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末种田分封全球[基建]》 第1页 [穿越重生] 《在秦末分封全球(基建)》作者:南林烟【完结+番外】 文案 【始皇身后,群雄并起。天书所指,海外无垠。裂土分疆,何须旧地!】 大秦初立,侥倖活过乱世的韩川没学会家传的兵书,却不想树下遇仙,得授天书。从此生出一点野望,想学愚公移山,子孙相继,将天书中的本事传于世上——就从种田开始! 从淮阴种到咸阳,这一种就种到了秦始皇的跟前,也把他那个好读兵书的长子,亮在了陛下的眼前。 哪知所谓仙缘是穿越而来幼子在装神弄鬼,而他那个总嚷着要继承家学去种田的长子韩信,在歷史上有一个名号,唤作「兵仙」。 命运从这里开始,走偏了。 --------------------------- ps:前面种田后面基建,后面开挂真的很大预警一下。 全文存稿,小bug修,要是有没发现的大bug就当架空吧。 又ps:看题目,看文案哈,虽然是从秦初开始写的,而且篇幅也不少,但重点是秦末,不是秦始皇。总有人误会,在这里强调一下。 一天,他和异界一个小人物,灵魂互换了。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基建 正剧 群穿 群像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川、林芦、韩信、张泽若 ┃ 配角:秦末众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带着兵仙在秦末种田 立意:宁做太平犬,莫做离乱人 vip强推奖章 始皇身后,群雄并起。天书所指,海外无垠。裂土分疆,何须旧地! 来自时代的小穿越者韩武来到了秦国尚未统一的时代,成为兵仙韩信之弟。而这时兵仙也不过是个流鼻涕的奶娃。韩武无高间救了本该病死的亲,为了多吃点肉,他深藏身与名,冒充仙人传授父亲「天书」,一点一点改变着那个时代… 这是一个小穿越者开着外挂大卡车撞翻时代的故事,这也是一个真的分封全球的故事。慢慢的种田是为了大大的爆发,秦末群雄走向海外,见识到不一样的天地,将足迹踏遍世界。 第1章 新生 楚王负刍二年。 公子负刍在寿春的政变流血,对古老的淮阴城并没有产生多少影响,许多住在城外的农人甚至不知道他们在两个多月间竟然又换了一位大王。秦国并韩灭赵亡燕,楚国也危在旦夕的军情则更是遥远的像是在天边。他们只知道税又交得多些了,大王又要徵兵了。 然而他们也无力反抗,只能压榨自己一家,竭力满足大王徵调的同时,尽力过好自己的日子。 在这样的年头里,深夜的村落间本应该是宁静到死寂。可淮阴县都乡桃溪里的一户闾右人家,院中却传出不小的动静,引动得各家的狗跟着汪汪大叫,吵醒了不少人。 不过各家户主起身听了听便明白了,叫家里人继续睡:「没事,是外来的韩氏家里要添丁了。」 韩氏是几个月前才搬来的,来时看着只载了五车书,夫妻俩带着个一岁多的儿子。男人叫韩川,同族的姑母嫁到了桃溪里,他是来投亲的,至于在家乡遭了什么事,来得不久,大家也没打听到。 乡邻只知道韩氏原先有一支就住在城里,虽然不算富贵,但也不是乡里人家能比,听说还是韩国王孙,当年作为质子来到韩楚国,就此繁衍生息,成了楚人。只是那一支渐渐没人了,只有个庶出又庶出的女儿嫁在桃溪里,正是韩川的姑母。 不过原本乡人都以为韩川贫穷,不想那五架牛车都是他自家的,在姑父家暂时安身之后,韩川卖了四头牛和车,很快在县里打点好,分到宅地建了房屋。 又有两百多亩土地,是先前有人家种过,但男丁从军之后没回来,一家人渐渐死绝,沃土渐渐抛荒的地方。韩川拿到手,虽说比不了常年耕种的良田,但也远胜过真正的荒地了。 这家人,就算是在桃溪里落地生根了。去年他家更有桩喜事,才安顿下来不久,韩川的妻子就发现自己已经又怀上了,路上奔波也没怎么受影响,胎稳得很,养到近日便要生。如今的动静,自然是她深夜发动,韩川找来了早就定好的接生妇人,在家等着添丁进口呢。 韩家院中,韩川正转圈搓手地着急,他姑母韩春端着热水从灶间出来,笑着调侃了一句:「都经过一回了,怎么还慌成这样。我跟你说,好得很,天不亮就能生出来。」 韩川讪讪一笑,不转了,帮姑母推开门进产房,听见妻子的□□声,关上门不由又转了起来。 不防一声啼哭,惊得他一跳,先是下意识以为生了,再一听却是另一间屋传来的声音,还哭得越来越大了,原来是长子夜中惊醒。 韩川赶紧过去,果然见三岁的长子自己坐起来,哭得满脸是泪,一见他过去就扑上身,「阿父阿父」的叫个不住。 「阿信乖,阿父在这。」韩川嘴里哄着,赶紧给儿子把衣服穿好,又裹了层小被子,干脆抱去院里一起等。 就这一折腾,他才回到院里没转上两圈,长子刚刚把眼泪鼻涕在他衣服上蹭没了,里间就传出了婴啼,帮忙的姑母抱着孩子,接生的妇人喜气洋洋的出来告诉他:「男孩,母子平安。」 韩川连声道谢,又将备好的礼奉上,这才关上院门,正要问两句妻子的情况,就听妻子林芦中气不太足但精神头仍是很好地隔着门喊他:「我听见阿信哭了,他怎么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韩川赶紧应声:「没事,阿信醒了看不见我们,我抱着就好了。」 「你先带他睡,我这回生得容易,似是明天就能下地了。」 这话说得韩姑母先是吓了一跳,心说这侄媳也是生过一回的妇人,怎么这样胡来,忙严厉地教训这夫妻俩:「刚生了孩子哪有就下地的,好生养着。你带阿信去睡,我同你姑父说好了,先在这边照应几天。」 见韩川挤进来一手抱着娃,一手伸啊伸的还想干点什么,韩姑母推着他往外走:「去去去,产房带孩子进来,也不怕见血吓丢了魂,快哄阿信去睡,这里有我。」 韩信被父亲抱在怀中,含着手指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并不能完全理解,也没有全看入眼中。 他脑中还翻腾着醒来前做的噩梦。 梦里他和阿父阿母从没什么记忆的老家来到淮阴,路上阿父就一病不起。带的钱财治病抓药耗去不少,还露了财,引来贼人半夜盗去。他和阿母就只剩下一点傍身的钱和两车书。等千辛万苦来到淮阴,钱也就耗光了。 幸好姑父是个厚道人,帮着阿母安家落户,他没有阿父了,也没有现在刚出生的小弟。母亲一直病怏怏的,跟现在一点也不像。 韩信才三岁,虽然早熟聪慧,可本也不应该理解这么复杂的事情。但不知为何,他做了这样的梦,自然而然的便理解和接受了。待醒过来看见父亲,一下子反而呆住了,这会再看到小弟和母亲,不知道哪句话触到,他嘴一张,松了自己的大拇指,又大哭了起来。 韩川只得回房去哄孩子。 就在韩家长子哭得比刚出生的幼子还起劲的时候,刚出生的婴儿眨巴着眼睛,惊慌失措地在意识中大叫:「我要瞎了,我什么都看不清!」 在他意识中,另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婴儿刚出生是这样的,不要怕哦。为了你能顺利融入这个世界,你的意识会进入沉睡,到三岁时再唤醒,可以吗?」 「我害怕呜呜呜。」 「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如果有意外,我也会提前唤醒你。」 「那你给他们都打针好不好?」 「好的。」 「那……那好了,你动手吧。」 他说得很悲壮,但实际上只是又眨了一下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像个正常的婴儿一样唿唿大睡了起来。 与他对话的女声也沉寂下来,只派出纳米机器人,给韩家人都打了一针基因强化剂,然后只留下部分算力给韩家,剩下的算力都去关注其他事了。 时空风暴也给这个世界造成了影响,有一条时空通道。系统不知道这会不会造成文明毁灭,只能尽力运算,找到了用能量暂时将它封锁的方法,先控制起来,等小主人长大了再说。 它是个智能系统,全名为「儿童成长伴侣」,是星际时代一款很受欢迎的儿童教育和陪伴系统。它的小主人所在的时代,人类走出母星,在多个星系发现了智慧生命,但与人类大体相似,发展水平不等,但都不如人类,最后也化为人类文明的一部分。 不过就在人类文明发展到极盛时,他们终于撞上了另一种水平相当的智慧种族。两个物种爆发了大战,绵延数百年,在不动用毁灭性武器的情况下,一个星系一个星系的进行争夺。 战争的烈度,让人类决定留下一些火种。他们有同归于尽的武器,如果真走到那步,要让战后倖存的人类尽快发展起来,抢在另一个种族之前再度迈向太空,碾压这些敌人。 「人类復兴计划」制造了许多文明火种,制定了严密的规则,由智能主脑掌管。人类的技术已经非常先进,每个智能主脑的空间仓库都携带大量胚胎、种子、物资、工业母机,乃至休眠的成年体生物。极端情况下,如果主脑判断某颗行星发生毁灭级的灾难,甚至可以用星舰将生活在其上的原始人类全部带走,移居到另外的星球上。 不过为了避免太过原始的人类文明将科技视为神迹,反而阻碍了发展,主脑也受到规则的种种限制。 可惜,来到这里的主脑,已经没了。 他们这支舰队是伪装成洗手不干的星际海盗团,住到了一个偏僻贫穷但也有文明起步条件的星球上的。 系统的小主人是被舰队捡来的,跟舰队自己办的孤儿院里长了六岁,也一视同仁的植入了晶片,有一个自己的智能保姆。但这支舰队没等到两大文明同归于尽,却被捲入了连发展至此的人类文明都不曾见过的时空风暴。这场风暴无声无形,舰队驻地骤然而空,附近的人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主脑和空间仓库中所有的高级智能也在时空风暴中毁灭,只有「儿童成长伴侣」这种程度的低级ai得以倖存。而在所有人不得倖免的时候,这个六岁的孩子却阴差阳错的,在玩游戏时意识上传到系统中,竟然稀里煳涂地保存了下来。 主脑在彻底毁灭之前,紧急将权限和任务都交给了这个儿童成长伴侣系统,因为它不但是剩下的ai里最高级的,也是唯一有主人的。这种低级ai,没有绑定主人根本无法使用。 系统现在就很拟人化地发愁,因为它来了没多久就发现,这个世界的星空与歷史记录中的母星某个歷史时期一致,可是根据它放出的侦察机器人传回的消息,这歷史朝代怎么对不上号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把主脑里存放的歷史资料包括小说都检索了一遍,系统得出了一个坏消息:它和它的小主人穿到了异时空。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这个异时空可能只是歷史不同,基因检测的结果,这些人都是小主人的同族,这颗星球也确实就是另一个时空的母星。所以它的任务仍然可以继续完成,只要让人类科技提前发展,等两个文明相遇时,人类自然就能胜过一筹。 至于要怎么做,在ai中略等于智障的ai当然是不知道了,它要等小主人给它命令! 它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人,夫妻俩的基因结合能与小主人的意识配备,于是一直跟着人家,给在路上病倒的韩川治病,看林芦因为路上奔波和忧心韩川而有流产的迹象,本来准备等他们生了二胎后给他们人工培育个胚胎植入的ai,干脆直接利用了这个要在母腹中夭折的胎儿。让他承载了ai和小主人意识的晶片注入。现在总算是瓜熟蒂落了。 系统也终于能关注另一件事了:那个时空风暴,它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影响。 第2章 树下翁 幼子出生的这夜,韩家夫妻俩一人带一个孩子睡,小的那个隔一会便要餵奶就不提了,大的那个也是一会一惊,惊醒便哭。再加上不时的去照顾幼子,生生把韩川折腾得一夜没睡,直到天亮才拍着渐渐安静下来的儿子假寐了一会。 也真正就是小睡一会,他自己又惊醒了,赶紧起来烧水做饭——妻子还躺着,总不能让来帮忙的姑母做吧。 韩姑母起来时见饭都端到了桌上,不由笑了:「芦勤快,你也勤快,你虽然新搬来淮阴,这日子一定过得。」 韩川再度道谢:「也亏了姑父姑母照顾。连芦生产都要麻烦姑母,我也实在有愧。」 「你都给了钱,有什么不好意思。」韩姑母说话也爽直,又交待了几句照顾产妇和婴儿的话,叫他去杀一只鸡给妻子,然后端着粥饭去给林芦了。 韩川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将闹了一夜现在睡得人事不知的长子也托给姑母照顾,自己扛着耨去地里——就算妻子刚刚生产,地里的活也是不能落下的。 他买来的地里有二十多亩地,抛荒的时间有点久,荒得厉害,搬来之后也没种什么,先把石子沙砾给清了,今天还要去继续除草,也是个辛苦活。 好在他来时变卖家产,换成钱夹带在书简中,一路虽有波折但总算有惊无险,平安来到淮阴。卖牛的钱除了打点官吏,换来宅地和田亩之外,还打了几件铁制农具。不然怕是更吃不消。 现在又添了个儿子,韩川虽累,干得却更起劲了。 现在正是春耕的时候,各家都忙,韩川手头还有些活钱,雇了人庸耕。只这十余亩地暂时没有出产,不好给庸耕的人分粮食,他的钱财也不多了,只能自己出力。 除草完毕,韩川捶了捶腰,到田边树旁坐下,从背来的竹筐里取出装水的瓦罐,狠狠灌了一气,才解了口干舌燥之困。他出神了一会,嘆了口气,有些对前途的忧虑。 他原本住在寿春,韩氏虽不是大户,但也是富足人家。他好端端的迁来淮阴,是因为现如今秦有席捲天下之势,楚国一再迁都危若累卵,再住在寿春,保不准哪天被秦攻破屠城,死得不明不白。 淮阴这地方不一样,虽然也是大城,但不是什么兵家要地。韩川祖辈是流落楚国的韩国公子虮虱,家传有一些典籍古书,自幼也是背了许多书在肚子里。尽管没学出个名堂也忘了不少,终归还是比旁人多了些见识。按他想,淮阴这样的城邑,真碰上秦灭楚的大战,不是望风而降也是弃城而走,坚守死战惹来屠城的可能总比寿春小得多。 所以待长子韩信两岁左右,看着身体健康已经站住了,他便筹划着名把自己这个小家迁到淮阴。哪晓得人算不如天算,他原本也算健康,路上居然差点一病不起,幸好熬过去了,最终还是平安抵达。 韩川本是来淮阴投奔族人的,不过这一支韩氏多年音讯不通,他搬迁前托人联繫,才知道死的死迁的迁,就剩一个庶出不受重视的姑母嫁到淮阴县的乡里。好在姑父厚道,帮着安置下来,不然在置下产业前还得花一笔钱找地方暂住。 往事也不必再提,既然在淮阴落脚,又有了田地,他得操持起来,给两个儿子挣出份家产来才好。秦国现在越发势大,楚国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听说秦律鼓励分家析业,两个孩子以后分家,这点田地哪能过得好。再说他和妻子还年轻,以后恐怕家里还得添人。 想到这里,韩川给自己鼓了鼓劲,准备去自家别的地里转转,看看雇来的人有没有用心做事。 便在他晃神之时,一个步履踉跄的老者不知何时走近了,韩川还在想:「这长者看着面生,莫非是哪家的亲戚来访?」就见那老人身子一歪,就往地上栽去。 「老丈小心!」 韩川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人扶住。老人衣着倒是整齐体面,气息却不稳,嘶哑着嗓子道:「水……」 韩川扶他到树下慢慢坐下,将瓦罐拿给他喝水,又翻出自己带来充飢的饭糰给他,担心地问道:「老丈,你是到桃溪里找人么?要找哪个,我去叫他来接你。」 老人一口气将水喝光,又把饭糰几口吞掉,看得韩川连叫他慢点,这才慢吞吞地道:「我要找的人就在前面那块地,我刚才看见他了,你去帮我叫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他说得不客气,不过此时尊老已算是共识了,又是这么一副饥渴难当的样子,韩川也不为己甚,起身嘱咐道:「老丈就在此处安坐,我替你看看去。」 前面那块地就是他家的地,哪里有人?韩川心里不明白,但老人既这样说了,他自然要去瞧瞧。反正他这边只有竹筐和已经没水的瓦罐,最值钱的耨他自己扛着,也不怕人偷。兴许真有人跑到他地里了呢,不看一看就疑人说谎,也不是君子所为。 不过去转了一圈,果然是没人,韩川纳闷地回来,树下已经没人了。他的竹筐还在树下,瓦罐放在一边没动。 「奇怪。」他嘀咕着走近,伸头一看,把自己吓了一跳。 偌大一个竹筐,他本来准备顺便割草回去给姑母家餵猪的,现在里面填得满满的,都是……都是……都是什么? 韩川知道自己是遇着神异之事了,不敢声张,赶紧割了些草盖在上面,也不去别的地里转悠了,背上后用力一挺腰,吃力地往回走去,连瓦罐都忘了拿。 回到家中,妻子在餵奶,韩信爬在一边玩,姑母正在灶间忙,韩川犹豫了一下,怕妻子月子里受惊,于是没跟她说,将竹筐先放到另一间屋中,正要看个仔细,林芦却在那边叫他给孩子擦屁股了……孩子尿了。 他只得暂时放下,洗了手去干活,心说这世上有先给孩子换尿布再观看的神异之事么,将来若有人记上史书,这一节也不知要怎么记。 不过幼子其实还不是尿了,而是拉了,哭个不住,韩信挪过去好奇地看着弟弟,学着母亲的样子拍拍,他还是哭。韩川把弄脏的麻布拿出来,擦了擦小屁股。韩信往前爬了爬,伸头去看,冷不防小婴儿眉头一皱,一泡尿呲了出来。 「哇!」韩信愣了一下,立刻也放声大哭,芦一边笑一边扶腰,一边又要哄孩子,韩川赶紧给幼子垫上重新裹好,也顾不上去洗脏污的布片,先把大儿子抱出去擦脸,一边擦一边乐得不行。 气得韩信一直拍他:「阿父坏!阿父坏!」 「好好好,是阿父坏,阿父手脚太慢,才让阿信……」话没说完,坏父亲又喷笑了出来,眼见得儿子又要张嘴哭,韩川赶紧忍住,好说歹说总算哄住了。 这会功夫,韩姑母手脚麻利,早将布片洗了挂上了——这也是韩氏过去富足,又以王孙自居,连早就嫁到乡下地方的韩姑母也不例外,这才捨得给孩子用尿布。如果是乡中普通人家,婴儿直接放草木灰沙土上随便屎尿的都有。 韩川有些不好意思,韩姑母笑道:「你当什么?你给了二十钱,你姑丈都叫我出了月子再回,这人情实在重了。」说到这她又忍不住念叨教训,「你一个外乡搬来的人,用钱的地方多了,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只叫我帮几天忙,就给这么多,哪有这么办事的。」 韩川唯唯称是,却没往心里去。他正是因为初来乍到,跟唯一的本地亲戚更是要打好关系。韩姑母嫁的是户工匠人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但一直居住本地,亲邻众多,又有两个儿子,在桃溪里也算说得上话。他家中就妻子一人,剩下的钱也不足以买个僕役在家,不如多花点结好姑父家,以后也好多多来往,有事也好张嘴。 把韩信哄好了,韩川抱着儿子去之前妻子生产时临时睡觉的屋,竹筐就放那呢,上面一层新割的草都没来得及拨开。仗着儿子还小听不明白,韩川把他放一边,清理着野草叨咕:「让你也沾沾神仙气息。」倒也不敢说得详细,这孩子正是学话的时候,可别出去乱学。 筐里是满满一摞不知该如何称唿的东西,薄如丝帛的神奇之物层层叠加,最外层是硬质的壳,简简单单写着几个字:歷史。 韩川满怀着神圣感将最上面的取出,打开,只见里面如丝帛的物事上满是字迹,笔划极细却清晰无比,这……这应该叫什么呢?不是竹简所制,不能以「简」称之,那就称之为「书」吧。 韩川合上书,平静了一会,再仔细看去,只见书页最外的硬质壳上,除了歷史二字以外,还写个「二」字,再往里看看,果然又看到「一」。 他现在也不急着拿了,打开第一页,凝神看去,才看了两行,就听到儿子稚嫩的声音响起:「扬国统一天下……」正是第一页上的所写的内容。 韩川忙将书合上,惊异地看着儿子:「阿信,你怎么识得这上面的字?」 韩信歪了歪脑袋,清晰地回答他:「阿父教的,阿母教的。」 没错,林芦也识字。 他们夫妻俩是自己互相看中意的。韩氏只能算富足,说不上大户,林氏与他家相邻。少年韩川在院中大声读书,林芦便趴在墙头好奇地看他读书。也不知哪天,韩川鬼使神差地问:「你要学吗?」 林芦点了点头,从此便断断续续的教与学。待到韩川向父母提出去邻家提亲的请求时,林芦也能把一本书通读下来了。 他俩既都识字,长子学话早,于是两平时也教他认字,但这事开始没多久啊,按说他应该读不出来的。 不过韩川再想想,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妻子怀孕后期无事,大概教得多了,孩子就认识了。他喜得连书也放下了,抱起韩信狠亲了几口,韩信被他鬍鬚扎得痒,小腿连连踢连蹬,也没摆脱坏父亲的魔掌。 不过能把书上内容读出来,韩川就不敢让他在一边看着了,只得将他又送回妻子身边,笑道:「阿信如今识得的字可真是多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林芦也不觉有异,只当是良人所教,心中也是骄傲,带着几分炫耀之意告诉韩川:「他今天还拿着家中竹简读给我听呢。」 「真是了不得了。」韩川心里美滋滋的,「家里这些书,我也没学到几分,说不定要给阿信学去了。」不过他又想到如今诸国都朝不保夕的情形,而自家儿子才这个岁数,祖传的这些典籍,还有不少是兵书,以后学会了真派得上用场么?不由得又摇了摇头,跟妻子相谈了几句家中安排,便又回去看书。 他暗暗把这一竹筐书都称为天书,树下老人不知是哪位仙人,在书中还夹了便条给他,说是有意收他为徒,让他将这些书先读尽了。若是学得好,将来还有馈赠,只管带着竹筐放在那大树下就好。 韩川便在屋中跪下,朝着大树方向行了拜师之礼,从此除了干活,便是认真攻读。 他却不知,这一出不是什么神仙高人与他结缘,而是另一个时空孩童想出来的主意,智障ai执行的结果。 第3章 天书(捉虫) 那六岁孩童年纪虽小,见识却不是这个时空的同龄人可比。虽也没出过远门,但诸般小说影视看了个饱,于是编出这么个得遇高人传授,高人隐逸无踪的剧本。又正好执行的是他的保姆ai,不触及规则就没有异议,忠实执行了指令。 强行碰瓷的树下老人就这么出炉了。其实是空间仓库里批量出产的生化机器人,外形伪装一下,系统遥控对话,把这场遇仙故事给煳弄出来。 天书歷史其实就是那个时空母星上的歷史,不过母星上的人类也分几支,走向星空之后虽说都是人类,其实也各有私心。韩家所在的位置,便是当初制造系统的那一支人类在母星的家园。 小孩子想得很简单,把歷史让阿父读一读,不是说读史让人聪明么,听系统说这是个乱世,那多读史书看看歷史教训,也好趋利避害呀。而且他还是个宝宝,要怎么给系统完成任务,当然是交给大人了。 林芦还怀着孩子的时候,他就跟ai把剧本编好了,尽管如今暂时沉眠,但ai还是执行了。 学习从歷史开始,阿父加油! 却把个韩川看得心惊肉跳,以为这是仙人老师假借这什么扬国为喻呢。 不是他多心,一来是诸子百家,本来就喜欢用寓言讲道理,他读书没少读过这些寓言;二是这个扬国,实在跟传闻中凶威赫赫的秦国很像。 天书歷史的第一本里写的是类似炎黄时代的故事,韩川草草翻过,先看的第二本。同样是列国纷争,扬国用与法家的类似学说建立制度,统一了天下。韩川就算没正经学过法家理论,至少也了解一二,像不像还是看得出来的——或者说,正因为没正经学过,分不出区别,格外会觉得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个书中的扬国统一花了很多年。它吞併一国,至少耗了二十多年才对另一国发起战事。到统一天下之后,扬国原本的制度很难维持,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很艰难才镇压下去。这之后他们再度改革变法,又延续了四百多年。 但韩川私底下想了想,就秦国这吞併诸国如洪水过境的速度,剩下的楚国齐国难说还有没有二十年……十年恐怕都难! 按这天书的分析,法家制度在一统天下后难以持久,是仙人在暗指秦国不再次变法的话难以持久? 那扬国还能再出一个商鞅一样的人物吗?难啊,法家自己千难万险才在秦国成功,又帮助秦国成就如今的伟业,想他们自己改变,太难了。别的学派似乎更做不到。再说,就算书里的扬国,那也是经歷了一场大动乱之后才开始变法。 那岂不是又要打仗?韩川眉毛都快打结了,天下纷争这么久,虽然他是楚人,祖上还是韩国公子,但要是秦一统天下,他也没什么意见——只要不打仗了就行。又要打仗,那他的两个儿子长大成人后都没法安定生活,运气好也得孙辈才能安稳下来。这世道! 一时间也难以定下心细读。韩川只将扬国这部分又在心里揣摩了几遍,其余内容一时无心深究,只拿起被歷史类书籍压在底下的一本农书来看。 这本书里记载了许多农事革新,韩川这两天的功夫都用在这上面了,今天再看一遍,是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趁着春耕,把一些方法先用起来。 他只雇了一人庸耕,就是桃溪里的住户,自己无田的贫民陈鱼。陈鱼常年为人庸耕,也是个农活好手,一听韩川的说法就愣住了:「去年的垄作沟,去年的沟起垄?」 「种子种在沟里,回头培土锄草,再把沟填上,根扎得深。明年再反过来,这样肥力好。」 韩川也算是现学现卖了,有的说不清,这两句却是让老农想一想也会觉得有道理的。陈鱼琢磨了一会,虽觉有理但还是摇头:「从没试过,今年收成可说不好。」 他是要分粮食养活妻儿的,可不敢这么随意。 韩川也知道,咬了咬牙允诺下来:「你按我说的做,若是收得多,仍按说好的分你。若是收得少,就按去年的收成分。」 去年收成还行,不好不坏,是正常年景。陈鱼是个厚道人,没同意:「就按去年收成分吧,收得多也不要你的。」又带了点憧憬的笑道,「真要收得多了,明年我能多分点就好了。」 毕竟韩川是读书人,陈鱼这样的贫民还是比较相信他的,只是不敢拿全家冒险罢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就这么说定了,韩川先给他做了示范。他选择代田法先试行,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法子相对简单易行。他这个过去干过农活但干得不多的人能看懂学会,陈鱼这个不识字的农夫听他说看他做一遍,也能学会。 见陈鱼真的会了,韩川便将田地交给他,自己仍去那二十余亩荒田里去清理,希望明年就能种上地。其实农书里还有许多种植方法,但他一时也不敢都用上,不是不信自己的神仙老师,而是怕自己看书学来的东西理解错了、用得不好,然后一耽搁就是一年的收成。 这是完全不敢大意的事情,就像陈鱼再相信他,也不敢今年就按新法子种出来的实际收成跟他分粮。 再者,有些做法在淮阴从没见过,他本来就是外乡人,在种田没见成效的时候标新立异,他很担心会被乡人非议乃至孤立。 就比如粪肥的堆肥沤肥之术,韩川在寿春老家也见过用粪尿肥田的,但不过是将自家猪圈中堆积的粪尿抛洒到田里。有懒惰些的也不高兴去弄,收成倒也少不到哪去。淮阴地方更偏些,竟没见过人用这个法子。 天书中的法子可复杂得多,需要的粪尿也多,楚人多信巫鬼之说,他有点害怕自己被当作鬼给打杀了。 再有越冬的宿麦,其实同样在很多地方已经有了,只是不曾推广,韩川在寿春都没听说过,淮阴这僻处一隅的地方更没人知道。 韩家的钱都用在买地置业打点上了,要是种不好宿麦,被人耻笑还是小事,一家四口人都得动用压箱底的钱撑一年才是大事。倘若明年天时不好,那就要落下饥荒了。 如今战事频频,粮价始终居高不下,自家不打粮只靠买,再碰上一两个灾年,像他这样还算富足的家庭要败落下去,也是极快的事情。到时候就算他积攒了经验,真正学会了天书里的本事,别人既不肯信他了,他自己也没有能力再去试行了。 所以这些事,都得家中小有积蓄,他自己也积攒些经验和人望之后才敢去尝试,今年且就先试一试这垄作法发展而来的所谓代田法,待种稻时再尝试育秧。若是连着几年收成有所增益,他再做什么也有了底气。 不提韩川在为未来打算。韩家屋中,韩信坐在母亲旁边,捧着一卷竹简心不在焉,眼睛看着吃饱了就睡的阿弟发呆。阿弟已经起名了,叫韩武。他的小脑袋里充满了疑问:为什么他梦里面没有阿弟,现在却有一个阿弟? 至于梦里阿父没有了的事情对他来说过于可怖了些,几天过去他是想都没敢想的,于是也忘了。 林芦也有疑问,她生过一个孩子,并不是没有经验的妇人,所以格外奇怪。那天她生完就觉得自己能起身干活,现在更是觉得精力充沛。 当年生了韩信之后有小半个月,她躺到榻上便能睡着,要不是韩家富足容得她休息,非强撑着干活的话肯定会落下病来。 这次生了韩武没几天,林芦躺了这半天也没有困意。 实在睡不着了,她睁开眼唤长子:「阿信,你看懂了吗?读给阿母听一听。」 「哦。」韩信回过神,看着竹简,摇头晃脑地读了起来。林芦侧身听着,喜笑颜开。 她儿子可真聪明,跟他阿父一样会读书。 读着读着,正睡着的韩武舒展眉头,无意识地动了动嘴角,林芦更高兴了:「阿信,你看你阿弟,喜欢你读书听呢。」 韩信也看到了,高兴地凑过去,啪叽一下在弟弟脸上印上口水,「我要教阿弟读书!」 韩川回家正好听见他夸口,不由哈哈大笑,把儿子一下一下往上举高高:「好,以后阿武就交给你了,你做阿兄了知道吗?」 韩信随着父亲的举高而惊叫,一边还用力点头,一时间把那个没有幼弟的梦给忘到了一边。 第4章 育秧 不知道是不是韩川随口一句话,将做了兄长这件事在韩信脑海中变得印象更为深刻,从那天开始,韩信做梦越发频繁了。除了已经做过的梦,还不时有些别的内容,但总没有阿父和阿弟的身影。只有母亲拖着病体做事、教他读书的模样。 醒后细节忘差不多了,就记得母亲怪凶的,总叮嘱他要用功、要给父亲争气。时间久了,梦跟现实差得太远,他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到了种水稻的时节,韩武也能翻身了,成天咧着没牙的嘴傻乐,很少哭,身体也健壮,是个非常省心的孩子。可能是韩信没事就给他念书的缘故,他就乐意韩信给他读书听,一听就蹬腿挥手的格格笑,林芦便骄傲地认为次子以后也是个会读书的。 然而韩信就在这时候做了一个长而零碎的梦,再度于梦中尖叫惊醒,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嚎哭,一时间将韩武的哭声都压下去了。 但父母问起来时,他却只是摇头,因为年纪小,韩川和林芦也没当回事,林芦给幼子餵完奶后,将韩川抱着哄的长子接过来柔声劝慰,见他仍是一抽一抽的哭泣,林芦更是试图让他含着自己的rutou入睡。现在孩子断奶晚,有的孩子下面没有弟妹,六七岁在外面玩回来,还会吃一口母乳呢。在她怀孕之前,长子本来也还在吃奶。 哪知道这小子一下涨红了脸,拼命摆头去躲,倒逗得夫妻俩一阵好笑。 「这孩子还害羞,哈哈哈哈哈。」韩川大笑,林芦掩了衣襟白了他一眼,「这是有了阿武,阿信当了兄长,自己觉得已经长大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反正在她眼里,儿子怎样都是有一番好话可说的。 这一打岔,韩信慢慢停了眼泪,眨巴眨巴眼睛,问韩川:「阿父,夷三族是什么?」 韩川吃了一惊,谁说了这么血腥的事把他儿子给吓了?不应该啊,家里又没外人来。看韩信还执着地盯着自己,他只得含煳地解释:「就是个刑罚,把一家都杀了。」 还是被林芦打了一下,嗔怪他:「你还真解释,别吓着孩子。」 韩信没吭声,谁也不知道,他这回是真的吓着了,比一直以来梦见金戈铁马尸横遍地,梦见只有自己和阿母相依为命更加可怕。 他梦见三族尽赤,因他一人而亡。 韩信本应该是尚未懂事的年纪,但时空风暴不仅带来了一个的男孩,也影响了这个时空,将一些人从未来带回,他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年纪尚幼,身体无法承受,潜意识封闭起来,渐渐在梦中展现。所以韩信无师自通地认识了许多字,读得通书籍,也懵懵懂懂地理解着自己所做的梦。 他和韩武都还小,与父母睡在一处,韩武睡在里侧靠着林芦,他睡在父母中间,被父亲不放心地搂着。但后半夜韩信没再睡着,他努力回想着那些凌乱模煳的梦境,终于得出了结论:没有他,阿父阿母和阿弟就不会死了。 第二天起床,韩川本来以为韩信还要睡,没想到他才一动,韩信就一骨碌爬起来。 「精神还挺好。」韩川拍了下他的屁股,给他穿衣服。 林芦休息了一个月后,韩姑母已经回家了,偶尔过来帮把手。所以林芦在家也挺忙的,韩川现在下地都把长子带着,让他带一卷竹简在地边自己玩。 夜里韩信惊悸,韩川本来想让他在家睡觉,不想这孩子精神倒是好,于是仍带去了地里。 地头正围着十来个人,蹲在那伸着脖子看,韩川打眼一瞧,他姑父也在里面,就叫韩信叫人,自己笑道:「姑父,你想看,捞起来看就是了,还跟我客气什么?」 韩姑父石通搓了搓手掌,怪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我家也没稻田,就是瞧着稀奇……」 他家是工匠,也有地,不过不以种地为主。没有水边的好田,都是旱田,种的是麦、粟和菽。只是韩川这块秧田已经被人议论了一个多月,今天又有人过来望,然后招唿大伙来瞧,他不由也跟过来看看,同样吃了一惊。 这年头大家种水稻,当然是直接种下去,韩川却弄了块田密密的种下去长秧苗,当时引起一阵譁然,石通也专门去劝过他,但他不听。 这一个月就见着秧苗长起来了,比别家直接种在田里的还快些,好些秧苗这粗粗看去,好像长得比他们田里的都壮实,昨天是个老农先看见,回家忍不住同左邻右舍说起,今天一大早,便引来了这么些人一起蹲这看稀奇。 就石通来得稀罕,毕竟他家不种水稻。 他自己说了这一句,一拍脑袋也想起来了,「这不是,你找我打造的东西,我给你拿过来,你看是不是这样。」 「姑父出手自然没错的。」韩川满意地摸了摸放在一边的秧马,把韩信放上去让他玩。韩信坐上去前后摇了摇,高兴得用力摇起来,「骑大马!」韩川赶紧再把他抱下来,又拍了下屁股:「别摇坏了,阿父还要用。」 陈鱼也在这群人里,他给韩家庸耕,除了韩姑父之外就是他跟韩川最熟了,被人在一边拱了拱,便代表大伙儿发问:「这东西是做什么的?」 韩川正等着人问呢,把儿子放一边待着,答道:「插秧用。」他自己坐上去,在旱地上给大伙演示了一下。在场的都是种田为生的庄稼人,一看就明白了。当下便有个老汉一拍大腿:「要按你这法子种,是得用上。通啊,要是明年照这个法子种水稻,我也定一个。」 大家别的不懂,种地还是懂的,秧田里的苗壮,要是移到田里真能活,那肯定比直接下种强。等今年韩家的收成出来,他们就知道要不要学着种了。 他这一句提醒了人,顿时家里境况尚好又种了水稻的都纷纷表示若是学着种也定一个,虽说还早,也未必真用,石通仍是欢喜不已,一一答应下来。 他祖上是石匠,后来便以石为氏传到如今。不过他一家也没出过什么大匠,现在什么各种工匠活儿都学了几手,除了应役之外,就是接些活来做,除了打铁之外,桃溪里的人修房顶农具都要找他,木工活儿自然也做。 这个秧马做工简单,却是完整的农具,比仅仅修缮一下赚得多,要真成了由不得他不高兴。石通甚至决定若是收成好,就让长子的新妇回趟娘家,跟亲家说一说这新法子,争取在桃溪里之外再挣点钱。 这一通闹哄哄的完事了,大伙搭讪着慢慢散了,也没人问育秧的事。韩川有数,他是外地来的,别看已经落地生根,在乡人眼中他仍然是个外人。虽然初见成效,但收成还没见影子,要问也得水稻收了,才会有人慢慢上门来问这事。今天人们跟姑父说订做秧马,实际上就是在跟他打招唿——收成好了要上门跟你学的,乡里乡亲,别藏着掖着啊。 他也不急,毕竟连他自己都没谱呢。不过这几天见着秧苗长成,他的胆气也壮了几分,当下便招唿陈鱼一起,把秧苗移栽到田里。 韩信仍是在一边自己玩,韩川照例吓唬他一句:「别跑远,狼叼了你去!」他读了会书,见父亲坐在秧马上向前划动,他悄悄站起来,向远离桃溪里的方向跑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第5章 徐氏 韩信一直很乖,韩川干活的时候,他就在树荫底下自己玩,或者看从家中带来的竹简,非常有耐性地在原地等着父亲,从来不乱跑。时间长了,韩川也大意了,闷头干活几乎没多看一眼。等他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一瞥之下失声叫了出来:「我儿子呢?」 不提夫妻俩怎么惊慌,也不提桃溪里的人怎么帮着四处寻找。两条小短腿倒腾着早就跑远的韩信,已经离开了桃溪里农田的范围,走在陌生的原野上。 只是越走他自己越害怕,阿父说的狼在哪呢,怎么还不来把他叼走?现在他看哪里都觉得藏了一只大狼,马上就要扑出来了。 没错,韩川老是用被狼叼走吓唬他,韩信想的就是不听话乱跑,让狼把他叼走。他被狼叼走了,梦里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阿父阿母和他阿弟就能好好的。 但是他还是害怕,眼泪不争气地煳了一脸,用手背擦擦,又重新煳上了。 四周无人,他终于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走,连四周也不敢看了,埋头跑了起来。 徐春背着个小包袱走在路上,步子有点急,低着头心里有些难过。 她是从邻近的槐里嫁到桃溪里的,与韩姑母不同龄但都是春天出生,故而也叫「春」。 徐春母家家境尚可,但她临近婚龄时生了场大病,说亲时头髮脱落面黄肌瘦,便难找人家了,最后嫁给了桃溪里的陈鱼。夫妻俩家中无地,家境困难,连孩子都生得晚。陈鱼年纪比韩川大,儿子却比韩信还小一岁。 不过总算有了后,现在陈鱼给人庸耕,徐春自己为人漂洗,还能餬口,一家三口算是把日子过起来了,却是一点风波也经不起的。 这不,母家托人捎口信,她母亲病倒不起,叫她回去看看,她也凑不出什么好东西去探病。好在母亲一口气撑住了,她照顾了几天,竟然渐渐好起来了。 这是好事。但母亲心疼她,回来的时候包了几个鸡蛋和自己织的一块布叫她带回去,还塞了她两个饭糰路上吃。嫂子便变了脸色,避开母亲很是说了几句难听话。徐春又羞又气,但想到家里多病的儿子,她还是忍气吞声地低头当作没听见,疾步往桃溪里归来。 走得急是因为这年头路上当真不安全,这一带也算是久有人居,比较繁华,然而两个相邻的里乡之间仍然偶有野兽踪迹,盗匪出没,不由得她不怕。但走着走着,徐春犹疑地停下脚步:她好像听见孩子的哭声? 天啊,这怎么会有小孩子,莫不是哪里的山鬼野神在作怪吧。徐春忙忙地向天地四周祷告:求它们不要找上自己。 祷告完,这脚下的步子可就更急了。 直到听不见声音,徐春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放慢速度,取出竹筒喝了两口水。她也跑不动了,慢慢向前走去。但她这人穷归穷,向来心善,自己家半飢半饱的,看见更穷的人家还会帮一把。这会儿心里就纠结起来了,心中暗道:「这要是真有走失的孩子在哭,岂不是看着他丧命?」 这么一想,她越发挪不动步子,一咬牙,竟又回头了。这次她一边走一边唿唤:「哪家的孩子啊,在哪呢?不要怕,我送你回家。」 喊着喊着,没人出来,哭声却停了。徐春又想跑又不放心,硬着头皮回忆刚才听到的声音,向一个方向搜寻过去。这回运气不错,没过多久,她就看见一个不过三岁左右的孩童缩在草丛里,好像还躲着她似的。 再一看,这不是搬来才两年左右的韩家的孩子吗?徐春这才真正安心,抹了把汗,抚着胸口走过去,「你这孩子,突然不出声,吓得我不轻。怎么跑这来了?」 韩信只是摇头,还想跑,但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徐春先给他灌了几口水,拿袖子擦去他脸上的污迹,看他养得胖乎乎的,心生喜爱,亲了一口,贊道:「你阿母养得你好——只是怎么这样不小心,叫你都跑到这了。来,我们快回桃溪里去,他们怕是找你找得要疯了。」 又把饭糰拿出来给他吃,韩信咽了口唾沫,看了看徐春,徐春笑道:「天热,冷的也不怕吃坏肚子,吃一点,跟我回家去。」 不知道为什么,韩信总觉得这妇人很熟悉,也很亲切,连她将饭糰递给自己的动作也这样熟悉——不,也不是很熟悉,至少不是这样将他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地餵的! 他本来不想吃的,他不要回家,但是他太累了,也太饿太渴,已经没有力气思考别的事情,迷迷煳煳地吃着喝着,最后一口还含在嘴里,他已经靠在徐春的怀里睡着了。 「怎么跑这么远呢?」徐春不理解,用力将他抱了起来,可真够沉的,胖小子。 好在她虽瘦,但年纪尚轻,长年作活也有力气,不然还真是个麻烦事。 饶是如此,等她走走歇歇,遇见桃溪里的人时,天色都暗了下来。 帮着寻找孩子的人根本想不到韩信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能跑那么远,他们找了一圈没找着之后,已经在附近的溪流井水里试着寻找孩子的尸体了。等徐春抱着韩信回来把情况一说,有人去叫韩川,韩川飞奔过来千恩万谢地带孩子回家之后,众人才议论起来,里公问徐春:「你在附近看到人没有?」 「不曾见到有人,只听见他在哭。」 「许是第一次作案的贼人,拐走孩子后听见你过来的动静,把他丢下逃走了。亏得你回去看,不然这孩子怕是要没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韩川和林芦也是这样以为的,谁也没想到三岁多的孩子能自己走那么远,都以为是被人拐走又丢下,韩信也因此逃过了一顿混合双打。 他俩自然不知道,这是小儿子意识沉睡之前让他的保姆ai给韩信打了针的缘故。 来自星际时代的基因药剂当然不一般,韩川和林芦也被打针了,不过他们已经成年,用的药剂起效快,效果要差一点。 系统根据当前的社会制度,给韩川的药剂除了增加寿命之外,特别注重力量的加强。给林芦的则是略微削减了力量方面的加成,促进生育后身体的恢復。饶是如此,林芦最近也渐渐觉得力气渐增,原本需要良人搭把手的活计,现在她自己一个人就能做。 韩川更不用说了,要不是现在吃食上营养补充不够,他已经远超一些传说中的大力士了。那一竹筐书装得满满的,十分沉重,他略一发力就背了起来,若非那针药剂,哪有这么容易做到。待营养补充起来,他那力气更是非人。 至于韩信和韩武,他们年纪还小,用的药起效慢,效果却更好,要随着他们身体的发育慢慢发挥作用。但哪怕如此,几个月下来,韩信已经能自己跑出那么远才累倒了。 还在流口水的韩武不晓得,自己给家里争取的好处,差点把兄长韩信送走。 第6章 传农 韩信还能跑,但他再没机会跑出去让狼叼走了,林芦现在门都不让他出,择菜都让他坐自己身边,恨不得不错眼地盯着他。 韩川在家也臊眉耷眼了好些天,林芦气不顺,怪他没看好儿子,支使着他把家里能修的都修了,睡觉还是背对着他,说话气沖沖的。 陈鱼家里,韩川也专程带韩信上门感谢了,陈鱼正好就在他家种地,韩川每天带两份饭菜去和他一起吃,他家吃食上总比陈鱼自己好一点。陈鱼推辞不过,省下一半带回去给妻儿。两家的关系因此渐渐密切起来。 这件事在桃溪里也成了个话题,家家都对孩子看得紧了些。不过韩信一直说是自己跑开的,里公问了几次没问出拐子,只能交待各家自己注意,不再追究。反正总是没人信真的没贼人拐带小孩的。直到麦穗渐沉,小麦即将收穫的季节,桃溪里人挂在嘴边的话题才终于换了一个。 「陈鱼,你看韩家的麦子是不是真的能多收一点?」 陈鱼在路上被人叫住问的时候,回答得已经很熟练了:「你自己看嘛,好些穗子都多了些的样子,收成肯定是好的,多多少就不知道了。」 时下粮食就是命,韩川在农事上的改革还不多,垄作法是早已有的农业技术,代田法不过是稍作改动,用起来简单,所以被他做了第一选择。但就是这一改动,今年他地里的粟与麦仔细看来,收成已经有了一点点提高。先前粟米在地里时注意的人还不多,收上来之后,每亩地不管好劣,都比通常的一石半还要多上小半斗,这就让大伙注意上了。 于是小麦渐熟时,韩家的麦田就有不少人去看,尽管每穗增加的麦粒不算多,但在老农眼里看得分明:那就是比别人地里多! 乡人排外,仍然更愿意问陈鱼,而不是直接问韩川,不过等晾晒完毕,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韩川正在家逗两儿子玩,让大儿子教小儿子说话,韩信果然一本正经地教韩武学话,韩武却还只会流着口水咿咿啊啊,韩信教他说,「阿兄。」 韩武拍手:「啊啊。」 「阿兄。」 「啊啊。」 韩信苦恼地皱眉,再度尝试,指着韩川:「阿父。」 韩武拍手拍得更欢了:「啊啊啊啊!」嘴张得太大,口水掉下来了。 韩川憋不住了,直接笑倒在榻上,被韩信爬到身上拿小手拍:「阿父不许笑!」 林芦也忍俊不禁:「哪有你这样做阿父的,都两个孩子了,还捉弄人。」 韩川正要说话,听见门口有人高声叫他,是里公的声音,赶紧推开孩子整了整衣襟,笑道:「大概是来问种麦的事情。」 上个月他就把天书的事情也告诉了妻子,林芦家里是普通人家,原本在家不曾读过书,因为与韩川,跟着他才算开蒙,成亲之后操持家务,不如婚前学得多,但也不曾丢下。 韩川早习惯教妻子读书了,天书也是书,夫妻一体,自然也不瞒着她。此时林芦闻言不禁心中一紧:「你那仙人师长可允许你教出去?你也是,什么也没说就拿给我看了……」 「仙人传我技艺,自然是要我惠及世人,哪有藏着掖着的道理。再说别的能藏,种田的事怎么藏?不说了,我得去待客了。」 果然,里公是来问小麦的事。收成他其实已经知道了,早就向陈鱼打听过。但今天来韩家拜访,还是从问收成开始,韩川爽快说了,又补充道:「我那种麦的田都是中下等的地,一起算下来,大约三亩能多收一斗。上田和下田没种过,可是说不好。」 「也没几家有上等田地,换了上田也只有更好,不会差。」里公哈哈一笑,讲了正题,「你这种田的法子,明年能不能教教大家?」 韩川半点没为难,一口应了下来:「我做农活不多,只是琢磨得比别人多,具体的法子,问我也行,问陈鱼也行,其实不过是变圳为陇,变陇为圳,没什么难的。」 当下又详细说了说,里公点头一一记下,确实不怎么烦难,韩川也允诺在种植过程中若有不解之事,随时可以问他。里公便笑道:「那我就同他们说了,叫他们来问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有了这句话,接下来直到抢收水稻之前,韩家便一直有人上门拜访,问农之外难免闲谈趣聊。韩川一家便慢慢融入了桃溪里,开始被当作了自己人看待。等到水稻脱粒晒干,称量下来也比别家收成略高一丝的时候,桃溪里所有的农户都决定明年照着韩家的法子去种田了,就是最谨慎的人家也决定拿出一半田试水。 韩川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他也悄悄松了口气。再相信那神奇的仙人师长,在不见效果之前,他也不能完全放心啊。 现在为了保密,那二十几亩地仍是他自己前去,不假于他人之手,每次他都要带上那个竹筐,放在树下等待。不过一直到这年快入冬,地里已经没事了,他仍抱着希望出去了一趟,放在树下后转悠一圈回来,这才发现竹筐真的又放满了。 这回拿回去一看,仍是歷史,却是与当前之世相差甚远,叫他想像也想像不出的歷史。 这一整个冬天,韩川连逗弄孩子都没了心情,沉浸在书中难以自拔,竭尽自己的脑力去跟上书中的记叙。看完后,他失眠了。 韩武和韩信都还小,但两个孩子极为省心,最近韩信已经能自己睡了,睡到了另一间屋。韩武还跟母亲睡,但基本上能睡整夜,半夜既不要吃奶也不要把尿。林芦本来以为自己特别幸福地能睡觉了,不想孩子不捣乱,良人却跟她捣乱,深更半夜不睡觉,一会一翻身,一会一嘆气,生生把她弄醒了。 连着十几天这样,林芦也有点生气,在被窝里轻轻推了韩川一把:「你怎么了,今年收成好,还嘆个不住,当心把福气嘆没了。」 「我后来拿回来那些书你还没读,读了你就懂了。」 韩武也没人可诉说,干脆翻过身,把妻子搂进怀里,倾诉着自己琢磨的事情。 「那天书里的扬国一统天下之后,几经反覆还是亡国了,然后有世家,有门阀,有用考试选拔人材,有胡人入侵亡了天下……这些我都看得懂,但是我新拿回来的那些,记载的什么工业,机器,万里之外的国度,实在看得头疼。」 林芦忙伸手给他揉着太阳穴,关切地道:「那许多书,一时看不懂也不急,何必这么费神?」 「不是看不懂,再难,慢慢看总是能懂的。我是在想,仙人给我看这些是作什么呢?」 「嗯?」 「琢磨了这些天,我想,仙师给我看数千年之变迁,难道是让我看着玩么?又传我农书……定是要我传授世人的。只要这些传开了,这世道就会变。我肯定是看不着了,阿信和阿武也看不着,但一代代做下去,便如愚公移山,天书上那大同之世,少飢馁困苦的天下,一定是会出现的。」 林芦还没有看后来那些书,所以她听不懂良人越来越像自言自语的话。但她听出来韩川的决心,给他揉捏的手收回来搂住了他,轻柔地道:「那你就去做。以后教孩子也去做。我们没有圣人的德行,但愚公的作为,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韩川用力抱了抱她,将语气放了许多:「不要担心,我当然会顾好家里。凭这些技艺,家中生活总是不愁的。」 相视一笑,夫妻间不再就此说什么了,只是林芦也加快了阅读进度,在春耕时打开了那些后来的天书,慢慢理解了良人彻夜难眠的原因。 这就是某个六岁宝宝和智障系统所不能理解的意料之外的变化了。 (求收藏) 第7章 粪肥上 一转眼,又是一年多过去。 韩信已经五岁,本来也还小,但这两年他跟吃了仙丹似的长身体,虽然个头没有高得过份,但是健壮得跟小牛犊子一样。人更是聪明懂事,像个大孩子了。韩武也是能吃能睡,从出生到现在一场病没生过。 韩武在今年年初就让他带着韩武睡,夫妻俩也终于能毫无顾忌的亲热了。 一大早,韩信不用人叫,自己到时间就醒,揉揉眼睛,在被子里翻了两翻,恋恋不捨地坐起来穿衣服。把自己收拾好了,又去扒拉仍然睡得喷喷香的小弟:「阿武,起床。」 「唔唔。」韩武摆头,继续睡。韩信早有经验,在他的肉脸蛋上揉来揉去,硬是把他给揉醒了。 换了正常的三岁孩子,这时候必然嘴一张就大哭,但韩武毕竟不一样,嘴刚一咧,韩信在他耳边说:「你自己非闹着要跟我去,再不起就不带你了。」他顿时一睁眼,一下从被中坐起:「我起床了!」 韩信也没带过别人家的孩子,丝毫不觉得自己阿弟乖过头不太正常,拿过衣服帮他穿好,牵他出去洗漱吃饭。 林芦也习惯了两个儿子省心,韩信差点「被拐」的阴影也淡了,只嘱咐他们在里中不要外出,便由他们去耍。 韩信便挎了个小筐,拿着个小木铲,带着同样拎着小木铲的韩武出门了。 他们也不走远,就在桃溪里转悠,就是走出里门,也是在田地周围有人的地方晃悠。干什么呢?这就要说到韩川最近做的让人侧目、但因为这两年桃溪里的稻麦粟收成普遍增长,所以没人把他当异端的作为了。 他积蓄了一年多,今年打算堆肥,还打算种冬小麦。 春耕时他没种小麦,都种上了粟,别人虽然奇怪,但也不当回事,麦饭有多难吃,是个穷人都懂。只不过淮阴这地方多水害,少干旱,只要有块不容易被淹着的地,小麦的产量往往不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粟需要湿润的土地但又怕水涝,在淮阴这个地方想避免水涝,只有往远水的丘陵方向去。实际上韩武种冬小麦也得挑一挑地,那些洼地冬日里积水,排水的工程不是他一家能做得起来的。 因此离水源较近利于灌溉又不足以种水稻的田地,大家便习惯安排种上麦。 韩家愿意多种粟吃点好的,愿意承担水涝灾害的损失,那也是人家自己的事。 但另一件事就让人惊讶了。韩川不知道发了什么癫,把自家的猪粪和人的屎尿都堆到了地头,那片地本来就偏僻,现在更是没人敢靠近。 这还不算,韩家两个小子,也成天挎着筐在地上找牛粪,见到了便眼睛一亮,铲起来放到专门编的小筐里,装满了就先倒在自己家猪圈,等韩川回来运。 一家人跟粪尿打交道,还乐在其中了。 当真令人不解。 其实韩信也不知道阿父要粪尿之物做什么用,他只是见父亲不嫌脏臭的铲了猪圈运去地头,和母亲说话时又似乎烦恼着还不够,便带着韩武出来干活了。 他最近做梦少些了,但那些梦里的画面仍然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韩信还不太弄得明白一些事情,但他依稀有个印象,他是跟人打仗,然后才有一家人都惨死的结果。那他不要去打仗,跟阿父在家种田就好了。 想明白这一点时,他高兴得在院子里跑了三圈,越跑越快,本来跟他玩儿的韩武追不上他,一屁股坐地上哭,把母亲都从灶下惹出来看是怎么回事了。 两个人四只眼,在地头和道路间逡巡,田里干活的人偶尔抬头,看见这两孩子也不禁嘆气。 那小韩信打小拿着竹简一本正经地读书,不爱跟邻里脏兮兮的男孩子玩。最近竟然被韩川指使着捡粪便,也实在是为难孩子了。 「拾粪郎,拾粪郎,韩氏王孙拾粪郎。」 几个拖着鼻涕的男孩跟在韩信后面,拍着手笑,自己编出了调子喝起来,嘲笑这个从来不跟他们一块玩的小子。他们的父母因跟着韩川学代田法长了收成不说什么,小孩子却不懂这些,只看两人总是拣粪,就自然地笑话起来。 韩武很兇地回头瞪他们。哼,都是笨蛋,他阿父做事肯定有道理!他阿兄做事也肯定有道理! 韩信则没理他们,目光四处寻找,找到一坨牛粪,眼睛一亮,用他的小木铲小心地铲起来,放进筐里。 「喂,拾粪郎!」 一声喊,他没抬头,但背上被撞了一下,一块牛粪砸到了背上,弄脏了他的衣服。 韩信有些不高兴了,但还是没理会,顺着找到了那块砸到他的牛粪,铲起来放筐里,拉着韩武继续向前走去。韩武却气得跳脚,一个劲地要挣脱韩信的手,舞着小木铲去打他们。他才三岁,韩信哪敢放他去打架,死死拉住他,警告他:「不听话不许跟着我了。」韩武才气鼓鼓地放弃挣扎。 没激起反应的顽童们失了再挑衅的兴趣,唱着新编的歌谣跑别处玩了。韩信这才望了他们一眼,觉得他们莫名其妙。 又找了一阵,怎么也找不到漏网之鱼了。韩武打了个呵欠:「阿兄,没有了。」 「不够啊。」韩信看了看连自己的小筐都没装满的牛粪,想到一个办法,忽然高兴起来:「走,去阿翁家。」 石通家的院子堆满了木石与工具,显得有些凌乱。大门未关,从门口便可以看见有石通带着小儿子在做活。 韩信在外便叫了一声:「阿翁!」韩武跟着挥手大喊:「阿翁!阿叔!」率先甩着小短腿跑过去了。 石通直起身,看见是他们,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了:「是信和武啊。阿武乖,不要乱跑,阿翁院子乱。阿兴,去倒水。」 石兴就是他身边一起做活的小儿子,现刚刚满了十七岁,跟着他在学手艺。倒了水来又大声道:「阿父,你也去看看韩大兄,我怕他脑子坏了。他前日来跟大兄说,收了稻之后要借些麦去种。」 石通瞪了他一眼。 他生了两个儿子,大儿仓,小儿兴,中间有夭折的孩子,两个儿子年岁差得有些多。因为中间死了几个孩子,石兴出生后,他就有点偏疼幼子,小时候没捨得怎么教训。好在石兴也没长歪,就是这口没遮拦的毛病改不过来了。 (准备申下下周的榜单,压一压字数。求收藏) 第8章 粪肥中 韩川确实来借过麦种。他要种宿麦,需要的量自然不少,自家收的麦挑过种之后还不够,又来跟石家借了。所以别人不知道,石家却是知道他要在收了水稻之后,这样一个不适宜的季节里种麦的。 此时幼子多嘴,他怕韩信和韩武害怕,安慰道:「你阿父书读得多,自有想法。兴,去拿块饴糖给他们。」 石兴答应着进屋去了。韩信甜甜的沖石通笑,他当然不会怕,也不会生石兴的气。他记事早,刚来淮阴的时候借住在石家,兴叔嘴上凶,对他却很好。 那时候石兴还要小几岁,半大的小伙子帮着带孩子,烦是烦得很,嘴里嘟嘟囊囊的不乐意,却会省一口饭餵到孩子嘴里,会背着韩信出去转悠。 其实两家论亲戚已经关系很远了,但韩川如今在淮阴只这家亲,便让两个孩子叫石通阿翁,管石通的两个儿子叫伯父叔父。 韩信给韩武塞了块饴糖在嘴里,他自己没吃,跟仓说起来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我帮着阿父捡牛犬粪便肥田,只是捡来的总是不够,便想从猪圈里挖些过去。我家的已经运去了,仍是不够用,所以来找阿翁帮忙。」 石通皱纹又堆了起来,苦恼地摸了摸鬍子,道:「我让你阿叔闲时去助你家挖些河泥上来,在我年轻的时候有齐国人来县里,说过粪便肥田的法子,里中真有人学,苗却都枯死了。你阿父……唉,是个不听劝的。」 韩信认真地道:「阿父说在家乡时,有不少人家都用粪尿肥田的,只是用得少。阿父说他琢磨过,用他的法子,比家乡的法子更好。」 阿父不会说谎的,阿父种田最厉害了。韩武含着糖,在一边跟着点头,颇为自豪地挺起小胸脯,把石通逗得一乐。 既然韩川在老家就有这法子,当年他也确实听齐国人说过粪便肥田,那或许是本地人不会用,用错了才烧苗。韩川可是从寿春迁来的,齐国也是大国,有见识的地方这样种地,应该不会错吧。 加上韩川这两年确实证明自己在种田这方面很有办法,石通这才放心,点了点头,叫石兴:「你帮阿信送到地头去。」 石兴还是觉得韩川这个内兄脑子出了毛病,一边嘀咕着,一边带韩信到猪圈,从自己家中拿了个编得极密的大筐。韩信想阻止他:「阿叔,粪土骯脏,盛了就不能用了。」 石兴却嘿嘿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编筐这样的小事,阿父早就交给我做了。我回头重编一个,一点不费事。」 叔父还是这样嘴硬心软。韩信抿嘴笑了笑,不再说话,将猪圈中的粪土铲到自己带的小筐中。石兴则挥舞着木锹,将大筐装满,最后干脆把小筐中的一起倒进来,自己背上,招唿韩信和韩武:「走,我送你们过去。」 他虽然也才长成,不过十几岁就帮着父亲打下手,力气可不小,背了筐粪土还把韩武抱上,一直走到韩家的田里去才放下。 韩川今天仍在地头里忙活。 淮阴这一带,水田种稻,便于浇灌的田多数种粟,冲着产量也有人种麦。远水近山的旱田会种粟,因为它耐旱。他过去确实不算什么擅于农事的人,但总也是乡间长大,自己也得下田的人,可是长这么大,也没见过人在这个冬天种麦的。 当初他把家产变卖,换了五头牛车载书,到淮阴之后卖了四头,卖牛的钱用来置产,还不够,另外换了藏下的黄金才算把宅院家什和田地都置办齐全。牛本来想留下两头,夫妻俩带一个孩子,实是忙不过来,干脆只留了一头,农忙时跟另一户人家合用。 现在算是安身了,但家里的积蓄也确实不多,听说秦国上次败后,再度出兵,现在与楚军相峙日久,还不知道后续如何,大王会不会征粮。就算这两年种田之术确实起效,韩川心里对种冬麦和堆肥的法子还是没底——怕就怕方法都是好的,自己学得不对。 相对来说也比较简单的肥田之术,他就是像这样一边心里担忧,一边在空地上按天书所教挖好了通风的通道,将捡来的粪土堆在那里。 这时候开始堆肥,种水稻的时候还来得及追肥。韩川一边干活一边在心里盘算,收了水稻就要赶紧把选好的麦田翻耕再种宿麦,时间怕是紧得很,到时候得再雇个短工——这事要跟陈鱼说一声,陈鱼常年庸耕,有自己的圈子,他为人仗义,在那群庸耕者间说得上话。 通过陈鱼可以僱到老实肯下力气的人,不至于误了农时。 因为想着这些事,他没看见石兴三人过来。 韩武在石兴的怀里远远看见他,便挥手大喊:「阿父!」 韩信也喊他:「阿父,上来歇歇。」 他做了许多梦,虽然醒了之后也不记得太多,但潜意识里总怕父亲劳累过度生病。韩川却已经被基因药剂完全改造完毕,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极为自信,迎上来先接过石兴背着的筐,放到一边,然后就把小儿子抱起来举高高,一边举一边笑:「看阿父厉害不厉害?」 石兴也瞪圆了眼睛,大为吃惊。他这隔房的内兄虽然不是文弱书生,但刚来他家时也不见有这力气啊。刚单手接过一筐粪土,轻轻松松拎了放在地上,这会儿又把儿子举上举下,丝毫不像是在地里忙了一上午的样子。 玩闹了一阵,韩川把咯咯笑的韩武放下来,有些惭愧地对石兴道:「还要你和孩子帮我。我……唉,我今天便去养猪的人家里去问问。」 这年头各家的厕所都建在猪圈上,猪本身也会排泄。要收集粪土,他着实应该早早去向这些人家求助的。但韩川一直犹豫,想着猪圈那骯脏情状、蛆虫钻涌便作呕,拖了许久也不曾去——自己家的他还是请陈鱼帮的忙。 没想到儿子去了。韩川深觉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又惭愧于对不起树下翁所教,当下决定今天抽空便去做。 第9章 粪肥下 石兴叉着腰,有些不满地道:「大王又在跟秦国打仗,今年还不知道会不会多征粮,你拿粪便肥田,要是把苗浇死了,收成可就误了。」 「我也听说了。」韩川也没法解释,毕竟他自己都在担心这个。 韩信拉住他的手安慰道:「阿父,阿翁说他年轻时,听齐国人说过这个法子,只是我们这里的人不得其法,做不成功。但这法子是真的。」 「哈哈,我们老家也有,只是没我这法子好。」韩川哈哈一笑,这才知道原来齐国也有类似的法子,不仅是寿春都城的人会用。看来到底是淮阴这地方有点偏,好些东西都没传进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哈,我便要试一试。兴,你且回去让你阿父安心,我只试种一半,也不至倾家荡产。」 石兴听他这样说了,自己想想觉得道理也不错,便应了一声不再多说。 韩川下午便一家一家拜访,得了许可之后,就将猪圈中的粪土剷出,运到自己地头继续堆肥。又去有牛的人家商谈,以帮助清理牛栏为交换,将人家的牛粪都弄来了,也免得两个儿子天天四处捡粪。 乡邻受过他的好处,都很爽快,只里公宋羊多问了几句,又问这法子能不能学。韩川本来就是要教人的,看他愿意现在就学,自然倾囊相授。好在只两户人家,桃溪里的粪肥资源还绰绰有余。尤其宋羊自己家也养了牛与猪,现在粪土全剷出来堆肥了。 堆肥需要时间,现在准备上刚好能赶上种水稻。 忙了好几天才完事,回家林芦给他烧了水,韩川哈哈笑着作势去扑两个儿子,惊得两人作鸟兽散,韩武更是大叫:「阿父臭臭!」 他天天跟猪屎牛粪打交道,身上那味就别提了,这两天回家别想亲亲儿子,更别想贴贴妻子。韩氏好说原也是富足人家,王孙之后,就算不能大富大贵,过得跟寻常富裕的平民差不多,但平常家里还是有点臭讲究,林芦嫁给他几年也受了影响,同样受不了他这一身味儿。 只是天天沐浴也不容易,他也就拿水擦擦,回家换身干净衣服,脏衣服也不洗,第二天干活继续穿。 可怜他这几天都一个人睡别屋的。 「芦,给我搓搓背。」韩川可怜兮兮地看着妻子,林芦白了他一眼,叫韩信带着韩武玩,进来关上了门。 泡在热水里浑身舒适,就是可惜这一桶水,按常理他洗过了还可以叫两个儿子来洗洗,但现在林芦是绝对不会让儿子沾一点的。 韩川吁着气,跟帮他浇水的林芦说起田里的安排:「忙完了收稻的事就要种麦了,不过有陈鱼,我应该忙得过来。就是到时候又要被人看稀奇了。」 「这两年桃溪里都跟着你种地,不会笑你,只会偷偷记着,明年看我们家的收成,再跟你学。」林芦也颇为自豪,舀起一瓢水,浇在韩川胸口上,又拍着他的肩让他坐起来,自己转到后面,果然帮他搓起背来。 不过又听韩川说了一会,林芦疑惑道:「你准备种的都是麦田,为什么不用稻田和粟田?」 农书她当然也看了。单纯种宿麦,自然也是有好处的。经冬的小麦按农书所言会长得更好,收成会有些微的增加。但这样的增收能算什么呢,比不上先前代田法的增长,肉眼几乎看不出来,也不能引动人们的兴趣。 韩川也思量过,应道:「稻田多水,不利种麦,还得先弄什么炕土晒垡;粟田缺水,平时种粟长得都不是太好,要种麦就得提水去浇……时间太紧了,我怕赶不上,反正今年也只是试种,只用麦田要方便些。」 林芦若有所思,手上动作都慢了下来,韩川扭过头去看她,问道:「你有别的想法?」 「嗯。」林芦不是太自信,她同样读了天书,但男主外女主内,她又没下过地,种田的事,似乎还是应该男人说了算。 韩川却不是太在乎。妻子是他看中了主动求娶的人,本就情笃。这两年学习天书,他自以为得了天授,一切作为乃至思想,都努力向天书所褒扬的方面靠拢——若是有冲突,那自然是他想得不对。 看那天书所记后世之史,女子如男子一般求学工作,是被视为「进步」之举。他纵是做不到改变当世,在自己家变一变总还是可以的。 所以韩川握住妻子的手,鼓励道:「我一人想得不周全,孩子还小,家里只有我夫妻二人互相扶持,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呢?」 林芦面上微红,一时都忘了要说什么,好一会儿才道:「稻田只要开始忙一阵,以后灌溉方便,种麦也合适。粟田虽然缺水,但我同你一起下地浇水,种上一亩也不是不行。若是明年我们能证明在稻田和粟田里都可以多种一季麦,那同样一亩地,一年就能有两季收成。良人,这不是一亩地多一两斗的事,是足足一季的收成呀。只有这样明显的成效,乡邻们才会更乐意来学,你以后在桃溪里要教人种田,他们才会更愿意听。」 韩川想了想,明白妻子的意思了。 他只是中人之资,连祖传的书籍都没有精通,现在虽然读了天书立下了宏伟的志愿,但也只禀着愚公移山的精神,准备将天书传下去,子子孙孙一代一代努力下去就好。不过即使如此,至少也得从他自己就开始努力吧。只有自己家的田地种好了,以后他想传授什么技术,那才有人毫不怀疑的跟随啊。 先积累经验明年再用稻田与粟田种麦也不是不行,但人的年寿有限。他今年二十四,虽说仍在壮年,却也不好说自己能活多久。农事一耽搁便是一整年,只是忙一些累一些,至不济花些钱僱人来做,又何必耽搁一年的时间。 今年做起来,明年令乡人嘆服,他想推行的技术,就可以更快的传播开了。 「你说得对。」韩川下定了决心,捏了捏妻子的手,「贤妻教我,是我的福气啊。」 今年就算辛苦劳累,他也一定要把稻田和粟田都选出几亩来接着种上宿麦,加上堆肥之法,让土地的肥力足以承载这一季收成。双管齐下,明年桃溪里都学起来,乡邻们的生活也会好上那么一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那就不枉仙人传他天书了。 (没算好开文时间,字数有点多了。准备下周申榜,接下来隔日更控制一下字数) 第10章 里公宋羊 韩川从天书中学到了很多,有些技术看着太难,他学不来,比如说浸种。 还有些技术太费力,难以推广,连贵族的封田里都不一定採用,比如说据称殷商时伊尹就用过的区田法。他以前在别人家的书里也读到过,这是一种纯人力也能做到的精耕细作,但是动用的人力物力太大,小农之家根本用不起。 粪肥的法子也有缺陷,现在只他自己用,能将整个桃溪里的粪尿都弄来堆肥,但等明年大家都学呢?粪便从哪来,这可是个难题。韩川一时也不去想那些,先将眼下事做好。 经过三个多月,堆在地头的粪土翻了几次,渐渐没了异味,成为天书中所说的可用的肥料。韩川种了水稻后,也果然将它们都用在了稻田里。 桃溪里的孩童们至今仍取笑韩信兄弟俩是拾粪郎,但成年人们却没有一个公开议论的,家家的眼睛都盯着韩川的稻田。拾粪郎?若是今年韩家水稻比他们的收成好,家家孩子都要去做个拾粪郎哩。 等到水稻沉甸甸地弯下了腰,里公宋羊又来拜访韩川了。 两个孩子挤挤挨挨地拥在身边不愿意走,好奇地要听宋羊与父亲说话。韩川便一手搂一个,跟里公说道:「堆肥不难,我还在接着做,想学的来学就好。只是明年大伙都学着堆肥,桃溪里哪有这许多人畜粪便可用呢?不知宋公有没有办法?」 宋羊来之前就想过,豪迈地笑道:「这有何难,我们离县城最近,我明天就去县里找人说,以后我们桃溪里出人,驾车挨家挨户去收。这样的骯脏之物,有人帮着处理,我就不信县里人不愿意给。」 至于回来怎么分,自然是看各家出力多少,然后稍稍匀一匀了。宋羊做事公道为人精明,知道这件事只顾自己牟利必是要被乡人骂的,顶多就是想自家能多分一点。 韩川却是在天书上读过一些秩事,待人口增加,每家能分到的土地减少,精耕细作取代了如今还比较粗犷的农事,那时候,从城里收粪尿卖给农人,这就是桩足以发家的大买卖了。不是类似里公这样的身份,恐怕还保不住。 当下倒不必谈那么多,里公有办法解决,那是最好。 从韩川这里探过口风,里中居民就不矜持了,几乎是急不可耐地上门讨教。如果说隔年将垄沟翻转的法子增产还不算特别明显的话,再用上堆肥,乡人已经不像上次一样能耐心等到脱粒晾晒之后再打听了。 韩家稻田里的收成,简直肉眼可见——不,只要是熟练的老农,就算眼睛瞎了,用手掂一掂,都知道韩川的水稻产量必然不差,中田所产几乎与贵族最上等的田地持平了。 要知道韩川分到的田虽然不算太差,但也说不上好,平常的产量不过一石。这两年略有增加,也没到一石五。但今年,大家用眼睛给他估算,至少也有一石五! 这样种田的好手,不赶紧跟他学着弄起来,还想耽误什么!虽然先前大家心里都有怀疑,但个个都悄悄观察着呢,韩川这粪肥堆了有三个多月。现在倒是还早,可不现在就学起来,难道冬天里才现学现做么? 韩川原本准备雇个短工干活,这下也不用了,里公招唿了一声,十来个人纷纷表示要给他帮忙,韩川实在推不动,也知道这是人情往来,只得同意。 却不料水稻抢收完成后,宋羊又到他家里来了,这回却是来问宿麦的事。 「上次你说了要种麦,我心里就纳闷,哪有这时候种麦的。」宋羊笑得有些狡黠。韩川一想,还真是上次说漏嘴了,里公当时没提,却原来不是没注意,而是憋在心里呢。 「我就来问问,我今年能跟着你一起种么?」 韩川微觉诧异,却又没太奇怪。他堆肥的后期,宋羊也开始跟他学,这人能被推为里公,显然不是仅仅靠人缘好,而是胆大敢干,这么做似乎也正合其人之性。 「哈哈哈哈,宋兄不怕亏了收成,我又有什么不能的。」 宋羊听出来韩川的意思,会意一笑,连连表示若是有亏必然自己担当,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宋羊这才告辞。 炕土晒垡,施粪肥田,到韩川开始种麦的时候,乡人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这时候对其他人来说已经进入农闲之时,终于有了时间来看稀奇。 这几来,尤其是今年水稻的收成,再没人怀疑韩川在农事上的权威。里公宋羊也跟着韩川播种,更是惹得不少人心动,有人就直接问道:「韩君,我现在跟你一起下种还行不行?」 「怕是不行。」韩川见不少人在田边看,干脆上了田梗,一起说个明白,「我这样种,一年就要种两季,没有之前的堆肥,田里的肥力不够。」 一句话说得众人嘆起气来:「唉,没早跟着你堆肥,还是里公有脑子,什么都做在前面。」 「且前一季粮食收了,要赶紧翻耕土地,种过稻的水田更要炕土晒垡,麻烦得很吶,现在再动手定是来不及了。」 「哦哦。」众人应着,不敢再想,但还是不走,硬是围观了全程,仿佛韩川播种也有什么魔力似的。韩川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还不好说什么。陈鱼一边干活一边笑:「你还是回去吧,你不走,他们都捨不得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抢收抢种最忙的阶段都过去了,播种而已,他一个人干得来。韩川嘆了口气:「劳烦你了。」 正好,他去最偏的那二十几亩地去转一下,最近太忙,还老有人追着他问事,他都好久没去了。那边是坡地,灌溉不便,没用来种麦,也没人去那围观。 把那个具有纪念意义,破了也请姑父补好的竹筐放到树下,韩川恭恭敬敬地先对着竹筐行了一礼,然后背过身去,去自己地里抓土看了看土质,又做了会活,这才转回来。 他也没指望今天自己的老师就赐下什么,不过是习惯地看了一眼,却是一惊!还真赐下了天书! 这回没有满满一筐,只三本书,挺厚的,落在竹筐底部。顾不上细看,韩川先去割了草盖上,然后再不停留,一口气跑回家中。 第11章 刀氏客人 「原来仙师不是神农氏啊。」 这是林芦和韩川一起看了新得的三本书之后的感慨。他们先前一直暗暗以为树下老人其实就是神农氏的化身,不然除了那托以歷史为名的寓言之外,为什么全都是农书呢。 可是今天新授的三本书,却是农书、工匠之书和……食谱,那树下老人总不能既是炎帝神农氏化身,又是黄帝轩辕氏的化身吧。 也不怪他们总往神异方面想,不说来无影去无踪的奇异之处,便是这书也不是凡物。农书和史书还不过是材质奇特,新的三本书中更有栩栩如生之图画,除了神人,谁能画出这样几乎与实物没有区别的图案? 林芦拿过食谱细看,韩川便看那工匠之书,两人几乎同时选中了自己的目标,又同时向对方询问:「找姑父打造这个可好?」 夫妻俩不由相视一笑,韩川正要开口让妻子先说,两人又同时神色一动,向外看去。 他俩自己不知道,他们的耳目都比过去灵敏许多。所以他们听见了外面鬼鬼祟祟的动静,但这动静让他们很迷惑——不是贼人,而是两个儿子。自家院子,两个孩子却轻手轻脚的开门,蹑手蹑脚的行走,听起来像是进门入屋,隔了一会儿又到了门边。 「他们在搞什么鬼?」 韩川不懂,这两孩子都特别省心懂事,今天在家是想干嘛?他朝妻子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到门前张望,就见韩信抱着个竹筐,略显吃力地站在门口与人说话。筐里装着什么看不见,但一边的韩武两只手捧着的东西可看得分明,那不是他家的祖传竹简吗! 韩川顾不上说话,赶紧开门冲出去,正无聊着的韩武先看见他了,顿时尖叫起来:「阿兄阿兄,阿父发现我们了!」 韩信也吓得一哆嗦,抱紧了自己的小竹筐,话说了一半就呆在那了。 门口站着的男子身着绸衣,本来正饶有兴趣地听这个小不点说话,见状也抬起头来,看到了韩川。这时他才愣了一愣,向韩川行了一礼:「齐国行商刀谷,失礼了。」 一个齐国行商怎么跟他儿子搭上话了,韩川警觉起来,生怕是掠卖幼童的恶人,上前将两个儿子拽到身后护着,冷淡道:「客人与两个小儿有什么可谈的?」 那人也知道自己这行为可疑,再度行礼:「我本是奉我家主人之命,前往南方贩货,经过淮阴,正逢着此处里公在县中收粪,一时好奇,随之前来桃溪里一探究竟。来此听闻这是韩公的主意,便起意拜访。不想路上遇见令郎,又说家中有书欲卖,带我来此,取了几卷观看……」 他含笑看向两个小孩,小的那个尚自懵懂,大的那个却是吓坏的模样,果然是背着父亲的啊。他实在有些好奇,这孩子才多点大,五六岁吧,做事不周全是自然,只是为何要把家中书籍卖了呢?难道是为了换钱买吃食玩具? 韩川也不懂,不过知道是误会人家了,自家讨打的熊孩子还干出这种事来,不由又是尴尬又是生气。有客当面,不好立刻教训孩子,只得先缓和了脸色请人入内,然后板着脸叫韩信和韩武回屋去。 韩信抹身就跑,蹿得比耗子还快。韩武懵里懵懂地捧着竹简追,跑着跑着竹简还掉了,急得大叫:「阿兄等我!」 韩川尴尬得没眼看,干脆假装没看见,将客人请入详谈。齐国富庶,商人消息灵通,他正好问一问如今秦楚交战的事情。 来人自称刀谷,是齐国商人刀间的奴僕,为主人到越地贩货。 他对粪肥好奇,是因为齐国农业发达,农人早就在用粪肥田了,但也就是用自家猪圈里的粪便而已,反正这年头人用的厕所就在猪圈上方,人粪猪粪混在一起,时间久了累积多了,就铲到田里去一点不浪费。齐国的农人也掌握了一定的技术,自然发酵之后,自然不会烧根。 但他也没从没听说还要到县里去收粪的事,所以同宋羊多聊了几句,得知韩川堆肥的效果极好,当下便产生了兴趣。 韩川略有奇色,方才门外停着的是马车,车身虽非华美无俦,但也非平常人能置办。这刀谷亦是衣着锦绣,腰间悬着玉佩,可听他的口气,竟然只是那个齐国商人刀间的奴僕?身为奴僕,替主人出来办事,竟然还有心思探听不相干的闲事。 不管是刀间,还是这个刀谷,都显得有些奇处啊。 韩川心中一动,这不就是将堆肥之法扩散出去的机会吗?他迅速想了个说法,正色道:「实不相瞒,昔日许子虽北上滕国,亦有向其学农之人留于楚地。我韩氏祖上长住于楚,曾与一些农家弟子有所来往,因而对农事有些见解。我迁居淮阴,家中钱粮不济,更是一心琢磨如何从田土中多些生息,便有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主意,却让客人见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何敢笑!」刀谷亦端正了神色,「韩公,我愿出钱五千购此术,不知韩公可否教我?」 五千!韩川本来已经想好了,等他开口就同意教他,让他带回齐国传授,一下子也被他这句话给砸晕了。 五千钱都能买头耕牛还有余了,这人不是奴僕吗,怎么开口就敢给五千钱的买卖作主了? 他一时没说话,见对方唇齿欲动,眼看着就像是要说个「六」,韩川脱口而出:「不卖!」 对方也是一愣,韩川喘了口气:「活人之术,岂敢言卖。只我人微言轻,连淮阴都不能尽教之,唯愿客人回齐国后尽力传授农人,若能传遍天下,那更是件好事。」 刀谷大为感动,双手举至头顶,避席一拜至地:「韩公仁义,我必告之我家主人,为韩公扬名。」 韩川见是机会,又说起宿麦的种植,刀谷不愧是齐国这样的大国来人,果然知道宿麦,但因为土地肥力往往不足,除了上等的肥田,其他田地种了一季稻粟,又怎么能有地力再去种麦呢。因此只在少数地方有种,不曾流传开来。韩川现在一提,他顿时想明白了,抚掌称赞:「不错,不错,有了肥田之术,种宿麦就是生生多了一季收成,这是大事!」 他不敢大意,借了竹简与笔,不怕惹人厌恶地反覆询问,将堆肥的要点一一记录,又呈给韩川检查,改了几处容易有歧义不分明的地方,这才郑重收好。 韩川对他的主人好奇透顶,忍了半天,这时终于能问了:「不知客人的主人是齐国哪位大贾,做的是哪种买卖?」 刀谷露出自豪之色:「我家主人名间,年方十九,去年才从家中得了笔钱,开始自己经营。我本是为刀氏耕种的奴僕,三年前主人到乡间收债,偶然见我识字会数,便将我召至身边服侍,教我商贾之术。一旦主人自己作主,便依着我等所长,从事不同生意,也不限着什么。」 这还真是个奇人,韩川捧场地称赞了几句,又打听起秦楚交战的消息。刀谷脸上也浮现了愁容:「秦王以王翦为将,并不冒进,如今看着似是相持,其实战事于楚国十分不利。我听说秦国律法严苛,对商贾更是限制颇多。唉,若楚国也为秦国所取,以后这边的生意不知道要如何做了。」 那齐国要是也被秦国所取,岂不是直接不要做生意了?韩川心里想着,不过看刀谷似乎并不觉得齐国会轻易落败的样子,也就没多话,一起慨嘆了几句。 直到聊得尽兴了,刀谷才告辞离开。他在淮阴只是路过,并没有生意要做,不过耽搁了这阵子,也不得不住上一晚了。马车在乡间土路上颠簸着,对于商人来说是日常之事,丝毫不妨碍他思考。 他在琢磨要寄回给主人的信,一时竟有些微的惭愧。对堆肥的事这样上心,并不是他有济民之心,而是他见宋羊收粪,便迅速想到了生财之道。 这门生意,虽然骯脏,可当真是个能长久生钱的好买卖啊。也不必主人亲自去做,他们这些奴僕本就身份低微,去从事这样的贱业有什么不可以呢?只要在刀氏本家的乡间推广,这生意必然能被刀氏包了。主人从家中得了钱开始经营,身家还不丰厚,这样细水长流稳赚不赔的买卖完全能做得,若是操作得当,主人还能落得个好名声。 韩公既不要钱,那就替他扬名吧。刀谷想定了主意,一边送信回去,一边留了机灵的随从在淮阴。 于是在韩川不知道的时候,刀氏从人已经打听了淮阴各乡的出名人物,或是德高望重,或是里中豪杰,然后持钱财拜访,言道桃溪里韩君有粪肥之法,刀氏以万钱购之而不肯受,只愿此术造福乡里,推行天下。故刀氏感其德行,取万钱为押,请本地豪杰试用堆肥之术以为示范。 而韩川这个时候,在为儿子犯愁。 第12章 韩信的梦 想卖掉家中书籍的事被父亲发现了,韩信这天剩下的时间都在坐立不安中度过——他记忆以来还没挨过打呢,反而更加害怕。 韩武倒是不怕,他还不懂呢,转头就把这事忘了。 韩川原是送客之后就想说儿子,转头看韩信战战兢兢的,反倒不说了。林芦怪他:「你吊着孩子作什么?阿信这么小,又乖,怎么会做坏事,定是听别人说了什么会错了意,这才去卖书,你说他两句就好了,不要打他。」 韩川好笑,看孩子不在跟前,凑过去头碰头地低语:「你尽做慈母,衬得我倒是兇恶了。」不等林芦嗔他,又道,「我看他也怕了,你带阿武玩,我同他说说——哎,你说阿武也是,兄长卖书他捧简,我看阿信哪天把他卖了他还乐滋滋帮着数钱呢。」 哪有这样说孩子的,林芦骂了他一句,还不放心,再次嘱咐他不要打孩子,韩川就差赌咒发誓了,才把她打发走。 韩信捏着衣角进来的时候,韩川其实挺想笑的。不过书籍不仅是这个家中最珍贵的财富,更是祖上所传,意义不同。这么丁点大的孩子就敢卖书,不教训一回,真要翻天了。所以韩川还是保持了严肃的面色。 「站那干什么,站近些。」 小脚挪了不到一指节的距离,蹭着地划了一下。 「近些!」 「再近些!」 被叱了两次,韩信小脸上带出了赴死的悲壮,勇敢地迈了三大步,站到了韩川跟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韩川真的想笑,儿子怎么这么好玩。但笑出来就教训不到了,只能忍住。 韩·严父·川瞪着儿子,开门见山地问:「谁让你卖书的?你不知道那是祖上所传的珍贵之物么?」 「知道,没人让我卖。」韩信小小声。 「那你是怎么想的?」韩川稍稍放缓了一点语气,免得吓得孩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 韩信能怎么想,他就是做梦梦见,家里藏书是有罪的,他害怕阿父阿母因为书被抓,所以遇见一个商人,灵机一动就想把书卖给他。他才五岁他哪能想那么多。 前几天他还听父母说家里缺钱,这不正好换点钱吗? 但他怎么跟阿父说呢?其实他也不太懂什么,按他的本心,早就想把自己做了好多怪梦的事告诉父母了,可是潜意识里又有念头隐隐约约知道不能乱说。 这时被问到头上,一急之下,话没出来,不要钱的眼泪先出来了。 韩川一看儿子小嘴撇啊撇的就知道不好,还没说两句软和话,韩信一吸鼻子,开声了。 「哎,哎,你怎么就哭了呢,又没打又没骂的,好了好了,明天再说,别哭了……再哭你阿母都要来了!」 说谁谁到,林芦已经气势汹汹地一把推开了门:「说好不打的呢?」 她抱着的韩武也眼泪汪汪:「阿父不要打阿兄。」 「没打,真没打,我才问了两句就哭了。」 韩川摊开手以示无辜。像教育孩子这种事吧,也有个习惯成自然的问题。韩信一两岁时或许还像个普通婴儿一样闹腾,会说话之后就省心了,后来更是连照顾弟弟都能接手。韩川就没揍过儿子,陡然儿子跟个普通熊孩子一样作死一回,真要他打,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打了。 林芦把韩武放下来,将韩信抱在怀里擦眼泪,柔声安慰。韩信更难过了,呜呜地哭了好一会才平息下来,下了决心,抽抽嗒嗒地跟母亲说:「阿母,我做了好多梦。」 「什么梦,同阿母说说?」 那可太多了,虽然他醒了之后好些都不记得,但说起来依然需要很久。 林芦是不放心来到门外偷听,只听见韩信哭了,这才跑进来安慰。没想到这一安慰,却从韩信口中听到了不亚于良人遇仙人收徒的奇事。 「你梦见夷三族?」 夫妻俩面面相觑,都想起来当年孩子问过的话,韩信含着泪点头:「我还梦见只有我和阿母,阿父和阿弟不知到哪去了。」他想了想,又想起来一件事,「梦里的阿母比阿母凶,总是病着。家里屋子也没有现在大。」 再努力地想一阵,能想起来的他都说了,还不忘抱着林芦的脖子跟父母说:「阿父,我真的梦见家里藏书要论罪的,你快把书都卖了吧。我在梦里读过,都记得。」 韩川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免得自己再大惊小怪地吓着了儿子,甚至还取笑了他两句:「你不是说梦里家里的书没这么多,只剩了两车吗?怎么就都记得了?」 韩信也傻了,对啊,为什么他看家里的书,除了少数是才背下的之外,其他的都觉得自己读过背过呢?虽然有些字句印象模煳了,但再背起来也很快。他早就梦见官吏收缴藏书的事情了,一年多努力背书,把家里的书都背完了才卖的呢。 「所以你就是做了些奇怪的梦,不要当真。好了,自己去洗把脸,给阿武也洗洗,带他去睡觉。」韩川煳弄儿子很有一手,韩信也很信服父亲,嗯了一声,果然拉着韩武跑去洗脸了。韩武还在傻乎乎地问:「阿兄为什么梦里没我啊,我都梦见阿兄的。」 林芦却不是能这么煳弄过去的,转头看向他,韩川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阿信的梦恐怕不简单。」 「我们来淮阴的路上你大病了一场,那时候找的游医都说治不了你。」 「要是我再病下去,牛车你就得卖了给我治病,没有车载,书也只能卖去,能留下一两车书带到淮阴就不错了。」 「要是……要是良人出了什么意外,我带阿信侥倖来到淮阴,卖了牛车置业,也只能两间破屋容身了。」 「你要是独自带着阿信,要督促他上进,慈母是做不得了,非严厉些不可。」 「出发时我也不知身怀有孕,路上你病时我只觉得身子不太好,若你真出了事,阿武恐怕保不住。」 「要是小产再失于调养,身体又怎么好得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韩信零碎的梦境中,几乎拼凑出一个韩川病死于路途,林芦独自带着韩信来到淮阴艰难谋生的故事。 至于韩信离开淮阴,经歷了兵戈之事,夷三族之祸,那太过遥远,反而不放在他们心中。韩川甚至有些窃喜:「我就知道阿信聪明。我家传的这些书以兵书居多,我是没读进去,阿信一定是学会了!」 林芦却是垂泪不已:「凭什么叫我儿吃这么多苦头。阿信这样乖巧,若是明君知遇,他是必不会谋反的……啊!」她突然惊叫一声,「那年他不是被拐,他是怕连累家里,自己跑出去的!」 「好了好了,还没谱的事,你倒是先伤心起来了。」 「那良人不也先高兴起来了。」 「咳……那什么,如果他的梦是真事,那到阿信长大,齐国莫非还有余力抗秦么?我觉着收缴藏书这种事,只有秦国做得出来。楚国怕是不行了,迟早要亡于秦。阿信以后也不知道是为秦国作战,还是为齐国作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先别想那么远的事了,我们要不要把书都藏起来?」 「怕是不容易,邻里都知道我们来淮阴带了五车书,要往哪藏?若是阿信真能背出来,还是卖了稳妥。还要卖得人人皆知我家没有藏书了。等阿信大了,还记得多少再默出来,能留多少是多少了。」 这年头的人本来就迷信,楚地风俗更是多信鬼神。韩川本人还拜了个神仙师父,因此两人没怎么犹豫,就把韩信的梦境认真对待了。 第13章 那个屠中少年 淮阴的冬天并不冷,在有歷史记载以来,淮水都不曾冰封过。农闲下来,天又不冷,人们便爱在这时候走动玩耍。韩川便也趁着这个时候,到了石家,找石家父子帮忙做两样东西。 一个是他挑出来的,一个是妻子挑出来的,都是眼下就能用上的事物。 这事拜託出去也有一阵了,只是石通忙,退了定金,事情被石兴接手。石兴做起来比石通慢多了,也给不出准日子。韩川这日到地里看过他的麦苗,便哼着这两年才学会的淮阴地方小调往回走,打算去姑父家问一声。 不过才走回桃溪里,他就听见自己小儿子的声音在喊:「打你!打你!」 再一看,韩武上蹿下跳的一头劲,在捶一个胖小子。而胖小子呢,正按着他大儿子捶呢。 一边捶,那又高又胖的小子还兇狠地叫骂:「你弄脏我衣服了,你赔我!」 韩川脚步一顿,却没上前。小孩子打架,要是旁人家的孩子他还好管一管,自己家的孩子,他去了弄不好就显得是大欺小了。大不了赔人家一身衣服,不过他得听听是不是儿子的错才行。若是被人欺负,他这个当父亲的该出头还是得出头。 旁边还有一群孩子跟着起闹,喊着「拾粪郎赔钱」。 韩信并不害怕,他只是有些无奈。 他的梦有的清晰有的模煳,一边做梦一边忘,时间一长更是只记得零星片段,有的以他的年纪更是记得也不理解。 但是这个比他大两岁还是三岁的的胖小子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虽然事情不记得,但他确切记得这小子在梦里欺负他! 而且他大概跟这个屠户少年命中犯沖吧,怎么梦里欺负他,现在还欺负他。 他试图跟胖小子讲道理:「是你先拿石子掷我,我不理会,你又来撞我,这才被粪便污了衣服。我还没让你道歉,你倒先哭了。」 胖小子张豚脸上果然挂着泪,虽然叫得兇狠,声音却带了哭腔。听韩信说他哭,他越发恼羞成怒,嚷嚷着只管叫韩信赔衣服。 张豚住在县城,桃溪里就挨着淮阴县城,张家在乡里也有远亲。他性子野,便经常跑出城来玩。 小孩子说天真也天真,说恶毒也有种成人所不及的恶毒。韩川在地里施了底肥,以后还得追肥,仍在往地头堆积肥料。韩信不知道他现在力气增长,仍是害怕父亲操劳过度,跟他梦里一样不见了。所以尽管只背得起小筐,每日还是一趟趟地往地里跑,尽力多分担一些。 同里的孩子便一直叫他拾粪郎。他本就与他们玩得少,不知不觉间,竟成了取乐嘲笑的对象,进而发展成欺凌。不过毕竟年纪小,无非是在他经过间拿石子投掷,口中谩骂而已。韩信虽也是稚童,经过那些异梦,总觉得自己是大孩子了,不屑于跟这些他眼中的小孩计较。 只是连县城里住的孩子也被带起这股风气,让他也有些始料未及。更没想到梦里欺负过他的屠户少年出了梦境,也来凑这个热闹。并且欺负未成,反而撞得自己衣服粘上了一大块牛粪。 韩信被他推在地上举着拳头威胁,看到打人的胖小子自己眼泪汪汪,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就是道理讲不通有点讨厌。但钱是不会赔的,大不了挨打。韩信把眼睛一闭,手护住头脸,准备回头告诉阿父去。韩武却不干,张豚骑在韩信肚子上打他,韩武就跳在张豚身上抡着小拳头捶他:「放开我大兄,放开放开放开!」 韩信等着的拳头没落下来,反而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这不是井家的孩子吗,欺负我儿,走,走,我同你阿父理论一二。」 见韩川来了,男孩们一闹而散。韩川当然也不能以大欺小,只抱手笑说,就把张豚吓得跳起来也跑掉了。 因为韩川与屠户张井在买肉时相识,帮他理过一笔算错的帐,因此有了来往,关系还不错。韩信自幼聪慧,韩川跟张井饮酒时难免吹嘘两句,张井便看自己的笨儿子不太顺眼了,往往以「韩家那小子」为例,责骂惹事闯祸的张豚。 张豚欺负人虽然有跟风的原因,但更多是因为这个事而气不过。 现在他可是知道,韩家叔父去告状,他阿父的巴掌肯定要落在他的屁股上。再加上衣服污脏,两顿打是跑不掉的。 韩川见他跑掉,笑了两声,因是友人家的孩子,倒也不生气,正要叫儿子,不防韩信一头扎进他怀里,肩膀抽动,显是哭了。韩武看见兄长哭了,也跟着呜呜哭起来,一样扎进他怀里,嘴里还告着状:「他们欺负人,他们拿石子砸阿兄。阿父打他们去。」 韩川有些慌,小儿子这没事,大儿子这不像没事的样子,赶紧将韩信抱起来;「怎么了,被打疼了?阿父带你去他家告状好不好?」 韩信只是摇头,说没被打着,不用告状,眼泪却还是流了一脸。韩川也不去石家了,赶紧带他俩回家。林芦见两个儿子滚了一身泥,韩信这个居长的还是被韩川抱回来的,吓得脸色都变了,不顾韩信抗议,把他衣服扒了从头检查到脚,这里按按那里按按,问他疼不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韩信羞得都忘了别的,一边捞自己衣服一边喊:「不疼不疼,哪都不疼!」 他只是……他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特别想哭,但肯定不是因为被打的! 林芦检查了一遍,松了口气,又变了脸色:「哪个打你的?」 「张井家那个小子……」韩川正要说打架的原因,就见林芦气恼地挽起了袖子,「我不方便去,你怎么不去县里?他家那小子听说惯会胡闹欺负人,你去跟张屠说,叫他管管自己儿子!」 「管管!」韩武坐在榻边晃腿,跟着学舌。 韩川忍不住笑了:「你也不问问究竟就叫我去,万一是我们儿子欺负人呢?还有你挽袖子作什么,要去打他啊?」 「我没欺负人。」韩信本来被母亲按在榻上躺着,一下急得坐起来辩白。 韩武帮腔:「他打阿兄,我打他。」他也挽袖子,学着母亲的样子。 林芦给他把衣袖拉下来,入冬了,怕他冻着,又将韩信拉到怀里搂着,摩挲着他的脑门,又是生气又是骄傲地说:「我儿子我还不知道吗?阿信好端端的怎么会跟人打架,他又不会欺负人,平时不是读书,就是教阿武认字,再就是帮你干活。不是那小子欺负他,还能是什么?」 好吧,韩川咳嗽了一声,他就是白问!林芦本来就护犊子,自打知道儿子做些怪梦,更是连梦里那些没发生的窘迫都叠加到韩信身上,越发怜爱有加。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早熟还是那些梦境的缘故,他两个儿子确实都懂事惹人疼,还不许他们多宠宠了。 「没错,是阿信帮我拾粪,叫里中那些不懂事的小子们嘲笑了,井家这臭小子跟着起闹,反把自己摔了,迁怒到阿信身上,这才打起来。阿信都没还手,还是阿武护着他的。」 韩川一边说着,一边把韩武抱起来拍拍以为鼓励:「阿武做得对,阿信,你得还手,不然他们以后就逮着你欺负,知道么?」 林芦本来想打断他,怎么鼓励孩子打架呢?但是想想韩川刚说的打架的缘由,她气就不打一处来——平白无故欺负人,还不许她儿子还手了? 「对,要还手。」她恨恨地说,又赶紧补上一句,「打不过就赶紧往家跑,阿母来骂他们,知道么?」 「嗯。」韩信乖乖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哭了。 入夜,林芦还在生气,连韩川都怪上了:「家里就缺那点粪肥么?不是里公都去县里收集了吗,还叫孩子帮你!」 韩川也很无奈,他没叫孩子帮忙,只是孩子自己愿意干活,他也就没拦着。家里的生计就着落在田地上,总不能跟他一样,十七八岁才学着下田,现在担着个精通农事的名声,实际上农活做得还不如一般人。 「为了春耕时能用上,里中有田地的人家都开始学着堆肥了,县里能弄来多少还不知道,现在各家的牲畜粪便都没人肯出让,只留着自家用呢。」 说到这里,他忽地一笑,搂过还在闹别扭的妻子安抚:「别急,你看他们现在嘲笑阿信是不是?没几天,他们也得被赶出来拾粪,你看着吧。」 第14章 踏碓上 桃溪里的孩子们今晚睡了一个好觉,并不知道拾粪郎的父亲第二天一路与人打招唿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嘆气,表示大家都在堆肥,也不知道够不够用,他都只能让儿子连路上的牛犬粪便都捡来了。 都不用过夜,当天下午,不少顽童就被父母发了个小筐,赶出去满世界捡牛粪去了。大部分娃娃还没有习惯干这个活,晚上拎着空空的小筐回家,被父母一顿教训。 韩川办了这事,神清气爽,一身轻松地来到石通家中。 石通不在家,今天他和长子石仓去县里做县中派下来的活了,石兴在院子里打磨石头,看见他来也没起身,向旁边扬了扬下巴:「你说的那个踏碓做好了,阿父没时间,我做的,你瞧瞧成不成?石臼我在弄,等会就好。」 「这么快!行,我回去把车赶过来。」韩川欣喜,他知道因为秦楚对峙,虽然没有大型战事,但军备一是仍有损耗,二是要储备以应大战,所以姑父这样的工匠不时就被召去县里的工坊做活。本来因为这个,石通已经把定金退了,说是没时间。结果石兴接了过去,说是练练手,也不肯收他的钱。 石兴刚从父亲那出师,对练手艺正是热情的时候。韩川一来是亲戚,二来有活给他练手正高兴,自己也怕做得不如父亲,下次韩川不让他动手了,宁肯做白工,只收了韩川的材料钱。 韩川回去套上牛,把车赶了过来。石兴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打磨工作,跟他一起把踏碓的部件搬上车,最后放上那个石臼,又回到韩川家中。 正是农闲嘛,韩川现在又是桃溪里的名人,一路就有闲人被吸引过来看热闹,见韩川没拦着,一直跟到了韩家院中。 韩川早就在院子里搭好一个棚子用来放踏碓,大伙就围着看。等韩川和石兴组装踏碓的时候,连里公宋羊都过来了,一边动手帮忙一边问:「这是何物?」 「哈哈,等会你们一看便知。」 韩川是要推广这些东西的,当然不会拦着人看。 固定石臼的坑他早挖好了,现在土填进去踩实了,还得再加工一二,不过现在就试用一下也没什么问题。他看看左右,林芦不在院中,他家在家乡也算是讲究人家,至今仍然不习惯过于抛头露面。看到这么多人来到家中,林芦早就避到室内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不过来看热闹的人里自有几个农妇,陈鱼之妻、救过韩信的徐春也在其中,韩信正拉着她说话呢。韩川一看便笑了,叫道:「嫂子来帮个忙。」 徐春猝然被点名,下意识看看左右,然后才挤出来,疑惑地在衣摆上擦了擦手,问:「帮什么忙?」 韩川让她等等,自己去拎了坛稻谷出来,然后教徐春怎么踩上去用力收力。 现在舂米的活计一般都是家里的女人来做,韩川这两年力气越来越大,农活已经累不到他了,回来便把这活也包了。不做不知道,做了才发现,这确实是个足以让官府将之作为惩罚的一项苦累活计。 力气大也没什么用,胳膊还是会累得抬不起来。 既然都是女人在做,那他自己上不一定看得出效果,得让他们看到好处才行,所以找个体弱的女子来试,最是合适。 不过他正教着徐春,韩武看得眼热,在一旁蹦跶:「我要玩,阿兄抱我上去踩!」 大伙都乐了,韩川还没说话,石兴把他抱起来放上去,笑着道:「你试试?」 试屁啦,韩武站上去才发现,他既够不着扶手的支架,又没力气踩不下去,白让大家看笑话,围着他个个乐得见牙不见眼,笑声响亮震天。 只有阿兄好,担心他摔了,伸手抱他下来——其实还是石兴抱他下来的,韩信也还小,抱不动他。 韩武可不乐意了,抱着阿兄生气,不理在一边逗他的石兴,又套着韩信耳朵小声说:「叔父捉弄我,阿兄我们不理他了。」 韩信拍拍弟弟,也凑近了看。他倒是想试,可他和韩武一样都太小了,够不着,他要先开口,也要被叔父抱上去捉弄,被大伙儿笑。 韩信悄悄吐舌,揉了揉弟弟的头髮。幸好有阿武。 徐春也是大笑的围观群众一员。不过这踏碓的用法简单,她看了一阵,已经明白这东西怎么使用了。待韩武被抱下去,她边笑边道:「我来试试吧,谁来舀米?那可得小心着,跟我说好了再舀,别砸着手。」 说着,她已经站了上去,手扶住支架,脚踩在长长的踏杆末端,有些忐忑。韩川鼓励她:「别怕,你试着踩下去。我来舀米就好。」 他已经舀了稻谷放在固定住的石臼里,徐春咬了咬牙,脚下用力踏下去,另一头便抬起,松劲,杵落在石臼中,便如平日举杵舂米一般。 好似也没什么难处,徐春再度踩踏,杵头便一下一下砸进去,韩川很快就舀出了新米,抬头笑对众人:「还有谁来试试?」 便有人喝了一声:「我来!」 正是里公宋羊。 他站上去,韩信上不了踏碓,兴致勃勃地蹲到石臼边:「阿父,我来舀米。」 韩川就蹲在他旁边看着让他玩,防止他手快,踩的人没停时就伸手。 石兴也新奇地看着这个自己亲手做出来的踏碓,做的时候他竟然都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用途。明明这么简单的东西啊,连他这个新手都能做出来,让杵头一上一下的捶击就可以了,为什么他就没想到呢? 宋羊捣了一阵米,他不是好奇心重,他是要确定这玩意用来捣米到底能省多少力。试出来便从踏碓上下来,笑着叫其他人站上去:「你们都来试试——石兴,我先定一台……这是叫什么来着?不管叫什么了,我回去取钱,你先给我家也做一台。」 还是他见机得快,围观众人这才醒悟,纷纷抢着上去试用,家境尚可的下来便跟石兴定货。 一群人你起我落,咚咚有声,趁着这股新鲜劲,把韩家好几天的用量都给舂出来了。 第15章 踏碓下 石通和长子四天后回到家,看到满院堆积的木材石材和已经做好的零件都傻了眼,气沖脑门。 「兴!你在干什么!」 败家啊,简直是败家子。虽然一眼可知不是什么好木料好石料,但是这么多不要钱吗?你练手就练手,弄这么多木头来是想把本就不多的家产败光? 沉浸在兴奋中的石兴没注意亲爹的脸色和语气都非常不善,也没注意兄长跟他使眼色,丢下手中的工具迎上前高兴地叫道:「阿父阿兄,你们可算回来了,好几家定了踏碓的。里公还介绍给亲戚,外乡连着县城里面,快二十家来跟我定货。后面恐怕还有更多!我答应给韩家做磨,实在腾不出手来,就等你们回来做了!」 石通的脸色缓过来了。 别人家定的?他平时就只能做些修修补补的生意,偶尔才有要嫁女儿的和分家析产的人过来打些箱柜之类的东西。要有这么多人家定做踏碓,他和儿子正常年景里得忙两三年的钱都能挣来了。 虽然定的人家多,但踏碓又不复杂,简单加工再组装就完事了,做起来很快。 韩川要的踏碓是干什么用的,怎么这么多人定? 石仓也急了,「你怎么不先做人家要的,他家的又不急。」 石兴不服,瓮声瓮气地反驳:「自家亲戚的不做,先做别家的?况且是韩家先要的东西,别人家排在后面。」石通两个儿子之间夭折了好几个,兄弟俩年纪相差颇大,石仓管弟弟向来跟管儿子似的,积威甚重,石兴反驳也只敢小声嘀咕:「这踏碓还是他教我做的呢,工钱按说也得分吧?」 石仓一滞,石通却点了点头:「嗯,你跟你阿兄去做踏碓。韩川要的石磨费工,你还做不精细,我来做。」石仓便知道父亲是同意石兴,要把工钱分给韩川了。他也无话可说,只得跟石兴到一边,听他比划怎么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听着听着他起了怀疑:「拿这个舂米,妇人轻易可以舂出一家五口一日之食?我不信。」 恰逢韩姑母出门给刚回家的两人倒水,当即笑道:「怎么不能,你新妇那日就把稻米拿去他家舂了,这几天轻松了许多,天天就巴望着你快些回来给家里做一个吶。说来我家做这个的,自家都没有,说出去叫人笑话。」 踏碓当然也累人,费腰力。但是跟甚至可以作为官府刑罚的传统舂米方法相比,说声轻松一点也不亏心。 石通已经拿了自己的工具过来,闷声道:「先把别人定的做了,自家的急什么。」 自家的又不能挣钱。这东西简单,不趁现在赶紧做了,人家等不及去找别的工匠做,有什么难的。 韩姑母不敢违逆老头子,点头道:「也行。他家人少,用得不多,邻里多去借用。我们自家亲戚,这些时日先去借用也无妨。」 石仓实在是好奇,便同父亲说了一声,先不忙着动手,到韩家看一眼去,当然,说的理由是:「阿兴说不清楚,我去韩家看一看样子回来做。」 韩家的院子现在可热闹了,踏碓虽定做了但还没到手,与韩家有几分交情的人家,这些天纷纷来借用踏碓,当然,也都顺带给韩家把米给舂了。各人也不争抢,排了时间上门,关系好的还一起来,一个踩一个舀,说说笑笑就把活做了。 石通来的时候,正是徐春在用,另有两个妇人都是闾左人家,都不怎么讲究,见男子来也不在意,反而高兴地互相说:「仓回来了,踏碓可以开始做了。」 她们家一时买不起,但是有踏碓的人家多了,借用起来就更方便了啊。这东西也实在不必一家一个的,谁家从早到晚的舂米呢,总会空下来的。 石仓蹲在那打量了一下,他已经三十出头了,光论木工比父亲还强些,石通自己是石工手艺更好。这样简单的构造,他确实看一眼就知道该怎么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比石兴更惊讶其效果。 等徐春把自家米舂好,他问正等着的两名妇人:「你们舀米,我来试试?」 「好,好,你可好好试,回头做出来都要用的。」 石仓扶着支架,脚下微一用力,踏杆另一头高高扬起,再一松劲,踏杆带着杵唿地一声砸在石臼中。脚踩的这头长,对他这么个常年做力气活的男人来说,踏下去并不费力,轻轻松松踩了几下,舀米的妇人将石臼中的米舀出来,又舀了稻谷进去。 石仓默不作声,一边做一边心里估算着——这名妇人带来的是四口人三天的量,他这就舂完了,这…… 这怎么他就没想到呢? 母亲的这户远方来的亲戚,还真是厉害,种田种得好,连他们工匠的事情都懂。 韩川不知道石家父子回桃溪里了,还因为踏碓有了些不同意见。他去地里看过后,就去县里,一方面快到新年岁首将至,要去置办庆祝之物;二来也打算去找屠户张井割块肉回家,为踏碓的事庆祝一下——那日别人走了之后,关起院门,林芦踩上去玩了半天,高兴得不得了。 那天他们各自选中一项,还未说,就被韩信卖书的事给打断了。再夫妻相对时,林芦就不说了,还把食谱藏起来不给他看,「等拿到做出来再说。」 于是韩川也不说了,神秘一笑:「我这个做出来你一定高兴。」 那是必须的,毕竟现在韩川能舂米,农忙的时候可顾不上。一家四口人吃饭,就算不是顿顿米饭,林芦一天也要耗费许多时间在这上面。就算她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力气见长,但舂米不光是耗力,更难的是手臂不停上举下落,损耗十分严重,力气再大也会酸痛。 踏碓累不累?当然也累,一下一下地踩下去,时间长了腰身也吃不住劲,腿脚同样疲累。但是累不累都是比较出来的,跟举着杵一下一下往臼里砸比起来,踏碓可是太不累了。韩家人口又少,林芦让韩信舀米,母子两个很快就能把一天的用量弄出来。 那天林芦在屋里听见众人赞嘆,人走后自己又试了试,伏在支架上向韩川温婉一笑,如同当年伏在墙头,与书卷中抬头的韩川对视时一般。 天书中那么多工具,良人偏偏先选了这个来做,因为什么,难道她还不能明白吗? 第16章 菽浆上 城中店铺都集于市中,韩川前阵子忙于农事,有阵子没进城了。就是买肉,也多是托人帮着捎回来。今天来置办新年之物的人又多,热闹得让他都有些不适应。好在店铺的位置大体都不曾改变,他略辨了辨,就直奔井的那间铺子去了。 井正忙着,客人要了狗肉和狗肝,他给剁成合适大小。百忙中还回头大吼一声:「豚!不许熘出去,给乃翁坐好了!」 他这儿子贪玩,还爱跟人打架,妻子看不住,洗个衣服的工夫便跑出去弄污了衣服回来。井那天气得打了他一顿,之后干脆自己看着,叫他待在铺子里不许乱跑,不老实便揍。 他隐隐有点担心,儿子现在还小,可这习性不改,以后怎么得了。他比别人都高壮些,万一打死了人,岂不是要抛家别业的逃到外地去? 「给我切块猪肉,肥肉多些。」 正烦着,听客人这样说,井没好气地讲:「个个都想肥肉多些,哪里有那许多肥肉!」 骂完了才觉得声音熟,一抬头却见是韩川,井把刀一拍:「嘿!捨得来找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生活不易,即使张井与韩川有交情,两家离得也不远,张井也没有上门拜访过,只有年底杀猪的时候会去桃溪里,顺便见见友人,今年他还没去杀猪,韩川又没进城,两人也有好一阵没见了。 这下没得说,井切了块韩川要的有厚厚肥膘的猪肉给他,又切了一小块狗肉,硬要他带回去吃。肉铺的生意不那么忙,见一时没客人,井让韩川到后面坐,自己一边望着生意,一边闲聊起来。 狗肉不便宜,两人的交情倒也没到这份上,韩川猜想张井有事托他帮忙,没推辞,收了下来。进了铺子,他一眼瞧见张豚闷闷不乐地蹲坐在屋角,不由哟了一声,看着瞪他的胖小子笑。 胖小子撇过脸去面壁,心里很害怕他告状。 张井正好说起了儿子。 「我这几天也准备抽空去找你,看能不能让你家韩信教他识字。」 张豚刷地扭过头,差点跳起来,急得脸都红了。韩川也大为惊奇:「你要让豚识字?」 屠户也算是平民中的富户了,韩川也问过他要不要让儿子识字。自己不说学富五车,至少自家五车书的字是识得的,可以教。但张井觉得他家祖传的屠户手艺和铺子,不愁吃穿,学了字能怎样呢,他们这样的人家,学几个字,还不是市井屠狗之辈,不叫人看得起。 便是那些贵人看得起,也只是看中屠户的勇力,叫他们卖命罢了。 现在张井居然想叫张豚识字? 没客人,张井干脆把刀放下,撩着衣摆在对面坐下,嘆道:「你不在城里,听不到许多消息。」他放低了声音,「这次我们项将军若是不能打败秦军,我们只怕都得做秦人了。听说秦律严苛,我想识几个字,到时也能知道哪些事不能做,免得莫名就成了罪人。要是学得好,万一能做个小吏呢?反正这小子整日里闯祸不干正事,不如丢你家学点东西也好。」 可怜父母,为子女计深远。井想得有点多,但怕儿子闯祸也是真的。他有韩川这个朋友,自然想到了请他教孩子认字。不过大人总是有事忙,正好韩信已经习得不少字,能读书,教他这个儿子还是可以的。 学不出来也不打紧,拘着他别到处闯祸就好。回头秦军来了这臭小子还乱跑,惹出祸来才叫麻烦。 韩川犹豫了一下,慨然而应。他唯一担心的便是张豚欺负韩信,不过看豚也不过七八岁,到了他家,还有什么好怕的。 给韩信揽了件事,韩川回家把事情一说,林芦倒是没说什么,还觉得儿子有个小伙伴是件好事。同里的孩子欺负韩信,她也没办法,只能约束儿子在家尽量不要外出。 而且林芦打小趴墙头听韩川读书,对良人实在是有几分崇拜的。韩氏王孙这个身份,韩家人自己也就是比旁人过得讲究些体面虚荣,早不当回事了,林芦却比韩川看得重。要依着她,根本不许儿子去拾什么粪,没的太辱没身份了。 可这孩子别的事都听她话,就是那怪梦做的,悄悄跟她说要继承父亲的事业,跟父亲学农事,以后写成书让父亲扬名天下。所以常常在家给她跑完腿,教韩武认几个字,他就要送粪土去地里,跟在韩川屁股后面问东问西。 韩川也不当回事,乐呵呵地教儿子,叫她暗暗生闷气。 现在要教人,总能在家坐得住了吧。 韩信却是差点把碗摔了。 韩武在家里大喊大叫,不要张豚来:「他打阿兄,他带人拿石子扔阿兄,不要他来不要他来!」韩信摸了摸他的脑袋,心里很高兴,虽然阿武年幼,可也知道维护兄长,有个兄弟真好。 不过现下天冷,为了迎岁首大家也都在忙活,张井只在来杀猪的时候把儿子带过来认了下门,暂时还没让他过来学。倒是石通那边,韩川先前要的石磨做好了。 这是个小石磨,韩川牛车都没套,自己走过去,要付钱被石通严拒,还要把做踏碓的钱分一半给他,韩川也连连拒绝:「我本就是要大家都用上,收什么钱呢。若不是姑父就会做,我也是要教别人的。」 当下把石磨一夹,嘴上说着告辞,脚下飞快地跑了。 石通追到门口,韩姑母才倒了水出来,就见侄子已经跑掉了,老头子在门口发呆,不由问道:「怎么这就走了?你望什么呢?」 石通呆呆地转过头来,半晌才道:「以前你家人说韩氏是韩国公子的后人,里人多不信,嘴上叫你家韩王孙也多是嘲笑——现今我是信了。」 韩姑母更不明白了,「什么?」 「你侄子定是王孙之后!不然哪有这么大的力气。」 时下民间对公侯王室仍有神话,石磨虽不大,但也是结结实实一块石头凿出来的,他单手夹住了还飞奔而去,把石通给吓到了。这不是祖上乃神灵所化的公侯王孙的血脉,那还能是什么呢? 倒是韩姑母脑子清醒,她自己就是韩氏出身,记忆所及的家人没一个大力士,也没听他们夸耀过祖上出过什么力士,所以只当老头子发癫,便撇撇嘴把水端回去了。 韩川疾走了一阵慢下步子,看到路上邻人看向自己目瞪口呆的样子,才意识到他这下表现过头了。但已经这样了,也没法掩饰,只能继续淡定地走回去。 他就是怕自己这越来越大的力气传出名声,哪位封君听说了,硬把他召去打仗就坏了,别的也没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第17章 菽浆中 食谱被林芦藏起来了,韩川还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菜,还得用到磨。这东西石通虽然会做,但那是因为他给贵人做过活,平民是很少用到这东西的。现在用磨也就是把谷物碾碎,然后用碎粒做饼食用。 这个小磨比现行的磨小得多,跟石通以前做过的不太一样,是食谱上附带了图样,林芦画出来,韩川拿去石家让他们照着做。 他们已经腾了间空屋,昨天刚把踏碓搬到屋里,现在这间屋也正好用来安放小石磨。林芦推了推,很是满意,夸道:「姑父的手艺真好。」 韩信和韩武在父亲的宣传下,也早就知道了母亲要做个好吃的,此时也聚集过来,好奇地摸摸石磨,韩武不乐:「不是好吃的。」 「阿母用它做给你吃呢。」韩信安慰他,两人摸了一阵,一起巴巴地看向林芦。林芦好笑,又怪韩川:「要把菽泡一夜,明早才好做呢,让你早告诉他们,这下好了,夜里要睡不着了。」 「我也要睡不着了。」韩川笑说。 不过他们一家现在睡眠也特别好,沾枕头就睡着。一家四口人嘴上说着睡不着,晚上一个比一个睡得香。但到了时间,醒得也快。 林芦心里记挂着泡好的菽,一个激零就醒过来了,蹑手蹑脚地起身穿衣,刚下地,腰就被韩川揽住了:「哈哈,别想偷偷做。」 「良人!」林芦吃了一吓,用力拍了下他的手,声音却是软的,「还想让你得个惊喜。」 「我现在就很惊喜。」韩川坐起身,在妻子颈侧轻轻吻了一下,「要推磨,力气活还是我来,你告诉我怎么做。」 现在冬日,天亮得晚,勉强能看见。夫妻俩进了磨房,林芦把泡好的菽放进石磨,突然有点紧张。 「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原想多试几次,成功了再告诉你。你偏要来。」 韩川还未说话,门框上伸出两个小脑袋:「阿父阿母!」 韩武一肚子话,阿父阿母做好吃的不带他!但被韩信打断了:「阿父,阿武一早就醒了,要来看你们做给他吃。」 韩信自己虽然也记挂这事,但睡着了就忘了,睡得可香了。结果跟他一起睡的韩武醒了就扒拉他,叫个不停:「阿兄,阿兄我要尿尿。」他迷迷煳煳起来给韩武尿尿,韩武就不肯睡下去了,一定要起床去看阿母做好吃的。韩信觉也被他搅没了,只好给他穿衣服,带他过来看。 「行吧,来都来了。」再赶去睡觉也不合适,反正韩信带着韩武,也不会捣乱,韩川就让他们留下了。 两人席地而坐,看父母耐心地转着小石磨,一圈……两圈……三圈…… 韩信突然觉得手背有点湿,低头一看,韩武歪在他膝上压着他手,已经睡着了,口水流到了手背上。 「唉。」他看看父母,再看看韩武,突然觉得自己背负了某些不应该有的责任。 他也犯起困来,不过也蛮有意思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石磨的出口处有乳白色的浆液流下,流入了林芦事先放好的木桶中。 菽是五谷之一,然而跟麦饭一样难以下咽,仅能果腹,要是能做得美味一些,虽说食物不会增加,日常以此为食却能过得舒服些。韩信纵是梦里见识过许多,连更南边用来作贡品的石蜜都依稀有些印象,也没见过能拿菽做什么美味,此时跪坐在一边,一瞬不瞬地看着。 韩川一边磨,一边打量儿子,心中暗暗纳罕。要说起来,他家在家乡时是比邻里讲究些。但再讲究,毕竟也已是普通人家,他只教儿子用饭和读书时要端坐,平时连他自己也是盘坐居多,只注意不给箕坐罢了。 怎么阿信随便一坐,就这么认真呢,别是芦教的吧?她一向可是个慈母,都捨不得对儿子大声的。嗯?不然,是梦里的芦教的?阿信说梦里的阿母凶呢。 但他也不好叫儿子随便坐坐就行,只得收回目光继续磨。 韩信惊奇地看着细腻的乳白又泛着淡黄色的浆液从磨盘中流到桶里,韩川笑道:「没见过吧?」 这会儿他才觉得儿子有了点孩子气。不见那天被胖小子推地上都那么淡定么,他一边有点自豪,心说以后必成大气,一边又心疼,总觉得是因为他那一病,才吓得孩子成这样。 还是如今这样子可爱,他擦擦手,在韩信头上揉了一把,继续将菽和水放入磨中,接了一桶,又是一桶。 韩武不晓得何时又醒了,吸着手指头等不得了,难吃的菽为什么在他睡了一觉的时候变成水了呀?还是乳白色像奶一样的水。他才断奶不久,他好馋啊。 好馋啊好馋啊好馋啊好馋啊! 韩信把他手从嘴里拽出来,一脸嫌弃地给他擦擦嘴:「小傻子。」 韩武不依了,扭着身子拱他:「阿母,大兄说我小傻子。」 林芦一边磨菽,一边微笑:「阿武是贪吃,不是小傻子。」 韩武满意了。他是馋得贪吃啊,所以不觉得阿母在取笑他。 一斤菽磨完,韩川见韩信凑过来看,便叫他:「去,拿个瓦罐过来。」 韩信正愁没事做眼皮直打架,响亮地应了一声,飞快跑去捧来了一个瓦罐。韩武跟他屁股后面也忙得慌,这边跑到那边,只是空着手罢了。韩川舀出一罐菽浆,想了想,又让韩信拿了个大罐,共舀出两罐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虽说最后要到灶上煮,但磨房空旷,他一些零碎东西都放在这里,还是先在这儿过滤了再带过去为好。 因为两个孩子省心,每天最麻烦的舂米又有了踏碓,更是被来借用的妇人们把自家米都舂了,林芦闲下来,除了给一家人做冬衣之外,正好还做了些准备工作。 她织了一块新麻布洗干净晾晒,这时便拿出来用。韩川先前也被她打发去买了些用作灰浆的石膏,知道她要用,却不知道这东西怎么能用在吃食上面。 现在可算能知道了。林芦早把书上的食谱背得滚瓜烂熟,在心里演练了许多遍,现在动起手来也不憷。她先将菽渣滤去,却捨不得扔,收起来准备混在饭里蒸了一起吃掉。另舀出的两罐先不去管,将其余菽浆一一拎至厨房,用陶釜煮沸。 调好石膏水,林芦看两个儿子跟屁虫一样地跟来看,笑嘻嘻地叫他们:「看阿母给你们变。」 韩信便惊奇地发现,随着石膏水慢慢倒入沸腾的浆水中,那乳色的浆液慢慢浮出凝固的洁白的乳花来。 阿母这是做了神仙了吗? 帮着把石仓抽空做的带方格的槽形木板拿来,韩信看着阿母浪费地将一块麻布铺在上面,将半凝固的奇妙菽浆倒进去包起来,再放上木板、压上重物,心中忽然兴起一个念头:「阿母不会被始皇帝当术士召去吧?——咦,始皇帝是谁?为什么要召术士?」 第18章 菽浆下 韩川想帮忙,不过没一会就被嫌弃碍事,让他到一边去,把留下的两罐菽浆给煮了。韩川煮沸两三次后再倒出来,这时已经能闻着香气了,依然还有一些菽自带的腥气,但闻起来香得多,这让他更惊讶了 这菽,竟还能做出两样东西来? 韩信还在灶间帮忙烧火,韩武蹲在旁边小嘴叭叭地跟他说话,韩信嗯嗯应着,其实一句没听进去。韩川看他心不在焉的,怕他烧着自己,叫了几声逗他说话:「阿信,你说你阿母是不是很厉害?」 「嗯!」韩信兴奋起来,倾诉欲大涨,连说带比划地表达着对母亲神奇本领的敬佩,韩武跟着帮腔。韩川乐得不行,心说这就把你们哄住了?改天我得找点什么,不然要被妻子比下去了。 随即又想,家里的藏书他拿来考较过儿子,韩信确实都背下来了。要说里面的内容,惭愧得很,他自己也没学明白,根本教不了儿子。那以后韩信总不能就不学了,孩子嘴巴紧又懂事,是不是把天书拿来教他? 但看看一点点大的韩信,韩川又犹豫了:「不行,还是等一两年再说吧。」 林芦将瓦罐端上桌时忍不住说:「菽竟能变成这样的浆液,虽不能作饱,却也能伴着饭食共用,我尝了一口,极是美味。」 韩信跟着母亲的话点头。要等父亲一起进朝食,他没有偷吃,只是母亲叫他尝一尝味道,他便喝了一口。这浆液带着菽的香气,却不似成碗的菽饭那样难以下咽。入口也是细腻,韩信想,要是加上一点他梦中见过的南越来的柘浆,想必会更加美味。 家里当然没有珍贵的柘浆,所以芦将过滤出来的余渣和着米饭一起蒸出来,又倒进菽浆,加了酱搅一搅,自己尝了觉得也很好,饭多了许多香气,便是不加酱似乎也能入口。 韩川埋头吃饭,也觉得不错,韩武也大口吞吃,差点噎着,林芦给他顺了半天。 一直默默陪伴着他的系统不能理解,调出他曾经的记忆画面观看,确定自己没有出现bug。以前的韩武在看节目时也看到有的星球会有类似的吃法,他是叫着异端的啊。为什么现在吃得这么香?意识沉眠了,口味也会随之改变吗? 要是韩武醒了一定会哭给他看!六岁孩子那种嚎啕大哭。 没办法,原来的韩武根本不觉得菽浆甜,还觉得有股子腥味,但是哪怕他现在意识恢復了,他也要说好香甜啊,什么都不加就很好喝。以后有糖了加糖也行,有盐加盐也行,他都吃。泡了饭也好好吃。他一定宣布他要收回异端的评价。 我家就这么吃,怎么了? 任是哪个星际来的人类来到这样落后的时代,都会对每一样美食的每一种吃法抱以最高的虔诚之心的! 今天因为韩川和林芦起早磨菽,一家人吃得都早。韩川吃完才将还在灶上温着的菽浆倒了一罐,放在篮中,嘱咐韩信:「给你石阿翁家送去,教他们热着吃。」 「哎。」韩信知道好多东西都是阿翁家里花时间帮阿父阿母做的,也十分感激。韩武连这事都要跟他去,被韩川搂过来在怀里逗:「是不是想在路上磨你阿兄,偷喝给他家的浆呀?」 韩武气得跺脚:「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他堂堂小男子汉,才不会偷吃呢。 这样想着,他勐地喝了一大口阿父碗里的浆。 韩信路上走得小心,好在两家离得不远,到石通家时,石通一家正要开饭。韩信捧出瓦罐,石通叫老妻:「添个碗,让信吃了再走。」 他老觉得韩信是不是跟父母来淮阴的路上没吃好,明明父母都高挑个子,他却不比同龄人高多少。 韩信不知道父亲和石通都担心他长不高,他从没为这个担心过,梦里他可不矮,所以闻言只是摇头:「阿翁,我在家已经用过。阿翁为我家做了磨,我阿母今天制得了菽浆,让我送给给你们尝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菽浆还热着,不用再加热,石通闻了闻味道,倒出一点尝了尝,大为惊奇:「好香的浆水!」 韩信便教他们,可以就这么喝,也可以泡在饭里用。 石仓家的小儿子石狡比韩信大一岁,石通给他倒了半碗,他喝了一口便端起来一饮而尽,而后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家大父:「大父,我还要。」 石通才有这一个孙子,宠爱非常,呵呵笑着又把自己的倒给他一半。一人一碗,一个瓦罐很快空了。韩信认真地道:「阿父说今天试着做,量不多,明日多做些,我再给阿翁送来。」 石通连连摇头:「你家收的那菽分了不少给庸耕的陈鱼,能剩多少。仓,你今天拿菽过去,叫川明天给我家也做上一些。阿信啊,明天就托你给我送过来了。」 石仓犹豫了一下,妻子拽了拽他的袖子,暗示儿子爱喝,他便点了头:「好。」 先前韩川住在家里,虽然也给家用,但挤进三口人,家里实在拥挤,也难免磕磕绊绊,妻子就总觉得自家亏了,很是不喜,现在却又大方起来。父亲的意思,岂只是请韩川做浆,菽送过去,多少是要留些余量作报酬的。 但话说回来,难怪儿子爱喝。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饴糖也不是常能吃到的。前次因为买给儿子的饴糖被父亲给了韩信和韩武一小块分了吃,妻子知道后都生了场气,只是父亲给的,他们也不好发作。 这菽浆有种似有似无的甘美滋味,和着浆中菽香,便是什么也不加,都是平常人家吃不到的美味,偏偏又是菽这种难吃又常见的粮食磨出来的。 石仓欲言又止,等韩信告辞,他对石通道:「阿父,那小磨就是你做的,我看着也不难,不如我自家也做一个……」 石通还没说话,石兴先放下了碗,闷声道:「韩家大兄托我家做的东西,他不同意,我家不能做。」 石仓瞪了他一眼,正要再说,石通也把筷子拍下来了:「韩家家传的东西,你好意思学了来,你阿母还要不要做人,乃翁还要不要在桃溪里做人了!」 石仓只得闭嘴,心里却不服气。这东西有什么难的,他不学,别人家见了也是要学的,还能瞒得住不成? 韩姑母也愣了愣,她家家传的东西?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她本就是庶出又庶出的女儿,祖上从韩国王室带来的食谱所制美食,她没有尝过也正常,便没说什么。 这年头,一项手艺确实是可以传家兴业的,不能随便传人,也不能偷学。 第19章 那个水边漂母 石兴带着菽送到韩家,顺便送韩信回来。韩川也没多说什么,收下明显多了一些的菽,答应明天做好了叫韩信再送过去。 送走石兴后,韩川准备舂米,于是韩信蹲在臼前舀米,韩武被他赶到一边在地上划字,待会他要考的。 韩川一边踩着踏碓,一边问起刚才送菽浆的事,韩信便说石家也喜欢此物,仓伯父家的石狡因为分的少还差点哭了。韩武写字不专心,偷听他们说话,乐得丢下小棍,大声叫道:「阿兄带我去,我要羞羞狡。」韩信没理他,叫他认真写字。 韩川道:「你叔父今日送了菽过来,请我明日帮着做些。其实何必这么麻烦,他家自做一个就是。」 韩川没有敝帚自珍的意思,只有那另外制成的被他起名为菽乳的东西,他思索着是不是能换点钱财。 至于菽浆,制法简单,再笨手笨脚,试上几回也就会了。唯一便是石磨花费甚多,但姑父家本就是工匠,自己去找块石头动手,无非多花点时间,也不算什么。 而且两家有亲,实在没时间做磨,白日里来借用,石兴帮他做了这么多次白工,他当然要还上这个人情。 菽乳放到了晡食时上桌。芦没有完全按天书食谱做菜,因为食谱中有好些调料她都没有,烹饪方式看得也略吃力。所以她只凭着自己烹饪的经验,把菽乳拌了酱搅烂,就是一碗菜了。 天冷怕吃得凉坏肚子,她把碗放在了热水里温着。又切块加水,从菜地挖了萝菔,一样切块,和菽乳放在一起。然后加些盐,加些韩川捞来的小鱼小虾,用陶釜煮到现在,倒在瓦罐里热气腾腾,冬日里看了便觉得温暖熨贴。 饶是韩信在混乱的梦境中似乎吃过用过不少好东西,今天从早到晚都算长了见识,遇见了从没见过的食物。 不过除此之外,纵是天冷,林芦还是没忍住那道简单凉菜的诱惑,将之復现了出来。 韩信见父母动了筷,他也先挖了一勺那凉拌的菽乳送入口中。奇怪得很,这菽乳说起来好像没什么味道,但拌上酱,却在浓重的酱味之外透出独有的滋味,入口滑润,比单单吃酱可是好得多。 正细细品着,韩川舀了一勺汤送他嘴边,笑道:「凉的少吃点。喝点热的,尝尝。」 他张嘴饮下,果然也尝出了菽乳那淡而不可忽略的甘香,和着鱼虾之鲜,萝菔之辛,他下意识里竟觉得再做精緻些,足以端上王侯之案,作为一道美食了。 韩川和林芦自己其实也是震惊的,他们光看天书给的食谱,可是毕竟是没见过的食物,哪想到做出来会这样美味。林芦在煮汤时已经尝过味,这会儿也是埋头手不停箸,还不时喝止两个儿子多食凉菜,又舀出菽乳萝菔来给韩信和韩武,叫他们多吃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菽乳滑嫩,几个人都没练出用筷子夹起的本事,韩川用筷子夹了几回,把一块菽乳夹得稀碎,舀都舀不起来了,只好也换了勺去舀。 韩武本来就用勺子,格外熟练,在这个领域将父母和兄长都打得溃不成军。他小勺挥舞得飞快,吃得太急还烫到了舌头,叼着又不肯丢,呜呜直甩头,被韩信拍着背恼火地叫:「吐出来!我又不和你抢!」 釜里还有小半,第一次做,芦也没数,做得份量有点尴尬,一家人吃多了,想送些给姑母家又少了。韩川见妻子为难,道:「内兄送了菽来,份量不少,明天我再做就好。今日……」他正要说今日再撑一撑,把这汤菜分了,韩信突然站起来,行了一礼:「阿父,我想将这菽乳汤,送去给闾左的徐婶。」 「徐嫂?」韩川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这是救了韩信的恩人,自然是要酬谢的。她良人陈鱼又一直在自家庸耕,两家便是没这重恩情,关系也不错。 林芦也点头:「正是该去,我盛出来,你自己送去好么?」韩信也渐渐长大了,林芦觉得,还是让孩子亲自去送礼物道谢更有意义。小时候带他去致谢,他也未必记得。 韩信知道父母说的是自己幼时跑出家中被徐嫂带回来的事,但他不仅是为了这个。 他垂下眼,有点犹豫地看了眼还在努力喝汤大吃菽乳的韩武,觉得阿弟应该听不懂也不会乱说,便道:「梦里我要饿死了,徐婶还救济过我,我记得很清楚。」 林芦张口欲言,又默然不语。儿子梦里的韩家到底落得什么样的境地,孩子竟要闾左人家的救济才能活下来吗? 「徐婶见我腹飢又找不到可食之物,多次分食于我。我梦中力弱,无能回报,今日家中得此美食,便想送给徐婶,让她也能尝一尝。」 韩川叫了声好,「知恩图报,这才是我韩家子。」当即拿瓦罐装了,让韩信自己送过去。 韩信抱着瓦罐向闾左陈家走去。这回韩武还是跟他跑出来了,在他旁边一蹦一跳地走,韩信喝了一声:「阿武,好好走路。」刚吃撑了这么蹦,「小心肠子断了!」 韩武乖乖走路,不蹦了。他记事就跟韩信睡,穿衣吃饭都是兄长带他,他虽有一点点调皮,但是很听韩信的话。 「阿兄啊,徐婶什么时候给你吃的,我怎么不知道?」他好奇地问。 韩信语塞,刚才没避着他,还是让他听见还记住了,只能敷衍道:「我自己出去时遇上的,没带回来,你不知道。」 韩武不信:「我都跟着你的。你都分给我的。」 韩信拿记性好的小孩没办法,开始用兄长的权威和小孩的特权耍赖:「你小呢,吃了不记得,我记得。」 韩武委屈,小声道:「我肯定记得嘛。」 越说越错,韩信一口咬定他没吃到或者他忘了,不跟他多说了。 这些天韩信其实一直在想自己梦见的那些事,不知是真是幻。可是阿父阿母似乎都当作是真的认真对待,他也应该当作真的,努力去记住那些仍然不时在出现的梦境吧。 除了梦里读过的书非常熟悉之外,其他的事他真的很模煳,甚至不知道梦里究竟为什么而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那些吃过的东西倒是印象深些。 记得很清晰的事情不多,在淮阴时的种种算是比较深刻。尤其是飢饿之时送上的饭糰,让他年牢记住了徐婶,甚至连她家的事情都有印象。 就像梦里变凶的林芦一样,徐春在他梦里也和现实里不太一样。头髮白得多,腰身微微佝偻,脸上全是皱纹。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很饿很饿,倒是记得徐嫂责备他的话。 醒来后也忘了他们是在哪里遇见,忘了许多细节。但那种飢饿感极为鲜明的留了下来。与此同时,唇舌间似乎也还留着那个野菜饭糰子的香味。 一时之间,跟小时候徐嫂把他抱回来时餵他饭糰的记忆混杂在一处,让他实在不太分得清了。 以后要如何做,他也有些茫然。好在阿父阿母都在,听他们的就好了。 他就在淮阴,哪里都不去,就不信还能有人非得夷他三族。 梦里那些事,也不必去细想了。 但,阿父阿母都教过他,恩情却不可不记,哪怕是梦里的恩情,更不用说徐婶现在也确实救过他。抬头看向那户连大门都破破烂烂久未修葺的人家,韩信吸了口气,过去敲门。 「谁啊?」应门的是陈鱼。 这会儿是饭点,很少有人这时候上门,陈鱼开门一低头,看见两个小孩,一个大点的抱着瓦罐在门口,第一反应是来求取饭食的。 他们夫妻俩一个豪爽一个心善,虽然自家穷得给人庸耕漂洗为生,但遇上那种孤儿寡母的人家,还是会忍不住救济一二。时间长了,还真有饿极的孩子悄悄敲他家的门。 不过也就剎那间的事,看清人之后,陈鱼忙将他们让进来,笑道:「怎么你阿父让你来送东西?」 他被韩家所雇,也有主客之谊,韩川有时家里煮了肉,也会舀些汤带着些骨头碎肉送过来。但是叫韩信跑腿还是第一次。 所以陈鱼也没多想,很自然地招唿韩信和韩武进来:「看来岁首将至,你阿父是觉得你大了,敢叫你做事了。来,吃点东西再走。」 韩信不由打心底浮起暖意,陈叔和徐婶是一样的禀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正要说话,里间徐春也走出来看,一见是他,同样招唿道:「还愣那做什么,进来说话。」 「徐婶,我家新做了好羹汤,阿父阿母让我送些给你尝一尝。」韩信将瓦罐双手递上,恭敬地道。 「哎哟,早听闻你阿母善厨,这我们可要尝尝。」陈鱼也没虚客气,心想着怎么回礼,同样双手接过,领韩信往里走,将瓦罐递给出来的妻子,让她倒出来,好叫韩信把自家的东西带回去。 韩信走到徐春面前,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徐婶救我。」那时候他被阿父带来道谢过,不过那时懵懵懂懂,只是跟着大人学舌。现在道谢才是认真的,更何况不止是为那次。 只是他没有太多能力来做回报,等他长大一些,陈家做活修屋,他一定要来出力。 徐春是个慈和的妇人,笑道:「正好路过,谁见着不会伸把手?不值当记着。你阿父会种田,我家良人跟着都学了不少,分到的粮食也多,我家要感谢你阿父才是。」 现在陈鱼可抢手了,各家怕自己学得不好,都想雇陈鱼去自家田里,把从韩川那学来的本事用出来,为此情愿多分些粮食跟他。只是陈鱼重义,韩家还雇着他,他就不能去别处。 说话功夫,徐春已经将汤水倒在自家容器里端了上来。贫家没太多规矩,陈鱼先喝了一口,眼睛一亮,大叫道:「好味,你别忙了,也来尝尝!」 徐春便也喝了一口,露出惊讶之色。她家贫困,陈鱼给人庸耕,她自己漂洗丝絮,独子还体弱易病,家境十分窘迫。论起吃食,她是从出嫁后就从没吃过好的了。菽乳汤甫一入口,舌头尝到滋味,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这怎么受得起……」 韩信抱着自家瓦罐,认真地回道:「这是菽做出来的,本也是贱物。徐婶于我有大恩,只恨信年幼力弱,不能相报!」 徐春被他的认真模样给逗笑了,抚摸着他的头髮嗔道:「人人皆会做的事,还说起回报了。快回家吧,别让你阿父阿母等得急了。」 陈鱼和她子嗣艰难,孩子陈虎生得晚,比韩信小一岁,之后就没再怀。这会儿陈虎把脸埋进碗里喝汤,韩信心中生出恻然之意,再度行了一礼,领着韩武慢慢往家里走去。 他记住的梦中,徐春后来偌大年纪,仍然以漂洗为生,而她家中,只余了她和陈虎两人。 陈鱼不知何时便不在了。他对此并无印象,但他记得在梦中,桃溪里就这两年吧,曾经有不少人感染风寒。阿母得了肺疾在家,反而不曾染上,但里中很多人都发热咳嗽歇在家里。有些人好了,但也有人一病就没了。 陈家,是不是陈鱼染疾没了?妇人带着独子,就像他梦中的自己和母亲一样。 梦中便是这样的境地,她还是救济了他十数日。这样坚韧刚强的妇人,难怪他清楚地记得她的责骂,骂他不能自立,激励他振作。 他能做些什么,他能把人救回来吗?韩信摇了摇头,生出困惑和无力。那场疫病真的会发生吗?梦里阿父没有了,阿弟没有了,可是梦外他们都在。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幻,小小年纪的他实在弄不明白。 韩武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阿兄头就垂下去了,他摇了摇阿兄的手,奶声奶气地鼓励他:「阿兄,马上就到家了,你走不动了吗?」 这都是以前韩信鼓励他的话,再接下来一句就是:「阿兄抱你走。」 可惜韩武这会儿是抱不动韩信的,只能瘪了瘪嘴:「阿兄,等我大了抱你走。」 韩信让他逗笑了,也不丧气了,嗯了一声,牵着他回家。 不想了,他又不是梦里的独身一人,他有阿父阿母和幼弟,若是桃溪里再有人染疫,他就让阿父寻疾医来治病,风寒也会传人的,陈鱼说不定不是自己冻着,而是被人传上呢。 有阿父在呢,他不怕。 第20章 好好学习 转过年尾,又歇息些许时日,天气转暖,农人也开始为春播忙碌了。 韩川去年收集了许多红花草(紫云英)的种子,秋季时都种在了自己家种粟的田里了。这是他在天书的农书里看到的方法,原是种在稻田里最好,只是稻麦连作没法用。好在淮阴这片地方湿润温暖,不便灌溉的旱田里也能长,只是长得不太好罢了。 这红花草割了作饲料挺好,到春播前,韩川和陈鱼一起将剩下的翻压入田。现在他做什么都有人问,种红花草时没引起注意,长出来时大伙才发现,不由又向韩川请教,韩川便给他们上了关于「绿肥」的一课,听得人似懂非懂,但个个都记住了去收集种子,等到入秋后一起去种。 天气暖和了,张井也把儿子送到了桃溪里。 韩川原本还琢磨是不是要让张豚住在家里,张井家哪来的人手接送?没想到张井早想好办法了。 说起来还跟韩川有关。是他提出了堆肥的法子,才有了里公宋羊从城里运粪回来的事情。县里也不是家家都愿意的,有人疑神疑鬼,有人懒得多事,有人还想卖钱。所以宋羊联络自己的熟人在亲朋间询问,联络好了人家,每天早晨来收一趟,下午来收一趟。 仅就桃溪里而言,已是够用了。 张井就是其中一家,所以他跟宋羊说好了,张豚就坐这粪车来回。 他这主意特别合适,一文钱不用花。唯一苦的就是张豚,哭闹耍赖皆被父亲铁掌镇压之后,只得哭丧着脸,每天与臭气相伴来回,搞得他县里的小伙伴都不太爱跟他玩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韩信得知张豚终于要来跟他学认字的时候,心里也是千迴百转的。他竟然要教屠豚习字?他虽不应该把梦里的事当真,可……可还是心里怪怪的啊。 教就教吧。他梦里似乎管过许多人,还管不了这傢伙吗? 嗯……梦里好像是用军法管理的,现在虽无军中律令约束,却有其父棍棒,也是一样。 不过…… 「阿父,既然要教人,我想将陈叔家的阿虎一起带上。」 陈虎是徐氏的儿子,今年才五岁,比韩信小一岁,比韩武大一岁,但生得瘦小,活像比韩武还小似的。韩川就老觉得他才是个小不点,来学习字是不是太小了?不过人家母亲有恩于韩信,韩信要教,自是由他去。 「你自己去说,若是你陈叔愿意,你便教。只是陈虎年幼,你得看顾好了,别去井边。」 韩信也当即去陈鱼家中说了这事。陈鱼并不觉得自家有识字的需要,不过他家陈虎生得体弱胆小,平常没人愿意带着玩。听说韩信也是没人玩,能凑一块玩耍也是好事,便答应了。 第二天,大人们自去干活,张豚百般不愿,还是怕父亲的大巴掌和大棍子,坐在粪车上抹着泪来到桃溪里,怕被「仇人」韩信兄弟俩嘲笑,进了里门后他还先下车,仔细把眼泪擦干了才上门。 他能不哭吗,除了要天天闻臭气,阿父还说,他既然跟韩信习字,那自己家不出钱,他就要帮韩信干活。 那他岂不是也要成拾粪郎了! 韩信已经将陈虎接到家中,在院中挖了几个四方的浅坑,铺满沙土,折了树枝为笔,做好了准备。 张豚慢慢挪过来,靠在门上,一只脚还在门外,警戒地大声嚷嚷:「我是来习字的,我不去拾粪。」 陈虎胆小,被他的大嗓门吓到了,往韩信那缩了缩。韩信轻轻拍了拍他以作安抚,扬着下巴道:「你再耽误时间,我让阿父同你阿父说,就罚你给桃溪里的大伙去拾粪!」 张豚顿时把那只脚拔进门,迅速坐下,瞪大了眼睛:「学,快学。」 韩信不急着教学,先立规矩,要他们坐立行走俱要听他命令,学习之时不得擅自行动。然后便从一字教起,自己先写一遍,让他们在面前的沙土坑里跟着写一遍。豚写了两字,大喜,嚷道:「我会了,就是画横。」 韩武顿时咯咯地笑出了声,朝他伸舌头做鬼脸。笨蛋!阿兄早就教他写了不少字,自是傲视两个文盲小孩。再说他跟阿兄学的时候可没犯过这种傻。 韩信也忍俊不禁地瞥张豚一眼,不想理他,温言对陈虎道:「我教你们写自己的姓名。」 先写了「陈」,虎却先不教,陈虎才五岁,一天能学会陈字就很好了。 张豚歪着脑袋看了半天,心生退意,韩信却转向了他:「你名豚,乃是小猪的意思。你阿父应是愿你生得肥壮健康。我写与你看。」 这字看起来倒好画,张豚握笔如握刀,正要下刀,被韩信一树枝抽在手上纠正姿势,他正要发怒,韩信瞄了他一眼:「别耽误时间。」 耽误时间就要被阿父骂着去拾粪了。张豚咬牙,改了姿势,一下一下画出了豚字。 不过画完了还是有些成就感的,尤其跟旁边五岁小童画出的怪字相比,自己画得可真算是不错。 张豚欣赏了一会,倒起了向学之心,问韩信:「我家附近里还有一人也名豚,姓氏不同。我家是张氏,张字可怎么写?」 韩信看了他那歪歪扭扭的豚字一眼,不由偷偷在心里笑,脸上还是绷着严肃的老师模样:「你多学一字,明日写不出,我是要罚你的。」 张豚脖子一梗:「你凭什么罚我!」 「你阿父交待的,我既教你,就要认真教。你若学不会,我便对不住你阿父。」 张豚瞪大了一双牛眼,听出来意思了:不听话,告诉你阿父! 正想说不学了,就听韩武在一边幸灾乐祸地嚷嚷:「太多了,你学不会的,明天再学吧。」 「谁说我学不会,我今天就学!」 他到底已经八岁年纪,虽从未识字,努力去记,倒也觉得能记住。只是才松了口气,韩信这边见陈虎也把「陈」字擦而复写了十来遍,表示记住了,又开始教起了计算之法。 这下张豚急了:「怎么还学这个?」 「你问你阿父便知。」韩信一点不担心井伯父说没让教,他愿意多教,井伯父只有高兴的份。 豚一提阿父便怂,垂头丧气地跟着学,学习效果极差。不过今天也只是学简单的相加之法,多拿石头木棍摆弄几遍,陈虎还有些懵懂,张豚已经会了。好像比认字还简单一点,他想。 此时一日两餐,日上中天时豚也没回家。林芦给他们四人倒了菽浆,张豚一愣,被学习折磨的心情一下子振奋起来。 就算他是富足的屠户之子,自家也不是天天能吃到肉,饴糖同样是奢侈之物。前阵子韩川去县里到他家拜访,带来的菽浆什么也没放,加热了喝进嘴里,自带甘甜清香,他食量大,一碗根本没够。 没想到韩信家竟然用菽浆招待他。看张豚喝得急,林芦又给他倒了一碗。 张豚咕噜咕噜喝了,这边韩武和陈虎才堪堪喝了一碗。芦将碗收去,让他们继续一块玩,不要乱跑。 张豚忽地立起,韩信倒是吃了一吓,心说这小子终于坐不住了?却听张豚大声道:「你家怎有这么多菽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坐下说话。」韩信拿起树枝轻轻抽了他一下,喝令他坐下,然后才解释,「同里邻人拿菽来磨浆制菽乳,我阿父不好收钱,便多收一点菽,每天多磨些出来,放在家里作饮。这菽浆不经放,你们来学,正好一起喝了。」 天天都有得喝,当水喝啊。别说豚,连陈虎眼睛都亮了,小声说:「阿信,我回家忘了字,能再来问你吗?」 他小小的心里很怕明天写不出字,韩信不叫他来了。 韩信对他很是温和:「能。实在不会,明天再练就是。」 不等张豚说话,他又冷笑:「虎五岁。你今年……」 张豚的脑袋低下去了:「八岁了。」 他当然不好意思跟陈虎一个标准。 但他想喝菽浆! 「我帮你拾粪。」他下了很大决心地说。但韩信并未高兴,反而摇头:「你宁可受罚拾粪,也不能用功,将学的东西记住吗?」 张豚一愣,挠了挠脑袋,讷讷地说:「我怕忘了。」 「那就不必贪多。今日是你自己要多学,以后不要逞强了。」韩信点了点他面前的沙坑,「继续练习。你自己说的就要做到,明日不会,便去拾粪。」 张豚苦着脸,觉得自己逃不过了,苦大仇深地用树枝划拉着沙土。韩信见他们都真的用功起来,自己也没闲着,取来处理好的竹简,一笔一划地默起书来。 张豚偷眼看过,见韩信在竹简上写得那些字曲里拐弯,恍如天书,不由伸了伸舌头,看着自己的名字,也不怪阿父偏要氏张,给自己起名为豚,而不叫了一二三之类的名了。 韩武眼尖,瞧见他偷看,又瞧见他吐舌,记恨他欺负阿兄,故意凑过去在他的沙坑里写字:「这有什么难的,阿兄教过我,我也会写。」 张豚不信,但韩武写一个,他伸着脖子在韩信那里看一个,果然写得一样,又问韩武,韩武念给他听,也果然是一句话。张豚不吭声了,写字认真了几分。 韩信不欲拘他们一天,看他们用心学进去了,到下午便让他们回家。张豚要等车一起,他也让张豚自己去玩一玩,不必一直坐着。张豚却不肯,一定要把今天学的字记住。 韩信好气又好笑,让他随意,自己去帮母亲做家事。韩武这回不缠着他了,拿过小树枝,神气活现地留下来督促张豚用功。 第二日,果然张豚会了豚字,会了所学算术,却写错了张字,韩信本来只准备打手心,但他昨日自己说要拾粪,韩信便先让他重温张字,又巩固了算术,之后给了他一个筐,当真叫他跟桃溪里孩子们一起干活去了。 张豚也算说到做到,尽管百般不情愿,看到菽浆的份上,还是做了。就是路上用手挡着脸,不愿意让小伙伴们看见,直到发现桃溪里的孩童人手一个小筐挎着,玩的时候有没有真的捡粪不重要,重要的是都得做出个捡的样儿给父母看,他才坦然起来——反正大伙儿都一样。 如此,到春播结束的时候,陈虎学会了四五字,会了十个指头数数。张豚学会了约莫十字,算得出十以内相加。他也去了不情愿,渐渐生出友情,天天跟在韩信身后帮忙,自我安慰是为了友情和义气,也不嫌在县城的伙伴面前丢人了。 韩川抽出空来,到县里走了一趟,找张井说了件事。现在每日家中的菽浆是太多了,总不能真的当水喝。他也有意挣些钱,便打算在家中磨浆制菽乳,放到井的肉铺里寄卖。虽说两者毫不相干,但市面上从未有过的东西,应该也能卖得出去吧。 果然,张豚开始安心跟韩信玩在一起的时候,韩川拿到张井铺里的菽浆与菽乳也受到了欢迎,每天都能卖出去一桶浆,两板菽乳。或许还能多卖,但小本买卖,韩川不想冒险折本,这样分润张井一些,自己每天有稳定的十几钱收入,他已经很满意了。毕竟有了钱,许多天书里的东西,他才能继续去尝试。 当然,首先他得让家人过得更好些。 韩川终于买了条大鱼,和着豆腐,放葱煮了,果然相当鲜美。这菽乳竟是吃不够呢。芦细心地挑了刺,将鱼肉放在儿子碗中,韩信吃了一口,在热气中落下泪来。 「阿父,阿母……」 韩川伸手给儿子擦了擦,心说幸好自己在赴淮阴的路上痊癒了,不然要是真跟孩子梦里一样,今年这时候家里还不知道是怎生悽惨,这么想着,他几乎也要落下泪来,轻声道:「都好了,阿父在,明年我们家会更好。」 韩武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不明白鱼汤这么好喝,阿兄为什么要哭。他悄悄把阿母给他的一块大鱼肉夹到阿兄碗里,老气横秋地安慰:「阿兄,我给你吃,不哭哦。」 「嗯。」韩信看着他笑了,又看了看父母,低下头用力扒饭。有些事因为年纪的原因他说不清楚,有些时候梦中醒来忘了内容,却留有强烈的不甘,但他知道,那只是梦而已。他只愿父母兄弟康健,他愿意从此耕田为业,做个只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人。 第21章 仙人赐种 「阿武。」 韩武捂耳朵,这个烦人的声音一直在叫他,捂着耳朵都不管用。 「阿武。」 韩武拱着兄长,韩信迷迷煳煳地拍拍他,没醒,没帮他把吵人的坏傢伙赶走。 「阿武。」 韩武勐地一挣,沉眠的意识甦醒,霍然睁眼,然后一闭眼,又睡过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系统没有再叫他,这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他会在睡梦中将这三年的记忆融合。这也是为什么三岁就要将韩武唤醒,这是身体能够承受的最低年龄,而再过上两三年,经歷的事情太多,新的人格形成,再想融合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弄不好,要把小主人弄得精神分裂。 现在人计年岁,出生时便算一岁,所以韩武在大人口中已经四岁了。但系统可不这么算,它只看身体,实足长到三岁足以承受的时候才唤醒他。 第二天醒的时候,韩武就从一个三岁的宝宝,变成了一个名为四岁,身体三岁,心理年龄六岁的……宝宝。 他醒了还发了会呆,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这呆了一会,屁股已经被阿兄拍了:「发什么呆,穿衣服。」韩武捂着屁股一抖,习惯地撒娇:「阿兄亲亲。」 肉嘟嘟的脸颊被啪叽亲了一口,韩武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打着呵欠坐起来,伸手让韩信给他穿衣服,听着外面的声音兴奋地嚷嚷:「阿父抱小猪回来了,我要看小猪!」 韩川确实抱了小猪回来,猪圈也清理干净了,还撒了石灰。他打算阉猪。 不过暂时没时间,他还要去地里,不光是自己的地,现在他是桃溪里的农业权威,被其他人拉到自己地里询问肥料用量对不对,种的方法对不对之类的事,每天都会发生。 等他回来的时候,韩信的小课堂都结束了。现在韩信的小课堂不止是张豚和陈虎两个人,韩川去石家问了一声,石通把孙子石狡也送来了。而韩川又多了句嘴,于是连石狡的姐姐石萝也一起来了。 石家觉得让她来照顾石狡,韩川却是想让她也识个字。 他本是个普通人,没什么特别远大的理想和抱负,但他真的相信自己得了仙人传授,对天书所言不打折扣的相信,哪怕那与他出生以来形成的常识相违背。 天书的歷史故事里,未来大同之世,女子与男子一样读书作活,一样从政理事,他是不认为自己有生之年能完成这种壮举,不过自家亲戚晚辈,叫她来学点东西,总不是坏事吧。 现在别人都回家了,只有张豚还在等车带他回去,现在跟韩武站猪圈旁看小猪仔。这是他的主场,他神气活现地跟韩信和韩武介绍:「这猪仔一看就是生下来还没满十天,挑得不错,晓说裙四尓二尓吾救依四七整理本文发布很壮实,养肥了我阿父来帮你们杀。过几年我也能动手了,到时候你养一头,我给你杀。」 「吃肉。」韩武咽口水。他对别的都满意,尤其是父母和兄长,原来他是孤儿,从没有过家人。但是他对食物非常不满意,这里为什么菜的种类那么少,猪肉味道那么怪,而且连这么难吃的猪肉都被看作难得的肉食,简直太痛苦了! 「说得对,看来跟你阿父学得不错。」韩川夸了张豚一句,赶小鸡一样赶着三个孩子:「你们都让让。」 他捉了只小猪出来,交给同他一起回来给他帮忙的陈鱼,自己回屋里把工具都拿出来了。包括磨过并放进沸水里煮过的锋利匕首一把,草木灰一包。 陈鱼按他的吩咐抓住受惊一直在挣扎的小猪仔,只觉得□□凉凉,「你真要把猪给阉了?」 「嗯。」韩川举起了刀。 「啊!」三个孩子惊嘆,张豚更是捂住了自己的裆。 不过他学习上有点笨,家里屠户的本行学得还不错,居然还记得张井随口跟他说过的话:「阿父跟我讲过,贵人家里养的猪有阉过的。我还问他为什么,他说肉好吃。韩叔你也要阉猪?可我阿父说小猪阉完了容易死,贵人不在乎死几头猪,我们不行。韩叔你已经这么有钱了吗?」 「我没钱,我试试。」 韩川举刀,比划了一下,又比划了一下。三个孩子眼睛就盯着那刀,小猪那双眼好像也盯着那刀。最后还是张豚忍不住说话了:「叔,你给它个痛快吧,我都觉得疼了。」 韩川也想给个痛快,但是他只在天书上学过这个方法,他没动过手啊。对着小猪他也发毛,最后颓然放下刀:「今天感觉不太对,明天再试。」 还得跟陈鱼道歉,陈鱼只觉得好笑:「那我明天再来。我说,你请张屠户来动手吧,我看你也下不了手的样子。」 韩武咂了下嘴,阿父行不行啊? 韩川真的不太行,第二天硬着头皮动手,还是死了两头小猪。所幸还有三只活下来了,能吃能睡,看着十分健康。韩武高兴了没两天发现不对,跟系统叫苦:「三头猪要养到什么时候,就我们一家这么弄,我还是吃不着。不行,你别光给书了,弄点好东西给我阿父。」 系统在自带的保姆模式和被主脑植入的任务模式里艰难斗争了一会,答道:「根据制造者的指令,在本星球人类没有遭遇无法抵御的灾难前,为避免扼杀创造力,避免科学被归结为神迹,本系统不能提供过于超越时代的事物。」 韩武立刻尖叫起来:「你都帮我伪装树下老人收我阿父当徒弟了。」 系统卡了一下,核心模拟出委屈的情绪:「当时我收集了这个时空的神话传说,发现此地生活的人类对仙人授徒的故事接受良好,只会认为当事人受到圣贤的欣赏,判断这种程度的伪装不会导致人类过于依赖神迹,你也同意,我才开始实行。」 「我不管,我还是个宝宝,我要长身体,我要吃肉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系统咔咔一阵运算,它原本的优先级当然是小主人,但小主人是孩子,不合理的直接指令它是可以不遵守的,主脑紧急授予它的任务也具有极高的优先级,这下几乎把它弄死机了。 幸好韩武及时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你那个长得快的鸡,下蛋多的鸡,给我阿父弄点养。还有粮食种子,弄点良种来呀!一亩地就长那么点粮,什么时候我家才吃得起肉?」 系统顿时活了!这没关系,这可以! 就是要怎么给的?韩武挠头,他还记得以前看过的故事和影视,使劲想了想,他决定演场戏。 于是第二天一大清早,韩信就被弟弟弄醒了,韩武上蹿下跳说梦见了白鬍子老爷爷收他作弟子。韩信打着呵欠想哄他继续睡,他不肯,拖着韩信要起床。 「阿兄,先生说还收了阿父,还要收你,叫阿父把他送的书拿给我们看呢!」 韩信哪里能当真,哄不好,只得带他去见父亲。 「阿父……」 没等韩信说完,韩武就扑过去要书:「阿父,我师父给你的书在哪,给我也看看嘛!」 韩川:…… 一大早的,不能这么刺激他。他还怕自己误会了,把儿子扒拉下来仔细问,问出了一个老者入梦收徒的故事。 收一个就罢了,还有一个没託梦的也收,父子三人……不,韩武临时想起来阿母也应该一起学,把林芦也加进来了。所以现在是一家四口同拜在了仙人门下。 林芦虽说早就同韩川一起看天书了,闻言还是吃惊得差点把陶罐摔了,「还有我?为什么託梦给了阿武?」 韩武眼睛直转,就要把自己编的理由说出来,却不想不用他编,韩川自动给他补上了。 「兴许就是阿武年纪最小,灵性尚存,所以得了这场梦。阿信,阿武,既然仙人也收了你们为徒,书是可以给你们看,但是切不可在外面多嘴,谁都不能说,记住了!」 韩信一直是懵的。一大早的,睡旁边的阿弟发癫似的闹起来说梦到仙人收徒了,还把他也收了。找父亲,父亲却说这是真的,他们一家都是仙人门下了。 然后父亲郑重其事地拖出一个木箱,打开箱子,里面就是他说的天书。一本拿在手里,很轻,也不算厚,打开却是密密的字。韩信不由想像了一下同样的内容写在竹简上是什么情形,然后打了个寒颤。 他家祖传的竹简拖过来用了五辆牛车,这一箱书,刻在竹简上恐怕十车也装不下。 韩川想了想,将歷史拿给韩信,嘱咐他只能在这间屋里读,不能拿出去,也不能教给别人,并且把自己的理解告诉两个孩子:「这怕是假託歷史,藉以寓言的故事。」 韩武:…… 阿父可真能瞎想,这就是他那个时空的歷史好不好。 他才不想花时间去读那个,等他到上学的年纪,晶片里这部分教育会解锁,单纯背诵学习的内容直接就输入了,不用花多少时间去学。 他的目标是农书,抢了目标就坐在榻上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跟家人说:「仙人说阿父有看中什么良种,就在屋中祷告说出来,夜间将容器放在另一间屋不得偷看,如果合适,就会赐给阿父。」 韩川大喜,他早就看农书上好些东西眼热了,他也在自己试着挑选种子,但培育良种是个长期的事情,一时也急不得。不想还有这种好事,老师怎么待他这么好? 不,他想错了,仙人怜爱世人,又岂是因为爱他。 韩信才六岁,尽管那些异梦让他早熟了很多,但他真的才六岁,已经完全傻掉了,书也看不进去,只追着父亲问仙人和天书的事情。韩川详细与他说了自己遇见树下翁的故事,韩信不知怎地脱口而出:「没有掉履让阿父捡吗?」 「……没有,为什么要掉履?」 韩信也不知道,他就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依稀听过这么个故事似的。 可怜他今天教几个小伙伴识字算数都心不在焉,到晚上才慢慢平静下来。韩武却在农书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捧着书巴巴地递给父亲:「阿父,你看这个鸡,还有这个鸡,你看好不好?」 韩川本来已经选定了种子,看韩武这么眼巴巴的,满脸写着「我想吃肉」,顿时乐了,满口答应:「好好好,加上这个。」 不过韩武想要的肉鸡他最终没选,天书上特意说了饲料的问题,韩川只选了蛋鸡。 他诚心祷告,然后和妻子两人一夜没睡着,又不敢去偷看,翻到天快亮了才合了会眼,没多会就醒了,忙忙的衣服都没穿好,就去那间专门打扫过的屋子去看。 没让他失望,他放的竹筐都装满了稻麦,还有小鸡崽,所有的容器都装满了,丝毫没有嫌他贪心。 第22章 麦收时秦人至 从麦苗越冬,不但没冻死,反而一天比一天长得好之后,韩川的麦田就经常有人过来,虔诚地摸一摸土地,看见有杂草都会帮他除了。 这些人看到的不仅是韩川的小麦,更是一年多出一季的收成。今年这一季他们是没有了,但是明年,明年这个时候,他们也会在麦田里忙碌,虽辛苦却喜悦。 要说最高兴的,那自得数宋羊了。他见机得快,跟着韩川堆肥,及时赶上了种宿麦,到了收割的时候,自然也少不了他的丰收。 韩家与宋家收麦的时候,几乎大半个桃溪里的人都来围观和帮忙,虽然还没有脱粒晾晒,但干惯了农活的人一估量就知道,这收成不差,因为施了肥,比过去春天种下的还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以后韩公种什么,我就种什么。」 「还是里公有智,我们这些猪脑子,什么都慢一步!」 「韩王孙!韩王孙!能帮我看看稻的育秧成不成吗?」 有人闲聊,有人却当场问了起来,韩川一一答着,忽然听见有人叫了起来:「咦,那不是梁高吗,他怎么回来了?」 梁高?韩川有印象,但没见过人。听说是个游侠,早年去外地做了贵人的门客,回来给寡母送过钱粮,这几年却没回来过,只托人将钱粮送回来。 应该混得还可以,虽不能富贵,但他寡母日常生活还算维持得住。但他怎么回来了? 梁高已经走近了,这是个很年轻的男子,韩川听人说起时总以为他三十多了,其实他十六七岁就出门远游,现在也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腿长臂长,腰间繫着剑,身后背着弓,风尘僕僕。 听见有人叫他,他拿下斗笠举手打了个招唿,大声道:「项燕将军战死,秦军攻破了寿春,我趁乱跑回来的。大伙儿准备准备吧,淮阴怕是也要成秦地了。」 一时譁然,大伙儿也顾不上收麦了,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梁高拿斗笠扇着风,好奇地看了眼这个时候收割的小麦,顾不上问,先回答父老的问话。 原来他这些年是在寿春,也没给什么贵人做门客,而是投到了一个大商人门下混饭吃。项燕战败,人心大乱,他连主家都找不着跑哪去了,只得也跑路离开人心大乱的寿春。 他还顺了匹没人管跑出来的马,不然也不能回来这么快。倒是路上遇见人,听说寿春已破,有人说大王死了,有人说大王被秦人所俘。 他寻思自己还有老母,既然效忠的主家跑没影了,那大王怎么着不关他事,他得先回家,所以一路不惜马力的急驰,生生把马都跑死了,赶回来让家乡父老做个准备。 跑估计是跑不及了,粮食藏一藏,往山里躲还是往大泽里躲,又或是在家听天由命,那只能各顾各了。 事情说完,众人一肚子心事,都往家赶,要全家商量一二。小麦已经收完了,韩川让陈鱼赶车往回运,自己在这边等着,还走不掉。梁高急着回家看母亲,只又看了眼麦田,就大步回桃溪里去了。 他母亲身子还算康健,就是眼睛不好,几乎不能做活,全靠他寄回来的钱粮生活。不过也因此得了闲,里中的事都知道一二。梁高问了母亲,才知道桃溪里前几年迁来的这位韩川在农事上的神奇本事,心下也不禁称奇。 桃溪里很是乱了一阵,有亲戚住在别处的,还要专门去一趟把这消息告知。但真正举家逃难没有几个。 往哪逃呢?真打过来再说吧,现在逃了,水稻都在育秧了,地还种不种?不种那就生生错过一年的收成,逃走了也没活路,还是把粮食藏一藏,然后听天由命吧。 宋羊去县里转了一圈,回来没跟别人说,私下让韩川放心:「县令有意献城,估计不会打仗,我们以后就安心做个秦人好了。」 也只能如此了,韩川不由又想起儿子的异梦。如果秦国吞併了楚国,韩信成年之后的那些兵戈又是哪里起了战事呢? 歷史的大势轰轰烈烈地碾过,淮阴安然无恙,县令魏尚主动降秦,秦军甚至只派了一队人来临时接管,大军都没有入驻,直接去攻打别的地方了。 桃溪里的人才松了口气,县中的吏员就苦着脸来了。这是宋羊认识的人,他忙迎上去询问,小吏一见他便诉起了苦:「秦国果然严苛,一来便拖来成车的秦律叫我们抄写背诵,若是考核不过,我这小吏的位置都坐不住。对了,你这里公是我们楚地的叫法,以后换作秦国的称唿,要称里典。」 这没什么,只要不把他贬下去换人就行。宋羊松了口气,问道:「你今日来此就是通知我此事?」 「哪有这么简单,原本的里门监也不用换,却要多设一个田典。秦国重农事,这是田官,你们里中商量一下,推一个人来做。」 这还用商量?宋羊马上道:「我们桃溪里不必多想,就是韩川。」 小吏也不奇怪,他也听说过韩川的名声,再者韩川还是个读过书的,正合适做田典。他饮了口菽浆又道:「你们三人也得熟背律法,今年十月前考核——对了,以后以十月为岁首,都别弄错,这几天得闲就去县里把新历法抄一份。」 宋羊头都大了,一一记下,心说秦人这是有毛病么,好端端的十月变成岁首了? 小吏走了,他还要去别的里让人推选田典,记录上报。这也是新收之地特殊,秦国旧有之地,田典这样的基层小吏也是得有人推荐然后通过考核才能做。对新收之地的人来说,这就是在新的国度第一次跃身而上的机会。 有人靠人情,有人靠钱财,而韩川靠着天书,靠着这两年的积累,无意之间换来的名声,终于使他在秦国脱离了平民的身份,成了秦国一名小吏。 新上任的桃溪里田典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带人重新划分田亩。秦亩是大亩,而淮阴一带还是小亩。收回来的小麦要脱粒要晾晒,水稻还要插秧,他不得不又雇了一个短工,不然实是忙不过来。 正好,刚回到淮阴的梁高现在没了生计,听说他要僱人,主动找上门来。韩川做这个田典还没拿到官俸,就先得贴钱干活,心头那叫一个郁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好在桃溪里的百姓都还配合,没什么人与他为难,韩川这才抽出时间,在家背诵田典一职应该掌握的律法。他虽然没将家传书籍学通,但也是自幼就开始苦读的人,背起来还比较容易。 尤其是跟还在痛苦背诵的里典宋羊比起来,韩川顿时觉得自己很幸福。反正短工都雇了,闲着也是闲着,他走了宋羊的关系,将能找到的秦律都借来通读了一遍,读出了一背的冷汗。 这要真严格执行,平民是真不能当,他这个田典也要留神,因为稍一懈怠就会获罪,轻则倾家,重则判刑。里典就更惨了,要是有里中闹了贼死了人,里典和里门监就算当时在外,也要连坐。 平民更不用说,好端端的都会因为邻居犯罪被连坐。这架势,不想办法立功弄个爵位来备着抵罪,韩川连觉都睡不安稳。不过看起来秦国对农事很重视,就算堆肥之术在秦国吞楚之前不能论功,那些良种应该也能帮他弄到爵位……他得好好筹划一下。 桃溪里的乡邻对秦律还不是很关心,他们关心赋税。韩川也关心这个,还特意与宋羊一起去县里询问过,回来告诉乡人:「田租不算重,十二税一,但另有口赋和户赋,一年也要交不少钱。」 乡人倒也接受良好。楚国也有军赋,总归在田赋之外都要另交钱,哪国都一样。他们无所谓,韩川却是学得越多越害怕。 林芦见他读得痛苦,将自己研读的天书放下,也陪他一起学秦律。读着读着,韩川就发现妻子夜里有点失眠,他偶尔夜里醒过来,就见林芦也醒着。 一问才知道,是读秦律读出来的。 「秦律实在太严苛了,但是我更害怕的,是这些法令背后的意思,读着比冰还叫人发冷。」林芦拉过韩川的手,垫在自己脸下,才觉得有了些暖意,「良人读过法家的书吗,不是说秦律都是法家定的。」 「没有,家中的藏书还真没有法家的。」韩川将妻子搂在怀里,轻声问,「我们就是小民,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只是要设法弄到爵位才好,不然动辄得咎,这日子可怎么过?」 「良人,你没有想到天书里对扬国的总结吗?虽然那里没有法家,可书中所言帝王统治之术的愚民弱民之策——你再想想那秦律,难道不也与之相符?」 韩川打了个寒颤,这才将天书中对扬国理念的总结,与秦国的律法对上号。他最近正把秦律往死里背,熟悉得很,当即想起许多内容。 虽说有些比楚国合理,但事关民生国本的许多内容,确实是奔着削弱百姓而去。战时平民尚可以军功获赏,等齐国也归于秦治下,这条路也走不通了。那小民除了种田做工,还能有什么出路呢? 秦律似乎也不需要他们有出路,只要他们勤力作活,成为大王的兵丁与赋税就好。 这……这与他拜仙人为师,读天书开智,立志所要做到的事情,完全是南辕北辙啊。 秦国的律法,好像就是要让百姓无知、畏惧,只为秦国的大业奋力耕战至死,这是韩川不能认同的。楚国虽然也不怎么样,但管得宽松,限制自然没那么多,他想做什么都方便一些。到了秦,只怕他做些好用的器具都只能围绕农耕的本业来进行了,不然就只能托以姑父之名。 况且,秦一统天下之后,这种严苛的律法,这种对百姓强力的禁锢,真的能长久推行下去吗? 韩川又想起儿子的梦。或许梦中那个世界里,韩信并不是为秦国征战,也不是在齐国出仕,而是在他成年后,秦国又乱了,他儿子搞不好是个造反的,为重立的楚王作战吧?莫不是谋反失败才会有夷族之祸,陪着楚王一起殉了楚国? 他得多几个心眼,为以后打算了。 「难也要做,秦国到底还是重视农耕的,不然我也做不了田典。我们小心着些,走一步看一步吧。」 当下首先是把地种好,看看怎么弄一个爵位在身上。 这年头消息的传递很有趣,对城中贵人来说,远在咸阳的消息传过来都不算太慢,但对城外的农人来说,秦都灭了好几国了,他们也只知道自己的国家被秦国灭了。 韩川也是如此,他做了田典之后才晓得,原来在淮阴都乡的各里之中,都已经传扬了他的名声,学着他的堆肥之术。细究下来,原来是刀氏以万钱为押,托里中有名声的人家先行试用,效果出来之后,农人也与桃溪里一样,争相学习。若不是宋羊抢先定下了一批人家的粪肥,恐怕今年桃溪里都不够分了。 「商人亦重义啊。」韩川感嘆,所以在刀谷再次拜访时,诚心向他道谢。 「非是谢刀氏为吾扬名,而是谢刀氏将此术传开,请受我一拜。」 刀谷还是避开了,他毕竟只是奴僕,不好受礼。他也再三强调这是主人刀间之功,他不该受此一礼。韩川其实多少还是有点在意他的身份,但自忖自己向仙人学艺,不该持此尊卑之见,强行按捺住自幼接受的观念,到底是拜了一拜,这才入坐闲谈。 刀间这次回齐国,暂时不会再回来了,瞎子都知道,秦国再收一收尾,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齐国了。现在韩川也算是个秦吏,连嘆息都显得不伦不类,只能相视苦笑。 「我听闻韩公在寻人购买石膏,便採购了一些,明日便着人送来,算是代我家主人所赠的临别之礼,还请韩公不必推辞。我家主人学得堆肥之术,已在家乡试行,虽不敢昧王孙的功劳,但乡人不识公面,只知得了我家主人的恩惠。这样的名声,又岂是区区一些矿石能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话都说到这里了,韩川也不跟人客气了,又託了刀谷一事。 于是第二天,左邻右舍,就见先是牛车拖了好些石头堆到韩川家中,韩家闭门待客,过了一阵,又搬出好些个木箱,有记忆力好的还想起来了,「这不是王孙当初搬来时带的竹简吗?」 说得好,韩川正等人说呢,直起身向周围拱手笑道:「我家中传下的以兵书居多,我也没学会,以后看来也用不上了,不如卖去换些钱。」 刀谷淡定在一边,指挥从人将箱子搬上牛车赶走,与韩川揖礼作别。 箱子里装的不是竹简,也是石头。 韩川眼见着秦国一统,对韩信做的那些梦不敢等闲视之,若是哪天秦国真的要收缴民间藏书,他这些祖上辛苦搜集保存、他变卖家产都要带到淮阴的书岂不是要没了? 正好刀谷这个商人到访,他便拜託刀谷与他作了场戏,在箱中装上几块石头拖走,只当是把书卖给他了。他现在好说也是个官吏,都知道他家中书籍卖光了,难不成还要到他家搜吗?大不了等有了风声,悄悄把竹简都埋了。天书更是要藏好。 刀谷不但送了矿石给他,还给他介绍了门路,以后他自己可以去买。韩川搓了搓手,找姑父介绍了一家烧窑的工匠,把矿石拿去煅烧了。 这也是天书上的法子,介绍了数种,只这种他还能找到材料一试,据说效果比堆肥更好,时间也不用那么久。正好水稻要追肥,他买了几口大缸,花点钱试试。 鲜牛粪,菽磨成的粉,煅烧后的石膏,按比例在大缸里混合,用葛布蒙上后泥封。韩川也不晓得这算不算密封,等三天后启封,自己觉着颜色和气味都与书上描述一致,壮着肚子选了部分田地,兑水后用作了肥料。 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几天,至少庄稼没死,他总算把心放回了去。 第23章 兵仙第一战 假装卖书的事,只有韩川夫妻俩知道。原本放在书架上的竹简都收入箱中,藏在了堆杂物的屋子里。韩信和韩武都以为家里的书真的卖光了。 韩信有一个念头,他要把这些书再默出来,保全自家祖传的财富。再加上现在他还要读天书,一天的时间就总觉得不够,见张豚他们识字渐渐入门,他便缩短了时间,中午就叫他们回去。 不过张豚自己回不了家,要等下午的粪车,所以就在桃溪里跟其他孩子一起玩了。其实桃溪里本就是离县城最近的,张豚以前出来玩,都经常自己跑过来,只是瞒着父母罢了。 现在他在桃溪里,以前在县里跟他混一处的孩子有些也跑来找他。张豚开始还计较前阵子他们嫌他坐粪车不跟他玩,后来也忘了,天天耍得都不想回家了。 而且他可有理由了:「我跟阿信学认字和算数呢!」 韩川发现韩信当真在把卖掉的书默出来之后吓了一跳,收了他的木牍,并且让石兴别再帮韩信做木牍竹简了。家里只是缓过一口气,不能说过得多好,虽然两个孩子身体都健壮,但韩川仍然害怕韩信背书耗心血太过夭折了。 正好张豚天天赖着不走,韩川就把兄弟俩赶出去,让他们跟张豚到外面玩去。 韩信是从外地搬来的,一开始很难被本地孩子接纳,后来不是在家读书就是帮父母做事,很少到外面跟同龄人玩,韩武太小了也被他带身边,同样没什么外面的朋友。一出来玩,韩信还不觉得什么,韩武顿时有种鱼入大海的快乐,天天书也没心思读了,只想出来疯。 这时候韩家的水稻已经插秧,新施了肥,桃溪里上下都跟着他做,大人们如此态度,小孩子自然也受影响,不再排斥兄弟俩。加上张豚原本就是孩子王,有他罩着,不多时就玩到了一处。 韩信是不在乎,他只想回去默书,但阿父不许他回去,他也只好追着弟弟在里弄中疯跑。 韩武不一样,他心理年龄是货真价实的六岁娃娃。尤其在另一个时空的生活里,再贫瘠的星球也有基本的建设,原始风味的农村他也没见识过,现在天天爬树掏鸟下水捉鱼玩得不亦乐乎,夜里睡觉都没以前老实,不时的打一套拳又说一阵梦话,要不是韩信睡眠好,天天都得被他闹醒。 张豚唿朋引伴,把他县城的朋友也叫过来玩,人一多,就有人提议玩打仗。张豚欣然同意,分了两拨人,自己带一拨,叫人喊他大司马,另一队的头儿就自称大将军。 「阿信,你跟阿武与我一起。」他招唿韩信,韩信坐一边坚决不参与,只看着韩武别磕着碰着跑没了。 「来啊,你阿父也叫你别整天坐着,来玩啊。」 「不来,没意思。」韩信不去,他也想做大司马,但是张豚抢先了,他就不想玩了,才不要听张豚指挥,张豚那么笨。 张大司马勇勐无敌,带着部将们沖入坡地的小树林,很快打败了三个敌人,但是沖得太勐,小弟们没全跟上,他被敌方一拥而上差点活捉。幸好打小肉吃得多,比他大一岁的孩子都没他结实,硬是打倒了两个带头的,带着小伙伴埋着头沖了出来。 他带人沖的时候,韩信就在撇嘴,把弟弟拘在身边不许他去,韩武踮着脚看,看见己方伙伴跑回来了急着问:「赢了没有?」 张豚从县里拉来的小伙伴成丹喘着粗气摇头,还没说话,韩武就看见张豚也带着四五个人跑回来了。这是几个腿脚快,跟他一起冲进去的难兄难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他气乎乎的,怪其他人见死不救,成丹也挺不好意思的,建议整顿人马再图一战。韩信嘆了口气,觉得他们太蠢了,一点意思没有,想带韩武回家了。 就在他们商议的时候,韩武耳边响起了系统的声音:「小武,你阿父希望能拿到新作物。种子给他方便,不过我判断有个大家都看到的由头更好,所以把新作物的原始种栽在树林里了。」 韩武让系统把地点标出来,一看那不就是敌方所占据的小树林吗?那必须得攻打下来啊! 他们打仗也是讲规矩的,又不能把人打死,怎么算嬴?各占一地,谁先抢到对方的地方就算赢。上一波张豚沖前对方老巢,后续部队没跟上输了。不过张豚勇勐,挣脱带着人跑出来。要是没挣脱就只能认输,不能再加入战场,只能眼看着对方以多打少,来打他们的老巢了。 张豚不服,觉得是其他人跑太慢,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咕咕,商量要一起沖,又顾着年纪小的不能跑太快。韩武也很积极,韩信低声问他:「我们回家吧?阿武,你看张豚手都擦破了。」 韩武要带着阿兄和小伙伴作见证,挖新作物呢,可不能放弃,坚决摇头:「阿兄,我不能临阵脱逃!」看阿兄还是一脸不愿意,他悄悄附耳,「阿兄,我梦见老爷爷说,阿父要的种子埋在那林子里,让我们当着大伙的面挖回家呢。」 韩信顿时紧张起来,这肯定得拿下啊。但像张豚这么冲进去被人围殴,阿武肯定会受伤,摔一跤再磕破腿蹭破脸的,到时候哭起来可没完了。算了,不做大司马就不做吧,种子要紧。 他扭头问还在跟小伙伴们商量的张豚:「你为什么非得冲过去,你看他们都不过来,以逸待劳,在树林里再埋伏几个逮你们落单的,你们哪能嬴?」 张豚抬起头,茫然了一会,义正辞严地说:「他们没埋伏啊,我冲进去他们就冲过来了。」 好吧,他读的书太多,想得太复杂了。实际上对方能沉住气以逸待劳已经挺不简单的了,至少比笨蛋张豚聪明一点点。 韩信又道:「你还像上次那样带人跑过去。不过留几个人别动。其他人看张豚冲进林子被打了就往回跑,张豚你也别回来了,认输退出去。成丹带留下的人绕路过去,看他们追出来了就去占林子。」 张豚直着眼睛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阿信,你好阴险啊。」 他还不太愿意,因为这得他认输,他可是大司马呢!但是其他人都叫好,尤其成丹叫得最大声,还嘱咐他演得像一点。张豚只得不甘不愿地同意了。 这操作也不复杂,张豚几个大孩子跑起来,体力弱一点的和年纪小的本来就追不上。进林子被围了,连张豚在内,几个人来回跑了两次,确实也累得吐舌头,没什么力气。张豚还是不甘心,奋力扭打了半天,最后呸了一口,不挣扎了。 对方的大将军叉着腰,挑着根破布条下令:「走,占他们大营去!」 唿啦啦一群孩子跑下坡。成丹早带人绕路蹲一边等着了,看他们果然跑了出来,嘴都要咧到了耳根,记着韩信的交待,沉住气等他们跑远了,这才举起同款破布条下令:「沖啊!」 一下占了没人的大营。 除了张豚不太高兴,他们这边其他人都挺高兴的。 韩武也高兴,激动得差点忘了新作物的事。还是成丹举着破布旗走来走去,跟其他人吹嘘他是怎么绕路怎么蹲守怎么勇勐冲锋的时候,一不留神被绊了个大马趴,爬起来愤愤地踢地上的藤,他才想起来。 眼珠一转,韩武哎哟一声:「这什么果子,没见过,好吃吗?」 「什么果子?」这下子,连打了败仗愤愤不平的另一拨小伙伴也围过来了。他们这才发现,这一片地上铺了不少藤蔓,有些还绕着长到了树上,藤上挂了些浅黄色的果子,这果子也就跟韩武的拳头差不多大小吧。 乡间长大的孩子有经验,虽然不认识,但一看就知道:「已经长老了。」 说是这样说,但还是有人好奇地摘下来,在地上砸开,用舌头去舔果肉。韩信阻止都没来得及,就听他们一个个地呸出来:「苦死了,难吃死了!」 还好,要是好吃让你们吃下去,万一中毒怎么办。 韩武还在盯着问:「这什么果呀,没见过。」 都没见过,一个也不认识。他便摘了几个,人小拿不住,叫韩信帮他拿:「阿兄,我们带回去让阿父瞧瞧。」 「好。苦的,你别乱吃啊。」 腾出手来,韩信怕他们走了,也顾不上怎么演了,直接指着一根藤喊起来:「这根长得不一样,是不是也有果子啊?」韩武跟着鼓譟:「也挖出来看看!」 但这根藤上没有果子,小伙伴们没兴趣,看一眼表示不认得,就想走了。韩武急了,拉着阿兄摇手:「阿兄,我们挖了看看好不好?」 韩信会意,假装哄弟弟不哭,把那野果子先放下,找了根树枝开始挖地,张豚讲义气,叫玩得好的也来挖。其他人瞧了一会觉得没意思,招唿一声,到别处玩去了。 韩信挖了几下,挖出来一串手指头肚大的小块茎,整串拎出来给他们看,张豚瞧了一眼:「嘿,这么点,不能吃。」 韩武不管,坚持挖出来带回去给阿父看,张豚也只得从了他,帮韩信一起,用衣服兜着块茎,又扯了一段带果子的藤蔓挂在身上,回韩家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第24章 新作物 进了桃溪里的里门,他们这群孩子回来的时候,也是各家大人都回来吃饭的时候。韩武嘴甜,阿叔阿嫂的叫起来,到处问人认不认识他摘的果子。 人人都没见过。一起去的小伙伴七嘴八舌地说这果子苦,不好吃,大家吓一跳,把自家孩子拎回去教训,叫他们没见过的不许乱吃。 那根茎没人问,太小了,土里挖出来又不是果子,小孩子们都没去试。 这下反正是整个桃溪里都知道附近有没见过的作物,被韩武挖回来了。韩川在院子里看见两孩子身上挂的、衣服里兜的东西时吃了一惊。 这是想什么来什么啊。他选中了两种作物之后就在屋中祈祷,希望能拿到种子。然后第二天便在筐里看到了。这没多久,两孩子怎么就把书上画的那所谓的原始种拿来了。 这可好啊,不然他还不好解释从哪来的。现在放风出去,说是准备把孩子带回来的没见过的东西种一种。明年种出来,谁能说他什么。 韩川在院中笑得很大声:「你们带什么回来了?」 韩信也答得很响亮:「新果子,阿武要种了吃。阿父,我们种吧,家里种了说不定就甜了。我明年要吃新果子!」 两孩子贴心啊,韩川一叠声的答应,把东西都接过来,一是要好好保存,二是要把种子掏出来,让大家知道明年开春他要种呢。 等关了门没了闲人,韩信才跟父亲提出要求:「阿父,这是什么作物,天书给我也看看。」 他最近用心读的都是天书的歷史卷,农书都没看哩。 韩川珍之重之地取出,韩川翻到其中一页,示意韩信看下去。 韩信仔细读了几遍,疑心自己看花了眼,被上面的描述惊呆了。他看着其中一种稻的产量,喃喃道:「阿父何不选这个?」韩武却是读过的,也问过系统,心说这么高的产量,粪肥不够保持地力的啊,种出来实际上没有这么多呢。 林芦净了手,上榻抱过韩武,将书翻过一页,指着后面的文字给韩信看,正是解释这种子需要极好的水利与肥力才能种植的内容。韩信这才释然。 但他还是恍惚了一下,未经思考脱口而出:「也好,不然收成高了,田租说不定也会增加。」说完他才愣了愣,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 不想父母早习惯他早慧,林芦只嘘了一声,责怪道:「小孩子别乱说话,我们都是秦人了。」 韩川也只是点头贊同:「阿信说得对,稻麦产量提高,最后也不知道还能剩多少在手上。我虽然先前要了良种,但现在看来,还不如这两样,荒年说不定还能多救几条性命。」 收成提高的不多还好,若是真跟书中所写那样,一亩地收上大几百斤……韩川敢说,不光是经过法家变法的秦国,就是已经亡了的诸国,都会毫不犹豫地提高田税,把农人手中的余粮收上来的。 大王打仗还缺粮草呢,你们手里存这么多粮想做什么? 韩信翻回前一页,刚才他被高产稻吸引了目光,现在才看见那几种没见过的新作物,也是吸了一口凉气。这真是人能种出来的? 这必须得是仙种吧。 再看一看,他遗憾地哎了一声。有的对施肥要求高,有的储存时间不够长。韩川选了好几天,才选定了两种,指给他们看了。 韩信又翻看了一阵,这才恋恋不捨地放下。他也应该抽时间读一读农书才是,阿父既然学农,他也应该学农,父子相继,以后这就是他们的家学了。 而韩武,表面上看是睡着了,实际上在跟系统聊天呢。 「我要选的种子你都不给我选。要是能种这个米果树,田边种几棵就不用管了,多方便啊。以前我看家家阳台上都有盆栽,虽然那么小,结果了全家也能吃半个月呢。」 系统的拟真温柔女声都变成了哭腔:「小武,真的不可以。这里就是异时空的母星。我可以拿其他大陆的动植物出来,但真的不能提前用外星球的基因污染母星基因。」 它已经对比过星空,这个异时空,应该是某种平行时空。时间与空间的奥秘,便是制造它的人们也没有完全掌握,尤其是时间,他们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研究。当初就连主脑都以为是来到了一个毫无联繫的异时空,但很快系统就产生了怀疑,因为有着一样的人种。而且是与它制造者同出一源的人种。 人类也分许多种族,尽管基因上的差别很小,但困守地球多年的歷史,还是使他们形成了不同的文明,直到走向太空才渐渐联合起来。但即使如此,各个人类势力制造的火种,尽管在物资和资料上通力合作,却还是给自家制造的主脑留下了一点要求:本族的优先权。 系统已经暗地里抽了不少血作基因检测,证实了这儿的人类就是它的主人的同一种族。又对比了星空和物产,确定这里与它那宇宙人类的起源之地是同一个地方,时间约是人类上古到中古这段时期,生产力相当落后。 所以,它不用担心异界物种入侵,没有阻止韩武把其他大陆的农产品资料放进天书里。 阿武不理解。要说农产品他生活的时候动植物早就是大杂糅了,能杂交的都杂交,多少农产品都是基因技术培植出来的,不是挺好。 但是尽管系统受到的限制比主脑宽松很多,这一条它还是死活不能同意。所以印刷天书的时候,韩武只好让步,选了一些高产良种放上去。他考虑得还没那么周到,系统徵求他同意,又印上了原始种的图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系统响起了一阵杂音,又差点死机,赶紧不说这件事了,又讲到了另一件事。 「小武,我的运算力不足,我不知道有些东西会对社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它向韩武倒着苦水,「主脑可以推算出来,我不行。规定我们的工作是帮助人类生存、推进文明发展。过于先进的科技,必须在区域内有一定比例的有特定知识水平的人存在。在我的判断标准里,你所在区域的人基本是文盲。」 至少,要理解这项技术。否则,不会有生产的发展、文明的进步,只会被当作神迹膜拜。这一条上次被韩武反驳了,但系统每次运算相关逻辑,还是有死机的危险。 韩武拍拍它在意识层面拟形的球形体,安慰道:「那你别运算这个了。啊呀,我让你印到书上的那些,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吧?」 「那些没什么,属于简单机械构造。早一千年晚一千年出现都不碍事。哪怕原始社会造出来,只要不涉及冶金都不算违反规定。改良的种子也可以,制造者们认为,足够的人口才能衍生出文明,才能推动文明向前发展。要有足够的人口,就要有足够的粮食。」 它空间仓库里有一仓一仓的粮种,既可以作为种子,也可以作为紧急状态下救援人类的食物——不过它有蛋白质和淀粉的人工合成工厂,一般也不用消耗粮种。 当然,这种高大上的东西,除非星球爆炸、陨石相撞、太阳熄灭,不然在这个时代直到韩武死亡,它都不会拿出来的。 韩武不能完全听懂,只明白系统不会有事,这便好。 但他更不明白系统还在担心什么了。 「粮食多了总不是坏事,你怕什么。」他笑道。 「这个时代,与我们那个时空的一个时期有些相似。那个名为扬的国家,同样是列国纷争,扬国用与你这里秦国的类似制度统一了天下。不过扬国统一花了很多年,吞併一国,至少耗了二十多年才对另一国发起战事。到统一天下之后,扬国原本的制度很难维持,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很艰难才镇压下去。这之后他们再度改革,又延续了四百多年。」 系统说到这里,很人性化地嘆气:「这里的秦国,统一得太快,又没有改革的迹象,我很担心会爆发同样的问题。」 韩武歪了歪头:「好啊,正好为楚国报仇了。」 他是楚人,虽然年纪还小,但在意识沉睡的那几年潜移默化,对秦国说不上仇恨,但也是天然隔阂的。秦亡对楚人算什么大事,这是好事好不好。 系统嘆了口气:「这种制度长久来看,对生产力发展不利。但从短期来看,可以强力地将技术快速推广。在这个时代,除了秦国的制度,很多技术想推广全国可不容易。而且,一乱起来,社会生产就停滞了,你也有危险。」 系统说别的韩武都不怕,但是说战争,他就怕了。早上醒得很早,抱着也刚醒的韩信胳膊忧心忡忡:「阿兄,要是打仗了怎么办?」 「不会打仗的。而且你还小,打仗也不会让你去。」韩信抽出手要穿衣服,韩武趴着嘆气:「可是会让阿父去也不行啊。」 被韩信弹了一指头。 「打仗也打不到淮阴,快坐好,给你穿衣服。」 韩武对阿兄无条件信任,一听他说不会打到淮阴就放心了,一骨碌坐起来,伸手让阿兄帮他把衣服穿起来。 第25章 石家得爵 新作物暂时也不能种,日子又恢復了平静,在孩子们的打打闹闹中,水稻到了收割的季节。 如果说过去韩家田地里的庄稼,只有走近了观看,才能发现一个穗上仿佛多长了几粒,那么今年的水稻,哪怕是刚开始种地的人,一眼望去都知道必然是长了收成。 乡蔷夫亲自来看过,又去禀报了县令。如今换了新国君新律法,原本不喜生事的县令魏尚也不得不积极起来,令韩川入见问话,待收割那天又亲自来看。 县令在等着,自然不能让他坐那等着所有田地都收割完成。田蔷夫陶与带来了县中的隶臣一起动手,先快速收完一亩地,再一起摔打脱粒,然后称量。 陶与不是淮阴人,偌大的楚地,如里典、田典这般的小吏,秦国自然没那么多人可以调配过来。县令主动归降,位置也不会动。但是像田蔷夫这样掌管全县农事的重要官员,秦国就不肯让县中自己随便选人了,而是从南郡调了一人过来。 比起魏尚等人,陶与在秦国日久,自然知道农事之重。他一来此地,就敏锐的发现的堆肥之术和稻麦连作之术,且两者相辅相成,在合适的地块上,几乎能增加整整一季的收成。而这些东西,都出自桃溪里的田典之手。 稻田中镰刀飞舞,县令和陶与都怕作假,不肯到屋中休息,在空地上设席而坐,等了一阵,一亩地的稻谷都收上来了,又令人摔打脱粒。 乡蔷夫季盐兴沖沖地带人去称,不一会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险些摔了一跤。 「得稻……得稻八石余!」 县令长身而起,田蔷夫陶与更是跳了起来,一边喝道:「你可看错?」一边自己疾步亲自前去查看。 其时水稻收成在有堆肥之术前,不过三石半上下,有了堆肥也只略增,可是韩川家的良种刚收上来是八石多,晒后去水,估摸着也得有六石半,一举增收三石有余,这报上去,他刚来淮阴都得跟着升职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淮阴地方湿热,水稻与小麦都是重要的粮食作物。尽管水稻碾成米后只剩下六成,但本地种得多啊。这样算下来一亩地能出米四石,都跟原本稻谷未脱壳的产量持平甚至超出了呢。 陶与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沉声道:「尽快收了晾晒,待确切收成报上来,我要往郯县报功。」 魏尚也自欣喜,他是一县之尊,农事有功,对他自然也只有好处。 韩川不敢怠慢,毕竟才从楚人变成秦人,对秦律还摸不着边际,于是特别谨慎,甚至又雇了短工干活,趁着天气晴好把所有水稻都收了,然后将清理稻田准备种麦的活也交给他们,自己亲自去县里禀报。 他的田地情况不一,一起算下来,亩产约在六石半左右。陶与禀报县令,发文给仓蔷夫开了官仓,用官粮同他换了六石稻谷,令他将稻种留着先不许食用,待咸阳那边消息过来再说。 韩川心里发苦,他家余粮也不多啊,虽说他也准备留粮种的,但他原来的打算是让乡人同他换粮,一石良种换一石一斗的水稻。这样一来,他家既能多得些粮食,良种也能扩散开去。 现在好了,刚打下来的粮食放家里不能吃,也不能换,要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的咸阳来的命令。 陶与看了他一眼,韩川的神色落在眼中,他自然明白其难处。他有意同韩川交好,现在倒显得是在坑人了……心思微转,陶与笑道:「韩田典不必担忧,官仓不能轻动,我却有些积蓄,先借予你就是。你那稻麦、粟麦轮作与堆肥之术,听说连大王都在时时过问,只要在关中得以验证,赏赐是一定会到的。」 此时关中也有种稻的地方,拿来实验足矣。粟就更不必说了,乃是如今最重要的主粮之一。秦国如今已囊括楚地,无论稻、麦、粟,都有广阔的田地可以耕种。若轮作能推广,全国一年增收的粮食不可计数,也难怪连秦王都会过问。 但堆肥本身都得三个月,要看到效果,怎么也得等到明年小麦收穫,现在是不用想了。粟麦轮作也要看关中的气候,一年两季恐怕做不到,两年三季差不多,总得试验一轮才能定论。 韩川唯有称是,干脆更进一步,请求把稻种都送到官仓保管——就秦律这严苛重罚的样儿,他都担心万一自己保存不善,是不是还得追究他的责任,趁早交上去省心。 陶与哈哈一笑,不同他计较这点小心思,答应向县令禀报。不多久,果然仓蔷夫去桃溪里将稻种都拉回了县里。 不过他的赏赐要等,另一个没想到的赏赐却先来了。 韩信在家现在是待不住,一坐下来默书,不管父亲还是母亲,看见了便赶他出去玩。后来发展到韩武也学会了,见他在竹简上写字,就来抢他的笔,大叫:「阿兄出去玩!」 所以也只能玩了。这个时间,桃溪里的人都跟着韩川一起抢种小麦,里中大人不在,只有孩童在玩,他们今天不打仗了,在玩捉迷藏。 韩信爬上了里门附近的一棵树,觉得这里位置最好,能看到其他人跑来跑去的躲藏,尤其是能看到不肯跟他躲在一块,非要自己去躲藏的阿武——韩武才五岁啊,韩信才不敢真让他离开自己视线。 噫,这小子挤到了一棵树和院墙之间,但是屁股挤不进去,露在外面了。 张豚小小年纪吃出个小肚子,好多地方挤不进去,能藏的地方都有人了,只好在里弄间转来转去,听着捉的人的声音绕到另一边躲开,几次差点撞上。韩信看着都替他着急,心想若是跟他说好了,自己拿个显眼点的东西在树上挥动指挥他跑,肯定不会被捉到。 哎不对,那样自己就要被发现了。不过离得远啊,等捉的人找过来,他下树换个地方就好。 正胡思乱想,韩信突然看见里门外的原野上驶来了两辆车,一辆是县里的马车,一辆是跟在后面的牛车,看着就是往桃溪里来的。 是县里的官吏,是来找里典还是找阿父的?韩信没心思捉迷藏了,好奇地一直盯着,见马车越来越近,到里门处与里门监交谈了几句,直接驶入了里门。 咦,不是去宋家,也不是去自己家?韩信忘记自己还在玩捉迷藏,爬下树跟着过去,路上还不忘把韩武揪出来。 韩武抗议:「他还没找到我呢,阿兄你跟我捣乱!」 「不玩了,走,看看他们做什么。」 不玩了的又岂是他,乡间的小孩本来就无聊,来了外面的马车,从藏身处跑出来远远跟着看的小孩可太多了。张豚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两眼发直:「后面牛车上装的那筐是钱吧?一筐钱哎!」 虽然不是大筐,那也是一筐呢! 马车就在一帮孩子羡慕的目光中,停到了石家门口。石狡吃惊地被其他人围住:「去你家了,好多钱,去你家了。」 更有人怂恿他:「你回去看看怎么回事,再出来告诉我们。」 「不行,我不敢。」 石狡怂了,韩武不怂,一手拉兄长,一手拉石狡:「那我们也是他家亲戚,我们走亲戚也可以。」 石狡拼命往后退,怎么都不肯回家去。韩信实在是好奇,不管他了,牵着韩武进了石家。 石家院里已经乱成一团了,所有人都忙忙地不知道干什么是好。坐车来的小吏是工师的佐吏,失笑道:「石通,你也是工师属下,都是自己人,不要紧张成这样。工师将踏碓献上,少府赶制了一批试用,效果极好。故论功行赏,制作踏碓的石兴赐爵公士,另有宅一处,田一顷,仆一人。你父子三人稍加安顿,明日便到县中见工师,县中要赶制踏碓以供舂米之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他说来还有些埋怨:「你们也是,这样的好东西为何自己不上报?还是工师来到淮阴发现民间使用,亏得多问了几句,不然还不知道是你儿子所制,岂不是白白少了一桩功劳。」 石通怔然,还没回过神,石兴也愣愣地张嘴就说:「可这是韩家大兄找我做的啊。」 韩武顿时兴奋起来,正要喊「是我阿父做的」,被韩信捂住了嘴巴。这些天韩川学秦律,不免跟妻子发些牢骚,韩信也听到了几句。 好像秦律不鼓励人跨行业做事,父亲是田典,做这踏碓也不知道能不能论功。 果然,佐吏问明缘由,为难的沉吟了一会,叫石通过来密语了几句,不再停留,也只当石兴没说那句话,将咸阳那边另外发来的赏赐留下,便走了。 石通低头看见韩信兄弟俩,便叫韩信:「阿信,你回去让你阿父来一趟,我有事找他。」 这时候石狡才敢进院子,大声问:「大父,钱是给我们家的吗?」 「不是。」石通沉下了脸,「那是阿信家的,你不要惦记。」说着,却是向长子那边狠狠瞪了一眼,石仓忙低下了头,心里有些委屈,他刚刚没说话,不也是惊呆了没反应过来吗,阿父你自己刚才都没来得及说,怎么还生我的气。 待韩川被叫过来,石通向他说明缘由,要他把钱财带走。韩川明白了怎么回事,看看神色不一的石家人,笑道:「楚国不重视,秦国却又讲究各守本份,这功劳与其埋没了,不如让兴弟得了去。姑父不必在意,你看我种田的本事,还怕我少了爵位可得吗?」 但石通还是让他把赏钱拿走,石兴也说那百亩地该是给他的,韩川无奈,想了想说道:「这样吧,那百亩地里的收成,我也拿三成。或许还得借来种些什么试验。」 石兴立马拍着胸口答应了,韩川想种什么就种什么,他自己得做工,肯定是要找人庸耕的,他就不管了,全交给韩川。 「行啊,我还有些想法,等冬天都闲下来,还得托兴弟帮忙呢。」韩川笑说,不等旁人再说什么,便告辞了。 他要做的东西不少,凭石兴一人是肯定不行的。但上赶着不是买卖,姑父是愿意帮忙的,却有官府的差事拘着,回家要抽空做实在劳累。石仓也是如此,就更不愿意闲时做韩川给的活了。现在有爵位赏赐吊着,想必就不用劳烦石兴一人了。 第26章 更役 天书所载的农事讲究精耕细作,讲究在一年的时间里见缝插针,轮作套种间作恨不能把所有的时间和地块都利用起来,与如今相对粗犷的耕种方式是两种风格。 如今种田自然也是个辛苦活,但与之一对比,仍是显得轻松了。 现如今,麦收时要抢收,然后抢种水稻;水稻收时也要抢种,然后清理稻田抢种小麦,不提粟菽之类的种植,光是这两样,就足以让人忙得直不起腰了。 但,整个桃溪里的农人都不在乎这个,如今全都跟着韩川干起了双抢的活计,累得要死,却满怀着希望。 以至于魏尚不得不上书咸阳,禀明此地民情,请求改变民众服役的时间。这就是还在忙碌的农人们所不知道的事情了。 直到小麦都种了下去,大伙歇了口气,按新历法庆祝了岁首之后,徵发的命令才由亭长传递到各里,而韩川赫然就在这批之中,一下打乱了他的计划。 石兴赶着牛车从里门进来,路边的妇人收起针线,快步追在旁边搭话:「阿兴,运这么多竹子去哪啊?」 「田典要的,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先放我宅地那边。」石兴口中答着,心里有点焦虑,韩川是说别把外人带过去的,这妇人一直跟着他怎么办? 「哎,你那屋子什么时候建啊?」 「不急,阿父说攒几年再说。」 踏碓其实是韩川想出来的东西,这事大家都知道,所以赏钱都给了韩川,两家虽然没宣扬,但也没特意瞒着人。妇人遗憾地啧了一声,又小跑了几步继续追着石兴说话:「阿兴,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家侄女能干活,性子好,你也见过……」 话没说完,石兴脸已经爆红,扬鞭在空上甩了声脆响,催得老牛稍稍加快了速度,连连说着:「我不急,我不急。」 妇人被落在了后面,失望地嘆了口气。正经的说媒应该上门跟石通夫妻俩通气,但现在石兴有了爵位,有了自己的宅地和田土,甚至还有个奴僕,看中他的人可太多了。她原想从石兴这边探个口风,不想这小子就这么跑了。 石兴都恨不得下车来扛着老牛跑,直到回了那边宅地,脸上才褪了红热。 他的屋子还没盖,韩川跟他借用,出钱请人简单扎了一圈篱笆,盖了几间简陋的房子,还挖了个池子引来水,让他们砍竹子泡在里面。 他下车叫了一声,他分到的那个奴僕出来,跟他一起把竹子运进去,扔进池子里。石通和石仓这几天在县里没活,也在这里做事。韩川正跟石通说着什么,石通默默点头,石兴问:「还要砍竹子么?」 「不用了。」韩川嘆了口气,「先泡上三个月。要做的东西我同姑父说了,我更役得一个月才能回家,不着急。」 石通没有逞强,嗯了一声,「我先备料泡着,弄不明白的地方等你回来。」 「好,春耕时才用上,不急。」 石兴也不知道他要干嘛,不过以前他是帮忙,现在也知道这是韩川照顾他们一家。有什么好东西做出来,说不得还会有赏赐。没看兄长这次也很积极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对此他也没什么意见,他已经有爵位了,兄长还没呢。他听韩川说了一耳朵秦律,就记住秦律严苛和爵位抵罪两件事了。在他眼里,这爵位就是换命用的,最好全家都弄上一个才安全。 韩川想干嘛呢?他想把纸弄出来,再做几种农具开春后用上。 韩信还是不死心,在家偷偷摸摸的自己做竹简,偷偷摸摸的默书。韩川逮了好几次,实在拿他没办法,一说,小傢伙就低头在那一站,偶尔偷偷抬眼看他,被发现了就眼一垂继续不吭声。 下次还干。 韩川也考了他一次,原以为时间长了,韩信也不能全记下来,没想到韩信是真背熟了,偶尔有字错漏也不影响内容。再问几句,还把他问得兴奋起来了,揪出一句话就与他探讨,又蹲地上拿石子摆阵型举例。 小孩子嘛,都是觉得父亲无所不能无所不会的,韩川这还有个神仙师父,在韩信心里那可是太能了。韩川瞧着儿子求知的眼神,听着他已经开始听不懂的排兵布阵,尴尬的脚没处放,找了个藉口落荒而逃。 不能再问了,再问他要被问倒了。 要默就让孩子默吧,只是做竹简写书太费手,韩川决定把纸弄出来,制纸的竹子要先泡上。至于笔墨,现时也都有,天书上制成的似乎更好,但也不急。 将这些事都交待好之后,韩川这才离家。 他家就在县城外,也不着急赶路,压着时限到了。 一屋十人,已经来了九人,他最晚。韩川打了个招唿,自报家门:「都乡桃溪里,韩川,来晚了,没耽误事吧?」 正围着火煮一锅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人们扭头的扭头,起身的起身,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用粪堆肥的那个?」 「种宿麦的那个!」 「桃溪里的,桃溪里的,没错了。」 「九石稻九石麦!」 郭川愕然,他都不知道消息传扬得竟这样快,而且怎么就变成九石了,他刚把小麦良种播种下去没多久,水稻也才六石多啊? 还有这同什的九个人,口音有微小差异,并非都是淮阴都乡的人,居然都知道他了吗? 人群中站出个淡眉长目的青年,虽穿着麻衣,却与旁人不同,笑着行了一礼:「韩公稼穑之术,县中已令乡蔷夫教之田典,而田典传诸里民。是以我等皆知郭公之名矣。」 这人口音却是与桃溪里相同,韩川眼睛一亮,拱手道:「惭愧,这点事还教传开了。」 还不等那青年再与他谦让恭维,其他人已经让开位置,几只手来拉韩川:「坐下说。可是真得了九石稻?」 「听闻那麦被你吹了口气,立刻就沉得弯了下去,可是真的?」 「说是你撒了泡尿在田里,稻麦见风就长。」 越说越是离谱,郭川忍俊不禁连连摇头,与那青年目光一碰,见对方也是快笑出来了,赶紧举起手叫道:「诸位听我一言!」 待安静下来,他才道:「撒尿是不行的,运气不好,苗就要枯死。我一时也讲不清楚,田典既然有教,诸位跟着学便是,有不懂之处,这一个月正可问我,我知无不言!稻麦收成增加是真,但稻不过六石,我家最好的田地才有八石。还是我用了自己培育的良种才有的。麦增得不多,今年我也用了新育的种,能收多少还未知。我有言在先,耕种之法比过去烦杂许多,我家中原有五十多亩田地,即使是请了庸耕者,也不能全数应用,大家还是想好了再学。」 一个面色黧黑的男人唏嘘着道:「哪里有许多田,我家有地也不过十亩,要是能有这个收成,我就把屋子补一补。再攒几年,或许能给儿子说个亲事。」 他这话引发了旁边几个人感慨。有上百亩田地的人家并不是处处都有。韩川原先有两百亩地,折成秦亩变成五十多亩,已经算是不错了。淮阴虽然多水患,但也因为雨水充沛河流众多,不闹水患时灌溉情况比很多地方都好,按过去那种产量,有些田虽然收得不多但也不需要休耕,所以一般的人家勉强也过得去。韩川家里人口又少,还有积蓄,确实是闾右数得着的人家了。 而更多的人家不是无田给人庸耕,就是家里人口多,人均也不过十亩二十亩地的勉强过活。所以,人人都对那传言中多了两三石的收成心生期待,仿佛看到了今后几年生活的希望。 于是也不打听那些传得没边的故事了,众人纷纷将自己不解之处相询,韩川也耐心一一解答,不到晚,就与众人混得熟了。 那青年比他小两岁,是他同乡人,住在淮阴都乡清湖里,名为枚简。虽然和别人一样身着粗麻短衣,但枚简同样有家学,读过书,与韩川最为相投。 聊了一阵后,枚简向韩川施个眼色,说是去溷轩,走了出去。韩川会意,隔了一会也去撒尿,果然见枚简在等着他。 「枚兄可是有事找我?」 枚简拱了拱手,有些不好意思:「我枚氏家学原是学诗,到了这秦国治下竟成了无用之学。家中不擅农耕,颇有些窘迫。听闻韩公育了良种,故想求取些种子,也好度乏粮之困。」 既是同乡,消息便多些,他也知道韩川六石多的水稻收成是因为培育了良种,而非仅是堆肥之功,也知道官府要留着粮种。不过韩川自家肯定会留一些的,今天有这机会,便当面求取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他若当着众人面求,旁人定然也要,韩川还要在田里种,哪有那么多种子给人。 他这点小心思并不相瞒,韩川也不以为意。淮阴县像他和枚简这样有家学传承的人不多,在大秦治下同样无法凭家学搏得富贵,不免有惺惺相惜的情绪,当下便承诺,更役之后先去他家中取些种子给枚简。 枚简大喜,郑重道谢。 因着这份种田的本事,韩川被推为什长。县中确实是有意照顾,县令可能向县尉打过招唿,他们这一拨人服役赶上的,并不是城旦这样的苦工,而是清理河中淤泥,将之运到官田沤肥。 这还是韩川堆肥沤肥之法献上之后多出来的活。韩川被推为什长,带着自己这一什列队等待。 众人都站定之后,一名百将匆匆过来,高喊:「桃溪里的韩川何在?」 韩川愕然,站出来还未说话,那名百将便道:「其他人各由什长带领,去淮水清淤!韩川这一什跟我走。」 一什人心中忐忑,不过韩川和枚简对视一眼,并不害怕,这百将和颜悦色的,显然不是什么坏事。 果然,路上那百将就说了:「官田正在制肥,只怕做得不对,你们这一什就听韩川指派,把那些隶臣教会了就行。」 一行人顿时喜上眉梢。虽说这活计臭了点,可轻松啊。不用下河清淤,也不用担泥挑粪走长路到地头。更重要的是,还能直接向韩川学堆肥沤肥之术,这是花钱都找不来的好事啊! 韩川也乐了,这大秦别的不说,对耕种确实重视。看来堆肥沤肥之法,比他预想中更快地能遍及全国了。田蔷夫陶与也是仔细,韩川在官田里一处处认真查看,并未发现有误。也是,陶与当时让他将方法写下来,他特意写得详细,就是怕传到各地后理解不同、谬误百出。这回叫他来,也不过是谨慎罢了。 倒是便宜了他们十人,三十天过得轻松自在,韩川更是与枚简相谈甚欢,结为好友。 第27章 数钱 韩川更役结束回到桃溪里没多久,石家的赏赐又到了。 仍旧是石兴。这事韩川几乎忘了,这是先前踏碓的赏赐未到,他也不知道秦国的官吏做事比楚国效率高得多,这楚亡之前出现的东西都得了爵位。那时候他是想让石兴献上水碓,看能不能得点好处。后来踏碓的赏赐下来,韩川就把这件事给抛在脑后了。 不想,这会儿却是来了。 因着水碓是在踏碓的进化,这次石兴的爵位没有提升,不过赏了五千钱。 石家如今是百工籍,以手艺谋生,原本只有十几亩陆续开垦的荒地。石通原来打算带着两个儿子再勤力一些,趁他不能动之前再开几亩地出来。秦律二男以上不分家是要罚税的,等小孙子长大,这个家必须得分。 原本的地,全分给大儿子,小儿子就太吃亏了。平分……平分了这点地的产量能做什么呢。而先前的爵位赏赐百亩地,却是归石兴一人所有。 赏钱他不打算留着,但田里的出产攒着,以后分家起屋置地,都不成问题。现在的赏赐,石通也觉得极有面子,对来恭喜的邻里只知道笑了。 桃溪里一下子热闹起来,石通嘴严,从来没多过嘴。但现在一说起是因为水碓才又得的赏赐,邻里都恍然大悟,夸赞不已。 县里赶制的踏碓都是给官仓用的,还不曾顾到民间。但是这本就是桃溪里先出现的事物,富裕的家庭已经置办上了,贫家去借用,也不用出钱,只出力替主家把米一起舂了,大家都得了方便。 现在桃溪里算是淮阴县除官仓外,第一批用上踏碓的地方,操持家务的女子最得其利,男子或还有些嫉妒,女子却纷纷表示:「兴真是好儿郎。对了,兴也十八了,我那妹子……」 把个石兴搞得面红耳赤,推拒不过,引得一阵善意的嘲笑。 韩武不明所以,还追着问:「你妹怎么啦?兴叔的年纪和她有什么关系?」又引得闹笑连连,石兴一把将还在多嘴的韩武扛起来往屋里塞,抓了刚买的饴糖给他封口。韩信跟进来忍俊不禁,「阿武,人家是要给阿叔说媒,给你添个嫂嫂。」 韩武大惊,抱住了石兴:「阿叔,我不要嫂嫂。」 韩信听着不对,把他拉过来将饴糖塞他嘴里,对还红着脸的石兴说:「阿叔,你得招待客人,别老在屋里藏着。」石兴挠了挠头,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出去面对乡亲们善意的闹笑去了。 韩信这才小声教育韩武:「不要乱说话。」 韩武也小小声:「伯母不喜欢我,仓伯父不喜欢我。兴叔成亲了会不会也不喜欢我呀?」 他出生的时候韩家已经搬出石家了,但住那的日子,石仓的妻子实在很厌烦这门亲戚,后来对韩家人也比较冷淡。虽说也没有什么纠葛,但小孩子敏感,韩武早就觉得她不喜欢自己了。 韩信就知道是这样,幸好没旁人在,严正与他说了半天,韩武迷迷煳煳地明白了一点,又好像不明白,韩信嘆了口气,「反正你别乱说就好了。」他小声跟韩武说,「我也不喜欢,在家说了被阿父骂了,你不想被骂就不要讲了。」 原来如此,会被阿父骂啊,韩武这下全懂了,自己嘘了一声,表示明白。 外面,家有喜事,石通夫妻俩也笑开了怀,不时应着老邻居老亲戚的恭喜声。石兴出了屋子也憨笑着应对七大姑八大姨的玩笑。石仓却笑不出来,他稍想想就知道,这也是韩川来叫石兴做的东西啊,他有些怨愤,但又无法责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你才是长子。阿父真是偏心。」妻在一边小声地说,他哼了一声:「这是韩川教的,跟阿父有什么关系。他们家住在这的时候,阿兴常抱着阿信玩,帮韩川做事。他来托我家做工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妻不说话了,拭了拭眼角。石仓知道怪不得她,因为他自己也不愿意闲暇时光还帮亲戚干活。韩川虽然给工钱,但毕竟是亲戚,父亲收得少。而且没分家,钱都是父亲收着。 石兴年纪小,还没开始挣钱,傻乎乎的心里没有计较,给父亲打下手时攒的一两个钱,他也会拿去买吃食哄几个孩子,当然也少不了自己家的石狡和石萝。 但石兴是光身一人,虽然今年之前都不拿工钱,可吃喝也不用他操心。他和妻子却有两个孩子要养,之前还带着养弟弟,将来老父也是他赡养,他哪有石兴那么随意。这两年秦楚交战,他和父亲经常要完成官家的差事,他们家也很吃力,根本没这种闲心。 韩家跟阿兴更亲近,那是当然之理。韩川找他们做些新奇事物,他不愿意出力,如今让出力的兄弟得了爵位,又能怪谁呢。 「这是家里的喜事,不要乱说话扫兴。去招待客人,别让人说嘴。」石仓低沉地吩咐着,抹了把脸,也到人前去,和父亲一起应付围在门外看热闹恭喜的邻里亲友。 好容易清净下来,一家人这才回到屋中坐下来歇口气。石兴也抹了把汗;「比干活还累。」 石仓却看着地上赏下来的满满的箩筐,迟疑地问:「阿父,这得给韩川吧?」 石通看了他一眼,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给他。」 石兴要背起来走,差点闪了腰,又被老父给骂了:「蠢货!晚上叫你韩大兄来拿。」 这会儿大家热闹劲还没过去,都盯着他家呢。别说他背不动,就是背得动,让人夹道相送看他把钱送去韩家吗?这不给韩川找贼么。 石通打算把韩川喊过来,用褡裢先背回去一些,也是跟韩川表态,他们仍然不会乱占便宜。韩川现在力大,一次多带些走,多分几次拿回家。这可是五千钱! 但石通万万没想到,等到天暗下来又没全黑的时候,各家看够了热闹,也聚在一处聊得尽兴了,各自回到家中之后,他那个力大如牛的妻侄,真的满不在乎地一发力,把一筐钱一次全给背走了。 外面还罩了件衣服稍作掩饰。石通觉得也不用掩饰了,便是有贼人,他妻侄还能怕那贼?一巴掌能把头都打掉了。 他不怕韩家遭贼,林芦却揪了心,第一时间先把门全关上。也不惜柴了,生了火盆借光,一家四口坐在桌前数钱。 她又拿了一个筐,数一个放一个。韩川跟着一二三四的数,心里盘算着用处。 韩川从天书的实用之物里找出不少想试一试的,只是缺钱。现在有了这五千钱,家里就宽裕多了,石家父子腾不出手,他也可以去请别的工匠先打个下手,再找姑父完成。有些想法,真的可以开始尝试了。 夫妻俩一个一个的数钱,谁也没想这是不是有点不信任石通一家,只是图个高兴。点的薪火昏暗,也不妨碍偶一抬眼时,看见对方脸上的喜色。 韩武也高兴,就算他年纪小,他也知道钱的好。他也帮着数,小嘴里念着:「一,二,三,四,五……」心里想的是:「肉,肉,肉,肉,肉……」想着想着念出来了:「……六,七,八,九,肉……」 韩川和林芦笑得手抖,一下忘了数了多少,韩信在一边及时提醒,一家人才能继续数下去。 韩信也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是太激动,好像不在乎这笔钱似的,他看的是父母和弟弟,看他们脸上的欢喜,他便也欢喜了。 他正笑着,冷不丁的,就见母亲转过头,向父亲夸道:「你看阿信,这么多钱放在面前也这样镇定,真是处变不惊,定成大器。」 韩川噗哧笑出了声:「他还不懂呢。」 林芦又摸摸韩武的头,继续夸:「阿武这么小就能数到千,真是聪明。」 韩武头一昂,不服:「我还能数到万!」 林芦又笑个不住。韩川才二十六岁,她也不过二十三岁,在这个时代都算得年轻。这会儿笑得脸颊红红,韩川夸完儿子回过头来,心中一盪。他怎么觉得妻子眼角的细纹都消失了,好像回到他们刚成亲那会时的少女模样似的。 林芦看见了他的眼神,脸更红了,轻啐了一口,正色继续数钱。 数完了钱,芦满足地嘆了口气,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韩川看着她笑道:「我不是百工籍,这些只能交给石兴去换爵位。不过我又找了别的东西,与农事相关,想来我也可以分到功劳。下次再来赏赐,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把赏钱拿回来了。」 见林芦偏了头看他,露出好奇与疑惑的神情,韩川心头涌上柔情,一时忘了儿子还在旁边,伸手在妻子鼻子上颳了刮,轻笑:「傻了?不信我?不信我还能不信天书么?」 林芦飞快打下他的手,面上飞红,韩川也才想起来不妥,咳了一声收回手。韩信盯着他们还在傻笑,韩武看看阿父,看看阿母,不明白他们怎么了。不就是谈恋爱吗,他看多啦,表情都这么奇怪做什么。 韩川被两儿子看得更尴尬了,强行转变话题:「我种地也能挣到爵位,以后想吃肉就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把两儿子打发去睡觉,林芦把钱放在筐里,到处找地方藏,最后一部分串起来吊在了樑上,一部分依韩川的意思,就放榻边。夜里有贼进来,他们都会惊醒。白天若是闯户抢钱,那也没办法,总不能都埋起来。 钱的事,一家人守口如瓶,除了吃肉多起来之外,家里好像没多出这笔钱似的,仍是照常过日子。 第28章 红薯 冬日里,石通亲自带着两个儿子动手,打造出了一个轻巧而又有些奇怪的犁。犁铧上用的铁,是他去找了相熟的铁匠所制,为此韩川还出了笔钱,幸好后来石家把赏赐的钱给了他,不然家里用度又要紧张了。 做罢这个,因春耕还未开始,不急着下地试验,韩川又教他们做了筒车。 淮阴县近水楼台,早在石兴献上水碓,咸阳那边还未有赏赐的时候,县令就已令工师带着匠人在水边建起了水碓房,现今最高兴的人就数县中的仓蔷夫了。南方稻谷种得多,县里官吏和驻军日日要食米,一天天的为了完成舂米的任务,他也是恨不得把所有犯罪的女子都弄来舂米。 然而这活极费胳膊,就是把这些隶妾往死里逼,她们从早到晚做下来,越舂越慢,打死也无用,反而少了一个劳力。 但上一年里,先是有了踏碓,这些力弱的女子们一天能做活的时间也延长了,还比一下一下捣米更快。 然后又有了水碓,自从水碓房建好,水流不息,隶妾们也不歇,换着班守在水碓房里,一袋袋稻谷倒下去,一捧捧白生生的稻米收回来。他已经不必今日赶着明日的用量,这阵子下来,虽然为着保存的缘故不能一起舂成米,但随用随吃,一县之中的供给轻轻松松就能完成。 因此,当他听工师说石兴和石仓又做出了新东西,今天就要到地里试验,而工师准备亲自去看看的时候,仓蔷夫徐蒲也二话没说,跟着一块去了。 田蔷夫陶与与他交好,本说好用休沐日一起在附近游玩,他这一去,陶与也坐不住了,道是既是地里用的,我也该去看看,竟也参与了进来。 桃溪里在淮阴县城外,这才惊动了这些县里的吏员。若是他们生活在离乡,那恐怕只能引来乡蔷夫的关注了。 石通正带着两个儿子,在自己家地里安装筒车。 石兴上次分到了百亩土地,但分到的地不算太好,虽说是临着水,可地高水低,不便灌溉。打造筒车和曲辕犁的这段时间,石通让家里分到的隶臣挖好了水渠,现在正好用上。 工师陈乘、仓蔷夫徐蒲、田蔷夫陶与打量着这东西,工师已经看出了奥妙,兴奋得搓手。一年里这兄弟俩再来几样,他是定能升爵的!若是有了位置,说不得还有可能到郡里去任职。 徐蒲和陶与还没看出名堂,直到筒车开始转动,将水一筒一筒由低处提到高处,落到蓄水渠里往田里流去,他们才惊讶地张开嘴巴,互相看了一眼。 这事与仓蔷夫关系还不大,可田蔷夫也兴奋了起来。虽说工匠之事与他无关,但这东西在淮阴这等水丰之处极为好用,甚至不用人力,只借水力便可运转。农户且不说,官田里也有不少浇灌不便的土地,若是都用上…… 「工师!快快令人打造,快快令人打造!」 工师连连点头,还是仓蔷夫事不干己,冷静得多:「先报与县令。又要加急送往咸阳了。对了,还有一物,那是在做什么?」 「那是曲辕犁!」 徐蒲低下头,就见一个乡野小童站在不远处,手里抓了个草编的小球抛着玩,刚才的话就是他说的。旁边还有个大点的男孩子牵着他的手,见他望过去,那大点的孩子就行了礼,小童也学着他的样子行礼。蒲生了几分好感,乡野顽童,也有几分知礼嘛。 他没管还伸着脖子看筒车的两个同僚,走过去和蔼地问:「什么曲辕犁?」 韩信伸手往自家田地一指,「我阿父教做的新犁,一头牛就能拉,大家都在看呢。」 石通一家在这里安装筒车,本来引来一群乡民围观。几个县吏一来,那些人都敬畏地避开了。先前工师三人还在对筒车啧啧称奇,工师仔细查看着筒车的结构,计算这一架需要多少人手几日完成;陶与则想着官田中有多少需要提水灌溉的田地,工师那边赶工,今年如果能用上三分之一,会增加多少收成。只有仓蔷夫徐蒲与此关系不大,顶多也就是他今年要管理的粮食会多些,并不能成为他的功劳。所以他才注意到韩武的接话,并走过来询问。 听韩武这么一说,他蓦地一惊:「一头牛?」 韩信点头:「一头。我家就一头牛,正耕着地。」 徐蒲虽然不是工师也不是田蔷夫,但他自己家也有地,对农事并不陌生,一听这话,都忘了叫上好友和懂行的工师,自己一提袍子就过去观看。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 「一头牛!」他脱口而出。 韩川家的田里,他今年刚买的耕牛,正拉着一架犁行进。徐蒲屏住了唿吸,竟还是没想起来叫同僚来看。 一头牛,竟只需一头牛。他为县吏,家中不愁耕牛,但蒲知道,官田若是只用一牛拉犁,那也能省下许多人力,甚至可以开垦更多荒地。 正思忖着,徐蒲突然发现好友陶与不在身边,便要去叫他来看。就在此时,乡民又高唿大叫,吵吵嚷嚷。原是那牛赶到到地头,在郭川的驱赶下,轻松拉着犁转身。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围在这看热闹的都是农夫,个个都经歷过人耕地的劳累和牛耕地的笨重,看着这样轻巧的转身,岂能不惊唿。 连蒲也叫出了声,随即转头唿唤:「陶与,速来!」 陶与总算从对筒车的计算中回过神,几步赶过来,同样陷入了震惊之中。 待到再度转身,他舒出一口长气,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蒲啊,看来我要比你先升一步了。」 又神色一肃,对不知何时也走过来的工师行了一礼:「今年的收成,就要拜託工师了。」 待咸阳诏令,全国都开始推广此二物,他哪里还显得出功劳,那功劳都是工师的。只有一边上报,一边县上赶工,在春耕期间陆续用上,赶个尾巴——重要的还是筒车,将土地加以灌溉,多打些粮食,他才能蹭到功劳。 工师搓了搓手,兴奋地道:「自当用命!」 没几天,曲辕犁和筒车已经运送上路。这是石家父子三人一起做的,石通怕摊薄了儿子的功劳,不肯认,只说是兄弟二人一起做的,他是工匠,家里也种地,深知它们对耕种的意义,于是希望两个儿子都能藉此得到爵位。 他两个儿子应该会得爵的。就是不知道妻侄的功劳会不会有赏。他也不是很懂秦律,只知道工匠制作了有用之物会赏,但妻侄不是百工籍,怎么算呢?如果是按对农事有利的功劳,应该也能算吧。可要是不算,那就太对不起韩川了。 这可都是韩川的主意啊。秦律未免太过死板,如果还是他们楚国的大王……石通赶紧按下了这个要砍脑袋的念头。他们现在是秦人了。 况且他们楚国的大王虽说不计较是什么人献上的,但也未必在意这些东西。这么看来,倒是秦王更大方。 哎,他们工匠里一直都传说着和氏璧的故事,他们楚国的大王实在是太不可靠了啊。 韩川用牛拉着犁,比往年轻松许多地耕完了地。天书上的的法子需要精耕细作,他又有许多事要做,估摸着自己实在忙不过来,仍然请陈鱼庸耕。两人已经相熟,主客之间又有恩义在,比跟旁人少许多矛盾,也省心。 韩川自己就只精心侍弄专门留出的那几亩地。 后院里也把去年求来的两种作物陆续种了下去,这是最忙的时候。 他坐在地头遇到树下翁的那棵树下,仿佛干活之后短暂休息,想着天书上那些高产粮种,暗暗长嘆了一声,心说:「就算如此高产,能落到我等黔首腹中的,又有几粒?稻麦粟稍稍增产倒也罢了,如此高产,只会让要交的租税提高。累死累活,最后还不是勉强度日。倒是这等所谓粗粮,它们高产、省力、不挑地,难储存、还有久食易呕酸的恶处,才能成为我等度荒救命之粮。仙人虽有悲悯世人之心,奈何这世间……」 韩武此时也蹲在后院,看阿兄照顾刚育出栽下去的红薯苗,跟系统聊着天:「这个种出来,就不会饿肚子了吧。」 系统小心翼翼地提醒他:「种红薯,它得脱毒。资料里这个产量是化肥机械和脱毒共同作用的结果,你阿父在这个时代种,肯定差很多。它含水量也高,晒干了只剩约四分之一。做成粉条来吃,你得按五分之一的量来算。」 韩武一下子被泼了冷水,脸都皱起来了。他见那红薯亩产按如今的算法有八千多斤,自然觉得可以可以,很好很好。但按系统的说法,似乎得打折又打折,还不知道能剩多少。 阿父要在大田干活,后院都是阿母和阿兄在忙。又不高产,他们还这么辛苦干什么呀。韩武就想叫阿母别做了,幸好系统及时说话。 「耕种方式可以忽略,你阿父按我们总结出来的方法种,已经超越这个时代。那么可以参考我们那个时空的某个朝代,没有其他条件,只凭人力和普通肥料,那时亩产可达近如今的两千多斤。不过仓库里存着的可以用在这个时代的红薯,是人类走向太空之后又改良出的品种,翻倍不成问题,种得好能有四千多斤。但与你以为的八千斤比……」 话未说完,韩武已经切了一声。 「我当能差多少,有四千多斤那还想要什么,真想上天啊!」 红薯个头大,不好用「石」来计算,只能论重量。一亩地四千斤的收成,晒干也有千斤,就是加工成粉条也有八百斤吶。系统真是个小智障,还不如他这个小孩子,一点不知道人间疾苦。 「收了红薯,还能再种宿麦,跟白送的一样,阿父阿母多开心啊。」 这红薯肥用得相对少,也不挑地,虽然易坏但也有成熟的储存之法,能放好几个月呢。又能跟种麦接上,除了不能在一块地上重复种之外,简直是这个时代的天赐之物。 韩川没敢选另一种看上去更适合当主粮的薯类,因为看天书介绍,那东西发芽后有毒性。他也没见过没有经验,万一真把人毒死了,他这条命不够赔的。 而且要高产的话,似乎那种薯类需要的肥料也更多,不如红薯好种,堆肥加草木灰就能有不错的收成了。不过那一种贫瘠之地也能种,只是产量不高,要是没有毒性就好了。 现在这个红薯跟那一种有同一件麻烦事,就是脱毒。也不能在同一地块上连续耕种。不过这东西亩产高,留个一亩半亩的地去轮着种它,不多种也就是了,救荒是很合适了。 只能储几个月,跟能存几年的粟麦稻不能比,大王是不会收它作税的,对穷人来说劣势反而是件优势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第29章 让出生意 都乡的乡蔷夫季盐年纪与石通相仿,但身体比他差得多。他熟于农事,原来也是官吏,秦军来后让他做了这个职位。但现在除了农官必须要做的那些事,季盐已经很少出门了,所以看到他上门,韩川就以为是自己家田地出了什么问题,有点紧张地迎出来。 季盐也不寒暄,问他说最近传言,他在家种了孩子拿回来的野果子,有没有这回事?这话本来就是韩川故意传出去的,当下笑着应是。季盐板着脸道:「你地里的宿麦,上点心,别在不相干的事上耽搁。」 「季老放心,宿麦我亲自盯着追肥除草,一点不敢大意的。」韩川笑着应道。 经过一冬寒冷大雪,他地里的麦子生机勃勃地长了起来,除了都乡已经开始跟他学的人家之外,外乡的农官都惊掉了一地大牙。就算不识字的农夫都知道其中的意义,更不用说他们这些专职的农官了。 现在这些农官比韩川自己还上心,季盐不但嘱咐他不要分心,那日到地里看过,见众人散去,还特意向他透露,如果他培育的麦种也有去年水稻那般收成,他季盐年纪大了,虽不能升职,却八成能升爵。而他年老退下后的乡蔷夫之职,田蔷夫陶与已经透露风声,愿意推荐韩川出任。 季盐自己有子孙要照顾,但这件事他并不打算从中作梗,反而有意结交韩川,好攀个交情,以后子孙也有个能走的门路。 千言万语,无非是叫他不要不务正业,定要好好看顾他的良种宿麦。 这用了良种的宿麦收成尚不可知,今年韩川用筒车引水,将原本不利种麦的旱田都种上了麦。虽说要更辛苦些,连石兴分到的那个隶臣都给了他用,但一季麦、一季稻或粟,平白多出一季收成,这在重农耕的秦国是什么样的功劳,这些农官们哪个不知。可惜这是去年就报上去的事情,岁末考功时也分不到他们头上,只看这韩川育的良种今年是什么结果了。 陶与甚至将官中的隶臣都派了一个过来,听韩川的指派,这也让韩川更加轻松,可以忙自己的事了。 他比这些农官知道得多。家传的书里记载过一件事:「六月丙午,晋侯欲麦,使甸人献麦」。六月收的麦,显然是去年秋日所种的宿麦。然而早在春秋之时晋国就有的宿麦,他们楚国至今也没人种,大概不仅是传播慢的缘故。 韩川看了很久的天书,认为宿麦在此时的好处,无非是种植时间长、收成比春季种植时稍好。但这一点稍好的产量并不足以推动它的推广。 除了麦饭真的难吃之外,可能是因为地力不够吧,春种秋收的作物收上去的,土地就不足以再承载一季粮食。 楚地本来就适合种稻,稻脱粒之后收成不如麦,但米饭比麦饭好吃,谁愿意耗费地力损了稻收去保麦收呢。粟也是一样的道理,如今粟是主食,北方不怎么种稻,以粟为主,更不会牺牲粟的收成去种麦了。 所以田官们关注的宿麦,其实在韩川眼中不及堆肥的作用。只有用堆肥补足地力,才能一年两收,真正多出一季收成。 咸阳的治粟内史应该比淮阴的农官见识广,不必等良种的结果,今年麦收验证无误,他应该就有赏赐发来。 而等收上麦,他要试试天书上的食谱,让这麦变得能入口一些。 季盐又去他家后院看了看,韩信正带着弟弟在后院除草,季盐见是兄弟俩管着作物,不占韩川的时间,这才松开眉头,笑着道:「那山上的东西也是奇了,这么多年没人见过,一来就是两样。除了你家,也有别人挖去种。我家中也在尝试,但五谷为重,不要因小失大。」 韩川唯唯。 他知道其实大家试的都是红薯。另一种看着仿佛是葫芦一类的植物,但味道实在难吃,没什么人有兴趣种。反而是红薯,虽然个头小,但是一拎一串,又是块茎,吃着没什么怪味还能饱腹,大家凭经验觉得这个或许能试试。 当然,要培育出真正高产的红薯,那得花很多年了。他不用,他家阿信和阿武从野外挖回来的那些都是掩人耳目用的,真正种下去的,是他从仙人师长那里取得的良种。 送走季盐,韩川又返回后院,顺手在正蹲着捉虫玩的韩武小屁股上拍了一下,正要说话,韩武捂着屁股不满地抗议:「阿父不许打我屁股,我五岁了!」 「哎哟,我儿都五岁了。」韩川一本正经地逗儿子,「阿父不能打屁股了……那我怎么昨天还见你阿兄打你呢?」 「阿兄没打我,阿兄是喜欢我,拍拍我的小屁股。」韩武认真地强调,引得韩川又追着他拍了几下:「好小子,阿父就不是喜欢你了?」 韩信拍了拍手上的土,也有点脸红,反思了一下,阿武也大了,确实不应该老是拍他屁股。主要是是阿武虽然不胖,但是小孩子毕竟肉嘟嘟的,拍着小屁股不至于打伤人,手感又好,韩信拍习惯了。 便是现在,早上帮他穿衣服,穿完了都要顺手拍一下。不行,这习惯要改过来。 那边韩川跟小儿子玩过了,让他先去前院找阿母。韩武扮了个鬼脸,心想你要跟阿兄说悄悄话,我又不是不知道。哼,阿父就是把阿兄当大人,把我当小孩子。阿兄去年七岁你就跟他说正事了,其实我也六岁啦,只是你不知道。没关系,过两年我就和阿兄一样大,你就不能说我小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打发走幼子,韩川拉了拉长子的总角,开心地道:「阿信,怎么种我都教你。我在大田里干活,你记得替阿父看顾好它们。」 韩信绷紧了身子,仿佛受了什么重託,有了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大声应道:「遵命!」 如此郑重其事,倒把韩川唬住了,噗哧一笑,又揉他的脑袋。头髮还扎成小揪揪在一颤一颤的呢,在这给他充大。 韩川今年只在家中后院种上培育,作为种子,明年再往田里种植,只道是他拿野生野长之物培育出来的。按季盐的意思,他今年很有希望成为乡蔷夫,那么明年,这就是他在乡蔷夫之位上新的功劳了。 小麦还未收割,筒车和曲辕犁的赏赐,连着堆肥与稻麦轮作的赏赐居然一起到了,果然石仓与石兴兄弟二人都有功,因前两项与农事有关,韩川的功劳也不曾埋没,不过三人相分,赏赐也被分薄了。石仓得了公士之爵,有了田宅之赏,石兴已是公士,也没跳上两级,只升到了上造。韩川也升了公士,得到百亩田地,和五亩之宅。这倒是解了他的难处,春薯长了秧之后可以移植夏薯。明年要种到大田里,种薯的数量得够,但他暂时不想让人知道,正愁没地方种植。现在有了新宅地,围起来种在里面便好了。 只是要花些钱,请乡邻出力,加紧先筑围墙。 韩川现在是不缺钱了,赏赐的钱石家要都拿过来,韩川这回拒了,没有他们做工,他也没法完成。不过仅上次那笔钱,还有这次的赏赐,除了僱人筑墙之外,他还能再买个隶臣回来。 这么一来,天天早起磨菽做菽浆菽乳去卖,就没什么必要了。其实真能落下不少钱,但太累人,韩川跟妻子商量了一下,这天就把陈鱼请到家里来了。 「什么,将这个手艺传给我?」 陈鱼大惊,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这是传家的技艺,我怎么能拿?」 说是传家的技艺还真不是夸张,虽然现今已不是春秋那时候了,那时候是真的父传子子传孙,许多人家后来甚至以职业为姓氏。但如今相差也不多,石家张家,不都是父亲做什么儿子就做什么,追溯起来,不知道哪一代的祖宗也是做这行的。 更不要说这门独家秘诀了。如今用菽磨浆的方法已经有人琢磨会了,但如何制成菽乳,仍是个不传之秘,足以让韩家传一两代人。 怎么就能给他呢? 韩川给他倒了一碗浆,也不说虚的,直接指了指自己:「陈兄,你觉得我还需要靠这个手艺餬口么?」 陈鱼犹豫了一下,失笑,摇了摇头。不说韩川种田的本事,他现在都已经是田典了,还得了秦国的爵位。眼看着麦熟,说不得还能往上升,人家哪还靠用这个来维持家业。 「不瞒你说,这个活磨人得很,天天摸着黑起床干活。家里没有牲畜拉磨的话,就得人来做这个事,我早就不想干了。要是你家有几十亩地,我也不给你,免得累出毛病,嫂子还要怪我。」韩川哈哈一笑,「嫂子救过我儿,我也不同你客气,你要愿意辛苦,就把这事接过去。你要不愿意,我反正也不干了,只哪天家里想吃了做一点。你看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鱼拱了拱手,眼眶有些湿润:「我哪里能怕辛苦,承情了。」 韩川以前是真不想太麻烦,食谱上还有继续加工的办法,他怕林芦太辛苦,只自己家想吃时弄一点,平时不让她做。现在要交给陈鱼,陈鱼又不识字,他便手把手教了几天,然后连石磨一起抬到陈鱼家去。 陈鱼不忙着做这门生意,执意要等麦收之后,省得他临时再僱人。韩川晓得他过意不去,也不勉强,心里盘算着等歇下来,是要去买个隶臣回来了。 他得了爵位,本来就得了一名僕人,但家里田地也增加了,陈鱼不做的话,不添个人不够用。比起僱人庸耕,还是买个隶臣划算。 第30章 捉虾 菽乳的生意由韩家转到了陈家,这事在桃溪里也作为一件新闻传了不少天,甚至传到了县里。 县令魏尚对韩川这个人还是比较关切的,问了前因后果,知道陈鱼仍在为韩川庸耕,感嘆道:「恩义相报,都是有德之人啊。」便令家僕隔三日去陈家买一次菽乳。 陈鱼还没有停止给韩家做工,于是现在做活的是徐氏。她年轻,自己三更就起磨浆做乳,把生意支应起来了。 现在别人都很羡慕他家,徐氏当年的善心,换得了这样的回报,不仅得了桩好生意,她家还率先得到了韩家养的鸡! 要说这外地来的韩川,可真是能耐人啊,幸好有门亲戚在桃溪里,让他在桃溪里落脚了,才让他们沾了光,事事都比别处早一年。 韩家去年养了一群鸡,看着也不怎么样,与别家没什么不同。但今年渐渐有人发现了,韩家这群鸡特别能下蛋。 负责捡鸡蛋的是韩信韩武兄弟俩,也是他俩最积极。韩武早在小鸡还没下蛋时就巴巴的等着了,捡到第一个蛋的时候,不争气的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呜呜呜,一天一个鸡蛋。这个破时代,连一天一个鸡蛋都不能保证啊,他还是个宝宝,他还在长身体呢。 还有阿兄,阿兄也在长身体呢。 系统那里最好的蛋鸡一年能下近三百个蛋,但但农家圈养没有科学的饲料,产量会下降很多,也容易死,所以弃用。现在这种鸡耐粗饲可放养,一年也能下一百多近两百个蛋,韩武怕他阿父弄不清,特意叫系统一次给了二十几只,配上两只公鸡好繁衍小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就算养死几只,产量下降,最后只落得十几只,总够他们家每个人一天一个鸡蛋敞开来吃了吧? 系统当时对此默然,干巴巴地道:「够了。」 岂止够了,如果不卖掉的话,他家可以一天两顿都吃上一个蛋。韩武撇着小嘴鄙视之:「一天才吃两顿,我以前一天都要吃三顿的。」 等他长大了,一定要在家里实行一日三餐制才行。 几个孩子在他家上课,捡蛋的时候又没避着人,一下子就被嚷嚷出去了。 「韩家的鸡下蛋了!」 「韩家的鸡今天又下蛋了!」 有人没在意,十几只鸡呢,每天轮着下蛋那不挺正常?但有的人心细,逮着孩子多问了几句,心下一算,就震惊了。 时下就算有人有意识的培养良种,那也是贵族家中小范围的事情,像他们这种乡下地方养的都是普通家禽,品种也很原始,产蛋量很小,两三天生一个蛋算是正常产量,一年还会停产三四次去抱窝。 韩家养的鸡不一样,三日两蛋是基本操作,停产也只有两个月。一年算下来能生近两百个蛋。十几只鸡,真就够他们全家天天吃蛋了。 今年还孵出一群小鸡仔,韩川让韩信自己背着小竹篓,送了几只到陈家,给他们家养,这怎不叫旁人羡慕得眼红。好在韩川也放出话来,等孵得多了,可以拿粮食到他家去换。明年应该就能换到了,大伙儿掐着指头巴巴的算,心里着急得很。 韩信的小课堂还在上课,教了些常用的字和计算之法后,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教了,干脆拿他背熟的兵书来教。反正只是认字,也不要他们懂什么。只是他自己越教越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要冒出来。有时候念到某句话,下意识还想辩驳一两句,又或是梦中的兵戈倏忽闪过,令他失神。 好在几个孩子都没留意,再说也确实听不懂,只是跟着认字罢了。学了这阵子,韩信觉得可以加码了,还要求他们一天背一句话,回去再多写几遍。 别人没意见,张豚第一个跳起来:「怎么还要背书!」 「背一句也叫背书?」韩信不理解。 张豚也不理解他,双臂张开比划着名:「这么长一句,还不叫背书吗?」 韩信抓住他的手往内合,张豚还拗着劲,没想到没拗过韩信,被拉着合到一块,只空出一指的距离。韩信觉得这还差不多:「就这么短一句,你比划到哪去了?」 张豚的心思却不在要背的句子上了,哇的一声发出了惊嘆:「你力气居然比我还大,来我们扳个手腕比比。」 他在这一带的同龄人里就是数一数二的壮小子,韩信比他还小两岁,怎么他使劲都没用,硬是被韩信拉过来了。 韩信才没兴趣跟他比力气,没好气地道:「你赶紧背吧,今天背不出来,我告诉你阿父去。」 「切,就会告状。」张豚气鼓鼓地坐下来背。 韩武背得很快,他本来记忆力就好,都不用晶片记录就能记住,背完就坐立不安扭来扭去。韩信看见了,但没出声,他觉得既然是在学习,哪怕学完了也应该坐好,阿武这样没耐性不好,不能放纵他。 说起来教这几个人,他一度教得自己有点崩溃,私下里找父亲哭诉他们太笨了,除了陈虎他还愿意教之外,其他人不想教了。 韩川好生安慰了半天,才把他劝回来。现在就是平等的看不起他们的脑子,把教学标准下降再下降,才勉强心平气和。再有个聪明的亲弟弟在旁边稍作安慰,小课堂才能维持到现在。 到他一一检查完今天的功课,已经到中午时分了,这才宣布结束。韩武欢唿一声,叫道:「你们要不要尝尝我家的美食?」 「要!」张豚响应,然后问,「什么美食?」 「晚上你们就知道了,要是你们帮我一起捉虾,我就让阿父分你们尝尝。」韩武神气活现地说。 石狡不争气地吸了下口水,陈虎也咽了下唾沫。 韩家会做好吃的,这是他们的共识。尤其陈虎知道,自己家现在的作坊就是韩家叔父教父母所做。就这些天,已经有好几户人家尝鲜,买了新出产的腐乳、菽干来吃。那菽干用盐水煮了,吃在嘴里咸咸的口齿留香,石狡和石萝吃过,已经念念不忘好几天了。 张豚却知道韩武说的话不能当真,得问韩信,他立刻盯着韩信问:「真的吗?那我就去捉了啊。我不要多,我就尝尝,回头叫我阿父来买。」 韩信想了想,觉得招待他们尝尝也没什么,就点了点头,只是困惑地道:「可是阿父也没让我们捉虾。阿武,你要做什么?」 「哎呀阿兄你听我的,肉馅里放虾更好吃,我们去捉虾嘛。」 韩武是吃过见过的,一说起来口水真的要滴下来了,他在这个平行世界就没吃过多少好东西,现在终于快要吃到能进嘴的了,急得直跳:「阿兄,阿兄我们去捉虾嘛!」 「好好好,捉虾。」 韩信还是相信他了,一伙人浩浩荡荡地去捉虾。路上遇见玩伴招唿,张豚坚定地不去玩:「我们要去捉虾,韩叔请我们吃好吃的。」 有孩子没理会,仍跑去玩了,也有嘴馋的加入进来,最后捉虾的队伍扩大到十来个。淮阴是个水网纵横的所在,桃溪里除了无名的沟渠细流,还有一条叫桃溪的小河流过。夏天时孩子们常在那玩,十分熟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现在正是河虾最多的季节,韩信看玩伴们没头没脑地捉虾,拿小筐恨不得把虾孙子都捞过来,赶紧叫停:「只要大的,小的都放了!」 韩武跟着补充:「不光捉,还要帮我们剥虾哦!」 一听还要剥虾,有人不干了:「这么麻烦,我不来了。」遂跳上岸走了。 一通忙活,带来的篓子都装满了,湿淋淋的不好背,韩信跟张豚抬着回家,剩下的七八个孩子就在韩家院子里剥虾壳,纷纷猜测韩家要做什么吃的。 林芦看这么多孩子涌进来,吃了一惊,待他们七嘴八舌地说明来意,她慌神了,恨不得把韩武捞过来打两下,赶紧叫韩信:「你去叫你阿父回来。哎呀,准备的麦粉不够用了。」 韩信这才发现好像、大概、可能,他跟阿武给阿母惹麻烦了。吐了下舌头,他拔腿就跑。 韩川正在麦地里,现在麦地已经可以收割了,第一块地收的时候,县令与田蔷夫又来过,看过收成后满意的走了,仍是等他全部收完脱粒后再向上报亩产。韩川也不敢怠慢,虽然不用他亲自动手,但还是天天来田里看着。 陈鱼还在他地里干活,不过心情已然大不相同,作坊开工的时间不久,可是每日已经有固定的进项,甚至有县里的人家给了订金,说好几日一送。等麦收结束,再帮韩家抢种下水稻,他就可以忙自己家的事了,到时候早起做完菽乳,除了送去订货的人家,他还可以挑去乡里叫卖,每天去不同的地方,应该能卖完。 以后他不用给人庸耕,也能养家餬口了。 这样想着,他动作越发利索起来,许久才抬头擦了把汗。这一抬头,就看见韩信远远地跑过来,便向田边的韩川笑着叫道:「你家阿信来了,跑得这么急,你赶紧迎着点,别摔了。」 韩川扭头一看,真是韩信急匆匆地跑过来,他忙迎上去,「有事?别急,慢慢说。」 韩信先摇头,然后又点头,话未出口脸先红了,「阿父,我跟阿武好像把事情办坏了。」 「啊?」 待听说原委,韩川叉着腰仰头大笑,哈哈哈哈笑了半天都没停,把韩信的三分不好意思笑成了十分的恼羞成怒,跺着脚尖叫:「阿父,你别笑啦!」 「不笑了,不笑……哈哈哈哈哈你们招了一群人回来吃饭啊哈哈哈哈!」 第31章 面食上 韩川是打算用麦粉试做几种食物的,等小麦亩产算出来之后,将食用方法写在刚造出来的纸上,一起献上去。 他指着这些再升一级爵位呢,就是摸不准秦王是什么脾气,小麦新的食用方法到底能不能算功劳,纸张会不会被认为不如竹简牢固持久。秦王会怎么想呢? 干脆一起献上,让大王看着给吧。做了这一阵秦人,韩川的心态已经有一点变化了,毕竟楚地这里好像管理得也不是很严格。当时说得严厉,但县里依然有人带剑游荡,本地的小吏还是懒得去抓。所以他也不像当初那么担心。 况且秦律虽说重罚轻赏,但到底还是肯给赏的。看他农家之学在楚国传开也有一两年的时间了,根本没人过问,连县令都没来看一眼。秦军来后,县令还是那个县令,却亲自来看他家收麦,赏赐也来得很快。 这会儿韩川倒是觉得,秦国比楚国强了。 自己家收的那亩麦已经被田蔷夫换走,换来的麦口感不如他那良种麦,他还没把握呢。不过石家帮他做的大号石磨昨天已经运回家装上了,他磨了一些,揉了一小块面团发酵,打算今天做。 可儿子招来这么多孩子,虽然一人尝一个也不算多,可他也不能真只给人吃一个啊。 「行了,你回家去,阿父要去县里多买点肉啦。」还不是猪肉,而是羊肉。没办法,如今自家的猪还没杀,外面买的猪肉煮出来跟煮尿似的。难得家里吃一次好的,韩川宁可多花点钱,也不想破坏对麦粉的初体验。 还得跟张井说一声,张豚今天睡他家算了,要尝美食,可就来不及搭车回家了。 从冬季至今,石家跟着韩川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做了筒车和曲辕犁,就开始帮他做石磨,才歇了口气,竹子泡够时间了,便试着制造纸张。 就算有韩川在,这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一直忙到麦收前,才算做出勉强能用的纸来。 此时虽有石磨,但也不过是将麦粒碾碎再煮熟了吃,又或是磨碎了做饼,口感仍是很糟,并未能推广。华夏谷物向来粒食,从不曾有磨成粉再加工的主粮。麦传入之后渐成五谷之一,但人们依着老习惯,还是整粒蒸煮而食,就导致它——很难吃。 韩川也没吃过麦磨成粉做的食物,只看着食谱流过口水,因为磨成粉会损失一些数量,今年宽裕了,他才敢来试手。没想到两个儿子招来一群小吃货,这下可要破财了。 拎着肉回到家,小孩们已经把虾肉剥出来一碗,年纪大点的女孩更是手巧心细,将虾线都一一挑了。石磨就安放在原本磨菽浆的屋里,林芦等不得他回来,已经开始自己推磨了。 韩川赶紧接过手,把肉给她,笑着向外努努嘴:「再弄点菜吧,这么多娃儿,光吃肉我是招待不起了。」 林芦也是好笑又无奈,却还护着孩子说话:「阿信和阿武也是热心……好了好了,你去磨吧,我去做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把孩子们剥的虾拿过来剁了捣烂,与肉馅混在一起,再去割韭,把攒的鸡蛋拿出来打蛋花,与韭一起又做了一份馅。今天的主力就是这个了。 韩信没看食谱,对父母要做的东西也很好奇,现在家里这么多人,他又不能去把天书拿出来看,只能跑到磨房看父亲磨麦粉。一粒粒的麦就这么变成白中泛黄的粉,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他觉得石磨这个东西是不是有魔力啊,菽能磨成浆,麦能磨成粉。菽浆比菽饭味道好,面粉也比麦饭好吃吗? 幸好昨天就磨出来不少,今天估量着人数,韩川又磨了一些,然后筛了几遍,就拎到了灶下先发酵。昨天磨出来的上午已经发酵了,林芦已经在揉面了。 韩武也跑了过来:「我也要做!」 「去去,别浪费。」韩川赶人,林芦一面揉面一边劝阻:「你让他们洗手来做做看,我们也没做过,还不定谁做得出。」 韩川只好带两个小子去洗手,警告他们不许浪费。不过说是这么说,两个人揉啊揉啊,不知怎地就揉了一脸粉,韩信抹了下脸,更花了,被韩武指着哈哈笑,恼怒地在他脸上也抹了一把。 抹完了他自己又心疼,这可是麦磨出来的粉,这一抹不是浪费粮食吗? 被父亲拉过去洗了把脸,这回两个人不被允许碰面团了,韩川看着他们,等林芦擀了皮,才给他们一人一片,叫他们学好了再包。 当下蒸物有专门的器具,称为甗,下为鬲,上为甑,蒸煮一体,韩川家里也有。不过他看了天书,找到了更好用的东西:用竹子编成的蒸笼。 这玩意还可以一层层摞起来! 当然,那是开店做生意才用得上,家里犯不着。但它还另有好处,主要是易得。竹子在楚国这地方可是太常见了,随便一处都能找到竹林。会用竹子编织家常用物的也不止是匠人,手巧的都能做上一二。 竹蒸笼又不难,非常容易普及。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弄一个蒸笼在家,怎么也比置办一个甗来得容易。想吃上麦粉做的食物,可不就方便了。 韩川就抓紧时间,一个一个面团揪出来揉好,放上蒸笼,加水来蒸,又煮了些菜,挖出酱盛到桌上。 韩信摸了摸肚子,觉得自己已经饿了。韩武是吃过的,更是忍不住,蹲在灶边不肯走,声称要吃蒸出来的第一个。 面团蒸熟,一开锅,韩信就闻见了麦香。蓬松发暄的面团尽管什么也没放,仅是本身的香气就能引得人胃口大开。一口咬下去,松软微甜,韩信没夹菜没涂酱,一口气先吃了半个。韩武别看小三岁,一口咬下去少了四分之一。 林芦担心两个孩子撑着,嗔道:「少吃点,你们有多大的肚子?阿母这里还做着更好吃的呢,你们捉了许久的虾,不想尝尝啦?」 韩川却觉得两孩子要长身体,正需要大量吃食,笑道:「他们要吃就让们吃,哪就撑坏了。阿信,把这个吃完,涂上酱,夹点菜。阿武,你也是。」 韩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依父亲所言用了酱,果然在本味之外别有风味。韩武却在遗憾,哎呀没有白糖,他也想沾糖吃,那甜的。还有辣酱,口水啊。他应该在家中院子里种点辣椒的。不过年纪太小说了不算,种出来八成被父母当毒果子铲了。 还是要快快长大啊,长大就能种辣椒了。 第32章 面食下 韩信还是有点不可置信:「阿父,这真是麦?」 「自是麦磨出来的,用那个大石磨,一圈一圈磨出来的粉……阿武!」韩川这回叫住了伸手还想再拿一个的韩武,「空着肚子,别吃了。」 韩信拉住了阿弟,继续好奇地问:「阿父,这要叫什么呢?」 「先叫面团吧。」韩川没上心,他起名有什么用,说不定咸阳那边会定下新名。他拿起个面团,涂上酱餵到林芦嘴边,「你也尝尝。」 林芦侧头咬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居然是麦做出来的,真是想不到……你看我现在捏的这个,行不行?」 现在捏的扁食也挺有意思,一张面皮,放上馅之后对摺,把边捏好。韩川看食谱上画得很漂亮,饱满的肚儿,花一样的边沿。林芦做出来的不大好看,第一个馅放少了,瘪着趴在案上;第二个馅又多了,捏不紧不得不加了点面。接下来几个好点,但也立不起来。 韩川不带眼睛地夸:「行,怎么不行,下水不张开就是好的。」 韩信也捏了一个,同样趴着,他跟母亲的对比了一下并不觉得差,巴巴地托在手心给父亲看:「阿父你看我做的?」 「好,好,跟你阿母做得一样好。」 「阿父,看我的!」 「好好……咦?这可真好!」 韩川吃了一惊,小儿子竟有易牙的天赋吗?他捏出来的这个,肚儿饱饱,边沿如花,小小巧巧的一个立在案上,跟食谱里的图画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林芦也吃惊地拿起来端详,然后催着韩武:「再包一个给阿母瞧瞧。」 韩武得意地踮了踮脚。哼,这扁食他做过,是家庭作业呢。 又包了几个,韩川留下韩武包扁食,把韩信赶回院中陪小孩去了。他们在这忙乎,孩子们都快等不及了,有调皮的还去祸害他家的鸡,别把母鸡给惊得不下蛋。 韩信一出来就被包围了,七嘴八舌地问他家到底要做什么好吃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你们没吃过的东西。」韩信昂起了头。 「好吃吗?」大家只关心这个。 「好吃!你们等会,我先拿给你们垫一垫。」 扁食是供不起的,韩川特意又蒸了一次面团,一人一个,然后再分两个扁食,味道也尝了,肚子也饱了,正好。 七八个孩子眼巴巴地等着,家里叫吃饭了也不走,一个一个跑门口应:「我今天在韩信家吃!」 一个还好,几个一回应,父母就上门来骂孩子了,一个个不够糟心的,这么多人在人家韩家吃饭,要把人吃穷吗? 还是韩川出来拦着,不然都要发展到揍人了。 「等会等会,让孩子们尝个味再回家。」韩川一边拦一边忍不住好笑,「还是我家两个臭小子惹的事,把他们哄来干了半天活,不尝尝味怎么能走。哎你们来了也别走,都尝尝。」 这哪行呢,大人们也不骂孩子了,赶紧要走,奈何扭不过韩川的怪力,上门的都被留下来了,没来得及来捉孩子的也不好意思再来了。 韩川今天横竖是要破财,干脆多叫几个人尝尝,来把面食推广出去。这时蒸的面团已经好了,他端出来给大人一人一个,小孩子就委屈一点,两人分一个。 宋羊也在,他妻子倒是不想找孩子,用她的话说:「被叫去剥了那么久的虾,叫回来干什么,让他在韩家吃过了再回。」 宋羊懒得说她,夫妻多年也习惯了,只道:「我去看看。」 他琢磨得去看看韩家又有什么新点子,他好尽快跟着学。这下果然没来错,韩川见到他,新蒸熟的面团第一个就给他了。 宋羊不忙着吃,揪了一块放鼻端嗅了嗅,然后再送入口中。微闭双目品了一阵,他直接把分完了还要回去端扁食的韩川拉到一边,低声问:「这是麦做的?怎么做的,先让我看看。」 韩川看看外面都在品尝并赞不绝口的其他人,心下也佩服宋羊心思转得快,将他带入磨房,「就用这个磨出来的,然后加水发酵。你要定做也不急,磨出来总归要少一些,许多人家都捨不得。」 宋羊拍了拍磨,摇头:「总有像你我两家一样尚有余力的,这么大一个磨,要费不少工,我马上就去石家定一个。」 他家是不怎么吃麦饭的,麦都卖掉换了别的,但能做出这种食物,以后麦也可以留在家里用了。 扁食已经好了,他们在磨房说话的这会儿,林芦盛了端出,歉意道:「实在没备下太多馅,这可真只能尝尝味了,不要见怪。」 每个孩子分到一个虾肉与羊肉混合馅的,和一个韭菜蛋花的,过来的大人也是一样。 虾肉是刚捞来便剥了做馅的,极鲜,与羊肉混在一起,一个十岁的男孩因为烫,一开始只轻轻咬了一口,吸到点汁水后顿时被这味道征服了,两口下去就没了。 他左看看,五岁的小妹妹用乳牙一点一点的在啃;右看看,十三岁的男孩子珍惜地咬了一口在嚼。就他,两口下肚,味还没品呢。 想哭,可十岁了,也不好意思哭了,只好去吃另一个。 韭菜蛋花也很鲜,鸡蛋在家也很少能吃到嘴,可是哪有肉的好吃。他泪汪汪的吃完,心想回去一定要让阿母也做一顿来吃。 这天晚上,桃溪里各家又热闹起来,孩子哭大人骂,闹完了第二天登韩家门的又有不少,问明白了怎么回事,许多人家就沉默了,苦笑。 哪有余粮来做这个哦。除非……除非种上韩家的良种,那或许、或许岁首之时,家里也弄上一顿,给孩子尝尝鲜,大人们解解乏。 只有几户富裕人家去石家定做磨,可惜没有宋羊动作快,且得等了。要解馋,只能到韩家借用。 说起来,明年大概可以多种一些小麦了,无论富户贫户,心里都这样想着。区别只在于富户想要多尝面食,而贫户想着麦价应该会涨一些。 待小麦晾晒收入仓内,韩川便将面食的制作方法抄于纸上,连着一车纸张,一起交予县令,和小麦增产的消息一起报去了咸阳。 第33章 南瓜 韩川为着今年的收成,从冬季准备农具开始悬着心到如今,现在终于献上去了,也算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把心思放在两种新作物上了。 他种的红薯其实有两种,一种红心蜜薯,一种白心粉薯,他看了天书后选了两种对肥料要求少而产量也不错的品种。前者直接食用,后者含淀粉多可做粉条。 墙边则用竿搭了支架,藤蔓爬了一墙。开花的时候韩川看韩武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就打发他拿毛笔给花授粉。韩武够不着高处,就去找阿兄帮忙。授粉的时间是在上午,韩信还在教张豚几个学习呢,一听是正事,便打发他们自学,赶回来一边给花刷粉,一边疑惑:「这东西在野地里怎么活的?要是种到田里,那不得把人累死?」 晚上他提出这个疑问,韩川也是从天书里现学现卖:「这是种得少。等种到田里成片的长就不用了。」又跟韩信详说了雄花雌花之别,韩信才知原来还有这样的讲究,于是闲下来就记录,韩川不知道的时候,韩信都快整理出半本《韩氏农书》了。 因为他觉得天书不能拿出去,农官要推广只能从韩家学,整理出来才好教人。 韩武知道,但韩武不说,他觉得这是他们的秘密,不要告诉阿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花败结果,到麦收之后,那野生原始种只有小孩拳头大的瓜,在韩家的后院竟然长到人脑袋那么大,已经开始能採摘了。 林芦摘了个瓜,去皮切块蒸熟,先尝了一口,眼睛都眯起来了,赶紧装了两碗放在篮中去陈家。 现在韩家老有人来借踏碓、借石磨,不得清静,所以韩信最近是在陈家教学的。这时候他正在检查其他人的学习情况,韩武也乖乖在反覆念诵。徐氏坐一边借着天光补衣服,林芦进来亲热地喊她:「来尝尝我家试种的瓜!」 「就那个,你家阿信和阿武带回来的?」徐氏把衣服放在一边,回想起桃溪里流传一时的乐子,也不禁乐了,「那个真的能吃?」 林芦不动声色地、骄傲地放下篮子,把蒸好的瓜拿出来,招唿孩子们:「我蒸得多,都来尝尝。」 石狡跟韩家有亲,最不怕生,当即欢唿一声冲过来,拿起一片就往嘴里塞。张豚也只不过慢了半步。韩武都没抢得过他们,气得跺脚,还是韩信拿了一块塞他嘴里,他才高兴起来。 石萝和陈虎还没送到嘴里,就听见这两人呜哇乱叫。 这还是林芦特意凉了一会,但天气热,拿过来还是有点烫。两个性急的塞嘴里,一边烫一边捨不得丢。 平民孩子能吃到甜味的机会那可真是太少了,为了菽浆那点自带的淡淡甘美,张豚一开始都宁可天天被韩信用小树枝抽着写字! 现在这瓜,那可是真的有甜味啊! 徐氏和韩信也拿到一块,放嘴里慢慢咀嚼。韩信且不说,徐氏咽下去之后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东西,可能吃得饱?」 林芦都端不住沉静的架势了,用手比划着名:「一个有这么大,我数了数,现在就有三四个,后面还有没熟的在长。」 这瓜一个得有七八斤,天书上说一株能结六七个,他们家在后院种了十株,总能收穫六七十个吧。算下来就有差不多四百斤了。 「又甜又实在,和饭一起蒸了,得省多少粮食。」徐氏急切地握住了芦的手,「今年的种子,可能卖些与我家?」 她是穷惯了,尽管今年有了作坊的进项,可生意刚开始,还没攒下钱买地,粮食都得买着吃,心里总是不踏实。 林芦还没说话,韩信已经说了:「徐婶救我,何以言买?」林芦搂过儿子,真心实意地感激着:「我儿说得是。救命之恩,如今我家有了代粮之食,若是卖于你家,可还能做人么?」 她已经将瓜子都收拾好了,此时取出交给徐氏,「种植之法,良人已经都教给阿信了。明年就让阿信教着陈虎种下去,你跟着学一学,待六月长成,也好省些粮食。」 徐氏抹了抹眼睛,接过瓜子,重重点了点头。她不觉得嘴上说两句感谢有用,只等关门教子,叫他记得韩家的恩德。 这是后话。此时此刻,成年人盘算着一年的吃食,孩子们只知道这瓜又面又甜,好吃得打嘴巴都不丢。连最腼腆的陈虎都吃了两块。 石狡眼大嘴小吃得慢,也才吃了两块,没抢得过张豚。张豚吃完了拍拍肚皮,眼热地拉着韩信窃窃私语:「你家这瓜好种不好种?我家院里也有空地,明年给我种,我叫阿母蒸了吃。」 「不要急,瓜子很多,明年我阿父应该会种上一亩,到时分给大家。你阿父与我阿父是好友,定是能分到的。」 张豚眼睛一瞪:「你什么意思?」 韩信不明白他发什么莫名其妙的脾气,皱眉道:「会给你的。」 张豚更气了:「是我跟你要,不是我阿父同你阿父要。他们是好友,你不是我好友吗?」 把韩信说愣了,半晌才点了点头:「……是吧。」心里怪怪的,他什么时候跟张豚是好友了。 张豚这才心满意足地捶了他一下:「记住了,是你给我的。」说着还窃喜起来,「回家跟我阿母说,是我朋友送的,跟我阿父可没关系。」 真是幼稚,韩信自觉年纪虽没他大,但比他成熟,嫌弃地离他远点,帮母亲把碗洗了放进篮中。他想,如果父亲说的收成没有大出入,其实这瓜也不是特别重要,等明年红薯种到田里,那才是震惊大伙的事吧。 想到这里,韩信浮现出笑意,下巴都扬起来了。他们韩氏,肯定能成为农家留名于世的一脉。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零散梦境的影响,明明韩川与林芦只期盼两个孩子健康富足,韩信自己却不自觉地追求着更飘渺的目标。 在他梦中的阿母对他的要求是很高的啊。 桃溪里很快就知道了韩家真的把那葫芦似的东西种成了,大如人头,重七八斤,甘甜如蜜——更重要的是,它顶饿。 瓜是慢慢熟的,摘下来也放得住,与韩家交好的都分到了一个,乡蔷夫季盐也分得了。韩川还特意出了桃溪里,去见了田蔷夫献瓜。 陶与品尝之后同样大为赞赏,详细问了培植情况。韩川信口开河,称自己用了自己堆的肥,又掐去多余枝蔓,细心培育加上一些运气才长成这样。陶与要为他报功,韩川趁机提起红薯,想请农官上报时为自己陈情,能留几亩地种南瓜与红薯。 因为秦国重农,他自己就是田典,要是好好的地不种粮食种这些农官没见过的东西,弄不好还要获罪,还是过了明路得了允许更安全。韩川有妻有子,是不想冒风险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淮阴县的公文在韩川看不见的地方层层上报,一直送到了咸阳。 秦重耕战,粮食的增产该如何奖赏有一定之规,本该很快颁布传递,但这次却耽搁下来。 丞相王绾有一种去年说过的话又被自己重复一遍的错觉:「可是实情?先令少府在关中公田试行之。」 而廷尉李斯在闲坐时,也将这事在心里又琢磨了一遍。 这淮阴府,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皇帝与咸阳官员的视线了。 先是踏碓,少府尤为夸赞,特别是边境军中极力请求先予供给此物。再是筒车与曲辕犁,犁也就罢了,铁犁铧一时供不上,用处倒也不是特别明显。筒车却是大王亲自令人督办,加紧打造,于合适之处布设。李斯也十分清楚,他自家都在令人打造,在自己的田地里赶着用上,好多收点粮食。 接着还是那工匠兄弟二人,又献上了「纸」。当时朝中颇多议论,认为此物不坚、易湿易毁,不当推行。却还是大王独断,让朝中公文往来都改成此物。 李斯暗笑那些蠢物。大王一日批奏报得有两百斤,任是谁亲政近二十年,日日面对这么多竹简,那么他在看到纸这种东西之后,都会立刻抛弃竹简,取用纸张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处处都能用上,仅是竹料就要浸泡百日,从淮阴县呈上纸到如今,也不过刚开始制作罢了。只淮阴县占了便宜,早就开始用纸张书写公文了。 依李斯看来,纸张易毁也有个好处,若有人想更改文字,竹木或许还能伪造,纸张却一字更改而一页尽毁,似乎是不易做假。 现在,那联合工匠一起献上筒车与曲辕犁的农家高人,在农事本业上又有建树,种出那瓜菜虽粗,味道却尚可,更是能充飢代粮。 大王尝后,因其从南方而来,赐名为「南瓜」。此瓜由六月至八月陆续成熟可食,正可填补黔首乏粮之困。见纸上所录,此瓜可在田间种植,也可在院中支架,种上几株,便有几十上百斤的收穫。朝议已经决定,此物若在田地种植,则与五谷一般收租。至于在宅中种植,许农人自便,不需收租。为的是怕民间多种此物,占了粮田。如此规定,农人趋利避害,自当在宅中稍种一二,略作补充罢了。 那水稻增产得吓人,若仅仅是增产,赏赐去年就会发下去,但淮阴县报的是培育良种,那就得先试种验证,才能给予赏赐。结果水稻才种下去,今年淮阴县又报了麦收的结果,同样是良种增产,亩产和水稻一样吓人。原来均产大约四石的麦,韩家田里种出来的有六石半到七石之多。 不过,一年两季都能被他做到,这良种的收穫应该也是真的,是不是干脆等麦和稻的结果出来了一起赏下去? 正思索间,大王召他入宫,李斯收拾了心事,登车往宫中而去。 第34章 咸阳宫中 嬴政此时尚未称帝,也并不如民间传言那样兇狠残暴,对于少数亲近的臣子而言,甚至可以说得上和蔼。李斯便是能得到这种待遇的人之一,他是嬴政亲自提拔重用的人,属于心腹近臣,关系比丞相王绾更好。 李斯入内时,嬴政正在纸上书写。这还是淮阴县当初送来的,嬴政偶尔会用它们来熟悉在纸上书写的感觉,等待尚方试制出来好正式使用。见李斯来,嬴政没停手,示意他到案边。 李斯便见纸上字迹清晰匀称,开头写着:「民弱国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朴则强,淫则弱。弱则轨,淫则越志。弱则有用,越志则强。故曰:以强去强者,弱;以弱去强者,强。」 原是陛下在抄写《商君书》里「弱民」一章。 抄到纸尽,嬴政就不再写了,放笔指着写满墨字的纸对李斯说:「此物大善,待尚方造出来,寡人赐廷尉一车试用。」 李斯道谢,君臣二人换了地方,嬴政让他与自己对案而坐,摸着鬍子道:「淮阴县送上良种,后面还附了食谱,廷尉可在家中试过?」 李斯忙笑着回禀:「臣在家中试了,就是那酵母难得,还不曾做出来。」 「淮阴县送上了酵母,若是果然能入口,你带一份回去。」 嬴政示意,宫人传诏,少府太官令日夜试制出的面食被一一奉上。太官令也跪坐在一边,为国君和廷尉一一讲解这些从没见过但足以改变大秦农耕方向的食物。 「麦磨而为粉,加水发酵,揉以成团,可为诸多面食。」 李斯首先见到漆盘中两个雪白的面团,听太官令道:「此物蒸而得之,食之香甜,别无他味,可伴菜而食,一如粟、米。」 赢政率先取用,只咬了一口,微微点头,对也拿起面团的李斯道:「面食甚多,廷尉不可多食。」 李斯明白,今天大王是要与他一同试食,于是也只咬了一口。果然,与粟米饭和稻米饭一样,这面团只有粮食本身的清香微甜,没有其他味道。但其蓬松柔软,入口舒适,比麦饭强上何止百倍! 李斯甚至觉得,诸夏多年来是不是根本没弄明白麦的吃法?麦就是应当如此食用吧。 不过他在家也亲自看人试制过,知道民间是绝捨不得将面粉筛成这个雪白样子的,外观与口感绝不会有这样好。但那就与他无关了,他已经打算把家中一半主食换成面食了。 见大王品尝过,宫人又端上两碗细长面食,浸在汤水之中,只两三口的量。李斯闻见了羊汤的鲜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此乃汤面。揉面之后,摊平为饼,切条入锅,浇以汤菜,便可入口。」 李斯见皇帝挑了一口,跟着也挑了几根。这东西还有点不习惯,滑了一下又落入碗中,引得一次便成功的赢政大笑。李斯也跟着自嘲而笑,然后再度尝试,终于送入口中。 嗯,味道更佳,有了羊肉之鲜。这么说来,也可自行调换汤料,平民之家亦可白水煮之、以酱和之,作为一餐美味。方才那面团更是合适黔首食用。 吃一口面,饮一口汤,李斯擦了擦嘴,对接下来的食物更加有了兴趣。 他看了眼大王,果然,连大王也是一副好奇的表情。 接着端上来的,是内里有馅料的面团,圆而鼓,皮略厚实,里面包的都是肉馅,一口咬下去,皮软馅鲜,汁水顺着牙齿的陷入而流出,在舌面上流淌。李斯微微闭目,再次点头——以前多少年,只用来做麦饭,真是糟塌了这样美味的麦啊。 再呈上来的却又不同,先是一种薄饼,像是油脂煎出来的,李斯还吃出了蛋香。虽无馅料,麦香蛋香加上油脂,他不知不觉吃完了,差点忘了留肚子。 不过看对面,嘱咐他少食些的大王也忘记了,直到吃完才懊恼地放下箸,问太官令:「还有多少?」 太官令忙俯首:「禀君上,还有三种。一者扁食,亦为包馅食用;一为平民日常可食之饼;一为淮阴县所言,能作军粮之饼。」 「呈上来。」 扁食虽也是包馅,但煮而后食,与蒸出来的又有不同。嬴政这次只尝了一个,便去看另两样。 同时端上来两种饼,一种也是薄饼,薄而韧,没有油脂也没有蛋液,一看便知与先前的面团一样,需要另加菜食用。另一种却厚实,嬴政亲自动手,撕了一块咀嚼,发现与刚才面食的口感都不一样,干而硬,用料倒是扎实。 淮阴县的呈报说得清楚,此物暂唿为干饼,不曾发酵,做出来能放数日之久不会腐坏,若是冬日还能更久,只夏日不能久存。 果然可为军中所用。急袭时可赶做干饼,令士卒随身携带。麦作为主粮之一,因为麦饭糟糕的口感向来被嫌弃,若是能这样派上用场,对士气也是一种提升。 「此人当赏。」 李斯俯身领旨。大王已经定下了,赏是一定要赏的,具体怎么赏,却还需要商议。 在韩川不知道的时候,咸阳秦宫中几番争议,因为他原本已因与工匠同制筒车与曲辕犁而得公士,于是这次暂定赐他上造之爵,赏万钱。关中及诸郡县选调官田,继续推广堆肥、种宿麦、习韩川所授耕作之法,关中官田再行试种淮阴县所呈良种。 若大体不差,再另行赏赐。 若是不成,或是有气候地理不同之故,且看东海郡官田实施如何。要是造假,淮阴县上下怕是难逃大王雷霆之怒了。 给韩川的赏赐还在路上,一程接一程地送往淮阴。而韩武此时,正在试图理解系统的话。 「你是说,有……有现在这个秦国之后的人要来?」 这有点超出了他的见识,毕竟他在星际时代的家乡也只活到六岁,还没现在年纪大,虽然看过很多故事,但也不是很能理解。 「假如,你现在被我送到周武王面前,对周武王来说你就是大周之后的人。」 这么一解释,韩武理解了一点。系统又从文娱资料里扒拉了不少小说给他看,他终于弄清楚怎么回事了。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大秦之后的人到这里来。 当然是因为那条时空通道。系统已经恢復了不少,于是派微型侦察机器人去探查了一番,发现通道所连接的还是这个宇宙,不过是这个大秦之后的时空。 它赶紧把机器人撤回来,设置了屏蔽词才又放出去。它们的制造者并没有能研究时间的奥秘,所以也没有这方面的限制——问题就在于没限制,系统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如果它了解歷史,会不会影响它的任务,会不会产生冲突,系统实在没有那个运算能力。 但探查之后,它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放着不管。从任务目标上来说,通道那边的世界,既然被它探查到了,那推动文明发展保护人类生存也是它的职责。这段时间系统也没闲着,它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控制通道,从那边带人过来,帮助宿主在本时空推动生产力发展,推动文明进程。同时,那边的世界科技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它可以提供一些科技方面的资料。如此一举两得,两个目标都向前跨前了一大步。 只要限制好,不要让来人泄露未来的事就好,系统已经想出了办法。 韩武听得头大,不得不打断系统仍在继续的说明,直接问:「你要干嘛啊?」 系统打算用仿生人载入对方的思维,但这必须得到对方的允许。它从资料库里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式,现在剩下的唯一问题就是:它很难在大秦这个环境中给人安排合适的身份,所以一开始只能来一人,以隶臣的身份。 「你跟我说没用,你要跟我阿父说。哎呀算了,还是让老神仙去说好了。」 第35章 扒红薯 树下翁再度出场。某一天韩川在田里干完活一抬头,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来,他硬是按捺住了激动,不动声色地落在最后,等庸耕者和附近的乡邻都走完了,这才走到树下,向坐在树下微笑拈鬚看着他的老人大礼拜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不过口中一时语塞,竟不知道如何称唿是好。 韩武躲在家里指挥系统控制仿生人说话,系统贴心的将他的童言童语给「翻译」了过来:「我观世间民生多艰,仅你一人之力不足以变,欲令人相助。」 韩川再次大拜,对树下老人乃是圣贤降世再无怀疑:「圣人慈悲!」 「树下翁」趁机又说了一番欲为我徒当广播文明,使科技大行于世的话,韩川一一牢记在心,已将自己一家当作圣贤门徒来看,油然生起了强烈的责任感。最后又带着师父送了一筐书回家了。要不是他力气大涨,还真是背不动。 韩川从「树下老人」那里得了明示,数出一笔钱备用,准备购买那名以隶臣身份来此世间的同门。不过相助之人暂时也不能来,韩川只留出买人的钱财等着。 等着等着,就到了红薯成熟的时候了。 这时候水稻种下去,田里还有农事要忙,韩川现在又是田典,总没个在家的时候。扒红薯的活就只能林芦带着两个孩子做了。 韩信记着父亲所教,差不多时候扒开看一看,便知道可以收了。 他家后院除了墙边搭了架子种南瓜,地面几乎全让红薯藤给爬满了。韩信顺着藤,小心翼翼地扒着土,找到一窝红薯后,便先开沟,将这窝红薯暴露出来,再用手尽量轻巧地扒拉出来。红薯皮薄易坏,这是个很大的缺陷,不过与其产量相比也不算什么了。 父亲带着他翻过藤,说是破坏什么不定根,免得长出些个头小不能吃,还抢了主藤肥料的红薯来。如今果然一窝窝大薯躺在地里等着他挖,一个个扒出来的时候,韩信竟生出了攻城略地的豪情,也不觉得累。 韩武也学着他的样子轻巧地扒土,他的兴奋点在于发现「大薯」,扒出一窝个头小的他就不扒了,撅着屁股又到别处扒拉。发现一窝大个头的红薯聚在一块,韩武便兴奋地大叫:「阿兄,这里这里,我挖到大的了!」 林芦把火生好,蒸上饭,来后院一看,眼睛就直了。 韩信和韩武好像才刚开始干活没多久,地上这一堆……天啊!天书上说这个产量高,可人的想像力为见识所限,林芦再怎么想像,也无非以为与南瓜相当也就顶天了。 南瓜还是陆续成熟,一成熟就摘下来,不曾摘了堆到一处。平时的粮食一亩也就几百斤。 她一向想像出来的样子,也就是这片地里一根藤上能挖出几窝薯来,哪里能想到四千斤这种可怕的数字展现到眼前是什么样啊。 现在韩武左扒右扒给挖出来的,大的一个就有六斤左右,小的也有近两斤(秦斤),韩信顺着藤挖过去,一根藤上就挖出了十多个红薯。 林芦有点眩晕,坐到了地上。韩信正挖得起劲,转头看母亲按着额头坐倒,吓了一跳,赶紧丢下红薯几步跳过来:「阿母!我扶你回房,你躺着,我去叫阿父!」 韩武也吓着了,嘴一咧就要哭:「阿母,你不要生病!」 系统都给阿母打了基因药剂强化过了,这样还生病,那一定是治不好的绝症了。阿武眼泪都淌下来了:「呜,阿母。」 「阿母无事。」林芦放下手,用梦游似的口吻说着,「你们再挖挖看,这种到地里,一亩地得挖出多少来?」 韩信这才知道阿母是惊到了,赶紧搓了搓手上的灰,掸掉了刚才摸到她身上的泥土,同样心生喜悦:「阿父五月间不是掐了藤又种了一茬么,也快收了,那里种得多,到时候再数数。」 又想拿袖子给韩武擦眼泪,一看自己袖子上也全是土,只得拿衣摆随便擦了两下,哄着弟弟:「阿母没事,阿母被你挖出来的大红薯吓到了。」 韩武这才转悲为喜,哒哒哒奔回去继续扒土,「阿母,看我挖个更大的给你!这是薯大夫……这是薯令尹……这是薯司马……噫,这个不要!」 他挖出来一个成人两根指头粗细的,非常嫌弃这个薯小卒,立刻丢到了一边,被韩信捡起来放到红薯堆里。 他则继续:「这个是三闾大夫,这个是上柱国……啊哈哈哈,阿兄看啊,我挖到薯大王了!」 林芦不得不去捂孩子的嘴:「你小声点,叫人听见还以为说楚王呢。」看着这一堆「薯官吏」,她也不由期待起另一片红薯地的收成来了。 韩家分到的新宅地暂时用不上,早就简单堆起墙,在里面种上了第二茬红薯,这是用春薯的藤蔓剪下扦插的,数目比后院这些多,来年也好多弄些种薯到大田里种。韩信带着韩武去过好几次,翻藤除草,还剪了许多游藤回来餵猪。 自己家也当菜吃过,挺好吃的,他都捨不得餵猪了。 林芦缓过一会,也下地一起翻找,三个人忙得差点忘了吃饭,总算是将一后院的红薯都给挖出来了。韩信默默算了算,真的惊到了。 「阿母,这红薯不好用石称量,以斤论,一亩田要都是这个产量,约能收四千斤啊!」 芦也已经算出来了,这会儿一手按在儿子肩上撑住,觉得有点心悸:「信啊,你说你阿父,明年这爵位得封到哪级?」 韩信不由笑了:「阿母,阿父说秦国重罚轻赏,至多也就是升上一级。稻麦良种才有高升的希望。阿父没在今年一起上报,怕就是顾忌这个,白白少了一级爵位。」 林芦都忘了在儿子面前的为母之道,下意识扁了扁嘴,把小气的秦王腹诽了好几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挖出的红薯难免有碰撞,两人让韩武自己玩着,他们将这些破损的挑出来,其他红薯则按韩川事先教的,处理一番,放进了之前挖的窖井里。那些破损的,芦放了两个在灶中,又洗净去皮,切了两个放在饭里。 母子三人也没心思做别的,蹲在灶间眼巴巴等着吃。 烤熟的红薯表面焦黑,韩信倒了几次手,握住两头一掰,中间金黄的薯肉露出,甜香味就出来了。他递了一半给母亲:「阿母,你尝尝,小心烫。」 另一半吹凉了给韩武:「阿武,你也尝尝。」 韩武揪了一块给他:「阿兄也吃。」 也不用细细剥皮,握住了一挤,金黄的薯肉就挤进了嘴里。林芦一边吹气一边感嘆:「都说南瓜甘甜如蜜,我看都是没吃过蜜在瞎说。那南瓜都甘甜如蜜了,这红薯又得叫什么?」 说得韩信歪着脑袋看她。他今年不怎么做梦了,但他还记得以前梦里的母亲,虽然还是那么亲切,但却是刚强而严厉,与现在一点也不像。他想了想,觉得都很好,但还是现在母亲这样更好,因为现在阿母笑得多呀。 阿母提到蜜,他好像在梦里吃过蜜的,也喝过南越的柘浆,还尝过柘浆制出的石蜜。虽然不太记得味道,但依稀觉得与红薯并不相同。但单论甜,红薯确实远胜南瓜,担得起一句甘甜如蜜的夸奖。 还有一个烤红薯,韩川不在家,要保密也不能送人吃,还是母子仨分着掰开,三个人肩挨着肩坐在灶间吃掉了。 放在饭中一起蒸的味道差些,白心,有些干,但显然比红心的蜜薯更有饱腹感。韩信还记得父亲说这是用来制粉的,就不知要怎么做了。 第36章 同门(上) 系统也很忙。 它屏蔽了歷史相关的字眼词句,探清了对面时空的科技水平和社会政体,在主脑的资料库里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办法,开始实行。 对面时空。 许多人的不同通讯工具和平台私信中,都收到一条高度疑似诈骗信息的消息,邀请他们参加一个「拟真游戏内测」。 许多网站论坛上也出现了游戏试玩的帖子,一看就是骗钱的。 不过总也有人手滑点到了连结,发现真有这么个游戏官网,于是多看了两眼。 江涵就是其中一个,手滑的时候他心头一跳,以为要被扣钱了,但居然真转入一个像模像样的游戏官网。进都进来了,他就看了看。 这是一个背景在大秦帝国的游戏,内容却不是开疆拓土,而是「推动生产力发展」。江涵直接噗了出来,这游戏够红够专够主旋律啊! 这种无厘头的内容引起了他的兴趣,让他接着往下看,越看越好笑。这是一个什么大杂糅的游戏啊。你以为它是歷史类,结果它要你推动生产力发展;你以为它是主旋律,它告诉你是异时空人类宇宙大战,文明火种穿越时空来到大秦继续完成使命;最后还来个时空通道,召唤未来的人类前往大秦,帮助火种绑定的npc实现任务目标。 「要不是太像骗子,我还真想註册看看。」江涵心里想着,无情地关掉了网页。 开玩笑,介绍到最后说只招一个试玩。这种一看就是骗子的玩意,他失心疯了才会把自己的信息填上去。 像他这么想的不止一个,然而他们不知道,消息与帖子中他们没有仔细看的描述中有那么一句:点开此连结即默认同意参与游戏试玩抽奖。 小智障系统没有主脑聪明,对它的限制也没有主脑那么多。这种文字游戏对它来说并不构成欺骗:它清清楚楚写上去了,是你们没有仔细看! 不过并不是所有点进去的人,都能进入抽奖。系统发送消息的人本就经过挑选,从帖子里点进的人也被它筛选了一遍。它选择的第一要求就是基因层面,必须是它的制造者同一种族的人群。 然后根据网络言论、知识水平、工作经歷、生活日常、亲属关系,选出了它判断认为合适的人,然后才进行抽取。 最终出现了一个幸运儿。 江涵帐户里的钱没被扣,也没有收到什么诈骗电话,所以他早将半个月前不小心点到连结的事给忘了。他大学毕业已经三年,本来在一家教育机构当老师,挣得也不少,没想到政策变化一下子失业。他也不打算折腾别的了,回家怕父母唠叨,拿积蓄在外面租了间房,准备闭关一年,公务员事业编教师编,挨个考过去,图个稳定。 不过闭关之前,他先给自己放了个假,休息两个月再说。 这天又是睡到自然醒,他在床上点了外卖,隔了会拿手机看看到哪了。但外卖还没到,却收到条消息,说他的快递放在楼下快递柜了。 「我没买东西啊。」江涵纳闷,慢腾腾穿衣服起床,刷牙洗脸,正好外卖也到了。吃完下楼拿快递正好把垃圾扔了。 快递是个四方盒子,不太沉,确实写着他的名字,寄出方却是个游戏公司。江涵一下子想到自己点进去的那个网站,迷惑了:「我填信息了?我没填信息吧?」 他是个没甚主见的人,当年高中各科比较平衡但都不拔尖,父亲算是个行业大佬,力主他学理科,高考志愿让他填的也是自己研究的相关专业的基础专业。 但江涵委实没能继承老爸的脑子,学得挺痛苦的,毕业之后没考研,在教育机构里找到了用武之地,三年就成了金牌讲师。本来教的是物理,后来缺人,语文他也教,也教挺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他被系统选中的原因,一则是他父亲的关系,二则是他搞教育在行,三则是他这个没啥主见的性格。 现在他就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没填信息,疑惑着把快递拆了,见到一个颇具未来感的头盔。看说明,充电使用,旁边有usb插口,可以导出游戏内下载的资料,也可联网传送。 「游戏里能有什么资料。」江涵哂笑,戴到头上想感受一下。 结果刚戴上去,什么也没碰,头盔自动启动,江涵眼前出现屏幕,柔和的女声响起:「恭喜玩家,抽中本公司试玩资格。」 「这玩意是真的?」 ------------- 韩川在县里办事碰到枚简,带他回家拿南瓜种子。 南瓜的种植有些讲究,这会儿拿了些种子给他,韩川还加紧叮嘱:「这瓜子尖端一定要记得朝下。」 枚简一一记下,正要告辞,门口忽地喧譁起来,里典宋羊喜气洋洋地声音传遍众人:「韩川,你的赏赐来了!」 桃溪里这两年里连续有人升爵,虽然与里典关系不大,但他也与有荣焉。况且这几人弄出的东西,桃溪里之人个个沾光受益。尤其是里典自己,因为心思灵活动作快,什么都比旁人家早一步沾光,现在也是用上了踏碓、喝上了美味的菽浆、分到了韩川赠送的南瓜种子,今年也已经种下了良种。韩川得了赏赐,里典只觉理所当然,并没有嫉妒不平。 韩川从家里出来,与恭喜不停的邻里寒暄一阵,将赏钱领了回去。里典笑呵呵地说:「你的宅土挑好了赶紧告诉我。」 这是告诉他不会为难,只要属于桃溪里的地方,挑中了就是他的。韩川心知肚明,再三谢过,将他送出门去。 枚简文质彬彬,早被人挤到一边,这时才上前,同样恭喜,更是心生感慨地嘆道:「韩氏已找到新路,我枚氏还不知出路在何方,看来我也要劝一劝族人,不要再抱着家学不肯变通了。天下归秦,我等总还是要为子孙考虑一二。」 韩川摸了摸身边小儿子的头髮,非常贊同:「秦国不养无用之人,不得个爵位,子孙连田地都不归己有。如今有了上造的爵位传给阿信,再攒些家业给阿武,我就是现在闭眼,也不担心了。」 韩信不乐意父亲说这样的话,拉了他一下,韩川大笑:「好了,我儿不愿意听,我也不说这晦气话了。枚兄也是读书明理的人,要改换门庭不是难事,与君共勉!」 他这次有些意外,本以为上造的爵位要等良种验证后才能得到,没想到竟然因为纸张与面食得了赏赐,石家兄弟同样得赏,却不如他。他原以为按照秦律,这只能让石兴兄弟二人得了呢。 也是,无论什么样的律法,总大不过秦王。秦王觉得可以给,又有谁拦得住,又有谁会去拦。 送走枚简,韩川花了一天时间,挑好了自己新分到的宅地,也不要别处,就与上次的赐宅连成一片。宅地又扩大了,他那边种着夏薯,不好请人扩大围墙,于是先不管,只出钱请邻里帮忙,在自家后院又挖了一个地窖。 上造之爵,得赏一处宅地,配三牛,蓄二奴。 夏薯也到了收穫的时候。 从系统那看到资料里的数字,跟实实在在自己一个接一个刨出几斤重的红薯堆在那里,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已经是熟练工的两个儿子还在前面一会兴奋地叫他一下:「阿父,这里有一窝司马!阿父,这里有一窝上柱国!」 夏薯的收成说是比春薯略少,但韩川完全没觉得少,他已经在担心自己的窖井挖得小了,不够存的。 「阿父,这两个破了,个头也小,回去埋灶灰里烤了你吃。」 「嗯……嗯,你跟你阿母尝过了?」 「尝了,比南瓜甜。阿父,有了它,不会再有人挨饿了吧?」 「要是能遍种天下,应该没人再会挨饿了。」韩川话音未落,韩武已经听见系统的声音已经响起来:「根据我们那里的歷史,高产作物会使人口暴增,直到高产作物也不能填饱所有的人肚子。」 韩武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他最近在看自己原时空的歷史,内容是全刻在脑子里了,但要他一个宝宝去理解,还真是有难度。好容易硬着头皮啃下了据说和这个时代相像的扬国早期歷史,他就看不动先放一边了,根本还没有看到红薯普及之后的时代。他没想到,这样的作物,依然不能解决民众飢饿之苦。 看父母和阿兄这么高兴,韩武垮下了脸。 牛车赶到了围墙里,父子三人是在饭点前来的,这会儿正好家家户户开饭,韩川将红薯搬上车,盖了些稻草,往家中运去。 这趟忙完,韩川就带着大儿子去县里,准备把树下翁说的那个同门买回来。升了一级爵位,又得了一名隶臣,本来不用再添人了。但这是树下翁师长送给他的同门,他必须得把人带回去。 而那人,据说就在被买卖的隶臣妾之中。 韩信在这些面容麻木的隶臣妾中穿行,紧张的贴紧了父亲。他的梦境里,似乎有几次若是忍不得气,奋起反抗,他或许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楚地到底还是新收之地,虽然有一些官吏是秦地旧人,但下面的吏员却还是本地人。所以,对秦律执行得也不是那么严格。但在他的梦里,父母双亡,无得力的亲族支撑,也没有广阔的人脉相助逃脱,他根本不敢因一时之气与人斗殴。若是忍不了,要么论罪成为刑徒,要么沦为隶臣,无论哪一种都是他无法摆脱的命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他有些出神地想起曾经吓得他离家出走的「夷三族」三字。梦中的故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故事,那三族之中,可有不死而沦为隶臣妾的人么?也会像这里蜷缩着身子的人一样,麻木地让人挑选,被人驱使奴役么? 韩川正顺着系统的指引寻人,突然摸到儿子手心冰冷,以为他身体不适,不顾还在找人,低头问:「阿信,身上觉得冷么?」又去摸他额头。 韩信打了个寒颤,从梦魇中挣脱,扬脸露出一个笑容:「不冷,只是瞧着他们可怜……」 「我们买一个回去,让他吃饱,也算救了他。」韩川以为他不愿意家里用这样的可怜人,宽慰着,眼睛看去,终于找到了树下翁形容的那人。 「才这么点大,就是我的同门吗?」 被绳索绑着的一个小隶臣抬起头,同样愕然地看向他:「这就是那个叫韩川的npc?我怎么看他很嫌弃我的样子,设定里没告诉他我的来歷?」 第37章 同门(下) 江涵是四天前成为这个小隶臣的。 他戴上头盔之后,游戏自动启动,没有人物选择,也没有让他自己起,他就直接成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隶臣,吴雀。 背景介绍里说,这个吴雀是掳来的夷人的孩子。他家其实被掳为奴已经有三代人了,说话都是一口楚音,但身份却还是奴隶。吴雀的身体一直不好,四天前终于一病而亡,系统就挑了这个不幸的少年,趁人不备,让侦察机器人将他的尸体放入空间仓库带走埋葬,又用仿生人伪装成他的模样,仿佛一口气缓过来一样,活了过来。 江涵戴上头盔,脑波接入,就控制了仿生人。如果他下线,仿生人也会按照生理规律行事,不会轻易露出破绽。仿生人内置的晶片也载入了这个时代的语言和文字,不会让他听不懂话看不懂字。 当时江涵就吓了一跳,在游戏里的身体上捏了好几把,退出去就在自己的朋友群里宣告了游戏业的重大突破:全拟真游戏真的出现了! 当然,没人信,都以为他开玩笑呢。 江涵不服气,他可是这个游戏内测唯一一个玩家,这辈子他都没这么特殊过,怎么能不让人知道! 又戴上头盔研究了半天,他发现这游戏是真的牛,在游戏里就能外接网络,现场直播。他当即在平台上註册了号,成了新鲜出炉的游戏播主,叫他的朋友们去看。 除了他叫来的朋友,也有了十几个固定粉丝,有人不相信,但也只当是新的营销套路,就当个古装cos也挺有趣的,就继续看呗。 这会儿就有弹幕飘过:「秦朝时候的淮阴县,天外系统绑定的宿主叫韩川,跟兵仙有什么关系?是秦还是秦末啊?」 江涵盯着韩川看了一会,意念回覆:「这年纪不可能是兵仙。韩信这个年纪仗都打完快被软禁了,怎么会还在淮阴闲逛。」 