪,将我打入天牢或是当场诛杀,我都?可以。」 暮商与斳渊震惊地看?着她?,葭月低声吼道:「你疯了吗?」 星澜冷笑?:「天真扶桑,可笑?不自量。你以为去了漱阳宫,神君还能偏袒你吗?你可知漱阳宫是什么地方?那是从前创世神尊的宫殿,神尊公平地爱每一个苍生,最后还为了苍生而死。他的威严与公正不容亵渎,便?是神君,也不敢在漱阳宫中公然偏袒你!」 令黎静静看?着她?,倏地莞尔一笑?:「你既笃定神君一定会偏袒我,那便?不叫神君了,只叫上三大神族的族长吧。」 星澜皱眉,警惕地盯着她?:「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三大族长焉有?空来理你?」 「有?空!有?空!」葭月忙道,「我这就回去请无漾!」 暮商道:「我也回去请我父亲!」 * 漱阳宫中,上位空悬。 殿中,三大神族的族长聚齐,羲和斳渊,碧落应川,青丘无漾。 羲和族的其他长老也到齐了。 神族站在一处,最前面,是兰时的母亲星澜。 他们的对面是令黎,独自一人面对着所有?人,身?形瘦削却不怯懦,容貌姣好却不软弱。 远处,玄度倚剑而立。 星澜率先开口,嗓音冰冷有?声:「令黎,你与兰时在蓝因谷中是否不合,多次发?生龃龉?」 葭月站在无漾身?后,闻言皱眉。 这是要从动机入手开始审。 先提令黎与兰时不合,证明她?有?害人动机,后面定罪就水到渠成了。 令黎没吱声,默默数了数在场众人,见该来的都?来了,这才道:「切入点隔了十万八千里远,这得审到什么时候?也不必来动机论?了,我直接给你们看?证据吧。」 众人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这刚化形的扶桑,从一开始就不紧不慢,更像是有?备而来,故意等着羲和发?作,趁机把三大神族聚在一起。 果然,下一瞬,只见她?忽然取出一颗留影珠,往空中一抛。 留影珠到了众人视线上方,虚空中变大,空旷的绛河殿出现在里面。 留影珠中画面流转,很快,一名宫娥提着花壶出现在花园中。 星澜冷道:「你给我们看?个宫娥是什么意思?」 令黎:「别急,往下看?。」 这宫娥正是香茶,她?给园中草木浇水,一面浇水,一面自言自语:「怎么你们开花就那么容易呢?」 这时,画面外传来扣门声,香茶连忙放下花壶,前去应门。 然而拉开殿门,外面却空空如也,香茶狐疑地「咦」了一声,正要重新关?上殿门,忽然间,只见她?身?体一僵。再?睁开眼,眼神肉眼可见的变了。 在场皆是神族修为至高的族长长老,一眼就看?出了名堂。 斳渊蹙眉:「夺舍。」 令黎:「不错,正是夺舍。」 被夺舍的香茶木然地关?上殿门,径直走向厨房,取出几颗仙果,以神力榨成汁水,盛入水晶琉璃盏中。 浅青色的仙果汁液,灵气充盈。此时,「香茶」翻掌,一枚白净小瓷瓶出现在她?掌中,她?将小瓷瓶倾倒向琉璃盏。 一滴露珠进了仙果汁。 那露珠透亮晶莹,瞧着与寻常露珠别无二致,然而随着浅浅一滴水声响起,露珠进了仙果汁液,原本灵气充盈的浅青色果汁之上立刻瀰漫出一层混沌的黑色雾气。 众人脸色顿变,不知是谁低唿一声:「是方寸草露!」 星澜攥紧手心?,一道白光勐地击向空中的留影珠,就要将它?击碎。 斜地里,荧惑剑骤然飞来。 玄度早有?准备。 两把神剑在空中相击,发?出金石激鸣之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4页 「星澜长老,你想?做什么,你要当众毁灭证据吗?」暮商站在父亲身?后,高声喊道。 碧落族长应川回头看?了他一眼,少?年没再?说话,攥紧拳头,憋着一口气。 「快看?!她?出来了!」葭月喊道。 此时,留影珠中,「香茶」被令黎所激,一缕轻烟飞离香茶的身?体。 众人闻声看?去,正正见到坤灵自令黎手中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破兰时的元神。 留影珠内随即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痛嚎。 ——正是兰时的声音! 第93章 「是兰时!」葭月与暮商异口同声喊出。 事实上, 不必他们喊,大家都认出来了。 星澜后牙槽咬紧,死?死?盯着?令黎, 令黎清清淡淡迎视着她。 她等这一日已经多时, 方寸草露的事还没完, 她?怎会算了? 不是说方寸草一万年前已经被烧尽了吗, 那如今的露珠又是从哪里来的?神族中是谁在偷藏方寸草?他们想做什么?想对付谁?又或是, 又想效仿万年前, 扰乱六界,让众生都不得安宁? 竺宴如今伤重分身乏术, 她?又不能?泄露他受伤之?事, 那便只有让别人来查。 她?偷偷藏起了留影珠, 又一直秘而不发, 就是在等羲和长老来找她?报仇,好让她?将三大?神族全都聚齐在漱阳宫,亲眼目睹一切。 万年前, 因为方寸草,神族混战, 三大?神族无不折损, 他们都吃过?方寸草的大?亏,此时发现方寸草再次现世, 还是出自?势力最庞大?的羲和族, 其他神族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令黎想, 既然?她?不能?查, 竺宴不能?查, 那便倾尽各族之?力大?家一起去?查吧,查个清清楚楚, 这事才算完。 碧落与青丘立刻不动声色与羲和族分离开,楚河汉界对立。 「斳渊君,羲和族私养方寸草,你们想干什么?」碧落族长应川沉声质问。 无漾手中摺扇收敛,也看着?斳渊。 斳渊却是看向令黎,神情不明:「为何不先?来报我?汤谷是羲和神域,你可?知,你我本是同族,这六界之?中任谁与羲和对立,都不该是你。」 此事令黎本是理直气壮,然?而对上斳渊那双眼睛,她?却仿佛被慑住,一时结舌。 应川冷笑?:「告诉你,你好提前按下?吗?」 斳渊负手而立,淡道:「此事我也是今日才知,请应川君与无漾君放心,我自?会彻查,给诸位一个交代。」 斳渊应付碧落与青丘,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星澜一掌击碎了空中的留影珠,同时拔剑刺向令黎。 玄度早有准备,立刻提剑迎上。星澜却忽然?诡异地笑?了,她?以神力操纵着?剑,身体却变回原身。 漱阳宫中,金色的凤凰翎羽夺目,在空中引颈长啸一声:「大?胆扶桑,你本是我族家僕,却先?害同族,后伪造留影珠,构陷主君,今日我便以羲和长老身份,清理门户!」 声落,赤红烈焰从凤凰口中喷出,径直喷向令黎。 扶桑本不畏水火刀剑,但星澜说得没错,扶桑生于汤谷,汤谷是羲和神域,扶桑便算其家僕,天?生惧怕凤凰真火,甚至可?被烧至灰飞烟灭。 令黎一震,万万没想道星澜竟敢在漱阳宫、当着?斳渊、当着?其他神族,杀她?灭口,慌忙飞身后退 。 然?而羲和长老的凤凰真火如迅雷闪电,甚至斳渊回过?身来慌忙阻止都来不及,只能?脱口喊道:「住手!」 「令黎小?心!」 「黎黎小?心!」 大?殿之?中剎那间乱作一团,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令黎怎么可?能?会是星澜的对手? 熊熊火焰直面扑来,眼见就要将她?完全吞噬,漱阳宫上方忽然?传来一道气势雄浑的龙啸:「大?胆星澜,你当本君死?了吗!」 声还未落,青衣墨发的神君凭空出现,挡在令黎身前。 原本势不可?挡扑向令黎的凤凰烈火遇见竺宴,自?动消失,与此同时,竺宴出手,翱翔在上空的金色凤凰竟在顷刻之?间消失,却也没有变回人形,只剩下?一颗内丹漂浮在半空,气息黯淡无光。 其他神族顿时神情大?变。 他们一向知道竺宴神力强大?,睥睨六界,否则万年前赤虚族手握方寸草,吸尽众神神力,一路势不可?挡,也不可?能?最终败于竺宴之?手,被他灭族。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他竟已强大?到这等地步。 羲和是最强大?的神族,星澜是羲和族长老,神力高深莫测,竺宴竟能?在瞬息之?间将她?打得只剩下?一枚内丹。 竺宴神色冷峻,双眸微眯:「敢在漱阳宫杀戮,死?!」 说罢便要捏碎空中那颗早已暗淡无光的凤凰内丹。 「殿下?手下?留情!」 空中又一只金色凤凰飞来,拼死?将星澜的内丹护在怀中,自?己却代她?承受了竺宴的神力,被重重打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凤凰变回人形,是一名与星澜神似的妇人。 妇人趴在地上,嘴角还挂着?鲜血,转头直直看向令黎:「殿下?,饶我妹妹一命吧,她?已被褫夺了神力,就让我送她?下?凡转世可?好?」 令黎一脸茫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5页 她?还未从星澜忽然?就要与她?鱼死?网破的惊惧中回过?神来,就有竺宴忽然?出现,然?后又出现了一只凤凰,一出现就往她?看来。 她?是不是眼睛不好?本意是想看竺宴,却因为目光无法聚焦,看到了她?的身上? 竺宴冷道:「星回,你跟在尊后身边数十万年,应当比谁都清楚,星澜今日所犯之?罪罪无可?恕,你哪里来的脸面替她?求情?」 竺宴淡淡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斳渊:「你可?见斳渊君说什么了吗?」 「是,星回从前伺候尊后娘娘,今日星澜犯下?死?罪,我本是最不该开口求情那个,可?星澜与我一母同胞,我无法眼睁睁看她?灰飞烟灭,若神君执意降罪,星回愿代妹受死?。」 星回说话时,目光仍旧忍不住频频往令黎看去?。 虽然?她?们姐妹模样神似,可?目光大?不相同,令黎只觉星回的目光温和眷恋,仿佛在看一个失散多年的孩子,让她?心中莫名觉得柔软。 竺宴居高临下?看着?星回,神情难辨,半晌淡道:「本君不杀无辜,却也不会姑息养奸。」 他看向在场众人:「方寸草再次现世之?事,本君便交由三位族长彻查。若证实与星澜无关,本君可?饶她?杀戮之?罪,让她?下?凡转世,留她?一线生机。若证实与星澜祸乱众生,绝不姑息!」 三大?族长应声道:「是,神君!」 星回垂泪:「谢神君手下?开恩!」 * 「那个星回是谁啊?」 回扶光殿的路上,令黎脑中仍旧挥之?不去?星回看她?的眼神,太熟悉了。按理说,她?们应该是仇人才对,可?是星回看她?的目光反倒像是亲人。 她?想不通,困惑地问竺宴:「她?很厉害吗?为什么连你都要给她?面子?」 除了枕因谷那件事,令黎还从没有见过?竺宴改变主意。神族惧怕他是有原因的,他强大?且冷血,不近人情,行事随心所欲不说,而且一旦做了决定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谁说都没用。 但他竟当众给了星回颜面。 明明星回出现前,竺宴还怒气滔天?,一定要星澜死?,甚至不惜在漱阳宫中当着?众神族大?开杀戒。 「是因为她?从前伺候过?尊后吗?所以你给她?个面子。」令黎问。 「不是。」竺宴看向她?,情绪不明,「是因为,我曾欠她?一个人情。」 一万年前,天?酒灰飞烟灭,尊后的凤翎及时留住了她?一缕残魂,然?而那缕残魂太脆弱了,既无法转世,也因为凤凰真火太过?炽烈,无法托生在其他生灵之?中。眼见凤翎中的残魂一日比一日孱弱,就要留不住消散在天?地间,是星回告诉她?,神尊的创世血脉削弱了羲和族的凤凰血脉,天?酒的凤凰真火远不如其他凤凰那般精纯霸道,所以她?年少时一直变不回原身,也因此,可?以将她?养在汤谷的扶桑木中。 竺宴没有与她?说这些,令黎也自?觉地没有多问,「哦」了一声。 沉默片刻,又想起来:「你怎么忽然?出来了?身体好了吗?」 她?说着?就踮起脚尖,用手去?贴他的脸。 触手还是刺骨的冷。 没有好。 竺宴看着?她?,没说话。 很奇怪,令黎本是块木头,凡事总要跟她?说得明明白白她?才会懂,然?而此刻竺宴并没有回答她?,她?却也剎那间懂得了一切。 她?收回手,沉默地往扶光殿走,不再说话。 回去?后,她?也没有理会竺宴。迳自?回房,四肢打开,呈「大?」字躺在自?己床上。 竺宴生死?关头挡在她?身前,而且是为了救她?强行出的关,她?心里是感动的,可?是想起流鼻血的事,她?还是不开心。 她?以前从来不会因为丢脸而不开心,毕竟细算起来,她?丢脸的次数太多了,若每次都不开心,那她?也不用活了。 可?是这次她?就是耿耿于怀,连竺宴救她?都不能?让她?重新厚起脸皮。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所以躺在床上思索。 但可?能?木头就是木头吧,思索到半夜也没思索出结果,反而把自?己弄得辗转难眠。 她?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外面忽然?传来竺宴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她?勐地坐起来。 她?抱着?被子,盯着?房门,没说话。 竺宴推门,月光洒进一地银辉,又在他高大?的身躯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他在她?的目光中泰然?地关门,而后返身走到她?的床前,又如同她?上次一般,十分自?然?地脱了鞋子,在她?身边躺下?。 令黎:「……」 她?反倒成了手足无措那个,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躺下?。 她?最后还是躺下?了,在他身边,却再也没有主动去?抱他。 「你怎么来了?」她?轻声问。 她?听见竺宴轻嘆了一声:「你已经六日不曾来找我了。」 令黎心里正想说反正你也不期待看到我,原本平躺在她?身侧的身躯忽然?覆过?来,她?惊了一跳,呆呆与身上的人四目相对。 昏暗的光线中,那双琉璃色的凤眸格外清澈,仿佛有无边月色落进去?,温柔又纯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6页 她?听见他哑声问:「你是不是以为我无坚不摧,所以……也不会想你?」 第94章 他的气息是冷的, 洒在她的脸上,如冬日里的寒霜,干净冰凉。 她的心却剎那间滚烫, 飞快地鼓譟起来。 下一瞬却又有酸涩涌出, 连鼻间也跟着酸热。 她看着他的眼睛, 口是?心非道:「你就是不会想我。」 她自?己说的负气话, 话出口却先把自?己弄委屈了:「你根本不喜欢我?, 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一头热。」 都热得她流鼻血了! 想?起这个就生气! 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飞快道:「你说你喜欢我?,但那更像是?敷衍。你老实说, 是?不是?我?前世对你有恩, 今生你才会?明明不喜欢也非要为难自?己说喜欢我??就像暮商请我?吃仙果, 我?明明已经?吃得再也不想?吃了, 却为了不伤害他的好意,只得硬点头说想?吃。」 她还挺会?举一反三。 竺宴听?她前面?的委屈还只觉有口难辨,痛苦难言, 到后来竟是?连心中的痛苦都跟着泄了气似的。 她怎么可以连委屈都这么好笑! 竺宴哭笑不得:「你判断事?情?的标准怎么永远这么单一?因为我?不与你双修,你便觉得我?不喜欢你, 只有与你双修, 才是?喜欢?」 「双修不一定是?喜欢,但不想?双修就是?不喜欢。譬如我?喜欢你, 我?看到你就总是?情?不自?禁想?要与你亲热, 而你没有这样?的情?不自?禁, 那不是?不喜欢还能是?什么呢?」 她还真是?, 一遇见吵架, 哦不,讲道理, 就格外头脑清醒,头头是?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我?想?让你活着?」 竺宴颇为头疼:「你的喜欢是?想?与我?有尘世的快乐,而我?的喜欢首先是?要让你活着,无论如何,无论我?怎样?,我?都要让你好好活着。我?不是?与你解释过了吗?」 令黎轻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我?知道啊,你与我?解释过,你中毒了,此时双修的话,我?会?死在牡丹花下。」 竺宴:「……」 好一个死在牡丹花下,她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些?! 「那你为何还会?以为我?不喜欢你?」 他是?不知道这世间有哪一种不喜欢能不喜欢到他这个程度,偏执沉沦,无力自?拔。 令黎理直气壮:「因为你从不曾努力。」 竺宴愣住,怔怔看着她。 光线昏昧,苍白淡薄的月色隐隐约约斜洒在床上,勾勒出她圆润柔软的线条轮廓。 她的目光却坚定:「我?知道我?们如今无法双修,但我?也不想?空空等待百年,所以我?一直都在努力,我?想?让你快点好起来,才会?,才会?一不小?心……把自?己补到流鼻血。」 说起来又忍不住觉得丢脸,她委委屈屈道:「可你就从来没有尝试过拉近我?们的距离,你还斥责我?……我?都已经?那么丢脸了,你还斥责我?!好了,我?知道了,果然?就是?我?自?己一厢情?愿!那你走开好了!」 她气得用力往他胸膛推去,想?将他从身?上推开。 竺宴纹丝不动,抬手握住她细软的手腕,阻止她的推拒。 「对不起,是?我?一时情?急自?责,才会?口不择言。」 他直直看着她,哑声道:「但你从来不是?一厢情?愿。」 令黎长睫轻轻颤了颤,有什么剎那间哽在喉咙口,竟让一向头头是?道的嘴巴也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她咕哝问:「你自?责什么?」 竺宴沉默一瞬:「我?明知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用,却因为喜欢看你为我?上心,对你放任而不加阻止。」 「怎会?没用?」令黎吃惊又无法接受,「明明就有点用!」 「没用。」竺宴轻而笃定 他是?神君,以如此笃定的语气否认,令黎终于?从下意识的抗拒变成慢慢接受。 她轻喃:「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我?自?行疗伤。」 令黎轻轻咬住下唇,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可是?你的疗伤太痛苦了。 她虽从未见过,却能猜到。 他一向就会?隐藏自?己的痛苦,就像他服下丹药的那夜,浑身?冷硬,昏迷不醒,脸上都覆盖了厚厚的寒霜,可是?一醒过来便神情?如常,仿佛那根本没有什么。 她问过,方寸草露时时刻刻都会?让他痛苦不堪,可他却从未表现出来过。也只有在他疗伤的时候,他才会?无法隐藏,但这种时候他都不会?让她看见。 就是?因为她都知道,所以才会?拼命进补想?让他好受一些?。 可惜她是?木灵,如果她是?火灵就好了。 她忍不住惋惜。 竺宴却以为她是?在惋惜不能与他双修,顿了顿,开口:「其实,也有别的法子。」 令黎眼眸乍亮:「什么法子?」 她满眼期待,以为他是?有什么快快好起来的法子:「快告诉我?!」 竺宴却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吻住了她。 令黎:「……?」 好端端的,忽然?就让人脸红心跳是?怎么回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7页 但她的思绪很快就彻底沦陷在了竺宴的亲吻里。 她攀着他的脖子,唿吸渐渐急促。 唇舌交缠的声音夹杂着喘.息在寂静的房间里迴荡。 竺宴的吻渐渐离开她的唇,到她的下巴,脖颈。 两人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都褪去了,令黎微微仰起头,修长的脖颈拉长成一条雪白的弧线,饱满的胸脯自?然?而然?地随着这个动作挺立到他的唇边。 竺宴的吻是?凉的,一路往下,所过之处却在她的身?体里点起一簇簇炙热的火苗。 令黎白腻的身?子陷在床榻里,杏眸轻阖,眉眼寒春,贝齿轻轻咬着下唇,手指穿过他的发?丝。 水深火热里,竟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他说的法子…… 根本不是?让他快快好起来的法子,而是?,是?……令黎羞耻地想?,是?即使不双修也让她快乐的法子! 混蛋!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喜欢他又不是?只喜欢他的身?体,非要与他双修! 她几乎被他逼疯,翻身?将他扑倒,跨坐在他身?上。 窗外不知何时落起了细雨,滴落在屋檐,淅淅沥沥。 风吹来薄薄的云层,将天际一轮明月半遮半掩。 * 令黎的留影珠将兰时暗藏方寸草露的事?公之于?众,虽然?最后被星澜打碎,毁灭了证据,但三大神族族长和长老在漱阳宫亲眼所见,无可辩驳。 第二日,看守天牢的神侍又呈上了另一颗留影珠,里面?是?沃雪被灭口之前的证词,清清楚楚交代了当年未染神女如何被她们联手构陷打压,最后愤而放弃进入枕因谷修行的机会?,主?动下界。 原来,当日令黎虽然?号称等下学后再审,离开了天牢,但她离开之后,玄度又偷偷折回,取得了关于?未染神女这部分的证词,之后才放心让她被兰时灭口。 罪行一一揭露,兰时数罪併罚,被打入荒岛。 她本就被坤灵斩碎了元神,虽由羲和长老强行修补,但她自?己被方寸草露反噬,只得在荒岛之内,每日受尽蚀骨之痛。 但她却始终没有供认方寸草露的事?,一併推到了已被她灭口的沃雪身?上。不论怎么受刑,都一口咬定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是?沃雪给她的。是?沃雪与令黎私怨深重,她才会?挺身?而出替好姐妹报仇。 兰时心志坚定远超出令黎的想?象,总之问就是?她绝不认私藏魔草之罪,就是?让她魂飞魄散她也只认识人不明之罪。 魂飞魄散,她想?得倒还挺美? 此事?到这里为止,令黎不再过问。至于?三大神族要怎么追查方寸草,她放心交给他们。 毕竟一万年前神族纷纷元气大伤,教训歷歷在目,她相信他们会?上心的。 枕因谷修行的日子格外平静,时间过得飞快,六十年光阴转瞬即逝。 枕因谷修行,百年为期,葭月他们比令黎入门早,此时便到了出谷的时候。 严格算来,令黎原本还有四十年学期,但她从一入谷就跟着其他弟子一同?学习,又在修炼上格外刻苦上进,甚至终期考核,她的灵诀术法课业和典籍课业都拿了魁首。 岁稔星君决定破例一次:「只要你之后的法器考核也能顺利通过,便让你提前离谷。」 岁稔星君笑眯眯对令黎道:「这可不容易啊。」 的确是?不容易。 法器考核分两次,一次中期考核,一次出谷考核。中期考核便是?上次炼剑那回,她来得也是?巧,刚好赶上其他弟子都炼完了她才来,后来斳渊有心让她补回来,让她休沐去他府上补习,竺宴却帮她作弊,直接将坤灵剑送给了她。 令黎感觉,这些?年斳渊对她多多少少是?有些?偏见的,至于?具体是?因为坤灵剑的事?儿还是?别的,她就不清楚了。 因为葭月说,据她观察,斳渊可能也喜欢神君。 葭月的消息虽然?至少一半不靠谱,但事?关情?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要想?从情?敌手下过关,那有多难已经?可想?而知了。 这些?年来,竺宴一直都在闭关,不曾出过扶光殿,神域之事?交由三大神族族长共同?商议处置。 令黎想?见他时能去见他,不想?见的时候……六十年来还没有过这种时候。 她发?觉她真的好迷恋竺宴,各个方面?。 竺宴玩笑:「你扰乱了我?的清修,一百年搞不好会?变成两百年。」 吓得令黎立刻不敢去打扰他,结果第二夜,她好好在自?己房中睡觉,竺宴又出现在了她的床上。 但令黎最近隐约有种直觉,竺宴当初说的一百年可能只是?随口拖延,她怀疑,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只是?那时候她一直追问,他便随口说了,其实只是?在安抚她。 当然?她没有证据,问了他肯定也会?否认。 她打算先不想?这个,想?起来就有点慌。先好好炼制法器吧,早日离谷,这样?白日里也能陪在他身?边。 枕因谷的任务就只剩下一个了,而炼制法器需要时常下界採集材料,所以学塾的时间变得不再固定。 令黎经?常与葭月他们一同?下界,但她名为採集材料,感觉却更像是?玩玩看看,也没见她收集过什么,倒是?留影珠不离手,见着好看的有趣的风景就会?记录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8页 「你还想?不想?过了?」葭月见她玩物丧志,笑问,「不过你过不了也无妨,原本你也还有四十年的学期。」 令黎将留影珠收进干坤袋,认真道:「我?想?过的!」 「那你还不认真收集材料?」 令黎拍了拍自?己的干坤袋:「这就是?我?的材料啊。」 葭月吃惊地看着她:「你要炼留影珠?留影珠有什么好炼的?难不成是?容量特别大的留影珠?」 令黎摇头:「不是?,我?要炼一幅山河图。」 「山河图?」 「嗯嗯!一幅容纳了六界所有美景的山河图,类似于?另一个六界。」 葭月茫然?:「什么意思?」 令黎:「你看,都说枕因谷弟子是?神族中最为出色的小?辈,可是?我?们也会?时常惫懒,要被规束着不得不修炼时才愿意修炼。我?觉得主?要原因是?,这样?一个六界太好了,我?们就更愿意躺平享受,享受神尊、尊后还有神君为我?们带来的盛世祥和。」 葭月点点头:「有点道理,所以你要在图中造一个兵连祸结的六界吗?神尊创世创海晏河清,你就创天灾人祸?」 「才不是?!」令黎笑骂,「我?的图里会?是?一个更好更有趣的六界!我?收集的全是?这天地间最美好的风物。」 她道:「只是?刚进入里面?时是?个虚空的世界,什么都没有,只能潜心修炼。只有随着灵力精进,这些?美丽的景色才会?一一出现。」 令黎想?想?打了个比方:「比如说学会?灵诀一阶,图里会?生出花朵,灵诀二阶有山川,灵诀三阶有河流……等到灵力足够强大,山河图才会?出现所有美丽的风景。」 葭月听?呆了,好半晌,嘆为观止道:「我?的天!你这又是?要再夺魁首的节奏啊!你比我?们晚入门四十年,却力压我?们所有人,你还给不给我?们活路了!」 令黎谦虚道:「我?只是?想?想?,以我?的神力,还不一定做得出来呢。」 「不怕,实在不行问神君借点神力,等你做好了,你这个图先给他玩。」 令黎笑眯眯道:「不借神力也先给他玩!」 他不爱出扶光殿,每次下界也总是?为了天下大事?,来去匆匆,应该都不曾好好欣赏过他统御下的山川河流。 今日回神域天色还很早,葭月仍旧去了枕因谷,那里灵气充盈更方便炼制法器。令黎却有些?着急回扶光殿,今日下界她们去了比翼鸟族,还看到了比翼鸟族的婚礼,她都用留影珠记录下来了,她迫不及待想?给竺宴看。 她有心想?给竺宴一个惊喜,悄悄回了扶光殿。 过了六十年,她如今已经?摸索出一套怎么短时间内不被他发?现的法子。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他的房门外,正想?推门进去,却忽然?听?见一声痛苦的嘶吼从房内传出。 令黎的心顿时抽紧,下一瞬,「咚」的一声从里面?传来。 像是?沉重的东西倒地,沉闷如鼓,撞在了令黎的心口上。 她就要推门冲进去,却鬼使神差地收住手,改而轻轻推开一条缝。 透过细细的门缝,令黎看清里面?的画面?,眼睛一瞬间就红了,脸色却剎那苍白如纸。 房间里,青色的龙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眼睛因为痛苦而紧闭。 他的龙身?上下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那冰看起来虽薄,却竟是?连他倒地都没有碎去。 他似乎想?要再次尝试,神力运转,龙尾痛苦地扫过尖锐的桌角,剎那间鲜血横流。然?而那一层冰就像是?最可怕的枷锁,不论他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他再一次重重摔回地上,鲜血从他的嘴角涌出。 令黎抬手捂住嘴,眼泪无声落下。 第95章 她?想到过他的痛苦, 但猜想和亲眼所见终究不一样。至少猜想不会让她顷刻间失去理智,转身便往外跑。 她?要修火灵!哪怕他因此生她的气她?也不在乎! 竺宴立刻就察觉到她?了,龙身消失, 他变回?人形, 身上和唇角的血跟着不见。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与寻常无异的嗓音, 清冷平静。 令黎倏地停下脚步, 眼泪还挂在脸上。她?望向天际, 云霞灿烂, 如火烧一般热烈。 而他却日日夜夜受尽寒冷折磨。 她?擦干净眼泪,又转身回?去。 竺宴盘腿坐在床上, 神情?淡漠, 俨然就是?一副静坐了一整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令黎默默拿出留影珠给他看。 「今日下界, 途经妖族, 正好遇见比翼鸟王族大婚,很美。」 竺宴拂袖一挥,留影珠内的画面投射到虚空里。 场面的确美轮美奂, 却没有见到新?人。 「怎么都在外面,你不是?很喜欢参加婚礼吗, 怎么不进?去瞧瞧?」竺宴看向她?。 「我自然是?想进?去参加婚礼, 可是?他们不让我与葭月进?。」 竺宴挑眉:「比翼鸟族竟如此大胆?」 六界有序,神族身份最为尊贵, 妖族大婚, 若能有神族降临, 是?无上荣耀, 莫说新?人, 整个比翼鸟族都将倍感尊崇。 「他们竟不让你进?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9页 回?来的路上,令黎原本也是?打算要着?重向竺宴说说这?件事的。 她?好歹是?神君跟前的人, 比翼鸟族竟然不让她?参加婚礼,不给她?的面子就算了,连竺宴的面子也不给,这?也太过分了吧! 不过此刻她?已经完全对这?些事情?提不起兴致了,闷闷不乐道:「也没什?么,他们不请我,等我大婚,我也不请他们就是?了。」 竺宴:「……」 多么简单粗暴的想法! 令黎忽然抬眸,杏眸澄澈,直直看向他。 竺宴心头倏地重重一撞,下一瞬,就听她?轻声问:「你愿意与我成婚吗?」 竺宴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极了当年年少,春日杏花如烟似锦,他措手不及被那个叫天酒的少女撞了个满怀。 周遭变得安静而黯淡,光全都落进?了她?的眼睛里。 这?一瞬间,他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是?觉得喉咙发紧,喉结上下滚动。 令黎仰脸凝着?他:「虽然我这?么说,感觉像脸皮很厚,有意高攀你。毕竟与你成婚,我就是?神后了,我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所以这?些年,我都没好意思开口,不过我做了这?个,你可以先看一看再做决定。」 她?翻转掌心,一本薄薄的册子出现在她?手中,她?双手送到他面前。 竺宴的脑子从她?说出「成婚」这?两?字起就是?懵的,更遑论此刻还莫名被奉上一本册子。 「这?是?什?么?」他哑声问。 令黎:「我的履歷。」 竺宴:「……」他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非常确定,就算此刻他脑子清醒,他也会无言以对。 令黎见他一动不动,当机立断凑到他身边,翻开那本薄薄的履歷,便自告奋勇带着?他一起看。 「第一页就不看了吧,我是?一株扶桑,化形前在汤谷万年,不喜欢下雨,但是?喜欢你给我浇水,这?你都知道了。来我们主要来看第二页,这?一页讲述了我在枕因谷这?六十年间取得的成绩与荣誉。入学后,我第一次考核就得了魁首;第二次,灵诀考核二甲;第三次是?典籍考核,我又得了魁首……六十年间,我总共获得一百零七次魁首,其中包括了本次出谷考核中的灵诀考核和典籍考核。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说一百零七次,履歷上却写着?一百零八次对不对?」 竺宴:「……」 不,我并?不疑惑,你就是?写一千零八次我都无所谓。 令黎诚恳道:「因为接下来还有一个法器考核。虽然岁稔星君说只要我通过就可以让我提前四?十年出谷,但我还是?会很努力很努力再拿一个魁首,这?样我就能凑齐一百零八个魁首了,这?个数字是?不是?很吉利?」 「……」竺宴就默默望着?她?,已经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真不愧是?你啊! 令黎见他神情?木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忍不住问:「你怎么都不说话?」 这?样的她?还不够优秀吗?一百零八次魁首加上提前四?十年离谷,以这?样的履歷求娶竺宴,当然也还有一点?自不量力,但也不算太自不量力了吧? 竺宴沉默一瞬,道:「可能是?因为,我心头的小鹿已经被你出色的履歷给撞晕了吧。」 令黎:「……」 好吧,终究是?她?不配了。并?没有领会到竺宴那句话意思的令黎这?样想。 心情?有些沮丧,她?又忍不住问:「那你能告诉我,我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她?取出笔,准备虔诚地记下来,毕竟她?也知道,自己一块木头想要做神后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但没关系,她?可以努力。 竺宴却将她?的册子和笔一併?抽走放到一旁,在她?困惑的目光中将她?拉进?怀里,俯身吻下来。 「先让我心头的小鹿甦醒过来。」 令黎:「……」 接吻的后果是?,竺宴的小鹿醒了,令黎人晕了。 脑子晕晕乎乎的时候,她?听见他在她?耳边道:「等你离开枕因谷,我们就成婚。」 她?发誓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地好奇:「为何要等出谷?」 但话出口才?反应过来这?听起来更像是?急不可耐,她?的脸顿时胀红,好在竺宴只是?笑得有些讨厌,没有说破。 他解释:」神尊曾定下规定,神族子女,男婚女嫁不论年龄,都需得等到离开学塾之后。这?是?为了保证神族有足够长?的成长?期,而非像山林野兽一般,不经成长?,直接进?入繁衍期。「 所以这?些年,他从未向她?提过求娶之事,原就是?在等她?学成出谷……却不想被她?捷足先登了。 令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想与竺宴早日成婚,可若是?神族有这?等规定,那她?想,怕是?不能了。 就在进?门以前,她?已经做了决定。 她?在枕因谷修炼六十年,到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痛苦而无能为力。就算她?攒齐一百零八个魁首提前出谷又如何?不过都是?虚名罢了。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留在枕因谷,用剩下的四?十年时间修炼火灵。 她?六十年前就曾问过岁稔星君,岁稔星君说,以木灵之身修炼火灵并?不是?不可以,只是?木火相剋,她?也必将承受烈火焚身的痛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0页 从前她?放弃了,一则是?因为竺宴阻止,一则是?她?怕疼。 可是?她?不疼竺宴就要疼,如果痛苦终究不可避免,那么两?人承担总比他独自忍受要轻松一些吧。 第96章 令黎决定修火灵, 神域中却无人敢教她。 早在六十年?前,令黎刚冒出这个想法,竺宴就?已下了神谕, 神族中人不得教授令黎火灵修习之术, 所以如今就?连玄度都对她避而不见。 令黎有些丧气, 想起香茶是下界仙山飞升上来的, 原身是只丹鸟, 又偷偷与她商量:「你可以教我火灵修习之术吗?」 香茶惊恐万分, 连连摇头?:「我不敢,我不敢的!违背神君神谕, 会遭天诛!」 令黎忙道:「不会不会, 他说?神族中人, 但你不是下界飞升上来的吗?」 香茶欲哭无泪:「那?我如今也是在神域、在神君手底下讨生活啊。」 香茶提议:「要不你去下界问问妖族?妖族之中很?多修火灵的。」 「千万别!」应缇连忙阻止, 「且不说?妖族的修行?一向顺应自身灵性,从未听说?过以木灵之身强修火灵之事,更重要的是, 妖族的修行?与神族有本质的不同,妖族修行?之法粗犷偏激, 易生魔气, 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妖族修炼到后来失了本心,变得残忍嗜杀;而神族却讲究天人合一, 有独特的涤盪魔气的心法, 所以神族的修炼, 越是高深, 气息越是祥和博爱。令黎如今以木灵之身强修火灵, 本就?兇险万分,若还跟着妖族学, 她必定落得个入魔的下场。」 「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非要做这等兇险万分的事,」应缇看向令黎,「但还是劝你三思,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值得的。」 令黎默默嘆了一口气。 哪里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不过是没别的办法了。 应缇:「而且有神君的神谕在,你想修也修不成。」 香茶在一旁附和:「嗯嗯就?是!就?是说?,神君不愧是神君,是有些高瞻远瞩在身上,这是一早就?防患未然?,防着你一时冲动呢。」 令黎:「……」 「为?今之计,」令黎沉重道,「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应缇与香茶看向她。 令黎:「我去篡位,等我成了神君,他的话便再不是神谕!」 应缇:「……」 香茶:「……」 篡位只是说?说?,竺宴那?道神谕确实是将她拦住了。她问遍神域,无人敢教她;她翻遍典籍,没有一星半点的痕迹。 就?是说?防患未然?能防成如此滴水不漏的,也确实只有神君那?等滔天的权势才能办到了。 解铃还须繫铃人,她去旁敲侧击竺宴,问他若是他说?过的话后悔了怎么办。 竺宴:「我从不后悔。」 令黎:「那?要是别人后悔了呢?」 「什么意思?」竺宴轻飘飘看向她,「你做了什么?」 令黎被他那?双眼睛看得心漏跳一拍,连忙扯谎道:「我是说?假如,比方说?,假如有朝一日?,我惹你生气了,但我也不认错,你就?很?生气,生气到一怒之下下令将我逐出神域,让我永生永世不许回扶光殿……」 竺宴毫不犹豫:「那?不可能,我若是很?生气,只会将你带回扶光殿,永生永世囚禁。」 令黎:「……」 令黎安静半晌:「不是,你先别打断我的假设。」 「来,我们?回到最开始的假设,假设因为?我拒不认错,你将我逐出了神域,但没过多久我又后悔了,求你原谅我,你心里也打算原谅我,那?你那?个神谕要如何才能作废?」令黎仰着脸,期待地望着他。 竺宴直直注视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令黎被他看得心虚,不停在心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别怕,他一直都这么看人的,你不要自己做贼就?看什么都心虚! 半晌,竺宴开口道:「你可以篡位。」 令黎:「……」这到底是什么邪门的默契! 她放弃了。 算了,他态度这么坚定,总不会是害她,再从长计议吧。 然?而她这个念头?刚刚打消没有多久,很?快,一件事又让她那?一星火光死灰復燃。 那?一日?,她和竺宴正在扶光殿中炼法器。 法器考核迫在眉睫,弟子们?都愈加专注炼制,或者出去收集材料,或者去枕因谷,甚至不去枕因谷,就?在自己族中圣地炼制。令黎的留影珠已经收集得足够多了,也没去枕因谷,就?在扶光殿中炼制。竺宴有时会来,有时不来,来了也不帮她,就?在一旁坐着,支着肘,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她自知自己的血脉比不得其他弟子,神力天生就?要弱一些,所以在法器的炼制上就?取了个巧,没有去硬拼神力,而是将心思花在了新意上头?。但凡遇见非她自己神力所及的神通,她就?全用?花里胡哨的留影珠代替。所以这样?一幅山河图,竟也勉勉强强做完了。 令黎邀请竺宴一同进去看。 竺宴一笑,将手递给她。 令黎骄傲地拉着他的手,像个主?人一般,带着他一同进入了图中。 里面如她所说?,一开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澄澈的虚空,两人就?站在虚空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1页 「看我给你表演一下。」令黎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掌下运转灵力。 因着她自己就?是这图的主?人,所以不必一点点修炼,她自己捏了个诀,那?些她预先炼在图中的留影珠中的风物便次第出现。很?快,这一片荒芜的虚空便变幻成了绚丽多彩的大千世界。 这图乃是一比一比照着外面的六界构建,就?如同真实世界一样?的辽阔广袤。令黎牵起竺宴的手,带着他飞到天上,飞过神域,又入凡界,去游览山川河流,共赏星辰日?月,还有妖族的各色新奇古怪。 虽在图中,却格外逼真,竟如同真实的世界,连竺宴这个神君都有些恍惚,一度不记得自己身在令黎的图中。 还是等他看到了比翼鸟族的婚礼,才回过神来。 那?场热闹的婚礼,美?则美?矣,却不见新人。 令黎看到竺宴回过神来的神色,明白过来:「这里有点假,对不对?」 竺宴点了下头?:「嗯。」 令黎沮丧道:「那?我还是把这里去掉吧。」 「不必。」 竺宴拂袖一挥,眼前竟凭空之中多出又一个竺宴。 令黎吃惊,正想问他怎么回事,又发现他的面前还有两只鸟,青色的长羽,白色的喙。 「竺宴」自两只青鸟的眉心处各取出一滴血,在空中凝成一个透明的八卦形阵,又很?快将虚空里的八卦阵打碎。随着阵法消失,原本寻常的天空之上,忽然?生出漫天云彩,霞光万丈,将他们?也照成了绚丽的颜色。 七彩色的比翼鸟不知何时齐齐飞到天空,漫天飞舞,清鸣喜悦的叫声如天籁,浮荡在上空,久久不绝。 令黎呆呆看着这美?轮美?奂的一幕。 「这是什么?」 竺宴看向她:「这是姻缘灵契。」 「姻缘灵契?」令黎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在典籍之中看过。 传说?创世血脉可以为?新婚夫妇结姻缘灵契,姻缘灵契一旦结下,一方所有,皆与另一方共享。生生世世,同生共死,不得反悔。 典籍上说?,创世以来,结下姻缘灵契的就?只有神尊尊后还有一对青耕鸟。 「那?就?是青耕鸟吗?」令黎问。 「嗯。」 「原来这就?是青耕鸟,我都没有见过。」令黎嘟囔。 竺宴道:「扶光殿中有一枚青耕鸟蛋,正是青耕夫妇留下的,至今还未孵化?。你若是有耐心,可以将它拿去,待它破壳,便让它做你的灵兽。」 令黎惊喜道:「我有耐心的!回去后你别忘记了,一定要记得给我!」 竺宴低笑:「我若忘记了,你便提醒我。」 令黎直直看着他,笑得双眸晶亮。 竺宴沉默一瞬,忽然?问:「你觉得这场婚礼如何?」 「美?极了!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婚礼!天地间的自然?造化?果然?远胜所有,比孟极和花妖的婚礼好?看,也必定比翼鸟族的婚礼好?看!」 竺宴低眸凝着她:「那?我们?大婚之日?,也结下姻缘灵契可好??」 青耕鸟的姻缘灵契天地造化?还未结束,漫天霞光万丈洒在他们?身上,比翼鸟的清鸣声仍在继续。 令黎瞪大了双眼,呆呆望着他。 他要与她结姻缘灵契? 从今往后,凡他所有,皆与她共享。生生世世,同生共死,永不反悔? 可是,可是他拥有那?样?多,整个六界都是他的,而她一无所有啊! 他都不觉得吃亏吗? 令黎忘记了反应,鼻间渐渐酸了起来,嗓子干干的。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竺宴的神情忽然?一变。下一瞬,他们?就?出现在山河图外。 此刻从外面看图,早已不是一片空白,图中万千气象,气势磅礴。 「等我回来告诉我。」 竺宴匆匆留下一句,消失在扶光殿外。 令黎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你的伤……」 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又慌忙噤声,沉默地追上去。 竺宴直接离开了神域,下界之后,一路飞至从极渊。 他即使受伤了,令黎神力也远不及他,艰难地追了他一路,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正埋怨他飞那?么快干嘛,便远远见到从极渊上黑云浮动。 从极渊覆盖着万年?冰霜,是一处冰封之地,入目所及是一片苍渺的白,愈发将上空诡异的黑云衬得可怖。 那?不是普通的黑云,令黎还未靠近,便感觉到了空气中瀰漫着惑乱人心的杀戮与戾气。 是魔气! 典籍中说?,从极渊下镇压着魔脉。 如同火精是天地正气与温暖的始源,从极渊下的魔脉则是这天地间魔气与罪恶的本源,连创世神尊也无法将它消灭,只能永镇从极渊。但最终,两位创世神也都因从极渊下的魔脉而死。 如今魔脉再次异动,竺宴必定是感知到了! 令黎心头?一慌,立刻去寻竺宴。 第97章 越靠近从?极渊, 天地之间越是混沌不清,几乎一片黑暗。 令黎不敢再靠近,皱眉停在一旁。 好可怕的魔气! 从极渊已经平静了万年, 怎会?忽然魔气动盪? 此时忽然颳起一阵龙捲风, 自从?极渊下飞掠往上, 狂风如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2页 令黎连忙掩面飞到远处, 刚到了安全的地?方, 只听见一道阴沉的嗓音在天地?间迴荡出层层叠叠的回声:「竺宴, 许久不见。」 她立刻回头?,目光逡巡而去。 竺宴站在云端, 冷峻嶙峋, 狂风将他青色的衣袍吹得猎猎。 他掌下神力所过之处, 魔气迅速退散, 天光从?黑云的缝隙间重?新照进,又很快便将黑云打散。 然而那道阴沉的嗓音却兴奋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一万年了,竺宴, 我终于?等到你自身难保这?一日!」 令黎心尖儿一跳,往竺宴看去。 琉璃色的凤眸俯瞰:「负芒, 一万年前, 本君能将你打得魂飞魄散,如今依旧可以。」 「竺宴, 我用了一万年的时间将自己的命与这?从?极渊下的魔脉连在一起, 你如今是强还是弱, 你骗得了别人, 可骗不了我。你体内的魔脉与从?极渊下的魔脉同?气连枝, 一强俱强,一弱俱弱, 若非你如今伤重?,压不住体内的魔脉,从?极渊也断没?有今日光景!从?你日日剖心,不,更早,从?你将火精自你体内分离那一刻起,我就等着这?一日了!」 竺宴神情冷峻:「是吗?那怕是要让你白等了。」 声落,掌下神力运转,白色的光芒剎那间势不可挡,如海啸一般,所过之处,神光普照,魔气荡然无存。 从?极渊上空瀰漫的厚重?黑气烟消云散,又重?新恢復了一片苍渺平静的雪白。 天际云端,青衣墨发的神君负手而立。 令黎飞到他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轻道:「我们快回去吧。」 竺宴点了下头?。 此时,从?极渊下又一次传来负芒的声音:「竺宴,你果然已是强弩之末,我们很快又能再?见了哈哈哈!」 竺宴面无表情,挥掌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打去。 「别……」令黎想要阻止他,却又忍住了。 从?极渊下传来负芒闷哼一声,之后便彻底恢復了平静,就仿佛方才的魔气沖天只是一瞬幻象。 竺宴回去的一路都神色如常,但一回到扶光殿,他便立刻将令黎推开:「让我独自安静几日。」 令黎眼角酸热,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点头?:「好。」 竺宴脚步虚浮地?回房。 令黎望着他看起来一尘不染却略显狼狈的背影,忽然叫住他:「竺宴。」 竺宴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在令黎看不到的地?方,鲜血从?他的嘴角涌出。 令黎轻道:「好。」 竺宴挺拔的背嵴一僵。 扶光殿中天光正好,周遭寂静,风簌簌吹过树叶,树影与天光交织斑驳。 竺宴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他其实听懂了,只是没?有办法?回头?。 令黎压下喉间的干涩,望着他的背影:「刚刚在图里,你问我要不要结姻缘灵契……」 她的眼里泛出水光:「好,竺宴,我们结姻缘灵契吧,我想和你结姻缘灵契。」 竺宴闭上眼,身侧的拳头?死死攥紧。 他等她这?一句话等了几万年,却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他无法?吻她,无法?抱她,甚至无法?回头?。 左胸处,鲜血浸透了衣衫,在心脏的地?方染出一朵血色的花。 「嗯。」 他哑然应下一声,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令黎望着他房间外竖起的结界,两行眼泪无声落下。 * 枕因谷中三门课程,令黎学?得最好的不是灵诀课,也不是法?器课,而是典籍课。也说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在其他弟子看来无比枯燥的史?书,她却觉得格外有趣,甚至亲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知道神尊一身创世神力就是在一次次涤盪魔气的过程中彻底耗竭,到最后再?也压制不住魔脉,眼见魔脉撞毁天柱,才不得不自爆元神,耗尽元神中最后一丝神力压制魔脉,又以神躯重?新撑起苍天。 创世神尊尚且如此,更何况竺宴本就身受重?伤。她知道,他如今每一次运转神力都要承受莫大的痛苦,今日却不得不耗费巨大的神力涤盪魔气。 负芒说,他如今伤重?,早已是强弩之末。 正是因为他伤重?压不住体内的魔脉,他体内的魔脉又与从?极渊下的魔脉同?气连枝,才会?有今日之祸。 他总说他不爱苍生,可若是真的不爱,又怎么?会?这?样竭尽全力去守护? 然而他今日勉力涤盪魔气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看似涤盪了魔气,却使他更加虚弱。他愈弱,魔脉便愈强,那么?很快,从?极渊下的魔脉便会?再?次动盪,恶性循环。 负芒说,很快就会?再?见。 到底要怎样才能阻止下一次的魔脉动盪? 她不想他再?如今日一般了,她甚至感觉到了他勉力运转神力涤盪魔气时的痛苦。 他说只要几日,可她知道,他一定在说谎,几日他是好不了的。 果然,转眼半个?月过去,他房间外的结界还在。 她进不去,也听不见,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却一次次想起那日她无意间看到的一幕。 他支撑不住人形,原身奄奄一息倒在地?上,浑身被冰封。因为挣扎,龙尾鲜血横流。 火精。 令黎想起负芒说,他将火精自体内分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3页 原来负芒知道他没?有火精了,可是他为什么?要将火精分离?传说火精是他血脉之中的,强行分离不疼吗?火精现在又在哪里? 令黎忽然想起一个?人,一个?她已经?六十年没?见过却能时时听到的人。 巧合的是,那个?人也同?时想到了她。 这?日,她刚到绛河殿,应缇便将她拉到一旁,神色凝重?道:「负芒復活了,这?一次,他还将自己的命与从?极渊下的魔脉连在了一起,六界很快将会?不得安宁。」 令黎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的?」 应缇道:「孟极告诉我的,他是负芒的坐骑,虽然有了扶桑木和神君的心头?血,他如今脱离了负芒的控制,可与负芒之间依旧有感应。」 「孟极?」 应缇颔首:「孟极想见你。」 令黎挑眉。 应缇道:「他虽是负芒坐骑,可是负芒夺他神力近万年,无穷无尽折磨他,他与负芒也是宿敌,自不愿眼睁睁见他将天道颠覆,见他得势。」 令黎安静地?看着应缇。 应缇在神域六十年,灵力精进许多?。她容颜娇美,性子又乖巧温柔,在神族中不乏追求者,可她却日日去天牢中,一心一意陪伴孟极,矢志不渝。 「你信我,好不好?我向你保证,他没?有坏心的。」应缇一双鹿眼澄澈干净,直直看着令黎,「他让我告诉你,他知道找回火精的办法?。」 令黎心头?一动。 孟极有没?有坏心她不知道,但他对竺宴一定有怨恨,这?不用想令黎都知道。 他被竺宴囚禁在天牢六十年,易地?而处,假如是她,她也会?恨死囚禁她的人。 她去见孟极,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是这?个?皮是火精,那么?不要说与虎谋皮,就算要她下刀山火海她都愿意。 她已经?答应要与竺宴结姻缘灵契,她不会?胆小,他的荣耀她会?大方与他共享;她也不会?懦弱,他的痛苦她也会?勇敢为他分担。 * 被困天牢六十年,明明没?有自由,孟极却依旧有种不羁的浪荡。 见令黎出现,他随意坐起来,一条腿曲着,一条手臂搁到膝盖上,宽袍广拂过,似人间公子倜傥。 他看向令黎,开门见山:「放我自由,我告诉你怎么?找回火精的力量。」 令黎面无表情看着他:「你觉得我有这?个?权力吗?」 「没?有,但放了我你也不会?死。」孟极薄薄的单眼皮撩起,看向她,「你被罚一下,我们的神君却能活,这?个?交易不划算吗?」 令黎没?说话。 孟极忽然道:「神尊神帝创世,将混沌之气一分为二,清气上扬,铸就了灵泽充盈的神域仙山,浊气下沉,是为厚土。但这?浊气之中却也藏着魔气,于?是神尊神帝便将魔气自浊气之中分离,这?魔气便是天地?间魔气的始源,神尊神帝也无法?消灭,只得永镇从?极渊。可是日久天长,魔气修炼成了魔脉,一分为三。」 令黎:「一分为三?」 「不错,一分为三。」孟极道,「分别在从?极渊下,神帝体内,还有尊后体内。」 令黎皱眉:「我怎从?未听说过?」 「典籍之中只会?记载光彩的结局,像这?等不算光彩的过程,自然不必记录。但我私以为,即使是被魔脉侵入体内,这?一段歷史?也依旧光彩。先是有神帝以元神永镇从?极渊,后有尊后压制不住体内魔脉,为了阻止从?极渊下的魔脉与她体内的魔脉唿应壮大,自陨元神。」 令黎听到尊后压制不住魔脉而自陨元神,眼角莫名湿湿的,说不清为什么?,直觉孟极没?有说谎。 孟极摇了摇头?:「可惜,尊后以自陨的方式消灭了她体内那一分魔脉,神帝的那一分却未能完全消灭,还有一部分到了神君的血脉之中。」 令黎下意识抗拒道:「那不一样。」 「一样。」孟极看着她,笃定道,「都是从?极渊下魔脉的一部分,都是天地?间魔气的始源。」 「你之所以觉得不一样,只是因为从?前的神君有火精。火精是天地?间正气与光明的始源,火精可以压制魔脉。可是一万年前,神君就已经?没?有火精了,失去火精的神君迟早都会?像尊后一样压制不住体内魔脉,若不想入魔,便只有同?归于?尽一条路。」 令黎手心攥紧。 孟极笑道:「现在你知道火精对于?我们神君而言有多?重?要了吧?」 令黎问:「火精在哪里?」 孟极视线落在她心脏的地?方,忽然莞尔一笑:「火精被压制了,你找不到的。你若要找,需要先唤醒火精的力量。」 「唤醒火精的力量?」 「简单,你修火灵。」 令黎皱眉:「跟我有什么?关系?」 孟极:「那你别信。」 孟极换了个?姿势,懒散道:「我觉得在这?儿呆着也挺好的,反正没?有火精的力量,神君很快就会?油尽灯枯,到时负芒趁机作乱,将天道颠覆,我也能出去。」 令黎:「……」 「你跟负芒不是有仇吗?」 孟极:「我若非与他有仇,也不会?告诉你这?些。怎么?样,考虑好了吗?我教你火灵修习之术,你放了我,我还能帮你杀负芒。」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4页 令黎注视着他片刻,点头?:「好。」 第98章 枕因谷的神器考核迫在眉睫, 斳渊严格,如果不能通过,他真的会让弟子在谷中重新修炼一百年。到这个时候, 所有人都有了紧迫感, 一心扑在神器炼制上, 连葭月都不再摸鱼。所以?竟然谁都没?有注意到, 他们已经近三个月没有见过令黎。 第一个发现令黎不见的是暮商。 他炼制的神器是一台十六弦瑟, 完成之后想和令黎一起取名, 却遍寻不见她。问葭月,葭月说她或许下界去了, 晚上自会回神域。暮商便去神域入口?处等她, 却是一连等了三日都不见她。 他心中顿时有些担心, 令黎灵力不高, 若是在下界遇见危险……他立刻想去禀报斳渊寻找,半途却又改变主意。 若令黎只是贪玩摸鱼,被斳渊发现就肯定不会让她通过了。若她此时不能学成离谷, 就要再等四十年,那, 那太久了。 暮商于是改变主意, 自己去扶光殿。 神君一向偏袒令黎,他若是知道令黎有危险一定会去救她, 就算最后发现她只是不务正业在外面偷玩, 也不会真的责罚她。 竺宴之前在从极渊涤盪魔气, 损耗太多神力, 若是从前, 这样的伤三五日也就好了。这一次却因为体内的方?寸草露,他伤上加伤, 竟是过了数月才养好了内伤,然而方?寸草露的痼疾却依旧束手无策。 他心中惦记令黎,怕她等太久,决定先去看看她。 刚步出房门,就听见暮商在扶光殿外求见。 「神君可知令黎去了何?处?」 少年人模样俊俏,眼睛里?是小?心翼翼的青涩。 竺宴静静看着他,这样的眼神他何?其?熟悉。 原来时间竟已过去了一万年。 「她不在。」他转身走开。 暮商心中本就惧怕神君威严,此刻被他琉璃色的凤眸一扫,竟莫名生出一种被神君敌视的错觉。但他并?没?有退却,硬着头皮两步跟上去:「那神君可知令黎去了何?处?我们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见到她了。」 竺宴倏地停下脚步。 「你?说什么?」 暮商原本还抱着神君给她安排了差事的侥倖,此刻见竺宴神情?,分明是连他都不知令黎去了何?处,心中立刻就紧张起来。 他担忧道:「令黎化形还不到百年,灵力不高,心思纯净,这么久没?有回神域,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下界遇见了危险,若是歹毒的妖怪将她骗去……」 「闭嘴!」竺宴冷声斥道,大步往外走去。 暮商也跟着离开,嘴里?念念道:「我这就回去请我父亲派人下界去寻她。」 竺宴看他一眼:「不准声张,本君自会去找她。」 暮商一慑,讷讷点头。 竺宴消失在扶光殿外。 * 日出圣地,汤谷上空,雷云正渐渐聚拢。 神族每逢神力突破便有雷劫,所以?虽是雷劫,却大体也算是个喜事。 令黎正泡在汤谷水中,试图让温凉的汤谷水浇灭自己身体里?的火气。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她是木灵之身,自她开始修炼火灵,她便时常感觉身体内仿佛有火烧着她。要说难受也没?有多难受,比传说中痛不欲生的感觉差得?太远了,但就是有种难以?描述的煎熬。 孟极倒是曾告诉她:「修火灵其?实对你?而言也没?有什么,只是唤醒了火精的力量你?的身体会有点不好受。你?到时候要是感觉有那什么火焚身,你?就去找竺宴帮你?。」 她听见「焚身」两个字,立刻警惕地问:「那还来得?及吗?会不会还没?找到他我半路就先被烧成灰了?」 孟极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果然是木头!比喻句都听不懂。」 令黎一头雾水,不懂都焚身了怎么还能是比喻,不过还是执着地问:「所以?我会被烧成灰吗?」 孟极思索了一下,意味深长说:「烧成灰不会,要不了你?的命,也就是会有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令黎听见「要不了你?的命」就放心下来。 她不敢在扶光殿中修炼,怕被竺宴发现,也不能去枕因谷。最近枕因谷弟子们都在忙着炼制神器,她不炼神器却去修火灵,很快就会被发现。想来想去,她想到了汤谷。 汤谷是日出圣地,还是她生长的地方?,在那里?偷偷修炼火灵最合适不过。 最开始她还怕竺宴发现,夜里?会回扶光殿,后来她发现竺宴大约此次受伤太重,根本注意不到她,便大起胆子,开始夜不归宿。她原来的打算是隔几日回去一趟,隔几日回去一趟,可是越到后来她越是身不由?己。 她的灵力在以?她震惊的速度飞速增长,但随着灵力精进,她体内的火也越发烧得?旺。却又与单纯火烧的痛苦不同,甚至也说不上是痛苦,竟像极了,像极了某种羞于启齿的感觉。 每逢这种时候她就会格外想念竺宴冰冷的身体。 那感觉更像是,身体里?的火不止烧了她的身体,还烧了她的脑袋,所以?她才会越修炼越欲.火焚身。 没?错,欲.火焚身! 她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孟极当?日说的那什么火焚身是欲.火焚身! 孟极误她! 神力从来都是越修炼越清心寡欲,一定是他给的修炼方?法有问题,所以?她才会变成这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5页 她想回去找竺宴,可是她这个样子,怎么敢? 她如今这副浑身滚烫的模样,竺宴一看就会发现她偷偷修炼火灵了,他六十年前单是听她说起就那样生气,现在发现那不得?当?场气得?吐血? 还是等她能将身体里?的火灵控制自如了再回去吧。 结果这一等,三个月就过去了。她似乎天生就会修炼火灵,格外得?心应手,灵力突飞勐进,但却不知为何?一直压不住身体里?的滚烫,不仅压不住,反而越来越热了。 幸好她当?日选了汤谷这个地方?,汤谷水能分走她身体里?的热度。 今日她正在泡水,天上开始渐渐聚拢雷云。 这么快,她就要突破了?她有些震惊。 她一个木灵,竟有如此厉害的火灵禀赋? 但天上的雷云却聚了大半日也没?聚拢,她又有些煳涂了。 雷劫从来都是说下就下,怎么到她这里?却变得?这么慢吞吞的?她看着天际雷云徘徊来徘徊去的样子,觉得?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在找人,却没?找到她。 她在想自己要不要挥手示意一下,早点渡劫,说不定就能早点压制身体里?的热意,不用总是泡在水中。 但她还没?来得?及挥手,竺宴忽然从天而降。 令黎泡在水中,肌肤因为滚烫而泛出潮红,却生生被他冰冷的目光吓得?战慄了一下。 她从未见过竺宴这么生气。他死死盯着她,眼眶都红了,身侧的拳头绽出青筋。 那样的眼神,让令黎怀疑他能当?场捏碎她的灵根。 竺宴的确恨不能毁了她的灵根,如果她可以?不受伤的话。 他远远看到汤谷上方?的劫云在聚集,心中便有了可怕的预感。却依旧心存可笑的侥倖,匆匆赶来,仿佛他只要再快一点,她就不会做出他最害怕的事。 然而当?他看到她浑身潮红泡在水里?,火精在她心脏的地方?若隐若现,他一个踉跄落地,险些没?有站稳。 「你?答应过我什么?」他直直看着她,眼角通红。 他的肤色冷白?,尤其?是受伤以?后,白?得?近乎透明,更加衬得?他一双眼眶红得?可怕。 令黎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之前努力想的说辞一瞬间全忘光了,只能喃喃道:「对,对不起……」 然而她的道歉并?没?有让竺宴冷静下来,琉璃色的凤眸中反而涌动起可怕的风云。 令黎的身子不受控制地从水中飞出,飞向他。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修火灵,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始终都不愿意接受我的心意吗!」 竺宴将她按在怀里?,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地问。 令黎鼻间酸楚:「我只是想……」 竺宴看向天际雷云,打断她:「你?既执意修了火灵,那我便再无办法,只能散尽你?的修为。」 令黎惊恐地睁大眼。 没?有任何?一个神族可以?接受散尽修为,别说神族,就是妖族、魔族……不管是谁,都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一个废物。 她不理解地看着他,因为委屈和难过,眼泪落了下来。 竺宴直勾勾看着她的泪珠。 他没?有看她的眼睛,只是看着她脸上扑簌簌落下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没?有尽头。 她一直在哭,却倔强地没?有出声。既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再解释,更没?有求他心软。 他却根本动不了手。 万籁俱寂,时间变得?漫长,愈发将他此刻的无力暴露无遗。 他缓缓看向她的眼睛,嗓音喑哑:「你?就是知道我喜欢你?,我捨不得?,所以?才会这样有恃无恐。」 令黎一直忍着没?哭出声,此刻终于忍不住大哭出来:「不是……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我才会想要回报你?同等的喜欢啊!」 竺宴身体一僵。 令黎泪水迷濛看着他:「我不懂如何?去喜欢一个人,我只是想像你?喜欢我那样去喜欢你?,这样也错了吗?」 他从不肯让她伤让她痛,将心比心,她也想免他伤免他痛,为什么他却要那么生气? 竺宴久久凝着她,没?有说话,眼睛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悲戚。 许久,他闭上眼,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无声落下一滴眼泪。 * 竺宴将令黎带回神域。 暮商没?有声张,却也放心不下,一直守在神域入口?。远远见竺宴回来,一只手紧紧牵着令黎,他愣了一下,不过那奇怪的感觉转瞬即逝,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对令黎的担忧就占了上风。 然而他刚想迎上去,眨眼间,竺宴又带着令黎消失了。 回到扶光殿,这不多时的功夫,令黎已经浑身滚烫。 竺宴抱着她,隔着衣服布料能感觉到她炙热的体温。 他将火精给她以?前,曾将火精的力量压制。她若是一直修炼木灵,火精便不过是充当?她的心脏,为她带来生机。如今她修炼火灵,火精的力量已被她唤醒。 火精看似只是一簇寻常平凡的火苗,却是天地万物温暖的本源,只有他的创世血脉才能控制。而她压制不住火精的热度,才会像如今这般欲.火焚身。 他太冷,她太热,的确是绝佳的双修时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6页 而且,她说得?没?错,的确只有火精的力量才能让他体内的方?寸草露消散。 可是她一旦修了火灵,迟早会恢復凤凰的元神,到那时……天罚就躲不过了。 他凝着她,神情?复杂,清楚地看着她眼里?的慾念,却终究是狠心地转开头,将她放进冷水里?,又在水中加了阵法。 他从前的确渴求她能回报他同等的情?意,能如同他喜欢她一般喜欢他,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又气她不懂他一番苦心。 她根本不知道,以?为只是在帮他,却不知她将会为此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竺宴转身,衣角却被她捉住。 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她轻轻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小?心翼翼藏着委屈和哽咽:「你?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不生气?」 他垂在身侧的手颤抖。 下一瞬,他倏地回身,将她从水中抱了起来。 水哗啦啦淋了一地,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毫不在意他身上的衣衫被她浸湿,俯身急促地吻上她的唇。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在生我自己的气。」他哑声道,嗓音里?深藏痛苦与悲戚。 若是一万年前,我可以?再谨慎一点、再努力一点,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日了? 第99章 后半夜下起了雨, 春雨如酥,扶光殿中的杏花被雨水浇灌,次第绽放, 在?雨中轻颤不止。 月色被摇碎, 清盈饱满的水珠从粉嫩的花瓣滚落, 淅淅沥沥, 水声不断。 卧房内, 昏黄的烛光摇晃, 窗纸上映出一双人影,抵死交缠, 一直到?天边透出第一缕晨曦才停下。 竺宴抱着令黎去清洗的时候, 她的双臂还紧紧缠着他的脖子?, 头亲昵地依偎在?他怀中。她一身雪白肌肤透着娇羞的红, 暧昧的地方?还沾染着斑驳痕迹,眉眼处尽是春色。 竺宴将她放进水里,她也不肯松手。 「刚刚是谁一直在?喊够了?」 「我们一起洗, 我不想跟你分开。」令黎仰脸望着他,眸子?水光潋滟。 竺宴打趣:「那就是还想要。」 她闻言, 条件反射缩了缩。 虽然他们之间从来?不少肌肤相亲, 可因为方?