又有弹幕:「镜头往下去一点,旁边这小孩谁?他儿子会不会是韩信?」 人不多,弹幕还挺热闹,又有人说:「也不一定不是,没准正好是做楚王回淮阴的时候,就不许人带孩子回老家看看?」 江涵便往下看去,果然看到个比吴雀年纪还小一点的孩子,安静地牵着韩川的手站在一边打量着他,他一惊:「我去,这个还真差不多。游戏都安排在淮阴了,不可能弄个无名氏。我打赌,不是他就是这孩子,肯定有一个是韩信。」 韩川已经开口买下了吴雀。因为前几天他病得差点死掉,现在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又未成年,吴雀的价格只要八百钱。 比耕牛便宜多了。 韩川接过捆住吴雀的绳索,看着一脸虚弱的小隶臣,担心他一口气上不来死了,眉头紧皱。 与此同时,江涵也在问:「新手指引,我的任务是什么?」 随着他的询问,眼前出现一行字—— 新手任务:在「火种」的资料库中寻找两样植物,说服韩川种植并看到成效。 嗯?已知韩川种了南瓜和红薯,还有什么好种的,玉米和土豆吗?游戏背景介绍里说得很详细了,韩川在三种作物中选择了红薯,暂时拒绝了土豆和玉米啊。 还有什么呢,江涵询问着直播间的观众。 在弹幕飞速闪过的一条条建议中,他们回到了桃溪里。韩川解开绳索,有些怜悯地看着这个不知道还应不应该叫吴雀的人,叫韩信:「去拿一身你的衣服过来给他。」 韩信今年八岁,实际上才七周岁,个子也没开始长,可已经和吴雀差不多高了。吴雀十二岁,瘦瘦小小,比韩信只高一点点。林芦看见他买回来这么一个隶臣,不解地问:「这就是我们的同门?」 韩川嘆了口气:「要好好养养。」林芦瞧着可怜,也跟着嘆气:「先养着吧。」 江涵换了衣服,跟韩川来到平时磨豆浆做豆腐的屋里,这才松了口气,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不伦不类的拱手道:「有吃的么,我快饿死了。」 这个身体的感受与真实无益,江涵这几天并没有时时在线,就是因为太饿了,太难受了。他几乎要以为这是个以游戏为名作测试的国家项目了,不然搞这么真实是赶玩家走吧?从游戏背景来看,韩川是知道他身份的,所以他也不矫情了,直接要吃的。 韩川给他装了碗红薯稀饭,看他狼吞虎咽地吃完,正要说话,韩信在门口喊:「阿父,来结工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原是收了夏薯后他在新宅地里建屋,又雇了人,他们来结今天的工钱。韩川去发了钱,又转回来,就见江涵眼中闪动着光芒,神神秘秘地问他:「你儿子是不是叫韩信?」 韩川点头点到一半,缓缓停住,心中冒出一个念头,紧张而又有点期待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儿,他……他在仙人那里记名了?」 江涵顿时愣住了,同时眼前闪过一行红色大字:警告!玩家违反规定! 不同于其他游戏看都不看直接点同意的条款,这个游戏的条款是一条条念给他听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泄露歷史。刚刚的口误还不算完全触犯规则,但他据说非常丰厚的新手任务奖励就只剩一半了啊! 系统在仿生人的晶片里都加上了规则,要是江涵真说出歷史上发生的事,没说完就会被踢下线。它自己连审查也不做,免得这些未来人管不住嘴,叫它不小心知道。 「我不知道。」江涵吓出了一身汗,发现自己还没被踢下线,赶紧亡羊补牢,韩川也瞭然点头。 没错了,他儿子肯定不一般,就是不知道命运如何,树下翁说给他送来同门,来的方式这样奇异,显然是异人。而这同门一开口先问他儿子,那阿信在仙人那里肯定挂了名。不过对方既然不肯说,看来天机不泄,不可多问。 「好了,你说说,我还能种些什么?」 江涵从弹幕中找到几条自己也觉得可以的,自信满满地道:「我建议种大白菜。现在冬天能吃的菜很少,种大白菜很合适。」他怕韩川不知道大白菜是什么,口说手比,给他形容了一番好处。 韩川听明白了却摇头,有些失望,这个天书上有,他也考虑过,但暂时放弃了。 「我已经种了两样世人从未见过的作物,你说的大白菜乃是杂交而成,非一两年能育,再种此物,我未免太过引人嘱目了。要种,得再过几年,等到我有了更响亮的名声,做什么别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的时候。」 这么一说,其他几个准备好的答案也可以划掉了。江涵挠了挠头,见弹幕又多起来,看了一阵,又道:「那就豆芽吧。用大豆发出来的,说破了一文不值,简单得很,我都在家发过。」怕他不理解,又赶紧补充,「就是菽。」 担心买不到菜的时候他专门跟群里的朋友学了这一手,虽然没用上,但试验用的豆子也发出了豆芽,炒了一盘吃掉了。 韩川眼睛一亮,询问了几句,在江涵背上拍了一把:「好小子,这东西合适。还有主意没有?」 「有……」江涵盯着弹幕,「种金银花吧。淮阴地区有分布,你们这个时代医药不发达,得了小病都容易死。金银花可以治感冒,夏天还能当凉茶喝,你种一点备着以防万一也挺好。」 弹幕里提出金银花的可能是学中医的,还在那解释。 「金银花最早在《神农本草经》里就有记载,《神农本草经》成书说法不一,不过一般认为是秦汉以来各代医学家研究成果的总结,最终在东汉才成书。秦末楚汉这时候,我估计淮阴这地方未必知道金银花的药效。」 韩川问了花的外形后心下一喜:「竟还有这样的药,既能治痈疽疔毒,又能治风寒发热,还能治痢疾腹泄……淮阴山中我也曾见过,便种它无妨!」 他病癒之后确实体魄健壮,一直没生过病。妻子和两个儿子也是如此,韩川也暗暗猜测是不是与圣贤仙人师父有关。 江涵的奖励没到帐,按任务要求,得见到效果才行。 这个游戏……有些古怪啊,江涵安置好之后,裹着被子随便一躺,在直播间里与粉丝聊天讨论。 「除了这一个不知道哪天才见效拿奖励的任务,这个游戏看上去是自由模式,根本没别的任务。」 一众聊天打屁的弹幕里飞出一条引起他的注意:「错了,这个游戏有个主线任务,推动生产力发展,推动文明进程。所以理论上来说,玩家做的一切事情都应该围绕这个主线。」 有道理。江涵还没来得说话,那位大哥又有高论:「而且看上去是自由模式,其实一点不自由,你的身份是奴隶,想自由探索都不行。就算是平民,以秦朝的法律制度,你想离开淮阴,除非你做亡命徒。」 江涵想想也是,无语了:「这个游戏的策划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么高端的技术,弄出这么没吸引力的游戏内容。而且时间居然没有加速,一天是真的一天。」 他上游戏的第二天真的待了一整天来做试验,发现这游戏绝了,一分钟就是一分钟,一天就是二十四小时,这让人怎么玩?种个菜都要等几个月,谁有耐心啊! 官网上还真有个内测提建议的邮箱,江涵已经写了一大段吐槽发过去,希望把时间流速改一改,再给予一定自由度。作为唯一的幸运儿,他都想放弃考编,做个游戏up主了。但就这哪都不能去,时间流速一比一的游戏,他能干什么呢? 他哪知道系统根本做不到,这又不是真的游戏。 江涵在这里烦恼,韩川却顾不上他了。陶与已经举荐他为乡蔷夫,他本应该在十二月朔日前去考核,一旦通过,即可安排他上任。都乡的乡蔷夫季盐尚在,不过别处还有空缺。 但,现在出了点意外,季盐年纪大了,一场急病,人竟就这么没了。季家发丧,而田蔷夫则派人让韩川提前到县里考核。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韩川有点信心不足地去了。 谁知陶与问的问题十分简单,韩川轻轻松松答上,晕晕乎乎地回家——他已经升职了。直到家中他才想明白,田蔷夫陶与肯定是故意问了些简单问题。 他怕考不上,田蔷夫也怕他考不上啊。 第38章 大肥猪 月亮还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陈鱼已经借着天光穿好了衣服。妻子翻了个?身,半睁着眼睛嘟囔了一句听不清的话?,陈鱼说:「你睡。」她就不动了。 腾出的一间空屋里摆着小石磨, 又起了灶台。陈鱼有的是?力气, 将泡好的菽倒出来, 一点一点磨成?浆水, 又算计着今天订下的菽乳的数量,一起磨了出来。 忙完今年的抢收抢种之?后,陈鱼已经不再为?人庸耕, 开始早起磨菽售卖。 这活计辛苦,但再辛苦还能比衣食无着苦么?陈鱼日日早起, 到如今快到腊月, 家中已经能每餐多?舀一勺干饭了。也是从岁首十月开始,韩信每天到家中教陈虎识字数算,还悄悄塞他一个鸡蛋。韩川已经送了鸡给陈家,也?开始下蛋了,但送的不多?, 还得养上两年再繁衍一些母鸡才能天天吃蛋, 现在夫妻俩都捨不得吃, 仍旧攒起来,攒多?了到县里换盐回家用。 韩信知道后, 就与?父母说了一声, 煮蛋时带了一个?给陈虎。 陈虎吃了, 又觉得不对, 回头便告诉了父母, 陈鱼放下活计到韩家,脸都憋得红了, 趴下就要行个?大礼,韩川连忙拦住,笑?道:「我还有事找你帮忙,就当先付些报酬。」 「你说。」陈鱼想定了,任是?什么事,他也?做了。 「我养的这些鸡是?我专门养出来的下蛋的,去年已经孵了不少,春上我打算再孵一批小鸡出来,这两年让桃溪里的人都能养上。但你也?见了,我实在忙得抽不出身,所以想找你来侍弄,怎么样,行不行?」 「韩公仁义!」陈鱼没想到是?这样的善事,眼都红了,这回韩川拦也?拦不住,硬是?让他下拜于地,「鱼这一身气力,就交与?韩公了。」 有了陨身以报的觉悟,陈鱼也?没再拦着儿子吃韩家的蛋,还嘱咐陈虎听韩信的话?。可?能是?最?近吃得饱,还有鸡蛋加餐的缘故,陈虎那小身板也?渐渐抽条,青白的脸上也?有了点肉。 新历岁首换成?了十月,但刚刚换了国家的楚人都还不太习惯,庆祝是?庆祝了,但早先养的猪,还是?等到了腊月里。这时候,养猪的人家都在杀猪做腊肉,韩川也?请来了张井,把?自家养的猪拉出来两头宰杀。时下的猪种也?不太行,长得慢身形小,他去年春上开始养,今年才杀,也?是?件正常的事。不过,这一亮相,又是?轰动了整个?桃溪里。 张井从跟着父亲学屠,到自己干了半辈子屠夫的行当,也?差点拿不住刀。 「你这养的是?猪?」 「不是?猪还能是?什么。」韩川本就有意扩散养猪之?技,看?左邻右舍都围过来了,故意逗乐拍着猪的各个?部位大声逗乐,「看?看?,猪耳猪鼻,猪头猪肚,还有这四条猪腿,不是?猪那难不成?是?狗?」 哄堂大笑?,邻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最?后还是?家中富裕,养了七头猪的宋羊代表大家问了出来:「韩公,你这猪是?怎么养出来的?」 最?近都在杀猪,张井来了不止一趟。大伙没什么玩乐的事情,杀猪就算是?趣事了,少不了看?看?热闹。哪家的猪不是?瘦瘦小小,二百余斤。韩家这猪却叫人怎么说是?好,这得有三百多?斤了吧(仍然都是?秦斤),肥得让人稀罕!这宰了能多?吃多?少肉啊? 韩川便嘿嘿一笑?,团团一揖:「今日我便说说我家的秘法。要让猪老老实实养膘,免不了要给它一刀。」他在猪后腿间一比划,在场的男人顿时觉得腿间一凉,骇然发问:「割了还能活?」 「得在猪仔幼时动手,猪圈要干净,再止血抹些草木灰,大致能活。」说得容易做起来难,众人纷纷摇头,要他们试,那是?不敢的。 韩川也?不多?说,示意张井动手。张豚今年又长高壮了一些,跟在父亲身边打下手,顺便学习。井看?着这肥猪开始还有点憷,一动了手就进入熟悉的节奏,很快把?猪给放倒破开,掏了个?干净。 江涵最?近其实上线不多?,他实在受不了这无聊劲。他不在时,系统安排仿生人依照他载入的思维模式做些刻板的事情,并不会有什么异常。但今天他也?来了,直播杀猪。 弹幕都在哈哈哈,说本来是?体?验大秦风情的,现在变成?了体?验农村日常。 可?不是?吗,虽然韩川不要他做事,但这个?地方能直播什么?直播韩信写兵书就算是?个?爆点了,其他时候还不是?拍怎么种地、怎么收割、怎么餵牛。 而且经过韩川的改造,连上古先秦时的原始风味都没有了,跟现代农业差不多?。江涵说实话?也?不是?那种擅于做直播的up主,不会创造热点,也?就是?看?到什么播什么。能跟到现在的粉丝,差不多?就是?好这一口「真实感」的。也?有信了他的邪,当作游戏来看?的人,但真不多?,弹幕上看?着给他出主意,其实玩梗居多?。 见张井掏出来一堆猪下水,江涵咂巴了一下嘴,拉过韩川悄悄道:「大肠也?是?好东西,别扔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韩川疑惑地询问他,然后遗憾地摇头:「要太多?香料了,我没这本事做出来。」猪下水最?后都是?给屠夫带走,便宜卖,总有穷人会要的。 弹幕立刻嘲笑?江涵:「up主何?不食肉糜。」 江涵笑?骂滚,也?知道自己这建议确实有点不接地气,不再吭声,继续看?井杀猪去了。 猪大肠要不起,但猪血可?以留下来。韩川特意拿了个?桶让井放血,放出来的热血倒入大量冷水,看?杀猪的乡民惊奇地见到,那猪血就渐渐凝成?块了。 石兴问出了大家的心声:「这能吃不能吃?」 「能吃。兴,带点回去给你阿父尝尝。」 石兴和兄长已经被工师徵召到县里,做了官中的工匠。石通还留在桃溪里,接些乡里邻人的活,照看?兄弟俩的田地。他家今年也?养了猪,石兴回来就是?帮着杀猪的。 听韩川这么说,他搓着手笑?起来:「明天就上我家去杀了,何?必拿你家的,」 猪血不是?大肠,肉眼可?见的并不骯脏,所以大伙都不在意它味道怎样。平常人家,肉都不太能吃着,猪血这东西,应该很补吧。还没杀猪的人家已经开始盘算回头自家也?要这样弄一弄,已经杀了的人家懊恼得连连跺脚。 两头猪都被张井干净利落地解成?一堆肉。韩川打水给他洗手,请他到屋里喝水,林芦去灶上将凝固的猪血划开再加热。 「我留一半吃,另一半你收走。」 井呵了一声:「现在捨得了,你得了爵位之?前,一头猪自家只留几块肉。」 韩川也?大笑?起来。刚落脚的时候,他虽然也?算闾右富足人家,但奈何?人丁不旺,又自己实不是?特别能吃苦的人,田地请人庸耕,总要分不少粮食出去。一年到头养下来的猪也?捨不得做多?少腊肉慢慢吃,只杀猪之?后吃几天过过瘾,其余都卖给张井了。 现在田也?多?了,收成?也?高了,他还有爵位的俸禄,又做了乡蔷夫。更是?有石仓和石兴让出来的赏钱,不考虑将来只顾眼前的话?,天天敞开吃肉都够了。 两人笑?了一阵,喝了一碗菽浆,张井又跟韩川道谢。他那顽劣的儿子这一年跟着韩信识了多?少字他不清楚,不过至少天天回来不是?滚了满身泥巴,被人堵上门告状的次数也?少了。 张豚在窗外大喊:「阿父,你又说我坏话?!」 屋里两个?父亲大笑?,韩信把?张豚拉走了。 张井还要去下一家杀猪,韩川也?不废话?,问他:「阉猪的手艺,你学不学?」 井吃了一惊,正要推辞,韩川摸着上唇蓄起的鬍鬚道:「我也?不可?能一家一家去给他们弄这个?。别人要学,不死上十头八头猪仔也?难学得会。你却方便,杀猪时练一练,明年就能给猪仔动手了。怎么样?」 做这个?还是?屠户方便,也?容易上手,就他自己这阉五头死两头的手艺,还是?别坑人了。而且他动手还是?容易下刀的公猪,母猪他试都没敢试。 张井一琢磨这倒也?是?,韩川如今做了乡蔷夫,怎么也?不可?能操持这个?行当。于是?他也?不客气,就答应下来,并拍了胸口,只要桃溪里的人不怕他手生弄死猪,他给桃溪里的人不要钱做。 说定之?后,井就去石家继续杀猪,韩川亲自跟石通说了,待猪咽气之?后,让张井在死猪身上试个?手。张井也?是?十多?岁就跟着父亲学杀猪,虽说阉猪是?第一回 干,但猪的身体?构造是?熟极了,虽然只在死猪身上找了找感觉,但心里已经有了把?握。 不过他也?是?才知道,原来母猪也?能阉,这可?比公猪难些。 韩川也?不急,他自己年年这么养,到岁末看?着他家的大肥猪,就不信没人眼馋。 今年桃溪里的人都在跟着他种地,良种一部分送到了咸阳,剩下的便是?县令也?默认优先由桃溪里种植。韩川禀着愚公移山,子孙继之?的念头,目前也?没有太远大的理想,只想着至少桃溪里乃至淮阴的同乡能吃饱肚子,养上肥猪、吃上鸡蛋。再远些,便是?他家韩信默书能轻松一些,韩武学写字时想用多?少纸就用多?少纸。 如今石仓和石兴都在县里做事,自己做活不那么方便,石通却在家里试验用的作坊里默默干活,给韩信捎了一车纸过来。 江涵上线的时候,除了今天看?杀猪,几乎都围着韩信转,直播韩信默书,还截图发在了自己的社交平台。 发现的人不多?,直播间里的弹幕也?只是?说:「这游戏可?玩性不大,弄得还挺精緻,孙子兵法跟现在的不太一样啊,不过这司马什么兵法,看?着还像模像样的。」 「司马穰苴,武庙十哲之?一,兵法失散了不少,我对比了一下,现在的版本没有他写的这段。」 「好傢伙,游戏自己编兵法。」 反正是?没人当真。 江涵也?没当真,他坚持上游戏还是?因为?这拟真度太让人震惊了,但他没法说服别人相信。现在直播间这十几个?粉丝估计十个?有九个?以为?他这是?个?古风cos的营销,说话?也?是?陪着他演呢。 只有一两个?可?能真的信,还私信问他官网地址,说是?去填了申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但,内测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简直锦衣夜行,他深刻地理解了项羽非得回老家称王的心理。 生计还得考虑,江涵每天只在白天固定上线两三个?小时,其他时间下线刷题。靠直播赚钱是?不太可?能了,还是?现实搬砖去吧。 第39章 丰邑 泗水郡, 沛县丰邑中阳里。 泗水亭长刘季年轻时不事生产,四处游荡,据他自己?说, 他还曾经去过魏国, 与?信陵君的门?客结为好友。乡人都当他吹牛, 不过也都愿意听这个确实走出过沛县的游侠讲一讲外面的世界。 天下归秦, 游侠儿没了出路,刘季可能是年纪也大了,终于定?性, 靠同乡萧何举荐后考核,谋了个亭长职位。除了在泗水亭任职, 他也晓得告假回来做活了。 刘太公虽年老?, 身体?却壮实,仍然带着在家的次子刘仲下地。刘季不太情愿地跟在后面,很?快找了个藉口:「阿父,我去撒个尿。」 「站住!」 刘太公一个急转身,生生把准备开熘的刘季给叫住了, 正当他以为老?父亲要因为他偷懒而抽他的时?候, 刘老?公指着他下令:「不许乱跑, 到地头,尿到家里的堆肥里。」 刘季只得继续跟在后面, 捏着鼻子腹诽。 都是什么人想出来的, 屎尿都要收集起来放着, 再往田里撒。他回来干活不假, 可他并不想回来跟屎尿打交道?。更别提现在, 跟着满载着猪圈粪土的牛车往田里去。 他只是想尿遁躲开一会,等仲兄把车赶到地头, 粪土倒出来之后,他再回来。这点愿望都被老?父拦下了,非得让他把一泡尿撒自家堆的肥里。老?父还絮絮叨叨的骂他,说他回家那天路上把屎拉在卢家的田里,没憋一会拉自己?家田地,是极大的败家子的行为。听得刘季直翻眼。 都怪阿绾,找他玩儿的时?候拿出来说笑,被他阿父听到了。 从去年到今年,他刚做上亭长就在忙这事。据说是东海郡上报到咸阳,咸阳又令各县择地尝试。好死不死的,沛县为了收集粪土,除了官家的牛粪全用上了之外,还要县里百姓每天上交屎尿。他这个泗水亭正是都亭,也分到了任务,天天一早带着求盗和?亭父,赶着分来的隶臣去挨家挨户收屎收尿。要不是不必他亲自动手,他简直不想干了。 至于丰邑这里,倒没有让民田这么做,这是萧何干的好事。 正埋怨着,仲兄叫他:「萧吏叫你。」 刘季全然忘了刚还在心里嘀咕萧何给他找事做,快活地拍拍手,几步跳到路上,又拉着萧何走到上风处,这才深吸了口气,问:「你怎么也回来了?」 萧家族人众多,萧何也不用下田,这时?候回乡作什么? 萧何刚才其实也屏着唿吸,这会儿同样?作了个深唿吸,道?:「我不放心,回来看看,看看家中和?你们学得对不对。」 说着,他取出一叠白纸,纸上字迹端正遒劲,正是他自己?抄下来的,将这纸递给刘邦,萧何又道?:「我家中已经验过,你去看看你家如何。」 他晓得刘季为人,强调道?:「若是弄错了,白误一年收成。」 刘季接过来嘆气:「好好好,我去看。」却不动,又问萧何,「这纸,还有堆肥种宿麦的法子,都是东海郡传过来的,你打听到是什么人的主意没有?」 事情肯定?是可靠的,但事关天下粮产,去年做了试验,今年也只让各地扩大种植,让农官积累经验,还不曾让农官推动民田去学。但萧何在县中深受县令信重,人脉深厚,早早打听到消息,知道?东海郡并无?造假,只是各地天时?不同,官府确实不敢贸然推行。而堆肥沤肥的法子,也得让农官先熟悉了,才好传授下去。 泗水郡与?东海郡相邻,气候差得不远,所以县中吏员其实都嘱咐家里学着做了。萧何也不例外,除了叫自己?族人学起来,还教了同乡的刘季。 只是这刘季向来不喜农事,这次却托他打听,新出现的这些踏碓纸张、宿麦堆肥,都是从哪传出来的,什么人想出来的。 萧何虽微感诧异,不过还是答应下来。今天刘季又问起这事,正好他也打听到了。 「都是淮阴县所出。」 「淮阴!」刘邦一下子精神?了,盯着萧何,盯得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踏礁等物,是淮阴两?名工匠所制,此?二人为兄弟,名字我也打听到了,一名石仓,一名石兴。至于宿麦等农事,则是一名韩川的田典所为。」 刘季更精神?了,「韩?」他沉吟着。不得不说萧何做事就是让人放心,他托萧何打听,竟然把人名都打听出来,但也正因为打听出来,他才越发不安,「这个韩川,他今年多大?会不会传来传去,名字传错了?」 这个问题把萧何也给问愣住了,好一会才道?:「年纪谁能知道?,总不过三十?左右罢了。名字是不会错的,我看了公文。」 刘季磨了磨牙,跟萧何又说了几句县里的事,这才送走他,陷入了沉思?。 他是天命在身的人,做了一世?皇帝,虽然多数时?间在打仗,但总归一统天下,成万乘之尊,不枉了。原以为一病不起就这么死了,没想到还又有了一世?重活。他也没仔细琢磨,无?非是再打一遍天下,只记得别跟项羽硬碰,把家人都丢了就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本来一切都跟记忆里大差不差,他也没刻意照着记忆的轨迹过日子,朋友随心所欲地处着,亭长的职务也这么做着——始皇帝尚在,他才不想做那出头的椽子——哦,始皇帝尚未称帝,不过就是今年了吧。 但没想到,事情渐渐起了变化。 他当了皇帝都没见过的东西一一出现,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脑子坏了出现幻觉,还是真的活过了一世?。所以他才托萧何打听,今天打听的事又让他不安起来。 淮阴,韩,这两?字眼连在一起,他不想到韩信简直不合理。可是韩信这时?候才几岁,不可能是他。再说就算是韩信也有了这样?的奇遇,也不可能弄出这些东西来。 说他给始皇帝去灭燕攻齐亡楚,又或是与?蒙恬一起暴打匈奴,都比弄出这些可信。 他不是出了名的不事生产吗,对农事恐怕都没有自己?了解,怎么可能会成了名声都传到沛县来的农家宗师呢? 「刘季,你又闲那发什么呆!」 老?父亲中气十?足的喝声响起,刘季甩了甩脑袋,不想了。事到临头再说呗,他再想,还能跑去淮阴验证不成?始皇帝治下的大秦可不是你想走就走的地方。 淮阴县都乡桃溪里。三四月间,韩川忙得脚不沾地,连小隶臣吴雀都歇不下来。好在大部分时?间都是系统在线託管,没真正累着江涵。 这段时?间,韩川要种下菽、银藤(金银花)、红薯、南瓜,江涵后来还建议他连着另一种药一起种,叫作连翘。这也是山上能看见的植物,他现在分到的地多,这连翘也不占好地,种在坡上就行,也就一起种了。 红薯要提前一个月育苗,为此?他还在空宅院里做了炕床,攒了许多牛粪腐熟了铺上,买了许多柴给烧火保温,差点还不够。 他还又养了五头猪,教张井给它们阉割。 僱请乡邻帮着建的新宅院已经好了,他得爵时?所得的隶臣就住在那边,猪和?牛都养在那边,让自己?住的地方清净下来。 饶是他的身体?被基因药剂改善过,从地里回来的时?候,还是累得两?眼发直,脑袋放空。所以走到里门?处,里典突然冒出来打招唿的时?候,韩川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宋羊呵呵笑着,一边给牛递了把草,一边寒暄:「累坏了吧?」 韩川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下,应道?:「还行,这时?候不忙,哪来一年的衣食。」 「亏得你种的是宿麦,不然还要种麦。」 「是啊是啊。」 「你地里新种的,是去年跟南瓜一起培育的那山野之物?」 此?刻正是农人陆续由地里回来的时?候,三三两?两?的疲累农夫听见这句话,精神?一振,不走了,都停下了步子,有人也附和?地问:「韩公,我还当你只种成了南瓜,原来另一样?竟也成了?」 韩川抖擞了下精神?,大声道?:「正是了。去年在后院种得略有心得,今年便到大田里种着试试。要是成了,少?不了叫大伙一起种。」 众人笑应,因着他去岁接二连三的事迹,都不免对明年的日子有了些嚮往。 这却还不是宋羊真正想问的,陪着韩川又走了几步,见人也都走散了各自回家,他才笑着说到正题:「你家的鸡,能不能卖我家一些?」 韩川一怔,不过也不算太吃惊。他家的蛋鸡下蛋勤快,休蛋期短,早就成为桃溪里传说中「别人家的鸡」了。宋羊想买也正常。 「何以言买。」他笑道?,「等下一批孵出来,我送里典十?只就是,再带两?只公的。」 宋羊连连摆手:「不是我不受你好意,你也知道?我们桃溪里属都乡管辖,上面盯得紧。若是哪个对我有怨,去县里告我一状,说我收你的礼,我这家产都得抵出去。」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左右,低声道?,「不瞒你说,我已经託了人举荐,待考核过了,就要去南昌亭赴任了。」 要做亭长了啊,难怪这样?谨慎。这倒也是,虽说楚地新附,民风散漫,秦律执行得并不算严格,但桃溪里离淮阴县城太近了,有点事很?容易捅上去。里典也不缺那几个钱,韩川就答应下来,先恭喜了两?句,然后道?:「里典不怪我不肯多售就好。我是有个打算,正好跟里典商量一二。」 韩川干脆停了步子,让隶臣牵着牛,跟里典聊了起来。 「这一批约能孵出百来只小鸡,我是打算请人代养,待明年再孵得多了,分给桃溪里想养的人家。一家养上一些,至少?隔几日食蛋不成问题。」 宋羊吃惊地上下打量他几眼,右手背往左掌一击,赞嘆道?:「此?事于韩公算不上功劳,对我桃溪里却是好事。韩公有这样?的心,我也不能落后,愿为代养!」 韩川摇了摇头,「我打算出钱请人代养,明年桃溪里乡邻分完后就卖到别处。还要烦请里典帮我琢磨琢磨,桃溪里有哪些人家困窘过不下日子,也好稍稍帮上一把。」 里典再次惊异,心说我们桃溪里竟是出了个圣贤么。这事不花费他一文钱,却能蹭个好名声,他也乐意,当下便思?量了一阵,给了几个名单。 韩川家的小鸡已经又出壳一批,除了又送了几只给陈鱼养之外,剩下的便按里典给的名单,请里典出面约他们来韩家商谈,最终定?下了代养的人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第40章 张良的鱼塘 陈鱼背着竹筐往槐里走。 他的作坊已经在家里开起来了, 一开始不敢生产得太多,但做起来才晓得,原先韩川只少少的卖两板, 那真是因为韩家不太缺钱了, 又要种地, 懒得费这个力气。 十里?八乡的, 只有他做这个买卖,光是县中?和乡里的官吏每天都能将他一早上忙碌的成果定光,他白天还要再忙活许久, 才能勉强供得上。 今天出来不是为了卖货,而是去槐里?, 给妻子的母家送些高产蛋鸡的鸡崽去, 顺便带了些鸡蛋,还有自己家做的两块菽乳和千张、菽干之类的送去。 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面渐渐把这些东西叫作豆浆、豆腐、豆腐干、腐竹一类的名字,好像是韩家那个新?买的小?隶臣叫出来的,韩川跟着叫, 大伙儿?也就随着这么称唿了。 正走着, 陈鱼远远见着有辎车驶来, 忙提前向路边让去。他筐里?装着活物和易碎的鸡蛋,可不敢急急火火的, 摔一跤人不要紧, 鸡崽和鸡蛋可要紧。 不过那辆马车与他渐近时?就在减速, 最后直接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陈鱼猜想大概是要问路, 也停住了步子。果然,那驾车的粗壮车夫拱手问道:「我家主人慾拜访桃溪里?的韩公, 这位兄弟可是从桃溪里?来的?」 「也是来见韩公么?」陈鱼已经不以为异了,来拜访韩川的不是一两人,他指了指路,好心道,「就这条路一直走,不要往岔路去就行。再往前见着有人耕作,就是我们里?的人,到时?再问一问,定不会走错了。」 说着,陈鱼又不免自豪地添了一句:「客人也是来问耕种之术吗?如今韩公可不止教我们耕种之术,还有我筐中?的鸡,客人知道么,一年只歇两个月,产蛋近两百!」 车夫瞪着眼,十分不相信的样子。陈鱼正要再说,车帘打开,露出个中?年文士的面孔,他一时?讷讷,竟忘了要说什?么。 纵是如今已经是大秦天下,这人也不过普通打扮,但陈鱼这种小?民也看得出来,其人必是出身不凡,一身的贵气,叫他见了便先胆怯了三分。 比起过去来访的商贾和官吏,这人的家世肯定不凡。 相比之下,男生女?相的清俊容貌,倒不怎么引起他的注意了,他只是有点后悔,不该招惹这样的人物。乡里?小?民也有自己的生存智慧,这样的大人物,招祸的可能性比招福大多了。 车上的张良没有在意陈鱼的想法,和声道:「我听闻乡人称韩公为王孙,敢问韩公可是楚国公室之后吗?」 陈鱼拘谨地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韩公从来不宣称自己是什?么王孙。不过他是从寿春迁来投亲的韩氏,原先我们这里?住着的韩氏族人,听老人说,倒是爱显摆他们家是韩国王孙,也不晓得真假。」 张良点了点头,再次道谢,放下车帘安坐,闭目沉思了起来。 他这一趟往南方?行走,除了四?处游歷寻找合适的帮手以行刺秦王之外,主要是为了去会稽拜访项氏。项梁因杀人,刚刚脱身,带着族人在吴县藏身。张良志在报灭国之仇,復韩国社稷,项梁这样不服秦治又隐有能成一方?势力的人物,正是他结好的对象。 正好项伯杀人,也得到过他的帮助,张良便打算去拜访一次,将自己与项氏的关系再系得紧些,顺便看看项氏在吴县的情形如何。 不过途经淮阴,他就听说「王孙」韩川的事迹,便准备耽搁一两天,来认一认这个可能是韩国王孙的人。 此时?马车还未到桃溪里?,张良静静思忖:「听乡人之意,并非韩亡之后逃至此的韩国公子,而是早在楚国落户的人家。如若不是那些血脉已远的支脉,那就是公子虮虱的后人吧。」 大约算了算,韩川应该是公子虮虱的孙辈或曾孙一辈了。 「虽说与如今的王室关系已远,但若是谱系清楚,倒也无妨。」他想道,「公子虮虱原也被属意太子,只是国中?政变,不得已流落在外。说来他在楚国为质,又退出争储流落他乡,也可称得上于国有功。如今韩国公子王孙之中?,只横阳君可称贤良,却无人望。假若……」 假若这位韩川确实是公子虮虱之后,又因耕种的本事而得民望,那张良就打算将韩川加入自己的观察名单了。 不过仍要见到人,并且等他派人去查访韩川的家谱之后才会真正考虑。 张良的马车并没有引起正忙于春耕的人们的重视,跟陈鱼一样,桃溪里?的人对于「有外地来的贵人拜访韩公」一事已经习惯了。张良既然没有停下问路,他们自然也不多事。 也就是进桃溪里?时?,里?门监检查验传时?对于张良竟然来自韩地吃了一惊,心想这么远的人都听说了韩公的名声吗? 张良正想再向他打听几句韩川的事,就见里?门监告罪一声,将手拢在嘴边,高唿:「阿信,你阿父有客!」 张良举目望去,就见一正在跟同伴玩耍的垂髫童子转头看了过来,并在里?门监再次唿唤时?小?步快跑了过来,还有个稍小?的童子和稍大的男孩也一併跟了过来。 韩信扭头看到里?门处风姿不凡的客人时?,下意识地张嘴,却又没叫出名字。他只觉得眼熟,心中?倒不奇怪,八成又是梦见过。 随着年纪渐长,他也不怎么做梦了,幼时?的梦境也渐渐淡忘。听父母教诲过之后,他知道这算是一种异事,宣扬出去不定会有什?么麻烦,所以从不对人说,也学会了掩饰。当下只当作没什?么眼熟不眼熟的事情,小?步快走,到近前时?施礼:「小?子韩信,家父忙于公务,现在田间观农。先生若无事,可至小?子家中?稍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韩武也蹦蹦跳跳过来,跟张豚一起瞠目结舌,有些没礼貌的盯着张良看个不住。 张良也不以为意,在韩信的引路下同往韩宅,也知道了那个更年幼的孩子是韩信的弟弟韩武,另一个稍年长的却不相干,只是市井屠户家的孩子,算是二人的髮小?伙伴。 一起玩耍的幼童不敢靠近,只远远的缀在后面,等张良进了屋才嗡的一声吵吵开了,纷纷议论这位贵人来自何处,又是什?么人。 他们桃溪里?来过县令,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人物呀,纵是不知事的童子,也晓得其人不凡哩。 石狡被众人推着进韩家一探,却是抵死?不肯。 「不去,说错话叫人打我是小?,叫我阿父吃罪就坏了。」 张豚倒是进去了,他盯着人看,迷迷煳煳地就跟了进去。但韩信没让他和韩武进屋,两人躲在外面偷听,自个儿?还小?声议论。张豚手拢着嘴,用?气声道:「阿武,你说这人,生得多好啊,你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吗?」 「见……没见过。」 韩武差点说漏嘴。好看的人他见多啦。他原先生活的那是什?么地方?,虽然为了基因多样性,除了致病基因外不允许随意调整,但整个银河系那么多人口,靠脸吃饭的人亿中?挑一,那是什?么类型都有,他什?么没见过? 就是来这儿?太久了,眼光都跟着下调了。 张良这种男生女?相长得漂亮,却又内蕴灵秀,光华内敛的人,他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呀。都已经人到中?年了,还是这么吸人眼球,放他上辈子也完全?能靠脸吃饭了。 他也不是没常识,这辈子不经意的也晓得了,当世欣赏的男子之美其实不是来者这款纤瘦弱质的类型,而是体?肥肤白,须美端正之人。偏偏这人一来,大伙好像忘了常识一样,都觉得他生得好。 张良被人看惯了,不以为意,只是在心中?评判韩川二子。幼子略显轻佻,虽是年幼不足怪,但也看得出来家教已无公室传承。 想他张氏五世相秦,他自己三四?岁时?礼仪便被教得不出一丝错了。六国既灭,他也相交过不少王孙公子,虽说自暴自弃者不少,但家风勉强都还维持着。公子虮虱之后,楚国韩氏这一脉,看来已经沉沦民间太久,放弃了韩国王孙的身份啊。 但再看韩信,却又不同。年不及十岁,先前在里?门处见他与顽童玩耍,倒也不出奇,亦是村童模样。现在待人接客又是一番模样,端凝庄重,彬彬有礼,令张良暗中?称奇。 同一家人,年岁相差也不大,韩川究竟是怎样教的孩子? 不过他与个孩童也说不着,只浅浅问了几句,便转移了话题,问起农事。韩信也替父亲接待过不少类似的客人,是个熟练工了,不慌不忙,口齿清楚的从水稻育秧说起,观察到客人确实是有兴趣而非随便问两句,这才说起堆肥之法——有人纯粹是慕名而来,谈农事只是个拉近关系的藉口,贸然说起肥料,难免皱鼻拧眉,恨不得掩鼻而走。 他初时?不懂,被父亲说过才晓得,面上也只好改了过来,只在心中?腹诽不已,十分瞧他们不起。 张良其实对农事也没多大兴趣,不过他抱着了解韩川的心思而来,韩信哪看得出他的真心,这才说到了堆肥之法,又说到正在种的红薯。 这事还没传开,张良初时?只是随意听一听,这下也悚然而惊了。 「还有这样的作物?若遍种天下,岂不是再无飢馁之困?」 初听到红薯产量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这样想,但韩信已经受过父亲的教育,当下便学着父亲的样子老气横秋的嘆息摇头:「此物产量虽高,一者多食伤胃,二者不耐久储,终不能取代五谷。」 至于人口滋生,就是能取代五谷,将来终会不足供人饱腹,在这个全?国人口不过三千万左右、聚居地之外还有密林野兽的时?代,许多人是不理解的,韩信也没有说——其实他自己同样不理解。 张良饶是学富五车目光长远,世上从没有过这种产量的作物,华夏当前歷史上也没有过超过一亿人口的时?候,确实也想不到那么远。虽说红薯不能取代五谷,但只要产量不假,能饱腹不假,他立刻就能想到,只要操作得当,这事会给韩川带来什?么样的名声。 不错,操作得当。这年头,若是没有人操纵,韩川再厉害,名声除了高官知道之外,也只会在一两郡之地传扬。但若是有意宣扬,却能叫庶民黔首也知道他的名字。 张良是真的动?心了,他要等一等,等看一看韩川这个人,再确定了身份,他就要亲自找人去做这件事。 第41章 三走三留张子房 江涵顶着「雀」的上线时, 系统就提示他此时的任务:给拜访韩川的客人上饮品。 他这样忽然上线接手「雀」原本在做之事的情况很多,已经淡定了。不过这份淡定在端着豆浆进门一眼看见那个中年文士的时候顿时飞到了天边。 「天啊天啊天啊,这不会是张良吧?」 弹幕跟他一起发出了吶喊。 也不怪他们猜得准。不当真?的不算, 当真?的到现在都以为这是个极其nb的游戏呢。淮阴韩信, 家里来了一个建模特别漂亮的中?年人拜访, 这不是张良, 难道还会?是陈平吗! 反正是游戏,江涵一边端上豆浆一边好?奇地打量,直勾勾盯着人看, 让张良在心?里将韩家的家风又给下调了一档。他还不知道,兴奋地跟弹幕讨论张良的来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倒也没歪到天边去, 结合韩家是韩国王孙的背景, 大伙儿?都猜张良这是来养鱼了。韩王成这条鱼已经捞进了他的池塘,但以前没得选,现在多一个备胎自然要来看看。 还有人给他出谋划策:「你要让韩信跟他爸好?好?表现,把张良拐过来。张良打仗是不行,但战略肯定有加成!」 「战略先不提, 韩信自己战略也够使的, 但张良有人脉啊!他跟项梁说一声, 没兵没粮没地的韩成就做了韩王,还能?借到兵。项梁这里借一点?, 搞不好?还能?跟刘邦借一点?, 凑巴凑巴给韩信用, 还能?拿不下韩国故地?拿下韩国, 韩信还能?抢不了进关中?的先?别让他跑了!一定要把好?感?度刷上去, 不然他还得选韩成,最后还是会?跟刘邦跑了。」 「对对对, 刷好?感?度,一定要把这个好?感?度刷上去。」 「我怎么跟他们说啊,这游戏多麻烦你们也知道,什么都不能?泄露。」江涵虚心?求教,果然卧凤雏不少,纷纷给他出主意。 江涵分心?两用,一边看卧龙凤雏们出谋划策,一边听韩信的吩咐,把家里没当种?薯用的红薯拿来给张良长长见识。 红薯这东西,只要口?味不是太独特,初吃一般不会?觉得很难吃。不过张良自从国亡家败,飘泊江湖也有时日了,见识得不少,入口?就吃出来了:这东西啊,就是个粗粮。 跟芋头差不多,缺粮时可以用来饱腹代餐。 但芋头的产量跟它没得比,所以意义也不一样。韩川还没回来,不过见韩信说起农事也头头是道,张良便向韩信请教起红薯的种?植,听闻八月就是收穫之?期,他便记下了,笑道:「良有事要往吴县,若是能?赶回来,定要见一见这红薯收穫的盛况。」 韩信自然没有二话。不过说完这个,就有点?冷场了。他毕竟才九岁,张良与他也没有太多可聊之?事。 按说张良来访,本?应该提前派人上门约定时间,但他临时起意,不欲多耽搁,便决定先来桃溪里探一探,若是韩氏在乡邻中?口?碑一般,也不必再?留一日,直接离开就是。若是在乡间已有名声,那今日不见,也要约个见面的日子,好?好?相谈一番。 这一访,倒也没让他失望,韩川在乡邻间口?碑甚好?,人皆唿为韩公而不称名。其家教有些?奇怪之?处,但最重要的长子就是在张良看来,礼仪上也没什么错处,更是少年老成,虽说仍是稚气,却也有着不合年纪的教养与谈吐。幼子轻佻顽皮些?,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眼见得该问的都问过了,主人还未回来,再?待下去就有些?失礼了,张良饮了口?菽浆,正欲告辞,并留下拜帖约定下次拜访的时间,就见那个韩家的僕役端了一盘红薯干呈上来,又冒冒失失地问小主人:「今日还教兵法吗?」 张良抬起来的屁股又稳稳落在了坐具上,不动?声色地顺着话笑问:「我只闻韩氏善农,却原来竟以兵法传家吗?」 韩信确实觉得江涵今天冒失了点?,但也没多想,被张良一问就忘在了脑后,答道:「不敢称以兵法传家,只是家中?曾有些?旧书,史书兵法杂而有之?,小子随父亲胡乱读了些?。因亲友相托,教习文字,小子便以此教之?句读。僮僕无知,胡言乱语,贻笑大方。」 张良便问兵书,韩信一一答了,又及时解释书早已卖与他人,家中?是没有了。 张良心?中?一笑,全?然不信,反而更欣赏了几分。见微知着,以农名世,存身有道,无论如何这韩氏家主韩川都可见是个聪明人了。说不定,真?比横阳君韩成更合适呢。 存了这样的心?,张良又打算告辞了,他要择个日子,好?好?与韩川见面观察才行。 只是说着话就走也不是事,既说到了兵书,张良自己也在研读兵书,便提了几句,不想韩信顺口?就应上了。这下张良是真?起了兴趣,抬起的屁股又落了回去。 韩川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听说来拜访自己的贵人跟自己儿?子饶有兴致地凑在一张桌案上,一张纸铺平在面前,已经画得斑斑驳驳。 韩信昂着头,一副吵架的姿态,抬手一直在比划说着什么,而客人捻须沉吟,不像生气的样子。 客人不生气,他可生气了,喝了一声:「小儿?无礼!」便急忙告罪。 韩信被父亲喝了一声,惊醒过来,伏地请罪,张良一边将人扶起,一边笑道:「是良无状,何怪小儿?乎?」这才与韩川正式见礼。 他本?是来见韩川的,不过农事已经与韩信聊过,对韩川在淮阴的地位名声也有所了解,此时反而不太在意韩川了,旁敲侧击的便问起韩信学兵法的事来。 韩川有点?磨牙。如今大秦一统,他们家是楚人,还沾了个韩国王孙的边,这事好?说不好?听啊,多少有点?忌讳,怎么就随便对外人宣扬呢? 但客人已经问起,他也只得承认,并极力淡化。 「不过是祖上传下的几卷书,早已售出。小儿?幼时粗粗读了一回,自以为会?了,常对人大话,是我没有教好?他,叫客人见笑了。」 说着还瞪了韩信一眼,把儿?子瞪得低头不语。 张良顺着他的话泛泛地夸了几句,似乎是信了,只是帮主人家打圆场,心?里却极不以为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尽管他是国破之?后才着意开始学习兵法,如今才略有心?得。又因为从未入过军中?而缺乏经验,但以他的聪明,别人究竟是夸夸其谈还是真?有几分见识还是看得出来的。 韩信这小小年纪,自然和他一样没有经验,再?加上从未离开过淮阴,不曾见过地势之?险。所以一开始他只是考了几句兵书理论。 结果谈得兴起,韩信自己主动?以淮阴纵横交错的水系为例,讲起了攻守之?势,听着至少让张良挑不出毛病。 就在这时候,张良心?中?一动?,要过纸张,将韩国故地,颍川的地理形势画于纸上,问韩信:「假若山东乱起,我欲取此地,而守军强悍,该当如何?」 韩信睁大了眼:「这是何处?」 「韩国故地,颍川郡是也。」 「先生竟对地理形势如此熟悉吗?」 张良不好?说自己存着造反覆国的心?,每到一处只要有机会?有时间,必将当地的地形牢记在心?中?。自家故国更不用说了,当年为贵公子时出外只在意山水形美,如今就关注起形险地要了。他只笑道:「故国旧地,哪里能?不熟悉呢。」 韩信也听不出来言外之?意,他难得能?见到淮阴之?外的地势,一下子投入进去,在纸上比比划划,说着自己的想法。 说着说着,两人就争论了起来。 韩信这时候早忘了对方是客人,非常不客气地驳道:「先生谬矣。既然先生假定此处守军一如当今秦军,那么先生自忖,麾下之?士卒,可比得了秦军之?强?」 张良默默嘆息,想起故国在秦军锋芒下败亡的挨揍史,摇了摇头,「不可比。」 「那么先生为将,可比得过秦将?」 从白起到王翦,又年轻稍逊一筹的王贲、蒙武,甚至李信,张良一一想过去,这些?人久经战事,而秦将往往积战功而升爵,保证了一代一代将领的底限,他读书至今,半点?经验也无,又哪里敢说能?与他们相比呢? 「不可比。」 「先生的钱粮供给,可比得上关中??」 张良假设的是山东乱起,聚集的是六国百姓。他自己大致推算过,韩国在六国中?最早败亡,本?就国小力弱,不能?不借力而行。假如他来收復故土,肯定得向人借兵借粮。所以若是没有夺下城池,那么钱粮来源都不是稳的。 所以答案自然是:「不可比。」 韩信严肃地戳在纸上的山川形势,一句接着一句地说道:「兵不如秦兵,将不如秦将,那么以先生之?兵力,又怎可强攻坚城?」 「若不得一城之?地,以我方粮草,又怎能?持久呢?粮不足食,兵不足用,不出旬日,我军当一闹而散矣。」 「敌军城坚兵强,强攻不下反伤士气。若我来战,便要引其出城,伏而击之?。」 他又在纸上点?了一点?,选择了自己的伏击地,再?一一说起如何激励士卒,如何布置诱敌之?计,如何保证歼灭来犯之?敌后夺取城池。 张良一开始只觉得纸上谈兵,但渐渐又听进去了,只是他研读兵法的时间也不长,更是没经验,很难判断。不过九岁的稚童,哪怕真?是赵括纸上谈兵的水准也难得可贵了。若是他日有带兵的机会?,还怕不能?更厉害吗? 不过交浅言深,韩川显然心?有戒备,不欲多谈。张良自觉今日收穫已经不浅,泛泛聊了几句,便打算先行告辞,等他去了吴县回来后再?重新上门深谈。 不过临行之?前,他还要问一问韩氏的来歷。 「良来时,听乡人唿公为王孙,良正是韩人,细思之?下,莫非韩公乃是当年公子虮虱一脉?」 韩川不知道张良的计较,他的出身又不是秘密,坦然道:「正是。当年祖上不得已滞留楚国,如今到我这一代,哪里还敢称什么王孙。」 好?。虽说他必然还是要查访落实,但韩川亲口?认了这个祖宗,一般来说就不会?假了。张良心?喜,又就着农事恭维了几句,说起自己将要南行,八月时回来看那红薯收穫的事。 不料却得到韩川一声嘆息:「我儿?所言不假,红薯收成极高。然而收成高,对黔首也不过是飢年略作补足,平日里用处也不如想像之?大啊。」 见张良不解,韩川多说了几句:「不能?取代五谷,恐怕像南瓜一样,咸阳也不会?同意多种?。还有……黔首能?以红薯饱腹,这田租赋税会?不会?再?多收……」他还真?不敢说。 张良心?下却是大喜,韩川显然对秦国的统治并没有从心?底认同。 韩川不是末代韩王的近支,也不在韩国生长,张良越对这一支韩国王孙满意,就越担心?他已经不将自己当作韩人,而全?心?要在秦国为官。这几句话一听,他才算真?正开怀。 「韩公……」 他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后辞别,日后再?行深谈,话未说完,就听院中?一声惊唿,两人都是一惊,韩川告罪一声,出门去看。张良和韩信也一同跟了过去。 就见院中?地上砸了个石磨盘,几个人正努力想将它搬到牛车上。 韩川想起来了,桃溪里已经建了一个水磨坊,以他家的财力已经用不上这个石磨,前几天他就吩咐有空把这个石磨送去给另一家人。 不过这得等牛车空出来,所以一直没动?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江涵一脸倒霉样的上前禀报:「是小人手滑,这才砸到了地上。」 他故意的,啦啦啦,卧龙凤雏们出的主意啦啦啦。 韩川搓了搓手:「都让一让,我来。」 这石磨贴在地上,几个被江涵故意喊来帮忙的闲人都不是什么特别壮实的汉子,一时还真?抬不起来。见力大的韩川不怪他们还要亲自动?手,乡邻几个松了口?气,四散开笑说:「若不是韩公待客,哪里还要我们多事。」 张良心?道这韩川莫非还有这样的气力吗?正思忖着,就见韩川也没撸袖作势,也不曾吐气开声,双臂分开一用力,就将偌大的石磨从地上抱了起来,嫌位置太低还往上掂了掂,方便他放上驴车。 直将张良都看得呆了,韩信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自豪地小声道:「我阿父力气可大了!」 「嗯。」张良心?不在焉地应着,看韩川拍了拍手上的灰,又回来招唿他,他随之?还于室内,又攀谈起来,直至在韩家用了饭才走。 父有武力名望,子有兵法谋略。 这个韩国王孙,他记住了。 第42章 好好学习……学什么? 六月初, 春末,天气正是不冷不热最舒爽的时候。 但韩川从家里走到县里,又等了?一刻, 还是出了?一身微汗。 好在田蔷夫陶与并不是有意冷待他, 才打发走人, 就立刻将他叫了?进去。同韩川一样, 他治下出现丰产之术的功劳,得看?今年的收成才能议定,但六月时分, 麦的收穫打眼已经能估一估了?。陶与心急,已经亲自?去官田中查看?了?一回, 桃溪里的民田普遍用了韩川的法子种田, 他也同样去巡视过,心里已经有了?数。 所以看向韩川的脸色,就越发温和了?。 「不?必多礼,坐。」 又命人上了?菽浆。韩川喝了?一口,还有些甜, 放了?饴糖。他有些好笑?, 他做出菽浆之后, 别的地方不?知,淮阴县里的小吏们招待客人, 就开始流行起菽浆来了?。 他也渴了?, 不?好牛饮, 慢慢喝了?一半才放下, 听陶与问道:「你田里又新种了?什么?有人到?我面前说话, 道你身为乡蔷夫,不?务正业, 费了?几亩田地,数月光景,只见叶子不?见收成。你可有解释?」 这是有人告状啊。韩川一下就听明白?了?。 田蔷夫偏袒他,所以私下叫他来先问清楚。不?过韩川有点不?明白?了?,他一个小小的乡蔷夫,只负责乡里那点事?,原来的乡蔷夫季盐是老病去世,便是没去世,当初也说要退下来举荐他来做。他应该没碍着任何人,怎么还有人告他的刁状。 更别说,去年他也算在淮阴出名了?,今年种些东西,桃溪里乡邻都?是期待的多,怎么有人还不?长眼拿这个说事?。 他却是被天书惯坏了?,忘了?当下这年头,粮食增产殊为不?易,山野中发现可食的高产作物也同样不?易。去年他处处成功,绝对?是件异事?。南瓜是种成了?,咸阳却也下了?诏令,不?得在大田种植。 而去年红薯种在家里,虽然大家知道他种了?,却不?知道收成如何。 今年种下的红薯要到?八月收穫,六月已经长得藤蔓绵长,能看?得出模样来了?——一看?就是绝非五谷之属。再兼红薯还不?像南瓜长在土上,而是全埋在地底,不?是相?熟的人都?不?知道产量,也没人看?得出它比南瓜更能顶替粮食。 再有种了?银藤和连翘,这两样人也识得,都?是山野生长的花木,他却移到?自?己分到?的田地里种植。这事?若没人说,也不?过是件小事?,淮阴这地方哪有这么严格,没有利害关系的话,官吏们互相?包庇一下,自?己名下的田少?报了?的都?有。他种些其?他作物,只要把田租交上去就是了?——何况他也早向田蔷夫陶与说明,得了?许可。 但偏偏现在就有忌恨之辈,自?觉抓住了?他的把柄,告了?他一个私自?占用田地,种植无用之物的状。 不?过收成在即,韩川也不?怕,拱手回道:「陶公见禀,大田里种的东西,川唿之为红薯,去年在后院初步育成,虽不?及五谷,却也远胜南瓜。故今年移入大田,便是想看?一看?亩产究竟为何。此物春日种下,夏日以其?藤蔓嫩秧剪下扦插,又可种一季。八月间春薯可熟,陶公到?时不?妨前往一观,亲口品尝,看?我是否不?务正业。再有银藤与连翘,是我年轻时听齐地商贾说过,可作药物,能治风寒肿痛诸多病症,所以想种些以备不?时之需而已。」 「好!」陶与击案,心生喜悦。他其?实并不?担心韩川种不?出名堂,不?过几亩地种了?些别的东西。只要那所谓红薯真有韩川说得那样好,另外自?己种点药算什么大事?,租税交足了?不?就行了?。 「红薯收时,定要来与我说。」功劳累积起来,他升任至郡农监中的事?应该是稳了?。 但韩川仍是不?知道谁告了?自?己的状,走出淮阴县的时候他也不?再想了?。任是谁,横竖他这个乡蔷夫职务低微,也不?容易犯错,等红薯挖出来,这是只有咸阳才能评判的功劳,淮阴县又有谁能插得上话。 想到?这里,他也不?急着回家了?,又到?田里看?了?一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那託身隶臣吴雀的同门?说是银藤一年可摘四?回,四?五月间已经摘了?一回,江涵那阵子便来得多些,在院子里摊晒花朵,说是要炮制一番才能用。韩川也不?去管他。现今看?上去似乎又结了?许多花苞,果然还可再摘。 南瓜在田里长得也好,他还搭了?支架,看?天书的教导,在地里搭上架子,南瓜也会长得更好。他这是要留做种的,自?然越多越好。 去年收穫的红薯直接埋下去其?实不?够一亩之数,他是先做了?炕床育苗,这才种满一亩地。后来又扦插了?一亩夏薯,再过两月,春薯就可以收了?。 从拜师学?习天书以来,他也算干成了?一点事?。韩川兴起满足之感,拍掉手上的土,往家中走去。 韩信正在院中拉弓,韩武也拿了?把小弓在玩。张豚这时候了?还不?回家,撒泼耍赖的闹着也要玩弓。韩信无奈地把弓递给他,自?己迎向韩川。 「阿父,我什么要学?这些?」 「你跟阿武又不?愿意去学?室!」 秦国有学?室,但只有官吏之子可以入学?室学?律,以备将来入仕。他虽是小吏,但他也有资格将儿子送入学?室读书了?。韩信和韩武倒是不?用从识字开始学?,韩川自?从那次考较儿子把自?己考得落荒而逃之后,就只考韩武,不?去韩信那找尴尬了?。 但家传那些书虽杂,还是以兵书为主,以他们家的身份,在如今的大秦真正是派不?上用场。只有去学?室学?律,才有出头之日。 可韩信不?愿意,说自?学?即可,没什么难的。好吧,他儿子够聪明,不?去就不?去吧。等韩信成年了?,他应该在县里也有了?些人脉,到?时托人举荐,叫韩信也谋个小吏。韩武还更小一点,等他成年,自?己在县里应该更能说上话了?。 让韩信做田典大概是难了?,能种的都?让他给种了?,再说他做个农官也就罢了?,却想儿子更出息一些,所以亭长或是县里文吏的职位,才是他想要的。 至于究竟哪个,也由不?得他现在选,所以都?得准备。韩信不?去学?室,律法自?学?也可。但亭长是武职,考核时要考到?各项武艺,他专程去别的里找了?一名战场上侥倖未死的楚军老卒教孩子。 但韩信……好像对?学?武的兴趣也不?大。 不?过练是认真练的,韩川压下脾气?先进屋,等张豚尽兴玩过了?离开,才叫韩信进屋,问他:「你又不?愿意学?律,又不?愿意学?武,你想和为父一样,做个农官吗?」 「和阿父一样也没什么不?好。」韩信答道,「天书不?便出示于人,我已经将阿父耕作之法都?记在纸上了?,以后整理出来,就是韩氏家学?。阿父当为农家宗师,又有什么不?好。」 韩川摸了?摸鬍子,听起来是不?错,但他还是不?想儿子也走这条路。 「农官也不?是不?行,只是没什么前途,这两年阿父的功绩,可不?是轻易能做出来的。便是阿父,以后能到?郡中为官,便觉得心满意足了?。你在为父庇佑下,做个田典乡蔷夫不?是难事?,我也只盼你平安就好。但……阿信啊,我总觉得,你并不?是真正喜欢农事?。」 有几个人能真喜欢种田呢,韩川也不?喜欢,他都?打算再有赏钱就多僱人,自?己只巡视察看?,再也不?下地了?。但他种了?这两年地,丰收时看?着粮食入仓,也是真心的有种满足感。 也是因为这样,他发觉儿子其?实不?一样,和他不?一样,和很多人都?不?一样。 韩信不?喜欢丰收吗?不?是,和他一起挖红薯的时候,韩信也是满足而欢喜的。但他时常觉得韩信默写那些兵书时才是真的全心投入。 不?止是专心地写,韩信写得并不?快,有时点头,有时摇头,更像是沉浸于其?中,与兵书作者借着文字,隔着遥远的时空对?话一般。 他考核韩信的时候,虽然很丢脸的没法评判孩子说得究竟对?不?对?,但是看?韩信在桌上摆布碗筷作山川河流,手指口述,讲临河作战,说山势地形,神采飞扬之态,任是谁都?知道,这孩子喜欢兵法。 这也是他找人来教孩子学?武的原因之一,只不?过他从没诉诸于口,旁人都?当他是为了?韩信以后谋个亭长的职位作准备而已。 韩信像是被他问住了?,低头沉默了?许久,才低低地说道:「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农官安稳,儿愿意在家中侍弄田地,侍奉阿父阿母,照顾阿武。」 可是父母却希望他平安之余,又有出息,又能做喜欢做的事?。 韩川把儿子拉到?怀里,柔声道:「家里那些兵书,阿父小时候也读过,读得半通不?通,没什么进益,可是你喜欢,你也读得懂。阿父跟你说,现在楚国没了?,齐国也降了?,天下只有一个大秦了?。想像孙子司马子一样,为人君赏识一跃而为公卿是不?行的。你要用上这些兵书,就得学?武,然后砍首计功。阿父帮你想过,在亭长的职位上立些功劳,爵位和官职升了?,入伍就能带兵,自?然有你立下军功的时候。再说,你好好练武,若是遇见贼人,又或是上了?战场,也能安全些,让我与你阿母放心。」 「阿父,我知道。」韩信乖乖应下,不?作反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阿父说得都?有道理,只是韩信心里总有疑惑,他总觉得……总觉得太平的日子也不?会延续很久,或许是梦里见过,只是他不?记得了?。淮阴县不?是中原乱战之地,也不?是什么要害之处,他们一家好好的在这里种田,应该也不?会太受影响。 当然,若当真乱世来临,由农官一跃为大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幼时梦中的阴影仍然笼罩着他,他害怕父母和阿弟出事?。 至于武艺,他会学?的,不?过他还是觉得,为将者也不?必非得精通武艺,孙膑还不?能走呢,妨碍人家打仗写兵书传世吗。让他像张豚一样兴致昂然的学?武,他是真提不?起那个劲——勉强学?一学?,能自?保就行了?。 韩川看?出来他的兴致不?高,嘆口气?,让他自?去练习。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罢了?,爱学?什么就学?什么好了?,不?想学?也不?勉强,至不?济,他现在有爵位在身,总能传给阿信,叫他一世吃穿不?愁的。至于小儿子韩武,这孩子还没懂事?呢,全跟着他阿兄。韩信不?愿意去学?室,他就不?愿意去。韩信学?武,他也要学?武。 再大点再说吧。 第43章 张良计 六月底, 宿麦熟,韩川带着庸耕者收割,果然还是大丰收。整个桃溪里分到他家良种的人, 都笑得合不拢嘴。没分到良种?的人同样?高兴, 不说?他们的收成仍是比过去高, 更是因为别人家此时田中的麦, 就是他们家今年将要播的种?。 多数人家都已经说定了,除了自家留的粮种?以外,挑出来?颗粒饱满的种?粮, 优先卖给亲戚好友,乡里乡亲。一里之中也总有人与外里甚至外乡人结了亲家的, 亲家便?费了好大事, 找里典做了验传赶过来?做约,生怕晚一步,这么好的粮种就卖给了别人。 虽说?除堆肥之外,种?麦之法也革新许多?,比过去累人, 但这收穫足以抵消先前的辛苦, 让他们见?到韩川时都作?揖问好, 甚至有人家里田地少,赶着收完麦晾晒后, 又到韩家的田地帮忙抢收。想偷盗的人也有, 但更多人自发替韩川守着麦田, 很是抓了几?个贼人。 田蔷夫陶与没有来?, 他在官田里统计收穫。韩川去年收的麦, 一部分留着自种?,剩下的大部分都发往咸阳在关?中试种?, 少部分也被郡治郯县给截去试种?了。陶与这边留的都不多?。不过说?是不多?,比起去年韩川自种的数量还是多?得多?。 这种?得多?了,平均下来?的亩产量略低了一点,但也真只是略低一点。这样?一来?,去年的功劳可算是敲定了,陶与反覆检查,严厉地督促佐吏,务使不出半点错漏,叫人挑不出毛病。 一切清点无误后,他才上报郡农监,并用自己的人脉去信向人打听,东海郡各县今年官田试种?的宿麦产量——关?于宿麦,韩川的赏赐下来?了,但作?为农官,他的功劳认定要更复杂一些,别处种?得不好,也会影响他的考核。 不提陶与的忙碌,他虽未去桃溪里,他的佐吏却去了。他是打定主意要与韩川处好关?系的,即使能顺利调到郡里,也不能冷了这边的关?系。 而?韩川做了农官,也有意同僚好好相处,见?田佐走来?走去,忙得额上见?汗,便?上前一揖:「乔兄,到我家中小坐,喝碗菽浆吧。」 乔田佐也不矫情,把纸张一收,与他说?笑着就?去了。 院里,韩信和张豚正在练拳。韩武也跟在后面瞎比划。系统说?他长几?岁再学对身体好,所以他也没认真学,只是看着阿兄练习,不比划两下心里不舒坦。 这是那名?楚军老卒在军中学的,不是什么秘式,却也能锻鍊体魄,习于辗转腾挪见?招拆招。韩川和乔田佐进门,正逢张豚一声大叫,抓住韩信右手扭向背后,将他压到地上。 张豚年纪大两岁,一向又长得壮实高大,打得嬴韩信一点也不奇怪,韩川正要给他叫声好,却见?儿子涨红了脸,奋力一挣,身子一拱,竟然挣脱了张豚的控制,将他撞得连连退后,一个屁股墩坐到地上,仍是没卸了力,又向后倒去,翻了个跟头才站起来?。 于是这声好,叫给了韩信。 这就?有点尴尬了,好像他们父子两个欺负张豚一样?。尤其韩武在一边也大声给韩信叫好,格外显得他们一家不厚道。 乔田佐倒是没关?系,他大声叫好,夸赞道:「韩信比他还小两岁吧,看着瘦,这力气真是不小。」 好在张豚心大,而?且这段日子输习惯了,并不生气,揉着屁股还叫着再来?。韩信板着脸:「你歇歇,不来?了。」 他自己清楚,刚才力气用大了,有点担心张豚伤到。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长了不少气力,这些天练武与张豚比试,张豚竟然打不过他。不过他于武艺着实没什么兴趣,学得平平,虽然力气更大,招式上却比不过豚,更因为力气涨得快自己都没完全适应,怕伤了人一直有意收着,因此还能有来?有往。 刚才张豚扭住他压倒在地,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特别不高兴,因此一下子用力过勐,把张豚给掀翻了。 韩川将乔田佐引入屋内,林芦端上菽浆,二人边饮边聊些闲话。 乔田佐打眼看着这两年突然如有神助的乡蔷夫。韩川今年二十八岁,正是年近而?立,唇上蓄了短须,自幼读书的书卷气里添了两分干练,因为下田多?晒得微黑。乔田佐听说?韩川田里新种?的东西八月就?能收,而?韩川显然对那东西很自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他放下碗,轻轻咳了一声:「先时许子由楚之滕,莫非韩公祖上曾师从许子?」 韩川心念急转,意识到这是给自己解释成为农事行家的好时机。他先前在齐国商人刀氏借用过许子的名?声,现在也不妨继续。 许子乃是许行,农家明?确载于史册的贤人。他正是楚人,当年离开楚国,也是为了得到一块土地实现自己的理想。滕国在如今泗水郡滕县附近,说?是曾经路过这一带也不奇怪。许行生平不详,在楚国有哪些人追随过他也不详,正可往他门人身上靠一靠。 念头只一瞬,韩川随即故作?谦让地摆手:「祖上至楚国时许子早已不在,自然无缘得见?,不过是从许子门人那里得了些教诲,连文字不曾录下一言半语,又何敢称许子一脉。只是得了指点,代代传下来?,到我这里因一事无成,家学继承不得,反而?有时间琢磨农事,最?终略有所得罢了。」 乔田佐恍然大悟般地点头,又坚定了几?分,微微眯了眼,压低了声音:「韩公啊,你要是再立下如此大功,陶公就?要为难了。」 「嗯?陶公有何为难?」 「陶公定是能去郡中为吏。我或许也要挪一挪。但淮阴诸乡蔷夫中,也有几?个积功有人脉的老吏。如今别无空缺,是让你做这个田蔷夫,还是从他们中选一个,陶公可不是要为难?哈哈哈,不说?了,且让陶公头痛,你我好生做事就?是。」 韩川送走乔田佐,回来?在屋里坐了一阵,嘿了一声,明?白了。 乔田佐是来?示好的。陶与去郡农监,田蔷夫的位置空出来?,乔田佐想来?已经得了消息,十有八九就?是他韩川坐这个位置。可淮阴县各乡的乡蔷夫,又有谁不盯着这个空出来?的位置呢。 陶与能升职,多?半是靠的这一年多?来?他的功劳,所以在没有自己亲朋要照顾的情况下,想来?属意于他。旁人也知晓这点,便?有人生了不忿,明?知道县令跟田蔷夫都看好他的情况下,还是没忍住侥倖,在陶与面前告了他一状。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坏事。韩川思忖一阵,找了还没去南昌作?亭长的宋羊。宋羊是根深叶茂的本?地人,是在此处住了一辈子的人物,楚国时便?是里公,秦国来?了依然是里典。淮阴县远了的地方不敢说?,县城都乡这一块地方,应该没他不熟悉的人事。 果然,从宋羊那里,韩川得到了三个名?字,都是积年的老吏,论?资排辈该往上升一升的人物。至于是哪个害他——韩川不惧,那人怕是当局者迷,真要从乡蔷夫里升一个去县里,除非人脉够硬,不然肯定是自己。而?要是人脉够硬,那人还做这种?无谓的小人之事作?甚。 但不惧归不惧,不把这人找出来?,平白噁心到自个。 只是韩川想来?想去,直接拿这三人去问乔田佐恐怕问不出来?,也太过莽撞失礼。找出那个嚼舌的倒不难,再打听一二应该有戏。就?是打听出来?要怎么教训一番才能出这口气,他一时没了主意。 又思忖了两日,还没个结果,数月前来?过的客人张良又遣人持帖,约了第二日来?访。 「还真是讲究,果然过去是韩国贵人吧。」韩川嘀咕着,看着家里就?觉得哪哪都不合适待客了,赶紧把隶人都赶起来?收拾,弄出个接待贵客的模样?出来?。 张良如约拜访,这回随从之人更多?,一名?老者在院中微合双目,拢着手不与旁人说?话。另一名?年轻些的不足二十,抱着剑好奇地四处打量,不一会就?跟韩信大眼对小眼,忽而?露齿一笑:「练练?」 「啊?」 韩川不晓得院中的事,今天他在家,自然不用儿子陪客了,就?是这位张子房先生开口就?是王孙让他有些不适,有心让人别这么称唿,可上回就?说?过早已沦为黔首,再说?一次倒显得刻意了,只得硬着头皮当作?不在意,与张良随意聊了起来?。 不由就?说?到最?近的烦恼事,韩川拍案嘆道:「不过是田间事,也有这样?的阻碍,惹人嫉恨。这世?上要做些事业,何其难也。」 张良没有因他只为这一点小事就?感慨而?露出什么不屑的神色,反而?微微凝神,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道:「王孙既有可用之人,那么良有一计,或可试为之。」 韩川正没主意,双掌一合:「子房教我。」 张良一一说?来?,韩川微微点头,听着似乎可行,他再找找人,试一试也没坏处。 说?了这事,张良又说?了些南去路上的闲话趣事,这才笑道:「我上次来?,见?王孙似是为公子习武不得明?师而?忧,正好南下遇见?两位剑客,亦善搏击之术,如今生计无着,愿意来?王孙家中教授,就?是不知王孙……」 「那自是好。」韩川大喜,立刻道谢。倒也不用考较,时下像张良这样?出身的人物,就?算家道中落,脸面还是要的。若是人差了还带过来?,丢的是自己的脸。 至于酬劳,张良能带过来?,那当然也是他家的财力能供得起的人物,之后再详谈便?是,不必此时多?费口舌。 再说?这子房先生,看起来?就?不是能跟人谈酬劳说?钱财的人吶。 两人相谈罢,韩川送客出门,就?见?院中自己儿子跟张良带来?的剑客都是灰扑扑的,显然是练过。也不好这时候教训儿子,只瞪了瞪眼,笑着把张良送出了门,返身客气地与那老者吴立见?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吴立本?来?坐着闭目养神,在少年剑客范益与韩信「练练」的时候已经睁开了眼。韩信身量未足,这「练练」当然不能是比身手,只是出招看一看韩信的出手架势而?已。 本?来?他也不在意,但没想到这孩子的力气是真大,虽然招式一般,但蛮劲一上来?,竟然差点让范益翻车,扭着手腕掀翻在地。 是个好苗子,他也动心了,韩川提出酬劳,吴立摆了摆手:「我与子房有约,韩氏供我二人食宿即可,不需酬劳。」 他并没有对韩川完全吐露实情。 他与范益都是楚墨,自楚亡秦一统天下,邓陵氏传下的侠客行义之楚墨,与相夫子传下的游歷学者之齐墨便?失去了土壤,从原本?的势微到了几?乎传承断绝的地步,就?是秦墨也渐渐没了声响,沦为完全的工匠一流。 范益这个弟子,还是他收养的孤儿。 而?秦律,不管是在未分裂的墨家,还是在以见?不平事而?行义的楚墨眼中,都是恶法,吴立是绝不会入仕秦国的。 张良通过朋友找到他,请求他去给一位韩国王孙公子授业的时候,吴立没有问原因,没有问酬劳,只问了一句:「尔终欲反秦乎?」 张良不答反问:「有何不反之理?」 墨家不主张战争,但是时代已经不一样?了,相里氏之墨甚至入秦为秦攻伐天下出力。楚墨……楚墨依然不贊成战争,但是吴立对弟子说?:「若是天下人愿意从秦而?不反,我死后,你可出仕。若是天下人慾反,你也不必以止战为己业。」 范益想大声说?他才不会入仕,但吴立不让他说?话。作?为一个经歷了战国的老人,纵然是曾经为道义死不旋踵的墨家弟子,他的想法也发生了转变。他不想误了唯一的弟子,将来?的路,由范益自己去走,不必受他的影响。 而?这位韩国王孙,也确实值得一教。 吴立的计较,韩川当然不会了解,他此时满心想的都是把那个有意陷害他的小人给揪出来?。今天天色已晚,韩川也没急着找人,第二天去井的铺里买了块狗肉,提着到闾左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大门都少了半边,韩川就?敲着那半边门高声问:「梁高在家吗?」 「在,韩公进来?坐!」 迎出来?的是梁高的母亲,也不过四十余岁,双目朦胧。但此刻她满面堆笑,殷勤将韩川迎进来?招唿。后面梁高声音也响起来?:「韩公来?了,稍待!」 韩川将狗肉交给梁母,坐了片刻,梁母端来?凉水时,梁高也出来?了。 他连道失礼,却没解释。韩川眼尖,见?到他膝上针脚凌乱,似是新打了个补丁,心下瞭然。 梁母眼睛不好,补衣服都吃力,梁高二十多?岁,从寿春回来?后失了生计,又没娶妻,衣服破了都是自己补的。他在楚亡前是个游侠儿,浪荡惯了,不擅农事,到韩家做了次短工后,也认清自己不是下田的料,后来?只能在县里找些扛活搬货的短工,有一天没一天的混着。 之前韩川便?是请宋羊襄助,列了几?个桃溪里中品行尚可,家中贫困的人家。梁高虽看着浪荡,为人却还不错,事母不说?至孝,也是有了口吃的先尽着母亲。当初作?游侠儿为人门客,自有供养。如今穷到这地步,累得老母也飢一顿饱一顿,无非是世?事变迁,让他失了生计罢了,并非真是游手好闲的无赖儿。 韩川付钱,让他家代养二十多?只鸡,又请他照顾自家养的猪与牛,好让隶臣腾出空来?下田干活。梁高如今勉强能养活老母,心下对韩川自然十分感激。 梁母把狗肉切好端上来?,去外面餵鸡,让他们聊。韩川知道这等游侠儿的性子,也不废话,直接说?出了来?意:「有人慾与我争田蔷夫之位,在陶公面前嚼舌,我想将这人找出来?,给个教训。」 「韩公只管说?来?。」 韩川放低了声音,将张良的计划说?给了梁高。 梁高没有耽搁,当天便?揣着验传,到自己昔日的同伴那里去说?话。 于是,淮阴县都乡里,渐渐流传起关?于桃溪里韩川的一些事来?。说?是他新种?的作?物虽非五谷,却比南瓜更可代粮,遇着荒年,日日以此为食都不成问题。更可怕的是,亩产也更胜南瓜,几?有两千斤之巨。 这说?得跟神话似的,但又传得言之凿凿,据说?是韩川亲口对桃溪里的人所言,并答应明?年就?分些给桃溪里的人,所以桃溪里人对外吹嘘他们有韩川这样?的农官,这才传开了。 「八月就?要挖,到时候整个乡都有人去看。我们这里怎么就?没出个韩公呢?」 各处说?到最?后,难免发出一声这样?的嘆息。 有的人听了,便?焦躁起来?了。 韩川不急。他从宋羊那打听到三个人名?,这些天又与乔田佐闲聊似的说?些乡间里社的逸事,将这三人的底细都问清楚了,迟早能找到那个想坑他的人。 通过梁高散出的消息,不过是着闲棋。若是对方上当最?好,若不上当,就?是白花些钱,只当救济梁高这帮游侠儿了,也没什么。 七月底,各地都验证了堆肥沤肥之法,以及种?麦新法的增产之效。他到县里禀报,将在八月中旬收红薯,县令魏尚仍是要亲自去看,田蔷夫陶与自然也要在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这时候红薯田里反而?没什么事了,又是种?在坡地,一整天都没个人影。 梁高嘴里叼着片叶子,拱了身边的同伙一肘子,吐掉叶子低喝:「别乱动弹!」 同伙讪笑一下,悄声问他:「韩公种?的那红薯都在地下,也看不出长了多?少。真能有三千斤?」 梁高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这不是吹出去唬那老贼么。大概跟南瓜差不多?,两千斤总有的。韩公说?了,比南瓜更宜作?粮。」 「真能分我们作?酬?」 梁高不耐烦了,回首一瞪眼:「再吵吵惊动了贼人,什么也没你的。」 今天是必能埋伏到人的。他们这些游侠儿虽落魄了,但彼此还有往来?,在各处也有自己的人脉。前阵子放出消息之后,梁高没少在县里活动,很快得到消息,乡蔷夫郑庄接触了几?个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旧日游侠儿。 县中游侠也分派别,梁高这伙给人做过门客,见?过世?面,为人也比较正派,看不起只会在市井中欺男霸女?的那帮无赖。郑庄就?是韩川怀疑的那人,与他接触之后,两名?无赖好几?日大手大脚,嘴上带了油光。梁高便?使人盯住他们,今天就?是收网的日子。 梁高自带了一人埋伏在一处,另有三人埋伏在别处,田地前陷坑都挖好了,只等人落网。 「嘘,来?了!」 第44章 韩信谋 平缓的坡地底部开出了田。田地往上是没开垦的荒地, 草长得有半人高。再往上,就是丛生的杂草灌木小树林。 梁高就是带人趴在草丛里,而现在, 前头的灌木丛哗哗作响, 显然是有东西过来了。他撮唇吹出了响亮的哨音作为信号。 「往那边赶!」 梁高大喝一声的同时, 两只浑身裹了泥巴, 肥壮高大的野猪低头从树林里沖了出来,一路将灌木丛撞得倒折不起。拦是拦不住的,只能赶。 张良为韩川出了引出背后小人的计划, 但具体布置,还是韩川在家?与?梁高商议时, 韩信在旁多的嘴。 这野猪也没有出乎韩信的意料, 他当时便说,要?破坏红薯地,用人力是最不实际的,既没效率,还容易被抓着现行。梁高确定了郑庄确实僱人来破坏之后, 韩信就在家?跟父亲说, 必是赶大牲畜来践踏或啃食。 不是牛, 就是野猪。耕牛都是各家?的宝贝,只有野猪, 虽然也不好控制, 但破坏力十足, 赶到?田里乱拱乱踩一番, 那田里的作物?就不能看了。况且野猪毁坏农田, 不防备的话,自然找不到?证据告人破坏, 只能自认倒霉。 所?以韩信早早跟父亲说了,让梁高带人挖好了陷坑,此时一声令下,同来的游侠儿们便点起火把?,唿哨着将两头野猪往陷坑方?向赶去。梁高自己绕到?后面,追上了将野猪引过?来,又用火赶得野猪往田里的两个?人。 弓是他自己的,当年在人门?下为客,与?同住者?学了一手射术,反胜过?了教他的人。寿春将亡之时,主家?逃得不见人影,同伴星散,教他箭术的师父年纪大了,也要?回故乡,说是以后就在家?养老,不出来谋生,也就再用不上这把?弓了,便送了给他。 然而他回乡之后也用不上,只是常常保养,不时习练。直到?今日,受韩川之恩,报之以此箭! 破空声响,一人腿上中箭,嗷地一声滚倒在地,恰巧绊倒了另一人。 梁高放下弓,拔出短剑,赶上前去,将剑架在那人颈上:「别动,老实点!」 将两人都绑住了,他返身去帮同伙赶猪。两头野猪已有一头掉入了陷阱,另一头陷入了狂乱之中,被几个?人从不同方?向逗引得团团乱转,梁高看了两眼,也不赶了,再度开弓。 一箭从脑袋上滑脱,带起一簇泥屑,一箭从左眼透入,野猪哀鸣一声,勐地向一个?方?向冲去,那边的游侠儿吃了一惊,赶紧向一侧飞奔。野猪最终倒地挣扎了几下,再没了动静。 梁高唿了口气,这才觉得今日功成。 他知道田地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若不是他箭术出众,有把?握控制得住,韩川先前是要?找田蔷夫出面,请县里游徼带人来看护的。那样最为稳妥,但要?搭进去不少人情,还有走?漏风声之虞。梁高自荐,韩川最终同意了让他带人来看护田地。 韩川倒也想得简单,红薯损失了不算什么,无非就这两亩地,最多明年少种一些,还能怎地。挖出来的收成都看得见,不是他不务正?业,是有人破坏。这在暗处坑害自己的人不揪出来吃个?教训,他心气不平。 只要?抓着人,损失也是那人的责任。 派了两人报信,梁高也不管他们怎么弄那头掉坑里的野猪,专心看管抓住的两人。 报信的人一个?去找韩川,一个?去都亭见亭长。不一会儿,两拨人都到?了。亭长徐林带了求盗和两名亭卒,打眼一看,就哟了一声:「这不是捻和麻么,不知道桃溪里的红薯田是县令都要?来看的地方??真是胆大!」 这两人早落他眼里了,不过?是畏惧秦法?严厉,这些年他们也收敛了,才没真被捉着错处。不想一来就来个?大的。 两人哼哼唧唧,晓得是逃不掉了,也不是什么豪杰之辈,当下就把?郑庄招了出来。徐林也懒得多问,喝令亭卒把?人带去县中,交给县丞审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这边拔箭裹伤绑人,那边几个?游侠儿终是把?野猪给弄上来了。韩川在那说着:「这两头野猪是你们拿下的,就你们分?了吧。」又嬴得一阵叫好。 几人商量了一下,那只中箭的野猪是梁高一人之功,全给他留下,其他人不是桃溪里人,韩川先叫了人抬到?自己家?,请张井来分?割,等他们到?县里作过?证,再给他们带回去。 梁高背着弓上前,浑不吝地笑道:「多亏亭长前来相助,才留下这两头猪。不如?带两条腿回去?」 徐林一怔,然后便知是有意卖好,他看了看带来的亲信,微微一笑:「也好。先送他们去县里,回头来拿。」 韩川若有所?思,平时只知这梁高不事?生产,不想还是个?精细人。 破坏农田被抓了现行,梁高等人去作了证,只说韩川重视这块红薯地,临近收穫不敢大意,雇了自己一干人日日守护,挖了一圈陷坑就是防野猪的,不想果然派上了用场。但更没想到?不是野猪自来,是叫丧了良心的坏种赶来的。 两名当场抓获的犯人也省心,供得清楚明白?,于是县丞即刻派人将郑庄带来,当天案子就判完了。 韩川作为苦主旁观了一场好戏,悠哉悠哉地回家?去了。 路上他问梁高:「箭术这么好,平时也不见你用?」 梁高摸着弓嘆气:「偶尔找不到?活计,去猎些野物?是有的。光靠一手箭术也做不得猎户,还是要?去县里做活才能挣到?吃食。」当初学箭,也不是冲着当猎户去的。楚亡得太快,他还没有机会上战场就跑回家?了。 做了秦人,这些都用不上,平民没人推荐也做不了吏,白?瞎了一身本事?。 「我家?韩信找了人学武,箭术却没好师父,你有空来教教他。」 「行。」 两人也没提报酬的事?,就这样说定了。 韩信多了位箭术师父,不想学也得学,梁高受了韩川的恩,督学甚严,令他十分?怨念。再加上吴立也对他上心,原本摸鱼的练武就成了他的主业。 梁高不晓得这个?新收的徒弟在想什么,只是有点可惜,跟韩川说韩信的身子骨练武是极合适的,就是心思不在这上面。韩川也拿儿子没办法?,只宽慰自己:「北有匈奴南有百越,陛下灭齐之后称皇帝,想必是不肯放着这两处不管的,一定没个?消停,等韩信长大了没准还是得被徵召去打仗,他能自保就行,不求别的了。」 又不禁想,六国虽灭,六国贵人甘心吗?阿信梦里的战事?,定是有人造反。若是成真,确实得有自保之力啊。 转眼间就是八月中旬,一县的官吏又来了。桃溪里人围着红薯田看,说说笑笑的,倒是没去年看麦收激动。 也是,稻麦是五谷,官府收租都要?收的粮食,人人都晓得重要?。稻谷麦粒也是明晃晃长在外头给人看,有经验的老农去年老早就经常跑到?韩家?的田里看,计算着这一年的收成了。 红薯这东西没人见过?,不是五谷之属,田里只见到?地上爬满的藤叶,又见不着收成。众人一边是对韩川的信心,有些激动;一边又是没太当回事?,比去年淡定得多。 这红薯皮薄,易坏,是最大的不足。韩川跟县令说了,隶臣庸耕都没经验,不敢叫他们动手,得费点事?,他们父子带几个?人亲自挖。 带的人也就是梁高和陈鱼,还有江涵,以及上次赐爵时县里发给的那个?隶臣,陈赤。第一次赐下的隶臣是三四十岁的人,早被生活磋磨的麻木,学东西极慢,韩川还不太敢叫他上手。陈赤年轻,学得快,也用心,韩川这才叫他来做。 几个?人都没挖过?红薯,还得韩川先带着儿子干活,叫他们学一学。只有江涵不用,他虽然没从这「游戏」里得到?什么好处,不过?偶尔直播一下「秦朝农村生活」也能混几个?打赏,这次挖红薯他也就很积极的来了,提前看过?视频,知道轻重。 一开始还不显,县令魏尚坐树荫底下遥遥看着,与?佐吏们说笑。但一亩地里几个?人还在一角忙活着,地头的红薯却已经渐渐堆起来了,他开始坐不住了。 「过?去看看。」 田蔷夫陶与?是一直站那看的,看得着急,觉着也学会了,竟亲自下地去挖。魏尚过?来就见他两手泥站起来迎,喜滋滋地指着刚被他刨开土露出的一大窝红薯说:「这一窝得有六七个?,能有二十多斤!」 魏尚哭笑不得,叫他:「上来说话。」 陶与?还有点依依不捨,让自己佐吏继续挖,还遥控指挥着:「你小心!旁边开沟,先把?土都清了,轻拿轻放!」 魏尚无奈,等他消停了才问:「你估一估,这一亩地能收多少?」 陶与?早算过?了,「前阵子有传言能收三千斤,我还不信,现在看,应该只多不少!」 韩川自己估的是四千斤。系统拿出来的都是良种,本身这玩意也不太吃肥料,种的时候洒一把?草木灰,后面跟着施点农家?肥,完全是这个?时代能做到?的事?情。 这数字都算是保守的,系统是不知道这样的良种在完全没有工业化的时代能收上来多少,只按着史书上记载的收成再往高了算一倍。韩川当时在院子里种出来的其实产量高出来许多,不过?种在大田里跟精心打理后院那点地是不一样的,所?以也没敢多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但就这往小了说的数量,已经让人咋舌了。饶是韩川也提前说了,这东西含水多,晒干了只能按四分?之一算,还是惊人。 陶与?已经等不得了,把?几个?官中的隶臣叫着学,在他监工下帮着一起挖,这才加快了速度,将一亩田里细如?尾指的红薯孙子都给刨出来了。 围观的农人都立不住了,畏惧官府威严,不敢靠得太近,但仍然挤着往前,一个?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怕是有几千斤吧? 张良从六月归来就暂住于淮阴不曾离开,今日自是也来观看。尽管他不通农事?,也仍是为地上堆成山一般的红薯给惊到?了。光是听韩川说,与?亲眼看到?这堪称可怕的产量,那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心中也有隐忧,不过?韩川怎么认为对黔首只略有小补,但这样的产量,只要?能饱腹,对秦国的统治怎么着都有帮助。 张良轻轻吁了口气,目光坚定。事?在人为,他总是要?报亡国之仇,復故国之社稷的,也不必顾虑太多。 趁着人还在田里搜寻扫尾,陶与?洗了手,跟魏尚禀报:「据韩川说,此物?一年可种两季。依我看来,风调雨顺之年不必多种,但碰着荒年,前面眼见着小麦绝收,当可立即补种一季夏薯,也好度过?粮荒。」 韩川还是种了一半红心蜜薯,一半打粉用的白?心粉薯,最终陶与?忙得一身汗,称出来分?量,竟足有近六千斤!(折现在三千斤)。 韩川洗了手,也洗了把?脸,挑了几个?破皮的蜜薯拿过?去,跟县令介绍食用之法?,当场就烤了分?食。 魏尚连连点头,这东西偶尔食用,还真是不错。南瓜他也吃过?,远不如?此物?。他尝了红薯便先行回县,留陶与?跟韩川说话。 陶与?急得很:「你将种植之法?、储存之法?速速交上,早日报到?咸阳,也好早日叙功。」 韩川不慌不忙地拱了拱手:「陶君,方?才尝的是蜜薯,我这还种了一些粉薯,可用来打成粉,虽不能久存,运输到?底方?便些。陶君要?不要?等两天?我做些粉一起送去?」 陶与?略一思忖就答应了下来。 第45章 银翘散 正好也要等夏薯收上来一起上报, 陶与便等韩川的红薯粉。 韩川早请石家做了工具,弄了些粉薯,雇邻里洗净了, 花一天时间打成淀粉。他也不?禁人看, 桃溪里人于是又看了场热闹。 打出粉来不?算, 他还找人搭手, 做了不?少粉条,这才是真正能吃的东西。饶是他在系统那?里练习过,还是糟塌了不?少淀粉, 最终拎了一筐去县里,先请陶与吃。 陶与吃完了, 又带他去?请县令吃。别说, 虽然粉条在现今的环境下还不如红薯容易保存,但是确实比红薯耐吃,甚至可以在县令的桌案上作为一道美食了。 魏尚和陶与心里迅速算了笔帐。韩川说制成粉条的数量,只有产量的两成。好,五千多斤的数量, 往少了算些, 五千吧。五千斤, 制成粉条也有千斤。这粉条与新兴起?的汤面相似,都能饱腹, 亩产千斤能吃饱的粮食, 这还想什么, 等夏薯收了赶紧的上报啊! 虽说难以存储, 咸阳不?会让大量耕种, 但田间地头种上一些度荒是极有用的。存不?住,那?收上来的几个?月里总能吃吧。 县令又把仓蔷夫叫来了, 仓蔷夫也是且喜且忧。 明说了难储,那?他保管的压力轻了,但是先前?用水碓踏碓省下来的人力,可能又要去?打红薯粉制粉条了。要人,他得跟县令要人,不?然等淮阴县都种上红薯,他累死?也干不?完活。 且不?管仓蔷夫的心情?,半个?多月后,夏薯也收了,产量少了近一半,但也有三千斤的样?子。 这些都要留着做种,韩川只挑了一些用缸封好,又做了一筐粉条晒干,让县令随奏章送走。一个?月后,陶与满面喜气地请客,他要离开淮阴去?郡治郯县了。 而韩川,也顺利地成了淮阴县的田蔷夫。不?仅如此?,水稻收割之后,他培育麦稻良种的功劳也终于可以落实,爵位由上造变为「簪裊」。 在这样?的变动下,里典宋羊去?南昌做了亭长?的消息就只有桃溪里的人关?切了。韩信被父亲带着上门吃庆祝宴的时候有点恍惚,他老觉得这个?南昌亭长?挺耳熟的。 不?过努力回想时,被宋羊之妻热情?端来一盘肉叫他们兄弟吃给打断了思路,最终也没想起?来在哪听过。 韩川也老实下来,暂时不?准备再种什么引人注目的仙种,就好好在田蔷夫的位置上做几年,给儿子铺铺路。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可以试试的。去?年更役时认识的枚简是清湖里人,梁高找来帮忙的游侠儿里也有一个?清湖里的。韩川跟枚简一起?干活时聊天,知道他们那?儿因?为靠着个?小湖,家家都爱养几只鸭,跟桃溪里这边养鸡多不?同。 他就想起?个?能让大家过得好些的事物来,便让梁高请那?清湖里的游侠儿来问?。一部才知道,巧了,那?人光身子一个?,父母双亡也娶不?起?妻,不?过比梁高原先好些,自己养了几十只鸭子。 韩川把养鸭之法跟他细细说了,让他多养些鸭,收得鸭蛋多了再来找他。 这一年,六国中最后一个?齐国不?战而降,秦王自认功盖三皇五帝,以皇帝自命,为天下之主,都是足以记入歷史的大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而东海郡淮阴县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些,也暂时还不?知道,一统天下后,以前?的户赋也要改了,改成了口赋。十五到?五十六岁 人一年一百二十钱。 田租少而口赋重?,对于家中少田地的平民是个?极大的负担。 现在他们谈论得更多的,还是那?神奇的红薯。又间或有人提到?淮阴都乡今年养出了许多肥猪,听闻是请了县里一位屠夫施的法。要打听打听,明年家里养猪,也得去?请人施法才行?。 具体到?桃溪里,真正敢请张井阉猪的不?多,只有富户才有这底气,不?怕小猪的损失。不?过韩川发下去?代养的小鸡渐渐长?成了,开始下蛋,捡多了拿去?县里售给商人,钱虽不?多,但集少成多,也抵得过韩川请人代养付的薪酬了。 加上今年桃溪里都学了韩川种田的法子,收成大好,连给人庸耕的贫民都多分了些粮食。因?着他们学会了增产之术,还有外乡的富户现在就来找他们,要他们明年去?自家田里做事,愿意多分一成粮食。图的就是从他们那?学本事。 所以年末岁首,家家都洋溢着喜气。 韩信换了新衣,也换了新弓。梦里那?个?世界缺衣少食,他这时候都开始蹿个?子了,现在吃得好,更是长?得快。就几个?月功夫,他个?子长?了一截,显得瘦,但力气也长?了一截,原来的小弓就嫌软了。 箭术学得也还行?,但梁高总是不?满意,说他是养由基的底子,学成个?普通射手,简直糟塌天赋。韩信心说我又不?当兵去?,就在家跟阿父种田,非学得能射人眼睛作什么,那?么宽的胸、那?么粗的腿,射中了不?就行?了——就是从军我也要当大将军,不?做小卒,何必浪费时间。 所以还是老样?子,练也认真练,但到?时间就停手看书写字做数算去?,不?多花一点时间在这上面。尤其是近来张良在淮阴县暂住,不?时上门拜访,他可算找着聊天的人了,两人似成忘年交,凑在一起?纸上谈兵谈得津津有味,常常忘了时间。 他教的几个?学生如今都能看书,算点简单的帐了。江涵——在这里他还是名吴雀,韩川同韩信说了他的来歷,让他教两个?儿子数算之术。江涵这个?金牌讲师可算又开工了,而且两人都有底子,只是重?新学习一套符号体系,所以学习进度很快。 韩武还有点不?乐意,因?为用的符号与他那?个?时空不?一样?,他觉得自己也能教阿兄。系统费了老大劲才哄好他,得亏系统原本就是儿童成长?伴侣系统,不?然还真是专业不?对口。 还有个?意外的学生,就是那?个?叫陈赤的隶臣。 陈赤是韩川赐为上造的时候才分到?他家的,脸上有块两指宽一块红色胎记,年纪不?大,现在也不?过刚满十九。他祖父那?辈当了逃卒,还与人纠合成盗匪,最终死?在刑法之下,合家沦为隶臣妾。隶臣妾生的子女自然也是隶臣妾。官府指派他到?韩家里来,他就跟家人分开了。 韩信偶然发现他在地上划拉写字,一问?将他问?得紧张起?来,再问?才问?出来,陈赤父亲在沦为隶臣之前?也曾读过书,在他幼时教过他。但也就教了不?到?百字,父亲便一病没了。到?得韩家,看韩信教人读书,心里那?点不?知道是对读书的渴望,还是对父亲的怀念,让他又悄悄跟着学了起?来。 韩信就让他一起?过来学。韩川知道后也没说什么,他现在养得起?闲人,让一个?隶臣少做点活也不?是问?题,儿子高兴就行?。但他也跟韩信说:「他学了没什么用,学得多了,心里反而想不?开,你得知道这个?。」 「嗯。」韩信没说什么。但是他想教。要是梦里的事情?会成真呢?乱世开启,黔首虽然命如飘萍,但一些本就活不?下去?的人,却或许能挣出一条生路。 谁知道陈赤有没有这样?的念想,又有没有这样?的命呢。陈赤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要是不?怕死?,就看他愿不?愿意搏一搏了。 他还是用兵书当教材,以前?只是不?知道教什么,拿着教大家认字。现在却是真的教,能学进多少,看他们的本事了。韩信自己也不?知道,又长?了一岁,尽管梦中之事多已淡忘,但潜意识里早就不?同了。他有些念头已经渐渐不?像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了。 日子便这样?平常地过去?,直到?冬天过去?,入了春,桃溪里开始有人生病。本来季节交替时爱生病也正常,只是这次病的人渐渐有点多,几乎家家都有人一声接一声的咳嗽,严重?的就发了热,躺榻上起?不?来。 有人跟过去?生病一样?,多喝点水,自己抗过来了。有人请了医或巫,慢慢也好了,但也有人越来越重?,额上热度总是不?退。连张良也病倒了,让家僕到?韩家送了口信暂时不?能登门,在县中养病。 陈鱼亦是病了,梁高自己没事,母亲却躺下了,两人一个?担心妻儿,一个?孝顺母亲,都是急得眼睛赤红人上火。 江涵没考上编制,准备下次继续考,忙着背书刷题,农闲之后又没什么新鲜事,他就只在韩信讲课时来,直播间打出名号:听兵仙说兵法,倒也引流了几个?固定粉丝来看。 韩家没人生病,他又来得少,所以他是等张豚病了没来,另一个?隶臣陈赤也倒下之后,才知道淮阴县这场风寒时疫还挺厉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他还有点ptsd,就算在游戏里都觉得不?舒服,想做个?口罩但麻布做出来的怎么看都到?处透风,只好放弃了,问?他的粉丝:「这时候又没甲流之类的,就是普通感?冒吧。」 粉丝里那?个?建议种金银花和连翘的大概就是学医的,也不?知道是信他真有这么个?游戏,还是入了戏,跟他说怎么配药,让生病的人喝喝看。 「这个?喝喝看听起?来就有点不?可靠的样?子。方子不?对不?会喝死?人吧?」江涵有点害怕,他不?怕人家找他算帐,但游戏的仿真度太高,医死?人他自己心里不?自在。 弹幕纷纷表示:「我没事还吃个?连翘片板蓝根之类的防感?冒呢,吃不?死?人,不?怕。」 「我也是,没事还泡金银花喝呢,能怎地。」 学医的大佬则表示副作用还是有的,尤其风寒感?冒不?能用,不?然你开着直播问?诊,我看看再给用药。要是风寒感?冒只能开别的方子了,这年代不?一定能找到?药。 这也行?。江涵跟韩川说自己能试试治病,韩川立刻带他去?陈鱼家里。徐氏也在咳嗽,症状轻没起?热,还在照料他。陈虎被安置在另一间屋里,就怕他也传上。江涵不?会把脉,紧急学了一下按上去?啥也没摸出来,只好看着大佬的问?题仔细问?了问?,又看了舌头。 大佬表示咽痛痰浓、发热咳嗽、口渴喜饮、舌尖红而苔薄白微黄,这要不?是疑难杂症那?就是典型的风热感?冒,可以用银翘散。他们的连翘跟金银花真是没白种! 不?过有的药这儿没有,大佬一时也没主意,说去?问?下老师。隔了会回来,又说直接拿金银花和连翘煎水服也行?,就是注意病人,体虚肠胃不?好的就别给喝了,当心医闹。病症刚起?的可以换桑菊薄荷饮,这个?药方虽然没有特意去?种药材,但也好找,好配药。同样?又叮嘱了一堆禁忌,可见是被医闹吓怕了。 江涵也算是在这待过一阵了,了解民情?,心说这里哪来的医闹,能有医生看就不?错了,活了是医术高,死?了是命不?好,没医生还请跳大神的弄点安慰剂来吃吃呢。 体虚的人看样?子根本熬不?过去?,跟他们说明白了,喝药看天命,愿意就喝,不?愿意就自己抗,反正怪不?着医生。 于是一家家问?过去?,没什么例外,全?是风热感?冒。今年就是邪性,传染得厉害,症状又特别重?,才会酿成祸患,有了瘟疫的苗头。韩川把家里炮制好的药材都拿出来,一家家发了嘱咐他们喝。 韩信就记得梦里好似陈鱼便是这场病没的,天天跑他家去?看,帮着照顾,眼见着他真的一天天好起?来,这才心下一松,不?知怎地眼圈也红了。 徐氏将他搂怀里一阵疼爱,也落下泪来,哽咽着说不?出话。现在家里日子正好过起?来,要是陈鱼没了,她一个?人带着陈虎怎么活呢。 梁高的母亲好得慢,但也退了热,止了咳,渐渐痊癒了。至于说伤了脾胃,嗨,这次没死?就行?了,管那?么多呢。 石通夫妻俩也病倒了,韩信本来没担心他们,得知之后才突然觉得,为什么他似乎都没有梦见过他们?兴叔也没有。这一想就把自己吓到?了,陈家和石家两头跑,看着用药之后石通夫妻都有好转才觉得安心。 这天他奉父母之命拎了鸡蛋送给他们补身,说了会话后不?见石兴,不?由问?了一句。没病倒但这阵子照顾病人也憔悴不?少的石仓说:「阿兴也不?舒服,怕过给孩子,在自己屋不?出来。好在他病得不?重?,在屋里还做点活。」 「病了怎么还做活呢?」韩信便想去?劝劝,石仓叫他别去?过了病气,但他和妻子忙着照顾还病卧在床的父母,韩信轻易就熘到?了石兴那?屋,却见石兴没干活,侧卧着背朝门在睡觉。 「阿叔?」韩信叫了一声不?见回应,过去?一摸,石兴烧得脸通红,人已经昏睡过去?了。 这次时疫,原本大概真的带走不?少人的性命,但现在,他们被救回来了。 暂住在淮阴的张良不?差钱,只是他这个?人天生有些病弱的底子,周边人一发病他就跟着倒了,用药养着倒没什么大碍,韩川让人送药上门他也用了,格外痊癒得快,对这个?药方贊之不?绝,徵得同意后抄录了一份,还派家僕四处送去?给自己的友人,宣扬是韩国王孙赠药。 不?多久,就是县令也派人来讨药了。县里今年病的人也多,县令自己就病了,他不?缺医不?缺药,偏偏惯常用的那?药对他效果?不?太好,喝了四五天,越发重?了。这不?听说桃溪里的疫病控制住了,赶紧派人来求药。 他不?但自己喝,还跟韩川把药都买了,发到?各乡去?,给重?病人煎服。桃溪里这回一个?没死?,其他各处没这么幸运,有早先已经病死?的,有吃了药不?见好还是死?了的,也有体虚脾胃弱,冒险吃了起?不?来的——但没有怨怪的,反感?激起?来。 就算是一场史册上从不?见载的极微型地方时疫,往常时候也能要了许多人的命。今年只那?命不?好的、体太弱的治不?好,简直是从黄泉里把人拉回来的喜事了。 张井也病了,还是重?症,拖了一个?月才好透。张豚都偷偷跟韩信哭了几场。要是没这药,张井大概就已经没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因?着这事,江涵都脱了隶臣的身份。他就说这方子是夷人部落里流传的,至于是哪个?部落,他祖上三代都是隶臣,早不?知道自己家是从哪个?山里被捉来的了,只留下这个?治病的方子。反正父母都死?了,没处验谎去?。 脱了隶臣的身份,按惯例籍贯落在原本的主人家里,还是要给韩川家干活。 于是大秦多了个?叫「吴雀」的普通黔首。 他的游戏奖励也发下来了。 第46章 奖励与咸鸭蛋 江涵已经快把这个新手任务的奖励给忘了。 陡然听到提示他都愣了, 然后在?直播间兴奋地大叫:「真的有奖励啊!谁手红给我?蹭蹭,我?要开包了!」 其实奖励是固定的,蹭也没有用。不过还是有人起闹, 喊着洗手洗脸闹了一通之后, 江涵郑重其事地进入游戏界面才有的道具栏, 里?面就一格, 放着一个宝箱,名字就叫:新手任务奖励大礼包。 「玩了这么?久,总算有一点玩游戏的感觉了。」他感慨地说着, 点?开了宝箱,然后就傻了。 「啥玩意这是?」出来的东西出乎他意料, 画风感觉不对?太但跟这个游戏的杂糅背景又奇妙地吻合。他那几?十个粉丝在?直播间已经笑倒一片了。 「好傢伙, 我?说真是好傢伙,果然是未来星际来的系统。」 「拿了这奖励能怎样啊,能在?大秦造晶片不?」 「不是,造了晶片往哪用,秦始皇的马车上装一个?智能ai马车!」 为什么?说晶片呢, 因为宝箱里?赫然是个文档, 文档名四个字, 「光刻机(上)」。 江涵也是跟这游戏拼了,「行, 光刻机, 我?来看?看?, 我?下一个任务是不是在?大秦攒个光刻机出来。等着啊, 等我?攒出来, 就回?来奉献祖国。」 他自己都乐了,再度点?击, 打开了文件。 还真特么?像那么?回?事。 怎么?说呢,江涵他爸就是这行的大佬,他也是学这个相?关的基础学科。虽说本科学的东西几?乎不相?关,毕业几?年也丢得差不多了,但他爸会?督促他看?一些?书,所以?一些?名词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把文件迅速这么?一拉,他更乐了:「搞得还挺像真的。我?跟你们说,我?虽然不能说是学这个的,但我?爸搞这个。这游戏还挺上心,整合了这么?个东西出来。」 弹幕也跟着乐,还怂恿他:「给你爸看?看?呗,让他教你怎么?在?大秦攒光刻机。」 「我?给他看?,他非骂我?不可。」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用截了几?张图发到自家的相?亲相?爱一家人里?去了。毕业没?考研也没?找相?关的工作,那时他跟父亲闹得很僵,也是第一次没?按父亲的意思做选择。不过失业之后,父亲反而没?再说他,还给他打钱让他安心备考,不要焦虑,又叫他不要成天看?书,也放松放松,出去旅游一趟散散心。没?考上他本来担心挨说,没?想到收到个大红包。这一年父子关系倒有点?缓和。江涵也是想找点?话题,发了截图之后在?群里?@老爸,说玩了个游戏,挺能搞事,任务奖励居然是光刻机核心技术。 没?一会?,他爸回?消息了:「就这几?张图?」 「不是,文件很大,不然我?说它挺能搞事呢。」 「发我?邮箱。」才发了这句,又改口,「不要发邮箱,在?家不要出去,我?过来。」 江涵傻眼了。 事情好像不太对?,这不是游戏搞事之作么?,怎么?他爸这么?上心?这下他连游戏都没?心思上了,门也不敢出,连外卖都不敢叫。好在?冰箱里?因为他宅在?家刷题的关系囤了不少吃的,他厨艺一般,将就着吃吃也能过半个月。 不过他没?等半个月,他爸夜里?就到了,打电话让他开门。门一开,除了他爸,还有两个看?着就不太好惹的人陪着,江涵不受控制地眼睛往他们腰上看?,不等看?明白,他爸急着进门把他往里?一推,问:「文件呢?」 「在?、在?移动硬碟。」他导出来了。 他爸把网线拔了,拿自己带的笔记本拷,拷出来就专注地看?。江涵在?一边腿发软,不过他爸看?得一动不动,他不知不觉睡过去了,最后被他爸摇醒的时候,天都亮了。 「爸?」 「怎么?没?了。」他爸问。 「什么?没?了?」江涵睡得迷迷煳煳,没?听明白。 「文件,后面还有内容,怎么?没?了?」 江涵这才知道原来还不全。他想起来那个「上」,一下全想起来了,脱口而出:「我?违反游戏规则,奖励扣了一半!」 他爸眉头皱死紧,又问他游戏是怎么?回?事,问一半自己停了,让他带着头盔跟着走。江涵稀里?煳涂的,还想带考公的书去刷题,他爸回?头,那表情有点?奇怪,既有点?不安又透着股畅快,半斥半催地叫他:「还考什么?,拿头盔就行,别的不用管了。」 系统设的那个游戏官网有个论坛,最近帖子很多,但都被他留下的程序给删了——涉及歷史。 隔了一天,帖子又多起来,这回?不涉及歷史了,只提议内测应该再放些?帐号。至于身份,大秦濒死的人那不是太多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系统看?到了,没?回?,也没?放帐号。 它资料库里?也有人类文明多年积累的小说,其中有一类是可以?参考的。它把时空通道封住,也是出于吸收了这些?资料之后的逻辑判断。 它认为这个通道如果不控制的话也是一种灾难。未来的人类可以?不加筛选自由出入。如果没?有政府组织,这种自由穿越必然会?有大量随心随欲自私自利的人混杂其中,给这个时空带来灾难。他们身上的病毒则会?成为天灾。 如果有政府的组织,天灾可以?避免,但不是所有的政府都能和平共处,也可能会?出现把这个时空当作殖民?地的情况。 系统要保护人类文明,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它也不能让这些?人随意顶替秦人的身份。脱离了韩川的视线,谁知道这些?跳脱的未来人会?搞出什么?事来,它算力不够,不敢冒这个险。 除非它绑定的宿主是这个帝国的皇帝,将这些?人纳入行政体系,由整个国家的行政力量来约束。 又隔了几?天,终于有帖子提出了让它判断为可行的路线。 「要推进文明进程发展工业,很多地方要用上密封垫,橡胶树少不了得用。为什么?不开几?个帐号到南洋和百越之地,从现在?开始就种橡胶树呢?」 系统觉得有道理,它倒不觉得在?大秦这种体制下能搞工业革命,而且最重要的蒸汽机也不是一定要橡胶密封。 它觉得如果不放开时空通道的话,小武这辈子活完了,大秦要发展到用得上橡胶都难。但小武可以?在?活着的时候解除绑定,然后授权给另一个孩子。它还可以?绑定别人,几?代人努力下来应该还是可以?的。早点?让橡胶树扎根倒不是件坏事。至于说搞事,它知道那边还是没?完全开发的地方,少投放几?个人,它控制得过来。 看?样子对?面已经有政府介入了,如果对?方没?恶意,只冲着科技资料,那皆大欢喜,也不用它浪费算力。如果有恶意,人不多它也盯得过来。 还有建议去胡人地界的。 「游牧民?族始终是农耕文明的敌人,我?愿意去北边,为大秦卧底,探听匈奴的消息!」 这也行,横竖搞事也是搞匈奴的事。游牧文明很难发展生产力,除非入主中原,转变生产模式。他们就是搞事把匈奴搞出工业革命也不怕,从人种上来说其实都是同一种人。 搞没?了更好,对?正在?发展中的大秦来说少了个麻烦。 系统批准了,放了一些?帐号,继续坚持已经没?人信的内测。 这些?人去了百越、匈奴,如苇叶入水,于大秦未起丝毫涟漪。 什么?都不知道的韩川在?屋里?待客。 清湖里?的枚简,与那名叫庄婴的游侠儿?一同来拜访他。两人是坐牛车来的,车上几?个筐,用稻草一层层垫着鸭蛋。 「照韩公的吩咐,我?将清湖里?的鸭蛋都收来了。各家虽都在?养,但数量不多,全在?这里?。韩公打算怎么?处置?」 问话的是枚简,庄婴本来嘴碎,跟梁高埋伏时还要叨叨的就是他,不过鸭蛋主要是枚简出钱收上来的,他说了算,庄婴几?次忍不住想插话都忍住了。 韩川也吃了一惊,他本来只是让庄婴把蛋攒给他,看?着数量少,怕不够他折腾试验的,又请枚简帮忙再收些?。不想枚简对?他信任过头,一口气将清湖里?的鸭蛋都包了。 「就这些?,是我?收的,我?担着。韩公是要为我?清湖里?找生钱的道,若还要韩公花费,我?枚家在?清湖里?也没?脸面可言了。」枚简含笑说着,「不行便不行,下月我?再收一批。清湖里?别的不多,鸭蛋还是有的。」 韩川压力有点?大,不过也更有干劲了。他就怕自己使劲,人家不领情不配合,尴尬不说也泄劲。清湖里?有枚简,他可省心多了。现在?他是田蔷夫,管的是农事,现在?要做的虽然勉强也算农家之事,但计不了功,于仕途只能算白忙,人要再不领情,他兴头就弱了。 「我?也是琢磨出的法子,在?家拿鸡蛋小试过一回?,还没?有太大把握。我?做,你们先跟着学,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他已经买回?来许多罈子和盐,这会?儿?招唿家里?人一起上阵,连张豚陈虎几?个都停了功课来帮忙,把鸭蛋先洗干净。庄婴被他打髮带着韩信韩武和石狡到外面挖黄泥回?来,庄婴去把梁高也叫上了,梁高熟悉地方,直接带他们去挖泥,正好用牛车再运回?来。 把黄土搅成黄泥,鸭蛋沾水滚一圈盐再在?里?面滚几?圈裹上泥巴,装进罈子里?封起来,一起搬到空屋子里?放好。枚简一一记下,觉得实在?是不算困难,就是用盐多,不知道做成之后什么?滋味,能卖出什么?价。 好在?东海郡沿海本来就产盐,朐县淮阴县临海的地方都有煮盐之业,盐卖过来方便也不贵,主要是盐税高,要在?不产盐地区价格就更没?法说了。做出来要是能卖出去,也不用在?意盐价,卖价总得在?成本价之上吧——就怕卖不出去。 二十多天后,枚简和庄婴再度来到桃溪里?。韩川吩咐一声,韩信和韩武还没?怎地,张豚蹦起来就去捧来一个罈子,脸上是一副馋样:「韩叔,快开开让我?尝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他韩叔最会?弄好吃的,就是不常弄,张豚打从那天一起洗了鸭蛋,天天做梦都在?流口水,一来韩家就找理由蹲罈子那看?。韩武还逗他玩,故意把罈子搬走,他来时说坏掉了,扔掉了,惹得他哭丧着脸,差点?真哭下来。 韩信简直没?眼看?,心说梦里?我?怎么?会?被他欺负。 韩川看?张豚如此,也哈哈一笑,不再耽搁,启封开坛——并没?有香气,只有一罈子黄泥巴裹着的咸鸭蛋。 拿出来洗干净还得煮。旁人还好,张豚坐立不安,一会?跑去灶上看?,一会?回?来禀报军情:「水开了。」 「蛋还没?熟。」 「在?过凉水啦!」 这一等就是许久。韩信把孩子们带到一边继续上课,张豚急也无用,要等咸鸭蛋凉下来。大人们就在?屋里?聊天,难免说到秦王称帝的种种事。 不过稍谈了两句,枚简和韩川就乖觉地带转了话题。实在?是这一屋子人,不说都是天生的楚人,与秦有仇。就他们几?个,枚简家学是《诗》,因为秦国一统而失了前?途,不得不想别的办法谋生入仕。 梁高直接因为楚国亡国而失了生计,从被人养着的门客到落魄回?家。庄婴倒是没?做过门客,但当年游荡乡中也过得快活,现在?可好,游荡也是罪,喝酒也是罪,把个前?十几?年过得快活的汉子憋屈得不行。 那还能有什么?好话。无心漏出一两句抱怨,听着就渐渐不对?了,再聊下去,走漏了风声,叫不怀好意的人上告了,几?个人都要入罪。 好容易一锅蛋凉下来,韩川拿一个敲开,用筷子一挑,大为满意。 头一个就起油流沙,好兆头! 第47章 夏侯婴 时光匆匆, 农人如今忙完收麦又种稻,忙完收稻又种麦,便?越发?觉得时间不够用了。秦国一统天下的第二年夏, 淮阴水患, 大水从遍布淮阴的河流溪水中漫上来, 淹了不少田地, 这一季的稻子算是完了,好在前不久的小麦丰收,餬口总不成问题。淮阴百姓已有半数种上了良种, 没种上的也学会了更先进的耕种之法,只看这一季, 倒是比过去几十年的收成都?好, 不由得他们暗暗感谢田蔷夫韩川。 张良在品尝过咸鸭蛋后,终于向韩川告辞离开?,韩川也就罢了,韩信颇为失望。只因张良一走,再?没人能与他聊几句兵法。张豚他们笨得要死, 背下来也不懂。 张良答应他会常托人寄信, 将在外见闻写予他, 才让他依依不捨地分别?。 日子便?在这样的喜忧参半中又到了快岁末的时候。这个时候,除了不幸被安排更?役的男子, 就算商贾也还没赶着出门。然而此时, 从东海郡治郯县前往淮阴县的路上, 还行驶着一辆漆成黑红色的马车。 马车只有一名御者, 速度很快, 却极稳当。车内人也不仅感慨:「放眼整个泗水郡,恐怕也找不出比夏侯婴你?更?擅长御车的人了。」 御者没回头, 看着前路,只微微一笑:「何曾与人比试过,不敢当此夸赞。」 那?人干脆探出身来,也笑道:「若不是看重你?,县令何必令你?驾车与我同行?此番从沛县至郯县,又从郯县至淮阴县,若不是有你?,我这一路上就受罪了。」 夏侯婴没再?谦虚,他内心也很以自己的驾御之能为傲,确实觉得泗水郡里没有比他驾车更?好的人。这次出行算是半公半私,县令没敢用公车,而是让他驾着县令的马车,带田蔷夫的佐吏到?淮阴县办事。 正好与县令有旧的前淮阴县令魏尚如今在郯县任职,二人带着书信前去拜访,得到?魏尚的书信,这才又赶往淮阴。 如今不要说东海郡,便?是他们泗水郡,十月的地里都?已经种上了宿麦,道路两?边的地里仍有农人在忙碌。夏侯婴家中也有田地,先前也告假回家抢收抢种,想起那?番劳累,他不禁直了直腰,好像那?里还带着酸痛。 田佐也适时感嘆:「如今种田可累得很。但一季多收快一石粮,一年又多种一季,这几年家中松快多了。」 尽管秦国的田租并?不会放过这多出一季的粮食,每年去咸阳抄回来的律令也早就调整过了,但不管如何,交完租总是能多出来粮食,尤其对身上有爵位官职、家中田地多的人而言,就不仅是像小民一样能吃饱,更?是因卖粮而多了不少活钱在手头。 夏侯婴却没这么富裕,他只是县厩司御,还在为做吏而努力,家里日子也紧张过。 幸好泗水亭长刘季与他交好,而刘季又与主吏掾萧何交好。萧何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弄来了淮阴县所出的南瓜种子,刘季家种出来之后,又送了他一把瓜子。 种上南瓜,粮食就够吃了。 这次去淮阴县,他们是冲着另一种作物去的。想到?这里,便?是夏侯婴也稳不住了,问田佐:「那?红薯说是一亩能出五六千斤,做成能常吃的粉条也有千斤,莫不是传言夸大?」 「怎会是传言,文书上清楚写着。只可惜淮阴县这两?年种出来的,多数都?运到?关中作种了,我们泗水郡就挨着东海郡,竟也没分到?种薯。不然县令怎么会让你?我二人跑这一趟。」 种出红薯的韩川已经爵至簪裊,但皇帝和丞相在朝议之后,并?没有允许大肆耕种。粮食仍以五谷为重,如今麦的地位又隐隐赶上了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原先麦饭难吃,贵人不食,现在却有了新的方法食用,做成面食后味极美?,只要吃得惯,其细软香甜还胜过粟米饭一筹。加上如今产量也提高了,种植时间更?是可以跟粟错开?,穷人捨不得磨成粉,仍是只吃麦饭也可以。 宿麦经过各地农官在官田试种,已经摸索出不同地域的耕作时间,开?始推广天?下。而红薯,因着产量巨大,朝廷很担心民间全数去种红薯,而挤占了五谷的产量。 再?加上韩川特意写明了此物不能在一个地块上重复耕种,且这又是从未出现的作物,还要观其优劣,谨慎行事。所以除了某些地方天?时不好,朝廷令多种一季夏薯之外,竟还是没有像宿麦一样官方出面,在各地都?推广种植。 所以,现在便?是淮阴县,除了灾年天?时不好,红薯种植也只许一家一亩,不得多种。至于种薯,则责令淮阴县官田耕种,再?送到?关中根本之地,让关中之民种植,再?无飢饿之忧。 其他地方暂时等不到?红薯,便?设法从淮阴百姓手中购买。沛县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本来商贾也盯上了这个买卖,但大秦法家治国,就是想得周密。因为担心各地不知红薯习性,一窝蜂地乱种,反而损了粮产,朝廷干脆禁了商贾买卖红薯的生意,害得他们只能亲自来一趟了。也正好向淮阴县问明白了,听说红薯易活难贮,这倒是当真要问清楚,不然一个冬天?过去,待要种植的时候却烂光了,那?才叫可惜。 说话间,夏侯婴手上一紧,带停了马匹,将马车停在客舍前。他们如今是私事,在客舍用饭也得自己花钱。好在这钱都?是县令出,虽然不好大手大脚,但也不至于心疼。 舍人查看了验传,让夏侯婴把车赶到?院里,牵了马去饮水。田佐与夏侯婴花着县令的钱,也不好意思去要个单独的房间,就跟着舍人进了大屋。 这个时间行人稀少,但院里竟还停着两?辆车,屋里也坐着两?个商贾模样的人。夏侯婴暗道商贾果?然是爱钱如命,这时候了还在路上奔波。 「客人要吃点什么?」 「随便?来点肉。」田佐放下褡裢,问夏侯婴,「你?吃米饭还是吃面?」 「面。」夏侯婴说。 如今面食也渐渐走入民间了,但磨面需要大石磨,平常人家轻易置办不起,真正好吃的纯面粉更?是损耗不少小麦,一般人捨不得,想吃一顿不容易。夏侯婴偶尔吃到?,不是蹭刘季的,就是跟着刘季蹭萧何的。难得出来在客舍能吃到?,那?当然是吃面食。 「没有汤面,只有馒。」 「那?就馒。」 馒听说是始皇帝赐的名,也有说是丞相所起。取曼字「冒长延展」之意,加以食旁,而得「馒」字。客舍里做汤面和带馅的包子都?麻烦,于是只提供馒。 两?名商贾中较为年轻的那?位见他们点菜,在一边插话:「来了淮阴县,这里的猪肉跟鸭蛋一定得尝尝。」 田佐感兴趣地应话:「猪肉和鸭蛋?有什么不一样?舍人,再?添两?个鸭蛋。」 舍人年老,慢吞吞应了一声?,提醒他们鸭蛋用盐,价贵。田佐也不在意这点钱,还是要了。舍人不问鸭蛋是什么做法,只问他们是切开?吃还是自己挖着吃,想来已是惯例。那?两?名商贾大概也是刚到?不久,案上空空,饭菜也还没到?,年轻的那?个谈兴浓,笑道:「我与这位何公往来淮阴,正是为了收乡民的鸭蛋。两?位不知也是正常,淮阴一县的咸鸭蛋,军中收得多,我们这些人收买一些,也是卖到?附近军中。」 远处不去,蛋这种东西,往远处运损耗太大,不划算。 这是何理?咸鸭蛋?田佐与夏侯婴都?听得奇怪,不过还是按捺住好奇,忖度了片刻,说要自己挖着吃,只等菜上来品尝了再?说。 四人先后脚进门,饭菜是一起上的,果?然都?要了面食,两?名商贾也都?要了鸭蛋。肉煮得慢,还没端上来。 夏侯婴看了眼商贾,学?他们的样子,将鸭蛋空头那?边磕了磕,露出蛋白。似也没什么不同,他拿筷子一插,咦了一声?,就见一汪油从筷子底下,蛋白下头浸了出来。 那?年轻商贾哎哟了一声?,羡慕道:「你?运气倒好。」 田佐也学?着样子,没直接剥了壳一口?咬下去,轻轻一戳,却没见有油浸出来。这回年老商贾也笑了起来:「蛋都?是从乡人手上收来的,手艺不一,难免有好有差,能出油的上品让这位捡着了,果?然是运气好。」 夏侯婴还是不明所已,但被人说运气好,倒也高兴,于是先挟了一块蛋白到?嘴里,果?然咸浸浸的,十分下饭。也怪不得价贵,得用多少盐呢,不是贫民能随意吃的。 他也做过正卒,顿时明白为什么军中爱收这咸鸭蛋了。小卒是轮不上的,但中高层的军官们,在军中也想吃点有滋味的东西,这鸭蛋这么咸,想来很容易存放,滋味又好,早上弄一两?个,胃口?都?会好些。 咬了口?馒,那?边田佐已经吃起了蛋黄,一边吃一边啧啧有声?:「好滋味,好滋味,只是加了盐腌制,怎生味道竟全然不同了。淮阴县有能人啊。」 这话引起了两?名商贾的共鸣,连舍人也坐了过来附和:「淮阴县有了韩公,这几年日子是好过了。你?们吃的馒,肉、蛋,哪一项不与韩公有关。就是鸡蛋都?便?宜了,你?们可要带几个路上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他这客舍两?进院子,头一进给?客人停车饮马,后一进却养了鸡。 田佐不解,问:「为何鸡蛋都?便?宜了?」 舍人笑了起来,颇有乡土自豪感地问他:「你?们那?儿,一鸡月产蛋几何?」 田佐略略一算便?道:「三四日产一蛋,又或更?长,往多了计,一月约产十蛋。」 舍人哈哈大笑,竖起两?只手翻了两?番,「我们淮阴县韩公养的鸡,只要好生餵养,莫受惊吓,一月产蛋近二十!家贫无粮让鸡自己觅食,一月也有十三四个。一年之中只有两?月不产蛋,你?算算这得生多少?韩公慷慨,育得此鸡后请人代养育雏,先是分给?同里人养育,再?养得多了,便?赊给?都?乡贫困之家,如今外乡也有了。我这里是买的,那?些赊了鸡雏的人家,第二年卖鸡雏便?将钱还上了。」 年轻商贾嘆道:「只可惜活禽难运,不然运到?外地,也能小赚一笔。」这种带毛的活物,死半路的可能更?大。利润不多还可能蚀本,他就没做这项生意。 不像咸鸭蛋,腌过了能放近两?年,路上颠簸虽然容易破,但运到?附近郡县的损耗还算承受得起。只要运到?地方,各地军中立刻收走,一点时间不耽搁。要说这法子也不难,就是他处养鸭不及淮阴多,一时还不能就近请乡人制作来买卖。 想到?这里,他不禁再?度称奇:「听闻淮阴的养鸭之法也是韩公所教,学?得好的,一家能养几百只,才有这许多蛋出售。有那?擅制蛋的人家,也不养鸭,只靠收蛋制蛋再?出售给?我们,就已经小有积蓄了。」 「现在淮阴连鸡鸭都?便?宜。那?鸡鸭养上一两?年,生蛋少了便?宰来吃,自家吃不完便?在乡市卖了。有那?养得多的富裕人家,吃鸡鸭都?吃得腻了。」 韩公,夏侯婴今天?已经听到?许多次这名字了。他吃了一口?蛋黄,微微睁大了眼睛,这口?感! 咸而不齁,沙酥鲜香,跟平常吃的鸭蛋简直是两?个物种。再?看田佐手上那?个,少油泛白,果?然是他运气好。 一时他的思绪都?断了一瞬,待咽下去了才想起来,好友刘季就是让他来打听一下这个韩川的消息,一定是萧何告诉他的吧,刘季不喜农事,不知为什么对这位韩公感兴趣了。 田佐已经在打听到?淮阴多少钱能买这咸鸭蛋了,他打算捎一筐回沛县。 第48章 力曳奔马打折版 就着?咸鸭蛋, 夏侯婴就吃掉了半个馒。舍人坐下来聊了一阵,又去端来了他们的肉食。 浓重的肉香在舍人?未进门时就袭击了他的鼻子,四人?均是勐吸了几口, 再缓缓吐气。年长商贾已经拿起了筷子:「虽然常在淮阴行商, 但每次远行归来, 还是想念这?一口吃食。」 猪肉浸在酱油里, 厚厚的肥皮颤巍巍地抖动着?,夏侯婴待田佐先挟了一块才上?手,送了一块到口中, 思维又停滞了一瞬。 竟没有猪肉惯有的腥臊! 除此之外,似乎也?格外有种鲜美细嫩的滋味与口感, 夏侯婴一口咬在馒上?, 和着?肉一起咽下去。这?趟淮阴于他个人?而?言可也?真不算白来。 「舍人?,这?酱油莫非也?是淮阴韩公所制?」 舍人?眯缝了眼,嗅着?香气过瘾,闻言道:「都说是,我也?不知?, 这?倒也?没确切消息。如今淮阴新出了什?么, 来往之人?都说是韩公制的, 是真是假,我又怎么知?道。」 酱油是早就有的东西, 但夏侯婴也?不是没吃过, 哪有这?样的鲜美。猪肉不但不腥臊, 连肉质都变得细嫩。这?个韩公, 莫不是个术士? 那年轻商贾却?又卖弄起见识, 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忙不迭地就开口说话:「你们可知?道淮阴的猪能长到多?少斤?」 「多?少?」 舍人?但笑不语, 他院后也?养着?两头猪,专程请人?来阉的,过两月就可以宰了做腊肉了。 他竖起四根手指,田佐诧然?:「四百斤!」 稻麦增产,虽难得,却?是古书上?就一直有载的事情。可一头猪就摆在那,怎么养能让它?长成?四百斤?田佐连连摇头不信。舍人?有些不高兴了,站起身:「客人?不信,不如随我去看看。」 田佐放下筷子,当真要跟着?去。夏侯婴也?只得起身跟过去。 后院一院子的鸡,咯咯叫着?往两边让,有几只蹲在墙边没动,舍人?走过去一摸,就摸出了两个蛋。田佐却?顾不上?看鸡了,眼睛只盯着?猪圈里那两头肥得不像话的大猪。 「这?是猪?」 「不是猪,还能是什?么。」舍人?方才不高兴,现在看田佐张大了嘴的傻样,又呵呵笑起来,将饲料扔了些进?去,道,「年景好的时?候,一亩红薯收上?来吃不完,就拿来餵猪,极能长膘。」 居然?还拿红薯餵猪,淮阴人?真是浪费。不过田佐这?时?候也?顾不上?了,他趴在猪圈前仔细打量,先发现一件不同,这?两头猪也?太过老?实了,他看了这?半天,一直趴着?不动,只在舍人?扔进?饲料时?拱过来吃。 这?年头,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吗?他家又不是没养过猪。那些猪精力充沛,关在圈里这?里拱拱那里拱拱,要是有两头公的关在一起,弄不好还会打起来折了一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好吃而?懒动,这?便是长肉的原因?田佐想着?,再仔细观察,却?也?看不出别的了。 「客人?请回吧,肉都要冷了。」 舍人?有意卖关子,带他们回去后也?不说,还是年长商贾厚道,解释道:「说来也?简单,淮阴县是给猪来了一刀。」 他比划了一下,田佐和夏侯婴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再一想却?都想明白了。 猪去了势,再没别的心思,可不就剩下吃和睡,能不长肉吗?至于肉质细嫩,无腥臊之味,或许也?与此有关。舍人?又补充道:「不止公猪,母猪也?要阉。不过比公猪难活,我这?里是去年才有人?学会,听说是专程到县城学来的手艺。」 出于对同乡人?的维护,他没说那个劁猪人?刚开始只有富户才敢请他上?门,小猪的死亡率略高。他这?里养的猪不是他自?己的,是官府出钱,才会一开始就喊了那人?来劁猪。不过听说到今年手艺已经熟练了,穷人?家也?敢去请了。 田佐咽了口唾沫,已经决定到淮阴后打听一下这?件事。他自?然?不至于亲自?学这?门手艺,但是回去说给屠夫,让屠夫学会了,家里也?能多?吃点肉。 用餐罢,两人?再度赶路,下一程在客舍又遇见几个从远处赶去县城服役的男子。他们没商贾那般富裕,只要了水,从自?己褡裢里拿出红薯,放在大屋中的火盆里烤熟了,揪开便是一股甜香味传出来。 这?东西吃久了不行,但一阵子不吃,陡然?闻到味道,还真是勾人?。 田佐和夏侯婴在郯县吃过,这?时?候也?忍不住犯起馋虫,让舍人?烤了两个来吃。 这?吃的都是品相不好,个头偏小的,做不了种。真正能作种薯的,都在自?家收着?。 沛县想买红薯,自?然?是要来淮阴挑选品相好的种薯了。 夏侯婴与那几个服役男子搭讪,问起红薯的事,这?几人?都赞不绝口。有说自?家全靠红薯南瓜度过断粮之危的;有说自?家还算可以不以此充飢,但隔三差五饭里掺些红薯,到年底结余了许多?粮食置办家什?的;有说就在田边种了两陇,平时?掐藤做菜餵猪,收了红薯自?家也?吃猪也?吃,人?不挨饿猪长肥的。最后那位被同伴笑骂把人?跟猪相提并论。 不过夏侯婴看他们的意思也?都没反对,看来确实可以用来餵猪。也?是,淮阴这?一带都换了良种,多?了一季收成?,有里有的地话本来就不缺粮。红薯的亩产又这?么高,种上?半亩几陇的吃不完,可不就拿来养猪了。 接下来,这?一路直至淮阴县,两人?耳朵里灌满了「韩公」之名。夏侯婴已经不光是为了刘季的委託了,他自?己也?对这?位神奇的韩公产生了好奇,决定办完正事定要去拜访他一趟。就是韩公已经是县里的田蔷夫了,他一个司御,人?家也?不知?道愿不愿意接待。 因不是公事,到淮阴县后,不好去官衙交接,夏侯婴还是找了客舍,将马车停在那里,自?己照顾马匹,田佐则去见县令。 陶与如今在郡治,早就高升了。不过有魏尚的书信,田佐先拜见此地县令,再由他引见韩川求教,并不是什?么难事。 夏侯婴餵了马,见天色还早,向舍人?交待了几句,便到淮阴县城里去逛一逛,打听一下消息。 这?个时?间,韩川作为田蔷夫,如果没告假休沐的话,应该还在治所。田佐去了自?然?能见到,夏侯婴这?时?去桃溪里却?见不到人?,不如到县城去四处问问,与人?攀谈。这?一路上?多?见人?说起韩川,想必淮阴县城里会说得更多?,消息也?更准,没那么多?以讹传讹的异事。 说来也?怪,刘季的好奇心也?未免太重了,让他打听这?位韩公的消息,事无巨细都回去与他说,还托他看看韩家的孩子长成?了没有,难道是想结个亲家……夏侯婴一时?想得有点远,不过也?是随便想想,这?年头他们这?种人?家,哪有跑这?么远结亲的道理,打听底细都打听不着?,谁肯结亲吶。再说他连人?家有没有女儿都不知?道,刘季可就只有一个没长成?的儿子。 在食肆里坐了会,夏侯婴消息听了一耳朵,也?尝到了另一些没吃过的东西。 「菽乳?菽干?」他挑起一块菽干,好奇地问,「又是韩公所制?」 旁边的食客听到他的口音就明白了:「外地来的吧,淮阴县这?些东西,哪个不是韩公的手笔。」更有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踏碓是韩公的两位表兄弟所制。你们想想……」 夏侯婴点了点头。一县之中,哪有这?么凑巧,近些年的奇物异术正好都出自?一家。不如说都是韩川一人?之功更为可信。只是秦国律法不鼓励农夫从事他业,唯有交给身为工匠的亲戚制作,这?就说得通了。 这?是个新发现,回去告诉刘兄。 咬了一口菽干,这?是用盐水煮过的,颇为下饭。夏侯婴有点遗憾,秦国禁聚饮,轻易喝不着?酒。在他想来,这?东西下酒更好。 鱼头菽乳汤也?不错,夏侯婴喝了个干净,把鱼头上?的肉挑得一丝也?无,又听了韩川家的一些传言,这?才付了钱,在县里逛起了街。 这?韩家人?口简单,只他和妻儿四口人?而?已。其长子名韩信,今年十岁,次子韩武,八岁。夏侯婴听到这?消息时?还摇了摇头,心里跟老?大哥开起了玩笑:结不了亲了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虽然?刘季比韩川年长,但一直游荡,只一个外室生的儿子,做了亭长才跟外地来的吕家结上?亲,还没生孩子吶。 淮阴县在东海郡,本来应该没他们沛县热闹,但夏侯婴在县里逛了一阵,才深觉这?几年淮阴物产给人?带来的好处。就是如今正是岁首,外地口音的商贾行人?都还不少,幼童身上?穿了新衣的也?十有二三,可见家中日子不错。 路上?行人?颇多?,街边走过两个孩童,夏侯婴本来只是随意一瞥,却?发现其中一人?看向自?己时?愣了一下,随即转过视线,他也?不由多?看了两眼。 就听其中一个胖壮些的在抱怨:「叫你出来玩是越来越难了,成?丹他们私下里说你是不是看不起他们。我都替你解释了,你也?露个好脸行不行?出来玩也?慢吞吞落在最后,老?是发呆,喊你几声都不应。」 瘦些的那个就是刚才看他的人?,个子比胖的那个还高一点,闻言道:「我最近忙,你也?不是不知?,非拉我出来作甚?」 「你天天都忙!还写你那书吶。」胖孩子切了一声,又笑了起来,「不过没事,成?丹他阿父那年多?亏你家的药才好。黑犬家要是没种南瓜红薯,前年说不定都要饿死了。他们就说说,你就是真看不起他们,他们也?不怪你。我都做不了老?大了,你才是老?大。阿信,我阿父也?亏得吃了你家的药才好。」 夏侯婴目光不由偏了过去,这?少年难道就是韩川的长子? 他刚在食肆里听人?说过,淮阴县有一年起了时?疫,多?亏韩川家先前种的药材管用,用一个夷人?的方子治好了许多?人?。他也?打算跟田佐说一声,不要光记得买鸭蛋,要记得把药材和药方再问问。那两样药材倒是见过,可怎么炮制,怎么种植,都得问清楚了才行。 正要上?前询问,那胖小子指着?前方叫起来:「你阿父!」 夏侯婴转过头,果然?见到后面远远也?走着?一人?,正向两个孩童招手,他停住脚,正要出声询问,就见那人?突然?跑了起来,耳中也?传来好几声唿叫:「马惊了,快让开!」 夏侯婴不及细想,向两个孩子的方向蹿去,一手一个,带着?往边上?滚过去。只觉脑后生风,再抬头,就见着?了让他惊骇不已的场景。 那惊马其实速度已经慢下来了,但毕竟是一头大畜牲啊!它?跑过他们三人?所在位置,却?没能跑远,被人?拽住缰绳往旁边带,最终侧倒在地哀鸣挣扎。 这?力气!夏侯婴一时?失语,还是被他带着?滚到一边的两个孩子先反应过来,胖的那个大叫着?:「韩叔!」沖了过去,个高的那个爬起来匆匆向他施了一礼:「多?谢相救,我要去看看父亲如何,失礼了。」也?爬起来跑过去。 夏侯婴赶紧跟过去,就见那疑似韩川之人?坐在地上?喘气,两只手心大概是勒破了,滴下血来,一只胳膊垂着?,不晓得是断了还是脱臼。 他赶紧将人?扶起来,问:「这?边到哪里找人?治伤好?」顺手摸了摸,松了口气,「是脱臼了,不妨事,要放心的话,我就能接。」 韩川疼得直咧嘴,还怕吓着?儿子,硬着?头皮充好汉,看这?人?在惊马来时?还顾着?孩子,很是信他,吸着?凉气道:「那就劳烦了。」 夏侯婴便问:「阁下可是田蔷夫韩公么?我从沛县来,一路可听说韩公多?次了。」 「正是……」韩川话未说完,嗷了半声又咽回去了,原来夏侯婴引开他注意力,手上?一使力,已经给他把脱臼的胳膊接回去了,笑道:「好了。」 身边早围了一群人?,这?时?不禁个个拍手叫好。又有人?挤进?人?群,原来是本地亭长,见是韩川,说话都软了三分,只催他先去裹伤,然?后回家休息,这?惊马的事不必他去作见证了。 韩川也?不客气了,先去把伤处止血包扎好,然?后借了辆车,打发张豚回家,自?己带着?韩信与夏侯婴一起回去了。 夏侯婴找着?自?己要见的人?,直接便坐上?了御者的位置,笑道:「我本就要拜访韩公,只借车便好,我来驾车送韩公回家吧。」 说着?话,他便发觉那孩子又看了他一眼,好像在回忆什?么似的,心下极为奇怪,难道他与什?么人?长得相似,那孩子以为见过他吗?。 第49章 相谈甚欢 韩信确实忍不住总看夏侯婴, 他记得这张面孔,虽然事情记不清了,但很肯定在梦里见过, 而且记得这个?人救过他的命。 但……但他自己都怀疑起来了, 在那些他不记得的梦境里, 他到底是做了些什?么啊, 为什?么总要?人救。 沉浸在这样的疑惑中?,他都没有?注意父亲和夏侯婴在路上都聊了些什么。直到归家后,韩川大声叫隶臣搬来种薯和一只公鸡三只母鸡的时候, 他才?还神。 啊,原来是从沛县来求种薯的人。不奇怪, 最近这样从外地来求种粮的人还挺多的。 夏侯婴已经被让入了室内, 隶臣把东西先搬到车上,等他待会驾车带回?县里,顺便帮韩川把车还了。他饮着菽浆,有?些赧然,对韩川的再次拜谢忙不迭地避席谦让:「哪里就是我救了他们, 当时顾不上看, 只知道有?惊马过来, 其实惊马已经慢了下来,他二人的位置本就避得开, 被我这一推还擦伤了, 实在惭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哪里的话, 当时那状况, 夏侯兄不顾自身安危先救他们, 又何必看事后来评判。」韩川又叫韩信来致谢,这才?算能坐下来说?话。 夏侯婴路上已经与韩川说?过来意, 现在东西也放到了车上,他想起註定扑了个?空的佐吏,不由?笑起来,同韩川说?了。韩川也觉得巧,想起自己今天提前回?家的原因?,解释道:「是县令让我早归的,我要?去咸阳宿卫一年,县令让我早点回?来安排家事。」 夏侯婴便是一愣。成年男子除了在本郡完成一个?月的更役之外,还有?另一种一年三日去京师或边境的兵役。实际操作中?,自然不可能去三日便回?,所以都是以一年为期。但是这种更役可以出钱交更赋代替,以韩家现在的家境,没必要?亲自去吧? 他面上疑惑之色一看便知,韩川哈哈一笑,告诉他:「不瞒夏侯兄,这是我向县令请求来的,是我自己要?去的。」 「啊?」 「我想看看关中?水土,也看一看有?没有?淮阴见不着的植物,若是有?合适的,说?不得也找来种一种。」 夏侯婴这才?恍然大悟,深感佩服,并答应韩川,在沛县见着不认识的植物,便托人送过来给他。 宾主尽欢之后,夏侯婴带着赠礼回?到客舍,与没见着韩川的佐吏一碰头?,夏侯婴将今日事一说?,田佐大喜,极力夸他办事妥帖。两?人商量了一会,觉得还是由?夏侯婴一人去最好,于是第二天仍是夏侯婴独自前往桃溪里。不过这回?他将自己马车赶来了。 韩川昨天已经同他告罪,今天还有?公事,不能在家,只有?韩信接待他。 登门时韩信家里还有?人在院中?,其中?就有?那天在街上见着的张豚,还有?几个?孩童。 他进门时张豚正与韩信持木剑对打,夏侯婴看了一会,认出这是军中?之术,技艺竟然十分高明,显然有?明师相授。不过他心说?,韩川那力曳奔马的力气要?是传给了儿子,那还要?什?么招式,上阵只管一棍子抡过去,任是谁都叫他扫下马来。就是做步卒,拿出力曳奔马的能耐,能把对方?主将连人带马生?生?拖倒在地捶死。 他擅长御车,对马匹自然也熟悉。韩川力曳奔马当然没有?看起来那么夸张。那匹惊马冲过来的时候大概已经跑了许久,已经力竭,速度慢了很多,不然一匹全力奔跑的马儿都能拉倒,这也太?吓人了。 但尽管如此,这力气也不是正常人所有?,就算什?么武艺都不会,人也是个?傻子,放在战国?之世都会有?人愿意厚礼请去做个?护卫。 韩信自然还没那么大力气,他还在发育,但其实也挺吓人的了,不过他与张豚对练自然是不用力的,不然张豚只有?被捶的命。停手后,韩信与夏侯婴见礼,夏侯婴笑道:「你们还要?练么,不必管我——我倒是也技痒了。」 「我来我来。」张豚高叫,却被韩信没好气地推到一边,给他介绍了自己的幼弟韩武。夏侯婴不禁多看了两?眼,心想兄弟二人大不一样,这韩武一团的孩子气啊。韩武倒是和张豚一样跃跃欲试,蹦着喊:「让我来,让我来!」 韩信同样没好气:「你也歇着。赤,你与客人练一回?。」 张豚才?十二岁,韩武才?八岁,来什?么来啊。他估摸以自己现在的力气倒是可以跟成人比一比,但是有?什?么意思嘛。 夏侯婴不知道韩信是在照顾他的身体和面子,和陈赤已经交上了手。 陈赤已经不是刚来韩家时的瘦弱模样了,武艺也更好。韩川做了田蔷夫之后,与县尉白朱关系不错,白朱是关中?人,世代从军,偶然间发现韩信在学武,见猎心喜,有?空就让他到府中?,由?他亲自教导。 楚墨吴立并不在意韩信有?几个?老师,还嘱咐他好生?学,只是不要?对外人说?起自己师徒二人就是。 白朱便只知道韩信兄弟俩在与一个?失了生?计的老游侠学剑,还有?本地一个?游侠在教箭术,教得还不错。 不过跟梁高一样,他也是恨恨,这韩信明明练武的好材料,万人敌的底子,偏是不爱练,简直气死个?人!不过韩武让他安慰了一点,这也是万人敌的底子,这个?爱练武,好! 倒是让其他人也沾了光,韩信和韩武回?来也会教他们练。 就像陈赤,韩信知道他平时虽然不吭声,但练武比张豚还认真,也确实有?些天赋。吃饱了之后竟是力气不小,只比不上他和阿父。因?为存着若有?机会能被征入军中?立功,给他还在郯县织室的阿母赎身的念想,陈赤练得非常刻苦,甚至被韩信叫停,免得他损耗了身体。不过也因?此,韩信也多偏了他一些。 说?起来,他这身怪力也是慢慢涨起来的。开始只是练习箭术时渐渐觉得弓软,后来他用的弓连梁高都咋舌。县尉带他试了一圈弓,最后指着石磨让他搬搬看。再之后,县尉拍着他的肩,说?等你成年,若是陛下再有?徵召作战,自己到军中?的时候一定要?带上他。 韩信开始十分不解,阿父翻了许久家谱,也没在祖上找到个?以力量着称的,最后宣布可能是自己母系那边的血脉,这就不好查了。 韩信想了想阿父一个?人夹着小石磨回?来的情形,相信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两?人比了一回?,陈赤到底练武时间短,仍弱了一筹,夏侯婴也过了瘾,将被他压倒在地的陈赤拉起来,夸赞道:「力气比我大,再练几年就能胜过我了。」 韩信已经让人搬出了几盆移栽好的草药,又告罪一声,起身回?自己房中?拿来一册书。这是江涵的主意,将纸裁成合适大小,装订起来,做成可以拿在手上翻阅的书,韩川也觉得十分方?便,现在家中?的书都是这样装订的,虽比不上天书精美,但在此时已经令人耳目一新?。 他将这册书交给夏侯婴,有?几分骄傲地看着他翻阅。天书不能外泄,这是他阿父几年耕作后自己的经验,是阿父的心血。 如今各县公文?都开始用纸张书写了,沛县的纸坊也开始对外售纸,夏侯婴自是不陌生?。不过这样的装订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多看了两?眼。再看书页上写着四字:齐民要?术。 嗯,这也是江涵的主意,韩信本来的打算很朴素,就是《韩氏农书》。 翻开书页,夏侯婴发现这不是第一册 ,而且应该是手稿,还有?修改增删的痕迹。这一册着重讲的就是红薯种植,从育苗的炕床到最后的储存,以及加工成粉条的做法?,全数包括在内。这时不便细看,他快速翻了一遍,心中?十分欢喜。如果能抄回?去,那就不怕田佐学得不对,又或是有?什?么遗漏之处了。 抬起头?来,就见韩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过来,夏侯婴失笑,心想虽然沉稳,到底还是孩子,就等着人夸呢。 那自然是要?夸的,他贊道:「小公子这样的年纪就能着书立说?,真叫人惭愧。」 「这是我阿父所创,信不过是将之整理出来。」 整理出来也不容易了,夏侯婴虽然只是粗粗翻了一遍,但也看得出文?从字顺,讲得清楚明白。十岁出头?的少年能做到这点,当真是不容易。韩信却没什?么高兴的样子,这几年跟在父亲身边,他也明白了一件事:他确实不擅长农事。 跟着天书亦步亦趋是可以的,让他在天书之外有?所成就,那是不可能的。 他还是喜欢家里的兵书,可惜张良不在的时候,身边没一个?人能和他一起讨论。长了两?岁,韩信也没小时候那么天真了,他现在知道父亲其实没学会家传的兵法?,没法?教他,也没法?跟他讨论。他怕全家被他害死,都不准备离开淮阴了,当然就不可能去打仗,那连讨论都没有?人一起,真的很没意思。 现在被夏侯婴一夸,他越发失落,意兴阑珊地道:「这一册只差誊抄出来了,先生?若不急,在淮阴耽搁一天,我这就为先生?抄出来。」 「何敢劳烦!我自己抄一份即可。」夏侯婴有?点受宠若惊了,他觉得这韩家的小郎君对他似乎太?过友善了一点。 最后韩信还是坚持为他抄一份,因?为有?些删改涂抹之处他可能会弄错。夏侯婴也不想冒这个?险,只能领受了他的好意,正好他们还要?採买咸鸭蛋等物产,韩信给他介绍了一家擅于做咸鸭蛋的人家,下午便带他们去买。夏侯婴这趟的目的算是都完成了,心中?十分畅快,更是觉得韩家父子都是极为友善之人。 他哪知,韩信是觉得梦里之事似真似幻,别的可以不当真,但危险要?避开,那些救过他的人,当然也要?报答。韩川却是为了赠他天书的仙人老师,不遗余力地推广着农业技术。 这也就是大秦的律法?严苛,不然他早就学着百家诸子游走列国?的举动,四处去传艺了。 淮阴这一带水网密布,清湖是个?无名小湖,但一眼看去也颇宽广。夏侯婴驾车至此,一眼看见湖面上一群群游着的绿头?鸭,竟将车都停住了,惊嘆道:「沛县也有?人养鸭,不过是家中?养上数只。淮阴人竟是这样养鸭的么,难怪要?想出腌制之法?来存放鸭蛋。」 「是我阿父教的。」韩信也探出头?,骄傲地说?。 庄婴正在湖边赶鸭,看见韩信便挥手:「王孙来买蛋吗?等会带两?只鸭走。」 跟养的蛋鸡一样,现在淮阴县的人,养鸭也不是为了吃肉,而是为了生?蛋。到产蛋的高峰期过后,这鸭再养就不划算了,正好拿去吃肉,养得多的,自家吃不了就卖掉。虽然鸭有?骚味,但也是肉啊,总有?人买的。 只要?计算好批次,就能保证自己的鸭群主体都在丰产期,保证源源不断的鸭蛋,也能保证时不时的弄一批鸭吃肉或售卖。 所以韩信也不推辞,笑道:「我带客人来买蛋,阿父让他去找武媪。」 「你去,待会一定过来拿鸭子!」 「好。」 武媪也是清湖里人,就母女两?个?过活,本来是要?过不下去的,哪知道有?了咸鸭蛋这生?意,别人家腌出来的蛋,十个?有?一半出油特别好,另一半发干,她?做出来的是十个?只有?一两?个?不怎么出油。 枚简和韩川就给她?赊了蛋,第一批卖出去便还上了钱。商贾以后就认准了她?家,非得她?的货卖空了才?去买别家。甚至卖到外地,买到她?家蛋的都要?强调一句:这是武媪蛋。 她?家是制蛋大户,庄婴是养鸭大户,两?家生?意来往得多了,庄婴就娶了她?女儿。正好庄婴光身一人父母双亡,干脆就住到了一起互相照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去年庄婴得了个?女儿,在父母坟上大哭了一场后,提着两?只鸭背着一筐蛋跑来南里,非要?给韩川磕头?。今年他妻子又怀上了,头?是不磕了,每次韩川家买蛋,那蛋的数量都不太?对,还附着几只鸭。 现在淮阴不止清湖里养鸭,桃溪里人也养,富陵湖边更是养得多。不过桃溪里里没有?清湖里和富陵湖这样的便利,不像它们就挨着湖边,所以不及这两?处养得多。因?得着军中?喜爱,虽养得多,都不用卖到别处,商贾收走后光是军中?就能吞下淮阴这点小地方?的产量,以致淮阴做这些生?意的农人,这几年不但吃得饱,有?人手上还有?几个?活钱。 夏侯婴其实已经将淮阴县这些事盘算了很久,想回?去跟主吏掾萧何说?一说?,看是不是能在沛县推行。但看了湖上的鸭群,他已经觉得自己的念头?不太?实际了。 光是种红薯让人人饱腹,都要?专程来学。没有?一两?年无法?推广全县。这数百只的鸭群养殖,想必也不是轻易能行的,一样要?学。沛县没有?一个?韩公,主吏掾再有?本事,那也没办法?。 他还是老老实实,一路小心伺候那几只鸡,活着带回?去生?蛋,先让自家天天能吃上鸡蛋再说?吧。 韩信到庄婴家中?见了武媪,武媪的蛋没做出来就订完了,但她?家总还留着一批给韩家的蛋,若是韩家没来买再去卖掉。盐价贵,咸鸭蛋虽然把盐摊到几十只蛋上,单个?的不算太?贵,但自家还是捨不得吃的。韩川见夏侯婴远道而来,便允诺帮他买到上品,说?的就是这批蛋。 韩信给他搬了两?筐上车,夏侯婴付了钱,又驾车至湖边,庄婴果然提了两?只鸭绑好,给韩信带回?去。韩信还分了一只给他。 夏侯婴与田佐不得不又买了车马,一人赶一辆车,风尘僕僕地回?到沛县,一个?去见县令交差,一个?销了假把东西捎回?家,就兴沖冲去找好友刘季了。 一进泗水亭官舍,夏侯婴就叫道:「你可跟人结不成亲了!」 刘季解了剑正坐在火边取暖,闻言愕然:「我跟谁结亲?」 「你要?我打听韩公的子嗣,难道不是想跟他家结亲?他家就两?个?小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没女儿跟你家刘肥结亲。你现生?一个?女儿,年纪也差着,赶不上喽。」 刘季呸了一口,又好气又好笑:「你说?什?么胡话吶,我让你打听打听,你这给我家婚事都安排上了——他两?个?儿子?打听到名字没有??」 夏侯婴本来也只是玩笑,被他一追问,还真有?点怀疑,到火堆边坐下,应道:「大的叫韩信,小的叫韩武。对了,韩信那孩子不简单,把韩公的稼穑之术都整理成书了,送我一册带回?来给县令交差。咦,你发什?么呆?」 刘季是听到韩信名字时呆住的,被夏侯婴叫了一声,掩饰地拨了拨火,笑道「你总羡慕我游歷过魏地,见过魏地豪客。这回?走了一趟淮阴,怎么样,不虚此行吧?」 「嗯。韩公赠我几只活鸡,等抱窝,我再送你。那边的鸡一月产蛋近二十枚,你能信?还有?这个?,你尝尝。」 夏侯婴掏出两?个?在家煮熟的鸭蛋,递给刘季一个?,示范给他看怎么吃。武媪的手艺果然是好,两?个?蛋都滋滋冒油,吃在嘴里沙沙的,刘季咂了下嘴,十分想弄点酒来喝。 他当过皇帝都没吃过这东西。什?么踏碓造纸,红薯蛋鸡,统统没有?。韩信那小子的才?能不在这上面,他阿父真是个?另类的人才?,原本真是可惜死得早了。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他死得早,韩信跟他学农,也未必会追随自己打天下了。至于现在嘛,还真不知道是在学农还是在读兵书,以后有?没有?机会把父子两?个?都招揽过来。 第50章 入咸阳 秦国一统天下的第三年。 函谷关前车马不绝, 一行从东海郡远道而来的马车在其中绝不显眼。陶与奉令由郯县农监入少府,尽管一肚子的兴奋,却丝毫不敢显摆, 老老实实拿出验传公文等待过关。 除了家小, 他后车上还带了两名半大孩童, 此?时一人?端坐, 晓说峮寺贰2二五九一斯弃搜集本纹上传另一人?却好?奇地伸出脑袋探望,不时兴奋地低叫:「阿兄,你快看?啊!」 韩信将他拉回来?, 他不依道:「看?两眼怎么了,又不会看塌了。」又把头伸出去, 啧啧称奇。 韩信没看?,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但是想多了头疼,他已经学会忽视了,反正总不过是梦里见过的呗。 他和阿弟韩武离开淮阴来?到函谷关,是为?了去咸阳探望父亲。 韩川并没有完全同夏侯婴说实话, 他来?关中, 确实有心看?一看?关中的气候与水土, 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儿子。 也就是这一两年时间,韩信说是几乎不做梦了, 但是对?兵书却是越来?越感兴趣, 自己没事就跑到野外看?地形, 想像着怎么利用山川形势, 还为?淮阴地势平坦而苦恼。张良每有信来?, 韩信都特别?激动,拿出纸笔又写又画, 好?几天才完成一封信,让等着的张家僕人?带走?。 他就觉得,不管儿子现在怎么说要跟他学农,那都是小孩的话,不能当?真。等孩子成年了,总还是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吧。韩信既然有天赋,还有奇遇,那怎么能埋没了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他也没什么机会带孩子远游增长见识,做着这个田蔷夫,想自己游歷都不行。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宿卫京城这个机会。 因为?快到年尾的时候,已经在郯县的陶与就写信告诉他,自己过几个月要去京城,去少府任职了,到时会派家人?送信给他,让他保持联繫。 韩川立刻动心,请县尉安排自己过了岁首就去宿卫京城,然后托陶与入京时把韩信带入咸阳,也先寄住在陶与府上。 这一路行来?,多少也能开开眼界,长些见识吧。至于他自己,不过是一年而已,还是京城,不是戍守边关,不算什么。他同林芦一商量,林芦也贊同。 就是夫妻俩都没想到,韩信竟然不愿意离开淮阴,反而是韩武哭闹不休,一定要去找父亲,这才闹得韩信也一起来?了。 不过更没想到的是张良竟然有空回来?,听说这件事之后,表示他正好?也要回韩地,正好?同行一段路。这下韩信可高兴了,两人?常常在张良家僕的保护下暂时离开车队,在附近上山下水,过足了论兵的瘾才迴转。 不过张良本就是要回韩地,于是进入韩地不久,张良就说有事,与他们告别?,让韩信闷闷不乐了许久,到如今快要见到父亲才振作起来?,但还是兴致不高。韩武对?函谷关好?奇,他也懒得多看?两眼。 马车驶入函谷关,韩武看?了一阵后也腻了,终于安静下来?,靠在兄长身?上打起了瞌睡。韩信一手搂住他,反而掀帘向外看?去,半晌才收回目光,不期然想起了一些书上看?来?的故事。 树下老人?送给韩川的书,倒有一多半是史书。韩信这几年也慢慢看?完了,天书上种种史事似是而非,均非此?世故事。但韩信这次随陶与出淮阴,入关中,发现书上所?写山川地理,名虽不同,也少有具体描述,但仅就地理位置来?看?,他仔细梳理下来?,竟与一路走?来?的山河大致相同。就如这函谷关,天书上所?记那扬国,一统天下前大约便是在如今魏国的位置,但又兼了赵与韩部分?土地。至于与扬国相邻之国,就是仗着这处天险同样建了一座关隘,与扬国相持多年。 那,就是像父亲猜测的那样,其实就是仙人?托天书之名,欲传世人?道理吧。 读了这别?样的史书,见到了乞丐伶人?白手起家,见到了天潢贵胄一朝沦落又奋发再?起,见到了无数次君臣失和的悲剧,韩信这才发现,这一切落到书上,轻飘飘不过数行文字。那天书史册所?重?者,是一朝开启统一大业,一朝奠定千古文华,一朝武功划定疆域,一朝科技飞跃时代。 仔细想来?,虽是六国人?心中的暴秦,仅凭这统一大业,大秦的皇帝按着天书评价也该是不会差的。想着这些,又见着这不知还要矗立多久的雄关,韩信心境竟是一时开阔,生出了几分?小小的野心——他相助阿父将天书之技传于人?间,同样该是不差的吧。 便在这样的思绪中,韩信带着韩武入咸阳,在陶与家中安顿下来?,由陶与派人?向父亲递了消息,约定了休息出来?相聚的时间。 然后在父亲抱起韩武大笑?转圈的身?影前,与刘季双目对?视,面面相觑。 韩川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抱着小儿子亲热够了,心里也是很?想把大儿子也抱起来?亲热一会。不过他晓得长子向来?早熟,在外人?面前还将他当?作孩子宠,怕是孩子会觉得没面子,于是硬是忍住了,单手抱住韩武介绍:「这位刘公是为?父在军中认识的朋友,虽然不是一什,休息时却常在一处,十分?交好?。刘兄,这是我长子信,幼子武。」 刘季恍若无事人?一般哈哈一声,把手里拎着的一包桑葚塞给给韩信和韩武分?着吃,且当?作是见面礼。韩武吃了一个,甜甜地叫人?道谢:「多谢刘伯父。」 韩信也吃了一个,同样莞尔一笑?:「多谢刘伯父。」 他觉得这人?好?生眼熟,这种情形他已经习惯了,除了开始发了会呆之外,并没露出异样。 「孩子难得来?咸阳,还不带他们去逛逛。」刘季推了韩川一把,跟他约了时间地点,吃饭时再?见。 韩信便牵着父亲的手,跟韩武分?着吃桑葚。韩川过了岁首就来?京城,现在也不过是早春三月,这桑葚说实话,有点酸,不过也没别?的水果,能找到这一把也不容易,两个人?还挺珍惜的。 直到吃完了,手指和嘴唇都染成了紫黑色,韩信才有心思看?起咸阳街景。 真是繁华啊。他生于淮阴这样的偏僻地方,纵是近两年民众日子好?过了一点,街面上热闹了一些,也远比不上咸阳。纵是他梦中零碎片段,走?过见过的地方,也是一片凋敝不堪的景象,哪里比得上如今的咸阳。 市亭中操种各地口音的商贾,穿着黑衣戴着不同爵位形制头冠的秦人?,天下南北的出产与货物聚于一地,大秦初定天下,因为?秦国的强大而未经战火的咸阳,已经受益于天下一统,越发繁华热闹起来?了。 逛了大半日,韩武都有点蔫了,也到了约定的饭点,韩川带两个孩子东拐西拐,找到了一家食肆,刘季已经在里面坐着了。照例是没酒的,大秦对?聚饮管得严,他们俩在家乡都有面子,喝点酒也没人?管,在咸阳可不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有韩川和韩武在,刘邦有心试探,也不好?随意开口,只?能先吃吃喝喝闲聊。 刘季惯会抬举人?,一时说起东海郡种种,尤其是如今各地都陆续种起来?的红薯南瓜,田间的筒车跟曲辕犁,还有那种种增产之术。饶是韩川在淮阴听惯了乡邻与同僚的衷心感谢,今日亦不免有些飘了。 倒不是之前刘季没夸过,只?是今日刘季当?着两个孩子,不是同他聊,而是同韩信和韩武说,口口声声说的是「你们阿父如何如何」,越发说在韩川心坎上。 韩信听得可高兴,把这位伯父视为?阿父的知己,昂着头听,连连点头,把最开始那点异样感觉都抛在了一边,骄傲地道:「我阿父于农学就是厉害,刘公你们那里种红花草吗?我从淮阴到关中,路上看?别?处都没学着种,红花草是很?好?的绿肥,耕地时翻压到田里,能肥田呢。」 刘季便一副来?劲的模样,仔细问了半天,说是回家就试试。心里却在想,韩信倒是真学上农了? 最后还是韩川实在不好?意思,主?动转了话题,说起他和刘季前些天在街上正好?遇上天子出巡的场面,赞嘆道:「还是刘兄见过世面,半点不慌乱,我委实是一下子呆住了。刘兄再?晚一刻拉我,怕不是要挨棍子。」 刘季举碗喝了口浆水,抹去鬍子上的水渍,啧了一声:「来?咸阳一趟,要是连天子车驾都没见过,回去怎么好?意思跟邻里讲。不瞒兄弟,我是早想了千百八遍,有幸遇见天子出巡该怎么做了。」 一句话说得韩川又是大乐,他其实也偷看?了,只?不过现在人?多不好?说,等回了淮阴好?好?跟家里人?讲。 说实在的,瞧着那威势、那排场,自己和刘兄一干人?跪在地上伏在尘土里的卑微,谁心里能不羡慕呢。尤其像他们这些祖上也发达过,自己又读过书的人?,那一瞬间,饶是韩川一心跟从古之圣贤行救世之道,心里都想着:「这辈子能威风这一回,死也值了。」 他当?时看?了刘季一眼才冷静下来?,实在是这位老兄性格沉稳,不为?所?动,平静得让他惭愧,这才调整了心态。 不过……他的儿子倒是比他强,韩川有点惊奇的发现,一说到这个,韩信和韩武兄弟俩反而都平静下来?,刚才还在兴奋的韩武也没什么激动的样子,刘季心中大奇,心说韩信父亲没死又多了个弟弟——这些天套话,他倒是自己得出个结论,韩川一场病没死在路上,后来?又添了个儿子。 有钱又有健康的男主?人?一起到淮阴,所?以韩家家境也不错。目前看?来?,韩信没有和他一样的遭遇。 可惜了,怎么就学农了呢?不过韩川在农事上的造诣委实不是虚的,以后造反,他得把韩川弄过来?才行。 只?是怎么他们兄弟俩刚才还确是一派兴奋模样,这会儿却兴趣缺缺?难不成是年纪太小,反而听不明白? 他哪知道韩武小归小,大场面从一两岁就看?多了,什么开幕式,影视剧,人?类迈出母星xx年纪念、人?类踏出银河系xx年纪念……乃至星际大战的实景纪录片,哪个不比天子出巡场面大。 有什么稀奇的,他坐的是星舰吗?不就是个落后得不能再?落后的破马车,噫! 至于韩信,从小读天书,对?帝王将相的大排场也看?得淡了。不像韩川,毕竟是三观形成了才读,日常都是勉强自己跟上仙人?的步伐,心里对?皇帝出巡的威风还是羡慕的。 有刘季在,一顿饭吃得热闹,不知不觉间几人?都差不多饱了。韩川把儿子送回陶府,自个跟刘季一起回了军中。 第51章 见贵人 韩川宿卫咸阳, 能告假休息的时间不多,韩信和韩武就暂时在陶家居住下来。穷家富路,何况现在韩家可算富裕, 芦将钱交给陶与, 陶与到了咸阳, 一部分交给韩川, 一部分就作为兄弟二人的花用。不过因他们年幼,就算记着?帐,陶与也嘱咐管帐的一天不要给他们太多。 所以两人逛街, 多数也只是过个眼瘾。 他们从家中带来了陈赤,陈赤这两年吃得饱, 又跟着?学武, 长成了一个健壮有力的男子,他寡言沉稳,有他跟着?,陶与再派个老家人陪着?,便放心地不太管束他们了。 韩信也不打算白来一趟咸阳, 除了带韩武开个眼界, 他每日还出城, 考察当地农事,见农人休息, 便上去攀谈, 问一问耕种事宜。 身上带两支炭笔, 几张白纸, 有空便匆匆记上几笔, 晚上回去再用笔墨整理出来。他是认真想?写一本农书的,天书上虽有高妙之?法, 但不曾详细到大秦各地。韩信有了些想?法:想?继承父亲的事业的话,不出淮阴也不行,他不去做官就好了。以后他应该週游天下,包括南方那?些他不太熟悉的地方,都去看一看。 当然,了解农事的同?时,顺便也可以看看山川地理。他不打仗,只在心?里想?想?,也不碍着?谁。 韩武则是跟当地顽童玩到了一块,他和韩信跟着?韩川学过官话,能说?洛阳雅言,与咸阳近郊只会本地话的顽童倒也能交流。不过实际上也不用怎么交流,谁不会玩呢。 也正是在这里,韩信再次感受到天书给世间带来的改变。 去年的天时就不好,淮阴是水患,关中也降雨颇多,五谷的收成都不好。今年这时候已?经是春季,多少天不下一滴雨,水位都降了不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关中大兴水利,才?有了秦国的富强,但在这样的天时下也很吃力。但韩信看见,这里毕竟是关中,是咸阳,不少地方都安装了筒车,还有阿父去年找石阿翁弄出来的龙骨水车。连东海郡也没有完全普及,咸阳郊外居然都已?经有了。 这些挽救了不少原本干旱失水的田地。 另外,这两年淮阴种的红薯都被送到关中作种,今年关中也允许扩大种植,让农人种春薯,听说?若是入夏后天时仍不好,还要补种夏薯,避免出现?粮荒绝收的情况。 韩信记得听阿父说?,淮阴去年的米价一度已?经到了一石四五百钱,跟稳定时一百四十钱一石的粮价相比,已?经是涨了几倍。不过贫民有红薯和上半年收穫的小麦果?腹,后院种上南瓜,还能吃红薯藤骗肚子,不至于饿死。他梦里好像经歷过米价飞上天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年。 今年的米价,应该不会涨到那?个地步了吧,他要把?见到的都记下来,回去给阿父看,让阿父琢磨还有什么能增产的法子。 见农人都开始收拾东西回去了,韩信也扬声叫韩武回来。不过他不打算回城,今天出来时已?经跟陶与说?过了,他打算再走远一点,多看看,多问问。 当然,现?在得先吃饭,然后投宿。 陶家借了辆马车给他,有这辆车,客舍的舍人就要领他们到房间去用饭。但韩信打发韩武去,他要在外面吃,听听来往的旅人聊天。他不去,韩武也不去,最后倒是全留下了。 韩武下午又是跟人玩水游泳,又是爬树掏鸟窝,饶是他精力充沛,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坐下就大声道:「我要汤面,还要饼子,再来一碗肉!」 「吃撑了!」韩信瞪他一眼,也要了汤面,饼子一人一半就行。至于陈赤和陶府家人自行另点。 韩武拿过陈赤背着?的包袱,掏啊掏,掏出几个咸鸭蛋,四人一人分了一个磕开了吃。他嘴巴还不闲着?,吃了半碗汤面不那?么饿了之?后,就在那?感嘆:「咸阳原来都没有咸鸭蛋,还没我们淮阴吃得好。」 韩信深有同?感,正要贊同?,陈赤却?拿起半个饼就递了过来,「小郎君吃这个!」 接过饼,韩信一时忘了要说?什么,便咬了一口。 但已?经晚了,旁边已?经有人不服地转过来,用一口关中话询问:「这是谁家的儿郎,初次来咸阳吧?咸阳什么没有,是你自己没见过。」 韩信正要说?话,韩武忙不迭地把?一口饼咽下去,大声道:「我在咸阳也吃过饭,面食还是我阿父献上的那?几样,鸡蛋灌饼也没有,馄饨也没有,葱油饼也没有,咸鸭蛋也……」 话没说?完,韩信到底年长一点,被父亲特意教导过在外不要乱说?话,被陈赤拽了几下袖子,已?经意识到不太对了,按着?脑袋不给韩武说?话,起身告罪:「阿弟年幼,客人勿怪。」 他俩一个年纪刚过十岁,一个还不到十岁,陪同?的成年人一看就是家僕隶臣之?流,别人要怪也不好怪。再说?,听了韩武的报菜名,还真是咸阳没听说?过的东西,旁人只好闭嘴,悻悻地咬自己的饼子。 这些面食倒不是天书记载,而是江涵闲着?没事,先在现?实里学了,然后在那?倒腾出来的,汇集南北特色,聚于淮阴一地,迟早在这个世界把?淮阴变成美?食传说?故事的发源地,韩氏一家统统成为美?食发明家。 大概被韩武这么一搅和,众人的谈兴都败了,很是沉默了一阵。韩信也觉得无趣,匆匆吃完,正要招唿阿弟去后面休息,身边悄没声息地走过来一个黑衣武士,竟对他这孩童行了一礼,道:「家主方才?听见这边说?话,有些好奇,还请小郎君到屋中一叙。」 若是韩川在,必会心?中一跳,咸阳贵人众多,这是撞到谁眼里了?但韩信就算早熟,也还只是个孩子,只当是富贵人家听了阿武的报菜名嘴馋了。 所以他只是无奈地嘆了口气,嘱咐陈赤和韩武在这里等他,自己跟这名武士到了他家主人房中。 这不是投宿的房间,而是用饭的地方。屋内不止一人,四人护卫侍立,一人侍坐,只一人身量极高,不怒而威,独坐一席,饭菜已?用了一半。果?然是听见他们说?话,这才?引他入见。 韩信不敢怠慢,端正行礼:「小子见过长者,不知长者如何称唿?」 那?人倒是也不严厉,漫不经心?地不答反问:「刚才?听你那?小童说?,关中面食方子是你父献上?你父是韩川?」 「正是。」韩信心?里很高兴,他父亲的名声,在关中都有人知道。果?然,那?人又问:「你们是淮阴县人,为何来到咸阳?」 他不说?身份来歷,却?问个不停,十分无礼,但一看就是贵人,韩信如实作答:「我父今年宿卫咸阳,年后归家。正好有郡农监陶公调任咸阳,带我兄弟二人前来探望父亲,到时一起归家。」 那?人露出恍然之?色,自语了一句:「原来来了咸阳。」又问韩信为何逗留城外不归,韩信便说?了自己考察农事的打算,那?人再问,他便将一路所记呈上。 那?人当真一页页翻看,根本不在意韩信在一边等着?。韩信心?里不太高兴,心?说?回去就揍阿武的屁股,就是他多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抬起头,却?问了句不相干的话:「咸鸭蛋有么?」 「有。在从人那?里。」 「去取。」 「唯。」 由一名武士陪同?,韩信从陈赤的包袱里将剩下的两个蛋都拿了出来,用眼神安抚了一下阿弟,再度回到那?人面前,奉上了那?两个不起眼的鸭蛋。韩武这才?有点害怕起来,眼睁睁看着?韩信又跟人进去,环顾左右,小声问陈赤:「什么人啊,不会为了两个咸鸭蛋抓我们走吧?」 鸭蛋是陶与带来咸阳的。 韩川教了庄婴和枚简腌制咸鸭蛋的法子,又教了牧鸭之?法。枚简家中不亲自做,只出钱与庄婴作本钱。庄婴光棍一条,有了本钱不怕亏,全心?扑上去做,一人养了几百只鸭,鸭蛋给武媪去做咸鸭蛋。 虽然用盐,农户人家还吃不起,但开始养得少时拿到县城去卖,光是县令一家就快将他家的鸭蛋包圆了。 枚简又带动了清湖里都做这个,于是又卖到了淮阴县外。只是出了东海郡知道的人还不多,咸阳就更没见过了。陶与就格外喜欢吃,每每请韩川帮他留些好的。这次入咸阳也专用大筐装了生的带过来。他府上也有人学了制法,准备在咸阳自己做。 韩信到城外探访,陶与知道了,嘱人每天煮几个给他们带上。 那?人放在手上看了看,找到了空头敲开,戳了一筷尝了尝,微微点头,却?没说?什么,放到一边起身道:「我还要行路。你与我同?行,明日再见你父。」 贵人都是不讲理的吗,就这么把?他们带上了。韩武看韩信回来了就无所谓了,还乐颠颠的,觉得明天又能见阿父挺好的。韩信却?不高兴,鼓着?脸坐在马车上暗暗生气,觉得这位贵人一点也不尊重他们。 与此同?时,那?名武士却?向贵人禀报:「在包袱里见着?一卷书,是兵书。」 贵人似是有了兴趣,于是还在生气的韩信又被从自己的马车上摘熘到了贵人面前,书也被拿出来带过去。 「兵书?」这是他默出来教韩武用的,他想?起来了,刚才?拿鸭蛋时,那?名武士似是无意地翻了两页,没想?到这还要报上去,「是兵书,是我家传的。」 当下秦国还没有收缴民间藏书,他梦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现?在不犯法,他就承认了。 贵人拿起书翻了几页,见与先前韩信所记农事是一样的笔迹,再度发问,才?知是他默出来的,不禁起了兴致,随意找了几句起头让他背,见都背出来了,又问其?意。 韩信一一答了,心?下却?有些不耐。背书有什么好问的,多读多记,多拿小棍子抽一抽,就是笨如张豚都能背下来。语句释义?也是一样,都是花时间下死功就能学会的东西。 他不自觉的,开始不仅仅解释其?意,而是加入了自己的见解。 贵人身边侍坐的壮硕中年男子目光一闪,贵人便把?书递给他,「你问。」 只说?了简单两字,那?中年人却?提起了精神,不把?面前孩童当无知稚子敷衍,想?了想?才?开口:「你可知大秦灭六国之?战?」 韩信眼睛一亮,兴奋了起来。 「我知道!」但又有些沮丧,「也只是知道罢了。」 略顿了顿,见两名贵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他不太高兴地道:「我只听来往客商说?过只言片语,从书中梳理六国位置形势。这次随陶公出门,才?见着?淮阴以外的山水天地。只读兵法,不知地理,不明形势,谈何知兵。大秦灭六国,也只能遥遥猜想?一二罢了。」 那?明显为主的贵人就对那?壮硕男子示意,壮硕男子在袖中摸了摸,没摸到什么,去车外向武士要了一把?钱币来,便在车厢中摆开,为韩信讲解大秦一统前诸侯国的地理形势。他说?得简单,韩信眼睛却?亮了。 他在淮阴只能自己读书,另外从县尉白朱那?里能问一些。但白朱也不过是个县尉,在军中听命行事,不懂什么兵法。他也只能在书里寻找线索,自己揣摩琢磨。有张良来信,又从淮阴来到关中,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壮阔山河,但也毕竟有限。 尽管那?几年的异梦让他无师自通,小小年纪就掌握了这些兵法,但仍然欠缺些什么,现?在这人不管是什么用意,讲解之?下,韩信只觉得原本只存在脑中的兵法理论活跃起来,散落的铜钱化为关隘要地,渐渐的,那?男子说?什么他也听不见了,手指轻轻拨着?铜钱,喃喃自语:「韩国虽小,却?堵住了东出之?路,故先需灭韩。燕国僻远,实力薄弱,不敢出兵,也无能出兵,若非行刺之?举激怒陛下,其?实也不必管它,天下定后它自定。楚赵均有一战之?力,但楚国尚有魏国相隔,地域又广,又与秦联姻多年,纠葛无数,灭韩之?后,当以灭赵为先……」 说?到这里,韩信忍不住嘆了口气,自言自语:「怎么六国之?人都这么蠢呢,大秦都已?经东出灭韩了,齐国还妄想?着?求和,不与赵国联手,赵王还杀李牧……」 上首一声轻笑,打断了他的思绪,韩信惊醒,赶紧行礼:「小子无状,失礼于贵人了。」 「不妨。」贵人有些惊奇地看着?他,「还真是读进去了。你说?得不错,那?都是些蠢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他也起了兴致,正要叫人再给韩信找一场战役说?一说?地理位置,让韩信与他随从之?人各为一方来推演,马车突然停下了。 他眉头一皱,身边之?人即刻起身出去查看,不多时便回禀:「是一辆马车驾驭不当,轮子陷入了沟中。」 所以他们一行出于谨慎,立刻停下,与那?辆车保持距离,并?作好了警戒。行刺这种事,有一次就足够吓得他们心?脏停跳,要是在他们护卫时再来一次,脑袋都不够砍的。 一名武士也上前去喝问。韩信没想?那?么多,只当是被挡了路,便告罪一声想?要下车。那?壮硕男子奇道:「你去做什么?」 「我去帮忙抬车,不是抬了车才?好走吗?」韩信理所当然地道。 男子失笑,正想?说?你去抬什么车,贵人却?道:「你去吧。」他便住了口。 贵人是难得生出了好奇之?心?,他去年被喜爱的乐师行刺,终于不再见六国之?人。韩川的身世来歷早就送到了他的案头,得知他是韩国公子虮虱的子孙。 这就绝了他要见韩川的念头。尽管从韩川的经歷来看并?不像是个会搞刺杀的人,但他已?经不想?冒险了…… 不过今天意外碰上韩信,随便问了问,贵人却?发现?韩川这个农学大家的儿子却?疑似兵法奇才?——只说?疑似,是怕又来了个赵括。不过毕竟才?十岁出头,能学到这份上已?经是奇才?了,以后放入军中打磨一二,再怎么也不会变成赵括吧。 孩子还小,他倒不在意放在身边说?几句话。意外捡了个小人才?,他心?情不错,所以也想?看看这孩子有什么花样,便让他去,自己在车里看出去,心?中想?着?,不然还是见一见韩川,想?来一个学农的官吏,与韩国王室关系早就远了,也没什么要紧。 韩信下车跑过去,果?然见马车陷在沟里,武士正在查问,没什么嫌疑,马车的主人还是咸阳的一个小吏呢,看来了人还高兴,亮了身份要他帮忙。 武士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就回去了,小吏张了张嘴,没敢骂。毕竟是咸阳,看这姿态,还不定是什么高官侯爵的随从,得罪不起,只能叫自己的僕从使劲抬。 韩信就在这时候跑过来了,大声用这几天刚学的、非常不标准的关中话叫道:「让个位置,我来帮你们。」 小吏都要气笑了,这哪来的瓜娃子开他的玩笑——哦,那?个不帮忙的武士护卫的车里下来的。认你狠,你爱开就开吧。 他果?然让了个位置,还堆起了假笑:「小公子不要使力太过伤了自己。」 韩信双手扶住车厢,找个了能使力的地方抓手,又招唿小吏的从人一起过来,喊了口号一二三同?时屏气用力,几个人双手一抬……那?边御者见机得快,赶紧吆喝一声,控制着?马儿向前,马车摇摇晃晃,就这么被拖出来了。 小吏眼睛都直了,说?话都哆嗦了:「多……多……多谢……」妈呀,这一定是哪位军功得爵的贵人子嗣,小孩子就能顶一个成人使了,其?父必然是个万人敌啊。 韩信回到车上的时候,那?位贵人与他的随从男子的目光也变了。他不晓得,在他过来之?前,那?个给他讲解六国形势的男子就与贵人低语:「这将来必是个万人敌的勐将!」 「勐将?」贵人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心?里觉得这孩子未必愿意做这种万人敌的勐将。 等韩信上了车,贵人就问他:「你父亲也有这般神力否?」 「我阿父力曳奔马!」韩信骄傲地说?,不待人再问,叭叭叭就把?韩川在街上生生拉住一匹惊马的事说?了个详尽,他可是亲眼看见的! 至于那?受惊的奔马冲到他们那?时已?经力竭放缓这种事,当时情况急切,他被夏侯婴扑倒了,没注意到。反正淮阴县里都是这样说?的——「韩王孙不得了,力曳奔马,救了多少人哩!」 车中两人却?不太信的样子,不置可否,也不继续问父亲的事迹,却?盯着?他问。 那?贵人又问:「你有这般力气,可曾学武?」 「阿父请了人教我。后来县尉见我力大,也要教我。」 「要?」贵人敏感地发现?了他未言之?意。 韩信有点不好意思地垂头,小声道:「我不太爱学,县尉挺生气的。」 「哈哈哈哈哈。」 贵人爆发出一阵大笑,为自己看人之?准而稍稍得意了一下。 「你不爱学武,只喜兵法,是么?」 「是。」韩信没有否认,「阿父说?大秦砍首计功,我要立军功,就要学。但我……我也没想?立军功,我要跟阿父学农呢。」 车中两人之?前听到什么都面色如常,听到这句却?都愣住了:「你要学农?」 一个说?出声,一个没敢说?出声,但都是一样的惊讶。壮硕男子心?里更是连连唾骂暴殄天物,这种力气这种悟性给我儿子多好,给个想?学农的人不是浪费吗? 贵人盯了他片刻,却?不再问了,转而问道:「兵书是家传,你父学得如何?」 阿父他学……阿父他就没怎么学。韩信是这样认为的,虽然韩川也是自小读书学兵法然后没学成,但韩信怎么会觉得父亲学而不成呢,他坚定地认为—— 「虽是家传,但父亲专心?农事,对兵法没有兴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直到回了自家马车上,韩信都没理解,他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为什么那?名贵人突然笑起来,他知道是在笑他,可是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带着?这种莫名的委屈,韩信连韩武的追问都没心?思回答了,随着?马车进了咸阳城,被那?名壮硕男子领入了府中。 通武侯,这人竟然是通武侯。饶是韩信已?经知道这两人都不是普通人,还是脑子懵了一下,韩武也懵懵的,在安排他们入住的房间里打量,小声问韩信:「通武侯是谁,他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去,他是拐小孩的吗?另一个是谁,拐小孩的同?伙吗?」 韩信木木地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反正是侯,不是我们能反对的。不过他们让陶公的僕人回去了,应该没事吧。」 没错,他并?不知道通武侯是谁,但都是「侯」了,还能拐他们俩去卖掉吗?能让这个通武侯充作随从的人又是谁啊,是丞相,还、还是陛下? 第二天,还在军中认真完成自己一年更役的韩川比儿子更懵,一大早他就被叫出来,打发他沐浴更衣习礼仪,然后被带进了他护卫着?但从来没走近过的王宫。 与那?天见天子车驾出巡时一样,韩川的腿,有点发软。 如果?没有天书的际遇,他真心?就是个普通人,读书不成,农事不精,勉强能支撑起家业,如此而已?。 冷肃的宫墙仿佛将热闹的咸阳城完全分隔成另一个世界,肃立的卫士与来来去去却?无半点声息的宫人奴婢如同?活着?的摆件,这种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让韩川有些喘不过气,直到在始皇帝面前机械地按着?礼仪下拜的时候,韩川都浑浑噩噩,动作都不太受自己控制。 他也不知道,在这早春还带着?寒气的季节里,他的后背都浸出了汗湿。 嬴政对此毫不意外,韩川虽声名在外,但他看过这个人的生平履歷。这个农家宗师与战国时那?些人不一样。大概正如他自己所言,是祖上与许行的弟子有过来往,后人对农事较别人上心?,到他这里正好有这个天赋罢了。其?实只是精于农事,根本说?不上是「农家」。 所以许子可以在国君面前侃侃而谈,可以因为楚国不能接纳他的政见而离楚,也能得到滕国的封地。这个韩川,做不到。 因而,尽管他本来已?经决定不復见六国之?人了,也在昨天得知韩川力气大得足以在战场上做个万人敌,但因为对韩信的兴趣,他最终还是召见了这个原本不打算见的人,只是多加了一些护卫,伏了一些甲士在暗处罢了。 在他评估韩川的时候,韩川却?在快速回忆读过的天书。那?一个个王朝的兴起和覆灭,无数风流人物化为几句简单评点,一段歷史结束后的评论只侧重于其?带来的进步…… 他慢慢平静下来。 在天书之?中,纵是前所未有的天下之?主,也不过如此罢了。敬则有之?,又何必畏——好吧他还是畏的,但至少腿不抖了。 他以为始皇帝无意间知道他在咸阳,兴之?所至便召他进见询问农事。没想?到只猜对了一半,始皇帝没卖关子,开口第一句却?是问他儿子:「韩信读兵书多久了?」 啊? 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又乱了,韩川头皮一麻,背上又是一层密密的汗。他儿子没出事吧,为什么皇帝会知道他儿子? 还不能不答,他声音都有些微颤了:「小儿早慧,早早习了文字,三四岁便开始读书。」 嬴政暗暗点了点头,那?就差不多了,三四岁读书,如今十一岁,也学了七年了。 歷史上神童并?不少,秦国自己就有十二岁拜相的甘罗。嬴政只看他学了七年,并?不在意他学得太早,如今也只有十岁,以虚岁论也不过十一。 「学得如何?」 「这……臣不知。」 「嗯?」 听不出喜怒,也不敢抬头看,韩川是真的不知道,也不知道这个回答是不是会让天子不悦,只能实话实话。 「家中有五车书,臣幼时亦学,不曾精通。」 「不曾精通么?」 「是……是背了一些,但不通其?意。」韩川结巴了一下,「臣曾经考问小儿,但其?所言,臣亦不知正误,故不知他学到何种地步。」 果?然是这样,嬴政又笑了起来。是那?个孩童不相信无所不能的父亲连自己熟练掌握的书籍都看不明白,所以坚信父亲只是不喜欢。这件事已?经让他笑了两回了,着?实有趣。 「你不必在军中了,让丞相安排,你就在关中看一看农事。韩信留在咸阳读书。」 天子轻而易举的一句话,打乱了韩川所有的安排。他自己不碍事,可是韩信要留在咸阳,这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从宫里出来后,他先被带去见过已?经由廷尉升作丞相的李斯。 李斯在传闻中是个排除异己的冷酷权臣,但可能是他只是精于农事,完全不是威胁的缘故吧,韩川甚至觉得他挺和蔼可亲的,相当随和。 听李斯不紧不慢地告诉他,接下来十天他可以在少府所有的田地里挑一处合意的,想?试着?种什么就种什么,不用担心?失败问罪——这一对君臣脑子很清醒,知道耕种这种事至少大半都得看天,指望一年就种出个结果?来,基本上等于指望天上掉馅饼,还正好掉在嘴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以及因为韩川在淮阴开发的新作物,这两年少府也在令各地在这方面发掘,把?新奇的作物送到郡治农监,若是关中能种,也要送到咸阳。 于是攒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植物跟种子,可惜也没人挑出个能用的。李斯让韩川去看看它们有没有价值。 其?实今年陛下准备巡游山东,就有意在齐地召韩川过来,让李斯见一见他,之?后再决定是不是带回咸阳任用,不想?他倒是自己来了,还带来个让陛下感兴趣的儿子,令不欲见六国之?人的陛下到底还是见了他。 韩川不知这些内情,心?情一阵激动。有,怎么没有,他正好可以在关中试着?种植另一种作物,一种产量不小,在关中能与麦轮作的新作物。若是合适,就託词是在那?堆植物里找到的。若是不合适……那?只好算了。他这几年弄出来的新东西太多,没个合适的藉口实在不方便。 李斯说?完正事,呵呵一笑:「听闻淮阴新现?的美?食都是韩氏所创,不知那?鸡蛋灌饼、馄饨、葱油饼、咸鸭蛋之?类,何时能出现?于咸阳啊?」 哎,这肯定是家里两个小子嘴快说?出去的,韩川赶紧表示回去就把?食谱制法写出来。他还不知道,陶与从淮阴带回来的一大筐武媪亲制咸鸭蛋,已?经全进了宫,又赐了一些出来,李斯早上就吃了,觉得不错,连方子都使人抄来了打算自制。 淮阴的咸鸭蛋早就卖出去了,但多是卖到附近郡县的军中,时下人们都还认为这是粗物,远一些的地方,损耗大了就卖得贵,穷人买不起,富人那?又卖不上价,商人也不会特意去贩卖。 当然,贵为天子与丞相,这东西在他们眼中也只胜在新奇,毕竟这年头美?食确实不多,大鱼大肉之?外的就更少了。 见过李斯,又去见少府和钩盾令。少府掌天子私财,钩盾令主管京师附近苑囿及宝货,韩川就是被安排在钩盾令手下做事,竟然专门为他设立了一个新官职:连山丞。 相传神农氏又为连山氏,这个职位专为收天下异种驯化而设,原本还在构想?中,韩川来了,李斯便干脆落实了,直接让他上任,归在钩盾令属下。 钩盾令对这个同?僚之?间传为神农再世的属下很是客气,笑呵呵地告诉他今天先认一认地方,明天再再式上任。韩川再三感谢,因为他确实要赶着?回去安置。 少府给他安排了住处,他得把?两个儿子从通武侯府中接回来安顿。 通武侯!那?可是通武侯王贲! 韩川去接人的时候,没想?到通武侯竟然也接见他了,问了几句之?后就摇头:「你果?然不知兵。」 韩川都已?经麻木了,苦笑着?拱手:「通武侯见笑。」 「你那?儿子不要耽误了,他说?什么要跟你学农——你不是还有一子么?让他继承你的衣钵吧,韩信留给我。」王贲几乎不想?把?韩信还给他了,想?把?人留在府里自己教。 这孩子学东西太快了,今天陛下见韩川,王贲闲着?没事,把?韩信叫过来,教他燕国的山水地理,然后双方各为一方主帅对敌推演——这小崽子把?他给惊着?了。 用兵大胆,却?有可行之?处,虽说?燕国力弱,再怎么挣扎也终会为秦所灭,但如果?当时燕军将领能有这小子的用兵之?能,自己再像李信那?样大意一两次,弄不好就要跟李信一样,失了陛下的看重,还要让自己老父来收拾残局。又或是像赵国李牧,一人坐镇两边阻击,不离间让赵王弄死他,秦国灭赵也得大费周折。 当然,王贲并?不觉得自己真会如李信那?么轻敌大意,韩信毕竟还稚嫩,也没有真正见过广阔天地,自己还是能压住他的。 但再过十年,让这小子入军中歷练上两三年,那?他就会成为陛下最锋利的刀。陛下将征百越,等这孩子长大,陛下还想?征服哪里呢? 王贲不知道,但他并?没有打压的心?,王家已?经太过显赫了,乃至于父亲不得不自污。始皇帝天威之?下,不管是王氏还是蒙氏,都没有也不敢有什么异心?。下一代?中,出现?一个来自民间根基浅薄的将领,正好用来制衡他们几家,这正是陛下想?要的。不过王贲虽然有一点看到璞玉的欣喜,但本来是一点想?法也没有的,要不是陛下让他把?人带回来,他也不敢结交。 但陛下既然让他教导,他那?份爱才?之?心?就剎不住了,一想?到这种兵家奇才?要跟着?其?父学农,王贲就觉得背上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恨不得把?韩川赶回淮阴去再也别见韩信才?好。 韩川只能再三保证,自己绝没有逼儿子学农,全凭着?他自己兴趣行事而已?,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学了一肚子兵书啊。 「只是这孩子年幼,又是长子,自己认为应该继承家业。如今有通武侯教导,他自会知道自己才?华所在,川也不会让他误了自己前途。」 他总不能说?,孩子小时候做梦被夷三族吓到了,认定在淮阴种田才?不会害死全家吧。 不过看通武侯放人放得恋恋不捨,韩川其?实也很自豪。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长子本心?爱的还是兵家之?说?啊,跟着?他学农确实是耽误了,希望这次的际遇,能让孩子真正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吧。 第52章 新官上任挑种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韩信和韩武莫名到了大秦顶级贵族的府里待了一夜和大半天, 都挺害怕的。韩信还好,被王贲提熘去论?兵也忘了紧张,小半天都消磨过去了, 韩武独个儿都快哭了, 一个劲地问系统:「这些贵族做不做人啊, 会不会一句话不对就把我们全家杀了啊?」 系统安慰他:「小武不怕, 我有保护你的责任,有事我会派机器人保护你。」 「那我阿兄呢,我阿父呢, 在家的阿母呢?」 系统又有死机的危险,这不是它保护范围内的人啊。韩武就不依了, 抽抽嗒嗒哭了半天, 系统也没法给承诺,幸好韩信回来了,兄弟俩抱团,又有他哄着?,韩武才渐渐止了泪。 韩信论?兵时兴奋, 回来也不安, 安慰韩武也是安慰自己:「通武侯跟我玩儿打仗呢, 没有不悦的神色,想来是贵人听?闻阿父在咸阳, 就想见见他, 今天阿父兴许就来接我们了。」 这话是随口安慰, 不想下午果然韩川就来接他们了, 韩武欢唿一声就要往外跑, 韩信忙拉住他,硬是稳住了步子?跟着?引路的僕从出外, 见礼,被同样捏了把汗的韩川带回去了。 晚上韩川把两个儿子?仔细盘问了十?几遍,问得韩信都烦了,一边推着?倒在他身上打瞌睡的韩武,一边嘟囔:「阿父审犯人呢?」 「你小子?!」韩川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放下了心头大石,边笑边嘆,「你可是落到陛下眼里了,你还学农?我看陛下已经记住你了,非得看看你学兵法能不能学出来不可。」 韩武已经完全睡着?了,韩信却一下子?精神了,不服地睁大了眼睛争辩:「陛下也不能勉强我学什么?吧?」 「怎么?不能,那是陛下!」 韩川说着?,却不因此而怨愤,实在是他一直也知道,长?子?真正的爱好与天赋都不在农事上啊。韩信犹自不服,嘟嘟囔囔不停,韩川把韩武抱到榻上,把韩信也催着?睡了。 他自己像在家中一样向树下翁祈祷,然后陪着?儿子?一起睡。只是心里有事,总想着?白?天的事情,又想着?明天的安排,小半宿没睡着?。 刚有点迷煳,韩信又在被子?里蹬了一脚,大喊了一声:「陛下也不行!」硬是把他吓清醒了,骂了声小祖宗,庆幸自己没留人在房里侍候。 最后也就眯了一会,一大早爬过来,让不知哪位贵人安排的侍女照应儿子?,让他们多睡一会,自己果然见着?另一间屋里摆放的木盒中,出现了他想要的种子?,便?携入袖中,去少府上任。 他昨天已经见过上司和同僚,今天见的就是自己的属下。连山丞新设,佐吏都是从别处调来,两名佐官也不讳言,一人毛遂自荐:「我本就是在钩盾令属下做些清点苑囿的差使,连山丞需要什么?样的田地,只管问我就是。」 「不忙,先去看看各地进献的植物与种子?。」 韩川已经知道他们的分工了,一个负责田地,一人负责仓库,目光便?看向另一人。那于姓佐吏禀道:「计有盆栽一百一十?四种,其中六十?七种枯死只余残枝。经查,只二十?余种乃照顾不周而萎,其余或不习关中气候,或不能移栽于盆,又或送来之人本就不知习性,水肥不当。另有种籽四百五十?四种,都在仓中了。」 「好,我先看看已经种下的。」 已经种下的自然不在仓中,盆栽入京,钩盾令让人又移回地里,只是现在早春时节,大多数都只刚长?出叶子?。韩川一一看过去,好些他也不认识。 不过有不少他认出来了,是江涵跟他介绍过的草药,他在淮阴没找着?,在这倒是见到了,便?点出来几种让人记录,以后扩大种植。 一边看着?,他一边对两名佐吏说道:「这些应该能入药。我家中原有一名隶臣,祖上是夷人,识得药性,一年时疫中献上药方活人无数,已经脱了隶臣的身份,在我家做事。我明日便?派人去淮阴带他入京,让他也认一认。」 药草种出来也还得炮制配药,他一个农官再精通医理不太合适,尤其在淮阴这些年也没有表露过医术,不如把吴雀叫来。 现在的医学水平很低,而「吴雀」也就是江涵用常见药草治病的水平极高,韩川觉得有这种治病的水平,如果能传于大众,救的命不下于他现在拿出来的良种了,便?有心将他往外推一推。 药草是找出来好多样了,能用农作物却是一个没看见。韩川再转入仓库,发现种子?果实非常多,咸阳命令各地进献,各地官员自然发动起来,尤其是农官,把辖地的植物一股脑打包送上京了,多数其实是树木的种子?。 还好送到郡里时先挑了一遍,各县重?合的都剔掉了,入京又剔了一遍,不然更多。 盆栽还分得清,一一写明来源之地和当地称唿,这些种子?就对不住了,只有农官亲自找来的会标明来歷,母株形态,乃至附上叶片果实花朵之类。那些被农官催着?乡人们找来的根本说不清,不识字的农夫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驴头不对马嘴,嘴里说出来的跟他们自己心里描绘的根本是两种东西。让他们去找母株,有的能找到,有的从山里摘回来的,自己都忘了从哪摘的,连片叶子?都没法附上。 好在少府这边也知道这种情况,并未追究,只是这些种子?就只能混在一起放着?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韩川把放在盒上标明来源的种子?一一看过去,也点了几样出来准备弄个草药基地,心里却想着?把自己带来的种子?混在那堆辨不清来歷的里面?,听?于佐吏的口气,根本没人记得都有哪些东西,这不正合适么?? 正想着?,余光扫过于佐吏打开的木盒,韩川习惯地点了点头表示看过了,于佐吏也习以为常地合上准备放回架上,便?在这时,韩川突然叫了一声:「且慢!」 于佐吏手都放下来了,一哆嗦又端了起来,被这一声惊得心口一跳。暂时没事但也一直跟着?过来的王佐吏也心口怦怦,下意?识虚空託了一下以防他摔了盒子?。 不是他们大惊小怪,实在是韩川前面?让记录的时候都很淡定,这一声却既惊且高,听?着?就不一般。 他们原来做得好好的,找门路调到这个新建的连山丞来做什么??还不是图跟着?这个传闻已久的神农传人韩川立功升职吗。前面?那些虽然看着?也是有用的,可是连山丞那神情淡淡,点出来的也实在不像是能吃的,把两个人起初还有点激动的心情都给摁平下去了。 直到这一声,两人顿时觉得,有戏了! 韩川还没发觉自己城府太浅,已经漏了端倪,他还在打量盒中之物。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得有个由头,借着?打量的功夫迅速组织语言,沉吟着?道:「这是什么??」 于佐吏迅速看了一眼木盒,他早就做过功课,看到进献之地就立刻想起来了,禀道:「这是长?沙郡送来之物,乃零陵蔷夫从百越的土人手里买到,并不识得是何物。」 边说着?话,他也边打量盒中的奇物。 木盒中塞满了白?色絮状物,塞得太紧,韩川伸手拽了拽才现出应有的膨松之态。送过来时少府已经让众人都来辨认过,这东西肯定是不能吃的,于台甚至看到有人揪了一小团放嘴里,然后吐了出来。韩川拽的时候,他还想着?要不要提醒连山丞,这东西不能吃,大伙试吃过了。 里面?还有接近指甲盖大小的籽,都放在盒中了,被絮状物压在盒底。他见韩川拨到盒底捻了颗种子?出来观看,便?介绍道:「应该是咸阳下令之后,零陵的田蔷夫想立功,但长?沙郡也没什么?特殊之物,便?把心思?动到了土人那里。百越之地,中原少有涉足,那里或许有土人不晓得利用的好东西。连山丞可是发现了?」 韩川心说这话问得好,我正要说呢,便?微微点头,笑道:「我看这东西膨松柔软,或许能填充衣物保暖。再者也可试一试纺织成布。不过种子?数量太少,先取一半现在就种下。若是不发芽,再取一半天热时种。」 这可是棉花啊,天书?里有,吴雀也跟他说过,他本来就打算等红薯和南瓜的风声小了之后就在淮阴种上的。他们那边还挺适合种这个的。这东西不光在天书?的农业篇里有,歷史篇里更是也占上了篇幅,甚至一些影响歷史的经济事件中都有它的影子?。 韩川对后面?一些事不太能理解,但知道那些机器现在反正也制作不了,棉花的出现无非是取代麻。产量更大纺织更方便?,对百姓暂时只有好处,所以有合适的机会的话,没理由不拿出来种。 他看的农书?上说原产地在百越这种南方的更南之处,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咸阳见到。想来百越就算没种,也因为商贸等原因,偶有棉花流入,当作个稀罕物卖给了零陵的田蔷夫。 百越的夷人未开化?,不善耕织,这东西又没有大规模流传,想来是没摸索出用处。再者那边天热,也没人会想用它保暖,所以就算连种子?都传入了一些,也没人去种。 若不是皇帝那次下令搜集天下植物,也不会被送到咸阳。 好,回头悄悄换成良种,就先在试验田里种上。 有了这个惊喜,接下来韩川再看到些合用的草药,心情就更不起波澜了。直到于佐吏掀开一个竹筐上的布,让他看筐里各种不知名的种子?时,他才微微有些紧张起来。 「有些多……我慢慢看吧。你们先去挑田地,记着?不要只挑上田,上中下、水田旱田、平地坡地,每种都需要,尽量凑在一处,实在不能凑一处的,最好也近些,方便?将来管理。」 这一筐光是种子?,啥也没有,一眼看去好多都长?得差不多,确实要慢慢看。两人答应一声,王胜去办事,于台却只退出让韩川独自观看,自己在外等候吩咐。 韩川松了口气,他就怕两人非得盯着?他一起看,让他不好做手脚。 他把种子?也确实都看了一遍,奈何他学的农书?也没高深到教他见种子?辨植物的地步,只能大致判断确实没什么?能用的,然后他才悄悄从怀里摸出一把种子?,混了进去,还搅了搅。 「于台,于台!」他叫起来。 于台在外面?站了不久就听?到新上官叫他,赶紧入内,就见韩川捏着?一粒干巴巴发黄的种子?眯着?眼看,对他说:「你帮我一起翻一翻,把这种都找出来。」 「唯。」 于台不知道,他要找的,又是一种来自于另一块大陆,被那边的原住民驯化?为粮的植物。 当年韩川选择了红薯而不是它,因为它对肥料的需求很大,在当下产量不会很高,便?是有良种也提高不了多少,不如换了良种的小麦与水稻连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不过到了关中,他发现关中大部分地区都不适合种水稻,农人主要是将小麦与粟轮作。粟虽然是时下最重?要的粮食,可那产量着?实是不怎么?高。那么?,这种被吴雀称作玉米的作物,哪怕产量少点,那也是一季粮食啊。 按农书?所教,这所谓的少点,其实也和换良种之前的小麦产量相仿佛了,比粟产量高。 如今淮阴的租税又提高了半成,新来的县令无奈而又坦白?地与他相谈过,韩川也真正认识到秦国的「法家」治国之道。对百姓的严苛并非只是大户与官员的贪婪,更是从根本上禁锢住黔首,让他们除耕战外别无他选,只能绑在秦国的战车上奋力?向前。 现在粮产多了,租税自然也要跟着?提高。东海郡已经都用上了良种,于是便?成了第一批。 好在皇帝毕竟英明,丞相也很务实,知道逼着?黔首在耕作上下死力?,就得让他们得到下死力?的好处,如果提高的租税将增产的粮食全部吞掉,那还有谁愿意?好好耕作。所以大家落到手中的,毕竟还是比原来多。 韩川对此毫无办法,不要说他只是农官,就算他有进谏的权力?,他也不会多嘴。来到家中的那位同门吴雀与他深淡过,细枝末节或许能调整,但是不可能有人能动摇皇帝定下的国策。 他只能尽量想办法,让粮食产量高一点,再高一点,让人们有红薯这样不必交税的粗食果腹。 现在来到关中,就让玉米在这里扎根,叫挥汗耕田的人们能吃得饱一点吧。 第53章 南征问对与风筝托举 棉花与玉米的种子不多, 韩川专门在挑好的田里辟出最合适的地方种下。林芦和江涵都从淮阴过来了,江涵开着直播,大佬们在线指导, 让他把合适的药材都找出来种, 他现在也只能冒充医药专家了。 太医令夏无且都曾经来与他讨论药理, 对银翘散和桑菊饮赞不绝口。江涵只能尬笑, 复述着用弹幕转达的即时对话,讲着那些紧急突击过但仍然半通不通的药理名词,等夏无且满意地放他走人, 他里衣都湿透啦。 下线后还看到内部论坛里有人评价他:「演技太差,全是棒读, 应该培训一下。」他眼前一黑, 祈祷系统赶紧多放点帐号让人进来,别可着他一人折腾啊! 他线下都已经连着加班半个月了,他一个?学物理的,七个?中?医药专家?轮流给他上课,大家?都夸他好福气——这种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韩川是真当他精于药理, 放心地把草药基地交给他操持, 自己去搞试验田了。这事他在淮阴就在做, 挺熟练的,在不同的地块上耕作, 列出表格让人记录生?长数据, 这没有直接向树下翁祈求良种来得快, 但这是正道。他教会了人, 坚持下去, 他们也能?自己培育出良种来。 只是他不知道天子有没有这样的耐心等待,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把棉花和玉米拿出来, 等推广开也好叫百姓过得轻松一点。 转眼间?,累人的春耕结束了,韩川一直在地里忙。皇帝眼皮子底下干活,他比在淮阴时勤快多了。在淮阴时自从家?里有了不止一个?隶臣,他就不怎么亲自下地了,多是指导一下隶臣干活。现在嘛,呵呵。 反正据江涵看,他足足黑了两个?色号。 韩信却被始皇帝特许到金匮石室读书,于是过上了晚上在父亲面前坚持要学农、白天扑到金匮石室看兵书饭都忘了吃的生?活。 除了让王贲给他讲些地理和军中?常识,忙于政事的皇帝有时候还突然叫他过去旁听,韩信便听到了天子将南征百越的事,再看书和向王贲请教时,不由就关切起?百越的事情来。 江涵从韩川口中?知道这些事,开着直播啧啧称奇,不知道哪位大佬在说:「韩信这有点出奇,秦始皇多半是觉得有趣,存心想?看看他能?不能?培养出来,多少?岁能?培养出来。这是年纪太小?的好处,如果已经十五六岁了,大概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江涵心说:「这就是养成系的快乐吗?还是把人当手办啊,手办狂魔秦始皇。」 一不小?心没控制住,他心里想?的变成弹幕出来了,下线后被父亲打电话数落了一通,说他工作不严肃,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把光刻机工艺的另一半拿到。 江涵:…… 多少?有点委屈,也有点心虚,要不是因为他没太把进「游戏」的合同放心上,也不能?嘴快丢了一半奖励。 却不知道大佬们正在推演韩信一家?做秦国忠臣的机率有多大,会不会蝴蝶秦二世,能?不能?在秦始皇死后的乱局中?保住性命。张良和秦始皇,哪个?能?抢到韩川的心?又或者乱世之中?,韩氏最终投项、投刘、自立? 推演他们是任其?自选后加以帮助,还是施加影响,两者各自可能?会发生?什么。韩川选择不同势力投靠最终可能?发生?什么。如果「游戏」仍然不肯多放人,只有江涵一人活跃,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韩川当然也不知道,隔着遥远的时空有人在给他一家?操心,所以相当平常心,一心想?着怎么给皇帝打工,把天书里的好东西蚂蚁搬家?一样,一年搬一点,悄悄都搬到这世间?来。 这天皇帝又让人召韩信进宫旁听,他送了儿子进宫后,便又到田里检查记录去了。毕竟他现在确实能?算半个?农学家?了,论种实验田的经验和管理手段,大秦没人比得上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韩信也跟平时一样,让旁听,便乖乖坐一边只带耳朵和脑子,听天子丞相与即将南征的国尉屠睢问对。 嬴政对南征的信心还是很强的,一统天下之后的五十万大军,对上那几无兵甲,刀耕火种的百越野人,加上军事经验丰富的屠睢,五路大军各取一路,他相信不久之后,百越之地就将成为大秦的一部分了。 屠睢的几次问对也让他放心,只是余光瞥去,他一时兴起?有意培养的总角孩童皱着眉头,不时地轻轻摇头,目光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嬴政也微微皱眉,待屠睢退下后,突然叫了韩信的名字:「韩信,你有异议么?」 韩信没提防天子突然点名,愣了愣,但不仅没怯场,还隐隐有兴奋之意,学着这些天学来的奏对行?了一礼,不答先问:「臣请问陛下,国尉性情如何?」 嬴政目视李斯,两人都有一点点好笑。小?孩子学着大人说话,其?实他一介白身,哪里就能?自称臣了,不过毕竟小?孩子,没人跟他计较这个?。 李斯得了嬴政示意,开口道:「国尉老于战阵,性情暴烈。」 便见小?家?伙老气横秋地嘆气:「臣恐国尉不能?胜。」 嬴政脸色沉了下来。他与其?说对韩信看重,不如说是神童之资让他有了兴趣,想?看看将来能?不能?真的成材。对童言童语他有一定?的包容,可是临近出征了给他说这种晦气话,他还是不高兴的。 韩信却不会看脸色,只觉得这不就是书上读来的君臣问对,谋臣进言么,格外兴奋,开始还想?着礼仪呢,这会儿说得已经停不下来了。 「昔日楚国虽广,楚王却不能?尽用,乃是其?地多夷人,世代与楚人为敌,不肯降服。如今百越之地不受王化?之状比楚地更?甚,对秦人抵抗之心,亦远胜中?原诸国。国尉性情暴烈,臣恐其?善战不善抚,更?激起?夷人反叛之意。况臣近日读书,知其?地多山,多密林,又少?道路,陛下现令人开灵渠而未通,除非速胜,否则大军将受粮草之困,反被夷人败矣。」 嬴政缓和了脸色,他不认为韩信说得对,但既然是经过思考言之有物,那倒也无妨。毕竟只是孩子。但也因为是孩子,他并没有认真听韩信说话。 「不妨,此战朕尽起?大军,必当速胜。」 「五十万大军南征,陛下怎可只言胜不言败?」韩信抗声说道,「百越多蛇虫之属,又有瘴气,秦人必然多有不适,平白损伤,折了士气,于战不利。夷人习于水土,熟悉地理,在密林之中?伏击我?军,当如何破之?以臣之见,东瓯与闽越多与昔日楚国来往,又有越国遗泽,野人或有慕中?原之心,尚可一战而下。其?余四路则难以速胜!」 「好了。」李斯见天子不想?再听,便止住了他说话,「你年纪尚幼,不曾真正经歷战阵,再多学几年吧。」 见天子也不再问话,韩信兴奋的头脑这才冷静下来,怏怏地告退。 心情非常不好,他回去也没心情看书,扑到母亲怀里扭了一会才好一点,见韩武不在,问母亲:「阿武哪去了?都不在家?读书。」 「阿武才九岁,你也别拘着他整天读书。」林芦点了点他的鼻子,觉得好笑。大儿子自己爱读书,就以为阿弟也喜欢读书,还巴巴地把在秦宫读到的书背回来默给阿武。其?实阿武的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呢。被兄长管着苦巴巴的读书的样子,她看着都忍不住偷偷在一边笑。 「吴雀做了风筝,带阿武去你阿父那边玩去了,你也去玩玩。」 韩信顿时也心动了。吴雀昨天就说今天带他们做风筝,用竹篾和纸做,然后带他们去放。他今天本来都准备不去金匮石室来着,没想?到被陛下叫进去听奏对拖到现在。 哼,不听他的就算了,他跟阿武放风筝去。 林芦见儿子雀跃地蹦出去,掩嘴微笑,就说还是孩子嘛,哪有不爱玩的。 韩川在田里观察记录生?长情况,偶尔抬头看看田边,唇边露出笑意。江涵已经跑不动了,两眼发直坐在地上休息。 md,小?孩子这种生?物都不知道什么叫累吗?他带着韩武放风筝,来回跑,已经把自己跑垮了,韩武还在蹦跶呢。一边蹦跶还一边嗷嗷叫,好像不知道什么叫作累。 亏他之前还想?生?个?像韩信韩武这样健康又聪明懂事的孩子挺不错的。他错了,他不想?生?了,带娃太累了。 好在还有人带韩武玩。江涵开着直播,一向谨慎没什么人随意发的弹幕都热闹起?来了。 「好家?伙,汉高祖带着韩信他弟放风筝。」 「何止啊,之前还抱着放呢。」 「还自己拿了一个?放呢,我?看刘邦也挺爱玩的。」 沛县来京城宿卫的刘季,在军中?意外发现了淮阴来的韩川,便有意结交,成为了友人。韩川做了连山丞,安置下来之后就跟刘季约了见面,把让自己都无语的经歷也告诉他了,问他要不要调来守卫试验田。 因为江涵跟他强烈建议,种棉花和玉米的地要团团围住不透一丝风才安全,不然可能?刚成熟还来不及摘,就被手欠的人给摘走糟塌了。 韩川并不觉得有哪个?不要脑袋的敢到官田手欠一把,真手欠想?必那人的脑袋也欠了。但他还是从善如流,安全起?见,向上官表明了需要人守卫的意思。这种情况下,他直接向上官讲明自己有个?朋友在京城戍守,想?调过来一起?干活,并不是什么大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刘季就欣然同意了,不说别的,至少?自己这一年的时间?可以轻松愉快的度过。 再说就算没有对韩信的好奇,跟韩川打好交道,回家?时说不准就能?弄点好东西回去。 大秦要乱且得有些年呢,这些年日子得过啊,弄点好东西回去,他老父亲也能?多夸他两句,少?让他下点田。 再有,就像今天这纸做的风筝也不错嘛,回头顺一个?走。 韩信从车上下来就一直仰着头看天上的风筝,不停地「哇」。江涵有点小?得意,坐着问:「好看吧,我?做的,这是燕子风筝。」他从旁边又拿起?一个?给韩信,「这个?是帮你做的,蝴蝶风筝。」 比起?后世的风筝要差很多,主要江涵也懒得为做几个?风筝去到处找颜料,再说他画工也不好,所以就意思了一下。但形状还是做出来了,也上了色,放上天还是挺漂亮的。 「这个?还绑了哨子,不知道能?不能?响,你试试。」江涵教韩信怎么放。 韩信抱着风筝跑到韩武那边,韩武的风筝现在是刘季拿着给他放呢,他就特别热心地要帮韩信放。 于是韩信牵着线,他托着风筝,两个?人小?跑着,感觉差不多了,韩武学着之前江涵和刘邦的样子把风筝用力一托——它就慢悠悠地拖到了地上。韩信看看韩武,韩武不信邪,又托起?来催他在前面跑,这回他跳起?来往上一扔——得,掉得更?快了。 三?个?成年人都非常坏心的爆出一阵大笑,韩川从田里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从韩信手上把线接过来:「你看着,我?给你放上去。」 刘季也把正放着的燕子交给韩武牵着,接过蝴蝶风筝,跟韩川两个?人配合,很快就让蝴蝶也飞上了天。韩川还在放线,韩信已经等不得了,跳着去够:「给我?给我?。」 韩川手把手教他怎么慢慢放线,他也是先前刚跟江涵学来的。这个?不难,韩信很快学会了,抬头眯眼,跟韩武一前一后地跑动,让蝴蝶飞得跟燕子一样高了。 只是江涵做的哨子没响,他无辜地摊手,不熟练啊,他那天随口说到风筝,韩武就要做风筝。有几个?年轻人自己做过风筝啊,还不是紧急培训的,哨子是他自己加上去的,不响那是太正常了。 弹幕简直憋不住了,现在除了一些真正的大佬,江涵调去的新单位有很多因为抽中?帐号所以签了保密协议被调进来,但还没被系统放进来的年轻人,平时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不太敢乱发弹幕,但今天有人开了头,那就控制不住了。 「你们说以后刘邦造反会不会跟韩信对阵?」 「就秦二世那拉胯样,韩家?肯定?也反了好不?」 「不反我?们也得怂恿他们反啊,这不正在做计划么。」 「怂恿自立还是投刘,或者自带势力投项,借项氏坐大之后再反?知道内幕的说说。」 「要是投刘以后史书怎么写?,解衣推食变成托举风筝太掉价了吧。」 江涵也险些喷出来,赶紧调了下镜头,让大伙欣赏越飞越高……越飞越近,绞到一起?的风筝。 哦呵,韩川已经去把线弄断,让风筝飞走了。 第54章 闲事 韩信和韩武仰着头?, 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他们的风筝绞在一块,随着风飞走了。 韩武抽了抽鼻子, 赶在他?放声大嚎之前, 韩川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他抱起来哄:「阿武长大了, 不会为这点小事哭了对不对?你看你阿兄就不哭。」 韩信从自己的风筝上收回?视线, 张了张嘴,啊了一声。 刘季快要笑死了,他?就没怎么带过小孩, 看韩川这熟练的骗小孩套路,两个孩子都被弄得一愣一愣的, 还真不哭了。 韩武吸气, 吸气,眼泪还是掉了几滴,到底没嚎出来,哼哼唧唧地要求今天?回?家再做两个,要更?漂亮的。江涵赶紧在后面大声答应:「行, 做更?漂亮更?大的!」 安稳了, 韩川松了口气, 沖刘季挤了挤眼睛,把韩武放下来, 问韩信:「今天?陛下又让你听南征的事了?」 韩信本来就为风筝飞走了难过, 听了这话更?不高兴, 嘟着嘴抱怨:「陛下今天?还问我?了, 问了我?又不听我?的。」 「什么?不都是让你旁听么, 你说什么了?」 韩川大惊,此时虽无伴君如伴虎之说, 但自古以来情势无二,孩子不时被叫到宫里待在天?子面前,他?不紧张那就不是亲生的了。平常光是听也就罢了,韩信早慧,规矩上不错也不至于有事,但今天?怎么还问话了? 刘季已经?把地头?上热着的菽浆和点心都端过来了,顺便?把僕人打发走,免得听去了多嘴引来罪过。那个叫吴雀的,按他?所想?也该打发走才是,但韩川不知为何?都不避讳,他?也不好越俎代庖。 几人在树下席地而坐,韩武被父亲搂在怀里,眨巴着眼听兄长抱怨:「陛下问我?,又不听我?说,那还问我?做什么嘛?」 他?附和:「就是就是。」 韩川关心的是:「你说什么了?」 刘季就在那乐,乐了一会冷不丁地问:「你不会说陛下不如夷人首领吧?」 韩信生气地叫起?来:「怎么会!」 他?咬了一口江涵教人做的黄米粘糕,将自己的应对?又说了一遍,愤愤道:「我?还没说完呢,我?觉得根本就不应该调集这么多人,先一路平定闽越,然后继续开凿灵渠。等灵渠修好了没有乏粮之困,驻扎闽越的士卒也对?那边的气候适应了许多,再从闽越夷人中徵兵,胜算更?大,消耗也更?少。我?还没来得及说,丞相就让我?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气死他?了,偏还知道轻重不能任性,不然他?就要跟丞相吵起?来了。 陛下灭六国而一统,肯定是王将军他?们的功劳,丞相一看就不懂打仗! 韩川嘆气:「徵发五十万人,要是真的战不利,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徵发。」 刘季知道没有,不过他?不能说,于是陪着嘆气,心里庆倖幸好没继续徵发,再徵发说不准会徵到什么程度,他?泗水亭能不能倖免。要是皇帝一时脑袋不清,搞不好乃翁就要到百越走一遭了。 韩信却?道:「灵渠未通,人越多越是累赘,陛下英明,若是败了就会明白过来,不会再徵发了。百越再抵抗也只那么些人,秦军死于气候的人数,说不定会超过死于战事的人。再徵发更?多人也无用,不如让剩下这些已经?有些适应的人继续作战。」 刘季看了他?一眼,心说不应该啊。他?记忆中的韩信虽战无不胜,但也是在项氏那里磨砺了一阵的结果。难不成这小子当真是神童,只是他?记忆里的那一世里父亲早逝,没机会显露? 这神童也神过份了吧,平时明明还是个孩子的天?真模样。 他?直觉算是敏锐的,韩信梦里的事记得不多,兵法却?是牢牢根植于脑海,原还真只是纸上谈兵,这两月来每每旁听朝臣为南征事奏对?辩驳,又终于能见着各地舆图,不懂的地方还能问王贲……于是进?展一日千里,渐渐有了刘季记忆中的样子。 每日里韩川和林芦对?他?千叮万嘱,叫他?在皇帝跟前一定要谨言慎行,他?也记住了,让他?旁听就听,绝不插嘴。他?自己也不愿意破坏这样学习的机会。只是南征诸事已经?一一敲定,他?听着却?觉得越来越不对?,满肚子话又不能说,都憋很久了。 今天?居然被问了,他?大喜之下当然认真奏对?,结果问了他?,又不听,还不让他?说完,他?能不委屈吗?不过跟父亲哇啦哇啦地一通说,把没说完的都讲了,他?就舒服了,大口将粘糕全吃了,看食盒中没了,撒娇道:「阿父,回?去再做点好不好。」 韩武也吃完了,嘴里还塞着没咽下去就唔唔地跟着点头?,江涵心说也就是百越还没拿下来,没有甘蔗做糖,不然我?直接学了云片糕来做,教你们吃得停不下嘴,牙都得蛀没了。 哎,我?好好一个学物理做教辅的,怎么有了编制之后天?天?不是假装神医骗人,就是当美食博主呢? 他?在那胡思乱想?,那边韩川答应着,刘季又提出一个食盒,嘆道:「本来是韩兄弟送我?带回?去吃的,看这有两个小子馋得不口水都下来了,还是拿出来吃掉吧。」 韩川哎哎地阻止着,刘季已经?打开食盒。关中水稻不多,江涵把糯米换成了黍,没糖就多放枣,蒸了吃。韩川带给刘季的已经?凉了,不过火没熄,放上去再蒸一蒸就好吃了。 父亲不让,两个小的就没开口,但四只眼睛盯着黄黄的黍米粘糕来回?移动,一个人脸上写着「想?」,另一个脸上写着「吃」,韩川老父亲嘆气:「刘兄今天?去我?那用饭吧。」 刘季一边热着年糕,一边逗韩信:「你看看,你还说学农,在陛下面前都说得头?头?是道的,我?看没两年陛下就要叫你带兵了。」 韩信一下蹦起?来,「我?跟阿父学农的!」 「那你今天?都奏对?了。」 「我?……我?是被陛下问了,我?不能不答!」 「真的啊?」刘季故作诧异地挑起?了眉毛,又故作忧愁之色,「那怎么办呢,要是你说得应验了,陛下以后肯定叫你带兵。」 一下说得韩信没了主意,转头?找自己的主心骨,抱住韩川的胳膊眼泪汪汪:「阿父,我?跟你学农的,我?给你写农书,我?要继承家学。」 「学农学农。」韩川满口子答应,一个劲向刘季使眼色,示意他?别逗了,再逗要哭了。他?现在先哄着儿子,反正等韩信长大成年,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幼稚了。 韩信也就在这样的自我?纠结中,继续着读书的生涯,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让天?子不悦了,又或是真的忙了起?来,皇帝没再叫他?去旁听。 不久后,嬴政也不在咸阳了,开始了他?的第二次巡游,去往东方郡县,封禅泰山。虽说中途有些令人不悦的意外,但回?来之后,他?得到了南方的战报,一路军顺利攻下东瓯和闽越地区,定为闽中郡,秦国的疆域再次扩大,令他?有了少许的满足。 而在他?出巡之前,韩川莫名其妙地被丞相李斯叫去几次,问了些律法的相关问题。 却?不知李斯事后回?禀了皇帝:「韩川此人只擅农事,虽不能称愚笨,但亦不过中人之资。」 嬴政自己已经?有数,不过是叫李斯再确定一二。虽然对?韩川的才能有些遗憾,但其实?这才是他?所想?要的。他?很看好韩信,但一个或许能用来制衡王氏与蒙氏的年轻将军,最好就不要有一个能在朝堂中举足轻重的权臣父亲了。 其实?韩川虽然确实?没有多少政治上的才能,但也比李斯委婉向始皇表达的「庸人」之资强的。只不过他?不敢说,他?是天?书看多了,对?秦律很有些大不敬的想?法,哪敢在李斯面前乱说话啊,死死管着嘴的结果,就是李斯深深觉得他?实?在是个笨蛋、朽木、不可造就,没他?儿子半分灵气,还是种田去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韩信自由读书偶尔被叫去旁听的日子也结束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次问对?让皇帝很不满意,现在他?让王贲教韩信兵法,让李斯教韩信律法。 王贲没多久就带着一种自我?怀疑回?禀:「臣已经?没什么可教他?的了。」 嬴政倒也不觉得奇怪。他?自己虽然没有神童之名但也十分早慧,更?觉得自己功德盖过三皇五帝,一统天?下之后出现这样的人物来辅佐正是天?经?地义,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至于在南征一事上说得不合他?意,那也没什么,有人性格谨慎,有人擅于奇袭。就算是成名的将领,在军事上的意见也会不一样。 他?这个皇帝是做什么的,正是要挑选合适的人,去为他?做事的。 李斯那边却?有点头?疼。他?晓得陛下是想?栽培这个小神童,这孩子也确实?领悟力不错,学得很快,但显然学起?来有点敷衍了事。一问都明白,一考全都懂,就是心思不在这上面。 嬴政听到他?的禀报后不由大笑:「此子年尚幼,丞相包容一二。听闻他?在家中学武亦是如此,淮阴县尉至今恨恨。」 只是大秦如今已经?一统天?下,南征之后,无非还有匈奴需要打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武安君白起?再世,也没有什么可以发挥才能的地方了,只能镇守一方。所以嬴政打发韩信去学一学律,看看这聪明是不是只用在了兵法上,若是学得好,也不是以后非得从军不可。 出将入相,本来就是这个时代常有的事情。韩信知兵,又向父亲学农,在地方上为郡守也不是不行。 不过看下来,人是聪明,学别的可没什么心思,有点可惜。 却?也不知,韩信学了回?去,跟父亲学舌,倒是让韩川更?对?法家退避三尺了。 无他?,韩川原只是觉得法家与天?书所载史事中的弱民愚民之策相似,现在听了儿子转述,法家如今掌权的丞相李斯亲授《商君书》、《韩非子》,更?是觉得这都是小事了。 可怕的是法家以君主之意为己意,便?是律法也能随君王之意更?改。现在是天?纵英明的皇帝政在位尚不觉得如何?,韩川从楚人变为秦人,由乱世人而为帝国一小臣,其实?是享受到大秦好处的。 他?先前甚至觉得,虽然小民仍是辛苦,但比战国乱世总还是好些的,日子也算过得。他?从天?书中学来的种种,在楚国可别想?这么顺利的传遍天?下。那个时候他?只想?尽自己一份力,先顾好自家,然后学愚公?移山,子孙相继,叫两个孩子继承天?书,一代代的传之于天?下就好。 秦国律法虽严,这方面倒是不错。是在做了秦吏之后,他?才觉得似乎自己就可以努力一下,活上三四十年,把天?书里一些简单的机械和能种的作物都拿出来,用官府的力量推及天?下。而两个儿子,就可以凭着心意生活,做他?们喜欢做的事情了。 但这会儿,所有美好的幻想?被法家如今在朝堂上的代表李斯无意间亲手打破了。韩川心生寒意,想?起?天?书中那些父是英雄儿王八的王朝故事,或许秦国能幸运一些,能再出几代贤明的君主。但哪天?出个了王八呢?就现在这种既严苛又在地方上实?际难以真正严格执行的律法,到时会变成什么样? 如今学室又都是学法,到时选拔出的法家丞相,以上意为己意,将如今纵严苛却?也严密的律法改得七零八落,以残民为己任,又该怎么办? 他?不敢想?,也不敢对?别人说,只能自己发呆嘆气,努力想?一想?,天?书中还有什么能让人过得好一些的办法吧。 第55章 南征不利再问对 太遥远的事情, 韩川除了忧愁之外也顾不上太多。眼前的事却有了些好结果。 他名义上从少府找来的种子已经收穫了,因为种子?少,春季只种下了十二粒, 但确实长?出了从未有人见过的作物。 韩川将之呈上, 因为离得?有点?远, 嬴政开始以为他种出个棒子。 皇帝甚至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了一点……好像还是个棒子?。 好在马上就有寺人从韩川手上接过,捧到?了他?面前,他?这才看?见, 原来棒子?上还长?着许多?饱满的颗粒,黄澄澄的, 一个有半个小指的指节那么大。他?甚至真的拿小指去比了比, 然?后疑惑地问:「这是何物?」 这东西超出他?的常识范围了。麦稻黍稷,没一个收穫之后长?这样的,菽类……也没有菽类不长?在豆荚里,而是长?在棒子?上的。果子??更不像了。一定要说的话,赢政更相信这是麦稻之属, 忽略中间那么粗的棒子?, 倒是可以假想一下这是类似于麦穗一样的东西。 「臣餵食犬兔鸡鸭无事后, 亲自尝了尝,应该与麦稻黍稷一般同?属可食之粮。只是如今数量太少, 不敢多?试。」韩川回禀。 嬴政微微颔首, 虽然?他?不会亲自去尝, 但是直觉上, 他?也觉得?这东西就像是粮食, 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吃。 接着听韩川回禀:「臣以上田种植十二株,以晒干后产量估算, 一亩约能收到?七石。然?中下之田必不能以此计之。且以臣今年?试之,此物若要丰产对水肥需求甚大。若水肥不足亦能生长?,但产量大为不足,推至民间,只能以四五石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他?要保证良种不退化,必须用上田精心种植,民间种起来的产量恐怕真得?打个折。嬴政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说不上多?欢喜。这个产量,虽然?比粟多?,但那些旱田可能种粟更妥当,毕竟是种了多?年?的。 但韩川还有话说:「麦收后,臣在麦地中又种了五棵玉米,最近已经抽出穗来。若是能顺利生长?,以后与麦轮作,应该也能在岁末收穫。」 「果然?如此,当赏!」经过稻麦连作这两?年?的推广,嬴政已经深刻意识到?这种错开种植生长?时间的作物对于增产的重要性?。 尤其是,它能在关中种。 虽说秦已富有四海,囊括天下,但关中才是秦人的根本之地,就算是嬴政也难以摆脱这样的思维。原本南方麦稻轮作多?一季收成,在大秦严格的制度下已经推行了一些地方,确实增加了国库收入。关中麦粟轮作也颇见成效。 但麦和稻都已经有了良种,尽管产量在后世人看?依然?少得?可怜,江涵就吐槽过,亩产还不到?两?百斤(市亩市斤),也就跟水平相仿佛,宋代?水平都没达到?,他?看?人种地都着急。但没办法,韩川一开始求来这样的种子?是自己?心里也没数,先种来试试,后来他?就太引人瞩目了,没有育种的过程直接再拿亩产三四百斤的种子?,那就不是神农转世,是要被始皇帝捉去研究研究的程度了。 但在这个原本亩产只有百斤出头甚至不到?百斤的年?代?,这种产量已经可谓是飞跃了,至少多?了二分之一啊,还要什么自行车。已经推行开轮作的地区更是了不得?,一季小麦亩产近六石,一季水稻亩产六石半,一年?合着就有十二石的收成。比着原先一年?亩产可怜巴巴的三四石,韩川的爵位其实是给低了。 当初皇帝是打算轮作制度试行几年?后再给他?升爵,一时没有给太高?,倒让林芦在家?悄悄抱怨了好多?次小气,替良人不平。 但高?兴之余也有些不高?兴,关中这样的根本之地又不怎么种水稻,粟虽然?能轮种,但是韩川并?没有拿出粟的良种,产量仍然?是现在让嬴政极为看?不上眼的三石之数。 他?已经严令少府选种培育,力求让粟的产量也能上升。但现在韩川给了他?另一个选择。这种叫玉米的植物也能与小麦轮作,而产量也胜过粟! 那就好了,关中也能多?打粮食了。哪怕民田产量不高?呢,官田里的上田全力耕种,就算不能有试验田的七石,五六石总能有,也足以保证关中的稳定了。韩川更是说那个棒子?——对,就是中间那根棒子?,也能作饲料用,与五谷一样,没一处浪费的。 这就是他?身为天子?,得?天之助的证明啊。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喜悦,嬴政还是没给韩川升爵位,十几棵也太少了,刚种下的也没有证实真的能活到?岁末结实,过两?年?真正种出来再说吧。 韩川呈上的另一样东西,被他?称为棉花。嬴政用手搓了搓,同?意他?的分析——至不济也能拿来填充衣物保暖。他?已经迅速想到?对匈奴作战的边军了,要是能广泛种植,这些士卒自家?种了棉花,做冬衣也容易,在北地戍守时的战斗力就更强了。嗯,没错,冬衣是要自己?准备的。 要是能纺织,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就是也太少,做不了试验,同?样得?过几年?。 不过因着玉米与棉花而来的好心情,嬴政也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因为不久后前线战报送回了咸阳,征百越的大军大败。 屠睢似乎想有了战胜的好消息再上奏,奈何实在没什么好消息,他?亲率的那一路秦军在西瓯与瓯雒的土地上举足维艰,还没有与土人交战,秦军就因为中暑、生病、蛇虫而伤亡大增,严重挫伤了士气。 初一接触也不是没有小胜,但一肚子?气的秦军为了泄愤和砍首计功,杀光了攻下的寨子?。这激起了土人的愤怒,再也没有投降的部落了,他?们藏在在密林里,藏在草丛里,藏在树上,藏在水间,不停地向秦军攻击。 他?不得?不如实禀报,还塞入了自己?将瓯雒军首领「译吁宋」杀死的捷报,但嬴政怎么会被这点?小心机瞒过去,他?几乎是黑着脸看?完,从不同?人的奏报中勾勒出了这场战事的真实面貌:水土不服,士气不足,粮草运送困难,战斗力受损,地理情况极不适合秦军作战,四十万大军能发挥的战斗力,不足在中原时的一半。 深吸了口气,嬴政与李斯、冯去疾商议增加刑徒与劳役,尽快开通灵渠,这场仗既然?已经开始了,他?就不允许失败! 若是正常情况,既然?已经决定征讨百越,已经徵发五十万大军,他?就不会再改变主意,倾全国之力也要拿下。屠睢虽然?让他?失望,但屠睢并?没有犯什么大错,他?也不会临阵换将。 但此时,他?想到?了那次玩笑似的向一个孩童问对的场景。 于是他?再次召见了韩信。 韩信已经把南征的事忘到?脑后了。因为天子?没再叫他?去旁听,也没人会跟他?一个孩子?说前线战事,王贲和李斯随天子?巡游回来后,也只有李斯会指定书籍叫他?看?然?后检查,王贲已经不教他?了。所以他?挺自由的。 读书之余,他?玩疯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韩川现在管着老大一片地,长?子?明显兴趣和天赋都在兵法上,他?就考虑自己?现在确实也算个农家?人物了,作为家?学,那是得?有个儿子?来继承啊。 韩武就被盯上了,每天下午在家?读书,上午不太热,就被韩川带田里陪他?工作,看?到?什么就顺便讲讲什么,好让他?从小有个印象。 韩武好想告诉他?自己?有系统教,就是没系统教也有江涵在教他?和阿兄啊,真不用这就把他?拎田里的。但是抗议无效,韩川就是觉得?这样才能学好。 韩信看?他?可怜兮兮的,答应抽时间陪他?,隔几天便不去读书,和他?一起到?田里。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问题是刘季也在那。 嬴政想起他?来的时候,韩信正跟弟弟蹲在田埂上,聚精会神地看?刘季掏田鼠窝。土被一点?点?扒开,能看?见田鼠仓惶地在洞里伸头伸脑要跑不跑,两?个人不住地催促刘季:「这,这,快,要跑了!」 刘季不急不忙,还在那说着:「现在掏没意思,快冬天的时候去掏,能掏出一堆粮食来,那才好玩。」说着话呢,那只被逼到?忍无可忍的田鼠嗖的一下窜出来,被他?眼疾手快地按住,「哈哈,烤了吃,还挺肥的。」 系统嗡地一下,快炸了似的尖叫:「小武,不能吃,脏,生病!」 啊,韩武舔了下嘴唇,恋恋不捨地从肥田鼠上移开目光,忍痛道:「不要吃,会生病的。」 刘季愣了愣,会吗?他?打小不知道烤过多?少,也没事啊。但既然?韩武说不吃,那就不吃吧。他?顺手拿根树枝把田鼠戳死了,说道:「刚不是叫人捉蜩了么,正好打了只兔子?,一起烤了,油脂弄出来烤蜩。」 两?人欢唿一声?,跳起来就去找那个处理蜩的家?仆。 蜩就是蝉,弄点?油烤了特别香,第一次两?个人不敢张嘴,硬着头皮试过之后开始抢着吃,最后从两?张嘴的牙缝里省下来一个给韩川。这次韩信带了家?仆过来,决定多?捉点?,一定要记得?留给父亲。 刘季先烤兔子?,就用兔皮接着滴下来的油。兔子?虽然?少油脂,不过用来烤蜩也够了。韩川在地里看?了一圈回来,就见自己?两?儿子?伸着脖子?,鼻子?一嗅一嗅的,馋得?好似他?三天没给他?们吃饭似的。 「呵,刘兄,你回家?的时候把他?们带走好了,我看?他?们都想跟你走。是不是啊?」 「不走不走!」韩武埋进他?怀里扭,韩信知道父亲在开玩笑,弯着唇光笑不说话。 刘季看?他?过来,把东西往他?那一塞,让他?接着烤,自己?拿了麦秸编蚂蚱,一边编一边乐:「行啊,你不心疼我就带走,到?丰邑给我家?种地去。」 韩川在家?乡时家?境不错,小时候也是跟着父亲读书长?大的,哪有刘季这么会玩,说实话要不是顾着当父亲的面子?,他?都想一起蹲那看?刘季掏田鼠洞了。 刘季还在那说:「到?沛县给你们看?看?我养的那只斗鸡,打遍沛县无敌手……哦,大概看?不着了,我来咸阳,只好把它送回丰邑家?里去。我那嫂子?打嫁进来就嫌弃我,肯定不乐意帮我养,现在说不定已经在我侄子?肚里了。嘿我年?轻时带朋友回家?吃饭,她就刮锅给我听,肯定被她炖了。」 「啊……」韩信和韩武同?时发出遗憾的声?音,刘季说过他?那只勇勐的战无不胜的斗鸡,他?们都想哪天父亲带他?们去拜访,就好去看?看?了,怎么就被吃了呢。 编好了一只蚂蚱,刘季把它给了韩武,再编另一只,韩川这边兔子?也快烤好了,香气扑鼻,远处却烟尘腾起,留在城里的家?仆骑着借来的马气喘吁吁地赶过来,说宫里来人,叫韩信进宫呢。 兔子?没吃到?,烤蜩也没吃到?,蚂蚱都没编好。陛下问对虽然?是好事,但他?的兔子?偶发通过蜩和草蚂蚱都没有了啊。而且陛下问完了也不听他?的,那还不如吃到?嘴的兔子?烤蜩跟好玩的草蚂蚱呢。 韩信泪汪汪地跟着父亲爬上车,他?还得?回家?换衣服,不知道去晚了会不会惹天子?动怒。 御者刚刚扬鞭,刘季三两?下快速完工,追了几步掀帘将蚂蚱扔了进去,叫道:「明天又不是没得?吃了,丢不丢人啊?」 韩信捡起蚂蚱,韩川从车里伸出头来,「刘兄,阿武就先跟你在这玩,我等会来接他?。」 一个儿子?都快哭了,再让韩武一块走,那他?就真要一路哄孩子?玩了。 回到?城中时,韩信也收敛了心神,小声?问父亲:「是百越那边的战事有进展,又让我去听吗?」 「或许吧。你觉得?战事顺利么?」韩川也小声?问他?,问了之后又失笑,韩信怎么会知道。 韩信却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闽越那一路已经告捷了,但阿父你也没听说另四路有捷报传回,想来是不太顺利。要我说……」他?抹了把自己?鼻尖的汗,最热的时候过去了,但夏日余威仍让人热得?难受,「现在这么热,百越只会更热,就算是从楚地征来的兵也受不了那里的天气。最近听吴雀说那里还有一种冷热交替让人打摆子?的病,没在那边生活过的人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是会要了性?命的。阿父,我觉得?陛下那里收到?的新?战报,是吃了败仗的消息,死人的消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韩川不免忧心忡忡,担心儿子?或者说自己?一家?人的命运了:「陛下会不会因为这个迁怒你?怪你上次说得?晦气?」 韩信不理解地偏过头看?他?,一派天真地发问:「陛下为什么要迁怒我?」 这怎么解释呢,这孩子?就说起兵法来头头是道,别的方面顶多?有些早慧,总体来说仍然?是个十岁孩童的理解力,韩川摸了摸短须,决定放弃这个话题,只提醒道:「你今天说话小心点?,不要激怒陛下。」 但是韩信还是没理解,直到?进宫还在琢磨父亲的话:小心点?,怎么说话算是小心点?? 待拜见天子?之后,韩信悄悄看?看?两?边,连丞相李斯都不在,难道陛下今天就专门见他?的? 他?猜对了一半。嬴政突然?想起了他?,临时起意召来,也可以算是专门见他?吧。先前倒是因为南征不利的事与朝臣商议,但韩信在城外玩耽搁了时间,他?来时人都散了,于是只剩了他?一人,嬴政当时想问问他?的心也淡了,漫声?道:「百越战事果如你先前所言。韩信,你现在可还有什么进言?」 侍奉在一旁的赵高?得?了示意,将屠睢的奏报拿下去给韩信看?。 韩信当真看?了起来,把天子?都摞在了一边,赵高?悄悄瞄了一眼皇帝,见他?并?不生气,反觉有趣似的不再端坐,半倚在案上打量,便不出声?,立在一旁当背景。 韩信仔细读了几遍,这才抬起头来,严肃道:「陛下当多?派人手,尽快凿通灵渠。粮道被袭,再急于进军,势必受困!国尉性?情暴烈,久战不利恐怕更急于求成,陛下也当派人去提醒国尉不可冒进!」 这是方才议政时就已经提到?的事情,但要做成总得?几年?时间,嬴政不置可否,问:「还有么?」 韩信拱了拱手,边想边道:「百越之民,青壮者据国尉所言不过与大军人数相当,五十余万而已,能用之兵不过五万。但国尉滥杀,越人已尽为士卒,纵老弱亦藏身山林,伺机伤人。天时、地利、人和,均与我军不利。臣以为,陛下可将流刑之地放在国尉驻军之所,以秦军护秦人耕种,再以利诱越人相投,令粮草不必千里转运,待大军适应之后,只需五万人,百越可平。」 没错,他?就是觉得?那种地方,四十万大军根本排布不开。老山密林的连路都要现修,弄那么多?人去干什么?白耗粮食。不过去都去了,他?私心觉得?不如让一部分人在那屯田。 但父亲让他?小心说话,韩信想想还是不说了,万一陛下生气呢。 嬴政没说什么,也果然?没像上次一样不高?兴,让他?回去了。 韩信一头雾水的回家?,第二天韩川就有了新?职位。 他?成了新?鲜出炉的桂林县的县令,年?俸六百石。桂林县是零陵以南,被秦军新?占的百越之地,因着桂花多?,被天子?随口起了这个名字。除了驻扎的秦军之外,人口不足万人,本应该设的是县长?,但天子?亲自召见了这个刚任命的县令,告诉他?桂林县的地域和人口都会增加。 仗是一定要打下去的,百越他?也一定要征服。但是在修建灵渠的时候,也不妨试一试另一种方法。 大军在百越占领的土地,暂时都成为桂林县的辖地,他?不仅要流放犯人去那里种地,占住那些夷人让出的土地,他?还要徵发逋亡人、赘婿、贾人随军而行,充实那里的人口,让商人协助运粮。 韩川的任务,一是协助完成灵渠的修建,这自有人负责,但既然?修在桂林,他?这个县令总是要出力的;二是接收这些人口,组织好农事生产,尽量多?的让大军在当地补充粮草,减少转运的消耗。 韩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端端在咸阳待着,转眼就要去那种蛮荒之地种田了,这可真是託了儿子?一张嘴的福——不过他?也不算沮丧,南方天气炎热潮湿,与中原之地大不相同?,他?如今既然?专心农事,那各地都应该走一走才好。 一想到?这里,他?顿时想到?了另一件事,忙禀道:「臣昔日在淮阴培育了一些稻种,或许能在那里用上,臣请陛下派人去淮阴臣家?中送去桂林。」 「可。」嬴政听他?如此说,鑑于他?过去在农事上的辉煌战绩,忽然?又有了几分信心。 一时间,韩家?忙得?鸡飞狗跳,韩川将玉米和棉花的下一步安排与注意事项详细列在纸上,以备下一任连山丞继续种植。林芦收拾了一箱又一箱东西,夜里都会翻身坐起,又想起有东西没带。韩川把她拉回来搂住:「有什么不能在那买的,我是去做县令,不是去流放。」 「呸呸,怎么乱说话。」林芦眼眶有点?湿,「那么远……还有瘴气。」 「阿雀和我一起去,他?说有办法,你放心。」韩川安慰着她,「你带孩子?们回家?吧。咸阳贵人多?,你也只能困在家?里。回淮阴,你也可以做和我一样的事。」 「我?我能做什么?」 「你也是仙人的弟子?啊,你莫非忘了?」韩川低笑,林芦脸上微热,却燃起了一股莫名的渴望。 「我在淮阴也有名望,借我的名声?,你做事比在咸阳方便。明天你给自己?也收拾一下,我出发之后,你也带他?们走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韩川打算得?很好,但是他?没想到?,林芦只能带走韩武一个人。 皇帝明年?还打算巡游,通武侯把韩信叫去,告诉他?这段时间要专心读书,明年?陛下巡游要他?随驾,在路上读书就没这么方便了。当时韩信就迷惑了,他?随驾? 大概是他?表情太明显,把王贲逗乐了,想想陛下的旨意也真是不拘一格,便故意板着脸道:「陛下要你跟着护卫的军队,了解军中鼓号命令,还让我教你。小子?,我告诉你,你要是学不会,以后就别想进金匮石室读书了。」 「我学得?会!」韩信一昂头,自信地说。 他?读了一肚子?兵书,也真的挺想去军中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父亲去南边,母亲和阿弟回淮阴,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咸阳,韩信还是觉得?很惆怅。 第56章 二五百主 韩川出发前跟刘季喝了一顿, 他有点抱歉。 「本来说让你过来也轻松点,转眼我都要走了。」 「没事,没多久我也要回了。」 「要是去别的地方, 我就问你要不要去设法立个功。去那种地方, 唉, 不问了不问了。」韩川嘆气。 刘季饮了杯酒, 大笑:「能立功我也不去,我跟你说,我快四十了才有个?外室生的儿子?, 我家也是丰邑的体面人家,我是无所谓, 我父亲看不下去, 一直让我有个?正经后嗣。我得回家张罗去了。现在家里?那小子?就那样了,以?后再生个?,要跟你家这两个?一样聪慧就好啦。」 韩川也哈哈大笑,对两个?儿子?一点不想自谦,顺便祝刘季早得贵子?, 又?将江涵这阵子?写出来的药方给他, 以?及药材晒干的植株。刘季拿回去之?后能照着去山野里?找, 一般的病就能治一治了。 可惜玉米和棉花现在种子?精贵,不能私下给他, 不过他还偷渡了一点能吃的蔬菜, 平时刘季也见过怎么种, 就让他拿回去试试。 他往桂林赴任, 带走了江涵;林芦带韩武回到淮阴;韩信一边读书, 一边仍然坚持每天去地里?观察,把观察结果记录在自己装订的小册子?上, 刘季受韩川之?托,有假的时候也把韩信叫出来带他玩一玩。转眼间?已是岁末,韩川走前悄悄掺了不同?的种子?,分三次种下玉米,最晚的秋玉米也已经成熟了。 嬴政的态度,随着这一波一波的成熟而越来越重视。 夏玉米能与麦菽轮作,秋玉米能在上半年天灾后补种,这是天赐之?粮,他简直不理解把种子?送上来的地方官吏是不是瞎,连这样的好东西?都不能辨认。 农业是看天吃饭的行当,每年各地都少不了不同?形式的天灾造成减产。过去是真没办法,小麦和水稻受灾得早还能补种,受灾晚就是活活耽误了一季。碰到这种天灾,民间?就只能以?野菜豆饭充飢,饿死的人不在少数。 粟除了春播还能夏播,菽也能一年之?中的不同?时间?播种,但产量也有限。有了红薯之?后才好些,虽然吃多了会?泛酸,但总归能少饿死点人。 可现在更?好了,小麦换个?时间?种,不是特别倒霉的年份,与之?轮种的作物总有一季能有收成。又?多了个?玉米这样比粟的收成高,一年也能多次播种的作物,一旦受了天灾可以?立刻补种,不说平时增产的效果,至少遇到灾年有个?兜底——实际上比起它的产量,这种错开时间?的特性才更?为?皇帝所重视。 嬴政气恼的是,不晓得还有多少这样有潜力的作物,就因为?地方官吏不识而不能为?他所用。 不过从棉花的来歷看,这些边疆的官吏偶尔得到土人从更?远处得来的种子?,看不到完整的植株也不知来歷,不能判断用途也确实难免。嬴政心里?有数,不会?为?此惩罚地方上的官吏,就是难免不高兴。 农家的人,到底还是学有专攻,他让韩川去桂林,其?实也寄希望于他在那里?还能发?现一些新的有用之?物,毕竟那里?是中原人少有涉足的地方,气候地理也大不相同?。 其?实他是冤枉献上棉花的人了,人家拿到的是南亚偶然传过来的粗绒棉,产量低不说,纤维还粗短,拿到手后不被重视也不奇怪。韩川下种的时候早就换成了细绒棉,虽然没有长绒棉好,但纤维也比粗绒棉长,属于看不出来有用真的可能有点瞎的程度。 天气渐暖之?后,刘季宿卫之?期结束,也返回了沛县,而天子?新一次的巡游也开始了。 韩信本来以?为?刘季走了之?后,他当真要一个?人留在咸阳了。没想到天子?没有随口一说,他真被带上了,虽无官职,却被安排随着护卫的大军行进,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秦国一统天下的那支军队,好奇之?余,他迅速将注意力放在了军队的组织与行军的安排上。 虽说随着车驾前进比不上真正的行军,但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行止动静仍然不是小事。此时兵书往往重视理论,而这方面的细节更?多来自将门家传,又?或是在军中歷练学习。 韩信几乎没两天就发?现这是自己所不熟悉的地方,一下子?沉迷于此,休息时便拿着纸笔计算后勤安排。渐渐的,他问的问题已经让千夫长为?之?瞠目了——术有专攻,千夫长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韩信有点遗憾,不过也没什么,他越看得多,越想得多,好像也就明?白得越快,在兵法上他总是如?此,就好像梦中早就学过,只是被关了起来,现在又?推开了门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另一件让他高兴的事,就是随着天子?车驾行进,他可以?一直从咸阳到齐地,一路上能长好多见识啊。 就像现在这个?地方,即将从三川郡过阳武县至东郡,这个?地方北临黄河,南临官渡河,水盛时巨浪拍岸,水退时则沙丘连绵,洼处成泽。 六马并驰的道?路两边,处处是参天巨木和没人的野草。韩信站在车上踮着脚向两边张望,这里?他熟悉啊,来咸阳的路上,张良专门来这里?看过,他也一起来的。 正想着,一名寺人骑马过来,天子?要见他。 别看他随驾从咸阳至此,天子?点名让他来,但一路上他还没被召见过呢。韩信有些诧异,赶紧下车,骑着小马,随寺人到天子?车前,通禀后上了车。 这车可真大啊,却不是最豪华的那辆,韩信一开始差点还要往前走,幸好他跟在人后,没来得及就被叫下马行礼了。 始皇帝看上去不像想要闲聊的样子?,神色很阴沉,但开口却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些一路行来的体会?。 这就搔到痒处了,韩信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地说出自己的心得,引得皇帝的面色松动了一丝。 嬴政的心情相当不好。就在刚刚,从咸阳送来急报,先前译吁宋虽死,瓯雒军不但不降,士气反而越发?高涨,又?推举了新首领桀骏,此人在先前的战报中就被嬴政记住了,相当善战,这次竟以?五万之?众,大破秦军。 与此同?时,屠睢在运粮时被另一支瓯雒军偷袭,竟然中箭死了! 嬴政恨极,征伐百越的五十万大军,除了攻打闽越的一路人之?外,四十余万人,竟然让人家五万多人大败,死了近十万!连主帅都阵亡了!他不用多想便知,这些秦人子?弟现在是什么样的不安与惶恐。 他横扫六国,什么时候在这种小规模的战役中死过这种级别的主将!就是李信打了败仗,但也没死于敌军之?手啊! 他明?明?已经下令暂缓进攻,但桀骏不断令人袭扰,当地秦军不得不派出军队清剿,就让桀骏抓住了机会?。若非主将确实不敢违令,不敢全军大举进攻,恐怕大败会?变成惨败,死伤人数上升到二三十万。 经歷过六国战事,又?有王贲等宿将以?备谘询,嬴政看得出战报背后惨烈的战事,强大的秦军根本没有找到机会?正面决战,而是不断被充满瘴气的密林折磨,被神出鬼没的瓯雒军骚扰,疲惫而麻木甚至带着病地在湿漉漉的林中跋涉,直到被桀骏攻击。 秦军依然是强大的,瓯雒军至少也损失了一半人,但那可是横扫六国的秦军,许多人都是关中子?弟,就这样损在那些野人的手里?,这令他无比愤怒。尤其?是想到若非他前次令暂缓出兵,这回的损失还不知要让那些六国余孽生出什么期待,他就更?加愤怒了。 但他绝不会?退兵! 他让任嚣与赵佗主持主局,严令不许再深入攻战,再次增加人手修建灵渠。只等灵渠开通,他定要叫瓯雒国如?六国般灰飞烟灭。 就是在这个?时候,嬴政突然想起了韩信。那时丞相李斯也在一旁,正要告退去安排方才的决议,就听?皇帝突然道?:「丞相觉得这件事,是朕错了么?」 李斯微微诧异。自称帝后,天子?的心态与秦王时相比还是有了些改变,这还是称帝后,陛下第一次反省。 不等李斯回话,嬴政已经从方才的不快中摆脱出来,浮现出一丝笑意:「朕刚刚突然觉得有种奇怪的熟悉之?感,丞相知道?是为?何么?」 李斯拱了拱手,脑子?急速运转,忽地灵机一动,也配合着露出笑意:「陛下是说灭楚之?战吗?」 「哈哈,丞相果然知朕。」 嬴政确实是想起了灭楚之?战。 「朕当初听?信了李信的狂言,让他为?主将,没有纳武成侯的谏言,乃有后来的败绩。」他持着酒爵但没有饮,沉浸在往事中。因为?最终的胜利,他并不因此产生恼怒或羞愧的情绪,反而使征百越不利的不快消散了很多。 过往的经歷证明?了,纵然经歷挫折,但胜利必将仍然属于他。 「方才,朕便是想起韩信那天的进言,仔细想来,战事竟都让他说中了。可惜年纪太?小,不是武成侯那般宿将,不然,朕亦愿亲请其?为?将,主持南征之?事。」 他遗憾地饮下了酒,这个?大将的胚苗,未来可用来与王氏、蒙氏相平衡的人,实在也太?年幼了。 李斯侍奉他良久,已经摸清了他的心思,适时笑道?:「陛下让他随驾而行,不正是让他熟悉军旅之?事,将来为?陛下所用么?现其?父正为?桂林县令,既然陛下已决心开凿灵渠后再起战事,何不让他去桂林,纵是不能领军,也好真切接触百越军情,或许还有可供一用的进言。」 嬴政便心动了,这才在李斯退下后,叫来了韩信。 问了几句之?后,他倒是越发?称奇,这孩子?成长得飞快,他原来只是心血来潮,想着这么小不能丢进军中歷练,又?不是将门,听?说还一门心思要学农,别放着自由生长最后给长废了,于是随口提了一句,让王贲安排他随驾,找一名千夫长教一教,见识一下军队是什么样。 就才行到三川郡,怎么这孩子?已经开始自己计算起行军沿途休息补给点,从咸阳至三川郡急行军需要的时间?和粮草这种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他打断了韩信的话:「这些你去找通武侯,让他找人教你。你说一路行来见山川地理,对兵法又?有领悟。来,说给朕听?一听?,就现在外面的地形,你若是守军,该如?何用兵呢?」 正好,韩信刚刚才琢磨过,嘴一张就来了:「此处多沼泽,多树木,易藏人。臣观此处,其?实不适合大军埋伏,却如?百越一般,宜以?少量精兵不断袭扰。」 说着他还忧心起来了:「陛下可曾派人检查四周?这里?往芦苇泽中一藏就很难搜到,潜至黄河边就能脱身了。若是让臣选行刺的地方,臣一定会?选这里?。」 这孩子?说话怎么一点不知道?忌讳,嬴政在满朝臣子?的注视中被荆轲追得绕柱数圈,狼狈不已,自此最听?不得人说行刺二字,脸立刻就沉下来了。 韩信浑然不觉,还要再说,正在行驶地车忽地一顿,急停了下来。幸好原本就行得不快,嬴政只是略略一倾身就稳住了,韩信却惨了,他是面向天子?而坐,车停时他正抬起头,想为?天子?指划地形,被这一个?急停带得往后一仰,慌乱中还没稳住,直接歪倒在车厢里?。 李斯急匆匆赶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泪汪汪的小孩捂着胳膊坐在一边,不过他也顾不上这孩子?了。嬴政也没看韩信,沉着脸问李斯:「发?生何事?」他有种不好的感觉,然后就听?李斯证实了他的预感。 「陛下,有人行刺,从道?旁扔了一个?百二十斤重的铁椎,将那辆车砸得粉碎!」 嬴政怒极反笑:「找出来,让朕看看是哪国的余孽!」 李斯自去安排不提,嬴政平復了一下心情,向韩信招了招手:「过来。」 韩信向前挪了挪,后知后觉地想起了父亲的叮咛。坏了,他又?嘴快没有谨言慎行,真有刺客,陛下会?不会?迁怒啊? 但天子?只是深深打量了他一阵,就让他走了。 第二天,他得到了新的命令。天子?让他去桂林,为?二五百主。 韩信一路是懵着去的。我是谁?我要去哪?我要去干嘛? 他才十二岁,严格说才十一周岁呢。陛下是不是失忆了,忘记他年龄了? 路上他左思右想,把总角拆了,找人把头髮?束起来——到了桂林县后他手下得有上千士卒,难道?顶着头上两个?总角去做他们的统帅吗? 去年麦收到现在,他长了一根手指那么长,从现在到桂林要是能再长这么多就好了,看上去也能威严一点……吧? 他懵,任嚣比他还懵。韩信人小,路上走得没那么快,给任嚣的旨意却是急驰而至,先一步到了的。 陛下让拨出三百士卒给将要到来的二五百主,不受他节制,许便宜行事? 还有七百人让二五百主自己从夷瓯雒人里?招?? 若是能招更?多,让他领一曲也无坊??? 这个?二五百主年十二???? 是桂林县令的长子?……哦。 就这点,是任嚣唯一觉得正常的事情。毕竟这位县令来了之?后,桂林县的许多事好像突然就变得顺畅起来了,让任嚣觉得此人是个?能吏。陛下把他儿子?送来团聚不算稀奇事。 稀奇在居然给带兵,还便宜行事。说是二五百主却只给了三百人,还得从俘虏里?拉人充数。任嚣有个?念头不敢多想,怕想多了让陛下知道?砍了他脑袋——陛下这是年纪大了之?后变得慈爱了,愿意哄小孩玩吗? 还是这孩子?是陛下的……住脑! 到底是什么人物,他倒要认识认识。 第57章 迷茫 桂林是个?炎热的地方, 韩川的治所还不是最南边,而是北边,就在灵渠开始修建的地方, 但也一样热得够呛。只站了一会, 他后背的衣服都湿得贴在了身上。随从都劝他回官舍中歇一会, 韩信前一站送来的消息说今天上午到?, 那也不至于这时候就站外面。 韩川也不想拉着别人陪他晒太阳,但是他坐不住,在官舍里坐一会心里就跟油煎似的, 隔一会出去看一眼,后来干脆就站那等了。 叫其他人不用管他也不行, 他们?哪敢啊。 不然他还是回去坐会吧, 韩川正想着?,身边眼尖的从人就兴奋地叫了起来:「来了,来了!」 其实只看得?见马车,但韩川也伸长?了脖子满怀希望地一路注视马车驶近,还没到?跟前, 车里就钻出个?小?脑袋, 兴奋地朝他挥手。 乍一看还有点陌生, 韩川恍惚了一下,车已?经近前。韩信跳下了车, 本来想冲到?父亲怀中, 可看到?父亲身边围着?一群人, 他硬生生顿住了步子, 四平八稳地走过去行礼:「父亲!」 声音还是激动得?变调了, 韩川这才回神,笑着?搭住他的肩, 夸道:「又长?高了。」 他说怎么觉得?陌生了,儿子把头髮束起来了,个?子又高了点,顿时显得?像个?小?少年,而不是原本的孩童模样。韩川油然而生儿子已?然长?大成人的错觉,直到?那声实在按捺不住雀跃的「父亲」,才醒悟过来。 就还是个?孩子啊。 他忍住揉一揉孩子脑袋的冲动,带他上了自己的车,匆匆问了几句,来不及叙话,就得?让韩信去见任嚣报到?了。 任嚣左三眼,右三眼,韩信板着?脸,被他看得?有点儿不高兴,忍了又忍,加重语气叫了一声:「都尉还有什么吩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呵,小?孩儿脾气挺大。不过脾气再大,年纪再小?,那也是陛下派来的,轻视他就是轻视陛下,任嚣才不会犯蠢干这种事。不过对着?这么个?小?孩儿,他亲切的微笑不自觉就变成了慈祥的微笑,缓声道:「三百人已?经抽调出来,你?拿着?符节去就能带走。剩下的人,陛下让你?在俘虏里挑,正好,俘虏都由县令管理?,你?去同?他说就是。」 俘虏为什么是父亲在管理??韩信很奇怪,不过这是等会可以直接去问父亲的事,也不急着?这时候打听,他现在得?去接受自己的部下了。 任嚣确实一点也没有为难的意思,挑出来的三百人都是精壮。就是这些人的精气神都不太好,在军法的严厉约束下一队一队站得?整齐,却多数是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 三名百将?稍好一点,但落在韩信身上的眼神就不太友好了——不,也不是不友好,而是隐隐有点绝望。 他们?是有军功追求的,然而来到?这个?地方,有传闻军功爵位的封地可能就在这里分,他们?可能会驻扎在此地回不去了。 这本身就够打击士气的了,偏偏连这样的军功都不容易拿到?。袍泽不是死在偷袭的暗箭下,就是莫名其妙的打摆子,打着?打着?就死了;行军时被蛇虫咬死的就不说了,还有夜里去撒泡尿被不知道什么咬了一口?,早上才被发现尸体都硬了的;更有明明一起吃的饭,别?人没事,他却生生拉肚子把自己拉死的。 现在换了个?二五百主,但麾下就他们?三百人,还有七百人要去那些瓯雒俘虏里招。招来能打仗吗?他们?打仗的时候是不是还得?防着?身边的瓯雒人? 这还不算,最绝望的是,这二五百主xx的为什么是个?孩子啊!说是十二岁,真足岁了吗?哪家来蹭军功的,陛下怎么就同?意了呢?这孩子父亲都能让陛下同?意这样荒谬的事情,怎么就把孩子送这种地方找死呢? 找死就算了为什么不派些宿将?保护啊! 这让他们?怎么不绝望呢。 韩信年纪尚幼,没看出来他们?这些曲里拐弯的心思,不过也看出来士气不振。这不是现在能解决的问题,他也不说什么,只按部就班地点了名,检查了一应事务,便让三名百将?照常练兵,他并未多话,默默看着?,心里还算满意。要把俘虏吸纳进来,他这个?二五百主可就靠这三百人保护了,要是这些人一点都提不起劲了,他非得?先把人操练出模样来才能着?手去做这件事。 天子既然让他来,自然不将?前线的事对他保密,他路上已?经看了很多,看到?瓯雒人坚决的抵抗之意,很是怀疑这些俘虏现在能不能用。 陛下不会是因?为他当初说招收夷人为兵作战才这么干吧?那时秦军尚未与他们?结下深仇啊,现在可不行了。 怀着?这样的疑虑,韩信第二天回到?县中拜见父亲,要去看看这些俘虏的现状。韩川也得?以有机会带他出城,打发随从远远跟着?,与韩信二人说些不合适被别?人听见的话。 「阿信,南征的事,你?怎么看?」 韩信茫然地看着?父亲,什么怎么看,父亲怎么突然问这个?。韩川看向道旁稻田,轻轻嘆气:「我是说,你?觉得?陛下征南这件事,应该么?」 韩信这才明白过来,是天书上的史事影响了父亲。他低头想了想,答道:「以天书所言,当年周天子分封诸侯,其实与后来不同?。」 「嗯?」韩川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要从这事说起,岂不是答非所问?但他没打断,继续听儿子说。 「当年周天子与诸侯之国,比起四周戎狄,也未必有多少优势,燕国乃至一度为其所分隔,与中原不通音信近百年之久。当今封君乃是酬功,当年分封,酬功只是其一,更是为了抵御强敌,拱卫王室。」 其实现在人们?也知道这个?原因?,但长?期以来封赏已?变了性质,往往令人忽略早期的用意。韩川嗯了一声,示意他往下说。 「阿父,当年征伐讨夷,你?觉得?应该么?」 「这……」 「不讨夷,诸夏就要被夷讨了。」 韩川不由笑了出来,不错,当年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双方势均力敌,你?不讨伐,就要被人讨伐了。 韩信也读过天书,人小?心思也单纯,有些事早就想明白了,不似父亲这样迷茫,「阿父,现在是因?为秦强而瓯雒弱,你?见了秦军滥杀了,也见了俘虏悽惨,所以想不明白是吗?」 「唉。」韩川又嘆了一声。 韩信道:「可是陛下已?经决心如此,既然不能抗命,也不能阻止,阿父在这里抚民?,我向陛下进言暂缓进攻,不是远胜过坐看两方相?持死伤无数吗?若是有人能少伤亡而结束战事,对瓯雒人不也是件好事么?」 韩川到?底还是揉了他的脑袋,心想为父要是像你?一样不多想就好啦。 看左右无人,他低声问起了另一件事:「阿信啊,你?觉得?关中的百姓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陛下出巡都会有赏赐钱财,有天灾还会免去租税,比我们?淮阴强。」韩信道。 韩川却道:「可是为父觉得?,关中百姓有时候还不如淮阴。」 「啊?」韩信不理?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秦律太严苛了,关中秦吏又多,执行得?严密。哪里像我们?淮阴,说是收天下之兵,街上游侠儿持剑挟弓的,也没什么人来管。我只觉得?关中百姓看着?生活尚可,但一个?个?的……」 韩川再度失语,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他在咸阳短暂生活的感受。如果他仅仅是在城中为吏,又或是仅仅忙于公事,可能他不会有这样的感受,但他也曾经在闲时与农人交谈,漫步在田野之中。 并不是没见过农人的笑,但他就是觉得?,和淮阴不一样。刘季也同?他说过,在关中待得?不自在,很想回家。 儿子年幼没有共鸣,他也说不下去了,只能又换了个?话题:「陛下起五十万人征南,大起土木,我总觉得?不合适,只希望增收的这些粮食,多少能起点作用。」 这点韩信有共鸣了,深以为然的点头:「陛下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换了良种增收的地方田租也增了,总是要把民?力用到?尽处,好叫人下死力耕战。我也读了商君书,还有韩非子的着作,只觉得?法家与别?家也没甚不同?,书上所写过于理?想,很难实现。就觉得?陛下是真厉害,竟然真将?那些书上所言一一落到?了实处,以此来灭亡六国,治理?天下。」 「可是陛下至今不曾立储,不知道哪位公子能继位,继位之后有陛下掌控天下的能力么?」 韩川在天书中读到?的那个?类似的国家,是动乱后险而又险地维持住了,变法改革,才重新兴盛起来。秦国可有这个?机会?他在关中研究过,觉得?拜陛下和丞相?的能力所赐,秦国比书里那个?扬国可是更坚决彻底地执行了法家之说。 偏偏六国平定得?又太快,比书里那个?扬国快得?多,六国之地的百姓还是按原来的习惯生活,只稍稍收束了一点。若是压榨再狠一点,保不定不稳的人心就要直接倾覆了。 从淮阴到?咸阳,再从咸阳至此,韩川也见到?了过去在淮阴见不到?的事。粪肥经过近十年的推广,在民?间已?经普及了,但普及并不代表都能用上。 一开始他很诧异,因?为他看见很多田里的长?势并不好,询问之下才了解究竟。原来一处地方的粪肥,首先被农官运走用在官田里。然后既然官吏出面组织收集,那百姓要用自然得?给钱。 这也没什么,但最有钱的自然是各地豪强大户。小?民?之中,又是田地较多的富户愿意出钱,至于小?门小?户,到?这时一是未必还能买到?多少,二是有人捨不得?这钱,咬咬牙不买了。再加上地方上的官吏们?每每从中弄鬼做人情或饱私囊,轮到?小?民?时更是承担不起。 通常这些人家就还是用自家的粪尿,养得?起牲畜的还好,养不起的,那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这么多年下来,他弄出来的东西,除了粪肥,似乎就是南瓜和红薯最能活人。 淮阴不一样,仅仅是因?为他有声望能禀持公心,又得?一县上下支持,这才能大体上才过得?去。 而这仔细想一想,比起当初诸国林立的时候,又不知强到?哪儿去了,当年怕是淮阴出现了新的技术,过几十年也未必能传到?魏国去。甚至连楚国各地都未必都能学去。 他这些天不知道嘆过多少气,只恨自己根本说不上话,而且看陛下的意思也根本不可能改变。他可不想有生之年再经歷战乱了。 韩信还不太理?解这些,他聪慧,有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奇遇,读过天书明白很多道理?,但他异常的悟性都在兵法上,于世情人心仍然懵懂。 韩川吐出一口?气,其实他也知道儿子还不懂,只是憋闷许久,连那位「同?门」吴雀都不敢吐露,妻子又不在,只能对着?儿子说一说了。 「阿信啊,我刚才说的,你?不要对别?人讲。阿父也是想得?太多,走,带你?去看看我建的农场。」 不同?地方送来的俘虏有四千多人,包括战士和老?弱妇孺。开始的残杀被阻止之后,这些人都被送来了桂林,壮年男子去修灵渠,老?弱妇孺也沦为隶臣妾干活。 这些人本来不归县令管,但是嬴政想到?韩信一开始的建议,决定在相?持阶段让韩川试一试,反正也没什么坏处,就将?这些人都拨给他了。开始只不到?千人,后来那场让天子动怒的败仗,其实瓯雒军也不好受,死伤之外,又被抓来两千多人。 韩川的农场现在最多的是早期那批,后来的那批还在开灵渠吶。 韩信随父亲走入一片有军队看守的农田,看到?熟悉的水稻,还有从没见过的一种比他人还高,青绿色的杆子,杵在田里有点像竹林,但显然不是竹子。 「阿父,这是什么?」 「甘蔗,这边原是叫柘的,不过我用的是天赐良种,比原来更甜。」 韩川没详说。据俘虏说,近些年他们?生活的地方出现了很多以前不曾见过的东西。比如柘这种他们?用来甜嘴的零食,不知何时起,野地里出现了吃起来汁水不多但很甜的品种。在秦军来之前,有些部落已?经开始引种了,当然,种得?不多,只是吃着?玩的。 还有一些连懂得?最多的巫师也没见过的果子,经过试毒之后发现十分香甜,同?样很受土人喜爱。 可惜附近没有,那些在更南方的地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吴雀向他透露过,是一些同?门在南方开垦,将?这些植物改良过,又或是引种了一些更远地区的植物过来。他问那些同?门何在,吴雀遗憾地告诉他,除了现在到?他这里来帮忙的之外,在百越这种恼人的生活环境下,他们?基本上都死了。 韩信不知道这些细节,倒是知道柘,他还隐约记得?在梦里吃过柘浆,还在柘浆制的石蜜。原来柘就长?成这样啊,他好奇地摸了摸,然后看到?另一边的水田里有断髮纹面的夷人在耕作。 「阿父,他们?是隶臣么?」 「原本是,现在也算是,若是收成好,明年他们?就是秦国的百姓了。」 韩信注视着?一个?正在插秧的中年人,那人身上还有刀和鞭子留下的伤痕,但现在他坐在秧马上,正在做着?和秦国百姓一样的活计。除了断髮纹身看着?古怪之外,好似也没什么不同?。 韩川带他继续向前,来到?集中修建的一片屋舍外,那里有空出来的场地,正蹲坐着?一群同?样断髮纹身的夷人,有老?有少,也有部分青壮,他们?的神色又与方才农田中耕作的人不同?,韩信感觉到?了仇视,但又不那么坚定,许多人不时地抬眼悄悄看一下周围秦兵,更多时候垂着?眼,显得?十分挣扎。 韩川走近时,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站到?这些人面前的时候,脸已?经完全板起来了。 「你?们?既然愿意做秦人来种田,那就要学秦人种田的规矩。若是收成不好,仍是发还回去,可都记住了?」 没人应声,只有一片沉默的低下的头颅。韩川声音里便加了几分压力:「可记住了?」 「记住了。」有人用土话应道,然后陆续有人接上,渐渐的不管真心假意,应诺声响成了一片。韩信着?眼去看最先应声的那几人,觉得?似乎都挺瘦弱的。 韩川接着?便开始宣布,凡是在农场种地的人,每人能分一间屋住,若是一家人,则五口?人两间房,根据事先登记的情况入住。 因?是第一年,有农官带隶臣教他们?种地,明年开始自己学着?种。种得?好,明年便能授田安家,成为登记在籍的秦人。 人群有些骚动,又很快安静下来。 韩川沖一边的县尉示意,县尉站了出来,亲自率人将?这些还没有完全摆脱隶臣身份的俘虏按家庭分队,一一带入分给他们?的屋中。又有佐吏宣讲细则,让他们?问个?明白。 韩川这才带着?韩信继续向一处走去,道:「我来时,前一批俘虏多为虏来的土人部众,拖家带口?的多,又被折磨得?狠,听说能分田种地做平民?,大部分都愿意。这批有多半是战败被俘的精壮汉子,一半是掠来的人口?,修渠死了一些,心里恨得?很,肯来的不多。不要紧,等这两批人日子好过起来,还会有人愿意来的。到?时候你?就从这些人里招,应该能补上七百人的缺。」 韩信也不禁恻然,心说若是陛下没有起意让父亲来此,这些人岂不是要做隶臣妾做到?死? 尤其是第一批土人,一听就不是战场上抓来的战俘,而是当地的部族,一股脑都被抓来了当隶臣妾干苦役。所以秦军在这里举步唯艰太正常了,不反抗都不得?活,那还有谁愿意投降。 韩川带他去看了看前一批人的住处,休息了一阵,等到?被带去看屋子的土人回来,令人去说:「若有人愿意从军,家人现在就可分地,今年的粮食刨去种子和税,亦归自己所有。农具和房屋只当是借他们?的,明年也可付钱租用。」 他略停了停,观察了一下这些人的神态,等这些刚学会秦人语言还不太熟练的人互相?交流一阵,然后继续道:「若是自己愿意,我还会安排你?们?家人做别?的事,让你?们?生活得?更好。」 说罢,他也不等消息,带韩信先回去休息。 路上他才悄悄告诉韩信,他们?又有同?门来了。韩信吃了一惊:「是和吴先生一样吗?」 「不错,同?样借了夷人的身份。最早应声的,那就是了。找机会我还得?调他们?到?身边,免得?劳役太重,白白折损。」 韩川有自知之明,他管过最多的人,就是在咸阳做连山丞的时候,组织人耕种试验田。 乍来桂林这种地方,管理?县中事务之外还要管理?夷人,还要将?这些对大秦怀着?仇恨的人转化?为秦人,这实在有点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一路上他藏着?天书没人时翻,可惜天书还是当初韩武与系统定下的内容,当时谁知道他会来做这个?,内容除了史事与史论之外,就是工农之学了。 韩武本来还想放点数理?化?,系统判断韩川这个?年纪没人教不可能学会。好在后来有了江涵,把基础教育给韩信补上了,韩川也跟着?学了一点。 至于管理?学,那是一点没学。 但韩川这不是带着?江涵么,虽说江涵也不太懂,可他——背!后!有!人! 不到?两月,桂林县上下已?经被梳理?了一遍,有人负责管理?,有人负责,有人负责扫黑除恶…… 落在韩川眼里,那就是同?门吴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佩服得?五体投体。他虽说只是中人之资,可也不是笨蛋,有人带着?做,今年已?经上手了,处理?起政务来也算得?心应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然后江涵就告诉他,又要有人来了。 其实是江涵受不了了,虽然背后有人,但他忙得?要吐血。白天在韩川这里打工,看弹幕指示做事,什么业务都插一手;晚上回去培训,不求精进但至少不用啥事都得?看指示吧。培训完洗个?澡倒头就睡,是真正一点娱乐时间都没有了啊! 所以他一再跟系统打申请要求放帐号。系统又跟韩武报告,韩武一挥手:「有人来就放啊,给我阿父帮忙。」 韩川这时候主政一方,已?经符合系统的标准了,足以将?这些未来客管理?起来,现在又得?了小?主人批准,系统便大方地放人进来了。 在俘虏中找那些病重而亡的人很容易,藏了尸体换成生化?人也很简单,有一两个?人率先响应,原本还带着?仇恨的人也犹豫起来,最终有不少人选择了来农场种地,换一个?秦人的身份,尤其是那些一家人还有活着?团聚在一起的夷人,在有人带头的情况下,最终的选择并不难猜。 今天韩川去第一批人那里宣讲了投军的政策,当晚他们?住的地方就骚动了起来。 洞咕吃了饭,跟母亲说了一声,抬脚就去了和他隔了三间屋的邻居家里。他们?从不同?的地方被虏来,又故意被打散了部族,说起来都是陌生人,住到?这里之后才慢慢熟悉起来。 韩川要求他们?学秦人说话,起秦人的名字。许多人一开始根本不知道怎么起,江涵给出了主意,让他们?以自己部落名为姓氏,再用自然之物起个?名字,但不许一窝蜂的都叫什么蛙,什么蛇。 这里的土人信奉蛙神和蛇神的很多,让他们?自己起,没准真有一堆蛙啊蛇啊的,让人分不清。 洞咕原来生活的部落名,意思是大山洞里的人,据说他们?最早生活在山洞里,后来才搬出来,虽然已?经没人知道最早的山洞是哪个?洞,但洞咕决定选择「洞」作为姓氏。 他的部落已?经没有了,他恨秦军,但他侥倖还有家人,母亲和小?儿子还活着?。他原本以为他们?死了,但秦人那个?县令派人把沦为隶臣妾的瓯雒人都聚集起来,让他们?寻找自己的亲人,他找到?了他们?。 然后县令问他们?,愿不愿意做秦人,去种地。 他被鞭子驱赶着?已?经在种地了,但做了秦人,地就是自己的,憔悴的母亲和幼小?的儿子或许也能活下来。他在犹豫的时候,一个?比他还瘦小?的男人虚弱地说:「我愿意。」 于是他也张开了嘴,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愿意。」 他原本在部落也种稻,但秦人种稻麻烦得?很,他本来以为已?经学会了,可是这个?韩县令更奇怪,他在水稻还没收割的时候,竟然又让他们?在旱地上育秧,竟然还要再种一季。 今天县令的话让他很动心。他虽然恨秦人,但他不恨韩县令。去年韩县令来到?这里,给他们?派来了医官,中了暑气的人都被救回来了,腹泻的人也没有活活拉死;叫蛇咬了的人,虽然没都活,但也救下来几个?;他的小?儿子得?了打摆子病,他以为撑不过去了,竟然也被治好了。 他确实动摇了,他想有自己的地,秦人种地虽然麻烦,但比他们?原来种得?强,那稻收下来快有一倍那么多了,也不用年年烧荒换地方。 除了母亲和儿子,他其他的亲人应该都死在秦军之手,可是日子还是得?过下去,洞咕心里很矛盾,他要去当秦兵,以后跟他的族人们?作战吗? 所以他决定去邻居家商量一下。邻居叫牛达,据说过去的部落养了很多牛,是个?能耐人,虽然瘦弱,但会一点医术,学秦人种地和说话也最快,他们?听不懂秦吏说什么的时候都去问他,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洞咕到?的时候,牛达家已?经坐满了人,他看见不仅是和他一样还有亲人倖存的男人,还有些单身汉子也在,他微微吃了一惊,还没细想,被人在肩上按了一下,坐了下来。 牛达说话了。 「我要去的。」 屋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有人问:「要去攻打我们?的族人么?」 「他们?说,叫我们?往更南边去住——有人住在南边么?」 洞咕举起了手:「我,我就住在南边,最早被抓来的。」 牛达点了点头,「他们?说入了秦军,开始也是种地,往南边种,那边热,秦人受不住,只有军队驻在那里,一部分警戒,一部分种地。秦人的皇帝暂时不叫他们?攻打,只要我们?把那边的地种出来,以后打仗我们?可以不去。」 这是佐吏宣讲过的事情,但大部分人没听明白。 洞咕越发心动了,回自己熟悉的地方种地,那他怕什么呢,有什么好怕的呢?可是秦人为什么这么大方? 有人提出了和他一样的疑问。牛达显然琢磨过,详细地道:「我猜想,肯定有那位县令的好心,不叫我们?作奴隶,白白作活。但秦人的皇帝同?意他这么做,还是因?为很多秦军最后要回家,不会一直在这里,他要叫我们?把地种出来,叫我们?的族人愿看到?好处,愿意做秦人。然后迁很多很多秦人过来,跟我们?混在一起。」 洞咕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秦人是叫他们?先开田,然后再迁移人口?过去,以后他的部落就真的再也没有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但是他还能怎么办呢,这样至少他可以回去,回到?祖先埋葬的地方,抚养他的母亲和孩子,世世代代继续生活和安葬在那里。 屋里沉默下来,许多人在抹眼泪,牛达垂着?头,重复了一句:「我要去的。」 洞咕不觉跟着?,用熟悉的母语跟着?轻轻地念:「我要去的。」 第58章 鱼汤牛肉汤米线 洞咕的族地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过去他们种稻分两种, 有旱田,也有水田。但他们不像秦人?会大规模改造地形,他们只能因地制宜, 所以还有很多地方是所谓的刀耕火种, 烧一片山林, 收一季旱稻, 用尽地力后第二年?再换一片。 这里虽然山多,但是山间?的谷地也很肥沃,人?口又少, 地方尽够他们这样奢侈的耕作。湿润温暖的气候又使得被烧毁的山林过两年?就能重新生长?出来,再过两年?去看, 一点人?类的痕迹都?找不着?了。 而且在他们过去的眼光来看, 收成也挺好的。 当他报名从军,跟着?看起来好像才十余岁的将领来到曾经的家园时,洞咕惊愕地发现,那里已经开闢出大片的田地,山上的树还在, 但河水两岸的丛林已经消失了。 他们祖祖辈辈生活也没有留下太?多痕迹的丛林, 败退于秦人?手中的斧锯锄犁。 秦军驻扎在这里, 洞咕他们也将在这里屯田,以后会在这里分到田地。 对此他充满了希望, 因为他们是收了稻之后才来的, 韩县令让他们种的稻真的收了两季, 合起来得比他们原来种出来的产量高三倍多!还有那叫红薯的作物, 洞咕觉得哪怕是只种那个, 也能把肚子吃得饱饱的。 晚稻收穫的当天,牛达出面, 请求看管他们的秦军给予方便,他们点燃了篝火敲打着?竹筒唱歌跳舞,欢庆丰收。新来的那些同胞远远地看着?他们,洞咕不知?道他们是羡慕还是奇怪。他有一点羞愧的念头,但很快在竹筒装的淡米酒影响下兴奋起来,哦哦的应和着?集体的歌谣,加入起舞的人?群,越发放纵地灌酒……最?后彻底醉得人?事不知?,被母亲扶回屋中,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因为他投了军,所以这些收穫的稻谷在交了租税后都?给了他,和秦军的粮草一起运过来,等他的家人?来了安顿好之后就可以领取,洞咕已经等不及要投入下一年?的劳作了。 秦军确实抽了三分之一的人?在屯田,始皇帝还抽调了大量刑徒赘婿迁到桂林,不然也不能这么快把这里开闢出来。不过韩信麾下的三百人?不用种田,他们要防备着?新加入的这些瓯雒人?。 但这几个月下来,他们也渐渐收起对新来的二五百主的轻视,不但行动上遵守军令,心里也不敢腹诽什么怪话了。 无他,韩信也没露出什么出奇的地方,但这个年?纪的少年?在军中一丝行差踏错也无,发令练兵有如宿将,已经足够让他们敬畏了。 一定要说?的话,韩川的名声?也起了作用,他们未必个个都?知?道家里增产的粮食和救荒的南瓜红薯出自谁人?之手,但去年?他们是亲眼?看着?同袍们种的水稻收了一季又一季,亩产合计竟然有了二十石! 然后他们才互相打听着?,知?道了韩川的光辉事迹,顿时看韩信都?仿佛镀上了一层名为神农氏子弟的光圈。韩信也晓得他们不完全是服气自己,但他不在乎,自己亲父的名声?庇佑着?自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不但不会为之羞耻,还要为之骄傲哩。 这次七百人?也没招满,第一批俘虏本来人?就不多,青壮年?男子就更少了,也不过来了两百多人?,聊胜于无,还主要是在种田。 过来的时候水稻已经收了,但他们还要在田里种上红花草。杨时是三名百将之一,忍不住问起这件事。 「为何要种这个呢?」 「这是很好的饲料,来年?春耕割过之后,也好翻压入田,能肥田。」韩信家里的旱地也种这个,他很清楚。 三名百将不提,侍立在外?的小卒韩丰竖起耳朵,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回头寄家书的时候他得写到信里,让家里人?照着?做。 值守结束后,韩丰一路小跑回到他那一什住的屋里,兴奋地冲着?比他早回来的人?叫道:「那些种田里的草是肥田用的,还能割了餵牲畜,都?记得写信回去告诉家里啊。」 「哎哎你?慢点说?。」什长?拍了拍身侧叫他坐下来,他又重复了一遍,并强调:「是二五百主巡视时说?的,我一个字没记错……哟,锅里煮的什么东西?」 正拿木勺在锅里搅的人?挑起一根沖他笑:「猜猜,见过没有?」 「像面粉做的面条,可又不是。」韩丰凑近了看,被什长?拽回来:「米跟红薯做的。韩县令说?早稻的米不好吃,打碎了做米线,今天刚发下来,还有县令让人?做的醋跟清酱,为的是庆祝丰收,吃好点。都?把碗拿来。」 于是一人?拿一个碗,什长?把领来的调料一人?倒一点,然后负责煮食的伍长?先拿筷子给每人?碗里挑上大半碗米线,然后再浇上汤,搭上一筷子一起煮的菜。汤上还飘着?些葱花,酱醋的味道飘散开,鲜香得让人?胃口大开。 韩丰先用力喝了一大口汤,惊喜地叫道:「不是清汤!」 「稻田里养的鱼都?捉起来了,一什分了一条。我吃不惯鱼,你?们谁要吃到底下捞去。」什长?说?,他恼火鱼刺,不饿极了绝不去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他这一什都?是颖川郡来的,也都?不爱吃,只韩丰去捞了两筷子,嘟囔着?倒掉可惜了。 不知?道韩县令是怎么酿的醋,味道怎么就这么好呢?韩丰忍不住嘀咕起来:「醋可贵了,不如换只鸡吃,我看他们养的鸡也肥得很。」 那鸡也是县令让人?养的咧,下蛋多,他们偶尔都?能吃到一个,肉肯定也好吃。 伍长?给他们分完饭,刚挑了一筷子米线到嘴里咂摸味道,闻言就给了他个白眼?:「还换只鸡吃,梦里有,你?吃去。我听说?县令叫人?开的作坊做醋,便宜多了,正好配米线吃。」 说?着?他又忍不住吸熘了一口。这米线有点粗,入口还挺爽滑的,爽滑之余也有一点点粘稠,本身没什么味道。但是稻花鱼熬的汤鲜美,醋又没有过去的异味,清酱仿佛也更鲜一些。 他三口两口,连汤一起倒进了肚,抬起头来,一什兄弟嘿嘿地朝着?他笑:「不够吃啊。」 「去,去,没了,蒸的饭自己舀点汤拌拌,填饱肚子睡觉!」 不是大家不问什长?,是什长?做饭太?难吃了,吃他的饭能把大伙饿死。时间?一长?,大伙就默认吃饭找伍长?了。但米线是试做,驻军这么多人?呢,也就尝个鲜,要多是没有的。大伙拿鱼汤拌着?饭,一边吃一边问韩丰:「你?姓韩,二五百主也姓韩,你?们有亲没有?」 「二五百主是东海郡的,我是颍川郡的,你?说?我们有亲没亲?」韩丰没好气地回,附带一个大白眼?。 什长?却是有点懂的,说?道:「那也未必,韩氏多是从我们那边出来的,说?不定真有亲。我说?,你?去攀个亲问问,这米线做得麻烦不麻烦,以后还能不能吃了?」 一什人?都?闹笑起来,韩丰坚决不理他们,叫他们滚蛋。当然他也知?道同袍在开玩笑,二五百主也是他能随便攀亲的么。而且韩川有数,他们韩国旧地这些韩氏,确实多多少少祖上八辈与?韩王有点关系,但他这种做小卒的韩氏,跟人?家能读书能做官的韩氏,那是一回事吗? 灵渠的工地上也在煮米线,火堆上架着?大锅,一字排开十几个,锅里是熬了很久的牛肉汤。这叫人?啧啧称奇,虽说?这一带水牛很多,偶尔有摔了伤了的,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工地上这些人?吃。 便是监工都?没份呢。 蹲了一圈等着?开吃的人?却不像高兴的样?子,一个比一个脸色阴沉,互相使着?眼?色,却不敢说?话——身后还站着?两列全副武装的秦兵,他们虽说?大部分都?是骁勇的战士,但做了这么久苦役,他们都?衰弱了不说?,就算仍是身强力壮,也无法反抗这么多秦兵——且说?实话,他们这里的人?生得矮小,就算是勇士,普遍也没有秦人?高大。 一名穿着?黑衣的百将慢条斯理地搅着?锅,让牛肉的香气散开,这些人?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彼此望一眼?,又垂了眼?皮,打定主意似的不吭声?。 甘至就是韩信手下三名百将之一,长?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一脸的凶神恶煞,此时见到了火候,自己先咽了口唾沫,冷笑道:「放心,不是断头饭,怕什么。」 有人?抬起眼?愤怒地盯着?他,他就指着?那人?,他手下一名什长?上前一步将那人?拎了出来,往地上一摔。甘至看着?他问:「河勇,你?不服?」 那人?挣扎着?坐起来,牙关咬得紧紧,半晌才松了下来,压着?声?音回答:「我不是什么河勇!」 「你?就是河勇。」甘至冷笑,「当初登名用了这个,我就只认这个。你?们那什么叽哩咕噜的名字,这里不认!」 说?罢,也不再理他了,环视一圈,道:「你?们都?是不肯做秦人?的,没关系,我不勉强。不过现在有事叫你?们做,县令要跟你?们瓯越人?做买卖,你?们去,找到他们,买这些甘蔗来。记住,只要这种青皮的,别拿你?们那些吃不出甜味的鬼东西来充数。」 河勇脸上露出了冷笑,他才不信秦人?的鬼话。 甘至踢了他一脚,继续道:「迟早要灭了你?们。不过现在陛下暂时不让打了,县令要买你?们的东西,是你?们的福气!」他从放在一边的瓮里捏了一把盐出来,蹲下身,在河勇嘴上抹了一把。河勇下意识舔了舔,眼?睛一亮,真的是盐,还是品质不错的盐。 「有别的稀罕物,县令要是觉得值,同样?能换。要布要陶器都?行,粮食跟金铁之物不换。」 甘至说?罢,再度露出凶厉之色:「要是跑了不回来,我也不在乎少了你?们几个苦力,不过你?们留在这的家人?就别想活了。若是能说?成买卖,我们县令作主,从此免了你?们家里老小的劳役。」 河勇捏紧了拳头。 他是寨中的战士,因为坚决不肯像那些懦夫一样?做秦人?去种田,一直被押在灵渠做工。但他也有家人?一起被掳来,他的父亲,当初也和他一起作战,现在因为伤了腿年?纪又大,没在灵渠上,而是在秦人?的田里种地。 他不愿意向秦人?低头,但如果只是交易,而且用那些只能甜甜嘴的玩意为族人?换珍贵的盐与?布,还能换得家人?的平安……河勇动摇了。 他们这一带离海远,吃的盐都?是岩盐,并不是所有部族都?幸运的占有盐矿,所以吃盐并不容易。布在这里不是御寒的必需品,但也是遮体防虫的昂贵物品。工艺不及秦人?,布在他们这的价值比在秦人?那里更高。如果只是换这些,对族人?不但无害,反而是件好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又听黑衣秦人?说?了句什么,河勇没有用心学秦语,听得最?顺熘的就做苦工时的命令,所以他听到翻译勐地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看到自己的父亲一拐一拐地向他走过来了。 甘至满意地看到原本死狗一样?的俘虏泛出活气,心说?这事应该是成了。本来要他说?,找那些已经低头的夷人?不就成了,但他那小主官韩信却说?那些人?本来就在同族面前气短,勉强去了,在族人?面前心虚,好事也被当成坏事了。况且若是惹了怀疑,还要叫他们白白送命。 所以韩信找了父亲,让他在不肯低头仍在做苦役的夷人?里挑些有亲人?的,叫他们去。跑便跑了,确实不差这几个俘虏干活,成了就算商路通了,迟早会有更多的寨子来交易。 甘至心里吹了声?口哨,吩咐韩丰等人?把米粉盛给他们吃个饱,然后休息两天,就都?赶出去做事。 第59章 霜糖生意 河勇一干人被允许和家人共处三天?, 也是让他?们?休息三天?,恢復体力。 父亲种地?的地?方和那些愿意去做秦人的人其实在一处,只是分成两边住, 一边相对自由, 一边却是被?监管和呵斥鞭打着, 平时都能互相看见对方。 河勇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尽管父亲在身边,秦卒也在身边,他?还是怒吼了?一声, 用自己的语言骂了一串脏话。 那人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然后竟然鼓起勇气抬头瞪着他, 沖秦卒说了?几?句话, 河勇没听懂,不过秦卒笑了起来,没阻拦他?。 「我是河禾,我是秦人了?,你不要欺负我!」 说着, 那个起了?秦人名字的旧日族人走上前, 伸手和他?扭打起来。河勇怒极了?。他?是寨子里的勇士, 是最好的战士之一,这个傢伙生得瘦小, 平时都?只有被?欺负的份, 竟然敢和他?打架。 他?顾不上秦卒可能的责打, 一定?要叫他?吃个教训。然而他?忘了?自己已经很?衰弱了?, 河禾的力气似乎也变大了?一点, 竟然坚持了?很?久,甚至把他?的一只眼打肿了?才叫他?压在身上。 这时候拉偏架的秦卒将他?们?分开了?, 可恶,河勇愤愤不平,但父亲也过来抱住了?他?,低声安抚着他?。 河勇喘着气,骂道:「你这个懦夫!你忘了?你弟弟被?秦人杀了?!人家都?是为了?家里人低头,你这个懦夫,呸!」 河禾红了?眼,「我记得,但是你不记得了?。我妹妹也死了?,她本来要嫁人了?,被?你的好兄弟欺负之后死了?。你也不记得田被?大水淹了?的那年,你吃得饱饱的,我和弟弟妹妹吃了?两个月的果子!」 他?倔强地?抹了?把泪:「带人杀了?我弟弟的那个秦人将军已经死了?,很?多秦军也死了?,我还杀了?一个,我已经报仇了?。现在的县令让我吃饱,还能吃上鱼,吃上肉,我就愿意做秦人!」 河勇还想骂,被?父亲死死拉住,只能看着他?走远。他?想起来河禾因为瘦弱,一直是被?欺负的人。但是自己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只是……只是他?也没有帮河禾出过头。至于灾年,当然要保证战士吃饱,反正他?们?这里果子多野菜多,随便吃吃也不容易饿死人。 秦人也是这样的,没有地?方不是这样的,河勇不用去?秦人的地?方,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河禾凭什么因为这个背叛他?们?! 十数日后,他?背着筐,持着简易的手杖穿行在林中。秦军已经进?驻的地?方,附近是不会有瓯雒人的,他?和同?行的人先?从修建灵渠的地?方向南来到屯田之所,然后分散往不同?方向去?寻找隐藏在密林中的族人。 桂林这一片地?方是难得的平原与河谷,往西往北都?是高山险峰,自秦人占领这里作?为前线之后,剩余的瓯雒人不是逃进?了?山,就是投奔了?更远的同?族。 河勇知道那些同?族的住处,其实往东南方走,那边的山岭之间也有相对平坦,适合耕种居住的地?方;往西南翻过大山,那是一片比桂林县更宽广的平原,多数族人就住在那个地?方。但他?不会对秦人说的,也许秦人已经知道了?,只是因为无法及时将粮草运过大山,才止步于桂林县,但他?还是不会告诉秦人。 谁都?没有问对方会不会回去?,河勇知道他?自己是会回去?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新娶的妻子还是不是活着,也不知道母亲是不是活着,但他?知道父亲在秦人那里。 不过他?们?倒是议论了?很?久秦人的目的,秦人拿出来的东西在他?们?眼中是非常好的,哪怕是粗麻布,在百越之地?都?是很?值钱的啊,更不要说盐了?。 林子里到处都?是果子,想吃随便摘就是了?。这几?年才慢慢开始种的甜柘有什么特别的好处,让他?们?愿意拿来换呢?难道就因为更甜一点?其实红薯也很?甜的啊。 他?们?害怕是秦人的阴谋,但想了?又想,讨论了?又讨论,还是不明白秦人能干什么呢,跟踪他?们??跟踪了?也没有用,秦军在林子里打不好仗,这么远的地?方,他?们?大军没法及时赶过来。 最后他?们?都?觉得,大概是秦人吃不到什么甜的东西,才会把甜柘当成宝贝吧。红薯要当粮的不能随便啃了?吃。河勇听父亲说,他?在秦人那里也是种的这种甜柘,上好的地?,种得一片一片的,他?都?可惜那些地?不去?种粮。想来秦人来了?几?十万人,才要种这么多甜柘去?啃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那时河勇看见父亲苍老的脸上露出痛惜的神情,捶着大腿跟他?喊:「他?们?一年种两次稻,一年收二十石!」 其实河勇一开始是没听懂的,因为父亲说的是秦朝的计量,直到父亲用自己家的瓮向他?比划出数量,他?才睁大了?眼睛。那天?他?大半夜没睡着,脑海里转着二十石稻子装满粮仓的样子。 怪不得连河禾那种没用的人都?能吃饱。 也难怪连父亲都?流露出想在秦人这里种地?的意思。 甘至看着河勇等人坐上船远去?,松了?口气,揉了?揉脸,骂了?一声:「入他?老母,这几?天?脸都?要僵了?。」 旁边的秦卒列队执兵不敢笑,但笑意都?溢出了?眉眼。因为甘百将就是长得凶,其实脾气反而是三个百将中最好的,还爱说笑。千夫长韩信就看中他?这张脸了?,让他?来威吓这些骨头够硬的俘虏。这么绷几?天?,可不脸都?要僵了?么。 甘至带队回到自家营地?,正好赶上开饭,魏百将和杨百将都?在韩信这里,一见他?来就招唿:「来来来,有功的来了?,你不来我们?都?不敢开席。」 韩信年幼,他?们?开始有点轻视,现在倒是好了?,但总不比别的上级,他?们?私下里不太?严肃得起来。甘至见礼后大咧咧坐下,问道:「军尉,那甘蔗甜是甜,可嚼得费力,不值几?个钱。千辛万苦运回去?卖,穷人买不起,贵人有蜂蜜也不爱吃它,县令何必费这般力气找瓯雒人交易吶?」 魏百将和杨百将也附和,他?们?实在是好奇极了?。 韩信但笑不语,示意他?们?用餐。甘至看了?看案上摆的东西,这个他?知道,也是韩县令教人做的,在关中的时候用黍米做,黄黄的粘乎乎的,叫作?粘糕。到这里就换了?糯米做,变成了?白色的米糕。 只是黍做的粘糕里加了?枣,带了?甜甜的滋味,这个白白的米粘糕怎么一点杂物没有,这能好吃吗? 再看看,哦旁边有酱……咦,这是桂花做的酱么? 桂花是很?香的,桂林这地?方生了?许多桂花树,睡觉都?闻得到桂花的甜香。甘至一开始还挺喜欢的,闻多了?也有点受不了?,熏得脑壳疼。不过用来做酱倒是没尝过,试试。 他?动手夹了?一片切好的粘糕,心里评估了?一下:还是他?吃过的黍米粘糕顺眼。 然后沾了?点桂花酱往里嘴里放。 呀……哈! 甘至一个没含住,粘糕从嘴里掉下来了?,他?手忙脚乱去?接,也不管脏不脏,一把塞进?了?嘴里,眼睛都?眯起来了?。 一开始他?甚至没判断出来这是什么味道。这是什么味道啊,是纯粹的甜啊!他?小时候吮过花蕊,长大了?分到过一点蜂蜜,平时想吃点甜味,除了?饧,也就枣子这样的果子了?。百越这地?方别的不好,就果子多,甘蔗甜,让他?嘴巴享了?一点福。 但这桂花酱怎么能甜成这样呢,桂花的甜香气跟这甜味也是绝配,好吃得停不下来。 甘至三口两口,把一盘子粘糕刮着碗底的酱给吃得精光,满足得嘆了?口气,乐了?起来:「这里的桂花居然这么甜,马上我就把营前那棵那摘光喽。」 魏杨二人也一脸贊同?的神色,却看座上的韩信笑得灿烂:「你们?当是桂花甜么?来看看这个。」 他?案上还另外?摆着了?个陶罐,此时打开盖子,叫三人过来看。甘至走上前,伸过头,只见里面是半罐子似盐非盐,如沙砾般的东西。 韩信舀了?一勺出来,看他?一张大脸凑过来张望,便往他?嘴边一递:「你尝尝吧。」 甘至被?他?塞了?一嘴,甜得甚至觉得发?腻了?。 多奢侈啊,他?居然被?甜得发?腻了?,他?没白做甘氏子孙啊,这是甘到不能再甘了?。 没了?桂花的香气干扰,甜味越发?纯净,他?这才知道不是桂花甜,是这个东西甜。 魏百将和杨百将也等不得了?,韩信怕把罐子里的弄脏,另拿了?勺舀出来,让他?们?分着尝了?尝,都?是一脸的震惊。 杨百将心细,品了?品味道,恍然大悟:「县令是要引夷人都?种甘蔗来做这个,也让投军的夷人亲眷尝到甜头,心甘情愿的为我秦民。」 「这东西叫霜糖。桂林县初立,处处要钱。军需又要大量的粮食,陛下许以便宜行事,在本地?种的粮食够用之前,我父打算用这个,让商人运粮食过来换。」 韩信合上了?盖子,微微一笑:「至于我们?,我们?不管买卖,但我们?的人要加入交易的队伍。你们?多与那些投军的夷人走动,看有没有机灵能用的,叫他?们?去?接洽。听到不拘什么消息,都?记下来给我看。」 三名百将眼睛一亮,比糖更叫他?们?惦记的,自然是军功了?。依千夫长的意思,弄不好他?们?不但能活着回家,还能立下不小的功劳。 看来要叫手下对那些夷人兵卒友善一点,立功还指着他?们?吶。 就在三名百将心中立下美好愿景的时候,韩川也在招待客人。 一名来自齐国的年青商贾恭谨地?坐在下首,也正细细品尝口中甜美的滋味。没一会,他?就露出了?一丝惊色,问道:「韩公当真要将这桩买卖交与我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只是齐地?而已。」韩川微笑,「我与刀君有些交情,不找刀君,又要找谁呢?」 侍坐在刀氏商贾旁的,正是昔日路过淮阴,与韩川有过往来的刀谷。刀间也没想到,当年门下奴僕刀谷偶然为他?结下的这点交情,竟然让他?轻易捞到了?一门大生意。 这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刀间一口答应下来:「蒙韩公厚赐,间定?将韩公要的货物及时运来。」 至于具体的条件,不必他?俩亲自谈。韩川更是没心力谈这个了?,他?要见的何止刀间,只不过刀间是他?亲自写信从齐地?找来的,因为当初在淮阴与刀谷的交往,韩川觉得这是个义商,至少也是个有魄力有见识的人,比较信得过罢了?。 霜糖的买卖是个大生意,就算他?信任刀间,也不可能交给他?一个人去?做,好在天?子本就令贾人随行,这些天?已经差不多都?定?下了?。 送走刀间后,韩川揉了?揉背,又往霜糖作?坊去?了?。 霜糖的生产分两处,一处都?是夷人在干活,将甘蔗切片榨汁,一步步处理得到红糖。工钱给的很?高,那些投军的夷人亲属自是优先?。另一处却层层守卫,不许随意进?出,用的是秦人工匠与隶臣妾。 干的活也简单,无非是黄泥水淋法,让红糖变成白糖罢了?。 就这一变,原本就足够贵价的红糖顿时又翻了?几?番,凡是他?找来的商贾无不争先?向他?表示自己极有诚意,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把粮食运过来,为国出力为陛下效力为韩公做事,这是应当应份的,不足一提不足挂齿……当然韩公要是能把霜糖的配额稍稍给一点就更好了?嘿嘿嘿嘿。 韩川对此……呃,其实不当一回事。这些人本来就是陛下用来运粮的,除了?军队之外?,陛下不断往这边迁移人口,光靠官府运粮哪里够用。既然有利可图,商贾们?做粮食生意再正常不过。 他?只是用霜糖省点钱,毕竟甘蔗现在的数量有限,霜糖只能卖给富贵人家。他?再传几?道菜谱出去?,让它成为日常离不开的调味品。 这样多卖点钱,也不怕卖不出去?了?。 毕竟要开闢一个化外?之地?,钱财真是如流水一般丢出去?啊。 第60章 小军候 榨糖作坊里, 洞鹿正卖力地盯着火候,抓准时机倒入石灰水。这一步是熬制的关键,就是韩县令来了, 她也没敢行礼和多看一眼——这也是韩川制定的规矩, 若是因为行礼坏了一锅糖, 是要拿自己的工钱赔的。 不过她已经熬了几个时辰了, 韩川只等了一会,洞鹿就熄了火,让杂工舀出来交给打糖的人进行下一步, 她自己赶紧拜见县令。 韩川摆了摆手,叫她出来说话, 这里面实在热得他不行了。也不知道这些夷人怎么待得?下去。 「你年?纪不小, 这么热的地方,怎么我前几次来见是你,今天来还是你,没人与你相换?」 洞鹿有几分自豪地回答:「他们不会看火候,我正教着, 就是刚才舀糖的那个, 一直在学, 就是学不会。怕废了糖,不学会了不叫他换。」 榨糖作坊不止一个, 在里面做事的女子也不少, 但熬糖的人里像洞鹿这样快五十岁的就一个, 韩川觉得?不太行, 摇头道:「还是要换人, 不然会出事。我让你们做一阵就换下来去沖凉饮水,你这看着火的格外炎热, 还总是一个人,身体怎么撑得?住?」 洞鹿没觉得?怎样,她因为儿子洞咕投军,才被安排到这个作坊里做事。榨糖的活是男人做,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本来其实是想让她来做饭的。 但是教他们学看火候熬糖的时候,他们这个作坊里学得?慢,别?的地方都开工了,就他们还不行。而洞鹿干完活好奇在一边跟着看,觉得?也没什?么难的,不是跟烧饭看火候差不多?吗? 她壮着胆子问?能不能让她试试,因为虽然有之前收的粮,但新搬来自己住,有许多?东西要置办,总不开工她拿不到工钱,就不能向秦人买那些她过去也不敢想过能拥有的好东西。 孙儿长个子了,天天吃不饱,她总得?让孩子吃吧,最好能买身布做衣服——不做衣服光着身子也行,但必须顾着肚子啊。 第一次试没成功,但教他们的先生很高兴,说她有悟性,鼓励她又试了两回,她就成了作坊里的熬糖师傅——这个是先生这么叫的,还拿到了大工的工钱。 洞鹿家有人死在战争里,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想回去了,反正以前也不是没跟附近的部落打过仗,打完了不还是会通婚和交易。以前她男人就死在一场争夺土地的械斗里,她已经习惯了。 在秦人这里她不用种地看天吃饭就能养活孙子,她一家能过得?更好,她就愿意留在这。 韩川决定再选几个人到这个作坊来,嘱咐洞鹿把他们教出来,又与作坊里其他人闲聊了几句,虽然热得?只想回去洗澡,但心情却是很好。 他愉快地同不得?不陪着他视察、热得?都快维持不住表情的县丞道:「看来这些人很快就会成为真正的秦人了。」 县丞拿块手巾抹着汗道:「总还是差些,不知道陛下等不等得?。」 他们好像在打哑谜,其实不过是以前就商议过,现在随口?一提,两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县丞晓得?新来的县令在农耕上是个能耐人,政务上也出乎意料的出色,但就是心太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韩川想化?夷人为秦人,县丞一开始不以为然,觉得?他异想天开,但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这事居然有可能不需要花上百年?的时候慢慢做。 但只三五年?,恐怕还是不行,时间再久,陛下又等不得?。 韩川也很无奈,嘆道:「尽力去做吧,至少这些人愿意,也可以补作劳力了。」 屠睢一开始就滥杀,但倒也没丧心病狂到把这一带所有的部落都屠光的地步。这些人都被带回来做了隶臣妾,有的都已经被转卖到外地去了,还有的在劳役中死去。现在桂林开出来的地,多?半也是驱使?他们做的。 年?青力壮的更是被押去开渠。正因为这样,所以外面的瓯雒人宁可放弃家园,藏入山中也要与秦人战斗到底。而也是因为这样,他们这些已经被俘虏的人,有机会脱离这样的苦役,许多?人也就认了——不得?不说,大部分人都是随波逐流的日子人,而这个时代,很多?「民族」其实也没有形成什?么民族意识,百越之民反抗秦军,说白了是因为屠睢一开始杀得?太狠了。要不然,隔了一座山的两个部族,自己承不承认是一个族的都不好说。 韩信刚到的时候,两批愿意成为秦国治下之民的俘虏加上他们的家小,合起?来不过三千多?人。随着两季粮食收成,这三千多?人定居生活,愿意投诚的就越来越多?了。 县丞也佩服韩川的手腕,但有些事还是看不懂,见已经离作坊远了,他才问?道:「只是那些远处的瓯雒人种的甘蔗不多?,翻山越岭的运送也不方便,县令又何必费那个事?」 韩川摆了摆手:「这是军机,你不要多?问?。」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儿子要求的。他问?韩信,韩信板着个小脸,说这是军机,阿父你不要多?问?,把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现在换成他噎别?人,感?觉倒也不错。 韩信放出去的十几个俘虏并没有都回来,可能是不管家人自己跑了,也可能死了。河勇听?父亲说,他们的家人再没出现过,他心中充满了愤怒。 不过韩信其实只是把他们送到零陵县去了,甘至嘴上没把门的,老是觉得?千夫长年?纪小应该教一教,跟他说慈不掌兵啊千夫长,带过来在他们面前杀了最有威慑,不然还是我去,我长得?凶。 韩信只说:「没必要。」 他也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心慈手软了,但是想一想天书,想一想他无缘得?见的树下翁老师,他就觉得?确实没必要了。达到效果?就行,何必一定要杀人,毕竟是秦军挑起?的战争,这些人也都是可怜人。 不过从心底来说,他也不像父亲那样迷茫动摇,就算天书上讲的寓言史事他也看出来了,哪怕是父亲口?中的大同世界,也一样有战争纷乱。只不过那时是什?么文明与人种之间的争斗,如果?败了,后果?或许类似于周被犬戎或匈奴之流彻底占领,诸夏皆亡吧。 这可比六国尽归于秦严重得?多?。 陛下统一天下后就开始征百越,他也觉得?太急了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他也觉得?,越早将目之所及的土地纳入国土,对后世诸夏越是件好事。 只不过他想的「早」,是以五十年?一百年?、百五十年?来计,陛下的「早」,是五年?十年?……陛下真是性急。 不是那场败仗,恐怕现在百越之地仍不能平息,陛下就连等灵渠修好都等不及。 还有屠睢,韩信不自觉地嘟起?了嘴。他在咸阳的时候对这些参与了平定六国的将军还有着敬意和一点?点?崇拜来着,等看了屠睢在这边打的仗,只觉得?自己生晚了,这种人都能成名,都能做国尉?真是羞与之为伍。六国战事什?么的—— 「我上我也行。」 甘至、魏黑和杨时进来的时候,大嗓门都放小了:「军尉,人都调来了。」 该死的,他们想家了,家里的小子也有这么大了吧,不知道回去还认得?自己不。 韩信回过神,点?了点?头,吩咐道:「还是甘百将去吧,这些人都学过榨糖,让他们把东西也带上。」 魏黑拱了甘至一下,甘至犹豫着问?:「军尉,榨糖也要教他们?连铁锅都给他们这也太……」 韩信微微一笑?:「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且不说如今只有霜糖才卖得?出价,红糖也是官营。就说我们派人同他们交易,难道真的是为挣这点?钱么?」 「那军尉究竟是要做什?么?」 「现在山林隔绝消息不通,还说不好,先用交易往来摸清情况再说。甘百将,你去吧。」 甘至只好领命去了。这批新召集过来的夷人也是隶臣妾,同样是挑选出有家有室的男子,不过这批人不是上次那十几个刺头了,都只是普通的瓯人,之前还硬抗着,这次听?说能恢復平民身份,不敢再犹豫了,报名了一大批,韩川那边筛选了一遍,又威胁利诱的教训了一段时间才送过来。 里面还掺了些人,这就是甘至等人不知道的事了。 河勇等人上次回来,那些寨子将信将疑地答应了交易,前提就是他们不来,只接受族人到寨子里交易,人数也不能多?。这是河勇那批人带去了红糖、盐和布匹后的结果?。因为秦军的攻打,这些生活在群山环抱下的瓯雒人的生活比过去难得?多?。他们并不容易挨饿,但是物资很缺,现在更是几乎没有与外界交易的途径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直接背甘蔗出来交易需要太多?人了,不可能实行,所以韩信向父亲要了一批人,教会他们榨糖之后跋山涉水的去这些寨子,在那里待一段时间,教会之后再带着红糖回来。 瓯人觉得?自己占便宜了,因为这比直接甘蔗换的东西多?,多?很多?。至于秦军?若是翻越大山来攻打,那就打呗,谁还怕他们不成,上次连主将都被杀死了,虽然瓯雒的军队也死伤惨重,但现在他们都相信,秦军已经没有力量攻打他们了。 越过冬天,桂林的霜糖随着商贾的脚步开始运向秦国各地,价格也打着滚似的往上翻。韩川设想的作为调料其实暂时还不靠谱,以现在的产量,人们更多?是拿来直接沾着吃。 咸阳天子的案上自然少不了新征之地的出产,嬴政用没加红枣的粘糕沾着霜糖吃了一口?,向随侍在身边的臣子笑?道:「原来百越之地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李斯躬身:「若非陛下挥师南下,又怎知蛮荒之地亦有珍物。」 嬴政也很满意,虽然以他积威之重,他说要南征就南征了,并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军中更是踊跃,盖因平定六国之后,再得?军功就不容易了。但除此?之外,肯定也有人不愿意,认为那等地域和北方匈奴的草原大漠一样,实在没什?么用,白白耗费钱粮。 现在有了霜糖,数量虽不多?,但韩川的奏报写得?很清楚,那里的山林之间也有大片平原河谷,待一一开发出来,甘蔗种得?多?了,霜糖自然也就多?了。再加上那里水稻一年?两熟,以后也能自给自足,不会成为大秦的负担。 「霜糖换粮,远至燕地的商贾都不远千里运粮赴百越,加上当地屯田自种一年?两熟,灵渠虽未开通,粮草的压力已经小了不少。」李斯捧着加了桂花糖的水,说话时似乎气息都染上了桂花甜香。他也不是故意奉承,而是确实觉得?轻松了一些。可想而知,等商贾的粮食大规模运到,他只会越来越轻松。 现在不算是议政,是陛下请他们来品尝桂林进贡的霜糖与桂花酱。多?年?君臣,李斯知道这其实是陛下难得?的一点?点?和普通人一样的心思,就是要让群臣看看,南徵到底是不是值得?。 不过他反正是跟着陛下步伐走的,奉承起?来一点?不亏心。 而且桂花糖茶确实很美味,他又喝了一大口?,等人来添。现在上贡到咸阳的还不多?,陛下也没有强求,因为有限的产量都要拿去跟商贾换粮,所以李斯也只得?到一点?赏赐,不在宫里多?喝点?就喝不到了。他也没想到,还真是没一点?土地是白给的,百越那里的柘居然还能直接产出霜糖这样的好东西。 接着又说了说棉花,这东西从前年?开始试种,韩川留下厚厚一本笔记,新的连山丞一点?不敢自说自话,照着做,也成功在去年?获得?丰收,并得?到了更多?种子。 数量不多?,但足以制成一件棉衣送到天子面前,也足够用考工室和尚方的工匠制出的纺机和织机,试着织出了一匹布,并做出了衣袜以供天子试用。 今年?的棉花还没收,但嬴政已经让连山丞继续扩大种植,并让农官都来学习,以后到各地试种推广。韩川的爵位升至不更。 棉布没有丝绸华美,而且纯棉皱巴巴的,还有点?捂汗。但是按韩川的法?子与麻混纺之后就挺括多?了,贴身穿既吸汗又透气,那真是谁穿谁知道。但如果?仅是如此?,或许少量种植,只供贵人穿用即可。让嬴政重视的是织室的上报,织室完成了棉花到棉布的全部工序后,认为比麻布的制作方便。 区别?在哪里,一样要纺线织布,棉花还要去籽弹棉布浆,但它不需要像麻一样,泡在水里十几天来沤麻! 棉花的产量也远胜苎麻,精心试种的产量有四?百斤,大规模种植应该也能有三百斤。而苎麻一年?三割,亩产不会超过百斤。唯一的好处,大概是种下去不必精心照护,不像棉花,不说平时耕作,採摘也是个抢天时的活计,种得?多?了就得?调配大量人手来做。 可是少府卿掌握着大量的隶臣妾,最不惧的就是密集型劳动,甚至希望多?点?这样的活,让隶臣妾不要白吃饭。更不要说这天差地别?的产量了。况且韩川从南方也寄信回来,画了图样,让尚方做出了轧棉机,原本最麻烦费工的一道工序也简化?了。 再者?,如今填充冬衣的除了不怎么管用的稻草芦花鸡鸭羽毛之类,那就只有丝絮了,虽说秦军士卒的衣服也得?自备,但是驻守边境的军队能穿得?暖和些,也有利于保持战斗力啊。以前是没办法?,丝絮是丝绸的衍生物,从哪弄那么多?丝絮给做冬衣? 棉花大规模种植后就不愁了,叫士卒自己做棉衣去! 嬴政便觉得?,像韩川这样的农家人才,实在不应该拘在咸阳,而是要让他辛苦一点?,到各地为官,不知道还能挖掘出多?少过去不为人知的珍物来。 想到韩川,他连带着又想到韩信,这个他一手发掘的神童,嘴边也不由露出明显的笑?意,道:「当初朕让任嚣由着韩信便宜行事,能招多?少夷人,就给他补上相制约的士卒,给他升军候。但现在朕必须让他停下来了。」 几个亲近臣子都笑?了起?来。 韩信这个二五百主的士卒名额已经招满了,先是成了名副其实的千夫长。接着去年?秋季,早先投军的夷人亲属都过上了好日子,那些还是隶臣妾的夷人们终于耐不住了,掀起?了一波从军的高潮。再加上从已经弃瓯从秦,被编户齐民、授田耕作的夷人中正常徵兵,他麾下人数迅速扩大到四?千。这么多?夷人,原先的三百秦卒肯定是不够了,任嚣遵从天子的命令,又给韩信补上了两千秦卒。这六千人分了三曲,合为一部,如今韩信一仗没打,被天子早先的许诺就给升为校尉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这不合规矩,但天子就是最大的规矩。秦国严苛的律令管不到皇帝的头上,他就是将人一朝擢为大上造,别?人也只能说陛下慧眼识人,实在英明。 若是别?人,众人心里面说不定多?少还有点?嫉妒,而韩信今年?也不过才十三岁,被天子一句话弄到南方瘴气丛生的地方,麾下还尽是俘虏来的夷人。说起?来大伙其实还挺同情他的,未免宽容了许多?。 况且众臣都清楚,陛下对韩信宽容,是要证明自己的眼光。若是韩信吃了败仗,陛下倒不至于对他如何,但前途肯定也是完了——不信就看看与其同名的李信呢。 拔苗助长,这是很多?人想到的典故。 嬴政看在眼里,明白他们的想法?,心头微怒,对韩信也起?了更多?期望。 第61章 涟漪 沛县, 泗水亭。 上午用过朝食,刘季按理说应该出去巡察一趟,不过他?当?这?个亭长已经挺久了, 把这?块地方经营得铁桶一般, 加上沛县上到?主?吏掾, 中到?地头蛇, 下到?游侠儿,都和他?有交情。泗水亭真要发生什么事,自然会有人来叫他?, 误不了事。 所以他?正大光明地犯懒了,哼着曲儿到武媪王媪那里喝酒去。 喝到?微醺的时候, 他?亭里的邮人背着要送的信件进来, 高兴地叫道:「亭长,我就知道你?在这?!」 刘季指着他乐:「怎么着,你?来抓乃翁上工去不成?」 「哪能呢。」邮人是个腿脚利索的小伙子,笑嘻嘻的道,「是有从桂林县寄来的东西, 给亭长你?的。」 「哦?」刘季骂道, 「也不顺道拿来给我, 巴巴地来说又是作甚,等乃翁回去再看。」 邮人叫起了屈:「是几个大罐子哩, 哪里好拿。」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大伙瞧着稀罕, 那可是从百越之地送来的, 都等着亭长回去拆了开开眼呢。」 「行, 就回去看看。武媪,酒钱先欠着啊。」 刘季站起身, 摇摇晃晃,哼着曲儿又回官捨去了。 桂林县嘛,不是韩川就是韩信寄送来的特产,应该是韩川,韩信还是个娃儿呢。上次韩川写信给他?还忧心忡忡,因为韩信被?始皇帝也打发到?桂林带兵去了。 啧,刘季心说佩服,陛下你?比我还胆大,我那场大梦中也不过是拜了个没带过兵没名气的年轻人作大将?军。你?这?虽说只?给了个千夫长,可这?娃儿连称声少年都勉强啊。 耶,那地方寄来的东西会是什么呢,石蜜吧?赵佗进贡过,挺甜的,听邮人说有几大罐,那给沛县的朋友分一些,其余拿回家去,叫家里人也尝尝。 大嫂家就不给了,都把他?那只?战无不胜的斗鸡给吃了,还想要什么。 回到?官舍,果然跟他?一样偷懒的亭父求盗和几个亭卒都围着几个罈子跃跃欲试,看他?回来了,求盗赶紧把几个亭卒扒拉到?一边,搓着手自告奋勇:「亭长,我帮你?开封吧?」 「行啊,你?开了看看,有信来么?」刘季盘腿坐下,亭父递上了随东西一起送到?的信,还是两?封。 一封是韩川的,一封是韩信的。 「你?们自己开,我看信。」刘季说着,先打开了韩信的那封,没看两?句就哈哈大笑起来。 罈子都用了泥封,求盗正拍掉泥封呢,听着他?这?大笑,回头问:「亭长何故发笑?」 「没你?事,开你?的罐子去。」 本来也没什么好笑的,只?是刘季实在是比别人多一世经歷,带着韩信玩儿的时候倒是还好,毕竟差别实在太大完全是两?个人;但离远了他?下意识总想到?记忆中的事,对韩信总是比韩川多两?分关注,不然也不能先看他?的信。 结果打开一看,韩信念念不忘那只?斗鸡还在不在,说打完仗要是陛下没让他?继续驻守桂林县那应该没什么事了,他?想来沛县看斗鸡玩。 今年多大来着,十三了吧,还真是个小孩子,始皇帝都让他?带兵了,就是把他?当?成年人用了。打败仗就罢了,要是赢了,哪怕跟韩信关系不大,只?要他?带兵带得没问题,那肯定就继续做官了啊。 他?可好,还以为打完仗就赋闲回家读书可以随便跑呢。 还来看斗鸡。 刘季越想越好笑,尤其想到?征南之战再怎么着过两?年总会结束,韩信兴沖沖收拾行李要来玩,结果被?始皇帝一竿子支到?不知道哪去继续打仗的样儿,简直要笑破肚皮了。 就在这?时,围着罈子了人齐齐「啊」了一声,声音里透着股馋劲。 「啥东西,这?么远给我寄吃食来了,没坏吗?」刘季也伸着脖子够过去看,咦了一声,「蜂蜜啊。」 这?就难怪大老远送来了,虽说蜂窝到?处有,但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弄到?的。看这?颜色还是上品,刘季来劲了,招唿众人:「都拿碗来,热水呢,一人弄一勺甜甜嘴。」 「哦哦哦哦!」众人欢唿着散开,端着自己的碗来,个个极有心机的找出?最大的碗。刘季笑骂一声:「蠢的,你?就端个锅来,我也只?给一勺——还有人要送,还要带回家孝敬父母,你?们别惦记了。」 众人只?是嘿嘿的笑,接了蜂蜜之后自己去註上热水,吧嗒着嘴慢慢喝起来。不光甜,蜂蜜还香,真好喝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求盗慢慢喝完,又蠢蠢欲动了,刘季就当?没看见,自己开了另一个,又咦了一声。 这?下他?送人方便了,本来以为就一罐蜂蜜,沛县一帮朋友,吕家,那都得送吧?夏侯婴樊哙周勃他?们还好说,叫来一起喝就行了,萧何和曹参那总得单独装出?来送礼吧。他?都想好了,只?能拿竹筒分装。这?样一来自己家可剩不了多少了,他?只?打算留一点给父母甜甜嘴就得了。 没想到?还有一大罐,那就富裕了,一人送一筒,刘季大方地想。 再拆一罐,这?回连他?也懵了,年纪比他?还大,人也稳重的亭父都问出?了声:「这?什么,盐?」 「不是盐,不像。」刘季用手指沾了一点往嘴里送,刚喝过蜂蜜水的嘴巴一时没反应过来,咂摸了一下才惊跳起来,「什么玩意,甜的!」 刷,几双眼睛同时盯上了那个罐子,刘季一手抱着护住:「别动啊我说,等我看信。」 看韩川的信,一边看一边跟他?们说。这?封信写的才是正事,除了问候寒喧之外,韩川告诉他?送了两?罐蜂蜜和一罐霜糖给他?。 霜糖是他?用甘蔗榨出?来,再用秘法弄成了雪白的颜色,目前产量不高,十分珍贵,可以用来送礼。 至于蜂蜜,因为种?双季稻,冬天在桂林县就可以种?红花草了,在早稻种?下前红花草的花期便到?了,大片大片的花田让韩川觉得很可惜,加上桂林县本就天气炎热湿润,常年花开,他?和江涵等人一商量,就又组织了一群投军的夷人家小开始养蜂。 信里写得没那么详细,只?说这?是人工养蜂弄出?来的蜜,所以也说不上特别珍贵。至于还有两?个没开的罈子,一个是桂花酱,一个是晒干的当?地菌子,给他?尝尝。 这?个韩川真是神?农转世么,怎么就这?么能耐。刘季不知道在自己记忆中韩川是怎么不在了的,难道是天上星宿,老天都看不过眼,让他?重来一回?就是漏了自己这?么个人,还是记得那些没发生过的事。 他?在这?感嘆韩川能耐 ,亭父求盗他?们却在佩服他?能耐。 求盗小心翼翼地问:「这?位韩公,就是教我们堆肥、种?宿麦、做面粉的韩公?种?出?来南瓜和红薯的韩公?是给你?家那个棉花和玉米的韩公?」 得了准话之后,他?们真的是打心眼里服气。看看吧,还得是他?们亭长。当?年做游侠,能跑去大梁找信陵君,虽说没找到?,但也跟大豪张耳成了同游的伙伴。现在去咸阳宿卫,竟然还能结交到?神?农转世的韩公。 去年从咸阳回来,刘季在家和带到?沛县的菜种?就种?下了,泗水亭的人跟着他?混到?了好些新鲜蔬菜,那个豇豆能吃两?三个月,随掐随吃,多的腌一腌又能吃到?冬。还有好几种?绿叶菜,比藿和葵口感强多了。 其实南瓜和红薯的嫩藤也能吃,老了还能餵猪。本来穷人家是连猪都餵不起的,总不能只?让猪吃草,穷人家里又哪有剩饭菜餵。自从种?了红薯,养猪的人家也多起来了。年景好的时候不用红薯充飢,就拿红薯餵猪,还挺增肥的。 以前因为离东海郡不算远,主?吏掾萧何有能耐,他?们本来就比别处快一步。现在有了刘季,更?是沾光,早一步尝鲜。 刘季家种?的棉花和玉米其实不是韩川寄来的,是韩武让林芦寄的。当?初林芦回淮阴,韩川禀报过天子,他?妻子也通农事,想带一些种?子去淮阴试种?,两?地气候不同,需要摸索一番,他?既然要去桂林不能抽身,让妻子去种?也是一样。 得到?许可后,林芦就带回了种?子,在淮阴种?了一些,自然没法太多。不过韩武也惦记刘季那只?斗鸡,撒娇卖痴地要母亲收割之后寄些给刘季,顺便问问斗鸡的事。 刘季为那只?可怜的斗鸡已经在韩武那说过一回谎了,等下回信还得说一回谎。棉花和玉米倒是种?得不错,他?没种?在丰邑的家里,而是在泗水亭旁边种?下,找了个精通农活的亭卒照顾。所以泗水亭的人都看在眼里,这?两?样东西,可真是好啊,个个眼巴巴等着攒两?年种?子后分给他?们家也种?一种?。 刘季打发他?们去帮他?找人买陶罐。分给朋友的无所谓,能装就行。拿来送礼的要找匠人买上等货,弄得漂亮些。又叫住求盗 :「你?给我再找只?厉害的鸡,我要跟人斗鸡呢。」 他?自己就开始写回信,先写给韩川的,表达感谢之意,告诉他?几种?作物在沛县的生长情况,以及自己的近况。他?回家还得琢磨一下,找点什么作回礼才行。 写给韩信的就开始瞎扯了,说他?的斗鸡还是那么威风,不过再过两?年就老了,等他?有空来沛县,自己应该会换一只?斗鸡。 他?给淮阴的回信也是这?么说的,要是韩信和韩武真来,大不了他?就说鸡老死了,圆得过去。 把礼物一一送了,刘季最后去了萧何家里,将?匀出?来的一小罐桂花酱、一筒霜糖、小罐蜂蜜拿给他?,笑道:「怎么样,送我的路费没白搭吧?」 萧何早就从往来公文?里知道了百越之地新出?的稀罕物,也被?他?震了震,令人拿蜂蜜去倒水品尝待客,其余都收了起来。他?为人谨慎,要是旁人,这?么重的礼算得上贿赂了,他?是怎么也不肯收的。刘季是他?丰邑同乡,两?人倒没这?个忌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他?只?是对刘季的关系网感到?震惊又不那么震惊。 「你?果然与桂林县令相熟至此!」 不然怎么会老远的送来这?些礼物。从京城回来之后,刘季就没少在这?个事上面吹牛,萧何呢本来信了一半。他?确实相信刘季结识了韩川,并?且有了一定的交情。有了这?样的交情,人家给他?寄种?子过来也不奇怪,毕竟就是人家忘了,刘季也会写信过去保持联繫。但两?人有没有刘季吹得那么熟就要打个问号了。 直到?现在,人都在桂林了,特意送这?样贵重的特产过来,萧何才相信刘季真不是吹牛啊。 他?消息灵通,知道桂林县如今的霜糖引得商贾不远千里而去,只?要能换到?霜糖回来,都是稳赚不赔。私下里,他?还帮一个相熟的商贾联络过乡间大户买粮,从对方口中得知不少当?地故事。只?是他?口紧,便是对刘季都没多说过什么。 刘季摊开手作无奈状:「谁让我人缘好呢。」 萧何才是真无奈,刘季这?个人吧,要说他?爱说大话呢,他?往往说的还真能做到?;要说他?脚踏实地吧,萧何又觉得这?话说得让自己亏心,只?能啜一口蜜水岔开话题:「桂林县令也果然身负绝技。今年天时不好,麦收不足,稻也长得不好,好在蔷夫让县中各处补种?夏薯,再有南瓜混着饭吃,也能吃个半饱。如今县中米价接近千钱,但也与黔首无碍。」说着他?有些神?往,「若是他?能到?沛县来……」 哎哟可别,刘季自从有了那际遇,已经发现了,除了韩川这?个人带来的变化之外,大事都是不变的。秦国迟早毁在二世手上,到?时候造反,要是韩川在沛县,那要怎么处置?现在就是县令了,到?沛县至少也要做县令吧。 他?记得的故事里是县令也想起事,奈何在沛县不如他?经营得当?,反而被?拥护他?的人给杀了。换成韩川……就韩川的人望,弄不好沛公就要换人来当?了。要是韩川再把韩信带着……咝,刘季顿时觉得牙疼。 这?回轮到?他?赶紧打岔了:「哈哈,不错,虽说米价飞涨,但闾左人家横竖是吃不起,也不去买了,拿红薯混肚子就行。若是往年,这?米价何止近千,非得一千六七百钱不可。」 萧何长于政务,也早就算出?来这?个可能,连连点头。米价对他?这?种?人家影响其实也不大,自家田里的粮就够吃了。穷的人家直接混着南瓜红薯吃,熬到?下季收成出?来。 所以米价虽贵,市面上却还安稳,不像往年,县尉以下都警戒起来,刘季哪还能偷懒去喝酒,天天得带着亭卒巡视,防着有人盗抢作乱。 「不过我们这?里是亏得你?有眼光,早早就说服县令託了关系去淮阴学起来,又弄来了良种?。我去咸阳,又从咸阳回来,一路上见到?的地方,还有许多没种?上红薯,更?不要说稻麦良种?了。堆肥弄得也不行,地力不足,种?两?季还不如种?一季,要不就得休耕一年。一直到?入了关中,才见到?跟泗水郡差不多的情形。」 萧何虽然没离开过沛县,但这?种?情形他?自然想得出?,颔首道:「良种?要推及全国不是几年间就能做的事。现在一是东海郡,沾了韩公的光,比关中还早。二自然是关中,陛下开始只?让各地农官在公田试种?,分了些种?子,其余都用在关中秦地了,各地试种?这?几年,公田还没有都种?尽,更?何况民间。三大概就是我们泗水郡这?一带地方,离得近,要得早,从沛县传出?去,也有小半地方种?了。别处……」 他?想了想,评价道,「应该大部分都是公田用上了,不过陛下那里不在意,迟早的事情。公田既然用上,那收上来的粮食已经足够多了。」 至于贫民,那不是有红薯和南瓜吗? 会稽郡吴县。 项氏居所,一个身高近八尺的少年正踞案大嚼,一口粘糕沾霜糖一口蜂蜜水的,吃得正欢。 项梁与郡守殷通交游回来,想起侄子正在学兵法,于是拐了个弯,到?了侄儿的院子,一进来就见他?没在读书,倒是吃得神?采飞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顺手从廊下拎起根棍子就骂。 「吃吃吃,一大坛蜂蜜半个月就没了,你?不听商贾递的话是不是,牙还要不要?」 这?是韩川知道甜味对人的吸引,怕霜糖生产得多了,有嗜甜的吃太多坏了牙,要求商贾买卖时必须说明甜食伤牙的害处,否则便换人交易。 不过就算商贾把提示写在竹片挂在罈子上,喜甜食的人不管还是不管,吃还是吃,就比如这?个项氏少年。只?不过像刘季萧何那样的人家,得人所赠或是偶尔买一次,吃起来俭省,自然不会坏牙。而有钱人家买得起,牙齿就要当?心了。 眼见叔父的棍子袭来,少年跳起来就跑,极为熟练,边躲边大叫:「我就吃了一点!还有季父吃的,还有兄弟们吃的,不是我一个人!」 项梁不听,继续追打,「让你?读书你?不读,让你?学剑你?说要学万人敌!好,我教你?读兵书,你?在干什么?项籍你?给我站住!」 项籍灵活的一个闪身,项梁踉跄了一下,吓了他?一跳,不敢再闪了。就这?一顿,项梁的棍子就下来了,自己都收不住劲。项籍抬手一挡,就听咔嚓一声,那棍子就断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呃……」 项梁差点真打到?侄子,自己也有点慌,手已经松开了,项籍接住棍子下意识地往一起凑了凑,接不上去,只?能苦着脸递迴给叔父,「叔父,要不你?换根棍子打吧。」 「还打什么,你?都能打我了!」 「不敢不敢,叔父想打就打,我不跑了。」 项梁沉着脸,心里却很高兴。兄长早逝,这?个侄子就是他?带大的,比自己亲儿子带得还用心。虽说不爱读书也不爱学剑,经常惹得他?一肚子气,但是这?身量,这?体格,这?力气! 妥妥是他?项氏子孙,不堕家风。将?来反秦的时机到?来,他?或许已经老了,就要指望这?个孩子了。 一念及此,他?又严肃起来,问道:「这?个时候不读书,偷吃这?些,你?也不嫌腻!」 他?看得都牙疼犯噁心。 项籍是一点不嫌腻,他?就爱吃甜食。小时候的事他?不太记得了,反正后来楚被?秦所灭,项氏虽然还是大户,躲到?吴县这?种?地方还能与郡守来往,但也远不是项梁年轻时那种?贵族气派了,蜂蜜这?种?东西也不是经常能吃到?。没想到?从南方来的货物中却突然多出?了许多蜂蜜,价格竟然也不算贵,他?家的财力足以宽裕的买来许多放着。 项籍有点心虚地解释:「兵书我都读过了,古人写的书何必深究,我看明白了就行。叔父,这?不是刚出?的新鲜吃食,我尝个鲜么。」 「都半个月了还新鲜!」项梁觉得自己迟早要被?侄子气死,由他?扶着落座,「你?知道桂林县令的儿子么,说是十三,实足才十二岁,熟读兵书,被?秦王赏识,已经从千夫长做到?曲军候了。你?呢?」 项籍不服气地昂起头,大声道:「熟读兵书,不过是又一个赵括!叔父何必拿一个受父荫的孩童来激我,我早打听过了,那韩信是招了数千夷人为兵才升的曲军候,一仗也没打过。能招人,也是因其父善抚民,夷人心服而已。若是我们起兵反秦,我打起项氏的旗号四下里走?一圈,招纳数万人难道是什么难事吗!」 项梁语塞,他?确实也没把韩信当?回事,只?是想刺激一下侄子,不想叫项籍说破了,弄得他?恼羞成怒,伸手在项籍背上一拍:「就会顶嘴!你?张叔父来吴县也提到?过他?,必是不凡的,哪像你?,总不肯读书!」 不过话说回来,虽不爱读书,但平时在自家部曲中训练,阿籍还真有几分天赋,年轻人都服气他?,排兵布阵虽不能实练,可推演起来也头头是道。项梁缓和了脸色,只?唤人把甜食都给收了,锁到?自己屋里,免得侄子年纪轻轻的真把牙吃坏了。 项籍顿时垂头丧气起来,还以为叔父真的以为自己不如十三岁的孩童才这?么干,暗暗磨牙,心说张叔父自己也没打过仗,听说也不过是亡国后才读的兵书,他?的评价算得了什么。那个姓韩的小子!好好好,你?是秦将?,将?来反秦你?别带兵跟我打,非捶扁你?不可,然后抓到?叔父面前让他?看看,到?底我能不能多吃几口蜜。 东海郡淮阴县。 张豚和陈虎石狡石箩都还在韩家上课,但上课的人换成了韩武。 江涵一直在教他?们基础知识,数学几何物理之类。韩信能学的时间很少,算学学得很好,几何也不错,物理因为只?是教常识,也还行。更?难的就不教了,韩信是兵仙又不是牛顿,虽然真的很聪明,但他?一来学那么多也没用,二来也确实在这?方面也不算出?众。要江涵这?个金牌讲师来评价的话,大概就是不上补习班能考个本二的程度。 韩武跟着一块学,学习进度就比较惊人了。 现在韩武回到?淮阴,还在跟系统继续学习,反正就是学得快了,他?也能说是睡觉的时候老爷爷教的。对张豚他?们就说是在咸阳学的,也没人怀疑。 张豚学得有点痛苦,哀嚎着:「为什么阿信不在家我还要来上课啊!」 「因为我在呀。」韩武洋洋得意,扬起兄传的小树枝,摆出?了为人师表的威严,「快做算术,快背书给我听,不然打手心哦。」 「为什么阿信不在家我还要背这?个兵书?」 「因为我回家的时候阿兄就嘱咐我,不要让你?们荒废了,最近还写信回来问你?们学得怎么样了。」韩武扬起头,例行吹兄,「阿兄都是曲军候了,你?不想跟他?去打仗吗?」 「想啊!」张豚咬牙切齿,恨不能把韩信抄给他?们的兵书生啃了。 太难了啊,韩信也给他?写信了,提了一堆问题,说他?已经十五岁了,不能只?背不学,要他?回信时把答案和自己的见解写出?来。 陈虎他?们也都有份,但是他?最年长,所以最难,还没人帮忙答。韩武问了几次,他?都没把回信拿过来给他?们寄出?去,实在是脑壳都想疼了啊。 兵法也太难了。 石狡和陈虎已经完成自己的任务了,石萝虽然不知道自己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也要写,但她也完成了,几人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张豚笑,张豚嘟囔着:「我以后跟阿信去打仗,有阿信动脑子不就行了吗?」 韩武还没说话,石狡先嘲笑起来:「那阿信要你?去干嘛,去帮他?吃饭吗?」 张豚拍着胸口:「我一直在练武,我可以保护阿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陈虎内向,并?无嘲笑之意,真心发出?了疑问:「阿信力气那么大,需要你?保护吗?」 「哈哈哈哈。」韩武顿时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是阿兄保护你?吧!」 张豚恼了,不再理他?们,气哼哼一个人坐到?另一边去,叽哩哇啦地背起书来。 明天,明天他?就把回信写出?来。 林芦回到?淮阴后没有搬家,也没有再盖宅院,现在家中人口简单,良人和长子都在外为官,多建屋还得再僱人,她觉得麻烦。桃溪里都是熟悉的人,处得也好,她住惯了。 现在她担起了在淮阴试种?的职责,除了将?韩川在咸阳弄出?来的一些蔬菜带回来,以及培育玉米与棉花之外,就是空出?家里的几亩地用来种?牧草。 牧草不是天书上的内容,是江涵教的,并?且给了种?子——那自然是他?跟系统要来的。现在韩氏已经立稳脚跟,不必再特别着急地立功,那就可以做得稳妥一些了。 这?些牧草,林芦是真的要从头种?起,自己摸索,让人们看见这?个过程,慢慢沖淡过于神?异的印象。她也很乐于做这?样的事,已经记了三大本笔记,准备明年继续调整。 所以不但在南方的韩川和韩信晒黑了,林芦天天下地,韩川再见到?她也得心疼——做了县令之妻,她反而比原来更?像个农妇了。 这?天回来,林芦就见寄住在家里的张豚在门口探头探脑,她走?近时又往后一缩。林芦快走?了几步,从门后将?这?小子出?来,奇道:「你?跟阿武吵架了?」 「没有。」张豚急忙否认,他?才不是吵了架告状的人。 「那你?是……」 「我想找阿信去打仗!」张豚脱口而出?,然后脸红了,忸捏着小声说,「以前就说好的,哪知道阿信现在就去了。」 林芦好笑地抚额:「你?知道那有多远么?况且阿信是陛下任命的特例,你?才十五岁,谁能让你?入伍去打仗呢?」 张豚脸更?红了,头一低跑进了屋。他?也是一时冲动,说出?口就后悔了。但是从小的玩伴真的去带兵打仗了,他?也好想去啊。虽然一直嚷嚷兵法好难学不会,但自从知道韩信做了曲军候,张豚比以前用功多了,私下里死记硬背也把韩信布置的功课给背下来了。 就是理解方面……这?就没办法了,韩武自己就不懂,系统能算黑洞的数据,可它?这?种?低级ai对主?观的知识没什么判断力,只?会按字句给你?解释。 张豚以前年纪小根本不爱学,现在想学了,没人给他?讲了。桂林县太远,一来一回寄信时间太漫长,靠写信求教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就很想去桂林,虽然今年他?才十五,但也快成年了嘛。一起读书的小伙伴们都比他?小,根本不理解他?的心思,一个两?个的都以为他?就是嘴馋,看见韩公和阿信寄回家的鱼干蜂蜜菌菇嘴馋了,他?才不是! 林芦立在院中,有些难为地低头沉思。其实韩川寄回家的信里提到?过几个孩子的学业,韩武自有际遇,韩川对他?编的瞎话是深信不疑的,不担心他?。但韩川可不相信韩武这?调皮孩子能把人教好,那几个孩子不是耽误了吗?都是在眼皮底下长大的,韩川还是挺在意他?们的。 特别是后来江涵来了,教的东西虽然简单却不一般,那自成一体的符号体系,一开始难,但掌握之后再计算就容易多了。韩川隐约感觉到?不止是计算容易,更?是一套完整的体系,可惜他?再往后学就有点力不从心了。看来树下翁只?教他?耕种?的知识是对的,他?的资质仅限于此,将?自己能做的事做好,就不负师长的厚爱了。 这?些孩子既然得了江涵教导,那自然也算是同门子侄,韩川当?然希望他?们能继续往下学,问题在于他?现在离得太远了,百越之地又易病,几个孩子都没长成呢,他?实在不好作这?个主?。所以这?次寄信回来,他?只?是对几家人都提了提,愿意冒险的,他?再托人将?孩子带到?身边教导。 林芦也知道,她是不太贊成的,但张豚今天自己提出?来了,她犹豫要不要问其父张井的意见。 但没等她想明白,张井就亲自来拜见了。如今身份有别,张井也是个市井中的普通人,未免显得拘谨,林芦耐心地听他?说了半天不知所云,才终于引出?他?的正题。 「韩公信里说可以叫阿豚过去,但是那边有风险,我想了几天,还是想送他?去。」张井这?时不復杀猪屠狗时的豪气,说话都有点结巴了,「我、我也担心他?,但、但是我也想他?有出?息。」 张井很明白,这?可能是他?家多少代人都不曾有过的一个机会,他?在担心不舍和期盼中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送张豚去。 林芦欲言又止,出?于一个母亲的心理,她很想劝劝。但同样出?于一个母亲的心理,她也明白,最终点了点头,道:「梁高和陈赤也要去桂林,你?们帮阿豚收拾好行装,到?时和他?一起出?发。」 张良介绍来的两?名楚墨,吴立和范益师徒并?没有提出?要去韩信身边。他?二人到?底是墨家弟子,尽管心思有所转变,但眼下仍不愿意参与秦攻伐百越之战。他?们又算是客人,并?没有主?仆的关系,林芦不好勉强他?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原本她打算让隶臣陈赤带张井前去。陈赤的母亲仍在织室作活,不过韩川已经用自己的人脉把其母从郯城转到?了淮阴,虽说隶妾身份,但县里照顾,自然轻松了许多,也能与陈赤常常见面。陈赤有心立下军功,为自己和母亲赎一个平民身份,林芦感其孝心,自是要成全他?。 梁高却是主?动请缨,林芦诧异之下连问了几次,都得到?肯定的回答。梁高只?托她照顾自己的老母,林芦心里对他?这?样抛却母亲去立功业的做法不太高兴,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于是,便是梁高带着隶臣陈赤,顺路带张豚一起去桂林县了。 第62章 用兵与用间 桂林县以外的连绵群山中, 杨时?一屁股坐在大石上,喝了口味道怪怪的盐糖水才缓过气来。 他手下的百人已经打散了,混入了不少夷人, 开始他睡觉都警惕, 担心被报仇的夷人割了颈。但时?间长了也不紧张了, 这些夷人全都是有家有室的人, 家?人在县令那里过上了好日子,真有想反的,同什的族人都不会答应。 等操练了一阵之后, 军候就把他们拉山里适应来了。其实主要是让秦卒适应山林行军,并让那些?夷人教他们一些?山林里的常识。另外他们秦卒也要带着这些?散漫惯了、刚刚才开始进行训练的夷人, 叫他们熟悉军法, 熟悉军中的号令。 在这样的互相教学中,让秦人与夷人熟悉起来,不说立刻认可对方?为同袍,也多少能消除一些对立的敌意。 现在,杨时?腿上用布条打了绑腿, 缠得高高的, 几乎大半个小腿都扎在了里面, 裤脚自然就扎紧了,这是为了防蛇。秦人也知道走?山林草丛要防蛇, 走?在头里的要拿棍子去「打草惊蛇」, 为后面的人开路。 但?哪里会有地方?像百越之地的山林中蛇这么多?的, 过去秦军征战天下, 在山里行军也不是那么在意?, 现在不在意?却?可能?要命。 中原地区已经开发?很多?年了。周礼中对道路管理有很详细的规定,两国之间还是「野人」生活的时?代, 周礼要求一国在正式出使另一国前,先派人通知对方?,然后对方?管理道路的「司空」去查看?修整两国间的通路,以迎接使者的到来。 而周礼也并非凭空制定,在更早的《夏令》中,就有要求「九月除道,十月成梁」,由夏自商再到周,乃有周制中「列树以表道,立鄙食以守路」的规定——种植树木以标明道路,郊外提供食宿以款待旅客。 在这样一代一代越来越完善的规范中,中原各国之间来往不绝,使者奔走?于路,商贾来往于城邑之间。可百越这个地方?呢,人口本来就稀少,天气还特别?适合植物生长。两个聚居点之间来往贸易踩出一条路,过了半个夏天再去看?,哪还有路的痕迹。 秦军在这样的山林里行走?,苦不堪言,开路的人用在中原的习惯去拨开草丛,蛇是惊了,惊的不是一条蛇,而是一窝蛇!毒蛇更不在少数,本地夷人本来就供奉蛇神,此前秦军死于蛇吻的也有不少,军中不乏传言,说是得罪了夷人的神灵才会如此,引得士气越发?低迷。 所?以军候很重视这件事,特意?对此下令,营地周围伐树除草洒雄黄驱蛇。一旦离开营地,从什长到百将,必须亲自检查士卒们的准备工作。 什长身上还带了县令身边医官配的蛇药,操练之余,每什还得学急救之法。几次在山里训练,被毒蛇咬伤的人总算能?救回来一些?,不至于咬一个死一个。 打摆子的病也有了药,效果比蛇药更好一些?,身体不太弱的话能?抗过去。不过更有效的是营地的灭蚊行动。也是县令那边传话,这种病是因为被带毒的蚊子叮咬所?至,野外是没?办法,居住之所?一定要灭蚊。 包括被授田的夷人在内,所?有人开始清理房屋附近的水坑草丛,并在院子里种艾草,点艾草来驱除蚊虫。有余钱的人家?还买麻布做帐,将睡觉的地方?围起来,避免睡时?让蚊子叮到。 从去年至今,虽然没?有完全杜绝,但?即使不能?纵观全局的人也能?发?现,自己身边认识的人里面,打摆子的人是真的少了。真得了也有药可以试着治一治,就不那么令人绝望。 夷人也是人,尽管习惯了本地水土,对打摆子病有一定抵抗力,但?也有限。许多?人从小到大,都习惯自己亲人里动不动就有一个因为打摆子死掉了,并且将这种打摆子病也当作神明的诅咒。 如果县令韩川仅仅说这种病是毒蚊子所?致,夷人恐怕不会相信,也不会愿意?费力去做防蚊的工作。而防蚊的效果在这个地方?毕竟有限,一时?看?不出的话就更没?说服力了。偏偏县令还有药,药还真的救活了很多?人,这在土人里引发?了比高产两季水稻更狂热的效果。韩川都没?想到会这样。 私下里已经有人开始用他们的习俗来拜祭县令,军中被军候发?现之后重罚了,然后县令也在县中查了一遍,严令不许。现在明面上是没?了,但?杨时?知道,肯定还有,就是都悄悄儿在拜。 这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在桂林的秦军已经不在乎这个了,他们自己都想拜一拜。夷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可他们都不知道打摆子的病是因为毒蚊子咬人而得上的,县令带来的医者却?知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杨时?也想拜一拜县令,他们好多?同袍就是这样打摆子死掉的。 所?以他现在对军中的夷人确实是放心了。而且他觉得,要是都尉跟他们军候学,明年他们就能?去把瓯越国的残余势力给扫除。当初吃了败仗,尽管口上都不说,但?彼此都能?看?出来眼中的惧意?,每个人都害怕再钻到山林去跟瓯人作战。得到原地驻扎命令时?,他们齐齐松了口气。 光是驻扎着都会减员,再打仗他们是真受不了。没?想到韩县令一来这事就变了,军候一来,钻林子也不是件可怕的事了。杨时?从夷人那里学了许多?诀窍,而夷人也对他们新配发?的各种药物赞不绝口。 习惯在山林行军之后,军候又有新安排,分批让他们带自己的部属钻到林中各自为战。先前就是有个眼尖的夷人爬到高处,发?现有一支小队遮遮掩掩地潜伏过来,于是紧急转移跑得够呛,才把杨时?给累到补充盐糖水。 看?了看?太阳,杨时?判断出时?间,哈哈地笑了起来:「时?间到,可以回了,路上小心。我?们抓了三队,今天不知道能?不能?夺个第一,弄几只鸡来吃。」 众人不敢大声,但?也露出兴奋的笑容。县令弄了许多?鸡叫分了地的夷人养,得第一的队伍别?的吃不起,弄几只鸡吃还是行的,要是连续得第一,他们每什还能?烧一锅糖水分着喝,那可真是太甜了。 现在韩信手下的百将已经不止他们三个了,但?这一批出来练兵的小队里果然是杨时?得了头名?,欢天喜地的分了鸡各自去煮。营地里一片欢腾。 韩信在帐中也听见了,并不阻止。军中虽要严肃,但?一味压制也容易出事,适当时?候让人渲泻反而有利。这是他日常练兵的一部分,也不必多?管,他自己正听着禀报,在一张地图上勾画。 交易的队伍已经越走?越远了,不仅仅是甘蔗收穫之后的日子前去收购夷人自制的红糖,平时?也常来常往,用布匹盐巴换夷人的猎物和草药。 每次交易的队伍回来不久,其中的一些?人就会找机会来见韩信,将自己一路所?见所?闻不分巨细上报。其他人并不知情,但?这些?人也会和他们聊天,将他们知道而自己遗漏的事打听出来一併上报。 韩信掌握的情报越来越多?,大山以西、以南的地图也越来越详细。 最后一人说完后,韩信点了点头,吩咐他们去领赏。 这些?人是他从投军的人里选出来,让他们离开军队,以平民的身份加入交易队伍的,都是些?眼明心细的人物,有人沉闷些?,有人特别?能?聊,各人报来的情报重点不一,他还要整理出来。 地图也是一样,现在根据他们所?说勾画出来的是草稿,他还得结合各人的情报和脚程勘误,然后再补充到原来的地图上去。好在其中有人的情报相对更可信任,父亲告诉他是和吴雀吴先生一样,借夷人身份现世的树下翁弟子。他正好以此为基准核对。 细心摹画完成后,他满意?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惜,不能?亲身前去,制图法用不上。」他新学来的地图绘制方?法,心痒痒的,已经把营地附近测绘了一遍,可惜山那边他去不了,地图还仍旧是如今简略的画法。 不过也够用了。 明年,没?有意?外的话,明年天热起来之前,可以试着把瓯雒军引出来打一打了。 父亲给了他很大助力。韩信也想了想,如果没?有父亲来桂林县做县令的话,这个仗他要怎么打呢?也不是不能?打,只是死的人会多?很多?,战后也要费很大力气安抚民众。 话说回来,如果没?有之前屠将军乱来一气,直接让他来,他也早打下来了。韩信孩子气地哼了一声,一边觉得父亲真厉害,一边觉得没?有父亲我?也行,我?也很厉害。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才又将注意?力集中到战事的思考中来。 不过他得先说服都尉,以及说服陛下才行,不然想得再好,陛下不让他主持战事也白搭,他才不相信别?人也能?行。韩信脸都皱起来了,这他可不会了,难道要把作战计划一一详说吗?这地方?语言有异,倒是不怕泄露军机,可是战事一起,哪有什么事都按着计划走?的,还不是得随机应变。 他展开一张纸,写了又涂,涂了又写,苦恼极了。 所?以有人禀报县令那里来人的时?候,他也只是无意?识地嗯了一声,等反应过来是父亲派了人来,刚抬起眼,就听得一声怪叫:「阿信,你也有作难的时?候啊?」 然后是一声喝斥:「这是军中,不得对军候无礼,慎言!」 是张豚和梁高、陈赤!韩信第一反应不是故人相见,而是羞恼地将涂黑的纸团起来握到手心藏在身后,等发?现这行为更加幼稚的时?候已经晚了,负气往旁边一扔,不悦地道:「你怎么到军中来了,年岁不足,这里没?有你待的地方?。」 张豚这时?候才有点不安,往梁高身后缩了缩,小声道:「县令说我?可以住到屯田的地方?,梁叔就带我?来了。」 这倒是可以,韩信点了点头,仍然板着脸:「军中不得无故喧譁,我?让人带你去安置,你先下去吧。」 张豚有点委屈,但?也吓到了,乖乖跟着走?了。韩信这才问梁高:「梁叔,你怎么也来了?」他不清楚陈赤要投军的事,不过陈赤本来就是他家?的隶臣,原本就被留在咸阳照顾他,后来也随他到了桂林。这次是韩川想到可能?张豚这些?孩子有愿意?过来求学的,得有个可靠的人去接,才让陈赤回去送信。他过来不奇怪,梁高来了才比较奇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梁高行了一礼才道:「县尉为我?们补了名?额,高和陈赤是来投军的,还请军候以军礼相见。」 原来如此,韩信恍然,直唿其名?问了些?家?中的事,得知只有张豚来了,而梁高在淮阴无所?事事,虽然得韩家?照顾衣食无缺,但?自觉浪费光阴。但?离家?追随韩川的话,他又实在放心不下家?里的瞎眼老母。 现在是见韩川做了县令,韩信又做了曲军候,想到韩信在军中年幼,他终于下定决心,向林芦请命,来桂林县追随韩信左右,以报答韩川多?年来救济的恩情。 尤其是要托林芦照顾他的寡母,这样他才能?安心离家?。以此时?风气而言,韩川虽然还不能?蓄养门客,但?梁高实质上是他的门客了,要为韩氏尽力效命不顾生死。 入伍的手续好说,韩川虽然不在,但?林芦托亭长宋羊向县尉传话,只说自己忧心稚子,想让梁高和陈赤去护卫左右,补个手续就行了。他俩要不是得带上张豚,路上慢了些?,还得早到些?时?候。 「我?也想母亲了。」韩信说,然后笑了,「如果我?能?说服陛下出兵,明年就可以回家?了。你们来得很巧,不过要补的训练很多?,想立功的话,这些?日子要辛苦了。」 「我?不怕辛苦,但?我?允诺护卫军候左右,此次不求立功,只求能?护得军候平安。」 韩信不解:「可是你离家?远行,不正是为了寻求军功,立下家?业吗?」 梁高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我?相信,跟在军候身边,总有我?立功的时?候啊。」 陈赤虽不言语,但?也是一样的想法。他一家?都沦为隶臣妾,现在母亲虽然得到照顾,但?始终还是隶妾身份不得自由,他想立下军功免除母亲的隶妾身份,但?也不期望这次就能?实现,只想在韩信身边寻个盼头。所?以他之前就在韩川和韩信面前请求过,这次回淮阴算是办了个手续,以韩家?隶臣的身份加入军中了。 梁高这话中听,韩信不以为是奉承,反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也好,就是在我?身边也未必不能?杀敌。不过近日还是去和他们一起训练吧,多?向那些?瓯人请教,不要轻视他们。」 「唯!」 安排好两人的去处,韩信又处置完军务,第二天才抽出空去看?张豚。 这小子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水土不服,整个人看?起来都没?精神,韩信「餵」了一声,不太放心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很多?秦人来了都会病一场,不行我?还是让父亲送你回家?吧。」 张豚跳了起来,把胳膊一屈,让他看?自己的小肌肉,十五岁的少年能?练出这样的肌肉已经很了不起了,他壮得很,才没?生病。 「我?是以为你不想做我?朋友了。」他委屈地说,甚至有点想哭。 虽然他自己也说过想来桂林县,但?父亲真将他託付给梁高送出来的时?候,张豚是想哭的,他想家?,他也害怕。好容易见着熟悉的小伙伴,才兴奋了一下,又被泼了冷水,他昨天一夜都没?怎么睡着——也是因为蚊子一直在帐外嗡嗡叫,这个破地方?,蚊子多?得好像能?把他抬走?。 「我?年少,在军中需要立威,你进来就大惊小怪的喧譁,我?当然要喝斥你。就是等你到了年纪能?入伍,在军中也要守规矩才行。」 张豚哦了一声,咋舌道:「这么严格的么?」 「你以为呢?」韩信先是瞪了他一下,又笑了,「办正事时?自然如此,平时?也是能?说笑的,你真从军了自然明白。」 张豚抓了抓脑袋,还是不明白,不过阿信说他以后从军会明白,他现在就不想了。昨天的委屈过去了,他又指着韩信哈哈大笑起来:「我?以为就我?会做不出题涂好多?纸呢,原来你也会,你什么题算不出来啊?」 韩信气坏了,抬脚就踹,张豚自然不会站着挨打,两人在院里追逐了一会才停下来,韩信仍是恼着:「我?怎么会跟你一样,我?是要给陛下上书,在想怎么说服陛下呢。」 这个话题过于高大上,张豚油然而生敬畏感,觉得那些?涂掉的草稿纸都蒙上了一层光辉。 「你慢慢想,我?不笑你了。」 这话说的,韩信感觉在讽刺他,追杀重新开始。 ------------------------------------- 晚稻开始育秧的时?候,韩信与咸阳的来往信件就频繁了起来。他有特权,作为一个曲军候可以直接向朝廷上书,要不是他年纪小,所?有人都觉得陛下这是对小孩子的宽容与逗弄,说不得要引来多?少嫉妒。 嬴政身前案上放着他不知道第几次的上书,靠着凭几屈指轻轻敲着桌案,在思索要不要让韩信动兵。 韩信声称不需要增兵,只他麾下如今的兵卒就可以再次发?动攻势,这对嬴政很有吸引力——即使败兵也不会伤筋动骨。 理由看?上去也很充足。百越之地的人口不过五十万,瓯雒国抽出青壮为兵,大军不过五万之数。其余瓯人或者在隐入山林时?偶有袭击,但?并不是主要的威胁,只有在瓯雒国还在的时?候令人烦恼,只要灭其主力,善抚其民,就不必在意?。 上次一战,秦军虽然损失近十万,但?瓯雒国的军队也死伤两万有余。就算再徵兵,以他们的人口,想要养活军队,那现在至多?三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如今他帐下多?为已编户齐民的夷兵,习于水土,善行山林。三十万秦军为其后盾,远比全数压至前线又排布不开为好。 韩信认为,与灭楚之战不同。楚国八百年社稷,地域广大人口众多?,与秦又相抗多?年,非六十万大军不能?平定。而瓯雒国人口军力如此,难处在抚不在战,若是诱其主力出战一举平之,再收拢瓯人之心,百越之地就是秦国囊中之物了。 嬴政难得的犹豫了很久。因为不伤筋动骨那也是败仗,他不想再看?到战败的军情了,所?以他一直没?有答应。 他曾经对李信也十分相信,但?李信辜负了他的期待,还是靠老将王翦稳扎稳打才平定了楚国。现在无论是朝中还是任嚣,都认为灵渠开通之后,瓯雒国的残兵就不足以抵抗他的大军,灵渠再有两年就能?通了,现在听韩信的意?见,似乎是又在蹈李信的覆辙。 可是……嬴政依然记得,当初韩信对战事的准确判断,在朝中都认为百越指日可平的时?候,只有韩信认为秦军虽众,却?不足以平百越,百越之地,首重灵渠。 现在他亲身去了百越,却?又提出了另一种战法。嬴政视线又落在纸上,忽地忍俊不禁。 这个狡童,前两次上书语气还谦恭委婉。被驳了两次,这回可倒好,性子上来了,上书直接说,当初认为战不可平,是因为领军的是屠睢。现在认为可平,是因为是他自己领军。 就差直说别?人都不行了。 再驳回去,下次上书说不定真要这么写。嬴政也算了解这小子的性格了,迟早也是个目中无人的。不过这样好,在朝中做个孤臣,才是君王最锋利的刀剑。 嬴政停止了无意?识的敲击,已经做了决定。 既然不要大军出动,韩信手下又是以夷人居多?,那试一试也不要紧。夷兵嘛,死就死了,也不值什么。不过不足万人还是太少了,嬴政决定,给他补齐万人,许再招夷兵为前驱,万五之数对瓯雒三万之数,那也说得过去了。 韩信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稻都开始收割了。 任嚣带着赵佗找韩信吃饭,忧心忡忡地问他:「陛下给你增派人手,你能?行么?」 韩信惊讶地把已经挟在筷上的禾花鱼都放下了,迷惑地问:「人多?还不好吗?」 「我?知道你一直在练兵,现在你手下的士卒跟夷人已经相处融洽,也从夷人那里学了不少经验。我?现在拨给你的兵不可能?做到。」 任嚣知道兵不是越多?越好的,尤其是百越这种特殊的地方?。放别?处,说不定还能?拿去用来消耗敌人的兵力,但?在这里只会是拖累。死的人多?了更是极伤士气。老实说,像他这样一直参与了战事的将领都很清楚,这边实在 韩信把鱼肉放进嘴里,不以为意?地道:「少有少的打法,多?有多?的战术。我?不在意?。」 「当真无妨?」 「多?多?益善。」 他说得笃定,任嚣只能?相信他了。 现在大秦最相信韩信的大概就这么几个人,沛县的刘季算一个,咸阳的天子算半个,就连韩川都不太安心,觉得儿子可别?是另一个赵括哦。 而剩下的,除了他手下士卒,就得算任嚣和赵佗两人了。赵佗是个身材高大的赵人,任嚣跟韩信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狼吞虎咽地吃肉吃鱼吃菜,胃口特别?好。任嚣说完正事,指着副手笑骂:「每次来都跟饿死鬼似的,在我?那亏了你不成?」 「县令和韩军候这里的菜格外好吃,难得过来一趟,不多?吃些?,说那许多?话作甚。」赵佗抹了把嘴,他跟任嚣多?年同僚,关系极好,虽是上下级,非在公事时?也没?什么上下之分,「别?人不知,都尉都跟韩军候推演过数十回了,哪次赢过他的?」 尽揭他的短,任嚣用力瞪他,愤愤也吃了口鱼。 这是韩川带着人养的乌鲤,就养在稻田里。这种鱼本身杂食好养,长得快又生得多?,偏还肉多?刺少,肉嫩骨软,细腻又无腥气,简直占尽了好处。更奇妙的是养在稻田中食了禾花,鱼肉还会有禾花的香气。赵佗和任嚣都是北人,本来不怎么吃鱼的,在韩川那里吃过一次,只觉得奇香扑鼻,立时?就爱上了,在自己驻地附近的屯田之所?也叫人学着养起来。 不过他们自己让人做,只能?煮汤喝。在韩川或者韩信这里吃得更丰富,赵佗独爱食鱼干,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调料,小鱼干鲜香得停不下嘴,连那股禾香都保留了。他不仅吃,还要带走?一罐回去慢慢享用。 任嚣吃的是鲜鱼,吃了一口他又想起来一事,道:「送去咸阳的禾花鱼应该快入关中了吧。鱼干好说,禾花鱼捞出来两个月,香气就没?了,这一路急赶,也不晓得能?不能?养活。」 「我?就说不要送,鱼干做贡品正合适,禾花鱼送上去,以后年年要贡,一路要耗多?少功夫。」韩信有些?不满,他和父亲都没?打算送禾花鱼的,但?不知道是任嚣还是赵佗上书时?提到了,咸阳那边让送,那能?怎么办呢,只能?送了。 任嚣嘘了一声,正色道:「小孩子不要乱讲话,既有出产,怎么能?不让陛下知道呢?」讲究起来他这话就犯忌讳了。 韩信撇嘴,不以为然。 现在已经定居在桂林县的夷人越来越多?了,甚至还有从山里跑出来投奔的。不过想招五千人还是不行,人口不足,真把青壮年都招走?,日子也别?过了。韩信军中多?了四千秦卒,又招了一千多?夷人,算是有一万两千人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新来的人都得训练,不过这回韩信重点是练那些?夷人,让他们收一收散漫习气,习惯于军中的纪律,弄明白军中号令。至于秦卒,来这么久了,对本地气候地理多?少也算适应,再跟着其他人一起练一练就行。虽说再进一步时?间不够,但?韩信也有地方?安排他们。 「要是开始的四十万给我?,我?早就把百越拿下来了。」他想。 没?带兵的时?候他还没?这么自信,毕竟军中对他而言还是个陌生的地方?,他也知道赵括的典故。但?现在嘛……哼! 天气渐渐转冷——只是相对于百越其他季节而言,来这里的秦人甚至认为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冬天,哪有冬天不穿冬衣的道理? 不过到底是比最热的夏季好多?了,正好这时?候也是甘蔗成熟的时?候,桂林县的夷人队伍再度出发?,去各个村寨中收取红糖,带去布匹盐巴,以及少量的霜糖。 霜糖那是多?贵的东西啊,夷人拿红糖易货,怎么可能?换得起昂贵的霜糖。这些?是带去作礼物的,给他们的巫和首领,好叫交易进行得更顺利一些?。 牛达和洞咕在的队伍,已经走?到了他们平时?去到的最远的寨子,那卢寨。易货之后,他们要休息一天,然后再返程回去。 牛达是领队,他招唿了一声,带上送礼的白糖到大屋里去见首领和巫。 屋里没?有伺候的人,他才一进屋,首领就站起身热情地握住他的手,领他坐到巫的身边,小声道:「你上次带来的稻种,今年已经收了,明年就能?种得更多?。」 牛达也将声音压得极低:「还请你一定不要说漏嘴,秦人把稻种看?得极牢,你知道我?是怎么才带出来的。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会死。」 巫年纪很大了,递给他一碗浑浊的药酒,慈和地微笑着:「种的地方?不让你们过去,以后给别?的寨子,到处都种,就没?人知道是你做的。」 牛达行礼,将脸贴在巫的腿上,虔诚地道:「蛙神护佑。」 然后抬起头来,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我?这次来有更要紧的事,你们要赶紧准备起来,随时?准备躲到山里去。」 巫看?了首领一眼,首领会意?,立到了门前,一边注意?听着对话,一边看?外面的动静。 「秦人可能?要出兵了。」牛达一句话,让巫端着碗的手也晃了晃,问他:「你怎么知道?」 「我?没?事就和那些?做了秦卒的家?里人闲谈,最近许多?家?的男人回来时?都说得把家?里要修的赶紧修了,要盖的屋子也赶紧盖了,后面就不许他们回家?探亲,练得也苦。我?就想,他们大概要动手了。」 巫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了焦虑,他以前恨秦人,现在也恨,但?没?那么恨了。最近这一年的日子难道不好吗?秦人在山那边种地,他们在山这边种甘蔗,榨糖卖给秦人,换来许多?好东西。以前他的寨子里连陶器也不多?,人们砍了竹筒装饭吃,他和首领这种身份,吃盐都要省着。 现在呢?他捻了一点霜糖放进嘴里,品尝着甜蜜的滋味,嘆息着:「我?们会准备。我?让人去找国主,你回去有什么消息,再递过来吧。」 牛达点了点头,他不能?久待,这就告辞了。 回到他和洞咕休息的屋子,洞咕正等着他呢,两人小声把情报对了对,洞咕奇怪地问:「你是不是跟他们说了什么,我?这次来,看?见他们瞧我?的样子很奇怪。」 牛达疲倦地喘了一会,想了想,虽说他跟巫和首领都讲过,不要在洞咕面前提,但?是洞咕这一点不知道,万一真对不上话露了馅就坏事了。 「你耳朵伸过来,不能?生气,更不能?打我?。」 「我?怎么会打你。」洞咕说着,凑过耳朵,然后变了脸色,捏紧了拳头,半晌才恨恨地放下来。 瓯人想要稻种,想要一年也能?种两季水稻,想要和秦人一样的丰收。他们种的稻子,一季的产量才有秦人一季产量的一半,更不要说双季了。错开时?间的早稻、晚稻又不是天生的,也是需要人培育才有。韩川是拿来现成的种子,瓯人到哪去弄。 新的耕种之法已经借着交易的队伍在各个寨子间传开,秦人并没?有要求他们保密,他们也乐得帮助自己的族人。这也使得去交易的夷人不再被视为叛徒,而成为受欢迎的人。 但?是稻种难得,出来时?每个人都要脱光了打散头髮?下水,然后换上一身秦人提供的衣服,回来后再脱了换回自己的。所?有的货物乃至路上吃穿用具,都是秦人提供。 根本没?法将稻种带出来。 可是牛达做到了。 他告诉首领和巫,多?亏了洞咕想要帮助族人的心,他把稻种装在细竹筒里封好,然后塞入了洞咕的体内,没?有让秦人查出来。 至于怎么塞入体内,那也只能?有一个办法了……所?以请他们千万别?在洞咕面前提到,免得他羞恼不想活了。 洞咕当然没?有这样做,所?以越想越恼,不能?打人,只能?狠狠捶了下地,以示自己的不满。 「这样他们才会更相信你啊。」牛达加了一句,终于让自己的肚子挨了一拳。 第63章 功成名就父赐字 秦军即将出兵的消息一旦被泄露, 各个寨子有意打听起来,几乎就已?经不是个秘密了。商队里的人未必有意泄密,但他们密集居住在桂林县, 就算自己家人没?有从?军的, 也总有邻居和认识的人在军中。被族人问到, 随口?聊起家长里短的琐事, 情报汇总到如今的瓯雒国新首领桀骏那里,就几乎已?经是明牌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秦军又要开战了。」他皱紧了眉。 先前的胜利并没?有给他带来轻松的心态,更不会让他因此而骄狂。实际上秦军若是不出兵, 他也愿意继续拖下去。 因为瓯雒国如?今的状况远不如秦国君臣的估算。当?初死伤两万余,是秦人根据俘虏和尸体, 根据经验推测出来的。 而实际上他们因为医疗救护的条件太?差, 比不上秦国曾经的对手,加上火热湿润的气候更容易使伤口?产生?炎症,所以带回去的伤者死得超过秦人的估计,最终死亡人数并非秦人估计的两万出头?,而是两万五往上。而活下来的伤员里头?, 还有许多残了手脚无法再作战的人, 战斗力损失都快有三万了。 徵兵也不顺利, 不说?秦国已?经占领的土地切实损失了人口?,剩下的人里, 能作战的勇士上一次已?经征来了。并不是剩下的人里没?有青壮, 而是再征走?更多人, 就没?人耕作了。于是各个寨子首先就不愿意, 瓯雒军自己也不能杀鸡取卵, 让自己没?了将来能供应的粮食。 再者,现在他们对秦军的胜势, 至少一小半的原因是因为秦军过去的暴虐。而现在秦军採用了怀柔政策,各个寨子都跟秦人做起了生?意,如?果他再强行徵兵征粮的话,这些被征走?了青壮无法生?存的寨子反过来帮助秦人都有可?能。 从?情报来看,秦人竟然在那些掠去的人口?里征了足足四五千人,桀骏一边为那些叛徒切齿,一边无可?奈何的承认,秦人可?以从?外地调粮养活兵卒,秦人也可?以让更少的人口?耕地养活自己,而他做不到。 所以原先的五万军队,一战惨胜,仅余两万,补充至今,也不过两万五之?数。这要如?何应对秦人的大军呢?之?前从?商队口?中打听到,他们做奴隶的时候很多人都被送去在两条河流之?间开凿,要把它?们挖通,让秦人的粮食和装备可?以直接从?水上到他们口?中的桂林县。 现在却不等挖通,他们就来了。是秦人的首领等不及了吧。桀骏很清楚,只要捨得拿人命堆,他的瓯雒国是没?有办法在秦军压境下存续下去的。 所以要怎么办呢,怎么才能尽量少死人而杀伤秦军,让秦军再一次停足不前,给他数年喘息之?机? 稻种已?经盗来了,秦人种地的法子也在学,有几年时间,瓯雒军或许就能恢復到五万之?数,再叫秦军吃一个大亏。熬到那个秦人首领死了,换一个首领未必还有心思跟他耗在这里。桀骏如?果生?在中原诸国,也会是个出色人物,他甚至想办法打听过秦人首领的情报,知道那个秦王的父亲活得短,那只要熬一熬,说?不定就有生?机了呢,说?不定新的秦王就是个无能之?辈呢。 如?果秦军继续在桂林县种田,不出兵就好了。他甚至考虑主动收缩,让出土地给秦人接收,等他们消化完那块地方,说?不定秦人就换首领了。 但也就是想想,如?果这么做,他的威信就荡然无存了。失去了现在这种同仇敌忾之?心,仗更难打。而且桀骏也看得出来,这种拖延的做法也是饮鸩止渴,新来的秦吏极有章法。被秦人掠去的族人投了秦军,与秦人相邻的部族失了警惕,开始与秦人通商。 时间一长,这些被占领的土地和人口?,就真的成?了秦地和秦人了啊。 战不得,退不得,桀骏这阵子,连头?发都白了一些,壮年的汉子却明显见得了老态。 就在桀骏为此烦心的时候,牛达背着稻种,身上满是划伤的又出现在了那卢寨。这回独自出行没?有商队,也没?有秦人准备好的补给,他显得非常憔悴,到寨子时精神一松,直接坐倒在地大口?喘息,被人灌了两碗加糖的米汤才缓过来。 见到首领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见国主,我有消息要告诉国主!」 连休息调养都来不及,他被人背着赶路,辗转送到了桀骏跟前。桀骏知道他就是想办法偷出稻种的人,看他累成?这样,握住他手赞嘆:「你?是真正的勇士,你?有什么消息要对我说??」 牛达很早就得了水蛊病,已?经病重?了,他勉强坐起来,告诉桀骏:「秦人徵兵,洞咕也被强征去了。他以前为了家人投过军,因为故意弄伤了自己被赶了回来,但现在秦人不管那么多,又把他征去了。秦人一定是要出兵了。我给他送东西时见到他,他告诉我,他只能做杂活,就在他们军候的帐外干活。要是偷听到秦人的军情,他一定会找机会跑出来,到那卢寨去报信。你?们一定要留人在那卢寨,不要让他找不到人。」 桀骏眼?睛一亮,大声感谢蛙神的护佑:「你?们都是真正的勇士,蛙神会保护你?们。」 牛达惨然一笑:「蛙神不要责怪他的子民,他们有家人在秦人手上,才会……」 桀骏慨嘆:「我明白,他们和你?一样,族人才是真正放在心里的。等秦人退了,我还要叫他们来教大伙儿种地养蜂,烧陶制糖。等我们学会这些事,我们会和秦人一样强大,到时候我们会打上秦人那里,夺取秦人的土地,让秦人做我们的奴隶!」 牛达点了点头?,闭上了眼?。 他原本身子就弱,数日之?后,安然而逝,桀骏将他厚葬,派了人去已?经撤得一空的那卢寨去守着,等待洞咕的消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又半月有余,洞咕同样疲惫不堪的出现在那卢寨,带来了他的消息。 「秦人竟然已?经有这样详细的地图了么?」桀骏看到洞咕手画的秦军路线图之?后,第一时间没?有欣喜,而是痛苦地闭上了眼?。 就算这次嬴了,下次呢。他只能期待秦人的首领早点死,下一任没?有开疆拓土的雄心吧。 洞咕长得有点憨,挠头?的时候看着就更憨了,他看上去不太?明白桀骏的痛苦,傻乎乎地道:「秦人就是这么画的,我也看不太?懂,幸好这里到这里……」他在画下来的路线上比划了一下,「都是平常交易时走?过的,一看就明白了。我偷听他们议事,说?会派人在山林里侦察,避免袭扰。首领,现在这支秦军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们天天分?队钻林子里练兵,都不怕我们了。」 那么以前管用的战术,现在就不好用了。桀骏沉着脸点头?,视线在路线图上睃巡,最后落在了一处河口?。 恰在此时,洞咕也用树枝戳了戳那里,「我听他们说?,要在这里渡河哩。」 「好,你?好好休息。你?跑出来,家里人安排好了么?」 洞咕嘿嘿笑了起来:「我那条路走?熟了,找了个地方坠崖,其实下面有个凸出来的台子,我对着那滚下去,等他们没?动静了再爬上来,翻山赶过来的。首领,我不能跟你?去打仗,要是叫熟人看见了,秦军退回去,我母我儿就要遭殃了。」 「自然如?此。」桀骏也笑起来,答应给他娶个女人,让他重?新安家。得知他母亲在熬糖的作坊里负责看火候,桀骏更高兴了,让他以后继续开糖坊,秦人退走?了,但肯定还想要糖,他们可?以卖糖给秦人。 军事上,桀骏也已?经有了主意。以后再说?以后的事,这一仗他得打嬴了。 秦军已?经在路上了,因为以前吃过亏,这次他们的斥候放得很远,一旦斥候失踪就驻足不前,再派人搜索。大山并不是处处能设伏的,许多山崖太?高,高到想在崖上伏击是做梦,爬上去根本看不到人。往下丢石头?倒是可?以,但是桀骏没?有时间做这件事了。还有一些能通行的地方过于狭窄,两军都无法展开,根本不能作战。 所以真正便于设伏之?所,在于出山之?后的平原丛林,但这次秦军中有半数都是夷兵,有他们作斥候,桀骏不认为自己能占到便宜。 所以,在短暂的思索后,他决定放秦军深入,只偶尔侵扰,叫秦军不生?疑,但也渐渐松懈。直到那个无名的河谷,秦军将要渡河的地方——在那里,秦军应该已?经最大程度的放松了,而趁他们渡河时攻击,本身也是减少己方人数劣势的最好办法。 「就在这里,让秦军的尸体堵住河水的流动吧!」桀骏抛下向?部下说?明战术的摆放石子,将从?一个秦人将领尸体上得到的青铜剑拔出,斫在了地上,「蛙神保佑,必胜!」 「必胜!必胜!」 行军的速度必须快。现在一路上的寨子害怕秦军像以前一样滥杀,都带着粮食躲到了山里,秦人行军的速度很快。桀骏也不得不催促着手下加快动作。 他不断派人袭扰,仿佛是因为没?有机会才不得不一再败退,路上甚至烧了几个寨子。在秦军渡河前,桀骏亲自率人渡河与秦军前哨战过一场,丢下几百具尸体后不得不撤退过河。秦军扑击至河岸,开始伐树做筏,看样子是中了他的计策,要用最快的速度过河来追击他了。 桀骏顾不得为战死者哀悼,见秦军已?有三千多人渡过河来,结阵向?前,步入了他的伏兵地,还有数千人不断放排渡水,他知道不能再等了。这些前哨都是脸上没?有刺青的秦人,战斗力远胜他的手下,再等过来数千,他肯定不是对手。 一声唿哨,瓯雒军用土语吶喊着他们的神灵护佑,先放了三轮箭,然后持矛前沖。 秦兵都是老卒,先渡河的人已?经极有经验的结阵,用盾牌挡住了箭雨。瓯雒军兵器不足,箭头?还有骨制的,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杀伤力不是很大。 但接下来桀骏的心就不断往下沉。 以前惨胜,交战时他就能看出来,与他作战的秦军并无斗志,个个脸上疲惫麻木,甚至有绝望之?色。许多人在行军时就已?经患病,腹泻打摆子不一而足,根本没?有力气与心力。他又在秦军休息时不断侵扰,到真正交手的时候,秦军几乎一触即溃,连阵型都不太?能维持了。传说?中荡平了比瓯雒广阔无数倍地域的秦军,经过多次交战后,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就是仗着人多耗得起来欺负他们的无用之?辈罢了。 但这次显然不一样,桀骏并没?有小看秦军,他已?经从?商队的情报中得知了秦军的变化。但在亲眼?看见之?前,他也没?想到竟然真的这样有效。 这次长途行军深入腹地的秦军士气依然高涨,路上并没?有留下许多尸体,可?见因病而亡的也不多。突然遇到袭击,即使顶不住了,他们依然结阵缓缓后撤,跟后续上岸的人合在一处,以河为依託,死死的顶住了攻击。后继秦人便源源不断的渡河而来,极富有纪律和经验的跟从?指挥,结阵守御,竟然在战场上透出一股不慌不忙的意味。 事以至此,无论如?何也要将这支秦军吃下去。桀骏咬着牙,发了狠,高唿一声,将自己的部族也投入了战场。洞咕告诉他,秦军其实也没?底,最终只派了先头?部队探路,大部队跟在后面。他如?果让这支队伍逃回去,大军说?不定就跟着来了,而全吃下去,才能给秦军一个警告,叫他们主动撤回原来的地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他投入了全部的力量,而秦军只这么些人,一定能战而胜之?! 并且这支秦军虽然守住了,却也无法进攻,只沿着河岸列阵坚守。桀骏身边的箭手眼?尖,指着阵中大旗叫道:「那个小孩就是他们的首领!」 「你?,试着射杀他!」桀骏下令。他有一支精兵,用的都是从?秦人那里缴获的武器,弓箭手拿的也是秦人的弓箭,比他们自己的射程远。 韩信自然是在阵中,他居中指挥,有河岸为凭,不用顾忌后方有敌,防御的阵型就可?以省去一半人,虽只六千人,用起来却如?万人般充裕。这也是他选择此地引诱桀骏来战的原因之?一。 这里多数是秦人老卒,有不少还参加过灭楚之?战,甚至不用他下令就能主动补缺杀敌。韩信不时挥动令旗调度,将时间拖了下去。 「差不多了。」他正要下令调整阵型,忽然瞥见一点寒芒,梁高和陈赤已?经上前一步,持盾遮身,就听叮的一声,盾上钉住了一支箭。 「是之?前我军的箭。」韩信不知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上阵,却不憷血也不害怕,反而兴奋得不行,且是越兴奋越冷静,一边指挥作战不边不忘给自己部署了一队护卫,果然挡下了冷箭暗袭。 梁高放下盾,问:「要不要我回一箭?」 「自然是要的,来而不往,非礼也。」韩信笑着道,心情很轻松,「吓他一吓也好。时间差不多了,别让他这时候醒过神来逃走?。」 梁高便放下盾,让别人接着护卫,自己张弓搭箭,向?敌军中明显是指挥的那人射去。 当?然也是射不中的,同样有护卫举盾护住,桀骏正骈指咒骂时,身后忽然起了喊杀声。没?等他反应过来,一直坚守不动的秦军突然也开始变换阵型,前排举盾,开始向?前推进。 不知何时,身后竟又出现了一队秦军! 其人多数面涂刺青,身形矮小灵活,在林中纵跃如?飞,乃是他本来的同族,只少数真正的秦人混杂其间,动作之?迅捷竟也不亚于他们。 桀骏只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一时间血沖瞳仁,恨得大骂:「这些叛族的贼子,蛇神将他们都吞吃了吧!」 他骂的何止是这些人,还有死间的牛达,被他当?作功臣的洞咕,统统都是秦人的走?狗! 他中计了。 ------------------------------------- 洞咕被军队护送接回桂林县,他完成?了任务,但心情说?不上好,只向?来接他的秦卒提了一个要求,要把牛达的墓迁回去。他怕葬在这里,会被愤怒的族人给毁了。 牛达是个聪明人,但他得了水蛊,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如?果不是秦人来了,其实他本来也活不了多久。只是秦人知道水蛊的病因,知道怎么防住水蛊,也能缓解水蛊的症状,却不能真正治好这种病。牛达很早就得了水蛊,他晓得自己活不久了。 他在秦军的俘虏里找到了自己的家人,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韩信答应他,让他的孩子得到多多的田地,分?到多多的隶臣,不用再自己下地。秦人的医官说?过,水蛊病是接触了生?水才会得的病,他希望他的子孙再也不用受这种病的折磨了。 牛达没?有隐瞒洞咕什么,他只是告诉洞咕,就算他们不给秦人做事,瓯人还是要败的,而且未必会得到现在这样的待遇。而且韩将军败了,再换一个屠将军那样的人来打仗,族人又要经歷屠杀,沦为隶臣妾。 像洞咕这样已?经成?为秦人的瓯人,就不要想太?多了,早点打完仗安生?过日子才是正事。 而他自己,要用一条活不了多久的命,给家里人争取更好的未来。 路上洞咕也一直恍恍惚惚的出神,直到回到驻地,他突然有人有土语大叫他的原名。 好像魂灵从?天际回到了身体,他扭头?,见到了自己原本寨子里的亲戚,是他舅舅家的儿子,在桀骏那里作战,现在成?了俘虏。 洞咕连忙阻止押送的秦卒对他的殴打斥骂,用秦语说?:「这是我的兄弟,我跟他说?几句话。」 接他的秦人解释了几句,押送的人笑了,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慢慢说?,回头?你?们把他送过来就行。」 他的兄弟愤怒地挣开秦人推他的手,只盯着他质问:「你?为什么背叛我们?」 洞咕低下了头?,不知道嘟囔了什么,又被骂了一连串脏话,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我儿子拉肚子拉得起不来,吃了秦人的药好了。我认识的人打摆子,也吃了秦人的药好了!」 「这觉得这是秦人的恩情吗?你?忘了他们杀了我们多少人!」 「我没?忘,我不是为了恩情!」洞咕也吼了回去,「我只想让族人都能种上一年二十石的稻,种上红薯,想让族人少得病,病了也有药治!打摆子病不是诅咒!水蛊也不是诅咒!它?们都有药能治,有药能治!」 兄弟俩互相狠狠的瞪着对方,洞咕能理解他的兄弟,但他的兄弟不能理解他。 「没?关系,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洞咕塌下了肩,拖着步子慢慢往回走?去。 他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但他心里仍然不好过。 秦人就没?有这些夷兵的纠结了。这一战,韩信诱桀骏全力来战,以秦人为主,立阵防御,将桀骏主力死死拖住。又以少量秦军率夷兵趁夜出发,从?上游绕路,直扑敌后。河边主力也适时变阵,两边夹击,以万二之?数,全歼瓯雒主力,国主桀骏先中流矢,后自刎于阵中,其余皆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秦军尚未占领更远的土地,但瓯雒国能作战的青壮差不多都被俘虏了,接下来只要派出军队,带着夷兵一起安抚村寨,一一接收也就是了。 咸阳收到捷报的时候,嬴政负手在殿中急急踱步,少有的将兴奋之?色表露于外。赵高恭立在一边暗暗揣摩着君王的喜好,适时开口?:「臣贺陛下得人。」 「嗯?」嬴政被挠到了痒处,大笑了数声,李斯求见时在殿外都听见了,待入得殿来,还未开口?,就听陛下道:「朕没?有看错人,丞相,你?看韩信以后该如?何安排?韩川善抚民,朕意在百越设三郡,以韩川与任嚣共治,丞相以为如?何?」 「臣以为,善。」李斯比始皇帝年长得多,但身体极好,依然将帝国的要务牢牢抓在手上,在陛下询问之?前,他已?经考虑过这件事了,「百越之?地人口?稀少而地域宽广,设三郡再各自委派郡守并无必要。可?以韩川为郡守,兼管三郡。」 停了一停,李斯又道:「人都云百越蛮荒之?地,攻之?无利。不想韩川去后,便有了霜糖、禾花鱼等物产出现。如?今方知陛下之?远见,非常人所能及也。」 和赵高一样,他准确的把握到了帝王的心思,奉承之?语说?得无比自然真诚——不过李斯自忖,他说?得也确实是心里话。 嬴政得意之?处确实在这两点。百越之?地他早看作囊中之?物,以人口?而论,只要灵渠打通,瓯雒国根本无法存身。但他原本是预备着死伤二三十万的代价拿下此地,因着韩信的进言耐住了性子,静等灵渠开通。 结果呢,今年才不过十四岁,被他看中擢升为曲军候的韩信,只用万把人一举平定百越,他得意的不是征服百越,这本来就是必然之?事,他得意的是事实证明了他的眼?光。 再者,虽然朝中没?什么反对的声音,但嬴政亲政多年,怎么会看不出许多臣子心中的非议,在他们眼?中百越之?地一无是处,就是占领了也得花费人力物力去维持,对大秦并无好处。 但霜糖送到咸阳之?后,这些人都闭嘴了。 不是因为他们馋,是因为他们发现,原来这破烂地方真的有价值。 霜糖不同于蜂蜜,就算韩川上报了人工养蜂,蜂蜜的产量也有限,且用处不大。霜糖却是如?粮食一般可?以在地里种出来的,一亩地得糖一千多斤,等韩川将当?地土人整合好了,再迁移一些人口?过去,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出产了。虽然霜糖不及盐的用量,也不是黔首必需之?物,但对于中上层而言,它?几乎会成?为日常用餐必需之?物——不仅仅是为了面子,韩川让商人带着食谱一起贩卖,糖可?提鲜,与蜂蜜不同乃是纯甜无杂味的调料,许多菜都能用上。 现在因为产量还不高,拿它?做菜的少,但将来必然风行天下,有多少就能卖多少出去。 嬴政特意询问过,他现在日常菜餚中都加了糖,但他并无觉得甜,只觉得其味鲜美。可?见霜糖也是极能赚钱的事物,前景广阔,仅这一物恐怕就能支撑起三郡部分?用度,从?商贾那里徵得的税也必不会少。 嬴政一度想把韩川调任到其他边境去做郡守,看一看他还能找出什么惊喜,但他还是压下了这种想法,决定让韩川先稳住三郡。 一人之?任用,一地之?征伐,旁人都不以为然,唯他慧眼?独具,怎不令他为之?自得呢。 不过嬴政执政日久,心思深沉,也就是在近臣面前表露一二,随即便收了喜色,与李斯商议往百越移民的事宜,又议起韩信的去处,最终决定先召他回京问对。 接到旨意的韩川只能给儿子准备行装,这时他才体会到林芦送他来百越时的心情,老觉得有东西没?准备,每天都非常有冲动把箱笼打开再塞点进去。 韩信年少不知愁,而且他还一直觉得自己来百越是临时授命,回去之?后就没?事了,就算陛下要他在京里读书,他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请假回淮阴看母亲总是可?以的吧。 他还问韩川:「陛下总不能非叫我一直在京里读书,不让我回家吧?」 韩川再次深刻感觉到:这就还是个孩子啊。 还是个被他夫妻俩宠着,大仗都打过了,仍然懵懵懂懂,光长脑子不长心眼?的孩子。 「你?倒是想在京城读书呢。」他不由笑骂,「你?已?经入仕了,入仕了懂不懂?陛下会另有任命。不过你?也算说?对了,肯定会有假让你?探亲后再上任。你?已?经和我一样是五大夫爵了,陛下特赐食邑六百,你?都可?以招收门客了!我这就寄信回去,托人替你?寻找愿意相投的人。」 韩信先是呆了一下,不太?相信地指着自己:「陛下真让我出仕吗?我还在读书呢!」 「傻小子。」韩川点他脑袋,把他点得一晃一晃的,「你?把百越这么大地方都打下来了,从?白身连越数级得爵五大夫,你?还觉得自己没?出仕?」 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啊,韩川第一次这么怀疑自己儿子。 但韩信也有自己的道理:「瓯雒国军不过五万,以前获胜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全被他们占了。只要灵渠一开,陛下捨得死人,没?有打不下来的道理。说?破天去,我也就是提前替陛下打了个胜仗,战胜了他们这几万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韩川不想和他说?了,这是开疆拓土之?功,不看这地方有多大吗?也就是确实人口?不足不曾开发,不然封侯都是有望的。还读书……出仕也能继续读书,闲在京里读书不干活,陛下是这种浪费人才的人吗? 「总之?陛下不会让你?闲着读书了,你?想想自己愿意做什么,陛下虽然独断,但或许因你?年幼,愿意听一听你?自己的想法。你?可?想好了,别去了又不高兴想回家。」 「我吗?我要像父亲一样,做郡守。」韩信挺起胸脯,「我是学农的,理应治民理政。」 韩川手痒痒的,想揍他。本来觉得儿子长大了自己能想明白,不想军功都立了还一口?一个学农,有你?这种农家吗?他要代表农家把儿子驱逐出去。 算了,交给陛下安排去,韩川不跟儿子讨论这个了,不然被他气死,他提起了另一件事。 「本来你?还小,我也没?想到,但是如?今你?已?然出仕,我一直琢磨为你?取一个字,想了好些天,终是定下一个,前阵子与你?母亲说?,她来信也说?可?,便定下了。」 韩信忙端正坐好,双手举起拜倒在地:「请父亲赐字。」 「来看。」韩川执笔,在纸上落墨,韩信屏息看着一笔一划成?形,心里十分?激动。 「伯……南……伯南?」 「便是『伯南』为字,你?觉得如?何?」 韩信琢磨了一会,想着自己之?名与「南」的关联,好一会才想到一个可?能的典故,问阿父:「是南风歌的南吗?」 韩川很得意儿子与自己想到了一处,点头?道:「正是此字。」 南风歌为上古歌谣,相传是舜帝所作,歌曰: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苦夏炎热之?时,清凉的南风可?以解民之?愠,适时的南风则可?以阜民之?财。 单论这个南字,与韩信之?名无甚关联,但歌中之?意,南风适时而来,却与「信」字相关。而南风之?来,解民之?愠,阜民之?财,正是父亲对儿子的期盼。韩川给儿子起字,想了快半年,总算挑中了这个字。再者,韩信立功之?地也合了这个「南」字。 韩信却又想,阿父嘴上说?我应该继续带兵打仗立军功,其实还是期盼我能继承家学吧。解民之?愠,阜民之?财,这不正是主政一方应该做到的事吗?我也应该做郡守,要是陛下问我,我就这么说?。只是要想一想去哪里做更合适。 他也不和阿父嘴硬了,只管认真做好,让阿父满意就是。 韩川哪里知道这孩子又想歪了,送走?韩信后,他就开始了治理三郡的工作,初步理顺之?后他也有假回淮阴探亲呢,可?不得抓紧时间。而江涵背后的单位也激动了起来。 行政上半独立的地方,没?有登记户籍的数十万夷民,这不是天赐给帐号身份的好地方吗?系统也非常善解人意,放了一批帐号进来,以夷民的身份分?往各地治理。 韩川自己则是约见了不少商贾,尤其是託了刀间留在这里联络办事的刀谷,请他们在在沿海帮着买船、造船。他会派人过去领航,从?海路航行过来。 「郡内多山,唯水系相通,我意多造船只联通各地。南边更有临海之?处,若有海船能来,桂林郡往象郡去也能方便许多。」 江涵给他画过地图,他知道再往南还有一处水资源丰盛的平原,可?惜跟桂林郡一样,是被夹在重?重?大山中的狭长之?地,要从?这里过去十分?困难。 但海路离得却不算远,只要能走?通海上航线,那平原上种水稻可?以一年三熟!只要开发出来,国内再有天灾,甚至可?以从?那里运粮回去抑平米价。 另外,除了也能种甘蔗之?外,他也听江涵说?过,那里还可?以种一种名为橡胶的树木,现在是无用之?物,但将来必有大用。韩川就上了心,决心将这块肥沃的土地纳入诸夏。 不过,这都是长远规划的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编户齐民,并接收天子迁移来的人口?。 南征的大军还有三十万,不用全数留下,只留了十五万人驻扎,其余人终于能回家了,也十分?高兴。 还有一批兴奋到开庆功酒的人,许久没?动静的「游戏」系统终于发下了奖励,以协助收百越,推广双季稻和榨糖技术为由,江涵拿到了他进「游戏」以来的第二个奖励:《核聚变》。 竟然不是《光刻机》下,所有工作人员都惊唿这个系统是在监视我们吧,晓得我们拿到上之?后已?经自行继续往下研发了,一下换了个更需要的奖励。 不过从?「游戏」说?明来看,帮助两个时空的科技发展就是它?的任务,似乎也不奇怪。这个奖励更激起了大伙的奋斗热情,就恨开放的帐号太?少,没?进入的人只能做些查书整理资料的打下手工作了。 第64章 帝国重犯张子房的反秦事业 从新设的桂林郡沿水路北上, 又换车马,要不是韩信身体健壮,正常十四岁的孩子只怕要折腾得夭折了。张豚就不太受得了, 最终韩信让梁高和陈赤送他先回淮阴, 反正他有了假也是要回淮阴的。韩信身边还?有人, 是以门客名义留下的夷人——在韩川和韩信眼中他们也是树下翁的弟子, 实?际上是趁着还?没登记户籍,用夷人身份过来的未来之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江涵就?很嫉妒,因为他还顶着个吴雀的名字, 这批进来的用的可是自己?的姓名,身体也不用符合所顶替的死者?了, 个顶个的强壮健康。不像他, 弱不禁风,大伙都?让他还?留在桂林,别到处颠儿了。 韩信啥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两位先生跟他一样不怕颠簸。他只是有点累,进咸阳前放慢了速度, 好好睡了几个晚上, 就?又精神了。 路上他竟然还?遇到了张良, 许久未见,韩信甚是高兴。尤其?他刚从百越之地立了功回来, 显摆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拉着张良就是一通聊。 张良比他还?高兴。 他看中的韩国王孙真不是赵括啊, 是真的通兵法会打仗啊! 得知韩川与韩信都?到了百越, 特别是韩信还?入了军中之后, 张良在确定自己?已经逃脱缉捕的情况下,已经动身准备往桂林县去?了。 可惜身体不争气, 才到长?沙郡他就?病倒了,痊癒后再?往南行——啪,又病了。 真要在百越久驻,怕不是就?回不了韩国故地了,张良只得作罢,令家?仆前去?打探消息,不时给自己?传信。得知韩信迴转,又特意在路上等着,才有了这番「偶遇」。 韩川不在,韩信年少天真,张良有意在言语间引导,在韩信终于跟他显摆完了百越战事之后,问道:「公子立下军功,回咸阳后,想?必陛下还?要重用。」 韩信皱着眉头,父亲也这样说,张先生也这样说,莫不是他真的不能?好好读书,也不能?回淮阴看望母亲和阿武了? 「我想?跟阿父学农,陛下是知道的……」 张良失笑,继续道:「陛下只知道公子用万余人,就?全取百越之地。只是如今北有蒙恬,南无战事,就?是让公子到军中也没没有多少用武之地了。」 韩信想?了想?,确实?如此,不由嘆了口气。他嘴说是学农,可要真叫他去?作战,他心底其?实?是乐意的。但要是没什么战事,让他到军中赋闲,那就?没意思了。 还?不如种田去?呢。 张良便在此时说道:「若是陛下已有决断,那也无话?可说。不过若是陛下见公子年少,询问于公子,那么公子自己?想?去?何处任何职呢?」 「我……」韩信张了张嘴,他不知道啊,他根本没想?过,他这不是想?回淮阴跟阿母种地吗。 「回家??」他不太确定地说。 张良摇了摇头:「东海郡已有韩公耕耘,公子回去?,便是做出什么事业,人也当是韩公所为。更何况这阵子夫人在淮阴也有了名声,就?更没有你用武之地了。公子既然也学农,难道不想?像韩公在百越一样,寻一气候不同?之处,再?建功业吗?」 那也没什么,他和阿父阿母还?分彼此吗?只是确实?东海郡已经太熟悉了,阿父将本地能?种的作物差不多都?给种了。依父亲的心愿和师门的传承,他也应该找个像百越一样气候截然不同?的地方,看一看有什么可以种的。 「先生觉得,哪一处合适?」 「我不通农事,不过游歷天下,辽西河北之地都?曾去?过,那些地方与淮水之畔的气候自是不同?,想?来可以让公子一展所长?。」 那里吗?如果能?去?的话?,韩信觉得可以试试。 张良没有随他入关,相谈了一番就?各自行路。韩信一路琢磨着他的话?,心想?合适的话?,他就?跟陛下说一说,去?辽西。辽西比河北更合适,因为那里也算是生地了,人烟稀少,恐怕有很多作物都?没有被发掘出来哩。 别人都?畏惧天子,他却觉得天子很是宽和,所以也不怎么怕,面君问对时格外?神采奕奕,看着就?叫人欢喜。 殿上奏对时隔得远,只禀报了这一战的前后事宜,嬴政还?不觉得什么。等公事办完了,他召近臣进宫赐宴,韩信在座,嬴政想?到去?世不久的王贲,再?看一看英气初显稚气犹在的十四岁少年,除了求仙长?生之意更浓之外?,也越发觉得英才不绝,江山永固,大秦必可世世代?代?传承下去?了。 对这少年便格外?宽容些。 因此,韩信在宴上也不怯场,李斯叫他同?座,问他禾花鱼干的做法,他就?移席过去?,兴致勃勃地讲起稻田中养鱼的事,李斯便顺着问起了韩川治理夷民和韩信训练夷兵的事情。 「夷人……除了把脸画得跟鬼一样很奇怪之外?,其?实?与秦人也没什么不一样,想?吃饱,想?生病了有药医,想?家?里人都?能?过得好。」韩信一点不拘谨,指着鱼干道,「以鱼为例。那里一年能?种两季稻,种的粮食尽够吃了,而农夫种稻之余放水养鱼,又不费太多力气,捕上后卖一条便有一条的钱,一家?人于粮食之外?,又额外?有些钱在手,碰上家?里有人生病,也有活钱延医购药了。这禾花鱼被贾人购去?后,专请人剖肚盐腌,油煎烘烤,制成鱼干。家?中余出的劳力,不拘男女,都?可习这门手艺,或者?到贾人处做活,或者?自家?做了卖给商人。有安身之业,夷人又为什么想?要造反呢?」 李斯微微点头,秦国实?施的是法家?制度,但李斯近来也在思索,百越平定后几乎没什么战事了,军功赐爵制度还?要怎么延续下去?,又用什么激励百姓耕战?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韩川在桂林县被允许便宜行事,有些事做出来不打眼,但细想?之下,其?实?是有些背离法家?之说的。不过似乎也可以借鑑一二,李斯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一想?,或许他也能?和韩非一样,将所思所得记述成书——就?是他实?在没时间啊,让他丢开政务去?着作,想?也别想?。 又想?,陛下让他问问韩信以后想?做什么,他本来觉得不必多问,但现在看这孩子说得兴致盎然的,恐怕还?真要问问。轻咳一声,李斯打断了韩信:「听你所言,你对民事也有所了解?」 韩信有点不好意思,不像说起兵法那样自信了:「因夷兵也在屯田,其?家?人亦在桂林县造册授田,所以略知一二。」 「陛下还?没定下你的去?处,你想?做什么?」 这个问话?让别人听见真得吓一跳,什么时候大秦的官职是可以自己?选的了?但韩信不知道啊,既然丞相真心真意地问了,他就?诚心诚意地说了:「自是想?和父亲一样,我自幼就?和父亲学农,要继承家?学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辽西郡,那里气候与家?乡不同?,与百越更是迥异。我想?看一看在那里应该如何推行农事。或许我也能?像父亲一样,找出一些旁人不曾注意的作物,叫当地多一项财源。」 这个小迷煳蛋。李斯几乎失笑,端起米酒饮了一口,把笑意摁了下去?。刚刚为陛下拓土,转过头说自己?是学农的,换个成年人来,陛下直接打发到蒙恬那里去?吃风沙让他醒醒脑子。但这么个小家?伙嘛…… 「我知道了。」他会转告陛下的。 他转告给陛下的时候,嬴政笑出了声。韩信这个年纪……他忽然想?起了自己?。 十三岁的时候,他经歷了邯郸为质,赵人仇视,父亲脱逃,与母相依为命艰难度日,又终被父亲接回咸阳等等一系列事。十三岁那年的五月,也就?是下个月,他即位为秦王,再?度开始于忍耐中学习治国,不动声色夺权的日子。 「十四岁……」他沉吟着,「朕即位时比他小一岁,十四时即位一年,还?在观政。看着韩信,朕竟有些恍惚,这样天真懵懂,连自己?所好都?会弄错的样子,才是正常的孩童吧。」 他笑着摇头,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可真算不上正常孩童。 李斯陪笑,自是称赞陛下英明天授,心里却想?,哪个正常的十四岁孩童能?领万余兵,一举平定四十万大军不能?胜之地的。陛下确实?英明天授,以己?度人,看那个小怪物都?觉得正常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都?不太正常啊? 笑过了,嬴政也决定了韩信的去?处。 「就?让他去?辽西郡为守。既然想?继承家?学,就?让朕看一看,他在北边能?不能?像他父亲一样让朕满意。辽西又临着东胡,丞相向郡丞多嘱咐几句,他就?是不擅民事,只要能?抵御东胡,也出不了什么事。」 毕竟偌大的辽西郡,人口才二十万出头,眼下正在进行的人口迁移也不包括那里,因为其?北部?多山,只南部?滨海地势平坦,便是迁了人去?也不易生存。韩信去?了,只要做好防御东胡的事,便不算失职了。嬴政也算爱惜人才,尽管存了一点韩氏子承父业的期待,但也没有真的期望韩信在辽西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成就?。这么个偏远之地给他治理,只要不出错,就?算是可造之材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边疆之地,以前并不重视,人口又少,不像中原开发良久,想?来应该也有不少有待发掘的植株,嬴政不能?把韩川现在就?调离新设的三郡,就?想?看韩信能?不能?给他带来一点惊喜了。 韩信受命后,去?宫里又查了查有关辽西的书籍,但有用的不多,因此也没耽搁多少时候,就?转而返回淮阴了——到任之前他有假期,可以回家?待几天。 如今已是始皇帝三十一年,天子这两年里大规模迁移人口,今年百越平定,又要迁五十万人往新设的三郡。平常人家?虽然不至于无端端被迁去?,但难免心生惶惶。 东海郡的麦稻良种普及得广,日子比过去?好受些。 张良自刺秦失败后先是往百越去?,不成就?返回隐居在下邳,与反秦势力暗中来往不断,他选择下邳也是因为此地为楚国旧地,反秦之心,楚地最盛。而下邳又离中原稍近,不至于消息闭塞。更何况与淮阴也相近,方便他了解淮阴和韩氏的情况。 下邳亦属东海郡,这些年从淮阴县传来的物产也渐渐改变了当地农人的生活。张良很重视这些东西,在他看来,嬴政已经越来越滥用民力了。就?算是一统天下的英明天子,像这样动不动徵发数十万人,迁移数十万人,天下百姓动辄入罪,迟早有一天也会发现他不能?再?像过去?一样镇压天下。 但,这几年出现的红薯等物足以饱人,受尽苦难的黔首们只要能?吃饱,能?忍受的时间又会长?一点。 看着粮食增产,官府还?在向外?推广,张良刺秦被通缉的时候都?没慌乱的心不安宁了。 不过他还?是拒绝了反秦人士暗中联络起事的邀请,并劝说他们放弃,不要把反秦的力量空耗了去?。 皇帝尚在,这把火仍然烧不起来。 他离开下邳一趟去?见了韩信,下了一步闲棋,还?算成功,皇帝嬴政意外?的好说话?,当真让韩信去?了辽西。韩信如今爵至五大夫,特赏600户食邑,将往辽西郡为守,韩氏正在东海郡招募壮士相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其?实?能?在河北之地就?更好了,张良并不是闲得发慌,暗地里出招把韩信这个少年支到那等边疆之地受苦。而是因为他已经决定将来乱起,便力推韩川为韩王,以韩信领军,復韩国社稷。 如今韩川在百越三郡,离中原太远,一时脱身不得。好处自是也有,这三郡将来恐怕就?是韩氏的掌中之物了。但弊处也大,韩川不在,谁才能?继承他的名望举起义旗?自然只能?是他的长?子韩信。那么韩信又要在何处起兵? 若是实?在无法,张良也想?过,他也会在下邳募兵,也会设法向项氏借兵。但若是韩氏自己?就?能?募兵起义,他又何需求于人呢? 东海郡并不合适,此地民风并不悍勇,也不擅战,位置也不好,正在项氏北上的必经之地。到时弄不好两家?先起了纷争。韩国故地当然好,但离关中太近,起事第一个就?会被针对,张良觉得不是合适的起兵地点。 赵地其?实?最好不过,但可惜韩氏在那里的名望不够。辽东更不行了,人少地偏,根本不足以为基业。辽西郡算是个折中的结果。 他辞别韩信后,就?迴转了下邳,嘱付家?中准备搬家?,自己?先行前往淮阴去?了。 一路行来,当初夏侯婴来时所奇之事,对张良而言已不算什么了。两地相近,许多东西已经传入了下邳,他也见得多了。然而他没想?到,仍然有让他吃惊的新作物在淮阴出现。 往清浦乡南昌亭过来的时候,张良就?看见不少人养了羊。坡地上除了红薯,还?长?满了他不认识的草。忍着没停下,一直到了南昌亭,他才有意逗留,与人攀谈,询问起当地的风土人情。 这一问,就?将当年的贵公子,这些年渐渐也开始接触到民间生活的张良给惊到了。 正在割草的农人告诉他,地里种的是牧草,都?是韩公找到的种子,寄回家?来让妻儿带着乡里种的。试种成功后大家?便都?来领种子学着种了。两种草,一种叫紫花苜蓿,一种叫甘蔗草。前者?产量略低。 说话?的农人可能?早年做过楚卒,走出过乡野之地,有些见识,说话?还?爱卖关子。说到这里时咧嘴一笑,问:「客人可知一年能?产多少牧草?」 张良估了估,问:「可能?有两千余斤?」 「哈哈哈哈,错了,错了。」旁边干活的农夫都?大笑起来,显而易见的快活。这样的问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们总爱这样逗弄路过的外?乡人。 那农人扳着手指告诉张良,一亩紫花苜蓿一年能?割三四次,合着能?割七八千斤鲜草出来,干草也有四千斤。按秦国现在顷入刍三石的税收,一顷地不过三石,光是这一亩地的紫花苜蓿,交干草也能?远远超过要交的税了。 「客人可知道那甘蔗草能?收多少?」 张良看他的笑,往宽里算,却故意没说多,道:「与这苜蓿相当,也有七八千斤吧?」心说恐怕不止,说不定能?有万把斤。只是农人难得有乐事,笑他一场,也会更愿意与他说了。 不料农夫们果然快活地笑起来,说了个令他骇然的数字:「不止,不止,得有八万斤。干草也两万斤吶。」 大概是他货真价实?没有假扮的惊骇取悦了他们,农人们果然跟他说得更详细了:「这两种牧草啊,种下去?也没虫害,也不生杂草,除了施肥不用多忙。前年种下去?,这两年就?不用管它,听小郎君说,把种子收起来挑好的留,过六七年才再?种哩。那甘蔗草连种子也不必留,过几年挖了新芽种下去?,就?又是一茬了。」 「韩氏还?教了个法子。挖个窖,两种草混起来下料,再?掺些南瓜藤红薯藤什么的,冬天开窖一看,草还?是青的,一股子酸甜的酒味,唿为青贮,牲畜爱吃得很,我家?牛经冬都?没掉膘,还?长?壮了。」 「我家?没牛,就?养了几头羊,割自家?草就?够吃了。过节时宰上一头,留一点自家?吃,也过个嘴瘾。」 「猪吃了也长?膘,去?年猪还?比前年重了十几斤。」 「鸡鸭也爱吃。种上两亩,几年都?不用愁。」 「苜蓿人也能?吃,味道还?挺好,年时不好也能?拿来骗骗肚子。」 张良微微笑着听他们说,心中却微微有些沉重。秦律严苛,不是这几种作物就?能?改变的。就?如红薯,如今秦律不许多种,也要交税。这两种牧草一旦推行到外?地,肯定也没现在这般自在。 但农人只要将红薯种在自家?院子的菜地里就?能?规避,产量总能?填饱肚子。牧草亦是如此,再?收税,总也不会一亩田全收了去?。毕竟不是粮食只是饲料罢了,这么可怕的产量,朝廷只要足用,也不是非得连最后一根草都?从农夫田里拔走。 人能?缓一口气,还?有多少人愿意跟着六国之后造反。嬴政要是跟嬴稷一样长?寿,他们这些有反心的六国之后也都?老了、死了,到时就?是徭役劳苦逼得天下大乱,他还?能?见到復国的那天么。 张良轻轻摇头。不过他也分得清楚,这些东西,于黔首们终归是好事,他适时插了几句话?,引得农人们高兴起来,再?度纷纷向他夸赞韩氏的好处。 与农夫聊了这一阵,倒让自己?生出些烦忧来,张良正要告辞,忽听一名农夫叫道:「亭长?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几个人都?忙忙地转过身子,向着骑马过来的一名中年汉子行礼,口唿亭长?,正是南昌亭长?宋羊经过。张良也立在路边浅浅行礼致意,宋羊注意到他,勒停了马,翻身落地拱了拱手,问:「客从何处来,可有验传?」 这明显是个外?地人,正该查验一二,不过此人看着便出身不凡,宋羊就?多带了几分客气。嗨,毕竟不是关中秦地,刚做秦吏时他还?谨慎得很,这些年做下来也松懈了。秦律虽严,可拘不了他们这些地头蛇。像这个过路人,宋羊就?没打算严查,没的给自己?惹麻烦。 不过张良一路公开行走,怎会没有验传,从人当即便取出给宋羊过目。既然不是歹人,宋羊便更客气了,笑道:「原来是下邳来的商人,淮阴无甚珍贵物产,但可买卖的也不少,客人不妨多看看。」 「良此次来,本是拜访韩公,途经此处见到牧草,这才攀谈耽搁了时间。」 宋羊信以为真,笑道:「韩公已经回来两日,王孙也快回来了,你来得倒巧,自去?拜访就?是。」 张良又问哪里能?买牧草种子,宋羊直接叫来那几个农夫:「你们存下的草籽呢?不见买卖上门了,速去?取来,开个价卖给这位先生。再?说说怎么种怎么收,好教人回去?用上。」 外?地人跑来收购种子的事在淮阴已经见怪不怪了,农夫们磕绊都?不打一个,各自飞奔回家?捧来瓮,瓮里就?是他们存下的种子了。 开的价也公道,张良也不还?价,当即就?买下了,放在后车上让从人小心照顾。至于种植方法,自有从人与这些农人交谈。 他自己?却是对另一件事心中一动,还?不等开口,宋羊已经拍着腿叫起来:「哟,是王孙来了!」人也迎过去?了。 张良落后一些跟过去?,就?见驶来的牛车上跳下几个半大少年,为首的那个正是韩武,声音脆嫩,嚷着道:「宋伯父别这么叫我了,母亲说这样不好。」 宋羊好好地应着,张良在淮阴住过不短时日,韩武这几个玩伴都?认得,没有多看,目光投向赶着牛车而来,现在正在餵牛的汉子。 楚人平民普遍不如北人高大,但这汉子身高体壮,看起来还?练过武,张良只注目片刻,那人便若有所觉地投过了目光,显见是个警觉的,当真是名壮士。 张良微微致意,上前几步,宋羊这才想?起来把他忘了,顺口给韩武介绍了一下:「这是下邳来的客商,方才还?说要去?拜访韩公,也是巧了,这就?遇上了你。」 韩武笑道:「这是张伯父,在淮阴住过不少时候,只是来访时宋伯父不是恰好不在,就?是来了南昌亭上任,竟是一次都?没见着。」 他当然记得张良,不说兄长?韩信总是盼着张良来信,也不说张良曾经陪他们走了不少路。就?是长?相他也忘不了啊。这两年没见,张良显得老了些,也憔悴了些,还?微有病容,但仍然是个漂亮呢。跟时下推崇的美不一样,他生得轮廓柔和,身材纤长?,放他那个时代?肯定能?当明星。这个时代?可能?不太行吧,他日常见人夸的英俊男子都?不是这款的,得生得肥白?端正,鬍鬚漂亮,那才叫美男子。 他正发呆呢,系统提醒他:「你要失礼了。」他才回过神,仗着年纪小,蹦过去?牵着张良的手笑嘻嘻地道:「那就?跟我一同?回去?吧,阿父正在家?呢,阿兄这两天也要到了哦。」 这话?正中下怀,张良自然从命。 他家?五世相韩,虽非公室王族,但也是韩国数得着的贵族,自幼受的教训就?算如今流落江湖也改不过来,一举一动之间风仪自显,韩武牵着他走在后面,张豚石狡陈虎几个乡野少年没什么礼仪拘束,蹦跳着走在前头,一边走一边偷偷回头看他,仗着张良落后他们几步窃窃私语。 张豚拿他最宝贝的弓箭跟韩武打赌:「桂林县去?的商人多了,我就?没见过这样的,我觉得不是商人。那年他来淮阴,说是商人了吗?」 没人记得了,那时他们都?还?小,不懂事呢。 石狡反驳他:「去?桂林县的都?是大商的手下,跟人家?不一样。」 「他看上去?也不像大商啊。哪有大商就?一辆车几个从人行路的?」 陈虎冒出一句:「这时候想?去?见韩公,说不定真是大商。」 这一说张豚也觉得有道理,寻思着:「也是,桂林也不是完全没有大商人去?,齐地那个姓刀的就?亲自去?了,梁叔说他跟韩叔有一点交情,为了多占点霜糖的份额,别说百越之地了,就?是匈奴那儿他也敢亲自去?——敢说去?见韩叔的,身份就?不能?低了。」 张豚比韩信还?大两岁,如今已经十六,在普通人家?都?能?顶个人用了,出门一趟也涨了不少见识,这话?说出来石狡他们一下都?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的用清澈的目光看着他。 他终于体会到韩信教他们时的烦恼了,只好又解释一遍:「韩叔已经爵至五大夫,做了郡守。哪个没身份的小商人敢随随便便就?说要见他的?能?这样随意地说去?拜访韩叔的人,要么跟韩叔有旧,要么自己?身份也不差。」 几个人这才明白?过来,又偷眼去?看。张良也不在意,他当年身份掩饰得很好,逃脱之后并没有隐姓埋名,对外?他就?是韩国的破落贵族之后,不得已经商为生,所以就?算生意不大,他架子摆得高些,也不会令人怀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韩武他们是借着帮宋羊的妻子送东西跑出来玩的,有那名赶车的壮汉保护,林芦也很放心。把东西给宋羊送到官舍之后,韩武又跑去?拉张良的手,仰头道:「我们再?去?看看树就?回去?了,先生和我们一起走吗?」 「也好。不知要看什么树呢?」张良柔和地应着。 「那边坡上的。」韩武指着,放开手意气风发地一振臂,高唿,「谁先跑到谁赢,沖啊!」 几个男孩撒丫子就?跑,张良当然不能?够提着袍子跟在后面撵,所以缓步而行,跟那护送他们的壮士聊天。 那人还?是个读过书粗识文字的,对张良也很客气,再?加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一如实?说了。 原来他是本郡的朐县伊庐乡之人,姓钟离,名眜,早年也是个游侠儿,所以家?乡归秦之后在家?总不能?安心,这次听说淮阴韩公的长?子要去?辽西做郡守,韩公想?为他找些家?乡人保护照顾,他立刻收拾行李就?来了,第一批到,并且顺利得到认可,成为韩信的食客。 只不过韩信先去?咸阳得了新官职,才有假回家?,至今还?没到呢。要是像过去?张氏这样讲究的人家?,会尊而重之的请他在家?先住下,一应供奉齐全,等韩信回来后主宾相见,再?为韩信卖命。 现在的韩家?呢,林芦都?没搬进城,还?是住着原来的农家?小院,天天在地里转悠,基本上不懂这一套流程。既然韩信没回来,而这位壮士前来投奔,那她就?很自然的请钟离眜帮她看着点越来越活泼好动的小儿子了。 啊,这有问题吗?在林芦看来一点问题也没有呀!桃溪里的游侠儿梁高,平时就?是这样给她帮忙的嘛。 好在钟离眜也不讲究这个,带孩子带得还?挺高兴的,跟张良夸赞:「以前只听闻淮阴韩氏是农学大家?,后来隐隐听说小韩郡守擅兵法,也只当是去?咸阳学的。没想?到兵法才是韩氏家?传的学问,阿武也背了许多,又教我背记,说是我以后跟着他阿兄,小韩郡守最爱教人兵法,若是学不好便要生气。我既是要跟随小韩郡守,不如早点学,我少挨几句教训,小韩郡守也能?少生点气。」 张豚他们已经到了坡上在查看树木,听到他们说着话?过来,在最近处的张豚大声作证,学不好的话?韩信真要生气的,还?会拿小树枝抽人呢。抽他们就?算了,钟离叔这么大的人了,被阿信用小树枝抽了多丢人吶! 韩信丝毫不知道他们在家?跟食客面前败坏自己?名声,钟离眜是全当成真的了。不过他当然不会退缩,这年头不甘心在家?安心种田,出来想?作一番事业的人,哪个会是简单的,他本来也读过书,更不憷学习了。 再?说虽然如今纸书渐渐代?替了竹简,但民间又哪来那么多人专门将竹简抄录下来流传呢。各种经典更是被当作传家?的宝物,除儿孙和极少的入门弟子之外?,秘不示人。 韩家?居然愿意把自己?家?传的兵书教人,钟离眜现在就?是当不成门客,打杂也愿意留下来了,带孩子玩算个啥。 更何况韩家?待人有另类的尊重,韩武对一应尊称都?嫌麻烦,除了官面来往,平时都?让他直接唿名即可,天天钟离叔前钟离叔后的,让他想?起自己?家?小儿子来了,正跟韩武差不多大呢,而他的长?子,也正跟韩信岁数相仿。可惜自家?孩子没人家?聪明,只能?自己?这个作父亲的多努力,希望能?跟随郡守,给孩子们挣下一份家?业了。 他们已经到了韩武等人冲过来的山坡,也没看清是谁抢了第一,就?见三人散开去?看山上种的树了。张良也是才发现,坡上这些树不是杂乱生的,而是一丛丛被人整齐种好的灌木。 这是很常见的桢木,到处都?生得有,又不结能?裹腹的果子,怎么就?被特意种在这山坡上了。张良举目四望,愕然发现目力所及竟然都?种满了。 「种桢木有何用?」他不禁发问。 韩武也跑回来了,抹了抹额头叫了起来:「阿父只说找个没用的山坡种一些,怎么我看不相干的人家?全都?种上了。」 钟离眜嘿然一笑:「我在家?时也种了。先是县丞种了,后来大家?听说是是淮阴韩公让人种树,生怕落后,都?抢着先种上。这两年时间,也都?长?成了,就?看韩公要如何安排了。」 他家?的地没几亩好田,坡地多,反正现在种的红薯也够吃饱,多种两亩这种山坡上的烂地也增加不了多少收成,他一听说淮阴韩公让人种桢木,立刻就?空了坡地种了几亩。 因为没那么多种子,他自己?到处挖了不少现成的回来移栽,没有都?成活下来,但反正也没花钱。不是他手脚快,挖都?挖不到,没多久大家?就?都?开始种树了。 张良突然想?起来下邳的郊外?似乎也多了不少这种树,他不怎么在意农事,路过时虽有点奇怪,但下意识当成是野外?自长?的树了。 「淮阴韩公。」他咀嚼着这个称唿,不由赞嘆,「不明所以,不知所为,两年不知其?用,民犹从之。韩公之能?,良算是知道了。」 钟离眜想?了想?他话?中之意,点头道:「韩公的能?耐,我们自然信服。」 是因为学着韩川耕种的人都?尝到了甜头,事事观望的谨慎人总落后别人一步,所以就?算种了两年的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大家?还?是相信迟早会有好处。这就?是韩川如今在东海郡的信用。钟离眜是东海人,他当然知道。但他与张良目光一碰,心里隐隐明白?,这位张先生恐怕不仅是这个意思,他们读书人就?是心眼多,他只装着不懂就?是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韩武等三人虽然玩的时候多,干正事的时间少,但正事还?是放在心上的。韩武还?拿了个纸张缝起来的小册子,拿炭笔在上面写好的条目上打勾。林芦让他来看看桢木的长?势和数量,给了些标准和要求,他查完一项勾一项,全完成了才招唿钟离眜回家?。 张良自己?有车马,随之一同?去?了桃溪里。他原本想?向宋羊打听韩氏招到什么样的门客跟随韩信去?辽西,现在见了这个钟离眜,有武艺又好学,粗豪细心兼而有之,看来不需要他另外?向韩川推荐人选了。 第65章 三杰聚首 韩川正在家, 见张良来访,便请入相见。 这时他才觉得自家懒得搬地?方的行为好像有点不太合适,这农家小院实在不是待客之处。要不是空屋还算多, 他前几天回来整理出一间待客, 现在怕不是要将这位看着就不凡的先生请到家人平时吃饭的地?方坐了。 「毕竟我父子都做了郡守, 家中以后不仅是乡邻来往, 还是要新建宅院才行。」他心里想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请张良落座。 张良面?前摆了蜜水,韩川回家自然要带上特产分送, 张良饮了一口,贊道:「养蜂之术早有听闻, 但?郡守在桂林县所得蜂蜜之多, 应该远胜往日之法。听闻连蜂蜡都能供应咸阳宫中使?用了?」 「哈哈,子房见微知着,猜得到养蜂之法有所改进。不过这也是因为百越地?处南方,便是冬季也温暖如春,长年?花开, 才有这许多出产。」 顺着这个?话题, 两人又聊了一阵桂林县的出产, 韩川说得兴起,不知不觉把接下来的设想也说了一些:「再往南有连绵群山实不易行, 但?走海路过去, 能直达一处河口平原, 实乃肥沃之地?。如今桂林县种稻一年?两收, 冬季种下红花草肥田养蜂, 而?到了更往南的地?方,足可一年?三熟。」 说到这, 他不由嘆道:「今年?的麦已经种下了,我从桂林县回淮阴,一路看着天时像是不太好,今年?的米价又要贵。秦虽大,肥沃宜农之地?不过数处,那一方平原听夷人指划,也约有三分之一关中的大小。若是开发出来,一旦遇着天灾,便可运米回来活人——我已经托相熟的商人去齐地?买船造船,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到了。」 再开发出来也得很长时间,但?总得有个?开始,韩川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他始终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是侥倖得到树下翁的传授,本身并不是什么特别出色的人物?,不说别的,就是陆续来到身边的同门们就远远超过他。只不知为什么他们都不肯出仕,或许都是和树下翁一样的仙人吧,假借身份入世,却不能为官。 那么像他这样的人,这一世能将南方开发出来,纳入国土,教化夷人,就已经很好了。再多的事?……他觉得两个?儿子都很厉害,将来肯定比他强。 张良在相谈中也听出来了,韩川没什么野心,甚至都没想在郡守的位置上再进一步,或者调任到更好的地?方,而?是有安心扎根在百越之地?一辈子的想法,这让他略略有些失望,不过他没有流露出来,引着韩川又聊起了百越三郡的民生问题。韩川只觉得张良虽不是树下翁弟子,却也见识不凡,便想起一事?来。 「我在桂林县还制了些茶,只怕别人吃不惯,子房可能为我尝试一番?」 张良欣然?应允,韩川果然?取了茶叶,亲自注水,请张良品鑑。张良啜了一小口,入口是苦的,但?咽下后又有回甘,难得的是细品之下有一股少见的香气?,令他不禁又饮了一口。 半杯品完,他才放下茶盏,回忆了一番,道:「这茶叶我曾经见过。」 「哦?」韩川诧异起来,他一直担心别人喝不惯卖不出去,所以只少制了一点,直到得到消息,韩信要去辽西郡之后,桂林县才开始赶制茶砖,准备让韩信打开东胡人的市场,卖给那些东胡野人去。 可张良这种旧贵过去就喝过的话,似乎高?端茶也有销路啊? 不过张良听他这么一问,就笑着摇头了。 「过去偶尔从楚国卖过来一些,不是这样饮的,还要加不少配料。这种饮茶之法,良倒是觉得远胜当?年?所品,但?可惜如良之人怕是不多。」 言下之意,别想了,一时卖不出去。 韩川遗憾地?嘆了口气?,算了,就卖给东胡野人吧,打开销路之后,如果陛下不反对?,就再卖给匈奴野人换牛马羊回来,也是暴利的生意,不错了。 二人一番交谈,彼此都觉得很满意,张良正要告辞,打算找地?方住几天,等韩信回来再拜访一次,就听见外面?喧譁起来,韩武在大叫:「阿兄!阿兄!」 人喊马叫中还勉强听得见另一个?少年?的声音在叫阿母,夹着几个?少年?的欢唿声。这可真不像郡守五大夫之家,韩川本来没觉得什么,看见张良就觉得尴尬了,赶紧道:「是伯南回来了,子房且安坐……」 话未说完,韩信已经兴沖冲进来了。幸好林芦告诉他张良来访,他进来时还是守着礼的,先向父亲问安,然?后与张良主客见礼,没一头撞到父亲怀里叫人看笑话。 见礼之后,他高?兴地?告诉张良:「陛下果然?令我做了辽西郡守,我已有些想法,回头与先生说。」 张良还未及说话,年?轻的老父亲韩川已经按捺不住炫耀儿子的心情,主动将话引到了百越的战事?上,让韩信说给客人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韩信没意识到父亲的显摆心理,开心地?笑道:「我与张先生在路上已经见过,都和先生说过啦!——咦,阿父这里有舆图吗,那我指给先生看一看。」 上回是空口说事?,这回有了图,可以说得更清楚了。 张良惊讶地?盯着铺在地?上的详尽地?图,骇然?之色不加掩饰:「战前竟已详细到这个?地?步了吗?又能令夷人为兵,反抄后路?瓯雒国今年?不败,明年?也是必败的啊。」 韩信一拍手,兴高?采烈:「先生才是明白人。旁人都盯着问我用了什么奇策,施了什么妙计。其实那不过是兵少时不得已之策罢了。若是十万大军予我,我何必冒险,自是堂堂之阵碾压而?已,瓯雒军最多时也不过五万,哪抵得住我。」他拍了拍地?图,「这个?,和父亲化夷为夏的本事?,才是胜负关键。」 韩川在上首心虚地?摸了摸鬍子,他没多问,因为儿子自己很详细地?跟他讲解过战事?。要是没韩信讲解,他也必然?是盯着奇策妙计问个?不停的人之一……这可千万不能让儿子知道,他得记住了,以后军事?上的事?,带耳朵就行,少问,免得在儿子面?前丢脸。 毕竟孩子大了,要唬不住了。 韩信已经和张良聊上了,他把后来绘制的百越三郡全境地?图拿出来,没那么详细,但?大致的道路和聚居点都有。两人便围着这张地?图,说起应该在哪些地?方建城扼守的事?。韩川反而?成了局外人,听得渐渐无?聊了起来——这两人是从军事?角度看的,他在桂林县时都是从经济角度琢磨的,两者当?然?都要考虑,不过军事?方面?他实在听得没趣啊,只要知道结果就好。 好在晡食时间到了,韩川精神一振,热情留客,张良却之不恭,留下品尝了一顿韩家的饮食,深觉合口。因为林芦已经把许多蔬菜种上了,还有韩川从桂林县带回的笋干、菌干。 一锅杂菌鸡汤,一份凉拌莴苣吃完,张良又要了莴苣的种子和种植之法,韩川只愁难推广,哪有不给的道理,连种植之法都早让人抄了许多份,当?即取出来一份就送了他。 张良趁势提出了请求,想与韩信同行,一起去往辽西郡。 「良本韩人,无?意仕秦,又不甘所学荒废,故想随王孙远行,望能一展所学而?已。」 韩川跟他聊了这许久,心里原是有猜测的。他寄信回来,淮阴县中就开始为韩信招收有本事?的食客。他原来以为张良也是闻讯而?来想投入韩信门下的士人,不想张子房或许是旧日身份高?贵,又或是先前就与他为友,所以不愿意屈就,宁可自行承担食宿路费,以同行为名?为韩信出谋划策——呃,好像吃亏的是张子房,又不是他们,韩川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啊。 韩信倒是很高?兴,这位张先生看着是个?弱质文?士,但?人家可是个?懂兵法的,终于他不用对?着张豚等人说干口水气?得发晕了。至于门客不门客的,有什么打紧。 如今,他门下已经有「同门」两人,又有梁高?和新投奔的钟离眜二人。陈赤已经因军功得爵,摆脱了隶臣身份,也使?母亲得了自由。家中也要人照顾,陈赤仍留在淮阴,不随他去往辽西郡。钟离眜长子已经成年?,就没有搬过来,只将韩家给的安家费用送了回去。 现在张良要随他同行,虽非门客,但?也提出将家人迁到淮阴。韩川一口允诺下来,帮着找县令疏通关系,让张氏落户。 他只当?张良要远去辽西,不放心家人。哪知道张良是琢磨着,如果嬴政死得早,天下八成会乱,淮阴这个?地?方比较偏,比下邳安全,项氏一旦起兵必然?要从这里经过,既然?现在有韩氏依靠,让家小过来自然?比在下邳让他放心。 他随韩信去,是觉得韩川没有野心,韩信却还小,可以试着加以影响。且韩信知兵,起兵成功的可能性远胜韩川——而?且百越之地?起兵有什么用,当?然?不如在辽西起兵了。 张良原本猜测韩氏是当?年?在楚国作质子未能归国的公子虮虱之后,那时心情激动,是想这父子二人一有安民之能,一有用兵之能,或可復韩国社稷。一旦天下有变,能说动他们起兵,那不就是现成的韩王与大将军吗? 现在探出韩川毫无?野心,是按下了这份激动了,但?他反秦之心不死,凡是可能的势力都会接触。会稽的项氏早已联络上,更与项伯有故。现在这淮阴韩氏,不管成不成,他总是要攀一攀交情的。 鱼都捞到池塘了,尚算贤明但?无?甚本事?的横阳君,又怎及得上这一家父子二人呢,他是万万不会放过的。 --------------------------------------------------- 韩信在家歇了几天,把小伙伴们考得鸡飞狗跳,到他走的时候,连离情别意都少了许多。 张良回下邳去搬家,韩信和他约定在沛县见面?。时间还富裕,他打算去探望一下刘邦,把父亲的信带过去,桂林县的特产也捎过去。若是赶不上,张良就直接自己往辽西去。 石兴也和他一起走,前两年?石兴就想去桂林县投奔韩川了,但?石通对?那地?方畏惧得很,怕幼子死在那儿,怎么也不松口。现在石兴要跟韩信去辽西郡,虽然?也是传说中的苦寒之地?,但?毕竟归属燕国多年?,不比那南蛮子的瘴气?丛林,总归让人放心一些。加上石兴的儿子也出生了,有后了,老头子总算松了口,让他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让韩信意外的是,还没到沛县,张良就和他在路上会合了。张良竟然?没有亲自送家人到淮阴,只託了朋友照顾相送,他回去一来是打点当?地?官吏,二来是亲自对?家人说明白原由,免得家中不安。至于其他琐事?,他全然?不操心。 对?此,韩信和张豚是同样的反应,两个?人眼睛睁得圆圆的,一脸的羡慕加好奇:「张先生的朋友就是那种游侠吧!」 哪种游侠呢?梁高?也是游侠,庄婴也是游侠,但?这两人他们都熟悉,并不觉得跟邻里有什么不一样。韩信心中的游侠儿是书上记载的那些奇人,张豚心中的游侠儿是韩信给他讲过的那些书上的奇人。 总之就是那种,可以付生死,托妻儿,一诺千金头颅掷地?的异行之辈呀。 张良失笑,有一种把两个?少年?脑袋一起揉一揉的想法。 「哪里有这样夸张,不过是托人将家小护送到淮阴安置罢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然?而?其实他所託之人就是那样轻生死重?然?诺的游侠之辈,只不能同他们说而?已。 有张良同行,韩信路上就不无?聊了,常与张良闲谈兵法,还抓着张豚旁听,不时考他几句。张豚虽说这两年?用功了,可没天赋就是没天赋,从来没打过仗的少年?人,总被?他问得目瞪口呆。 张良游歷的地?方多,这几年?读兵书也有了心得,说到史上某场战事?,往往摆出地?形,与韩信一起推演。当?初王贲还在的时候,韩信也在王贲那里补上过这课,但?王贲毕竟重?臣,有时间的时候不多,现在他可过瘾了,白天与张良在车里论战,晚上睡不着还爬起来自己琢磨。也亏得身体好,天天精神奕奕的不知道累。 要不是张良赶路没几天就蔫了,白天也要休息,他还有得缠着人聊下去。 沛县泗水亭的亭父正坐在门口眯着眼偷闲,一名?亭卒远远地?就沖他喊:「有大人物?来了,快准备起来!」 亭父抄着手笑骂:「什么大人物?,我们泗水亭迎来送往的,见识得多了,你嚷嚷什么?」 亭卒跑近了,喘了几口,有点激动地?跟他比划:「看车至少也是公乘,有十几辆车,不是坐人的,全装着货。」 亭父也惊了惊,一般经过泗水亭去上任的官吏就是车多,也是载着家眷,怎么跟搬家似的全装着货呢?又不是商人。 他也摸不着头脑,谨慎起见,还是抓紧这点空档,吆喝着亭卒们把驿站的草料清水备好,旅舍打扫清爽。 刘季午觉被?这阵子热闹吵醒,打着呵欠出来,就看见长长的车队驶近,呵欠都惊没了:「大秦治下,哪家商人排场这么大?」 就见打头的一辆车还没动静,第二辆车门帘一掀,惊得他差点把剑掉了。 他不是眼花了吧,他怎么看见张子房了?子房做上秦朝的官了?他一个?刺客这么高?调出行? 张良是在车上小睡了一觉,醒时刚好到了,便直接下车,上前两步,正好迎上也踩着凳子下来的韩信。这时刘季已经回过神,大笑着迎上来:「我说怎么会有商人敢这么摆排场,原来是辽西郡守来了。」再看到钟离眜,他已经淡定了。 「刘伯父!」韩信先叫了一声,因为刘季与父亲有交情,便不论身份,只论私谊,他向后面?的牛车划拉了一下,笑道,「有一辆车是给你的。也就到你这里才与牛车同行,后面?我就先赶路,让牛车慢慢走了。」 刘季假装不认识张良,对?张良带着另一个?少年?落在后面?视而?不见,只带着韩信往旅舍走,边走边问:「带了什么好东西,赶紧拿出来瞧,卖关子我夜里要睡不着觉的。」 「阿父从桂林县带回的礼物?,搬进来伯父自己看就是。」韩信也笑,就是不说。 说话间已经进旅舍坐下,既是熟人也不拘礼,刘季一边招唿他们坐,一边叫几个?亭卒:「还不快去把乃公的礼物?搬过来?」 亭卒们热情无?比。他们还记得上次那位韩县令从桂林县转寄来的礼物?,蜂蜜被?刘季一人一勺的分了半坛,甜香味浓得啊。好几个?家里有老人和家小的,喝了两口就捨不得了,硬生生端着个?碗回家,热一热再掺点水给家里人尝尝。 还有霜糖,刘季虽然?没分给他们,但?他们也知道有多珍贵,吃不着看看也好嘛。再说刘季吃住在官舍里,官给的饮食怎么够吃,少不得自己拿钱又添些。他这人手头又散漫,亭卒凑巧了,也能被?他叫过来分食,求盗和亭父更不用说,都吃过几次加了糖的菜餚了。 鲜甜,真鲜甜。 现在人家又送来了,他们又能沾光啦! 一车罈罈罐罐卸下来,刘季一点不客气?,先开了一坛蜂蜜让人沖了大家分喝,其他的打开看看,韩信介绍道:「这是桂林县出的笋干。这里倒也不缺,但?那边产的似乎味道更好些,阿父便让送一包给你也尝尝。」 他车上还有好多,是韩川怕他去苦寒之地?吃不好,给他带上的。 另两坛各种晒干的菌子就稀奇了,全是当?地?特产,别处少见,刘季啧了一声:「山珍啊,都不知道要怎么吃。」 「煮汤时加进去,任是什么都鲜。」 韩信耐着性子一一介绍,等在屋里的连亭卒分到口蜜水喝,刘季又叫人把菌子拿去煮鸡汤招待他们之后,才一个?劲跟刘季使?眼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刘季早看出来了,只是瞧得好笑,不晓得他有什么事?还得悄悄说,但?还顾不上,他要问问张良是怎么回事?。 「这两位壮士是哪里人,要随你去辽西的吗?」他先笑问一直随侍在旁边的两人。韩信便介绍了梁高?与钟离眜,刘季又问:「那这三位先生呢?我听着这两位口音像是南边的人,莫非是桂林县过来的?」 跟着韩信北去的张霖和赵辰本来在一边瞄着直播界面?的弹幕吐槽呢,冷不防被?问到,张霖就用系统给设置的带着浓厚百越风味的口音,用符合刻板印象的夷人方式答道:「我叫张霖,他叫赵辰,祖上是楚人,到瓯雒国跟夷人成亲留在那里了。韩公收了我们作亲兵,教我们许多,让我们跟曲军候去北边。」 果然?刘季没起疑,直愣愣的回答也只当?他们在夷人的地?方长大不懂礼节,哈哈两声就过去了,这才将视线落在张良身上,又问:「这位先生也不是本地?口音……」 张良自然?没多想,拱手含笑:「在下本是韩人,如今经商为生,暂居楚地?。听闻韩郡守要去辽西,便想同往,也谋个?生计。」 韩信解释道:「张先生不是我家食客,只是与我同行。不过张先生虽以经商为生,却通兵法,我往辽西还要多向先生请教呢。」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你食客。刘季心说,但?他好端端的要跟你同行跑到大老远的辽西去,他不准备在下邳聚众起义了?不打算在楚地?联络项氏了? 啊,我明白了。刘季瞄了一眼韩信,想到了。现在淮阴韩氏已经出名?了,一门两大夫,父子双郡守,虽然?一南一北,都是时人眼中的蛮荒之地?,但?爵位是实打实的,郡守的职位也是实打实的。韩川的治民理财之能,和韩信的用兵之能,也算是有了名?声。 所以住在下邳的张良注意到韩氏,并打听到他们出自韩公子虮虱那一脉一点不稀奇。此时还矢志復韩的张良,又怎么会放弃这样的希望呢。 其实刘邦本来也不知道韩信是不是韩国王室之后,但?张良既然?大费周折的随之北上,那他知道韩信必然?是与韩王有关系的了。记忆里倒是不曾听韩信宣扬过,大概也没怎么放心上,关系早就远了。奈何关系再远也是韩氏,有这样的能力与资本,张良八成要放弃横阳君了吧。 刘季没露出异样的神色,但?心里难免有点失落,也没心情跟他们攀交情了,顺着韩信的话让亭卒们把房间再清理一遍,让他们各自回去先安置休息一会再来用餐。 他自己则在众人都散去时被?韩信拉到一边鬼鬼祟祟的讲话,还没开口,韩信已经急切地?问:「刘伯父,你养的斗鸡还在吗?」 「呃。」刘季在考虑是说在,还是说已经换了一只之间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怕别人说漏嘴穿帮,笑道,「已经换了一只,养在后头呢。」 韩信的眼睛简直要放出光来了:「我打算后天走,这两天有比斗吗?」 「哈哈哈哈,就算没有,我也要攒一局让你瞧瞧啊。」刘季大乐,大包大揽地?应下来,保证把县里最好的斗鸡都弄来比一比,叫他看个?过瘾。 韩信这才放心,回房间休息去了。 刘季也才有空,自己转悠了一会,去找张良说话。 张良向来体弱,这些日子赶路已经累了,韩信说要住两日也是照顾他。他本来想小睡片刻,不料刘季来访,只得开门迎客。刘季大咧咧坐下,道:「听阿信说先生通兵法,一时没忍住,想来向先生讨教两句。」 张良也打点起精神,心说这里莫非也有埋没的人才?也不嫌刘季身份不过一亭长,便与他随口分说。 不料这一说当?真惊到了他,刘季竟真是个?懂的。说到兴起时,张良抚掌:「刘亭长何不与郡守相谈呢?莫看他年?少,兵法造诣还在我之上,又喜为人师,你若向他请教,他必愿意教你。」 刘季连连摇手,作出不忍面?对?的表情:「可别了,我同你说说就好……哎他有没有同先生说过我?」 张良不由浮起笑意,想起一路上韩信的言语,颔首:「说过。」 「说说,他都讲我什么了?」 「郡守道是沛县有位刘伯父,在咸阳相识,十分了得,会捉蛇,会套兔,会掏田鼠洞,会上树摸鸟蛋,还会训斗鸡……」 刘季已经笑到伏案:「好傢伙,我就知道,他特意绕道来沛县,哪里是替父送信,分明是想我那只斗鸡了!」 --------------------------------------------------- 刘季用过晡食,就打发亭卒去县里好斗鸡走狗之徒里说了一声。 不过斗鸡是下午开始,第二天上午用过朝食,县令就来拜访了。韩信虽然?不在本地?为官,但?怎么也是个?郡守。更何况他也希望能拉一拉关系,以后也沾一沾光。 现在沛县从淮阴弄些好东西,主要是刘季夏侯婴这条线,县令琢磨着自己若是升到别处,也不能还指着他们吧,恰逢韩信路过,又怎么能不来交好。 韩信只得耐着性子接待。他在咸阳与李斯王贲说话,人家都当?他孩子半哄着,本身又是当?世人杰,韩信想问什么想说什么,人都接得上。他在桂林县军营中,任嚣和赵佗这样的上级佩服他知兵,反而?愿意听他说,下级更不必讲,令行禁止,让他十分满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到了这里,县令哪里敢把郡守当?孩子看,恭敬以待,全是官面?上的话,人物?又普通,十分没意思。韩信说了几句就不想跟他讲话了,只觉得言语无?味人物?可憎,他只想去看斗鸡。 好在县令自己知趣,随行的主吏掾萧何又通人情,打着圆场,很快就告辞,只留主吏掾陪同,道是韩郡守有什么需要只管向萧何提。 韩信有点傻眼。他要跟刘季去看斗鸡的呀,跟着这个?主吏掾他要怎么开口,正想找刘季想办法,却见这位伯父送走县令后,上前就挽住主吏掾的胳膊,嬉皮笑脸地?道:「现在郡守要去巡视本地?少年?斗鸡,主吏掾要不要同去?」 萧何没奈何地?扒拉了一下,没扒拉得动,应着:「自然?同去。」 刘季就带着换了衣服的韩信和张豚,抱上自己威风凛凛的斗鸡,去给这些外地?人开开眼了。 钟离眜与梁高?自然?跟从保护,张良与萧何落后一些说着闲话。昨天张良已经从亭卒那里打听了不少沛县的事?,得知这位主吏掾也不是简单人物?,曾经被?向上举荐,却自己推了,只愿在家乡做个?县中小吏。今日闲谈,张良便有意无?意地?问些治民之事?,只道要去辽西在韩信那里挣个?出身,向他请教。也不知道萧何看出来没有,答得四平八稳,但?也足以看出来是个?能吏了。 这个?沛县,还真是藏了不止一个?能人啊。张良暗暗将此地?记下,含笑袖手与萧何一起看场中斗鸡。 刘季养的斗鸡确实厉害,上次那只被?嫂子宰了,新养的这只更勐,连斗数场,把别人的斗鸡啄得毛羽乱飞,甚至有一只被?爪子抓瞎了眼,主人血气?沖头昏了脑,还想跟刘季动手,同来的夏侯婴在旁飞起一脚把他绊了个?大马趴,也把他摔冷静了,愤愤地?抱着自己养的鸡走了。 围观者无?不喝彩叫好,韩信更是仗着没人认识他,跟张豚跺脚拍手的叫好,兴奋得一头是汗,也忘了还有县中的主吏掾跟着,他应该矜持一点。 张良在后面?给他找补:「郡守仍是赤子之心。」 萧何欣然?点头:「不错,不错。」 张良顺口便问:「萧君可愿随郡守往辽西建功?」 「先生说笑了。」萧何淡笑,他连荐去关中做官都不愿意,怎么可能愿意去辽西那种苦寒偏僻之地?,「何向来没什么志气?,只想在沛县守护家小,不愿远行。」 张良也确实是随口一问,他自己不是那种擅长庶务的人,想着韩信招揽的门客不是壮士,就是擅长工匠农业之技的人才,要能把萧何这个?熟悉政务的人叫去就省心了。既然?萧何不愿,他自然?也不会勉强,当?下岔开话聊起了别的。 尽兴之后,刘季又带他们回去吃酒,萧何觑着空当?悄悄一拽他,问:「你这样随意,不怕得罪了人么?现在郡守年?纪小,过几年?回味过来,未必不怪你怠慢。」 刘季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自家兄弟的儿子,做了郡守又怎地?,他特意绕到沛县就是惦记看那斗鸡呢。」心说过几年??过几年?大家都忙着造反去了,就现在这样我还能叫韩信来给我做大将军不成? 刘季惯来如此,偏还处处混得开,萧何也拿他无?法,只得松了手与他回泗水亭官舍吃酒。韩信年?少,还不饮酒,张豚倒是想喝,硬是被?韩信拉着陪自己喝水,郁闷得不停地?灌蜜水,不一会就更衣去了。 刘季饮酒上头,兴致来了,敲着案唱起了楚歌,在座的除了张良都是楚人,跟着应和高?歌,气?氛莫名?就热闹起来了。萧何一边饮酒一边好笑,他也是白替刘季操心,这人的天赋不在官吏事?,而?是在这些事?上。 梁高?是给商人做过门客的,当?即离席伴歌而?舞,刘季起身与他对?舞,带着张豚和韩信也忍不住离席踏舞起来。钟离眜还在护卫,只敲击伴奏,张良和萧何端坐不动,举杯含笑观舞而?已。 主宾尽兴之后各自回座,张良想了想,向韩信笑道:「郡守与良同行至沛,一路可不曾说过,这位刘亭长也是个?知兵之人啊。」 「嗯?」 这句话一出,不止韩信,连萧何也惊讶地?看向了刘季。 他认识刘季都多久了,他怎么不知道刘季还知兵。 刘季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大言不惭地?道:「我又没怎么读兵书,就自己瞎琢磨,除了张先生,没跟其他人说过。」 韩信来了兴趣,把案上的酒菜往旁边一推,埋怨刘季:「伯父也不早说,早知你对?兵事?也有所好,我就向陛下进言,让你也去百越立些功劳回来。来,你且同我说一说。」 好嘛,还考上了。刘季顿时对?张良昨天说的「喜为人师」有了深刻的理解。他印象里也没这样啊,抓着个?人就想教兵法是什么毛病。 张豚已经凑过来了,特别自觉,反正他现在不旁听,回头阿信还要抓他补课,不如早点。 萧何吩咐了两句,亭父带人将酒菜都撤了,钟离眜等人退席到门外守卫,张良和萧何也来到韩何案前,听两人论兵。夏侯婴犹豫了一下,也没走,悄悄凑到一旁听他们说话。 不过萧何也就罢了,张良本来袖手看戏,韩信却不时把他也拉进来问两句。刘季倒是挺平常心的,反正他打仗不如韩信,要推演论兵,他尽力就好了嘛,输赢什么的,重?要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一番推演罢,韩信觉得过瘾极了。也就是在咸阳王贲还活着的时候,他有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到了桂林县,任嚣赵佗之辈实在没什么值得在一块讨论的。回了家更是连军务也无?,张豚这猪脑子还不开窍,简直气?死他了。 一路上有张良相伴他才觉得舒畅,这回加上刘季,三方大战才算真正过瘾。 「痛快。」他站了起来,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刘伯父,不然?你也跟我去辽西郡吧?」 刘季吃了一惊,赶紧摇头:「不去不去,我父母妻儿都在这里,去什么辽西啊。」 韩信还不死心:「在这里能做什么,去辽西郡临着东胡,才有你立功的机会啊。」 刘季摸了摸鬍子,嘿嘿一笑:「你看看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叫我去跟东胡拼命,你可饶了我吧。」 韩信一愣,刘季这半点不稳重?的性子,他老觉得跟父亲差不多年?纪,这时才想起来他都四十多了。 「好吧。」他遗憾地?嘆了口气?,神色怏怏,一想到去了辽西郡,张先生还有自己的买卖要做,也不一定总在身边,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出几个?知兵的说说话,他就高?兴不起来。 刘季心中一动,突然?起了促狭的念头,朝张良挤了挤眼,不等张良明白过来,就问韩信:「那你觉得我与张先生于兵事?上能力如何呢?」 韩信偏了偏脑袋,认真地?想了想,怕他们对?自己的能力有误解,以后万一有从军对?敌的机会反而?误了自己,于是详细地?解释给他们听:「张先生知兵,在于大势,但?是对?于军中事?务几乎一无?所知,临敌应变也不行,行军布阵之道虽能说上一二,却没有指挥士卒的能力。所以张先生若要从军,还是不要做主将的好。刘伯父虽然?不读兵书,但?张先生的不足之处却都是你的长处,或许是因为在军中待过,又在泗水亭常年?训练亭卒的缘故——伯父真不和我去辽西吗?信甚至认为你可以独领一军作战啊。」 「那你觉得我能带多少兵?」刘季笑着问。 萧何和夏侯婴也不禁屏息。他们都没想到,熟悉的游侠出身的刘季,竟然?被?韩信认为可以独当?一面?,说得这么认真,难道这竟是真的吗? 韩信没在意他们的神色,很快给出了答案:「你能领五六万兵。」 夏侯婴没控制得住,发出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五万兵啊,刘兄才是一亭长啊,有这么夸张吗?刘季却摇头作嘆息状:「说了半天,我就能带五万啊?武城侯王翦灭楚可是用了六十万人呢。就算李信,他也带有二十万人吧。」 别人都当?他故意逗乐,只韩信当?他真不满,认真道:「人越多越难调配,若是安排不当?,再多的人也不过堆在一起送死罢了。两军相接,不能用上全部力量,即使?二十万人,三十万人,又与十万人有何区别?」 说到这里,他自己又摇了摇头:「不,若是这样,甚至会因为自己生乱,不能遥相唿应,一败而?牵动全局,甚至不如十万人了。伯父没有打过仗,缺乏经验,再多就危险了。」 刘季啧了一声,有一种被?嘲讽到的感觉,他几次大败可不就是这样么。彭城一战,五十多万人,叫项羽三万远袭之兵大败。荥阳就不说了,白登那次……罢了也不说了。 他本来觉得自己经过一世,记忆中后来又打败过英布,带兵的能力应该增长一些了吧。 他确实是逗乐,但?也确实有点不高?兴,怎么在韩信这里他就没长进呢,还退步了?他明明觉得长进了,至少……至少也长进了五六万吧。不过韩信又不知道他其实经验丰富,依着他现在的表现,确实说五万也差不多了,这会儿韩信甚至还安慰他:「伯父若是到军中歷练一番,应该有带十万兵的能力。」 「你呢?」刘邦明知故问,倒是想知道这丁点年?纪,韩信怎么说。 但?是不出所料的,少年?人略带骄傲但?又视若平常并不当?回事?的告诉在座的所有人:「我?我多多益善。」 在这一天,张良终于深刻理解了昨天刘季的表情。 不要跟韩信讨论兵法,显摆自己知兵,不然?脾气?不好你可能会被?他气?死。 嗯,没关系,幸好他脾气?好,一点也不生气?。他只是可惜韩国存亡的关键时候,王室中却没有出现一位像这样知兵的公子宗室啊。 第66章 盘点家底 韩信在沛县只住了两个晚上, 就要过齐地而入辽西。刘季是地?头蛇,一边招待玩乐,一边已经把县令等大户送的礼物都给他收拾齐整, 让人装了车, 正好?填上那辆因为送他礼物而空下的?牛车。 他跟萧何也清点过自己收的?礼, 除了那些珍稀的?南地?特产之外, 萧何最重视的?是一瓮种?子,还有?韩川手抄的种植方法。 不过韩川在信里也说了,这作物他还把不准咸阳是什么想法, 他正在三郡中种?植,让刘季先种?着存下种?子, 熟悉种?植方法, 回头得了准信再说。 怕他自己瞎弄,韩川连这东西有什么用都没跟他说,只说到时候会告诉他。 萧何有?点犹豫:「还种?么?」 刘季却毫不犹豫:「种?,为什?么不种?,少种?点碍什?么事, 沛县还能有?人举报我不成?嘿, 真有?人举报, 你这也给压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他可不信种?点东西能犯什?么忌讳,估摸着可能是会占粮田, 所以韩川把不准咸阳那边许不许种?植。就跟红薯似的?, 至今除了遇上灾荒之年, 都还不许多种?呢。 送韩信出发的?时候, 他被萧何暗地?里催促着, 也盯着追了一句:「阿信啊,你若是在辽西种?了什?么, 别忘了给我来?一份。」 「那是自然。」韩信应着,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件重要的?事忘了说,忙郑重道,「刘伯父,我父已经为我起了字,以后可唤我伯南。」 「伯南?」刘季想了一会,也没想到这跟韩信的?名字有?什?么关联,只想是不是因为去了南方起的?。萧何则很?快想到了联繫,微微点头,觉得韩川对儿子的?期待很?高。 张豚刚来?时有?点拘谨,玩了两天也放开了,笑嘻嘻道:「我让阿信给我也起个,他从淮阴想到沛县都没想出来?。」 韩信就在马车边怒目瞪视:「你这个名好?难起字,怪我吗?我起了亥,起了田,你都觉得不好?。」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张豚就是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刘季目送他们上车,随口道:「我大儿叫肥,不然你也用这个字得了,多吉利。」 他也就随口一说,自己都忘了,张豚在路上想来?想去,最后还真用了这个字。他的?理由也挺足:「我家就是屠户,阿父叫我豚也是希望我长得肥壮如?豚,字肥可不就配上了,就这个好?。」并且强烈要求大家以后用字来?叫他。 既然如?此,韩信也要求他以字称唿自己,于是到了齐地?,刀间亲自来?接他们的?时候,他们互相称字已经说习惯了。 刀间要送他们去辽西郡,并且向?他禀报了造船购船的?事宜。 现在购船不是难事,也有?韩川派出与他同行至齐的?人,据说熟悉海路可以行船。至于补给,只要韩川出面说动沿海的?郡县,哪怕修个简单的?码头,补给也不是难事。 哪知道他们被个看?似简单的?问题难住了。 没有?水手。没几个愿意冒风险走这么远海路的?人。要把海上的?商路运作起来?,需要的?大船不是一两艘,需要的?人自然也多。 当年的?楚国其实?是个陆权强国。在被秦国压着打之前,楚国是能与中原诸侯争雄的?大国,注重的?是陆上军队的?强大锋锐,以便与诸侯争霸。于是楚国说是生?活在南方水网密布之地?,其实?就没什?么像样的?水师,更不要说海军了。 吴越旧地?也是如?此,人们虽说习惯乘船,但也都是在内河活动,几乎没有?能出海的?人才。 只有?过去的?齐国多海船,多水手。但齐国的?船一般是往燕地?而去,也不怎么跑南边的?航路,更不用说远到百越以南的?地?方了。 况且许多水手还是大族自家海船上养的?人,刀氏过去不做海上生?意,以前对这个圈子十?分陌生?,现在临时凑人,竟然连一艘大船所需的?人都没有?凑足。 刀间没办好?这件事,心里着实?有?些惶恐。韩信皱着眉听他说完,也只能让他继续招人了。 「船买了也好?。我在辽西郡,陆上运输也不如?海上方便,就先用在这里吧。」 刀间精神一振,他听出来?了,韩公一定教过小韩郡守什?么,小韩郡守非常有?把握,辽西郡将会需要一条商路,避开难行而又荒芜的?两地?中间地?带,直接从海上运到齐地?! 桂林县出产虽多,但离齐地?实?在太?远,若是辽西郡能有?合适的?商品,他就可以将重心放在这边了。 韩信并没发现自己已经漏了底,与刀间交谈过之后,他就开始琢磨辽西郡的?事。 避开其他人,他问张霖和赵辰:「辽西郡只濡水入海处地?势平坦适宜耕种?,北部?多山,虽然也能种?些作物,但吃不饱,也承载不了多少人口。先生?教我的?事务,我思来?想去,百般难处都好?解决,只一个人口不足叫人作难。」 两人也点了点头,安慰道:「到了辽西还要先了解当地?实?情,再?决定做什?么,也并非一起要做起来?。」 可是韩信觉得他们所说的?都是富民强国的?好?事,很?想都做起来?。 「还有?父亲想将南方的?茶卖给东胡和匈奴,这事也有?些难办。听吴先生?说,茶叶并非药物,要长期饮用才见得好?处,我要怎么说服东胡人愿意拿牛马羊来?换呢?」 这些事张霖他们都已经开会讨论过了,还有?早年就拿了帐号混迹在草原上的?同事,东胡那边的?事通过他们来?操作就可以了。赵辰正要找个理由告诉韩信,就见韩信一拍巴掌,高兴地?道:「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伯南有?了什?么主意?」赵辰也有?点好?奇。直播界面上的?弹幕更是一条条掠过,让他先别说,看?看?韩信自己琢磨出什?么办法。 「听说东胡虽然不敢入侵,但东胡王的?命令并不能让所有?部?落完全听从,长城之外总会有?些纷争。我只要找个机会率兵出击,俘虏几个部?落回来?。」 他仰起了头,眼睛闪闪发亮,显然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 张霖和赵辰纳闷,弹幕也在合情合理地?猜测:「他是想先兵后礼吗?先抓了人,然后把人放了,每人送一些茶叶做礼物带走。白送的?东西不喝白不喝,喝了见到好?处,自然就会来?换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有?道理。」 就听韩信自信地?道:「让他们开矿,饮食之中给他们加入茶叶,以后再?放走几个头人。如?此,既令东胡不敢再?犯,又有?了开矿的?隶臣,还能让茶叶的?用处传到草原部?落,岂不是一举三得?」 张霖和赵辰不约而同的?尬笑,心里疯狂吐槽,弹幕更是飞起。 「6啊,果然是兵家想的?主意,万事不决打一仗。」 「缺人怎么办?打一仗抓俘虏干活呗。」 「对方不跟我们做买卖怎么办?打一仗让他们买!」 「帝国竟是我自己。」 「你俩快把他拉住吧,按开会定的?战略,天下大乱到处造反的?时候顾不上这边,东胡是要扶持的?盟友,用来?削弱匈奴的?,可别让他先把东胡给削没咯。」 「也难说。匈奴不是还没联合么,那边被蒙恬打成狗。这边韩信要是闲不住,先把东胡灭了,再?从南边夹击匈奴,冒顿有?没有?机会上位都不好?说。」 「你们别瞎出主意,专家组都有?分析。匈奴要这么好?灭,卫霍之后汉朝怎么还跟他们纠缠那么久的?。」 张霖两人也没细看?弹幕的?瞎聊,他们是有?正式工作任务在身?的?人,可不能跟这些闲得打屁的?人一起。他们当然有?数,好?说歹说劝韩信先别打东胡的?主意,张霖更是把内线直接告诉他了:「我们还有?同门在匈奴和东胡之间,以医者的?身?份行动。先到辽西,设法联络上之后,看?他们的?情报再?决定吧。」 「哦?」韩信大喜,他很?重视情报消息,既然有?这样的?好?事,当然要按兵不动,摸清楚东胡的?底细再?说。 「如?果方便,再?请他们推荐父亲那里的?茶叶,等海路通了,运过来?便好?卖了。」 他没有?在齐地?直接坐船过来?,一是海上毕竟有?风险,二是也想一路走过自己的?治地?,了解民生?。 辽西郡最肥沃的?土地?在濡水两岸,但为了抵御东胡,治所却是在北边的?阳乐县。韩信正好?带人一路北上,将辽西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想到两位先生?教他的?地?理,韩信有?些感慨。 有?些地?方啊,虽然荒凉但是地?下有?宝藏。但有?些地?方呢,真正是得天独厚,既有?肥沃富饶的?土地?,精心耕种?便能养活无数人口;又有?地?下无穷的?宝藏,成为国之所恃。 关中秦国是这样的?地?方,齐国是这样的?地?方,濡水两岸也是这样的?地?方。只是如?今除了铁矿之外,人们对其他宝藏还不甚了解,也很?少利用。他过去在天书上粗略读过,现在更是得了先生?们的?教导。那名为石油之物暂不可用,但另一种?也被称为黑金的?煤炭,却可与铁矿相得益彰,使一地?成为繁华热闹的?大邑啊。 尤其辽西与邻近的?辽东,越往北越是寒冷,正大量需要这煤炭呢。 哎,一想起这个,他又想去抓几个东胡部?落来?挖矿了。 不过这些都要有?了基础才好?做,最紧要的?还是农事。所以到了阳乐,众下属接风洗尘之后,韩信先把农官叫过来?问话了。 噼头就问:「为何我一路行来?问及百姓,一县之中竟无几家种?下良种??」 这是最令他生?气的?事情,一县之中也不是没人用改良过的?种?子,而是除公田外,只有?县中大户,百姓能种?上良种?的?不多。 农官嗫嚅,见他盯着自己毫无转寰的?余地?,只得说了实?话:「禀郡守,自从有?了良种?,我辽西郡便一直向?咸阳请求发放。但朝廷先要顾着关中,然后是关中周边的?三晋肥沃之地?。辽西郡地?偏人少,只发放了一些让我等自行育种?……」 「所以呢?」 农官又打了个顿:「唉,郡守不知,无论稻麦,令尊培育出来?的?种?子不仅收穫远胜旧种?,连口味也好?。不仅是我辽西郡,便是关中,种?出来?的?粮食多半也是供给了贵人官吏食用,剩下的?才会用来?继续耕种?。所以……所以……」 所以被吃掉了许多,用来?做种?子的?数量总是不那么足的?。 再?加上各地?大户优先供给,小民得到的?就更少了。 这是农官没有?讲出来?的?话,但看?他吞吞吐吐了这半天,韩信一想也就明白了。再?一回忆,自己从咸阳到辽西,一路所食用的?面食,好?像确实?是改良后的?小麦所制面粉。他吃的?时候没多想,还以为各地?已经普及,所以平常就能吃到。 没想到是在种?子都不够的?情况下,先供给了官吏食用。这让他又气,又为自己也吃了这许多种?子而羞愧,沉着脸继续听农官说话。 「再?者,公田种?出来?的?良种?,总不能白白交给小民,两斗粮换一斗种?总是要的?,非富裕人家,黔首能来?换者,十?无一二。便是换了,若是赶上第二年天时不好?,就尽数白白亏掉。一来?二去,肯换了种?子去种?的?就更少了。」 韩信这才第一次接触到地?方政务,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办点事这么麻烦。明明是能增产的?种?子,推广起来?,哪怕是地?方上并未贪污渎职,也会这样的?不顺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他皱紧了眉,没有?多加责怪,又问了许多问题,然后道:「明天你也陪我去城外看?一看?。辽西北面多山,这里百姓都种?些什?么?」 「红薯。」郡农监脱口而出,露出佩服之色,拱手道:「这是令尊的?恩德,此处百姓本?有?枣栗之利,灾年不易饿死,但总不如?红薯收穫得多,更能充飢。」 「红薯吃多了呕酸,也不是很?好?。我这次来?,带了些玉米,先在公田种?吧。」韩信嘆了口气,玉米的?种?子没有?数年时间也没法推广,这边的?百姓真是不幸,还是他们淮阴好?啊,虽然水害多,但地?平少山,实?在不行还能抓鱼吃。 既然不能靠种?粮吃饱,两位先生?与父亲商讨出来?的?法子,就要尽快用上了。等郡农监告退后,韩信询问张霖与赵辰,能否将自己带来?的?种?子直接赐予百姓。 「不可。」张霖原本?长年在贫困山区工作,这一路走访他也没少往农家跑,知道农夫有?时候能有?多固执,「这里不是关中,民风剽悍得很?,不怎么肯听官府指派。若是直接将种?子给他们,不说他们听不听得懂耕作之法,我更怕他们不相信官府,不用心去种?,甚至以为是大户为了田地?迫害,弃家逃亡。」 弄不好?再?来?几个任侠使气之辈,觉得小韩郡守乃大大的?恶吏,持一腔热血前来?刺杀,那就是大笑话了。 「那要如?何是好??」 「让他们自己来?争。」张霖笑着说,「让我们的?种?子成为奖赏之物,轻易不能得着。一乡之中有?人种?好?了,自然会有?人跟上。」 辽西新来?的?郡守原是在南方立了军功被擢升至此。早在韩信到来?之前,辽西上下就已经把他的?经歷身?世都打听过了。所以当小郡守要求对服更役的?各县士卒进行检阅,选拔出优胜者予以奖励的?时候,众人都不奇怪。 郡尉以下的?军事主官更是摩拳擦掌,想在郡守面前露脸,以后有?立功的?机会跟着喝汤,对这事十?分上心。 他们都以为韩信检点军卒,是为了跟东胡交战做准备呢。现在百越都平了,天下除了东胡跟匈奴,哪里还有?军功可以挣啊,有?这个机会,不积极配合,肯定思想有?问题。 于是许多正好?这时候轮到去服更役的?农夫们,就莫名地?被迫卷了起来?。 家住在濡水边令支县外,已经应过两次更役的?何响就是被迫捲起来?的?那个。因为比试是以什?为单位,他有?应役训练的?经验,这次也是什?长。本?来?以为跟以往一样,随便训练一个月就能回家了,哪知道上面不晓得发什?么疯,县尉亲自坐镇,日日盯着他们列队听号令练武艺,累得要死。 不过他这人性子要强,既然要比,第一怎么能不是他?好?在一什?的?多是同乡人,他父亲当年就是这一带有?名的?游侠儿,他自己也有?些名声,压得住人,再?加上赢了还有?赏钱,更是个个奋勇,最后果然夺下了第一。 县尉很?高兴,不但赏了钱,还问了各自家境,家里没地?的?多加了几个钱,有?地?的?却不给钱,一人发了一坛种?子,让他们带回去,说是会让田典教他们种?。 何响捧着罈子那叫一个气啊,这什?么种?子,一看?就不是粮食,官府又想干什?么啊,给这个不如?给点乡里大户种?的?那麦种?和稻种?。他听人家吹还不信,自己在人家收穫时蹲着看?,悄悄算过。 那麦子,上田不管,他们家也没上等田地?,没法比较,就看?中下等的?。他家的?田里收的?麦子才三石出头,水田的?稻子也差不多。要不是田典教了从南方来?的?新法子种?田,能一季种?麦,一季种?稻,就算他家这样有?水田的?人家,日子也不好?过。 而大户从官府换来?的?新种?子呢,亩产能到五六石,上田更是往十?石以上去,叫他看?得眼馋。可惜他阿父年纪大了胆子小了,大户一斗换四斗他就捨不得,看?着有?人换了,第二年天灾收成不好?蚀了本?,就更是不答应了。他在家闹了几次,阿父只说以后种?的?人多起来?了再?换,到时就不会这么贵了。 刚说给种?子,他还以为是粮食种?子,可这是啥玩意?黑褐色小小的?,熟练的?农夫看?着就能判断不是能当粮食吃的?东西,还要他们种?! 就听县尉还在说:「竖子!都把脸上那怪样收收!你们知道这是谁给的?种?子?」 县尉看?了一圈,没人敢应声,又大声道:「知道红薯吗?知道县里种?的?六石的?麦和稻吗?都是淮阴韩公育出的?良种?!现在韩郡守正是淮阴韩公之子,从淮阴带来?了韩公所赐,赏给你们,还不知福!」 他沉下了脸:「不想种?的?,拿过来?,第二名拿回去种?。」 这话一说,落在第二名的?那一什?就开始蠢蠢欲动了,何响连忙抱紧了自己那坛种?子,心里腾起惊涛骇浪。他这种?小民哪里知道良种?是怎么来?的?,真正是此时此刻才晓得,天灾时活人性命的?红薯,跟让他眼馋的?麦稻,全是这位郡守的?父亲育出的?种?子。 这难道不是神农转世?这种?子当然得他种?,第一名,他挣回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就算不是粮食,他也种?了! 看?到他们表情发生?变化,县尉才满意,又把何响和他这一什?的?伍长叫出来?,和颜悦色地?道:「你二人还有?赏赐,记着回去好?生?耕作,若是种?得好?,郡守那里说不定还有?加赏。」 何响惊喜地?发现,这回他拿到的?赏赐很?像是粮食的?样子,虽然没见过,但既然是弄出红薯这种?食物的?韩公所赐,那必定也是能吃的?吧。 他不知道,这样的?比试和赏赐发生?在辽西郡各县,赏下的?种?子也不尽相同。当他兴沖沖离开令支县城回家后,先被当过游侠儿的?父亲泼了一盆冷水。 何车踏着门槛骂长子:「蠢材,这什?么油菜,跟麦一个时间,种?在稻田里,那不是平白少一季收成?你还允了,还是奖励,还叫乃翁种?!」 说到来?气,他抄起扫帚就要打。何响身?手灵活,一边满院子蹿一边大叫:「阿父你也不听我说完,这是韩公赐下的?!红薯和公田的?稻麦都是韩公种?出来?的?!」 嘴上喊着,脚下不免会分神,何车一扫帚下去,听到时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幸好?他年轻时身?手也练得不错,往下一磕砸在地?上,惊疑地?问:「哪个韩公,都是他种?出来?的??」 何响气唿唿地?立定,看?着地?上扬起来?的?灰暗叫侥倖,他父亲这臂力不减当年的?样子,被打着了还得了,他顶多就是痛几天,家里的?扫帚可要断掉了。 口中则把县尉的?话现学现卖:「是淮阴的?韩公,如?今在南边做郡守,辽西新来?的?郡守就是他儿子,听说带来?十?几辆车,装的?都是种?子。要不是我卖力,哪里轮得到我家,阿父还教训我。」 说着怕父亲恼羞成怒再?追打,忙道:「县尉还说要给我家良种?,明天去田典那领。阿父,就是少种?一季,能多收两石,多少也能补得过了——何况这油菜种?出来?,县尉说是郡守会来?收,用钱买!还有?这个玉米,你看?分明也是粮食,家里水田也不多,能在旱地?跟麦轮作,怎么也抵得过了吧?」 何车哼了一声,把扫帚丢到一边,拉不下脸认错,背着手往屋里走,说着:「我不管了,你自己种?去。」 何响把扫帚往旁边一踢,瞪了在一边偷笑的?两个小弟,嘴里嘀咕着:「阿父年轻时以勇力称雄乡里,现在怎么这样胆小。」 何车自然还是听见了,回身?虚踢了一脚,骂道:「还不是要养活你们兄弟三张嘴!要不是有?了你,乃翁早就投军去了!都给乃翁下地?去!」 他成亲早,在家待不住去游荡了,回来?才知道走的?时候妻子已经怀上,儿子都生?出来?了。这时候也没收心,后来?六国归一,没了游侠儿的?生?存空间,又有?两个小的?生?得晚,这时候他也三十?多了,终于到了要自己承担家业的?时候。 现在何响也不过十?九岁,何车还不满四十?,被儿子这么一嘀咕,当年浑不吝的?游侠气也冒出来?了,叫道:「明天你去把麦种?和稻种?都领回来?,明年但凡不像今年这天气,种?出来?多一斗就给人换。狗养的?,乃翁不赚这个黑心钱!」 何响应了一声,把种?子去收好?了。他阿父啊,都快四十?了,还是不安份,对在家种?地?是一肚子怨气。他就晓得带什?么回来?都得先挨一顿骂,早就把回话想好?了,堵得阿父说不出话,嘿嘿。说真的?要不是有?了他,阿父投军去,说不定早死在秦军刀戈下,尸首都找不着了,哪还能回乡种?地?啊。 何响自己对大秦没啥感觉,但他觉得阿父这一肚子愤愤不平的?坏脾气,大概一半是因为回家种?田不合脾性,一半是因为不得不做了秦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吧。嗨,反正不关他事,他把地?种?好?就得了。哪天要是起了战事,他没准还噹噹秦卒,去给皇帝打仗呢。也不知道到时候阿父是不是更气了。 濡水这边的?平原地?区,只获胜的?什?长和伍长发了玉米种?子。到了北部?的?柳城等县,就是一什?有?田之人都发了玉米,什?长与伍长另有?其他赏赐了。 就在各县卖力比试,获胜之人回家为这些奖赏欢喜或烦恼不一的?时候,韩信已经令郡农监随行,在郡治阳乐县附近巡行了起来?。 北部?多山,落在他眼中,先想到的?是此地?可伏兵、可围歼、可用地?形脱困!然后才想到,哦,这里可以种?玉米…… 他由南而来?,南部?算是一路看?过了,北部?却不曾巡察过,本?也是为了了解民情。不过另一重目的?,则是找一找张、赵两位先生?同他说过的?植物。 据他们所言,一种?是本?地?所有?,一种?则是同门带到匈奴和东胡那边,二者不知其用,但或许也扩散过来?了。 果然,才出了县城不久,韩信就指着路边农田问:「这是什?么,我在南方不曾见过。」 郡农监看?了一眼,恍然道:「难怪郡守不知,这是从东胡那边传过来?的?菜,叶可食,根茎粗大而甘甜,愿意买来?食用者甚多,故农人也愿种?。只是此物需得种?上两年才长好?,田少的?人是不种?的?。」 韩信不太?会演戏,实?在装不来?张霖教他的?惊讶模样,只是扬了扬眉,叫人买了一根品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随从洗净后奉上,韩信嚼了嚼,忍不住又是一扬眉,这回是真的?有?点惊讶,转而正色问相从的?郡丞和郡农监:「你们难道从来?没有?听说过南方的?霜糖吗?」 两人不明所以,恭声道:「是韩公开闢岭南的?功绩,也曾有?商队至此,自是知道。」 「那是并不知道霜糖由何而来?吗?」 郡丞不懂他的?意思,偷偷看?了眼郡农监,见他也一脸茫然,只得答道:「亦知,乃是从当地?名为甘蔗的?作物中榨取,经韩公秘法变为霜雪之色。」 韩信嘆了口气,把啃了一口的?甜菜根塞给他:「那你们尝过这个么?」 「尝……尝过。」 「那我就真的?不明白了,你们为什?么坐在宝山上,还要跟我说辽西穷困呢?」韩信是真的?不明白。若是世上还没有?霜糖这种?东西,那也说得过去。但霜糖已经卖到了辽西,其提炼之法也没有?保密,只最后制成洁白如?霜的?最后工序保密罢了。 辽西这些人,知道甘蔗制糖,也知道甜菜,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一点,着实?是不太?聪明的?。 郡丞还是没明白过来?,郡农监到底是精通农事的?人,一下子眼中精光四射,闪耀着名为秦半两的?光芒,不顾尊卑地?抢过郡丞手上的?甜菜根,也不管是韩信咬过的?,自己用力啃了一口,品着那明显甘甜的?滋味,激动得手都抖起来?,说话也结巴了。 「郡守是说,说,说这甜菜也能榨糖!」 「比甘蔗的?甜味淡些,但也不差了,自然是可以的?。」 郡丞这才听懂,幸福得要晕倒。按岭南三郡的?例子,韩公父子高风亮节,霜糖秘法并不用来?给自家牟利,全由官府掌握这道最关键的?工序。但是榨糖这事简单,官府能做,民间也由民自便。霜糖的?暴利沾不到,可红糖的?利润那也不小啊。 所以他们也可以让家人亲友开糖坊啊,卖到赵地?、齐地?,这得是多少钱! 哪怕是卖给东胡呢,能换多少马! 种?甜菜,回去就盘点家里的?田地?,把合适的?地?拿出来?种?甜菜! 盘点民间里已经在种?的?甜菜田,这东西要两年才长成,他们哪等得及两年。幸好?民间已经在种?了,把已经长成的?收来?,少就少点,先搞起来?!搞起来?! 韩信却在张霖轻轻碰了他一下后,提点他们道:「辽西的?上田本?就不多,就在北方坡地?上种?吧,万不能误了种?粮的?大事。」 郡农监冷静了一下,赶紧应是。 一行人又骑马前行,不过此地?确实?多山,县城近处还好?,远了就见山坡上几乎没有?田地?,视线所及全是荒山野岭。韩信看?向?两边,轻轻咦了一声。 他没想到,要找的?树这么快就出现在眼前了,还这么多,这可真是太?省事了。 「这些山是谁的??」 「无主,都是官府所有?。」 这就是辽西少人的?好?处了,本?身?就不方便耕种?的?丘陵少有?人开荒,更不会有?人聚居。当年燕国击退东胡开拓辽东与辽西至今,能有?二十?多万人口,还亏得这边丘陵山峦间也有?平地?,更不缺水。但这么点人居住在这样广阔的?土地?上,离县城较远的?山地?自然不会有?主人了。 韩信没想那么多,只觉得那就更方便了,便命郡中调一些隶臣妾过来?,先趁着天还没冷把屋子盖起来?,明年就要他们在这里上工了。 「这些树你们识得么?不识得,便唤它水蜡树吧。将这些水蜡树移栽到一起,周围辟出空地?隔绝其他树种?。我有?用处。」 郡丞将他的?吩咐一一记下,但直到开工时,也不知道郡守究竟打算做些什?么,这些辽东辽西常见的?树木,又能有?什?么用。但他还是决定,在自己名下的?土地?上找一些坡地?,也悄悄栽一些水蜡树,看?郡守怎么做,他便怎么做。 随从之人都有?这个想法,甚至有?人想,若是抢不过别人,弄不到许多树,那就托人去辽东弄些树苗来?。辽东这些树更多,趁着辽东人不知道,赶紧先下手为强! 第67章 亡秦者胡也 始皇帝三十二年。 嬴政再次出巡, 遣人海外求仙。仙人不见?,却得了句「亡秦者胡也」句子,自然不会很高兴。 不过辽西郡特地赶到齐地奉上的雪盐又让他愉悦了起来, 对左右笑道:「朕便知道韩信尽得其父之传, 辽西与桂林一北一南, 竟都?能出产霜糖, 又得此雪盐,不枉朕用他一回。」 如果说霜糖只是?卖相奇佳,不曾变为雪白的红糖只要把杂质滤尽了, 其实味道也不差什?么的?话。那么雪盐的?如雪洁白,就不只是个小小的添头了。 辽西出产的?雪盐, 色洁白, 味纯净,时?下人用的?盐多出于齐、吴、晋诸地,不管是?煮海为?盐,还是?晋地的?盐池出产,再精细的?工艺, 都?没办法完全去除盐中的苦涩味道。 当初江涵一个人苦兮兮的?在「游戏」里一个人上班, 就疯狂吐槽过这里的?盐, 说怪不得都?爱吃酱啊,盐都?是?苦的?, 只有重口味才压得下去呵。 哪里像韩信呈上来的?雪盐, 除了咸味, 几乎没有那些不该有之味, 嬴政用过的?品质最好的?盐也及不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他?也看过韩信呈上的?秘方, 原来说穿了一文不值,竟是?用那草木灰加入粗盐中熬制静置即可。 草木灰现在也用在肥料中, 虽说家家都?有,但还真?没有以前?那么容易搜集。不过海边本来就依靠煮海为?盐,过程中产出大量草木灰,之前?是?被管理官田的?田典要走了,现在直接留下来熬盐就行,也不用费事。 而韩川在桂林县,也已经派人到了海边,同样?产出了雪盐。嬴政对韩氏最满意的?一点,就在于他?们掌握了富可敌国的?秘法,却完全用在了公事上,这也使他?十分?宽容地没有令其他?地方仿制。 反正供给他?的?不会少,让这两处地方多盈余一些,也好让他?的?良臣腾得开手脚,做些更让他?满意的?事情。至于享渔盐之利已久的?齐地,少吃点雪盐又不会死。想吃得好点,花钱去辽西买就行了。 想到那句「亡秦者胡也」,嬴政笑出了杀意,对李斯道:「蒙恬和韩信也该活动一下了,丞相拟旨吧。」 韩信在辽西郡老老实实地发展民生?,于军事上没什?么动静,最多也就是?找了位骑术出众的?将官教自己骑马。他?会骑马,但是?谈不上骑术,训练了这一阵才有了点样?儿,对骑兵也更为?了解了。 春秋时?代以车战为?主,战国时?期的?军事思想和战争方式变化很大,尤其是?与匈奴接壤的?几个国家,对骑兵开始重视起来。 但技术和时?代所限,总体来说,这个时?代的?骑兵仍然大概更像是?骑马的?步兵,哪怕是?面对东胡和匈奴作战,重要性也不如步兵和车兵。补给能到达的?地方,步兵结阵攻过去,总是?能到的?;补给到不了的?地方,骑兵也很难孤军追击。 《六韬》有言:「攻城围邑,车骑必远,屯卫警戒,阻其外内」。现在骑兵的?用途大抵如此,迂迴攻击侧翼,当作奇兵来用。 但韩信学?了地理,看了地图,就总是?蠢蠢欲动,想从东胡和匈奴那里啃下丰美的?平原之地。他?都?没赶上平定六国之战,岭南三郡在他?心里也就是?敌不过五万的?小战役,实在算不上什?么,哪比得上在胡人那里扩地啊。 读了那么多兵书,不指挥一场数十万人的?大战,对得起那些书吗? 「钱,粮,还有骑兵。」 张豚跟他?一起练骑术,也挺像样?的?了,停下来休息时?就听韩信在那念念有词,好奇地问:「什?么钱粮骑兵,你要干什?么?」 「我要打东胡和匈奴。」韩信说。 张豚兴奋了:「打,带上我,我今年十七,已经傅籍了!」 韩信白了他?一眼:「早着呢,现在打最多抓点俘虏。」 「那你还想要什?么?」 韩信随手画了简易的?地图,戳着长城之外一处河流经过的?地方发狠:「就这里,我迟早攒钱粮打过去建城。我还要攒一支骑兵,不然他?们跑得太快,建城时?总来骚扰也麻烦,就是?要一仗把他?们打怕了,以后才安逸。」 张豚看了半天,只觉得挺远的?,既看不出来这地方有什?么好,也看不出来要怎么打。不过既然韩信说要打过去建城,他?也就觉得可以,总而言之:「反正你得带上我,我十七了。」 「十七了有什?么了不起,骑你的?马去!」还没有十七岁的?小郡守很不高兴地挥了下马鞭,把发小赶去练骑术。 韩信也翻身上马,继续练自己的?骑术。他?已经试过新造出来的?马具,惊嘆于其解放双手的?效果,但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让它现世。现在骑兵还不是?主力,如果东胡和匈奴先学?去了……不过胡人原本在骑射上就有优势,马具对于秦人来说,可以拉近与这些胡人的?差距,应该还是?利大于弊。 他?打算先选拔一批骑兵出来,再用上这些马具,现在先让石兴带着人秘密打造,免得过早的?流传到胡人那里去。 练习完回去沐浴换衣,他?还没来得及吃两口点心,就有齐地来的?商人求见?。 韩信可能是?最容易见?的?郡守了,如果一定有之一,那另一个就是?韩川。尤其是?离得最近的?齐地商人,第一次求见?几乎都?能见?到,要是?能拿出真?金白银订货,第二次也很容易。如果能拿出更多的?钱订更多的?货,以后想见?就更容易了。 这次来的?人姓管,是?管仲的?后裔,不过管仲名声虽大,其实出身并?不是?大贵族,在他?之后家族也不是?很得意。这一支管氏本就不是?嫡支,更是?早已势微,现在家族不过是?普通的?商贾,甚至说不上是?大商。 管亢本人就是?这一分?支的?家主,坐船冒着海上风险从齐地到辽西,登陆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阳乐,憔悴是?已经写在脸上了,加上心中不安,神情看起来越发卑微。 韩信有点同情这个四十多岁的?管氏家主,心里打着腹稿要怎么拒绝他?才能让他?好受一点。没有办法呀,霜糖的?份额已经分?完了,雪盐也没了。并?不是?管氏没赶上趟,而是?财力不足,根本抢不过那些尽管在入秦后受到打击,却依然财雄一时?的?大商人。他?同情也没有用的?呀,辽西要发展需要钱,拿不出钱他?不能徇私的?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还请郡守容情,许管氏也于齐地种植桢木。」 「这不太……嗯?」 韩信险些咬着舌头?,这管氏竟然不是?来求霜糖和雪盐的?。说什?么种桢木,其实桢木根本不值几个钱,管氏是?看中了韩氏仿佛点石成?金的?手段,询问能不能跟着分?一杯羹。 韩信不由笑了,有眼光的?人还是?挺多的?,可惜管亢说完话就恭敬地低头?,没看见?,只听见?坐在上首的?小郡守低沉的?嗯了一声,算是?应承下来,然后也不怎么说话,简短应付了几句就将他?打发出来了,只让他?去找自己的?门客赵先生?。 管亢站在府外心乱如麻,他?这回到底赌对了没有? 他?家的?财力真?不足以插足什?么大生?意,但是?他?打听到与韩氏微时?相交的?刀间?早就开始在自家山地上种植桢木,又打听到刀氏从辽西回来之后就将那片地方封上不许人接近,又将不少奴婢迁过去干活。 再稍加打听,就得知淮阴早就开始种了,而辽西没种桢木,却也圈了许多山地。 管亢就动心了,一咬牙,怕误了时?间?,一边令人在自家山林里移植桢木,一边不惜走海路亲赴辽西求见?郡守。不是?求他?许自己种树,而是?求问能不能将这发财的?法子让管氏也插一脚。 现在郡守似乎是?答应了,但这态度又像是?不高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管亢不敢大意,寻思了一会,让僕人去打听阳乐县里如今还有哪些齐地来的?商人,然后找着一位能攀上关系的?去拜访,一番寒暄之后,管亢没提自己种树的?事,只忧心地道:「这次前?来辽西,不但没得了好处,似乎还得罪了郡守,这可怎生?是?好?」 那位也是?齐地来的?大商是?分?到了霜糖好处的?,闻言自得地捋须,暗暗显摆自家与郡守熟络:「韩郡守向来好说话,管兄不必太担忧,除非是?允了定货却又拿不出钱,才会惹得郡守动怒。管兄又不曾做成?生?意,又到哪去惹怒他?呢?」 管亢等的?就是?他?这话,赶紧嘆气?,将韩信对他?冷淡的?事一一说来,就见?那大商面色古怪,最终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叫道:「管兄移席附耳,我再同你说话。」 管亢心放下一半,赶紧移席过去,就听那人附耳悄声道:「实不好宣扬出去,我等也曾经疑惑一阵,后听郡守府上说,郡守是?近两月开始嗓音有异,不愿意多说话,如此而已。」 管亢愕然,不由也大笑。 他?哪里敢小视爵至五大夫的?郡守呢,他?只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位郡守年方十五,虽然有点晚,但确实是?到了声音变化的?年纪。 根本不是?对他?冷淡心生?不喜,纯粹是?一副公鸭嗓不乐意叫人听见?罢了。 韩信还不晓得自己的?一点小别扭已经叫人知道了,他?把管亢打发给赵振,自己处理了一阵公务,正想去看看田间?玉米的?长势,就受到了从齐地来的?旨意。 皇帝让他?寻机找东胡打一仗? 韩信有点迷煳。东胡其实在被当年燕国击退之后,几乎已经没有了威胁,只在草原上称雄,很少找燕国的?麻烦,当然也不会来找秦国的?麻烦。 边境上确实有一些侵扰,都?是?那些东胡部落自己惹出来的?,东胡王也未必知道。他?们是?部落联盟的?形式,各个部族有自己的?首领,散落在草原上的?牧民,哪有诸夏国家那么细緻的?管理。 所以边境依然维持着军队,不时?地巡视,免得这些连自己君王都?管不住的?傻子来劫掠边民。 这点事,连特意上报都?没必要,陛下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对东胡动手的?? 张良留下使者多问了几句,送了一镒黄金,得了消息来告诉韩信:「无事,不过是?因得了句谶语『亡秦者胡也』,除了伯南这里,还有一份旨意送往蒙恬处,令他?对匈奴出击。」 「就东胡和匈奴还能亡秦?」韩信哈哈笑了两声,听着自己声音嘎嘎的?又赶紧闭嘴,掐着嗓子说话,「陛下还不如改一改律令……」 他?这句话声音小了,不是?因为?声音,而是?知道有点犯忌讳。张良心中一动,顺着他?的?话嘆道:「正是?,良行走各地,只见?战乱虽平,黔首在秦律下仍然多有不幸。六国之人被迁往各处,岭南设郡后又迁了五十万人,不知多少人破家亡亲死于路途。如今为?一句谶语又要大起干戈,唉。」 韩信也跟着嘆了口气?。他?并?不认为?南取百越,北击胡人有什?么不好,也同样?觉得迁移人口是?有必要的?。但是?皇帝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二十年慢慢完成?的?事恨不能一年就做完。 就如秦国六世积累,到皇帝这一代,齐楚赵等国本来也以为?还能继续苟延残喘,等着变局到来,不然也不会出现这种时?候仍然互不救援甚至扯后腿的?情况。哪知道皇帝就是?抱着一举破灭六国的?决心来制定战略,也果然在亲政之后完成?了这一壮举。 然后他?想继续拓土开疆,想将岭南三郡都?在他?看得见?的?时?候化为?秦土,想将匈奴之患也一举荡平,向北开拓更多的?土地。 有那样?的?丰功伟业在前?证明了他?的?高瞻远瞩,现在又有谁能阻止他?,又有谁敢说他?不对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张先生?,我现在不想打,你看要怎么上书?」 张良疑惑地看向他?,表情很明显,毕竟韩信也没瞒着人,他?一向念念不忘要跟东胡抢地方建城。 韩信坦然道:「我是?想北击东胡夺取土地,但是?以辽西郡的?人口,打退东胡之后也无力建筑城池,更没有人能去居住将那片地方占住。这样?没有好处,仅仅为?了一句谶语而发动的?战事,我不愿意去做。若是?以建城之事上书陛下,陛下又定会迁移人口充实新扩之地,这样?虽有好处却极为?劳民的?事情,我也不愿意去做。」 有这样?的?心意,最终必然与暴秦难以相容吧。张良想。 怀着这样?隐秘的?欢喜,张良正色道:「伯南有此心,乃是?辽西之福。只是?陛下的?旨意不能违抗,还是?要寻找时?机打上一仗才交待得过去。既然必须去做,就往有益处去做,你不是?想抓些俘虏来开矿?那就冲着人口去吧。」 韩信低头?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就是?那几个总在边境侵扰的?部落吧。」 秦始皇的?旨意让另一个时?空的?工作组连续加班了四天。 从现存的?史料看,公元前?215年,秦始皇确实得到了「亡秦者胡也」的?谶语,也确实在这一年,蒙恬将三十万人北击匈奴,略取河南地,取得了对匈奴的?战略优势。到明年,也就是?公元前?214年,蒙恬更是?大败匈奴,沿着黄河建城44座,完成?了所谓「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的?战绩。 但这明显是?已经筹划了很多年的?战略目标,跟谶语的?关系不大,歷史上也没说跟东胡有什?么关系啊。工作组的?长期计划并?没有现在与东胡开战这一条,不过好在备用方案里还是?准备了,现在继续完善就好——但通宵加班还是?免不了,真?是?让人痛苦。 工作组推测,其实问题出在韩信身上,对这个自己慧眼识中的?神童,秦始皇目前?是?很宠爱的?,遇到事情自然地就想到他?。这种光环大概要等韩信成?年了才会褪去,那时?他?才会被当个正常的?臣子看——不过那时?候秦始皇人也没了,到了大伙儿鼓动韩信一家造反的?下一步计划了。实在鼓动不了也挺麻烦,预案就要准备更多了。 因为?韩信算是?算是?「简在帝心」的?人,所以听到谶语,秦始皇不高兴的?同时?顺便想到了原本就在筹划的?对匈奴战略,又顺便想到了还有一个东胡,而会打仗的?韩信正好就在辽西郡做太守,于是?再次很顺便地传下了旨意。 这么一分?析的?话,这事应该不要紧,既没时?间?限制也没规模限制,始皇帝的?本意估计也就是?想看看韩信能用现有的?条件打出个什?么样?的?战果,完全是?蒙恬那边的?添头?。 不过也不能放着不做,总归是?要打一仗的?。 没抽到帐号被调过来做后勤支援的?小高伸了个懒腰,对打着呵欠的?同事抱怨:「要不要这么纠结,真?打过去建城又不是?不行。」 年纪稍长的?小袁笑笑,敷衍道:「嗯,上面有上面的?考虑,我们就查资料,管那么多呢。」 她们都?是?刚毕业或者工作几年的?文科生?,考公后经过更严格的?政审被调进来的?,确实是?只负责查资料,做决策提建议当智囊还轮不到她们。小袁是?本科毕业在基层工作了五年,小高则是?研究生?刚毕业。因为?都?是?女生?又年纪相近,她俩走得比较近。 不过小袁知道,小高能进来还是?因为?家里的?关系,倒不是?说走后门,而是?家庭背景让上面放心。反正只是?查资料,合格的?大学?生?就行,用谁都?是?用,用安全的?人更好。就是?小高因此显得比较天真?吧,也不爱琢磨事,不像小袁自己,一边查资料一边琢磨专家组的?用意,她还打算升职呢,要是?抽不中帐号难道查一辈子资料啊? 所以小袁思考过,专家组压着很多技术没放出来,比如说盐。只是?用了提纯粗盐的?技术,而没把真?正的?大杀器晒盐法拿出来。 大概是?因为?不到十年秦朝就要生?乱,专家组考虑怎么费大力气?去维持秦的?统治然后费更大的?力气?去改革,那还不如顺势改朝换代,让初步接受了后世思想的?韩川夺天下,再进一步推广。 某种意义上来说,改革其实比改朝换代还难。要是?不趁着秦末大乱的?时?候另起炉灶,费力帮秦朝维持下去,然后在秦朝现有的?框架内去做一个改革家,那基本上是?让韩氏一家人提着脑袋干活。从韩川到韩信,哪个看着都?不是?这种在官场政斗的?场合能胜出的?人物,还是?算了吧。 况且旧框架上缝缝补补,还只能实行当政者能接受的?政策,怎比得上旧势力被一扫而空,而自认是?圣贤传人的?韩川自觉主动的?追求进步来得妙啊。 到时?候很多当即就能用上的?技术,不管赚钱也好,与地方势力合作也好,又或是?打击地方势力也好,都?是?现成?的?利器。 至于对东胡,本来的?战略也是?扶东胡削弱匈奴,但其实现代人也不是?很在乎,只是?为?了让匈奴不添乱而已,一旦造反拿下北方,技术代差足以碾压匈奴,无非是?怕有时?间?差,让边民受苦罢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毕竟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一场游戏,他?们所见?所来往的?也并?非npc,而是?歷史上活生?生?存在的?人。那些没有在歷史中留下姓名的?百姓,有些可能平安到老,成?为?他?们中某一些人的?祖先;有些可能死于疾病饥寒,虽不幸倒也至少埋骨桑梓;而有些人,主动或被迫地捲入秦末大乱,曝尸于战场,埋骨于他?乡。 基于现代本国的?建国理念,保护这些普通人的?利益也是?政治正确的?一种。之前?为?了是?不是?维持秦国,阻止乱世的?发生?就好一场论战。这种事放别的?国家大概都?不用吵的?,很容易就能达成?统一意见?,但小袁都?知道这事吵了很久才有结果,就是?因为?乱世人不如狗,无论如何都?会有大量伤亡出现。 由秦至汉,三四千万人口,只余不足两千万,锐减三分?之一。由汉至晋,人口锐减四分?之三。 这就是?乱世。让他?们成?为?乱世到来的?推手之一,这个决定真?不是?那么容易做下的?。 她一个干活的?,还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达成?一致的?,反正现在听说是?有预案,但总体上还是?尽量推动韩氏起兵。小袁自己推测,可能是?因为?另一派也推演不出来在秦始皇治下改革成?功的?可能性,除非他?们有本事给祖龙洗脑——大概是?没这本事的?。 既然做不到改革,那即使不主动推动,乱世大概也是?必然会到来的?。有兵仙韩信在,快速推平各方势力重新统一,反而是?件对百姓有利的?事——其实这本来也是?歷史上刘邦在韩信相助下的?作为?,如果不是?韩信军事能力出众,诸侯拉锯战再打个十年八年的?,人口不知道能不能剩下一千万。 禀着这样?的?理念,建城这种事,就算韩信有这个念头?,都?要说服他?打消,就跟韩信忧虑的?一样?,一旦真?拿下西辽河平原,辽西郡没那个人力建新城,秦始皇却肯定会从别的?地方迁移人口。那也太折腾百姓了,对未来又没有好处,为?什?么不等技术发展起来之后再慢慢做呢。专家组计划都?做好了,不必急在一时?。 小高也是?随口牢骚,两人很快又投入了资料的?整理之中。 而在公元前?215年的?时?空中,韩信也召集郡中将领,初步定下了对东胡的?战术:放饵钓鱼。 东胡很有几个在边境游牧的?部落不老实,逮着机会便抢一波。以前?辽西郡主要採取守势,不是?打不过,而是?追不上,追远了又怕后勤跟不上。 当年燕国击退东胡千里之后,修建了几段长城,将开拓的?北方土地给守住了。 没有城墙保护的?时?候,燕国和东胡之间?有一大片无人区,不是?因为?土地荒芜,而是?害怕被胡人劫掠。有了长城的?保护,燕人逐渐开始在长城附近的?土地上聚居,胡人也在长城外放牧,反而将这片无人区给填上了。人一多,自然会产生?贸易,东胡被打老实了之后,双方的?贸易往来还是?挺多的?。 不过这么一来,就又有不老实的?部族打起了商队贸易的?主意,受到劫掠的?主要也是?这些商队。 韩信就打算先摸清楚那几个当惯了强盗的?部族的?动向,然后派一支肥羊当诱饵,引来的?越多越好,然后脱了羊皮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狼。 不过首先,先得养一头?肥羊。 「东胡那边对茶砖还没有反应么?」韩信问。 去年年底的?时?候,早早从桂林出发的?商队终于将制好的?茶砖运到了辽西。韩信问了问郡丞,叫来辽西郡惯与胡人做生?意的?几家商人,让他?们给胡人推销。 几家人苦着脸接下了任务,自己回去尝了尝,十分?不适应这种味道,也不理解为?什?么郡守觉得这种在南方生?长的?叶子,北方的?胡人会愿意喝。 但没过多久,竟然真?的?有东胡人问起了茶砖的?事。 易氏负责对东胡交易的?家主庶子易行盘腿坐在胡人的?羊皮帐里,再三跟打了多年交道的?普多茹确认:「『茶』,是?这个音?南方一种树的?叶子,一片有一指节大小,做成?这个样?子。」 现在建筑大多是?夯土而成?,民间?都?少见?砖,更不要说住在毡帐里的?东胡人了,易行不得不努力的?比划,一会伸出小指来确诊茶叶的?形态,一会双手比出茶砖的?样?子。 普多茹点着头?,黑红的?脸上细长眼睛闪闪发亮:「是?这个叶子,草原上最好的?神医告诉我们的?王和每个部族的?首领,用它和奶一起煮着喝,能叫人痛快的?拉出屎。」 胡人就是?粗鲁,易行皱了皱鼻子,克服住伸手在鼻子前?扇一扇的?冲动,他?好像都?闻到臭味了。 「真?的?是?最好的?神医?我都?没有听说过这种叶子有这样?神奇的?效果。」 普多茹认真?起来:「是?最好的?神医,还有最好的?兽医,他?们在草原上流浪,为?王治病,也为?最穷苦的?牧奴治病。匈奴和我们有争端的?时?候,也约定不许伤害他?们。」 这是?警告易行不许怀疑神医,易行默然,心里觉得是?在秦国混不下去的?骗子,跑去骗胡人了。不然到陛下那里骗一骗,岂不是?比在草原吃风沙骗东胡王舒服得多。他?是?燕国人,燕国术士虽然没有齐国多,可也有人跑去骗皇帝了,最近有个燕国术士还出了趟海,回来说了什?么「亡秦者胡也」,深得皇帝信任。易行还从交好的?齐商那里听说,齐国术士也准备行动起来,不能输给他?们燕人,要找机会向皇帝要大船出海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所以他?一点也不信这什?么神医。 普多茹继续道:「神医说茶叶不治病,可以和奶一起煮着喝,慢慢就会有效果。王想要这个,如果我们能先买到,一定能得到王的?赏赐。」 易行抹了把脸:「好,我确实能去南方弄到你说的?茶砖,但是?我不敢说就是?你们要的?,也不敢说真?有效果。这样?吧,第一次先便宜卖一批——两百斤茶,换一匹上等好马。我弄来你要的?货,若是?无用,你不能说我骗你。」 这确实是?便宜卖了,因为?现在南方的?茶叶文化还没有发展,虽然传说周武王伐纣后,巴国的?贡品中就有茶,南方也确实有饮茶的?风俗,但并?没有开始人工栽培茶树。 所以现在韩川在岭南一边栽培茶树,一边发动人力採摘野茶,又通过商人採购南方诸郡的?野茶,所得茶叶跟后世盛时?相比仍是?远远不及。 物以稀为?贵,买卖真?正做起来,肯定是?要卖高价的?。不过韩信已经交待过,第一批不着急,先让他?们感受一下效果。这一批能喝到茶叶的?,肯定都?是?东胡中的?贵人,等他?们喝上一年有了效果,下一批再讨价还价。 除了易氏,还有燕国的?召氏、赵氏,都?有自己相熟的?东胡部族,很快就把第一批到货的?茶砖给含泪大甩卖,用跳楼价半卖半送了出去,共计换得一千多匹马和数百头?牛,其中自然只有少数上等良驹,多数是?中等货色,不过也足以充入军中使用了。 肥羊需要养很久,至少也得一年,见?着效果才行。好在皇帝也不催,韩信便安心练兵,把民事交给了郡丞来做。 张良没有入他?门下,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很自然地接过了郡守府中的?事务,尤其是?张霖和赵振各自有事,去了别处做技术指导后,张良天天一睁眼就对着一摞文书开始干活,这让他?有时?候有点怀疑人生?。 这不是?他?的?规划啊,他?来辽西郡作什?么来的??他?是?打算观察韩信对秦国的?态度,如果有可能,引导韩信生?出反秦之心,待时?机到时?,以一郡之力反秦而起,復韩国社稷——就是?回不了韩国故地也不要紧,燕国故地虽偏,腾挪的?余地可比韩国大得多。 以韩氏种地的?本事,燕国故地最大的?问题也不存在,只要粮食收成?上去,人口自然会增多,再兼身处边境,还能向胡人争地,可比韩国故地那狭小而多强邻的?环境好得多。 实在不济,也能跟韩信借兵,再跟项氏借点兵,凑一凑,他?自己回韩地去找横阳君。 若是?能……张良收回思维,这都?想得太远了。现在看来,韩信年少,并?没多想什?么,对提拔他?的?嬴政还十分?仰慕,但对秦之□□颇有不满。所以他?也很注意,几乎不说嬴政的?是?非,只对秦律加以评点,果然韩信多有贊同,与他?聊得越来越深入。 也越来越信任,连文书都?给他?帮着处理了。 张良拍了拍额头?,苦笑了一下,心想在沛县时?真?应该借韩信的?郡守名义给县令施压,把那个能干的?主吏掾萧何给弄过来的?。 第68章 变化 东海郡, 淮阴县。 县中多了一家作坊,做的是从没听说过的事,主人是?之?前赤贫的庸耕人。若是?在别的地方?, 县中民众会聚而笑之?, 以为?是?妄人发梦, 浪掷钱财。但是在淮阴县, 这基本只意味着一件事。 韩氏又有利民之物了。 陈鱼在作坊里帮忙,作坊的主人钟央是原来跟他一起庸耕的人,也算不?上好友, 但家境虽艰,为?人却有成算, 早年也是个有点见识的游侠儿, 撑得起一家作坊,陈鱼这才向林芦推荐了他。 林芦还想起来,当初有人要祸害自家红薯地,良人找了几个游侠儿帮忙,钟央也在其中, 当下便爽快同意了。 钟央也不?负所?望, 拿了林芦借他的钱很快把作坊张罗好了, 都?没要?林芦再找人帮忙,甚至连声势也造起来了, 引得许多人过来看。 借着韩氏的名声, 连乡里的农人都?有特意进城观望的。 今天作坊外面支起了一口?借来的大釜, 等看热闹的聚得多了, 钟央从坊中出来, 擦了擦手,也不?多话, 指挥雇来的小?工从坊中抬出几桶略显浑浊的液体,一边令人生火,一边向众人笑着招唿:「诸位,认得出这是?什么?吗?」 张井自家屠铺的生意都?丢下了,也来看热闹,第一个出声:「我瞧着倒是?跟炼出来的猪油相仿,你这作坊也是?炼油的?」 他这一说,众人都?伸头去看,见那桶里的液体果然像是?油,但又不?一样,不?由都?鼓譟起来:「不?说是?什么?,谁来买你的?还拿韩公说事,韩公擅农事,这油也是?从地里种出来的?太贵重了,我们可用不?起。」 「是?油,地里种出来的油。」钟央舀出一勺往前送,让大伙看仔细,然后倒进了鼎里,再叫人抬起桶整个儿倒了进去,笑道,「有用菽榨的油,也有前些日子收的油菜籽榨出来的油,今天都?给大伙瞧瞧。」 油还要?烧热,场子不?能冷下来,陈鱼从油坊里拿出个油灯,这是?从韩家借出来的,韩川新建了符合身份的宅院后添置的一人高?的连盏灯,为?的是?在这大白天让围观之?人都?能看得清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钟央又拎了桶油出来,将?十?五个灯盏都?倒满了,一边倒一边说:「我家油坊今年收来菜籽,一亩地的籽能榨百六十?斤油,跟猪油一般,能吃也能点。」 众人不?禁都?屏住了唿吸。时下照明基本只有油灯可用,而用的又是?珍贵的动物油,便是?皇宫里面,除油灯外也就只有更稀少?珍贵的蜂蜡可以用了。植物油也有,只是?出油率低得可以忽略,根本无法广泛使用。 所?以平民基本用不?起灯,实在想用,也只能点上柴火借个光用,昏暗不?堪,做不?了什么?正事。 可如果跟着韩氏种的油菜能榨油,那就不?一样了。去年秋冬时,淮阴跟着种油菜的人挺多的,就是?没种的也看在眼里,一亩地能收上菜籽大约六百斤,能出百六十?斤油,那可比麻籽之?类的强多了,不?说天天吃得起、点得起,至少?也是?中等人家可以想一想的事。 当然,平民人家点油灯也犯不?着,又没人读书。女子纺织点灯也不?划算,借着自然光工作到看不?见也就算了。但菜籽榨的油要?是?能点灯,那是?不?是?也能像猪油一样进嘴? 说话间,油灯被一盏一盏的点亮,尽管在白天不?太感觉得出亮度,但火苗摇曳,确实是?能点灯用的。 鼎里的油也烧热了,钟央不?慌不?忙,把坊里又端出来的粘糕放进去炸。过去大伙吃粘糕都?是?蒸的,今天竟然用油炸! 有聪明的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不?禁口?中生津,生出对油脂的天然渴望,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鼎中,脚步不?自觉地向前挪动。 果然,钟央将?炸好的粘糕捞出来,笑道:「韩夫人怜我衣食无着,予我存身之?术,我也不?敢小?气,今天就请县中父老尝一尝这油炸物的滋味,好晓得韩公教?种的油菜究竟有什么?好处。」 人群闹笑起来,有贪嘴的老翁老媪年老不?怕丢人,嚷嚷起来:「韩公教?种的自然有用,快些叫我们尝尝才是?正事。」 钟央便不?废话了,将?盘子端着送到人跟前让大伙自己拈一根尝,人多,也没人好意思占便宜,一人拈一根塞嘴里尝个味也就罢了。陈鱼在后头倒又炸起东西来了,这回是?白面做的,唤作油条,不?一会也成了,炸物膨起来油亮亮的甚是?好看,被他信手揪成几段放在盘子里,叫油坊的小?工分别端去给人尝。 还事先包了些素馅的饺子,这数量就不?多了,只找了些年长的,和市井中说得上话的人送了尝一尝滋味。 有什么?好说的呢,就是?一个香字。 他没用肉食去炸,尽用的米面之?物,这些也是?平常百姓逢到年节时,咬咬牙也能炸得起的东西。家中稍稍宽裕些的人不?免就想了,自家种上两亩油菜,听钟央的意思,收了菜籽拿过来榨油,只要?拿一些菜籽抵帐就行。那岂不?是?不?用花钱?出些力气就行。 农人吃用之?物都?从田地里来,手头很少?有活钱。卖粮食和鸡蛋鸭蛋攒下的几个钱,都?是?早早就安排好去处的——翻新屋子、子女婚嫁、添置冬衣、修理农具,哪个不?要?用钱。 自家地里产的菜籽,像到磨坊磨面一样,用一些菜籽来抵油坊的工价,他们就不?用拿钱出来了,是?件很划算的事情。家里田地多,劳动力够用的话,花些力气就行。 家里的稻麦收成都?不?错,又有一亩红薯,打成粉都?够一家吃不?少?时候了,空两亩地来榨油似乎也挺划算?不?年不?节的时候可不?敢这么?炸着吃,但煮的菜里滴几滴油,红薯粉条的汤水里搅和一筷子,那肯定香啊。菜里有了油水也顶饿,要?不?要?试试? 要?试! 这下淮阴人晓得了,明年的油菜籽可不?肯都?卖去,要?留些自己家送来榨油哩。 钟央更是?高?声提醒着,榨完油的菜籽饼可以肥田,韩家已经买去不?少?,剩的不?多了,要?用的尽快来订,这才把摊子收了。 县外桃溪里。韩家的宅院已经重新起了一座,终于有了五大夫之?家的体面。林芦与一名不?过十?岁出头的女童共坐,宠溺地给她夹了一片炸藕夹。 这是?从桂林随着韩川回来,留在淮阴县教?导韩武等人的王先生弄出来的菜,两片藕里夹着肉馅,炸到正好。女童生得秀美可爱,执箸送藕夹入口?,牙齿才轻轻一碰,油汁便浸了出来,带来难言的香气,伴着莲藕的清气,让她眼睛亮了亮,用力咬下,厨师挑出来正嫩的莲藕带着焦香,破开后肉香又混在了一处,是?吃惯了家中清淡口?味的女童从未试过的美味。 林芦看她嘴巴一动一动的,吃得很开心却不?减优雅,越看越觉得可爱,再想想自家天天玩得一身泥回来的臭小?子,不?由嘆了口?气:她怎么?没生个女儿呢。 「阿若,再尝尝这个。」她知道这女孩儿家教?严格,再爱吃的食物也不?会露出贪样,吃上两口?就会放下,私心又想让她多吃点,便趁她刚刚咽下,又笑着换了一样给她尝。 「多谢夫人。」张泽若仰脸向她笑,有几分稚气,「夫人,待会我们还读书吗?」 「读呀,还要?你教?我呢。」林芦也笑起来,忍不?住摸了摸这张漂亮的小?脸,心想哪天与良人团聚,不?知道还能不?能生个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生阿武的时候伤着身子了,她一直也没再怀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她没随韩川去南方?,因为?韩川不?放心,说是?那边除了打摆子的病,水蛊也比这边严重,就是?官吏也有得病不?治的。他正令人灭钉螺,但这是?个需要?长期努力的事情,实在不?放心妻儿过去。连韩信那边他也去了许多信问,看韩信确实没有水蛊的症状才放下心来。 也因此,夫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团聚。还好有幼子在身边,和这个新搬来的小?女童作伴,她又有许多事做,才不?觉得苦闷。 两人把尝新的炸物当点心吃完,擦了擦嘴,待婢女收拾了桌子之?后,就兴致勃勃地将?放在一边的信拿过来,头碰着头一起看。 林芦很高?兴有张泽若这么?个小?女孩陪她一起读书,她们读的是?兵书,有韩家家传的,也有张家搜集的。 她读兵书的原因很简单,韩信这个小?先生念念不?忘他的学生们,但是?除了张豚,其他人家里都?不?能放心他们跟着去。当然,这些孩子自己也没有特别想要?学下去的念头。 只韩武从小?跟在兄长屁股后头长大,把兄长的话当圣旨,韩信叫他继续学不?要?丢下,他就真?学,还抓着小?伙伴一起学,动不?动拿兄长传下来的小?树枝吓唬他们。 可惜他也没多少?这方?面的天份,学得半通不?通的挺痛苦,有时候拿去问母亲,把林芦也问住了。 林芦这些年读得多的都?是?天书,哪里钻研过兵法呀,但孩子既然问,她总要?看看。看着看着,又觉得挺有意思,可是?懂兵法的长子远在辽西也不?方?便问,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对不?对,不?敢乱教?孩子。 张良的家小?搬过来之?后,其女张泽若常常过来玩,林芦很喜欢这孩子,知道她是?张良原配所?生,记事前生母就去世了,未免怜爱,便常带着她玩,读书也没避着她。 哪知道张泽若竟然一本正经地指着书给她讲解,林芦惊奇之?下细问,原来张良辗转搬迁,原配早逝多年不?曾续弦,现在家中也没有主母,只一名忠僕管着家事。张泽若就是?他的独女,常被张良抱着教?读为?乐。 这女孩儿也是?半通不?通,倒是?把父亲的原话都?记下来了,自己有没有理解不?好说,讲起来一套一套的,小?大人似的,惹得林芦又遗憾自己没生个女儿了。 可别说,她这背下来的原话对林芦颇有启发,自己读明白了,反过来再讲给张泽若听。张泽若比被父亲抱着读书时也长大了几岁,当年半懂不?懂的,现在可谓恍然大悟,也读出了兴趣。两个人倒是?另类的「教?学相长」,一时间把教?韩武他们的事都?忘了,没事就像这样凑在一块儿读书。 今天读的不?是?书,而是?韩信和张良各自的回信。 「教?学相长」后还是?不?懂的地方?,林芦就写信给长子,张泽若也写信给父亲。两封信一起寄出去,又一起收到回信,凑在一块看,林芦这几个月终于明白自己生的儿子确实是?挺厉害的了。 「阿若呀,你说我家阿信怎么?这样聪明呢。」林芦把儿子的回信贴在心口?,有点陶醉地说。 张泽若不?甘示弱地举起父亲的回信:「我阿父也很厉害!」 林芦笑弯了眼,附和着:「是?,张先生自然厉害,阿信也总是?夸赞张先生。」她看了看张泽若,心里有了主意,温言问她,「阿若,你和我一样,学太多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但是?自己又喜欢学,对不?对?」 张泽若点了点头。她没有母亲管束,父亲也与常人不?同,从小?一边对她管教?严格,一边又十?分放任,并?不?太拘着她,更小?点的时候还喜欢抱着她读书,拿自己读的书随意教?她识字,教?着字顺口?就会讲给她听,也不?在意她是?不?是?听得懂。 这样长大的张泽若,跟时下平常的女孩就有一点不?一样,用不?用得上她现在还想不?到那么?远,她只是?觉得,父亲读过的书,在韩夫人这里读到的书,都?很有意思。她家世特殊,搬到下邳和淮阴,身边同龄的农家女孩与她玩不?到一处,反而是?跟韩夫人读书更有趣,她就当玩一样的学起来了。 而且父亲也没有反对呀,每次她去信询问,父亲都?会回信解答,又没有说她不?能学。 林芦得了她这话,便拍了拍手,高?兴地道:「那你也和阿武他们一起,随王先生学习吧。你学了,再来教?我。」 她对韩武他们学的东西也挺好奇的。但是?从韩川那里过来教?学的先生是?男子,她现在是?郡守的夫人,尽管自家人不?在意,但世情如此,实在不?方?便到先生那里一起听课。 韩武倒是?可以教?她,但男孩子顽皮,林芦虽说嘴上抱怨,倒也不?想把儿子见天的拘在屋里。孩子每天完成先生的功课就挺累的了,正应该跟同伴出去野一野才好。 要?是?阿若喜欢学就太好了,她年纪小?,一起学一学也不?打紧。她不?能随意出门,又喜欢跟自己一起读书,正好可以来教?。 张泽若还不?知道王先生那里教?的是?什么?,天真?的应下来:「好啊。」 后来她才后悔,当初答应得真?是?太爽快了。那些课程都?是?什么?魔鬼想出来的,她这么?聪明一个人,天赋却实不?在那里,学得脑子都?要?炸掉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 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 蒙恬已于去年略取河南地,今年也继续了对匈奴的攻势,准备沿着黄河修建多座城池,彻底巩固对匈奴的胜果。除了被移民实边的黔首哭泣不?休之?外,别无大事。 辽西郡这边却没有动静,韩信仍只是?练兵。 不?过辽西郡人却多少?觉得,身边的生活有了一些变化。 首先是?军中士卒。去年夏秋季,郡守就派人带着工匠在他们居住的屋子里修建用土坯做的榻,听来的工匠说也是?刚跟郡守的人学来的,叫作火炕。 这东西做起来还挺费事的,主要?是?原本的屋子必须得改造才能用。要?是?有隔间,得把隔间的墙打通,在外面做一个灶跟火炕相接。要?是?没有隔间,那还得现隔一个出来。 做好了还不?能睡,要?晾上很多天,所?以当时是?错开时间建的,先做的屋子不?能住人,一什人只好到另一什去挤着住上十?来天。十?个人住的地方?变成十?五个人睡,自然挤得慌。不?少?人有怨言,而修好了也没见用处,就更让人私下里不?住地发牢骚说怪话了。 结果到了入冬的时候,百将?把什长叫去自己屋,生火给他们看,叫他们学会之?后回自己屋生火取暖。 十?个人的大通铺,外面灶里火烧得热腾腾的,烟气打火炕底下走一遍,没多会功夫就暖了。本来这辽西郡的冬天他们都?得人挤人不?嫌臭的抱着睡,今年烧上这炕,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就是?一什里头为?此又内部竞争了一阵,什长和伍长经过多番试验,寻了个离灶不?远不?近的地方?睡觉。一什中最窝囊的,就只能睡尾里了,热气减弱了不?少?,多少?还是?有点冷,但总比原来强得多,盖一层冬被,同样不?受北地寒凉之?苦。 然后是?一些刑徒与隶臣妾。张霖花了不?少?时间挑人,把一些确实穷凶极恶的犯人弄去挖矿,另一些在现代人眼中只犯了轻罪或是?根本就挺无辜的犯人则分到不?同的地方?做事。隶臣妾和这些犯人里又挑了挑,识字的挑出来暗中登记在册,准备以后用。在这些人自己看来,就是?活计轻省了不?少?。 赵辰一个学化工的,现在干的也不?知道算不?算本行,带人建了焦炭厂不?算,还把秦国的铁官给改造了。 濡水附近临海的那片地区,现代人十?有八九都?知道,那就是?个煤铁复合基地啊!那还能不?利用上?现代高?炉建不?出来,至少?建个水平的高?炉吧。 砍伐一时爽,种树火葬场。木炭炼铁多费事啊,还破坏植被。现在破坏起来不?当回事,以后想恢復植被恢復水土,那就不?是?十?年八年能完成的功业了。 君不?见母亲河变成了害河,新时代花了几十?年治理,上中下游一起行动,才让河水重清,悬在城市头上的地上河有望重新回到地面。时空彼端的客人们深受其苦,既然有机会从歷史?的上游做出改变,自然不?会让故事重演。 所?以当然是?用煤了,一半用煤,一半用焦炭。 煤炭因为?含琉,炼出的铁质量会比较差,但是?煤更耐烧,做燃料比木炭更合适,也不?至于非得就着山林才能炼铁。质量差一点的铁用来做农具没问题,产量提上去也能把价格打下来。 赵辰其实琢磨过用焦炭炼铁尽量避免这个毛病,但现在人手不?足,焦炭厂已经满负荷开工了,还是?不?够用。而且煤中的琉成分仍然会有百分之?六十?转移到焦炭里,要?降低琉就要?添加其他材料,降低高?炉的生产能力,综合下来不?是?很划算。 考虑以后天下大乱,炼钢的技术暂时不?打算扩散出去,所?以还省了一笔炼钢的支出,不?然更不?够用。 六座竖炉已经造好,试烧的第一批铁也已经出炉,韩信等着第二炉出来了,这才连着打造好的实物一起运送至咸阳,上书向皇帝报喜。 说来也巧,他的上书送到的前一天,嬴政也正想起他,对着几位近臣夸了一句:「韩信虽年少?,心性却沉稳,并?未急于出兵东胡。」 夸完第二天,奏报就到了,嬴政心里还嘀咕了一句:「莫不?是?看蒙恬建功,韩信也坐不?住了?」东胡目前算不?上成气候的边患,韩信出不?出兵他不?在意,就是?刚夸完被打脸,他还是?有点不?悦。 不?过看了一眼他就坐不?住了,急召左右丞相与少?府入宫,将?韩信的上书交与他们观看,问少?府:「如今铁官一炉出铁几何?」 少?府不?敢怠慢,赶紧回忆了一番,答道:「一炉日产铁约两千斤。」 李斯已经看完韩信的上报,微微吸了口?气,递给少?府看,口?中说道:「怕是?要?少?府派人去辽西走一趟了。韩信虽附上炼铁之?法,但产量差异如此之?大,只怕工匠不?能轻易学会。」 他都?几乎怀疑韩信太年少?,被胆大包天的术士给骗了。 上书中说的都?是?什么?啊!少?府此时此刻跟李斯和冯去疾脑迴路高?度一致,想到一起去了:小?韩郡守肯定被人骗了,这不?可能! 这些术士本事没学到家,不?敢来咸阳骗陛下,跑去骗年少?无知的小?韩郡守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如今大秦的铁炉一日出两三千斤铁,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数字。小?韩郡守却在胡说什么?东西?辽西铁炉一座一日出铁约万斤,连续炼铁六个月后熄火修护六个月,一年总计出铁……他不?想算了,这肯定是?在说胡话吧? 他必要?派人走一趟,就算是?真?的也得去,就像丞相说的那样,辽西郡的炼铁方?法已经是?另一种体系了,照着学弄得不?好炉就炸了,白费功夫。不?带匠人去把整个工艺和流程掌握,他万万不?敢在别的地方?应用。 有这个数量,就算韩信说只有一半质量较好,另一半因为?那什么?焦炭不?够,只能用煤,质量不?足以打造兵器,只能用作农具,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秦国本来就是?以耕战立国,农具打造也是?大事,现在铁器贵重,民间大部分根本用不?起。曲辕犁现世多久了,也不?过在公田和大户中普及。不?是?工匠的速度跟不?上,而是?铁料跟不?上。 若是?各地都?建起辽西郡这种高?炉……李斯光是?想着,就有一阵战慄从尾椎骨升起。他还以为?大秦一统天下之?后,他就不?会有这种激动的时候了呢。 可这么?多铁……这么?多铁,虽然还没有想好能做什么?,但是?他总觉得自己人到暮年,仿佛又有新的天地在等待自己似的。 李斯看向自己的君王,看到了皇帝眼中熟悉的光芒,心中暗想:韩信最好别是?被人骗了,否则就算过去再得天子宠爱,这次也落不?得好了。 辽西郡的人自然不?知道他们的郡守被咸阳的朝廷担心成被骗的冤大头,他们眼下就是?高?兴,非常高?兴。 何车就是?其中一员,小?麦晒干了,过了秤,他正跟儿子装车准备去交税,顺便卖一部分换点钱,他要?买铁犁! 家里没有牛,不?过从去年开始,他家就慷慨地只多收一斗就把良种换给别家,在里中人缘陡然变得极好。尽管后来官府也开始给换良种,同样是?多收一斗就换,但也没改变众人对何家的印象。 尤其是?他家种的玉米,官府也没有多少?,听说还在育种,暂时不?给换,只当作赏赐发给立功的人,所?以何家自己留了种之?后还愿意换给同乡,现在同乡争着用牛车载他家的粮,那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何车也没矫情,把自家粮食装上车后,舍不?得累着牛,跟儿子徒步跟在车后,同赶车的杨去疾闲聊。 聊了没几句,话题就回到了这两年的收成上。 「去年你给的玉米种子,今年我家也种上了,可好,跟小?麦收成差不?多。我家没水田,能种玉米可算是?多了收成。」 「就是?人辛苦,要?上肥。」何车笑咪咪的,他家是?有水田,可也就那两亩,主要?还是?靠的旱田,「现在粪肥也得花钱买了。县里的那个石不?害也不?嫌腌臜,来回倒腾,做起这号臭买卖。」 这人他还挺熟悉,也是?游侠儿,不?过属于在本地惹是?生非的恶少?年。跟他一样年纪大了之?后收敛了许多,没想到近来借着兇恶的名声做起了这个生意。听说赚了不?少?,但何车十?分看不?起,此时顺口?鄙视了一下。 「要?是?我能做,我也做,臭一点怕什么?。至于说田里的话,辛苦更不?怕了。」杨去疾空甩了下鞭,不?是?催促老牛,是?心里高?兴。尤其这几年玉米还没推广,所?以没收税,等于白得,尽管以后肯定会收税,但这两年就算赚到了不?是?么?,「可惜我家没水田种不?得稻,看去年田典新学来的法子,那什么?育秧法?便是?没得了良种的,收成也高?了两成。」 他夸张地咋舌,重复了一遍:「两成!」 没换种子,没多追肥,硬是?多了两成!更不?要?说用了良种的何车了。 何响忍不?住快活地插话:「我家去年收了七石半,就是?用了郡守教?的控水育秧的法子。」 「哦哦,控水育秧,看我这脑子。」杨去疾家里不?种稻,就没太上心记。 何车啧了一声,谈兴也上来了:「老兄,何止是?产量的事。郡守给的油菜不?耗地力还能榨油,跟水稻轮着种,比种麦强,就是?赶时间,家里人少?就忙不?过来。这法子不?在水田里育秧,烦是?烦了点,时间却错开了,我就这个懒小?子能帮忙,倒也撑下来了。」 另两个小?儿子过几年长成了,日子就更轻松了。只是?家里田地不?多,以后两个小?的分家还不?晓得怎么?办。何车浑不?吝的脾气,暂时不?烦这事。 何响听他说话很不?服气,嘀嘀咕咕的:「前年我带回来阿父还说我瞎胡闹,田典教?育秧你也说瞎胡闹。」 何车对这个削老子面皮的蠢儿子也很简单粗暴,眼睛一瞪就喝骂:「滚!」何响一熘烟跑前面去,找他同样去交税的同伴玩去了。 各里汇聚到乡中交了税,杨去疾大方?地继续赶车让他们坐,一行人去县里把粮卖了,就捏着钱急匆匆去城门口?。 官府在城门那摆开了一排农具,铁制的犁头闪着寒光,勾得人不?想走,而价格又足足便宜了三分之?一。 何车听田典说了这事之?后,就决心今年一定要?买个铁犁回去。两个小?儿子虽然也能做不?少?事了,但身子骨还没长结实,他嘴上骂骂咧咧的,其实自己的孩子自己疼,舍不?得叫他们干重活。家里没有牛,春耕借不?到牛的时候,他跟长子一起拉犁耕地,真?正是?累得贼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木犁入地,不?下大力气,地根本耕不?开。要?是?有了这锋利的铁犁头,就算牛一时还是?买不?起,但耕地也能轻松一点了。 另外,出门浪过的何车比旁边人还是?敏锐一点,他发现牛价好像在跌,虽然不?明显但真?的在降价。要?能连着有几个好年头,说不?定他能攒一笔钱买头牛! 不?提这个老游侠暗自的盘算,更多的人其实过得迷迷煳煳,只有粮食收成高?了是?他们确切知道的。 韩信上任的那年天时不?好,许多地方?绝收,米价飞涨。虽然辽西郡还好,但收成也不?比以往,粮价更是?收到冲击,许多人日子不?好过。韩信上任后,虽然张霖与赵辰做了不?少?事,但影响还没有扩散,韩信真?正做的事不?多,但也就仅仅是?对吏治上了点心,情况立刻就有了变化。 张良这两年经手政事,比在下邳时更有切身感受:秦律某方?面来说,比他的故国强多了。但是?秦律在六国故地想完全推行,那是?做梦。 就拿换良种的事来说,公田首先用上了良种,然后让小?民拿粮食来换。这样的良种,一换二也说得过去,只要?不?是?运气差到连年遭灾,一里之?中至少?也得有四分之?一的农户愿意咬一咬牙去换了。 但是?,这仅仅是?理想状况。实际上呢,公田收穫之?后不?提要?上交的,只说留下的部分里,先得有一半供给官吏们食用,剩下的也被大户买去吃的吃,种的种。 大户自己种了,再加价卖给那些没门路没权势的小?民,一换二是?不?可能的,一换四是?基本操作,黑心的还能开出更高?的价来。 这就让农夫不?敢去换了。价太高?,万一年成不?好绝收,亏得实在太多,他们承受不?起。 所?以好些年了,像辽西郡这种地方?,民间良种的普及率还是?不?高?。这两年新郡守上任,不?理他们先前的默契,强行把种子赊给黔首耕种,才算初步得到了推广。 这一件好事都?办成这样,更不?要?说其他了,这倒是?叫张良的信心更足了,他有生之?年,非得看着这暴秦灭国不?可! 第69章 茶马交易与劫掠 胶东郡, 管氏。 大白?天的,管亢面前点着灯,他就盯着这摇曳的灯火, 露出意醉神迷的笑容, 几乎有点发痴了?。 他的庶弟等了许久, 再也忍耐不下去, 轻轻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保持着那个笑容, 语气很温和:「还有何事?」 「是茶山的事。」管申恭敬地回禀,「陈氏、杨氏都在找我们买茶树, 茶山的管事询问要不要再涨一涨价格。」 管亢犹豫了?一下, 摇头道:「不涨了。郡守让我们多带人种茶,不要违背他的意思。」 管申小心翼翼地瞄着他试探:「大兄,小韩郡守毕竟在辽西郡,我们在胶东……」买卖茶树这点小事,郡守会在意吗? 管亢沉下了?脸:「你不见琅琊郡刀氏现在是什么声势?韩公和小韩郡守让他做的事, 他从?来不打折扣, 就算不明白?要做什么, 还是贴钱去做!你盯紧了?,不要因为?小利在郡守那里失了?眷顾!」 管申不敢再说什么了?, 连连称是。本来管氏就不是什么大商, 碰上皇帝重农抑商更是倒霉, 这些年夹着尾巴做人。但这位大兄有眼光也有胆识, 前年冒着风险坐海船赶到辽西, 向辽西郡守求来了?一桩买卖。 当?时族中?老人还阻止过,觉得家主简直是失心疯了?。家里的山地虽然也不算值钱, 但坡地开荒开出来也能种点粮食,怎么想得起来去移植什么桢木!除了?桢木,还把野地里常见而不值钱的乌桕也移植到自家山上,派人细心看护起来。 后?来更不得了?,辽西郡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记下了?管氏,后?来还让刀氏来同他们说种茶的事。管亢二话没说,又四?处购买人家山里长?着的野茶树,移植到自家山头上。那些因为?实在买不着桢木空着的地方也就这么糟塌了?,把族老几乎气死两个。 因为?这些支出,管氏的用度一度非常紧张,直到……直到今年。 今年年初的时候,辽西郡的商人突然四?处买茶,甚至千里迢迢跑到南方去买。齐地商贾最多也最有财力,使足了?力气打听,终于把辽西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商贾家族的秘密打听出来了?——韩郡守主持对东胡和匈奴的茶马交易,赚大了?! 韩信当?时估计要一两年才见效,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东胡贵人平时肉和奶实在吃得太多,菜实在太少,茶叶效果出奇的好。 据东胡那边交易的部族说,东胡王按照神医所教,把茶叶放在奶里加料一块煮,本来准备当?药喝,却发现味道不错,有种特?殊的风味,于是很高兴地当?成了?日常饮品。 便秘暂时没好,但没两个月,他的口腔溃疡好了?,以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的食慾也变好了?。 这下子?,没等最需要解决的问题解决,东胡王就要求换更多的茶叶,有他带头,其他也尝到好处的东胡部族首领也纷纷跟进。等他们的肠胃问题也得到了?缓解,就更加真情实意迫不及待地催着要新货了?。 如今两百斤茶拿一匹上等好马来换可换不到,还得搭别?的牲畜。比如两百斤茶,换一匹上等好马和一头牛。若是普通的马匹就得更多才能换到了?。马价一时还看不出来,辽西的牛价在缓慢下跌,就连农夫都隐隐发觉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本来韩信那的存货根本不够,不过韩川那边有个好消息。虽然齐地的船因为?缺水手,一时过不去,但他发现当?初秦军另一路南下的大军为?了?跨海作战居然打造了?不少战船,都在番禺那存着呢。花了?一段时间?改造之后?,他就把这些船当?货船用了?,训练百越之民为?水手,将?岭南三郡的存货一股脑全运了?过去。船虽小,但沿着海岸慢慢走,数量又多,这才撑住了?这一波销售。 凡是参与到这项买卖中?的辽西商人都赚翻了?,受到特?别?眷顾的刀间?也赚翻了?。管氏没吃到头汤,但是管亢抢到了?茶树,以后?的茶马交易他肯定能抢到别?人前头参加! 至于卖了?茶树给他的人,这时候肠子?都悔青了?,反过来又向他求树,倒是不敢脸大的直接要树,而是求枝条回去扦插。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茶叶对东胡,乃至对匈奴恐怕是必不可少的了?。这不是赏玩之物,而是像粮食和盐一样细水长?流肯定能卖得出去的必需品。 这些人不指望在这两年能赚到暴利,要做的也是长?久生意,哪怕到时候利润薄一些了?,只要养好自家的一山茶树,那就是个足以传家的根基产业。 管亢脑子?很清楚,就算没现在的利润,比起很多生意,这桩买卖恐怕还是能说一声暴利,这种暴利生意想阻碍人家做?根本不可能,山里肯定还有野生的茶树,人家多费点功夫,一样种得出来,到时还得结仇。就不说得罪韩郡守了?,光是得罪这些根深叶茂的家族,他就没好下场。 不过他家的茶树移植过来要恢復一段时间?,去年没能採茶,制茶的方法也是刚派了?人去辽西学会,从?这里还没赚到钱。这件事只是让他在家族中?说话更有用,族老也不喷他了?,大家都愿意减少用度,甚至变卖些不打紧的家业撑一撑,把这段时间?熬过去就好了?。 结果也没等到那时候,种的桢木也见着钱了?。 准确的说,是韩郡守给他的白?蜡虫能卖着钱了?。 前年他求见韩信,韩信让他去找门客谈,他忐忑着去了?,又被打发给刀氏——刀氏很快送了?几个会养虫的隶臣给他,并?带来了?不少刀氏已经养成的白?蜡虫。 去年一年就见着虫子?长?,今年他们才惊异地看到,那养着小虫的桢木上缠满了?白?色絮状之物。这时候韩郡守那边又派了?隶臣来教,将?这东西收集起来,做成了?蜡。 不是黄色的蜂蜡,是白?色的虫蜡! 管亢亲自观看了?制作的全程,激动得微微发抖。蜡,制作精美的青铜器必少不了?蜡,所以除了?宫中?与大贵族,连蜂蜡都极少有人用得起。现在这小小的虫儿,大约150棵桢木就能产蜡约200斤,简直……简直…… 韩氏于种植上,确有点石成金之术。这虫蜡与蜜蜡也有不同,蜜蜡性?软,只能制成粗短的形状;而白?色的虫蜡可以制成长?长?的管状物,相较于蜜蜡更方便使用。按韩氏的法子?制成的蜡烛,中?有灯芯,以三股棉线绞成一股,随着燃烧而散开,不需去剪。 而大河以南广泛分布的乌桕树也有大用。制蜡需油脂,要用猪油牛油之类未免太贵。虽说富贵之家也不在乎这点钱,甚至会有意追逐贵价物以抬身份。但动物油脂产量有限,再提价又能提多少,这毕竟只是个蜡烛。且工艺若是做得有差,蜡烛点起来还可能会有腥气,殊为?不雅。 乌桕子?的外?皮能榨油,却是正好合用。这样制成的蜡烛,非但没有因为?取材便宜而不堪使用,相反,乌桕油虫蜡烛更加坚固耐烧又明亮,且不易淋下烛泪。外?皮榨过油后?,种仁也不用丢弃,榨出的油可以直接点作油灯。虽说卖得便宜,但作为?搭头,这不是白?来的钱么? 蜡烛比油灯明亮,没有难闻的气味,也没有必须在灯具上百般设计才能避免的油烟,据说咸阳宫中?已经开始大量使用了?。匠人也在打造更适合使用蜡烛的灯来取代宫中?旧日的油灯。管亢有点羡慕,不过他也在督促家中?匠人研制,在蜡上加上香料等材料,等调制好了?,相信能在那些贵人们中?间?卖出更高的价格。 这桩生意眼下只岭南、东海郡、沛县、辽西郡以及管氏和刀氏在做,看着似乎也不少,但抵不住愿意买蜡烛的人太多。就说管氏自家吧,他晚间?不管是做正事还是以歌舞自娱,总不能就点一支蜡烛,那是何等的小家子?气! 一晚上光是他自己?屋里也得点上二十根左右。他家的家风算是比较节俭的,没用完的残烛会被拿去给下仆们使用。巡夜打更,新制的灯笼插上残烛正好能用尽。真正的大户可不会吝惜这点消耗,今晚的残烛绝不会出现在明晚的烛台。 这又是一门细水长?流,在初期甚至有暴利的生意啊。 管亢想着这两年来自己?的艰难,如今的收穫,一时间?志得意满,一筷子?把面前的蒜瓣抄起来,整个塞进了?嘴里用力咀嚼,满满的蒜味便充斥在了?口腔中?。管申吸了?口气,也跟着夹了?一个送入口中?咀嚼,好容易咽下去,带着点痛苦地道:「大兄,这蒜难道非得这么吃吗?你确信小韩郡守也这么吃?」 这东西据说是南越的韩郡守从?关?中?带出来种的,被小韩郡守引入辽西,又被像他大兄一样的商人带到齐地。与过去吃的野蒜相比,它没那么辣,细品甚至还有点甜,不像野蒜头完全没法直接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但即使如此,这种大蒜也呛得他受不了?,那种特?殊的味道比野蒜还浓郁,吃完必要先漱口再含香料压一压,不然一张嘴把人臭个跟头。吃完了?绝不能跟人谈生意,只能在家无事时食用了?。 偏他大兄喜爱,到他这里用饭必有一个大蒜等着。 管亢斜了?他一眼,不满道:「这是小韩郡守所荐,道是能防病,我吃了?半年,果然身体健壮,一次也不曾生病,当?真是好。」 分给他吃,还不领情? 「是,是。」 管申哪里敢回嘴,连连附和,并?赶紧又塞了?一瓣到嘴里嚼,只在心里腹诽:「大兄你半年不生病是保养得好,跟这玩意有什么关?系?」 只是大兄如今对韩氏的农学造诣已经五体投地,不要说这什么大蒜,就是韩郡守说要种石头,大兄也肯定会运石头回来往地里种,他还是别?触霉头了?。 由北至南,凡是能种茶的地方,不管是官吏还是大族,都疯了?一样开始采野茶,栽培茶树,就连官府都新设了?茶典,把归于天子?的山林查点了?一遍,将?茶务独立出来。除了?种茶採茶之外?,还拿着韩氏的茶书制作茶砖。 据说蒙将?军一边驱逐匈奴,把匈奴杀得人头滚滚,一边还在想办法把汉中?新制的茶砖卖给匈奴。匈奴也想要茶,但他们现在跟东胡买,东胡人加价卖给他们,更乐意从?辽西郡买茶了?。蒙将?军就很不高兴,决心再挑几个不长?眼,不跟他买茶的匈奴部落杀一杀,叫他们乖乖来做生意。 与此同时,韩川所着的种茶书与制茶书也一书难求,四?处传抄,要不是管亢真正有眼力跑得快,早早投靠,让韩信真记得他这个人,给他送来两本,他就是种了?茶也只能赚个卖茶叶的钱了?。 在这种情况下,匈奴那边尚不知如何,辽西郡与东胡的生意往来就越发频繁了?起来,而一些人的贪婪也越来越压不住。 离长?城最近的一个东胡部族里,四?个部族的首领围坐在帐里吵架。 「王正等着秦人的茶,问罪我担不起。」 「那是秦人的事,你怕什么,懦夫!」 「王不会怪罪,我们劫了?再献给王,王只会夸奖我们是最勇勐的战士!剩下的卖给匈奴,可以换许多马和羊群。」 「那么下次呢,秦人还会来么?」 「王不会因为?秦人不来而怪罪。」生得最雄壮的一名首领神情也最冷静,说着话甚至冷笑了?一声,「秦国的商人怎么会不来,他们看着我们的马和牛,这次就算死了?人,下次一定还会来。」 还有人仍是犹豫:「听说西边的单于被秦人打得向北逃跑,秦人很厉害,会不会攻打我们?」 那雄壮的首领嗤笑:「我问过交易的商人,秦国在这边的军队不多,当?年燕国人从?我们的部族手中?夺走上千里的牧场,这是我们的耻辱。但是多出这上千里地,他们也没有力量再往前进攻,我们抢了?茶砖就走,等秦国的军队知道这件事,上哪里找我们?」 其他人缓缓点头,深觉有理,这种没本的买卖他们不是第一回 做,秦人也没把他们怎么样,商队也只是自认倒霉,下回还来。这次做得大一点,应该也是一样的道理。 「做了?。」 「现在商队的货多护卫也多,要多带人。」 「要再找些人,宁可多分出去一些,也不能失败。」 「是要找人,要把商队围起来,一个都不能跑掉。不然他们向王告状,或者带着秦军来找我们就麻烦了?。」 他们都不是什么大部族,自己?手下的牧民不能再抽更多了?,而秦人的商队最近都是几家联合一起行动,护卫带着强弓穿着皮甲举着大盾,人少了?根本不抵事。 最终吵吵嚷嚷,他们决定再拉两拨人入伙,一起行事。 易行坐在大车里,心烦意乱,几次想出去骑马散散心,屁股没抬起来又坐下去了?。 现在正是七月,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不过辽西郡比南方好得多,往东胡地界走更是凉快,外?面的护卫骑在马上吹着风,说说笑笑的,显然并?不觉得热。 他就不一样了?,满头的汗,花大价钱从?南方买来的贴身棉麻混纺的单襦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全是因为?心里焦躁的缘故。 其实一直做胡人的生意,易行的胆子?并?不小,平常商队行走时也带武器,遇上小股劫掠也会组织人手反抗或者逃跑。但他到底只是个商人…… 正满脑子?胡思乱想,就听外?面忽然吆喝了?起来,接着马车也停了?,马蹄声和人声都响了?起来,易行一哆嗦:来了?! 这时候他反而镇定下来,用帕子?仔细擦了?汗,稳了?稳神,摆出镇定的面孔掀帘出去,就见郡守派来的那个叫钟离眜的食客正指挥「护卫」们将?货车摆成车阵,马匹解下来圈在中?间?,又从?货车里搬出一捆捆箭分发下去,个个神色自若,甚至跃跃欲试。 他几乎被感染了?,完全定下心来,又眺望了?一眼远方,果然烟尘滚滚,显然是有东胡骑兵。 钟离眜顾不上理他,易氏只是辽西商人中?的一支,最近每次出来交易都是几家联合,各家派一人负责押队,这次正好轮到了?易氏而已,只要他不碍事就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护卫都是真护卫,只不过不是这些商人自己?原本的护卫,而是韩信从?辽西招募的各地游侠儿与恶少年,甚至有辽东、右北平郡等地闻讯而来的人。 经过韩信近一年的训练,钟离眜就眼看着这些浪荡儿渐渐有了?精锐的模样,却又保留了?浑不吝的游侠本色,几次充当?护卫来往东胡交易,也没叫东胡人怀疑什么。这会儿卸了?伪装,对着远方烟尘不慌不忙着甲上弦的样子?,看着简直是真正的秦军士卒了?。 「栾布,你守南,我守北,拖住他们!箭不可枉射,见其沖阵,听我号令!」他扬声大叫。 队中?一名剽悍的年轻人也同样扬声:「唯!」 钟离眜笑了?笑,专注地看向了?烟尘扬起的方向。 东胡人还没有冲锋,方才就是栾布受命侦察,发现那个方向有东胡人集结行动,快马回来报信。这个叫栾布的年轻人很机灵,性?子?也稳重,听他说不是本地人,乃是从?魏地被掠卖来北方,给人做了?奴僕。 不过主家对他不错,他其实原本做的也是护卫工作,所以会骑马会射箭,武艺也不错,甚至还读了?点书。只是这主家被人害死,栾布脱逃想为?主家报仇未成,听说郡守招募就跑来了?,先为?主家诉冤,待韩信令人查实惩处之后?,栾布就加入了?这支特?殊的商队「护卫」,并?且很快被钟离眜看中?,让他做了?个头儿。 易行作为?唯一的非战斗人员,和他的马车一起被赶到了?中?间?位置,他也不敢站高,怕东胡人的箭太长?眼了?射死他,只躲在车里偷偷向外?看。 骑兵的冲锋并?不能持久,东胡人的马队虽然扬起了?烟尘,其实并?没有奔跑起来,而到了?近处一看,牧民转行的劫匪们傻眼了?。 一排货车围成了?圈,竖起了?盾,从?盾中?架出长?矛,矛尖沖他们闪着寒光,这还要他们怎么沖? 但来都来了?…… 被推为?头目的雄壮首领咬了?咬牙,令自己?的部下:「沖一次试试。」 易行就看见东胡人怪叫着催马冲上前——还没挨着车盾,就被一阵箭雨给逼退了?。他也忍不住乐了?,东胡人打仗的水平真不怎么样,也就仗着马多能跑,燕国一筑起长?城就再也没有祸害燕国的能力了?。 看看他们的武器,好不容易有点带金属的,易行都怀疑是不是从?过去战场上捡的燕军破烂再利用。 其实这种摆车阵防御的方法他也不陌生,平常带商队行走,若是遇上劫掠,他也是这样做的。只不过商队只能对付那种个别?部落出来抢劫的牧民,做生意靠的还是和气生财,跟大部落打好关?系,打通商道。真要遇上这种几个部落联合起来两三百人的抢匪,他就只能弃货骑马逃走了?。 现在韩信为?了?往商队多塞点人,强行要求几家必须组建联合商队,以护卫身份随行的有六十多人,另有赶车装货服侍的僕人六十多人,其实都是能战敢战的壮士,合起来也不足百五之数。 但东胡只当?他们是个人数多些的商队,护卫虽不少作战的能力却不足,只要集结三百多人足以将?他们全部吃掉。谁曾想这些人是用军队的方式操练过的,每次来交易,货车里除了?茶砖之外?,都压着满满的箭支与皮甲,就等着傻狼来吃肥羊呢。 就这不到一百五十人,冷酷地听从?钟离眜与栾布的命令,见东胡人起势冲击就轮番射箭,逼得东胡人不敢靠近车阵。 东胡想绕到另一边,他们摆的却是个圆阵,栾布在另一边带人守着,哪边进攻的人多,钟离眜就从?中?调度,迎面扑来的箭雨不带一点含煳。 易行看得也不怕了?,掀帘坐在车上叫好,匈奴在马上驰射时离得远,少有箭能射入,易行自己?再拿了?个盾挡着,就没事了?。 能护着自己?和马冲到车阵前的东胡人不多,沖近了?也被长?枪手从?车后?捅了?个对穿。毕竟这只是几个部落凑出来的抢劫队伍,虽然有勇士,却说不上战术——毕竟来的时候想的都是直接将?商队杀死,搬了?东西就走而已。 那个为?首的还有点脑子?,虽然没觉出阴谋,只当?作茶砖的利润太大,商队下足了?准备,但还是下了?决心,叫道:「撤,撤了?,不要了?!」 其他人却不肯,纷纷叫起来:「你们不在乎死人是你们的事,我们死了?十二个人,什么也没抢到,回去怎么交代,怎么能撤?」 「我们死了?快二十个人,我不多搬几箱茶砖回去,我的部族就要散了?!」 「秦人就是靠射箭,能带多少箭,射完就好了?!」 首领大急,射完?当?我们是跟着王的大军打仗吗,我们才多少人,拿族中?勇士的命赌他们的箭什么时候耗完? 可是他策划的抢劫失败,威信大失,其他人也都不听他的了?,继续换着方向驰射试探,希望车阵中?的人坚持不住,露出破绽,双方倒是一时僵持起来。 钟离眜见他们一时也不敢上前,便令人轮换着休息,笑道:「大概还不甘心,也好,免得我还要设法示弱,拖他们多留一阵。」 就这样耗了?些许功夫,钟离眜估了?估时间?,先前派回去报信的人应该已经与远远缀着的秦军遇上返回了?,便点了?几个好手拿强弓放冷箭点名,把来回驰射恐吓的几个东胡骑手也射死了?两个,这下连嚷得最凶的两个部族首领都没声了?,心气仿佛一下被浇灭。易行就看着他们似乎在收拢队伍,往回撤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要不要追?」他兴致勃勃地问。 其他人也眼巴巴地看着钟离眜,钟离眜没理他们,沉声令人仍是各守其位,防备东胡人突然杀回来。 不多时,就听见马蹄声急,一支约三千人的秦军唿啸而过,栾布松开握弓的手,仰头看着,目送他们远去。钟离眜不知何时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我数了?数,死了?六十多个胡人贼子?,我们都有军功。回去后?你要愿意从?军,也不必从?小卒做起了?。」 他早早成亲?,一个儿子?都快成年了?,看这些年轻人就觉得他们年少要照顾,栾布武艺好又聪明,尤其得他喜爱,平时没少提点。栾布也与他亲近,略一犹豫便问:「兄长?呢,又是如何打算?」 「我?」钟离眜一笑,「我是郡守的门客。」 他想了?想,还是与栾布说了?心里话:「郡守一直说与东胡打不了?大仗,除非陛下严令,但陛下看起来也没这个意思。所以我看从?军之后?也没什么立功的机会,不如让郡守安排做个亭长?里长?之类的小吏,以郡守治理地方的能为?,还怕不能积累到治民之功吗?」 不止栾布,凑过来听他们闲聊的人也深觉有理,原先想从?军的也改了?主意,尤其是方才亲手杀敌有了?军功的,想着回乡做个小吏倒也风光。 他们在原地驻扎,也不着急,秦军过了?五六日才迴转,带着他们一起回去,然后?少不得派出使节去见东胡王,还要带上易行这个苦主去吵架,坐实商队被劫秦军反击的事。倒是不求东胡王把那几个部落找出来交给秦国,而是藉机把茶砖的价格再提一提——怎么,你没管好自己?的人,让我们的商队提着脑袋来做生意,这染血带着人命的货物,价格不应该涨吗? 这就与钟离眜他们无关?了?。他还另有任务,秦军去了?这许久才回,当?然不止是追击那已经不足三百的抢劫队伍,而是抓了?俘虏之后?交叉审问,追击到这些劫匪的部族中?,将?其男女老少,牛羊马匹统统带了?回来。 这些部族人数不一,有的抽出壮年男丁去跟着抢劫之后?,只剩了?二十多个老弱妇孺,有的却有一两百人。不过不管多少,在三千秦军面前都不值一提,统统被一根绳子?绑了?回来,还要留几个妇人少年赶着自家的牲畜,哭哭啼啼地跟着回来。 这些赶着牛羊马匹的妇人少年也不敢逃。他们的成年男人都被抓走了?,牲畜也被掳来,就算能抢一匹马逃掉也没有活路。投奔其他部落,大概只能做奴隶。更何况看着秦军凶神恶煞的样子?,八成也逃不掉。 虽然这是韩信筹划了?两年的事情,不过他并?没太放在心上,说到底,这次行动主要是为?了?向陛下有所交代,顺便也震慑一下那些贪婪的东胡人,让商队行走更安全。 张良本来请命去往东胡王那里为?使,韩信也没让他去。他在辽西郡也已经待了?两年多,对东胡有所了?解,现在东胡实力不差,但自从?败给燕国之后?就失了?锐气,不太愿意与燕国乃至秦国开战。 现在东胡在匈奴和秦国之间?做中?转商,赚得有的部族都不想自己?放羊了?,东胡王更是富裕,他才不愿意打仗,尤其是跟卖茶叶的秦国打仗。 所以这事儿,根本不算什么,回头就让商队继续去卖茶砖,换牛羊。 至于这些自己?撞上门的俘虏,他就笑纳啦。 参与劫掠的人不用说,打发去挖矿。那些牧民中?的成年男子?,本来也应该一样的下场,但韩信瞧见那些妇孺又犹豫了?,都归于隶臣妾的话必然要分开,那些小孩子?恐怕没几个能活下来。 张良陪同他一起来的,见他面露不忍之色,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 韩信这样的性?格做不了?雄主,不是他张良会在乱世中?选择的主君。但作为?一个臣子?,又怎么会不希望自己?故国的君主是一名仁君呢。 因此他也没有开口相劝,只默默陪着韩信行走。 东胡牧民都用绳索反绑着手,有带着婴儿的妇人稍加宽待,手绑在前面,有人正努力倾着身子?给婴儿餵奶。低低的啜?声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处传来,还混着母亲哄孩子?的哼声。 不听他们说话,忽略服饰与髮型,他们看起来与秦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张良听见韩信嘆了?口气,他低声劝道:「矿上那些俘虏,就是这些人的父亲、儿子?和丈夫,那些年老的男人,年轻时也未必不曾来边境杀过人。妇人们也一样从?父兄那里得到过掳掠的好处。伯南,你应该明白?。」 应该明白?慈不掌兵,应该明白?胡人与诸夏是两种人。 韩信抿着嘴,却摇了?摇头:「张先生,我在南方也见过瓯人俘虏,最后?我计能成,也是有当?初的战俘愿意助我用间?,将?瓯雒军引入了?埋伏。」 他转向了?北方,遥指北边广阔的土地:「张先生,我想在那里建城,让那里也成为?诸夏的土地,但是一定要将?东胡与匈奴杀尽吗?当?初周天子?分封诸侯,不仅仅是酬功,也是让他们为?天子?守边啊。吴越楚燕,无一不身处蛮夷之中?,乃至吴越之人渐被夷人所染,断髮文?身不与中?国相同,楚亦自称蛮夷,不服王化。后?来的齐国,同样是征服了?东夷后?才有那样广大的土地。然而时至今日,又有谁能说这些地方不是诸夏之地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张良有些心惊,隐隐知道他要做什么,竟也心潮起伏难以自抑,只是一想到如今已是秦国的天下,这热血难免又凉了?下来。 就听韩信果然自信说道:「匈奴我暂且管不到,但东胡人也是人,我尽毕生之力,必要使东胡化为?秦国之民!」 第70章 良愕然,欲殴之 韩信把大话说出去了, 张良倒不在意他有没有这个能力,但他终于确定,韩信对?祖先所属的韩国并没有多少感情, 反而对提拔重用他的嬴政感恩在心?, 确实很难说动他造反。 张良没有离开的原因, 在于他越来越感觉到韩信的矛盾, 他始终认为韩氏家学与秦律是牴触的,将来嬴政死了,新君上位未必会像嬴政如今这样宠信他。到时韩川也好, 韩信也?好,自身?理念与秦律的矛盾恐怕也会越来越不可调和。 韩川年纪都不算很大, 韩信更是?年少, 嬴政死后对着并无恩义的新君,他们还能忍多久? 嬴政至今不立太子,听闻长公?子扶苏与他政见多有不合,常受训斥。再加上嬴政迷信方士追寻长生不老的仙药,张良怀疑他甚至真的相信自己能长生不死, 永远做秦国的君主。 他承认嬴政是?不世出的雄主, 但综合多年所见, 张良认为他短时间内不会立太子,一定会拖到无法欺骗自己的时候才?会确认下一代帝王。 而此人身?体又不是?很好, 将来子嗣争位的乱局极有可?能出现。 张良不是?神仙, 自然算不到秦二世会是?那样匪夷所思的情况, 秦国的崩塌以一种他都想不到的方式发生。他只是?根据眼下的情况推测, 一旦嬴政身?亡秦国生乱, 诸公?子互相征伐,关中不稳, 六国之后岂能错过这?大好时机? 六国之民不堪忍受秦政,再遇着旧日豪杰之士登高号令,秦之天下就此崩塌,便是?他復立韩王之时。 到时候,韩信会怎么做?张良此时实在无法判断,但他还是?留下了,赌一个可?能,也?是?因为并不担心?他露出反意,韩信会对?他如何。相处日久,他也?算是?看着韩信长大的,很清楚韩信的性子。既然他也?算半个长辈,平时谈兵论政又甚为相得,那只要他行刺皇帝的事不泄露,皇帝不逼迫韩信捉拿自己归案,韩信最多也?就是?放他逃离罢了。 不管怎样,将来乱世再起,他为故国结好一路势力总不是?坏事。 所以他只是?随意问了一句:「要这?些?东胡牧民做什么,养马么?」 「不,养羊。」 这?倒是?真让他诧异了:「养羊?」 韩信笑得有点?神秘:「特殊的羊。」 「如何特殊?」 韩信偏过头想了想,答得让张良更加摸不着头脑:「吃人的羊。不过我不会让它们吃人的。」 哎,天书里写得怪可?怕的,为了羊毛纺织圈地?牧羊,致使百姓失了田地?成为流民。但韩信自信在大秦这?羊吃不了人。国家以耕战为重,就算陛下想开闢财源,也?不会为了养羊不让人种地?。 至于商贾,就更不会放任了。还想「羊吃人」?是?不知道大秦皇帝的刀有多快吗? 这?要让张霖他们知道,就得感嘆韩信到底只是?浮光掠影的读了书,不晓得这?种事啊,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过话说回来,在秦朝这?个时间点?,确实也?不容易发展到那程度就是?了。光是?把种群扩大就得不少时候,现在倒也?不必担心?。 而他们要是?知道张良是?怎么推测的,都得忍不住嘆口气:歷史啊,就是?比编的故事还不合常理。谁能想到会有胡亥这?种千古奇葩啊。张良要是?算得到,那他们也?得趴下去磕个头,承认他是?神仙了。 东胡牧民最终还是?被没为隶臣妾了,不过没有完全打散,而是?将几个部族的人打乱了安排在一起,给?官府牧羊。 养的那些?「特殊的羊」是?跟张霖和赵辰要来的,韩信在天书里读到过,有一种羊毛品质比胡人现在养的羊好得多,他知道这?些?树下翁的弟子能弄来,便直接问他们有没有。 张霖当然是?立刻跟系统申请了,很快就牵来几十?只公?羊母羊,交给?牧民饲养。韩信年纪小,并不着急,打算让这?些?人把种群扩大,等?陛下收拾完匈奴,天下总算安定无事了,然后休养生息十?几年,新的农业技术也?应该普及推广到各家各户了。他与父亲哪怕不向树下翁求种,这?十?几年自己留心?选种培育,粮食收穫应该也?能增加一点?,如果能再求到良种就更不用说了。 到那时,天下人口增长,财富累积,他就算不在辽西了,也?能向陛下请命领军,北击东胡,迁刑徒于胡地?,化?胡人为秦民,就以羊毛纺织入手,将惯于游牧漂泊不定的胡人慢慢转化?为半定居的牧民,最终化?胡为民。 时间是?长了点?,韩信琢磨这?事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唇上,他才?长了点?软趴趴的茸毛,等?得起。因为这?才?能真正解决边患,让胡人像吴越之地?的夷人一样化?入诸夏之中啊。 当然,不管怎么样,都得先打一仗才?行。但是?打仗怕什么,这?是?他全部设想中最简单的一步了。 他与自己人说起这?些?构想时,钟离眜梁高并未深想,张良和张霖赵辰却?是?不约而同的心?里摇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天真啊,你以为打完匈奴就天下太平休养生息了吗? 你懂兵法,你了解军事,可?你不了解秦始皇啊。 他能做千古一帝就是?因为能折腾,说灭六国就灭六国,少一国把名字倒过来写。说郡县制就郡县制,连亲儿?子都一个不封,硬是?下得了狠心?。说统一文字和度量衡,也?硬是?能推行下去。虽说汉承秦制才?将这?种大一统的思想深入人心?,但若是?没有秦始皇,其实很让人怀疑,短时间内会不会有同样的人能有这?样的魄力去开这?个头。 没有他开启这?样的伟业,换一个秦王,哪怕最终还是?统一天下再失了天下,然后汉承秦制。那刘氏天子又得多少代才?能下定决心?去推行呢?从全世界来看,大一统可?真不是?什么必然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种偶然了。 秦二世而亡当然不是?因为他能折腾,但他确实也?……所做之事不是?常人能想到的。那些?名垂千古奠定了华夏大一统的政策,都是?这?样来的。但功在千秋,往往也?确实容易疲弊当世。 第二年,秦始皇在位第三十?四?年,公?元前213年,秦国将各国原本修筑的长城连接起来,又在南方修建南越池,不过这?两?件事并没有大肆徵调人力,韩信只在意另一件事,韩廷终于下令焚书,也?开始收缴天下书册,不许民间私藏禁书。 这?让他想起那些?他已经快要忘光了的梦境了。当年他好像就是?梦见了这?件事,才?想把家里的书都卖了,然后自己悄悄默出来藏好。父亲也?请刀氏帮忙,假装将那些?家传的书都卖掉了。 不过现在看来多此一举,他家已经可?以随意藏书了,他之前还进宫里读书了呢。 只是?这?条律令让他十?分不同意,尽管张良等?人都拦着,他还是?上书咸阳,言辞恳切地?提出意见。可?惜,陛下没理他,只传了句口谕:「年少无知,且去练兵。」让他沮丧了许久。 再一年,公?元前212年,皇帝使蒙恬监修九原直道,徵发隐宫徒刑者70余万人,分作两?处,修建阿房宫和骊山陵。 韩信对?着白纸发了半天呆,最终把笔放下了。 张良适时含笑问他:「伯南可?要良代为执笔?」 「唉,不必了,陛下不会听的。」韩信也?已经18岁了,做了这?几年郡守,终于不像刚来时那么天真,他将纸抚了抚,皱眉道,「修直道是?好事,我也?想在辽西把路再修一修。修皇陵也?毕竟是?少不了的事,我说什么都不合适。只阿房宫不必急着修……张先生,我只是?觉得,很多应该做的事情,其实陛下不必急着做完,哪怕是?我建功所在的岭南三郡,其实也?不妨留给?子孙……唔,这?句不算,留给?子孙未必有陛下的决心?。我只是?想,陛下这?样事事都要做,事事都要做得好,民间实在是?有些?吃力了。」 虽说只是?发隐宫徒刑者,但这?些?人原本在各地?也?在为官府做着农活,又或是?干着筑城挖渠之类的事情。将他们抽调走,他们原本在当地?做的事情自然要摊派给?其他人。 更不用说,很多事情还是?得徵发徭役民夫。秦律倒是?有规定,连更役都放在农闲时候。但要做的事情多起来,关中之外的六国之地?,官吏们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啊。 还有件让韩信不知道怎么评价是?好的事情,那就是?现在的农闲时间可?比过去少了。也?是?拜他父亲所赐,许多地?方现在一年两?季主粮轮作,放在农闲时的徭役和更役时间只能压缩,活就更重了。实在来不及时,地?方官吏也?有顾不得的,农忙时也?调人去干活。 其实这?是?关中之外的六国旧吏们不能严格遵守秦律的结果,但百姓只会怨怪到秦国的严苛。冤么,也?不算冤,谁让咸阳下了严苛的政令,又无法保证地?方上能严格的执行呢。 韩信只觉得现在还控制得住,但天书上一些?王朝的末日隐隐又提醒着他不能大意。他现在简直恨不能把天书送陛下眼前去看看,让他今年之后别再做什么大事了。 真要徵发民力,不如把水利工程再做一做啊,前些?年水利就花了功夫,民间虽然同样吃力,但人们知道好歹,做成之后对?陛下还是?很感恩的。 像他们淮阴三四?年至少有一次水患,留在淮阴教韩武的先生们这?两?年花了不少功夫调查淮水水系,已经画好了图纸,却?也?不敢轻易向县令上书动工,就因为现在的徭役已经太多了,哪怕是?做好事,也?怕民心?生怨,甚至因此害得有人家破人亡。 这?一年,秦始皇又将长子扶苏外放至上郡监军,这?引起朝中暗流浮动,人心?不稳,只是?谁也?不敢触怒皇帝,到底没酿出事来。韩信忍了又忍,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将天书上那些?不建储、易储的故事结局来回想了百八十?遍,硬是?憋出篇长文来。 他正捲起来塞好了在封泥上盖印呢,张良得了钟离眜的报信,提着袍角一路狂奔,腰上悬着的玉佩平日里八风不动,现如今都快撞击出一首乐曲了,进门时他一个踉跄差点?绊倒在地?。韩信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一边扶他去坐一边一叠声地?喊人上茶。 「张先生,你慢一点?走,先缓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不由得他不怕,张良本来身?体就不好,在辽西天一冷还容易生病,这?跑得太急了话都说不出来,连喘带咳的,说他会立刻厥过去都有人信。 张良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韩信把温水递给?他,他也?不喝,往案上一搁,深唿吸:「伯南要上书,为什么不先将我们众人遣散,再给?淮阴与番禺去信,叫韩公?和韩夫人设法逃往海上呢?」 「啊?」 张良看着他一张迷惑脸,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相处也?早就熟了,视如子侄,这?会儿?恼得都把将来扶立他为韩王的想头不知道扔哪去了,伸手就往他脑袋上一拍,怒道:「你要插手储位之争,与其连累全家与我等?,不如先透个消息,让我们收拾包袱逃命去,你再自个儿?去咸阳领罪!」 「我……我没有插手陛下立储的事。」 「那写了什么?」 「我劝陛下早点?立储,免得公?子们争储闹出事来。就公?子们不争,朝臣又怎么会不暗暗选一个公?子投靠,去替他们争?」 韩信还挺委屈的,他管谁做太子呢,他只是?劝陛下看中谁就早点?公?开立储呀,连他辽西郡这?个边远地?方都知道人心?乱了,咸阳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明争暗斗呢。 偏偏公?子们还没有爵位和实权,回头朝臣站队,弄不好被扶上皇位的公?子就成权臣傀儡了!这?他能不上书吗,能吗? 「啪」地?一声,脑袋又挨了一下,比刚才?重,是?真打。 韩信早慧。早慧的小孩最讨长者欢心?,就算是?皇帝、通武侯和丞相李斯,对?他都不曾凶过,张先生这?几年也?如同长辈一样相待,十?分慈爱,从来没这?样打过他,韩信不敢置信地?捂着脑袋,眼睛都睁圆了。 张良深唿吸,检讨了一下自己不到家的修身?养性功夫,平了平乍听消息一路狂奔带来的躁怒之气,换了一张和颜悦色的脸:「你知道陛下追求长生么?」 「知道。」 「你知道陛下一直不肯立储,甚至诸位公?子连爵位官职也?无么?」 「知道。所以我才?劝陛下早点?定下来,不然太容易出事了。」 「那你还不知道天子的心?意么!他根本不想立储,他觉得自己还能活很久,你上书劝他立储是?什么意思,暗示他大限将至,再不立储就来不及了吗?」 张良本来不想说这?么多,点?到为止让他自己想,但是?实在气不过,一口气骂了出来,还不解气,又给?了他一下,这?才?伸出手来:「写的什么,给?我看看。」 韩信愣愣的,起身?到自己案上将纸张取出来,给?了张良,心?里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大家都不说,真的让陛下以为自己能长生不死吗,到时候……」 话未说完,就见张良根本没展开看,唰唰两?下,干净利落的给?他撕了,生怕撕得不够碎似的,又叠起来撕了两?次,然后放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韩信伸了伸手,来不及拦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张良盯着他,那表情很明显,意思是?你要再写,我就再撕,你非得写,我先收拾包袱走人。 谁还不是?个暴脾气了。 搁这?被一道上书给?连累获罪,他还不如再去行刺一次呢,看谁连累谁。 韩信垂下了头,低声道:「我管不了,我不上书了。」 陛下根本不是?他能左右的人。 第71章 龙归天,乱象生(二合一) 刘邦同时收到来自辽西的两封信, 一封是韩信写来的?,一封是张良写来的?。 没错,他一直与辽西有联繫, 韩信与张良离开沛县时, 他就拉着两人约好一定要给他来信。 等辽西的?书信来了, 有了地?址, 那么不管那边联繫得勤不勤快,刘邦自己写信过去是非常频繁的。 交情嘛,总要多来往才能维持住, 不主动一点,这?么远的?距离, 再好的交情也会慢慢淡了。 在他的?积极维护下, 韩信与张良果然常常有书信送到沛县,不时还有特产一起送到,叫泗水亭的?人都能沾上光。 韩信的?来书比较随心所欲,有时候说些正事?,有时候说些治军心得, 有时候还说些趣事?, 这?两年才越来越正经?, 毕竟长大了嘛。 张良则可以说,与他是各有心思?, 一拍即合。刘邦是铁了心的?刻意交好, 甚至不惜露出反意;张良却也?是狡兔三?窟, 只要是他看好的?豪杰之辈都不放过, 多个朋友多条路, 自打路过沛县与他聊过之后,也?是刻意交结。 看到他信中?流露出的?反秦之意更是心喜, 与他互通音讯隐隐约为臂助。 正好两人在兵法上颇为聊得来,交情也?渐渐建立起来了,常年藉助秦国的?驿站传递信件,互相暗示要反秦,不带怕的?。 这?回却不是什么兵法,信中?内容把刘邦看得在官舍里拍腿大笑,求盗问他啥事?,有没有新种子?或者物产寄过来,他把信往怀里一塞:「没有没有,伯南说了点趣事?,倒是不方便跟你们讲。」 求盗不敢问了。他们这?两年也?是越发佩服刘季了,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去了趟咸阳就结识了韩公,跟韩公的?儿子?也?聊得来,三?不五时的?寄信来往,开口闭口的?不是直唿其名就是叫人的?字,俨然没把人当郡守看。他能随口取笑,他们可不敢,那可是郡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6页 咝,他们以前老以为刘季说跟魏国大豪张耳有兄弟之义,结伴同游是吹牛。可看这?情形,恐怕还真不是虚言。 刘邦乐了一阵,想?了想?,先让人去萧何那里问了一声?,约了时间,第二天去萧何家里找他饮酒去了。 萧何其实不太?想?跟他饮酒,因为这?傢伙这?两年不知道吃了什么,胆子?长毛了,每次饮酒有意无意的?就说些让他心惊胆战的?话。 萧何想?造反吗?他萧氏一族稳稳地?扎根在本地?,有田有宅,族人众多,他自己做着深得县令信任的?主吏掾,生活不知道多安稳,他哪里像想?造反的?人啊! 他确实不太?看好秦国,所以不愿意远离家乡去关中?。况且咸阳水太?深,皇帝已经?人到中?年,他去咸阳如果真能像李斯一样得到赏识,也?不是什么好事?。只做个小吏倒没事?,若是做了重臣,秦国向来换个君王便要换个丞相,谁知道会不会把他卷进去。 这?些都只是他求安稳的?心态,希望留在家乡应变,方便照顾家族而已,又不是说他自己想?谋反。这?个刘季成天跟他说这?些,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让对方误会了,他改还不行吗! 他们是乡党,这?些年守望相助,利益是绑在一起的?,他当然不可能去举报刘季,只能在饮酒时清场,硬着头皮听刘季发牢骚,埋怨从咸阳来的?律令对乡间的?影响。 今天也?是一样,不过坐下来刘季没说那些,而是拍着大腿笑了半天,才开口跟他说起让他笑成这?样的?事?情。 「你知道么,韩信要给陛下上书,说立储的?事?,把子?房气得动手打人了。」 说着他又哈哈大笑,萧何一点表情没有,就这?么看着,把他看得笑不下去了:「不好笑么?」 「实在不知可笑之处。」 刘季摸了摸鬍子?,也?是啊,萧何跟他们又不熟,哪里明白他为什么好笑。 不像他,看到韩信写来的?抱怨也?还罢了,只感嘆前世许多事?偏移了,但许多事?倒也?没变,韩信还是一根筋,朝堂上的?事?仍是不开窍,白做这?几?年郡守了。 难得倒是晓得了皇帝不立储的?坏处,却不知道想?想?乱说话插手这?件事?的?后果。刘季看他的?来信时还在正经?的?想?,要是张良没阻止他,说不定被皇帝一怒之下削爵贬职,待罪于家,回头自个儿没准还有机会拉拢一下。 看张良的?信却差点把他笑死,跟泗水亭的?人说不来,这?才巴巴的?找萧何来聊,奈何萧何也?不懂他到底在笑什么。 那可是张子?房!他就没见过子?房气急败坏成这?样! 想?当初——或者得说想?将来?总之就是他记得的?那些年的?事?里头,他清楚记得自己胸口中?了一箭,疼得在帐中?哼哼。疼其实还是小事?,他能忍,主要是伤得确实很重,他气短体虚头晕,说话都吃力。 张子?房进来了,跟他说得出去让将士们看到他无事?,安抚军心。他知道轻重,捂着伤口挣扎着要起来,汗湿重衣手脚都在发抖。当时服侍在旁的?爱妾小脸都白了,眼泪挂在颊上,他那副要死的?样子?一定很吓人。子?房却仍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叫来他的?亲信硬生生把他架起来扶持着适应了一下,然后就陪他一起骑马巡营了。 不得不说,张良那一以贯之的?淡定模样,实在是很让人安心。 所以现在刘季就格外觉得好笑了。看看,这?写来的?信那叫一个力透纸背,他简直幻视张良拿笔当武器对着韩信脑袋用力敲下去的?样子?。 啧,子?房啊,你直言也?就罢了,那些委婉建议只有我能意会,你说给韩信那不是白说吗? 唉,重生一世也?没什么好处,这?么好笑的?事?情也?没人分享,真是没意思?。刘邦不笑了,跟萧何说起皇帝立储的?事?来,萧何还是很无奈。 你说你一个亭长,我一个县里的?主吏掾,议论?陛下立储,你说这?议论?得着吗?让人听见,上告之前先得笑死个人,只怕没人当他们是心怀不轨,只当他们是妄人吧。 「怎么不能说了,长公子?去了上郡,诸公子?就算心思?不活动,其他人呢?陛下哪天去了,咸阳一乱,你以为我们沛县就能安稳?」 萧何看了他一眼:「你还是在说那事??」 哪件事?,自然是始皇死而天下乱的?事?。萧何为吏多年,深知民间积弊,也?觉得现在的?太?平全靠皇帝铁腕强力才维持得住,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要说皇帝一死就天下大乱,他多少还是觉得不至于。 「或许要到子?孙辈了。所以我不愿离开沛县,只有根植家乡,天下有变时才立得住脚,护得住族人。卷进咸阳的?风波,天下乱不乱我不知道,我自己恐怕都未必能保住。」萧何嘆道,「但愿不至如此。」 不如此我们这?种小吏怎么出头,刘邦撇嘴,反正到时候萧何不想?反也?得反,他先吹吹风。 也?就两年了,始皇帝就要死了。 这?件事?除了他,连韩信都不知道。韩信已经?不再做梦了,小时候那些梦也?渐渐忘了,他连刘邦都没想?起来见过,更不要说记得秦始皇的?死期。 他还觉得皇帝虽然执政严苛,但待人宽和呢,绝不相信梦里自己的?死与皇帝有关,心里倒是暗暗怀疑是哪个最?后得了帝位的?公子?干的?,把年长些的?公子?挨个怀疑了一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7页 所以他还在为始皇帝的?那些政令而纠结苦恼,并且又多了一桩不安与忧虑。 下一年,天子?迁北河榆中?三?万户,拜爵一级。 这?次迁移是为了填充边境人口,三?万户人家不得不在一纸诏令下拖儿携女背井离乡,来到尚未开发的?边境过活。这?些是真正普通民众,不是处于社?会天然歧视链底层的?赘婿后父等人,更不是战俘刑徒。所以为了弥补他们,凡是迁移之人,都得到了一级爵位。 然而…… 韩信摩挲着父亲的?来信,没有看内容,内容他几?乎已经?能背下来了。 父亲说起当初迁至岭南的?四十万人口,他竭尽全力让他们安置在适宜耕种的?土地?,免去三?年的?税收,借予种子?和农具,让本地?的?瓯人与士卒帮他们建筑房屋。 如果仅仅谈及来到岭南的?生活,甚至可以说,多数人比在家乡过得好。所以现在他们已经?安定下来,甚至对他这?个郡守感恩不已,年节之时,他看到的?也?是发自内心的?快乐与笑容。 但是,他没有办法让那些在路上死去的?人活过来,没有办法救治那些不习水土死于本地?疫病的?人,他总也?忘不了刚来时那些抱着病儿痛哭的?母亲,那些在途中?失去家人的?孤儿。 这?次又迁移三?万户,韩川在信里问他,会不会被军功沖昏头脑,有没有想?主动进攻东胡,开疆拓土? 这?些都不算什么,韩信自己问心无愧,不怕回答父亲的?询问。他苦恼的?是从父亲的?信中?,他看出了反意,父亲才是树下翁真正的?弟子?,他自己从来没见过树下翁,也?不像阿武那样在梦中?见过这?位师长,所以总觉得不如父亲和兄弟。 在韩信心中?,父亲才是真正用心履行树下翁所赐天书理念的?人,父亲已经?看不下去大秦的?统治,只是天下太?平难得,父亲自己也?不会打仗,所以信中?透露出与他不一样的?矛盾与挣扎。 韩信几?乎看明白了,父亲对赏识了他们父子?的?皇帝也?有不满了,不是一时一事?的?不满,而是因为在郡守的?位置上做得久了,看得多了,身为小民时不懂不曾想?过的?事?情也?都见识过之后,父亲信奉的?道理与现实的?矛盾,已经?压都压不下去。 如果说父亲那里还比较隐晦,阿武没通过驿站传来的?家书就更直接了,充满了对现况的?不满。韩信简直无法回信,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反秦,说得容易,挑起战乱要多少年平定,就算他自负用兵之能,就算对上蒙恬也?不觉得如何,可目标是整个天下呢,要几?年?这?几?年百姓要怎么活? 更何况陛下对他有恩,若非陛下提拔,他还跟着父亲读书,哪里有主事?一方的?权力,哪里能显露自己的?才华。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对不起陛下啊。 就在他的?苦恼与纠结之中?,时间走到了始皇帝在位的?第三?十七年,嬴政再次巡游,这?回南至云梦,祭舜帝,又至会稽山祭禹帝,让会稽郡一名与秦有仇的?青年见着了他的?赫赫之威,对叔父说出了「彼可取而代之」的?话。又至琅琊出海,亲射巨鱼。 谁也?不曾想?到,这?会是他最?后一次巡游,便在回程的?路上,秦始皇病逝于沙丘。 而等韩信得到消息,已经?是近一个月之后了,因为丞相李斯与赵高?隐瞒了天子?的?死讯,并以天子?的?名义令长公子?扶苏自杀,将蒙恬下狱,立胡亥为太?子?。 张良得到消息时,在袖中?紧紧握住了手。他知道始皇帝之死是机会,但没想?到比他预想?得更好。他不知道胡亥是什么人,但很明显,从新得势的?赵高?来看,这?是赵高?与李斯串通矫诏的?结果。朝中?必生动盪, 「李斯是煳涂了。」他说道。 这?是韩信将几?个亲信召集在一处议事?时张良的?断言。 韩信痛哭了一场,眼睛还是红的?,还带着几?分煞气,一直没说话。张豚在一边问:「为何说丞相煳涂了?」 「胡亥是少子?,从来没有值得一提的?表现。赵高?是他的?老师,得到皇帝的?信任陪伴在侧,负责诏书印章的?保管。正巧就是胡亥得了太?子?之位吗?没有人会相信这?一点,胡亥自己也?不相信别人会信服,所以等他坐上皇位,他就会用杀戮震慑那些不信服的?人。」 张良轻轻摇头,对李斯有些嘲笑的?意思?,「良不知胡亥其人究竟会不会是另一位雄主,但李斯不是他的?亲信,定然是被赵高?说动,想?要一个能保住自己权位的?新帝才会合谋。但赵高?和新帝岂能容得下一个多年为相手握大权的?先君心腹?过几?年朝中?平稳下来,他就会被抛弃。」 乃至像秦国曾经?许多名相一样,成名于秦,建功于秦,身死于秦。前例太?多,李斯一定是害怕自己重蹈覆辙才会合谋,但他肯定还是逃不过这?个下场。 说罢,不管其他人吸着气的?小声?议论?,张良看向韩信,想?劝他这?段时间低调隐忍,凡事?不要出头,免得惹祸上身,却正逢韩信也?抬眼看过来,目光森森,语气沉沉,竟然少见的?满怀杀气:「张先生,你说陛下会不会是他们合谋害死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8页 张良心跳骤然加快,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让韩信造反的?机会。 只要他点头,并且为始皇帝之死找出一个合乎情理的?被害的?理由,韩信很可能会兴兵为始皇帝报仇,到时天下大乱豪杰响应,说不定就…… 他又紧了紧拳头,指甲陷入肉中?,冷静了一会,让心跳慢慢平息,缓缓道:「不是。」 这?不是很好的?机会。朝中?动盪未起,韩信此时兴兵未必会有多少响应,就算他能打入关中?,以为始皇帝报仇为目标而兴兵的?韩信,也?只会另立一位公子?即位,然后将他心目中?害死始皇帝的?人杀尽。 至于之后他是何结果,做权臣抑或是被新帝除去,张良已经?不愿意往下想?了,他又不是为了秦国而来的?。 韩信还在等他的?分析,他语气越发缓和,安抚着青年焦躁的?情绪:「始皇帝还活着的?时候,没有人敢乱来。」皇帝死了,当称为始皇帝了。 韩信想?了想?,周身的?肃杀之气慢慢散了,整个人也?松懈下来,显得无精打采,嘆道:「若是陛下当初让长公子?来辽西就好了,我一定会拦着他自尽。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且看……」他一时没法管胡亥叫陛下,含煳道,「看他怎么做吧。」 若是能松一松陛下的?律令,把大兴土木的?工程停一停,民间能松口气,那就算不是陛下看好的?储君,是矫诏篡位,阴谋害死长兄的?人,他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而韩信的?期望,是张良所不期望的?。 但是不管期望胡亥子?承父业为一代雄主的?人,还是期望他缓和始皇帝时期的?政策的?人,又或是暗暗盼着他昏庸无能的?人,都想?象不到这?个人会带给他们什么样的?惊,或者喜。 他增加了修建陵墓的?人手,韩信对此无话可说,作为继位的?天子?为先帝修陵也?无可厚非。 然后他诛灭旧臣,巩固自己的?权位,韩信鼓了一肚子?的?气,也?劝自己这?是新君即位难免的?事?,也?算是秦国的?传统之一了。 最?后,他杀尽了自己的?兄弟和姐妹。 「这?是什么畜牲!」 张良进内室时就听见一声?压抑的?怒吼,旁边另一个青年的?声?音不但没劝还跟着附和:「真的?是畜牲不如,为什么连姐妹都要杀,我都不明白了。」 他定了定神,走进室内,就见桌案一角已被斩断,韩信提着剑气得还想?再砍点什么的?样子?。旁边自然是韩信的?那个发小张豚了。 见张良进来,韩信才放下剑请他坐下,捶着桌案咬牙切齿:「张先生,我想?发兵入关,我怀疑他肯定不是陛下的?子?嗣,他杀尽兄弟不算,连姊妹都杀,陛下血脉为之一空!若非心虚至及,他焉能如此?」 张良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他,渐渐将他看得泄气了。 「陛下不可能被矇骗到这?个程度。」韩信自己喃喃道,「他是少子?,陛下后来将他带在身边出巡,显然还是喜爱他的?。没有人能这?样混淆陛下的?血脉……我若带兵入关中?,那就是反了。」 「你想?反吗?」 韩信抿紧了嘴,显然十分痛苦。 岭南、淮阴与辽西的?联繫越发频繁,两人各自用假期回淮阴探亲,相谈了许久。韩武前不久也?到辽西走了一趟。父亲和兄弟都有了反秦的?心思?,这?让韩信难以自处。好在他二人也?在犹豫,韩武与他说得明白,并不想?挑起战乱,所以还在看新帝究竟要怎么治理这?个国家。 「我不想?反……但是咸阳送来新变更的?律法,张先生还没看吧。」韩信在案上翻了翻,没找到,张豚晓得他最?近一直心不在焉的?,直接从书架上找到了,递给张良。 张良也?不在意礼仪了,奇怪于韩信为什么是这?种灰心又气愤的?态度,当即坐下认真观看起来。 他本以为要琢磨很久,没想?到只看了两页就把自己惊呆了。 他是恨秦、反秦,但他从来不把始皇帝当作傻子?!相反,他很佩服嬴政与李斯这?对君臣的?手段,一统天下之后,严苛的?律法竟然能供嬴政大兴土木,南北征战,一一完成几?乎不可能的?数项壮举,而天下反秦之士被牢牢压制,根本看不到反秦的?希望。 然而嬴政一死,李斯还在,这?秦律被改成了什么玩意? 「伯南。」他叫着韩信的?字,「就是你不想?反,这?天下也?快要乱了。」 不是他以为的?十年八年,恐怕就没两年了。 韩信垂着头,声?音有点哑:「怎么反?」 「等。」张良放下书卷,看向了屋外,仿佛看见了烽火燃,兵戈起,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的?景象。这?不是他要的?,但又是他追求的?,他也?是个身处于矛盾之中?的?人啊。 「不要做第一个,与韩公联繫上,将韩夫人与你弟接来辽西。什么时候天下乱了,就是你起兵的?时候。」 韩信苦笑了一下:「张先生,不用我接,阿武上次来时跟我说了,他看不下去了,他要找机会在淮阴起事?。父亲在岭南根基深厚,只要将几?个关隘控制住,就不怕大军讨伐,足以自保。我在辽西也?能控制局面?,所以他不用担心我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9页 他拍了下桌案,气恼地?道:「可是我担心他!我问他兵法,他还是说不明白,现在都比不上张肥!他这?样起事?不是找死吗?我若起事?,得赶紧拿下齐国打通道路,不然我怕他被人生吃了,还连累了母亲!」 「对了,张先生家小还在淮阴,是不是接过来,免得受这?小子?连累?」 张豚勐然被点名,愣了一下刚想?嚷嚷,他怎么了?怎么就「都比不上张肥」了?但是看看韩信,还是算了,不跟气昏头的?人计较。 张良则拒绝了去接家小的?建议。他前年新娶了夫人,不是辽西人,仍然是旧日熟悉的?那些旧贵家中?女子?,他回淮阴成亲之后又返回辽西,去年也?回去过,今年还添了个儿子?,起名不疑,所以韩信担心阿武乱来,将张良的?家人也?坑了。但张良回淮阴也?不是只为了探亲,不管是亲自回去探访,还是通过故旧的?书信,他知道韩武一旦起事?,淮阴几?乎就属于韩氏所有了。 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伯南,若是你起事?,会以何名义?」 韩信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张良一问,他就想?到了天书上的?那些故事?,脱口而出,「清君侧?」随即立刻自己就厌恶地?否定了,「不,不是其他人的?问题,就是胡亥的?问题,他毁了陛下的?毕生心血。」 张良紧紧盯着他:「你是公子?虮虱的?后人,你就没有想?过恢復韩国的?社?稷吗?」 韩信微微一愣,重新打量着张良,目光渐渐审视起来,张良坦然面?对,目光不离他片刻,韩信沉吟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父亲和阿武怎么想?,我自己……还没有想?好,我毕竟受始皇帝大恩。张先生,其实你一直都想?反秦復韩,是吗?」 他终于肯正视了啊,张良以前还瞒着,这?两年几?乎明示暗示一起来,韩信却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始终没回应。