寸草露,竺宴始终克制着最后一步, 他们从未真正双修过。 「原来?双修的感觉是这?样的。」令黎轻喃。 「什么感觉?」竺宴哑声问, 直白的目光里有几不可察的期待。 令黎凝着他, 想了一下, 老?实道:「有点?吓人。」 竺宴:「……」 「吓人你还不松手?」他没好气道。 令黎「噗嗤」一声笑出来?, 将他抱得更紧了:「可是我很快乐啊!」 竺宴唇角轻扬。 她依偎在?他脖子?里,侧过头, 咬着他的耳朵小声说了一句话。 竺宴听清了,身体霎时一紧,下一瞬,人已经跟着她进了水里。 浴桶逼仄,他一进来?两?人就挤在?了一起。他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分开她的腿,让她跨坐在?自己腰上。 令黎震惊地瞪大了眼,直直看着他:「不是说好够了吗?」 竺宴将她按下去,抱着她的身子?,在?她耳根喑哑道:「不是说我弄得你很舒服吗?那再舒服一次。」 令黎下意识推他的胸膛,她微微仰着头,脖子?拉得修长?,杏眸轻阖睨他:「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有。」男人强势地将她拉回来?,俯身吻住她的唇。 再不让她不知?死活撩拨,撩完又说不要了。 水波激烈地晃荡起来?,浴桶内的水一波波涌出。 …… 等水声停止,两?人再出来?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浴桶内原本温热的水凉透了。令黎不盈一握的腰肢红了一圈,也不知?道是被掐的还是被狭小的浴桶膈的。 又酸又累,她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任由竺宴将她抱回床上,还委屈巴巴地睨了他一眼。 竺宴愧疚地摸了摸鼻子?:「抱歉,浴桶太小了。」 令黎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扭开头不想看到?他。 竺宴有些气短地赔罪:「下次我弄个大点?的。」 令黎不理他。 还想有下次呢?再也没有下次了! 在?水里一点?都不舒服!太窄了,总是膈着她! 竺宴站在?床边,望着她别扭的后脑勺,迟疑一瞬,又自觉上床在?她身边躺下。 他支肘,侧身凝着她:「你摸摸我。」 令黎:「……」 令黎直接翻了个身,彻底不想看这?个臭流氓了! 谁说他清心?寡慾的?到?底是谁在?造谣! 竺宴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感觉到?了吗?」 令黎不开心?地挣扎了两?下,又倏地停下。 手掌下的肌理硬实炙热,再也不是冰冷的触感。 她睁开眼,转头看向他,喃喃道:「不冷了。」 竺宴握住她的手:「早就不冷了。」 昨晚就不冷了,只是她深陷情.欲,没有注意到?。 令黎勐地坐起,又将他也拉了起来?,确认似的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摸了一圈。 热度源源不断从他紧绷的肌理散发出来?,再也不是从前了无生气的冰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7页 令黎眼角竟忽然热了起来?,她努力了那么久……她仰头不放心?地问:「还有哪里难受吗?方?寸草露……」 「方?寸草露没有了。」他低眸凝着她。 与她双修的时候,他也可以控制火精。火精是天地温暖的本源,方?寸草露遇见?火精,便如露水遇见?朝阳,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令黎不知?道这?个中因由,眼中流露出困惑:「我的火灵有这?么厉害吗?」 明明也就才修了三个月而已啊。 「早知?我如此厉害,我应该早点?开始修火灵,也不让你受这?六十年的苦。」 她说完,便见?竺宴的目光陡然间沉凝,眼底的愉悦与放松消失不见?。 她又想起来?竺宴找到?她时那滔天的怒气,看他的目光顿时变得小心?翼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跟你作对,我只是……」 竺宴将人拉进怀里,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你从未对不起我。」 「可你说……」 「我会想办法。」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有事?。他总会,想到?办法救她。 令黎隐约能?感觉到?他眼底深藏的情绪,仿佛是悲伤,她懵懵懂懂,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乖巧地宽慰他:「你别担心?啊,我虽然是木灵,但修火灵也并没有岁稔星君说的那样难受,虽然会有点?……会有点?热,但还差得远呢。我会继续留在?枕因谷,有那里的灵气助我修行,我会很快进步的!」 竺宴闻言立刻道:「不行,你不能?再留在?枕因谷!」 他生来?被神尊封印,神尊为了阻止他体内的魔脉壮大,也将他一半灵根一同封印,并下神谕,解开他封印之人天道不容,灰飞烟灭,永生永世永受天罚。一万年前,天酒为了让他恢復灵根,违背神谕解开他的封印,又以自身血脉重新将他的魔脉封印,代价便是自己灰飞烟灭。她的凤凰元神那时就已经不在?,只剩一丝残魂,连生机都没有,全?靠火精为她重塑生机,又在?汤谷扶桑木中万年,一点?点?修成?人形。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凤凰,只是一株扶桑。 为天道不容的是凤凰天酒,而不是扶桑令黎,只要她是扶桑,她就可以躲过天罚。然而她一旦开始修火灵,凤凰的元神早晚会被唤醒,到?那时,她便再也躲不过天罚了。 枕因谷的灵力会让她的火灵神力迅速精进,然而她的火灵精进越快,凤凰元神甦醒便会越快,天罚来?得也会越快。 「你不能?再留在?枕因谷。」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令黎一怔:「为什么?」 竺宴一瞬沉默,半晌,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神尊为了确保神族有足够的成?长?期,定下规则,神族不论长?幼,只有离开学塾才可以成?婚吗?」 令黎心?尖儿一颤,若有所悟,直直看着他,眼眸如被水洗过。 竺宴注视着她,一字一字道:「令黎,我想与你成?婚。」 * 神族弟子?学成?离开学塾的考核条件一向苛刻,规则统一都是由神君亲订,而枕因谷则更是严格,甚至比神君的要求还要高?出许多,尤其是斳渊的神器考核。往年有不少弟子?就被卡在?这?一门考核上,以至于重修一百年。所以后来?枕因谷本着宽大为怀的原则,在?神器考核之前又多加了一次预考核。相当于预演一次,弟子?们祭出自己的神器,有问题的斳渊君会先提出问题,给大家多一次改进的机会。 令黎的神器也就是开始做得认真,后来?就一门心?思修火灵去了。甚至打着要再蹭四十年枕因谷灵气的算盘,故意摆烂。 如今再过两?日就是预考核,她却临时改变主意想要通过,需要修补完善的地方?实在?太多,她连续熬了两?个大夜,到?预考核那一日,手忙脚乱简直毫无悬念。 她的山河图胜在?巧思,其他弟子?都被她那些花里胡哨的设计煳弄过去了,只有斳渊全?程神情冷淡。 令黎心?中暗暗叫糟,知?道煳弄不了斳渊。 果然,待预考核结束,通过的名单里没有她。 葭月和?暮商最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见?连他们都通过了,令黎却没有,纷纷为她不平。 葭月道:「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得罪斳渊君了?」 暮商比令黎还着急:「不行,我去问一问斳渊君哪里需要改进。」 一转身,斳渊就站在?他们身后。 令黎有自知?之明,她心?中知?道问题都出在?哪里,行礼后便也没有多问。 斳渊静静看着她:「你自愿在?枕因谷中再修行四十年,我很欣慰。」 令黎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两?日前她确实是这?个打算,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现在?她无心?修行,一心?只想与竺宴成?婚。 「不,她不愿意!」 令黎没说话,暮商却迫不及待替她否认。 令黎与斳渊齐齐看向他。 只见?暮商握着拳头,脸微微泛红,看了看斳渊,又看向令黎:「我,我父亲……我想……」 少年憋了半晌,没憋出一句话。 葭月看不过去了,爽利地替他说道:「他父亲正在?为他择新妇,他喜欢令黎,想要早日将她娶回家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8页 「什么——咳!咳咳!」 令黎太过震惊,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张脸都咳红了,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暮商,又去看葭月。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暮商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她怎么不知?道! 斳渊面无表情看向暮商:「这?其中应该是有误会,令黎不通情.事?,待谁都是一样,你想是将同窗情意误当做了男女之情。」 虽然斳渊的「不通情.事?」可能?有些失实,但令黎抓住重点?,还是用力点?头,跟着附和?:「嗯嗯对!斳渊君说得对,我对谁都是一样!」 谁知?上一刻还害羞扭捏的暮商闻言,坦言道:「我知?你不通男女情.事?,但那不要紧,我通就好!我知?道我喜欢你,我对你是男女之情就足够了!我愿意等你,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 令黎:「……」 斳渊唇线抿直。 暮商继续道:「我已经禀明父亲,父亲也答应了,此刻他老?人家应当正在?扶光殿中向神君求亲。」 令黎:「……!」 什,什么? 暮商害我! 第100章 「你说娶谁?」 碧落族长应川拱着手, 笑眯眯道:「回神君,令黎神女兰心蕙质,心思澄明, 我儿爱慕已久, 今愿聘令黎神女为妇, 从此良缘永结, 瓜瓞连绵, 求神君成全?。」 竺宴坐在上处, 一条手臂疏懒搁在扶手。露出的手指骨节修长嶙峋,肤色冷白。 他没有说话, 琉璃色的凤眸淡淡垂着, 落在应川身上。 碧落族生?性好战, 急功近利, 这位应川族长更是个中?翘楚。当年不惜代价将亲妹冶容送到神尊身边,如今嫡子娶妻,大好的联姻时机可以又一次壮大碧落, 应川却会放过? 竺宴淡道:「碧落少?主娶妻,当娶神族中?门当户对的神女。令黎不过下界一株平平无奇的扶桑, 应川族长为何有此打算?」 应川嘆道:「不瞒神君, 令黎神女出身不高,灵力寻常, 原本确非我与夫人心中?首选, 只?是我儿暮商是个痴心的, 一心一意只?想娶她一个, 这世上有哪个父母拗得过孩子?别的不说, 单是他这些年为令黎神女做的那些蠢事,就能说个几天几夜了……」 「令黎神女喜爱吃仙果, 他听?说下界章峩山上多仙果,便亲自去?移植回神域。可那章峩山上仙果种类不知凡几,他一个品种一个品种去?移植,又带回神域亲自栽培,我见?他不易,想派人助他,他也不让,非要?亲自动手,一颗颗小心养着,耗了近六十?年时光,勉强将章峩山上的仙果移完,如今我碧落神域都快被他的那些仙果占领了。」 「还有上次兰时给令黎神女暗下方寸草露,令黎神女虽侥倖未受伤,暮商却杯弓蛇影了好些年。每日下学都要?在暗中?护送,直到亲眼见?着她回到扶光殿才?敢放心回家。他母亲见?他日日回家得迟,以为他与狐朋狗友出去?沾染了什么恶习,问?他他也不肯说去?了哪里。他母亲是个火爆脾气,问?不出就开打,硬是打掉了他半条命,他始终紧咬牙关?。还是我得到消息及时赶回去?,他才?捡回一条命。后来我多次查探,才?得知他一直在暗中?护送令黎神女。问?他为什么不说,他却道,若是让我们知道了,不管我们同意还是不同意,我们都必定干预,那就会给令黎神女带去?烦恼。他说,如今只?是他一厢情愿喜欢着,令黎神女还不通男女之事,什么都不懂,他希望他的喜欢是让令黎神女感觉到快乐和被爱,而不是在那之前先给无忧无虑的她带去?烦恼。」 竺宴目光动了动。 应川继续道:「还有枕因谷弟子出谷的神器考核,神君可知暮商炼的神器是什么?」 竺宴一言不发?。 应川道:「是十?六弦瑟。」 竺宴眼皮轻抬。 应川笑道:「这小子蠢笨,自比不上神君,不过是仿造了一个赝品出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神君当年心悦天酒殿下,为了保护天酒殿下,特意为天酒殿下打造了一台能操纵人心的十?六弦瑟,还一起?起?名停云瑟。只?是随着天酒殿下香消玉殒,停云瑟也遗落下界,不知去?向。这小子一面惋惜,一面又不自量力,也想像神君当年一般,为心上人打造一台定情信物,便也做了这台十?六弦瑟。」 「虽远远比不得神君当年送给天酒殿下的停云瑟,却实实在在也是少?年人一颗赤忱之心。」应川笑着摇摇头,「还求神君看在暮商一片痴心爱慕令黎神女的份上,答应这桩婚事。」 令黎惊闻晴天霹雳,匆匆飞回,一进门就听?见?「求神君看在暮商一片痴心爱慕令黎神女的份上,答应这桩婚事。」,当场被吓得一个腿软落地?。 幸好斳渊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扶住,她才?没能噗通一声给里面的两人表演一个原地?下跪。 令黎一扭头看到是他,脸上闪过惊讶。 斳渊君怎么跟来了? 斳渊的身后,暮商和葭月迟了一步落地?。 暮商跟来她理?解,毕竟这奇奇怪怪的误会因他而起?;葭月跟来她也晓得为什么,葭月这一生?挚爱围观这些热闹,自然不会放过。 但这事儿又关?斳渊什么事?根据她这么多年对斳渊的了解,他压根也不是个爱看热闹的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9页 神族中?人都说他与竺宴,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冷淡如冰,属于两个极端。但据她观察,他们两人本质都是一样的,一颗心皆是刀枪不入的冷硬,几乎没什么能让他们心软。只?是竺宴是从里冷到了外,而斳渊却是以温润的表象将自己与他人之间隔绝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所以他此刻竟然会跟来,这让令黎困惑不已。 竺宴刚听?完暮商对令黎的一颗拳拳爱慕之心,寤寐思服,一抬眼,就见?院中?她和斳渊站在一处。斳渊一只?手扶着她,低垂看她的眼神隐忍克制。 竺宴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从来只?听?说过孔雀惯会招惹,没听?说凤凰也这么能招蜂引蝶。 应川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回身见?令黎与暮商都来了,指着他们笑:「瞧瞧,这双小儿女倒是迫不及待自己来向神君禀明心迹了。」 令黎:「……」不是。 她无暇去?管斳渊为何跟来,慌忙提着裙子抬步步入。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心中?忐忑,目光直直看着竺宴,生?怕他会误会反悔。 他们之间本就是不平等的,他是神君,是天地?之主,而她只?是一株扶桑。是全?凭她一腔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敢,才?敢答应与他成婚。她也不怕他只?是头脑一热才?向她求娶,她莫名自信,觉得成了婚,他发?现了她更多的好,就更加不会反悔了。 可万一他此刻误会,还没来得及与她成婚,发?热的头脑就先凉了下去?,那她不就没有机会了吗? 她急急忙忙解释,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完,扶光殿外神侍的声音传来。 「禀神君,天牢有事急奏!」 「天牢」两个字仿佛戳中?了令黎某根神经,她心尖儿一跳,倏地?噤声。 竺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让门口求见?的神侍进来。 令黎话没说完,心虚地?退到一旁。 神侍回禀:「神君恕罪,孟极逃了。」 令黎低垂着头看自己脚尖,一动不动,一颗心却跳得如打鼓。 竺宴刚才?看她那个眼神太透彻了……肯定什么都瞒不他。 她自然也没想瞒过他,可真当被那样的眼神一看,她还是会忍不住忐忑,又忍不住想起?竺宴发?现她修火灵那一日的滔天怒意。 那一日他最后虽然消气了,可今日却难保他不会一怒之下反悔他们之间的婚约。 她已经在期待嫁给他了……令黎手心浸出冷汗。 「你怎么了?」斳渊看向她。 令黎连忙掩饰地?摇头,一面做贼心虚得竟有些耳鸣。 守卫天牢的神侍向竺宴回禀了什么她也没听?清,只?见?忽然间天牢神侍往她看来,道:「最后一次进出天牢之人是令黎神女。两个月前,令黎神女去?过一次天牢,见?了孟极,之后便再无人进出荒岛,今日臣巡视天牢,只?觉天牢内的孟极有些怪异,多了个心眼儿回去?查探,才?发?现那只?是个傀儡,真正?的孟极早已不知去?向。」 众人齐齐看向令黎。 令黎攥着手心,无意识地?挺直背嵴。 在她与孟极私下达成交易、孟极教她火灵修习之术她放孟极自由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今日了。她自知自己私放天牢囚犯会面临极重的处罚,可是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别的办法。 正?如孟极所说:「你受罚,神君却能活命」,她愿意用自己受罚换他活命。 她自己做的选择,她不后悔。她只?是没有想到,好巧不巧会是在今日,在这个时候被发?现。 她艰难地?吸进一口气:「我……」 「不是她。」 她刚开口,竺宴便将她的话打断。 竺宴道:「令黎随本君闭关?三月,两日前才?出关?,你却说两个月前在天牢见?过她,那不可能。」 令黎一愣,怔怔看向他。 神侍也愣住,开始自我怀疑,又立刻道:「可同被关?在天牢内的兰时也指认令黎神女放走了孟极。」 竺宴目光淡扫而去?,不轻不重反问?:「你是本君的神侍,还是兰时的神侍?」 神侍惶恐,慌忙跪地?:「神君恕罪!」 应川若有所思看了看竺宴,又意味深长去?看斳渊。斳渊只?当没发?觉,并未与他对视,淡着脸站在那里,没有感情的样子。 暮商站出来维护令黎:「正?是!兰时戴罪之身,还是因为暗害令黎神女入的天牢,如今她随意攀咬令黎神女,本就不可信,更遑论还有神君亲自作证。难不成你认为,以神君之尊,他还能为了维护令黎神女说谎不成?」 令黎:「……」 神侍惭愧道:「臣有罪,臣这就下界去?捉拿孟极,提他回来赎罪!」 神侍迅速离去?,短暂的插曲过后,谁也没有说话,殿中?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竟是葭月最先反应过来,本着对看热闹的虔诚,热心肠地?提醒大家言归正?传:「那神君,暮商与令黎的婚事……您看,您是允了吗?」 「不允。」竺宴淡道。 葭月:「……」 应川是碧落族长,他先众人而来,对竺宴动之以情,说了那么许多,竟换不来竺宴给他一个脸面,神情顿时阴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0页 暮商也没想到竺宴竟拒绝得如此干脆,半点余地?都不留,脸当即憋红:「神君是否太过霸道了?暮商求娶的是令黎,神君可否先问?过令黎的意愿?」 竺宴没有说话,忽然起?身,从上座走下。 他步履轻缓,一言未发?,走至令黎面前停下。 令黎紧张地?仰脸看着他。 四目相对,她竟一时分不清他眼中?的神情,也辨不清自己这一刻是在期待还是在害怕。 竺宴沉默一瞬,开口道:「本君是要?问?她的意愿,不过不是替你问?,是替本君自己问?。」 令黎直直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捏紧。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她的五感却仿佛短暂缺失,只?能感觉到竺宴灼灼的心意。 当着斳渊,当着暮商,当着所有人,他直直注视着她,嗓音轻而笃定:「令黎,本君欲求娶你,你可愿做本君的神后?」 万籁俱寂,天地?仿佛暂停。 而后剎那间,有什么轰然炸开,震耳欲聋。 从此,他们之间再也不是他漫长寂寞数万年无望的等待、不是扶光殿内那些掩映在长夜里患得患失的短暂温存。 神谕昭告天地?,从今往后,她是他的神后。 第101章 神谕震动六界。 神君要迎娶一株刚化形不过百年的?扶桑, 这一消息的震撼程度堪比将天地一瞬封印。 画面静止但并不是真的静止,只是所有?人都被震惊住了。 待反应过来,反对之声铺天盖地, 如山崩海啸。 「请神君三?思, 神后?是与神君一同统御六界的天地之主, 神后?之选事关六界安危, 令黎神女实?不堪匹配。」 「臣附议。神后?人选需血脉高贵、神力高深, 能与神君匹配, 能担负苍生大任。然令黎神女只是汤谷扶桑化形,神力低微, 血脉平庸, 难堪大任, 还?请神君从神族世家之中另选能堪匹配的?神女!」 「臣也?附议。眼下六界安宁来之不易, 若神君执意?迎娶令黎为后?,只怕局势动盪,纷争再起, 遗患无穷啊!」 「请神君三?思!」 漱阳宫中,神族众人跪了满地。 竺宴面无表情坐在上座, 视线越过伏跪在他脚下的?人群, 落在殿外一方澄净的?天空。 天上飘着彩云,像云蔓蜿蜒, 又像凤凰漂亮的?长羽。 他安静地看了片刻, 修长冷白的?手指轻敲扶手, 收回?视线:「那便?战吧。」 众人愣住, 呆呆看向他。 竺宴起身, 琉璃色的?凤眸淡薄俯瞰:「方才诸位轮番陈情之时,本君推演了一番, 六月初六是个吉日,本君与神后?的?大婚便?定在那一日。」 能进漱阳宫中论政的?都是神族世家,不是族长就是德高望重的?长老。他们?虽臣服于神君的?威严之下,却绝不是无足轻重之辈,他们?的?每一个字都举足轻重。 然而这?位神君却公然直说,就在他们?联名进谏反对之时,他在推演大婚吉日。 实?在是嚣张狂悖,全然不将神族世家放在眼里! 众人眼中顿时流露出不满。 竺宴视线淡淡扫过:「至于说局势动盪、纷争再起,那便?战吧。一万年前,本君曾以戈止战,今日再战,倒算得上是初心不改。」 神族中人一向都知道竺宴强硬,虽说歷来神域之主手段都强硬,但竺宴的?强硬与神尊神帝的?强硬却截然不同。神尊神帝的?强硬是恩威并施,泽被苍生,让六界心悦诚服。而竺宴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批,他的?强硬从来都是不管旁人死?活,只管自己随心所欲就好。 他根本不需要谁对他心悦诚服,他甚至可以毫不避讳直言,不服就杀了。 但「不服就杀了」和「不服就战」代表的?意?义却终究是不同的?,前者?是为君的?权威,后?者?却是为君的?责任。 六界安宁就是天地之主的?责任,神尊神帝都是为了这?份责任而殒命。 神族大臣们?不敢忤逆竺宴为君的?权威,也?只能以为君的?责任牵制他,没想到他如今竟是连为君的?责任都不放在眼里。 漱阳宫中原本反对之声四起,此刻终于鸦雀无声,再无人敢多说什么。 竺宴居高临下,又不轻不重问了一遍:「诸位,战吗?」 众人伏地不起:「臣不敢!」 * 朝堂之上束手无策,几个反对的?主力只得将期望完全寄託于枕因谷的?神器考核,寄托在斳渊身上。 只要令黎无法顺利通过考核,依神尊定下的?规则,她就不能与竺宴成婚,成为神后?。 好消息是,神器考核就在一月之后?,而令黎的?预考核甚至没有?通过,所以他们?还?有?很大的?胜算。 令黎自然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她还?知道,他们?反对她成为神后?才不是为了什么六界安宁,只是想让自己族中的?神女成为神后?罢了。嘴上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想和她抢竺宴。 她才不要将竺宴让给别人,只拼命炼制神器。 她自修火灵以后?,神力精进迅速,可以将更多的?神力注入到神器之中,但不知怎么回?事,她只要一动用神力,身体内就仿佛有?火烧,欲.火焚身之下又与竺宴一连颠鸾倒凤了好几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1页 想着平白浪费了时间,她心中十分懊恼。偏偏她越是着急补救,身体里的?火烧得越旺,又忍不住将竺宴扑倒在榻上,如此竟成了个恶性循环。 事后?,她苦恼不堪,问竺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不必用神力,就能炼制出可以通过考核的?神器?」 竺宴躺在她身下,头枕着双臂,慢条斯理道:「有?啊。」 令黎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眼睛一亮,抱着他讨好地问:「你快告诉我!」 竺宴眼皮低垂看向她:「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从前令黎一直觉得竺宴如高山雪岭,即使与他温存缠绵了六十年,因为他的?克制,她也?总觉得他不可亵渎。世人都说扶桑是神木,可令黎觉得,他才是神木,长在高山雪岭之上,孤冷清寂。 但是与他双修以后?的?令黎:才怪,我从前可能是眼瞎! 他花样可太多了! 明明潜心学习过的?人是她!但她满腹经纶却完全没有?用武之地,每次都被他弄得面红耳赤。 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一面用最琉璃不染的?眼睛看着她,一面让她欲生欲死?的?。 令黎才不跳他的?坑,立刻机智地反问:「你不告诉我又有?什么好处?都没有?好处,你不如告诉我,只当日行一善了。」 竺宴唇角轻扬,修长的?手指勾过她一缕髮丝,漫不经心地缠绕把玩。 「谁说不告诉你我没有?好处?」他的?手指点在她白腻的?肌肤上。 令黎一开?始还?怔怔的?,随着他的?手缓缓往下,她倏地明白过来。 她一修炼就会?欲.火焚身,一欲.火焚身就会?整夜整夜缠着他不放! 混蛋啊! 她明明已经这?么着急了,他还?怪享受呢! 他才不是高山雪岭上的?神木,他明明就是沉迷俗世快乐的?野兽! 更讨厌的?是,她总是对他毫无招架之力,只要他稍一撩拨,她就会?忍不住又一次沉沦在欲.海中。 浮浮沉沉之间,她躺在他的?身下,咬着唇,眸光涣散,用仅剩的?理智告诉自己,最后?一次。 之后?她就会?一心一意?炼制神器了,就算被火烧死?也?不再与他厮混! …… 但她这?个决心并没有?用武之地,因为等她打起精神的?时候,她的?山河图已经炼好了。 她看着展开?的?山河图,觉得有?一点点熟悉,但不多。 是她的?山河图,却不全是。 除了保留着那些美轮美奂的?留影珠,仍旧有?山河美景随着灵力的?增长铺陈,其他的?神通就可以说与她最初的?设想毫不相干。 她最初只是想将这?个图做成一个修炼的?陪伴,可以在里面修炼,其实?除开?那些花里胡哨的?设定,它的?本质就是一个幻境。神族都可以打造幻境,这?并不需要太多的?神力,而那也?正是她预考核没有?通过的?原因——太简单了,根本算不得一个神器。 但竺宴却将它做成了一个真正的?神器。 他注入了不知多少?神力进去,使得这?幅图不再是一个看起来比其他幻境逼真一些的?幻境,他是真正藉着这?幅图创造了另一个世界,真正如神尊神帝创世一般的?另一个世界,不受外面的?世界影响。 她找到山河图的?时候,这?幅图正悬浮在一个强大的?诛神阵中。阵中荒火天雷不断,雷霆万钧,山河图却分毫无损,图上的?美景兀自徐徐展现,到整幅图完全铺陈开?来的?时候,竺宴从里面出来,纤尘不染,毫髮无伤。 他收了阵法,召回?山河图,送到她面前:「成了。」 令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手中的?图,又看向他:「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一种神器,可以躲过诛神阵,完全不受影响? 即使她是最初设计这?幅图的?人,她也?觉得这?不可能。 竺宴却误会?她是不信这?幅图的?神力,又重新布下诛神阵,将图放回?阵中:「你进去试试。」 令黎一动不动,忽然返身抱住他。 竺宴愣了下,笑着环过她的?腰:「怎么了?」 「是不是用掉了你很多很多很多的?神力?」她轻喃,一连用了好多个很多。 用了他整整一半的?神力,他却只是避重就轻道:「还?可以再修炼。」 令黎用力抱紧他:「那也?不用这?样耗费神力帮我,这?原本就是我自己的?事。」 他笑道:「我们?是夫妻,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他们?还?未大婚,但他早已将她当做自己的?妻子,甚至早至一万多年前。 令黎忽然想起那日她问他,为何要帮她隐瞒私放孟极的?事,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他也?是如此说:「我们?是夫妻,你的?错便?是我的?错,由我来弥补。」 她含泪说对不起,他却道:「我们?之间永远不必说对不起,你只需记住,一切有?我。」 她好爱他的?担当,却也?想要自己足够强大,能够与他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事事依附着他。 所以他耗费巨大的?神力为她完成山河图,她一面心动,一面又有?些难受自己的?无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2页 竺宴似乎知道她的?心情,轻抚着她的?头髮,低道:「神器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炼,我们?就快大婚了,礼物总要先让我送了。」 令黎一怔,看向他:「礼物?」 竺宴将山河图收回?,送到她面前,一本正经道:「聘礼。」 令黎破涕为笑。 才不信他胡说八道呢! 他哪里就缺了她聘礼了? 若这?是聘礼,那坤灵剑算什么? 她噘了噘嘴,故意?道:「那你这?聘礼也?太没有?诚意?了吧,这?幅图最初可是我做的?,虽然我不及你神力高深……」 竺宴想想也?是,她不知真相,这?幅图于她而言确实?就略显敷衍,不够诚意?。 其实?她第一次带他进山河图的?时候,她虽还?未修火灵,还?没有?面临天罚的?威胁,他心中就已经萌生了这?个念头。 神尊神帝可以开?天闢地创世,他身上亦有?创世血脉,那他是否也?可以为她再创一个世界? 不必如这?个世界一般浩大,一片可以让她躲避天罚的?天地就足矣。 那幅图就是最好的?载体。 可是那个时候他身中方寸草露,无法施展神力,她也?还?没有?修火灵,远没有?天罚的?威胁,这?个念头也?就搁置。 直到她修了火灵,他知道,她的?凤凰元神早晚都会?甦醒。 他翻阅所有?有?关神尊神帝创世的?典籍,甚至……去了一趟华胥殿。 所幸他如今虽然没有?火精了,一身创世血脉还?在,他用创世血脉加上一半神力将她的?山河图打造成了一个足以帮她躲避天罚的?世界。 不过她什么都不懂,说不定还?十分不理解他为何要为了一件考核神器大费周章,耗费一半神力。所以他才谎称这?是聘礼,想藉此哄骗她答应以后?修炼都要去图中,不可在外面修炼。 她的?火灵再修炼下去,很快就会?引来天罚。天罚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只会?越来越密集。 却忽略了这?图最初就是她做的?,他拿她的?图改进一番送她做聘礼,的?确是有?些不够诚意?。 不想令黎刚刚拖着语调抱怨了前半句,忽然踮起脚尖,亲上他的?嘴角,话锋一转:「但是我好喜欢啊!」 竺宴一愣。 四目相对,他看着她忽闪忽闪的?杏眸,清澈狡黠,娇俏潋滟。 她亲昵地抱着他,又亲了亲他另一边嘴角,毫不掩饰快乐:「我们?一起做的?聘礼,我好喜欢!名字也?让我来起好不好!」 竺宴只觉得自己的?魂都被她勾去了,别说起名字,她说什么他都会?依着她。 他轻轻点头:「嗯。」 她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沉吟道:「虽然是个虚幻的?世界,可是很美妙很快乐啊,一枕槐安,就叫『槐安图』好不好?」 他低眸凝着她,哑声道:「好,就叫槐安图。」 第102章 斳渊虽是三大神族之首羲和族新君, 论立场,理?应与?三大神族同气连枝,但他看?似温润如玉, 实则从不与?他人深交。尤其是一万年前神族混战之祸以后, 他的性子愈发疏冷莫测, 就连羲和族中长老都摸不清他的心思。如今骤然爆出?神后人选, 神域上下大片反对之声, 但里面却没有他。众人联名进谏反对, 他也不曾参与?。 这位羲和新君,看?不出?偏好, 看?不出?喜怒, 自然也看?不出他究竟是站在神君一边, 还是站在神族世家一边。 几大神族便开始担心他会在神器考核中对令黎放水, 于是这一年枕因谷的神器考核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几大神族联合上表,称枕因谷弟子个个都是神族小辈的表率,是未来六界的栋樑, 不如就藉此次神器考核的机会,隆重操办, 广开神域大门, 让六界派使者前来观礼。 竺宴为君这万年来,有时强硬, 有时惫懒, 像娶令黎为后这事, 他手?段强硬, 听不得?一个不字, 谁敢反对他就敢杀谁。但像观礼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他就懒得?理?会, 这事便这样定?下了。 于是到了神器考核之时,神域之门大开,仙界的三大仙尊、妖族之首比翼鸟女君,还有人界、冥界、魔界之主,提前一日到了神域。 神君是天地之主,六界皆是他的臣子,但各族之间?关系有亲疏,箇中复杂。譬如仙境之中,章峩早在创世时期便与?各大神族交往密切,如今的章峩山更?与?碧落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别的不说,单是章峩仙尊手?中那柄裂缺剑便与?碧落族渊源甚深。 裂缺原本同坤灵一样,都是创世之剑。裂缺是神尊之剑,坤灵是神帝之剑,后来神尊将裂缺赐予其子长赢。长赢母族是碧落族,在神族混战之中,平乱而死?,临死?前将裂缺赐予章峩仙尊。 裂缺剑自此便成为歷代章峩仙尊的佩剑,如今这一任的章峩仙尊名叫慕唯。慕唯此次前来神域,身边还带着一名貌美的缥衣女子。 神侍接各族使者到神域之时,香茶跟着去瞧了个热闹,认出?那女子竟是离开神域小半年的应缇,惊得?不轻。她将这事告诉令黎,令黎也愣住。 「你怕是看?错了吧?」 她将孟极放走以后,应缇立刻便跟着离开了神域,如今应当跟在孟极身边才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3页 令黎道:「应缇喜欢孟极都喜欢成什么样子了,当初为了孟极在汤谷外苦守百年,后来孟极被囚禁在荒岛之内,她又陪伴六十年。如今孟极得?了自由?,她好不容易熬出?头,自然是跟着他远走高飞,从此天高海阔,如胶似漆,再不出?现?,怎会跟在别的男子身边,还又回到神域来?」 香茶不是青耕,她没有面盲,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女子不论容貌举止,无?不是应缇的样子。但令黎说得?也有道理?,她与?应缇在绛河殿中相伴六十年,比令黎更?知?应缇对孟极的一往情?深,如今好不容易可以远走高飞了,怎会不到半年就与?孟极分道扬镳? 「那想来是我看?错了吧。」香茶摸了摸鼻子。 「对了,且不提应缇,还有一位故人,这位我定?没有看?错,她还同我打招唿了。」香茶又道。 令黎问:「谁?」 香茶:「神女可还记得?未染神女?」 令黎反应了下,这才想起?来是被兰时与?沃雪构陷夺去了枕因谷入谷名额愤然离开神域的未染神女。 令黎:「可是葭月一直为之愤愤不平的那位神女?」 香茶:「正是,她如今已是昆吾的未染仙尊。」 令黎:「……哈?」 仙神两族虽说亲近,仙界仙尊提前递了帖子甚至可进出?神域,但细究下来还是有别。神族生而为神,仙族则是山中之人,在下界修炼飞升,还从未听说过有神女下界去做仙境之主。 尤其神族重出?身血脉,令黎问:「神族族长与?长老们也同意?」 香茶道:「未染神女下界之时,昆吾还没有如今的风光,只是下界一座荒芜的山峰,灵气也算不得?充盈,她去昆吾,长老们也只当她自轻自贱,说不上同意不同意,只是没想到,不过百年光阴,昆吾已位列仙族三大仙境之一。」 香茶嘆道:「也不知?兰时如今心中是何等滋味,当初她与?沃雪一同以下作手?段夺了未染神女的入谷名额,如今未染神女归来成了一境之主,而沃雪灰飞烟灭,兰时成了阶下囚,还饱受方寸草露之苦。」 令黎本想说兰时如今被关在天牢应该也不知?道这事,一听方寸草露,想到竺宴曾受的那些苦,她立刻落井下石道:「怕她还不知?,我这就去告诉她!」 香茶立刻道:「诶不必了,她已经知?道了。未染神女一回到神域,便马不停蹄去了天牢见故人。」 虽然不关她什么事,但令黎顿觉神清气爽。 * 第二日便是神器考核,枕因谷大门大开。 弟子们一一上台展示自己?炼制的神器,虽然过与?不过还是全由?斳渊一人说了算,但六界各族之首都在现?场观礼,弟子们心中多少多了些忐忑。 葭月惶惶不安,抓着令黎的手?道:「我觉得?我有点危险,我本来就是在过与?不过之间?徘徊。靳渊君仁慈,才勉强让我过了。但如今众目睽睽,他若是稍微往严格了打分,我定?然是不过的……完了!我要在枕因谷继续陪你了黎黎!」 令黎听到前面本还想安慰她,一听最后一句哭笑不得?:「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不会过?」 葭月:「啊?这不是显然的吗?你预考核都没有过……没事,这下有我陪你了。」 「……」谁要你陪啊?我还想嫁人呢! 说话间?,暮商面无?表情?从两人面前经过。 自令黎那日在扶光殿中当众答应竺宴的求亲,暮商便不再与?她说话,甚至不再理?会葭月。他们三人从前那么好,如今变成这形同陌路的样子,令黎心中多少有些惋惜。 暮商的神器是十六弦瑟,当场展示,一曲之下,在场情?绪皆被他操纵。虽只有片刻,也是惊起?满堂喝彩。 靳渊给了通过的牌子。 在场的比翼鸟女君却忽然道:「这不是昆吾的停云瑟吗?」 「停云瑟」三字出?来,在场顿时鸦雀无?声,无?数道惊讶的目光齐齐看?向未染。 令黎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大家都在看?未染,她也跟着看?去。 这未染神女与?她的名字不同,单听她名字,想来应是如兰时外表看?来那般白衣飘飘。但她却是一身浓墨重彩华丽颜色,虽华丽却不俗气,如秋染山林,四季时序有条不紊,透着浑然天成的美丽。 听比翼鸟女君说起?停云瑟,她轻轻翻掌,大方地展示出?来:「被你认出?来了。」 停云瑟一出?,在场譁然,连靳渊的视线也久久停留在上面。 「有什么特别的吗?」令黎悄悄问葭月。 葭月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停云瑟是昔日神君送给天酒殿下的定?情?信物,万年来下落不明,都以为是在神族混战之中丢失了,不想竟是在未染手?上。」 令黎怔住。 竺宴与?天酒的旧情?她其实时不时就会有所耳闻,尤其是在竺宴公开他们的关系之后,她更?是走在哪里都能听见他们的旧情?流言。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天酒已经灰飞烟灭,且还是为苍生而死?,令黎虽总是听见流言,心中却大抵敬重天酒,所以从未计较,也从不因为这些事与?竺宴生嫌隙。 可是他送给天酒的定?情?信物怎会再送给另一名女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4页 不知?是不是巧合,未染的视线不偏不倚对上她,眉目清亮:「虽都是叫停云瑟,可我这个停云瑟与?一万年前的停云瑟不能说是一个东西?,只能说毫不相干,不信可请斳渊君一试。」 未染将停云瑟送至斳渊面前。 斳渊拂手?试神器,半晌,皱了下眉:「的确毫不相干。」 不知?谁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斳渊道:「天酒神力不高,所以一万年前,神君为她做的停云瑟是个自保的神器,音色婉转动听,有操纵人心的神通,却没有攻击性。然而眼前的停云瑟神力霸道,攻击力强,却奏不出?悠扬的曲调。」 他说着,指尖拨弄瑟弦,顿时响起?一道粗噶沉闷的声音。然而音色虽不好听,神力却异常兇勐,远处的山石被应声噼开。 众人譁然。 令黎一头雾水,转头问葭月:「我没看?懂,所以这到底还是不是停云瑟?」 葭月还没来得?及发表看?法,就到她了,令黎起?身走上台。 「此图名为槐安图。」 她一拂袖,画卷在虚空展开。 * 自神帝陨灭,帝后羡安便离开扶光殿,独自居住在华胥殿。 彼时的竺宴还是稚子,身为母亲,羡安此举受到诟病不少。又因为华胥殿离神尊的漱阳宫近,便有传言说,羡安乃是心悦神尊,当然真真假假不知?。只是后来神尊与?尊后陨灭,神族混战,此后竺宴平乱,君临天下,羡安一直幽居华胥殿,万年来都不曾踏出?一步。 所以令黎竟一直不知?神域之内还有一位羡安娘娘,还是直到前几日,在枕因谷听其他弟子「不小心」提起?羡安,才知?道竺宴的母亲竟还在世,就住在华胥殿中。 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了自然要立刻去拜见。但她还没有冒失到自己?去,便回去同竺宴讨论,从送什么样的礼物一直讨论到大婚时母亲要穿的礼服,足足讨论了大半个晚上……虽然中间?也一心二用一起?做了点别的事。 她与?竺宴约定?,待她神器考核完以后一同去华胥殿拜见羡安,却不知?竺宴讨论得?很真诚,其实都是在骗她。 就在令黎神器考核之时,竺宴独自去了华胥殿。 羡安的容颜同一万年前丝毫无?差,仍旧年轻美丽,一身秘色衣裙,妆容华贵。眼睛同竺宴如出?一辙,都如寒霜覆盖,眼神漠然冷硬,即使是面对着自己?的儿子。 她听完竺宴的来意,唇角勾出?一丝讥诮的笑:「我生性凉薄,你的父亲一心只有苍生,为苍生而生,为苍生而死?,妻儿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我竟不知?,如此冷心冷血的一对父母,是怎么生出?来一个痴情?种的。」 她起?身,徐徐走到竺宴面前:「你上次过来,我便告诉过你你们的结局,不想你不仅不肯回头是岸,竟还妄想我配合你演戏,参加你们的婚礼?你是这场梦做得?太?投入,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我是谁了吗?」 竺宴面无?表情?看?着她,羡安同样面无?表情?与?他对视,母子俩都是一样的冷漠。 片刻后,羡安转身,背对着竺宴逐客道:「走吧,以后都别再来华胥殿了。我不想看?到你,还有你那个神后。」 竺宴没有吱声,却有脚步声从门外进来。 羡安转身,只见竺宴站在原地,玄度带着两名神侍径直走到她面前。 羡安皱眉,看?向竺宴:「你想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对我动手?了不成?」 竺宴淡道:「你于我虽无?养恩,却有生恩,我自然不会对你动手?。只是你既然不肯配合,那便暂时另居他处,将华胥殿和羡安娘娘这个身份腾出?来吧,待大婚结束之后再回来。」 羡安一脸震惊看?着他,眼中尽是荒唐神色:「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疯子,没想你竟疯成这样!你想做什么?你想将我送走,再派人假扮你的母亲,在你的大婚之日坐在高堂之上,言笑晏晏予你祝福吗?」 羡安冷笑:「你不觉得?你这等自己?骗自己?的行径可悲又可笑吗?」 竺宴负手?而立,半晌道:「我从前的确无?数次觉得?自己?可悲,但如今却再无?这等心绪。至于可笑,只要她觉得?圆满了,我做得?再可笑也无?妨。」 竺宴视线扫向玄度:「送羡安娘娘离开。」 「竺宴你真是个疯子!」羡安指着他,抖着手?怒骂。 神侍走到她近前,就要将她送走,羡安挥退了他们。闭了闭眼,她终于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竺宴目光动了动,神侍立刻停下。 羡安狠狠瞪着他:「你既不怕死?,我便陪你演一出?母慈子孝的戏!怪只怪我当初生了你,如今欠了你一个临别大礼!只是你给我记住,待你们大婚之后,至死?别再来烦我,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竺宴安静看?着她,眼中看?不出?情?绪。 片刻后,他淡道:「成交。」 第103章 枕因谷中, 令黎展示完自己的神器,收回槐安图。 谷中久久寂静无声,众人目光聚集在台上少女, 或震惊、或复杂。 几位原本等?着挑毛病的神族族长与长老, 他们想说什么, 张了张嘴, 竟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开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5页 这等?境界的神器, 远不是他们可以指摘的。 斳渊直直看着令黎手中的图, 眼中情绪变幻,搁在案上的手紧紧攥着, 指节泛出冷白色。 令黎坦然等?着他公布结果。 斳渊虽然严格, 却有真本事?, 且一向公正, 她?不担心无法?通过。 案上有十?一块空白的令牌,对应枕因谷中十?一名弟子。按照流程,每名弟子展示完神器之后, 他会在相?应的令牌上施法?,若是通过, 令牌就会变成他们从今往后身份的象徵;若是没?有, 令牌则会变成下一届的入谷令牌。 斳渊伸手拿起令黎的令牌。 令黎虽有把握,但随着他这个动作还是莫名紧张了一下, 却只见斳渊动作忽然停下, 下一瞬, 他一拂袖袍, 令黎便被包围在了漫天雨雾之中。 透明晶莹的雨珠骤然间从天而落, 碰到衣衫却不会浸湿,更像星光, 散入衣裙袖袍。 令黎过了片刻才看出,这不是雨雾,也不是星光,这是斳渊的结界。 斳渊用结界将他们与其他人隔开了。 令黎困惑,试探地喊了一声:「斳渊君?」 斳渊还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她?:「这是你?做的吗?」 令黎点头:「是我做的。我曾用十?年时间游歷六界,用留影珠收集下这天地间最美丽的风物,炼入图中。」 斳渊:「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吗?」 令黎坦言:「有神君帮我。」 枕因谷的神器考核从未明令禁止旁人帮助,因为神器并非是人人都能炼的,自?然也不是随意?哪个都有那?个本事?帮,即使是如葭月这样?的出身,她?身边也未必能找得出一个可以助她?的。即便真有那?样?的人选,但神器炼制耗费巨大的神力?和精力?,那?人也未必能心甘情愿竭尽全力?。若是不愿竭尽全力?,导致最后过不了考核,反而得不偿失,倒还不如一开始就自?己?亲力?亲为。 像令黎与竺宴这般两厢情愿的才是难得。 斳渊自?言自?语一般轻喃一句:「他,他自?然是愿意?帮你?的。」 「那?你?呢?」斳渊看着令黎的眼睛,轻声问,「你?真的要嫁给?他吗?」 令黎不解斳渊为什么要这样?问,明明如今整个神域都知道他们的婚期近在眼前。 她?道:「我的嫁衣已经做好,虽然大部?分是由司针黹的神官完成,但我也有一起帮忙。」 斳渊闭了闭眼。 「若你?们成婚……」斳渊说到一半,又沉默下去?。 令黎茫然地等?着他说下去?。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四目相?对,斳渊将话?说完:「若你?们成婚,六界很快就会再生动盪,你?也要坚持吗?」 这罪过着实太大,吓得令黎立刻反问:「谁说的?」 斳渊一怔,没?料到她?关注点在这里,避重就轻道:「谁说的不重要,局势便是如此。」 「怎不重要?」令黎皱眉,笃定道,「未来的事?如何能预知?便连当年创世神尊也无法?预见方寸草之祸,如今却有人对将来之事?言之凿凿,如此笃定,那?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搅乱风云掀起六界动盪的正是他本人!即使不是他,他也知情,定不能放过!」 「……」 「斳渊君,你?快告诉我是谁说的,我让神君立刻将他抓起来,防患未然!」 斳渊:「……」 斳渊无言以对地望着她?,半晌,木无表情道:「你?通过了。」 他说这话?的同时收起了结界,于是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立刻有欢唿声响起。 葭月显然很矛盾,她?欢唿了一声,但想到自?己?搞不好会成为今日唯一一个不通过的弟子,心情又很复杂。 但她?显然小瞧了斳渊,虽然枕因谷忽然多出了个盛重的观礼,多了无数双眼睛盯着,但丝毫没?有影响斳渊的评判标准。 最终,十?一名枕因谷弟子全部?通过。 这对枕因谷弟子而言是个好消息,对神族族长和长老们却绝对不是。 考核过后,他们围在靳渊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痛心疾首。 「你?怎就不再坚持一下?」 「正是,你?若是执意?不让她?通过,我们也不会多说什么!此事?就此含煳过去?,却能为我们再争取到四十?年的时间。」 靳渊淡淡反问:「莫说四十?年,就是四十?万年,你?我也无法?造出槐安图那?等?神器,又怎好意?思去?为难她??」 众长老无言以对。 「不对!如此厉害的神器,我们尚无法?造出,她?一块木头又是如何造出的?」 靳渊:「是神君。」 「神君竟,竟如此迷恋她?,甘愿耗损巨大神力?,助她?通过考核?」 「不好!若果真如此,她?一旦为后,我世家大族的女子哪里还有机会入神君后宫!」 「正是这个道理!早知这扶桑如此坏事?,当日就是拼尽全力?也该阻止她?入神域,祸乱君心啊!」 靳渊冷眼看着这些人,漠然离开。 神君的后宫从来就不只关乎神君的喜好,那?更是平衡各方势力?的一个重要战场。他原想告诉她?这个道理,可她?从来就有一套自?己?的认知,不受他人影响,凌驾于所有外在的看似理所当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6页 他早该知道的。 一万年前他无法?让她?回头,一万年后依旧如此。 不同的是,一万年前他用尽所有,一万年后他另有筹划。 他理应,乐见其成。 * 当夜,十?一名枕因谷弟子一同宴饮,庆贺学成出谷。教授他们灵诀、典籍、神器的三位先?生都收到了帖子,最受喜爱的斳渊却没?有来。 弟子们同窗百年,令黎入学迟一些,与他们也有六十?年情谊,素日里虽有亲有疏,到了分道扬镳的前夕,眼见距离要拉开了,关系倒是普遍近了几分。 宴饮间,情绪上来,有人感慨了一句:「若是兰时与沃雪不曾误入歧途,如今她?们也能学成离谷,往后大好前程,也不至于落得一个灰飞烟灭、一个不见天日的下场。」 葭月立刻反驳:「沃雪的入学名额一开始便是抢了未染,若真让她?学成,反而显得天道不公,如今这样?倒是因果轮迴,没?什么不好的。」 「可未染如今已是三大仙尊之一,比起咱们都要风光许多,也未必不能说是因祸得福。」 岁稔星君饮下一杯,笑着摇摇头:「未染一心想留在神域,这样?的福分,她?可未必想要。」 「什么意?思?」 岁稔星君看向令黎一眼,令黎正好奇地准备往下听,忽然对上岁稔星君的视线,她?怔了一下,岁稔星君已经转开目光。 面对弟子们的好奇,岁稔星君只简单说了一句:「当年未染被兰时她?们构陷,失去?了入枕因谷的名额,曾来求过我,我虽然知道她?受了委屈,可惜我能力?有限,也帮不了她?。」 令黎不解问:「既是委屈,为何不去?求神君作主?」 「神君……」岁稔星君顿了顿,「神君一向不爱理会这些事?。」 令黎皱了下眉。 竺宴虽然冷血,但据她?观察,他只是嘴硬加傲娇,倒也不会真冷血到这个地步吧?明知有神女受了冤,也不理会? 弟子们喝得都有些多了,流景一向是弟子中最稳重的,此时却脑子犯迷煳,口快道:「不,并非如此!是因为未染对神君生了男女之情,神君本对她?无意?,她?却胁迫神君做了他不愿意?做的事?,所以后来未染栽在兰时手上,才无颜去?求神君。」 此言一出,信息量巨大,众人惊呆,齐刷刷看向流景,争先?恐后问:「什么不愿意?的事?!」 「难道他们……」一名弟子两根手指亲密地对了对,「?」 暮商看了令黎一眼,皱眉斥道:「流景你?喝多了,神君神力?权势无边,怎会受未染胁迫?」 流景一张脸通红,辩驳道:「我才没?有喝多!那?已经是一万年前的事?了,那?时神君还不是神君……」 「好了流景,你?喝多了,睡会儿吧。」岁稔星君出言将流景打断。 有岁稔星君威严在,流景脑子短暂清醒了片刻,拍了拍脑门,当场就趴下睡了。 只听到一半的令黎:「……」 她?转头去?看岁稔星君,岁稔星君假装没?看见,扭头与他人喝酒去?了。 她?又去?看葭月,试图从葭月口中问出后续:「神君还不是神君,然后呢?」 葭月酷爱八卦不假,但热爱与擅长是两码事?,她?虽热爱这个事?,但消息一向不怎么灵通,像这等?万年前的秘辛,更是属于她?的消息盲区。 她?与令黎大眼对小眼,片刻后,看向她?身后:「然后,神君来了。」 令黎:「哈?」 葭月指了指她?身后,与此同时,在场众人纷纷起身,朝她?的方向拜道:「拜见神君!」 令黎回头一看,竺宴站在门外。 他身形高大挺拔,如松柏翠竹,身后皎皎月色落了满院,在青石上泛出银白光辉。 「你?怎么来了?」令黎立刻开心起来,起身走到他身边。 正要邀请他一同坐下喝一杯,竺宴道:「亥时了。」 令黎一愣,还没?领会过来他的意?思,岁稔星君已经十?分有眼力?见儿地接道:「时辰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令黎这才明白过来:「啊,你?是来接我的?」 竺宴:「你?可真聪明。」 令黎:「……」 她?是木头不错,但是讽刺得太明显了她?也是能听出来的啊! 众人纷纷起身,正准备四散回家,竺宴看向他们:「你?们明日也要早起试嫁衣?」 众人:「……」 猝不及防一碗狗粮扑面餵来,险些被当场噎死。 神君都发话?了,宴饮继续,只有令黎被提前接走。 今夜是满月,令黎和竺宴并肩走回扶光殿,月光照了一路。 令黎低声嘟囔:「你?这样?忽然出现把我带走,会显得我很不合群啊。」 竺宴:「你?是神后,不必合群。」 令黎想想也是,很容易接受了。 竺宴转头看向她?,见她?眉目低垂,白皙的脸颊透出浅浅嫩嫩的红,他问:「喝酒了?」 令黎:「一点点,不多,他们喝得比较多。」 「你?没?跟着喝?」 令黎看向他,轻轻眨了下眼:「我是木头,木头要忌水,不然会变成朽木。」 竺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7页 竺宴侧开头,低低的笑声从胸口溢出。 令黎主动牵过他的手,竺宴反手握住她?,两人一时没?再说话?,安静地走在一起。 眼下节令正是芙蕖花开,往扶光殿这一路,芙蕖幽香浮动。 走了一会儿,竺宴忽然道:「那?可真是可惜,我原本还想说若你?喝多了,我可以背你?。」 令黎立刻闭上眼,体力?不支倒在他怀里。 竺宴揽着她?,闷声笑问:「你?喝的那?酒里是掺了迷药吗?」 令黎眼睛睁开一条缝,仰头望着他。那?张一向不苟言笑的脸此刻下颌线条放松,看着她?的眼睛里有光浮动。 令黎耍赖道:「不管,我就是喝多了!」 竺宴忍俊不禁,蹲在她?面前:」上来。「 令黎立刻爬到他背上。 扶光殿地处僻静,一路无人。星幕低垂,天地显得格外辽阔。 令黎双臂抱着竺宴的脖子,凝着他嘴角浅浅的笑意?,看了许久,忽然咕哝道:「你?好不经逗哦。」 「嗯?」竺宴偏了偏头。 「到底是谁在说你?冷漠?你?明明就很爱笑啊,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就能把你?逗笑,还可以笑这么久。」 竺宴:「……」 他要谢谢她?的夸奖吗? 夸奖的后果就是,竺宴不笑了,此后一路像个工具人一样?背着她?。不管令黎怎么逗他,甚至挠他痒痒,他都面无表情。 还警告她?:「再动就下来自?己?走。」 令黎再不敢乱动,乖乖抱着他。 令黎轻哼:「你?还挺记仇……所以你?就是因为记仇,才放任兰时欺负未染吗?」 竺宴脚步一停,令黎抬眸看向他。 竺宴目无波澜,又继续往前走,大方承认:「嗯。」 令黎吃惊:「所以未染真的曾让你?做了你?不愿意?做的事??」 「嗯。」 令黎惊讶得微微张开了嘴巴,脑子里紧接着浮现出某位同门说起这事?时那?模仿亲亲的两根手指,视线不由自?主就停留在竺宴的嘴唇上。 大约是她?的目光太放肆了,竺宴立刻警觉,轻斥一声:「你?在乱想些什么?」 令黎被斥,呆呆问:「哈?难道不是这样?吗?」 竺宴又想笑了,这次是纯粹被她?气的。 「你?当我是什么?」竺宴冷声道,「她?若敢,早被我杀了!」 令黎想像那?画面,竟丝毫不觉惊讶,以他那?自?爱的烈性子,可能性还真是挺大。 她?问:「那?是什么?」 竺宴安静了一瞬,道:「她?要停云瑟。」 令黎:「你?送给?天酒的定情信物?」 竺宴没?有说话?。 这百年间,神域总有流言说未染无辜,不满兰时只手遮天,对未染肆意?构陷。可他们岂知,未染和兰时本就是表姐妹相?争,愿赌服输罢了,根本没?有谁是纯纯小白兔。 未染的母亲,就是星回。 当年天酒灰飞烟灭,仅留下一缕残魂,无法?转世,也无法?託身于其他灵躯。他走投无路之际,星回告诉他可以将她?放进扶桑神木之中,重修元神。可是这话?却被星回的女儿未染听见了,未染那?时年纪不大,却十?分喜欢他。她?以此为要挟,要交换他的喜欢,否则她?就将天酒还活着并且变成了一棵树的消息泄露出去?。 竺宴杀心顿起,当即就要斩草除根,是星回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 竺宴这才按下杀心,冷道:「你?若打消你?的痴心妄想,我便许你?一个愿望,但若你?贪心不足,我现在就杀了你?!」 未染被杀气腾腾的竺宴吓坏了,不再提非分之想,转而许下另一个愿望:「那?我要停云瑟。」 停云瑟是他送给?天酒的东西,他从不将送给?她?的东西再送旁人。 星回对未染失望之极,颤巍巍指着她?:「我怎生出你?这等?不忠不义趁人之危的女儿!你?今日要么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否则,你?从今往后不再是我的女儿!」 未染一向知道自?己?的母亲在尊后娘娘身边数十?万年,与天酒关系亲厚,几乎将天酒视若己?出。却不想自?己?的母亲竟然宁愿帮着死去?的天酒,也不肯站在自?己?这边,为她?争取幸福。 她?因不甘心而自?觉委屈,大声道:「就算母亲不认我,我也要停云瑟!我一定要停云瑟!」 「好,」竺宴道,「我成全你?!只是因果轮迴,今日你?硬夺不属于你?的东西,来日,属于你?的东西被夺,你?也不必叫屈,那?都是你?应得的。」 未染咬牙道:「我绝不后悔!」 可惜那?个时候的未染还不懂,强扭的瓜不甜。 譬如停云瑟,原本是天籁之音惑人心弦,那?是少年对少女最纯粹真挚的爱意?,她?不顾一切得到,可真到了她?的手里,却已不是一个东西,除了还叫那?个名字,还长着那?个样?子。没?有天籁之音,只有粗噶沉闷的声响,戾气深重,噼山开海,倒成了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大杀器。 与母亲的关系也破碎不堪,她?终于知道错了,用了万年的时间行善弥补。然而因果轮迴果真不错,她?抢了不属于她?的,属于她?的也被兰时抢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8页 她?求了许多人,却从未去?求竺宴。 竺宴早已告诉过她?会有今日,是她?自?己?说的,绝不后悔。 她?愿赌服输,离开了神域。 * 竺宴怕令黎自?己?跟自?己?吃醋,略去?天酒那?部?分,避重就轻,只简单告诉了未染要停云瑟那?部?分。 令黎听得颇为唏嘘,抱着竺宴的脖子,心有余悸道:「你?可真是个烈性子……还好我不曾强迫过你?,否则你?也不会理我了。」 竺宴:「……」 呵,你?真好意?思。 你?强迫我还强迫得少了吗? 是谁还是凤凰的时候就强行把求爱的果子塞进我嘴里? 扶光殿到了,竺宴推门走进。 大门在他们的身后关上,一门之隔,与外面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竺宴背着她?回房,令黎忽然喃喃道:「若我早生两万年就好了。」 竺宴一怔。 令黎轻道:「若我早生两万年,我就可以更早陪伴在你?身边。」 她?不在意?天酒,不在意?未染,她?就只在意?他。 可惜她?生得这样?迟,若她?能早生两万年,她?就可以早早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这么不经逗,她?一逗他就笑,若是那?时候她?就在他身边,他是不是就能多得两万年的快乐了? * 绛河殿中,香茶正准备睡下,却似乎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这个时候了,谁还会来啊? 香茶想了一下,以为是枕因谷那?边宴饮结束,令黎过来,连忙出去?开门。 然而拉开大门,外面却空无一人,她?左右看了看,除了随风晃动的树影,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她?听错了吗? 香茶将门关上,重新回去?睡了。 此时,树后徐徐走出一道身影。 女子身穿宽大的斗篷,帽子几乎将她?整张脸完全遮住,她?抬头之际,一张白净的小脸半遮半掩。 应缇在绛河殿外徘徊了大半个晚上,终于鼓起勇气敲门,到最后,香茶出来,她?终究还是又怯懦地退缩了。 她?天生就胆小,她?跟令黎在一起六十?年都没?有学到她?的勇敢。 即使在她?知道孟极所做的一切之后,果断与他断绝了关系,挥剑断情,却仍旧没?有勇气告诉令黎真相?。 「对不起,令黎。」她?轻喃。 她?取出一封信,放入竹简之内。 绛河殿前的树高大参天,数人合抱,一年四季枝叶繁茂。应缇飞身到树上,用丝线将竹简挂在树梢深处。 枝叶掩映,竹简被严丝合缝地藏了起来。 应缇独自?离开。 令黎,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但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向你?赎罪。 * 神器考核结束的第二日,各族使者就离开了神域。又过半个多月,神君与神后大婚的日子就到了。 六月初六,天朗气清,初夏盛景徐徐拉开序幕。 漱阳宫前,一大早,世家神族们便垂手恭迎。他们分列两侧,远远看去?,浩浩汤汤。 及至正午,天空中飞来玄鸟。与此同时,金光照破云层,折射出绚烂的颜色,又将整个漱阳宫笼罩。 此时,帝后乘坐的车辇踏着祥云出现在上空。 「拜见神君!拜见神后!」 「拜见神君!拜见神后!」 「拜见神君!拜见神后!」 众臣跪迎,朝拜声声声迴荡。 竺宴牵着令黎的手出现在漱阳宫前,一步步走上汉白玉台阶。 帝后婚服瑰丽繁复,在台阶上迤逦出漫长的夺目颜色,一如这场婚礼,浩大隆重,昭告天地。 相?携走上高台,二人回身,竺宴抬手让众臣起身。 他转头看向令黎,隔着凤冠,对上她?的眼睛,含笑道:「你?一向喜欢参加婚礼,这一次可要看清了。」 「不瞒你?说,有点头晕。」令黎小声道。 竺宴:「可是凤冠太重?」 「那?倒不是。」她?笑盈盈望着他,「是神君美色.诱人,我都还没?喝酒就醉了。」 神君:「……」 他抿着唇,要笑不笑,拿她?没?办法?。 令黎:「不过没?事?,我已经让香茶帮我用留影珠记录下来了,等?我头不晕的时候再仔细看,看很多遍。」 竺宴唇角轻扬:「那?从现在起,可要记好了。」 他说着,从她?眉心取出一滴血,又从自?己?的眉心取出一滴,随着他掌下灵力?运转,两滴鲜血在空中靠近,一同融进一个八卦阵中,其上有浅淡的萤光溢出。 底下神族族长与长老们猝不及防,震惊道:「是姻缘灵契!」 「他们在结姻缘灵契!」 「神君不可!」 「神君三思!」 然而反对也来不及了,很快,两滴鲜血便在空中彻底融合,鲜血消失不见。萤光化作流萤,落在两人身边,如漫天星雨。 与此同时,天空中忽然霞光万丈,七彩色的比翼鸟不知从何处飞来,绕着漱阳宫飞舞,清鸣喜悦的叫声如天籁,浮荡在上空,久久不绝。 所有人呆呆看着这美轮美奂的一幕。 创世以来,就只有神尊与尊后结过姻缘灵契,而那?时隔久远,在场之人都未曾有幸得见。如今亲眼见到这等?天地造化,震撼之下,所有反对之词都自?然噤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9页 这就是传说中的姻缘灵契吗?果真是天地造化。司礼制的神官为神君与神后布置的婚礼已是盛大至极,但在眼前的景色面前也黯然逊色。 这等?美景足足持续了一刻钟,祥瑞散去?,竺宴与令黎正式结为夫妇。他们相?携转身,步入漱阳宫中。 先?告天地,而后是父母,两人如今还剩的父母仅剩羡安一人。 羡安身着绛色礼服,已等?在殿内,她?立在高座之下,漠然看着帝后往她?走来。 两人依礼制拜了羡安,令黎向羡安奉酒:「母亲。」 羡安没?接,一动不动看着她?。 气氛顿时微妙,令黎愣住,又唤了一声:「母亲?」 竺宴皱眉,羡安伸手接过,仰头饮尽。 宫娥收走杯盏,新人可以回扶光殿了,羡安开口:「等?等?。」 令黎收回迈出的脚步,竺宴看向她?。 羡安走到令黎面前,翻掌,手中出现一只玉镯。白净通透的底色,如一汪清泉透着莹莹光泽,上面飘着一团灵动的青色。 令黎看着那?团青色,只觉心中格外喜欢。 她?期待地看向羡安,羡安没?有说话?,只是拉过她?的手,将镯子戴进她?的手腕。 那?镯子十?分通灵,套上令黎的手腕,竟自?动变成了合适的大小。令黎举起皓腕,晃来晃去?,玉镯上浮动的那?团青色也在她?白腻的肌肤上晃来晃去?,美得惹眼。 令黎心里喜欢得不行,立刻嘴甜甜地喊:「谢谢母亲!」 羡安清冷美艷,只疏离说了一句:「不用谢,你?好好待它就行。」 令黎道:「母亲放心,我一定好好保管!绝不磕着碰着!」 * 帝后大婚的礼仪在漱阳宫中举行,规矩繁复。 因着令黎说下界时曾参加过人间的婚礼,很喜欢人间的烟火热闹,夜里,扶光殿中也开了宴席。 人不多,只邀请了玄度、无漾、还有竺宴的几个心腹,而令黎这边,则是香茶、葭月和枕因谷的弟子们。 令黎其实也邀请了应缇,可惜应缇没?有来。反倒是暮商,他求亲失败以后就一直不与令黎说话?,令黎以为他不会来,不想竟来了,主动向她?表达祝福,与她?冰释前嫌。 令黎原本就喜欢参加婚礼,自?己?的婚礼这样?盛大美丽,连不开心的事?也都没?有了,她?心情大好,大气地与宾客喝酒。 竺宴提醒她?:「少喝点,木头忌水,不然会变朽木。」 令黎一脸认真安慰他:「不怕,我修火灵,火灵能将水化去?。你?放心,你?娶的是一块聪明的木头,她?不会变朽木,她?会一直聪明下去?的!」 竺宴:「……」 刚好听到他们对话?的无漾笑得前仰后合,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一起喝。 趁着竺宴转身没?注意?,迅速将一枚清透的香丸放进令黎杯中。 香丸遇酒,迅速化去?,只留下一缕清香,有栀子花的纯净清甜,又有木樨花的馥郁诱人。 令黎疑惑地看向无漾:「这是什么?」 无漾神秘兮兮道:「我九尾狐族从不外传的宝贝,看在你?我投缘的份上,就算是我额外的贺礼吧,给?神君神后新婚之夜助兴。」 令黎晃着杯中酒,不是很心动:「有什么用?」 无漾惊呆。 都说了是给?你?们夫妻助兴的东西,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这还问有什么用? 「你?是木头吗?」无漾没?好气问。 令黎:「对啊,你?不知道吗?」 无漾:「……」失敬了! 行吧,无漾随口道:「那?这就是让木头开花的东西。」 令黎一听能开花,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竺宴回来就闻到她?身上一股异香,看向无漾:「你?给?她?吃什么了?」 无漾笑而不语,看了看天色,识趣地站起来招唿道:「好了诸位,天色不早了,咱们就此散了吧,别打扰神君神后洞房花烛。」 竺宴不是木头,一听这话?,立刻就懂了,狠狠看了无漾一眼。 无漾早已熘得丈远。 竺宴抱着令黎回房。 令黎喝了不少的酒,却并没?有醉,只是浑身无力?,身体烧得厉害。 她?可太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了,乖乖缩在竺宴怀中,脸埋在他的胸膛,因为浑身燥热,青丝凌乱垂过脸颊。 房门关上,竺宴忍不住低头轻斥:「九尾狐给?你?的东西你?也敢乱吃?」 令黎在他怀中浅浅哼了一声,抬臂便勾过竺宴的脖子。身上瑰红的衣衫随着她?这个动作下滑,露出一截白得夺目的藕臂。 她?凑上去?,急切地去?寻他的唇。 竺宴没?躲她?,在人凑上来的同时吻住她?,同时将她?