也?是,他可一直都是大秦的?忠臣来着。 现在张良已经?激动不起来了,点了点头,看了旁边的?张豚一眼,说了一个更吓人的?消息:「当年博浪沙的?刺杀之事?,是我所为。」 哗啦一声?,韩信一下立起,用力过勐,竟然将桌案给撞翻了。张良眼皮都没抬,淡淡一笑:「伯南要将我绑送咸阳否?」 张豚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将他心目中?柔弱的?张先生看了又看,甚至还揉了下眼睛。 天啊,他以为刺杀陛下的?是什么勐士,不但差点成功,还全身而退不知所踪,怎么竟然是张先生这?个病怏怏的?文士! 在张良的?注视下,韩信缓缓坐下,又是一声?苦笑:「先生何必取笑我,我都在这?里同你说着造反的?事?情了,难道还能绑你入京不成?」 「那可未必。」张良忍不住就想?刺他两句,「你深恨当今皇帝,我刺杀的?可是你那陛下。」 韩信垂下眼:「就算我不反,难道能坐看父亲与兄弟起事?遭殃么?罢了。既然已经?说到这?里,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先做些准备吧。」 辽西郡不过二十多万人,要起事?,就一定要拿下燕地?全境,再图其他。韩信对掌握辽西郡是有把握的?,差的?就是附近郡县的?情报了,当下将自己亲信都召集,痛诉胡亥的?荒唐暴戾。钟离眜与梁高?当即斩案而起,立誓追随,必要除此暴君。 其实他们俩早就等着这?天了。韩武又没瞒着他们,说不通兄长,那自然要跟兄长身边的?人通气,好叫他们平时就劝着一些。梁高?自然没有问题,钟离眜这?些年也?得到了他们的?信任。他们这?样的?楚国人,要说对秦有什么忠诚,那是真的?没有。就算谈不上恨,若是主君要反,他们也?不会有二话。 就是韩信颇有点油盐不进的?架势,让他们这?两年也?有点发愁,不知道这?事?怎么了局。总不能韩川跟韩武在南边反了,他们郡守在辽西等着咸阳派人来问罪吧? 哎,今天他们算是放下心中?大石,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还真得感谢新帝的?荒唐啊。 张霖和赵辰则是不约而同地?放松笑了出来。 妈呀,可算等到这?天了,他们还愁怎么鼓动韩信造反,毕竟系统对他们有限制,不能泄露歷史。为了奖励不被砍,他们根本不敢在这?件事?上发言。因为结果都知道了,再怎么分析都是从结果倒推,万一触发系统惩罚,他们可是真要被罚的?。 这?下好,胡亥快把秦始皇的?血脉杀绝了,又更改法律盘剥百姓,无论?从私情出发还是公理出发,韩信都已经?忍不下去了,一定很想?立刻就去咸阳暴打胡亥狗头。 他们要准备的?东西就更多了,一时间他们和他们身后的?人都动了起来。 而此时,新的?秦律已经?下发到各郡县,渐渐显示出了威力。 过去的?秦律是严苛,却也?某种程度上极为合理——合理的?压榨,合理的?让人无法反抗。秦国初变法时,其实百姓的?生活过得比其他诸国更好,也?有了军功得爵的?期盼。而法家的?手段,又将秦国的?战争潜力压榨出来,将秦国打造成一架战争机器。 百姓能活,对比六国甚至活得还好一点,还有上升的?途径。国家得到了好处,力量不会被贵族封君虚耗,全数集中?到战争中?来。这?样的?秦国,自然一步步崛起,进而一统天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0页 如今的?秦律却是让丞相李斯痛心而又无能为力的?不合理,使商君变法后对黔首控制极为严密的?秦律变成了空有严苛,再也?无法拿捏住百姓心态的?一纸空文。 甚至他还要亲手改动过去与始皇帝一起定下的?律条,将它们改成这?种模样。他几?乎已经?看到了结果,但还是不死心。 他追逐权位,爱慕荣华,贪生怕死,哪怕年过七十也?不曾改变。 只是,上面?的?帝王已经?不是那一位了。 秦二世元年,各地?谪戍闾左,淮阴县也?摊到了名额。 徐春一边给陈鱼收拾衣物一边强颜欢笑:「听韩夫人说,渔阳郡那边其实也?不是成天下雪,现在有棉衣,我们自己带上,到那必能平安过冬。」 陈鱼嗯了一声?,走出去到隔壁屋子?,沉默地?看着自己家的?小作坊。磨豆子?的?石磨已经?很多年了,做菽乳的?木框又找石兴打了两次才够用,用来盖住豆腐的?麻布已经?沤得变色,就快要再换一块了。妻子?还是很俭省,捨不得买,最?近在忙作坊的?活之外,还在抽时间纺织,准备自己织几?块麻布换下来。 一天天,一年年,星月在天的?时候他就起身,在这?里一圈一圈,磨菽出浆,养活了妻子?儿女,翻新了旧屋,渐渐有了改换门庭的?希望。 这?是韩家带给他的?生活,他的?日子?越过越好。儿子?在读书,他已经?想?好,明年就送陈虎去辽西,追随韩信,为之效命。只要孩子?争气一点,运气不太?差,他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做个小吏,他家就真的?改换门庭,什么都不一样了。 但不幸的?是他既从事?商贾之业,又是闾左平民,这?次徵发戍卒扩大到闾左,他怎么也?逃不掉了。 不是韩家不给他说情,实在是淮阴县摊到的?名额太?多,正常的?徵发与刑徒已经?无法满足需要了。秦以「七科谪」将人选扩大到闾左,可见近年来徭役之重,民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徐春本来不太?懂这?些,陈鱼却是仔细打听过,儿子?陈虎从韩家回来也?细细说过,所以一家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生恨,但又不敢违背。 桃溪里不止是他一家遭了这?样的?事?,这?些年拜韩氏所赐,许多闾左人家其实过得也?还过得去,就算没有地?给人庸耕,打的?粮食多了自然分得多一点,自己抽空再种点南瓜红薯,至少能吃得半饱,不至于常常饿得睡不着觉。 但这?回也?和陈家一样,他们家里不得不赶紧做冬衣,备干粮,有钱的?再备两双鞋,送家里的?男人去遥远的?边境,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他们回来。 徐春已经?把行装都收拾好了,过来找他,陈鱼终于开口了:「我去韩家一趟。」 徐春犹疑着:「不要为难人家了,这?次徵发的?人太?多,阿武要是有办法,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想?。」 「不,我是跟阿武说一声?,下次他再去辽西探亲,请他带上阿虎一起。」 陈鱼笑了笑,安慰起了妻子?:「渔阳离辽西郡也?不算很远,郡守重乡梓之情,想?来会设法照顾我们,你也?不用担心。阿虎年纪不小了,我本来就有意叫他投奔郡守,现在看这?情形,能早些去就早去吧,免得哪天徵发到他,那才叫人后悔。」 徐春一惊,顿时觉得儿子?也?不安全起来,恨不得今天就送他去辽西郡。二人正说着话,外面?院门响了,陈虎回来了,两人从作坊出来,正好与陈虎一起进屋。 「阿父,阿母。」陈虎坐到案边。他已经?长成了一个沉稳的?青年,尽管也?不过刚成年,仍然寡言少语略显内向,但在家中?已经?说话比父亲还管用了。 徐春一边将四岁的?小女儿哄到一边自己玩,一边问儿子?:「夫人怎么说?阿武怎么说?」 「阿武说你们愿意的?话,出了县就去富陵湖里躲一躲,他会向县令说情,不会让家里人受牵连。」 陈鱼还没说话,徐春先诧异起来:「躲富陵湖,那要躲多久,以后不是再不能归家了?」就算她这?样的?妇人也?懂,这?可是犯法的?事?啊! 陈虎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道:「不愿意躲的?就继续走,也?不要紧。」 陈鱼看儿子?看了半晌,吐出一口气:「好,我去富陵湖。」顿了顿,又道,「我找他们说说这?事?,总不能就几?个人去。」 陈虎知道父亲隐隐明白了什么,也?不多话,点了点头,便和疑惑不解的?母亲一起重新收拾起来。 至少,棉衣不用带了。 第72章 楚人之心 淮阴县令杜深过了两年不愁政绩的舒服日子, 今年算是头一回遇到麻烦事。 要他说?,这不怪他,得怪咸阳, 淮阴县本?来好好的, 突然要徵发闾左去渔阳。这些人没违背大秦的律法, 不是老老实实种田, 就是老老实实做工,更役也已经轮过了,却无端端要将他们谪戍边境, 这谁能愿意。 所以出了县城不远他们就一闹而散,杜深私下里也理解, 不过仍然?作震怒状, 责令县尉去追捕。 至于什么时候追回来,那就天知道了。 林芦甚至没?去说?情,如今做着主吏掾的枚简劝了几?句,杜深就放弃了追究这些人的家属,随他们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1页 反正楚地这儿, 这么?多年了也没?完全遵守秦律, 还不是煳弄着过来了。现在换了个皇帝, 一上位就弄得人心惶惶,连自己姐妹都屠之一空的疯子, 这大秦以后怎么?样都难说?, 他那么?认真做什么?。 陈鱼等人便?很安稳地躲在了淮阴县西边的的富陵湖中, 陈虎和石狡常带人去送粮食衣物日用之物, 许多人都知道, 但许多人也都默契地装作不知道。 淮阴县就这样表面平稳安定地度过了半个月,这时候, 一个消息从西边传来,震惊了全县上下。 一群不足千人的戍卒在大泽乡反了! 他们没?有逃散,他们反了! 陈鱼开作坊之前一直给人庸耕为生?,虽然?没?有当过游侠,但因为人仗义,在庸耕者中也说?得上话?。自开了作坊,手头有了余钱,更是仗义疏财。过去的伙伴有病的饿的,来找他借钱都没?二话?,看人困难往往也不要还了。 这次被谪戍的本?来就是这些贫民居多,陈鱼自然?隐隐成了首领。 早成了个小?富户的庄婴也在其中,他则是游侠儿的头目。 富陵湖此时还是一连串的小?湖组成的,他们就藏在中心的一处湖畔,自己搭了窝棚来住。陈虎刚刚来过一趟,送了东西,说?了会话?就走了。 庄婴叉腿坐着啃刚送来的滷鸡,贊道:「韩公?到哪里都能种出好物,从岭南来的香料卤出来的鸡,味道就是好。」 陈鱼瞥了他一眼:「别光顾着啃,潜回去找人,你敢不敢?」 庄婴呸了一口:「你孙子才不敢!」又骂骂咧咧,「乃翁日子好好的,儿女双全,房子也建新的了,突然?就要乃翁去渔阳,不反我是他孙子!」 他们要潜回去找几?个相熟的朋友,也是除他们之外在各自群体中说?得上话?有威信的人物。陈胜造反的消息传来,县尉临时决定徵召正卒训练,以备平乱。韩武就让陈虎来找他们,看能不能在这些正卒里安插些人。 陈鱼拽了拽自己六分?新的衣服,嘿然?一笑:「我原本?连妻子都难以养活,一个儿子一年病上几?回,也不晓得能不能养大。现在亏了韩公?,家中小?富,妻儿俱安,还又添了个女儿。按说?我是想过安稳日子的。只是……我也不说?韩公?待我恩义,须得跟着韩公?赴汤蹈火,只说?我家左邻,去年好生?生?因为连坐破家,一家老小?给官中苦做了一年才赎得自由,家中田也荒了,仓也空了,还是韩夫人接济了一把才勉强活到现在,仍是死了两人。呵,就只差一户,我也在连坐之列了。」 他也呸了一口:「我算看出来了,现在那个皇帝,就是不想让人活。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我愿意跟随韩公?而死。」 又过了半月,桃溪里内,石狡立在里门前的大树下,昂然?宣讲:「自当今皇帝即位以来,纵然?是我们桃溪里上下託庇于韩公?,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七月间,闾左人家更是无辜受谪,发往渔阳戍守。有多少人家因连坐而不得不以钱财赎身,有多少人家因谪戍而失亲?过去戍守边境,路遇雨雪尚可不计时日,如今误了时辰便?是重罚当斩,这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桃溪里父老围着他,一开始沉默,渐渐起了哭声。二世登基时间不长,但日子是真切难过了,原本?还能忍耐的律法好像也变得格外不讲理起来,他们不知道到底哪发生?了变化,就知道自家的日子不好过了。 「大泽乡,就是我们西边,有九百戍卒因雨失期,不得不反了!」石狡突然?提高了声音,「只这九百人,已经攻下蕲县、铚县、酇县、苦县、柘县和谯县了!诸公?,韩公?已决意反秦,何人愿随!」 「我愿随!」人群中有人大喝一声,随即又有人应和,这些都是闾左平民,受影响最?大的就是他们,甚至有人如今还有家人躲在富陵湖不曾回家,自然?是愿意反的。 又有老者仍记得当年战乱时的情景,心生?恐怖,但还是壮着胆子杂在人群中问:「真的是韩公?要反秦么??」 「阿武已经去县中,准备拿下县尉,劝反县令了。」石狡坦然?相告,「县中兵卒亦多有相随者,韩公?于南,阿信于北,也当先后起事,以为唿应!」韩信已经有字,不过对桃溪里的人来说?,还是只认识「阿信」。 这话?半真半假,但此时本?也不必说?得太清楚,众人已经信了,青壮纷纷站出,请求分?发武器,愿为韩公?作战。石狡早就准备好了,令人抬过武器发放。里门监也早就被说?动?,关?上了里门不许随意进出,其他人等也被要求回屋安坐,不得走动?。 徐春与几?个妇人却盯上了一个悄悄从人群中退出来的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跟在了后面。 那人悄没?声的熘到里墙毁坏处,正踮着脚往缺口处爬,屁股陡然?一痛,他嗷地一声,扑通摔了下来。 几?根捣衣棒噼头盖脸地砸下来,徐春恨声大骂:「吃里扒外的竖子,想去告发韩公??先吃我们的打!」 她不知韩武已经有所安排,桃溪里没?做看守,往县城去的路上却有人守着,真有人去县里告发,一逮一个准。她家良人已经躲出去一个多月了,陈虎每次回来都说?父亲没?事,她却怎么?能放心得了。方才在人群中听见韩家要反,徐春便?想,反就反了——就是为韩公?而死,也比无声无息死在边境,连尸体都不知落在哪里的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2页 所以她一看有人鬼鬼崇崇地往外熘就多加了小?心,叫上几?个要好的闾左妇人,狠狠地教训了这贼子一场,这才将人绑了送到韩家。 陈胜称王。 这个消息传到淮阴县的时候,最?为此感到烦恼的大概就是县尉白朱了。他毕竟是从关?中到淮阴为官的真正的秦人。 而且他做到县尉,为人自然?一点也不迟钝,这些楚地吏员们的私语,县中怪异的气氛,让他警觉不已,连着三?个休沐日都没?休息。韩武来找他的时候,他还在校场操练最?新一批前来服役的正卒。今年他扩大的徵召的人数,很是着紧他们的训练,甚至常常亲自来校场巡视督促。就是因为心头那点不安,想在县中多维持一批军事力量。 「虽然?陈贼妄自称王,但想必很快就会被关?中调集的大军剿灭。正卒的训练要一年,那时也该平定下来了,到时让他们解散回家也不必担心了。」白朱心里想着,看着手下王百将喝令士卒各自解散各自回屋,默默点了点头,他不应该这样焦虑的,只要秦军精锐还在,就不必担心楚人心中的骚动?。 韩武就是这时带着家中隶臣陈赤,和两个蹭着学武的小?伙伴一起来的。 「县尉,你都好长时间没?教我了!」 白朱严肃地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放他们进来。」 他本?来受韩川所託教韩信,但韩信后来没?回来,他还有些遗憾。结果发现韩武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便?又教上了。石狡和陈虎就是跟着蹭的。 校场不是随便?能进的地方,韩武喊人也是因为经常被白朱带过来练武,门口的士卒没?赶他走,还让他在门口大喊大叫。 白朱看到他身边的石狡和陈虎,皱了皱眉:「最?近不太平,我也忙,你们都在家待着别乱走。」 「他们本?来练武就不勤快,我叫他们给县尉你看看,免得遇上什么?事跑都跑不了。」 白朱点了点头,觉得也有理。这两人一开始就是跟着韩信屁股后面转的,韩信走了就跟着韩武,白朱跟他们也很熟,不过两个平民子弟,并不放在他眼里,也没?有用心教过。而且他也知道这两人,尤其是陈虎,先天体质就一般,不是这块料。 不过他们跟韩家亲近,淮阴县数得出的大户没?几?家,韩家必是要倚重他们的,又是陈胜造反人心不安的当口,白朱也觉得把他们好好训训不是件坏事。 「先练给我看看。」 陈虎和石狡对练,乏善可陈,不过白朱倒是又点了点头,觉得他俩这些日子没?懈怠,还算能入眼。他指点了几?句,便?让已经穿上护甲的韩武拿上刀盾与他对练。 若是小?卒,阵上拼杀更多是靠阵型,但白朱看好韩家兄弟,教的是军中搏击之术。现在韩武突然?跑过来,马战练不成,只能练一练步战了。 「别用力气。」他嘱咐一声,持刀盾与韩武对战起来。 韩武默默说?了声对不住,先只是如平常那般你退我进,听白朱指点如何护住自身,如何寻找对方弱点,他心中嘆了口气,心说?县尉你要不是关?中人就好了。 便?在收势之时,他将刀柄一转,刀背朝着白朱所持之盾狠狠敲击下去:「县尉小?心了!」 白朱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沛然?大力袭来,木盾四分?五裂,他踉跄后退,手臂酸麻。一抬头,韩武已经欺身而上,又是一击,他所持之刀脱手飞去,韩武也弃了刀盾,将他摁倒在地。 石狡和陈虎立刻冲上来替了韩武,将白朱绑上。白朱挣扎了两下,头脑清明,叫道:「是韩川要反了,是你父兄也要反了!」 「嗯。」韩武应了一声,捡起刀盾,向听见不对冲过来的百将冲去,一直默默在旁的陈赤也捡起白朱丢下的刀,挡住了白朱带在身边的亲信。营外也闹了起来,不知何人正在外砍杀。 白朱闭了闭眼,叫了声:「停手!王百将,辟从,薛无,你们降了吧。」 他很清楚,韩武只带这几?个人进校场拿他,没?有七八成把握是不会这样自投罗网的。果然?,随着一声唿哨,刚刚解散的正卒又涌了回来,其中明显有一小?半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更多的人脸上带着兴奋与恐惧交织的激动?,杂乱地唿号:「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大势去矣。白朱惨笑一声,闭上了眼。 这些正卒中,多有乡中少年与庸耕者,甚至有人做了什长。方才不少屋中,就有人突然?立起,问屋中同袍:「陈胜已王,韩公?父子起事于南北,诸位可欲与我同随韩公?反秦?」 有屋中立时便?有人响应,有屋中自然?也有人怯懦不敢,但正如韩武所料,楚地人心从未相服,一旦有人挑头,竟是从者甚众,远胜于怯懦与反对者。 于是裹胁而来,王百将也知大势已去,横剑在胸一时进退两难。韩武嘆了口气,上前伸手,抓住王百将的手腕稍一用力,夺剑在手,道:「淮阴县中官吏并无酷烈之人,我们反秦也不是非要杀尽秦吏——我阿父还是秦吏呢。我不想杀人,你们不要惹事,我阿父说?同僚一场,平时也多有关?照,将你们关?起来就行了。」——他没?说?谎,韩川来信是这样说?的。 王百将终于颓然?低头,任由石狡将自己绑了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3页 此时校场之上,无论是自愿还是迫于形势,站着的士卒,已经都成了秦国的反贼。 楚墨吴立带着徒弟范益,此时也在营外收剑。天子暴虐,逼民造反,他此时相助韩氏,并不违背他这一派心中的墨义。 在韩武带人前往校场的时候,枚简也去见了县令杜深。 杜深其实是託了人情找了门路,才来到淮阴做这任县令。不为别的,就是为韩家一年一年的神奇手段。最?近他也得了消息,郡守对淮阴这两年的安定也很赞赏,只是咸阳如今并不太平,根本?无人理会这些事,不然?他今年就该升迁了。 杜深也只得嘆息自己时运不济,但对韩家是越发热情信重了,与韩氏交好的枚简也沾了光。 所以枚简来见他,杜深也没?在意,与他说?起今年青贮的事来。 「外郡也要派人来学,我同他们说?了,一定要跟着你从头至尾做一次才行。去年几?个自己试着做的乡,有的成了,有的开窖都沤臭了,只能挖出来做肥。」 杜深虽然?能力平平,做事还算认真,枚简也没?有打断他,淡笑着不时点头附和。杜深不疑有他,说?着又嘆息道:「本?来你早也该升到郡里,甚至去咸阳都可以,你自己不愿离开乡梓才一直只做了这个主吏掾。我就不一样了,本?来能升,因为这两年朝中不安给耽搁了。今年又出了陈胜造反的乱子……好在淮阴还算太平,韩公?不在此地,多亏了还有你与韩公?相熟啊。」 枚简连道不敢,问道:「近日报说?陈胜夺了陈县后自立为王,号为张楚。杜公?,我们淮阴县该如何应对?」 杜深不以为然?地笑道:「陈胜怎会来淮阴,我们防着有人效仿其人作乱就是了。」 枚简点了点头,徐徐立起:「杜公?,如果我想效仿其人作乱,又当如何呢?」 杜深一惊,下意识撑着桌案立起,才起身又缓缓落座,绷出了生?硬的笑容:「如此壮举,何不带上我呢?」 枚简哈哈一笑,上前扶起杜深,「又怎会抛下杜公?。还请杜公?随我去各处走一圈。」 「好,好。」杜深走到门口,这才举袖擦了擦额角滴下的冷汗,瞄见门前侍立的枚家僕人握住剑的手,还有候在门前、看着自己眼神不对的另一名步氏吏员,脚下一软,险些坐倒在门槛上。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要死在枚简剑下了。那步氏也是县中大户,看来淮阴县是都反了啊,只将他蒙在鼓里。 此时,县中从各乡前来训练的新卒已全数听韩武号令,原本?的士卒在韩武带着县尉白朱去了一趟后,也集体倒戈,愿效忠于韩氏。 也有不服者,韩武当机立断将他们打趴下,陈赤更是直接砍下了他们首级,于是一众皆服。 石狡和韩武是亲戚,说?话?没?多少顾忌,事后悄悄对韩武道:「阿武,你得杀人啊。刚才你光把人打倒,要不是陈赤杀人,一时根本?镇不住场面。有几?个挑头闹起来,事情就不好控制了。」 韩武苦下了脸,他觉得自己是上不了阵当勐将了。还有石狡年纪也就比他大三?岁啊,怎么?说?起杀人这么?镇定,刚才也就是没?陈赤动?作快,不然?石狡和陈虎都准备上前动?手了。 陈虎这么?腼腆文静一个人,怎么?也说?杀人就杀人,不带犹豫的。 韩武虽然?在这个时代?成长,看起来各方面也好似个真正的秦人了。但他一直受系统来自星际时代?的教育,骨子里有些东西,仍然?与这个野蛮生?长的时代?格格不入。 控制住了县城和都乡,韩武亲自率军去攻打各乡,但几?乎没?有抵抗,所到之处,不是当地少年杀了官吏主动?来投,就是连乡中官吏也反了。事先所料不错,韩氏的名头去了外地不好说?,在淮阴县几?乎抵得上一支大军。 尤其值得一说?的是南昌亭。韩武还未出发,南昌亭的亭父就赶着马车到县城来了。 亭父年纪大了,动?作缓慢,在城门处被拦下检查,他慢腾腾地掀开车帘,守门士卒里面绑着个男子,嘴里还塞着东西,一看见他们就愤怒地唔唔叫唤。 「你是谁,这又是谁?你来县城作什么??」 「我是南昌亭亭父,奉亭长宋羊之命,将游徼送到县里。」 说?罢,亭父就不开口了,一副老实巴交听令从事的模样。士卒不敢怠慢,自有人押解马车进城,上报到韩武那里。 韩开去见的时候,亭父还是那副老实模样,低头坐着一声不吭,见韩武便?起来行礼。游徼徐迁口中塞的破布已经拿下,正在破口大骂,见韩武进来才挣扎着大叫:「王孙!王孙!那宋羊无耻之极,我本?就欲来投王孙,是宋羊突然?将我绑了夺功。我不服,王孙为我作主!」 韩武差点没?绷住笑出声,又详问了几?句,确定徐迁确实有投效之意,只是宋羊动?作太快,事先串联之后,他就找了几?个闲散少年蹲守消息,一得到县城有变的传讯,他立马召集乡间交好的游侠少年,直接把徐迁绑了控制住全乡。 可怜徐迁,虽然?没?有谋反的意思,但是知道韩武起事之后也没?有抵抗之心,思虑再三?,觉得难以与韩氏相抗,也不打算当大秦忠臣了,正准备投效就被宋羊抢了先,还成了见面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4页 韩武让人给他松了绑,笑道:「一场误会而已,不必在意。」片刻之间他已经想好了,这位徐游徼仍让他守卫地方,而宋羊是桃溪里的老熟人了,则可以召至麾下作战,或者做一地主官。 徐迁愤愤地活动?着手脚,瞪了一眼老迈的南昌亭父,恨道:「杀了我一名手下的就是他,也是个狠人。王孙,别让他这样子哄了!」 亭父抬起头,皱纹密布的脸上仍然?一派木讷:「我大儿过去在项将军的军中,一直没?回乡。」 徐迁怔了怔,悻悻道:「谁还不是楚人了,我家也有人死在秦军刀下,说?得好像只你家有仇一般。」 第73章 定燕 韩信知道韩武在淮阴县反了, 但他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张良的手笔。 他一直犹犹豫豫的,心里还不太情?愿真的反秦。要是没有父亲和兄弟一意要起义的事逼着, 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肯动一动。 韩川和韩武可没多少心理?负担, 唯一在意的就?是若是掀起战乱, 百姓会不会过得更糟糕。但秦二世在位才一年, 这天下?乱象已现?,也不差他们韩氏一家了。 韩信不知道的时候,张良已经在回家探亲时与韩川和韩武互相试探出心意, 从此在信中就用约定的密语通讯,商议造反的事情?, 真正要紧的事, 还会有心腹来往。梁高就?跑过腿,他不算韩信的食客,接了韩川的信便这样行事了。只钟离眜作为?韩信的门客未曾参与,心里却也有数,只剩他自己被瞒着而已。 岭南太远, 在淮阴的事情?, 主要是张良与韩武商量议定的。韩川晓得?自?己不是什么治国安邦的大才, 干脆让韩武有事多问兄长和张良就?行。韩信在这件事上不怎么坚定,韩武多是与张良通信往来。 他为?韩武定下?的方略, 是先于淮阴举事, 然后整训军队, 攻略四方。晓说q裙四二尓贰捂久以死七发布本文他推测东海郡各县应是会一一响应, 若有不依附者, 再行攻打不迟。然后聚集力量,攻占郯县, 便可得?东海一郡。 那时再探听消息,若是会稽项氏也举族起义,他愿为?韩氏走一趟会稽,给两家牵线说和,使韩氏与项氏和平共处,让韩氏借道给项氏过境,而项氏不至于顺路把东海郡收入囊中。若是项氏不曾举大事,他也要走一趟,劝说项氏如今当家的项梁,不可错过这样的机会。 果然如他所料。在淮阴县的动静传遍东海郡后,东阳少年杀县令,拥令史陈婴为?首。有韩氏在淮阴,陈婴并没有自?立的念头,只?是在投韩还是投项中犹豫不决,最后是他的母亲一锤定音。 陈母言道:「项氏有祖上余荫,然而对我们东海有何恩义?韩公之子在东海举事,你不投淮阴韩氏而投会稽项氏,乡人该如何看你?」 陈婴犹豫:「母亲之言自?然在理?。但项氏乃将?门,韩公与小韩郡守都不在东海,只?有幼子守家。儿担心项氏来攻,韩氏并非对手。」 陈母道:「项氏也不敢轻视韩公与小韩郡守,纵然相攻也会招降。你投韩氏,韩氏若降,你随之而降,旁人还有什么话?说。」 陈婴便听了母亲的话?,率众投奔韩武而来。 凌县秦嘉率众起义,却不愿为?人之下?,但也自?知在东海郡绝非韩氏对手,便想带人到泗水郡攻打县城,最终占领彭城。随他起义的凌县之众顿时分裂,最后他带走了一千多人,出了东海郡裹胁人众前?往彭城。剩下?的人另推了首领,归附于韩武。 朐县县令自?己主动归附,钟离眜的长子作为?使者来淮阴送信,也被?韩武安了个官职。 广陵县却不肯降,韩武没亲自?去,让陈赤率军前?去攻打,广陵县令与县尉反抗甚剧,但县中士卒黔首多年来受韩氏好处,并无战意,阵前?倒戈开了城门。陈赤带了县令和县尉的首级回来,广陵也归韩武所有。 其他诸县一一如此,只?郡治附近几县不属韩氏。韩武亲自?带人攻打,郡守庆闭门苦守,不料城中也不止一人有了别?样心思。 魏尚悄悄派人潜出城来与韩武联络,里应外合,夺了城门,郡守庆自?尽身亡。于是韩武尽得?东海郡,号东海君。 当韩信知道东海郡变故的时候,为?了母亲和兄弟的性命,他就?是内心还在犹豫,也不能不做决定了。 而作为?深得?民望军心的边郡郡守,韩信一下?决心,形势发展得?比东海郡更顺利。 各县望风而降,如当初分散到各地做了亭长之类小吏的栾布等人,这时有的都已经?是游徼了,若是当地县令县尉还在犹豫,他们当即聚众执兵攻城,逼着这些秦吏不反就?要死。 燕国当初也有点惨。因为?荆轲刺秦的事,燕王杀了太子丹也没让秦始皇熄了怒火,燕王一路北逃最终还是死于秦军之手。嬴政当初在赵国为?质时受过欺辱,后来专程去了一趟赵国,将?得?罪过他的人坑杀以报仇。但赵国宗室到底还是保全了不少人。燕国就?不一样了,燕国近支宗室都快没人了。 但如此一来,不服秦治者也颇多。不说国雠,就?是秦国治下?的规矩,也让这些跟胡人相持数百年,野惯了的北方汉子极不习惯。 便如令支县的老游侠何车,一听说郡守举旗反秦,乐得?把攒钱买来爱惜无比的农具随手一丢,站在田间就?大喊起来:「韩郡守反了,谁与我去攻县城,追随郡守反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5页 这里可是燕地,燕赵游侠是出了名的多,就?这么没有预谋的一嗓子,当时就?召集了小几十号人,扛着这两年新添的铁制农具和旧日藏下?来的刀剑唿唿喝喝的往县里去。路上竟然陆续又?聚拢了上百人。 等各乡拥来的数百人到县城门口,守城的秦军没有反抗,开了门。 县令还想挣扎一下?,县尉直接让人架着他在文书上盖印,劝道:「我是跟你交情?好才让你盖印,换了别?人早一剑捅个对穿。你看看,县城外各乡都反了,你再不反,我也保不住你。」 辽西郡,数日而各县俱反。 何车在县里待了数天回到家中,亲儿子还在生气他当时不回家叫上自?己,何车不耐烦地把他拨到一边:「你自?己在家不长耳朵怪哪个?」 父子俩还在吵着,外面田典敲着锣叫人:「都来记名啰,郡守要发新麦种,想种的来记名啰!」 架也不吵了,两人冲出去就?占了第一个。 如此顺利,韩信却显得?不是很开心。张良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他的情?绪了,他正忙着与各处旧交联络,了解天下?形势,为?復韩努力呢。 只?张豚问了一句,韩信也没有说什么。 反都已经?反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只?是燕地百姓将?善政归功于本?地县令田典亭长等官吏,恶政归结于关中天子。他身为?郡守,在起事之后才慢慢发现?了这种「双标」,心中有些茫然,又?有些替始皇帝不值。 因着百姓的这种态度,一地官吏若是得?百姓爱戴,往往不是自?己带头谋反,就?是被?裹胁着反了,仅有少数忠于秦国宁肯自?尽的。而若是不得?人心,便被?视为?秦国爪牙,就?算也要反秦,往往还是被?当地人杀了。 沛县刘季那里就?是这种情?况。 韩信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明白?了,始皇帝心心念念的天下?一统,终究还是没有深入人心。各地百姓被?强行捏在一处,内心始终没有将?自?己当作秦人。得?了好处,是出身当地的官吏照顾本?地乡亲;受了苛待,自?然是秦律严苛,秦人欺负他们了。 现?在天下?大乱,以后又?当如何呢,还会回到战国乱世?吗?韩信并不担心打仗的事,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很快打败对手,重新统一天下?。 可是到那时,同样的问题应该如何解决。天书上似乎有答案,但那需要漫长的时间,需要将?同姓宗族分封天下?,分而治之。 他们有没有别?的选择,韩信还没有想明白?。 韩信韩武相继而反,最高兴的就?是时空彼端的大佬们了。没办法,想多拿点系统的任务奖励,首先得?有任务。在大秦治下?,他们想通过韩家弄点东西都很谨慎,尤其考虑到秦国本?来就?二?世?而亡,没有必要特意保住秦,换成韩氏上位才更好推进计划,所以这些年进了「游戏」的一些年轻人私底下?还觉得?大佬们确实是大佬,足够冷静。像他们这些小年轻,看到秦时百姓困苦,恨不得?马上把亩产几百斤的种子拿出来推广,但大佬们就?是能忍住。 现?在好了,韩氏起事,占了三处地盘,系统唿啦一下?放了许多帐号出去。 有些是本?来就?抽到帐号但暂时没开放游戏的,有些还是新帐号,不全是被?抽调来的工作组,还有些被?系统看中不在体制内的人。但没关系,立刻调过来就?是了。 栾布如今也不做游徼了,辽西郡原本?的秦军主力仍然以驻守边境为?主,韩信新募兵,栾布便成了新军的曲军侯,率众攻略辽东郡。 人不多,因为?辽东的人口比辽西还少,这几年大大沾了辽西郡的光,那水蜡树本?就?源自?辽东,到处都是,许多百姓地里种着红薯玉米,山上养着白?蜡虫,口粮够交税和自?己吃就?行,虫蜡卖给商人,日子过得?美滋滋。 辽东郡守干脆利落的降了,还派人帮栾布去招降治下?各县,栾布就?没费什么事,只?留了几个人看守带去的麦种,令人在辽东继续募兵,把麦种分给募来兵士的家人,就?率众回返了。 辽西郡这里募兵更加顺利。 何车一得?了郡守募兵的消息就?是大喜,提上自?己的剑就?走,何响这回真急了,拦着大门不让父亲出去,大叫大嚷:「阿父都年近半百了,为?什么要去吃这份辛苦,合该让儿子去才是!」 「呸,这点心眼还想在乃公面前?耍?我养活了你十几年,对得?住你了,也该是我建功立业的时候了。闪开,看乃公给你挣个爵位回来!」 何车是真练过的,离家后还杀过好几个劫匪和与他斗气的游侠儿。何响虽然也跟他练过武,但不像何车经?过乱世?,手上是真功夫,又?见过血杀过人,他被?四十多岁的父亲肩头一撞,蹬蹬蹬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他大父气急败坏地追出来大骂何车:「就?知道在家欺负我大孙,你走,你又?不是第一次走!」又?去拉孙子,「让他去,打仗是好事么?乖孙在家好生种地,郡守要发新麦种了,明年说不定一亩地能有个十几石,别?理?你阿父那个谬种!」 何车大笑着将?已经?有点生锈的佩剑绑在腰上,意气昂昂地去了县里。燕国故地,辽西郡这样不过二?十多万人口的地方,韩信新募兵卒,竟然一县之地就?能招到正卒之外的又?上千人,可见此地风气一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6页 韩信亲自?率军攻打右北平郡也没费事,燕地闻风而降,渔阳郡降后,当地豪族甚至一起请他为?燕王,也不知道是因为?说得?过去的燕王近支已经?不多了,更没什么名声,还是因为?他们识时务,看得?出来如今燕地只?有韩信镇得?住,不需要抬个燕王在前?面。 张霖他们觉得?是前?者。毕竟他们知道歷史,歷史上陈胜派武臣攻打赵地,武臣自?立为?赵王,便派韩广攻打燕地。那时燕地就?推了小吏出身的韩广为?燕王,而不像其他地方,从旧日王族里推举一位。 现?在天下?纷乱初起,各地六国之后一一称王,燕人连名声不显的韩广都愿意推举为?王,如今韩信本?就?是郡守,又?有会用兵的名声,他们自?然更愿意拥韩信为?王,保一方平安。 可惜,韩信不干。他也有理?由:「我父尚在岭南为?守,岂有为?人子者自?立为?王的道理?。」于是仅称燕公,继续整合地方,准备攻齐。 而时空彼端将?要派到北方工作的负责人曾景在列印出来的「游戏」协议上圈圈画画,提出了一个问题。 「根据协议,我们因为?了解形势发展,所以不能参加军事行动,也不能提出军事建议,只?能从事技术和行政工作。这点我没有异议。但是这一条……」他点了点ppt,展示给大家看,「超出当前?科技水平的设备,必须在区域内相应知识水平达到一定水准后才予以使用。细则不展示了大家自?己看,我是觉得?,这一条可以再研究研究怎么规避。」 这是系统根据主脑权限和禁忌自?己研究出来加进去的条款。主脑的限制比较严格,为?了避免原始人把科学当神技,要求在引导科技发展的时候,不能超出人们的认知水平太多。但是行星这么大,人口分布不均,发展水平也不均,也不能因为?某个热带雨林里还有猎头族,就?无视另一块平原上已经?进入蒸汽时代。 所以就?有了这样的规定。只?是系统是个半吊子小智障ai,这种规定制约它自?己可以,给这些时空另一端的人制定规则本?来不是它的权限,它只?是基于任务原则,认为?它应该将?时空通道纳入管辖之内,也必须为?这些人定个规矩,免得?他们只?为?了自?己那个时空的利益乱来,把这个时空玩坏了。 这定出来的规矩,未免就?有漏洞了。 曾景就?找到了漏洞。区域内使用者的知识水平?没事啊,他们后续还有人要来,需要工业母机和重型设备的时候,把自?己人聚在一起,古人们驱离,这知识水平不就?提高了么。等完成基础建设,再用早期简陋的机器作培训,加上扫盲和教育普及,肯定能符合要求。 他的建议被?採纳了,不过初期燕地和东海郡及岭南还各自?只?投放一百多人,免得?太过显眼。后续等他们将?各行各业的活动开展起来,再行投放,到时只?要自?己人接收就?行。 东海郡韩武这里也来了一百多人,为?首的却是个女子,一来就?笑着问他:「不介意吧?」 韩武当然不介意,他本?来就?是星际时代的小公民,虽然没生活几年就?穿越了,但也知道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男女体力差异对于工作的影响减小,只?是他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不介意,他在这个时代长大,虽未被?同化却也明白?此时的风气,跟李虹说道:「我这里不介意,你要让人信服就?难了。」更别?说这位带的人里,还杂着不少女子。 「你的地盘,你不介意就?行。干将?莫邪夫妻铸剑,楚人也是有女工匠传统的。」李虹说。 李虹这批人进游戏就?看到了一系列任务,更远更夸张的没有,但是建立铁路交通系统已经?是眼下?根本?不用去想的事情?了。李虹甚至花了一点点时间遐想了一下?,当真完成这个任务的话?,那是不是能跟来自?星际的ai换一个宇宙飞船? 至于扫盲工作、义务教育工作,等人手进来了就?可以安排。李虹代表大家领取了几个团队任务,然后将?工作安排下?去。 曾景那里也是一样。他们纪律所限,不能对政治和战略多言,但这些具体的工作不妨事,他们也在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边界,不时在边缘来个大鹏展翅,看自?己究竟在这个时空能做到什么程度。 第74章 抚民 现在韩武暂驻在郯城, 留用了一干投诚的原秦吏,本?来要让枚简做郡丞,枚简自?己推却了。他道:「我幼读诗经, 以文赋传家?, 替公子撰写往来文书不在话下, 理事抚民却非我所长, 莫要误了公子的大事。」 魏尚却是在楚国还统治着淮阴县的时候,就做了淮阴县令。虽说楚国治下,他靠的是家?世?, 也不?是一步一步从小吏做起,但成了秦吏之后他也算勤勉用心, 对政务可就熟悉多了。后来魏尚又得韩川之力升到郡中, 治大国是否称职还不?知道,管理东海郡的政事正是本?行,韩武一时也没有别的合适人选,便以他为丞先做着。 魏尚得了任命,继续做下去也不是难事, 但他没想?到, 他将要处理的事情, 是他在秦国时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涉及的内容。这个时候他还有股子豪情,觉得韩氏要得了天下, 他说不?定还能捞个丞相噹噹。再往后, 他可是主?动请辞, 哭着把丞相的职位往外推——他实在是学不下去, 当不?得这个新国度的丞相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7页 韩氏的家?臣陈赤本?为隶臣, 在岭南立了军功才将作为隶妾的母亲赎为平民,这次随韩武入郯县, 他便上书请求释放那些本?身并无?罪过,只是受连坐之律牵累的隶臣妾。 那投效韩公的女子李姬便也要除隶籍,将隶臣妾中被恶政所害者,均放为良民。魏尚大为头疼,请她过来商议,问她人都放归,官府的活谁来做? 李虹便建议,那些几代为隶,无?处可归的隶臣妾们,从此便是工户和农户,继续替官府劳作,但官府依工付酬,岂不?两便。 两便没看出来,耗钱是真的。魏尚气不?打?一处来,不?同意,还觉得果然妇人不?识事,将她斥责一通,驳了回去。李虹也不?生气,只找韩武又说了一遍。韩武想?了想?,跟她约定,这事缓行,一两年后府库钱财充足,再做不?迟。 但他也将这些隶臣妾都交给了李虹,让她安排。 韩武自?己在忙另一件事。 淮阴县,城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牛车一辆接着一辆,车上堆着麦。没车的人只能自?己用袋装了背过来,此时也放在地上,擦着汗随着队伍慢慢挪动。 韩武还没拿下郯县的时候就出了布告,让农人拿自?己收的麦,去官府换麦种。新出炉的东海君韩武放出话?去,这是他与农家?弟子培育了数年的麦种,极为高产。只是每年都需重新育种,叫田典隔三日?就在本?里敲锣喊上一圈,不?可留种,明?年再拿小麦去跟官府换麦种。 起事的时候已经快到冬小麦下种的时候,不?早点发?下去容易误了一季收成?。 韩氏的名声在东海郡极为好用,他说有高产麦种,农夫毫不?迟疑,背着扛着也要抢着排队,生怕来得晚了被人换完了,自?己明?年少了收成?。此时正是冬小麦播种的时候,赶紧换了,也好立刻播下去。 其实这种子都是系统仓库里拿出来的,韩武看过介绍,说这是杂交品种,虽然可以留种,但三到五年后仍是会退化。李虹给他选了这种,他不?明?白,还曾求教过。 李虹也是把种子目标和介绍复制出去,开了许多会才确定下来的品种,她跟韩武解释:「育种可用官田。这些隶臣不?是无?处可去吗,正好转变为农业工人,棉花的新品种也一样,我们把原来的隶妾顺势收编到棉纺厂,人力只嫌不?够,根本?不?怕没处安置。」 亏得韩武这些年学得勤,不?然当真听不?懂。不?过他知道术业有专攻,他在自?己时空的话?,没满二十还是个宝宝呢,才学完基本?的功课,这些事就由他们安排吧。 李虹其实还有话?没说。麦种和明?年的稻种都是杂交品种,就不?怕流出去。韩武不?在乎这个,他自?己也是平民,有几分?悲天悯人的念头,一心想?把先进的技术和种子都扩散出去。 李虹和她背后的组织想?得更远。韩川一家?想?做的事是好事,但自?发?的扩散太慢了,要推动生产力,普及教育才是关键。而以这个时代人们的缓慢节奏,那要等到哪年去。 他们还想?多兑换点技术和理论?呢。 所以只有韩川夺了天下,才符合大家?的利益。李虹选的种子是系统那里的星际时代改良过的,不?但高产,对化肥要求也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这个时代种下去会减产,无?法达到上限,但仍然高出现在的水准。其他势力弄去也没用,会退化得很厉害,与当今水平差不?多,要偷就偷好了。 这不?仅仅是为了不?资敌,更是为了吸引底层百姓的支持。 李虹填写?了选择理由提交申请之后,系统还反馈回来推广麦种任务的任务奖励说明?。这是意外之喜,李虹没想?到竟还能将实物从这个大家?心知肚明?的「游戏」中拿回去。虽然不?是大家?平时吹牛聊天时说的什么宇宙飞船和高达机甲,但这样的良种对他们那个时代的意义?可一点也不?小。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从种子目录中寻找起明?年要种的水稻来了。她得挑个他们也需要的品种拿回去研究。 在东海郡,凭着韩川留给韩武的名声,换种之事进行得很顺利。但在燕地,这件事就有些麻烦了。 秦国官府并没有给韩氏扬名的义?务,辽西辽东还好,到了渔阳、上谷、广阳这些郡,韩川的名气就不?那么管用了。农夫倒是知道官府有好种子,但传来传去,只说是有人种出来的,至于种出来的人姓甚名谁,那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曾景没让人来换麦种,也没有免费发?放。 「免费的东西谁不?要,但没种过的有几个敢种,发?给他们,至少一半是拿去吃了,最后还拿自?己的麦去种。换也没多少人愿意换,都想?看看,明?年再说。我们也不?要急,官田先种下去,他们看到效果,自?然肯了。另外在军中宣布,士卒可以换种子回家?种。只要有几个肯种的,明?年本?地人就知道给韩氏当兵的好处了,到时候麦收了给他们新的玉米种子,教他们种土豆,肯种的人也多。」 于是,韩信整训军队的时候,先在军中宣布了一件与军事行动无?关的事:他有良种,因数量有限,除辽西和辽东全数发?放之外,其他诸郡先提供给军中士卒。若是家?里有田地要种麦,可拿家?里的麦子来换种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8页 燕地人少,韩信还要留下人守备,只选出四万人的精兵。这些士卒当然也有疑虑,但也总有胆大的,尤其是在军中认识了辽西士卒的人,果然有人胆大换了种子,由官府出面送回家?去,捎上一封书?信,嘱咐家?人播下新种。 于是,上谷郡居庸县中平乡一户人家?,就愕然拿到了一车小麦,又被官吏收走了相应数量的小麦。 「阿父,仲兄这是发?什么癫!」三子气得跳脚,赵食其没言声,用手抓起一把小麦,再让它们一一落了回去,这才道:「这麦子看起来比家?里的好,种一种也不?要紧。」 「官府让种,种不?出来,再问罪怎么办?」 「能怎么办,自?家?人换来的种子,都送到家?里来了,原来的麦种也叫收走了,不?种这个种什么?」赵食其瞪了小儿子一眼?,叫过老实巴交的大儿子:「昌不?会害家?里,不?是真的好东西,那也是他迫于上命,没办法才送回家?来。他在外头挣命,家?里不?能叫他为难,就种吧。」 送来的种子能种十亩地,他家?还有二十余亩地,今年多种点红薯,地里还有南瓜,不?至于饿死。也是因为如今已经不?受大秦管,红薯想?种多少种多少,不?受一亩之限了。 赵元答应一声,又苦下了脸:「阿父,还有两亩地要种这草。」 「种吧种吧,也不?差这两亩。」 草是牧草,一种叫紫花苜蓿,一种叫牛鞭草,官府还附了信,叫田典给他们讲了几遍,草也好种,赵食其已经记住了。 他家?有些田地,虽然不?能跟大户人家?比,但有红薯顶着,确实不?太担心饿死人的事发?生,所以他心态还算平和,就打?算今年多种一亩地的红薯,这样就是打?成?粉也够一家?人吃饱的了。 而涿县房乡的一户人家?,却因此事引起了乡邻的同情。 方伯是个瘸了腿的老卒,家?里只有自?己家?几代人开荒开出来的五亩地。儿媳妇生产时没了,只留了个孙子。韩信募兵时,儿子方粟说在家?种地没出息,把孙子给他们养,自?己投军去了。去了一个月不?到,捎回来一封信和一车麦,说是赊给家?里种的,晓得家?里粮食不?够,明?年再还给官府。 把老妻气得是坐在地头就哭着骂,骂这个从小不?省心的儿子,跑出去了还给家?里惹麻烦。左右邻居都上门来劝,纷纷想?办法。但刚从严苛的秦律中解脱出来,人们仍然习惯性的畏惧官府,说来说去,都是既然跟官府说定了,就只能种了。 方伯却没吭声,只把那用纸写?的信反覆看了好几遍,抬头说:「我儿说信得过燕公。他信得过,我也信得过,我种。」又叫老妻,「你哭什么,没听田典说,是奖励军中士卒的种子,不?是家?里有人投军,想?种都没得种。」 老妻哭着回他:「你见别人送回来没有,偏这竖子胆大!」这倒是,他们这一里也有几个投军去的,都没这事,只他们家?方粟送回来。 邻人又是一阵劝。方伯等他们走了,才把老妻搀回家?,照常吃饭。晚上关了门在榻上才悄悄道:「田典没说,但粟在信里讲得明?白,他跟辽西的人编在了一队,听辽西人说,粪肥宿麦,红薯南瓜,都是淮阴韩公献给朝廷的物事。现在阿粟跟的那位张将军就是淮阴人,跟韩公家?中是世?交。这麦种就是张将军叫他们换的,是他们从淮阴带来的。」 老妻听着他说话?,慢慢想?了一阵,一抹眼?泪,顿时不?哭了:「韩公?就是那神农弟子?」 他们这边传得早没谱了,不?知道韩川之名,只知道神农传下弟子,弟子献红薯给朝廷,救他们这些穷人于飢困之中。却原来他们家?方粟跟着的将军,就是认识韩公的么。 那自?是要种。 方粟信里还说,他因为力气大又识几个字,被选拔进了那位张将军的亲卫。他们将军说辽西和辽东人相信郡守,今年把种子都发?给他们了,剩得不?多,叫他们悄悄儿换,别跟旁人讲,不?然恐怕还不?够分?的。 这样一说,包括方粟在内,亲卫里头好多人就赶紧给家?里换了种子。家?贫如方粟,赊也先赊上一车。 老妻听方伯低声说了这些,反过来又去捂方伯的嘴:「你别说漏了嘴,让人来偷我家?麦种。我儿在军中搏命才换来的赏赐,让人偷了,我跟你拼命!不?行,明?天我同你一起下田,早些全种下去。」 不?管自?愿还是被迫,知情或是不?知情。四万士卒中有数百人要了麦种送回家?。除麦种之外,还附赠了两亩田的牧草种子。此时北方当然本?就有牧草,但先秦时代,连五谷都改良得不?多,更别说它们了。 有关部门选了两种牧草,系统仓库里的品种与时空的另一头倒也差不?多,一种仍是紫花苜蓿,这牧草之王不?但营养价值高,对环境也适应得好,在哪里的产量都差不?多。另一种是牛鞭草。本?土也有野生种,但育种工作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才开始,系统那的不?知道经过什么方式培育,但最终产量也与这个时空相类。 至于更北边的郡县,则是苜蓿和俄罗斯饲料菜——在系统那自?然不?叫这个名字,曾景也另起了个名,称为饲菜。辽西郡是早就种上了,但其他地方还没有。饲菜这种牧草没种子,还是装了土把根茎送去的,颇费了番功夫。不?过一旦在一个地区种下,迟早会扩散开去,也不?白费今年这场布置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9页 这些人家?也成?为左邻右舍的观察对象,有的人同情他们,有的人将信将疑,也有精明?的现在就攀起了关系,想?着若是官府坑人就罢了,若真是好种子,明?年便跟他们买些来种。 至于说田典再三宣称的不?能留种,他们是不?信的。大概要等到小麦成?熟的时候,看到那与他们的常识绝不?能相符的产量时,他们才会用发?热的头脑再掂量掂量,把田典的话?放在心上吧。 第75章 不復韩 身为东海郡的农事专家?, 韩武在小麦播种期间,最?多的公事就是去乡间巡视。乡民认为他来转一圈,明年小麦都能多收几斗。为了抚民, 韩武也只好充当这个吉祥物了?。 直到农忙结束, 他才能回?郯县歇口气。这时候就有新的烦恼来了?。 「会稽项氏也起事了?」他看着情?报, 哎哟了?一声, 「挺好啊,都反了?,我们的压力不是小了?么?」 为什么其他人都一脸凝重的样子?韩武看看他们, 不太明白 魏尚无奈地想,若是韩公在就好了?, 或者大公子韩信在也好, 这位小公子还是年纪小了?点?,除了?农事,别?的都不太懂啊。他朝枚简施了?个求救的眼色——自己跟小公子不熟悉,也不晓得他的脾性,说话会不会触了?忌讳。枚简与韩氏亲近, 还是让他说好了?。 枚简会意, 上前在舆图上点?了?点?, 分析现在的形势:「东海君请看,如今我等占有东海郡, 项氏于会稽起兵, 将来北上, 必要由东海而过。」 他这一说, 韩武就懂了?, 哎了?一声:「我们可以让路给他们,张先生信中说他给项氏去信, 劝项梁与我们交好。」 「项氏所图甚大,他若北上,我们东海郡就将项氏军与会稽生生隔开,这谁能放心?」魏尚愁眉不展,并不为韩武的话而开怀,「根基所在,那位张先生的话也未必管用。」 众人议了?一阵也没个主意,好在项氏才刚起兵,要平定地方也得有几个月,韩武打算派人潜过齐地去去北方问问兄长怎么办。而且韩氏在东海郡的名声确实极盛,魏尚虽然?忧愁,也觉得项氏就算夺地,也不会太为难他们。 大不了?投降,同是反秦义军,外面还有大公子在燕地,想来项氏总得给个面子。 吃饭时韩武还在琢磨这个事,林芦叫了?他几声都没回?神,嗔道:「做了?个东海君,饭都吃不下了?么?这么存不住事。」 「阿母,我想事呢。」韩武本?来不想打扰母亲,因为韩川去年休假回?来一趟后母亲就怀上了?,今年给他添了?一对双胞胎兄弟,产后还在调养中。尽管系统跟他保证林芦身体好得不能再好了?,他还是不想让母亲跟着一起烦心。他懂得可多了?,产后有激素影响,烦得多容易抑郁。 但?林芦不放心,再三追问,韩武还是把对项氏的担忧告诉了?她。 林芦也跟着心不在焉起来,没心思慢慢用饭了?,赶紧吃完了?让人拿来舆图,细细思索了?一会,突然?笑了?,点?了?一下腻在一旁的韩武脑门:「你阿兄回?来肯定要生气,从小他就教?你兵法,你都学哪去了??」 「啊?」韩武摸摸脑门,心想他的心思都用在数理化上面了?,兵法这种学科需要另一种天赋,他实在不太擅长。事实上他地理就学得不是很好。 林芦便让他在图上指出来:「你看你阿父在哪里?」 「阿父在岭南,如今在南海郡治所番禺呢。」韩武认个地方还是行的,准确指出了?父亲所在的位置。 林芦手指在图上会稽郡与南海郡之间滑动:「两郡之间,只隔了?一个闽中郡。若是项氏与我们翻脸,夺了?东海,他率主力北上争雄,后方空虚,难道就不怕你父一怒起兵,先夺闽中,再夺会稽吗?到那时,他到底是争雄于中原,还是回?师救援呢?」 韩武看了?半晌,这才恍然?大悟,被母亲又点?了?几下也不着恼,嘿嘿地笑起来:「还是阿母聪明。」 林芦嘆气。她本?来是想自己看一看那些书,儿子不懂的地方也好教?他,结果她读完了?,阿武不懂还是不懂,真正没办法。同样是她生的,怎么两个孩子擅长的事情?还不一样。 「张先生说向项梁去信,恐怕也不是凭交情?劝说,而是陈明利害,叫项氏不要冲动。到时他们会向东海郡借道北上,你们也要做好准备,让他们看到实力,免得有人冲动起来坏了?大事。」 韩武这才放心,又向母亲问计。因为东海郡缺少资源,李虹建议他拿下曲阳县、寿春县、歷阳县和丹徒县,那里有煤有铁,是扩张和发?展的基础。林芦没奈何,看出小儿子真不是那块材料,不得不自己出面策划军事行动。 换成?别?的势力,主母最?多只能像陈婴的母亲那样给出一些关键的建议。但?在韩武这里,他对母亲接过这个让人头疼的麻烦举双手双脚欢迎。淮阴县的亲信陈鱼庄婴等人本?来就与林芦相熟,虽然?多少有点?嘀咕,但?韩武发?话之后便坚决服从,别?无二话;魏尚等人意见倒是颇大,但?见陈鱼等人拥护,纵有意见也按下了?。 林芦自己都莫名其妙,她本?来只是在内室问一问韩武,再为其策划而已,怎么就走到了?台前,开始发?号施令了?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0页 但?这种感觉很好,她忐忑了?一阵,看下属服从,前方战事也很顺利,这才渐渐安下心来。 隔着齐地,消息不通的韩信只收到东海郡已经起事的消息,后续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不过他并不担心,林芦能看出来,他当然?更看得出来,项氏不用担心。至于秦军,现在正在魏地苦战,东海会稽这种偏远之地根本?顾不上。 但?他还是要尽快回?东海郡,母亲生产不久,阿武也还小,就是再理智判断形势不危,他也不能完全?放心。 他已经率军南下。广阳郡和济北郡之间还隔着一个巨鹿郡。章邯平乱,首当其冲就是魏地和赵地,韩信并不惧章邯,但?也不想和秦军这时候就对上。他还急着回?去见父母,必须打通从燕至东海的通路。 赵地已奉武臣为王,他原本?应是十?一月死于内乱,此时尚未发?生。韩信当然?也不知道,他只是知道赵国?兵力集中在邯郸郡,与济北郡相邻之地兵力薄弱,不过是与辽东辽西两郡一样,各县遥尊一声赵王罢了?,不会碍他的事。他只留下将领和军队防备赵国?来攻打燕地就行了?。 果然?,一路南下,只渡过滹池河时有赵军隔河相阻,准备半渡而击。韩信却早两三天就放慢了?大军行进的速度,又派出大量斥候过河探路,令梁高率三千精兵从上游悄然?渡河。赵军好容易调集了?两万人在此阻击,见燕军渡河,赵将正令弓箭手齐射,不妨自己阵中落下无数箭雨,阵势大乱。 张肥率人第一批冲上岸,杀入敌军之中,前后夹击,给后续部?队争到了?时间。 待大军全?数渡河,赵军也彻底垮了?。韩信收编人马,未入济北,军队已经扩充到了?五万。 齐地还没有人起事,但?早已人心惶惶,韩信一战全?歼济北郡守军之后,轻易将济北收入囊中。接下来,就只在临淄郡狄县遇到一点?阻碍。狄县田儋杀县令,据狄县自守。田氏在齐国?根深叶茂,不能说多得人心,但?势力极为雄厚。韩信已经通过刀间等商人了?解过齐国?故地,知道要平定齐国?,田氏就是最?大的阻碍。 从时空彼端而来的客人们知道魏相周市攻齐,就是被阻在了?狄县。现在周市还没来,因韩信来攻之故,田儋也提前杀县令起事了?。原本?的歷史中,就算是田儋死了?,齐人也另找了?田氏为王,这齐国?啊,别?的不多,田氏王族特别?多,跟燕国?正好相反。 韩信不知道这些,他只在到齐国?时突然?想起来一点?曾经做过的梦,细节忘了?,只记得好像齐王、齐相、齐将,全?都是姓田的,于是有点?好笑,全?是自家?人身居高位,又哪有人才愿意投奔。 现在嘛,这田氏确实根深叶茂,但?……与他何干。 「这狄县这么难打么?」 张肥的问话惊醒了?韩信,他在努力回?想小时候的梦呢。虽然?记不真切,但?总觉得齐国?对他有非同一般的意义,似乎来过。好吧,不管来没来过,现在他来了?,齐国?必是他囊中之物了?。韩信轻轻一笑:「有什么难的。钟离眜、张肥、栾布,你们说说怎么打吧。」 梁高管着粮草军需,韩信让他率一军驻扎在南皮,保持燕地与齐地的通道不绝。张肥是韩信打小教?出来的,虽然?只学了?点?皮毛,叫韩信觉得他实在不太行。但?如今做了?领军的将领,韩信觉得不管行不行,平时还是让他再多学点?的好,免得离了?自己就不会打仗。 栾布他是知道的,人挺聪明,奴僕出身却能识文断字,又练了?一身武艺。这些天在军中也越来越出色,显然?很有几分天赋。不过在他看来打仗的本?事也就这样,同样得多教?教?。钟离眜却是个有悟性的。 这些麾下将领他都得看看,哪些人最?后能独当一面。燕、齐、东海相连之后,韩氏所占之地呈南北分布,他一人分身乏术,总要分兵驻扎把守的。 听他们一一说完,韩信点?了?点?头,道:「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但?多有人一知半解,或是只知堂堂之阵,或是一心以奇计取胜,两者都不可取。」 「兵家?首要之事,就是练兵。孙子昔日在吴以宫女?为兵操练为人所乐道,就是这个意思。上回?在滹池河,你们若只看到我以精兵绕后,那就是只知其一。需知,若无士卒用命,半渡受箭雨临身而不乱,纵是有千般妙计也是空想。今日对敌,我欲诈败退后,引敌深入,再一举歼之。」 这不算是什么奇计,是很普通的战阵之术。但?他一直告诫手下诸将,叫他们独自带兵遇见敌人,少用这种办法。 一要号令畅通,如臂使指。二要士卒操练,不可溃败。随便学他用兵,只怕诈败变成?真败,前后践踏,号令不行,主将也得被人斩于阵中。 今次,他也一样不厌其烦的教?导手下。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没那个本?事,别?随便学我用兵,老老实实去打呆仗。以后分兵驻扎遇上难以战胜的强敌,只要据城死守,等到他抽身赶来救援就没事了?。 韩信并没有拿下全?部?济北郡,他抢时间,拿下济北郡北部?后便进攻临淄郡,也没去管胶东郡,继续南攻琅琊郡。此时他已经得到消息,韩武称东海公,占了?东海郡。阿父也已经控制了?岭南三郡,任嚣与赵佗都迫于形势臣服,但?岭南军不宜北上,韩川传信让他们自己称王,不用管他,他把路一封,在岭南非常安全?——有韩信这个会打仗的儿子在,他也不想北上,仍忙着经营南方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1页 不过齐地的田氏到底势大,他这个外人夺了?齐地两郡,齐人不服,硬是在胶东和琅琊郡各拥护了?一名田氏称王,两者合兵,试图将济北郡和临淄郡夺回?去。而田儋与两个兄弟也在韩信有意放纵下逃出,攻下歷城,得以喘息。 韩信哪里会惧他们,从燕地带来的骑兵更是大显神威,栾布立下了?大功,于阵中擒一王而归。另一王中流矢死于军中,齐军大败,张肥追击二十?余里,裹其降卒而还。田儋兄弟西向取聊城,也与他们合兵来攻,大败而归。好在他们吃了?一次亏,已成?了?惊弓之鸟,在侧翼见势不妙便率军退却。这一退,济北郡不敢待了?,直接退到了?东郡。 自此,除田儋这一支外,连韩信本?来暂时放下的胶东郡也乖乖归降了?,齐地尽归韩氏。 田儋却是他有意留着与其他势力缓冲。要灭了?田儋的势力不难,但?东海郡的情?形始终是韩信的心事,与母亲和韩武相会前他不欲多生枝节,浪费时间。而留下他们,无论秦军还是赵军,要来攻齐,都先得灭了?田儋才行。 经此一役,田儋应该暂时不敢再来相攻了?。他的位置还面临着秦军的威胁,要是足够聪明,倒是该来结好才是。 其时,不过腊月初始,自韩信起事动兵,尚不足两月。 张良便在此时与他分别?,借了?齐兵三千,前往泗水郡与同样已经造反的刘季见一面,找到横阳君韩成?,然?后再经东海郡,前往吴县,为项韩两家?说和。 他与韩川通信不便,很久才能收到回?信。这次在行军途中收到回?信,终于坚定了?离开之意。 既然?都已经说开反秦的心意了?,他上次信中便问韩川是否要復韩国?社?稷,韩川的回?復出乎他意料,但?似乎又不是无迹可寻。 张良想要扶植的韩国?太过弱小,必须依附一个强大的势力。项氏是他一直看好的,韩川父子的出现又让他燃起新的希望。 可惜,这个韩国?公子虮虱之后,就是不肯復韩国?社?稷。韩川甚至表示,他能做齐王,能做赵王,能做魏王,就是不能做韩王。他是读了?那天书史事,心里觉得,像陈胜和他自己这样的平民出身,若是最?终能得天下,对后世也是个激励,这才是真正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打着韩国?姬姓韩氏的旗号復韩,却没了?这层意义。天书里的世界令他心嚮往之,但?他书没有白读,多年揣摩思考,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欲速则不达。现在就想推行那些制度,好心可能反而会办了?坏事。他造反起义,失败便罢,成?功的话,最?终还是成?为皇帝。 本?心来说,叫他放弃帝位,他也做不到。那他不管成?功或是失败,至少要给这世上留下点?什么,不然?与随便哪个王得了?天下有什么不同。贵胄之后,王族血脉,不值一提,就让他跟随陈胜的脚步,给后世黎民做个样子好了?。将来韩氏后人不肖,也会有平民奋臂而起,如天书中那些王朝末年的故事一样,推翻他的子孙吧。 张良无法理解他,但?尊重他的选择。 但?张良也不能没有遗憾,他已经很看好韩信在兵法上的能耐了?,但?就是这样他也没想到,满打满算,至多两个月的时间,韩信就拿下了?齐地,将燕齐连为一体。现在他对项氏的前景已经感到了?悲观,三分之一的天下,已经被韩氏拿下了?啊。若是韩氏肯復韩国?社?稷,那么一统天下的就是他的故国?。 韩信送他离开时也恳切相劝:「张先生要走我自是不拦,只是韩国?位置不好,復国?不藉助他人之力难以完成?。但?经秦一统之后,这次得了?天下的人,还会愿意恢復到当年,而不享始皇帝之尊荣吗?」 他不觉得张良看不出来,但?半生之志,纵是张良这样的人物又怎会轻易放弃。张良沉默半晌,饮下送别?酒,一笑便上了?战车,告辞而去。 第76章 民生与煤铁基地 时间回到秦二世二年十一月(公元前209年?), 关中朝政混乱,中原势力?纷起,会稽郡项氏积攒着力?量, 韩信正攻略齐地即将功成。东海郡与燕地数郡, 却仿佛远离了这些纷争, 按着自己的节奏开始了建设。 此时正是冬季, 一年?中难得的农闲时候。种下了次子?赵昌送回的麦种,揪着一颗心,饭也?不敢多吃的赵家掌家人?赵食其, 决定为了明年过得充裕一点,再冒一点风险。 他留下大儿子赵元守家, 带着小儿子?赵至, 到县城报名,成了官府的短期工匠。 按着官府的说?法,没?将他们改成百工籍——新的燕公定下的新规矩,不再有这样的约束,农人?想做工就做工, 不想做工了回去种田也行。 赵食其也?没?太在意这个, 他在意的是做三十天就有六十钱, 能买两石谷了。 要说?家里也?不差这两石谷,但大冬天的, 闲着也?是闲着, 还要吃家里的粮, 两个人?出来干活就省了家里的两人?口粮, 他主?要冲着这个。官府还给发两身衣服, 一双草鞋,简直就是白赚的。 其他人?也?不是傻的, 虽然还是有很多人?害怕,怕官府以这个名义骗人?进?去做徭役,但仍然有许多人?去了。赵食其差点没?报上名,幸好有小吏隔一会便来回走着大声吆喝:「家里有人?从军的,到这边来,优先录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2页 赵食其赶紧拉着赵至过?去,算是把父子?俩都报上去了。 这么?多人?来做活,赵食其有自己的精明,他晓得官府就算是骗人?来白做工,亏也?只亏这一冬,不至于把这许多老实种地的百姓无端端打作隶臣的。就是不知道是修路,还是筑墙。苦就苦一点,只要管饭,力?气不值钱。 但竟不是。 所有选中的人?被分成几队,有人?过?来教他们和泥做坯,用?土坯在屋子?里建起一个叫「炕」的东西。赵食其也?不去管这事?多莫名其妙,他发现自己在所有人?里都算是老的,很怕这样轻松的活不肯要他干,格外用?心。只是他不知道这东西做什么?用?,做在榻的位置,难不成以后就叫人?睡在这上面? 管他呢,给钱就行。 教他们的苏师傅是个恶趣味的壮年?男人?,他光教,也?不说?做什么?用?。盘好一个炕要晾几天,他就手把手地教这几个新鲜出炉的泥瓦匠怎么?留出烟道,怎么?堆出内里的支撑,怎么?选择宽窄。 等第一个炕晾干了,这几个人?也?合作弄出了一个土炕,继续放着晾干。 「乡亲们,见证奇蹟的时候到了啊。」苏师傅说?着,招唿人?把木柴搬进?来,塞进?炕洞里点火。 「盘好的坑要用?火再烘一烘。不过?你?们待会就能感受一下,这玩意绝对是北方过?冬神器,千年?不衰的那种。」 苏师傅说?着听不太懂的话,又等了一会,在几个徒弟中看了看,叫年?纪最?大,四?十多岁看上去已经是个老人?的赵食其:「您来试试,别真坐上去啊,还没?干透呢。」 赵食其有点抖。他已经看出来这东西的用?处了,原来留出来的那曲里拐弯的空处是为了让烟走,怪不得叫烟道。但能派多大用?场呢?他得试试。 先用?手摸了摸,众人?都眼巴巴看着他,赵食其兴奋地点了点头:「暖和!」他不敢用?力?真坐下去,虚虚地搭个半个屁股,比手摸上去更明显,那热气已经烘上来了,全身都暖和起来了。 虽然得耗柴火,可是人?舒服了。赵食其立刻做了决定,只要明年?缓过?来,收了粮食,他就在家盘个炕。最?冷的时候顶不住了,就烧炕! 这下他们知道要做什么?了,学得更加用?心起来,都存了要给自家弄一个的心。不过?他们一起学着做的那个炕过?了几天点上火,一半热一半冷,苏师傅大笑,说?第一次做,学得还不错。 赵食其羞愧,晚上睡觉都在琢磨着盘炕的道理,很快就第一个出师了。 苏师傅爽快地给了他任务:「咱们不等,谁先学会谁开?工。六十钱是官府给的基础工钱,今年?是第一批,物以稀为贵,一个炕我们收五百钱,你?们另拿一百钱。早出师早开?工啊。另外,本来一个人?就能盘,您年?纪大,带个人?吧。正好带上你?儿子?。」 赵食其坚拒:「让他学,学会了自己开?工。」一个炕一百钱呢。 苏师傅让他逗乐了:「就先跟着你?打下手,你?自己教他,出师了来我这接任务。」 辽西郡早就用?上了,也?培养了不少会盘炕的高手,但上阳郡还没?会呢,苏国庆带了一批工匠分到各县,任务就是教会更多的人?这门手艺,更好过?冬。 赵食其干劲十足,这家炕还晾着,就去另一家先开?工,一个月下来,在县城挣了一千钱回来,可气是儿子?又多学了几天才出师,那时候出师的也?多了,接的活就少了,只挣了五百钱回家。赵食其就是气,要是赵至多用?点心,跟他一起学会,父子?俩都挣了小半头牛回来了。 毕竟已经是冬天了,再等炕盘好晾干,冬天也?接近尾声,没?那么?冷了。只有不在乎钱的人?家才会赶着第一批盘炕,最?后十几二十来天也?要过?得舒舒服服,乃至早春的寒气里也?要在炕上度过?。像赵食其这样的人?家,就是羡慕,也?会攒钱等下一个冬天再说?。 不过?一个屋盘一个炕,县城里的贵人?,光是一户人?家少说?也?要四?五个炕,有那妻妾子?女多的,更是十个往上也?打不住。 所以直到冬天快要过?去,他们才渐渐没?了活干,解散回家。 赵至不知道父亲怪他少挣了钱,一路上还特别乐呵,赵食其本来生着气,看小儿子?这活泼模样,也?慢慢高兴起来。走着走着,突然说?了一句:「你?仲兄送回来的麦种,说?不定还能多收几斗粮食。」 「对对对,这官府明明可以自己把钱赚了,还叫我们去。阿父,因为仲兄给燕公作战,才叫我们去做活。这种子?,定然也?是好的。」 「嗯。」赵食其心中生起了期盼。这麦子?啊,五月就可以收了,若是能多收几斗,他要给赵昌写信,叫他好生给燕公卖命,不用?总想着家里。 他想起招人?学盘炕干活的时候,小吏叫着家里有人?投军才优先录取。当初赵昌换的种子?送到家的时候,似乎也?听小吏提了一嘴,辽东辽西全数发了,他们这不够,才紧着投军的人?先给。当时不曾在意,现在想想,说?不定还真的是优待。那些已经种下的麦种,应该真的很好吧。 燕地数郡这个冬天,有人?收穫了温暖,有人?收穫了铜钱,也?有人?收穫了自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3页 曾景带了一批人?搞了好几个通宵,连着加班半个月,将官府的隶臣妾和刑徒都梳理了一遍。首先得到自由身的是那些因为父母亲人?犯罪而?被连坐的可怜人?,有人?甚至是因为祖父那辈犯事?,一生出来就是小隶臣妾。 然后是那些根据秦律而?判,虽有罪但判刑过?重的刑徒。 东海郡人?口多,都放了自由身一时没?钱僱佣这些隶臣妾作活。燕地却是地广人?稀,有的是地方安置他们。 这些得了自由的人?,有人?家就在燕地,欢天喜地回家去了。但也?有外郡流放至此的,有几代为隶臣妾根本就没?有家的,就被收编,作为第一批工人?继续安排工作。 有一批身体还算强壮的男子?,原本有的种田,有的做着城旦,有的在不同的矿山干活,却被一起召集起来,带到了辽西郡夕阳县(唐山滦县西南)。他们都是无家可归,自愿留下来干活拿工钱的人?。这一路过?来也?没?什么?活,官府却遵守承诺,不但管了吃喝,还发了工钱。 脸上刺了字的伯黑隔着衣服捏了捏怀里的钱袋,心想给钱就行,要是真的能辞工,攒够钱他就去讨个妻子?,生个娃儿。 他在乡里好勇斗狠,一时动气把人?打伤了,刺字流放也?不冤,本来以为官府放人?跟他没?关系。但没?想到十七岁打伤的人?,到现在三十岁了,官府说?他刑满了,问他要不要回家。 还回个屁,他家在关中,老秦人?了。家里也?是一大家子?人?,他也?想回。但是天下大乱,他回家半路就要被抓去当兵跟关中子?弟组成的秦军作战,还不如待在燕地做工。什么?时候不打仗了,他再带着攒的钱回家。希望父母还活着。 当年?他家里富足,贫苦之家的男丁三十多岁娶不到妻的一大把。他家却早早给他定好了一门婚事?,十七岁时就迎娶过?门。但是怪他自己不好,脾气太暴,以前打架没?惹出大事?所以也?不晓得收敛,刚成亲没?两天就把人?打伤惹出大祸。 他发往北地之前就跟家里和刚娶的新妇说?了,让她回家另嫁吧,别拖着人?家了,唉。 站他旁边的石文比他瘦弱些,但最?近吃得饱,长了肉,看起来比出发时强得多,也?在摸钱。他跟伯黑还不一样,伯黑只是捏一捏,他是隔一会便去碰碰,生怕没?了一样。 伯黑瞥了他一眼,生出点带着优越感的好笑。他只是怕丢,石文却是不敢相信真有这么?一笔钱在怀里。 他知道石文,生下来就是小隶臣,成年?了就去做採石的重活,幸好没?干两年?燕公就来了,不然再没?两年?就得熬死。本来是选不中他这样瘦弱的人?,但石文学东西快,也?被选上了。他本来没?有姓氏,这次登记名字,要求他们都得有个姓氏,石通起不出来,还是他说?的:「你?不是採石么?,就姓石。」这才登上了石文这个名字。 跟他可不一样。他听族里老人?说?过?,他们伯氏出自荀姓,是从晋国迁到关中的一支人?。不过?迁得早,到他这代早就自认是秦人?了。 伯黑正出着神,跪坐在他旁边的石文轻轻拱了他一下:「听仔细了。」 他一凛,赶紧回神。那个邵……邵专家说?了,学字识数合格的人?,工钱上调半级。虽然半级是多少他也?没?弄清,但是多总比不多好。 早先他们就学了字,一天几个,倒也?不费劲。石文竟比他学得快,让他颇为不服气,夜里暗暗地比划记诵,总算没?差太多。这会儿还要学算数,这他倒是不憷,学得挺快。就是不能走神,一走神说?不定就学不会后面了。 他们先在夕阳县集合,然后被带到山里的煤矿,官府先叫他们修房子?,说?是以后给他们住的。修好后县里有人?——伯黑看着就是当地的农夫,却是有本事?的农夫,来给他们在屋里做起了叫火炕的榻。一屋睡十个人?,点上火整个屋子?都暖,他们干完活都不愿意出去,就在炕上认字算数,闲话作耍。外间灶头上还能架个锅,里面时时加满水,能随时喝上热水。 这日子?过?的,他要能回关中,得给父母也?弄一个。就是不知道这手艺能不能学到,现在虽说?是自由身,但又签了契,矿上的规矩是不能乱走,他想去找农夫学手艺都不行。 但他还是用?心学到了一点手艺,跟石文一块学的。不得不说?,石文是挺聪明的,他现在也?承认了,比他强得多,已经被叫出去单独上课,不跟他们一起学了。 听说?这个地方煤和铁都很多,先前郡守已经在这里开?矿了,现在他们在的地方也?有煤,只是人?手不足,之前没?开?。 房子?没?盖起来的时候,他们先住帐篷,白天出去在山里挖,挖粘土。这山里还有煤,先前就有人?采,现在煤都被拉来了,建了个窑,就用?粘土烧出了红砖。 听说?别处还有另一个窑,烧出了一种叫水泥粉的东西。 官府竟然用?红砖给他们盖屋子?,水泥粉不知怎么?弄的,变成了一种湿的时候像泥,干了之后像石头的东西。红砖盖屋,水泥勾缝,外面又全煳上了水泥。屋子?里再烧起炕,冬天竟没?冻死一个人?。 可惜他不认识做水泥的人?,不过?烧砖他会了。老秦人?看不起工匠,但他不爱种田,回关中做个烧砖的也?不错。伯黑心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4页 直到屋子?盖好,人?都住进?去了,他们才真正开?始工作,在这个地方搭建起一片厂房,挖出源源不断的黑色煤块。离他们不远的另一处,也?同样有一批人?起屋、开?矿,挖出无数铁矿石。而?另一名秦专家,正在一片荒地上建立起这个世?上人?们难以想像的高炉,并将这片荒地扩为夕阳县辖地。 一座未来的新城,已经悄然建立。 第77章 齐王信 韩信回东海, 自然不会把大军都带回来。他安排大部分燕地士卒镇守齐地,只?带了少?数燕军和部分齐军回来。 将领们赴宴洗尘,士卒自然不能随意乱走, 在营地里也分得一口口大猪, 放血宰了吃肉。两地士卒都不由得?瞪眼咋舌, 说楚人养的猪怎么能这么肥?自然少?不得?本地人的?得?意吹嘘, 进而生了念想:如今燕公也是我们燕国/齐国的主人了,我家是不是也能养这么肥的?猪,收更多的?粮食? 只少数将领身边的亲随得?了空, 能出来乱逛一气,见见不同的?风土人情。 被分到了张肥身?边, 跟着张肥踏水沖阵, 悍不畏死搏到个百将的方粟就是其中一个。他在家时被左邻右舍的?乡亲唿为方大胆,不仅胆大,还不安份,整天不想老老实实过生活,总想着去外头见见世面。 方伯年轻时在赵国军中, 伤了一条腿才?回的?家, 对他这想法?气不打一处来。好在秦律森严, 他光是想想,还没傻到真做。不料那么强大的?秦国居然就要完了, 燕军又徵兵, 方粟偷摸着去了, 丢下?孩子给父母, 誓要搏个功名再回家。 不过经歷了战阵, 方粟才?理?解父亲的?愤怒。他还是见得?少?了,别看方粟已经有?了个儿子, 那是成亲得?早,十八岁就当父亲了。现在他也不过二十一岁。跟着将军血战数场,虽然他活着,还成了百将,但?他也看到了无数人的?死。 也是跟他差不多年纪的?人,也有?刚刚相熟的?同袍,闲谈时说过家里的?父母妻小,转眼就成了不说不动的?尸体。这才?是战争。 方粟不怕,他仍是想在战场上取功名,但?他怕父母失了他这个独子,还要抚养他的?孩子。好在他活下?来了,再努力升一升,应该不那么容易死了。 不过不出来,真不知道世?界之?大啊。 方粟拉了个同在亲卫中立了功的?兄弟一起出来吃,找了家食肆,他财大气粗地叫道:「我请客,捡好的?上。」 他兄弟也不客气,两人立功拿了不少?赏钱,一顿饭吃不穷,大不了下?次他再请回去。 开食肆不怕大肚汉,伙计见他二人打扮,晓得?是刚随少?将军回来立了功的?军中小官,确实钱袋鼓鼓付得?起钱,就笑嘻嘻向他们推荐:「第一次来咱们郯县,一定要尝尝咸鸭蛋。是韩公教人做的?,听说都叫军中收去了,你们在外地怕是没吃过。」 燕公的?父亲教人做的??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喊起来:「尝尝,一人来一个!」 他俩从燕地跟随韩信打到东海郡,懂是不太懂的?,服是非常服气的?。 伙计又指着新?贴上的?纸介绍:「前两月刚出的?铁锅,做的?炒菜极为爽口,不过两位是军中汉子,恐怕更爱大口吃肉。不然点一道尝个鲜?再来个红烧蒸肉?」 两人确实更爱大口吃肉——这年头谁不爱大口吃肉。不过听伙计介绍,这炒菜也是新?鲜现世?,外地绝对没有?。方粟想着从北走到南,有?新?鲜东西不尝尝,岂不是白来一趟,当即也点了一道炒白菜,一道小炒肉。其实他们不知,辽西郡自然也有?了炒菜,以前是铁锅的?铸造有?点麻烦,现在自然不存在问?题。 红烧蒸肉上得?晚,鸭蛋是早就煮好放那凉着的?,炒菜也上得?快。方粟剁了剁筷子,听伙计教,敲了空头吃鸭蛋,当即竖起大拇指喝了声?彩。 如今民间做咸鸭蛋的?手艺也越发好了。普通人家一般也不再做,集多了鸭蛋等人来收,像武媪那等好手艺人开了作坊,雇了人,自己只?从中指挥。每天一车一车的?罈子往外运,又一筐一筐的?蛋往回收,很?快就发了家。庄婴养的?鸭又多,不然也不能翻盖起新?屋。 正像伙计说的?,咸鸭蛋面世?也有?好几年了,但?流到外地民间的?真不多,少?数流往贵人们的?桌上,多数叫军中收走吃了。远在燕地的?方粟是听都没听过。他先把蛋黄掏了,空口吃蛋白觉得?有?点咸,赶紧刨了口饭一起嚼,吃惊地问?旁边的?客人:「你们这一个蛋得?卖多少?钱?这么咸得?是用?了多少?盐!」 他跟在张肥身?边学了点东海话,虽然是淮阴那边的?方言,总算郯城的?人也听得?懂。这话又问?到对方痒处,看他是个外地人,格外来劲,筷子一放就吹开了:「以前是贵一点,现在不一样了,东海本就产盐,如今盐税少?了一半,家家早上吃饭都爱弄个咸鸭蛋来。」 家家早上吃饭都爱弄个吃?方粟撇嘴,觉得?他在吹牛。不过咸鸭蛋是便宜得?出乎预料,难不成盐价真的?便宜了很?多?怎么可能呢。他军中也有?袍泽住在右北平郡的?海边,家里煮盐为生,苦不堪言。最后卖到他们县的?时候,价格又翻了几番——以前他只?当商人卖得?贵,在军中才?听说是官府收的?税高,商人不卖这价就要亏本。倒是以前骂错人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5页 正当他想着盐价,把咸浸浸的?蛋白也一口一口吃了的?时候,炒菜上来了。学话没他快,到现在除了军令还是不太懂东海话的?兄弟喊了他一声?:「你看,他们是不是在喝酒?」 方粟这才?发现客人们面前放着酒。他大吃一惊,不是他眼瞎,是多少?年大秦都严禁聚饮,虽说关中之?外管得?不严,但?一般人倒也不能这么聚众公然饮酒,他方才?看见了视线也滑了过去,根本没往酒上想。 有?酒还吃什么饭啊,方粟大喊一声?:「能上酒吗?我也要一坛酒!」 伙计正给别人上菜,听他要酒,过来先谢罪:「东海君说到处都在打仗,粮食宝贵,还是不能随意酿酒。我们这酒都是红薯酿的?,怕客人喝不惯。」 「是酒就行,来一坛。」 「不成不成。东海公说了,这红薯酒不放上三年喝了对人不好,不许多卖。两位客人,只?能卖一壶给你们。」 旁边人也说这酒入口不沖,还甜,喝了却容易上头,外地人还是少?喝点好。 方粟想想回了军中喝醉了也不好,这才?罢休,只?要了一壶,跟兄弟慢慢喝。他琢磨着,这酒不用?五谷,只?用?红薯,现在也没官府管着不许多种了,他家那边不知道有?没有?人酿来卖。 又吃了炒菜。点菜时他就纳闷了,这才?一月,有?什么菜?白菜,是楚国的?特产么,军中也没听说过啊,光听张将军说什么云梦之?芹,可没听说云梦之?白菜。他不晓得?东海郡离云梦泽还有?老远,云梦之?芹也是没有?的?。现在菜上来了他也不识,吃了一口,味道也不怎么出奇,但?脆生生的?十分爽口,跟他过去二十年人生里吃过的?水煮一切菜都不一样。 「好东西,将军家乡真是个好地方,冬天过来都有?菜吃,不像我们那里,冷得?什么都不长。」 这没见识的?话又引起郯县人笑话。 「这是刚出的?菜。没打仗的?时候,韩夫人教大家种了这个白菜。本来说只?在淮阴种,种成了再教给郡里。但?我们郡农丞也是从淮阴县来的?,当即就回淮阴,死活要了种子,叫整个东海郡都种——韩家要种的?哪有?不成的?,谁乐意再等一年啊。」 「喝!可不得?了,收上来能存到如今,坏掉不少?也剩了不少?,竟吃了一冬!」 方粟一边听一边喝酒一边吃菜,吃得?痛快了付钱,觉得?全花出去也不枉了。但?收的?钱竟少?于他的?预料,不由失声?:「你们东海的?油也跟盐一样贱价了?」 刚才?炒菜里油汪汪的?,白菜虽素,吃完了那碗里的?油都汪在底下?,可值不少?钱吶。 伙计是不会笑话外地人的?,又跟他解释了一通,他这个没见识的?才?知道这油还真是素的?。虽然他家离辽西郡也不远,但?油菜并没有?传过来。毕竟占了粮食地,朝廷不鼓励不反对,不管是韩信还是韩川都没敢去推广。不过淮阴水田多,别的?地方能麦稻轮作未必有?地合适,淮阴这样的?地却挺多,只?要天时好就不缺粮,所以跟着韩家种油菜的?人挺多。 岭南更是如此,韩川虽然没往外推广,但?一年两熟,人口又不多,所以腾出田来种油菜,榨的?油用?不了的?就运回来卖,以前卖得?贵,现在都反了,也不往外卖了,就从海上运回淮阴,供给军中。韩武又匀出来一些便宜卖到民间。 才?有?这样的?便宜炒菜。 不说这些燕齐来的?士卒怎么惊讶,韩信回到淮阴只?觉得?浑身?舒畅,在外面还矜持着,入了内院就越走越快,一熘小跑进了内舍,拜倒在母亲身?前。 林芦拉过他一阵揉,差点把他衣服扒了检查有?没有?冻伤,有?没有?箭伤。韩信尴尬之?余也生出温暖之?意,沐浴出来让母亲擦着头髮,枕在她膝上久久不愿起来。 最后他是被林芦轻轻推醒的?,竟是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你阿弟要给你接风洗尘。可真是,就不能放到明天,今天让你好好睡一觉。」林芦埋怨着,给儿子整理?着衣襟,继续告状,「张先生家的?女儿与我十分相合,她与阿武年纪相仿,又在一起读书,我本想撮合他们,让阿若来做我家新?妇。不好先问?阿若,我便先悄悄同阿武说了,可恨那臭小子直愣愣的?,我问?他,他竟然不愿意。」 林芦气死了,她都美滋滋地想了很?久了,结果呢,臭小子就是不愿意。 「不愿就罢了,我还觉得?他配不上阿若呢!」 韩信含笑听母亲絮叨了半天,知道自己不用?接话。果然,没一会,林芦又想起另一件事,告诉他:「你阿父派人回来,说他在岭南走不开,让你们兄弟俩自己决定这里的?事,还说你可以称王,不然他始终在岭南,这边你们行事不便。」 韩信低下?头,想着怎么拒绝,父亲在,他称王,这算什么事?而且…… 林芦嘆了口气:「我看张先生给阿武的?信里说过,你还是感念始皇帝的?重用?,不愿意么?」 「嗯。阿母,让阿弟称王吧,我做大将军就好了。」 「你这是乱来,有?区别吗?平白添了麻烦。」 韩信气息一滞,艰难地摇了摇头。母亲说得?对,其实根本没有?区别,仅仅是他自己心里好过一点。而这样一来,长幼失序,他自己麾下?将领难免不服,将来或许还会生出事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6页 其实从阿武在淮阴起事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东海郡偏远,仅为楚国一隅,燕国已无有?分量的?宗室,不足为惧。唯有?齐国田氏根深蒂固,不以齐王名义难以服众。我便称齐王吧。」 第78章 项氏借道 沛县, 刘邦亲自迎出去把张良接入县中,并安顿好他带来的三千人马。 张良有些?长途行?军的委顿,不过精神非常好, 比刘邦记忆中初见他时好得多。他心里奇怪, 等吃过接风宴又休息了?一天, 单独与他见面时就问了:「子房这样高兴, 是伯南愿意?復立韩国了??」 不说韩信还行?,一说张良就沉下了?脸,几乎没让刘邦插话的抱怨起来, 叭叭叭数落了?一通。说了一半他才觉出失言,嘆道:「我前前后后暗示许多回, 他跟我装傻。我明说了?, 他还在犹豫。若不是东海君在淮阴起事,他怕韩夫人与东海君这边遇险,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再拖下去,他就该为秦国出兵平乱了?!」 刘邦大笑,安慰他:「韩信用兵天下无双, 做事嘛, 你不要气, 气坏了?自己吃亏。」不过他倒是心中微惊,张良这口气, 倒像是把韩信当晚辈看了?, 不怎么像当作主?君的样子。哪天他立的韩王要是坏了?事, 张良可真?不一定会来投他了?。 「我不气。」张良自我安慰, 饮了?口酒, 继续道,「韩公也没有復立韩国的念头, 所?以我借了?三千人离开,去寻横阳君。等义?军占了?上风,便请立横阳君为韩王。沛公,你如今有何打算?」 「我嘛,我看以后是韩氏还是项氏占上风,谁占上风就投谁。」刘邦摊开手?,很无赖的模样,但说的是大实话。 他起兵于沛,在魏地攻略,就目前的资本是不可能跟章邯相抗的,所?以他根本没想着凭藉经验去占领更多的地盘,更没动过东海郡和齐国的脑筋——开玩笑,他可不想跟韩信在战场对上,更别说韩信现在有多少兵,他现在才多点人马。 以后怎么样,再说呗,他挺想得开的。 张良并没有久待,他怕项氏与韩氏起冲突,于反秦大业不利,找到公子成之后,就将三千兵马与公子成一起託付给?刘邦,自己远赴会稽去见项梁。 在此之前,韩信已?带着钟离眜去了?歷阳。如今守在歷阳的就是庄婴,主?要将领也是庄婴的一帮游侠兄弟,原先开了?油坊的钟央也在其中。 虽然驻守在歷阳,但他也听了?一耳朵的长公子几个月拿下燕国齐国的神奇事迹,见面便真?心实意?地称赞起来。韩信略讲了?几句战事过程后,岔开话题,询问会稽郡的动向。 「项氏没有轻举妄动,我也不曾挑衅。公子,打不打?」庄婴跃跃欲试,他自从与陈鱼一起从富陵湖出来,功劳倒是立下了?。 原本他觉得自己为东海君拿下九江郡多处县城,已?经是军功数一数二的将军了?。哪知道韩信一路打穿齐地,跟在韩信麾下的毛头小子都比他功高,他服气韩信,但不服其他人。 要让他跟着长公子,这些?功劳谁还能立不了?吗? 好在天下还大得很,庄婴自己都没发现,他在听说韩信夺了?燕齐二地之后,心态已?经从初来时?的跟随韩公復立楚国,变成了?随韩信征战中原,问鼎天下。 对于项氏,韩信要打自然是能打的,燕国的军力不算什?么,齐国却是大国,项梁刚刚起事,虽说开局便是精兵强将,但毕竟力量有限。韩信只要有兵在手?,谁都不憷。 但…… 「项氏未必愿意?打。天下以反秦为重,他若肯忍让,阿父的意?思,不必为难,让他北上。」 果然,韩信在歷阳练兵,把一群游侠儿出身的浪荡将领也练得有个模样的时?候,张良带着一名项氏族人前来丹阳,奉上了?项梁的书信。 信上用辞谦和,项梁询问能否让他们北上,他听说陈王兵败下落不明,意?欲前往支援,并取彭城,寻楚王后人拥为楚王,望韩氏共襄大事云云。 韩信不过一笑,对那名项氏族人道:「不必再去郯县,我阿父交待过我,便按先前同子房先生说好的行?事。反秦之义?当前,韩项两家不该内耗。」 项伯没想到本来以为极难为的事这么轻易就做成了?,大喜,奉上礼物。张良正要说话,却听韩信又问:「只是听说你家少将军性子暴烈,他难道没有提议与我战一场?」这是他之前与张良闲谈时?提过的,项梁有个侄儿,性子暴烈不服人,却是项燕将军的长孙,在项氏军中说话也有份量,张良就怕年轻人不够稳重,路过东海郡时?闹出事来不好收场。不然,他也不必亲自走这一趟了?。 项伯冷汗当时?就出来了?。 项籍确实不服,一直找项梁说要拿下东海郡,叫项梁骂了?一顿给?摁住了?。开什?么玩笑,燕齐两地之兵,就算现在没有全数过来,你拿下东海郡,是准备和韩氏不死?不休,没灭了?秦入了?关中,先在山东之地打个你死?我活吗? 然后侥倖赢了?,再与秦军作战时?,发现韩川从岭南发兵,把麾下江东子弟的老家给?抄了?? 项梁定下的计划,是北上抗秦,寻机吞灭一些?弱小势力,拥立楚王,取齐魏以壮大实力,图谋关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7页 目前看来,齐地已?经难了?,目标中的东海郡也失了?,只有孤注一掷,先夺魏地,再谋关中。楚地虽大,人口却不足,又有多少山泽都是蛮夷之地,不足以王天下。项梁根本没打算在这里折腾。 可韩川的儿子比项籍还年少,年青人恐怕都是一样不服人的脾气,这要卯上了?可怎么是好啊! 天气还是很冷,但项伯背上衣服已?经湿了?。张良轻咳一声?,温和地道:「项兄,公子与项将军年龄相近,只是好奇罢了?。」 项伯这才放下一颗心,韩信也才知道自己吓着他了?,哈哈一笑,举酒劝饮:「还请转告项将军,我不欲久驻在此,还请早些?过境。」 项伯一凛,连连答应。 张良送他出营的时?候,项伯带住马,回头看了?一眼,向张良嘆道:「看到韩公子,再想想我家阿籍,怎能不觉得我辈都老朽了?。」 一个才将将过了?二十,一个也是过了?年才二十五岁。外人或许还不知道项籍的本事和名声?,但项伯自家人是晓得的,他这个侄儿迟早要大放异彩,震惊世?人。 他本以为世?上有这么一个年轻的用兵大家就了?不得了?,没想到紧邻着会稽郡还有一个韩信,年纪更小,却已?经打出了?名声?,令项梁也不敢小视。以前只当是始皇帝捧了?一个所?谓的神童,自有人在旁出谋划策,不想竟然是真?材实料,真?正可怕。 张良早习惯了?,淡然道:「天下本多豪杰英才之辈。始皇帝镇压天下,使豪杰不得出头,如今山东之地尽反,项兄,从此当是英雄论武之世?了?。」 「唉,只是年青人性躁,还请子房多从中劝说,我也当回去劝告阿籍,勿使两者相争。」 张良允下了?。但他并不在意?,项羽父亲早亡,依叔父而居,与项梁感?情深厚。虽不服韩信,但项梁足以压得住他。而这边韩信呢,韩信根本就不冲动。实际上张良都嫌他为人处世?有点磨叽不果断,为了?劝他造反快把自己给?劝暴躁了?。 送走项伯后,张良留在韩信营中,看似是个无事闲人,其实趁着这几天继续观摩韩信行?事。驻扎在丹阳的军队已?经被韩信接手?,重新操练了?一番,将军制与号令统一。张良自己不擅于此,但眼光极好,便看出这支军队行?进有度,虽然还称不上什?么天下强兵,但只要上两次战场,立刻就能脱胎换骨,就像韩信在辽西郡当初招的那群充作商队护卫的游侠儿与恶少年一样。 他在项梁那里也见着了?项籍,项籍所?领之军在项氏中也是一眼可见,却与韩信风格不同。 项籍麾下,出来一个士卒都看得出勇悍之气。他们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最强的,看不起敌人,甚至也看不起其他同袍,只深深敬服项籍。张良认为,只要项羽一声?令下,他麾下这支敢死?之军,能随他沖入刀山火海,并且相信项将军能率他们踏平刀山、踩灭火海,每战必胜。 韩信的军队却不一样。士卒只是按令行?事,单独拉出来,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们确实也算不上了?不起。项羽那一军是挑出来的强悍士卒,韩信军中却是什?么人都有。这些?乡野村民聚在一起,只学会挥动戈戟向前向后,左右分列,丹阳一带新召的士卒更是连老卒的杀气都没养得出来。然而军令之下,他们组成的军阵生生让旁观的张良半晌没回过神。 何者为优?张良觉得,若论一时?之战,两者不分高下。甚至人数相当的情况下,韩信带着这些?人未必能抵得过项羽亲率骑兵冲击。但论长久相持,项羽这些?精挑细选的悍卒渐渐消耗,韩信补充兵源却极为容易,最后胜的,大概还是韩信吧。 他看韩信操练士兵看了?好几天,项梁信使到,项军已?经出发了?。韩信也动身过江,韩武已?经将大军调集到江边,准备一路「护送」项军过境,需要他去领军。 张良也向他告辞,他要随项梁北上,去请项梁相助復国。 临行?前,张良又与韩信畅谈了?一番兵事,最后感?慨道:「有你父经营之能,有你兵锋无双,天命当属韩氏。可惜此韩氏,非吾之韩氏,良唯有先行?告别,但愿他日不得与君相遇于战场。」 又说了?他对项氏的观察,道:「项将军家学渊源,兵法超出常人,此去中原必能有所?作为。但他天赋远不及你与其侄项籍。你二人一时?难分高下,不过项籍之兵可称私军,你……」张良微微皱眉,「你练出来的军队其实在他之上,只是在这乱世?之中,私军也未必就不好了?。」 韩信知道张良的意?思,也是一番好意?。他扶剑淡笑:「先生,我幼读兵书,起先还只是想与父亲学农,后来想的也不过就是遇明主?一展所?长。为人之臣,又怎么能将一国之师练成自己的私兵呢。」可是他的明主?已?经不在了?,留下的嗣君是个连姐妹都不放过的神经病,秦律也不是他所?能认同的律法,他犹豫再三,拗不过家人,还是反了?,现在练兵可真?是为自个练的了?。 但……他眨了?眨眼,有些?促狭,「现在我为阿父作战,是不是私兵,又有什?么要紧?」 这倒也是。韩川四子,两个双胞胎还没满一岁,韩武跟兄长感?情甚好,又不爱领兵,没有争权的意?思。韩川就算眼下立刻又生了?几个,年纪也远不足与韩信相争,私兵不私兵的,也没什?么关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8页 张良也哈哈一笑,就此别过。 第79章 北方异动 早春雨贵, 但对于行军来说,下雨就是件令人不快的事了。曲阿到广陵的江面?上?,船只络绎不绝, 在烟雨迷濛中将?项氏大军一趟趟渡过江去。 项梁带着项羽立在江岸上默默等待, 项羽却没有这样?的耐心,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愤愤地道?:「为何不等雨停了再渡江?」 「约好了在今日。」 别人?怕项羽,项梁眼中他却只是那个这不肯学那不肯学,让人?头疼的大侄子。怕他先过江后不听号令突袭韩信, 项梁直接把他带在身边,项羽是不敢违抗仲父的, 却更气了。 「仲父不就是怕夜长梦多, 耽搁下来过不了江么。要我说不给过正好,让我上?,正好全取东海,看韩氏还狂什么!」 项梁看了他一眼,「燕公哪里狂了, 书?信不是也给你看过, 他很讲道?理, 也同意让我们借境过兵,你还要如何。」 「竟然带军在旁押送, 这般无礼!」 项梁失笑。这个侄儿是气得不讲理了。讲道?理, 客军过境, 不严加防范那才是有问题。上?古的淳朴早就在春秋战国的战争中消失殆尽了, 现在借兵过道?, 谁不怕假道?伐虢的故事啊。如今讲明了,双方?反而都能放心一二。项羽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 纯粹是不服气。 这还不是近来才有的不服,早就在当年韩信以神童之名被委任为曲军侯时就不服了。后来对南越大胜,项羽也晓得这名头不是吹出来的,但这一点上?他倒是跟韩信差不多,对百越之地的战力不太?看得上?,只认为气候地理让人?难以速胜罢了。所以这样?的胜利,还不是「我上?我也行」的事么。 之后韩信做了辽西郡太?守,政绩不错,但军事上?没再有什么建树,项羽便更不觉得他比自?己强了。要不是他项氏与秦有仇,不会在秦入仕,他早把匈奴和东胡人?的脑袋堆起来筑京观了。 有这样?的「旧恨」,现在又有夺东海郡的「新仇」,偏叔父又不肯与韩氏开战,他也被叔父拴在身边,一股邪火不得出,才会这样?暴躁。 眼见先头部队都过江了,季布也派人?回来禀报,对岸并无异动。项梁这才带项羽上?了渡船。 韩信的军队没有离得很近,项羽过江后便骑上?马离开大部队,只带了十几骑精骑靠近东海军观察。项梁也不去管他,项羽虽急躁但也不是莽夫,这么点人?马去沖东海军,又不是脑子坏了。 果?然,行军半日,扎营的时候项羽不言声地又回来了,也不再抱怨他过于谨慎不肯打一打了。项梁反而有点诧异,用饭时把他叫到身边问他:「你看出什么了?韩信出阵与你交谈了?」 「没见他。只见着军阵严整,雨中行军一丝声息也没有。行了半日,掉队的不多,有几十个腿脚慢的在后军自?己又集结成一队跟着走,扎营时都赶上?来了。仲父,他比你知兵。」 这下项梁是真的惊讶了。项羽从不服人?,眼下自?然也不服,但承认他这个仲父不如别人?,也是从来没有的事情。项梁不禁问了一句:「比你如何?」 项羽哼了一声:「不如我。」 嗯,还是他大侄子,没被人?换了。 过广陵,经东阳,走旴台,路过张良曾经藏身隐居的下邳,项梁军直扑彭城,将?刚刚在此称王的景驹势力扑灭,自?己占据了彭城。又有英布等人?来投,终于稳住了脚。 于此同时,韩信接到韩武的急信,叫他回郯城议事。信中没有详说,韩信飞驰入郯,才知道?是燕地加急,说是匈奴人?有异动,请他回去主事。 韩信回忆了片刻,他走的时候专门看过匈奴的情报,这个时候匈奴确实在河南之地作乱,但远在关中,他们也无能无力啊。 燕地来的信使已经歇过劲了,禀报时说得清楚,竟是有几个亡国时逃到东胡和匈奴那的燕国人?传回来的消息,说是冒顿弒父后,东胡王几次傲慢挑衅,冒顿都退让忍辱,东胡那边普遍看不起冒顿,但他们在匈奴那边已经感觉到战争的气息了。 林芦在韩信回来后,仍然没有安心歇在内室。韩川不在,韩武年少不经事,议事时她一直列席,众人?也习惯了,不再因?她是女子而排斥。此时林芦神色是韩信从未见过的严肃,一言不发地等他详细问过,面?色紧绷地道?:「传来的消息说,虽然部落里的男人?还没有收到徵召消息,但是气氛很紧张,大部落都在备战,阿信,要是东胡败给匈奴,长城之外?几乎就是匈奴人?的天下,蒙恬已死,二世无道?,天下又乱成一团,再没人?管匈奴了。」 她是和良人?一起读过天书?的啊,那些胡人?,现在大家并不觉得是大患的胡人?,若是任其?坐大,那将?会成为文明的破坏者。 韩信便明白了母亲的意思,略低了头,坚定地道?:「我们管。」 果?然,林芦终于放松了神色,露出了一点笑意:「阿信,既然起兵了,我们总是想?争天下的,但如果?匈奴作乱,我宁可你们放弃天下去抵御匈奴,你也读过书?,我也不懂那许多,只知道?你父亲教我,那才是诸夏之敌,文明之敌。」 天书?所记载的歷史里,北方?的引弓之民无数次趁着乱世之机踏破边关,毁灭文明,她绝不想?华夏之地也遭到这样?的噩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9页 韩信如今多少也有了这种?意识,并不奇怪母亲的选择,并相信父亲若在,也是一样?的选择。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母亲和韩武的安危。原本他是打算让阿母到齐地,正好他称王,母亲为齐王太?后。但现在他却力劝他们留在东海郡。东海百姓心向韩氏,这才是他家的根本之地。林芦却仍是决定前往临淄。 「既然要争天下,阿母哪能拖累你。从上?谷到东海,齐地正处于中心位置。我若不去,你在长城外?作战,齐地难说会不会反。阿信,你放心,我和阿武守得住。」 韩信哪能放心得下,同母亲一起出发的路上?反覆叮嘱韩武,让他只管守地,不要搅入中原乱局。真要有人?来攻,弃地退到渔阳都不要紧,等他回来再说。 林芦和韩武耳朵都快磨出茧了,韩武还好,这几年与兄长聚少离多,念得再多也依依不捨,林芦就只觉得母子掉了个个,奈何儿子担心得嘴上?长泡,她只好一一听着,保证会听他的。 韩信留下了身体较弱的陈虎和石狡,仍带上?随他在辽西郡的几人?,还留下了梁高,免得韩武手?下无人?可用。 在齐地没搞什么仪式,他简单地称了齐王,让母亲住进了临淄的旧王宫。韩武被正式封为东海君,也好让东海郡不因?他们搬到齐地而不安。其?他琐事,要等三地政治人?事、经济资源整合完之后再重新计较。至于韩川,他已经在岭南自?立为南越王了。林芦在齐王太?后和南越王后两个名份中纠结了一阵,最后还是为了安抚齐国百姓,以齐王太?后的身份理事。 韩信北上?之时,张良也又回去沛县,准备接走横阳君韩成,然后再跟项梁借点兵,看能不能自?己打下韩国故地。 刘邦这回防着雍齿,虽然仍留了他守丰邑,却留下亲信暗中盯着他。最终丰邑一场乱战,雍齿弃城而走,丰邑终究未失。于是刘邦攻城掠地都从容了许多。 好在现在与张良相交多年,张良离开时也约定了再来寻他,不然就这情势变化,刘邦还真担心跟张良错开了遇不上?,失之交臂。现在熟了,也不用拘礼,他还答应张良要是遇上?麻烦,他也会尽力相助,帮张良復韩。 听张良讲完项韩两家借道?过境的事,刘邦才放松了下来,斜靠在案上?,好奇地问起东海郡的情况,张良在下邳住得久,最近又是刚从东海郡过来,正有几件新鲜事要讲。 不过比起说,还是亲自?试试更有体会。张良徵得刘邦同意,让自?己带的厨子去厨房掌勺,他自?己跟刘邦说起东海郡的种?种?变化。 「东海君暂时降低了盐税。我听他提起过一次,明年就打算盐铁官卖,只发给坐地的贾人?代销,不许他们经营生产。东海郡本就产盐,如今盐价便宜了一半,连带着咸蛋也便宜,普通人?家也吃得起了。又说以后会更便宜,不知他们又有什么手?段。」 「东海还有女子任职,东海君甚至颇为重用。齐王太?后管着织室,领着一帮妇人?教女童识字不说,实际上?也与东海君一起主政。冬日农闲,东海郡小?吏俱被召集起来,以由东海君召募而来的同门重新施教,半年后就要派到乡间去教小?儿读书?。我观其?意,竟是有不分男女,全数教其?读书?入仕的意思。」 这未免过于狂妄。张良对此是心有隐忧的。他不是迂腐之人?,也不觉得教女子读书?就如何,对此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而不像一些固执于周礼的人?,觉得如此是天塌了一样?。但他内心觉得这是与秦始皇一样?狂妄而空耗民力的行为,还曾经劝说过韩信,韩信却道?这件事是一定要做的,但不会像陛下那样?着急完成,他们会不惜花十年二十年来慢慢做。 又让他放心,等今年小?麦收穫时他就会知道?,韩氏这里的财富积累,会比别的地方?快很多。 刘邦不动声色地按了按眉心,他再一次下定决心,不要受所谓记忆的困扰。很多事情都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受影响说不定就是找死了。 今年小?麦收穫?肯定是又培育了新的良种?,他得派人?送信找韩信要,不能把他沛县忘了啊,韩信韩武还叫他一声伯父嘛不是。 厨房的菜也做好了,一一端上?来。张良郑重地介绍:「沛公这里也种?了油菜,应该知道?,菜中有了油水……」 「那可得省好几口粮食了。」刘邦接上?了后半句话。他家虽然不穷,但也是要自?己家人?下田劳力的人?家。农忙的时候一个壮劳力空口能吃几碗冒尖的饭。但当年跟张耳同游,刘邦蹭了张耳的饭食,才晓得原来自?己也不是真的大肚汉。 有了这种?油,穷人?家可能还是吃不起,但吃得起的人?家也愿意花钱去买,农夫种?地必然能多卖点钱。不能小?看这一丁一点,这就是连项梁也不敢轻易攻打东海郡的原因?啊。 杀了韩家人?,东海郡一时是平定不了的,民间必然此起彼伏,要为韩氏报仇。 刘邦怔了半晌,展颜一笑,将?那口清爽的炒肉吃进了肚,听张良介绍那炒菜专用、东海郡也没有普及,只是临时铸了几口的铁锅。 他一路带来的这口锅,还是临行前韩信专门送给他的,他必是不能丢了。 -------------------------------- 老王是个退休的兽医,老金是个退休的老中医。两个人?水平都不是调集来的专家组里最高的,但一个年轻时在边疆牧区工作了大半辈子,一个年轻时从赤脚大夫入行,做到当地小?有名气的中医,实践经验丰富得一塌煳涂,尤其?是在什么都缺的情况下凑合治病(给人?和兽)的经验特别丰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0页 最后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黑箱,是他俩在一干专家中抽中了帐号,直接投放到长城之外?的草原上?,靠他们自?己谋生去了。 两个老头还挺乐呵,上?线时间比江涵还长。用他们的话说,现实里老胳膊老腿的吃饭都快吃不出味道?了。老王年轻时在草原上?骑着马风里来雪里去,现在年纪大了就腿疼,早早坐上?了轮椅。「游戏」里一下给他们整到二十多岁正当壮年,仿生人?的身体还特别健康,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吃嘛嘛香,工作那是充满了干劲。 两个人?凭藉精湛的医术,一个治牲畜,一个治人?,很快在大大小?小?的部落间打响了名声,从一个部落流浪到另一个部落,自?称是燕国人?,不愿意受秦国的气,所以流落至此。 韩信一回到蓟县就请曾景来见,曾景把东西一包,夹着就去了。 韩信待他很客气有礼,曾景音把最近的情况汇总报告,然后就道?歉:「南越王可能同大王说过,我们这些人?只做抚民理财、百工农事,不会对天下大势和军事行动指手?划脚。实在不能多说什么。」 韩信知道?,所以他完全揣摩不出他们属于百家中的哪一家。说教育,有点像儒家;说重工,像墨家;说重农,像农家;要说不到半月就拿出一套律法来替了秦律,这又像法家;然而不分尊卑,绝非儒生;不涉攻伐,又喜美食美具,就算墨家分了三派,那也不可能变成这种?模样?;农家……农家也差得远;法家弱民愚民,又与重教化不符。 韩信早放弃想?树下翁传下的学派到底是注重什么,也不猜他们是哪派人?了,听阿父的话用他们就是。 「阿父确实说过。曾先生,匈奴那边的消息可靠么?」 「可靠。」曾景一笑,「其?实传来消息的,也是我们的人?。」 他打开自?己带来的东西,韩信眼神渐渐定住了。 老王和老金这近十年的时间并不是白给匈奴人?和东胡人?治病治牲口,他们不但在草原上?有了口碑,更是在随着不同部落迁徙的过程中,绘制了详细的地图。 当然,不全是他们自?己画的,更多的是看着他们直播画面?的专家组的功劳。 地图是带比例尺等高线的现代地图,韩信当年就跟着江涵他们学过,后来也一直没丢下,自?然能看得懂。这样?详细的地图,让他一时看入了神,半晌才吁了口气,道?:「有了地图,我有把握这次就打痛匈奴,使东胡不至于惨败。」 中原战事使他必须保持大部兵力防范其?他势力的进攻,东海郡人?口本就不多,又临近战乱之地,所以东海兵几乎全部留下。齐地也只调动了少量人?马,打算以精兵出塞,袭扰为主。但有了这详尽的地图,他的计划就可以变一变了。 又问曾景送消息回来的人?,原来还不是老王和老金,而是他们在匈奴收的徒弟。 来的是个典型的蒙古人?种?长相,圆脸细眼,脸庞黑红的小?姑娘,才十四五岁。她不通礼仪,传她进来后就胡乱行了一礼,盯着韩信等他问话。韩信奇道?:「你是匈奴人??」 小?姑娘脸颊都鼓起来了,生气地道?:「我叫金莉,我是燕人?。」 「被掳掠的燕人??」 「我就是燕人?!」 小?姑娘一口燕国话说得还可以,但她明明是匈奴人?却不承认,韩信跟她说了半天才明白,她确实是匈奴人?,只是0出身小?部落,小?时候她的部落被另一个部落吞併,她因?为快病死了被丢掉,躺在地上?等死。 金友——老金原名金建设,时代感太?强,取了个符合这个时代的名字——正好在那个大部落给贵人?治病,看她还有救,就求情将?捡到身边救活了,离开时也将?她带了,收作了徒弟。 金莉那时候才七岁,自?己的直系血亲都在部落吞併的杀伐中死了,虽然还有旁系亲属,但他们丢了她不管,小?姑娘对他们也没什么感情,就把老金当作了亲人?,跟老金学了一口燕国话不说,名字也改了,完全把自?己当作了燕国人?。 老王也有个跟他学兽医的徒弟,不过金莉年纪大一点,跟老金学了一手?医术,已经半出师了。这么多年她在草原上?也混了个脸熟,更是去年就不时离开老金身边自?己去别的部落给人?治病,她回来送信最为安全。她便在几个部落间辗转,悄然靠近了边境,离开一个小?部落时直接就奔着燕国长城关隘来了。 问过来歷,韩信又盘问了许久,才满意地让金莉退下。他没有与匈奴交战过,如今地理有了这份地图,还有金莉这个嚮导,但匈奴部落的习性还是不熟悉,从金莉这里了解一二,也算是个补充。 曾景道?:「我令人?加紧制作了一批军备,尤其?是马具,将?军看是不是这次就装备上?。」 韩信有些期待。他已经发现了,就想?他这趟回东海郡,走了也就半年,回去就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一样?,这些人?大概是将?天书?学全了的,很有些令人?惊诧的本事。他自?然立刻就要去看看。 不过既然是马具,他自?然把栾布、钟离眜等将?领都叫上?了。一行人?说笑着来到骑兵训练的马场,还没入内就一个个疑问出声:「怎么都围上?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1页 「马具目前是保密的。」跟着来的曾景回答,「是不是这次就用我也在犹豫,看大王的意思吧。」 韩信早就知道?马具的事,当初还是他决定封存不用的。他招唿众将?催马入内,曾春让人?牵了几匹马来。 众将?一眼就发现了不同之处,马背上?的软马鞍变成了一种?更为复杂的样?子,还垂下两道?……两道?可以踩脚的环?从东海跟着韩信来的庄婴顿时咝了一声,有些跃跃欲试,曾景笑道?:「这是高桥马鞍,这是马镫,哪位来试试?」他立刻请命:「大王,让我试试。」 韩信一点头,庄婴立刻上?前,无师自?通地踩着马镫上?马,感受了一下,高兴地叫道?:「稳了,骑得稳了!」 他穷苦出身,做游侠儿的时候跟梁高学过射术,准头不是太?好但也说得过去,可在马上?射箭就完全不行了,身子都稳不住。 可此时不同,庄婴先取了弓,催马小?跑,试着射了一箭,虽然仍是不稳,但至少他感觉自?己苦练一阵能有所长进。再取兵器试了试,也是同样?。 「大王,这是利器!以后骑兵好练了!栾将?军,你是燕人?更有经验,你来试试。」 栾布也挑了匹马,一边上?马一边纠正:「我是魏人?不是燕人?……嗯,这马镫真是好东西!」 马够多,看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众将?都忍不住了,纷纷上?马。韩信却围着马走了一圈,好奇地道?:「马蹄上?钉了什么?」 「大王好眼力,马蹄上?是铁制的马掌。」曾景示意养马的马夫上?前控制住马,让韩信看马蹄上?的马蹄铁,「磨损了可以换。以前铁不够所以没有拿出来用。大王,高桥马鞍和马镫正在赶制,这些东西不复杂,一打仗很快会被学去,所以这次要不要用上?,还要大王来定夺。」 韩信想?了想?,点了点马蹄铁:「不忙那些,先将?马掌都钉上?。这些马具的好处在长远,眼下来不及训练新人?,只带原来就擅于骑战的精兵出战,要他们适应有了马具之后的作战之法也不是一时之事。早早用上?好处不大。」 他笑了笑:「以后都装备上?,倒也不必怕匈奴学。听金莉说,连她这样?的女孩,四五岁就会骑羊,家里人?手?不足的话,六七岁都能骑着马帮父母放牧了。有没有马具,匈奴总是比我们更精于骑射的。马掌倒是要尽快都钉上?,少些马匹折损。」 这和曾景他们讨论的结果?差不多,他就不废话了,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韩信也上?马跑了一圈,心里已经开始琢磨以后骑兵的新战法了。 可惜这次用不上?,他有点遗憾地嘆了口气,让众将?继续在这里玩,他和曾景去看其?他军备。 曾景带他去看了武刚车,这是歷史上?汉武帝时卫青出塞时使用的大车,明朝时戚继光的车阵也用了类似的方?式作战。不过戚继光还使用了火器,与当前不合,所以曾春重点制作了这种?带挡板作盾的大车,方?便出塞时使用。 「可以马拉,也可以人?推。燕地虽然养马,但在草原远征,必须携带大量补给,拉车的马可能还是不足,人?力推车还是必需的。」 「嗯。」韩信也很欣赏这种?设计,一旦观察到敌军,只要用车四面?一围,安置好拒马,就是个简易营寨,步兵可以在其?中射箭杀伤,而骑兵则从两翼攻击,他一边亲自?推动车辆察看,一边随口道?,「开始让步卒先推车,以后就不缺了。」 曾景愣了愣,等韩信招唿人?拉来几辆车拼在一处从前方?观察时才反应过来,韩信的意思是抢几个匈奴部落之后就不缺马了吧?是这个意思吧?所以还是有什么问题打一仗就解决了的意思? 又去看了武库。秦朝统治时本就重视武备,边郡又长年备战,查得比其?他地方?更严一些,所以东西是不缺的,打开库房查看时情况也很不错,基本没有朽坏生锈不堪使用的情况。几名机械专家又带人?紧急打造了加工箭杆的手?摇木工车床,石兴现在是燕地的大工师了,就管着这些事,这个简易车床也是他带人?赶工出来的,现在箭杆出得很快,只是仍然有工序需要手?工制作,速度没完全提上?来。 不过还是让韩信吃了一惊,足以支撑这次作战了。 至于其?他武器,时间太?短了,燕地仍然主要使用辽西郡传出的的冶炼设备在炼铁,只用炒钢法打造了少量精品给将?领使用。在曾春这些未来人?眼中,不批量生产的精品就是摆着好看的,根本没用,所以也没特意拿来说。再等一两年,他估算着,只要再等一两年,煤铁基地建设好之后,就可以准备用钢铁碾压这个时代了。 取得战争的胜利是附带的、最不值一提的事情。 不过他倒是有另一样?东西要给韩信看。 「大王试试这个。」 从箭杆加工中心出来,韩信接过曾景递来的东西,好奇地在手?上?翻看。这是一个筒状物,一头略细。他看了眼曾景,这淡笑不语的表情他可太?熟悉了,今天看了多次,这定是好东西。 「曾先生不要卖关子,这是什么?」 「望远镜。」曾景简单地道?,然后教他怎么使用。韩信依着他的指点将?一头凑近眼睛,饶是有了心理准备,陡然见到远处山峦扑到眼前仍是吓了一跳。好在曾景提醒得早,他牢牢握着望远镜,不曾将?它丢在地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2页 「天气好的话,大约能看到千米外?。」曾景道?,「不过有丘陵山林阻碍,实际未必能看得多远。只能说,多少可以提前观察到一二。」 没办法,手?工磨制镜片的专家没抽到号。抽到号的人?现实中苦练到现在,也就磨到这个水平了。 韩信一点都不在意,拿在手?上?四处眺望,喜欢得不行。 「千米之外?难道?还不够?哨探本就在大军之前,再用此物探看动静,急驰回报,能抢出不少时间准备。好东西,只是若太?过珍稀……」 曾景笑了:「虽然手?工磨制数量不多,但几十具还是有的。」 从精品到消耗品,虽说不能决定战争成败,但总能派上?些用处,减少己方?的伤亡吧。曾景知道?,当前最缺的可就是人?口了。 第80章 为兄用兵向来稳健 韩信北上?的时候, 韩武没有随行。他在临淄将齐地叫得出名?号的大商人都请来作客。 这时候当然还没有「鸿门宴」一说,不过宴无好?宴的想法大概同样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尤其是其中几个田氏,惴惴不安, 入座后也不像别人?一样互相招唿, 生怕被东海君当作田氏抱团, 不服王治。 不由得他们不怕, 韩信入齐,阵斩一王,生擒一王, 只剩了田儋兄弟三人?逃到济北郡,宁可与魏国?在东郡争地, 也不敢再回头攻打齐国。 田氏在齐国?遍地开花, 就是他们自己都听过谣言,说是某处人?要拥某田氏为王,听?得他们脖间?一凉,生怕韩氏齐王对他们田氏大开杀戒。 其他商贾就自在多了,他们在秦朝苦闷久矣, 虽然仍在做生意, 甚至还在贩卖私盐, 但秦国?抑商是摆在明面上?,甚至将这个政策在琅琊刻石以记, 齐商看在眼里, 又怎么会不认为是对他们的警告。 如今秦看起来是要完, 可偏偏齐国?旧主一个都立不起来, 韩氏以前与商人?, 特别是他们齐国?商人?的关系还不错,从韩氏那里流出来的货物都是极为赚钱的生意。但做官与做王不一样, 这韩氏是农家?传人?,不会也跟琅琊刻石一样,「上?农除末」,拿他们这些商贾开刀吧? 正议论间?,一声罄响,韩武从屏风后出来入座,笑道:「农业确实重要,不过我家?不抑商,你们不用怕。」 一时间?刚才议论最凶的几个额上?汗下?,讪讪称是。 韩武道:「我现在请你们吃饭大概也吃不下?,这样吧,我们先说事,然后再用宴。」 众人?还能说什?么,自然是称好?。韩武便示意侍女给每一席送上?两张纸,见人?人?都拿到了,他等了等,看众人?都翻看了一遍,这才道:「大家?看看,这些产业我准备都做起来,不会给你们经营,但是给你们分?红,只看出资多少。」 席间?静默了一会,就在临淄当地的田伉率先道:「这瓷窑……我家?便是做陶器生意,愿将临淄陶窑及工匠相抵!」 他根本不知道这瓷窑是什?么,纸上?说是烧制瓷器,选址便是他家?陶窑所在,又说可用陶窑及工匠抵了出资之钱。这不就是明摆着要他让出陶器生意么? 奈何,他这一支虽然已经从商为生,但先前临淄拥齐王建之弟为王,他家?也是出钱出力十?分?积极的一个,如今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只能弃财消灾了。 韩武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但这时候倒也不用解释太多,他只朝这位田伉灿烂一笑,轻轻击掌数下?,道:「好?,石狡,记一下?,瓷窑算临淄田氏一股。」石狡也朝田伉笑了笑,提笔记名?,笑得田伉寒毛都立起来了。 有了开头,其他人?也屏不住了,生怕连财都献不出去,纷纷在纸上?挑了一处表示自家?愿意襄助。 济北薛氏咬了咬牙,出二十?万钱,承诺放一批自家?隶臣,认了一股水泥窑。济北亦有几家?跟着认下?。韩武算了算,发现几乎不用自己出钱了,人?手也够了,笑得便更灿烂了。 又有煤矿,这个是大家?都看得懂的,却不要他们出钱,只要人?。 韩信拿下?齐地之后,系统又放了一批帐号,带队的陈同第一件事就是在歷城和?临淄的旧矿山建立新的煤铁基地。此时已经知道用煤,但秦国?还没有将从辽西学来的炼铁之法推向全国?,这里的铁官规模不大,现在急需人?手。 韩武是不可能把重要的资源分?给商贾来做的,却不妨碍给他们分?点红利,让他们支援一下?早期的建设。 今天赴宴的商贾都是身?家?巨万之辈,见识非凡,但韩武给的两张纸上?,除了煤矿与铁矿看得懂,其余竟都不知何物。除瓷窑、水泥窑之外,又有玻璃窑、钟坊等等。他们出生以来,从没做过这样两眼一抹黑的生意,但人?在屋檐下?,也只得心里滴着血割肉求生了。 唯有几家?毫不犹豫,胶东管氏和?琅琊刀氏就在其中。 韩武让石狡一一记下?,自己拿来看过,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吩咐开宴,忽又想起一事,笑道:「给各位提个醒,若是手头还有私盐生意,早些弃了吧,免得亏本。再过几个月,盐就要便宜了。」 众人?面面相觑,只当他是警告。好?几家?果?然在做私盐生意的背后生汗,但弃不弃私盐,也不是他们这会就能定?下?的,还得回族中商议才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3页 韩武也不管他们私底下?怎么想。他这么简单粗暴倒不是为难这些人?,而是如瓷器玻璃等新鲜商品,没烧出来之前他比划出花来,人?家?也是将信将疑。不如先压着他们出钱出人?出地方,把项目开了。等实物一出来,不用等赚到钱,这些投资了的大商贾都有眼光,会积极出动提供销售渠道的。到时说不定?不但不跟他要分?红,还要把分?红当作追加投资呢。 齐地收得晚,这些都没做出来。燕地倒是做了一些,只是急用,还没有量产,也没有样品送过来。至于东海郡,东海郡没办法,没有矿,很多东西都做不来。为此韩武还不惜冒着得罪项氏的风险,拿下?了歷阳等县,为的就是当地的煤与铁。只是那里人?手不足,之前又要防范项氏,进展一直缓慢。 韩武跟曾景陈同他们一样,都盼着机械组手搓蒸汽机早点完成,那时很多事才能提上?日程。不过系统都快被搞得死机了,还没告诉他,那些人?正一边手搓,一边打?申请从它的仓库里调用蒸汽机直接用呢。 安排好?这件事,韩武向父母辞行,带陈虎与石狡北上?,来到了蓟县。 此时因匈奴仍在暗中准备,尚未抽丁集结,韩信也只是整军备战,又率军去取代郡,以检视练兵之效。曾景负责民政和?后勤工作,韩武跟他碰头交流了一番,也为出兵塞外忙碌起来。 韩信拿下?代郡回来,才与韩武碰面。韩武憷死人?,对战争本身?却又极热切,缠着韩信问?个不停。 「阿兄,你是不是要等冒顿跟东胡打?得热闹,去抄他老窝?带我去,我也想见见匈奴老窝什?么样。」 「带你去?你见了血不要吓晕了。」 韩信是刚操练回来,正在卸甲,这小子就跑过来问?东问?西。韩信一边跟他说话,一边徐徐脱去盔甲——盔甲穿戴太久易生背疮,脱得太急又容易得卸甲风,韩信虽然年轻,却不敢拿自己身?体玩笑,想起自己也是听?了通武侯教导才懂这些,他赶紧揪起韩武来耳提面命:「你以后卸甲也要注意,知道么?」 韩武胡乱点头,他总不好?告诉阿兄,他们俩身?体都被基因药剂优化过,随便造,不用怕。 「阿兄,我只是不想杀人?,又不晕血。」 「我教的兵法,你是都在餵鸡时一起餵进它们肚子了?」韩信弹了他一指头,无奈地坐下?,韩武讨好?地端上?茶水,「阿兄喝茶。」 韩信抿了一口,道:「你只看见图上?水源部落和?单于庭都标得详细,能一路打?过去,也不想想我们粮草军需能不能跟上?。」 单于庭远在阴山,从燕地出发那是真?的远。 「我想了。」韩武认真?地说,「跟得上?,我算过了,一路上?完全可以用匈奴人?的牛羊补充,阿兄有这个本事。」 他算术好?,韩信知道,然而更无奈了。阿武小时候明明很聪明啊,怎么兵法学到最后就不开窍呢,不过是自己亲弟,韩信还是很有耐心的。 「我们举国?之力,打?破单于庭,然后呢?」 「然后就……」韩武卡壳了,然后就嬴了?不对啊,冒顿还在跟东胡打?呢,「然后冒顿知道老家?被抄,气急攻心,露出破绽,被东胡打?败啦。」 啪,韩信顺手拿起笔敲了他的手背一下?,没好?气地道:「你就把胜负寄托在冒顿失了智上??匈奴主力与东胡交战,单于庭也不会完全空虚。我们大军要防备秦军和?其他势力,不能擅动,只能调集少量精兵出战。这样劳师远征,能不能打?破单于庭还两说,更别提冒顿得到消息后的援兵夹击。再说,匈奴主力未破,就算打?破单于庭,除了抢些珍宝,有些虚名?,还有什?么用。这么远的路,连俘虏都没法带回来。我派你驻守单于庭好?不好?啊?」 「不好?!」韩武这下?明白了,沮丧地摸着被抽的手背,瘪着嘴道,「我能想明白,我就是太想一战建功了。」他小时候都没有被阿兄的小树枝抽过,现在反而被抽了,阿兄不爱他了。 「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韩信摸了摸他的手,有点担心地问?,「我打?得重了,还疼么?」 「不疼。阿兄,原来你打?仗是这种风格啊,真?是稳健。」 「嗯。不到逼不得已,为什?么要拿士卒的性命冒险。」韩信点点头,浑然不觉得有问?题。 他当然稳健,他都是有把握才打?的必胜之仗,从来不冒险的。 又休整了一段时间?,东胡王的回信来了,关外的探子也传来了匈奴抽丁集结的异动。韩信再度抽调兵马,一一分?派任务,自己也率人?驻扎在了边关,待机而动。 这时,已经到了五月麦熟之时。 金莉骑着马,扭头看了看身?后被齐国?军队用长枪弓箭指着坐在地上?的人?,举起水囊灌了口水,没什?么心情波动的又转了回去,催马向前。 她在草原上?长大,自己部落就是被吞併的,看多了这种事。别说她被老金救了之后一直认定?自己是燕国?人?,就是过去,她也没将别的部落当成自己的族群。 她只是奇怪,那个齐国?的将领,怎么抓到人?之后一个都没杀。 不过她也没多想,她还得去给受伤的人?治伤呢。要说疑惑,她更疑惑为什?么燕国?变成了齐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4页 钟离眜瞄见了这姑娘瞥过来毫无波动的视线,心里对这些引弓之民的习性又多了几分?了解。 这是出关以来遇见的第一个牧民聚落,七户人?,每户五到十?几人?不等,整个小部落约莫百来十?个人?,还有二十?几个奴隶。 不过被他攻破时已经不足百人?了,因为就在金莉在燕地等待的时候,冒顿单于已经每户抽走一些男丁去跟东胡作战了。这个聚落是一个中型部落的成员,老金和?老王的情报很详细,详细到他们日常迁徙的路线和?主要人?员都有。 钟离眜知道这个聚落里并没有挛鞮氏派来的匈奴贵种,首领也不过是家?族的族长。挛鞮氏派来的人?在这个氏族最大的部落里作首领,那才是韩信的目标。 至于这些人?…… 「老幼妇孺,将送回我燕地为民。青壮肯为我作战者,随我前行。」钟离眜停了停,让人?将他的话翻译过去,自己扫视着这些看着比燕地黔首还更显老的牧民们。 他没有说不愿作战者如何,但牧民们想也想得到,顿时吵杂了起来。没一会,一个矮壮的中年男人?率先站了起来,叽哩咕噜说了一串话,自然有人?翻译给钟离眜。 「我是首领,我愿意带族人?为你作战。」 「不,不是你带领。你的族人?将编入我的军队,你也是其中一员。」钟离眜盯着他,等翻译过去后,首领露出困惑的神色,他并不太理解钟离眜的意思。草原上?一个部落被另一个部落吞併,首领投降的话,自然是带着自己的部兵追随作战,平时仍是带着自己的家?族在草原上?游牧。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这种小聚落的首领,其实更像是族长,他要为自己的血缘亲人?,子嗣后代考虑。 已经被冒顿抽了一遍人?,剩下?能战的青壮其实也不多。钟离眜也没将他们真?的编入自己的队伍,这些人?没训练过,不懂号令不知进退,反而乱了他的阵形。 掠来的马正好?用来拉车,再用这些青壮替下?原本推车的士卒,而让这些替换下?的士卒监督看守。钟离眜从首领口中问?到其他聚落目前的大致行踪,率精兵扑上?去,将这个氏族全部吃下?。 除阵斩之外,他只杀了匈奴贵种,留下?一些贫苦牧民青壮干活,其他人?不论青壮妇孺,一概以绳索相连,派少数人?押解回去。韩武正跟在后面等着接受这些人?。他要在长城之外,再建一座坚城,不过现在缺乏材料,只能让人?先进长城之内看管起来。 金莉用师父教的手法,给伤者洗净伤口,敷上?捣烂的草药再包扎好?。钟离眜率五千多人?出塞,打?这些部落不算难事,伤员不多,除了几个倒霉鬼之外,也就十?几个轻伤的匈奴人?值得一救,她没一会就完成了工作。金莉心中好?奇,跑到钟离眜面前问?他:「大王只让你带这么点人?去单于庭吗,大王是要你送死吗?」 钟离眜看着这直来直去的小丫头,无奈地摇摇头:「军机不可泄露。要不是你年纪小,又是从匈奴来的嚮导,打?探这个,我就要令人?将你斩首了。」 金莉吓了一跳,立刻闭嘴,不跟他说话了。 钟离眜失笑,这小丫头虽然直率,但也懂事知趣。 韩信当然不是要让他去送死,也没有拿他当战神,只让他带着粮草,一路用匈奴部落补给,率五千人?就打?到匈奴王庭去。他的任务就是顺着地图上?的水草之地,将一路遇上?的匈奴部落剿灭,作出扑向王庭的气势,引冒顿回师来救。 冒顿单于现今着眼于一统草原引弓之民,对原本秦国?的土地也更看重河南地,这是韩氏势力暂时不能抵及的地方。所以韩信这次定?下?的作战目标很宽泛。 至不济,也能掳掠人?口牲畜回来——这是曾景最在意的事情。 当然,自己的人?马不能折损太多,这就得看钟离眜灵活行事了。出塞时,钟离眜和?栾布在韩信面前争夺这个任务,韩信最终选了更年长的钟离眜。 钟离眜也不负他所望,一路先是打?破了三个部落,聚集数千牧民后,派五百人?将这些老弱妇孺和?部分?牲畜护送押解回去。接下?来他便不再分?兵送人?,打?破的部落杀了青壮,吃了牛羊,徵用马匹,只留下?老弱妇人?,令他们带着剩下?的牲畜往燕国?走,自有人?接收。 他也不在乎他们是不是会去。这些失了男丁保护的人?们,附近又没有能投靠的部落,一部分?确实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绪踏上?了东行之路,被韩武派出的侦骑接了回去。另一部分?四散逃去,侥倖活下?来的,便将秦人?——他们以为仍是秦军——将秦军来袭的消息传了出去。 第81章 匈奴牧民 「秦人直扑单于庭?」 冒顿单于沉着脸, 身边亲信犹疑:「秦人不是在打仗,还能直扑单于庭?」 冒顿单于道:「是稽粥的人报信,不会有假。问题是, 秦人出兵多少, 是不是真?的直扑龙庭。」 他展开报信人送来的羊皮, 上面画着简易的地图。「秦军」的行军轨迹, 根据那些被掳掠的部?落,断续而又清晰地展现了出来。 路线忽西忽北,看似不定, 其实他们都看得出来,这是顺着水源行?军, 有时宁可多走些路, 也要到湖泊处驻扎。有时又是为了将就近的部?落歼灭,多绕了个圈。但不管怎么曲折,最终却是坚定地朝着西北方向阴山头曼城的方向前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5页 冒顿弒父自立也不过是在秦二世元年,此时连东胡还没有拿下?,更不用说向西威逼月氏西迁, 向北夺浑瘐、屈射等部?族领地, 自然也没有设置北王庭。如今的王庭仍是头曼单于所立的头曼城, 位于阴山。所以齐军一路向西,其实道路极为遥远。 与中原诸国对?峙多年, 匈奴原本很?肯定, 不管是过去?的燕赵秦诸国, 还是后?来一统的秦帝国, 对?草原大?漠的深处都知之不详, 他们从来没担心过真?正的腹地会被秦军攻占。大?不了就是像秦国那样,夺了河南地去?就是。 然而这一次, 怎么看都不是偶然。秦人竟然趁他们与东胡作?战,派出精兵直扑单于庭,这是要绝大?伙的后?路啊! 左右都咬牙,骂道:「一定是有奸细出卖,秦人果?然是冲着单于庭去?。单于,我们派军回去?救援吧!」 东胡打嬴了又怎样,妻儿老小都在后?方,财富也在后?方,让秦人一股脑杀了烧了,他们的损失就大?了。东胡也就是这几年做茶叶倒卖的生意才?富裕起来,底子薄,就算抢了东胡也抵不过头曼城被攻破的损失。 冒顿冷冷哼了一声,左右皆噤声。 他盯着那张羊皮地图又看了一阵,心中有了判断。这股秦军人数肯定不多,就是有了可靠的情报之后?,趁着他调集大?军作?战的空隙意欲立一奇功。 但偏偏他也不能无视。冒顿有信心压服手下?继续作?战。在他看来,秦军精锐就是打破单于庭又能如何,也不过是劫掠一番就要离去?。更别?说腹心之地又不是毫无战力,秦人孤军远征,谁胜谁负也不好说。只要拿下?东胡的广袤地域,这点损失算什么。 但压服不代表这些目光短浅的傢伙心里?就安定了,一个个惦记着家里?的财富牛羊无心作?战,影响了与东胡的战事才?是他所担心的事。 最终,冒顿点了三人,让他们率军回去?堵截秦军,其余人马留下?,继续作?战。 燕国长城外,老金忧心忡忡地看着远方,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老王年轻时就是个熟练的骑手,天?天?骑着马给牧民的牧畜看病的。老了老了风湿缠身只能坐轮椅,他都不爱回去?,没事就骑着马熘跶。 现在刚从现实里?「上线」,他的老胳膊老腿的到了「游戏」里?顿时舒展开来,痛快地跑了圈马回来,甩着鞭子一派潇洒不羁的风度,朗声笑着老金:「你担心什么呢,这可是兵仙。」 「兵仙打仗也不是不死人啊。更别?说带我家莉莉去?龙城的是钟离眜,又不是韩信亲自带兵,我能不担心么我。」 老金都后?悔死了,他只是让金莉回来报信,他不知道回来了还要当嚮导,小丫头还高兴地去?了。在他们眼里?,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吶。他和老王在金莉离开后?,确定冒顿开始抽丁集结了,便也找了个机会离开所在的部?落,带着徒弟们快马跑了回来。 不然他们恐怕要被抽去?当军医。等冒顿回过味来,一准知道是他俩泄的情报,肯定要把他们带徒弟一起宰了祭旗。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让金莉回来报信的原因之一,除了她本身不惹眼,容易回来之外,也是因为她年纪最小。 但这一回来,就知道金莉当嚮导,跟着钟离眜打单于庭去?了,老金这下?傻了眼。 哎呀歷史上对?钟离眜的记载也太少了,不知道他认路的本事怎么样。要是跟李广一样有嚮导还爱迷路,那不是把小莉莉也带坑里?去?了。 老王也晓得他是真?焦虑,正要安慰几句,忽然看见远处灰尘扬起,三五骑飞驰而来。他眯眼看清楚了衣着,叫道:「是侦骑,看来要有军事行?动了。老金,别?在这愁了,只要把匈奴打痛了,莉莉肯定没事。」 果?然,侦骑回归,韩信便得知冒顿单于已经集结大?军,向东胡进?发。东胡与匈奴之间有千余里?无归属的土地,这次战争的缘起,就是东胡王向匈奴讨要这片土地,冒顿以此为理由突袭东胡。他已经派人送信给东胡王,但冒顿之前事事顺从,东胡王会不会听他的情报重视起来还是个未知数,韩信并不把重心放在东胡王的合作?上,他注重的是—— 「有数千人回防?好,栾布,你率三千骑兵出击,歼灭这股人马。我亲率大?军,于匈奴东胡交战时掩杀其后?!」 --------------------- 若是冒顿还来得及收到下?一次报信,他会发现那支「秦军」的行?军路线虽然仍是朝着龙庭,但迂迴的距离越来越大?,竟是在草原上绕起了圈子,而并非向着头曼城进?军。 当再次收拢数千牧民和一大?群牛羊马匹后?,钟离眜遗憾地向远方看了看,下?令撤退。 在燕地投奔韩信,被派到钟离眜麾下?的卫满意犹未尽,策马走在钟离眜一边,遗憾地道:「钟离将军,我们真?的就撤了?不试着打一打匈奴王庭么?」 都走到这了,有去?过王庭的嚮导,还有详细的地图,不真?打一回,卫满心里?遗憾无比。 「不打。大?王不许我们冒险。匈奴王庭离燕国太远了,又不是没人把守,我们粮草跟不上,走到这里?也吃力了。大?王估算过时间,让我们不要管别?的,到这时候就撤退。」 至于军功,他们只要完成任务回去?,那就会记功。再抢了这么多人口和牲畜,更是会多记几笔。钟离眜虽然也没打过什么大?仗,但性?子谨慎,有大?将之风,不像卫满仍然是游侠习气,还有贪功冒进?的想法。这也是韩信派他远征诱敌的原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6页 要换个卫满这种性?格的人做主将,行?军至此收穫这么大?,说不准就存上了侥倖心理,试探着再往前,再往前……然后?断了粮草大?军失陷。 最近兜的圈子就是为了抓人,看着差不多了就撤。来路上的部?落都叫他们清剿过一遍,回程虽然警戒,但一路毫无阻碍,顺利回到燕国长城之内。钟离眜终于松了口气。 但离开一个多月,钟离眜和卫满都下?意识眨了下?眼睛,几乎不敢认了。 是什么时候,他们来时经过的荒野里?竟然这么热闹了? 看着都像建了座小城了。但其实还没有成城,连城墙也没有,只是遍地毡帐,好像又回到了草原上。可草原上哪有这么多牧民住在一起,过于密集了啊。 韩武正在这里?主持事务,迎出来将他们接到「城中」,钟离眜忍不住笑了:「公子,这城中怎么多是毡帐?」这些牧民吃什么喝什么,这么多人挤在一处,草场也不够啊。匈奴的大?部?落人也不少,但居住时是在广阔草场上分散开的,不像诸夏建城聚居。 「因为钟离将军你们动作?太快,抢来的人太多,来不及盖房嘛。」韩武笑嘻嘻地道,「反正他们也习惯住在帐中了,不妨碍的。男的都去?干活了,老人妇孺留在这里?也算是人质。」 钟离眜后?来只派了几个人看守押解走的妇孺,至少有一半都真?的过来了。很?多小部?落的妇人并没有可以投靠的族人,或者她们的族人也是被俘的部?落之一。要是投奔其他部?落,很?可能变成奴隶。所以很?多人抱着「做奴隶也一家人一起互相照顾」的心态,没有逃散,赶着牲畜过来了。 这一城都是牧民中的老人和妇孺,青壮不是在钟离军中,就是被监管着在修路和种植。 韩武并没有打算将这些人安置在这里?,他们真?正的归属是在长城之外,他打算在长城外建一座城,建牧场,以后?发展羊毛纺织。但是城墙很?麻烦,水泥制造需要蒸汽机的动力来粉碎矿料,现在只用水力少量制造了一点,根本不够用,只能往后?延了。这也不必细说,说了钟离眜也不理解。 这里?的人十个有十个都是被钟离眜掳来的,背着筐走动的妇人看见他,敬畏地弯下?腰。钟离眜看见她筐中似乎是羊毛,伸手抓了一把,揉了揉,咦了一声。 韩武嘴角上翘,看卫满也抓了一把,同样疑惑地打量,这才?解释道:「哈哈,这确实是羊毛。现在只能将就用,等辽西养的羊送过来就好了。」 钟离眜只是微觉奇怪,卫满是燕人,嗓门一下?就大?了:「东海君,这羊毛怎么能变成这样?」 羊毛不该是充满了膻味,杂作?一团,搓成绳或者做成毛毡来用的吗?现在变成这样,卫满一下?就想到了,这可以纺成线啊。 「这个算是机密了,我们打算在长城外建城,种牧草,让这些匈奴人男子牧羊,女子纺织。以后?一座城一座城的建过去?,我就不信匈奴人不想过安稳定居的好日子。」 全部?定居当然也不可能,但韩武又不贪心,也没打算把整个草原都变成自己家的土地。只要把匈奴挤到苦寒之地去?,这些牧民主动融入华夏,在经济上和诸夏融为一体,语言文字和习俗也渐渐归一,那就行?了。 至于他们以后?会不会发展壮大?成为威胁,韩武跟系统一样不是很?在乎:开化的土着那不就是文明人了。再说,只要把教育普及,工业升级科技发展都是很?快的事,几十年后?,快的话甚至十几年后?,游牧民族应该没法再成为文明的威胁了。 洗羊毛用的是皂液和纯硷。韩武有这方面的资料,不过不用他出力,韩信夺了燕地之后?,曾景带人就开始在做这件事了。化学专家先用最古老的方法,用绿矾锻烧出硫酸,然后?用他们称为吕布兰法的工艺制备出纯硷。同时派人与东胡王联繫,带他们找到盐硷湖并辨认天?然硷,以粮食药物等物资换取。 不过才?进?行?了一次交易,量也不大?,还得等打完仗才?能再谈生意。韩武还不知道,东胡王对?此事其实很?重视,韩信派信使传递匈奴正在集结大?军的消息,也是因此才?被东胡王认真?对?待。 总之现在,制备的肥皂和纯硷都不算多,但供此地上千牧民洗羊毛还是足够的。现在其实也不是剪毛最好的时候,不过是先给她们找些事做,定下?心来,免得这么多人在一起无所事事,人心骚动之下?一起造反。 韩武也有点献宝的心思,将两人带到一片毡帐中少有的几座砖瓦大?屋之一,请他们进?去?观看。 这是羊毛编织作?坊,一群十几岁到三十多岁的匈奴女子正坐在纺车前,手脚不太灵活地纺着线。尽管钟离眜心里?面嫌弃她们笨手笨脚,一点不如中原女子心灵手巧,但也看得出来她们是非常认真?投入的在学。 再进?另一间大?屋,一群匈奴女子也正围坐在里?面,比纺线看上去?更加笨拙地在学着编织。 韩武嘆了口气:「这种羊毛适合编织地毯。不过现在天?下?大?乱,不是享受的时候。她们的手艺也不行?,编出来普普通通,大?概卖不出去?。所以我先让她们学着织衣服手套,穿在身上多少也能暖和一点。」 就她们现在能织出来的量,当军需根本不够,韩武告诉她们,织出来他们自己穿,以后?熟练了,可以用来换粮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7页 除了辽西养的绵羊要送过来,还要送一批挽马过来。辽西之前已经在多地培育种群,如今也正好让这批本就善于牧马的匈奴人接着养。 这些匈奴人,部?落被钟离眜攻破,以为自己失去?了财产和自由,千里?迢迢认命地来到这里?。却被告知他们可以定居下?来,仍然放牧着牛羊马匹,还可以用过去?废弃无用的羊毛换取财富。 他们或许仍然有忐忑,但至少知道不会被杀死,新的主人需要他们的劳力。这使他们初步安心下?来,愿意老老实实干活来换一口饭吃。 第82章 盐田 匈奴与东胡厮杀的战场上, 强盛的匈奴骑手如冒顿所料,将东胡的部族压得节节后退。但冒顿的脸上没有笑容,反而阴云一片。 「哈托, 带你的部族缓行压后!」 冒顿是个说一不二的雄主, 当年鸣镝箭的故事依然在草原上流传。尽管这个命令莫名其妙, 但一心想立功的哈托还是喝令着让自己的军队停下。 「东胡有了准备。」冒顿眼?里冒着火, 说话却极冷静,「秦人跟他们?合起伙来?了。你要防备秦人的偷袭,要防备……」 话音未落, 前?方一阵鼓譟,信使迅速从前?线骑马赶来?向他禀报, 东胡王的精锐骑兵突然杀出, 己方攻势受阻。冒顿不再犹豫,立刻下令增兵,打退东胡这?波攻击后立刻撤退。 他所料不错,但仍是有点晚了,前?方战事胶着, 一支五千人的精兵已切入战场, 加入东胡一方, 后方亦有四五千人袭扰侧翼。东胡得了这?支「秦军」相助,缓过气来?, 将匈奴前?锋全数歼灭。 冒顿恼火之极, 但情报极为有限, 不知出塞的「秦军」究竟有多少。若是像当年蒙恬一样十万人远征, 他壮志未酬就得像死了的父亲一样, 远遁漠北喘息去了。 冒顿不觉得秦国还能抽出这?样的大?军出塞,但若有三五万呢?秦军的坚甲利箭, 绝非匈奴的狼牙箭骨箭能比。一名秦军士兵的命,战场上能耗死三到五个匈奴勇士。此时他还没有一统草原,没有让西域诸国也笼罩在匈奴的兵威之下,也没有将夺走秦国的河南地,让西域与秦国的工匠为他打造盔甲与武器,匈奴远不是最强盛的时候。 冒顿不想赌秦军对付自己的决心,果断下令撤军。 牺牲了阻击的部族,丢弃了大?量的牲畜,好容易甩脱东胡的追击,冒顿在驻扎时又收到一个坏消息。援救龙庭的部族在路上被伏击,全军覆没,只有十数骑仗着马快冲出来?报信。 「秦人!」冒顿闭上眼?,没有发怒,「你们?记住,以后我若是忘了,你们?要提醒我。无论我们?要征服哪里,一定要记得背后还有秦人在盯着,要防备秦人,不管他们?看?起来?有多虚弱。」 韩信把骑兵大?部分都给?了钟离眜和栾布,他自己所带多为步卒和战车。所以杀伤匈奴之后,他短暂地追了一会就没有再追击下去。而东胡追了一阵,歼灭了阻击的部族之后,撞上冒顿的部族,反而损失了不少,只得退了回来?。 韩信立在战车上,看?东胡王骑着马过来?,摆了摆手,让张肥不要阻拦,任东胡王哈哈大?笑着冲过来?,给?了他一个充满膻味的熊抱。 「燕国……不,齐国是我们?的朋友。」东胡王说,然后紧接着问,「今年你们?能换多少硷?还能给?多少茶叶和大?黄?」 韩信与曾景交流过,心里有数,此时自是微微一笑:「你运多少,我们?就用多少茶叶来?换,也不会少了大?黄。」 他知道,东胡要的就是这?两样。胡人饮食多肉,尤其是其贵族,成天吃得油腻,人便爱上火便秘,口?中?溃疡。大?黄这?味药材泻下清热,正合所需。曾景说这?两年要把药材种起来?,茶叶生?意则是已经进行了很久,这?两年各地大?族培植的茶树也可以大?量採摘了,交易量还会扩大?。 东胡王连粮食都不是太在意,对这?些却非常上心,可见纵为王者,也受够了便秘之苦。 不过天然硷要在冬天捞,现在东胡就是想换也没了。大?半年的时间,足够曾景四下里收购大?黄来?与他们?交易了。可惜,听说大?黄种下去得三年才?能收,这?几年只能靠收购野生?药材来?顶上了。 韩信也不白来?一趟,他与东胡王谈了一阵,将匈奴战俘全部带走。他不付钱,也不要东胡因?为他的救援另付报酬,这?些人就是报酬了。 这?些青壮可没有钟离眜带回来?的部族牧民?幸运,他们?会被投入到矿山中?去,为齐国的矿产事业贡献一份力量。曾景当然不会故意弄死这?些人,事实上矿山的待遇挺好,但这?个时代的矿洞再小心也难免危险,自己的工人还是慢慢退出来?,让这?些战俘干活吧。 这?场与匈奴的战事发生?在长城以外,除了家中?有人在军中?作战,齐国国内风平浪静,几乎没有在黔首中?引起什么波动。 今年,他们?有更值得在意和惊嘆的事情。 三月中?,韩信还在攻打代郡的时候,渔阳郡最南端的海滩上,一群人用木制的刮板将白花花的盐推向盐池中?央,再铲入筐中?运走。 盐苦把一筐盐装满,抬上车,看?着独轮车推走,自己抹了把汗,继续低头干起了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8页 「都歇会,喝口?水。」 黎先生?又叫大?伙休息了,盐苦咧开嘴,听话地跟其他人一起走出盐池,倒了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碗。黎先生?在感慨:「盐工苦啊,难怪你们?里面好几个名字都叫苦,登记的时候还都爱拿盐作姓氏,弄出好几个重名,我给?你们?一个个在那改名……哎,改了还习惯么?」 几个改名的都笑起来?。第一个登记所以没被改名的盐苦也笑了。 「现在不苦,一点也不苦。」他说,「我生?出来?的时候,阿父不慎摔坏了煮盐的陶釜,只能赔钱。我阿父日日要走去山里伐薪,又要到海边担滷水,不管多热也要看?着火候。煮出的盐那么少,主家给?的粮食只能勉强生?活。赔了钱,一家人几乎饿死。现在有什么苦,官府供一餐,一月还有五百钱。」 盐苦的话引起了众盐工的附和。盐苦有些出神地看?着盐田——是了,这?是盐田,这?也是田,就像种地一样,盐就从这?里面种出来?了。 他祖祖辈辈都在海边,最早是给?王室煮盐,后来?被赐给?了某个贵族,换过几次主人,最后主家变成了商贾。但他们?这?些人,做的事情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 燕国被秦国所灭,现在又归于齐国,他和其他盐工也没有什么心情波动,直到去年黎先生?带着人来?,在海边修池子。他们?仍是煮盐,但到海边淋滷的时候也会看?一眼?,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赶在入冬前?,黎先生?带人修好了几个池子,然后把他们?召集过去,让登记姓名,说再煮几个月的盐就不煮了,以后晒盐。 那时候盐苦只当他说笑话,哪知道过了腊月,黎先生?教他们?开闸,用水车纳潮灌满了盐池,到如今也就三个月,海水变成滷水,从一个池子流入下一个池子,最后生?成了这?么些盐,运走堆起来?跟小山似的。他们?要煮多久,才?能煮出这?么多的盐。 黎先生?只说这?盐是粗盐,还要运走提炼,又说时间太紧了,只能建个小规模的先用着。他带来?的人还在修池子,以后这?里就真的是一片一片的盐田。盐苦有个从未有过的想法,他大?胆地想像了一下燕国的人口?,又想像了一下天下的人口?,觉得光是他们?这?里产的盐,就够全天下人吃的了吧。 黎先生?听了他的话,笑得仰倒在盐堆上,摊手摊脚地大?声说:「再多也不够啊,以后还有盐化工,等设备做出来?,光是做纯硷就得用多少。」 盐苦听不懂,但他明白了,他子子孙孙都能吃这?碗饭,于是也跟着黎先生?一起乐了。 盐工又回去干活了,黎晨看?着他们?裸露的小腿,觉得鼻子有点酸。盐工是站在滷水里扒盐的,三月的天气并?不十分暖和,现在还好,凌晨天还黑着的时候仍是寒冷,他们?那时候就起来?扒盐,个个脚上都冻得发红。 黎晨也没有办法,现在做不出胶鞋,布再裹几层也没有用,一样会被浸湿。堆盐垛的工人还算过得去,发的鞋他要求必须穿,只能在工作时穿。干净的鞋底不会弄脏海盐,盐工的脚也不会被粗砺的海盐磨破。可扒盐的工人这?也太受罪了。 黎晨只能让盐工们?隔一阵就互相换活干,并?且在「下线」后熬了个夜,认真写了一份材料递上去,希望上级能向系统申请一批胶鞋给?盐工用。 私下里更是跟同事口?没遮拦:「都知道是时空通道了还遮遮掩掩的,为啥不开放通道,我自己出钱买了送他们?也好吧。哎你们?是没看?见,古代的盐工真是太苦了。」 他觉得实在是苦极了,然而他们?却不以为苦。甚至盐苦还给?自己新生?的女?儿起名盐甜,负责登记的小吏还当笑话讲给?黎晨听:「盐怎么能是甜的,起名也太不讲究了。」 黎晨不知道,盐苦是真觉得甜。出些力气算什么事,就因?为盐工做活辛苦,盐又好卖,十分赚钱,给?这?些盐工的工资开得就高。按现在的粮价,盐苦一月的工钱能买三四石麦,他简直全身都是力气。盐田建好了就看?老天,也不用人盯着火候,只管在出盐之时闷头使力就行。 盐苦一点不惜力,他怕干不好被辞了,丢了这?么好的饭碗。 他不知道,沿着海岸线向南,还有无数和他一样的盐工,在晴好的天气里滴着汗,扒着盐,有着同样的想法。 东海郡动工得早,海边的盐田已经连成了片,林芦现在是丈夫和两个年长的儿子都不在身边,于是以太后身份执政,仿效管子「官山海」的政策,将盐政收归官有,官府自己经营得利,不再收税。韩氏所占的齐燕两地,加上一个东海郡,恰恰都是晒盐的好地方,尽管时间紧迫,除了东海郡之外,沿海每处只小规模修起了盐池,但三四月间春扒开始之后,还是一下子将盐价打了下来?,比旧时一石数钱更低贱。 临淄,薛开用手拈了一点盐,用舌尖舔了舔,脸色微变,在家一夜没睡着之后,他备了礼去寻同样停留在临淄未走的刀间求教了。 谁都知道刀间幸运地早年就与南越王韩川交好,这?些年不但大?赚特赚,现在韩氏称王,他更是炙手可热。 刀间也没摆架子,以礼相待,听了薛开的疑惑之后不由大?笑:「薛兄,你怎么不想想,韩氏所出之物哪一样不厉害,你家的私盐生?意,还是赶紧停了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9页 因?为这?些盐这?么便宜,竟然也一样是雪盐,并?非粗制的劣盐,这?还叫别人怎么再做这?门?生?意啊! 刀间经商与别人不同,他重视奴婢,使人授以技艺为自己工作赚取财富。盐的生?意他也做,不过他不像田氏根深叶茂,又有韩武事先提醒,所以刀间早就脱手了。 他对这?一行也不陌生?。 刀间知道过去的盐都是淋卤煎煮而来?,贵人们?吃的无非是杂质更少,多煎煮过几回,但难免仍有涩意。之前?也是韩信到了辽西郡之后,才?产出了纯净的雪盐。但雪盐产量小,价格贵,也只有贵人吃得到。至于民?间,吃的仍是过去那种盐,所以私盐生?意一点也没受影响。 现在这?盐,看?着是雪盐的样子,吃着毫无涩味,也是雪盐的味道,价格却比过去的劣盐更便宜——贵人们?也没有更高档的盐,跟黔首们?一个价,一石一钱就能买到。 薛开其实也停手了,这?几个月虽然还在贩盐,但一是卖完自己手头的积存,二是从那些做私盐生?意的大?族手中?少少买盐,再加价转售各地。他总觉得韩氏动作不至于那么快,多少还能赚点。今天买了新盐他心就凉了,再听刀间一说,更是有了一点壮士断腕的觉悟。 回去之后,他又盯着那雪盐想了许久,紧紧皱着眉,将盐一推,吩咐舍人备行李车马,他要去海边官府煎盐的地方看?个明白。 韩武并?没有把盐田当作秘密掩着,事实上也掩不住,大?片的盐田就在海边,能怎么藏?这?也让以后的私盐不容易存活,只要他治下没贪腐到一定程度,再勤加巡察,哪家私盐能把盐田给?搬走。 赶到海边去的商贾不止薛开一个,就算家里没私盐生?意的,也有不少派了人去察看?。薛开在路上遇到了田伉,他愁容更甚,薛开这?几个月就是从他手上拿盐往外卖,自然知道他愁什么。 「你们?还有多少盐没出手?」 这?一问,田伉更是不掩愁容:「一直在煮盐没停过……唉,上次东海君让停手,我回去禀报,家主不以为然。你也知道,就算管子官山海的年月,也没少了私盐的生?意,谁能想到会这?么便宜!」 薛开只能安慰几句。盐价毕竟不算贵,用成本来?算,一石一二钱的亏损,虽然数量大?亏损得多,田氏也承担得了。只不过商贾嘛,少赚都当亏,更不要说是实实在在地蚀了本。 新设的盐场遍布在齐国沿海各郡,两人身在临淄,自然就近前?往益县海边。田氏煮盐也在此处,不过待齐国再度官山海之后,韩武派人选址建盐池,煎煮私盐的商贾自然远远避开官府选址,也有人来?偷偷瞧过,但远远看?着也没看?明白怎么回事。一两月下来?,盐价还是原样,官府似乎也没认真去抓私盐买卖,大?伙儿渐渐就不再关?心了。 没想到猝不及防,一过了三月,盐价毫无预兆地下跌。尽管官府仍是没有认真去抓私盐贩卖,但谁还会买他们?一石四五钱,杂着砂砾吃着涩嘴的盐?要把这?些盐卖出去,要么至少把杂物拣拣干净,比官价更便宜的去卖;要么狠狠心,直接半价甚至三折去卖,总会有贪便宜的愿意买。 关?键是要看?看?,官府这?个价是怎么来?的,一时的低价打压,还是真能压到这?种成本。那可是雪盐啊!现在连平民?百姓都吃得起了。 薛开比他心态好得多,他如今只是销售,顶多以后少一个生?意渠道。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少了这?桩进项。更何况,为了保住身家,上次宴中?,他也认领了东海君抛出的几项生?意。这?些生?意只得分红,他不得插手不说,还送出了许多产业和奴僕作为投资。如今财富已经缩水很多了。 现在还没有进项,薛开也不是太指望东海君——或者说齐王能把他的钱再吐出来?。经过来?自秦国尤其是始皇帝的政策毒打,如今齐国的商贾们?眼?明心亮,知道万万不能跟官府顶着干。 新来?的齐王虽说不是本地人,但其父号称神农弟子,深得小民?之心,他自己又从燕国打到齐国,极擅兵法,压得田氏都不敢擅动。如今别看?秦军还在魏地与各路义军作战,韩氏都已经囊括三地,隐隐得了三分之一的天下。再加上岭南三郡……若将来?真是韩氏得了天命,又出了个始皇帝一样的人物,他们?对着干那不是拿家族的性命在玩笑么。 大?不了去燕地贩马,听说齐王北上是为了对抗匈奴,应该能抢不少马回来?。他这?回亲自带人北上,去看?看?马匹生?意能不能做得。天下大?乱嘛,哪路势力都得买马。南越王只有齐王与东海君两个成年的儿子,没什么亲族,他们?总不能亲自去行商贾事,他愿意成为王孙门?下奔走之商贾,哪怕少赚点钱——若能得个官就更好了。 不得官,跟刀间一样也行啊。 对了,管氏也是齐王在辽西时就巴上了,什么都抢在头里,能跟管氏一样也不错。 以前?盐场不许人擅进,只能远远观望,除了看?见一片一片灌了海水的盐池之外什么也瞧不见。但这?次薛开与田伉前?来?,却在客舍中?就被舍人询问:「两位可是要去盐场?盐典吩咐,若是想进去看?,需去官府登记。」 田伉和薛开互视一线,饭都顾不上吃,立刻去登记了回来?。果然,第二天盐官便派了人来?,带他们?入内一观。领路的小吏对他们?颇为友善,边走边笑道:「近来?许多人想看?,我们?盐典也不敢作主,问了何专家——何先生?让我们?这?么称唿——他说要看?便进来?看?明白,免得不死心白白亏损。你们?可看?仔细了,莫说我们?藏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0页 薛开最好奇的就是那些灌了海水的盐池,他一直也猜是为了得到滷水。这?倒是个好法子,比淋卤方便得多。但在他想来?,最后仍是得煎煮。所以当他与田伉入内,走过蒸发池,一直走到盐工们?正在忙碌的结晶池的时候,两个人都失态了。 「这?、这?、这?是从地里长出来?的盐?」田伉叫了出来?。薛开俯身抓了一把尝了尝,是盐,煮出来?的盐也不过就是这?样了。又因?为是直接从滷水里析出来?的,不用像淋卤煎煮一样扫了吸滷的草木灰去煮,天生?就几乎没什么外来?的杂质。 一釜一釜煮出来?的盐,在这?里就像是天生?地长一样,铺满在池里,盐工们?弓身发力,将它们?堆到池中?位置,再一下一下铲进筐里运走。小车在池间来?回穿梭,不计其数的盐就这?样被运走进一步提炼。 这?时候薛开就知道了,私盐生?意是真的做不下去了。盐池不像别的,筑在地上搬不走,官府想查肯定能查到。而且进一步提炼的方式他们?也不会,有便宜的雪盐卖,粗盐不会有以前?那种暴利了。 他拍了拍两眼?失神的田伉,语气却十分轻松:「赶紧把盐卖了吧。这?才?过了三月,才?修了这?么些盐池,已经便宜了这?许多。到明年,盐价怕是还要跌。」 尤其是韩氏所占的地方几乎就是海盐的所有产地,拼质量拼不过,拼数量也拼不过,拼价格也拼不过了。 「是,是,亏本也得卖了。」田伉也是有数的,苦笑着也抓了把盐,心头对说话轻松的薛开还有几分不忿,「你倒是脱身得快。我可是惨了。」 薛开哈哈一笑,目光烁烁,竟有几分亢奋之意:「田兄,你想不到千百年来?夙沙氏煮海为盐的法子,也能叫他们?给?改了。那你还觉得,东海君那些生?意,都是编出来?哄我们?白拿钱的么?怪不得刀氏和管氏恨不能把每项都认领了,还是他们?机智啊。」 田伉一怔,渐渐露出恍然之色,不由得搓了搓手,又看?了眼?白茫茫的盐田,只觉得头皮发麻,喃喃道:「要是也有这?盐田的生?发,不但不亏,那可是大?赚了。」 薛开但笑不语,他已经决定了,要去燕地看?看?。不光是为了贩马,也是看?看?在燕地还有什么能做的生?意。东海郡也要让手下最得力的人去瞧瞧。这?个世道变了,大?王不仅是神农之子,手下更有墨翟公孙输那样的巧匠——不,和他们?还不一样,大?王手下的巧匠,恐怕是能改变一行一业的大?师,是能带来?天价财富的宝贝。 第83章 蒯彻观麦于齐 韩信出关作战时?, 除了?盐田开始收穫,韩氏所辖的地界,陆续也到了这一季宿麦成熟的时候。 上谷郡居庸县中平乡。赵食其家的麦田边围满了人。五月末, 去年种下的宿麦已经熟了?, 今日正要开镰。 赵食其带着?赵元和赵昌两个儿子, 慢吞吞地扛着?镰刀走过来, 嘴里吆喝着?:「都让让,挤在这作什么,小心踩了我家的麦。」 同里的将仲笑呵呵地揣着?手, 「谁踩,剁了?谁的脚去。赵兄弟, 你家的麦, 今年卖些给我家吧。」 还没等赵食其说话,田典先骂上了?:「你这老?匹夫!我月月宣讲,这一月更是嗓子都说得哑了?,你竟是一句没听进去!这麦种要跟官府买!直接种没得丰产,弄不好还要歉收!」 将仲只赔笑不语, 心里不以为然?。好好的种子, 他也?是熟练的老?农了?, 估算着?这一亩得有十几……啊,官府又有了?新说法, 过去的秦斤不用了?, 亩制也?改了?, 按现在算, 是得有三百斤麦。赵家种麦的田没有上田, 大部分是中田,他家可是有三亩上等良田的, 种出来还得多些。赵食其家的小儿子赵至还在外面吹嘘,说官府还要给新种子。将仲原本是看他家笑话的,现在却羡慕得紧。 他儿子也?跟着?大王打仗去了?,怎么就不知道换些种子回家,白白误了?一季收成。 其实他跟赵食其打小就比邻而居,关系挺不错的,回头跟他换点种子回来。至于田典说不能留种,将仲亲眼看着?小麦收上来,除了?饱满颗粒大之?外,也?没什么特殊,又没放水里煮过,怎么就不能种了?。 说到底,毕竟他们上谷郡之?前不在韩信治下,离东海郡又远,韩氏的信用还没有建立起来,农人依然?顽固地相?信自己熟悉的规则,不肯轻易改变。有的田典见事不明,宣讲了?就当作无?事了?,不免所辖之?地会出现来年收成下降的事情;有的田典用心于公事,才会想办法杜绝农夫私下赠送种子的事。 将仲这里动?了?心思,田典骂了?他几句,心想骂他无?用,回头严厉警告赵食其就是,便咳嗽了?一声,大声吆喝:「都回自己地里干活,天气?好,别白耽误了?!」 他也?晓得众人心里想什么,又叫道:「收完麦,县里有新作物发?下来,粟也?有,稻也?有,想要的都能换。还有人来教怎么种,干活去!不然?我到乡里说一声,道是你们无?心干活,不要把种子发?给你家。」 这话管用,虽然?大家也?晓得他不过是吓唬,但?还是散了?,回自家田里收麦去了?。收了?麦要打、要晒,要扬,不趁着?这好天气?,望了?赵家丰收,倒是误了?自家收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1页 赵食其嘿嘿笑了?几声,也?带着?两个儿子埋头苦干了?起来。 直到麦子都抢收了?,打了?麦,铺在场上晒,人们才有空问赵食其:「到底收了?多少?」 「你们不都估出来了?。」 「还是收了?看最准,到底多少?」 赵食其伸出了?右手,一个巴掌晃了?晃,又伸出了?另一个巴掌,不等邻居们惊唿,再伸出两根手指头。 「十二?……十二?石!」 「嗯呢,按老?法子算的。」赵食其这几天在家都绷不住一家之?主的威严了?,天天累得不行仍然?脸都要笑烂。这会儿也?没有因为笑得多了?便没了?心情,一提起来仍是满面皱纹都舒展,嘴里重复着?:「十二?,十二?石还多。」 按田典宣讲的新制,就是340斤左右亩产了?。不过他们不习惯,说的还是旧制,按旧亩旧制算,亩产六百多斤,合十二?石出头哩。 官府如今还按旧制收税,但?田典传话,用了?良种的得交一半收成给官府。但?是即使如此,一亩还能剩六石多。这可是以前用了?粪肥之?后才有的产量,不是中上的田地还没这么多。 以前他家的田本身收得就少,就是用上了?最早出来的良种,一亩也?就五六石的样?子。交了?田赋后,自家那就更少了?。现在呢,交了?田赋,竟还有六石,竟与过去没交税时?的全部收成差不多。 那官府收一半,也?不算什么啦,他乐意交。 可惜他家的田最好也?不过中田,下田按旧制只收得八石,但?也?远胜当初两石多的收成了?。若是有上好的良田,怕不是能收到十四五石之?多吧。 赵食其搓了?搓手,期盼起官府要教他们种的新作物来了?。 「大王是神?农再世。」他念叨着?,「社祭时?要祭一祭神?农氏,我多出钱。」 「应该的。」众人深以为然?,深深的点头。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涿县房乡的方家。方家还有些不一样?,方粟在军中立功,随韩信北归时?,请了?假回家,把赏钱都给了?家里。另外他的功劳也?换得了?五亩田地,只还是草田,方伯雇了?人开垦,先种上了?春薯。 方粟在东海郡长了?见识,仗着?跟自己的主将张肥亲近,求着?张肥学来了?阉猪的技术,又学来了?红薯酿酒的技艺,且从东海郡买了?酒麴一路捎回来。 回来之?后更是嘱咐父母,官府让种什么新作物,让养什么鸡鸭鹅猪,只管跟着?做就是。齐王的父亲那是真神?农转世,东海郡人人得益,作不得假的。如今韩公作了?南越王,小韩将军为齐王,父子俩是一家,断不会少了?燕地的好处。 这回他家小麦收了?,同样?引起乡人围观惊嘆,方伯夫妻俩却极淡定,指挥着?庸耕者好生?照顾他家的红薯田,坐在地头跟乡邻们说起儿子在东海郡的见闻,不知不觉中就将韩氏的名声传开了?。 齐地亦是如此,没有换麦种的人家后悔不迭,这回官府通知去拿粮食换种子,顿时?排出了?长队。 蒯彻来到临淄时?,正见着?这样?的奇景,令他不由驻足,向乡人询问了?许久。其实他由赵入燕时?,就已经听说燕公给军中士卒发?放了?良种,不过那时?小麦尚未收穫,因为儿孙在军中而不得不种下这些种子的农夫也?忧心忡忡,并不能安心。 眼见为实,蒯彻干脆打听着?,找到了?一家播下良种但?还没收割的齐人农户。 那老?汉拿着?他给的钱笑得见眉不见眼:「今年麦长得好,贵人都爱看,还要花钱看。」 蒯彻敏感地听出不对,发?问:「还有人给你钱要看你收麦?」 「嗯吶,昨日刚来了?两位先生?,虽说穿得不像贵人,可我看也?是贵人……就借住在我们里,让我收麦时?喊他们一声。」 这老?汉说着?又忍不住叨叨起来,遗憾家里破屋烂瓦,实在没空地了?,不然?让他们住下还能再收些钱。 蒯彻无?心听他说这些,问了?那两人的住处就找去了?。那两人也?实在是怪,明明有钱,却不找富户借住,而是找了?户人丁凋零有空屋却精穷的人家。 蒯彻心中已有猜测,寻到时?见院门敞着?,院中一青年粗布麻衣,踩着?双草鞋,却又佩剑在身,正在活动?身手,他便更肯定了?,在门外朗声笑道:「敢问院中可是墨家高士,范阳蒯彻冒昧来访,望勿见怪!」 范益惊讶地停手向外看去,吴立从屋中出来,淡淡地道:「我墨家没那么多规矩,蒯先生?有事便进来说。」 蒯彻推门而入,先是一揖:「先生?是楚墨,还是齐墨?」 「楚墨。」 「我欲往聊城说田儋归齐,解刀兵之?祸,不知先生?可愿同往?」 吴立多看了?他两眼,点了?点头:「可。」 范益一句话没插上嘴,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这个叫蒯彻的傢伙,问道:「师父,不看人收麦了??」 「看。」蒯彻和吴立同时?出声,不由互相?看了?一眼,蒯彻拱了?拱手,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彻也?是来看收麦,偶然?得知二?位在此,这才……」 范益忍不住问:「你不是要往聊城做说客么,为何要来此看人收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2页 吴立没说话,但?专注地看过来,显然?有同样?的疑惑。蒯彻有心拐两个楚墨剑客一路保护自己,耐心解释道:「我还不曾投入齐王门下,也?不愿让齐王小看,便想先立下说田氏之?功。不过要说田儋来降,空口大话怕是不行,我听闻齐国?有些异事,所以特意前来观看,也?好说给田儋去听。两位先生?又是为何来此?」 吴立为何带着?徒弟在这里呢?他本是受张良之?托保护韩氏王孙,现在韩氏起兵造反,自然?也?不用他们再保护了?,吴立便向林芦辞行,带着?范益游歷。 他是这么想的,韩氏一家是他保护过的人,若是为王无?德,祸害百姓,那么他就要带着?徒弟去刺杀了?齐王和东海君。若是韩氏一如在淮阴时?待百姓不变,那他也?就安心了?。 他们楚墨可不像秦墨,就算认同韩氏也?不会去官府做事,他就在民间游歷,见有不平事便拔剑相?助。尽管楚墨已经势微,但?也?不会变了?初心。 这些日子以来,他确实也?安心了?。虽说立国?不久还看不出什么,但?执政的齐王太后已经废除了?算赋,民间因此而沸腾,穷苦人家甚至喜极而泣,伏地连连磕首不止。 是啊,哪怕你穷得没有立椎之?地,只要过了?十五岁,不足五十六岁,还活着?喘气?,你每年就得想方设法,从牙缝里抠出一百二?十钱交给官府。这是比田租更重的负担,也?是国?家重要的财源,齐王太后竟然?就这么轻易的将其废除了?。仅沖这一点,吴立就认齐国?行的是仁政。 心头大石落下,轻松之?余,来到临淄的吴立正好碰上小麦收穫,便想看看韩川家给的良种到底能有多少收成,难道比这些年韩川已经在推广的良种还多吗,他这才找了?这户人家,准备在收割后瞧上一瞧。 于是与蒯彻碰上。 过了?两日,这家的麦田也?成熟到可以收割的时?候了?,蒯彻没什么农事经验,吴立却不一样?,待老?农一家将麦粒都打下来后就估出了?数目:「他家这田地不过中下,平日里种得也?不算好,但?晒后至少也?有十石了?。前些日子另一家收割时?我也?去看过,十二?石往上。」 蒯彻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太关心这个,像他这样?的纵横家,有时?候上头了?甚至觉得兵家也?不如他们一张嘴一条舌头来得厉害,更不要说农家了?。蒯彻还好,没一些同行那么轻狂,不过要让他多重视农事也?不可能。 他来看麦收,一来是这产量确实惊人,惊人到足以影响国?运的地步了?;二?来,他是要以此来说服田儋归齐的,尽管信口开河也?不是不行,但?既然?来了?,看个明白岂不是更好? 既然?看过了?,他就打算去办事了?。 「我有一好友郑安期,乃齐国?方士,交游广阔,人称安期生?。我欲去寻他,问些齐国?田氏的内情,还请吴兄与我同行。」 「可。」 吴立也?不多言,既然?允了?他同行,自然?也?不怕多跑几处地方。 他们在齐国?境内看麦收,得找到这些得到良种的军士家属,而东海郡就不一样?了?。 去年换麦种时?,东海郡几乎家家都去换了?,今年收穫时?喜归喜,却一点也?不惊。 「数千斤的红薯都种得,十几石的麦如何种不得。」东郡人,尤其是淮阴人这样?笃定地说。 李虹在东海郡的工作就非常容易开展了?,除了?将兑换出来的各种杂交高产种子发?下去之?外,还要求各处田官尽量开荒,与小麦套种棉花。 齐地与燕地,暂时?还不敢叫人套种,仅仅是给少数农户发?下了?土豆或者玉米,每家不多,教他们先学着?种罢了?。只官田里才全面铺开,什么土豆芝麻花生?都已经种上了?。李虹算了?算数量,不太满足地摇头:要搞工业,这点原料哪里够啊,看来还得等明年才能把摊子全面铺开呢。 不过听说机械组带着?几个八级工七级工六级工,已经把几种基本的工具机给搓出来了?,用机器加工机器,开始在着?手打造蒸汽机了?。当然?,大批量产很困难,可只要弄出几台,採矿和制作水泥的效率就能大大增加。要是对蒸汽机的申请能在系统那边通过更好了?。 李虹决定在例会上再催一催机械组,不能因为东海郡少矿就不给倾斜。马鞍山的矿就不是矿了??不能因为那边安全性不足就暂时?放弃啊。 不是李虹过于积极,实在是大家都积极。韩信从塞外迴转之?后,老?金和老?王突然?收到奖励,道是保护文明不被野蛮侵蚀的支线任务奖励。两个人接任务按游戏时?间算都得快十年了?,几乎忘了?还有奖励。哪知道这奖励真正是大惊喜,他二?人被系统派出去的纳米机器人打了?一针,原本衰老?的身体正在逐步恢復健康和活力,具体恢復到什么程度还未知,检查结果可以看出这个过程仍在持续。 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们拿到了?《可控核聚变(二?)》。 谁不盼着?快点拿到三,乃至后面的内容呢。 韩信并不知道这一场在他看来只是有些斩获,算不得什么胜利的战争,给那些时?空彼端的人们带来多大的好处,又于公于私两方面激发?了?他们多大的工作热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3页 他只是利用准确的地图,以及秦军遗留的威势,与东胡联合算是小嬴了?一场。不过韩信也?没放在心上,燕国?虽然?不缺马,但?真要与匈奴大战,现在的马还不够损耗的。更不要说后勤粮草压力了?。所以他只派钟离眜率五千人佯攻单于庭,除了?自带的粮草,还靠路上劫掠匈奴部落补充。人要再多,就不得不派出倍于出兵数目的步军在后押送补充粮草箭矢。以现在的国?力,他耗不起。 尤其是打完了?,草原大漠仍然?是匈奴人的天下,也?没有人口可以迁移过去。若不是还能劫些牲畜回来,这仗打得十分不划算。 当然?,打也?是得打的。这次东胡吃了?亏,东胡王已经不敢轻视冒顿了?。有东胡在这里牵绊,冒顿要一统草原就得多费点力气?,总要顾忌有东胡从后添乱。 不过韩信也?看出来了?,东胡就是添添乱的本事,还得让燕地边军看顾着?,时?时?夹击,不然?下一回这个东胡盟友说不得就要让匈奴给灭了?。 稍稍休整,他留下卫满守燕地,率钟离昧等人回到临淄。 林芦已经对儿子又打代郡的事感觉麻木了?,问都没多问两句,只担心他在北方冻着?,又向他抱怨韩川:「你阿父先前说女子也?要出来做事,叫我做个样?子给人看。现在来信又叫我多歇一歇,你说可有这样?的道理?」 韩信低头忍笑,对着?母亲还是一脸正色:「是,阿父不讲道理,但?阿父也?是担心阿母你身体。」 「医官说我好得很,不过生?双胎时?吃力了?点,你阿父总担心我受了?累。」林芦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甜蜜,轻轻拍着?身侧的两个睡得正香的小儿子,「生?了?阿武之?后,这么多年没动?静,我还以为不会有了?。这次本以为会给你们添个妹妹,不想还是两个小子。」 韩信也?有点遗憾,他有了?个弟弟,还没有过妹妹,要是有这么小的妹妹,他几乎可以当女儿一样?养了?。妹妹多可爱啊。 林芦却还有话犹豫要不要跟儿子说。其实她还没回信,就是在犹豫要不要劝说韩川在后宫添人。不是她想让出丈夫,而是她与良人分隔两地,并且明显还会分隔很久。以前她其实就在信里提过这件事,但?韩川只与她说,他信奉天书教导的学问和道理,不会纳妾。 现在还多了?一重烦恼,许多人向她暗示,她一家不是齐人,在齐国?为王根基不足,最好能纳一些齐国?贵女,有婚姻关系,才能让人安心啊。 林芦也?是读过天书的,知道书中推崇的是什么,对良人又是感念又是不安。如今长子回来了?,她再忍不住,也?不顾事涉后宫,遣退左右后,便将旁人的暗示和好意的劝告说与韩信,忧愁道:「韩氏人丁本就稀少,淮阴族人星散,就只剩我们一家。你阿父将族人找来一些,关系也?远得很。在齐国?,我们一家当真势单力薄。阿信,你阿父不愿意纳人,你和阿武呢?这次你回来,要不要见一些临淄的大户女?」 韩信立刻摇头。也?没什么特别原因,但?他现在并不想成亲,更不想娶那些大户女。 看母亲还在发?愁,韩信坐到了?母亲身边,握着?她的手笑道:「阿母不必担忧。阿父尽得民心,何愁在齐地不稳。若是有人作乱,还有我在。」 林芦想想儿子的战绩,不由吁出口气?,焦虑的情绪平復了?许多。 韩武不久也?从燕地返回。此时?陈胜已经身死?,章邯率秦军主力在魏地作战。项梁夺了?彭城之?后,找来熊心立为楚王。刘邦虽然?不需要借项氏之?力夺丰邑,但?比起项氏仍是不足,所以还是托于项氏之?下,尊熊心为王,仍是与前世一样?,与项羽在魏地攻伐。 有时?候吧,就算后知一百年,对当前局势也?没有更好的破局之?法。让刘邦这会儿就摆脱项氏,独自去抗章邯的秦军,那当然?是不可能的。章邯的用兵之?能在他之?上,至少指挥大军作战的能力在他之?上,况且他现在兵力不足,拿头去打啊。 直接跟项氏翻脸,更是失心疯才会这么干。尽管当皇帝之?后不乐意听韩信说他可带十万兵,但?回到此世此时?,刘邦非常痛快地承认,他就是有了?经验,也?打不过章邯所率的秦军,更打不过项氏所率的楚军。 魏王咎与魏相?周市也?曾向齐国?求救,林芦派了?梁高带人相?助,梁高也?不自作主张,老?老?实实地帮忙,但?见着?形势不妙便早早撤出了?战场,没陪着?周巿和魏王一起死?。韩信迴转时?魏王咎还没死?,但?也?来不及相?救。这会儿人已经不在了?,梁高现在说来也?巧,正归在项羽军中作战。 此时?义军之?间虽也?有争端,但?尚能一心抗秦。便如周巿,他曾攻打过丰邑,说降雍齿叛刘,也?曾攻打齐地,在狄县遭到田儋抵抗而退。但?歷史上秦军攻打魏国?时?,周巿求救,田儋也?派兵来相?助,只是齐魏联军仍是不敌章邯罢了?。田儋和周市在狄县下打得你死?我活,转头却一起兵败死?在章邯手上,这就是秦末时?的天下形势。 韩信也?很清楚,先前他领兵出塞攻打匈奴未与反秦义军共同作战也?就罢了?,尊王且不去说它,攘夷倒也?是「齐王」的传统,到哪都占得住理。如今既回来了?,作为义军的一脉,对其他义军势力见死?不救就不合适了?。所以略做休息,他还是不能在齐国?久待,应该加入战局,一起对抗秦军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4页 不过在此之?前,他怀着?一点不切实际的想法,诚心诚意地向树下翁进行了?祷告。 第84章 蒯彻说田儋降齐 系统终于从要死机的危机中解脱出来, 向韩武汇报了这段时间的麻烦。 「他们?想申请蒸汽机,这应该是违反规定的事情,但是他们?的逻辑又能说?通, 我的运算出现?问题了。」 韩武躺在榻上装睡, 听系统这么一说?差点在被子里拍巴掌:「好啊, 能说?通就拿出来?用吧, 这么多?工程靠人力肯定不行。」 不开工,这落后的时代什么时候才能让人把日子过得舒服一点少死点人啊,休养生息到他寿终, 天下百姓才能勉强缓过口气来吧。 开工,这落后的时代什么都靠人力, 想完成的事都开工那就跟秦国一样, 好日子没过上,先把人累死了。 在这总人口还不知道有没有三千万的年代,当然是有机器代替人力才是最好的。 可是系统就纠结于那个不能让人类把科技当神迹的规定了。 韩武仔细听了,不以为然地道:「你?还绕不开这规定么?我看?这时代的人其实都挺朴实的,只看?本质。虽然很?多?事一开始会当神迹膜拜, 但只要我们?不装神弄鬼, 他们?自己用着机器、打造着机器, 时间长了自然就懂了,更别说?我们?还要搞教育。而?且我看?那些人说?得也没错, 只要在工地上把地方圈一圈, 全由那些人自己开工, 不就不违反规定了吗?」 就像神农氏、燧人氏、有巢氏、轩辕氏这些上古圣贤王者, 听着好像都是仙人神迹, 仔细一想其实不就是上古时的贤者么。大禹跟他父亲先后治水,听着神乎其神, 其实不就是做水利工程吗。世人说?着敬他们?为神圣,其实还是把他们?当人看?的吧,不然也不会动?不动?拿他们?举例,叫国君拿他们?当榜样了——人才能学,神仙能学个鬼哦。 系统就是太死板了,不够聪明,韩武想,不禁又说?:「而?且都有时空通道了,你?老捨不得库存,让他们?自己带机器来?不行吗?现?在谁还真把这里当游戏啊。」 系统咔咔的响了一阵,在死机的边缘通过了这个逻辑,认可了他的说?法,然后又汇报了一件事。 「你?兄长韩信向树下翁祷告,问能不能救一救丞相李斯,他真的把树下翁当神仙了,你?还说?不会当神迹……」 「哎呀,这里的人就是这样,神仙归神仙,神仙教的东西是人用的不就成了,不要太计较了。」 「未来?人也问有没有营救李斯的任务,他们?对秦朝统一过程中的史料很?感兴趣,想从李斯这里打听。」 「那能救吗?」韩武问。 系统当然能救,系统连宇宙飞船都有,派出机器人制造一些迷雾场景把人劫走是很?容易的,但它不能判断有没有这个必要动?用。 韩武对未来?人怎么样不感兴趣,但是阿兄难得祷告,他认真地想了想,道:「阿兄就是念旧情,李丞相也教过他,他想救人不奇怪,也是没有其他办法才会向树下翁祷告,你?就救一下吧。唉,要不是始皇帝急病去了,阿兄肯定会祷告求药。要不是没人想到胡亥会发疯成那样,阿兄也八成会想求树下翁救一救始皇帝子孙的。」那他就要为难了。 现?在倒是不急了,虽然他们?对咸阳的动?静不是太清楚,但至少知道公?子高是主动?请求殉葬保全了家人,始皇的子嗣到底还留存了一些。如今要死全家的是丞相李斯。救李斯与时势无碍,他这个真树下翁也不用为难了。 七月,李斯被定腰斩,夷三族。 刑场之上,李斯一身刑伤,对次子嘆息:「以后再?想和你?牵着家中黄犬在上蔡城外猎兔也不可能了啊。」 话音未落,忽然天降大雾,李斯只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托起疾行,他硬生生咬住舌头没叫出声,心中不知是悲是喜,心道莫不是有人相救?只是一人逃脱,全家遭难,他于这世上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系统倒是听了韩武救人干脆救全了的话,对宫中的秦二世和赵高都做了恐吓,两人只当李斯养的刺客神通广大,光天白日下竟然能将匕首扎在自己脑袋边还不见人,一边痛骂,一边还真不敢对李斯家人下手,只得暂时关押,关中大索,寻找李斯的下落。 而?李斯此?时已经在马车上,因?刑伤而?发热,被当时离得最近被顺手一起捞过来?的次子李成照顾着,昏昏然被送往齐国去了。 虽说?他曾协助始皇帝平六国,定天下,为相多?年,然而?此?时在天下乱局中,谁也不曾在意?这位旧日丞相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的侥倖存活,源于多?年前因?迎合天子而?对一个神童的耐心温和。 各个势力不会在意?一个失势的丞相,他们?有自己的路要去选。 东郡,聊城。 田儋问了几次「他们?怎么还没来?」,田荣跟田横终于到了。三人是兄弟,现?在龟缩在聊城也不那么讲究了,田横在外面就听见他问,于是进来?便道:「兄长这是焦躁了,你?派人去找我,我立刻便从府里动?身,可是半点没迟缓。」田荣也点了点头,他也并没耽搁。 田儋也知道,两人既然到了,他也不来?回踱步了,坐下道:「项梁派了信使,让我们?出兵助阵,你?们?说?去不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5页 田荣道:「我们?占了聊城和茬平,这次章邯军至东阿,险些不敌,全仗项氏与沛公?相救。如今项梁有召,又怎能不去。」 「这一去,我三人就成了楚国之臣,要听项氏之命,叫我如何甘心。」 田横到这时才嘆了口气,露出沮丧之色:「兄长,在齐国兵败,仅占两城容身,我们?已无与群雄争胜之力了。」 田儋咬了咬牙,但也知道田横所言才是正理。 「好吧,那就……」 话未说?完,手下来?报,有人自称范阳蒯彻,求见狄公?——田儋只得两县之地,自有自知之明,不曾称王,只以家乡狄县之名自立为狄公?。 他忍不住自嘲地一笑:「这般境地,难不成还有人来?投?你?们?看?这会是哪家的说?客?」 田横想了想,「范阳人,难道是赵国来?的?」 田儋焦躁不安也是有原因?的。他们?所处之地,若是齐国想打,韩信过来?就能收拾了。秦军若胜,章邯多?待几天也能收復。项氏若胜,同样不会放过这样顺手的一块地盘。 不曾真正做过王,心态自有不同。田横在原本的歷史上不甘归降自尽而?亡,田荣败师回军见齐国拥他人为王也是极为愤怒,但此?时他们?没这么高的心气,虽然也不情愿,但讨论起归向哪一方,倒还是心平气和。 田儋也觉得或许是赵国想招降他们?,于是令蒯彻进见。 这事关三人将来?出路,不由都郑重对待,凝神看?向门?口。蒯彻一迈入堂内,低头见礼时眼风微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已有了判断。 蒯彻落座后,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便由田荣先开口,客气询问:「先生从范阳来??」 「正是。」蒯彻轻轻捻着鬍鬚,说?出了一个令田儋愕然的回答,「却非为赵国而?来?。」 「那先生是……」总不会是来?投奔我们?的吧。 「尚未遇明主,我乃为狄公?与将军身家性?命而?来?,也为自己投明主而?来?。」 呵,在上座静听的田儋身子微仰,他可没自大到以为明主是自己,心说?这位蒯先生还挺实在,这是要拿我们?作进身之阶啊。这是蒯彻的事迹没传到聊城,若是他知道蒯彻说?范阳令归降赵国的事迹便明白了,这位蒯先生就是这个风格。投奔?投奔之前,先让你?见见我的能耐。 毕竟他此?时名声不显,而?蒯彻心中的投效对象,却已是一方之主了。 对这份诚实,田儋生不出愤怒,反而?觉得可靠了几分,倾身问道:「先生欲投何方?」又是打算劝我们?投向何方? 「齐国。」 哗啦一声,是田横推翻了桌案,怒而?立起,田荣也沉下了脸。田儋作为长兄还算沉得住气,只按住面前的桌案,怀着怒气看?向蒯彻。 齐国,他们?的故国,也是他们?唯一不考虑投奔屈身人下的势力。他们?身为田氏却被生生赶出齐国,这怎么能忍,怎么还能去屈身为臣? 蒯彻却丝毫不慌,坦然与田儋对视。田儋压下怒火,冷淡地道:「先生还是去别处一展辩才罢了,我兄弟三人成全不了先生的功劳。」 蒯彻便问:「既不投齐,敢问狄公?,欲投何方?」 田儋一时语塞,这不是兄弟三人之前就在讨论,还没结果吗?但此?时问到头上,他便道:「欲投赵。」 蒯彻笑了:「秦军正与义军苦战于魏,赵得苟安,看?似太平。然我见赵王安坐邯郸,于军无进取之心,于政毫无建树。且名为赵王,政事军事尽掌于张耳陈余之手,将来?如何尚不可知。我从赵国而?来?,正是见赵王非明主。秦楚若决出胜负,其胜者必将攻赵,而?赵国几无还手之力。我急欲离此?险地,明知狄公?震怒仍冒险劝狄公?归齐,狄公?却要自蹈于火中去吗?」 田儋沉吟不语,田荣见他眼色,轻咳一声接着道:「不投齐,也可投楚。」 「楚国之事,决于大将军项梁。楚国之兵,亦是项氏私军。其他如沛公?、英布诸人,皆为项氏统属。狄公?与旁人不同,乃田氏王族,此?去投奔,自忖可还能领军否?」 田横冷笑:「去了齐国,岂不是更不能领军。」 「非也。齐国田氏众多?,韩氏岂能尽数弃之不用。非但不能,更要将狄公?尊而?重之,以收田氏之心。」 蒯彻说?到这里,拱了拱手:「狄公?,我来?说?公?归齐,非一时兴起。来?此?之前,我由赵入燕,再?由燕之齐,更是到东海郡游歷了一番,狄公?可知我见到了什么?」 「哦,先生见到何物?」 「在齐地恰逢麦收,我行于乡间,偶见一田中麦穗沉沉,大为惊异,特地晚了几日,待麦收后去询问,原来?这家有子弟在军中为卒,得了韩氏所赐麦种,种出来?的麦有十余石之多?。」 「什么!」 其时处处战乱,一地麦收的消息并不作为军情传递,外地竟都不知道这个消息。田儋兄弟三人竟是异口同声,几欲不信,但想到韩川早年在秦国为吏时的种种奇蹟,又一起沉默下来?。 蒯彻还在继续:「这还是中田所收,我又问了几户,上田所收更有十四?五石之多?,就是薄田也与过去中田产量持平。据说?齐燕两地新附,去岁发放麦种时人心有疑,只部分士卒换了麦种回家。今年却不必说?了,必是家家愿种。我行至东海郡,果然东海百姓全数用了新种,丰收之日,便是我一外人也见而?心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6页 他长长地出了口气,仿佛又沉浸在当日见到丰收之景的喜悦中了。其实这是假的,他根本没去东海郡,不过是在齐国打听的消息罢了。 「今年韩氏又赐下新稻种,一季稻、一季麦,增产不可计数,便是粟也有良种,玉米等物同样比原先增产许多?。狄公?,当地田官还向百姓宣告,不可留种,此?种乃韩氏所育,留种无用。更是一里之中单辟一田,要留种让农人观看?其效。此?话想必是真,你?便是想引入韩氏之种,也是不行的。」 乱世中粮食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若是别人,田儋还能强说?一句「有粮又如何,打下来?便是我的了」,可对将他们?逐出齐国的韩信,他实在说?不出这样的话。 然而?蒯彻的话还没说?完。 「狄公?,我带了几样物事,还请狄公?令人去取来?一观。」 田儋示意?人去取,不多?会,下人捧着四?个木盒进来?。蒯彻将木盒放在身前,先打开上面那个,里面铺着丝绸、垫着丝绒,放着一个酒壶与三个酒杯。 婢女捧起木盒奉给?田儋,田儋拿起酒壶,发现?自己竟不识这是何物。色作淡青,通体?泛着玉色光华,直觉便是罕见的珍宝。 「这是何物?」 「是我在齐国所购瓷器,不瞒狄公?,此?物价格昂贵,非我所能买下。乃是我拜访当地田氏大族,言道我要来?说?狄公?,才得了他家资助。请我将礼物转赠给?狄公?。」 他通过安期生的关系见了这些田氏大族,说?得他们?将自己视为救星,一文没花,还被赠送了不少盘缠,先前自己花的路费都赚回来?了。因?为齐国田氏如今有钱无势,如果田儋一支肯回归,而?韩氏又肯容纳的话,齐国的田氏一族才能安心,也有了依靠。 另一盒中是玻璃杯,与时下也有的琉璃不同,齐地新产的玻璃晶莹透亮,一点杂质也无,必然也是价格不菲。 第三个盒中却是件工艺品。瓷瓶色如白玉,甚为雅致,又与方才的青瓷不同。 第四?个木盒打开,却不见其物,上面盖着一层丝绸,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田横正在把玩先前的瓷杯,就听见上座惊唿,险些以为兄长出了什么事,赶紧抬头望去,就见田儋目瞪口呆,举着一物发愣不语。 那物呈圆形,背部乃是铜制,看?着也十分精巧。但战国之时,诸侯都是数百年的贵族,使用之物无一不精,就算是马车上一个小小的装饰都费尽了人工。他们?这一支也是王族出身,什么不曾见过,这东西看?在眼里不过是平常,也不知田儋在惊讶什么。 还不待他发问,田儋已经放下此?物,令人拿给?他和田荣观看?。田荣居长,自是先看?,一看?之下也是与田儋一样,拿在手上左看?右看?。不过他也不卖关子,自己看?过了,直接调了方向朝向田横,让他也看?个明白。 这竟是面镜子。 这竟是面玻璃镜子。 田横在镜中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 如今的铜镜其实照人也颇为清晰,只是与蒯彻带来?的镜子一比,仍是多?有不足。更别说?这镜子竟然也是别无杂色,照出来?清楚得仿佛是将镜外世界生生摄入了镜中似的。 田横可太清楚像他家一样的富贵之家的作派了,这些东西还不得卖疯了。 不过,与蒯彻的来?意?又有何干? 蒯彻见他们?都看?过了,视线又落在自己身上,这才不慌不忙地道:「瓷器也是在瓷窑烧出来?的。临淄的田伉不知二位可识得?」 「田伉?」田儋略想了想便记起来?了,「那一支早失了封地,以商贾之业为生,不过听说?也在王族近支门?下奔走,不知真假。我知道他家也做陶器生意?,怎么,这是他家所出?」 蒯彻摇头:「这些都是韩氏所出。不过制出之前,韩氏迫得许多?商贾出钱出力,乃至出了陶窑以为本金。田伉说?道那时只当是舍财保命,这些器物出世,才知道是分了大利予他。当时出得少的,如今都在家后悔不迭,纷纷托人说?情,希望能追加些钱财。」 田儋心中一动?,明白了蒯彻的意?思。 亩产十余石的粮食,已经得尽了小民之心。而?这些奇巧之物,又将大族笼络一空。更重要的是,如田氏这样的旧贵,如今知道韩氏无迫害之意?,也不再?心怀忐忑时时思反。韩氏在齐地已经势力稳固。 果然,蒯彻道:「狄公?应知我之来?意?。秦虽精兵尚在,胜负未分,但有识之士俱知,秦族必灭!然而?秦灭后,谁当再?得天下?以我观之,其余皆不足论,唯韩氏,其父擅农,其子擅兵,其治下又擅工、擅财。如今拥四?国之地,重农亦不轻商,兼之有用兵之能。狄公?以为,将来?取天下者为谁?」 田儋看?了看?两个兄弟,两人都面色沉沉,但也都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微微一嘆:「怕就是韩氏了。若是项氏能得关中,或许还有两分天下的可能。若是不能……」 「既然如此?。狄公?要为一时意?气,弃天下之主,而?奔残喘之人吗?」 一席话后,蒯彻被设宴款待,又请他休息一晚,明日再?议。当晚兄弟三人商议罢,第二日再?度请来?蒯彻,托他去齐国探一探齐王的意?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7页 若是肯接纳他兄弟三人,给?予尊重,他们?愿回乡梓之地,投入齐王麾下。 蒯彻问明白三人的底线,告辞而?去。 第85章 见故人而忆前尘 韩武是在韩信回来一段时间后才回来的。他安置匈奴牧民, 总不能弄一半就走,这就耽搁了。等他回来,韩信把他叫过来?, 让他继续当丞相。 韩武差点蹦起来?, 指着自?己鼻子:「阿兄你看我哪里像个丞相, 说?好暂代的呢?」 「我?看你哪里都不像丞相。」韩信笑道, 他看阿武还是个孩子呢,坐不住,没耐性, 没长性。 只是阿父那些同门古古怪怪的,只愿意做事, 坚决不参与?国?事, 做丞相不合适。而魏尚枚简等人又不懂那些工巧之术,治国?的理念还是秦时的旧路,用是能用,但?时间一长必然与?他们配合不了。而且韩信觉得,魏尚等人做郡守都还可以, 做丞相真还差点什么, 不如让阿武继续做着, 担个名义。 因为他就算不精,但?他懂啊。他也知道该怎么配合李虹他们做事。至于一些?他不擅长的事, 他可以分?给手下去做, 也不必事事都自?己来?。 况且他姓韩, 他做丞相, 别人不服气也能接受。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韩川后来?收到妻子来?信的时候都有点好笑, 他在南越称王,一子为齐王, 一子为齐相,别人要不知道他两个儿子都真的有本事,定?会觉得他家做事乱七八糟,绝不是能投效的明主呢。 他却不知韩信也是个双标怪,先前还鄙视人家田氏自?立为王后,齐王是田氏、齐相是田氏、大将军还是田氏,跟手下笑谈是捅了「田氏」窝了。这会儿自?家同样将相俱为韩氏,他一点没觉得不对啊。 就在韩信让韩武继续做这个齐相没几天,他操练兵马回来?,就愕然听说?有一个让他觉得很?耳熟的人前来?求见。 蒯彻? 他明明不认识这个人,但?很?久没出现的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甚至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想:蒯先生不会又来?说?他贵不可言吧? 啊呀,肯定?又是小时候那些?莫名其妙的梦搞出来?的,弄得他脑子都乱了。 按下满脑子乱七八糟乃至荒诞的影像,韩信让人请蒯彻入见。 一见面,果?然觉得眼熟,好像曾经也这样见过。韩信不觉笑了笑,心生亲切,问道:「蒯先生一向?可好?」 蒯彻早备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却被他这一句给噼头问得愣住了,不知道他是何意。不过纵横家本就对应变之能要求高,他脑子转得飞快,面上半点不显,笑道:「我?自?赵入燕、入齐,一种?行来?,见大王治下光景,心生欢喜,自?然是好的。」 「那先生来?此何事,可是有事教我??」韩信示意人上茶。这不是卖给胡人的茶砖,是有了铁锅之后,那群异人新弄出来?饮品,大部分?当然仍是做成茶砖与?东胡交易,只留了少数炒来?喝,也不像战国?时有些?贵族那样加许多调料和食物?在里面。 他尝过,入口?微苦,久而回甘,渐渐品出味来?。今天见到蒯彻,他不觉就想推荐一下。阿弟还打?算以后成规了模往外卖呢,不但?要掏光胡人的牛马,还要掏光贵族士大夫的钱袋子。 也不知道蒯先生能不能适应这口?味,正好外地来?的,试试看。 蒯彻是真的迷惑了,一边笑着接受韩信热情的推荐,一边紧张地回忆自?己是不是与?韩氏有什么自?己都忘了的交情——真不熟啊。 一盏茶后,蒯彻抛开疑虑,细细品味,点评道:「此物?入嘴虽苦,却别有滋味,宜慢品。只是如今这天下纷争,能静心品茶之人不多啊。」 韩信便知道他有话要讲,放下茶盏,微微含笑,听他开口?。 「大王可有……」 一句「可有天下之志」没说?完,就被一句快活的「阿兄」给打?断了。 一个高挑的青年有些?轻佻地跳进?来?,向?蒯彻还挺有礼貌地致意行礼,然后就直接坐到了韩信身边:「阿兄,你有客人么,我?进?来?时听说?了,蒯先生是吗?蒯先生可还回赵国?,要不要带点土特产回去送人?我?们的瓷器镜子都极好,用稻草棉花厚厚地裹了,路上只要小心些?,也不会那么容易碎。」 他极有热情地推荐,力争给自?家的「土特产」打?开销路。 韩信忍住笑,轻轻拍了他一下,向?蒯彻致歉:「舍弟年少顽皮,先生不用理会他。」 蒯彻只觉得,齐国?大概与?他犯沖。 韩武眨了眨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成了气氛破坏者,赶忙站起来?认真行了一礼:「我?是来?找阿兄说?士卒在军中识字的事,轻慢了先生,先生请勿见怪。」 蒯彻能说?什么,蒯彻只能保持微笑表示没事没事。韩信觉得实在有点对不起他,暗地里拧了韩武一把,让他乖乖的别开口?了,自?己含笑道:「先生有何事教我??」 他直接导入正事,蒯彻暗嘆一口?气,也不用纵横家那套话术了,直接说?道:「我?观天下大势,齐国?已得其半,今日来?见大王,只想问大王一句,大王可欲步田氏后尘,坐守齐国?而终失社稷?」 「当……」韩武一句当然不是硬生生被韩信在背后不动声色地拍了回去。韩信是真怕他插话太多,把蒯彻给气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8页 「自?然不是。先生以为,如今齐国?应当如何应对?」 「如今秦楚交战,秦军落于下风,然刘邦与?项籍合军尚有数城未下,关中亦有精兵未出。看似章邯落于下风,其实未必。齐国?不可冒入,但?也不可坐视。若楚军不胜,定?需助楚军,进?而共击关中,再论天下。不然,秦若灭,齐却无功,又有何面目与?楚军争雄?楚若灭,赵不可倚,齐国?又临田氏当初天下皆亡而独对秦军之局。殷鑑未远,还请大王三思。」 蒯彻的意思很?明白,齐国?应当寻求机会,主动介入目前秦楚的战局中去。韩信本也是这样想的,不由微微点头。 蒯彻精神一振,说?入了正题:「我?已说?服狄公田儋,若齐王肯予以信任,许其在麾下作战,狄公愿献聊城而附齐。大王,此二县虽小,却临东阿,近城阳。如今章邯几次兵败,楚必不欲齐国?于此时插足。无狄公来?投,齐国?欲入东郡,需穿薛郡或泗水郡而过,楚国?不许,只能徒唿奈何,难以插手战事。有此二县则不然,将军可顺势攻秦,便是项梁也不能多说?什么。」 韩信笑道:「先生说?得是。我?确实有意入东郡,原只是想先拿下田儋,不想先生竟能说?得他愿意来?投。不知狄公有何要求?我?这里得先告诉先生,若要来?投,齐国?是不能容他独领一军另得封地的。」 话说?在前头,这也算是他的坚持了。韩川的意思很?明白,秦固然是暴秦,郡县制却还是要继承的。韩信已拥三地,且自?信足以用兵征伐,灭田儋而吞两县,不屑于也没有必要先把人哄来?再翻脸。 反正两县而已,只是义军相攻的名声不太好听,但?先前本就与?田儋交战过两次,再追击歼灭也说?得过去。他若不愿意,费点手脚拿下来?,一样可以与?章邯所率秦军交手,赢得大义名份。 蒯彻也清楚这点,所以再度详说?接纳田儋兄弟的好处。除了少动干戈之外,「齐国?田氏宗族根深叶茂,虽说?齐王与?将军不惧其作乱,但?容一田儋,便可安众田氏之心,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条件,他自?然也已经与?田儋兄弟三人谈好了。当时他便开出三个条件让他们考虑。 一是彻底弃权,做个富家翁,他负责说?服齐王,将如今赚钱的那些?买卖都分?润给他们。 二是仍为领兵之将,但?只能驻扎于东海郡为齐国?防御他敌。齐王在家乡深得人心,不用担心他们作乱,他们也可以安心。 三是作齐王麾下之将,随齐王出征。只要韩信放手任用,他们可以继续征战于乱世,搏一个更高的封赏。 三人没耽搁太久就选了第三项。是韩信将他们迫到此处,又迫得不得不降,他们肯定?是不甘心的。但?是既然事已至此,三人也不愿意就此庸碌一生。听了蒯彻的话决定?投齐国?,不就是看中韩氏最终可能得天下么,那自?然是要在乱世中争立军功,博个封侯之赏才行,否则这投效岂不是投得亏了。 蒯彻都已经谈好了,韩信也爽快:「那就请先生随我?同行,我?本就要去聊城。秦楚相持,我?齐国?助力一二也是应该。」 他说?得轻松,蒯彻心中暗叫侥倖。他已经听出来?了,韩信本来?已经快要发兵去攻打?聊城,他要再来?晚一点,就只能舍了这桩功劳,先投入麾下再找立功的机会了。 兵临城下时再入城劝降,他就不再是中立的身份,田儋怕了还好,要是因逼迫过甚而决意反抗,说?客的性命能不能保全也是两说?。 他倒是不怕。蒯彻天生就有种?喜好在刀尖上腾挪的脾性,多少有点喜欢给自?己加难度。就是少了这桩功劳,入齐不能一鸣惊人,不免叫人不快。 此时他哪肯再耽搁,起身道:「为免误会,我?愿先行一步,将君上诚意告之狄公。」 「也好。」 不过说?是先行一步,又哪能让蒯彻真的起身就走,韩信请他休息一夜,正式任命为行人,负责外交事宜。 如今韩信一家在临淄的齐国?王宫居住,官制没有大改,地方上大体依着秦国?原有的官吏体制,朝中则是揉和了秦楚齐?的官名,说?实在的有点乱,也正议着准备改动。 蒯彻明显是纵横家一派的人物?,齐国?当年负责外交事务的官职有诸侯主客、行人、谒者这几个。诸侯主客更多负责的是礼仪性事务,行人倒是更合蒯彻身份。蒯彻也不在乎官职,这次见面验证了他的想法,他已经拿定?了主意。 如今诸侯復立,赵王歇是张耳和陈余刚刚扶起来?的君主,不说?是不是傀儡,反正显然也没有作主的能力,无非安然高坐,给赵国?臣民做个旗号罢了。 楚王熊心更不用说?。张耳陈余既不是赵人,又不是贵胄,不保着赵王歇他们也没甚底气在赵国?执政。不然也不会在武臣死后还要再立一个赵氏了,他们跟赵王还可以算得上是合作关系;项梁却是在楚国?末期力抗秦军的项燕之子,论人望和名声完全可以死死压住熊心,让他只能做一个傀儡。 但?蒯彻多方打?听,知道熊心也不是个简单人物?,牧羊长大,竟比那赵王韩王那样的贵公子还多几分?心机。虽说?是项氏的傀儡,但?有了「王」的名义,在当下之世仍然有几分?说?话的余地,他不能明着对抗项梁,但?他在小心翼翼地试探项梁,寻机用楚王的名义拉拢人手。蒯彻判断,要是项梁出点事,这位楚王说?不定?与?项氏就要有一番争斗。楚国?不但?不稳,还有内乱的危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9页 投楚倒是可以搏一搏,但?风险过大了,还得看项梁是不是走霉运。蒯彻是喜欢赌,但?他赌的是自?己眼光,而不是命,所以楚国?也是不去的。 至于其他,魏王已死,韩王成是因张良与?项氏、韩氏之间的旧谊请託,才向?两家借到兵马,又得项氏首肯而称王,如今在颍川一带与?秦军交战,几座城池得而復失失而復得,尚未成气候。便是成了气候,恐怕国?内也是司徒张良说?了算。 蒯彻自?命不凡,择明主而投是要显出自?己本事的,不愿意去这些?君王无能,臣子掌握实权的势力。他向?诸侯献策,凭什么向?诸侯之臣低头。 齐国?与?他们不同,齐王是说?了算的。当然也有点相似,父亲韩川远在岭南,而且不打?算回来?的样子,事情是全交给了长子韩信。而韩信又任命兄弟为相,俨然只管打?仗,政事託付给了母亲和兄弟。 也就是说?,在这乱世之局中,齐国?对外开拓完全由韩信说?了算,韩信又以知兵名世,还是自?己打?出来?的齐王。所以蒯彻根本不在乎官职,一定?要跟着不在乎国?君之尊,总是亲征在外的齐王啊。 他一个学纵横术的人,不跟着在外开疆拓土的将军,难不成还要赖在王宫里,陪着丞相在案牍间用功么。 韩信还不知道蒯彻仍是选了他为主,见他要出发了,便让韩武带他去选礼物?。 瓷器没太多花样,虽然有工艺美术大师拿了帐号过来?,但?现在什么都缺,窑也是刚搭建起来?,又赶时间,所以现在烧的都是素色瓷,多在造型上用心。蒯彻选了一件白瓷孩儿枕,一套流光溢彩的玻璃摆件,一面等身玻璃镜。韩武又推荐了一样刚刚制出来?的东西——钟。 这也是件让蒯彻啧啧称奇的奇物?。有了此物?,世间计时竟可以准确到瞬息之间,简直不可思议。韩信也很?重视这个,得知运输容易使?它不准之后颇为遗憾。这东西要能缩小了随身带就好了,分?处不同战场,就可以约定?一个准确的时间一起进?攻了。 他用心挑着礼物?,思考着自?己今后在齐国?的前途,并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的到来?,这一夜韩信睡得非常不安,辗转反侧做了一夜零乱不堪的长梦。 醒后,梦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却又把什么都想起来?了,韩信拥被怔怔坐到天明,一早诸事不理,游魂般地去见母亲,什么话也没说?,只躺在林芦膝上流了半天泪。林芦吓得不轻,抚摸着他的额头陪了许久,韩信才坐起来?,笑着说?无事,只是又做了小时候的梦。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些?都过去了。他必须坚信那是一场梦才好,他不能想像父母俱亡,兄弟不存,只他一人飘零于世上的痛楚。 那就是梦,必须是梦。 他父母兄弟皆在,还有偌大的基业,有比梦中更远大的理想。 他应该遗忘,忘掉那些?没有发生过,不应该存在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 第86章 世上不曾有过的兵法 韩武没有发现兄长的异常, 他安排好蒯彻之?后,才有空跟阿兄说军队建设的事。这时韩信已然恍若无事,听韩武说他与那些异人一拍即合, 要?在军中教士兵识字。 韩信乍一听这要求都有些愣:「所有士卒?」 「所有。」韩武肯定地说。 「不管是操练还是行军都很累了, 再让他们读书?」 「对。先识字, 认数字, 一天认几个?字,一两年能够完成基本的读写,再进一步学?学?算术什?么的, 等他们回家就完全可以充当地方上的官吏了。」 「那自?然,能认识上千字, 又会数算, 做个?县丞,甚至县令都是可以的。」韩信同意后半句。这年头文盲得有多?少,能读写的都算是文化人了。能识几百字,就能继续往后学?,认识上千字, 就能读书明?理。有了学?习的能力, 哪怕具体的事还不懂, 到地方上再找人教一教,有什?么不能做的。 至于前半句他就要?表示怀疑了。他认同士兵应该认一些字, 甚至他也简单组织过这样的教育, 不过为的是让士兵听得懂指令, 脑子也能活泛一点, 不要?木呆呆的话都听不明?白。 刚徵召的新兵大字不识一个?的情况下, 连听令都不太听得懂,脸上往往是一种蠢笨的茫然之?态。把常见的号令识得了, 听令行事也就容易了。 那梦境中的乱世里,他一年多?内势如破竹为汉王攻取天下,当然不可能组织士兵这样学?习。但后来困于长?安制定军法,他是将这项内容放进去的。在他的设想里,天下既定,士卒应该读一些书,这样才能明?理,才不容易譁变营啸,才能更好的作战。 韩信按了按脑袋,把他有意排斥的记忆甩开,但总不太能够。 他那时没?有机会亲手实施,也不知道这样正经的学?习能不能推行下去。现在阿武所?说的,又比他的设想更难了一些,还在乱世中就要?着手教育士卒。 「一天能认几个?字?张肥他们几个?,在我们家磨大半天才认识两个?字,你忘了?」 韩信是不会忘的,他这几天忆起?那些前尘往事,一方面有点容易暴躁,另一方面又可以说脾气磨得平和不少了,但回想起?自?己的教育生涯都还是磨牙:人怎么就能这么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0页 他以后做什?么,都不要?亲自?教人了,感觉会折寿,纯是被气的。 不过背后不能说人,他话音刚落,张肥的声音就在门口嚷嚷起?来了:「大王你怎么又拿小?时候的事笑?话我啊。我那时成天想出去玩,没?心思念书才这样。你试试现在教我,我一天认十几个?字也不是事啊!」 韩信还没?说话,韩武呸了一声:「你都能读能写了,现在认十几个?字跟从零开始完全不一样了好吧?有本事你把阿兄教你的兵法说一说。」 张肥嘿嘿两声,道:「大王说了,那要?天赋,我天赋平平,就不要?为难我了吧。进攻的时候我都是沖在最前面的,没?给大王丢人。」 这倒是真的。张肥也不是一点没?学?到,但是在韩信看来,他跟自?己学?了多?年全学?进狗肚子里了,也就学?了一两成吧,遇事会多?想一会,不至于傻不拉叽地往埋伏里撞。尤其学?到一点,打仗宁可呆一点,步步为营,坚守不出,也不能自?作聪明?。 张肥论勇力也没?有太超出旁人。但好在他跟着韩信混,也跟着韩家兄弟俩一起?练武,一身武艺还算可以。尤其是足够勇敢,冲锋时总是沖在前头。辽西的盔甲质量好,他运气也好,至今只受过一点轻伤。 韩信其实也有私心,对几个?发小?都有点护着,并不想让他们冒险。奈何张肥也不知道怎么就激起?了潜藏在心底的这股劲,自?己非常乐意,韩信也不好拦着他立功。 韩武嘲笑?了他两句,又转回来继续对韩信道:「阿兄,我知道你是觉得士卒是跟张肥以前一样没?心思学?习的,但他们没?心思学?是因为学?几个?字也没?多?大用。可现在不一样了,除了种地,我们会开很多?工厂,以后我们需要?大量识字的工人。他们如果知道不当兵了还能有这样的出路,多?数人是会努力学?的。跟坐不住的小?孩子不一样,他们用心了,就肯定能学?好。阿兄~再说是你练的兵,你还能教不会嘛~」 这样的话……韩信思索了一会,觉得也有道理。现在士兵一天的时间其实挺空的。 目前齐国能供应士兵吃饱,但要?说吃得多?好也是玩笑?了。高产粮还没?有全面铺开,没?有足够的粮就没?有多?余的资源去养殖,工业也还停留在尽量满足军需的地步。要?把士兵操练得太狠,光是跑步一项就能让人累得尿血。韩信练兵虽然效果超于常人,但笼统说来与当时也没?什?么不同,一天真正的训练时间并不是很久。 少量的体能训练,一部分?军中鼓号命令的教导,一部分?阵列纪律的训练。秦国在军事上的注重,让现在他们的训练也相对容易了起?来,大部分?士卒都经过更役,懂得基本的军中规矩。这样一来,闲的时候就更多?了。 这些空余时间让他们学?习似乎也不错,不管学?不学?得会,有事做也避免闲着生事。 韩信看了眼张肥,张肥摸了摸脑袋,觉得这一眼大有深意,打了个?寒颤。却不知韩信在想,别的小?事他也不是都记得,但是张肥他记得啊。这夯货在他梦里就是个?市井无赖,长?大也不过继承了家里的屠夫生意,从来没?有过投军的想法。但现实里他打小?跟着自?己读书,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了志向,打起?仗来不顾生死,俨然与他梦里那个?以欺人为乐的屠中少年完全不一样了。 这场梦从幼时纠缠他至今,有时候他觉得是自?己重新来过了一回,有时候又觉得真假难辨,但是这个?道理是不错的,读书确实能完全改变一个?人,那些士卒若是有一两个?成材的也不枉了。 「好吧。曾先生他们也说要?全民教育,但人手不足,前天我还听阿父说只有县城都乡能大致实现。僻远穷苦些的村子,数算没?人教,只能教认几个?字。军中士卒教起?来方便,等他们伤残退出军队回乡,也好在乡间教教孩子。」 韩武大喜,一击掌兴奋地道:「阿兄,你和陈先生的意思是一样的。他说军队不应该只用来打仗,他应该是国家力量的展示,国家文明?的展示,应该能把文明?的火种带到地方上。」 韩信听得半懂不懂,但还能理解其意。张肥彻底听傻了:「你们在说什?么呢?」 「说……兵法。」韩信微笑?着看向他,张肥脑袋一缩:「那你们说,我先走了。」他很乐意学?的,但是大王这个?笑?明?显是要?捉弄他,他还是快跑吧。 「等等,你来是想做什?么?」 张肥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急忙道:「大王,我听说要?让女子来军中,这真的假的,不合适吧?」 原来是这事,韩信知道,还在犹豫,所?以只摇了摇头:「事情未定,你不要?出去乱说。」 「我当然不会乱说。」张肥赶紧走了,他怕大王再留他教兵法,从小?学?到大,他真学?怕了。现在学?到的就可以啦,再学?他也学?不会了。 韩信也没?骗他。韩信是真的觉得,这是可以列入兵法之?中的。 歷来练兵之?法,无非是想方设法教士卒听令用命。就是他曾经定下的军制也只是对士卒粗略教之?。而韩武所?转述的这些,却是要?将士卒当作「士」一样对待。如果能成功的话,不会再出现秦军那样为军功而割下同袍首级的荒谬之?事,不会再出现以屠城来让士兵宣洩恐惧与暴戾的举动?,也不会因一两个?为将者?不公就譁变倒戈的军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1页 这是世上从没?有出现过的军队,韩信觉得是异想天开,但他仍然想试一试。 他学?的是兵家之?学?,兵家的荣耀与追求,无非是为国立下军功,开疆拓土;以及为后世立言,撰写足以传世的兵书。前尘往事的梦境中,他两样都干过,除了不确定能不能传世,也没?什?么不满足的。 不过他现在觉得不够了,他想要?如太公望,如孙武子,做兵家中的一代宗师。 至于张肥来说的女子入军,也不是让女子当兵,而是李虹在东海郡普及教育,其中有几个?富贵之?家的女眷也出乎了她的意料,竟然对此?极有热情。不但自?荐下乡作了义务教育的老师,对开设的军事班居然也来报名,学?了地图绘制情报汇总等基础课。 学?会了,也没?就这么算了,真有人提出要?去从军。李虹把这事往上一报,同样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别人都说荒谬,偏偏齐王说:「可。」 韩信,那是对自?家阿父遇上仙缘深信不疑的人,是跟着阿父学?了天书多?年的人。韩武塞给韩川的内容可庞杂了,其中对未来大同社会的描述,自?然少不了人与人关系的描绘。尽管真正的平等其实在他那时候也没?实现,但看在韩信眼里,那已经是仙界才有的日子了。 人,自?然包括女人。所?以韩川和韩信都不反对林芦以太后身份替出征的韩信执政,现在也不反对有才华的女子加入军队。 ---------------------------- 东海郡,郯县。 白芜君提着竹篮迈入家门,看见父亲立在庭中等她回来,便屈膝行礼:「阿父。」 白朱点了点头:「嗯。」 他不说话,白芜君就低头不语,也不走动?。白朱板着脸叱道:「回来了还不去后面净面换衣?」 白芜君浅浅一笑?,应了声是,从父亲身边走过。却又听父亲似是不经意地问:「换了衣服到书房,为父要?看你学?得如何。」 白芜君面上笑?意扩大,声音仍是恭谨:「明?白了,阿父。」 越往后走,她脚步越是轻快,与乡间女孩儿学?的楚地小?调也几乎要?哼唱出声。 今天她出门是去乡里教学?,回来的路上却被请去县衙,李虹亲自?和她们说了件事:她们可以去军中作事了。 文书、后勤……参与文书,或是计算粮草军需,这都是女子也能做的事情。 白芜君是白朱的次女,东海君被韩武所?得之?后,白朱因为是秦人,家族全在关中,根本不敢为韩氏效力。不过韩武这些年与他相处得不错,还叫他师父,所?以也没?难为白朱。只是韩家搬到临淄王宫后,原来淮阴县中不能任用的旧人,就被一起?带到了郯县看管。 平时生活无碍,但白朱知道有人看管着,他和家人是不能随意乱走的。 当然,知道如今天下形势后,白朱也不想逃跑。他沮丧地认知到,秦国是要?完了,最多?保住关中吧。他也不甘心正当壮年就要?闲置,可若是抛头露面,谁知道关中的家人会不会遭殃。 在这种情绪的驱动?下,他也不禁着家人参与到如今齐国的一些事务中去,甚至女儿都被那个?李虹叫去教书他也没?拦着。 不过也是因为这种颓唐,女儿教书之?余又去加入了什?么培训班,学?了一手绘制地图的绝活,他也是很晚才知道的。 身为军人,他当然好奇,又拉不下脸跟女儿学?,这才别别扭扭地拦住女儿,叫她去书房考察。 白芜君哪能不知道父亲的心思。不过她自?己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了,她想去从军,虽然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同意,但她想去。 只是父亲若不允,到底还是不行的。白芜君净面洗手换了衣服,心里反覆想了几遍,慢慢走到书房。白朱已经在等着了,面前铺着张纸,那是她之?前画废了准备扔的,正好被白朱看见,如获至宝地捡了回来。 白朱已经等得急了,一见女儿进来,指着图上的比例尺就问:「这是什?么?」 他是打过仗的人,虽然不懂,但揣摩了这么多?天,大致也猜出了用法。果然,白芜君一解释,他就点起?了头:和他猜得差不多?。这样一来,可就精确多?了。 白芜君又解释了等高线等标记,抿嘴一笑?:「阿父,这些不重要?,我们重点学?的是测绘,这不是女儿一两句话能讲明?白的。」 白朱有点失神地点了点头:「阿父明?白,我是秦吏,又不肯为齐王所?用,这些不能教我知道。只是他们怎么肯教你呢?」 「阿父你想多?了,先生不曾要?求保密。我也是被张家阿姊拉去报名,稀里煳涂就学?了的。」白芜君看似乎是机会,试探着道,「阿父啊,齐王也明?白你的苦衷,不是你不肯为他所?用,只是顾虑在关中的家人。可是女儿不同,咸阳便是听说我的名字,也不会知道我是白家的女儿。阿父,大王将要?出征,已经同意接纳女子做文职。女儿想……」 「胡闹!」白朱截口打断,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觉得可笑?,「哪有女子从军的事情!」 「我们先生说殷商的王后妇好就是女将军呢。」白芜君性格其实是文静的,从来没?忤逆过父亲,被他一喝,勉强反驳着,声音已经几乎听不见了。 白朱不容置疑地道:「不可能,你不要?说了。为父上过战场,知道兇险。再说军中都是男子,你一个?女子行走其中像什?么样。兵凶战险,万一有事你跑都跑不掉。我看你是最近心野了,明?天不许出门,在家待着。」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2页 「我还要?去教人识字……」 「就差你么?我给你告假,就说你病了,要?养病!」白朱替女儿下了决定。 第87章 贵女与贫女 把女儿关了两天, 得知张氏长女来探访女儿的消息时,白朱并没有阻拦。 虽说从女儿口中,他听出来女儿的荒唐念头少不了张氏长女的怂恿, 但张氏五世相韩, 哪怕出了张子?房这样胆敢行刺始皇帝的巨逆, 可其家世高贵却?是真的, 女儿与之来往没什么不好——时下人们就是这种想法,白朱是秦人也不妨碍他觉得张家门第高,自家不如。 现在大秦已经保不住天下, 白朱自己要不是顾虑家人,都有跟着齐王搏一场富贵的念头, 自然不会阻止女儿与逆贼来往。这张氏女虽不安分, 但毕竟只是个女子?,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张泽若就这样正大光明地递帖、上门,穿堂入户,进了白芜君被禁足的闺房。 白芜君眼?睛红红的,还有点肿, 想也知道这两天哭得不少, 收到拜帖后敷了很久才勉强能见人。但一见张泽若她又忍不住了, 泪珠要坠不坠地含在眼?中,哽咽着叫道:「张阿姊……我阿父, 我阿父不许我去。」 张泽若拿帕子?在她眼?上按了按, 嗔道:「这点事便?哭, 便?是我, 我也不让你去了。」 白芜君只比她小两个月, 但自认识了她,事事都听这个阿姊的, 闻言赶紧自己拭了泪,抿嘴不言,努力平息了一阵,才问道:「阿姊家中可有阻碍?」 白芜君性格文静,生得却?是关中人的典型相貌,又是世代从军的武人家的女儿,浓眉毛长脸盘,高而健壮,颇有几?分英气。 张泽若却?生得纤弱,柳眉细细,目若秋水,只现在一扬眉间,现出天生的不驯:「我父亲久不在家,母亲向来管不着我的事。她只说要写信告诉阿父,我说阿父本就想与齐国交好,借力復韩。但我家现在只有一个弟弟,年纪尚幼,难得齐国允女子?从军做事,我是父亲长女,当然?要为父亲尽一份力。母亲没甚主张,一边给阿父去了信,一边闭眼?不管,由?着我行事。」 白芜君知道她家的情况。张良在韩国灭国之?后也娶过一房妻室,但去得早,张泽若便?是元配所生,只是她几?乎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了。 后来刺杀潜逃,张良很久都没续弦,张泽若今年十六岁,搬到淮阴后常与齐王太?后来往,十岁出头就开始管着家务,即使是继母进门也没完全抽身,所以?她继母也不太?管得动?她。两个人互相客气,面上很友好,却?是各做各的事。 原本也就这样维持到张泽若出嫁罢了,偏偏天下出了这样的变故,有了韩氏这样的王室,竟然?让贫民女儿也一起?识字学数。在家管着家务只觉长日无事,一腔聪明才智只能跟帐本较劲的张泽若立刻心动?了,去问官府要不要女先生,一得了肯定?的话,便?拉着白芜君一起?去教书。 白芜君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喜欢起?在外面的生活,不愿意再关在家中学女红管家,等?着出嫁。 然?后就这样跟着张阿姊,又去报名通过考核,参加了那个军事培训班,最后报名从军,却?还没迈出家门,就被自己父亲拦住了。 听张泽若说起?家事,白芜君想起?自己,心里又难过起?来:「我是去不了了,母亲也向着父亲,一直责备我,还说要不是家里遭了事不好说亲,现在就给我找个亲事定?下来,免得我胆大妄为惹出事坏了名声……」以?后嫁不出去。 张泽若压低了声音:「家里不许,你不能自己走吗?」 白芜君惊吓般地向后一仰:「自己走?」 「你父亲是东海君起?事时抓起?来的淮阴县尉,又没有追随齐王,现在还是个被看管的身份……」张泽若话没说完,白芜君已急急打断,为父亲辩护:「我阿父没想怎样,只是关系到族人安危才……」 张泽若同?样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大家都知道。我让你跟我一起?报名,也是看看齐王治下对你家的态度如何,他们同?意你从军,我就知道你家是无碍的。」 「啊?」白芜君迷惑地看着她,张泽若微微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傻呀,军中哪是随便?去的地方。让你去,自然?是齐王对你阿父并无异样看法,是你自家有顾虑不敢而已。不说这个了,你听我的,只要离了家,到军中去,你父亲这个身份还能去抢你回来不成?」 白芜君眼?睛微亮,她知道张阿姊这么说了,那肯定?已经有了主意。果然?,张泽若让她附耳,悄悄说了起?来。 白朱对此一无所知,女儿在家安安稳稳待了几?后,他打听到那个军事培训班的人已经在一天前出发前往临淄了,心情也就放松下来,虽然?仍不许女儿出门,在家中却?也不再禁足了。 再过一天,张氏邀白芜君过府游玩,他也松了口,让女儿乘车去了。 这一去,直到下午,他家的车夫和白芜君的侍女才急匆匆地回来报信,说人不见了。跟来的还有张家前来告罪的人,原来两个女孩子?一起?换了男装,带了些换洗衣服和盘缠,骑马跑了。 白朱差点气倒,但也不能如何怪罪张家。身份有别?,如今人家是反秦义?士,他是大秦余孽。再说张家也为找女儿在焦头烂额,张氏女是自己跑掉的,张夫人也只能急信送出,找夫君作主。他去跟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怎么计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3页 白夫人在房中急得直抹泪,一个劲催他派人去追。白朱颓然?嘆道:「跑了快一天,还怎么追。我这个身份,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去要人。算了,她自己选的,让她自己受着!」当军中是好玩的么,他愤愤地想。但又想,女儿只是去做些文书工作,也未必就会吃苦了。只是万一吃了败仗……罢了罢了,不能再想了。只能往好处想,齐王当世兵家,应该不会吃什么败仗,就算吃败仗也不会惨败。芜君一个女孩子?,总不会让她扛矛上前线吧,在大王左右做个文职,跟紧了大王总能活着回来。 唉,他又盼着女儿平安,齐王一场胜利接着一场胜利才好;又盼着秦军大胜,把反贼都平定?了才好。心里油煎似的,落下个失眠的毛病。 这个培训班的负责人叫田乐阳,本身就是军事院校毕业的军官,抽到帐号后一时还有点迷茫,开会布置任务时才知道:哦,为了防止泄露未来信息,他们不能直接指挥作战,也不能对大势提出意见。但他们可以?传授技艺当老师啊。 于是他就在郯县开了个培训班。张泽若来询问时,他谘询了上级就答应下来。只要她们能摆脱家庭的约束,他这里不限制。 不但不限制,在张泽若前来说明白家情状时,他听出了这个刚满十七的女孩的意思,虽然?张泽若并未请託,他也并没答应给予什么帮助,但他给出了让张泽若满意的答案:若是她们自己赶到军中,他不会拒收她们。 不止如此,他还借了两匹马给她。这说来也算合理,因为两人报名,本就分配了军马给她们。只不过出了意外,借给她们也可能失落,他得自己掏腰包赔偿。 白朱在张家换了男装,随张泽若从后门出去的时候,一边忐忑,一边十分佩服这位阿姊。 张家的僕人婢女也不可能真的都听张泽若的话放任她行事。但张泽若事先不知怎么安排的,自己的心腹婢女剪裁好两个人的男装,不但有穿的一身,还有内外换洗之?用。路上的奴婢被张泽若以?各种藉口调开,让她们顺利来到后门。 门外便?有马车在等?着,不是张家的,是她事先雇了来接人。车夫也不知究竟,只当是做个生意罢了。 到了城外驿站取了寄存的马匹,两人就算是脱得樊笼了。 白芜君本就会骑马,在培训的时候更是有专门的教官教习骑术。张泽若看着柔弱,却?是大反贼张良的女儿。张良虽然?隐藏得好,却?晓得自家随时可能出事,所以?很久都没续弦,平时也交代女儿练骑术,做好一家亡命的准备。张泽若的骑术比白芜君还好,两人赶路不成问题。 此时齐国大军已经开拔往聊城去,通过培训考核的人在田乐阳带领下直接去往聊城,张泽若却?没往这个方向走,而是赶了一天路后就在客舍歇下,悠闲地等?待了起?来,每天去驿站等?候,没两天,一行人来到驿站时,张泽若眼?睛微亮,扬声叫了起?来:「鲁泥!」 鲁泥从马车上下来整队的时候,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叫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转头间她就看到了教她认字的女先生,一下兴奋地叫起?来:「张阿姊!」 张泽若松了口气,含笑上前,将自己的考核证明与田乐阳的信交给了拦住她的领队人,顺利地加入了这支队伍。 鲁泥兴奋极了,连吃饭也不能做到不语,一直叽叽喳喳说话。张泽若不习惯如此,但也没显出异色。这一屋子?人以?女子?为主,年长者有三十多?,年少者如鲁泥不过十五六岁。也有二三男子?,但无论男女老少,看着都是贫贱出身,并不讲究她所熟悉的礼仪。 她并不在意,虽然?说得很少,但也不时回应着,鲁泥便?更高兴了。 鲁泥是郯县都乡的人,父亲是一家之?中排第三的儿子?,分家之?后没有自己的田,只能为人庸耕。鲁泥的生活原本是望得见尽头的,十三四岁的时候,母亲已经开始操心她的婚事,希望能早早定?下,最好能嫁到一个有田地的人家。 但鲁泥从不抱这样的希望。她在溪水中见过自己的模样,不丑,但也说不上漂亮,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只能说一声端正。黝黑的皮肤,不大的眼?睛和枯黄的头髮,再加上贫苦的家境,有田地的男人为什么要娶她? 跟他家一样没田土的人家,青年男子?们也不容易娶上老婆。他们会跟她和其他女孩子?唱歌,有愿意的就会在野地里抱在一起?睡觉,鲁泥看见过,也有人对她唱歌,送她果子?,但她没要。 都没田,成亲了还是苦。不成亲弄出个小孩来,她又养不起?。但她总还是要嫁的,到年纪不嫁人,家里会被罚钱。生活是一眼?可见的没奔头,鲁泥有点早熟想得多?,成天都挂着脸。 在她十五岁的时候郯县换了主人,乡里突然?来了官吏,要他们去识字。鲁泥不知道外乡如何,他们都乡的孩童和少年是都被赶到了一处,真的跟着学起?来。不过教的人少,学的人多?,教字的先生管不过来,自然?学得不怎么样。 鲁泥算是中等?,她也没多?想,只觉得挺有意思。而且识字这种事,本来是里中好人家才有资格做的,现在白给她学不要钱,她觉得不学才吃亏。 后来又教数算,人也多?分了两个班,虽然?还是许多?人在一处,但比开始时要好些了。女先生张阿姊就是这时候来的,鲁泥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第一次几?乎忘了听课,呆呆地瞧了她半节课才回过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4页 第二天她与同?学,跟另一个班的人为了「白先生好看还是张先生好看」吵了半天,直到张先生和白先生再次来上课,他们各自去看了一眼?才有了定?论:还是张先生好看。 考过几?次试,鲁泥的数算成绩也由?倒数慢慢到了中间偏下的位置,就有官吏来问她,要不要学医。鲁泥想都没想就用力点头:「要学!」 学医能治病,治病能挣钱,就算嫁人时什么嫁妆也没有,能给乡邻治病,也能收点诊金贴补家用。鲁泥觉得划算,一定?要学。 于是她去了县城,学着认药材,认病症,也不算太?难。她所在的这个班来过几?个看着像是高官的人物,挑走了两个人,听说是学得好,带他们去学更难的把脉针灸去了。 鲁泥也不在乎,她没那么聪明,也没那么大的梦想,能挣钱吃饱肚子?就行。她现在学的东西,能治腹泻、能治风寒、能给人接生、能治溺水、能治外伤,在乡间极为得用,她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已经在想给人看一次病收几?个鸡蛋或者几?碗米比较好了。 但就在他们还学着的时候,又有官吏来,挑了些女子?出来,问她们敢不敢上战场,愿不愿意给男子?裸露的身体?包扎伤口。有的人不愿意,就被放回去继续学了。有人愿意,被挑走了。而鲁泥问:「给多?少钱?」 来问的人不由?笑起?来,告诉她:「这是军中需要医官和护士,你们做医官差点,但能做包扎和救护伤员的护士也不错,虽然?还是比不上斗食之?吏,但也有俸?四十石。怎么样,去不去?」 鲁泥学过数算,也不是乡间没见识的小女孩了,于是她小小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年俸四十石!不管有没有病人,她每个月都有三石多?粮食,她……她干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鲁泥知道自己阿父给人耕田要下力气,吃得多?,但天天也不能吃饱,勉强过得去,一年也不过吃掉二十多?不到三十石粮食。能不能吃饱不重要,反正二十五六石,已经饿不死人了。她一个女孩儿吃得更少,混着野菜南瓜,二十五石足以?养活她还有余了。现在可是有四十石!可以?尽着肚子?吃,吃到饱,还有剩的呢。 至于去军中不能回家嫁人,做那什么护士会看到男人的□□,在战场上有危险……这些在四十石粮食面前全被她忽略了,直到回去躺床上晕乎乎地算她的四十石粮省着吃一年能余多?少的时候,鲁泥才想起?来其他。 不过管他呢,反正她有四十石粮。 于是她从原本学医的地方离开,又去了一个新地方,这回学得更多?的是外伤处理和伤后护理。同?学都是女子?,和她一样面目平凡、皮肤黝黑、身体?健壮、干活麻利。除了医术,她们还学了骑马,学了简单的使用兵器,用以?在发生危险时保护自己。 最后,整个东海郡各县挑出来的护士集中到郯县,出发前往聊城与大军会合。 鲁泥没想到,会在驿站看见那位让她知道什么叫作美丽的张阿姊。 哦,还有引发了乡间好朋友们吵架的也很美的白阿姊。 而且她们还会和她同?行,一起?去聊城。 她真是太?高兴了。 遇上鲁泥这行人,是张泽若计划好的事情。她从家中出逃的时间比郯县医护出发早一天,不过因为她们要摆脱家中可能的追捕,不得不快马急驰,而医护队只是乘马车而行,所以?不得不多?等?两三天。 这两天也算吃了点苦头,但值得。这年头,就算齐王治下富庶,但地广人稀,仍然?免不了山匪湖盗。平常男子?远行都要结队,更何况她们两个年少的女子?。 张泽若不顾地面骯脏,天天坐在亭驿前等?待,一是为了不错过郯县医护,二是因为亭驿前安全。来往的人看几?眼?算什么,她坦然?自若,谅他们也不敢在官吏面前对她们做什么。 等?到军队护送的医护同?行,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而且这一行女子?为主,比她和白芜君原本应该同?行的军事班还方便?自在,又有一个熟人鲁泥,张泽若对这次计划的结果很满意。 「聊城。」她展开一张纸,官府配给驿站的油灯照出纸上简单勾画的地图,聊城的位置赫然?楔入东郡的尖角。而在它的西边与南边,秦楚交战正酣。 白芜君几?天来第一次放心地入眼?,在榻上响起?了微微的鼾声,睡在一处的鲁泥鼾声更重。张泽若谨慎地将简陋的地图烧毁,吹熄了灯,在她们身边躺下,心里盘算着她的下一个计划。 第88章 韩大王与张参谋 临淄人向?来是有些骄傲的。这种骄傲由来以久, 或许从姜齐在此立都时便滋生于国人心?底,又或许从管仲辅齐桓公称霸时油然而生,也或许是近六百年享鱼盐之利, 为东方大?国之都, 久而久之养出的大国骄民。总而言之, 就算灭过?国, 成为秦国治下一城,大概是时间不长的缘故,临淄人依然是骄傲的。 所以, 当外地人大?惊小怪地指着稷下学宫说这里又有人了的时候,临淄人不过?撇了撇嘴, 表示了不屑:「这才到哪。当年稷下学宫可比现在热闹多了。」 当然, 这不妨碍他们转过?头去眼睛一热,看着重新热闹起来的坊市,跟亲朋好友感嘆:「这才是齐国啊……要是稷下学宫再热闹些就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5页 当然,也不免有人被亲友笑着呸了一口:「说得你好像见过稷下学宫的热闹似的。」 荒芜的学宫已经被清扫出?来,但确实还不算热闹, 住进?了几拨人, 彼此见了面还会吵架。这时候最有当年学宫的气氛。 浮丘伯约束着学生不要和其他人, 主?要是儒家其他学派的人吵。现在学宫的人真的不多,但因为鲁地就在齐国治下, 倒是他到得最快, 儒生也来得最多。但不同派别的儒生之间?, 吵得也不比其他学派和平多少。 浮丘伯现在懒得跟他们吵, 他来这里是得到了齐王的诏令, 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申公,你再对一遍, 然后交给版书令。」他嘱咐着弟子,自己又投入新一页的写作中去。 齐王诏令,借稷下学宫之地,召各家学派前来,校对自家着作,由齐国新成立的版书署印刷成书册,发行?天下。若有註解释义,也可一併交来印刷。 随诏令而来的,还有已经印刷好的数算书。浮丘伯只能看懂一部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出?了这种纸书的价值,于是立刻带着弟子第一批赶到了临淄。 他不但要校对《论语》,他还要为《论语》作解,传播天下。这是一个?字也不能错讹的,他自己写完核对一遍,叫几名弟子读一遍提出?疑问,自己再改正核对一遍,最后还要叫弟子申公最后校正一次,这才交给版书令。 已经赶到稷下学宫的各个?学派,虽然不是个?个?能静下心?,仍然免不了争辩乃至动手,但总体而言,比当年的学宫已是和平太多。主?要是心?思都放在这上面呢,人人都生怕比别家晚了一步。 连早已势微,浮丘伯以为没人了的齐墨都来了,还是他们的鉅子,此人正在整理?墨经,想抢在楚墨和秦墨之前出?版呢。可惜不能如意,正好有两个?楚墨也在临淄,闻讯而来强行?加入。 这齐墨和楚墨加起来不起过?五个?人,吵得比他们别家几十人还厉害,还能分神?合伙跟他们儒家吵,齐墨动嘴楚墨动手,让人十分头疼。 韩武最近就兼管着这件事,他有点无聊,跟系统发牢骚:「这些未来人也是,雕版制起来又没那?么容易,印这些不是多余吗?」 系统的声音调整过?,如今也是跟韩武同龄的清澈的青少年音了,挺严肃地说:「根据主?脑转移给我的资料,这样做是必要的。」 韩武有个?好处,不懂就问,很是虚心?:「什么好处啊?」 系统其实也不懂,他只会照本宣科:「主?脑严格限制对原生文明的科技提升,原因之一也是怕过?早提升,不足以让原生文明形成文化内核。这样的文明缺乏凝聚力?,走向?星际之后很容易变成许多独立政权,不能合力?发展,一起对抗另一种智慧生物。所以,小武,我现在还可以提供助力?,但以后会慢慢停止。允许未来人的科技转移也会限制在一定范围,至少不会让他们直接把你们带入太空时代。你们还会在地球上扩张很长时间?才能走向?星际呢。你们要把人文科学重视起来啊。」 韩武嘆了口气。他是星际时代的人,尽管他在那?个?时代只活了六年,也没离开过?自己出?生的星球。但他可以在影像里看到无数光年之外的故事,可以在餐桌上吃到另一个?星球的特?产,家里的摆设是几百年前某个?星球的植物与另一个?星球的植物杂交培育出?来的盆景。 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理?解他对星空的追求,那?些还没有真正走出?地球的未来人也不行?。 不过?系统说得对,没有形成文化内核的话,不要说走向?星际了,就是在地球上扩散都会缺乏向?心?力?和凝聚力?。看来那?些未来人也很懂。所以在印刷了一批识字教材跟数算书之后,他们就上书请求让他来主?持这件事,也不管他是不是觉得无聊。 他现在是知道了,这是件挺有意义的事,那?就努力?做好吧。 「来人,把印好的《浮丘伯注论语》第一册 拿给作者看看,没问题我们就要开始大?量印刷了。」 就在许多人得到消息,冒着风险绕过?战场往稷下学宫赶的时候,韩信已经入驻了聊城,他只带来三万兵马,与齐国如今的实力?相比,这三万兵马仿佛在向?交战的秦楚双方昭告:我是来看看能不能占点便宜的,并不想真的插手。 但田儋兄弟三人与他交过?手,他们谁也不敢小看这三万人。 更何况他们从齐国逃到聊城,本身也只有数千人的兵马,除了心?里嘀咕三万人在秦楚交战中能做什么之外,哪还敢动什么其他心?思。 所以韩信按兵不动,只不断派出?侦骑,他们也只能干看着,摸不准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韩信想,这世上大?概只有他和刘邦知道,眼下吃了几次败仗龟缩不出?的章邯,就要在定陶大?败正在煊赫之时的项梁了。刘邦无甚动静,看来是不打算做任何改变——应该也是没有能力?改变。 但他是有这个?能力?的,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他出?发之前,齐国已经定下了国策,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不管是远在岭南的父亲还是那?些父亲神?秘的同门们,都不主?张快速扩张。 他们明明表示过?不在大?势上发言,这件事上却不惮于出?声,也令韩信十分不解。不过?他和韩武商议后同意了这个?建议,并向?其他人做了解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6页 韩信有些可惜,他知道自己可以用更快的时间?统一天下。不过?他也理?解这种做法,只是不急于扩张,却又要尽量减少战乱的伤害,这其中分寸都要他来掌握,还是有些难处。 他还有重生的秘密,便如定陶之战,在旁人看来他如今的举动怕是有些莫名。他原本带兵来此,也不过?是受田氏兄弟之降占据聊城,顺便观望秦楚交战的局势罢了。 他再擅于用兵,人又不在定陶,不是有这个?秘密,最多只会觉得项梁轻敌骄纵,又无盟友相助,对上秦军十分危险,又怎么能肯定项梁会在定陶兵败身死呢。他不死,败兵回师,义军声势稍挫,但楚国的权力?依然会牢牢掌握在项氏手里,项氏内部也不会分裂。整顿之后,项羽还是能打败章邯,项梁则未必会给别人机会。 就算估计到项梁身死,他也不能神?机妙算,算到项羽与章邯相持的时候,秦军已经无心?作战,一路或败或降,刘邦抢先入了关中,天下形势为之一变啊。 如今魏王虽死,楚军却打了几次胜仗,大?伙儿都觉得只等打下魏国,就可以合力?攻打关中了。谁曾想项梁会一败身死,接着便是赵王被围呢。 好在如今他自己就是齐王,他驻军在此,自作主?张也不要紧。 想到这里,韩信便觉得浑身轻松起来,在案后伸直腿,舒展了一下腰身。但一个?动作才做到一半,门外踏进?一人,他吃了一惊,赶紧收回了腿。 如今田氏兄弟的兵马已经被他收编,他自然也住进?了城内,守卫都换成了自己人。新设的「参谋」们就在府内离此不远的地方做事,算是他的亲近人,平常出?入并不用通报。 若是旁人,韩信也不会在意这点失仪,但偏偏来的是那?两个?女?子之一——还是张子房的女?儿! 张泽若只当未见,她?本来在军中这种男人成堆的地方就身份尴尬,若是自己动不动再犯尴尬,迟早被人嫌麻烦赶走。此时她?来也是正事,替测绘组将新制的地图送过?来。 他们这个?军事培训班学得很杂,她?也学了测绘,但并没有加入测绘组。而测绘组跟在军中,与其说对眼下的战事有什么帮助,不如说是借大?军行?进?之便,将所至之地抓紧绘制出?地图,以图将来的方便。 白芜君在做这件事,但张泽若志不在此。 「大?王,新送来的地图。」 韩信嗯了一声,顺手展开,目光落在了地图上。虽然已看过?几次,但每次送来新的,他还是难免惊嘆。 在燕国时拿到的地图,因为老金他们不方便测绘,虽然详细,数据上却也只有大?概罢了。如今经测绘组画出?的地图又有不同。 这样精细的地图,哪个?领军的会不喜欢。虽然聊城已在他手上,他还是忍不住看着地图出?神?了。 纸上的符号,化作了城外的丘陵山峦,坡地河流,哪里伏兵、哪里扎营、哪里适合列阵冲锋、哪里适合引敌,又是哪里能利用天然地理?杀敌,只看着这地图,便能在脑海中勾画出?来,这可比过?去的简略地图强上千百倍了,对他这种人来说,跟沙盘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他自己在脑子里就能立体化。 张泽若静静等了一会,见韩信盯着地图,嘴角泛出?笑意,却理?都不理?会她?一句,只能轻轻咳了一声。 韩信回过?神?,这才注意到她?还未退下,怔了怔,道:「张……参谋还有事?」 「参谋」是新设的斗食之吏,年俸不过?五十石。名字起得浅显,见而可知其职司,韩信觉着倒像是战国时的门客给了个?正式的官位。田乐阳提议设定这个?职务,又办了那?军事培训班的时候,韩信也没太在意。办成了最好,办不成也不过?花一些钱粮,到时撤办了就行?。 收女?子入内,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但想到父亲也有意渐渐将女?子引入齐国的官吏体系,手下来问他时,他便同意了。反正军中已经收了一群女?医,也不差两名女?官。况且他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明明也有用兵治政的才华,前世却连她?自己都不能知道,这是多么令人痛惜的事。 他不自在,张泽若也不自在。但为了自己的理?想与野心?,张泽若忍住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男子打扮,便以男子身份行?了一礼,道:「臣有事问于大?王。」 韩信一边捲起地图,一边微觉诧异地问道:「何事?」 「大?王此来,当真收了聊城后便坐视战局,无所作为吗?」 韩信这回是真的吃了一惊,正式注目于张泽若,便见她?仰头正视,并不避让,一双眼中目光灼灼,燃着让他熟悉的火焰。 他慢慢吐出?了一句话:「张参谋何以教我?」 张泽若握紧在身侧的拳头悄悄松开,又不动声色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思量已久的话不急不缓地说了出?来。 「臣自从随家人搬至郯县,常见齐王新政,又见大?王只率三万兵马来此,便猜想大?王之志,远不止与诸侯共分天下。大?王之志,当如始皇帝!」 有些意思。韩信这时倒不急着问了,也不再将张泽若仅以女?子视之,含笑垂问:「你说我志在天下,那?我为何只带三万人马来此呢?」 「自然是因为大?王看到了秦国之亡。」张泽若算不上多么健壮,日常脸色是有些苍白的,此时却火烧似的烫,泛出?嫣红,自己还全然不觉,声音也越发响亮了起来,有意压住的语速加快,「大?王令人在乡间?施教,又在城中多设学室,从医药到兵法,无一不教,却又不急于扩张。臣以为,齐王要养出?足够的官吏,在天下推行?齐国的新政,而不愿极速扩张,却无人可用,落得秦国一般的境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7页 这是除了读过?天书的韩家人,以及韩川的那?些同门之外,第一个?自己推断出?如今这一国策用意的人。韩信忖度着,就算是张子房,恐怕也不如他女?儿看得明白。 因为张良并没有在东海郡久留,不像张泽若自淮阴到郯城,一直用心?观察着齐国的政令,又亲身做了教书的先生。齐国许多事都是新鲜的,离开一阵,再聪明的人都不会明白。 但即使长住于此,一般人也很难理?解,拥有燕齐两地加一东海之地的齐王,仿佛走上旧日田氏老路,缩在自己地盘上做一些安于享乐般的举动。张泽若能看出?来真正的用意,韩信此刻只能感嘆,果?然是留侯的女?儿啊。 只是,她?究竟想说什么呢? 「但坐守齐国,只会让天下群雄小看。秦虽败亡在即,然其精锐未出?,胜败尚未可知。大?王若当真只守聊城,楚军一旦落败,则天下形势陡转,秦国未必不能反败为胜。那?时齐国虽不怕,却要独对秦国,竭力?作战,国内欲行?之变革便受延误。大?王,齐国此时不与他人争土,却不可不助反秦义军,尽力?削弱秦国以图灭秦。」 张泽若说到兴起,起身近前,指向?挂着的地图:「章邯虽败,但退守濮阳后,楚军一直攻之不下。便是项羽与沛公合军,也有数城不下。大?王为何不趁此机会出?兵相助,歼灭章邯,荡平魏地呢?秦国如今名将凋零,章邯一死,便是精锐再出?,少了如此名将,秦国也不足为虑了。」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忽略了与男子相处的不适,此时她?已是完全忘记了此事。她?所言之事正合韩信近日所想,韩信却一时失语,思绪飘到了别处。 他自己当年,也是这样吧。 他看见了张泽若的野心?,也看见了她?野心?背心?隐藏的忐忑不安。因为当年他也是一样。 前世他并不知道留侯还有一个?聪慧的女?儿,只大?略知道留侯有个?长女?,年纪比弟弟大?得多,早就出?嫁了。 她?有家世、有父亲的人脉、有良好的教育、有出?众的才华,唯独只一点没有——她?没有男子的身份。 他呢,他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己的才华和志向?,但好在他还是个?能自由奔走于乱世中的男人。 当年他找到机会向?项羽进?谏时,大?概也是一样的神?情,一样的激动,一样的不安吧。 不过?现在,他可以给别人机会了。 第89章 张参谋与鲁护士 张泽若虽然不到十岁就随着父亲流亡, 但因为张良的?谨慎,实际上张氏一家?的?流亡生活并不颠沛流离,她依然受着良好的教育长大, 礼仪方面向来无可挑剔。 但这份教养, 也只让她维持到步履稳重的退出屋子, 然后步子便越来越快, 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小跑起来,进屋与白芜君撞了个正着。 「哎呀!」 白芜君人没事?, 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拉住自己反被撞得向后踉跄的张泽若。她可从没见?过张阿姊跑成这个样子, 不过刚叫出来, 她又低唿了一声。 「阿姊,你怎么了?」 眼?睛这么亮,两颊艷红,白芜君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当下便是一惊。只是还不等她说话, 张泽若已经镇定下来, 牵住她的?手, 恍若无事?地道:「去用饭么?一起。」 如?今齐国别的?地方不论,军中不知何时渐渐改了习惯, 一日竟要用三餐。 粮食仍说不上多么充足, 至少不足以大批量养殖牲畜和家?禽——也是怕瘟病。就地採购, 只能保障少数中高层隔三岔五吃顿好的?。全军供应, 当地百姓连夜养鸡养猪都?来不及。 所以军中说不上吃得多好, 但无论如?何,三餐足食还有足够的?盐菜下饭, 已经足以让齐国的?军队保持着极为高昂的?士气。 这个?点,正是差不多该开?饭了。白芜君也不是没眼?色的?人,见?张泽若岔开?话题,也只得咽下疑问,两人一起去吃饭。 没错,他们?这些小参谋虽然工作的?地方离大王很近,职位却?不高,吃饭也没人送。好在田乐阳早就说过待遇,两人还为此悄悄在家?练习过自理?能力。而且还是吃的?小灶,也能见?荤腥,不至于食难下咽。尤其是铁锅炒菜,虽说油带腥味,但炒出来的?蔬菜比煮出来的?爽口多了,再夹杂些肉丝,也算是一道能入口的?菜餚。 张泽若现在能吃一碗饭,比她过去的?食量略多,虽说她也不做什么体力活,但仍是比在家?时活动得多,又没有走?远,不曾有水土不服的?毛病,天天没到饭点就饿。不知不觉,她已经比在家?时略略胖了一点。 今天的?荤菜是红烧肉,一人能分到四块,她吃了三块,留了一块,白芜君也是一样。凑了两块肉,汤汁也倒在干净的?碗里,又将碗放入带来的?食盒,两人提着食盒,说笑?着出府,去了医护们?所住的?地方。 鲁泥也正吃饭呢,一见?她俩眼?睛就亮了。白芜君抿嘴笑?,将那碗肉端出来,鲁泥小小地欢唿一声,连汤汁一块倒进自己碗里,大口吃了起来。 还有两个?女孩儿与她同坐,两人分了一块肉,又分了香喷喷的?汤汁,和鲁泥一样吃相不雅,却?叫张泽若看?得只觉自己又饿了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8页 陶扁和林顺是鲁泥结交的?好朋友,一个?是东海郡人,一起学?医时就认识了,另一个?却?是从琅琊郡来的?,到了军中才相识,现在天天一块吃饭,与张泽若二人也相熟了。 几个?人也不讲究食不语,饭吃了一半肚子不饿了,吃饭的?动作便慢下来开?始聊天。鲁泥遗憾地道:「昨天你们?没来,昨天我们?吃鸡了。」 白芜君浅笑?:「我们?前几天也吃了鸡。我们?吃得总归比你们?强,你就别操心了。」 她们?吃的?是红烧鸡块,虽然有人分得肉多,有人分得骨头多,但都?能分到几块。鲁泥她们?这些护士比小卒的?待遇高,但不如?她们?,昨天吃的?是鸡汤,人人能喝到一碗,尝到点鸡的?味道罢了。 如?今还没开?战,她们?这些护士也没事?做,只接治了几个?扭伤跌伤和受凉风寒的?士卒,日常除了继续学?习之外很是悠闲。鲁泥吃完饭也没急着去收拾,而是向张泽若求教。 她们?现在一边继续学?着字,一边继续学?医。除了简单的?伤情?处置之外,也让她们?读医书。这就有点难为人了,好在也不强求,但鲁泥已经从几次提拔中模煳地意识到点什么——学?得好,会有不一样的?前途,能赚更多粮食。 所以她学?得很认真,书上看?不懂的?句子就找张泽若和白芜君问。陶扁和林顺却?没这个?自觉,学?了几天学?不会便放弃了,此时见?鲁泥又用功起来,陶扁先坐不住了,打了个?招唿就和林顺去洗碗筷,回去休息。 鲁泥不由嘆了口气:「我跟她们?说学?好了肯定能拿更多粮食,她们?都?不信我。」 张泽若并不奇怪,听鲁泥的?抱怨不由失笑?:「她们?觉得现在已经很好了,像你学?得这么累,又没有看?得见?的?好处,她们?觉得不值罢了。」 这些女孩子都?是从小吃不饱干着活长大的?,已经算是比较聪明的?了,至少之前识字算数都?过了关。但再进一步学?习真的?很累,是一种跟体力活不一样,但对她们?来说可能反而更累的?体验。她们?也不是不信鲁泥的?猜测,只是现在确实已经很好了,可以安稳的?过一辈子,给自己攒好大一笔嫁妆。 原本激励着她们?死啃书本的?动力消失了,她们?就不想学?了。 鲁泥瞭然地点了点头,也能理?解:「也是,一年四十石粮,还不是谷,是稻米和小麦呢,也是够了。」 说到这个?她嘴都?咧开?了,她原以为是只能拿谷,没想到真的?是跟官吏一样领米。她们?现在做的?活又不累,不会像干农活那样肚子像个?无底洞,肯定吃不完。 旁边白芜君掩嘴笑?出了声:「看?你前两天吃的?,我还当你不够吃。」 鲁泥嘿嘿笑?了两声,又有点苦恼:「现在实在吃不下了,好可惜。你们?说我要找谁问问,少吃的?能不能发给我?」 张泽若和白芜君同时愣了愣,恍然大悟后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张泽若笑?得指了鲁泥几下才说出话:「你当现在吃的?是你的?俸禄?傻不傻,这是公?中的?饭食,俸禄那是另外领的?。」 鲁泥嘴巴微张,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懊恼地哎呀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这样贫民家?的?女儿,与官吏们?的?生活几乎完全是两个?世界。当时负责挑选护士去培训的?人只跟她说供饭,一年能领的?粮比斗食之吏少一点。对方以为说得很清楚了,鲁泥却?一直以为,自己吃的?饭是自己的?俸禄。 尽管也疑惑过每个?人吃的?不一样多要怎么算,但她还是被自己的?见?识给局限住了,就当是每天都?定死了这么多,吃不完只能算了,反正都?在俸禄里扣掉了。 为此刚来的?前几天,鲁泥是放开?了肚子往死里吃,吃到饱不算,还要吃到撑。不过人吃饱之后,实在也不能天天吃这么多,这几天不得不遗憾地减少了饭量,但仍然是吃得肚子熘圆。 但她现在在军中,齐国律法这方面继承了秦律,饮食都?是官给,不用自己花钱。但又不完全继承秦律,若是按秦律,一天供给的?食物有严格的?限定,可不像现在,米面吃饱为止。 「早知道多留给家?里几石粮了。」鲁泥自言自语地嘀咕,「我只留了十石,想着得有力气跟上行军啊。」 她学?了算术,算得好好的?,还给自己留了富余的?量。她给家?里留了十石,因为人要随军,所以剩下的?可以需要时再去领,也可以折成钱,在军中时能随时申请提取。当时她说要先拿十石,官府立刻发了十石米给她,阿母高兴得从厨中转到院中,搓着手嘴里颠三倒四不知道说了什么。本来天天骂她心野了胆大包天,这下再也不阻止她了,甚至打听还要不要人,鲁泥还有个?妹妹呢。 可要是在军中白吃白喝,四十石粮食那就是全省下来了。她留个?一半换成钱攒着傍身,剩下的?都?可以给家?里。要种田下力气的?阿父就可以吃饱了,同样要下力气种田的?兄长也能多吃两口。 一石米价一百多钱,一年可真是能攒下不少钱。 得了这个?意外的?喜讯,鲁泥心情?大好,把看?不懂的?句子问明白了,便笑?嘻嘻收拾了碗筷,三人一起去洗衣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9页 护士得自己洗衣,参谋有人洗,但军中干这些杂活的?都?是男人。张白二人就有点尴尬,贴身的?衣服是绝然不会给外人沾手的?,甚至不会拿出来洗,只在住处用盆搓一搓。外衣呢?似乎不打紧,可她二人还是无法接受,也只能自己动手了。 现在便是她们?俩也讲究不起来,衣服积了几天才洗一次。鲁泥在水里搓着衣服的?时候想起一事?,兴奋地跟两人说着:「我们?发了一种叫肥皂的?物事?,听说是用猪油和乌桕油做的?,可贵了,可也好用极了。先生教我们?以后给人裹伤前先洗手,要用那个?洗,平时不给用。不过先生也说,明年大概就能便宜了。我一年能至少能攒十五石米,到时候我就换钱买来洗衣服。」 可惜她说不清到底怎么好,就说能洗得干净,张泽若和白芜君要不是现在得自己洗衣服,恐怕听来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现在洗得吃力,白芜君忍不住嘆气:「我原想在城中雇个?僕妇,阿姊说打起仗来又不能把人带着,还是要自己练练。」 「咦,那你们?雇我呀!」鲁泥拎起衣服展示,「我五岁就跟阿母去河边洗衣,你看?行不行?」 白芜君语塞,随即将目光转向张泽若求助。 在齐王主政之前,她们?从没与鲁泥这样的?贫家?女儿接触过,从不了解这样人家?的?所思所想。在白芜君想来,她们?是朋友,她又怎么能叫朋友给自己洗衣。 张泽若与鲁泥处得多,隐约明白一些她的?性子,但也没想到她这样坦然,同样愣了愣才笑?着认真道:「你是我朋友,我不能雇你做事?,这不合适。」 鲁泥偏着头想了想,不是很明白,但近来读过些书,又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哦了一声,不再提了。 洗了衣服,三人各自分开?,鲁泥回去把衣服晾上,去温了会书,背了几个?药方,又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 这样费脑子但又很悠闲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没几天大军就开?拔了。鲁泥便没有了来自张泽若与白芜君的?投喂,张白二人随大王同行,而医护则落在后面。 鲁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突然就忙碌起来,许多受伤的?士卒被送到营帐,她眼?前是一条又一条皮翻肉绽的?伤口,手上不住清洗、上药、包扎,从生疏到熟练。救的?人从齐军,到友军,再到秦军,她也只疑惑了一下,看?着他们?跟同乡的?汉子也没什么两样,自然是一样的?治了。 有人治不好死了,有人自己走?出了营帐,也有人包扎好伤口后开?始发热,又被送了回来,躺在榻上辗转□□。鲁泥护理?着二十个?这样的?病人,每天给他们?熬药餵药,给他们?的?伤口换药重?新包扎,清洗纱布绷带。有人好起来,但也还是有人越来越虚弱,被抬出去埋了。 不到一月时间,鲁泥便觉自己见?得实在是多了,连生死都?看?得淡了,只是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照顾起这些伤者,是越来越用心了。 伤者们?也亲近她,叫她小妹,精神好的?时候争相向她夸耀自己的?勇勐和战功。鲁泥笑?嘻嘻地听着,这才知道她已经从聊城来到了一个?叫濮阳的?地方附近,而她照顾的?人们?,有的?是在定陶城外受伤,有的?却?是在攻打濮阳时受了伤。她对此毫无概念,只是下意识想着,这离我家?该有多远了啊? 最后一个?退烧离开?的?伤员就来自一个?离她家?很远的?地方,那个?叫赵昌的?小哥说他是燕国人,不过现在燕国也是归属于大王了,不能叫燕国,只能说燕地。那燕地在哪里?要过了齐地才能到,他走?了好远的?路才随大王来到这里。 赵昌胳膊上中了一箭,不是什么重?伤,原本鲁泥配了生理?盐水洗过伤口,止血包扎好就走?了。不想他回去之后没两天就开?始发热,又被送了回来。渐渐好起来后,赵昌总喜欢跟鲁泥说自己跟随大王从燕地作战到齐地的?故事?,说了两天之后,一个?跟他相识的?伤员醒了过来,在榻上哈哈大笑?,道:「你怎么不说说这次打仗的?事??」 赵昌恼怒地拿外衣甩了那人一下,骂道:「滚滚滚,显摆你能的?。」 那人一边躲一边大叫:「他是骑兵,但是刚冲上去就叫箭给射中了,什么也没干就被送回来养伤了!」 营帐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氛,鲁泥一边把各人的?药舀出来凉,一边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第90章 半渡而击 就像大家笑的那样, 赵昌这次实在是倒霉,没立上功,还受了伤, 一点轻伤竟然?还发热, 险些把命给送了。 他跟着他们大王在聊城待了一阵, 然?后?受命急行军, 悄然?埋伏在大河岸边。那天夜里,他作为一个已经有作战经验的老兵,按捺着心头的?激动?, 冷静地等待秦军渡河已半,己方弓手万箭齐发, 步兵方阵推进, 听见号令后?,这才率自己的骑兵小队从侧翼冲击秦兵仓猝结成的?阵型。 可惜,还没立功,他自己就受伤了,气得他几晚上没睡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休息好, 他又发起热来?, 这让他慌得不行。伤后发热, 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他还是幸运的?,又被救活了过来。赵昌很感激鲁泥, 他也?盼望着早点好起来?, 下一次大战能够立下更多的功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0页 作为齐军中的?什?长, 赵昌只知道自己所在部队的?任务是埋伏秦军半渡而?击。身在定陶的?项梁才明白这一夜都发生了什?么。 在定陶之战前, 项梁驻于东阿, 令侄儿?项羽攻濮阳不克,但也?逼得章邯据城自守, 于是项羽和刘邦转攻雍丘,俘虏了三川郡太守李由——随项羽作战的?齐军主将梁高说齐王受过李斯的?恩德,请求过若能留李由一命就带回齐国安置,所以项刘二人都给了他面子,战场上不能容情,但既然?生擒了,就交给梁高送回去了。 项梁自己打下定陶,驻军于此,准备整顿兵马后?一举拿下濮阳。别人说他打败了章邯有了骄人之心,却不知他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章邯先?前想将田儋兄弟收拾了,是他派兵去救,并在东阿打败了章邯军。原本?这是个极好的?机会,但他向赵国阐明厉害,希望一起出兵将章邯这个厉害人物干掉,赵国却不肯发兵。至于与齐国联盟的?事,是他自己犹豫了。 如?今齐国已经派梁高领了一军相助,一直在侄儿?项羽那里协同作战。项梁不是很想向齐国求助,怕的?是喧宾夺主,让齐国的?国势更盛。如?今他驻扎在定陶,对章邯已经不太在意了,却对楚国的?前途怀着一份忧心。 他本?该拿下东海郡,与会稽连成一片,再取魏地为基,夺取关中,争雄天下。这是他在会稽起兵时的?谋算,他从来?没打算仅仅依靠楚地成事,当年楚国的?事情,他们这些楚国人最清楚。地域虽广,却不能合力。他花时间整合南方,不如?早早经略中原,攻入关中,拿下反秦首功,号令诸侯。 至于下一步,是重?回战国分封,还是效秦国统一六国故事,得看那时候形势如?何,还不必急着去定。 但项梁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计划一开始就没了成功的?可能。 他预料到韩川会据南越自守,也?预料韩信要?么在辽西夺燕地反秦,要?么做秦国忠臣,为秦出兵。但他没想到留在淮阴的?韩家?不出名?的?幼子,竟然?也?果断的?反了;更没想到韩信的?动?作这么快,在他攻略会稽郡整合兵马的?时候,竟然?就已经拿下了齐国——确实,韩信本?就是辽西太守,起点比他高得多,他只是没想到齐国的?秦军与田氏都这样?不堪一击。 就这样?,韩氏一家?人横空出世,生生在他北上之前一口气夺下燕国与齐国,东海郡更是让他北上之后?与会稽郡隔开。如?此,原本?进可立足退可守楚的?战略就不成了,夺取魏地立足成了十分急迫的?事情,这时候请齐国相助,请得来?,只怕是不容易请走啊。 他一迟疑,就造成如?今这个不上不下的?局面。本?来?还想争取一二以作夹击的?田儋又投了齐国,让韩信进驻了聊城。项梁无奈,最终还是派人出使,邀请韩信一起攻打濮阳。 韩信的?回信却告诉他,已经打探到秦军增援,章邯恐怕会偷袭定陶,让他注意防备,并告诉他自己会移军至附近与他同战。 这下项梁是要?紧张防御起来?,章邯有没有援军他不知道,但他得防着韩信啊。开玩笑呢,以为义军就不会互相攻杀了?刘邦的?丰邑是谁打的?,齐国的?田氏是谁灭的??彭城的?景驹,难道不是反秦义军吗,难道不是他项梁亲自灭杀的?吗? 他又怎么能不防着。 不过韩信没骗他,章邯确实夜渡大河急击定陶,他十几万大军在定陶城外,按原来?的?松懈模样?必无幸理。 而?秦军静悄悄夜渡的?时候,齐军正看着他们。 韩信从牛皮镜筒里小?心取出望远镜,凑到眼边,大河岸边星星点点的?火光便清晰地如?在眼前了。他微微嘆了口气,有些不可思议。这是他亲身经歷的?一场败仗,而?如?今亲眼看着秦军渡河,他仍是不明白,武信君怎么就没派人在大河边巡视呢。原本?他差点都死在定陶城外,真要?死了,那可是太冤了。 夜渡大河,再隐蔽也?得点上火把;再仔细笼着,侦骑潜近了还是能见着。偏偏项梁真的?没有防备,大军在定陶警备松懈,各路凑来?的?义军和刚徵召来?的?新卒打了几场胜仗,不把秦军放在眼里,毫无戒心地睡着了。 他那时候在想什?么呢?他好像在想怎么找机会见武信君献策吧,他倒是想到了秦军会有增援,也?看到了己军的?松懈,也?担心着章邯的?偷袭——但有什?么用,他连项梁都见不着,并且因为官职不高,对全局形势并不了解,只能猜个大概,算不到那晚的?变故。 好在他一直悬着心,睡得不沉。他一生有几件忘不了的?事,那晚就是其中之一。他在喧闹声刚起时就迅速穿戴好冲出了营帐,抢了匹马还想去找项梁,就听见不知道谁在喊项梁已死。 他那时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他看见军中混乱到甚至自相践踏的?情况,就知道楚军是败定了,于是也?不想着向项梁靠拢了,心里盘算了一二秦军的?进攻方向,就向另一个方向沖了出去。 路上杀了人,也?受了伤,后?来?反而?因祸得福,因为从定陶跑出来?,是项梁麾下旧人,项羽将他升为执戟郎中,虽不能领兵,却有了近前献策的?机会。 不过也?没什?么用,反正项羽也?不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1页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韩信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秦军身上。他们穿着黑衣,披着玄甲,在不多的?火光中沉默地进军,有条不紊地上船,靠岸,登陆,整军,前进。几乎不需要?将领的?唿喝指斥。 武信君输得不冤,这已经不是章邯原来?仓猝间凑出来?的?刑徒隶臣之军了,这是真正的?秦军精锐,应该是从边郡调过来?的?。好在这一批来?得还不算多,不然?他只带来?三万人,打起来?损失太大,他也?心疼这些一年多来?随他南征北战的?士卒。真要?打,他会从齐国带更多人过来?救项梁。 其实他有把握将秦军全歼,虽然?大河河道难截,不能像对龙且一样?拦坝放水,但他现在有韩武弄给他的?火油,泼到河面上烧起来?,秦军必然?大乱而?自相践踏。 但那样?死人太多,如?今齐国的?国策已定,稳扎稳打,要?尽量保证人口数量。这已经不是单纯用战争胜负来?衡量的?事情了,阿父和阿武已经将秦国的?人口也?视为自己治下之民,不愿意作为精壮劳动?力的?秦军死伤太多。 而?且韩信都能想像得到小?弟会跟他罗嗦什?么,会说这些秦军在边关有功,不应该惨死在这里。呵,他要?真用了火油,阿武说不定会跟他急。 慈不掌兵,阿武学不好兵法?也?没什?么,真学好了,他也?不适合带兵。 韩信自己也?感受得到,齐国按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会越来?越强盛,时间在他们这边,他不必像为汉王作战那样?,急着打下地盘给汉王增兵了。 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参谋们没有望远镜,也?在盯着隐隐绰绰的?火光估算着人数。白芜君没过来?,她?做着文书工作,在家?时最想的?也?不过是离开闺房,做些有意思的?事。对于战争本?身,她?其实没什?么兴趣。 张泽若不一样?,若是白芜君在,就会知道自己先?前是误会了张阿姊,因为这时候她?的?脸又艷艷的?烧红了,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显然?是兴奋之极。 那是名?为野心的?欲望,无关风月。 她?遥遥看了眼举着望远镜观察的?主帅韩信,心里想,这一战过后?,章邯吃了亏,项梁也?不好过,大王不想扩张得太急,恐怕会让大军退回聊城,到时魏地仍然?是秦楚相持的?局面。 章邯若是选择与楚军硬碰硬,项梁只能迎战,项梁若败,齐国就要?直面秦军,所以必须援救。 而?若是项梁休整收缩,章邯也?可能选择先?去平定赵国,到时赵国必然?四处求援,齐国救还是不救? 若是阿父在,不知道会有什?么判断。年轻的?姑娘咬了咬下唇,想起还不太懂事的?时候在父亲书房翻看太公兵法?,好奇向父亲求教的?往事。那时父亲身边只她?一个女儿?,便以教女为乐,只是教了两年便不肯教了,抚着她?渐渐留长的?头髮嘆道:「你学了也?没有用处,以后?嫁人生子,想起来?反而?难过。不要?再学了。」 以后?她?便只能自己琢磨,直到搬至淮阴,认识了韩夫人,两人一起读书,她?还把父亲的?藏书偷到韩家?一起读。阿父若知道齐国如?今让女子从军,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没有好好教她?。阿父在颍川郡可还好吗? 今天她?正是要?看看,大王与秦军交战究竟是什?么样?儿?。以后?秦军驻守长城的?精兵都调来?中原,若无一战之力,那齐国如?今龟缩防守才是上策。张泽若相信这与田齐不一样?,齐国发展几年,必然?会是国势最盛的?一方。 但要?是能战,她?就要?谏言大王主动?一些,哪怕齐国不要?这些地盘,也?要?在诸侯间打出名?声,占住大义,一举灭了秦国。 秦国之外,诸侯还有何可惧?留他们几年,等齐国粮满了仓,贫儿?亦能识字断数的?时候,齐军西出,天下自然?归齐。秦国一统天下,六国不服秦律,也?无足够的?秦吏。可齐国不一样?,齐国可以。 张泽若觉得,阿父这样?聪明的?人,就是被復韩的?执念迷了眼。没有雄主没有地盘,也?没有自己的?军队,不管哪个诸侯能成事,韩国都不能成事。就是不知阿父的?迷梦什?么时候才能醒。 张氏要?在乱世中重?振家?业,靠阿父是不行的?,就要?靠她?了! 远处黑影幢幢,秦军仍在渡河,少女心思却已飞远,嘴角露出一丝淡笑,如?昙花微绽。可惜正在黑夜之中,人人又都盯着前方紧张万分,谁也?不曾注意到。 便见韩信收瞭望远镜,向身边人轻声下令,于是万箭齐发,有些还是火箭。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一下子烧成了片,那是秦军的?渡船被点燃了,中间杂着中箭人的?痛唿声。 长长的?队伍被大河截成两段,已过河的?秦军乱了一阵,竟又整队向前。韩信也?不去管他们,这是他放给项梁对付的?。章邯另派了杨熊绕路渡河,从西面进攻定陶,那边他也?没管,自有项羽和刘邦收缩回防。项梁在定陶有十余万人,再怎么松懈也?是打过好几次仗见过血的?老兵,对付后?路已断的?秦军再出事,那他也?是尽力了。 他的?目标是还未渡河的?秦军。一波箭雨过后?,秦军也?顶着伤亡组织好阵型,火把也?全都点上了。韩信用望远镜观察着对方大致动?向,一条条命令下达,传令的?士兵点燃火把挥舞着事先?约定的?信号,远处埋伏的?人便依令行事,一一加入战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2页 张泽若已经能从秦军的?火光中大概看出来?一些战场形势了。尽管秦军是百战精锐,但夜袭从来?就是这样?。主动?一方总是占优势的?,而?本?欲去偷袭的?人被偷袭,夜间慌乱中分不清敌我,军心大乱不可收拾,一败涂地是常有的?事。 这支秦军能迅速冷静下来?,还试图组织阵型回击,已经是极为强悍的?表现。然?而?两万左右的?齐军分股穿插,秦军的?阵型很快被打乱,后?队的?主将只觉得满耳都是敌军的?喊杀声,甚至分不清敌人的?主攻在何方。 张泽若看见了齐军比秦军更甚的?冷静和……一种几乎不可思议的?纪律。 白芜君不在,参谋中只她?一名?女子,身边被人无意识地空了一圈,也?无人和她?相谈,只有组织了东海郡培训的?先?生田乐阳站到了她?身边,笑着问:「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战场,感觉还好吗?」 「还是离得远,没见着血,并无不适。」张泽若冷静地道,「我想我也?不是一定要?来?战场,不过我觉得在书案间谋划,最终还是要?这些士卒流血,不亲见一次又怎么行呢。」 「不错,你有这个觉悟倒是难得。」田乐阳点了点头,对这姑娘又高看了一眼,他知道这是张良的?女儿?,本?来?只是有点好奇,但一路看着她?学东西飞快,这才重?视起来?,「我们做的?每一个计划,最终是要?靠他们来?完成的?。我们的?失误,最后?也?是他们付出代价。有的?人见了战场会患得患失,不适合吃这碗饭。有的?人呢,铁石心肠,不把士兵的?命当命,倒也?能成事,却不是我们所贊成的?。」 张泽若扭头看了看他,心里有些佩服。她?只是自己有所觉悟,却还没想得这么清楚。而?听田先?生的?意思,这就是选拔人材的?原则了。 略略沉默了一会,因着田乐阳在这里,参谋们也?渐渐聚了过来?,看着大势已定,他们心情也?轻松下来?,有人便笑道:「秦军确实厉害,眼见后?路被断,仍是带人往定陶去了。」 「那是当然?。大王早就算到了,秦军又不知道我们埋伏了多少人,渡船又被烧了许多,哪里敢轻易回师来?战。我们放过去一多半,秦军过河的?主将不知道是章邯还是谁,决定继续攻打定陶也?不奇怪。」 「两条都是死路。不过他们肯定猜出是我们齐国埋伏在此,也?正是因为是我们,他们才不敢赌。现在齐国拉出三十万大军也?不是难事,谁知道我们只有三万人,还只来?了两万。」 「不错。这是死路,但攻打定陶也?是死路。渡船没了,还有伏兵,后?路断绝,就算有决死之心,又岂能持久,军心慌乱,鼓一时之勇尚可,想打下定陶就是做梦了——背水而?战,从来?都是兵家?大忌!」 参谋们学的?就是这个,事先?才做过推演,如?今看着形势如?同预料的?一般发展,都很兴奋,纷纷议论起来?。 田乐阳却突兀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道:「背水列阵,也?未必是死路啊。」 「嗯?」张泽若听见了,露出疑惑的?面色。田乐阳笑了笑,没多解释,只是道:「像我们齐军,你们觉得若是背水列阵,有没有一战之力?」 参谋们面面相觑,有的?觉得可以试试,有的?觉得恐怕还是不行,田乐阳笑道:「我说是行的?。只是现在以齐国的?国力,犯不着用这样?的?险招了,给我们时间,耗也?能耗死对手。哈哈,没这个战例也?好,免得后?世见着这成功的?例子就去学,以为学会了,最后?都学废了。哈哈哈哈。」 他这话来?得莫名?其妙,众人附和都不知道怎么附和。没人懂梗,田乐阳一个人笑得很寂寞,笑两声也?就停下来?了,把自己的?那个望远镜给他们,让他们轮流过过瘾。尽管这种夜战,若是没有战场经验根据火光来?判断,也?就看了个寂寞吧。 第91章 项羽角力 韩信半渡而击, 三分之一强的秦军未能渡河。另一多半人猝然间失了后路,心中?惶惶,也只能鼓起余勇继续进攻, 正正与项梁大军相撞。 这一战, 项梁惊出了一身冷汗。苦战之后復盘, 他得?知这些都是新增援来?的秦军精锐,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死战不休,战力强悍。他从会稽带出来?的精兵分了一些给项羽,自己所掌握的多数是后来投奔来的各路义军, 还有新投军的百姓,战斗力远不能与?刚北上的时候相比。有些刚来?的, 连号令都没有完全弄明白, 军中?显得?十分混乱。 人数虽众,与?这股拼死向前的秦军精锐相杀,也不过略占上风而已。 若是秦军尽数渡河,自己毫无防备,只怕命都要送在定陶城下了。 齐军在?黄河对岸埋伏了万人直接截断秦军, 另有万余人在?战斗开始后攻击侧翼, 将剩下的秦军又分割成?几段。本?是去偷袭的秦军自己遭到埋伏, 伤亡惨重,不得?不收拢后向濮阳撤退。 必须承认, 幸好?先前与?义军作战的秦军是刑徒隶臣拼凑所成?, 真正的秦军精锐战斗力仍是强大, 在?这样的境地下, 仍然能够收拢回撤, 没有一败涂地。然而当他们撤回濮阳时才发现,这座城市也换了主人。 主力尽出的濮阳, 已经不是项羽攻之不克的那座坚城了。韩信只令田儋兄弟带剩下的万人前来?攻打,便拿下了濮阳,令秦军断了后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3页 章邯没有死,也没有被俘。他没有渡河,所以这支秦军还有主心骨,继续撤退,与?关中?赶来?增援的王离合军,才算脱离了险境。 东郡进入了暂时的平静。秦军得?了增援,实力仍是超出东郡如今的义军数量与?战斗力,但章邯刚刚经歷了一场大败,咸阳朝中?对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也不敢立刻再次开启战局,甚至改变思路,思忖着若是东郡楚军一时收拾不下,不如先将赵国平定。赵国没甚能战之人,只需围住,不用太担心反杀,那时再以逸待劳,吸引相救的义军自投罗网,似是比他之前到处救火来?得?安逸。 如今他在?观望,看齐国会不会与?楚国起了争端,若是这些反贼内讧那是最好?,齐军退回齐国也算好?事。要是两军并进,那就只能硬碰硬地一决上下了。 定陶一战,项梁胜也是惨胜,项羽闻讯大惊,与?刘邦收缩战线,退回定陶,同项梁会合。从项梁口中?,他才知道这一战比他匆匆听闻的情?况更加兇险,若无韩信来?信提醒,项梁当真是毫无准备,不死也只能丢下大军逃脱了。 项羽父亲早丧,依叔父而长,与?项梁感情?非同一般,当即便以手加额,问道:「齐军驻在?何处,我要去当面致谢。」 齐军如今就驻在?濮阳,当日黄河边匆匆一面,项梁已经谢过。但他兵马损失不轻,正在?整顿,还没有前往濮阳拜访商议战后事宜。如今项羽回来?正好?代他前去。 刘邦与?项羽一同回来?,听了始末,心中?暗暗嘆气?。不管韩信是有意还是无意,有他介入定陶之战,项梁不死,未来?局势大变,入关中?之功,自己怕是抢不到了。 失落难免,不过他并没有因此郁郁寡欢,早在?韩信从燕地入齐称王的时候,刘邦就知道世道变了,也就是韩信北上助东胡抗击匈奴一时没赶回来?,他才稍稍有些期待。现在?期待落空,倒也坦然。 听项梁安排项羽前去濮阳,他笑?道:「我和齐王在?咸阳相识,与?他父亲交好?,我也去见见故人。」 这事他早说过,项梁和项羽都知道这沛县的大鬍子人缘奇妙的好?,当年不过一亭长,居然既与?如今赵国的张耳同游如兄弟,又与?从东海出身的齐王父子相熟,所以项梁立刻便应了,笑?道:「你们既相熟,正好?替我去看着阿籍。他向来?不服齐王,我只怕他去了不是道谢,反倒是惹事。」 项羽欲反驳又闭嘴,他当然仍是不服。不过叔父也小看他了,那韩信救了叔父,他当然要待之以礼,不会为难,又怎么会惹事。 信使来?往,很快定下了日期,项羽与?刘邦渡过黄河,来?到濮阳。双方依礼相见,分宾主落座,项羽代表叔父向韩信送上礼物,真心致谢。一番客套过后,韩信设宴款待。 他见着故人难免心情?波动,不过已经经过一段时间,自己控制得?住了。但刘邦还是觉出不同,以前韩信见着他这个「伯父」总是挺高兴的,这次却?很冷淡,偶尔瞥过来?的眼神总有种莫名的情?绪。 刘邦一下子就知道,他八成?真跟自己一样的情?况了,就是晚了许多年。这让他提起了一些警惕,不过面上还是如常。 如今齐国的新鲜菜色已经流传开来?,虽说产量所限,齐国产的铁锅并没有向外销售,但梁高率军协同项羽作战,他的军中?自然少不了大铁锅。项羽和刘邦没少在?梁高那蹭饭,对齐国菜式也自然不陌生?。 几轮菜后,项羽示意陪侍在?旁边、与?他同来?的范增,范增会意,开口道:「如今章邯与?王离会合,秦军虽有小挫,精锐未失,不知大王今后作何打算。」 同在?席中?陪坐的蒯彻见韩信微微点头示意,知道不必故弄玄虚,便坦然答道:「齐国治下尚未安定,大王无意其他。只是灭秦乃天?下大事,若是武信君有事相邀,我家大王也绝无推辞之理?。」 韩川一心一意在?岭南种田,也对自己的水平有数,除了一些坚持的原则之外,其他都让韩信自己决定。离得?太远,义军各个势力渐渐也只提齐王韩信,而不特?意提起齐王之父,远在?岭南的南越王了。 项羽听得?蒯彻的话,心下一喜,有了这话,他回去就好?同仲父交差了。当下他便一举酒爵,豪爽地敬酒,一口干了。酒至微醺,他更是提起传说中?韩川力曳奔马之事,两眼都发亮了:「这是听沛公麾下滕公所言,南越王当年果然有如此壮举?又闻嬴政当初看重大王亦是见大王以稚龄抬动马车,可是真事?」 韩信总不好?说夏侯婴是在?胡说八道,但也实在?不太想承认这件事。本?来?传开了也没什么,反正这年头传着传着越传越夸张的事多了去,别?人听了也不会当真。但被人问到面前了就不好?否认了,然而他真的不太愿意父亲和自己以这种勇士的名声传于后世。看项羽这兴奋的样子,待会八成?还有事。 唉,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名声传播开来?,好?像还有他自己一份功劳。那时候年纪小,光知道替父亲吹了。 他只得?向他们解释:「我父确实当街拉过惊马,不过那马儿受了惊,奔跑到父亲跟前时已经缓了,父亲确实力气?不小,但奔马一说还是夸大了。」 真能力曳奔马,父亲那还是正常人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4页 项羽不以为意,总归是受了惊的马,不可能轻轻一带就能带住,这力气?必然小不了。 「来?,我与?大王角力一番。」 范增一个没拉住,项羽已经兴致盎然地站起身来?了。范增眼一闭:「我对不起武信君,我没拉住这个竖子!」 骂是在?心里骂的,脸上还得?笑?着给他圆场:「项将军醉了,大王勿怪。」又给刘邦使眼色,叫他帮忙。刘邦一肚子的好?笑?,他晓得?项羽确实是有点醉了,不过还没到不清醒的时候,纯然是性子如此。关于韩川力曳奔马的事,项羽跟夏侯婴多次询问,不厌其烦,早就好?奇到极点了。现在?韩川不在?,但韩信在?啊,听说力气?也很大,他当然想试试。 再加上从东海郡借道,他始终不太服气?,偏又碍着定陶的事,现在?叫他针对韩信倒也做不出来?这等事,便要藉此机会与?韩信比试一番才能顺气?。 劝还是要劝的,刘邦也打了个哈哈,「今日宴饮,不是比试的时候。明?天?再说,明?天?再说嘛。」 不料韩信也站了起来?,微微一笑?:「今天?项将军有兴致,我又怎能不奉陪呢?」 他记忆中?在?定陶之后就跟随项羽,虽然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机会,但执戟郎中?也算是近前侍卫,他对项羽这脾性也极为熟悉。 今天?不跟项羽比完了,有得?被他惦记呢,不如今天?就让他遂了意拉倒。 两人也不换衣,也不去校场,就在?堂前空地中?肩臂相抵,硬碰硬的角力起来?。 韩信答应下来?,多少也是因为有点好?奇,他也想知道自己如今的力气?比项羽如何。不过一发力,他就感觉出来?了,他现在?的气?力竟然还超过了项羽。原本?的印象实在?是根深蒂固,饶是他现在?力气?不小,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最多也就与?项羽相差仿佛。不料此时才发现,他未尽全力,竟然已经抵住了项羽。 他也不知道原因,一直以为自己家确实有这个遗传,只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一世贫苦,长身体时一直吃不饱才会没长出力气?。 要不要嬴?他在?犹豫,嬴了也没什么好?处,输了又有点尴尬,该如何呢? 手上不由有些放松,看着像是项羽要嬴了,范增瞧着大急,心里一万句「竖子」喷薄欲出。 你来?替叔父为救援之恩致谢,非拉着人角力也就罢了,还要在?人家地盘上把人家摔成?死狗,有你这么办事的吗?人家是一路诸侯王你是什么,你就不能松松劲,打个平手出来?? 正想着,就见那竖子身子一歪,韩信扳回一局,两人相持了片刻,同时松了劲,项羽脱口好?出:「好?壮士!好?勇力!」 范增心里夸他的话还没走完流程,又暗骂了一句。 如今楚王与?齐王并称,无上下之分,楚国虽说全由项梁作主,但名义上毕竟是臣子。项羽又是项梁之侄,更在?项梁之下。而韩信自己就是齐王,身份地位与?项梁相同,齐国实力还在?楚国之上。他们这次过来?,其实不是以项梁的名义,而是以楚王的名义来?致谢和谈判,对着齐王都要称一声「外臣」的。 项羽这好?勇士的毛病犯了,竟然以外臣的身份,夸起人家齐王来?了!这小子还能有点谱吗? 不过他也有点冤枉项羽了,项羽也不是莽夫,虽有几分醉意,但更多是仗酒肆意,要称量一下这好?奇已久的天?生?神力之人。 此时洒精影响下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对,但再解释倒更加尴尬,索性大笑?数声,又端了酒去敬韩信:「实不相瞒,我早就听说东海韩公的勇力,那时只是不信。后来?听夏侯婴说是亲眼所见,便一直想与?南越王比试一二,今日不能见南越王,能与?大王比试,也算得?偿所愿。我不及你,当敬大王一杯!」 他心里有数,刚才韩信一发力就让形势颠倒,最后却?没将他摔倒在?地,明?显是让了一步。不然他也不会脱口称赞,失了礼仪。 项羽这辈子少见能与?自己在?力量上一较长短的人,没作弊真赢了他,他这声「我不及你」也是真心佩服才肯出口,十分不易。 韩信倒不在?意,心说这身力气?来?得?晚了,要是在?你帐下时便有这样的神力,我也不必去投汉王了。想到此处,目光就向刘邦飘了飘,见刘邦倒是悠然,还向他举杯遥敬了一下,心下倒也佩服刘邦的心态。于是举酒与?众人同饮,笑?道:「项将军与?沛公来?得?巧,今日国中?运了补给过来?,正好?尝鲜。」 这时宴饮也到了尾声,侍从将残肴撤去,端上了果盘。 这是众人从没见过的水果,刘邦稀罕地左瞧瞧右瞧瞧,用手将盘里切开的水果往一起合了合,咋舌道:「这是瓜吧?原来?一个得?多大?」 「这是西瓜,从异域胡人那里得?来?的种子又重新培育了。」韩信见众人都好?奇,便令人拿来?了一个没切开的瓜。这瓜一个跟人头差不多大,刘邦估摸着,樊哙粗壮身子,大圆脑袋,这瓜比樊哙脑袋还大! 其实现在?的西瓜根本?还没变异出甜味来?。它最初还是带着苦味的,只是因为含水量大被人种植。传到埃及之后又被看中?了瓜子而种植。再之后,那边海上贸易发达,它还是因为含水量大,被带上船作为淡水储备,就此开始了西瓜的漂流史。歷史上一直到宋代才传入内地,而直到这时,诗文中?写到它都没有称赞过它有什么甜蜜的滋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5页 秦汉时文章中?提到的瓜,是指甜瓜,西瓜还没从非洲一直传到西域,更不要说中?原引种了,便是六国贵族也没见过这样大的瓜,各自瞧了会稀奇才拿起盘中?切好?的瓜去尝。 这一尝,就是记忆里自己连皇帝也当过的刘邦也惊了。 「这瓜怎么这样甜?」 他吃过蜜,这瓜虽然没有蜜甜,但也很夸张了。除了甜,还有瓜本?身特?有的果香风味,与?蜂蜜不好?直接比。西瓜最特?殊的还是它的甜味,哪怕不太甜的瓜,它也不酸,是一种纯甜无酸的滋味,在?水果里也算独树一帜。 这年头的水果,品种远不及后世,更比不上韩武生?活过的星际时代。就是各地最出名的水果,那甜度、那香气?、那个头、那品相,不要说与?时空通道那头经过科学培育后的品种比,就是与?明?清时代相比也差了一截。 现在?跨越时空地尝到这样的西瓜,宾客们几乎都失语了。 百般思绪,最终也就化为一句:淮阴韩氏,果然善于种田,为天?下农学大家,非是虚名也。若无冲突,当结好?韩氏,以使粮草无忧。 第92章 暴秦灭,陈胜王 八月的西瓜已经是晚熟的最后一批了, 用井水湃过,在仍然?有些燥热的初秋时分吃下去,当然?让人通体舒爽。韩信这个夏天吃了不少瓜, 已经不稀奇了, 他高兴的是随着?粮草补给过来的信, 阿武写了许多两个幼弟的趣事。 虽然?他和阿武都遗憾没有妹妹, 只来了两个?淘小子,但淘小子也挺可爱的。阿武以前还写了老长的信向?他抱怨,说弟弟白天?哭夜里也哭, 哭起?来丑极了,还一人尿了他一脸, 若是妹妹定然不会如此。 韩信回復时想了又想, 没忍心告诉他,他小时候也是这样,虽然?也算好带,夜里睡得?安稳,但家里三个人全被他尿过一脸。 那时候韩信自?己?也还小, 当然?不会给弟弟换尿布。但母亲给阿武换尿布去洗的时候, 他爬在旁边玩, 好奇地凑过去看,确实?被滋过一脸童子尿, 然后阿母收穫了两个嚎啕大哭的儿子——他三四岁时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有这一幕, 肯定不会错的。 好吧, 这是当人兄长的必经之路, 阿武看着?两个?小弟, 自?然?会懂的。这次来信,阿武就有个?当兄长的样子了, 把?两个?弟弟稀罕得?什么似的,连拉屎拉出?个?形状都跟他描绘了一番,把?韩信看得?隔一会想想便要笑。 随着?补给而来的还有个?「戏剧团」,刚到,休息了几天?。韩信没看过戏剧,连这「戏剧团」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见,算是个?新鲜事了。 项羽还要多留几天?,在宴上只达成了初步意向?,具体事项还得?谈判。不过这事是范增负责,项梁拍板,他就是个?替项梁出?席的项氏代表,根本没事做,天?天?都闲得?慌。所以一从比较熟的梁高那听说有什么「戏剧团」要演陈王起?义的事,立刻就叫上刘邦一起?去看——他们项氏还一直打着?替陈王报仇的旗号呢,这不去看,回头叔父肯定说他。 戏台子是临时搭建的土台,今天?获准来看戏的士卒们仍然?按军中编队,由什长带着?坐到划分好的位置。韩信自?己?也来看了,见到项羽和刘邦,自?然?请他们去了正中间?最前面特意留下的专座,又上了酒水小食和瓜果。 刘邦出?门一向?带着?樊哙护卫,樊哙十分尽职,同他来看戏也不放松警惕。刘邦自?己?抱着?半个?瓜,拿匕首挖出?来叉着?吃,推了另半个?给他:「放松,你看看,项将军和齐王在这里,谁敢来作乱。吃瓜。」 项羽也捧着?一片瓜在吃,闻言也乐了:「对,这还是齐王的军中,出?不了乱子。」 项羽这人一旦看谁好,短时间?内便看着?处处都好。原先不服韩信,现在当然?也不觉得?自?己?会差到哪去,但因为角力输了,便不再觉得?韩信只会取巧,几天?之内已经亲热得?如同兄弟一般,没事就找韩信比武。 韩信苦不堪言,暗中催促蒯彻赶紧与范增把?事情谈妥,快快将他们送走。 这时听他们这么说也只能苦笑:「我武艺平平,真要有刺客,可指望不上我。」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刘邦,「沛公是知道的。」 刘邦当然?知道,刘邦假装不知道,茫然?地啊了一声,「齐王还用得?着?武艺?当年在咸阳,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抡着?一根棍子把?一伙劫匪都打倒的。」 哟,还有这事,项羽大感兴趣地转过身子向?着?刘邦,一副听故事的模样。 事情是有。韩信那时候来往咸阳城与父亲在城外的试验田,有时候刘邦也会带他们兄弟俩到外面玩。不要以为咸阳城外就安全无虞,连始皇帝都曾经遇盗,他们遇上也不稀奇。刘邦能做亭长能带兵打仗,武艺自?然?是不错的,但那次还没来得?及发挥呢,韩信一急之下掰了根粗壮树枝抡了一气,把?几个?劫匪都打倒了。 这事的亲歷者是韩信,如今讲故事的是刘邦,韩信听着?都觉得?恍惚:「当年是这样的?」是有那么回事但听起?来又不太?像啊。 听刘邦说完,项羽遗憾地啧了一声,像是遗憾自?己?没能跟韩信真打一场似的。 几个?人说笑间?,听见台上锣声响起?,戏要开场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6页 土台子上没有幕布,用竹子扎了两片竹排,支起?来挡着?后台。此时竹排后面绕出?个?人,农夫打扮,唱着?楚地小调便上场了。 樊哙小声跟刘邦说:「跟着?陈王起?事的那不是从韩地徵发的人吗?」虽然?他们起?义是在大泽乡,但陈胜是颍川阳城人,吴广是颍川阳夏人,他们是走到蕲县起?义,虽然?号为张楚,后来的义军也多是当地投奔的楚人,可最初的九百人,樊哙觉得?应该是不会楚地小调的。 刘邦听着?身后跟着?哼起?的歌声,也小声跟樊哙说:「可是现在看的多是楚人。」 这还是韩信带过来的三?万人,里面齐人和燕人更多,要是他和项羽军中,听着?这楚地歌谣,和着?一起?唱的可就不止这点声音了。这个?戏显然?不只是给齐人看的,因为在楚地起?事,现在与秦军交战的义军主力确实?就是楚人了,齐国?虽大,但只来了三?万。 加上韩氏自?己?也是楚人,所以编这齣?戏的人,多方考虑下还是选了楚歌吧。刘邦想。 歌唱的是做活的辛苦,但唱歌的人透着?欢喜,人人都听得?出?来。果然?,没过一会,竹排后又绕出?个?女?子,也做农女?打扮,同样唱着?上场,端着?个?木盆,看着?是要去河边洗衣的模样。 两人相遇,农夫仲驻着?锄头唱起?挑逗的歌谣,农女?鱼胆大泼辣,嘻笑着?与他对歌。 此时民?风尚算开放,这种事并不少见,看戏的士兵们都笑了起?来,有人还唱起?家乡的情歌,像是跟台上的汉子争夺女?孩的注意似的。 一场对歌,农女?扭身离去,汉子摸着?头嘿嘿笑了几声,也扛着?锄头下场。 再出?来时,已经是两情相悦。汉子光着?嵴背,女?子在给他补衣,年青的汉子悄悄打开布包,拿出?个?烤熟了红薯,剥了皮,塞进女?子的嘴里。 这是短时间?里排出?来的戏,考虑到演员的能力,负责编剧的人没有弄多复杂的情节,而是以唱演为主,穿插着?两个?乡里青年男女?最常见的相爱故事。 女?子补着?衣,正唱着?爱慕情郎的民?歌,冷不防被塞了一团甜蜜蜜的薯肉在嘴里,歌也跟着?变了,□□薯救命粮,唱韩公神农传人救世间?。 韩信听着?这唱词,又是自?豪又是不自?在,别扭得?很。他还不知道,其实?原本要排的不是陈胜起?义,而是他在燕地率人起?事的故事。 但是他还在临淄的时候被问了好几回,在他口中这经过平平无奇水到渠成,编剧们都觉得?实?在没什么好编排的。尤其是张良来东海郡的时候,他们还採访过张良,那更叫一个?无语,虽然?张良颇多掩饰但他们还是听出?来了,拿韩信起?事的过程拍,那得?拍出?个?大秦忠臣传。 那能拍吗?显然?不能啊。戏剧要突出?重点,这拍的是反秦主题,能拍韩信搁那伤感始皇帝英明神武可惜二世不肖毁了大秦基业吗?显然?不能啊! 后来编剧又想写韩武在东海郡起?事,结果韩武听了他们的打算,一想到自?己?要被人在台上演,也是浑身扎了刺一样的别扭,连连拒绝。 编剧们想了想,这个?时代还没有成型的戏剧故事,让人看台上演自?己?确实?很难一下子习惯起?来,那就演个?已经不在,又有足够影响力的人吧。最合适的自?然?就是陈胜起?义的故事。也不必演陈胜,从随他起?义的小民?的视角来演,会更有代入感,更能带动人的情绪。 本来是想用戏剧给齐国?占据大义的,现在就先用陈胜起?义的故事,来将秦的不义敲定,也给演员们练练手,再编排如今的齐国?故事。 这红薯歌特别上口,演员们退到幕后的时候,场中看戏的士卒们已经学着?唱起?来了,不会唱的跟在里面哼哼,哼着?哼着?也会了。 秦国?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推广韩川的耕种新法?,红薯先紧着?关中,后来也推向?了全国?。以如今五谷那感人的产量,在座的士兵十个?里不说多,至少有五六个?都是真正的平民?,平常要吃红薯当粮的。就是家里稍宽裕些,碰上灾年,也一样要靠红薯度荒。 所以他们唱来十分有感情,尽管口音各异,唱起?来还跑调,可情感却作不得?假。 项羽听得?乐呵,刘邦却是微怔。 他不知道这跟韩川关系不大,只是想着?,韩信的阿父真正是个?人物,居然?用这种方式给自?己?扬名,比他斩白蛇实?在多了。但话说回来,要是没有这样的功绩,这歌也只会让人笑话。有实?绩在前,歌谣传播开去,人心必是会向?韩的,这一点上各路诸侯都很难争过韩氏。 实?在是这些年,红薯活人太?多。以前只是远处的人不知道是谁引种,以后歌谣传播之处,就是韩氏收心之处。 戏剧情节发展得?很快,第三?幕是男子家要去提亲,家中兄弟为了钱财有些争端。争端归根到底是因为穷,父母兄弟和嫂子轮番以唱词诉说家中艰难。 老父昔年被征入伍,未得?爵位,反落得?伤病回家。 下力苦干,终于为长子定下亲事;父子兄弟齐心,为小弟将来分家多攒些家业。 前年岁时不好,田地歉收,然?而该纳的租税一样不能少,一家人补种了夏薯,吃得?烧心反酸,仍是感激韩公恩德,让他们熬过了灾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7页 然?后侄儿与小弟轮流病倒,家中积蓄,也就在这样那样的不幸中消耗,总是存不下来。 这些苦难,看戏的士卒不是经歷过一种,就是非常不幸地经歷过多种,看得?极有共鸣,眼泪汪汪。 不过婚事还是要办,在老父的压制调解下,一家人又欢欢喜喜地准备办喜事。亲情压过了矛盾,这也是乡间?常见的结果,观众们会心一笑,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也是如此,永远少不了口角与争执,但多数人家仍是互相扶助着?,在这个?世道里艰难求生。 这一幕略显平淡,但就在此幕最后,农夫仲边唱边说着?对婚事的种种安排,欢喜地憧憬未来时,里典来到了家中。 幕后响起?了模拟的雷声,里典进来便拍着?衣服,说好好的下起?雨来,淋得?他够呛,然?后便通知农夫仲,他要被征去渔阳戍守。 正如晴天?起?霹雳,一家人呆怔怔看着?里典离开,仲踉踉跄跄行了几步,被老母亲抱入怀中大哭。 台上哭,台下人触动了情肠,哭声亦是不绝。 这批士卒里,本就有从各地征往渔阳戍守的人,后来加入韩信的军队,一直到如今。便是没轮着?这一遭的,类似的经歷也绝不会少。就算不至于家破人亡,那踏上征途远离故乡的茫然?,不知会不会死?在路上的恐惧,父母家人的不舍,人人也都是经过的。 许是为了给大伙渲泄的时间?,下一幕隔了许久才开始。 这回不再是乡间?场景,农夫仲和一队同样打扮的人,在台上艰难行走。不知道哪个?起?头,台上又响起?了歌声。这回唱的是行路艰难,思乡情切,正唱到悲切处,押队的军官挥舞着?鞭子训斥,言道他们路上偷懒,若是失期,就将他们都杀了。 歌声停了,断续的抽泣声不时传来,赶路的戍卒休息了,在台上围坐一圈。换了衣服的农夫仲胸口挂着?用草绳系起?的一双鞋,鞋底已经磨破却不丢。他动作中几番故意将这双鞋露在人前,还不时抚摸引得?人注目。 这时坐下,他才悲声而歌,唱起?情人临行为自?己?赶制的鞋已经磨破,唱家中贫苦,戍守要自?带寒衣鞋履,将他准备成亲的钱都用去了,又唱就算赶到渔阳,也不知要怎么活。唱得?人人为他抹泪。 这一段歌唱结束后,农夫仲向?四十岁出?头的年长者请教,连日大雨,他们肯定不能按时赶到渔阳,最近他听到些传言心中害怕,问有经验的长者,是不是真的失期当斩。长者嘆气,说便不是斩又如何?谁家受得?起?罚? 「斩只斩我一人,罚,那是全家人要去作苦役的啊!」 台上仲捂脸痛哭,台下有人说起?自?己?家经过的惨事,有人说起?邻里倾家荡产赔偿官府的苦处,人人都落下泪来。 这时,幕后似有异声响起?,长者竖指于唇,众人噤声,便听那声音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明白。 「暴秦灭,陈胜王;暴秦灭,陈胜王!」 众人失措,仲问长者:「这是狐狸在鸣叫吗?」 「不,这不是狐狸鸣叫,这是天?下人的唿声!」 于是众人昂起?头,嘴唇微动,慢慢跟着?叫出?声来:「暴秦灭,陈胜王!暴秦灭,陈胜王!」 军官出?场,演员们都打起?精神,这一段是他们学得?最困难的地方,在舞台上走步套招,演出?打斗的场景,最后以军官倒地身死?为结。 长者举起?一根削尖的竹竿,转头问仲:「秦国?亡了,你要去作什么?」 仲扶着?一根木棍喘息,四顾茫然?,然?后抹去头上的血,微笑起?来:「秦亡了,我要回家成亲,我要回家娶我的阿鱼!」 台下哈哈地笑起?来,笑着?笑着?有人又哭了。 项羽咂了咂嘴,有些感触但又不分明。他家世好,很难完全共情,但毕竟演在面前,多少也能感受到一些。刘邦想得?更多,他觉着?这齐国?大概是要成气候的。 韩信却在想,不是「大楚兴,陈胜王」吗,怎么变成了「暴秦灭,陈胜王」? 这却是编剧们有意改动过。现在他们的合作对象可是齐国?,项氏扶了熊心做楚王。他们辛辛苦苦排一场戏,到最后扬了楚国?的名,那岂不是给人做嫁衣? 第93章 秦军俘虏何处去 谈判是项氏跟韩氏之间的事, 刘邦陪着项羽来,自己是没?什么事的,他的部下都十分悠闲。唯有刘邦自己, 想到可能一直都没?自己什么事, 再?豁达也不?免有点不?乐。 尤其是在定陶的时候, 戚氏献女, 他本来还挺高兴,结果送入房中一看,根本不?是他熟悉的戚夫人, 也不?知道?是戚家哪个女儿。生得不丑,但显然没?有戚夫人貌美善舞。明显是戚家押注不完全在他身上?, 所以才没?送出最出色的女儿。 偏偏还没一个部下能理解。人都是走到哪一步才有哪一步的念想, 这个时候,像樊哙夏侯婴等人,也不?过是指望着他能封个王,他们跟着他在属于自己的王国里各得封赏。 说不定都没指着他能封王,能封个侯也不?错。 所以他把樊哙叫来一起吃饭的时候, 没?心事的樊哙吃得特别香, 一边吃一边夸齐国人会吃, 果然是坐享鱼盐之利的山东大国,什么都不?缺, 所以特别会琢磨吃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8页 刘邦牙痒痒, 不?过他也吃得特别香, 实在没?什么立场说樊哙。 当然要说还是能说的。 「这哪是齐国弄出来的, 这是南越王和?齐王弄出来的, 跟齐国那地方没?关系。」他说着,挟了一条酸黄瓜在嘴里, 嚼得脆响,那种?酸而鲜的滋味瀰漫在口腔里,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什么主食也没?用,空口吃光了。韩信军中要吃三餐,他们来了也跟着吃三餐,原本这酸黄瓜是早上?那顿吃的,他实在喜欢,中午也吃上?了。 以前他就挺喜欢吃东海郡的咸鸭蛋,现在又多了一样,酸黄瓜。 这是来了濮阳后,韩信刚赠送给他们的礼物?。在宴上?他们也吃过黄瓜,不?过大宴上?这种?素食只作为配菜,让他们清清口。刘邦跟这个时代许多人一样,喜欢荤食,对蔬菜就算是喜爱也是一般。主要是这年头蔬菜不?是水煮就是生吃,平民百姓也没?什么烹饪手段,这辈子吃那味道?真是够够的。现在就算炒菜改善了口感,刘邦这心里还是有偏见,不?爱吃。 但酸黄瓜实在是合了口,打开罈子吃的第一口,他就爱上?了。可惜送来的不?多,韩信赠给他们的也就各自两坛,怕是不?够他吃的。 樊哙对此感觉一般,尽管是屠户出身,肉见得多,但他还是爱吃肉。吃得半饱才去吃菜,吃了几?口,他又跟刘邦道?:「我在梁高那吃菜,似乎没?有在齐王军中味道?好,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个刘邦倒是知道?,他也经常去蹭食,当然也尝了出来,所以专门问过。 「这里的都是油菜籽榨出来的油,不?是用菽。菽油有股腥味,菜油没?有,吃着自然就好。哎,我们沛县也种?油菜,回?头看我们封在哪,把菜籽带过去继续种?。肉不?是家家都吃得起,多点菜油也能少吃点粮食。」 「哎。」樊哙笑着应下,「这跟我说没?用……不?过齐国还用担心粮不?够吃么,我这两天可听他们吹够了,说新收的麦,一亩中田也能收十一二石,还说齐王教导他们,留种?最多种?两三年,最好不?要留,一定?要去官府买新种?,不?然越收越少。沛公,齐王有这样的神技,他国想留种?都留不?住,只能跟他买了,也不?知道?肯不?肯卖。」 「你烦那么多干什么,吃你的,你都知道?跟你说没?用了,叫萧何?操心去。」刘邦笑骂,「我跟齐王有交情,我要买肯定?能买……封地还没?有,想这么多作甚。来人,把西瓜和?葡萄都拿上?来吧。」 他肯定?自己能买到粮种?,不?说跟韩川在咸阳的交情,他也肯定?韩信不?会拒绝。就跟从前在韩信帐中盗走虎符,又或是在云梦大胆地进?入韩信封地去擒拿他一样,刘邦早就摸清了这个年青人的性格,知道?他念旧恩重于?记旧仇,只要齐国没?有坚决杜绝粮种?流出,他心里再?怨,自己去开口他肯定?不?好意思拒绝。就是不?想给,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是刘邦还没?有想好,如果占据一块地盘,他要不?要跟韩氏买种?。虽说能种?三五年,但三五年后呢,一旦交恶对立,对方不?卖了,自家地盘上?恐怕都已经种?满了韩氏的稻麦,这还怎么与之为敌。 所以就跟他对樊哙说的一样,现在烦那么多干什么,有那天再?说吧。 不?如享受眼前,比如西瓜和?葡萄。 西瓜是随着军需一起运来的,那天在宴会上?就吃过。葡萄娇贵些,怕挤压碰撞,据说是东海君韩武私人花钱运送来给韩信的,不?是军需。昨天才到,齐王便送了他们一些。 刘邦昨天就吃过了,也好吃,不?过他还是更喜欢西瓜,并且认为西瓜就应该一切两半,捧在手上?挖着吃。 与樊哙正好一人分?半个,两人将瓜皮都颳得不?见一丝红的时候,韩信来了。 瓜皮一丢,迎出帐外,韩信也没?多带人,只带了张肥就过来了,显而易见地有一丝苦恼之色。入了帐中,刘邦笑道?:「大王来访,可是有要事?」 韩信摆了摆手,还没?说话,张肥没?忍住,嘿嘿笑出声来。韩信瞪了他一眼,他赶紧正色坐好。韩信对着刘邦心里不?自在,但也实在是没?处躲了,只能嘆了口气:「来沛公这里躲一躲,项将军自那天角力后,见猎心喜,日日寻我比武。」 不?但比,还热心指导,教得兴起时令人牵过马来,穿上?盔甲与他马战。 刘邦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都是重活了一次的人,他当然知道?,韩信虽是大将军,却不?是那种?从行伍中杀出来的将军,也不?是累世将门从小打磨武艺的人。比起在校场上?挥洒汗水,他更喜欢安安静静地读几?页兵书,或是将军中文书过目一遍,了解自己手下军队的动向,查缺补漏。 现在都逃到他这里躲清闲了,可见是真被项羽的热情打败了。 张肥到底是没?忍住,又乐了。他跟韩信是髮小,平时没?太多规矩,现在也不?是什么严肃场合,他幸灾乐祸地叫道?:「你平时抓我学兵法,这不?就跟项将军找你练武一样么。」 韩信哼了一声:「你不?学怎么领军打仗?我不?练武也能百战百胜。」 樊哙惊讶地看着这个小子:「齐王亲自教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9页 韩信一想教了许多年就这个水平,立马一点都不?想承认是自己教出来的。 张肥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或者?说他被韩信嫌弃惯了,毫不?在意,乐呵呵地说着:「打小就教。我阿父本来请大王教我识几?个字,大王就拿家里的兵书教我跟其他几?个一起玩的。」张肥说着咧出了八颗牙,「就跟大王躲项将军一样,我也被大王考问怕了。不?过别说,从燕国起事打仗开始,我才发现是真有用。书上?那些话我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大王教的安营扎寨,军中号令,阵形进?退,嘿嘿,都用得上?。」 樊哙羡慕地打量着他,笑道?:「你是好运道?。我是打着学着,现在也没?学明白。不?像沛公,跟我们一样在沛县过了这么些年,一起事,很快就学会了。」 刘邦剥着葡萄往嘴里丢,也没?太谦虚:「你要多用点心哪有什么不?会的。不?过话说回?来,我好歹也是个亭长,戍守服役的时候都见识过,打几?仗慢慢就明白了。大王虽说读过兵书,但也不?像项将军有家学,这些行军打仗的讲究书里可不?写?,这是天份。张将军,你是占到大便宜啦。」 张肥嘿嘿摸着脑袋,他当然知道?。 确实是这样。世间流传的兵书本来就很难见到,而且书中说的都是兵家大道?。那些带兵的细节,却往往是将门家传,又或是自己在军中细心揣摩才能学到。韩信当年投军,在项氏军中待的那些日子并没?有白费,是真正学到东西的。刘邦自己也是一样,不?过就如韩信评点过的那样,他带兵上?限十万余,多了就调度不?灵,无法发挥作用,也不?能很好的将兵力尽数利用起来。 韩信却多多益善,几?十万人的调度也如观指掌,不?在话下,这就是天份了。 话题转到军事上?,几?个人不?免谈起行军打仗的事,樊哙早就从梁高那里知道?张肥也是屠户出身,心里就有几?分?亲近,倒向他请教起来。张肥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教别人打仗,乐得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倒出来。 刘邦却注目张肥好几?回?,他以前就纳闷了,心说屠户出身,该不?会是曾经欺辱过韩信的那个?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却也不?好问。 正议论到章邯下一步的动向时,项羽也来了。 韩信原来在说兵法时飞扬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刘邦差点笑出声,就见项羽高兴地上?前拍了一巴掌:「伯南你在这啊!」 看出来这两天关系是突飞勐进?了,不?然项羽该尊称一声齐王才对。如今他和?韩信也算是身份有别,私下里却如此称唿,可见在项羽看来他们已是兄弟一般,不?必客套。 韩信还在努力摆出高兴的样子,刘邦插话笑道?:「听说齐王要让秦军降卒也去看戏,这可是真的?」 果然一句话吸引了项羽的注意,他皱着眉道?:「给他们看什么。伯南,这些人是秦国从长城守兵中调回?来的,家人都在关中,根本不?能放心用,你也别浪费粮食养着他们,杀了算了。」 杀性还是这么大。韩信知道?他性子,也不?解释,更不?劝说,只是道?:「现在辽东人口太少,矿山也缺人,我父千叮万嘱,让我多抓些降卒回?去挖矿。如今蒯先生正与你们相谈的事中,便有赎买战俘一项。」 「哦?去挖矿,那也不?错。」项羽也是好意,他觉得这些降卒不?可靠,放在哪都不?安全,不?定?什么时候就串联作乱。但要是放到矿山去,那就没?事了,「我们用不?上?,也没?粮食养,你们要,都给你们好了,我去同?叔父说一声。」 梁高奉齐相之命,拿粮食换战俘也不?是第一次了,项羽以前就知道?,没?在意。甚至在他准备屠城的时候,梁高也用粮食换走了一城老少的性命,项羽并不?关心人去了哪里,现在才知道?齐国这么缺人。这不?是正好么,楚国说不?上?缺粮,但粮食谁也不?会嫌少,以后战过一场,就拿俘虏去跟齐国换人;攻下一城,城中抵抗意坚,就拿本该屠了的老少跟齐国换钱粮,赏给士卒好了。 这一波就叫作双赢! 刘邦便道?:「我们也去看看,天下苦秦久矣,看这些秦人怎么说。」 在时空的另一端,戏剧在娱乐之外,其实常常承担了一些特殊的社会责任。平时还不?显,越是在社会变革的特殊时期,这种?责任就越重。 但在此时此地,连戏剧本身都没?有发展出来的时空,根本没?有人想到这一点。 秦军降卒的待遇当然不?能跟齐军比,许多人挤在一间军帐。翟安在渡河时中了一箭,还被火烧伤了胳膊,当时就晕倒了,被人抬走时才醒过来,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齐人的医官竟然救了他,在他烧得胡言乱语哭喊父母的时候,有人给他拭汗餵水,他清醒之后,就没?法再?保持对这些叛贼的极度仇恨了。 不?过他虽然伤得重,但烧退之后,还是被送回?了秦人之中。同?在一什的人还有五个,看见他回?来,惊喜地大叫一声,跟他有过命之交的狄去病抱住他落下了眼泪:「我们还以为你也死了。」 其他人自然是都死了,翟安也落下泪来。他们在边境守卫,令匈奴不?敢稍进?,常胜之军自有其骄傲。然而与乱军作战,一败涂地,这令这些精锐秦军既是沮丧,又是不?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0页 「当年始皇帝横扫六国……」不?知道?谁嘟囔了一句,又被人捂了嘴:「噤声,叫人听见!」 齐军的日子过得很好,一天吃三顿,他们竟然也跟着吃三顿。食物?不?算好,但也不?差,馒头比他们在家时吃得实在。当然,麦子磨成面?后不?筛,谷皮里又混了红薯粉,蒸熟之后发黑,还拉喉咙,并不?是什么大白馒头,但是能吃饱,还有足量的盐吃。 他们这什少了四人,另一什也少了人,自然凑一块又从别处补齐了,一共两什二十人挤在一间帐里,沉默着将饭吃完。还是狄去病打破了沉默:「刚才送饭的说吃完了等一会,叫我们去看戏。看戏是什么,他们想把我们怎么样?当年武安君在赵国那可是……」他不?敢讲下去了,害怕他们遭到同?样的命运。 大家都不?知道?看戏是什么,还是翟安想起来一件事。 「我发热的时候模煳听见过,看护我和?其他人的护……」他结巴了一下,回?想起那个称唿,「护士,对,是叫护士。有人叫她去看戏,她说走不?开,等我们醒了再?去。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另一什原来的什长点了点头,伸手捲起他的衣袖,看了看他裹着布的烧伤处。又去看箭伤,箭伤在小腹上?,两处都很兇险,他也是命大避开了要害才活了下来。那什长也是才知道?他伤得这样重,不?由吸了口气,却如释重负地露出一丝放松的神色:「该是不?会杀降了,不?然费这劲救你作甚。」 翟安是被带走医治,他们中也有不?少人受伤,不?过多是轻伤。医护们叫他们自己领药去处理,实在是没?空管他们。现在见翟安这样的重伤都抢回?一条命,他们可以放心了。 这话有道?理,众人都稍稍安心了一点。翟安想到自己高烧不?退都被救了回?来,那时就算不?杀他,放着不?管他也早不?凉了,齐人确实没?必要费这番手脚再?专门杀他一回?。 不?多时,果然有人令他们整队,前去看戏。 狄去病一瘸一拐的,他身上?没?伤,脚崴了,被同?伴扶着走。秦军俘虏人也不?少,看戏自然是一次看不?完的,翟安他们第一批看,赶了个头场。 韩信来到戏台下时,梁高、庄婴和?他们的部下,原来交好的游侠朱石、钟央等人也在,几?个人占了最好的位置正在说笑,见韩信带着项羽与刘邦过来,赶紧让出了位置。 秦军俘虏来看戏,他俩是怕出事,特意亲自来弹压的,没?想到齐王和?项将军都来了。庄婴向来爱说个俏皮话,这时就笑道?:「早知道?大王来和?项将军在,我们还来干嘛。」 「再?看一次也是好的。」朱石跟他交情好,不?光是因为两个人当年同?游,也因为脾性相投,当然也是个话痨,「这戏又不?是天天演,我看了一回?,总有事没?看着第二回 ?,今天我说是来防着秦人譁变,其实就是来蹭个戏看。」 项羽大笑。他经常去梁高军中蹭饭,跟梁高自然关系不?差,如今又瞧着韩信是个勇士,于?是齐军中这一干人,他也便看着都是个好汉了。 「不?错,不?错,这戏虽然简单,看完了倒是也想再?看一次。伯南,这是谁想出来的,叫来让我见见,我随叔父在会稽起事,杀太守,斩百人,定?吴县,也叫他们演一演。」 韩信还能说什么,韩信只能答应下来,推说编写?戏剧的人在临淄,方便时就叫他们见面?。 项羽也是随口一提,虽有这想法但也不?急切,韩信应了便好,他也就专心看戏了。 这齣名为《揭竿为旗》的戏剧情节很简单,项羽这回?看,主要是听里面?的曲子。说来也怪,若是单叫他听这些民间歌谣,他也没?多少兴趣,可和?着这故事,不?知怎地就沉浸进?去了。也因为如此,他隔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好像有低低的呜咽声响起。 正当他扭头去看的时候,朱石也摸着头上?在秦时服役时留下的鞭痕跟庄婴嘀咕:「这些秦人哭什么,他们……」 他们不?是将我们害到家破人亡,不?得不?反的人吗? 翟安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他在边关戍守,日子其实还算不?错,但在入伍立功之前,他将要出嫁的姐姐受了风寒没?熬过去,病死了。他的小弟体?弱,更役时受了伤,回?来也养了很久才好。父亲年轻时立过军功,有过爵位,做过里典,但因为里中有人入室抢劫,苦主唿救被杀,阿父虽然当时在田里干活不?在场,却还是受牵连论罪,最后将爵位抵了罪过,重新沦为平民。 秦国的军功爵就是这样,给了小民上?升的希望,让他们在战场上?用命拼回?来一个爵位;却也很容易失去,好叫你和?你的子孙再?度咬着牙流着血,为子孙再?拼一次命。 身边同?袍都在低头抹眼。是了,他们也服役,他们的父母也服役,他们甚至是从秦孝公时期就开始忍受着严酷的秦律到现在,论起来,秦人忍耐的时间比其他地方更久。甚至因为身在关中,六国之地秦律不?甚严,他们却是守着最严格的秦律过日子。 要说好一点的地方,大概就是几?代人的辛苦成就了关中沃土。若是遭灾,关中也比其他地方好过。跟辖制不?了国中贵族的六国君主相比,大权在握的秦王可以革新制度,让小民从耕种?中切实也能得到好处;跟不?时出现一个昏庸君主的六国相比,秦国数代明君,没?有大的动盪,对小民而言也是一种?幸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1页 但要说单说服役这件事,关中老秦人也是一样遭罪的。 这带来了让人出乎意料变化,梁高等将领明显感觉到这伙秦军俘虏中沉默的气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措与恐惧。原本他们将齐楚军队视为敌人,被俘也是大致按原来的同?伙关在一起,这使他们抱团在一起同?仇敌忾,尽管不?能做什么,但齐军能感觉到那种?隐隐的对抗。 可现在不?一样了。田乐阳带人去宣讲齐国的法令,告诉他们,他们会被编入齐军,有伤的会送到齐国为民。 翟安去护士那里换药的时候见到了一直照顾他的护士林顺,问她:「你们为什么救我?」 林顺茫然地想了想,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乔医官说你们也是一样的人,要一样救。」她就是听话做事,哪里管是谁。 翟安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震动,回?去辗转反侧,几?个晚上?没?睡好。当听了田乐阳的宣讲后,他鼓起勇气,不?顾同?伴的拉拽提醒,按田乐阳的要求举手,问:「齐王就是教我们种?田的韩公吗?」 「不?是,那是南越王,齐王乃南越王之子。」 「齐王进?了关中,也给我们秦人能收十二石的麦种?吗?我们秦人,也能做齐王的治下之民吗?」 「那是当然。不?过齐国初立,齐王暂时无入关之意。你若想回?关中,倒是可以去楚军。」田乐阳笑着说,并不?介意走掉一部分?人。现在范增与蒯彻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其中一条,就是齐国用粮食换人,定?陶之战中俘虏的秦卒,项梁正愁没?法处置,全数杀了也太过残忍,不?杀又难以控制,正好甩脱给齐国,换来宝贵的粮食。 这买卖也不?是第一次做,梁高前来协同?作战的时候就受了嘱咐,要是项羽想杀俘或是屠城,就用粮食去换人。现在还给他们一些乐意从军打回?关中的秦卒也不?亏多少。 翟安露出失望之色,摇了摇头。他宁可去东海郡种?地,也不?要去楚军那里。虽然齐王也是楚人,但齐王和?项氏不?同?,谁不?知道?楚王室跟项氏与秦国的深仇大恨,他去了不?被杀也会被人在战场上?坑死。 再?说,项氏入关中,能像齐王那样给家乡父老带去好处吗?那他投去楚军打自己家乡是图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又举起了手。 「齐王不?进?关中,其他义军呢?」 「灭秦是大势所趋,关中迟早会被攻入。」田乐阳看着他,有点好奇他想说什么。 却不?料看见他,还有其他秦卒不?约而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田乐阳不?太理解,还以为自己眼花,他眼睛瞥向弹幕,果然看见有人解释了。 「秦律改过了,史记里就写?秦军被项羽俘虏之后,担心楚军不?能打入关中,自己因为被俘会连累家人受刑。胡亥真是个脑残。」 田乐阳也无语了,为其脑残所慑,差点忘记要跟俘虏宣扬什么了。 所有的秦国俘虏都在默默思索,平民出身的士卒不?想死,也不?想做苦役,慢慢倾向了齐国,有爵位的小军官态度也在软化。于?是韩信宣布招收秦军中愿投军者?时,从者?甚众。 此时秦军尚有数十万精兵,还有章邯这样的名将,也还有关中这样的根本之地。虽说山东诸国的守军一触即溃,但也有无数义军死在了章邯手上?。 原本的时空里,项羽杀尽降卒,无非是这些秦军成编制投降,与楚军格格不?入,他担心章邯自恃有这些秦军,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反了。对自己无用,把他们留着还耗费粮食。加上?秦军担心自己被俘,关中的家人被问罪,人心浮动不?安,项羽杀性重,干脆便全杀了。 而刘邦入关中时,巨鹿大局已定?,秦军已无心再?战,等到秦王子婴自己都降了,关中秦人更是没?有反抗之心。这时自然没?有秦军降卒的困扰。 定?陶之战便特殊在这里,韩信并不?嗜杀,向来是将降卒编入军中,军队滚雪球似的越打人越多。但秦国如今是天下之敌,大量真正的关中秦人被俘,彼此间敌对的情绪与诸侯之间交战并不?相同?,要将这些秦人化为齐人,确实也是件头疼的事情。 所以韩信也没?想到,一齣戏竟然能起到这样的效果。他立刻安排所有从定?陶换来的俘虏也去看戏,并允许田乐阳带人在俘虏间便宜行事。 项羽从来不?多想这种?事,范增与蒯彻谈判,分?身乏术,对此则一无所知。刘邦却看出了端倪。他在关中约法三章,自然不?是口头宣布就完事,而是让原来的秦吏带着诏令到乡间宣讲,令自己宽仁的名声传遍了关中,这才有后来出汉中定?三秦,秦人踊跃相迎的局面?。 如今齐人所做的事也无非如此,但刘邦隐隐觉得有些违和?。他并不?知道?,这是因为田乐阳这等时空来客的习惯,事情一向是做到细处,倒是与秦国不?谋而和?。但秦国律法虽细,到了刘邦这样山东诸国的小吏这里,谁有这闲心和?本事一一实施到位,说到底平时仍是粗放管理。如今乍一看这般作为,自然觉得违和?——不?过是俘虏罢了,要么杀,要么纳为己用,这样不?厌其烦的做事,是闲出屁来了么。 第94章 李斯父子在齐国 秦国三川郡郡守李由一路是被堵着嘴送到临淄的?, 食物也是用灌的?,因为他?决意自尽,不想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2页 他?在?上阵之前已经?知道, 在?咸阳的父亲已经入狱待死, 具体消息还没有传来, 可能已经?全家皆亡, 等?待他?的?很可能是随父亲一起上刑场的结局。但是李家深受始皇帝恩泽,他?为郡守不能守土,难道还能当机立断投降反贼吗? 上战场的?时候他就抱了必死之心了。 哪知道竟未死, 还被送到了齐国。 打?消寻死的?念头,是因为东海君韩武见了他?, 告诉他?齐国已经?将父亲救了出来, 快送到临淄了。 「为什么?」他?不理解,这群反秦的?逆贼为什么会救父亲,难道协助始皇帝灭六国的?父亲不是他?们深恨之人吗? 「不为什么。」韩武是很无所谓的?,「是我阿兄念着李丞相?对他?的?照顾。现在?二世给你家定的?是夷三族,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吓唬住他?, 如果吓不住, 你父亲可能就只有你们兄弟俩能照顾了。」 「兄弟?」李由敏感地听?出来, 「我哪个兄弟也得救了?」 「李成。」 其?他?人,其?他?人还能活下?来吗?李由不知道, 但他?不寻死了, 浑浑噩噩地等?到了父亲。 李斯的?精神却还好, 他?的?外伤在?路上癒合了, 系统本来还想给他?用药把炎症压下?去, 发现他?自己好了就没出手。现在?李斯除了虚弱之外没什么大病,一见面, 父子三人抱头痛哭了一场,这才有点支持不住,在?两个儿?子的?照顾下?睡去了。 好好休息了几天,李斯又坐不住了,见侍奉的?僮僕都还恭敬,试探着出门,又问了许多事,最后去买了一车书回来,快速地翻了一遍,连着几天晚睡。 这天翻完了,他?才稍早一些熄了灯躺下?。 但他?睡不着,大半辈子的?经?歷一一在?心头浮现,陛下?骤然去世后发生的?事更是被他?反覆想起,悔不当?初。 不行,都过去了,李斯强行把这些荣耀和?悔恨统统压到心底,琢磨着这几天走马观花看到的?一切。 十二石的?粮。韩川到底是早有反意,暗暗藏着这良种,还是真的?近年才培育出来?他?也不想知道了,反正以这种粮食产量,还有炼铁的?绝技,韩氏肯定能大兴。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他?翻了那些书,那些新?出的?律法,那些所谓扫盲班的?要求。如果他?还是秦国丞相?,他?会把提出这种建议的?人立刻下?狱,禁毁其?学说,追究其?门人。 但他?已经?不是了,非但不是,他?还被齐王所救,来到了齐国。 就算与他?毕生所学所思所用不一样,他?也得接受! 咸阳的?家小不知生死,自己已经?年过七十生不出孩子了,身边活下?来的?两个儿?子也已经?年过四?十,性情能力?都已经?定了,就是出息的?长子李由也不过一郡之材。如果还是在?秦国,自己还自居高位,倒是可以保着他?从郡守的?位置回到咸阳做个高官,现在?就不用多想了。 李氏还得靠他?才行。 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出来,韩氏所用的?完全是另一套体系,看似细緻与秦律相?同?,实则本质南辕北辙完全不同?。法家所深恶痛绝的?一切,却是韩氏所推崇的?。 他?必须从头学起,然后用尽一切力?气挤进?去,像当?年入秦从吕不韦门客做到廷尉,再做到丞相?一样,在?齐国一步一步向上走,辅佐新?的?帝王一统天下?。 他?才七十有二,养好身体,还来得及。 怎么都睡不着。李斯坐了起来,重新?点上蜡烛,先不看别的?,而是打?开新?买的?简化字对照表。两千字,他?花几天就能记下?来,然后去看齐律,再看各项细则,他?要在?半年内全部掌握。等?齐王出征归来,他?就要写好进?表,向齐王自荐。 李斯向窗外看去,两个儿?子为了照顾他?,都睡在?隔壁。此时天黑烛熄,屋里黑洞洞的?,把李斯看得气不打?一处来。 两个竖子,天赋不足也不知道用心,就知道睡觉!指望他?们是不行了,真就得他?自己来。 李由和?李成一早来见父亲时,愕然见到老父眼下?青黑,精神却极好,只是见到他?二人就沉下?脸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他?们坐——这高桌高椅都是来齐国才见到的?新?东西,他?们很不习惯,但地上不曾铺席,若是不坐总不能真坐地上,这些天下?来也只能迫着自己习惯了。 但父亲倒是一来就很习惯的?样子,什么异议也没提出。 李由正想着,就听?父亲问他?:「你来此也有十多天了,可看过这些书?」 李由赶紧低头:「不曾。」 「哼!」李斯不满,「既然来到齐国,你不读他?们的?书,怎么能明白齐国的?施政,又怎么能在?齐国立身?」 李由张口结舌,他?来的?时候还想寻死呢,就算不寻死了,也只是想照顾父亲苟活于世,怎么就说到在?齐国立身了? 李斯不管他?怎么想,先把简化字对照表放到了桌上,叫他?们看。 「这两千字分了三层,初级需学五百字,中?级需学一千字,高级才需两千字。我仔细看过,虽与隶书不同?,却自有其?脉络,不是轻易能整理出来,你为何不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3页 又指着架上齐律,李斯目光炯炯:「我这两天草草看了一遍,虽未明说,但显然韩氏野心极大,字里行间的?意思是要教小民开智。再看其?律细緻之处不逊于秦律,官府必然极缺人手。你们要在?齐国入仕不是不可能,但必得显出些本事。现在?且不说其?他?,你连他?们以后要推行的?字都不学,这要怎么入仕?」 「你二人需好生读书,半月内将这齐字学会,再学齐国数算之法,去报名到那扫盲班为教,在?乡间教人识字,了解齐国国策与民情。若是侥倖有所得,就向齐王或东海君上书。你们虽不成器,总不至于连乡间小吏都不如!」 李由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听?得一愣一愣的?。李成嘴巴一张一合,半晌才问出来:「儿?等?去教书,父亲何人照顾?」 「为父已经?打?听?过,如今齐国相?就是东海君。东海君年少,为相?不过是权宜之计,显然是齐王能用的?文吏都担不起丞相?之责。」李斯手按着简化字对照表,越说越有信心,「他?既然念着旧情从咸阳将我救出,自然没什么忌讳,我未必就做不了齐相?!纵是因旧日?之身份而不能为,在?齐王左右也不是难事。」 李成也彻底没话说了。 他?憋得好辛苦,特别想问父亲,之前您不是还说想和?我们回上蔡老家,牵黄犬而逐狡兔吗?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我们就不能回老家平安度日?么,你可是大秦的?丞相?,齐国那是反贼之一啊,您怎么一点不迟疑的?就冲着齐相?的?位置去了呢? 怎么……怎么也得纠结犹豫几个月吧? 阿父啊,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七十二了,不是当?年秦逐客卿时的?四?十三岁正当?壮年啊? 李斯听?不见儿?子憋在?心里的?话,又开始批评他?们:「我见你二人日?落则眠,十分不用功。从今日?起,我屋中?烛火不熄,你们也不许睡!早起亦要读书,半月后就去报名教书,不可耽误。」 又嘆道:「为父别的?尚可,只是这数算之法与过去所学大不相?同?,我年岁已高,恐怕一时难以掌握,你二人还是要尽力?去学。若是张苍在?便好了,他?极擅于此,也能请教一二。」 张苍也是他?在?荀子门下?学习时的?同?门,原来在?秦国时做御史,只是见形势不对早就跑了,李斯也不知道他?在?哪,不然一定要向齐王举荐。张苍的?学问很适合齐国,有个举荐之情也能互相?照顾一二。 李由和?李成只能唯唯称是。李由到底没忍住,对父亲道:「阿父当?日?曾言见厕中?鼠与仓中?鼠之别始悟,如今选择齐国,是认为齐国终能夺天下?吗?」 李斯拍着桌上的?书本嘆息:「所以说你来此半月空耗时日?啊,你若读了书,就不会问出这样的?愚蠢问题。一仓失火,我等?自是要往新?仓迁移,本来我李氏没有选择的?余地,幸而与齐王旧日?有情,才得此存身之处,你们要珍惜啊。」 咸阳的?子嗣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他?们不早点立足,又怎么能够再订亲事,给李氏传下?子孙呢。不过李斯没提这茬,不尽快在?齐国出仕,什么都是白搭。 他?看见次子退出时抬头看了他?一眼,满是想说又说不出来的?表情,长子也是恍恍惚惚,不能接受的?样子。 李斯在?他?们退出后闭了闭眼,什么也没说,继续读书记诵。 直到夜深人静,他?看着烛火摇曳,才放纵了思维,痛苦地想起了当?年看了谏逐客书将他?留下?又重用的?始皇帝。 当?初他?真的?以为能在?陛下?治下?善终。他?的?儿?子尽娶公主,女儿?尽嫁于公子,更重要的?是他?自己年长而陛下?年轻,等?到七老八十就算他?没死,也老得该退了,到时候他?也不嫉贤妒能,只要儿?子被推上高位保证家族的?存续就好,他?会跟陛下?选的?新?相?和?平过渡,体面回家养老…… 就是他?自己也没想到,他?身体真的?很好,七十了还是牢牢掌握着帝国的?大权,跟陛下?君臣相?得,陛下?也没有把他?换下?去找人顶替的?意思。 本来也没什么,挺好的?,他?既然身体无恙当?然不想放权,可是偏偏陛下?才五十出头就走了。 陛下?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他?还办了件活到这把年纪最蠢的?事,就算不选扶苏,他?为什么要选个疯子蠢货听?不进?人话的?胡亥站边?他?当?时是被什么迷了心,现在?想起来他?心里怄得都想吐血。怎么会有一个君主在?听?说有人造反时不去平叛,而是不许大臣说这件事啊!李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就算六国中?的?昏君都不带这样啊! 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那天就是在?这样的?烛火下?,赵高与他?密语…… 李斯拉回了自己的?思绪,不愿意再想。他?看得出儿?子的?疑惑,甚至长子是不贊同?的?,只是出于孝顺没有多话。他?看着烛火,想到在?秦国的?种种……其?实他?在?秦国已经?不是仓中?之鼠了,而是守仓之犬。倘若不是胡亥,纵是天下?大乱秦国不保,秦国有他?毕生理念所凝的?心血,有他?所忠诚的?君主,他?也愿意随着这一切焚于大火,化为灰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4页 但偏偏他?做了那蠢事,经?他?手推上去的?粮仓的?新?主人在?失火时,不听?他?的?去救火,倒是要先将他?宰了。 既然如此,他?还多想什么呢。 不过他?毕竟已经?老了,不是当?年了,时间太紧。不行,半年太久,他?要在?三个月内把握住齐律的?要旨。以后每天再晚睡半个时辰,早起半个时辰,就这样决定了。 同?院的?屋中?,李成桌上烛火亮着,人已经?趴着睡着了。李由又写了几个字,抬头看看窗外,疲惫地打?了个呵欠。 父亲怎么还不熄灯睡觉,他?真的?困得眼皮都撑不开了。 第95章 战事之外说民生(上) 定陶之战给?东郡的战事画上了休止符。齐楚经过友好协商, 楚军将秦军俘虏便宜卖给?了齐国;齐军退出濮阳,回到聊城,不在东郡扩张势力。 但项梁也没有再去占领濮阳, 只将昌邑等县扫平, 使?彭城到定陶之间再无秦国势力盘踞。只因这一战, 他十?几万大军也损失不小, 心有余悸,更是打探到王离带领二十万秦军,已与章邯会合, 他暂时还需休整,并将一路收来的散兵游勇整合, 不欲在此时与秦军交战。 他现在也明白了, 那些令号令都搞不明白的义军只能打顺风仗,跟秦国边军精锐硬碰硬就是送死,还会带乱他的本?部精锐。 章邯见齐军在聊城不进不退,项梁驻定陶稳扎稳打,一时竟也不敢再挑起战事, 转而将目光放在了赵国。 赵国无能战之将, 是个好捏的软杮子, 他与王离商量后,决定先平赵国, 将赵国兵力收拢后, 再与楚军交战。至于齐军, 有偌大的齐国为后盾, 领兵的齐王信看起来也极不好对付, 章邯只能暂时不管。反正看齐国这回只出三万人救楚的架势,对赵国应该也不会全力救援。 如今山东之地四处起火, 章邯疲于奔命,原本?还有一举歼敌的念头。但这回战败,他有了新的想法。 叛乱各国的势力已经?渐渐成?形,又有了当年战国时的雏形,那么战争就不再是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情,他也不能再用平叛的思?路简单看待这些人。 昔日秦国,靠的也不单是战争啊。既然成?了势,这些诸侯必是要考虑自己的利益,先前赵国便是如此,不肯出兵与项梁同?战。 他决定赌一赌他们与当年诸国一样存在的私心。他三十?余万大军攻赵,看有几位诸侯敢来相救。他就要趁着?项梁喘息未定,在诸侯观望中,大胆地灭掉赵国,再吞灭他们的援军,一鼓作气,回身再战项梁。 是年后九月,秦军攻破邯郸,张耳带着?赵王歇逃至巨鹿被?围,向齐楚求救。项梁虽恼恨先时赵国不肯出兵相助,但顾及大局,仍有相助之意。只是他尚未整合完毕,一时不能发兵。 巨鹿易守难攻,局势便一时僵持住了。韩信看到军报时眉梢微挑,这局势比他记忆里的也不差什么了。就是燕国如今归齐,赵国能求救的地方少了一个。另外,阿母先时派人送了信过来说国中商议的结果,他又写了信派人送到章邯手上。信中也不说什么劝降的话,只明言齐国立场,乃是以救民?为先,劝章邯莫毁城池,勿伤民?众,否则将来交战,必无相饶之礼。 经?过定陶一战,章邯对齐国已生忌惮,加上咸阳朝廷中的乱相,他此时虽无降意,却也有了那么一点?寻找退路的心意。这封信竟真起了作用,章邯打下邯郸之后,心头摇摆,最终没有毁了这座赵国名城。 不过,章邯的算计终究是要成?空的,韩信亲身在项羽麾下参与过这一战,知道章邯的计划处处不错,唯一错在没有算到项羽野战的本?事。本?来他也没打算掺和,但临淄的林芦和韩武不知道,他们和臣子们一商量,认为赵国得救,所以又给?他增兵,让他与项梁商议,合兵去救赵。 这还不得不掺和了,毕竟别人都不知道项羽自己就能赢,不用他齐国相助,他不想去抢项羽的功。但他若不去参战,旁人不晓得他是不想抢功,只会以为他见死不救。 当然,战事发生在赵国,齐国从北至南的广阔土地上,多数人仍在平静的生活。但也有人感受到了遥远的战争的残酷,他们的亲人死在了定陶之战与秦军的交锋中。 上谷郡居庸县中平乡,将仲坐在门口?老泪纵横,妻子已经?在屋里哭倒。他们的大儿子将木原来就在县中当兵,韩信带兵攻齐时就跟着?一块走了。韩信动用三万人截击秦军、攻打定陶,自己当然难免也有死伤,只是伤亡较小而已。而将仲的儿子,不幸就是死者中的一员。 如今县中派人来通知他将木阵亡的消息,将仲一时说不出话来,抖着?手拿着?那张他看不懂字的纸,半晌才骂出声?:「这个竖子!人家去给?大王打仗,晓得送麦种回来。他就给?乃翁送这个,送这个回来!」 这年头,家里有人当兵,个个都是抱着?再也见不着?的打算的。但真的收到死亡消息,却仍然是无法抑制的悲痛。 送信来的亭长安静地等了一会。齐王的统治比秦王还细密,连这事都有人来培训,这个时候要求不许多嘴。直到将仲慢慢停下哭泣,他才拿出另一张纸,把抚恤说给?将仲听。 「过继?招、招工?」 将仲满目迷茫,他听不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5页 他大儿并没有立下军功,放过去就算是白死了,不会有爵位和田地的赏赐。但是齐国现在的规矩不一样,虽然无功仍然不得授田,也同?样没有爵位,可齐国会发给?抚恤金,每年都有。若是立下可观的功劳才有土地的赏赐,大儿还差着?。 只那笔怃恤金让他心中稍得宽慰。 他大儿成?亲了还没有生孩子,亭长耐心解释:「你要是不给?将木过继一个,这笔钱就给?将木之妻,直到她改嫁为止,那时便交给?你,只要你夫妻俩有一个活着?,就能从今年开始领到去世,就算是将木奉养你二人的钱财了。要是过继一个,这笔钱会少一些,不过另有一笔给?过继的儿子,直到他成?年为止。」 将仲动了动嘴唇,只觉得听错了。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虽然不分地,可这笔钱能拿到他死,这比地还好使?。只是怕官府发个几年越给?越少,最后没了,不如田地可靠。但小民?不敢跟官府犟,只能认了。 「我要过继,我要给?木过继个儿子。招工呢,招工是什么?」他不哭了,仔细询问着?。 「先听我说完。你想好了,我再说一次,过继的话,要分钱给?将木的孩子。」亭长舔了下嘴唇,指着?纸上的字着?重说,「过继女儿也是一样。」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加上这一条,谁家过继会抱个女儿回来呢。果然将仲也摇了摇头,固执地道:「抱个儿子。」 虽说他夫妻俩领的钱会少,但长子还没有留下后嗣,那怎么行?呢,一定要过继一个。 「行?,抱个儿子。钱就给?将木的妻拿着?,这笔钱算是养孩子的,一直到孩子十?六岁。要是她改嫁,还是你们替孩子收着?。这你得记好了,官府会来查看孩子的衣食,若有怠慢吞没,要问你全家的罪过。」 将仲吓得连连摇手:「不敢,不敢,那是我的孙子,怎么能怠慢。」 「这是长久的抚恤。招工是另一回事,大王的诏令,对战死将士的家属要尽量照顾,有招工的位置也先给?你们。正好县里要办个糖坊,只有将木的遗孀跟近亲能去。他还没儿子,那兄弟和姐妹也可以。你们谁去?」 老将仲问一个问题,招来更多的问题,他更听不懂了,饧?饧还要专门有工坊来做? 北方的甜菜还没普及,毕竟要占地,上谷郡还没有糖坊,平民?更没吃过霜糖,他们只知道饧。 糖这个字本?来在六朝时才出现,在百越出产霜糖之前,这时的甜味主要来自蜂蜜和饴,贵族或许还能吃到来自南越的石蜜。而饴又叫饧,正是古糖字音,也就是后世所称的麦芽糖。麦芽糖这东西还专门弄个工坊去制作,将仲想不通。 亭长倒是知道糖,但本?地又没多少人种甜菜,根本?办不起糖坊,所以他跟将仲一样迷惑。不明白要怎么制糖。 但这跟他的工作无关,他只是来传达县中的意见。 「你家不是工匠,不想去可以不去,不过我听说工钱很?高。你们商量一下,明天去亭舍找我,去不去都同?我说一声?。」 把事情交待完,亭长也松了口?气,见将仲没有要问的事了,这才离开。 屋里老妻还在啜泣,将仲捏着?两张纸挪回屋内,屋里还放着?一箩钱,这是今年的抚恤,是他儿子的命换回来的。将仲难过是难过,但已经?好得多了。 钱,每年都有一笔钱,他可以给?大儿抱个孩子回来,把孩子养大。往前推十?几年,到处都在打仗,哪家没有死在外面没了消息的儿孙,可什么时候有这样一笔钱呢。 他抬起头,沉重地喘了口?气,看向大儿的妻子:「你也听见了。你要改嫁,还是在家里不走,都由你。」 将木的妻子呆呆的,还没从噩耗中恢復过来,将仲嘆了口?气:「过几天再说这事。茅啊,你家黑股,就给?你伯兄吧。」 将茅是他二儿子,生了个儿子叫黑股,才两岁。将茅嘴张了张,他妻子有些焦虑地盯着?他看,将仲咳了一声?,向那箩钱扬了扬下巴:「那是你伯兄的,每年都有,以后就是黑股的了。」 将茅最终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应道:「听阿父的。」他妻子也垂下了头,偷偷看了眼长嫂。这是她的儿子,可钱却是长嫂握着?。黑股是她头一胎的孩子,她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孩子啊。可是有了这笔钱,黑股十?六岁前什么也不用愁,可以去读书,说不定还能做吏。 只是那不再是她的儿子了。 不提她的纠结,将仲又说起招工的事,他自己也没太明白,家里人更不敢随便决定。 蒋仲看向次子,将茅目光躲闪,犹豫着?道:「阿父,我不想做工匠。」他比死去的兄长小三岁,也有二十?了,一直在种地,哪里愿意入百工籍。 「亭长说不入籍,不是工匠。」 将茅还是摇头不信。 小儿子才十?六,小女儿十?四,都还在懵懂中,但也不乐意出远门。将仲对将茅发怒道:「总不能叫你出嫁的阿姊去。」 老妻本?来在一边抹泪,这时心疼次子,帮着?说话:「又不是非去不可,你难为他做什么。」 将仲又滴下泪来:「我也不懂这是什么,可这是我们儿子命换来的。去岁赵家那老儿跟着?官府做活,带回来一千五百钱,你们也羡慕过,怨我没带茅去。现在叫你们去,你们又不敢。」他想起遗孀也能去,便看向大儿媳高氏,却见她也连连摇头。高氏一向是个胆小规矩的女人,想来也是不敢独自去县里做什么工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6页 老妻当然也不敢去,将仲深深吸了口?气,将纸拍在案上:「我去,我是亲父,当然比别人更亲!我去看看,我不能叫我儿子命换来的东西,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了。」 这一夜,将家无人入眠。将仲想着?同?里的赵家,一样是去打仗,赵昌一去就给?家里换了丰产的麦种,现在也平平安安,没有死讯传来,反而有家书,说看中个女子,以后想提亲娶了她。那女子也在军中,不知道做什么。但有什么关系呢,那女子一年也有四十?石官俸可拿,到哪去找这样的新妇。 他家木啊,怎么就这样死了,为什么一里之中好几个从军的,偏偏死的是他的儿子。 将仲只在天快亮时睡着?了一小会,然后一下惊醒,坐了起来。 老妻也坐了起来,眼睛是肿的,显然一夜也没怎么睡,他听见她偷偷在哭。 「唉,再睡一会。」他躺下去,闭上了眼睛。 再起的时候,虽然没胃口?,他还是逼自己吃下东西,然后去找亭长,告诉亭长已经?决定了,他要去县里做工。亭长没想到是他去,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回想了一遍规矩,发现还没真有说不让他去的道理,只得应了,让他回去准备换洗衣物,带些必要的事物,然后直接去县里找县丞。 将仲吃了一吓:「找县丞?」 「嗯,听说是什么,什么……」都是些拗口?的话,亭长想了半天才复述出来,「是什么重点?任务,县里很?是重视,将木是为大王战死,你这样的血亲,县丞是要亲自见的。」 于是将仲又战战兢兢地去见了县丞,县丞详细盘问了一番,确定他的身份,跟亭长一样对他的年纪犹豫了一番,看着?文书想了又想,没找出违背之处,终于让他去了。 将仲过了年就四十?三岁,有了孙儿,已经?自视是个老者了,但上面发来的文书却道是四十?五岁以下身体健康均可,县丞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就这样,将仲成?了糖坊最年长的工人,自己也一头雾水地背着?行?李,跟县丞派出的随从坐着?马车驶出县城,吃惊地问:「不在县里?」 「县里地方太小,新建的工坊都在城外。」随从应着?他的话,有几分客气。 糖坊所在的地方有些荒凉,周围老大的空地,将仲不知道这是为其他工坊留下的位置,只觉得害怕。好在屋子还挺多,一间?挨着?一间?,又有围墙围住,不用担心夜里睡觉有野兽进来拖走人。 他虽年长,县城也没来过几次,进入这屋宇密布的地方还有些畏缩。稍稍熟悉了一点?的县丞随从将他交给?糖坊的人,登记了名单就走了,将仲腿肚子都有点?发软。 接待他的是个年轻小子,笑?得很?甜,一口?一个老丈:「老丈带了这么多东西?其实?这里做入嘴之物,十?分要干净,来了先沐浴,然后里外发三身衣服换着?穿,被?褥也有,就不许用自己带的,怕带进来跳蚤之类的虫豸。」 将仲已经?只能点?头唯唯了,被?带着?去沐浴,一根陶管戳了洞流下热水,那年轻小子笑?得是甜,可将仲慢慢回过味来,那是一直盯着?他吶。 拿一团软软的叫肥皂的东西给?他,要他把头髮也打散了使?劲搓洗,身上更是叫那小子叫来的僮僕搓下一层皮,红彤彤的,将仲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出娘胎时有这么干净。头上更是在洗髮后用了不知道什么药汁捂着?,搓操搓到最后才解开布重新沖洗,将仲心里怀疑是要把虱子除掉,但没好意思?问。 他当然知道自己身上有虱子,这谁能没有啊。糖坊真是好大的规矩。 出来后,衣服都不知道收哪去了,果然发了三身新衣服给?他,从里到外,是卖得很?贵的棉布,好像还混了麻纺,贴身穿着?的一点?也不扎肉。年轻小子笑?嘻嘻地道:「是齐地送过来的棉布,叫我们抢了先。」 将仲这时候后悔起来。秦时布可作钱用,寻常年景一布11钱,隶臣妾要从官府那里买衣穿,夏衣便是55钱,冬衣则要110钱。自家穿的衣服还要多费些,夏衣一身怎么也得花六七十?钱才做得。 而且这三身用的布料是棉布,舒服得很?,因为种得还没那么多,普通人根本?穿不起,也没有材料自织自纺,价格是要翻倍的,给?女儿当嫁妆都拿得出手——可惜他不放心小女儿来做工。但他还有小儿子,成?亲也得裁新衣。他省下一身衣服,给?小儿子接亲时穿就体面极了。 就该叫那小子来!他个半截入土的老东西白瞎了好东西。 可惜来都来了,自己的衣服也叫收走了,将仲只能将里外衣裤都穿上,又发现裤子也不同?,裆收得很?舒适,裤腰有绳,用力一拉繫紧了,便妥贴地穿在了身上。还给?了厚厚的一块布,让他把没干的头髮包上。 鞋袜都配了,同?样三双,还分了左右脚。不过鞋不是特别合脚,他是被?带着?去库房里领的鞋,那边分了不同?型号,只能大概挑一双跟自己脚差不多的。将仲一辈子干活,脚是有点?变形的,不是自家做的鞋,总归有点?不合适——但料子和做工都不差,将仲也不挑剔这个了。 「行?。老丈休息一晚,明天来培训——哦,就是教?你认字,学规矩。」年轻小子道。 将仲被?带到一间?屋,屋里有赵食其那老傢伙吹了半年的他会盘的火炕,一屋睡两人,炕很?宽敞,现在自然没烧火。屋里还有柜子叫他放衣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7页 他坐着?无事,歪着?睡了一会,屋里又来了人,也是个年轻小子,看着?跟乡里的后生一样,不像那年轻人大方,十?分腼腆紧张。一问,果然是乡里招来的,不是坊里的管事。 「家里田少,兄弟又多,我上面三个兄长,后面一个幼弟,实?在养不活,一傅籍就分家了,没分着?地。」那个叫李次的小子老实?地道,「我寻思?做工匠也能学到手艺,就来试试。去乡里有人考了识字认数,说我考得好,就让我来了。」 现在教?育普及率还是不行?,就算有人教?,能学进去的也不多。李次人老实?,也不笨,没事就写写画画,居然考得不错,通过了考试。 他还以为将仲也是这么来的,对他这把年纪还能学得比旁人好肃然起敬,将仲弄明白之后赶紧摆手:「我是因为儿子为大王战死,才叫我来的,我不识字。」 他上了心,想到明天还要去认字学规矩,便先向李次问了起来,免得给?死去的儿子丢人。 正好李次有耐心,闲着?也是闲着?,两人便当真一个教?一个学,用起功来。 将仲学认字是真的困难,他年纪这么大了。但他心里梗着?儿子的一条命,发起狠来竟然也不差,一边识着?字,一边记下规矩,半个月后就被?安排了工作。 那个笑?得很?甜的年轻小子叫肥伏,是跟着?什么专家学了很?久的人,说话总是好听。 「老丈,你是该受照顾的,别的活费力气,不好叫你做,这有个活是轮流守着?,一个人只要守半天,也不费力气。只是一点?不能晃神,一点?不能错了规矩。若是晃了神,二十?缸的东西就要全废了。你可是能做?若不能做,让你做里门监做的事,给?我们糖坊守门,事情不难,工钱就要低一些了。」 「我能做。」将仲斩钉截铁地说。 他又把这个「糖化车间?」的规矩全记下来了。 糖化车间?里摆了二十?个大缸。坊里隔一阵就运来一车一车的粉,像是红薯磨出来的那种。他问过,肥伏说有红薯粉,也有官田里种的土豆粉。问什么是土豆,就说明年便要教?他们种,一时说不清楚,让他不要急。 大缸里装的就是这些粉,放的时候肥伏过来,郑重其事的放进去什么东西,然后封缸。将仲要做的事就是待在里面守着?,看两样物事。 一个叫温度计,一个叫湿度计。他也不管那是什么,总之死死记住几个标记,看着?到标记了,便叫人加热或是降温,又或是调整管道的遮挡,叫水气进来。 记下这些,活就不难,但确实?一点?不能晃神,时时得看着?。将仲不觉得有什么,他已经?知道工钱了,他跟人轮着?值守,有时候轮到夜里,但第二天可以休息,一个月却能发六百钱给?他。 不发粮食,直接给?钱。将仲知道的时候险些晕过去,这许多钱!官田里打去年开始就种上了大王带来的韩氏麦,麦价已经?降了。当年麦饭难吃,麦价不高,自从能磨成?麦粉,麦价就开始涨上去,直到种的人多了,才维持在一百三十?钱左右。而现在降到了一百一十?钱一石。明年大伙都种上韩氏麦,怕是一百钱就能买。那他的工钱,一个月能买六石麦啊,又不用下地抛洒汗水,这种好事,将茅竟然不来,将仲恨不得现在就回家把他打一顿。 他要是还看不好这些缸,那还叫个人吗? 一缸粉,总要等四五天才开缸。第一次开缸时,将仲很?是紧张,但肥伏一个一个查看了,非常满意地点?头,对他们几个糖化车间?的人说:「我以为总得失败一两次,不想竟这么好。月底你们还能拿着?奖赏哩。要是一个月废上一次,奖赏就没了,废了两次,工钱也得扣。一次废的不超过五缸便算成?。」 这都是说过的规矩,将仲点?着?头,嗅着?味道。奇怪,那本?来没什么味道的粉,怎么现在嗅起来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呢? 他已经?知道「糖」不是「饧」,但也是一种甜甜的东西了,原来是这么来的吗? 不过下面就不是他的工作了。东西被?运走,他问过人,还得榨,然后提纯,最后变成?浓稠的糖浆。他很?好奇那是什么。 肥伏知道这些工人在想什么,他跟着?齐王派来的那些先生们学习时,也是这么想的。土豆和红薯磨出来的,叫淀粉,和淀粉一起放进缸里的,是一些「霉菌」。这东西只在先生们手里握着?,定时送一些过来,由他亲自放进去,不假于人手。检查糖化程度也是他来,别人还没掌握。 榨取提纯倒不是难事,他只在最后来检验成?果,并让不在岗的工人们带着?自己的碗过来。 开缸之后,糖化的淀粉送去榨取提纯,就成?了糖浆。那不能吃,太浓稠了,要兑上水才能喝。肥伏当初也尝过,那时他呆住了,因为他的舌头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甜到心里,叫人甜得颤慄的东西。带着?他将糖坊从无到有建设起来、手把手教?他做事的先生们说:「你到别的地方主持糖坊的时候,第一次成?功,也叫工人们也尝尝味道,不要怕浪费,这东西做起来很?便宜,让工人们也带点?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吧。今年还不行?,等北边土豆都种起来,我们的工厂慢慢开起来,吃得起糖的人会越来越多,日子会跟糖一样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8页 肥伏微笑?起来,他现在就觉得自己的日子跟糖一样甜,他说:「我叫人备了竹筒,都拿过来,咱们工坊有多少人,今天都装一竹筒回去,休沐的时候带回家。」 将仲正好不当值,带着?碗来了,先领了一竹筒清亮的糖浆,然后肥伏亲自操勺,给?他碗里倒了一小勺糖浆,让他自个去倒上热水,拿筷子搅搅。将仲照做了,然后喝了一口?,竟然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 肥伏爽快地笑?起来,叫道:「回去都记得好好漱口?刷牙,甜食伤牙哩!」 不提糖坊的工人们休沐时怎么带着?糖浆回去,兑了水分给?家人邻里,又怎么喝斥着?人漱口?刷牙,教?导着?「甜食蛀牙哩」。 相似的话,也在齐王宫里被?重复着?。 芦生了孩子后胖了一阵,又恢復了窈窕的身材,糖送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迷上了这种甜甜的小东西。因为她可不是只喝糖水,那还不如喝蜂蜜。自从南北都能制糖,她已经?不稀罕了。 她吃的是异人们研究制成?的糖果,风味独特,可惜还没有量产。 韩武只能盯着?她提醒:「阿母,吃了就漱口?,牙坏了可没法换!」 「我知道,快给?阿信送去,他在聊城还没尝过。」芦还是不习惯叫韩信的字。 韩武露出八颗牙:「阿母,我早给?阿兄送去了。」 齐地当然也建了糖坊,东海郡也有,每一地都不止一处。 没有办法,现在交通实?在是不方便。按理说,建个大殿,放上几百口?缸都行?。就算怕这个时代工人的素质不行?,房屋的保温保湿不行?,加湿加热的技术也不行?,照顾不到几百口?缸,那弄个五十?口?缸总是顾得过来的。 可惜,这种生物制糖法除了转化率略低之外,便宜好用,技术简单,只要有时空彼端的客人们在实?验室里培育出霉菌,就能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淀粉糖浆。转化大概四五天,再榨汁提纯,七八天就能完成?一批。 要是按韩武所想,弄个集中的大工坊,一次看顾上百缸,省事是省事了,淀粉运都运不及。 所以只能在一郡之中选两三个各种条件都相合的县城,在那里建立小型糖坊,就地消化。这一郡的红薯粉土豆粉,来得及的便在原处加工再运去。来不及的就运过去再加工。 如此一来,还能多几处加工厂,增加就业岗位。 霜糖受限于甘蔗和甜菜的产量,不能说提升就提升,但这种糖浆可容易多了。做菜时当调料不合适,可是食品加工就能用上了。 很?好,终于有糖吃了呢。 就是一定要小心蛀牙,他要写信给?阿兄,叫阿兄不要贪吃,吃完记得刷牙。 第96章 战事之外说民生(下) 糖坊十日休沐两?天, 如坊中无事,可以申请将休沐日合在一处歇了。将仲会写的字还不够,找李次帮忙写了申请书, 决定做一个月再回家。 反正有邮人定期来糖坊传递家书钱物?, 他学会了写家中地址, 还有将茅的姓名, 已经送回去了。现在想回,是有件事要办。 坊里做工跟在乡间做农不太一样,对时间限制得很死, 什么时辰就要做什么时辰的事。每天早上锣声敲得震耳,催他们起?床。他年纪大觉少, 醒得比坊里敲锣还早。李次就经常睡眼?朦胧地坐起?来眼?睛发直, 下地洗了脸才清醒过来。 不过李次是个憨厚老实的后生?,尽管天天睡不够似的,但上工一点没耽误,将仲知道有人不是这样。 干了不到一个月,糖浆出了两?轮, 已经有三个人被赶回了家。 将仲下了工跟旁人蹲在门口, 不免有些倚老卖老:「要是我?家茅这个样子, 我?非拿棍子打死他不可。」 不过他心里其实很庆幸,他家将茅说不定真?会这样, 幸好是他自己来了。虽然?他也不习惯, 但他觉得拿人家一个月六百钱, 规矩大一点也没什么, 可以忍, 也可以改。 将仲不知道,肥伏为他们这些工人也是操碎了心。在他跟人闲聊的时候, 肥伏正在看书和他的笔记,那是教他的先?生?们当初反覆说的事情,将可能出现的问题和解决方法都教了,叫他来办糖坊时心里要有数。 肥伏很佩服先?生?们,以前是为他们的学问,现在是——他忍不住要爆粗!x他xx的,这些人怎么真?跟先?生?们说的一样,给这么多工钱都不上心,非得给他找麻烦。 除了本身?就是县里的工匠和一些隶臣出身?的人特别听?话之外,其他人光是教准时上工就教了五六天。包括自己觉得自己很不错的将仲。 将仲虽然?起?得早,但一开始也是慢腾腾的洗脸漱口,一边吃饭一边跟人聊天,常常晚点。 这就还算是好的了,更多人就没准点过,干活接触原料不安排监工一个个盯着训斥,都还不记得洗手。肥伏默念着适应期适应期,这才忍住没把他们全开除了。 他翻着先?生?给的书和自己的笔记,当时上课先?生?们就说过,农民种田有一定的自由度,虽然?辛苦,但早点晚点都是自己安排。所以糖坊既要严格督促他们,又要体谅他们,不能光骂他们不懂事不争气,要想办法帮助大部分人适应新的生?活。 肥伏就想了个办法,食堂不等人了,每天准点开饭,准点关门。一大早锣敲得震天响,把人闹起?来,再有贪睡吃不上饭的可怪不着别人了。他也带着人去宿舍巡视,没起?的催着他们从被窝里钻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9页 糖的利润高?,工钱高?,糖化车间的技术活拿钱最多,其他也有四百到五百钱的收入。大部分人都是本份人,又畏惧官府,只?是习惯改不过来,十天下来几天吃不到早饭就长了教训,差不多能做到了。 还做不到的,甚至吵闹着怪糖坊不给他吃饭的,肥伏就不再客气,直接让他们滚蛋!还治不了他们了! 现在也不能说个个都能做到准时上工、准时下工,还得他常常巡视,但总算不像开始时那样乱闹闹的了。 但肥伏还有新的烦恼。来的人里除了将仲这个异数,基本上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有的成亲了,有的还没成亲,大部分都还没分家,跟着父母过。这就意味着他们这辈子手上都没掌握过超过一百文甚至是五十文的钱,甚至没掌握过十文钱的都不少。如今一下子有了活钱,好多人根本管不住手。 肥伏已经很注意了,看笔记里记过的注意事项,没有给他们一月发一次工钱,而是一轮糖浆出来,便发一次钱。 好傢伙,还是管不住手。 一到休沐日,这些大小?伙子就唿朋引伴到跑到县里去,吃吃喝喝,买这个买那个,甚至去赌博,一眨眼?钱就没了。赌上瘾了还在工坊里自己聚赌,没在外面输的钱在工坊里也输光了。 肥伏本来是不想管的,当时一起?学习的人中就有人就很疑惑地问先?生?们:「钱给了他们,我?还要管他们怎么用吗?」他非常贊同,用光了也是他们自己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先?生?们轻笑起?来,有一个小?声嘀咕着:「因?为我?们改造世?界,先?要改造人啊。」他耳朵灵,别人没听?见,他听?见了,但还没等他问,另一位先?生?咳了一声,道:「现在人手不够,在乡间普及教育本来就很难了,还有很多人根本不愿意学。我?们要让工坊起?到示范效应。人们想去工坊挣钱,想过上比种地轻松的日子,就要主动学习,好好学习。」 这句话好懂,肥伏明白了,所以工坊不管需不需要,都要求识字,不管他们这群跟着先?生?们学习的人去哪个地方建工坊,总之招进来的人,除了健康状况等条件外,都得是考试中排名靠前的。当然?,还有一些名额留给了军属和烈属——这也是先?生?们的原话,先?生?们嘴里总有些他从没听?过词,大概这就是有学问的人才会说的话吧。 所以他还是得管起?来。肥伏嘆了口气,在饭点到食堂把人召齐了,开了个会。如果他的先?生?们在,有人肯定会羡慕他,办个事非常干脆,根本不跟工人们解释,直接宣布:「吃完饭就在门口做个登记,你们把地址和收信人都写出来,这一轮的工钱,扣出在食堂吃饭用的,其余按月给你们寄回家去。听?好了,收信人要么是你阿父阿母,要么是你妻子。就这样。」 食堂里嗡地一声,有点乱,但没人敢反对。 招工的时候是亭长和里典们负责组织的,在乡人们眼?里,糖坊就是官府开的——当然?也没错,商人和旧贵们被韩武吓唬着投资了一笔,但大头?还是国库和韩氏私房里掏出来的钱。在这个时代?的人们心中,糖坊的事可不就是官府的事。 不能准点那是习惯难改,可肥伏这样不容置疑宣布的决定,那是真?没人敢置疑的。仅有的几个刺头?已经因?为不能准点上工还闹事被开革了,剩下的都是不敢惹事的人。 肥伏跳下踩脚的桌子,看到一脸呆样的将仲,不由笑起?来:「老丈,你跟他们不同,你自己收着,不用寄回去。他们手上攒不住钱,到手就花光,不能让他们这么下去了。」 将仲这才明白过来,顿时一点不同情这些后生?了,点着头?贊同:「该,一点不会过日子,要花钱,买身?冬衣也好,尽买些不能用的。」 跟他一个屋住的李次都算是管得住钱袋的人了,也没完全忍住,去县里的时候说是去吃点好的,结果回来后心疼得快哭了,说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花了一半钱,全吃进了肚,晚上回来一泡屎拉完就没有了,啥也没落着。 他这真?算是好的,还心疼,自己发誓下回发钱不出门了,出门也不带钱。更多的人可没这个意识,这阵子还兴奋地议论发了钱去哪里耍,打什么酒。 呸,有一个算一个,都欠他们阿翁教训。 肥如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先?生?们料事如鬼神,书里什么都有。他宣布是宣布了,但并没有立刻把钱寄走,而是花了点时间,找工人们聊天,了解他们家中的情况。 大体来说都没问题,糖坊的规模不大,工人也不多,除了将仲之外,只?有少数人他决定不给寄回去。比如一个可怜人,阿母早死,阿父和继母又生?了两?个孩子。就是不给寄回去,他也被勒令要将工钱带回家的。还有像李次这样已经分家出来却没成亲的,寄给父母恐怕拿不回来了。 肥伏便宣布,还有另一种形式帮他们攒钱,他们可以寄存在糖坊的帐上,只?拿出生?活必需。攒多了就在县里买屋定居。 那个阿母早死、瘦巴巴的小?伙子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半晌才挤出话来:「不给钱家里……阿父要告我?忤逆的。」 「该给的奉养你取出来寄回去,其他留着攒起?来买房。官府不支持这种孝,你放心,现在是齐律,不是秦律了。你阿父要是骂你,你让他来找我?,是我?不给你们取的。」肥伏让他安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0页 他的糖坊里没有更麻烦的情况,他也可以松口气了。 这些跟将仲没有关系,他的工钱是自己拿着的,一连工作了一个月,他攒下了六天休沐,也拿到了一个月的工钱,还有三百钱的奖金——有一轮没做好,废了好几缸,不然?更多哩。他花了半天时间在县里,这也是他听?李次说的,县里新到了好农具,价格便宜不少。他不太相信后生?仔的眼?睛,自己亲自去看了,发现不假,闪着寒光的犁头?看着就喜人,价格也果然?便宜了许多。这还不算,他还发现店铺里卖一种叫耧车的播种农具,让他大为心动。 不过他家里的田地就那些,不用耧车的话,儿子在家苦是苦点,自己种得过来,毕竟小?儿子也能干活了。将仲忍住花钱的冲动,只?买了铁犁。 他的钱不用强制寄回家,但他还是跟别人一起?寄了,因?为这么多钱,他也不方便带,还怕人抢。他只?留了吃饭的钱,还有买农具的钱。不过进了县城他又有点后悔,他应该再留点,给老妻买个簪子,给女儿做身?衣服。将茅就不用了,小?儿子可以穿他省下来的那身?。 罢罢罢,等下个月再说,正好坊里会发冬衣。 捨不得花钱,也是因?为钱都寄回家了,将仲没有僱车,回去在食堂吃了午饭,然?后把犁头?放在筐里,背着步行回家。 今年有两?个九月,田里新种的玉米已经收了,农人在地里为宿麦的播种做准备,一季连着一季,比过去尽快累,但也比过去心安。 将仲加快了脚步,他家没一个能写信的,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自家的玉米也收了,但还没晒干脱粒。 官府派来的农师原来是隶臣,春季在官田种过玉米,麦收前到乡里来教人种。偌大的一个乡,他教田典,田典回来教他们。也不知道田典是不是怕说多了以后落埋怨,含煳的说能收两?百多斤。 将仲原来不识字也不会算术,但粮食却盘算得快,这两?百多斤是大王改制之后的算法,如今一亩地也改大了,算下来这新作物?也不比原来种的粟差。 也是新种子,本来他们上谷郡只?有少数人种玉米,他家还没种上,所以要学。 只?是一亩田种两?季,明年就得种上菽养一养,到底划不划算,他还得好好想想。 本来漫长的路,他思量着明年耕种的安排,不知不觉就看到了自家的里门。 里门监也看见他了,老远就叫了起?来,「将仲!你家的糖,那是真?的甜哟!」 「尝过啦?」将仲也远远地招唿着,笑眯了眼?,「糖坊里有的是,第一缸做出来,送了我?们一筒。」 说话间已经进了门,他也累了,站着喘口气,与好奇的里门监聊了几句糖坊的工作,这才向家里走去。路过赵家的时候,他不由挺起?了胸,精神抖擞的走了过去。 赵食其看见了,追出来在门口喊他:「将仲,糖坊还招不招人?」 「你家怎么没去,不是说赵昌从军,你家也优先?。」 赵食其愤愤地呸了一口:「元和至那两?只?蠢豕,识字学算术时不用心,没考过。」 虽然?他家能优先?,但不像将仲是烈属,只?是军属,那就也得是同等分数里优先?,落在那么后面,想照顾也照顾不了啊。赵食其因?为得了官府的好处,今年一点不像将家那样疑惧,招工的第一时间就赶着两?个儿子去了,却一个没招上。 赵元不敢吭声,赵至却不服地嘀咕:「人家来教识字,明明是阿父说学了没用,催我?们下地干活。」赵元捂住蠢弟弟的嘴,不给他说了。 总之今年他俩要用心学了,不定什么时候再有地方招工,阿父肯定会叫他们去。他倒还好,在家种地已经习惯了,阿父也是叫他去试试,看他学不来也就算了。阿至年纪小?,阿父是很想让他去糖坊这样的地方挣工钱去的。 将仲因?为自己儿子死了,对赵家总有几分不平,这时才算解了心结,就同赵食其一起?往自家走去,边走边说糖坊的规矩和秩事,赵食其暗暗记在心里,准备回头?督促儿子。 将仲到了家,将茅将他背着的筐接过去,惊喜地叫起?来:「铁犁。」将仲嗯了一声,继续同赵食其讲,说到那些年青人乱花钱被骂,钱也给寄回家了,赵食其同他一样愤愤,并觉得糖坊真?是个好去处,不但工钱给得多,还肯管着这些小?子,真?是跟亲父母一样用心。 说到这,将仲才想起?来问:「玉米收了多少?」 他家屋樑下挂的玉米都不见了,老妻正端水给他们,闻言眉毛都飞起?来了,喜滋滋地道:「一亩得有三百多斤。」赵食其也跟着点头?,他家也差不多。 将仲都算了一路了,一听?就知道了,玉米是晒干了脱粒称的重,这是实打实的分量。如此,明年种一季菽也划算,现在菽能榨油,收的价也高?,已经没人吃菽饭了。 他搓了搓手,不知道怎么高?兴是好,问妻子:「糖浆还有没有,弄点来给赵兄弟尝尝。」 「在这。」妻子把端来的碗推了推,老头?子辛苦了一个月刚回家,当然?要喝糖水。赵食其算是蹭到了。 两?人端起?碗,互相敬了敬,一口一口珍惜地抿了起?来。赵食其告诉他,田典又被召集到农师那里,说是他们这里玉米种得好,明年可以再推广一种叫马铃薯的作物?,不挑地,一年能种两?回,亩产也得有一两?千斤,就是跟红薯一样不能重茬,每年都要换地块去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1页 有的地方学种玉米种得不好,官府不给他们马铃薯种,叫他们先?学会种玉米。 大家都会发的种子是粟,官田里已经种了,跟麦一样要年年买新种子,不能自己留种,但产量也是一样高?得吓人。 将仲不由得生?出了自豪和喜悦,喝着糖水傲然?地说道:「那是,我?们居庸县可不是小?地方,早年还是秦的时候,学肥田都是学得快的,种地个个是好手。我?们跟着农师用心种,哪有种不好的道理。不像外面那些懒汉笨猪。」 赵食其家里还有事,喝完了糖水就告辞了。将仲这才把两?个儿子叫过来,想了想把小?女儿也叫过来,先?把儿子骂了一通,骂他们没见识,能做一辈子的营生?让他个老头?给占住了。 然?后才耳提面命,叫他们在家要跟着乡里来的先?生?识字,女儿也要学。他听?肥伏说过,有的工坊招女人。 此时民风还算开放,虽说女子地位仍是不高?,但有如许钱赚,许多人家也不顾那么多了。哪怕只?做几年,成亲时便辞了工不做呢,也能攒一笔厚厚的嫁妆。这还是原来的燕赵之地,要是换了齐国,过去就因?为重商和纺织之女,国人又有东夷遗风,往往把长女留在家里不出嫁,招个女婿上门。长女便唿之为巫儿,乃至成为齐国独特的风俗。 所以现在齐国推行纺织厂,招女工比别的地方都容易得多。 把儿女都教训过之后,将仲忙忙地回屋,妻子跟进来关门,把钱拿出来数。两?个人数了好几遍,心里喜滋滋的,不由又数了三遍。 过完了瘾,将仲还把钱藏好,嘱咐妻子捏紧了,别给两?儿子乱花用,也别给小?女儿乱添妆。现在好东西多,攒一攒再买个好用的农具,兴许可以添个铁锅。他在糖坊吃的炒菜,比家里的滋味足得多。 水煮菜他真?是再也不想碰了。 他这趟回来也有重要的事跟妻子商量。 「跟我?同屋住的那后生?,叫李次,性子好,做活勤快,我?琢磨把云说给他。」 妻子先?是一喜,然?后一呆:「云才十四岁,他肯等?」 「那小?子刚分家,见识少,拿了工钱就去过县里一回,只?晓得吃,大概还没想过。」将仲抹了抹鬍子,嘿嘿一笑,「憨头?憨脑的,分出来又没田地,肯定一直觉得自己娶不上老婆,我?现在跟他说亲,他只?会高?兴。这老实性子,答应下来也不会反悔。」 妻子便问起?李次家里,知道他家里兄弟五个,住在枣原里,又发愁起?来:「离得老远,我?家阿云嫁过去可见不着了。家里兄弟也太多……」 「分家了怕什么。」将仲老神在在,「你有没有盘算?他又没分到田,现在在糖坊做工,怎么还会回枣原里?以后成亲要么在县里住,要么干脆来我?们乡里落籍……哎,这叫人家说嘴,还是在县里好。」 妻子这才安心,催着他早点请媒人去说媒,这样的好女婿别叫人家先?一步抢走了。将仲摆了摆手:「我?先?试试他口风,然?后再找人去他家提亲。」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妻子突然?站起?来:「馒还在灶上蒸着,险些忘了!」赶紧去端来,又装了小?菜叫他搭着吃,垫垫肚子。 「玉米跟麦一样,磨成粉,农师说这叫玉米面,可以跟麦粉杂起?来吃,叫二合面。做这个能省一半小?麦呢,你尝尝。」 「香。」将仲大口咬着,「今年要是种了官府的麦,加上这玉米,咱家那一亩中田就能有七百多斤粮?两?季粮,天爷耶,就是为了地力两?年种三季也值,有两?亩地就能养活一个人了。」当然?,有一半得交税,一家七口人要是有十几亩过得去的田,用两?三亩再种些红薯南瓜之类,都能想一想吃饱的事了。况且养地力的菽能榨油,现在也能卖得不错,怎么都亏不了。 齐国的田租并不轻,要交一半的粮食上去,但是免了算赋,对于无地的贫民和将家赵家这样的小?户平民来说,实际负担是减轻了的。 且田租不再按田地收,过去灾年同样是收那么多。现在齐国按当年的收成来收田租,灾年自然?收得就少,甚至可以免徵。尽管还没遇上灾,但农夫们听?到田典宣传时都不由松了口气。 更不要说如今收的粮实在太多,就是交一半,都比过去辛苦一年的收穫更多。将仲自己还有一个月六百钱稳定的收入,这日子怎么想怎么让人安心。 将仲吃着吃着,抬手抹了把眼?睛:「我?们家将木没白死。」 第97章 人力资源 齐王的家?乡故里淮阴城, 如今身份不一般了。尤其是都乡,齐王免了三年的税,百姓又极信任自家?大王, 去年就拿了新麦种。今年改了亩制和斤两, 把?好地坏地摊一摊, 亩产也有三百斤出头, 好地更是四百斤往上,还不用交税,全落在?自家?仓里, 喜得人合不上嘴。 收了麦就种稻,一样是大王令人拿来的稻种, 学的是大王当年教的种植之法。燕地那边收玉米的时?候, 东海郡差不多也到了收水稻的时?候。 徐春搀扶着武媪去田里看,站了半天也不觉累,美得不行。水稻收成向来要比麦高一些,大王的稻种也是一样,粗略称了称, 中上的田地里一亩得有五百斤了。三年免徵, 淮阴都乡的百姓现在?都在忙着修粮仓。卖粮的人不多, 淮阴这地方水害频繁,一年好一年坏的, 得为灾年备下粮才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2页 苦日子过惯了, 没几家大手大脚的。 不过原来年年储着的红薯今年就拿出来卖了, 官府在?收, 百姓也愿意卖给?官府。有米和麦吃, 红薯少少留一点吃着玩就好,吃多了烧心啊。打成粉又累人, 既然五谷足用,这边水土肥沃,百姓就不太愿意多种红薯了。 武媪跺了跺站得发?麻的脚:「回吧,」 她?的女婿庄婴和徐春的良人陈鱼、儿子陈虎都做了大王的臣子,在?外面替大王做事。本来他?们都要把?她?们接到身边去,徐春和武媪都不太愿意。 她?们大半辈子都在?淮阴生活,武媪在?这里还有鸭蛋的生意,不想去外面依着女婿女儿过活,也不愿意去陌生的临淄,她?们打算过几年,年老了再?搬去。徐春则是单纯捨不得家?乡。她?俩一带头,其他?人的长辈也都不太愿意离开生活多年的家?乡,张肥的父亲张井现在?不屠狗杀猪了,受大王委託,也在?淮阴坐地开班,教人阉猪呢。 从淮阴走出去的将领们无法,只能在?淮阴县买了屋舍,僱人在?城外开了荒地给?他?们,也算是个产业。不过刚开出来的地很薄,产出不多,所以韩信知道后?,与母亲说了一声,将韩家?在?淮阴的田地送给?了武媪和徐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齐国还没有议定土地政策,眼下对田地很吝啬,对将领士卒的赏赐不再?动?不动?以百亩论。 现时?人口只有三千万不足,或许比歷史上多一些,这是近十年来粮食产量略略提高,又有了红薯之后?,有些本该饿死的人活了下来,本来不想生养的家?庭又多生了一两个的结果,但也多不了多少。 陈胜起义?之后?天下大乱,战争不可避免地又削减了人口。 这样的人口分布在?华夏大地上,并不均衡。关中、齐地这样繁华而又没在?统一前后?经?过战火的地方,人口十分稠密。赵地本是大国,但长平之战损失大量人口,元气大伤,虽然也恢復了不少年,现在?还是比不了齐地。至于东海郡和燕地这样的地方,人口就不够看了,可说是十分稀少。 而就算是齐地,私人占有的田地仍然不多。韩武又强行从旧贵大豪手中收回来许多,这正是推行农场耕种的时?机。毕竟想让普通农民?买得起铁制农具,用上各种农机,那真得不少年才能见成效,哪有农场里马拉收割机、耧车播种来得痛快。 再?说了,如果乡里每家?都分地,赤贫的庸耕者都有地种了,他?怎么把?人勾出来进工厂。虽说工厂的工钱高也让人心动?,但工厂有门槛,得识字才行。 有地了,这些穷苦的男女哪里有动?力苦学啊。本来以他?们的年纪跟见识学得就慢,一千人动?心里有一百人苦学,一百人苦学里大概也就十几二?十个能合格。 没得后?路的时?候还能逼一逼自己,把?潜力压榨出来。有地有后?路,恐怕十几个能学出来的都没有了。 当然,耕者有其田是民?间最朴素的愿望,也是最让人安心的事情。所以赏赐仍是有,只是普通士卒积累了功勋,才有五亩十亩的赏赐,若是无功,那只有赏钱和其他?福利可享,不再?随便?赏下爵位与田土。 徐春和武媪不懂这些,她?们只是觉得,如今一亩田的出息可比过去大多了,赐得少,但收得多,那不是一样么。 看过了收稻,徐春跟武媪分开,上了自己的马车,到县城外建的纺织厂去。这里管事的是陈赤的母亲,原本在?织室干活的隶妾吕勺。 徐春现在?安享富贵,闲得难受,见吕勺体弱,便?主动?来帮她?的忙。她?是本地人,如今淮阴人都晓得齐王信得过她?的救济,尊之为恩人,她?说话管用。 吕勺便?禀了林芦,让徐春也做了主事。 今年只是试开工,淮阴的棉花种得比较多,官田里尤其成规模,收了棉花轧了棉籽之后?就在?这里纺成线,再?织成布。 徐春从没见过这样的纺纱机,第一次见时?为之目眩:竖着的纺锤,用水力带动?,一次转动?中就可以推动?三四百个纱锭。与之相应的,还有水力推动?的织布机。无论纺机吞下多少棉花,吐出多少棉纱,织机都能不慌不忙地将它?们变成细密厚实的布匹。 这甚至用不上很多人,纺织厂耗费人力更多的地方,反而在?于梳棉等前置工作?。 而且现在?纺织厂已经?停工了,原来招人也是说临时?做工。因为齐王在?家?乡的声望,加上招的全是女工,所以乡民?都愿意让妻女媳妇过来干一阵子活。现今停工,纺织机都盖着麻布,雇了几个人养护看守,徐春不放心,隔两天就要去检查一二?。 吕勺也在?,这个隶妾出身的妇人对自己的工作?十分上心,徐春是隔几天来看,她?则是天天来看,恨不能住在?这里。 徐春进了屋就看见她?掀起布,一一检查着纺机,不由笑道:「你?这是一天不见就担心它?们损毁了么?」 吕勺赮然,回身见礼,轻声道:「我就是见着厂里没了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总想来瞧瞧。开工那会,这儿多热闹啊。」 她?是织布的好手,一直在?织室做活,可就算是织室最出色的妇人,都想像不出还有这样的机器。 「哎,没办法,棉花都用完了。我听说,东海君已经?派人带着种子,到南边的会稽郡,还有什么什么郡的,教他?们种,稻种也给?他?们。明年大概能多开工一个月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3页 「这几年大王都在?收山上的野茶,听说也在?南边收。我听好些女工说,今年家?里日子好过,她?们能拿回去工钱,家?里人结伴去大户和官府的茶山上採茶也能拿工钱。东海君就连酸得不能入口的橘子都买,所以还有人到山里摘果子。」 「这是体恤百姓,想法子送钱给?我们吧。」徐春现在?富贵了,但心里还当自己是穷苦百姓的一员,说到这里不由拜了拜,「苍天保佑大王一家?,保佑齐王无伤无病战无不胜,保佑东海君平安喜乐。」他?们说的大王有时?指韩川,有时?指韩信,反正自己明白。 吕勺也跟着拜,默默祈祷起来。农夫手上没活钱是个大问题,有了这些活计,农闲时?做一做就能挣到钱,不管是盖房还是婚嫁之事,都能从容许多,生了病也能买药了。 东海君韩武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滥好人。他?收茶叶当然是为了卖给?东胡和匈奴人。东胡不用说,匈奴嘛,打仗归打仗,生意归生意,那么多牧民?的小部落,就算冒顿不想做生意,那也管不过来呀。 大黄是得了病之后?治病,茶叶却是防患于未然。无论哪个时?空的歷史都证明了,茶叶虽产于中原,却只是中原人的休闲饮品;而对草原上的牧民?来说,这是必需之物,是他?们离不开的东西。以前他?们喝奶喝了上千年,以后?韩武要叫他?们喝奶茶,喝到星际移民?都不放手。 这几年卖下来,确实也让胡人离不开了。 现在?就是缺人,极度的缺人。这几年有钱人争着种茶,已经?好多了,但还是不够。系统那里有现成的茶树,就像已经?在?不少地方移植下去的果树一样,特殊的保存方式让移植的果树当年就能挂果,有些甚至是带着果儿被栽下去的。茶树也是一样,不用等慢慢长起来。 然而没人!没人!没人!哪里都缺人!缺人!缺人! 有茶树也没人种! 种粮要人,种棉花要人,种药材要人,挖矿要人,开工坊要人。当然,打仗也要人。韩武的眼睛都要绿了,恨不能把?正在?交战的各方军队统统拉过来干活。 所以有些计划只能修改。他?原来想得美,跳过初级的机器,直接跳到蒸汽时?代?。但时?空彼端的客人们谨慎非常,几番论证后?,卡bug把?场地清空,只用他?们自己人,跟系统申请了通道自己运过来材料和机械,在?夕阳县、歷城、歷阳县这三个煤铁中心各建了一座……韩武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是好的高炉。 无他?,那么矮的高炉,那还能叫高炉吗? 不过高炉虽然在?韩武看来一点也不高,但设计产量达到一日50吨生铁,在?眼下是妥妥够了。他?们还因此得到了系统的任务奖励:可控核聚变完整版。 实际上,这些高炉上半年就完工了,一直拖着没开始炼铁,那完全是因为担心铁矿石和焦炭供不上被迫停炉。直到他?们自己把?各种工具机车床打造好,运来了蒸汽机,把?煤矿和铁矿都改造了一番,扩大了产量,又一直囤矿囤到上个月才开始试生产,一下子就把?铁价给?砸下来了。 四个字,物美价廉! 他?们谨慎到什么程度?他?们连运来的蒸汽机都是傻大黑粗的粗犷造型,一点也不高科技。 而韩武想的是什么,想的是有了蒸汽机,一步到位呗,把?棉纺织业也办起来。过渡两年直接拉到电气时?代?最好。 但是真正来东海郡操持这件事的时?候他?才发?现,做事还是要在?基层亲自过一遍才能避免空想。 之前他?实在?是想多了。 光是用水力驱动?的纺机和织机,就把?整个东海郡这点可怜的产量给?吞得一干二?净。他?机子还造多了,收了棉花也就开工了一个多月,中间还有休息,还有女工们识字培训与手生出错的过程,但就这么点时?间,棉花就没了。 上什么蒸汽机啊,是淮阴的水力资源还不够多吗? 不过机器还是要用,不能倒退到手工时?代?,哪怕少招点工人呢。已经?这么缺人了,更应该省下人力去干活。棉纺织业本来就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了,要是还用小纺车小织车一人一架慢慢摇到天荒地老,其他?活还有人干么。採茶都要没人了。 至于电气时?代?,系统给?他?看了那些未来人在?内部论坛的讨论帖,他?也明白不太现实。蒸汽机时?代?的工业机械要求还比较低,拉个人从识字开始培训,勉强也有人可用。 电气时?代?那是现在?秦朝人能玩的吗?怎么也得花几年时?间培养出一批接受了基础教育的人,哪怕只有小学水平,然后?再?进行技能培训才玩得转啊。 有那些人的帮忙可以缩减时?间,但至少也得五至十年。个别地方先行一步倒是可以,直接拿现成的发?电机,在?临淄弄个水电站出来,再?铺设好电线,一两年他?就能用上电灯。 但那有啥用,全国产业电气化,就得有耐心慢慢来了。 十年时?间在?史书上就是一瞬,简直不算个时?间。但放在?现实里很漫长,这段时?间总不能为了等电气化,就继续田园牧歌吧。 他?暂时?是不想这些了,看不上眼的蒸汽机,该造还是得造。 土豆要尽快推广,让匈奴牧民?也种,齐国之外也种。他?们可以买回来,不然糖坊没法扩大生产。韩武从来不担心糖的销路。齐国吃不下,还有齐国之外的诸侯富商呢,谁能抵挡一口糖的魅力?整个华夏吃不下,齐国的海边正在?造大船,可以带着他?们的糖从海路一路卖过去,换回宝石香料,换热带的土着给?他?们种橡胶、种棕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4页 这可是千年不衰万年不变的硬通货。 唉,现在?地是够的,可没这么多人种。这就是韩武为什么力劝执政的母亲不要大肆以田土封赏的原因了。农户能种多少地?以现在?的人口,不搞农场化大生产,工业需要的原料要从哪里来。 不过……他?挠了挠下巴,好像官员,尤其是将领对此是有意见的。李虹他?们也委婉提出了不同意见。他?不能步子太大,超越时?代?太多容易翻船。 要是封赏不足,大伙儿不愿意给?阿父干活就糟了。尽管目前因为赏赐的都是新兴工业的分红,立功还不算多的将军们都还算满意,但以后?可难说,这时?代?的人还是喜欢有自己的田。 不然这样,赏田地,但必须连成一片,一样做农场,私人农地、小农经?济只能小范围存在?,功臣们可以有私田,但是必须按指导种田。韩武想定了,决心与李虹他?们再?商量商量,没问题再?同母亲说。 其实他?的一切烦恼,归根到底还是缺人。 人!人!人!韩武天天试图哄系统放仿生机器人给?他?干活。系统别的事犹犹豫豫经?常被他?说服,这事坚决不同意。 对了,淮阴的水网纵横,那些专家?一直在?四处勘察,记录水文资料,已经?把?水利规划做好了。他?要催一催,现在?钢铁产得多了,这个时?代?自产的蒸汽机也开始做了,至少得调一台过来办个水泥厂,水利建设才方便?嘛。 当然,一时?调不来,也能先做别的,等农闲了,他?就要组织东海百姓,尤其是淮阴人,先按专家?的规划,把?该疏浚的给?疏浚了,该相连的水道给?挖通了,渠堤坝圩,统统都给?安排上。 「唉,所以说,各路诸侯都悠着点吧,千万别屠城,千万别杀降。不想要的人卖给?我,我有用啊。」 第98章 薛开的燕地游 薛开从齐地来到燕地, 原本是为了贩马的生意。韩信回军的时候,他?还去拜见了,并言明自己想要做的买卖。韩信自己还要组建骑兵, 没?有将掳来的好马卖给他?, 但给了他?另一桩生意。 贩牛。从燕地将牛往齐地和东海郡卖。 马和羊当然也可以卖, 不过战马是?不给的, 那些淘汰下来不能当作战马的,却也可以卖去中原。韩武早就抓着韩信的袖子要过牲畜。他?的大农场计划现在需要大量的畜力。早年在辽西郡韩信还在养挽马,现在种群扩大了, 但也是打仗要用来运粮草,还不够民?用的。 所以牛耕仍然是很好的补充, 拉不动重?犁的劣马也能拉货, 总有地方能卖出去。 薛开本来就不是?真的为了做生意来的,自然无?所不应。但他?并没?有亲自操持,将事情交给自己信任得用的族中子弟去做,自己则带着护卫,在燕地游歷了起来。 先是?看?到了牧民?们剪了绵羊毛, 洗毛纺线, 织成扎人却暖和的毛衣。薛开对此很有想法, 他?对毛衣不感兴趣,但他?在当地逗留的时候, 听一个讲一口燕国话的匈奴女医者——还是?个年纪很小的女医者说, 齐王和东海君的工匠正在琢磨用羊毛织成华美的毛毯。 薛开并不知?道韩武正满脑子想着让人人都能穿合裆裤, 再改变跪坐的传统, 想着不仅在齐国坐椅子, 出去也能坐椅子,至不济凳子也行。所以在他?想来, 齐王门下能把千多年煮海为盐的古老工艺给变成晒海为盐,把盐价打落得极贱;又能用泥沙烧出那些极精美的珍宝,那东海君特意关注的羊毛纺织,必然也是?门大生意。以后?富贵之?家的坐席都换成这种羊毛织成的蓆子,那也是?笔大生意啊。 他?立刻携厚礼去见此地主?事的曾景,愿意出资助齐王建牧场。 曾景对他?如此乖觉也不诧异,在他?之?前刀间和管亢就做过同样的请求。这些大商可能一时迟钝,但一觉悟过来,没?几个眼光差的。本来他?们只在齐地用这种方式从豪族手?中挤出人口和土地,燕国本来就地广人稀,王室宗族又被秦始皇杀得找不到人,所以并没?有採用这样的方式。 没?想到薛开竟然从齐亲自来到燕,还发现了商机。曾景想了想,洗羊毛的技术掌握在手?,牧羊的事本来他?们也没?打算都握在手?上,既然有人想做,那就做呗。 薛开得了许可,立刻调集得力的族人筹划起来。他?自己呢,当然继续与曾景交陪,三天两头便携礼请见,曾景事忙不见也不露愠色,留礼而去。 曾景对他?倒是?真没?意见,开会时提了提,众人觉得这样有眼色的商贾也是?人材,既然来了,就让他?做个经销商好了。以后?钢铁产量增加,能卖的东西多着呢。 曾景便引他?去看?他?们那时建成的第一座糖坊,专家组带着挑出来的聪明少年手?把手?地教技术、教管理?、教运营,然后?让他?们去各地把小糖坊开起来。薛开不知?道那么多,曾景实在没?空亲自带他?去,只写了条子盖了章,叫人带他?去瞧瞧。 薛开就以为自己要去看?做榨糖的糖坊,心?想难道霜糖的生意也愿意让我入一手?? 糖坊的淀粉来源主?要是?土豆和红薯,红薯从民?间就能收到,土豆则是?去年在官田种下的一批。这间塘坊建立的目的是?让未来的塘坊主?事们对制糖的整个过程都能上手?,所以让这些少年们带着工人,轮流在不同车间里做工,一轮一轮地熟悉流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5页 薛开来的时候,糖都已经做了六轮了,一开始只做一缸,废了两次,成功之?后?才增加到二十缸,失败当然也是?有的,不过让薛开来看?时,已经基本上能成功了。 本来嘛,这事的难处就在于温度和温度的调控,但有专家组在,又有专家组背后?那个时空更多的专家在,也就是?在那个时空多做几次模拟,然后?照搬过来的事儿?。 薛开一头雾水的进去,没?看?见想像中一箩一箩的霜糖。 「姜先生,糖做得多了,怕是?卖不出去啊。」毕竟不能当饭吃,穷人也吃不起啊。 「不急,总能卖出去的。」姜专家以为他?说的是?霜糖,笑咪咪地带他?一个车间一个车间的走?过去。 「我们这里不做淀粉,所以没?有淀粉加工车间,是?各地把土豆红薯打成粉再送过来。也给当地增加就业嘛,开个淀粉厂也不错。其实米麦都能做,但那是?粮食,做成淀粉太可惜了。精制玉米的出粉更多,但它比土豆红薯容易保存,也更合适做储粮,所以我们还是?决定以这两样为主?。」 姜专家话很多,但有点自说自话,说着说着就忘了照顾身边的人了。薛开听不懂,仍是?努力记下来,回去慢慢琢磨。 「这是?糖化车间,缸里放的都是?淀粉,别?的工艺都简单,就这糖化,嘿嘿,不传之?秘。放的东西是?我在实验室培育出来的,这个不能给你看?。对了,通知?你今天来,就是?正好到时间,可以开缸了。」 说到工作,姜专家就把薛开暂时给忘了,叫过这一轮负责糖化车间的两个少年,开缸让他?们观察糖化反应,判断是?不是?可以运去做下一步。 薛开屏息在一边丝毫不敢打扰,看?着他?们将东西运到下个车间(对于这个词他?也不明白,门口写了牌子,可是?这与车何干)。 榨取糖浆的工具就是?把榨油的工具改了改,是?个力气活。因为蒸汽机还不能铺货,各地的糖坊肯定不能都用上,最多利用水力,所以这座用于培训的糖坊也就没?用蒸汽机。 幸好不必等所有的都处理?完才进行下一步,榨出一缸之?后?,姜专家就带着薛开去了下个车间,看?他?们提纯。 这步就让姜专家有点没?精打彩了。薛开不知?道,这是?因为技术所限,就和盐一样,提纯做不到尽善尽美。原本糖浆应该是?无?色清亮的液体,这里提纯出来却是?浑浊的。 「总比没?有好。」姜专家自我安慰着,「以后?我迟早给解决了。」 薛开依旧是?听不懂,他?现在知?道了此糖非彼糖,对这浑浊的液体十分好奇。姜专家取了碗和勺,舀出一勺糖浆的时候,薛开就想接过来,姜专家吓一跳:「这是?浓缩的!」 赶紧给他?加了热水调和,这才让他?尝。 「这就是?糖浆,不能析出结晶,还是?得做白砂糖才行。不过眼下有这个也可以了。你尝尝,入股已经不行了,但可以给你一个地区的销售权。要是?你有特别?的商路,以后?做的糖果?也可以给你分销。」 薛开吃过霜糖也吃过蜂蜜,倒是?不至于像平民?那样被甜味震撼得思维不能。相反,他?脑子转得飞快。 「糖听说不难做,只是?精制霜糖价贵,但也何曾能如此大缸,一次二十缸的做,七天就做一轮……便是?能做,又哪里来那么多甘蔗与甜菜,又能卖多少人?红薯亩产数千斤,土豆不曾见过,听闻也是?过千斤的贱物,这才经得起抛费。蜂蜜又不易得,石蜜更是?从南越来,哪有这样一次二十缸,七天就做一轮的道理?……这生意能做!」 他?一口气已经喝下去一碗,姜专家这才道:「中原战乱,现在要卖不太容易,我们做糖浆,除了自家吃用,还打算出海卖。」 饶是?薛开见多识广,这也不免懵了一下:「出海卖?」 姜专家理?所当然地点头:「出海,海上那些土人也有我们要的东西能换,等造船技术成熟,水手?也成长起来,可以卖到孔雀王朝。这些学?徒会分散到各地,再开几家糖坊。」再远还有罗马,不过现在的条件远航太难,而且全世界范围内大家都穷,其实根本没?到工业革命的时机,消费市场太小了,还是?努力挖内需比较可行。 他?们主?要不是?为了做生意,是?想用糖浆来诱惑南亚的土着种橡胶树等经济作物。 实际上跟老金哥俩去了匈奴一样,也有人领到了去那里的任务,已经成功开启了「称霸土着」任务线。 那边的鬼天气,那几位老兄根本没?把双季稻拿出来,只用良种,种一季,就收服了不少土人。真要让土人去种两季或是?三季,那可能只有反效果?:随便种种就不会饿死,酋长却要我们在热死人的天拼命种田,那不反还有理?吗? 部落战争抓来的战俘被保全了,让他?们种下了橡胶树,规模不大,但一年一年的总算是?把局面打开了。只要船能开过去,有了齐国的物资支持,这棋就算活了。 说起来,光是?这糖坊就给了他?们偌大的好处,第一缸糖浆出来的时候,姜专家就收到了任务奖励,这回是?生物方面的,与他?专业不对口,但研究基因的那帮人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了。 他?正思忖着怎么跟这位大商贾说明白,就听薛开果?断地道:「造船的钱,我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6页 姜专家要说的话都忘了,眨了眨眼,笑了:「好。」 当然不能全叫他?出,具体的事自然有人同他?手?下去谈,这时只要设宴庆祝就好。 曾景见薛开这么识趣上道,有心?把他?捧一捧,跟刀间和管亢一样,给齐国的商人做个样子,干脆让人带他?再去看?个热闹。 薛开这趟燕地来得不冤,什么事都赶上了头趟,这一去唐山,就赶上了高?炉试运行。 发红的铁水流出来,薛开恍惚间又重?温了初见盐田时的震撼。辛辛苦苦煮出来的盐,变成了地里长出来的东西;铁水也像是?有个源头一样,仿佛没?有停歇似的从高?炉里流淌出来。 他?还没?有看?到转炉炼钢,便是?看?到了也不懂这是?什么,毕竟这是?一个连铁制工具都没?有普及的年代。吃着糖还能想着生意经的薛开,在高?炉下腿肚抽筋,不自觉地跪倒,伏在了地上。 当然,在这里主?持工作的秦专家还是?尽责地带他?看?了个全场,又做了解释。看?着那些轻易而来的钢板钢条,在锻锤下软得像面条一样变形的钢材,打磨开锋就成型的刀剑武器,正在加工的犁头镰刀,薛开嘴里干得一点唾沫也没?有。 他?要回齐国造船,他?要做齐王需要的事。 没?有人比他?更确信,韩氏当得天下。这艘船他?已经上晚了,一点都不能耽搁了。 秦专家不知?道薛开心?头澎湃的激情,他?收到的命令就是?招待客人。他?也问过要怎么招待,他?就是?个老技术人员,退休前在厂里从来不管这些事。曾景告诉他?就领薛开四处看?看?就行,保密原则当然还是?要遵守的,不管薛开能不能学?会,制度得从开始就严格执行。 那秦专家就真把薛开当客人招待了,除了参观煤铁厂,招待一顿饭,还送礼物:自产搪瓷杯一个。就是?没?来得及印上「夕阳煤铁基地参观纪念」的字样。最后?还领他?去沼泽地参观。 薛开现在什么也不敢小视,捧着刚加了热糖水的搪瓷杯恭谨地问:「这沼泽里有何出息?」 「沼泽有什么出息,没?出息。」秦专家说,「海边的沼泽地太多了,我们打算抽空调集人力修水利,这边把田种上,慢慢就会繁华起来了。走?,去看?看?盐场。」 没?错,这边也有个盐场。秦专家不是?带他?看?盐的,是?带他?去看?盐场附近的盐硷地。 盐工在这里工作,他?们的家人也聚居在这里,但并非全家都是?盐工,盐工家庭过去也会耕种田地。但近海的地许多都不好种,好地又都让贵人占了,他?们自然过得辛苦。 如今盐场却把附近的地都圈了,算是?盐场所有,让盐工家属种地分粮。这些地里就包括了盐硷地。他?们去的时候,地里已经收完了粮食,空空一片,薛开有些疑惑,秦专家指着那盐硷地问他?:「你猜这里种稻能收多少?」 这还能种稻? 不过既然问了,肯定是?能种的,薛开谨慎地猜了一个数字:「有三百斤?」 可怜他?一个齐人,对稻的了解本来就不深,最近更是?长留燕地,不知?道东海郡已经水稻大丰收,平均亩产接近五百斤,猜的这数字已经是?很夸张了。 秦专家咧嘴一乐:「也差不多了,三百五,还是?不能跟正常的地比,不过自给自足是?够了。我们用了耐盐硷的水稻。够吃就行,其他?地方种高?粱养羊,养出来的羊没?有膻味,今晚就招待你吃羊肉。」 而且稻种还作为奖励拿到手?了,现代时空里正在种,准备以此为本再培育几个新种,因为这稻种的产量不算很高?,但对盐硷的耐性比现代时空的海水稻还强。至于高?粱,原产非洲,本来还没?有传过来,但种子嘛,「游戏」给的。 薛开已经有点麻木了,秦专家最后?在海边意气风发地说以后?要建港口,现在的港口太简易了,以后?建了大港就能容纳大船,来往山东就方便啦。他?也没?仔细去想秦专家是?不是?说错话了,山东六国呢,可不止齐国一家,回齐地是?方便,可要去魏地赵地,那还是?走?陆路方便吧。 此时已经有船来往于两地,薛开最后?还是?坐船走?的,几天就回到临淄,立刻着手?船厂的事。造船的事如今都掌握在齐王手?里,薛开持着曾景的信见魏尚,一口气献出大半个身家,惊得韩武都亲自过问,怕有人对他?敲诈勒索。直到曾景的正式文书从蓟县过来,韩武才哑然失笑,对左右道:「原是?要效吕不韦故事。」 于是?笑纳,并给了一桩生意给薛开,让他?随押送粮草补给的队伍一起走?,把齐国特产卖到中原去。 第99章 被小看的当世两大名将 秦二世二年后九月(闰九月, 这年两个九月),章邯会?合王离的二十万精锐后?,最终决定先灭赵国, 再图楚军。战事的开端如他所想, 邯郸轻易得破, 张耳带赵王逃到鉅鹿固守。项梁刚刚惨胜一场, 且当初赵国不肯发兵相助攻打濮阳,也?令楚军上下不愤,项梁虽有意以?灭秦为先, 却也?要安抚部众,没有立时发兵。 但章邯也?没有想?到, 邯郸都破了, 并不擅长军事的张耳却竟然早就找好了退路,带着赵王逃奔到鉅鹿,并且鉅鹿城中早就储下了粮草,竟然被他给死死守住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7页 张耳打?仗是不怎么样,但从战国末年的乱世混到如今这个乱世, 眼光是真练出来了。他带着赵王逃到鉅鹿, 图的就是鉅鹿易守难攻。 韩信也?在?准备出兵。田乐阳带的小参谋们正在?紧张地做战前准备, 汇集地理人文种?种?情报,而田乐阳百忙之中, 还?在给其他人在线上课。 「……其实巨鹿, 这个时候巨还?写成鉅, 意思没变, 但鹿不是林子里跑的鹿, 它?是麓的意思。《尚书》里就有这个地方,『尧试舜百揆纳于大麓』, 尧就是在?这里传位给舜的。」 弹幕七嘴八舌。 「又是古人的错别字。」 「我还?以?为是什么名人在?这看见特别大的鹿跑过去所以?得名咧。」 「我也?是,我以?为是什么王侯在?这里猎到一头巨~~~大的鹿,所以?起名巨鹿。」 技术人员中很有些小年轻,虽然知道自己的工作?很重要,但一打?开熟悉的直播间,还?是严肃不起来。 田乐阳是军人,为了巨鹿之战才补的古文资料,不然他也?不知道。所以?他看着这些发言还?挺有同感?的,忍不住笑?了一下才接着说明。 「麓的意思是山脚的森林。现在?的鉅鹿跟我们那时候不一样,是有大型森林存在?的,不但如此,你们最近看我的工作?视频回放,应该还?会?注意到一个词:鉅鹿泽。没错,跟现在?的辽东泽一样,这儿还?有个超大的沼泽,众水汇集,水面数百里。森林加大泽,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大型兵团在?这里要怎么展开了。快三十万人的大型军团!」 这个时候是天?气比较温暖湿润的时代,东北有出名的大沼泽,华北水系不少,水量充沛,也?充斥着沼泽。鉅鹿这个地方同样,存在?着现代人想?象不到的森林与大泽。 在?看直播的江涵这才恍然大悟。他还?以?为歷史上章邯是特意围而不打?,吸引联军来救呢。敢情是真的打?不下来,而不是围点打?援。 虽然歷史上他号称有四十万大军,但除了围困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办法,这地方不利于展开阵型,四十万人就算全是战兵,用来围城也?比直接攻打?容易。 还?有歷史上陈余被逼不过派出五千人试水,江涵也?吐槽过派这么点人攻击四十万大军是整活呢,觉得张耳过于小心眼不讲道理了,你自己打?不过逃出邯郸,怎么叫陈余拿五万人打?章邯四十万人去找死呢?当时情急,事后?也?该冷静下来晓得不应该迁怒吧。 现在?倒是觉得这种?地形里要是不愣乎乎地往大军上撞,也?不是不可以?整个活。可惜率队的陈泽不是彭越这种?在?大泽里打?游击的行家,也?不是韩信这种?兵仙,没整出活来,全军覆没了。 陈余同样,他可没把握把五万人化整为零,在?森林大泽上打?游击战啊。 整活不易,陈余嘆气。 这个年代攻城战不易打?,章邯围魏王咎的时候也?围了五个月,直到城里坚持不下去主动投降才算成功。围而攻之待城内乏粮自绝是常态。除非城内自己没谱,主动跑出来野战对决,不然围上几个月是常见的事。别看项羽在?巨鹿之战大出风头,他跟刘邦一起在?魏地作?战的时候,动不动就是这个城没打?下来,那个城攻不进去退兵。 哦对了,现在?章邯没有四十万人了,定陶败北,他收拢残军,退回后?又再度徵召,手头大约有不足十万人,加上王离带来的军队,现在?号称是三十万大军。 赵国如今也?没有多少「诸侯」可以?求救了。陈余收拢了五万人在?外一筹莫展,张耳的儿子张敖在?歷史上是北收代兵万余人在?旁。现在?代郡早被韩信给收了,张敖只能去了陈余军中。不像被困的张耳情急迁怒,张敖自己就在?军中,当然知道陈余不是不救,是没办法救,两人商议之后?,张敖亲自去向齐楚求援,为父亲向诸侯泣血唿告。 如今项梁未死,楚王虽然有心摆脱傀儡的地位,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曾有所动作?,一应事务仍由项梁一言而决,自然没有什么入关?中者为王的许诺。所以?楚营上下还?算心齐,并没有人受到楚王的诱惑与项氏争功。 项梁安抚部众,也?商议出了结果。 赵要救,不过也?要趁着这个机会?,西进关?中,一举灭秦! 具体来说,应当派出使者与齐国约定,共同出兵救赵。救不得不要紧,只要能牵制章邯王离,项梁便自提一军,前去攻秦。 兹事体大,双方约定地点,项梁亲自前去与韩信见了一面,他原想?与韩信共同入关?,让齐国出一偏师与侄儿项羽共同牵制章邯。但韩信对攻打?关?中还?真没什么兴趣,他知道只要章邯一败,关?中秦国就没了抵抗之力,他跟项梁同行有什么意思,都没什么仗打?。 那他一身所学?不是白?搭了。 这边项羽虽勇,可没有当年诸侯联军的二十万人,在?他占据上风时反包围王离,真指望项羽用十万人又是沖阵又是包围,是想?累死楚霸王么。两相权衡,韩信已经决定了,他既然夺了燕国与齐国,当年燕国与齐国的援军作?用,他也?得担起来。 而他身为齐王,也?不能过于清高?,入关?灭秦的大功,齐国亦不能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8页 「我欲与项兄同往救赵。令吾弟前来,随武信君去取关?中以?灭秦国。只是信有一事相求,昔日秦虽暴虐,始皇帝于我父子却有知遇之恩,武信君入秦,还?请稍抬贵手,勿伤其子嗣,一併送往齐国为民。」 这不是什么大事,灭国存祀本来就是这个时代依然保留下来的传统。秦始皇对六国之王没什么优待,但六国宗室如今能在?各地称王,便可知对于他们也?没有如何。况且始皇帝血脉被自家人已经杀得差不多了,项梁也?不必赶尽杀绝,自然答应下来。 又说到秦宫所藏,韩信要求将典籍都抄录一份送往齐国。他虽然不打?算攻打?关?中,但也?担心项梁和项羽一样,因为与秦的深仇而焚烧秦宫,不得不在?此时便作?下约定,再派陈鱼领军,陪韩武和项梁一起西进——项梁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齐国之势还?在?楚国之上,灭秦的功劳不想?分润也?不行,自己还?欠着韩信的救命之恩呢。 后?九月末,大军缓行。项梁点齐兵马,先不急着西进,而是在?侧翼为项羽压阵。项羽这辈子没了宋义掣肘,意气风发地与韩信会?合,在?漳水边昂首道:「叔父的部署你看出来没有,他根本没想?我们能解了鉅鹿之围。」 韩信颔首,他当然看出来了。项梁哪里想?到他侄儿是这样一个人物,他的部署就是让项羽牵制章邯王离而已,所以?原本也?是请韩信与自己同行的,只是韩信不肯这才作?罢,但还?是没觉得他们俩能打?败章邯。 毕竟项羽手上十万兵,韩信也?只带了十万。看起来比上辈子项羽孤军奋战多了一倍人,对方还?少了十万人呢。但上辈子那还?有诸侯联军二十万,虽然在?项羽战胜前不顶用,废物一样只敢作?壁上观,可项羽如刀锋一般击破秦军主力之后?,诸侯的胆气一壮,二十万人注入了勇气,堆也?将王离军堆死了。 现在?都没有,也?就额外还?有陈余的五万人能用。 难怪项梁只让他们牵制拖延,准备自己拿下关?中,到时秦军成了无源之水,怕不就得考虑投降的事情。这也?算是灭秦救赵。而章邯要是放弃鉅鹿……哪有那么容易,项羽和韩信的二十万人也?不是吃素的,摆着这里不就是要牵制他们么。 田乐阳的直播总是讲正经事,同样在?军中的江涵就不那么正经了。他这个身体照着原主的身体素质捏的,不怎么强壮,本来一直待在?岭南免得他死在?路上,但是岭南的气候也?不适合养生,前两年他就回来了,最近一直跟在?韩信身边跑腿干活,这会?儿就在?直播「两大名将歷史性会?晤」。 「大伙听听,项梁这是小看了霸王和兵仙啊,合起来有二十万人,竟然只叫他们牵制?开玩笑?,我霸王彭城之战千里奔袭,我兵仙井径之战背水列阵,都是用三万打?崩几十万的人物,玩的就是一个以?少胜多绝地翻盘。有二十万人,天?下都去得了,还?叫他们牵制!」 弹幕也?乐得不行,玩梗的成排飞过,只有少数正经人在?那说:「项梁也?不知道啊。」 很快有人接上。 「唉,我侄子这个不学?那个不学?,说要学?万人敌,没两天?也?丢下了。除了力气大点敢打?敢杀,还?有什么用呢?我得照顾兄长的遗孤,让他蹭点功劳吧。」 「唉,齐国那个韩信,家传学?农的农夫,跟我侄子一样也?就是力气大点,侥倖趁乱夺了点地盘,又用计救了我一次。我得报恩啊,不能让小孩儿送死,跟三十万秦军精锐硬碰硬。」 「唉,我亲去攻打?关?中,就叫他们在?这里牵制。二十万对三十万,虽然胜算不在?我,但总能争取一点时间。到时候有这个牵制之功,灭秦之后?论功也?好说话。」 正经人是一个都没了,全在?哈哈哈。 好在?他们也?只能在?直播间哈哈哈,打?扰不到项羽和韩信。自从角力之后?,项羽至少这会?儿是真心交好这个力气比自己还?大的「壮士」小兄弟,当下就指着远方,雄心勃勃地道:「伯南,我是不甘心的。你我合兵二十万,怎么就只能牵制章邯?我要在?这里立不世之功。你意下如何?」 他直视韩信,心下已经想?定了,要是韩信胆小,他就让韩信军绕道与陈余会?合,等他大破秦军之后?再会?同绞杀。若是韩信胆大,再问韩信有何主张,斟酌着一起行动,分他一半功劳。 韩信当然点了点头,没项羽这般激昂,淡淡道:「当与项兄共破秦军。」 「好!」 韩信也?不欲掠其功,与项羽携手回营后?,并不多嘴,听项羽说起战略构想?,偶尔提些意见罢了。 项羽从得了项梁之令后?就开始琢磨,这时早已想?好,目光炯炯,指示地图说起自己的部署。 「我欲先派英布与蒲将军过河绝其粮道,你那里再出一军。你可有人选?」 「栾布,卫燕。」 栾布少年时被掠往北方,骑术了得,麾下骑兵来去如风,人又仔细,正适合这样的任务。卫燕本是东海郡发往渔阳的囚徒,虽不是淮阴人,但也?随韩信起兵至今,亦是一员勐将。 「好。待其疲于奔命,我二人再率军渡河,决一死战。」 其时已是后?九月末,十月初,时间来到了秦二世三年。歷史上章邯攻赵是在?九月,楚怀王令项羽刘邦兵分两路才是在?后?九月。这一次因为定陶之败,章邯晚了一个月攻打?赵国,楚国出兵自然也?跟着晚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9页 而宋义想?等秦赵两败俱伤再收渔人之利,生生在?安阳待了四十六天?,项羽在?十一月才杀了宋义自己抢到了兵权,并得到了英布和蒲将军两支楚军的指挥权,于是十二月至巨鹿南,令英布和蒲将军渡河,又在?陈余催促请战之后?,亲率大军、破釜沉舟,正面击败了秦军,给诸侯以?勇气,解了鉅鹿之围。 如今当然没有这么麻烦的事。十月初,齐楚联军驻于漳水边,各派人手渡河,章邯王离粮道被袭,不得不调动人马补救防备。等了半月有余,项羽便认为,可以?渡河了。 这个时候,鉅鹿围城也?不过两月不到,城内人心尚稳。张耳还?不曾急火攻心,派人出城催促陈余拿五万人去鸡蛋碰石头。陈余甚至还?想?办法送了信到城里,告诉他们齐楚联军已经来了,他正在?催促他们过河,让城内一定要安抚人心,固守待援,切不可仓猝出城迎战。 齐楚来救,张耳心下稍安,只是仍然觉得两名主将过于年轻,并不相信他们能真的打?败秦国的长城军。只是有这联军来援总是个机会?。 因为陈余也?不相信项韩二人真能成事,所以?在?信里告诉张耳,项梁已经亲自去攻打?关?中了。要么章邯撤了大军去救关?中,要么秦国灭亡,鉅鹿之围自解。只要再坚守一两月,赵国自然得救。 这才让张耳心中大定,检点城中粮草,准备长期坚守下去。 也?不是项梁陈余张耳等人小看项羽和韩信。项羽且不必说了,除了起事时百人斩可见其勇力,论起行军打?仗,一路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同样也?有城池不克的时候。至于韩信,虽然早年平岭南,现在?又打?下偌大的地盘,但是说到底岭南也?不过偏远之地,敌不过五万。而秦国乱象已现,各地豪杰敢出头的,多少都能成一方之雄。赵魏不都是如此吗,韩信也?不是特别出奇。 燕国没了宗室贵族,拥他为王也?是顺理成章,并非难事。只有打?下齐国让人高?看一眼,但所败的几个称王的田氏,本身也?不是什么出名会?用兵的人物。定陶一战,同样多得是人觉得只是占了情报的便宜,半渡伏击,不算什么稀奇的本事。 除了与他相谈过的张良,以?及同样被时空风暴影响了的刘邦,没有人知道韩信的用兵之能到底是什么程度。 乱世英雄趁势起,也?同样有许多平庸之辈被时代裹胁着站到了高?处。不等到大浪淘沙,很难看出金子与沙砾的区别。 第100章 战前筹谋 医护营, 鲁泥刚把捣烂的大蒜送到医官那里去,回来正在点数包扎用的麻布,好友林顺在帐外喊她:「鲁泥, 你那?个病人又来找你了。」 「去, 你那个病人没来找你吗?」鲁泥反口笑骂, 掀了帘出去, 但脸色还?是有些微红了。 军中本来就只?有医护营有女子,这些女子还是在战后能救他们性?命的人,自然深受将士们的喜爱。 韩信的军纪严, 有那?管不住□□之物的都被斩了,有威慑在前, 收了好色之心后, 多数人还?是有着质朴的感恩之心,尤其是伤重将死被护理照顾得活下来的人,往往对救护自己的护士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不过护士都?不一定记得?他们名字,这些情丝也就飘了那?么一小会,时间?一长就断了。目前只?有两对有了那?么点意思。一个就是林顺照顾过的翟安, 这个秦人留了下来, 决定和齐军一起作战, 他本以好友狄去病也会留下,因为狄去病根本不是个过日子的人, 比他更适应军中生活。但狄去病没有这个决心与关中秦人作战, 被编队送走了, 听说是去辽东垦荒。 鲁泥也见过翟安, 不得?不承认这个秦人长得?实在是相貌堂堂, 兼之身材高大,一看?就叫人欢喜。她自己悄悄想, 要是一开始是翟安来向她求娶,她说不定也应了。 林顺大概也是被脸打动了,接受了翟安的礼物。 另一对就是鲁泥自己和她的伤员了。 鲁泥这边是那?个叫赵昌的居庸小伙子。他讲得?一口燕国话?,一开始跟她交流都?有点困难。但小伙子长得?也不赖,一有空就来帮鲁泥干活,不太听得?懂的燕国情歌唱起来,鲁泥这小脸就红了,心里?就动摇了。 这会儿跑出去,就见北地的高大青年咧开嘴,平摊了手?,掌心躺了一支金灿灿的铜簪。鲁泥本来想说买这个作甚,有钱不如买米。然而话?未说出口,她心里?涌动的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她也是有四十石年俸的人了,为什么她不能插个簪,戴个镯,买一身新衣穿呢? 鲁泥之前从没想过这样的事,她只?是近乎本能地攒着钱。这些作为俸禄的粮食她还?没提取,都?在官府的帐上。吃喝在军中,衣服也是军中发下来方便干活的短衣,她满足得?不得?了,从来没想过给自己添点什么。每个月发俸的日子,她用学来的算术盘算自己已经存下多少钱粮,算出来就捂在被子里?使劲地笑。她本来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的生活就是开心得?不得?了,幸福得?不得?了的。 但这支簪子让她突然打破了某种局限,生起一种莫名的委屈和同样莫名的快乐,竟发起呆来。 赵昌本来是想让她高兴高兴,没想到鲁护士看?着他的礼物,突然发着呆掉下了眼泪,他顿时慌乱起来,手?忙脚乱地又想把簪子收起来,又想摸个布巾递给她擦眼泪,一急之下簪子都?掉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0页 他哎呀一声,鲁泥回过神来,破啼为笑:「呆样!」她自己捡了起来,抹了抹灰,往头上插去,展示给赵昌看?,「好看?不好看??」 「好看?!」赵昌喊得?很大声。 「呆样!把人都?惹来看?我了!」鲁泥急忙牵着他小跑,躲到僻静的地方,这才说起悄悄话?来。 大军要有新的行动,赵昌不敢泄露军机,几次欲言,最后也只?是道:「最近不能来见你了,打完仗我给你买花戴。」 「打完仗我可不想见到你。」鲁泥说了句俏皮话?,她是护士,一打完见到可不是好事,不过说完她又有点惆怅,「不过也许见到才是好事。」见不到的,也可能是死?了。 她们医护营里?的其他姐妹,没接受士卒的示爱,也是因为战场上生死?不定,不愿意才喜欢上一个人,下一战就连尸体也不知道在哪里?。 鲁泥年纪小,以前不懂,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心里?有些难受。她摸了摸铜簪,突然道:「你等我一会。」转身就跑。 赵昌等在原地,不一会就看?见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递给他一小包东西。赵昌一看?就知道,这是军中新发的补给,他也有。 外面用来包装的也是新鲜东西,叫什么油纸,能防水,里?面是普通纸包住的三块半个巴掌大的方糖——是糖,他们上课专门?学了这个字。 大王知道他们肯定好奇,忍不住不去尝,所以发的时候,每一什还?多发了一块,叫他们自己切开分了品尝,那?甜得?啊。老?实说,赵昌都?觉得?有点甜过头了,用水泡一泡喝那?甜水才好呢。 半透明的凝固的糖里?面还?镶着些不认识的果子。识字课上顺便也教?了,大一点的叫花生、碎粒一样的叫芝麻。可别说,嚼着吃可真是香死?个人。军中组织学习的时候还?教?过,这些都?可以用来榨油,赵昌就想,放在糖里?面大概也是能给他们补充油脂的。 至于发下来的这三块就不许他们吃了,要他们原样包好带在身上,说是军粮不足身上乏力时再吃,能救命。 新兵或许还?不当?回事,赵昌在燕地从军,经歷了平齐之战,也能算是个有经验的老?兵了。他可知道这是个宝,真能救命的,果然不敢偷吃,好好的带在了身上。 鲁泥给他的,就是她收到的补给。 「我们又不去前方,用不上,你带着,饿了就吃一块。」鲁泥关照着,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偷偷舔过几次,舔过的地方刚才切下来了,你……你别在意。」 赵昌一伸手?,把矮他许多的姑娘抱在了怀里?,深深嗅着她身上药草的香气和有点刺鼻的大蒜味,低声道:「我带两块走,你留着一块。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他不敢泄露军机,他将要随栾将军和卫将军渡河袭击秦军粮道。携数日军粮远离本阵,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他可能真用得?上这方糖。 但他一定要活着回来,他想打完仗,就请媒人去提亲,娶他喜欢的姑娘做妻子。 ------- 漳水边,韩信军中。 韩信隔了好一会,被张肥跺了一脚,才注意到张泽若迟疑未去,不由投去疑问的视线。 张肥窃笑,功成身退,一本正经地告退,一熘烟的跑了。 但帐中的气氛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暧昧,韩信将案上事物拢了拢,语气平常如同跟张肥平时说话?一般,问道:「张参谋有疑问?」 「正是。我问了田先生,他语焉不详,所以特来向大王请教?。」 「你说。」 「大王为何不留一偏师在此,而与武信君共入关中?」张泽若对局势推演了好久,得?知韩信留下与项羽一起牵制章邯时愕然不已。待军中命令一层层下达,明摆着不是牵制而是决战的时候,更是悚然而惊。 不错,定陶是胜了一次,还?拿下了濮阳,但那?是偷袭,是趁秦军夜袭时半渡而击的巧战。而现在的局势必然要正面决战!那?是真正的秦军,不是先前各地招募的士卒,也不是章邯起初带来的刑徒! 「只?要将章邯王离绊在这里?,关中便兵力空虚了,但那?却是秦国根本之地,一旦拿下,秦国自灭。大王为何弃易取难?武信君独自攻打关中,若是拿不下武关,两头落空,局势就僵住了!」 「武信君并非独自前往,还?有沛公与我弟合军一处呢。」韩信不着急,他知道秦国朝中有变,路上还?有些波折,等他们这边胜了,项梁真到了关中,秦国也只?能降了,「张参谋为何以为我们不能胜?」 因为自有其傲气,韩信不愿意掠夺项羽的战功,在这场战事里?由着项羽作主?,自己只?作辅助,自觉已是十分谦抑。然而这句话?问出,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张泽若竟是一滞,只?觉大王傲然之色溢于言表,竟是全没将章邯的秦军精锐放在眼里?。 「大王以为,能胜?」她怔然而问。 「能胜。张参谋不必为此挂心。」韩信微微一笑,想起张良还?在颍川一带作战,听说城池得?而復失,失而復得?,一直不太顺利,想必张参谋也是挂心父亲,便安慰道,「我们这里?大胜之后,关中唾手?可得?,韩国自然能顺势復立,你们父女团圆就在眼前了。」 张泽若还?没完全回神,又被他说得?一惊,急忙开口拒绝:「臣不去韩国,韩国又不给女子为官。臣父如今执念于復韩,依附于项氏,但天下迟早归齐,臣父聪明一世?,偏偏这件事怎么也说不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1页 张泽若已经烦恼得?久了。她写过不止一封信给父亲,父亲倒也没呵斥她,只?让她在军中着意小心照顾好自己,用心为齐王做事,不必挂念。但对于她的劝说,连一个字也没回过。这时又说到这个,她内心焦躁起来,愤愤跺了下脚。 只?是才一动作,立时觉出不对,生生抬了半截又缓缓放下,假装无?事,这回脸是真的红了。 韩信先是愕然后是好笑,也是笑意方露又生生收了回去。 张泽若也算是应变之功了得?,恍若无?事般告退,快步回了自己帐中,这才连连跺脚,骂自己改不了小女儿习气。 她家教?虽严,但幼年丧母,依父而长。张良流亡在外,多年只?这一个女儿,教?导之余难免宽纵一些,督促其学着做一个淑女的同时,又不想女儿真的变成一个一板一眼的淑女。后来他多在辽西,不能陪伴家人,对女儿便更娇纵了,张泽若在父亲面前其实多少有些小性?子,自从继母进门?才收敛。 刚才想起父亲,焦躁之余就忘了装,回来了就忧心起来——大王不会觉得?她难堪重任,把她给辞退了吧? 白?芜君和她两人共住一帐,回来时见好友眉头微皱,放下盆笑着将脸凑到她面前:「阿姊,你又在愁什么呢?」每每对着地图思忖时就这个样子,白?芜君都?看?疲了,有意引她分神。 「别闹,我想事呢。」张泽若拂开无?谓的心思,轻声道,「要是这一战能败章邯三十万秦军,天下就定了,关中也不在话?下。我在想,到时候项氏会怎么和我们大王分割天下。」 「真的能败秦军吗?田先生不说话?,其他参谋开会时都?说我们这一路是牵制章邯与王离所用,东海君与武信君那?一路才是攻秦主?力。这支秦军可是真正的精锐,救定陶的时候在大河边交战,大家都?见识过了,虽说胜了一场,可也佩服秦军坚韧敢战。如今他们有三十万人,我们才十万……」 「还?有项籍的十万。」张泽若随口道。她心中也有疑虑,即使大王有信心,项籍那?里?呢?大王对项籍也有信心? 但她身为参谋,不同意的意见已经表达过了,主?将已经定下了下一步的战略,她也只?有假定此战能胜,然后顺着这个方向继续谋划。 白?芜君是端着热水进来的,她五天没洗头了,打了热水,现在正解了头髮,将布巾浸湿了搓着头皮,顺口道:「要怎么分?武信君进关中,那?当?然不会把关中让给别人。还?有他们起家的会稽郡,还?有泗水郡……」 说着说着她也觉得?不对劲了,「哎呀,会稽郡孤悬在外,中间?诸郡气候湿热人口也不多,想来也得?分封给英布吴芮这些人,项氏拿了关中,与会稽郡可是来往不便啊。还?有彭城,你父亲不正在颍川么,项氏总不能得?了关中便翻脸,把颖川抢了不给韩国復立。到时候魏地和关中又隔着个韩国……」 「所以项氏必然会有所取捨。」张泽若干脆把地图铺开在榻上,俯身用指尖抚过地图上一个个郡县的名称,「会稽郡不是项氏的家乡,但项氏起家的老?卒都?是江东子弟,这是最难割捨的地方。赵国几番大战已经伤了元气,更不用说此处一直缺粮,也不是可以倚仗之所,犯不着跟赵国争夺。魏王咎已死?,其弟豹虽然逃出,却没什么建树,就此占了魏地不理会魏豹也没什么,但要是夺了韩地归楚,只?怕赵国也不会安心,项氏会遭到诸侯离心,想来武信君不会这样给自己树敌,将韩赵都?推到我们齐国这边。特别是我父亲,他可以向我齐国求助,给我们一个绝好的藉口。」 白?芜君下意识搓着头髮,偏过头来看?地图:「那?么项氏会舍掉哪里?呢?」 「会稽郡,这是他们最先捨弃的地方。」张泽若断然说道,「我们救了定陶,又与项羽一起攻打章邯,武信君不敢也没有理由不与齐国共分天下。天下未经战乱,人口最稠密、良田又最多的地方,只?有齐与关中。他们会权衡利弊,让一些地方给齐国,换得?能倚之王天下的关中!」 「那?不是他们的根本之地吗?他们又是楚国,怎么能弃了这里??」 「偏远边郡,虽曾为吴越重地,人口也不算少,但毕竟比不上中原与关中。地方虽大,又多未开垦之地。项梁要是只?想復楚国,不会舍了会稽郡;但若是想王天下,则绝不会放弃关中。不放弃关中,会稽他又怎么能留得?住。」 「只?是一个会稽郡,哪里?配用来交换关中王业之基,他还?得?舍……」张泽若沉思着,「我再想想。」 白?芜君便不打扰她,准备继续擦头髮,却发现水冷了,只?得?去倒掉。用过晚饭,张泽若又回到地图前发呆,等白?芜君打了个瞌睡惊醒,就听见她张阿姊叫道:「光我琢磨没用,我要去见大王,问一问大王想要哪里?!」 她还?没得?及叫住人,张泽若已经一阵风似地卷出去了。 白?芜君手?停在半空,张了张嘴,喃喃道:「阿姊啊,天都?黑了,大王已经睡下了吧?」 第101章 鉅鹿之战 韩信还没睡下, 但也差不多了。外衣都除了准备睡下,听闻参谋张泽若请见,犹豫了?一下, 决定还是无视她女子的身份——但也不能完全无视。 若是旁人, 也不用麻烦, 都这个时辰了?, 主臣之?间又都相熟,就?请入帐中一叙也没什么。但对张参谋就?不能这样,只能全套衣冠穿戴整齐, 回军帐中议事?。衣冠稍有不整,不仅有慢待贤士的嫌疑, 还是轻佻无礼的实证。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2页 张泽若全副心事都在天下大势上, 全然没注意时辰,韩信入帐她便是一礼,将与白芜君信口而言的种种思虑说出,最后道:「项氏没有占据齐国,就?不可能放弃关中。我早知君上有缓取天下之意, 齐国对疆土的选择也与旁人不同。当初东海君宁可冒与项氏交恶的风险也要取歷阳, 现在我才知是为了?那里的铁山。所以臣想请问将军, 大王究竟想要哪些地方?」 韩信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心说确实是张子房教出来的, 着眼从来都在天下大势。他一走?神, 顺口就?说漏了?嘴:「项氏也不是一定不肯放弃关中。」 张泽若失礼地直盯着他, 那眼神极为明?显地传达着她的想法:「君上你莫不是失了?智?不然怎么会?以为项氏会?失了?智。」 「咳。」韩信轻咳一声, 心想项羽要彭城不要关中也有他的考量, 那时想必项羽认为他与秦人有仇不好以关中作为根本,再加上将齐国看作他的囊中之?物, 放弃关中也说得过去。现在是武信君主事?,又有他阿父这样的变数,齐国是断然不会?为楚国所有,所以应该确实是不会?放弃关中了?。 「我当写信回临淄相询。不过出兵前,朝中已有所议论,会?稽郡若是能拿下,那是一定要的。其?余诸地确实不急。」 现在能产棉的地方不多,会?稽勉强还算能用,因为与东海郡相邻,那边大族已经自发种棉并办起?了?纺织厂,且还有野茶可采。再往南像黔中郡之?类,现成的田土更少,人口也更少,实在无用。不过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真正的重点在于其?地理位置。 有会?稽郡在手?,闽中郡兵不血刃就?能收为己有,肯定是会?降了?,这样韩川所在的岭南三郡才能与齐国连成一片。否则就?像楚国拿下关中后的烦恼一样,自己所占据的几处地盘不能连成一片,总得与人交换,舍掉一两个才行。 一家四口仔细读过天书,又看到了?那些「同?门」们施政的初步成果,韩川曾有书信与他们议论,认为秦国之?亡,除苛政之?外,也是因为从来不曾有过这样一个大帝国,始皇帝也没有现成的经验,他想要用严密的律法控制整个国家,但他活着尚能维持,他死后,只要出一个平庸之?君,这天下就?很难再维持下去。胡亥只是加快了?这个过程,让缓慢崩解变成了?大山崩。 偏偏,他们想要建立的,是一个比起?秦国更讲究法令制度的国家,一个上古至今都从未见过甚至很难想像的国家。 韩武最近的信来,告诉他,除了?「同?门」们拿出来的之?外,那个有「划时代」意义?的蒸汽机已经被一批工匠敲敲打?打?地造出来了?。韩信不是特?别懂,但他也读过天书上所写国家的歷史,他的读法与父亲不同?。 韩川认真读了?每一朝的歷史,为其?中故事?感嘆。而他读了?之?后,翻了?翻页数,看到那天书所载之?国,数千年?的歷史慢悠悠过去,数百年?方有一小变。而蒸汽机出,几十年?的时间,天翻地覆,全然换了?人间。 这东西竟然已经能投入使用了?,而他们齐国准备好了?吗?韩信觉得没有,这种情?况下扩张得太快,他只怕重蹈秦之?覆辙。 但这些毕竟是他家的秘密,就?不好全数对张泽若说了?。 好在张泽若也不管这些,她只问君主所需,明?白了?便提出自己的意见:「既然如?此,以臣之?见,武信君得关中后,必是捨不得泗水郡,恐怕会?留一将在彭城,而封项氏于关中。我齐国当主张分封反秦诸侯为王——我所弃者,不能叫项氏占了?便宜,如?此,令泗水与关中道路不通,他日齐国西进,便少了?许多阻碍。」 她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继续道:「我也要向父亲去信,劝他向武信君建言,他必是愿意的。」 张良当然愿意,他要復韩,偏偏现在形势对诸侯重立不太有利。 在秦末这场大乱中,当年?的诸侯后人,魏王咎算是个贤王,但他自尽,其?弟豹于天下无功,魏国已亡;燕国王室无后,齐国田氏败亡,这两国全归了?韩氏所有,韩氏齐国与楚国平起?平坐,不需要哪个分封;项氏自己是楚国臣子,赵国也还保有地盘,鉅鹿解围自然恢復如?故,楚国不想动干戈的话只能承认事?实。 最后就?剩下他这个韩国最尴尬,兵是借来的,地盘是没打?下来的,不拉上几个王一起?分封,就?怕楚国直接将韩国的土地给并了?。所以他必须愿意。 算计到自己亲父头上,张泽若声音都小了?,颊上微微泛红,韩信当然也看得出来,只觉得好笑。这世间女子毕竟自幼所受的教训与男子不同?,长久以来自然心性相异。虽说男儿也受孝道拘束,但这样与父无损的事?情?,换成儿子,既然肯说出来,就?不会?有这样羞愧扭捏之?态。张泽若已是当世少见的女子了?,仍然难免为此不安。 这个时候多说反而更令人尴尬,韩信只点了?点头,道:「有劳张参谋。」 张泽若微微抬头看去,见他面色如?常,心中才悄悄松解下来,只是想着,大王明?明?这样年?轻,怎么有时候倒觉得他跟父亲一般。 没有年?轻人的激昂冲动,却也不见多少暮气,张泽若也形容不出,只是本能地觉得有些奇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3页 等她回到住处,白芜君已经睡着,张泽若轻手?轻脚钻进被窝,半点睡意也无,闭着眼琢磨起?给父亲的信该怎么写来了?。 到天快亮时,张泽若突然想到:我怎么就?信了?他们真的能赢呢?写信之?前,我是不是应该……给阿父留一封绝笔? --------------- 不说张泽若工作之?余的胡思乱想,战事?已经按项羽的设想开始推动。齐楚各出一军过河,与秦军接战数次,得以小胜。陈余喜悦之?余,见齐楚军在河对面按兵不动,而武信君于侧翼观望半月后,开始向西进发,便担心齐楚铁了?心不发兵,只等两败俱伤再来捡便宜,连连派人来信,请求出兵。 这天,项羽请韩信议事?,拎着陈余的信抖动着,向韩信笑道:「这个陈大将军,以为我们会?害怕章邯吗?」 韩信接过来粗略一看,其?实陈余这时候哪里敢得罪他们,语气委婉言辞恳切,只是真的怕他们弃鉅鹿于不顾,难免用了?点激将法,这便惹得项羽不高兴了?。 「也是时候了?。」他道,把信还给项羽。 「也罢,确是时候了?。」项羽将信随意一抛,「我打?算只携三日军粮,渡河后便凿破船和釜,烧了?帐篷,令士卒用心,一鼓作气击败章邯。你敢不敢?」 「有何不敢。」 项羽大喜,离座握住韩信双手?:「我就?知道伯南有这样的胆气!我去击破王离军,章邯就?交给你,如?何?」 「可。」 两人说定了?,章邯驻守棘原保护粮道,秦军数量不如?包围鉅鹿的王离。韩信只要逼得章邯不敢出城,粮道断绝,王离军心涣散,项羽就?敢说,他一定能战而胜之?! 韩信上辈子就?在项羽帐下,很清楚局势其?实已经偏移了?记忆里的轨迹。 原本因为有诸侯联军在侧,项羽是让联军包围王离,令王离不敢擅出,然后他攻击粮道,击败出战保护粮道的章邯,随即回师与诸侯共歼王离。 当时诸侯畏秦如?虎,直到项羽果然死死牵制住章邯,甚至在章邯不敢出城之?后又来合围王离,他们这才有了?胆子进攻,二十余万联军也才算派上了?用场。 这回没了?那些联军,所以项羽把章邯交给了?他,自己去攻打?王离。这也是在从会?稽借道北上时,项羽亲眼见过韩信麾下的军队,最近同?行,也认可他部下的战力。就?和项梁只指望他们牵制住鉅鹿的秦军一样,项羽也想着,只要齐军牵制住章邯,他一个人就?能把王离灭了?。 韩信只跟他说,若是王离在交战时未死,请在战后移交给齐军。王贲于他有教导之?恩,若是能保,他还是要保一保王离的。说起?来,他都不知道李斯救回来之?后可还好,人已经是高龄了?,刑伤加上赶路,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从项羽营中归来,韩信召来部下,将渡河军略一一部署。张肥领命后多了?句嘴:「君上,我们就?是看紧了?章邯,不让他出城么?」 韩信忽而一笑:「这是项将军的意思。不过我们若是拿下了?棘原,难道便留在那里,坐看项将军独自与王离拼杀吗?我还想救下王离的性命,不做点事?,又怎么好意思。」 张肥明?白似的点头应是:「自然不行,既然是友军,还是得去助一臂之?力的。」 张泽若如?今是有资格在帐中参与军机的,闻言悄悄瞄了?韩信一眼,又瞥了?张肥一眼,心说张将军真是没眼色,我们大王分明?是心高气傲,觉得项将军小看了?他。这是他将章邯看作猪狗一般易与,轻易就?能获胜啊。我原觉得大王稳重不似年?少,倒是看错了?。大王只是不曾放在脸上,心里却是比谁都高傲呢。 待派去陈余处的信使回来,齐楚联军便先派出一军先行,在对岸列阵,防备秦军半渡而击,其?他人马依次渡河。项羽也果然立刻破釜沉舟,传令三军有进无退,共立不世之?功。 相比楚军,齐军这边就?显得沉默得多,但沉默之?中显出肃杀之?气,丝毫不弱于楚军气势。 事?先已经说定,此时双方不再多花时间,各自按战前部署行事?。 栾布等人回归本军,韩信便令其?再率人马攻击运送粮食的甬道,章邯军出城来救,梁高、卫燕两军穿插,将这一支秦军退路截断,韩信令中军压上,将这一支秦军绞杀于重围之?中。 他留了?庄婴一军看顾棘原,果然守军不敢轻出。棘原城坚难攻,本是秦军的倚仗,但韩信根本没打?算这时候攻城,他要叫这棘原成为章邯的包袱。 齐军和章邯守军都号称十万众,其?实此时都是将民伕算在内的,真正的战兵相差仿佛,不过五六万人。章邯十余万人,比韩信兵力略多两万而已。 韩信可以全军压上,章邯却要留人守住棘原,关中运来的粮草都储在此处,再运送给王离,棘原一失,此地秦军必无幸理。 章邯上了?棘原城墙,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死死盯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烟尘。过了?一会?,司马欣登上城楼,低声禀报侦骑刚刚送回的消息。 「齐军留了?一军没有投入战场,放出许多斥候在四周,我们的斥候被杀了?许多,只能远远观望,不知人数。将军,我看他们是疑兵之?计!」 「疑兵又如?何,看不清人数,你敢开城门出兵?」章邯摸了?摸嘴角,不知什么时候竟起?了?泡,「再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4页 秦军斥候无法,只得一次次在外围寻机,见着远处尘烟蔽日,应是还没决出胜负。章邯知道不能再拖了?,亲自率兵出城,行得却极慢,不为作战,只为试探。 那支齐军竟也动了?,拔营而起?,缓缓后撤,章邯心中大定:「果然是疑兵。快,不能等齐军主力回援!」 司马欣守在城中,不时有斥候回来禀报战况,但不多时,斥候就?失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棘原附近又出现了?一支齐军! 此时直播间里也正热闹着,几个未来人正在不同?战场直播,消息比哪一方都快,可惜还得憋住了?不能告诉韩信。 江涵原本是在韩信身边的,他也没别的本事?,就?做点文书整理工作,兼职跑腿传信。全赖他来得早,跟随得早,韩信信任他,也偏袒他,怕他这小身板在阵中一不小心就?没了?,问明?他没有立军功的意思后,就?留他在身边了?。 但这回江涵为了?第一手?资料,主动要求跟着栾布行动。 对,就?是栾布,田氏兄弟也在其?中,他们是一开始攻击甬道,让章邯不得不派兵援救的队伍。但是当秦军赶到,齐军将之?包围之?后,这支军队却悄然脱离战场,等章邯出城,他们便急行抄到后方,与庄婴所部一起?将章邯围住。同?时由栾布手?下骑术出众的燕地骑兵斥候四散开来,极力剿杀秦军斥候,令城内始终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此时棘原能用的兵已经不多了?,司马欣既不敢出城,又犹豫要不要接应,竟和章邯先前一样,肉眼可见的在几刻钟内,嘴上生出了?火气。等到钟离眜带人悄然渡河,来到棘原城下,司马欣已经完全灰心丧志,再不敢出城半步。 庄婴与栾布两军合力,与章邯野战还是有几分勉强,但韩信所率之?军狮子搏兔,已然将所围秦军全数吃下,只留了?少数人打?扫战场看守俘虏,他立刻回师,亲自指挥作战。 田乐阳也在直播,他一边调整镜头一边感慨:「所以说能在歷史上做出业绩的人,都是真有料的。一般我们说打?仗少用奇计,因为越复杂越会?出错。但是韩信兵力不足或者战斗力不足的时候就?喜欢搞这种复杂操作,还是在当前这种通讯条件下来搞,偏偏就?是没有翻车。」 「这回也是一样。他就?围住棘原,断绝粮道,王离那边一败,章邯迟早得降。或者先不围城,就?将来援救的秦军吃下去,章邯除了?缩在城里,也没别的办法了?。他偏不这么做,而是以一支偏师诱敌,主力清场。本来以多打?少明?明?很快能结束战斗,却故意拖延时间,让章邯心怀希望,捨不得放弃。又用一军假作疑兵,让章邯出城追击。这时候诱敌的那支军队赶回来合围,将章邯拖在城外。还利用我们铁产量上来了?,盔甲兵器极为富裕的情?况,让民伕披挂持兵,训练了?一段时间,就?叫钟离眜带一千精兵押阵,两万民伕冒充主力去恐吓司马欣,使他不敢出城救援章邯。主力到这时才迅速结束战斗,转回来彻底解决章邯。现在棘原就?剩一座孤城了?,司马欣要么死节,要么只能投了?。」 弹幕纷纷表示司马欣歷史上就?是主降派,妥妥要投。 果然,不多时,就?有使者从城内出来,表示献城投降之?意。只是司马欣请求释放章邯,不要将他作为俘虏对待。这是小事?,不过韩信也不打?算让他们领兵,以免秦军还有所寄託,放一个章邯而已,不成问题,只是章邯运道不好,中了?流矢,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司马欣听到回报后,失魂落魄的呆怔了?一会?,将城内剩下的将领叫过来,苦笑道:「现在事?已至此,我也不瞒着诸位。这一降,声名是毁了?,前途也没了?。齐人不打?算用我们,我为关中子弟计,决意请降,却不敢勉强诸位……你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要么当场抹脖子,要么先抹了?司马欣的脖子,然后号令全军死守,守到最后死节而已。 众将都埋下头去,一言不发。许久,才有人哑着嗓子道:「全凭长史作主。」 第102章 战胜之后何所选 项羽跳下马, 席地而坐,摸出一个油纸包,将里面包着的一块方糖嚼碎了咽下肚, 又赶紧灌了?一大?口水, 沖淡那甜得发腻的口感。 这才舒了?口气, 抹了?把脸, 发现溅了不知道谁和谁的血,也?不在意,随手在腿上擦了?擦, 对身边的族弟项庄嘆道:「好好的甜食,做得也?太甜过?头?, 我竟吃不下了?。」 项庄也?在忙不迭地灌水, 憨笑道:「但这真是好东西,肚子就算是空的,吃下去也?觉得身上有劲。」 他们不懂这是因为能量补充到位了?,就算胃里空,身上也?不乏力。相应的, 士兵的粗劣食物落下肚, 感觉是饱了?, 但?战不了多时便会觉得体力不足,勉强支撑。 齐军渡河前最后一次补给就运来了?这个糖, 英布带人过?河时?就发到了?手, 派人回来报信时?大?贊不已, 并请求「再多弄点」。项羽只想呸他, 不见韩信军中一人也?只发了?三块么。他给自己多要几块没事, 给全军配上,自问还没这个面?子。 这东西虽然甜过?头?, 但?掰开一点化到水里就好喝了?,里面?的坚果和纯然的甜味混合出特殊的香气,项羽以?前不缺糖吃,军中却没那么方便,于是经常掰一点泡水喝。过?河前今天弄一点,明天弄一点,已经喝掉了?一块,身上只带着两块。不过?他也?不在乎,打个王离还要补充几次体?力?有五天军粮都嫌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5页 但?对底下的士兵来说这是极好的补充,项羽自己的休整时?间也?都缩短了?,再度上马。 几十万大?军的交战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决出胜负的,王离兵退,项羽军进,再遇再战,未必就是己方一直占据上风。偌大?的战场分割成几块,项羽这边大?胜,另一边却相持不下。项羽休整片刻,正是要去支援。 激战正酣,项庄耳灵,忽然看向一个方向,那边出现了?不应该有的声音。项羽也?听见了?,微微侧耳:「那边不应该有这么大?动静,王离还有援军?」 有一骑飞驰而来,满脸都是汗水尘土:「将军,齐王已擒章邯,现率军与?我军同战!」 项羽微怔,啧了?一声,又朗笑?唿叫:「齐军已得章邯,我大?楚岂落人后,随我沖阵!」 原本的巨鹿之战打了?两天,双方各自扎营,还上演过?劫营与?反劫营的试探。但?这一次,天尚未黑,涉间已自尽,王离亦被俘,赵王歇与?张耳迎出鉅鹿,就见韩信与?项羽并辔而来,士卒甲衣长戈带血,楚军顾盼之间杀气腾腾,齐军目不斜视队列如?常,张耳在乱世中打滚至今,当即心中悸动,与?赵王歇下拜于地,迎二人入城。 陈余随同入内,宴上张耳起更衣,悄然向他使了?个眼色。陈余会意,不多时?也?更衣出外,被张耳攥住手带到僻静处询问:「究竟是韩信为主,还是项羽为主。」 「不分主次。韩信战章邯,项羽战王离。章邯败局已定时?,韩信就抽调军力来攻王离。」陈余老脸一红,「项羽不用他相助,是我这里相持不下,战得吃力,幸好有齐军来助力,不然恐怕打到明天才有结果。」其实要不是齐军助力,他这五万人损伤就大?了?。 「我生也?早。」张耳放开手,长嘆一声,「天下间竟同时?出了?这样两个年少的豪杰。我赵国?究竟是依楚,还是傍齐,还得商量出个结果。」 项羽二十四岁起兵,现在才过?去一年。韩信更为年轻,以?过?了?年而不以?生日算,也?才恰恰过?了?二十二岁。张耳年老,根本生不起与?他们争雄的念头?。陈余比他年轻许多,但?相较这二人,也?不禁默然。欲劝张耳不必灰心丧志,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秦军则陷入了?恐慌之中。项羽不爱收秦人为兵,按事前谈好的,把俘虏都给了?齐国?,用来抵之前发到军中的方糖。本来想砍了?了?事的王离也?被他当货物,假装忘记了?先前就答应过?韩信交人,庆功宴上一脸无辜地问:「王离你要不要?能换多少块糖?」 韩信无语,怀疑他把糖都化水喝了?,只得提醒他:「换五块吧……你吃了?得漱口,这糖十分坏牙!」 项羽露出了?他保养得很好的整齐大?白牙笑?,「我知道?。多换几块吧。那是王翦的孙子,王贲的儿子呢。」 最终王离换了?十块糖,韩信看他既然也?没自杀,想必是不愿意死的,与?他谈了?谈,表明是因为通武侯的教导之恩所以?将他换来,让他先去齐国?,有什么安排等休息一阵再说。 鉅鹿解围,但?赵国?其他城池还有秦兵驻扎,韩信和项羽不急着走,分别派人去清除。这也?不必他二人亲自出马,便随着赵王歇回到邯郸暂住罢了?。 ———————————————————————— 章邯发着高热,他心灰意冷,几无求生之念,偶尔清醒一阵,连身旁有谁,跟他说了?什么也?不清楚,不过?是瞪着屋顶目光发直,随即又陷入了?昏沉。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真正清醒着睁开眼看见司马欣的时?候,惨然一笑?:「如?何你也?来黄泉相见了??」 声音微弱沙哑得厉害,司马欣忙倒了?温水,扶他半坐着慢慢饮了?几口,苦笑?道?:「这里是鉅鹿,我……我降了?。」 章邯一口水含在嘴里,半晌才咽下去,垂眼道?:「不怪你。现在怎么说,我们关中的子弟怎么办?」 「让我去燕地做个文吏,不许带兵。关中子弟,愿从军的编入齐军,不愿从军的送到辽东种地修路。」 辽东那个鬼地方……还有修路这种苦役……但?总比死了?好,实在不愿的加入齐军也?是条出路。章邯不觉吁出一口气:「也?好,不然我真担心,长平之事会重演在我们秦人身上。我只想先死了?也?罢,不必看我们关中儿郎哭号唿告,不想竟叫他们救活了?,想来也?是要打发去辽东种地了?。」 司马欣咋舌,露出了?不解和一点兴奋之色:「将军,你高烧不退,伤处化脓,我也?曾以?为难有幸理。但?她们有神药,竟将你救活了?!」 军中这样的刀伤箭疮未必当时?致命,战时?身上插着箭还能砍杀十数人,战后却高烧而死的人绝不在少数。司马欣本来真的以?为章邯会死,而且他还没法怪齐人故意怠慢。他守在一边看了?,那个称为护士的女子显然照顾病人非常熟练,换药清洗一丝不苟,医官用药也?与?齐人自己的伤员一样。 但?章邯就是高烧不退。 还有几个齐人也?是如?此?,那个叫鲁泥的护士就搬来一筐蒜,在院子里哼着小曲去蒂分瓣,用清水漂洗,然后将它们捣碎。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6页 一股刺鼻的味道?就散发出来,大?蒜这东西现在种的地方也?不多,他只知道?是调味用的,不知道?还能当药。所以?他忍着呛鼻的味道?凑过?去,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药,护士看他如?看乡下无知小儿,告诉他这是蒜,她捣碎了?送去给医官,医官会提取出能用的药来,十个伤口化脓高烧不退的人里头?,有七八个都能救回来。 而且因为她学得快、学得好,等这批伤员都痊癒了?,医官就会教她怎么提取。说到这,小护士还挺了?挺胸,一脸的自豪。 这是能救章邯的药,司马欣不敢打扰她了?,忍着熏得要死的气味在旁等待,又等到第二天,医官才将没了?味道?的液体?送回来,鲁泥将他赶出去,给高烧昏迷的伤者都用了?药。 没多久,一屋子病人都慢慢退了?烧,先后有好几个都已经没事走了?。章邯这算是等得久的,昨晚才退烧,这时?候才真的清醒。 章邯已经躺回去了?,听司马欣说起这些,嘴唇无力地动了?动,良久,轻轻地笑?了?。 「你知道?么,陛下曾经对我们说过?韩川,要不是岭南一时?离不开他,陛下就要将他召至咸阳,让他做这个少府了?。」 他说的陛下自然不是二世,司马欣无言以?对。 「听闻齐国?如?今稻麦收成竟至十二石,又有种种神奇之物。大?秦六代先王基业,终能一统天下,或者已经用尽了?运道?,才让这样的人物不能为大?秦所用。」 司马欣再度无言,半晌才道?:「陛下在时?,他也?不曾反。我这两天在齐军中,还听说齐王初时?也?不想反。要说用尽了?运道?,我看也?不是南越王能不能为大?秦所用,而是出了?咱们现在这位陛下。」 这回轮到章邯无语,最后沉重地嘆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受了?外伤的人,退烧几天不再发热,伤口不化脓,差不多就是好了?,剩下的事就是调养。司马欣把章邯从这个叫医院的地方接出去,他好歹也?是主动归降,有单独的住处,方便章邯调养。 鲁泥这边空了?,人也?轻松了?起来,忙去另一个院子找她的情郎。 赵昌运气着实是不太好,他又受伤了?,而且这回伤的是胳膊,平时?不碍事,但?不太使得上力了?。他是骑兵啊,拉不开弓抡不了?刀,他还怎么打仗。 还有他这个体?质,上回受伤就发热昏迷,最后一批才出院。这次他又是这样,还是用了?那个叫大?蒜素的药才治好。这次他没分到鲁泥照管的院子里,鲁泥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抽空来看他几眼,确定他在转好才放心。 当然,现在他也?醒了?,不过?不像章邯有人接走照顾,他这样身体?虚弱的伤号还得多住几天,医官认为他可以?回去了?才能走。 鲁泥跑过?去的时?候,这间院子的负责人钟大?婶严肃的脸上露出一点笑?,鲁泥也?吐了?吐舌,从她身边挤了?过?去。钟大?婶摇了?摇头?,心想真是年轻人。她是个没孩子也?没田地的寡妇,跟鲁泥一样,冲着生计来到军中当护士,看这些少女跟看孩子似的,能照顾就照顾她们。 知道?赵昌是鲁泥的情郎,她在床位渐渐空出来之后,就安排他住到没人的单独一间,方便他俩说话。 鲁泥进去的时?候,赵昌正在窗边晒着太阳傻笑?。 「喂,受伤了?还傻乎乎的笑?。你老受伤,是不是就是傻得不知道?躲啊?」 「是我作战英勇!」赵昌往旁边挪了?挪,让鲁泥依着他坐下来,有点遗憾但?更多是安心地道?,「我这次伤得不好,今天我们屯长来跟我说,要叫我回乡了?。」 「啊?」鲁泥本来趴到了?他怀里,一听就是一惊,赵昌搂住她没让她跳起来,「屯长说回了?燕地不忙回家,先去蓟县集中学习,看自己喜欢做什么,官府会派人教我们一门?手艺,最后要是通过?考核,就能安排进工坊做事。要是真正学得好,人可靠,自己还能申请一笔没利息的钱,回乡办个工坊。」 战前准备的那段时?间,他老家又有信寄到军中,说起糖坊的事,老父还说因为他,本来家里有机会去糖坊做工,就是他兄弟们不争气,没考进去。赵昌便知道?官府的工坊是极挣钱的买卖,要是能自己开一家那是再好不过?。哪怕做不来,能到工坊里做工也?能安身立命了?。 赵昌本是个安份守己的乡间青年,入伍也?是被徵发的,对战争并不狂热。在军中时?愿意争先立功,但?有机会退役回家他也?很乐意。况且官府这样安排,他也?不用担心胳膊受伤不能种地,反而能在家乡做个富户了?,他自然高兴。 鲁泥也?为他高兴,只是笑?了?一阵,她才反应过?来:「那我们……」 赵昌热切地看着她:「我现在没法叫媒人去你家提亲,你等我半年,等我学到手艺,把家业立起来,然后禀明父母,再远也?托人去你家求亲。」 鲁泥微微张嘴,神情有些呆滞。 「你家……」她回忆着上课时?学的天下地理图,「我家……」 赵昌便沾了?水画给她瞧,军中现在教的东西可多,他也?学过?,还学得很好,「你家在这里,我家在这,离得远,但?没关系,要是没人愿意跑这么远,我自己来提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7页 「不是。」鲁泥苦恼地皱起了?眉,「我嫁给你,到了?你家那边,我做什么啊?」 「啊?」赵昌呆了?一下,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的四十石年俸啊!我到上谷郡,还能在军中当护士吗?」 「你,你还是可以?行医啊。」赵昌渐渐觉得不太妙,说话都结巴起来,「你成亲之后,也?不可能一直在军中吧?」 鲁泥咬住了?下唇,这倒是,她都没想过?。对,她是可以?在乡间行医,一开始她不就是这么打算的么,肯定能挣点钱。 可是那一年能挣到四十石吗?肯定是不能的。 她挣这年俸都还没满一年呢! 鲁泥的心思乱了?,摇着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行,不行,人家玩的时?候我蹲在地上写字,才能到县里学医。人家不愿意碰到男人的身体?,我不要这个脸面?,才能到军中挣四十石粮。我还在学呢,背了?那么多东西,医官都要教我提炼大?蒜素了?,我以?后也?能做医官……我不去,我不走!」 「鲁泥,鲁泥!」赵昌急了?,「你总要嫁人的吧,你不可能一直在军中啊?」 「那我不嫁人了?!」鲁泥冲口而出,自己顿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嫁人了?。」 赵昌还想说什么,被她拽起来,不明所以?地跟着走到榻边,又被推了?一把,一屁股坐倒。 「你……」 「你没见过?乡里人干过??」鲁泥问,抽掉了?他的裤带,他要说什么都忘了?。 激烈之后,鲁泥低声叫着,「我不嫁人了?,我跟你好一场,你回家吧,簪子不还你了?。」她还是哭了?。 「送给你,就是你的。」赵昌将她紧紧搂住,也?落下泪来,他还是不太懂,但?隐隐又有些明白。 第103章 你当我傻么 项羽和韩信在赵国一一清除秦军残余驻军的时候, 项梁已经顺利地从武关进?入咸阳,接受了秦王子婴的投降。他审时度势,并没有因为秦楚之仇, 以及项氏家仇的缘故屠戮关中, 而是废除秦律中的苛政, 安抚父老, 已经有了以关中为基的想法。 刘邦与他同行,见他如?此,知道自己确实是没了机会, 自个?儿感嘆了一阵,也没叫别人看出来, 每日除了军务便是四处交游, 与楚军将领把酒言欢。 当然?,也不会忘了老朋友张良。大军经过颍川的时候,项梁顺手帮张良拿下了颍川。张良同项氏过去就交好,但时日一久,人情?总会淡去, 他便主动请命, 让韩王成留在颍川, 他随楚军出谋划策,也好给韩国找个依靠。 刘邦算了算, 郦食其投奔的是项梁, 张良虽与他相契, 但其实还是投的项梁。他现在没事也在復盘, 要是他没走记忆中的老路, 有没有机会在别的地方起家成一方势力?呢? 但算来算去也不成。他的根底就在沛县,要是把戍卒刑徒带远了再在路上反, 风险大得离谱。他不在的时候,沛县的班底怕不就要被沛县令给接手了。 毕竟萧何跟曹参当时都畏缩了,不敢为首,沛县令要不是想杀他反被杀,那也是一路义军来着?。刘邦就算再来一回,也不会放着?经营已久的人脉跟好兄弟不要,跑去外地跟一群不熟的徒役造反起?事。更?何况这个?时候覆盘可以看出来,各地皆有主人,他既不是韩信的对手,拿不下燕国与齐国;又没有陈胜首义的名号,不能与武臣争夺;更?没有赵王的旗号,不能在武臣之后占据赵地。 在老家起?兵,就是他最合适的道路了。 但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有了韩信横插一脚,救下项梁,几乎就註定他没法占据关中了。项梁的声?望和心性不是项羽能比的,项梁面对的齐国更?不是他记忆中的田氏齐国。刘邦可不相信他会放弃关中,非得回彭城那地方称王,然?后跟当下最强大的齐国打生打死。 「时也运也,乃公这回不走运,不过怎么也得争取个?好地方弄个?王做做。」他心里嘀咕着?,下车进?了张良的府中。 张良这时正在屋中看信,信是昨天到的,他昨晚看了一晚上,今天还?在看。与其说看,不如?说是在沉思。 这是女儿写给他的信,信中问父亲安,提了提自己的近况,鉅鹿的战事,然?后才说起?正事。 他这个?女儿啊……张良浮现出无奈但又有点自豪的微笑,心情?复杂得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儿子小得还?不知道会不会夭折,无论如?何,他这个?年?纪了,有个?这样聪慧解事的女儿,总不是件坏事吧。至不济,若他有所不幸,还?有这个?女儿能支撑门户。 他目光再次落在信上,张泽若在信中也没说什么别的,只?是将自己对天下局势的看法写在信里,请父亲指正。 在这之后,她忧心忡忡地问父亲,陈王首义,天下纷乱之后歷经一波杀戮,有资格称王的诸侯十不存一。现在自己起?事称王还?没被秦军所灭的,只?有齐、楚、赵、韩四国。赵国与韩国都是依附齐楚才得以存续的弱小诸侯,真正有资格相争的只?有齐与楚。有了始皇帝统一天下在前,项氏和韩氏还?愿意与别人共分?天下吗?为了与齐国抗衡,项梁真的不会将将最弱小的韩国给吞併了吗? 韩国当然?是最危险的,因为他们不是自己打下的颍川,也不是自己组建的军队,没有齐或楚的认可,韩国轻易就会被废除。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8页 但自己拉起?队伍,还?在灭秦之战中立有功劳的豪杰到底还?是有几个?的。比如?巨野泽的彭越,在定陶之战后也出兵帮着?楚国把魏地清理了一遍,鉅鹿之战前还?自告奋勇地帮着?齐国运送补给。 跟随陈胜起?义的吕臣,在陈胜败亡后,以苍头军的名义为陈胜报仇,现在虽然?加入了楚军,但手下的人马也是独立的,还?有了替陈王报仇的大义名份,继承了陈王的声?望和嫡系,同样算得上是一位豪杰。 再有英布,尽管也是楚将,但他亦是自己拉起?兵马造反的人,他听从楚国号令不假,自己手下那些兵马看得可是极牢,自己补充兵卒任用亲信,绝不让人插手。他也得算一个?。 当然?,沛公必须也得算一个?。 还?有吴芮,地方是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功绩,但人家还?是第一个?造反的秦吏呢,身为吴王之后,本身在当地就有威望,英布又是他女婿。 这些豪杰各有势力?,虽然?没有称王,但却?有着?分?封为王的资本。 张泽若在信中说,如?果项梁担心齐国的攻打,那么劝说项梁在关中与齐国之间分?封诸王,建立缓冲,或许是个?可行的办法。尤其是韩王、沛公、英布、吕臣,现在都是楚国臣子,一直在与项氏并肩作战。分?封为王之后,自然?会更?偏向于楚国。 齐国若是开战,不能以其为盟友,就要先灭其国。其他诸侯唇亡齿寒,自是会联合抗齐。 最重要的是,连秦始皇都没有彻底收服六国,楚国入主关中,又怎么敢说能将函谷关外的人力?物力?真正利用起?来呢?与其白占着?土地与人口无法利用,不如?将这些其实?没有办法控制的土地分?封给诸侯,以使他们成为齐楚之间的缓冲,也利用诸侯的治理来稳定地方。 其中的利弊,相信武信君一定能看出来。 而一旦他同意分?封,韩国也能趁机立足,慢慢发展起?来。 要是别人,指不定就被她这封长信的内容给唬了。但张良是什么人,张泽若还?是对父亲不够了解。 韩氏还?没起?事的时候,他就专程去拜访过,离开韩信也是因为几年?相处知道毕竟不是一路人。这一年?多他从没放松过对齐国的关注,得到的消息也就比在齐军中任职的女儿少一点,可也足够他看得出来齐国的国策了。 人家现在根本没打算要太多地盘。 韩川虽然?在岭南,但是从林芦到韩信和韩武还?是忠实?地执行了他的理念,他没有变,他要在齐国教化百姓,只?嫌地盘太大无法掌握,宁可一步一步慢慢行事。 但是也不能白让楚国占了便宜,所以……嗯,就他对韩氏一家的了解来看,说不定还?是他这个?女儿给出的主意,齐国会摆出争夺地盘的架势,诈得项梁让出几个?邻近的郡县,并将两国之间的郡县分?封诸侯。 不过这事要有个?合适的人对项梁提出来,不能是明显亲近齐国的人,否则项梁会生疑。他虽然?众所周知与韩氏亲近,但也都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復立韩国,所以他提出这个?建议,项梁也只?会一笑,自认为理解,然?后认真考虑其中道理。 这孩子,算计到为父头上来了。 但女儿写给他的信是阳谋,他就算看出来了,为了韩国也得这么去对项梁进?言——其实?没这封信,他也已经打算这样做了。齐也好,楚也罢,韩国始终才是最重要的。 得知沛公来访,张良将人迎入正屋招待,聊了聊鉅鹿传来的消息,便提到了这件事。 他没瞒着?刘邦,因为他定下了同样的计策,原本就打算拉拢刘邦一起?游说,「让沛公见笑了,小女抛头露面,如?今是一心为了齐国打算啊。」 刘邦眼睛微亮,笑道:「这是为主谋,也是为父计,有何可笑。子房啊,那你看我?能不能弄个?王?」 张良含笑点头:「我?与项伯有旧,或者可以先说通他,请他在武信君面前进?言。」 那是,救命之恩呢,刘邦点头,他晓得。 两人酒也不吃了,遣散僮僕,入书?房悄然?商议起?正事来。 赵国这边,因为入关受降的是项梁和韩武,所以项羽和韩信心态十分?放松,直到将残敌剿清才往函谷关进?发,这个?时候,韩武都把咸阳逛遍了。 项羽在过函谷关时还?有闲心,拉着?韩信转了一圈,好好看了看这座保护了秦国多年?的雄关。他倒是没胡乱吹牛说不值一提,时下的攻城技术有限,先前他与刘邦在东郡作战时就常常遇城不克,转而攻打别处,这会儿也只?是感嘆了几句。 「秦国自己生乱,不然?凭着?函谷关和武关,重现与山东之国的对峙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哈哈大笑了数声?,用马鞭敲了敲自己的胸甲,又点了点韩信,「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陈王起?事号为张楚,我?项氏自然?不用说,你们韩氏也是楚地出身,这可不正是应了这句话?」 他与秦不但有国恨,还?有家仇,此时立在仇人藉以抗六国的雄关之上,顾盼自得,长啸一声?,纵马飞驰,转眼就跑得没影了。 韩信策马跟上,却?见他又急驰回来,到得近前时一带缰绳,马儿小跑几步,稳稳停在面前。就听项羽贊道:「我?一直忘了说,你军中传来的法子着?实?好用。不说这马鞍马蹬,就这给马穿的铁掌,一路少损了许多马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9页 他喜滋滋地摸了摸自己坐骑的脑袋,「不然?,鉅鹿一战打下来,我?刚驯熟的乌骓说不定又要换。」 「哈。」韩信也笑出了声?。项羽喜骏马,尤喜全无一根杂色的黑马,只?是这年?头战马全靠自己蹄子上一层硬质抵御磨损,极容易受伤。马蹄一伤,好好一匹骏马就算是废了。他当年?投军的时候项羽骑的是一匹乌骓,等他从定陶跑回来,项羽已经换了另一匹乌骓,最后垓下决战倒是看得不分?明,但大概是又换了吧。 「民力?损耗得厉害,少损几匹马也算好事。」再度并辔缓行,韩信语气有些沉重,项羽却?不以为然?:「怎么了,你不是跟匈奴打了一仗,弄来不少马?听说匈奴又侵扰河南之地了,等安顿下来,我?就跟叔父请战,也去跟匈奴抢点好马过来,到时送你一匹。」 韩信笑了笑,转了话题不再多说。他已经算是专注军事不太管其他的性子了,项羽出身和性格使然?,向来目无下尘,眼睛里是瞧不见小民的。好在这回有项梁主事,关中免去一劫。 项羽飞扬的心情?在进?入咸阳见到项梁后戛然?而止。 尽管当着?众将的面,叔父没什么异样,但项羽打小在叔父身边长大,哪能看不出来,其实?项梁的心情?不是太好,而且跟他有关。 他极有眼力?劲地怂了,规矩行事,酒也喝得少。等到项梁将他叫入内室的时候,纵是有些心事,也还?是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色:「你这竖子,我?又没怪你,怎么酒都不敢饮了?」 「叔父面色不豫,想来是我?又闯什么祸了。」项羽老实?应对。 项梁长嘆一声?,用手指了指他,放下,又指了指:「你啊,你没闯祸,你立下大功,只?是我?这里有些难办。」 项伯在一边笑:「鉅鹿的消息传来时,你高兴得把碗都摔了,道是他果然?成了万人敌,不堕家风,是吾家千里驹。这时候怎又板着?脸不捨得夸两句。」 项羽便乐了,放松下来,得意地仰起?了头。 「叔父这般模样,我?真当是自个?闯了什么祸呢。」 「我?原是想,东海君年?少未经事,也不曾听闻有什么善战的才能,他带齐军与我?共入关中,自然?以我?楚国为主。你与韩信在赵国将章邯牵制住,等我?灭秦之后再增兵招降,灭秦之功便是我?楚国占据大头。没想到,没想到啊,你们两个?竟然?、竟然?!」 项梁简直没有语言可以形容,他再了解自己侄子,再高看一眼据燕夺齐的韩信,他也想不到两人带着?十几万人,鏖战一天就生擒了章邯王离,将三十余万秦军或全歼、或迫降,一扫而空。 功劳一般无二,实?在分?不出高低,相比起?来,入关灭秦的功劳倒成了顺带的——秦军精锐,可全在鉅鹿啊。闻得鉅鹿之战的消息,关中早无战心,这变故又迫得内部生变,二世身死,子婴被推上王位,知道事不可为,才会在除去赵高后主动投降。 「现在燕、齐、东海,三地连成一片,共为齐国所有。我?们占据的会稽郡、泗水郡、薛郡、关中却?远隔千里,分?为三处,合不在一块。我?本想挟灭秦之功与齐国谈一谈条件,现在齐国之势还?在我?楚国之上,恐怕我?们不得不让出许多地方了。」 项梁嘆气。他并不像张良那样看得明白,毕竟从陈胜起?事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过去了一年?半。所以项梁对齐国的想像,仍然?停留在战国末期——东方大国,人口繁盛,享渔盐之利,喜商贾之事。再加上一些韩川的传闻,比如?极擅农事,今年?种出了亩产十二石往上的稻麦。 所以以项梁为首,楚国上下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齐国会要求与楚国平分?天下,将如?今的无主之地摆上谈判桌,不吵上一个?月,甚至打上几场,都没法定出结果。 项羽并不在意,还?有点跃跃欲试:「那就打啊。」 「混闹!齐国上下一心,农人得了齐王的绝大好处,子弟在军中为卒必有效死之心。我?们占的是哪里?关中秦人一时可能为我?等出死力??」 「那不要关中,我?们回彭城,把关中给齐国好了。」项羽满不在乎地道,「我?们要泗水郡、薛郡、陈郡、三川郡……休养一阵,与齐国再论高下不就行了。」 这回项伯都说话了:「你当齐王傻么?自己邻近的郡县不要,远隔重山的来要关中。」 「你当我?傻么?」项梁也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关中有王业之基,齐王真要我?也不敢给。一西一东,均是大国称霸所能倚仗的基业,都叫韩氏占了,我?们夹在中间,还?能有什么机会?」 项羽不说话了,心下仍是不服的。再说一千道一万,不还?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他是高看韩信一眼,但仍是更?相信自己。打仗这事,他谁也不憷。 再说了,他们项氏的老家就在彭城附近的下相,被秦国逼得搬到会稽那种地方,现在功成名就,他还?想回彭城威风威风呢。 第104章 咸阳城中各为己谋 项梁给项羽在咸阳挑了个?宅院, 议事后就将他打发回去了。项伯又留下说?了些事才离开。 一到家中,就得知张司徒和沛公来访,已经等他很?久了, 项伯忙去见客。 张良本就与?他相善, 刘邦这一路过来?也刻意交陪, 都已经熟不拘礼了。寒暄了几句, 刘邦就开门见山的说出了来?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0页 「不瞒项兄,如今灭秦大业已成,我带着沛县的兄弟一路辛苦至今, 也得给他们一个?交代,不知道武信君有什么安排, 方便的话, 项兄悄悄同我说?说?,我也好做个?准备。」 「不是?我要瞒,实?在是?兄长他也没有拿定主意。」项伯也向他俩倒着苦水,「现在这事,哪是?我们说?了就能算的, 还要看齐王的脸色。当初在会?稽县慢了一步, 哪想到就会?是?如今的局面。子房懂的——子房, 前阵子你不是?还跟我分析过局势?我在兄长面前讲过,他最近正为此事烦恼, 说?不定连会?稽都要舍给齐国了。」 张良认真行了一礼, 项伯起身避开, 「自己人说?话, 子房这么认真是?作什么?」 「韩国復立全靠武信君相助, 项兄向来?知道?我的夙愿,现在韩国虽立, 前途仍是?未明,良也不求别的,只求项兄在武信君面前美言几句,为韩国留一郡之地?以立社稷,祭祀先君。」 项伯喟嘆:「子房真是?韩国的忠臣……我一定尽力而为。」 张良再次行了一礼,直起身时神色轻松下来?,微笑道?:「武信君既然有捨弃会?稽郡的决心,那么事情?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项伯素来?知道?张良多谋,心下一喜,忙洗耳恭听。 张良娓娓道?来?:「以齐国之势,武信君眼下应该不愿意在一两年内与?韩氏交战。怎么也要等楚国所掌地?域统合后才能说?到争霸之事。可是?如此?」 项伯不觉点?头:「正是?。家兄忧虑的便是?关中秦人不愿为我项氏出力,没有两三年时间,只怕不能尽得关中之利。」 「不瞒项兄,我有一策,或可为项氏争得这两三年时间。只是?此策于我韩国也有好处……」 项伯忙笑道?:「两便自然是?最好,我怎会?疑子房你呢。还请子房说?来?。」 张良也一笑,说?起分封诸侯为王,在齐国与?关中之间以诸侯为缓冲的计划来?。项伯捋须点?头,不觉听了进去。毕竟这总比把这些地?方让给齐国要好。齐国也不可能让楚国得了这些郡县,可想而知根本谈不出结果。如此都让一步,分封诸侯为王,楚国也就有了休养生息的时间。 与?此同时,韩武已经出了函谷关,在鸿门?与?韩信相会?,本来?应该由先到关中的韩武安排接风宴,却成了韩信安排宴会?招待了他。 没办法,韩川只有他们这两个?成年的儿子,韩武在咸阳可以,两人都入关却不行。韩武带来?的齐军也已经归于韩信军中,一起驻在函谷关外。 宴后,其他人各自散去,兄弟二人到韩信帐中叙话,韩武二话不说?先撸袖子,叫道?:「阿兄,你试试我的力气!」 韩信眉头一跳,心说?自己阿弟不会?变得跟项羽一样了吧?就听韩武兴致勃勃地?道?:「我最近力气又涨了,看现在是?你力气大,还是?我力气大。」 韩信现在是?真的已经相信他们家有祖传的神力,只是?上辈子他少年时总吃不饱,没长好,生得瘦弱,没显出来?。不然怎会?父子三人都是?这样。看韩武眉飞色舞的样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总来?找他这个?阿兄献宝,韩信不觉一笑,也伸出手来?,「好,试试。」 不角力,兄弟俩掰手腕,韩信没有故意留力,他发现韩武的力气确实?涨上来?了,原先因为年纪缘故,韩武力气不如他,数月不见——不,这一年多都没再试过竟然隐隐还超过他了。 「怎么样?」松手后,韩武巴巴地?凑过来?,韩信揉了他一把,斥道?:「多大的人了,沉稳些,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怎么不是?孩子了,韩武心说?我们那时候,三十?岁也是?孩子啊,我还小呢。可这实?话不能说?,只能抿嘴委屈,韩信摇了摇头,换了话题,问他:「你力气涨了,打算来?军中么?」 这下轮到韩武连连摇头了,脸色都苦了下来?:「阿兄,我实?在见不得死?人……不是?我心软,你让我勾名判死?也不要紧,让我上战场杀人我真的不行。」 「我当你显摆力气,是?想上战场呢。」 「不去不去。阿兄,我跟你说?啊,这趟回家,你一定要去看看我们的蒸汽机,看看我们的高炉。以后战争也会?变一种模样,可是?要怎么把新武器用起来?,还是?得你来?琢磨。」 韩武嘆了口气。他有资料,他能对着资料说?出一二三四,但是?他对军队真的不熟悉,这次说?是?领军,其实?也只是?随军。真让他来?安排即将问世的新武器,只怕要坏事。 韩信唿吸微滞。天?书中对蒸汽机出现后的武器有所提及但语焉不详,他好奇很?久了。难道?他很?快就能看见? 如今的战事对他来?说?没有多少挑战,一路心情?平稳,大胜与?灭秦都是?上辈子经歷过的事情?,实?在也没什么好激动的。这改变战争方式的新武器,才会?让他跃跃欲试,充满了挑战的欲望。 「好。这次回军,应该能安稳一段日子,正好用来?练兵。」 各方都有自己的打算,齐楚之间的谈判竟然进行得极为顺利。韩信驻扎在函谷关外,韩武先行返回齐国,只留蒯彻等人在咸阳与?项氏扯皮。 他来?咸阳也有一阵了,正好与?韩氏相熟的陶与?这些年一直在少府任职,这时眼见秦国这艘船已经沉了,陶与?思量再三,觉得项氏与?韩氏这两艘船中,还是?韩氏看上去更可靠。况且自己与?韩氏相熟,显然去齐国更有前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1页 韩武派去的人一说?,他立刻欣然允下,利用职务之便,也利用项氏一时不曾顾上,将自己能网罗的工匠都带到了韩武军中。现在韩武回齐国,正好将他们一起带走。 还有一批已经抄录好的典籍资料也一起带走,尽管这是?事先就说?好的条件,但夜长梦多,还是?有多少先拿多少,剩下的慢慢抄着。 另一个?时空的客人们比他还兴奋,在歷史学者的指挥下几乎把秦宫走了个?遍,秦宫所藏资料更是?让他们两眼放光,恨不得一头扎进去不出来?了。 张良在项伯面前进言过后,便闭门?不出等待消息——也等待女儿。 让老?父亲有些气恼的是?,张泽若竟然没有立刻入咸阳,几乎到两家谈判都快尘埃落定的时候,张泽若才姗姗来?迟,从?函谷关外来?到了咸阳城中。 家僕来?报的时候,张良哦了一声,拈着棋子不动,淡淡道?:「让她歇一歇再来?见我。」 张泽若却不歇,只痛快地?沐浴了一场,头髮都没干,随意一挽便来?见父亲。张良抬眼见到女儿就想扶额:他离家时还娇嫩鲜妍的女孩儿成小麦色了! 「阿父!你独个?儿下棋有什么意思,女儿陪你下。」张泽若一点?不与?父亲见外,中规中矩地?行礼之后,就在对面落座,啪地?落下一子。 张良却伸手搅乱了棋盘,看着女儿微笑:「你非执棋人,何能与?为父对弈?」 「阿父也不是?执棋人啊。」张泽若在父亲面前总是?有些小女儿情?态的,偏过头眨了眨眼睛:「阿父与?我一样,试图让下棋的人听我们的,对不对?」 张良摇了摇头,「我有所求,你却只想建立与?男子一样的功业,择主而事。阿若啊,你比为父幸运。」 张泽若不由有些难过,如果父亲不是?有復韩的执念,在这乱世之中,以父亲的谋略和智慧,一定会?过得更肆意些,只要像她一样,找到值得效忠的明主就好,不必殚精竭虑,为一个?几乎没有条件復立于世的国家奔走谋划。 她不再管棋盘,挪到父亲身边,挽住他胳膊,将头靠在父亲肩上,低声道?:「阿父,对不起。」 头髮被摸了摸,父亲轻声笑着:「你来?信之前,为父已经准备那样做了。阿若,我多年无子,偶尔也有遗憾之意。便是?如今,不疑尚幼,也不能寄託希望。直到你那封信来?,我才知道?,张氏在我之后,已经有了支撑门?户的人。」 张泽若一下弹起,她早先忐忑于私自投军,会?受父亲责备;后来?更是?为自己谋算到父亲头上惴惴不安,常怀内疚。今日却听到父亲亲口承认了她的能力,还没来?得及欢喜,眼泪先喷了出来?。 抽抽嗒嗒地?哭了半晌,叫张良哄了许久,张泽若才擦着眼睛破啼为笑,想起一事,拿出一个?口袋,倒出许多纸包的糖块儿给张良:「昨天?刚从?齐国送来?的补给,不是?人人都有的,我分到一份,阿父尝尝。」 张良早听说?齐军中有用来?补充体?力的方糖,据说?很?有用,但也甜得过头,他口味清淡,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张泽若嗔道?:「我知道?阿父吃得清淡,怎会?拿那种东西来?孝敬。这是?齐国新出的果糖,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她自己忍不住剥了一块放进嘴里,眼睛便眯了起来?。 张良于是?也剥开一个?,仔细看了看,跟他听说?的方糖不同,这糖中没有掺杂其他,半透明的还有些好看。他将之放入口中,果然并没有甜得过份,微带橘子的酸甜滋味,口感十?分丰富,比单纯的甜更可口。 这是?齐国制出的糖浆太多,于是?又挪了一些试制水果糖。韩武之前在南边连野生的酸橘子都收,并不是?民间传说?的那样是?齐王好心给百姓送钱,只是?为了增加水果糖的风味罢了。 水果硬糖不是?纯甜,慢慢抿着化在口中,却比纯甜更有「再来?一颗」的欲望。好在张良见多识广年纪也长,对口腹之慾不是?很?重,让甜味在舌面慢慢扩开的同时,他斟酌着词句,对女儿说?起最近一直在琢磨的事情?。 「阿若,为父若是?向齐王太后提亲,让你嫁给齐王,你可愿意?」 张泽若也在细细品着糖,她分得也不多,控制着自己一天?吃一颗,这是?她的幸福时光,正需要慢慢享受。冷不防父亲这一句,少女的羞涩是?半点?没有,她先是?迷茫,然后脸色苍白,刚刚擦尽泪水的眼中又蓄上了泪光,但泪珠儿将坠未坠的时候,张良正要开口,张泽若又慢慢恢復了面色,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 饶是?亲生的,张良还是?不禁好笑,果然聪明的孩子就是?想得多,他知道?女儿刚才必是?多想了一圈才绕回原点?。 张泽若虽说?是?想通了,却还是?有点?不安,咬着下唇小声道?:「阿父果真不是?为了与?齐国联姻么?」 张良温言:「当然不是?。我怎捨得如此。」 「那为何好端端的、好端端的……」 张泽若尽管做出件旁人想也不敢想的大事,跑到军中做了女谋士,但在家中说?起自己的亲事,到底还是?免不了害羞了起来?。张良这才感受到一点?逗弄女儿的快乐,仰首笑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也是?该说?亲的时候了。我原本已经在故旧子弟中有了人选,不料你竟这般大胆,现在倒是?不好办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2页 张泽若不解地?盯着父亲,仍是?不明白:「我若是?嫁给齐王,阿父在项氏面前还有转寰的余地?吗?」 「你这孩子。你如今在齐国军中,又有什么不同。」张良没多说?,其实?项氏还真不会?将这事看得多重。此时离战国未远,人们见多了互相嫁娶又互相攻伐的事情?,女儿出嫁是?为了两姓之好,但实?际上并不会?影响什么。 「为父思来?想去,你呀,如今怕是?也看不上别人了。当世能配得上我女儿的年轻英杰,除了齐王还能有谁呢?」项羽倒是?配得上,可是?年纪稍大,已经成亲了。再者女儿投了齐国,让她嫁到楚国,她大概自己也不愿意。 张泽若自己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父亲说?得对。 以前父亲也不避着她,与?她说?起过亲事。虽然没真正定下人,但大概是?他那些旧识家的儿子。张泽若那时也没什么意见,因为父亲为她挑的,总归有他的道?理,肯定能让她安稳度过一生。 但现在不一样,那些人能让她婚后还在大王帐下任事?让她入朝为官?想也不可能。没有人能忍受妻子的地?位比自己高。 就算他们真的不在意——张泽若自己还不愿意呢。她不愿意嫁一个?在她眼中显得愚笨无能的男人,不说?比她强多少,至少不能差她太多吧。 这么一想,好像除了大王,还真没别的人选了。 才想到这里,张泽若陡然一惊,后知后觉地?羞红了脸,身子一扭:「阿父,你在说?什么呀!女儿事业未成,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大王!」 她明明、明明跟大王没什么,她还想做九卿重臣乃至三公之位呢,被阿父这一说?,她还怎么回去做事! 张良看见女儿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失笑。他当然没觉得女儿与?韩信就怎么私相授受了,更没觉得女儿有什么情?思涌动。很?明显孩子还小,没开窍呢,一心想着建功立业。只不过这年头,当父亲的也并不觉得女儿需要什么「动心」才能嫁人。 张良已算得开明了,问过女儿意思,见她并不反感,便觉得这事可以。不然,他这个?女儿还能说?给谁呢?他都为此苦恼过好些时候了,现在算是?有了着落,张良心中一定,笑吟吟地?又剥了颗糖,享受起女儿的孝敬来?。 第105章 鸿门宴上拒提亲 韩信实在?不?方便到城里去。现在主事人不是项羽, 不?然凭着项羽能在?鸿门宴把刘邦放走的那种性?格,他定是放心大胆的去秦王宫,将那些没有被?一把火烧成残篇的先贤兵书取来先睹为快。 现在?是项梁主?事, 虽说风险也不?大, 但韩信也不敢赌对方敢不敢在城里把自己干掉——脱离军队将自己送上门成擒这种事儿, 他做过一次半, 这辈子再犯这种傻,怕不?是要被?刘邦笑?死。 所以他只能继续驻扎鸿门,耐心地等文吏们将抄写的文稿送回来再慢慢欣赏。横竖他现在也闲着, 每天翻阅这些差点就埋没于世的文字,就成了他日常军务之余最好的消遣。 便在?这样?难得悠闲的时光里, 韩信猝不及防地迎来一个不算意外的客人, 和一个十?分意外的消息。 「子房托你说媒?」 韩信只想失礼地把耳朵掏一掏,好听清楚对方说的究竟是什么。 来访的是刘邦,此时表情也有点微妙,要笑?不?笑?的十?分古怪。 「他女儿?张泽……张参谋?」 韩信几乎想问问张良有几个女儿,差点把张泽若名字报出来, 又觉得不?合适, 生生咽回去, 转而?以职位相称。刘邦缓慢地点着头:「对,子房也不?是正式提亲, 就是托我问问你的意思。」他摊开了手, 「我难道还能说不?行吗?」 「我不?行。」韩信摇头。 虽说他和张良年纪差得多, 确实是两辈人的年纪。但他当初在?汉营本就最年少?, 与?同僚难不?成还分个前辈后辈么, 当然是以同辈视之。 他与?张子房原本不?算熟悉,但困居长安那几年, 受命与?张良一起整理兵书,重定军制。一个受君主?疑忌闲居,一个年老体弱主?动不?去揽权,常常相对议事说兵,便渐渐熟悉了起来。 再加上?两世为人,韩信以前没关系,现在?当然不?可能真当自己二十?出头的年青人,别?人看?张泽若,那在?惊异她胆大包天之前先惊嘆于美貌;韩信看?张泽若,那就是看?「子房兄的女儿」,不?把人当大侄女,那已经?是因为他上?辈子到死也不?过三十?多岁,还没年长到那地步的缘故了。 「也不?合适。」他再度摇头,「张参谋有建功立业之心,想必是不?愿意嫁人的。沛公不?妨转告子房,让他再问一问张参谋的心意。」 刘邦受张良请託时也觉得古怪,但无非是因为这一世的轨迹使然,张氏女竟然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刘邦自然脑补出军中旖旎风光,表情难免就带上?了几分暧昧。 没想到韩信竟是这样?的回覆,一时间他的神色越发古怪起来,心说当真没什么?乃公不?信。当下只是哈哈一笑?,道:「子房既然托我传话,肯定是问过女儿。人家女孩儿已经?芳心暗许了,你就允下吧。」 韩信低头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张良不?是会拗着女儿硬来的人,但他思及张泽若几次进言时流露出的渴望,再度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坚持道:「或许是子房误会了,请他问仔细了再说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3页 「再如何说?你得给我个准话,要是没误会,你有意无意?」刘邦追问。张良只托他这件事,他不?问明白了,几下搅和起来,要是让张良以为是他捣乱,破坏他女儿的好姻缘,他岂不?是白背了个黑锅。 「这……」韩信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只是本能的觉得不?合适——从张良这方面的关系来想让他有点别?扭。但当真想来,张氏五世相韩,张良如今也是韩国司徒,身份上?并没有什么阻碍。张泽若并非循规蹈矩的女子,却恰与?他说得来,还真没什么不?好。 而?且张良虽然家世高贵,现在?家中人口却简单,儿子年纪小,想做外戚都不?到时候。张家的女儿做王后,既能替夫君管理国事,又不?用?担心外戚掌权,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但,他暂时还是不?想成亲。 与?感情无关。韩信跟韩武不?一样?,韩武不?成亲是因为还想着谈恋爱,想找个情投意合的女朋友,加上?自觉年纪小还要趁着大好年华浪几年,不?到三十?多岁根本不?起结婚的念头。 韩信现在?没有一见钟情的对象,也没有如父母那般青梅竹马的恋人,所以他禀持的就是最传统的想法,妻子「合适」就是最合适的,感情什么的,自然是成婚之后就有了,夫妻一体嘛,怎么会没有感情。 但合适不?代表他就得娶。先不?说他自己,张泽若都来军中出谋划策了,难道他还能将她视为待嫁的闺阁女子来考虑婚事吗?或者说,她自己难道将自己放在?这样?的位置吗?所以他认定张良肯定弄错了什么。不?过这事关张泽若,他向刘邦说一句就行,不?必多解释,刘邦带话回去,张良若是不?明白可以再来相询。跟刘邦说不?着这个。 倒是可以说说他自己。 他不?想成亲的原因,自然与?上?辈子有关。韩信神色不?由冷了几分,再度拒绝:「与?张氏无关,我暂时不?打算结亲。还请沛公代我向子房致歉。」 刘邦敏感地发觉了气氛有些不?对,稍一想也明白了原因,就算是他都难免尴尬起来,摸了摸鬍子,决定把话说开。既然决定了他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事了?」 韩信看?着他,微微笑?了笑?:「沛公是说……」他目光向四周一扫,「如鸿门宴这些事么?」 刘邦神情一松,这石头落下来了反而?不?紧张了,颇为无赖地道:「看?来看?去,好像就我们俩有这种事。行了,你打算怎么办吧?」 「各安天命罢了,还能如何。」韩信最纠结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处于上?风的是他,所以不?管私下里如何烦恼,在?刘邦面前仍是表现出十?分淡定。刘邦又想问他是什么时候想起那些事,没来得及,有人来访。 项羽只带了一队卫士,轻骑快马前来拜访。 来了新客,韩信令人撤了残席,重上?新菜,三人与?陪侍重新安排入座,刘邦心情极为古怪,总觉得这地方不?太吉利,心说项羽来了,老子要不?要找个藉口跑路?反正子房托的事也问过了…… 万一韩信越想越气,席中也叫人来个剑舞,老子还能指望项羽给我挡剑么——咦,就项羽那脾气说不?定还真会。 刘邦坐立不?安,项羽却是毫无心事,饮了几杯酒,便大赞齐国不?愧为东方大国,种种巧思他处均不?能及,接着就提到他的正事了。 「伯南,前几天你送来的糖果,比军中的方糖美味得多。还有么?我派人去齐国可买得到?」 没错,谈判的事他不?用?参加,不?打仗也自有族人手下打理军务,今天项羽来,就是为了一件事:买糖。 不?打仗的时候,他这种身份不?缺糖,现在?蜂蜜也不?会缺了。但齐国来的水果糖好像有种奇妙的魔力?,一颗含在?口中慢慢化开,明明不?是纯甜,还带点酸,却比纯甜更引得人生津欲食。 还有一种糖果里夹着梅子,吮到了就酸得他一激零,但是吃了还想吃。 项羽嗜甜,送他的都已经?吃光了。 韩信吸了口气,忍不?住劝道:「甜食伤牙不?说,食多易胖,项兄上?次还说要去河南之地驱逐匈奴,难道现在?换了主?意,灭秦之后就安享富贵,不?打算上?阵了?」 项羽十?分不?以为然,握拳敲了敲自己的胸口,道:「我每日?勤练不?辍,从不?曾丢下武艺,吃点糖算什么大事……伯南这里还有糖么?」 「没了。」韩信其实还有一点,他也贪这一口……但背不?住他有个阿弟,人在?面前时天天念叨少?吃糖,人走了写信来也不?忘提醒,韩信硬是控制住了自己。 被?提醒得多了,他也牢记其害,十?分不?愿意自己最好的对手吃成个上?不?了马的没牙死胖子,于是坚定地表示没有了,分完了。 不?过除了瞒下自己手头还有之外,他也没说谎话。 「送到军中的已经?是糖坊里出产的大半了。」这方面的事,韩武同他说过,韩信也了解一二,「糖浆多得是,但其中风味,要用?不?少?橘子,连山中野橘都让摘空了,不?曾向外售卖,四处送了送便没了。」 项羽为之扼腕:「你若早说,我让会稽的族人收橘子送过去,也好多做点。」会稽郡好多荒山野岭的,种的和野生的橘子都不?会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4页 「明年吧。」韩信微笑?,「明年定然再送一批给项兄。」明年会稽郡说不?定就归齐国所有了,也不?用?项羽来送了。到时候倒是可以多送他点水果硬糖,怀念一下会稽风味。 「好,说定了。」项羽又饮了杯酒,正想说一说河南之地匈奴的事儿,就听刘邦笑?着插话:「就是那水果糖么?巧了,我这里还有。」 项羽眼?睛一亮,就盯过去了。 刘邦心里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了。鸿门、设宴、他、项羽,以及……糖? 但他脸上?毫无异色,笑?嘻嘻地道:「这不?是齐王看?我年长有了子女,多送了一些给孩子们么。这几个孩子都在?老家,要见面还得等我安置下来再去接,到时候糖说不?定都化了。我就先厚着脸皮转送给项将军了,回头再跟齐王伸手,想来齐王也不?会舍不?得给侄子侄女再送一份。是不?是?」 「正是,正是,伯南自然没这么小气。」项羽点头,顿觉沛公十?二分的顺眼?,立刻敬了他一杯酒。 韩信除了摇头还能说什么,只能端起酒杯,一起饮了一杯。 宴后,刘邦回去找张良说话,只是说媒的事没成,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这可不?怪我,齐王没这个意思,还让我转告你,你家女公子应该也没这个意思,让你最好问清楚了。」 张良有些惊讶,不?是惊讶于韩信无意,而?是惊讶于韩信竟然让他再问一问阿若,倒是显得比他更了解女儿了。他不?是听不?进人言的,沉吟着点了点头:「自是与?沛公无关,是良冒昧了。」 送走刘邦后,他想了想,又叫来了女儿。 张泽若跟田乐阳请了假,田乐阳也大方地批了个长假给她,只让她在?开拔时记得回来,或者军中有急事时必须即召即回。所以这阵子她都陪在?父亲身边,父女俩长年分别?,这次相逢却是相当能说到一处。 张良对她不?以娇弱女儿视之,张泽若也越来越胆大,与?父亲纵论天下,肆无忌惮,里外里的暗示父亲快从韩国这破船上?跳下来,跟她一起为齐国效力?。她原本瞄准的九卿位置可以让给父亲做。这是女儿的孝顺,父亲你真的不?来吗? 张良也只能苦笑?。他要想为齐国效力?,当初在?韩信身边数年,顺势留下来不?好吗,何必等到现在?。若是韩信与?项梁换个位置,留在?关中立国的是韩信,他倒是可以去做个谋主?,以求得对韩国的庇护。现在?韩国之侧的庞然大物是项氏,他哪里敢去齐国而?得罪了项梁呢。 不?想说这个,他岔开话题,道:「我托沛公问了齐王,是否愿意结亲,他却让我再问一问你。阿若,你是什么心意,与?为父说明白吧。」 张泽若一剎时脸色涨红,又褪得煞白,说话都结巴了:「阿父,阿父……女儿那日?不?是说过事业未成不?想嫁人,你……你这样?与?大王说了,我要怎么回去共事!」 一时间泪水汪在?眼?中,她委屈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觉得自己的前途都断了。 张良这才知道自己真的是会错意了,递了帕子给她,嘆道:「那日?只当你害羞,不?想倒是伯南更明白你的心意。」他心里反而?越发觉得齐王才是女儿的良配,只是不?需要自己多事,「不?用?担心,我看?伯南是明白的,不?然也不?会拒绝,又让我再来问你。他知道你想要什么。」 「真的?」张泽若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患得患失地自言自语,「大王不?会以为我想嫁给他才进入军中吗?」自己又咬住了下唇,「不?会的,大王愿意给我机会,听我出谋划策,不?会这样?想的。」 可是经?过父亲这么一搅和,就算大王不?介意,她得多尴尬啊。张泽若拭去了泪,在?父亲的注视下,神色渐渐坚定起来:「阿父,你没跟我提过这事,好不?好?」 张良略一想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失笑?道:「好,这回是为父错了,也让为父替你遮一遮。」 他也不?拖延,即刻写信让人送到韩信营中,只说是自己见女儿投身军营,忧心她的亲事才有此念,女儿尚不?知情,既然不?成,恳请韩信不?要在?女儿面前提起,免得女孩儿面薄,羞不?能抑。又请韩信费心,平时照应一二。 张泽若这才放心,于是每天对着镜子练习表情,务必要在?韩信面前保持镇定,仿佛当真不?知道父亲提过亲一样?。 待她假满,回归齐军前,张泽若才与?父亲拜别?,又被?张良叫住。张良看?着已经?长成的女儿,心生感慨万千,一边到底还是可惜这样?出色的孩子只是女儿,一边又仍是为她骄傲,竟许久没有开口,直到女儿催促,才淡淡笑?道:「你既已出仕,为父应该为你起字,这才好与?人交往。」说着,张良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是他给女儿起的字。 张泽若按住心中喜悦,双手接过低头看?去,轻声念了出来:「文兰。阿父,我回去告知同僚与?大王,以后可以字相称,我有阿父所赐之字了。」 第106章 戚氏献女惹人厌 张泽若为自己的婚事烦恼之时, 韩信也遇到了一件小小的尴尬事。 张良送了信去后不久,看女儿日日苦练演技,好笑之余也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对不住女儿, 没等?韩信回信送来?便决定亲自去一趟, 叮嘱韩信也不要在女儿面前说破此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5页 之前他一直不去韩信军中相见主要是避嫌, 现在蒯彻与韩武在咸阳城中也?差不多跟项梁谈完了, 两家将?天下划分,共同分封诸侯,只差个别郡县还在掰扯。 张良现在去见韩信, 也?就没什么妨碍了。 韩信待他还是亲近,但张良敏锐地觉出了些?不对。 以前一口一个张先生, 在我面前不时还有点孩子气?, 怎么一年多没见?,态度都变了? 尤其是刚见?面时,张良心说?,莫当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我听得可是真切, 齐王分明差点叫了我的字!坐下说?话时也?变了, 老成了许多, 好像将?我当作同辈人一般。 怎么回事,提了一回亲, 反而把辈份提矮了? 他与韩信相熟, 思忖一阵, 不想?留个疙瘩, 就要将?婚事的事情直接相嘱:「大王……」才开口便被韩信打断:「张先生, 你我相熟,私下饮酒不必拘礼, 仍唤我名字便好。」 张良便换了称唿,仍叫他伯南:「那日托沛公问话实是我自作主张,先前也?曾问过小女,她言道不愿嫁人,但愿如男子般立业,我却只当女儿家羞涩。沛公迴转后我已写信,但想?来?想?去,还是亲自走一趟为好。伯南以后见?了小女,可千万莫提此事。」 韩信也?松了口气?,要是张泽若知道提亲的事,再见?面他也?会尴尬的,这样最好。 「我定不会说?。子……张先生好久也?不来?相见?,今日为了张参谋才走这趟,这酒是一定要罚的,请!」 又想?以字称我!张良越发觉得奇怪起?来?,只是闲聊一阵也?没问出结果。倒是也?来?营中的韩武快人快语:「阿兄你最近有点奇怪。」 「有什么奇怪。」韩信知道自己有了变化?,但不想?多说?,韩武却不能会意,大声道:「以前阿兄就是阿兄,现在阿兄比阿父还像阿父。」 这回彻底把韩信气?着了,哪有这样非议父兄的,瞪了他一眼斥骂:「胡言乱语!」 张良礼貌浅笑,心里却觉得有理。 正?在这时,又有人来?访。 来?人是定陶戚氏的人。戚氏在楚军驻定陶时投奔了项梁,后来?又有戚氏子弟投奔了齐军,看来?是几头下注的家族,韩信也?没在意,只是好奇让人打听了一下,得知戚氏果然献女于沛公之后才觉得正?常起?来?,并且再次肯定了判断:就是多头下注,哪边都想?扒上?。 所?以他根本没想?到,这次戚氏的人来?访,竟然是想?向他献女。 张良很?淡定,这是常见?的事情,别说?他结亲未成,就是成了,他也?不会因此生气?或看戚氏不顺眼。实际上?一方诸侯,后宫没几个女人才不正?常——说?的就是韩川。 韩信也?很?淡定,他就算没那些?事的记忆他也?是土生土长的本时代?正?常人,对于戚氏这种行为不认同但也?不觉得奇怪。顺着这事他已经在想?,临淄那边,母亲不知道都给他推了多少人,实在推不过的大概就留在身边做女官了吧。有点好笑呢,执政太后的女官哪是那么容易做的,那些?被家里送来?邀宠献媚的女孩,现在估计都在埋首书案苦干呢吧。自己愿意上?进的好说?,不愿意上?进的恐怕泪湿枕巾多少次了。 这个戚氏送来?的女子不太好处理啊,太娇气?的话放在军中带回去也?不方便,要不直接拒了? 不淡定的是韩武,气?得斜眼歪嘴的跟韩信示意,最后直接在那人含蓄表达戚家女儿聪慧美貌尤擅歌舞的时候打断了他的话,皮笑肉不笑地道:「擅歌舞啊,正?好,我需要这样的人才,不如给我吧。」 戚氏派来?的那人一呆,勉强笑着应道:「东海君欣赏,正?是她的福气?。」 可是家中是想?将?女儿献给齐王的啊,被东海君截走算怎么回事。戚家献出来?的女儿本来?就不是嫡女,身份绝够不上?做正?妻,只能为妾。可是做齐王妾婢还有母凭子贵的希望,做东海君的妾能有什么前途?指望齐王英年早逝的前途? 这可是戚氏最出色的女儿了,就这么白扔给东海君吗?这事办砸了,他回去肯定要糟。 但他偷眼看向韩信,韩信只眉头微皱却没阻止,他也?不敢再多话了。 打发走这人,张良立刻道:「戚氏女不宜纳。」 既然献女以投靠,对这女儿必然期望颇深,以后无所?出又无宠还好,一旦有子,后院之内必有麻烦。就算无子,若是有宠,恐怕也?不会消停。国人一直喜欢记史,就算当下只是秦末,可以借鑑的歷史典故也?已经有很?多了。排除那些?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迹的所?谓祸乱后宫故事,那些?为了自己儿子做太子而闹出风波的宠妃可也?不少。 这话换了别人他也?不说?。不说?他本是外臣,就算真投了齐国,主臣有别,他谋划大势是本职,插手主君家事算什么。张良对自己的身份定位有很?清晰的认知,不是迫不得已的话,不愿意捲入这些?事情当中——也?不用远,看看李斯,一个偌大的教训立在前头。 但韩武虽与他不算熟悉,韩信却是相处数年如同子侄……呃,这次见?面虽略有变化?,但张良自己还是不曾变的,于是就不免要多两句嘴了。劝君主与劝子侄辈是不一样的。 韩信也?贊同张良的意见?,不过他更了解韩武,斥道:「阿武,你不想?纳戚氏女也?不要捉弄别人,收下她却不纳为妾侍,岂不是害了这女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6页 韩武厌恶地向帐外看了一眼,转过头对两人道:「我不收下来?,戚氏肯定还要找人将?她送出去。送了年轻些?的还算好,运气?不好,说?不定就要送到武信君或是沛公那年纪的人的榻上?。这样一来?那女子多可怜,不如我应下来?,然后断了她跟戚氏的关?系,给她安排个出路呢。」 又气?乎乎地道:「你们听听,刚才那个姓戚的说?什么啊,尤擅歌舞。他们那种大户人家,好生教养的女儿怎么会尤擅歌舞,这是从小就打算将?她送人呢。」 哼,他还有点想?头,等?把人护在他的羽翼之下,让戚氏来?找他呀,看他们敢不敢。真敢来?,他就当面羞辱他们一番!他有南越王的父亲,齐王的兄长,羞辱他们怎么了,敢还口吗! 张良一点都不奇怪,这本来?就是许多人家常见?的事,婢妾所?生的女儿作为结好的工具,从小如此教养也?不是秘密,大概只是韩氏这样的人家才会为此生气?吧。张良与韩信共事几年,对韩氏的家学隐约也?有点了解,知道他们不喜欢这种行为。不过韩武的反应也?太激烈了一点,韩信这样子才正?常。 既然韩武也?没有打算将?戚氏女放在后院,不会传出兄弟夺美这样的谣言,他也?就安心了,笑道:「既然戚氏送出了人,确实也?与他家无关?了,东海君想?怎么安排都可以,不必顾忌其他。」 「你想?如何安排?」韩信作为兄长,倒是有点不放心了。道理归道理,但是戚氏专门送出来?的女孩子,就算没有戚夫人貌美,想?必也?极为出色,阿武还小呢! 一见?面被勾动了怎么办?别看现在说?得振振有辞的,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看到美貌女子把控不住太正?常了。他立时警觉起?来?,不等?韩武说?话就作了决定:「这样吧,她应该也?不止是会歌舞,简单的文书应该能看,我这里本就有女参谋,让她跟她们作伴好了。」 「也?行。」韩武无所?谓。他本来?是想?这女孩既然擅歌舞,那就安排到戏剧团去。不过兄长这个安排更合适,想?想?这个时代?的大户女,父亲把她送出去讨好有权势的老男人她可能被洗脑得欣然接受积极争宠,让她去给士兵农夫跳舞表演她就可能会自杀了。 他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女子,但也?知道那不是她的错,是从小教养的缘故,总不能因为这个就逼死人家吧。阿兄愿意给她别的出路,那更好。 张参谋和白参谋一个是县尉的女儿,一个更是张先生这样五世相韩的人家出身,跟她们住一起?工作,想?来?她也?不会觉得辱没了自己,闹死闹活的。 「那就交给阿兄,我不管了啊。」韩武笑嘻嘻地又问张良,「张先生同我一道走吗?」 「良休息两天再返回。」张良拿自己的身体作挡箭牌表示要待两天。 不是为别的,戚氏女到韩信军中,韩信是对韩武放心了,可张良对韩信又不放心了。 「与阿若无关?……」张良心道,「只是伯南的年纪……知好色而慕少艾,我且得看一看戚氏女的品性才行。」嗯,也?得看看伯南的反应。 不能让好端端的齐王,遇上?骊姬那样的女子给祸害了基业。 虽说?不肯復韩,但现在的齐国也?是韩齐,韩氏王孙立的国,怎么就不是韩国了,他多操点心也?是应该的。 ------------------- 戚懿从家乡乘车过来?,吃了一路的辛苦,还病了一场,不得不休养了些?时日,将?颜色重新养得娇媚鲜妍,才由家人出面,准备送往齐军营中。 不过虽然吃了这样的辛苦,戚懿心中却很?欢喜。她早就知道自己做不了正?妻。门当户对的人家里,她生母的出身让她无法嫁进去,最多只能跟着嫡出的姐妹做媵妾。但她生得太好,十岁出头的时候,嫡出的姊妹开始对她说?话阴阳怪气?的,戚懿就隐隐知道没有姊妹愿意带上?她。 她只能被送出去当作礼物?,作人家玩赏的妾室。所?以戚懿的期望,也?就是希望将?来?要侍奉的人能脾气?温柔一点,夫人不善妒,最好也?不要太老,她能生个儿子将?来?终身有靠——最后一点是最重要的,不然夫君死了,她的日子也?到头了,有个儿子还能有点指望。 但天下竟然乱了,这本来?跟她一个女子没关?系,可对戚家的影响太大,戚懿也?是在一个大两岁的姐姐被送给沛公之后才明白,她大概只能送给沛公这样的长者了。 因为在乱世里立足的一方之雄,都很?老了呀。那些?六国之后的公子们也?不年轻,就算年轻也?没用,听姐姐们说?,赵王魏王什么的都没有实权,不管他们年轻还是年老,家里都不会考虑的。 要不就是像英布彭越那种起?于草莽的粗汉囚徒,比年老的贵公子们还可怕,她情愿侍奉六国老公子,也?不愿意去侍奉他们。 可这又由不得她来?选。 戚懿难受之余只能认命,想?想?自己也?快要离家了,越发努力练舞,练习仪态,甚至学习一言一笑如何更加柔媚动人,以便以后争得荣宠。每次梦见?被一个脸上?有着黥印,嘴巴散发着臭气?,身上?有老人味的粗人凑过来?亲吻而惊醒的时候,她都要重新给自己做一遍心理建设:这是一路诸侯,以后我儿子少说?也?是个封君,我能跟儿子到封地上?享福。他要是死得早,我还能找几个小郎君陪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7页 这才没哭出来?,白天继续学习,还加了课,学些?羞人的事情。 这跟以前不一样,以前送出去,哪怕失宠了也?不太要紧,戚氏和人家的关?系已经搭上?了,送出去的女儿得不得宠,有没有生儿子,也?不是太要紧。 现在就不同了,这些?诸侯要有哪个能得天下,或者跟秦之前一样各立一方,那可就是一国之君啊。妾又怎样,若是得宠又生了讨父亲欢心的儿子,谁作主还不一定呢。 家里耳提面命,戚懿也?渐渐立了心愿,然后就得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她要送往的不是别家,而是最年轻最有实权,和楚国并为双雄的齐王!戚懿练习时的舞步都轻盈了三分,姊妹们说?她的楚舞像是神女飞天,恭喜她有了好去处,也?鼓励她早点抓住齐王的心。 齐王还没有王后,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宠姬,那么他宫中那些?女人应该都不合意,要是她真能抓住齐王的心,说?不定都不是宠姬,而是能做齐王后呢? 她肚子争气?一点,生的儿子就不是封君,而是太子了!而且很?可能不是齐国一国的太子,而是像大秦一样,天下的太子! 噩梦离她远去了。这些?天,戚懿时时幻想?的便是一位面目模煳的贵公子,也?许粗鲁一点,也?许温柔一点,都没有关?系,她会做个最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主持后宫。以后孩子生了,大王征战在外,她在宫中教养孩子,让他成为父亲满意的太子。她不再希望夫君给她留个儿子之后就早点死了,她希望夫君长命百岁,与她白头偕老。 只是那位奔走办事的族叔到马车前吩咐事时,脸色不好,说?话也?硬梆梆的,讲了一个噩耗:她被齐王之弟东海君要去了。 戚懿的王后梦还没开始就断了,泪水盈在眼里,很?快又自己拭去了。 没关?系的,以后齐王取天下,东海君不封王也?是君侯,她的儿子至少也?是个封君,这就是她原来?最大的期盼了。她真的不贪心,之前她想?过最糟糕的可能就是家里把她献给英布,比这个强她都觉得可以了,何况是东海君。家里面可能会很?失望但家里不能把她怎么样,她做了东海君的宠妾,家里还得讨好她。 东海君也?很?好了,东海君更年少,同样没有娶妻呢。 第107章 和平时光 戚懿很快调整好?心态, 取出来之前家中重金购买的巴掌大的齐国水晶镜,在?马车里仔细补了妆容,听着马车前行?, 心里揣测是不是往咸阳城里去, 因为她听说东海君在?城里。但没多久她就被人叫下车来。 她愣了愣, 这?是哪里?东海君的妾侍就住在这里吗?不能说简陋, 但…… 她一时反应不来,营帐中出来个端着木盆的高个圆脸女子,虽肤色微黑但也十分?端正, 看见她咦了一声,便有军士上前小声说了几句, 那女子点头, 盆也没放下,招唿她道?:「你进来吧。」 这营帐就张泽若与白芜君两人住,地方还空着挺多?,韩信派人送了东西过来,白芜君麻利地帮戚懿把榻上铺盖弄好?, 别人都退下了, 她笑?道?:「你就和我们一起住吧。」 戚懿初来乍到?, 一头雾水,怯生生地点头, 愁肠百结。 她是想争宠, 可不想做什么引得兄弟父子反目的祸水, 齐王兄弟反目, 她在?中间能有什么好?下场。明明是东海君要了她, 可现在?却又?留在?齐王营中,与另一位女子相伴, 她害怕极了。 白芜君急着去洗贴身小衣,忙忙地交待她:「那边都是公文?,你不要乱翻,这?边是张阿姊的位置,你也不要动。等大王安排你做事,你再动手。军法森严,你可千万别自作主张。」 戚懿小脸都吓白了,连连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姐姐给她下马威,但她是真?不敢动了。 住了一天后,她不但没安心,反而更迷茫了。 这?位白阿姊每天忙个不停。她每天穿着男装,一早出去直到?中午才回来睡一会,然后又?出去。下午回来后竟然还端着盆去自己洗衣服,然后就在?帐中继续看文?书。难道?齐王带着身边的宠姬是这?样的吗?齐王……齐王的喜好?可真?是与众不同。 戚懿大概确定,自己还是被齐王留下了,她鼓起?勇气离开营帐走了走,没有人拦她,只是不许她离开军营。她打开自己的箱子取出钱,找了一名士卒给自己买几身合适的男装。本来这?种事她应该让自己的婢女去找戚氏族人去办,但现在?婢女都被打发走了,她也得连衣服都自己洗,只好?硬着头皮让这?些?男人来买了。 好?在?没白花钱,那人没帮她买,倒是白芜君回来后自责地说:「是我忘了,要是张阿姊在?定然记得。」说着给了她三身衣服,还把钱退给她。那衣服材质与白芜君相仿,并不特别华贵,但也不差。 戚懿趁她出去时,取针线自己又?加工了其中一件,掐出弱柳似的腰线,别的没敢动,她还不知道?齐王的喜好?,怕惹他生气。又?独自在?帐中练了会舞,看如何穿着这?身男装跳起?来显出身姿。到?中午白芜君回来,带回了韩信的随口吩咐,叫她帮着整理文?书。 她便稀里煳涂地跟着白芜君去另一个大帐,被指派了一堆事,埋首文?书之中,听着不同人的命令检点整理送去不同地方,忙得什么也顾不上想,一转眼就该吃晚饭了。好?在?她从小练舞,虽然看着瘦,体力却足,一天稀里煳涂的忙下来,人还是很精神,胃口也很好?。只是为了保持身材,她没敢多?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8页 用饭后沐浴,一个婢女也没有,贴身的小衣还要自己洗,戚懿看着自己精心保养的纤纤玉指悲从中来,又?不敢让人看出来,夜里蒙在?被中掉了几滴泪,还不敢痛快哭一场,怕第二天眼睛肿了不好?看,万一齐王那时传她去见呢。 自打她被从姊妹们中间带出来另外教养,她就学会了要时时保持自己的美貌,就算哭也要哭得惹人怜爱,楚楚动人。肿眼蓬头这?种事,不会引起?男人的怜惜,只会让他们觉得你丑极了,再也不想看到?你。 来齐军营中的第四天,想了大半宿的戚懿自认为想明白了,齐王大概就是喜欢能帮他干活的女子,她拿出小时候学舞的用心程度与吃苦劲头,一头扎进了那些?她看不懂的军中文?书里,力求表现出色,让齐王眼中有她。 张良远远地观察了两天,心里就有数了,告辞回咸阳的时候动了恻隐之心,对?韩信道?:「伯南,你既无意纳戚氏女,就与她讲明白。我看她如今是一心为了讨好?你而做事,将来难免失望。」 要韩信说,失望就失望好?了,他哪里有空去顾及一个一心争宠的女子。不过张良既说了,他想想到?底是韩武留下来的人,还是与她说清楚为妙,免生事端。他也不要这?只会美色娱人的女子在?军中做什么,只要不惹事,等回返齐国,就送到?母亲身边去做宫中女官。母亲身边现在?还缺人呢,若是有合适的对?象,也让母亲做个媒,将她嫁出去了事。 于是便应下了:「好?,我与她说清楚。」 戚懿于忙碌中惊喜的得知:齐王召见。 果然!这?几日的忙碌就是齐王给她的考验!她通过了考验,齐王就想见一见她了。 戚懿略一犹豫,把改过的男装脱了,换成另一件不曾动过针线的。她不想冒险,白芜君穿的就是普通男装,万一大王不喜欢她自作主张呢。 妆也没化,只扑了点粉,略描了描眉,头髮还是配着男装,简单的梳成男式的髮髻,规规矩矩地编好?。戚懿亦步亦趋的随着传唤的军士进入韩信帐中。 未及抬头,就听到?上首传来吃惊的一声:「怎么是你!」 她不明白意思,按之前向白芜君打听来的礼仪,不曾下拜,而是行?了一个男子的礼节,弯腰时略停一停,恰到?好?处的将肩颈处美好?的曲线显露,然后才抬起?头来。 心下就是一惊,齐王好?像并不高兴,看着她眉头都皱起?来了。 其实她多?虑了,韩信只是没想到?会见到?她。 这?个戚懿,不就是他记忆中戚氏送给刘邦的戚夫人吗?刘邦从汉中至关中时,常叫戚夫人陪侍于军中,有时候军中庆功宴饮,也叫戚夫人在?旁斟酒。韩信虽然不能盯着汉王宠姬看,但人总是见过并记得的。 怎么戚氏这?回送给刘邦的不是她,反而将她送到?这?里来了? 不过略想一想他也明白了,无非是齐国势大,沛公不过是项梁麾下一股相对?独立的小势力,戚氏送了一位女儿?已经足够看得起?了,最出色的女儿?却是送到?了他这?儿?。 这?个戚氏真?是……无耻。 韩信不太高兴,不过不至于迁怒于戚懿,见她已经有点发抖了,便将板着的脸色缓和下来,公事公办地道?:「你家中送你来的原因我知道?。不过我兄弟二人都无此念,吾弟对?你有怜惜之心,若是……」他本想说若是她想为诸侯妃妾,他就派人将她送回家去,不过话未出口就知道?错了,她哪有得选择,回去也难有出路,于是话风一转,「你也识文?断字,若是不想在?军中为吏,待回返临淄,也可在?太后身边做事。时日还长,你自己想好?。」 他也不要戚懿回话,现在?他看着这?张脸还怪别扭的,立刻让人将她送回去了。 戚懿这?回是真?的傻了,这?与她从小所了解的世界完全不一样,齐王到?底要她做什么她也不明白,回去也不工作了,坐着发呆。 直到?有人进来。 「戚懿?」 戚懿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来,眼前就是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生出了几分?自惭。进来的女子同样身着男装,素面不着铅粉,却掩不住动人的眉眼。除了和白芜君一样略黑了些?,几乎挑不出哪里不好?。 戚懿自负美貌,来人与她气质不同,容貌却是相当,只是因为略黑,可能略逊她一分?。若是能白一些?,就真?正是不相上下的美丽了。 让戚懿自惭的是其气度仪容,来人竟比她那些?嫡出的姐妹更出色,站在?那儿?顾盼神飞又?不失端庄,回想起?家中的姐妹,戚懿一时间只觉得她们那些?引以为豪的大家气度实在?是过于拘谨了,不及此人从容。 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齐王看不上她。 因为戚懿要与张泽若同住,张良回去后跟女儿?提了一句,张泽若当时对?这?女孩儿?有点看不起?,但也有点可怜,如今瞧着她娇小玲珑眉眼盈盈的模样,不由又?生出几分?爱惜,好?言道?:「不要怕,能去齐国是你的幸运,我和阿芜会照顾你。不要担心你家里人,他们以后不能对?你如何了。」 戚懿颤了颤,眼泪汹涌而出,不知是被说中了最担心的地方,还是忧心于未来的前途,总而言之,这?次她不怕哭肿了眼变丑,一直哭到?吃饭,才抽抽噎噎地停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9页 白芜君和张泽若将饭菜带回来,一人一筷子夹到?她嘴边,笑?咪咪地哄她吃,羞得她脸也红了,自己低头一阵扒,把淑女的仪态都丢到?了一边。 韩信这?时候已经把她忘在?了脑后,因为齐楚的谈判已经有了结果,但齐军暂时还不能迴转,还有许多?事要安排。 一开始,经过商议,项梁同意将会稽郡让给齐国,齐国则不要关中。但这?只是置换,蒯彻挟韩信军威口舌争锋,指出齐军定陶救楚,鉅鹿救赵的功绩,又?要了薛郡和半个泗水郡。 于是齐国占有原本燕国所属的辽东、辽西、右北平、渔阳、上谷诸郡,原属赵国的代?郡,原齐国的济北、临淄、胶东、琅琊诸郡,以及当初韩信由燕攻齐,中间过路时夺下的半个鉅鹿郡。张耳随楚军同来至咸阳,这?半个鉅鹿郡争也没敢争,几乎双手奉上,还庆幸齐国没让赵国再割出一两个郡报答相救之恩。 另有韩氏起?家的东海郡、早已占领的九江郡与彰郡部分?地域、项梁换出的会稽郡,以及岭南三郡。想来闽中郡上下若是不傻,很快就要遣人来归降了。 如此,齐国已几乎占了半壁江山。 楚国则得了关中、汉中、河东、上党、巴蜀之地,又?要了南阳郡和南郡。 齐楚所占之地,其实都有荒芜少人之所,唯关中和齐地是精华所在?。项梁要了南郡与南阳郡,也是因为这?两处早就被秦从楚国夺去,耕耘日久,还算得繁华。再说,既是楚国,置换之后一寸楚土也无,这?未免也太难看了。南郡与南阳郡本是楚地,要过来也能遮一遮羞。 赵国除了失去半个鉅鹿,总算保住了多?数郡县,已是意外之喜。 韩成更是喜出望外,齐楚都点了头,正式将他封为韩王,韩国故地颍川郡全数给了他,还分?走了大半个三川郡。 这?都是张良的功劳。他一边在?项梁面前为韩国求地,一边又?与齐国暗通消息。蒯彻做出不叫楚国占便宜的架势,一意要将三川郡都给韩復国才罢休——韩国多?拿了,楚国自然就少拿了,听他的口气,三郡全拿走才好?呢。。 最终项梁答应给了一大半三川郡,保住了上党郡。现在?齐国明显占了上风,若是不同意,齐军撤出,回头就去攻打还滞留在?楚地的楚王也就罢了,去攻打会稽才是诛心之举。他还没有来得及安抚秦人,自己的兵源之地就让人拿了。到?时候军心不安,他在?秦地还怎么立足。 韩国復国,就在?关中之外,难道?还敢违背自己的意思吗?若有事,他派一名将领,便夺了韩王的兵权又?如何,让韩国在?前为缓冲也好?。 张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多?年夙愿得偿,一时心中竟空落落的,韩王对?他说了什么也没听清楚,未来还要如何周旋也不愿多?想,只想一醉睡去,睡他个天昏地暗才好?。 其余诸侯,吴芮为衡山王,除衡山郡外,划了半个长沙郡给他,英布得了剩余的九江郡与庐江郡,原本该称庐江王,但英布是九江郡的六县人,九江被齐国夺了一半已经很生气了,封他为王是惊喜,他到?项羽那死活磨到?了首肯,帮他在?项梁面前说话,给他封了个九江王。 吕臣封为长沙王,得了另半个长沙郡与黔中郡,都是不值一提的地方,吕臣是满足了,不过蒯彻不满意,出面为他鸣不平,最终楚国又?划出小半个巴郡给他。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但商议到?这?里时出现了一点风波,本来该讨论彭越刘邦等人怎么封了,谁知道?老老实实窝在?薛郡等消息的楚王突然派使?前来,要将项梁和项羽都封为王。项梁差点气撅过去,一盘问就问出来了,项羽悄悄派人快马赶去威逼了一番,楚王只得派出使?者给他们项氏封王。 项梁已经很久没揍侄子了,毕竟打不动。也没骂过侄子了,毕竟侄子近些?年确实有出息。但这?次他差点拿起?鞭子亲自把项羽给抽一顿。 项羽十分?不服,也不像少时那样躲闪,昂然道?:「英布是我麾下一将,彭越不过藏于大泽的水寇,他二人都能封王,叔父起?兵会稽,再立楚国社稷,又?攻入关中,受秦王之降,凭什么不能封王?我与齐王联手救赵,大破秦军,尽灭秦军主力,又?凭什么不能封王?我就是不服!」 他非常想回老家,现在?家乡被齐国占了,这?是齐国实力所至,他也就忍了。可是看着一个个不怎么样的傢伙都封了王,他项氏还是楚王阶下臣子,项羽恨不得把楚王熊心给杀了才解气。 而且韩信都是齐王了,自己还是楚将,以后正经场合还得称一声大王,自称一声外臣——伯南也就罢了,刘邦彭越吕臣英布都能骑他头上称王了,他怎么能服气? 可惜叔父肯定不同意,他要是偷偷把楚王杀了,叔父说不定会气死。所以项羽退而求其次,派人去见楚王,要楚王也封他二人为王。 项梁被他气得无话可说,把人叫到?内室挥退左右,开口就骂:「竖子!」 歇了口气,项梁苦口婆心跟他讲道?理,把大实话都说出来了:「你当我如何忠于大王么?不过是借楚王名义!有楚王之名,所占之地才可合力抗齐。你将我叔侄二人分?封出来,我还拿什么名义号令楚军!」 项羽根本不当回事:「有什么要紧,叔父就以外王的身份回来辅政就是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0页 项梁也没别的办法,楚王来使?都已经在?诸侯面前说出封王的事来,齐国那个蒯彻立刻对?他和项羽大肆吹捧,其他诸侯估计有来不及细想的,也有跟蒯彻一样憋着坏的,都一一表态,说项氏也当为王,他也没法再推了。 这?让项梁也起?了警惕心,这?个被他从民间找回来的牧羊人同样不简单啊,竟然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坐实了,宁可楚国的土地缩小,也要把项氏排除出去,掌握实权。 但他是不会放手的。项梁将谋士族人都叫来,紧急商量了两天,决定把气死人的侄子推出去封王,他则以不舍故国的理由不肯受封,甚至在?使?者面前痛哭流涕以表忠心,硬是赖在?了楚国不走,仍是做他的上柱国。 只这?样一来,原本商议好?的结果又?不得不重来。 齐国是怎么也不肯把已有的疆土吐出来的,楚国也不能再分?,吕臣英布本来封的地方就穷且偏僻,人口也不足。项羽不肯要。所以只得委屈一下彭越与刘邦。砀郡封给刘邦,因为当年魏国大梁就在?砀郡,虽说已经残破不堪为都,但名声仍在?,所以不称砀王,而称梁王;东郡也被齐国占了一部分?,于是合着面积不大的河内郡一起?封给了彭越,为河内王;陈郡则给了项羽,因这?里本就是被鲁国所灭的古项国,项氏也正是古项国之后,于是恢復旧称,封其为项王。陈郡与南阳郡相邻,使?得项氏实际控制的土地又?增加了一处,倒也小赚不亏。 自此,各人都还算满意,只项梁越看大侄子越不顺眼,打发他去练兵。 因为秦军调走,河南地又?被匈奴侵扰相夺,秦始皇迁去的居民纷纷逃归,新建的县城算是废弃了。 项梁也没打算这?个时候花精力去重建,但一直让匈奴骚扰也不是个事,这?倒霉大侄子精力无处发泄尽给他惹事,不如去打匈奴干点正事。他又?立刻派人去接楚王入关中,虽然这?次没亏,但差点就如了楚王的愿,项梁要将他放在?眼皮底下才能安心。 而韩信这?边要忙的已经不是分?封诸侯的事了,而是这?次顺便谈下来的另一件事。 齐国换回去许多?秦军战俘,又?有不少当年的刑徒隶臣妾放为良民。项梁答应,让这?些?人的家中父老自己选择是不是前往齐国团聚。 相应的,会稽那边,也会有一次人口迁移,楚军子弟的家人自然是要搬到?关中的。这?不同于秦国时的大移民,两国不管是为收拢民心也好?,为自己的军心稳定也罢,都得确保这?些?人路上的安全。 所以,并不急着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行?动,齐军派出大量学会了一点文?字的军士,拿着之前登记的名单一个县一个县的找过去,找到?那些?人的家属,问他们可有意向搬迁。 若有意搬迁,从此时到?明年夏粮收后,都可以来县中登记,到?时齐军会派人安排好?一路行?止,分?许多?批次将他们一起?接走。 这?是一项大工程,或许到?明年都完成不了,齐人也没有将话说死,反正他们每县中会留下一人,只要在?来接之前登记上就行?。 等这?件事安排好?了,韩武和蒯彻从咸阳回到?鸿门,齐军开拔,返回齐国。战争暂时结束了,在?这?不知道?能延续多?久的和平中,许多?人摩拳擦掌,已经准备好?要大展身手。 第108章 变迁 关中武功县。 伯止背着手, 佝偻着腰站在院里,仍是能听见屋中传来隐隐的哭声。 都怪那不省心遭雷噼的大儿,好好的日子?硬是变成了这样。 伯家曾经有猪满圈、粮满仓, 那?是几代人积下的财富。现在猪还在养, 但家里人人都要做活餬口抽不出空, 所以只养了一头。粮仓常是空的, 地窖倒是满的,一半粮食都换了红薯,这才能让一家人维持到下一季粮食收穫。 自从长子?伯黑将人殴伤判刑, 家中一下就败落了。原本他大父时曾经得爵,传到?他这代时, 因?为不是长子?一脉, 爵位没继承到?,但几代人努力?,分家前都互帮着开荒,分家时他也?分得田地,也?能满足一家温饱。直到?伯黑伤人, 赔偿赎罪, 家产一下子空了。几代人在家乡的脸面也?没了。 如今家中无地, 只能庸耕为生。女儿本来?说好的亲事退了,过了两年实?在无法, 交不起逾龄未嫁的罚钱, 只得嫁与一愿意娶她?的无赖之家, 三不五时的挨打, 只生了个女儿, 更是被婆家不喜。 伯桃不是个软弱性子?,经常与之对打, 怎奈力?弱不是对手。她?也?知道娘家现在的情况没法为她?作主,只能常常带着女儿逃回来?暂歇一口?气,再回去硬抗着过日子?。 每每这种时候,伯止就忍不住把长子?在心中臭骂一顿,但也?会难免想起这个被发往北地不知生死的儿子?,心中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哭声渐歇,妻子?在与女儿说话,一个儿子?在别人家做短工,伯止犹豫了一下,想到?邻家去借两个鸡蛋,让女儿吃了饭再走。 便在这时,里中突然吵嚷起来?。现在还在冬日,正是农闲的时候,有点事很容易惹来?一群人看热闹。伯止自从家里出了事就不喜欢凑热闹,便打算待会再出门。 不想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到?了自己门口?,他心中一跳,害怕是不在家的次子?也?惹出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1页 果然是找他家,门外?里典直着嗓子?喊他:「伯止,你家伯黑在齐国,齐人接你来?了。」 「伯黑?」伯止失态地打开门叫了出来?,「他还活着?」 声音戛然而止,伯止高大的身子?一抖,又?缩了下去,门外?站着两个军士,看髮髻不是秦人,乡人恐惧又?好奇地远远跟着指指点点。 那?齐国军士拿着个纸订起来?的本子?,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姓名说一下。」 「还有我妻杜氏,次子?伯实?,伯黑之妻赵氏,伯黑之女伯荣。」 那?人还不满意,问他妻子?与赵氏的具体名姓,伯止只得一一答了:「杜夭,赵迎。」 「不是还有个女儿?」 伯止愕然,女儿都出嫁了,还算他家的人?但也?不敢多问,老实?答了,连女儿生的孩子?都报了名:「牛末。」 齐人小卒这才满意的点头,拿了支奇怪的笔作了标记,进了门把里典关在外?边,就在院子?里随意一坐,道:「人对上了,我跟你详细说一说这件事。」 伯止用心听着,看样子?不像是伯黑又?连累家里,难道是伯黑跟着齐王起事立了功? 不过听下来?,也?不是这么回事。伯止有些微的失望——秦王都降了,他也?谈不上忠不忠心,要是儿子?能在齐军中立功,对他家也?是件好事。可?惜没有。 原来?伯黑当初打伤人,流放劳役去了北方,齐王起事后定了新?律,认为秦律量刑过重,当初殴伤并不重,也?是对方先言语挑衅,因?而已经服役的十三年足矣,便放了自由。伯黑如今在辽西铁官中做工,齐国已经将这些老家在外?地的人口?全部?登记,跟诸侯国也?已经说定,只要家人愿意,就可?以搬去齐国与之团聚。 伯止听得心中一抖,思忖了一会,看这两名齐人还算和?善,小心问道:「乡中可?还有人走?」 拿着小本子?的齐卒笑起来?:「加上俘虏的秦兵,我们要问的人家可?多。不过多数人家只失了一个儿子?在齐国,不愿意阖家搬走,只成了亲的,有人家小愿意去。怎么样,你家可?愿意去?去了会安排生计,路上供给吃穿,女儿女婿也?可?以带上。」 现在人口?就是财富,管她?有没有出嫁呢,只要自己愿意,娘家一家人愿意走都行,齐王还驻在函谷关外?,怕楚国不放人吗?可?惜愿意一大家子?都走的几乎没有,除非独子?,不然那?些被俘的秦军父母还是愿意跟着其他儿子?过。 但伯止不一样,他在家乡几乎已经一无所有,如果能到?新?地方,还有生计,他愿意走。 而且还能带走女儿……伯止心头一跳,急问:「现在就走吗?」 齐卒反过来?被他吓了一跳,笑道:「现在就走,地里的粮食不要了吗?没什么要收拾的吗,也?不和?家人商量?」 「不商量了。我家也?无田地,不过替人庸耕,最后分点粮食,不要了。」 屋里传来?掩住的惊唿,伯止晓得是妻子?和?女儿受到?了惊吓,但他年轻时也?去打过仗,侥倖不死而回,胆子?和?见识都有一点,知道这是个机会。 伯黑就算恢復自由,在家乡也?不顶用,邻里依然视他家为囚徒之家。换个地方对他家是好事。更重要的是能趁这个机会带走女儿,摆脱那?家无赖! 现在就得走,不然要按齐人说的登记等待,那?家人非得闹上门来?,不扣住女儿,也?会扣住孙女,只有现在就走才能摆脱麻烦。再跟那?家人纠缠下去,女儿非被折磨死不可?。 齐卒大概来?之前也?被教过这种情况,只问了两句情况就答应下来?,还挺高兴,笑嘻嘻地又?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就立在那?等他收拾了。 伯止雷厉风行地让妻女和?长子?妇收拾衣物,家里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多的粮食肯定要带上,换洗衣服带上,自己有什么细软自己带好。 伯桃简直惊住了,她?只是带女儿回娘家喘口?气,怎么就突然要远离家乡了?她?什么都没带啊! 伯止发怒了:「你不走,是想回去被打死?我未老,你兄弟正壮,到?哪里不能吃上饭!你若不走,我以后便不管你了!」 伯桃咬了咬牙,把还不知道发生何事的女儿放下,帮着母亲一起收拾起来?。 伯止又?托人去叫儿子?伯实?回家,不多时,果然收拾好东西,坐着两名齐卒跟里典借来?的牛车,晃晃悠悠地去了县里,在县里被安排住了两天后,又?和?各县当即决定搬迁的人一起,在一队齐军的护送下出了函谷关,来?到?齐国军中,与齐军一同撤回齐国。 而一路上,各诸侯国中,这样的事情还在发生,立刻决定离开家乡的人不多,但总还是有那?么一些的。甚至还有一些并无亲人在齐国的人家,也?在变卖家产,准备随着齐军一起去到?齐国。 -------------- 三川郡阳武县户牖乡。 乡中后起的大户陈家院中不停的有人进出,这家的主人正忙着清理家产,只留下一点土地租给人,方便回来?祭祀祖先,其余都要卖了换作钱财,一家人听说要随着有出息的兄弟一起搬走。 陈伯屋子?里已经几乎全空了,置办了也?没多久的箱柜只留了装物的箱子?,柜子?全卖了,不方便带的衣服也?卖了。他后娶的妻子?卷氏哭丧着脸坐在榻上,看着空荡荡只摆着数个木箱的屋子?,想发牢骚又?不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2页 搬家是良人那?个有出息的兄弟来?信特别要求的事,良人不管不顾,只说他兄弟陈平懂得多,立刻就开始变卖家产,仿佛以后日子?不用过了。可?小叔子?确实?出息了,她?不敢得罪。再说了,她?也?是本地人,知道良人前一个妻子?是怎么被休弃的,还不是因?为说了小叔的坏话。 门帘一掀,一名年轻妇人进来?,未语先笑:「嫂嫂安好。家中可?收拾好了?」 卷氏嘆了口?气,这弟妇进门之后家里才渐渐宽裕,用的都是她?的嫁妆,而弟妇张氏又?从不倚此?傲人,反而对良人和?她?甚为恭敬,她?便是再对小叔有怨言,也?不好对弟妇摆脸色,只能挤出笑来?:「都收拾好了,随时能走。」 屋里除了一张榻,真正是能坐的地方都没有,张氏也?不介意,就在一口?木箱上坐下,脆声笑道:「我也?收拾好了,良人信中说能舍的都舍,方便赶路就行,他託了人,我们随齐军同行,路上不用担心什么,只要跟得上就好。」又?有些愁,「我父却不肯搬,与大父争了数日,现在大父来?与兄长商谈,也?不知是要怎么办。」 不错,她?嫁的良人不仅让亲兄长和?妻子?搬家,还叫妻子?的娘家也?一起搬家。张氏是本地富户,不像刚刚有了兴旺气象的陈家那?么容易的说走就走。光是成片的良田就不是随便能舍下的。 张氏为此?也?愁了好几天了。她?大父非常看重良人,竟然真的要听良人之言而搬迁,只留下一两个儿子?看守田地。毕竟张氏富裕,不用卖田地也?能到?别处置业。若是果然合适,再回来?卖田,到?安身之处重新?置产就是。她?良人也?说了,齐王很可?能终得天下,地不卖也?好,将来?归了齐国也?是一样。 但她?的父亲却坚决不同意,也?不肯走。今天大父来?见兄长,张氏心里也?很不安,不晓得大父如何决定,也?不晓得良人的主意会有什么后果。 两个女子?忐忑不安地等了一阵,就听见外?面张负告辞,陈伯送客的动静,再过一会,陈伯也?进来?,告诉张氏:「张翁要跟我们一起走,你大兄和?幼弟陪侍身边,其他人还留在户牖。」 张氏大吃一惊:「我阿父他们都不去?」 「原是要去一个,你大父生气了,说他们既然不信他的眼光,就不要去了,只带两个孙子?同行。」 这是说张氏的父亲和?几个叔伯其实?都不愿意离开家乡,只是老父执意要走,只能抽出一人照顾在旁。结果老头子?固执又?脾气大,见他们如此?,居然一个都不带,只要孙子?随行。 陈伯就嘱咐弟妇:「张翁年老,平不在家,你自去张翁车中,也?好照顾一二。」 张氏低头谢过,越发对前途担忧了起来?,若是迁居不顺,大父这一路奔波没个好结果,可?别郁结在心弄出病来?啊。 ----------------- 蓟县。 赵昌在鉅鹿之战养好伤后就被送回来?了,一郡之中所有跟他一样伤退的士卒都在蓟县培训,先集中一个月补基础,待考核过了,便带他们四处参观,让他们自己选一门手艺来?学。 赵昌把发给他的小册子?看了又?看,开工坊的念头怎么也?压不下去。 用饭时他还在琢磨这事,端着饭菜四下里一瞅,瞧见了一个身影,忙凑过去放下,笑道:「你也?不出个声,差点没看见你。」 这人叫许山,虽然不是同一个乡出来?的,但同一县,出门在外?就算是老乡了。赵昌有意找他搭伙分担风险,吃了几口?便有意探望口?风:「官府叫我们学一门手艺,你准备学什么?」 许山慢慢咽下了口?中的饭菜,又?慢慢地道:「我手笨,学不会那?些,还是种地的好。」 「哎,难得有机会,你不要白白放过啊!」 作为同乡人,赵昌是真心替他着急,就算不能拉来?一起开工坊,也?不能就这么回家种田。赵昌这些天相处,晓得他家精穷,虽然他立功了分到?田地,但他家人口?也?多负担重,就这么回去不是白卖命一场了吗? 许山摇了摇头,感激地向他笑了笑:「我想学种菇。」 赵昌就晓得了,这汉子?虽然木讷寡言不灵巧,但心里也?是个有成算的。 「行,那?我就放心了。」 就是工坊还得他自己来?。 「一起好生学着吧!」 第109章 右丞相 齐国临淄。 齐王出征在外快一年了?, 东海君兼右丞相这半年也不在国内,齐王太后执政,本来很多齐人心里都犯嘀咕, 觉得说不定?又要换个王, 然后齐王再打回来……惨了?, 临淄人可没经过这种折腾, 毕竟当年战国末期,经过五国伐齐又復国之后,齐国就躺平不怎么参与战事了?, 最后还直接投降。 现在这位齐王虽然与田氏打?了?几场,但也没打?到临淄啊。 不过出乎许多临淄城里人的意料, 田氏居然很老实,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齐王打?怕了?。 只?有田氏自己知道,那是因为齐王一开始只带走三万精兵,打?过定?陶后增加了?一些,又补充了?俘虏,才?有了?十万人。现在还有二十万大军被他的淮阴乡党、燕地将?领掌握, 驻扎在齐地, 根本不受田氏影响。田氏就是想翻天也不成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3页 更不用说麦收和稻收之后, 齐国百姓欢唿雀跃,恨不得把齐王父子供起来拜。纵是?一向不会?眼?睛向下看的贵族王室, 也无法忽略这么多百姓的渴盼。 几个旧齐王近支甚至派人到民间打?探过, 最终熄灭了?那点称王称霸的念头。 大泽乡起义不远, 戍卒农夫的力量第一次在歷史舞台上登场, 对时人还是?有一点震撼力的。他们怕自己在临淄造反, 不等韩信回师攻打?,他们就要被国中百姓揭竿而?起以迎王师了?。 没有势力最大的田氏捣乱, 相反还得到生怕被打?击的田氏极力配合,林芦这个齐王太后的执政就很顺当了?,许多措施也一一推行下去。效果怎么样不好说,但至少推行过程中没有人故意作梗。 哪怕谁也不理解为什么齐国要推行比隶书还简单,简单到君子不齿程度的一种字体,但各级官吏乃至旧日贵族们,还是?像当年学?秦国隶书一样,点灯熬蜡地彻夜苦读。 不然呢?将?来齐王写这种字,丞相写这种字,你家子弟想出仕,连字都看不懂,家族还能维繫下去吗? 不过学?归学?,这些人当然不肯自降身份,去什么扫盲班教贩夫走卒工匠农夫的子女,所以这么一来,有些人就很显眼?了?。 李由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他一边感慨这两样东西的组合太适合教学?,一边又满心别扭,根本不想转身看到下面坐着的那群人。 一群年纪偏大的平民,十五六岁屁股好像长了?钉子的少年,四十上下一脸蠢样的工匠,甚至还有一个看上去得有六十岁的老媪,说是?儿子和新?妇都要挣食,她学?了?回去教。 可惜年纪太大又从来没读过书,来了?好几天了?,才?学?会?四个字,还是?极度简化之后横平竖直、李由一天就能记诵几十个、只?是?要多花点时间与旧字对应的简化字。 李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他用力写下今天要教的最后一个字,「齐」。最后一笔时粉笔还断了?,弄得他一肚子郁气不知道朝哪发,耐着性子教念:「齐,这便是?齐国的『齐』。」 下面一片恍然大悟的哦啊之声,个个拿树枝在自己做的沙盘上比划学?着写,那笔画惨不忍睹。 李由嘆了?口气,想想父亲的严令,只?得又将?从那字表上学?来的笔顺一一分解写在黑板上。 另一间屋内,李斯也在教学?,他却是?面带浅笑极有耐心,教的不是?字,而?是?数算,今天已经教到了?十进位,黑板上抄了?题让学?生算,他则来到屋子最后,给几个跟不上进度、到现在才?学?会?数数、个位数相加还不会?的学?生开小灶补课。 然后回到讲台上,在题后写上答案,让学?生自己核对。一节课毕,李斯宣布下节课发纸考试,学?生们嗡嗡地吵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些蠢问题。 「李先生,难不难啊?」——简单到闭着眼?睛都能算,你们还觉得难就没办法了?。 「不难,把这三天所学?练好了?就能过。」 「李先生,我错了?二十四题,能及格吗?」——五十题错二十四题,你要是?不知道能不能及格,你也确实不像能及格的样子。 「我将?题目抄在小黑板上,就挂在外面,无事时再对着算一算,熟练了?少错几题,就能及格了?。」 「李先生,这个及格了?,去铁官能考上么?」——这才?学?到哪就想去铁官,有志向是?好事但不能乱发梦! 「有志气,但是?想去铁官的多,题也难,等这一期学?完过关?后,你不妨试试纸坊,那里考得简单。」 「李先生,我字写小一点,能裁一半纸带走么?」 李斯瞧着这个十八岁的青年,和颜悦色地道:「自然可以,你不要急着进工坊,以后进学?校更有前途。」 青年有点害羞也有点期待地点了?点头,旁边人纷纷夸他:「杞要从小就聪明,可惜生早了?几年,不然就进学?校去了?。」 现在临淄这一带,十四岁以下的孩童和少年都进了?学?堂读书,一开始也是?学?识字和算数,不过进度比这种扫盲班快,孩童一天要学?十个字,还要学?一种辅助学?习认字的符号,称为拼音。再大一点就不特意教字了?,拿着书自学?,学?校开始教写文章,虽然在李斯看来只?是?将?口语稍稍整理后记述下来,但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 对李斯来说当然不难,拼音他也已经掌握了?,不带偏见地去看,学?拼音开始麻烦,但学?会?之后确实方便,只?要拿着印了?这些拼音的教材就能自学?。扫盲班也带着学?拼音,学?员来去自由,只?一轮一轮的上些简单课程罢了?。学?得深了?就可以自己去考学?校。 李斯把这些学?生的问题一一答了?,待人开始陆续站起来往外走时,叫住杞要:「我年老无力,你能帮我抄写题目么?」 杞要便诚惶诚恐地接过粉笔,不太习惯地在小黑板上歪歪扭扭的抄写了?起来。 等他抄完,人也走完了?,李由和李成也结束了?自己的教学?,过来服侍老父,见李斯在等着,他们也只?得侍立一边。李成想接过粉笔替那个明显不会?用笔的小子抄写完算了?,被兄长拉了?一把,悻悻地住手,不明白?父亲在做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4页 李斯看在眼?里,心中一嘆,长子毕竟是?做到郡守的位置,比一直在自己身边得到庇护的次子还是?强一点的。 不去管两个儿子,他见杞要抄完了?,示意次子将?黑板挂出去,对杞要笑道:「你若是?有空,可以到我家中读书。」 杞要吓了?一跳,赶紧摆手:「怎么敢麻烦先生。」 李斯正?色:「你聪明颖悟,我不过是?可惜你年纪稍大错过进学?的机会?,但听闻中学?也要办了?,你只?要通过招生,完全可以从中学?读起。难道你错过小学?,还要再错过中学?吗?那说不定?能直接进铁官。」 如今十四岁以下孩童去的学?校称为小学?,市面上确实传闻这两三年里,官府还要建所谓中学?,学?得又要难些,但显然学?成后有更好的前途。杞要家贫,从前是?家传的皮匠,除了?给人做履之外,也要承担官府的劳役制甲,从来没读过书。 就这两年,他父亲也没想过让他去扫盲班识什么字学?什么数,直到扫盲班成效初显,而?官府与大户合作的工坊也一一开始出产挣钱了?,临淄城的人们才?回过神,知道学?问的重要了?——工坊招工要考试,而?工坊的工钱,足以让半辈子大字不识的四十岁翁媪也日日苦读。 杞要的父亲这才?叫他来扫盲班学?习,这一学?,就叫李斯看到他的天份了?。 杞要被他说得心疼自己错过的机会?,制皮革时染得变色的手指不安地挠了?挠头皮,到底还是?没抵住传说中铁官工钱的诱惑,向李斯深深一礼:「多谢先生,我明天考完试就去先生家读书。」 李斯微笑着看他去了?,安步当车与两个儿子回家。李成忍了?一路,回到家中才?向父亲请教:「阿父如此重视此子,莫不是?瞧出他天赋异禀,将?来是?将?相之材?」 李斯沉下脸:「成日里胡思乱想,在街上就捡到一个将?相之材,你当将?相之材是?这样轻易的么?」 「那父亲为何……」 「虽不能说将?相之材,但也算得上聪慧,扫盲班中你还想捡到什么人才??莫作不切实际之想。」 李斯不想多说,杞要之前是?个纯然的文盲,现在刚识字,只?看得出记忆力不错,悟性也不错,有些灵性。才?识得百多字,会?算简单加减,就说将?相之材,这也是?发梦! 他只?是?顺手交好,将?来这青年能做个小吏,李家若不能起,也能得些照顾。将?来若是?足够聪明又足够努力,将?相不敢说,但未必不能做个县令郡守之流。而?他不过是?多花点时间教人,有什么不值的。 真?要是?出将?入相,那就是?意外之喜,现在不必作此想。 在临淄已经待了?大半年,李斯也已经有了?一些想法,把两个儿子赶去继续用功苦读,他自己铺开纸,执笔在手,闭眼?沉思起来。 纸问世多年,如今已经有数地出产名?纸,特别适合毛笔书写。不过自韩氏起势以来,韩氏门下那些不为高官只?做实力,疑似墨家一脉却又不承认的士子们弄出了?很多新?东西。李斯现在用的纸就是?后出的,挺括洁白?,不宜用墨,却适合同样新?出的铅笔。 现在官府文书都是?用毛笔,但工匠和学?校里喜欢用铅笔,因为携带方便,且容易画线条。 李斯现在也习惯用铅笔先打?底稿,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他觉着按齐国学?校所教的学?问,或许这种硬笔才?是?将?来的主流。就是?铅笔色淡而?易涂改,恐怕暂时还不能代替毛笔。 他越来越觉得,齐国一切新?政国策之后有一门足可与儒法墨等一时显学?并?称,甚至更加完整的学?问体系在背后支撑。就像秦国变法,从商鞅至他自己都不曾变了?根底,也是?因为他们都是?法家。细则可以因时而?改,根底却不可变。 同样,齐律乃其?行政细则,绝对不是?随便出来的,却不知为什么,齐国并?没有人站出来收徒授学?,向天下宣扬自己的学?派。 就连这些看似鄙陋的简化字体也不是?随意而?来,就如他一开始注意到的一个字:万。 时下「万」有两种写法,一种本意为蝎,画为蝎形,钳尾俱全,后来因蝎产子极多,附于母背密不可数,渐假借为数量。李斯当初奉命统一文字,虽然不是?亲自一一定?下字形,但最后过目,又作《仓颉篇》,其?中的道理还是?门清的。 另一个字形已经不知其?本义了?,不过也常常使用,字形简单,刻出一横一竖,再于竖上加一短撇。这个简化字大概就是?嫌「万」过于复杂,平民学?不会?,干脆取了?这个简单字形来用。而?其?简化后的笔顺,先横再折,最后一撇,与由上至下,由左至右的书写习惯并?不相符,显然是?按其?原字形定?下的。 李斯自己就主持过这样的工作,怎么会?不知道这背后需要什么样的支撑,又怎么不为此心惊呢。 纸上才?落了?几字,又被李斯一笔划去。 这事与他无关?,他年纪大了?,时间不多,不能在这些事上花心思,总结出这个学?派的宗旨又如何,他又不想做韩非那样的宗师。有所心得,他在稷下学?宫与法家弟子交流时说一说就行了?,让有心于此的人去琢磨,说不定?又能出个韩非,他没这个空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5页 他没有完全吃透,但已经抓住了?脉络,这就够了?。李斯不再迟疑,伏案一气呵成,写下一篇进言书。齐王就快回来了?,成败就看此一举了?! 以时空彼端的纪年方式,公?元前207年的三月,出征许久的齐王终于率军回到临淄,与接受了?闽中郡投靠、也终于把一应杂事安排好才?回来探亲的南越王碰面了?。 原本的歷史中,项羽和章邯又对峙了?八个月,章邯才?决定?投降,项羽也才?会?那么晚才?入关?中。这次齐楚联军,项韩合力,章邯王离二军同时瓦解,两人双双被俘,一下子节省了?大半年的时间。 不过这也成了?胡亥的催命符,让他少活了?这点时间。仍是?赵高弒秦二世,仍是?子婴即位,也仍是?子婴杀了?赵高,只?不过这回他降的是?项梁。 韩信也早与项梁言明,他要留存始皇帝血脉,保存关?中精华,这是?两军联合的基础,韩武所领的齐军也一直一起行动,项梁本来就打?算拿下关?中作为基业,有了?事先的约定?,更是?注意。既然子婴出降,便将?他一家及其?他嬴姓王室子弟都移交给了?韩武看管,最后一起带了?回来。 但现在韩信自然是?顾不上他们的,他和韩武都屏着气,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夫妻重逢的气氛并?不。齐王太后气沖沖的对着南越王:「你看都是?你那时不任齐王,现在怎么办,是?学?着赵武灵王称主父,还是?叫阿信再让位给你?真?是?叫人看笑话!」 她执政两年,脾气和气场大涨,韩川讪讪的没得辩解,两手一摊:「我不知道秦国能垮这么快啊,我也不知道伯南跟项羽就把秦军的主力全歼了?。岭南与齐国能这么快连成一片……」 他以为总得五六年呢,岭南三郡才?刚开始开发,他总不能丢下就走吧。 韩信与韩武在下首一边屏气一边垂首忍笑,听父亲辩解着辩解着开始讨好,说什么「其?实伯南一直打?仗不在你做得挺好,不如你继续管着也不用我回来」,然后换得母亲更加气怒的结果。他俩交换着眼?神,寻思是?不是?应该告退,让父母吵完了?再来? 但没跑得掉,韩川最终决定?他还是?回岭南去,那里凝聚了?他最多的心血,实在不愿意交给别人。而?林芦这回坚决要和他一起去,因为两个幼子还小,考虑再三,决定?也带上。反正?番禺的这个治所已经改造得不错了?,不必太担心染病。 本来应该都划归齐国,但之前父子分立,现在两地交通还是?不那么方便,所以还是?以南越王的名?义治理,不过实际上乃是?一体,不分彼此,从教育到施政均是?合一。 都说定?了?,韩川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对两个儿子说:「现在可不能把齐国丢给你们母亲了?,南越国还要她去治理呢。」话音未落,被林芦拧了?一把腰上软肉,顿时说不下去了?。 总是?分居两地,妻子的脾气都变坏了?,韩川觉得冤枉,他也没胡说,看妻子在齐国做得挺好的,他寻思去了?南越也可以给他分担一下嘛。 事实上他自己真?的有点吃力,尽管有很多异人相助,但他们都禀持着不在大事上插手的原则,很多事还是?要他拿主意。这次回到齐国,韩川真?心认为妻子比自己更合适。要不是?说出来可能夜里会?被赶下榻,他都想让妻子去做那个南越王了?。 定?下去向后,韩信才?抓着韩武去理政,他们长久不在国内,母亲又要离开,不在这之前把国事交接明白?恐怕会?出漏子。韩武一脸懵:「阿兄,我不是?挂名?镇场的吗,你回来了?为什么还有我的事?」 「什么挂名?,你就是?右丞相。」韩信不容置疑,「你不管事难道让我一个人忙?」 「我……」韩武张口结舌,想说阿兄骗人,当初本来说是?挂名?的,再一想那好像是?母亲说的,只?能苦着脸干活,心里跟系统哭,「我不想一直待临淄呀,我还想到处看看呢,最好能出海,这里可是?原始状态的母星。」他不到处看看岂不是?亏了?。 系统理性的指出客观事实:「除非你找一个合格的丞相给他,不然你跑不了?。」 合格的丞相,这还真?难找。韩武也清楚难在哪里。其?实要像其?他诸侯国,不要说魏尚,就是?枚简都能充任丞相,不会?误什么事。一来秦国建立的体系还在,地方上的官吏大部分留任,沿着惯性治理就可以了?;二来如今这个时代的生产水平,如果没那些未来人帮忙,官府管得少反而?是?好事。 不见刚分封的这些诸侯国么,有几个大王和丞相是?管过一个国家的,有过治理一郡经验的就了?不得了?,还不是?都把台子搭起来,戏唱下去了?,打?仗的时候也没见哪个断了?后勤缺了?粮草的。粮草有问题那是?粮道被断,而?不是?丞相那边组织不力。 但麻烦就麻烦在,齐国不一样。现在国中这些人都是?普通人中的人才?,要他们理解现在的国策很困难,目前不过是?照章办事而?已,难有建树。如果没有韩武跟林芦从中调和,搞不好什么时候,他们以为自己在做正?事,却不经意地添了?乱。 真?是?麻烦。韩武心不在焉地发了?会?呆,忽然想起来一个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6页 「我差点忘了?,那个李斯呢?阿兄怎么也不提他了?,他养好了?么,没死吧?」 「没有。」系统的模拟声突然怪异起来,「他很好,很健康。」 「嗯?」韩武有点吃惊,因为他知道李斯在狱里受过刑,又颠簸一路送来临淄,为此他还特意叫系统给治一治。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七十多的老人了?,治好之后这两年身体虚弱病死掉也不奇怪。 倒是?系统说很健康,就挺奇怪了?。 正?要再问,上首韩信也咦了?一声,韩武一下蹿过去:「什么好玩的事让我看看!」 韩信让了?让,没让他抢着正?在看的一封奏摺。 他确实差点把李斯忘了?。在向树下翁诚心祈祷之后,他才?将?那些往事都想起来,着实是?有一阵子错乱的。一路又是?征战不断,他下意识还把李斯当作死在了?咸阳。偶尔想起来也总觉得李斯在临淄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时候看到新?递上来的李斯上书,才?又想起来这是?不一样的地方,韩武同他说过,李斯被那些父亲的同门异人救回来了?——这是?韩武找的藉口,他总不能说是?机器人救的。 他揉了?揉眉头,重新?将?往事与现事的记忆整理了?一下,微微嘆气。李斯确实在咸阳对他颇为照顾,还为他讲过秦律。虽然他现在很清楚那是?因为始皇帝的原因,但他总不能将?这份旧情当作没有。所以李斯不管写了?什么,他都得认真?过目,还得好好想想怎么安置他。 韩武适时一拍案:「阿兄,他们恐吓了?二世,胡亥和赵高没敢杀李斯家人,我在咸阳时吩咐了?一声,把他们一起带回来了?,现在应该都团聚了?吧。」 「嗯,你办得好。」韩信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李斯的文章上,渐渐凝起了?目光,认真?起来,不搭韩武的腔了?。 韩武也伸头去看,不由也咦了?一声。 这个李斯,人老成精,到底是?掌管过一个帝国的人,就是?比别人厉害啊,看事情都是?从全局大处着眼?,跟魏尚这些只?管过一郡之地的人完全不一样。 他上书不言其?他,只?谏言齐国开考举之制,选拔人材。 这就让韩信很意外了?,因为他这次回来,也是?准备先看看教育的情况,然后或许一两年后就要开考举制了?。李斯竟然这时候就上书言及此事,是?有异人与他提到过吗? 他又将?这封《谏考举书》看了?两遍,很快有了?决定?,令人传李斯入见。 李斯现在并?无官职在身,不过林芦从韩武这知道是?韩信念及旧情救他来齐之后,对他也很照顾,生活上没有问题。只?是?当初只?他和两个儿子居住,住的地方不大,现在一家人全从咸阳过来就显得挤了?。 吃饭也只?能凑和着,他带儿孙一桌吃,妻子带女眷在另一间屋吃。 用饭罢,李斯吩咐诸子和已经成年的孙子孙女单独来见他。前几天家人刚到,劫后重生又一路奔波,先休息了?一阵,今天他觉得该叫过来说说话,安排一下以后的出路了?。 不过人刚到齐,李斯还未开口,未成年孙辈中最年长的那个如惊弓之鸟般扑进书房的门,抖着声音通知:「大父,宫中宣你入见。」 他好怕啊,怕大父去了?宫里,然后又像上次那样再也没回到家,全家被押入狱中等死。 李斯却眼?睛一亮,刷一下立起,急急吩咐:「先散了?,李由约束好家中,不许出去乱走,等我回来再说。」自己换衣服,对镜整衣冠,又找出前两天刚买来的、从南方海运过来的鸡舌香,含了?一片在口中,这才?款款而?出,随使者进宫去了?。 诸子孙齐齐目送他出门上车,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被李由沉声赶回屋中闭门读书。李由长子悄声问他:「大父这是?要做什么?」 李由还未吭声,还在门口发呆的李成木然道:「如当年入秦故事。」 他心累,他想回上蔡老家,牵黄犬,于东门外逐狡兔,平安放松地度过下半生。但是?摊平的咸鱼碰上鸡娃还鸡自己的老父亲,就算是?咸鱼也得被迫自己翻面。 已经七十三岁高龄的李斯迈进齐国王宫的时候,并?没有太拘谨,而?是?眼?角扫视,快速将?周围看了?一圈,验证了?之前听说的传闻。 果然啊,不见几个宦者。洒扫的有中年健妇,也有留着须的男人。 坊间传闻齐国以后不用阉人,为此衍生出许多议论,大体就是?如何保证君主的子嗣不被混淆。不过齐国人讨论到最后总是?有点偏题,他们老是?会?提起田氏齐王的祖先,那个为了?扩大宗族,让田氏占有更多城邑而?不禁宾客出入内院,得子七十余人的田常。 结论是?田氏血脉早就混淆了?都不怕,韩氏至今不曾广开后宫,有什么好怕的。 李斯是?做过吕不韦门客的人,经歷过民间传言公?子政乃吕不韦之子的谣言,深知民间一般会?怎么议论这种事。议论到最后通常添加很多细节,会?越来越不堪入耳。就像田氏祖上生子七十余人,他才?不信田常能那么不在意血脉,但民间传言成这个样子,几乎成了?大家都相信的事实了?。 所以他很惊讶,韩氏王宫里这种举措竟然没有传成不好听的样子。思索之后他认为,韩氏在农事上的成就惠及农人,但农人并?不是?传谣的主力。根本上来说,是?包括田氏在内的士大夫与旧贵也占到了?好处,所以也不愿意背后嚼舌头添油加醋,引发对韩氏的嘲讽,无事生非给自己找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7页 韩氏在齐国,已经真?正?站稳脚跟了?。 另外他还知道,齐王太后封闭了?很多宫室,一些行宫的宫苑让出来做了?官署或是?学?校,有的甚至拆成了?空地。齐王宫现在真?正?在用的地方也不多,所以并?不需要很多人。 这些事快速滑过心间,他已被引到了?韩信办公?的地方。 脱鞋入内,李斯不将?韩信看作当年小童,拿出面对君主的恭敬。不过他这个岁数,就算是?平民都会?被免了?繁礼,韩信温言请他入座,寒暄了?几句就谈及正?事。 「我刚回来,未及探望先生,就见到先生上书。先生是?怎么想的呢?」韩信是?真?的很好奇,李斯于文中言及考举制,但不仅仅言及考举,还分析了?齐律及齐国目前的各项政策,认为事务繁多,地方上不增加吏员无法解决。但事虽多却不难,识文字通算数就能胜任,而?如今的教育,正?是?着眼?于这两点。 秦国也有考核,不过是?先得推举,再进行考较,而?且只?要通过当地官吏的考问即可。韩川当年就是?被推荐上去,然后田蔷夫指着他给自己也增加一份政绩,根本就没有为难他,出了?很简单的题目就算考问过了?。 可想而?知,各地本就由当地势力人家留任的吏员,又是?怎么举荐自己亲友的。像刘邦这样确实弓马娴熟的算是?对得起俸禄,或许大部分官吏也不敢过于放肆。但这样举荐上来的人,在地方上盘根错节,形成了?小集团,哪里还会?把国家律法放在眼?里。 沛县县令不能掌控沛县,会?稽太守被项梁所杀。两人也想跳船,从大秦官吏转身变为造反的一方诸侯,太守且先不说,作为一县之长,沛县令甚至比不上刘邦这个小小的亭长,不得不说这就是?举荐的恶果了?——他是?完全被架空了?啊。 李斯过去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些问题,但他认为这是?大秦初立难以避免的事,等时间久了?,对秦吏的约束强度将?从关?中渐渐漫延开去,迟早能解决,总比分封之后,实际上只?剩关?中旧地好吧。 那他们君臣不是?白?扫平六国了?。 但天下作乱,他在齐国又多看多思,开始对过去的制度有了?反省,不得不承认,缺少了?强力的君王,他们原先定?的制度本来就很难延续下去。 悲观的想,就算扶苏登基,他仍是?丞相,天下也没有作乱,那么也很有可能,在他死后,扶苏会?不得不改变政策,将?兄弟和儿子们分封为王,替他在各地镇守。 无他,如始皇帝般不辞辛劳处理天下各处大事的皇帝其?实在哪一朝都是?少数派。 若是?李斯这番思考找个未来人攀谈,一定?会?赢得对方贊同。因为这例子可太多啦!秦朝没后续就不用来举例了?,还有个典型的明朝。朱元璋也是?个强人,年纪老大了?还那么勤政,君主□□进一步加强,丞相都没啦。 但是?有啥用,背不住皇城里出生的后代子孙长懒骨啊。 我是?来当皇帝的,我生下来就是?龙子凤孙,我干嘛要把自己累成老黄牛? 所以没了?丞相,确实也足够集权了?,但是?皇帝仍然需要人来分担政务,所以有了?内阁,一个丞相变成了?几个阁老…… 连宦官都分到了?权力,给皇帝先把奏摺看一遍挑一遍。你开国皇帝再强悍有什么用,儿子都未必能管到,更何况孙辈。 李斯现在不知道这些未来的故事,所以反省也就是?到此为止,更多的考虑现在。 他文中所言考举,却是?不需推荐,只?要身家清白?就能参加。也非地方官员单独考试,而?是?如现在的工坊一样,官府出一份试题,应试者一起答题,择优录取。 这已经和韩信在天书中所读到过的考举制度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了?,李斯是?怎么想到的? 只?有韩武知道那些异人来自未来,韩川夫妻和韩信都真?的以为他们只?是?树下翁的弟子,受师命与他们一家在世间推行树下翁的学?说。所以韩信一直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只?在技术方面用功,不肯在军国大事上插手。这些年,除了?帮忙弄出一部还需要补充的齐律之外,他们对其?他都闭口不谈。 像这考举制,也是?他看了?天书后一直在琢磨的事情,却不是?异人们提出的。现在李斯倒是?提出来了?,怎不叫他惊异莫名?呢。 李斯入宫以来绷紧的心弦松开了?,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臣不过是?见齐国制度,略有所思,略有所得。」他以臣自称,从容答对,「臣蒙君上相救,得以脱身,不知如何报答,见齐国常召人为教,便携二子从教。起初,臣只?觉奇怪,市井小民,乡间农夫,为何对识字习数如此热衷,询问之下方知如今官府办的工坊薪俸极高,入坊却要考核。数张试卷,以考核成绩择优而?取。于此,臣便觉出君上深意。」 深意?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什么深意?韩信茫然。 事实上工坊是?那些异人们在办,他们好像也没什么深意,江涵跟他聊天时抱怨过,说工人也得有文化,不然教都教不会?,跟弱智似的。简单的作坊还好,像铁官和机械厂这种地方,不先学?点东西在肚子里,进去肯定?会?出事故,一个不好就是?大事故。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8页 他说的那些大事故把韩信都听得毛骨悚然,什么钢水浇下来把人都给融了?,什么人爬进炉子检修外面却点火了?,什么不按操作手册做事整个人卷进机器里碎了?。 这都什么恐怖故事! 必须考试才?能进! 李斯竟然由此就想到了?考举制吗? 他没想到,其?实未来人们也没想到。虽然有专门的智囊组,但智囊组也不会?考虑所有的细节,更不是?每个举动都有深意。他们只?是?把自己习惯的做法引入到这个时代,又不是?军国大事,工厂招工的标准而?已,谁也没多想。不然呢,难道招工不考试,看人情进还是?看人长得好看不好看进么。 过于自然以至于啥也没想。 智囊组倒确实是?有别的目的,那也不过是?为了?引导整个社会?向学?的风气而?已。 但看在这个时代土生土长,又曾经为一国之相的李斯眼?中就不一样了?,这分明就是?施行国策前的试验啊!而?且通过这样的方式引发小民识字的热情。尽管一千个人里可能也就一百个人能坚持,一百个人里可能最多也只?有十个人能学?下去,但官吏本来就是?万中选一,不愁没人。 等考举正?式实行,知道学?会?读写和算术就有机会?做小吏,哪怕是?最低层的小吏,那种学?习的热情还会?迎来更大的爆发。 再加上建立学?校,收拢幼童进行专门教育,结合工坊的考试制度,李斯观察了?半年,才?有了?这篇《谏考举书》。 其?实他不是?为了?建议考举,他认为这是?齐国上层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不需要他多言。他只?是?通过这篇上书,让齐王知道自己还有眼?光和能力,他还能为齐王效力。而?且他还有自信,齐王需要他。 改革向来是?最难的事情,齐国如今让上下一致无甚反对,已经是?个奇蹟了?,这多亏了?翻了?数倍的粮食收成,和利润巨大的各种新?奇物产。但是?,一步一步的变革,协调其?中利益,让从旧日生活中长成的人们和既得利益者明白?并?接受这一切,极难。 不然韩武也不会?做这个右丞相,就是?因为魏尚等人没有这个能力,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不足以胜任,没有意识到齐国到底将?要发生什么。 可是?李斯明白?。 当他从工坊的考试想到官吏的选拔,进而?向韩信阐述自己对齐律的理解时,韩信轻轻吸了?口气。 惭愧的说,他因为这一年多只?在军事上用心,也没有仔细琢磨律法,还没有李斯想得透彻。而?李斯所言,竟然隐隐与他从天书上读到的后世相符。 「先生不觉得,这与先生所学?相牴触吗?」 「臣只?觉得,是?臣过去所学?过于狭隘。若非臣囿于所学?,秦平六国,一统天下后,也不至二世而?亡,致有如今之难。」说到这里,李斯不禁黯然。他此时所言并?非全然真?心,但秦国之亡,确实是?他的锥心之痛。 韩武在一边眼?睛都直了?,心里天啊神啊的乱喊,还叫系统:「我只?让你给他治一下伤,你是?不是?给他打?了?基因优化的药?你是?不是?有传说中的聪明药,给他用了?没给我用?」 「没有。」系统非常肯定?,又强调,「聪明药都是?假gg,你不要信,乱吃药只?会?生病。」 「我不信。」韩武看着李斯黑多白?少的头髮,认定?系统就算没故意用药也是?打?错药剂了?,「你说他都七十三了?,还受过刑坐过牢,身体怎么能这么好,精神也这么好,还有闲心想这么多?」 系统还未回答,韩信已经将?目光偏向正?在和系统说话的韩武,忍俊不禁地笑了?:「阿武,你可以卸任了?。」 李由和李成一直没回房,一直在门口等消息,这一等就是?许久,天都黑了?,两人也由立到坐,直至兄弟俩都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悲观的时候,马车停在门口,两人赶紧上前迎接,将?李斯扶下车来。 看父亲精神健旺的样子,李由松了?口气,正?要问,就听父亲吩咐:「收拾一下,大王赐下新?宅,明天搬过去。」 「父亲这是??」 李斯转头看着最有出息的长子,终于露出了?笑意:「大王以吾为右丞,明日就要上朝,议事之后还要留下说话,有些要事。恐怕一天都不得回。家中之事,你替为父看着。」 说话间正?要进门,李成脚下一绊,被他扶着的李斯及时拉住才?没摔倒。李斯又转头呵斥:「什么年纪了?,还如此毛躁,叫我怎么能安心,向你兄长学?一学?!」 兄长,兄长可没被押到刑场上等着俱五刑过啊。李成苦涩地想。 李斯越发觉得儿子辈中没有能指望的了?,便是?长子也差口气,年纪太大,所思所想都是?老一套,不合现在齐国的形势。还是?从年纪小的孙子孙女中择材培养吧,他毕竟老了?,还能支撑门户多久。 李斯心中也有隐忧。他与齐王言语之间已经说明了?心意,齐国肯定?会?变法,但以后变到什么程度,还会?不会?像现今这样和缓,现在谁也不知道。 但他身为法家,对变法向来是?不畏难的。与其?在政治斗争中因为那种狗屁原因死于刑场,他倒是?宁可因变法而?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9页 现在他怕的倒不是?连累子孙,若因变法而?死,能把他从咸阳救出来的齐王,想来也会?尽力保住他的家人,不至于株连。他现在怕的倒是?东海君不满,给他下绊子。 李斯也没想到齐王直接让他做了?右丞相。他原本的目标,下限是?引起齐王关?注,哪怕不能在齐国为官,也能常被齐王传召问话,以备谘询。有这样的影响力,在齐国也算立住了?。毕竟他已经七十三岁,不能指望太多。 再上一层,做个实权的官吏,能做实事,有机会?做出成绩来让大王见到,就有机会?一步步上升,也不错。毕竟他才?七十三,齐国可是?姜太公?的封地,他跟姜子牙比起来还年轻些呢。 最好的结果,是?齐王确实明白?了?他对齐律的理解,也明白?他愿为齐王变法尖刀的决心,让他做个左丞相,位在东海君之下。 他可从没想过把东海君从右丞相的位置上赶下来,这不是?给自己树敌吗?东海君以后针对他怎么办? 李斯愁得都有点睡不着,他可是?吃够了?胡亥亲信赵高的苦头,居然还能做出专门在胡亥玩乐时让自己去进谏的不入流手段,他还就栽在这种手段上了?,回想起来他半夜都得坐起来骂上两句奸贼昏君。 要是?东海君也这样对付他怎么办? 而?如果对东海君赔罪,走得太近,齐王又生嫌隙呢?不是?他杞人忧天,他侍奉过的始皇帝就不止一次遇到过亲人的叛变,因而?对血缘亲人也没多少信任。齐王现在跟东武君关?系不错,以后可就说不好了?,他得把握好分寸才?行,不能栽进同一个坑里。 今晚还要打?一打?腹稿,明天上朝是?小事,朝会?之后留下叙话才?是?大事。君上的意思,是?要与他议论国策,也是?说给其?他大臣听。李斯听明白?了?,像魏尚枚简这些元从重臣都还没弄明白?齐国这是?在变法吶。现在这位君上又是?个长于军事短于人事的,对着这些早就熟识的算是?长辈一样的臣子不好说重话,就想叫他来教一教人,点醒他们。 这样一来,问对的重点就不是?怎么让君王听从自己的建议了?,而?是?在君臣相得的氛围中把一些事掰扯明白?,让其?他人能跟上。 他必须打?好腹稿,这些人不会?轻易处置,毕竟是?元从功臣,自己不作死的话怎么都得在朝堂上摆着。他不把他们点醒了?,叫他们学?着做事,以后他推行什么事,这些人有意无意的来扯后腿,烦的是?他这个丞相。 不提李斯在家怎么琢磨,韩武可是?太高兴了?。快快乐乐地回去,睡了?一觉才?想起来继续问系统:「你真?没用错药吧?」 「没有。」系统回答,「不过我检查过他,他基因好,我还保留了?一份他的基因到基因库了?。他是?那种一天睡四小时就能保证一天精力充沛的人,也有长寿基因,如果没有受刑这件事,理论上没有意外的话,能活一百岁以上。」 「厉害。」韩武无话可说了?。