放到地上,两人紧紧相?拥,唇舌交缠。 或许是因为已经结为夫妻,有了名分的刺激,令黎今夜格外热情,很快,身上的衣衫便半褪开去?。 她?一条手臂勾着竺宴的脖子,另一只手缓缓向下,扯开竺宴的腰带。 「别急,我会弄伤你?。」竺宴按住她?的手。 话?听起来还有点理智,可是声音低哑得吓人,还带着灼灼热度,更像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0页 不知道是不是狐族的香丸果真厉害,令黎难耐地哼了哼,放纵道:「你?弄坏我好了。」 空气似有片刻的停滞,然后下一瞬,一发不可收拾地涌动起来。 「我想弄死你?!」竺宴低咒一声,欺身将她?压在了门上。 …… 第104章 (已补齐) 令黎被无漾坑得好狠。 无漾肯定?不知道, 她本来就控制不好身体里的火灵,需要经常与竺宴双修,结果无漾还给她吃什么狐族秘药……令黎这夜可算是?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火上浇油。 她本身就是?一团火了, 无漾还给她浇了一桶油。 她一向?觉得自己大胆, 不管是?在情?事上还是?别的事情?上, 她都很会顺着自己的心意来。譬如当初她发现自己喜欢竺宴, 她就立刻告诉了他, 即使他们身份悬殊, 她理应自卑一些,卑微一些, 但?她并没有。她从不掩藏自己的心意, 一向?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可?是?今夜, 她觉得自己大胆到自己都惊讶。 竺宴教着她新鲜的花样, 她立刻举一反三,将人推倒,自己跨坐在他身上一番放纵, 差点将竺宴逼疯。 她从前一向?是?承受的那一方,今夜却几乎与他势均力敌。 她觉得自己仿佛一朵花, 长在庭院里, 被雨露小心滋养着,忽然遇见狂风骤雨, 她在风雨中?激烈摇晃, 欲罢不能。一开始她心中?还有些害怕, 不太适应这样汹涌的恩泽, 可?是?渐渐的, 花骨朵在风雨绽放出第一片花瓣,然后是?第二片、第三片……直至彻底绽放成娇艷的花朵。 水嫩欲滴, 沐尽雨露。 她忽然间就悟到为何无漾说,这个香丸可?以?让她开花了。 是?,是?开花了。 她觉得身心都快乐极了,只觉前所未有的圆满。 灭顶一般的快感很快又?再一次袭来?,她紧紧抱着竺宴,轻咬上他的耳垂:「竺宴,我爱你。」 他浑身紧绷,在她身上急促地喘息,恍惚间分不清那几个字是?现实,还是?快感带来?的幻听。 许久,他的目光重新聚焦,俯身看着她,犹带着几分茫然。 她的肤色潮红,头髮汗湿粘在额头,眼?睛却格外清亮。 她对着他笑,又?说了一遍:「竺宴,我爱你。」 回应她的是?他又?一次激烈的深吻。 「我也爱你。」他涩声道。 我爱你很久很久了,比你知道的更早。 窗外,月已经向?西移去,树影换了方向?,但?夜还未尽。 他将人从床上抱起来?,大步往暗室走去。 暗室的门打开是?一条甬道,墙壁上的灯全都点亮了,暖黄色的灯在青石板上折射出昏昧的光。 「怎么有条密道?」 令黎还从未发现他房中?有这个,又?忽然想起两人眼?下这个样子?,提醒道:「你带我去哪里?要不要先穿衣服?」 竺宴慢条斯理看了她的身子?一眼?,笑得十分不正经:「不用穿,穿了还要脱。」 令黎伸手去捂他的嘴,竺宴笑着亲了她一口。 甬道不长,尽头处豁然开朗,像一个空阔的山洞。头顶却是?洞开的,像天井,星光从头顶落下,洒落在正中?的一汪温泉,雾气蒸腾, 「这里怎么会有温泉?」令黎惊喜地看向?竺宴,「你竟然不告诉我?」 竺宴抱着她走进,温热的泉水逐渐瀰漫过两人的身体?。 「以?前没有,为今夜特意准备的。」 温泉下面?还有心地放了玉石,他将她放在上面?:「你不是?说浴桶小不舒服吗?在这里会很舒服。」 令黎看着他的眼?睛,没完全懂,又?仿佛什么都懂了。 四目相对剎那,她主动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水声很快又?凌乱地响了起来?,彻夜不绝。 * 神君神后的婚礼盛大贵重,六界同贺。然而细数起来?,开心的人少,不满的人多。 最?开心的自然是?这一对新婚夫妇,然后是?几个没心没肺的朋友,乐见其成。然而除此以?外,这场大婚带来?最?多的却是?蠢蠢欲动的异心。 大礼过后,斳渊被族中?大长老叫去。 大长老观着星象,嘆道:「想尊后娘娘在时,我羲和族是?何等的风光。自娘娘陨灭,我族光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神君更是?与别的女子?结下姻缘灵契。」 斳渊道一言不发。 大长老看向?他:「神君不是?神尊。神尊能让碧落冶容入后宫,是?因为神尊自绝了七情?六欲,心中?只有六界安宁。碧落好战,神尊为了将兵戈止于未生,这才迎碧落女入后宫,安抚碧落。可?神君心肠冷硬,无所畏惧,他既结了姻缘灵契,我族女子?便彻底没了入后宫的机会。」 斳渊看着低垂的星幕沉默半晌:「大长老看这星象,羲和气数可?是?尽了?」 东边天际,浮云遮了星辰,看不到星光。 今夜却是?风大,云层飘得快,也就两人说话的时间,云竟飘到了别处,隐在云后的一颗星星逐渐透出夺目星光,竟胜却满天繁星。 大长老掐指一算,眼?中?喜色顿露,倏地看向?斳渊:「君上,这是?……」 斳渊转头看来?,他的容貌温润,然而此刻,他眼?中?的坚定?就如天上那颗星星让满天繁星失了光辉一般,使得他一向?看似清润的面?庞带上了某种莫名的震慑和威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1页 「大长老放心,本君既为羲和新君,自会一力承担羲和族的未来?。」 大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自然,我族探查禀赋的灵石从未出错。你生来?便带着七色灵根,如此出色的禀赋,天上地下无人能及,就连尊后娘娘也只有五色。斳渊,我们不会看错,你的成就必在尊后娘娘之上。」 暮商从扶光殿中?的婚宴离去,他的皮肤本就生得白?,不知是?不是?又?因为喝多了酒,此时眼?角红红的,连眉弓骨处都透着少年血色。 他脚步虚浮,走至家门口,才看清等在那里的人,是?他的父亲,碧落族长应川。 应川背手看着他的方向?,脸上没有表情?,眼?中?也看不出情?绪。 暮商温温吞吞地喊了一声:「父亲。」 应川没有应声。 暮商低头道:「我让父亲失望了,往后我都听父亲的。」 「知道我为什么会去扶光殿求亲吗?」应川问。 暮商摇头。 这也是?他百思不解的地方。 他的父亲素来?最?看重血脉出身,令黎只是?一株扶桑,原以?为父亲绝对不会答应,不想父亲不仅同意了,还亲自去扶光殿求亲……是?他让父亲失望了。 「羲和族整日惦记着竺宴的后宫,妄图通过联姻復刻昔日祈安的荣光。可?他们血脉里就刻着迂腐二字,不知彼一时、此一时。竺宴不是?神尊,他一生註定?大起大落,大悲大喜,好景不长,噩运不断,就算攀附上了他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的风光。」 「父亲……」暮商惊恐地阻止他。 「怕什么,他今夜洞房花烛风流快活,还能理会得了我等?」 应川定?定?看着暮商:「只有天酒,她才是?这世间仅存、最?后一丝纯净的创世血脉。只有得到她,才能得到这天下。」 暮商听得一头雾水:「天酒?天酒殿下不是?一万年前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吗?」 应川唇角讽刺地勾了勾:「竺宴也就骗骗羲和族那帮迂腐的老顽固,他可?骗不了我。令黎,她就是?天酒。」 令黎与天酒长得一模一样这事,自兰时当年一闹,神域早就传得七七八八了。但?还从未有人往她们就是?一同个人身上去想,毕竟一个是?凤凰,一个是?扶桑,种族不可?能跨越。就算天酒转世託身,也不可?能託身成没有灵根的扶桑。所以?后来?大家普遍达成一致的看法是?,令黎应该是?被神君修改过容貌,毕竟天酒殿下已经灰飞烟灭,神君也只能自欺欺人,以?解相思之苦。甚至更离谱一点,令黎根本就是?神君以?神力做出来?的替代品。 暮商道:「父亲想多了,若令黎真是?天酒殿下,当初初入蓝因谷也不会总被兰时她们欺负了。」 「我本来?还不确定?,今日竺宴倒是?给了我答案。」应川胸有成竹反问,「你会与你做出来?的替代品结姻缘灵契吗?」 暮商被问住。 应川:「若果真只是?替代品,玩玩就好了,大可?不必将一个玩物娶回家,更遑论?与她结姻缘灵契。」 这信息有点惊人,暮商呆呆看着他。 应川遥望着东边天际那颗透亮的星辰,薄削的唇角无声勾了勾。 他看向?暮商:「回去睡吧,不必丧气,你还没输。」 * 新婚夫妇难免如胶似漆,难捨难分了一些,竺宴已一连七日未曾去漱阳宫中?问政。 其实别说七日了,从前他七十年不曾出现都是?有的,譬如之前闭关,他就六十年不曾出过扶光殿。只是?这次令黎自己心虚,总觉得他再不出去,别人会多想。 「多想什么?」竺宴侧躺在床上,慵懒地支着肘,笑得不正经。 他身上青衫松松垮垮敞着,露出硬实的大片胸肌,上面?残留着惹人遐想的痕迹。 令黎坐在梳妆案前,她将将下床不久,身上还穿着中?衣,长发披散着,在对着镜子?梳头髮。 她从镜子?里看了某人一眼?。 你说多想什么? 没听说过做贼心虚么? 越是?做了什么,越是?怕别人知道。 「传出去说神君重欲,那影响多不好?」 竺宴也从镜子?里看着她,笑着反问:「本君何时说过本君不重欲了?」 令黎:「……」她竟无法反驳! 想起这么多日以?来?两人不分日夜没羞没臊的疯狂,她又?有点迟来?的害臊,竟不好意思与他直视。 她移开目光,低头梳头髮。 竺宴看着她,打趣问:「你会梳吗?」 令黎顿时不乐意了,瞪他:「看不起谁呢?」 她在扶光殿这么多年,除了偶尔有些复杂的髮髻会让他帮忙,大部分时候她都是?自己梳的。 竺宴笑着起身下床,往她走去。 他没有穿鞋,头髮披散着,衣衫半敞,腰带也系得松松垮垮的。 令黎见惯了他高高在上冷淡疏离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他如落拓不羁,竟有些被他迷住,从镜子?里直直看着他。视线甚至不由自主下滑,落在他那根晃荡的腰带上。 只要她轻轻一扯,又?能将他剥光…… 令黎被自己的纵.欲无度惊了一惊,连忙打住。 竺宴走到她身后,长指掬起她一缕长发:「我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2页 他从镜子?里对她说。 令黎的心忽然又?跳得快了起来?,将手中?的梳子?给他。 竺宴却没有接,俯身在她耳根,低声问:「还没有在梳妆案上……要不要试试这里?」 随着他的气息拂过耳根,令黎浑身如过电,指尖酥软,梳子?就掉了下去。 竺宴笑着接住,放到梳妆檯上。 …… 令黎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有开花的时候,十分不能接受。 无漾不是?说狐族秘药可?以?让她开花吗?就她和竺宴这样,她就是?棵铁树,她也该开花了吧! 而她竟然仍旧连颗花骨朵都没有! 枝叶倒是?更水嫩了,可?是?没有花啊! 她闷闷不乐地趴在床上:「感觉白?忙了一场。」 竺宴在她身边笑得不正经:「怎么就是?白?忙了一场?这段日子?难道不快乐吗?」 令黎扭头看他,一脸认真纠正:「那样的快乐是?短暂的,只有开花的快乐才是?长久的!」 竺宴:「……」 令黎失望地嘀咕:「亏我还那么期待。」 竺宴看着她,心情?忽然间很复杂。 他就是?她开花的工具人吧? 还失败了! 令黎自己苦恼了一会儿,忽然又?看向?他:「你怎么还不去漱阳宫?」 竺宴:「……」 嗯,他感觉得没错,他这个工具人就是?被嫌弃了。 工具人自暴自弃地躺平,双臂枕在头下:「不想去,要去你去。」 令黎奇道:「我又?不是?神君,我如何能去问政?」 「你我如今已经结了姻缘灵契,凡我所有,皆是?你的。我是?神域之主,你自然也是?神域之主;我问得政,你自然也问得政。」 令黎不敢相信还能这样,惊讶问:「这也可?以??你就不怕我趁机篡位吗?」 竺宴:「那你就篡一个给我看看。」 令黎正要摆手,就听竺宴慢条斯理道:「从今以?后,你当神君,我当神后,也行。」 令黎:「……」 第105章 竺宴疯起来连令黎都招架不住, 他竟真的?带她去漱阳宫问政。 她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那不是新婚夫妇恩爱过后的私密玩笑话吗?怎么他竟是认真的?? 漱阳宫高阶之上原本只有一个座位,那是天地之主的?位子,俯瞰众生。在竺宴之前, 也只有神尊坐过。 如今却多了一个位子。 令黎坐在竺宴的?身边, 以?神后的?身份。 漱阳宫中?, 神族族长与长老们久久说不出话来。自创世以?来, 他们都未曾见过这样离奇的?画面, 以?至于?震惊之下, 他们的?沉默显得震耳欲聋。 但?竺宴完全听不见,他俯视着他们, 迳自下达神谕:「从今往后, 神后与本君共治天下, 与本君同尊。」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 然而神君威压之下,神谕响彻神域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字都足以?让整个神域震动?。 「君上不可!」一名神族长老连忙站出来劝谏, 「自创世以?来,还从未有过神后问政的?先例!」 竺宴淡道:「那是因为从前本君没有神后, 若是有, 这先例也早就在了。」 「……」 另一名长老道:「从前尊后德高望重,身为羲和女?君, 也只是掌管羲和族中?内务, 从未干预过六界政事!」 虽然知道这样很没出息, 可是令黎心中?默默觉得, 他们说得对。 典籍中?对尊后祈安的?记载极尽褒扬之辞, 不知道是不是受文字引导,她心中?一直对尊后有种说不明的?敬爱和喜欢。加之她又与竺宴成了婚, 成了神后,尊后祈安自然而然就成了她的?榜样。她原本还计划着要再仔细读一读尊后的?传记,往后一言一行都要学着尊后的?样子来。 超越是肯定无法超越的?,但?一定不给她丢脸。 结果刚过新婚,竺宴就给她整这一出。 尊后那样高贵的?出身、那样受人?爱戴尊敬都不曾干政,她却敢坐在漱阳宫的?高阶之上? 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还如何去说服其?他神族? 她如坐针毡,尴尬地扭头去看竺宴。 竺宴神情疏懒,以?手支额:「本君不敢与神尊相提并论。」 此话一出,众人?忙道:「神君言重,臣等惶恐!」 竺宴却是一脸宽容:「不必惶恐,神族贵有自知,本君亦有。单是神尊创世这一项功德,众生皆望尘莫及。」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 可大约是竺宴这万年来就没说过什么合情合理的?话、干过合情合理的?事,陡然这么合情合理起?来,众人?心中?竟顿时不约而同地警惕。 果然,下一刻就听竺宴话锋一转:「正是因为神尊神力?高强,所以?才可在神帝陨灭后以?一己之力?治理六界。本君与神尊相比却是差得远,本君神力?平平,精力?不济,这万年来为了六界安定一直在强撑,早已身心俱疲。幸而本君如今有了神后,这才厚了脸皮求神后为本君分担。」 神后:「?」 众人?:「?」 所有人?默默望着他,脸上的?神情木然得跟个死人?差不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3页 你自己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竺宴生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当年的?神帝已是俊美,竺宴的?容貌更远胜其?父,所以?在他还是扶光殿中?落魄少年时就已惹得神女?们前赴后继。可他的?美貌却并非那种索然无味的?美貌,空有皮囊,他美丽的?皮囊之下藏着雷霆万钧的?手段。 凤眸一瞥,杀伐果决。 神力?平平?精力?不济?身心俱疲? 呵呵! 但?凡他们信了他的?话,真的?轻举妄动?,那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个下场——被灭族! 这就是他说的?神力?平平、精力?不济、身心俱疲! 真是谢谢他神力?平平精力?不济身心俱疲他们才能苟活到今日啊! 沉默又一次震耳欲聋。 竺宴就当他们再无异议了,站起?身来。 令黎早已坐立不安,以?为终于?可以?走了,连忙跟着站起?来。 竺宴却牵过她的?手,又火上浇油来了一句:「那此事就这么定了。日后六界大事,不必事事都来问本君,凡神后定夺,本君皆无异议。」 令黎膝盖一软。 一名羲和神族长老忍无可忍,痛道:「君上三思!且不说神后只是女?子,单单她的?身份就来路不明。汤谷是我族神域,扶桑生于?汤谷之上,万万年来从未听说过扶桑能化?形。此女?自称扶桑,却开?不出花来,她到底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想要做什么?我等一无所知!君上喜欢,将她娶回扶光殿,日日与她相伴也是无妨,但?要让她问政,共治天下,这万万不可!万一她包藏……噗!」 那长老话未说完,便?被一道精纯的?白光打飞出去,撞上漱阳宫中?的?柱子。 「方寸草露的?事,你羲和族不清不楚,本君还未与尔等清算,你们倒是先不敬本君的?神后?」 竺宴拂袖冷道:「本君方才说,从今往后,神后与本君同尊,你不敬神后,便?是不敬本尊。抗旨忤逆,罪当如何?」 竺宴看向玄度。 玄度木然道:「当诛。」 这长老本不必死,却着实没有眼力?见。神君今日分明就是为神后立威而来,若不杀他,往后神后的?威严岂不是人?人?皆敢不放在眼里? 「拖出去。」竺宴眼中?已有杀意。 玄度:「是,君上!」 「君上……」斳渊试图阻止。 竺宴杀心已起?,冷声打断:「斳渊,你羲和族今日是要造反吗?」 「臣不敢!」 竺宴视线徐徐扫过众人?:「本君虽精力?不济,但?若是有哪族想与本君一战,本君立刻奉陪!」 这话无异于?与各大神族宣战。 神特么神力?平平精力?不济身心俱疲! 众人?惶恐跪地:「君上恕罪!」 「君上恕罪!」 「君上恕罪!」 连令黎都愣住了。 明明就只是床上的?一句戏言啊,他为何要当真?还要如此一意孤行?甚至不惜在漱阳宫中?杀人??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令黎连忙拉住他,笑着打圆场:「君上息怒,羲和长老定不是那个意思。您没让他将话说完,我却是大概猜出他那意思的?。您说您精力?不济,需要人?分担政务,但?我化?形不到百年,力?有不逮,长老大约只是想让神君另择神力?高强的?人?选,并非抗旨不遵。」 竺宴低眸看着她,片刻后,转头看向斳渊:「是吗,斳渊君,可是如神后所说?」 斳渊:「是,神后蕙质兰心,正是如此。」 那被打伤的?长老也跪地道:「是,是,臣正是这个意思。」 竺宴道:「神力?高强比比皆是,选无可选。」 「那神君的?意思是……」 「要选便?选能让本君倾心信任的?。」 众人?沉默一瞬,目光齐齐看向无漾。 众所周知,几大神族族长中?,无漾最得君心。而且听竺宴这语气,态度像是缓和了一些,说不定还有转机。 那比起?扶桑令黎,众人?肯定是宁愿无漾来发号施令的?。 无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竺宴:「那敢问神君,如何才能让您倾心信任?」 竺宴:「与本君结过姻缘灵契。」 无漾:「……」告辞。 众人?:「……」 神特么态度缓和了!这不还是一开?始那个暴君么! * 「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多人?都想打你?」 回到扶光殿,令黎恶狠狠问竺宴。 竺宴认真思索了一下:「应该吧,但?他们打不过我。」 令黎:「……」 她现在就好想打他啊! 但?他说得对,她打不过他,所以?只能狠狠推他一下。 竺宴被她推了一个踉跄,愣了一瞬,又跟上她,失笑问:「不是你说要篡位吗,怎么还生起?我的?气了?」 「我那只是玩笑话啊,你为什么要当真!」 「可我已经当真了,还能怎么办?」竺宴一脸无奈赖在她身边,「那就只能委屈委屈神后,先替我分担分担?」 令黎停下脚步,直直看着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世人?都喜欢权力?,都想要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中?,你为何却独独要主动?放手给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4页 竺宴沉默。 四目相对,他低眸安静地凝着她。 许多事,他无法告诉她,更加无法告诉她,他们之间的?结局。 他现在还没有办法告诉她为什么。 如果可以?,他更加希望,她永远都不必知道。 但?那是不可能的?,该发生的?终会发生。 言灵之主的?预言从来不会错。 他忽然转身,以?指为刃,飞快削下院中?的?枝条。 夏日的?枝条青绿坚韧,刷刷刷离开?枝干,像有灵识一般,转眼便?缠绕成了一架鞦韆,落在院中?。 令黎怔怔看着他一番神奇的?操作。 她不是在问他话吗?他怎么就忽然当场做了一架鞦韆出来? 竺宴牵着她走过去,将她按在鞦韆上。 刚做出来的?鞦韆,枝条上还有生气。 「抓好了。」竺宴在她身后道。 令黎自然地抓紧,他将她往前推去。 鞦韆盪得很高,风从耳畔吹过,透过扶光殿的?门檐,她一次次看到扶光殿外的?景色。 心情也自然地随着鞦韆跃到高处。 「啊——再高点!」 「竺宴,再推高点!」 她大笑着指使起?身后的?人?。 竺宴将她送得更高了一些,却仍旧控制着力?度,不至于?让她摔出去。 风声变得更大,令黎听见竺宴在她身后道:「只有你能让我心甘情愿。」 令黎心说,推个鞦韆就把你感动?的?? 从高处盪回来时,她正要开?口说:「那换你来,我也可以?推你。」 竺宴又将她推了出去,这一次,他在她耳畔说:「他们都想要我的?权力?,可我独独想要给你一人?。」 第106章 竺宴真的不是开玩笑, 他手把手教她处理?政事,教她观察几大神族之间如何相互掣肘,又教她如何?不动声色制衡他们的权力, 并丝毫不吝于给她练手的机会。 大约众生都是有适应性的, 她独自出现在漱阳宫中的次数多了?, 几大神族也渐渐习惯。竺宴不出现的时候, 他们也懒得以沉默抗争, 自暴自弃地?请令黎定夺。反正她若是做了错误的决定, 他们也更有理?由闹。 其实令黎并不喜欢这?样,这跟她想像中的婚后生活不一样。 「你想像中是什么样?」竺宴问她。 令黎没?吭声。 竺宴思索了?片刻, 忽然?笑得放荡:「就像我们大婚后那半月?」 令黎:「……」 竺宴若有所思道:「如今夜里不还是一样么?难道你觉得不够, 白日里也想?」 令黎捶了?他一顿。 她很想有骨气地?说一句「以后都不想了?」, 但她真的做不到……以前还能?说是修火灵修的, 身?不由己?,但最近她摸着良心扪心自问,觉得还真不好把什么都怪到火灵身?上?去。 毕竟竺宴确实美?色.诱人?。 要说她没?有被他诱惑到, 那她自己?都不信。 既然?无?法反驳,那就只能?打一顿。 顺便?将他逼迫她干活的恼意一起打回去。 竺宴不敢还手, 被她追着打, 最后索性直接在床上?躺平。 令黎累了?,趴在他怀里, 闷闷不乐道:「我不喜欢做这?些事, 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与你成婚还要做这?些?」 竺宴指尖穿过她的头髮, 问:「告诉你, 你就不答应了?吗?」 令黎想了?一下,诚实道:「那还是会答应的。」 她抬头看向他:「我想跟你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我觉得,我对你几乎是痴迷的。」 痴迷到,想与他永生相伴。可是现在,她每日见那些族长与长老,还要忙忙碌碌修炼,他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似的。 竺宴安静地?凝着她,半晌,道:「你可以对我痴迷,却不能?将我当做你的全部。」 令黎不是很理?解,困惑问:「为什么不能?将你当做我的全部?我那么爱你。」 「因为,」他沉默了?一瞬,直直看着她,「爱是陪伴、是付出、是成全,却独独不该是蚕食,不该是以爱的名义,一点点蚕食掉你原本该有的光芒。」 令黎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她听得懂他的话,可她从他的眼睛里却看到了?另一种情?绪,她总觉得,他在说别的。 「好了?,不说这?些,你今日该修炼了?。」 竺宴起身?,顺便?将她拉了?起来。 令黎哀嚎一声。 为什么啊!为什么做个神后这?样辛苦……她才刚刚从漱阳宫回来而已啊! 想她在枕因谷中做弟子的时候都不曾这?样累! 竺宴已经毫不留情?将她拉进了?槐安图里。 她的修炼都是在图中,竺宴不仅不许她在外面修炼,大约怕她偷懒,还会亲自进来监督她。 这?图他做过改动,如今已经完全不听她使唤了?。那些原本藏在图里的美?丽气象,只有到她的神力提升到一定的境界才会一点点出现。 如今这?图中的景象算得上?贫瘠,才只有一座山,一条河,连个歇脚的凉亭都没?有。 令黎向他抱怨他太严格了?,竺宴立刻从善如流,简单施了?个法,对她道:「好了?,待你神力再进一阶,凉亭就会出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5页 令黎:「……」 她好不容易精进一阶,为什么要换一个凉亭? 令黎立刻道:「那我还是不要凉亭了?,我要花。」 竺宴点头:「也行,想要什么花?」 令黎:「扶桑花,自己?开的那种。」 竺宴:「……」 令黎仰头望着他,讨好问:「外面不能?开花就算了?,在这?里面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竺宴:「……」 怎么就这?么执着? 「没?有,我不是木灵,不懂怎么开花。」 他实在太绝情?了?,令黎有点生气,不想再理?他,自己?飞去远处修炼。 竺宴也没?跟上?去,就坐在那里,远远看着她。 修炼本身?就是一件枯燥寂寞的事,更何?况还是看别人?修炼,在这?样一个景色单调贫瘠的地?方。可他从不觉得无?聊,一直都陪在她身?边。 就这?样,千年如一日,原本简单的山河图随着令黎的神力一次次突破,那些隐藏在里面的风物次第呈现。 从外面看,原本空白的图变得壮阔恢宏,气象万千。 令黎看着自己?当初用?十年时间才收集齐的景象全都出现了?,感觉像一场漫长的努力终于得到了?结果,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结果是什么样。 按理?说,她的神力如今应该十分厉害了?,毕竟槐安图中的景象已经完全出现,但实际如何?她也不清楚。 因为竺宴说,在槐安图中的景象完全出现以前,不许她动用?神力。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出于对他美?色的迷恋,她还是无?条件答应了?,千年来,从不在图外动用?神力。 毕竟她的神力虽然?精进了?,却还是一直控制不好体内的火灵,还是需要每日与他双修。 而与他双修的过程中,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感情?很激烈。所以他偶尔的霸道和绝情?,她都选择看在他□□的份上?,顺着他了?。 但是槐安图完成那天,他的情?绪却有些奇怪。他看起来很开心,可是令黎却敏感地?感觉到,他不怎么开心。 他久久看着悬在空中的槐安图,眼底藏着深深的眷恋和不舍。 令黎看不得他难过,立刻大方地?将图收了?起来,一把塞进他怀里,大气道:「这?个送给?你!以后都是你的了?!」 竺宴:「……」 他拂袖一挥,图又再次在空中展开。 对上?令黎困惑的目光,他道:「还差一个场景。」 「还差一个?」 令黎不确定地?扭头去数:「105,106,107,108……108个场景,没?错啊。」 她对竺宴道:「108颗留影珠,108个场景,都齐了?。」 竺宴温声道:「我加了?一个。」 「你加了?一个?」令黎好奇地?问,「你加了?什么?」 竺宴却没?有告诉她,只是道:「等你的神力再一次突破,你就会看到了?,那时……」 他停顿了?一瞬,低眸看着她:「那时,你还能?控制身?体里的火灵。」 这?千年来虽然?一直有竺宴在她身?边,那不受控制的欲.火虽然?没?有实质性困扰过她,但那毕竟是她控制不了?的东西,说起来还是一个隐忧。如今听说等她下一次突破,她就能?够自己?控制火灵,令黎惊喜得围着竺宴直转圈圈。 「真的吗?我真的能?自己?控制火灵吗?」她转到竺宴面前,快乐地?问他。 竺宴含笑点头。 她眼珠一转,故意笑眯眯问他:「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需要你了??」 竺宴怔怔看着她,脸上?有一瞬的空白。 令黎「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失落什么啊?我们夫妻千年了?,你都看不出来我是在故意气你吗!」 令黎快乐地?跳到他怀里,竺宴被她扑了?个措手不及,抱着她后退一步,背抵上?身?后的杏花树。 她亲昵地?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软软道:「我才不要跟你分开,除非我死……」 她话未说完,便?被竺宴兇狠地?吻住。 竺宴甚至还不轻不重咬了?她一口,低声斥道:「不许胡言乱语!」 令黎仰头主?动深吻他。 又是一年杏花盛放,随着树枝摇晃,花瓣簌簌落在两?人?白皙的身?体上?。 扶光殿中岁月静好,天光也变得缠绵。 * 为了?庆祝令黎取得阶段性成果,竺宴主?动带她下界去玩耍。 他们去了?凡界,去了?妖族,辗转流连数月,最后又去了?章峩山上?看应缇。 令黎后来才知道,原来当年她神器考核,随着章峩的慕唯仙尊一同来神域观礼的竟然?真的是应缇。她当年追随孟极离开神域,不过短短三月,便?与他分道扬镳。 个中曲折应缇没?有主?动说,令黎也没?有问,只是后来慕唯曾上?书竺宴,想要与祝余草应缇缔结良缘。 这?些年奏摺都是令黎在处理?,令黎看到的时候险些惊掉下巴。 她不理?解应缇那样喜欢孟极,为何?却要与别的男子成婚。 不过这?个婚也没?结成,慕唯上?书是上?书了?,但婚礼至今没?有音信,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6页 「应缇就是胆子小了?点。」去看应缇的路上?,令黎感慨,「她从前喜欢孟极胆子小,如今跟慕唯在一起胆子还是小。」 竺宴笑睨了?她一眼:「你胆子大。」 「我胆子不大吗?不然?你换谁敢像我一样,在化形还不到百年的时候就敢喜欢神君,就敢做神后?」 竺宴:「怎么听起来是我胆子大?」 令黎一脸理?直气壮:「对啊,所以我们很配。」 竺宴忍俊不禁。 令黎停下脚步,张开手臂:「不想走了?,背我。」 竺宴:「……」 竺宴无?奈地?蹲在她面前:「上?来吧。」 两?人?这?一路游山玩水,令黎甚至还悟出了?开花的要领。 据她观察,世间的木灵开花之后就是结果,换言之,开花是繁衍子嗣。她问竺宴,是不是只有等她有了?宝宝才会开花? 竺宴愣了?一下,似笑非笑说,那就试试。 那就试试。 于是这?两?人?一面游山玩水,一面尽情?开花。令黎觉得很幸福,太快乐了?,甚至会有种隐隐忐忑的感觉。 竺宴背着她没?走一会儿,她又拍了?拍他,要下来。 竺宴问:「怎么了??」 令黎:「我自己?走。」 竺宴不明白她想做什么,放她下来。 对上?他困惑的目光,令黎道:「你还要陪我万万年,往后日子长着呢,我得爱护着点。」 竺宴怔了?一瞬。 令黎走在前面,竺宴跟上?来,慢条斯理?道:「想爱护我啊?那行,换你来背我。」 令黎扭头望着他,目瞪口呆。 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于是,令黎追着无?耻的某人?打,一路追到了?章峩山。 令黎与应缇有千年未见了?,应缇当年离开神域之时还是妖身?,如今已经飞升成仙,虽还未与慕唯成亲,不过在章峩的地?位很高,弟子们见到她都要行礼。 大约是因为化形之初就是应缇为她穿的衣,令黎对应缇总是很自然?有一种亲切的感觉。所以即使千年未见,两?人?身?上?都发生了?许多变化,但再见面还是很自然?凑到了?一起玩。 另一边,竺宴单独见了?章峩仙尊慕唯。 章峩的主?殿空无?旁人?,高挂的牌匾上?写着「风禾尽起」四字。 竺宴坐在上?座,慕唯双手将一份密信呈上?。 「君上?,这?是这?七百年间暗中与魔主?孟极往来的神族名单。」 当年,孟极从天牢逃脱后,便?被神族守卫追缉。可孟极善于藏匿,神域追缉了?他三百年无?果。此时负芒纠集魔族,在从极渊自封魔主?作乱,孟极与负芒有旧怨,忽然?出现与负芒大战了?一场,镇压了?负芒。 几大神族长老因此认为功过相抵,而且魔族散乱不好管理?,不如就招安孟极,让孟极做魔域之主?。 令黎直觉孟极曾被囚禁在天牢六十年,他虽与负芒有旧怨,但严格算起来,他与神族也有旧怨,绝不能?轻信。然?而几大神族态度一致且坚定,竺宴又是一副「随便?他们怎么折腾」的态度,她势单力孤,只好同意。 孟极自此便?成了?魔域之主?。 慕唯道:「如今从极渊下虽还看似平静,但这?百年来,人?间瘟疫频发,战祸不断,实在似曾相识……只怕一万年前的旧祸会重演。」 竺宴扫了?眼密信上?的名单便?收了?起来。 一切与他所料不差。 他淡道:「不会重演。」 第107章 千年不?见, 应缇灵力大增。她向令黎展示剑法?,杀人?的剑气被她舞得?美轮美奂。 令黎嘆为观止,实在很难将眼前这灵力高强的仙子和千年前那颗卑微隐忍的祝余草联繫起来。 应缇的变化让人?忍不?住好奇她这一千年来到底经歷了什么。 应缇收了剑, 飞回?令黎身边, 令黎拊掌赞美:「好厉害的剑法?, 又?厉害又?漂亮!」 应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慕唯的剑法?才厉害, 我不?及他十分之一。」 说起慕唯, 令黎想起那封上?达天听却无疾而终的婚书, 委婉问:「你?与慕唯,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应缇坦然道:「当年我追随孟极离开神域, 也不?知是我的幸还是不?幸, 短短数月就让我发现了一些事。与他分道扬镳后, 我颓废了一路, 险些被大?妖吃掉,是慕唯救了我。我便随他回?了章峩山修仙,从此留在了这里。」 令黎的关注点敏感地停留在「发现了一些事」, 心底生出异样的情绪,但只当是应缇与孟极之间的私事, 便不?好多问。 应缇又?问令黎:「神君近来可?好?」 一提起竺宴, 令黎眼里剎那间就有了光彩:「他好得?很,日子过?得?又?舒服又?悠闲, 都快把我羡慕坏了。」 那可?不?是, 自?从教会了她干活, 他连分内之事都不?做了, 每日就在扶光殿中晒太阳, 也就晚上?的时候他才乐意?出力,其他时候他都是动动嘴皮子, 指使她干这干那。 应缇道:「那就好。」 这时,章峩山的女?弟子似有急事,匆匆来见应缇,应缇阻了她开口,转头对令黎道:「我去去就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7页 令黎点了下头。 应缇住这园子打理得?十分用心,布局上?用了五灵相生相剋,不?仅赏心悦目,且有利于她的灵力精进。 可?见布局之人?对她的用心。 园子的角落里种了一片祝余草,眼下正逢开花时节,青色的花朵小巧玲珑,俏皮又?惹人?怜爱。 连草都开花了。 令黎又?默默看了看自?己。 每每说起开花,就很伤情。 她和竺宴明明那么恩爱,都一千年了,为什么她既不?能开花,也没有小宝宝呢? 是不?是有什么关键她还没有悟出来? 令黎蹲在地上?,单手托腮,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眼前一朵祝余花。 青色的小花,看似平平无奇,花瓣却像绸缎,柔软又?有韧性。 「呦呦仙子?」 「呦呦仙子……」 身后传来声音,第一声她没有听见,还是喊了第二遍她才注意?到。 周围没有别人?,令黎回?头。 一只彩色的蝴蝶在她身后盘旋,见到她的模样,愣了下,说:「你?不?是呦呦仙子,呦呦仙子呢?」 令黎觉得?「呦呦」这两个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问:「哪个呦呦仙子?」 那彩蝶却不?再说话,戒备地看了她一眼,转身飞走了。 虽然是一只没有礼貌的蝴蝶,但应缇回?来,令黎还是替她转达了:「刚刚有只蝴蝶来找呦呦仙子。」 她越想越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便多问了一句:「谁是呦呦仙子?」 应缇神情微凝,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是我。」 「你?什么时候叫呦呦了?你?不?是叫应缇吗?」令黎一头雾水。 应缇涩然道:「是他起的,不?提也罢。」 在荒岛相伴六十年,他说她一双眼睛清澈无辜,像极了林中小鹿,连哼哼时的声音也像鹿鸣,便唤她呦呦。明明是浪荡又?轻浮的玩笑,可?惜当年她被一腔爱意?蒙蔽了双眼,竟半点没有醒悟,甚至还觉得?甜蜜。 别人?都叫她应缇,只有他会唤她呦呦。 呦呦,呦呦……每每两人?肌肤相亲的时刻听他这样唤着她,她都心动不?已。 令黎心领神会,这个他指的定是孟极了。 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孟极靠不?住,也就好看这一个优点吧,却也不?是最好看的,不?知怎么就将应缇迷得?五迷三道,竟至今还跟他纠缠不?清。 孟极的人?都追到章峩山来了,也难怪这些年慕唯这个婚迟迟无法?成。 害,烂桃花。 * 「你?懂什么烂桃花。」 晚上?,两人?留宿章峩山,竺宴听令黎说起,不?免觉得?好笑。 令黎不?满:「我怎么就不?懂烂桃花了?」 她已经为人?.妻一千年了,该懂的不?该懂的都懂了,早已不?是当年那块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的木头了好吗! 竺宴打趣:「你?每每看到花,但凡那是朵花,你?就口水都流出来了,你?还管得?了它是不?是烂桃花?」 她哪里有流口水!她就只是有一点点、一点点的羡慕而已啊! 她负气道:「要你?管,我又?没有对着你?流口水。」 竺宴侧躺在床上?,支肘笑睨着她:「哦?是谁总说我是牡丹花,她快要死在我身下的?」 令黎:「……」 到底是谁说他清心寡欲的!到底是谁在造谣! 令黎扭开头,不?看那个勾人?的妖孽,硬气道:「你?自?己觉得?你?是吗?」 竺宴缓缓挑眉。 他每每挑眉,神情就会自?带威慑,然而此时他做得?格外缓慢,这个动作被无限拉长,便平添了几分有意?勾引的意?味。 他似笑非笑道:「我觉得?我是。」 令黎:「既然大?家都是花,烂桃花孟极会给应缇起好听的名字,那请问牡丹花神君,你?是怎么喊我的?」 竺宴一怔。 他迅速反思了一下,这些年来,他好像从不?曾亲昵地喊过?她什么,即使是在最亲密的时刻,也只是一遍遍叫她令黎。 「你?不?是说喜欢灵力吗?」他问。 令黎:「……我们俩到底谁是木头?」 她再是喜欢灵力,有必要时时刻刻这么喊吗? 虽然孟极是个渣渣,但不?得?不?说,他起名字的品味还不?错。 呦呦,还怪好听的。 喁喁私语的时候这么喊,肯定分外亲昵。 两相对比,令黎默默望着竺宴。 但她又?很快释怀:「算了,这天底下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夫君?谁让你?其他地方我都很喜欢呢,那就勉强接受你?是块木头吧。」 「再说我自?己也是块木头,我也不?好意?思嫌弃你?。」她甚至还安慰地主动抱住他亲了亲,「你?是木头我也喜欢。」 竺宴:「……」我谢谢你?了! 这几十年间竺宴懒得?不?像话,每日的双修倒是依旧如初,有心有力。 章峩山不?像扶光殿有结界可?以由着他们肆无忌惮胡闹,加之他们此次出来隐藏了身份,慕唯将他们安排在了普通客院,夜里有弟子在周遭巡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8页 修仙之人?耳聪目明,令黎生怕被别人?听去,将脸深深埋在枕头里。 偏偏他今夜不?知怎的,格外卖力,花样层出不?穷,像是压抑着什么,又?像是不?再压抑? 激烈的感觉让她忍不?住脚趾蜷曲,圆润的指甲盖充血成粉嫩的颜色,身上?很快就出了一层薄汗,头髮湿哒哒黏在白腻的肌肤上?,昏昧的烛光摇晃不?止。 乌髮白肤,轻吟声断断续续,又?像是一条细细的丝线,一头勾着他的心。 「我还是木头吗?」他咬着她的耳珠,气息粗沉急促。 令黎难耐地咬着手指,想说那又?不?是什么贬义词,不?知道他在跟她较什么劲。 却听他忽然喊了两个字。 「酒酒。」 她一愣,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回?头看向?他:「你?叫我什么? 」 两人?侧躺着,男人?自?身后抱着她,她回?头,涣散的目光还未来得?及聚焦,他就俯身吻了下来。 极致缠绵的一个吻,她的身心剎那间溃不?成军。 …… 待一切重归宁静,令黎早忘记了他那一声「酒酒」,如每一个夜晚一般,亲昵地抱着他,依偎在他怀中昏昏欲睡。 「酒酒。」他又?在她耳边喊了一声。 令黎想了起来,迷迷煳煳地睁眼:「你?叫我什么?」 竺宴低眸看着她:「不?是说我没有情趣,不?会亲昵地唤你?吗?」 哈? 啊……其实她只是胡乱撒娇而已啊捂脸,并不?是真的觉得?他没有情趣。 他就这个样子她都快要死在牡丹花下了,要有情绪,那还了得?? 「为什么要叫酒酒?」她问。 竺宴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 令黎:「……」 她正想说那你?这个名字起的好没有诚意?哦,竺宴缓缓说完:「谁知道你?是怎么把我迷得?这么神魂颠倒的?像醉酒一样,醉了这么多年仍旧不?可?自?拔,至今都无法?接受与你?分离。」 令黎一时竟不?知他是在说情话还是在责怪她。 话听起来是好话,可?是他看她的眼神,认真得?竟像是真的在埋怨她让他放不?下。 她无辜又?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接受与我分离?我们又?不?会分开……我这么爱你?,你?捨得?与我分开吗?」 竺宴笑了笑,无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膛。 令黎贴着他,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竺宴忽然涩然道:「其实,少爱我一点也没有关系。」 令黎不?解地看向?他。 竺宴垂眸:「我爱你?,已经足够。」 令黎一怔,想明白过?来他的逻辑,顿时哭笑不?得?,嘟囔了一句:「爱又?不?是此消彼长,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 不?过?她一向?大?度,尤其是这些小事,更?是从来不?会与他争。 她捧住他的脸,大?气地亲了他一口:「那行吧,允许你?多爱我一点!」 * 不?知道竺宴是在哪里修炼的乌鸦嘴这么灵,没过?两日,昆吾的未染仙尊便来求见,与她一同来的还有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魔域反了。 魔主孟极原本奉命镇守从极渊,如今竟公然叛变,不?仅率魔卫突袭仙、妖两界,更?在人?界肆掠。眼下人?界山脉坍塌、洪水肆掠,天灾之下,人?族的野心和贪婪也立刻暴露,开始互相之间残杀,战火连绵。 令黎的心逐渐往下沉。 未染见她神情凝重,话锋一转,忙道:「神后娘娘且宽心,孟极如今也只敢柿子挑软的捏,在人?、妖两界扑腾,至多也不?过?来挑衅仙门。大?约他心中也清楚,以他螳臂之躯,自?不?敢与神域对抗。」 令黎眉间轻蹙。 不?,孟极已经在与神域对抗了。 天灾战火,众生悲苦,必定滋生六界魔气。 天地间魔气本就同气连枝,这些因痛苦、怨怼、灾难而生的魔气会反过?来滋长从极渊下魔脉的力量,使它迅速壮大?。 一万年前的神族混战便是如此,最后竟将从极渊下魔脉的力量壮大?到撞毁了天柱,让神尊与尊后自?爆元神才保住这六界安定。 孟极狼子野心,这是想让歷史重演。 她早就知道孟极绝非善类,从一开始便极力反对让他成为魔域之主,只可?惜当初各族众口一词,一致力保……但如今再追究旧帐也是无用,就是不?知天崩地裂、六界重归混沌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竺宴道:「我去处理,你?先回?神域。」 令黎立刻道:「我随你?一同去!」 「听话,你?回?神域,我才可?以放心。」 四目相对,他的目光温和却坚定。 她心中其实清楚,竺宴是对的。 这万年来,神族大?多对他面服心不?服,只是迫于他强大?的力量才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局势混乱,只怕会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她回?神域坐镇,稳住局面,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十分抗拒与他分开,甚至不?敢去想,一想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就像是这一分离,他们就再也不?会有重逢之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9页 她不?舍地看着他,倔强地不?吭声。 竺宴见她如此,心中只比她更?加煎熬,轻嘆一声:「跟我来。」 只有两人?,令黎勐地抱住他,哽咽埋怨:「你?到底是在哪里修的乌鸦嘴,这么灵!」 竺宴一怔,而后哭笑不?得?,温柔地拍了拍她。 令黎不?肯放手,竺宴笑道:「你?抱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令黎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还是不?死心地问:「可?以我陪你?一同下界,快去快回?,再一同回?神域吗?」 竺宴笑了笑:「你?忘记曾经学过?的兵书了吗?兵贵神速。」 「那……」她问出心中最害怕的问题,「会有危险吗?」 竺宴深深看着她,沉默半晌,道:「有。」 令黎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竺宴又?道:「但我有把握。」 他一向?是懂得?如何让她放心的,先坦诚,再安抚,果?然比直接的安抚来得?有用。 他又?道:「我生来体内就有魔脉,便连一万年前从极渊下魔脉最猖狂的时候,也丝毫不?能影响到我,没有谁比我更?懂得?如何压制它。」 令黎心中不?安的情绪这才消去大?半,不?过?还是叮嘱他:「那你?也要小心,不?可?轻敌。」 她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柔声道:「我在扶光殿等你?回?来。」 竺宴目光动了动,眷恋地看着她。 两人?都不?再说话,视线却久久停留在彼此身上?。最后,令黎主动放开了他。 刚松手,竺宴却勐地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令黎一愣。 竺宴在她耳边哑声道:「回?去以后要每日进图里修炼,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不?许偷懒。还有最后一个场景,待到他出现之时,你?便可?以随心所欲动用神力,再也不?必惧怕外面的风风雨雨。」 令黎好奇,想问最后一个场景究竟是什么,竺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又?继续叮嘱道:「还有,你?回?去之后,务必藉机以雷霆手段将当年力保孟极为魔主的神族连根拔除,不?要迟疑,不?要心软。」 「自?创世以来,各族势力便各自?为政,又?深根错结,当年甚至连神尊也无法?完全驾驭他们,这才有了昭华宫的冶容母子三人?。你?如今也不?必心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肃清心怀异心之人?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你?只需抓住每一个机会,步步为营,一点点将他们拔除。」 「还记得?我叮嘱过?你?,哪些人?可?用,哪些人?可?信吗?」他又?不?放心地问。 令黎点了点头:「记得?……」 竺宴还要再说什么,令黎忽然打断他:「你?不?要再说了!」 令黎抬头,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她红着眼眶道:「自?我化形之日见到你?第一面起,你?的话就不?多,一千年了,你?从未一次对我说过?这么多的话,你?这样子,你?这样子……我害怕。」 她很努力地忍着眼泪了,可?是一眨眼睛,一颗眼泪还是忍不?住滚了下来。 竺宴直直盯着那颗泪珠。 她总是比他想像中的要敏感,也因此,这些年来她总是能给他带来一些小惊喜,可?此刻,他只觉心如刀绞。 「我只是不?放心你?。」他一点点吻去她的眼泪。 令黎紧紧抱住他:「那你?就早点回?家!」 竺宴安静一瞬。 他笑了笑,轻抚她的头髮:「好。」 第108章 「对了, 」临去前,竺宴又叮嘱令黎,「我书房中的檀木匣子里有?岁始印, 神尊创世之后, 以岁始定六界秩序。虽然神尊陨灭已久, 如今岁始早已?没?了当年的神力, 但岁始掌清明、诛魔祟, 若将来……将来有神族自甘堕落, 岁始可助你诛魔。」 令黎听到这里反而有些煳涂:「以你的神力,诛魔还需要求助岁始吗?」 「我?的意思是, 若……」竺宴顿了顿, 「罢了。」 令黎以为竺宴想说的是若他不在, 便没?有?放在心上, 亲了亲他的唇,温存道:「就?是,你早点回来, 比交代我什么都重要。」 竺宴凝着她?,极轻地笑了笑。 与?令黎分?开后, 竺宴便即刻去了从极渊。 慕唯与?未染两位仙尊前往交觞, 与?交觞共同商议对策。 令黎没?有?立刻回神域,章峩山主峰之上, 她?屏退了所有?人, 只留下应缇。 她?缓缓走至应缇面前:「你早就?知道孟极叛变了, 对吗?」 应缇苍白着脸, 没?有?吭声。 坤灵剑出现在令黎手中, 剑锋抵着应缇雪白的脖颈:「你以为,你一千年前对我?有?赠衣之恩, 我?就?会放过你吗?」 应缇轻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做对不起?神域、对不起?仙界之事?。」 「没?有?做对不起?神域、对不起?仙界之事?……那你们如今又是将谁置于险地?」 应缇哑然。 「若有?人伤害孟极,你会放过他吗?」令黎手中的坤灵动了动,立刻有?血珠从应缇雪白的皮肤里渗出,「你不会。那你凭什么认为,你们算计竺宴,我?会放过你们?」 「我?们……」应缇看着令黎的眼睛,惨然一笑,「我?与?孟极,一千年前就?已?经不是『我?们』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0页 应缇眼角泛红:「我?承认我?早就?知道他狼子野心,但他叛变之事?我?确实是昨日才?知道,他派人来带我?走,就?是你见到那只蝴蝶,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令黎问,「你这么爱他,为何还要惺惺作态?」 「在你眼里,我?爱他早就?爱到没?有?尊严了是吗?」 「你有?吗?」 应缇悲戚地笑了笑:「没?有?。」 应缇迎着坤灵的剑锋,轻喃:「我?没?有?尊严,可是苍生有?。我?爱他,为了他可与?苍生为敌,但我?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祸乱苍生。」 令黎静静看着应缇的眼睛。 她?的眼睛清澈澄净,本应分?外美丽,却藏尽了挣扎与?煎熬。 令黎问:「那为何不阻止?」 「我?如何阻止?」应缇无声落下一滴眼泪,「你以为我?很重要吗?荒岛六十年的陪伴,在他而言,我?也不过只是一个玩物。你以为当年兰时暗害你的方寸草露是从哪里来的?就?是孟极给她?的!他们,他们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暗通款曲了……而我?竟最后一个才?知道。」 应缇泪流满面,别开头,无法再说下去。 原来她?说当年她?发?现了一些事?,自此与?孟极分?道扬镳,便是发?现了孟极的背叛。 令黎沉默片刻:「你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有?何用?即便你不知情,漱阳宫中,你也曾极力反对过孟极为魔域之主。可结果呢?神族各怀私心,神君有?心放纵,你最终还不是只得妥协?更何况,我?告诉过你。」 令黎神情一动。 * 令黎一回到神域便直奔绛河殿。 应缇说,一千年前,她?跟随慕唯来到神域那一次,曾将一封信藏在绛河殿外的树上。信中她?将所有?一切无法直面她?的真相向她?坦诚,巨细靡遗。 可是令黎在绛河殿外的树上寻了个遍,却并没?有?发?现应缇说的那封信。 神域上下皆知,绛河殿外有?竺宴的结界,都自觉地不敢靠近这里,理应不会被别人拿去才?是。 令黎又唤来香茶,问她?可曾见过一封信。 香茶一头雾水:「信?从不曾见过什么信啊。」 令黎挥了挥手:「我?再找找吧。」 香茶在一旁看着,迟疑道:「会不会是应缇为了自保脱身,在说谎?如今孟极叛变,她?怕您因为孟极降罪于她?。」 令黎看向她?:「为何这样说?」 香茶道:「此处是神君结界,若她?真将信放在了这里,神君是不会不知道的。」 令黎奇道:「结界不是为了阻拦闲杂人等入内吗?怎么竟连一封信他也会知道?」 香茶:「原是阻拦闲杂人等入内的,但自当年兰时用方寸草露暗害娘娘以后,神君便加强了绛河殿的结界,此后不仅是活物,便是个死物来了绛河殿,神君也是知晓的。那神君若是知晓,娘娘又怎会不知?」 令黎蹙眉思索。 应缇虽胆小?怯懦,但以她?对应缇的了解,她?不是会为了脱身而捏造谎言的性子。而且当时她?的眼神,不像是在说谎。 可若是应缇没?有?说谎,那为何竺宴没?有?将信的事?告诉她?? 应缇说自己当年曾犯了个天大的错,羞于向她?直言坦白,又不忍心瞒她?,便将一切写到了信中,里面有?孟极的计划和有?关她?身世的秘密。且先不说她?什么身世,若是竺宴一早就?知道孟极的狼子野心,为何当年神族众口一词推举孟极为魔域之主时,他却听之任之,完全放任不管呢? 要知道,她?当年为此可没?少给他吹枕边风,但他就?是不肯理会。 眼下竺宴不在,她?也无法问他,只能先搁置。 她?依竺宴的交代,以孟极叛变为由?,藉机处置了当年力保孟极的神族,削神籍,贬为庶人。以碧落为首的大神族她?虽然暂时还不能动,却专挑七寸打,狠狠重创。 她?虽为女子,却是竺宴手把手教出来的,行事?颇有?竺宴的杀伐果决,神族被她?这一番整治,要么被连根拔除,要么元气大伤,那段时日他们鸡飞狗跳,她?倒是难得省心。 余下的时间?,令黎便在图中修炼。 这一千年来,她?从未与?竺宴分?开过。都说神族的生命漫长寂寞,从前扶光殿中虽只有?他们两个,但日日夜夜相伴,她?竟也从未觉得时间?漫长。如今一个人,才?觉得果真是有?些难熬。 修炼倒是愈发?刻苦了,既是消磨时光,也是迫切想知道竺宴留给她?的最后一个场景是什么。 她?每一次突破,时间?都在十年到数十年间?不等。 只是这一次,她?的神力精进迅速。不过回神域数日,她?就?感觉自己能自如控制身体?里的火灵。 她?从前正是因为无法控制身体?里的火灵,才?总是欲.火焚身,每每需要与?竺宴交.欢才?能缓解。但现在,她?不仅能循序渐进控制火灵,还能感觉到身体?里强大的神力,磅礴浩荡。 一千年的修炼,她?已?经这样厉害了吗? 不过与?此同时,她?的脑子里也开始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她?常常看见一只红色的凤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1页 凤凰不大聪明的样子,连自己喜欢上了一名男子都不知道,整日围在人家?身边转,送这送那,巴心巴肝地对人家?好,结果将人家?招惹得魂不守舍了,她?又听不懂人家?的暗示,还以为是在拒绝她?。 凤凰很受宠,有?一个很疼爱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有?足足一箱子的留影珠,里面全是凤凰,又漂亮又可爱。 可是凤凰爱偷懒、爱躲在树上睡觉,长老们去找她?的母亲告状,她?的母亲总说:「知道了,我?会教她?的。」 但母亲只是说说,并没?有?教,长老们不满,她?的母亲便说:「我?的意思是,等她?长大了我?会教她?。但她?如今还没?有?长大,她?还只是个孩子,连道理都不会讲,你们要我?怎么教?这不是为难我?吗?」 长老们:「……」 龙族凤族成年再晚,两万岁也该长大了。 而且她?都会喜欢男子了,还不会讲道理?就?离谱…… 令黎却觉得这感觉似曾相识,她?努力地想看清凤凰的模样。 * 竺宴离开章莪后并未去从极渊,而是去了人界。 人间?瘟疫生、兵戈起?、天灾不断,百姓困苦,怨气催生魔气,魔气横生,又反过来让战乱瘟疫愈演愈烈。 竺宴去凡间?涤盪魔气,本欲速战速决,迅速终止人间?的瘟疫战乱。却不想人间?帝王慾壑难填,战火连绵不止,底层百姓挣扎在困苦之中,看不到出路。 竺宴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性子,又见人间?魔气肆掠阻挠他的计划,他索性直接将好战的帝王杀了。 杀个人容易,但要挑选可维持人界和平的帝王却很难。他杀人之前没?先找到继任,结果就?是他杀完人以后不得不自己留在人间?,暂时维持着人界的和平。 玄度定期来人间?皇宫向他回禀要事?。 「神后将五个神族削了神籍,碧落与?羲和皆受众创。碧落族长应川被削去神卫统领之职,羲和族长斳渊罚在府中闭门思过六百年。碧落族长不满,于扶光殿前跪谏,神后避而不见,一而再再而三,碧落不满情绪堆积,阖族闹上漱阳宫,神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拿出应川当年力荐魔主的奏摺,碧落颜面扫地,从此不敢再提。羲和的斳渊君倒像是服气,没?有?表现出不满,也没?有?为难神后。」 竺宴静静听着。 听到她?有?意刺激碧落不满的情绪,让碧落闹上漱阳宫,他的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这么多年,她?行事?风格还真是半点没?变。 当年她?用坤灵斩碎兰时的元神,那之后也是受尽猜疑与?非议,可她?却一直无所作为,仿佛压根没?听见,甚至兰时的母亲杀到她?面前了,她?也不解释、不澄清,像果真理亏一般退让着,任所有?对她?不满的情绪疯狂滋生,而后爆发?闹上漱阳宫,她?再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留影珠,铁证如山,只此一举,便永绝后患。 如今还是这个样子。 她?处置了那么多神族,单削去神籍的就?有?五个,不满的又岂止碧落一个?只是碧落兵力强盛,便出来打个头罢了。可以想见,碧落之后,还会有?其他的神族去为难她?,没?完没?了。她?多次对碧落躲闪,一而再再而三,无异于示弱,此消彼长,碧落的不满和自大定会疯狂滋长,直至阖族上漱阳宫闹事?。这个时候,她?当众拿出碧落族长当年的奏摺,一记耳光又何止打到了碧落的脸上,更是打到了所有?神族的脸上。 他们哪里还有?脸面再闹?只怕如今个个都恨不得失忆,赶紧认罚永远不再提起?。 原本还担心她?一人无法应对那些老狐狸……如今看来,他可以放心了。 只是心中无端空荡。 他总盼着她?能早日独当一面,却还是会在她?终于不再需要他时而感到痛苦。 天酒,你可知…… 「仙界情况不是很乐观。」玄度继续道,「虽然章峩、昆吾、交觞三大仙境联手对抗魔域,凡界的怨气也暂时被君上压制住了,但从极渊下魔气日益强盛,不知是不是魔气助长,魔卫力量出人意料的强大,仙门不是对手。」 「还有?妖界。这些年来,众妖一直对比翼鸟族为妖界之首心生不满,怨气由?来已?久,如今一经魔域挑动,众妖纷纷倒戈,魔卫力量又更强大了。」 局势何止是不容乐观,从极渊下的魔脉、六界众生的怨气、魔域的高歌勐进……这桩桩件件,就?像是一盘布局许久的棋,下棋的人十分?有?耐心,不动声色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埋下一颗又一颗的棋子,分?开来看甚至都不能引人注意,然而时机一旦成熟,所有?的棋子同时爆出,连成一片,竟是势不可挡的攻势。 玄度心情沉重,竺宴却只是漫不经心点了下手指:「这些事?本君会处理,就?不必让神后知道了。」 玄度心中不是滋味,但他太?了解竺宴了,知道根本劝不动他,却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强行承担下一切,神力耗竭而亡。 玄度斟酌道:「君上还记得神尊吗?」 竺宴挑眉看去。 「神尊当年一身创世神力,六界无人能及,最终还是在一次次涤盪魔气中彻底耗竭,落得元神陨灭、神躯不保的结局。」玄度道,「君上,如今歷史重演,分?明是幕后有?人在操纵一切,您万万不可重蹈覆辙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2页 竺宴侧头,目光看向窗外。 重蹈覆辙? 「玄度,你说,若结局註定无法扭转,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重蹈覆辙?」 玄度被问住。 若结局註定无法扭转,那怎么可能还有?办法呢? 玄度心中悲凉陡生,艰难道:「也许,註定没?有?办法。」 竺宴缓缓回头,看向他:「有?一个。」 「什么办法?」 竺宴:「本君为执棋之人。」 第109章 竺宴在凡间停留不?久, 孟极率魔域大军攻入仙界,章峩、交觞、昆吾三大仙境联手对抗。 仙门?合力,很快反败为胜, 将原本不利的局面扭转。三大仙尊乘胜追击, 眼见就要彻底消灭魔军, 不?料此时, 局势却再度反转。 魔域大军不知道使用了什么禁术, 竟在一夕之间变得坚不?可摧, 成了不?死之身,不?死不?灭。 形势急转直下, 原本处于赢面的三大仙门开始节节败退。 未染仙尊眼见无法抵挡, 去神域求援。 令黎深知仙界是神域的?最后一道防线, 若是失守, 神域也将陷入祸乱,那时一万年前的?歷史重演,将是六界苍生的?浩劫。她当即派出精锐神兵相助, 又让火神玄度亲自领兵,相助三大仙尊。 可惜, 神兵的?相助也无法扭转败局。 其?实若是硬碰硬的?较量, 魔军根本无法与仙神两族对抗,可是魔军无法被消灭, 打死了又復活, 生生不?息, 仙神两族便只得一次又一次做着?徒然的?消耗, 直至灵力耗竭, 再次向神后请求援军。 但援军有限,魔军却?如春日的?野草, 生生不?息,不?死不?灭。 「可查到究竟?」令黎召回玄度细问。 玄度道:「臣无能?,至今无法查出魔域究竟使用了何种禁术。」 令黎蹙眉:「战事胶着?,对我们十分不?利,再这么下去,将士们都会撑不?住。必须得想个法子,速战速决。」 玄度道:「魔域显然是看?清了这一点,如今故意?拖延,就是有意?耗竭仙神两族的?灵力,可我们明知如此,却?别无选择,只能?与他们一起做无谓的?消耗。」 令黎沉吟一瞬,站起身来?:「我亲自去看?看?。」 「不?可!」玄度阻止,「神君交代过,下界的?事有他处理?。」 「知道他会处理?,我只是去看?看?,不?会插手。」 说话间,令黎已走出殿外。 玄度匆匆跟上。 魔域与仙界一战,孟极亲率魔域大军,眼下已打至章峩山下。另一边,三大仙尊合力,率领仙门?弟子抵挡。 令黎与玄度站在云端,观察战况。 魔域大军着?黑甲,周身黑气缠绕,仙门?弟子身穿白色仙服,灵气清净莹白。黑白两色于战场交汇,黑气寸寸紧逼,仙门?弟子虽勉力奋战,然而黑气迅速滋生,一点点将仙气吞噬。 仙门?弟子败退不?止,三大仙尊也都受了伤,孟极却?还仍在巅峰状态,从容不?迫指挥着?底下魔卫进攻。 令黎看?着?这一幕,眼前却?忽然诡异地?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日落之地?,虞渊寸草不?生,满地?的?方寸草蒸腾起可怕的?黑气。 黑袍人操纵方寸草,黑气将三个神族死死困住,肆无忌惮吸食着?他们的?灵力。 眼见三人就要灵力耗竭、灵根破碎而死,其?中一个神族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间悲恸大喊一声,撕心?裂肺响彻天?地?,下一刻,她便变成了一只火红的?凤凰,身上燃着?熊熊烈火,飞扑向那操纵魔气的?黑袍人。 燃烧的?长喙死死咬住黑袍人的?头髮,不?让他逃跑,凤凰声声泣血喊她的?同伴快快引来?天?雷,将黑袍人噼死,永绝后患。 不?要!这样你也会死! 令黎急得险些脱口而出,天?雷最终却?没有落到凤凰身上,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开。 墨发青衣的?少年忽然出现,将凤凰与黑袍人分开,关?键时刻救下了凤凰。 青衣少年十分厉害,黑袍人操纵魔气,他便操纵天?地?间至精至纯的?灵气,灵气至强则化?作利刃,他便以纯净的?灵气绞杀黑袍人。 然而黑袍人却?并没有死去,他大笑道:「我用万年光阴,将自己的?命与方寸连在一起,方寸不?死不?灭,我也一样!」 青衣少年明白过来?,视线扫过虞渊之内魔气四?溢的?方寸草,唇角冷冷勾了勾:「不?死不?灭?今日我就偏要你灭。」 下一刻,少年人形幻灭,天?地?间出现一条青色的?龙。 龙身遒劲有力,头上长着?长长的?角,嘴里衔着?一簇烛火。 只是小小的?一簇,橘红色的?火苗,光线十分柔和,像是人间万家灯火的?其?中一盏,寻常而平凡。然而烛火悬在空中,柔和的?光芒所到之处,方寸草蒸腾不?息的?黑气剎那间消失不?见。 青龙仰天?长啸,满地?的?方寸草在烛光的?照耀之下,竟莫名的?应声烧了起来?。 瞬息之间,放眼望去,肆掠的?黑气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地?不?知名的?野火。火舌势不?可挡,眨眼席捲虞渊。 为祸六界的?方寸草在一片野火之中燃成灰烬,与方寸一同被烧尽的?还有黑袍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3页 「啊——」 黑袍人惨烈的?叫声迴荡在天?地?之间。 眼前画面交叠错乱,令黎头晕,扶着?头踉跄一步。 「娘娘……」玄度立刻虚扶了一把,「您怎么了?」 令黎定睛看?去,面前是玄度担忧的?面庞,并没有凤凰和青衣少年。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近来?频频看?到他们? 他们是谁?与她有什么关?系? 还有那簇烧尽方寸草的?烛火,那是…… 「火精……」 她喃喃出声,只是出于潜意?识,甚至很难说她自己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娘娘在说什么?」玄度没有听清,疑惑发问。 令黎顺着?玄度的?发问回忆自己说了什么,微微一惊。 火精? 难道那就是火精吗? 可她从未见过火精,为何会下意?识脱口而出? 但她来?不?及多想,眼前一亮,她道:「我知道了!」 她知道为何这些魔军打不?死,生生不?息,不?死不?灭了! 黑袍人将自己的?命与方寸连在一起,方寸不?死不?灭,黑袍人便不?死不?灭。可方寸草已经被烧尽了,但从极渊下的?魔脉还在,从极渊下的?魔脉自创世以来?便无法被消灭,只能?被镇压。 「孟极将魔军的?命与从极渊下的?魔脉连在了一起,魔脉不?死不?灭,魔军便不?死不?灭!」 玄度恍然大悟。 但即便知道又能?如何?连创世神尊也无法将魔脉消灭,又如何消灭魔军? 令黎俯瞰着?战场,沉吟道:「魔脉无法消灭,魔军便无法消灭,可如此一来?,我们受魔脉掣肘,魔军也同样受魔脉掣肘。」 玄度:「什么意?思?」 令黎看?向他:「如今从极渊下魔气沖天?,一是六界动盪,大大助长了魔脉的?魔气,二也是……」 令黎停顿。 玄度心?中已经瞭然。 创世之后,魔气悉数被镇于从极渊下,日久天?长,汇成魔脉,后来?魔脉又一分为四?,入了神帝、尊后和竺宴体内。魔脉与他们此消彼长,若他们的?神力无法压制,魔脉的?力量便会大大增强。 当年神帝与尊后便是因为无法压制魔脉,又不?能?让魔脉的?力量壮大,才会自毁元神,与魔脉同归于尽。 神帝与尊后早已陨灭,如今世间仅存的?魔脉就只有从极渊下和竺宴体内,二者又同气连枝。此时从极渊下魔脉如此强盛,那就是说,竺宴的?神力已经无法压制他体内的?魔脉。 令黎脸色微白,没有说下去,只道:「为今之计,只有加固从极渊下封印。只要魔脉被封印,魔军也会被封印。」 玄度几?不?可察蹙了下眉。 令黎看?着?他:「你可知魔脉封印之法?」 玄度眼中闪过迟疑。 令黎立刻道:「你知道。」 玄度沉默片刻,道:「当年,神尊与神帝合力封印魔脉,后来?