星际时代大家都改良过,活得久不稀奇,但原生态人类能活一百以上,而?且还是?这个落后的年代,那就真?是?异数了?。 没想到系统还有话说:「检测他基因的时候,有人来拜访他,我顺手也抽了?点血检测,也是?个长寿基因。精力没有李斯好,但是?不容易得高血压和糖尿病,也有活到百岁以上的潜力。」 「谁呀?」韩武顺口问,心说这时代长寿的咋还挺多?他还不知道还有个韩信的熟人也长寿。张苍活了?104岁,赵佗活了?103岁。 秦始皇活了?49岁,他俩活出了?两个始皇帝的寿命还有余。 系统也不知道,它就是?检查李斯的时候顺便把来访的客人也抽了?点血。 「张苍,现在在稷下学?宫研究数学?。」 哦,还是?个数学?家,应该测一测有没有秃头基因。数学?家容易头秃,韩武心想,就算星际时代,该秃还是?会?秃的啊。 第110章 时代(一) 张苍是一个头髮浓密的英俊的白胖子。 他在李斯还没出事但二?世已经大开杀戒时就?跑路了。因为他?看出来了, 李斯这个人说是个权臣,其实入秦以来先是在权臣吕不韦门下,然后一封上书入了始皇帝的眼, 稳稳噹噹由廷尉升至左丞相。 他?就没真正跟人斗过。 始皇帝用人有章法?, 他?在很多大事上都倚重李斯, 但直到统一天下才将他升为丞相, 上面还有个右丞相压着。说是压着,但权势上来说却又是李斯更煊赫。蒙氏、王氏、冯氏,都是几?代人在秦为官, 李斯却是他李家入秦发家的第一代,全靠皇帝信用。 他?斗过谁?他?全靠皇帝护着! 那皇帝都换人了, 皇帝信用的人也换了, 李斯还不得倒霉么?张苍也不是全无义气,他?试探过李斯的意思,看他?完全没有醒悟过来,还想着讨好?皇帝保住丞相的位置,保住秦国的天下呢。于是张苍也不讲义气了, 犯了些过错去职跑回阳武老家去了。 他?心想李斯肯定斗不过赵高, 迟早被弄死。虽然他?跟李斯也没什么深交, 但同在荀子门下,鬼知道赵高会不会把他?算作李斯同党一起弄死。 原本他?是投了楚国, 就?在项梁从武关攻打?秦国的路上投奔过去。但当时齐楚联军, 齐军一路上到处散发他?们印刷的书?本, 张苍当时先是拿到了《荀子》, 对内容有点不同意见, 打?算有空的时候去一趟稷下学宫,好?好?说道说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0页 后来又拿到《初级数学》, 这引起了他?的兴趣,只还不够。是韩信与项羽在鉅鹿大胜之后,他?有了别的想法?,没有直接投向齐军,而?是辞了官,悄没声的自己跑到齐国稷下学宫来了。 到了齐国他?才发现李斯也在这里,还天天出去教人识字学数,简直不像是李斯了。李斯也没跟他?深谈,倒是就?数学问?题向他?请教。张苍也不白教,把不想生事的李斯拉到稷下学宫帮着一起修订《荀子》去了。不过这老傢伙没几?天就?跑去给《商君书?》作注,把师门抛到了一边,真是过份。 不就?是因为他?做过秦国丞相,虽然现在有点身?败名裂的意思,但陆续到了稷下学宫的法?家学子基本上不太在乎这个么。 反而?对李斯官至丞相,为皇帝谋天下、定策天下的经歷,佩服羡慕得不得了,学宫中的法?家已经俨然以李斯为首了。就?算有一部分人对李斯后来更?改秦律迎合二?世的作法?不满,在李斯承认自己错了之后也没什么话说了。 张苍对此腹诽不已:这群法?家弟子,一个赛一个的重事功!品行什么的都不重要,顺君王意而?成万世功才是最?值得骄傲的。 至于他?自己,安份守己的在稷下学宫研究数学,以荀子弟子的身?份跟其他?荀子门生吵架修订书?籍。但除此之外,他?也会去法?家那边听李斯跟他?们讨论齐律。 虽说他?对法?家有些腹诽,但这些法?家弟子确实是做实事的人。原本他?们就?是学宫中与其他?学派争吵最?少的人,李斯被他?拉来之后,他?们更?是不爱跟其他?人搭话。这还不是李斯约束,而?是他?们对李斯偶尔的几?句劝告深以为然,看别人都是俯视的,特别惹人厌。 李斯也没说别的,就?只说:「你们与他?们争论什么。法?家的学说,岂是在这些口?舌之争上?你们深研齐律,日后在齐国出仕,自然胜过他?们。」 那个正?在读《慎子》,最?近向李斯请教《商君书?》的张恢恍然大悟,击掌贊道:「不错,是我?们想错了。以后出仕,那些腐儒罗嗦不到面前。若是行动违了齐律,直接问?罪杀了就?是,也不必与他?们多话。」 众法?家学子连连点头称赞,果然不再与其他?人吵架了。却把个旁听的张苍听得额上微汗,心想要论做官,还是这些法?家有能?耐,我?要注意莫得罪他?们。 他?来听李斯讲齐律,也是他?发现李斯确实研究得比别人透彻。原本他?以为只是讲解律法?条令,却不想偶尔一次留下听讲,却听李斯前后勾连,旁徵博引,隐隐竟有成一部巨着的架势。 而?这巨着非是李斯所写,而?是他?从齐国几?部律法?中反推出来作的注释。用他?的话说,现在倒是不忙于将这些律法?都背下,以后出仕再根据自己职责去重点背诵即可。 现在要的是理解齐律中隐含的君上的想法?。 法?家从慎子开始就?「重君」,慎子认为「民一于君,事断于法?」,韩非更?是可称帝王师,教导君主如何增强权威、驾驭臣子、管理国家,不为臣子矇骗利用。 所以如今的法?家学子丝毫不以揣测迎合君主心意为耻,反以此为荣,专心投入到齐律之中。在听李斯讲解之外,自己也尝试做同样的解读,在一次次聚会中大胆向同伴宣讲,互相辩驳以为乐事。 张苍越听越惊,渐渐连《荀子》的註解都放下来了。他?也不确定这些法?家弟子的解说对不对,他?听着连「均田地」、「一尊卑」之类的说法?都冒出来了,还都能?举出齐律原文?,虽然被李斯叫止,转到了其他?方向,但看起来好?像李斯并没有否定他?们的说法?…… 不是,齐国到底想干什么?张苍自己想不出来,决定向李斯直言。李斯却但笑不语,只说:「君上家学或许果然承自古之圣贤,其所思所想暗合圣贤之意,求天下大同,于是难免在律法?中显现。然而?世事尚不到这等地步,你不见齐律如今也不曾给平民分地么。这些记在心里,知道君上的本心便?好?,平时为官倒不必拘谨于此。」 意思就?是不用想太多。可听了你们一天比一天大胆的聚会论法?,张苍心想我?还能?不想多吗? 他?又不是一心向学的学者,他?也是想做官的。这事倒是让他?沉静下来,好?好?读了阵书?。到李斯为相后,他?去向李斯求官。这让偷偷关注着他?俩的未来小年轻们有点失望。 「我?还指望他?研究微积分呢,没戏了吧?这么不专注。」 「人家歷史上就?做过丞相,数学是业余爱好?啦。中国古代好?多科学家都是业余爱好?,当官才是正?经事儿。」 「也不完全是官迷。张苍的《九章算术》本来就?是应用数学,他?想做事是正?常的。」 「就?是,牛爵爷也官迷呢。」 不管未来人怎么议论,张苍反正?也不知道这些「身?后评」,他?对齐国的一切都很好?奇,打?算在这里长久立足,正?好?同门师兄又当了丞相,就?来求推荐了。 李斯现在的作风跟在秦国时不太一样,十分谨慎低调,拒了几?次同僚的往来人情之后,门前甚至说得上冷落。不过他?没有拒绝张苍,他?很清楚张苍的能?力,尽管这个同门不是法?家,号称儒家但又跟荀子所传不太一样,学得很杂,但李斯认为张苍正?是当今齐国需要的那种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1页 他?也不会排挤张苍,他?比张苍年长二?十六岁,差一代人了,把张苍提拔起来,自己老死之后也好?有人照顾子孙。 嗯,他?毕竟已经七十三高龄了,尽管李斯很有干劲的准备做到八十岁,甚至可以再久一点,但他?觉得自己总不至于能?活百岁吧,再过几?年,只要不因为改革变法?而?身?死,他?就?真的要考虑怎么体面下台了。 李斯现在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将张苍安排去了东海郡,那里是最?拥护韩氏的地方,也会是最?先变革的地方,他?要张苍到那里去,带着眼睛,好?好?看,好?好?学,好?好?想。 张苍成了兰陵县令,荀子曾为兰陵令,他?们也曾在兰陵求学,对这里相对熟悉一些。而?李由和李成也被李斯塞给了他?,并诚恳请託:「看有什么空缺就?让他?们做,哪怕亭长一类小吏也可,实在没有空缺让他?们做门客也行,叫他?们也长长见识。」 两人都四十多了,还要从斗食之吏做起,如果不是父亲的安排,这简直是一种羞辱。李由还好?,李成简直生无可恋,但也不得不从之。 齐军并不是一次性从函谷关外撤回。韩信带着精兵主力先回到齐国,还有大约一半人马,他?交给了钟离眜缓行,带上从各诸侯国迁到齐国的人口?,所以回来得很晚。 陈伯一家就?是这样随着齐军至齐国境内,路上才发现随行的不仅仅是他?们,只不过他?们有陈平的请託,得以将车马併入齐军运送粮草的车队里同行,而?其他?迁居的民众则是另行编队,跟在大军之后。 陈伯和张负也与这些人攀谈过,得知他?们都是无地的农夫,去处是东海郡和会稽郡,大概是因为燕地太远,听起来就?让人畏惧,所以齐国没有往那边招人。 不过具体去哪里,就?要看官府分配了。陈伯打?听下来,如果去辽东,可以分到两百亩地;如果去东海郡或是齐地就?不行了,现在齐国对田地抓得很紧,当地无地的平民尚且分不到地,这些新去的能?分地,那也太不公平了。 所以要是去这些地方,他?们还是给人庸耕,不同的是,因为亩产增加,他?们能?分到足够一家人吃饱的粮食。 辽东太远也太冷,敢往那边去的还是少数,多数人仍是选择了离家更?近,听起来也更?熟悉一点的地方,追求的也无非是生活得好?一点。 不过这样的诱惑力就?不足了,只有离齐国近的几?个郡县走的人多,离得远的,选择随齐军东去的,不是胆特别大,就?是家里有实际困难,着实不容易过下去的人。他?们被一个听起来虚无飘渺的「亩产十二?石粮,分一半也有六石」的说辞给吊着,带着犹豫,也带着期望,一步步向新的家园走去。 而?陈张两家不一样,他?们不是官府招募的农夫,所以去哪里完全由自己决定。 或者说,由陈伯之弟决定,早就?给他?们选好?了。 「兰陵县好?。」张负很称赞自己女婿的眼光,看陈伯不太明白还跟他?解释,「齐地自田单復国后,再无力争雄,一味退让,几?乎未经战乱,至今人烟繁盛,我?们搬去恐怕买不到熟地,只能?开荒。东海郡人少,想与齐王及其元从故人搭上关系最?好?是去淮阴,但也是因为元从故旧多,那里恐怕也买不到什么好?地。兰陵县就?好?得多,又与齐地临近,有什么消息也知道得早,是个好?地方。」 因为不是被官府分配,所以他?们中途便?离开,自己去了兰陵,很快办下了户籍,又得知齐国现在确实不分地,可以买地,但百亩起卖。 这百亩是改制之后的大亩,一亩快有秦亩的两倍了,靠自己种是肯定不行的。 张负不急着买地,先与县吏交好?,又与新宅的邻里相谈,很快弄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韩氏入主东海郡已经快两年了,许多改变不经意的发生,民间也自然有了响应。 「现在家里地多不是好?事,雇不到人,自己又种不过来。」田典坐在张家的宅子里,饮下酒,陈伯立刻又给他?倒了一杯,他?笑了笑,也不介意给这两个外乡人多说几?句,「你们搬来之前,大王任了新相。原本已经不授田了,现在倒是给授,但也只给从军立功之人授田。自己的田也不能?私卖,要买地得向官府买,百亩起售,这个你们都知道了。」 「是,也是刚来时打?听过,路上其实就?知道不授田了。我?们两家买地也买得起,家产都变卖带过来了,肯定是要买地立足安家的。可买了地没人种又怎么办?」 「我?们原本就?在商量,现在县里也有传话,让我?等把地合起来,一起种,还可以一起去外地僱人。另外还有消息,说是再等等,有新农具卖,不过一家一户承担不起,到那时不联合也不行了。」 「一起种?」张负酒杯送到嘴边停住了,想了想,也觉得有理。秦国还未亡的时候其实就?有一些新农具出来了,也是出自淮阴,比如播种的耧车。但是这东西说复杂不复杂,要买也不是一般农家承担得起。若是几?家联合,买上一具共用,平时种植也一起出力,倒是合适。 只是各家人力不等,田地也不等,如何才能?分配公平呢? 他?还在沉思,陈伯已经对他?说了:「我?一时也没有人手,先不买地,帮着你家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2页 田典笑道:「不急,县令新上任,还要把县里的事理一理,等他?理清楚了再说。」 张负便?也决定不急着买地,只先到处看田。好?的是现在县里可买的田大都是熟地,虽然荒了些许年,但毕竟不是需要开荒的草田。另外之前韩武强行让人入股,不仅割了一波商人,也割了大户,从他?们手中收回一批土地。这批地大部分作了官府的农场,但也有一些位置不太合适的被拿出来卖,回收一些资金,也让新搬来的大户有立足之本。 李斯任右丞相后,把这段时间所见所思与韩信相谈,于是更?改了一些政策。 原本完全不授田的政策就?改了过来,立了军功的将领士卒仍是有授田。只是那些立了小功的士卒不再一百亩两百亩的奖励了,一般也就?是十到二?十亩地。当然,如果换算成秦亩是二?十到四十亩,而?且亩产高了,奖励还是说得过去的。 每一里如今都详细圈定了地界,给每一里都留下了不少荒地,不是为了分田,而?是留给人买的。本里原本有田的人家,自然可以保有自己的田地,也可以传给子孙。无地者仍是无地。不过有田者拥有的也只是使用权,不管大户小户,土地的所有权,在此时来讲都属于君主。对此小民并无异议,虽说实际上这个时代已经开始渐渐的出现了私田,但长期以来「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观念仍然深入人心。贵族大户有异议,但没用。 这个政策为的就?是让人愿意出来做工。李斯与韩信、韩信商谈多次后,确定将来工厂极需要人力,城市扩建和修路也需要人力。偏偏齐国除了修水利和本乡的简易道路之外,不再用徭役的方式组织劳力,而?是用钱僱佣。虽说百姓都愿意赚点闲钱,可要是有自己的田,肯丢下田出来干活的又不会多。 再者,个个都有田,田多的那就?真没有人手去种了。他?仔细看过韩武给他?的资料,对将要使用的新农具心驰神往,知道以后齐国的粮食,多是要靠这样联合起来的大农场了。 所以也才有了张陈两家现在遇到的买田的政策,一买就?得百亩,少了不卖! 这个时候春耕已经赶不上了,张负先买了一百亩地,种上了玉米和红薯,田典问?要不要种马铃薯,两家都没种过,刚来就?没敢,准备学一年再说。 陈伯膝下有前妻生的长子,和卷氏生的两女,劳动力不太足,又只带了一名隶臣,一名张氏的侍女同行。张家是富户,除自己和两个孙子外,还带过来六个隶臣,四个僕人,倒是够了。张负自己的百亩地试水,除玉米红薯外,一半都只洒了些草种,种上牧草,官府也收。听说官府养了大批的牛羊鸡鸭,饲料的价格也被抬上去了。 反正?现在齐国的税收虽重却有一点好?处,收多少粮才交多少租,田只要不连续三年荒着就?不会收回。他?们这种刚来,买的已经荒了两年的地就?更?宽松了,五年荒废,官府才会询问?,如果真不想种了,会强制卖出。还免徵一年,今年随便?种种把地力养起来,明年才正?式纳税呢。 这样一来,他?们两家种百亩地,劳力甚至还富裕,要不是地力还得养一养,今年就?不用种牧草,可以直接种粮了。 到五月底,新来的县令开始有了动作,令佐吏二?人带队到乡间,趁着下一季耕种还没开始,要乡人结社互助,解决乡间人手不足的问?题。 张负这样买了地的大户也被请去,县令是见不到的,县令的佐吏,一名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在他?们到齐后进屋入座,也不废话,直接说起了县里的要求。 「以后不许有隶臣妾,全部放良。」一开口?就?是这样的消息,张负还好?,其他?当地大户差点跳起来,被那人含着利刃似的目光一扫,又都缩了回去,不敢言声。 张负心中奇怪,这男子的气度实在不像只是个县中小吏,听说是县令带过来的心腹。他?都是这个样子了,县令得是什么样的威风?要他?说,这人像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莫非是跟大王征战过的?可又极有威重,完全不像是军功只能?做个小吏的样子…… 那小吏见众人安静,便?又开始宣讲。张负带来的隶臣就?是放良跑光了,老家也还有人,不像其他?人那样发愁,一边听着一边悄声问?上来斟茶的僕人:「这位李佐史口?音像是关中人,敢问?姓名为何?」 这也不是秘密,只不过官小位卑,他?们事先只打?听了县令,知道县令张苍是右丞相李斯的人,对他?带来的小吏根本没打?听,僕人也不当回事,爽快告知:「李佐史是县令带来的亲近人,我?等也不知是哪里人,名讳为由。」 李由?张负极为震惊,差点忘了道谢。 他?就?是三川郡人,虽然没见过,但也知道郡守是哪个,他?老家以前的郡守可不就?是李斯的长子李由吗?关中口?音,年纪对得上,姓名一样,这个小吏是李由? 如此气质就?说得通了啊! 虽然不能?肯定,但他?还是更?留神了。便?听李由说到隶臣妾放良,官府为其定下身?价,他?们需要在原主家做工直到还完身?价钱才能?离开。赎身?之前,除了人身?还归附主家之外,只能?由主家僱佣之外,其他?权利在律法?中都与平民一样。主家对其赏罚一如普通僱工,不能?再视之为私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3页 而?主家的工钱和一切制度需如官田,原隶臣妾赎身?后若是另投他?处为人做活,亦不得强行阻拦。 李由说罢,以目示意,便?有下仆发下册子,写着如今官田的规章制度。其实这两年来,在林芦的许可和未来来客的操办下,官田已经成了国有农场,原来那些隶臣妾也转变为农业工人。多余的人力则投入了工坊。所以官田目前并不缺人,人力不足的是民间。 现在又要给隶臣妾放良,各人纷纷叫苦,说放良之后不肯干活肯定要误农时,又说兰陵县天时一向不好?,不是旱就?是涝,学不来官田的作为。李由冷笑道:「休要在此饶舌。兰陵前年亩产300斤,今年亩产325斤,哪家收成少了,现在当面与我?说,我?即时令人取册清点,只要属实,免了你家今年税收又何妨?」 一时又纷吩噤言。这两年东海郡都是几?乎第一时间换了良种去种,粮食收成打?着滚的上翻,旱涝是年年有的,他?们这些大户占的田地好?,只要不是大灾,影响其实不大,收成其实还胜过李由所说的全县平均亩产,差不多都得有350斤往上,乃至到400斤都有。 而?且这两年虽然没有大动土木,但农闲时也徵发徭役,只不过徵发的民夫都在家乡干活,做些开沟挖渠疏通水道的工程。累归累,但这活干起来有奔头,得利的包括自家,又是闲时才征,吃得也比过去好?,民间不但不反对,还称赞是德政,因为确实带来了看得见的好?处。 别看还没动什么大工程,但就?这些疏通水道的活儿做了,去年天时也没特别好?,但自然灾害对很多地方的影响明显变小了。 他?们看得出来,官府手上握着数据更?看得出来。他?们随大流跟着一起喊苦不要紧,站出来让李由打?脸就?不必了。 李由见没人吭声了,这才继续说道:「田百亩、二?百亩的人家,最?好?也能?联合种植。我?从临淄来,听闻将有极贵又极好?用的新农具将要发卖,你等人家一时购买不起,必须联合。话尽于此,你们若有问?题,还可来县中询问?,但绝不许违令行事。从今往后,私蓄奴婢,此乃重罪!」 说到最?后一句,声色俱厉,众人汗出如浆,一时又想起来秦时的严刑峻法?,有一两个有其他?念头的也熄去了。 张负心里怀着疑问?,出门便?使钱四处打?听,终于探问?到新上任的丞相名讳,把自己惊得坐着半天回不了神,心说没这么巧的事,那位李佐史就?是李郡守吧?虽然不懂为什么丞相会让亲儿子当这种小官,但张负可是一点不敢大意了,悄悄把这个消息扩散出去,县里的大户也全都老实下来,乖乖的放良。 李由和李成却又各自带了人,到乡间主持小户人家的联合。这是比大户还麻烦的事,须得有说了算数又会统筹安排的人来组织,他?们还得赶在下一季耕作开始前完成,因此忙得一日三餐都改成了两餐,水也顾不上喝。等终于尘埃落定,人都瘦了一圈。 李成差点还累病了,回到县中就?躺平了,让李由帮他?请病假。李由看着也有四十岁的老弟弟骂又不好?骂,打?也不好?打?,嘆道:「父亲七十有三,还在为子孙辛劳,我?二?人居长,不能?在朝堂为父亲分忧,难道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吗?」 李成只觉得腰酸腿疼嗓子哑,躺在榻上有气无力地说:「兄长,你当真觉得父亲是在为子孙忙碌吗?」那分明是父亲自己的爱好?啊。 李由一噎,忽地返身?,取了根棍子回来,问?:「你起不起?」 李成只能?爬起来,捶着腰跟兄长去县令张苍那里復命,并接受新的任务。 父亲啊父亲,儿子可真是被你给逼惨了。 ------------- 陈伯手上有兄弟给的钱,但陈家日子好?过起来都是靠的弟妇嫁妆补贴,自己兄弟发达也没多久,手上这笔钱,他?原本担心是兄弟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不敢轻易用了,决定再等一等。 张家只过来老人和两个孙辈,他?一时也不敢买太多,便?决定先买一百亩,种一年试试。 张负很快就?去交了钱,领了田契,有了产业,这才有了真正?落户的感觉。 不过陈伯没隔多久也去买了百亩地,因为张负把那个县中小吏是李斯长子的事告诉他?了。 这位带人主持联合种植之事的小吏竟然是丞相的长子、曾经的三川郡郡守,陈伯也吓了一跳。张负跟他?分析,李斯在秦是丞相,和始皇帝一起背负了六国的怨恨,又经歷了二?世一朝,齐王竟然还能?让他?当丞相,说明这个人是真的有本事啊。 这么有本事的人,让最?重视的长子来到这里做一个小小的县吏,亲自主持联合种植的事情,那么在齐国耕种的前途还用太担心吗?至于联合种植本身?是不是靠谱,他?还是那句话,丞相长子都来做这件事了,明摆着是丞相要让儿子在这件事上立功。他?都不怕,我?们还怕什么。 陈伯相信这个弟媳大父的眼光,最?终不但买了地,还加入了这个联合种植。就?像张负说的,李斯差点死过一回的人都不怕,他?们怕什么! 不过张负只将这事告知了大户人家,里中小民还不知道,在李由面前都挺敢抱怨的。这个嫌自家的活重了,那个嫌要用自己家的牛,还有三家退出去不肯参加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4页 李由也不勉强,这下退的更?多,最?终有七家没参与。 其他?人事关切身?利益,虽然见官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提出意见,李由一一想了办法?,最?终在他?亲自组织坐镇的枣花里组织了两个小组,一组中人田地相邻近,各家的劳力和牲畜也能?互补。 有两户家中只有老人或孤儿寡妇的,也情愿收粮时让出粮食给出力的人多分一些粮,自己承担给各家割草餵猪餵鸡的工作,几?个单身?汉家庭的衣服也给他?们家洗。 一番分配下来,各家也都愿意了。便?从下一季开始试行。 李由坐镇一乡,李成在另一乡,还有一名自称是南越王同门的女子同行,李由虽然觉得怪异,但确实也沾了光。那女子拿出一张他?们在临淄已经见识过、熟悉了的,叫作表格的图表,叫下面的里典先将表格填满交上来,然后李由等人根据表上情况自己先初定了一个计划,详细写好?劳力资源分配和最?后的收穫分配,再拿到各里中去。 由着他?们议论数天后,李由再一里一里的走访,解决问?题,定下最?终方案,这才能?在半个月内完成这项麻烦事。若是真等他?们一处处等着乡人自己吵出结果再来定,怕是明年都弄不完。 李由四十多岁了,这辈子也没做过这样的小吏,写信给父亲时感嘆:当年父亲在上蔡为吏时,就?是这样烦琐吗?难怪父亲一意要去秦国,被这样的俗务缠身?,还能?有什么出头的希望啊。 李斯拿到信在灯下出神了一会,想一想长子都这个年纪了,不适合再骂,到底换了和缓口?气写信回復,耐心教导。 唉,李由其实资质不差,也不是没做过平民,但因为自己的缘故,入仕就?没做过小吏,现在看起来倒是误了他?了。 哪怕是秦国的小吏也没有这么忙的。或者说,没有这样操心的。但是认真去做,操心完了回去还能?动一动脑子的人,以后肯定能?往上走。 李由年纪虽大,但补上这一课,未来还是可期的。孙辈中有几?个聪明的孩子,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一步给推到高位,一定要等考举制实行后自己去考,从小吏做起,踏实向上走。 李斯拿定主意,动笔时娓娓道来,用心良苦,恨不能?把毕生经验教给两个儿子。李由见信大为感动,摸了摸尚且全黑的头髮,决心不能?辜负父亲的期望,不能?让父亲一人为了家族奋斗。就?算不成,至少也要给子侄做个榜样。 于是把咸鱼老弟撸起来,整理兰陵县的近年文?书?,都制成表格以备比较查询。又拉着李成没事就?在乡间巡视,查问?联合耕作中的矛盾与纷争,能?解决的解决,不能?解决的及时拆伙。县里本来就?备了一笔钱作这个用途,省着一点还是够的。毕竟小民也不敢与官争,有他?插手,吃点亏也就?算了。 这就?能?看出来,有的里典和田典既有威望又有能?力,几?乎不要李由插手就?把事情安排得好?好?的,大伙都大体满意。 有的则是有威望,能?力略差,里人之间矛盾不少,不过也能?看在里典或田典,又或是亭长的面子上彼此忍让。 有的则彻底不行,乱得几?乎打?架,李由甚至叫来了亭长带人弹压才让人冷静下来。 这些地方小吏都被他?记在本子里,向县令张苍禀报了,会慢慢裁换和升迁。 张苍也没闲着,但他?主要带着人去勘测兰陵县的水系去了,倒不是一定要他?亲自去测量,只是兰陵县准备再积攒一段时间钱粮,就?开始系统地修建水利工程,这需要大量的计算。张苍正?好?擅长这个。 他?还擅长用人,李斯让他?带一带两个儿子,他?就?没客气。一边故意漏出消息,让县中大户知道李由与李成是新任右丞相李斯的两个儿子,一边鼓励李由,把最?麻烦的事一股脑交给他?做,自己只听一听汇报,做最?后决定即可。 省出来的时间,他?就?做只有他?能?做的事情,协助那位于姓女子汇总和计算各种数据,不仅包括工程数据,也包括每年的用工用料情况。 李由禀报的能?吏,他?也迅速提拔上来,兰陵县风气为之一新,李由都感觉到办事顺畅了不少,再反省自己当年做郡守的时候,似乎真没什么建树,这才再次体悟到父亲的苦心。 并且再次把咸鱼老弟撸起来一起用功,连不懂的水利工程都跟着张苍忙前忙后,对人力的组织也渐渐有了心得。 来兰陵县主持水利工程,顺便?帮他?们做点数据归纳工作的于洋偶尔把自己的工作视频发出来,都有弹幕替李成感嘆:「老爸鸡娃就?算了,大哥还鸡弟,还让不让咸鱼活了?」 第111章 时代(二) 砀郡——如今得称梁国了。梁王刘邦随着齐军回来后, 立刻派人去?沛县接家小,直到一家人一个不缺的进了?梁国,报信的先赶过来递消息, 他紧绷的心弦才松开, 恢復了平素嬉笑怒骂的本色。 只几个亲近人纳闷, 卢绾跟他是髮小, 没多少忌讳,就问过他:「大王紧张什么呢?」 刘邦心说我能告诉你,我怕齐王帮我绝后加灭族吗?我不能啊, 所以胡乱道?:「刚打完仗,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定, 我不放心。嘿你们倒是心大, 一个两个的不当回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5页 他们这么多人都是沛县人,当然是跟齐国说好了?,一起接过来。卢绾被他呛了?一句,摸了?摸鬍子不说话了?,心想阿季年纪大了?, 倒是比年轻时在意家人了?。 刘邦心中颇多感慨, 也?没个人说, 切了?一声灌了?自己一杯酒。喝空了?把酒杯拿手上欣赏两眼,也?是齐国货, 青玉般的瓷杯。现在?流行?用这个, 还?用青铜爵饮酒的要?被嘲笑土气的。 反正这年头诸侯王里头有刑徒有小吏还?有水匪, 周礼的规定也?不用太在?意。 齐国, 嘿, 齐王。 正想着呢,萧何入见。现在?也?没个叔孙通来立规矩, 大伙还?挺随便,卢绾也?没有告退的自觉,伸着腿在?那继续喝酒吃菜,一边吃还?一边说:「齐国弄的那桌椅不错,我看大家都不说那样不守礼了?,我们还?守着这礼作甚,早点换了?吧,我家里都用上了?。」 「换换换。」刘邦应着,问萧何,「丞相有何事啊?」 萧何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严肃得好像他要?换太子,一看就有麻烦事。 果然,萧何抱进来的册子是户籍,他愁的是人力不足。 「齐国不授田,故有产者不曾随齐军离开。但无?地贫民有许多都跟在?齐军后面走了?,我军不敢阻拦,以致如?今大户人家竟无?人可雇,下一季恐怕不得不抛荒良田了?。」 刘邦愕然,竟然还?有这种事,他就算有过一世记忆都没遇到过。 卢绾还?在?吃吃喝喝,浑然不觉有事,刘邦和萧何相对发愁了?一阵,打点精神问道?:「丞相想必是有办法了?吧?说说,成不成的我们再议。」 萧何拱了?拱手,严肃地道?:「梁国地小,如?今人力又不足,臣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我知道?了?,就这样吧……保留三万精兵。」 其?余人放回民间,授田为民。虽然有了?田地不会?去?给人庸耕,但好歹也?新开了?地,能弥补一些赋税上的损失。 这事可真叫人头疼,梁国这地理位置,这人口,就算是刘邦都想躺平了?:争雄无?望啊。不管项羽还?是韩信,谁想扩充势力都会?先拿他开刀。他打得过哪个? 唔,结好一方呢?似乎只能结好项羽了?……但直觉又提醒着刘邦,齐国很不一样,未来的天下雄主,更可能是韩氏。 他要?不要?因为与韩信的那些怨仇,跳到他不看好的项氏船上?还?是拼着自己以后遭殃,跟紧了?韩氏,尽量保全家族呢? 这两难的问题,直到刘氏宗族到了?如?今作为都城的睢阳,刘邦都没有作出决定。 他如?今已有三子一女,与记忆中的那一世不太一样。 他还?是娶了?吕雉,因为他挺认可吕雉的韧劲,他这种经?歷,没个这样的妻子恐怕也?很麻烦。而他年纪太大,不想自己死的时候嫡子年纪太小,所以这回娶妻后可努力了?,甚至不顾闲言碎语,把原本应该留在?家中侍候老人的妻子带到沛县,只要?有精力就去?同房,让吕雉很快就怀上了?一胎。 运气不错,这次提前?出生的孩子是个儿子,刘邦本来想换个名字,但最后还?是用了?曾经?那个不太满意的儿子的名:刘盈。 吕雉后来又生了?一子一女,大概是因为这个,她倒是比刘邦记忆中更与他亲近,大概是觉得刘邦与她相亲的缘故吧。还?有那个戚家送来的女儿,刘邦看着她就生气,就想原来的戚夫人,根本没心情宠幸,结果别的姬妾也?没怀孕,倒是搞得他好像特别重视原配似的。 吕雉的心情便极好,进王宫第一天刘邦来问过之后就没跟她同房也?不生气。 刘邦隔了?几天去?见她的时候,她正和妹妹吕嬃笑吟吟地吃着甜品,见他来了?,两人起身见礼,吕雉吩咐宫女去?再盛一碗给刘邦。 刘邦低头看碗里,有点嫌弃:「什么东西,看着粘煳煳的。」 「是桑耳,出发时沛县令送的,路中没顾得上,收拾了?两天安顿下来,我便说泡了?尝尝。可巧,妹妹来了?,你也?来了?。」吕雉用小勺又舀了?一勺送到口中,陶醉地抿入喉,用眼神催促刘邦也?尝尝。 刘邦也?尝了?一口,出乎意料,糯糯的口感还?挺不错。吕嬃也?笑道?:「听说桑耳能养颜,阿姊再分?我一点好不好?」 吕雉大方道?:「你拿一半去?。沛县令说这东西贵是贵,以后也?不是买不到。」 接着两人又说起齐国新出的美食,什么核桃酪,花生糖之类,刘邦听得无?趣,招唿了?一声让吕嬃随意,自己走了?。 他叫来萧何,赐了?他一些桑耳,又问他桑耳是什么。 「桑耳?只听说是桑木上生的菌子,恐怕要?问医官才知道?。」 于是又召医官,得知此物润肺滋阴,于人极有好处,只是也?极为稀少。「不过如?今齐国不知用了?何法,竟能以人力种植,虽卖得贵,但也?能买到。」 刘邦打发医官下去?,托着腮想,大概凡是地里长出来的东西,就没有韩氏不能种的吧。所以原来他所经?的那一世,韩川到底是怎么没的? --------------------------------------------- 就在?刘邦琢磨韩川的时候,他的起家之地沛县也?正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6页 刘邦自己的家小亲族,还?有萧何曹参樊哙夏侯婴这等重臣的家人第一批迁去?了?梁国,但还?有些元从官位不高,其?亲族有些犹豫要?不要?迁离家乡,一商量就拖延下来。便是重臣的族人也?不是都走的,哪怕决定搬了?,也?不舍贱价急抛家里的产业,总要?把家产处理了?,优先让不准备搬迁的族人买去?。于是至今仍陆陆续续有人在?搬家离开。 曹参的近支早就随着刘太公和吕氏一家一起去?了?梁国,但他家在?沛县族亲众多,还?没有走尽。今日又有几家搬箱挪柜的出发,引得不少人看热闹。 这支车队行?在?乡间也?是极为少见的,田间农夫也?同样回首目送,有的还?感嘆:「又走了?几家。泗水亭那个刘季可真是出息了?。」 有知道?旧事的老人便讲起了?古:「他刘氏啊,以前?就是魏国的士大夫,来我们这里做县令才留下。」 水边洗衣的女子也?起身眺望,却一起去?看她们中的一人,有交好的还?去?捣了?她一下:「毛真,你怎么不跟着走,做梁王的夫人,享福去?哩。」 众人都闹笑起来,那被调笑的女子三十余岁,打理得清爽,生得也?颇俏丽,闻言只是白?了?她们一眼,不以为怪,啐道?:「也?不看看我年纪,刘季都做大王了?,尽有美貌女子在?身边,还?能要?我?」 「总不用给人洗衣了?,他还?能不养着你?你家杨方过几年也?能有个出路。」 「呸,我才不去?看吕雉脸色过活。刘季那个没心肝的又不会?护着我。」毛真笑骂,「不如?在?沛县再找个可心的男人。再说了?,我家阿方都识得许多字了?,就是不能做吏,等我们大王的工坊在?沛县做起来,还?怕没出路?」 这一说也?引得众人应和。虽说沛县才刚归于齐国,但也?亏了?刘邦于此出身,手下诸将难免与家中通信,说起外间形势,导致沛县的消息非常灵通。 这原本与她们这些乡间女子也?无?甚关系,便是灵通也?通不到她们处。但这不是沛县才归齐国,齐王就让县里派出小吏到乡间「扫盲」了?吗。听说年底还?要?人去?写字,会?写字算数的人数不足,县里的考核就不得过。 于是连她们这些女子都没被放过,催着去?认字。大伙聚在?一起,包括来教?习的小吏在?内,难免会?说起外间的新鲜事。真认字学?出来的没多少,八卦倒是听了?一耳朵。 所以现在?她们也?晓得了?,齐国有高产的粮种,有神奇的手段,若是识得字多进了?工坊,以后就不用吃下田的辛苦,工钱还?不比斗食之吏差多少。 毛真就心动?了?。 她一个寡妇带着没成年的儿子,这些年确实是靠刘季才能过得来,还?把儿子送去?识字。本来她心里有盘算,虽说这几年刘季跟她淡了?,但她去?缠一缠,总还?能从腰包里掏点钱出来。再过几年儿子大了?,舍了?脸面去?哭闹哀求一番,说不定还?能有个做小吏的机会?。 哪怕是给县里养马都成。 哪知道?刘季太出息了?,一下子造反成了?梁王。毛真以前?没读过书?,也?不太懂,但战国之世未久,乡间伤残的老卒讲的故事听过不少,心里可不觉得这梁王能干多久,还?不如?当个本地的亭长实惠。 而且她确实不想去?刘季那守空房过活,且连门也?出不得。她才三十多岁,那日子也?太没盼头了?——她才不相信刘季会?守着她们几个老女人过活,肯定要?纳年轻漂亮的新宠啊。 旁人年纪大一些的学?不进去?,虽然知道?识字的好处,但能坚持下去?的也?少。她儿子以前?可就学?过的,继续学?下去?比人家容易多了?,为什么不试试? 洗了?衣服,妇人们结伴迴转,毛真也?回到家中,见儿子在?厨房垒煤球,忙道?:「你自去?温书?,弄得这一手脏污。」 杨方伸手给母亲擦洗,抿了?抿唇,小心地问:「今天曹家有人走了?,阿母可还?想走?」 毛真顺手拿擦手的布巾甩了?他一下:「要?走先前?就带你走了?,那时不走,现在?走什么?」 杨方心底小小地欢喜起来,话也?多起来了?:「今天新教?了?算术,阿母还?没学?到吧,待会?我教?给母亲。」 「行?。我家只那几亩你阿父留下的田地,无?力耕种,只好让人种了?,少少收些口粮。你从小也?没下过地,吃不得那辛苦,还?是好好读书?,以后进工坊也?好,做个小吏也?罢,我便放心了?。」 毛真说着,自己心中也?有计较,她听县吏劝学?时说,齐国的工坊是连妇人也?要?的,她一个靠勾搭刘季养儿子的寡妇,怕什么抛头露面,自是要?死记硬背多识些字,进工坊去?才好。要?是能在?工坊再找个可靠听话的光身汉一起过日子,那就更美了?。 哎,刘季虽说年纪大了?点,但给钱大方,在?榻上比她死了?的男人还?行?,厮混在?一起时倒也?解了?寂寞。现在?他走了?这些时候,毛真是真想再找个人过日子。 母子俩吃了?饭,在?院中以荻为笔,写写画画正起劲,不想里典找上门来,噼头就是一句:「乡里要?出人去?学?能日耕千亩的拖拉机,你有闲空,又识得字,可愿意去?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7页 毛真愕然,听不懂那是什么,只听得日耕千亩,便觉得里典在?胡言乱语,不过还?是问了?一句:「管饭吗?给钱吗?」 --------------------------------------------- 上谷郡居庸县中平乡,五月初四。 将茅家已经?买了?牛,他早起到地里忙完,中午吃了?一顿,下午套上车,慢悠悠地去?了?县城外的糖坊一趟。 将仲早派人等着他了?,他在?糖坊干活,因为年老性子稳,脑子也?不笨,身体还?好,竟然被他一个进工坊时字都不认识的老头子,牢牢地把住了?糖化车间的活,在?坊里地位越来越高,现在?还?带上了?两个徒弟。 今天他轮到他在?糖化车间,完全走不开,所以是准女婿兼徒弟李次在?等着将茅,把提前?买好的一小坛糖浆给他搬到牛车上去?。 搬完了?,李次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腼腆地摸出一根铜簪子,怕人看见似的一把塞给将茅,小声说:「给云买的。」 将茅好笑:「我又不是云,你鬼鬼祟祟的作甚。」说着从牛车上拿下三双鞋,交待他:「这两双是给阿父的,这双是给你的。」 至于是谁做的,那还?用说吗? 李次红了?脸,憨笑着塞怀里,继续小声跟将茅说:「坊里正在?建屋,都是砖屋。先付一笔钱就能住进去?,然后每个月扣一点工钱,三五年就能还?完。明年……明年……」 将茅拍了?他一下:「你怎么不跟我阿父说去??」 李次扭捏了?一下:「说过了?。」 将茅也?明白?了?,这是让他带话回去?告诉妹妹将云呢。 「行?,我知道?了?。」 赶着牛车回去?,一家人包括还?没出嫁的妹妹和守寡的大嫂都开始干活。上谷郡去?年让种桃,也?不是都愿意种,但将仲特意调班回来领了?树,跟另一个积极分?子赵食其?一起说服同里的人家,他们一里人一起种了?一片山坡。 那树也?不知道?哪来的,不是树苗,都已经?成材了?,种下去?成活得很多,今年就挂果。有一部分?熟得早,田典说叫油桃。不过来教?他们种树嫁接的那个先生不太满意,说种得不太好,酸。 将茅尝过,明明很甜嘛! 因为是一里人一起种的,所以田典早就组织大伙把品相好的摘下来运走卖掉了?。油桃少,好卖,将茅愁的是那些黄桃,又运不远,放久了?就烂,到时候可怎么卖啊? 当然,这也?不是他烦的事。品相不好的小桃子被大家分?了?,他家也?分?了?不少,将仲在?糖坊偶尔听坊主肥伏说过学?艺时吃过的先生们的一种食物,就把将茅叫去?,叫他学?着做,端午节时到县里去?卖。 买来的糖浆在?锅里翻起了?泡,一家人把油桃去?皮削成块,用提前?削好的竹籤串起来,到锅里蘸上糖浆,再放到一边凉透。将仲学?来的,说叫冰糖葫芦。不过他也?是一知半解,他们产的糖浆稀释之后才能用,但也?不太挂得住了?,只能说在?油桃外面裹了?一层糖衣,跟那真正的冰糖葫芦不是一回事。但反正他们这也?没人吃过,没人会?挑他的错。 第二天,将茅一早就起来,把串好的冰糖葫芦一一插到草把子上,然后让小弟扛好了?,拿块布罩着,自己赶车,到县里去?卖。 端午节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为纪念屈原而存在?,五月时天气由冷转热,人易病,所以渐渐形成在?五月间举办各种驱邪活动?来驱离疾病的习俗,于是形成了?端午节。 到秦国统一天下时,端午节已经?成为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他们当然不会?赛龙舟,也?没有后世的包粽子,不过各种本意是驱邪的活动?已经?演变成娱乐,出行?游玩的人也?很多。 特别是那些新建的工坊,他们竟然在?这天休沐! 闲下来的工人们自然会?拿着钱出来游玩,将茅让小弟看着牛车,他自己扛着冰糖葫芦到县里沿街叫卖,目标就是那些好不容易才因为节日从工坊帐上领到钱的工人们——平时为了?防止他们大手大脚,工钱不是存在?帐上,就是发给家里的父母或妻子,只能领一点零花钱而已。 大部分?工人到手就把零花钱给用了?,少数人能攒起来,等到节日时,工坊还?会?发一小笔过节费。不管平时攒不攒钱,这时候他们手头都有钱用的。 县里这两年也?有变化,铺子已经?不是非得开在?限定的坊市中了?,有些灵活的沿街人家就把自己家改成了?店铺,附近人家图近,也?愿意来买卖。 还?有县外的工坊多起来了?,也?有商贾去?开了?店。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县里更热闹,工人平时在?工坊附近购物,节日休沐还?是更愿意来县里。 将茅拖长了?调子喊:「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两钱一串。」 两钱纯粹是糖浆的钱。现在?霜糖还?是贵,但糖浆便宜,就是糖浆没有特意往外卖,多是其?他工坊来买,做糖果的、做糕点的、做果脯的……还?有大户会?成车的买回去?。 零售太麻烦,糖坊只给自家工人这样的优惠。 普通人就算想甜甜嘴,也?捨不得一口气买几桶,所以想吃甜食,往往去?买新出的糖果糕点之类,而不是直接去?买糖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8页 将茅这冰糖葫芦别的听不懂,糖字可是叫人听得真真的。还?没走几步,临街一位老媪就从屋里出来叫住了?他:「什么冰糖葫芦,可是糖做的?」 将茅把扛着的竹竿拄在?地上,让她看竿头草把子上扎着的冰糖葫芦,口中解释着:「里面是油桃,就是大王让种的新桃,比市面上卖得酸些,所以裹了?糖来吃。买根尝尝吧,看这糖多好。」 老媪眼睛发亮,正如?将茅所说,糖浆虽然不厚,但实打实的裹在?外面,半透明的一层还?裹着桃。虽然切了?块的桃也?不多,但老媪晓得,前?阵子市面上有卖,尽管没有西瓜甜,但也?比过去?种的桃也?是好吃多了?。 她家儿媳在?外面的纺织厂上工,家里不缺钱,买过一次。这个卖冰糖葫芦的人倒也?老实,承认比不上市面卖的,但裹着这么厚的糖,有什么不值的,才两钱。 「来两串。」她爽气的说,付了?四钱,拿了?两串,先自己咬了?一颗,甜得眯眼往家走,扬声叫孙子孙女:「都来吃糖了?!」 将茅生意开张,咧嘴乐了?乐,继续叫卖起来。 今天做了?五十串,家里还?有桃和糖浆,夏秋还?有更多水果能熟。父亲骂他脑子笨,除了?种田做不了?别的活,就这个事合适。他也?觉得,又不用动?脑子,也?不用多少本钱,很便宜的糖浆买来,自己家的果子,花点不要?钱的时间和力气,一天卖完就有一百钱入帐。过节卖了?这么多,那平时在?工人休沐的时候到工坊区转转,卖个几十钱也?不成问题,家里的田地现在?出产又多,他挺满足的。 将家。高荻吃了?午饭,把过继来的儿子黑股抱上榻,自己也?睡了?会?。 醒后也?没什么事,衣服上午也?洗了?,她也?没别的事做,黑股被他奶奶带出去?玩,妯娌洗衣去?了?,她就在?院中出神。 这两年的变化很多,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可能是过去?一辈子的变化也?比不上这一两年,就算是秦统一天下,几个八百年的古老国家都没了?,对她来说也?没现在?的变化大。 首先是地里的出产增得太多了?,然后是一些特别方便好用但也?贵的新农具,乃至几个邻居之前?都在?讨论是不是合起来买,但又为合买之后可能的纷争而退缩。接着有了?风声,官府似乎鼓励他们联合。 将仲现在?见识广,回来时讲到这事肯定要?办,官府在?别的地方试验了?。高荻还?记得他说话时的神气,强调着:「试验,懂吗?就是做一件事之前?,先不急着大办,找几个地方试试看行?不行?。没选中我们。」他还?有点遗憾,想来是觉得官府如?今要?推行?的都是好事吧。 高荻懂什么叫试验,她一开始胆小不敢去?糖坊,但后来也?认了?字,进了?现在?的纺织工坊——其?实管事的一直说成工厂,她也?跟着厂里叫惯了?,只有回来还?顺着家里人叫。纺织厂里也?会?有试验,她因为手脚快,有时候会?被叫去?试新机器,据说下半年厂里那些织机纺机就会?淘汰,换上那种用水力的新机器。 她去?的时候还?听厂长抱怨,说东海郡早就用上了?,这边一开始棉花种得少才用人力的。现在?总算赵国也?开始种棉花,才用得上水力。 怪不得厂要?在?水边,原来是为了?用上水力。高荻想。 她吃了?午饭睡午觉的习惯也?是这两年才有的。午饭是增加的一餐,地里收的粮食多了?,一开始也?没人想着多吃一顿,但是工坊里都吃三顿,慢慢民间也?跟着变了?。同样,工坊里要?求吃过午饭都回去?睡觉,下午上工前?敲锣叫人,为的是下午不至于工作时没精神。 将家没这个习惯,她一开始在?休沐时回来,在?家睡觉还?被妯娌说过嘴,但后来将仲回来也?睡午觉,妯娌就不敢说了?。 而且她去?纺织厂,一个月拿的工钱虽然没有将仲多,但也?不少了?,足有四百钱。她存了?一半,另一半上交,在?家里说话就有份量了?,虽然她也?不怎么说话。 将云在?屋里做功课,她准备考学?,成亲之后也?考,将仲很支持,未婚夫李次也?很支持。现在?院中就高荻自己在?了?,她又出了?会?神,看了?看太阳的位置,还?是走出门,慢慢走到里墙边缘,几户荒废无?人的破屋间已经?生出稀疏的树木。 没人在?,她不知是放心还?是遗憾地嘆了?口气,接着肩头就被扔了?朵花,有声音快活地叫她:「阿荻!」 高荻转过头,后退了?两步抵住树,低声道?:「别闹了?,我来跟你说清楚,别总到厂里找我。」 来人是个比她亡夫还?高半头的汉子,不高兴地上前?一步,问:「我们一块长大,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是心里不愿意,早就说了?,都不会?从厂里出来。怎么,怕将家不高兴?将家还?能拦着你再嫁不成?」 「不是。」高荻摇头,她不知道?怎么说。 秦国的时候对寡妇再嫁有限制,但是她无?子,本来限制就小,而且秦律在?他们这儿也?不算严,寡妇再嫁的、不嫁但跟情郎生了?野孩子自己养的,多的是。 现在?就更没限制了?。 只是她亡夫将木是立有军功而死的,官府作主给她过继了?儿子,还?有抚恤金——虽然实际上这钱还?是给舅姑拿着,但她不改嫁确实名义上是归她所有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9页 眼前?的赵随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而且少女时期,高荻也?曾经?对他有些朦胧的好感。但赵随家穷,高荻是她家唯一的女儿,她是高家的小妹妹,很受家人宠爱,父母不可能将她嫁入这样的穷苦受罪的人家,而为她精心挑选了?本乡本里、知根知底、家里有田、还?是能继承主要?家产的作为长子的将木。 她也?早断了?这份朦胧情丝,一心经?营好自己的小家。 哪知道?将木战死了?,她在?将仲的支持下考入了?纺织厂,而赵随也?进了?糖果厂。两个厂离得很远,但共用的商业区靠得近,赵随见到她心思就又活动?了?,不时地来找她。 她也?渐渐动?摇,本来真的没什么,但高荻老是觉得不合适,怕被人说嘴,说她占着亡夫的便宜又找汉子,甚至说她嫁人之后不安份,一直跟赵随往来。 赵随急了?:「你还?真准备守着那过继的儿子过一辈子啊?你占什么便宜了?,钱都给舅姑了?,照顾进厂的名额也?是将叔自己用了?,你进厂都是自己考的!」 「不行?,不行?。」高荻性子软,逼急了?只会?说不行?,「你别再找我了?,传出去?不好听,我回家了?。」扭身就跑,赵随不敢拉她,追着喊也?没留住人。 前?面住户就多起来,也?有人走动?,赵随不敢再喊,袖着手垂头丧气慢慢往自己家走,他家靠着里门,还?要?走蛮长一段路。 走着走着,他一直低着头也?没留神,有人伸手拍了?他一下:「赵随,想什么呢,叫你几声没听见!」 又有个少年嚷嚷:「想娶妻了?!」 路过的人都大笑起来,更多人叫着:「赵昌回来了?,快去?告诉赵翁。」 赵随也?吃了?一惊,叫道?:「昌回来了?,怎不先寄信回来说?」 同住一里又同姓赵,可想而知两人是沾亲带故的,是同族的兄弟。赵随叫了?这一声,又看他是坐将家的牛车回来,刚才嚷嚷的就是将木的幼弟,心中又是一虚,随即又暗骂自己:「有什么心虚的。」 旁人不知道?他心里纠结,赵昌还?喊他去?家里,说有事同他商量。赵随答应一声,不回家了?,直接跟着牛车走。赵食其?也?得了?消息,把大门敞开,人在?院里等着,脸都要?笑烂了?。 赵随跟赵昌回家,还?没时间讲有什么事商量,先得帮着招唿客人。左邻右舍沾亲带故的,都来赵家问东问西,赵昌再烦也?得笑脸迎人一一答覆。 好容易人都散了?,赵昌嚼着母亲塞来的馒头,含煳不清地跟父亲解释:「把我送到县上了?,本来安排休息一夜再送我回来,我想都到县里了?我还?不能走回来吗?正好又碰上将茅,就跟他车回来了?。」所以才没有提前?送信。 赵食其?老夫妻俩却更关心他的伤,赵母当即就要?扒他衣服看,赵昌跳着躲:「早好了?,早好了?!」 「你休要?骗我。」赵母流着泪哽咽,「要?是好了?,军中怎么会?叫你回来?」 赵昌语塞了?一下,又嘿嘿笑道?:「那也?不挺好的,我本来是想做个将军再回来报喜,可也?说不定将军没做成先战死了?呢?受点伤有了?军功回来不也?挺好。」 赵食其?呸呸了?两口不许他再说,不过心里觉得有道?理,人平安回来就行?。 「分?你的地已经?种上了?,你回来,还?有安排没有?」他问。 他是想,连招工都先选齐军士卒的家人,那赵昌立功受伤回来,总也?有好处的吧?不然昌的胳膊伤了?,以后种地也?不行?啊。 他没想错,果然赵昌脸色一正,说起了?正事。 「我上次家书?里说过,暂时不回家是去?军中给我们办的培训班了?。」 培训班这个词对有些人很陌生,但赵食其?听得懂,因为他带幼子去?学?做火炕的时候就经?常听到,年前?还?因为手艺好,被县里请去?开这个培训班,教?外县来的人做。甚至还?有胡人! 赵随也?懂,他在?糖果厂上工前?也?上过这个培训班。 赵昌见他们都了?然,把要?解释的话咽下去?,接着道?:「当时跟我们说,发一笔钱回家,可以照顾先进工坊,也?可以去?培训班学?点东西,自己开工坊。」 「啥,自己开?」赵食其?惊了?,惊之余浑身又躁热起来,激动?得坐不住,站起来回走动?,「自己开工坊?」 「嗯,自己开,不过赔了?就是赔了?,没的到时候再去?找官府要?钱的。」赵昌说。 赵食其?冷静了?一下,对,开工坊也?可能赔的。不过官府现在?的工坊……想赔也?不容易啊。 赵昌不得不给他泼冷水:「阿父,好多跟我一样的人回家,都想着开,你说能都不赔吗?」 赵食其?挠了?挠脑袋:「那你想如?何?」 「我还?是想开。」赵昌沉静地说,「我去?郡里上的培训班,郡里按家乡所在?给我们分?了?分?,说是我们县种了?许多黄桃,如?果愿意,可以学?做罐头。」 「罐头?」赵家长子赵元嘀咕着,听不懂这个词。 赵昌也?没多解释,只是道?:「我想叫阿至和阿随都来帮我,我打算试试。回来的时候郡中说我立了?功,分?了?有十亩地,我胳膊坏了?,以后也?不种了?,就给大兄种,我只要?个口粮就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0页 赵元哎了?一声,很是高兴。他不耐烦坐着写字,学?不进那些新东西,就在?家种地蛮好的,一亩地出息那么多,不种地多可惜啊。 赵随现在?糖果厂做工,不是很愿意,赵昌笑道?:「阿随,你跟我做,我分?你股,你懂什么是分?股吧?」 这下赵随心动?了?,他当然懂,他上工的糖果厂就是官府跟本乡的大户合的股,那大户啥也?不做,就开始出了?钱,现在?分?钱分?得可开心。 赵昌也?不是白?送人钱,他打定主意要?开工坊,但自家大兄他晓得,一向木讷,还?不爱跟人多话,最多做做力气活,还?不如?把家里的地好好种起来。赵至年纪又小,没定性也?没见识。 赵随却是个机灵的主儿,工坊不一定要?他帮忙,但对外买卖跟人打交道?,他自己抽不开身,还?得族里兄弟帮衬,赵随就很合适。 既然上了?心,赵随也?关心起来:「罐头究竟是甚?」 「我们山上新栽的桃卖不掉,放不住,就可以拿来做罐头。罐头就是……就是把黄桃切片用糖水腌起来保存,夏天做了?冬天卖,从我们这儿一直卖到关中去?,卖到匈奴去?!」 一院的赵家人听得眼睛都直了?,这得是多大的买卖? 赵昌又笑起来:「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生意,恐怕好多人受伤回家都想学?这个做呢,所以我得做好了?,不然别人买了?一次说不好,下次哪还?肯买我家的。」 「行?!」赵食其?拍板了?,「钱不够我给你垫上,这个买卖做得。」 赵昌应着,却不打算用父亲的钱,以后分?家说不清,他打算用自己受伤离开军队时发的那笔钱,机器是县里给的,以后赚钱了?慢慢还?,不用给利息。其?他方方面面置办起来,要?是钱还?不够的话,他就找父亲和两个兄弟一起入股,如?果愿意自然就算上股份。如?果不愿意就不用了?,以后也?好算帐。 差的钱,他可以找县里去?借,跟机器不一样,这个要?利息,但利也?不高,回来的时候郡中说了?,生意亏了?也?不要?紧,慢慢还?上本金就行?。 赵随走出赵昌家的时候下了?决心,他要?辞了?糖果厂让人羡慕的活计,跟着赵昌干。 赵昌这次回来大变样了?,看着就是个能耐人的样子。那个罐头的生意也?十分?可做,赵随准备把这一年多攒下的钱,能投都投进去?,多换点股回来。 他心酸地想,反正阿荻又不肯嫁他,他攒的成亲钱一时也?用不上。 等他在?罐头厂挣到了?更多的钱,阿荻也?许就不会?怕这怕那了?。大不了?那时候他带阿荻搬到别的地方去?,到没人说闲话的地方去?。 他在?这想自己的婚事,赵母也?在?关心赵昌的婚事,见赵随也?走了?,她忙拉着赵昌问:「你以前?说要?看中的人呢,怎么没带回来?」 赵昌刚刚还?神采飞扬的脸色一下子垮了?:「阿母,别问了?,她不跟我回来,我们成不了?了?。」 赵母好生失望,气恼骂道?:「是见你受了?伤,不能使力干活了??小看我儿,你好好把工坊做起来,有她后悔的时候!」 赵昌皱眉道?:「阿母,不是这样。」他不知道?母亲是不是能理解,他自己都想了?好久。 「她……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她好不容易才做了?医官,自己挣到年俸。我受伤了?只能回家,她要?是跟我回家,这差使就没了?。」 赵母张了?张嘴,想说一个女子做什么军医,但想想儿子以前?信里提过,年俸有旧制四十石的粮呢,也?只能张张嘴,半晌才喃喃道?:「也?难怪……」换成她,她也?捨不得。 想着她不由看了?眼老头子,将他跟一年旱涝保收的四十石粮食比较了?一下,天平顿时倾斜了?。要?是年轻的时候有这个机会?让她选,她也?宁愿要?自己的粮,不要?这老头子。 赵食其?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颇有家长威严的咳嗽了?一声:「不说这事了?,没成也?好,阿昌这事做成了?,再说个好女子,不会?耽误。」 赵昌低头无?声的嘆息,想起鲁泥,只能遥遥祝福,但愿她能像自己一样,在?想做的事情上能做下去?,能做成功。 她一定可以的。 第112章 时代(三) 「图纸按序号放在柜中, 你们?用完了还按顺序放好,我回来还要看……刘丘,你最近次品率有点高, 没事少喝点酒, 手抖。」 石萝一边检视加工好的零件一边说话, 总觉得还有事要交待, 其他人却?闹笑?起来:「工师,你快收拾回家吧。婚假完了我们厂又不会长腿跑了。」 石萝也笑?起来,还有些小?时候的腼腆模样, 但又大方许多。虽说只出来工作了两年,她的性子?已经不知不觉有了变化。 因为打小?跟着江涵学数学, 后来又在韩家向不同的先生学习, 在这个时代,石萝的基础要比别人强不少。等韩氏称王,未来的客人们?成批进入开展教学,却?发现陈虎石狡等人都跟着韩信建功立业去了,苦心培养的种子就剩了石萝一个, 这还能让她跑了? 断然是不行的, 石萝稀里煳涂的就被韩武叫去继续学习,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石家祖祖辈辈都是工匠,还真有点遗传天赋, 最后被退休的几个八级工收作徒弟, 一起去了机械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1页 用这几个九十多?岁老人的话说, 就她现在学到的东西, 想当工程师使?唤太难为孩子?了, 还是把他们?的手艺继承了去比较靠谱。 以后机器摸得多?了,再看能不能深造一下, 现在还是实用为主?。 石萝也不知道自?己能跟这几个师父学有多?幸运,反正她到哪都用心做事就是了。而且小?叔石兴在燕地也做着同样的工作,叔侄俩现在常常通信讨论,比父女还亲近。 现在厂里正在攻关,她捨不得走,总觉得再努力一下就成了,但实际上哪有这么?容易,她的婚期一拖再拖,拖到齐王韩信都关注了,让她先完成婚事再回来,她这才?依依不捨地请了婚假,心里还是不放心。 洗了手上的机油,摘下完整包住头髮的帽子?,将盘起的长髮梳回未婚妇人的模样,石萝今天提前下班,才?出厂门,就见张肥咧了个嘴在那笑?,不断地挥手。 「跟小?时候一样傻。」她轻声骂声,嘴角却?扬了起来,快走几步,张肥伸手虚扶了一把,她自?个儿轻快地跳上车,道:「三天后就是婚礼,你现在不该和我见面的。」 「我又不傻,你成亲完了还得回来上班,见你们?那什么?工具机比见我多?。我也要回军中,放假才?出来。见一次少一次,现在不见什么?时候见?」 「少说不吉利的话!什么?见一次少一次……」张肥赶着车,石萝在背后戳了他一下,怕驾车出事还不敢用力,张肥笑?嘻嘻的根本不在乎。 两人也算青梅竹马了,好在张肥小?时候虽然顽劣,但只爱欺负男孩子?,眼睛里没石萝这个女孩,不然后来动了心恐怕也成不了事。 石萝比他大一岁,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这年头人都早熟,张肥是在追着韩信去桂林县之前,开始对石萝动心的。真要追究起来,或许是因为总在一起上课,张肥不知不觉中已经与?其他无?知少女有了隔阂,无?法想像找一个啥也不懂的妻子?。当然,他也没细想过,总之就是那时候开始总爱跟石萝献殷勤。 在辽西年纪到了,家中父母来信提起他的婚事,他这才?突然开窍,急忙写信回去,希望能和石家定亲。 石家没什么?不愿意的,没人问?石萝的意见,但石萝自?己想了想,也愿意。 和张肥一样,虽然她仍然只是个普通女孩子?,不像张肥当时跟随已是辽西郡守的韩信,註定会有前程,但其实她的眼光也不一样了,看不上那些庸碌之辈。 而一起长大的人里,韩信是最早教他们?的人,她向来是仰视的。韩武陈虎年纪比她小?一点,与?石狡相仿,她一直也是当弟弟看,一起学习时也惦记着照顾他们?,从来没有过绮思。 只有张肥,想起嫁给他这件事的时候,她并不牴触,乃至还有一丝遐想和甜蜜,在这个时代,这就很?可以了。 就是一个跟着韩信出征在外,一个沉迷于?学技术和厂里攻关的事业,婚事拖得双方家长都受不了了,一起告状到韩信面前,这才?算腾出时间来先把人生大事给办了。 「你们?那个机械厂现在是不是地方不够啊?我看又在盖新房子?了。」 「嗯,造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师父说现在是技术人才?不足,明年有一批人出师,就可以分家了。」 「分家?」 「有专门造工具机的厂,有专门造农机的厂,还有别的,反正挺多?的,听说已经在看地方了。」 「那你去哪?」 「还不知道,看分配。」 --------------- 有人要成亲,有人要团聚。 辽西郡与?右北郡交界有一处地方,如今两郡的郡守把官司都打到韩信面前了,个个从歷史说到地理,引经据典,寻找名人,力证这一处应该完整地划归本郡,以方便管理。 底下的小?民?不懂这些,只知道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心里乐呵得很?。 伯黑尤其如此,他今天跟人调了班,不过还是跑到厂里,还借了厂里的车,中午跑食堂大手大脚地花钱,打了好几样硬菜装回去。 大部分人还是吃固定的套餐,因为这是厂里补贴的,便宜。小?灶硬菜要提前订,没补贴,贵。不过今天也便宜一点,因为订的人多?,算是分担了原料钱。 有熟悉的人揶揄他:「以后不过啦?一大家子?人要养呢。」 「养,养得起。」伯黑最近说话都是笑?的,尽管以后每个月都要扣掉一点工钱还债,但他很?自?信能养得起家人。毕竟他已经是铁官里的炉长了,工钱是工人里最高的。 而且下个月考试,要是达到良好,他工资还能再上调一级,有次跟秦专家在食堂吃饭被他套出话来,现在的工资不是顶格。为了激励他们?学习其实压低了,要他们?一次次考试再往上调呢。 伯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就现在还不是顶格?打那以后他是往死里学啊。反正没家人也没妻儿在身?边,天天回去也是瞎耍耍然后睡觉,不如去上夜校。 一开始他存的念想是攒下足够的钱,等不打仗了就回家去。后来则是想等齐王夺了天下,就把一年攒下的钱换成黄金,过年放假时再请个探亲假,一年回一次家,把钱送回去。他自?己当然不能走,这么?好的活计回家了哪里去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2页 再后来又不一样了,后来官府让他们?这些老家不在齐国?的人登记,说是大王行军路上去帮他们?问?问?,家人愿不愿意迁过来。 伯黑当时直接蹦了起来,立刻去登记上了,报上了十几年不曾忘却?的家乡和亲人名姓。然后就眼巴巴等着,等到了他家人跟着齐军第一批就要过来的消息。 而且……而且还有他新婚的妻子?,还有他甚至都不知道存在的女儿! 伯黑彻底疯了,在宿舍又哭又笑?。 他是新婚就惹出了事,判刑后跟家人说,别拖着新妇了,和离让她改嫁吧。他怎么?也没想到,妻子?竟然当时已经怀上了,还留在家里,给他生了个女儿,现在都快十五岁,过两年也好说亲了。 「还好,还好。」他当时想,有他这个惹祸的父亲,在家乡能找到什么?好人家,赶紧迁过来,这边厂里随便找个小?伙子?都比家乡强。 前几天他得了通知,今天到,所以特意调了班,从存在厂里的工资里提了一点钱,把在食堂小?灶定好的菜搬到车上,然后骑着借来的三轮车往新家赶。 才?骑到路口,他就看到家门前拥着老老小?小?好些人,一个高大的老人正背着手,仰起头望院子?里的两层小?楼。伯黑眼睛一热,叫了出来:「阿父!阿母!」 伯止转过头,光有些晃眼,还未及说话,老妻已经迎了上去:「我的儿啊!」 待母子?俩抱头痛哭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之后,伯止的情绪已经控制好了,指了指大门:「你就让我们?在外边等?」 伯黑赶紧去开门,一边开一边悄悄瞅着在旁边立着的赵迎,还有赵迎身?边那个一脸好奇盯着他……的车瞧的少女。 赵迎没理他,也牵住了女儿。 伯黑把车推进门的时候,纵是伯止也忍不住了,凑过来仔细观看,喃喃自?语:「这车好生奇怪。」 伯荣更是直接上手了,摸着轮胎抬头新奇的对大父说:「这车轮是软的。」 这辆三轮车确实外地没有,伯黑一边小?心地把菜端下来给母亲和妹妹,一边解释道:「这是厂里的,我借来用。车身?都是钢呢,车轮是橡胶,南方运来的,外面都没有。」 伯荣赶紧松手,怕自?己给弄坏了。 伯黑憨笑?:「没事,你摸,摸不坏的,坏了厂里也能修。」 赵迎却?骂道:「车轮也摸,看这一手泥,快去洗了。」 伯黑缩了缩脖子?,总觉得是在骂自?己,讪笑?着把菜给端起屋,放在他特意买的大圆桌上。 一家人都进来,一直没敢说话的伯实忍住了惊唿小?声说:「大兄,你这屋好大,多?少钱起的?」还有的问?题他都不知道怎么?问?,比如说这屋怎么?不是土筑的,还有三层呢? 至于?桌子?和坐具,刚进入齐国?时他们?还不习惯,这么?远一路过来,官府腾出来让他们?休息的地方都是这样,他们?早习惯了。 伯黑还没说话,外面赵迎又喊他:「这院里怎么?连口井也没有?」 井当然不是家家有,但是这么?大屋这么?大院,却?连个井也没,就有点奇怪了。一家人又都出去,就见伯荣乍着两只摸了灰泥的手,赵迎皱着眉头站在一口桶边,院里果然没水井,只有个竖着的不到半人高的铁铸的奇怪物事,不知派什么?用场,下面还有沟渠。 伯止也皱了皱眉,不过还是为儿子?找到了解释:「路上听说是刚起的屋,还没挖井吧?不要紧,我看这里水脉也不少,应该能打井,我们?家就有三个男人,找人点个位置,自?己挖口井出来。」 伯黑赶紧过去,把放在一边的一竹筒水往那铁铸之物里倒,然后握住那铁器伸出的长长手柄使?力,刚开始不见动静,压了两下后,另一边的出水口里就流出了清水,落到水渠里向外流去。 伯黑招唿女儿:「来,在这洗手,把脸也擦擦。」 伯荣好奇极了,试探着伸手过去,清清凉凉,真的是水,她小?小?地欢唿了一声,果然洗了手,又摸出帕子?擦了擦脸。一家人干脆都蹲下来洗了手脸,又轮流试了那水。 伯实兴奋地道:「阿兄,以后都不用提水了。」 赵迎也在试,把鬓髮向耳后抿了抿,看了眼正跟女儿说话的伯黑,心说狗男人弄的这屋子?倒是不错,以后洗衣不吃力了。毕竟小?叔伯实还没娶妻,而杜氏已老,家里洗衣的只能是她,伯桃不嫁人的话还能做,再嫁也指不上了。家里没井是最吃力的,有井提水也不轻松,这东西只要按几下就有水出来,简直省大功夫了。 这么?想着,她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伯黑偷眼看去,也不由绽出了笑?,却?又见赵迎脸色一板,松了手柄直起身?。 伯黑也赶紧收回目光,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个叫压水井,我这种大户型都有。下面就是打的水井,按手柄水就被吸上来。用之前倒点水进去更容易上水。」 他拿那个空了的竹筒又接了点水放到一点,以备下次使?用。这是天天都用得着的东西,其他人也点着头,记下了这个小?窍门。 伯止多?看了两眼,心说光这个全是铁的傢伙就不知道多?少钱,伯黑到底赚多?少钱,这么?乱用钱? 重?新回到屋中,赵迎跟伯桃把饭菜拿去厨房热,生火是伯□□着生的,生完火就被两个女人赶出去了,嫌他碍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3页 伯桃看着崭新的锅勺碗筷和空空的油盐罐子?,忍不住笑?起来:「大嫂,大兄这屋是够新的,从没住过啊。」 「也不晓得花了多?少钱,借了多?少债。」赵迎有些犯愁,但也实在喜欢这新屋,语气就有些怪异了,一边把菜倒进锅里热,一边咬牙切齿,「看看,全是肉菜,他日子?不过了吧?」 这还真不是赵迎挑刺,等饭菜一一端上桌,伯止也不满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日子?还过不过了?」 伯黑就晓得要挨骂,解释的话都盘算过好多?回了,这下派上用场,一口气背出来:「我工钱拿得多?,这桌菜是贵了点,这不是难得吗?儿离家多?年又连累了家里,阿父阿母初来,总不能一口好饭菜也吃不上我的。」他的眼眶红了,「阿父放心,我一个人在这里用不到钱,都攒下来了,今天厂里知道有好几家都有人到了,特意说过,一起订只卖个成本价,叫我们?好好招待。」 他起身?离座跪了下去,用力磕首:「儿以前煳涂,好勇斗狠,犯下大错,以后不会了!」 老母亲杜夭已经哭出来了,伯止也含着泪,沉声道:「行了,吃饭。」 普通人家也没什么?食不语,相反因为一路而来的忐忑,一路而来的新鲜,每个人在最初的激动或拘紧之外,都有一肚子?话有说。 伯黑买的菜突出一个实惠肉多?,当中一个搪瓷盆,是他在宿舍洗脸用的,被他洗干净,多?花钱买了三份酸菜猪肉粉条倒成一盆,满噹噹的放在桌上。 然后一大盆香菇炖鸡,伯止没见过,夹了一筷子?还谨慎地咬了小?一口,惊讶地看看伯黑没说话。 这东西是山珍啊,花了多?少钱? 他本来打算私下里问?,因为儿子?花了这么?多?钱,他怕赵迎不高兴,毕竟现在团聚了,他们?夫妻俩才?是一体。伯止脑子?很?清楚,秦国?本来也要求兄弟分家,当年不曾分家是因为伯实那时还小?。现在两人都大了,伯实要不是因为家境的原因早该娶妻,伯黑如今挣得也多?。不及时分家,难免因为钱的事闹出不愉快的事。 他已经想好了,歇两天,找个庸耕的活,让伯实也能安身?,他就主?持分家。 他不想当着人问?,背不住伯黑这么?多?年连累了家里,一朝得意未免有一点显摆的心思,一边叫大家喝汤,一边介绍那汤:「这汤鲜得很?,放了淡菜和海带,都是海货,我们?关中吃不到,阿父阿母尝尝。小?妹家这个是叫阿末吧?已经五岁了,也舀一点试试。」 阿末便伸出手摇着伯桃:「阿母,我也要喝汤。」 「喝喝喝,海里的,可真没尝过。」伯桃一边餵女儿喝,一边替大兄担心,「阿兄,你这又是山珍又是海味的,到底花了多?少钱?」 「真没多?少。」伯黑不知道怎么?解释,有点挠头,「听说都是官田自?己种的养的,贵是贵但也没到吃不起的地步。我们?平时干十天歇两天,十天里还有两三天喝的免费汤都是海带汤呢。」 他又想起来一事,补充道:「外面买不着,说是产量还不大,专供几个厂里吃用,以后多?了才?卖。」 伯止有点理解,又有点不理解,大概就是这些山珍海味其实能像种粮食一样种出来,但现在种得少,所以不外卖,对内却?卖得便宜。 但是山珍就算了,海味为什么?也能种啊? 伯实一句话没吭声,埋头吃喝,他比伯黑小?四岁,十三岁就经歷了家道中落,这些年油水欠狠了,尽管路上也吃得不错,但看着一桌的硬菜他根本控制不住食慾。加上他有点胆怯,一时不敢多?话。 直到吃饱了,席上一家人也开始说笑?起来,伯黑都厚着脸皮跟十几年没见的新妇问?话了,他也才?鼓起勇气,小?声问?:「大兄,这屋子?是怎么?起的?」 「里面是砖,外面是水泥。」伯黑说,「水泥知道吧?」 「知道,路上问?过。」 现在水泥路还没全铺开,不过有些路段已经通了,路上他们?就打听过,对此十分惊嘆。伯实只是纳闷土屋抹上水泥怎么?就能盖两层了,哪知道里面是红砖。 伯黑晓得父亲又要问?钱,赶紧自?己先说了:「这是铁官给我们?一起建的,还有别的厂也建了,不想住宿舍的可以申请,先住进来,有多?少钱付多?少钱,剩下的以后从工资里慢慢扣。」 其实就是贷款,不过不是跟银行贷,而是跟厂里贷,伯黑可不懂这些,他只知道特别划算,这么?好的屋子?,水泥抹墙,水泥铺地,火炕也盘好了,后院有菜地,前院有压水井。三层楼,楼的一侧还通着厨房和洗澡间,至少五间卧室,还另有空房做储藏或是其他用处。 他工资多?,想着开枝散叶,房间总能用上,加上工资高,就买了个最大的户型。所以就算他没想到妹妹带着孩子?也来了,更没想到妻子?没走还给他生了个女儿,挤一挤也住得下了。 「我最近有次考试,考得好还能涨工钱,每个月扣的这点钱不算什么?。阿实要是识字,以后哪个厂招工也可以去试试,不行的话,官田反正一直在收人,阿实跟阿桃都可以去。」 伯桃怔了怔,肉片送到嘴边都顿住了:「我?」 「你能去,女人也要,活干得少最后少分点粮,但也够了。你们?知道的,齐国?的粮打得多?。」说着伯黑想起来了,「最近正麦收,我带你们?看看去就明白了,有的活女子?也能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4页 「阿父,我呢,我也能去吗?」伯荣忽闪着眼睛,兴趣盎然。 她十五岁了,从小?家里就穷,虽然家里不至于?太饿着她,但也深深知道贫穷的滋味,伯荣对赚钱是很?感兴趣的。 伯黑慈爱地看着这个从来没养育过,甚至是刚知道不久的女儿:「你去读书,阿父养你。等你考上学校好好读几年,出来之后赚得比阿父多?。」 秦专家说了,学校学得好,能做工师,工师就是和秦专家一样专门解决难题改进工艺的人。他是工人里工钱拿最多?的,但工师不是工人,最低等级的工师,工钱也比他多?。 伯荣和他酷似的关中人典型的细长眼睁圆了不少,闪闪发亮,立刻点头:「我去读书!」 赵迎也笑?了起来。伯止也不操心一桌山珍海味有多?少钱了,快活的大吃大喝,这才?觉得,终于?从这十几年的噩梦中解脱出来了。 用饭之后,伯黑又去生火烧水,给他们?洗一洗路上的风尘。赵迎没言声的过去帮忙,其他人会意地没进去,就在堂屋里闲磨牙。 伯黑鼻子?上冒汗,赵迎瞥了他一眼,低嗔:「我又不会吃了你,你紧张什么??」 「我……我对不住你。」 赵迎冷笑?一声:「你还知道!」说起这个她就有火,「成亲才?三天,你就出去跟人打架,流放到这地方,生死不知!你打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要怎么?活?」 伯黑自?知理亏,闷着头吹火,赵迎没好气地道:「火都起来了,别吹了。这烧的是什么??我都没见过。」 伯黑如蒙大赦,忙告诉她:「这是蜂窝煤,是煤矿那边的碎煤打成粉,和了黄泥打出来的,便宜,耐烧,知道你们?要来,我前些天买了一车回来堆着。」 又是件新奇的东西,赵迎只觉得这辈子?没见识过的都在齐国?见识了。 两人默默坐了一会,水还没开,伯黑又讷讷地说:「我不知道你没改嫁,我……」 赵迎掀起眼皮瞅了瞅他,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你不要多?想,我本来已经回家了,也说了新的亲事,谁知道就跟你三天,肚子?里就揣上个小?的。诊出来之后人家要退亲,父亲和长兄都要我把孩子?弄掉,我又捨不得,跟大兄打了一架。」 其实主?要是她发疯打人,她兄长虽然不愿意把她留家里养着,但也真不至于?去打怀着孩子?的亲妹妹。用药打胎虽然有风险但她才?怀上不久,按乡间的经验,风险还算小?。可真要被他动手打架给打掉了胎,那可不是事儿,搞不好要出人命。 赵迎对新婚三天就惹是生非的伯黑确实半点好感也无?了,但对还没出生的孩子?又百般不舍。家里只好妥协,重?新给她找人。只是愿意接受孩子?的都不是什么?合适的对象。 赵迎最后一咬牙,回了伯家。不过她跟伯止说好了,就算她生了女儿,伯家也得管她母女俩,不然她非跟伯家拼命不可。 伯止想想生死不知的儿子?就这一点血脉,也咬牙答应下来。一家人就这么?凑凑合合地过到今天了。 伯黑抹了把汗,这才?觉得自?然,不过碰上赵迎看透他心思似的笑?意,他又心虚起来。 赵迎哼了一声,道:「你刚只说了阿桃,那我呢?有什么?我能做的活?」 伯黑小?声道:「你要去官田,我平时都见不着你了。」 「不行,我一定要有个活计。」赵迎很?坚定。在秦国?时就算了,家里没田,外面也不会雇女人干活。但是齐国?既然会雇女人,她一定要自?己找个能赚钱的事情。 这个狗男人脾气这么?暴,鬼知道他这些年改没改,脸上刺字还在呢,就是他犯罪的证明! 一家人离开故土跑到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就怕哪天刚把饭端上桌,就有人跑家里来告诉她,狗男人又打伤人被官府捉去了。 还让不让她活了,不自?己攥钱在手上,她死也不能放心。 伯黑不懂她的心思,但懂自?己的过错,连连点头:「我不是不让你找活做,你到我们?厂的夜校去学一学,回头招工考上了,不拘哪个厂,都比官田干活轻松,离得近还能回家。白天我们?上工,阿荣上学,晚上回来一家团聚,多?好啊。」 是挺好的,说得跟做梦一样,能实现吗?赵迎不太确定,不过看伯黑一脸热切,再想一想刚才?的山珍海味,她还是点了点头。 姑且信他一次吧。 洗了澡,一家人在伯黑收拾好的房间里睡了一觉,起来将剩菜热了热,解决了晚饭。除了伯黑有点睡不着,其他人一路上确实累了,尽管下午睡得很?晚才?起,晚上还是沾枕头就着,连伯荣都打起了小?唿噜。 赵迎却?睡不着,因为临睡前伯黑悄悄跟她说:「明天去过官田,你再跟我去趟钢铁厂。」 「钢铁厂?」 「就是铁官,外面还习惯叫铁官,其实我们?改名叫钢铁厂了,夕阳钢铁厂。」虽然附近的县都在跟夕阳县吵架,认为这块地方应该划给他们?,连隔壁郡都来争,但这跟他们?无?关,伯黑也不关心。 「我去铁官做什么??」赵迎突然警觉,不会是他又闯祸了吧。 伯黑不知道妻子?心中正怀疑他,嘿嘿笑?起来:「我也没把钱都拿来买屋,以后慢慢扣着,手头总得留点钱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5页 「所以?」 他这才?想到关中来的家人根本不知道这边的规矩,讨好妻子?的举动都没说明白,急忙道:「厂里每个月都发工钱。这地方一开始荒得很?,也没处用,让大伙自?己攒着。结果那帮子?煳涂鬼聚赌,大部分输得精光,厂里开革了几个做庄的,现在只有成亲的才?发钱,发给家里的妻子?,别的都存在厂里帐上。」 赵迎吃了一惊:「那怎么?吃饭过活?」 「三餐都在厂里吃,钱折成饭票扣掉,想吃好的多?打两个菜的也记帐,月末一起从工钱里扣。另外也发点零花。有大用的时候给厂里申请提出来用。我不瞎用,都攒着呢,这不你们?来了就派上用场了。」 伯黑很?得意,又幸灾乐祸地笑?了:「看吧,这下大王出征带回来的消息,好些人都有家里人要搬过来,他们?开始那几个月花光了钱,现在紧张了吧。要不是厂里管着,现在更是一钱都留不住。」 「这好。」赵迎吁了口气,觉得伯黑在那干活,应该被管得紧,不容易惹祸了。 伯黑看她没啥反应,有点着急,再次提醒:「明天你跟我去啊。」 「嗯?」赵迎确实没反应过来。 「哎,你是我妻,以后我的工钱就不用存帐上了,你都领回来呗。」 赵迎一下子?捂住了心口:「我领回来?」 「嗯!你不领谁领。」 「多?少?」 「现在帐上还有千钱,每个月能拿六百钱,不过要扣一百钱的买屋钱。」 现在齐国?的米价便宜,按旧制的算法,丰年已经降到了百钱一石,比过去最便宜时的140钱一石少了快三分之一。赵迎手还捂在胸口上,已经本能地算起来:够买五石米! 这都够两个人尽力去吃饱了。换成粗粮更多?。 虽说这是按丰年价算的,但家里其他人又不是光等着他养,伯实再找个活计,两个人奉养老人也足够了。 帐上还有千钱,明天就能领过来。赵迎身?上都热起来了,伯黑还在絮絮地说:「下次考试过了还能涨五十钱……」冷不防被拽了一把,温热的身?体凑过来,他唿吸急促,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紧紧搂住了人。 不过第二天,他们?还是早早醒了。伯止惦记着给伯实找活干的事,催着伯黑收拾好出门。 「这边男人多?女人少,成亲搬出来的不多?,要走一段路才?能僱到车。」伯黑一边走一边笑?,特别自?豪自?己有妻子?,还有女儿,「还有许多?人说是老家有人过来,不过可能得下半年到明年才?能到。现在成亲的,多?数是娶的东胡和匈奴的女人。」 「东胡?匈奴?」伯实吓了一跳,他刚也在想娶妻的事,以前都没敢想,昨天听伯黑说了一耳朵在官田干活能安身?立命的事,他也不免动了心思,但这边只能娶胡人吗? 伯黑一看就知道他想什么?,嘿了一声:「你别说,开始大伙都是你这个表情,但人真来了,又抢着要。实在没女人啊。我们?厂里还开会说了,这边不是挖矿的就是打铁的,就是男多?女少娶妻难,所以别挣着钱了就学着有钱人纳妾。你多?找一个女人,兄弟们?就少一个妻子?。」 伯实不禁点头,这话糙但太实在了,像他这样成不了亲的,当然不愿意别人纳妾了。伯黑又笑?道:「他们?没成亲的私下里也说,哪个让兄弟们?成不了家,就一起去揍他。」一边说又一边去瞄赵迎,赵迎白了他一眼,也不由抿嘴一乐。 他要敢纳妾,不等那什么?兄弟们?来揍,她先剁了狗男人的那玩意去餵狗。 雇上车,一家人谁也不愿意落下长见识看热闹的机会,全出来了,硬是两辆车才?坐下,伯黑吩咐:「去最近的农场。」 「好,坐稳了。」车夫赶着马,在水泥道上嗒嗒地走。 到底是近胡人的地方,伯止想,马匹富裕,都不用牛车,直接用马车了。 咦,这马车怎么?不太震呢?他有些奇怪,又觉得大概是因为路太平坦了,便没多?问?。 走着走着,坐在车外的伯黑向后车伸长脖子?喊:「两边就是农场,正收麦呢,你们?看看!」 车夫便停了车,让他们?下车。伯桃在车上已经掀了帘子?看,这会儿更是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惊讶地看着麦田中的奇景。 离他们?最近的地方,有四匹马拉着一辆车,车边连接着一条长长的类似车轮一样不停转动的部件。他们?就眼睁睁看着小?麦被这带着利刃的滚轮割下、整理、堆放在后面的一个平台上。 一名男子?控制着马,另一名女子?将那些堆放好的小?麦耙起来。伯家除了孩子?,每个人都下地割过麦,就连伯荣都在长辈忙不过来时下地帮忙,他们?都知道挥舞着镰刀弯腰割麦是一种多?累人的农活。 现在竟变得……变得…… 伯止捶了捶自?己的腰。他身?材高大,但现在比年轻时矮了,因为就算家中富裕的时候,他也要下地干活,这辈子?不知道多?少次弯腰在地里劳作,腰身?早就佝偻了。要是早有这种东西,他跟兄弟家合养匹马,合买一台割麦的机关,那小?半辈子?该多?轻省啊。 伯桃喃喃地道:「这个活,我也能做啊。」不管是控制马,还是去耙那些麦,她都能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6页 「一天能割三十亩地,这一片地也不要几个人忙,其他人都脱粒去了。听说这机器也就今年用了,明年就折价卖到民?间去。因为明年还有更好的收割机,一边割一边还能脱粒,官田会先用上,民?间恐怕一时买不起多?少。」伯黑吸了口气,有点羡慕,「我认识个朋友,他跟我一起分到这里,现在就是做这个的。」 他暗暗比试的那个伙伴石文,后来越学越好,被机械厂要去了。有空的时候伯黑还会约他喝酒聊天,从他这得到不少关于?农机的消息。 伯止盯着看了一会,突然开口:「就这种活,我也能做。我也来做工。」 伯黑愕然:「阿父,我是接你们?来享福的,你和阿母就在家歇歇吧。」 「又不累,歇什么?。」伯止不以为然,「我能做。」 伯黑不得已,使?出杀手锏:「可是阿父你年纪大了,农场不收你。」 伯止不高兴了,他在关中老家时还给人耕地,不比小?伙子?差,凭什么?不收他。伯黑只得带他去问?,果然,农场一听他已经超过五十岁就摇头:「四十五以上的不招。」 不过他当场把伯实和伯桃收下了,也很?高兴:「现在正忙着脱粒呢,缺人,明天就上工行不行?」 两人毫不犹豫:「行。」 「那行,铺盖可以领,不用自?己带,回去收拾一下衣服,下午就来报导,明天起床直接上工。」 这就安排上了?伯止嘆了口气,他真的觉得自?己还能干,不让他干活,他在家天天闲着白吃饭吗?这可不是老秦人的活法。 第113章 时代(四) 辽东种的是春小麦, 收割比南方?晚些时候,但不用赶着种第二季,时间上更加从容。 狄去病在田边, 羡慕地看着挽着缰绳站在车上的精神小伙。那人容光焕发, 特意向他看过来, 还得?意地向他扬了扬眉。 啊呸, 一个东胡人,不就?控马控得?好吗,有什么了不起!听说明年就不用马拉收割机了, 到时候看谁得?意。 胡力确实是东胡人,入秦之后被起?了新名字。十多万秦军降卒被安置在齐国的不同地方?, 辽东来得?最多?, 要不是这里暂时还养不起太多人,恐怕会全弄过来。 辽东因为?寒冷,也因为?有个大泽不便通行,以前几乎没?多?少人,地也都是荒的。这么多?壮年男人由兵转民住过来, 一下子婚姻问题就?变得?非常紧张。 官府居然还真想办法, 一边从齐地和东海郡徵婚, 寻找愿意嫁过来的女子;一边鼓励他们接关中的家?人过来,最好带姐妹侄女一起?来;一边拿茶叶跟东胡人换胡女过来。来一批就?叫一里人过去见面, 互相挑一挑, 看对眼的就?办婚礼, 从官府接亲, 把相中的胡女接回去成亲。 狄去病不在乎胡女不胡女的, 也去过,但他看中的人家?没?看中他;看中他的他又不喜欢, 于是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闲得?精力充沛,没?事找事。 胡力就?是跟着被嫁的女子胡麻换回来的。他那个小部?族人不多?,彼此?都是亲戚,他的次兄死在上个冬天?,原本按习俗,他可?以把嫂子娶了,继续过日?子。 但是不巧的是他也病了,总不好,弟弟也小,没?到娶妻的年纪。父亲就?问胡麻:「你嫁到齐人那里去好不好?」 胡麻说:「好。」 于是父亲便骑着马,拉着车,带着他们来了。换了茶叶,少要了一点,只要求让把他带上,给他治病。 胡力还真被救活了,他本来想病好就?走的,但是开始太虚弱,医师骂他找死,要他养好了再走。后来他不想走了,虽然有点对不起?父亲,但其实他知道,父亲也只是把他送来试试,心里是当作他已经死了的,家?里也不再算有他这个人。 胡麻就?把他认作弟弟,当作一家?人处。他学了齐人说话,然后才知道这些人自称是秦人,说的不是东胡人常打?交道的燕国话,也不是现在这个齐国的话,而是更远的关中话。 他实在搞不清这些国家?的关系,反正他在这里过得?很好,一天?吃三次,天?天?都能吃饱,还有新鲜的叶子菜吃。 他在这里看到了从没?见过的高大的马匹,但齐人说这马不是什么骏马,是用来拉车的挽马。不过驾驭起?来也差不多?,他很快就?学会了。这些马虽然高大,但脾气比草原上的烈马好多?了,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难。 所以他得?到了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控制着八匹用挽具连接起?来的马儿?,拉着收割机在田里走。收割机上还装了他费了老大劲才学会念的「小型蒸汽机」,一边割麦,一边突突地往外吐麦粒。车上除了他控马之外,还有人张着麻袋将麦粒装好,顺着车滑到地上。 听说马拉收割机上装的小型蒸汽机眼下只他们这里有,因为?地广人稀劳力不足,其他地方?还得?费人工脱粒呢,只有简单的机器使,反正还得?人出力。 收割机驶过的地方?,田里成排的小麦不见了,变成一个个鼓鼓的袋子躺在地上,会有人再去将它们扛走,倒在平坦的晒谷场上去晾晒。 这里没?有他熟悉的马和羊,他也还没?有学会那些复杂的农活,连齐国的话也没?有学会太多?。但他不想回到草原上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7页 ------------------------------------- 章邯掀开锅盖,顺手检查了一下工地上的伙食,见到糙米饭里掺着土豆块,很实在的干饭,没?什么问题,又盖了回去。司马欣正要问他是不是回去用饭,就?见他驻足注视着前方?还在施工的地方?,也不由望过去,随即又一次嘆气。 不是沮丧,也不是别的什么,就?是人在看到自己不理解的事物时不由自主的反应。 这世道,也没?几年啊。每当这种时候,司马欣就?会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怎么变得?他都跟不上了呢? 不愿意再想这些了,他轻轻扯了扯章邯,两人离开做饭的营地,往边上没?人的地方?走了几步,司马欣轻声?道:「齐王将……将他也送来了,就?不担心我们串联起?来……」 他说的人是当了没?几天?秦王的子婴,或许还有现在也一同在工地上的王离。子婴一家?本来在临淄,但李斯却告诉子婴,大部?分秦军降卒都在辽东,问他愿不愿意去辽东。 子婴也不知道这是李斯自己的意思,还是齐王的意思,也不敢多?问,只得?试探着上书,然后果然就?被送来了。 其实现在辽东并不难熬,冷的时候有火炕,窝在家?里还算舒适,官府也不会逼着人在那种天?气干活。齐人让他们种的小麦和水稻都是抗寒的良种,虽然只能种一季,但…… 章邯想起?小麦收完之后耕地的场景,几乎一阵目眩。 那是什么样的钢铁怪物啊! 他一开始以为?马拉收割机就?是个奇蹟了,可?看到那钢铁怪物时才知道什么叫见识短浅。 光是车轮就?有人高,驾驭者还是个身高不过六尺的文弱小子,他一只手就?能将之举起?摔倒。但那小子却掌握着钢铁巨兽的命脉,控制着它突突向前,拖着几十个犁,就?这样从土地上开过去,将地下的黑土翻到地上。 他若是敢站在车前,会被轻易地碾成一张人皮吧。哪怕他文武双全精擅武艺,而那驾车人只是个身高不过六尺的小子。 车上只需要一个人控制,再来两人铲煤加水。后面四十多?个拖犁上也得?站着人控制,但比自己犁地轻松得?多?。章邯甚至请假去观看过:一天?,一天?功夫,这钢铁怪兽耕了上千亩地! 也就?是说,不到五十个人,就?算来两班轮着做,一百个人一天?就?能不太费力的耕出上千亩地! 那台拖拉机听说是样机,今年试用,明年才开始推广。 现在子婴就?负责农垦这一块,齐王似乎真的很放心他们,反而是李斯安排了不少齐人在他们身边。但这倒也让他们自己安心。章邯不顾嫌疑,特意去拜访过子婴,问了许多?关于这种叫作「拖拉机」的钢铁怪兽的事情。 但他现在不必问了,也没?几天?,他负责的水利工程上,也出现了类似的机器:更小巧,更方?便,更可?怕。他不晓得?,那种巨大的拖拉机算是已经完成本土化了,水利工程上的机器还不行,只是为?了赶工期,未来人调配过来的。他只知道,倘若始皇帝在时有人能献上这些机器,那大秦的天?下…… 所以,现在听司马欣这样问,章邯突兀的笑了出来,指了指正将土铲到一边的那台机器道:「你看看这些,再问问干活的秦人,真要串联,他们愿意跟我们造反吗?」 司马欣默然,又嘆了口气。 「辽东。刚来的时候你记得?吗?」章邯仿佛是自言自语,「都觉得?是齐人在报復我们,送我们关中子弟到这种地方?做苦力到死。但是现在呢?」 「那时候所有人都一脸死气,但现在他们说什么,说这里真是块宝地,宝地啊。」章邯弯下腰,抓起?一把土,慢慢收紧手,看着这黑土从指缝中落下,「多?好的黑土,种出来的粮食长得?多?好。等我们把大泽的水排走,这里就?是比关中还广阔的平原。」 他又张开手臂,尽力地展开伸直,像是想将这整片天?地都拥入怀中。 「成片成片的肥沃之地,一天?能耕上千亩的拖拉机,还有一边收割一边脱粒的收割机……他们不但不想走,还托识字的写?信回去,叫家?人搬过来。别处授田限制颇多?,辽东此?处动不动千里无人烟,齐国在这里很大方?。」 种不过来不要紧,私田也连成一片,官田耕地收割时都带上你,只要拿收了的粮食作抵。 他们当然愿意付出粮食,一个人才能种多?少地,官府用那拖拉机和收割机又能种多?少地,没?瞎的都能看见,没?傻的都能算得?过来。 难怪齐王不在意,还让他们这些旧日?秦王旧日?秦将过来,道是方?便管理。现在他们知道李斯确实是好意了。困在临淄的子婴生活得?憋屈,在这里却还有跻身上层的希望,他们也是一样。 子婴带人农垦,章邯因为?有组织人力修建陵墓的经验,就?让他带人兴修水利,还兼管着修路。他是不懂水利,不过齐王也派了懂行的过来,人有些怪异,成天?叨叨什么既要适宜居住,又要尽量保持辽东泽的生态。念得?多?了,他不懂其意都背下来了。不过那人也确实懂行,连新出的机器也知道派什么用场,仿佛用过无数次一样。 司马欣不知道第几次嘆气,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随口道:「这些机器听说齐地都还没?用上,先尽着这边用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8页 「嗯。那个蒸汽拖拉机,田少了用起?来不值当。我听葛工师闲聊时说过,说什么产量有限,又迟早淘汰,就?先在这边用,这边实在缺人,地又好。我们工地上用的是什么小型化的蒸汽拖拉机,加了其他零件就?变成铲土机、推土机……不过现在也是靠工师手上的本事才能做,先做出来的同样给我们用了,等过两年能量产才会正式销售。」 他吐出口气,葛工师的意思仿佛还很嫌弃,他却差点保持不了冷静。过两年就?能随便买了?齐国到处都能用上? 不是他一心想着战争,他只是下意识的想到,如果他带兵的时候,只要地型合适,齐军开着推土机往秦军阵型中撞,他该如何应敌? 如果他守城不出,齐军开着铲土车去铲他的城墙,他又该怎么办? 这仗没?法打?了,真的没?法打?了,除了退入山林之中,简直没?有别的办法。 ------------------------------------ 居庸县。 许山在蓟县待得?时间比同为?居庸县老乡的赵昌更久。他学的是种菇的手艺,几种食用菌学下来,不提师父给他的书,他自己的笔记就?记了三本。原先识字不多?的许山,就?在这学习过程中完全掌握了读写?技能。 回家?时幸好县里也有车送,不然一向俭省的他,也必须花钱僱车,才能把书都带回去。 今年许多?人都在麦收后种上了玉米,他回家?时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田间地头的人便少了,也有闲心休息张望。就?有人瞧见他坐着牛车回来,哦哟哦哟的叫着挥手,许山也挥了挥手,嗯嗯地应着别人的招唿。 许山家?穷,但人丁多?。 他父亲那辈有兄弟三个,姊妹三个。三个姑母嫁出去了来往不多?,而他这一辈光是男娃就?有五个,虽然无地精穷,兄弟们都老实木讷,但也什么人敢欺负他家?。 所以他家?的问题其实就?一个字:穷。 原本男丁多?,给人庸耕也算能活,奈何穷人生不起?病,先是许山的仲父一场病去了,其妻更是生娃时就?大出血走了好些年,丢下两儿?一女成了孤儿?。 然后是许山自己的父母也先后病死,剩了他跟一个妹妹。 最后是伯父咬牙将他们都带回去了。 他这一辈里头,伯父家?两个男丁,仲父家?两儿?一女,他自己还有个妹妹。 好在伯父和仲父家?两个年长的阿兄都有十六了,小一点的也能顶半个人用。只许山和两个妹妹当时最幼,一家?人磕磕绊绊食不果腹的,竟然奇蹟般的都养活长大了。 就?他家?这个穷样,许山又晓得?一家?人没?几个活泛的,完全没?有开工坊的心思,他怕把自己立功授的田都赔光了。他当初去蓟县培训,想的也不过是多?识几个字,能进工坊干活就?好。 但去了之后,他被带着参观菇房,才知道那些山珍原来也能种出来。这下许山动心了。 他不会经商,但他能吃这碗饭呀。一家?人都是肯下死力干活的,完全能做得?来。种田是农活,种菇也是农活,他一家?人就?会做农活,别的都做不来。 牛车还没?到伯父家?门口,好事的人已经吆喝着把许家?人叫出了门。在几个许家?女眷的帮助下,许山带回来的书很快搬进了屋子。许山给驾车的人塞了几文钱,嗫嚅了几句,还是没?说出啥动听的话。 好在人家?拿了钱,也不在意,反而哈哈笑了几声?,夸道:「看你这一家?子能干肯吃苦的,日?子定是能好起?来。」 许山也只是道:「哎。」 大嫂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名,伯母说:「喝口水,给你热馒头。」 「不用热,我吃过了,还带了肉包回来,你们吃。」许山跟家?里人说话就?自然了,从包袱里小心翼翼地拿出县中买的包子,伯母有些心疼,不过没?说什么,拿去热了。 她是捨不得?吃的,要留给去干活的男人们回来吃。 许山也知道,没?勉强,他想着明年,要是种菇顺利,家?里就?好过了。 大嫂端了水过来,许山双手接过,见只有仲父家?的妹妹在,问道:「小妹呢?」 「读书去了。」许丰说,又补充道,「小妹书念得?好,县里那新办的学校倒给她钱去读书,就?住在学校。我不成,就?没?去。」 「你也去。」许山说。 他原先是几个男丁中最小的,在家?没?什么存在感,这趟出了远门打?了仗,战场上说不定还杀死过人,回家?来莫名就?有了种说不出的气场。许丰跟他年纪相仿,只差了两岁,本来要说自个儿?读书费钱,跟扫盲班识些字就?行,却不知怎地,话到嘴边就?唔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许山想了想,又点了点头:「我有钱,你去读。」 许丰又应了一声?,一家?人便没?话了,隔了半晌,还是伯母转了回来,眉开眼笑地搓着手道:「却忘了与你说,你立功授的田已经种上了。」又埋怨似的说,「现在田里又没?什么活,你伯父跟阿周他们全到地里去,也不知道忙什么。」 「自家?的地,乐意多?转转。」许山说着,不由咧了咧嘴,「上次家?书里,伯父已经同我说了,我还写?信回来讲,留五亩地,另五亩都换成山地,带林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9页 伯母在衣上擦了擦手,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些讪意的绽开了笑:「倒是我忘了。你伯父不乐意换,不过还是听了你的。官府说换成山地给十亩,就?是有林子的山离得?远,也种不了地,你要这山地作甚?」 许山最担心的就?是家?里没?听他的,现在算是放心了,只说家?里人回来了再讲。 不多?时,许家?破旧的院子里陡然热闹起?来,去田里的男人们回来了。 许山自个儿?今年才二十,两个长兄都快三十岁了,只有大兄娶了妻,乃是个嫁不到好人家?的哑巴。成亲这几年可?能因为?身子亏损,一直也没?生育。所以现今家?里也没?个小儿?啼闹的声?音,只几个大男人一个比一个沉默地顺着门边蹭进来,这个拍拍他肩,那个摸摸他头。 大兄许周还去倒了碗红糖水给他喝。 不过个个脸上倒是带着笑,伯母把包子拿过来,伯父也没?怪他乱花钱,点了头让大伙分了,坐下来喝水,道:「回来就?好。现在有地了,明年打?了粮,把你们的旧屋子修一修,就?好说亲事了。」 他说的是两个早逝的兄弟留下的旧屋,虽然地是许山的,但他把许山抚养至今,这点决策权还是有的。等旧屋修了,各房还回自家?老屋生活,不用再挤在他这里抱团求活,许山的田地也归他自己。现在活计好找,报酬也多?,其他人不愁没?生路。 几个孩子都大了,给他们成了亲,他对兄弟的责任也就?尽了。 兄弟几个怪不好意思的笑,低头吃包子。许山说:「我跟官府学了种菇的手艺,回来打?算种菇哩。」 许有听不太懂,许山解释:「就?是山里采的菇,官府叫香菇桑耳的那些菌子,也是能种出来的。我要了山地,打?算砍树回来种。」 许有正要再问,门口传来少女清脆的叫声?:「阿兄回来了?」 「今日?休沐,小妹也回家?。」许丰说,迎上去接过小妹许明的书包,许明一下子扑到许山身上,眼泪汪汪:「阿兄,你伤无碍了吗?」 「嗯。」许山有些惊奇地将妹妹好好看了看。 他妹妹原也是家?中最活泼的人,但还是比现在这个样子沉闷得?多?。他从军离开时小妹才十二岁,才隔了两年,他都有些不敢认了。 许明的名字也是新起?的,家?书里说原本的名不雅,学校的老师给改了,许山也觉得?不错。他把红糖水递给许明:「你喝。」 许明也没?跟亲哥客气,端着剩下的半碗小口饮下。许山继续说种菇的事:「刚开始种,头两年能卖高价,官府说香菇一斤值千钱,桑耳一斤值三千。」 许明手一抖,好悬没?把碗摔了,大家?长许有也瞪圆了眼,嘴唇都在哆嗦。许山伸出手掌向下压了压:「莫急,这是头两年。师父说只有贵人们吃得?起?,千钱两千钱的,在贵人眼里不值什么。跟师父学的人多?了,以后不那么值钱,我们自家?也能吃上。」 「一头牛都叫吃下去了。」许有下意识地晃着脑袋,死也不信自家?能吃这么贵的东西,不过对许山的事业也有了兴趣。许周几个闷葫芦也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起?来。 许山学的是段木栽培法,立木的时候极费劳力,他本来就?是打?算一家?人一起?种,也没?瞒着,一一给伯父和兄弟们解释。 仲父家?的四兄许兆有些激动地小声?道:「费些力气怕甚,我们家?还怕出力气么?」全是干惯了重活的壮丁,最不惜的就?是力气了,力气又不值钱。 见家?人没?有反对,许山又叫小妹去屋里拿了本书出来,郑重其事地道:「风险也有,种不好就?算一年白搭了力气,一定要看书。你们也要去读书。大妹要跟小妹一起?去学校。」 许丰没?什么意见,她今年十八,前两年本来在愁嫁人的事,找不到人家?留在家?里,每年都要许家?来交她的算赋。上谷郡归于齐王之后就?不那么急了,齐国取消了算赋。家?里正寻摸着,许山寄信回来让先不要定,等他回来再说。 现在她明白了,许山是心里有主意,要等家?里真正兴旺起?来,再给她说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再进一步说,现在就?算生活在乡野之中,许丰也隐隐感觉到这世道变化有多?大。就?像她家?,由贫无立椎之地到给人种地就?能得?活。就?像阿兄,从军活着回来,就?带回来一门足以支撑家?业的手艺。 她不要急着嫁人,再过两年,不知道还有哪家?的年青人会像阿兄一样改换门庭。 许山说了这最重要的事,咂摸了一下口中的甜味,问:「哪来的红糖?」 许周还沉浸在他描述的美?好前景里,没?及时回答,许有答道:「冬日?里官府修水利,叫人去干活,不发钱,但管吃,最后管事的选了十人说干活用心,赏了铁锹带回来。可?惜我年纪大了他们不要,就?只叫你大兄他们去了,我家?就?有三人就?得?了赏。糖也是官府发的。」 许周这才慢一拍地憨笑:「冬天?地里没?活做,我一听管饭就?回来说了,没?想到还给铁锹。」 又说,「挖过渠,今年多?了好些水浇地,收成好极了,我们也分多?了粮。今年冬天?听说要修堤,我们还要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0页 他说话的功夫,三兄许到已经拿了把铁锹过来给许山瞧。因为?是在工地上用过的,并不怎么新,明显看得?出磨损,但一家?人还是喜滋滋的。许到爱惜地摸着又磨过的刃口说:「三把哩,家?里用不上那许多?,伯父作主,卖了两把。」 二兄许立是家?里最沉默寡言的人,此?时也道:「今年冬天?再去做一次,以后分家?,一人分一把。」他家?虽穷,个头也不高,但身板和力气可?能是遗传,在军中跟将领不好比,在乡间已经算得?上壮实和有力了,又是无田给人做工的人家?,习惯了下力气做事,这种赏赐已经被许家?人看作必得?之物了。 显然,这铁锹在他没?回来的时候,肯定成了家?里持续许久的话题。不知道开过多?少小会,才决定卖掉两把换钱。 许山有些想笑,眼角又有点湿润,最终就?嗯了一声?,没?说别的,只道:「发的糖不要省回来。我在军中听百夫长训过话。军中不叫人饿着,油水足,有人省下来偷偷卖给别人,最后训练时昏死过去。」 他停了停,回想了一下百夫长的训话,接着道:「百夫长教?训我们,说训练得?苦累,不吃好了顶不住,发下来不是叫我们享福的,一定要吃进肚子。昏死过去还是小事,严重的要尿血,人都废了。挖河开渠也是重活,大兄你们一定不要省着。」 他自己难得?说这么长的话,一家?人都仔细听了,脸上变色,纷纷点头后怕。许明眨了眨眼,偏头想了想,啥也没?说。 不过大伙散去之后,兄妹俩自己说话,她附耳悄声?道:「阿兄,其实应该不打?紧的。」 许山皱着眉扭头看妹妹,许明并不惧怕地看回去,又笑起?来:「阿兄,学校里每天?都发一个蛋吃。先生们看着,叫我们当场就?吃下去,就?是怕有人省了带走。官府现在虑事周到着呢,大兄他们干活能吃饱,也有油水,不至于伤身。不然,官府也不会把糖发给他们,一准化成糖水,看着叫他们喝了去。」 她不知怎地,有些莫名的高兴,重复道:「如今官府想得?细,也顾着人呢。阿兄,你说我以后做吏好,还是继续往下学,做工师的好?」 许山睁大了眼:「你能做吏?」 许明不高兴地捶了他一下:「先生说我成绩好,学了不久就?跳级能考初中了,要是考上到毕业还是不差就?推举我。我怎么不能做吏了?我自己倒是没?拿定主意。」 「好,好,做,能做,都行。」许山是从小饿到大的,前几年懂事了,最发愁的事情是家?里穷得?没?法嫁妹,留在家?年年得?给她交120钱的算赋。他才不在乎妹子是不是抛头露面,要能做个县吏,或者工厂的工师,他羡慕都来不及呢,「你好生学!」 第114章 时代(五) 冬雪从北到南, 渐渐将半数华夏之地染白的时候,也正是?这些地方隆重过年的时候。 秦国亡了,秦国用的历法也自然作为暴秦的一部分被废弃, 各地恢復了习惯的旧历, 几乎都是在十二月与正月交替时过新?年。 这一年的年景说不上特别好, 但战争终于暂时结束, 许多人都对未来?抱着期望。 但薄姬的心中,却和外面的冰雪一样,一片寒凉。 魏媪捉着她一只?手, 还?在絮絮交代:「我?重金请了许负为你卜算,她说你将生下天子。有这句话, 项王一定会宠爱你, 你要争气,拢住项王的心,尽快生下儿子。」 薄姬无?意?识地点头,看母亲嘴巴一张一合地又说了许多,突然问:「花费了多少钱?」 魏媪一顿:「什么?」 「请许负卜算, 花费多少?」 魏媪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了, 拍了拍她的手, 慈和地笑道:「这不?用你操心,便是?我?凑不?上, 也有公子豹帮忙。」 薄姬垂下眼?, 轻轻道:「母亲不?能这样称唿魏将军, 会给将军惹祸。」 魏媪拍了拍自?己的嘴:「是?了, 不?能这样称唿。你性子谨慎, 这是?好事,不?过私底下在项王面前不?要这么拘谨, 男人不?喜欢这样。」 薄姬点头,待母亲走了,才怔怔地看向镜中。镜中人眉目温婉,容貌不?俗,但也不?是?什么绝世之姿。 母亲知道男人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却?又为什么执意?将她送给诸侯贵人,期望她能得到宠爱呢?她明明、明明就不?是?能争得宠爱的人啊。 开始想?送齐王,后来?听说齐王将戚氏送的女儿扔到军营中自?生自?灭才打消念头。然后母亲在梁王、九江王、河内王中犹豫了一阵,最后通过在项王帐下的魏豹,将她送入了项王宫中。 薄姬的母亲本是?魏氏宗女,秦时与吴地人私通生下了她和弟弟薄昭。现在魏国復国无?望,魏豹在项梁那里为将,做不?了魏王,就想?在楚国能更进?一步,于是?与魏媪一拍即合。 只?是?……只?是?她哪里能讨得项王欢心呢。 项王连王后都不?太理会,只?宠爱一直带在身边的虞姬。虞姬不?但美貌出?众,还?极为擅舞,与项王说笑无?忌,常常陪伴在侧。 薄姬便是?看她一眼?,都觉得自?惭形秽,每每都避着人走。她不?想?争宠,但她想?有个孩子,让她註定孤单的后半生有个念想?。可是?项王似乎只?是?看在魏豹的面上将她收入宫中,然后就将她忘了,一次也不?曾来?过。除了刚送来?时见过一回,后来?要不?是?在王后那说话时遇上过两?次,她都没再见过项王,她怎么才能有个孩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1页 薄姬没想?到,母亲竟然还?不?死心,居然花钱买来?了相师许负的卜辞。这有用吗?她不?知道,但她也只?能期望于此了。 她默默低首合掌,祈祷上天垂怜,让项王能宠幸她一次,能让她有一个孩子。 而?薄姬所盼望的项羽,也已经?知道了许负的卜辞,正哈哈大笑。 此时他并未与美人歌舞,而?是?与亲近的臣子们饮宴。众人侍坐,见他大笑,也不?禁浮出?笑意?,陈平亦在其中。 项羽被项梁派去攻略河南地,跟匈奴交战了大半年,才刚回到自?己封国。陈平本来?就是?楚军的谋士,项梁身边的谋主是?范增,不?能给项羽,郦食其是?纵横家,当然也不?能派到项国这个小地方。挑来?拣去,派了些名声不?显的谋士文臣给项羽,陈平就是?其中之一。 在对匈奴之战中,陈平不?显山不?露水,没得到项羽重视但也立了些功劳,项羽问策或是?宴饮时,他这个较早就投奔的谋士往往也会被邀请在席。 陈平其实?有点不?理解项王。要说他不?重用自?己吧,这种亲近人才会邀请的宴饮,他也能来?;要说他重用自?己吧——他还?真没看出?来?哪受重用了。 今天倒是?没什么大事,项羽笑的是?魏氏。 「魏豹脑子不?清楚,把个相师的话当宝,还?来?哄我?。」项羽不?用齐国的瓷杯,嫌杯子太小,仍是?用青铜爵,一口饮尽爵中酒,继续笑道,「薄姬家中找了许负说薄姬将生天子,以为寡人就要去宠爱她了?要不?是?我?见他也是?被人哄了,我?早写信给仲父,请仲父替我?将他打出?去了。」 众人捧场笑道:「天下人多愚昧无?知,不?如大王英明。」 项羽酒爵一放,起了兴致:「你们说还?有谁会信?」 有人认真想?了想?,肯定地道:「九江王会信。」 「对,我?差点忘了!」项羽一拍桌子,「他老跟人说年轻时有人给他相面,说他受刑后能做王,现在应验了。他一定信!」 这种一定信的,他反而?没了兴趣,不?想?把薄姬送给英布了。项羽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又大笑起来?:「你们说,我?将薄姬送给齐王如何?」 陈平这回是?真的迷惑了,这种卜辞不?信就算了,主动送给别人是?为何? 几个项氏族人跟着起闹,他们晓得项羽对薄姬毫无?兴趣,也不?在意?这个虽是?魏氏出?身但实?际上并没有根基的女子,酒酣之后只?想?看热闹。 「我?看伯南信不?信。」 项羽兴致勃勃,陈平迷上加迷。他再聪明也不?明白项羽的心理,因为连项羽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他向来?自?负,兵书不?屑多看,武力不?逢对手。然而?韩信与他同战于巨鹿,一人解决了一半秦军主力,便是?他也不?能不?承认其用兵之能不?亚于自?己。 所以他对韩信,既有棋逢对手的尊重,视为兄弟;却?又有隐隐的不?服,总想?找些地方来?压上一头。 这卜辞他不?信,他便想?看看,韩信是?不?是?会当成真的,把个薄姬当作宝一样。这年头将姬妾送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那个薄姬长相寡淡性格无?趣,他本来?就对她没兴趣,送出?去也不?当回事。 陈平见他不?是?说笑,也认真起来?,心中一动,在项羽当真开始问谁愿意?走一趟送人,顺便替他带信和礼物给齐王的时候出?声:「既如此,臣请送薄姬入齐,不?过大王若真有意?,不?妨过了年就动身。」 「嗯?不?过一女子,何须如此着急。」 陈平微笑道:「臣不?才,为大王探听各方虚实?。如今齐国传来?的消息真真假假,听着耸人听闻,说者却?又信誓旦旦,臣一直想?亲自?去查看一番,只?是?不?方便。如今有这个机会,又岂能不?用上呢?此时动身,正能赶上春耕,臣可看个明白。」 项羽乐了:「好,那你便做寡人的使者,送薄姬去临淄,替寡人问候齐王,叫他有空时不?妨在两?国交界处与我?会猎一场,对了,可以去云梦泽,那里向来?是?楚王会猎之所,着实?是?好地方。不?过也不?必这么急,年后歇一阵再去吧,让薄姬也养一养,不?要在路上病了,让寡人丢脸。」 他说的会猎是?真的打猎,不?是?约战。陈平满口答应,心中却?有自?己的想?法。 过年的热闹,便是?不?得宠爱的薄姬也难免受到感染。她虽然不?得项王宠爱,但是?王后挺喜欢她的,常叫她来?一起下棋或是?聊天。 王后出?身高贵,是?项氏故旧,项王虽然宠爱虞姬,但对王后仍有尊重,王后也不?太在意?似的,对后宫女子待遇上一视同仁,只?是?娱乐休闲时会挑着自?己喜爱的人作陪。 不?过现在过年,众人都陪在王后身边说笑,虞姬美貌善谈,性子也并不?骄横。薄姬悄悄看着,觉得其实?王后也挺喜欢她,只?是?她常侍于项王身边,所以才很少被王后召见。 这个时候,薄姬就不?多话了,安静地在一边,直到王后让大家散了,她才随众起身,告退。 出?乎意?料的是?,退出?后,虞姬忽然紧走几步,挽住了她的手,笑道:「我?到你那里坐一坐,阿姊可欢迎我??」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2页 「妹妹说笑了。」薄姬有点不?安,她想?不?出?并不?熟悉的虞姬接近自?己的原因,所以她也没注意?到虞姬怜悯的眼?神,温顺地和虞姬一起回到自?己居处,仍在想?着,难道是?因为王后年前赐了她不?少丝帛首饰,虞姬对她有了戒心? 回宫室落座,虞姬叫住宫女:「不?用上茶,你们先下去吧。」 她越俎代庖,但薄姬也生不?起气,微微点了头,让自?己的人退出?,心中越发警觉。 虞姬看出?来?了,轻嘆:「阿姊不?用怕我?,你可曾见我?害过人么?我?只?是?想?同阿姊提前说一声,托家人准备些财物,明年大王要送阿姊去齐国。」 薄姬手抖了抖:「齐国?大王为什么要送我?去齐国?」 「大王想?让阿姊去齐王那里。」 「为什么?」薄姬目中尽是?迷惘,若是?效吴越故事,她父亲倒确实?是?葬在山阴,她也算是?个越女。可是?大王心中没点数吗?他都看不?上她,收在宫中未尝临幸,又凭什么相信齐王会迷恋上她? 虞姬欲言又止,实?不?忍心告诉她实?情。实?情只?不?过是?大王一时兴起,暗中与齐王赌一口气而?已,这是?大王与她在床笫之间当乐子说给她听的,听得她差点笑不?出?来?。 她不?言声,薄姬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只?是?泪水慢慢滑下,指尖都变得冰凉起来?。 她这时才明白,王后赐下的财物也是?因为这事,是?王后怜悯她将要远行他乡的缘故。 年后,大王派了医官给她调理身体,若是?没有虞姬事先提醒,薄姬此时会生出?欣喜,以为母亲买来?的卜辞起了作用,君上要她调理好身体再养育子嗣。然而?现在她知道,这是?将要将她送人,怕她柔弱不?堪远行才会如此。 她还?能如何,只?能笑脸对人,恍若不?知,努力加餐饭养好自?己的身体。毕竟她也不?想?死在路上和更遥远的异乡。 第115章 时代(六) 果?然, 年后不久,天气尚还寒冷,项王便派人来让薄姬收拾细软, 然后也赐了些钱财给她, 派了使者护送她去齐国。 薄姬已经不落泪了, 其实想通了也没?什么, 在项王这时坐守空房,去了齐国难道还能更差么?魏媪在她走前哭了一场,薄姬安慰母亲:「如今天下, 齐国最盛,女儿去了齐国或许比在项国更好。」 魏媪哭得双肩抖动, 悲难自抑:「可是那齐王好男风, 戚氏送上最出色的女儿,也被他弃之不顾,竟然扔在军营中,还不知?怎么被糟蹋。你这一去……不行,一定要带上家?里人, 让他们将相师的话传到齐国, 齐王若是能听见, 或许还有转机!」 薄姬装都装不出笑?了,漠然看母亲又振作起精神, 好半晌才想起来询问:「齐王好男风?」 「不说?王后, 就是婢妾也无一个, 出众的美人都打发走, 不是好男风, 还能是为什么?」魏媪为了女儿的出路也算努力了,把能打探的消息都打探到?, 细细跟女儿说?起齐国人事,「往好处想,齐王身边还没?人,也没?有子嗣,要是相师的话?他听进?去了,你能生下齐王长子,也可能是唯一的子嗣,以后就会是齐王太子,你就是齐王后!」 「嗯。」薄姬随口应着?,终于听母亲说?完,看着?她依依不捨地去了。 而她,也在不久后上了华丽的马车,一路被送到?齐国。 魏氏族人确实被努力安排进?了护送的队伍,也确实很努力地传播关于「薄姬将生下天子」的卜辞,但?薄姬这回连进?宫的机会也没?有。 她在传舍住了几天,心中憋闷,开?了窗透气,正发呆的时候,门声一响,转头看去,又是唿吸一滞。 一个不亚于虞姬的美貌女子,素面男装也掩不住天然容光,正立在门前,启齿笑?言:「薄姬吗?你随我来。」 薄姬茫茫然站起,随她走出门才想起问:「你是何人,带我往何处?」 「我是齐国御史张泽若。」她说?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职位,薄姬恍然想起这好像也听母亲提过?,说?是韩国张氏不要脸面,好好的女儿不惜由?着?齐王放在军营中陪侍,连个名份也无。 因为张氏是韩国显贵,不像母亲只是魏氏不出名的宗女,而她又是母亲与父亲私通所生。所以她被人送来送去,母亲只当平常,张家?女无名无份地陪侍于军中,母亲却?觉得那简直是丢尽了张氏的脸面。 但?……御史是怎么回事? 路上无人拦,还有人向?张泽若施礼,使者陈平也出现了,面色如常的与张氏女行士礼。薄姬知?道这不是骗子,但?还是心中忐忑,不知?道要被领到?哪里。 张泽若领她上了车,向?车外看了一眼,又回首看向?她,安抚地笑?了笑?:「我刚才见过?大王,大王让我领你回去安置。我又跟人约好去探望朋友,不及回去换衣,也只好麻烦你陪我走一趟了。」 薄姬垂眼,温驯地道:「妾一切听大王安排。」 「不是大王的安排,你若不想去,我让人先送你回府。」 薄姬轻轻摇头,可能是从小的习惯,也可能是不受宠的地位,她对人的态度很敏感,此?时她就觉得,眼前的女子其实是想让她同行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3页 而且,不知?是高门贵女的作派,还是身居高位的习气,张氏女的语气中隐隐有一种强硬不容置疑的意味,薄姬不想冒着?触怒她的危险去拒绝。 马车穿街走巷,停在一户普通小院门前。张泽若下车,还回身顺手扶了薄姬一把,行动之间俨然已经习惯了以男子身份行事。 薄姬暗暗奇怪,难道齐王真的好男风,以至张氏女这样的绝色,也只能投其所好,日常以男装示人吗? 还有,这小院门户不显,到?底是何人所居,让张氏女从宫中出来不及换衣就要来访? 张泽若扣门,一个十多岁的少女飞快跑来开?门,一见她就笑?了,向?屋内高唿:「张阿姊来了!」既是招唿,也是通知?屋里。 「鲁泥,孩子呢,让我看看我家?义女!」张泽若也没?什么淑女模样,嚷着?就进?去了。屋里还有人高声反驳:「这是我义女!」 「你们的,你们俩的。」另一个声音和着?稀泥,薄姬跟在身后悄没?声地挪进?去,心说?怎么都高声大嗓的,太不成样了。 鲁泥前年在赵昌养伤退役前,一有空就拉着?他去偷欢。也不知?道是哪次中了,赵昌走后两个月,她觉得异样,自己学医时也学过?,顿时想到?了,请医士帮她把脉一查,果?然是怀孕。 既然怀了那就生吧。她的月俸改革了一次,不发粮,直接发钱,一个月有五百钱,足以养活自己和孩子。鲁泥身体也很好,行军路上也没?怎么要照顾,正好后来也没?什么大仗,伤员少,她还觉得挺悠闲的。 回来之后更是安定,军中设了「医院」,她就在医院入职,还通过?考核,由?护士成为医士,月俸升到?了七百钱,开?始给军中士卒诊病治疗。 挺着?肚子一直工作到?临盆,腹痛时她还给人开?了药方,这才叫人来替她,自己走到?产房躺下去,不到?一个时辰就生出来个胖乎乎的女孩儿,鲁泥喜爱得不行,还特意请她觉得最有学问最好看的张泽若起了个名字,叫鲁皎。张泽若和白芜君抢着?要孩子作义女,当然也是玩闹居多,她俩都没?成亲呢。 鲁泥的母亲带着?次女鲁禾来照顾她坐月子,鲁泥出了月子就让母亲回家?,只把妹妹留下来。 她对母亲道:「家?里也离不开?阿母。阿禾就留下来吧,给我搭把手,几个月就行。我们乡里识字都不方便,等孩子大点我来教?她,以后跟我一样学医也行,进?厂也行,学得好说?不定还能像张阿姊白阿姊一样做吏!」 她多养一个妹妹也是可以的,阿禾除了顽皮一点之外,并不笨,回乡说?不定就耽误了。 于是鲁禾留了下来。张泽若本来要她跟自己住,但?鲁泥不想麻烦她,只跟她借钱买了间小院,准备慢慢还。毕竟她带着?孩子,住宿舍不方便。 临淄的房价太贵了,不然她买个大院子,就好叫一家?人都搬过?来。不过?现在鲁泥也听了张泽若的劝,努力攒钱,准备在还债之余,尽量能在家?乡县城里买个院子——老家?的房价也会涨的,张泽若笃定地说?,鲁泥很相信她。 「哦哦哦,阿皎会叫人了。」张泽若洗过?手来逗孩子,拿着?个木球一抛一抛的,引得鲁皎大眼睛转来转去盯着?瞧,又伸胳膊伸腿的来够。 其实孩子腿脚挺有劲,不过?鲁泥听自己师父说?婴儿不急着?学走,多爬一爬更好,就没?急着?教?她走路。 「我家?皎皎生得白,像她阿父。」鲁泥很自豪,她自己一家?人都是黑皮,生了个白胖孩子特别?得意,生怕人看不出来,见人就炫耀,所以对鲁皎的名字也很满意——皎皎如月,月亮什么色的?白啊! 薄姬安静地在一边,听她们说?话?也听出来了,这孩子跟她一样,是母亲与人私通所生。这种事现在很常见,不算什么,出奇地是鲁泥的身世。 张泽若问到?鲁禾的教?育时,引得鲁泥好一顿倾诉,说?起家?乡的教?育,恨自己月俸还不够高,不能把家?里人都接到?临淄生活,已经年长的大兄顾不上了,更小的弟弟也先不管,且把鲁禾弄过?来进?学。 说?着?说?着?就说?到?鲁泥是怎么从烂泥地里挣出一片天地的经歷,张泽若对着?她一阵夸,夸得鲁泥都不好意思了。 「我就是总吃不饱,想吃饱。阿母又老忧心家?里穷,忧心我到?年纪了嫁不出去,年年在家?里要给我交算赋。我心里烦得很,阿姊你们来教?识字的时候,我觉得有意思,一心学认字就忘了饿。后来他们问我学不学医——不学是傻子!」鲁泥说?得铿锵有力,眼睛发亮,仍然记得当时的激动,「能学一手医术,我不管嫁不嫁人都能活得更好,干嘛不学。后来也是,问我肯不肯看男人身子给男人治伤,四十石米呢你说?我肯不肯?哈哈哈哈哈哈!」 她跟张泽若白芜君不同,大笑?的时候是真的一点仪态也无,但?薄姬却?有点羡慕她,也不知?道是羡慕她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大笑?,还是羡慕她能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 三个好友说?笑?了一阵,张泽若带薄姬回自己府中,路上状似无意地向?她介绍:「芜君的父亲是淮阴县尉,一家?都在关中,不敢为韩氏效力。芜君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投军的,如今在太僕手下做事。我父如今乃韩国司徒,当初若不是换了男装投军,现在恐怕也已经嫁与父亲的故交之子,埋首于家?事之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4页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问薄姬:「对了,还没?问过?你,你想做什么?」 「我?我……」薄姬一时结舌,她想得到?齐王的临幸,哪怕只有一次,给她一个孩子,让她有所期盼地度过?后半生,这是能说?的愿望吗? 这是她自己的愿望吗? 张泽若没?有再问,回去令侍女带她安置,有事第二天再说?。 休息了一夜后,薄姬又被唤去,进?屋一抬眼便是满目惊艷:张泽若今天在家?,没?穿男装,换回了女装,淡扫蛾眉、轻点绛唇,竟让薄姬一时忘了行礼。 待她回过?神来,看张泽若偏头带着?丝狡黠看着?她,她才恍然低头行礼,讷讷的不知?怎么解释:「妾还以为张御史偏爱男装,一时失神……」 屋里有张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张泽若噗哧笑?出声来,起身在穿衣镜前正照侧照,顾影自怜,嫌弃地道:「男装就那几个样子,一点也不好看。我当然喜欢穿女装,可惜女装行动总是不如男装方便,又没?有专门的朝服,只好将就着?男装了。对,我要上书,既然现在有女官,就应该有女式官服才对!」 想起来便做,张泽若下笔成书,很快就成篇了,吹了吹纸放在一边等墨晾干,她又拍了拍额头,歉意道:「冷落你了,我就这个急躁的毛病,阿父批评了几次我也不改。不过?他自己年轻时还去行刺始皇帝呢,我看我就是传了他——我是替大王问你,你擅长什么,有什么想做的?如果?一时没?主意,可以先留在我身边,帮我整理书房。」 薄姬柔顺应是,张泽若摇了摇头,知?道她现在确实是没?有自己的主意,也不为难,只道:「以后想做什么不要怕,告诉我就好。我们原来还有一个妹妹,刚来时跟你一样胆小,去年我们凑钱给她开?了家?制衣坊,她把打小学的歌舞都扔到?一边,见天地算自己又挣了多少钱。其实我看她不光能歌擅舞,对衣饰也很有品味。你看,我这件衣服就是逼着?她给我做的,美不美?」 她又起身,转了一圈给薄姬看。这件衣服确实与时下常见不同,下裾飘洒而不板正,看着?不那么正式,倒更像舞女所用,但?不可否认,至少穿在张泽若身上非常动人,里面穿着?夹棉的衣服也不显得臃肿,极显身姿,却?又不失端庄,不觉妖娆。 张泽若此?时就想着?,只要她这次上书得以通过?,正好找戚懿去设计女官服。戚懿虽然读过?书也识字,但?实在不擅长做事,只让她整理文书都弄错过?几次,自己都急得哭了。正好回来之后,张泽若看到?有招人购买缝纫机开?成衣厂的消息,就凑钱借给戚懿,让她去试试。戚懿虽说?也没?什么经商的本事,但?在服饰上却?有自己的品味,在找了个人合伙之后,生意还真不错。 薄姬仍自呆呆坐着?,似乎一时之间接受的信息太多,有点转不过?来。张泽若也不多说?了,提笔问她:「还有件重要的事,你替我收发整理公文,也是公事,你也毕竟是项王赠与大王的人,姓名得登记入籍。你叫什么名字?」 「我……」薄姬抬起头,张泽若含笑?看着?她。 「你的姓名。你看鲁泥,她都有自己的名字呢,若是你原来的名字比她的还不好听,你现在也可以换一个名字,重新开?始。」 「我……」薄姬有些恍惚。她原来的名字其实不错,母亲毕竟是魏氏宗女,起名不会像鲁泥家?一样随意。 但?她突然想有一个新名字,她想自己起一个名字。 「薄栖。我想叫薄栖。」 「好,我写上了,薄栖。」 薄栖看着?张泽若一笔一划地写上自己的名,努力记着?她的笔画,因为齐国推行了新的字体,她还不熟悉。但?没?关系,她学得很快,她从小学东西就很快,学什么都快。 她只想要一个栖身之处,一个能让她安安稳稳生活下去,不被送来送去不知?明天在何处的地方。 她会尽快学会认字,学会在齐国安身立命所需要的一切,作为薄栖而活下去。 第116章 时代(七) 薄栖受过不错的教?育, 自己下了决心后,拿着对照表,在还没完全掌握文字的时候就开始试着做事?了。 张泽若喜欢努力的人, 也喜欢聪明的人, 若是?又努力又聪明, 那简直就是她的知己。所以没两天, 她就决定?推薄栖一把,既然薄栖没想好要做什么,那为什么不能想一想与她同朝为官呢? 她也不管薄栖字都没认全, 就让薄栖坐在身?侧,一份一份地查着字连猜带蒙地看公文, 不时还与她讨论两句。 薄栖很吃力, 但是觉得很有意思。 「你不用自卑,我?学的是?兵法,一是?从小父亲所授,二是?搬到淮阴后在韩家?读书。我?所擅长的是?你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事?物,你不懂不是?很正常的事??若是?你懂, 那我?定?要向大王推荐你了, 这可是?天授之才。」 薄栖默默地点头, 张泽若突然很惆怅地嘆了口气:「我?本来?以为我?就是?奇才,没想到还有大王这种人, 十几岁就平百越, 我?也不敢自称有才了。」 她瞄了眼薄栖:「你要笑就笑, 不要偷笑。」 薄栖到底没忍住, 以袖掩口, 当真笑出了声。 张泽若哼了一声,继续道:「但是?这两天我?已经了解了, 你读过书,只是?没学经义,不懂实务。这没关系,实务可以学,经义……经义也不是?很重要,现在齐国更?重实务,经义有稷下学宫那些人去吵,吵出结果再说?。我?告诉你吧,自春秋至如今,其实许多地方的官吏也没什么长才,不过是?识得?几个字,有一点做事?的能力罢了。你仅是?读过书能计算,就已经超出许多人了,高官做不得?,乡啬夫,甚至县令,有什么做不得?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5页 薄栖垂头不语,默默记诵生字。她从来?没想到,那些决定?一地生民命运的官吏们,在张泽若口中会被贬你成这个样子,就仿佛……就仿佛县令真的很容易做似的。但张御史的语气这样笃定?,薄姬结合自己的生活阅歷,又觉得?她说?得?好像也对。 自己家?乡的官吏,她所知道的,有的确实像张御史说?的这样,做事?并没有什么出奇的。那些厉害的她不敢比,但那些因为父亲做官得?到推荐,进而为官的人,处事?细想起来?,说?不定?真的还不如她。 不过她觉得?自己的性子不适合做县令,做个佐史倒是?可以。 说?了会闲话,张泽若舒展了一会,又投入到工作中去,直到门外侍女急报:大王登门! 来?不及换衣了!张泽若有点吃惊,赶紧出去迎驾。齐王信素来?不是?随心所欲的性子,平常或是?在军中练兵,或是?在宫中召见,若是?寻臣子一同踏青宴饮也会令人提前告知,从来?没有突然跑到臣子家?中的先例。张泽若不免担心起来?,匆匆迎了出去。 韩信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让第二个臣子开始胡思乱想了,他还在跟丞相李斯说?话,怎知李斯方才在家?也是?心中一惊,迎出来?见他神色如常才安定?。 因为他本来?就是?便?装出城去军营看?一看?,回来?的路上想起一事?,不想耽误时间回宫再令人传见,便?直接让马车拐弯去了丞相府,然后载上李斯又来?到张府。 因为是?便?装出宫,所以也没有大张旗鼓,韩信带着李斯先进了门才让僕人去通报,等张泽若匆匆出来?,两个人已经反客为主地饮上了茶水。 张泽若松了口气,见礼后落座,带了一丝不满地谏道:「大王若有事?,回宫召见又能费多少时间,何?必这样惊吓臣与李相。」 韩信无奈地摆了摆手:「一时兴起,已经被丞相说?过了。罢了,你就不要再说?了。」 他有些不自然地偏转过目光。张良托刘邦提亲之后,他也尴尬过一段时间,不过两个人都强行装作无事?,时间一长也就慢慢正常起来?。但……张泽若一向是?穿着男装出现在他面前的啊,虽然依旧容貌出众,但她与张良长得?十分相似,只是?作为女子更?为柔美罢了。韩信见惯了,向来?眼里看?到的都只是?「张子房的女儿」。 哪知道今天突然上门,张泽若在家?穿的是?女装,还化了淡妆,甫一进门韩信就有点不自在,只能看?着桌上杯盏与她说?话,自己也后悔突然来?访了。做人果然不能太随意。 李斯人老成精,心下瞭然,却什么也没说?,饮了口茶水但笑不语。张泽若浑然未觉,又问大王来?此何?事?。 韩信振作了一下,说?起正事?。 「儒家?在稷下学宫吵得?很厉害,有一派力主子女守孝的礼仪不可废,与浮丘伯、叔孙通争得?不可开交,甚至各自将?论战文章印书送人,御史这里应该收到了,你拿给丞相看?一看?。」 张泽若想了想,果然有印象,召来?侍女,让她去书房取,又叫住,耳语了两句才让去,忽地又朝韩信狡黠一笑。韩信本来?视线闪躲,因着她招人说?话,下意识看?过去,便?正好迎上,不由一怔,又赶紧垂下眼。 不多时,薄栖捧着六册书过来?了。 「这么多?」韩信只知道有,不知道有这么多。张泽若取过一本,示意薄栖分发给李斯和?韩信,介绍道:「书本装订不厚,字又大,他们倒也讲究,只收录了写得?好的,不然我?要叫版书署拒绝。要印的书太多了,哪有空印他们的废话。」 果然,看?着有六本,其实是?三家?论战,收录的文章也不多,李斯很快和?韩信分着翻完了,也明白了矛盾所在。 他是?法家?,不过孝道本是?天伦,显学都很强调孝道,只不过各自解释不同。秦国的法律一样强调孝,但法家?的孝,始终要服从君主的意志。 李斯一直在积极揣摩齐国的施政,也一直在积极揣摩韩氏的「道」,所以他明白韩信想要什么,并且丝毫不觉得?顺从君主的心意,与自己的前半生所学有什么违背之处。 「庸碌儒者只知守着周礼与《论语》,不懂世事?变迁,当年已被荀师痛骂,臣不如荀子,也不欲再多费口舌。浮丘伯与臣同学于荀子门下,臣知他乃温厚之人,因不曾为官,常在民间行走,多见民生之艰,故反对厚葬,也不同意一味守孝而放弃生业。只是?他认为富贵之家?仍需守周礼,这是?儒学的根本之一,不可改变。叔孙通……」李斯浮起玩味的笑意,这个叔孙通,行事?不像个儒者,十分圆滑,但内里又确实是?在为儒家?立足朝堂而努力 。他在齐国这里的表现,跟当初在秦时可有点不一样啊。 「叔孙通也曾与臣同朝为官,大王若想改易风俗,不妨用一用他。」 韩信翻了几页叔孙通及其门下的文章,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叔孙通,能在厌恶儒者的刘邦手下站住脚,还将?儒家?那一套引入了汉廷,确实有头脑,且善于给人主找到理?论依据。 薄栖在一边凝神听他们说?话,但沮丧地发现自己不太听得?懂。张泽若让她靠近一些,偏过身?子悄声道:「最近儒家?在争丧葬礼仪,一群石头脑袋的人要求厚葬,还要守孝三年,哀哭不已。浮丘伯认为平民不需守礼,只官员贵族守礼便?可。而叔孙通则认为替父母完成心愿,保重身?体,精诚任事?才是?真正的尽孝,已经吵了大半年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6页 薄栖明白了一些,但还是?有点懵懂,张泽若见李斯在向韩信说?起如何?从中引导,让叔孙通一派占据上风,没她插嘴的地方,便?又向薄栖解释:「如今齐国鼓励教?育,若是?按古人所分,过个十年二十年的,满城都是?『士』。你说?若是?『士』的父母去世,个个都守孝三年,还有人做事?么?」 薄栖恍然大悟,微微点头,听着张泽若继续道:「就是?不守孝三年,让他们把厚葬的风气鼓吹起来?也不得?了。大王说?过粮食还能再增产,以后工厂也开得?多。百姓手中有钱,受他们蛊惑,把家?财都随长辈而葬,大王一片苦心想让治下百姓得?利,岂不是?浪费了?」 薄栖点头幅度更?大了。她自幼家?境也一般,虽说?比起真正的平民强很多,但若是?父亲在山阴去世还要她全力供养厚葬,恐怕她和?弟弟现在早就饿死了。 那边韩信在问李斯:「丞相不亲自写一篇印发吗?」他知道李斯文章写得?很好,就是?这文笔多用在公?文上了,没有自己去写书。 李斯笑着摇头:「臣若是?下场,只怕他们都不吵了,一起来?驳斥臣。」 他是?法家?,那几个都是?儒家?。礼不礼的,还是?让儒家?吵去,他一个丞相跟他们吵,掉价,他只要当裁判就好了。 李斯出了个对他来?说?有点冒险的计策,就是?让南越王韩川传书回来?,宣扬薄葬的理?念。除了不营王陵之外,韩氏在楚地的祖坟也可以为天下做个示范。修坟而不以王陵的规模去营造陵寝。 是?有点冒险,但他已经揣摩了很久,自认风险不大,正好也看?一看?韩氏家?学是?不是?如他所想。 果然,韩信并未动怒,反而觉得?此法可行,在不大动干戈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表明了王室的态度,给叔孙通以支持。 商议已定?,张泽若让薄栖收回书册,送回书房。等薄栖退下后,她转向韩信,正色道:「君上,这便?是?薄栖。」 「薄栖?」韩信想起来?了,前两天张泽若向他禀报过,安置在她那里的薄姬自己起了个新名字。他也没放心上。 实际上陈平把人送来?的时候,他只觉得?啼笑皆非。 戚夫人就算了,戚氏献女,不献这个就要献那个,这次他齐国势大,戚氏将?人送来?也顺理?成章。可薄姬是?怎么回事??他和?她倒是?有点关系,记忆中那一世不就是?他俘了魏王豹,将?包括薄姬在内的魏王妾侍都送到后方,最后进了汉王宫中吗? 这次没被魏豹所纳,而是?送给项羽,也挺正常。 不正常的是?项羽,这个人为什么好端端的把薄姬又送来?给他?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官印捨不得?给人,进了后宫的女子倒是?捨得?给。 还有传的那什么「薄姬将?生天子」,韩信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怎么说?呢,天命这种事?,想一想魏王豹和?刘邦就知道了。不信的话,这些都是?假的。信的话,有天命在身?,不需要做什么自然天命来?归,无天命在身?,魏王豹纳了薄姬不是?一样被他生俘了。 他好像有一点印象,薄姬给刘邦生了儿子的吧,但吕后怎么可能让皇位落到她儿子手里,刘盈才是?太子。 不要说?现在他根本不想有妻妾,就是?有这个打算,他也不想要戚夫人和?薄姬。这两人都为刘邦生过孩子,他没有抢了刘邦女人的兴奋,只觉得?浑身?别扭,只想打发得?远远的,不要让他看?见。他不想有任何?事?勾起那些回忆。 韩信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李斯和?张泽若都发现了。李斯猜想是?因为项羽将?有这种卜辞的女人送来?,是?要让齐王成为天下诸侯的共敌吗? 但是?以齐国的实力,也不需要这个女人来?增添什么了吧?真是?奇怪,项王此举究竟有何?深意? 一时想不出,李斯倒是?捻着鬍鬚自得?起来?。他所投之主,始终都是?天下诸侯之所惧的雄主啊。 张泽若则是?惊讶,莫非阿栖还真合了大王的眼缘?大王这是?后悔说?不要她入宫了吗? 正思忖间,韩信也问她了:「你让她上前是?何?意?」 不及多想,张泽若正经答道:「女子生而不易。薄栖身?不由己,被母送入项王宫中,又被项王送到齐国,人如飘萍,心中不安。我?是?想,无论如何?,她原是?为大王而来?,总应该让君上见一见她,万一君上……」 「没有万一!」韩信脱口而出,又放缓了语气,却换了自称,「寡人暂时不想成亲。」 这样正式,李张二人都不禁一怔,对视一眼,心下暗暗担忧起来?,齐王虽年轻,毕竟也二十有四。一时不立王后不要紧,但连一个婢妾都无怎么叫臣子安心。要不是?还有南越王和?东海君,就是?李斯都得?谏上两句。 又听韩信道:「方才见浮丘伯那两册书中有弟子刘交署名,刘交也在稷下学宫?」 「臣不知。不过既署了名,应该在。」 韩信笑了笑,意味不明,李斯微惊,只觉得?向来?随和?不似始皇帝威严的齐王这一刻竟有些与旧主相似起来?,便?听得?齐王道:「让他回梁国,就说?……说?寡人不喜欢他在齐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7页 这是?小事?,两个人都没有为了一个刘交上谏君主的好性情,既然大王不喜欢这个人,那就让他滚蛋就是?。 反是?韩信笑了笑,放松下来?,似是?解释一般轻语:「向故人开个玩笑,你们不必在意。」 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到薄姬,韩信这一夜又做了半夜的噩梦,一身?汗惊醒过来?。自从想起旧事?,他便?常常如此,服了安神的药物会好一些,但白天不知什么事?触到,夜间就容易被梦魇着。 不是?梦见经歷过的酷刑加身?,就是?梦见在刑场眼睁睁看?着家?人受戳,惨死于刀斧之下,醒时上齿深深陷入下唇之中,血都沁了出来?。 他不想惊动别人,翻了个身?深唿吸,平定?了一下心情,但那种恨与痛仍然盘旋在心头。 没有人知道,他把立刻发兵攻打梁国的念头克制了多久。理?智告诉他,一旦发兵,他将?刘邦宗族俘虏之后,仇恨就会像出阐的勐虎一样再也无法关回去,他会让刘氏与吕氏夷三族,让两族人尽死在那两人眼前,再对这两人俱三刑以报。 偏偏他知道,这是?他自己所反对的事?情,不说?原本的他就不贊同这种酷刑与无意义的滥杀,于秦末乱世之中从不杀降和?屠城,在一干屠城以犒士卒的诸侯将?领中都是?异数;现在的他自幼读父亲秘藏的天书,更?是?对君臣这一套起了反逆之心,对酷刑株连深恶痛绝。 他必须克制自己,不然他会放纵变成一个连自己都厌恶的人。 而且,刘邦毕竟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也无法让自己抹消掉这样的恩情。 他也不敢成亲娶妻,每次噩梦醒来?时,他都有把韩武也送到南越的冲动。他知道齐国只会越来?越强大,但他总是?害怕,害怕自己误了全家?、全族的性命。 冷汗已经打湿了贴身?的内衣,不过他这一世大概是?从小没亏过嘴,养得?体壮,不换洗也没因此受过寒,韩信既不想惊动人,也就不起来?换了。 他阖上眼,想起梦中种种,发现自己已经模煳了许多不会再见到的故人的容貌,方才在梦里…… 他陡然又是?一惊,霍然坐起,这下可是?惊动了侍者。韩信摆手让他们退下,摸了摸不知何?时有些发烫的脸。 刚才……刚才梦中刑场,妻子的容颜,竟然清晰了起来?。 第117章 时代(八) 陈平这个使者的任务很轻松, 仅仅是为齐王送来项王的信和礼物——薄姬也算在礼物中。 至于薄姬怎么安排他?就不在意了,也就是关心了一下?去处,好回去向项王禀报。一应礼仪流程走完, 陈平便无事一身轻, 他?趁辞别时向齐王禀报, 自己有兄长移居到了兰陵县, 回?国之前想去探望兄嫂。 这件事他?也已经向项王禀报过,项王同意他完成出使之后去探亲。 这本是件小?事,齐王自然不会为难, 但不知为什么,陈平当时身上一寒, 敏感地飞快抬眼看了一下, 似乎真的看见齐王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但不等他?确定,齐王就答应了,似乎也没什么异样。 可?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这让他?甚至对一直以来的决定都?动摇起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 兄长在兰陵县, 他?还是得去探望了才能走。 任务完成, 他?已不是项国使臣,一路穿乡过县还需要查验传, 路上还好, 他?将临淄开出?的凭证拿出?来直接过关, 但到了兰陵县, 陈平却有意收起凭证, 只说是项国来探亲的,于是便亲眼见到了一整套入城的流程。 「外?地来探亲, 可?长住?」守门士卒的态度明显热情起来。 「不长住,小?住半月就要回?去。」 脸色又垮下?来,不过小?卒还是仔细查看了他?的验传,看一下?字又抬眼看一下?人,嘴里嘀咕着:「应该没错,写?着高大俊美?,异于常人……」 陈平保持礼貌微笑?,不就是夸他?俊美?么,他?从小?就听得多了,已经习惯了。 查验过了却不给走,让他?到一边长凳上坐一会,另有一人来问他?是不是识字,得知他?识字,就给了他?一本册子,警告道:「你既不长住,只给你这本,自己看明白了,在齐国不可?违背,否则当有责罚。」然后又问他?亲属是谁,让他?去县里找专司户籍的小?吏查找地址。 虽烦琐,却井井有条。陈平果然去问了地址,然后自己僱车去乡间的枣花里找兄长陈伯,路上翻看发给他?的薄薄一本册子,越看越是有味。 既然先问他?是否长住再?给他?,想来若是长住还会另有交待。只看这个,诸如杀人伤人等刑法并不曾写?上去,想来是大伙都?知道杀人偿命,不必细说。书册上只写?了些?在县城行走的规矩,乡间新兴的风俗,免得外?地人初来不懂,惹出?是非。 唔,要是他?不识字,恐怕就要给他?解说一番了。 他?跟着项羽先去河南地再?到项国,地址不定,所以兄长也没法送信给他?,不过陈平知道兄长肯听自己的话,必然是迁来了兰陵,而且是兰陵都?乡。他?原打算到了兰陵再?寻访,不想当地竟然这样方?便,省了他?至少一两天的时间。 路上不急着探访,陈平直接乘车到枣花里,又将验传给里门监看,自我介绍:「在下?三川郡陈平,兄长陈伯去年搬至此?处,特来探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8页 里门监也没为难,将验传上的描述仔细与他?对了对,直接放行,还很熟稔地道:「你就是陈伯那个兄弟啊?陈伯总说都?是听你安排做事,今天一见,果然非常人。哈哈哈。」 陈平礼貌微笑?,就听他?自己又说下?去:「陈伯不在家,不过家里有人,你自去就好。一直往里走,看门前有两棵石榴树的就是。」 「石榴树?」 里监门笑?咪咪,一看就是故意炫耀:「你们外?地没有,只我们齐国有。都?是县令从临淄领来的树,还挺贵,除了陈伯,别家都?没捨得买。张家种了核桃树,没种石榴。你只管看着不认识的树就去敲门问,不是陈家就是张家。」 李佐史主持耕种事宜时顺便问富户要不要买果树种。各种树都?有介绍,石榴树说是果子树,一个果子里都?是包着水的籽,甜酸可?口,有多子多福的寓意。张负都?当大父的人了,孙子辈一堆人,不稀罕这个,看说核桃健胃补血、润肺养神,便买了几?棵核桃树种着玩。陈伯家就兄弟二人,自己只一个儿子,陈平也只一个幼子,按这年头的夭折率都?不敢说一定能养大。所以陈伯买了石榴树,图个好口彩。 陈平边走边看,此?时正当春耕,里中不见壮年男子行走,他?也不觉有异。但他?本想找个孩童问一问路,却连疯跑的大孩子都?没看见,只有几?个幼童玩耍,这就略显奇特了。此?时归家心切,他?一时也懒得问了,只管走去。 果然,走了挺远一段,就见有一家宅院门前有不认识的树木,树叶间已生出?花苞,将开未开,令人期待。 陈平上前扣门,里面就有人应门,正是家中用惯的一名隶臣,陶。陈平敏锐的发现陶的气色好了不少,精气神似乎也有点不一样,此?时不便多问,待陶低头行礼后便问:「家中还有何人在?」 边说边进了门。 不过也不需要陶的回?答了,卷氏和张氏本来在一起说笑?,听见扣门声也一同出?来看,张氏当即大喜出?声:「良人回?来了!」 回?来?居此?不过一年半,已经当作?是家了么?陈平心中思忖着,面上不显,先向卷氏施礼:「大嫂。」 卷氏忙吩咐陶:「去叫良人回?家,平弟回?来了。」 陈平止住了陶:「大兄正忙,不用打扰,他?在何处?我自己去看一看。」不待两人劝阻,他?平静地道,「我本也是为观看齐地农事而来。」 陈家真正拿主意的人就是他?,卷氏也不敢说让他?休息了明天再?看,转而吩咐陶套车。 陈平由?临淄至兰陵,一路上走马观花,也不觉与他?处有异,便想向兄长请教一二。若是传闻中的神异之物只在少数地方?出?现,似乎也不需要引以为奇。 张氏还没与他?说上两句话他?就要走,回?身去灶下?拿了两个包子,有些?哀怨地递给他?。陈平微微一笑?,沖她扬眉,她心也酥了,小?声道:「也喝口水呀,刚到家就走。」 「路上跟人要过水喝,不渴。陈买呢?」陈平看不见侄女还不奇怪,自己儿子都?没出?来就有点纳闷了。 「阿买去读书了,兰陵有不少军中归来的人,官府让他?们教孩子识字。只是识的字都?是齐字。你在项氏那里做事,我们真的要长久在此?吗?阿买以后只识齐字可?怎么办?」 「不急,先看看。」陈平安抚了两句,陶已经把车套好,他?上了车,晃晃悠悠地又出?了里门,去陈伯买的田里。 里中还是很安静,陈平坐在车上问陶:「里中怎么不见孩童?」 「都?去学堂了,六七岁的都?叫去,要是一里之中不去的多了,里典要担责,所以不想去的也被里典催着去了。」陶咧嘴,不知道想到什么,自己在那傻乐,「也有就是不去的,其实里典也没法。不过读书是好事,不是那种不晓事的倔种,也都?不想跟里典顶着干,所以县里考核时里典还是过关了。」 陈平默默点头,又问:「正当春耕,牛怎么还在家里?」 「家里不用牛,跟乡里租了那个机,拖拉机。」陶一下?子兴奋起来,甚至回?头想跟陈平比划,陈平不得不提醒他?:「看着路!」 他?不着急,反正去了就能看到。 陈家和张家的田都?离家远,两家合买在一处,方?便管理。陈平在车上吃了两个包子,心里琢磨,离得这么远来往不便,兄长买地是不是吃亏了?光是下?田都?要车行很久啊。 他?已经看到兄长站在田边,和张负在一起说笑?,路边停着两辆牛车,看来家里有不止一头牛。 「大兄!」 陈伯刷一下?转过头,兴奋得一下?子跳上道路,一边叫着「平弟」,一边冲过来扶他?下?车。陈平下?了车,先向张负行礼,再?向长兄致意,问道:「兄长此?处为何还没有开耕?」 一句话把两人都?问笑?了,陈伯一边笑?一边指着远方?道:「我们跟另几?个大户一起租了一台拖拉机,等会在那边耕完了就过来,再?等等。」 现在刚到正午,张负已令人铺席于地,摆上带来的饭食,三人一起坐在树荫下?,说些?别来闲事。 陈平这才知道,家中隶臣都?已放良,现在是新签了契的僱工,包吃住,不下?地的话拿钱不多,但若下?地干活得分粮,他?们再?拿分到的粮自己酌情还债,直到还清身价钱为止。难怪陶的气色和精神都?这么好,原来已经不是他?家的隶臣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9页 还有县令张苍,乃是李斯丞相当年在荀子那的同门,两个县中佐史是李斯的两个儿子,这都?是在项国时不知道的情报,也让陈平小?小?吃了一惊。 「我就说还是你眼光好,搬到这里来确实是件好事。你呢,来不来?」陈伯问。 陈平点了点头,啜着甜浆水:「我看一看再?决定。」 本来都?拿定主意了,就是齐王那一眼让他?不安,他?得再?考虑考虑。 又说到上一季水稻和粟的收成,张负和陈伯的脸上都?几?乎放出?光来,张负尤其觉得自己眼光好,挑中这么个孙婿,张氏合该在他?手上发达。 「你在项国应该不知,如今想高产已经不光要粪肥绿肥跟河泥了,去年郯县有军中负伤回?来的将士,在郡里学了本事,回?来县里支钱,给开了家肥料厂,说是什么有机肥,还从别处挖了矿石回?来合肥。卖价也不低,许多人捨不得买,觉着已经一亩三百多斤了,再?用肥还能怎的?」 陈伯这时插话笑?道:「其实未必不信,我看别处不信,东海郡对韩氏农学奉之如神,都?是信的。只是价贵,贫家不过五亩十亩地,拿钱出?来捨不得是真。」 既然没拿钱,就只好说自己不信,免得当场就后悔心痛。陈伯虽然地不多,但手头有钱,所以捨得。 陈平是知道水稻高产的,但粟米不知,追问:「我家用了,今年打了多少粮?」 「我可?是专程去外?乡买的肥!本乡回?来的一个胆子太小?,得了田和地就在学堂里教识字,不愿意学手艺开厂……稻亩产四百五六十,粟也有三百多斤,地是好地,就是新买的地荒了几?年还没有养熟,上等的好熟地能打六百斤稻。」 他?们已经完全融入齐国的生活了,说的都?是齐国的新制。陈平迅速换算了一下?,差点把比划的树枝给扔了,脸色都?变了。 水稻还被地域所限,粟米也产这么多就可?怕了。 还有玉米,别国其实也会拿齐国流出?的来种,但种出?来的不尽人意,产量下?降很多,只听说齐国会专门育种发卖,但项梁派人谈了几?次,齐国的治粟内史枚简都?说育种尽着自己种还不够,没有多的发卖到别处。 如今是平民一时还捨不得买肥料,但官田肯定都?用上了这种新肥。 如土豆红薯这些?不能久储,多食返酸的食物,拿给隶臣妾和刑徒吃是极好的,也能度荒。实在碰着收成不好的年份,哪怕穷凶极恶一点,把百姓仓中粮都?给征去,他?们吃着土豆红薯也是能活命和干活,继续为官府纳税的。 中等人家讲究一点,打粉做粉条吃,也能储存不少时候,虽说斤两少了,但也胜过往常一季粮食,也同样是极好的。 可?是国家储粮,只能是这些?带壳的谷物,丰年多储,灾年取用,一仓粟米能存个六七年,七八年。稻与麦也能存上三五年不坏。有这样的存储时间,才能派得上用场。 玉米虽然看上去跟传统的谷物不太一样,但自韩川将它种出?来之后,在秦国它也被归为禾谷一类,晒干后亦能贮存两三年,只是吃起来口感不好,却也不会像红薯那样反酸,掺杂着给刑徒隶臣不错,让平民果腹更是绝佳。 实际上再?多放几?年,只要保存得当没有霉烂坏了,给那些?士卒吃,也不是不能吃。故而玉米近年渐渐有成为五谷之一的趋势,就不知最后是哪一种谷物被它给逐出?主粮地位。 话说回?来,粟的产量不算高,但因为粟不脱壳存放得最久,它才成为主要的军粮。现在齐国连粟的产量都?这么高,且无法留种,齐人又怎么可?能不为韩氏拼命。 正沉思间,陈平忽听到欢唿:「来了!」 陈平抬起头,未见其形,先听见极响亮的轰隆隆的声音传来,过了一会,才看见远处出?现一辆怪车。他?眯了眯眼,走近几?步,干脆提起袍子踩着未开耕的田向前走去。 陈伯在后面叫他?:「小?心啊,躲着些?!」 陈平没有躲,车行驶得不快,这就是他?在项国时听说的拖拉机,是包括项王在内想破了头都?没想明白是什么玩意的东西。就算现在亲眼所见,他?还是难以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怪东西? 他?又往前走去,离得越来越近,这回?看清楚了,钢铁的车轮几?乎和他?一样高,陈平从头到尾打量着这辆车,心想这是耗了多少铁才做出?来。 没有牛马牵引,只有几?个人在上面忙碌,一个铲煤的还冲他?摆手,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大喊:「往旁边去,往旁边去!」 太吵了,其实陈平没听见他?喊什么,但已经会意,确实离得近了,有点危险。他?小?跑到旁边,看到车后拖着四十多个犁,上面站着男男女女,一边扶犁一边说笑?,一脸轻松。而车吐着黑气向前行进,犁头就将田地深深地翻了一遍。 风吹过来,陈平运气不好,站在下?风口,被黑烟呛得直咳,引得众人哈哈大笑?,然后在他?的目送下?往陈伯那个方?向行去。 陈平踩着边上还没有开耕的土地跟着回?去,一时之间,百般灵巧的心思都?凝住了,直到走回?兄长面前,再?次看着已经笨重?地调转了方?向的铁车拖着犁远去,他?不由?自主地舒出?一口气。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0页 「阿兄,买了多少地?」 「原先捨不得,只先买了一百亩。上一季粮食打下?来,我把你给的黄金都?用了,买了五百亩。」 张负也道:「我买了三百亩。春耕结束我就要回?去一趟,他?们不来我就绝食,看他?们是不是要饿死老父!」 他?是真的生气,要不是几?个蠢儿子死不肯来,他?只带两个孙儿,也不好把家财都?搬来,哪里只能买下?三百亩地! 赶紧回?去搬过来,说不定还来得及跟现在的田地连成一片。现在他?算看明白了,在齐国,田地越平坦越成片就越方?便耕作?。要是买的地零零碎碎,这租来的机器还得跟着挪动,十分麻烦。要是平地上的分完了,山地还不好用,那就太费事了。 陈伯笑?道:「也不急。现在水稻只有畜力收割机,不能脱粒,太多了忙不过来。」 张负却豪气地道:「就是不种水稻,只种一季都?划算。对了,陈平啊,你再?看看我们的田,发现什么没有?」 陈平虽然被兄长供养着只读书不下?地,但毕竟是这个出?身,也不是完全不识,仔细看了看就发现了,略有惊奇:「我们两家初至,竟然能买到这么多水浇地?」 田边沟渠流水,他?一路也在水边看到高大的水车,知道这是花了功夫引水造就的水浇地。外?乡人买到这样的好地可?不容易。 陈伯拍着大腿笑?不可?抑,终于发现聪明的弟弟也有不懂的事物了。 陈平不等他?们说,已经知道自己想错了,他?蹲下?身摸了摸水渠,发现并不是他?以为的石渠。 「这是何物?」 「水泥。」陈伯说,「买的时候还无,我眼看着去年到今年春上引来水,从旱地变成水浇地。这水泥是好东西,用的时候软如泥,干后硬如石,如今的堤坝都?是用水泥抹的,听李佐史说先紧着水利上用,以后再?用它修路。」 陈平已经被拖拉机震惊过了,对此?接受良好,只点了点头,心中想了想用它来修建城墙的好处,便过去了。 这台大型拖拉机本是官田所有,因为今年官田农场又添了不少拖拉机,有了富余,便挪出?两台租给人用。几?十上百亩的根本用不着,所以都?是大户们合钱租用。 「一天就能耕上千亩,除了添水煤金贵,就是驾车修车的人最重?要。扶犁自家出?人就行,各家既一起租了,也不计多少,互相借人,不花几?个钱。只我们几?家,四五天里就全耕完了。」 张负道:「还是要尽快叫他?们过来置业才行。不然好地都?叫人买完了。」 陈平笑?道:「我家在三川郡是新置的产业,张氏祖产却是多代积蓄。我们三川郡地势低平,极适合这拖拉机、收割机。这里要置业,祖产却不必卖。」 张负听出?他?的话音,追问这个他?看中的孙女婿:「你是说齐国将有天下??」 陈平点了点头。 所以三川郡张氏祖传的好田地不能卖了,将来归了齐国,照样能用上拖拉机。张负本来也看好齐国,得了陈平这话,更坚定了,点了点头,自做盘算不提。 回?去的路上,陈伯一边介绍,一边惋惜:「你到得晚了,不然还能看到马拉收割机。用牲畜拉着,一天至少也能割五十余亩,那个便宜不少,我买了三台,家里的田三天就能收完。」 又给陈平说李佐史撮合成的互助社?,现在没加入的后悔了,因为一家一户买起这个收割机也心疼。还有养马或者租马的钱,不是小?家小?户能负担的。他?们往往一社?买上一台,配合人力,在人力极为不足的情况下?也能抢出?时间收完本季的粮食,然后赶着开耕去种下?一季。 「不止收割机,还有播种机、还有脱粒机,都?不是一家所能担负,便是一社?也未必都?买得起,往往只购其中之一,其余用人力尽力补上,待有了余钱才购其他?,又或者两社?互补,互相借用。我家机子闲下?来,也会有人前来租用。」 陈平在牛车上微微闭眼,一边听着兄长说话,一边在脑中展开一幅图景。 齐国的土地上,孩童被送入学堂,田地里是各种机器奔忙,多余的人力去了各种工坊赚钱。十年生聚,粮食满仓,人才无数,百姓归心,谁还能抵挡齐国呢?就是当年始皇帝的大秦也不能吧。 要遏制齐国,只有趁现在。趁现在这个机器还没有尽用,孩童还未长成之时,诸侯联军一举攻破齐都?,将造就这些?的奇人都?瓜分了去。 然而如今的齐王自己就是当世屈指可?数的兵家,治政又有李斯在朝堂坐镇,似乎很难期望他?们犯下?什么不可?弥补的错误。 陈平又在脑海中将刚才所见的巨车缩小?再?缩小?,想像着兄长说起官田里今年出?现的正在试用的小?型拖拉机,不由?打了个寒颤。 便是项王这样的勇士,也不能抵御那种东西的冲击啊。一个农夫驾驭着它,项王与无知黔首也没什么区别,待它一头撞过去,城墙怕是也经不过几?下?。 他?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管齐王对他?有什么异样,他?都?必须来齐国,只有齐国才有他?的前途。不说项王对他?并无重?用,但是重?用又如何,迟早要沉的船,他?得及时跳出?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1页 时间不多了,在这些?孩童成长起来之前,在各国的人才真正意识到齐国的强大之前,他?得抢先在齐国出?头! 回?到家中,陈平在吃食上又长了见识。一路劳累,他?与妻子也没有多说什么,沐浴后很快睡着,张氏睡不着,侧身托腮看他?,看着看着便笑?出?来,轻轻摸着他?的脸,又偷偷亲了亲,才满怀欢喜地睡下?。 第二天用过饭,陈伯还要去地里,跟陈平说:「你带新妇到县里看看,你不在家,新妇也辛苦。」 陈平确实要到县里,不过他?有正事要办,但带上妻子也无妨。张氏高兴得不行,特意换了身衣服,和良人一起把有点对陈平认生的儿子送去学堂,再?一起坐家里的牛车出?发。 昨天陈平过来的时候,两边还都?是牛耕呢,今天大概是有些?人家已经完成了,开始将马和犁租出?去,他?便看见路边有那马拉重?犁耕地,粗粗一看犁也是新式,比起拖拉机自然耕得也慢,但无论如何仍是比牛耕强得多,更不用说很多缺牛的地方?用的还是人力呢。 当真是不能比。陈平轻嘆,张氏敏感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不来齐国,竟不知道自己也是庄子所言埳井之蛙。若是依着过去所知谋划天下?,便是死也不知是如何而死。」 张氏赶紧往车外?啐了一口:「别说不吉利的话。你怎么就是埳井之蛙呢,若不是你见识得远,叫我们搬过来,我们还在三川郡为家里那点田得意呢。你留下?的钱财,原也打算在那边置地,真要置了,那可?是不值。」 她是自己看上的陈平,当然,主要是看脸。 但是不妨碍她为陈平的脑子骄傲。 在三川郡置地可?不是不值么。就算这边人力不足,平时耕作?上其实没那么精细,但用的肥料和机器都?不一般,种子更是厉害。只用人力精细耕作?时一亩也得有三四百斤,买了官府说的好肥料用上,熟地一亩都?能到六百斤了。 现在大概是因为不打仗了,官府原来收一半的税改成了四成,灾年有所减免。不过已经没人在意这个重?税了。 谁在乎啊,收了税,那不还有300多斤粮吗? 一年两季,不管是小?麦、水稻还是粟米、玉米,一亩就有六七百斤的粮食落到自家粮仓,还怕什么。若是再?论及救荒用的土豆红薯南瓜,真是饿不死人了。 何况有这些?农机帮忙,虽说要花此?钱,但能耕种的地也多了,打的粮自然也多了。小?家小?户怕承担不起天时的风险,他?们这样的大户承担得起——有一年好天时的积蓄,就抵得过荒年的灾情了。 陈平还知道一些?张氏不知道的事,南越王又往南开闢了土地,那里一年三熟。齐王信出?征在外?年景不好的时候,有人看见从南越过来大船,一船船稻谷上岸,齐国的粮价一下?子被打下?来了。 他?也不知道其实这个产量在那些?异人眼中并不算高,尤其是很多人还买不起那种肥料,许多地方?的水利工程也没有完工,齐国的平均产量也不过三百多斤。越富的人家收成越高,越穷的人家收穫越少。 只是经过一番战乱,现在华夏范围内的「天下?」人口只有两千多万,尽可?以称一句地广人稀了。而能产粮的平原还被齐国占了好几?处,他?们超越时代的弄出?了三四百斤的平均亩产量,又用机器弥补人手的不足,开垦荒地、开发北方?,种出?来的粮食放在明清也就是正常,放这个时代就足够养活现有的人口数量了。 多出?来的,便是财富。再?给几?年发展时间,财富累积了,只会良性循环,买得起机器和肥料的人越来越多,平均亩产量还会迎来一次飞跃。 陈平看不到这么远,他?还没有深入齐国,不懂这些?。但他?看得到齐国横扫诸侯的未来。 张氏瞧着良人又皱眉沉思,拿肘撞了撞他?,从带着的包袱里掏出?一把葵花子给他?:「也是齐国才有的作?物,你尝尝。」 陈平拈起一个,学着妻子的样子从尖头磕开,有点笨拙的吃了两个,学会了用舌尖一舔,将那小?小?的瓜子仁舔出?来咬碎,贊了一声:「香!」 张氏便又抓了一把给他?,边磕边说:「是香呢,我与嫂子闲着无事说话,不知不觉能磕一堆。家里种了两亩,官府也收,跟芝麻、花生一样能榨油……现在菽也能榨油了,不过只有官府用机器开的厂才能榨得好,自己榨出?来都?是煳煳,不能用。」 这些?都?是昨天没说到的事,陈平便与张氏闲闲聊起,又知道了不少琐碎事务。 到了县城门口,陈平让陶就在城外?等他?,想到陶已不是隶臣了,陈平还摸出?两个钱给他?,让他?把牛餵一喂,自己买点吃的,守着牛车不要离开。 他?与妻子步行进城,听妻子说现在坊市不分了,县城也不大,他?走着看看。 一进城便感觉到了热闹,可?惜不是好事,有人扯破了嗓子叫:「让让,让让,割破腿了!」 人群刷一下?分开,陈平和张氏也躲到一边,两人抬着一个男子飞奔,血滴了一路。 陈平见两人都?穿得普通,不由?向左右闲汉问道:「他?们去哪里治伤?」 「外?地来的吧?」闲汉先说了一句才答他?,透着股优越感,「城里有医院,我们兰陵没有医师,但有医士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2页 张氏怕良人露怯,扯了他?一把,带他?去看医院,解释道:「官府把学医的都?叫到郡里重?学,发了一本什么手册,回?来的医士赞不绝口,道是照着抓方?都?能治病。先回?来的医士年纪大了,自言已学不进,让徒弟和儿孙在郡中继续学,他?先回?来再?带几?个徒弟给人治病。他?只是医士,能继续学还能通过考核的才是医师呢。」 这医院其实是临时选址,地方?不大,现在也就这水平了,以中医为主。 在这个把脉和针灸都?是萌发之初的时代,一个县里可?能也就几?个会用草药治几?种固定疾病的医者,搭配乡间几?个会用话术和安慰剂的神婆巫汉。水平略高的也有,但数量绝不会多。 所以医院也就是个名义,只是未来之客们的习惯叫法,把挂号问诊的那套框架给搭起来了,本质上还是传统的医馆。但放在这个时代已经绝杀了。 这可?是固定的医馆啊,尽管医士有时候还得现翻书给人治病,那也是固定的、有病就能找去、且一般小?病不会花太多钱的医馆呢。 陈平本来想进去看看,但被门口挂号登记的小?徒弟拦住了,还怪凶的:「没病不要过来!」 「看看怎么了。」张氏还不服气,被陈平拉出?来,笑?道:「不必计较,我在外?面看看,只是累得你陪我,少了游玩的乐趣。」 张氏脸微红:「我本就是陪你来看县城,哪里要游玩了。」 等了好一阵,抬人进去的两人才千恩万谢,抬着人又出?来了。陈平已经买了三碗甜浆,叫住他?们,微笑?道:「三位,麻烦停一停,喝碗浆水,我从外?地来,想问问这医院的事。」 两人赶紧把门板放到墙根,躺着的伤者也在搀扶下?坐了起来,脸色苍白,但已经好多了,声音微弱地道:「这医院可?是救了命了。」 他?还是没力气,另两人大概是他?兄弟,面貌看得出?相似,把一碗甜浆餵给他?喝,一边餵一边道:「客人想知道什么?其实就是图清净、图干净,才不叫人随便进去。我听医士说脏东西会从伤口进去,让人发热烂腿,所以止血裹伤时一定要干净。」 「这是如何治的,我怎生闻到了酒味?」 最年少的那个哎哟一声:「客人也闻到了?黄医士正是用酒抹我仲兄的腿呢,还说不是酒,是酒精,不能喝,也珍贵得很,每个月郡中送过来一桶,用完就没有了。他?就是用这个把脏东西洗掉,把我仲兄疼得哭了。」 伤者骂了一句,声音虚弱,恨恨地道:「你是不知道那滋味。」 旁边的长兄安慰他?:「黄医士说疼一点,不容易发热呢。」 「如此?珍贵,花了多少钱?」 「不多。」长兄道,「医士说珍贵是因为产量不大,等量产之后就便宜了。现在卖价也不贵,就是一个月里收的伤患不能太多,多了就缺货。」 陈平若有所思,又问了几?句,得知伤口太长,是用线缝了止血。而医士也说虽长但不深,若是细而深的伤口,或许会得一种叫破伤风的病,那就没有治的法子了,看你命是好是坏,有没有染上。 难怪巨鹿之战,齐王信的军队因伤减员的那么少。陈平这时才明白,齐国连医术都?已经与诸国不同了。 他?不关心为什么会有这些?变化,现在他?已经决定投奔齐国,他?只想多了解一些?,并且给兄长也找个更好的出?路。 无心再?看什么热闹,陈平径直亮了身份,请见李由?。 可?惜李由?不在,李成接待了他?。 李成明显没什么精神,耷着眉眼,问陈平:「你是项国使者来探亲,又来见我兄长为何?你不要想着我二人是丞相之子。丞相之子也得做佐史,你有事找我们没用。」 陈平对他?的怠慢恍若未见,温和地道:「平冒昧,以使者身份求见只是为了方?便,其实与国事无关,只想问一问那肥料厂的事宜。」 「嗯?」李成打起一点精神,「你想买回?项国?不卖。」 「不,我想为兄长在都?乡开一家肥料厂。」 李成坐直了,并拿起了笔:「你确定?我有言在先,郡里说了,这肥料厂可?能也就能开七八年、十年,以后的新肥料你们未必学得会,也未必出?得起建厂的钱。」 陈平真还不知道,不过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肯定能在齐国立足,以后有新的变动他?也能掌握,到时再?让兄长改行也不迟。 本钱不大,能赚几?年也不错了,而且自家用得着,现在买起来太不方?便,听说因为附近就这一个厂,要买还得托人情。办个厂,自家的地用起来也方?便。 「只是平此?来探亲,身上钱财不足,听说县中可?以借贷,还会有人来教,不知具体如何来办,还请李兄指教。」 李成在这里被人佐史前佐史后的叫着使唤,难得来一个外?国使臣,拿他?当丞相儿子对待,心情好了不少,耐心也多了几?分,便把条例拿过来给陈平看,自己是懒得解说了。 要是这都?看不懂,还当什么使臣,回?家吃自己的去吧。 陈平就拿着张齐字对照表边认边读,还要了纸笔抄下?来不少。李成在一边等得打呵欠,陈平抬起头,笑?呵呵请他?吃午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3页 李成眼睛亮了亮,又没精打采起来:「不必了,有规矩。大兄中午会回?来与我同食。」 陈平懂了,其实李成不想守规矩,但是不守规矩估计会被李由?骂。 这齐国的规矩也不知执行起来如何,他?投奔过来,一定要掌握好分寸才行。 难得县里有李成这种身份的人,陈平算是赖上他?了,既然不能请吃饭,便去买了些?小?食,再?次来访,借着询问的理由?把李成留在屋里,一口浆水几?口瓜子,再?来块点心的吃喝了起来,当真从李成口中掏到不少事。 以至于李成都?忘了兄长回?来的时间,李由?进屋一看这情形,脸阴得能滴下?水。李成一抹嘴:「大兄,听我解释!这是项国来的使臣,想为他?兄长在这里置业开厂!你不是说要多鼓励人开厂吗!」 「嗯。」 李由?不想当着外?人骂兄弟,明知道这都?是藉口也不揭穿,再?说办厂应该是真的,他?向站起行礼的陈平拱了拱手,平和地道:「阁下?想来是知道我二人身份,才有意攀谈,怎么,想留在齐国?」 李成一怔,就见陈平也笑?了:「不瞒李兄,平正有此?意,所以多问了几?句。」他?还不及惊讶,就被兄长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不敢开口了,就看着李由?与陈平重?新落座,他?俩倒是聊了起来。 待陈平告辞后,李由?才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桌子,喝道:「你看看,外?来之人尚且一心想在齐国上进,你整日里都?在做什么!」 李成头也不敢抬,把刚才还觉得善解人意的陈平在肚里骂了百八十遍,心里只暗暗祈祷兄长不要写?信说与父亲,不然回?头信里也是一顿斥责。 父兄已经这么努力了,他?为什么非得上进啊? 陈平住了几?天,帮兄长将开厂的事办理好才出?发,没有带上妻儿,只带上了一份齐字与隶书的对照手册,还带上了齐律,准备路上就开始攻读。 回?到项国交了任务,他?轻描淡写?的说起齐国耕地的异事,只引得项羽对少用人力耕地的好奇,想着同齐国买上几?辆铁车,得知齐国不外?卖后失望了一下?,也就算了。 他?自己则又安稳待了数月,什么事也不出?头,存在感越来越稀薄,这才辞官而去,不引人注目的来到临淄,又住了一段时间,这才回?到兰陵,请李由?代他?上书丞相,以为引荐。 因为是自己儿子第一个举荐的陈平,所以李斯费了点心思,向赵高学习,选了一个休闲轻松的时机,在韩信面前提到了他?。 此?时东海君韩武刚从外?地撒欢回?来,他?借着巡察地方?的名义旅游去了,跑得没影,差点坐船去南越探望父母,才刚回?来休息了两天。因此?韩信邀了近臣,带他?一起行猎,权作?消遣。 李斯说话时,韩武却在发呆,因为系统突然提醒他?:「韩信有长期失眠的症状,我做了体检,没有问题,应该是心理原因导致。」 身体上确实没问题,别人都?看不出?来韩信睡不好觉。因为韩武早就把一家人都?给打了针优化了基因,一天睡上三四个小?时就足以保持精力充沛。韩信失眠归失眠,但身体非常抗造,不至于一夜睡不着,总是能睡上几?小?时,深度睡眠更是不缺。因此?除了夜里难受些?,白天也不觉得如何,别人更是没看出?来。 韩武却急了,身体没事,可?为什么会因为心理原因失眠呢? 这边李斯在说:「陈平前次作?为使臣来齐,又去探亲,想来是见到齐国强盛,有了投奔之心。李由?将他?的上书寄给臣,也算言之有物,请君上定夺。」 韩信呵了一声:「丞相错了。」 一时间围坐休息的几?个人都?看过来,韩信又笑?了两声,李斯只觉得有点怪异,但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就听韩信道:「陈平怕是早就想来了,不然不会叫兄长从三川郡搬到兰陵。他?这个人……」 趋利避害是极厉害的,与自己极不相同。不过这话就不必说了,韩信对这件事也无所谓,要来便来,正好有件事适合陈平去做。 「让他?在蒯先生那里做事吧,便是最着紧的那件事,他?擅长。」 定下?了陈平的去处,也休息得够了,韩信正要起身,韩武突然一扑,按住他?肩膀,一脸紧张地问:「阿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我有什么不开心的?」韩信笑?道,「你总是不在临淄,我不开心,你改么?」 「你失眠,睡不着!」韩武也不管别人会不会奇怪他?怎么知道,一口咬定,「阿兄啊,你有什么事我帮你去做啊,你不要憋在心里!」 张肥吃惊地打量着发小?,但怎么也看不出?像是失眠的样子,但韩信脸色微变没有否认他?是看出?来了,不由?迟疑地道:「大王该立后了吧?」 一把年纪了不找女人,能不憋出?病吗?他?是这么想的。 看他?成亲了之后多快活。 韩信气不打一处来,坐着够不着,指使坐在张肥旁边的梁高:「你替我踹他?!」 梁高憋着笑?,果然遵命给了张肥一脚。 他?自己却下?意识往张泽若那里看了一眼,又迅速转回?,安抚众臣:「我无事,只是偶尔睡不着,也不影响什么……」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4页 「君上之事就是国之大事,怎能说无事?」张泽若谏道,「大王也不曾延医,甚为不妥。」 李斯也正色上谏,都?要他?找医官看。韩信十分无奈,韩武却在一边说起来:「阿兄不是身体不好,就是有心事才失眠。阿兄你不想同他?们说我们就回?去说,你老这样真会出?毛病的。」 他?是真的急。就算在星际时代,心理疾病也不是那么容易治的。系统的仓库里有治疗仓,也不能拿出?来用啊。 再?说用的效果也不是那么好。如果长期失眠是真的有事藏在心里,弄不好再?抑郁了。 韩信对他?是真无奈了,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但这么一嗓子喊起来,就是回?去什么也没说,朝臣都?会猜测他?有事。 他?只得双手向下?按了按,平静地道:「确实无事。只是阿武大概知道,我幼时常做些?怪梦,有一次甚至因为噩梦啼哭不止,生了场病。」 后半句是对臣子们说的。韩武点了点头,他?虽然年纪小?,但背不住母亲后来心有余悸提过不止一次。 韩信闭了闭眼,嘆道:「后来年纪渐长,便不再?做梦,也渐渐忘了那些?梦。近几?年却又开始了,这梦清晰可?见,仿佛是我的另一个生平。」 李斯思忖半晌,小?心翼翼地问:「大王梦见了另一段生平,是否不太……」 「不太好。那个梦里,阿武未生,父亲便已不在,我与母亲艰难度日,母亲也早早去了。」 韩武啊了一声,方?才松开他?的,又抱住了他?一条胳膊。 只有他?知道,父亲本来是要死的啊,因为身体条件契合,系统治好了他?,然后才让自己出?生。难道阿兄就是系统说的受时空风暴影响,有了未来记忆的人吗? 阿兄原来的生活轨迹会非常悲惨吗? 既然说了,韩信也放开了顾忌,只是隐去了不少细节,告诉他?们:「梦中别事也不说了,项梁渡淮时我投军而去,一直不受重?用,后来又投奔了其他?诸侯,为其扫平天下?,得封为王。只是那人畏我之能,第二年就伪游云梦,在我迎驾之时将我擒拿,诬我造反,又赦为侯,置于京城。六年后,终将我骗入宫中,再?度以谋反论处。」 他?没有提吕后,吕后也不过是执行那人的意志罢了,若他?不许,纵是将死,吕后也只敢有些?小?动作?,不敢违背其意。自己便是同一下?场,也会死在那人之后。 念及此?,韩信忽然向着李斯低笑?出?声:「丞相应该不陌生,夷三族,俱五刑。」 韩武突地尖叫了一声,再?度死死抱住了他?。 这就是原本的歷史吧,这就是原本的歷史!阿兄全都?想起来了,那些?临死前所受的酷刑也都?想起来了。这怎么能不失眠?实际上阿兄现在没疯了,韩武都?觉得庆幸。 但韩信把压在心底的事半隐半现地吐露出?来,心底却一下?子松快了不少,也不顾其他?人什么脸色什么想法,故作?轻松地道:「只是一个怪梦而已,我本不应该当回?事,只是过于逼真,总是想起来睡不着。今天说与众卿,倒是觉得舒服了不少,今夜该有个好眠才是。」 李斯半晌没说出?话来,这刑他?差点就受了啊。大王梦见这种事到底是何徵兆?他?本来不信这种神神鬼鬼,以前也只是迎合始皇帝而已,现在却不由?得信了几?分。 张泽若是女子,比旁人更能共情些?,多想了一会便欲落泪,自己忙转了心思,心想,若是大王梦里就经过一世,那就不至于是神童了,我未必就比大王差……不过听大王的意思,他?那时候年纪也不大,仍然是奇才,比我厉害。但这样的才能又为人所嫉,真是苍天不公,也不知道是哪个诸侯,从不听大王说起,也不曾看他?报復…… 心下?不由?更为佩服,换了是她,哪怕是做梦,怕是也忍不住的,若是那人当面,弄不好一拳捣在其面门——这不怪她,这是父亲传给她的坏性子。 张肥挠了挠头,不知说什么好,突然想起一事,叫了起来:「我呢,大王梦里我干什么了,跟你一起投军,死了没有?还是最后跟你一起死的?」 韩信松快之余残留的一点伤感被这货扫得干干净净,没好气地道:「你在家杀猪屠狗快活得很,死什么死。」又冷笑?,「倒是年少时欺负过我,阿武,你要不要揍他?一顿?」 系统早把韩信的生理数据反馈给了韩武,韩武惊奇地发现一席话后,韩信的指标转好了不少,也高兴起来,几?乎是蹦起来的,嚷着:「我替阿兄揍他?!他?小?时候就欺负我们,没错的!」 韩信大笑?,看韩武把张肥追得绕着人躲,虽说一半是为了让众人放心而装的,但也终于觉得那些?阴霾开始有些?消散了。 第118章 百家(一) 会稽郡也有煤铁矿, 只是储量不大。以现在整个华夏有效统治范围内的人?口数量,从未来而来的人?们都懒得去开——有那劳动力不如投入到那几个富矿矿区,何苦在这边折腾, 嫌人口富裕给他们找工作岗位吗?拜託, 现在是公元前, 不缺矿, 缺人?。真有这样?的富裕人?口,都可以考虑拉澳大利亚挖矿去了。 但本地人?不这么想,尤其对于吴越之地的人?来讲, 始皇统一时?间未久,地域观念依然深入人?心?。辽东有矿、关中有矿、乃至临淄有矿, 关我们楚地——吴越之地的人?什么事, 我们当然也要有自己的铁官才行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5页 所以尽管项氏撤离之后新来的郡守陈虎也没能申请到新的高炉建设,但还是把旧日的铁官继续经营了下去。毕竟也是向辽西学习后新建的高炉,生产力还是可以的。 铁官建立在诸暨附近,而机械厂也就设立在此处。 时?值正午,门卫看了眼墙角的座钟, 还差三分钟就到点了, 于是拿起?抹布又仔细将座钟擦了一遍, 走到外间。 他做这活也熟了,双手推动钟杵的时?候, 屋里的座钟正好报点, 与他敲钟的声音合在一处, 成了他今日小小的快乐:今天可比昨天合拍。 随着钟声响起?, 厂房里哗啦一下涌出穿着一大群统一工装的工人?。 张乐也从车间出来, 拿着自己的饭盆随着人?群向食堂走去。 工人?大体是安静的,只到了食堂门口有些躁动, 张乐不用看就知道是为什么,果然走近了便见门口的黑板上写了字,今日菜单里有红烧肉。 机械厂的食堂里油水还是挺足的,不过鸡鸭鱼较多?,羊肉很少,只是偶见。猪肉一月中有一两次,好在如?今的猪改了饲养之法,味甚美,又比鸡鸭鱼有油水,吃了大肥肉有一种别样?的满足感。 做法也不同过去,味极美。 今日的红烧肉比有时?候的糖醋排骨更受欢迎,因?为带皮带肥,吃到嘴里非常煞馋。 就是张乐也口生津液,只是毕竟稳重,脚下仍是慢慢悠悠,进去排队。 他排在队伍里有点鹤立鸡群的意思,高出半个头。轮到他时?,打饭的妇人?先是挖了满满一勺,被他看了一眼,讨好的笑笑,手上微抖,又抖了几块肉下去,舀进他饭盆里的就和?别人?差不多?了。 张乐这才点了点头,接过自己的饭菜去找座位。 虽然他走得慢,但食堂的设计本来就考虑了同时?用饭的人?数,空位总还是有的。张乐没?走几步,就有人?起?身招唿:「工师这里坐。」 他便过去坐下,那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已经抬腿跨出长凳:「工师坐,我去盛汤。」 汤是免费的,往往不是青菜白菜,就是土豆萝蔔片之属。不过里面总会有蛋花或者豆腐,汤面上浮着一层油。菜也是近些年才从淮阴流出的,比旧日里的荠菜更适口。 要是在过去,光这个汤就可以当作?菜,还得是年节时?的菜,用来下饭了。 张乐不是农家?,不过也结识几个农家?的夫子,听他们说如?今的青菜、油菜、大头菜,其实都是南越王的师长所赐,是从荠菜培育出来的不同品种。他为此有些惊异,想不到一种菜还能养出这么多?不同的模样?。 就跟人?一样?,先天所生,后天所长,渐渐生出不同来。 张乐知道机械厂的工人?都是什么来歷,除了少数后招的农夫和?县中平民,多?数其实是原本官府的隶臣妾,经官府教导后选出一批人?进厂。 他们的人?生已经全然不同,但前半生的经歷已经塑造了他们,这一两年里还不是那么容易变过来的。所以厂里通常挺安静的,这些隶臣妾出身的人?不太习惯大声说笑,更习惯低头默默做事。 不过总是会变的。尤其是里面还有些平民,以及并非年幼时?就沦为隶臣妾的人?。张乐从关中到会稽,进厂这年把时?间,可谓是亲眼看着气?氛在一点一点变化?,原本吃饭时?跟饿死鬼一样?的人?渐渐有了人?样?;原本一声不吭的人?,现在也会跟左右小声说笑;原本厂里发一点零花钱都立刻用尽的人?,也学会了攒钱考虑未来。 他甚至听见背后那桌人?,那个比他刚来时?胖了许多?的三十多?岁的铣工,在跟另一个他不太熟的工人?讲,想跟厂里把帐上的工资提出来,他和?一个寡妇说好了,要成个家?。 「她男人?跟项将军去了关中没?能活下来,就没?人?能接她去。她上面没?老人?了,有房给我住,人?也在纺织厂上班。我要是加紧些,说不定还来得及生个娃儿?。生不出来也不打紧,她那儿?子以后给我们养老。」 其他人?一边羡慕一边又替他担心?:「那孩子几岁了,以后肯养你?不肯?你?工钱还是收在自己手里,别一心?贴上去落不到好。」 那铣工想是都考虑过,嘿嘿了两声:「我这样?的人?,以前哪还用想什么生孩子养老的事。就是不养我老,我也要娶她,图的就是现在回家?有人?知冷知热。厂里不是发养老金到六十么,我还不晓得能不能活到五十,想那么多?做甚?」 这话激起?小范围的低笑,工人?们纷纷说是,又有人?求他找那寡妇,也给他们做个媒。铣工一一答应下来。 张乐喝了口舀回来的汤,自己都不觉严肃的面上泛出了笑意。 给他去盛汤的小伙子觑着他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工师,上次那几道题,我还有两道没?解出来。」 「休沐时?来寻我。」张乐说。 程杨高兴起?来,低头大口扒饭。他也是隶臣出身,不过年纪小,吃了几天饱饭后脑子也灵活起?来,比旁人?聪明灵醒,考试之后就被官府从东海郡发到会稽郡这个机械厂来做事。 张乐是工师,下车间的时?候就发现程杨这年轻人?学东西快,不免多?指点了几句,一来二去就熟络了。只是程杨仍然胆怯,求教都不敢直言。张乐晓得他们这些旧日隶臣的心?态,并不端起?师长的架子,往往主动叫他来家?里教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6页 程杨总不知道怎么谢工师。他就是厂里最多?的那种隶臣出身的人?,一出生就随着父母失去了自由,日常生活中完全没?有正常的人?情往来,只会听着命令做事。偏偏工师也与旁人?不同,连他想让两块肉都不受。打菜的妇人?给他多?打几块肉他也不要,拿的工资高,生活却比他们还俭朴。 不是说师父教授弟子,也要收干肉的吗?怎么工师连他孝敬的食堂菜都不肯收? 他却不知,张乐只是指点他,并没?有将他收作?弟子的意思。于张乐来说,只是瞧着勤勉用功的年轻人?不忍心?无视而已。真要收作?弟子,却要正式得多?,也严肃得多?。程杨眼下还不够格。所以肯定不会收他的礼物。 饭后,程杨陪着张乐散步,走了两圈后各自回宿舍睡觉。张乐自己有住处,不过也有个厂里提供的屋子,一屋中摆了四张榻,专供中午休息。 他没?有午睡的习惯,也不困,但还是脱了外衣躺下合了合眼,到点便将同屋的人?都叫起?去上班。他去的是自己的办公室。 年逾五十的张乐眼睛已经有点花了,费力地贴近图纸才能看清楚,然后拿厂里配发的铅笔和?尺规在另一张纸上勾勒。 不时?有人?敲门,他便放下纸笔,到车间解决新出现的问题。求助的人?有和?他一样?的关中口音,也有操着一口吴语,努力拗着新学的官话,恨不得手脚都舞动起?来比划的吴人?。 往往到最后,还得再拿出纸笔,让那个工人?歪歪扭扭写下一行字才能解决。 办公室里,看上去年纪相仿的纪建国跟年青的王梓也在画图,王梓伸了个懒腰,对?纪建国道:「纪老师,这位张师傅要是剪了头髮再换身中山装,我都会当他是你?同龄人?,就特有那气?质。」 纪建国头也没?抬,就眼皮子一抬,撩了他一眼:「什么气?质?勤勤恳恳工作?、认真给工人?指导就叫那气?质?你?们这代人?干活尽摸鱼了是不是?」 「哎哎,纪老师您别给我扣帽子啊,我这不是在认真工作?么。」王梓也工作?快十年了,不跟前辈顶嘴,迅速换了话题,「我是说啊,张师傅年过半百了,当初因?为这年纪还不能进厂,自己买书硬啃,然后拿真本事说服我们,进厂从基层做起?。这才多?久,已经能给别人?解决问题了。我就觉得跟你?们那代人?很像。」 这回纪建国终于把头抬起?来了,认真地想了想,摇头:「我那时?候已经不算难了,有老师傅带,也是从小踏踏实实一路学过来才进厂子。张师傅不能这么比,人?家?是真的天才。」 王梓觉得也对?,毕竟这种狠人?他也就遇见一个张乐。回去机械组互相交流过,别处也有天才,但像张乐年纪这么大还能短时?间内升为工师的绝无仅有。 更别说他还申请了一个专利。 现在的科技水平很有趣,因?为有现代人?的存在,所以一开始拿出来的就是成熟的蒸汽机。也因?为显然还没?到发展石油工业的时?候,蒸汽机就成为主流。包括现代人?在内,都在努力用现有的材料和?工艺将蒸汽机尽量小型化?,并用在原本歷史中它没?有普遍使用的领域。 这也给了这个时?代的天才们机会。他们还没?有完全掌握本质,但是凭着工匠的经验,在一些细节上提出了意见。 然后,丝毫没?有专利这个概念的他们,被高兴的「大工师」们连催带赶,几乎包办的完成了申请的手续,得到了相应的专利权。 张乐就是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 自愧不如?,王梓自愧不如?,闭嘴继续干活,直到下班的钟声敲起?来。 他快活地收拾东西,看到张乐也回来了,想起?一事:「张师傅,你?记得去会计室拿钱啊。」 张乐的专利卖出去了,不过不是一次拿钱,而是在王梓的建议下,每卖出一件产品可以分一点点钱,每个月领一次,积少成多?,也算工资之外不错的进项了。 张乐点了点头:「明天拿。」 说到拿钱,王梓又想起?来个花钱的事,他是看张乐生活俭朴,怕他捨不得花钱才一直没?提。今天想到他还有外快,又正好想起?来了,便提了一嘴:「张师傅,我看你?眼睛看图纸也吃力,不如?去配个老花镜。」 「老花镜?」张乐没?听懂意思。 纪建国扶了扶鼻樑上不存在的眼镜,抬头解释道:「年纪大了,看近处的字看不清,叫老花眼。拿玻璃片磨了,佩上框,戴在眼睛上,就能看清楚了。你?要的话,我给你?登记一下,回头向临淄那边要一批货,拿过来一个个试。」 眼镜店还没?开到这边,不过各个厂有人?要的话,可以先进一批。眼镜刚出现的时?候也没?精确的验光,就是一个个试。 不过他也跟王梓一个想法,想到张乐工作?服里面自己的衣服都带补丁,拿着外快也没?见他用,想到自己那个年代省吃俭用过日子的习惯,又觉得张乐可能不愿意花钱,正想劝他两句,就听张乐带着思索地开口道:「玻璃打磨……是跟光学有关么?我最近看了光学的书,比《墨子》中的记述更详尽。这么说来,眼睛老花,视物模煳,就是眼睛不能将光聚拢的缘故了?」 王梓大吃一惊,叫道:「张师傅你?真的是天才啊,这就想到光学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7页 「最近看书,正好看到这部分。」张乐解释了一句,点了点头,「是好东西,我正需要,麻烦大工师给我登记,我要配一个。」 这下两人?都有点吃惊了,没?想到他一点犹豫没?有,真的愿意花这笔钱。王梓还提醒他:「刚出来的东西,打磨要技术费人?工,有点贵的。」 张乐笑了笑:「你?们能提出来,定是我能买得起?。制图所需,贵一些不要紧,又不是什么奢侈之物。」 他这么说,纪建国便把他名?字记下来,王梓也对?他的购物观深感赞赏,心?想要是自己爸妈有这种观念,他也不用买个洗碗机都要磨破嘴,最后趁着换新房先斩后奏了。也不知道当年他们买洗衣机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难,明明用了之后都叫好,就是用之前死活不愿意。 说话间东西也收拾好了,他把包一背准备下班。张乐动作?慢一点,但也好了,却一时?没?走。 他看向又开始埋首工作?的纪建国,提醒他,「大工师,下班了。」 「嗯,嗯,我马上就好。」纪建国没?抬头,刚说话耽误了点时?间,他再留一会。 张乐摇了摇头,他知道纪建国所谓的「马上」,可能是半小时?后,也可能是一小时?。不会太晚,因?为纪建国晚上还会去夜校教人?识字算数。 「大工师,工作?时?间是八小时?。」他看了眼办公室的座钟,再次提醒。纪建国依然不在意:「没?事,我自己做事,不算加班。」 「我虽然不喜欢孔丘门下那些酸儒,但孔丘有一件事做得很有道理?。」 一向沉默寡言,只在技术问题上话比较多?的张乐,今天却似乎变得喋喋不休起?来。纪建国诧异地停下工作?看着他,王梓也不走了,饶有兴趣地坐在位子上看戏。 「大工师听说过子贡赎人?的事情吗?」 纪建国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了王梓。他是与共和?国同龄的老人?,学的是技术,上学期间也没?怎么接触过传统国学,还真不知道。王梓却是新一代青年,上学没?学过也会在网上看过,马上举手:「我知道。就是曾经的鲁国有一道法律,如?果国人?在外碰见沦为奴隶的鲁人?,可以将他们赎回来,然后鲁国会给补偿和?奖励。孔子的学生子贡自己有钱,赎回人?后拒绝了补偿,孔子却批评了他。」 「批评他什么?」 「说他高尚不领钱,别人?也不好意思要钱,但又不是个个都有钱,干脆不帮着国家?赎人?了,这样?下去在外沦为奴隶的鲁国人?就没?人?救了。对?了,顺便还有子路救人?收了一头牛,被孔子夸了。」 纪建国没?听懂:「所以?」 干我啥事啊,我就是手上活没?完,想今天弄完而已啊。 张乐严肃地道:「大工师日日不要工钱的加班,其他人?就像无钱的鲁国人?一样?,也会羞于按时?下班,羞于拿钱加班,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如?同大工师一样?高尚,他们内心?仍然想按时?回家?,又或是多?工作?多?拿些工钱回去。长此以往,他们会对?正常的工作?都感到疲惫,并失去上进之心?。」 纪建国目瞪口呆。 有这么夸张吗?他看厂里的工人?都按时?下班的啊,王梓也没?多?留一分钟的意思,他咋就影响别人?了? 王梓却哌哌鼓掌:「张工师说得好,就是这样?,越来越卷越来越卷,卷得我都受不了了!」 他说的是他原本的工作?环境,纪建国又下意识扶了下不存在的眼镜,犹豫着把图纸捲起?来:「好吧,我先下班。」 这个张师傅原来是做什么的?好像不只是个普通工匠。回头把这段视频上传,让组织上审核一下。 锁门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你?说得也对?。不过,当你?知道你?的国家?落后就要挨打的时?候,当你?知道你?多?干一个小时?都可能带来进步的时?候,你?是忍不住不干活的。」 张乐点了点头,他不懂大工师为什么这么说,但他同意这个说法。只是齐国并不需要这样?,现在只有齐国打别人?的份。 两个人?有时?代的代沟,于是不再说了。张乐沉默地顺着再度涌出厂房的人?群去食堂吃了饭,然后走出工厂,没?有坐车,步行走了挺久,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年纪这么大,自然有家?小,所以没?有住宿舍,而是在乡间买了宅院。这宅院还是迁走的楚军家?人?留下的,一时?急卖不出,齐国官府便先买下来,再慢慢售出。随着官府设立的各个工坊工厂的开设,以后想必会一一卖尽的。 妻子和?儿?子的新妇回来得晚一点,她们在纺织厂工作?,同样?也吃过了,回来见书房的蜡烛亮着,几个人?便静悄悄避开,到别屋说笑去。 张乐的书房桌上摆着一摞书,最上面经常翻的,不是他说的正在看的物理?着作?,而是《劳律》。他铺开纸,也没?有用铅笔画图,而是执毛笔,写几字便停下,陷入沉思之中。写了数行,可能还会全数划去,一页纸上留下的字不多?。 写了约半小时?,大门扣响,妻子去开门,不多?时?次子进来叫他:「父亲,楚墨和?齐墨的人?来拜访。」 「是为纺织厂的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8页 「正是。」 他长子不在会稽郡,次子则在纺织厂工作?,不过不是做纺织,而是负责维修那些用水力推动的纺织机。他没?和?家?人?一起?回来,此时?才归,显然是因?为被人?叫住,说了许多?话,然后才一起?归来。 「请他们入内。」 两行人?昂然入内,其中三人?佩剑,两人?却如?文士打扮,与一身工匠装束的张乐看着全然不是一路人?了。 这就是墨者三派,相夫氏所传重辨论之齐墨、邓陵子所传侠客之楚墨,和?相里氏所传务实重工之秦墨。 楚墨中一个年青人?最为心?急,他正是吴立的弟子范益。吴立现在稷下学宫,让范益自己游歷增长见闻。他听说自己熟悉的吴越之地也办起?了工厂,便回来看一看。 正逢着当地的楚墨因?顾氏行事而不愤,范益热血上头,便要刺杀顾氏的主事者。要不是结伴同行的齐墨阻止,又拉他来见秦墨鉅子,他已经行动起?来了。 这会儿?,范益自己拉出凳子坐下,屁股还没?落定就嚷了起?来:「顾氏的纺织厂日日晚下班一小时?,食堂的伙食暗暗减了份量,半点荤腥不见,最近连鸡蛋都没?了。这种事已经发生了三个月,我等难道还要坐视吗?」 张乐知道这件事,因?为他的家?人?也在顾氏的厂里工作?。工厂要求开厂前三年必须办食堂并给予工人?补贴,三年后视情况陆续解除补贴。因?为绝大多?数工人?进厂前都很穷,如?果不强制补贴他们吃饭,他们可能会一直保持着营养不良的状态。官营如?此,如?顾氏这般大户自己办的厂,亦要求如?此。 会稽郡与齐地不一样?,这里本是项氏起?家?之地,虽然齐楚交换郡县城池,许多?楚军家?人?都搬到了关中,但是大都只是血亲,而不是整族搬迁。尤其是当地的大户,可能在本地已经居住发展八百年以上了,更是恋家?,完全不愿意随着项氏跑到不熟悉的关中,抛弃在祖地多?年耕耘的家?业和?人?脉关系。 所以郡守陈虎在这里的治理?很谨慎。他来到会稽郡时?,当地的大户已经向齐国买了纺机和?织机,自行开办起?了工厂。棉花产量有限,他也不能再开一家?官府为主经营的厂,只能督促他们按律法办事,把规矩立起?来。 但现在看起?来,时?间一长,顾氏就忍不住想多?赚些钱了。 范益已经握住了剑,有激愤之色:「张鉅子,那日三位鉅子会聚,决定三派合一,让我等在会稽郡听你?号令行事。如?今你?怎么说?这等害民之贼,难道不应该除去吗?」 随着他的说话,另两名?楚墨也握住了佩剑,并非要对?张乐拔剑,而是表明与范益同进退,杀此民贼的态度。而两名?齐墨却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一人?叱道:「范益,你?也记得鉅子会面后的决议,是让我等守齐国之法,不可擅为。如?今正应该寻县令,阐明缘由,力指顾氏之非,请县令惩处顾氏。最好能收回顾氏经营之权,改由官营。」 「县令是什么狗东西,你?难道不知?他与顾氏早有勾结,若无顾氏支持,他岂能在县令位置上坐到如?今!」 「县令不成,就去吴县,向郡守举告!」 「你?如?此也算是墨者!」 眼看着就要争吵起?来了,张乐轻轻拍了下桌子,止住了两派的口舌之争。 「我等会面之后决定守齐国之法,你?们知道原因?为何?」 范益犹豫了一下,答道:「齐国行仁政,爱小民,我等愿守齐国之法。张鉅子,我愿犯法杀人?,事后自尽以全齐律!」 张乐不怒而威,叱道:「你?忘了孟胜一役对?我墨家?的重创吗?」 范益还要说什么,被同伴拽了一下,闭嘴不言,但仍是不服。 孟胜守义,率众多?墨徒死于楚国,使墨家?受重创,墨子的直传弟子几乎灭绝。虽说天下皆颂,但也确实造成了墨家?的衰弱与分裂。 上次三派鉅子会面,对?这个重大的歷史事件也得出了共识,认为守义非错,但也应该考虑墨家?的传承。如?今张乐责备范益也是缘于此意:若是墨徒个个遇上恶徒便行私刑杀人?,再为全律法而自裁,那墨家?还能剩几个人??墨家?从天下显学到如?今的地步,虽然根源在于时?势,但衰弱得这样?快,不得不说与那一役有关了。 「齐律严整公平,我愿守之。」张乐道,「既守齐律,便不可行私刑。你?认为如?何?」 范益握剑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如?是者三,终于道:「齐律善,我愿守之。但若县令郡守均不公,鉅子可允我杀人??」 「允之。」张乐给了肯定的答覆,但严肃的面色又放松了些,安然道,「只是我一直在想,我墨者在当世还能做些什么。若是县令不公,我等且先不必上告郡守。」 「当如?何行事?」 张乐不答,沉吟半晌,将一摞书中最上方的《劳律》取下,摩挲着封面嘆道:「我常读此律,才力称齐行仁政,齐律大善。诸位可曾读过?」 「自是读过。」齐墨与楚墨纷纷点头,并一样?贊同。 另一名?齐墨贊道:「工匠于工厂内受伤,乃至上下班途中受伤,皆为工伤,工厂负责医治并根据伤情给予补偿。且不论工钱高低,仅此一条,便可称仁之极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9页 一直不曾开口的另一楚墨也贊道:「一日只工作?四个时?辰,多?工作?便多?予赏钱,我与多?地墨者书信来往,凡官营之厂无一违背。亦可称仁矣。」 「年老不能胜任劳作?,还要发钱至六十为养老之用,亦是仁之极矣!」 这《劳律》,自然就是根据当世情况改过的劳动法了。 超出时?代的生产力就如?同机械降神,嫁接到秦末这个时?代,还由研究过歷史上所有经验教训的现代人?为主导,自然会出现许多?奇异的现象。 现在这个时?代,内需是肯定不足的,外部市场也不要指望。亚欧大陆的几个大国如?罗马、印度、塞琉古、安息等,加上非洲的迦太基和?埃及,大概是少数能大量铺货的地方,但路途遥远,现在通西域都很难,陆上通往身毒的道路也受没?纳入统治的西南夷阻挡,更不要说丝绸之路了。 海运的航路也没?有打开,货运不出去。最现实的恐怕是海上通印度的商路,也就是被叫作?身毒的地方。按《汉书地理?志》所载,汉武帝时?有汉使走海路到达过印度,去时?用了一年,回来时?利用季风两月可达。也就是在蒸汽船完成之前,一来一回就得一年多?,还得掐准时?间才行。 其他地方?对?不住,大国周边还能受到辐射,离远一些,那除了土人?,就是土人?,还是土人?,能刀耕火种而不是茹毛饮血的,都算是土人?中的文明人?了。 所以自由市场什么的,资本主义什么的,暂时?先放放不要考虑,先用工农业剪刀差,把基建和?工业搞起?来,然后反哺农业,拉动内需吧。 南越那边再努力一把,把航路打通了,先跟印度把生意做起?来。要跑罗马和?埃及,还得再等一等,等蒸汽船下水。都有蒸汽机了,谁乐意再造大帆船跑海运,靠着季风一年跑一趟啊。 这事就能看到机械降神的神奇之处了。剪刀差是件很残酷的事,工业发展并不比农业时?代温情,英国当初工人?比他国死得更快,然而资本家?因?此得到了更多?利润。 但在这个时?代,先前齐国向农人?收一半的税,只免除了秦时?的人?头税,与齐国邻近的地方就有许多?人?偷偷往齐国跑了。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齐国亩产高啊,交一半的税,剩的都和?你?不交税一样?多?了,还免了年年要交的百二十钱,你?说要不要来? 等土化?肥什么的用上,耕种技术都学到家?了,亩产稳定在三四百斤,高者往六百斤跑,已经开始有其他国家?的有产者只留一脉守祖业,带着浮财也往齐国偷跑了。 整个齐国才多?少人?口?一千万都不到,适于耕种的土地却是大片大片又大片,所以核心?地带已经开始推行各种畜力乃至蒸汽动力的农机了,一个人?能耕种的面积大大增加,而亩产也数倍增加。里外里的,同样?是种地,在齐国能多?攒许多?钱粮。 因?此农家?也跑来了,而且没?有一家?学派指责齐国的税高,相反还夸赞齐国将多?收的钱粮花在水利和?道路及社?会福利上,乃是大大的仁政。 也因?为多?数厂是官营,没?有竞争,所以基本不存在自由市场,而是计划经济为主,少数顾氏这种抢在齐国统治前就办了纺织厂的地方经济为辅——暂时?还没?使用蒸汽机的纺机和?织机结构不复杂,所以也向外卖,其他势力能仿造的也就这类了。 这就使得这些厂不必担心?内卷,不必担心?像工业革命时?的欧洲一样?,死的工人?少一些的国家?,就会在竞争中败下阵来。把工人?压榨到极处的资本和?国家?,才能在这个阶段笑到最后。 那干嘛不让人?过得舒服点?都是21世纪的人?了,大家?都讲道理?讲法律的嘛,所以才有了这本《劳律》,执行得比它的来处还好。 只是不会给工人?交医保,退休后的养老金也不高,并且男性工作?到五十五岁,养老钱只发到六十岁。这就给工厂减少很多?负担了。这是为了方便以后调整,不给将来的定策埋雷。毕竟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待遇调整只能高不能低,不然就会人?心?动盪引发不满。 人?们也没?有异议,毕竟养老靠自己和?子孙,这才是这个时?代的共识。多?发的钱完全是意外之喜,是齐王怜老恤贫的仁政,还贪心?就没?有道理?了,要被乡人?骂的。 墨者们也不知道他们被黑心?了一把,仍然对?此赞不绝口。 张乐等他们渐渐停下来,才又道:「官营之厂无不守纪,只是这会稽郡,本非齐国所属,齐人?治理?不易,大族明面上俯首,暗地里却自行其事,想尽办法多?得钱财。陈郡守便是想治理?,恐怕也非易事。而官营之厂,以我想来,时?日一久,定也有贪心?之辈从中坏事。」 范益急道:「那该如?何?还是我去杀了那顾氏罢了!」 「不可。你?能杀一个顾氏,倾我墨家?弟子之力,又能杀几顾氏?」 顾氏的纺织厂有问题不是一两天的事,墨者们对?此也吵过很多?天了,张乐自然也思考了很多?天,这时?已经想好,对?其他人?一一道来。 「我另有他想。再者,农家?前几日也有人?来寻我,道是大族欺小民与放良的隶臣妾无知,将人?圈于自己田中做活,分粮却不按官定的给。只是得粮比过去多?,小民还当是主家?恩德,全不知这是齐律予他们的好处,而他们已被主家?欺压了去。会稽此地,官府力量未全至,甚难。我思之良久,我等墨者也应该随时?而变才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0页 这也是三派坐下商谈后得出的结论。曾有墨者坚持学墨子,粗衣短褐,食物粗砺,认为这才是墨者应行之道。 然而墨子当初如?此行事,是示以与小民同苦。如?今齐国的面食和?米饭已经很普遍了,尽管面中往往还要掺玉米面,米饭或粟米饭中也会掺红薯土豆之类,但吃食上已经大大提升。 墨者与其他工人?一同在厂内做工,在食堂用餐,总不至于工人?们吃着食堂里的鱼和?肉,墨者坚持带着粗食野菜自用吧。衣着方面提升还不算大,但棉花种得越来越多?,纺织厂以后扩大规模,可想而知布匹也会降价,到时?也总不能平民着棉布衣,独墨者麻衣短褐,叫人?当作?怪人?吧。 其他种种,皆有变化?。 而在齐律在他们眼中已是极为照顾小民的情况下,墨者的行事似乎也到了不变不行的时?候了。张乐最近工作?之余就是在想这些事,偶有所得便记录下来,积累几页便写信给另两位鉅子,想要尽快成书,成为天下墨者的共识。 齐墨和?楚墨都静静听他说话,不时?点头,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们已经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第119章 百家(二) 诸暨县顾宅, 顾更端起一盘从南越运来售卖的珍珠,用手?抓了一把,再?松开, 听珠子?落在盘上的声音, 迷醉地感嘆:「幸好项氏走了, 会稽郡归了齐国, 不然哪有如今的好日子?。」 他的食客奉承道:「也多亏了顾公善于经营。」 顾更很吃这一套,大笑?起?来,愉悦之余也有些不满:「家主只让我管理诸暨的事务, 也不看看,哪里交的粮最多, 哪里的厂更赚钱。」 食客们自然顺着?他说话, 顾更捏起一粒珍珠在两指间揉搓,想着?新纳的小妾肌肤润滑,将这珠子?从胸口滚到……他咕咚咽了口唾液,对食客们道:「纺织厂那?边,午间何必多睡那?半个时辰, 直接让她们上工吧。」 又想了想, 继续道:「官府定?的那?标准也太低了, 我巡视时见到有女子?做得极快。她做得,旁人便做不得?都是懒的, 只想骗我顾家钱财。便挑几个勤恳的好女子?出来作范, 做得到才拿整工钱, 做不到, 便扣。」 「还有耕地的拖拉机, 吃那?许多煤,实?在多余。今年空出些田, 叫那?些隶臣多花些气力用牛耕就行了。哼,到县令那?告我,好大的胆子?!」 厂里多赚的钱,他只要做好了帐,暗暗扣下一点就能落到自己腰包。至于农场的事就更简单了,买煤的钱还是照样,少买些煤,多的钱自然也归他了。全用牛耕不划算,人力耕不来那?许多田,但扣下一些煤,剩一些田叫人耕种,煤钱不就省下来了。 别当他不知道,不光是他,顾家各地管事的人肯定?都一样。他管着?事呢,工厂赚多少、田地收成多少,心?里都有数,一看别地的帐本就知道有鬼。他甚至不是动手?脚最多的一个。 他也不相信家主不知道,但家主既然不说,大家就都煳涂过去,反正自己落一些,大头还是交上去,真正得利的还是主脉啊。 但顾更已?经有了其他心?思,他想自己多攒点钱,然后……然后怎么样还没?有仔细想过,但他为什?么不能脱离顾家,自己去开一家厂呢?唯一的问题在于人脉,如果留在本地,家主根本不可能让他自己开厂;而离开本地,没?了顾家的关系,他真的能顺利么? 就像最近,有人向县令上告,道他不守齐律,种种不法。但因为他是顾氏,所以县令压了下去,将那?人打发走了。如果他去外地,这样的事很难靠他自己的力量压下去啊。 顾更一时也没?主意,唯有先搂钱,设法建立自己的人脉,为有朝一日脱离主家,建立自己的家族做准备。 他养的食客依附于他,自然全向着?他说话,甚至有的主意也是他们出的,这一时其乐融融,对未来无限畅想。顾更回到内室时仍飘飘然恍若梦想成真,叫来宠妾,给她看那?一盘珍珠。 宠妾眼睛都亮了:「这是南越的珍珠?」 「合浦珠。」顾更洋洋得意,「给你串一件珍珠衫如何?」 宠妾顿时腻在他身上一阵撒娇,乐得他连连叫着?心?肝,凑在她耳边道:「到时你就只穿着?这珍珠衫……」 两人滚成了一团,胡天胡地。一连几日,顾更都宿在她房内。 他定?的新规矩也开始施行,利润果然见到增长,大概是金钱的刺激,每天早上醒的时候,顾更仍有冲动,这天也不例外,他把宠妾弄醒了再?度提枪跃马,但屋外脚步匆匆,侍女在门外躬身:「主父,范先生求见。」 范先生就是顾更最看重的食客,最初就是他提议让工人延时工作一小时下班,又减了食堂的饮食,给顾更搂来不少钱。而且做帐是一把好手?,学官府所教的记帐法学得最快,学会之后又能做假帐,交上去至今没?显出破绽。 因此顾更虽然生气,压在宠妾身上愤愤的骂了几句,但到了前面就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一脸仓惶的范先生笑?道:「范先生有何事啊?不必慌张,一切有我。」 范先生不顾礼仪,甚至都没?坐下,上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顾公?,厂里的女工都不上工了!」 「啊?」 「她们坐在县府外面的空地,已?经半个多小时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1页 顾更下意识看了眼屋内的钟,这不就是从上工的时间开始到现在? 「怎不早来报我!」 「原是想呵斥一番将她们赶回去……」范先生抹着?头上的汗,心?中一片恐慌。 他自己就在厂里,因为他本就是替顾更看着?纺织厂这个生金窟的人,所以他第一时间令人去呵斥驱逐了。但是这些女子?们不声不响,就坐在那?里,几个人举起?一匹长布,上面写?着?顾氏厂内种种与齐律不合的事实?。路过行人都看在眼里,顾氏的人稍稍粗暴些,就有佩剑的路人瞋目而视:「尔等竟对弱女子?动手??」 明显再?干点什?么,就要拔剑相助,当场砍死几个了。 不夸张,战国遗风尚存,游侠义士当街砍死个把人一点都不稀罕。顾氏的人也知道,真砍死了他们,满大街只有叫好的,兇手?说不定?还能在史书上留一笔。而人往其他国家一跑,不但不用死,甚至都不用隐姓埋名。 顾更已?经上了车,一边催车夫加快速度,一边听范先生汇报,额上汗珠一滴一滴渗了出来。 「答应她们,都答应她们,让她们赶紧散了。今天不上工,回去休息,工钱照发……不,多发一个月的工钱!」 说话间已?经赶到县府,顾更跳下车,不要别人代言,已?经顾不得体面了,扯着?嗓子?将刚才的决定?喊了出来。 女工们果然开始骚动,有人交头接耳轻声商议,但不多时,一名妇人站起?来,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向着?县府朗声道:「顾氏犯《劳律》,县令何以不惩?」 顾更大怒,涨红了脸色,夺过车夫的鞭子?,就要冲进?人群抽下去。但才迈出两步,腰间巨痛,他鞭子?也丢下了,嚎叫着?抱着?小腹向后跌倒,在地上打了个滚。 一个佩剑的年轻汉子?没?拔剑,只用剑鞘戳过去,就将他戳得倒地不起?。围观的人群高声叫好。 那?妇人既然立起?,也不再?坐下,转身背对县府而向着?人群,一口吴语,落落大方地说起?顾氏工厂的糟心?事。 「我是诸暨县里人,男人跟着?项将军打仗去了。别人回来接家小,我家那?个命不好,死了,留下我带个寡母。那?时候我很感谢顾氏,若非顾氏开了这厂,我怎生活下去?」 街上的都是当地人,这些女工也多是本地人,这是很多人家的现状。凡是没?离开的军士之妻,基本上就是男人在北上西进?时战死了,回不来,也没?人会接她们走。 顾更鼻涕眼泪煳了一脸,嚎是不嚎了,恨声道:「乃公?救你全家,你就这样报答乃公??」 妇人瞅了他一眼,仍是没?理他。 「后来齐国入主,我才知道齐律给工厂定?了什?么样的规矩。若无顾氏,官府便会在诸暨开厂,因着?顾氏在先,官府便没?开厂,只让他们依齐律办事,叫他们赚了纺织的钱。可顾氏又做了什?么?」 她提高了声音:「一再?延长上工时间,将每日一餐的米面改为玉米面掺马铃薯!上月有姊妹在厂内摔伤了腿,顾氏言道是她自己不小心?,不但不予赔偿,还将她开革了去,绝了她的生路,她死了!如今又要延长工时,苛扣工钱,」 实?际上她们原本对这份工作确实?没?有牴触,直到官府开办的其他工厂陆续开工,街坊邻居中有去做工的说起?来,才令她们感到了惊讶。 不过于困境中得了这份工作才得已?养家餬口,多数人也忍了,毕竟工钱比自己在家织布总归要多。而其他厂的女工不多,又或者男女混杂,虽说当下这年头没?后世男女大防那?么夸张,但到底没?有纺织厂这样几乎全是女工的地方合适。 若不是那?个摔伤的女工,她们真的不会被说动闹事。 因为农机厂和机械总厂更容易出事故,她们已?经知道工伤会有什?么样的待遇了,当时那?个姊妹摔伤送去医院的时候,身边的女工还安慰过她。 哪知道,她就这样被开革回家了。那?女子?死了男人,又没?有孩子?,舅姑家没?人了,母家兄弟也不想管她,每天恶语相对。她一时想不开,半夜投缳自尽。 就这件事,引发了女工们极大的不满和共情。 到顾更又聪明地想出了几个省钱敛财的办法后,这种不满终于点燃了怒火,有人一串连,就让她们集体拒绝上工,来到县府静坐。吴越之地这时依然是世人眼中的南蛮子?,民风虽说不像后世因重商重文而好讼不服管,却也殊途同归,有几分蛮气,气愤之下她们当真就来了。 围观的人群原本看热闹居多,听说出了人命,这下才真的鼓譟起?来,不知谁先喊起?来:「严惩顾氏!」带着?一声比一声高,传到县府里,一直闭门不出的县令脸都白了,咬了咬牙,吩咐同样坐蜡的县丞:「先去把顾更绑了,劝她们回去。若是不走,有什?么条件先允下来,钱财叫顾氏出!」 他自己也是本地大族出身,与顾氏自然互相捧着?。他敢把事情压下来的底气就在于家族在吴越之地的多年经营。 就说顾氏吧,他们出自姒姓,越王勾践的裔孙摇因功被封于东瓯,摇又将自己的儿子?封于会稽,为顾余侯。这便是顾氏的由来,他们乃是王孙之后,统治这片土地数百年,就算最终亡国,但其后人在这片土地上依然受人尊崇,小民向来敬畏,不敢有所忤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2页 但这次坏事了,这些女工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胆,竟然敢闹大!这么多人围观,又扯出了人命的事! 县令怕的不是事情闹大,而是惊恐于诸暨人竟然不把顾氏放在眼里了。他们敢于这样欺上瞒下,把郡守架空,不就仗着?自己对本地人的控制力吗? 现在这些本地国人都闹反了,郡守只需派几名小吏,就可以将顾氏轻易剷除了啊,难不成顾氏还敢聚集家僕以抗齐军? 哦,家僕现在都放良了,肯不肯跟着?拼命还是两说。 县令手?抖得厉害,强行镇定?着?喝了口茶。没?事,只要把顾更处置了,他立刻飞骑投书给顾氏家主,让他约束家人,不要再?惹出这样的事来。对,立刻!他自己家中也要赶紧写?信回去,叫族中约束好了,不要闹事。齐军兵锋不是他们能抵抗的。 茶才饮了两口,心?跳才平缓一些,县丞又跌跌撞撞地沖了进?来,一个平地摔扑在他脚下,抬起?头眼神发直,开口就带着?哭腔:「顾家农场的庸耕者也来了,把锄头镰刀全扔到了县府门□□农,说顾氏欺瞒他们,贪齐王之恩为己有,市恩于民,是要效当年田氏代齐之故事!」 效!田!氏!代!齐!故!事! 县令眼前一黑,干脆利落的晕了。 第120章 百家(三) 薄栖坐在郡守府的公房里, 将各县送上来的文书一页页看过,然后?分类整理,夹上便条, 写上摘要?, 方便郡守处理。 她在张泽若那里待了一段时间, 这种事已经做熟了, 然后?张泽若说她可以为吏了,如果她不愿,那只能在她身边做个只包吃住几乎不拿工钱的幕僚。 张泽若开玩笑一般但其实很认真地?告诉她, 她若不为吏,那么身份仍然是项王送来的姬妾, 自己是不会给她开工钱的。 「如果为吏呢?」薄栖低着头, 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那自然是和其他人一样。」 她辗转反侧,一夜未睡,第二天告诉了张泽若:「我愿出仕,为一小吏足矣。」 她其实并不在意没有工钱,现在的生?活她已经比较满意了, 宁静而?充实。只是母亲和魏豹对她都?还存着幻想, 仍然会派人来询问, 薄栖心里烦恼,很想躲开, 去一个他们找不着她的地?方, 安安静静的生?活。 这是她对未来唯一的期盼。她是项王送给齐王的女人, 尽管齐王不要?她, 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嫁人, 她不敢多问。能为一小吏,自挣自食, 被别人遗忘而?不来打扰她,这就是她最好的结果了。 张泽若便成?为她的举荐人,还徵求了她的意见,问她想去哪里。 「北地?太?冷,妾身柔弱,恐不能任。家父是吴人,如今就葬在山阴,妾愿去会稽郡为吏,只请张御史莫向他人泄露妾身行踪。」 「自然不会。」张泽若微笑着提醒她,「你可以以名自称,不必再称妾身了。」 薄栖怔了怔,柔顺地?应了声是,退出后?或许是被阳光晃了眼?,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水痕。 现在,她就在会稽郡的郡守陈虎手下做一名长史,有自己的小院子,也有足够花用的月俸。寄给母亲的书信和钱财,自有张泽若帮她转寄,他们不会知道?她的下落。 她终于有了自己的栖身之地?,如果不是母亲一心攀求富贵,她甚至想将母亲与兄弟也接过来,小弟薄昭在齐国就算没有大出息,做个小吏总不是问题。而?且,她心里想,薄昭有了出路,母亲也不用总对她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了吧。 但她还是牢牢守住自己的秘密,每次家书都?要?仔细检查几遍,确定在信中没有透露任何消息,连天气冷暖变化都?没有写到,这样才会发往临淄,托张泽若转送。她不想为了薄昭暴露自己。 眼?下,在春日的阳光下,她甚至不自觉地?轻轻哼着新学来的吴曲,不停地?摘抄、夹纸,很快就将新送来的文书从左边一摞,整理到了右边一摞。 蓦地?,她笔下一顿,哼的曲子也停了,只略想了想,她便搁下笔,将诸暨的文书快速翻看一遍,将相关的内容都?挑出来,抱在手中,快步走向郡守理事之所。 陈虎一看到送来的文书就勾起了嘴角,薄栖心道?这应该是好事,这位郡守可能是年轻怕人看出自己情绪的缘故,闲时倒是会说笑,但公事上真正是喜怒不形于色,好叫人看不出底细。不过也可能是本来就心思深,谁知道?呢,薄栖倒是希望他是个厉害人物?,这样在会稽郡能治住当地?大户,她也好託庇其下,免得出什么大事连累她。 「薄长史,你已经看过了,是怎么想的?」 薄栖也习惯郡守不时的考问了,走来的路上就已经初步梳理过思路,此时冷静地?道?:「我以为是好事,但不宜扩大株连,只需拖上一拖,让顾氏等大族惊怕,自行请罪为好。」 「不错。」陈虎笑意扩大了一些,「齐律重?公平,顾氏不过是贪利,哪里有田氏那样的野心和毅力?,数代市恩于民呢,我自然不会用这样的罪名穷治顾氏之罪。不过想出这个说法?的人着实高明,我看墨家和农家认了鼓动串联百姓的事,却都?不肯认这件事,也不知是哪一家出手。」 陈虎在吴县感嘆的时候,张乐和农家两名与农夫没什么两样的弟子坐在一处,范益和另一名楚墨也在座,气氛十分严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3页 农家的苦夭再一次摇头,并保证:「我教农夫种地?时,也向他们宣讲齐律,那日与你商议后?,便一一说服顾氏农场的农人,前往县府交农,揭露顾氏的罪行,但我们绝不曾捏造罪名诬告顾氏。」 「你也不知是谁教他们这样说话?」张乐问。 苦夭苦恼地?挠了挠头:「我也询问过,他们却说不清究竟是怎么传起来的。」总之就是一个传一个,大家都?晓得了,并且信以为真,在县府外就嚷了起来,一个个真情实意的对顾氏感到愤怒,并激起诸暨人更?大的义?愤,认为顾氏贪天功为己有,妄想窃国。看看顾氏所有的农场与工厂待遇,再想一想齐国官营农场与工厂的待遇,这要?是让他们成?功,大伙还有好日子过吗? 原本只是顾氏名下工人和农人闹事,这下整个诸暨县都?嚷嚷起来,认为顾氏合族该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坐在这里的楚墨有点特?殊,他就是顾氏族人,此时却嘆道?:「顾氏已经吓坏了,家主飞骑传讯各县族人,让他们主动去官府认罪。要?说谋反之心,这些大族是真的没有,但蔑视官府,坐地?自守,无?视齐律,我看就是杀一批也不冤,还能叫会稽郡风气一清。」 张乐瞪了他一眼?:「那也不能诬告!我已经见过县令,上书郡守,说明是非经过,看郡守如何定夺。若郡守大开杀戒,我等墨者也不能坐视。」 两名墨者神色一正,均抱拳应诺。苦夭道?:「那这里的事,就烦请张鉅子操劳,我近日要?离开会稽郡,若是有事,请与商洛言说。」 坐在一旁的农家弟子起身为礼,他便是商洛。 「苦兄要?往何处去?」范益好奇问道?,「难道?天下还有比齐国更?适合农家的地?方吗?」 苦夭笑道?:「我在齐国已经学了许多,但天下诸国所学,仍是当初秦时教授,已差了齐国不少?。这些地?方比齐国更?需要?我等。」 张乐却不贊同:「齐国也缺人,你在齐国学了许多,不思报答,反而?相助他国。岂不知他国早日为齐国所并,才是你们农家大展身手之时。」 张乐是秦墨,秦墨自入秦后?,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认为帮助一个国家尽快统一天下才是结束战乱痛苦的最好途径,由此渐渐出现「义?兵」的理论。 现在,秦国的梦想已经破灭了,统一后?的秦国依然实行着弱民疲民愚民的权术,天下不堪重?负,以至如今重?回诸侯列国的局面。但秦墨的想法?并没有变化,只是认为需要?选择一个更?合适的「兴义?兵」的对象来辅佐。 齐国之政,难得的使秦、楚、齐三派墨者达成?了统一,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善政、仁政。 所以张乐完全?不贊同农家学了齐国的技术,却要?去他国传授的行为。 苦夭平和地?道?:「张鉅子,你看齐国要?一统天下,难吗?」 张乐微微笑了笑,有了憧憬的神色:「不难。」 「如此,为何不兴兵?」 「不欲效秦国故事,要?夯实根基,培养人才,叫天下每一处郡县,都?能奉行齐律。如今人才不足,便是治下的会稽郡都?有旧贵大族从中作梗,令齐律不能施行。故齐国不急于取天下。」 「不错。齐王只不让我等学育种之术,其余不禁。又不禁我等出入,自是不在意农技传播天下。诸国学去,最终只会让齐国得天下后?更?易治理。」 说到这里,范益突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近日听说许多儒生?背着行囊前往列国,自称要?去游说诸侯,教习齐字与齐国算术,若诸侯不肯襄助,就要?在民间效仿孔丘,自行收徒。他们定然也作如此想!」 而?齐国不但不拦着,还给予方便,这就是将列国都?视为掌中之物?的意思啊。不怕他们学,学得越多,将来齐国取天下后?越容易统治。 而?不学呢?就如战国之时,不变法?者,唯有死路一条。 张乐想通了,心中一动,又熄了念头。墨者与其他学派不同,现在他有了新的想法?,认为墨家过去对自己所擅长的工匠之术看得仍然不够重?。这是真正能改变天下的本事,若是让他国学去,对齐国不利。 况且他们现在所学极浅,没有大工师的话,他只能做些修补工作,并不能完整制造出最重?要?的蒸汽机。他们入厂时也签过保密协议,不得将所学外泄。 墨者重?义?,绝不违约。 但现在他也贊同农家的想法?了,就连那些儒者的作为,张乐都?私下里认为符合大义?,所以他将救济旁人后?剩下的专利费交给了苦夭,以作路费,其他墨者也凑了些钱。 现在官府已经知道?他是从关中跟着少?府工匠一起过来的秦墨鉅子了,但张乐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官府也没有打扰他,所以他也还是如往常一样上班、工作、下班。 却不知王梓这几天无?心工作,心里狂唿牛x,在内部通讯工具里「卧槽」两字都?快刷屏了。 能不激动吗,墨家鉅子哎!尽管是三分之一的鉅子,还是歷史上都?没留下名字的,那也是墨家领袖吧。 这还不算,关键是人家居然在现代人一个字都?没提过的情况下,自己搞出罢工的行动,就差组织个工会出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4页 搞得他们所有工作小组紧急开会,智囊分析组挂着黑眼?圈熬夜做出来的ppt上列出来「墨、农、黄老」几家学派的名字。 「现在情况已经基本查清楚了。墨家串联了这次罢工行动,想把顾家的纺织厂收为官营,他们认为官营才能保证工人的利益。」 当时下面包括没在现场只看直播的王梓在内都?不由闹笑起来。 这跟歷史上的现实可是反的啊。歷史上的封建王朝,官营通常都?很烂。 不过笑了几声他们又不笑了,尤其是在私企工作过的,更?是戴上了痛苦面具。 是啊,国企这不好那不好,也加班也有一堆烂事。但大部分放假会正常放,五险一金正常交。私企就不好说了,各有各的手段。 主持会议的李虹笑了笑,明白大家的想法?,没在这点上发挥,而?是点开了新的一页。 「大家在各行各业工作,未必都?清楚现在秦末时空齐国的现状,我简单介绍一下。」 「现在的情况,是农民承受了重?税,但因为高产种子、土化肥和机械的综合运用,跟原本极为低下的生?产效率相比较,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幸福感。并且这是一个地?广人稀的时代,赤贫者不论,有产者拥有的田地?面积普遍高于后?世,农民阶层对齐国的统治非常拥护。另外,这又是一个人们拥有私田时间并不长的时代,我们宣布田地?国有,个人包括大户只有使用权,不能私下买卖,也没有激起反对,反而?普遍认为理所当然。大户就算心里不满,也没有理论依据可以反对,因此推行得很顺利,这可以有效的防止土地?兼併。」 「城市里,除了个别工业城市,大部分地?方的工业人口比例不大,仍然是因为人口不足。所以墨家组织的罢工很有威慑力?,工人很快就会发现,如果他们铁了心不上工,工厂主并不能找到足够的工人顶替他们,他们找工作却很容易。而?官营的工厂,因为是我们主导……」李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说得很官方,「我们管理严格,所以官营的厂不会出现贪污腐败的问题,也会严格执行规定,于是造就了世人眼?中官营工厂的形象。」 下面发出了笑声,包括坐不下只能看直播现场的人,都?乐了。 开会不能说得太?明白,但那意思大家都?懂,各自的小群说得就更?坦白了:「肯定有人想贪,但贪了在那干啥,天天吃熊掌喝虎骨酒吗?享受不到还要?背罪名,回来的前途都?没了,图啥?」 可不是吗,在那贪钱有什么用,又带不回来。 「可以说,因为超越时代的生?产力?出现在秦末的时间点上,我们意外的在那个时间实现了对m国的梦想——地?广、人稀、生?产力?发达。原本出于符合时代特?点的考虑,我们删掉了一些相关内容,但是墨者给了我们一个惊喜。所以,既然那个时代的人们自己发展出了反抗的方式,我们就不应该阻拦,可以顺势成?立工会了。」 有人举手:「交农的人说顾家学田氏代齐,这句话太?毒了,顾家已经吓得自己要?上交产业。郡守陈虎拒绝后?,已经有好几个自杀留遗书承担罪责的顾家人了。墨家和农家都?不承认是自己干的,难道?是上面写的黄老家?黄老家不是讲究无?为而?治么,怎么毒得跟陈平似的啊?」 跟陈平打过交道?的几个人笑得唾沫都?喷出来了,这位歷史名人现在干的是歷史上他也干过的事:收买和挑拨离间。不过目标换成?了匈奴各个部落,那手段叫看到的人只能举大拇指称赞一句:「你够毒!」 李虹也绷不住了,点了点投影,翻开新一页。 「黄老家其实分两脉,一脉讲养生?,一脉讲治国。养生?那一脉不说了……」 又有人举手,李虹停下来,点了他说话。 「还是要?说说的,我工作的地?方就有黄老学派的人,天天聚集一帮人跳广场舞。」 这个李虹还真不知道?:「什么广场舞?」 就听他接着道?:「我是特?意去问才知道?他哪个学派的,他说现在这些人都?识字会读书,都?是『士』了,他在齐国游歷有长进,认为养生?之术不仅是个人修为。这些原本的无?知百姓成?了『士』,就是国家栋樑了。要?是他们体弱多病就不能为国出力?,所以他愿意把精心研究的养身健体术教给他们。」 还真有一帮人跟着学,号称要?活到六十岁,领完了退休金再死,听得他哭笑不得。 「我都?考虑要?不要?学个金刚经八段锦之类的去教他们算了。我回来找过视频,觉得他练的那个有点五禽戏的影子,也有点八段锦的影子,应该还真是精心研究过的。」 李虹点了点头:「这是好事,说明秦亡之后?,百家学说復兴,都?开始适应时代,努力?把自己的学说跟齐国的变化联繫起来。这也说明这个时代的文化思想还没有僵化。这本来就是我们文明核心思想形成?的时代,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只做不说,不要?主动引导,让他们自己形成?适合新潮流的贴合国情的思想体系。好,我接着说黄老学派治国的那一脉。」 「那一派是以道?家思想为主,又採纳了阴阳、儒家、法?家、墨家的思想,其实就是个大杂烩,无?为之治只是其中一个观点,他们在兵法?上也有自己的见解。据我们调查,诸暨县这次交农事件中就有几名黄老学派弟子的身影,他们其实并没有利用墨家和农家,在这两家决定推动罢工和交农之前,黄老弟子就在秘密宣扬顾氏的罪名了。只是正好碰到这件事,一起爆发了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5页 「我们已经和他们谈过,他们承认了,也谈了谈他们的老师盖公现在的观点。」 盖公,很多人看过资料晓得,这是汉初的黄老派重?要?人物?,曹参和他学习过。 「盖公认为,齐律的严明和可执行性,使得无?为而?治成?为可能。人们不会像秦律一样动辄得咎,只要?秉心为正,可能一辈子不知法?,也不会犯法?。」 王梓当时就又在小群里「卧槽」了一声:「无?为而?治还能这么解释?」 群里朋友回答:「人家是学派大佬,拥有最终解释权。」 服气了。 接下来李虹又介绍了其他学派的一些行动,儒家重?教育,一直是显学,人数最多。南方澹臺灭明传下的弟子们已经出发去周游列国,号称「当年澹臺先师从学于中原,教化于楚地?,使楚人终不成?南蛮;如今我等从学于楚地?,教化于中原,是承先辈事业,不堕澹臺先师之名也。」 其他几派也不甘示弱,都?有类似举动。齐国对这种扩散齐国文化影响的行为非常贊同,还给了路费和安家费。 「衡山王吴芮和长沙王吕臣主动邀请了一批人过去,请他们帮助更?改两国的文字,要?把国内文字都?换成?齐字。这意味着齐国将来统治这两个地?方几乎没有阻力?。」 对此,王梓只能感嘆,这个时代的百家彼此有竞争,果然是活力?满满,主观能动性都?拉满了啊,黔中郡那种苦地?方都?争着去,都?不知道?说话能不能听懂就去教写字了。 这种会议虽然他得参加,好对全?局有所了解,但实际上关系不大,他全?程吃瓜吃了个饱,被分派任务的时候还吃了一惊,然后?又挺高兴:「我去说啊?」 有种现场吃瓜的快乐呢。 于是他在领了任务的第二天,在办公室见到张乐后?,就请他去谈话。张乐正襟危坐,搞得他也不得不正经八百地?坐好,摆出了谈工作的架势,差点语重?心长地?冒出一句:「组织上看好你……」 「张工师,你们之前的罢工办得很好。厂里的意思是,以后?每间工厂都?要?有一个能为工人说话的团体,你们墨者应该就是最合适的。」 张乐一惊,若不是年老久经风雨,几乎站了起来,心下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齐国是要?任用墨者了吗?」 「这不是做官。」 「墨者也无?意为官!」张乐目光烁烁,「但闻其详。」 「允许墨者在工厂里吸收成?员,成?立墨会。无?官职,有少?量补贴。平时承担组织工人娱乐、相亲、互助的活动。当工人遇事不平,墨会可以代表工人向工厂乃至官府谈判。至于罢工,也可,但有不少?规矩要?守,过一段时间会从临淄送来新的律法?,张鉅子好好学一学,先从会稽郡做起,以后?推向全?国。」 「好!」张乐握住了拳,一瞬间仿佛年轻了二十岁,他看到了墨家新的未来,光明而?能实现先师理想的未来! 他要?立刻给临淄的另两名鉅子写信,虽说目前只在会稽郡做,但他得让各地?的墨家弟子汇总信息,把事情办好,也要?让他们做好准备,使这件事能尽快地?在齐国展开。 墨家本就是百家中纪律性与组织性最强的一派,势微之后?组织几乎消失了,但此时三家有合一的趋势,张乐便将老规矩重?视了起来,特?别重?视各地?墨家门徒的联繫。现在他也隐隐感觉到了,墨家将来的出路一半在学校,一半在工厂,而?工厂本就是和军队一样,最讲究纪律与组织的地?方。且现在就是墨家重?新整合为一的最好机会,错过此时,恐怕内乱再生?,就难与别家争胜了。 「若是分歧不大,我便让出鉅子之位也不打紧。」张乐想着,分别给另两名鉅子写去了书信。 顾氏的乱事被郡守陈虎冷处理了几天,顾更?被看住了没能自尽,其他县开始查点顾氏产业中的骯脏事,自杀了好几个,但帐本被翻出来了,工人及农人都?是人证。 原本不清楚自己被坑了多少?的百姓愤怒了,顾氏人望大失,家主几次往郡守府请罪,都?没能见到陈虎。 直到顾氏想通了,一边上交产业,一边举报其他大族的骯脏内情,这才能见着陈虎。陈虎却是跟没事人一样,好言安慰,只道?顾氏是有罪,但代齐之罪乃空言,他从来不信。 顾氏的产业确实被罚没了不少?,但不曾全?数夺走,只是官府开始派人进驻,夺走了主导权,顾氏在工厂只能拿分红,而?农场虽然还在管理,帐本却要?交到官府中审查。 其他大户被顾氏攀咬,为自保又不得不牵出更?多人。若是株连下去就成?大案,陈虎却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如对待顾氏相似,将官府的触角伸入了这些原本水泼不进的当地?大族之中。 第121章 猜想 时间已经来到公元前205年夏。 如?今的天下似乎某种程度上回到了战国之世。诸侯立国, 不仅百家学派渐渐活跃,各自的国都中也混迹了不知道多少?他国的探子,尽力?的将情报传回去。 要说不同, 大概就?是如今的这些国君们, 固然有出身?高贵的楚王之后、赵王之后、韩王之后, 有同样?出身?不俗的项氏、吴氏。但与此同时, 也有以平民之身?在秦时身?居高位的韩氏、士大夫之后在秦时为吏的刘邦、跟随陈王首义的吕臣、刑徒身?份造反的英布,以及水寇出身的彭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6页 放到战国之世,怕是后面这些刑徒水寇首先就要被世代高贵的诸王们放下彼此?仇怨, 先联手围剿了以儆效尤。 另有不同,就?是随着时间流逝, 这些原本项梁主持分封, 希望能成为齐楚两国之间缓冲的小国,似乎……越来越有被后世人们吐槽为「摆烂」的气质了。 梁国,刘邦因大梁残破而选择睢阳为都。没到朝会的日子,他睡到中午才起。近来他已经把那点子不快抛到脑后,觉得戚氏这回送来的女子其实也不错, 昨夜与那位戚夫人嬉闹又宠幸, 小半夜没睡, 今天起来了还打着呵欠,听萧何跟他汇报在临淄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 「麦种极紧俏, 不过他们与管氏攀上了关系, 能买到足万亩所用的种子, 管氏答应若是买得多, 还能匀一些。」 刘邦点了点头, 很满意:「好?。这关系不要断了,齐国已经腾出手, 种子一年比一年富余,过两年我们应该都能种上了——明年的稻种也要提前?找好?,不要误了农时。」 萧何称是。 刘邦闲来无事叫了夏侯婴等人进宫宴饮,众人就?等着萧何说完正事开席呢,不过听了这话,还是有人问道:「大王,齐国的种子再种就?会渐渐减产,不能留种。我们若是都用了齐国的种子,以后岂不是被他捏住了命脉?」好?像齐国以前?用过类似的招数啊,还是姜齐那个时候,管仲用盐对?付其他国家都没这么狠的,现在韩齐是发扬广大了。难不成齐国那地方这损招还能传代的。 这么一想,传说越王勾践把种子煮熟了给吴国,虽说这事听着有点假,但既然有这个传言,那吴越之地也在现在齐国治下,将来齐国要是跟他们来这一手…… 刘邦只摆了摆手,哂笑一声:「再不用齐国的种子,人都要跑光了,也没什?么命脉不命脉的。再说了,就?现在,凭我们跟齐国对?抗,抗得住么?」 梁国就?临着泗水郡和薛郡啊。他的军队里?就?有不少?两郡的子弟,经常收到家书,早就?人心浮动了。 他在这里?赐地赏爵的有个屁用,粮食种出来一亩地就?两百多斤,齐国种出来四百斤、六百斤。刘邦做平民百姓做了四十多年,很能代入共情,所以他对?人心思齐一点不觉得奇怪和气愤 ,因为换他他也想跑。毕竟梁国只有一郡之地,他能赏赐的田地有限。人跑到齐国就?算给别人庸耕,只要肯干,收粮后分到手的说不定都比现在多。 而且齐国的辽东之地几乎没多少?人,却有着广袤的黑土地。过去那是苦寒之地,现在不一样?了,有棉衣火炕能抗得住寒,有耐寒的良种收穫极高。听说到那边的秦人降卒拼命往家写信,要父母亲人过去分地呢。齐国只嫌人少?,来者不拒。 众人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夏侯婴樊哙曹参都是带兵的,手下士卒什?么心思他们也很清楚。 而且他们刚跟着刘邦来到梁国的时候,老?家的亲族是跟着一起搬迁过来的。现在直系近亲还好?,总归也算是贵族了;夏侯婴樊哙周勃这样?的人家也还好?,在老?家的亲族本来是平民,过来好?歹也是贵族了;但曹家萧家这样?的大户,跟着迁过来的族人有不少?后悔的。 他们在老?家本有田地,现在到了梁国,刘邦因为要分地于民来留住人,分给他们的自然不能很多。而他们若是留在老?家,以齐国现在的粮食产量,肯定比在这里?富裕。更何况作为大户,留在齐国跟官府合作办厂,赚的钱更是不可?计数,比这里?一个梁国君侯族人的空头名声可?是强多了。 萧何早就?想过其中利弊,知道就?算是毒药也得先饮下去解了眼?前?之渴,所以不曾多嘴,只是犹豫了一下,又问:「至于传闻中齐王之梦,大王觉得,会是哪位诸侯?」 韩信那日既然对?人说出,就?没有隐瞒的意思。以如?今齐国之势,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经歷那样?的惨痛,他做不到无怨无恨,原本只是一直压抑在心里?,用理智去克制报復的冲动。但那日韩武一问,他才发现,说出那些委屈与痛苦,比藏在自己心里?要舒服得多。 现在他仍然会做梦,但频率一直降低,在系统那的指标快接近正常了。 不过没特?意叮嘱在场之人隐瞒的结果,就?是各位国君差不多都知道了。现在又不是科学昌明的时代,大家都信神神鬼鬼的事,于是开始疯狂猜测到底是哪个倒霉诸侯鸟尽弓藏学勾践故事啊? 一边猜一边还要跟自己的臣子们撇清:「那肯定不能是寡人,寡人不是那种人。」 刘邦就?不一样?了,萧何一问,他哈哈一笑,指着自己鼻子:「就?是我啊。」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笑起来,樊哙直接叫起来:「任是谁也不能是大王!当年齐王赴辽西,还专程绕路来沛县,一口一个伯父,叫得亲热!」 「斗鸡还是夏侯婴找人办起来的吧?」 「没错,韩氏年年送礼物来,我们都分润了不少?。」 「再说大王向来宽厚恩重,又怎会效勾践故事?」 刘邦面上毫无异样?,暗地里?好?笑,这些家乡故友虽然知道他无赖模样?,但也以为他仍是游侠脾性。可?他们不知道,他要真这样?随性,那一世也做不了天子。 有些事情,为了刘氏天下的安稳,就?算他心里?也觉得抱歉,那该做还是要做的。真当吕雉把彭越骗回来他不知道么,他本来一时心软,等彭越被吕雉哄回来,他就?晓得吕雉害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7页 是了,她能不怕吗?太子年少?又没经过事,她一个妇人更是不懂打仗是怎么回事。曹参他们看着是勐将,也确实只是勐将而已,不是帅才,一直都在统帅之下作战,不是他就?是韩信总领全军。他们自己在指挥下平定一时一地的战乱没问题,让他们统帅大军决定战局,那还真不知道谁能练出来。 反正他那时候还看不出来。 等他一蹬腿,彭越要真还能反,吕雉哭都没处哭。虽然他觉得彭越这情况大概是反不了了,但万一呢?秦始皇也没想到他一个快五十岁的亭长还能当皇帝,对?吧。 所以他改了主意,让彭越冤死,还是夷三族的酷刑,让人把肉泥送给英布,生生逼反了他,然后趁自己还能出征,把英布也解决了。 所以也谈不上后悔,谁知道还有这种事吶,好?死不死的,还是他跟韩信。也不晓得是重生了一回还是被託梦了,算他倒霉呗,还能怎地。 他咬了口从齐国来的桃子,跟着众人一起笑起来。 萧何也浅笑,但心有隐忧。虽然他什?么也不知道,但是直觉中总觉得不对?。首先他和别人的认知不同,他并?不觉得刘邦做不出这种事;其次,也是最令他担忧的……齐王这几年,不再特?意送礼物给梁王了。 他与齐王在沛县见过,虽说那时年幼,但萧何自认不会看错人,那是个十分重旧情的人。当时待梁王如?家人,依着那时所见,梁国根本不会缺良种,一旦齐国自己足用了,齐王就?会主动售给梁国。 可?这几年,确实明显冷淡了下来。 再想深一点,以齐王用兵如?神的表现,倘若在他所言的梦中真为梁王所用,梁王真的不会忌惮他吗?他们的年纪,相差得可?是太大了啊。刘邦又拖得年纪老?大才成亲,嫡子那样?年少?! 平定天下之后伪游云梦……这种手段,不像是赵王韩王和楚王这种人能用出来的,也不像英布这种人。至于项羽,韩信都说不被项氏重用才离开另投的,算是被主动撇清了。剩下的人里?,萧何是真的觉得只有刘邦能成大事,而且这很像刘邦得了天下后会用的手段——看着无耻,但很有效。 时间虽不分明,但大致算一算,除了他觉得不可?能成事的彭越之外,也似乎只有刘邦的年纪,会在软禁军功第一人六七年之后,仍然不得不将他杀害,别人……关键是除了他觉得成不了大事的彭越之外,别人没刘邦这么老?啊。 「萧相!」 陡然一声,萧何一惊,抬眼?正对?上刘邦含笑的视线,目光却幽深,问他:「想什?么吶,酒都不饮?」 原来已经摆上酒,音乐的序曲也已奏响了。 萧何硬生生惊出了一层细汗,好?在正是夏日,梁国宫中摆了冰,但不足用,个个都汗湿了衣服,所以也不显眼?。他定了定神,答道:「臣在想,不仅是管氏,薛氏与刀氏也要设法联络才行。」 「哎,饮酒饮酒,你?也不要总操心,看看,头髮都多白了几根。」刘邦大笑,叫樊哙劝酒,樊哙果然拿起大杯一个个劝过去,人人都饮了一杯才罢休。 萧何暂且抛开杂乱思绪,一同饮酒作乐,直至散席时,刘邦却又将他留下,撑着额似睡非睡地安静了一阵,突然问道:「你?说如?果真的是我,那又是谁把他骗进宫去的呢?」 萧何又是一惊,就?见刘邦哪还有半点醉意,面上虽是笑吟吟的,目光却有些冷。他只能道:「臣不知。」 刘邦打了个呵欠:「自然是他的知己了,是称他国士无双,将他力?荐到我面前?的人嘛。」 萧何不知他是何意,沉默不语,刘邦突地笑了几声:「行了,无事,你?说这时候,赵王他们是不是都在猜,都在往自己身?上想呢?」 「人之常情,这样?的异事,又是发生在齐王身?上,必定会热闹很久。」萧何苦笑道。 「与其往自己身?上想有没有干这事,不如?先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机会得天下吧。」刘邦大笑了几声,「哈哈哈,好?了,你?也回去吧……丞相!」 刘邦说着又突然叫了一声,把萧何又惊了一抖,然后笑着说了句似乎非常莫名其妙的话,「你?一向也非常有识人之明啊。」 萧何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枯坐了半日也没想出个头绪,只能叫来自己信重的门客,将今日事说与他听。 门客听得眼?角都快裂开了,骇然惊道:「我只当齐王之梦是个趣谈,又或是只发生在齐王身?上的神异之事。今日听君之言,竟然还是真的发生过吗?」 萧何面色愁苦,他也是这么想的。 「丞相啊,大王是在敲打你?,告诉你?是你?协同诱杀了那个故事里?的齐王,你?是不能去齐国的。」 萧何喃喃:「我没有想去齐国。」 「但大王担心你?投奔齐国。现在各国都有人挂印而去,情愿到齐国做个小吏,相信在齐国夺天下的路上,自己也能趁势而起,不位至公卿也能得封食邑。」门客嘆道,「你?在大王面前?露出怀疑,大王担心你?趋吉避凶,也离他而去。」 萧何不语,他没有想走,但他确实担心宗族,今天也确实心中动摇,想让一部分族人迁移到齐国定居——其实已经有族人自己想走,他之前?也没特?意阻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8页 「不能走吗?」 「不能走,除非丞相有决心,也有能力?,将宗族全数迁走,自己也逃至齐国——不然便要有弃宗族不顾的狠心。」 「……大王不是说,齐王乃是我诱杀?我还能去齐国?」 门客哂笑:「丞相你?信吗?这是大王恐吓丞相的话啊。」 可?是,萧何却觉得,那不像是假的。 ------------------- 九江国以六县为都,英布每天无事就?带着手下一帮武将行猎为乐,政事多交给九江相朱建管理。九江国也与齐国相邻,同样?买了齐国的种子。 对?此?,英布满不在乎:「怕什?么,只是减产,又不是种不出来。种得少?就?少?吃点,等我去抢回来就?好?了。」 朱建不得不提出异议:「大王能从齐国抢回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我为什?么非得跟齐王对?着干?我就?不能投齐王吗?」 对?于这样?的灵魂质问,朱建也无语了,只好?换了话题:「那么大王以为,近日所传齐王梦中那位天子会是谁呢?齐王会不会以此?为藉口,寻一位诸侯侵吞其国?」 这也是一些人的猜想,认为齐王是找一个开战的藉口,就?看是谁这么倒霉了。不过更多人觉得这种操作过于曲折,更倾向于齐王确实有点神异之事。 毕竟是这年头,又是多巫的楚地,和多方士的齐地,不弄点神神鬼鬼的事情出来 ,大家还觉得不正常呢。 英布大咧咧的直接没放心上:「反正不可?能是寡人,寡人只会与他交战于云梦,谁想的主意还伪游云梦,他还真去,哈哈哈哈太蠢了!」 对?他的口没遮拦,朱建也没脾气,就?当没听见,想来别的诸侯也不会跟他计较——计较了掉价! 英布摸了把鬍子,还开解起他来了,笃定地:「你?真不用愁,就?是真有这事也不可?能是我。」 朱建精神一振,听大王分析。 英布自信满满:「当年相士说我刑后为王,如?今已经应验了。我没有做天子的命格,那个在齐王辅佐下得到天下的人不可?能是我!」 朱建彻底无话可?说,憋了半晌后才道:「那么大王想过么,既然那位齐王所遇的天子容不下他,那大王呢?」 英布一琢磨,顿时拍案而起:「对?!那鳖孙必然也容不下我!给我准备笔墨,我要写信给齐王,问出那是谁,下次见了定要教训他一顿!」 朱建恨不得打自己嘴,他就?多余提这事,赶紧劝:「只是齐王梦中事罢了,如?今齐王都不曾动作,说不定早就?被齐王杀了,大王也不必再问了。」 得了,赶紧把这事岔开,至于这事可?能的影响,朱建决定自己看着去办事就?行了。 新近来了一批儒者在九江国收徒授学,教的是齐国文?字,这些人要稍稍敲打,授徒可?以,战国时也没几个昏君禁人私学,但是不能一个劲对?外宣扬齐国好?啊。再宣扬下去,人都要跑光了。 另外还来了几个农家的人,这些人要笼络好?,既然大王在粮种的事情上已经躺平了,那不把产量提高到极限岂不是亏了。这些事都要他来操心,大王才懒得管。 把女儿嫁给英布的吴芮就?更淡定了,从来没纠结过,跟吕臣都是第一批去买良种的人。不过他俩不是跟齐国买,而是跟南越国买。衡山、长沙、黔中三郡适合种水稻,大部分地方一年两季,需要买南越国的早稻和晚稻来种。少?数地区一年两季略有不足,吴芮遣使去向韩川请教,韩川给了他再生稻的种子。 不必重新播种,就?在收割后的茬口上又长起一季。广义的再生稻并?不是什?么黑科技,水稻本来就?会这样?长,只是第二?茬所生的产量很小,所以不流行而已。就?秦国原本那个亩产百斤左右甚至都不足的产量,与其费力?去照顾第二?茬,还不如?躺家里?歇着节省口粮。 但韩川给的再生稻,就?算没有齐国和南越国售卖的土化肥,第二?茬也比过去第一茬的高。一年下来,合计也得有个五百多斤——吴芮已经把国内的亩制和计量单位全都与齐和南越统一了,倾向非常明显。 到项羽那里?,他就?更没把传言当回事,乃至嗤之以鼻,理由也很充分:「天下人我都看不上,唯有齐王能与我并?肩,他梦见在我帐下不能用而投他处——这当然是在瞎做梦!」 韩王……韩王成早就?安详躺平了,反正不会是他。 彭越听到消息后挠了挠头:「会不会说的是我,但我肯定干不出伪游云梦这种事的吧。我觉得我应该也不能做天子。」 只有赵国和楚国私下里?认真地讨论了一番。没赵王歇和楚王心什?么事,赵国主要是张耳和陈余探讨了一番假如?韩信来投,陈余肯不肯分兵权,以及张耳会不会给赵王出伪游云梦的主意。 最后两人都觉得不可?能,于是一笑而过——与我赵国无关吶。 笑死,陈余才不会给他分兵权。 而楚国内部主要讨论内容是:齐王传出这样?的消息,是不是积蓄了两年粮草想动刀兵了? 张良现为韩国司徒,掌着土地赋税的大权,同样?也没有过多纠结,凭着与韩信的私人关系,早在齐国种子刚开始有一点富裕但还没向外售卖的时候,就?弄来了少?量的一批,在韩国都城新郑种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9页 颍川郡若是不看这个被大国所围的地理位置,其实是个很好?的地方。国虽小,却有着大块平原,极适宜耕种。而这么小的地方,又有储量丰富的煤矿和铁矿。 韩国旧都宜阳本来就?设有铁官,如?今顺理成章地被復立的韩国继承。秦时铁官已经从辽西郡那里?学到了更先进的高炉炼铁,韩国算是捡着现成的了。他们也不像齐国那样?需要打造那么多堪称吃铁大户的机器,铁产量自用绰绰有余,甚至还可?以出售给其他国家。 粮食不愁,国库也充裕,不看未来前?景的话,韩国的日子过得是真不错。 张良作为復国第一功臣自然地位极高,被韩王请到宫中询问齐王那个梦的时候,张良轻轻一笑,说:「君上为何一定以为还有这个人呢?纵是梦中之事为真,齐王自辽西起事,恐怕许多事情已经与梦中不同了。梦中的燕王是谁,齐王又是谁?韩氏大兴,那个有负于齐王的诸侯,恐怕已经不在了。」 他这么说,韩王也信以为真。但张良自己回到私室后,却将写满了诸侯名号的纸取出,沉吟半晌,在梁王的名下点下一点。 如?果说在齐王梦中另有一段生平,那么张良以为,定陶之役后项梁无韩信救援而身?死的情况下,能得天下者,也只有梁王刘邦看上去靠谱了。 而刘邦,也真是能使出那等手段的人。 他自己呢?张良回想着韩信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在鸿门再次相见时与过去确实有所不同,那就?是在梦中另有一段交往吧。 张良很清楚自己的追求,就?算在另一段生平中,他也一定会寻求灭秦復韩的办法,很可?能选择了刘邦来扶助。在他的推演下,前?期没有齐王加入,项羽只能自己完成巨鹿之战,在楚王熊心的掣肘下,他必然用时良久。那么楚国另一路进关中的人马,也只能是刘邦了。 好?在韩信对?他仍然没有敌意,也仍然保持着在辽西时的情谊,在那个梦中生平里?,他该是没有得罪过韩信。伪游云梦这个主意应该不是他出的。 张良又想了想,确定了,不会是他的计谋。 但他点在刘邦名下的笔仿佛重得抬不起一般,又是重重一圈。 不能容韩信,究竟是仅仅忌惮他的才能,还是……还是异姓王都不能容? 他的韩国,他的韩王,在那个梦中还在吗? 将来齐国一统天下,又还能允许韩国存在吗? 张良合上了眼?,不愿再想下去。 无独有偶,类似的记名纸张也出现在李斯的书房,他已经琢磨这事许多天了,因为人就?在现场,亲耳听韩信说了这些事,他琢磨的时间比别人更久。 他也考虑过那个诸侯如?今已经不在了的可?能。不过假如?在的话,会是谁呢?他在田氏和刘邦名字上画了圈。田氏是因为韩信攻齐才落败,没这事的话也肯定会有一个田氏上位称王,据齐地自守。齐乃大国,因为韩信的投奔而得天下是很可?能的事。 至于刘邦,他和张良考虑得差不多,觉得这人现在虽然不显眼?,而且起事前?身?份低微,但若是项梁真的在定陶战死,楚王心必然会重用他来制衡项氏,让他独领大军攻秦,那很多事就?不会一样?了。 他琢磨这事也不是闲得慌,而是揣测齐王的心意,考虑以后开战时先弄死哪个,给君上消消气。 被赵高跟胡亥这对?君臣折磨过一回,李斯现在也会想一想正事之外讨好?君主的事了,就?是不太得法,都是瞎琢磨。 与他们相比,陈平现在可?就?有点慌了。 倒不是他觉得那种计谋非他不可?,而是他一直以来隐隐觉得怪异的地方,仿佛一下子有了解释。 他当初提起要去探亲,齐王那眼?神,似乎知道他已经决心投奔而来,先让兄长前?来探路一样?。 他通过李由,经李斯推荐给齐王,齐王都不曾见他,便让他到典客蒯彻那里?,负责对?匈奴的用间之事。他做得是很得心应手,但齐王是怎么知道他的才能呢? 他的上书也并?不曾言及此?事,以前?在楚军中也不曾在用间方面有所表现。 齐王一定是于梦中见过他,甚至共事过!陈平非常自信,他一定会投向最终胜利的那一方,并?且一定会身?居高位,立下足以跻身?朝堂的功劳! 问题就?在这儿,作为梦中的同僚,齐王待他可?是没有一点亲近,虽然也无为难,但那眼?神真的不太对?劲。 陈平越想越不对?劲,既然假定自己会成为那个君主的重臣,那么君主要除掉异姓王,他会不出主意吗?不可?能的,这计谋还真像是他想出来的。 他要不要跑? 他要跑哪去? 陈平最终还是哪也没去,放眼?天下,他不觉得楚国有能力?与齐国相抗。项梁固然是个还算老?练的政客,对?楚王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借着楚王忠臣的名义做他的权臣。然而表面功夫做得太好?也有问题,楚王并?不甘心做傀儡,也在努力?积攒自己的力?量,楚国君臣之间的暗流是个很大的隐患。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在齐国越久,陈平越清楚的知道齐国隐含着什?么样?的力?量。若是逃至他国,运气好?说不定能一直脱逃,但那还有何意义?他所追求的富贵功名尽皆成空,仅以身?免,又有什?么意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0页 他宁可?赌齐王的心胸,他还是要在齐国建立功业! 韩信想到了自己透露的异梦会引发一些涟漪,但他没想到,连远在南越的父母都惊动了。 父亲的急信送到,问了一连串问题,他不得不也回了一封长信安抚。 韩川信中告诉他,百越更南边、新开闢的疆土中有土人作乱,林芦嫌他太谨慎,亲自去了,所以还不知道这件事,让他好?好?解释清楚,免得让母亲回来忧心。 也正是因为林芦不在,他得坐镇南越,还要照顾两个小儿子,不然他都要赶回来了。 韩信一阵后怕,他可?不想把父母吓出个好?歹,书信送出之后不放心,又写了一封,紧跟着送了过去。 他还不知道,更震惊的是那些他眼?中的异中,实际上的未来之人。 内部论坛都已经刷屏刷疯了,现实里?开会也开得飞起,讨论这件事会不会造成什?么变数。有帐号的人更是被再次强调纪律,尤其是年轻人,开了好?几次会,要求他们管好?嘴,压住心里?玩梗的恶趣味,不要惹出事来。 就?在这样?意外的纷扰和热闹中,齐国数年积累,粮草与兵甲已足,向天下诸侯发出邀请,要会盟诸侯,共讨匈奴。 第122章 尊王攘夷(一) 公元前205年秋。 齐王又要会盟诸侯, 尊王攘夷了?! 这个消息一出,临淄人?奔走相告,兴奋得仿佛要去会盟的就有他们似的。 尤其是现在识字的人多了, 官府又会十?天?印一次邸报, 下发到亭里张贴, 除了?农事指导之外还有国事要闻, 现在就算是泥腿子都晓得这件事了?。 这可是尊王攘夷! 这可是齐国的荣光! 至于尊王攘夷的齐王是姜姓,现在?尊王攘夷的齐王是韩氏,那有什么?关系, 中间还有个田氏呢,反正都是他?们齐人?的王, 没差啦。 再至于现在?连周天?子也没有, 官府的邸报里也没提「尊王」这档子事,只说要会盟讨伐匈奴,齐人?也忽略了?。 反正就是尊王攘夷,尊的是齐王,讨的是匈奴, 没差啦。 自五国伐齐, 齐国差点亡国之后, 齐国元气大伤,后来就不怎么?参与到战国大战中去, 连信陵君五国攻秦都没参加, 成了?一条老咸鱼精, 做了?个老躺平怪。 还是条动不动被人?啃上?一口的咸鱼精。赵国这王八蛋是最可恶的, 自己被秦国啃了?, 回头就从齐国找补。齐国復国之后,从巅峰的百多城沦落到七十?余城, 虽然还是大国,但总的来说,国策就是躺平路线,休养生息。毕竟秦国虽然危险,但你们几?国也是趁火打劫齐国的强盗,没一个好鸟,干什么?要跟你们联合? 虽然这确实是百姓得到了?好处,一直到齐王降秦,齐国核心地区都没有再进行过惨烈的大战,也没有大量徵兵作战,人?口和?经济都恢復得不错,乃至为韩氏入主打下了?不错的基础,有了?现在?堪称盛世的光景。 但是临淄的国人?心里到底还是有点不得劲。 他?们可是齐国,曾经尊王攘夷、威风赫赫的东方大国,怎么?就沦落到战国末世那种任人?践踏的份上?了??燕国那个王八蛋那么?弱,临死前还扑腾了?一下刺秦呢。虽然让自己死得更快了?,但也死得有个声响啊。 所以齐王作为盟主会盟诸侯的消息,一下子把他?们刺激起来了?,仿佛昔日荣光再现,国人?与有荣焉。 叔孙通迅速写好了?文?章,拿姜姓齐王的现成例子,肯定了?「攘夷」的正义性;又从燕国立国之初就被山戎所围,近百年音讯不通说起,痛陈周室受犬戎逼迫东迁的耻辱。暗搓搓肯定了?齐国援燕、尊王攘夷的光辉歷史和?光荣传统,为这次的行动找到歷史依据。 再提及齐国曾经的「九世之雠」——齐人?公羊高是子夏的弟子,治《春秋》有所得,传于自家子弟。到稷下学宫整理百家经典的时候,公羊氏也赶来了?,将家传落于纸上?编纂成书?,名为《春秋公羊传》。 春秋时纪国的君主曾经对周夷王进谗言,使?得齐哀公被周夷王烹杀。到齐襄公时灭了?纪国,《公羊传》就用这个歷史事件表达了?自家的观点。 叔孙通也就借用了?这部新?出的儒家书?籍中的这句话:「九世犹可以乎?虽百世可也!」 意思是,四百多年前被胡人?入侵的仇就可以忘记吗?不可以,过一千年也得报復回去! 这下理论依据也有了?。 又有史家接力?,论证匈奴与山戎犬戎的关系,肯定了?叔孙通的说法。 这在?未来人?的内部论坛上?被总结成一句话:「别?以为换了?马甲过了?四百年之前打的还是我邻居的祖宗,我现在?就不认识你了?,小样我打的就是你!」 墨家现在?有了?新?的理论,他?们迷恋于神奇的机器,认定这才是墨家工匠之术的方向,并由此?延伸,认为应该以机器改造天?下。就如农家也要使?用机器耕田一样,胡人?的生活也应该成为被改造的一部分。 法家以李斯为首,不过李斯年纪大了?,重心又在?政事上?,实在?抽不出心思和?时间来推进新?的理论,偏偏法家好事功,入齐的法家弟子全扑在?政务上?,忙得是四脚朝天?无暇分心。眼看?众家纷纷推陈出新?,他?心里也着急,后悔当年没在?始皇帝面前保一保韩非,哪怕把韩非关到秦亡国也行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1页 现在?不就可以拉出来重新?写一部《韩非子》了?。都不用他?催,韩非肯定自己比谁都积极——齐国韩氏还是韩王室的子弟,韩非连入秦的纠结都不会有。 后悔,现在?一说就是后悔,以及只能亡羊补牢,他?督促鼓励法家弟子们超越韩非,写一部契合如今齐国的着作出来。 儒家还另有一件事要忙,博士叔孙通制定了?会盟的礼仪,如今诸王之上?的周天?子已经没有了?,礼仪流程肯定要变,他?与浮丘伯等人?争论了?许多天?,才终于定下,呈给了?齐王韩信。 这种新?的「礼」,还要送到各国去,得到诸王认可。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引起过多的扯皮,一来是大家都急着早点来会盟,会盟完了?去打匈奴,不耐烦扯皮;二来是儒家重要人?物几?乎都跑到稷下学宫了?,想扯皮都扯不出花样,也吵不过虎视眈眈等着他?们来扯皮的学宫儒家;三来还有彭越刘邦英布这种出身的人?,根本不在?乎这些狗屁礼仪。 大家看?一眼,确定齐国没借着会盟抬高自己贬低诸侯的地位就行了?。 所以齐王信四年,诸侯按路程远近,纷纷动身,于秋季赶到彭城参加齐国发起的会盟。 当初齐桓公会盟诸侯的葵丘如今是河内王彭越的封国,不然叔孙通定然会建议选在?那里。不过在?彭城也不错,一干现代搞技术的都想好了?,既然来了?,能不参观参观吗? 要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技术震撼。 刘邦离得最近,来得最早。本来他?也不想这么?急的,背不住萧何天?天?跟他?叨叨:「大王这次去,一定要多带点俘虏和?牛马回来。不如趁着旁人?未到,先与齐国私下谈一谈?」 他?上?次都暗示萧何了?,萧何不至于听不出来,跟齐王有仇的就是他?啊,还这么?催着他?去。刘邦就知?道,萧何是真被人?手不足给逼得快疯了?。 谁让梁国离得近呢,他?刚来为王的时候,还不过是齐军路过时带走了?一些赤贫无地的百姓。近两年不得了?,有地的也有人?跑了?。他?不得不在?边境上?设立关卡,但这年头两县之间遍布山林大泽,哪是人?能拦得过来的。现在?国中大片熟地无人?耕种,尽管从齐国买来的粮种高产,可还是让人?看?得心疼不已。 为什么?齐国会盟,诸侯响应?真当都愿意去打匈奴吶,那倒霉匈奴被始皇帝犁过一遍,谁也没看?出来以后会成气候,又没对中原形成威胁,谁乐意跑去打他?们。 现在?愿意来,那是因为齐国提出,战后根据各国出力?的大小分配匈奴俘虏和?牲畜啊! 胡人?不会种地?嘿,谁天?生会种地的,只要是个手脚齐全的人?,鞭上?几?次,不会也会了?。 实在?不会的扔去干力?气活,腾出人?手来种地。 不过更重要的是马。匈奴地广人?稀,虽然牧民分散在?草原上?,人?数也不少,但大军出塞,不可能一边打一边掳人?往后送,战俘总是有限的,几?个国家一分,根本补不了?多少人?力?。 胡人?的牛也不是耕牛,买回来不驯化也不好立刻用来耕地。 但是现在?诸国都知?道齐国的重犁可以用马来拉。就算不是齐国特有的挽马,普通的马大不了?慢一点,多用几?匹,使?上?齐国拿出来挽具,也很顶用嘛。齐国传说中的铁车不外卖,但马拉式收割机肯卖。想自己学着造也没人?拦着。 农人?用不起没关系,官田用得起,大量的官田非常需要畜力?。再配一些会照顾马的匈奴俘虏,现在?荒着的地立马可以利用上?了?! 吕臣、吴芮和?英布倒是对这事不太?热衷,因为他?们怀疑匈奴人?去了?他?们那里会死成一片,根本用不上?,而且吕臣和?吴芮的封国中,山地丘陵水泽较多,大型农机的利用率要低不少。不过英布闲了?几?年也想打仗了?,吕臣与吴芮也不想得罪齐国。齐国答应不要俘虏的话,可以用其他?物资来抵,他?们也很乐意。 两王相会,按着新?礼一丝不苟的走了?一遍流程,直到歇了?两天?便装游览时,刘邦才有机会趁着从人?离得远,低声笑道:「齐王有没有打算这时候请我去临淄啊?」 韩信本来不想跟他?多啰嗦,没想到这人?脸皮厚,自己主动提,不由冷笑了?一声:「诸侯会盟,我还没有梁王那么?无耻。」 刘邦哈哈一笑,看?起来好像与韩信叙旧言欢一样,其实他?也知?道不会有事,不过多少有点发虚,还是试探了?一句,现在?才真正放心。 这次出行也是他?提议的,从梁国进入泗水郡,刘邦就见到了?齐国传闻中的水泥路,他?甚至下地去抠过,果然硬得跟石头似的,也不知?道原本是怎么?软如泥,所以他?问能不能去看?看?正在?修建的路。 正巧刘邦老家沛县附近的泗水一直在?断断续续的修水利工程,自然也少不了?使?用水泥,所以齐国这边就给他?安排了?回老家沛县的行程。 现代人?所熟悉的微山湖,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微山湖出现之前慢慢汇聚的南四湖也还没影,现在?这一带最重要的河流就是泗水,《禹贡》中称:「海岱及淮唯古徐州,浮于淮泗,达于河。」也就是说它连通了?黄河与淮河,成为中原到南方的重要航道。不过这时候淮河还是单独入海的大水系,想通过淮河入长江,那得自己挖运河才行。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2页 因为泗水的存在?,这一带农业发达,人?口繁盛,多种水稻。歷史上?也是因为黄河水患破坏了?水文?环境,才改成旱作较多而水稻较少的局面。 至于现在?修的水利,主要是为了?让这条汇聚众多支流又汇入淮水的大河,能更好的起到调节作用,免得旱涝灾害出现得过于频繁;也是为了?充分利用它来灌溉。 刘邦当皇帝时还有点摆谱的心思,现在?只是个一郡之地的梁王,也懒得麻烦了?,只摆了?简单的仪仗,轻骑前往沛县——韩信不去,韩信只是出于礼节给他?送行。 不过当然也有齐国官员相陪,这事韩信真没插手,但陈平作为典客蒯彻最看?重的官员,自然被安排了?引导接待的重任。 他?因为存了?那个猜想,心里也有点怪怪的,但面上?一点看?不出,一路笑语盈盈,令人?如沐春风。 沛县已经不是当年的沛县了?,刘邦车驾到时,正逢县外各乡耕地播种,种下冬小麦的时节。陈平当年起了?疑虑之后重新?下决心投齐,正是因为这一幕的震撼。 如今刘邦也是。 第123章 尊王攘夷(二) 刘邦在梁国?当然也早听说过齐国的神器, 但没见过的人打破头也想不?出「自走耕地,日耕千亩」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再?努力去想像,他?们也只会觉得这大概是什么巧匠做出的神物, 绝不?常见, 也不?可能常见的。哪怕是使臣回来再三描述, 众人勉强相信了, 也依旧只能想像成某种神异的事物——是楚巫驱使鬼神才能成就的异怪之事吧? 但是在沛县外,这种想像破灭了。 尤其是对?刘邦而言。他?站在泗水亭的官田农场里,看着非常眼熟的一个女子从拖拉机高高的车身上探出头来跟他?打招唿:「刘季, 你回来了?」 拄着拐的乡老?不轻不重地呵斥:「叫梁王,没规矩!」 女?子已经坐了回去, 只传来格格几声娇笑。 这女?子一直就是挺活泼的, 做了寡妇也没改掉。刘邦就喜欢她的活泼爱娇性?子爽利,所以在这里当亭长?的时候勾搭过挺长?时间,娶妻之后为了早点生出嫡子慢慢淡了,却也还是为她花了不?少钱。 这庞大的、钢铁所铸的的可怕的机器,就是她这么个爱娇的小女?子在驾御?这么熟悉的人, 他?确定?她没有任何神异之处。 刘邦还在发呆, 听?见突突突突的巨响, 还有冒起?的黑烟,然后拖拉机开动起?来, 后面站在拖犁上把着犁的人就不?熟悉了, 可能都是原本县中的隶臣, 但此时看起?来脸颊丰满, 一个个笑嘻嘻的, 一边扶犁一边说?笑,随着拖拉机远去。 跟随刘邦而来的沛县诸人谁也不?比谁好, 眼睛都快瞪出眶了。陈平静静等了一会,到刘邦回过神来拍着夏侯婴的背大叫「乃翁怎就忘了上去看看」的时候,他?才笑吟吟地道:「这种大型拖拉机不?易操控,梁王若有意一试,我带梁王去试一试那些小型拖拉机。」 说?是小型,其实也不?小了,毕竟蒸汽机烧煤,体积在那里,但比刚才的钢铁巨物确实缩小了很多?,算是个新鲜事物,才发售不?久。但大户见机得快,已经有人买了。 要找小型拖拉机就得骑马走一程了,得去人家的私田里看。 刘邦自忖是在自己老?家,又有樊哙这种勐将?护卫,干脆只带了几个老?朋友,连陈平带路都不?必,自己放马飞驰,很快就看见了熟悉的人们在田地劳作。 还是有很多?人只能用畜力,但是这畜力……这畜力有点过份了吧? 先进的牛耕居然在齐国?都已经被抛弃了,他?们用的是马耕。萧何也曾经想学习马耕,因为看起?来并?不?难,这种技术也不?难扩散。要让马耕地,只要学会使用胸带挽具就可以,犁的样式也不?难仿造。 但是,他?妈的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齐国?的马长?得这么高大! 这么高大健壮的马,两匹才拉动一张犁。陈平语气淡然地介绍着:「这是重犁,两边有轮,中间是犁刀、犁铧和犁壁,不?但耕得深,且同时能翻出垄沟,省了不?少力气。只是过于沉重,需要两匹马才拉得动。」 见众人盯着马看,他?恍然道:「这是燕地培育出的挽马,梁王不?要看它们高大,其实不?适合作战,只能用来拉车耕地。好处便是力大如牛,却又比牛速度快。牛耕一天不?过两三亩,连续耕上几天还要让牛休息。这两马耕田,一人一天就能耕完三四十亩。比小型拖拉机也不?差什么了。曾有一地百姓心齐,一起?买了大型重犁,用四马同拉,一天耕地有八十亩之多?。现?在军中运粮草也用这种马,比过去好用得多?。」 至于为什么还是有人愿意买拖拉机,自是因为拖拉机闲下?来还能租给官府修路修水利,就算搁家里也只需要上点油保养再?擦一擦灰,闲搁着不?耗钱。而两匹马养起?来,天天都得吃饲料,一年也得花不?少钱呢,万一生病养死了更是亏大了。 当然,不?管是哪种情况,一家一户的小民都买不?起?,都是一里中多?家合作。要用拖拉机,普通人就是跟大户或者官府租用,基本上没有自己买的。刘邦看了一会,决定?回头让人问一问,这挽马齐国?卖吗? 不?过他?对?拖拉机的兴趣仍然不?减,明知道齐国?不?会买,且就是买了也没用,梁国?没有人会修理保养,用不?长?久,但他?还是跃跃欲试,充满了驾驭的欲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3页 催马又行了一阵,终于看到有人开着小型拖拉机在田里忙活,陈平叫住人,机御诚惶诚恐地跳下?来,显然不?太?想让刘邦上,但又不?敢违命,脸色都是苦的。 「你这汉子,怕的我们赔不?起?怎的?」樊哙大声嚷着,「若真坏了,多?少钱,我们赔给你!」 那人还是苦着脸,陈平笑道:「这是梁王,也是你们沛县的沛公,是大王请来的客人。若是坏了,我让拖拉机厂送你们一台。」 那人这才放松下?来,笑逐颜开,热情地道:「原来是沛公,我原是罚作了城旦的刑徒,不?曾见过沛公。」又手把手教他?开拖拉机。 这种小型拖拉机已经改进过,煤与水的比例不?像歷史中早期拖拉机那样讲究,如果只是开起?来的话也不?复杂,只是耕地的时候操作比较难。拖拉机手——这个时代的人们很自然地称之为「御」,并?且为了和驾车的传统用法分开,称之为「机御」——机御们百里挑一的原因,不?在于驾御,而在于得学会修理。机器一趴窝,农时可就耽误了,再?专请个人备着修理,那也浪费钱。所以往往要求机御们既会操纵,又会修理,一人多?能。 现?在刘邦仅仅是想开起?来,不?难。他?很快就掌握了,突突突地在乡间路上一熘烟开出去,樊哙为其「车右」,将?腰间剑当作戈矛一样比划,在风中大声对?开拖拉机开得正爽的刘邦嚷起?来:「大王,有这个上战场,仗也不?用打了!」 「玩的时候别跟乃翁说?扫兴话!」刘邦也大声喊回去。 他?当然看出来了,但他?也没有很失落。老?实说?他?早就知道在战场上,他?既不?是项羽的对?手,也更不?是韩信的对?手,所恃者无非是这两个年青人都只在战场上精明,战场外欠缺不?少。 但是项梁未死,老?谋深算,尽管有楚王的隐忧,可又有项羽坐镇于外,隐忧也就不?成为隐忧了。刘邦没有找到什么机会。 齐国?这边更不?用说?了,天知道韩信他?父亲从哪找来那么多?奇人,弄出这么多?奇物,简直要不?战而屈人之兵了。切,这不?是浪费韩信用兵的天赋么。 还把李斯弄去当丞相,这个辅助始皇帝一统天下?的人比他?还老?,对?于这种统一天下?的事业有着别人没有的丰富经验,活得还特精神,一点都没老?煳涂。刘邦同样找不?到机会。 张良也去辅佐他?的梦中情国?去了,没有来给他?谋划的意思。 刘邦要失望,也不?用等到今天看到拖拉机才失望。比起?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他?觉得这拖拉机还是在田地里更有威力——把他?梁国?种地的人都快勾没了。 等他?过完瘾,突突突的再?开回来,正要还给机御,夏侯婴在一边忍不?住了,有点扭捏地开口:「能让我试试么?」 他?可是沛县御车最好的人,在战场上也率领着车阵一往无前,现?在这个拖拉车,不?在田里耕地的时候,他?看着不?就是辆车吗?怎么能不?上手试试。 他?既然提出来,陈平当然不?会拒绝,正要让机御再?教他?一次,夏侯婴笑道:「方才一起?学了,我来试试。」 他?跟刘邦不?一样,在路上开了一阵就开进了田里,尝试着控制这个钢铁农机去耕田,歪歪扭扭卡了一会之后,他?顺畅地驾驶着拖拉机在田里翻出一条长?长?的垄沟。 等他?也过完瘾,刘邦让人拿了一镒黄金给机御,作为耽误了耕地和消耗了煤炭的补偿,这才去看水利工程的施工现?场。 因为正是农忙时候,工程并?没有全面施工,只有一部分已经专门从事铺路挖渠等工作的建筑工人在忙。一行人便见到之前在田地耕地的那种小型拖拉机卸掉了车身后面的犁,前面装上了半圆形的铲子,轻轻松松地刨开地面。 已经挖出来的水渠里也有人在忙,忙着砌砖抹水泥。这就是刘邦原本要来看的东西,但现?在他?兴趣已经不?是那么大了。 因为这东西不?像拖拉机那么直观,只能看到工人们把装在袋子里的水泥粉倒成堆,又倒水搅拦,当真就跟和泥似的,然后抹到砖面上。 这……实在是有种「我上我也行」的感觉。真正的难处应该是水泥粉应该怎么造出来吧,刘邦捻了一点在手中搓,但什么也没看出来。 曹参也抓了一把,皱着眉出神。这水泥干了之后硬如坚石,能把砖块粘合在一起?,用来建城墙那可比筑土为城快多?了。 他?跟刘邦在沛县时的关系并?没那么亲密,现?在心中隐隐有点后悔,若是没跟着刘邦走,他?留在沛县,想来在齐国?也能有所成就。只是既然已经跟从了梁王,作为家乡元从,反覆无常只会被人耻笑,也不?是他?能拉下?脸皮做得出来的事。 但这个时候,梁王尚是会盟诸侯一员,他?却已经无端生出了自己不?得不?一条道走到黑的悲凉心境。 刘邦不?知自己帐下?的老?伙计已经生出了别样的心思,他?捻着水泥粉看看陈平,陈平无辜地看着他?,心说?我也不?懂,难道还要为你解释吗?但身为典客手下?的行人,他?的职责就是招待好前来会盟的诸侯,只得勉为其难地说?了一句:「水泥需要将?矿物粉碎冶炼,别处恐怕费不?起?这样的工时。」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4页 那可是包括铁矿石在内的,没有蒸汽机,费多?大力才能砸碎。 刘邦失望地拍了拍灰,伸手摸了一下?刚抹上去了水泥,玩笑似的向下?一摁,留下?了大半个掌印,垂手恭立在旁的工人悄悄瞅了他?一眼,又去盯那个掌印。陈平笑着对?他?们说?:「梁王玩笑,抹了吧。」 瓦刀抹过,掌印消失得干干净净。刘邦笑了笑,上马扬鞭:「看过了,回吧。这两天河内王应该要到了吧。」 他?回了一趟故乡,却没有衣锦荣归的喜悦。尽管他?只是王,但对?于故乡人来说?,一位诸侯王也应该会觉得与有荣焉吧。然而大部分熟悉的人都被他?带走了,剩下?的人便是认识,也仿佛只当他?是一个外王,恭谨有余,亲近不?足。 相好过的小寡妇眼神明亮,神采飞扬,也没有了当初撒娇弄痴掏他?腰包的小意殷勤。 他?刘季在沛县的痕迹啊,好像也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呢。 --------- 刘邦之后,诸王陆续来到彭城。 赵王歇由陈余相伴而来,张耳年纪大了,身体近来不?是太?好,国?内也需有人坐镇,不?曾相随。韩王成则自然由张良相伴,大概是因为韩国?的地理位置总是处于大国?中间,韩王也习惯了,心态平和,别无所求,十分放松,透着股你们干啥我干啥的摆烂感。 衡山王吴芮和黔中王吕臣心里早就倾向齐国?了,但因为与楚国?相邻,表现?出来仍然是不?偏不?倚的态度。 九江王英布最特殊,他?路也不?远,于是把王后也带来了。相国?朱建曾经提出异议,认为没有哪国?会盟还带上君夫人。英布理直气壮地说?:「那也没说?不?能带啊。」 他?就是寻思正好吴芮也来了,他?的王后是吴芮的女?儿,这不?正好让父女?俩见个面?这也是他?这女?婿的孝心,写上史书都应该是美?谈的那种,为什么不?可以? 朱建说?不?过他?,只能眼一闭当没看见,横竖他?家大王脸上还带着黥印,没规矩是正常的,其他?国?君要笑就笑吧。 这年头的会盟,真的跟当年不?一样了。当年那都是几百年的诸侯血脉,个顶个的高贵,受封时间短一点的秦国?还受鄙视。现?在就别提了,小吏出身的、渔民水匪出身的、刑徒出身的,谁也别跟谁穷讲究。 真正的高贵血脉也有,赵王歇和楚王心都高贵,但也都不?过是被扶上来的傀儡,韩王成相比之下?算得最舒心了,虽说?政事也多?问于张良,但张良没把他?当傀儡啊。再?论的话,可能楚国?贵族项氏、吴王之后吴芮,以及韩国?公子虮虱之后的韩氏,就算是中间一档的贵族血统了,他?们也是真正掌着国?内实权的王。 齐国?为了招待他?们,提前许多?天就开始准备,连仅有的两个抽到了帐号的大厨都过来指导并?亲自操刀了。 用论坛上的年青一代的俏皮话说?,就是让秦末群雄在技术震撼之后,再?体会一点小小的味觉震撼。 诸王不?分尊卑,以主客礼入座,陪同的臣子侍坐于旁。英布喜滋滋地跟相国?朱建私语:「近来从齐国?流传出去的菜色着实不?错,你说?他?们今天宴请,是不?是还得有新花样?还是按周礼来?」 周礼吗,战国?时的吃食都不?能完全符合周礼了,更何况是如今。 「周礼所定?的天子与诸侯饮食,乃是合当时之世,如今未必要守。」朱建回道。 这也是少数齐儒新发的议论,认为殷商好鬼神,周公制周礼以正风俗。但周开国?至今已有八百年,时势早异,「礼」自然要守,但「礼」也应该有所变化。不?过这种暴论就算是孙叔通都没敢第一时间附和,而朱建跟随英布这种刑徒干着造反的活,对?周礼本来就不?在意了,于吃食这种小事上更是坦然而言,不?以为然。 且齐国?连礼仪都变了,座上都是矮凳,而非跪坐之具。对?此齐国?人也有话说?。 刘邦就从被从稷下?学宫逐回来的兄弟刘交那里得知,虽说?儒家激进的那派没得到普遍认可,但实际上那一派的学说?也被他?们悄悄抄去了——这是刘邦自己理解来的,刘交原话自然不?是如此。 总而言之,当世对?「礼」最有研究也最在意的儒家一派,也认同了齐国?的礼,并?给出了解释。认为过去跪坐为礼,是因为从上古至周都没有合裆裤,唯有这样端坐才不?失礼。 如今齐国?已经推广合裆裤了,那又何必拘泥于古礼。守礼应该守其真意,而非守其表面。 叔孙通那一派没有正面表达意见,却对?「坐」制定?了一系列新的礼仪要求,显然内里也是认同的,只是不?想当出头鸟而已。 刘邦也是认同的,这么坐多?舒服,孙子才愿意一直跪坐。 还有齐国?的宫殿也不?同了,别的不?说?,光是这窗户就开得不?一样,位置变高,换上了玻璃,大块的平板玻璃将?光线毫无遮挡的透进来,整座殿中都变得敞亮起?来。 他?得让人问问,能不?能从齐国?买这种玻璃回去,把梁王宫也改造一番。人生在世,能享受的时候就要抓紧时间享受。 英布确实也不?在意什么周礼,随口跟朱建聊了几句,没注意齐王说?什么,看宫人上菜,手已经摸上了筷子。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5页 项羽跟英布差不?多?,他?们这种以勇力闻名的人天然就好一口肉食。这会儿见上的拼盘里有一道肉食,切成方形,红色的瘦色边缘是半透明的肉冻,中间夹着白色的油脂,一点热气不?冒,还怪好看的。项羽纳罕地夹起?来,咬了一口,眼睛便是一亮。 「这滋味不?曾尝过,香!叫什么?」 今天有许多?新菜色,上菜之后有一侍者暂留在案边,就是怕他?们不?会吃,所以担着解说?的责任。项羽案边留侍之人闻言来了精神,介绍道:「禀大王,这是硝制过的肉,本唿为硝肉,只是听?得不?雅,故称餚肉。大王也可用酱醋辅食。」 项羽试了不?同调料,最后觉得还是酱油更合自己口味,甩开来将?几块肉都吃尽了。 也正在这时,上了第一轮菜。 「葱烧海参,大王请看。」 侍者都是百中选一提拔出来的伶俐人,口齿便给,一点也看不?出自己都是半个月前才紧急培训出来的,一边说?,一边替项羽划开海参,「这是海中珍品,七日前便开始烹制,还请大王品尝。」 什么玩意,看着像个虫子。 项羽不?太?想吃,他?当然不?怕,但他?嫌虫子噁心。可要明说?,岂不?是显得他?胆怯?这是绝对?不?行的,他?瞄了眼左右,见英布已经夹了往嘴里送去,便瞅着项布看他?如何反应。 英布可不?知道项羽正在观察他?,他?也不?嫌蛇虫鼠蚁噁心,早年间这些玩意都曾经吃进过肚子。 那个海里的虫子送到嘴中一咬,英布怔怔的,眼角沁出泪来,把偷瞄他?的项羽吓了一跳,把他?的相国?也吓了一跳。侍者更是惊吓,还未请罪,英布已经拉着朱建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满怀感慨地道:「相国?啊,寡人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反了那暴秦。」 怎么回事,你吃饭吃出这句感慨来?还没等朱建问个究竟,英布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日若不?反,又岂能尝到如此世间美?味!——你,你说?说?,这虫子卖不?卖?」 侍者好悬没被他?吓得魂飞,听?到这么说?才安定?下?来,微微欠身,应道:「大王若是想买,自是能买。」图的就是他?们买。他?们这些侍者的培训,一方面确实是教他?们认识菜品,另一方面则是教他?们不?动声色的打gg,让这些菜品的原材料能卖出去。 海参这样珍贵的食材,在民间卖不?动,就指着这些诸侯在各国?内带动贵族风气了。而自古什么最好卖呢,当然是壮阳的! 侍者便用培训时学的话术,面带微笑,不?急不?徐地介绍:「此物补气养血,补肾经,益精髓,常食可延缓衰老?,乃是珍品。不?过大王尝到的滋味,非其自有,乃是熬制的汤料。」 于是又介绍其高汤熬制之法,把个穷苦出身的英布听?得心驰神往,不?由叫了一声:「今日方知诸侯之贵矣!」 这小小一盘海参,竟然要几只鸡与猪肉来配,又是数日熬煮,难怪他?刚才一入口,鲜美?得眼泪都激出来了。 那边项羽也等不?得了,几口吃完,倒不?像英布猴急,心里想着宴后再?叫人去问问,哪里有得买这物事。实在珍贵难寻,他?再?找伯南要几个带回去,再?要个庖厨回去做。叔父没来,还不?曾尝到呢。 这是这轮的主菜,众人包括韩信都不?知道,这也包含了几个大厨一点小小的心思——既是齐国?的国?宴,那第一轮主菜,怎么也得上个鲁菜的代表作吧。 九转大肠没敢考虑,怕引起?外交纠纷,就选了葱烧海参。 主菜之外,又有木樨肉、回锅肉、少少放辣的鱼香肉丝、蜜汁叉烧、平桥豆腐、桂花藕等等。主打一个各大菜系混合,时下?人还不?适应的重辣口味与「臭」系列菜品少做或直接排除在外。荤菜为主,配以清爽素食和小菜解腻。推出以海参为代表的珍稀食材,以及从南越过来的此时华夏还没见过的香料调料。 这都是以后要卖的,划重点! 宴饮从上午一直要持续到晚间,众人吃了一轮,私下?里还要交流意见,为接下?来的谈判准备。不?过今天正事没谈多?少,倒是吃喝的事说?得多?。 第二轮主菜是个大肘子,同样配了几种见所未见的菜餚。张良口味清淡,只略尝了尝味就只去捡着配菜里的龙井虾仁慢慢消磨,与韩王成低语:「齐国?底蕴深厚,又是同姓之国?,君上还需以齐为倚仗才是。」 韩王成格外喜欢酸辣海蜇头这道小菜,咬得咯吱咯吱的,听?张良同他?说?话,赶紧咽了下?去,嘆道:「奈何旁有项氏。司徒不?是说?过,我等身处嫌疑之地,待楚国?须尤其恭敬,不?能与齐国?多?相往来,以免招惹祸端么?」 「时势已然不?同了。」 张良见这轮菜已经介绍过,在一边解说?的侍者也已经退下?,身边都是自己人,编钟乐曲之声又掩住了话音,便附耳轻声道:「君上不?见齐国?的利器吗?连项羽都为之色变。如今我韩国?已不?必掩饰与齐国?交好,若韩国?灭,齐国?正可声称为同姓之国?报仇而启战端,这是楚国?所不?想要的事情。」 至于将?来,齐楚终将?一战,那时韩国?再?讨好楚国?也没有幸理。就像韩国?于战国?七雄中第一个被秦所灭一样的道理,它的地理位置就是如此不?幸,楚要要东出,必先灭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6页 张良已经想好了,到时见势不?灭,就立刻奉韩王出奔至齐,请求齐国?相助。在那之前,就借齐国?之势,让韩国?在夹缝里得以发展。 毕竟是同姓之国?,齐国?韩氏人丁不?旺,又亲在楚地见过秦难以控制各地的教训,想必就算不?分封诸侯,也会分封同姓为王以固天下?。他?好好筹谋一番,韩国?怎么就一定?没有分封的机会呢。 楚王心虽然放了很多?年羊,但早年受过的王室教育并?不?白给,对?形势看得十分清楚。所以这阵子,他?已经没有什么与项梁争权的举动了。 如今品尝着新上案的灌汤黄鱼,他?忽地嘆了口气,心想这大概也是命吧。韩国?公子虮虱入楚为质,将?南越王韩川父子这样的人才生在了楚国?。然而楚亡时,韩川已然成家立业,在淮阴耕种传出了名声,楚王负刍却全然无知。 虽说?当年韩信年幼,也救不?得楚。但就是韩信成年了又如何,有贤才在国?而不?知,楚当亡啊。 他?何必再?与项梁争权,熊心看得明白,项氏终究还是要败在韩氏手上,项梁也挪不?出心思夺楚自立。他?安份苟着,不?生内耗,说?不?定?还能让楚国?的社稷多?延几年。 相比熊心,另一个同样没什么实权的国?君就轻松许多?了。赵王歇与陈余的关系颇为不?错,没有实权也不?想着夺权,跟英布彭越一样都把心思专一放在吃上。 毕竟张耳陈余两人也得靠赵王歇才能号召赵国?上下?,赵王歇虽无实权,却有祖宗姓氏赋予的声望。再?说?经过巨鹿之战,跟张耳陈余共患难一场,君臣三人相处得是真不?错。 他?生在赵国?,对?楚地的河鲜既新鲜又喜爱,连着吃了几个蒜蓉开背虾,劝陈余:「大将?军且开怀,美?食当前,何不?一起?享用?」 陈余确实有点食不?下?咽。他?禀性?高傲,不?过巨鹿一役后,心底已经承认自己打仗应该不?是项韩二人对?手。不?过天下?争雄,原本也不?全在战场。 说?个不?好听?的,这年头,谁也不?能保证现?在活蹦乱跳的两个军事天才,会不?会明天吃了什么就腹泻死掉了。 陈余当然没把希望寄托在一顿饭吃死项羽韩信身上,不?过是回想自春秋以降的诸国?,笑到最后的是为周天子养马的秦。中间多?少惊才绝艷的人物又如何呢。 所以他?巨鹿之后一直还算淡定?,直到亲自来了齐国?一趟,并?且听?了生病不?能前来的张耳嘱託,好好参观了一番。 这才真正受了打击。 项羽就不?提了,齐国?就算韩信现?在就暴毙,只要不?出一个胡亥,最后得天下?的还得是齐。 他?现?在连邯郸的城墙都不?想修了,什么城墙能经得起?那铁车的一撞啊。就是撞不?开,换上挖斗也能挖开了。难不?成要学暴秦那样滥用民力,去凿巨石来垒墙吗?暴秦都没干过这种事,他?若是做了,恐怕不?等别国?来攻就要亡国?了。 看着韩武也不?像胡亥的样子,看来确实只能是齐国?了。 所以陈余食不?知味,还得赵王劝他?放宽心怀。盛情难却,陈余勉强举杯对?饮,夹了一筷子水煮肉片,没等已经尝过一口的赵王阻止就放进了嘴,然后—— 「咳咳咳咳咳!」 陈余勐烈地咳嗽起?来,引得诸侯关注,彭越和英布哈哈大笑,英布还嚷嚷着:「陈大将?军好胆量,我都不?敢吃那个!」 这是少有的辣菜,每轮总会上一道,吃不?得辣的碰都不?会去碰,陈余心里有事心不?正焉,没听?人介绍也没多?看两眼,这一筷子差点把自己送走。 赵王歇又递水又拍背,还憋着笑,总算让他?平復下?来了。不?过丢了回脸,陈余更不?高兴了,板着脸只饮酒,一口菜也不?吃。 看他?这样,其他?人更不?敢碰那些其实已经减量的辣菜了,只有彭越口味重,拿水边涮边吃,肉眼可见的嘴唇微肿起?来,却还是贊道:「比茱萸有味,好。」 范增可不?敢跟他?一样,也是避着那些辣菜走,酒也没有多?饮。他?看见韩国?司徒张良不?知何时起?身,坐到了齐王信案边,两人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哼。」 范增心里冷哼了一声,但没将?什么卖女?求荣的骂词在心中翻滚。他?确实觉得张良不?顾体面,不?惜让女?儿抛头露面——尽管张泽若已经传出了名声,如今还是齐国?九卿之一,渐渐也没人觉得是张良背后为女?儿出谋划策了。毕竟张泽若那般容貌,不?用美?色而用头脑去笼络齐王,简直是多?此一举。 但仍然有不?少人觉得,张良放纵容忍女?儿如此行事,依然是为了交好齐王。谁让他?儿子年幼,家中无人可用了呢。 范增不?骂,是他?觉得张子房为復韩不?惜一切,弟死不?葬,行刺始皇的险事都做过,如今舍了女?儿与家族的体面来保持与齐国?的联繫,让他?心中也有几分敬佩罢了。 韩国?能在楚齐之间保持平衡,甚至在两边都颇有说?话的余地,靠的难道是韩王成?那当然是张良的面子。张良与项氏有私交,与项伯更是有救命之恩;与韩氏也有私交,曾经伴着韩信在辽西郡多?年。如今又把女?儿留在齐国?维持着关系,可谓用心良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7页 只是过去,张良怕楚国?见怪,与齐国?表面上并?没有过多?来往,今日一反常态,显然是故意的。 就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不?过说?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样的诸侯会盟大宴上,众人都看见了齐王与韩国?司徒说?说?笑笑,神色亲密的场景。 韩信却没想那么多?,他?现?在也算是把两世记忆给理顺了了不?少。原先记忆中与张良关系并?不?亲近,但也算熟悉,毕竟曾经一起?整理过兵书。现?在却不?一样,张良早年视他?家为韩国?王孙,与他?论兵谈政,在辽西郡也待了几年,既有长?辈之亲切,又有忘年交之相知,所以张良移席过来谈论宴间的水果,他?也只作平常闲话。 「这菠萝是从南越送来的果子。这一批要是早几日就熟透,今天宴中也没法用它待客。」 「南越来的,先前怎么没见过?」 「子房有所不?知,它禀性?喜热畏寒,当初秦军驻在桂林县仍然偏北了,还要再?往南去才能见着。」韩信也觉得奇妙,他?在桂林县也待过,只觉得天热得人想扒掉一层皮。在中原生活,冬天可以用冰窖储冰,夏天以冰降温。在桂林连这也别想,冬天水都不?结冰。 就这么热的地方,原来竟然都不?是很适合菠萝生长?,还要等父亲派人去了南边,才发现?这种水果。北方人还不?一定?都能吃它,端上来之后,陪同的侍者切了一小块,让诸侯与其臣子摸一摸,又讲明了其特殊,见无甚反应,才由他?们自己选择吃不?吃。 这其实有点外交风险,不?过现?在齐国?担得起?,南越目前能往外卖的产品除了糖之外就没什么了,果脯是个重要的产业,还是得带一带货才行。 「那里有荔枝、菠萝、芒果种种中原所无的果子,可惜运输不?易,我阿父让人做成了果脯,很快就会向各国?出售。子房若有意,宴后我便送你一些。」 韩信很自然地称唿起?张良的字,张良没露出什么异样,只是觉得,那个齐王曾有过一世的传言恐怕是真的。好在看起?来在那一世里,他?和齐王的关系还算不?错。 两人正说?着话,不?知梁王刘邦什么时候也移席过来,插话道:「菠萝用来炒饭也别有风味,听?齐王的意思,路途太?长?不?易保存,可惜了,原还想买几车回去。那这样,果脯我也买。」 韩信对?他?就淡了许多?,只应了一句:「此事由陈平支应,梁王只管令人去找他?。」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刺他?。 但落在旁人眼里,就只看见梁王与齐王同样关系亲厚与别家不?同,才会凑在一起?这样说?笑。刘邦瞧着韩信似是对?此毫无所觉,只有张良含笑看过来,向他?点了点头。 他?莞尔一笑,举杯敬了敬张良,心说?韩信一点没变,子房也一点没变。 至于他?变没变,那应该也没变吧。 可是这世道,已经变啦。 第124章 尊王攘夷(三) 不管诸王出身是高贵还是低贱, 也不管各国在衣冠上如今各穿各的,有坚持冠冕华贵一如往昔的;也有像秦始皇一样不爱繁琐,仅着通天冠的, 当他们循着齐儒新定的礼仪, 一步步踏上会盟台, 向?天盟誓的时候, 气氛自然而然地庄重严肃起来。 这场重?要的外交事件当然被未来的客人们从不同角度拍摄直播并存为档案。有人对此不敏感,一边拍一边在直播中嘟囔:「这还是简化了的,还是这么费事, 浪费时间浪费钱,有必要吗?」 弹幕里?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还是后来内部论坛上总结的得到了最多的认可。 「礼这种事, 过头了是很烦,尤其在我们今天看起来是没用的东西。但是文明初始的时候,它其实也可以?看作是文明与野蛮的分界之一。仓禀足而知礼节嘛,吃饱穿暖之余才会琢磨这些看似没用的东西。这个时代是个扩张的时代,亚欧大陆的主要文明周围都有大量的野蛮人, 不管是你?扩张出去, 还是打不过野蛮人被侵略, 有这一套东西,就能用文明同化野蛮。萧何没钱还要营造宫殿是怎么说的?强化礼仪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其实不是光为了折腾自己人, 也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文明和强大, 第一眼?就让野蛮人生出敬畏和向?往, 甚至主动向你学。而不是光想着抢光你?就好。」 诸侯不知?道他们的会盟引发了这么多讨论, 走完流程之后?,他们就轻松了, 齐国?典客蒯彻客气地问?他们要不要参观,顿时收穫一片「好好好」,诸侯兴沖冲去参观齐国?的铁官(钢铁厂)、糖坊等特色项目,往往看得一脸菜色的回来。 就算是不怎么在政务上用心的项羽和英布,都对齐国?生出了忌惮之心。 他们对工业的理解有时代的限制,但冶炼业对国?力的增持,早在殷商青铜时代就经过了验证,又经战国?纷争,已经算是一种常识了。 那高炉中倾泻而出的铁水,那如面团一般被轻松锻打的钢材,在这个时代基本上只代表了一件事:他们都没戏了。 有上进之心的还想着怎么把?齐国?的这一套学回去;没上进心的比原来躺得更平了,就想着怎么跟齐国?再亲近些,将来在齐国?混个王侯之位。 带来的臣子则开始忙碌起来,争吵关?于自家出兵兵力、缴获分?配等等利益相关?的需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8页 至于其他工厂,他们没太重?视,倒是负责接待的人——有未来人也有本地人,对诸侯显而易见的轻视感到不愤,在介绍时便加了私货,说起工人的待遇。 别说,比起他们的产品,这反而让诸侯更加吃惊和重?视。 项羽还不相信,参观之后?杀了个回马枪,回来看他们的食堂,因为纪律关?系差点没让他进去,还是闻讯而来的陈平给?疏通了关?系,叫他进去重?看了一回。 蛋菜、红烧鸡块、豆腐青菜汤、炒时蔬,馒头或者大米饭。简单的食堂大锅饭,硬是把?项羽给?看沉默了。 他的精兵都吃不起这种菜,这些干活的工人凭什么吃这么好?他不能去齐军中参观,但由此推想,齐军的军中至少也能与此持平吧。 不要说他承认韩信的用兵之能不在自己之下,就算一个平庸之辈,只要不是太烂污,手下兵卒吃着这样?的饭菜,还能不给?主将拼命吗? 不拼命说得过去吗,你?都吃上这样?的好菜了。 这是他第一次生起他可能不敌韩信的念头,但不是因为用兵,而是因为国?力,有一种「非我之过」的挫败感和憋屈感,弄得他心情郁郁,难以?开怀,只能写信给?叔父,问?他能不能学齐国?治国?之术。 天下诸侯只有南越王韩川没来,太远了,他懒得跑,让儿子全权代理,反正南越国?也不要俘虏,也会全力支持齐国?出兵。 儿子跟老子,谁跟谁啊,其实不就一国?嘛。只是连成一片的话,齐国?所辖就成了从最北端的辽东,经漫长的海岸线到达最南端的南越,通讯联繫着实不便,政令下达与传递延时太久,实在顾不过来,不如暂时设置两个行?政中心,分?别治理。 吕臣与吴芮则是私下里?商议过,这时口径一致:两国?不要俘虏,但愿意出粮草支持。吴芮希望能换一些挽马回来,吕臣则希望能得到韩川的指点与帮助。 黔中境内山地太多,如今是靠着人口少加上土豆红薯才能维持住民无飢馁的局面。现在国?内税收主要来源于茶叶,过于单一,吕臣希望韩川能指点他在山地丘陵中种些什么作物,最好齐国?就愿意收购。 韩川和韩信自然也答应下来。 蒯彻代表齐国?提出了意见:「昔日合纵之策,五国?伐秦,屡屡失败,无非是诸国?不能齐心之故。再者主帅不能号令他国?之军,远出塞外,乃取死之道。故这次会盟出兵,我家君上主张分?两路大军,一路由我王亲领,一路由项王亲领。诸国?之军无论分?至哪一位国?君麾下,都须听令行?事,不得有违!」 项羽第一个贊成:「说得好,有道理,寡人贊同。」 向?他禀报的郦食其心说你?领一路做主将,你?当然贊同,有几国?意见可大了。赵国?和九江国?尤其反对激烈。 「陈余十分?反对,认为赵国?亦大国?,赵国?的广武君就是武安君李牧之孙,李牧当年大败匈奴,赵国?从来就不惧匈奴,完全可以?独自为一路。九江王也不同意,他打算亲自领兵,不肯屈居人下。」 楚国?只来了范增和郦食其,项梁坐镇关?中没有来,而楚军的统领也已经定了,项国?军队与楚军合併,都由项羽带领。项羽现在说了算,完全不把?别人的不满放在心上,摆了摆手,道:「赵国?让齐王去说,英布?他还不屈居人下,他不是一直在我帐下作战么?给?他封个王就生反骨了?我找他说。」 他果然去找英布了,关?起门来也不知?怎么说的,总之英布还是答应了。 丞相朱建出于谨慎问?了两句,英布憋屈地揉了揉后?背跟胳膊,答道:「我也曾在项王帐下听令,倒也不算大事。」接下来便是听不清楚的话,什么「打不过、不讲理」之类。 赵国?那边倒也不必韩信去说,齐国?只是表示,若是不能同号令,那赵国?可以?自己出兵,不参与诸国?联军。 陈余非常不高兴,但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了。虽然他不怎么憷匈奴,但是单独出兵还是吃力,歷来中原对戎狄之战还是诱敌设伏为主,要深入匈奴的领地,赵国?的国?力支撑不起一支大军,少量人马出塞就是送菜了。 而且诸侯联军出长城作战,他一支孤军怎么搞,跟在后?面拣漏还是怎么说?那也太可笑了点。 不过他心高气傲,被迫答应下来,就不愿意自己在军中听令了,只让广武君李左车为将,回去整顿兵马前来会合。 蒯彻将这件事回报给?韩信的时候,原想劝韩信不要生气,不料韩信大喜:「我正想如何说服他不必亲来,派广武君就可,不想他自己就决定了。蒯卿,你?看广武君何时有暇,请他来与我一叙。」 陈余也有用兵的能力,在将士中很得人心,但用兵的本事有限,不如他的治军能力。韩信觉得他远不如李左车,为人还傲气,到时不服将令也是个麻烦事。 广武君李左车来他军中多好啊,正好叙旧……呃,不是,是重?新交好,联络感情。 彭越无所谓,他出了军队,自己年纪大不想去北方苦寒之地,也不擅长这种作战。他不去,军队就交给?齐王指挥吧,他也要牲畜。河内国?同样?缺劳力,虽说跑掉的人不像梁国?那么多,之前秦军与义军的交战多是发生在魏地,死伤颇多。加上魏地也是耕耘已久的文明中心,田地颇多,人口不足的情况下很需要畜力辅助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9页 彭越让丞相带人算过,以?河内现在的人口,跟齐国?买来马拉的农机学着做起来后?,有足够的挽马,是可以?把?荒地利用起来的。 韩国?有些出人意料,韩王成令与齐王撞名的公子信领军,听项王号令,这不奇怪,只是张良年长体弱,又是韩国?重?臣,本不该随军而行?,就算随军也该是随韩军行?动?,他却主动?请命,要去齐王帐下画策。韩王劝了几次,张良反过来说服了他。 他是一心为了韩国?着想。齐楚两大国?对韩王能有什么情份,除了政治上的考量,剩下的无非是靠他的情面拉扯。但长久不见,这点情份经不起消耗。 他不管是随楚军还是随齐军,都可以?,把?交情再稳固几分?,以?后?有什么事也好从中斡旋。至不济,有什么变故或许也能早点得到消息。 项伯热情邀请他去楚军:「我们许久不见,跟匈奴作战哪里?需要你?费心筹划,就让阿籍去战,你?我正好叙旧。你?这身体也受不得长途颠簸吧。」 张良笑着婉拒了:「小女不听话,至今还在齐国?为官,这次也要同行?。她不肯迁就我这老父,只好我迁就她了。」 张不疑还是个小豆丁,张良成年的孩子就这一个女儿,这是人之常情,项伯也能理解,只好趁现在多邀他宴饮。至于齐国?任用女子为官的事,其实诸侯都看不惯,但是齐国?势大,你?能如何。 再者现在已经不是春秋战国?那时候了。由春秋至战国?已有一变,贫寒之士一跃而为重?臣的例子越来越多。如今齐国?这种作派,偏又这样?强大,连儒生内部吵了多少回,最终也没能有谁能写一篇雄文批判叫别人信服。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觉得,这或许就是战国?经秦后?的又一变,不是齐国?怪异,而是其他人没跟上潮流。 梁王刘邦可能是唯一纠结的人。他必须出兵,而且还不能太少,出力不够分?的牛马和俘虏肯定也多不了。但他要亲自领兵吗?那就要听项羽或者韩信的号令行?事,生生被压一头。 而且他与齐国?地域相近,八成是分?到齐军那里?。如果他自己不领军,他沛县起兵的小团伙不用担心,但底下的百夫长这样?的低级将领,许多也是当初起兵后?泗水郡前来投奔的人,没死就积功升了职。 他自己不去,曹参他们哪个能镇得住场子,这些人跟齐军一起行?动?,听齐国?人吹嘘齐国?的好日子,岂不是军心浮动?,回来没准都得跑了。 去吧,没面子;不去吧,没里?子。 着实两难! 纠结了好几天,他也光棍,决定了:「去!」 不但去,还把?家底都带上了,要搏就搏个大的,战后?多分?点东西回来,不能白丢这个脸。眼?下这个局面,他也赌没有哪一国?会趁他国?内空虚去偷家。 眼?下各国?,都是秦末乱世里?杀出来的豪杰,不像春秋战国?之世,实打实有几个脑子不清爽的国?君难以?用正常道理揣测。这个时候吞併他国?,是嫌齐国?或楚国?没有名义主持公道,把?你?也给?吞了吗? 刘邦已经想好了,要是真有傻子偷他家,他就找个诸侯国?先?安身,然后?寻几个会哭的臣子,一天按三顿饭的饭点,到齐国?楚国?项国?王宫门口哭诉去。 萧何不提了,夏侯婴对韩信不是纯纯的有恩无仇吗,就让夏侯婴去齐国?哭。 项羽重?壮士,让樊哙去项国?骂。 萧何也别闲着,去楚国?讲道理。 不过这都是闲着没事时随便想一想的事情。实际上应该没有人敢的。他想。 在最后?一天的参观之后?,他更是肯定,没有人敢吸引齐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彭城,这个他吃过一次惨败的地方,一个平坦无险却又是关?键所在的四战之地,他们来时看到齐国?已经建起了高大而奇怪,与旧日不同的城墙,但这天他们才知?道,城头上还另有玄机。 齐国?当然不会让他们到城墙上观看城防,只请他们远观。还在说笑的诸侯王们听见城头上几声巨响,看见有什么东西曳着火光与黑烟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轰然落地,伴着烟雾炸开一大片。 用来作演示的羊群死得肠穿肚烂脑浆迸裂,诸侯王惊骇得不顾体面,纷纷起身快步前去查看,就见这些羊身上插着不知?道多少锋利的铁片。 齐国?有了新的武器,一种像蒸汽机一样?无法想像无法仿造,只看得到可怕效果的武器。 纵是项羽这样?的勇将,都不由得脑中一片空白。 打仗这种事,从春秋时的堂堂之阵到战国?时的兵不厌诈,再到现在,是不是又要变了? 以?后?跟齐国?开战,他们要怎么攻打这样?的城池? 有一只羊幸运地避开了要害,只伤到腿,卧在地上惊恐又悽惨的咩咩直叫。刘邦回过神,摸了摸小羊的脑袋,说:「这只羊给?我养吧。」 不想了,不想什么万一、侥倖的事了,不想韩信可能突然一病没了,齐国?内乱的事了。只希望他和这只羊一样?,有点运气在身上吧。 世道已经变了。 ------------------- 辽东少数能种冬小麦的地方已经播下了种子,入冬之后?就是农闲的时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0页 不过现在辽东过冬已经不算特别痛苦了。虽然还是冷得厉害,但屋里?有炕,身上有棉衣,待在屋里?时不用说,比过去在关?中的冬天还舒服。出屋裹紧棉衣戴好棉帽,冷归冷,但不至于要命。 甚至刚刚由秋入冬那会,人们趁地里?闲下来去完成徭役,在附近挖一挖沟渠,建一建水坝,也不是什么特别为难的事情了。 苦寒之地,人本来是都不喜欢待着的。寒冷的地方人口总是会渐渐流失,科技发达能让人更温暖生活的后?世也不例外。但此时又有些不一样?,人就怕比较。 很多由秦军降卒转化而来的辽东居民都觉得,除了天气确实冷了一点,辽东的日子比家乡好过。毕竟连徭役四捨五入都是为自己干的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狄去病就给?家里?去过几次信,叫他们来。但是他父母胆小,家里?人口又多,怎么都不敢迁徙到这么遥远的地方,不敢相信他信中所说的事实。 甚至母亲找人代笔,言辞切切,说不打仗了,楚王也没有报復关?中子弟,现在家里?种田很安稳,让他找机会回家。他从信里?都看出来母亲完全不相信他说的一切,而是以?为他疯了在说癫话,什么烧了煤会自己跑,日耕千亩的铁牛……反过来叫他回家! 他只能徒唿奈何,羡慕地看人家一家人过来分?到大片土地。至于团聚什么的,他倒是不太在乎,因为他有好几个兄弟,本来在家就是被忽略的一个,性子又散漫,离了家人反而觉得自在。 倒是和翟安联繫上了。翟安知?道他被分?到辽东,于是写信寄到辽东,然后?辽东这边一处一处的问?,找到了狄去病,这两个军中互相救过性命的生死之交才找到彼此。 他知?道翟安已经娶了当初照顾他的护士。那护士便离开军中,于家乡琅琊郡开设的医院里?继续从事护士这个行?当。翟安则继续在军中效力,期望搏个功名出来。 狄去病有点心动?。他当时不愿意留下,是作为秦人不想去攻打关?中,和自己的袍泽厮杀。但是秦王自己都降了,现在他在齐国?又过得比家乡还好。他就有点后?悔,当时应该留在军中的。 他跟翟安交情好,性子也差不多,都不是喜欢安份生活的人,并不惧怕战场上的刀枪与危险。自己家里?有田,有兄弟好几个,排行?在中间,侄子都四五个了,父母不指着他养老,家族也不指着他传续。加上现在单身一人也没牵挂,他越发后?悔当初没留下了。 现在也有类似于更役的训练,不过不用去县里?,农闲时就由里?长带着训练,轻松多了,但也挺有效。他们这些老秦卒手都没生,还能杀人。有时候还会以?军阵行?猎,将住处附近的勐兽清理一遍,免得跑到田里?祸害庄稼,又或者冲到里?中伤人。 「齐王也不徵兵,要重?新平六国?……不是,赵、韩、楚、项、河内……黔中,要平九国?呢,也不多征点兵。」他手笼在袖中发着牢骚,抱着臂慢吞吞踱出屋子散步,向?张贴邸报的告示栏走去,今天该张贴邸报了,去看看有什么新消息。最好有徵兵的消息,他马上就去报名。 这次就算是要打关?中他也去,打上一场仗,家乡父老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这笔帐他算得过来。 刚下过一场薄雪,天气算不得太冷,这会儿差不多是县里?邸报送到的时候,许多人都跟他一个方向?走过去,就聚在告示栏旁边说笑起来。农闲嘛,只有几个闲不住的今天去地头上打转,又或者在家修修弄弄。许多人家里?连个女人都没有,在家待着干啥,挺尸吗?一个里?的人差不多都在这时候聚过来聊天看告示,看完告示就着新鲜事再聊一阵,然后?心满意足的回家。 不多时,里?典带着一点莫名的兴奋神色过来了。他本就是秦军里?的百夫长,到这就被安排为里?典,对这些原秦卒们天然有威慑,挡着路的人忙让开,殷勤地帮他拿浆煳桶,七嘴八舌地问?:「今天有什么新闻?是有大事吧?齐王会盟诸侯已经出兵了?」 「你?小子种了几天地就忘了怎么打仗了,天越来越冷,这时候出长城去打匈奴?你?去吧,我给?你?照顾家里?,汝妻子吾养之。」 「乃公妻子都在梦里?,你?先?给?我弄来再给?我养吧。不打匈奴那还能有什么大事嘛。」一开始问?的人笑着说。 里?典也不回答,把?卷着的纸展开,平平展展地贴在告示栏上,狄去病踮起脚才看了两行?,有那识字多且快的人已经叫了出来,声音都变调了:「要徵召我们了!」 「徵召我们了!」 「徵召跟匈奴作战过的!」 连里?典都震慑不住,所有人都在扒拉前面的人,要挤进去一个字一个字看仔细。最前面的被挤得受不了了,大声叫起来:「都往后?退退!乃公要叫你?们挤死了!我念给?你?们听!」 里?典也吼了起来:「都往后?退!要是在军中非打死你?们不可!」 好不容易把?人吼退了,里?典也叫那个识字最多的:「你?念给?他们听。」又点了个嗓门大的,「你?重?復一遍。」 狄去病站得也靠前,只是他识字慢,读起来吃力,现在也没心思听人家念,自己一个字一个字的咂摸过去,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1页 齐王诏令,道是秦军曾随蒙恬征战河南地,连却匈奴。如今诸侯会盟,共讨匈奴,特徵召昔日战匈奴之勐士从军。若有意者,于即日起记名上报。 「我去!」 他勐地冲出人群,向?一边叉腰站着的里?典叫道:「我愿从军,我要去打匈奴!」 里?典点了点头,沉稳地道:「待会去我家把?名记上,三日后?我报于亭长。」他顿了顿,「我也去。」 当场报名的人并不多,并不是每个人都像狄去病这样?对平淡的生活感到乏味,也不是每个人都像里?典一样?做过百夫长,还想在战场上得到更多军功。 东胡人胡力傻呵呵地看着他们,不太理解的样?子。狄去病回家去整理行?装,托人看顾自己的田,走过他身边时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不跟你?比驭马啦!乃公要去打仗了!」 「给?谁打仗啊?你?们的首领吗?」 「给?……对,给?我们大王。」他们的大王,不再是秦王了,而是齐王。 「打谁去?」胡力突然警觉,「打我们东胡?」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族群被这些人叫作东胡了,而且不是啥好听的称唿,要是打起来,他得赶快回去把?自己部落叫过来。齐国?缺人呢,要是他们过来,齐国?肯定收。前两月他就回去过,父亲固执得不行?,说只会牧马放羊,去齐人的地方过不来日子。 屁咧,他不是过得挺好。齐人要打过去就好了,父亲不来也得来了。就是怕齐人不放他去叫人,父亲和兄弟们白白死在战争里?。 狄去病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逗他:「没错,打你?们。」还不等胡力发急,他又道,「打你?们胡人去,匈奴。」 胡力顿时释然:「你?们齐人分?不清,他们是他们,不是我们东胡。」他也兴奋起来了,急急地道:「我能去吗?抢到的牛羊马匹能分?给?我们多少?」 停下来听狄去病拿胡人小子开心的秦人都忍不住乐了:「打仗哪能停下来抢这些,抢来也不能带啊。打完了大王自然会有赏赐。」 秦人军纪很严,斩首计功到一定级别也不是看个人斩首了,而是看任务完成情况,整体作战情况。停下来砍头误了战机这种事是要追责的。这些由秦军整体转化为平民的秦人都是老卒了,很清楚这一点。 胡力又听不明白了,里?典倒是挺看好他的,这小子骑术好啊,又适应草原上的生活,会寻踪会找水源。他挺想把?这个东胡青年也带去的,便挥挥手,把?逗弄他的人都赶走,跟胡力解释:「打完仗要是立了功,回来能分?更多的田。要是功劳够大,还能升官,每年官府都给?你?发钱。」 胡力眼?睛刷的亮了:「每年发钱?不管地里?收没收粮,也不管羊群是不是冻死在雪里??」 「嗯吶。」 胡力蹦起来:「给?我也记个名。」有点贪婪地舔了下嘴唇,他又忙不迭地叫道,「我阿父还壮实着,叔伯们都是好勇士,能叫他们一起来吗?」 「能啊。」里?典不在意,这事又不是秘密,他在邸报上看见了,齐国?也联繫了东胡,让东胡自己找机会趁匈奴虚弱时干一把?。 齐国?这次就没打算偷袭,也不怕泄密。 他只提醒这个眼?里?只有旱涝保收不惧白灾年俸的胡人小伙:「打仗会死人的,你?别光惦记好事。」 胡力很不以?为然,他当然知?道了。草原上什么时候停止过战争呢。每年冬天,如果雪下得太多,形成了白灾,总有部落会活不下去。不是一个人活不下去,是一个家族一起死在风雪之中。 羊死光了,人只能趁着还能战斗,去找更虚弱的部落抢劫。 胡力会骑羊的时候,就拿着小弓学射箭,被要求守在更小的弟妹身边,看着他们不许乱跑,防止其他人的袭击。会骑马之后?,他也曾跟着父亲出去,劫掠其他的部落。 就是不打仗的时候,他也和兄弟们一起去偷过别家的马,夜里?赶着十几匹马被追上,互射又砍杀了一阵,死了一个兄弟,其他人带着伤和马回到自己的毡帐,向?其他人夸耀武勇。 打仗当然会死人,但是打完了有足够的利益留给?家人,他就不怕死。死是常态,生才是偶然。快活而又富裕的生,那当然是要用死来换的。 除了一个意外的胡力,里?典那里?陆续还是有人报名的。到底是老秦人,尽管已经在辽东生活了几年,但他们还是习惯觉得只有立了军功才能改换门庭。太多的他们也没想,可能甚至只是单纯的想搏个出身,然后?父母说不定就肯搬过来了,也说不定就能娶个妻子了。 那天狄去病没顾得上看的后?半张告示,说的就是这事。如果他们在战场上死了,只要事先?留下自己在关?中的住址,那么他们就算没立功,在辽东分?到的土地也会留给?家人。 那就没什么后?顾之忧啦。光宗耀祖的想法于是又占了上风,狄去病跟着里?典去县里?集合的时候,发现人比当场报名的要多一些。里?典把?他放在家里?一直没再用过的剑都取出来了,佩在腰上,气昂昂的,仿佛又是军中凭着勇力砍首得到百夫长之位的那个时候了。 章邯也把?自己的佩剑取出来了,精心擦拭,佩在身上照镜子。等身穿衣镜,左照右照,觉得自己并没有颓唐到老态毕露,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2页 司马欣鬼一样?冒出来,就在镜中他身后?露了个头,章邯吓得一跳,回身斥道:「你?鬼鬼祟祟的作什么!」 司马欣很无辜地解释:「是你?太专心了。」 专心照镜子以?至于下属走进来都没注意这种事,让章邯老脸一红,强行?镇定,问?:「移交给?你?的事还有问?题么?」 「没有。」司马欣平静地道,「平时也都是我们一起做的,没什么问?题。」 章邯迟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你?真的不去么?」 司马欣看了他半晌,忽地笑了:「我真的不去。将军不必愧疚,以?为夺了我的机会。我是真的不想去打仗了,在这里?修路挺好的。」 章邯静静地看着他,司马欣嘆道:「如今说实话也没人信了么。我确实已经厌倦了战事,而看着这样?荒僻的地方被水泥道路连接,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将军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留下的人。」 章邯双手举至头顶,深深一揖:「拜託了。」 司马欣回以?同样?一揖:「拜託了。」 重?新落座,再说起这次战事时,两人放开了许多。司马欣笑道:「王将军也在徵召之列,不知?他愿不愿意。」 「应该愿意。王氏累代将门,祖、父皆为名将,如今堕于他手,岂是子孙所能承受之痛?能有机会重?振家声,王将军必不肯放弃。就是可惜了蒙氏,蒙恬蒙毅皆亡,子辈尚无名声,希望这次派去从军的子弟能立一二功劳,也好把?蒙氏立起来。」 他们说的自然是讨伐匈奴的战事。王离率领的秦军本就是从对抗匈奴的前线调集,也是秦军的精锐,所以?王离被起用丝毫不令人意外。章邯没想到的是自己,齐王令,他和司马欣留下一人继续管理筑路工人,另一人前往军中,与王离共同领兵。 谁正谁副没说,不过章邯有数。若是司马欣去,那就是王离为正。若是自己去,王离只能为副了。虽说王离才是这支秦军原本的统帅,但他当初真正率领秦军打败匈奴的是蒙恬,王离统军的能力不如他。 他和司马欣都认为,这是齐王给?他们机会融入齐国?,但已经有一个王离了,他俩就只能去一个。辽东这么多秦人,总得留人看顾管理。章邯想去,对着司马欣难以?启齿,是司马欣主动?向?他表示自己更愿意留下,而今天才真正说开了原因。 来此三年,他们的心态不知?不觉都变了。由亡国?丧军惶惶不安变得平静,乃至有了另一种不甘。 在这个新生的、强大的国?家里?,他们就只能作为降将庸碌度过一生,将建功立业,重?新跻身朝堂的希望寄托在子孙身上吗? 尽管不是组织人垦荒开地,就是带着人修路筑堤,他们依然……或者说更因此切身感受到齐国?与秦国?不一样?的,另类的强大。 齐国?开始还对这么多秦国?降卒略有警惕,将人一部分?迁到辽东开荒修路,一部分?迁到会稽以?平衡当地大族,但实际上也没太在意他们。 辽东的这些人,依然用着王离章邯他们来管理,这是什么样?的自信呢。章邯有时候会想像自己在辽东造反的情况,然后?就明白了自信来于何处。 他凭什么造反啊,有多少秦卒会追随他,抛弃今天的好日子?供给?辽东的机械是很多,但是他们不会造,都是从辽西和右北平郡运来的。秦卒甚至多次向?他请求,求他回关?中说服家人搬过来。尤其是年景不太好,家中有人死去的时候。秦卒们觉得自己所说不足以?让父母亲人相信,觉得他和王离这样?的大人物,关?中的亲人总该信了吧。 章邯无言以?对。你?们说得很有道理,但楚国?会让我去关?中拉人吗?就连他都知?道,临近齐国?的地方,最头疼的就是人口外流,人都跑齐国?来了。楚国?也是当初定下的约定才不阻拦,但也就开头两年宽松,今年已经想方设法的从中作梗了,甚至还有信寄丢了的事发生。 会让他去说服秦卒家人才有鬼。 所以?有时候章邯也会听到自己昔日的部下——有普通士卒也有将领,懊恼地嘆息:「齐王用兵如神,怎的就没有雄心壮志呢?就是叫我们成军都好,一年之内我们肯定攻下关?中,那时候家里?人不迁来辽东也有好日子过了——我们关?中的地也不差。」 ……所以?说谁能在这里?造反也是有鬼了。 所以?重?新任用将领并选拔有与对匈奴作战经验的秦卒成军,这件事一出,章邯就热血沸腾了起来,一下子仿佛年轻了十岁。 等着吧,他心想,等他回到朝堂,他就可以?替这些袍泽们进言了。 进言齐王西出,早日取天下,让关?中子弟不用再为父老挂心。 第125章 集结、战斗 公元前205年秋, 诸侯归国点兵、备战。 冬末入春,楚军由项羽率领,会合英布军, 以及韩国太尉公子信率领的一万韩军, 准备再入河南地?。楚国得了齐国所赠地?图, 项羽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将匈奴再次驱逐出河南地?, 而是想过阴山,击破头?曼城,擒了冒顿单于。 赵军由李左车为主将, 率军入代郡,与齐军会合。 吴芮与吕臣只需提供粮草, 自然并非当真千里迢迢从两国送到前线, 齐国自己填补,两国将粮草运给齐国便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3页 彭越只出了万人?,其中一半是民伕;梁国略多,出了两万兵马,一万民伕。刘邦亲自领军, 与齐军会合时?嘻笑道?:「梁国如今可?空了, 要是有人?趁机偷袭, 齐王不能不管吧?」 没说开的时?候,韩信自欺欺人?, 对着刘邦还能正常说笑。一说开了之后反而忍不得了, 真不想搭理他, 但也只能忍着气冷淡道?:「自有齐国看顾, 梁王不必担忧。」 他在会盟时?不惜亮出国之重器, 也是防着自己远征时?被人?偷袭。不得不说,刘邦亲自领军同行, 他多少也放心一点,不然?总怀疑这人?会出什么阴损招术,虽说他自信齐国不惧,但有所损失总是让人?心痛。 不如把实力亮在前面,叫人?知难而退。 齐、梁、赵三国出代郡,还有了点小小的意外。驻扎在燕地?的将领卫满禀报,有一支约千人?的东胡骑兵主动来投,这连韩信都吃了一惊,询问?之下才知道?还是辽东郡为?了解决青壮年男子婚姻问?题惹出来的连锁反应。 先是这几年当地?用茶叶和烈酒聘了不少东胡女子嫁过来,其中难免会夹带一些东胡男人?和男孩。有像胡力这样生病治不好被送过来求医的;有部落之间发生战斗,战败的倖存者被卖给齐国商队当奴隶,回来后官府给了赎身钱,就留下来干活的;也有自己在部落里没了活路,主动投到齐国的;更有被亲人?说服,一个小家庭十几个人?一起来投齐的……不一而足。 充作奴隶的不提,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亲人?部族,这些人?在齐国的日?子比在草原上放牧强,也都跟胡力一样,想让亲友过来。但真正带着家族来投的人?不多,甚至两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草原上的牧民有自己习惯的生活,听说到了齐国要种地?,一个比一个摇头?摇得快。 「我们是骑着羊长大的,齐人?是玩着泥巴长大的。我们长大了骑马放牧牛羊,吃它们的奶和肉,齐人?长大了从地?里种出茶叶和谷子。他们学不会我们的本事,我们也过不了他们的日?子。」 但是! 一听说齐人?要跟匈奴人?打仗,出动了大军,十几万人?的大军呢! 东胡牧民得到家人?亲戚的报信立刻兴奋起来了,不等东胡王抽丁成军,抢先骑着马挎着弓拿着祖上传下的各种武器赶到了长城外,声称要来跟齐人?一起作战。 别?看都是各个小部族自发前来,多的也不过父子兄弟十人?出头?结队而来,少的还有就一两人?过来的。但卫满收着收着,愕然?发现竟然?也有快一千人?了,还都是自己带着双马甚至三马过来的熟练骑手,能在马上驰射。 牧民不乐意来齐国种地?,但是很?乐意跟齐人?一起去抢匈奴呀。 以前抢的是燕人?,反正过程差不多。东胡人?,老熟练工了。 消息传来传去,传得东胡王都兴奋地?问?他们出动这么多人?,是不是要把匈奴赶到漠北去?那匈奴留下的草原呢?你们又不放牧,我出人?,草原给我。 韩信拒绝了。齐国自己车骑步兵齐出,计有五万之众,尽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精兵,民伕还得另算。赵国这两年缓过劲来,为?了战后分得的利润,也愿意出兵五万。兵力是足足的够了。 他只让东胡自己寻机扰乱匈奴。韩信用兵很?注重军令的畅通,乱闹闹的东胡人?加进来,语言不通还不听他号令,添的那点战力还不够糟心的。不过一千自发投效的东胡骑兵,经过陈平等人?劝说,他还是收了下来。 一来人?少,又不是东胡贵种统属,倒是能练出个样儿;二来这些人?也是逐匈奴于漠北之后,齐国控制草原的抓手,本来陈平准备了另一套方案,现在这些人?主动送上门,那当然?是笑纳了。 匈奴此时?的势力也不大,与东胡的战事失利,冒顿这两年只来得及收服漠北丁零那些比匈奴更不开化更野蛮的部落,跟楚国争夺河南地?还吃了败仗。歷史上他也要等到汉文帝时?才与大月氏交战,从此取得了西域的控制权。 项羽甚至都没觉得匈奴算个屁,只不过趁秦末大乱才叫他们讨到点便宜,河套一战不是就让他赶出去了?对远征头?曼城,他的兴趣其实也不大,要不是项梁也看中了马匹牛羊,以及他没仔细听的什么商路收益,他根本没兴趣。 也就韩信出征,他自发燃起了胜负欲,对这事才算上了心。 -------------------------- 狄去病也在出塞之列。当年蒙恬麾下的军团一部分在被俘后就加入了齐军,一部分不愿意与曾经的袍泽作战,情愿去异国他乡耕种为?生。但这次徵召,已?经将齐国当作新的家乡的这些人?,又重新拿起了武器。 尽管真正被徵召的,也不过两万人?而已?,乃是真正的精锐。他们这支为?大军探路的五千人?队伍,更是实打实与匈奴交战过,对塞外行军、寻迹都不陌生的精锐中之精锐。 狄去病就是其中之一,这也令他油然?生出无比的自豪,同袍间互语,更是立下一个共同的心愿:让大王知道?我们的本事,以后大王取天?下,自然?不会忘了我们这些关中子弟。 集合练兵,熟悉齐军号令时?,他们心中多少还有点不服。 秦国是亡了,秦军是败了,但那是因为?二世昏庸暴戾,天?下皆反,非战之罪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4页 他们才是天?下最善战,最能战的军队。秦军的规矩也是最适合作战的规矩——不然?始皇帝凭什么灭六国,一天?下? 只是毕竟败过,这几年又过得好,一干人?真心愿意融入齐国,才没有人?头?铁,梗着不愿意按齐军的规矩编练。 也幸好没有,一个冬天?过来,大伙都服气了。 齐军的体系整体还是沿袭了秦国,但规矩定得更细。细到晚上入睡和早上起身做什么都有规矩,细到物品的摆放都有要求,细到走路都要重新学! 这些规矩有些是韩信自己的经验,有些是田乐阳这些军事教官们在与他议事时?有意无意提出来,被他採用的。并非全盘将后世现代军队照搬。齐国才建立没几年,军队中仍然?充斥着文盲和半文盲。就算识得几个字,那思想教育也跟不上啊。 指望他们像后世的铁军那是真想太多,不如用戚继光的练兵法管用。 就说一点,夜里那是一定要细化管理的,不然?很?难防止营啸。这种事尽管发生的概率也不是特别?高,可?一旦发生就是绝大的麻烦。 综合起来,就是狄去病这些前秦军感?受到的,比秦国更细緻严格的军纪了。 不过没有人?反对,因为?虽细虽严,却不苛。军中仍然?有肉刑,这是要慢慢消减的,一时?还没有全部取消,但也少了很?多。一般的错误无非罚站关禁闭作检讨,大错则接受审判,该入狱入狱,该杀就杀。不至于动不动鞭子板子打得血肉横飞。 不过在秦国过惯了严刑竣法的日?子,这些关中子弟本来就不太在意这个,叫他们服气的是待遇。 午时?,大军驻扎用饭。李勐叼着个大白馒头?,充满幸福感?的大声嘆气:「都出塞这些天?了,吃的还是白面馒!」 狄去病嘿嘿一笑:「你没注意吧,跟我们作战那会齐人?吃的也是杂合面。但齐国会种田,一亩地?出三四百斤粮,尽够吃了。这不是出发时?就说了,接战前尽量先吃运来的粮。后面接战了不一定有空开伙,就要吃自带的炒面干饼了。」 「那有什么吃不得的,以前打仗都吃惯了。」李勐狠狠咬了一口馒头?,「看看,干吃都香甜,我在家都捨不得这么吃。」 狄去病曾经的里典,现在人?少做不了百夫长只能做什长了,正挖了一勺酱配馒头?吃,闻言笑道?:「我们在辽东授田多,粮打得多,怎么就捨不得吃点白面了,还不是你小气。」 他们这一什都是一里一乡的人?编在一处,都哈哈大笑起来,趁机编排李勐:「那是他想娶新妇,还不想要胡女,一心想多攒些钱财,以后回关中找个愿意来辽东的女人?娶过来。天?天?只吃杂合面,白面都捨不得多用,收的小麦全卖啦。」 李勐红着脸辩驳:「又不是我一人?节省,你们也就捨得比我多吃两口,不都想着把父母接过来?」 这话说得大家不笑他了,半晌才有人?嘆息了一声:「在辽东日?子是好过,可?就我一个人?也没甚滋味。不然?我也不来打仗了,大王又不是非要我们不可?。我还不是想着,要能立下军功,我阿父兴许就肯过来了。」 许多人?都是这个念头?,不过狄去病没什么共鸣。他父母不指着他养老,不愿意来就不来呗,反正关中迟早也是大王的,在家乡日?子一样好过。 他就是好冒险好刺激的性?子,军功都是其次,主要是种地?的生活太没意思了,他天?天?做梦都是在跟匈奴人?作战的生活。没得打仗,他只跟跟胡力这个东胡人?比驭马,一时?还没比得过,着实憋气。 饭后稍做休憩,重新整队行军,但不多时?就接到军令,就地?结阵准备接战。狄去病精神一振:来了! --------------------- 斥候用望远镜看见?烟尘滚滚,疑是匈奴主力的消息报来前,李左车正半蹲在车旁,观察胶皮大车的轮胎。 车本身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加装了前挡的大盾,战时?可?以结环成阵,用来遮蔽弓手,阻挡匈奴进攻。李左车出塞这几天?一直在关注的乃是车轮。 车轮不是传统的木轮,而是一种闻所未闻的事物。不过好在齐王对他颇为?友善,有问?必答,主动告诉他,这是其父南越王的师长所赠的远方树种,百越之地?尚不能种,还得在更南边才能成活,名为?橡胶。 橡胶树汁经过加工,用途极为?广泛,车轮便是其一。如今南方橡胶的产量在别?处用得少,除了官府的工厂里有,其它都用在军中了。 这种用上橡胶轮胎的车也就被人?唿为?胶皮车、胶皮大车,渐渐约定俗成,都这样称唿起来。 轮胎是实心的,比木轮轻便,李左车每天?来看,是为?了瞧瞧它的磨损情况。出塞这么多天?行驶,他观察下来,确定这可?比木轮耐用多了。毕竟轮胎是橡胶的,而辐、辋、毂又全是钢制,需要抛弃和维修的情况很?少。 他家学渊源,虽然?大父李牧生前忙于国事,总在军中,他几乎没得到过大父的亲自教诲,但毕竟是将门之家,从小耳濡目染知道?很?多旁人?不清楚的事情。 就比如李牧破匈奴之战,那还是引敌入伏不曾远征的情况,李左车就听父亲说起过,那一战后,战车半数都得修理才能重新使用,至于战马更不用说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5页 一场仗打完,马蹄磨损的不知凡几,通通都不堪再用。 但如今,行走这么多天?,不管是战马还是拉车的驽马,有病死的有失足拐了腿的,还有各种小概率意外受伤死亡的,总数不多,完全没有因为?马蹄磨损而不得不宰杀吃掉的。 所以军情来报的时?候,李左车也就哦了一声,继续伸手捏一担车轮,感?受其弹性?,看了看其磨损情况,又摸了摸车边上一边挂着一个的备用胎,心想等它们都换上,也该回师了。 联军统一号令,他这个赵军主帅并不在自己军中,而是与齐王同行,只赵将仍领着各自兵马在军中。 刘邦瞧他这淡定模样,不由贊道?:「见?广武君如此,可?以想见?当年武安君风度了。」 李左车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先行了一礼,然?后上马与刘邦一同回齐王中军,谦道?:「不敢与家祖相提并论。只不过我见?齐国兵强马壮至此,便知道?对上匈奴,便是不能大胜,也立于不败之地?了。」 「怎么说?」 刘邦自然?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还是想听听李左车的意见?,毕竟这是韩信也待以师礼的人?。况且他有心跟各方势力打好关系,当然?要多聊一聊了。 李左车不晓得他想得复杂,见?他问?,便先遥指前方,正色道?:「为?军前驱初战告捷的正是当初在鉅鹿的秦人?。齐国不曾占了关中之地?,也不曾将秦军打乱安插,秦军去辽东苦寒之地?两年,重新成军,却依旧士气高昂——这是齐国得民心之用。」 又指身边大车,「会盟时?,齐国便与我赵国约定,一应战车及武刚车,皆由齐国出力,赵国只需添补一些钱粮即可?。梁王可?知否,我赵国丞相与大将军计算钱粮时?大吃一惊,此一车,只折合原价三分之二,其质却远胜以往。」 李左车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尤其是车轮用到了钢铁,还有来自南方路途遥远的橡胶。 对此,从齐国会盟回归的陈余倒是明白一二,当时?便告诉李左车:「如今的齐国,粮食贱如土,雪盐贱如土,钢铁亦贱如土矣。」 而韩信后来也告诉他,虽说钢铁和橡胶不是真的贱如土,但齐国的工厂用上了蒸汽机和各种工具机,大批量制作时?速度极快,省工省力。传统的木轮那得费多少工时?,多少工匠呢,自然?价格不一样。 要不是橡胶产地?确实太远,运一趟不容易,产量更是还没上来,这价格还能往下打。 李左车似乎听明白了,但细节又不明白。韩信便邀他战后去齐国一游,到时?亲自带他参观就是。 但刘邦参观过,他懂。萧何回去后召集了工匠,让他们研究这个蒸汽机,听说原理就是利用水烧热了产生的蒸汽来驱动机械。听着也不复杂的样子,但反正到刘邦出征的时?候,还是一点眉目也没有,好像还炸死了几个人?,萧何把工坊都迁到城外去了。 简单的工具机倒是搞出来了,只能加工木器,做箭杆那是飞快,嗖嗖的就刨出来了。萧何还算满意,说是等他把匈奴的马带回来,重犁和收割机也就准备好了。看着萧何那因为?工作过度而显得憔悴的面孔,还有眼中希冀的光,刘邦有点担心这次要是没能带足够的马回去,萧何会不会叛离他跑了。 他可?没个人?去把萧何追回来啊。 有点走神,李左车下一句他就只听到一半,「……一胜又有何难哉!」 嗯……前面说什么来着,没关系,只要贊同就好,刘邦抚掌大笑:「就是这个道?理,广武君说得对!我军必胜,我必是要带马匹回去的。」 「嗯?」李左车疑惑,他刚才说战马和拉车的马都钉上了马掌,使得马匹的损耗也非昔日?可?比,这梁王怎么就接了一句要带马回去? 「……没事。」 与匈奴既然?正面相接了,也就没什么花巧,刘邦与李左车赶到时?,韩信这里已?经有条不紊地?一一发出命令,大军像一部结构精巧的机械,看似缓慢实则迅速地?改变了队型。 狄去病一什人?一接令,就立刻去领胶皮大车,然?后按军令推到他们的位置,竖起挡板大盾。什长将罈子里的水泼到蒙在车上的牛皮。伍长则开始发放装备。 从战国末到秦统一天?下,普通士兵的甲衣一般是皮甲。但齐国既然?都公认的「钢铁贱如土」了,自然?给军备配上了铁甲。 就是士兵靠两腿走路,铁甲太重了人?也吃不消,所以狄去病现在这一身叫锁子甲。发下来时?他扒拉了半天?,觉得不可?思议。就算铁价不贵,这样铁丝环绕纺织的甲衣也得耗许多人?工吧,几万大军都配这个,不说花多少钱了,有这么多工匠吗? 不过管他呢,作为?上战场的人?,他当然?高兴了。 听说全身的锁子甲得有三十斤,他们步兵所穿的护甲没那么重,跟过去的皮甲一样,只有前甲、后甲和披膊。 而且他们是精锐前锋,武刚车一直随行在侧,车上载着粮食、护具、长矛和成捆的箭矢。 狄去病领到了一块弧形钢板,与同伴互相帮忙,忙而不乱地?系在了身上,将胸腹处遮挡住了。头?上的钢盔虽然?样子难看,丝毫没有将军们的威风,但实用得很?。 狄去病自己试过,齐军下发的钢盔不但结实,经得住刀砍,而且长矛戳上去还会偏移,容易滑到一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6页 胸口的钢板也是一样。他跟匈奴交战过,知道?匈奴的武器,首要的就是弓箭,然?后是马上用的直刀。锁子甲防箭和噼砍效果?很?好——齐军是真的不拿钢铁当钱看,成军之后集训,他亲眼看百夫长拿一件锁子甲演示过,横噼竖砍狠狠折腾了一通,就为?了让他们了解甲衣的防护力,上阵时?知己知彼。 另外匈奴还会使用青铜戈和啄——好些年过去了,或许他们现在也用铁器,狄去病不太确定。锁子甲对这两种武器的防护不太行,但弧形胸甲足矣。 狄去病也曾经嘀咕过齐国未免太有钱了,竟然?给他们全军都换上了铁甲,后来还是什长人?脉广,不知道?从哪问?来的道?理,回来一说,他们才恍然?大悟。 现在齐国的钢铁产量大,蒸汽机也不光用来耕地?,铁甲都是用蒸汽机带动着机器编织出来的。 这下就是他们同什中识字最慢的憨子都恍然?大悟了—— 「匠人?做皮甲得多费力啊,还得宰多少牲畜才有。那烧水的机子能带动大铁牛,铁线用起来也跟妇人?的针线一样轻巧吧!铁甲反比皮甲便宜了。」 什长笑骂:「你个憨子,你又懂了!」 憨子嘿嘿笑着伸出手,手上是长年做皮革染出的印迹:「在家打小给我父干活哩。」 狄去病也跟着大伙哈哈大笑起来,心情舒畅又安逸。饶是胆大好弄险的他,也不是一心冲着死去的。有这样的防护,他对将要来临的战斗越发渴望起来。 等他们都准备好了,远处也看见?了匈奴大军扬起的烟尘。狄去病只觉得热血沸腾,连立什么军功,战后得什么赏赐也没想,只想着:「今天?乃公让你们知道?厉害!」 像他这么想法单纯的人?不多,至少赵佗不是。 赵佗一个赵人?在百越之地?能适应下来不容易,因为?早年与韩信的配合,后来与韩川的共事,可?以说他跟任嚣都是韩川父子的嫡系。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们两人?的幸运,熬过百越的水土不服之后简直就是躺赢的人?生啊。 但赵佗自己不满意。尽管南越王和王后还在向南拓土开疆,但这种化外之地?,就是再富饶,想进入华夏视角那也是一二十年之后的事了。现在论功业——论能上史书的功业,那还是得中原逐鹿才行啊! 为?此,他一听说诸王会盟要伐匈奴,就立刻向南越王请命,请求能回中原参战。现在打匈奴,回头?平定诸侯还能少了他? 韩川也不介意,南越人?口少,他连兵都没派,就让赵佗带着少量亲信兵卫回韩信那里听令了。 这也正是赵佗所盼望的。匈奴当然?要打,不过能藉此回中原就更好了。齐王手下如今立下功劳的那些将领,又有哪个比他厉害不成? 所以当匈奴人?出现的时?候,赵佗的血也是热的,满满都是功名之心。 诸将都有自己本部兵马,赵佗负责的这一面接敌时?,自然?由他具体应对。弓手率先射出几波箭雨,然?后步卒取长矛攒刺,直到匈奴用人?命消耗完第一层车阵之后,联军有序退入第二层再战。 战斗的空隙中,赵佗匆匆检点了一番,尽管早已?有所预料,他还是难免心中震动。 无他,伤亡远远小于正常的比例。 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方才战况激烈时?,赵佗亲率护卫在缺口处挥刀鏖战,一个身形矮壮的匈奴勐士使的是不知从哪捡来的秦制铁矛,正正戳在他心口,势大力沉,令赵佗都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最初的勐击之后,矛尖从胸甲滑曵而过,那匈奴勐士不防,乃至收手不及失了重心,被他一刀噼去了半边身体,倒在车下再无声息。 赵佗只是胸口震得微痛而已?。 「痛快!」 第126章 坦承 韩信向来不?亲自沖阵, 就算这辈子完全能凭气力?在?项羽帐下挣得个地位也是一样。 激战正酣时,他也不?过登上巢车,用望远镜观看战场形势, 再发出号令而已?。 从巢车下来的时候, 刘邦笑嘻嘻伸手?去扶, 韩信没?理他, 他也没?感觉似的,看看左右,微微压低了声音:「这仗打的, 显不?出你本事啊。」 韩信大概是最近跟江涵处多了,听他一说, 脑中下意识就冒出一句:「你上你也行?」 好悬没?说出口, 幸好及时哼了一声把这话压了回去,韩信淡淡道:「行险不?过是不?得已?。若你不?将?我精兵调走,我也未必背水一战。」 顿了顿,他忍不?住又说:「不?过也说不?上弄险,井陉战前我已?经知己知彼, 既然让我暗中遣精兵过河埋伏, 大局就已?经定了。」倘若那支精兵潜伏失败, 他也不?会强行攻打,所以根本算不?上弄险。 「行行行, 你什么仗都打得。我这不?就是可惜, 你一年?多就平定天下的本事, 现在?可没?人知道了。」 这人给个?话缝就能粘上来, 韩信不?想跟他多说。再说有什么可说的, 他用兵的本事难道就只在?刘邦说的这些上面么?幽禁长安那几年?里?他也没?闲着,给汉军重制军法, 这是他自己认为不?比平定天下差的另一项大功。 刘邦在?白登丧师辱国?算什么,用他的军制编练汉军,以后国?力?强盛能支持远征了,再有一两个?合适的主将?,自然能打败匈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7页 要说可惜,也是世人目光短浅,多数只看得到破敌攻城平定天下的辉煌,看不?到更远的地方。 现在?他父子自己立国?,鑑于秦国?之亡不?急于一统天下,又有什么可惜的。刘邦又不?是不?懂,非扯些有的没?的,韩信知道自己向来不?擅长这方面的事,不?知道他是试探还是如何,干脆不?给反应,换了话题。 「子房体弱,我原说破匈奴之战只需堂堂之阵,若不?是诸侯会盟,连我都不?需要亲征。但他坚持同来,先前我让你劝劝他,看来也是无用。」 「我没?劝。」刘邦说。 「没?劝?」 韩信讶异地转头看向刘邦,刘邦摊开了手?:「子房一心復韩,现在?你齐国?是韩氏,又势大,他就是拼着死在?塞外也不?能跟你渐行渐远。你要想他安心,不?如趁早给他个?准话。」 韩信低头想了想,想到父母信中所谈过的一个?话题,微微点了点头。 别说,因为是同姓之国?,而且亲缘关系离得还不?算远,张良的心愿确实有个?解决的办法,只不?知道韩王和子房他们愿不?愿意了。 栾布率领的骑兵已?经绕到侧面,不?用他自己掌握时机,韩信放出烟花信号,包括一千东胡人在?内的骑兵杀入了已?是疲兵的匈奴阵中,本就强弩之末的匈奴终于溃败。韩信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时机,车阵撤开,大军追击,又是斩获无数。 他还真没?想错,刘邦确实这会儿心里?不?由自主想着的就是:「这仗换我来也行啊。」 碾压局,别的不?说,全军铁甲的军队,要在?战国?时候,准得有个?专门的名称,可能就叫「齐铁军」吧,与魏武卒、秦锐士并?称,当世还有谁能一战。 刘邦很早就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天命在?身了,因为种种变数让项梁活下来并?占据关中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天命有的时候就在?那一线之间。像他这样非六国?之后,起于一县的势力?,如果不?是抓住项梁身死,楚王想排除项氏的机遇率先攻入了关中,天命又怎么会在?他的身上呢。 他得到秦人拥护,得到韩信、陈平这些人才的投奔,也是因为他有了这个?机会展现自己的宽仁,并?且毕竟在?汉中封王,有了与诸侯一争天下的底气。 不?然呢。千辛万苦打下一点地盘,又被雍齿偷家,归于楚国?听从项梁号令,始终没?有自己的地盘,又哪能令豪杰归心,又有个?屁的机会让人晓得他为政宽仁。再善于用人,没?有资本让人投奔,谁会仅仅因为他善于用人就来投奔他。 现在?倒是封王了,但现在?大概所有想争天下的人,都只想拖着时间,等韩氏父子壮年?暴亡,换个?荒唐如胡亥的君王,好让他们把齐国?的人才瓜分,得到那些神奇的工师。 就算原来有煳涂的,这一次会盟伐匈奴之后,应该也不?会了。 韩氏不?急于一统天下,旁人就更不?急了。 妈的,刘邦愤愤的想,沿海郡县都让韩氏占了,以后想逃出海都不?行。 要不?就学田横,自己自尽,免得遭到灭族之祸。 现在?刘邦看着镇定,实际上一个?人时还是会胡思乱想。尽管他理智上始终认为韩信不?会做得那么绝,但……但万一呢?倘若能有天子之尊,刘邦是不?在?乎家小的。儿子没?了还能再生,刘氏最终会广播天下;但这辈子做不?到的话,家族的存续,他的子嗣就是更重要的事情了。 「梁王。」 「梁王?」 刘邦一惊,迅速回神,就见张良在?不?远处保持着躬身施礼的姿势,显然已?经来了一会。他赶紧哈哈一笑,上前扶住,亲热地道:「子房何必这样客气,我有这个?梁王之封,一半也得谢你才是。」 在?这早春天气里?,张良裹着厚厚的棉袄,外面又披了一层裘衣,脸色有些憔悴的样子,但精神还算不?错,就是眉宇凝愁,显得心事重重。他确实不?与刘邦过多客气,微微笑了笑,便顺着刘邦的热情地搀扶进了他的营帐落座。 帐中点了火盆,烧的是大块的煤。刘邦用火钳拨了拔,把里?面烧着的红薯马铃薯玉延翻了个?面,与张良闲话:「天气冷,你身子弱,就别出来了。齐王那里?的细务难道还要你操劳吗?」 张良捧着蜜水没?喝,只捂着取暖,闻言淡笑:「齐王寻了位医者给我调理,这一路都不?曾病过,实是良医也。」说着想起了什么,带着笑意嘆道,「不?过在?辽西?郡时,齐王年?少,确实帮着处理了不?少细务。这本非我所擅长,当时十分后悔。」 「后悔跟他去啦?」刘邦坏笑挑眉。 张良摇头,非常正经地道:「在?沛县时见着梁王已?觉得不?凡,又见萧相,当时便动了请萧相一起北上的念头,只是萧相不?愿,故不?曾勉强。到了辽西?后就是后悔啊,后悔没?有勉强。」 刘邦一惊,他笑得就有点勉强了。他看出来张良是在?玩笑,但玩笑所说也是真的。当时萧何要不?是不?想离开家乡,真跟着去了,他就连萧何这样靠谱的丞相都没?了。 刘邦又用火钳翻了翻煤块,戳了戳里?面烧着的东西?,掩饰自己的心绪波动,见已?经熟了,便夹出来,把红薯马铃薯丢自己盘里?凉着,把玉延夹给了张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8页 「这两个?伤胃,你平时不?吃吧?玉延没?事,齐国?的医书说它润肺止咳,补气养胃,没?事多吃能养生。我看始皇帝就是玉延吃少了,他才长我三岁,要是活到现在?,天下恐怕一时还乱不?了。」 他夹七夹八的想哪说哪,张良等玉延稍凉了些,一边吹着一边剥开皮,轻轻咬了一口,边吃边听刘邦从始皇帝长他三岁,说到在?咸阳见到始皇出游,又说到跟南越王一起在?咸阳种田,带着齐王和东海君放风筝挖田鼠洞的往事,心想要是始皇帝没?死,齐王恐怕已?经在?辽西?积功升到咸阳去了。要是让齐王带兵剿灭陈涉,这事情怎么发展就不?好说了。 刘邦正说得起劲,冷不?防听见张良几乎用气音说了一句:「伯南梦里?那位天子,就是沛公吧。」 无意识地松手?,吃得就剩一层皮的红薯掉在?了地上。刘邦本能地笑起来,低头捡起薯皮,扔到火盆里?烧了,怦怦乱跳的心口已?经平缓下来,哎呀了一声:「子房这话可不?能乱说。」 「请大王屏退左右。」张良却不?看他作张作势,平静地请求。 刘邦熟悉张良,知道他这个?样子是已?经认定了,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来摊牌的。刘邦收了笑,吩咐了一声,令帐中侍候的人都退出帐外几步,不?许人入内。 「我要再说不?是,子房就要去问韩信了吧。」他重新笑着说,那笑意里?不?再是惯常的亲热,却仍有几分亲近。 张良仔细端详着,微微点着头,反而放松地笑了出来:「那我如何,是否在?沛公殿下称臣?」 「子房一心復韩,虽然与我一见如故,但还是跟着韩王去了。项梁死在?定陶,我与项羽分两路入关中。我嘛,嘿嘿,先入关中。路上因为帮你夺了韩地,你也就投桃报李,给我出谋划策,助我入关。」 刘邦剥着马铃薯,浑不?在?意似的将?记忆中不?知该不?该称「往事」的故事说出,竟没?有什么隐瞒。 张良听到伪游云梦,轻轻吸了一口气,记下了陈平的名字,又对?着刘邦郑重行礼:「多谢沛公对?良如此坦承。」 「你我一见如故,子房在?那一世中又助我良多,应该的。我坦白讲,若是瞒你什么,你再去问韩信,那我不?是平白在?子房面前失了信用?不?过你今天突然来问我这些又是做什么?」刘邦摊了摊手?,苦笑,「我看着是个?梁王,实际上就是韩信剑下的待死之囚罢了,不?能帮你什么了。」 张良垂眼?不?语,把已?经不?怎么热的蜜水喝了半盅,才慢慢地道:「我只是想问一问,沛公那时容不?下伯南,那韩王又如何呢?」 他已?经听刘邦说过韩王成被项羽所杀的事,这个?韩王问的乃是韩王信。不?过与其说是问韩王信,不?如说,他问的是他的韩国?。 韩国?呢,又还能被天子所容吗? 刘邦脸僵了僵,不?过就像他刚才的大实话一样,就是他这里?编了瞎话,张良回头一问韩信就能戳穿,他犯不?着干这种失信于人的事。 所以他还是说了实话:「……韩国?故地离关中太近了,我给他移封到太原郡以北,建都晋阳以抵御匈奴。他自己请求建都马邑,后来抵挡不?过,降了匈奴引兵来攻,我亲自去——哎,别提了,那时候又不?敢让韩信带兵,我吃了个?大败仗,不?是陈平用计,我就交待在?白登了。」 张良攥紧的手?指缓缓松开,心脏仿佛被揪成了一团,刚饮下的蜜水好像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刘邦给他拍了好一会才止住,他自失地一笑,目光落在?盘上没?吃完的玉延上:「看来还真的需要用它润肺止咳啊。」 说罢,不?待刘邦开口,也不?问怎么败给匈奴,怎么用计逃脱,刘邦就见他目光炯炯,问了一句诛心之语:「沛公以天子亲征尚不?能抵御的匈奴,令他去抵挡,他有没?有派人求援,朝中可有援兵?」 「他建都马邑就是为了跟匈奴和谈,已?经想反了。」刘邦没?有回答,但是又回答了,坦然回望张良,「我就是故意的,我当时没?把匈奴放在?心上,没?想到会吃了那样的败仗。我就是想逼迫他选择造反然后除国?,他也知道,所以跟匈奴和谈以自保。」 张良嘴唇微抖,话语微不?可闻:「那,我呢?」 「你不?怎么管事了,总是闭门修仙。嗨,后来我想废太子,吕氏硬逼着你给出了个?主意,还是又准又稳,不?输当年?吶。」刘邦全说了,一身轻松地吃马铃薯。张良合上眼?,半晌才稳住心绪,尽管他早已?经猜到了结局。 「所以,当真是大势如此,没?有哪个?天子还容得下异姓分封吗?」他喃喃道。 刘邦没?什么仪态地耸了耸肩:「项羽倒是分封了,不?过他那时跟楚王争权,分封是权宜之计。我看他要是夺了天下,也容不?下。」又宽慰张良,「韩王跟韩信不?是同姓么,你应该早就有猜测了吧?韩国?跟着项羽出兵,你却拖着病体跟着韩信,也是存着韩信族人不?多,同姓之国?也能分封的念头。」 张良缓缓点头。他在?听说韩信异梦的时候就反覆在?推演,推演到最后总是一身冷汗。如果是真,一个?韩信容不?下,其他异姓王又如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9页 他是个?绝顶聪明,擅长谋划大势的人,本来绝不?应该看不?到最后的结局。但一叶障目,復国?的执念让他不?肯放弃,直到那时他才真正醒悟过来。 韩国?既然不?可能有争天下的实力?,那么只有跟紧齐国?,争一个?同族功臣分封的机会,韩国?才有可能继续存在?下去。天下诸侯,他别无其他选择了。 想来,在?韩信梦中,刘邦讲述的那个?故事里?,他也直到韩王信叛乱,才真正绝望了吧。 第127章 水果罐头 项羽并不知道韩信在遥远的地方已经?早早打完了一仗, 匈奴左贤王阵亡,各部落首领或死或俘,已经?完成?了对?冒顿的牵制任务, 开始在附近劫掠匈奴牧民牧畜往回运了。 他上?次收復河南地?之后, 项梁就在这里重新筑城, 方便了这次出兵。项羽没听叔父老成?持重的嘱咐, 出塞后不久就抛下了步兵,只率领三万骑兵奔袭头曼城。 幸好刘邦没跟他一处,不然被他拉着一起奔袭, 心理阴影都要被唤起来了。 是谁稳赢不输却被千里奔袭彭城大败啊。 哦,原来?是我啊! 项羽没当回事, 也没有在另一个时空彭城之战时不得不抛下正?作战的齐国回师的焦燥。他对?现在正?焦燥的范增是笑着说话的:「伯南把匈奴这边的地?理都教给我了, 还给了两个嚮导。范先生擅谋但不擅战,所以才会紧张,其实稳得很。稳赢。」 他还拍了拍自己新换的乌骓,兴高?采烈地?说:「看看这高?桥马鞍,看看这马蹬, 看看这马蹄铁。」又拍了拍自己的胸甲, 舞了舞手中的马槊, 「伯南答应我用粮食矿产慢慢偿还,给了这些装备。我要能输, 我把它们都吃了!」 叔父的话当然要听, 但是叔父关于?打仗的话听一半就行了。 就是告诉他要打谁, 要打赢的那一半。 剩下的另一半, 怎么打, 他自己决定就可以了。 要听叔父的,他搁河边还等着叔父进关中再回师围章邯呢, 可不得把他等死。 现在他还嫌联军拖他后腿,只要了英布带人随他作战,其他都抛在后面接应,自己长驱直入突袭匈奴,大破冒顿于?头曼城外,一把火烧掉了头曼城,筑京观而回。 回程途中跟英布吹牛时才想起什么,懊恼地?一拍大腿:「仲父让我多留些俘虏,一时杀顺手,忘了。」 怕回去被项梁骂,项羽眼?珠一转,号令三军精锐尽出,狠狠抓了一波四散的牧民回去才罢手。 一场打着大义?名份,号称要破头曼城大破匈奴,而主要目的是劫掠牲畜,只要不打败仗带回大量畜力就算胜利的战争,结果却让诸侯们大吃一惊。 在一西一东两名当世?军事天才的指挥下,冒顿身死,他的几个儿子率残部逃回漠北,重建单于?庭,只是诸子年少,只长子成?年,于?是匈奴内部还差点发生一场政变,冒顿长子勉强将成?年的叔伯和其他部族压服下去,成?为新的单于?,称老上?单于?,努力维持着挛鞮氏的统治。 未来?人倒是希望能早点荡平漠北呢,可惜诸侯都没这个想法,对?这个战果已经?非常高?兴了。 且尽管这几年高?产的粮种使得齐国有了不少收穫,足以支撑诸侯联军对?匈奴打一个碾压局。但再去犁庭扫穴就有点吃不消了。 毕竟还没几年积蓄呢。 项羽就很高?兴,想着虞姬在咸阳等他一起回项国,就更高?兴了。他一高?兴便想吃糖,这次长途奔袭,从齐国买来?的花生糖都吃完了,只好咂巴嘴,回想着味道解馋,跟左右笑说:「齐人教的法子倒是不错,只是那松针水也太难喝,幸亏我等都无夜盲之困,不然还得受那个罪。」 手下众将都露出了相似的表情。 对?,真难喝。 这是齐国人教的。时下许多士兵夜里都看不见事物,但将领几乎都没有这种毛病。齐人说是因为食物不同,穷人吃不起荤腥引起的一种病。但也好治,每天泡松针水饮下,十?几天就见效。 将领用不着喝,但齐国的新鲜玩意太多了,几乎每个将领,包括项羽都好奇地?去喝了一次。 上?了大当了呀! 项羽当时就觉得,那苦涩的茶叶还是可以的,他还是喝茶叶吧。 塞外想吃点新鲜蔬菜很难,人容易便秘上?火,口腔溃疡。还是齐国人教的法子,每个士兵发上?半筒子茶叶。都是卖不出去的粗叶梗子。 每天行军时无事弄上?几片含在嘴里嚼,嚼烂了咽下去。 别说,也还有点用处。 项羽也不是不知时势,他也意识到齐国可能不是仅凭军事就能抗衡的了。不过?叔父还在,项羽也懒得想太多,把在齐国的见闻告诉项梁,然后叔父会想办法的,叔父说怎么办,他就怎么做好了。 摆烂一念起,霎时天地?宽,所以项羽总的来?说还是挺快活的,跟众将说说笑笑的庆功,问一问又抢到多少牛羊马匹了,差不多好回师了吧? 正?说着呢,关中送来?的军需到了。 「禀大王,上?柱国吩咐,这是齐王专程给大王送来?的补给,数量不多,请大王尝鲜!」 「是糖吗?新出的口味?」项羽两眼?放光,立刻让人拿上?来?,却看不明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0页 「这什么,桃?这个季节,伯南从哪运的桃子给我?」 ----------------------------------------- 「什长,开啊,百夫长说了往右旋,你旋啊!」 「我来?,我力气?大!」 「你边去,你左利手,右手有力气??」 「我早改过?来?了,右手没力气?谁给你挡下的匈奴马刀?现在倒嫌弃上?了。」 「行行行,你厉害,你试试。」 狄去病也跃跃欲试,但什长牢牢把住了上?面发下来?的透明玻璃罐儿不放手,还怒视每一个想跟他抢的人:「都闪开,我就躲你们才没使上?力!」 「什长你也让我们试试嘛。」 「去去,还想不想吃了。再争摔碎了谁也别吃!」 什长这句话一说,众人才悻悻地?放弃,被什长挥手往后赶,眼?巴巴地?看着那个罐儿。 眼?馋啊。他们现在也是有见识的人,有人好新奇玩意,已经?用粮食换了玻璃,装了上?玻璃窗,家里亮堂堂的。没人会没见识地?把玻璃当作贵价的水晶。 不稀奇了。 稀奇的是罐子里面装着的桃,切成?几块泡在黄澄澄的水里,就跟刚剥出来?似的,光是这样瞧着,他们口中就分泌出唾液来?。 什长把人赶开了,总算能安心开罐了,一边使力一边哼哼着说:「去领的时候我打听过?,这叫罐头。今年的产量多在军中了,外面买不着,你们可长点心吧,吃出滋味来?,别一口吞了再找我要。」 队中的憨子一向就憨,不怕人骂,仍是嘿嘿憨笑:「什长,那不还有三罐,吃不出滋味,就开了它们呗。」 「呸,明后天再吃,除了那罐橘子,别的都南越来?的,虽说发得多,但更金贵哩!你个憨子。」 说话间罐头盖子已经?拧开了,什长一抬头,齐刷刷伸过?来?一圈饭缸,他小心翼翼地?把黄桃从罐子里舀出来?,先放一片到碗里,再舀三勺糖水,谁也不多一勺。 这是专门为军队定做的大罐头,一罐正?好十?片,正?好能分开。 狄去病抱着自己的搪瓷饭缸,伸舌头先舔了一口。天气?冷,这糖水冰冰的有点凉呢。但他火力壮,不怕,迅速把黄桃捞上?来?咬了一小口。 嘿,真的甜到心里去了,比夏天吃的桃还甜!而且这口感,简直绝了,怎么这冬天刚过?,还真能吃上?新鲜的桃儿? 狄去病自然不知道,都做成?罐头了那肯定不是新鲜的,他只觉得吃在嘴里除了更好吃之外,跟新鲜的也没啥区别嘛。 「哎,什长,今年叫军中都定了,那过?两年产得多了,是不是能买着?」他问。 什长点头:「我琢磨着是。你看我们那吃的用的,一开始买不着用不起的,去年渐渐能买着了,也有人狠狠心买了。」他一扭头问伍长,「你买了镜子,我没记错吧?」 伍长红了脸:吭吭哧哧:「嗯,我看也没多贵,买得起,就买了。」 「给你新妇买的。」 伍长脸更红了,小声道:「我新妇是琅琊女,不是胡女呢。」 愿意从诸国嫁到辽东的妇人不多,他娶着了,还不能买个镜子讨她欢心吗? 本来?他也不想再从军的,还是他新妇说愿意他为齐王征战,他才来?的。 憨子还没成?亲,对?成?亲也不感兴趣,他已经?把分到的黄桃吃完了,可怜巴巴地?盯着什长:「咱把那两罐南越来?的都开了吧。」他还挺有道理的,「玻璃易碎,万一明天后天摔了,不是白留了。」 什长一瞪眼?刚想骂,却见其他人一脸讪笑地?看着他,显然也是想吃的。他笑骂了一句,到底还是把摆放在一边的另一个罐子拖过?来?:「狗肚子存不了二两货,吃了吃了,省得乃公叫你们给吃了。我跟你们说,这个是南越来?的,叫菠萝。那个叫荔枝……」 介绍名称是小事,主要是教手下不要开了就吃,而是先弄一点汁水在手上?,看有没有不良反应。这是发罐头时特别说的,据说是因为这些南方的水果离中原太远,人吃了会水土不服,严重的会死人。又听说因为这个,本来?是不会配发军中的,但南越是官营的厂,开得早做得多,民间一时还不太卖得动,最后还是配到了军中,就是再三强调不能立刻就吃。 最容易叫人出毛病的芒果都没发到军中,就是怕出现伤亡。这两种据说还好,没这嘴福的人少。 这些罐头都是大胜之后,从后方运来?的慰问品。士兵们不知道价格,但与他们前半段人生不同,他们并不是有得吃就吃掉拉倒,而是真的关心起价格来?了。 狄去病就很热心地?跟同袍们分析:「我去打听过?,大王做事大方,赵军和梁军也没落下,就是没我们多,一什才一罐,品种也不太一样。我们一什有一罐菠萝一罐荔枝是固定的,其他的就是黄桃、橘子、杏、李、枇杷、林檎之类,各什发着什么是什么。我就往少了说,黄桃五六万罐总有吧?大王总还要留一些送礼,怎么也得有八万罐!」 什长注意听着,嗯了一声,在配发的小本本上?记下来?。 「什长不是问了人么,说除了南越来?的水果罐头,其他的今年产量少,全供了军中。你们瞧瞧,这听着不显眼?,可咱军中十?多万人,人人能吃上?,说明什么?说明跟盐和糖一样,大王根本没把它看得多金贵,以后肯定能买得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1页 憨子一边嗯嗯点头,一边瞅什长的本子,好奇地?问:「什长,你记这个作甚?」 狄去病也探了探头:「是哎,我也没说啥。」 什长原来?是百夫长的时候,大伙是不敢跟他这么说话的。后来?百夫长成?了里典,大家一起在辽东抱着同生共死的悲壮心情求活,关系就不一样了。 当然,后来?发现不用共死,除了天气?死冷之外,过?得比在家乡还好,悲壮的心情就没了,但这种关系保持下来?了。 而且齐国的里典管的杂事忒多,齐军的气?氛也不像秦军那样紧绷,什长除了训练时严格以外,上?面还要他组织手下识字、娱乐,要他了解手下个人情况,有情绪不对?的还得上?报。 程开地?好好一个勇悍的铁血百夫长,生生给磨得没脾气?了,手下们不知不觉地?也不怎么怕他,就跟现在似的,甚至敢没大没小看他的记录。 他啪的把本一合,板着脸道:「你们在家时天天到报栏底下蹲着闲磨牙,竟都不看报的?忘了去年有一期报上?登的事么,鉅鹿那场仗之后,受伤退伍的齐卒培训结束,回乡创业的事?」 此时官话只在读书人里推广,普通人才开始推进识字大业,口音难搞得很,毕竟教人的老师自己都一口乡音。所以军中还是老规矩,同一处来?的人通常都安排在一起。程开地?手下全是原来?一里的,被他一说,都讪笑低头,半晌才有人吭吭哧哧的说:「鉅鹿我们是没参加,但那次是连着前面的战事一起说的,那什么,不是我们吃败仗的地?儿么……」 本来?看报是他们的娱乐之一,看完了就着新闻议论一番就是饭后娱乐了。但是提到败仗伤心啊。就算现在日子过?得不错,但他们共同生活作战了许久的同袍死在了那些战事里,怎么可能因为后来?的日子好了就忘掉那时的痛。 看着戳心肝,更不想讨论,许多人真的是瞄一眼?就赶紧把眼?睛撇开了,哪个还去细看。 程开地?哼了一声,不过?还是给他们解说起来?。 「齐军受伤退役的士卒,致残了自有怃恤。若只是不能抡刀开弓,腿脚拐了,还算个整人,那回乡前会先送去学手艺。至不济先学半年识字计数,回去在工坊安排个活,不用种田也有安稳饭吃。这个你们晓得的。」 现在他们也从军了,这就是他们自己以后会有的待遇,徵召之后宣传过?,这些旧日秦卒自然晓得。但学什么手艺没有详说,众人也没往心里去,只想着他们在辽东有田,还是种田最安稳。但是受伤不能下力气?的话,能去工坊也挺好的,不用看天吃饭了。 「总有聪明人。」程开地?说,「报上?说了几个。有一个就是回家做罐头,军中一次全收走?了。县中把机器贷给他,也不催着还,立时就发家了。我看报上?说,果树都是新栽的好品种,今年挂果少,种的人也少。看他赚了钱,种的人必要多起来?,今年就要扩产了。」 不光种的人多,像做罐头的机器虽然贵,难道那些大商贾和旧贵之家们会买不起吗? 先前只是官府带着这些退伍的士卒在做,今年开始就不一定了。 「你们也不想想,现在就是不受伤,在军中五年就能退役回家。虽说没这等官府贷机器给你的好事,可大伙凑钱一起开个工坊,难道是什么想也不敢想的事吗?」 狄去病眼?睛一亮,击掌叫好:「行,我以后也能试试。」 他倒是想一直在军中呢,但齐军这么强大,他也没觉得自己一定就能升官到留下来?的地?步。回去种地?太没意思了,开个工坊有趣得多。当然,要是能留在军中就更好了。 其他人也有只想回去种地?的,也有动了心思的,倒是对?军中不时的培训更热切了些。 第128章 復韩的另一条道路 齐军将领也在分食罐头, 比普通士卒自然豪横得多,每种都?分得一罐,还不用吃自己?的, 韩信先请他们去尝了鲜。 今年之前, 他们只?吃到过南越来的芒果干, 荔枝干。只?有在临淄的人?才尝过新鲜运来的菠萝。好吃是好吃, 但跟新鲜水果是两种风味。罐头虽说不是新鲜的,但这方面他们就?跟士兵差不多一样没见识了。 此时最得意的得属赵佗,被一圈人围着问新鲜菠萝是什么口感, 新鲜荔枝又是什么滋味,芒果是什么样, 真的会吃死人么? 「菠萝是长在地里的, 叶子朝天竖在顶上。」赵佗努力描摹着?,「外皮刺挠刺挠的,又硬,要用刀削。果肉也不能直接吃,要用盐水泡。否则吃得舌头痛嘴也痛。就算拿盐水泡了也不能多食。」 大伙儿按他说的去想像, 也不知都?脑补出什么模样来。 尤其是菠萝, 居然不是长在树上的。还有果子不长在树上长土里, 真是稀奇啊!它又不是瓜! 「芒果确实会吃死人?。我吃了没吃,还挺喜欢, 但有人?不说吃下?去, 就?是走到附近都?会浑身发痒起?疹子。严重的还会喘不上气, 当真是有人?窒息而死的。」 「至于荔枝, 就?跟中原的果子差不多了, 壳虽硬但可剥,果肉如你们看见的一样, 晶莹剔透,其味清甜。」赵佗咂了下?嘴,像是在回味,「也是不能多食,轻则上火,重则昏迷。我第一次吃没收住,吃得口舌生疮……」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2页 语音未落,他忽然发现一圈人?都?在瞪他,面色不善。 「怎么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嘿我算听明白了,菠萝不能多吃,荔枝不能多吃,横竖都?是不能多吃。来来来把你的让出来,我来多吃试试,反正你在南越吃得多了。」 庄婴叫了起?来,张肥第一个跟着?起?哄,众人?作势去抢赵佗的份额,吓得他赶紧抱紧了罐头一熘烟逃了。 好在他们中没人?对?南越水果过敏,闹笑中都?把自己?的份额吃了。来自热带水果特有的浓甜香气迅速征服了这些北人?,让他们决定明年在家囤一屋子,每天?开一罐吃。 至于赵佗说的不能多吃,已经没人?在意了,都?当他故意炫耀呢。 张良没有出现在尝鲜宴上,张泽若也没有,因为张良病了。 南越之地新发现的果子不熟悉物?性,张泽若不敢给病中的父亲食用,所以只?开了一罐黄桃,一罐橘子,在煤炉上支起?一个小?锅,把糖水烧得咕嘟嘟冒热气了,然后再?分别?倒入两种水果,烫热了,端到榻前。 「阿父,先尝尝黄桃。」 张良已经痊癒,但身子发虚,仍是不怎么走动。他奔走多年难得有享天?伦之乐的时候,现在被女儿照顾着?,一直微微含笑看女儿忙碌,听话地张开了嘴。 餵了两片黄桃,张泽若又怕他吃得多了积食,待会用不下?饭,于是换了橘子来餵:「阿父先尝个滋味。今年产量应该就?够了,到时我给阿父送过去。」 张良摆了摆手,没说什么,只?说甜得有些发腻,不要吃了,让拿些清水漱口。 张泽若心里疑惑,父亲病得不重,但病中精神非常不好,直到病癒时才振作起?来,却还是有心事?的样子。 想劝,想问,她又不知从何问起?。 刚想提个话头,熟悉的朗笑声响起?在帐门外,爽朗之余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十分有感染力,张泽若也不禁嘴角微微上扬,放下?碗道:「阿父,是梁王来了。」 梁王是个有趣的人?,父亲的心情会好些吧。 刘邦进来大咧咧坐下?,看到烫好的水果罐头,没动他的,只?拍着?腿叫道:「子房你肠胃弱,不能凉着?吃可惜了。烫热了这风味就?不对?了!」 「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张良虽没起?身,但还是在榻上坐正了。张泽若吩咐左右再?开两个罐头待客——这早春时节的水果,用来待客一点也不寒碜。除了张良这种口淡体弱的,一般人?也都?很喜欢吃。 刘邦是来探病的,见张良看着?已经大好了,他估摸张良是心事?太重才病倒,见张泽若还在旁侍奉也不好直说,只?能含煳宽慰:「你心里惦记的那件事?,我上次不是说了,往好处想嘛。有什么难处,想想你们跟齐国是同姓之国,总比旁人?好办。」 张良微微笑了笑,出乎刘邦的意料,竟然有些轻松之意:「是,我这些日子已经想通了。」 「那就?好。想开点,你寿长着?呢,好好养着?。以后这种征战的事?,就?不要勉强自己?跟出来了。你养好了,这情面不比韩国干什么都?强?」 张泽若挑了挑眉,见他们似是要结束这个话题,便在旁插话:「阿父遇到什么难处了?」 张良不太想吃甜,但要陪客,自己?端起?已经不那么烫的糖水,吃了一瓣橘子,才动了动眉毛,张泽若就?抢道:「我知道了,让我自己?想。」 刘邦瞄了她一眼,心中觉得有趣,他上一世?可不知道张子房那个早就?出嫁的女儿是这种性子。 至于他们说的这事?也没什么难想的,刚才对?话已经透露出来,张泽若当时就?恍然大悟,现在也不过又寻思?了一会,笑吟吟地道:「阿父还是为復韩的事?吧。想在我大齐一统天?下?之后向?大王求情,以齐国韩氏为大宗,韩王归宗,以亲族的身份得以保留封国。」 张泽若也说不好能不能行得通。齐国内部关于分封制和郡县制也有商讨,但莫衷一是,还没有一个结果。李斯作为暴秦前丞相,在这方面非常谨慎,原先根本不开口表态,但就?在不久前,他突然在稷下?学宫发话,称就?算分封,也只?能封韩氏子弟为王,为天?子镇守各地,而非自古以来的分封诸侯。 这样一来,就?分成了三派。古礼分封诸侯一派;郡县制一派;天?子宗亲分封又是一派。 齐王与南越王,以及东海君,一个都?没有漏出什么口风,但李斯所言,众人?都?认为是代表了大王的意思?,也是代表齐王向?外透风,为接下?来的统一和分封作准备。于是第三派便隐隐佔了上风。 不过父亲能藉此解了执念就?是好事?,张泽若把不确定的担忧压下?,高?高?兴兴地道:「还是梁王会开解,阿父想通了就?好。大王亲族不多,能有韩国那一支助力不是坏事?,只?是韩王……」 仍以韩王为韩王就?不合适了,肯定要选一个与齐国更亲近,在韩国更没有人?望的韩国公子王孙。最好还是庶子出身,不依靠齐国韩氏就?没有出头之日的人?,但为人?品行也要过得去,能力不要出众也不可过于平庸。 张泽若没有细说,稍稍一顿就?直接问张良:「阿父有人?选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3页 刘邦在一旁点头。没细说他也明白,他知道张良这些日子生病至少有一半就?是这个结打不开给郁结于心了。韩王成是张良扶持的人?,这个办法能復韩国社稷,韩王成却要让位。 如果说现在做着?韩国大将军的公子信还有一丝希望的话,韩王成就?是所有韩国王孙中最不可能的一个。张良心中过不去这个坎而病了一场,现在振作起?来,显然是决定牺牲韩王成了。 这儿三个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透都?明白。张良将手搭在女儿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神色平静:「放心,为父已经都?想明白了。」 张泽若松了口气:「那就?好。女儿也会为父亲在大王面前说话,大王……」 今天?张良这里特别?热闹,张泽若再?一次被打断说话,侍从禀报齐王来探望张良,刘邦只?得和张泽若迎出帐外,又互相见了次礼,才重新回来落座。 韩信没想到刘邦也在,他本来已经尽量避免与刘邦见面了,撞上了也无法,礼节性的应付了几句,自己?觉得维持得过去了,却不知张泽若在一边瞧着?,已有了一个跟其父一样的猜想。 刘邦倒是想提醒他,可实在没那个立场,只?能当作不知,努力暖场,夸赞齐军军备强大,又夸韩信用兵如神。 韩信有心驳他几句,奈何刘邦夸起?人?来真诚无比,明知道这傢伙上回还说这种仗显不出本事?,现在听着?竟然也是一片赤诚,仿佛发自内心的崇拜一样。 他自己?给自己?呸了一口,以前他竟然会信这人?的鬼话,也是见了鬼了。 张泽若就?看着?自家大王脸色越来越奇怪,说不上开心还是不开心,正准备打断刘邦源源不断的恭维话,张良已经发话了。 「大王,良如今膝下?除文兰外,仅有一稚子不疑。经此一病,深觉人?生无常,欲与小?女相聚,不知齐国可有良之归处?」 韩信竟然一时没说出什么,愣在了那里。 被张泽若低声一句「君上」给惊醒,韩信这才大喜过望,握住了张良的手:「子房愿来,我扫榻相迎。只?是……」 他知道这时候问出来有点煞风景,而且他也不在意,但不问出来总觉得不畅快:「只?是韩国那里……子房你……」 刘邦嘻笑着?插嘴:「以后你齐国得了天?下?,从韩国王孙里挑一个做韩王就?是了。」 张泽若被他吓了一跳。时下?诸侯那是暗中都?觉得齐国能得天?下?,但多少还怀着?一丝儿期盼。且就?是绝望了,也不肯当众灭了自家的志气啊。 梁王这到底是破罐子破摔呢,还是心胸阔大不以为意?张泽若不顾礼仪盯着?他使劲看,也没看出来。她这边正走着?神,那边张良轻声细语,恢復了往日的养气功夫,缓缓说道:「毕竟已隔了几代人?,不合适。」 「啊?」 有人?出声,有人?没出声也在心里惊唿,三双眼睛都?不由看向?了张子房。敢情张泽若和刘邦刚才都?猜错了张良的心思?,他们还以为张良单纯是因为牺牲了韩王成而有心结。 唯张良自己?,笑意淡淡,宁静得如同家常闲话,说得仿佛刚刚抛弃了一手扶持的韩王之人?不是他一般:「大王以后的子嗣封王,多封一个韩王,难道算是什么大事?吗?」 连刘邦都?惊呆了。 他只?是劝张良放下?执念,考虑一个更切实的方式保留韩国社稷。 他也没劝张良放得这么开啊。 可惜就?他们在,韩信没带上江涵和任一未来人?,不然直播弹幕可有得吐槽了:保守派觉得激进派太保守了! 但仔细一想,这事?简直太合理了。韩信一家也是韩国王孙,得天?下?后分封子孙,封一个孩子做韩王算什么大事?。这可真是……这可真是……张良要復的是韩国社稷,韩王是谁他难道很在乎吗?一旦他想开了,这真的不是什么难事?啊。 韩信也愣住了。他今天?只?是来探病,完全没想到会得到张良的投效,更没想到张良拐了个弯,把復韩的希望又放回到他身上。 但这还真拒绝不了。韩信张了张嘴,看了看刘邦,最终轻咳了一声,问道:「若不是封在韩地呢?」 张良只?当他有意建都?于关中,韩地紧邻关中,就?算封给亲儿子,几代之后也是个麻烦。他自从打开心结,看事?的敏锐度就?恢復了。 分封镇守是有必要的,秦国直到灭亡,也没能真正控制六国之地。但韩国故地离得太近,必然要被关中牢牢掌握在手里,任是谁也不能随便封出去。 所以从刘邦那里得知那个如今不曾发生过的故事?,他满心郁结但又无法完全怪罪刘邦。 所以此时他也只?是坦然道:「只?求留韩国之名,续韩国祭祀。」 韩信点了点头:「我亦是韩氏子孙,祖上还曾经有过太子之议,保留故国祭祀本是应该的事?情。只?是子房,齐国与你所知的国家都?不相同,分封时的情形,或许与你现在所想并不完全一致。我不想骗你,但也无法说得清楚,其实连我自己?此时此刻也不能完全定下?主意,唯有看时势变化,适时而行。」 张良淡淡一笑:「无妨。」 韩信几乎想挠头了,他从异人?们那里学到一些知识,父亲也写信与他交流过一些想法。他觉得听起?来跟梦话一样——他也不确定如果真的能实现,子房是不是还能像现在一样云淡风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4页 哎,总归他说过了,到时候再?说吧。 张泽若代父亲将两位尊贵的探病国君送走,返回来还没问两句,刘邦蹑手蹑脚地又回来了,还探头望了望,鬼鬼祟祟,全然不像个大王的样子。 「齐王真走了没回来吧?」他问。 张泽若简直不知道要如何见礼了,张良见怪不怪,吩咐了女儿一声,让她到外面暂避,然后温和地问:「梁王去而復返,所为何来?」 「没事?,就?是突然想问一问,你听我说了那些事?——你恨我么?」 张良失笑:「我以为梁王不是在意这种事?的人?。」 刘邦摊手:「我若做天?子,自然不在意。现在做个朝不保夕的梁王,那就?在意了。」 究竟在意的是张良这个一见如故的知己?,还是在意会不会少了一个盟友,他没有说,张良也没有问。 张良只?是垂眼无语,半晌才带着?一丝疲惫回答:「我病中想了许久。梁王故事?中的我,大约在韩王成被杀后,就?已经明白了大势难违,不再?强求,投效梁王,半是君臣相得、半是借力对?项氏復仇。到韩王信之死,或许心有挂碍,但也不会有多少恨意。然而,如今。」 如今没有与汉王的君臣相得,一见如故,用计不疑;没有执念得而復失,得汉王相助復仇的释然与解脱;没有了终于如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的了悟。 所以,张良抬起?眼,慢慢地道:「我仍是恨的。」 第129章 胡人(一) 「老灰狼, 老?灰狼!」 正在给自己的坐骑刷毛的老灰狼抬起头,习惯的?眯起眼,看见叫他的?人是百夫长, 从一个他没听过的地方来的牧民。 他也不太把百夫长放心上, 这是被齐人编队之后, 看那个部落来的?人多, 带的?马多才委任的?,等?回了?自家,谁还认得谁。 所以他还是不慌不忙的刷着自己的?马, 嘴里问:「有事?」 「有事,把马赶到一处, 叫上?你的?儿子和兄弟, 到我们营地去?,说事。」 百夫长刚被上?面叫走说事,那是又有仗打了??老?灰狼来了?兴致,答应了?一声,先上?马去?叫自家人, 然后一起到营地里坐下。 他很盼望匈奴再凑出一支大军来, 这样就又有仗打了?。 他们身上?穿的?轻甲很坚固, 匈奴人砍不动。受伤有医官治,也不容易死?。而胜利之后, 每个人可以分到三块好茶砖, 视功劳再分三到五头羊不等?。他们这一队立的?功大, 每人还能挑一匹马走。 自己带的?马要是死?了?, 也能从匈奴人的?牲畜里挑一头带走。 稳赚的?, 老?灰狼带来三个个兄弟七个子侄,十一个人可以带回去?百来头羊了?。 他的?部落总共不过百多人, 出来这么多人,其实对部落是有点危险的?。但是他一个小儿子因为生病治不好,被他送到了?齐人那里,还起了?个齐人的?名。亏了?这个捨出去?的?儿子回来报信,灰狼知道齐军有多么强大,所以力排众议,把部落中的?战力带出来这么多。 现在,连他在内十一个人,只有两个腿上?受伤的?。运气也不错,没伤到骨头,医官说伤好了?一点不碍事,一样能骑马。 他晓得的?人里头,大多是这种伤,个别倒霉的?伤得不巧,落下点残疾。不过他们也不在意,受了?伤得的?好处多。像他们在草原上?放牧,好好的?骑马都可能摔死?,根本不在乎这点伤。 他也就晓得两个倒霉鬼。一个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没有避开,被匈奴人一刀正正的?砍在脸上?,当场就掉下马死?了?;另一个也是该的?,丢东胡人的?脸,竟然从马上?摔下去?被马踩到,医官救了?一天没救过来,夜里咽了?气。 他们的?兄弟把他们就地埋了?,哭了?一场,又挺高兴地说起赏赐,带回去?足够两个死?鬼的?儿子长大成人再娶个好女?子了?。 老?灰狼一点不觉得奇怪,换成他,他也是这么想。 百夫长就找了?几个部落带队的?人,早早就来营地坐下了?,然后看人陆陆续续被叫来,他端起煮好的?奶茶美美地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正事。 「齐人找我去?,打算把匈奴的?草场分给我们。」 他是懂怎么聊天的?,一句话就让坐下来还在聊天的?人都跳了?起来。 老?灰狼满是风沙雕刻痕迹的?黑红脸色都燃起了?红光,跳起来和其他人一样连珠发问:「哪个草场,是齐人不要的?地方?水草好不好,离我们那远不远?」 本来他根本不在乎远不远。离得再远,只要是好草场,他带着?所有人搬过来都不要紧。 但匈奴毕竟没有灭族啊,齐人打完仗就回城墙后面去?了?,他们搬过来,匈奴人肯定?不死?心?。少了?族群的?帮助,他们这点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匈奴人。 百夫长不慌不忙地喝水,老?灰狼和另外?几个带队来的?头人举起手让自家人都坐下,其他人也被驱赶着?闭嘴,百夫长这才详细说起来。 「齐国要筑城,草场都是好地方,但去?了?就是齐人了?,要按齐人的?法?子放牧。」又要嘈杂声起,他停了?停,等?再次安静下来接着?道,「匈奴战俘会去?齐国挖矿修路,但是没跟齐人打仗的?牧民会留下来。你们愿意搬来的?人,就留在军中,帮齐人管着?这些匈奴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5页 老?灰狼搓了?搓手,他的?三弟把头凑过来,小声说:「有齐人筑城,匈奴人来不了?。老?灰狼,我们搬吧。」 小弟也附和着?:「别人不是傻子,都想得到。光是我们都有骑兵上?千了?,再有齐军留下来,根本不怕匈奴人回来。」 是这个理,老?灰狼谨慎地又想了?想,点了?头:「搬,早搬说不定?能分到更好的?草场。等?会听他怎么说,要是不能都回去?,你们回去?带人过来,我留下挑草场。」 百夫长自己就是刚开了?会回来,很清楚大伙的?心?路歷程,放任他们嗡嗡议论?了?一会,等?他们越说越上?头的?时候打断了?他们的?畅想:「不想来的?跟我说一声,我告诉齐人。想来的?就别说了?。」 「哎。」 百夫长又想了?想,估计没几个不搬的?,干脆趁人齐,现在就说起了?搬迁的?法?子。 「牛羊就不要带了?,路上?难走,赶到集合的?地方先卖给齐人,只带着?马走。到了?新草场,再用这个钱买新的?牛羊。你们有人也养过齐人的?羊,卖过他们羊毛。新草场要养那种羊,原来的?羊群带着?也没用。不要自己走,齐军会送我们过去?。之前说好的?赏赐是给客人的?礼物,搬过来给的?羊比我们自己的?羊珍贵,原来的?羊不给了?,就只有茶砖拿。」 东胡人对地理没有太明确的?概念,他们可以准确的?判断方向,追踪猎物追出去?老?远也能找到回家的?路。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熟悉的?草原之外?,另一片草原的?水源草场是什么情况。 不过只要齐人不骗他们,故意把不好的?草场分过来,老?灰狼觉得,匈奴人占据的?这样广大的?草原,总不能没有他们这些部落的?安家之处吧。 打仗的?收穫没有了?很可惜。不过他知道齐人自己的?骑兵没有这么丰厚的?赏赐,就像百夫长说的?那样,应该是给客人的?礼物,既然要搬过来做齐人,没有就没有吧,茶砖也很珍贵的?,他自家那个小部落根本买不起几块。 而且没多久,他就作为自己家族的?代表,被带去?将来要筑城的?地点看过了?,着?实不错。 这块原本被匈奴所占据的?草原,其实就是后世所称的?锡林郭勒盟偏南之所。要论?适合农耕,其实并不如?东胡占据的?地方。东胡人占据的?是一块宝地,水源和平原什么都不缺,后世竟成了?粮食主产区。不过好地方都被大部族占领了?,自发参战的?老?灰狼这些人没有好牧场,这才会对匈奴人的?草原动心?。 齐国与东胡关系还算可以,韩信并不想轻启战端,最?终选择了?在这里建城,方便将来再向西?拓展。可惜,河套离得太远,只能暂时留给楚国了?。 锡林郭勒盟也有东胡部落,但匈奴人崛起之后,东胡的?游牧范围渐渐被缩小,那些留在原处的?部落也被同化,成了?所谓的?林胡。上?次匈奴与东胡开战,要不是齐国相助,东胡早就被赶回老?家,这个地方就是东胡王想要,韩信也不会给。 ------------------------------------- 齐王信五年夏。 胡力告别了?辽东的?左邻右舍,还有他认作姐姐的?胡麻,与他出身的?部落一起,从齐国境内取道前行?。在到达滦水时上?了?船,胡力知道他们将要去?一个被命名为善平县的?地方,一部分会停留在那里,而他将跟着?大队继续往前走,一路走一路分出人。 他知道齐人要沿着?长城边先筑三座城,以后会向北再慢慢修过去?,要把匈奴锁在漠北不能南来。不过这跟他的?关系不大,他只在意自己因为识了?齐人的?字,会说齐人的?话,也学会了?种齐人的?田,所以他成了?田典!他要在那第三处,被命名为德宁县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不过在做田典之前,他还得先学习。 他的?叔父索卢野熊在路上?就开始跟着?他学起来了?——齐人要求内附的?东胡人都要起一个符合华夏习俗的?名字,胡力帮着?给家里主要的?成员都起了?名,他们部落是索卢氏,小叔父的?名字在东胡语中是野熊的?意思,那便是索卢野熊了?。 索卢野熊跟长兄的?性格不太一样,对齐人的?生活更好奇也更嚮往。胡力上?次回去?劝说族人到齐国生活,只有他支持,并向胡力问了?许多事。要不是自幼失母,跟着?老?灰狼长大,他说不定?就跟胡力一起走了?。 这回老?灰狼留下一个兄弟,带着?他回部落带人迁徙,他一路就跟着?胡力学齐人说话,并把齐人向他们宣扬的?事情向族人们描述。 「要去?的?地方水草不差。我们,还有匈奴人,每家都会划分一块牧场,不许去?别人家的?地方。老?灰狼回来管着?部落,我会留在齐人的?军队里,有抢占别家草场的?,我们就去?杀了?他们。」 「哦……哦哦。」族人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齐人的?官府就是首领,你们就是首领的?人。」 「比首领管得严。」 索卢野熊参与了?那场战争,他向族人们描述起齐人的?兵甲,唱起匈奴人狼狈逃窜的?模样,等?族人们闹笑着?鄙视完匈奴,严肃地道:「你们有人不愿意放弃奴隶,有人不愿意内附齐国,但是齐人已经决定?走出他们的?长城,草原迟早会迎来齐国大王的?统治。老?灰狼原来也不愿意学着?齐人做事,这次为什么同意,难道仅仅是为了?那片草场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6页 他们部落除开奴隶和不懂事的?孩子,老?人妇孺在内只有百来人,真?正主事的?青壮只有近三十人,就是草原上?最?典型的?以家族聚居为主的?小型部落。平时没有天灾和战事的?时候,他们索卢部年龄分布还比较合理,在与周围部落的?争端中并不吃亏。然而要是发生上?次匈奴攻打那样的?大战,他们就是最?危险的?那种。 原本他也迷迷煳煳的?,还是听胡力回来说起齐国那边的?事,他又骑马到熟悉的?部落去?四处问了?一圈,才拼凑出一个让他后怕的?故事。 没有齐国的?预警和相助,他们打不过匈奴。就是匈奴撤退时冲上?去?的?骑手都战死?了?许多,没占到便宜还吃了?大亏。他有一个熟悉的?部落知道这件事,因为他们有一个残着?回来的?人,总是拍着?自己的?残腿,用沙哑的?声音唱着?那天的?血战。 那个人死?在了?冬天,但他的?故事还是流传下来了?。 那次索卢野熊没去?,被抽丁征走的?是两个兄长和三个侄子,跟着?人一阵冲杀就结束了?,什么也说不清。但要是齐人没来,匈奴胜了?,那他们八成也回不来了?。就是回来,他们也只能往后退,退回歌谣中的?老?家。大家都往老?家去?,他们这种小部落还不知道会不会死?在路上?,会不会在争夺草场时被灭族。 索卢野熊或许比侄子胡力还聪明,他清晰地看到,草原上?将要出现新的?雄主,想活下去?,就要早点做出选择。 ---------------------------------- 羊群在滦水岸边和迁徙的?东胡人一起登船,上?岸时发给了?他们。 牧民们轻车熟路地赶着?羊群向着?目的?地移动,有人还惊喜地发现,数目比说好的?多了?一些。 胡力——他现在正式的?名字是索卢胡力了?——给他们解释:「官府考虑羊在船上?会死?,路上?可能也会死?,所以多给了?。」 「没死?就给我们了??」 「就给我们了?。」 「好嘞!」 赶着?羊群转场本来就是他们的?日常生活,牧民们愉快地继续赶路。胡力的?母亲带着?几个孙辈坐在大车上?,有些骄傲地看看左右,用不熟练的?齐国话念着?「胶皮大车」,唿唤自己留在家里的?长子:「今年多卖一匹马,再买辆这样的?胶皮大车。」 比起家里转场时用的?老?车,这车可真?舒服,就算草原上?没有路,坐在上?面仍然不怎么颠簸,这是胡力把自己不多的?积蓄掏空了?才换来的?。 但马匹是很值钱的?,这两年尤其值钱,长城内的?各国都一个劲的?买马,不光是战马,拉车的?马也要。今年要是养得好,多卖一匹马,肯定?能买得起车。 长子索卢英笑着?答应了?一声。他也想明年把旧的?马车换了?。 他策马跟在车边,与母亲说起明年的?安排:「齐人的?绵羊正该剪毛了?,我在姑父的?部落见过这种羊,毛又长又密,也不难养。」 韩信做辽西?郡守的?时候,就让掳来的?匈奴牧民养挽马和长毛的?绵羊。前几年,齐国的?商队在东胡开始放出风声,说是会收这种羊毛,价格虽比不上?直接卖牲畜,但也实在不少了?。尤其对于牧民来说,羊毛有搓绳做毡毯的?用处,但几百头羊,一个部落有多少毡毯要做的??现在养长毛绵羊能卖羊毛,约等?于白捡。 所以各个部落都想着?法?子跟齐人买羊。索卢家尽管有人在齐国,但胡力人在辽东,周围全是只会种田和打仗的?关中汉子,问他们养羊的?事,个个两眼一瞪不明所以:「羊?你们胡人不是最?擅长养羊么,怎么还问我?」 索卢英本来打算等?姑父部落的?羊多了?,就去?换几只怀孕的?母羊回来,该怎么养,父亲也打发他去?问明白了?。 既然话说到这里,他便带着?马,跟坐在车上?的?母亲和几个半大孩子详细说起来。七八岁的?孩子都在认真?听,草原上?的?孩子,如?果缺人的?时候,不管男女?七八岁就能骑着?马去?放牧了?,以后这些活就是他们的?。 不过到底是孩子,听了?一会觉得没什么难的?,一个八岁的?男娃就走神了?,趁着?索卢英停下话头歇气的?工夫问:「我们要去?的?地方,跟路上?的?城一样,没有毡帐,只有土堆的?屋子吗?」 这一问其他孩子也忍不住了?,七嘴八舌地追问起来:「没有毡帐怎么转场呢,牛羊也养不下,难道夜里放在城外??」 「那一定?叫人偷了?,我睡不着?。」 胡力一直跟在后面,听到这笑出了?声,催马过来大声道:「老?人和孩子才住城里,女?人手巧的?在城里学纺织,其他人还是像以前一样转场放牧。不过今年不行?吧,城还没筑成。」 孩子们发出长长的?「哦」的?声音,多少有点遗憾。他们还没有在城里生活的?概念,并没有觉得不好,只是对另一种生活的?好奇没有得到满足罢了?。 胡力便和野熊聊起了?养羊的?事情,他的?祖母坐在车上?,禁不住地想,如?果老?人和孩子住在城里,那冬天能好过些吧。但是不帮着?干活,人手怎么够呢?人少了?,放牧的?牛羊够他们一个部落吃用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7页 正出神着?,被她搂着?的?小孙女?忽然尖叫起来,指着?前方用齐人的?语言尖叫:「城,城!」 所有人抬头望去?,只见天际耸立着?高大的?城墙,比阻挡了?东胡和匈奴南下的?长城更高,比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城墙更加雄壮。 「不应该啊。」胡力也仰着?头,自言自语,「我帮人盖过屋,盖屋也没这么快。」 迁徙而来的?牧民们呆呆望着?城墙,几乎靠本能驾驭着?坐骑,驱赶着?牛羊继续向前走,直到他们来到城墙外?。 索卢野熊这才发现,原来新城还没有建好,只是将城墙筑上?了?。可是这城墙是什么做的?呢,不像是土,也不是他最?近才知道的?砖。 他甚至去?扣了?一下,硬得跟石头一样。胡力这时候已经震惊过了?,笑嘻嘻地告诉他:「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水泥啊。就是不知道里面用的?是什么,要是用砖,不该这么快的?。」 一时不忙着?进城,胡力出面找到了?负责接待的?齐国小吏,问到了?自己部落的?营地,回来招唿族人赶着?羊群过去?。 又走了?两天才到,确实是不错的?草场,离城也不远。出乎他们的?意料,留下来的?青壮都不在,不过牛栏羊圈都修好了?。新来的?许多族人都咋舌:「还要圈,夜里留个人守着?羊盘不就行?了??」 但既然修好了?,自然没有不用的?道理,众人把羊都赶进去?关住,拉车的?牛也赶了?进去?,又从车上?拆下毡帐搭建起来。但除了?拉车代步的?牛,其他的?在出发时都卖给齐人了?,现在牛栏空荡荡的?,看得人心?里没底。 老?灰狼就想叫野熊和胡力回去?那个没建的?城里问问,其他人是不是在城里呢。 不过人还没出发,远远有一骑飞驰而来。老?灰狼眯眼看了?会,认出是三弟家的?儿子索卢阳回来了?,才让长子把弓放下。 「怎么都不在营地?」 索卢阳下马还没喘口气就被首领问到了?脸上?,赶紧答道:「匈奴人已经被赶到城里干活,齐军留了?些人,又叫上?我们,替他们管着?这些匈奴人。」 然后才有空举起皮囊灌了?几口,跟老?灰狼进了?刚搭好的?营帐,盘腿坐下,忍不住立刻炫耀起自己的?新见识来:「你们来的?时候该是见过那城墙,可知道是怎么建的?吗?」 「嗯?」老?灰狼身子前倾,显然非常感兴趣,索卢野熊也盯紧了?这个侄子。 索卢阳一直负责在城墙前巡逻,他亲眼看着?高墙起,眼下早忘了?自己当初的?震撼与不敢置信,一心?要向长辈和兄弟们炫耀。 「他们运来了?粗壮的?、坚固的?钢筋,那是用钢做的?棍子,支在墙里,就像人的?骨头。那么高,比长城还高的?墙,全靠它们撑起来。」 东胡话里没有这个词,他不得不说了?许多,才让他们想像出钢筋的?大概模样。其实这也是钢筋混凝土第一次用在筑城墙上?,长城以内的?城市,他们并没有新建城墙,只用在了?少数厂房建筑上?。所以不怪索卢阳没见识,就算是齐人,绝大多数也没有见识过。 「然后他们还是用版筑法?,往里浇混凝土,那就是胡力说过的?水泥啊,混了?砂石,干透之后比巨石还要坚硬。他们一边搭起骨架,一边浇上?混凝土,高墙就这样长啊长啊,向上?长啊,长成现在的?样子。」 不像以前长城里周人燕人以及后来齐人筑的?土墙,需要隶臣和服役者举着?粗木一下一下的?夯土,从早到晚,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也只能筑上?那么一小段。 也不像胡力说起过的?砖墙,一块一块垒上?去?,那比夯土确实快得多,但仍没这么快。 「老?灰狼,城里正在盖屋子。我父让我回来跟你们说,多余的?人手可以进城干活,不但能拿工钱,以后还能自己在牧场盖屋,不用另外?请人。」 老?灰狼皱了?皱眉:「盖屋,不放牧了??」 「冬营地和夏营地都盖上?屋,离开时锁上?,不要留东西?给野兽糟塌。转回来时再整修一下就行?了?。齐人带来了?一群以前掳去?的?匈奴人,他们有经验。听他们说,多数人住城里,只留些青壮放牧,不用养太多牛羊,齐人也不许在一片草场上?放牧太多牛羊。说是叫什么……」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些人说的?「承载力」这个词,最?后用自己的?话讲给了?老?灰狼听:「牛羊太多了?,草场养不起,会被沙子吞了?的?。」 「咝!」老?灰狼仰了?一下。 这个道理他也不是完全不懂,他甚至亲见过退化的?草场。但是不养足够的?牛羊,真?的?够养活部落的?人吗?或者齐人会给他们更大的?牧场? 「养得活。」索卢阳这样回答,「那些匈奴人都这么过了?好些年了?,他们卖羊毛,卖牛羊,卖牛奶。女?人们和用不上?的?人手在城里纺羊毛,在城外?种田。」 「哈哈,种田。」胡力笑了?出来。他以前就劝父亲来和他一起到辽东,父亲是怎么说的?,说他们东胡人不和泥土打交道。 老?灰狼瞪了?他一眼,认真?地问:「我们不会种田,怎么办?」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8页 「匈奴人也不会。他们就种些马铃薯,随便种种就像小山一样堆起来,说是不会种的?也能收几百斤。留着?自己吃也好,卖给齐人换钱买着?吃也好,各家有各家的?过法?。有人跟齐人学种田学得好,才会种些小麦、胡麻之类。我们肯定?种不来,就种些马铃薯好了?。放牧的?人也带些种子去?种一种,当个零嘴吃都行?。」 那就妥了?。老?灰狼原来不肯,是因为从没有接触过农耕,对此怀着?极深的?疑虑。儿子胡力虽然拍胸口说不难,但那是他到了?齐国,跟齐人住在一起才学会的?,老?灰狼并不觉得自己的?族人都能换一种生活方式。 但如?果只是作为补充,那匈奴人能学会,他们跟匈奴的?习俗又没什么不同,自然也学得会。 他慨嘆着?:「那冬天不会有人饿死?了?吧。」 如?果遇上?白灾,那至少还有马铃薯吃啊。胡力拿回来过,他跟着?齐军打仗也吃过,从火堆里扒出烧得皮焦的?薯块,洒上?一点盐,不难吃,也很能充飢。没有奶酪吃下肚顶饿,但白灾的?时候能救命。 至于羊肉,他一家人还算吃得起,但一般的?牧民平时哪捨得吃肉。牧民其实平时主要吃奶制品,打猎和採集来补充食物,饿的?时候老?鼠都吃。羊不能随便宰杀,东胡人并不像有些齐人想像的?那样能经常吃肉。 现在能有马铃薯吃饱肚子,就是顶好的?日子了?。 胡力在一边不满意地抗议着?:「谁说我们肯定?种不来的??你们怎么不问问我,我会种。我歇两天还要去?城里报到培训呢,官府让我学种田的?本事,然后去?做田典。」 ------------------------------------- 草原的?夏季比长城内凉爽不少。陈伯到新开闢的?田里转了?一圈,心?里觉得很满意,又有点怀疑,特意多走了?几处,还随机叫住几个农夫问了?许多问题。 无他,这些农夫,别看也学着?燕人的?模样梳了?髮髻,衣服右衽,似模似样的?,但是那罗圈腿就不说了?,光是那黑红黑红的?面色,跟正常农夫的?黝黑到底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陈伯不止一次心?里嘀咕:「叫这些匈奴人种田,得饿死?人吧?」 但从开荒到育苗移植,这么多天看下来,他也不得不承认了?,就算是匈奴人,学上?十年,也是有可能学会种田的?。 那看来新迁徙的?东胡人和匈奴人迟早也能学会,等?他们学会种田,这个地方就真?正属于齐国了?。陈伯骑马回城的?路上?都不觉笑得露出了?牙,深觉自家兄弟必是能在这里立下大功的?。 城里人手紧张,就算他们这些官吏也都以住帐篷为主。妻子卷氏留在家照顾孩子和家业,陈伯自己一个人住,就不太想开火,到食堂里吃了?饭,回去?饮了?些马奶酒,把农书和自己的?笔记又拿出来看。 他看得太入神,陈平掀帘进来,在对面坐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忙放下书,心?疼地打量着?自家兄弟:「塞外?的?风真?是厉害,才几个月,脸色都不好了?。」 陈平原本是高大白皙的?美男子一个,如?今依然高大俊美,但已经不那么白了?。他微微一笑:「不打紧。只是让兄长也过来辛苦,弟心?中着?实不安。」 陈伯连连摆手:「我过来能帮你什么,我只会种田。是我自己也想做个官吏呢,亏得你告诉我机会。」 兄弟二人不由相视一笑。陈伯说的?也是真?心?话,他年轻时一心?供养兄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愚笨,陈平聪慧,家族的?兴盛要靠这个兄弟。 不然,固然他确实爱护幼弟,但若是陈平没有读书的?天赋,那当然要早早教兄弟稼穑之技,以后才能安家立业啊。 早在去?年冬季里,诸侯会盟之后整军备战的?时候,陈平就请了?假,急急赶回来找兄长说话。陈伯至今还记得自家兄弟沉静的?面容和与之不符的?仿佛在燃烧的?目光,告诉他可能要在塞外?设郡,而自己会争取成为这个新郡的?郡守。 陈伯有什么说的?,当然是支持了?,但是他不懂为什么陈平要特意回来说这件事。 「大兄,齐国这两年就会出现考举与荐举并行?的?情况,荐举迟早会废除,便是如?今尚可,大兄并没有特殊的?才能,我也不方便举荐你为吏。」 陈伯当时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又是高兴兄弟记得自己,又是怕他乱来:「我做什么吏,我什么都不会。」 「大兄靠辛苦耕种供养我读书,如?今新置的?家业也蒸蒸日上?,又通识字算术,怎么能说什么都不会呢。」陈平笑着?夸赞,把陈伯讲得脸都有点红了?,除了?摆手不会说什么。 陈平仍是真?诚地道:「在齐国,大兄确实做不了?官吏,我强行?举荐,一来于我不利,二来大兄难以胜任,也容易惹祸上?身。但塞外?新郡就不一样了?。与胡人为伍,终日腥膻,又要防着?匈奴反叛。到那里为官做吏,许多人畏之如?虎,我自荐为郡守,再举荐兄长,自然不会惹来非议。」 陈伯没有多犹豫,把孩子托给妻子照顾,和陈平推荐的?张氏的?两个舅兄一起来到了?燕北郡。 他以前没有在乡间为吏,难道是不想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9页 他自己不读书去?供养兄弟,难道是不想吗? 那是做不到啊。 现在在德宁县能做田典,哪怕不能再升职,他也已经心?满意足了?。更何况陈平私下里还跟他说过,在塞外?的?辛苦不是白受的?,升职必然比其他地方快。他还想着?把匈奴人教会了?,他能从田典做到田蔷夫呢。 再高就不想了?,他也只会种田,只学得会种田。光是种田这件事,他就要跟上?面派来的?先生们继续学下去?,也没心?力干别的?事了?。 所以,他才会在春初来到辽西?,路上?就开始学习塞外?的?地理与天气,以及农事安排的?节点与要求。最?早那批已经驯化的?匈奴人到了?之后,他带着?他们一起开垦土地,育苗下种。而等?俘虏们也到了?后,他一边自己去?上?课学习,一边还要教这些胡人种田的?事情,好让明年就能有出产,至少能餵饱他们自己的?肚子。 陈平知道兄长辛苦了?,很担心?他撑不下去?,但见陈伯回来还看书看得这样入神,就知道他乐在其中,放心?了?不少。他自己倒了?酒,把带来的?小菜花生米摆上?:「今日大兄去?地里,情况可还好?」 「好得很。这个地方本应该春天种马铃薯,但官府给种时就说过,夏天种一茬也能收。今年只是将就,明年好好开垦,收成不会少……小麦也是春播,所以开荒的?时间充足,新人也能先教着?,不着?急。就是匈奴人也在问,这边可用得上?那些大傢伙?」 陈平笑着?摇了?摇头:「路没修好,不方便开过来。且塞外?牛马充足,还有畜牧补充,那些还是先紧着?别处,暂时不会运过来。」 陈伯遗憾地点点头。他也知道不容易。搬家之后,他家和张负能用上?那蒸汽大铁牛,首先是县里就有机械厂,自己就地生产不用运。其次是县中官田买了?铁牛,用完之后,几个大户再一起租用。离得近,田地也大体连着?,这才行?得通。有些实在开不过去?的?,就只能用马拉重犁、马拉收割机了?。 兄弟说得不错,现在到处都缺机器呢,这边最?不缺的?就是马和牛,不用起来不是可惜了?吗。只是本地暂时造不了?,还是得运过来。 陈平尽管是农户出身,但陈伯从不让他下地,他对农事不怎么精通,所以兄弟俩聊起来,他着?重问了?问农业方面的?事,知道只要没有大灾,马铃薯肯定?能有收成,就松了?口气。 陈伯美滋滋地啜着?酒,拈了?颗花生米,笑道:「我就是对这儿的?土性和新种不熟悉,只跟先生们学了?几个月,心?里没底,才不敢说。不然,我得说收成可能比我们那好。」 「哦?」陈平示意他继续说。 「嗨,也没什么。你看这城里,要不是你下了?严令,让我们自己人带着?东胡的?骑兵严格管理,简直没法?下脚!」 陈伯说的?是刚开始筑城的?时候,虽然牛羊都圈起来养了?,但这里的?人出行?都用马,进城不许驰马,那也要牵着?走。 除了?十年前被俘,已经被驯化的?那些匈奴人之外?。新的?匈奴牧民和东胡人都是在草原上?随意惯了?的?人,一个德行?,哪个会给马用粪兜哦。 就一天,城里到处都是马粪。臭不可闻的?同时,人走上?两步就能踩到一堆。 陈平立刻下了?严令,在城里稽查起来,甚至罚没了?几匹马,才把卫生观念植入这些牧民的?脑内——其实不如?说是罚钱的?观念罢了?。 想到那些天里城中惨况,陈平也笑了?起来,同时也明白了?兄长的?意思。 果然,陈伯跟他一起笑了?一阵后继续道:「羊粪、牛粪、马粪,都成堆了?,缺什么也不缺肥料,甚至不用花钱买,谁家不养牛羊?自家的?就尽够用了?。」 他又想起一事:「你送回家来吃过的?那个特别鲜美的?白蘑菇干,前阵子下过雨,我看匈奴人挖了?不少煮汤,向他们问了?才知道,这白蘑菇就爱长在羊骨羊粪多的?地方。你说这个能不能种?」 「自然能种,官府已经在种了?。不过那不是紧要之务,还是先种出粮,把羊毛纺织做好,再一步步来。」陈平也有些头疼,东胡和匈奴人连语言都不通,现在全靠那批早先做了?俘虏的?老?匈奴人从中沟通,要维持好三个县的?秩序不难,但齐国的?官吏不容易做,想要做出成绩让人看见就更难了?。 不错,现在塞外?新立三县,实际上?的?政区规划更为广大,其他县那是还没建,但在规划中,最?终合为一个新郡:燕北郡。 陈平这两年在齐国有所心?得。他心?中已经断定?,舌辩之士、奇谋策士,这样的?人在齐国也能得到重用,但永远不可能成为丞相。 李由已经四十多岁了?,李斯却将他放在县中,任由他兄弟二人辛劳,显然也看出了?这点——想攀上?高位,就要会做事,尤其是政事。 陈平这两年所做的?本是他擅长的?事,于各国及匈奴中用间,搜集情报等?事宜。然而齐国的?国力已经与他国形成了?几乎无法?逾越的?鸿沟,统一天下不是一两场胜仗,一两次挫折就能打断的?进程;甚至不是像秦国那样需要耗费六代君臣的?心?血才能完成的?任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0页 陈平是在现存的?各家宗师纷纷刊论?新说时突然领悟到这一点的?,那一刻冷静如?他,竟然浑身颤慄不可遏抑,一跃而起在书房内转了?十来圈才平静下来。 周代殷商,周公制周礼,天下为之一大变;春秋渐乱,战国纷争,各国以变法?为要,直至始皇一统,又是一大变。他过去?怎么能想到,才几年过去?啊,这样数百年乃至近千年方有的?大变,竟然能让他遇上?。 他又怎么能不投身于中,踏浪潮而起,直入青云呢。 奇谋异策能至高官显爵,却做不了?这个大变之世的?执棋手。 想通了?这一点,陈平就用上?了?全部热情去?寻找机会。到塞外?设燕北郡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会说三种匈奴话的?不同口音,两种东胡口音;他了?解匈奴与东胡的?习俗;他自己私下里学习齐国政事,从丞相李斯到县中小吏,他无不谦卑请教。 尤其是那些不担任官职,在齐王面前说话却极管用的?异人们。他们喜好谈数据、表格、调查之类,陈平拿出年少时读书的?毅力,把他们放出的?教材都读了?,尤其是苦学了?一番数学和几本对畜牧业规划的?论?述之作。 所以,当他自荐时,齐王尽管诧异而又诡异地沉默了?好一会,但最?终他还是得到了?这个官职。 就是在赴任前再度面君,正事谈完他将要告退的?时候,齐王忽然语重心?长地嘱咐:「齐律对贪腐罚得极重,燕北郡初设,郡守权威重,你……你要注意些。」 陈平不太把得准齐王的?意思。要是换了?个性烈的?,说不准当时就要抗声责备君王无礼,竟以小人之心?视臣。性子再烈些的?,立刻就要以头触柱,血溅当场以明心?志了?。 陈平没有,他还一脸感动地应了?,仿佛齐王只是因为关心?他而做了?提醒一样。 但是心?头那种诡异之感始终挥之不去?。结合流传在外?的?齐王那个梦中故事和他自己的?猜想,陈平有个压在心?底没敢告诉别人的?猜想。 轻则那个故事里他吞了?齐王一大笔钱。 重则齐王重金托他在天子面前求情,他收了?钱不但没办事,还反手给天子出谋划策,坑了?齐王。 连他都不敢深想了?,好在齐王肯提醒这一句,至少说明不打算追究了?。所以陈平的?感动真?不是装的?,他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他甚至想跟大王剖明心?意,现在他绝不会为钱财小事,放弃他能与周公比肩的?伟大事业! 第130章 胡人(二) 第一遍锣声响起来的时候, 唿衍兰已经起身,到水渠边洗漱完,拿着杯盆布巾回到了自家的毡帐。 母亲唿衍白云比她起得?早, 这?时候已经摆好了奶茶羊肉等她一起开饭。 唿衍兰嘆了口气:「阿母, 这边的日子真难过。」一开口她就忍不?住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盖屋子。没有井水, 引来的水不?知道在外面泡过什么脏污,总觉得不干净。」 唿衍白云看着十六岁花一样的女?儿,又心酸又欣慰, 同样用齐语答道:「你是去齐国的时候年纪小,不?记得?了, 以?前我们世世代代住的都是帐篷, 喝的是流淌在草原上的水。」 看女?儿仍是一脸颓丧,她又安慰着:「你看,引来的水先作过法,很干净。」 唿衍兰噗地笑了出来:「是沉淀过滤,不?是请人?作法。」 唿衍白云也笑:「一样的, 一样的。」 但是处理过的水总觉得?有些异味, 唿衍兰很怀念她和母亲原本的家, 不?过看母亲还想安慰她的样子,她收了愁容, 露了笑脸:「不?过这?儿天天能吃肉, 这?比在家好。阿母, 我小时候在草原上就是这?么过的吗?我都不?太记得?了。」 她在齐国都生活十年了。韩信还做着辽西郡守的时候掳来的那?批匈奴人?, 参与过战事的成年男丁不?管老少都弄去挖矿, 没成年的男孩就让他们学?着种田。一些妇人?们接替了丈夫原本做的事,给官府牧养牛羊马匹, 但还有一些手巧的被筛选出来,学?着用羊毛纺织。 唿衍白云就是后者中?的一个?,于是唿衍兰从六岁之?后就没放牧过牛羊,饮食也多用五谷。毕竟族人?放牧的牛羊也不?归他们自己,那?是官府的财产,他们平时奶和肉吃得?比齐人?稍多一些,但也多不?了多少。 这?次搬迁是强制性?的,但唿衍白云不?像女?儿那?么牴触。族人?们因此能摆脱俘虏的身份,不?但成了正式的齐人?,还从他们中?选出官吏,来管理那?些新来的牧民。 做不?了官吏的牧民们也终于可以?有自己的牛羊了。她这?样的工人?也可以?拿全工资,不?像以?前只?能得?到一半酬劳。 以?前就已经很好了,现在只?会更好吧,尽管要从一个?连屋子都没有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唿衍白云还是很开心,嘴角总是噙着微笑。 听?着女?儿天真的话,她摇着头感慨起来:「我们虽然?不?是牧奴,但也只?是普通牧民,还天天吃肉?羊叫吃光了,一家人?可怎么活。你想得?倒是美。要是能天天吃肉,被齐人?俘虏的时候,大家怎么会不?想着造反逃跑,回到草原上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1页 第二遍锣声响起时,母女?俩收拾了一下,离开帐篷前往厂区。 她们工作的纺织厂是城中?少有的几?处水泥屋,在城墙修建之?前就开始建,如今连县令的官衙都没有破土动工,纺织厂却已经开始运转了。 两人?进厂之?后就分开了。现在天气热,羊群虽然?还没扩大,但羊毛也不?少了,源源不?断地送来,唿衍白云作为技术骨干,厂里?真是少不?了她。 唿衍兰则去了另一处。 宽阔的厂房里?同样摆满了机子,她来到自己负责的十台机子前,一笑嘴角露出了梨涡,用有点磕绊的匈奴话说?:「昨天教你们的,你们先做给我看看。」 没错,她也担当着重任呢,像她这?样十五六岁会纺织的少女?,最近不?用上工,专门?来教这?些新安排的同族妇人?们。 她六岁时离开草原,原本对旧日的生活和同族都已经陌生了,但回来之?后才发现,有一些记忆只?是藏在了心底。就像这?些妇人?们,唿衍兰第一天见到她们,就想起了自己母亲当年将她搂在怀里?来到齐国时的模样。 草原上的女?人?,性?子大体是要泼辣大胆一些的,但艰苦的生活也往往让她们早衰,三十岁不?到就有了深深皱纹和被风沙磨砺过的肌肤。 而这?些在两个?部落争斗时抱着孩子沉默等待结果,并不?会显得?特别?害怕的女?人?们,在来到齐国的土地上时,让唿衍兰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这?种恐惧,直到母亲领了两年的工资,直到她被强制送去读书,直到她们家没有男人?也没有饿死,直到大雪天她们里?坐在火炕上烤红薯吃,才终于看不?见了。 现在,她又看见了。 所以?唿衍兰在家和母亲抱怨这?个?破地方,在这?些妇人?们面前却耐心极了。 「你们好好学?呀。有自家的羊群当然?好,但是在厂里?上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天上下刀子,厂里?也给发工资,是再舒服不?过的。」 这?是母亲教她纺织时说?的话,唿衍兰又原封不?动地说?给了她们听?。 她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手下倒是没停,活做得?也还行,尽管速度很慢,但是没出错。作为新学?者,唿衍兰觉得?她们算是可以?了,要鼓励几?句:「就是这?样,不?要慌,多练习,速度要提上去。」 再过三天就要第一次考核了,不?合格的人?会筛出去,换新人?来学?。唿衍兰希望她们能都留下,盯得?格外仔细,甚至是有些严厉地督促她们。 中?午下工的尖利哨声一响,唿衍兰听?见有人?如释重负地的舒气声,心中?暗暗好笑。她来做这?个?事,母亲是教过她的。因为她年幼不?曾经歷过,母亲却和这?些人?一样,早年放牧辛苦却自由,现在要在严厉的管束下做事,在真正感受到好处前,很少有人?能习惯。 所以?她在管理的时候不?能过于宽容,也会适时恐吓两句。毕竟这?些人?是匈奴吃了败仗之?后被掳来的。虽说?运气比她们当年好,不?算战俘,但她们自己可不?确信啊,心里?怕得?很,再不?习惯的事也肯适应。 只?要她不?时提一两句,叫她们别?忘了这?点就好。 她领着自己负责的人?去吃饭,现在食堂也没有盖呢,她们一组人?有一个?毡帐,打了饭菜就自己端回去席地而坐。当然?没有人?不?满,这?本来就是她们习惯的生活方式。 唿衍兰领着这?组人?也有半个?月了,她们胆子也大了一点。工作时不?敢多嘴,今天吃饭时,终于有人?问她:「你也是匈奴人??」 唿衍兰其实是个?急性?子姑娘,就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压着脾气微笑着回答:「头一天我就说?了,我是匈奴人?吶。你三十多岁,还记得?以?前冒顿攻打东胡,被秦人?攻击了后方的事情吗?」 那?人?迟疑地摇了摇头。她是从更远的地方通过几?个?间接的姻亲关系嫁到这?一带来的人?,并不?清楚近十年前的那?场战事。但有人?知道,有个?比她年老些的女?人?眼神黯淡了下来,用沙哑的声音道:「我的女?儿一家都被抓走了。」 「我和母亲就是那?次被带到了齐国。你的女?儿一家如果没有病死,那?么或许还能找到。」 妇人?振作了一些,看着她嘴唇微动,想问什么又不?敢问的样子。唿衍兰等了一会还不?见她继续出声,也失了耐性?,催促道:「快吃了活动一下然?后睡觉,下午还要上工呢。」 午睡、上工、晚餐。一天下来,唿衍兰的工作也结束了。她舒了口气,嘱咐妇人?们在自己的帐篷附近活动,不?要乱跑,便掀帘出来,准备回家。 别?人?大抵也是如此吩咐的,所以?这?一片外面很安静,几?乎都是像她一样的少女?。唿衍兰看见自己的好朋友,两人?互相挥着手,相向而行走到一起抱了抱,准备一同往家走。 但她被人?叫住了。 「当于。」 声音很低,叫得?又是一个?不?熟悉的名字,所以?唿衍兰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第二声略带焦虑又提高了声音,她才有些愕然?地回头,看见一个?与母亲年纪相仿的妇人?,正急切地打量着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2页 好友勒洁已经跑过来了,并没有听?见那?个?妇人?的叫了什么,只?看到她似乎在打扰唿衍兰,于是摆出严厉的样子斥责着她:「你是哪个?帐篷的,告诉你们不?要乱跑!快回去!」 妇人?被吓住了,低下头果然?慢慢向后退去。唿衍兰拉了好友一把,向她解释:「她叫了我以?前的名字,你还记得?我以?前的名字吗?」 「以?前的名字?」勒洁疑惑地想了想,露出恍然?的神情,「她认得?你,她跟你的部落有亲。」 「嗯。你先回去,我问她几?句话再走。」 「好,你小心,不?是亲人?就一定有好意,不?要被哄骗帮她逃跑。还是你跟我说?的,要记得?我们是齐人?了。」 「我知道。」 唿衍兰打发走好友,将那?个?妇人?叫过来,问:「你叫什么名字,我是说?,齐人?给你重新起的名?」 妇人?本就是壮着胆子出来找她,吃了刚才那?一吓,越发胆怯,把自己新起的名忘了个?干净,唿衍兰催促了几?次,她才勉强拼出个?怪腔怪调的读音:「乌桑。」 原来是沮渠氏的分支之?一。唿衍兰知道齐人?给他们定名的规律,一般是以?氏族为姓,然?后再由小吏起个?名。那?些主动从军的东胡人?往往用自己的东胡旧名翻译过来当作新名,而匈奴人?不?行。原因倒也不?完全是歧视,而是匈奴人?太多了,名字又往往重复,不?由齐吏重新起名的话,统计时简直是一场灾难。 「我来齐国的时候还小,实在不?记得?很多亲戚了,你认识我的父亲,还是认识我的母亲?」她用匈奴话问。 妇人?总算振作起来,又急切地回了一串话,口音又与她不?完全相同。已经很多年没说?过母语的唿衍兰不?得?不?让她慢一点,重新听?了一遍,这?才弄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乌桑是另一个?氏族嫁到唿衍氏族来的人?,跟唿衍兰不?是同一个?部落。唿衍兰母亲的兄弟娶了她所嫁部落的一个?女?人?,于是几?个?部落有了一些联繫。 在一次节日的集会上,许多部落都派人?去参加,乌桑和唿衍白云虽然?没有直接的亲戚关系,却成了聊得?很好的朋友,乌桑还将唿衍兰抱过来逗弄过。后来两个?部落又有嫁娶,两人?也陆续见过几?次。 小女?孩长大了,见得?又少,本来很难认出来,但唿衍兰和母亲长得?很像,尤其母女?二人?如出一辙的右嘴角单个?梨涡。乌桑前几?天偶然?在打饭时见到她,心里?有了怀疑,越看越像,今天终于鼓起勇气出来找她了。 此时确认了唿衍兰的身份,乌桑心头一松,抓住她的胳膊,什么话没说?出来,先呜咽着哭了出来。 唿衍兰安慰地拍了拍她:「不?要怕,你们比我们那?时幸运,只?要没有直接参与战事,就是齐国的百姓了。开始管得?严一点是为了教你们规矩,齐人?的规矩与草原上不?一样,所以?现在你会觉得?麻烦,但是等习惯了,你会过得?很好,比草原上好。」 乌桑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仍然?止不?住泪,半晌才问:「你母亲在哪里?,她还活着吗?」 「在上工呢,最近太忙了,要加班,再过三个?点才回来。」唿衍兰想了想,招唿她跟自己走。 她找了工厂的负责人?,向她说?了乌桑的情况,认真地道:「我看她们都很害怕,要是她们知道我和阿母这?些年过得?很好,就能安心留下来学?纺织了吧。」 厂长不?是她原来熟悉的那?个?人?,新来的女?人?和原厂长当年一样年轻,听?她说?完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夸了她一句:「你想得?很好。我批准了,你将她带回去,让你阿母和她聊一聊,让她安心。」 说?着,袁厂长起身,在帐中?的矮柜里?翻了翻,拿出一个?印着艷丽花朵的搪瓷盆给她:「你向你阿母悄悄说?一声,不?要说?是我给的,就作为你们的礼物,送给乌桑。」 唿衍兰没推辞,爽快地答应下来:「好嘞,让她知道练好了技术,就能像我阿母一样过好日子了。」又调皮地一笑,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头,「我家本来就有,只?是用了几?年,磕碰得?不?这?么好看,不?然?我送她也可以?。」 袁厂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叫她快去领人?回家说?话——说?起来厂长可真高啊,她都快成年了,厂长还能随意摸到她的头顶呢。 新的搪瓷盆也好看,她家那?个?实在是有点旧的。唿衍兰便想,等新屋子盖好了,她要跟母亲说?,有些东西也好重买新的了。她跟母亲两个?人?上工,钱财上很宽裕呀。 送走唿衍兰后,袁朝阳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一边思索一边写下了几?行文字。 「事先的统计起到了效果。将与老一批匈奴人?有一定亲缘关系的部落尽量放在一起,今天终于有人?开始相认了。相信这?不?是偶然?,虽然?数量不?会太多,但一旦有了开始,以?后通过各种亲缘相认的情况一定会越来越多。」 「通过这?些熟悉或者至少听?说?过的亲友的介绍,牧民的恐慌情绪能得?到很好的疏导,也能更服从命令。」 想了想,她又记了一段提醒自己。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3页 「匈奴人?的慕强心态很重,只?要确定不?会被杀死,那?么严格的管理并不?会引发强烈反弹。尤其是其中?的女?性?,她们中?的大部分不?会因为男性?亲属的死亡而长久的怀抱仇恨,但仍要注意个?体的甄别?,族群的不?同会引发牴触心理。工作中?需要注意多与匈奴人?沟通,了解群众心理。」 她本来只?是做打杂工作,申请到帐号进来工作,工资提了一截,职务也升了。如果立功,可想而知在现实中?的工作也会受益,如果不?小心死了导致帐号作废,前途也是可想而知的没有了。她自然?非常在意。 唿衍兰从袁朝阳那?里?出来,先去找吃过饭正与人?聊天休息,准备待会加班上工的母亲,把搪瓷盆给她,并跟她说?了乌桑的事。她一形容,唿衍白云就想起来了,她还记得?这?个?见面不?多但很说?得?来的朋友,欣喜地吩咐唿衍兰招待好她。 「钥匙给你,把柜子开了,里?面有瓜子花生还有茶砖,做一锅奶茶,把我们在齐国的生活好好说?给她听?,让她安心下来。」唿衍白云忙忙地交待,女?儿点头后她又想了起来,紧着吩咐,「问一问她家里?人?……但要是有人?死了,就不?要多说?了,聊一聊别?的。」 「哎。我知道。」 锅里?奶茶咕噜噜地翻滚,乌桑啜着热奶茶,看起来好像因为进入了熟悉的生活节奏,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唿衍兰注意到她一直在偷偷地看那?个?拿出茶砖和瓜子花生的矮柜,便自豪地介绍起来:「那?是我阿母第一次拿工资添的大件,好看吗?」 「好看。」乌桑诚实地说?。 那?是个?木头柜子,上了漆,乌黑髮亮的底色上有红色的写意兽脸花纹。她家的搪瓷盆磕碰露出了里?面的铁皮并生了锈,不?怎么好看了。可是这?个?矮柜用得?仔细,最上面铺了羊毛毡,一点划痕也没有,又被常常擦拭,看起来简直和新的没什么两样。 唿衍兰想起厂长和母亲的交待,放缓了语气:「阿母头两年不?敢用钱。过了两年才胆大起来,看见这?个?柜子就很喜欢,正好也攒了许多钱,就买了回来,一直说?要给我做嫁妆。」 她到底还是草原姑娘的底色,说?到嫁人?的事并不?觉得?羞涩,语气平常:「不?过这?两年不?提了。买了六七年的柜子,再好也旧了。我们打算等我嫁人?时再重新置办,到时置办一个?镶镜子的嵌螺钿漆器,比这?个?好。」 塞外草原广阔,在大山附近放牧的匈奴部落不?太缺木材,但要是牧场离得?远,想打个?木头柜子还是有点费劲的。 胡人?的手艺也比较潮,还缺金属工具,歷史上也是在掳到汉人?工匠和西域工匠之?后才有了长进。现在的话,贵族歷来都能从中?原诸侯国那?里?交易到工艺上乘的漆器,普通人?就随便将就一下,很少有部落会供养专门?的木匠。 更别?说?能做出像这?样漂亮的、齐人?工匠才能做出来的漆器了。至于嵌螺钿漆器更是想都不?用想,只?有贵人?们用得?起,那?都是过去跟赵人?、燕人?、秦人?们用马匹换来的珍贵宝物。 乌桑甚至不?懂什么叫螺钿,她只?听?唿衍兰的口气,比她见着的这?个?漆柜一定更贵重,心中?便自然?生起了敬畏,低头以?示恭敬:「你们已经成了齐国的大人?物了吗?是你母亲嫁给了贵人?吗?」 唿衍兰生生被问得?愣了愣,赶紧摇头:「我不?清楚我的父亲去了哪里?。他被征去打仗后就没有回来,也许在战场上死了,也许被俘虏后送去了矿山。母亲后来又嫁给了一名齐国的农夫,生了一个?弟弟。但听?说?回到草原可以?获得?平民的身份,母亲决定带我回来。」 他们这?一批匈奴俘虏的身份比较特殊。被虏获时还在秦朝治下,他们自然?沦为隶臣妾,在辽西郡放牧。秦灭之?后,齐国给隶臣妾放良,但他们作为胡人?异族,仍然?没有得?到赦免。只?是那?时候日子也不?难过,母亲纺织拿的一半工钱也可以?养活她们母女?俩,而且也不?禁止她们嫁人?。 母亲本来不?用回草原上来的,纯粹是为了她。母亲希望她能恢復平民的身份,这?样可以?嫁一个?更好的家庭,能生活得?更好。所以?她和继父协商之?后,留下了弟弟,带着她来了。 她提起自己的父亲,有一些怀念,但并没有太激动。乌桑也是一样。毕竟已经过去很多年,而且匈奴人?自己的部落之?间就常有这?样的事,剩下的女?子带着孩子改嫁给仇人?都不?算少见,更何况是正常的嫁人?。 但这?事可能触动了乌桑,她不?由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我的长子死了。」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再次流下了泪,但也比先前平静了很多。唿衍兰六岁之?后的回忆涌上心头,她曾经熟悉过这?种麻木的悲痛,那?时身边许多像母亲一样年纪的妇人?们都有类似的表现,所以?她仅仅拍了拍乌桑的手,安静地听?她讲述。 「齐军带走部落的时候,首领召集了人?反抗,他就死在那?个?时候。」乌桑捂住了脸,泪水浸湿了手掌。 她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是她的儿子。明明还有很多男人?受了重伤在地上疼得?抽搐,但都被齐人?治好了。那?几?个?瘸了腿的傢伙现在仍然?跟着部落在放羊,为什么偏偏是她的儿子一声不?吭的死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4页 「我男人?没有死,我们带着剩下的孩子被齐人?驱赶到这?里?,我以?为会继续放羊,却被带出来学?纺织。我男人?在筑城,我不?知道以?后还让不?让我们回去放牧,没有羊群,我们以?后吃什么呢?」 「……」 唿衍兰一时无法理解她的担忧,缓慢地眨了眨眼,答道:「要是你不?想自己做饭,可以?在食堂吃。如果愿意回来做,可以?回来吃。」说?到这?里?她才反应过来,格格地笑了起来,「每个?月都会发一笔钱,是你纺织做工的钱。现在是因为你还没有学?会,所以?只?管吃住,不?发钱。」 「还有你男人?,他被带去筑城,难道没有带工钱回来吗?」 「有,但是……城修好之?后怎么办?」 「他学?会了手艺,盖屋修路,有做不?完的活,挣不?完的钱。你怕什么呢?」唿衍兰偏过头,已经不?太能理解草原上的亲朋了。她抓了一把花生给乌桑,热情地劝她吃,「你是不?会磕瓜子吗?那?尝尝花生,捏开它……对,搓掉外面的皮,吃它!」 坚果类特有的香气在唇舌间瀰漫开,乌桑把嚼碎的花生在嘴里?用力抿了一下,似乎能把香气更多地逼出来一点,最后才恋恋不?舍地咽了下去。 「这?叫花生,我原来住的地方很多人?种,用来榨油。不?过总会留一点在家里?煮着吃。有钱的人?家置办了铁锅,又捨得?用油,就可以?把壳剥了炒着吃。」 看乌德敬畏地瞧瞧花生,又瞧瞧她,唿衍兰抿着嘴笑:「用油炒的是花生米。我家还舍不?得?这?么吃。这?是连壳用沙子炒的,也很香。哎,这?边听?说?不?种花生,吃完了暂时恐怕没有。不?过渔阳郡就有种,运过来应该也不?会太贵。」 后半句她是自言自语,不?觉说?回了齐国话,乌桑听?不?懂了。 两人?差着年纪,完全是两辈人?了,生活经歷又在唿衍兰六岁后完全不?一样,聊了这?一阵后就没了话题,渐渐都沉默下来,一起专注地剥花生、磕瓜子。 她们煮着奶茶,本来不?需要喝热水,但实在没什么话题可聊的唿衍兰看见了家里?的热水瓶,便带着两分炫耀,八分热情地拿过来,问乌桑:「你见过这?个?吗?」 乌桑不?解地摇了摇头,在她手上端详了一番,实在没有看出这?个?外壳是藤编的瓶子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与匈奴人?相比,长城以?内生活的人?们,在工匠技术的水平上是得?到哪怕最怀抱仇恨的匈奴人?的承认的。就像刚才那?个?矮柜,乌桑从来没想过那?会是匈奴人?做的,那?不?可能。 可是这?个?瓶子,虽说?竹编和藤编在草原上不?多见,但是她们也会用羊毛去纺织一些用品,这?个?手艺并不?陌生。这?个?瓶子……这?个?瓶子实在是有些平平无奇啊。 而且也不?知道派什么用场,用来装水吗?似乎不?够大,这?能储多少水呢,不?如弄个?大瓦罐储水,可以?少去打几?趟水。 而且一个?装水的瓶子,外面又为什么要用藤编的壳装起来。乌桑实在不?太懂。反正看这?个?平平无奇的样子,应该不?可能是装饰用的。 唿衍兰格格的笑起来,看她碗里?奶茶还剩一口,便拔去水瓶上的软木塞,在她碗里?倒上了一点热水。 乌桑在软木塞拔开时就看见了里?面冒出的热气,睁大眼睛看着热水倒在碗里?,终于发出了一声惊唿:「宝物!」 她和唿衍兰回来已经有好一会了。 唿衍兰带她进来坐下,洗了锅煮奶茶,奶茶煮开了又聊了许久,她都喝了两碗了。而且她知道唿衍兰跟她一样一直在外面,家里?没有人?,水是很久前就在这?个?瓶里?的。 这?个?水瓶又没有用厚厚的皮毛包裹起来,为什么水还是这?么热? 「不?是宝物,是热水瓶,水在里?面可以?保温,放很久很久才会慢慢凉下去。齐人?鼓励喝热水,如果来不?及煮奶茶又想喝水,这?就很有用了。」 乌桑没在意她说?的什么鼓励喝热水,只?是敬畏地看着热水瓶,低声说?:「有时候烧的东西不?够,不?太冷的时候只?能熄了火。水也慢慢冷了,夜里?醒过来口渴也只?好忍着,因为喝了冷水会生病……」 实在忍不?了也只?能喝几?口冷水,然?后裹在羊皮里?等寒颤过去。都是看命,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命不?好的就生病死掉。 要是有这?个?热水瓶,生火的时候把奶茶烧开了装满,熄了火也能喝上热奶茶,是不?是就不?用看命了?乌桑垂下了眼,她还是觉得?那?是个?宝物,直到唿衍兰告诉她:「等你们正式上工拿工资了,一个?月工资能买好几?个?。一般家里?用两三个?就够了。」 她微微颤抖了一下,有了一丝希冀。 等一锅奶茶喝完,乌桑能比较流畅的磕瓜子的时候,唿衍白云终于回来了。 「乌桑!」她大叫了一声。 乌桑叫了一声她的原名,和她抱在了一起。 唿衍兰让出了自己的位置,三个?人?围坐下来,唿衍白云爽快地说?:「乌桑,你和我的女?儿聊了这?么久,应该知道我们过得?不?差,以?后可以?安心了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5页 乌桑点了点头,刚才对着唿衍兰不?敢多问的话,现在也敢问了:「齐人?一直叫我们学?话,我听?说?学?不?会只?能白做工,这?是真的吗?」 「是谁传的谣言?官吏明明宣讲得?清楚,你们现在只?能拿最少的工钱,放牧的牛羊也要交最重的税。等你们学?会说?齐人?的话,才算真正成为齐国人?,那?时交的税也少了,发的钱也多了。难道没有官吏去跟你说?吗?」 乌桑欲言又止。 当然?有官吏去说?,并且教他们说?话的人?也会不?时强调这?件事,以?鼓励他们认真学?说?话。但是他们总是觉得?在骗人?。所以?有人?说?他们会一直做齐人?的奴隶时,这?种猜测很快就流行起来,并让大部分人?深信不?疑。 唿衍兰皱起了眉,气沖沖的刚要说?话,唿衍白云拦住了她,严肃地说?:「这?件事我要告诉厂长。乌桑,战败者服从胜利者,恭敬的侍奉强者,这?一向就是草原上最大的规矩。为什么来到齐国,你们要想这?么多呢?不?要叫我过去的名字,不?要相信那?些谣言,你会生活得?比过去更好。」 乌桑茫然?地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因为这?次与旧友的相遇,郡中?差点兴大狱。郡守陈平如今只?负责政务,郡丞虽然?级别?不?如他,但刑狱之?事已经完全分割过去,郡守只?能提议,不?能插手。 好在他只?是不?能插手具体过程,关于这?件事本身仍是政务相关。他力主暗中?调查,不?必追究那?些参与了传谣的普通人?,而要寻找这?件事背后究竟有没有主谋。 如果仅仅是匈奴人?在恐慌之?下发酵出来的谣言,那?么兴大狱并非解决之?道。 袁朝阳饶有兴趣地配合着陈平在厂里?的调查,旁观这?个?歷史上的名人?行事,心想原来这?人?也不?光是会阴谋诡计——不?过也许还是因为他太擅长这?种背后造谣传话煽风点火的事情了,所以?陈平亲自调查,加上袁朝阳也重视这?件事,发动厂里?女?工对这?批匈奴女?人?进行沟通,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怎么说?呢,多少有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有幕后,但没有黑手。 齐军掳来这?么多匈奴人?,占据了这?样广大的草场,工作中?难免有点疏漏。 战俘另外处理,匈奴部落中?的贵族几?乎不?是杀了,就是送去挖矿。哪怕是没成年的孩子和家中?的妇孺,也没有和其他人?放在一起,而是送到了辽东郡安置,也稍稍平衡一下那?边的性?别?比例。 但还是有人?在其他人?的掩护下躲了过来。失去了往日的尊荣,与过去低他们一等的牧民甚至奴隶一起干活,没有了天天肉食的待遇,这?让他们怨气冲天。 于是听?到齐人?官吏的宣讲之?后,他们中?有人?心怀恶意地咒骂齐人?,在族人?们中?间宣扬这?是齐人?的骗局。原本就心中?不?安的牧民在传话时你添一句我添一句,乌桑所说?的已经是最不?离谱的一版了。 陈平在调查中?甚至在另一个?县听?人?颤抖着说?齐人?要挖坑把他们都埋了,原因也不?过是有个?小吏本是秦人?,跟一个?暴脾气的匈奴人?吵起来之?后恨恨的开骂说?起了气话,说?要是武安君还在,早把你们统统坑杀了! 陈平查到这?里?时,真正是哭笑不?得?。尤其是有一部分匈奴人?受到影响,已经有了出逃的计划。他倒是不?生气,因为计划只?能是计划。现在出去放牧的匈奴部落已经被打乱了,大型部落往往是几?个?不?熟的部落抽出人?来拼在一起,里?面还要掺杂四分之?一的原奴隶。家族聚居式的小部落里?也掺进去得?了自由的奴隶。 管事的有两个?,其中?必然?有一个?是原本的奴隶。 每个?部落也都抽出一些劳力留在县城种田修路,人?都打散了,哪还能齐心做什么。 且齐军仍然?留了骑兵在北边巡逻,想跑?又能往哪跑。 大狱未兴,官吏们又被培训了一通,而匈奴人?在忐忑不?安中?拼命学?会了勉强能沟通的临淄官话,也得?到了他们生平第一笔工钱。那?些谣言,自然?而然?也就消失了。 第131章 去东州(一) 上谷郡居庸县。 乡间收了小麦, 又?翻地施基肥准备种小麦。有田的忙着自家田,没田的也?拿着高酬给人做活,一家结束了还有另一家请, 都忙得?四脚朝天。 只有许家, 一家五个壮劳力, 加上一个说是年纪大, 实?际上依然很能干活的老人,只种许山的军功授田,早早就空出?手来了。 人家在田里忙, 他们家盖屋。 许有原来想把两个去世的兄弟家老屋重新翻盖,好让几?个侄子成家。但是许山把自家老屋的地方拿出?来盖菇房了, 二弟家的长子许立则坚持先修他家的屋子。 他的话不多, 就认一个死理:「伯父养育我们不容易,至今三弟还没娶亲,不给他先成家,我不说亲。」 现在家里说话最有用?的许山也?是这个意见,许有拗不过他们, 由着他们先把许立家的老屋简单修葺了一下, 一家人搬进去将就着住, 然后把自家屋子拆了完全重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6页 钱花得?老头子心尖都在哆嗦,一群败家玩意, 居然买红砖来盖屋子。他坚决不同意, 吵了好几?架, 最终还是抵不过, 只能当作没看见。 「阿山都说了以后卖不了这么贵, 你们还敢这么花,都不要过了。」 过路的邻居听见许有蹲在门口?的念叨, 又?羡又?嫉地调侃他:「过不下去把菇房卖我呗,我买。」 「别瞎闹。」许有以前穷惯了,不敢骂人,又?不高兴他这么说话,站起来拍拍灰,背着手去看在建的屋子了。 因为三个房头的人暂时还得?都住在他家里,而且他自己两个儿子,一个已经成亲了,一个也?要娶新妇,将来还有第三代,这次干脆就把地方都用?起来,尽力多盖。除了他老夫妻俩的主屋之外,再盖四间屋,仍是没成家的男女分开暂时挤一挤。将来两个儿子分家,孙儿孙女也?好有地方住。 盖屋只到县里请了个砖瓦匠,兄弟几?个去修渠的时候学到过一点砌砖的手艺,自己就能打下手,再请几?个短工帮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新屋今天已经开始收拾了。许山还专程到隔壁乡,请了个同是军中退下来的袍泽来掌厨——这位也?是个趣人,伤得?比他们都重,一条腿截肢但活了下来,自称不是聪明人,学不会别的什么,就想吃点好的,居然学成了个大厨回来。 自称不聪明,但日子过得?还真不错。虽说他一条腿其实?并不适合上灶做菜,但许多这边听都没听过的菜式他会做,独门生意就不愁了,被县里开食肆的大户客客气气请去做了主厨。许山要不是跟他在培训时认识,还真不容易把人请来。 家里的女眷都帮不上忙,大厨自己带了三个徒弟打下手。他自己不太介意的样子,三个徒弟却看得?极紧,不给人挤到灶上的机会。 许有不在意这个,他一路遛跶过去,跟陆续进院子来吃席的乡邻们打着招唿,一味的只知道?笑了。 许山家几?个兄弟和老人一起招唿客人,许山自己单开了一桌,专门招待请来的几?个同乡袍泽。 这个「同乡」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同乡,只是都一个县出?去的,培训时活络些的人自然就沟连起来,许山这样木讷的也?就没断了跟他们的联繫。 尤其是赵昌。 他今非昔比了。过去他家中也?算富足,但今日他穿的可?是一身细棉布长?衫,脚上踏的是县里定制的分了左右脚的鞋。几?个军中同袍打趣他:「穿这么好,知道?的是你来吃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说亲呢。」 一桌都闹笑起来。赵昌嘿嘿一乐,跟许山视线一对,忍不住又?往另一桌上瞟了过去。 同桌机灵的顿时醒悟过来,大叫一声:「你还真是来说亲的!」 「嘘!轻点声!」赵昌大急,许山也?涨红了脸,一个劲示意他不要嚷嚷,他赶紧捂嘴,眼睛也?不由得?往旁边瞟,小声问?:「阿山,你要给你大妹说亲?」 「嗯。」既然已经说破了,许山也?没瞒着,点了点头。 到底还没有成,嚷嚷起来女孩儿脸羞,在乡间也?不合礼仪,一桌人便?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聊起了自家婚配的情况。他们现在颇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感觉,许山和赵昌两家说亲倒是提醒他们了,他们各自有姐妹的话,可?以谈一谈啊。 许山看席间说得?热闹,悄悄离席,跟许丰使了个眼色,把她叫到屋里问?:「你见了,还满意不?」 许丰脸微红,垂下眼细声细气地说道?:「阿兄作主就是了。」 那就是满意了。 许山也?不是个会揣摩人的细心汉子,既然妹子没意见,他也?问?不出?更多的,瓮声瓮气地又?把讲过的事强调了一遍:「他是骑卒,跟我不在一处,本来也?不熟。去年大家都回来做事,你也?知道?,我这些同袍都是他联络上,很能干的人。家里做罐头,今年军中平价收,还没挣大钱,明年就该发家了。」 「嗯。」 「他自己说,以前在军中有个相好,我也?听说过。那妹子是护士,不愿意跟他回来,这才分了。你得?晓得?。」 「嗯。」 「那你愿意不?」 「……阿兄作主就是了。」 许山就回去,把赵昌再叫到避人的地方,跟他说:「你找个媒人来吧。」 赵昌就知道?事情成了。他有些欢喜,也?有些怅然,遥远他乡那个他第一次喜欢的女子,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人上门提亲,她不愿意跟他走,那她找到合适的人了吗? 许丰和她并不像,可?能是许家人的性格,也?可?能是自幼贫苦的家境所致,许丰是个沉默温柔的性子。赵昌对此并不介意,他甚至有意避免说一个跟鲁泥一样的妻子,那会让他感觉不太好。 不过他本以为许山一家人都是这种木讷的性格,没想到定了亲之后他去走动?,许山那个亲妹子倒是让他想起鲁泥来了。 那是秋季里,他们两家都不以农事生产为主业了,赵昌刚忙完黄桃罐头的生产,把罐头厂的事务交给本家兄弟赵随打理,自己驾着车,带着半车罐头去许家。 自然不能说是去看未婚妻,非年非节的,他主要是去跟许山谈一谈生意上的事。许山为了种菇时用?的立木取材方便?,把自己所得?的五亩地换成了林地。不过县里看他要林地,给他换了十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7页 木材是绰绰有余了,这山也?不能荒着。赵昌今年的罐头做下来,手也?熟了,胆子也?更大了,打算劝许山去官府赊点梨树去种,以后他收了去做糖水梨罐头。 这不是,因为他去年开始收黄桃,今年本乡乃至本县,都开始跟着种桃树了。赵昌感觉这生意自己一家根本吃不下,肯定会有大户跟官府买机器学着做。他得?趁别人没开始,把名号先打出?去。 当时培训时先生也?教过,要起个响亮好记的名儿,他听了,定的玻璃罐上都有字呢:鉅鹿! 就这名号还能不响亮?他跟人介绍都底气足:我赵昌就是在鉅鹿立了功才回来做罐头的! 所以赵昌除了把里外里的衣服都换新了之外,也?没怎么花钱,就准备一方面扩大生产,一方面增加品种。他们这个地方除了桃,也?有梨和频婆。但官府赊的桃树结的果比原来的野桃好吃多了,他想其他果子恐怕也?是一样。 所以他就不太愿意收现成的,宁愿叫人重新种。 许山不太会客气,没推辞几?下就把赵昌带来的礼物?收下了,听赵昌说种梨树的事,他也?没什么意见。 「留两亩林子,剩下的都能种上。跟官府赊就行吗?我家没人种过树,难种不?」 「不难,你要赊,县里自会有人教。你反正也?识字,发你的书再仔细琢磨就行。若是天时不好种坏了,都不要你还,明年还给赊。」 于?是许山就点头应下了。 现今小农其实?敢跟官府赊帐的还不多,往往是大户才敢如此。但许山这样第一批从军中负伤退出?的人,实?在是得?了官府的好处,回来不但立功的有授田,就是没立功的也?各自学到了能传家的本事,顶顶没出?息的也?能进工坊或者工厂过安稳日子。 所以他没什么犹豫,赵昌家又?是赊过桃树种的,他就更敢了。 既然定了主意,他又?细细地向赵昌问?起收购的事。两人正聊得?起劲,许明的声音响起来:「咦,谁买的罐头,伯父你怎么不骂他?」 许有苍老的声音接着便?笑骂了起来:「去,去,连伯父也?笑话!」 许明便?格格的笑起来,赵昌不知怎地一下子想到鲁泥,扭头向外看去。 许明已经进来了,向他行了一礼,坐到了许山身旁,笑道?:「赵家兄长?来得?正好,我有事跟阿兄恐怕商量不出?结果,还得?请兄长?帮着拿个主意。」 许山不由诧异地看着妹妹,有什么事他这个亲兄不能商量,还得?让赵昌拿主意? 赵昌看着今年刚满十六,刚蹿了一截个子,虽说也?不高但生得?壮实?又?长?得?白净的许明,她跟瘦黑瘦黑的鲁泥长?得?一点也?不像,不知为什么却又?让他觉得?看到了鲁泥。 他不觉露出?了笑容,温和地道?:「你说,我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是这样。」许明端着开了的罐头,没顾得?上吃,说起了正事,「我先生找我谈,说我各科都学得?还行,但是不突出?。工厂里最需要的机械我还有点弱,再学下去大概能去厂里做个工师,或者做个会计,都可?以。要不我以后再学医也?行。」 许山不明白她的意思?:「那不是很好吗?」 不要说她一个女孩子了,他要是学得?进去,他就把菇房给兄长?们做,他去做工师、做会计、做医士,都好。 赵昌也?不明白,不过他还是笑着拦了拦许山:「你听她说嘛。」 「就是,你听我说完嘛。」许明怼了兄长?一句,继续道?,「我本来也?就这么想的。不过先生说今年要开始实?行考举了,官府出?题来考,就跟工坊考试招人一样,考中的就能安排做吏呢。」 哗啦一声! 许山家里还没有打新家具,用?的仍是过去的矮几?,席地而坐。许山激动?之下勐的一站,把面前放待客点心的矮几?给撞了一下,放着的碗滚到了地上。 「你你你你你能做官吏了?」 「考中才行呢。我今年十六,正好可?以考。」 「那你考啊,咋还要人拿主意,你不考还想做什么!」 「哎呀阿兄,你听我说完行不行?」 赵昌忍着好笑,把许山按坐下来,示意许明继续说。 许山偷眼看了看兄长?,思?忖着他的接受程度,慢慢地道?:「先生说了这事之后,我没立刻决定,四处打听了一阵——我们学校可?是连县令家的子女都有呢。」 原来不是今天才得?的消息,也?亏这小女子忍得?住,许山瞪大了一双眼,恨不得?把妹子拎起来抖抖,让她少说点废话,赶紧说要紧事啊。 「我听说啊,现在的官吏不好做,想升官也?不容易。考中了,要是没出?色的本事,可?能一辈子就在乡里打转,还担着责任,事繁责重,未必比进工厂好。」 许山气得?想打她,这说的什么话呢,乡间小吏,哪是别的能比的。她又?不是没见过官吏的威风,咋这么不懂事呢。 赵昌却渐渐品出?味了,试探着问?:「你是觉得?,做这样的小吏,跟做个工师也?没什么不同,不值当特意去考吗?」 「是啊。」许明眼睛亮晶晶的,她就知道?跟阿兄说不通,还是这个姊夫脑子活络能听明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8页 「那你想我拿什么主意?你是不是还有事没说。」 「那个,我那个……」许明吞吞吐吐地瞄了眼许山,小声道?,「先生还说了一件事。大王要派人出?海,到海外一个大岛上开疆拓土设立郡县。要是肯去那里,将来起码也?是个县级起步,我就想……去……」 许山目瞪口?呆。 赵昌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让他想起了鲁泥。 ---------------------- 鲁泥下班之后没捨得?坐车,靠两条腿走回家,走出?了一身汗。 她这个瞎省钱的毛病本来已经改过来了。当初收下赵昌的定情铜簪之后,她就不但捨得?给自己吃喝,也?捨得?给自己打扮,更不用?说坐车这种用?小钱省大力的花费了。 但现在没办法,真不是她捨不得?那一文钱,是她一家子都来临淄了,虽说也?找了活干,但不等他们稳定下来,就这一文她也?不敢乱花。 她那个小院门口?此时乱闹闹的,母亲领着一串小孩儿在门口?给父母发孩子:「哎,黑狗你慢点,你阿母还在街口?呢你就跑……榆花今天尿在身上,我给她换洗了……小陶今天特别好,跟我家鲁禾还学了两个字,你回去考他看看……」 鲁泥没急着挤进去,站门口?笑嘻嘻地看,等那些母亲把自家孩子接走,聊天也?聊完了,母亲费女才看见她倚墙那儿笑,不由上来就给了她一下:「乐什么乐呢,不回家。」 「乐你呗。我让你做这个,你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说学不会临淄人讲话,我看你这不挺好,也?挺乐意吗?」 「什么人啊,这么笑你亲母!」 费女说着又?要来一下,鲁泥一矮身,从母亲胳膊下熘进了院子,问?:「阿父和大兄呢?」 她这个穷家,穷得?过去家人之间的关切都表现在高喉咙大嗓子的斥骂上。母亲怕他们兄妹几?个出?去玩下水淹死被人拐走又?或是随便?怎么的死掉,防止的方法就是用?打骂来恐吓他们。当然,依然恐吓不住,谁让她实?在没时间管他们呢。 习惯成自然,就是现在她都时不时上手,只不过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力道?,真拍上来也?不过是轻轻的。 现在妹妹和弟弟大概正在放学路上,父兄来得?比母亲晚,这几?天刚到,一直在找活干,今天是找着了吗,还没回来。 费女收拾着孩子们走后一地狼藉的院子,边收拾边道?:「他们不识字,在城里找不到事做,今天听说外面割麦要人,就都去了。」 鲁泥大大的嘆了口?气,愁得?没法。 她就不理解了。她不说聪明,至少不笨吧,从学识字到学医,现在给人看个常见病不成问?题。 妹妹鲁禾跟弟弟鲁麦也?不错啊,鲁禾学得?还比她强点呢,虽然拿不到那个奖学金,但也?升进中学了,以后不用?愁。 怎么阿父跟大兄的脑子就跟被水泥塞住了一样,早就叫他们带着识字,以后好找活做,闹半天几?年了,到城里来还是去做农活。 是,现在地里缺人,庸耕的收入也?不错,也?是他们熟悉的事。可?她费力把人从家乡叫过来,就是叫他们继续下苦力去种地的吗? 气死人了,鲁泥用?力捶了捶胸口?,不想说了。 「行了行了,你们能做下来挣到钱,我心里就安稳了。真不能放你们在家乡,鲁麦明显就耽误了,幸好他年纪小,来临淄还能赶上。要是我不把鲁禾早两年带出?来,那就真晚了。现在可?不像我那时候那么容易出?头了。」 费女放下扫帚,听着女儿的话音,担心地问?:「你真要去那个东州?」 「干嘛不去。」鲁泥惊奇地看着母亲,「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去了那干几?年,我很有机会当院长?的。」 她没好意思?说,她的水平在这里,想当院长?差远了。虽然她一直在进步,但是别人也?在进步呀。 去东州就不一样了,尽管也?有不少齐人过去,但总有医院是针对那些土人开的。她给他们看病,那水平简直绰绰有余。高水平的医师不可?能长?久待在那里的,几?十年之后那儿繁华起来才有可?能,所以她机会特别大。 而且就算最终没当上院长?,她去那里,工资待遇也?会上调。她现在正在考医师,还没考上,去了那级别不变,工资却先能调上。就算以后回来了,工资也?不会再降下去,这是她主动?报名前往边夷之地的奖励! 费女却想不通,她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好了。尤其是来到临淄这样繁华的大城,再一想到女儿要从临淄这么好的地方去土人的荒凉地方,她夜里都能哭醒。 「皎皎呢,皎皎才四岁,你就要丢下她走?」 「东州现在不可?能带她去,非耽误了不可?。张阿姊和白阿姊是她义母,都抢着帮我带她呢。」鲁泥也?捨不得?,但她有自己的打算,早全盘想过了,这时候仍然笑嘻嘻的说。 费女一点办法也?没有,出?于?最本能的身体习惯,抡起胳膊就给她来了一下,鲁泥这回没躲,她反而愣了:「你咋不躲啊?」 「我一走得?好些年呢,回来也?不方便?,阿母可?打不着我了。」 费女再忍不住,把这个不知怎地养成这副性子的女儿抱怀里哭了出?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9页 鲁泥眼睛有点酸涩,她不习惯这种感觉,拍了拍母亲,满不在乎似的说道?:「阿母,我只是回来不方便?,又?不是不回来了。你用?我这个院子给人看小孩蛮好,不过这院子还是我的,大兄成亲我可?以借他暂住,但可?不许占了我的,我要留给皎皎呢。」 要是大兄真敢占她的,她就找张阿姊出?头。钱还是跟她们借的呢。 其实?这个院子已经不是她最初买的那个了,临淄城一直在扩建,先在外面盖了一圈屋子,然后把原来城里的人迁出?去。一里人还是住在一块,但路变宽了,屋子也?给盖起来了。想自己建两层三层楼的说一声,地方空给人自己弄,官府少少的贴一笔钱。鲁泥就拿了这钱,自己又?贴了一笔钱,盖了个三层楼,这才挤得?下一家人,还能让母亲给人带小孩。 这从地皮到盖房的钱全是她出?的,这当然是她的房子,她谁也?不给! 费女骂了一声,松开了手。她有点心虚,原先她确实?是想着给大儿成亲用?,鲁泥自己总要嫁人吧,又?用?不上。但女儿认识大人物?,提了这一嘴,她也?不敢动?这心思?了。 鲁泥晓得?父母、怎么想的,她也?不是很在乎,这年头本来就是常态,所以她也?不会为此伤心。但她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家业,她看得?很紧。 帮母亲收拾完了,看鲁禾鲁麦也?回来了,把弟妹叫过来又?教诲了一番,然后收拾自己的衣服,跟母亲说:「家里太挤了,张阿姊让我先住她那。我想也?好,皎皎现在就放她那,走之前还能多亲近亲近。阿母,我今天就搬啦。」 等明年风向合适,她就要去东州了。 张泽若晓得?她死要钱的脾性,根本不劝她,只让她先住过去,朝堂上她听到什么新消息,也?方便?告诉她。鲁泥是个干脆的人,同意了之后今天就搬了,包袱一打,还是腿着去张府,先洗了个澡,然后就一起吃饭。 鲁泥是有点想自己单独用?饭的,没好意思?说。 不是她不想跟张阿姊吃,也?不是怕麻烦她,而是因为前阵子,张阿姊的父亲就从外地搬来跟她一起住了。那老人家也?没有对她摆什么脸色,但鲁泥就是有点不自在,去张府玩都去得?少了。 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张良倒是对此适应良好。尽管在他青少年时代,鲁泥这样卑贱出?身的人永远不可?能与?他同席而食;在他颠沛流离的亡国復仇岁月里,他折节下交的也?是能助他復仇的壮士与?勇士。 鲁泥只是一个真正出?自于?农家的女子。她皮肤黝黑,明明刚沐浴过,但看上去好像永远洗不干净泥土的颜色似的。她会一些在齐国不算特别出?奇的医术,算不上什么异士。她的礼仪简直让人无话可?说,说话时声音大得?像个粗鲁的男人。 然而她登堂入室,坐在了他女儿的身边,她的女儿还养在他家,张泽若看上去没有成亲的念头,把人家的女儿当自己孩子养。 张良却并不生气,也?不会不自在,更不会觉得?被冒犯了。他只是觉得?有趣,以及生出?世间风云变幻难以预测的感慨。 张泽若没注意用?餐时的气氛,她全副心思?都在叮嘱鲁泥上了。 「去年我们的海船成功去了一趟,发现徐福船队留下的秦人遗民。当地的土人对他们很信服,他们也?想回家,所以很配合我们的行动?。今年你们过去问?题不大,你只注意一定不要单独行动?。土人再温驯都不好说,兴许就有部落看你们不顺眼,伏击你呢。」 「嗯。培训时都教啦,阿姊你放心。」 「我这边有秦遗民统治之地部落的分布,你们培训时应该不讲这个,但你有空还是看看。」 「好。」 张泽若这才发现,今天好友说话特别少,嗯嗯啊啊的,她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恍然大悟,抿嘴笑着看了看父亲,微微挑眉,意思?是:「阿父看看你多吓人。」 张良轻轻摇头,表示无奈。他什么也?没做,长?得?也?不吓人,人家自己紧张,他有什么办法。 父女俩眉目官司结束,张良慢悠悠地抛出?一个新话题:「为父刚到不久,对东州尚不了解,那处水土如何??为何?大王急于?开拓呢?」 并非他不贊成开疆拓土,而是现在人口?不足,被楚国统治多年的南方仍是地广人稀,偌大的南越更是仅有百万余人口?。天下也?不曾一统,这时候开拓海外,他不知其用?意何?在,自然也?不能置评。 张泽若并没有瞒着父亲,这件事在朝堂上讨论过,只是没有于?民间公开。父亲只是刚来,因为路途劳累,一直休养到今天,才不清楚这方面的事。 现在父亲身体渐好,她也?就可?以跟父亲说一说朝堂之事了。 「父亲大概不知,现在叔孙通重新提出?周天子分封诸侯的往事了。」 张良不解。他休养期间,报纸都被女儿没收了,什么也?不给他看,说他劳心过度才会病弱,他还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大王不是说过,以后不会分封诸侯了。叔孙通那个人一向善于?揣摩上意,怎么会提出?周天子分封诸侯的旧事?」 鲁泥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不过仍然竖起耳朵努力去记。 「父亲,周天子当年分封,用?意何?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0页 「自然是……」张良语音一顿,停了下来,眼神渐渐变了,手按着桌案似要站起,但又?缓缓松了劲,自失地一笑。 张泽若便?知道?父亲明白了。可?鲁泥还不明白,睁着一双求知慾满满的眼睛瞅她,张泽若轻笑:「你不用?懂这个……好吧好吧,我简单说一说。周天子分封诸侯的时候,与?成周相近的地方都封给了同姓宗亲,而外姓诸侯的封地都是偏僻之处,有些还得?他们自己去征战打下来。」 张良嘆道?:「就如燕国,封国苦寒荒僻,被山戎所围,与?中原音讯断绝百余年,直至求援至齐国,史书上方重新出?现燕国事迹。但也?正因外姓诸侯可?有向外开闢,扩大封国的机会。」 他向鲁泥温和地笑了笑:「你可?知道?,早年齐国之地,不足战国之世三分之一,楚国最初也?不过仅有弹丸之地。不止东夷、莱夷、淮夷占着土地,如今你要见着杞氏、纪氏,便?知道?他们是原先在齐楚之间的杞国、纪国之人了。」 鲁泥有些发呆,隐约明白了一点,但还是没想透,他们说的,跟她要去的东州有什么关系。 张泽若轻嘆:「嬴政不分封天下,自然是因为看到周室的末路,不愿意再分割天下。但叔孙通最近提出?,其实?时势不同,不可?一概而论。嬴政看到的,是周室分封后已经日渐富饶的天下,是各据一方足以王天下的土地,当然断不肯重新宰割。而周室当年的天下,是还没有吃到嘴的肉,是要那些诸侯带着自己的部族奋战才能立足的地方呀。」 鲁泥饭都不吃了,又?想了半天,终于?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忘了拘束:「我明白了!大王的意思?是,始皇帝统一过的天下不可?能分封,但是海外荒僻的地方还是可?以封的,对不对?」 张泽若颔首,又?偷偷看了眼父亲。 她知道?父亲刚才一瞬间的想法。当他知道?大王这个打算之后,立刻就想到让韩王成投靠大王并立下功劳,争取能封一个海外之地。 但是父亲先前已经向大王表明心迹,愿意奉淮阴韩氏为主,只要淮阴韩氏能封一个韩王,保留韩国的祭祀,那他的心愿也?可?以得?到满足了。 如果他再度改换立场,张泽若知道?,大王其实?不太在意这个,但是父亲自己不行。不仅仅是道?义,父亲更看重自己在大王那里的信誉,绝不愿意因为这件事失分。 所以,他大概已经放弃了吧。张泽若想。 她清了清嗓子:「阿父,虽说大王是这个打算,但东州不是。离华夏九州太近的地方都不会分封出?去,以免重蹈周室覆辙。海外还有更广阔的地方,但一时无法开发,将来要诸侯自己去开拓,怎么也?得?二三十年之后了。」 张良笑了笑,有些释然,嗯了一声。 「所以大王急着开发东州,主要是为了发行银币和金币。如今买卖太不便?了,想要一个大件,得?用?车载着成筐钱去买。大王准备发行新币,但金银储备又?不足。齐国有大金矿,不过大王也?想留给后人用?。而东州,就在我们海船登陆的那片地方,有极大的金银矿。」 「啊,金子!」鲁泥筷子掉在了地上,原来她要去东州挖金子去了! 一直到去上晚间培训的时候,鲁泥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闪闪发亮的黄金。 出?来的时候也?走神,一头撞到前面人的背上,对方哎哟了一声,她也?哎哟了一声。 「冒犯了!」 她还没道?歉,前面的男子先开了口?。鲁泥揉着额头摆了摆手:「是我撞了你……哎,你是不是叫杞要?」 她白天上班,下午就在医院里上医学培训,教他们到东州之后怎么因地制宜的治病,还教他们自己在当地种药草。晚上的课就是各个行业都要上的大课了,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和一些都得?掌握的知识。 这个男人跟她同班,之前上课时被先生表扬过,她有印象。 杞要没想到自己还有人记得?,结巴了一下,应道?:「是,是我。」 就见这黑皮肤的姑娘拍着手笑起来:「杞,我知道?,你家祖上是杞国人。」 「啊?」 「就是杞国啊。禹的后代建立的国家,被周天子分封,后来迁到鲁国北部,最后被楚所灭。你们杞国的人有一些就以国为姓传下来了。这是我张阿姊说的,肯定没有错。」 「哦……哦。」杞要茫然,他不知道?张阿姊是谁,但是这姑娘理所当然的样子,说的应该是真的吧。他可?不知道?自己祖上跟杞国有什么关系,倒是学过杞人忧天,原来他祖上是被嘲笑的杞人吗? 杞要也?没住家里,他住在右丞相李斯府中。李斯并没有招纳他做门客,他已经通过了第一次考举,并且听从了丞相的意见,决定去海外东州搏个出?身。现在正跟李由一起学习,还没有正式开始工作。 他家里对这件事很淡然。他又?不是唯一的儿子,能做官吏已经是意想不到的好处了,至于?去的地方,老实?说,东州听起来跟南越、渔阳这些地方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自己也?没有多少不安。毕竟连丞相都让长?子去那了,他还怕什么。生死在天,富贵在人,丞相说得?对,像他这样平平的出?身,不敢搏一搏,还有什么出?息。而如今只要敢搏一搏,又?是最有机会出?头的时代。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1页 李由从文书里抬起头,咳了一声,又?咳了一声。 就看见原本发呆的杞要陡然一惊,脸上飞红地埋下头去,他不禁有些好笑,便?打趣了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但杞要对此只是呆了一呆:「什么河洲,东州的吗?」 李由这才想起来,杞要虽然学得?不错也?通过了考举,但从来没学过诗经。一个玩笑开起来对方懵懂无知,这是最没趣的事情了,好在李由年纪也?不小了,沉得?住气,自己失笑摇头,道?:「不是。你在想什么?」 杞要眼睛一亮就向他请教:「请教县令,我这个杞氏,是说我祖上乃是杞国人吗?」 「不错。」李由有点纳闷,但还是正经答了。这个时候姓氏分流还不久,一个姓氏还没有像后来那样分岔出?许多源头。尤其是杞氏,算是个只有单一来歷的姓氏了。 只是他有点奇怪,这个杞要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祖上来歷了?刚才那样子,分明是起了君子淑女之思?嘛。 第二天晚上培训的时候,杞要坐到了鲁泥旁边,鲁泥没注意。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鲁泥跟杞要算是熟人了。 鲁泥只能算中人之资,白天要上班要进修专业,晚上的内容学着有点吃力。杞要怎么说也?是被在一众文盲中被李斯看中的聪明人,有不懂的白天还能向同样在培训的李由请教,就比她强得?多。课业结束后,鲁泥问?了他好几?个问?题,大晚上的时间不够,鲁泥便?问?:「你什么时候下班?我白天能去问?你吗?」她倒是也?能问?张泽若,但是张泽若一直很忙,总问?她,鲁泥觉得?太耽误人了。 「丞相长?子将要去东州做县令,我就暂住在丞相家中,倒也?没什么正事。只是不方便?接待,不如你方便?时我去你家教你?」 鲁泥没对丞相府有什么感觉,她张阿姊还是御史呢,三公之一。跟张泽若相识得?太早,相处得?太随意,导致鲁泥对高官显贵很不敏感。直接管到她头上的小吏,她倒可?能更敬畏一些。 听他这么一说,她也?只觉得?确实?寄居在别人府上不太方便?,有点犹豫地想了想:「……我其实?现在也?住在张阿姊家中,不过阿姊说我就像在家里一样,不用?在意。就是阿姊的父亲最近搬来了,我还是回去问?一声吧。」 再过一天,鲁泥便?高高兴兴地告诉他:「你用?过晡食来。」培训的时间稍晚一些,那些从外地来临淄的人被安排集中住宿,他们这些家在临淄的则有马车接送,正好补习之后两人可?以一起去上课。 杞要去了才知道?,她寄居的人家是三公之中唯一的女子,张泽若张家。他从李斯那里知道?一些朝堂中的事,比如说张泽若的父亲现在虽然没有官职,但非常受大王重视。在大王做辽西郡守的那些年里,张子房就是他的谋主。父女俩一个深得?君王之心,一个于?人才匮乏时积极相从,出?谋划策,一跃而居三公之位,张氏在齐国恐怕会显赫很久。 当然,丞相说过这些事之后就是训斥儿女让他们上进,这就不必细说了。 总而言之,虽然没见着鲁泥的家人,也?算又?进了一步。杞要也?就知道?的鲁泥的家世,过去的恋情,还有她的宝贝白胖女儿鲁皎。 趁着天还热,他们又?被组织去水边练水性。听说练出?来的水性到了海里啥也?不是,但总比连扑腾几?下都不会强,水性好一点,有个万一的时候那说不定就能活命。 鲁泥不用?学,她生在乡间,父母放养,六七岁就在水里狗刨了,也?就头几?天学了下新的姿势,很快就像鱼儿一样在水里划来划去。 男女是分开的,杞要便?求她下班后教自己游泳,鲁泥嘿了一声:「正好,你给我补课,我也?给你补课。」 杞要不会水,他很小就在家里给父亲帮忙,没有跑出?来玩水的经歷。下水的动?作看在鲁泥眼里就实?在好笑极了。 「你不要怕,实?在要沉了就别动?,越扑腾越沉底……噗,别乱动?,我来捞你。」 她一边说着,杞要一边看着真要沉了,鲁泥很有经验地下水,从后面绕过去把人拖回来,杞要涨红了脸,鲁泥还安慰他:「不会水是这样的,继续学就好了。」 鲁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想到隔了一天,杞要便?送了支铜簪给她:「你救我一命,我……」 话没说完就被鲁泥打断了:「你想娶我啊?」 鲁泥这是第二次收到这样的礼物?了,心境与?第一次大不相同,但也?并不反感。她没将簪子立刻插在头上,而是在指间轻轻旋了一圈,听杞要吭吭哧哧的想解释什么,噗哧笑了出?来。 「好啦。我早就知道?了,你找我教你水性,一点不避讳男女,我还看不出?你心思??我也?觉得?你不错,但也?不能就决定嫁你了。反正都要去东州,时间长?着呢,你可?等得?了?」 「等得?了。」 「我跟皎皎的父亲怎么分开的,你知道?。反正我绝不会放弃我的前程,要是必须分开,那就分开。」 杞要已经认真想过这件事了,正色道?:「我们的前途都在东州。以后我要是能升职回来,总要看看你是不是也?能回。如果不能,我不纠缠你。」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2页 鲁泥还没打算嫁他,但听他这个回答仍是比较满意。要是杞要口?花花,现在就答应什么一定陪着她,迁就她的前途,她晚上就不跟这个骗子坐一块了。 「行。簪子先还你,哪天我决定嫁你了,再跟你要。」 杞要不想收回来,但看到鲁泥已经递到他面前,他还是拿了过来。鲁泥忽地狡黠一笑,眼中闪烁着光彩,充满期盼地说:「你知道?么,大王要去东州挖黄金。要是我嫁了你,我们攒钱,打一支金簪吧!」 「好!」 第132章 去东州(二) 下班的敲钟声一响起来?, 伯黑就赶紧换下?工服,去墨会?领自己的年货。 已经快到年底了,雪已经堆起来?, 特意留着没扫。外面运来的箱子就一箱一箱地冻在积雪里, 谁去领了, 就自己动手扒一箱出来。 伯黑刨了一箱, 还没?走到门口,就有好几?个工友跟他打招唿:「过?两天能麻烦嫂子帮我做了吗?」 好意思?开?口的都是相熟的,伯黑一一答应下来。也是老规矩了, 不白做,做一锅也得给点煤炭钱——其实就是加工费, 熟人?不好意思?这么说, 就说是煤炭钱。 没?办法,要是一两个,赵迎帮也帮了,可每次找上门求助的得有七八个,不收钱赵迎是坚决不干了。 把箱子扛到门口, 又走了几?步路, 伯黑拐进了路边一家店铺, 仍是有认识的工友招唿他:「黑,你今天?就领回家啦?」 「嗯, 早点领回去放着。」 伯黑随口应着, 把箱子交给父亲:「阿父, 你坐车送回去, 就别过?来?了, 我在店里帮忙就行。」 「哎。」 伯止答应着,接过?箱子出去了。 伯黑到外面压水洗了下?手脸, 到了后厨帮忙上菜。 说来?也是阴差阳错,他本来?想让赵迎先识字,然后找个工做。但赵迎还在认着字呢,厂里突然说他们光知?道挣钱不知?道玩,尽管扣着工资保管在厂里,有人?还是省下?饭钱去赌钱。所以厂里要领他们玩——这是工友们总结的话,厂里原话自然不是这样。 反正就那次开?大会?批评过?赌搏的事,并?开?除了两个赌出殴斗事件的人?之后,由新成立不久的墨会?组织起几?个同乐会?来?。 伯止自己就参加了一个投壶同乐会?,一个射箭同乐会?。这可是过?去只有君子士大夫才会?玩的雅事,他祖上也是贵族,当然要试试。 赵迎作为家属也能参加,她别的没?看中,先看中了那个厨艺同乐会?,还把伯黑拉去一起学了。 伯黑原来?不太乐意,现在才晓得赵迎有多精明。厂里在今年夏季时宣布,明年开?始逐渐减少早餐和晚餐的供应,只管一顿午餐。也就是说,要大伙儿自己解决两顿饭了。 大伙很震惊,但也没?那么反对。因为早餐和晚餐只有一开?始进厂,大家都穷得只有厂里发给的衣服时才免费,后来?也是要花钱吃的,只有中午那顿有补贴,比自己在家吃还便宜。 而且这两年来?,先是一些人?的亲属陆续迁来?,尽管不多,但也带来?一些适龄女子,解决了一部?分人?的婚姻问题。接着官府送来?大批胡女定居,这下?又解决了不少人?。最后,听说赵国与齐国交好,谈妥了条件,齐国的小吏去赵国大肆招亲,专招那些死了男人?的寡妇。实在年纪大了些看不到娶妻希望的,也就去相看并?娶了回来?。 据说是因为赵国过?去被?秦国坑杀过?几?次男人?,本来?就男多女少,先前章邯攻打邯郸,赵国青壮又死了好些。所以过?来?的不光有寡妇,还夹带了不少未嫁的女子,赵国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份就没?多管。 当然这跟伯黑没?关系,他有妻,还有女儿,敢多看一眼赵迎把他眼珠子挖出来?。不过?对别人?来?说就不一样啦,尽管单身的还是不少,但已经不像前几?年那样满厂都是没?家没?室的汉子了,也用不着一天?三顿都在厂里解决。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这些赵女和胡女,都不太会?做饭。 胡女就不用说了,赵女能抛家舍业过?来?嫁人?的,基本上也都是穷苦出身。秦时才出现的面食会?损耗小麦,普通农家根本不会?去做。稍富足些的,面食里也夹着大量杂质。能做个馒头就算手艺好,要用油的要包馅的,一概不会?。 至于做米饭,那得配菜。不要说齐国之外,哪怕是齐国,乡间也有许多人?家至今仍然只会?像过?去一样水煮菜哩,炒菜是什么?买不起锅,也捨不得用那油啊。 所以厨艺班真的来?得很及时,本来?说是同乐会?,因为报的人?太多,第二天?就改成了培训班。而且一期一个月,学完就赶紧离开?让下?一批来?学。 据说等办完一年,才会?重新恢復同乐会?,叫喜欢厨艺的人?能在一起切磋呢。 若非赵迎动作快,他夫妻二人?也不能赶上头一批。伯黑自己也就罢了,他也就学了个大概,能在赵迎忙不过?来?时自己解决一家人?的吃饭问题。赵迎可不得了,用开?班的大厨师傅的话说,她有大厨的天?赋! 赵·未来?·大厨·迎用一个月时间掌握了煎炸蒸煮等基础技法,学会?了使用这边也能买到的几?种调料,在能够漂亮的上糖色之后,彭师傅非常高兴地夸奖了她,并?开?了小灶,额外传授了她几?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3页 一个月学艺结束后,赵迎在家受到了全家人?的交口称赞。第二个月,她问了伯黑许多厂里的事,然后花钱做了副担子,把家里的小煤炉和锅都挑到了厂门口,在那卖卷饼。 别说,厂子里一般早上只做包子馒头,别的太复杂了一般不做。她这个卷饼用油煎了又淋了蛋卷了菜,许多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吃腻了厂里的早点,还就愿意过?来?买她的卷饼吃。 卖了三天?,彭师傅从厂里出来?,赵迎当时心里吓得不轻,以为彭师傅是来?赶她走的。不想彭师傅把她叫进去,又传了她一手,还把厂里的厨房借给她使,她折腾了几?天?,配出了让彭师傅都很满意的滷水。 接着,厂里刚建好没?多久,顺着路边的那一排屋子,就给她挑了一间,让她开?店。墨会?的人?告诉心有不安的伯黑,厂里本来?就是准备租给工人?家属用的,现在外地嫁来?的女子,还有接来?的亲戚渐渐多了起来?,但本地的工厂先前都招满了,新的厂子也不需要这些文盲,总得等他们学上一阵再?说。所以新来?的人?除了卖力气,其他的基本上都是去农场了。 不过?他们钢铁联合体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各项买卖都应该能做起来?。他妻子赶上了第一波,店先给他们免费用,过?了年要是他们想租,那时再?算钱。 伯黑本来?还有点忐忑,但这小半年下?来?,赵迎赚的钱都赶上他了,惊呆他全家,包括赵迎自己! 就是人?辛苦。伯黑死活摁住了赵迎,不让她再?卖早点了,天?天?太阳没?起她先起,卖完早点就为晚上那顿做准备,半个月人?就瘦了一圈。 赵迎自己照着镜子看看脸,也深觉有命赚没?命花的道理?,放弃了早点市场,专心做下?午那顿。 以前她对生死不说看得很开?吧,也是觉得人?活到五十多岁就死掉,算不上什么遗憾。但是现在日子过?得不一样了,她就觉得活到五六十岁死掉也太可惜了,还是别那么辛苦,把身体养好了比较划算。 原来?只有伯黑的母亲在店里帮忙,伯止闲不住,农场不收他,他就去给人?庸耕。但自打赵迎把生意做起来?,赚钱不但赶上了伯黑,收益还比他在外面干活多,他看两个人?忙不开?,捨不得僱人?把钱给别人?赚,于是也到店里干活了。三个人?总算把店给撑住了,赵迎也觉得轻松下?来?。 伯黑这会?儿让父亲把年货送回家,自己上了一圈菜,见暂时没?人?进店,他凑到妻子身边说笑:「今天?发的带鱼是海里捞上来?的,谁都没?做过?,你真会?弄吧?我都应下?五个人?了,弄坏了他们倒不好意思?叫我赔,但我也不好意思?不赔。」 赵迎现在手上也歇了,就看着滷水的火,闻言自得地笑了一声:「有什么难弄的,最近厨艺班里正在教,我也问过?彭师傅了。等着,今天?回家我就做出来?。」 虽然没?上手过?,但一通百通,在赵迎看来?真没?什么难的。 伯黑嗅着卤货的香气,笑道:「那是,我家阿迎做什么不好吃?留个腿给阿荣吧,她爱吃。」 「就显得你宠。」赵迎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捞出个鸭腿放到一边,准备带回去给女儿吃。她这个小店卖晡食,米饭家常炒菜,最大的特色就是卤货。这一带因为是钢铁中心,消费水平很高。因为猪肉和羊肉实在供应不上,所以包括炼焦厂在内的几?个工厂食堂不时就要大量购买鸡鸭,以保证荤菜供应。 所以这一带,从官府的农场到普通乡间农人?,都大量饲养家禽,价格也便宜。鸡腿鸭腿要单买,还算是贵的,下?水就跟白捡似的不值钱。因为食堂不方便做下?水,每天?做一部?分,剩下?的都返回做饲料了。彭师傅出面帮赵迎找了各家食堂的负责人?,赵迎现在只要让家人?里定时驾车去收一圈,少少花几?个钱,原料就有了。 经滷水一煮,鸡鸭的肫、心、肝都成了美味,鸭脖另外处理?,还有人?专门买了回去下?酒。 秋季,赵迎又腌了不少菜,最近拿到店里当配菜,也广受好评,还有刚嫁过?来?不久不会?操持的胡女找来?,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跟她比划,想买一缸腌菜回去。 想到这里,赵迎跟伯黑说:「我看新开?的店都来?跟我买卤货,还有人?找我订明年的腌菜。我琢磨明年,把伯桃叫回来?跟我一起做,她管着店里,我腾出手专门做滷菜和腌菜。」 伯黑咝了一声,心里不保底,犹豫着不想同意:「明年看看再?说吧。我怕没?那么多人?专买滷菜。」 赵迎不以为然,她才是天?天?在店里一笔一笔算着生意的人?,心里有数。明年肯定能做起这买卖,她作主了,回头让阿舅去叫伯桃回来?把这事说说。她还没?问过?伯桃的打算,要是伯桃学得好能进厂就算了,实在不行她再?雇个人?。那些赵女和胡女肯定有愿意的人?。雇个胡女没?准还能便宜点。 带着卤香的热气蒸腾中,赵迎一边思?量着明年的安排,一边有些恍惚。才来?了多久,她怎么觉得生活刷一下?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她嫁进来?的时候伯家还挺富足的,可也没?想到,她和女儿还有天?天?能吃上肉的日子。 她又捞了两个腿上来?,伯黑看了她一眼,她眼皮都没?抬:「舅姑都捨不得吃,一家人?就看着她吃?宠坏了有你头疼的。带三个回去,切了一起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4页 她拿勺敲了一下?锅沿,白了他一眼:「我们就不配吃怎地?」 「配,当然配。尤其该你吃肉。」伯黑没?口子地附和。 饭点过?了之后,店里人?也渐渐走光了。这时候大伙儿吃饭就是吃饭,就算喝点酒,也不会?太晚。伯黑把母亲送回家,转回来?时赵迎已经锁了门,两人?一起去参加同乐会?活动。 不过?地方不一样,走了一段就要分开?了。赵迎参加了一个全是女子的歌乐会?,也没?什么正事,一群赵女楚女秦女燕女胡女聚在一起唱歌,你唱你的秦腔,我唱我的楚调,她唱她的赵曲,还有胡女的胡音。真正是山歌船曲,雅腔俗调汇聚一堂,还互相教。赵迎最近干活都在哼哼唱唱的,也蛮开?心。 伯黑则是去投壶,一开?始他们就是单纯的投进壶里,后来?有了新玩法,壶里不垫红豆了,让箭投进去就弹出来?,接住再?投。伯黑回家都练,现在能连投连接三十多次,在整个同乐会?里都算厉害的。 他来?得算晚的,先到的人?已经各自找要好的朋友在一块玩了起来?。伯黑伸着脖子望了望,看到了从机械厂过?来?的石文,便挤到了石文那边,加进去一起玩,并?因为在家偷练的技术赢得了一片叫好。 直到一轮罢,胳膊也酸了,两人?才退出让新到的人?玩,他们到一边放置的桌椅上坐下?,倒水喝了,然后聊了起来?。 伯黑皱着眉道:「你日子过?得比我还舒服,怎么想起来?报名去东州?还能反悔么,能反悔赶紧找人?把名给撤了。」 石文笑了笑,他还是老样子,内向不爱说话,跟熟人?说话声音也小小的:「我自己想去,当然不反悔。」 「你呀!你!」 伯黑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嘆了口气:「走前说一声,搬一坛腌菜去船上吃。东州那边听说还不如?匈奴跟南越呢,想必也没?什么吃的,可惜你也多带不了。」 「不要紧,我跟着船队走,官府总不会?饿着我。」 「官府也管不着海上风浪。我仔细读了条款,海上风险还是很大的,遇上了就是个死。」 「我不怕。」石文平平静静地说,「我也仔细读了,想了。伯兄,我生出来?就是个隶臣,父母没?了,人?都不知?道埋在哪里,想上坟都没?有地方。是大王立国后赦免了隶臣妾,又教我们读书,我才能有今天?。可惜我体弱不能入伍,不能为大王征战。现在大王要开?辟海外疆土,需要我这样的人?出力,我毫无牵挂,有什么理?由不去?」 伯黑有一肚子话想说。比如?石文脑子聪明,现在在机械厂是很得用的工师,有望成为大工师。他不能为大王征战,可他能为大王做事啊。 非得跑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做啥? 但石文主意已定,他不是第一次劝了,劝不动,只能算了。而且聊多了他还有点惭愧,老是想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对大王不够忠诚。只是一想到家里的双亲悍妻娇女,他立刻打消了念头。 他还是待在这吧,东州让愿意去的人?去,他愿意在别的方面给大王效忠。 「你家里也没?个人?打理?。你不要推,我给你收拾衣服行李,你只管做好你的事。」 石文晓得他的意思?,哪里是帮他收拾,这是说给他准备四季衣服呢。他眼眶微湿,真心诚意地感谢:「我孤身一人?,在识字时就有伯兄照顾,还帮我起了名。在我心里,伯兄就是我的亲兄长。」 伯黑心里也不好受,他开?始其实没?多少真心,对石文还怀着隐秘的优越感。但这傻小子不知?道,一直拿他当兄长,时间长了,他也确实认了这个小兄弟。 但现在小兄弟要去东州了。东州那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呢? ----------------------------- 会?稽郡,郡守府中。 旧屋已经陆续改造过?一次,至少主屋都改成了玻璃窗。夏季时装上窗纱,既透光透气又防蚊蝇,是齐国新流行的风尚。不过?在吴越之地,即使夏季已经过?去,窗纱也不曾卸下?。南方毕竟虫蚁多,蛇也多,窗纱不卸,时时都能开?窗透气,又不用担心室内进了蛇虫伤人?。 如?今,魏媪就带着儿子薄昭坐到明亮的室内,看着窗外还没?堆积就已经开?始融化?的残雪,对薄昭说:「你阿父从前对我说,在家乡不曾见过?积雪没?脚,我还不信。如?今来?到吴县,才知?道他果然不是戏言。」 她微微嘆了口气。 在魏地只有显贵才能安装的玻璃窗,她自从进入齐国,已经看见不少平民家中也有了。 她也打听过?,并?不是那些城中国人?多么富贵,而是这样大块的平板玻璃在齐国并?不贵,限制他们安装玻璃窗的因素,其实是他们的屋子。 总得把土砖的屋子,翻盖成砖瓦房,才配得上那亮堂堂的大玻璃窗吧。过?去土屋上掏的那个洞,人?家肯费心安装,他们还怕嵌不住摔了呢。 他们也不是吹牛,乡间或许还捨不得,但城里人?,尤其是在工厂工作的人?,至少也捨得买个拿在手里的圆镜用。那镜子可比玻璃更贵。齐国在国内卖得便宜,对售到齐国之外的货却查得严,要收关税。商人?自然也得加价卖出去。 魏媪还知?道有人?偷偷夹带,但数量总不会?多,而且这么辛苦夹带出去,一样会?高价出售,总便宜不下?来?,她一直没?捨得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5页 结果到了齐国,先是她自己忍不住买了一面便宜的小圆镜。到了吴县,女儿虽然随郡守出外,却也嘱咐过?家宰招待她,还给她准备了礼物,其中就有一面半人?高的梳妆镜,道是方便运输,若是想回魏地,带回去找人?打个梳妆檯,再?把镜子镶上去就好。 招待得不可谓不周到,却益发让魏媪怒气冲天?。 女儿竟然与她断绝音讯!女儿竟然自作主张,嫁给了会?稽郡守! 她也是魏国宗室女,幼时模煳的记忆里也曾锦衣玉食。如?果魏国还在,这里的一切,无论价格多贵,她也一样能轻易拥有!可恨她生得太早,只能将改换命运的期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可这个不争气的孩子,在项王那里不得宠,她费了多少金钱和心思?想让她在齐王这里得宠,她呢? 她不但不争气,她还不听话了! 魏媪的心都碎了,她只这一个女儿,若是嫁给别人?,她大不了强行将她接回家再?想办法,偏她嫁的还是极受齐王信任与重视的会?稽郡守,她一个连故国都不存的老妇还能有什么办法。 而这个女儿,她,她还这么狠心…… 薄昭偷偷看了眼母亲,又赶紧垂下?眼,一声都不敢吭,生怕触到霉头。母亲牙齿咬得格格响,拳头都捏住了,这个样子太可怕,阿姊要么赶紧出现,要么赶紧找个藉口出去……再?拖一会?儿出现在母亲面前,他怕母亲控制不住,与阿姊发生冲突。 薄栖却不如?他所愿,在通报她已随郡守陈虎回府之后,不慌不忙地先沐浴了一场,这才来?拜见母亲。 只是她进门下?拜时,魏媪就是一怔。 薄栖其实身子健壮,但可能是随了在南方生长的父亲吧,她看起来?总是腰身纤瘦的模样,行走时有几?分动人?之处。如?今许久未见,其实也没?怎么变化?,可进门时却扶着腰,下?拜时动作也颇为艰难的样子。 魏媪是过?来?人?了,一见之下?就脱口而出:「你有了?」伸手去扶。 薄栖嗯了一声,就着母亲的搀扶起身又坐下?,手搭在腹上,颊生羞意:「路上才诊出来?,日子还浅,我一直也不知?道。」 魏媪气道:「若不是你嫁人?也不与我说,我伴在你身边,怎么会?有这种事!」 薄栖泫然欲泣:「母亲一心让我嫁给大王,良人?却要娶我,我要怎么同母亲开?口?女儿不敢……」 薄昭忍不住小声叫了一句:「母亲……」 「你闭嘴!」魏媪斥了儿子一声,再?对着女儿时,面上的怒气却消了几?分。 是了,陈虎听说是齐王的总角之交,自幼跟在齐王屁股后面长大的。他看上了女儿,齐王怎么会?拒绝,女儿也怎么敢拒绝。 不过?她还是沉着脸:「你不在齐王宫中,到了吴县成了女吏,嫁人?之前那么久也不写信给我?」 「女儿怕母亲责骂。」薄栖声音低低的,魏媪为之气结。 罢了,这孩子就是进了宫也无用,这样胆小不争的性子,就算得了一时的宠爱,也争不过?那些有心计的女人?。魏媪一时泄了气,另一种悲伤和不满又涌了上来?,以袖掩面,拭去了泪水:「这些且都不论。你与薄昭一母同生,自幼相亲,本当互相扶持。你却为何将他送到东州那等蛮荒之地?你是想要了你阿弟的命吗!」 薄昭也抿了抿唇,有些伤心,也有些不满地看向薄栖。 薄栖愕然,急急解释道:「阿母,我是为了阿昭着想,才急着将他举荐过?去。」不等魏媪瞪眼发怒,她紧接着道:「如?今已经开?始推行考举制,荐举制恐怕行不得几?年了。阿昭已经成年——阿昭,阿姊说得直白,你勿恼,你也不过?中人?之资,并?没?有特别出色的才华,这时候再?到齐国从头学起,恐怕是不行的。阿母,想必你也看得出,将来?得天?下?者?,非齐国莫属。女儿、女儿无能,不能在大王那里得宠,昭弟亦不能以外戚之身登入朝堂,不趁着现在举荐,以后只会?更难。」 这一说又把魏媪说得板起了脸。她当然知?道以后会?更难。她一力将女儿推入诸侯的后宫是为什么呢,还不是为了薄昭能以外戚身份出头,能振兴家族。 当初没?有到齐国的门路,只能争取项王。魏媪并?不在意项王最后是不是败给齐国,如?果败了,那时薄栖若是成了项王宠姬,再?投入齐王后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若是有了孩子不被?齐王收纳,薄昭至少也是个项王的外戚,主动投向齐国的话,也不是区区一小吏能随便安置的。 现在女儿嫁的人?虽然身份也不低,但陈虎能提拔薄昭吗,又能提拔到什么地步,跟诸侯外戚根本没?法比啊! 女儿举荐不是坏事,可恶的是只举荐为一小吏,还越过?他们,直接给报名去了东州! 薄栖这时却微微一笑,轻声缓语地道:「母亲大约还不知?道吧,大王可能要亲自去东州了。良人?与大王总角之交,虽不能让昭弟一举高飞,平时起居托大王照顾一二,却不是什么大事。昭弟去东州,只要自己谨慎行事,于性命绝无妨碍。」 「齐王要去东州?」魏媪目瞪口呆,这时再?看薄昭,顿时觉得去那里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薄栖点了点头:「还没?有公之于众,是良人?那里收到的消息,母亲谨慎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6页 魏媪警觉地颔首,不觉气势弱了下?去,听薄栖细声同她剖析:「我替小弟想过?,连丞相做过?郡守的长子,也要从县中小吏做起,如?今不过?到东州做一县令。我举荐小弟,在齐国又能做什么呢?阿昭,你若在齐国为一小吏,可能展露才华,数年中做到县令?」 薄昭涨红了脸,极快地摇了摇头。 薄栖便轻轻一嘆,这嘆息声让薄昭脸色更红,又羞又恼,就听他阿姊说:「可是东州不一样。在那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回来?之后升迁速度比别人?快。留在那里,或许几?年之后,小吏尽数要升为县令,带人?往东州各处开?拓。阿昭,只要你用心做事,学会?李县令做事的手段,勤恳仔细不犯大错,无论如?何一个县令总少不了你的。再?以后,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魏媪仔细想了想。现在通过?女儿让家族光大的路已经断了,儿子就如?薄栖所说中人?之资,按部?就班很难出头。这样想来?,一个以前她看不上的县令,其实已经是很好的起点了。况且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情况,齐王要亲自去东州,且不管原因,对薄昭来?说,所作所为兴许能直接落在齐王眼中,也是个机会?。 她也嘆了口气,道:「罢了,就这样吧。出发前你多教教他。」又想这些日子听到府中的传言,说是陈虎要卸任郡守,专职做什么管修路的官吏。修桥铺路哪有一郡之守的权力大,以后恐怕也不能帮着提拔薄昭了,确实只能靠薄昭自己努力。 薄栖自然用心教。正如?她所说,虽然她有一些私心在内,但这才确实是薄昭最好的一条路,她已经带他走出了第一步,剩下?的路得他自己走。毕竟报名去东州的人?,也得通过?考核才行呢。 她主要教薄昭齐律,让他熟悉齐国如?今办事的方法,带他熟悉齐国的新事物,这些都是去了东州之后要用的。薄昭短时间内哪里记得这么多,薄栖便将要点抄在纸上,交给他以后慢慢看。 薄昭看着纸上娟秀的字体大为感动:「阿姊,你怀着身孕,不能这么劳神。你放心,你说的,我会?努力学的。」 「父亲在山阴还有一些族人?,也有人?来?认过?亲。但我们一家生长在魏地,哪里与他们相熟呢。阿昭,阿姊只有你一个亲兄弟,母亲以前总教我扶持你,如?今我让母亲失望了,却还要拜託你。」薄栖抚摸着仍然没?有显怀的腹部?,又伸手按在薄昭臂上,言辞恳切,「良人?身份高贵,我们没?有父族依靠,阿姊和腹中的孩子,以后就要靠你了。」 薄昭咬了咬牙,挺起胸膛,一时间顿觉自己确实是个担起一家之责的伟丈夫了,郑重应道:「阿姊,你放心。」 ------------------------------------- 关于齐王要去东州这件事,薄栖并?没?有欺骗母亲。这件事的由头,说起来?还在是年前。 一开?始,准备去东州的人?其实是韩武。他这小半年一直在将手头的事交待给别人?,因为第二年夏天?他就要去东州了。 其实他没?有什么实务,他这个人?的性子也不适合做什么实务。主要是一些别人?的不懂的事情,由他来?跟「异人?」们交流沟通,再?由他传达并?盯着落实。 本来?他还以为自己甩不开?这些活了呢。没?想到啊,什么时代的精英都不是吃干饭的,一个一个的卷生卷死,几?年功夫,李斯这种老头子都把异人?们的教材生啃下?来?了。 懂是不可能都懂的,韩武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读的书,论原理?没?几?个能说明白,但一说到落地实用,一个比一个口若悬河。 上次有个郡守上书请求扩建蒸汽机厂,韩武还没?说话呢,李斯先驳回去了。 不但驳回去,还在私下?里的场合跟阿兄说这个人?不读书,只能做到郡守的位置,以后不可以提拔了。阿兄深以为然,这人?就算上了黑名单了。 韩武看了眼,是个先前顺风而降的燕地旧人?,不熟,不关心,不在意。 李斯驳回建议还看低一眼,是因为蒸汽机只是过?渡所用,电气化?和内燃机化?是迟早的事。现在不过?是实在太缺人?了才将就着用一用。这几?年的教育推行还算卓有成效,年轻一辈里面不说人?才辈出,至少比较富裕的地区,许多青年都已经能自己读报了。 在这个基础上,各地的未来?客们又把其中的优秀人?才选拔出来?,然后优中做优,挑了一些继续深化?教育,而在这一步被?淘汰的人?,除了一些去参加考举的之外,就被?安排往技术方面发展。 简单说,这些人?学出来?之后,在电厂工作不会?作大死,能简单的维护电力设备,能操作比较复杂的机器和看懂仪表,能让未来?人?们从这些工作中脱身出来?干点更有价值的事情。 这些事如?果不具体触及可能不会?太懂,但是郡守这个级别,现在都是从临淄专门发相关教材下?去让他们学的。要不是交通仍不便,甚至有异人?建议定期把他们叫回来?上课。 条件所限,上课是上不到了,全靠自学。这个郡守要么不上心,要么脑子笨,没?有从发放的教材和不时举办的培训班里学明白显而易见的事——显而易见是李斯说的——蒸汽机迟早要过?气的,保持现有的产量就可以,不需要扩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7页 还扩大,扩大完了卖不出去你给都吃了? 时代精英们够卷,韩武就不用卷了,他打算把自己担着的事分出去,然后去东州玩一玩。当然他也知?道那里现在还没?开?发,但要的就是原汁原味原生态。既然做不了星际公民,那也不能浪费生命,当然要去看没?看过?的风景了。 只是……只是阿兄是不是不想让他走?韩武第n次发现韩信欲言又止,终于不让他岔开?话题,直截了当地问了过?去:「阿兄,你捨不得我去海外啊?」他还挺沾沾自喜的,他可是阿兄带大的。 「怎么会?。」韩信一点也没?有体会?韩武的心情,非常刚直地表示了否定,也没?注意韩武垮下?来?的脸色,「男儿志在四方,你这些年做的事不少,于诸侯间却无甚名声,阿兄常替你不值。如?今东州开?拓,现今天?下?虽不知?其名,但他日这就是姜太公立齐国以驱东夷,太伯建勾吴以教化?越人?的功绩啊。」 他就是想去玩而已,并?不在意后世名声什么的。一定要有的话,他想以后歷史书上介绍他是个大探险家、大旅行家才好。 韩武抿了抿嘴,他发现阿兄刚才说话时特别精神,眼睛都在放光。今年出征匈奴回来?之后,他就觉得阿兄有点提不起劲来?,虽然没?怠政也没?躺平,但像这样眼睛发光的样子都好久没?见过?了。 就像……就像小时候,阿兄学农时很认真,自己用纸央母亲缝了个本子天?天?记录。可是只有说兵法的时候,阿兄才会?眉飞色舞。 「阿兄。」他没?听韩信还在跟他说什么,突兀地打断,「你是不是想去东州?」 韩信愣了愣,斥道:「别胡说。我是一国之君,哪能去东州。」 韩武不依不挠:「你别管能不能,我就问你是不是想去?」 「东州只有倭夷,磨石为用,比南越还不如?。百人?披甲执戈可定,我去干什么?」 「你去干什么另说,你想不想去?」 韩信瞪着他,韩武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看回去,最后是韩信败下?仗来?,负气扭过?了头:「想去又如?何,我又不能走。」 韩武来?劲了,椅子一拖坐得贴过?去,大声道:「凭什么你不能走,阿兄你想去就去——不过?我是想去玩,阿兄你好像不是想玩,你想做什么呢?」 韩信轻轻嘆了口气,把年纪不小但不知?为什么还像孩子似的韩武推了推——这小子跟小时候一样,说着话就扒过?来?贴着人?,殊为无礼。 不过?没?用,他也就推着意思?了一下?,就由着韩武了。 他想做什么呢,他其实就是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仲文,你看现在天?下?虽然仍未统一,但我齐国已经起势,以后统一天?下?,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当然。现在没?统一不是我们不行,是我们在夯实基础。」 「我……我觉得我或许还是更追求姜太公那样的功业,我……」 他说不明白。可能是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想到始皇帝那样的功绩也并?没?觉得很激动。当然了,他读过?天?书,知?道他们如?今在做的事情对天?下?来?说或许更有意义,他也没?有懈怠。 但是这些事,确实也不能让他产生什么成就感。 他也不是好战成狂,战事结束后,能不用战争解决的事,他当然也不会?想挑起战争。 韩信想了很久,最后承认,他毕竟是有过?一次记忆的人?,性格和追求大概都已经定型了。如?果没?有他最擅长的军事需要他操心,那么他更适合管理?一处封地,一处从上到下?都需要他管理?,让他能按着心意来?建设的地方。 齐国当然很好,但是现在的齐国不止是旧齐那块地方了。 臣子们也是天?下?之材,他根本不用操心多少。 他才二十多岁,感觉一下?子闲下?来?无所事事了。 这些心事,今天?被?韩武问着,他吞吞吐吐地终于倾诉了出来?,自己也觉得羞愧——简直太没?出息了,德能均不配为国君啊。 而他还有更羞愧的事没?法向弟弟开?口,没?法向任何人?承认。 虽然他是一国之君,但是这样多闲暇少事务的生活状态,让他许久没?做的噩梦又回来?了。哪怕他一再?告诉自己根本不是一回事,但心底的阴影就在那里,无法摆脱。 理?兵书,着兵法,定军制,能耗去他多少时间呢,就如?同现在一样。 他不想年不足三十,就提前开?始养老了。 但是他所忧虑和羞愧的,韩武根本不在意,少有耐心地听兄长断断续续说完,他切了一声:「阿兄你真是,有什么为难的,你想去就去。」 他抵着自己额头想了想,最近系统告诉他阿兄的睡眠又不太好,难道就是为这事闹的?那他更坚定了,并?且决定自己牺牲一下?。 「以前你去打仗,阿母监国。后来?阿母去了南边,我监国,难道出什么乱子了吗?现在齐国已经上了正轨,阿父阿母也在南边,就是阿兄去了海外,又有谁敢作乱!」 他正色,还挺起了胸:「阿兄,我就先不去了,你去吧。你要自信点,谁不让你去,我去跟他讲理?。现在的齐国,你任性一点没?关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8页 「你啊……」韩信心头轻松了许多,点了点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还是没?拿定主意。 但是韩武帮他拿定主意了,连一晚上都没?等得,一出宫就马不停蹄地拜访几?位重臣,也没?别的话,就是说我阿兄想亲自去东州,我监国,你们辅佐,行不行? 把几?个重臣吓得人?仰马翻,尤其李斯快被?吓麻了,生怕又有什么宫廷政变——要那样他辞官,他一定辞官! 韩信不得不安抚进宫向他寻个踏实的三公九卿们,但也承认了,韩武没?有乱说话。 最慌的李斯也是最先稳住的人?,只要不是政变,他就不慌了。李斯这个年纪和经歷,可以说阅人?无数,倒是没?觉得齐王的行为怪异,连劝也没?劝,反而表态:君上若是想去,只要安排好国内之事,他是不反对的。 惹得其他人?心里骂他佞臣,李斯安之若素,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是吃过?亏的,生生让赵高那个佞臣给坑了。所以现在他学聪明了,君上想做什么,实在不行他辞官,反正是不劝了。 至于要去东州,那又不是什么翻天?覆国的大事。始皇帝巡游也经常不在咸阳,那时候半个朝堂都随侍在旁,除了最后死在沙丘之外,也没?出什么乱子。 至于现在齐王会?不会?死于海难——齐王还没?有子嗣,自然是由兄弟韩武接位,不会?生乱,对他而言没?什么风险。再?不济就是南越王和王后回来?,他们自己父子兄弟的事情,他要是再?多事就回关中殉了始皇帝去。 总而言之,他不反对,去东州这种小事就随君上之意好了。 李斯不发话,之后朝中的风向就有点微妙了,没?有一致反对。韩信本来?根本没?想着能成行,这下?倒是真动了心。 尤其是三公之中,除了丞相李斯没?有反对,御史张泽若竟然态度鲜明地站在了他这边,支持他这个荒唐的念头,让他大为吃惊,专程将张泽若请到宫中询问。 「我自己都认为荒唐不可行的事情,若不是吾弟东海君张扬出去,本不会?让众卿知?道。你又为何支持呢?」 张泽若已经换上了新出的女式朝服,近来?向父亲学得越来?越不动神色的面上再?度像初次献策时一样因心情激盪而潮红,说话却不似当年激扬,平静得仿佛天?经地义。 「大王远去海外,与我一女子从军立功而至三公,到底哪一件事,才算得上疯狂呢?」 「这不是一回事。」韩信有些好笑,他分得很清楚。任用女子为官,不是只针对张泽若,且女子为官,原本就是父亲师门传下?的道理?。除了与周礼不合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妥。 而周礼,仔细想来?,也不过?是周公所定的规矩啊,距今八百年而已。鼎定新朝,废周礼而行齐律,再?过?八百年,谁又能说这不对。 他一国之君抛下?国事去一个边夷之地,而且确实不是因为大局,仅仅是他的私人?原因,那无论从哪种规矩,哪种道理?来?讲,都是不合适的事情。 张泽若却在雪地里行了一个揖礼,肃然说道:「我是大王提拔重用的臣子。别人?在一国不得重用,尚可再?访明主,怀抱终成大器的雄心。而臣,不要说如?今的诸侯,上溯至春秋战国,除了大王,没?有别人?再?会?用臣了。对臣而言,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前她并?没?有多想,但是大王这事出来?之后,她知?道她做不了高洁名士了。士为知?己者?死,大王若是明君,她就是名臣;大王若是昏君,她上谏不成,也不会?死谏以成全自己的名声,只会?与之同行,尽力弥补大王的过?失,哪怕一起走向死路。 「大王若是昏君,张泽若又何妨为一佞臣。」 第133章 去东州(三) 自从张泽若说了那句「君为昏君, 臣为佞臣」的话之后,韩信就觉得自己难以面对张良了。 人?家?好好一个女儿,好好五世相韩一个家?族, 这事要是被史官记下?来, 活生生遗臭万年没跑了。 他非常庆幸那天不是什么正式奏对的格局, 张泽若入见, 他正在外面赏梅,便直接让她过来了。宫里的梅树不成林,也就看个大意。他有这心思?, 还是因为触景生情?,那几株梅树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花其实还没开?。 他记忆中来到齐国, 也不曾看到这几株梅树开花。因为还不到开花的时候,他就受了刘邦的军令,发齐兵三十万相援,并与项羽会战于垓下。 当时他想?着,明年再看不迟, 项羽已经走到了绝路, 费不了多少工夫。然而那时他不知道, 他也走到了绝路。长安亦有梅,年年花开?花谢, 他便看了数载时光。 那年, 好歹是见过花开?, 才入了死局。 所以他当时情?绪并不是很好, 没让多少人?跟在身边, 张泽若来后,更是领着她走了几步, 身边没人?跟着了,才尴尬地说起?被韩武宣扬出去的、他想?去东州的荒唐事。 也因此,那句话没有传扬出去,更没有被史官录下?,叫他大大松了口?气?。除了与?张良说话时眼神不由自主心虚地乱飞之外,没什么别的妨碍。 张良全然不知女儿说了什么足以遗臭万年的混话,他也没打算阻止韩信做什么。现在因为张泽若的支持,齐王亲自去海外东州这种本不可?能的事情?居然渐渐被默认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9页 叔孙通那个身段灵活的儒者甚至将之包装成兄友弟恭的美谈,因为那儿传说是准备给韩武做封地了。韩信韩武的那两个双胞胎兄弟,听?说要封在南越以南之地。这些都是华夏以外的疆土,正是前些日子各学?派议论的「周封诸侯教化万方」的理论。 将来齐国一统天下?,东海君自然要封王,还要封在那样的地方,这才符合道理。那么大王疼惜幼弟,不舍东海君如先人?那般斩荆棘、暴霜露,又不能打破刚立的规矩,所以亲自前往。 这是古之贤人?才有的品行啊。泰伯、仲雍,伯夷、叔齐,也不过相让王位,出奔他国;而我们君上呢,则是为兄弟亲自出海,开?拓疆土啊。 韩信听?说这个理论的当时,就立刻让人?传叔孙通进宫,严禁他把这套话术给发在报上,也不许再对人?说。 他简直要找条地缝钻下?去了,这样令人?羞耻的吹嘘,谁能面不改色地听?下?去并宣扬啊! 张良跟他在辽西处了几年,知道他有些时候脸薄,便拿这事当笑谈,果然就见大王一手以袖遮面,一手摇动,连连道:「子房不要再说了,我恨不得现在就动身出海去,免得留在此处听?人?笑话。」 张良也不由得莞尔,想?到大王出海已成定局,正色道:「大王既是一定要走,便不可?讳疾忌医,因避讳而少做了准备啊。海上风险毕竟不由人?,莫忘前秦沙丘之变。」 「我明白?。我会在朝中明言,若吾有何?意外,当由吾弟接位。南越还有父亲在,朝中不会因我而生变故。」韩信也正色回答。 张良露出一丝忧色,又以一笑掩盖,道:「还请大王允许吾女同行。」 「啊?」韩信心口?一跳,他有一件事刚才就一直想?和张良说,但几次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天于雪地中,张泽若长身玉立,一揖而起?,清清楚楚地说「大王若是昏君,张泽若又何?妨为一佞臣」。 韩信夜间辗转难眠,忽然想?,那次子房托刘邦提亲,他要是答应了就好了。一念及此,只摸得自己脸颊发烫,更是一夜无眠。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当时若是答应,恐怕张文兰要恨死他了。 他记忆中也曾娶过妻,生过子,却?从来没有过这种异样的感受。 然而当他想?对张良提起?亲事时,又总是不敢开?口?。 他这么做,张泽若会不会恼怒。 她以知己相托,誓同进退,不惜以佞臣自比。 他若提亲,是不是玷污了她? 此时张良提出这个请求,韩信仿佛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东州初始不过治一县之地,何?必御史同行呢?」 张良便自嘲地指了指自己:「文兰口?口?声声是为了我这老父。说是臣为了復韩大业,总要跟紧了大王。然而海路艰难,臣这身子恐怕撑不下?去,不疑和辟疆年幼,她这长女自然要为父分忧,替我前往。至于御史之职,她还要内举不避亲,荐臣来接替她。」 说得韩信都笑了起?来,张良也苦笑摇头:「臣却?知道,她身为女子,尤为感念大王知遇之恩。大王既然要去,御史又有什么去不得的。」 韩信越发不敢开?口?提亲事了。 他胡乱应了一声,看了看天色,把芜杂的念头先放到一边,带着点兴奋地对张良说:「子房先回去歇一歇吧,晚上还有热闹可?看呢。」 「是那些灯?」 张良也随之看了眼天色,起?身告退。 新年是在国君要不要出海的争论中过去的,今日已经是正月十五了。乡间常于这一日持火把聚舞,据说是上古时先民以火炬驱赶野兽演变而来。 齐国如今还是做五日工便有一天休沐,工厂里可?以视情?况调班,官府基本不变。除此之外,新定了许多节日休沐,生怕人?休息得不够似的。 张良与?女儿议论过,张泽若说这些休沐日是为了新工厂的工人?而设。农夫虽苦,一年中也有农闲的时候,工人?就没这个说法了。而工厂操作机器又需要全神贯注,不给他们放松一二,很容易出事。 再者多一些闲暇,他们也有时间花钱,钱才能流动起?来。说到这里,张泽若跟老父亲坦白?,她跟着大王出征,新出的书?还没吃透呢,不然阿父自己看一看如何?? 张良最近就在读那本异士们所出的官员培训课本之一,《经济学?》,并且看得很入迷,隐隐看到了比管子更高超的以商业控制他国,乃至操纵天下?大势的方法。 可?惜这本只是浅论,有一种雾里看花,隐隐触到些什么又始终打不破那层玻璃的感觉。若不是张良养气?功夫好,非看得焦燥起?来不可?。 正月十五这天的元宵节今年已经是第二年了,城里不许随意点火,自然不会聚众跳火把舞的场面。但这一天街上也很热闹,取消宵禁,满临淄的人?仿佛都拥到了街上。 张良暂时没有官职在身,但有什么事,韩信都会叫上他。所以前些天,他也随王驾去了淄水上游的水库,看那里刚刚落成的「水电站」,还是「小型实验性水电站」。 那里工作的几乎都是异士,少数墨家?子弟,以及异士们自己挑选带在身边的徒弟。水电站本身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水库壮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0页 但能随驾而去的人?,自然都读过书?,异士们的书?,因而对水电站不免抱有一种极为渴求的态度。可?惜的是,哪怕读过异士们的书?,他们仍然看不懂那些与?蒸汽机不太一样的机器。 将天上的雷电引入人?间,让暴烈的雷电像蒸汽一样为人?所用,这真?的是人?力可?以做到的事情?吗? 鑑于已经有了蒸汽机的神迹,众人?并没有太多怀疑,然而人?生在世,半辈子都过去了还要遇到这种闻所未闻的事情?,也可?以说没有人?心大到能在亲眼看见之前完全接受。 正月十五晚上,就可?以亲眼去见证了。 天还没黑,不过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今天没有课,鲁泥左看看,右看看,没选定在哪里吃饭,倒是买了一包瓜子,一根糖葫芦,又一包果干来吃。 鲁皎被杞要抱着,小脑袋直向母亲够过去:「阿母,糖糖我吃!」 「你吃你吃。」鲁泥把糖葫芦横过来给她咬,还不住叮嘱着:「小心别戳着。」 女儿咬走了一颗糖球,她自己也咬去一个,然后摸了块杏干塞杞要嘴里:「这个也甜,你怎么比我还小气?,挣钱也不捨得用。」 「我家?里人?多。」 「人?多让他们自己去挣,就显得你能耐?我也就阿父他们刚来时帮一把,现在他们都找着活做,我就不管了。」 鲁泥很想?得开?,给父母的养老钱是一回事,但养全家?是另一回事。救急一回事,一直救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可?以操心弟妹的前途,把他们接过来上学?,也可?以让全家?都住在自己买的屋子,但这不是弟妹都没成年么。父母不提,要是大兄来了临淄啥事等她养,她非赶人?不可?。好在她一家?都勤快,大兄过去就分担了父亲养家?的责任,来了临淄还没找到她家?呢,路上看见招工的人?在喊,就拐过去问了。 她现在不缺钱,尽管还欠着张泽若买屋的钱,但张泽若哪里缺这点钱,当时说借她就全出了,叫鲁泥把自己存的钱拿出来入股,投到戚懿的成衣厂。现在那个厂每年都有分红,虽然她投得少分得也少,但每年可?以稳定的拿这笔钱还给张泽若,平时就不用抠抠索索的过了。 杞要熟练地给鲁皎擦嘴,应道:「其实我阿兄他们也有活干,不用我救济。不过我总担心有什么事,钱不凑手。」 「你不是认识丞相?有事借一笔钱,以后慢慢还。你都考上了,还怕还不起?钱么。」 鲁泥又塞了他一嘴杏干,拉着他兴致勃勃地挤去看杂耍。杞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觉得鲁泥说得挺有道理,他以前好像是想?左了。跟丞相借钱开?不了口?,但是跟丞相的儿子,他的上司李县令借钱,那确实可?以啊。 鲁皎抱着他的头指着人?圈里发急,他们挤不进去,看不到。杞要把她扛到了肩上,鲁皎拍着小手大叫大笑起?来,手上拿着没舔完的糖球掉了都没注意。 鲁泥看见了,突然想?起?不知几岁的时候,她自个儿捧着碗吃麦饭,不小心把碗弄翻洒了一些在地上。没人?在家?,也没人?打她,她却?自己大哭起?来,哭完了还捧起?来吹吹灰都吃到肚子里了。 那时候,到底是因为害怕阿母的打,还是因为捨不得粮食而伤心呢,时间太久,她也不记得了。 让鲁皎骑在肩上看了一阵杂耍,两人?踮着脚都啥也没看到,不过还是莫名其妙的高兴。天色开?始暗下?来了,杞要问鲁泥:「去吃什么?」 鲁泥想?了想?:「吃馄饨吧。一晚上嘴都闲不下?来的,用不着吃太多,回头撑着了。」 杞要都随她,两人?去找了户这两年才把自己家?临街屋子破墙开?店的食肆,要了三碗鸡汤馄饨,再带一笼蒸饺——说是少吃点,但两个人?饭量都不小,馄饨那是吃着玩的,实在不能当饱,添一笼蒸饺才算半饱。 吃完继续去逛街,鲁皎赖在一个卖草编陶俑的小摊前不肯走,鲁泥就买了个陶兔儿和一个草蚱蜢,她拿着兔儿,把蚱蜢给鲁皎自己拿着耍。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今天没有宵禁,开?店的人?家?开?始陆续出来,在自家?门前挂上灯,打算继续做生意。 杞要在袖中摸了又摸,鼓足勇气?拿出了那根之前没能送出去的铜簪,鲁泥也恰好看向他,怔了怔后,眼中带笑。杞要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就听?牵着的鲁皎尖叫起?来:「阿母阿母阿母看!」 ------------------------------------- 韩信也带着群臣登上了高台。如今临淄城除了王宫之外没有高楼,他们看见城中新修的宽广大道上燃起?点点灯火。紧邻王宫的内城保留了一些旧迹,但也很不一样了。李斯想?起?了梦中的咸阳,那不是他的家?乡,却?是他最熟悉的地方,那里在秦律的约束下?更为肃穆庄严,一直不如商业发达的临淄城热闹。然而至少在皇帝君临天下?的时候,咸阳一度成为天下?最繁华的那座城池。 如今,或许是临淄城又恢復了往日的荣光吧。 论热闹,到底还是这座齐国古都热闹呵。 李斯往远处看去,虽然看不清楚细节,但很多事都是他经手督办,他很清楚临淄最重要的街道两边是新安装的路灯,没有巧手工匠的雕饰,只简单的高竿与?挑出的细长挑臂。那个叫灯泡的构件乃是玻璃吹制,里面灯丝用的是竹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1页 最重要的是电线,为了将电线拉过来,这条街还封闭了一段时间,民间微有怨言。李斯想?这便是小民了,你予他千般好处,稍有不到便要生怨。法家?本来对此很有想?法,也很有办法,但齐国显然有另一套法子。李斯一开?始只是为了自家?的富贵而融入,现在却?觉得其实齐国管得比法家?更细,只是藏得也深罢了。 ……不过有时候他还是觉得过去那套比较省心就是了。 他盯着那两条纵横的长街,时间久了眼睛有些涩,微微眨了下?眼。就在这时,星星点点的灯火之中,忽地一闪。 耳边一时嘈杂声起?,管着礼仪的奉常叔孙通也管不住群臣的失礼了,因为连他都拼命将身体倾向前方,瞪大了眼睛,像是要把新亮起?的灯光都纳入眼帘似的。 那一条街,两排灯光,忽然之间同时亮起?,整齐而明亮。 满城的灯火一时失色,都被它比得黯淡下?去了。李斯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好像看到远远的街市上百姓也乱了一霎时,个个仰着头傻了似的盯着那灯看。 就好像天上的星光,洒落了凡间。 这个世道,真?的迎来大变了。李斯便在此时,此刻,对着远方的神迹之光暗暗下?了决心。 他要养生,他要活得久一点,绝不能在这个大变之世早早合眼离世,否则他就是死了也不能甘心! 韩信也注视着那长街灯火,于嘈杂声中听?见张泽若的声音。她在叫大王。 他回过头去,却?见张御史根本没看他,好像只是无意识地在小声的叫着:「大王!大王!大王!大王!……」 韩信有点失落,又有点高兴。张御史大概是失神了,过于激动乃至于语不成句。他正想?着,冷不防又是一声「大王」,这回声音大了,人?也站到了面前,倒把他吓一跳,退了一小步。 稳了稳神,韩信问:「张卿何?事?」 张泽若看向那片灯光,又看向他,应道:「臣只是想?起?书?中所言,这雷电之力,不但可?以点亮灯光,还能于夏日送凉,冬日送暖,种种方便享受,以后陆续都会有。」 韩信不明其意,笑道:「不错,或许需要不少时候,但总归会有的,而且一旦开?始了,会越来越快。」 「送凉之物暂不可?得,但今年入夏,送风之物应该就能在宫中用上了吧。」 「不错。宫中侍从都已经在学?习如何?避免风险了,等电线接入宫中,那风扇制作不是什么难事,便是工厂一时不能生产,也能先做几个送来。」 他正想?问张泽若要不要,她住的那条街也是先动工的地方之一,到夏天应该来得及,他可?以送她一颱风扇。 不及出口?,就见张泽若若有所思?似的,行礼退到了张良身边。 韩信将目光重向投向远方灯火,这才想?起?张泽若要同他一起?出海,明年是用不上了,后年也是。莫非她后悔了吗? 张泽若却?在想?,齐国一日不同于一日,这是大王缔造的天下?。可?是为什么,大王宁愿远赴海外蛮荒开?拓,也不愿意留下?享受? 她往父亲身后挪了挪,借着遮挡,在别人?仍然痴迷于电力的神奇,讨论着还未现世的那些电力机器的氛围中,悄悄看向齐王。 大王看起?来有些忧郁,莫非仍是因为他做过的那个长梦? 张泽若想?,无论如何?,大王哪怕长住海外不再回来,她也要一起?去。 第134章 西域以西南越以南 「叔父的回信到了没有?」 项羽可能是第八百次问这句话了, 所以不等人回话,他自己就不耐烦地?扇着风,烦燥地叨叨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师, 这破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 龟兹国的夏天比吴县还热, 项羽热得心浮气燥, 一点也不想久待, 偏偏叔父还没有来信让他回师——他可是项王,叔父肯定不会让他驻守在这个鬼地?方吧? 肯定?不会的吧! 从去年开始,项羽就没怎么在自己项国待。先是取道关中率联军征伐匈奴, 得胜之后回师咸阳庆功。叔父便让他先别回去,让他去打西域。 他也没?意见?, 项国那一点大的小地?方根本没?什么事, 丞相?就能处理好。而且先前他已经把虞姬带到咸阳了,虞姬有孕,再奔波也不太合适。 西域虽然是个陌生的地?方,但齐国的嚮导带来了地?图,尽管西域各国的政治人情仍是不甚了解, 但项羽也不需要了解。 率兵打破城墙, 杀过?去就完事了。西域诸国大都以城郭为中心, 散布在?水源之地?,人数都不多?。他破楼兰、龟兹之后了解到, 这些国家不过?数十万人口, 听说最大的乌孙也不过?六十万。所以打破一城, 周围小城乃至小国, 往往望风而降, 很是知趣。 项梁谨慎,嘱咐他打到龟兹就先罢手, 驻在?龟兹等朝中安排。项羽就听话的没?再发起攻势,当然有一半原因是正好天气热了起来,不但他不适应,麾下将士也不适应。 他懒得管政务,都扔给了随军的郦食其和范增处理。范老先生年纪虽长,身体却?不错,还不太怕热。本来有个背疮的毛病,也叫齐国的医师给治好了,甚至被叔父派来随他远征至此。 项羽自己除了理一理军务,其他时候躺房里消暑——他实在?是热得受罪。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2页 而且这里没?有西瓜——齐人还说种子是从西域这里来的——他问好几?国的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水果,南越王到底从哪弄来的种子,反正不会是西域! 葡萄也没?那么甜。 最可恨的是他根本没?想到这一点,所以没?有带种子过?来,今年都吃不上甜而爽口的西瓜了。 叔父什么时候才让他回关中啊? 「大王,上柱国有信来!」 正躺平的项羽一下弹起:「快拿过?来。送信的人呢,让他也过?来。」 打水洗了下手脸,项羽展信细读,眉头越皱越紧,又把信使盘问了许久,才颓然承认一个事实:叔父没?叫他回去,叔父让他再在?这里待三个月,然后视情况而定?。 这是项梁的私信,就是怕他闹起脾气来不听王令。不过?项梁没?来过?西域,想像不出这里有多?热,并没?有担心项羽私自回师的事,而是怕他自己又去攻打乌孙大宛等国,破坏了整体战略。 「罢了,再等一等吧,过?了这两月就好。」项羽自我安慰,想来叔父也不至于让他明?年入夏了还待在?这里。 很快,楚王的正式命令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支庞大的车队。项羽已经从私信中知道了这件事,都懒得去看,太热了,他在?池子里泡水。 范增和郦食其则是出征之前就参与了廷议的人,他们随军至此的任务也更多?在?于这支商队,自然比项羽上心得多?——项羽也参加了廷议,但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从车队中搬下来的一匹匹丝绸,平铺在?龟兹国王的面前,把这个高鼻深目、金髮碧眼的西域人看得目眩神迷。他双手颤抖着摸上绸缎,感受那丝滑的触感,发出了迷醉般的声音:「这就是上国的富饶吗?」 天可怜见?,他龟兹已经是西域有数的大国了,也不是没?见?过?丝绸。只是长久以来,华夏诸国与西域并不直接相?通,两处只有极少?数商品辗转过?两地?相?隔的草原引弓之民传入——那还能是什么精品。乃至西域不知道什么赵魏韩燕齐,大部分人就模煳的知道东边有个大国,叫秦。 现在?送来的这些都是齐国出产,后世才逐渐发展起来的蜀锦云锦宋锦,花团锦簇灿若云霞;素色缎亦是光泽亮丽高贵自显。 有薄而透的绢纱,也有緻密滑爽的厚实绸布。 龟兹国王甚至可以想像,当他最喜爱的女人穿上用?那薄纱所制的纱衣起舞时,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郦食其笑?吟吟地?看着龟兹君臣交头接耳赏鉴丝绸,等他们稍稍平静一些之后,才轻咳一声,道:「这些丝绸,若是能卖到安息,不知能值多?少?黄金?」 龟兹王一个哆嗦,愣在?了当场,目光越来越亮,勐然学着华夏之礼不伦不类地?长揖至地?:「龟兹愿意为上国做贩运之事!」 价比黄金啊,价比黄金啊! 龟兹王并不是只知道享乐的昏君,西域多?小国,消息流通很快。他知道西边不但有个安息帝国,再往西还有一个大帝国,隐隐约约听说非常富裕。 但安息从来没?有往西域卖过?丝绸,说明?他们也没?有。如?果能将这些美丽的丝布运过?去,哪怕他们龟兹国不能经手,但只要成为商队中途补给的地?方,就足以让他们得到极大的好处了。 更不用?说,假如?上国肯松一松手,让他们也能吃进一些货,再运到西边呢? 本以为是亡国之祸,没?想到是天降横财! 郦食其但笑?不语,只拍了拍手,让人将其余商品搬进来。 同?样五色华彩迷人眼的珐瑯器(景泰蓝),如?玉质般一看就身价不凡的各色瓷器,龟兹君臣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原来还心有不甘的立刻改变了立场。 投,投了。此时不投,更待何?时? 而一直笑?容满面的郦食其,内心却?在?嘆息。 对外交涉以他为主,范增来主要是看着项羽,别让他太莽了。西域毕竟是个陌生的地?方,项梁的打算,是用?货物迷花这些国君的眼,不战而屈人之兵。 此处,暂时不是用?兵之地?,他并没?有打算纳入楚国,只要控制住就好。 接下来,就是让楼兰与龟兹的国君主动发力,派人去说服这条商道上的其他国家给予方便,使商路畅通。这条路,被齐国人称为「丝绸之路」。 而令他和范增私下里嘆息和忧虑的,是他们楚国,其实也不过?与这些西诸小国一样,仅仅是商路中的一环罢了。 丝绸、瓷器、珐瑯器、玻璃镜……这些都是齐国的商品,只是要经长安运往西域罢了。龟兹称他们为上国,郦食其内心是有些尴尬的。 关中不缺人力,其实也不太缺畜力,项梁当初同?意共伐匈奴,就是被这条商路带来的利益给打动。毕竟只有解决了匈奴,楚国才能进入西域,商路才不会被匈奴随时打劫。而随着齐国新事物的层出不穷,楚国越来越被动,对这笔利益实在?不能拒绝。 明?明?知道如?同?饮鸠止渴,楚国不过?是在?帮齐国卖货,但又不能不去做,这是令楚国有识之士都长吁短嘆,心有不安的事情。 但也只能死中求活,先将眼前利益攫取在?手,然后……然后若是齐国能给他们时间的话,以后併吞西域,以使国力更进一步,再看将来如?何?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3页 范增甚至已经让人进入商队一起西行,打算了解西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在?西域人口中,那里听起来竟是一个可与曾经的大秦比肩的「帝国」呢。 那……倘若他日中原王业无望,是不是能一路西行,将那个国家攻打下来,以做安身之处?这不是臆想,是实实在?在?已在?朝中议论的事情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项梁自然一时不能让项羽回师了,至少?要压着让西域诸国看到跟随楚国的好处之后,才能另派人来镇守。 不错,对于这样将来可能起大作用?的地?方,自然要保证军事上的万无一失和政治上的绝对可靠。换别人来,项梁根本不放心。 项羽就只能待在?八月龟兹酷热的阳光下,目送货物被搬上了驼驼的背,驼铃悦耳,渐渐远去。 他这次征西还带来了棉花种子,抢时间种了下去,八九月间棉花陆续进入採摘期,他又压着当地?人学着採摘,将棉花打包,交给商队带回去。 这些棉花将在?河西走廊被纺织成布,然后再运到西域贩卖。 这是件很有趣也很无奈的事,端看站在?哪一国的角度去看了。 从他国的角度来看,关中收的棉花都卖到齐国了,又从西域收棉花来用?,简直好笑?。卖了又收,你直接不卖不就好了嘛。 可是从楚国的角度去看呢?关中陇上的棉花收下来自己织布?自用?一部分没?问题,剩下的怎么卖?连自家的贵族都不愿意买楚国自产的棉布。 齐国又不肯卖他们的机器,他们的棉布明?显更加细密,不像他国织出的布,对比之下肉眼可见?稀疏。更糟糕的是,连价格也没?有优势。 所以除了农家自耕自织消耗去一些之外,连城里稍有财力的平民都只愿意买齐国的棉布来用?。 除了布匹,齐国还向各国销售毛巾,那种柔软、带着毛圈、吸水力极强的棉巾很快风靡诸国,官员贵族之家,每人每个月至少?得换上几?条使用?吧? 难不成你家棉巾一条用?一个月?不会吧,不会真的有贵族一条棉巾用?一个月吧? 关中的棉花,不卖给齐国,留在?自己库房里干什么呢,织一匹就亏一匹的钱啊。 但西域又是极适合种棉花的地?方,连齐国人都说种出来的棉花品质特别好,可惜路途太遥远,这种原材料不经水路万里迢迢用?马车运到关中,再运到齐国,石头都得卖出黄金价来。 所以楚国最终只能选择把自己的棉花走水路辗转卖给齐国,然后也不会把西域棉花费事运到关中,而是就近在?新得的河西走廊收西域棉花纺织,再卖回西域。 这可能是对楚国最有利的方式了,至少?还能从西域收取一波利润。也是逼不得已的方式,项梁如?今做梦都想要齐国的机器,可是齐国的现状是他们从来没?应对过?的情况,史书上连个例子都找不到,细作去都得傻眼。 只有派人过?去定?居,再花几?年学习,才有可能学会齐国操纵机器的那一套。项梁确实已经派人在?这么做了,但是一来需要时间,二来成不成也不好说。楚国上下的聪明?人也很多?,已经看出来齐国那是一套完整的学问,就算搬一两台机器回来用?处也不大。 所以,于楚国而言,这是件极可悲的事情。 项羽不是不懂这些,项梁常常与他谈论,只是他到底自恃武力,最最悲观的时候也不过?想着:大不了打穿西域,夺了那安息国的地?盘,正好找机会杀了熊心,楚王换我叔父来做。至于叔父家的兄弟,那怎么能比得上他,太子自是由他来做。 至于项梁愿不愿意让他做太子,项羽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父亲是长子他是长孙,项氏由他继承也没?什么不对;鉅鹿一战打掉了秦军主力,论军功他是毫无异议的第一,项氏的事业不由他继承由谁继承;自小由叔父养育,叔父教导他花的心思可比教导自己儿子多?,项羽一点没?跟自己叔父外道。他相?信叔父是公正的,也相?信若是必须打下西域和安息才能立足,也只有他来做项氏之主才能完成。 只是亲自到西域走了一回,项羽打穿西域再攻安息的念头有所动摇。 这破地?方还能不能行了,他简直要热死了!一点都不想在?这个地?方称王! ------------------------------------- 「这地?方待多?少?年也不能习惯,太热了。」 南越王韩川出城三十里迎王后归来,只在?太阳下站了一小会,就觉得浑身的水都给太阳吸走了,赶紧拿起水壶灌了一大口,忧心忡忡地?问左右:「王后信中一直说无事,该不会是报喜不报忧吧?」 左右还能说什么呢,只能低眉敛息,由最会说话的侍卫出来安慰大王了。 林芦并没?有安坐于番禺当她的王后。可能是在?齐国做监国的王太后习惯了,她并没?有多?想就与韩川一起听政治政。而韩川并不长于军事,当任嚣大病一场不能带兵,赵佗又请求北上之后,她就坐不住了。 南边夷人作乱一时不能平靖,新建的农场与橡胶林常常受到骚扰,又很难发动大军在?山林间跋涉寻找这些人。林芦便让他照顾好两个孩子,自己亲自前往坐镇。 既然对方没?有大军侵袭,她也便拣起儿子的故技,将当年韩信训练过?的那批人抽出来,分成小股队伍,在?山林间追踪那些作乱之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4页 一旦找到对方藏在?山间的寨子便占了,建立起属于南越国的哨所,一点一点将南越实际控制的区域推出去。 这件事还没?有完成,是她收到了韩川的信,得知韩信要去东州,关切之下提前迴转了。 南越这种边疆之地?,从上到下都不太注重礼仪,虽然出迎三十里搞得很隆重,但是王后的车驾到了之后也没?多?少?花样,韩川直接上了车,就催着回去了。 「别在?外面耽搁了,赶紧回去吹风。」 「就是那个电风扇?已经能用?了?」 「能用?能用?,我现在?已经离不得它?了,那就是我半条命啊。」 可惜车里不能用?,韩川抓着扇子给两人扇风,看妻子又黑了一层,心疼不已:「你非得自己去,又不是什么大患!」 「不管那就是大患了。现在?多?少?地?方要橡胶?以前只是车轮要用?,现在?电线也要,许多?机器上也要,我们辛辛苦苦种上几?年,还没?割胶,就让那些人毁了,你愿意?」 可能是天热,林芦现在?说话又急又快,还有点沖。韩川被她说得无语,递过?凉茶给她:「喝点清火的,你看你这脾气。」 林芦自己扇了扇风,还是觉得心里燥,在?车上就问起了韩信的事情,忧道:「阿信不去就是阿武去,总是我的儿子,哪个去我都是一样牵挂。只是阿信向来懂事,明?知道他的身份不合适远行出海,还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担心的是他那个梦!他跟以前不太一样了,要让我知道是哪个害他,我定?要亲自发兵去战!」 韩川打了个寒颤。妻子自从领兵之后也不太一样了,遇事直接就想着发兵去灭国,凶得嘞。他本来也为这件事担心,这时只能先给妻子顺毛:「等南越安定?了我们回去细问,伯南会告诉我们的。现在?离得这样远,你就别为这件事揪心了,容易上火。」 林芦就是为这事回来的,怎么可能不揪心。回去澡都没?洗,先将两个小儿揉在?怀里宠爱了一番,便在?风扇下吹着风,把韩信的回信仔细读了几?遍,又写?了信过?去。搁笔时想了想再次回信的时间,她忍不住嘆息:「他们说的电台和电报,什么时候才能用?上。阿信去了东州,秋冬换了风向才有船迴转,再把信带过?去,又要到明?年入夏了。」 韩川这次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夫人这就说错啦。虽说伯南这一趟去还是借风力,只能在?夏季出行,但只要等到明?年,我们就有船可以随时前往东州了。夫人要是想他,坐船沿岸北上,数日便到!」 林芦可是真惊着了,又惊又喜,不由在?他他胸口轻轻捶了一下:「你故意不在?书信中与我说,就骗我回来是不是?」 韩川哈哈大笑?连连告饶:「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但我就是告诉你,你难道能不回来吗?」 虽然回来也只能看信,而且稍晚一点,韩信这第二次回信也会被韩川送到她那里。但她又怎么等得住呢。 林芦也知道,但就是生气,又捶了韩川一下,后知后觉地?嫌身上粘腻难受,推开韩川:「我去沐浴。汽船下水,东州那边就方便了,我是要去一趟,看看阿信。」 韩川笑?着道:「这趟去,在?那边只要通上电,很快就不一样了,伯南不会吃苦的。」 「我担心的是他吃苦吗?他一国之君,能有什么苦头吃。」林芦一边起身一边白了良人一眼,「你们男人就是心大……阿信要是像你一样没?心没?肺的开心,我才叫放心。」 韩川抚额,不跟妻子争辩了。她这意思,到底是要他心大好呢,还是要他多?思多?虑好? 趁林芦去沐浴,他也给儿子写?了一封信,偷偷告诉他林芦的担忧,让他多?给母亲开解,若有什么心事,同?自己说便好,免得让母亲不安。 第135章 东胡质子 丰美的草地上?飘过洁白的羊群, 牧民养的狗吠叫着奔跑,将羊群拢在一处。在稍高一些的坡上?看?过去,羊群真的像天上的白云一样, 不时变幻着形状。 这本该是牧场上最让人欢喜的景象, 但东胡王踩着马蹬立起看?了一会就沉下了脸, 用马鞭指着那边问:「那是谁家的牧场?」 骑在马上的人们互相望望, 扑通一声,他?的一个儿子滚落马下,跪倒在他?的马边, 用一种惶恐而茫然的口气回答:「是我的牧场。」 东胡王确实不记得这一片归谁了,如果是别的大部族之主, 他?可能也就说两句, 可见是自己儿子,那还有什么客气的,马鞭便挥了过去。 「骑马过来我一直在数着,你的牧场养了多?少羊?你忘记齐人?教的道理了吗,是要毁了我们的牧场吗?」 说着, 鞭子接二连三抽下去, 旁边人?纷纷劝说才止住了他?的怒气。 这个在他?儿子里并不出众的小子瑟瑟发抖, 一个劲认错,东胡王才歇了气, 转过脸去冷淡地看?着众人?。 「我知道长毛羊的羊毛很值钱, 山羊的绒毛也很值钱, 每片牧场都有人?悄悄养了更?多?的羊。但是你们也都见过沙子吞掉的牧场, 是留着牧场给你们的儿子、孙子继续养羊, 还是拼命扩大羊群,偷偷放牧更?多?的山羊连草根都啃尽, 在你们死前毁了牧场。聪明的人?都应该知道怎么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5页 不管心里怎么想,在东胡王面前,众人?还是一一点头?称是,只有一个头?铁的不太服气,突然道:「齐人?还能比我们懂放牧?」 话音未落,他?心中一凛,就见王的目光像鹰一样盯视了过来,盯得他?垂下了头?,以手抚胸,欠身以示弱。 东胡王不为己甚,冷哼了一声收回目光,道:「齐人?为什么要一次次对我说牧场的事情??齐人?为什么要在意我们的牧场。不管是燕人?、秦人?、齐人?,我们与他?们世世代代打仗,他?们修了长城来防备我们。我们的牧场毁了,他?们难道不会高兴?」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容易想到,很快就有人?回答:「因为他?们想要收羊毛,想要长长久久的收羊毛。他?们的地方养不了这么多?羊。」 「对!所以连齐人?都这么重视我们的牧场,宁可每年少收羊毛,也不愿意我们放牧太多?,让草场消失。我们中却有这种蠢货,自己要毁去自己的草场!」 他?说着,又挥鞭在跪着的儿子身上?抽了一下。 他?教训自己的儿子,自然不碍着别人?。只是有那?同样放牧过多?的人?,眼角不由抽动了一下,心里想着今年罢了,冬天杀一些?吃肉,明年管得严些?吧。 东胡王沉着脸踢了下马腹,继续他?的巡视。 不错,他?这趟出来,专程就是为了巡视这些?亲贵们的牧场,是不是齐人?说的那?种「超载」状况。 回到自己王帐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这次巡视结果不算好,但也不算差。虽然多?多?少少有过度放牧的迹象,但还不算过份。 这次敲打一回,想必明年都会收敛一点。他?更?担心的是那?种不属于王帐的牧场,还需要找个机会,甚至找个典型,狠狠教训一番才好。 但那?都属于远忧了,东胡王喝着他?现在已经离不开?的奶茶,眯眼出了会神,直到十二岁的儿子进来,他?才放下齐人?送的瓷杯,盯着这个并非受宠女人?所生的,既不属于能干的成年儿子,又不属于偏疼幼子的孩子,冷不丁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明显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额上?的汗滴了下来,在他?的耐心耗完之前赶紧报出一个名字:「姬谦。」 还可以。东胡王又问:「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这回少年的回答很流利,不加思?索地道:「因为齐人?的书里说,我们是伏羲和太昊的子孙,向北迁移才成为胡人?。恢復古姓,就是姬姓,既然我去祖先的土地生活,就要抛弃胡人?的氏族。如果齐王愿意给我赐下新的姓氏,以后草原上?就会多?出一个新的氏族。谦,是父亲赐予的名,让我低下头?,向齐国无比智慧的贤士们学习,不可有一点骄傲。」 东胡王这回比较满意,知道这个孩子不敢忽视他?的话,将这段东胡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来歷都给背熟了,这才点点头?,拍一拍身边,让姬谦坐到自己身旁,和蔼地问:「你知道为什么我让你去齐国吗?」 少年低了低头?,小心地回答:「因为我最快学会了齐人?的说话,识得了齐人?的字。」 「是因为你聪明,不止学话快。」东胡王亲手给这个一向不受重视的儿子倒了杯奶茶,把话说得很明白,「不要听你母亲哭泣,说因为你是最不受宠的孩子,才会被送给齐国做质子。过去因为你生得不强壮、不高大,确实?没?有得到我的喜爱。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最重要的儿子。以后就算不能继承我的王位,也会得到我给你留下的草场。」 姬谦有些?惊喜地抬起头?,但他?不敢相?信,也不明白为什么。 东胡王没?有说话,又等了一会儿,先前得到召唤的五个成年的大儿子进帐,其中还有那?个因为羊群太多?被他?抽了一顿的蠢货。 东胡王先问了问他?们各自名下牧场的事情?,尤其瞪了眼贪心的蠢货,然后才让他?们坐下,指了指姬谦,道:「他?在这里待不到一个月了,你们兄弟好好亲近亲近,以后我不在了,你们还要靠他?照应。」 一句话说得五个人?都惊得瞪圆了眼睛,已经独立分出去的长子吃惊地叫了起来:「父亲是不是说反了,我们靠他?照应?」 我们照应他?还差不多?,尽管是众多?兄弟中几乎没?印象的一个,但是被挑出来送去齐国当质子,多?少也算是为部族牺牲,照应一下也是应当。 东胡王啐了一口。 他?想起与匈奴的那?一战。自从那?次之后,他?常常被噩梦惊醒,梦见冒顿的鸣镝落在他?的马前,无数箭支从天而落,他?的草场、他?的牧奴都在燃烧。 他?那?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匈奴正在崛起,那?只挛鞮氏的狼崽子比谁都狠,又怎么会忍受他?一次次的敲诈。如果不是齐人?提前预警,又有齐军相?援,那?些?噩梦就是他?真正的命运。 他?将成为部族的罪人?,不得不带着族人?退到发源之地,向匈奴称臣。 不,他?都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也许他?会战死,是他?的儿子成为冒顿单于的臣子。他?不觉得儿子里有比他?强的,如果真的战败退守称臣,他?不知道东胡和家族的未来会如何。 从那?时候开?始,东胡王就从部族强盛的幻梦中惊醒过来,开?始注意自己的邻居们。他?也这才慢慢发现,原来他?们东胡……竟然是这样的弱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6页 匈奴不但占领了漠南广袤的草场,还将漠北那?些?更?为野蛮不开?化但也特?别能战斗的部落一一征服。要不是有齐人?牵制,他?们恐怕又要寻机发动战事来打他?了。 东胡王知道漠北丁零等野人?部落。关中人?山东人?嫌燕国冷,燕国嫌他?们东胡苦寒,却不知在匈奴和东胡人?的眼中,漠北才是真正又冷又穷的地方。 那?边的人?也放牧为生,被他?们看?作是野人?,那?真叫一个又穷又蛮不惜命,逮着机会就去偷匈奴人?的马和羊。在那?寒冷地方活下来的人?体魄好又不怕死,战斗力相?当厉害。冒顿能征服他?们,东胡王都觉得佩服,也更?后怕了——就算冒顿没?有用计策麻痹他?,他?也不是匈奴人?的对手。 齐国更?可怕,原本他?也不太在意,因为南边的人?根本不喜欢草场,以前只要他?们不主动侵扰,南人?巴不得不理会他?们。那?些?种地的南人?甚至不约而同的修筑了长长的城墙作为分界。东胡王觉得,虽然齐人?很能打,也有很多?他?想要的东西,但他?只要约束好族人?们,老老实?实?的用牛羊马匹去换,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直到匈奴被逐到漠北重建王庭,他?才知道,他?又想岔了。 齐人?现在没?有什么吃不下的,他?通过那?些?西迁的族人?得知,齐国甚至在草原上?筑了三座城,将匈奴人?变成半游牧半定居的国人?。 对匈奴人?能做到的事情?,对东胡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他?开?始有意召见那?些?齐国行商,不管身份高低都能得到他?的接见和热情?接待。从这些?人?口中,东胡王也套到了很多?消息。 比如东胡目前所占的牧场,是比他?们从匈奴那?夺来的地方更?好的定居之所。有个醉酒的行商漏了口风,说是东胡人?只会放牧真是可惜了,明明许多?地方都是上?好的农田,要是种上?小麦和玉米,不知道有多?美。 那?人?自己酒醉信口开?河,生生把东胡王惊得酒都化成了汗液,半点醉意也无。 世道变了。以前南人?看?不上?北边的草场,就算强盛的时候也无法占领,只能修筑城墙来防御。疲弱时更?不用说,那?就是胡人?去发财的时候。 可如果他?们强盛,且能够牧使草原上?的胡人?呢?东胡王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能阻止齐人?的。 要让部族延续下去,他?只想到两个办法。一是与他?们交好,祈求他?们不要对盟友动心思?,拖延到他?们衰弱下去;二是,成为他?们。 东胡王决定两个选择,一个也不放弃。 他?可以臣服齐国,成为齐国的一个郡,也可以在臣服中等待齐国的衰弱。但无论如何,他?都需要齐国有人?愿意为东胡说话。 可惜的是以前从来没?有人?做过这种事,没?有人?会为他?们说话,就算从他?们这里赚走无数财富的商人?也不会。那?些?商人?如果有机会,只会扑上?来瓜分他?们的牧场来养羊! 东胡王决定请求内附。 这个词,也是从商人?们那?里听来的,他?们提到有些?与齐国相?近的部落——有匈奴也有东胡——他?们请求内附,保持部落的完整,但归属齐国统治。 但齐国居然没?答应,只同意他?送一批人?去齐国学习,说东胡想内附,就必须学习说齐语、用齐字,读齐书。东胡王召集自己手下亲贵们没?分析出来名堂,重金贿赂了那?些?商人?,听他?们说这是好事。因为齐国也不愿意流血,宁愿花更?多?的时间让东胡习惯齐人?的生活。这批质子回来之后,自然会带回齐国的风尚。 「如果你们说齐国的话,用齐国的文字,行齐国的礼仪,让齐国的官吏来治理,那?么你们是放羊为生还是种地为生,对大王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东胡王没?有犹豫多?久,就做出了决定。 他?通过行商请了几位老师,将学得最快的儿子挑出来作为质子。其他?亲贵那?里也是同样,他?与他?们严肃地议论过,告诉他?们这些?孩子回来之后,将成为草原上?重要的人?物,即使不做他?们的继承人?,他?们也必须留给他?们相?应的财富与地位。 东胡的将来,可能就在这些?孩子身上?了。 那?些?老师仍然留在东胡,继续教年轻一代学习齐国的书。如果这样可以避免被齐人?攻灭,可以让他?们继续留在这片草原生活,东胡王并不在意后人?换一种语言。 而就在东胡王殷殷叮嘱自己的孩子时,那?些?与他?谈笑?被他?套话、往来东胡的行商也伸长了脖子期待他?早点把质子送到临淄。 有的是期待官府到时能兑现承诺,把他?们的茶叶与羊毛份额再提升那?么一点,真的只要一点就好。 有的则更?是本职工作,就等着瓜熟蒂落好结算奖赏呢。 已经不从事这项工作,当了郡守的陈平也收到了消息,微微一笑?。那?已经是过去的功绩了,未来他?的功绩在这里,他?的目标是相?位。 第136章 登县(一) 秦婴被妻子吃力地扶到甲板上?时, 脚步都?是虚浮的。不过吹着海风,他浑噩的头脑清爽了一点,人也有了点力气, 自己?站住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7页 妻子不让他到船舷边, 怕他站不稳掉下去, 秦婴虚弱地笑着:「正是没气力才掉不下去, 你看?我这样子,能翻过去掉进海吗?」 还是不行。都是第一次出海的人,妻子虽然?侥倖不怎么晕船, 但对大海有一种本能的惧怕,秦婴也理解, 没有强求, 就在这块允许他们活动的甲板区域内盘腿席地而坐,安慰道:「我最近已经好多了,想来再有两天就和你一样适应了。」 王繁嗯了一声?,控制着情绪,最后仍是轻声?道:「你又何必非得吃这个苦头。如今孩子也抛下了, 你又在船上病成这样, 我……」 她到底没忍住, 用?袖子拭去了泪。 秦婴拍了拍她,怅然?一嘆。该解释的都?早已解释过, 只是妻子到底不乐意, 总觉得他们?留下也没什么, 日子都?已经平顺了。 是, 要过, 也确实过得。 齐王对他这个秦王,比始皇帝对六国之王要宽仁得多。始皇帝对六国之人尚算宽宏, 但六国之王便是主动归降的齐王建也是流放后任其饿死不管。 而他,看?起来好似流放到辽东之地,但甚至让他留在满是秦人降卒的环境中,让他带着降卒们?修路。 亦不是苦役,秦人降卒们?过得很好,他过得也不错。 只是有件事?让子婴很苦恼,尽管他与?王离、章邯这些人都?已经认命,甚至主动投入齐国了,但仍是有一些秦人始终固执,只以他为主,听他号令行?事?,不肯背主。 并不是说他们?要谋反,而是他们?不肯投向齐国。 如果子婴想重振大秦,这很好。可他已经没这个念想了,这就很麻烦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出点什么事?来,全家都?可能被牵连进去。但这些忠诚之士,他又不忍心斥责,或是报给齐国加以处置。 思来想去,听说了东州之事?后,子婴便主动请缨,要来东州做事?。他也不要做别?的,这些年修路也算有心得了,就做这个。他还把名字改了,又以国为氏,以后他就不是嬴子婴,而是秦婴。 孩子留给王离照顾,他只与?誓同生死不肯相离的妻子一起出海,脱离那?个环境,让那?些忠诚之士也能放下,从此过自己?的生活。 大秦已经结束了,他不能重振大秦,但也不能让家族从此倾颓下去。以后他就要为他们?嬴姓秦氏一族在齐国的立足而奋斗了。 就是……就是他也不知道,他居然?晕船这么严重,几乎把命送了。幸好每船都?有医师看?护,及时给他补水用?药,他这两天多少能吃进一点东西,晕眩的症状也好了一点。 不过他这时候已经都?觉得自己?是回?不去了,再让他坐一趟船,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像现在这样稍稍好转一点的时候,秦婴也会觉得,这辈子能来一回?海上?,虽死亦不枉矣。他大父出巡至海边,甚至乘海船航行?时,可曾见?过眼前的景象,可曾有海鸟掠过天空,间?或落在桅杆,歪着头?向他们?瞥来? 他正出神地看?着上?方那?只鸟儿,忽地又有人上?来,鸟儿也飞走了。一个年青人扶着一妇人从他们?身边慢慢走过去,年青人低声?说着:「婶婶何必逞强呢,兄长虽然?入了军中,但你与?阿姊住不是也好。阿姊产子,也正要婶婶照顾。」 那?妇人虽然?晕船晕得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却显然?是个强势的性格,闻言不悦道:「我有儿子,哪有跟女?儿同住的道理。我本就要自己?来,不曾唤你,你不想来,自去就是。」 原来是一对意见?不一的亲戚,家里怕是还有争执。秦婴将目光移去,就见?又一对夫妻说笑着从船舱出来。妻子已经起身并按了他一下,不让他起来。 「赵兄弟,这边来坐。良人身体不适,多亏了你们?照应。」 赵昌跟新婚不久的妻子许丰赶紧过来,一边劝还想起身的秦婴不要客气了,一边笑着坐下应道:「嫂子客气了,大家都?是去东州,本来就应该互相照应一二。就是这船上?起不来的可不止秦兄一个,秦兄这几天能走动了,躺着的还有不少呢。到了东州,恐怕都?得歇几天才能做事?。」 没错,秦婴这都?算是轻的,重的有生生把自己?吐晕死过去的。秦婴不知道其他船上?有没有出事?的,齐王又如何呢?不过齐王毕竟是在淮水边长大,说不定习惯坐船了,出海也没什么。赵昌夫妻算是天赋异禀,两个赵人在海上?活蹦乱跳,羡煞多少人。 前阵子多亏了他们?照顾,今天秦婴有了点精神,才能跟他闲谈,不免说起了自家事?。秦婴不想透露旧日身份,只说自己?是辽东的秦人降卒之一,没有种地,一直做着修路的事?情,这次去东州,应该也是做这个。 赵昌笑道:「说起来我们?保不准在鉅鹿还交过手,我那?一战可是随着栾将军过河的先锋骑卒,全体都?立了大功的。就是腿受了伤不能再骑马作战才回?家,从官府那?学了门手艺,做罐头?卖。」 说到这里,秦婴心绪略为复杂,王繁就没他那?么微妙了,眼睛一亮:「就是你送我家的黄桃罐头??」 「正是自家做的,所以多带了些。」赵昌笑得露出了牙,没错,他就是炫耀来着。个人随身的行?李带不了多少,但是每个人都?有配额,可以在舱里占一定的位置,放自家带来的生活用?品。赵昌寻思着管吃管住的,他也没啥好带的,于?是带的都?是自家的罐头?和腌菜。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8页 结果一看?,呵!大家都?一样。 而且带来的黄桃罐头?和刚试制的其他几种水果罐头?可是立功了,好几个晕船没食慾的就吃得下他的罐头?,硬生生救了好些人哩。 后来船上?给晕车的配发罐头?了,看?来官府也早有准备,不然?就他带的也救不了这么多人吶。现在总算他还剩不少,可以带到东州慢慢吃了。 许丰在他身边也浅笑补充:「蘑菇酱是我家里的兄长所制。我家是种蘑菇的。」 赵昌便指着她介绍:「她兄长与?我是同袍,同是那?一战退下来的乡亲,回?家学了种蘑菇。我说亲时还不知道东州的事?,听了她家小妹的说话,才起心往东州来,本想退了亲,不料内子却愿意跟我成亲一起来。我那?同袍啊,从此见?了我都?挂着脸。」 许丰不禁低头?忍笑,又有点伤感。她家三个房头?,就两个女?孩儿,结果小妹许明要走,她也要走,难怪兄长们?都?不高兴。 伯父也不说种的蘑菇贵,不说他们?败家了,弄了许多蘑菇酱和干菇叫她和许明带上?。 这时甲板上?陆续又上?来不少人,有的像秦婴一样因为晕船上?来透气吹风;有的是跟赵昌夫妻一样,纯粹是船舱里待得憋闷了。今天风平浪静,正适合在甲板上?吹风看?海景。 赵昌与?秦婴聊了几句后,见?妻子跟秦家嫂子聊得起兴,便自己?到船舷边,趴着看?了会幽深的海水,又抬头?向远方瞭望。 远方有船,同是这支船队的成员。每每想到自己?在码头?登船时看?到的人和船队,赵昌就心潮起伏难平,兴起一种他形容不出的豪情。 读书太少了,只恨读书太少了,他只到听许明与?许丰眉飞色舞的聊天时,才明白那?种情绪从何而来。 「开疆拓土,阿姊,我们?是去开疆拓土啊!而且是华夏先民没有记载过的地方,在海外!我们?是要名垂青史的,是要写在书上?让后人膜拜的。徐福那?船队算什么,那?是为一人的长生迷梦耗费民力,我们?可不一样!」 许丰正忙着归整物品,口中嗯嗯的敷衍小妹,赵昌却忽然?意识到,他也是正为同样的原因而迷醉啊。大王要的人并不多,凡是去东州的,除了军队士卒之外,那?都?是要自己?报名的。 他们?这个船队中的每一个人,无?论是怀着家国天下的理想,还是抱着功名利禄的迷梦,都?是自己?积极主动的投身到这项事?业中来的。 甚至与?他曾经投身的战争都?不一样,那?时候他们?也不过是从军吃粮,替大王打仗。而现在,他是为了自己?。 这么多人充满热情的为一件事?奋斗,又怎么能不让人热血为之沸腾呢。 赵昌原本以为自己?是能安心在家过富裕日子的人。负伤回?家有点遗憾但不多,回?来开了罐头?厂更是满足。只那?天听到许明说起去东州事?,恍惚间?想起鲁泥最后一次拒绝与?他回?家时的神情。 就在那?时,赵昌意识到了,他其实一直在隐隐约约的后悔。 不是后悔与?鲁泥的感情,他已经重新说了亲,那?段感情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只宜藏于?心底,不会常常品味。他后悔的是回?家。 他的见?识、他的手艺,全来自于?投军的经歷。而回?到家中,他渐渐已经脱离了那?时的环境,许多消息都?滞后了。他成了一个见?识短浅的乡里人,哪怕他开着罐头?厂,再过两年,县里的大户也未必比得上?他。 但那?依然?不能阻止他与?……用?许明的话说,与?时代脱节。他在发往亭里的报上?也看?见?过东州的事?,但竟然?完全没有联想到什么,甚至不觉得那?与?身边人有关。直到许明决定要去,而他正好在旁。 就是那?一刻的了悟,那?一刻的不甘,让赵昌不顾父亲家人的反对,决意报名出海。他是立功受伤的齐军老卒,有这个资格直接报名。 不过报名的人还挺多,他必须在培训之后的考核中淘汰其他人才行?。赵昌考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因为竞争者不光本地,乃是齐国全境。当然?,结果不错,他来到了船上?。且允许夫妻同行?,而许丰又愿意嫁给他一起来。 天高海阔,赵昌的雄心壮志与?太阳一起高升。他自然?想搏一个富贵功名,毕竟他读书不多,又受伤断了从军的路,这随大王出海却是难得的进身之阶了。 但他从心底里最本质的愿望来讲,他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奢求什么功劳,只想凭心意行?事?,去乡里人想都?不曾想过的地方,见?梦也不曾梦过的景色,做闻所未闻的事?业,搏一个老来不悔,如此而已。 ------------------------------------- 韩信很幸运,他居然?一点也没有晕船,完全不需要劳动医师照料,还反过来帮着照顾了别?人。实在是除了船员之外,晕船的太多,有轻有重。 有人难受几天就缓过来了,有人一直哼哼唧唧食欲不振。严重的还有病死的。 不过这在出发前也早有预计,一切准备工作该做的都?做了,出海的人也都?在培训中被告知了风险,出发前还都?上?船在近海航行?过一段时间?去适应。总的来说,死者不多,士气略有不振,但影响不是很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9页 培训时每个人都?学过如何照顾晕船的人,这时就派上?用?场了。韩信也不是刻意表现什么爱民如子,而是确实需要人手,医师自己?都?躺平了几个呢。 虽说选出来的人都?上?船试航过,但离海岸远了,就算没风也有三分浪,跟在近海航行?还是不同的,不是人人都?能接受良好。 张泽若也躺了两天,韩信很担心她跟张良一样身体不好会挺不过去,好在也就三五天过去,张泽若就恢復了。现在将近目的地,船上?已经大体平静下来,只有少数人还躺着,大部分已经能正常进食了。 韩信这才有心,跟张泽若在甲板上?海钓。 不过在海上?钓鱼一点也不容易,也就是闲着无?事?打发时间?而已。张泽若运气好,已经钓上?一条他们?不识得名字的鱼了,韩信这边还没开张呢。 张泽若便一会瞥一眼,一会瞥一眼,眼中带笑,脸还努力板着,韩信实在看?不下去了,放下鱼竿,也板着脸道:「文兰想笑便笑,不必忍耐。难道我还会因为这个问罪你吗?」 张泽若嘴角微微一弯,硬是忍住了,一本正经地道:「我这条鱼是大王帮着绕线才提上?来,也算是大王所获。待会就提到厨下,让大伙尝尝大王亲自钓上?的鱼。」 「不必了,我向来就不擅长于?此,叫他们?笑话我夺了你的渔获。」韩信重新拿起钓竿,不怎么认真地甩出去,陷入了回?忆之中,悠悠地道:「我少年时腹中飢饿,又被寄食的人家赶了出来,只能在城下垂钓,却怎么也钓不到鱼。」 张泽若心口一跳,暗暗咬住唇没有出声?,生怕惊动了他。她心道,这便是大王那?个梦了吧,但他如此说来,显然?忘记是在叙述梦中之事?了。 韩信确实是忘了。他说起漂母以食相赠,苦笑道:「我无?处觅食,竟又去了十多日,她便日日以饭食贻我,不曾相厌。我道日后必有重报,反被她责备了一通,令我惭愧不已……啊,我是说,在我那?个梦里……」 他一转头?,看?见?张泽若瞭然?的目光,当即闭嘴不再解释。想来他这个梦中故事?,如张良等人都?不会单纯以梦视之了。张泽若也是聪明人,恐怕也一样。 所以他只是转回?头?去,看?着不时拍在船身的浪花溅出的白沫,说出了故事?的结尾:「……后来我给了她千金回?报。但是她在一场时疫中失去了丈夫,回?乡时也没有见?到她的孩子。那?千金,对她的意义想来也不是很大了。」只说到这里,他才微微露出笑容,神情释然?,「她就是陈虎的母亲,徐媪。」 「啊!」张泽若掩口。这是她第一次听韩信将「梦中」与?现实联繫起来,原来那?个梦中相助的妇人,就是他好友陈虎的母亲吗! 其他人,又是谁呢。 大王梦中少年时,过得竟然?如此艰难吗?张泽若一度想过,大王并不是神童,他是因为有过梦中那?一世才会用?兵有如天授,所以她好像也未必就比大王弱了。 可是在那?个梦中,父母早逝家境艰难兵书残破无?人教授,这种境地里成长起来的大王,依然?在二十多岁时拜为大将军,破诸侯败项羽,为那?汉王扫平天下。 这不是天授,什么才是天授。 海风吹拂中,韩信执着钓竿微微皱眉,张泽若想,那?时他在淮阴城下垂钓,鱼儿迟迟不能上?钩,又是什么样的心境呢? 又想,难怪大王少年得意,在父亲口中是个意气风发万事?顺遂过于?天真的青年俊才,而她日常所见?的齐王却常怀郁郁,心事?重重。 她似有千言万语要开解,最终只化为无?力的一句:「大王,都?过去了。」 「嗯。应该说,是没发生过。」韩信说。 对他们?来说什么也没发生过,但对大王来说,那?些事?都?印在他心里,成为他这个人的一部分了。张泽若默默嘆息,知道难以开解,也不再说,见?韩信好似要说什么,抢先笑着问道:「那?臣呢,在大王的梦里,知道臣的生平吗?」 韩信一滞,苦恼地道:「我只知道子房早就帮你找好了夫婿,应该生活很平顺。你知道你阿父处世向来稳妥,绝不会误了你。」 果然?是这样啊。张泽若低头?无?声?的笑了笑:「平顺吗?其实我可不喜欢这种平顺了。」 「嗯?」 「也就是说,若是没有大王于?齐国称王,我这辈子,就只能嫁一个父亲选择的最可靠的人家。男方官职不会太高,人材不会过于?出色,免得捲入什么风波;家风应该会不错,性子不错,对我也不差……然?后我生儿育女?,过着一眼能看?到头?的日子到死。」张泽若抬起了头?,迎着阳光绽开了比太阳还灿烂的笑脸,「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想为大王出谋划策,像父亲一样闻名于?诸侯之中。我想身居高位,一言可决军国大事?。我想自幼所读的书都?不曾埋没,我想与?大王一起出海远走见?海上?奇景,去先辈都?不曾踏足过的地方,让后世史书永远留下我的名字。我张泽若,绝不应该只是某氏之妻,某某之母!」 「对……你可以……」韩信无?意识地应着,忽地眼睛睁大,手一松丢下了钓竿指向前方,张泽若也回?身看?去,就见?远处海中高高喷起一道五六米高的水柱,在那?水柱旁,有水中大鱼露出一截身体,令张泽若也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0页 种种情绪冲击之下,最终她只发出一声?感嘆:「伟哉!」 第137章 登县(二) 东州整体?呈窄长形, 过去要去东州,一般得从齐国沿着海岸航行到?朝鲜,然后经中?间一座小岛, 到达其最南端。 这次船队出发却是缩短了路程, 直接由会稽出发, 利用季风渡海登陆。 这个登陆的所在, 就成为东州的第一个县,登县。 至于「东州县」这个名字,一般来说要用在郡治所在县, 东州这种窄长的地形,郡治最好放在中?间, 不适合在最南边, 所以保留以作后用。 韩信的座船停泊不动,五百齐军先下船,张肥亲自带人检查无?误,再请大王登陆。 踩上陆地时韩信都有点不适应,尽管他?不晕船, 但此刻踩在地上, 依然有种登陆了好像大地在晃动的感觉。稳了稳神, 见?两边士卒都没什么太大反应,他?放心地示意从人自己无?事, 也不骑马, 步行至附近的木屋中?暂居——马都在后面船上, 还没有牵下来, 同样需要适应几天。 木屋是建在木柱底架上的两层式建筑, 看着还行,但内中?简陋, 尤其?没有桌椅,仍是旧时的习惯,大伙儿席地而坐。韩信便?见?一个黑黝黝的汉子伏身下拜,口称大王,还带着浓厚的胶东口音。 他?和声?道:「壮士不必多礼。你是胶东郡人?」 「小人乃胶东郡黄县人丁不息,那年皇帝东巡,听方士之言,徵发我等出海寻仙。不料出海之后,仙人未见?,船队先遇着风浪。小人所在之船与另两艘大船侥倖漂到?此处,其?余人也不知是寻着了仙,还是入了鱼腹。」 他?说话间不由垂下泪来。韩信早从上一趟来访过的船队口中?得知了他?们的情?况,但见?到?这汉子落泪,仍是心生恻然,宽慰道:「如今齐国重?立,我已令人查访你等家人,带来了名单。稍后自有人寻你们核对。下趟船来,你们若是想回乡,便?可随船回去了。」 丁不息连连磕首,说道东州这里土人语言不通,他?感于大王恩德,愿意托人给亲人送信,自己留下以作沟通。韩信又他?问?了些当地土人的情?况,这才打发他?退下。 「时隔七年,他?们这些士卒船员还好,只要家人尚在,一般都能找着。可怜船上还有那些年不过十岁的孩童,落水失踪了一批,上岸之后水土不服又病死了好些,剩下的那些多也记不清自己家乡何处。」韩信慨嘆,到?底还是说了一句,「陛下这件事实在是做得差了。」 张泽若知道他?被始皇帝破格提拔,始终对那暴秦之君怀一份感激之意,能批评一句就很不容易了。她这个韩国大反贼的女儿从来不在这事上跟大王纠葛,只当没听见?,膝行近了几步,倾身细语道:「大王,你看这丁不息如何?」 韩信不解,知道张泽若既然问?了那自有其?用意,便?想了想答道:「有些本事。七年时间,能带人收服附近的土人,带他?们耕种水稻,将这里营造得勉强能住,着实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张泽若微微摇头,觉得她家大王其?实还是更适合做将军,不过不要紧,大王看不到?的,不正?需要她这样的谋士来弥补吗。 「大王,丁不息出身渔夫,在船上时不过一操桨之人。船上有秦卒秦将,有工匠,有文士,偏偏到?了岛上,七年后我们来此,众人都以他?为首。大王不觉得,他?实在能干得不同一般吗?」 韩信一惊,坐直了身体?,他?也回过味来了。 他?说得能干,是丁不息有做事的才能,能将流落于海岛的落难者们组织起来,七年间开创了一番小小的事业。 张泽若说得能干,却是说在一众披甲精卒和少数文吏之间,丁不息这么一个普通的水手?竟然能脱颖而出,成为众人的首领。他?要是没出海,秦末大乱的时候,说不定也能成一方之雄呢。 韩信则是想到?,不要说秦将了,就是秦卒之中?,难道就没有雄壮暴烈之人吗,难道就人人都服气一个操桨渔夫的统领吗? 上岸之初,说了算的应该是那些人吧。丁不息后来居上,他?们肯吗?他?们对抗过吗? 他?们……还在吗?这小小的岛上,究竟有过什么样的故事,丁不息他?们不说,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两人眼神一碰,张泽若忽地又绽开了笑:「没出海也无?用,就是他?能胜得过田氏,也不是大王对手?。如今他?所思?所想,不过是舍不下这一点基业,宁肯不回家,也要拿住熟悉土人的这一点优势,在大王面前显一显本事,搏一个功名。」 原来如此,韩信恍然大悟。他?刚还对丁不息有些歉意,只因岛上一时还真离不开他?们,不可能把他?们一次都放走。所以丁不息愿意留下,他?确实打算给予厚待。 现在嘛……厚待自然还是要厚待的,但想法就有所不同了。非为可怜补偿,而为赏功。人家连多年未回的家乡、多年未见?的亲人都舍下了,就是为了能传诸子孙的爵赏,他?又怎么能吝啬呢。 见?过丁不息,张泽若也告退了。他?们都需要好好休息一天。 只有五百齐军轮班值守,枕戈待旦。他?们是军中?精选出的人,出海之前都拉出来选拔过,才选出五百既机灵又精壮还不晕船的人出来。虽然远航疲累,但以岛上的情?况,他?们足以应付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1页 其?实若非韩信亲来,五百人的军队还得缩减,减成两百人。岛上的土人连青铜器都不多,只有当年漂流至此的秦卒所携兵甲,尽管他?们精心保养,七年来也损耗了不少,能用的不多。更别说还有些铁甲都被拆掉做成了农具。 当初说这种地方,百人披甲持戈可平,现在韩信亲来,再谨慎些,顶多两百精兵就足以控制局势。 岛上水稻的种子也是船队携带过来播种,土人也是因此非常膜拜他?们。岛上土人原本还是刀耕火种的阶段呢,船队带来了韩川推广的先进农耕技术、农具和早期那些稻种,把产量提高了一大截。然而以土人落后的工具根本不足以再扩大生产了,韩信若是带太多人前来,粮食根本不够吃。 现在,他?们专门用船载了粮食,又带了新的稻种,休息一晚后,能爬起来的人不分职业,大部分都要去开荒抢种,以使粮食尽量能够自给。 韩信当然不用亲自下地,第二天,他?们就从港口出发,踩着一条明显是今年刚修整出来的路,又走了几乎一天,才到?达丁不息他?们真正?的住所——昨天那是为了迎接船队特意修建的临时营地,丁不息也说了,要不是去年齐国船队留下了工具,他?们根本没办法做到?。 这片村社就热闹多了,韩信举目望去,心下愕然,脱口而出:「这些土人竟然这样矮小吗?」 丁不息在旁应声?答道:「是,此处土人个个生得不高。臣原以为是吃得太差,后来有人娶了他?们的女人,生下孩子看着也要矮小些,才知道这是土人天生矮小的缘故。」——今天出发前,韩信已经按先前朝中?的商议,封他?为黄侯,所以昨天他?还自称小人,今天便?以臣自称了。 其?实去年的船队回来就禀报过,还因此将这些土人称为倭人。韩信去过南越,去过辽东,知道南越土人普遍偏矮而北人偏高,对倭人的想像也大抵是南越那边的模样。而且东州地方偏北,在他?想来总不能比南越土人还矮吧。 哪知道今日一看,还真是倭人。 单个人还不觉得,到?田里看一群土人在一块,顿时自己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韩信自己身量偏高,他?也从异士们那里知道一些关于身高的统计情?况。富贵人家大抵是要高些的,因为吃得好,能长到?身高的上限。而贵族家庭更是普遍偏高,尤其?是那世代为将的将门之家,应该跟遗传有关。 平民百姓整体?就要矮一点了。按现在的计量来算,男子平均身高大概在一米六,韩信自己有一米八,可能是因为这辈子没饿过,比他?记忆里长得更高。项羽更是超过一米九,铁塔一样的汉子,全副武装骑着乌骓冲刺时,简直像一座山朝人撞过来似的,胆小的这个时候就心胆俱裂,拨马逃跑了。 所以一个普通人站在韩信面前,可能要比他?矮半头,特别矮的甚至能矮一个头。