神帝受伤,魔气入体,君上生来?便带着?魔脉,是神尊将他体内魔脉封印。再后来?,尊后也在涤盪魔气中受伤,魔脉入体,也是神尊助她压制。神尊陨灭后,以尊后神力也无法制服魔脉,只能?自毁元神。」 令黎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只有创世血脉才能?封印?」 玄度颔首。 神尊已无血脉,那如今天?下,能?封印魔脉的?就只有竺宴。 可竺宴如今已然压不?住体内魔脉,若此时强行封印……令黎眼角一热。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令黎轻声问玄度。 玄度没有回答。 章峩山下,仙门?弟子纷纷力竭倒下,神兵也再支撑不?住,魔军势如破竹。 「魔卫听令,给我一鼓作气,冲上章峩!」 孟极振臂一唿,黑压压的?黑气霎时席捲章峩仙山。 令黎皱眉,伸手召来?坤灵。 玄度一惊,连忙阻止:「娘娘,不?可动用神力!」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忽然迎面吹来?,两人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疾风吹乱了他们的?头髮和衣袍。 与此同时,天?上乌云铺陈,转眼之间,遮天?蔽日,滚滚闷雷声从云间滚来?。 玄度心?底骤沉。 神君下界前曾交代他,绝不?可让令黎动用神力。她如今神力高强,凤凰元神很快就会甦醒,只要一用神力,天?道立刻就会发现她,天?罚也将随之落下。 玄度以为这是天?罚,正欲送令黎逃离,却?见一道粗壮如柱的?电芒倏地?从厚重的?雷云间噼下,径直落在正沖往章峩仙山的?魔域大军前。 紫白色的?电芒将整座章峩山照得透亮,原本黑压压的?黑气剎那间被打成飞灰消散。 紧接着?,紫白电芒大炽,刺目的?光芒像极了神力迸发,所过之处,如浪潮席捲魔域大军。 魔卫兵败如山倒,孟极也被打下云端。他连忙稳住身形,想要再次飞身而起,此时一道无形的?威压却?从天?而降,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将他与魔域千军万马压制。 令黎眼中一喜,立刻看?向天?际。 竺宴站在云端,衣袍猎猎,凤眸漠然俯视众生。 他以指结印,原本无坚不?摧、不?死不?灭的?魔域大军迅速石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4页 滚滚雷声从天?而降,电芒照过,只见魔域千军万马皆成了山上的?石柱,一动不?动。他们仍旧提着?剑,保持着?战斗的?姿势。 仙神两族见竺宴及时出现封印了魔域大军,剎那间士气大振,跪地?行礼,山唿之声响彻天?地?—— 「拜见神君!」 「拜见神君!」 「拜见神君!」 然而就在这山唿声中,却?忽然传来?一道阴沉的?低笑声:「竺宴,多年不?见。」 这声音不?大,却?仿若冷风,瞬间吹遍天?地?。 令黎的?心?迅速往下一坠,循声看?去,只见原本被竺宴威压制服的?孟极忽然化?成原身,飞至半空。 一只形状如豹的?白兽身上,驮着?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那黑影没有实体,更像是一团黑气,坐在孟极的?北上,对竺宴道:「神君愈发慈悲了。」 是负芒! 出于直觉,令黎立刻认出来?。 不?是说,他七百年前被孟极镇压了吗? 令黎很快明白过来?,是假的?!从一开始,就是这主僕二人的?奸计! 一个假意?被镇压,一个趁机居功执掌魔域,待时机成熟便带着?魔卫叛变。 令黎飞到竺宴身边,站在他身旁。 竺宴却?仿佛毫不?惊讶,琉璃色的?凤眸无波无澜,淡薄地?看?着?负芒。 他抬起双臂,天?地?间的?灵气受他催动,迅速在黑影身边汇聚,将负芒主僕牢牢困住。 负芒却?阴恻恻地?笑出声:「竺宴,你的?神力就快耗尽了吧?」 令黎心?头一跳,倏地?转头。 竺宴漠然看?着?负芒:「封印你足够。」 负芒阴沉空洞的?声音迴荡:「何必呢?他们根本不?配你以命守护!神帝也好,神尊也好,尊后也好,他们以命守护苍生,是因为他们一生受尽众生朝拜供奉,理?应造福苍生。可你呢?你自出生,便受尽鄙夷。神族欺你,苍生惧你,连你的?母亲也将你抛弃,对你不?闻不?问,他们从不?曾善待过你,但你如今却?蠢得要为了苍生而殒命?哈哈哈!神君果然愈发慈悲了!」 「可惜了,若你还是昔日全盛时期的?你,或许还能?再将魔脉封个十七八万年。但今非昔比,如今的?你,便是神力耗竭也封不?住我!」 「哦不?对,」负芒又忽然道,「你若是能?效仿一万年前神尊自爆元神,释放出元神之内最后一丝创世神力,也能?将魔脉重新封印。可若果真如此,与你结了姻缘灵契的?神后又要怎么办呢?她可就要与你一起死了,那可是神君心?尖尖上的?人,神君捨得让她死吗?」 令黎的?心?一寸寸往下沉。 果真如负芒所说,已经走到绝路了吗? 竺宴面无表情?:「负芒,你形体一万年前被本君打散,这万年来?苟延残喘,竟还学不?会教训。你太高估你自己,低估本君了。」 「你不?如看?看?,今日本君还封不?封得住你!」 随着?竺宴声落,天?际雷云翻滚,狂风大作,磅礴的?灵力自天?地?间汹涌澎湃而出。 竺宴双手催动灵力,眨眼间便悉数汇聚到一起,而后以雷霆万钧之势打向负芒。 负芒与孟极被重重一击,定在原地?。 「你疯了,你竟将你自己……」 负芒的?话未及说完,便被彻底石化?,天?地?间只残存最后一道震惊的?抽气声。 他应是完全没料到竺宴竟能?疯狂至此。 然而他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所以也无人知晓竺宴到底做了什么。 雷云尽散,天?光重新照亮天?地?。 仙神两族战胜,剎那间爆发出欢腾之声。 他们朝着?云端的?神君神后跪拜,雀跃山唿。 令黎转头看?向竺宴,眉间轻蹙,脸上不?见轻松喜悦。 * 负芒孟极叛乱,险些将三大仙境覆灭,竺宴及时出现加固从极渊封印,同时也将负芒孟极与魔域大军一同封印的?消息很快传回神域,神族一片振奋欢腾之象。 众人在漱阳宫等候朝见神君。 然而竺宴却?并未出现,回到神域之后便再次闭门?扶光殿不?出。 他这万年来?一向随心?所欲,桀骜不?羁,又常年深居扶光殿,不?爱出门?,倒是与从前无异。以至于负芒被封印之前所说的?那些话传回神域,神族中人私下议论,竟也摸不?清真真假假。 只有令黎与竺宴同床共枕,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 他虽极力掩藏,可她时时刻刻与他在一起,她怎会不?知道? 哪怕只是一瞬的?异样,也瞒不?过她。 他眉心?处有一个殷红的?印记,只有糯米大小,远远看?着?像一颗硃砂痣,只有离他很近才能?看?出,那是一簇小小的?火焰,像火一样红。 可是有一次,令黎看?到那火焰之上透出黑气。 知道黑气意?味着?什么,她的?脸刷地?白了。下一瞬,那印记却?又恢復成了如火的?颜色。 仿佛只是她自己眼花,看?错了。 竺宴甚至神色如常地?问她:「你怎么了?」 令黎直直看?着?他,喉咙发紧,许久说不?出话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5页 即使没有看?到那缕黑气从他眉心?溢出,她也知道他受伤了。 他们同床共枕千年,他以为装作无事就能?骗得过她吗? 她鼻间酸楚,却?只是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应缇说,当日曾给我留了一封信在绛河殿外的?树上。」 她问竺宴:「你有见过吗?」 竺宴直直看?着?她,半晌,道:「没有。」 令黎轻蹙了下眉:「她果然骗我。」 她看?向竺宴:「我就说,若你一早就知道孟极居心?叵测,又怎会让他做魔域之主,遂了他的?奸计?」 竺宴:「自然不?会。」 一切仿佛恢復如常。 令黎每日去漱阳宫问政,竺宴在扶光殿闭门?不?出,天?下大事他毫不?关?心?。有时令黎与他讨论,他还会故意?招惹她,引她分心?,没多久就再说不?下去。 但还是每日都会进槐安图中,陪伴她修炼。 令黎的?神力精进迅速,速度之快,她自己都惊讶,却?也更加频繁地?见到那只凤凰和那个青衣少年。 可惜她一直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她告诉竺宴,跟他说她总出现幻觉。 竺宴笑得漫不?经心?,问她看?到了什么。 「一只红色的?凤凰,不?大聪明的?样子。」令黎点评道。 竺宴挑眉:「还有比你更不?聪明的??」 令黎听懂他这是讽刺她呢,一怒之下捶了他一顿,捶完又躺回他怀里,自豪道:「我比她聪明。」 竺宴对此不?发表看?法。 令黎:「是真的?,我至少知道我喜欢你吧。那只凤凰自小喜欢那青衣少年,围着?人家转,巴心?巴肝地?对人家好,却?连那是喜欢都不?知道。可怜那青衣少年,被她勾得神魂颠倒,眼里再容不?下别人,为了她守身如玉,不?让其?他女子靠近半分,结果凤凰却?根本不?懂那是他对她的?特别,还以为他也讨厌自己,只好委屈巴巴地?主动与他保持距离,却?把青衣少年搞得很伤情?。」 「害,真是块木头。」令黎感慨,「不?对,我是木头我都比她聪明。」 竺宴:「……」 令黎:「对了,你知道吗?还有一次,凤凰被妹妹欺负,她的?母亲却?没有出来?替她撑腰,她好难过,认为母亲只爱苍生不?爱她,夜里独自坐在屋顶上哭泣,少年就在远处默默陪了她一夜。结果天?亮的?时候忽然出现一道黑影将她推下屋顶,少年急切飞来?想接住她,可惜离得太远了,他没来?得及。凤凰被摔晕了过去,他小心?翼翼抱起凤凰,我隔着?画面都能?感觉到他有多心?疼了……偏偏这一幕被凤凰的?妹妹看?见了,硬说是少年把凤凰推下屋顶的?。」 令黎嘆了一声:「少年为此被责罚,生受了九道雷刑……啊,我真的?好心?疼。」 竺宴垂眸凝着?她,低声问:「你不?觉得他很蠢吗,什么都不?说。」 令黎看?向他:「就知道你们都不?懂得他的?好,只有我懂……若少年说出不?是他推的?,便势必要说出凤凰独自垂泪一整夜。可凤凰本来?就一直被庶妹欺负,她的?母亲虽然身份尊贵却?一时无法护她,她已经够丢脸了,若是再说她受了委屈只能?偷偷哭泣,那她岂不?是更要被人笑话?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害,可惜凤凰并不?知道。」令黎惋惜地?摇了摇头,「她被摔晕了过去,还以为真的?是少年把她推下屋顶,害她摔断腿,为此还难过了好久。」 竺宴直直看?着?她,半晌,哑声道:「她后来?知道了。」 「诶,知道了吗?」令黎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们吗?」 竺宴神色如常:「不?认识,顺手帮你圆一下罢了。既是幻象,就不?必留有遗憾了。」 令黎:「……」 我真是谢谢你了! 令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我真的?好心?疼那青衣少年啊,他太不?容易了,我好想抱抱他。」 竺宴似笑非笑:「你不?如抱抱我。」 「你说的?有道理?!」 令黎果真起身,紧紧抱住他。 竺宴闭上眼,久久没有放手。 许久,他听见令黎轻声道:「我更加心?疼你……竺宴,要怎么样,你才能?好起来??」 竺宴睁开眼睛,眼底尽是苍凉。 片刻后,轻道:「自己会好的?。」 令黎轻喃:「可我总想为你分担一些,这样你就能?少受些苦。」 * 趁着?去漱阳宫问政,令黎偷偷翻阅漱阳宫中封存的?典籍。 她总觉得竺宴近来?有些奇怪,并不?像是单纯的?受伤。他眉心?处透出黑气的?画面,她也总觉熟悉,仿佛曾经在哪里见到过。 漱阳宫中封存的?典籍,记录了一些隐秘之事,从未公之于天?下,从前令黎无法查看?,如今她已贵为神后,自然再无阻碍。但她怕竺宴发现,只得每日借着?问政之后,一日翻看?一些。 这日,她忽然看?到典籍中一段记载—— 从极渊魔气动盪,尊后助神尊涤盪魔气,不?慎受伤,魔脉入体。尊后非创世血脉,无法自行压制魔脉,只得闭门?朝霞宫中,以神尊阵法镇压体内魔气,八百年不?出,六界不?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6页 天?酒殿下两万岁时,铸成燃犀镜,呈与尊后观赏。然燃犀镜中灵力至精至纯,尊后方碰触燃犀镜,体内魔气被引动而出,魔气外溢,争相窜入镜中,自此天?酒殿下之燃犀镜成为魔镜。 后,诸神混战,魔气横生,神尊为涤盪魔气神力耗竭,魔脉出世撞毁天?柱,神尊自陨,释放出元神中最后一缕创世神力,将魔脉镇压,以神躯化?作天?柱,重新撑起天?地?六界。 神尊陨灭,尊后无力压制体内魔气。魔脉欲吞噬尊后灵体,尊后燃起自身凤凰真火,元神与魔脉同陨。 令黎看?到此处,手指一松,典籍「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魔气外溢…… 原来?竺宴如今神力耗竭,竟是已至魔气外溢的?地?步! 可他体内的?魔脉生来?就被神尊的?创世血脉封印,即便他神力不?復,压制不?住魔脉,也应当不?至于魔气外溢才是。 难道是神尊的?封印松动? 创世神尊当年封印竺宴体内灵脉时曾下过神谕,封印破灭之日,便是竺宴灰飞烟灭之时。 如今封印松动……令黎指尖一颤。 下一刻,她匆匆离开漱阳宫,消失在扶光殿的?方向。 第110章 令黎刚回到扶光殿, 便见到香茶在殿外小心翼翼张望,双手交叠在胸前,无意识地捏着手指。 一回头见到令黎, 惊喜地往她跑来:「神后娘娘。」 令黎:「何事?」 香茶:「应缇那封信找到了!」 应缇那封信晚了千年?, 其实早已没有意义, 令黎并不?急着看, 而且她此时有更重要的事, 她赶着回去见竺宴。 香茶却?滔滔不?绝:「原来咱们之?前竟一直寻错了树, 并非绛河殿门前那棵树,而是?绛河殿往前数丈那棵。想是?应缇在绛河殿中六十年?, 知道绛河殿中有神君结界, 为了不?惊动神君, 这才?故意放远了些。也是?凑巧, 奴婢今晨从树下走过,听见远处几名宫娥碎嘴,便躲到了树上去, 这才?让奴婢看见。但奴婢也没敢擅自动那封信,如今信还在那树上, 娘娘要去看看吗?」 信还在树上?香茶也是?个实心眼儿的。 令黎想了下, 便跟着香茶走了。 「娘娘您看,就是?那棵。」隔着不?远, 香茶指向一棵梧桐树。 梧桐树树干笔直参天, 枝繁叶茂。 绛河殿院墙边上有好多棵这样的梧桐树, 当日令黎都检查过一遍, 没有找到应缇所说的那封信。这棵离得有些远了, 不?符合应缇所说的绛河殿门前,她便没有检查。 「藏信的竹筒就在上面。」香茶道。 令黎点了下头, 飞身上树。 这棵梧桐树至少有数万年?了,树干粗数十人合抱,浓荫青绿茂密,令黎找了一会儿也没有见到香茶所说的装信的竹筒,探头想问,树下却?不?见香茶的身影,她正欲开口唤,却?听见一名宫娥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神后娘娘好可怜,这么多年?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开花,却?不?知她此生註定是?不?可能开花的。」 一听见开花,令黎本欲出口的声音立刻压在舌尖,又悄无声息地躲进?了梧桐树浓密的树荫里。 透过树叶缝隙,令黎朝下看去,两个不?知道哪宫的宫娥出来办差还是?偷懒,经过绛河殿,一路窃窃私语。 那宫娥道:「她根本不?是?真正的扶桑,怎么可能开花呢?说来她也是?个可怜人,神君爱慕天酒殿下,天酒殿下却?为苍生而死,死后灰飞烟灭连个残魂都不?剩,连个念想都不?给神君留。神君爱而不?得,便用汤谷的扶桑木,照着天酒殿下的模样,做出一个与?天酒殿下一模一样的傀儡来。要说神君就是?神君呢,身负创世血脉,连做出来的傀儡都非同寻常。他以心头血浇灌傀儡,万年?如一日,竟果?真让那傀儡生出了灵根,化成?了人形,如天下众生一般活灵活现,有情绪,会喜会爱,换个不?知情的,压根分不?清她是?天生天养的扶桑还是?傀儡。」 另一名宫娥道:「这算什么?神尊神帝创世都不?在话下,神君是?神帝之?子,身上流着神帝的创世血脉,让傀儡生出灵根又有何难?我听说,神君还偷偷使用了禁术,日久天长,能让傀儡拥有天酒殿下的记忆呢。」 「天酒殿下的记忆?那她岂不?是?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天酒殿下吗?」 「就是?要篡改她的记忆,让她以为自己是?天酒殿下,如此,神君才?算是?真正造了个天酒殿下出来啊!」 「造个天酒殿下出来……。」 「害,如今再瞧瞧这绛河殿,也是?令人唏嘘。想当年?,这绛河殿可是?天酒殿下的寝宫,神君这哪里是?要骗傀儡?这分明是?要将他自己也骗过去啊!神君痴情是?真的痴情,疯也是?真的疯。」 「就是?可怜神后这些年?心心念念想要开花,却?不?知她本就是?傀儡,根本不?可能开得了花。」 两个宫娥以为四下无人,口没遮拦,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怒斥:「你?们两个哪个宫里的?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绛河殿前嚼舌根!」 「糟了!是?香茶!快跑!」 两个宫娥脚底抹油,赶在香茶追过来以前化作青烟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7页 令黎藏身在树荫间?,一动不?动。 香茶忐忑地走到树下,不?知道她听了多少,仰头吞吞吐吐道:「娘娘,找,找到了吗?」 令黎轻轻眨了下眼,没有吭声,片刻后,旋身落地。 脚下没站稳,她脚踝狠狠扭了一下,身子侧倒向一旁。 「娘娘小?心!」香茶忙上前去扶她。 令黎白着脸,下意识伸手扶了下梧桐树干,稳住身形。 梧桐树被她扶得晃了几晃,藏在树荫间?的竹筒随着晃动的枝条,掉到地上。 香茶:「就是?这个!」 令黎垂眸,静静看着脚下的竹筒。 应缇说,里面有她的身世。 就在不?久前,她都不?曾放在心上。她的身世她还不?清楚吗,哪里还需要别人告诉她? 香茶麻利地上前拾起,递向她手中。 令黎伸手接过,轻轻打开。那一刻,她的脑子里纷繁地闪过许多画面,手指竟有些酸软。 一千年?前的信,虽然藏在灵气?充盈的神域,纸张也早已泛黄,上面写着: 令黎吾妹: 很惭愧,这些年?我心中一直将你?当做我的妹妹,最后我却?只敢以这样的方式来向你?坦诚我对你?造成?的不?可挽回的伤害。我甚至不?敢面对面向你?坦诚我的错误,求你?原谅。 这一月来,我时常想着,若当年?你?化形之?日,神君结界松动,我不?曾贸然闯入汤谷,你?醒来之?际见到的第一人不?是?我,这后面的一切,往后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可我无论如何想,那都是?不?可能的,那时的我要救孟极,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闯入汤谷,也就註定了,你?化形后见到的第一人会是?我。 这是?我与?孟极的孽缘,也是?你?与?我的孽缘,然而最后要承担这一切恶果?的只怕会是?神君与?苍生——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孟极的野心。 他的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也不?知,是?从方寸草露还是?更早?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切一切的计划都开始于他被囚天牢之?时。 你?还记得当年?兰时给你?下的方寸草露吗?我们都以为兰时是?要害你?,其实不?是?。不?,或许兰时要害的人的确是?你?,可给她方寸草露的那个人,孟极,从一开始目标就是?神君。 孟极早知神君失了火精,日夜忍受寒疾之?痛,当他从我口中得知你?热衷于以仙果?神草进?补,立刻便猜到你?这样做是?为了神君,他知道你?这样做收效甚微,甚至先一步猜到了你?必定会炼丹,所以他提前教了我炼丹之?术,目的就是?为了利用我将炼丹之?术传授给你?。他又暗中助兰时得到方寸草露,利用兰时的妒忌心,将方寸草露放入你?的丹药中。 看似是?要害你?,实则,他本就是?要给神君下毒。因为,只有神君中了方寸草露,你?才?会修火灵,才?能唤醒你?体内的火精。 说起这,就不?得不?说到你?的身世。 孟极说,你?并非是?生于汤谷的扶桑木,你?的原身实则只是?神君以扶桑木做出来的一个傀儡。神君曾经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爱人,天酒殿下。天酒殿下灰飞烟灭后,神君思念入骨,便仿着天酒殿下的模样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傀儡,可是?傀儡只是?傀儡,没有灵根,无法爱人,神君想要的却?是?会哭会笑会爱他的天酒殿下。于是?他便将自己的火精给了你?,又以心头血日夜浇灌你?的万年?,助你?修出了灵根,有了真正的生气?。不?仅如此,将来,你?还会拥有天酒殿下从前的记忆,甚至随着你?的神力精进?,你?还有可能修出凤凰的元神。 这一切宛如天方夜谭一般离谱是?不?是??对其他人而言简直是?痴人说梦,可他是?神君,是?创世神帝之?子,他身负创世血脉,这对他而言便不?再算是?什么难事。 不?过是?,天酒殿下灰飞烟灭了,他便造了个一模一样的天酒殿下出来。 拥有天酒殿下的容貌,住着天酒殿下的宫殿,拥有天酒殿下的记忆,甚至将来还能修出凤凰天酒的元神。 自然,这一切原本就是?神君与?天酒殿下之?间?的情,与?你?无关,与?孟极更加无关。可是?孟极狼子野心,他想要这天下,他想要做六界之?主,他就不?得不?除掉神君。 而除掉神君,就必须先让你?修火灵,唤醒火精。只因神君神力高强,就算没有火精,六界之?中也无人能与?他匹敌。但只要火精一旦在你?体内被唤醒,你?的神力就会迅速精进?,而你?与?神君之?间?此消彼长,神君的神力便会越弱,直至再也无法压制体内魔脉。 到了那时,神君便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被魔脉控制,彻底入魔,受尽千夫所指;要么,效仿神帝与?尊后,与?魔脉同归于尽。 无论是?哪种结局,届时六界动盪,孟极都可趁着乱世建功立业,成?为天地之?主。 很抱歉,我一直到不?久前才?发现这一切。然而孟极的计划早已开始,我亦早已成?为那枚助纣为虐的棋子。今日将一切告知于你?,盼你?与?神君尚能寻到转机挽回。 愚姊应缇 *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8页 令黎看完最后一字,手指脱力,信纸立刻打着旋飞出去,缓缓飘落在地。 这几日神域的天都是?乌蒙蒙的,仿佛风雨欲来。 可是?神域从来不?会下雨。 神域有四季,但那也只是?节令的变幻,既无酷暑,也无寒冬。至于天气?,则更是?没有风雨。 令黎望着乌蒙蒙的天空出神,静静想了许多的事。 梧桐树下宫娥的对话,应缇的信……她想起自己在化形以前,懵懵懂懂,不?喜欢下雨,却?喜欢竺宴给她浇水。 原来他给她浇的不?是?水,是?他的心头血。 难怪她会觉得舒服。 她又想起自从来到神域,尤其是?自当年?兰时与?沃雪闹那一出以后,她其实是?一直都有听见一些风言风语的,就像今日梧桐树下的两个宫娥一样,不?过道听途说,要皮毛许多。他们说,她是?天酒的替身,神君思天酒,求而不?得,便照着天酒的模样给她改变了容貌,以慰藉相?思。 她刚开始听到的时候也会难过,可是?后来,在她懂得了喜欢以后,她能很确切地感觉到,竺宴喜欢的是?她,真真切切是?她。在竺宴的眼睛里,她看到的就是?她自己,她不?是?谁的替身。 再说,她怎么不?记得竺宴有改变过她的容貌? 谣言真真假假,她自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谣言真真假假,自然也有真的部?分。 天酒的绛河殿,註定无法开花的扶桑。 令黎忽然想起他们在章峩山那一夜,竺宴情动时刻唤她……酒酒。 「酒酒。」 「你?叫我什么?」 「不?是?说我没有情趣,不?会亲昵地唤你?吗?」 「为什么要叫酒酒?」 「谁知道呢?」 那个时候,她甚至完全没有联想到天酒。 可如今想来,酒酒,那不?就是?天酒吗? * 从绛河殿回去的路上,神域竟下起了雨。 暴雨如注,霹雳啪啦砸落在地面,水花四溅。 令黎走在雨中,雨水顺着她头顶落下,头髮黏湿,她的脸上尽是?水珠。前方雾蒙蒙的,她几乎看不?清前面的路。 「神后娘娘。」有宫娥见到她,慌忙以灵力变幻出雨伞上前为她遮挡。 令黎木然地转头看向她。 宫娥莫名,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神情有几分忐忑,讪讪道:「今日也是?奇了,神域万年?来不?曾下雨,今日竟忽然下起了大雨。」 令黎没有说话,漠然地往前走。 神族都会变幻之?术,这等?雨天其实也难不?住他们,一个小?小?的法术就解决了。 不?远处,有神族变出车辇,一面抱怨着什么。激烈的雨声里,只隐隐约约听见一句「天降异象,不?知发生了什么」远远传来,剩下的话便听不?见。 宫娥送令黎回到扶光殿:「娘娘快些进?去吧。」 令黎轻轻点了下头。 雨越下越大,水声连成?一片,令黎站在院中一动不?动。 许久,她将自己变回一株扶桑种在院子里,沐浴在风雨中。 她从前很不?喜欢下雨,因为雨水会将她弄得全身黏煳煳的,她很不?喜欢那种感觉。今日却?心甘情愿承受着风雨,甚至没有察觉雨是?什么时候停的。 直到竺宴出来。 他停在她面前,没有说话。 令黎变回人形,头髮上还滴着水,顺着她的脸落到身上,她的眼睛是?湿的,身上也是?湿的。 四目相?对,雨后的空气?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令黎问:「我近来时时看到的那只红色的凤凰就是?天酒吧?」 竺宴:「嗯。」 令黎:「那个青衣少年?,是?你??」 竺宴:「嗯。」 第111章 中卷结局 (上) 原来那是竺宴与天酒的故事。 那是天?酒的记忆。 令黎的眼睛酸热, 手缓缓攥紧心口处的衣襟。 「我为何?会拥有天酒的记忆?」她问他,嗓音哑哑的,像脱了力。 竺宴负手凝望着她, 凤眸轻垂:「你若不喜欢, 忘了便是。」 「我如何?忘?」令黎轻声问他, 眼泪顺着眼角落下, 「你告诉我, 我都已经知道了, 如何?忘记?」 竺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眼藏无尽的痛苦。 泪水模煳了令黎的视线, 她哭着问:「你就那么喜欢她吗?喜欢到连与她的记忆都捨不得丢弃, 非要强加给我?」 雨后初霁, 天?却依旧阴沉,乌云瀰漫了神?域的天?空。 回?答令黎的是漫长的沉默。 竺宴只是看着她,琉璃色的凤眸如此刻神?域的天?空一般灰败。他什么也没有说, 什么也没有问,没有问她见到了什么, 听到了什么。 他就像是直接默认了自己所做过的一切。而至于她发现了什么, 发现到了哪里,他都没什么好否认, 没什么好辩驳的。 令黎泪眼模煳地看着他, 苍白?的小脸, 红红的眼眶, 水光里却藏着那么明显的期待。 她一定是期待他能否认的, 只要他否认了,她就信。 她一向都是愿意相信他的。 然而他终究没有否认。 许久, 他轻嘆一声:「我没有办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9页 若我有办法?,但凡我还有一点办法?,我也不愿让你拥有这些记忆。 可我没有办法?。 他转身离开。 令黎孤零零站在原地,望着他绝情的背影,哭着问:「那你为何?要与我结姻缘灵契?」 若她果真只是一个傀儡,他为何?要与她结姻缘灵契? 那不是天?上地下最庄重的承诺吗?生?生?世世,不得反悔? 那样的承诺,应该是与正主结下,谁会与一个傀儡结下姻缘灵契?他就不怕哪一日后悔吗? 竺宴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望向天?际,铅云低沉。刚刚才过去一场大?雨,此刻已经酝酿起下一场风雨。 负于身后的手攥紧,拇指死死压着指节。 他道:「你若不喜欢,也可解了姻缘灵契。」 「你说什么?」 令黎以为自己听错了,目光震惊地定在他的背影。 但那一剎那,那一个短暂的瞬息,却很难分清她是震惊于姻缘灵契竟然可解,还是震惊于他竟想与她解了姻缘灵契。 竺宴的嗓音淡漠传来?,不起波澜:「岁始印可解姻缘灵契。」 说罢,他抬步离去。 令黎轻轻踉跄一步。 * 自那日以后,令黎不再?进?槐安图中修炼。她执拗地以为,只要她的神?力不再?精进?,那些属于天?酒的记忆便不会霸道地进?入她的识海。 她不想要那些记忆,她不喜欢。 她收起了一阵槐安图。 竺宴看到,问她:「你不想知道最后一个场景是什么吗?」 令黎红着眼反问:「最后一个场景是给我的,还是给天?酒的?」 竺宴没有回?答她。 令黎将槐安图收了起来?。 可是并没有用,天?酒的记忆像脱了闸的水流,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识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亲自从竺宴口中确认那是天?酒,令黎开始能够看清那只凤凰的容貌了。 即使早已得知她与天?酒长得像,甚至还曾亲眼见过天?酒的画像,令黎第一次看清天?酒的容貌时也震惊极了。 画像终究只是画像,静止没有生?气,可是记忆中的画面却是鲜活的。那活灵活现的杏眸,那偶尔骄傲偶尔又娇憨的神?态,说话时的声音语气,还有无意识的小动作……竟然全部与她分毫不差,甚至连她本?人都分不清那到底是天?酒还是她自己。 令黎揽镜观察,手指不由自主描绘自己的容颜。 这就是竺宴万年的心血吗? 太像了,毫无破绽。 所以是不是因为这样,日復一日,他才会忘记了她只是个替身?他看她时,眼中才会不自觉流露出那样的爱意? 那样的纯粹、完整。 她要怎么去怀疑那并不是给她的、完整的爱? * 半月来?,神?域连天?的大?雨,不见停歇迹象,神?族中开始出现不安的声音。 漱阳宫中,有长老说起上一次神?域天?降异象还是一万年前。彼时,神?尊与尊后陨灭,赤虚叛军攻入神?域,四季温暖的神?域就是如此忽现异象,连夜飘雪,六界如冰封一般寒冷。 如今异象再?现,大?家都认为这是不祥之兆。 岁稔星君夜观天?象,直言道:「道星黯淡,只怕是天?道颠倒之兆。」 令黎坐于上座,沉默不语。 她想起了竺宴压制不住的魔气,手指微微蜷缩,指甲不小心刮过座椅扶手。 「星君言重了,何?至于此?」无漾摇着摺扇道,「君上加固了从极渊下的封印,连带着负芒、孟极和魔域大?军悉数被封印。现如今整个魔域都成了石头,天?道要让谁颠倒?想是这半月天?气不好,星君看错了。」 岁稔星君没有辩驳,只道:「但愿如此。」 令黎若有所思看着无漾。 漱阳宫散朝之后,令黎亲自下界。 她停在云端,俯瞰着整个从极渊。 封印被加固,这里万里冰封,看不见一丝魔气。猖獗数万年的负芒与孟极也成了石头,再?无法?兴风作浪。 看似风平浪静,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却隐隐有不安的感觉,此刻的从极渊让她联想到暴风雨前的宁静。 离开从极渊后,她又去了人界。 竺宴在凡间?停留不久,人界秩序却已被他重塑。肆掠的瘟疫除了,贪婪好战的帝王权贵杀了,他将芸芸众生?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普通人的日子好过起来?,尘世间?那厚重连绵的怨气也随之消散。 令黎又去往妖界。 随着魔域大?军被封印,妖界的内斗也随之终止,比翼鸟族再?次保住了他们岌岌可危的首领地位。 令黎从前不太理解为何?比翼鸟族会在妖族之中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如今有了天?酒的记忆,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 当年斳渊在言灵镯中注入一万年神?力赠与天?酒做聘礼,天?酒没有接受,斳渊便当场碎了言灵镯而去。后来?斳渊在虞渊中被方寸草吸尽神?力,天?酒将言灵镯还给他。斳渊收回?神?力,心灰意冷之下将言灵随手给了一只下界飞禽。 那只飞禽就是比翼鸟。 得到言灵的比翼鸟族从此有了预言祥瑞的能力,久而久之,比翼鸟也成为祥瑞的化身,受神?、仙两族青睐,自此成为妖族之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0页 比翼鸟阖族也因此世世代?代?敬重膜拜斳渊,将斳渊视作大?恩人。 令黎来?到比翼鸟族,正遇见翼鸟公主破壳,可惜蛋壳裂开后整整三日三夜,比翼鸟公主仍旧无法?破壳而出,如今生?息渐渐消失,只怕是活不成了。 比翼鸟女君以灵力助女儿破壳,却于事无补,悲痛之下想去请斳渊。 族中长老提醒她:「神?后娘娘罚斳渊君闭府思过六百年。」 比翼鸟女君心怀侥倖道:「我儿命在旦夕,怎么说也是一条命,我亲去陈情,斳渊君未必不肯前来?!」 长老嘆息摇头:「斳渊君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最守规矩,若无神?谕,他定不会抗旨前来?。否则,先前妖族动乱,我族深陷危机,斳渊君早已出现,大?公主与二公主也不会……」 比翼鸟女君闭了闭眼:「那我便先去求神?后。妖族动乱,我三个子女已去了两个,如今只剩下这一丝血脉,无论如何?,我也要保住她!」 比翼鸟女君飞出山谷,便见到停在云端的令黎,眼底剎那闪过一丝恨意。旋即,她慌忙低头参拜:「拜见神?后娘娘。」 令黎轻道:「去请斳渊君吧。」 斳渊到时,比翼鸟公主已绝了生?息,比翼鸟阖族跪地,哀送少主。所幸斳渊到得及时,为那枚先天?不足的卵注入强大?神?力,最终助比翼鸟公主成功破壳而出。 比翼鸟女君捧着奄奄一息的公主,含泪跪谢斳渊。 斳渊淡道:「不必谢我,于你族有大?恩的不是我,是神?后。」 比翼鸟女君一怔,改而拜谢令黎,又请她给刚出生?的比翼鸟公主赐名。 令黎想了一下,道:「那便叫蛮蛮吧。」 「蛮蛮……蛮蛮这个名字好,就叫蛮蛮!」比翼鸟女君道,「深谢娘娘赐名!」 离开妖族后,令黎与斳渊一同回?神?域。 令黎玩笑道:「比翼鸟族上下似乎都对斳渊君十?分敬重和依赖,我今日是不是也沾了斳渊君的光?」 斳渊淡道:「他们搞错了恩人。」 令黎以为斳渊说的是今日救下比翼鸟公主,道:「斳渊君自谦了,今日即便没有我,你也会来?吧。」 斳渊看向令黎:「不会,若无神?谕,我不会来?。」 他面容清隽,眼神?温和却疏冷,透着冷漠的笃定。 令黎一怔,一时间?竟无法?分清他是真的心硬,还是只是在表达他的忠诚。 令黎扯开话题:「说起来?,扶光殿中也有一枚青耕鸟蛋,这都上万年了,至今没能破壳。斳渊君若是哪日得空,不妨去扶光殿中帮我看看,看看那鸟还有没有救?」 斳渊道:「娘娘言重了,有神?君在,青耕鸟自然康健。只是青耕与比翼鸟种?族不同,孵化的时日自也不同,娘娘耐心等待即可。」 令黎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 斳渊沉默半晌,忽然问:「娘娘近日可是有什么郁结之事?」 令黎讶然看向他:「这你都看得出来?,我看起来?很憔悴吗?」 斳渊被问住,一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令黎略一思索,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有一件事想不通,或许斳渊君可以为我解惑。」 斳渊道:「愿闻其详。」 令黎:「典籍上说,神?尊与尊后曾结下姻缘灵契,后来?尊后被魔气所侵,从此八百年不敢踏出朝霞宫。你说,这么长时间?,神?尊曾后悔过吗?」 斳渊没懂:「后悔什么?」 「后悔与尊后结下姻缘灵契。」令黎道,「姻缘灵契一旦结下,从此一方所有皆与另一方共享,包括生?命。神?尊一生?爱天?下苍生?,会不会也曾后悔将自己的苍生?交付到一个身负魔脉的女子手上?」 斳渊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令黎道:「我知道我这么问很是大?逆不道,但身负魔脉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隐患,不是吗?你看竺宴身负魔脉,自生?来?便被神?尊封印,也被所有神?族忌惮。可是尊后身负魔脉,却与神?尊有姻缘灵契的牵绊,你说他会不会也曾后悔一时冲动结下姻缘灵契?」 斳渊笃定摇头:「不曾,神?尊不曾后悔。」 「你怎知?」令黎故意问,「只因为尊后是你族女君你才这么说?毕竟神?尊真的后悔了也不会告诉你。」 斳渊深深看着令黎:「神?尊若是后悔自然不会告诉我,但他却可解除与尊后的姻缘灵契。」 令黎心口「突」地一下,紧紧攥了下手心。 她尽量让声线平稳,接着往下问:「姻缘灵契是天?道见证的婚契,也可以解吗?」 「万事都有特殊,便总会有破解之法?。」 令黎轻声问:「什么特殊?」 斳渊直直看着她:「姻缘灵契本?为让夫妻相互扶持,同甘共苦,但若一方自甘堕落,坠入魔道,彼时道不同不必强求,便可以神?尊的岁始印解除姻缘灵契。」 令黎长睫轻颤:「如何?解?」 斳渊安静一瞬,道:「我不知。」 令黎追问:「有何?代?价?」 斳渊沉默许久,道:「我不知。」 * 玄度到扶光殿中时,竺宴正在给青耕蛋餵血。 他一条手支肘斜倚着,另一条手慵懒地搭在一旁,鲜血从他的指尖源源不断涌出,落在一枚玉色的卵上,被玉卵尽数吸收,竟像是婴儿吮吸一般自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1页 这卵便是一万年前,青耕夫妇留下的遗孤,万年来?都没什么动静。 竺宴没有养过青耕,这世间?也再?无青耕,他不知该怎么养,又怕时间?久了,小青耕闷死在里面,便时不时会给青耕蛋餵些血,想帮它?早日破壳。 最近餵得是要勤快了些。 玄度的视线落在他指尖流出的血,瞳孔一缩。 他的血不再?是纯净的殷红色,那红色之中浮动着黑气,竟已成了黑红色。 「君上……」 竺宴缓缓睁开眼睛,凤眸疏淡:「青耕鸟天?生?能涤盪魔气,这点魔气对它?不算什么,它?可自行净化。」 玄度想说的哪里是这个? 玄度劝道:「定是君上强行封印从极渊下魔脉,损耗过重,神?力压不住体内魔脉,才会出现这等异状!君上,不可再?如此耗费精血了,还是速速闭关修养吧!」 竺宴却仿佛没有听见,鲜血仍旧从指尖汩汩流出。玉色的青耕卵仿佛飢饿的婴儿,贪婪地吮吸着,将他的血一滴不剩吸尽。 玄度见状急得不行:「这青耕鸟破壳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来?日方长,还是等君上身体恢復了再?餵它?也无妨。」 竺宴凤眸微凝。 来?日方长?他哪里还有什么来?日方长? 此时,一旁的燃犀镜忽然闪过一道白?光,无漾从里面走?出来?。 玄度惊讶地望向他:「你怎么会在里面?」 无漾的衣服破了一个洞,头髮也有些乱,整个人看起来?实?在算不上好,闻言没好气道:「怎么,听起来?你挺羡慕?那下次换你进?去?」 无漾怼完玄度,恭恭敬敬向竺宴回?禀:「君上,獾疏已修炼出翅膀,如今神?力嚣张,可以出来?祸害其他神?族了。」 獾疏一族是神?兽,生?来?带着一双翅膀,可遨游九天?。然而刚出生?的幼兽翅膀无力,只有随着修炼,翅膀才会拥有神?力。 可惜当年獾疏母兽生?产之时遇见阖族被灭,獾疏母兽被方寸草吸尽神?力而亡,至死她腹中小兽也没能生?出来?。幸得神?使巡视,剖开了母兽肚子,才将奄奄一息的小兽抱了出来?。 但獾疏小兽也因此灵根受损,几乎无法?活下去,还是神?尊亲自救了它?一命。 后来?尊后不忍天?酒因自己神?力日渐衰竭而悲伤,有意转移她注意力,便问神?尊要来?獾疏,交给天?酒照看。可惜天?酒没有心力,便将獾疏送到了扶光殿,让竺宴替她养。 獾疏灵根曾经受损,先天?不足,连扶光殿那等灵气充盈的地界也无法?助他修炼,翅膀一直无力,竺宴便将獾疏放进?他曾经为天?酒打造的燃犀镜中。他原打算让獾疏在镜中修炼一段时日,待它?情况稳定了就出来?,还可以陪伴天?酒。可惜还没到獾疏灵力稳定,天?酒就不在了,獾疏自此便一直留在镜中。 如今已经过去一万年。 「獾疏的翅膀终于修出来?了?」玄度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喜,再?看无漾,瞬间?瞭然,「难怪你这副模样,獾疏一族神?力果然不弱。」 玄度见竺宴还在给青耕餵血,立刻道:「獾疏原就是尊后送给天?酒殿下的灵兽,如今它?出来?了,便让它?做神?后娘娘的灵兽,供她驱策。至于这青耕,便随它?什么时候破壳吧。」 无漾看了玄度一眼,欲言又止。 这一根筋怎么会懂?这是灵兽的事吗?你家君上如今这是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在,想把所有能为那位神?后娘娘做的事都给做了。 一千年的时间?,他已助她坐稳了漱阳宫中的高座,又为她铺好了前路,如今是连这些小事都不放心,要事事替她打理周到。 如此,将来?他不在了,她才能万无一失,高枕无忧。 竺宴停止餵血,凤眸瞥向玄度:「以后不要再?提天?酒了。」 玄度茫然,不理解地问:「为什么?神?后娘娘和天?酒殿下,她们不是一个人吗?」为什么不能提? 竺宴就看着他,没说话。 玄度摸了摸鼻子:「是,君上。」 无漾看着竺宴,轻嘆一声。 他们这位神?君爱得苦啊。 若世间?的情爱皆如此这般剜心蚀骨,那他的婚事还是不急、不急的好,能拖则拖,能过得几日好日子算得几日。 无漾扯开话题:「君上,从极渊下……」 然而他刚开口,竺宴视线倏地瞥来?,无漾心领神?会噤声。 竺宴不疾不徐将青耕蛋交给玄度:「拿去放好。」 玄度刚离开,令黎就从外面回?来?了。 无漾行礼,笑问:「娘娘今日下界去,可看出这雨怎么回?事了?」 令黎没说话,杏眸直直看着竺宴,神?情却疏离冷淡。 竺宴也没有说话。 四目相对,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不远,却谁也没有往前一步,便仿佛隔了千里。 无漾心中暗嘆一声,他还是别打扰这夫妻两个冷战了。他识趣地告辞,出门遇见安放好青耕卵回?来?的玄度,拽上人一起走?了。 * 竺宴以为令黎会像之前半月一样,不与他说话,迳自走?开,只给他留下一个受伤而倔强的背影。 然而待无漾与玄度离开扶光殿,令黎仍旧站在那里,她看着他,忽然开口:「你之前说解除姻缘灵契的事,我考虑了许久,如今考虑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2页 竺宴心口剎那间?仿佛被什么狠狠绞了一下,直直看着她。 令黎平静道:「我接受。」 竺宴脸上的神?情一直是空白?的,直到令黎离开,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落在她先前站的地方。 许久,终于极轻地笑了笑。 这段时日以来?,他的心每日如悬在崖边,他想坠下去,却又捨不得坠下去,好在有一条丝线死死拽着他,将他拽得鲜血淋漓也不肯松,他便每日在崖边患得患失。 此刻,那条丝线终于断了,「啪」的一声,他如愿以偿又千疮百孔地滚落悬崖。 令黎答应解除姻缘灵契,却没有急着做个了断,反而是将收起的槐安图重新拿了出来?,再?次回?到图中修炼。 竺宴跟着她进?入图中,像千年来?早已成了习惯,不自觉就跟了进?去,又像是对她此举的不解。 令黎问他:「不管你原意是送给天?酒还是给我,如今你我缘分就快要尽了,便当这最后一个场景是送给我的,可好?」 竺宴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两下,半晌,哑声道:「好。」 令黎恢復修炼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仿佛错觉一般地跟着恢復到了从前。 每日清晨天?刚刚亮,令黎就会去漱阳宫中问政,那时竺宴还睡着,没有醒。待令黎回?来?,竺宴已经起床,不过仍旧懒散地支肘斜在塌上,看起来?像是醒了,但没全醒,还在醒神?。等令黎进?入图中修炼,他也会跟着进?去,不过却是换了个地方醒神?。 令黎刻苦修炼,他就在一旁看,被抽了骨头似的,没个坐姿。从前令黎看得心中格外不平衡,很多次都想揍他。 凭什么她替他干活,他替她享受岁月静好? 不过如今令黎不再?说什么,毕竟已经达成一致,等她修炼出最后一个场景,他们就解除姻缘灵契。他们如今这样的关系,不再?适合从前的亲密和默契。 令黎这一次的神?力精进?十?分迅速。 一直以来?,她都是差不多十?年一次突破,然而这一次竟是不到一个月,她就感觉到身体里精纯的神?力涌动,亟欲突破。那种?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磅礴震撼。 她睁开眼睛,立刻停止了修炼,飞身从图中出来?。 竺宴紧跟在她身后,心中早已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应对。 看着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抚着胸口,急促地唿吸着,他缓缓走?到她身边,道:「你的火灵力早已修成,如今不过锦上添花,是要比从前迅速许多……」 「我恨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令黎忽然返身打断他。 竺宴怔住,脸上剎那间?闪过错愕和受伤。 令黎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又咬牙切齿说了一遍:「竺宴,我恨你!」 她从他身前跑开,撞了他一下。 竺宴重重踉跄一步,连忙抬手,狼狈地扶住门框,才不至于被她撞倒。 他一向挺拔的背嵴缓缓佝偻,眼眶渐渐变得通红,末了,只是艰难地闭上眼,掩去眼中所有的情绪。 手指用力地攥紧了门框,用力到骨节青白?。 令黎,你可知,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你可以活下去。 从她唤醒火精那一刻起,不,其实?更早,早在一万年前,就註定了他们之间?只能活一个。 当年她用自己的元神?将他体内魔脉重新封印,换他活下去,他留下她一缕微弱残魂,以血脉之中的火精为她重新造了一个生?机。可火精虽是天?地造化,是最强大?的馈赠不错,却也同时需要最强大?的神?力滋养。 火精原本?被他以神?力压制,一旦被唤醒,若没有强大?的火灵滋养,便会燃烧她灵根深处的灵力,她将会日渐枯萎。所以她必须刻苦修炼,拥有强大?到足够承载火精的神?力。 可火精原在他的血脉之中,如今却在她体内,便註定了他们之间?此消彼长。 他的神?力若是强大?,她便要枯萎;她的神?力每强大?一分,他便要弱一分。 而随着凤凰元神?的甦醒,当年封印他体内魔脉的力量也会逐渐减弱,他体内的魔障终将控制不住。 但这世间?的事,永远是此一时,彼一时。 他自出生?起便被魔障所害,也因此神?尊封印他、神?族唾弃他、天?下苍生?惧怕他,让他年少时受尽艰难。 可如今,他倒是无比感激。因为魔脉,他可以无所畏惧与她结下姻缘灵契,纵然只有短短千年,也是圆了他此生?夙愿。因为他知道,将来?她元神?甦醒、他的神?力亦压不住魔脉之日,他将会堕魔。 而他一旦堕魔,她便可以岁始印诛杀他,彼时姻缘灵契自动解除,她便不会受姻缘灵契所累,陪他一同灰飞烟灭。 他只是怕……她下不了手。甚至将来?,待她凤凰元神?完全甦醒,恢復了前世记忆,也终将因为亲手杀了他而痛苦不堪。 他要她活,自然是要她活得快乐欢愉,所以他只能骗她。 一千年前,是他收起了应缇给她的信,后来?又将信换掉,他还让那两个宫娥捏造谎言,让她以为这一切都是他设计。让她以为,她的存在、她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对旁人的一个念想。 让她以为,从始至终,都是他负她。她可以放心恨他,甚至杀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3页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他却可以他之死,为她除去最后一道后患。 从极渊下的魔脉,神?尊与神?帝束手无策,镇压至今,但斩草不除根,终究是后患无穷。 前有负芒,后有孟极,一直在利用魔脉兴风作浪。他或可在死前再?为她封印一次,但他怕将来?他不在了,祸端再?生?,她又将如一万年前一般陷入绝境,最终只能以命守护这苍生?。 所以他要将他们一起带走?。 其实?远不必应缇通风报信,自孟极逃离天?牢那一刻起,他便已猜到了他们的野心算计。而至于孟极其后成为魔域之主,都不过是他有意放纵,顺水推舟。 他要利用他们集齐世间?魔障,又将他们自己的命与从极渊下魔脉联繫在一起。他们以为魔脉无法?被消灭,如此一来?,他们便会不死不灭。 可他们忘了,他们可以将自己的命与魔脉联繫在一起,他也可以,并且比他们容易得多。 ——只要他愿意堕魔。 届时,她以岁始诛魔,不仅不会受姻缘灵契所累,诛魔之功还可抵消她一万年前解他封印之罪。那时,即便凤凰元神?彻底甦醒,天?罚也将不復存在。 更有,魔脉、负芒、孟极,所以她现在的或者将来?的敌人,都会随着他一同灰飞烟灭。 这是他能为她安排好的全部。 纵然不舍,但没有办法?。他们之间?,一万年前便已註定了是这个结局。 第112章 中卷结局 (中) 冬去春来, 神域却?开始飞雪。每日漱阳宫中朝会?,众人肩上都披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出现。 时间是个让习惯养成的好东西,一千年的时间, 神族早已习惯了令黎独坐高?位, 一面感慨着「怪哉怪哉」, 一面请示令黎。 「娘娘, 异象不详, 可要彻查一番?」 令黎垂着眸, 沉默不语。 在槐安图中激进修炼这段时日,天酒的记忆果然如洪流一般悉数涌入她的识海, 如今她已拥有天酒全部的记忆。 她的思绪停留在一万年前神域那一场大雪。 那时赤虚叛逆, 三大神族无力抵抗, 眼见就要攻入神域。竺宴失了他造出来的灵根, 自知无法再保护天酒,便强行将火精从自己的血脉中分离,再以全部神力注入火精, 想要将火精和神力给天酒,助她成为神域之主?, 拥有至高?无上的神力与权力。 可他血脉特殊, 强行将火精分离,天降异象, 那一月神域几乎被大雪冰封。 如今又开始下雪了。 令黎垂着头,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 「娘娘?」玄度见她一直沉默不语, 低声提醒。 令黎抬眸, 轻道:「不必, 再过不久,一切就会?恢復如常。」 众人将信将疑低语, 无漾倏地看向她。 令黎不知是不是有所察觉,回头对上无漾的视线。 无漾目光不自在闪躲了一下。 朝会?散后,令黎单独留下无漾:「族长随我去趟从极渊吧。」 无漾心头莫名有些虚,赔笑问:「去那里做什么?都被封印了。」 令黎不疾不徐反问:「是吗?」 无漾心头一跳。 他随着令黎来到从极渊,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一路上都十分忐忑,生?怕令黎发?现了什么,要与他找个地方摊牌。 竺宴心里想什么其?实从不会?与他人说,玄度自小就跟在他身边,至今也仍旧对他的计划一无所知。 只是他们?狐狸一族,生?来比旁人多带了几个心眼儿,他会?观察,而且竺宴很多安排都少不了他,他暗暗联繫在一起,多少能猜出个大概。 但君心难测,他哪儿敢泄露半个字? 出乎他的意料,令黎却?什么都没有问。她只是久久停在云端,沉默地俯瞰着整个从极渊。 从极渊看起来风平浪静,一丝魔气也没有。 无漾不知她在看什么,但他不敢多话,只能跟着沉默,狐头保命。 一直到离开,令黎都没有开口,无漾暗中长长吐了口气。 看来是他想多了…… 「神君的诛魔阵,族长以为如何??」令黎忽然转头看向他。 无漾那口气刚刚松到一半,闻言整个人措手不及愣住。 但他的反应也是迅速,立刻挂起一副天衣无缝的茫然:「什么诛魔阵?」 令黎的眼睛直直看着他,闻言笑了笑:「我还以为族长知道。」 无漾继续装傻:「知道什么?」 他有一个严格的父亲和板正的兄长,他生?在这样的环境,自小修的就是油滑两?个字。看似风流散漫,却?滑不留手,什么事?情只要他不想说、不想做,谁说都没用。 竺宴除外……毕竟什么油滑,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好在令黎如今还无法动用这样的武力值。 令黎不再说什么。 * 回到扶光殿,雪已经停了,竺宴正在等她。 他一身青衣,负手立在院中,槐安图在他面前展开,漂浮在虚空里。 令黎停在门边,没有走近,安静地看着他。 她近来才发?觉,他真的清瘦了好多。不知道是因为日日相见,还是之前一直对他心怀怨怼,她竟没有发?觉。 他的肤色一向白,如今再多几分苍白倒是不显,只是皮肤更薄了,白得透明,多了一丝破碎的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4页 他见她停在远处一动不动,提醒道:「开始吧,今日已经迟到。」 令黎这才恍觉,在监督她修炼这件事?上,他其?实一直很严格。说了每日就是每日,说了几时就几时,从不放纵。只是从前他用两?人亲密的嬉闹掩盖得很好,她甚至一直以为他是无聊,无所事?事?,所以才会?每次都进图中「陪伴」她。 如今少了那层温存的掩饰,她恍然大悟,与其?说那是陪伴,不如说是监督来得更贴切。 她道:「我当年在学塾时尚有休沐,如今竟是连个休沐都没有了。」 竺宴一怔,立刻反省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 令黎缓缓走向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眷恋:「我还记得我刚来神域就进了学塾,那时候遇见休沐,你还会?带我下界去玩。」 她走到他面前停下,抬眸凝着他:「有一次,我们?遇见妖族举办婚礼,所有的妖都来了,花妖还搭了个很美的……」 她似乎一时想不起来了,卡在这里。 竺宴情不自禁接道:「花桥。」 「对,花桥!」令黎笑了起来,「漂亮极了!」 她又道:「不过不及我们?的婚礼漂亮。」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竺宴问:「你还想下界去玩吗?」 令黎眼睛一亮,重重点头:「想!」 人间今日是元宵节,他们?一同去往凡界。 原以为凡间的战火与瘟疫刚刚过去不久,喜庆的节日里也多少也会?带上悲伤与冷清,然而出乎令黎意料,今年的灯会?比从前更加热闹喜庆。 凡间正是下雪的季节,满城落雪,灯会?开在雪里,皑皑白雪衬着一盏盏明亮的灯火。 百姓们?在街上穿梭,摩肩接踵,走得格外缓慢。令黎与竺宴身披斗篷,行走在人群中,耳旁充斥着商贩热闹的吆喝和行人的欢闹。 人太多,两?人都被冲撞了几下,险些被冲散。令黎主?动拉住竺宴的手,他的手冰凉,甚至下意识地僵了下。 自从看过应缇那封信,他们?就再也没有过肌肤之亲。陡然的碰触,竟如隔世?一般恍惚。 竺宴转头看向她。 令黎回头,笑盈盈道:「听说人间的元宵节是少年少女相看对象的日子。」 竺宴的心重重撞了下。 令黎却?忽然眨了下眼:「那我们?今日便假装是兄妹吧,行么,哥哥?」 竺宴:「……」 竺宴顺手从路旁的摊贩手中接过一顶面具,面无表情盖在自己脸上,大步走开。 令黎被他一拉,被迫小跑跟上去。 结果两?人拿了东西却?没有付钱,被摊贩大声吆喝着追了一路,最后被热心百姓拦下,被迫承受周遭投来的指指点点的目光。 摊贩被人群推挤着,慢了几步追上来,看起来很是费了一番力气,一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指着令黎与竺宴:「我说你们?两?个,看起来体体面面的,怎么买了东西不给钱啊?还钱!」 竺宴脸上挂着一顶冷冰冰的獠牙面具,闻言淡定?朝令黎一点下巴:「找她。」 令黎:「……」 他的眼神好像推卸责任,她想反驳,但无奈,钱袋确实在她身上。 她掏出钱付给商贩,商贩念叨了一句:「小姑娘下次买东西记要得付钱啊。」 竺宴甚至道貌岸然接了一句:「舍妹顽皮,回去定?严加管教。」 令黎:「……」刚才到底是谁走得飞快啊! 令黎扭头就走。 竺宴走在她身后,慢条斯理喊了一句:「走慢点。」 令黎只当没听见。 竺宴忽然沖她的背影道:「长兄如父,听话。」 令黎差点扭了脚。 她回头,慢吞吞看向他,喊道:「爹爹,快点。」 竺宴:「……」 最终这两?人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却?因为混乱的关系,再次惹来周遭百姓异样的目光。 他们?频频看来,目光里还明晃晃带着警惕和猜疑,饶是令黎脸皮再厚也逛不下去了。她原本还想去凑热闹猜灯谜,给她那个便宜「哥哥」赢一盏花灯回来,最终还是被迫避开人群,往河边走去。 河边有几个百姓在放灯,水面上零星飘着花灯。冷风从远处吹来,孤零零的。 令黎以为他们?在祈愿,走近了才发?现,他们?是在为死去的亲人放灯。 那样的感觉很奇怪,同一片土地上,有的人在尽情庆祝笑闹,有的人却?在祭奠死去的亲人。明明隔得那样近,甚至在这里还能听见那边人群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唿喝彩。烟花在天空热闹地炸开,接连不断,绚烂的光芒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也将放灯人脸上的泪痕照得清晰可见。 令黎注意到这些放灯人中有一个年轻的妇人,她的皮肤白净,眼眶却?通红,怀中还挂着一个襁褓婴孩。孩子似乎睡着了,安静地贴在她怀中。 她一个人放了十数盏灯,看着莲花灯一盏盏从她的手中脱离,她神情呆滞,双手托起身边最后一盏,徐徐走进河里。 远处烟花炸开的光照在她身上,她木然地往河心走去。 令黎连忙抓住竺宴的手。 竺宴也看到了,略施术法,那年轻的妇人就被一阵风重新?吹回到了岸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5页 妇人又不死心地往河里走,却?再一次被风吹回。 妇人惊讶地四下张望,然后看到了往她走来的令黎。 她轻声问:「你是神吗?」 令黎没有回答,视线落在妇人怀中熟睡的婴孩:「它?还这么小,你捨得吗?」 妇人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又执拗地再问了一遍:「你是神吗?」 令黎怔住,轻点了下头。 妇人闻言,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父亲、母亲、相公、大哥、阿姊、四弟、五弟……你们?看到了吗?果真像你们?说的,神出现了,她出来可怜咱们?家了呢!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哈哈哈!」 妇人望着天空,笑得瘦弱的身子颤巍巍不止。 她怀中的婴孩似是被她的笑声惊醒,原本一直安静地伏在母亲怀中,也「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一时间女人的笑声、婴孩的哭声响彻在这沉闷冷寂的河边。 可是很奇怪,对于这突兀的动静,其?他的放灯人却?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一般,甚至没有往这边投来一眼。 女人笑完,一指指向令黎质问:「你若慈悲,为何?早不出现?你若冷漠,此时为何?又要出现!」 令黎怔住。 女人呜呜哭出来:「你可知,你可知死了多少人?你看到这些灯了吗……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他们?都死了!你为何?,为何?不肯早些出现救他们??他们?就命该如此、就该死吗?」 妇人指着河中的莲花灯,一盏盏细数:「我的父亲,一生?悬壶济世?,救人无数。瘟疫肆掠之时,他还在赠医施药……他该死吗?」 「我的母亲,一生?行善积德,甚至连杀生?都不捨得,常年茹素……她该死吗?」 「我的相公,少年报国,为家为国征战沙场,出生?入死……他又哪里该死!」 「还有我的大哥、阿姊、四弟、五弟……还有他们?的家人,他们?究竟有何?错?为何?死的不是别人,偏偏就是他们??只是因为他们?倒霉吗?」 妇人直直盯着令黎:「而你此时救我与稚子,又是为何??只是因为我如不远处那些热热闹闹欢庆元宵的人一样,运气好吗?」 令黎被问住,她无法回答妇人的问题。 灾难过后,同一片土地上,有人劫后余生?阖家团圆,有人却?家破人亡,悲欢如此割裂。 妇人大步往令黎走来,还欲再说什么,却?忽然在她眼前闭上了眼睛,昏倒在地,连同她怀中的婴孩也再次陷入熟睡。 竺宴走到令黎身边。 他面无表情抽出了妇人所有痛苦的记忆,又施了个术法,将妇人和她的孩子送回家中。 远处的欢腾还在继续,河边又多了几个放灯人,他们?的表情无不木然又悲伤。 竺宴看向令黎:「回去吧。」 这趟下界本是重温旧梦,却?完全算不上愉快,再逛下去也没有意思。 令黎收回失神的目光,道:「在凡界住一夜吧。」 竺宴不置可否,带着她往客栈走去。 令黎走在他身边,看着远处的花灯,轻声问:「幸运的人那么多,为何?就不能多他们?一家?」 竺宴看着前面的路,淡薄道:「灾难面前,总会?有人成为不幸的祭奠。」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所以,守护才有了意义。」 神守护苍生?,就是为了让不幸的人不再不幸,让平凡众生?免于献祭苦难。 令黎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一向是那么的凉薄,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有一刻将他和慈悲联繫在一起。可是这一刻,这一个剎那,令黎确实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慈悲。 若无慈悲,他不会?懂得守护的含义。 令黎忽然就笑了:「你说得对,神生?而为神,消除世?间的灾难,不就是为了平等地庇护每一个苍生?,离苦得乐,让悲欢从此不再割裂吗?」 她牵过他的手,两?人踩着月色,缓缓往客栈走去。 * 令黎要了两?个房间。 竺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返身往楼上走去。 令黎拉住他的衣袖:「哥哥,给钱。我刚才把钱放回你那里了。」 竺宴:「……」 一摸腰带,还真在他身上,也不知她到底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客栈掌柜以为他们?果真是兄妹,又见他们?容貌出色,男俊女俏,笑着恭维道:「是血亲啊?难怪长得这么像。」 竺宴的脸色顿时很难看,付完钱就冷冷回房了。 这客栈没什么人,好多房间都空着,令黎自己找了竺宴隔壁的房间住下。 房间正朝着灯会?的方向,二楼视线高?,推开窗户,能看见远处点点灯光。雪后初霁,竟然有很好的月色,皎白的月亮挂在天上,一时竟分不清灯与月哪个更亮。 令黎独自看着远处,头轻轻靠着窗棂,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远处的灯会?结束,遥远的热闹归于宁静,整个小城都安静了下来。令黎关上窗,从窗台上跳下来,吹灭了房中的灯。 竺宴躺在床上却?没有睡。 他还在想自己早些时候对令黎说的,守护的意义。 其?实像他这样的,哪里懂什么守护苍生??只是他忽然想起了当年尊后陨灭前对天酒说的话,她说,她先爱天酒,然后才爱苍生?。只是若苍生?不好,她的天酒也不会?好。所以她宁愿燃烧自己的元神,也要为天酒留下一个海晏河清的六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6页 他与尊后一样,都有自己的偏心。 或许,天酒才是最像神尊的那一个,她比他们?都更加懂得神的使命。 这个六界留给她,她会?守护得很好,从此,世?间再不会?有妇人那般的不幸。 门被轻轻推开,他睁开眼,又重新?闭上。 但令黎在他身边躺下的时候,他还是睁开了眼睛,想起她的戏弄,轻声揶揄:「半夜爬上哥哥的床,你就不怕爹娘打断你的腿?」 令黎翻身覆在他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月色里,她痴恋地凝着他:「那就让他们?打断好了……」 她俯身去吻他的唇。 竺宴轻轻侧开了头,她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唇角。 她安静了一瞬,轻嘆:「竺宴,我想你。这么久了,你不想我吗?」 竺宴没有回答,燥热的空气有一瞬的宁静。下一刻,竺宴便用实际行动给了她答案。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激烈地吻上她的唇。 冰雪消融的春夜,烈火燎了原。 后半夜,屋檐的雪开始融化,淅淅沥沥的水声充斥在耳边,滴滴答答,持续不断。 两?人冷战了数月,今夜金风玉露相逢,都有些失控,身与心都极度渴望着彼此。 凡间的木床经不起折腾,起初咿咿呀呀响响个不停,实在令人脸红心跳。 竺宴要设个结界,令黎胡乱吻着他:「我们?去窗前……」 远处的灯会?早已结束,只剩下一轮圆月无声挂在天上,薄薄的月色笼罩着沉睡的小城。 令黎咬着唇,眼神迷离,靠在竺宴怀里,竺宴从身后抱着她。 天边的月亮摇晃不止,月色被揉碎成了水一般的温柔。 …… 月亮东升西落,令黎的腰被撞得有些红。最后,他们?还是又回到了那张咿咿呀呀的床上。 竺宴设了结界,不再克制,放纵着自己对她的感情。 最后一刻,他伏在她身上,紧紧抱着她白腻的身子,咬着她的耳垂,哑声道:「令黎,我爱你。」 令黎短暂地失神,眼泪却?忽然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泪水流进鬓角,湿湿的,凉凉的。 她深吸一口气,在他耳边轻喃:「可是,我恨你。」 身上的男人身体一僵,似以为自己听错。 他轻轻撑起身体,似乎想看她的眼睛,向她确认。然而他刚刚一动,身体便彻底僵住。 坤灵刺穿了他的心脏,鲜血从他的胸口汩汩涌出。 令黎手握坤灵,在他最没有防备的一刻,最不会?对她设防的一刻,从他的后背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她的一只手甚至仍旧紧紧抱着他的身体。 竺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受伤又震惊地看向她:「为什么?」 令黎躺在他身下,神情十分平静:「你将我变成傀儡,我恨你。」 竺宴悲伤地看着她,眼中含泪,痛苦、不舍、遗憾……却?没有恨。 他抬起手,眷恋地轻抚她的脸庞,轻喃:「你不该用坤灵杀我……」 「我知道,我们?有姻缘灵契,杀了你,我也会?死。」 她看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将坤灵剑往下送。 鲜血如注,剜心之痛终于让竺宴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她身上。 失去意识以前,他听见她在他耳边道:「但为了恨你,我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 「噗!」令黎一口鲜血喷出。 她坐在床上,一手撑着床沿,一手以衣袖拭去唇角鲜血。 视线转向身旁,竺宴安静地躺在她身边,昏迷不醒。 他身上穿着整齐的中衣,毫髮?无伤。 反倒是方才杀他那一番幻象支撑下来,她自己损耗过度,此刻脏腑生?疼。 竺宴不论是神力还是心志都太过强大,普通的幻象一眼就能被他识破。即使他如今神力减弱,她也毫无胜算,所以才只能趁着他沉沦在情.欲之时将他带入幻境。 可即便是在最后一刻,他也仍旧保留着清醒。若非她提前在此处布下了阵,将他弄晕过去,不消一时片刻就会?被他拆穿。 但留给她的时间仍旧不多,即使昏过去了,他依旧很快就会?醒来。 她要趁着此刻,趁着他正正深陷于被她亲手杀害的执念之时,尽快将他送入记忆阵中,用他们?过去所有的记忆将他困住。 ——这是她竭尽所有,唯一想到的可以救他的办法。 可是记忆阵需要他们?之间所有的记忆,她需要抽出自己识海中所有有关他们?的一切。 即使早已下定?决心,到头来,她终究还是有些不舍。 她好不容易想起一切,一旦抽出了这些记忆,她就又要将他忘记了。 「傻子,你真的以为我会?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吗?」令黎低眸凝着他,眼里满是眷恋不舍,「你忘了我从前有多么骄傲,忘了我有多少盲目的自信了吗?我怎么可能会?相信自己只是一个傀儡、一个替身?怎么可能会?相信……你不爱我?」 令黎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泪水落到竺宴的脸上,她温柔地俯身吻去。 「竺宴,等你醒来的时候,我应该早已失去了记忆,你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曾记起过我们?之间的一切。」 「我记起过我一直都喜欢你,在我还不知道凤凰一族赠果示爱的习俗时,就会?将我最喜欢的果子送给你。你看似不情不愿吃下了我的果子,却?去将青耕鸟抓来送给我做灵兽……青耕鸟那么难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抓到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7页 「我记起过长赢抢我的青耕鸟,将我打伤,你及时出现,不惜暴露神力也要绞杀长赢。长赢是神尊之子,你怎么敢……果然被冶容寻仇了吧?可你在被神兵追杀以前,都还惦记着帮我铸燃犀镜。你从不相信任何?人,却?将你最大的秘密告诉我。你生?来灵根便被神尊封印了一半,使你的神力无法精进,你便以天地灵气造了另一条灵根出来,让你可以修炼出天地间最强大的神力,但你却?敢将灵根借给我玩……竺宴,你的胆子是真的很大啊。」 「我还记起了扶光殿中我们?相伴的岁月,你替我铸燃犀镜,杏花树下,你教我用停云瑟,我总是分心,每每被你的美色所惑,就不管不顾扑过来亲你。那时候我以为你也很喜欢这样,因为你每次都很激动,会?更加热情地亲我,青涩莽撞,却?是少年人一腔赤忱真心。可是经过了这么多年,如今我才明白,那时候的你喜欢得有多么卑微。你一面觉得我还没有长大,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不过是将你当做了解闷的玩具,一面却?又捨不得推开我,于是骄傲如你,也甘愿陪我解闷……可是你不知道,我只是反应慢了些,但我是真的、从一开始就很喜欢你,像你喜欢我那么喜欢你。」 「神尊与尊后陨灭后,神族混战,你灵根的秘密果然也没有藏住,被他们?夺了灵根。我难过地向你解释,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很怕你不相信我,可你却?从未怀疑过我。我问你那为何?会?这样,你说这世?上的事?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但那都与你无关,只要我说没有,你就信……」 她眷恋不舍地吻他,眼泪却?越落越多,她又一遍遍地重新?吻去。 「竺宴,我真的好爱你……我多么希望我能永远记得这一切,永远记得我有多喜欢你,可我没有办法。」 「等你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再次忘记了一切。而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曾经记起过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我早就知道我是天酒了。」 第113章 中卷结局 (下) 无漾回去以后, 越琢磨越觉得今日的令黎古怪。 她那反应分明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但事关竺宴生死,她最后竟什么都没?有问?, 这?实在不像她。 无漾看似风流心大, 实则行事最是周密细緻, 他当机立断便去了扶光殿, 打算将这事告诉竺宴。结果竺宴竟到?晚上?还没?有回来, 他也只得无功而返。 不想?后半夜里, 绛河殿的香茶却上门求见。 这?个?时间实在恼人,但香茶是令黎的侍女, 无漾也只?能起身相迎。 香茶道:「神后娘娘让奴婢传话?, 请族长天亮之后去一趟凡界。」 无漾一个?激灵, 瞌睡当场就醒了。 他们狐狸心眼子多, 直觉也灵,他总觉得要?出事,所以香茶离开后, 他也没?有等什么天亮,当即便赶去了凡界。 凡间的客栈布了阵, 阵法已经启动。无漾一时看不出是什么阵, 直接闯了进去。 令黎抱着竺宴坐在阵中,竺宴在她怀中昏迷不醒。 有人闯入, 令黎一动未动, 仍旧低着头, 眷恋地凝视着竺宴的睡颜。 「族长果然来得比约定的早。」她轻道。 无漾目光落在竺宴脸上?, 见他虽昏迷不醒, 气色却比这?几个?月都要?好上?许多,反倒是令黎, 脸色苍白疲惫。 「娘娘找我前来,所为何事?」无漾问?。 令黎轻轻抬眸:「的确是有一件事,我自己无法独自完成,想?来想?去,你或许是最合适的帮手。」 无漾见到?这?场面,脸上?难得出现正色:「娘娘若无法独自完成,不如?与君上?商量。君上?挚爱娘娘,只?要?您开口,要?他赴汤蹈火也不在话?下。」 令黎极轻地笑了笑:「赴汤蹈火?可那是我的使命,不该他来替我,我也不需要?他替我。」 「你果然知道了。」无漾听她这?话?,便明白过来。 令黎指腹温柔地抚过竺宴的五官:「能想?出骗天酒不是天酒这?种法子,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吧。」 「你既已知你是天酒,那作为年少故友,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若一直被蒙在鼓里,或许还好些。」无漾轻嘆,「事已至此,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 「是么?」 无漾看向竺宴,迟疑一瞬,告诉令黎:「从极渊下的风平浪静并?不是因?为他加固了魔脉的封印,以他如?今的神力,他根本没?有办法封印魔脉。」 令黎平静道:「我知道。」 「你知道?」 「猜到?了。」令黎低眸凝着怀中的男子,眼底泛着眷恋的水光,「负芒将自己的命和魔脉联繫在一起,竺宴应该也是,只?是比起负芒,他更加能够操纵魔脉。他应该是用了某种办法伤害自己,削弱了魔脉的力量,这?才?暂时让魔脉归于沉寂,短暂阻止了魔域叛变之祸。」 「那你可知,将魔脉与自身联繫在一起便意味着入魔?」 无漾看着令黎,道:「天酒,竺宴已经入魔。若这?是一盘棋,那么在他以这?样的方式短暂平息魔域叛乱那一刻起,他就已绝了自己所有的后路。」 令黎闭了闭眼,轻喃:「那前路呢?他给自己安排了什么?」 无漾沉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8页 令黎缓缓看向他:「诛魔阵吗?」 无漾没?有说?话?。 令黎悲伤地笑了笑:「都以为诛魔阵是他为负芒准备的,其实那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吧?待他彻底入魔,好让我能够万无一失将他诛杀?」 无漾迟疑片刻,点了下头。 令黎:「他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万无一失的。我猜,他怕我到?时杀不了他,肯定还有别的布置,你也是这?个?阵的一部分?吧?」 无漾没?有否认。 令黎:「那除了你,还有谁?你具体与我说?说?。」 即便说?了这?么多,无漾对?令黎也仍旧心怀戒备,他没?有回答,只?道:「你如?今不必知道这?么多。」 令黎也没?有坚持,轻轻点了点头:「无妨,总归时机到?了,你自然会?告诉我怎么用这?个?阵,毕竟……」 她直直看着无漾,一字一顿:「我要?以我的创世血脉重新封印从极渊,这?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只?有神君的诛魔阵才?能助我。」 无漾愣住,不懂令黎什么意思,为何会?忽然如?此郑重说?下这?句话?。 就见令黎说?罢,抬起手掌,她灵力运转,几缕莹白色的光束霎时从她的眉心飞出。很快就如?丝线一般,在她的掌心汇聚成一枚晶莹的珠子。 无漾看出她这?是在抽取自己的记忆,震惊问?:「你想?做什么?」 令黎没?有回答他,莹白色的光束持续从她的眉心飞出,她掌心里的记忆珠越变越大,很快便大到?超出她的掌心,悬浮在空中。然而令黎的记忆仍旧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识海中涌出,汇聚到?记忆珠中。 白色的光芒照亮了凡界这?间小小的客栈。 她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无漾眼中流露出惊惧:「天酒,你到?底想?做什么!」 神族可以抽取记忆不假,可是万事都有度。若是记忆抽取过度,甚至可能损伤神智,所以即使是在神族,抽取记忆也是个?十分?小心谨慎的术法。 无漾还从未见有人敢像她这?般不管不顾疯狂地抽取自己的记忆。 记忆珠中的画面迅速转换,无漾渐渐辨认出来,那全是她与竺宴之间的记忆。 此时,外?面晴朗的天色忽然变得阴沉,乌云不知何时飘来,将皎洁的月亮遮挡。厚重的阴云迅速堆积,很快,就听见滚滚闷雷声从远处传来。 「你看,我就是天酒。」抽取过多的记忆既耗费神力又损伤元气,她艰难地笑了笑,「谁都会?骗我,天罚不会?骗我,天罚不会?将我认错。」 无漾立刻看向窗外?,正撞见一束细弱的闪电划过漆黑天幕,顿时皱眉。 他想?以外?力让令黎停下,偏偏她此刻是在抽取自己的记忆,他若不甚弄巧成拙,反倒会?害了她。 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你快停下!现在时机未到?,你贸然动用神力,会?将天罚引来!」 「时机未到?……」令黎忽然低低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时机?什么时机?是他被我亲手诛杀的时机吗?」 无漾语塞,说?不出话?来。 泪水顺着令黎的脸往下淌,她手指再次结了个?印,识海中的记忆立刻更加汹涌澎湃地往外?涌出,汇聚到?记忆珠中。 很快,记忆珠就大如?铜镜。 「你说?自他入魔的那一刻起,他便已自绝了后路,那我这?便为他噼一条生路出来!」 说?罢,她停止抽取自己的记忆,将记忆珠打入空中,又立刻捏诀。金色的灵诀加在记忆珠上?,记忆珠立刻再次变大,如?落地铜镜一般,足足有一人高。莹白光芒闪烁,画面忽转。 记忆阵成了。 无漾认出记忆阵,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她在做什么。 ——她要?将竺宴困在记忆阵中,自己独自去封印从极渊下的魔脉。 她与竺宴之间此消彼长,待她封印魔脉神力耗竭,竺宴的神力便可恢復,离开记忆阵。 而她之所以派香茶让自己前来,还有方才?无比郑重对?自己说?那一句她要?去封印从极渊下魔脉,是她怕忘记与竺宴之间的事以后,也会?不再记得自己将要?做什么。 所以她那一句话?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醒来以后的自己说?的,她要?让自己,即使忘记了竺宴,也要?铭记自己身上?的使命与责任。 窗外?一道惊雷在不远处噼下。 「噼啪——」 无漾眉心一跳,令黎却恍若未闻。 眼前的画面已经开始变得昏沉,摇摇欲坠,她知道自己马上?就会?支撑不住陷入昏迷,甚至无法再多看竺宴一眼,便迅速以神力将他的身体送入了阵中。 「将来若有一日?……不必让他知道我曾记起我是天酒,就当我从一开始就不曾记起过他!」 随着令黎对?无漾交代完最后一句,竺宴的身体消失在记忆阵中,记忆阵的光芒骤灭,房间重归昏暗。 令黎已昏倒在地。 「轰隆——」 紫白色的电芒划破天际,大雨骤然倾盆,最后一声惊雷堪堪贴着窗边落下。 * 令黎在绛河殿中醒来。 她忘记了与竺宴之间的一切,只?是知道神域中有一位神君,而她是神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9页 身为神族,她自然能察觉到?自己少了一部分?记忆,但她无意深究,她只?是一直紧紧记着自己要?去封印从极渊下的魔脉。 可是她醒来以后去从极渊看过几次,魔气被封印,一切看起来很平静。 无漾告诉她,这?是神君封印的,神君也因?此受伤,如?今正在扶光殿中闭关。令黎便每日?自觉地去漱阳宫,代神君问?政。 就这?么许多年过去,神域中私下开始有谣言传出,说?神君当年并?非是在大战中受伤,而是迷恋上?一名女子,十分?痴迷,与那女子夜夜欢爱,却不察那女子包藏祸心,在神君最快乐的一刻将他元神重伤,神君这?才?不得不闭关养伤。 令黎听得十分?唏嘘。 再想?想?自己如?今全然失去了有关这?位神君的记忆,又觉得逻辑上?说?得很通。 负心男子的确是不值得记他什么。 忘了干净。 听香茶说?她从前与神君同住扶光殿,她还特地回了趟扶光殿收拾东西。 倒是也没?什么好收的,只?是有一只?镯子与一幅图特别。 那镯子底子白净通透,如?一汪清泉透着莹莹光泽,上?面飘着一团灵动的青色。她看着那团青色,就觉心中格外?喜欢。 不过她依稀记得这?只?镯子似乎是她大婚时收到?的其中一份礼物,考虑到?神君的「负心」,她十分?决绝地放回了原处,没?有理会?。 倒是那幅山河图,她还记得是自己试炼出来的,离开枕因?谷的出谷神器,便当之无愧地带回了绛河殿。 她也曾想?进图中修炼,却已全然不记得竺宴给她多造了一个?场景的事,见自己布好的一百零八个?场景已经全部出现,就以为已经通关,又索然无味出来,山河图也从此被她收了起来。 从极渊下的封印是又过了三年开始松动的,最初有魔气溢出,渐渐魔气沖天,眼见着被封印的魔域大军就要?再次甦醒。 漱阳宫中议及此事,众人立场大体分?为两派。 一派认为,从极渊下的魔脉唯有创世血脉可以封印,我们没?得办法。既然上?一次也是神君封印的,那为今之计,只?有等神君出关,再封印一次。 另一派则认为,神君散漫惯了,从前他没?闭关的时候也动辄百年不见人影,谁知道他如?今是不是真的在闭关?搞不好只?是个?藉口。再者从极渊的封印可不会?等他有空了再破,寄希望于他实在是个?下下策,不如?自救。 然后众人就如?何自救开始争执。 令黎自醒来就一直紧紧记着她要?去封印从极渊下的魔脉,却不知具体如?何封印。她坐在高处,静静看着争执不休的神族。 但最终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职责之下,她仍然站了起来,道:「诸位不必争执,我亲去封印。」 原本吵吵闹闹的漱阳宫顿时寂然,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娘娘可是不知?这?魔脉只?有创世血脉可封印……」 令黎没?有说?话?。 片刻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无漾站了出来,道:「神君闭关以前为防魔域叛军反扑,曾留下诛魔阵,可用此阵封印从极渊。」 他看向令黎,一向风流的眼睛在此刻显得有些悲情的复杂。 终究,他还是如?她所愿,将诛魔阵告知了她。 如?今的令黎压根不知道诛魔阵原是竺宴布来诛杀他自己的阵,以为果真是用来封印从极渊下魔脉的阵法。 诛魔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有四个?阵眼,分?别是令黎、无漾、章莪的慕唯仙尊和昆吾的未染仙尊。 其他三人都是竺宴早已安排好的心腹,即使慕唯与未染不及无漾九曲玲珑心,一早就猜到?竺宴的意图,他们也早就知道会?有诛魔一日?,并?为此准备多时,对?这?个?阵法无比熟悉。只?有令黎是事到?临头才?知道,为了万无一失,她只?能临时补拙,加倍刻苦。 如?此不到?十日?,劫雷就出现在了绛河殿。 彼时的令黎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天罚,还以为这?是神力突破了,满心欢喜生受了十八道劫雷,被噼得口吐鲜血,跪地不起。 无漾站在绛河殿外?,却最终没?有进去。 已经没?有退路了。 竺宴不曾给自己留有退路,天酒为他噼开一条生路,却同时绝了她自己的生路。 竺宴被困在记忆阵中,他与天酒之间全是美好的记忆,加上?扶光殿中的灵气滋养,他的神力会?在这?过程里逐渐恢復。他如?今与魔脉相连,一旦他的力量恢復,魔脉的力量也将甦醒,连同魔域大军,都会?甦醒。 可是他被困在记忆中,不要?说?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他甚至无法出来阻止魔域之祸。 如?今的六界,就只?有天酒可以封印从极渊下的魔障。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也只?有她能走下去。 即使知道一切,他也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註定无法改变的结局,走向她自己的宿命。 不到?一个?月,负芒与孟极醒来,紧接着魔域大军甦醒,大战爆发。 上?一次,竺宴并?不是真的将魔脉封印,彼时他神力衰弱,只?能以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法暂时阻止魔域大军叛乱,然后等待斩草除根的一战。可是斩草除根的代价太大,那代价是他自己一同灰飞烟灭,令黎不愿他死,便选择自己去将魔脉封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0页 然而自创世以来,只?要?是战争,就没?有不惨烈的。神帝、神尊、尊后……甚至长赢、追露,莫不是牺牲在了惨烈的战争之中。 她料想?到?了大战的惨烈,也甘愿付出代价。然而当她眼睁睁看着同袍相继死去,她才?知,真正的战场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她与无漾、慕唯、未染合力布下诛魔阵,想?要?彻底封印从极渊下魔脉,连同着魔域大军一同封印。然而负芒因?受魔脉牵制,在竺宴那里吃了一次亏,这?一次早有准备。 神兵与魔域大军殊死鏖战,令黎靠近魔脉之时已是强弩之末,天雷加上?重伤,她落地时都没?有站稳,坤灵剑尖插在地上?,她半跪在地,脸上?都是血。 回头望去,目之所及,魔气几乎吞噬了整个?从极渊,神兵折损大半。 那些伤重在地的人中就有无漾,他倒在地上?,已经力竭昏迷,再也无法前进。 而慕唯与未染,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死去。 未染守护诛魔阵,却被负芒趁虚而入,吸尽神力灵根破损而亡。她死前眼睛直直看着东边,那是羲和的神域。 未染原是羲和神女,是星回的女儿,当年年少被执念所惑,犯下大错,甚至不惜与母亲反目决裂,这?些年她也尝尽了自己应尝的果。 死前,她执着地望着东边天际,眼角落下一行清泪,嘴唇嗫嚅,喃喃喊着两个?字。 彼时令黎三人被魔军拖住,无法及时赶来救她,残酷的战场,厮杀声掩盖了一切,他们只?能从她的唇形里识出,她最后喊的是:「母亲,母亲如?今可能原谅女儿了?」 无漾离她最近,想?赶去留住未染一缕残魂,带回去交给她的母亲星回,却正正落入孟极的陷阱。 无漾是青丘族长,青丘原是三大神族之一,血脉高贵,神力精纯,孟极以方寸草困住无漾,如?负芒吸未染神力一般,如?法炮制,吸取无漾的神力。 令黎艰难摆脱纠缠的魔军,飞身去救,此时应缇却忽然出现,将她拉住。 「别过去,那是孟极的陷阱!」 应缇抬手一挥,原本藏在魔气之下的方寸草毕现。 此时,一柄紫色长剑横扫,剑气所过之处,方寸草连带着其下整片土地都被削离。 慕唯收回裂缺,飞身上?前将孟极击退,返身救下无漾。却不料孟极狡猾,根本是虚晃一招,慕唯刚一返身,孟极尖利的兽爪便直直刺入慕唯的胸膛。 慕唯身形霎时一僵,垂头看去,尖锐的兽爪已刺破他的身体,又倏然狠狠抽出。 鲜血迸溅。 「慕唯!」 应缇飞奔上?去,撕心裂肺的喊声竟盖过了战场上?残酷的厮杀。 然而她最终也没?有来得及接住慕唯,无漾接住慕唯的身体,两人踉跄两步后退,孟极正欲再补一击,应缇赶到?,张开双臂,以身挡在慕唯身前。 她仰头直直看着孟极,眼眶猩红,第一次带着如?此刻骨的恨。 孟极手掌已经高抬,对?上?这?样一双他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眼睛,竟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应缇最后恨极地看了他一眼,返身膝行两步,跌跌撞撞来到?慕唯身边,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慕唯,是我心慈手软,遗祸无穷,这?才?害了你,对?不起……」 她慌乱地去握慕唯的手,给他输灵力。 慕唯眸子轻阖,他大限已至,躺在无漾怀中,气弱游丝道:「不是你的错,是我大意,不怪你……」 应缇霎时间泪如?泉涌:「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明明是我的错,你却总是替我担了!从前你替我担,付出了那样多,如?今你还要?用你的命来替我担吗?可你怎么能……你难道忘了吗,你答应过我,等这?场战争结束,我们就成婚,你忘了吗?」 慕唯抬起手指,似乎想?替她擦去眼泪,然而最终却无力地垂下:「抱歉,答应你的事……我怕是做不成了,以后,我也不能再护着你了。」 无漾是男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看嚮慕唯,郑重承诺:「今日?仙尊为救我而丧命,无漾自此都欠章峩的情。你且放心,我青丘一族必定会?护应缇仙子与章峩上?下周全。」 慕唯却只?是笑凝着应缇,喃喃道:「你么,其实我是不怎么担心的,你如?今已再不是千年前那颗弱小的祝余草了。你只?是不自知,你其实与神后娘娘一样,一样的坚韧、强大。我死之后,你便回到?神后娘娘身边吧。」 应缇含泪凝着他,没?有说?话?,却极轻地笑了笑。 慕唯缓缓看向无漾:「倒是章峩上?下,确实要?承蒙族长看顾了。我师弟望白还年少,处事难免莽撞少谋略,还望族长看在我的面上?,对?他多加提点,对?章峩包容一二。」 无漾郑重点了下头。 慕唯又将手中的裂缺剑交给他:「裂缺曾是神尊开天闢地的神剑,后来辗转成为章峩歷代仙尊佩剑……烦请族长替我将裂缺交到?我师弟望白的手上?,替我叮嘱他沉稳性子,好生照看章峩。」 无漾接过裂缺。 慕唯最后看向应缇一眼,唇角流露出眷恋的笑,身体便化作细碎的流萤,消散在了天地间。 应缇原本紧紧握着他的手,直到?手中变得空荡,她的身体似是骤然颤了颤,迟钝地眨了下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1页 孟极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边,道:「跟我走吧,你本就不属于这?里,你原本就应该站在我身边,与我共享这?天下。」 应缇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下一瞬,忽然从无漾手中抽出裂缺,返身,剑锋直指孟极。 孟极不闪不避迎着她的剑,胸有成竹道:「你杀不了我。」 应缇低低笑出来,笑得泪流面面:「是,我杀不了你。慕唯说?我只?是不自知,其实不管我知还是不知,我杀不了你就是杀不了你。」 「可是……」她忽然顿了顿,再一次眷恋地看嚮慕唯消失的方向,喃喃道,「这?世上?的仇,也不是都要?报了才?能了结的……」 说?着,她剑锋忽转,原本对?准孟极的剑便直直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神剑刺穿她的身体,孟极仿佛被魇住一般,倏然大睁着眼睛,直直看着她。 天地于他而言仿佛有一瞬的停滞,下一瞬,又仿佛有什么骤然爆发——「不!」 孟极两步上?前接住她的身体,惯性之下,抱着她微微旋转了半圈,跌坐在地。 他慌了,手足无措地喊着她的名字:「呦呦……」 应缇讽刺地笑了笑:「死了一样可以。」 这?世上?的仇,也不是都要?报了才?能了结的,死了也一样可以。 她再也不想?看到?他,闭上?眼,很快,身体便消散在了天地间。 慕唯,是我错了。 不远处,令黎眼睁睁看着未染、慕唯、应缇接连死在自己面前,那样的冲击,来得比她想?象的更加勐烈。 她怔然向前两步,却听无漾此时忽然对?她大喊一声:「趁现在!」 令黎勐地回过神来,见孟极正在施法留住应缇的残魂,分?身无瑕,她趁机毫不犹豫返身,飞往魔脉深处。 他们虽伤亡惨重,然而诛魔阵还是成了。 她的神力还不够强大,可是有了诛魔阵加持,她便可以一身创世血脉重新封印魔脉。 令黎的身体飞至半空,长风将她的衣裙和头髮吹得猎猎。她取出心头血,以手结印,随即,一阵金色的光芒从她掌下迸出,所过之处,如?铺下一张金色的网,广袤无垠,将整个?从极渊牢牢覆盖。 原本肆掠在这?片土地上?的魔障被困住,短暂的安静以后,似反应过来般激烈反抗,要?突围而出。 令黎手掌翻转,再次结印,此时,她的眉心处忽然迸射出刺目的光芒,与方才?浅浅的金光不同,这?一次,光芒所过之处,刺得人睁不开眼,她的身体也被夺目的光芒包裹住。 下界众生只?能听见那光芒深处传来一声凤凰的嘶鸣之声。 凤凰的声音本应清澈悦耳,然而这?一声鸣叫却声嘶力竭,像困兽垂死,像绝处挣扎,痛苦而嘶哑的声音迴荡在天地之间,摄人心魄。 与此同时,覆盖在整个?从极渊上?空的浅金色网骤然炽亮。待待光芒再次散去,金色的网消失不见,原本残忍厮杀的战火已经停歇。 纵横肆掠的魔气消失了,千千万万魔军也消失了。 从极渊下一片风平浪静,目之所及,只?有千年不化的白雪皑皑。 原本抱着死志在支撑的神兵短暂怔忡,而后彻底松懈,又力竭地倒在雪地里。 令黎从云端跌下,昏迷过去。 她几乎是以自己的元神重新封印了从极渊。 远处有雷声在聚集,即使筋疲力尽,心底深处的不安仍旧让她很快强撑着醒来。 她艰难地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负芒就站在不远处,对?着她阴恻恻地笑。 令黎彻底惊醒,支撑着想?站起来。然而她早已力竭,刚起身,又半跪在地。 「你怎会?还活着?」她嘶哑问?,心底已升腾起绝望。 负芒不除,只?是封印魔脉根本没?有用,负芒会?再一次让魔脉躁动,破印而出,到?时他们所做一切,所有的牺牲,便是徒劳,便都没?有了意义。 而更加令人绝望的事,他们无法再次封印魔脉了。 未染、慕唯已经死了,无漾重伤,而她……她耗尽元神之力封印了魔脉,如?今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魔脉一旦现世,那时山崩地裂,清气下沉,浊气上?扬,天地重归混沌,六界万劫不復。 一万年前的浩劫将再次重演。 负芒缓缓走至令黎面前,居高临下:「你以为同样的错,我还会?再犯第二次?上?一次,竺宴不惜自伤阴了我,你以为,我还会?再让魔脉控制我第二次不成?」 阴恻恻的笑声迴荡,负芒道:「不妨告诉你,如?今的我可以控制魔脉,魔脉却无法牵制我。」 「天酒,你输了。」 令黎闭上?眼,身体脱力,任由自己倒在地上?。 天雷的声音由远及近,这?声音她这?段日?子无比熟悉,连带着那噼在元神里的痛苦。 她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突破的劫雷,后来才?渐渐想?明白,不是突破,是天罚。 她那破碎的记忆已凑不齐天罚的前因?后果,她只?有一直紧紧记着的一句使命与责任。 她要?以一身创世血脉封印从极渊下的魔脉。 然而终究,一败涂地。 天雷自她头顶噼下,她没?有躲避,一动不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2页 天雷与风雪齐下。 负芒却替她挡开了。 负芒仰天大笑:「神帝死了,神尊死了,尊后死了……他们的后人可得给我留着,好好见证我的创世之功——」 负芒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讽刺地停留在了那个?「功」上?。 令黎睁开眼。 孟极不知何时出现,自负芒身后,一柄冰蓝色长剑刺穿了负芒那黑漆漆的一团身影。 负芒一万年前被竺宴烧得身形俱灭以后就早已没?有了实体,轮迴万年也没?有修出实体,令黎原本都没?想?过还能杀他,也只?是想?将他封印。 然而此刻,那漆黑的身形竟开始消散。 负芒始料未及,僵硬地转头,困兽嘶吼般骂道:「是你……孟极,你这?个?孽畜——」 孟极面无表情将剑捅得更深:「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如?何杀你。」 负芒不甘心道:「为何?创世之功,天地之主,这?一切一切的尊荣与权力,分?明已经近在咫尺,马上?就可到?手,你为何要?放弃?!」 孟极讽刺道:「先将天道覆灭,屠尽苍生,再效仿神尊开天闢地,算什么创世之功?」 负芒那虚幻的形体很快便彻底消散了,如?细碎的尘埃一般,随风消失。 天地间只?留下他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回声迴荡不止,仿佛负芒那颗不甘的野心,绵延不绝。 而后便是长久的寂静。 孟极手中还握着那把不知名的长剑,他久久保持着杀负芒的姿势,一动不动。 许久,他看向天际,喃喃道:「从前,是我错了。」 * 魔脉被封,负芒已死,从极渊终于彻底恢復了平静。 这?平静,至少能持续万年。 令黎躺在雪地里,望着雷云铺陈的天空,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虽然她的记忆破破烂烂,如?今元神破碎,更是时日?无多,但好歹,一直记着的事做完了。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往远处走去。 孟极跟在她身后。 「你听见天边的雷了吗?」她没?有回头,「那是来噼我的。你若不想?被连累,还是别跟着我了,我们本也不是同路人,也不会?因?为你弃暗投明就成为同路人。」 身后短暂的沉默,随后,孟极道:「但终究是我,帮你杀了负芒。」 令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你说?得对?,终究是你,帮我杀了负芒。这?是个?大人情,此时若不还了,怕是要?生生世世欠着了。」 「你想?要?什么?」她问?。 孟极道:「我要?你的记忆。」 「我的记忆?」令黎笑了,「想?不到?我这?残破不堪的记忆原来还这?么值钱。」 孟极道:「战场上?怨气与魔气太过深重,我只?留住了呦呦一缕残魂,太微弱了,无法转世託身。」 令黎:「那要?怎么办?」 孟极:「以她过往最美好的记忆凝成记忆阵,将她放进阵中,置于灵气充盈之地,可以滋养元神。待她元神修补好,我便可送她转世託身。」 「记忆阵……」令黎失神呢喃,「你是不是,曾经跟我说?过?」 孟极看着她,沉默片刻,道:「谁知道呢?也许吧。」 「要?多久才?能修补好她的元神?」令黎问?。 孟极没?有回答。 他没?有答案。 甚至不知能不能修补好。 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 竺宴当年宁肯将天酒的残魂放入扶桑,以心头血日?夜浇灌万年,也没?有用记忆阵,便可见记忆阵是一场多么漫长又渺茫的等待。 漫长渺茫到?那么有耐心、执念那样深重的竺宴都不愿意採用。 可惜他不是竺宴,竺宴能用的方法他用不了,他就只?有记忆阵这?一线希望。 令黎想?了一下,她还有许多与应缇之间的回忆,也记得应缇曾经如?何的卑微。 汤谷之外?,苦守百年只?为为他求一株扶桑木、一滴心头血,而那时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荒岛之内,六十年委身陪伴,最后得到?的却是毫不留情的利用与背叛。 她问?:「你喜欢她吗?若是喜欢,为何要?一步步害死她?若是不喜欢,又为何要?孤注一掷救她?」 回答她的是孟极漫长的沉默。 他最终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令黎:「你想?让她死吗?」 不想?。 她的时间也不多了,她无法去等别人故事里的一个?答案,她有自己的答案就足够了。 她点了下头,取出所有有关应缇的记忆,交给孟极。 孟极带着应缇的记忆离开,令黎则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天雷一路跟着她,一次次从天噼下。 不知道是雷声太大,还是天雷噼在身上?太疼,扰乱了她的思绪,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又该在哪里等待自己的死亡。 她就这?么伤痕累累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缓缓消失在天地间。 第114章 祝余村外, 青山连绵起伏,草木肆意生长?。辗转数月,原本被刺客肆掠的山洞又重新被丰茂的草木遮掩。 无漾和葭月日日守护在这荒芜的山洞之中, 獾疏与青耕总是跟在他们?身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3页 记忆阵自从被那一队紫衣刺客破坏, 出现了裂痕, 便被厚重的云雾包裹了起来, 从外面无法得知里面的人正经歷着什么, 经歷到了哪里, 更不知里面的人什么时候能出来。 时间久了,葭月甚至没有?什么信心, 开始担忧:「也不知他们还能不能出来。」 「有?竺宴在, 他们?定能出来。」无漾笃定道?。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葭月坐在石头上嘆气。 无漾没有?说话, 只是负手, 定定注视着空中的记忆阵。 虽然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一直在等,等一个?时机。 他在等, 令黎的天罚。 记忆阵之所以毫无神力却能困住最强大的神族,就是因为记忆本身过于美好, 谁愿意从最美好的记忆里抽身?即便是竺宴, 也无法在与令黎最恩爱的时候抽身而出。 他们?恩爱的时候就不要想了,只有?令黎的天罚到来之际, 才会成为竺宴醒来的契机。 当年, 无漾不曾见过令黎的天罚, 他在诛魔大战中受了重伤, 等他醒来时, 令黎的魂灯已?灭。 也就是说,六百年前, 令黎的的确确已?经,灰飞烟灭。 在她与负芒殊死一战,耗尽元神之力加固了从极渊下封印,油尽灯枯之时,又死于天罚之下。 很难想像,她死前到底有?多痛。 无漾其实不愿令黎再重新经歷一次灰飞烟灭的痛苦,却又不得不期待这一日的到来。因为只有?这一日,才是竺宴醒来的机会。 里面的时光无法计算,这一日不久就到了。 那?一日,山洞中只听见一声凤凰的悲切嘶鸣之声,原本正在闭目打坐的无漾倏地睁开眼睛。 六百年前,从极渊下,大战之中,他曾经听见过这样?一声悲鸣。 凤凰的声音本应清越美妙,可是那?一声凤凰鸣叫却声嘶力竭,痛苦粗噶——那?是令黎在耗尽元神之力封印从极渊。 那?是他对令黎最后的记忆,而后,大战结束,令黎从此不知所踪。 此刻,他又再次听见了这个?声音。 正在山洞外玩耍的葭月、獾疏和青耕听见声音,紧张又茫然地冲进来,便见无漾面色凝重站在记忆阵前。 紧接着,雷声从阵中传出。 由?远及近,由?缓至急,很快,便连整个?山洞也开始震动。 「天罚……」葭月喃喃道?,看向?无漾。 无漾轻点了下头,沉重却笃定道?:「他们?要出来了。」 无漾对竺宴深信不疑,葭月、獾疏与青耕也对无漾深信不疑。一时间,四双眼睛紧紧盯着空中的记忆阵。 雷声越来越大,山洞摇晃,尘土从头顶落下。 两人一鸟一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 只见记忆阵外包裹的雾气却开始缓缓散去?,獾疏兽的眼睛最尖,忽然惊喜地叫了一声:「是神君!」 无漾:「他醒了!」 只一眼,无漾便从那?眼神中判断出,竺宴醒了。 无漾一直高高悬着的心,到了此刻总算放下,唇角露出如释重负的一笑。 他总算,不负所托…… 然而他这颗心刚刚放下一半,唇角的肌肉还?未完全松懈,一只白色的兽陡然间从他的身后窜出。 葭月、獾疏、青耕与无漾一样?,都沉浸在竺宴即将出来的期待之中,四双眼睛直直注视着记忆阵,竟没有?一人注意到忽然出现的孟极。 他原本被囚禁在交觞的地牢之内,这几月以来,偶尔清醒,大多数时间浑浑噩噩。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之无漾他们?的重心都在记忆阵中,对孟极的看管渐渐松懈。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逃出来的,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山洞中,然后在所有?人发现他以前,迅如闪电扑进了记忆阵。 「糟了,是孟极!」葭月见孟极忽然消失在记忆阵中,惊叫一声。 无漾神情一变。 葭月惴惴不安道?:「神君已?经醒了,孟极就算进去?,应该也没事吧?」 她话音刚落,便眼睁睁看着原本还?悬浮在空中的记忆阵消失了,连同着原本震天动地的天雷之声也跟着消失。 凭空消失! 葭月剎那?间花容失色:「记忆阵呢?怎么不见了?怎么会这样?!」 无漾神情骤紧,没有?说话,只有?捏着摺扇的骨节发青。 青耕鸟扑棱着翅膀,着急地喊:「神君和令黎还?在里面,他们?是不是出不来了?」 獾疏问:「我们?要不要进去?救他们??」 葭月急道?:「可是记忆阵已?经消失,我们?要怎么进去??」 无漾沉默片刻,判断道?:「是槐安图。」 「槐安图?」 「嗯,孟极定是不想让他们?出来,用槐安图将整个?记忆阵一起藏进了另一个?空间。」 葭月:「那?会如何?神君他们?会一直被困在里面,困在记忆中,无限轮迴吗?」 无漾皱了下眉,定定道?:「不会。」 天罚已?至,谁也无法阻止竺宴,他定不会让令黎再一次承受灰飞烟灭之痛。 果然,话音刚落,只听空中骤然传来一道?布帛撕裂之声。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原本一所无有?的虚空之中忽然出现一幅捲轴,然而他们?甚至未及看清那?图,伴随那?一道?「嘶——」,竺宴便抱着昏迷不醒的令黎从虚空里走了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4页 他们?的身后,孟极跌出。 前肢已?断,殷红的血模煳了原本雪白的皮毛。 「君上!」 众人见到竺宴,惊喜地迎上去?。 只有?无漾,刚走了两步就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竺宴的身后。 槐安图在他身后裂成两片,残卷掉落在地。 图……裂了? 无漾心底一沉,再看竺宴,他面无表情,琉璃色凤眸看不出情绪。 令黎在他怀中昏迷不醒,两人从记忆阵中出来,转瞬,又消失在了山洞之外。 * 春日的交觞水畔,雨水特别多。雨水伴随着春雷,总是白日里阳光明媚,夜里雷雨不断。 令黎躺在床上,即使昏迷不醒,然而当听见外面的雷声,手指还?是几不可察地颤了颤,眉头更加紧锁。 竺宴原本坐在她的床侧,听见雷声,返身催动神力。 眨眼,整个?交觞便被护在了强大的结界之下。 风雨声被阻绝在外。 周遭再也听不见雷声,可是令黎的身子却依旧紧绷。 天罚之痛,痛入骨髓,使她如今即使只是听见雷声,即使只听见了一声,也依旧忐忑。她绷紧了身子,仿佛在无力地等待下一道?天雷落下,落在她身上。 直到一只微凉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她听见一道?哽咽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对不起,是我醒来太迟……」 「别怕,再也没有?天罚了。」 她似乎终于忆起了他是谁,然后渐渐在他的安抚中放松,回握住了他的手。 第115章 令黎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漫长的梦, 长得不知?哪里是开头,哪里是结尾,好?长, 也好?苦。 太苦了, 她无数次想要放弃这个梦, 却又总是留恋不舍, 狠不下心?离开。 等这场梦终于结束, 她还未睁眼, 眼角已流下一行?泪。 悲伤自?心?底涌出,像剧烈翻滚的浪潮, 她闭着眼, 悲痛不已。想要大哭, 却又哭不出声。 眼角有冰凉的手指, 温柔地替她拭去眼泪,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终于, 她疲惫地睁开眼,透过憧憧泪水, 看清了眼前的人。 烛光浅淡, 他背光坐在她的床沿,低眸凝视着她, 眼底藏着山重水复。 剎那的四?目相对, 跋山涉水, 筋疲力竭。 两人就这么无声注视着彼此?, 都没有说话。 结界之下, 周遭阒然,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只有闪电一次次在窗外落下森白寂然的光。 令黎红着眼眶,直直看着他。 看着他深藏的眉眼,看着他瘦削的轮廓。视线一点点往下,最终,久久停留在他银白的头髮。 他们分开时,他的头髮还是黑色的…… 青丝白髮,仿若沧海桑田,再也回?不去。 她就这么直直盯着他的白髮,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似乎想去碰触,然而最终,她也没有伸出手。 许久,她看向他,终于开口?:「境尘仙尊呢?」 竺宴愣住,怔怔看着她。 青耕小小年纪却很是有孝心?,竺宴和令黎养过她,她都记在心?上。料想如今他们被困在记忆阵中半年,损耗必定不小,这几日飞出去寻了不少滋补灵力的灵草,一股脑衔着就要送进来。 却在院门?口?被无漾拦住:「他们久别重逢,定有许多话要说,你就不要进去打扰他们了。」 青耕鸟竖起耳朵安静地听了片刻,认真道:「没有,里面很安静,我进去不会打扰到他们。」 总是遇见这种脑子?少一根筋的,无漾也很无奈:「有个词叫近乡情怯知?不知?道?」 青耕不知?道什么近乡情怯,只知?道她新采的灵草不赶紧吃就不新鲜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将无恙撞开,扑棱着翅膀直接就沖了进去。 无漾:「……」 房间里的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相顾无言。 青耕鸟见状,自?鸣得意沖紧随而至的无漾道:「你看,他们果然没话说吧!」 无漾:你个棒槌! 「行?了,餵完灵草赶紧走!」无漾上来捉鸟。 此?时,令黎又问了一遍:「境尘仙尊呢?」 无漾捉鸟的动作倏地停住。 竺宴直直看着她。 气氛无声凝滞,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只有小孩子?神经粗,童言无忌,脆生生回?道:「他救了你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是吗?」令黎看向窗外密布却无声的闪电,轻喃,「这些年来,每逢雷雨天,境尘仙尊就会在交觞上下竖起结界……我还以为是他回?来了。」 无漾默默看向竺宴。 他们如今都只知?斳渊就是六百年前救了令黎的境尘仙尊,只知?他救了令黎一命,却不知?还有雷雨天为她竖起结界守护这些细节。如今从?她口?中亲口?听来,无漾一个局外人都觉得有些刺耳。 竺宴却面无情绪,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无漾只得担负起缓和气氛的重任,扯开话题:「对了,说起这个,六百年前,斳渊究竟是如何救下的你?」 分明那个时候,令黎魂灯已灭,确实是已经灰飞烟灭了。 令黎却一脸茫然:「斳渊?」 无漾奇道:「你忘了吗?斳渊就是境尘,也就是这六百年间交觞的仙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5页 令黎皱了下眉,问:「斳渊是谁?」 无漾惊住:「你,你不记得斳渊是谁?」 「我应该记得他是谁吗?」 令黎目光四?下逡巡一番,重新看向竺宴,又问:「对了,君上怎会在交觞?」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剎那间拉紧,随之而来的是诡异的沉寂,就连神经粗的小孩子?青耕也识趣地闭紧了嘴巴。 竺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令黎,良久,哑声问:「你叫我什么?」 * 「这记忆阵中重新经歷一遭,按理说她应该想起自?己是谁了才是,怎么她不仅没想起来,反倒像是记忆更少了?」 离开令黎的房间,无漾敲着摺扇,一路琢磨:「也没听说记忆阵会反吸人的记忆啊。」 百思不解,无漾忍不住问一旁竺宴:「君上,是不会反吸吧?」 竺宴一言未发。 无漾道:「我此?前从?未听说过记忆阵,天酒不学无术,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想来也只能是孟极告诉她的了。幸而君上留了孟极一口?气,我这便?去提孟极来问。」 「不必了。」竺宴。 无漾一怔,竺宴已负手离开,背影寥落冷清。 无漾脑子?转了一圈,片刻后,恍惚间明白过来什么,忍不住长嘆一声。 令黎在床上又躺了三日。 她躺着时,竺宴每日都来看她,来了便?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就只是坐着,不知?在想什么。而令黎似乎还停留在他魔君的身份里,对他望而生畏,也不愿与?他亲近,两人便?如此?,一人躺在这头,一人坐在那头,沉默地相伴。 葭月也来看她,旁敲侧击着她可还记得天酒,可还记得……神后? 「天酒是谁?神后又是谁?」令黎问。 葭月:「……」 「那你还记得些什么?」葭月问。 令黎道:「我记得我因为过于刻苦而死于天罚之下,是境尘仙尊救了我……后来,境尘仙尊让我去从?极渊贺寿,我一不小心?误燃了两枚烟花,将境尘仙尊吓得连夜解散了仙门?,境尘仙尊与?同门?们四?散逃命去了,交觞仙山也因我成了一座空山。」 一旁,一直沉默的竺宴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被两枚烟花吓得连夜解散了仙门?,如此?可见,那烟花应是信号了。你既有做为信号的烟花,想来定是境尘给你安排了隐秘任务,你可还记得是什么任务?」 令黎转眸看向他,问心?无愧道:「不记得了。」 又立刻反问:「说起来,君上怎的还在此?处?」 这话逐客的意味就非常明显了。 竺宴毕竟是天地之主,君威难测,葭月在心?中默默捏了一把冷汗。 却见竺宴一脸泰然点了下头:「据本君所知?,境尘安排给你的任务正与?本君有关。你如今既忘记了,那本君亲自?前来等你,你什么时候记起来,什么时候完成了,本君什么时候离开。」 令黎看着他。 想起那一日,她百般不愿,境尘最终还是逼了她去引诱他,竟仿佛已过了好?几世。 她转开目光,淡道:「好?,我独自?想想。」 竺宴注视着她的侧颜,片刻后,起身离开。 葭月看了看竺宴,又看了看令黎,轻嘆一声,也带着獾疏与?青耕离开了。 令黎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棂,静静看着窗外。 春日的交觞,总是连日春雨,交杂着连绵不断的春雷。从?前每逢这个时候,境尘都会在交觞上下竖起结界,说是交觞水性阴寒,易生邪祟,最容易趁着雷雨天气出来作乱,她一直这么信了。 懵懵懂懂过了数百年,她什么都不知?道。 所幸那数百年间,天罚未至,雷声也只是雷声,而往后……却再也不会这般容易了。 结界挡得住雷声,挡不住天罚。而唯一能为她挡住天罚的槐安图,她之前心?心?念念的一线生机,也已经裂了。 在记忆阵中,竺宴比上一世醒来得早。上一世,是一直到她灰飞烟灭他才有所感应醒了过来,而记忆阵中,却是她刚到交觞水畔,他就出现了。 彼时她油尽灯枯躺在交觞水畔,望着头顶铺陈的雷云。天地昏暗,狂风大作,将两岸的杏花吹成了骤雨一般,簌簌扑落,落到她的身上,竟像是要原地为她堆一座花冢。 她带着残破不堪的记忆躺在那里,无力、茫然……心?底却又莫名的释然。仿佛她总算,总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走到了宿命的终结。 她取出坤灵,玄色长剑漂浮在空中。 坤灵是神帝开天闢地的上古神剑,这样的神器,她本应将它留在神界,在她身后,让它千秋万载守护六界安宁。 可是,她捨不得。 她可以舍了自?己的命给六界、给苍生,却捨不得将坤灵给他人。她无法从?自?己破破烂烂的记忆里窥探为什么,却带着莫名霸道的执念,坤灵是她的,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她不想给任何人,即使她灰飞烟灭。 临死前,她运转最后一点神力,将坤灵剑封印。 神剑的气息被彻底掩藏,变作一块平平无奇的废铁,无声沉入交觞水中。 就这样吧,她已将自?己的生命献祭苍生,这把剑就留给她吧。让它随着她的身死,永沉交觞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6页 她封印神剑动用神力,终是将天罚引来得彻底。「轰隆」一声,紫白色的电芒如树干一般粗壮,穿破天地,朝她直直落下。 她筋疲力尽地闭上眼,无力抵挡,也再也不想抵挡。 然而天雷逼近她的身体,却最终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竺宴忽然出现,以己之身,为她挡下。 他醒来得一定很匆忙,因为他身上还穿着上元节那一日,她有心?诱他沉沦慾海,事后为他穿上的那一身中衣。松松垮垮,有点凌乱。白色的,受了雷霆万钧的一击,便?染了血。 他踉跄一步,半跪在她身侧,唇角带了血,眼底亦红得如染了血。他直勾勾盯着她,不知?道是痛极,还是恨极,甚至没有躲过紧随而至的第?二道天雷。 他挡着她,天雷便?霹向他,他冷硬的背嵴一颤,身体倒在她的身子?上。 她听见他咬牙隐忍的一声闷哼,侧过头,四?目相对的一剎那,她又从?他风云密布的眼底看到了庆幸。 这一次,他不再慢了天罚一步。 他抱起她,哑声道:「我来带你离开。」 随着他们飞至空中,湍急的交觞水中一块玄铁破水而出,剎那间去了废铁的外壳,又恢復出上古神剑的光芒——正是片刻前才被她封印的坤灵。 令黎含泪看着竺宴,就在坤灵回?到她手中的剎那,她什么都想了起来。 她醒了,比他迟一点点,从?这个记忆阵中醒来。 她从?前在燃犀镜中经歷了天酒的一世,如今又在记忆阵中经歷了令黎的一世,才知?,原来,令黎就是天酒。 都是她,从?头到尾都不曾有过别人……都是她,只有她一个。 眼泪剎那间夺眶而出,她仿佛用尽了前世今生的力气,紧紧抱住竺宴。 好?,我们走。 天空中却忽然传来一声兽鸣,下一瞬,他们连同着整个记忆阵便?被困进了槐安图中。 槐安图乃是由竺宴全盛时期的一半神力打造,灵力强大到可避天罚,记忆阵陡然间得了如此?强大的神力加持,立刻重新开启轮迴?。 周遭景象迅速变幻,刚刚醒来的令黎意识重新变得模煳。她轻轻垂下眸,昏倒在竺宴怀中。 然而她的意识并未完全丧失,昏沉之际她听见竺宴与?孟极打斗。 她还听见孟极诱哄的声音:「神君为什么要离开呢?留在这里不好?吗?这里的令黎也是真的令黎,她那么爱你,为了和你在一起,她栉风沐雨化成人形;为了站在你身边,她刻苦修炼,与?你结下姻缘灵契。这是你们最恩爱的一段时光,你们就这样长长久久地恩爱下去不好?吗?」 孟极的声音不知?用了什么术法,似有魔力,令黎听见她的声音,身体迅速无力,意志开始动摇。 她犹豫起来。 是啊,这是他们最恩爱的一段时光,他们日夜相伴,即便?生生世世留在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就在她意识沉沦之际,却听竺宴冷笑一声:「缓兵之计对本君无用!」 而后,「撕——」的一声,布帛破裂的声音响彻耳膜。 与?此?同时,她也彻底陷入了昏迷。 她起初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后来在梦中,她才终于意识到,那时槐安图裂的声音。 槐安图……裂了。 那时的竺宴带着她无法对抗全盛时期的自?己,若是恋战下去,他的意识也会愈发涣散,会再一次陷入记忆的轮迴?之中,无限轮迴?,直至他们彻底迷失在记忆阵中。 他必不接受这样的结局,于是当机立断,坤灵剑斩破槐安图。 那是他们出来唯一的路。 可是槐安图裂,她唯一的希望也同时不復存在了。 * 第?二日,竺宴一如既往去看她。 令黎已经起床了,她坐在镜前,甚至在对镜梳妆。 竺宴推门?而进,在她身后停下脚步。铜镜中映着的容颜让他有一瞬的怔愣。 这些年她对红衣的执念如同她对开花的执念一样深,是以此?刻见她忽然间换上了一身青色衣裙,虽也是一样的好?看动人,他一时之间还是有些不习惯,微奇地看着铜镜中的她。 令黎在镜中对上他的视线。 竺宴问:「怎么换了颜色?」 令黎道:「你昨日不是让我想吗?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想起境尘仙尊同我说过,我是一株木灵,木系颜色有利于我修行?。」 竺宴:「青色是不错,与?你甚是相配。」 令黎:「我还记起了,境尘仙尊交代给我的任务。」 竺宴缓缓挑眉,意味深长道:「你果真记起了?」 令黎点头。 她站起来,返身走到他身边。 她想起当初交觞上下连哄带骗外加挟恩威逼,千方百计将她送去他身边那一幕,明明不过两年,却只觉恍如隔世。 她偏头安静了一瞬,忍不住浅浅笑了笑:「我当初觉得那简直是做梦,可如今想想,应当再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了吧。」 竺宴低眸注视着她:「的确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了。」 第116章 令黎仰着脸, 安静地注视着他,视线从他的眼睛,到他银白的头髮。 她翻掌, 坤灵出现在她手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7页 她双手捧过, 送到他面前。 竺宴眉心一跳, 倏地逼视向她。 令黎平静道:「我昨夜冥思苦想?了一夜, 总算想?起, 我应是要将坤灵还给君上的。」 竺宴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眼底温和荡然无存,冷冷看了眼她送回?的坤灵, 又盯着她:「你可?知, 自己在说什么?」 「坤灵本是神帝创世?之剑, 原就属于君上, 只是偶然流落交觞,被境尘仙尊拾得,解了封印。境尘仙尊不?敢据为己有, 两年前才派我前去从极渊贺寿……」令黎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物归原主, 将坤灵还给君上。」 她的神情平静极了,眼睛里毫无波澜。 竺宴的下颌线却绷得死?紧, 身侧的拳头攥出了青筋, 他直勾勾盯着她:「你说你想?起来了, 这?就是你想?起来的东西?」 令黎面无愧色点了下头:「嗯。」 竺宴一动不?动, 看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愤怒, 渐渐变成凄冷。让人想?到山间最?孤独的野兽,生来我行?我素, 从不?会?受伤,然而终有一日,他还是受了伤。 他的眼尾渐渐泛红,哑声问:「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令黎背嵴笔直:「物归原主,本就应当。」 「好,好好!好一个?物归原主!」 竺宴一拂袖,坤灵便被他收走。 令黎双手?一轻,无端怔了一下,等她再抬眼,眼前空空的,竺宴已经?离去。 竺宴寒着脸大步离开,手?中提着坤灵。 无漾从外面回?来,正与他撞见,见他这?是离开交觞的方向,惊讶问:「君上要出去吗?」 自从记忆阵出来,竺宴寸步不?离守着令黎。虽然令黎假装失忆,不?肯与他相认,但他明显也没有真的与她动气,只是日日心照不?宣地陪着她演。 如今忽然离开,无漾自然也没有往他是被令黎气走这?方向想?,还以为是魔域出了什么大事,顿时警惕,又见竺宴手?中还提着坤灵,自然更加紧张:「怎么坤灵都拿回?来了?这?不?是你送给令黎的聘礼吗,送出去的聘礼还能拿回?来?」 竺宴眼风倏地扫来,刀子似的。 无漾脖子一凉,霎时噤声。 竺宴冷笑一声,带着坤灵离开了交觞,衣袍掠起的风也跟刀子似的。 无漾一扇子拍自己脑门?上。 他今日是被木头附体了吗?怎问出那样的蠢问题? * 无漾藉口送帐本去见令黎,他并未放轻脚步,然而人都到她面前好一会?儿了,她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兀自坐在那里,失神地望着窗外。 「还在后悔呢?」 听见声音,令黎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无漾:「什么?」 无漾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后悔也来不?及了,人呢,现在是已经?离开交觞了,正在气头上,我估计你现在去追也追不?回?来了。」 「不?是我说你啊黎黎仙尊,」无漾扯过一只凳子,自来熟地坐在令黎面前,「你说你使使小性也就算了,几万年了,竺宴哪回?不?是让着你任你欺负?但你怎么能连人家送你的聘礼都还回?去呢?你可?知你这?还聘礼比拿剑挖他的心还要狠吶!」 令黎看着无漾,一时没有声音,脸上似有些空白。 片刻后,她木然地问:「什么聘礼?哪个?聘礼?你在说什么?」 无漾:「……」 无漾也被气走了,同竺宴一样,一怒之下离开了交觞。 等他们都走了,令黎跳上獾疏的背:「回?神域。」 獾疏毕竟是一只还未成年的幼兽,还没有长出大人的心眼子,令黎说她想?不?起来了,它还就真以为是记忆阵吸食了她的记忆,她是真的想?不?起来了,陡然听见她说「回?神域」,震惊不?已:「回?……回??」 她怎么用的是回?? 她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为什么要用回?? 令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摸了摸它的头。 獾疏怀着震撼与不?解的心情,驮着令黎回?神域,半路遇见青耕,青耕以为他们要去吃好吃的,死?皮赖脸跟上。 自六百年前神君堕魔,这?些年来神域也几次遭逢巨变,如今的神域几乎彻底换了一批神卫。他们没有见过令黎,疾言厉色拦下她的去路。 「你们不?认得我是谁?」令黎问出这?句话,剎那间有些恍惚。 沧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不?管是对天酒而言,还是对神后令黎而言。 「罢了,」她道,「烦请神官通禀,交觞令黎,求见斳渊君。」 两名神卫相视一眼,神情微妙。 一人道:「如今下界仙山的仙子都能随意上来神域了?」 另一人道:「神域有结界,若无传诏,下界众生无法上得天听。说,你究竟是何人!」 「神后娘娘!」 正纠缠间,一道声音传来。令黎循声看去,与不?远处一道视线对上。 她默然片刻,再开口,恍然如梦。 「岁稔星君,许久不?见。」 * 「都以为娘娘六百年前在大战中陨灭了,不?想?竟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当年在枕因谷中,岁稔星君曾是令黎的授业恩师,也是神域之中为数不?多与令黎交情深厚之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8页 故人多年未见,乍然重逢,话难免多了,一叠连声道:「娘娘可?是回?来寻神君的?娘娘不?知,神君当年误以为娘娘陨灭,一时钻了牛角尖,如今已不?在神域多年。」 「不?过无妨,现下娘娘回?来了,神君若是知晓,定然片刻间追回?来!」 「我这?就派人去请神君……哎,算了,夜长梦多,还是劳烦娘娘同臣亲去求见神君,这?就走!」 岁稔星君激动起来说个?没完,令黎好几次插不?进话,眼见刚回?来就要被拉走,她连忙道:「星君莫急,我想?先见斳渊君。」 岁稔星君停下脚步:「斳渊君?」 令黎点头。 她如今什么都想?起来了,自然也想?起来,六百年前,在她封印从极渊时,她的凤凰元神已经?彻底甦醒。正是因为凤凰元神甦醒,最?终才会?死?于天罚之下。 虽然在那之前,她也已经?油尽灯枯。但她死?时,她确实?已经?是凤凰的元神,不?再是扶桑。 可?是百年之后在交觞重新醒来,她却又变回?了一株神力全无的扶桑,甚至还再次躲过了天罚。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斳渊又是如何办到的,她至今百思不?得其解,也只有见到斳渊本人,才能解惑。 岁稔星君的神情却霎时变得欲言又止。 「怎么了?」令黎问。 岁稔星君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先长嘆了一声。 「斳渊君六百年已经?陨灭了。」 令黎震惊:「什么?!」 斳渊……陨灭了? 那救她性命,又在交觞陪伴她六百年的是谁? 斳渊的府邸荒芜了六百年,牌匾蒙尘,门?前积了枯叶。风一吹,尘埃与落叶飘进风里。 没有神侍把守,也不?见一个?宫娥扫洒。令黎迈上台阶,轻轻一推,大门?便开了。 「吱呀——」 大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嘎吱声。 入眼的场景,颇有些荒凉,就如同整个?衰败的羲和族。 岁稔星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自尊后娘娘陨灭后,斳渊君便是整个?羲和的支撑,他陨灭后,整个?羲和便也跟着没落了,如今羲和族人的境遇颇为艰难。」 令黎站在萧索的院中,细想?起来,才发觉,自己上次来这?里时,她还是天酒。在她在神域做令黎的那一千年间,她其实?从未有一次进过这?座府邸。 她还记得,其实?是有一次的。她刚来神域便进枕因谷学?习,落了课程,斳渊便让她在休沐时来这?里跟着他学?铸剑。 可?是那时候她正好得知竺宴受寒疾所苦,整日念着想?着的都是竺宴的身体,便将这?事忘了。等她再想?起来,竺宴又将坤灵送给了她,铸剑的事便彻底搁置,她也千年间从未进过这?座府邸一次。为数不?多的几次,也只是同其他弟子一起,从不?远处路过,匆匆瞥过一眼。 忽然听见脚步声,令黎闪身躲到树后。 起初以为是扫洒的宫娥,偶尔来此处打扫一番,可?是来人抬起头的瞬间,令黎在树后看见,瞬间湿了眼眶。 是星回?。 是母亲身边的星回?姑姑。 犹记得母亲尚在时,在尊后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星回?姑姑何等尊贵?即便是母亲陨灭后,斳渊在位,羲和族如日中天,星回?作为长老,地位也无比尊崇。何曾想?,物是人非,竟到这?等境地? 星回?姑姑竟要亲自做这?些扫洒粗活。 这?就是岁稔星君所说的,羲和族衰败吗? 令黎藏身树后,望着星回?略显佝偻的背影,手?指无声抓紧了树干,然而她终究没有出去。在星回?进屋打扫以后,她悄悄离开了斳渊的府邸。 她不?知斳渊为何要谎称身故,要放任羲和没落,可?是那日她在山洞前见到的的确是斳渊无疑。离开斳渊府后,她思索片刻,让獾疏想?办法去寻斳渊踪迹。 她一定要尽快找到斳渊。 獾疏不?放心她,令黎道:「没事,小青耕还在。」 獾疏看了看青耕,又看了看令黎,最?后对小青耕叮嘱道:「不?许贪玩。」 青耕答应得好好的,结果獾疏一走,她转头就好奇地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她自破壳就从未来过神域,自是看什么都新奇,令黎好笑道:「去玩吧。」 青耕还记得獾疏的叮嘱,扭扭捏捏拉着令黎的手?说:「我们一起去玩啊!」 「不?了,我还要去个?地方,你自己去玩吧。」令黎看了眼天色,道,「天黑前来寻我。」 她与青耕有灵兽契约,青耕自能找到她。 青耕重重点头,眨眼飞得无影无踪。 令黎看了眼青耕消失的方向,转身,往扶光殿走去。 扶光殿虽也荒芜了六百年,可?是殿中结界至今仍在,目之所及,一草一木仍旧灵气充盈。就仿佛她离开了不?是六百年,而只是片刻须臾。 就仿佛那一日,她诓竺宴下界,还在昨日。 她不?曾以记忆阵困他,他们也不?曾分开六百年,他们只是在凡界过了一夜,此刻她就回?来了。而他,他只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不?久也会?回?来。 可?是终究只是仿佛……时间的的确确已经?过去了六百年,再也回?不?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9页 而她,今日过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她迅速擦掉眼角的湿气,回?到两人的房间。 她记得当年他们大婚,竺宴的母亲羡安娘娘曾送给她一只镯子,她喜欢得紧,将它藏于床头的匣子里。总是每日沐浴后躺在床上,取出来戴一戴,又小心翼翼地收起来藏于匣中。 竺宴曾笑话她:「我第?一次见有人这?样戴镯子。」 令黎拍开他的手?:「你懂什么?要是戴出去不?小心碰坏了怎么办?我可?不?能将它弄坏了。」 竺宴:「那就不?戴,放着。」 令黎:「可?是我喜欢啊。所以我才想?到这?么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白日将它收藏着,只每夜沐浴之后洗得香香的躺在床上戴会?儿。」 她躺在床上,皓腕举着,在灯下晃来晃去。 她肤如凝脂,这?镯子底子也白净水润,唯有一缕灵动的青色飘在上面,如阳春白雪,更衬得她肌肤娇嫩赛雪。 看得他口干舌燥,她还巴巴地凑过来问他:「好看吗?」 他一对上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是故意的,故作冷漠地「嗯」了一声。 她嘿嘿一笑,离他更近了,咬着他的耳朵道:「你在说什么?我问的是人。」 她不?常主动,但偶尔引.诱他一次,他的定力会?剎那间荡然无存。 他看了她一眼,直接将人拉到身下…… 她笑着勾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轻点,别把我的镯子弄碎了。」 他的回?答是直接将她的镯子褪下来,扔回?匣子里,在她惊讶的目光中,霸道地说:「轻不?了。」 「……」 令黎忆起往昔,眼泪无声落了下来。 拉开床头的匣子,镯子果然还在里面。 羡安娘娘给她时未说叫什么名字,后来她问竺宴,竺宴说这?镯子只是好看,没有神力,所以也没有名字。她却喜欢进了心坎里,对竺宴说:「这?抹青色真真是好看,像你的本体,又像大好春色,底子又白净似雪,如春日回?雪,那就叫『回?雪』吧。」 他或许都没听见她起的名字,就只顾着调戏她了,若有所思看着她,说:「原来你是觉得像我的本体,所以才这?样喜欢这?只镯子啊?」 令黎取出镯子,他漫不?经?心的嗓音仿佛犹在耳边。 「坤灵都不?要了,为何还要来取回?雪?」 身后嗓音传来,她怔怔立在原地,背对着那声音的来源。 许久,她仿佛才意识到那不?是自己的幻听,背嵴逐渐僵硬。 竺宴站在门?边,背对着光,静静看着她。 他气急离开,很快发现她也离开了交觞,他纵然生气,还是认输地折了回?去。他远远在她身后跟了她一路,跟着她来到神域,听她打听斳渊,又远远看着她支开了獾疏与青耕,独自一人回?到扶光殿。 他跟了她一路。 令黎却没有回?头,即便到了此刻,听见他的声音,她也始终没有回?头,只是手?中紧紧攥着回?雪。 他看着她决绝的背影,闭上眼,缓缓摇了摇头,自嘲道:「罢了,我明知你已不?要我了,又何必来为难你?」 他转身离开。 刚走出两步,一具温软的身子便直直撞到了他身后,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竺宴身体一僵,便再也走不?动。 令黎颤声道:「我要你。」 天光明亮,扶光殿中房门?紧闭。 竺宴什么也没有说,返身将她抱起来,便大步回?了房。 他们在一起一千年,对彼此再熟悉不?过。 令黎被压在门?上,两条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忍不?住呢喃了一声。 他听清了,理智似乎回?来了一瞬,而后忽然轻笑一声。 下一瞬,她手?上的回?雪被他取走。 「轻不?了。」 …… 是扶光殿中阔别六百年的春色,熟悉又炙热。 两人的身体纠缠,髮丝也纠缠。 浮浮沉沉间,令黎檀口微张,媚眼如丝……竟是过了好久,才发觉他本应是银白的头髮竟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 她微微惊讶地去碰,却被他紧紧握住了手?腕。 她不?解地看向他。 他对上她的目光,又仿佛变回?了一万年前那个?桀骜又倔强的少年:「我并不?觉得白髮有什么不?好,但你若不?喜欢,这?种时候我也可?以迁就你。」 令黎一脸茫然:「我何时说过我不?喜欢?」 他不?自在道:「你不?就是因为不?喜欢我的白髮,所以才假装不?记得我吗?」 令黎一时语塞。 原来他以为她嫌弃他? 她哪里是嫌弃他,她明明是,明明是……难过啊! 她主动抱住他,一点点吻他的唇,心疼地吻过他所有敏感的地方,轻喃:「不?是,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是喜欢的,我这?一生,从未如此喜欢过什么,唯有你……竺宴,唯有你。」 竺宴被她亲得急促喘.息,克制地抚着她的头髮,哑声问:「那你为何要狠心地将坤灵还给我?你可?知坤灵对你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令黎沉默片刻,态度良好承认错误:「我自然知道,我只是短暂的脑子不?清楚,你也知道,我这?人总是容易脑子不?清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0页 竺宴似有意追究,执着地问:「你还有何时脑子不?清楚过?」 令黎想?了一下,仰头看向他,自暴自弃道:「但凡我脑子清楚,我也说不?出我还是一朵黄花这?种话来。」 竺宴一怔,下一瞬,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 胸膛起伏震动,又很快变得孟浪。 他将人拉起来,翻身压在身下,孟浪道:「我帮你再回?忆一次,你一万年前就不?是黄花了。」 第117章 青耕虽然贪玩, 却一向听话。令黎让她天黑前去寻她,她?即使与另一只鸟玩捉迷藏玩得正正刺激上头,一抬眼看到太阳西?沉, 果真二话不说飞走了。 一路飞到扶光殿, 结果却被结界弹开。 算起来她虽也在扶光殿中万年, 但那都是在壳里的时候了, 她?不记事, 等她?破壳她?已经在从?极渊, 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还以为令黎遇见了危险, 更加用力往里沖, 结果被?弹出更远。 她?着急了, 在外面大声喊着令黎的名字。 令黎意识涣散浮沉,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青耕在喊她?,勐地记起她?与青耕的约定,再看窗外, 暮色四合,竟已是天黑了。 她?条件反射去推身上的男人, 却被?他藉机按住了手。 男人的肌理炙热坚硬, 汗水黏在身体上,她?的手掌贴在他身上, 两人肌肤相亲的地方暧昧潮湿。 抬眸对?上他晦暗的眼睛, 心重重往胸口撞。 「我……是青耕, 青耕在外面, 喊我。」 脑子有些不清楚, 她?轻喘着,语无伦次道。 「嗯。」 急促的气息喷洒在耳根, 他的喉结滚动,嗓音又?低又?沉。 美色惑人,令黎瞬间?沦陷,手臂勾过他的脖子,就主动吻了上去。 「令黎,令黎……」 还是青耕锲而不捨的唿喊声?让她?再次回归一点点理智。 她?别开头,躲开了竺宴更加深入的吻,正要让他放她?进来,就听青耕在外面着大声?喊道:「你怎么都没声?了?我天,你不会是死了吧?你先别死,我这?就去叫君上来见你最后一面……」 令黎:「……」 「我这?就去……啊!」 青耕刚扑棱着翅膀转身,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拽进了扶光殿,将她?扔进一间?空房。 青耕鸟顿时警惕,全身的羽毛都要竖起来了,此时却听竺宴的声?音从?虚空里传来:「呆在这?里,不准乱走。」 小青耕霎时呆住:「君上?」 然而空气再次恢復了寂静,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青耕老实?了,令黎却紧张起来。 过去千年一直只有他们两人住在扶光殿中,再胡闹的事他们都做过,她?并非脸皮薄的女子。可如今却不同,只要一想到扶光殿中还有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她?跟竺宴却躲在房中做这?等脸红心跳的事,她?就想让他快点结束。 竺宴察觉到她?的小心思,却使坏故意折腾她?,一面在她?耳边低喃:「我们分开多少年了?」 令黎闭着眼睛,声?音细细的,像丝线一样:「六,六百年。」 他笑了一声?,哑声?道:「凡间?有句话叫小别胜新婚,你说,六百年,我们要补多少个新婚?」 令黎:「……」 她?也不是不愿意,毕竟她?想他一点不比他少,可是眼下?时机不对?……小青耕还是孩子,万一听见,即使竺宴谨慎不会让她?听见,但小孩子到处乱跑,万一撞见……这?是要她?当场羞死啊! 「下?,下?次?」她?小心翼翼同他商量。 竺宴安静了一瞬,忽道:「她?出去了。」 「哈?小青耕?」 「嗯。」 竺宴注视着她?的眼睛,长指拨开她?鬓间?微湿的头髮,低头吻了下?来。 月亮缓缓爬上漆黑的天幕,扶光殿中春色浓烈绵长。 小青耕原本?就惦记着那刺激的捉迷藏游戏,是对?令黎的一腔孝心强撑着她?离开的。如今见竺宴都追上来了,她?猜他们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乐得连夜跑出去找那只神鸟继续玩捉迷藏。 她?玩到天亮都没有回来,扶光殿中翻搅的春水也直到天亮才?平歇。 令黎筋疲力竭,眼皮疲惫地半耷拉着,望着外面的天光,却又?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竺宴自她?身后搂着她?,低声?问。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那时在燃犀镜中,我不管头天夜里睡在哪里,第二天清晨都会在这?张床上醒来,跟你睡在一起……那时候,大约就是这?个时辰。」令黎睁开眼睛,认真地看了看天色。 竺宴也跟着她?的视线看了眼天色,从?善如流:「嗯,是这?个时候。」 「我那时候傻得可真可爱,」令黎笑着摇摇头,「怕自己色胆包天冒犯到你,还将自己种在土里,白白让自己吹了一夜的冷风。」 竺宴长指把?玩着她?的髮丝,漫不经心道:「色胆包天?你也不过是说说,你若果真色胆包天,我早已从?了你,还需等到今日?」 令黎一怔,转念一想,似乎还真是。 自她?还是天酒的时候起,他对?她?似乎就是无有不从?的。 冶容追杀他们的时候,她?当着数千神兵的面亲他,他让她?亲了;她?头脑一热来扶光殿找他献身,他一开始还义正言辞,后来也从?了。若不是星回姑姑及时赶到,她?那时候就已经得到了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1页 这?样一想,他倒是像极了凡间?话本?中的贵妃,有点脾气,有点恃宠而骄,但不多,稍微一哄就躺平任她?予取予求了。 令黎想到这?里,没忍住,自己捂着脸笑个不停。 竺宴问她?笑什么,她?只管双手捂着脸笑,不敢告诉她?。 竺宴的手指缓缓往下?,无声?威胁着她?再来一次,令黎立刻怂了,不情不愿地说了出来。 竺宴眉头斜挑,慢条斯理道:「贵妃?有点脾气,但不多?」 令黎只觉自己整个后脖子都是凉的,赶紧认怂地翻了个身,将自己整个藏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娇滴滴地撒娇,扯开话题:「我的意思是,如果那时候,在燃犀镜的时候,我没有把?持住自己……你会怎么样?」 「我不是说了吗,罪不至死。」 令黎:「……」 想到那个罪不至死就有点憋屈。 欺负她?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还真以为是自己冒犯了他,心如死灰对?他说「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一脸道貌岸然说:「罪不至死。」 「你总爱骗我。」她?噘了噘嘴,轻声?埋怨。 「我何时骗过你了?」 她?睨他一眼:「重逢以后我们第一次见面,在从?极渊,我问你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你对?我说什么了?」 竺宴沉默下?去。 那时,她?灰头土脸在他脚下?,仰头望着他,一双眼睛明亮又?有些可怜巴巴,小心翼翼地问他:「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 他看着她?,内心惊涛骇浪千迴百转,面上去波澜不惊,淡道:「是吗?本?君对?你没什么印象。」 「但我不怪你。」令黎轻嘆一声?,依偎进他的怀中,小脸贴着他坚实?的胸膛。 她?又?说了一遍:「竺宴,你假装不认识我这?件事,我不怪你。」 将心比心,她?什么都懂。 正如她?醒来之际不敢与他相认,他那时,大抵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明明心里疯狂思念,可是理智上却再清楚不过,他们回不去了。与其相认,将来分开的时候再一次痛入骨髓,还不如一开始就假装不识,就当做是一个陌生人。 第118章 青耕虽还?年幼, 却生?来神力,一双翅膀扶摇直上九万里,疯玩了一夜便将整个神域都飞了个遍, 到天亮时, 新鲜劲儿过去, 她感觉肚子有点饿。 唔, 她要回去找令黎了。 她回头想跟那只叫姝燃的红色大鸟打声招唿, 却不见?姝燃, 反而身?后多出了好?多好?多的陌生?人。 她歪着脑袋,有些困惑。 这么多人, 都是听说了她捉迷藏玩得好?, 来跟她玩捉迷藏的吗? 「你们去找别人玩吧, 我要?回去吃糖葫芦了……」她还?挺有礼貌。 话未说完, 一张大?网从天罩下。 大?网带着威压,青耕飞不出去,当即吐出漫天箭柱。然而那大?网不知什么材质做的, 她那无?往不利的箭柱竟也无?法将它损坏分?毫。 鸟身?顷刻间便被?擒住。 青耕被?困在网中,只听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当年长赢殿下被?青耕箭柱所伤, 后炼此神器, 专为克制青耕,而今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青耕看去, 只见?是领头之人, 中年男子的容貌, 他徐徐走到她面?前, 居高临下道:「羲和族勾结魔域孽障, 将姝燃与青耕一併带回去,请各族长老至漱阳宫一同审问!」 * 獾疏回到扶光殿时, 令黎还?睡着。 一道屏风外,竺宴斜倚,一头银髮未束,漫不经?心饮着杯中茶水,修长的手指,骨节分?外好?看。 獾疏见?他在这里,陡然吃了一惊,心说他不是生?气走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跟来?这气消得也着实快了些。 「君上。」他恭恭敬敬叩拜道。 竺宴:「都探了什么消息回来?」 獾疏虽是令黎的灵兽,但天然惧怕天地之主的威压,老老实实道:「斳渊君的命星确然已陨落了六百年,如今不仅他昔日府邸,便连整个羲和族也灵气衰微。其他神族还?总寻了藉口,抢夺羲和族灵脉,如今羲和族连一个弱小神族都不如。」 竺宴意?兴阑珊听着,面?上瞧不出神情。 獾疏正要?小心试探问等会儿令黎醒来,要?不要?把这些消息告诉她,毕竟令黎就是天酒,天酒身?上流着羲和族的血脉。她母族式微至此,任人欺凌,她若知道,心里怕是不好?受。 竺宴道:「斳渊曾在祝余村外现身?,你若想找斳渊,便从那里追查罢。」 獾疏迟疑地往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 竺宴道:「不用看了,她已经?听见?了。」 素纱屏风上果然映着一道纤细的人影,安静坐在床上。 令黎已经?醒了。 她才?刚经?歷那样?多的事?,就是再累,也不可能睡死?过去。獾疏说起斳渊,她就醒了过来。 獾疏离开后,她缓缓走出,停在竺宴面?前。 她穿着中衣,满头青丝披散。虽是刚刚睡醒,形容不整,然而乌髮白?肤,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你可知我为何要?寻斳渊?」她问。 竺宴含笑看着她:「不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2页 他这个笑倒是让人看不出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不过管他知不知道,令黎都不打算再对他有所隐藏,她倏然抬手,一掌打向他。 竺宴不躲不避,仍旧斜倚在那里,一双眼睛注视着她,笑得漫不经?心。 令黎掌下的神力到了他面?前,虽然没有打到他身?上,却将他的身?体往后逼去。 他的身?体撞上屏风,屏风「啪」的一声倒在地上,他一路往后,落在床上。 他顺势支肘斜倚,仿佛料定了她不会伤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自保,只是看着她,甚至笑得有些不正经?。 令黎往他走去,问:「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令黎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我如今的神力很强大?。」 竺宴挑眉,提醒她:「我没还?手。」 「便是还?手,我觉得,」令黎蹙了下眉,「我应该也不会败给你。」 「你还?挺自信。」竺宴轻哂,目光胶着在她身?上,若有所思道,「不过也是,一滴精十滴血,我如今……唔,败给你也不是没可能。」 令黎:「……」 青天白?日的他扯什么一滴精十滴血! 想起昨夜彻夜缠绵的画面?,她的脸就有些热。 「我跟你说正事?!」她没好?气上前,气得轻轻捶了他一下。 竺宴躺在床上,一手枕着头,一手握住她的手。 「行,你说。」他微微一用力将人拉进自己怀里。 令黎被?这么一扯倒在他身?上,也没挣扎,索性就就着这个姿势,靠在他怀里,轻声道:「我觉得,我体内有很强大?的神力。」 「你觉得?」 「嗯,毕竟我也不敢用,也不敢试……万一把天罚惹来了可怎么办?」 竺宴低笑:「那你是怎么觉得的?」 令黎道:「从燃犀镜中出来后我就有这种感觉,感觉身?体里忽然多出了一股力量,但那时我不懂,并且刻意?压制着。直到你进了记忆阵以后,忽然冒出一队紫衣刺客要?毁记忆阵,我为了阻拦她们,拼尽全?力,才?发现我竟果真有神力,那不是错觉。」 「从记忆阵出来后,那样?的感觉又出现了。」令黎仰头看向他,「并且比燃犀镜中出来后更加强烈,强烈许多,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我的血脉中汹涌磅礴的力量……我觉得不是错觉,你帮我看看我的身?体里是不是有许多的神力?」 竺宴低眸看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抬掌,一道精纯的白?光笼罩在她的身?上。 不多久,他收掌道:「嗯,是有神力。」 令黎握住他的手:「那是从哪里来的神力?我明明没有神力了,是你给我的吗?」 竺宴失笑:「你觉得可能吗?我如今已堕魔,连带着我的力量也有魔气,我怎么敢给你?」 的确是因为这样?,所以令黎也没有真的觉得与他有关。 「那是为何?」 竺宴:「或许是随着记忆一起回来的,属于从前的你的神力。」 令黎茫然:「从前的我有这么厉害吗?」 不是她不自信,而是她再怎么盲目自信,她也自信不到这个程度。 「不过都不重要?了,如今槐安图已经?没有了,这些神力于我而言就只是牵累,所以我才?想尽快找到斳渊。」她道,「六百年前,他能取走我所有的神力,还?让我已经?甦醒的凤凰元神重新变回扶桑,我想他如今也会有办法取走我体内的神力。」 「取走你的神力……」竺宴安静半晌,轻道,「你可知,灵体若没有神力滋养,灵根便会枯竭,你的寿命也将不过百年。」 令黎趴在他怀里,轻喃:「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一开始我才?会假装不曾想起你。百年时光转瞬即逝,我想我会很快老去、死?去……可是我现在不这样?想了。」 「你看凡间夫妻不过短短几十年,他们同样?可以那样?深爱,他们的快乐一样?可以那样?热烈长久。」她说着,双手捧起他的脸,轻道,「竺宴,我们就做一对凡人夫妻吧。不吵架,不分?离,每一日都很恩爱,好?不好??」 竺宴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看着她。 「好?不好??」她又问了一遍,见?他依旧没有回答,她俯身?去亲他的唇。 这招她从一万年前就会用了,撒娇加献身?,屡试不爽,竺宴什么都能答应她。 她亲一下就问他一声:「好?不好??」 竺宴握住她的肩。 令黎震惊地看向他:「所以你是现在就要?同我吵架吗?」 竺宴面?无?表情道:「青耕快被?烤来吃了。」 令黎一愣:「什么?」 竺宴将她从身?上拉开,坐起身?来:「青耕被?神域的人抓走了。」 令黎慢半拍反应过来,竺宴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她匆匆跟上去拉住他:「你别去!」 如今神域虽臣服于他强大?的力量,可私下里没有一日不想他死?。她在交觞六百年,每日里听到的看到的都是他们如何暗中算计害他,那甚至还?只是下界一个仙门,更遑论神域了。 她知道,他自然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可是他今日本是为了追她才?回的神域,若是贸然现身?,让神域的人看到了,以为他杀回了神域,搞不好?当下就是一场血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3页 还?是避而不见?吧。 「我去。」她道。 竺宴看着她。 令黎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放心吧。我不与他们正面?冲突,我见?机行事?,救回青耕就走,再不济,我如今还?有强大?的神力,虽不能用,但至少也是一重保障,再不必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竺宴点头:「好?,你带回青耕我们就离开。」 * 自六百年前,竺宴堕魔,斳渊陨灭,神域各族此消彼长,碧落逐渐成为神域之首,各族以其马首是瞻。而伴随着碧落的强大?,羲和族日渐没落,早些年碧落公然抢夺羲和灵脉,这些年他们将灵脉抢得差不多了,在碧落的高阶神族之中又兴起了猎凤凰做灵兽坐骑的风气。 不仅如此,他们还?根据凤凰羽毛的颜色将他们分?作三六九等。金色的凤凰是羲和贵族,而红色的凤凰更是罕见?。当年的尊后祈安和天酒浑身?毛羽烈烈如火,被?碧落的高阶神族视为最上等,可惜自祈安和天酒之后再无?如此纯正的烈火之色。 直到他们发现一只赤色的凤凰,一身?羽毛虽不及祈安与天酒炽红如火,却也红得鲜艷惹眼,名?叫姝燃。有碧落族人有心巴结族长,便想将姝燃猎回,献予族长应川。可惜这姝燃神力不俗,碧落族人每每碰一鼻子灰,他们便恼羞成怒,污衊姝燃与魔域勾结,是魔族细作,公然带着神兵追杀。 姝燃便是在逃命途中遇见?的青耕,然而青耕年幼,又是第一次到神域,看什么都新鲜,还?以为姝燃是在与她玩。青耕没见?过凤凰,姝燃却在古籍中见?过青耕,不想连累她,让她自己快跑,青耕便以为她是在同自己玩捉迷藏。 就这么捉迷藏捉了一夜,青耕成功让自己被?捉住了。 碧落族长应川对捉凤凰做灵兽不感兴趣,却对打压羲和有莫大?的兴趣。他一听手底下人报那凤凰跟一只青耕鸟在一起,当即便敏锐地抓准了时机。 青耕是上古神鸟,一万年前便已灭绝,如今这只应当就是竺宴当年带去从极渊那颗蛋。 竺宴的鸟自然是魔物,如今众目睽睽,羲和族与魔物勾结,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将羲和族彻底逐出神族之列。也只有羲和被?逐出神族之列,碧落才?能成为真正的神族之首,带领六界诛杀魔君竺宴,功成之后成为天地之主。 漱阳宫中,各族长老亲审,原以为众目睽睽可以给羲和钉死?了这罪名?。不想那凤凰嘴硬,死?不承认与魔域勾结。 应川下令施予雷刑,浑身?是伤的羲和女子被?铁索绑住,孱弱却不卑不亢,迎视着应川:「姝燃今日以死?明志,死?也清白?,谢碧落族长成全?。」 将应川气得不轻。 应川便将目光转向青耕。 应川向青耕承诺:「你若老实承认你与羲和勾结,我便放你回到魔君身?边。」 青耕年幼,心志也弱,她本不是什么硬骨头,可偏偏她太年幼,应川那句话里,她只认得魔君,不认得羲和,于是老老实实问:「羲和是谁?」 应川阴沟里翻船,以为青耕是在嘴硬,当即下令施予火刑。 「凤凰不怕火烧,我便看你怕不怕!」 青耕怕火烧,奈何她被?死?死?困在网中,根本无?法飞出去,也挣扎不了,只能惧怕地望着应川,眼睁睁看着火种朝自己落下。 她吓得要?哇哇大?哭,此时一柄玄色长剑忽然凭空飞来,「噌」的一声,刺破困住她的牢笼。 青耕剎那间获得自由,定睛一看,热泪盈眶喊道:「坤灵!」 与此同时,烈火落下,青耕险险扑棱着翅膀飞离。 青耕与坤灵一同飞回到令黎身?边。 漱阳宫中,众人回头,便见?一身?红衣的女子从天而降。 阔别数百年的瑰丽容颜,如日初升,如花绽放。 她重回漱阳宫的剎那,时光仿佛跟着回溯,回到千年前,她高坐漱阳宫中问政的年岁。 伴随着不知谁脱口而出,喃喃喊出一声:「神后娘娘……」 第119章 因为血脉原因, 竺宴为君,神族是不同意的。 神域之主怎能让他这样一个身染魔脉的来?做?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竺宴,有平乱功德, 更以绝对?的武力牢牢压制着他们, 整整万年, 让他们不得不臣服, 他们受制于竺宴威压实在?太久。 就是在?这样的局势之下, 令黎出现了, 这就註定她的地位会很微妙。 一方面,令黎是竺宴的神后?, 他们本质上是一路, 不服竺宴之人也?不会服令黎。而且她还是女?子, 却?高坐漱阳宫, 掌权千年。 但?是另一方面,比起竺宴身体里有魔脉,甚至还带着堕魔灭世的可?怕预言, 令黎生于日出圣地,汲取天地间至纯的灵气而生, 是创世以来?第一株扶桑。这样的血脉, 算不上高贵,却?是纯净无染的神族血脉。 所以说, 不管何时, 不管何事?, 一旦拿了竺宴出来?作对?比, 旁人也?就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而且这个旁人, 也?只能是令黎,只有她能成为竺宴的神后?。而且比起竺宴的不顾所有人死活, 令黎的手段却?要温和许多。她像一个天生的上位者,心系苍生,也?会给所有人留有余地。 所以她问政千年,也?的的确确得了许多民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4页 最重要的是最后?那一场大战,她以身封印从极渊,阻止了一场浩劫。那之后?,她便不知去向,传言她在?大战中灰飞烟灭了。 一个为苍生而死的神后?,多年后?再次出现。 「神后?娘娘……」 「拜见神后?娘娘!」 「拜见神后?娘娘!」 漱阳宫中一时震撼,而后?以岁稔星君为首,接二连三开始有人叩拜。 叩拜声?此起彼伏,为首的碧落族长应川却?一直站得笔直,他看着令黎,脸上一开始的震惊褪下后?,神情变得沉静,威严地注视着她。 他的身旁站着暮商,暮商自见到令黎起,就直直看着她,脸上的神情比在?场任何一人都要更加复杂,直至眼中竟流露出水光,喃喃道?:「黎黎,你真的还活着……」 他这一声?当?即遭到了他父亲的反驳,应川断然道?:「六百年前神后?娘娘魂灯已灭,她绝不可?能是神后?娘娘!」 他声?音响亮,掷地有声?,原本正欲叩拜的其他人顿时僵在?那里,目光在?应川与令黎之间转。 应川继续道?:「哼,只怕是羲和族为了救这只赤羽凤凰,想出的金蝉脱壳之计!一旦将人救走,这世间就再不会有什么神后?娘娘!」 嗯……最后?这句倒是让他给说中了。 令黎不语,视线徐徐逡巡而过。羲和族不知是还没到还是已经习惯了不参加这等场合,在?场不见羲和族人。 她的视线停留在?应川口中的那只「赤羽凤凰」上。 青耕的小脑袋凑到她身边,委委屈屈告状:「令黎,我们快走吧,我不喜欢这里,神域的人好兇……我只是跟姝燃玩捉迷藏,他们就要把我烤来?吃了。」 「一派胡言!」应川喝道?,「什么捉迷藏!是当?我等眼盲吗?谁不知羲和尚烈火之色,当?年的尊后?娘娘与天酒殿下皆是一身烈火鲜艷的毛羽,可?惜尊后?娘娘的血脉未能传承下去,如今族中好不容易又出了姝燃这只赤色凤凰,羲和族便自此生出了野心,想要扶持这赤色凤凰为女?君,意图重现尊后?娘娘当?年盛况,近年来?愈发地蠢蠢欲动,频频与魔域勾结,妄图颠覆神域!」 「碧落族长言重了,勾结一只未成年的青耕鸟,如何颠覆神域?」岁稔星君着实看不下去了,仗义执言。 「未成年的青耕鸟的确颠覆不得神域,所以这不是,」应川顿了顿,冷笑着看向令黎,「『神后?娘娘』就出现了吗?」 「魔域的鸟,魔域的『神后?娘娘』,羲和族的赤羽凤凰……」应川笑起来?,言下之意非常明显,分明是要坐实羲和魔域勾结之罪。 他又大声?道?:「羲和呢?为何至今未至,可?是铁证如山,心虚不敢前来?了?」 在?场无人应声?。 众人心知肚明,自竺宴堕魔,斳渊陨灭之后?,神域之内碧落一族独大,野心日渐膨胀。如今这分明是想要借题发挥,彻底按死羲和族,顺势成为神域之首,再效仿当?年的竺宴,平乱一战,君临天下,成为天地之主。 碧落这点野心,大家都看在?眼里,可?奈何碧落势大,也?无人敢说什么。 应川见此场面,更觉志得意满,看向令黎,冷笑一声?:「捉迷藏?此等儿戏谎言,也?不怕贻笑大方!」 「也?罢,羲和族既畏缩不敢前来?,那咱们就带着这只赤羽凤凰和这两个魔域奸细一同登门求见!来?人,将这两个魔域奸细拿下!」 陡然间就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令黎低头一笑。 她本是怕竺宴没有耐心,一言不合血战一场。他既已离开了神域,那她自然是要跟着他离开的,神域的事?就不必再有牵连了。所以才自己前来?,原打算救下青耕就离开。 却?不想她无意牵连神域的事?,碧落反倒是不放过她了。如今非黑即白,她若不是神后?,她便是奸细。 那还是神后?吧。 「确实贻笑大方。」令黎看向应川,「碧落族长也?是从前追随神尊征战的老?人了,时至今日,竟连凤凰和琅鸟都分不清。」 话声?一落,在?场气氛陡变。 窃窃之语随之响起—— 「琅鸟?」 「怎会是琅鸟?」 「那分明不是凤凰吗……」 应川大笑道?:「什么琅鸟,这分明是只凤凰!」 令黎:「族长确定?」 应川:「我如何会看错?」 令黎微微笑道?:「正是因为族长会看错,所以才要神君。」 声?音不轻不重,自然掷地有声?。 剎那间针芒相对?。 应川神情顿怒:「你——」 却?见令黎倏然抬掌,一道?精纯的白光霎时笼罩在?远处的姝燃身上,下一瞬,一道?赤色的元神从姝燃的身体里飞出。 是一只赤色的鸟,长羽鲜艷,形如凤凰一般优美,却?又隐约有些说不出的不同。倏地,那赤色元神仰天长啸一声?—— 「是琅鸟!」 不知是谁最先认出,惊唿出声?。 「不错,正是琅鸟!」 「凤凰之声?清越优美,可?驭百鸟,这分明不是凤凰的叫声?!」 令黎让琅鸟的元神回?体。 漱阳宫中气氛微妙,鸦雀无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5页 应川脸色铁青,身侧的拳头紧握:「不可?能!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长得与凤凰一模一样的琅鸟!」 令黎笑了笑:「这世间多有众生形状相同,唯有元神不同,族长无法探查元神,一时无法分辨也?无可?厚非。」 应川一心要做神域之主,如今竟被?令黎当?众说神力不够,自是满心不忿,正要发作,岁稔星君却?抢先一步道?:「这世间唯有神君的创世血脉可?以看清神族真正的元神……娘娘,果真是神后?娘娘!」 岁稔星君此言一出,众人立刻被?提醒,他又紧接着率先拜道?:「臣恭迎神后?娘娘回?归神域!」 声?落,其他人纷纷效仿,叩拜之声?此起彼伏:「恭迎神后?娘娘回?归神域!」 「恭迎神后?娘娘回?归神域!」 「恭迎神后?娘娘回?归神域!」 回?声?响彻许久,而后?,漱阳宫寂然。 只有碧落族长应川与他的儿子暮商久久站在?原地,两人的神情各不相同,却?都复杂难言。 此时,一道?细微的声?音却?忽然从殿外传进?—— 「天酒殿下?」 这四个字已万年不曾响起,众人立刻往殿外看去。 只见殿外是星回?,羲和族长老?,亦是当?年尊后?祈安身边的贴身女?官。 她直直看着令黎,眼角泛着震动的水光:「天酒殿下,一万年了,您终于回?来?了。」 * 星回?背着光,令黎站在?漱阳宫中,回?身望着她。那一个剎那,她有些恍惚。 这样的场景,她并不陌生。 从前神尊还在?的时候,她每每闯了祸被?叫来?漱阳宫中责问,母亲总会很?快派星回?来?救她。 那时就是这样,庄严的漱阳宫中,气氛肃穆,星回?忽然出现,在?外面朗声?求见。她一回?头,就对?上星回?笑盈盈的目光。 她便知道?自己得救了,忍不住冲着星回?粲然一笑。 可?惜沧海桑田,万年过去,如今星回?的眼中只有水光,而她也?再笑不出来?。 隔空相视,她们的眼中都只剩下跋涉千里的疲惫,还有淡淡的无力。 唯有「天酒殿下」四字,在?漱阳宫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天酒殿下?我可?是听错了?」 「应当?没有,我也?听见了,星回?长老?喊的的的确确是『天酒殿下』。」 「星回?长老?可?是老?眼昏花了吧,天酒殿下都已去了万年,世间哪里还有什么天酒殿下?」 「但?凡天酒殿下还在?,如今的局面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不错!天酒殿下若还在?世,她理当?是众望所归的神域之主,不,神尊唯一的血脉,应当?是六界之主!」 「正是!若天酒殿下果真还在?,当?是天道?垂悯,苍生之幸!」 …… 应川听着耳边越来?越高的声?音,身侧的拳头握紧。 他自然知道?神族重视血脉,可?是亲耳听见这些人不过是将将听见了「天酒」两个字,便迫不及待做起她尚还活着的白日梦,恨不得当?场要将天酒奉为神域之主,他就愤怒不已。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的好儿子此时竟当?众问他:「父亲,您是不是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什么?早就知道?令黎就是天酒吗? 不错,他确实一开始就知道?了,所以一千年前他才会迫不及待上扶光殿提亲,想让暮商迎娶天酒。 可?惜却?被?竺宴捷足先登,让竺宴得到了天酒! 既然如此,他便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永世不得让人知道?神尊尚有血脉存活于世!因为一旦他们知道?,便是此时这番糟糕的局面! 应川断然否认:「一派胡——」言! 话未说完,却?听令黎道?:「天酒殿下已经陨灭万年,星回?长老?错认了。」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异常笃定。 原本议论着已经头脑发热就要自己说服自己她真的是天酒那群人,听见这话,脑门又剎那间凉了下来?。 漱阳宫安静了。 星回?仍旧直直看着令黎,神情悲伤:「我怎会认错?我在?尊后?娘娘身边数万年,娘娘爱女?更胜过自己的生命,我便如她的眼睛,时时替她看顾着殿下。两万年,我看顾殿下两万年,对?殿下比对?亲女?更加熟悉,我错认谁也?不会错认殿下。」 令黎袖中的手无意识攥了攥。 她安静了一瞬,面无表情道?:「然则长老?确实是认错了,我是扶桑,不是凤凰。」 星回?不再说话,只是远远看着她,悽然地看着她。 应川见机,大声?喝道?:「够了,你羲和族究竟还要自导自演到什么时候!」 他威严道?:「星回?,你为了脱你族勾结魔域的罪名?,竟胆大包天地捏造弥天大谎,竟敢伪证神尊血脉,我看你羲和族是果真要反——」 「族长且慢。」岁稔星君上前一步,沉静道?,「星回?长老?究竟有没有说谎,此事?还不好急着下定论。」 应川怒道?:「如此荒唐之言,岁稔星君竟果真信了不成?」 岁稔星君:「荒唐与否,验证后?再说也?不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6页 应川:「何须验证?她自己都说了,她是扶桑,不是凤凰!」 岁稔星君:「所谓当?局者迷,娘娘自己也?未必清楚自己的真身。」 应川被?气笑了:「我们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那还有谁能知道?!」 岁稔星君面不改色:「君上。」 这两个字落下,场面瞬间寂然。 所谓君上,天上地下,自然只有竺宴一人当?得起这两个字,即使他已经堕魔。 可?他已经堕魔。 六百年来?,这两个字在?神域便如禁忌。 应川怔忡片刻,断然道?:「岁稔星君,你是疯了吗!你是嫌神域这六百年来?太过太平,还想将他请回?来?不成!你可?知,请他容易送他难!只怕到时——」 令黎心中虽也?剧烈反对?岁稔星君的提议,但?听应川说到此处,她心里却?是更加不快,当?即打断道?:「他那人懒,族长便是想请他,也?请不动。族长说这话,着实自视过高了些。」 令黎当?众让应川脸面无光,应川脸色铁青:「你——」 令黎又看向岁稔星君:「星君,如今神域无主,我知你们盼望着有一个众望所归的神君出现,期冀太深,为此甚至恨不得天酒殿下还活着,可?以稳定这动乱的局面,可?我确实不是她。」 岁稔星君泰然道?:「当?局者迷,这六界唯有君上能看清娘娘的真实身份,还是请君上前来?解惑吧。」 令黎:「他说你们就信吗?」 「君上那样的性子,行事?随心所欲,从不屑于谎言妄语,他说,我等便信。」 岁稔星君身边,几人相视一眼后?,也?纷纷跟着点头。 令黎原以为竺宴在?神域的风评一塌煳涂,一塌那个煳涂……不曾想他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因为行事?太过自我,旁人都坚信他不屑于说谎了。 「那也?没用,他随心所欲惯了,」令黎想了个藉口,婉拒道?,「请不动。」 她正要继续说「那还是有缘再见吧」,便打算带着青耕趁机开熘,身后?却?在?这时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请得动。」 竺宴慢条斯理踏进?漱阳宫。 他背光走进?,气场过于强大,声?音将将出现,在?场众人便自动退居两侧,为他让出道?。噤声?垂首,更像是在?恭迎。 恭迎上位者阔别多年的回?归。 竺宴一步步走向令黎,目光注视着她:「本君来?了。」 第120章 令黎一动不动, 如同在场所有人一样安静。只是其他人不敢直视他,而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四目相对。 令黎轻声问:「你是忽然兴起过来的, 还是原本就要来的?」 竺宴没有回答。 令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从一开始, 你?就是要过来的。」 谁能请得动你?呢?谁又拦得住你呢? 令黎视线环顾四周, 神域中所有举足轻重?的神族都聚集在了这里, 目光在他们身上。 她忽然感慨道:「你?有没有发现, 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 竺宴薄薄的眼皮动了动,顺着她的视线瞥了眼众人。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 他倒是波澜不惊地接上了:「不久。」 「不久吗?」她道, 「已经过去一万年了。」 距离上次这般光景, 已经是一万年前?的事了。一万年前?, 长赢伤她,竺宴险些?杀了长赢,冶容带着数千神兵追杀他。那时也是这般光景, 他们如同亡命的鸳鸯,四目相对, 周围无数的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 逼视的、仇视的……离他们那样近,仿佛要剜到了他们身上, 又仿佛与他们隔了整整一个时空, 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竺宴原本就高, 离她近了, 显得更高。他的视线从上方落下, 脸上没有情绪,显得近乎冷漠:「一万年而已, 对神族漫长的生命而言,甚至不值一提。」 「你?真的决定?了吗?」令黎问。 竺宴一言不发。 令黎摇摇头?:「看我?问的什么问题……你?这个人,从我?认识你?起,你?就从来不曾犹豫不决,从来不曾被动摇,也从来不会改变主意。」 「但我?还是想问一问你?,」令黎仰头?看着他,盈盈眼眸,仿佛泛着水光,「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看在,我?从一出生就认识你?的份上呢?」 竺宴只是看着她,没有出声。 漱阳宫中的其他人听着他们如同哑谜一般的对话,一头?雾水,却又不敢插话。 这位天地之主,虽说至今仍旧凭藉着绝对的武力牢牢压制着六界,可他终究已经堕魔,而他们是神族,要他们再跪拜他一声「君上」,倒显得全无气节风骨,颜面无光。可要真出声驱逐他,却也没有人敢,便只得这样不尴不尬地杵在原地。 即使那两?人漫长地静默,他们也不敢插话。 最终打破着沉寂的是暮商,他上前?一步,站在竺宴身边,矮了一个头?,还似当年那个在枕因谷中求学的少?年弟子。皮肤还似当年那么白,眼角一点点红都显得格外明显。 他握着拳头?,哑声问:「君上,黎黎……真的就是天酒殿下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7页 「嗯。」竺宴。 没有犹豫,不假思?索,仿佛只是微末的小事。 暮商后退一步。 漱阳宫死寂一般,没有人说话,所有的目光都紧紧地注视着那一个方向,仿佛没有听清,又仿佛是被震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 只有岁稔星君上前?一步,朗声又问了一遍:「君上,您说什么?」 竺宴转身,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远处的星回身上:「星回长老说得不错,令黎就是天酒,凤凰天酒。」 令黎就是天酒,凤凰天酒。 不疾不徐,掷地有声。 如滴水入油锅,瞬息之间,沸腾开来。 整整六百年神域群龙无首,纷争不断,此刻,那个众望所归的身份终于重?新出现。于是,短暂的震惊过后,众人立刻拜倒,齐声叩拜—— 「恭迎天酒殿下回归神域!」 声势之大?,竟如烈火烹油,而那溅出的滚烫,灼到皮肤上,热辣辣的疼。 星回落下了泪,应川拳头?握得死紧…… 令黎站在人群的正中,闭上眼,眼眶泛出浅浅的红。 她不惊讶竺宴的反应,从他踏入这里的一剎那,她就已经知道他的目的——他要让她做回天酒了。 她屡试不爽的撒娇这一次终究是没有用了,他终究是觉得百年光阴太短,他不答应。 他要让她做回天酒。 他今日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青耕,不是因为神族,不过是因为这本就是他的计划! 「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她盯着他,喃喃道,「你?让我?做令黎的时候,不曾问过我?,如今你?要让我?做回天酒,亦不曾问过我?!你?将我?当做棋子一般,随意安排,可曾想过,我?会恨你??」 竺宴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很安静,安静到几乎不像是在看她,只是在看着她的方向出神。 许久,他道:「那你?恨。」 他漫不经心?转身的样子,是真的可恨。 那样的绝情,背对着他,如同他来时一样,越过两?侧的神族,大?步往外走去。 风从外面吹来,拂过他青色的外袍,吹到她的脸上,是冷的。他漠然得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护卫,护送她一路,送她回到原来的位子,他便功成?身退,片叶不沾身。 她看着他瞬间已至宫外的背影,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想要追去,却被面前?的一众神族拦住去路。 她过不去,眼睁睁看着竺宴就要消失在眼前?,她着急大?喊一声:「竺宴,我?选你?!」 那道可恨又绝情的背影停了下来。 脚步先于理智停下,等理智慢一瞬跟上的时候,竺宴再次抬步,却听见令黎紧接着道:「你?走!」 令黎望着他的背影:「我?稍后便去从极渊寻你?。」 竺宴不走了,停在原地,背对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得太远,他的背影看起来更加清瘦,在风中显得有些?孤独。 她这话将一众神族吓得不轻。 他们好不容易寻回了神尊血脉,寻回了一个众望所归的神主,结果她却当众说要去从极渊。从极渊那是什么地方?那是魔域! 一个竺宴自甘堕落不够,现在还要再赔一个天酒? 不不,万万不行! 众人争先恐后,正要苦口婆心?开劝,一道轻嘆从后方传出:「天酒殿下,您还记得尊后娘娘吗?」 是星回。 令黎湿润的长睫轻轻一颤。 视线越过众人,对上人群外围的星回。 她孤零零站在漱阳宫的边缘,就像这些?年羲和族在神域的位置,日渐边缘化。不论是星回还是羲和族,与昔日尊后为羲和女君时的风光无限对比,实在令人心?酸。 星回缓缓走向令黎,一面走,一面道:「娘娘那样爱殿下,殿下真的不记得她了吗?」 提起母亲,令黎的喉咙酸涩,如被什么沉沉地堵着,迈出去追竺宴的脚也硬生生停了下来。 她什么都记起来了,父亲、母亲、所有的独独属于两?万岁以前?天酒的无忧无虑的岁月……她都记得。 星回走到令黎面前?,含泪看着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从前?的那些?人、那些?事。 她脸上有泪水,又有着缅怀往昔的笑意:「娘娘爱苍生,殿下便总与苍生争宠,总是问娘娘更爱苍生,还是更爱您?当年殿下年纪小,非要娘娘二选一不可,却不知那时的娘娘已经是身不由己,许多事她没办法告诉殿下,许多话她藏在心?里,也没办法与殿下说,便只能那样纵容又无奈地由着殿下。」 星回寥寥几句话勾起了令黎的回忆。 那时祈安身染魔脉,自身无法压制,只能借住神尊的阵法,八百年闭门朝霞宫不出。她眼见着冶容对追露的纵容,心?中羡慕极了,也想让祈安出门替自己撑腰,祈安却总是拿别的话哄着她,她生气了,为此和祈安大?吵了一架,夺门而出。 她至今都还记得,吵架后再见,母亲眼中无奈的讨好和小心?翼翼…… 令黎的眼角忍不住落下一滴泪。 星回盯着那滴泪,如释重?负一笑:「殿下果然是记得的……是啊,殿下怎么可能会忘呢?殿下是神尊与尊后娘娘的血脉,神尊爱苍生,为苍生自绝七情六慾;娘娘爱苍生,亦为苍生而死。殿下是他们的血脉,自然是像极了他们,所以一万年前?,天酒殿下为苍生而死,六百年前?,又以身封印从极渊,才会那般义无反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8页 「这本就是,」星回温柔地凝着令黎,嘆道,「刻进?血脉里的本能啊。」 一旁,有人眼见令黎动容,立刻顺着星回的话道:「如今神域无主,苍生蒙难,还请天酒殿下继任神主,带领神域肃清魔障,还六界海晏河清,庇护苍生!」 一言既出,其他人纷纷效仿,跪地请命—— 「请天酒殿下继任神主,肃清魔孽,庇护苍生!」 继任神主,肃清魔孽…… 震天的唿声在漱阳宫中迴荡,浩瀚的回音仿佛响彻整个神域。 竺宴自然听见了。 他一直是背对着漱阳宫的方向,不曾回头?。唿喊声从身后传来,传进?他的耳中,他漠然看着天际。 肃清魔孽。 他便是他们口中的那个魔孽。 但他的眼睛实在太过漠然,竟仿佛全然与他无关。 又一波唿声再次传来,他事不关己地抬步离开。 而他终究没能离开。 令黎追至,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站在他面前?,抬头?仰望着他。 视线交错,他的拇指重?重?压了压食指指节,目光却顷刻间变得漫不经心?。 「这么恨我??恨到现在就迫不及待要杀我??」他问。 令黎点头?:「我?的确恨你?,尤其是方才看着你?弃我?而去的背影,我?真是恨死你?了。」 「但我?,」她伸手拉住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睛,浅浅一笑,「还是选你?。」 竺宴目光动了动。 「天酒殿下!」 身后,神域众人追至,随之而来的是阻挠声。 「天酒殿下,万万不可!」 令黎握紧竺宴的手,与竺宴站在一起,回身迎视着神族众人。 「不错,我?是天酒。」风将她的衣裙吹得猎猎,她的背嵴笔直,「但我?同时也是竺宴的妻子。」 「曾经,苍生与他,我?总是义无反顾抛弃他,选择苍生。两?次,两?次我?都为了苍生,放弃了他。这一次,我?选他。」 她转头?看向竺宴,柔声道:「竺宴,这一次,我?选你?。」 第121章 神域浩瀚无边, 风从不知尽头的方向吹来,拂起竺宴银色的头髮。 他站在亮晃晃的天光里,没有说话, 目光落在令黎身上, 很深。 令黎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选你, 永不动摇。 竺宴安静看着她, 她的眼睛明亮清澈, 仿佛所有的真心都?在这一刻献了出来。而他的眼睛却仿佛蒙了一层苍渺的雾, 他的身形孤绝挺拔,他整个人便如一座山, 而他所有的承担和负重都?悉数藏在了雾色里。 他们并肩站在一起, 对面聚满了神域众人。在令黎的声音落下后, 许久, 没有一个人说话。 竺宴忽然转眸,目光瞥过他们。 「这么多人……」他低喃了一声。 他们的对面,大多数人因为他这一声喟嘆, 瞬间心生期待。 星回攥紧了手心,甚至上前?走了一步。 也?许真正的爱, 不会忍心看着她为他与天下为敌。 令黎的心也?忽然没底地提了提, 很担心他会来一句「为你好」。 他短暂地一顿,而后很轻地笑了一声:「带上青耕, 走了。」 令黎这才如释重负一笑, 扭头沖青耕喊道?:「青耕, 走了!」 青耕老?早就想走了, 立刻扑棱起翅膀, 跟上了他们离开的脚步。 留下神域一众人面面相觑。 似乎空欢喜一场,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最悲伤地莫过于?星回, 她仿佛看到羲和全族唯一的希望如风中的火星,明灭一下,又彻底熄灭。 * 「你刚才说『这么多人』是什么意思?」离开神域后,令黎想想还?是不放心,狐疑地望着他,「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竺宴漫不经心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何要?说穿你的身份。」 「我知道?,为什么要?问?」令黎一脸理所当然,顿了顿,又大度道?,「只是偶尔,我也?允许你一时煳涂啊。」 竺宴似笑非笑:「那你还?找我秋后算帐?」 令黎眨了下眼:「我允许你一时煳涂,但?你却不能一直煳涂。」 「天地良心,我就说了四个字,怎么就一、直、煳、涂、了?」 他一向是个冷冰冰的性子?,脸上常年?也?见不到一个表情,难得做出这样夸张的冤屈,倒像是千年?寒冰一朝融化,鲜活起来。 总是绷紧的下颌放松,眼尾微微向上弯,顺着眼睫流出的目光也?有了温度。 令黎看着他,忽然有些?恍惚。 若他是天酒,会不会他天生就是这副模样? 可他不是,他是竺宴。 这剎那间,她竟懂得了那四个字的意思。 这么多人。 天酒,你长这么大,从来不曾与这么多人站在对立面吧? 可我自出生,就独自面对着这么多人。 万万年?,于?我早已成了习惯。 于?你,却从未有过。你可会害怕?可会……后悔? 他那一刻,一定是犹豫过的。 即使她当着那样多的人,义无反顾选择了他,即使他等她这一个义无反顾其实已经苦等了几万年?,那一刻,他一定也?是在犹豫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9页 眼睫忽然湿湿的,扑簌了一下,她主动依偎进他的怀里:「没有,是我冤枉你了。」 「还?有,我不会后悔。」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 如长风拂林,浅浅的,却直入灵魂。 竺宴孤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凝着她时睫毛自然地低垂,目光流出,极深。 「天酒殿下,天酒殿下!」 由远及近的喊声传来,打断了两人胶着的视线。 令黎以为是羲和族人劝她回去继任神主,连忙拉了竺宴就跑,竺宴却气?定神闲提醒她:「是那只琅鸟。」 令黎听琅鸟还?没反应,青耕已经雀跃地飞了起来,引颈回头张望她的好玩伴,这可将令黎气?得不轻,酸熘熘道?:「你就只有想吃糖葫芦了才会想起我,不如我将钱袋给你,你以后都?自己买啊。」 她这话原是负气?,结果青耕年?纪小根本听不出来,顿时两眼冒光地问:「真的可以吗!」 令黎:「……」 竺宴在一旁忍俊不禁,松握着拳头挡在唇边,不让自己笑得过于?明显。 但?令黎已经看到他眼睛里的笑意了,瞪了他一眼,又绝情地摧毁青耕的幻想:「不可以。」 青耕:「嗷呜……」 这片刻耽误,那只赤色琅鸟已经飞到近前?,化作人形,跪在令黎面前?,深深拜道?:「琅鸟姝燃,谢天酒殿下救命之恩。」 这谢倒是奇怪,说起来,不算是令黎救她,反倒是青耕连累了她。 但?她既然这样谢了,令黎便大方?接受:「不用谢。」 这琅鸟大老?远追来,必是有所图,而她身在羲和族,所图自然心照不宣。 如今的神族都?希望有一位众望所归的神主,来改变神族这六百年?来受制的局面,但?却没有谁如羲和族那般急切地希望她能回到神域,保住整个羲和族。 羲和族是令黎的母族,曾是她那些?年?无忧无虑骄傲高贵的底气?,如今落得这般潦倒落魄,令黎怎会不难过?只是竺宴和羲和,她只能选一个。 她曾经总是义无反顾选择苍生大义,可这一次,她也?想自私一回,顺从自己的心。 只是出乎她所料,那琅鸟并未说什么,拜完她以后便向她辞行。 见那琅鸟离开的方?向并不是神域,令黎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不回神域吗?」 琅鸟笑了笑:「我并非凤凰,如今身份已经被揭穿,神域自不会留我。不过无妨,我本就生于?深山野林,如今回去,倒是自在。」 令黎心生疑惑,要?说这琅鸟长得像凤凰是真像凤凰,羲和族出于?某些?私心即便知道?也?有意让她混在凤凰中亦能理解,可也?不至于?在神域那么多年?,那么多神力高深的神族,竟无一个能识穿她的身份。 她顺势问道?:「你既生于?深山,又是如何去的神域?」 姝燃道?:「是斳渊君带我去的神域。」 「斳渊?」令黎神色一动。 靳渊城府深,若是他,那他此举必是有另一番成算了。 她又立刻追问:「他在何处?」 姝燃这一次却没有有问必答了,她迟疑问:「天酒殿下想寻斳渊君?」 令黎自想起一切便心心念念在找斳渊,从燃犀镜和槐安图出来之后,她身体里不知为何多出了强大的神力,这让她莫名不安,她总怕哪一日醒来,她凤凰的元神就会甦醒,然后她再次死在天罚之下。 她想找到斳渊,问他当年?是如何取走她的神力,又将她已经甦醒的凤凰元神重新变回扶桑。 「他们都?说斳渊六百年?前?已经陨灭,」令黎直直看着姝燃,「我不信。」 若是斳渊六百年?前?就已经死了,那在交觞陪伴她六百年?的又是谁? 「我也?不信。」姝燃道?。 令黎挑眉。 姝燃坦言:「不瞒天酒殿下,我眼下,正要?去寻斳渊君。」 令黎问:「你知道?他在何处?」 「不知。」 「那你要?如何寻他?」 「我……」姝燃欲言又止,她看了看令黎,又看向竺宴。 这琅鸟人形生得白皙美?丽,一双眼睛却漆黑有神,看起来英气?飒爽,她若有所思看了眼竺宴,转而对令黎道?:「还?请天酒殿下恕罪,恕我不能坦言。」 令黎也?不强求。 姝燃离去后,令黎轻声问竺宴:「你有没有觉得,她有些?似曾相识?」 「何处?」他站在她身旁,嗓音从她耳畔传来,如林间轻风,随意又温沉。 令黎轻轻摇头:「我也?说不上来是何处熟悉,就总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她。」 竺宴没有出声。 令黎等了片刻没等到回声,转头看他。 竺宴十?分自然地从她身上移开目光,随口道?:「这琅鸟不过六百年?修行。」 「这么小?」 「不小。」竺宴解释了句,「琅鸟并非神族,两百年?便可成年?。」 令黎点点头:「那应该是我错认了吧。」 竺宴不置可否,抬步走在前?面。 这个季节的交觞水畔,风一吹,杏花便落了两岸。他背影清冷孤拔,不疾不徐走过,袍摆拂过一路的杏花。 令黎看了他一会儿,快步追上前?,握住他的手,与他并肩而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0页 「还?在想怎么才能让我杀你吗?」她云淡风轻地问。 竺宴看着前?方?,亦云淡风轻地答:「六百年?前?就已经打消这念头了。」 诛魔之功,累世功德,只要?杀了他,天罚自然消除。 他六百年?前?的确是这个打算,所以才会将自己与魔脉相连。 但?最后令他痛不欲生的结果让他明白,这条路不通。 她不会杀他,正如他捨不得她。 他早已放弃这打算。 「真的?」她不信。 「嗯,我从不在同一处跌倒两回。」他的五官深刻立体,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种冷冰冰的笃定。 令黎就仰头看着他,也?不说话,就笑。 竺宴在她的注视下,下颌线不自在地绷了绷,终是认输地嘆了一声:「除了你。」 我从不在同一处跌倒两回,除了在你这里。 令黎抿着唇笑,捧过他的脸,踮起脚尖亲了一下。 竺宴垂眸凝着她:「若是后悔,便告诉我,我总会为你铺就第二条路。」 令黎:「我谢谢你哦!」 「不用谢,应该的。」 「……」 「你还?是快点帮我找到斳渊吧,不然我都?还?没来得及后悔就先死了。」她拖着他的手臂大步往前?。 竺宴任由她拖着,慢腾腾地跟了两步,忽然气?定神闲道?:「找到了。」 「什么?」令黎一愣。 竺宴往前?抬了抬下巴,令黎一转头,便见獾疏从天际飞来,落在两人面前?。 獾疏喜悦道?:「我按君上指点,去祝余村外?搜集到了斳渊君元神的气?息,又使用追踪术一路追寻,如今已经找到斳渊君的下落!」 令黎喜形于?色:「他在何处?」 獾疏:「就在凡界,祝余村。」 第122章 令黎上次来祝余村还浑浑噩噩, 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再来已想起一切,便觉祝余村这个名字太过巧合。 「这里为何会叫祝余村?」她与竺宴走在一起, 随口?问?, 「可是?因为这里盛产祝余草?」 没?等竺宴回答, 她浅浅回忆一番之前在这里的情形, 又道:「好像也没?见过祝余草。」 虽然她已经自问?自答, 竺宴仍旧应了一声:「嗯。」 「那为何要叫祝余村?」她问?, 「你知?道吗?」 竺宴看起来不太知?道的样子,沉默了片刻, 道:「吉利吧。」 令黎:「……」 这么多年了, 她怎么一直没?发现, 竺宴还挺风趣? 应缇是?一株祝余草, 这个村名字叫祝余村,二?十年来,孟极一直在这个村子徘徊不去, 令黎直觉这个祝余村和应缇有关系。 祝余村人口?不多,两人进村走了一会儿, 才迎面遇见两名妇人相伴着走来。 妇人手臂上?挎着篮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到了生人,两道目光直直在令黎和竺宴身上?打转, 令黎趁机扬起笑容, 正要上?前打听一番, 妇人先喊了一句:「黎黎仙尊?」 黎黎仙尊刚刚扬起的笑容剎那间僵在唇角。 不知?道为什么, 即使已经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 她依旧有些无法直视这四个字。 无漾干的好事! 她虽没?应声,但两名妇人想是?十分自信, 又紧接着喊了一声「黎黎仙尊」,便两步上?前,在她面前跪下,虔诚拜道:「叩谢黎黎仙尊为祝余村除去大妖!」 令黎陡然被这么一跪,猝不及防,忙伸手将两名妇人扶起。 「快起来,不必如此?,」她一时也解释不清,只好道,「除妖本就是?修仙之人应尽之责。」 两名妇人被令黎一扶,这才起来,眼?见又要千恩万谢,令黎赶忙问?:「我有一惑,正想请教?两位娘子。」 令黎问?:「此?处为何叫祝余村?」 两名妇人以?为是?什么大事,不想竟是?这个,相视一眼?笑了,一人回道:「我们这里有一座祝余庙。」 据两名妇人说?,祝余村百年以?前并不叫祝余村,虽然如今也不富裕,但百年以?前这里更?是?穷山恶水,收成?不好,风水不佳,居住在这里的村民也易遭横祸。直到一日祝余娘娘显灵,降临祝余村,从此?穷山恶水变良田熟土,村民安居长寿,在大妖为祸以?前,向祝余娘娘祝祷也是?有求必应的。 「这不,我们刚去拜了祝余娘娘,感谢祝余娘娘将黎黎仙尊请到咱们祝余村,为祝余村除了那一大祸患。」另一名妇人道。 令黎心中一动,问?:「祝余庙在何处?」 妇人立刻自告奋勇:「我们带仙尊去!」 两名妇人在前面带路,令黎问?竺宴:「你说?,是?她吗?」 竺宴看向她,没?说?话?,一张漠然的俊脸上?分明写着「你看我感兴趣吗?」 令黎:「……」 盯着他那张冷漠的脸半晌,她终于没?忍住,上?手将他的脸往两边捏,强行给?他挤出一个滑稽的笑。 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虽然脸任由她蹂躏成?了滑稽,一双眼?睛却仍旧如高山雪岭,越发显出一种清冷与温柔的反差。 此?时两名妇人回头,正正见到这一幕,立刻捂着嘴笑。 令黎脸热,连忙松了手,甚至因为心虚,还下意识将堂堂魔君的脸当做是?什么物件似的,在捏完以?后又去拂了拂,像抚平褶皱一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1页 这下竺宴真的是?忍无可忍了,握住她的手,牢牢牵在手中,不让她再造次。 两名妇人看在眼?里,越发笑得上?头,一人道:「小夫妻恩爱的嘞!」 另一人附和:「就是?就是?,上?次在村长家中,他们二?人眉眼?生情,我就看出来他们是?一对?了!黎黎仙尊还害羞,非说?自己是?朵黄花呢。」 令黎:? 天地良心,那个时候她是?真以?为自己朵黄花,绝不是?因为什么害羞! * 祝余庙很?快就到了,庙宇不大,香火却旺盛,远远就闻到香灰的味道。 与其他寺庙中供奉的金身不同,祝余庙中供奉的是?一尊木制的雕像。 令黎站在殿前,一眼?就认出那是?应缇。 殿中受香火供奉的木像,女子身形裊娜,神态娴静,一双眼?睛轻轻垂着,是?她从前温和的模样,如今这般矗立在这里,又天然多了几分度化众生的慈悲。 「天酒殿下?」 声音从前方传来,令黎循声看去—— 「姝燃?」 正是?片刻之前才刚见过的琅鸟姝燃,此?刻站在殿内,与殿外的令黎再次数步之遥。 令黎想起姝燃离开前说?去寻斳渊,视线扫过四下。 「斳渊君在此?处?」 但庙中只有几名香客在上?香,并没?有斳渊的身影。 姝燃道:「我一路寻来,并未见到斳渊君,天酒殿下也是?一路寻到这里的吗?」 令黎看向身后跟着的獾疏,獾疏用力嗅了嗅鼻子,眉间困惑地皱了起来。 它?本是?循着斳渊元神的气息找来的祝余村,进了村,到祝余庙这一路,气息越发浓重,然而到了这里却没?有斳渊。它?心中奇怪,但是?再嗅,却连那气息好像也变得不对?了。 獾疏困惑不解地望着令黎。 令黎温声道:「无妨。」 她又看向姝燃,回道:「那倒不是?,我是?来上?香的。」 庙中侧厢就有请香处,令黎取了三支清香。她虽不知?应缇为何会在此?处,但她千年前与应缇总归是?有一段前缘,此?时便是?出于情谊,也理当为她添些香火。 即使眼?前这尊木像无灵,空有其形。 当年应缇与她先后殉于大战,她甚至未能好好送一送应缇,今日便权当是?送她了。 令黎将三支清香点燃,对?着应缇的塑像虔诚拜了三拜,风拂过,清香的尽头有猩红的火星明明灭灭。 令黎拜完,将香插入香炉。 回身时对?上?姝燃的目光。 姝燃的眼?珠漆黑,眉眼?有股特别的英气,她是?琅鸟,理应天生敬畏凤凰,但她却敢直视令黎。对?上?令黎的目光也未见慌乱,只是?泰然自若地将视线转开。 一同离开祝余庙,姝燃若有所思道:「天酒殿下的愿望,还需要凡间的庙宇帮忙实现吗?」 令黎不解看向她:「愿望?」 姝燃道:「凡人都说?祝余庙灵验,有求必应,所以?香客络绎不绝。方才见天酒殿下举香时眼?中满是?诚意,难道也是?许了心愿?」 凡人有心愿,向神灵祈求,神灵的心愿,自无法向旁人求。不过她与应缇之间的尘缘,令黎并不打算向他人说?,便敷衍道:「嗯,许了。」 姝燃惊奇问?:「什么样的心愿,天酒殿下也不怕这祝余庙担不起?」 令黎随口?道:「也不是?什么大的心愿,不过是?来都来了,应个景。这里求什么最灵,我便自求的什么。」 她说?完,只见姝燃的神情顿时变得微妙,目光在她与竺宴身上?打转。 令黎不解地看着她。 半晌,姝燃吞吞吐吐道:「说?是?,这里说?是?,求子最灵。」 令黎:「……」 竺宴:「……」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氛太尴尬,姝燃说?完就赶紧逮着青耕飞出去玩了。 她抢了令黎的路,让令黎无路可走。 两万年前也就罢了,那时她与竺宴两个是?纯情的少?年少?女,平日里亲一亲嘴巴都要脸红,在一起后她就灰飞烟灭了。可是?后来她以?令黎的身份重生,与他结下姻缘灵契,在一起千年,天上?地下都知?道他们恩爱,然而整整一千年,却未有子嗣。 然后今日她就来拜祝余娘娘,还对?姝燃说?别人求什么她就求什么,这在姝燃看来可不就成?了她千年未有身孕,走投无路,竟来求凡间的庙宇吗? 几万年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令黎一巴掌捂住脸。 「我没?有,我不是?……」令黎尴尬地向竺宴解释,「我只是?随口?敷衍她……」 「不曾想她竟信以?为真了。」竺宴麻木地看着她,「你猜她最后意味深长看我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令黎:「对?不起,连累你了。」 竺宴转开头,淡道:「无妨。」 片刻后,又不轻不重问?:「我若将她杀了,你会生气吗?」 令黎:「……」 倒也不必杀人灭口?吧? 令黎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不起,连累你了。」 竺宴:「嗯,你说?过了。」 令黎安静了一瞬:「其实我大概猜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2页 竺宴指尖一僵。 「只要我还是?一块木头,就不会怀孕,对?不对??」 竺宴低眸看着她,视线从漆黑的睫毛下流出,很?深,很?安静。 令黎便知?道了答案。 她本是?凤凰,却因灰飞烟灭,只得居于扶桑木中,然而她却也不是?真正的木头,便无法开花结果,无法以?木头的身体衍嗣绵延。 她若想要和竺宴有孩子,便需要恢復凤凰的元神。可她同时又有天罚,凤凰的元神一旦甦醒,她也活不成?了。 「竺宴,」她仰着脸,「如果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将来我不在了,你一定会很?寂寞吧。」 「嗯。」竺宴没?有否认。 令黎目光黯了黯。 竺宴道:「但不是?因为你的如果。」 「什么?」 「不论我们有没?有孩子,你不在,我都很?寂寞。」 他直直看着她:「我从前从未觉得寂寞,我第一次懂得寂寞,是?你来到了我身边又离开。从此?,就註定我的寂寞只会与你一人有关。其他人存在或是?不存在,都没?什么所谓。」 * 獾疏又在周遭探查了一番,总觉得斳渊的气息就在祝余村,可真进了祝余村,那气息又淡了,它?又不确定起来。 若要如此?寻斳渊,便如大海捞针了。如今唯一的线索,便剩下那只琅鸟。 姝燃倒也坦荡,坦言道:「天酒殿下若果真要寻斳渊君,或许可与我一道,但我也只能勉力一试,不敢保证定能寻到斳渊君。」 令黎谢过姝燃,又问?:「你眼?下要去何处?」 姝燃道:「客栈。」 姝燃要在祝余村停留,需找个客栈落脚。可祝余村被孟极为祸二?十年,人口?只出不进,客栈早已不復存在。一行人正打算先去附近的镇上?,却遇见刚从镇上?回来的村长,村长感恩令黎为祝余村除去大妖,盛情邀他们前往自己家中,令黎想到村长家中院子确实宽敞,却之不恭,便再次住进了村长家中。 他们上?次来时,令黎与竺宴还「不熟」,村长家中房间多,给?他们一人一个房间,这次村长也跟上?次一般,将他们安排在离得最远的两个房间。 令黎飞快地看了竺宴一眼?,但见他没?说?话?,她便也没?说?什么。 只是?回房的时候,她十分自然地跟在竺宴身边。 竺宴看向她,她索性抱过他的手臂,仰头道:「我们是?夫妻,又没?有吵架,自然没?有分房睡的道理。」 竺宴似笑非笑道:「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上?次是?还没?有想起来啊。」 「我是?说?……」竺宴傲娇起来是?真傲娇,这个时候又想起她假装失忆的事了,想跟她计较一番,话?出口?又还是?作罢,「罢了。」 他也不可能真跟她计较。 夜里,令黎躺在竺宴怀中,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她正睡得深沉,迷迷煳煳皱了下眉,很?快,外面的声音越发清晰,她渐渐醒过来。 打斗声。 她勐地睁开眼?睛。 竺宴早已醒来,一手枕着头,一手揽着怀里的她。月光清泠泠的,从窗户照进来,勾勒出他的下颌线,看起来气定神闲。 令黎立刻明白过来,他这副神情,这声音应当不是?从獾疏青耕房中传出了。她小声问?:「姝燃?」 她刚从睡梦中醒来,声音软软的,糯糯的,从他怀里传来,十分亲昵温存。 竺宴垂眸看向她:「嗯。」 声音是?从姝燃房间里传出的。 令黎又问?:「是?碧落族吗?」 她以?为是?碧落族来纠缠,声音刚落,便听得「砰」的一声,不知?是?谁输了,被重重打翻在地。 「孟极。」竺宴淡道。 「孟极?」令黎吃惊,「他不是?被你重伤,关在交觞地牢吗?」 「逃出来了。」 竺宴云淡风轻说?着,已抱起令黎出去,他同时捏了个诀,被胡乱剥落在地的衣裳立刻穿回他们身上?。 「去看看。」 对?面房中,姝燃重伤在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孟极前肢在槐安图中被竺宴斩断,此?时仅用后肢便将姝燃打得吐血,原本雪白的皮毛上?,血水混着泥土早已干涸,看起来脏污不堪,一双爪牙却甚是?尖锐,在惨澹的月光中泛着森冷的光,高高举起,便朝着姝燃刺下—— 正在此?时,一道白光出现。 那白光并不凌厉,看起来竟有些柔和,更?像是?随意拂来,却如有万钧之力,将满身戾气的孟极逼退。 「呲——」 孟极连连后退至墙边,尖锐的爪牙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嗷——」 他似是?疯极、怒极、恨极,一双兽眸布满血丝,通红如滴血,嚎叫一声,举起利爪就要再去杀姝燃,却忽然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缚住,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竺宴牵着令黎的手徐徐走进。 第123章 孟极虽然疯癫, 但对竺宴的惧慑仿佛刻进了骨子里。他见?来的是竺宴,原本通红的兽眸一个战慄,紧接着从喉咙里咕哝出一声呜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3页 呜咽迴荡在凄清的夜中, 莫名催人鼻酸。 孟极善藏又善逃, 竺宴漠然道:「本君还要留你吗?」 满身脏污的妖兽望着竺宴, 眼角竟落下一滴晶莹的泪, 在昏昧的月光里反着清晰的白光。 令黎心?中生出一丝怜悯, 伸手按住了?竺宴:「等等。」 她看向倒在窗前的姝燃。 他们虽救下了?姝燃, 但孟极招招下的皆是杀手,姝燃伤得很重, 已经昏死过去。 「你为何要?杀她?」令黎问孟极。 这琅鸟不过五六百岁, 和?孟极年?纪悬殊, 足足差了?一个时代, 又一直在神?域,怎么想他们都不应该有交集。 回答她的只有孟极涣散的双目。 令黎看着他眼角的泪珠,轻嘆:「不甘吗?」 「你在人间建祝余庙, 想让应缇的元神?受香火供奉,得以早日转世託身。可庙中雕像至今无灵, 你至今也没能重聚她的元神?。」 孟极的目光缓缓聚焦在令黎的身上。 不知是认出了?她, 还是因为再次听见?了?应缇。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咕哝声?。 「或许这个消息对你有点残忍,」令黎悲悯地看着他, 「但不论是在记忆阵, 还是在槐安图中, 我都没有感受到她一丝一毫的气息。」 若孟极的确曾将应缇的残魂养在槐安图中, 而图中却无她半分气息, 那这说明,应缇的残魂早已经消散, 至少数百年?。 已经消散的残魂,如?何还能重聚,更遑论让她受人世间香火供奉?所以直到如?今,祝余庙中也只有一尊没有灵魄的木雕。 而孟极守着这一切几百年?,将自己弄得神?志不清,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就算曾经有多大的错,也抵消了?大半。 令黎觉得,不管如?今的他还能不能听进去,他都应当知道真相。 槐安图里没有应缇,应缇已经灰飞烟灭几百年?了?。 孟极的身体僵直许久,终于缓缓跪落在地。 他沉重的身躯在地面发?出「咚」的一声?,垂着头,哽咽道:「我知道。」 他知道。 令黎讶然,看向竺宴。 竺宴眼中一片冷漠。 他先前留孟极一命是因为槐安图下落不明,如?今图已经裂了?,他实在没有留孟极的必要?。他的掌下,白?光聚拢。 孟极一直垂着头,仿佛生无可恋,却在竺宴神?力即将落下时开口:「你们是在寻斳渊吗?」 令黎扭头看向孟极。 孟极变回了?人形,缓缓抬起头:「何必寻斳渊?你想知道的事,我就可以告诉你。」 孟极时而疯癫,时而清醒,他疯癫的时候人事不知,清醒的时候满心?城府。令黎知他并不可信,没吱声?。 孟极继续道:「六百年?前,你元神?甦醒,神?力大增,也因此引来天罚。你虽是在神?魔大战中重伤,但最终却是死在天罚之下,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何五百年?后当你再次醒来,你却又变回了?扶桑的元神?,连神?力也没有了?。」 人形的孟极虽狼狈,却依然俊俏,尤其他的眼神?,仿佛天生含着胸有成竹的光芒:「所以你想找斳渊,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令黎道:「你果然聪明。难怪六百年?前,你可以搅弄风云,一手谋划神?魔大战。」 孟极闻言,低低笑出来,笑声?充满了?讽刺,也不知是在讽刺谁。 他道:「神?后娘娘谬赞了?,一手谋划神?魔大战的难道不是神?君吗?我和?负芒,都不过是神?君的棋子罢了?。」 令黎语塞。 孟极看向竺宴,目光同情:「可惜啊,可惜神?君机关算尽,却偏偏没有算到神?后娘娘。神?后娘娘最终也没有承您的情,又一次自己赴了?死局……而我们运筹帷幄的神?君,心?中那隐秘的痛怕是还不止痛失所爱吧。」 竺宴眼底掠过杀意,手却被令黎紧紧握着。 令黎蹙眉问孟极:「什么?」 孟极哈哈大笑:「什么?这个问题得问您自己啊,天酒殿下,神?后娘娘!您两次死去,第一次死于一万年?前的诸神?混战,第二次死于六百年?前的神?魔大战,看似都是为神?君而死,可你究竟是为苍生而死,还是为神?君而死?」 令黎被问住。 她转头看向竺宴,只见?竺宴沉默地看着别处,既没有看孟极,也没有看她,眸底漠然,下颌线紧紧绷着。 「我……」她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扭头看向孟极,蹙眉问,「你这是什么刁钻问题?你分明是想活命,故意纠缠!」 「刁钻?纠缠?」孟极笑着反问,「我听说神?后娘娘在还是天酒殿下时,经常纠结尊后娘娘到底是更爱苍生,还是更爱您,为此甚至还和?尊后娘娘吵架。怎么,就只容许你自己纠缠这个问题,不容许我们君上患得患失?」 令黎张口结舌,片刻后,大声?道:「那是我还没长?大,而且竺宴又不是我,他才?不会?这么小气!」 她气势很足,却莫名没敢看竺宴。只是硬着头皮,专注地盯着孟极。 空气忽然安静,她莫名受不住,又色厉内荏地补了?一句:「你休要?小人之心?!」 孟极大笑:「我小的哪门子心??尊后更爱你还是更爱苍生,你又更爱苍生还是更爱竺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今日固然是要?活命,但我也远不至于技穷到这等地步。说到底……」他缓缓道:「我于你,可是曾有救命之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4页 令黎震惊:「你何时救过我?」 竺宴视线跟着落到孟极身上,剑眉轻蹙。 孟极对上竺宴的目光:「看来神?君是想到了?,不错,正是方寸草。」 「方寸草?那不是魔草吗?」令黎道。 「是魔草,但谁说魔草只能害人,不能救人?」 令黎看向竺宴,竺宴目光微沉。 他们重逢之日,玄度的荧惑剑险些杀了?她,便是因为方寸草曾灭荧惑一族,而她的身上有方寸草的气息,荧惑将她当做了?灭族的仇人。 孟极道:「你只知六百年?前救你的人是斳渊,但你可知,是我给了?斳渊这世间仅存的最后一株方寸草,他才?能吸尽你的神?力,也才?有之后,之后……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强行将你的凤凰元神?重新变回扶桑。你也才?能再一次躲过天罚,等来与神?君的重逢之日。」 「神?君运筹帷幄,就算一开始不知情,想来此刻也能分辨我的话是真是假。」孟极挑衅看向竺宴,「天酒债,神?君还。她欠我一条命,神?君,你说,这可该如?何是好?」 天酒债,神?君还……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令黎不悦道:「我欠你的,我自……」 话未说完,便被竺宴打断:「本君还你一命。」 竺宴一挥袖,孟极身上的禁制应声?消去。 * 孟极就这么走了?。 才?发?现他知道的秘密或许远远超出他们的想像,甚至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为祸,只因他六百年?前对令黎有活命之恩,竺宴就干脆利落地将他放了?。 令黎心?中有些不安,小声?问竺宴:「放他走了?,他若继续为祸怎么办?」 竺宴气定神?闲道:「再杀吧。」 令黎:「……」 再杀……你杀鸡呢? 竺宴走至姝燃身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房中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姝燃刚好倒在窗前的阴影里。 竺宴看了?她片刻,掌中落下一道白?光笼罩在她身上。很快,姝燃悠悠转醒。 「谢,谢神?君。」姝燃挣扎着要?站起来,拜谢竺宴。 令黎上前,顺势扶起她:「都这样了?,就不要?在意那些虚礼了?。」 她将姝燃扶去床上躺下,竺宴则转身出去,站在门边,安静等令黎。 清冷的眸子淡淡望着天上残缺的月,他听见?身后,令黎轻声?安抚了?姝燃两句,又问:「姝燃,孟极为何要?杀你?」 姝燃躺在床上,咳嗽了?两声?,道:「我也不知。我早已睡下,他忽然闯进来便要?杀我,我还未摸着头脑便被他打昏了?。幸得天酒殿下与神?君到得及时,否则我……」 见?姝燃后怕,令黎安慰道:「别怕,孟极时而疯癫时而清醒,方才?想是在发?疯吧。」 姝燃点点头。 令黎叮嘱她安心?休息,便起身离开了?。 竺宴倚在门边,她出去时顺手拉过他的手。 村长?家的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夜里万籁无声?,令黎没有说什么,回到房中,她才?问竺宴:「你怎么看?」 竺宴道:「说谎。」 令黎:「你说姝燃在说谎?」 竺宴颔首:「嗯。」 令黎问:「那孟极为何要?杀她?」 令黎认真看着他,她实在想不通,姝燃与孟极,这两人至少隔了?一个时代了?,且一个在神?域,一个在魔域,如?何会?结下深仇大恨? 竺宴在桌前坐下,转眸看向她,安静了?片刻。令黎以为他是在思索,他却忽然开口问:「要?点灯吗?」 令黎:「……」 令黎哭笑不得,轻推了?下他的胸膛:「你都不好奇吗?」 竺宴:「别人的事与我无关。」 「要?点灯吗?」他又问了?一遍。 「不点,睡了?。」令黎径直爬回床上躺平。 大半夜的点什么灯,她可是被吵醒的,还没睡醒呢,她要?睡觉。 结果再睡却又睡不着了?。 她躺在床上翻滚了?两圈,了?无睡意。 她睁开眼睛,又想起来孟极问她的那个问题。 她两次死去,究竟是为了?竺宴,还是为了?苍生? 她从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她下意识反驳孟极,这问题太过刁钻。可是孟极反驳她的话也不无道理,毕竟她年?少时那样介意母亲究竟是更爱苍生,还是更爱她。 那竺宴呢?他介意吗?这么多年?,这个问题果真如?孟极所说,是他心?中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的痛吗? 她翻了?个身,看向坐在桌前的竺宴。 他像是早料到她会?睡不着,就压根没有回床上来。听着她翻来覆去的动静,他取出一张琴。 挥了?个结界,没有点灯,没有说话,安静地弹琴。 琴音悠长?舒缓,淙淙入耳,她静静看着他的侧颜,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床榻。 月色霜白?,她的夫君风华绝代。 她就这么看着他,不知道是美?色醉人,还是琴声?入心?,她很快就迷迷煳煳闭上了?眼睛。 竺宴手指按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 转头,她歪歪斜斜趴在床上,已经睡了?过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5页 他走至床前,俯身为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而后脱了?外衣鞋袜,在她身侧躺下。 将她揽入怀中,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 「生辰快乐。」他轻喃。 第124章 「生辰快乐。」 窗外, 月亮过?了中天,已经是第二日了。 三月初三,人?间的上巳节, 是?她的生辰。这六百年来, 他每年之中最煎熬的一日。 他侧身凝视着她, 淡薄的光线勾勒出她柔和的脸庞, 如玉一般。他的手指久久描绘着, 却没有落下。 第二日清晨, 令黎是?被外面热闹的声音吵醒的。不同于昨夜孟极的闯入,今日是?人?世间的热闹, 像是有什么庆典, 嘈杂欢腾。 她茫然睁开眼, 发现竺宴已经起床, 独自一人?坐在?窗前。 「今日是?什么日子?」她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慵懒喑哑。 竺宴看?向她:「上巳节。」 令黎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一万多年不?曾过?生辰,早忘了生辰这回事, 咕哝了一句「人?界怎么这么隆重。」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她并没有立刻睡着,听见竺宴起身, 而后脚步声渐渐靠近, 停在?床边。 他问:「仙界不?是?吗?」 「不?是?什么?」令黎懒懒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 半醒半睡, 「昂, 不?是?这么隆重啊?也不?是?, 每年的上巳节, 仙界也很隆重,有时?候甚至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准备了, 你说隆重不?隆重?不?过?跟外面那种?纯粹的热闹不?同,是?一种?很压抑的隆重,还会吵架。」 「吵架?」 「嗯,三月初三是?魔域之?门大开的日子,每年他们都会为?要不?要刺杀魔君、怎么刺杀魔君大吵个十七八次……」 令黎说到这里,勐地睁开眼睛。 等等,魔君! 她扭头看?向竺宴。 竺宴站在?床边,俯视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令黎醒了,那一剎那脑子格外清楚,剎那间就将过?去一百年和这两年的树生回顾了一遍,回顾得明明白白。而后讪讪一笑,笑得十分狗腿:「……但我一直都是?坚定的苟活派!每次吵架我都舌战群儒,拼尽全力阻止他们去杀你!」 竺宴:「那两年前带着两枚烟花来杀我的是?谁?」 令黎沉默一瞬,斩钉截铁道:「感谢斳渊把我送回你身边!」 竺宴转身走开:「起来。」 令黎抱着被子,不?情不?愿坐起。 以前是?她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了,好歹跟她说一句生辰快乐吧。 不?过?转念想到他独自为?她过?了六百年盛大的生辰,又觉得他们之?间早已无声胜有声。 村长招待得十分周到,村长夫人?亲自将早饭送到他们房中,身后还跟着一名妇人?,怀里抱着兰草和其他不?知名的香草,一一将它们挂在?门边。 村长夫人?将两个香囊交给令黎:「不?知仙界是?否有这样?的习俗,在?咱们这里,三月初三是?个大节日。这日妇人?祈孕,少年少女求爱,春日相欢,或郊外游春,或临水饮宴,或射雁司蚕……各地习俗略有不?同,却都是?个万事皆宜的大吉日,传说在?这一日佩戴上兰草香囊,或是?以兰汤沐浴,可去灾求福,四季顺遂。」 令黎接过?香囊,一阵清幽香气窜入鼻中。她谢了村长夫人?,又道:「我竟不?知,如今这世道,三月初三已这么重要。」 「那可不?是??上巳节在?咱们这里可是?除了新岁以外最最重要的日子嘞!」 「去灾求福,四季顺遂……」令黎莫名想起无漾,想起无漾笔下那个一夕之?间驰名六界的黎黎仙尊……她问,「这都是?谁告诉你们的?」 村长夫人?笑道:「哎哟,这民间习俗一代传一代,传了几百年了,谁还知道最初是?从哪里兴起的!」 此?时?门外的妇人?挂好了兰草,村长夫人?便带着妇人?离去了,临去前道:「姝燃姑娘起得早,民妇已经送过?早饭和香囊了,黎黎仙尊用完饭,也出去瞧瞧咱们人?界的热闹吧!喜庆吉利的嘞!」 村长夫人?眉飞色舞,令黎有些心动,而且今日还是?她时?隔万年重过?的第一个生辰。 她扯了扯竺宴的衣袖:「那,今日暂且不?寻斳渊,出去瞧一日热闹?」 * 看?起来今日果真是?个大大喜庆的日子,一直以来,祝余村给令黎的印象都是?一个暮气沉沉的荒村,中老年居多。但今日村头路上竟多了好些少男少女,他们衣服虽不?华丽,却鲜亮整洁,显然是?用心打理过?,腰间坠着清晨村长夫人?送来的同款兰草香囊。 这一日没有男女大防,少男少女自由相看?,看?上眼了便互赠香草示爱。听说到了晚上,更大胆,直接求欢也是?有的。 令黎心想:都怪过?去二十年孟极祸害此?地,不?然这祝余村都不?知道生了多少娃娃……不?过?如今看?这光景,也是?快了。 她牵着竺宴的手走在?路上,察觉到几名女子手中捏着香囊,目光蠢蠢欲动,流连在?竺宴那张脸上,玩笑道:「早知如此?,我出门以前便给你戴个面具了。」 竺宴还未说话?,几名少女已争先恐后挤到他面前,双手送上香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6页 「郎君,收下我的吧!」 「郎君,收我的!」 「我的我的!」 少女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场面,热闹里透着几分壮观。 然而竺宴这边的空气却庄严冷肃,他面无表情,看?向令黎。 正在?看?热闹的令黎:「……」 真是?讨厌的默契,他淡薄的眸子不?过?是?轻扫了眼她空空如也的双手,她就立刻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你的礼物呢? 有点?过?分了啊!今日是?她的生辰,他不?曾为?她备下礼物就算了,竟还来问她的礼物? 但他孤拔地站在?那里,琉璃凤眸里分明写着:若是?你准备了,我便可收下你的,此?刻我们也不?必困在?这里。 诡辩! 令黎轻哼一声:「你的礼物在?前面,跟我走。」 她从两个姑娘中间硬挤出去一条路,拉着他飞快地跑了。 等甩开了身后热情似火的妙龄少女们,令黎忍不?住打量起他:「你如今头髮都白了,怎么桃花还是?跟年少时?一样?旺?」 虽说脸还是?那张脸,可他和一万年前那个在?神域的少年已几乎看?不?出是?同一人?。 年少时?的竺宴,青衣墨发,虽受困封印,处境惟艰,却一身的少年气,骄傲不?羁,锋芒毕露,敢与天道对抗。 如今的竺宴确然是?抗衡了天道,自己造自己的反将六界整个颠覆,令黎却几乎再感觉不?到他年少时?那股少年锋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破碎感。 是?因为?他这一头的白髮吗?使他明明更加强大了,却显得脆弱易折。 「对了,我一直没有问你,你的头髮是?怎么白的?」令黎掬起他一缕髮丝,冰凉的触感滑过?指间,她有些心疼,「是?受伤了吗?」 「嗯。」竺宴道,「情伤。」 令黎:「……」 竺宴:「你魂灯灭那日,我一夜白头。」 令黎:「……」 过?了一会儿,她不?是?很有底气地问:「一,一夜白头不?是?传说吗?」 竺宴从她手中扯回自己的头髮:「你现在?知道不?是?传说了。」 行吧,是?她亏欠了他。 「走吧,带你去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她拖着他往前走。 「礼物?」他以为?她方才只是?藉口?。 令黎扭头看?向他,嘿嘿一笑。 祝余村的东头有一片猎场,十多年前原是?达官显贵的私有猎场,后来那家犯了事,落魄了,其他田产都转手到了新的主人?手中,唯有这片猎场,也不?知是?不?是?新主人?不?爱骑射,便任它荒废了。许多年来,倒是?造福了这附近的百姓,寻常时?候猎户进?来打猎,而每逢三月初三,十村八店的村民则来此?处射雁。 这射雁便是?村长夫人?说起的上巳节又一大习俗了,用带着丝线的箭射击野雁,射中后即索丝而取雁。 此?间习俗,女子求爱向男子赠香囊,反之?男子求爱,便是?以此?雁赠以心仪的女子。 令黎拉着竺宴来到东郊,春日天气晴好,四处入眼都是?绿莹莹的,大雁正值肥美,十村八店的青年男子聚在?此?处射雁。 她没有带箭,便取出钱袋,和一名男子交换了一桶箭。 她指着天上的大雁,对竺宴大气道:「喜欢哪只?我给你射!」 竺宴一脸麻木看?着她。 你看?我想要吗? 方才与她换箭的男子见她取箭拉弓,一番动作气势很足,震惊道:「姑娘,你,你你射?」 「啊,我射!」令黎点?了下下巴,试着将弓箭拉满,又扭头问竺宴意见,「中间那只怎么样??那只最肥。」 竺宴还没吱声,换箭男子却急了,连连摇头:「不?可,不?可啊!女子赠香,男子射雁,这乃是?阴阳秩序。你,你如今这岂非是?如同牝鸡司晨,颠倒阴阳?」 牝鸡司晨,颠倒阴阳? 令黎轻轻皱了下眉。 从前在?神域,竺宴不?问政事,她刚刚高座漱阳宫那几年,神族私底下也说她牝鸡司晨,颠倒阴阳。可那时?也就罢了,毕竟她也算开天闢地头一个手握无上权力的女子。可今日她也没做什么,不?过?只是?射只雁,怎么就牝鸡司晨了? 她就要放下弓箭,好好同这人?讲一讲道理,竺宴此?时?淡淡开口?:「射左边那只,聒噪。」 令黎惊讶看?向他。 只见他面无表情,一本正经,但她怀疑他一语双关。 令黎左手边的男子感觉被内涵到,摸了摸鼻子,抱着钱袋和剩下的箭识趣地走开了。 令黎眉眼轻扬,又重新拉满了弓,仿佛一个被美色所惑的君王,大声笑道:「一只哪儿够?全射下来!都给宴妃,通通给宴妃!」 宴妃的眉心狠狠抽了抽。 她虽是?这么说,最后还是?点?到即止,只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也射得十分慈悲,箭矢并未射穿大雁的身体,而是?将将擦着大雁射出,箭身在?大雁的翅膀上「啪」的一拍,大雁受惊吃疼,当即从空中掉落。而就在?大雁掉落的同时?,她挥动手中的丝线,借着那头箭矢的力道,在?空中利落地将丝线打了个结,正正捆住掉落下来的大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7页 她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片刻须臾,手中就多了一只大雁。 而那只雁呆呆的,直到落到了她的手中,才反应过?来,它特么的竟然被生擒了! 「嘎,嘎——」 被生擒的大雁聊胜于无嚎了两嗓子,应和着周遭此?起彼伏的拊掌与惊嘆。 周遭不?少百姓都看?到了这一幕,包括方才阻她那名男子,都向她投来嘆为?观止的目光。 「好厉害的箭术!」 「出神入化,不?输男子!」 「胡说!哪个男子有如此?厉害的箭术?」 …… 令黎站在?风里,笑盈盈提着大雁,送到竺宴面前:「送给你!」 竺宴深深看?着她,伸手接过?。 令黎箭筒里还有好多箭,也没有再射,见有人?箭不?够,随手将自己的箭筒给了他们。 离开猎场后,他们又去西郊参加了春日宴。曲水流觞,与东郊的设宴不?同,乃是?读书人?雅趣。不?知不?觉,两人?便混在?凡人?中过?了完整一个上巳节,到天黑才返回村长家中。 令黎踏着月色,手中又抱回了那只雁。她说宴妃矜贵,这等粗活不?让他碰。 宴妃一阵无语,眼不?见心不?烦地将雁塞进?她怀里。 她抱着大雁,扭头看?向竺宴,眼中笑意清浅,开口?正要说什么,却见竺宴在?她身后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竺宴看?了眼天际的月亮,道:「我要回魔域一趟。」 令黎愣住:「现在?吗?」 「嗯。」 「那好吧,我们先回去跟姝燃和村长说一声……」 竺宴道:「你留在?此?处,我办完事回来寻你。」 令黎眼中的笑意霎时?消失。 「……哈?」 竺宴说她方从槐安图出来,神识不?稳,从极渊虽然被镇压,但终究是?魔气深重,她暂时?不?宜去。但他眼下有要事,所以需要独自离开。 令黎开心了一整日,白日的喜悦还没有淡去,陡然间就要和他分开,心中虽然不?舍,但见他神情十分坚定,今夜是?非走不?可,她也只好点?头。 竺宴将她送回村长家中,留了獾疏和青耕给她,便离开了。 他走得似乎很着急,令黎望着忽然间空荡的空气,有些失落:「也不?知道他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今夜离开,明日再做不?可以吗?」 的确不?可以。 竺宴匆匆赶回,无漾和玄度已经等在?从极渊。 每年今日是?令黎的生辰,也是?她魂灯将灭的一夜。唯有在?魂灯熄灭以前,重启禁术,以他元神血祭魂灯,才能支撑她的魂灯再燃一年。 这一夜对他而言万分兇险,所以每逢今夜,不?论玄度和无漾身在?何处,他们都会及时?赶回从极渊,虽无力为?他护法?,但至少可以镇住魔域太平。 第125章 从极渊深处的结界将一切无声掩藏, 今夜看起来如同这六百年间的每一个?夜晚,风平浪静。到了后半夜,巡视的魔卫也有些犯困, 几次经过重华殿外, 见玄度与无漾仍在里面对弈, 又振奋起精神, 抬头挺胸昂首阔步走过。 其实两年前, 每年今日魔域之门大开, 六界使?者前来?朝贺,虽各怀鬼胎, 但寿礼琳琅满目, 宴饮彻夜不歇, 也是十分热闹。只是不知为何, 自两年前那一次寿宴之后,君上就紧闭从极渊,从此再没有办过宴会。 无漾虽是在与玄度对弈, 但两人都心不在焉,频频看向殿外的天空。 夜空如幕, 上弦月安静地挂着。 「该你?了。」无漾收回视线, 催促玄度。 玄度胡乱走了一步棋:「说实话,我?很担心君上。」 无漾没作声, 落下?一子?。 玄度木然地跟上去?:「这几年他受伤一次比一次重, 去?年昏迷了整整半年才醒过来?……」 他沉默了半晌, 垂头道:「我?担心, 他撑不了多久了。」 无漾抬眼往他看去?, 却未作反驳,一言不发地落下?一子?。 玄度继续道:「只怕这不是长久之道。」 无漾听?到这里总算开口:「他六百年前烧自己?一半元神重燃魂灯, 其后每年重启禁术,损耗自身为她续命,怎可能长久?」 「可人界的祝祷源源不断啊,」玄度反问无漾,「六百年来?,君上每逢今日都要让六界同贺,大肆祈福,凡界还有众生同乐的上巳节,不就是在为她收集苍生的祝祷,以众生安宁福祉,为她累下?功德吗?」 无漾:「点滴功德,天罚面前,何足挂齿?」 「那就果真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吗?君上天赋过人,年少时受制于神尊封印,甚至可重修灵根,连开天闢地的神尊也困不住他,他总会有办法的吧?」 无漾视线转到案前的灯盏:「你?看这盏灯,点灯熬油,终有燃尽的时候。」 玄度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小小的一盏灯,燃了大半夜,灯油已经所剩不多。 他皱眉问:「你?的意思是,君上不復巅峰时期,已经想不到法子?了?」 「不,正相反。」无漾手中摺扇「啪」地收拢,笃定道,「在他油尽灯枯之前,他定会做一个?一劳永逸的安排。」 「就是不知……」他微微停顿,嘆道,「他此刻情况如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8页 不同于他们这边漆黑夜色、风平浪静,结界之内,此刻透亮的光芒从竹林深处的木屋穿出?,将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白光之上,血阵涌动。 血液铸成的血阵,在上空流动成一个?血色旋涡,精纯又磅礴的灵力在其中涌动。而那旋涡的正中,安静地燃着一盏橘色的魂灯。 魂灯悬浮在半空,橘黄的光融进灵力的白光之内,一同照着地上昏迷的竺宴。 一身青衣,满头银色髮丝披散,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胸口处淌出?大片血迹,像雪地里开出?了一朵殷红的花。 他躺在那里,不知生死?,灵力从他胸口的血洞汹涌涌出?。 * 令黎趴在桌前,被一阵心悸惊醒。 勐地睁开眼,剎那间竟不知身在何处。过了片刻,她才想起,这里是人界的祝余村。 桌上的灯已经快要燃尽,窗外,天空还是黑的,唯有天际露出?一丝青白色,看起来?天很快就要亮了。 她昨夜是怎么睡过去?的?她竟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只记得昨夜竺宴匆匆离开,她有些失落,有些不舍,也睡不着,便独自坐在灯前……然后就这么睡过去?了? 她揉了揉脑袋,感觉比起睡过去?,更?像是昏过去?的。 角落里,獾疏趴在地上,青耕化成了人形,两条小手臂紧紧抱着它,小脸埋在那一身柔软雪白的皮毛里,一人一兽正睡得唿唿的。不远处是她昨日射回的大雁,也睡着了。 趴着睡了一夜,脖子?有点酸,令黎艰难地转动着脖子?,忽然察觉到有什么动静从对面传来?。 声音不甚清晰,然而在这黎明破晓的时分,万籁俱寂,还是格外明显。 令黎立刻起身。 声音是从姝燃那边传出?的,她房中的灯亮着,在令黎走到门边时,又传出?「砰」的一声。 难道又是孟极? 令黎推门而进,却见姝燃倒在地上。房中并?没有孟极,只有她一人,看起来?十分虚弱,竟不能爬起来?。 「你?怎么了?」令黎连忙上前去?扶她。 却见姝燃一张脸白得瘆人,连嘴唇也是紫的,浑身冰冷战慄,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令黎吓了一跳。 虽说她昨夜被孟极伤得不轻,但神族有神力护体,她这点伤,以神力调息个?一二日即可,怎会严重成这样? 令黎探上她的脉搏,少顷,困惑地看向她。 怎么可能? 她又立刻以灵力探她神识,脸色乍变。 「你?没有灵力了?」她惊唿。 姝燃身子?一颤,震惊又抗拒地看着令黎。 看这模样,姝燃自己?应该是还没有意识到。令黎不放心,又以神力再探了一遍。 没错,姝燃如今这情形,跟她当初在从极渊发现自己?神力全无时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当初她没有受伤,而姝燃身受重伤,没有了神力护持,便连性命都快维持不住。 令黎没说话,沉默着将姝燃扶到床上,又以神力为她疗伤。 白光笼罩下?,姝燃的脸色渐渐恢復了血色,也不再战慄,终于能说出?话来?。 「谢,谢天酒殿下?救命之恩。」她刚能虚弱地开口,便伸手按住令黎,「天酒殿下?停下?吧,不必为我?浪费神力。」 令黎其实也不敢太用神力,只怕用太多会引来?天罚,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跟她说这个?噩耗。 她如今没有神力了,需得旁人为她疗伤。 「停下?吧,天酒殿下?。」姝燃催促道。 令黎收了手。 她当初在明知自己?即便有神力也无法用时,得知自己?神力全无,尚且无法接受,更?何况姝燃并?没有天罚,忽然间神力尽失,几百年修炼毁于一旦……她恻然看着姝燃,欲言又止。 这片刻功夫,姝燃却像是已经从最初的不能接受里缓了过来?,主动问:「殿下?,我?真的……没有神力了吗?」 令黎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 姝燃眼眶一红,身子?脱力一般瘫在床头,轻喃:「为什么啊?孟极自己?都浑身是伤,他哪里还有那样大的本事,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就能吸走了我?全部?的神力,而我?却毫无所觉?」 令黎默了默:「若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被方寸草吸尽了神力。」 「方寸草?」姝燃点头,「对啊,我?怎么忘了,孟极是负芒坐骑,他们赤虚一族,惯会用方寸草为祸……可为何?我?与孟极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害我??」 这也正是令黎心中疑惑的。 但此刻姝燃将将受到重创,她也不想让她思虑,便安慰道:「孟极疯癫多年了,兴许,是将你?认错了也说不定。他前二十年在祝余村乱抓新娘,也是将那些嫁人的女子?错认了。」 姝燃垂着眼,默不吭声。 她生的是一种英气的美貌,此刻即使?神力全失,受了大创,也丝毫不见柔弱之色,眉宇间更?有种坚强韧性。 令黎看了眼窗外,天际已经露出?鱼肚白。 「天快亮了,你?应当一夜未睡吧,你?如今……切莫再自行?疗伤了,好生休息,等你?好了,再从长计议。」 令黎拍了拍她的手。 她的手冷硬,想是这些年花了苦功夫修炼的,一点也不似女子?的柔软,手指纤长有力,虎口有厚重的粗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9页 她如此用功,神力却一夕全无……而她除了最开始乍听?噩耗时的真情流露,后面却再没有说过什么。 令黎心中对她恻隐之心更?甚,又安慰道:「你?的情况不似我?这般复杂,会有办法恢復的,等竺宴回来?,我?问问他。」 姝燃点了点头。 令黎起身离开,走至门边,姝燃忽然开口叫住她:「天酒殿下?。」 令黎回头。 姝燃半躺在床上,神情莫名?地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转眸看向令黎:「天还没亮……天酒殿下?,有什么心愿吗?」 令黎不知道天亮没亮跟她的心愿有什么关系,更?不知这姝燃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为何还要忽然问她心愿,困惑道:「什么?」 姝燃沉默一瞬:「天酒殿下?已连续三次救我?性命,姝燃想报答天酒殿下?恩情,替天酒殿下?完成一个?心愿。」 令黎挑眉。 没想到这小小琅鸟,竟如此知恩图报。令黎心中感动,自然更?加大气:「不必报答,守护苍生是我?应该做的!」 令黎转身欲走,姝燃又将她叫住,坚持道:「天酒殿下?,还是许一个?心愿吧。」 令黎想了想,道:「那你?这样说的话,我?就不客气了——我?要见斳渊。」 姝燃:「……」 令黎见她沉默,好笑道:「行?了,我?不为难你?,你?好好休息吧。」 姝燃却道:「我?迟早会让天酒殿下?见到斳渊,所以这不算心愿,天酒殿下?另说一个?吧。」 令黎有些吃惊地望着她。 总觉得这个?姝燃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小小琅鸟,口气竟这样大,竟要许她心愿? 「你?可知,我?有一个?心愿,连神君都无法实现?」令黎故意说了一个?难的。 「哦?神君无所不能,天酒殿下?有什么心愿,竟是连他也无法办到的?」姝燃道,「这我?可更?好奇了。」 令黎:「开花。」 姝燃沉默了。 姝燃此刻的沉默震耳欲聋,这让令黎无端想起当年化形后初到神域,什么都不懂,应缇带她去?看孟极,她问孟极为何自己?不能开花时,孟极那一句「好好一只凤凰整日想着开花」……大概此刻姝燃也正在经歷着同样的内心活动吧。 令黎笑道:「行?了,你?好好休息吧。」 这一次,姝燃没有再叫住她。 令黎回到自己?房中,也不知是昨夜趴在桌上睡了一夜,还是给姝燃疗伤损耗了神力,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累,又回床上躺着了。獾疏和青耕什么时候醒的她也不知,一鸟一兽醒了自己?出?去?玩,还带上了她昨日射的雁,留她独自一人在房中一觉睡到中午。 姝燃来?敲门的时候她刚醒,还坐在床上醒神。 睁开眼睛就有点想竺宴,她取出?琉光镜找他,他不知在忙什么,没应。她又想了想姝燃的事儿?,总觉得说不出?的离奇。 孟极杀她还可用孟极疯癫勉强解释,但方寸草要如何解释? 她昨夜见姝燃骤然神力尽失,心中恻然,一时没有多想,只当是孟极用方寸草吸了姝燃的神力。这会儿?一觉醒来?,她想起孟极当夜说过,六百年前为了救她,他已将这世间最后一株方寸草给了斳渊。孟极既再无方寸草,那姝燃又怎会神力尽失? 难不成孟极说谎?可孟极此人十分滑熘,说话十之八.九都似是而非,还鲜少如此斩钉截铁,他既如此义正言辞,又不像是说谎。 她疲惫地转了转脖子?。 此时传来?敲门声:「天酒殿下?,我?是姝燃,可以进来?吗?」 正想她呢,令黎立刻道:「等下?。」 她迅速起身穿了衣裳,打开房门。 正午阳光夺目,姝燃背光而立,纤长如玉,手中拿着一幅画卷。 「天酒殿下?,送给您。」 令黎愣了一下?:「……哈?」 姝燃提醒道:「开花。」 令黎这下?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心道:这这这该不会是什么让凤凰开花的禁术吧! 姝燃递到她手边,她小心翼翼接过展开,竟是一幅扶桑花图。 汤谷雾气蒸腾,岸边扶桑枝条柔软青绿,随风裊裊拂动。枝条间,大朵大朵的扶桑花开得正盛,瑰红娇艷,层层叠叠,次第绽放。尤其那颜色逼真之处,竟与真正的汤谷扶桑丝毫不差,栩栩如生得竟像是下?一刻就要从图中绽出?来?。 令黎惊喜万分,蓦地抬眸:「这……你?画的?」 姝燃温情一笑:「汤谷的扶桑花,年年花开,年年花落。天酒殿下?的扶桑花,永不凋零。」 第126章 汤谷的扶桑花, 年年花开,年年花落。天酒的扶桑花,永不凋零。 啧, 瞧瞧这花……这花形、这颜色、这质感! 令黎对姝燃送的画爱不释手, 坐在那里, 一端详就?是半日。 青耕在外面玩累了, 回来?吵着要吃糖葫芦, 令黎不理?她?, 兀自沉浸在美丽的扶桑花里,嘴角含笑, 不可自拔。 「我?要吃糖葫芦, 糖葫芦!」青耕不干了, 化成人形, 扭着她?的手臂闹个不停,「要糖葫芦!」 令黎丝毫不受影响,还转头?, 笑着问她?:「小青耕,瞧瞧这花, 好看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0页 她?将画举起来?, 同自己的脸放在一起,愉悦地眨了眨眼睛。 青耕双手叉腰, 怒道:「我?要吃糖葫芦!」 令黎拉过她?的手:「你来?摸一摸它的花瓣, 跟真的一样。」 青耕挣扎:「我?不, 我?要吃糖葫芦啊啊啊!」 獾疏无言地望着这两人:「……」 令黎也不强人所难, 收回视线, 爱惜地抚摸起扶桑花瓣。 也不知?姝燃用了什么?术法,画中花朵微微突起, 像浮雕。这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触手的质感柔和温软,丝绸一般,竟与真正的花瓣一模一样。 颜色、触感一模一样的扶桑花,独属于她?的扶桑花,嘻嘻嘻! 「哇!我?要吃糖葫芦!糖葫芦!」 青耕馋急了,索性?学?起了人间的小女娃,往地上一躺,哇哇大哭,原地打起滚来?。 但令黎赏花还没赏够呢。 她?盼了千年的花,虽然最终也不是她?开出来?的,但跟真花也别无二致,而且这花,只会花开,不会花落,永不凋零。 哎呀,姝燃的小嘴就?是会说! 青耕躺在地上打滚,她?目光也没从画上挪开,只是嘴巴安抚道:「买买买,你哪次要吃糖葫芦我?没买给你?等我?赏完花,我?们就?出去?买,好不好?」 青耕不听,继续打滚。 「呜呜呜——」 令黎:「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她?虽是埋怨,然嘴角轻轻扬着,眼神轻松愉悦。 獾疏忽然朝外面喊了一声?:「君上。」 令黎刷地站起来?。 「竺宴——」她?终于捨得放下画,转身就?往外走。 连上一刻还在打滚哭闹的青耕也立刻爬了起来?。她?倒不是期待竺宴回来?,她?只是单纯有点惧怕竺宴。以前跟着他的时候,她?哪儿敢像现在对令黎这般打滚撒泼? 然而外面谁也没有,哪有什么?竺宴? 令黎失望地看向獾疏。 被?哄得暂时安静的青耕也愤怒地看向獾疏。 獾疏没事兽似的,仿佛那声?「君上」压根不是它喊的,背过身去?,用头?上的角去?拱令黎射回来?那只大雁玩。 食物链底端的大雁:「……」 闹了这么?一出,令黎忍俊不禁,笑着将画收起来?,对青耕道:「走吧,我?们去?买糖葫芦。」 青耕欢唿一声?,原地蹦起八尺高。 「糖葫芦!糖葫芦!」 祝余村自给自足,糖葫芦要去?镇上买,令黎带着獾疏和青耕出门?,凡间的大雁停在门?槛后,眼巴巴望着他们,甚至还丧气地扑棱了两下翅膀,扑出一根呆毛,又掉到地上。 令黎哭笑不得,便将大雁也一起带上了。 走到院子里,对面的房门?响了一声?,姝燃正好从房间里走出。令黎喜欢她?的画喜欢得不得了,爱屋及乌,此刻对姝燃自然格外亲近。 她?沖她?挥手,热情打招唿:「姝燃,你要出去?吗?」 姝燃道:「不出去?,房间里躺着无聊,出来?院子里走走。」 令黎立刻邀请道:「别院子里走了,跟我?们一起去?镇上走走吧!」 青耕像是生怕令黎搞忘似的,立刻补了一句:「我?们去?买糖葫芦!」 令黎弯眼一笑:「对!我?们去?买糖葫芦,一起?」 「好。」姝燃大方应下,走到令黎身边。 从祝余村到最近的镇子,走路要走一个时辰,如今天色已?晚,若走着去?镇上,等到了糖葫芦也该收摊了,到时青耕又要闹了。令黎便爬上了獾疏的背,剩下的都是鸟,待他们飞到镇上时,正是黄昏时分。 卖糖葫芦的货郎赶着收摊,正买一送一便宜着卖。青耕没有别的爱好,也不爱吃别的,只爱吃糖葫芦,她?又是神鸟,不存在牙齿吃坏的问题,令黎想着她?今日都好生哭了一场,便把货郎那里剩下的糖葫芦全买给她?了。结果青耕小小年纪,心却大,连草垛子都不放过,抱在手里就?不松手,令黎只得将草垛子一起买给她?。 青耕抱着一垛子的糖葫芦,心满意足。 「这下满意了吧?」令黎无奈地问。 青耕舔着糖葫芦,用力点头?。 「那下次还打滚儿吗?」 青耕将冰糖糖衣咬得嘣嘎脆,用力摇头?。 姝燃道:「做天酒殿下的灵兽真是好福气。」 令黎想了想,认真道:「这得看情况。」 「此言何意?」 令黎瞧了眼正津津有味吃着独食的青耕,道:「主要是我?不爱吃糖葫芦,但凡我?爱吃糖葫芦,那么?此刻糖葫芦就?是我?的,她?只能啃草垛子。」 姝燃:「……」 青耕:「……?」 獾疏喜欢吃仙草,凡间没有仙草,倒是有各种鲜果饮,令黎去?给獾疏买了几罐鲜果饮,又大气问姝燃:「你喜欢吃什么??我?请客!」 姝燃喜欢吃酒,于是两人两鸟一兽便去?镇上最大的酒楼吃酒。 那只吃糖葫芦的鸟又会闹又会打滚儿,令黎丝毫不担心,她?担心射回来?那只凡鸟会一个不留神就?被?人捉去?煲汤喝,于是特意买了个鸟笼,将大雁放进?去?。结果门?口的店小二看她?提着鸟笼,却非说她?是意图自带食物混进?去?,硬是将他们给拦在了门?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1页 令黎提起笼子给他看清楚:「它是活的,不是食物。」 小二:「现宰现杀,吃着才新鲜。」 令黎:「?」谁会在饭桌上现宰现杀啊! 小二又道:「可以先寄存在我?们这里,您走的时候再?带走。」 令黎当然不同意,这可是她?送给竺宴的大雁,虽是凡鸟,却是定情大雁,万一弄丢了怎么?办?于是一来?二去?,就?僵持住了。 此时正是用餐高峰期,往来?客人不少,这门?厅并不宽敞,渐渐拥挤起来?。 姝燃忽然皱了下眉,不动声?色站到令黎外侧。 令黎正在跟店小二讲道理?,余光倏地瞥见一名微胖的油腻男子从酒楼里出来?时故意往姝燃身上挤,还去?摸她?的手。她?顿时大怒,一把将姝燃往自己身边拉,一手就?要拉那臭男人:「你做什么?——」 他们站在角落里,本就?拥挤,令黎这一拉,直接将姝燃拉进?了自己怀里。姝燃原本高挑纤长,比令黎整整高出一个头?,此时冷不丁半弯了身子,破天荒成了个小鸟依人的模样,她?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连忙抓住令黎的手,阻止道:「天酒。」 「做什么??做什么?!」那色胆包天的男子被?抓了个现行,反倒厚着脸皮,无所畏惧地大声?嚷嚷起来?。 令黎皱眉,欺负女孩子还敢这么?凶?令黎就?要教训他,姝燃牢牢拉着她?,那原本固执得讨厌的店小二也生怕他们在店门?口打起来?,连忙用身体?拦在他们中间,一面回头?对令黎道:「您的鸟可以进?去?了,快进?去?吧!」一面推着那胖男人往外走:「客官您慢走,下次再?来?哟!」 姝燃也用力拉着令黎往里走,两边人这才分开。 坐下时令黎还堵着一口气,气唿唿道:「你怎么?回事啊你?他摸你你就?站在那里不动,任他占便宜吗?你还不让我?教训他!」 姝燃不疾不徐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不恼反笑:「消消气。」 令黎一把接过,放到桌上:「消不了。」 姝燃道:「一介凡夫俗子,在我?眼中甚至无分男女,摸便摸了,无妨。」 令黎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琅鸟看起来?不过五六百岁,境界却已?然如此之高了吗? 反观自己,生来?神族,活了几万岁,还是会见不得这等腌臜之事,方才若不是姝燃拦着,定要大打出手。 令黎打量起她?,半晌,笑着摇摇头?:「果然是斳渊带出来?的鸟。」 姝燃沉默了一瞬,反问:「我?与斳渊君很像吗?」 令黎道:「有些相似,你们都是一般的少年老成。」 「少年老成?」 「嗯,他当年就?似你这般,小小年纪说话?做事就?老气横秋,我?印象中他好像从未活泼过,半点没有少年人的任性?。」 姝燃问:「天酒殿下喜欢活泼任性?的?」 令黎看向她?。 姝燃反应过来?,忙道:「姝燃失言了,我?的意思是,斳渊君与天酒殿下不同,他生来?就?被?羲和族寄予厚望,他的一言一行都影响着阖族未来?,自然要慎之又慎。」 令黎点点头?:「你说得对,其实我?很感谢他。」 「因为六百年前他救了你吗?」 「不全是。」令黎缓缓摇头?,「我?是尊后的女儿,那些年若不是斳渊担下了羲和这担子,我?也不可能那般无拘无束长大,任性?胡闹两万年……到现在,也依旧自私。」 令黎看向她?:「那一日我?毅然决然随着竺宴离开神域,其实你心中也是怪着我?的吧?怪我?弃羲和阖族不顾。」 令黎顿了顿,话?锋一转道:「若是斳渊,他一定会选择羲和族,无论如何,坚定地选择羲和族。」 姝燃安静地饮下一杯酒,放下酒杯时,她?看着空盏,轻道:「你说得对。」 客人渐多,酒楼越发热闹起来?,说书先生也坐上了桌,惊堂木一拍,满堂热闹又瞬间往上推了一个浪潮—— 「各位看官,我?们今日来?说一桩仙界异闻!」说书老儿卖着关子道。 底下客人却不买帐,有人领头?倒油:「又是黎黎仙尊吧?魔君捨不得杀她?,仙尊将交觞送给她?,还有上古神族心甘情愿为她?奔走效命,她?每日躺着就?能日进?斗金,最忙碌的事情就?是数钱,根本数不过来?!因为每日都要数太久,坐着会累,只能躺着数……都听八百遍了!」 躺着数钱的黎黎仙尊:「……」 实在是太尴尬了!尤其还当着外人的面……令黎捂着脸,对姝燃道:「走了,我?们回去?吧。」 姝燃没说什么?,就?是笑得十分意味深长。 刚缓缓站起来?,却听那说书老儿笑道:「不不不,今日咱们要说的可是一桩新鲜事,发生不过半月——据说,章峩与昆吾两大仙门?的仙尊,一夕之间仙力尽失了!」 刚刚准备跑路的令黎倏地一僵,扭头?看向说书老儿。 一夕之间,仙力尽失。 凡人都渴望修仙长生,自是不信,有人道:「听这小老儿胡说!仙界三大仙尊,交觞境尘仙尊,章峩望白仙尊,昆吾厌存仙尊,除去?这境尘仙尊恋爱脑将交觞上下交给了黎黎仙尊且不说,那望白仙尊与厌存仙尊数百年修为,是何等的仙力高强?还有什么?妖什么?魔能让他们一夕之间仙力尽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2页 只见那山羊鬍老头?子神秘兮兮捋了捋鬍子:「若是……魔君竺宴呢?」 魔君竺宴四个字一出,酒楼之内,瞬息之间,鸦雀无声?。 「传言开天闢地之初,天地间有一魔物,名唤方寸草。方寸草虽为木灵,却水火不侵,连神尊神帝也无法将它们消灭,只能将其移植到虞渊,唯有魔君的火精能降住它。这方寸草能顷刻间吸尽他人灵力,是天下第一大魔物。如今两大仙尊仙力尽失,据说正是为这方寸草所害。方寸草一旦现世?,六界都将陷入浩劫。眼下两大仙门?已?告上神域,仙神两族计正划着名联手攻进?魔域——杀竺宴,替天诛魔!」 第127章 杀竺宴, 替天诛魔。 自一百年前,令黎在交觞醒来,这个声音她听了百年。从前什么都不记得, 她没有感觉。如今她身在凡间热闹的酒楼, 她的周围是最平凡的苍生?, 是她的父母当年神陨身灭守护来的芸芸众生。他们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知道, 却无不义?愤填膺, 要替天行道,诛杀竺宴。 令黎站在他们之中, 耳边充斥着各种讨伐声—— 「好!大快人心!竺宴那大魔头, 倒行逆施, 颠覆天道, 该杀!该死!」 「不,死太便宜他了!魔头罪行罄竹难书,不能让他轻易死了, 应该将他生?剥活剐了!」 「没错,一个?魔孽, 竟然让他做了六百年的天地之主, 如今匡扶天道,肃清魔孽, 不能便宜了他!」 令黎面无表情, 视线从那一张张愤慨的脸上逡巡过。 姝燃警惕地看着她, 仿佛生?怕下一刻她就会做出什么。 令黎只是沉默地将银钱放到桌上, 离开?了这喧闹的酒楼。 姝燃连忙跟出去。 令黎安静地站在路口, 裙踞轻扬,獾疏与青耕来到她身边, 獾疏嘴里还?叼着那只凡间大雁。 令黎回头,道:「我要走了,有缘再会吧。」 「天酒殿下……」姝燃不知该说?些什么,「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是些无知凡人罢了。」 「我并未放在心上。」她道,「凡人也有立场,他们也只是在表明立场,与我无关?。」 姝燃:「那为何还?要离开??」 令黎淡道:「他们有他们的立场,我也有我的立场,我与他们不是一个?立场,看不得那场面。与你也是一样,就此别?过吧。」 令黎转身离开?。 「天酒殿下……」姝燃叫住她,「是要去魔域吗?」 「嗯。」 「你真的……要与苍生?为敌?」 令黎回头,定?定?看着姝燃,纠正道:「是苍生?与他为敌,而我只是选择站在他身边。」 姝燃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站在天下苍生?的对立面,真的不会后悔吗?」 令黎静静看着姝燃身后的落日,长河落日无声照着熙熙攘攘的小镇。 她对姝燃道:「自我与他结下姻缘灵契,他在哪里,我的立场就在哪里,从前从未动摇,以后也不会后悔。」 * 令黎离开?了,带着她的两只灵兽和?大雁。 姝燃站在路口,周遭人群熙攘,来来去去,她的视线处空无一人。 从极渊在北境三百仞深渊之下,四面冰山,积雪不化,入眼是一片纯净的白?,如今是很难让人将它与魔域两个?字联繫在一起了,但令黎曾亲眼见过它魔气?森然的样子。一万年前,从极渊黑雾瀰漫,将天地吞噬,最后是神尊自爆元神荡平了沖天的魔气?。 这里从来就不是看起来那般风平浪静,即使没有肆掠的魔气?,也永无安宁。 此刻,从极渊入口处短兵相接。 神兵接连自天上降落,白?色铠甲泛着凛凛光芒,与把守在此处的魔卫大打?出手。 天道逆转,从极渊的魔卫战斗力更?强于?神兵,黑枪横扫,神兵被逼得节节败退。 「大胆!未得君上传召,尔等竟敢私闯从极渊,大逆不道,待我禀明君上,治尔等灭族之罪!」领头的魔卫一桿黑枪重压在地,声势浩大,洪亮如狮吼。 令黎隔着老远便听见了,暗暗皱了下眉。 这魔卫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在这时?候提什么灭族,是嫌方寸草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吗? 果然,他话声一落,原本败退的神兵顷刻间重振士气?,立刻反杀了上来,剎那间就杀了好几个?魔卫。 小青耕自小在从极渊长大,在她看来,从极渊就是她的家,现在有人竟然敢在她家门口打?架,还?敢杀人,她自是义?愤填膺,长啸一声便飞扑上去。 「回来!」令黎连忙喊住她,然而她根本追不上青耕的速度。 青耕飞到上空,朝着神族士兵吐出漫天箭柱,顷刻间就伤敌大半。 眼见敌军落败,魔域将领乘势而起,振臂高唿:「兄弟们,给我杀!」 霎时?间,身穿黑色铠甲的魔域士兵舞着枪,势如破竹往白?甲神兵冲去。 小青耕糖葫芦吃饱了,此刻正是热血沸腾,扑棱着翅膀在上空一个?盘旋,配合着魔卫攻击神兵的节奏,嘴巴里喷出熊熊烈火,这一次她打?算用火烧。 令黎驾驭着獾疏,拦在她面前:「青耕,住手!」 小青耕见是她,收住了火势,却是桀骜地轻哼了一声,立刻扑棱起翅膀绕过她,打?算再跟上进攻的魔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3页 令黎喝道:「獾疏,抓住她!」 小青耕扇动的翅膀霎时?被缚,不能动弹,她气?得尖啸一声,与此同时?,身体从天上垂直栽下来。 獾疏飞过去接住她,带着令黎和?她一起落在地上。 小青耕化成人形,双手被捆着,愤怒地瞪向令黎:「令黎,你这个?白?眼儿狼!亏君上对你这么好,你竟帮着他的敌人来抄他的家!」 还?抄他的家……令黎原本心情沉重,愣是被小青耕这措辞给逗得笑了出来,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个?小娃娃,从哪里学来这么高级的词彙?」 绿衣小姑娘非常有骨气?地将头一偏,见少了她的助力,神兵与魔卫鏖战不休,气?得骂了令黎一句:「狼心狗肺!君上白?疼你了!」 小青耕年纪小,有的道理?她不懂,獾疏却懂得。 他看着混战的士兵,凝重道:「不能再打?下去了,否则他们定?会不计代价,背水一战。」 令黎正点头,小青耕不屑道:「手下败将,君上还?会怕他们吗?这么多年,他们明里暗里刺杀了君上多少次?哪一次不是损兵折将,落荒而逃?」 「那不一样。」令黎蹲下身,轻轻顺着小青耕的头。她虽小,但神力强大,有些道理?更?应该懂得。 令黎循循善诱道:「我问你,若有人抢你的糖葫芦,你会如何?」 青耕:「打?他,抢回来!」 令黎:「若对方太过强大,你根本打?不过呢?」 青耕:「告诉君上,让君上教训他!」 令黎:「若君上也打?不过呢?」 青耕斩钉截铁道:「那不可能!君上神力六界第一,无人是他的对手!」 令黎:「……」 令黎沉默一瞬,道:「那你就假设抢你糖葫芦的人是我,你打?不过我,竺宴不捨得打?我,你会如何?」 青耕也沉默了,半晌,扭扭捏捏道:「那,那便只好算了,顶多,顶多我以后都躲着你走就是了。」 令黎又问:「若你躲不掉,总会时?不时?遇见那个?人呢?」 青耕默默在心中权衡一番,憋屈道:「那也没办法,只能算我倒霉,遇见他便让给他,谁让我技不如人?总归我还?有遇不见他的时?候,我也还?能吃到糖葫芦。」 令黎继续问:「那若是有一日,那个?人不仅要抢你的糖葫芦,还?要吸尽你的神力,取你的性命呢?」 青耕一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顿时?瞪圆了,委屈地望着令黎,显然她小小的脑袋一时?想不明白?,为何都给他糖葫芦了还?要她的命。 令黎追问:「若是如此,你会如何?」 青耕瘪了下嘴,目光却凌厉起来:「那便与他拼命。」 令黎提醒道:「可你打?不过他。」 青耕道:「打?不过也要打?!不打?就只能等死,我拼了命去,至少还?能博个?一线生?机,至多,至多我再多找几个?帮手,多争几分胜算。」 令黎摸着她的脑袋,晓之以理?道:「你看,这个?道理?其实你也懂的,对不对?从前他们虽然不服竺宴,与竺宴为敌,可他们也知道,只要他们不主动挑衅,竺宴也不会要他们的命,他们至多不过是失去了一部分势力,正如你少吃了几根糖葫芦,力量悬殊之下,他们没有必要送死,忍忍也就罢了。可如今不同,方寸草再次现世,还?吸尽了两大仙尊的仙力,这让他们想起了从前荧惑与獾疏阖族被灭的灾难。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他们现在惧怕了,惧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方寸草灭族的对象,若怎么样都是死,他们自然不会再臣服,不会再忍让,而定?然要联合到一起,与竺宴背水一战,拼个?鱼死网破。」 青耕只是年纪小,并不蠢笨,令黎这样一讲,她便懂了:「所以不能让他们认为君上想要他们的命。」 令黎欣慰地点点头:「没错,小青耕真聪明。所以你不能去打?他们,激化矛盾。」 小青耕又问:「那方寸草是君上的吗?」 令黎毫不犹豫道:「不是,他不会,也不屑……」 她话未说?完,耳边乍然「轰隆」一声,一阵赤色的火浪卷席过来。獾疏立刻展开?翅膀,将令黎与青耕护在双翅之下。 然而神族的攻击并未停止,一击不止,接二连三,令黎的耳膜几乎被震破,獾疏的翅膀也被灼伤。 顷刻之间,魔卫便折损殆尽。 「獾疏……」令黎感觉到獾疏受伤,想从獾疏的翅膀下探出头,查看它的伤势。 獾疏牢牢护着她:「别?出来,是停云瑟!」 停云瑟……这三个?字落在耳边,令黎竟有剎那的恍惚。 那年时?光好,虽有方寸草为祸,可是神尊尊后还?在。扶光殿中的少年想要护她周全,还?精心为她打?造了一把十六弦瑟,她起名停云。 可是后来神尊与尊后双双陨灭,神族的天塌了,停云瑟也流落去了下界。 一万年后,当她再次听见这个?名字,却已是要致她于?死地的杀器。 她从獾疏翅膀下探出头去,只见云端站着一名白?衣少年。少年衣摆随风猎猎,手上催动着停云瑟肆掠,天地间皆是他的锋芒戾气?。 此人正是昆吾厌存仙尊之子,祝衍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4页 他原本与章峩望白?仙尊的女?儿明瑟仙子有婚约,却在燃犀镜中亲眼见明瑟痴迷竺宴,反死于?竺宴的坤灵剑下,本就对竺宴恨之入骨,如今他的父亲厌存仙尊又被方寸草吸尽仙力。而如今这天上地下,唯一能降住方寸草的就只有竺宴一人,他便把新仇旧恨一併算到竺宴头上。 可惜他只是下界仙门,不敢擅作主张,只得一纸仙帖告到神域。所幸如今碧落为神族之首,碧落族一向是个?血性的神族,族长应川当即下令神兵追随于?他,前来从极渊向魔君竺宴问个?清楚,还?让羲和?长老一同前来,襄助于?他。 从极渊却紧闭大门,不肯相见,他便下令神兵硬攻。神兵不敌,他便取出昆吾镇山的停云瑟。 停云瑟果然不愧是那魔头亲手做出来的神器,顷刻间便将魔卫杀得片甲不留,他正欲乘势炸开?从极渊的大门,却被羲和?长老拦住。 「不要轻举妄动。」与他一同前来的羲和?长老正是星回,她按住祝衍之,「你绝非竺宴对手,你手中停云瑟还?是他做出来的,若贸然强攻,我们今日所有人都有来无回!」 祝衍之心底深处实则是将竺宴视作情敌的,自然最听不得他不如竺宴的话,当即不悦道:「说?得像是我们若不强攻,就有命活似的!恕我直言,听闻当年羲和?为神族之首,何其风光,然这数百年间境况却急转直下,落魄不堪,长老是否想过,可是因为少了血性?若是羲和?族能有应川族长那般血性,能如今日随你我前来的这些神兵一般血性,或许羲和?今日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了。」 星回心中大怒,闭了闭眼,忍耐着道:「应川族长是让他们随你来问明方寸草一事缘由的,不是让他们为你送死的。」 「他都龟缩不出了,还?有什么可问——」 他话未说?完,停云瑟忽然往他一击,将他弹开?。 第128章 神器认主?, 甩开祝衍之,飞过重重神兵与魔卫,落在一双冷白修长的手中。 「君上?!」 「拜见君上?!」 从极渊上?空, 竺宴玄衣银髮, 立于风中, 如修竹松柏孤拔。他?一手背负, 一手握着停云瑟。上一刻还?在大肆兴风作浪的神器, 在他手中十分温顺。 他?一出现, 魔域守卫当即士气大振。明明上一刻还死伤无数,却仿佛已经大获全胜一般, 振臂欢唿。 另一边, 神族士兵举起银色长枪, 戒备地连连后退。祝衍之激情讨伐的话还?在风中未能散去, 脸已经白了,甚至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竺,竺宴……」 远处的竺宴抬眸看向他?:「你这双手生得不错, □□有力。」 祝衍之一愣。 竺宴神色冷淡而睥睨:「你拿本君之物来讨伐本君,竟也不手软。」 拿人?手软, 祝衍之当即面红耳赤, 哑口无言半晌后强辩道:「这,这分明是我昆吾镇山之物……」 站在他?身旁的星回实在看不下?去, 全天?下?都知?道停云瑟是竺宴做的, 怎好这么睁眼说瞎话? 星回打断道:「君上?, 我等并非前来讨伐, 而是眼下?方寸草再次现世为祸, 我与昆吾少?主?谨代表神仙两族前来求助君上?。」 「听说自本君离开神族,尔等两族日渐式微, 如今竟是连礼也废了。」竺宴淡淡理了理衣袖,「你们的求助,就是这么求的?」 星回语塞,祝衍之强横道:「何须与他?虚与委蛇,分明就是他?操纵方寸草为祸六界,这已是心照不宣的事实!」 竺宴:「心照不宣?什么心?似你这般,被猪油蒙了城墙那般厚的心?」 「你——」 「但凡你那颗心没有被猪油蒙了,你也应当晓得,本君若要为祸六界,易如反掌,何须捨近求远用什么方寸草?」 祝衍之:「但却只有方寸草能吸取他?人?神力为你疗伤!」 「疗伤?」竺宴皱眉,「疗什么伤?」 「别再掩饰了!我们安插在从极渊的探子早已打探到,六百年前你大逆不道,颠覆天?道,遭了天?谴,这些年来,你的灵力一年比一年弱,以至于一向自视甚高的君上?也打起了他?人?灵力的主?意,不得不以方寸草吸食旁人?灵力,为自己疗伤!」 「一派胡言!」竺宴拂袖。 祝衍之针锋相对:「那就请君上?拿出证据,证明方寸草与你无关!」 竺宴尚未说话,一声轻哂从他?身后传来:「哪里来的阿猫阿狗,没有证据出来信口雌黄,倒是敢空口白牙要别人?拿证据。星回长老,你们今日是出门太急,把脑子忘在家?里了吗?」 无漾摇着摺扇走出,他?的身旁是持剑的玄度。 竺宴与他?的左膀右臂都出现了,魔卫士气高涨,竟仿佛是这就可以当场出发去扫平仙神两界了。 星回皱眉。 此事她哪里有什么证据?原就是祝衍之一面之辞,而应川不过是投石问路,这投的甚至还?不是他?碧落自己的石,却是将羲和推出来做这个替死鬼。 应川打的好主?意,若竺宴果真如祝衍之所说,身受重伤,灵力一年比一年弱,那他?便可以方寸草为由,带着仙神两族前来诛杀竺宴;若祝衍之所言不实,像他?们这般挑衅,以竺宴脾性多?半当场将他?们杀了,届时碧落亦是师出有名,可带着神域上?下?前来诛魔,白白让羲和做了那祭旗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5页 她自知?自己是颗无论怎么走都必输的棋子,可如今羲和族太弱了,根本无法反抗碧落。 星回进退两难,此时竺宴却道:「也罢,本君既为天?地之主?,如今有人?操纵方寸草兴风作浪,那追查一事本君责无旁贷。星回长老,昆吾少?主?,两位今日既想到了来求本君,本君便应下?了,方寸草一事,本君会?给尔等一个交代。」 无漾与玄度双双看向他?,不仅他?们,连同着在场的魔卫,甚至神兵,甚至星回和祝衍之,都纷纷侧目,眼中饱含惊讶。 竺宴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他?做神君的时候都不理政事,做魔君后更是彻底放飞,随心所欲全凭心情,竟还?有主?动揽事的时候? 「一个月,本君给你们一个交代。」竺宴浅浅挥了下?衣袖,「都散了吧。」 众人?尚处于震惊之中,望着他?,散是没散。 竺宴不轻不重道:「诸位这是要本君现场自证神力呢?」 「也可。」竺宴翻掌,停云瑟顿时在他?手中放大。 星回见状,立刻道:「我等告退!」 当即拽着祝衍之消失了,神兵们立刻跟上?。 退了神兵,魔族守卫也下?去了。无漾收起扇子,毫不客气地看向那位「魔君」:「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扮竺宴一点?都不像?」 「竺宴」挑眉看向他?,与此同时,玄衣银髮的男子消失。 令黎站在无漾对面:「哪里不像?我们有姻缘灵契,我能操纵他?的神器,世间再无人?能比我更像他?。」 她当场操纵了两下?停云瑟。 无漾:「他?没你这么多?话。」 令黎:「……」 玄度:「不错,若方才果真是君上?亲至,就你说话那点?功夫,他?人?都已经杀光了。」 令黎:「然后正好让仙神两族师出有名,一起打过来,与他?背水一战。」 无漾:「他?们不敢。」 「是吗?」令黎反问,「竺宴呢?闹这么大动静,他?怎么没出来?」 无漾无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令黎面前:「他?不在从极渊。」 令黎狐疑打量着他?:「真的?」 无漾:「不然呢?他?若是在,以他?脾气早杀……」 他?话没说完,令黎跳上?了青耕的背:「十串糖葫芦。」 青耕二话没说,「咻」的一声,纵身飞下?了从极渊。飞得太快,翅膀带起的风狠狠呛了无漾一口,呛得他?险些岔过气去。 「咳,咳咳!」 等无漾和玄度追下?去,令黎已经进了从极渊下?的结界。 上?次来这里,纵然整个从极渊冰封苦寒,这处结界却是温暖如春。这一次,结界之内却有些冷。 竹屋后那一片竹林也少?了几分青葱绿意,有枯黄的叶子在风里飘,远远就能瞧见。 屋前的小溪,溪水也干涸了。 令黎如有所感,匆匆跑进竹屋,推门而进。 竺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令黎身形轻轻晃了晃,扶住门框。 她远远看着他?,忽然想起他?们重逢那一日,他?就是这般躺在地上?,不知?生死。那时候她什么都不记得,还?自以为慈悲地替他?诵往生咒。 往生咒……她怎么诵得出来? 她的手指抓紧了门框,指甲盖变得惨白。 「你别担心,昨夜有人?作乱,他?受了点?伤。」无漾跟进来,在她身后安慰道,「睡个几日就好了,不信你自己去看。」 令黎迈开脚步,很轻很轻地走到他?床边。 竺宴双眸紧闭,中衣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像是脆弱的霜花,下?一刻就要化?了去。 「竺宴……」她轻声喊他?。 浓墨剑眉之下?,仍旧是紧闭的双眸。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熟悉的冰凉,他?却再无法回应她。 「他?是怎么受伤的?」令黎看着竺宴,问身后的无漾。 无漾游刃有余回道:「尚未查出刺客的身份,不过缴了神器,刚好拿来你瞧一瞧,看是哪族的,玄度,去拿……」 令黎没有回头,却将他?轻声打断:「祝衍之说的是真的吗?」 无漾沉默一瞬:「什么?」 令黎道:「他?颠覆天?道,遭了天?罚,灵力一年比一年弱。」 无漾与玄度相视一眼。 不全真,但也不全假。 他?这几年确实越发衰弱了,却并不是因为天?罚。但真正是因为什么,却也不能说。 无漾看了眼窗前那盏魂灯。 安安静静燃着,火苗并不旺盛,没什么存在感。 却是某人?拼尽所有护下?来的。 无漾没有回答,令黎便当他?默认了,又问:「要多?久,他?才可以醒?」 无漾如实道:「不知?。」 令黎缓缓回头,看向他?。 无漾坦言:「去年昏迷了半年,再往前,却从未至此。」 令黎没再说话。 无漾是何等的有眼色,识趣地与玄度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门。 此时天?色已晚,星幕低垂,两人?走到远处,回头见竹屋上?空有莹白的光。 「她在做什么?」玄度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6页 无漾:「大约是在为君上?度神力疗伤吧。」 玄度不悦道:「她若此时动用神力引来天?罚,那君上?这么多?年所做的全部牺牲岂不付诸东流?我去拦她!」 无漾拽住他?,将他?拉着往外走:「走吧,凡事与她有关的,君上?自有安排。」 「可是她……」 「轮不到我们来操心。」 两人?消失在结界。 竹屋内,令黎皱眉收了神力。 是她的错觉吗?为何她分明感觉自己身体里有很强大的神力,可是此时想要为他?疗伤,却有心无力? 她不死心地再试。 指尖仍旧只有细弱的灵力,仿佛涓涓细流,可是体内那蓬勃浩荡的感觉并没有错。 就像是明明有汪洋大海却被封住了一般,无论她怎么努力,也只能从指尖溢出涓涓细流。有一点?,但不多?,要帮他?,更犹如担沙塞海。 她尝试再三无果,终于放弃,疲惫地坐在他?床边。 「是你封住了我的神力吗?」她问昏迷不醒的男人?。 回答她的只有满室寂静。 「你不回答,我也知?道是你。一定是上?次我同你说我有了神力,你怕我乱用神力引来天?罚,将我体内的力量封住了。」 她难过地呢喃:「可我不是乱用,我是想帮你……竺宴,我从未见你如此孱弱。」 「不对,我也是见过的……」她忽然扇了自己一个嘴巴,「你说得对,我好没有良心。那时见你躺在地上?,不知?生死,我没心没肺就在一旁诵起了往生咒,事后竟还?以此向你邀功。」 她轻轻伏在他?的身上?,脸颊贴在他?的心口:「那个时候的你,心中该有多?苦?」 视线顺着往前,落在窗前的魂灯。 她无声抱着他?,许久,轻喃:「若能让你不再受苦,我愿意遭受天?罚。」 第129章 从极渊下积雪万年不化, 这?一处结界是竺宴以神力生噼出来的。两年前令黎误入此处,这?里还是温暖如?春,如今夜里已经有丝丝冷意。 她与竺宴睡在一起, 他的身体冰冷, 可?她这?么抱着他, 心里却?觉得很温暖。 第二日, 结界中的天色阴沉。屋后?的竹林经了一夜的风, 院子里堆了不少枯黄的竹叶, 有的还落到了干涸的小溪里。 青耕一大早就来找她兑现昨日说?好的糖葫芦,见到这?一片衰败之景, 「咦」了一声, 问:「秋天这?么快就来了吗?可是外面还是春日正好啊。」 令黎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不是秋天, 是春日正好。」 她将满满一只?钱袋交给獾疏:「我就不出去了, 你带她去买糖葫芦。然后?去问农家?买一袋糯米和酒麴,剩下的钱买杏花枝芽。」 青耕换算成人?类的年纪也就五六岁,一听她不出去就开闹, 往常她一闹,令黎就会?顺着她, 今日她却?异常坚定:「要么你跟獾疏去买, 要么你就跟我一起?留在这?里,你自己选吧。」 青耕两个都不想选, 眼泪汪汪地诉委屈:「这?里又冷清又无聊, 我不要留在这?里, 我们一起?出去外面玩好不好?」 令黎:「我不喜欢外面, 我只?喜欢这?里。」 「为什么?外面那么多人?, 那么热闹,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有!」 令黎道:「外面人?多、热闹、有新鲜玩意儿……可?那不是我喜欢的, 我喜欢的都在这?里。」 青耕还要再闹,獾疏默默咬住她的衣摆,将小小的人?儿往外面扯。 青耕转移了注意力,不开心道:「獾疏,你别扯我,我自己走还不行吗?」 说?着化成了原身,同獾疏一起?飞了出去。 一鸟一兽很快消失在天际,令黎望着他们的方向,就仿佛在看一万年前的自己。 年少时她也同青耕一样,喜欢热闹、人?多、新鲜玩意儿,总是和知确一起?六界乱跑。竺宴却?和她不同,他几?乎不出扶光殿。大?多时候他都在被禁足,即使自由?,也不愿意踏出扶光殿一步。 她在外面见了有趣的事或是哪日想起?来了会?去找他,他虽让她进去,也总是冷冷淡淡,她以为他并不那么欢迎她。她原也不是厚脸皮的人?,但没办法,他长得实?在太好看了,高高的眉骨,浓墨似的剑眉,一双凤眸浅淡若琉璃。他总穿一身青衣,青衣墨发的少年,低眸看她时,她的心会?砰砰跳个不停,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盯着他高挺的鼻樑。 她曾认真拜师学画,教过她画画的师父就不下七八个,却?未能画出他惊世风华的一二,她总是时时想见到他。 但那时她总想见他,也总想见外面那些好玩的玩意儿,就像青耕那样,所以也总往外面跑,哪日跑累了又想起?他来,再去垂涎垂涎他的美貌。 而他呢,她以为他每回都是不耐烦地让她垂涎。 直到那年扶光殿中,杏花树下,一向骄傲的少年轻轻拉住她的衣袖,低声对?她说?:「你上次生气,九十八天没来。」她才知,原来他一直在等她。 而在那之前,她一无所知,并且日常苦恼六界的热闹与他,她宠幸不过来,分身乏术。 也难怪那时他总以为自己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的玩意儿,并不觉得她真的喜欢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7页 如?今她的神力被他限制,她无法为结界注入大?量神力,便艰难地一处一处注入神力,让这?里恢復一些生机。 先清理掉枯黄的落叶,然后?让干涸的小溪重新流淌,再是屋后?的竹林……一番努力下来,天上的阴霾也散去,天幕渐蓝,日头出来,是个很好的晴天。 她又从屋中搬出一把躺椅放在院中,将竺宴抱出来晒太阳。 「这?个地方从前一定很温暖,不过没办法,你将我神力封了,我力量有限,只?能恢復三五分,你就勉强将就一下吧。」她还是谨慎地拿了毯子出来为他盖上。 竺宴昏迷不醒,无法回答她。 令黎在他身边坐下,替他往上掖了掖毯子,轻声道:「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从来都不肯说?。可?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是想让我留下的。」 「嗯,所以这?次,我留在这?里陪你。」 她看了眼光秃秃的院子:「我们从前吃了扶光殿外那个杏花精的大?亏,你至今都不敢在院中种花了吧,不过没事,以后?你都不必如?此谨慎了。我让獾疏青耕带了杏花枝回来,一会?儿我将这?里种满杏花,就像在扶光殿一样,好不好?」 但是比起?杏花枝,无漾先来了,并且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应川求见。」 令黎:「不见。」 无漾:「不是见你。」 「我知道,昨日没杀人?,他起?疑了,来探虚实?。」令黎抬眸,「不管虚还是实?,竺宴都不会?见他。」 「那我去回绝?」 「嗯,让他一个月后?来。」 「一个月,你就能找到方寸草?」 令黎:「派人?去找孟极。」 无漾略一思索:「赤虚族人?善纵方寸草,负芒灭后?,赤虚族就只?剩下孟极,寻他这?个方向是没错。但君上曾经为了你,找了孟极六百年都找不到他,如?今怕是也没那么好找。」 令黎道:「从前是他盗了我的槐安图,如?今槐安图已裂,他没处可?藏。再者,蛇打七寸,从前是我不知道他的七寸,如?今我都记起?来了。」 令黎淡道:「派人?去祝余村,将祝余庙砸了,他自会?出现。」 无漾挑眉打量着她,半晌也没说?什么,爽快地点了下头:「行,我这?就去。」 「等等……」令黎又叫住他,停顿了一下,道,「别动那尊雕像。」 无漾轻嗤一声:「心慈手软……知道了!」 青耕与獾疏出去买糖葫芦,买到天黑才回来。第二日,令黎一早起?床,先将竺宴搬到院中晒太阳,而后?去将昨日獾疏买回的糯米洗好,上甑蒸了。 米香飘出,很快,屋前屋后?都掩映在竹篾和糯米的清香里。 令黎蹲在竺宴的躺椅旁,握着他冰凉的手:「我记得那年我还是天酒,从凡间带了米酒回来送你,你似乎有点喜欢,那是我难得见你喜欢什么东西,便想着等再下凡间,为你带个八百坛米酒回来,豪气博你一笑。可?那酿酒的农妇却?古怪,听了我的意图,收了我的钱,只?是扔给我一张酒方,让我自己酿……那,我从前那样懒,自是不大?愿意的,索性?也不给你送酒了。」 她浅浅笑了笑:「但我昨日忽然想起?,你赠我坤灵做了聘礼,我却?好像都没有什么嫁妆,又听说?凡间嫁女儿要开埋藏十多年的女儿红,女儿红我是没有的,那就为你浅浅酿一坛米酒吧。我将它埋在杏花树下,待你闻到酒香,你就醒来,可?好?」 她温柔地凝视着他,竺宴躺在椅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落。他好看得那样鲜活,看起?来就像只?是浅寐,说?不得下一刻就忽然睁开眼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令黎俯身亲吻他的眉眼,哑声道:「你没有反对?,我便当你答应了。」 那张酒方她虽是斥下巨资买来的,但一万年前也不过是草草看了一眼,如?今凭着记忆,笨拙而小心地蒸米、晾晒、装坛、加入酒麴。到傍晚时,米酒封了坛,杏花也种好了,她将酒罈藏在一棵杏花树下。 做好这?一切,无漾到了。 「孟极带回来了。」 令黎回身问:「可?有伤亡?」 「没有,我到的时候,孟极已经等在了祝余庙中。」无漾道,「他要见你。」 令黎点了下头:「他在何处?」 「重华殿。」 * 重华殿是魔君议事的宫殿,类似于神域的漱阳宫,交觞的空明殿。令黎到时,孟极正不客气地坐在上座。 他身上穿着凡间普通的蓝色长袍,陈旧得已经泛了白,这?么多年的磋磨下来,他身上也不见了当年的风流,鬓见倒是添了一缕白髮。但坐在魔君的位子上,却?显得十分松弛自在,神情更是颇为感怀。 见令黎进来,他道:「重华殿这?把椅子,还是当年我做魔君时打的。没想到这?么多年,竺宴竟连把椅子都没换。六界都说?他自从做了魔君后?,权力和欲望膨胀,日子过得极尽奢靡,我看他倒是过得朴素。」 令黎没说?话。 孟极勾唇一笑:「就是不知他这?六百年间每逢生辰都要天地同贺是为了什么。对?了,若我没有记错,三月初三,好像是天酒殿下你的生辰吧?至于竺宴,传言他出生时适逢神帝陨灭前后?,羡安娘娘痛失所爱,悲恸欲绝,连带着对?这?个儿子也不甚喜爱,便连他出生的日子也忘记了,所以竺宴是没有生辰的,就更谈不上做寿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8页 令黎面无表情,淡问:「方寸草在何处?」 孟极从座上站起?,缓缓走下台阶:「别急,我就是来助你寻方寸草的。」 令黎想起?姝燃被吸走的神力,轻蹙了下眉,问:「方寸草不在你手上?」 孟极平摊起?双手,似笑非笑:「我手都被竺宴砍了,还怎么在我手上?」 令黎打量着他。 孟极动了动双手,讥诮道:「假的,没神力,充充门面还行,不至于将人?吓到。」 令黎:「你想要什么?」 孟极:「方寸草虽不在我手上了,但我能驭草,自有办法找到它,我带你去找。」 「带我去找……」令黎低头一笑,「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告诉我在何处,我若想寻方寸草,必须得带上你?」 孟极:「不错。」 令黎点点头:「还有呢?」 孟极:「你亲自去找。」 令黎挑眉:「亲去?我若不去呢?」 「那便不找,总归六百年前我既捨出了方寸,这?东西对?我便再无用处。」孟极返身大?步往外走。 将将迈出门槛,只?听令黎道:「好,明日去找。」 令黎说?罢,从他身旁走过,衣角掠起?的凉风打在孟极的脸上。 孟极轻笑了一声,望着令黎的背影,高声问:「天酒殿下,神后?娘娘,那我今夜住哪儿?」 「这?里你不是熟吗?自己找地方。」令黎头也没回,很快走远。 无漾跟在她身旁,提醒道:「孟极深不可?测,与君上又有囚禁、断手之仇,只?怕有诈。」 令黎脚步未停:「所谓有诈,不过是他想要的东西怕我不肯舍,只?得迂迴取之罢了。但他小看我了。」 无漾一怔。 令黎淡道:「如?今除了竺宴,我没有什么不肯舍的。」 第130章 翌日, 令黎离开前仍将竺宴抱到院中晒了太阳,直到无漾进来,说孟极已在外面催促了七八回, 她才不疾不徐放下替竺宴擦手的帕子, 将他抱回屋中。 昨日种的杏花瞧着甚好, 应是能?活。 「那下面有一坛米酒。」令黎指着一株杏花, 对无漾道。 无漾十分震惊:「可以啊天酒殿下, 都会酿酒了, 什么时候学的?」 令黎没理他,走出了结界。 孟极歪在外面的树下, 一副要?睡过去的样子, 见她出来, 讥诮地扯了扯唇:「这么磨蹭,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生?离死别,搞得我像个恶人。」 令黎皱了下眉,无漾不悦道:「怎么说话?呢?会不会说话?啊!」 孟极奇道:「神尊没跟你们说过吗?竺宴死不了。」 令黎想起在她还是天?酒时, 的确曾偷听到冶容说过,竺宴不会死, 但冶容也只是一句带过, 并未说到原因。 她若有?所思?看向孟极:「没有?,不信, 怎会有?人不死?」 岂料孟极一眼看穿, 笑道:「套我话?呢?赤虚一族掌管四时秩序, 我的话?何其值钱, 你觉得就咱俩这关系, 我能?告诉你?」 无漾冷笑一声。 孟极:「行了,走吧!你尽管将心放到肚子里, 竺宴生?来就有?他的宿命,在那?以前,你拿剑怼着他心窝砍他也死不了!」 无漾:「那?要?不你试试,看我拿剑怼着你心窝砍,你会不会死?」 孟极轻嗤一声:「我等贱命,如何敢比?神帝与言灵之主的儿子,开天?闢地,也就那?么一个。」 「言灵之主?」令黎听见这四字,眼皮一动,「你说羡安娘娘就是言灵之主?」 「哟,说漏嘴了!」孟极惊道,但他神情?不疾不徐,似笑非笑,却压根不像是失误。 无漾:「什么言灵之主?」 「什么什么言灵之主!走了,再多说一个字就是另外的价钱了。」孟极化?作原身,飞出从?极渊。 无漾不放心令黎,要?与她同去,令黎道:「我带着獾疏与青耕足够,你心细,留在此处,替我照顾他。」 令黎跳上獾疏的背,一人一兽一鸟跟上孟极。 当年岁始印曾告诉过她,竺宴是被神尊和言灵之主一同封印的,所以即使神尊陨灭,神谕的力量减弱,但因为言灵之主的预言,为竺宴解除封印之人依然会为天?道不容,生?生?世世,永受天?罚。她也曾好奇谁是言灵之主,岁始印欲言又止,并未告诉她,原来言灵之主就是竺宴的生?母。 就是说,是他的母亲和神尊一起封印了他。 神尊为天?下苍生?计,她能?理解,可羡安……令黎不理解一个母亲为何能?做到这个地步。易地而?处,别说作为母亲了,就是自己对青耕,也不忍心封她灵根,让她受苦。 「羡安娘娘果真是言灵之主?」她问。 孟极因为在竺宴手上受了伤,如今速度远不如青耕。青耕独自在前面撒欢,獾疏与他并行。 孟极兽眸瞧了令黎一眼:「我虽算不得好人,但我一般只隐瞒不说,说出的话?却无谎言。」 令黎改而?问:「那?她真是竺宴的亲生?母亲?」 孟极笑了:「神尊神帝一同创世,你与竺宴作为他们的后人,身上同样流着创世血脉,但你看看竺宴,你再看看你自己……别说你了,就是你曾经那?庶兄庶妹,哪个敢比竺宴?你觉得你们之间的差距是从?哪里来的?那?还不是因为竺宴有?言灵之主那?样强大的母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9页 令黎:「……」你说我就说我,为何要?伤及旁人! 令黎不悦道:「是我自己禀赋不好,与我母亲无关,她是羲和女君,是六界最厉害的女子!」 「之一。」孟极不疾不徐补上两字,「但言灵之主创世以来也只有?一个。这万万年来,羡安先后经歷了言灵族灭、神帝陨灭、竺宴堕魔,哪一样不是塌天?大祸?可她至今依旧在神域安然度日,你以为她凭什么?凭她运气好?凭她存在感?低?还是凭神域众人慈悲心肠?」 「那?她为何要?封竺宴灵脉?一个母亲何至于恨自己的孩子到这个地步?」 「谁告诉你那?是恨?」孟极说到这里再次打住,讳莫如深一笑,「罢了,我自己也不过是三?分窥探七分揣测,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 令黎蹙眉:「那?你又为何要?与我说那?些?」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孟极扇动起翅膀,「咻」地就飞了出去。 令黎跟着孟极飞了半日,来到一处山谷。这里是妖族地界,也不知是哪一族的,山谷凋敝,看起来已荒芜许久。入口处残余着一座花桥,塌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枯黄衰败,在风中摇摇欲坠。 她曾同竺宴一起围观过妖族的婚礼,依稀记得妖族成婚都会搭这样的花桥,花桥是妖族婚礼的标志。 令黎感?慨道:「族地都荒芜了,花桥还在,可见当年婚礼盛大。」 孟极奇道:「你不认得此处?」 令黎被他问得一怔。 「我应当认得吗?」她再一次环顾四周,觉得这山谷有?些眼熟,但不多,又仔细想了一下,最后确认道,「不认得,我与妖族一向没有?什么交情?。」 孟极:「那?完了,你进不去了。」 「此处都已经荒废,为何进不去?」令黎拍了拍青耕的脑袋,让她上前去看看。 青耕大部分时候还是挺听话?的,立刻扇着翅膀飞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挡住,与此同时,虚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鸟啸。 令黎眉心一跳:「这个声音……」 「比翼鸟。」孟极道,「这里是比翼鸟族的地界,说起来你与比翼鸟族应该有?些渊源才是,据说如今的比翼鸟女君破壳便夭折,幸得你及时出现并请来斳渊救下,这么说你对这比翼鸟女君还有?救命之恩。」 「如今的比翼鸟女君?」 「叫蛮蛮,这不还是你赐的名?」 令黎恍如隔世,当年的比翼鸟族何其鼎盛,那?时候她是竺宴神侍,比翼鸟族大婚,她尚且被拒之门外。如今沧海桑田,这里已破败至此,她竟都没能?认出来。 她问:「蛮蛮……她不是比翼鸟公主吗?」 孟极道:「从?前羲和强大,比翼鸟族跟着沾光,为妖族之首,但妖族慕强,众妖不满比翼鸟,不服已久。六百年前,竺宴堕魔,天?道颠覆,众妖族趁机叛乱,灭了比翼鸟族,比翼鸟女君也在叛乱中死去,比翼鸟就那?一个公主,蛮蛮自然就成了下一任女君。」 令黎轻蹙了下眉。 时间上不对。 一百年前她在交觞醒来时,蛮蛮已在交觞,蛮蛮一直以比翼鸟公主自居,两年前更被当做礼物送给?从?极渊,与她同入了燃犀镜。若蛮蛮六百年前已是比翼鸟女君,即使比翼鸟族落魄,境尘,不,斳渊于情?于理也不该将她当做礼物送出去。 斳渊为何要?如此?而?且自燃犀镜出来后,蛮蛮便与斳渊一样,不知所踪。 蛮蛮与斳渊…… 「想到了吗?」孟极忽然开口。 令黎看向他。 孟极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山谷的方向看:「你的鸟惊动了比翼鸟,人家现在杀出来了。」 像是为了唿应他,天?空中应声传来一道怒喝:「何人擅闯我族禁地!」 令黎举目望去,只见一队紫衣女使从?远处飞来。那?些侍女拂风之姿,乍见赏心悦目,却个个纱巾覆面,提着剑,杀气凛凛。 令黎心头?一跳,与此同时,獾疏已脱口而?出:「紫衣刺客!」 不错,看这些人的装扮,正是当日在记忆阵前刺杀她与竺宴的刺客。 一旦知道刺客是比翼鸟族,再回想当日刺客首领的身形神态,是谁便唿之欲出了——是蛮蛮! 当日趁着竺宴进入记忆阵,要?趁虚而?入杀她和竺宴的人正是蛮蛮! 那?当日消失的靳渊会忽然出现将她救走,也就说得通了。 令黎当机立断,对孟极道:「今日先不进了,走!」 说着便飞身踏上獾疏的背,一人一鸟一兽飞离。 孟极却一动未动,站在原地,迎着前方飞来的比翼鸟女使,高声道:「孟极。」 刚飞到一半的令黎险些当空掉下去。 她迅速藏身到一棵树后,正正见孟极被两名比翼鸟女使当场打断了一双腿,跪趴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又一名女使拔出剑:「孟极,你与我族有?灭族之仇,今日竟敢来送死,我成全你!」 剑芒锋利,说着便往孟极刺去。 令黎要?回去救他,这关头?,却被一双手稳稳按住。 转头?看去,是姝燃。 令黎微惊,姝燃竖起食指,朝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与此同时,那?边「噗」的一声传来,孟极身上已被刺了一个血窟窿,鲜血把白亮的长剑都给?溅花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0页 姝燃在她耳边道:「走!」 说着不待令黎迟疑,姝燃已拽着她离开。 令黎原本惴惴不安,刚走不远,却听孟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是含着一口血唾沫,又重又含混:「来救我!别让我死在里面!」 令黎瞬间又觉得:稳了,他不会死。 「你怎么会在这里?」离开妖族地界,令黎出声问姝燃。 异口同声,姝燃也问:「你这么会在那?里?」 两人皆是一愣,姝燃先答:「我一路寻找斳渊君踪迹,路过此地。」 「斳渊?你说斳渊在比翼鸟族?」 姝燃稳妥道:「目前还不确定。」 令黎却道:「我早该想到的,斳渊与比翼鸟族渊源深厚……」 「有?何渊源?」不待令黎说完,姝燃打断。 她眼眸漆黑,直直盯着令黎。 令黎竟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安静了一瞬,才答道:「比翼鸟族有?那?些年的强盛,全因斳渊的一个物件儿。」 姝燃问:「什么物件儿?」 令黎没有?做贼但偏偏心虚,没有?答,正要?敷衍一句「具体不知」,姝燃却问:「言灵镯吗?」 令黎吃惊:「你知道言灵镯?」 姝燃看着她,神情?不明:「听说过,传言斳渊捉天?地间最后一缕言灵残魄铸的镯子,又注入自己万年神力,本是送给?天?酒的聘礼,天?酒没要?,他便断了言灵镯,又随意扔给?了一个下界小妖,这个妖族自此鼎盛,便是比翼鸟族。」 姝燃的五官本就生?得英气,说起这个事时面无表情?,神情?便显得冷漠。令黎巴巴望着她,忽然觉得嘴巴有?点干,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事是这么个事,只是为何听姝燃说起来,她竟有?种罪孽深重的负罪感?? 卡了半晌,令黎当即转移话?题:「不好!孟极快死了,我现在就去救他!」 说着便往比翼鸟族的方向跑。 姝燃站在原地未动,望着她的背影,淡道:「比翼鸟族的结界是斳渊亲手布下,以你现在的神力,你若要?进,除非像孟极那?样自损三?千,被打断双腿绑了进去。」 令黎脚步一停。 她缓缓回头?,只见姝燃负手立在原地,一身白衣,裙裾被风吹得轻轻扬起,脸上是冷漠的通彻。 令黎与姝燃回到人界的客栈,她从?路上就开始从?长计议,没有?出声。姝燃以为她在担心孟极死活,沉默许久,生?硬安慰道:「不必着急,你还有?一千年的时间,总能?想到办法?。」 「一千年?这么久?」令黎很吃惊。 姝燃:「嗯,祸害遗千年。」 令黎:「……」 呆滞半晌,她倏地笑了。 姝燃又立刻自告奋勇道:「你还想听笑话?吗?我还有?。」 令黎连忙摆手,笑得停不下来:「不用,不用了……我没笑笑话?,我笑的是你哈哈哈!」 比笑话?更好笑的姝燃:「……………………」 第131章 令黎在凡界暂做停留, 最兴奋的当属青耕,往街上转一圈,几乎包圆了全镇的糖葫芦。 令黎百思不解:「你母亲爱吃糖炒栗子, 你父亲爱吃山楂糕, 你这爱吃糖葫芦却是随了谁?」 青耕的干坤袋几乎被糖葫芦塞满, 左右手还一手各拿了三串, 雨露均沾地舔着, 头也不抬, 脆生生说?:「都随!父亲的山楂裹上母亲的糖衣就是冰糖葫芦!」 令黎竟无法反驳。 「你有什么想法?」令黎转而问姝燃。 姝燃:「她说?得?有理。」 令黎愣了一下,再次笑?起来, 拍着姝燃的肩道:「你这个人果真是比笑?话好笑?多了!」 姝燃:「……」 「我的意思是, 想要进去比翼鸟族,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姝燃面无表情?道:「想进去的是你, 不是我。」 「……」 「没有想法。」姝燃走进客栈,背影决绝,硬是走出了泾渭分明?的步伐。 令黎扭头问青耕:「你呢?大家都是鸟,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片刻功夫,青耕就已经消灭了手上的六根糖葫芦, 又从干坤袋里往外?掏出六根, 忙里偷闲地问:「比翼鸟族有糖葫芦吗?」 令黎:「……」 她看向獾疏,獾疏睁着茫然的兽眸, 与她四目相对。 一个都指望不上啊。 也罢, 晚些时候问问无漾关于比翼鸟族的事吧。 岂料她还没来得?及找无漾, 无漾却先找她来了。是真来了, 还不是用的琉光镜或者通讯符。 令黎打开房门?见到是他, 惊问:「不是让你留在从极渊照顾竺宴吗?」 「放心,他没事。」无漾神情?沉重, 「出事了。」 令黎侧开身:「进来说?。」 她刚关上房门?,无漾开口道:「星回被方寸草吸尽了神力。」 令黎脸色乍白:「什么!」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无漾,以为是自己听错抑或是他说?错,然而无漾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肃重。 「你今晨刚走,我便得?到了消息,以为有诈,我又亲自去了趟神域……千真万确,星回神力尽失,身上还残留有方寸草的气息。」 令黎连忙问:「她人没事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1页 无漾道:「放心,灵根未损。」 令黎脸上这才多了一丝血色,仍旧觉得?难以置信:「怎么可能?若孟极没有说?谎,那?么如?今这世间,方寸草仅存一株,但星回姑姑却是跟随我母亲数十万年,一株方寸草怎可能那?般轻易吸走她的神力?」 无漾眉头紧皱:「我也百思不解,但这事如?今已经让整个神域人人自危,怕是拖不了一个月了。」 令黎:「定然拖不了一月。之前望白与厌存仙力被吸,神域虽也因此震动,但仙门?与神域之间至少还隔了一界,如?今却连星回姑姑也被吸尽神力。她是上古神族,神力高深,更侍奉我母亲数十万年,神域中没有几个人在她之上,连她也遭逢大难,神域上下如?今必然如?滚烫的沸水一般,人人自危……别说?一月,只怕最迟明?日,应川就会?带着神域上下去从极渊闹。」 无漾忙道:「从极渊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应对,你只管去找方寸草……对了,我发现一事,十分蹊跷。」 令黎立刻问:「何事?」 无漾道:「星回的记忆少了一部分,不止她,望白和厌存也是。」 「什么意思?」 「他们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吸去的神力。」无漾问,「方寸草可会?连记忆也一同吸去?」 令黎断然摇头:「不会?!当年,我与斳渊、长赢曾在虞渊对战负芒,也曾被方寸草吸去神力,但我们都不曾被吸去记忆。」 「所以,不是方寸草吸了他们的记忆,而是操纵方寸之人抽走了他们的记忆。」无漾道,「那?问题就来了,操纵方寸之人为何要抽走他们的记忆?」 令黎看向无漾:「因为,这个人,我们都很熟悉。望白认得?,厌存认得?,星回姑姑也认得?。」 「没错。」无漾忽然问,「孟极呢?」 「不是他。」令黎道,「他今日一直同我在一起,分.身无术。而且如?果是孟极,他早已臭名?昭着,实在不必多此一举,再耗费神力抽去他们的记忆。」 无漾立刻领会?:「所以这个人,不仅为我们熟悉,甚至,还颇得?敬重。」 令黎颔首。 无漾问:「会?不会?是应川?他的嫌疑不小。」 「他的嫌疑的确不小,可这样算的话,整个神域都有嫌疑,毕竟他们都受敬重,都有毁灭记忆的动机。」令黎轻嘆,「为今之计,还是先找到方寸草吧。对了,比翼鸟族,你可熟悉?」 「比翼鸟已被灭族六百年,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令黎于是简单同无漾说?了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孟极非要进比翼鸟族废弃的山谷,以及当日在记忆阵前刺杀她与竺宴的正是比翼鸟族如?今的女君,蛮蛮。 无漾听完陷入沉默。 「若方寸草果真在比翼鸟族,」他缓缓看向令黎,「我想到了一个人。」 令黎神情?平静:「我也想到了。」 与比翼鸟族渊源深厚,又受尽仙神两族敬重——斳渊。 无漾问:「是他吗?」 令黎没有回答,却忽然道:「如?今仙界有三大仙门?,章峩,昆吾,交觞,章峩自父尊在时便与神域关系密切,后来还得?了裂缺;昆吾虽不比章峩得?天?独厚,却也多受神域庇护,未染神女出身羲和神族,她做昆吾仙尊时,羲和正是如?日中天?,为三大上古神族之首,昆吾还拥有竺宴的停云瑟。唯有交觞,直到六百年前才创建,如?今却已是三大仙门?之首,比之章峩、昆吾,更得?苍生敬重,你说?,他凭什么呢?」 无漾没有出声。 令黎继续道:「我说?是在交觞六百年,其实昏睡五百年,在交觞清醒的日子也不过百年。这百年间,六界都不太平,神、仙、人、妖、冥、魔,各界内斗不休,外?界纷争不断。譬如?神域,曾经的三大神族之首羲和族沦落至此;而人界呢,战事连绵,瘟疫横生,甚至还有妖魔作乱;至于妖界,则一向弱肉强食,连曾经的妖界之首比翼鸟族也被灭族,弱小的妖族更如?风中浮萍,朝不保夕。乱世之中,哪里都不太平,众生心魔疯狂滋生,甚至仙门?大战也曾数次一触即发,而每一次,都是斳渊从中斡旋、平息。人界苦难最多,战争、疾病、妖魔作祟……时常求助仙门?,章峩昆吾往往自顾不暇视而不见,斳渊却从无推脱,总是亲自下凡去平息灾祸,经常带着伤回来,一闭关就是好几年。」 无漾沉默不语。 令黎缓缓道:「所以,即使斳渊离奇消失,即使孟极亲口指认曾将世间最后一株方寸草交给?他,即使种种迹象都指明?这一切与他有关,但亲眼见过那?百年间事,我始终都不愿意轻信,斳渊会?以方寸草为祸六界,更加不信,他会?对星回姑姑出手。」 良久,无漾轻点了下头:「我与他也算是一同长大,我也盼着,不是他。」 * 第二日,姝燃下楼,便见令黎坐在客栈大堂吃早餐。她那?一鸟一兽不知去了哪里,不在她身边。 姝燃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她头也没抬,兀自吃着面前一盘蔬菜。 姝燃看了眼盘子里的菜,问:「你主人呢?」 一直没搭理她的「令黎」倏地转头看向他,瞪大了双眼:「你怎么认出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2页 姝燃不答反问:「你变成?她做什么?」 眼前的「令黎」轻哼一声,身量霎时变小,五六岁的绿衣小女娃坐在姝燃面前。 这时,令黎和獾疏正好回来,一踏进大堂就见青耕坐在那?里和姝燃聊天?,令黎顿时板了一张脸。 「小青耕,你答应过我什么?」她走到青耕身边,兴师问罪。 青耕委屈巴巴指着姝燃:「她认出来了。」 令黎微惊,看向姝燃:「你怎么认出来的?」 小青耕的父母一生都无法化形,小青耕却破壳就能化成?人形,只因她还是一枚蛋时,竺宴便给?她餵自己的血,她吸食了竺宴的创世血脉,也间接继承了竺宴的一部分神力。譬如?她的幻形术,连獾疏都无法识破。 早上出门?以前,令黎便让獾疏试过,獾疏未曾识破,怎么却被一只五六百岁的琅鸟看破? 令黎想到什么,顿时严厉:「你又偷吃糖葫芦了是不是?」 除了这个破绽,令黎暂时想不出其他原因。 小青耕大喊冤枉:「你把我糖葫芦都收走了,我去哪里吃糖葫芦?我好端端在这里吃菜,她走上来就问我为什么要假扮你?」 令黎看向桌上那?一盘蔬菜。 青菜、玉米、藕片、胡萝蔔、黄瓜……生拌在一起,嫩生生的。 姝燃忽然道:「她筷子没拿对。」 小青耕闻声立刻不服输地去拿筷子:「筷子不就是这么拿的吗?你拿一个给?我看看!」 「好了。」令黎打断两人的争论,道,「变成?我。」 小青耕哼哼唧唧变成?她。 一下子两个令黎同时站在一起,正送菜出来的小二吓了一跳,手上刚出锅的青椒牛肉丝险些当场掉地上。 令黎一手帮他接住,另一个「令黎」一见她点的肉终于出来了,眼巴巴望着她,想吃了再走。 令黎放下钱,绝情?地拉着她往外?走:「走了!」 他们再次回到比翼鸟族山谷,令黎看向小青耕:「还记得?我怎么跟你说?的吗?」 小青耕老老实实点头:「我跟獾疏去把她们引出来,然后甩开,回客栈等你。」 昨日,令黎原打算从长计议。据她推断,蛮蛮被她的坤灵砍成?两半,虽最后残躯被斳渊带走,但绝无可能那?般轻易修復元神。比翼鸟这个山谷又与世隔绝,荒芜数百年,修补元神却需要大量的灵力和天?材地宝,比翼鸟族一定会?定期与外?界往来。她原打算守株待兔等她们出来,再投其所好,跟着她们进去。可昨夜无漾带来的噩耗实在糟糕,方寸草在神域出现,应川一定会?闹到从极渊,竺宴还没有醒,从极渊的危机迫在眉睫。她没有时间了,不能被动等待,只好主动出击。 她让青耕扮成?自己,带着獾疏上前挑衅,似昨日孟极那?般,但獾疏与青耕一起必能抵挡一阵,届时她再在暗处伺机擒住一名?女使,顶替她回到比翼鸟族。 令黎点点头:「去吧。」 獾疏一向省心,这次却垂着脑袋没动,讨价还价哼哼道:「我想跟你一起进去。」 令黎蹲在它面前,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我知道你可靠,但你无法变成?人形,你一进去就会?被发现。」 獾疏道:「你独自进去太危险了。」 一同跟来的姝燃道:「我同她进去。」 獾疏兽眸乜斜着她:「你神力尽失,你进去有什么用?」 令黎却道:「好了,姝燃同我进去。」 獾疏大为不满,但在令黎严厉的目光下还是依计行事,驮着赝品令黎飞向比翼鸟山谷。 一声尖锐的鸟啸过后,一队比翼鸟族女使出现。 正如?令黎所料,比翼鸟族恨极了她,见到是她,立时便倾尽全?力追杀。獾疏和青耕将她们引开,令黎在暗处擒住两名?女使,将自己和姝燃变作她们的模样,待其他女使无功而返时与她们会?和,成?功混入比翼鸟族。 六百多年前,比翼鸟族盛极之时,令黎曾经来过这里。彼时比翼鸟族繁盛,这山谷敞亮奢华,却是金玉其外?,上至女君,下至女使,个个不事修炼,阖族灵力微弱,全?靠着神族庇护。后来神族自顾不暇,比翼鸟族也毫无悬念覆灭。 如?今再来此地,看似荒芜,连光线都显得?阴暗,但上上下下井然有序,连最低阶的女使也训练有素,难怪当日蛮蛮仅带着数十名?女使便打败了獾疏与青耕。要知道,不管是獾疏还是青耕,都是上古神族,还是竺宴训练出来的。 要找囚禁孟极的地牢却不难,她冒充的是最低阶女使,跟在众人之后进了山谷,寻得?机会?,令黎便向领头女使进言:「此事蹊跷,昨日孟极刚被我们捉了,今日令黎便出现在此,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是一路的?」 领头女使略一沉吟,立刻道:「你在此处候着,待我去回禀女君。」 女君?一年前,蛮蛮的元神刚被坤灵斩破,这么快,竟已修復? 令黎看向姝燃。 姝燃察觉到她的目光,往她看来。 令黎道:「你若有别的事,可分头行动。」 姝燃:「无事。」 令黎道:「我要去见孟极,你不怕吗?」 姝燃挑眉:「这么笃定见得?到?」 「你瞧着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3页 果然,不多时,那?领头女使回来,对她们道:「你们两个,同我一起去地牢。」 地牢在海边,这日乌云聚集,海风吹来,海浪一阵阵拍打在岸边的礁石,溅起沖天?的海浪。 令黎随着领头女使步下迂迴的石阶,越往下,光线越发暗淡,直至地牢,只剩头顶一线缝隙里落下一丝光。耳边却不知从哪里传来水滴落下的声音,滴答滴答,给?这阴暗平添潮湿。 孟极被绑在刑架上,看样子已经被拷打一番了,身上本就破旧的衣服变得?褴褛,还往下滴着血。 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眯着眸看进来的几人,想是在等令黎来救他。但令黎有创世血脉,她的幻形术只有竺宴可识破,孟极没认出来,又重新垂下头去。 领头女使径直走向一旁去拿刑具,看起来十分驾轻就熟。 令黎转头看向姝燃,又问了一次:「你要先走吗?」 女使闻言,奇怪地往她看来:「你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孟极倏地抬头,再度往她看来,而后大笑?起来。 「阶下之囚,我让你笑?!」女使扬起长鞭,便往他身上重重扫了一鞭。 孟极哼也没哼一声,目光越过女使,直直落在令黎身上:「你果然是个可靠的盟友,不论是敌还是友。」 女使意识到什么,勐地回头。然而她还没有看清,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令黎站在原地,看着孟极:「我来了,方寸草呢?」 孟极的目光看向她身旁,直直盯着姝燃,眼底忽然流露出兇狠的杀意。 「杀了她,我带你去找方寸,它就在这里,顷刻间我就能找到!」 令黎一动未动。 孟极见她不动,大骂道:「妇人之仁!不过区区一只琅鸟,你也下不了手,你不想找方寸了吗!」 令黎平静道:「我不会?杀他。」 姝燃静静看着她。 孟极红了眼。 两道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令黎道:「你我一开始便不曾有此约定,今日便只当她没来吧。」 孟极:「若我不答应呢?」 令黎:「那?你便当我也没来。」 孟极眯眸盯着她,忽然,他笑?了出来。 「你认出他了!」无比笃定的语气。 令黎站在他的对面不远处,没有否认,泰然地点了下头。 孟极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天?酒,你总是这样,不管是敌人,还是情?人,你都不曾让他们失望!」 「斳渊,你此刻心中当是何种滋味啊!」孟极目光直直盯着姝燃,「她从不令你失望,却一直在让你失望!」 从头到尾,姝燃神情?平静,甚至在听见孟极嘴里喊出「斳渊」两字时,他也面无表情?。 他静静看着令黎:「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令黎缓缓转头,与他四目相对:「早上那?盘菜。」 斳渊一怔,而后低眸一笑?:「是我百密一疏了。」 除了仙果,天?酒不吃生食,只吃煮熟的食物?,而早上青耕吃那?盘蔬菜却是生拌。 「我不吃生食,知道这习惯的,如?今除了星回姑姑,就只剩你和竺宴了。」 所以他一眼认出那?不是天?酒,同样的,天?酒也一眼认出,他是斳渊。 第132章 「哈哈哈, 真是感人!」 孟极被铁索缚在刑架上,放声大笑,锁链随着他激烈的笑声「叮铃哐当」震动, 迴荡在这阴暗的地牢之内。 「沧海桑田, 故人重逢, 容貌变了、身份变了、甚至连雌雄都变了, 你们却依然能一眼认出彼此, 果然是自小有婚约的, 看得我都感动了!」孟极讽刺地看着令黎,「所以天酒殿下, 竺宴与斳渊二选一, 你这是已经做出选择了?」 令黎:「你一定要杀他?」 孟极斩钉截铁道:「没错!我苟延残喘至今, 就?是为了杀斳渊!你若阻止, 我便让你永远找不到方寸!」 「你比我更清楚如?今竺宴是个什么?情况,若你不能及时找到方寸,让它继续这么?为祸下去, 仙神两族必背水一战攻打?魔域。届时,竺宴就?算不死也会被活剐了!」孟极笑问, 「神后娘娘, 那可是竺宴啊,你捨得?吗?」 他拿竺宴要挟, 令黎却根本不为所动, 淡道:「我从不受人威胁。」 说罢, 她转身离去:「你既不说, 我便自己去找, 何时找到,何时再回来放你出去。若我一直找不到, 你便只当我今日没有来过吧。」 孟极见她背影决绝,四肢挣扎着动起来,他身上的铁链也随之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红了双眼,嘶吼道:「你还?记得?应缇吗!」 令黎停下脚步,背对着他。 怎会不记得?? 孟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从头到尾如?此平静,连问也不问我为何杀他,是心中早就?已经猜到答案了吧?」 「你猜到我之所以对斳渊穷追不捨,多半与应缇有关?,而你不肯说破,是怕说破之后你也不得?不与斳渊兵戎相见,你不愿意,所以你避而不提!天酒殿下,神后娘娘,原来你所谓的感情也如?此虚伪不堪!当日诛魔阵中,应缇真是白救了你!」 令黎缓缓回身。 孟极被绑着,双手紧握成拳,眸子里?布满血丝,他转了转眼珠子,往斳渊看去,这一眼,恨意刻进骨血,如?要吃他血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4页 「应缇,她原本是可以活的!我将她养在记忆阵中,日夜陪伴,用?我的灵力?、元神,用?尽我所有的一切,用?了将近六百年的时间,才将她残破的元神一片片拼凑起来。可是二十年前,斳渊——」孟极咬牙切齿,身上的铁链再次「叮铃哐当」响动不止,「他却恩将仇报,忽然闯入记忆阵中,将她打?得?灰飞烟灭!」 「应缇,应缇……」孟极布满血痕的脸上缓缓落下一滴浑浊的泪,「她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令黎睫毛轻轻动了动,垂于身侧的手无声攥紧。 「是斳渊杀了她!」孟极嘶吼道。 令黎转头看向斳渊。 她不知道这些年斳渊究竟经歷了什么?,不论是耄耋老人境尘,还?是女?子姝燃,都是他真正的形态,并非幻形术所化。所以即使到了此时此刻,他的身份已经坦白,他也依旧停留在姝燃的容貌身形。 「孟极说的,是真的吗?」令黎轻声问。 斳渊平静地点头:「不错,是我杀了应缇。我杀她的时候,她的元神已经快要重新?拼凑好了,是我将她打?得?灰飞烟灭,孟极找我寻仇也是理所应当。」 「你为何要如?此?」令黎忽然拔高了声,紧紧盯着他,大声质问,「你明知道,应缇是我的朋友,我成为扶桑,化形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应缇之于令黎,就?像知确之于天酒,她与知确一样,都是陪伴我长大的朋友啊!」 斳渊沉默不语,只是负手侧开身去。 「你以后或许会知道答案,或许永远也不会,但绝不是现在。」他淡淡道。 令黎痛心地看着他:「斳渊,你是神族啊,你为何……」 「神族又如?何?」孟极忽然道,「你口中的神族,操纵方寸草为祸少了吗!」 令黎背嵴一僵,看向孟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吧?」孟极勾了勾唇,他满脸鲜血,看起来有些狰狞,「这一次的方寸草为祸,始作俑者正是你的竹马斳渊!」 他撩起眼皮看向斳渊:「六百年前,我亲手将世间最后一株方寸草交给了你。斳渊,你告诉她,方寸草现在在何处?你拿出来,让她瞧瞧啊!」 斳渊目光如?利剑一般,冷冷射向他。 令黎转眸看着斳渊,声音很轻:「方寸草现在在何处?」 斳渊下颌绷紧,一言未发?。 令黎忽然极轻地笑了笑:「昨晚无漾来见我,他对我说,此次方寸草为祸,或许与你有关?。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他的吗?」 斳渊低眸看向她,漆黑的眸子像墨一样深。 「我告诉他,我在交觞清醒的那一百年间,其实也很少见到你。你不是下山去平息内斗、战争、瘟疫,就?是受了伤回来,在闭关?。乱世之中,众生皆苦,你也只是洪流中的一粒尘埃,可你一直在竭尽所能庇护苍生,是真正的神。」令黎缓缓道,「我不相信你会以方寸草为祸六界,更加不相信你会对星回姑姑出手。」 「那你的脸现在应该很疼。」孟极嗤笑一声。 令黎没有理会孟极的讽刺,斳渊只是沉默,沉默地看着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四目相对,良久,令黎问:「我只问你一次,方寸草在你手上吗?」 斳渊没有回答。 这一次,孟极也奇怪地没有再讽刺他或者抢答,只是幸灾乐祸地看着,笃定?什么?一般看着笑话。 半晌,斳渊轻点了下头。 他承认了。 令黎大失所望,后退一步:「你竟然……竟然真的是你!」 她伸出手:「交出来!」 斳渊一动不动。 「交出来!」令黎大声再说了一次,坤灵剑同时应声出现在她的手中。 剑锋所指,是斳渊的心脏。 斳渊不躲不避,迎着令黎的剑:「你真的要如?此对我?」 令黎渐渐红了眼角:「那你呢?你吸走星回姑姑神力?的时候,她可曾问过你同样的话?你为何要如?此对她?你放过她了吗!」 斳渊负于身后的手无声握紧。 他没有回答令黎的话,只是凝视着她,缓缓道:「你对我,一向是狠得?下心的。」 令黎手指攥紧坤灵,剑尖往前递去。 斳渊一动未动,眼见剑锋就?要刺穿他的身体,一个淡紫色的影子忽然飞过,迅如?闪电,竟将斳渊从坤灵剑下拉开。 令黎刺了个空,却仿佛早有所料一般,坤灵剑顺势脱手而出。 「去!」 霎时间,坤灵如?疾风追上那道影子。 神剑迅如?疾风,影子快如?闪电,两厢在空中缠斗。 须臾,阴暗的地牢内只听得?一声比翼鸟长啸,坤灵重新?回到令黎手中,与此同时,那道影子在斳渊身边翩然落地,化作人形。 女?子一身浅紫素衣,薄纱负面?,看起来与这山谷内任意一名女?使无异。然而那双眼睛,和那看人时不自觉扬起的下巴,令黎一眼认出。 她并无惊讶,淡道:「果然是你,蛮蛮。」 正是比翼鸟公主,不,应该是比翼鸟如?今的女?君,蛮蛮。 这个名字,还?是她做神后的时候起的。 当年在交觞时,她前程尽忘,常听师兄师姐私下抱怨比翼鸟公主莽撞蠢笨,关?键脸皮还?厚,赖在交觞不走,一赖就?是几百年,偏偏寄人篱下还?整日趾高气昂,十分惹人嫌。那时她也私以为然。直到如?今,她揣摩一切,才明白,蛮蛮从来就?不是莽撞蠢笨的,那不过是她做出来的样子罢了,而她在交觞也不是寄人篱下,她只是……喜欢斳渊,在陪伴靳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5页 「神后娘娘,别来无恙。一年不见,你还?是一样的狼心狗肺。」蛮蛮朝着令黎虚虚行了个礼,讽刺地扯了扯唇。 令黎收了剑,坤灵自她手中消失。她道:「一年前,你刺杀我与竺宴,你的灵体连同元神皆被斩裂。短短一年的时间,你竟可以恢復成这样,看来你将方寸吸来的那些灵力?利用?得?很好。」 「还?差一点。」蛮蛮谦虚道,「待今日再吸最后一人的神力?,我这脸上的面?纱才能去掉。」 蛮蛮垂眸轻轻抚了抚面?纱,又很快看向令黎:「不过对付你,已是绰绰有余。」 令黎道:「我不与你打?。」 「我却想与你打?。」蛮蛮道,「为我自己,也为斳渊君。」 「为你自己我理解,毕竟元神碎裂之痛怕是不好受,你想从我身上讨回来也是人之常情。至于为斳渊……」令黎缓缓看向斳渊一眼,「我倒是不懂了。」 「所以说你狼心狗肺,你可知,在这世上,你最不能拿剑刺的人就?是他!」 令黎道:「我要刺的从来不是他,是你,蛮蛮。」 「这我看出来了!」一旁的孟极看热闹不消停,「她刺斳渊那一剑根本没用?神力?,确实不是刺他,这是等着你出来好全力?刺你呢。比翼鸟女?君,你中计了。」 蛮蛮唇线抿紧:「你怎么?知道是我?」 令黎道:「方寸草是世间第一大魔草,利用?方寸为祸六界是大奸大恶之举,罪孽深重。要做下这一身罪孽,至少得?要有足够匹配的动机吧?譬如?当年,负芒利用?方寸草为祸,是他想颠覆六界,重新?制定?六界秩序,做天地之主,是野心。所以他一出手,就?是灭一个族。但这一次,方寸草却只是零星作案,虽看起来只是为了挑动仙神两族与魔域之间的战争,但受害者却无不灵力?高深精纯。这其实很冒险,但却说明,除了挑拨,幕后之人也急需他们的灵力?。而这个时候,孟极给我指了比翼鸟族的路,这就?足够了。比翼鸟族内,最需要这些灵力?的就?是你。你被坤灵所伤,又心性急躁好强,必定?急于恢復,最快的方法就?是,吸取他人灵力?为你所有。」 蛮蛮闻言笑了两声,反问:「你就?这么?肯定?,夺取他们灵力?的人是我,而不是斳渊君?」 蛮蛮指了指斳渊:「你瞧瞧他,六百年前为了救你,逆天而为,他好端端一个羲和新?君,神力?无边,风华绝代,却为了你,一夕之间变成了耄耋老人。你自己也是神族,你应当再清楚不过,只要灵力?尚在,神族便不会老去,只有灵力?日渐衰弱,才会呈现出老态。那六百年间,境尘日渐衰老,就?是因为他的灵力?在日渐衰弱!到最后,却是连那般老态龙钟的灵体都保不住,只剩下一缕元神再无灵力?,无处可依,还?仍旧放不下羸弱的羲和一族,不肯就?此转世。恰逢琅鸟姝燃在那时尽了气数,琅鸟曾受他恩惠,甘愿将灵体献给他报恩,他才暂居在一只琅鸟体内,可这琅鸟却是只雌鸟,呵,也不知生来就?在云端的斳渊君是如?何接受这落差的。」 令黎听着蛮蛮的话,心中滋味复杂。她自然知道,她是死在天罚之下,若要救她,一定?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但猜到和亲耳听到还?是不同。 她看向斳渊,斳渊神情无波无澜。 蛮蛮笑问:「如?何,这样的他,是不是比我更需要灵力?,更有动机?」 令黎看向她:「我刚才说,我不相信他会以方寸草为祸六界,更加不相信他会对星回姑姑出手,那不是讽刺,那是陈述。」 蛮蛮闻言一怔,忽然,她笑起来,笑声迴荡在阴暗的地牢:「孟极刚才有一句话,我觉得?说得?甚好,不愧是斗败的枭雄。」 她看着斳渊,眼中笑意湿冷,重复问出孟极方才所问:「她从不令你失望,却一直在让你失望。斳渊君,此刻,你心中当是何种滋味啊?」 第133章 这个问题十分诛心。 她从不令他失望, 她配得上他的喜欢。可她不喜欢他,不论是年少?时的天酒还是如今的令黎,她一直都在让他失望。 然而斳渊自始至终神情平静地站在那里, 孟极也好?, 蛮蛮也好?, 显然, 再诛心的问题, 他们都无法问到他的心上。 他坦然看着令黎:「你呢?你又有什么话想问我?」 令黎缓缓摇头:「没有了。」 「你找了我这么久, 就没有问题想问我?」 「本来是有的。」令黎道,「我之前那么急着找你, 的确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 譬如, 他当年是怎么救的她?譬如, 能不能再试一次, 拿走她的神力,让她可以像一个凡人一样,同竺宴安稳度过百年?百年以后, 当她灵根枯萎,容颜老去?, 自然走向生命的尽头, 她也好?,竺宴也好?, 是不是也就能放下这段纠缠了几万年的执念? 「但现在, 问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她涩然道。 从极渊结界中, 当她看到昏迷的竺宴和?窗前那盏魂灯的那一刻, 她就已?经知?道, 她之前急于寻找的那些答案,早已?没有意义。 宿命从来无法扭转, 不容逃避。 斳渊安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眸中有种异样的通彻。 她什么都没有问,他却仿佛已?经从她眼里看到了所有的答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6页 「瞧见?没有?蛮蛮女君,眼里有情绪,心中有波澜,这,才是有效的问话。」孟极挑拨道,「你的敌人是她,不是我,还是将我放了吧。」 蛮蛮讥诮反问:「放了你又如何?」 她又看向令黎:「你知?道方?寸草是我操纵又如何?」 「你以为,」她举起手中长剑,指向他们,「今日,你们还能活着走出比翼鸟族吗?」 「走不出去?,那就踏平!」 一道浑厚响亮的声音陡然从天外传来,与此同时,地牢顶被应声掀开,白?光从天而降,剎那间将满室阴暗刺破,无所遁形。 蛮蛮下意识抬手挡了下眼睛,再放下时,脸色顿变。 比翼鸟族阴暗的地牢挤满了人。 以岁稔星君为首,他的身?旁是碧落族长应川,身?后是碧落与羲和?的几大长老,再往后,望白?带着章峩弟子,厌存带着昆吾弟子,声势浩大,怒气腾腾盯着她。 蛮蛮始料未及,勐地指向令黎:「你何时通风报的信?」 令黎没有回答她,视线落在一旁,獾疏从人群中走出,摇着尾巴回到她身?边。 令黎看向斳渊:「獾疏没有与我一同进来,不是因?为他无法幻成人形,而是他要替我去?一趟从极渊,给讨要公道却走错了门的诸位苦主?们带路。」 斳渊依旧面无表情,不知?是不惊讶,还是不在意。 令黎面对?众人,朗声道:「此次方?寸草之祸因?何而起,又因?谁而生,与谁有关,又与谁无关,诸君都听见?了吧?」 众人的目光如冰刃,齐齐射向蛮蛮。 * 多亏獾疏及时出现,化解了一场兵戈。 星回神力尽失,后果比无漾预计的更加严重?。天刚亮,仙神两族盟军便挥师魔域,要见?竺宴。 无漾勉力拖延,玄度迅速布置魔卫迎战,到日头上来,无漾果然没有拖住,两军白?热化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幸而獾疏及时出现,带来一个消息:「找到方?寸了!」 几个神族首领与长老十分警惕,都当是调虎离山之计,不肯相信,幸得岁稔星君带头,几个族长、长老和?仙尊这才将信将疑跟着獾疏离去?。但他们却将神兵与仙门弟子留在了此地,只等着一旦发现有诈,便兵戎相见?。 从极渊的空气冷了几十万年,从未如今日一般燥热,又仿佛被绷成了一根弦,不知?何时这弦就要断去?,而后塌天大祸就此落下。 所幸,约莫一个时辰以后,对?面大军得到了信号,撤了兵。 无漾总算松了一口气,一动,才发现手心里全是冷汗,转身?的时候腿甚至一软,险些倒了。 玄度不动声色扶了他一把。 「出息!」 虽则扶了他一把,讽刺却也没免,落在他耳边。 「你懂什么?」无漾擦了擦额头的汗,「我这是顾全大局,你该不会忘了,这下面有什么吧?」 他用脚尖点?了点?足下的土地。 玄度神情肃重?,没再说什么,带着魔卫退回从极渊。 这底下,镇着开天闢地以来世?间魔气的始源。沧海桑田,魔气早已?汇聚成魔脉,只是先后被那么多人镇压多次,这才风平浪静了六百年。但所有的风平浪静都敌不过世?间的悲苦怨憎对?魔脉的催生壮大,而所有的悲苦怨憎之中,又属战争最为直接霸道。 若是大战直接打到魔脉头上来,又恰逢竺宴虚弱昏迷,怕是魔脉要顷刻间笑醒过来。 塌天大祸,真不是开玩笑。 无漾将提到喉咙的一口郁气长长吐出,转身?正要回去?,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阵风吹来。 他回头一看,顿时惊讶:「令黎,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比翼鸟族吗?」 令黎淡道:「我来找竺宴。」 说着纵身?飞下从极渊。 无漾一愣,直觉眼前的令黎有些奇怪,立刻施展神力追上她。 见?她孤身?一人,无漾问:「獾疏和?青耕呢,怎么都没跟着你?」 令黎面无表情:「他们另有任务,我来问竺宴取样东西。」 令黎直奔结界而去?,她神情陌生古怪,无漾心中顿时生疑,警惕地盯着她。然而到了结界,却见?她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此处结界与扶光殿结界一样,都是以创世?血脉布下,除了玄度、青耕与他三人得到了竺宴口谕可以入内,其他人都不得进,唯有令黎与竺宴有姻缘灵契,竺宴的结界对?她无用。 她能进去?就说明不是冒充的,还真是令黎? 那她今天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跟竺宴欠她钱似的?难不成竺宴在外面养女人被她发现了? 无漾摸了摸鼻子,没有跟进去?,很有眼力见?儿地转身?走了。 令黎进入结界便放轻了脚步,推开院门,无视种了满院的杏花,径直走进竹屋。 竺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脚下无声,来到他身?边。 站在床边,她木然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忽然,她抬起手掌,掌中竟布满了浓浓的黑雾,缓缓对?准竺宴的天灵。 …… 无漾越走心中越发不安。 不对?,那不是令黎! 虽然她能进入结界,虽然他没有证据,可是她的眼神不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7页 她提起竺宴时,眼睛里没有半丝温情,全是麻木!令黎不是这样的! 糟了! 无漾返身?便往结界飞去?,心中乱得一塌煳涂。 要了命了!千万别?出事?! 他匆匆进入结界,正见?一缕黑雾从竹屋内飘出,眨眼就消失在天际。 他心底陡然一沉。 竺宴! 他拔腿就往屋里跑,跑得太快,险些撞上从里面飞身?而出的竺宴。 无漾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你醒了?!」 他去?年为令黎续命,昏迷了整整半年,今年比去?年伤得更重?,还以为至少?要昏迷一年以上,没想到竟这么快就醒了! 「你有没有看见?……」 无漾话还没说完,竺宴便绕开他,飞离了结界。 「……一团黑气?」无漾望着空气,干巴巴将没说出口的话说完。 * 「你设计我!」比翼鸟族内,蛮蛮一指指向令黎。 令黎道:「我说过,方?寸草是魔物?,你操纵方?寸草为祸,罪孽深重?,总要付出代价。」 「走吧,比翼鸟女君。」岁稔星君上前一步,「同我等回神域吧。」 蛮蛮后退一步:「我为何要同你们回神域?我又不是神族!」 应川身?后的暮商冷道:「你装什么傻!你操纵魔物?吸取他人灵力不说,更挑拨神域与从极渊的关系,险些酿成六界大战,涂炭苍生,不用认罪?不用伏法吗?」 「认什么罪?伏什么法?你们哪只眼睛见?我操纵方?寸草了?」蛮蛮扬起下巴,傲慢道,「是,我刚才是说了些激愤之言,让你们给听见?了,但我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就不能是气话?你们要定我的罪,至少?也要有个人证物?证吧?行,姑且当我自己方?才所言是人证吧,那物?证呢?你们说我操纵方?寸草,你们倒是将方?寸草找出来啊!你们若能找出来,我便跟你们走,若找不出,便是空口白?牙污衊我!」 岁稔星君与应川相视一眼。 正常的逻辑是,她既公然这么说了,那这方?寸怕就不是那么好?找了,要么就是已?被她藏到了别?处,根本不在比翼鸟族。可若找不出方?寸草,一来会落人口实,二来,也是极大的隐患。 方?寸不除,后患无穷。 「那就找啊!」暮商年轻气盛,不忿道,「你以为你藏起来,我们就找不到了是不是?」 「暮商。」应川沉声斥了一声自己的儿子。 「父亲!此女作恶多端,巧舌如簧,事?到如今还敢嘴硬狡辩,若真让她逍遥法外,必须祸害无穷!」暮商视线在周遭转了一圈,「要找是不是?好?!让他来找!」 暮商倏然指向被缚在刑架上的孟极。 孟极多时没有说话,悄无声息看着热闹,陡然被这么一指,所有人目光顿时聚焦在他身?上。 他唇角一勾:「行啊,我来找。」 他答应得太过爽快,其他人反而举棋不定起来,两两相视。 岁稔星君上前一步,走到令黎身?旁:「天酒殿下,您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他这一声请示,立刻如在油锅中溅入水滴,炸起一片沸腾。 当即便有几名碧落长老站出来,不满道:「她早已?叛出神族,岁稔星君,你此刻问她却是什么意思?」 「不错!当日在漱阳宫中,她亲口说,她选择魔君竺宴,要与竺宴双宿双栖!」 「正是!我们当日全部亲眼所见?,星回拿神尊、尊后、甚至羲和?全族的命运挽留,都留不住她!」 「她既已?选择魔君,便再与我神族无关!」 岁稔星君不急不躁听他们抱怨不满,待他们说完,才不疾不徐提醒道:「且不说天酒殿下是神尊血脉,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便说今日,若非天酒殿下及时找到方?寸下落,阻止了诸位与魔君背水一战,说句不好?听的,诸位此刻是生是死也未为可知?了。」 众人顿时寂然,无法反驳。 片刻后,有人出声道:「我愿臣服于神尊血脉,可她必须与竺宴划清界限!」 有了带头,接二连三地,声音也越发清晰:「不错!我也表个态,若她自此与竺宴割席,我便尊她为天酒殿下,不,尊她为神主?!否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竺宴倒行逆施,只是我族群龙无首多年,这才放纵了他。天酒殿下若继任神主?,便须带领我们与竺宴一战!」 「这话我同意!」 「我也同意!」 「……」 群情激奋,令黎忽然意味深长一笑:「你们看我像神主?吗?」 她这话意味不明,众人一时没听出她这意思是答应还是拒绝,令黎忽然话锋一转:「但方?寸草今日必须找到!」 声落,坤灵自她手中飞出,「哐当」一声,斩断了孟极身?上的铁链。 她声音不轻不重?,却一言九鼎,甚至不问所有人意见?,便当场放了孟极,仙神两族皆被她此番果决震住,甚至忘记了出声抗议。 令黎看向孟极:「带路!」 孟极盯着令黎,勾了勾唇,神情十分诡异。 「那就走吧,诸位。」 孟极带路,出了地牢,不消一刻钟的功夫,便来到一座寝殿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8页 仙神两族是强攻结界来到此地,比翼鸟族女使损伤惨重?,此刻却仍有女使负伤挡在寝殿前,持剑道:「女君寝殿,岂容擅闯!」 「原来是女君寝殿,你若不说,我们还不知?道!」暮商高声质问蛮蛮,「你还有什么可说?」 孟极是赤虚一族,赤虚善纵方?寸,孟极带路来找方?寸,却径直来到蛮蛮的寝殿,她如何还敢狡辩说方?寸与她无关? 然而片刻之前还在挣扎狡辩的蛮蛮,此刻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非但不见?慌乱,反而笑容可掬,看起来竟像是还挺欢迎他们的。 她朝着令黎一笑,那笑容竟与不久前孟极的神情一般诡异。 「自然没有什么话好?说。」蛮蛮步上台阶,推开寝殿大门,朝里面比了个「请」的姿势,「诸位,请吧!」 孟极带路进去?,最终停在一面墙前。 他漫不经心地敲了两下,里面发出空荡的回声。 「路带到了,方?寸草就在里面的密室。」孟极指了指墙面。 岁稔星君看向蛮蛮:「打开。」 蛮蛮此时却又不肯配合了:「打不开,你们噼吧。」 令黎今日铁了心要毁掉方?寸草,一言未发,翻掌,祭出坤灵。 坤灵飞至空中,白?光朝着密室墙面噼去?。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另一道白?光忽然出现,将坤灵的剑气强势挡下。 「噌——」 神剑发出挫败的嗡鸣之声,随即剑光暗下,回到令黎手中。 竺宴从天而降,挡在密室之前。 第134章 众人?始料未及, 在场之人见到忽然出现在此的竺宴,或惧或慑,只有令黎惊喜。 「你醒了?」她一步上前, 喜悦都在脸上。 她还以为要过很久, 还以为…… 无视她的?亲近, 竺宴的神情冷漠疏离:「你要做什?么?」 令黎一怔。 其余人?早已看出?不对劲, 暮商年少?最耐不住性子, 大声道:「这话应该是我们?问你才是, 你要做什?么?方寸草就?在里面,你为何要阻拦我们??」 岁稔星君连忙接过话头, 缓和氛围道:「君上, 我们?一路追查方寸至此, 如今已确认方寸草就?在这密室之内。」 又一名长老接道:「还请君上移步, 让我等入内,除了这祸害!」 竺宴一动不动,凤眸冷淡:「凭你们??」 这态度着实令人?恼火。 仙神两族今日本就?是向他宣战而来, 只是中途方寸草水落石出?,他们?这才消了战意, 将目光转向方寸草。结果此时, 竺宴却来阻拦,这剎那间就?将他们?激怒。 章峩的?望白与昆吾的?厌存被方寸草吸尽神力, 是最直接的?受害人?, 立刻站出?来大声指责:「你这是在护着魔草吗?你还敢说方寸为祸与你无关!」 竺宴平日里行事嚣张虽为人?诟病, 但说到底也不过是小节, 即使六百年前堕魔, 也从未做过为害苍生之事,甚至只要别人?不招惹他, 他也不会?主动招惹别人?。然而纵草为祸的?性质就?截然不同了,上一个纵草为祸的?是负芒,意图涂炭生灵,颠覆六界。 令黎岂容人?将这样大一个罪名扣在他头上?当即高声驳斥道:「你何时见他——」 竺宴却不轻不重将她打断:「是又如何?」 令黎勐地转头看向他。 场面死寂,剎那间如有千钧重石悬在头顶。 片刻后,岁稔星君苦口劝道:「君上,此时可不是负气的?时候。」 竺宴淡淡反问:「你何时见过本君负气?」 应川沉声问:「所以你就?是承认,此次纵草为祸的?元兇,是你?」 竺宴正要说话,令黎忽然握住他的?手,大声将他打断:「竺宴!」 竺宴原本要出?口的?话停下,敛色看向她。 令黎紧紧握住他的?手:「别说了……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她不知道竺宴为何忽然醒来,又忽然出?现在这里,与所有人?为敌。不论是什?么原因,她都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她原本是最想除方寸草那一个,可是此刻她甚至想,方寸草也可以再缓一缓,从长计议,最重要,是要先让竺宴离开这里。 他看起来不对劲。 不想孟极却大声道:「天酒殿下,你这是以身做饵,想将他引开,好让这些人?除了方寸草吗?那你可高估他们?了,你指望他们??痴人?说梦!」 如此轻蔑的?语气,一瞬惹下众怒。众人?脸色顿时很?难看,但想要开口,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方寸草虽是木灵,却不惧水火,连神尊神帝也无法消灭。 「若我没有记错,自开天闢地以来,方寸草就?在虞渊,连神尊也束手无策,还是直到一万年前,那时还不是神君的?竺宴冲冠一怒为红颜,以火精将方寸烧了个干净。」孟极靠在一旁,语气十分风凉。 众人?不解他为何忽然说起这个,孟极紧接了道:「所以如今这世间,能将方寸斩草除根的?依旧只有火精。」 他扫了眼令黎手中的?剑:「恕我直言,坤灵虽强,但不行。只有,火精。」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竺宴身上,复杂且微妙。 火精是神帝一脉的?标志,换句话说,如今这世间,唯有竺宴可以除去?方寸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9页 场面沉寂良久,厌存站出?来,道:「君上不是一直说与方寸草无关吗?那就?请君上当着我等的?面,将这魔物除去?吧。」 孟极却道:「厌存仙尊,这你可就?求错了人?。」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竺宴早就?没有火精了。」孟极意味深长指向令黎,「你们?该求天酒殿下才是。」 一石激起千层浪,剎那的?震惊过后,所有人?目光刷地看向令黎。 令黎此刻的?神情反倒平静。 从槐安图中出?来以后,想起全部的?过往,她其实早有所悟。虽从没有问他,但她大概也猜到了。一万年前,她灰飞烟灭,他将她的?残魂放入扶桑木,木头没有心,她却有,所以她的?心是怎么来的?? 他生来衔火精,为苍生万物带来光明与温暖,然而这万年间却浑身冰冷,饱受寒疾。他的?火精又去?了哪里? 答案唿之欲出?。 他将自己的?火精给了她,如今,火精就?在她心脏的?位置。 她没有问他,没有向他确认,只是仰头看着他。 竺宴忽然问她:「你要与我为敌吗?」 她不解他的?意思,但紧接着就?懂了。 众人?反应过来孟极的?话是什?么意思,立刻便有人?带头道:「请天酒殿下为苍生六界,剷除魔物!」 此言一出?,人?群中接二连三?响起唿应—— 「不错,方寸草就?在里面,请天酒殿下为苍生六界剷除魔物,斩草除根!」 「请天酒殿下为苍生六界剷除魔物、斩草除根!」 「请天酒殿下为苍生六界剷除魔物、斩草除根!」 请愿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竺宴神情讥诮,站在密室之前,目光徐徐扫过那一张张义愤填膺的?面孔,最后落在令黎脸上,道:「我不会?让开。」 令黎站着没动,只是不解地看着他:「你明明也很?憎恶魔物,为何今日……」 她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语。 她其实想说「护着它」,但那样就?是将他推到自己的?敌对,这是她绝不接受的?。 她还么想出?该怎么好好问他,蛮蛮的?讽刺忽然将她打断:「天酒殿下可真是双标啊!斳渊君不过疑似与方寸有关,你就?提着剑刺他,喊打喊杀,如今魔君都公然守护方寸、与苍生为敌了,你却还在与他有话好好说。」 蛮蛮故意扭曲,令黎皱眉,正要驳斥回去?,蛮蛮忽然看向众人?,高声道:「你们?方才不是还口口声声说她是神尊血脉,要奉她为神域之主吗?现在怎么还在喊『天酒殿下』?你们?都要求她守护苍生了,还喊她『天酒殿下』呢?也难怪『天酒殿下』不搭理你们?,瞧瞧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搞不好是在埋怨你们?不识趣,不如你们?喊她『神主』试试?」 「你闭嘴!」令黎斥道。 不料,一直沉默的?应川却忽然站了出?来,朝她深深拜道:「比翼鸟女?君虽是戴罪之身,但此言却是中肯。神域群龙无首六百年,如今浩劫当前,正是亟需上下一心的?时候,天酒殿下是神尊血脉,如今又得坤灵、火精,如虎添翼,正是众望所归。还请天酒殿下继任神主,莫再推辞!」 他说着,便拱手下跪,朝着令黎深深拜下:「应川拜见神主!」 应川为碧落族长,这六百年间,碧落独大,为众神族之首。他又一向是个野心勃勃的?性格,这些年所作所为,无不以神域之主自居。然而他此刻竟甘心臣服于他人?,带头奉令黎为神主。 众人?震惊之余,又立刻仿效,纷纷跪倒在地,跟着应川高唿:「恭迎天酒殿下继任神主!拜见神主!」 「恭迎天酒殿下继任神主!拜见神主!」 「恭迎天酒殿下继任神主!拜见神主!」 …… 山唿声响彻山谷。 令黎站在声音的?正中,慌乱地看向竺宴。 竺宴似笑非笑看着她。 岁稔星君原本是头一个推举令黎为神主的?,一直以来,他都坚持令黎才是神域之主的?最佳人?选。此时却是权衡了一番,反倒是最后一个上前,却也没有下跪,只是朝着她深深一拜。 这一拜,是期许,也是负重。 「还请神主承担起血脉之中的?使命。」 令黎一一看向他们?,应川带着献身两族匍匐在地,岁稔星君拱手而拜。一旁,斳渊面无情绪,蛮蛮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孟极倚在柱子上,幸灾乐祸。 她又看向竺宴,就?这么看着他许久。忽然,她举起坤灵,剑锋指向他。 空气里,霎时如绷紧了一根弦,而那绷紧的?力道,是所有人?的?兴奋和期待的?目光。 此刻,他们?紧紧盯着令黎,恨不得化?身为令黎手中的?剑,将竺宴斩于剑下。 竺宴一动不动,目光扫了眼胸口凌厉的?剑锋,又看向她,眼底无波无澜,又仿佛什?么情绪都有,都藏在了里面。 令黎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很?想让我像这样,用?剑指着你?」 她说着,原本对着他胸口的?坤灵竟忽霎时消失。 剑没有了,多少?人?骤失所望,脸上都是一惊。 却见令黎忽然道:「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0页 她上前一步,站在他身边,原本持剑的?手紧紧握住他。 竺宴身体一僵,怔怔看着她。 她仰头沖他灿然一笑:「我那么大一条咸鱼呢,你看我像神主吗?」 她与他站在一起,面对着所有人?,道:「别拜了,我跟你们?不是一边的?。」 「你跟谁一边?」竺宴轻声问。 令黎闻言侧头,看着他的?眼睛:「你有没有发现,从我们?年少?时起,一直以来,我都是站在你这边?」 竺宴看着她,没有出?声。 令黎轻轻笑了笑:「这次也不例外。」 「即使他祸害苍生?」 这一问,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然而出?声的?却是一直没有开口的?斳渊。 他站在一旁,远远看着令黎。 令黎回头,迎视着斳渊的?目光,也迎视着所有人?的?审判。就?连竺宴,也直直看着她,和其他人?一样等待她的?回答。 然而令黎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说:「若他真的?会?祸害苍生,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和他站在一起。少?年不忘初心,我也永远,相信我最初的?选择。」 * 因为令黎的?不负责任临场倒戈,那一日,纵然仙神两族联手,也最终败在那道密室门?前。 他们?没有打开那道密室门?,因为正如孟极所说,若无令黎的?配合,他们?非但除不掉魔草,反而会?成为下一个星回,被吸尽神力。 至于蛮蛮和比翼鸟族,则是被带回了神域受审。主要是如果他们?不去?神域受审,便要跟着紧随而至的?玄度及魔卫回魔域。魔域就?没什?么受审了,直接灰飞烟灭。蛮蛮不想飞灰烟灭,神族则怕比翼鸟族与魔域勾结,酿成更大的?阴谋祸患。 比翼鸟族清空,而方寸草,则被留在了那道密室门?后。 然而令黎虽相信竺宴有苦衷,但终究怕方寸草为祸,暗中折返,想要除掉魔草,永绝后患。可惜待她回去?,打开那道密室的?门?,里面已空无一物。 方寸草被竺宴藏起来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她空手而归,问竺宴。 竺宴不答反问:「那你呢?你明明很?坚定要除方寸草,为何不肯与我反目?」 「你很?希望我与你反目吗?」令黎顿了顿,道,「去?比翼鸟族以前,我去?了趟神域。」 竺宴看着她。 「我去?见了你的?母亲,羡安娘娘。」 竺宴挑眉。 令黎道:「孟极告诉我,她就?是言灵之主,是她同神尊一起将你封印。」 竺宴已经猜到,点了下头,道:「不错,她就?是言灵之主,言灵之主的?预言,无不应验。」 令黎不置可否,继续道:「我问她,当年为何一直阻拦我们?在一起?」 「她怎么跟你说的??」 令黎:「她说,你身负魔脉而生,魔脉不死不灭,你也不死不灭,这世间,唯有我能杀你。她终究,还是不想你死在我手上。」 令黎仰头凝着他:「竺宴,我选择了你,便永不会?背弃你,你不会?死在我手上。所以,我永远不会?对你拔剑相向。」 竺宴将她拉进?怀里,轻道:「嗯,我信。」 令黎依偎在他怀中,安静了片刻,道:「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何要将方寸草藏起来?」 竺宴轻哂一声:「我可没说会?回答你,你刚才也可以不回答。」 令黎:「……」 怎么还有人?这么耍赖的?! 令黎找遍了从极渊也没有找到方寸草,她甚至还想去?神域找,但转念一想也确实不可能。然而她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想到,竺宴会?将方寸草交回给斳渊。 方寸草又回到了交觞。 交觞山上山峰众多,从前令黎在交觞惫懒,整日躺着不动,不知交觞仙山的?其中一座山洞中就?藏着方寸。如今自然也更想不到,她苦寻不得的?方寸草又回到了那座洞中。 否则她就?会?发现,方寸草早已不是一颗草。 山岚漂浮在山峰云顶,远看仙气缭绕。竺宴飞身进?一处洞中,落地时,足下没有声响。 眼前是一处阵法,压制着方寸草身上的?魔气,浓浓的?黑雾被封印在尺寸之间。 一百年前,方寸草就?已幻化?成了人?形的?形态。 阵法正中困着的?方寸草漂浮在空中,一身瑰丽红衣。被阵法控制,她垂着头,眸子轻轻合拢,只依稀可见白腻的?肌肤,乌髮红唇,娇美夺目。 不知是不是竺宴的?出?现,让她醒了过来。她微微抬起头,睁开眼,杏眸看向竺宴。 这样一张脸,他片刻之前刚在枕畔见过。 少年不忘初心,我也永远,相信我最初的选择。 ——全文完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