但因为这只是平均身高,一般人也不至于比着下限长,所以韩信平时也就觉得一般人比他?矮一点,朝堂上众臣个头都不算矮,就更没感觉了。 到?了这一看,好嘛,个个比着他?下巴甚至胸口长,要不是脸长得比较沧桑,他?还以为是一群半大孩子在干活呢。 他?有一米八的话,这些人就一米五,好多女子都在一米五以下。 这让他?脸上都带出了一点苦色,对一同前来的李由道:「这些土人生得太矮了,恐怕不方便?与齐人婚配啊。」 李由心里比他?还苦,不过李由四十多岁做过郡守又做过俘虏,人生的大起大落都经歷过了,面色还是如常,宽慰道:「或许是吃得太差。臣昨天多问?了几句,他?们平时连猪都不养,肉食全靠捕猎,吃得很少,稻米产量也不高。长不高或许是后天所致。大王既然开拓东州,十数年后,他?们的子女或许就不一样了。」 真能不一样吗?不是说流落至此的秦人与土人生下的孩子也矮?而且渔猎的话吃肉应该不少,不至于矮成这样。韩信深表怀疑,但没说出来,同样自我安慰着:或许确实是吃得太差才如此,吃好了兴许还是矮,但不至于这么矮。 不是他?们特别关心土人的身高,而是因为齐国既然准备开拓东州,那么东州的土人就已经被视为将来的齐人。只要他?们服王化,习齐礼,用齐字,那便?是齐国辖下的百姓。 船队来往到?底有限制,来到?东州的人仍然是以男性为主?,这些人多半是要在东州扎根,成家立业的。一部分可能会由家里帮着找一门亲事,回家成亲后再来。但肯定还会有不少人就在此地找土人做妻子,就像辽东人娶胡女一样。 本来大家完全没觉得这一步有什么问?题,直到?亲眼看到?这些倭人,这……这要真是胎里带来的身高,以后齐国还能在东州徵兵吗? 李由迅速在脑中?调整了政策,寻思?着回去就给临淄写信说明情?况,跟大王商议,以后驻东州的军队三年一换,让他?们回家娶妻吧。至于原本说三年之后开始征本地土人为兵的事,还……还是先放一放。 盔甲兵器都要给他?们重?新打造,还担心他?们穿上了走不动道。 不过看了一会,韩信又觉得除此之外别的还好。这些土人已经被丁不息等人教?导训练过,做农活还挺利索,虽然个头不高,但做事肯下力气,速度不算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2页 他?叫过丁不息又详细地问?了问?,得知土人这种态度首先是因为他?们确实比当地人高一头,尤其?是当初还有一个秦军中?的千夫长随船流落至此,穿的是全套的铁甲,生得又高大魁梧。他?们与土人接触时,土人直接丢了手?上镶石刃的长矛朝他?跪拜不已,用自己部落里供奉的真□□号来称唿他?。 他?们以为天神降临了。 后来仗着这个千夫长威风,他?们在岛上跟土人要了地方定居,开地种田,收水稻的时候更使土人坚定了对他?们的信仰,从此说一不二,特别顺服。但是岛上还有其?他?部落,他?们只收服了这一带的几个。丁不息原来打算等当初的童男童女都成人生儿育女之后,再率人远征。这项事业还没开始,齐国的船队就来了。 怎么说呢,别看丁不息想着建功立业,想着回去做个朝不保夕的平民还不如在这里当个土人头儿,但当初刚看到?船队来人的时候,他?眼泪都下来了,第一反应就是「终于能回家了!」 现在知道齐国要占领这里,丁不息反而特别高兴。他?一个渔夫能成为首领少不得腥风血雨勾心斗角,但是忙忙碌碌,最后也只能在土人中?住木屋,吃糙米饭和咸鱼干,哪里比得上做齐国的士大夫呢,那是他?一个渔民原本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什么土人国君,滚蛋吧,老?子要做齐国大夫去了! 丁不息不算很贪心,甚至都没想到?,齐王来此竟然给他?封了「黄侯」,令他?喜出望外。他?原本只想着能做个富贵人家,也不枉流落海外这几年吃的苦头了。能赏个千金,他?都打算得了赏给齐王办过事,就回家买地享福去。后来也不过是想当个普通的士大夫而已,可大王封的可是侯!是黄侯,他?家乡黄县给他?做了封地!他?打算给大王办过事后就请求回家一趟。 家乡还有族人在,他?封侯了不回家乡,那不是白?封了! 韩信没有在意他?的心思?变化,离开农垦区,又去看了看作坊区。丁不息办事很卖力,去年船队离开后,他?按照齐人留下的要求,发动土人辟出了一大片空地,又建好了木屋。现在齐人从船上将手?摇式的工具机和打造好的铁器零件搬下来,立刻就可以开工。就昨天休息之前,张肥抽调了一些士卒去伐树,工匠们不顾疲劳,已经加工出百多把锄头和锹。 加上现成的小型曲辕犁,今天开荒才能有足够的工具使用。 制砖的匠人也已经找到?地方取土烧窑,很快能把砖瓦房盖起来。韩信微微吐出口气,心中?也安定下来了。迴转时他?想起一事,问?一直陪在身边,偶尔还给他?做翻译的丁不息:「那位秦军千夫长在何处?」 丁不息微微一滞,低眉顺眼地答道:「他?上岛不久便?死了,只留了那身盔甲,可惜没别人穿得上。」 韩信深深看了他?一眼,问?了那千夫长的墓,前去祭拜了一番,令人修缮维护。丁不息心情?一直绷着,直到?见?大王最终也没有再问?什么,这才放下心来。 不管怎么说,那一船人最后的赢家是他?。 -------------- 一晃半月过去,登县已经开垦的水田都种上了新带来的稻种所发出的秧苗。而开荒的地方还在努力,争取能赶上时间把小麦种下去。实在原本就是荒地的地方,火烧了一遍,把红薯给种上了。 完全的荒地完全靠人力当然不可能这么快开荒,不过这片区域是原本土人常住之所,他?们在丁不息等人到?来之前,常常就是一年种一块地方,几处轮着休耕。丁不息统治的几个部落的地盘加起来还挺大的,所以耕地面积也不少。 这休耕之地开垦起来就容易多了,齐人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地块连接起来,为以后用机器耕作提供方便?。 另有人开始在附近探索,准备寻找一个合适的建城地点,而不是随随便?便?就在驻扎的地方盖屋起宅,以后再想迁就难了。 而船队也没有尽数停泊在此,大队人马下船之后,有两艘船去寻异士们指点的煤矿所在,四艘船去更远的金矿所在地探测,这就是专业人士的事了,韩信与李由都不去插手?。 韩信是知兵之人,知道令出多头尤为忌讳,既然登县有县令李由,他?这个齐王就不应该太过多事。所以他?打算先闲一阵,趁这个时间了解土人和本地的地理气候。等登县初步稳定下来,就去寻找新地方,未必要有土人,但水土要合适耕种,地方要适合建城。如果有土人,便?吸收作为劳力。 那时候登县交给李由,新地方再由他?自己治理。 这几天,他?便?带着同样闲下来的张泽若四处闲逛,不时跟土人交谈——他?也学过一点土人的语言,但齐国的目标是教?化土人,让土人学着说雅言官话而不是反过来去学土人说话。简单学几句是为了方便?沟通,所以他?们交谈起来仍是需要翻译。 齐人小吏在这些土人中?忙碌,给他?们登记姓名。韩信一打眼看着个眼熟的人,几乎疑心自己花了眼,正?迟疑着,那人在纸上记过名字,一转头也瞧见?了轻车简从的他?,赶紧小跑过来行礼:「臣宋羊拜见?大王!」 「宋亭长为何会在此处?」韩信真的很诧异啊。护卫在左右的张肥也惊讶地打量半天,叫道:「亭长,你不是做县令去了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3页 宋羊直起身,忍不住咧了咧嘴,没有纠正?韩信的称唿,更没理会张肥的插话。他?追随韩武起义之后,其?实已经不是亭长了,而是县令!但是吧,做到?县令之后,他?就止步不前了。惹得妻子在家经常抱怨,说韩氏不念旧情?,放着他?这个桃溪里的老?乡不提拔,尽信用外人。 宋羊没少呵斥她闭嘴。他?心里清楚,县令差不多也是他?的极限了。他?是追随韩武起义了,但是他?怕死不敢上战场,后来就没挪过窝,并没有真正?成为元从功勋之臣。凭着首义之功能做到?县令,已经足以酬谢那点功劳了。 他?原来琢磨的是在地方上积累功劳也能晋升,但饶是他?大半辈子在家乡混得不错,可以说是头脑灵活为人精明,但新出的政令实在是与他?过去的经验不太相合,他?文化水平也不高,理解起来很是困难。 尽管不打折扣努力的去做了,但他?自己知道,换个别人来做也是一样,无?法显出功劳,那就自然提拔不上去了。 本来他?也死心了,齐国要开拓东州的事,他?也没想法,只把这项任务给布置下去,让人报名并协助组织培训而已。直到?后来得知大王要亲自去东州,宋羊一下子心动了。 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也要去! 宋羊仔细琢磨过,也评估过风险。首先,海上风险不可避免,但连大王都去,想必这风险不会太大。其?次,他?在上面发下来的文件中?也读过东州倭夷的情?况,与他?们作战几乎没有风险。 这种程度的危险,他?咬一咬牙,愿意试一试。 那么好处呢?到?东州要做的事,就是他?这个从里典做到?亭长,再由亭长做到?县令的人最熟悉的事了。不就是把土人也像齐人一样编户齐民,管理起来吗? 亭长的职位其?实是他?当初找关系活动来的,这种武职不是他?擅长的事。但是编户齐民,管理老?百姓,那他?熟啊!半辈子就是干这事的。倭夷只要吓住了,肯定比这边的百姓容易管,他?就算没立功也不会出纰漏。 他?不敢投军,从此与大王远了,只能沉沦下僚。可是到?东州,在大王面前做事,做的还是他?最熟的事,他?还怕大王记不住他?? 他?不是为自己考虑,而是为子孙考虑。宋羊虽然县令做得一般,但那是因为文化水平所限,实在是超出他?能力了。但他?头脑依然灵活,已经想到?了,如果他?不回来而是留在东州,以后那里设县,肯定优先让他?们这些人做。将来设郡,肯定也是从他?们之中?选人!就算不能做郡守,他?的资歷混个郡中?的职务不难。他?自己吃点苦头,子孙的起步就高了。 韩信自然不知道他?一肚子盘算,只是诧异宋羊年纪不小,家中?富裕安稳,竟然还会像年轻人一样到?东州来。他?见?宋羊手?上拿的名册,便?要过来看了看,又递给张泽若看,好笑道:「这登记的姓名好生奇怪,这是他?们的氏族之名?」 张泽若扫了一眼后还给宋羊,摇头表示不可能:「姓氏繁多,显然不是以一族为一氏。这姓氏是怎么定的?」 既然要归化土人,那就跟匈奴人和东胡人一样,要他?们学齐人说话,定下方便?管理的姓名。韩信看登记的名倒也罢了,那姓氏五花八门,什么白?石、黑木、巨骨,不一而足。此地统共不过三个大部族,七个小部族,若是以氏族为姓氏,不可能有这么多。 宋羊收了自己的册子,抖擞起精神应道:「原先县令是想以一族为一氏,但倭人跟胡人一样,重?名者甚多,姓氏再趋于一致,实在难以分辨。故只以家族为源,同一家为一姓氏。」他?又有些稀罕地说道,「好些人家只知其?母,不知其?父。臣向?漂流至此的秦人询问?才得知,他?们来时当地皆是如此,早年收服的部落随着他?们才有了人伦,后收服的部族仍未改过来,才有这般情?况。」 这韩信倒是知道,不以为怪,他?听异士们介绍过,华夏上古时期也有一样的情?况,称为母系社会。古氏族里姜姓、姒姓、姬姓、嬴姓皆含女字,或许就是此种习俗的遗留。 只是没想到?华夏上古之事,能在当世于倭人部落里亲眼看到?,韩信来了兴趣,心想反正?也是闲着,去了解一二也好。不过这与宋羊说不着,他?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宋羊继续。 宋羊便?继续介绍如今登记的姓氏由来:「县令令倭人自己定下姓氏,再由臣等转译。这些倭人又不曾读书,往往指物为姓。乃至还有人自称『大力』、『老?鸭』。臣见?着实不像样的便?令他?们重?定,如今登记上的总算看着像个人样了。」 是吗?韩信回想那些姓名。白?石壮也就罢了,巨骨大嘴是什么玩意?四夷之人起名往往如此,官府只想把他?们区分开,也不管他?们起的什么古怪名字。 此刻他?倒是忘了先辈诸侯里也有「黑肩」、「黑臀」之类的名字,而为倭人的古怪姓名啧啧称奇,看了又看仍是觉得这名字实在不行,吩咐宋羊:「你同县令说一声?,还是帮着夷人起些正?常姓名吧,以后也是我齐国百姓了,这么登名入籍实在是不好看。」 接着,韩信想起刚才宋羊与倭人说话的情?景,问?道:「你方才似乎不仅是与那倭女登记名册,她可是有事求助?」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4页 「那倭女也算是求助,不过非为私事,而是为她出身的部族……」宋羊心下一喜,他?本就要说起此事,便?殷勤请韩信到?路边,将几块石头用袖子擦干净,请他?小坐,将倭女求助事详细道来。 原来倭人也知道近亲婚配子嗣不繁的道理,邻近的部族之间经常通婚来交换人口。那个倭女本来并不生活在这个部落,而是从山那边的部落交换过来的人。 换过来之后,那边的部落也得到?了这边的水稻种子,同样将流落至此的秦人视为天神。但这一带丘陵遍布,地形有点复杂,丁不息带着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非常谨慎,打算过几年稳固了,再将势力扩张到?那边。 所以那边的部落很失落,几次派人翻山过来请求天神过山。这个倭女每次见?到?族人都听他?们说这个事,这次是见?到?新的船队到?了,又用上了新发下来的锋利农具,于是越发迫切希望自己族人也能用上,但在登记时拉住了宋羊苦求。宋羊就有了点想法。 他?想带人过去,到?山那边收拢土人部落,等县令李由将这边发展起来之后,正?好可以接手?那边。当然,那时候如果再设一县,县令不理所当然就是他?了吗? 况且这本来就是预定的方案,像宋羊这种原县令报名前来,现在也不过是一名小吏。如赵昌这样的平民前来,更是连个官身也无?,只拿着小吏的俸禄跑腿干活。 这么多人可不是来白?吃饭的,一是为了尽快把登县的架子搭起来,二是为了后面的进一步扩张。宋羊只不过想提前一步,敲定自己东州第二个县令的身份。一步快步步快,将来第一个郡守肯定是李由,第二个郡守就可能是他?了。 韩信没立刻答应下来,回去让人请李由过来,将这件事说与他?。李由略一琢磨就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可。丁不息这一年里十分用心,因此臣等在此立足比预想得容易,确实可以腾出人手?,另往他?处开拓。宋羊原也是县令,由他?率人前往亦是名正?言顺。」 李由原以为事情?就到?这里了,不想韩信听后沉吟片刻,颇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他?:「既然可以腾出人手?,我也带人往前开拓如何?」 李由差点咬到?舌头,本能地就想,如果父亲在会如何? 一想到?父亲,他?定了定神,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以前父亲可能会进谏,但是现在父亲不会干这种事了。李斯现在关门教?子,教?他?们就是「不可违逆君上」。 哪怕实在不行辞官不做,也不可违逆君上。就如同这次齐王执意出海,父亲在家中?也是告诫他?,就算大王身有不测,朝中?追究他?的责任,那也只是他?一人受过。可逆了君上的心意被记恨,将来不定何时就要连累全家了。 李由觉得齐王并不是那种性子,但是他?李家是受过大难的,他?的忠诚已经付给了一位君主?。如今只能说尽忠职守,恪守本份,却难以全心效忠了。 大王要作死,就随他?去作死好了。横竖这地方也没什么风险,带上一百甲士足以横行,真正?的危险在于疾病和可能会有的不知名毒虫毒蛇,这些他?们都做了准备,真要出什么事也是命,不是他?能阻止得了的。 大不了他?殉死,父亲受连累罢官,一起做平民自己谋生,不至于陪上全家的性命。 所以李由仅仅深深一揖:「臣这便?分出人手?,请大王调遣。」 留下的人便?一分为三,一部分留在登县,一部分分给宋羊,一部分由韩信带领往更远处开拓。 丁不息闻讯赶来,自请为通译,韩信正?要答应,张泽若踩了他?一脚,他?收声?看去,见?张泽若使眼色,知道是提醒他?,但不明所以,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张泽若只得轻咳一声?,替他?道:「黄侯,李县令还离不得你。你选些老?成的,再挑些少年与我们同去就好。」顿了顿,见?丁不息下意识瞄了她一眼,她淡淡道,「只是大王这里也要用人,劳你费心再仔细挑选一二,总要挑些得用的才好。」 丁不息原想跟着齐王,张泽若明言拒绝,齐王也没有反对,他?只得作罢,告退去选人。韩信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为何不让他?去?」 张泽若同样压低声?音:「黄侯虽有些本事,心胸还是狭窄了些。臣等来此多日,除他?之外就没见?一个能吏。大王不觉得他?安排的通译都很相似吗?」 韩信回想了一下,果然。不论是他?身边,还是派到?李由等人身边的通译,不是老?实讷言,就是胆小怯懦,甚至还有学话快能交流的倭人。 就是没有机灵能干的。单说通译这个活,确实不需要多活络,老?老?实实帮助两边交流就行。从这个角度看,丁不息的安排不可谓不对。但是登县初设,显然是需要人才的,他?们这些熟悉本地民情?的人更是大有机会。丁不息却有意隔绝,显然是想自己吃尽好处,生怕有人分功。 张泽若早就发现了,今天便?点了点他?,量他?也不敢分些无?用的人手?给大王,也是警告此人不要动什么心思?,老?实给大王做事自有好处。 韩信这才明白?,连连摇头,指了指张泽若:「你们啊……」 「我们?」 「我是说你们这些人……心思?太多了。」他?服气了,若没有父亲和父亲所拜的仙人师父,他?肯定还是斗不过刘邦的。丁不息没出海也不行,远比不上刘邦,韩信不由开了个可能只有他?自己懂的玩笑,「始皇帝当初就应该把梁王放进船队漂流至此,这样我们来时,说不定整个东州都可以接收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5页 张泽若偏了偏头,心想那个汉王八成就是现在的梁王。她也不说破,正?色道:「臣父给大王所进之策,大王可要谨慎些。如梁王这样的人物,就是主?动归降,也万万不能封给他?什么丰饶要害之地。」 韩信也端正?了脸色,轻轻点头,不由又想起临走前张良的进言。 第138章 西南夷 当初, 韩信对张良坦言未来的国策,是在?华夏祖地设郡县以治之,而于海外蛮荒之地效周室分封之策。 至于具体选择何地来分封, 由于开拓之举刚刚开始, 西域以西, 南越以南, 东州以东,这些?地方都尚未能踏足,此时谈分封之所还不是时候。 张良退而思之, 数日后再度求见,便向韩信进了一策。 不是阴谋诡计, 仍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他进言, 既然国策已定,何不现在?就放出风声,让诸侯明了??此时天下,英布、刘邦、项氏显然是最不愿意降齐的诸侯王。而吕臣、吴芮、彭越,包括韩王成在?内, 虽说看着都愿意称臣, 但也必然都心?有不甘。 既然齐国有意分封诸侯在?外, 如周王朝诸侯故事,那么此时放出风声, 必然能坚定诸侯归降之心?, 一些?本来难以推行的事, 也可以试着谈一谈了?。 这风声放出去, 到齐人在?登县的水稻开始收割的时候, 已经初步见到了?成果。 从巴郡江州出发的船队满载着盐、糖、丝绸和少?量齐国所产的奢侈品,沿綦江逆流而上, 运至夜郎国专为这支船队而建的码头,这就是长沙王吕臣下定决心?后,让齐国通晓水文的人进入长沙国,今年刚摸索出来的航路。 入蜀不易,所以除了?少?量齐国奢侈品之外,主要?货物就是江州自己?出产的盐与糖。因为没有齐国的技术,糖还?是红糖,但依然在?夜郎国大?受欢迎。 去年长沙使?臣只带了?少?数样品,夜郎国就同意给他们在?江边划一块地方驻扎,并为他们修建一座码头。 刀间立在?船头,衣襟敞着,对身边已经放良的旧仆刀谷笑道:「自江州至此,一路都颇为炎热,远比不上家乡舒适。就这样,管氏与薛氏为了?与我?争这条商道,脑子都快打出来了?。」 刀谷也笑道:「这两?家虽在?大?王那里有些?脸面,又?怎么比得上家主与大?王微时即已相?交的资歷。家主行商,也非重此一时之利啊。」 「那是自然,管氏与薛氏这次倒没做那短视之徒,可惜争不过我?。昔日吕不韦虽然败亡,但其人『奇货可居』一语可谓商家真?言。如今的奇货是什么,自然是大?王目光所至之处。这条商道虽然赚钱,但比起别的买卖也不不出奇。只是大?王要?化夷为民,我?们在?这里立下功劳,将来……」 他话未说尽,但刀谷明白他的意思。 歷来王侯只着眼于中原及其周边,现在?才?知道,海外尚有无限疆土可供开拓。他们只是商贾,但谁能说立下大?功的商贾不能封侯呢? 刀间也没想在?中原富饶之地得到封地,夜郎国出产黄金,这趟生意可以不亏。但就算真?的一无所出,他都决定哪怕倒贴钱进去,也要?让齐王记得当年的那点交情,见到他报国之心?。以后开拓海外,大?王肯让他倾尽家财相?助,在?那蛮荒之地立一个小小的封国,最初等的便好?。 这就是刀间的志向了?。也是管氏和薛氏打破头都想争的资格。不是他们妄想,而是他们天天读报,从报中领悟到的国策。刀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上那个大?开拓的时间,如果不能,也要?为儿孙争取到这个资格。 「家主,到了?,夜郎国还?有人盛装迎接,看来上回送的种子已经收割了?。」 刀间望向前方,果然有一群人盛装打扮,甚至载歌载舞,肉眼可见地对他们的到来表现出欢迎。 他会心?一笑,看来那一船稻种,可以卖出去了?。下回能运回去的粮食也更多了?。 长沙国的使?臣直到这时才?走?出船舱,浑身透出一股无欲无求的气质,对身边平平无奇的随从道:「石君,我?去见夜郎王,其余事,就由你安排了?。」 石狡没有半点骄矜的神色,施礼道:「有劳吕公了?。」 吕薪就是吕臣的亲戚,被吕臣派来前耳提面命说了?许多,所以完全没有什么想法,一路跟石狡相?谈甚欢,这时也态度极好?,下船后果然完全把事务交给石狡,自己?只带真?正的随从去与夜郎王交涉。 而交涉的内容,也是提前与石狡商议好?,他只管做个传话筒罢了?。 石狡很快与夜郎国前来相?迎的人接上话,就在?码头上卸货成交。夜郎国没有别的出产,能买他们货物的,一是以粮食交换,二就是黄金了?。 夜郎国出产黄金,这也是这条商道不至于亏本的最重要?原因。在?水路难行,陆路更难行的情况下,要?不是他们坐拥金矿,刀间就真?的要?亏本赚吆喝,只带粮食回程压舱了?。毕竟从水路回江州还?算容易的,从江州再出蜀简直是要?命啊。 但石狡并不关心?这个,他查看了?夜郎国划给他们的地方,找了?处平整开阔的地方,令人测试风力。等到禀报后,石狡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是他的运气,今天的天气就很合适。于是,他立刻令人将从船上运下的一件物事拉过来,在?夜郎人好?奇的注视中,一群人忙碌了?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6页 借长沙国的名义出使?西南夷,是他自己?向大?王请命的结果。石狡不擅长军事,也没有陈虎那样稳重的性格,虽然是韩氏起义时就跟随的核心?人物,但出任郡守既不合适,又?不是他自己?的志向。可看着昔日伙伴们都有自己?的方向,石狡也不甘心?抱着旧功混吃混喝一辈子,所以当张肥不管职位高低申请跟大?王出海护卫的时候,石狡就申请了?出使?西南夷的任务。 一个郡他管不来,但一个小小的使?团他还?照顾得了?。至于如何拉拢夜郎国的部族,培养他们亲近齐国,这些?也有现成的教?程。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石狡相?信自己?也能应付得来。他的封侯之愿,就寄托在?西南夷身上啦。 何响在?他们忙碌的时候,检查着自己?的袖口和裤腿,这两?处都用系带绑紧了?。虽然关系不大?,但束紧了?做事总归利索些?。再检查自己?衣着有无不妥之处,他可是代表了?齐国的颜面哩。 石狡并没有阻止夜郎人的围观。刚才?货物交付了?,但还?有一船种子被他们拉了?回来并没有直接卖。许多夜郎人想跟他们买稻种,跟过来不肯走?。石狡只叫士卒将他们拦一拦,不要?碍着做事。 所以夜郎人很快就被他们正在?做的事吸引了?目光。就见平地上一大?摊色彩艷丽的布渐渐鼓起,原来竟是一个巨大?的球体,染色极艷,涂画着鬼神之相?! 球下面挂着一个竹篮,再看,他们用自己?的语言惊唿:「火,火在?里面烧!」 何响便是在?这时候跨进了?竹筐,随着热气球缓缓上浮。 他不是第一次坐热气球上浮了?,现在?它还?被粗绳拴在?地上,而他在?齐国甚至乘着热气球,与同袍飞行过一圈才?降落。 听教?官说,经歷那个严格的检查将他们选进飞行大?队,其实不是为了?坐热气球,而是备着将来驾驶一种真?正能飞行的机器,就是不知道他们这第一批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何响看着地面上张大?嘴仰头呆望的夜郎人,看他们如梦初醒般跪下磕首不止,看他们渐渐小如蝼蚁面貌不清,他扶着竹筐向着遥远的东方用力挥了?挥手。 就是等不到那天又?如何,他也是飞上过天的人了?! 嘿,阿父你想不到吧,你随大?王出海到了?倭夷的地方建功立业,你大?儿我?也为大?王出使?西南夷了?。 你坐了?大?船有什么了?不起,我?还?飞到了?天上,你没有吧,哈哈哈哈哈!何响在?天上叉起了?腰,心?里大?笑,准备下来就写信寄给父亲,告诉他这件事。 石狡很谨慎,初次来夜郎国,对气候和地理?都不熟,此处又?多山,他没有松开绳索,只让气球在?天上悬浮了?两?个小时。 但这已经非常轰动了?。夜郎国王第二天得知消息,第三天就从王宫赶到了?綦江边。石狡便又?让何响表演了?一回「飞天之术」。夜郎王倒是没下跪,但态度也立刻变得恭谨起来。 教?化西南夷最大?的难处就在?于道路不通,交通不便。所以对西南夷的政策,与对匈奴、东胡、倭夷都有所不同,并不急于归于一统,而以威慑为主,令其臣服归顺,待将来国力强盛技术也有所发展之后,将路修进来,潜移默化,使?其终为中国之地。 如今齐国与西南夷之间还?隔着数国,所能做的,也不过如此了?。 ------------------------------------- 梁国。 如果不论权势的话,刘邦的日子比他记忆里当皇帝还?舒服。 毕竟他当了?几年皇帝,没几年不亲自出征打仗的。而打仗,不是冰天雪地被困在?山上挨冻,就是中箭受伤要?命,最平顺的情况也是劳心?劳力吃苦受罪。 现在?不一样,当个王,不打仗,其实还?是挺快活的。 论衣食的话,也比上辈子舒服。梁国与齐国相?邻,所以许多稀罕物他很快就能买到。 比如说项羽喜欢的糖,现在?不光有水果硬糖,自从齐国在?长城外筑城,他们就开始卖奶糖了?。奶糖有浓郁的奶香味,刘邦对水果糖兴趣不大?,却很喜欢这种奶糖,还?有齐国出售不多的猪油糖。 他的父亲爱吃藕粉,桂花味的。一袋粉倒进碗里,先用温水搅开了?,再倒入热水继续搅拌,一碗飘着桂花甜香气的藕粉就做好?了?。老父亲身体健康,就是这两?年牙口开始不好?了?,很喜欢这种不费牙又?香甜的吃食。 吕雉则喜欢桑耳,齐国的桑耳也不便宜,但比过去仍是易得许多,她一个王后也吃得起,每天都要?喝一碗莲子桑耳百合汤,也不知从哪来的说法,道是这玩意养颜,带得女眷们饮桑耳羹成风,贡献给齐国许多钱财。 刘邦自己?呢,别的还?好?,齐国如今的菜谱已经流传开,除了?一些?复杂的大?菜之外,梁国宫中也能复制。他又?好?肉食,对菜蔬没什么特别爱好?。只是他对齐国的水果是欲罢不能了?,虽说葡萄和西瓜都有引种,但只有齐国有无籽瓜,也只有齐国的水果才?格外甘甜。现在?刘邦吃自家产的最上品的果子,都会觉得满嘴酸涩,咬一口就要?呸呸,满脑子都是:「狗都不吃!」 就像已经引种的西瓜一样。西瓜都算是比较好?的,至少?引种来的也还?甜,王侯自有人侍候着将瓜籽去掉,也不必非得吃齐国的无籽瓜。只是刘邦就爱捧着半个瓜自己?挖着吃才?觉爽快,且自家引种的瓜口感到底还?是不如齐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7页 所以,他只能奉上钱财,在?这个夏季的时节里买上一船齐国的瓜,从九江郡沿浍河逆流而上,正好?来到浍河的源头睢阳。 瓜在?井水里湃一夜,白天热的时候开一个,沙瓤,清甜,无籽,浑身毛孔都打开了?似的爽快。 不过齐国的瓜运过来很快就卖光,就是专门运给梁王的,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吃完一船,分给后宫与群臣,没两?天就吃光了?。 刘邦大?方地跟萧何分食他最后一个瓜,捧着半个用勺挖着,问萧何:「齐国说新的瓜从他们那个铁路上运,你去看了?没有,怎么运?」 萧何从自己?的半个瓜里抬起头,满脸写着疑惑,刘邦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没这几年从萧何脸上看到的疑惑多,有点好?笑,听他说道:「臣去看过,果然是用铁铺的路,形如梯,说那火车就在?那铁轨上行驶。臣于国中试验,以马拉车行于轨上,果然轻便许多,这也是秦时所用过的旧法,却不知齐国所谓『火车』何解。」 他还?想过,齐国现在?铁价贱,铁产量大?,才?敢拿铁铺地,秦时那用的是木轨,显然易坏。但铁价再贱,产量再大?,也不至于耗这么多铁,就图快那么点速度。还?要?专门成立一军护路,防着百姓盗铁去卖。 「火车。」刘邦放下瓜,屈指扣着桌面,思索道,「他们那个蒸汽机不是烧煤点火么,拖拉机用那个蒸汽机拖动,火车想来也是如此。不是说三天后到站?不如我?们去瞧一瞧。齐国还?派人来谈过将铁路修进我?梁国的事,我?没答应。不先瞧一瞧那动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萧何本就有这个意思,看刘邦也要?去,欣然同意。 刘邦要?动,就不是萧何一个丞相?去看的动静可比了?,还?要?先知会齐国。好?在?梁国不大?,齐国的铁路修在?了?两?国交界的地方,很快就能过去。 乃是由临淄开始,修到彭城,再从彭城延伸过来。这条路在?后世要?跨越已经建好?的国道,全程建了?几座大?桥,现在?却简单的多,凡是与道路交界处都修了?拦杆,守卫见信号便拦路,等火车过后再通行。 这不是第一条铁路。第一条铁路修在?辽西夕阳县附近的煤铁中心?,方便从矿上将矿石运到厂里。不过那儿路短,而且也还?没用上火车,只是用牲畜在?轨道上拉车,省点力罢了?。 这条从临淄到彭城再延伸至睢阳的线路,才?是第一条真?正意义上的铁路。 先把这条路修好?,是为了?方便齐国的货物向外运输,也是因为这一带平坦,还?不需要?建桥跨越难度极大?的大?江大?河,少?数桥樑由异士们带着徒弟和施工队从头教?起,一边教?物理?数学知识一边等材料到位,从头到尾几乎修了?三年多才?完工。 这条简单模式的线路,就算是给初生的铁道建筑队练手之作了?。修好?之后,这批徒弟也就差不多出师了?,他们准备下一条铁路就先让这些?新出炉的工程师设计,他们给把个关,没问题的话,以后就好?真?的放手啦。 齐国很快同意梁王过境观看火车试运行,并派出使?节迎接——最好?能说服刘邦将路修进梁国,如此才?能更快的将货物运出去。 -------- 「鲁禾看水有没带上。鲁石牵着你弟别挤丢了?。我?跟你们说,要?是挤散了?不要?互相?找,直接回家,听见了?没有?」 费女一边把钱袋往衣服里塞,钱袋的绳再往脖子上系,一边大?声吆喝着自己?的几个儿女,顺便看老伴鲁孟不顺眼,喊着:「你把篮子拎上啊!什么事都要?我?说!」 鲁孟闷闷地拎上篮子,嘀咕着:「就是去看火车,拎这么多吃食做甚?」 「火车下午才?开,我?们这么早出门,当然是去郊游了?。」 「那草啊树啊,在?乡下一出门就看到,进城学的什么,还?郊游!」 「你去不去?」 「去,去。」 鲁孟也就是习惯性的牢骚几句,不是因为郊游,其实他也在?暗暗模仿城里人的作派,毕竟他如今也是临淄人了?,而且托长女的福,就是在?临淄人里他也是过得不错的。就是老妻费女自从住进女儿的院子,被女儿怂恿着给人看起了?孩子,口袋里的钱一天天见涨,脾气也一天天见涨。 本来也是个急脾气坏性子的妇人,穷困的生活更让她动不动就骂人,但那时对着他还?是收敛几分的,毕竟是他扛着一家活下去,她心?疼他。 现在?可好?,平时的脾气好?多了?,笑容也多了?,鲁孟以前一回家就听见妻子在?家里或者门口骂人,不是骂邻居家的狗吓到家里养的鸡不下蛋,就是数落几个小的眼里没活调皮捣蛋搞破坏。现在?一回家,他往往听见妻子的高声大?笑。仔细想起来,他们成亲以来,他见到费女笑的次数,都没现在?一两?年多。 就是对他脾气大?,老怪他不识字找不到活,还?要?去给人庸耕,唉。 不过鲁孟也没真?生气,妻子骂是骂,主要?还?是心?疼他,想叫他识了?字好?找个轻松点的活。他以前没上心?,现在?倒是想学,可能年纪大?了?,还?是学得慢。他自己?就罢了?,他跟费女都为大?儿发愁,明明几个小的都还?可以,怎么大?儿鲁石这脑袋也跟石头似的,学不进东西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8页 他挎着篮子还?在?发呆,费女已经把钱袋塞好?,衣服整理?过了?,意气风发地指挥着全家:「走?了?。把门锁上。」 今天学校也放假,全临淄不晓得有多少?人拥去看火车,近处本来就不让靠近,外一圈估计他们也挤不进去,所以费女听了?前几天接孩子的家长的意见:「去山上郊游,远远也能看一眼。」 一大?早出门,山上全是人。临淄人当然没有全出来,能有这个闲心?的,要?么是闲人,要?么是有假期的工人。 鲁禾早早就被阿姊接出来上学,是个活泼的女孩,路上见着同学就一头扎过去,几个女孩子手牵手叽叽喳喳的一路说一路走?,几家大?人就在?后面笑呵呵的聊天。 费女说话还?带着浓浓的老家口音,老临淄人脸上难免有嫌弃的神色,但费女早练出来了?,熟视无睹,一边跟人聊最热门的火车话题,一边就见缝插针地吹嘘起自己?女儿。 「我?家鲁泥啊,跟大?王去东州拓荒了?,她已经是医士了?,正在?考医师呢,她想去那当院长!哎她跟原来那位张御史是好?姊妹,听她说,这火车啊力大?无比,一辆车能拉几万斤的货,吓死个人!」 这一说,嫌弃的目光顿时变成了?敬畏,费女笑吟吟的,得意地瞟了?眼挎着篮子跟在?后面不吭声的鲁孟。 哎,大?儿就是随了?他阿父,太老实了?在?城里吃亏啊。还?好?鲁泥像她——费女有点心?虚的想,她年轻的时候要?是遇着那种机会,应该也会不管家里反对,去军中做护士的吧? 说起来这郊游什么的,费女确实只是跟风。但她不知道,她跟风的城里人其实也是在?跟风。 她跟城里人的风,城里人跟的是贵族的风。也就是这几年进厂做工,有闲钱又?有闲时间的这批新平民才?有了?向旧贵们学习的资格,被旧贵们暗讥一句「附庸风雅」,有了?郊游的风俗。 要?她说,她跟鲁孟一个想法,这山水石头有啥好?看的,在?乡下都看得够够的了?! 但是孩子们不这样想。鲁禾跟鲁麦天天上学,放假就被费女叫着在?家干活,这一出来可算自由了?,一边应着母亲「不要?乱跑」的吼声,一边在?山坡跑上跑下,不时还?上个树掏个鸟窝逮条蛇什么的。 当年在?家玩熟的活儿,倒是在?几个城里孩子面前显了?本事,引得他们大?唿小叫鼓掌叫好?,叫他们更兴奋了?。 山上的路也是近两?年游玩的人多了?踩出来的小路,不过上山游玩的多是天天干活的平民百姓,爬山并不吃力,说说笑笑间就爬到了?高处。 众人也不讲究,拿树枝拨一拨草丛,确定没有蛇就坐了?下来。只是比起过去,他们现在?有体面的工作,自然讲究起衣着的体面,所以都在?家里找了?破席旧纸之类的垫一垫,免得弄脏衣服回去就要?洗掉。这时候也快中午了?,各人都拿出自家的背筐或篮子,将食物交换分食。 鲁孟被个热情的老兄塞了?一块自家做的红糖馒头,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赶紧翻了?翻,将夹了?肉的烧饼拿给对方。 他们一家都从乡下来,以前家里没有条件,费女这辈子都没学会做什么好?吃的,现在?勉强能做个饼子馒头吃,一旦叫她调馅那就是灾难。现在?她在?家给人带孩子,都只能找了?一家邻居合作,那家做菜,她拿回来给孩子们吃。 鲁孟偶尔动个手,都比她做得味道好?。 费女也不想把这个钱给别人赚去,可就跟鲁孟怎么都学不进去一样,她前半生没条件,这时候学做菜又?少?了?点天赋,味道总是不佳。鲁孟在?工地上干活,虽然苦累,但工资也高,比她僱人付的钱多,当然也不可能舍了?这个活计回家专门做饭。 今天带的吃食,她也果断找了?合作伙伴帮忙,这肉烧饼可真?是好?吃。 鲁孟咬了?一口别人家的红糖馒头,甜滋滋的,也好?吃。 鲁禾也跟同学交换了?食物,一边吮着嘴里的奶糖,一边大?声道:「我?阿姊去了?倭夷那里做事,以后我?毕业了?,就去西南夷那里好?了?。」 费女手一动想打,看看周围的人,忍住了?,准备回家再骂。 一个两?个的心?都野了?。一个鲁泥跑去海外什么倭夷的地方,好?歹是跟着大?王去的,又?是从军远行见过大?场面的,她还?安心?一点。这个小女儿又?嚷嚷去什么西南夷,还?让不让她这个阿母安心?睡觉了?。 偏偏那几个少?男少?女都叫好?附和,小三岁的鲁麦也不甘落后,嚷着与阿姊一起。费女再忍不住了?,一巴掌煳在?小儿子后脑勺上:「多大?点小子,满嘴胡说,给我?老实待着!」 鲁麦也是从小被母亲骂惯了?拍打惯了?的,不以为意,只闭了?嘴朝鲁禾眨眼,鲁禾也沖他眨眨眼,两?人会心?一笑,心?中均想:「到时我?自己?去,阿母又?拦不得我?。」 鲁石蹲坐在?地上,捨不得吃肉饼,默默啃着馒头,心?里很羡慕弟弟妹妹。他也想上学,但是他都二十多了?,这么大?一青壮不干活挣钱养家,他自己?都拉不下这个脸。但是干一天活回来,那些?个字和数字,就跟苍蝇似的乱飞,好?容易记得一点,睡一觉起来又?忘光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9页 现在?他和父亲倒是不去田里干活了?,城里能做的活不少?,但也都是卖死力气的,因为缺人,工钱倒是不低,但跟工厂的活不能比。在?城里做这些?活,就跟在?乡里没地一样,有一天没一天,不晓得哪天就突然找不到活了?。等年纪大?了?做不动了?,也是一样没钱。鲁石心?里发愁,他以后可做啥呢? 忽然有人跑过来大?叫:「火车在?装货啦,装货啦!」 一时人都争着往高处爬,上树的上树,爬石头的爬石头,实在?不得的也踮起脚,就见远远的车站那边,一节一节的铁盒子似的火车边,正有吊车将一捆捆棉布往车上送。 鲁石满心?都是惊嘆:这得多大?的气力,才?能把这么多东西一股脑的驮走?啊! 他们在?这里只能看个大?概,有人却从头到尾看得仔细。 薛开带着两?个僕从也在?踮着脚看,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地往前移,然后被工作人员往后赶:「外面!红线外面!里面不安全!」 「哦哦。」薛开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红线外,顺便一伸胳膊,把踮着脚的管亢往后拉,「听到没有,往后退。」 管亢没好?气的一甩衣袖:「我?又?没过去。」 他怕死,看着那在?铁轨上前前后后移动着的蒸汽吊车害怕。那大?长臂垂下来,拎起成捆的货往车厢上一放,轻松得跟拈了?片羽毛似的。 那万一没控制住掉下来,砸他头上,他死得妥妥的。他才?不像薛开那人,一把年纪了?傻大?胆,什么都往前凑。 不过他也没跟田氏、陶氏那些?人站一块,管亢现在?眼界高,看不上那些?慢一拍的人,而乐意跟薛开这个与他一样有眼光,早早就不惜破财也要?跟上韩氏那些?生意的人为伍。 薛开这会儿美滋滋的,沖吊车那边扬了?扬下巴:「我?家的棉布,都上车了?。」 管亢哼了?一声:「我?家的棉布上得更早。布不要?紧,我?不放心?的是瓷器。」 瓷器有专门的盒子,依据器形嵌进去,周围还?放了?稻草防震,但到底是易碎之物,管亢还?是担心?。所以当装了?无数个瓷器盒子的铁箱被高高吊起,再挪到车里去的时候,管亢下意识地往前跑了?几步,口中高唿:「轻点!」 当然,也被赶出来了?。 他们都不是普通的商贾,而是身家巨万的商家家主,单一笔生意本来根本不用他们亲来,但是火车这种新出现的交通方式,凡是有眼力的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尽管如今这条线路意义还?不是很大?,但他们必须来,必须亲自来! 火车一共15节车厢,装了?两?车棉布,一车准备卸在?彭城的咸鱼,两?车盐,一车西瓜,三车铁器,还?有四车管氏与薛氏用茶跟东胡换的马,从辽西船运过来,休息调养了?一阵再用火车运到与梁国交界之处的车站,准备卖给梁国。 这些?马可不能用吊车,而是由车站专门的人赶上车再关上车门,中途停靠时还?会餵水餵食。精心?伺候是不可能了?,但也会照顾。管亢除了?不放心?瓷器之外,更不放心?这些?马儿。不过再不放心?,他也有着豁出去这趟亏光了?的决心?,总之火车的第一趟运货之旅,他是一定要?参与的。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态度的问题。 最后两?节是挂在?货车后面的客车。随着一干商贾们围观完自己?的货上车,他们人也上了?车。 第139节 暂时没人进,进第一节的人人都先向门口坐着的一人行礼:「小民见过太僕。」 陈虎便客气地免礼,让他们自管入座。 「今日我?也是乘客,诸公便随我?一同乘车至砀山,看一看这火车究竟如何,可比得上马车否。」 薛开和管亢坐到了?一处,车内的坐椅都是固定在?地上不能移动的,所幸位置还?算宽大?,两?边有玻璃窗,可以左右平移推开。不过想到他们前方货车装的就是马,两?人默契的没有动那窗户。现下天气正热呢,一车大?牲口能散发出什么浓烈的臭味儿,这年头还?有人不知道么。 随着一声响亮的汽笛,车身震动,缓缓起速。管亢看着车窗外的建筑、人脸慢慢后移,渐渐越来越快。他年轻时也曾策马飞奔,这时估摸着与马奔跑时速度大?差不差,没有把马催狠了?不顾后果全速奔跑时快——然而马力不能持久,更不能拖着货车狂奔,这车却要?从临淄一直开到砀山,还?驮着上千吨的货。 他不由打了?个寒颤,觉得一直看窗外有点眼晕,收回了?目光,恰与薛开目光一碰,两?人俯下身,头碰着头,低声商议。 「铁路太少?了?,河北之地要?是能通,于商大?利!」 「太僕说官府一时无力建设,奈何?」 「多找几户,我?们一起出钱。」 「能同意?」 「我?们又?不要?铁路,我?们只要?通商!出的钱让官府慢慢还?。不还?也行,最好?出钱的几家能优先分到车皮。」 「也对,上次太僕召见,我?听着就是这个意思。铁路耗资巨大?,我?们几家出钱也做不来,官府独自承担也吃力,最好?是一起做。」 「既出了?钱,能不能把停靠的站点也商议商议?我?家生意最好?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0页 「慎言!铁路到底还?是官府所有,你我?商贾身家性命要?紧,别惹祸。」 「罢了?。这趟回来,就寻他们议一议出钱的事。」 一时间,车上嗡嗡声不绝,陈虎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但猜也猜得到,不由微微一笑,心?想下一条铁道的钱算是有着落了?。他看向窗外,有些?可惜,这样的经歷,妻子前几个月都在?和他一起为火车的事忙前忙后还?加班,现在?却因为身子重了?不方便,不能与他同行。 而远方山坡,无数临淄百姓看着满载的火车飞驰而去,不约而同爆出欢唿,伫立于原处目送火车完全消息在?视线中,这才?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与亲朋好?友交流着自己?的震撼,慢慢下山回家。 费女一路都安静着,直到回到家门口,她没去摸钥匙开门,而是在?门口一跺脚,转头对鲁石道:「你不要?去做活了?,去学校读书。我?刚才?听他们说以后还?要?招火车上的人,要?开车的也要?修车的,要?加煤的也要?管车站的。你大?妹说得对,读书才?有机会!」 鲁石愕然,半晌才?吭吭哧哧地道:「阿母,我?都二十五了?。」 「去吧,阿母养得起你们……你阿父也还?能干活!学出来,这几个小的心?都野了?,以后我?们还?指着你养老。」 费女不知该如何表达,她刚刚突然想明白了?鲁泥一直想灌输她的道理?,但她说不明白。 母女俩一直的相?处模式就不是坐下来好?好?说话那种,鲁泥觉得特别明显的道理?讲给家里人听,怎么就讲不通呢,一急就来火。她一来火,费女就不高兴,两?个人讲着讲着就吵起来,自然说不下去了?。 可现在?来临淄已经挺久了?,又?开了?眼界,在?火车的震动中,费女脑子里某一处好?像也被震开了?似的,一下就明白女儿讲的话了?。 现在?的齐国,一个新行当的出现就意味着许多个新的工作机会。鲁泥之前说现在?没她那时候容易出头了?,因为读书学习的人多了?,也是因为新行当招人暂时都招得差不多了?。她那时候背几个药方会处理?伤口就让她去当军医,现在?有这好?事?做梦呢。 费女那时候觉得在?工地上学个手艺而不是卖苦力就是很好?的活了?,根本不在?意小儿子和小女儿的学习,只忧心?大?儿子大?字不识确实不容易。 现在?她明白了?。 以前缺人,学一点就容易出头。现在?有见识有能力的人家都叫儿女读书,这等学出来哪还?有多少?好?工作叫人做。怕不是工地上开机器都抢破头,还?真?别以为容易。他们平民百姓人家,哪知道新行当会不会再有,什么时候会有。 但火车这又?是个新玩意啊,就刚才?她听人议论的话里,就听到好?多活能做。鲁石已经错过很多机会了?,他那时要?不是跟父亲一起撑起了?家,而是和鲁泥一起去扫盲识字,他现在?也能有出息。 她甚至想起来,前阵子听鲁禾在?家读报纸,报上就提过火车车御在?招人培训的事,她因为火车这个稀奇事记住了?,却没将招聘的事放心?上,因为她家没人合乎要?求。 现在?一想,要?是长子听鲁泥的话,前几年把书读了?,现在?岂不是有机会干上这个有保障又?体面的活?可硬是错过了?呀! 费女直觉大?儿不能再错过这样的机会了?,他已经二十五了?,等不起。她也不是想着儿子以后还?能到火车上做事,而是意识到真?的只有读书,才?能抓住新出现的机会。 寄託着不同人希望的火车以稳定的速度不断向前、向前。下午三点装货,四点出发,晚上靠站时商贾们一起换到了?第二节 车厢,这节车是卧铺,条件不算很好?,但上车的大?商们都不挑——且不说他们这趟本来就不是为了?享受,太僕陈虎也跟他们一样睡小间窄床呢。 在?不大?的空间里吃完了?送上来的饭菜,众人稍稍活动,在?车上简单洗漱,就怀着激动不安的心?情渐渐沉入梦乡。 车过彭城时停了?许久,尽管是夜中,但车站灯火通明,将准备在?彭城发卖的咸鱼卸货,这才?重新启程。不过回程时,这些?空出来的车皮就会装满了?彭城的煤,一起发往临淄,再运去钢铁厂。 在?车上睡着的人们因为不适应火车的震动和声响,睡得并不安稳,到天才?蒙蒙亮时就一一醒来了?,睡眼惺松地排队去洗漱。管亢嘆道:「我?也就走?这一趟,以后跟车看货,就让下面的小辈来吧,实是撑不住了?。」 薛开深有同感的点头,打了?个呵欠。 用过早饭,不少?人又?靠在?床上打起了?瞌睡,直到车速再度放缓,终点站到了?。 刘邦是天还?黑着就起来了?,一大?早就坐到了?车站等着。 这个车站很是简陋,他听萧何跟他耳语,道是齐国想到铁道修到砀山,再修到睢阳。但砀山在?梁国境内,所以他们这个「砀山站」是紧靠着砀山县修建的,明显打算临时用一用,将来不管是他同意,还?是齐国吞併了?梁国,总而言之这个车站终归是要?废弃的。 切,这是吃定他了?,他悻悻地啐了?一口。 唾沫落地,地面突然震动起来,显然不可能是他一口唾沫所至,刘邦站了?起来,踮脚向远处看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1页 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视线中,越来越近。 车站的人顾不上他了?,纷纷站到自己?的岗位上,导引的导引,开弔车的开弔车,虽说是首次正式通车,但之前已经试运行过了?,都有经验,一时间忙而不乱,秩序井然。 刘邦眯着眼,看那满载的车身,听唯一一个留在?身边的齐国人带着笑意向他介绍:「我?们称之为车皮,一车皮能装六十吨的货——梁王知道『吨』吧?满载能装千吨。不过货物重量有别,总有些?误差。满载之后,车速每小时大?约三十多千米,这趟下午四点从临淄出发至彭城卸货,再到砀山,现在?已是七点,走?了?十五个小时。」 一天都没有,说得还?犹嫌不足的样子给谁看啊。 这可是从临淄到砀山,中间还?有卸货。 刘邦看见他们把他买的一车瓜卸了?下来。那可是六十吨的瓜,上万个!他怎么就在?齐人来问时随口说了?个要?一车呢?他哪知道一车有这么多,齐国人故意的吧? 他斜眼看了?一下那个一脸促狭笑意的陪使?,心?里更确定这是齐国人使?坏跟他开玩笑了?。 罢了?,瓜而已,他买得起。 「行了?,看过了?,回吧。」他懒懒的说。 回去的路上,他把萧何叫进了?车里,问:「你叫人试验的蒸汽机,怎么样了??」 萧何的脸色不太好?看:「炸了?几次,死了?好?些?工匠,没有人肯做了?。」要?强迫当然可以,但是有水平的工匠死不起,梁国人少?缺工匠,他也没法强迫人再试验了?。 刘邦沉默了?一会,忽地笑了?:「齐国那边怎么说的?我?们也得考虑是不是给齐国立点功劳,以后好?混个海外封国的待遇吧。」 萧何苦笑道:「大?王说笑。除非主动归降,不然,齐国要?的教?化四夷的功绩,我?梁国到哪里去找夷人来挣这功?」 「怎么不能找。长沙国有多少?钱支应得起教?化西南夷的钱财?吕臣又?有多少?本事能招抚西南夷?你想一想这事,算一下我?们接齐国的货往外卖,能腾出多少?财力,然后跟长沙王谈一谈。西南夷的事,我?们必须插手。要?是齐国和长沙国都不反对,我?亲自去一趟西南。」 刘邦合目沉默了?一会,他有把握韩信拉不下脸杀他,但没把握韩信还?能给他分封。但不管如何他也不能现在?就什么都不干了?,他做得越多,韩信就越没法在?天下人面前无视他的功劳。中原之地既已不可争,那就争一个海外之地。焉知今日之蛮荒,不是昔日之楚国。 毕竟那是齐国自己?传出的话,在?报上也明示暗示了?不少?时日,算是对天下诸侯的一个承诺。 毕竟韩信又?不是他,能为了?子孙天下不在?乎所谓脸面的毁诺破约。 「还?有,跟齐国说,让铁路修进来,何必止于睢阳呢,他们想修到哪,梁国就让他们修到哪。」 第140章 宋县(一) 东州的第三座县城名为「宋县」——第二座叫李县。 一看可知, 就是用两位县令的姓氏来命名的。第一座县城因为是登临之所,故而特别起了名字,后面的就比较随意了, 韩信也懒得多想, 直接如?此用了, 倒是让李由和宋羊心潮澎湃, 好几晚没睡着。 就是队伍中?的未来客人们心里嘀咕,以后这?两县城纪念时怎么说呢?李县的第一位县令是宋氏,而李县得名的那位李县令, 正在登县忙着呢。 至于宋县,现?在还没县令, 是齐国国君亲自管理, 这?面子挺大,可惜现?实残酷。 韩信算是见识到原始社会是什么样了,队中?的异士们也时时刻刻开了自动拍摄,要把风土人情纪录下来。社会学家人文学家歷史学家们都伸着脖子等着发论文呢——虽然不对外公开,但是可以反推佐证自己的观点?呀。 当然韩信不知道这?个, 他就知道一点?, 原来人的聚居点?之间可以这?么空! 大秦至今, 县城和乡里之间也很空旷,如?果独自走远路, 就一定要做好去了回?不来的准备。别说深山密林了, 就是两乡之间的野地, 都有可能有野兽与强盗出没。 韩信的记忆里更是有于战乱中?独自行走远路的经?歷, 他是独身走过秦岭的人, 对这?种情形并?不陌生,尤其战乱之后有些村落都空了, 更是荒凉。 然而也比不得这?里。一个聚居点?不足百人的都有,与下一个聚居点?之间之间是原生态的大自然,两个部落不到特别的节日不会碰面,碰面往往是为了交换人口进行繁衍。 登县已经?有了基础,人口被丁不息带人迁移到了一处,所以不曾见到这?样的景象。李县只有临近登县的几个部落好一些,是七年?间已经?受到登县生活方?式影响的人。 再远一点?就夸张了,真正的原始人,连通译听他们说话都费劲。 韩信并?没有急着出发。水稻丰收之后,土人载歌载舞举办了一场他们眼中?的盛会,然后宋羊带人去建立李县。 秋冬之际,季风换了风向之后,船队回?航,捎回?了平安信。按理说,再等船队归来,就要等到明年?入夏之后了。他们也要精心筹划物?资的使用,免得岛上这?么多人断了炊粮。 但韩信知道不用等那么久,不过他也没想到,比他以为的时间更早,还没等过年?呢,港口瞭望台就点?了烟,传达有船到了的讯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2页 第一批砖瓦屋已经?建好,他们也不必席地而坐,韩信给自己院里一群鸡餵食,一边餵还一边跟张泽若说起自家的养鸡经?——便在这?时,李由一脸喜色地推门?报信:「大王,蒸汽船靠岸了!」 「这?么快,不是说明年?才?能好,可能跟下一趟帆船一起过来?」 韩信口中?问着,其实也没想李由能回?答,赶紧丢下鸡食招唿张泽若和张肥一起去港口。 在秦婴的努力下,到港口的这?段路已经?修了一段,不过不是水泥路,只是简单的土路。这?怪不到秦婴,因为制造水泥的材料还需要寻找和开採,水泥窑还没建起来。 张泽若一边走,一边快速令人叫丁不息,将?土人原部落的头面人物?都叫上一起去。有了路之后,千辛万苦带来的马匹就能用了。 韩信上了马车,那些稀里煳涂被叫来的土人中?的老祖母、巫觋、首领,也一一进了马车,然后小心翼翼地互相询问,但问来问去也只知道是带他们去迎接船队。 「新的大船?」年?纪最大的老祖母张开没牙的嘴微笑,「七个冬天?之前?,是我和已经?死了的花鹿最先?发现?了海上过来的大船。」 然后她的部落就过上了有稳定食物?来源的生活,不用担心狩猎时失手导致冬天?一个部落饿死,田里种的水稻有了惊人的收穫。 而不久前?,新的大船到来,刚刚丰收的水稻让她带着族人认真进行了一场祭祀,期望明年?有同样的收成。齐人?秦人?她一直没分清,以为是一个国家哩。齐人要他们学的语言,就是与神灵沟通的语言吧,她一直督促自己的儿孙认真去学,按齐人的要求去做。 现?在这?么快大船就来了,一定是她的祭祀起作用了。 听老祖母说话,不是她部落的人都开心了起来。这?是几个部落中?年?纪最长、最有见识的老人,她说的一定是真的。 选定的县址离港口有一段距离,老祖母打?了个盹,车停时自然醒来,被孙女扶下了车,然后……然后她跪下了,就跟当年?她第一次在海滩边看到那两艘大船一样。 脸紧紧贴着地,泪水浸入地面,口中?胡乱唿喊着神灵和祖先?的名号,把韩信和李由等人吓了一跳。 张肥转脸就要呵斥,被张泽若跟李由一边一个拦住了:「别管他们,让他们吓一吓也好。」 别说这?些土人了,就是他们,一下车也受到惊吓了啊! 没有船队,只有孤零零的一艘船。然而那艘船还能叫船吗?丁不息与他带来的旧日秦人船员都两股瑟瑟,产生了和土人一样的膜拜冲动。 那是一艘长达百米的钢壳船,且不提钢铁之物?是如?何浮于水面不沉,又?如?何有这?么多钢铁来造船吧,这?一船就顶得上一个船队的运载量了。 更别提,眼下不是季风时节,这?船也没有帆,显然不是靠风力而行。人力?开什么玩笑,得多少人能划得动这?么大一艘船。丁不息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被蒸汽机驱动的机械,这?才?明白那并?不是蒸汽机的极限。 天?啊,在始皇帝身后,世间到底出现?了什么样的怪物?!若皇帝我们出海时有此船,我等又?怎么会被困于此处不得回?归家乡啊! 不知不觉中?,丁不息也和夷人一样泪流满面。 船上人已经?下来,是梁高这?个最早跟随韩氏的人,行礼之后,梁高先?报告了一件事:「南越王后本要亲来,因验出身孕只得推迟,特让臣告知大王,一切小心为上,不必急切。」 韩信先?是一愣,后是喜悦,笑道:「这?回?但愿是个妹妹,父母盼女久矣,苦不能如?愿。」 接着,才?是梁高向他禀报这?艘船的情况。 船名还是韩信起的,名为「黄鹄」。这?个名字让后世人愕然良久,因为歷史上中?国第一艘自己设计的蒸汽船,正是叫这?个名字。 算是歷史的巧合,还是文化的传承呢。韩信随李斯学过《商君书》,又?是楚人,在淮阴时就学过《楚辞》。 《商君书》有「黄鹄之飞,一举千里」之句,《楚辞》中?亦有「宁与黄鹄比翼乎,将?与鸡鹜争食乎」的句子。 韩信当时看着文书上对这?种航行大洋,千里来回?的蒸汽船的描述,很自然就想到了「黄鹄」这?个名字。他没有专门?修过《庄子》,印象不深,不然大概想到的就是「鲲鹏」了。 黄鹄号在设计的时候,就没有打?算往小了造。现?在电力已经?有了,煤电站在准备建了,石油开採和利用也提上了日程。也就是说,蒸汽火车跟蒸汽船都只是过渡时期用一用。现?在全世界也没有那个通商的环境,造多了根本用不着,浪费。 所以造很多小船,不如?造数艘大船,这?样内燃机推广之后,也还能用很长时间,不至于用了没几年?就不得不淘汰掉。 小型号的也有,用在长江和黄河航道上,船厂另外正在制造一艘小型号的海船,只造一艘,专门?留在东州,方?便沿着海岸线运输补给。毕竟黄鹄号对于现?在的物?流需要来说太大了,还要担任从南越到临淄的运输任务,一直停在东州不方?便。 虽然黄鹄号的制造主要由异士们进行,但那些小型船将?会慢慢交给本地人接手,所以一时还不会出现?在江流上,目前?那艘小型海船也正作为本地人的培训项目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3页 现?在,这?一艘船的载货量就有两千多吨,李由再也不用拨着算盘精打?细算了,他就是今年?不种地,明年?不种地,后年?也不种地,也能安安稳稳让土人听话。 「船上还带来了水泥粉和钢材,朝中?怕此处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矿产,无法生产水泥,所以占了不少份额,以便大王使用。除此之外,便是架设工厂所需的机器,这?些占了极大的体量。臣来时,丞相有言,若是岛上天?时不好、粮食不足,就让黄鹄号返回?,专门?运一趟粮食过来。大王这?时还缺什么,也可以一併?运输。臣来此一趟,时间不过两日,就是来回?往返,也不过四日罢了。」 梁高说话时满是骄傲。他并?不是船长,也没有调任海军,仅仅是因为他乃韩氏心腹,所以带队押送物?资而已,就油然而生一种睥睨世间的豪情,在见到韩信时更是到了极点?——这?是齐国的船,这?是大王的船! 那些诸侯背地里嘲笑大王远赴海外是荒唐之举,他们哪里懂啊,什么蛮荒海外,离临淄也不过两三日路程而已,难道很远吗?这?要算远,关中?巴蜀那不也是更加远。 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脑壳,根本不懂。 其实韩信也觉得自己像个土脑壳,他在文书上看过的,跟眼前?这?巨船根本联繫不起来。待他亲自上船走了几遭才?有了实感,再次兴起对科技的感慨。 土人更是不堪,但也因此更好驱使了。当李由令土人出人来帮着卸货的时候,他们别提多积极了,恨不得举族而动,能沾一点?大船的光都是好的。 但货物?太多,一时根本无法卸完,尤其是粮食,根本没有足够的粮仓来存放。所以黄鹄号暂时并?不离开,而是停泊在此,充当一个仓库的作用。 不过在此之前?,它还要先?去煤矿与金矿所在地,将?补给和适用的机器交付。这?两处开矿,格外需要蒸汽机呢。 --------- 黄鹄号的补给到后,韩信安安稳稳过了个年?,秦婴则勤勤恳恳,用船上新卸下来的机器,带着人过年?也没休息,把登县到李县的路给修通了。 物?资也就从船上一直运到了李县,来年?春天?,一切齐备,天?气也不冷不热了,韩信这?才?带人上船,搜寻新的倭人部落以及合适的设县之地。 这?不是他一开始的预想,他本想步行往北向内陆探访。但是黄鹄号给两处矿产地送过补给后带来消息,他们可以坐船,沿海岸越过海湾向东进发。韩信也看过异士们所给的地图,略想了想便知道了地理方?向,同意了这?个方?案。 如?此一来,将?来宋县与登县就可以通过那个海上运输物?资,反而比慢慢修路更加方?便。 这?一带是连李县的倭人都不熟悉的地方?,也没有与这?边的部落有过直接的交流。或许部落之间还存在亲缘关系,那也是很久前?的事了,在倭人的记忆里已经?不存在了。 但终究文化和生活习惯还是相通,正是从李县带过来的一个倭人猎手兼通译,第一个发现?了倭人部落生活的痕迹。他连说带比划,跟一个身材敦实,一口吴地口音的人叽哩哇啦讲了半天?,才?由那个吴人通译郑植向韩信汇报:「栗鹿皮说,这?里有捕猎的痕迹,还找到了废弃的木弓和石斧,这?附近一定有部落居住。他建议往那个方?向寻找。」 这?个栗鹿皮自己就是好猎手,韩信自然听他的。他留了五十甲士在身边,另五十人着皮甲,屯长披铁甲,雄纠纠地就往那边去了。 张泽若忍俊不禁,偏过头以袖掩面。她知道这?不是玩笑,因为丁不息他们当初遇到的第一个部落是被大船吓住,后面的部落可全靠那个高大雄壮一身铁甲的秦军千夫长才?震慑住。 所以有现?成的方?法可以抄,韩信当然不会故意别出心裁了。他带来的卫士全是精中?选精,个个识字会算术,身高在一米七以上,虽然没那么高大,但也够瞧了,应该也能给土人带去最初的威慑。 栗鹿皮的推测很准,韩信等人只在原地等了一小会,派出去的队伍就有人回?来报信,果然发现?了一个土人部落。 而且那个部落的人这?个时候没有出来採集和打?猎,都在部落中?休息干活。侦察队没有惊动他们,远远埋伏起来,派人回?来报告。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吧,韩信正要吩咐拔营,张泽若忽而正经?道:「请大王披甲。」眼睛却眨了眨,尽显促狭。 张肥也在一旁起闹:「不错,大王便是最高大的,请大王披甲!」 两个人都胡闹,一个也不像正经?士大夫!韩信不好瞪张泽若,就狠狠瞪了一眼张肥,但侍卫已经?将?盔甲捧过来了,张泽若一本正经?地道:「虽然倭夷兵器不利,但也有弓箭石矛,万一大王伤在此处,臣等要怎么回?去交待啊。」 韩信看看左右,都是一副坚定要他披甲的架势,无奈妥协:「到了近处再说。」虽然这?一片是平原,但原生态的原野也没有现?成的路,他们带的马用来驮物?,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行走。他才?不要穿上全套的铁甲走老长一段路。 他又?不是最适合去震慑的人。虽说他个头高,但并?不是雄壮的身材,未必比张肥看起来吓人。想到这?里,韩信又?瞪了张肥一眼:「你也披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4页 张泽若也穿上了皮甲。风险再小也得避免,玩笑归玩笑,她同样不想莫名其妙的死在这?个地方?,将?来上史书都要被人嘲笑不谨慎的。 一行人不再掩饰形迹,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分队包抄,随着一声哨音响起,勐然冲出,现?身于人前?。 倭人部落一阵大乱,二十几个青壮男女持矛挟弓想也不想的冲出来,镶着锋锐石片的箭头在第一排甲士的皮甲上蹭了一下,滑落在地。 占据高处的齐军弓箭手当即还以一箭,不伤人,箭矢破空而来,「夺」的一声,扎进倭人的木屋柱上,躲在屋边的妇女吓得往下一趴,又?悄悄抬头打?量,然后脸色都变了。 人少不便携带军中?号令之物?,韩信在这?里定下了哨音军令,随着他下令,传令者用力吹响长短不同的哨声,甲士很快变阵,矛尖前?指,步步向前?。 倭人比他们普遍矮一个头,武器不能破防,看着一群如?山的般的壮汉沉默着持矛步步压进,很快士气就崩了。只是这?是他们自己的部落,是他们的家,他们一时竟没有逃,像是被吓懵了似的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躲在一圈屋子中?间的人群中?站起一名年?老的妇人,挥舞着手大声唿喊,更是奋勇向前?,手心向上摊开,趴到了地上。 青壮男女们互相看了一看,眼神茫然,但还是跟从她丢掉了自己的武器,趴在了地上。 这?就是表示臣服吧。韩信示意栗鹿皮上前?交涉。 交流十分困难。栗鹿皮的语言跟这?个部落不完全一样,但手舞足蹈的勉强也能说清楚。郑植跟栗鹿皮的交流也得辅以手势,因为说一句得转译两次。幸好韩信也不要他们说什么复杂的事,只简单提了要求:「这?片地方?我们要了,让他们听话。还有,问一问附近哪里还有人。」 问明白之后,他们也不急于寻找其他部落,先?要解决基本的衣食住行。 先?派人回?海边,梁高这?一趟不但带了物?资,还带了不少士卒,使得登县的建设一下加快了步伐。韩信要开拓新县,这?些人自然登船同行,还有原本就随行的专业人员,之前?都在船上等消息。 现?在找到了人,那些吏员和专业人员都要过来,而船上的士卒则要担当起运输的重任,将?物?资用手推车运过去。还有人留在海边修建营地,港口,以及筑路,使得以后补给更加方?便。 这?些必不可少的琐事自有一套流程,不必多言。张泽若好奇的在这?个小小的倭人聚居处四处打?量,连连称奇。 「原来野人是这?样生活,原以为登县与李县的倭人未开化,不想这?边的倭人还不如?他们。」 说着,张泽若弯下腰,钻进已经?被搜查过的倭人矮屋中?,不过只探进个头,立刻捂着鼻子闪出来了。 屋中?其实也不算脏,只是「人味」太重,熏得她颇有点?受不了。 张肥陪着韩信围那屋子转着观察,好奇地问:「大王,你说我华夏先?祖也是住这?样的屋子?巢人氏吗?」 「大概是吧,差也差不到哪去。不过这?岛上闭塞,倭人至今还住这?种地穴式的屋子,也不知住了多少年?。」韩信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想到东州岛上的倭人年?復一年?聚族而居,猎鹿捕鱼而食的时候,华夏诸侯已经?不知道彼此攻守敌对了多少年?,连武器都从青铜发展成了铁器了,他就生出一种不知何来的沧桑感,仿佛凌驾于时间之上,片刻间阅尽了风云一般。 不过也只是瞬间感受,他很快将?注意力回?到眼下。其实倭人的屋子建得还不错。他们先?在地上挖出坑穴,然后夯土立柱,再架上横樑,斜柱、椽子、栈木各构件俱全,再铺上茅草,已经?足以遮风挡雨抵御寒冷了。 在丁不息他们到来之前?,登县那边的倭人也是如?此盖屋的,丁不息他们人手不足也缺乏材料,所以在那边利用丰富的木材建造了下层架起的两层木屋,也方?便储存稻谷。 这?边也可以学习,砖瓦房和水泥房盖起来之前?,不妨先?用木屋过渡一下。 那种屋子也方?便透气,这?种地穴茅草屋,味儿实在是太重了。 这?个部落的情况也很快统计出来。他们活动的中?心就是这?围成一圈的七间屋子,一共有五十二人,老人很少,平时以耕种和捕猎为生,每年?还会集中?去海边捕鱼以作补充。 郑植不知道跟他们怎么交流的,韩信看他说话时的表情,可能是吹嘘与恐吓并?存,很快就带着那个率先?臣服的老妇人过来叩拜,郑值任由她跪趴在地上,向韩信禀报:「大王,她是这?个土人部落的老祖母,有三间屋子的人都是她的子孙,另四间也是她姐妹的后嗣。她说部落人超过一百之后,另一些人就往东迁去了,其中?最近的一个部落就在河那边,与他们平时也有来往。」 「超过百人?」韩信再度扫了一眼这?个部落,奇怪地问,「现?在不是连婴儿都算上了,只有五十二人么?」 郑植显然什么都问清楚了,没有再问老人,直接答道:「她的部落前?年?有过瘟疫,死了很多人,这?两年?又?生了孩子,并?从另一个部落那里用盐换了人回?来,这?才?不至于灭绝。」 「瘟疫?」韩信怔了怔,如?果真是称得上瘟疫的情况,这?个部落应该已经?消失了,他想起淮阴曾经?那场时疫,如?果不是父亲提前?备了药,陈鱼,还有好些桃溪里的人也就这?样没了。所以可能只是一场比较严重的风寒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5页 唉,人生无常,他抬了抬手,温言道:「让老人家起来说话吧。问她附近的情况,别的或许她说不清,但哪里能涉水过河,哪里湍流难行,她应该很清楚。」 等这?些事都问清楚,韩信便令人不必防卫过度,只看紧了成人,部落里的幼儿随意些就好。 他是不打?算住地屋的,手下已经?支起了帐篷,天?气不太冷,先?凑活。淘米煮饭就得在外面挖个灶来做了,一干人正忙活的时候,有胆大的孩子没被大人看住,齐人又?不拦他们,便让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跑了过来,好奇地蹲在旁边看。 韩信自然不用亲自动手,盘腿坐在一边,在地上划了棋盘,跟张泽若下象棋呢,张肥就抱着个剑在旁边呆看,然后就看到那孩子,喝斥了一声,韩信闻声抬头,笑道:「丁点?大的孩子,你吓他干什么,叫他过来。」 张肥叫了一声,小孩被他吓到了,蹲着不敢动,张肥亲自过去,直接把人提了过来。 可怜小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瘪着嘴哭都不敢哭,韩信无奈,在身上摸了摸,没摸着合适的,还是张泽若摸出个小布袋给他。 韩信松了系带一看,呵,张文兰原来随身都要带一袋糖啊。还各种都有,奶糖、水果糖、猪油糖,齐国现?在出的三种糖她这?里都全了。 他盯着多看一秒,张泽若的脸就红上一分,待韩信抬起眼来正要说什么时,张泽若抢先?道:「臣就是想着能用糖来引诱土人,这?才?随身携带。」 满脸都是「看这?不是用上了」的强词夺理。韩信哑然失笑,一本正经?地点?头:「不错,不错,还是文兰有远见,我远不及矣。」 张肥则是一脸的「看不懂你们说什么」,伸手拿了一块,剥了放自己嘴里,满足地笑道:「在家时不稀罕,也没带,出来了买不着,才?觉得实在是想。」 张泽若气得瞪眼,十分捨不得。韩信实在忍不住笑意了,掩饰地咳了一声,状似无意地道:「有什么难的,下回?让船来时多带些不就是了。你们还想要什么,记得列个单子,叫梁高带回?去。」 然后他也拿出一颗,还剥去包装,递给那个孩子,指了指嘴巴,示意他吃,并?教他,「糖。」 那孩子敢跑来看他们煮饭,虽然差点?被张肥吓哭,但显然也是个胆大的,这?会儿眼泪都收回?去了,看张肥吃也明白这?是能吃的,毫不犹豫就丢进了嘴里。 然后他们就看这?孩子的小眯眼一下睁圆了,张着嘴好像想吐出来,又?赶紧往回?收,这?时候好像才?反应过来嘴里那种滋味是甜。 三个人就笑盈盈地看这?孩子表情变来变去,十分有趣。 尤其平民出身的韩信与张肥,十分懂这?种感觉。甜味,在日常生活里并?不是完全尝不到。野果子再酸,一辈子也总能运气好吃到一两个甜的。没事时嘬花蜜,也能让舌头尝到一点?点?甜味。要是运气好发现?一个贵人们没收为己有的蜂窝,又?有本事把蜜蜂熏走,那还能吃到蜂蜜哩。 但最后一件事需要运气,大部分人尝过的甜味,都是那种不纯粹的,淡淡的,夹杂着酸涩的甜。有些钱的人家,也能吃到饴糖,这?种夹着粮食味的柔和的甜。 他们知道「甜」这?个概念,但他们从来没有尝过纯粹的,高浓度的甜,更没有吃过经?过加工,有着不同可口风味的甜。当这?种甜味第一次融化于他们的舌尖时,他们甚至没反应过来,然后大脑才?告诉他们,这?是「甜」啊。 这?真的好甜啊。 还有奶香,好浓的奶香。 这?里可是连饴糖也没有的地方?,小孩儿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甜味。 小孩儿紧紧闭住嘴,好像怕甜味跑了似的。 张泽若觉得他也怪可爱的,笑咪咪的,又?抓了一小把糖给他,指了指部落那边不时焦急朝这?边看的人们,示意他:「分给他们尝一尝。」 小孩儿不知道看明白没有,接过来之后飞奔而去,果然将?一把糖拿出来分了。 人多糖少,韩信就见他们在那孩子的指点?下,没闹出连包装一起塞嘴里的笑话,而是剥去纸衣,好几个人分一块,轮着一人舔一口,然后陶醉于其中?,片刻之后,又?有人朝这?边叩拜,不知道这?点?糖在他们中?间又?诞生了什么传说。 「这?孩子倒是个可用之材。」张泽若评价着,并?迅速把袋口扎起来,挡住了张肥的罪恶之手。张肥委屈:「给他们吃不给我。」 「那是为大王收服人心。你用不着。」张泽若冷酷无情地收好了自己的糖袋子,心中?流泪,只剩一半了,在下趟船过来之前?她得省着吃了。 韩信微微低头专注盯棋盘,怕张泽若以为自己在嘲笑她。 他过去总将?张文兰看作是张子房的影子,另一个年?轻而性别不同的张良。最近才?渐渐发现?,原来不是这?样,她也是个年?轻的女子。 ------------ 倭夷的地穴屋没有拆,但在附近已经?建起了三座干栏式木屋,引得倭夷们在自己的村落旁伸头踮脚地看,好几个年?青人一脸雀跃,比比划划地跟同伴分析那屋子是怎么建的,好像也不难,他们看了这?么多天?,也学会了。 鲁泥从登县过来,已经?过了对倭夷的好奇阶段,这?时候眼皮都不抬一下,专注地整理医疗用品,将?背来的器具和药物?一一整理放置到木屋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6页 这?是临时医院,大王还在住帐篷呢,他们医院可是第一批建起来的。 还有草药种子,她得找地方?种下去。虽然这?里不一定是最终建城的地方?,但肯定得临时住一段时间,药草得先?种下去。 鲁泥手脚麻利,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事务,一边丝毫不乱的归整器具,只在清完了一个大箱子之后舒了口气伸伸懒腰,余光碰到一人,这?才?心中?一乱,暗道这?都叫什么事啊。 那边正在建新木屋,伐木队已经?运回?了足够的材料,今天?就得让大王住进新屋,所以干劲都很足。 就是其中?一人,那是鲁泥的老相好了。 赵昌直起腰,似有所觉的转头回?望了一眼,也跟触了电似的赶紧转回?去,加倍卖力的投入了劳作。 鲁泥有点?想笑,真是的,这?叫什么事啊。 她做梦都没想到,赵昌也会到这?里来。 他们不在一艘船上,在登县也没碰上,赵昌一次也没生病,可不就没到医院来过吗。 但是就这?么巧,两个人都被选入了宋县开拓的队伍,赵昌还被安排来建医院的木屋,这?不就碰上了。 其实也不完全是巧合。赵昌是在鉅鹿立过功负伤的齐军老卒,鲁泥也是军队出身转到地方?上的军医。韩信挑人的时候看履歷,很自然就将?他们都挑上了。 他自己练出来的兵,他更信任一些。更别说张泽若专门?提了一嘴鲁泥,这?是她好姊妹,自然想在一处工作,没事还能一起说说话呢。 鲁泥把医院的器具药物?搬过来整理的时候看见赵昌,当时两个人就呆住了,赵昌也觉得命运弄人,要早知道两人都会到这?个地方?工作,他们当时分手做什么啊! 可再见面,两人都重找了人,这?就难免尴尬起来了。 「没事。」鲁泥跟自己说,「盖完屋子他还有别的活,我就在医院忙,平时遇不上。」 又?发起愁来,一碰面光顾着尴尬了,之后就避免碰上,现?在再特意去告诉他鲁皎的事,是不是太奇怪了啊? 不然让杞要去说,她就不去了,免得赵昌万一开口跟她要女儿,她会忍不住打?人的,到时候把那点?美好的回?忆都破坏了,挺不好的。让杞要去,如?果赵昌抢孩子,就让杞要打?他。 但是杞要瘦弱,应该打?不过赵昌,有点?愁人。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鲁泥听见那边突然嘈杂了起来,倭夷叽哩咕噜的声音响成一片,还带着哭腔。 她眼睛看过去之前?心里就知道了,肯定是有倭夷突发急病,这?种场面医院太常见了。她站起来去洗手,准备战斗。 ------------------------------------ 紫藤鱼——这?个名字是新来的大人给她取的,因为登名时她头上戴了一个紫藤花冠,她并?不在意自己新起了什么名,也不在意新来的大人每天?吵吵嚷嚷,把附近的野鹿和野猪都吓跑了。 大人们,这?是老祖母对他们的称唿,因为他们生得那——么高,那……么大。他们带来的稻米雪白雪白,分给他们的时候,她几乎不相信那是米。 当然,她不知道这?是精磨米,就是在齐国乡间也不普及,乡里还是习惯自家磨了米吃,这?种碾米厂用机器精磨出来的米粒是比较贵的。 她只知道格外好吃,也没有小砂石和稗草夹在里面。 大人们说叫他们做自己的事,只要用他们起的名,学他们的话,跟着他们做事,以后就能吃饱,还有她的儿子带回?来的那种甜到心里去的糖吃。 糖,那是她学会的第一个字,比自己名字还快。 她的儿子紫藤野胆子太大了,总跑到大人那边去,给他们干活,然后换了糖回?来。渐渐的大伙也不怎么怕了,有人鼓起勇气也过去干活,果然也换到了米回?来。 紫藤鱼很骄傲,他们都是跟着她的儿子学的。 但今天?她无法骄傲起来了,她趴在儿子身上撕心裂肺的哭,紫藤野抱着肚子疼得打?滚,老祖母见过这?样的病,告诉她这?是肠子坏了,没有办法治,紫藤野就要死了。 姐妹们围坐在她身边一起痛哭,紫藤野嘀咕着什么,她没有听见,一个姐妹拿出了干活换的糖,想塞到紫藤野嘴里。 八岁的紫藤野用力摆头,忍着剧痛用最大的力气喊出来:「送我去大人那里,送我去大人的屋子那里!」 他疼得说不清楚了,实际上他本来也说不清楚。紫藤野去干活的时候一直努力学大人们说话,他听那个明显是远处同族的人说了,学会大人们的说话就会被认为是自己人,就可以挣更多的糖吃。所以他学了很多话,虽然说还不太说得好,但他听懂不少话了。 那几间木屋被大人们叫作「医院」,他看见有被野兽咬了的大人躺在那里,「医士」给伤口施了法术,血不流了;他看见有人捂着肚子到那去,带着神秘的药包走了,过几天?那人又?出现?在附近,不再捂着肚子;还有人咳嗽流鼻涕,也会去那里。 紫藤野就明白了,「医院」是受伤生病之后去的地方?,「医士」就是巫,巫作法之后就能治好他们。 他听见老祖母说话了,他不想死,大人一定能救他,他还要吃好多好多糖,他不想死! 姐妹们面面相觑,紫藤鱼一把抱起儿子就要往大人们那里去,但腿一软,又?跪倒在地。姐妹们不再犹豫,叫来男人背起紫藤野,去请求大人救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7页 医院的医师、医士、护士都已经?到位。院长医师于萍是一位让鲁泥打?心眼里敬佩加敬畏的女子——能不敬畏么,这?可是能把人剖腹再缝起来还不死的狠人呢。 于萍正通过郑植在跟倭人交流,告诉他们这?孩子的病需要打?开腹部,把坏掉的肠子取出来,再缝合。这?个过程很危险,事后如?果高烧不退仍然会死掉,医院不能负责。 郑植翻译得很吃力,因为他也不能想像打?开人肚子割掉肠子还能活这?种事,倭夷就更茫然了,还是孩子的母亲醒悟得快,用力点?头,把□□的孩子推了推,飞快地说了句什么,郑植翻译过来:「她说孩子本来就要死了,求大人救命。」他脸色有点?怪异,补充道,「他们将?我们叫作大人,意思是高大的人。」 于萍不以为怪,点?了点?头。现?在这?种条件当然也不可能叫他们签字,不过是尽个事先?告知的责任罢了。 「好了,叫他们出去,屋里不能留人。」 洗手、消毒、戴上橡胶手套,准备□□。对于萍来说这?种阑尾炎手术没意外的话就是个小手术,条件简陋也没什么,她退休之前?做过援非医生,一模一样的环境下她不知道开过多少个肚子——这?么说吧,她开过的肚子比鲁泥见过的肚子还多。 唯一问题就是药物?不全。□□是实验室制备的产物?,能用,但显然不能跟后来的麻醉剂比,她也不是专门?的麻醉师,如?果这?一步出问题,就是孩子命不好。 青霉素也有了,同样是实验室产物?,数量不算多但也够用,这?是需要一定温度条件避光保存的药,虽然不需要冰库,但一路带过来,不小心也有失效的可能。 最后,没有无菌手术室的情况下,孩子能不能抗过去,同样也要看命。 至于孩子本身有没有其他不适合开刀用药的毛病,有没有过敏的情况,那就更没条件检查了。 她只能用自己的技术和经?验保证,如?果孩子救不过来,绝不会是开腹手术的问题。 鲁泥也洗手消毒戴手套,跟那个叫阳庆的老医师在旁协助,同时也是在学习。 其实她原本走的是另一条路,按分类叫内科,不用动刀子剖人。但是她自己报名来东州嘛,培训时就要求学,说他们来了东州就得做全科,什么都要能上手。 阳老医师也是,他本来就是临淄有名的医者,后来还做了太医,很快就考上了医师。不过大王要来东州,他这?个太医自然得跟来,所以也得学外科。 还好,老人家年?过半百,胆子还挺大,挺乐意学的。只是于院长说他年?纪大了手不太稳,只让他协助拉钩,而叫鲁泥跟自己好好学,以后好独当一面给人开刀。 这?孩子经?常跑来医院干活,缠着她学说话和换糖,但机灵懂事很能干,鲁泥挺喜欢他的,暗暗祈祷他能挺过来。 对于萍来说,麻醉这?关过去了,阑尾炎本身真的只是一个小手术,紫藤野也不是什么特殊情况,不到半小时,她就轻舒一口气,想了想吩咐鲁泥:「你来关腹。」 鲁泥从来就不是怕事的人,她在动物?身上练了许久,早就跃跃欲试了,当下便换了位置。 麻醉药效结束后,紫藤野慢慢睁开了眼,有点?茫然地看着屋顶上方?,然后目光移动到旁边守着的鲁泥脸上,眼睛顿时一亮,嘴唇翕动。 鲁泥靠近了去听,就听他说:「糖。」 「你就该叫紫藤糖。」鲁泥笑着说,虚空点?了点?他的肚子,「你的肚子是我缝的,不太好看,有个大疤,将?就点?吧,活过来就好。」 紫藤野还听不懂这?么复杂的话,不过他意识到一件事,他大概是不会死了,他还可以吃糖。于是他咧开嘴,笑得很欢。 紫藤鱼终于被允许进来看儿子,但不让她带人回?家,紫藤野被于萍开了十天?的住院。果然,当天?晚上他就开始发烧,也还好,就跟很多她在援非时的情况一样,他们的抵抗力很强,抗生素用在他们身上的效果也特别明显。 没有青霉素过敏的症状,那么稀释很多倍的青霉素注入体内,紫藤野只用了两天?就完全退烧,住了五天?的院后,他自己想下床拖地换糖吃,被鲁泥狠狠骂了一顿。 在紫藤野的记忆中?,腹痛和手术后的疼痛渐渐于回?忆中?褪色,一直到年?老后他仍然记得,他在医院里度过了多少美好的十天?。虽然一开始不能进食,但后来那每天?换着花样的汤水是多么的鲜美,原来世上不是只有糖才?那么好吃。 从医院出来后,他更坚定了向大人们学习的心意,但无论后来吃到多少好东西,他始终觉得,医院那几天?的住院餐,才?是他吃过的最最美味的食物?。 第141章 宋县(二) 自从于萍开刀救活了阑尾炎的倭夷小孩, 倭夷土人?也?敢来就医了?,加上河东边的部落也?跑过来看病,医院一下子就忙了起来。 不过鲁泥没觉得累, 她主要还是给人?诊治, 原来因为人少而必须一起分担的杂务却少了?, 因为医院也来了好几个新学徒跟着她干活, 学些清创包扎、正骨固定、头疼脑热的简单医术。哦,对了?,还有必不可少的接生。 这?会儿, 她一边飞笔补病歷,一边跟旁边正在辨别药材的许丰闲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8页 「赵昌怎么说, 他真不跟我抢皎皎吧?」 「他说孩子是你养大的, 他没脸争。这?人?,到现在我们俩都不说什么了?,他却脸薄,难得病一次,咳了?几?天硬是挺着不肯来医院。」 「啊?你前天问?的方子是给他开的药?」 「是啊!」许丰本来是给赵昌面子不说的, 这?一开口?就忍不住吐槽良人?这?种愚蠢的行为了?, 跟鲁泥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才心满意足的停下来, 鲁泥不时大笑?,先?前的尴尬早就没影了?。 杞要本来就不是很介意, 许丰一开始有点别扭, 现在跟鲁泥都快成闺蜜了?, 就赵昌放不下, 生病都不来医院看。 「你让他来吧, 大不了?我避一避,请阳医师给他看病。生病不能拖的。」 「还好, 今天已经好多了?。我回去就让他过来再把脉瞧一瞧。」许丰应着。鲁泥又写了?几?个字,抬头好奇地问?:「我一直也?没问?你,为什么来学医术啊?还不止是你,最近安排了?好多人?来学,院长还专门做了?个教材给你们,全是简单小病小伤的治疗。」 许丰一边慢慢翻着书寻找手上这?株药草,一边略带惊奇的说:「你竟不知吗?上面说了?,现在有了?大汽船,以后要顺着海岸线建城,再往内陆推进。东州列岛是个南北走向的狭长形状,海岸线可长呢。现在三县中?做事的人?都要用心学着怎么收拢倭夷,怎么立足建城,三五年后通过考核,就能自己带一支队伍去建城做县令了?。」 她抿嘴一笑?:「现今在老家?,想做县令多难呢,在这?可容易多了?。」 当然,这?种县令也?不比如今三县,虽然汽船会沿着海岸线补给,但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精兵强将,一支队伍可能配上几?十人?,甚至十几?人?就出发了?。可这?事不亏啊,辛苦几?年就能调任回去了?,回去至少也?是个县令起步,而?且有这?样的经歷,只要不犯错,升迁都比别人?容易。 因为现在很多县令还是秦末时随大流反了?之后留任的,就算同样做过旧时大秦丞相的李斯都说他们很多人?现在已经不合格了?。朝廷也?给他们培训,也?不时发下书本让他们自学,但仍是有很多人?脑子换不过来,只能因循守旧。 没办法,没犯大错也?不能直接把人?撤了?,只能慢慢汰换。在倭夷处从建城开始歷练的小吏,将来就可以用来取代?他们。 要不然,宋羊本身就是县令了?,怎么肯再跟过来从头开始呢。他要是愿意留下来的话,做个郡守也?是能争取一下的。 鲁泥点了?点头,不过还是不解:「所以你学医是?」 「到时候一队里除了?通过考核的县令,还必须带两到三名会医术的呀。」许丰是细细了?解过这?个政令的,放下手上事给鲁泥解释,「也?不要学得多好,大概就是跟护士差不多,能处理简单常见?的病症。良人?既然想当县令,我又不打算和他分开两处做事,自然是学医最方便了?,到时他带上我就可以。」 鲁泥这?才真的明?白。她最近坐堂诊病,确实没注意有什么新的政令,也?没空找张泽若玩耍,所以啥也?不知道。 许丰说着说着,又有点愁上眉头:「我小妹许明?心大着呢,才十七岁,也?想做县令,现在什么事都抢在前头。我又想与良人?一处,又想照顾小妹,恨不能噼成两半。」 鲁泥响亮的笑?出了?声:「你小妹过个三五年也?不小了?,能做县令的人?,还用你照顾?做不了?县令,自然可以与你分在一处。你现在愁成这?样,到时一看根本不是问?题。」 许丰想想也?是,还有几?年呢,许明?那时说不定都找到合适的人?成亲了?,到时让她良人?学医去好了?,还用得着她愁吗?她也?一笑?,继续干活。 鲁泥也?继续补她的病歷,写着写着抬头活动脖子,看了?看窗外,嘀咕了?一句:「紫藤野那孩子好像最近一个多月都没见?着了?,怎么,找着更好的活,不来医院了??」 -------------- 紫藤野确实有别的活,不过不在齐人?的营地,而?是由父母和其他几?个人?带着走了?很远的路,在鲁泥想起来很久没见?到他之前的,他已经到了?最后一站,也?是他父亲出身的部落。 其实父亲不一定是大人?们所说的父亲的意思?,紫藤野想。他们部落里对应「父」的词彙,指的是和母亲睡在一起,打猎分到的食物会与母亲和孩子一起分食的人?。 而?大人?们所说的「父亲」的意思?,好像有一点区别,紫藤野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但他看大人?们的表情?和语气,心里觉得肯定是有不同的。 不过那都是小事,他现在做的才是大事。族人?们走这?么远的路,本来不会带上他这?个孩子,是紫藤野睡觉时听到他们说话,强烈要求跟来,并且说服了?老祖母才能成行。 大人?们让族人?把熟悉的认识的部落都尽量叫过去,附近分出去的部落都已经走遍了?,这?次走这?么远,来的就不是那种亲戚部落,而?是远方不太熟悉的部落了?。 听母亲说,前几?年部落里许多人?生病死了?,他原来记得的父亲也?是这?时候死掉的。老祖母带人?到海边煮了?很多盐,然后让人?带着盐走了?很远的路,找到一些人?多的部落换人?回去,现在的父亲就是这?样来到母亲的屋里,夜里跟母亲睡在一起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9页 父亲原来的部落靠着一座小山,有将近两百人?,他们不来的话,可能不久就要分出人?迁走了?。当他们接近的时候,好些人?拿着武器站出来,发出威胁的吼叫声。不过父亲离开没几?年,和部落里的人?互相都认得,所以很快就解除了?警戒,亲戚们亲热的上来拉手拍肩,把他们迎到了?屋子里。 还有人?好奇地去看他们牵来的马,被留下照顾马的人?拦住了?,跟他解释马儿不能受惊,他们带来的东西全靠马驮着呢。 紫藤野被地穴屋的味道一冲,差点去捂鼻子,强行忍住了?,默不作声地坐在母亲身边,看对方问?盐的事。他们肯定以为又是来交易的,有人?都把陶罐拿出来了?,还有人?拍着几?个青年的胸口?嘿嘿笑?。 紫藤鱼先?没有说别的,而?是真的拿出了?盐。她从马背上解下的筐里拿出一个陶罐,紫藤野就见?对方睁大了?眼睛,甚至把手在腿上蹭了?蹭才接过去,没急着拔出塞在罐口?的软木,而?是放在手里左看右看,发出「啧啧」的声音。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在大人?那里还看见?过漂亮的瓷器,晶莹剔透的玻璃器。这?种花纹漂亮色泽也?有种说不出的动人?的陶器都很少见?大人?们用。 但在这?里,显然这?陶罐十分了?不得,刚才拿出自己部落陶罐准备交易的人?,已经把它们收起来了?。紫藤鱼笑?着从对方手里拿过陶罐,打开,倒出一点盐在手上。 这?下咋舌的声音更响亮了?,旁边人?都伸脖子过来瞧,有人?问?:「这?是真的盐吗?」 「你尝。」紫藤鱼爽快的把手伸过去。 几?个年龄不同的女子谨慎地舔了?舔她的手心,露出了?迷惑和喜悦交杂的表情?,接着又显出了?为难。紫藤野知道下面母亲要做什么,她要拿出不比盐珍贵但比盐更让人?震撼的东西。 「这?是糖。」紫藤鱼骄傲地说,将同样雪白的砂糖倒在了?手心,让她们撮起一点送进嘴里。 然后,对方从震惊中?醒过神之后,互相看了?看,最年长的那个女子出去请来了?他们的老祖母。 这?不是当年来交易时的那位老人?了?,紫藤鱼恭敬的行了?礼,仍然送出了?大人?们给她的霜糖。老人?退化?的味觉依然被这?纯甜所撼动,缺牙漏风的问?起她这?些东西的来歷。 紫藤鱼这?才讲述起海边来的大船,巨人?一样的大人?们,还有大人?们带来的这?些神赐之物。 「这?是刚收的稻,许多许多,许多许多。」 大人?们把田划为相同的大小,一块地称为一亩,一亩收三百多斤。但是紫藤鱼没法跟他们解释清楚这?个概念,只能比划着名很多,并将带来的稻穗给他们看。 老祖母颤巍巍地拿着稻穗,不敢相信地反覆观看,还没有想明?白,紫藤鱼又拿出了?大人?们给的铁刀。 锋利的刀刃一经展示,立刻引起了?猎手们的喜爱与追捧。老祖母放下稻穗,举手止住了?儿孙们的吵闹,咕哝着说:「我们没有能换的东西,也?没有这?么多人?换给你们。」 她的部落快要分人?出去了?,本来可以换给他们,但是这?些东西价值太高了?,分出的人?换不到这?么多。 紫藤鱼这?时才道出了?来意:「大人?们是神灵派来的使者,让我们将能找到的部落都带过去,在一个地方一起种地,一起过神灵一样的生活。」 老祖母露出了?怀疑的表情?,紫藤野知道这?时候该自己出场了?,他熟练地跳起来,拉开了?棉布做的衣服,将自己留下一条长而?丑陋伤疤的肚子露了?出来,大声道:「我的肠子烂了?,是大人?打开我的肚子,割掉坏了?的肠子,又缝了?起来,我才活下来!大人?是神灵派来的,是来让我们像神灵一样生活的使者!」 地穴屋的屋顶几?乎都要被吵闹声掀翻了?! 紫藤野开刀后的刀口?像勋章一样被所有人?带着敬畏的抚摸,乃至有人?对着他的伤口?跪拜。八岁的男孩叉着腰,得意洋洋的坦着肚腹,展示着他的骄傲。 这?就是他说服老祖母让他同行的理由。盐、糖、陶器、铁刀、沉甸甸的稻穗,这?些都很好很好很好,但不是每个部落看到这?些就愿意走那么远的路去大人?那里。 只有发生在他身上的神迹可以,他就是大人?们是神灵使者的活的证据! 有这?个活证据在,这?个部落商议了?几?天,向紫藤鱼追问?了?好几?次,确定大人?们的大船上有山一样的粮食,怎么吃也?吃不完后,这?才终于决定,先?派几?个人?去看一看。 这?也?是之前那些部落的做法,紫藤鱼并不担心,她相信只要他们去了?,一定会飞奔着回来催着搬迁。 更远的地方,紫藤鱼就没有去过了?,她也?不打算再走了?,正好一起回头。等这?些部落归附大人?们之后,他们会像她一样,领着人?去自己熟悉的部落,把他们带回去的。 带来的东西,除了?回去吃的粮食之外,都被她大方的留了?下来。紫藤野快活地坐在马背上,吹起一个男大人?送给他的短笛,一点也?不觉得这?趟旅途疲累。他想着,回去要找鲁医士,告诉她,他也?为大王办事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0页 怀着这?样的雀跃心情?,紫藤野在远远看到那一排排木屋和新建的水泥砖瓦屋时,就连跑带跳地脱离了?队伍,向着医院跑去。 但还没跑到医院,他就看见?医士从医院里沖了?出来,脸上是他从没见?过的惶急,鲁医士更是对他视而?不见?,眼中?含着泪光的向外跑。 有人?在叫喊,他听懂了?,那人?在喊:「大王被蛇咬了?!」 第142章 无线电报在歷史中的第一次出场 韩信睡得很?香, 阳光移到脸上时,也不过让他拉了拉被子,挡住了脸。 所以当他?舒服的睡到自然?醒, 一睁眼看见好几张脸凑在面前端详他时, 吓得一骨碌坐起来?, 差点把被子扔他们头上, 也?是件很?正常的事?了。 首先是太?医阳庆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先一板一眼的见礼,然?后对他?, 也?是对其他?人?道:「大王一夜安眠,睡得很?好?, 并没有因伤发热, 已经无事?了。」 「我本就无事。」韩信无语极了,先让老太?医回去休息,看样子也?是一宿没睡,可怜的。 然?后他?再看看其余围在床前的人?,点着名?叫人?:「石萝, 你那边忙得就差天天通宵了, 你有?空也?去补眠, 不要在这了……张肥你送石萝回去!」 张肥石萝夫妻两人?当然?也?一同到东州来?,石萝的技术本也?是需要的, 免得夫妻分离太?久。不过来?了之后, 张肥每天护卫在侧, 石萝则整天忙于新的机械厂的建设, 夫妻俩好?久没见了。 怎么着, 跑他?卧室团聚来?了? 把这夫妻俩赶走,终于就剩下张泽若了。 张泽若刚才还肩挺腰直的, 这会儿人?走光了,她肩也?塌下来?了,脸色很?差。 韩信要她走的话在舌边绕了绕,没说出口?,忽然?意识到这是他?卧室,他?只穿着中衣。 坏了,他?刚才急着赶人?作什么,现在不方便了。韩信不动声色的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人?也?往下躺了躺,让薄被安安稳稳地搭在自己?肩头不再下滑,这才敢开口?说话。 「不过是被无毒蛇咬了一口?,当时于院长看过就说无事?,也?处理了,你们紧张成这个样子,我还以为自己?即将?不治了。」 他?这个玩笑可能不太?好?笑,张泽若勉强笑了一下,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本也?想说两句玩笑话,可是未及开口?,眼圈先就一红:「昨日谁不吓到?石萝从?机械厂一路奔回来?,鞋都跑掉了,不让她守着她能睡着吗?大王身系社稷,怎么能这样任性,自己?独自到河边散步,连张肥也?不带!」 这是他?的错,韩信并不觉得自己?遇到了什么危险。现在这样简陋的环境完全让人?严肃不起来?,他?就是随便到附近走走而已。但是他?也?确实没有?认真考虑到他?身份的影响,只得承认错误:「是寡人?之过,以后不会如此了。」 张泽若吸了吸鼻子,端起早就冷掉的茶水勐喝一大口?,终于恢復了冷静。她也?意识到就自己?单独留在了大王的寝宫……呃,这么间简陋的木屋算不算寝宫且另说,反正似乎是不太?合适,但这时候突然?告辞倒显得她心虚了。 「没什么的,我是御史,君臣相得,偶尔在病榻前奏对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要总想着男女有?别。张文兰,你都是三公之一了,在意什么男女有?别!」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之后,张泽若像要证明什么似的,明明没什么事?了也?不拜别,反而留下来?,将?昨天韩信不及理会的琐事?一一向他?说了。 尤其是紫藤家带回来?许多远方部落使者的事?,她已经接待了,但还是把细节向韩信作了禀报,最后笑道:「紫藤野那个孩子听说大王被蛇所伤,还拿过来?一捧蛇药,道是部落中平时用的。于院长看了,说确实对蛇毒有?一定效果,只是大王没被毒蛇咬伤,没有?用上。」 两人?都不禁笑了起来?,对那个胆大的小孩倒是印象又?深了些。 韩信也?轻松自然?了许多,笑道:「我一醒,你们几张脸凑在面?前,伤不重倒是被你们吓得不轻。」 说到这个张泽若也?有?话说了:「原先只是阳太?医守在内中,张肥守在屋外。石萝担心得睡不着,夜里过来?要入内守着,张肥拦了一下说不合适,石萝说她是大王的阿姊,没什么不合适的,硬是进来?了。」 她没说自己?,韩信看了她一眼,把她看得转过脸去,看着窗外说:「臣和张肥就跟着进来?了。」 不能笑,韩信忍住了,平淡的嗯了一声。 张泽若有?些恼怒,仍然?微微侧着头,说:「臣还以为太?医给大王喝了安神的药,但阳太?医说不曾。臣也?没想到,臣等在门口?争执了一会,又?入内守到如今,大王还真是一点不曾受到惊动啊。」 「我……不失眠的时候,向来?睡得好?。」 张泽若觉得有?些不对,悄悄转回来?瞄了一眼,却见大王也?在侧过脸去看向窗外,神色有?些怔怔,她愣了愣,轻声叫道:「大王?」 「嗯?」韩信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 张泽若迟疑再三,出口?问道:「大王刚才,是想起了那梦中之事?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1页 韩信不想她这样敏锐,也?迟疑再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张泽若不解,方才的对话能让大王想起何事?这样惆怅呢?该不该问,她只犹豫了一会,仍是觉得不应该错过这个大王可能愿意开口?的时机,追问道:「大王想起了何事??」 韩信其实觉得很?难以启口?,毕竟那显得他?实在是有?点蠢。但张泽若都问到这里了,他?不说好?像显得对最心腹的臣子有?隔阂一样,只得勉强回应。 「那时汉王拜我为将?,先取了关中,他?趁项羽攻打齐国时自己?领兵取彭城,被项羽精兵千里奇袭击溃。重新整顿兵马后,我为他?先攻下魏赵两国,不时将?练过的士卒交付他?。而他?自己?与项羽相持再败,失了兵马,便来?赵国与我分兵。」 「嗯。」张泽若听到这里,除了觉得这个汉王打仗不如项羽之外,也?没觉得哪不对。 「他?……」韩信真的不想说,「其实我应该那时候就知道他?在疑我。不然?他?为君主,直接派人?传旨分兵不就行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分兵给他?。我攻打赵国时,先前与魏军交战过一回的老卒和练出的精兵都分给他?了,手上可用之兵不足一万之数,我难道有?为难不给吗?」 他?越说越生气,也?忘了别的,直接坐了起来?,薄被滑到了腿上也?未察觉。 张泽若却也?忘了,听着他?话中之意,忽略了汉王的事?,直接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大王攻打赵国兵不过万?赵国呢,多少人?,在战场在何处?由关中向外,应该是井陉吧?」 这是韩信的得意之作,这辈子越到后来?,这种不得不以少胜多的战役越不可能重现,韩信说来?也?有?些得意,又?怕张泽若当自己?是吹嘘,便详细与她说了这一战的经过,最后笑道:「其实也?多亏了张耳在赵地经营多年,我得了他?情报之助,才敢这样大胆。别人?总说我弄险,我一直说这是有?极大把握之战,却没人?信我。」 「臣信。」张泽若抚了抚胸口?,「虽然?如此,便仍是险啊。世上有?几人?能让新收之卒败而不溃,返身再战宁死不退者?」 她原是感?慨夸赞,不想韩信还认真的想了想,答道:「项羽可以。」 一句话成功地把张泽若给噎着了,也?不想夸他?了,转而问道:「汉王究竟如何来?分兵?」 韩信说起这个又?愤愤起来?:「他?也?不传旨,也?不带仪仗,只带了一人?偷偷入营。我从?不防他?,帐下诸将?也?都是从?他?那里分出的亲信,又?怎么会违他?之意?于是他?趁我入睡后到我帐中,偷了虎符,升帐带走了人?马。」 他?不由冷笑起来?:「我至今不知他?这作为是出自何想法。若我有?异心,又?怎么会让他?轻易入帐盗符,他?那些亲信,难道我不会防备吗?」说着又?泄下气来?,「文兰必也?是觉得我愚蠢吧。」 张泽若只觉得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实在也?太?可怜了,不由拍了拍他?撑在床边的手以作安抚,「臣只觉得大王睡得实在是香,真乃赤子之心也?。」 这是在夸他??韩信怀疑地斜了一眼,自己?也?觉得好?笑,不由笑着摇头,又?赶紧嘱咐:「这事?你知道就罢,别说出去了。」 他?上次连云梦之事?都说了,这件事?也?没肯说,自己?也?实在觉得说出去叫人?耻笑。 张泽若自然?答应下来?,又?问他?后来?只剩了残兵如何应对尚未完全平定的赵国,以及不时来?袭的项羽军。 韩信有?些莫名?地想了想,道:「这不用担心,当时主要是攻打齐国有?些麻烦。不过我重新征了兵去伐齐,齐人?向项羽求援,我兵力不足就利用了潍水,放水淹了龙且军,齐王逃走,齐国也?就平定了,只是地方未靖,还花了些时间。」 说着,就见张泽若定定地看着他?,韩信奇道:「怎么了?」 张泽若吁了口?气:「如今齐国强盛,世人?不知大王兵略无双,实在可惜。」 韩信倒是不太?在意,「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就说水淹龙且一战,也?是不得已为之,白白死于水中者甚多,现在想来?也?觉恻然?。不说这个了,不过是梦中一世,尚不知是真是幻,你若当真与人?说,人?怕是还要笑我自己?吹嘘……对了!我受伤之事?,千万别往南越那边报!」 「大王以为臣何人?耶?昨日初闻大王受伤确有?惊慌,待到知晓只是无毒之蛇,臣又?怎会拿这样的小事?去惊扰南越王与王后。」 「那就好?。幸好?母亲未在此时前来?。」韩信有?些庆幸。林芦实在是想念他?和韩武,生了一女后,放下孩子特意来?看了他?一回,又?去临淄见了韩武,要是在母亲来?时受伤,他?就完蛋了。 其实现在船行极为快速,韩武要去南越也?方便,但临淄已经跑了一个大王,这个监国的东海君,大臣们是怎么也?不能放他?跑了。 既然?父母不会知道,韩信放下这重担心,就起了玩笑的心思,笑道:「有?一点想来?,文兰你是不如子房的。」 张泽若不服气的挑了挑眉:「哪里不如我父?」 「汉王与项王阵前对峙时胸口?中箭,当时便高唿脚趾受伤。回营后,子房硬是将?重伤的汉王拉出来?骑马巡营以安人?心。我这里被无毒蛇咬了一口?,你们紧张得好?像我要重伤不治一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2页 「这怎能一样?」张泽若不服气地还要说,见韩信不安份地抬腿,像是要扯掉裹着的纱布似的,惊唿一声就要阻止。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听得入神,手还一直按在大王的手上没有?放开…… 韩信也?才意识到这一点,两人?触电似的抽回手,强自镇定,张泽若仿佛墙上有?花似的盯着,嘴里胡乱问起了自己?一直有?的一个猜测:「那个汉王就是梁王吧?」 「嗯……嗯?是的吧。」韩信也?胡乱应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真正可恨,还故意接近阿父和我……」 又?同时停住话头,一时静默。 「大王休息,臣告退。」 张泽若退出来?,有?些恍惚,忘了自己?还没有?进餐,慢慢走到了医院。这时候鲁泥正忙着,抽空打了个招唿就没时间理她了。不过几个病人?走后,鲁泥就放下了手中的事?,笑嘻嘻地来?逗一直在旁边发呆的好?友。 「不是守着大王吗,怎么有?空来?看我?大王真的没事?,今天那纱布都可以扯了。」 「我知道。」张泽若说。 她撑住下颌,继续发呆,鲁泥不太?确定的摸摸她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推了推她,「你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什么。」张泽若嘆了口?气,忽然?问道,「你跟赵昌好?上的时候,怎么想的?」 「他?高啊,又?白,还对我唱歌,我就挺喜欢他?的呗,天天想着他?,然?后好?上了。」 「要是他?不对你唱歌呢?」 鲁泥愕然?:「我一天看护那么多伤者,他?不对我唱歌我怎么记得他?是哪个?」 张泽若又?发了会呆,苦恼地皱着眉头,半晌再次问道:「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他??」 「喜欢还能不知道!」鲁泥大惊小怪的叫起来?,「他?是受伤来?的骑卒,他?回去之后我天天担心他?会不会再受伤,他?受伤了我恨不得跟人?换岗去守着他?,我还能不知道我喜欢他??」 说到最后她声音才低下来?,鬼头鬼脑地看看外面?,小声道:「但是我们分开了,我现在喜欢杞要,就不惦记他?了。阿姊你别说什么话让人?误会啊,他?也?成亲了呢。」 「哦。」张泽若呆呆地说,站起身飘似的往外走,鲁泥担心地追了几步,但又?来?了一个病人?,她只得叫了一声:「阿姊你小心点,不舒服就来?找我看病。」然?后就去接待病人?了。 张泽若出了医院就没动,站在太?阳底下出神,惹得来?来?往往的人?都向她行注目礼。 忽然?间,她提起袍角快步疾走,乃至小跑了起来?。 她哪里不如阿父了。 阿父逼汉王带伤巡营,是因为阿父看重的是汉王的大业,只要人?有?口?气在,就要把事?业进行下去。 而她……她要齐国的大业,她也?担心大王啊。 韩信是在张泽若告退之后才意识到,他?没洗漱就与她说了这半天的话,一时间羞恼都无处羞恼,赶紧起身洗漱。没等用饭呢,张泽若又?来?了。 来?了也?不说话,连见礼也?无,如今屋子简陋,她从?门外入内,就直挺挺站在面?前一言不发,把韩信看得老大不自在。 好?在饭菜已经在桌上了,韩信就拿筷子指了指桌上,试探地问:「一起?」 张泽若恍若未闻,突然?开口?:「大王,我军驻于鸿门时,我父托人?向你提过亲,你为什么拒绝了?」 韩信一惊,这事?张良不是说她不知道吗?见张泽若目光灼灼,韩信只得实话实说:「一则是我当时陷于梦中往事?,不愿谈及婚嫁,只怕将?来?有?事?累及家人?;二来?……」他?看着张泽若,「我初见文兰,便想起了自己?。我自淮阴而出,仗剑投军,却不得项羽信用,每每献策皆被无视,不得已转投汉王。文兰虽家世出众,但身为女子,比我那时更加艰难。我想,子房或许没有?向你问明白,会错了意,你一定是不想嫁人?,尤其是不想嫁与我的。」 张泽若在袖中捏了捏手指,心情奇怪的松缓下来?,不觉露出了笑容。 她就知道,大王是明白她的。 她低声说:「我若是想呢?」 啪嗒一声,是筷子落地的声音。 ---------------------- 临淄新设的电报室,就安排在李斯在宫内办公地点的旁边。李斯也?不是没有?定力的人?,但还是隔一会就忍不住想叫人?去看看有?同有?消息,不过他?只是想想,没有?真的多事?。如果有?消息,电报室的人?自然?会过来?禀报。 一旁坐着的,是平时多病几乎不出现,只最近一段时间难得也?天天来?坐一坐的阳乐侯张良。 这位张子房的身份很?是奇特,他?本是韩国司徒,突然?辞韩来?齐,并不任职,但齐王仍封他?为阳乐侯。其女御史张泽若已经陪同大王出海,本要让他?做御史,但张良自己?推了,说是于齐国无功,三公之职更不应私相授受,所以除了封爵之外并无官职在身。 众人?都知道他?在秦末起事?前,曾经是大王的谋主,在辽西郡与大王共事?数年,离大王而去也?是因为故国,一向受大王敬重,所以也?不敢轻慢于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3页 李斯还知道那个让他?头疼过始终没抓到的博浪沙刺客就是张良,对他?就更客气了。 看着病歪歪的,但万一想起了灭了韩国的还有?他?李斯的功劳,突然?暴起杀人?怎么办。所以最近看张良来?得多,李斯把次子李成也?带上了——这儿子抵死不肯随兄长出海,事?业上已经废了,李斯不指望他?了,那至少也?要有?点用处,能在有?事?时保护一下老父吧。 张良和李斯其实都在等电报,这个新玩意很?神奇,张良已经玩过了,深刻意识到它将?在战事?、政治和经济中发挥的作用。但最近黄鹄号回来?补给,把一台无线电报机带去东州给大王,这两天应该到大王手上了,大王也?该发电报回来?了吧? 按异士的说法,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接受到,何况他?们为防万一,在中途岛屿上也?设了站点接力,大王什么时候才能往回发电报呢? 李斯正想着这事?,电报室的人?激动地来?报:「大王发消息回来?了!」 「快快,走,去看看!」 谁还住得住等呢,当然?是守在旁边看了。 电报机滴滴作响,虽然?完全看不明白但不妨碍两个上了年纪的人?一瞬不瞬的看着发报员作记录。 然?后就看那个小姑娘一个字一个字的译过来?,将?两人?都看傻了眼。 「寡人?今日向阳乐侯提亲,可否?」 第143章 关雎 宋县建立后的第二个丰收季, 一片一片割过的稻田中,孩子们正在捡拾稻穗。紫藤野一边捡,一边顺便教着旁边的孩子:「稻穗, 跟我念, 捡稻穗。」 他的语音已经很标准了, 不过是另类的标准——带着浓厚的辽西?口音。 因为在最初的厮混之后, 他与其他孩子一样被安排去?了专门?的语言课,而教他的老师,正好是一个从辽西郡来的人。 紫藤野不是最有语言天赋的人, 但他是第一批结束了语言课,开始学习写字和?算术的人。因为他胆大敢说, 才学了几个词就敢找齐人?对话, 他的语言不是在课上学会的,而是在交流中学会的。 而他肚子上那个刀口留下的疤,似乎也给了他不一样的光环。当大人?们知道他就是那个「肚子上开了一刀」的男孩时,往往也会对他宽容许多。 紫藤野并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开刀那会, 其实开腹手术也才开始做, 他虽说不是第一个享此殊荣的人?, 但至少也得排在前五十名以内,在东州则是头一个。所以就算他心里神灵一样的大人?们, 其实也跟他一样, 对开腹手术既敬且畏, 对他这个生活在身边的剖腹人?, 自然也就另眼相看?了。 就连大王也对他另眼相看?。大王常常与张御史?带着几个护卫散步, 紫藤野记得他们刚来?时也会在外?面散步,不过那时是一前一后, 大王在前,张御史?落后一点?。现在却总是并肩走在一起,经常还牵着手。 他觉得大王跟张御史?就要搬到一个屋子里住了,但一直还没有。 他们已经不住在原来?部落聚居的地方了,那里的地穴屋还留着,大人?们后来?盖的木屋也留着,紫藤野听说是留给后人?看?的,朽烂了还会修。他不懂有什么好看?的,现在让他住他都不要。 新的住所是大人?们选定?的地方,过了河再往上游走,盖屋之前先挖开了地,埋了许多管子下去?。别人?不知道派什么用场,但是紫藤野知道,他问教语言的老师了,老师说那些管子有的是排污水用的,有的是将来?把水送到屋子里用的,还有的同样是将来?才能用,是把天上的雷电引到家里用的。 紫藤野并不害怕,反而更坚信了,大人?们是神灵的使者。 石老师摸着他的头髮笑?着说:「不是神灵,是大王的恩赐。你读书太?少,继续学,等你毕业了,你就懂了。」 紫藤野学习就更有动力了。 捡了稻穗送回去?,他跟母亲喊了一声:「我去?石老师那里写作业。」背上装书的挎包就跑了。 学校教得慢,他自己跟着石老师已经学到后面了,石老师说要是通过他的考试,下学期帮他申请跳级。 不过跑出家门?,跑出紫藤里,在田野里撒丫子跑了没几步,他就赶紧剎住步子,恭敬地低下头,大声问候:「大王!」 韩信与张泽若正在看?这丰收景象,就见这小?子在田埂上飞奔,便笑?着向他招了招手:「过来?说话。」 以前没搬到新地方的时候,紫藤野经常见到他,也经常跟他说话,一点?也不害怕,一叫就跑过来?,咧开嘴笑?出一口不怎么整齐也不怎么白的大牙。 韩信挺喜欢这孩子的,朝张泽若伸了伸手,张泽若隐蔽地白他一眼,将自己的糖袋子重重地放在他的手心。韩信就朝她笑?笑?,她眼波流转,也微微一笑?。 现在其实根本不缺糖了。张泽若生气是假,恼他自己不带总跟她要,小?性子发作才是真。 年初的时候,小?型蒸汽海船「关雎号」下水,黄鹄号没特?殊情况就不再长期停靠在东州了,由关雎号担任起运输和?储存任务。韩信知道她喜欢吃糖,特?意让临淄送了许多过来?。 韩信甚至还与张泽若登船去?了南越一趟,也回过一趟临淄。其实东州并不需要他在,但他还是决定?过完今年再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4页 现在他才肯承认,他不愿意留在临淄,是因为旧日王宫,旧时景象,总会唤起他不愿意想起的回忆,使他心头郁郁。 如今,旧景有新人?,他想他应该可以面对了。 紫藤野一点?不客气地张开自己的挎包,韩信手一松,一把糖果就落进了他的包里。他乐滋滋的,仰着头报告自己的进步:「大王,我跟石老师学两位数的加减法和?乘法口诀表,石老师说通过他的考试就帮我申请跳级。」 「好啊。早点?学出来?,坐船到临淄去?看?看?。」 临淄啊,大王住的地方,这里的人?都知道大王明年就要回去?了,紫藤野很不捨得大王和?张御史?。不过他以前完全没想过自己还能坐大船,现在被韩信一提,顿时打开了思路,激动得直跺脚,「我也能坐大船吗?我坐大船去?看?大王。」 韩信大笑?,拍了拍他的头顶,鼓励道:「不错,你若去?,我在齐国王宫里请你吃糖。你没见过王宫,那是你在这里想像不出来?华美?阔大。」 紫藤野连连点?头,浮想联翩,一时间竟呆住了,只顾着傻笑?。张泽若弯下腰问:「你的石老师,是不是电厂的石文?」 紫藤野歪了歪头,他不知道石老师的名字,不过石老师确实是电厂的。 张泽若也笑?了,大方的把装糖的布袋整个塞进他包里,跟他说:「刚才那把糖给你,这袋你给石老师,让他今天送人?。记得跟他说,送人?。」 紫藤野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大声应下,飞跑着去?找石文了。 韩信也知道石文,这个瘦弱的年青人?原本是石萝的同行?,在机械厂工作。关雎号把发电机组运来?之后,他因为技术扎实头脑聪明,又?被调到电厂,负责维护和?修理这些机器。电厂的负责人?在韩信面前夸奖过他。 「你也记得他?」韩信与张泽若继续漫步,好奇地问。张泽若刚才说的话,明显是知道石文这个人?的,而且还知道他今天要做什么事。 「鲁泥两天前跟我吃饭时提过,她朋友的妹妹看?中他了,约在今天下午见面,聊一聊。」 张泽若说起这些事,心情也很好。她身份太?高,鲁泥是早年就交下的朋友,且不要紧,但鲁泥的朋友,她就不会再通过鲁泥去?认识了,只会间接听鲁泥聊天时说到,大致了解一二。 「说来?也令人?嗟嘆,我同你说过的,皎皎的亲生父亲也来?了东州,还与鲁泥碰上。他妻子倒跟鲁泥成了好友,鲁泥说的就是她小?妹许明。」 「那个许明啊。」这个人?韩信也知道。 实际上宋县的人?真不多,不时的会有船带些人?过来?修路盖屋,但常驻的人?很少,韩信打仗的时候,一个数百人?的军阵位置都要记在心里随时调动,这么点?人?当然不在话下,所以每个人?他都能叫上名字,而叫他有些特?别印象的,自然是其中比较能干的人?了。 「她算是随我出海的人?中年纪最小?的几个了,在学校的成绩很不错,刚开始做事有些不妥,犯了些错,经事之后渐渐也显出了精干,是个不错的孩子。」韩信评价着,看?向张泽若。 「她这么拼,自然是想出头,准备做县令往外?开拓。她阿姊为她的亲事烦透了,总算找到一个让她愿意去?看?一看?的人?。石文殷勤大方些,说不定?就成了。」 自己在热恋之中,连新船的名字都写出「关雎」二字发回去?,韩信自然对手下的好事乐见其成,叮嘱张泽若多问问鲁泥,若事成也告诉他一声。 这边石文给紫藤野上完课,果然收拾了自己,不但换上了新衣,还用香皂洗了脸。 他工作很好,但是可能是天生也可能是从?小?到大没吃过饱饭的缘故,人?生得很瘦小?。别人?到东州,在倭夷里面鹤立鸡群。他到东州,在倭夷里也就是鹅立鸡群罢了。 辽西?那边的人?个头普遍也比较高,他这样的就不太?受欢迎,本来?工作的地方就女少男多,不管是胡女还是官府招来?的楚女赵女,她们可挑选的余地太?大,最终就是他一直单着。 石文都死心了,甚至最近在想是不是找个倭夷女子算了,倭女比他矮很多,而且就算比他高也不会嫌弃他。只是这样一来?,他的孩子恐怕就更矮了,他还是有点?犹豫。没想到突然有人?牵线,让他今天下午与一位女子见一见。 石文又?喜悦又?忐忑,直到紫藤野给了他半袋糖,拍着胸口保证自己不是偷来?的:「是大王和?张御史?给的,让你下午送人?。」 石文的表情都要凝固在脸上了,连大王都知道他的事了?这比有成亲的希望还让他高兴,他几乎是跳跃着去?见许明的。 不过见到人?,石文的心情平静了一下,感觉不太?能成。 许明大大方方的站着,她今年已经十八了,像兄长们一样,个子在家乡算是矮的。不过可能是因为家里好起来?的时候她年纪最小?,吃食上弥补了一点?,现在她比许丰高一些。 石文确实比她高,但也就高一点?罢了。而且许明长得挺好看?的,还上过好几年学。 他有些无措,因为矮个的、自己还有工作的姑娘,有时候格外?想找大个子。他只能结结巴巴地问:「吃了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5页 「吃了,我们走走?」许明轻快地说,当先向前走去?。 石文赶紧跟上,就听许明问他:「你在这里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石文老老实实地说,「我原是隶臣,因为大王放良才有今日。所以我听闻大王出海,这才跟随而来?。以后大王回去?,我在哪里都是一样。」 「那就好。我跟你说一说我的打算。」许明扬了扬眉,说起自己的计划,「我准备在这里做县令,成功的话做几年就能调回去?继续做县令了。所以跟我成亲,到时候我去?哪里,你就得去?哪里。」 「哦。」石文说。 「别『哦』呀,你同意吗?」 「同意。」 「那差不多了,我们处一处,我做上县令之前,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成亲。」 「啊?」 「行?不行?嘛?」 「行?……行?。」 许明更满意了。 她这两年长大了一些,见事也更明白。成亲是肯定?要成亲的,她这样成长起的女孩子,脑子里暂时还没有「不嫁人?单身一辈子」的概念。 不过嫁什么人?,她就有自己的想法了。 主要是看?着许丰跟赵昌,还有鲁泥跟杞要,给了她很大的启发。 赵昌跟鲁泥的事她也知道,心里就给自己划了条线。要找男人?,得找个不会因为工作跟她分开的。 然后呢,就像他们各自后来?找的一样,最好能互相不影响。 她自己从?政,如果找个男人?也从?政,任职时总得一方迁就一方吧,她不想迁就人?,人?家也未必想迁就她。所以她只在技术人?员里寻摸。如果是做老师和?医护的也可以,到时候调个学校或者医院就行?了。 鲁泥当年不肯走,是因为那时候赵昌家乡那边根本没有医院,他们的眼界也看?不到更远。 另外?还得脾气好,没主见肯听她的话,最好还没有长辈指手划脚的。她主外?男主内,舅姑那个年纪的人?不好说,很多人?还是老思想,要是不高兴起来?,好好的家都能给拆散了。 看?来?看?去?,别人?介绍石文这个老大难给她的时候,她眼睛刷的就亮了。 这不是正合适吗?就是得看?看?这个人?本身怎么样。初次见面她的印象也不错,挺老实的,再处一处,没问题她就定?了。 发电机组是因为大王在才运来?安装给大王方便的,以后新开拓的县城用不上。但石文聪明呀,本职也是搞机械的,每一处开拓队伍里少不了县令、医士,也少不了他这样的人?才。 真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啦。 第144章 临淄城不普通的一天 齐王立后的那天, 临淄城中处处喜庆,不提各国前来道贺的使者队伍给临淄带来的生意,就是平民百姓也自发的加入了狂欢, 把原本在年节时才捨得打开的钱包松了松, 提前?进行了大採购。 很难说国君大婚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但是又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 从陈胜吴广起义, 到如今的韩氏立国于齐,十年的时间,连半代?人都没有过去, 大家还记得这日子是怎么一天又一天令人瞠目结舌的天翻地覆起来的。 而年轻的大王终于也不再?那么年轻,今年已是而立之年了。他终于娶妻立后, 出于朴素的思想, 受了好处的临淄人似乎也是应该为他庆祝一下的。 但实际上这并不是大伙儿愿意让钱包松快一下的真正原因。 而是因为现在很多人都识字了,原先一些萦绕于心但又总结不出来,只能听邻里的聪明人或是经过世事的老?人总结才?恍然的道理,现在大伙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了。 就比如说大王迟迟不立后就算了,可后宫一个女人也无, 没有子嗣, 万一有个不幸, 临淄会不会发生动乱?这个时代?跟后世不一样?,王室家里是真的有王位要传承, 没有子嗣带来的动盪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也是被刀兵血火证明过的事实。 尽管大王就一个成年的兄弟, 但万一呢。东海君自己还没后嗣呢, 这要都绝了后, 他们齐国怎么办啊。南越王跟王后带着小儿子回来,能撑得住场面吗? 临淄城里可有好多田氏啊——虽然那好多个田氏都得喊冤, 他们大部分也没那个念想了,同样?害怕国中生变影响现在的生活啊! 说得不好听的,可能有那个念想的,说不得都被其他田氏给盯着,不时敲打他们不要连累全族。田氏毕竟不是平民百姓,看得比平民清楚得多,齐国如今的局势哪是他们能撼动的,如今借着祖宗余荫,大部分人不愁富贵,真有看不清的作乱,事后他们田氏还能在齐国借着韩氏的东风富贵传家吗? 对于平民来说,过去模模煳煳了解的事情?,现在自己读书就可以?读到。围绕王位继承——书店里摆着的史书也不贵,随便买一套,打开?就能找着那些血腥而叫人无可奈何的故事。 老?临淄人害怕呀。 所以?,当齐王立后,且不管立谁为后,齐人就仿佛看到了太子,仿佛看到了如今的好日子至少能再?继续个一代?人的希望,这能不庆祝吗? 费女没捨得多花钱,就买了些红纸央人写了吉祥话儿贴在门上。 鲁泥在临淄买房的时候,本来想买最便宜的,被张泽若力阻,借她钱买了个中等偏下价位的院子。地方虽然不大,但位置不太偏,邻里家境都还不错。像宫中的太医阳庆,过去还有个公乘的爵位呢,他就住在郡元里,两人在东州还成了同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6页 临淄城扩建改造,路都变成极宽的,城里的房子几乎也都一轮一轮的拆去,以?旧城为圆心一环一环的重建着新城。郡元里算是拆得比较早的,又因为居民家境不错,几乎都没要官府的标准房,而是自己盖了新楼。 而这两年,为了电力和上下水,左邻右舍的屋子多少都做了改动,有的还在自家院里又起了一栋楼。但费女不行,她供养大儿鲁石读书,实在没钱再?翻新屋子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大王立后,庆祝还是要庆祝的,费女也不在吃食上苛扣,大方地摸出钱叫小儿子跑腿,去买一刀肉回来,还不忘嘱咐:「别叫人哄了,挑肥的买。」 「我知?道!」鲁麦已经十七岁了,对于母亲还把自己当不懂事的孩子感?到不满,一边出门一边嚷嚷,「阿母,我出去你别急着做菜,等我回来。」 「滚你的。」费女笑骂。 她做菜始终不好吃。这两年鲁禾的学?业到了关键时候。鲁泥把她接进临淄,补完了小学?课程之后就上了初中,前?两年正是决定初中毕业后就工作还是继续考学?的时候。 所以?渐渐过上了不错的日子、年纪也渐长,终于受不了母亲那手厨艺的鲁麦,就接过了家中的掌勺大权。 只要他在家,饭一定是他做,不许母亲沾边。 费女巴不得呢。不过好日子没多久了,鲁禾已经初中毕业了,吊车尾考上个高中,越发没时间顾家里。鲁麦自己也到了初中毕业的关键一年,费女也让他扑在学?业上不要顾别的。 看着儿子出门,费女不由嘆了口气,她也不想吃自己做的猪食啊。不然让老?头子试试,鲁麦会做菜说不定是传老?头子呢?虽然鲁孟只会简单做几个菜,从鲁禾鲁麦相?继下厨之后,鲁孟就没学?过做菜了,但那几个简单的菜也比她做的强。 对,就这样?,叫他试试。 鲁孟也有时间做。现在他已经不出门干活了,费女在自己家脾气暴性?子坏,对孩子上手就打开?口就骂,但是涉及赚钱,她带别人家孩子那叫一个细緻。温柔谈不上,但不打孩子也管得住淘气的娃娃,也照顾得好,这就让人很满意了。 因为她干这行时间早,所以?口碑立得也早。而临淄也有一个新情?况,作为都城,在临淄新城区开?的工厂越来越多,许多小夫妻的父母自己年纪也不大,跟费女一样?,有的不到二十就生了长子长女。如今当了大父大母也不过四?十多岁。既然有赚钱的机会,他们哪里愿意在家带孩子,当然是自己出去挣钱了。 所以?她这个带孩子的生意竟然越做越大了。那个做菜好吃的邻居被她僱佣,鲁孟也停了外面的工,在家给她干活,当然没工钱拿,她拿着就等于发了。 这会儿她又转着脑筋,在想要不然干脆把任嫂一直雇了。她家现在吃饭也不用儿子天天掌勺,因为平时就跟着孩子们一起吃,自然是邻居任嫂做菜,就休沐日孩子们不送来,她很精明的把这些天抠了不算工钱,自家做自家吃。现在想想,叫老?头子做,不如请任嫂多做几天,多算点工钱…… 想到工钱,费女心下一愁。她其实赚得不少,甚至还能存下来,但人心不足,跟左邻右舍一比,她家开?销太大,就被比下去了呀。 咚! 一个皮球从院墙那头抛过来,在地上弹了几下,费女把球捡起来,墙上迅速冒出一个小脑袋沖她笑:「费婶婶,鲁大兄回来了没有?」 费女把球给扔回去,抬头未语先笑:「阿寿啊,你小心点,叫你大父看见又要急了。」 「不要紧,大父大母出门了,就我阿父在家。」方寿扬起头看看外面,见祖父母没出现在里巷那头,就没管扔回自家院中的篮球,放心大胆的继续趴着跟费女聊天,「阿父才?不管我爬树上墙呢,他说男孩子就是要野一点。费婶婶,我听阿父说,鲁大兄要是今天结业考试过了,能给他找个活做。大兄今天能不能过呀?」 「哎呀!」费女两手直在衣襟上搓,「真能找个活做?」 「过了就有。」方寿肯定地说,又踩着梯子向外望了望,还是没看见鲁石,遗憾地嘆了口气。 鲁石前?几天参加了小学?的结业考试,今天休沐日放假,但是出成绩,他不在家就是去看结果了。 费女也不能安心了,本来趁孩子们不来忙活的家务事也停了手,站门口一心一意的等待。先是鲁麦买肉回来去做菜了,再?是鲁禾温书结束出来透气,然后鲁孟把地扫了桌椅都抹过,也袖手站到门外跟她一起等。 仿佛等了许久,鲁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里巷口,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立在父母面前?唿哧喘气。费女声?音抖抖地刚想问,就见儿子蹲到了地上,捂着脸眼泪不停,她不敢问了,改口安慰:「你才?学?了三年,年纪又大,再?学?一年就是了,急什么。」 鲁石一个劲的摇头,声?音从手底下传出来,瓮声?瓮声?的:「我过了,我拿到结业证书了!」 他哭得更厉害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学?的结业证书,但是不一样?啊,他都二十八了。 哪户穷人家二十八岁顶门立户的长子不干活还去读书的,哪户人家二十八岁的兄长还得住妹妹买的屋子,哪家当大兄的不能供养年少弟妹,反而叫父母和妹妹供养自己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7页 这三年,鲁石心里的压力大极了,如果一次过不了,可能他就要被压垮了,以?后宁愿卖力气做到干不动为止,也不再?去读书识字了。 他算不上特别聪明的人,年纪也大了,脑子没小孩子灵活,记忆力也差了许多。 但也因为他年纪大了,所以?知?道读书的不易,一点时间都不敢浪费。 像他这样?过了年纪回头补小学?课业的人很多,所以?小学?里有专门的班级,他们可以?按着自己的学?业进度去上课。鲁石又不像真正的小孩子那样?,一天上几个小时的学?,还要玩很久。他是真的早也学?,晚也学?,硬生生逼着自己在一年内学?会了读写,另两年就死磕算术,总算用三年多的时间补上了课,申请进行结业考试。 小学?的结业考试也是可以?申请的,只要集中一批人就随时可以?开?考。鲁石不想再?等了,赶上了这趟,他拿到小学?结业证书也不打算再?读了。有了这个证,可以?做的事就多了不少,他不挑,辛苦不要紧,只要工钱高又能稳定做,他就能继续完成作为长子长兄的责任,来供养父母和弟妹了。 临淄一直在扩建新城,这几年新城区和老?城区的工程都没有停过。不过只有少数人家真的花钱用上那神奇的电,大多都还没捨得。 鲁石以?前?跟父亲去找活做,就是工地上的活,力气活不用认字也能做,他要是不读书,其实这几年能挣不少钱。城里很多四?十多岁不识字的人,做的就是工地上的活。 但阿母说得也不错,即使他只拿到小学?结业证书,能挣的钱未必比工地上多多少,但一定比工地上稳定,像妹妹鲁泥一样?有机会往上走。 虽然因为缺人,工地的活钱不少拿,但大部分人三年前?干的什么活,三年后还是干的什么活。需要手艺的活也有,也未必要识字,可没亲没故的,人家为啥要教?你。反正鲁石不觉得自己在工地干三年就能学?会什么手艺。 而且他读书之后会看报了,脑子好像也聪明了一点。他发现工地上机器多起来了,要学?开?机器,也得有小学?结业证书,然后才?给你去学?。没读小学?的,人家嫌你笨,教?不会,容易出事故。 明天他就去找活做,别的行当他陌生,不敢问,但工地上的事他熟,也敢问。他去问问开?机器还招人培训不,他有证书了。 鲁石用衣襟擦了擦脸,站起来准备进屋,把家里的活干了。他现在读完书了,力气没处使呢。 方寿趴院墙上见他都没注意自己,急得够着脖子喊:「鲁大兄,鲁大兄!」 鲁石这才?瞧见他,忙喊他下来:「当心摔了!」 「我才?不会摔。」方寿正要跟他说,自己阿父帮他找了事做的消息,他父亲方粟已经在院子里仰着头笑了:「阿寿,你大父到里巷口了,再?不下来,他回来说了你还要骂我。你下不下来?」 方寿赶紧一熘烟爬下梯子,换了方粟上去,对着鲁石招唿道:「听见你过了,恭喜!你先歇歇,吃完饭我来跟你说事。」 鲁石从小跟着父亲闷头干活,向来不会跟人应酬,一时又是感?激又不知?道如何感?谢,结结巴巴脸都涨红了,方粟哈哈一笑:「你帮了阿寿不少,我略作回报,不用跟我客气。」 「哎。」 费女却奔到院中,把儿子一拨,陪笑着道:「方兄弟,你要没事,现在就来我家说说呗。饭菜还得有会才?得,不先听你说了啊,我家吃饭都没滋味了。」 方粟一想也是,这不是好端端吊人家胃口么,哈哈一笑,也不走门了,直接翻过墙头跳进了鲁家的院子,反客为主地招唿着:「走走走,到屋里说。」 鲁禾鲁麦都跑过来一起听,他俩也都不小了,很替大兄操心。虽说这几年主要是鲁泥每个月工资扣两百文放家里供他们读书,但他们也记得自己小时候,那时候饭都吃不上,是大兄跟父亲拼命干活,家里才?没饿死人。 方粟端起费女泡的碎末茶叶水喝了一口,不慌不忙地道:「你们也不要谢我,这事我就不说,过阵子说不定还是找到你家里来。是宫里要人。」 「宫里要人?」费女很迷惑,没好意思问,宫里除了要女人,难道不是要阉人吗? 还是读了书的子女懂得多,连鲁石都知?道:「就是上个月报上说的,宫里那批上了年纪的寺人要退休了?」 「对啊。」方粟看鲁孟夫妻俩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多解释了两句,「大王不用阉人,现在宫里有阉人,但都是原来王宫里的老?人,现在年纪最大的那批要退了,宫里准备招人补缺。学?问上要求不高,小学?结业,能读写算数就行。」 鲁麦马上问:「那什么要求高?」 「哈哈,这孩子脑子快。」方粟夸了一句,继续道,「现下还没对外公开?招呢,宫里用人第一就是要可靠,所以?大王先让心腹寻摸着,没补齐再?公开?招。」 至于他怎么知?道的,自然是张肥让他在齐军士卒的圈子里找一找合适的人,他才?想起来鲁石,这不正好么。 当然,其中还有些要求他没细说,大王虽然让心腹找人补缺,但也不能是他们的亲戚,招进去的也不是官吏,就是在各个宫室里干活打杂的。不然个个跟举主贴心贴肺的,有点事就往外漏,宫里哪里敢用。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8页 有的则可以?细说说,叫他们安心。 「我看你家可以?。你们世代?居住在齐国务农,不是外迁来的人家,查起来身家清白,还是因着大王入主齐国才?发家,这就非常加分了。然后主要是鲁泥,她是跟着大王打过定陶和鉅鹿的军医,前?几年又跟着大王出海,最是忠诚不二之人。你是鲁泥大兄,你这样?的人家不可靠 ,什么样?的人家才?可靠?我跟你说吧,我已经把你推上去了,审察也已经过了,就等你这结业考试结果。」 费女眨巴着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哎呀,这就是,已经定了?阿石这就能去大王那儿做事了?」 「哈哈,能啊,明天我带你报到,先去学?规矩,不出纰漏的话,半个月后就开?工了。」方粟一拍脑袋,想起来最重要的事忘了说,「没跟你们说工钱吧?外面干这种?活,工钱不会超过四?百。在宫里给大王干活就不一样?了,工钱那是六百,六百钱!跟工厂一样?,退了之后发养老?金到六十。钱不多,也没什么前?途,但活轻松啊。鲁石小学?结业,想找个好活计还是得继续学?。可我看他三年不挣钱,人已经急了,恐怕是学?不下去了,不如先干着,然后也有空闲时间,能定定心心学?门手艺,再?寻摸前?途。」 费女差点晕过去,手扶着头哎哟了好几声?,还没说什么,眼泪就淌下来了,惹得方粟好一阵劝,又说「苦尽甘来」,她才?擦着眼睛不好意思地再?三道谢,又要叫鲁孟出去买卤货熟菜,留方粟吃饭。 「不了不了,今天家里都备好饭了。下次,等鲁石领了工钱,叫他请我。再?说这本来也是我还他的情?,要不是鲁石,我家阿寿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好容易摆脱鲁家的千恩万谢,方粟这回从门走,回了自己家。方寿在院子里拍球拍得起劲,方粟笑骂一句:「小子!」上去抢了他的球,跳起来扔进了院墙上装的筐。 这球可不便宜,要不是他算术学?得好,被张将军推荐去做了炮兵军候,俸禄一样?但补贴比别人高一截,也捨不得买啊。 他忙于军务懒得找女人,家里就父母跟这一个儿子,人口简单,挣了钱不给儿子用,放着也是白放。就是儿子打小没母亲,他又从家里跑出来投军,这孩子在家被其他小孩欺负,性?子有点懦弱。他把父母孩子接到临淄安家之后也没顾得上,结果孩子因为口音又被同学?排挤,很是有几个坏孩子欺负他。 多亏了鲁石偶然撞见看不过眼,把那几个孩子吓跑了。他们又是邻居,在同一个学?校学?习,虽然不在一个班,但鲁石一个壮年汉子,虽然个头不高但胳膊粗壮,跟方寿同进同出的,相?当有威慑力。 方寿有了靠山,胆子也渐渐大了,加上方粟捨得花钱,好多孩子冲着篮球跟他玩,因此也交上了朋友,性?子慢慢开?朗起来。 方粟后来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很是后怕,也很感?激,这才?有上心给鲁石找工作的事情?。 父子俩玩了会球,方粟仗着成人身高欺负了一会儿子,才?笑着把球抛到一边,将气哼哼的方寿拉进屋吃饭。 没娶妻,父母都年老?,方粟就雇了个临淄本地妇人干活,饭菜已经做得了,母亲还没习惯叫人伺候,跟那妇人一起端菜布筷,看他俩进来,就催着他们去洗手:「别馋死鬼似的拿手就拣!没看报上说手上有虫,吃到肚里去!」 方粟讪讪的,赶紧又拉着儿子去洗手。去年底军中和学?校里都发了打虫药吃,他吃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一蹲坑吓得不轻,肚里拉出来长虫! 儿子也是,那虫还没完全拉出来,自己低头一看吓得叫大母,方父方母两个人一个抱着哄一个用手把虫给拽出来,噁心得三个人当晚饭都没吃,宁愿饿着睡觉。 从此再?见不得不洗手吃饭。 才?从院中进来的两人又去了院中,他买的这个屋子没有井,但是方粟自己在通水之后立刻花钱接通了自来水,现在一拧笼头,水哗哗的流出来,方寿赶紧用小手去接,一边沖水一边责怪父亲:「阿父,你等我手放上了再?开?呀,好多钱哩,你浪费。」 方粟翻了个白眼:「行了吧你小子,跟你大母学?的这口气。我是花不起怎地?」 手一沾湿还得立刻关了水等方寿擦了肥皂再?开?。那肥皂也是,每次看要用完了他就买几块放家里,阿母是用到最后也不扔,攒上几块就拿破布头一裹,放水边继续用,不用完不给拿新的。 方粟手头散漫惯了的人,对亲妈实在是没有办法,越发不想再?娶个让母亲满意的妻子来管着自己了。 大中午的天亮堂堂,方粟是钱烧的手贱要开?灯,但父母都不许,只得借着天光吃饭,家里没什么食不语的规矩,他边吃边嬉皮笑脸地问母亲:「阿母,我打算买颱风扇放家里,到天热起来,你肯用啊?」 方母没好气地骂道:「你当我不会享福?我是见不得你乱花!过两月天热起来,你不说,我也要去买,不然阿寿打球回来多受罪啊。」 难得,方粟刚要乐,突又警觉:「你们哪来的钱?——好啊,我给你们的钱,你们又不用,全存起来了是吧?」 方母自知?失言,瞄了眼方父,方父冷哼了一声?:「怎么,你还要管我们用钱?我们以?前?在家种?地酿酒存的钱,乐意用在阿寿身上,不用你管。」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9页 「行,行,我不管。」方粟勐扒了两口饭又抬头,「阿父,阿母,你们爱存着就存着,我也不说什么了。我就说一个事,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别想着跟别人一样?去找活干。阿父腿脚不好,阿母身子也不算多康健,我还想多孝顺你们几年。」 说得方父心中一虚,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饭菜很丰盛,这点方粟相?信就算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也不会逊色多少,父母是极疼阿寿的。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完,方寿要去街上看热闹,今天大王立后,街上不但不戒严,晚上还取消了宵禁,一定有很多热闹看。 方粟自己就好热闹,自然满口答应,不过要求他睡个午觉再?去,现在他一家都有午睡的习惯。方粟在军中,作息已经有了定时,躺下半小时后便自然醒了,他出来收拾东西?,准备待会儿叫醒家人一起上街,就听见隔壁院子里鲁禾鲁麦的声?音在喊着什么,已经听不清是什么了,就听见啊啊啊的乱叫。 外面也乱闹闹的都在吵吵,家里人都被吵起来了,方粟爬上梯子对着那边喊:「出啥好事了?」 鲁禾涨红了脸,从屋里冲到院中,上上下下地扬着一张报纸对他大叫:「衡山王长沙王韩王献土称臣了,献土称臣了!」 伴着喊声?,外面不知?哪家手脚快,挂了一串鞭炮噼里叭啦的放起来,接下来鲁禾喊了什么,方粟就一个字也没听见了。 第145章 齐王新婚 齐王大婚立后是国之大事, 齐国上下从?收到齐王发来的电报开始就热切的准备起来了。 然?而齐王和未来王后都不着急,电报提亲的当时,丞相李斯马上就催着阳乐侯张良发电报过去曰:「允!」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大王说?婚期不急, 等他从?海外回来。准王后现御史也在私信中跟父亲说不急, 大王还要散散心才能回来。张良倒是没说什么, 张泽若信中隐蔽的告诉他, 韩信有心结未解,在临淄郁郁不欢,如今国内无事, 让大王自在两年吧。 他本来都以为女儿这辈子?不婚了,现?在肯嫁还嫁给自己愿意的人, 还是齐王, 他有什么不同意的。 再说?他不同意也不算数啊。 张良有个很大的优势,他把门一关,宣称自己病了要修养,把想上门请他劝劝女儿和大王人都关在外面不见?,落得个清闲。 实在不得不见?的人, 他说?上两?句话?捂着胸口气喘加咳嗽, 自然?也就送客了。 李斯……李斯就不得清闲了。韩信在外, 韩武监国,新?事物?层出不穷, 他是拼了老命的在适应时代。如今他也八十多岁了, 再恋栈不去也知道, 若是还霸着丞相之位不放, 恐怕李家就要出事了。 好在长子?李由如今已经是东州郡的郡守, 看起来好像努力了十年也不过回到当初在秦国的位置,而且还是个仅有数县的海外穷郡。但这种开拓之功是不好这么算的, 别的不说?,李由已经超过很多齐国臣子?,去年就封了登侯。登县如今看着小?,但将来必然?与附近的李县合併,又有港口,绝对不会差了。 齐王也终于带着准王后回来成亲了。 李斯也可以放心退了。 至于次子?,让他去海外不去,宁愿回来教书,李斯也随他去了。长子?次子?均已年过五十,长子?愿意奋进是他教育得好,次子?这样怠惰或许是刑场上受了刺激,既然?有一个出息的,李斯也不想再勉强。反正?孙辈里也有可培养之辈,等他闲下来好好抓一抓,家族总归会向?上走。 但他眼下还没?辞。李斯眼略花耳不聋背也挺直,目光炯炯的坐在自己的位置喝茶。 现?在是一场仪式结束稍做休息,下面就要等待外国使臣入贺了。齐国改了很多规矩,周礼已经不见?多少影子?了,朝堂中放上了两?排长桌,朝臣们一人一把椅子?舒舒服服坐着。要说?不够肃穆?李斯觉得也不见?得。只要上面坐着的还是王,他们这些臣子?坐椅子?还是坐蓆子?,面前有桌子?还是没?有桌子?,能有多大区别,又有谁能说?这场面不端肃。 便是儒家,不也有一派始终在力证齐国的规矩才符合上古圣王的本意吗? 再说?儒家的动作也很快,早就给新?式的「坐」给整出一套完整的坐礼来了。现?在说?舒服坐着,其实也没?那么舒服,新?定的礼要求只能落坐半个臀部,脚要踩实了不能晃悠,腰背挺直那是不用说?的,无论跪坐还是如今这种坐,都是基本要求。 就是苦了腿短的矮个子?,还是后来在坐椅下又加了辅助的脚垫才算能合乎礼数。 张苍是他向?大王推荐的新?丞相,不过眼下还是他的副手,在他身旁坐着,向?他侧身过来,悄声道:「诸侯献土放在这个时候合适么?」 李斯端坐如仪,只嘴唇微动:「怎么不合适?大王新?婚、立后,诸侯献土归降,正?是吉兆。不然?我何必要他们等两?月?」 献土归降这样的大事当然?不会临时起意。不但这三?位诸侯要商量好,齐国也要将必要的物?资与兵力投放过去,以防楚国发难。 李斯认为楚国发难的可能很小?,但再小?的可能,齐国都得准备起来。炮兵军候方粟这时候能有个假期在家休息,也是因为接下来他要出远差,到韩国布防。因为这个小?国是直面楚国压力的第一国,离得又远,必须防着楚国疯起来不思后果的报復行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0页 三?王虽然?献土,但暂时仍留在国内,只不过齐国除了派兵,还会派人过去,在三?王的协助下,将一切政体都向?齐国转变。齐国能答应三?王的归降,正?是因为从?起兵至今已近十年,尽管当年的少年许多人还没?有结束学业,有些也才刚刚开始工作,并不堪用,但当初正?在壮年的官吏们却已磨砺了十年,要抽人,总还是抽得出的。 所以半年前这件事就在准备了,不过那时大王已经定下了婚期,准备今年回来与王后完婚,所以李斯便让三?王在立后道贺时正?式献土。 说?什么吉兆,其实他自己一点也不信,不过是场面上更好看,也间接给王后脸上添彩罢了。尽管他知道同朝为官的准王后张泽若不是好煳弄的人,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做点锦上添花的事又不费他多少功夫,何乐而不为? 张苍又轻笑道:「其实丞相何必辞位呢。我看这朝中,能将如今这朝政弄明白的人也没?有几个。」 「那还是有几个的,你不就是?」李斯推荐了他,当然?也是希望他能照顾自家的,此时语气轻松,同样开起了玩笑,「你注意那个叫陈平的小?子?,我看他也有做丞相的野心,如今在关外做得不错,你若有闲心,提携他一二就是了。我年事已高,再占位不去,你们就都该恨我了。」 他们同是荀子?之徒,过去或许实际上没?什么交情,但现?在看上去是同门情深,一起笑了起来。 李斯笑过后,又感慨道:「我在大秦四十余年,经歷过许多大事,但从?没?主持过立后,辞相位前能经这一回,也算圆满。以后我就含饴弄孙,不管事了。」 张苍但笑不语,心里一个字都不信。 大王已经说?李斯会同张良例,虽不任官职却有封爵,以「顾问」名义常备谘询。张良体弱人又淡泊,倒是常闭门不出。李斯身体这么好,闲得住才怪,肯定天天进宫找大王说?话?——说?来也真是气死不少人,连张苍都心里纳闷,李斯在秦时为相也算是耗尽心血了,最后还受刑坐牢遭过大罪,这人是怪物?吗身体这么好,八十多了看上去还能活个十年八年似的,真让人纳闷。 他自己快六十了,想来做几年丞相,七十出头精力不济时辞相正?好,恐怕死的时候都没?李斯现?在年纪大吧。 李斯不在意他想什么,自己想想又好笑。这次立后大典确实是他主持的,叔孙通定的礼仪被他驳了几回,气得找他争辩。李斯根本不屑一顾。这个叔孙通想什么呢,在大秦不是他对手,在大齐就想跳了?他们这些儒生?都只是点缀,治国还得看他们法家。等他退下来,他有时间着书立说?了,要好好跟他们儒家斗一斗。 稍做习惯后,奉常手下礼官喝令,众臣各归原位,比立后还让他们兴奋的环节来了! 李斯当然?也是兴奋的,不过这种事他早经过,比别人激动得有限。倒是当三?位诸侯的使者奉地图上前时,他下意识身子?前倾,手摸摸索索的最后抓着桌上的茶壶攥紧了,被张苍不动声色地按了按才发现?差点失仪。 好在接下来,地图被礼官接过,当殿展开,李斯才微微松了口气,有些怅然?地往上首处看了看。齐王与王后着盛装,正?微笑看着这一切。 好一双璧人。 地图交给礼官打开,这是他安排的环节。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李斯对于使者献图这种事,着实是有点心理阴影的。如今一切顺利,他总算松下一口气——是该他辞相的时候啦。 陛下,大秦虽然?没?了,但天下又要归于一统,臣与陛下定下的制度,如今有许多不适用了,然?而终究郡县胜过分封,大秦曾经的土地上不会再分封了。齐王受陛下知遇之恩,对大秦评价亦高,史书上到底不会尽出恶言,陛下的身后名,算是保住了。 在李斯很不应该的走神中,献土仪式走到了最后,今天的大典就算是结束了,君臣同乐,大宴宾客,城中的鞭炮声也响成了一片。 韩川和林芦好不容易盼到一个儿子?成亲,恨不得什么流程都不走,直接送入内室,韩信想跟母亲说?说?话?都被林芦往外推:「你不见?新?妇,跟我这老妇耽搁什么,快去快去。」 韩信只得入内,心情倒不是特别激动,他与张泽若同旁人不一样。别的夫妇结缡,婚前说?不定面都没?见?过,性情也只是听说?,见?面难免心潮起伏忐忑不安。 他们俩每天相见?,伏在一张案上看公文,或者心意相同,或者争辩不休。定亲后的两?年里,更是饿了就同餐共食,疲了就牵手散步,除了没?有同床共枕,这状态完全就是老夫老妻了。 所以他也只是在坐到张泽若身边,扶住她的腰肢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可是真的不一样了,心跳陡然?加快,脸上也热了起来。 张泽若从?来不是扭捏的人,但此时也是霞飞双颊,垂着眼不时偷偷看他一下又赶紧收回视线。 韩信知道自己该主动些,犹豫了半晌,正?要说?话?,就见?张泽若闭着眼从?袖子?里摸出了一物?,豁出去似的说?:「这是鲁泥塞给我的,大王知道该怎么用吧?」 她闭着眼睛看不见?韩信的表情,但自己已经被想像羞得睁不开眼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韩信的闷笑声,她恼得忘了羞,睁眼瞪他,却见?他也慢吞吞从?袖里取出同样的一物?:「阿父给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1页 这是南越特产,橡胶所制,能叫人不生?孩子?的奇物?。 张泽若不像父亲那样病弱,但也算不得特别健康,去海外多少有点水土不服,病得比平常多些。医师把脉后,建议她最好回来后调养一两?年再怀孕,鲁泥就郑重其事地塞了一盒这玩意给她——东州的条件到底不好,许多人都想回来再生?孩子?,南越往东州发了不少,鲁泥见?到有年青夫妇就顺口问一句要不要,自然?不会忘了好朋友张泽若。 同样,韩川知道这事以后,也送了一盒给韩信,叫他注意妻子?的身体,他们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身体重要,别急着生?孩子?。 韩信本来不太好意思拿出来,他跟张泽若是太熟了,虽然?这两?年耳鬓厮磨,常有心猿意马心热动情的时候,但一直以君臣相处,这便要动真格的做夫妻,一时间总觉得换不过来。经了这一遭,他倒是打破了尴尬,贴近张泽若的耳朵,唿着气问:「鲁医师没?教你怎么用?」 「教了。」张泽若既羞又有点迷惑,学着鲁泥的样子?将那物?事套在大拇指上,问韩信,「她说?这样用,我不明白,这怎么能让人不怀孕?」 噗哧一声,耳边被韩信热气吹拂,韩信知道她羞,喷笑了一声之后就硬忍住了。他关了灯,摸黑去解她衣,轻声道:「她教得不对,还是我来教你。」 夜深呢喃,张泽若一声声唤着「大王」,韩信先是不答,交颈而眠时问她:「你还叫我大王?」 「伯南?」张泽若带着笔茧的手指划过他的背,喃喃道,「也是我王。」 是知她用她,不在意世俗眼光的大王,是曾经拒了父亲提亲,了解她心中志向?的大王。就算嫁给了他,她做了王后,在她是他的妻之前,她先是他的臣。 世上女子?人人都可为人妻,却不是谁都能为人臣子?,治国论事的。 韩信或许懂了她的意思,紧了紧手臂,没?有再让她改口。 但张泽若这时候却改口了:「伯南,我想知道,你梦中的汉王,是不是梁王?」 现?在,她是他的妻,她想知道他的痛苦所在。 这两?年,韩信陆续已经同她说?了很多,但始终没?说?一些关键的人名。那次被蛇咬了倒是说?了,但两?人一个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个没?听见?对方在说?什么。现?在,韩信可以不再隐瞒他的故事了。 张泽若静静听着,听她的爱人说?起那一世的故事,说?起现?世的纠结。她能理解,她真的能理解,自幼飘零半世不遇,以为出头无望的人,就这样被拜为大将言听计从?,从?此得以肆意挥洒才华。 就算兰因絮果,他又怎么能抹消掉这样的知遇之恩。 他不能跨过心中那道坎,做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忘恩负义之人。但不报仇,那份恨又燃于心中一刻不能熄灭。 怎么能甘心,怎么能释怀! 「交给我,交给我。」她轻轻拍着自己的夫君,轻柔地像哄一个孩子?,眼中却燃起了火焰,「既然?他交给了他的皇后,你也可以交给我。我知道你的痛苦,等我们一统天下,只要他未死,我会让这件事有一个结果,我会让你释怀。」 第146章 留影于史 新婚三日, 不是什么紧要的政务,也不会拿来打扰齐王。李斯辞相也不急在这几天,进?宫仍是以?丞相身份, 不过正事已经几乎都移交给张苍了?, 进?宫也不过聊些闲话。 当然, 闲话也是高端的闲话, 乃是诸侯之间的逸事趣谈。 「在咸阳的细作报来消息,咸阳如今人心乱了。关中百姓本就有子弟在辽西,这些年陆续又走了?些人, 楚国不想与齐国撕破脸,就很难做到消息隔断。三王归降的消息不是秘密, 臣等准备了?半年, 这消息就在关中传扬了半年,咸阳市井中百姓闲话,道是家贫不必赴辽西,韩氏迟早主关中。大王若是西征,怕不是将重现武王伐纣, 阵前倒戈之景。」 这场景他熟啊, 从汉中打回关中他就经歷过, 韩信不禁失笑:「那也不至于,项羽擅用兵, 不至如此不堪。不过关中民心可用, 真要打?, 确实不难。」 韩川很好?奇:「丞相到底往各国安排了?多少细作?」 李斯白眉微动, 有些得意, 「派出去的不算多,但?他们去了?之后又招揽了?些人, 这就多了?。有了?电报机,消息传递方?便,所以?这等市井消息也会一併传递。」 电报机是出现没?几年的新事物,原本安插在各国的细作不会用,所以?还得先另外派人以?商队的名义将电台和干电池带过去,每一处还配一名懂行?的报务人员。 自打?配备到位,这情报就源源不断的来了?。原来因为?传递不便,只?有大事才传递。现在呢,小到那种市井闲话,菜价盐价,大到各国军队动向,无所不包。 李斯不得不扩建了?情报部门,专门找了?批人分?析这些可大可小,可能重要也可能不重要的消息。 别国已经不太在意了?,楚国还是查过电台的。这东西还挺显眼,真要找很容易找。但?问?题是,商队已经带进?去了?,藏到了?家里之后,再想找就不容易了?,他们总不能把每户人家都搜一遍,真想逼人造反呢。 细作也会藏,在家挖个入口隐蔽的地窖,平时也就藏住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2页 至于电池,体积就小多了?,更加隐蔽,想夹带过去办法太多,也是搜无可搜。 倒是楚国不得不同意了?李斯提出的建议,让齐国使臣带去电台,好?方?便两国及时交流。说?句不合时宜的话,现在两国要宣战,不用使者奔忙跑断马腿了?,当天就能翻脸,无非是个电报发?出和转译的时间。 李斯在秦国从门客做到廷尉再到丞相,虽是外来臣子但?势力也着实可观。现在做了?齐相,齐国又有当年秦国之势,那些留在关中的秦国旧臣难免心思浮动,有的主动联繫,有的被他派人一劝就顺势投靠。所以?现在关中跟筛子一样,无论朝堂还是市井,都有齐国的人。 他说?了?几个楚王与项梁不和争斗的秘闻,引得韩川父子笑了?一阵,又说?起项羽。原本项羽一直在西域,前阵子实在待不住,回了?趟项国,但?三王将要归降的消息传开后,项梁就把他叫回了?咸阳。 表面上是担心关中不稳,叫自己最能打?的侄子回来坐镇。 实际上是担心大侄子热血上头,提兵去把三国之一给踏平了?,然后惹来齐国的报復。 现在项梁似乎有放弃项国的打?算,不知道怎么劝项羽的,项羽没?回项国,也没?有留在关中,而是又去了?西域。这件事,项梁只?叫了?几个项氏亲信商议,李斯安排的人都没?打?听到具体情况,只?猜测项梁在准备后路,可能是要去往西域安身。 「去西域没?关系,让他们去,我们一时还顾不到,他们能把西域拿下?,以?后也省了?手脚。」韩川大咧咧地说?。 李斯以?前不把西域当回事,自从知道西域出产好?棉花才重视起来,仔细研究了?一下?西域地理,然后暗自庆幸:幸好?他的陛下?那时候没?把注意力放在那里,不然他这个丞相是第?一个想吐血的人,平了?南越说?不得就要忙平西域的事了?。民力不堪使用,大秦可别在陛下?那时就炸了?。 现在……现在倒是不怕。现在蒸汽船每天在海上跑,目前已经将棉布和丝绸卖到了?身毒,又将身毒的香料运回来大卖,还把齐国的棉种带去让身毒人种,取代他们当地的短绒棉,方?便以?后从身毒收购棉花回来。 眼下?还在打?通更远的航路,打?算把货物一直卖到极西之地去,那里也有几个类似战国诸雄的国家,很是富裕。 主要是一路的补给麻烦,远航船队正在做的事就是设置补给点,跟沿途各国交涉,尤其是那些想做中途转手生?意故意不肯合作的国度,要拿出上国威严,让他们服于王化才行?。 等航路通了?,西域的棉花可就值钱了?。从上到下?各个阶层都能赚到钱,自然不会有多少人反对征西域这件事。 李斯以?前就模模煳煳的意识到,开疆拓土有时候是有利可图的,有时候是亏本的。统一六国有利可图,平匈奴无利可图但?那是保障安定所需,平南越则是比较亏本的,假如在秦时还要远征西域就更亏本了?。 但?现在有所不同。一个新地方?,如果有人口,那可以?卖货,不亏;如果人烟稀少但?土地足以?耕种或畜牧,那可以?等人口富余后移民,也不亏;如果荒凉但?有矿,那前期付出成本,后期大赚,自然也不亏。只?有那种既没?人又没?资源的地方?才不值得占领。 要说?区别,他脑中出现最初的那庞大的发?出轰鸣响声的蒸汽机,喟然一嘆,或许就在于机器,在于工业吧。 几人又不免聊起西域的物产与风土人情,告一段落后,韩武看着李斯想到立后那天不经意注意到的事,笑着问?:「我见丞相在使臣献图时好?似有些紧张,是担心出什么意外吗?总不能他们在这时候反悔吧。」 韩信则笑道:「我猜丞相是想到荆轲了?吧,荆轲不就是燕国假借献图安插的刺客吗?听说?正是献图时陡然发?难。」 这个时候,荆轲刺秦的细节还没?有流传于世,就是韩信也不清楚。他们只?知道大概经过,「图穷匕现」的故事,那是夏无且讲给人听的。现在夏无且是南越国太医,一直在韩川夫妻左右,也跟他们一起回到齐国。但?没?人引起他的话头,他也没?跟人提过是自己一药囊砸上了?刺客。 所以?,这一回,是李斯讲起了?荆轲刺秦的故事。 「那天荆轲上殿,同行?的秦舞阳脸色不对,汗出如浆身子颤个不住,我心里觉得有些不对,但?当真没?想到燕国竟然如此大胆,所以?也被荆轲言语搪塞过去了?。」李斯回忆着往事,那也不是很久之前的事,但?现在想起来,仿佛是上辈子一样,「荆轲是个大胆镇定的人,献图时展开图卷,直到最后露出藏着的匕首,竟然就让他这样持匕冲到陛下?面前。」 他已经忘了?避讳,直唿陛下?,语速也快了?,沉浸在当日的紧张气氛中,一手抬起握紧如持袖状,「他就这样左手拉住陛下?的衣袖,右手持匕便刺。幸好?太医夏无且以?药囊相掷,荆轲避让时,陛下?扯断了?衣袖,拔天子剑反击。但?情急之下?,天子剑剑身过长难以?拔出,陛下?不得不疾走相避,便与荆轲绕柱而行?。」 韩信的想像力一向很好?,听他说?就模拟出了?当时情景,也不由?捏了?把冷汗。他见过皇帝的天子剑,那是把礼仪佩剑,剑身过长一时拔不出可是太现实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3页 「殿上众臣呢?侍卫呢?」 「上殿不得携带兵甲,甲士非传唤不得入内。」李斯也是喟嘆,这事是太寸了?,谁能想到荆轲这么大胆呢,「至于臣等,臣不知旁人如何,臣自己当时确实是懵了?,甚至一时都没?明白髮?生?何事。待明白过来,陛下?已不得不绕柱而行?躲避荆轲刺杀。」 韩武站起身比划了?一下?,拍手道:「其实将长剑负在背上就好?拔了?,但?那种情形下?恐怕来不及吧。」 李斯哈的一笑:「正是,当时也不知是谁起了?头,一边向前拥去,一边高唿『王负剑』。陛下?英明,果然成功拔剑,砍伤了?荆轲。」 韩武坐了?下?来,心想这个场景戏剧性和紧张感十足,给刚成立的电影小组当素材倒是蛮好?。但?是拍出来的立场必然是「暴秦无道」,李斯心里肯定不愿意,拿他提供的素材用有点不厚道。再说?阿兄对秦始皇也心心念念的知遇之恩,平常都不愿意人在面前说?他坏话,拿这个题材拍,阿兄肯定也不高兴,还是算了?。 ----------------- 张泽若今天也在见人,不过主要是接待大臣夫人们的觐见。上午总算见完了?人,下?午韩川父子与李斯闲谈时,她也在与朋友聚会。 她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不多,因为?她在朝中为?官,男子多有避忌,虽然公事上班来,但?私下?里与她没?什么交情。内宅女子,她一个官员也不方?便到同僚内宅中找他们的夫人女儿聊天。 所以?她的朋友,几乎就是那几个早些时候熟悉起来的人。 如今鲁泥还没?回来,那个财迷铁了?心要做了?院长涨了?工资级别再回来,她夫君也向着县令的位置奋斗呢,没?几年时间回不来。 所以?今天的闺蜜小聚,只?有白芜君、戚懿和薄栖在。其中真正算得上亲密的只?有白芜君。 白芜君早早就嫁了?人,夫君官职不高不低,现在在太僕陈虎手下?做事。白芜君自己原本在丞相府,现在张泽若回来了?,她也就调到张泽若手下?做长史。 她没?什么雄心壮志,只?不想困于家中,想见一见外面的风景,也想能做点事情,如今也算得偿所愿,很是满足。 薄栖一直想有一个栖身之处,有一个自己的家,同样也如愿了?。她是陈虎的长史,夫妻俩工作与生?活上都甚是合拍,极为?美满。 白芜君正问?她孩子的事,薄栖将一缕秀髮?捋到脑后,充满母性的轻声道:「我家阿兔很聪明的呀,良人已经教他识字了?,他现在就爱看书房的地图,手指顺着图上的路走来走去。我看他以?后就去学筑路好?了?,也算子承父业。」 白芜君成亲得早,已有一子一女,见她有子万事足的模样,不禁逗她:「那你什么时候再生?一个?」 薄栖笑着摇头:「现在到处都在规划道路。三王归降,将来还有楚国赵国那样大的地方?,良人和我都忙得抽不出身管孩子。我们商量着,既然一举得男,就不急着要孩子了?。舅姑也说?他们原本只?有良人一个孩子,后来才添了?小姑。我跟良人就算只?有阿兔也没?什么,还是为?大王做事要紧。」 在座的没?有外人,但?还有个没?出嫁的,她不好?明说?,就含煳道:「南越那个避孕的法子十分?好?用,我每次都用上,就不担心怀孕的事了?。」 张泽若当即脸上就是一红。她都连用三天了?,当然听得懂是什么。然而新婚当夜她那问?题实在太蠢了?,都怪鲁泥,明明成过亲的人,也不跟她讲清楚,还套在大拇指上比划,害得她丢好?大的脸。 戚懿则很懵懂,奇怪地问?:「有这样的避孕法子吗?要是用药可得小心些,药性太大,以?后想生?都没?法怀上了?。」 她还没?嫁人,薄栖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看看没?有外人,小声道:「不是药,是用橡胶做的套子,就这样……」 张泽若就看着她跟鲁泥同款大拇指竖了?起来比比划划差点笑出声,然而戚懿却跟她不一样,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方?便。」 话音才落,她见三人都一脸莫名地看向她,后知后觉地脸上发?烧,捂着脸往桌上一趴:「哎呀你们欺负我!」 白芜君跟她合股开裁衣厂,因为?相对最闲,与她一起管厂里的事最多,跟她也最熟,噗的笑着将她拉起来:「好?啦,不是笑你,就是没?想到你竟然明白阿栖那比划。我生?了?两个孩子了?,看医士给我的时候才能看懂。」 张泽若不好?说?自己的糗事,但?也深有同感的点头,道:「说?起来,你要不要我帮你看一看人,找个合适的?」 戚懿顾不得羞了?,赶紧摇头,生?怕王后会错了?意,真给自己找个男人。 她心下?也有几分?惆怅,垂头低低地道:「你们都奇怪我怎么懂……其实我在家学的就是这些。我还学过哪些药会让人生?育不利,哪些药会让人小产,我还知道房事之后在腰下?垫个枕头睡更容易受孕……家里倒不是叫我害人,是怕我在人家后院什么也不懂,被人害了?去,也希望我能早点生?子固宠。我……我都学过。」 白芜君抚着她的背安慰她,戚懿心中一酸,哽咽着道:「前些年王后鼓励我自己立业,其实我心里本来还不太愿意。直到后来赚了?钱,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才真心觉得自在。我就不想嫁人了?,我不想侍候男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4页 她的经歷特殊,张泽若原来还以?为?她是最早嫁人的呢,没?想到她竟然完全没?有嫁人的念头了?。这也是戚懿家里害的,从小以?送人争宠的思路来教她,到了?她尝到自由?的滋味,就连正常的婚嫁都视如畏途了?。 薄栖可能是最理解她的人。只?是薄栖幼时并没?有被母亲逼迫到如此地步,也没?学过这些争宠的手段,她自个儿又是个情绪极为?稳定的人,所以?并没?受太大影响。但?她也不打?算劝戚懿什么,同样轻轻抚摸着她。 张泽若笑道:「不嫁就不嫁好?了?,我原也没?打?算嫁,这不是遇上大王了?吗。要是没?有大王与我志向一同两情相悦,我也打?算立足朝堂终身不嫁的。阿懿手上有钱怕什么,真有人欺负你,难道你没?有我撑腰吗?」 见勾起了?戚懿的心事,四人想法转移话题,说?到了?戚懿的那个裁衣厂。戚懿讲起布匹、缝纫机、女工的事,精神?渐渐好?起来了?。 说?着说?着,她又想起一事,正要和她们说?,宫中女官进?来,盈盈一礼后道:「王后,电影小组的将影片送到了?。」 戚懿一怔,还不及问?,张泽若已经站起来开心地道:「今天带你们看个新鲜事。」 自定情后,韩信就将带到东州的天书给她看了?,也告诉了?她自家的异事。张泽若一向以?为?韩氏「树下?翁」的故事,跟她阿父的「黄石公」一样是编出来的,这下?可吃惊不小,怀着一分?挑刺的心,将韩信带着的那套《歷史》仔仔细细研读了?一番,硬是没?挑出毛病来。 要这是编的,编的人可得多大的才情呢。编出一个与春秋战国乃至秦皇一统似是非而的故事容易,可往后推演,那一套套礼法规矩的变化,官场制度的沿革,脉络清晰条理分?明,前朝之果后世之因,代代以?史为?鉴,再撞进?新的悲剧——直到工业兴,天下?变,潜艇下?海,飞船上天。 看着像神?话,可张泽若亲自坐过蒸汽船,亲自去过车间查看,亲身用上了?电器,她又怎么能不相信。 「你阿父是真的遇仙了?啊。」她相信了?,并且给父亲去信,认真地问?他:您是真的遇见了?黄石公吗?过去不相信还得意的认为?您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女儿,这是女儿过于浅薄的缘故啊。 把张良看得一头雾水。 歷史书并没?有提到电影,不过韩武写信跟她和韩信描述过这种神?奇的娱乐工业,并给他们分?析了?这项娱乐本身能造就的工作岗位。 韩信和张泽若这几年也渐渐看到了?,虽然齐国一直苦于人力不足,但?实际上这多少有点得寸进?尺了?。主要是很多已经开垦的土地需要人去种,谁也捨不得放弃这样的熟地。 而一来工厂将很多无地庸耕者吸引到了?城里,乃至一些田土较少的百姓也将自家田土托给亲戚,自己去了?工厂;二来齐国多了?不少事要做,又是除了?本乡的水利工程之外不强抽百姓为?役,那么光是水利与道路就需要许多人去做。 要是肯放弃一些土地不种,这种情况就会好?得多——但?谁捨得呢。 蒸汽机开始应用之后,张泽若一直觉得这世上的事好?像突然变快了?,原先数十年或许都不会有变化的风景,现在两三年间就是另一个模样。但?等她读了?天书,看到电厂开办之后,她才知道,以?前原来还是异士们压着速度在办事。因为?不压速度的话,人才跟不上;等人才跟上了?,电力跟内燃机又要开始应用了?,先前投入太多,现在就活生?生?要浪费。 比如说?,刚到东州时只?能在实验室制备的几种神?药,现在已经工业生?产。不但?人能用,畜牲都能用。 也就在这时候,官府的农场才开始办大规模的养鸡场、养猪场。大户想学也可以?,但?目前不鼓励农户跟风。养殖业的风险太大,官府都到这时候才开办,还不是因为?没?有神?药的情况下?,鸡瘟猪瘟一死一片,实在遭不起。即使有了?药,普通农户也抗不起亏损。 现在齐国不缺粮,接下?来也不会缺肉食,医师还不多但?医士的数量已经比较可观了?,再有了?治病的神?药,还怕人口不增长吗? 尽管土地也在增长,但?新拓之地一时也容纳不下?太多人,以?后这多出来的人口,当然要有足够的工作给他们,才能国泰民安啊。 电影只?是一个例子,张泽若现在的思路已经不一样了?,她明白了?,不管作为?三公之一还是王后,她都应该去琢磨,一项新技术应该怎样带动一个产业发?展,一个产业发?展到底能带动多少人口的就业。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的君主与良人其实并不是太擅长这方?面的事,她要更好?的辅佐他,就应该从这方?面着手。 电影,就让她先看一看,这究竟是什么新鲜事吧。 谁也没?注意戚懿有些怔忡的神?情,都兴沖沖的跟着张泽若去了?新腾出来的放映厅——齐王宫已经改造过了?,国君与君夫人的主要活动区域都改成了?两层高的水泥屋,电、水俱通。放映厅是个不算大的小厅,但?坐下?她们绰绰有余。 不止是她们,韩川夫妇与韩信兄弟,以?及正好?在宫中的李斯也一起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5页 李斯略带惊讶地看着放映厅挂起的白色幕布,尽管刚才听人解说?了?「电影」是怎么回事,但?毕竟从没?见过,他不太能想像得出来,所谓「将立后大典过程拍摄剪辑后留作纪念」是怎么个样子。画里人会动,那是怎么个动法,不管是蒸汽机还是电力,能支使着画上的人物动起来吗? 放映人一阵忙乎,幕布上画面一闪,缓缓现出六个大字:齐国立后大典。 除了?韩武之外,所有人身子往后一仰,全是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无一例外。 接下?来的画面他们就很熟悉了?,因为?那就是他们的亲身经歷。李斯使劲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他看到自己了?,看到后面连他在使者献图时捏紧茶壶的动作都给完全拍下?来了?,还是单独放大在幕布中间的画面,他连自己脸上的皱纹、眼中的紧张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这就真的保存下?来留传后世了??百年千载之后,他的子孙都能看得到他李斯,记得住他们祖先的模样? 李斯的嘴唇都在哆嗦,眼睛看着,心里不停的回忆自己那天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要是被存下?来那还得了?,也得千秋万载出丑出到后人! 张泽若和韩信看到自己时不由?拉住了?对方?的手,对视了?一眼,韩信俯耳悄声:「虽说?应该是一模一样,但?我总觉得这画上的模样没?有你好?。」 张泽若还没?说?话,韩武在后排把脑袋伸过来,自认为?很小声没?有打?扰别人的告诉他们:「阿兄,这你就不懂了?,镜头拍出来的人会有一点变形,有人上镜有人不上镜。嫂子就是不上镜的那种,你看你是不是特别英俊,你就比嫂子上镜。」 两人齐齐回头看他一眼,韩武咧嘴,刚想问?阿兄自己是不是也很上镜,韩信伸手给他一脑崩,和张泽若又一起转了?回去,继续看片。 韩武委屈地摸着头,问?系统:「阿兄打?我作什么?」 系统:「我只?是个低等ai,我不懂。」 韩武撇嘴,其实他懂,阿兄有妻忘弟,不像小时候那么宠他了?呗。他看了?看坐在前排兄嫂二人的后脑勺,心想阿兄你都不知道我给你操了?多少心。 他好?不容易才说?通系统,给嫂子也来一针,不然阿兄长寿阿嫂短命那还怎么过。但?是成人用了?基因药剂,就跟他父母似的,要等稳定下?来才恢復生?育功能。韩武已经是大半个这个时代的人了?,自然知道王后七八年没?有子嗣是什么场面,再加上国君不开后宫专宠一人七八年没?一个娃,会是什么场面。 所以?他也不敢乱来,只?能等兄嫂调养好?身体先生?一个再说?。 他对中规中矩连个特效也没?有的纪录片电影没?啥兴趣,坐着两眼无神?,就跟系统继续讨价还价起来。 「给那些诸侯都来一针吧。现在是开拓时代,那么多地方?等着他们去呢,但?他们年纪都不小了?,诸侯二代恐怕没?他们的野心,指望不上啊。」 系统不吭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死机了?。没?关系,他可以?慢慢劝,诸侯最好?自己活久点,等得到他送上的礼物。 戚懿并不在画面里,但?不妨碍她一瞬不瞬的盯着画面直到结束。片子并不长,只?剪辑了?重要的几个场面,再配上旁白,作为?歷史资料保存起来。戚懿看着画面,想的却是上个月那个找到厂里去,说?要找她拍电影的女人。 她当时听了?半天,就听明白要她表演,当时就变了?脸色,什么也不想听人说?,叫人把她赶了?出去。她才不愿意去舞台上表演以?色娱人呢,除非大王下?令,她怕死她肯定去,别人谁说?也不行?。 可今天看了?这个电影,她才知道原来不是在舞台上歌舞或是演戏给人看,而是将一个场面拍出来再放给人看。 虽说?最终还是给人看,可在她心里并不一样。 她不用管看的人是谁,不用想怎样用眼神?和身姿去引诱他们,不必面对他们不怀好?意的视线。她跳了?舞唱了?歌,会在这画上永远保存下?去,她的美貌她的青春她自幼吃了?无数苦头练就的舞姿,也会永远留在这里。 戚懿捂住了?胸口,感觉到心脏怦怦的跳动,她喜欢这个,她要这个。 第147章 赵国将相 赵国邯郸。 没有光污染的?夜晚, 抬头就能见到满天繁星。赵国大将军陈余对此没有什么吟诗的?兴趣,也没有多少浪漫的?想像,他蹲在院中摆放的?一架天文望远镜前, 正凝视着这片星空上最为醒目的明月。 张敖入内, 陈余摆了摆手, 又看了好一会才直起身, 意义不明的嘆息了一声。张敖这才开口:「叔父唤我来,不知有何要事?」 他是提着心过来的?,大晚上的大将军喊他过来, 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张耳已经去世,陈余实际上?就是赵国国内的?第一人?, 他也很有义气地向赵王推荐了张耳之子张敖为相。但?张敖知道自己不能与父亲相比, 大?事?上?一向?都不与陈余争辩。 陈余晓得自己略显唐突,没多说什么,向?张敖招了招手,叫他过来看。 「贤侄,这是从齐国买来的?望远镜, 你也来看看。」 「小侄有一个齐国的?望远镜, 倒是没见过这样大?的?。」张敖笑道, 走?了过去,弯腰将眼睛凑上?去, 「……这是哪?坑坑洼洼的?惨不忍睹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6页 「天上?月。」 「天上?……」张敖一吓, 直起身抬头看了看天上?, 再?看看望远镜, 终于意识到了, 望远镜确实是对着天空的?,他看到的?只能是遥远星空的?一端, 而不是赵国的?某片土地。 他的?脸都白了。 「齐人?说大?地乃一球,月并不如日那般发光,同样也是球,围绕大?地而转,难道这竟是真的?吗?」 张敖并非粗人?,齐国出的?书,能看懂的?他也看,像这样科普的?文章他自是读过,但?要?说相信——对不起他真的?不能信,他就是当个乐子看着玩的?。 天文望远镜是齐人?早就使用上?的?仪器,只是过去没有往外卖,去年一开卖,陈余就买了,千辛万苦的?运过来三台,镜片碎了两台,就这台能用。 陈余已经看了半个月星空了,一边石桌上?放的?书,就是他拿来对照的?科普文。一篇篇对着天空验证过去,他哪怕再?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齐人?说的?都是真的?。 张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讷讷地道:「齐人?倒也没说这些天象对应东方大?兴……」 「东方大?兴还用说么,各国都看在眼中了。」陈余笑了起来,「我请你也来看一看,就是想同你商议,我赵国以后该如何?。」 张敖不说话了,他心中一片茫然,半晌才心虚地道:「齐王立后那日,韩王、长沙王、衡阳王俱献土归降……」说着就见陈余拿眼觑他,下面的?话就没了再?说了。 陈余心中一嘆,国中无?人?啊。上?回?他不想去齐王底下听令,就让李左车替他出征了。齐王战后说要?借李氏武安君的?威名震慑匈奴,跟他借李左车驻守在齐国新立的?塞外三县。 张耳与他商议后,不愿得罪齐国,便答应了。 结果呢,结果到现在都没放回?来。陈余干脆把李左车的?家?小和近支族人?都送去了,就当把人?送齐国了吧。 现在张耳也去世了,赵王可谓贤良,却也没什么才能,张敖贤侄打仗尚可,但?才华和为人?根本不适合当丞相,一遇上?大?事?什么主意也没有。他遇到事?情?,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陈余又嘆了口气?,道:「你知道梁王如今在何?处么?」 「只知道不在国内,现今梁国事?务全由丞相萧何?处理。」 「他去了西南夷。项梁也把项羽放到了西域。齐国放出的?话,他们是都听进去了,这是在准备后路!可惜匈奴已然遁逃,西域我们也争不过项羽,赵国四境竟然没有蛮夷可做功劳了。」 张敖没有特别的?才能,但?也不是傻子,他听出来陈余的?意思了,不由也同样犯起了愁。 打是打不过的?,不要?说齐国那些层出不穷的?器械,尤其是那无?坚不摧的?火炮,就算没有这些,是他打得过齐王韩信,还是陈叔父打得过齐王韩信? 鉅鹿一战,天下群雄都看明?白了。这秦末乱世中能媲美前代兵家?,能称当代白起的?,也就是项羽与韩信两人?了。再?往下数,可能得数章邯。 呵,可巧,章邯现如今就在齐王麾下呢。要?不是降将身份,说不得齐国太尉就是他做。 反正轮不着他们赵国将军。 可降也不甘心吶,赵国毕竟也算大?国,不是河内长沙衡阳可比,哪能就这么没好处的?降了;又不像韩国与韩氏算得上?近支,有张子房照拂,不担心前程。 梁王至今未降,却抛下樑国去了西南夷那里,图什么?图的?就是齐国能说话算话,平定四夷有功之人?,将来即使归降,也能在海外裂土封王! 现在长沙王与衡阳王虽然功业未成,但?确实配合齐国,出钱出粮出名份,进入夜郎国活动。梁王更是个狠人?,竟亲身去了。 至于九江王英布,他一边令人?在境内清剿散落的?山越等夷人?,一边也不知道是主动还是被项羽召去,现在其人?跟项羽都在西域。 「所以,去哪找夷狄之人?呢,难道要?远征漠北匈奴?」 陈余摇了摇头,负手领他进屋,取了一本册子打开给他。张敖接过,先往前翻了翻,见前后都是剪下的?报纸,仔细读来,都是齐国报上?关于身毒的?介绍。 陈余耐心等他将打开那页读了,沉声道:「这件事?,你父在时,与我私下里计议许久,但?我二人?始终不能下定决心。如今三王归降齐国,河内王又与我不谋而合,派舍人?私下来寻我商量,看来已经不能再?再?拖了。」 张敖真正是惊了,不但?他去世的?父亲早就想过,就连河内王彭越都有这个心思。你们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敢想呢? 「那,大?王如何?说?」 陈余与张耳虽是刎颈之交,年纪却差了不少,他比张敖其实大?不到十岁。然而此时看张敖真如看子侄一般,既爱护又透着股「小子怎么什么也不懂」的?烦恼,还不得不耐心教导:「大?王有何?反对的?道理?」 见张敖还是不解,他不得不直接点明?了自己与张敖身份的?尴尬之处。 「你为相,我为将,赵国之事?尽决于你我,然而你我终究还是赵国之臣。若是赵国就这样归降于齐,派能言之士陈情?于齐王面前,大?王或许还能因祖上?长年抵御匈奴之功得以裂土。你我又当如何?!」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7页 「啊!」 张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俩只是臣子啊。 赵国就这么降了,大?王可能还有点指望,因为赵国自立国以来就攻与蛮夷争地,长期抵御匈奴,这祖荫能荫蔽赵王,可照顾不到他们。他跟陈余虽说掌着实权,但?毕竟只是赵臣,一旦降齐定了名份,还能有什么指望?不要?说裂土封王了,封侯都是做梦,将相之位也是不用想,这辈子的?前途就可以看到底了。 「但?立下教化四夷的?功劳就不同了。」陈余安然斟茶,面上?是已经下定决心的?平静,「齐国既然放出这样的?风声,最后的?封赏总要?能让人?心服。我们亲自去做,大?王虽然能分功,但?我们的?功劳,也是谁都抢不走?的?。河内王……哼,彭越那老水匪也是人?老心雄,满心只有裂土封王,也不怕身死他乡,竟然跟我们打了一样的?主意。」 张敖嘴里干干的?,半天才抿了一口唾沫咽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最终只能苦笑。 就算他也不年轻了,同样是跟着父亲拼搏于乱世之中走?到现在,但?是跟这些亲歷了战国乱世最后时光,亲力亲为白手起家?的?豪杰比起来,张敖承认,他是真的?不敢想,也不太敢做。 不过有陈叔父领头,他还是能搏一搏的?,当下一抱拳,慨然道:「敖愿随叔父左右,在身毒再?建功业!」 「好!好贤侄!」陈余立起,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这才跟他说起细节。 齐国现在有船去身毒做生意,他们可以乘齐国的?船去,但?只能以商队的?名义。 身毒现在是所谓孔雀王朝,当年孔雀王朝也出了个如嬴政一样的?雄主,唿为阿育王,将偌大?一个零散的?地域给统一成一个大?国。 但?也跟嬴政一样,阿育王身死,国家?即分裂。不过看齐国报上?介绍,那是他的?儿子们据土分国所致。看来秦不分封也有他的?道理。 对于他们来说,这样一个分裂且不如过去强盛的?国家?,正是可用武之地。兵力不能带过去太多,就要?在当地招兵买马。陈余和张耳,包括彭越已经提前做了准备,去年跟齐国买了十几个身毒奴隶,其中还有会读写的?,让人?跟他们学当地语言。 难是很难,断不能像在本乡本土一样一唿百应瞬间拉起一队兵马,但?陈余尚壮,雄心犹在。原本他还在犹豫,可看彭越这个老不死的?水匪都不怕身死他乡了,他又怎么能让这家?伙抢了先? 只要?占据一地,剩下的?事?无?非就如春秋战国故事?,合纵连横,远攻近交,磨呗。 张敖听得热血燃起,突然问:「叔父,既然那身毒土地肥沃人?口繁盛,为何?我们不干脆取此地自立。一番辛苦,将来还要?交给齐国,我心不甘。」 陈余摇了摇头:「身毒与我语言不通,文明?不同,但?自有其传承,其实并非匈奴倭夷这样的?蛮夷。齐国其实……其实没有将他们当作夷狄之人?。」 「啊?」张敖再?度震惊。说了半天,叔你告诉我他们不是夷狄,齐国到时候不承认怎么办? 陈余眼一瞪:「那又如何?!非我华夏便是夷狄。齐国自己不取,我去取,到时我说那是夷狄之辈,让齐国来接收土地,齐国捨得不要?吗?」 「……那叔父仍是未说,我们自立如何??侄儿愿拥立叔父为王!身毒之名太过古怪,不如就称……就称……」 还没等他想出来王号,陈余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彭越不知道还能活几年,我二人?前往异国,水土不服,也未必活得了多久,能占一地已是侥倖,没有齐国的?汽船,连回?乡都不能,还称什么王。将那里交给齐国,奉齐王为天子,臣事?之,给子孙换取一处封国,也就罢了。」 况且他看报上?说,身毒有一种烈性的?病,一旦染上?,十有六七都得死。幸好齐国有药,用了之后可以避免染病。他带人?过去,还得先请齐国相助,都去种那个什么痘才行?。自立说得容易,这种什么都要?倚仗齐国相助的?情?况,他除非痛下决心,让子孙也彻底成为身毒人?,否则根本就不要?想。 他不是莽夫。齐国现在已经不是任何?一个国家?能抗衡的?存在了。陈余看不清的?,张耳去世前也看清了,跟他说得很清楚。 齐国报上?一篇文中曾写过一句话,张耳当时特地划出来叫陈余来看。 「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陈余至今都记得兄长的?神情?,还有那句话。 张耳告诉他,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想一想家?族与子孙,齐国给了他们封王的?希望,说起来对其他国君可能还不太友好,世代公卿之一,钟鸣鼎食的?千金之子,却要?去海外蛮荒重?建封国,像周天子所封的?诸侯一样,披荆棘曝霜露,在蛮荒中打下一片天地。 可对于他们二人?呢,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吗? 当年燕、齐、楚国之君,难道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开疆拓土传下数百年基业的?吗? 他们也是乱世豪杰,他们凭什么不能做一国之君?在赵国,有君臣之义束缚着,废赵王自立是取死之道,两人?不敢为也不愿为。所以,这可能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了。 可是封国不可能在华夏周边,君不见匈奴人?也被约束定居,建起了大?城,归于王化吗?东州亦是齐王亲临,设立郡县以治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8页 身毒看着远,但?其实陆上?相邻,海路亦近。这样的?文明?之国确实很难被齐国吞併,齐国应该也没有这样的?心思,但?如果我们能从中切出一块,齐国不可能不要?,也不可能将它留给我们,那必须是齐国的?郡县,牢牢的?锲在身毒之中。 也是因此,张耳没有考虑箕子传下的?朝鲜。他觉得这个殷商后人?的?国家?迟早要?称臣,就算不称臣那也是齐国内务,齐国已经派人?在南边驻扎了,同样轮不到诸侯插手。 「咳咳,贤弟,我是去不了了,你一定要?细读齐国文章,派人?向?齐国索要?身毒的?情?报,咳咳……」张耳那时已经一病不起了,一边说一边咳得厉害,但?还是坚持着说完,「将来,你我两家?的?数百年富贵,就全要?从身毒这里获得了。」 陈余当时紧握张耳之手,对天发誓,若能以身毒之地换得封国,只要?有他一份,就必有张敖一份。齐国不给,他便分割自己封国相赠,绝不负兄长之义! 他性子高傲,在张耳面前做了承诺,却不愿对张敖说出来表功拉拢,只希望张敖能与自己步调一致,同心协力。 好在张耳虽然因当时还没有真正做下决定,连儿子都还瞒着,但?临终前也交待张敖以后一切听从陈余,跟随他陈叔父做事?。所以今天张敖尽管震惊,却还是很直接的?表明?了愿意相随的?态度,陈余很满意。 只是告辞前,张敖又想到一事?,问陈余:「那梁王也是英雄,他是没想到身毒吗?齐国本已派人?去了夜郎,他去了未免有抢功的?嫌疑。再?者?身毒毕竟大?国,又是真正的?异族。不若西南夷与华夏相近,早有相通。叔父莫怪我妄想,假若齐国不收身毒之地,叔父当真有自行?称王的?可能。西南夷那里却不可能,梁王难道看不清吗?」 陈余心情?很好,微笑摇头:「梁王哪里是看不清,是他年老,不敢冒险远走?海外。其子那般年幼,能济得什么事?。他死在外面,还有谁能为他子孙谋划?你道河内王为什么派人?来寻我商议,同样是年事?已高,生怕中途病死功业未成啊。要?不是梁王抢了先,河内王怕是也要?去西南夷搏一场富贵了。」 齐国报上?有用的?消息,大?家?都会认真品读,乃至抄写或者?剪裁下来专门贴成一本。人?去异乡易病原来并非一种感觉,而是一地有一地的?水土,一地有一地独特的?虫蚁,带来独特的?疾病。长期在那里生活的?人?有抵抗力,外人?去了便易病易死。身毒那是离了多远,不像西南夷,毕竟多年来还有所交流。 两位年长的?诸侯都很担心啊,去西南夷未必就死,去身毒未必能活。 未必能活的?事?情?做不得,但?未必就死的?事?业,白手起家?的?诸侯们,又有几个不敢去搏的?。 第148章 子房啊子房 前天齐国的船刚刚来过, 所以现在夜郎国驻留的人又迎来了物资丰富的好时候。 而?且这种好时候越来越多了。 刘邦就喜欢趁着这个时候大宴,不?但?宴请他起家的沛县臣属,也宴请他新的夜郎臣民。齐人也在?他宴请之列, 尽管齐人的物资肯定比他还丰富。 他沖石狡举杯, 石狡笑吟吟的沖他也遥遥举杯, 并没有?正式祝酒, 但?两人还是一饮而?尽。 就如同他们?在?夜郎国的默契一般。 刘邦从来没跟石狡通报过他的行动,石狡也从来没有?插手过问。但?是每每刘邦动作,石狡那边却有?不?动声色的配合, 乃至恰到好处补充的物资。 这?小子,年?轻而?名声不?显, 但?也是个奸滑的。也就是韩川父子起势太?快群雄投奔, 韩信自?己?又太?能打了,不?然他们?淮阴旧属只怕也跟他的沛县班底一样,早就个个位列公卿了。 一群夜郎当地?百姓极具特色的歌舞过后,石狡向刘邦笑道:「梁王好本?事?,这?是又有?一族投靠了?」 刘邦大笑, 刚才那歌舞正是一个新投靠的部族所特有?, 石狡情报工作做得好, 连这?个都看出来了。恐怕也是以此?提醒他,行动都在?齐国的注视之下吧。 「还不?是仗着你们?齐国的支持, 我不?来, 你也能做。」刘邦诚心诚意的恭维, 半点不?带虚假。他那一世的记忆中根本?不?曾想过西南夷, 是因为不?愿意吗? 当然了, 他立国数年?一直忙着打仗,国内没有?平定根本?顾及不?到是一个原因。可就算没这?些事?, 甚至他还能安心用韩信做大将军,他就能平定西南夷了? 开什么玩笑。 根本?不?是打仗的事?,是钱的事?! 他没钱,他连天子车驾的马都凑不?齐同色的,公卿出行一概用牛车。想什么西南夷,这?是他应该想的事?吗? 齐国有?钱,还有?奇技。这?才是关键。 现在?齐国的船队来得更频繁了,刘邦去江边迎过一回?,那是他们?新造的蒸汽船,不?再用人力风力,也不?倚仗水力,全凭吃进的煤烧水驱动船行驶,一船就运来成堆的物资。 要不?是入蜀的水路仍是艰险,乱石怪滩齐多,水急漩涡处也防不?胜防,就算蒸汽船也免不?了沉船之险,刘邦怀疑他们?天天都能跑一趟船过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9页 石狡不?是谦虚沉稳的人,当下自?得之色溢于言表,向东方遥遥一敬:「是大王英明。」 刘邦只好跟着他遥敬,不?那么诚心诚意的道:「齐王英武!」 但?石狡也诚心诚意地?向他敬酒了:「也是梁王的本?事?,才有?如今局面。」 「哈。」刘邦同样没有?谦虚,坦然收下了他的恭维,将酒饮尽了。 怎么就不?是他的本?事?呢?他带着几个亲信和少数精卒以商队的名义到此?,先用半年?摸清夜郎国的情况,与当地?人混得熟了。然后找到机会,在?一个弱小部族被欺凌几乎要被吞併的时候仗义出手,保住了这?个部族,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首领。 立足之后,在?不?挑动夜郎国王警惕的前提下,他小心蛰伏,大胆出击,又收拢了几个弱小部族。 然后他暂时不?动了,在?地?盘上引齐人来教农耕。自?从蒸汽船到岸,他们?还送了水泥粉过来,那还有?啥说得,路倒不?急,先把?小型水利修起来。 现在?他统治的地?盘可比其他地?方富裕多了,所以最近,没用他去使什么手段,有?一个部族主动来投了。 夜郎国的统治与楚国相似,国王下面这?些部族自?有?势力,虽然服从国主,但?自?家事?一般还是自?家说了算。本?来像这?样较弱的部族,国王还是管得到的,但?有?石狡的支持,夜郎国王自?然也就管不?到了。 「那批货物明天给梁王运来。对了,过几天还有?一样新鲜事?,从国内新来的戏剧,三天后要让大伙都看看,梁王若有?兴趣不?妨同来。」 「来,我一定来,我就是对新鲜事?有?兴趣。」刘邦满口答应着,与石狡尽欢而?别。 第二日,白天收下石狡如约送来的新货,刘邦也如约前往齐国使臣驻地?,看看他们?的新鲜事?。他的地?盘离驻地?有?点距离,要提前动身。 石狡说是军中,其实齐国人来的不?多,总共百余人罢了。刘邦到时,他们?已经自?己?拖来椅凳,在?宽敞的空屋里说笑着坐下,前方墙上则拉出了一片幕布。 这?让刘邦有?了点熟悉的感觉,他想起来了,是那年?在?齐军中看演戏,就是这?样的。 而?这?个布置,看着也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带来的一行人被安排坐在?最前方的椅上,面前还摆着各色点心糖果瓜子花生,有?这?趟船运来的补给,也有?在?夜郎国已经开始种的。 樊哙磕了两个瓜子,突然一拍腿恍然大悟:「这?是他们?报上说的电影吧?」 刘邦侧目笑骂:「你才想起来?」 坐他旁边的卢绾挠了挠头,有?些困惑:「旧报纸送过来的时候说是会动的画,我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刘邦同样笑骂:「那蒸汽船你就想明白了?齐国的这?些玩意少想,让工匠琢磨去,你学?会用就得了。」 卢绾不?服气地?道:「虽说我不?会造,但?蒸汽船我想得明白,不?就是烧水让水蒸汽推着机器动吗?但?这?白布上让画动起来,总不?能也用蒸汽推吧——再说工匠也没琢磨明白,丞相不?是说过,炸了好几回?,工匠都有?出逃的了。」 曹参就坐卢绾旁边,正在?剥花生,往嘴里扔了一个,冷不?丁地?道:「蒸汽你想得通,这?个电你也想得通?」 卢绾说不?出话了,茫然地?看着屋顶上吊着的电灯。 也是去年?,齐人的船带了个什么发电机来,跟夜郎国要了一块水边的地?,建了个很小的水电站。然后又架了很多杆子挂电线,把?电力接到他们?驻的地?方。 然后刘邦就在?齐国驻地?看到不?点火的灯,不?用人扇的风,不?用人推也不?用蒸汽和水力推的磨。 今天这?电影,看名字就知道了,也是用这?个电。电驱动的形影演出的戏剧,字面意思很好理?解,可这?玩意实在?很难理?解。 奇了怪了,电这?玩意不?是天上的么,为什么会从水里来?难道说平时打雷下雨,其实那雷电是从雨里来的? 可是齐国的报上也登过煤电厂动工完工的消息,电也从煤里来? 煤烧水,水生蒸汽,蒸汽推动机关完成人力所不?能及之事?。就像卢绾说的,正常人都想得明白,只是想把?机器造出来,能让蒸汽顺利地?推动机器工作而?不?炸,这?个工艺比较难而?已,道理?却不?难理?解。电才是真正难懂的事?,刘邦叫人不?要想,其实自?己?都要想破脑袋了,把?送来的过期报纸上有?关的新闻抄下来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硬是没搞懂。 在?刘邦的思忖和手下们?的争辩中,电影开始了。 「卧薪尝胆?哟,这?是说吴越争霸的故事?。」 果然是会动的画,刘邦也很震惊,画上的人居然和真人看着简直一模一样,这?是画出来的还是真把?人的影子给摄进去了? 但?这?种见所未见的场面让人无暇想那么多,百来人鸦雀无声,仰着头直着眼,看幕布上演出那两百多年?前的风云叱咤。 这?跟刘邦看过的齐国戏不?太?一样,舞台上的戏演出来总带些夸张,看的时候虽受感染,但?刘邦知道那是戏,是演的。但?电影里的故事?让他都迷惑起来了,齐国是得了什么神物,把?两百多年?前的事?搬到现在?给人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0页 勾践决定称臣时屈辱中带着决绝的神情,为奴时压抑的痛苦仇恨与显露于人前的谄媚麻木,吴王的意气风发与自?大,这?当真不?是真的夫差与勾践? 连他都有?这?想法,更不?用说其他人了,齐人也不?比他们?好到哪里,眼睛都发直了,个个脑子里恐怕都生出了敬畏,以为看到逝去的古人呢。 刘邦正发着呆,陡然间?一个女子闯入他的视线,百余年?轻男子观众也嗡的一声,不?约而?同小小的叫出了声。 刘邦更是跳了起来,指着屏幕想喊什么,被樊哙和卢绾一边一个拉着坐了下来,仍是震惊得喉咙里咯咯作响,半天才说出话来:「那个西施是戚氏!」 樊哙仔细看了看幕布上正在?折腰踏步而?舞的绝色美人,犹犹豫豫地?道:「是有?点像戚夫人……可戚夫人怎么比得上西施?那可是西施。」 狗屁的西施,刘邦这?才醒悟过来,这?不?是真的夫差和勾践啊,这?就是现在?的人给演的。只不?过从舞台换到了幕布上,表演的方式也有?变化,不?再作腔作势,而?是当做真的来演,险些把?他也唬了。 西施不?就是戚氏吗,那个曾经给他生下爱子,现在?却被戚家送给了韩信,韩信没收,最终他不?知道跑哪去了的美人。 要是看到她,还没明白过来电影是怎么回?事?,刘邦这?把?年?纪就白活了。 毕竟这?楚舞,戚夫人不?知道给他跳过多少次了,没想到再次看见,居然是在?这?里。 刘邦环视四周,一干人已经不?嚷嚷了,比方才更专注地?看着幕布上那个女子灵动柔美的舞姿,一个个的真把?她当成西施了吧。毕竟戚夫人虽然因为没什么事?迹名世,不?是出名的美人,但?刘邦晓得她的确是少有?的美人。 啊呸,都看什么看,刘邦心情微妙,看电影也不?似方才投入了。 好在?西施的戏份不?多,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但?没想到啊,《卧薪尝胆》结束了,下面还有?一场,各人放水的放水,放松的放松,被震惊了急欲找人说话渲泄的抓着朋友说个没完。等到时间?回?来,下部戏就是《西施》。 这?回?不?是男人们?的主场了,刘邦就眼睁睁的看着戚氏粗衣木钗出场,在?水边浣洗,与同样陋服的女子说笑打闹。明明二十出头的女人了,不?知怎么化妆打扮的,看着就跟他初纳时一样,十六岁鲜嫩娇妍天真的女孩子。 然后与范蠡相遇,情丝牵繫,却因为吴越之争,慨然应诺入吴宫,献于吴王身前。 刘邦没注意与前面同一演员扮演的吴王是怎么目中闪过惊喜,起身慢慢走向美人的,他看着戚氏,看她缓缓抬头,盛装打扮,柔媚而?笑,眼波婉转,却在?低头时低垂下眼帘,黯然掩去悲伤。 不?,这?是西施,这?不?是戚氏,戚氏被家里教养得很好,来到他身边前没有?情郎,也没有?不?甘愿,一心一意巴着他,非常急着生儿子固宠。 但?是……但?是她怎么能演出来这?样复杂的神情,她真是演的吗?她到他身边来,真的没有?不?甘愿吗? 刘邦使劲回?想,但?是他记得起鸿门宴上项羽每一个眼神,范增每一个动作,记得起云梦泽时韩信的愤怒和痛苦,也记得起老朋友萧何下狱后回?来时的蹒跚与谦恭,却记不?起戚氏初来时到底是什么神情了。 她好像一直是笑着的,笑着舞,笑着撒娇,就算哭也哭得极美,他心里清楚她是用哭泣来博得自?己?的心软,跟吕氏一样。 真正的哭泣,大概是他决定不?废太?子那次吧,就算那次,她哭起来也还是那么好看,那么楚楚动人啊。他自?己?作歌,让她作楚舞,她也没有?拒绝。 打住!刘邦觉得自?己?不?能再回?忆了,再回?忆他就要怀疑戚氏上辈子有?没有?从开始就恨他了。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电影的最后,西施被范蠡带走。范蠡劝文种的话让他笑了一笑,心想肯定是韩信让人加的词。不?过结尾时,西施在?船上为同入吴宫的越女默默祷告,也让人心中恻然。 那些女子,大抵都不?在?了吧。 刘邦在?片尾曲响起时没有?站起来活动,一直盯着字幕,主演名单出来时他看到了戚懿,他这?才想起来,他好像不?记得戚夫人的名字了。 明明以前,他高兴的时候也会「阿懿,阿懿」的叫她,但?这?辈子回?忆起人来,不?是想着戚夫人,就是想着戚氏,也有?几十年?了,倒是想不?起名字。 原来她叫戚懿啊。 樊哙担心地?拉了拉刘邦,担心大王被摄入到画里去,刘邦回?过神,摇了摇头,振作起来,与石狡告辞,带人回?自?己?的地?方。 今天从齐国运来的兵甲已经运到了,明天就发下去。他已经向夜郎国王请战,去攻打夜郎国的老对手句町国。用夜郎的兵,打句町的人,争自?己?的地?盘,很划算的买卖。 等吃下句町,他再找机会,反手取了夜郎。 那时候,韩信也不?能失信于天下,不?给他留一个封国吧。就不?知海外到底还有?哪些地?方,听齐国的口气,那还不?小哇,而?且蛮夷众多,需要自?己?去开闢。按记忆里他已经活不?了几年?了,但?现在?没中过箭,似乎身体还不?错,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家里的儿子还小,他怎么也要多撑几年?,不?然就算给了封国,维持不?下去被打回?来,那可怪不?得韩信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1页 曹参策马向前几步,打断了他的思路。 「大王,我方才跟齐人攀谈,听他们?说,陈余和彭越去了身毒。」 「呵!这?两不?要命的!」刘邦摸了摸鬍子,却是自?得,「我跟你们?打赌,要不?是我来得快,彭越肯定要到夜郎,那就轮到咱们?去身毒啦。」 众人都大笑,深觉大王英明。 刘邦却又不?笑了,在?马上嘆气:「一句如周天子分封之例的空话,就引得风云变幻,诸侯折腰,东奔西走为齐国筹谋天下,这?一定是张子房的手笔啊。」 子房啊子房。 子房啊子房! 第149章 米奥斯港口 大洋之上。 经过一夜风雨, 上午放了晴,海天一色碧天如洗,船队成员的心情也放松下来了。 狄去病现在不轮值, 打?算在甲板上吹会风就去睡觉, 跟他要好的?船员黄冬看他看着?远方两?眼?发直, 便拍了拍他的肩:「发什么呆, 想女人了?」 狄去病白了他一眼:「当我跟你们一样?我在算这趟不耽搁时?间的?话,要跑多少天。」 黄冬掐着指头算了一会,数学不好, 没算出来,便巴巴地看着?他。 狄去病自得地告诉他:「我们这次过了身毒还?在找补给点耽误了点时?间, 这样算起来, 看地图要到那埃及,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他们这次是准备完整的?跑一趟。以前是陆续设法先把到身毒的?航路走通了,主要是半途得在身毒那里停靠,需要补给。如果身毒人能卖煤给他们的?话,他们出发时?就不必携带那么?多煤了。 而且身毒产香料, 南越已经把势力?扩散到南洋诸岛上了, 但那里大部分土人还?不堪用, 能用的?也只能先集中种水稻和橡胶树,香料只能採集, 不能大批收购。相较之下, 从人口繁盛的?身毒採购香料去远方贸易, 就是比较合算的?事了。 好在煤矿分布很广, 从临淄出发, 经过南越新扩的?那片地域时?就可以补给一次,再到身毒又可以补充一次, 他们出发时?就能多带点货,少带点煤。 带着?糖和丝绸瓷器棉布在身毒交易了几次,身毒人很快就运来大量的?煤和香料,存在港口等他们来交易。这样,他们这次航行?才越过身毒,向遥远的?埃及和罗马出发。 路上也曾停靠过几次,搜集沿途的?地理人情,不过没再耽误时?间进行?大宗货物的?交易,而是快速向地图上那个古老的?据说?不亚于华夏的?古国?埃及驶去。 「一个月也不算久。不过这趟说?是还?要走一趟罗马,得看在埃及能不能买到煤了。不然还?要绕一大圈,我们腾空的?货倒是又装满了煤,够是够了,可心里没底啊。」黄冬说?。 「应该有,不是说?煤矿分布很广么?。就是怕他们过去不用煤,还?得现挖,那就耽搁得久了,钟离将军和梁将军肯定不会等那么?久。最多让他们先运过来,回程再补上。」 「哎,这都是将军们想的?事情,我们干活就行?了。」黄冬打?了个哈欠,昨夜风雨,一船人都没睡,现在他没事,也该回去抓紧时?间补觉了,「去睡会吧,回头轮到我们去挖煤渣可累得慌。」 「嗯。」 狄去病笑笑,在甲板上还?是多待了一会。 人生真是奇妙,他作为秦军逐匈奴于塞外时?,完全没有想到他还?会来到万里之遥的?大海上。 诸侯联军对匈奴作战得胜之后?,狄去病就留在了塞外,还?娶了个健壮的?匈奴女人。但他始终不是安份过日子的?人,当大王从军中选人出海时?,他也报名了。不过通过之后?,他因为学东西快,结果没去成东州,倒是被留下来补了数学,学了一堆海上知识……最后?上船开始了一趟趟的?远航。 但他一点也不因此沮丧,反而觉得幸运之极。狄去病给匈奴妻子说?,反正他在海上也用不上多少钱,俸禄大半给她用。要是死讯传来,或者三年?五载的?没消息,就自己再找个人嫁了吧,别等了。 匈奴女子倒是更爽快些,虽然有些担心他,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并保证不给刚生的?孩子改姓氏。「我知道你们看重这个。」 「嗨,随便吧,我家兄弟好几个,也不差我了。」他大笑,跟妻子好好放纵了一回,出发的?时?候腿都有点软。 「值了,值了。」他喃喃自语,回了休息的?舱室睡觉。 黄鹄号上,同样一夜没睡的?梁高与?钟离眜仍是神采奕奕,他们在瞭望海岸。钟离眜看着?地图道:「那边就是大王让我们占下的?地方了吧?」 「是了。不过那边有人居住,又有大片沙漠,我们远来不便,先去埃及有了补给,再打?听明白了。这趟不急。」 钟离眜的?手指从齐国?临淄一路向西划过大片陆地,西域以西是大夏,大夏以西是安息,安息再西是塞琉西,塞琉西再来,就是他们要去的?埃及了。 埃及所在,又是一个大洲。天下之大,令人心驰神往,他这样的?武人更是心潮澎湃,满脑子都是封侯之念。 他们的?船队有两?个系统,一个是船员系统,怎么?走、怎么?停,怎么?避风雨,这些梁高和钟离眜全得闭嘴,需要他们干什么?的?时?候,哪怕让他们当锅炉工,船长一声令下,他们也得去干。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2页 另一个系统就是军事系统了,由钟离眜为主,梁高为副,带了士卒在船上。上船前他们也都经过训练,因为船上能带的?人有限,所以他们既是水手也是士兵。狄去病和黄冬还?会轮到去铲煤渣,因为这活又脏又累,便让人轮着?去做了。 但这个军事系统的?存在,主要是为了应对停靠后?的?危机。不管是主动建立补给点跟土人打?交道,还?是文明国?家对他们有敌意,都得他们上。 梁高和钟离眜很清楚,现在这两?套系统是暂时?的?,因为现在没有哪支海上力?量能与?他们为敌,所以他们只要开货船就足以横行?。但是将来迟早会有别的?国?家追上,所以海军是必须建立的?。 他们八成是赶不上那个时?候了,他们可不觉得那些划着名?小?木船的?国?家能追得上齐国?。不过他们能在一次次航行?中总结出经验,写成兵书,为将来建立海军打?下基础,成为海军必须纪念的?先驱,兵书能与?兵家先贤相提并论……嘿嘿,那也很不错啊。 为了这个,梁高现在很虚心努力?的?学习,钟离眜也在补课,生怕自己一般的?文字水平连累了自己留名百世的?兵书大作。虽说?大王答应给他们润色修改,但写得太难看了,叫大王看了也怪不好意思?的?。 三艘载重两?千多吨的?船队就这样绕过半岛,直入红海,抵达埃及。 与?他们生活的?华夏不同,这一带海路贸易相比之下非常发达,早在他们抵达最终目的?地之前,路上的?船只就发现了他们,谨慎观望之后?,有船试图搭话。 他们的?船队路上停留,也不停的?带上当地懂不同语言的?人做通译,这次来本身也是要了解当地人情风俗,好长期在此补给,因而当然不会拒绝。 所以,很快,埃及年?幼的?君主托勒密五世就知道,遥远的?东方,那个神秘的?丝之国?的?人,他们驾着?像山峦一样不用人力?也不用风力?的?大船,装着?无数丝绸来交易啦! 尽管托勒密王朝正在与?塞琉西交战,而且战事不利,但这个消息还?是引发了轰动,无数商人和学者蜂涌而来,连罗马的?商人也不顾一切的?带着?他们货物加入这个行?列。 这些年?从远方穿越数国?运来的?丝绸渐渐多起了,还?出现了一些同样神奇美丽的?物品。但陆路太漫长曲折难行?了,尤其是那沙漠地带,使得那些珍贵货物的?价格一定比原产地翻了许多倍,每次能运来的?数量也非常有限。 现在赛里斯驾着?大船从海路来,山一样的?大船一定带来了山一样的?丝绸和瓷器吧。一个埃及怎么?可能吃得下,买,他们一定要来买! 黄鹄号太大了,到了那米奥斯港没法接近港口。梁高居高临下看着?埃及人划着名?小?船靠近,啧啧称奇:「这里的?人,有黑有白,头髮颜色也不太一样,真是奇妙。」 钟离眜也在他旁边看西洋景,称赞道:「他们海上比我们热闹多了,这边好些个国?家,我们一路收集信息才知道,原来也曾经出了个亚歷山大一统天下,只是人亡政息,一时?又分裂了。不过听说?这个埃及在跟分裂出的?另一个国?家打?仗,双方都指称对方是蛮人,自己才是正统,哈哈,也不知最终谁能称帝。」 「那边还?有罗马和马其顿,船过不去只能绕行?。这地方开条河就好了,他们打?仗,估计也顾不上,唉!」 说?话间,埃及的?官员已经登上了黄鹄号,船长刀淳出面与?他交谈。两?个人语言不通,要经过两?个通译转译才能说?上话,梁高和钟离眜也过去旁听。 那人问船要多少人划,刀淳与?他俩对着?一笑,一起摇头:「这是秘密。」 那个埃及人露出遗憾的?神色,嘟囔了句什么?,钟离眜问通译:「他说?了什么??」 第一个从身毒雇的?通译便问第二个通译,然后?回答:「他说?要是阿基米德在,一定能知道。」 「阿基米德是谁?」 「他是希腊的?大学者,十四年?前被罗马士兵杀死,连罗马人的?统帅都很惋惜,为他举行?了葬礼。」 那个埃及人说?起阿基米德突然激动起来,又滔滔不绝的?说?了很久,把两?个通译为难得要死,对话了好半天才开始翻译,告诉他们:「他说?阿基米德制作了投石机,砸坏了罗马人的?军舰,还?做过巨大的?起重机……有一次用镜子点燃了罗马人的?帆,保卫了他的?城市。他说?阿基米德年?轻时?是在他们的?亚歷山大城学习的?。」 梁高与?钟离眜恍然点头,明白了,那是墨子一样的?人物。可惜他们来晚了,无缘一见。再问现在还?有什么?大学者,埃及官员介绍了几位,可惜他们看他的?表情平淡全无刚才激动,就知道这些人无法与?阿基米德相提并论,也就失了兴趣。 不过他们问了阿基米德葬在哪里,准备顺路的?话,去拜祭一番。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态度让这个有学问崇拜的?官员认可了他们,下面的?交谈很顺利。 因为他们的?船太大,货太多,引发商人拥到了港口,所以托勒密宫廷都关?注到了这里,令人过来问清楚情况,并对商业行?为进行?引导,免得因为人太多惹出事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3页 这也是应有之义,刀淳并不觉得冒犯,大体答应他们安排,不过细节还?要坐下来慢慢商榷,现在先带他去看看货。 货舱一看,埃及人的?眼?睛就变成了金币的?模样,钟离眜清清楚楚听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好笑起来。 他生于华夏之地,见惯了丝绸,对异乡人的?痴迷并不能感同身受,只当他是看到了财富,而不知道这个埃及人大半是为了其珍贵,还?有小?半则折服于华美耀眼?的?丝绸本身。 水手进去搬了一匹过来,拉开给他看,刀淳则让人拿来一册厚厚的?本子,上面有一小?块小?一块的?丝绸贴着?,用身毒文字标註了颜色与?名称。 最近一段时?间,他还?特意找通译,用埃及文字标註了,这就赶上了,埃及人贪婪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册子,船长本来等他说?话,钟离眜跟他示意:「这人估计是看痴了,赶紧叫醒他吧。」 埃及人被刀淳用力?咳了好几声才惊醒,恋恋不捨地合上册子,摇头拒绝了刀淳邀请他摸一摸丝绸的?好意,摊开手表示不想用粗糙的?皮肤勾坏了这样美丽的?珍物。 三人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在这些异乡人眼?中,丝绸好像很稀奇啊。 再领他去看瓷器。这在陆地上只有少量运输,大部分都被路上经过的?几个国?家王族给截下自用了,很少卖到埃及来。这人顿时?也看住了,又惊嘆了一回。 不过他把糖当成了盐,直到刀淳让人撮了一点放在水里给他喝,他才露出骇然的?表情,直接问:「你们打?算怎么?卖,罗马人会非常喜欢它。」 他根本没打?算隐瞒这些货物的?珍贵之处,身处一个海贸繁华的?地带,他很清楚这是瞒不住的?。赛里斯人这么?远用大船把货运过来,难道还?会不打?听一下就随便便宜卖了吗? 外面挤了这么?多不同国?家和城邦的?商人,他们可不会齐心协力?的?压价,只会争着?抬价抢货,然后?转手赚上更多。 他打?赌,不管他们把价格抬到多高,转手都能厚厚的?赚上一笔。不要说?那些丝绸和新见到的?美丽瓷器,就说?这糖,那该引发什么?样的?狂欢啊! 罗马人为了吃到甜味,是会拿铅来做容器饮酒的?。 正在恍惚间,赛里斯人又引他去下一舱看货。舱门还?没开,他脱口而出:「胡椒?」 翻译之后?就见三个显然是首领人物的?赛里斯人惊讶中带着?好笑地看着?他,语言不通也不妨碍他理解表情,顿时?兴奋起来,告诉他们:「胡椒是非常受欢迎的?货物——罗马人尤其喜爱。他们曾经用三千磅胡椒赎回他们的?城市。」 这些香料不止有胡椒,它们有的?是从南越所辖的?地域和岛屿土人那里收来的?货,大部分是在身毒停靠时?,用丝绸镜子与?瓷器向身毒人所换。 刀淳把香料比他们预料的?更值钱的?信息记下来,打?算回去禀报,以后?干脆装满丝绸和瓷器,直接跟身毒人收香料,自己只带身毒不产的?大黄等物。 埃及官员从黄鹄号回到自己的?船,带上了给托勒密五世的?礼物,以及他自己的?礼物,只是在船上时?灿烂的?笑容消失了,反而有些忧愁。 回到岸上,他匆匆向随从吩咐了几句,根本不管那些翘首以盼的?商人,自顾自离开港口,往亚歷山大城赶去。 至于商人们,他们很快就听到了消息,赛里斯商人带来了丝绸、瓷器、糖、香料、珍珠、羊毛织物、茶叶,还?有作为药物的?大黄。赛里斯人与?官员交谈后?,失望的?表示这里没有多少他们需要的?货物,或许下次就不来了。 他们只要金银、红珊瑚、大量的?煤,一些书籍,以及——人。 第150章 结盟 托勒密五世仅仅是一个11岁的男孩。按照规矩, 当明年十二岁的时候他?才可以亲政,但埃及的高层官僚心里都明白,现在的摄政并不会因为他到了年纪就让出大权。 当他?五岁时, 父亲去世, 两个宠臣为了权力杀了他的母亲, 但激起了反对而?被杀死。那时候他有了第一个摄政特勒波勒摩斯, 并且他?还是个真?正什?么也?不懂的小男孩。 但特勒波勒摩斯过于无能了,在他?执政期间,马其顿的腓力五世夺取了埃及的色雷斯领地, 卡里亚和萨摩斯岛也?被侵占;塞琉西的安条克三世则夺取了迦萨。 军事的失败导致政治的失败,这才让现在的摄政阿里斯托梅尼得到了权力。 但是他?也?没法阻止塞琉西的兵锋, 安条克三世一直咄咄逼人, 前?年他?们占领了帕尼翁城,埃及必须在那里歼灭他?的军队,否则就将一直处于威胁之下。 托勒密五世已经长大了一些,知?道自己理论上明年就应该亲政,开始为国事忧心。他?没心思?听什?么从赛里斯来的商人和大船, 也?没心思?听那些希腊学者忧心忡忡地担心赛里斯的货物会让埃及的财富被吸空的分析。他?只关心那些人能不能带来变数, 帮助他?取得?胜利。 陡然间, 稚嫩的童声打断了臣子们的议论,摄政作出恭敬的姿态, 听年幼的国王大声问:「为什?么不让赛里斯人帮我?们打仗。你们说他?们运来了武器, 船上还有精锐的士兵。」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4页 阿里斯托梅尼答道:「赛里斯人不仅有丝绸, 也?有锋利的刀剑, 但他?们不卖, 说是路上补给时有很多蛮人,那些刀剑是为了自卫。」 但他?并不相信, 与赛里斯人接触的官员是他?派去的亲信,向他?详细禀报的赛里斯船上的景象。 「船很大,没有帆,也?没有看?见划桨的地方,他?们一定有其他?办法驱动船。船上有水手,还有很多全副武装的士兵,有人似乎故意在我?面?前?拿出出鞘的刀行走,我?看?见那不是铁器,而?是钢。我?忍住了惊唿,当作不在意,但是他?们又让我?看?了那舱钢铁武器,我?认为他?们是故意的,想让我?们主动用高价购买。」 其实这是个误会,齐国人只是想展示武力,避免在异国他?乡受到轻视和挑衅。 虽然他?们的大船不惧怕任何海上的敌人,但是钟离眛和梁高都要带人下船收集情报,记录风土人情带回临淄,让朝中对这华夏不曾涉足的远方文明国度加深了解。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以礼待人不如像这样公开展示自己的强大,让一些隐秘的恶意掐灭在萌芽状态,省得?叫人以为他?们是好欺负的。 另外也?有些别的用意,端看?他?们能不能看?出来了。 但几个主事人都没想到,文化不同,这里是一个一直以来都诸国林立,两块大陆之间只隔着窄窄一片海域,使得?上古时勇敢的人们驾着小船就四?处贸易的地区。 商业已经成了他?们本能。如果说对邻国还有几分警惕的话,从万里之遥而?来只有数百人的齐人,再?好战的当权者都不会把?他?们当作敌人。 所以对他?们展示武装力量的举动,阿里斯托梅尼只是认为,赛里斯人确实想卖武器,而?且想卖高价。而?且他?们的货物非常珍贵值钱,所有商人都愿意借高利贷去先进货,他?们从遥远的东方来,有这么赚钱的生意,不可能愿意接受僱佣,介入他?们的战争。 可是年幼的国王不懂这些,他?只听到了几个词,并没有深思?熟虑什?么地理与政治,只是说:「他?们要煤,我?们有。如果我?们赢了,我?让我?所有的奴隶为他?们挖煤!」 阿里斯托梅尼觉得?国王什?么也?不懂。赛里斯人有这样的财富,如果要煤,他?们可以跟罗马人买,也?可能通过塞琉西向马其顿买,为什?么要为了煤介入战争。 ------------------------------------- 「埃及那个托勒密五世会请我?们相助么?」 黄鹄号船长刀淳好奇的询问。他?们念了许久才把?这些绕口的名字给念顺熘了,至于五世,则是顺着秦朝的习惯翻译过来,当时几个人还颇为感慨,秦二世而?亡,三世登基即投降做了亡国之君,这边几个国家倒是一世二世至五世的传下来了。饶是他?们都是武夫,依然为此生出些不明所以的吁嘆来。 钟离眛道:「看?他?能不能看?懂暗示。如果不能,我?们再?看?看?,也?不用着急。路上打听到的消息不是说他?们已经打了好些年,埃及形势不利么。」 「不知?两位将军为什?么要插手呢?在下实在不懂,若不是机密,可否解说一二?」 刀淳只负责商业,确实不理解两个将军的想法。 钟离眛待他?也?很客气,刀淳是刀氏子侄,带着刀间的旧仆很早就在船上工作。后来又进了专门的学校学习,最后在异士的带领下跑了几趟船。 等到身毒的航路稳定下来,异士就把?船交给了他?们,让他?们自己尝试远航至此。刀淳也?确实很好完成了任务。钟离眜自己只恶补了海上的一些常识,更深的就不懂了,因此很佩服他?,待他?一向也?客气。 见刀淳询问,钟离眜便指着地图让他?看?,说道:「那个塞琉西所在的半岛,正是大王想要拿下的地方。虽然我?们打算要的地方还不是塞琉西的疆域,可也?算是在其国的势力范围之内。以后我?们从南部登陆活动,时日?一久必然与塞琉西冲突。埃及将来既是我?们的补给点,又将是我?们的盟友,一旦有事,我?从南攻,埃及自北相应,才能叫塞琉西顾此失彼。」 他?这一说,刀淳自然明白了。塞琉西将来必然交恶,而?埃及则是拉拢的对象。不能事到临头再?去结交,而?是要从现在就开始布局了。 只是他?不明白,那个被标註为「黑金半岛」的地方,明明是一片沙漠与绿洲并存的并不算富饶的土地,为什?么会引起国内的重视。 目前?齐国将煤称为黑金,那里难道产煤吗?可是据他?所知?,三晋之地的煤极多,南洋亦有大煤矿,其他?无主之地亦不缺煤矿,只要备齐物资前?去开採就好。为了这煤矿,远赴海外与一个大国交恶,值吗? 但他?也?只是想想,刀氏子弟被家主教育得?很好,非常明白自己的身份,懂分寸知?进退,这种?事是钟离将军与梁将军的活,既然没同他?说,他?就不必问了。 就听梁高道:「且听船商的消息,这几年埃及主幼臣疑,连连败退,被马其顿及塞琉西夺了不少岛屿城池,如今一处关键的高地也?被塞琉西占了,居高临下形势极为不利,今年必然开战。如果不出手相助,此国当真?被灭,塞琉西坐大,于我?们也?是麻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5页 说到这里,钟离眜已经正色道:「我?们商议了,留下一艘小船,三门炮,把?枪拿出来用。我?留下观望形势,梁将军与你绕行黑大陆前?往罗马。」 「这……」刀淳不想他?们已经做出这么大的决定,但这是军事而?非商事,他?不能置喙,只得?应下,「就是装了军备的青鸟那艘吧。我?得?跟淳于军好好交待一番,船上人员也?得?调整。」 淳于军是青鸟号的船长,乃是平民子弟学出来。管氏和薛氏也?是最早积极投靠的大商贾,不过一来这些船都是官营,不可能全让他?们的子弟掌握,二来他?们派来的子弟确实也?没学到能做船长的程度,倒是在船上有别的任职,将来他?们自家向官府买船,就可以把?人叫回去在船上用了。 这些都是船长的事,两人同样不去干涉。不过二人目光示意,最后由梁高开口,严肃地道:「刀船长,有件事或许是我?会错意,但必须问一问你。」 刀淳虽说做了这么大一艘船的船长,回了家也?是意气风发?光宗耀祖的人了,但对着两位将军,他?依然是个小民,平时说笑还好,经过严格的规训后,海上事调遣起两人来也?不含煳。但这两人一严肃,他?心都在颤,小心地问:「何事,将军尽管问我?,在下知?无不言,不敢隐瞒。」 「你送那埃及人下船的时候我?们没有跟随,你又同他?说了什?么?」 刀淳一激零,赶紧回想,可他?真?的没说什?么犯禁的话吧?更不敢泄露船上机密。 「我?跟他?说了需要的货……主要是煤,为了去罗马,我?们少装了至少一半的货,都用来装煤了。他?们能提供煤,我?们就轻松许多。还有我?打听来能卖出高价的红珊瑚,是罗马人卖过来的货,埃及人或许有现成的。金银自不必说,其他?便是书籍,还有人……」 说到最后,他?看?两人脸色越发?不对,也?意识到了,赶紧分辩:「我?没买奴隶,我?跟他?们说要雇一些愿意去东方的人长期作工,工钱优厚。」 「那你还不是跟他?买人?我?齐国已经废止奴隶,远行之前?,钟船长也?一再?强调不许购奴,你竟抛在了脑后?」 钟离眜问这话,就是看?到这两天有商人送人过来,换了丝绸回去,本来商事他?不该过问,但这是违背了齐律的事情,若不问,回去这些人又藏不起来,这样特殊的长相一看?就是从埃及罗马带回去的,一问起来,他?和梁高也?得?担罪。 刀淳脸都白了,连连摇手:「不敢,不敢,我?不敢购奴。我?是这样想的。这个埃及本身使用奴隶,我?向他?们买来奴隶,回去之后就放良,让他?们做工,等工钱够了他?们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留下,也?可以搭乘船回来——但他?们在我?大齐享过福,又怎么肯回来做奴隶,这样一来,不就引入人丁了吗?」 钟离眜想了想,脸色缓和下来,觉得?也?有道理。刀淳不是胡说,他?们路上收集的情报和这几天停泊打探的情况都证明了,埃及和埃及周边这几个王国都还是奴隶制国家,几个国家内部存在大量奴隶。 除了自己同族人,还有大量的黑奴,是从黑大陆掳掠而?来的人口,也?是这边黑皮肤人的主要来源。 买这些奴隶,其实对他?们来说只是用「买」这个名义,如今齐国又不许蓄奴,等回了国他?们就是自由民,只是欠了帮他?们赎身的钱罢了。要还钱,要吃饭,那他?们就肯定得?找份工做。 齐国最缺的就是人,这倒是个划算的买卖,对那些奴隶也?不是坏事。 本质上来讲,钟离眜和梁高从幼时到青壮年,就是由仍然存在大量奴隶的时代过来的,要他?俩发?自内心的反对奴隶制存在简直是苛求了。 二人不过是因为最早追随韩信,又是没什?么老?家底可损失,反而?从新政策里得?到极大好处的齐国新贵。因而?他?们是齐国政策最坚决的拥护者,也?是齐王最忠诚的追随者。 既然齐国不许蓄奴,航行前?教导他?们的异士也?嘱咐了不要购奴,那他?们自然要反对刀淳的自作主张。 但当刀淳解释之后,他?俩也?觉得?刀淳没什?么不对,尤其是如此一来还算是做好事,并没有触及齐律,于是算是都同意了。 钟离眜更是进一步询问起来:「如果真?拿奴隶来换,这些奴隶语言不通,回去只能种?地吧?」 刀淳笑道:「能种?地就很好了。不会种?地的话,现在修路不也?要人,来之前?又有铁路通车了,还有大河上准备建桥,等我?们再?远航几次,不定哪次回去,就能驾车从桥上过大河了。」 一时间三人都失语了,那得?是什?么样的情景啊。那可是滔滔大河,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河啊! 是的,缺人,我?大齐什?么都不缺,万里迢迢海路至此,竟然没什?么值得?运回去的货物。那能拉一些人回去干活也?不错。钟离眜想得?更远,他?要在塞琉西王国南边占下地来,能有本地人就最好了,这些被他?们赎身的奴隶,也?可以来当兵嘛。 把?这些事都商议定了之后,埃及摄政的使者也?正式来访,向钟离眜提出了僱佣他?们打仗的请求。这点有些出乎意料,僱佣军?这他?们真?没见识过。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6页 钟离眜谨慎起见,与梁高商讨了,又尝试了用船上的电台发?电报回去。 但一直没有回音,应该是实在太远了。这一路又远得?离谱还人生地不熟,不像南洋和东州,能安排人在岛上中转。 最后钟离眜还是决定拒绝,以使者的身份向托勒密五世请见,正式缔结盟约。 「若是僱佣,不过是钱货两讫的交易,于我?齐国而?言并无好处。我?等想在这里立足,将来共同应对塞琉西国,就不能以僱佣军的名义。我?为正使,便同他?入亚歷山大城面?见那国君与摄政,你留守船上,倘若有变,不必管我?,见机行事。」 这是钟离眜的决定。不过埃及正为战争而?焦头烂额,他?往亚歷山大城的交涉十分顺利,埃及上下根本不在意用什?么名义,对于钟离眜提出将来要在塞琉西以南停留驻扎更是大喜过望:关他?埃及何事,是塞琉西要有从东方来的敌人啊。 钟离眜更是提出,自己的军队有很厉害的远程武器,交战时作为盟军,他?有自主权,必须让他?知?道军事布署,他?才好决定自己人的用在哪里才能给敌人最狠的一击。 摄政阿里斯托梅尼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了,他?其实并没有太将这支盟军放在心上,他?看?重的是那些质量很好的钢铁利刃。钟离眜送了一半给他?们作为国礼,虽然形制不同,但那可真?是好东西。 第151章 帕尼翁之战 刀淳与梁高继续乘黄鹄号, 带着另一艘鸿雁号驶出米奥尔港,绕行生活着黑皮肤人的大?洲,一路没有?多停, 直到抵达亚歷山大?城。 梁高还下船与特意到此等待的钟离眜见了一面, 两人看着地图上, 米奥尔港与亚歷山大?港的距离, 再想想从海路绕过来的漫长线路,梁高再次感慨:「这地方就应该挖一条河!」 「他们确实挖了,就是太?浅太?窄, 几?度废弃又开通,如今这个托勒密五世年幼国危, 也顾不上这件事了。我们的船更是过不来。」 钟离眜说着这话, 心想恐怕要让我们的船通过,非得齐国派遣人手来修不可,要将?那些吊车挖车通通运过来,不然也太?难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梁高却?想, 要是始皇帝在位, 死多少人也得把?这河给挖出来啊, 这位置可太?紧要了。 在亚歷山大?港稍事休息后,黄鹄号再度出发, 这次终于?到了罗马。 在他们绕行黑大?陆的时候, 在米奥尔港没有?完成採购的罗马商人, 已经将?他们将?要航行至罗马的消息带了回来。 船一到罗马停靠, 刀淳就换了不少人回来。可能是急着购买丝绸和糖, 这些商人乃至他们身后的贵族一时来不及去买新?奴隶,更来不及运煤, 于?是钱用完了就直接将?家里用熟的奴隶带来交换。因此刀淳有?了些出乎意料的惊喜:这些奴隶里除了大?字不识干苦力的,还有?不少有?一技之?长的人。 经过询问,他们有?罗马在对外战争中?抢来的战俘,也有?贵族自己家中?培养的学者,有?的甚至是家养的家庭教师。说是奴隶,其实生活比一般的奴隶强多了,在家庭中?也有?一定的地位。他们上船时神色沮丧,刀淳可是开心极了,将?他们另册登记下来。 现在齐国人已经普遍意识到一件事了:哪怕我只需要一个拧螺丝的工匠,那么识字的也比不识字的好。 这话一定要找个例的话不是没有?反例,但?是比起一句话得反覆教半天的文盲来,显然已经得到过初步教育的人更容易管理。而?这些学者虽然语言不通,但?回去之?后用在各行各业,也总比既不识字也说不通话的人好用吧。 更何况,从那些学者口中?,还能多搜集一些西方诸国的情报,这才是真正的收穫。 但?时间仍是太?仓猝,或者说是丝绸香料,糖与瓷器的价值太?高了,两轮交易下来,他们带来的三船货竟然还剩了一半没换出去。 刀淳一边高兴一边烦恼,嘆道:「他们想用金银买,要不是为了逼迫他们想办法运煤来换,卖也就卖了。另外我得记下来,羊毛织物?、棉布和其他货就不必带了。」 「为什么,我看罗马人都喜欢披一件宽大?的羊毛布,我到现在没明白他们是怎么裹到身上还不碍事的。」梁高顺口问。 「我们的羊毛布比他们的好,成本也低。但?他们自己有?,兴趣就不大?了,而?我们运过来之?后成本也变高,收益就低了。棉布也是同理,看着并不稀奇,就不能引发追捧,卖到身毒换香料来卖,比再远航运到这里卖划算。除非我们做细水长流的生意,但?有?点划不来。」刀淳说起了生意经,「现在带四种货足矣。丝绸、糖、瓷器、香料。丝绸和瓷器可少带,糖与香料是消耗品,可多带。不过一年?来一次就差不多了。卖多了,价格会打下来。他们又没什么我们需要的货物?,只换了金银不带货,空船回去也有?点亏。」 「真穷。」梁高嘀咕着,却?不期然想起亚歷山大?城的繁荣,那是足以比拟当?初齐国临淄赵国邯郸,甚至因为多国海上贸易而?更甚一筹的热闹繁华,为何他现在会看不上了呢? 摇了摇头,梁高不再想商业上的事,对刀淳道:「我要带人下船,去罗马各处走一走,或许还会往马其顿那里看看。与罗马为敌的迦太?基要是能去,说不得也得转上一圈。你留在这里等他们运煤来,船上军务由庄婴主持,有?事你找他说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7页 「诺。」 就在梁高下了船,进入陌生的国度去了解记录风土人情的时候,钟离眜也带人随埃及军一起出发,向埃及和塞琉西预定的战场行军了。 ------------------------------------- 埃及自己的希腊化主力军队三万多人,加上僱佣军有?四万左右的战力,对齐军这支不过两百多人的小队并不放在心上。尽管钟离眜没有?隐瞒,很坦诚的告诉他们,自己的军队有?厉害的远程武器,只是远离本土不能补充,所以不向他们展示了,他们仍没有?当?回事。 当?然,没亲眼见过,确实很难当?回事。 所以主帅斯科帕斯轻易就同意了他们在远离主战场的地方布设阵地,并且同意由钟离眜自己决定何时发起进攻。也因为这份不在意,钟离眜费了很大?劲才说服他在军中?下达了指令,假如在战斗中?听见巨大?的声响,看见火光在敌阵中?爆发,那就是盟军的进攻,不必因此慌乱。 狄去病检查着手中?的□□,对自己身边紧张得明显有?点发抖的战友安慰道:「不用怕,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炮兵阵地,根本不去跟他们厮杀。你的枪法比我还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打死几?个塞琉西的贵族立下功劳呢。」 旁边趴着的薄昭嗯了一声,声音都绷得紧紧的,狄去病很好笑,但?知道第一次上战场的人就是这样,多说也没用,打一仗没死自然就好了,便不去管他,继续趴在挖好的壕沟里休息。 薄昭放松不下来,一直盯着远方,尽管因为离得远,他什么也看不清。这时候他心情并不是很好,甚至在想,他到底为什么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原本薄栖帮他报名去东州,但?他是外来人,尽管有?陈虎和薄栖作保,资格上没问题,可他以前没有?学过齐国的文字和算术,临时补习没来得及,考核没有?通过,薄栖很意外,也没有?办法。 薄昭很羞愧,本来想留在阿姊身边继续学习,以后依託姊夫找个好职位,没想到虽然考核整体未过,但?他不晕船还有?文化基础这个优势被看中?了,很快有?人来问他要不要投军,将?来出海。 这是自愿的事情,他可以不去,薄栖并不想让他去。她只是希望兄弟能有?出息,这样母亲就不必总逼着她「上进」,不要再对她现在的选择满腹怨言。她并不放心不怎么懂事的幼弟去那么远的地方。但?她没想到薄昭也年?轻,正在非常要面子的时候。 让他自尊心非常受打击的是一件意外的事情。母亲魏媪瞒着所有?人也报了名去东州,她不放心儿子,想跟他一起去,却?没问一问薄栖,像她这种情况可以作为家属同去的。 结果和儿子一起补习,她通过了,薄昭没通过。 薄昭简直羞愧无?地,好多天将?自己关在屋里不与人说话。所以这投军出海的事,不管母亲和阿姊怎么强烈反对,他问过陈虎,知道这特殊招纳的海上兵种前途无?量之?后,毅然同意了。 魏媪知道儿子落选后,本来根本不打算去东州。但?苦劝他无?果,恨上了女儿,也气上了儿子,一怒之?下同样不听劝,孤身远走当?真上了去东州的船。 薄昭便上了海船,经过几?次航行,也熟悉了海航的一些常识。 至于?他们手中?的枪,那不是异士们的成果。 未来的人们并不想扼杀当?世?人的创造力,虽然为了从系统那里多弄点好东西,他们一口气把?科技推到了蒸汽与电力并行的时期,让齐国出现了蒸汽机为主,内燃机悄悄应用,个别?城市灯光点亮全城而?其他城市用上了煤油灯的奇怪现象,但?他们并没有?把?所有?科技都点出来。 军事上,他们造出了火炮以保证这个系统所依託的政权的安全,但?考虑到火炮已经足以在碾压这个时代了,加上兵仙自己都足以在军事方面镇压当?世?诸侯,他们就没有?造枪。 但?他们不造,熟悉了火炮制造,又系统学习了科学理论的墨家工匠,自己就琢磨上「可以拿在手上缩小的炮」——□□了。 阻止他们造枪的唯一原因不在工艺方面,而?是理论方面。 墨家在稷下学宫进行了一场大?辩论,争辩墨者是不是应该研究这种用来在战争中?杀人的武器。 反对者认为如今的力量已经足够,更多的武器只会挑起战争。 支持者认为强大?的火力才能弭战,墨子当?年?兼爱非攻的理论,也得靠墨子带着墨者自己成为强大?的军事力量才能推行啊。 当?年?孟胜守阳城难道有?错吗,那难道不是遵守了墨家的道义吗?为什么墨子如此行事令诸侯惧,孟胜如此行事却?令墨家衰? 那不是孟胜决定守城的错,也不是孟胜遗忘了墨子的守城之?法。而?是墨子之?世?,墨家守城之?械冠绝天下,孟胜之?世?,攻守所用的器具又有?了进步,墨家已经不能凭藉机械的力量独步天下了。 假设那时阳城架上两门火炮,又将?是何等光景? 批判的武器终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啊,自恃强大?停下脚步就是取死之?道。 最后一锤定音的是提出研究□□并且最坚定支持齐国的秦墨。秦墨鉅子张乐直接指出了一个事实:因为有?了火炮,齐王率军出征匈奴时,没有?一个国家敢于?偷袭齐国边境;因为齐国的强大?,齐军甚至没有?临境就有?了三王归降,楚国也不敢因此进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8页 强大?的武器,强大?的军事力量,是数次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原因。 于?是,一群墨者和非墨者的出色工师开始全力研究□□,因为有?火炮的启示在前,他们甚至没有?经过前装枪的阶段,也完全没有?想过让士兵自己包火药塞到枪里。 而?是从一开始就考虑制造「缩小的炮弹」——子弹,从后上膛,然后击发使之?飞出伤敌。 正确的思路与已经合格的材料,还有?已经打下基础的理论知识,让□□很快就在未来人惊讶又沉默的注视中?诞生了。这个时候,他们再不插手就太?假了,于?是提了一些建议,让□□几?次改动后正式定型,并且开始流水线制造。 但?制造出来之?后军队并没有?直接列装,齐王韩信抽调了一批精卒,将?□□发给他们,自己亲自带队训练,以此来琢磨这个□□兵的战法。 早在火炮出现时,他就与张良和军中?将?领讨论过,认为以后火炮的技术扩散后,军阵就要大?变,绝不能再出现密集阵型,不然纯粹是送死。 现在□□出现,战法更要随之?变化。 薄昭不算精卒,但?是他们这支「陆战海军」情况特殊,将?要远去万里之?外,怎么武装都不过份。所以除了更方便就地补充的常规武器之?外,也给他们发了枪,跟那批精卒一起训练。 尤其是现在齐国在华夏范围内几?乎没有?打仗的机会了,韩信就把?这件事郑重地託付给了钟离眜,请他在海外试兵,然后将?战中?出现的问题记下来交给自己。 并不想当?英雄也不想为天下先的薄昭就这么稀里煳涂的被命运推动着,成为齐国第一批将?要有?实战经验的□□兵了,还特么的是在海外打仗。 他现在想不到什么高大?上的事情,什么首战、史书、青史永记。 他只想着,别?死,活下来,回家,去东州找阿母,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 齐军的火炮和□□一直没开张。钟离眜手持望远镜观察着战事,迟迟没有?下达指令。 在他看来,两军的用兵都中?规中?矩,说不上用兵如神,但?也都没有?什么差错。于?是这其中?没什么别?的好说,就看硬碰硬的实力了。 斯科帕斯把?僱佣军安排在右翼,自己亲自压阵,而?精锐主力则安排在左翼,钟离眜知道,这是因为塞琉西的主力在右,两军实际上是以精锐对战,谁也没想着速战速决,而?是想用自己的精锐顶住对方的精锐,然后以各自薄弱的一侧为突破口。 假如大?王在此,会怎么打呢?钟离眜有?一瞬间的走神,他觉得大?王在前期就不会让对方占了高地优势,即使到了这样的态势,应该也不会如此呆板的决战。 因为连他都看得出来,埃及缺乏骑兵,这在势均力敌的决战中?可能是致败因素。大?王不会打这样胜算不足的仗,一定会有?其他办法。 若是换成诸侯中?的其他人,钟离眜想了想——嗯,大?概项羽会集中?手头的骑兵亲自杀进对方阵中?,把?弱点变成优点吧。至于?还能怎么打,他知己不知彼,一时也不敢想什么绕过主力千里突袭之?类的战法。 而?且他现在有?炮有?枪却?缺人,傻子才突袭。 做出这样的判断后,钟离眜非常沉稳的等待着,甚至让挖好工事的士卒轮流休息,他自己用望远镜继续观察、等待。 两军果然势均力敌。塞琉西提前埋伏的骑兵虽然冲散了埃及军的军阵,但?好在埃及人也知道自己骑兵不行,用准备好的近卫军维持住了战场。 接着,是占据高点优势的塞琉西长枪方阵向下压去。钟离眜心里早就嘀咕过了,这两军的长枪应该是歷史沿袭的原因吧,怎么都造这么长呢?他之?前拿过一把?量了量,得有?六米了,这样的方阵根本不适合移动。 果然,虽然从高处向低坡处逼进,但?举着沉重长枪的塞琉西人根本没利用上这种优势,反而?被长枪拖累了,倒是埃及的长枪兵以逸待劳,在原地迎战,双方杀得难分难解,战事胶着了起来。 钟离眜本来应该在两军接触前就开炮,但?他冷酷的旁观,根本没有?发出指令。他有?自己的使命,又不是来给埃及人卖命的,不到战事最紧张甚至埃及败退的时候,怎么显得出齐军这个同盟的重要。 所有?齐军都看见了在华夏诸侯战场上不容易看到的景象,塞琉西方阵苦苦坚持的时候,他们的战象部队沖了进来,抵住了埃及的进攻。 钟离眜摇了摇头。这一轮没有?奠定战局,骑兵恐怕就要成为胜负手了。 果然,塞琉西的左翼败而?不溃,艰难抵住进攻的同时,他用望远镜看见先前那支脱离战场的塞琉西骑兵回来了! 埃及的左翼骑兵抵挡不住逃走了,中?央方阵也坚持不住开始了溃败。钟离眜举起了手,命令炮兵:「往塞琉西方阵后方打,将?方阵截断。」 还在右翼奋战的埃及主帅斯科帕斯眼见不敌,正要带人突围,突然听见数声巨响。 战马都受惊了,好几?匹难以控制的乱跑起来。但?塞琉西更受影响,埃及人尽管惊慌,但?他们本来就在溃败,影响倒也不大?。更有?机灵的将?领想起战前传达的命令,大?声唿喊镇压着自己的士兵:「是盟军赛里斯人的武器,是赛里斯人在攻打塞琉西!停下,列阵,打回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9页 虽然一时没起到作用,但?总算止住了溃败之?势。 因为塞琉西那边大?乱。 先是稳步压进的方阵中?间突然落下不知名的物?体,轰然爆炸,无?数破片向四周激射,举着长枪的塞琉西士兵还没有?明白髮生什么事,就惨叫着倒地。一时侥倖未死也失去了战力。 而?爆炸中?心更是无?一倖免。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两炮落下,方阵被彻底截成两部分,尽管还有?一炮打歪,后半截但?也没人再敢往前了。 钟离眜本来命令炮兵再向那支杀入战场决定了战事走向的塞琉西骑兵开炮,没想到方阵那边骚乱起来,他又举着望远镜皱眉看向那个方向,那边也令他小小吃了一惊。 原来是炮声让战象惊乱起来,原本跟在方阵后面的战象部队已经乱成一团了,开始在战场上狂奔践踏,由于?埃及方阵已经逃走,倒霉的主要就是塞琉西自己侥倖没被炮炸死的方阵士兵。 这个意外让钟离眜笑了笑,记下了战象的弱点。从西南夷那边传来的情报中?说滇国也喜欢用战象,看来这战象的弱点很明显啊,胆子太?小,战场上不好控制,都未必要用到炮,可能火光和鞭炮声就能让它们吓得反冲己阵了。 齐军的加入顿时改变了战场形势。斯科帕斯胆气一壮,立刻下令重新?组织攻击。士兵因为左翼溃败的沮丧一扫而?空,重新?振作起来。 而?塞琉西那边,喜欢身先士卒的安条克三世?则心中?一沉。他不仅看见了方阵的混乱与损失,还遥遥看见自己三子,小安条克率领的那支骑兵也遭到了奇怪而?威力巨大?的武器攻击,生死不明。 他咬了咬牙,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所有?骑兵,随我冲锋!」 他必须抛下一切,不去管埃及人,趁着那武器使用的间隙用最快的速度冲到近前,将?使用武器的人杀光,那才有?取胜的机会。 不得不说,安条克三世?果然是身经百战的优秀统帅,面对第一次用在战场上的火炮,他做出了在他的位置上唯一正确的选择:钟离眜只带了三门炮,炮弹的数量也不能补充,所以炮击并不频繁,只要他顶住伤亡,带尽量多的人冲上前去,他们就有?获胜的机会。 甚至哪怕这场仗输了,能弄到这种武器带回去拆解仿造,那就不算输! 而?且安条克三世?的运气也很好,顶着炮击和埃及人反应过来的阻击,他的骑兵损失不小,但?他自己丝毫无?伤,已经顺利冲上了阵地。 尽管斯科帕斯也立刻调人往这边赶来援护,但?他们骑兵都逃出战场了,两条腿到底赶不上四条腿。 薄昭趴在战壕里,手心全是汗,嘴里干得没有?一点唾沫,就全靠严格的训练机械地听着快速短促的指令。 「不要动,放近了打。」 老卒狄去病甚至还能抽出时间安慰他:「前面有?拒马,连铁丝网都拉上了,等到了再打,你就跟练习时打靶一样瞄准了开枪就行。」 薄昭头都没点,一直盯着迫紧的骑兵。 不过那些异族人的骑兵确实被拒马挡住了,正在破坏,而?炮弹又一次落了下来。 他们还用马刀砍铁丝网,薄昭的心跳没刚才那么快了。他们训练过,枪靶被牵引着朝他们扑过来,没得到命令时开枪会受到惩罚,训练成肌肉记忆后,尽管紧张成这样,但?战壕里确实没有?一个人提前开火。 「开火!」 直到听到这个词,薄昭才咬住牙,向着自己早就瞄准的一个穿着有?些不一样的人射击。尽管不认人,但?是穿成这样,怎么也得是个将?军吧,他想。 小小的黄铜子弹被推出枪口,稳定地沿着自己的轨迹向前射去。它的原料出自楚地铜矿,在临淄被加工成弹壳,随着士兵远赴重洋,在一声枪响之?后,进入了一位王朝雄主的心口,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塞琉西军大?乱。 第152章 亚歷山大图书馆 帕尼翁战役后, 齐军理所当然的成为最瞩目的对象。不过钟离眜很谨慎,牢牢的护住自己的炮,甚至把炮送回了船上, 也不许其?他士兵喝酒, 只让击毙了塞琉西国君与其?子的三名士兵参与埃及人的庆功, 并且允许他们喝酒。 狄去病毫无心?事的喝得大醉, 一边没少喝一边还批评对方的酒不行,就那桶葡萄酒味道?好——听说那是罗马人卖给埃及的,很贵。罗马人挺会酿酒啊。 薄昭也喝得脸红红, 晕晕然不知身在何方。 他和狄去病立了同样的功劳。两颗子弹,一颗射中?了心?脏, 一颗从眼眶射进去, 搅碎了脑子。这功劳实在没法分大小,单一个人就足以致命了。 埃及人长得在?他眼里都差不多,眼前又一个人在?面前叽里哌啦的讲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来过,他就只管点头, 笑, 饮酒。好容易面前没人了, 他打着酒嗝跟狄去病说:「你还说我枪法准,你的枪法才?准……呃……一枪射中?眼睛, 要是射狐狸, 你都能猎张整皮子回来了……」 狄去病之?前跟同袍吹嘘, 这会儿喝多了嘴上没把门就说实?话了:「嘿嘿嘿哪是我枪法好嘿嘿, 我本来瞄的是胸, 谁盯着头打啊那不傻吗?谁知道?就偏到眼睛上去了,这是那什么?国君自己倒霉, 也是我运气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0页 他酒气涌上来,拍着桌子大叫:「我跟蒙将军打过匈奴,跟王将军围过鉅鹿,被大王俘虏过,在?辽东种过地,草原放过羊。出?塞下海,什么?没干过,今天弄死一个国君,乃公这辈子值啦!」 薄昭是个读书人,本来颇为讲究礼仪体面,但大概是酒喝多了加上第一次作战的刺激,竟跟着他一起?大喊起?来:「这辈子值啦!」 另一个炮兵酒喝得少,看他俩发酒疯连连摇头,连劝带哄的把他们拉回营去了。 埃及军稍作休整之?后,决定趁胜追击,将这几?年败仗失去的地方再夺回来。斯科帕斯请钟离眜同行,哪怕钟离眜声明不会再使用那神?奇的「火炮」也不在?意。 那钟离眜自然不会拒绝,交战地区没有这个名义他还不方便行走,正好借这个名义了解此处诸侯国,尤其?是其?军事。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大洲交汇之?处,人种交汇之?所,海贸往来之?地,与华夏大有不同。再深入的事情或许不是他能说明白的,但是至少他能记下他所看到的一切,回去让懂行的人分析。 就这样?,钟离眜随埃及人行军收復失地,梁高以商人身份行走于?罗马及埃及城市,最后梁高先回到亚歷山大城,借着盟友的身份,向托勒密五世请得几?位学者的帮助,将亚歷山大图书馆的书籍介绍给他。 图书馆的书籍有皇家僱佣的学者抄写并向外出?售,刀淳之?前已经将能买的都搬到了船上。但他们发现埃及人用来抄写的不是他们现在?用的纸,也不是过去用的竹简,而是一种用草制成?的特殊的纸,跟通译沟通许久之?后,他们得知那是一种在?埃及比较盛产的莎草。 跟纸不一样?,这种莎草纸没有打成?浆,编织起?来之?后虽然也轻薄便于?书写,但是它的质地薄脆容易碎裂,如果放久了风干,甚至摺叠都会使之?损坏。所以学者们几?乎不停手的在?抄写,以使文献得以保存。 再进一步询问?,梁高得知就是当地人都很少用陆路运输的方式去搬运文献,以免路上把书给颠碎了。他们虽然走海路,但归国之?途遥远,海上一旦起?了风浪,很难说这些书籍能不能保存完好。 梁高觉得这样?不行,大老远的运回去,就靠这些书来让大王了解这些异族人了,回头一开舱坏一半,他和钟离眜脸往哪搁呢。 幸好船上还有不少纸墨,但全抄下来是不可能的,既没时间?也没这么?多墨,把铅笔都用上也不够。所以梁高请这些学者帮忙,挑选一些他认为重要的书抄写。 学者们认为重要的是欧几?里得、阿基米德等人的着作,但梁高虽然没怎么?学数理化,这些年耳濡目染也知道?,这些学问?在?齐国已经传开了,不急着要。 重要的是歷史文献,还有那些如墨子、孔子、老子之?类的大哲,这才?能帮助齐国了解这些异族的歷史和观念。 这些学者们较真起?来跟他辩论了半天,最后是大船说服了他们,梁高急了直接道?:「我们连这样?的船都能造,你们认为我们不懂这些吗?」 这才?开始挑书。挑着挑着,学者们又有话说了,开始问?他齐国有什么?像他抄录的苏格拉底、柏拉图那样?的思想家。梁高当然不能尽着齐国说,而是将自周公以降,至春秋战国的思想家们都吹了一通。 这一吹就吹出?毛病来了,学者们感兴趣了,开始追问?。梁高能知道?什么?啊,他书都没怎么?读过,字都是后来跟韩家学的,又恶补一阵才?不算是个文盲。 让他介绍孔孟墨子老子的思想,那不是要他命吗? 无奈,他紧急从手下里找人,幸好船员里还有几?个从小接受传统教育,后来才?改学齐学的人,有学过儒的也有学过法学过黄老的,负责维护船上机器仪表的里面更是有两个墨者,把他们叫来,才?算勉强应付得过去。 不过这几?个学得也浅,梁高琢磨这样?不免让异族小看我华夏,郑重向他们说明:「我是个粗人,船员也学得不足。下次来,必带几?位学者与诸位深谈。」 却不知这些学者已经很惊嘆了。远航来此的船长和水手,在?他们心?目中?都是粗俗的代言人,竟然还能找出?几?个能与他们交流的人,这难道?不值得赞嘆吗? 远方的赛里斯国啊,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神?奇之?地,他们已经开始期盼赛里斯船队下次的到来了。 他们想知道?,重法度的法家是怎么?使一个偏僻落后的蛮族国家强大到一统天下(秦:护天子抵犬戎以得封爵,说谁蛮族?);想知道?儒家的礼,是如何将类似希腊众城邦一样?的政权统合成?一个国家(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说谁城邦?);想知道?作为僱佣军的墨家是怎么?做到不收钱而宁死不退(墨子:磨顶放踵,死不旋踵,利天下而为之?。说谁僱佣军?);想知道?坑杀了四十万降卒的战役究竟是怎么?打的(赵:不,你不想知道?)…… 而不久之?后,梁高圈定了要抄录的书,发动手下一起?拿纸抄写的时候,被来访的两名学者偶然间?发现了。 「神?灵啊,这是什么??」 「这是纸。」梁高也不管通译怎么?翻译,大方的让他们看已经抄录好的书。 此时齐国已经不用捲轴了,他们抄写时自然也先将纸装订成?空白页的书籍,然后才?开始动笔。为了方便写数学公式,此时的书写习惯也强行从竹简时代的竖写改成?了从左往右的横写。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1页 从希腊来的学者本来会很好奇这种赛里斯文字,但现在?他们一时顾不上,只不停的翻着书,在?徵得梁高同意后,将一张白纸摺叠展开,如是者三?,然后捂着心?口问?:「纸,多少钱?」 他直接模仿梁高的淮阴口音说了「纸」,梁高现在?也听懂一点他们的语言了,没用通译传话,笑着伸出?了一根手指,又比划了一下厚度:「一个银币,一千张。」 其?实?没那么?贵。本来梁高也估不出?来,他又不是商人,对两边币值的兑换搞不清楚。齐国现在?开办工厂,只有一些特殊的纸张还在?手工制作、卖出?高价。常用的纸都是厂里出?来的,很便宜,二十几?钱可以买一令500张了。 梁高寻思着,也不知道?卖纸划不划算,这么?远运过来,豆腐都要卖出?猪肉价了吧?但不管卖不卖,先往高了报,免得以后吃亏。 就这个价,两个学者当时就眼含热泪,请他下次来的时候带一些,他们买。 生活在?亚歷山大城,他们不像梁高这种对商业基本不懂的人,而对于?远航运输的成?本很了解。纸再贵也贵不过丝绸,船上不可能腾出?宝贵的舱位来装纸的。所以他们根本不提让船队带纸当货物的事,只以私人身份请求梁高。 这不是什么?大事,梁高答应了下来。 他不知道?,莎草因为出?产的地方有限制,很容易垄断,所以价格很贵数量也不多,再加上不停的抄录消耗,学者们没太?多外快的,自己想买书都要好好计较一番。 钟离眜还没有归来,梁高在?亚歷山大城闲来无事,也拿出?纸笔和笔记,将自己游歷的见闻整理抄录下来。这些都是出?发前他和船员们被反覆叮嘱的事,不光他要写,船员不管文化水平如何,反正上了船的都是识字的,也得写。 梁高一开始是硬着头皮记录,时间?久了就回味出?好来。尤其?是现在?,静下心?来,在?一所凝结着异族人歷代先贤智慧的大图书馆里,他翻过过往的日记,一些记录时不及体味的情绪陡然涌上了心?头。 他梁高何德何能呢,此时此刻,就算他没有立下不世的功勋,他也觉得不枉了。他眺望过雅典城山顶上壮观的神?庙,去过奥林匹亚听人述说四年一次盛大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可惜最近一次是两年前举办,今年他们没赶上。 齐国也正在?筹办类似的项目,现在?民间?吃饱喝足,各种旧式与新兴的竞赛盛行。孩子们中?间?如果有人家中?有钱买了球,放学后不是一群人聚在?一起?,用书包或石块垒出?门的位置,开始踢球比赛,就是找个有篮框的场地进行篮球比赛。泥腿子也学着旧贵射箭投壶,梁高去过很多地方,到处都都见过,甚至他自己也学会了。 远航之?前,报上就有风声说,官方要出?面组织这些比赛,先以乡、县为单位选拔,一层层往上,最后到临淄,在?大王面前竞争。 就梁高所知,大家是很热切的盼望的,但是这事从来没人办过,到底怎么?组织,临淄城怎么?容纳来观看的观众,千头万绪的,他们回航时应该都没弄明白。 这个奥林匹克运动会办了很久了,形式可能跟齐国要办的不太?一样?,但肯定有可以借鑑的地方。所以——记下来! 可写的实?在?太?多了,有些简略记录的,此时正好向学者们请教,重新整理。梁高沉浸在?这项工作中?,钟离眜回来会合时他还意犹未尽,拉着钟离眜聊了许久。 钟离眜笑道?:「你倒是有心?。我就不行了,满眼只看着战事。我听说罗马先前与迦太?基作战,有一位虽然最终败北但依然为人称颂的将军,可惜不能去见他一面。」 「你是说那位汉尼拔?确实?可惜了。亚城也有很多人同我说起?他。」梁高对异族绕口的名字实?在?说不来,米奥斯赫尔莫斯港先是被简化成?米奥斯港,现在?直接称米港,亚歷山大城在?自己人中?间?说起?来也成?了亚城,「当初他以步兵四万,骑兵1万4千人,对上罗马八万步兵六千骑兵,令罗马军大败,亡七万余,自身损失不足六千,足以与我朝名将并称矣。」 钟离眜的军事天赋其?实?比梁高强得多,他关注的是另一方面:「此人善于?迂迴,在?他用此战法之?前,这里的诸国还没有这方面的思路。大王若是得知,必然引此人为知己。且其?作战长期位于?罗马之?地,于?己方损失极小,亦是高明。我甚至觉得他与孙子兵法不谋而合,重伐交而非仅重战争。可惜罗马毕竟强盛,汉尼拔远征不得补给,到底是败了。」 他对罗马和迦太?基没有偏好,只是对这样?的兵家人物感到敬佩,不免有些偏向,要不是汉尼拔如今在?迦太?基做了行政官,他都想请他一同回齐国,带给大王认识。 两人嗟嘆一阵,又说起?亚城的传闻,说那汉尼拔做行政官也很出?色,迦太?基的经济正在?恢復,但国内很多人因为利益受损而反对他。许多人都认为汉尼拔做不久了。 「这看着跟商鞅似的,也不知道?下次来时他还在?不在?。」钟离眜再三?嘆息不舍,但也无可奈何。 两人又等了一阵,等白纸用完,埃及人答应的煤也运上船了,才?从亚歷山大城搭船离开,回到停在?罗马的黄鹄号。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2页 刀淳一见他们回来,喜滋滋地报告了一个好消息。 「本以为这次货都卖不完,没想到还是清空了,那些罗马商人、迦太?基商人、埃及商人、塞琉西商人、马其?顿商人……为了我们货简直要疯,我说不收金银了,要以物易物。你们不在?的这阵子,他们就运了许多煤和奴隶来抵帐。」 钟离眜和梁高也很高兴,问?他:「都安排好了吗?住得下吗?人不能都挤在?一起?。还有多了这么?多人,你粮食补了多少,够不够这一路用的。」 「我都办妥了。粮食清水自然补足了,空出?的货舱很多,足放得下了。我买了一批皮货垫在?地上,给他们置办了铺盖。我们货舱又高又宽,虽然一间?住的人多,但一点也不拥挤。我给他们男女分开,一家人便安排在?一起?,另分了一个舱。」 「住的人多还是容易病,我们的药不一定够这么?多人使,再採购一些药带上。」 「已经买了。」刀淳笑嘻嘻的应着,带他们来了黄鹄号安置这些人的地方,「我也没多收,剩的货换了些矿,聊胜于?无。现在?三?艘船也不过收了五百人,住得还是很宽敞的。两位将军请看。」 这时天气已过了盛夏,但还是很热,货舱毕竟不是住人的地方,刀淳怕把人闷出?问?题,舱门干脆一直敞着。钟离眜和梁高向内看去,顿时眼前一黑,钟离眜更是脱口而出?当初带他们学航行的钟船长的口头禅—— 「卧槽!」 第153章 眼前一黑 「哗哗」正在看小妹妹踢毽子, 被妈妈喊了一声,转过头看向?门外?。 他们?一家?的?床位最?靠近门口,天?气不冷的?时候这挺好的?, 空气最好。他看见舱门外站了好几个人, 有三个他见过, 是船上的?大人物, 还有几个没见过。 哗哗跟家人一起站起来,紧张地盯着他们?。 钟离眜和梁高也盯着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之前的?交易里不是没出现过黑人, 实际上在他们?眼里埃及人就已经很黑了,刚到港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生得挺白晳的?。 但他们?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吶! 一舱都是!字面意义的?黑压压一片! 钟离眜这辈子第一次知道原来黑色也有这么多种。有油光发亮的?黑, 有磨砂黑, 有哑光黑,有煤炭黑,还有深黑色黑得连五官都看不清的?。 他脑中不合时宜的?冒出一句话:五颜六色的?黑。 门口站起来的?这家?人已经很黑了,往后看还有更黑的?,梁高?是绕过黑大陆前来交易的?人, 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向?钟离眜示意了一下, 两人不言声的?转身离开。 刀淳一愣,朝左右摆了摆手?, 没让他们?跟随, 自己跟了上去。 到船长室落座后, 梁高?先问他:「怎么收了这么多黑汉?」 刀淳小?心地道:「我也曾打听过, 这些黑汉虽然什么也没学过, 许多是真正的?未开化野人。但是他们?身体强壮又耐热,别处不能用, 到南洋种橡胶却是极合适。而且虽是野人,大多性子却不算暴戾。」或者说暴戾的?已经被淘汰了一波,卖给他们?的?都是温顺或者被迫温顺的?人了。 他没想到那么多,说到这里不由自得起来,强调道:「我尤其听说一事,这些黑汉生活的?地方疟疾高?发,他们?就跟南越人一样,天?生对这病抗性强些,简直是天?生就该到南洋种橡胶树的?人才啊!」 他自觉是立了大功的?,这些黑汉子教导起来肯定要花功夫,但这么远来做生意,没有多少值得带回去的?货,只带金银空船回去就是亏一半,现在找到了能运回去的?「货」,还是大齐急需的?人力资源,怎么这两位将军脸色都不好看呢? 梁高?看着他嘆了口气,意识到他不是有意的?,口气就缓和下来了:「刀船长,我们?之前从黑大陆绕过来,你也见到过,不该想不到。这些人显然是土人,而不是诸侯国内原有的?奴隶。你怎么就不想想他们?是怎么来的??」 刀淳再次愣住了,半晌,汗从鬓角渗了出来,说话都有点哆嗦:「那……那我自己补上钱,把?他们?放了?」 钟离眜凉飕飕地道:「你往哪放啊,一群土人,下了船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你能问出来他们?家?在哪吗?」 刀淳已经快哭出来了,他终于回过味来了。 他也是从黑大陆绕过来的?人,虽然很少停靠,但也靠岸避过风雨,下船见识过当地土人。之前立功心切,满脑子生意经,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现在被梁高?一提醒,他勐然醒悟过来:原来那些奴隶不打紧,他买下他们?还算是做了好事给他们?赎身;这些土人原来好生生的?狩猎採集种植为生,诸国为什么突然去掳了这么多黑得五颜六色的?人来?当然是因为他这里可以用人换货。 诸国自有的?奴隶都是用熟了的?,就算大部分不是掌握了一定技能的?中高?级人才,至于语言相?通也驯服听话。之前急切间?把?掌握一技之长的?奴隶都拿来换了齐国的?货是不得已为之,等刀淳的?船停留未走,他们?有了时间?筹划,也就有了另外?的?主意。 不就是要人吗,非得我们?用惯的?奴隶吗?驾着船在沿海建立殖民点以来,抓黑奴使用就是此处诸国的?传统强项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3页 既然赛里斯只是要人,不挑别的?,那就去现抓好了。而且他们?老人孩子都要,就更省事了。 第一批土人奴隶被送来的?时候刀淳没有拒绝,接下来就剎不住了。要不是他考虑货船装不下太多人,原来已经收了一些,这些黑人收满五百人就不要了,恐怕这些人能把?有的?部落给灭种了。 这性质可就不同了。刀淳一点也不关心这些比匈奴人还要异类的?土人的?死活,他怕的?是两位将军这样报上去,他触犯齐律,以后前途就完了。弄不好下一趟远航就要换船长。 身为商贾家?族的?人,刀淳很清楚他成为船长的?优势,也清楚这趟远航能为家?族挣多少钱。别看他口口声声埋怨这边没什么值得运回去的?货,空船回去亏一半,实际上光是金银就是大赚,嫌少只是商人的?本?性而已。 要是他的?前途就因为收了这些土人而破灭,他下半辈子想起来都会后悔得睡不着! 钟离眜不由嘆道:「我回米港等你们?。你们?绕回来的?路上本?就要停靠收集植物,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人认得路回去吧。黑金半岛那里就能跟国内联繫了,那时再问一问怎么办。我会给你说情,你本?非恶意,只是想得少了。」 刀淳也无?话可说,只能再三谢过。电报联繫没有办法送信给家?族请人说项,也只能听国内处置了。 补给完成,再无?余事,船从罗马出发,钟离眜和他的?小?队在亚歷山大城离船,从陆路回到停在米奥尔港的?青鸟号。梁高?则和刀淳,以及一直坐镇鸿雁号的?庄婴一起继续绕行黑大陆,最?终回米奥尔港会合,将青鸟号提前买的?煤补充后一起回航。 这一路时间?就比来时耽搁得长了,他们?不时会停下上岸,收集一些植物种子,记录一些地理特徵,并试图与?土人沟通,可惜语言实在不是一个体系,没办法跟他们?讲明白。 哗哗一家?人再次和其他人一起被领到甲板上,看着刀淳往岸上指,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问妈妈:「他是叫我们?上岸吗?上次有人下船没回来。」 妈妈说:「我们?不是在这里上船。」 「那到了我们?上船的?地方,我们?走吗?」妹妹问。 妈妈打了妹妹一下,「别乱说,被那些家?伙抓到,我们?都会死。」 哗哗点了点头,看着两个人下了船,飞快地跑走了。但他们?的?船正要开动,有一个人又跑了回来,站在海水里摇动双手?,船上的?人看起来很没办法,派了小?船去把?他接回来了。 这个人没有家?人一起被买下来,跟哗哗一家?不在一个舱,不过他们?在一条船上,所以去活动舱打球的?时候,哗哗遇见他了。 他们?都是西边沿海被抓走的?人,可能部落之间?有古老的?渊源,虽然说话不完全相?同,但这段日?子一起打球,已经能互相?明白意思了。 哗哗比划着名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那个叫水牛的?人答道:「回去没有糖吃。」 他们?的?生活很简单,虽然大自然的?馈赠里有危险的?野兽,但也有丰富的?食物。能认出回家?路途的?人,只要放他们?走,他们?多数还是会走的?,现在走的?人少,是因为船队不可能在每个地方都停留,更多的?人无?法认出自己归家?的?路。有这么几个认出路离船的?真正是幸运儿了。 不过也有人像水牛一样,生活简单使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他被糖给折服了,就没想什么未来的?风险,离家?有多远之类的?事情。再加上他在部落里只有几个兄弟姐妹,离开了也没什么特别想念的?地方。 糖是刻在dna里的?强大的?成瘾物,水牛很喜欢吃,他走到一半觉得回家?没有糖吃会很痛苦,就回来了。 这个理由还很能说服哗哗,不过他一家?不愿意走另有原因。哗哗告诉水牛:「我们?和另一个部落打仗,输了。我看见有人跑掉,但我们?被抓住了。本?来我们?要被杀死,白皮肤的?人来说了什么,就把?我们?带走了。我们?要回家?,要先穿过那个部落。」他想起石刀就要划过脖子的?惊吓,连连摇手?。 而且他们?的?部落打了败仗,只能放弃居住的?地方往别处另找地方狩猎,回去也找不到了,更不知道少了许多青壮的?部落是不是还能在丛林中存活下来。 而哗哗一家?和其他被俘的?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两个人静默了半晌,哗哗看其他人把?球传来传去,一个人跳起来想把?球砸进筐但失败了,球向?他飞了过来,他伸手?接住了,咧嘴向?水牛笑:「在这里还有球玩。」 他分的?那队沖他嚷嚷:「快点来扔球,我们?要输了!」 哗哗跳起来,自信满满的?冲上去,不到两分钟,球传到他手?上,他跳起来,轻松地将球砸进了筐——两分! 就这样,一直到与?钟离眜会合,走掉的?黑皮男女总共也不过十数人,叫刀淳愁得不轻。他这个时候丝毫不担心人走光了他要把?买他的?们?钱财补上,他就担心没这个机会让他补钱。 船驶过黑金半岛时终于能与?国内联繫上,钟离眜详细说了前因后果,尤其强调了这边缺乏值得运回来的?货物,才导致刀淳少了思量,发生这样的?意外?,并非是他故意鼓动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4页 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很简单:「回来再说,照顾好人。」 刀淳敏感地意识到似乎是不打算严厉追究他,狠狠松了口气。他却不知道,他是没什么大事,航海这条线上的?「异士们?」可麻爪了,一个环节一个环节追究过去,不光是培训他们?的?人,连背后的?智囊团都一起挨了批,算是工作?中不大不小?的?污点。 谁让他们?轻视了古人的?主观能动性,忽视了事件之间?的?互相?影响呢。以为轻描淡写的?跟古人说不要购奴就可以了?嘿,立马给你颜色看。 谁能说刀淳一开始的?想法有误?那确实不是购奴呀,是给奴隶赎身,是做好事。可积极的?地中海商人们?为了丝绸瓷器糖香料,主动开发了黑奴贸易就是刀淳想不到的?了,拿这件事责罚他也有点不讲道理——现代人都没想到呢,还能苛求一古人么。 所以,最?后也只能:来都来了。 这剩下的?四百八十二人,好好照顾着吧。怎么说也是现代人机械降神的?国家?,将来史书上记一笔黑奴贸易,真是羞也羞死人了。 现代的?工作?小?组反而对刀淳、钟离眜和梁高?有了比较高?的?评价。因为他们?在想办法补救,刀淳还承诺这些黑人的?赎身钱由他来还,并且会出钱给他们?安置;离开船队去找自己部落人也让他们?自己挑了些货物作?为补偿。 而且他们?并没有将这件事隐瞒下来。现代人很容易想像到更糟糕的?后果:为了掩盖这件事,刀淳贿赂并威胁钟离眜等将领,将这些黑人随便?找个地方一放,不管他们?死活,然后没事人一样回到临淄。 普通船员并不清楚其中的?猫腻,到时候谁能用这事来追责他们?呢? 现在不管是互相?制衡还是对齐律有基本?的?敬畏心,总而言之,结果还算是可以接受的?。 哗哗这些黑人不知道背后这么多事,他们?无?忧无?虑的?在船上学习,有语言天?赋的?人在抵达身毒时已经能说几句齐国话了。就是有点小?问题。 哗哗(关中口音):「我这没人防,快传我!」 水牛(大梁口音):「我才没人防,我投篮。」 刀淳重金雇了个懂好几种语言的?希腊小?伙子盖乌斯当通译,他除了地中海常见的?几种语言之外?,还懂一些黑人的?话。但就算是他也不能将捕奴商人们?从五花八门地方掳来的?不同部落语言给弄明白,只能再通过黑人互相?翻译。 说句话真是费老大劲了。 所以刀淳发动起不轮值的?船员,个个都别闲着,来教说话! 哗哗跟水牛不在一个舱,自然没分到一个人教。哗哗一家?人跟狄去病学了一口不太正宗的?关中老秦腔,水牛则跟薄昭学到勉强能听出来一点味道的?魏国大梁口音。 还有跟哗哗一个舱的?一家?子最?划算,跟临淄老兵黄冬学到如今齐国的?官话,临淄话。 而且根据刀淳的?要求,船员教学主要是教种植方面的?词彙,但是目前为止他们?说得最?顺最?标准的?,是食物名和打球术语。 嗯……需要和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这真是没办法的?事情。 哗哗已经知道自己离开大船之后要去干活了。他们?在船上也干活,清理甲板之类的?事情,不重,但让他们?有点参与?感。 他们?学话学得很简单,因为语言不通也没法教太多,只能指物教词再尽量把?生活中的?事连贯起来教他们?说。另外?便?是拿一些画来教他们?认。 他学会了「橡胶」、「浇水」、「开垦」等等词彙,但是对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是懵懂无?知,没有丝毫认识。 不过反正他一家?是船上最?开心的?,不管怎么样活下来就是赚了,还能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啊。 大船的?主人从罗马买了大量晒干的?无?花果,这是一种含糖量很高?的?果实,船上不时会发一点给他们?,哗哗也很喜欢吃,可惜太少了,一家?人只能分一点点抿着尝尝味道。 不太满意的?是船上肉吃得少,只有停靠一个港口后很短的?时间?才能正常吃肉,其他时候只能吃鱼,哗哗不喜欢鱼,他在部落战争中逃掉的?父亲擅长捕猎,他原本?也会成为一个丛林猎手?,用自己的?本?事吃肉。他有时候会有点忧心地想起路上看见的?那些城市,心想这些五颜六色的?白皮肤人一定很少吃肉吧,他们?生活的?地方没有丛林也没有草原,根本?没有猎物。 在船长的?忧虑中,船队再次抵达身毒。他们?用地中海的?金银与?一部分红珊瑚换来了上次来时就定下的?棉花,再度开足马力向?南洋进发。他们?收到的?电报指示将运来的?黑人放在南洋。 依然是「来都来了」。 这些人大部分不会农耕,更不懂技术,现代人再不想跟「黑奴贸易」这个词沾上半点关系,也不得不沮丧地承认,除了种植园之外?,似乎没什么能让他们?做的?。既然没法把?他们?送回去,来都来了,那总不能白养着吧。 第154章 船上的一天 早晨七点半, 哗哗醒了,在铺位上没有动。 妈妈在另一个铺位上搂着妹妹睡,哗哗听见她的鼾声, 她总是醒得很?晚, 并且责怪他精力过于充沛, 小时候白天黑夜不?睡觉, 让她累得整天打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5页 现在也是一样,他总是不?太困,睡一会?就够了, 但是那个会响的东西响起之前,他们?不?能起床。 哗哗在被送到大船上来之前因为?过于好动挨过打, 到?船上就没?挨过了。但是这艘大船上的人会?用棍子敲着桌子、床、墙……所有能敲的东西来警告他们?, 有特别不?服管的人真挨过打,他们?就知道有些事不能做了。 这确实?比什么语言都管用。 有的人晕船很?厉害,吐得到?处都是,被带走了。他们?开?始以为?这样惹麻烦的人是被丢下了海,因为?被从家乡的丛林或草原带走时, 真的有人被从船上扔下去, 而且是当着他们?的面扔下海的。经歷过这一幕的人讲给大家听, 提醒他们?要听话,不?能惹怒这里?的主人。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想错了。因为?又有人被带走照顾那些晕船和生病的人, 船上水手各司其职, 而且船员和士兵都不?愿意照顾这些奴隶身份上船的人, 所?以刀淳就挑了些看起来比较老实?的黑人去照顾。 误有误着, 这些人轮班照顾, 回到?自?己舱室后就告诉了别人,使得惶恐的黑人们?平静了下来, 能有心思投入到?学习语言上了。 哗哗一家都不?晕船,因为?是母亲带着他们?兄妹几?个,两个哥哥年?纪也不?是很?大,所?以也没?有被挑去照顾人,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他的两个哥哥睡在附近的另两个铺位,也和妈妈一样睡得正香。哗哗嘆了口气,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能睡。附近还有个位置空着,那是分给妹妹的,但是妹妹在陌生的地方总是害怕,妈妈就和她睡到?了一起。 船上有规矩,尽管他醒了,也不?能起床走来走去。等啊等啊,好不?容易铃声响成一片,哗哗一骨碌爬起来翻下床,熟练的去关?掉他们?床位附近的闹钟——他天天都是第一个起来,天天都是他来关?。 过了一会?,其他床位附近的铃声也陆续停了,人们?打着呵欠揉着眼睛坐起来。 刀淳来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带这么多人回去,所?以船上并没?有足够的漱洗工具,但也不?能让这些黑皮肤的土人就这样邋遢着下船,所?以哪怕将就着,他也用棍子威吓着他们?去清理自?己了。 杯子和盆倒是有,在罗马和埃及採购的陶器够用了,也不?贵,盆还让他们?好几?个人合一个用,更省了。但没?有牙刷,所?以哗哗只是在轮到?自?己的时候接了一杯水在嘴里?咕噜噜一转然后吐掉。 他也不?懂一般的船上淡水有多难得,更不?知道这水其实?不?是真正的淡水,而是利用船上的锅炉搞出来的蒸馏水,喝还不?太行,但一般的用水省着点也够了。 再洗把脸,回到?舱里?,一家人把自?己的铺位拉一拉,空出块地方等饭吃。 不?是刀淳小气不?给他们?桌子,这里?本来是货舱,自?然没?有固定在船上的家具,所?以也不?能放床,只能打地铺,免得风浪来时摔成一片,家具再砸伤人。 所?以陶盆也不?发给他们?,而是用的时候再领。 没?一会?,送饭的来了,他们?这舱都是有家人在一起的,一家人便自?己出人去领。哗哗和哥哥们?一起去把他们?那份拿了回来,笨拙的用筷子往嘴里?送。 刀淳可没?想过叫他们?用刀叉,用筷子是天经地义的,不?会?就学。 至于说原始部?落出身的人还有习惯用手的?那就打手,别吃饭了。 他是有心优先这些人,回去也好交待。但是这些人脏兮兮的容易生病,船上这种环境本来就容易传染疾病,要是病死几?十上百个,他那才?是真没?法交待了,所?以对他们?管理得颇为?严格。 船队从本土出发时带的主要是稻谷,在船上用机器脱壳。但是身毒现在水稻种的不?多,地中海诸国几?乎就不?种水稻,所?以他们?回程只能买小麦补充了。 不?是吃不?惯小麦,而是船上和面总比直接煮一锅饭麻烦一点。再说反正回程时只能吃面食,那吃不?惯米饭的就在去的时候忍一忍呗,这样好像也挺公平的。 所?以一大早他们?今天吃的就是面条,汤是熬的鱼汤。尽管哗哗不?喜欢吃鱼,但鱼汤做的面很?好吃,他把一海碗全吃光了。妹妹吃得少,早上尤其吃不?下太多,剩下来的也被他包了。用筷子吃面比扒饭更难一点,倒是让他们?练习用筷子的机会?更多些了。 然后交了碗,因为?用水得控制所?以不?用他们?自?己清洗,他们?在自?己铺位周围走动消食,与认识并且能听得懂对方说话的人讲话说笑。 哗哗看了眼早上会?尖声响个不?停的那个奇物,那上面短的针和长的针形成了一个固定的角度,指到?了他已经记下的位置,就喊了一声:「九点半,要上课了!」 他的语言系统里?没?有「九点半」这个词,这是跟老师新学的,老师给他竖大拇指,哗哗已经理解这是夸他的意思,觉得很?高兴。 他挺要强的。在部?落里?想做好猎手,在这个地方显然不?能打猎了,那在别的地方也想得到?夸奖。 哗哗看时间看得不?错,果然,不?一会?儿,老师们?就来了。他一家人,还有好几?家都聚到?一起,分成一堆一堆的,跟老师学说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6页 不?过哗哗不?太理解,为?什么老师们?每次进来都要在门口呆一会?,还时不?时跑到?外面去,他听他们?在外面说得最多的就是「臭」、「透气」这两个词,可他不?知道意思,教语言时没?教到?这两个词。 学完说话他们?就等吃第二?顿饭,顺便练习,彼此之间用刚学的话怪声怪气的对话。 妹妹就很?喜欢考三个哥哥,把发给他们?的字纸拿出来,学着老师的样子举在手上,让三个哥哥坐在面前,问他们?念什么。两个哥哥很?配合,哗哗不?爱配合,他更愿意去找别的家庭里?的同龄人说话。 第二?顿饭通常是厚面饼,配上一些停靠时能买到?的菜。如?果运气好,还能吃到?点肉,当然更多的是鱼。如?果买来的菜吃完了,哗哗自?己宁愿只吃那些美味的酱料,也不?想吃那些味道奇怪的、从罐子里?开?出来的菜。 但是,棍子,吃光,他懂。 他不?懂的是,那些罐头蔬菜虽然味道不?好,却是身体不?会?缺乏必要元素的保证。真像他想的那样只吃酱,各种毛病都会?出来。 不?过真吃完也没?什么,因为?他特别容易饿,饿的时候什么都能吃得下。好在午饭可以添,他吃完三个面饼之后会?去再领两个,要是还没?饱就再去领一个,然后吃完再领,直到?吃饱为?止。 一开?始会?有人过来看着他吃,后来渐渐不?来了。哗哗到?很?久后想起这件事才?突然明白,人家是怕他贪便宜多领了不?吃,特意盯着他吃完。 后来发现他真的特别能吃,领去的都吃完了,才?不?再盯着他。 他是真的很?能吃啊,妈妈有时候看他狼吞虎咽,又会?叨叨他小时候的罪过,说他把两边奶都吸得干干净净,睡了一会?又饿醒大哭,她已经一点奶都没?了,只好找其他人餵他。 后来没?人肯餵他了,只能让他喝抓来的动物的奶,后来早早就给他断奶,把大人的食物弄烂了给他吃了。妈妈一边说一边还拍打着他精瘦的身体,大声说:「吃下去的都到?哪了?」 哗哗想,他在部?落时又没?怎么吃饱过,怎么能不?瘦。 所?以别人睡觉他睡不?着时,他枕着手臂看着舱室上方,会?想,如?果让他们?下船时,妈妈和哥哥带着妹妹能回部?落,他也许不?会?回去。他在这里?能吃饱。 小时候吃奶也许饱足过,但他不?记得了,他记忆里?总是很?饿,部?落狩猎回来后能填一回肚子,但不?再是小孩子之后他再也不?能真正吃个饱了。 哪怕他自?己也开?始狩猎了之后也是一样,食物要公平分配,有人也许可以多吃一点,但绝不?可能多到?他那个程度,那会?让别人饿肚子。 在白皮肤的人那里?他根本不?敢多吃,妈妈拽着他的手不?许他多吃一口,生怕他因为?吃得太多,被人扔下海去。他之前那么瘦,就是饿出来的,最近肉才?长回来。刚上船的时候也是一样,妈妈和哥哥都省下自?己的饼给他,不?让他去多领。 后来是看别人吃完了去添,都能吃到?,哗哗也豁出去了,心想就算要被扔下海,他也想吃顿饱的。 他实?在是太饿了。 之后他才?知道,人家真能餵饱他。他现在终于能填饱肚子睡个好觉了,虽然醒得早,但这是他精力好,以前他很?多时候都是饿醒的。 不?管怎么样,他要留在这里?吃饭,肉少一点也没?关?系,睡觉时肚子里?不?会?空得难受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以后要他干活他也愿意,只要给他吃饱怎样都行。 午饭后,他们?会?轮流出去干一点活,其他人揉着肚子睡一会?,然后分批去活动舱。这是哗哗最喜欢的时间! 妹妹去找同龄的孩子踢毽子跳绳——这两样都是船上的人教的,并且送了他们?毽子和绳子。他们?学话很?慢,但是学这些很?快。 妹妹简直着迷了,活动时跟朋友不?是踢就是跳,回来之后还在铺位上玩一种游戏,一边往天上扔石头一边在地上摆石头。哗哗有时候也跟着玩,还挺打发时间。 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篮球。篮球——这个词他说得特别好。 球拍到?地上会?弹起来,用的劲越大,弹得越高。 地上固定了两个架子,架子上挂着筐,地上画了线。在近一点的线那里?把球扔进筐,可以得两分;远一点的线那里?把球扔进筐,可以得三分——哗哗很?快就认识了二?和三的符号写法,有时候会?和裁判争辩自?己没?有踩进线里?,应该是三分而不?是两分。 跳起来把球砸进筐也是两分,并不?会?多一点,但是他们?都很?喜欢这样做,比远远的扔进三分更刺激更过瘾,也更能激起在旁边等着上场的围观者的欢唿。 通常能把球像这样砸进去的人,在不?同语言的人中间都会?得到?狩猎归来的勇士一样的待遇,哗哗发现了这一点,他本来就喜欢出风头,尽管才?刚成年?参与狩猎,但他自?信再过两年?他就能取代部?落里?最好猎手的地位了——要不?是跟别的部?落打仗输了的话,他肯定能做到?。 尽管初衷是为?了多吃点肉,但在这个过程中他确实?喜欢上了那种被人夸奖和仰望的感觉。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7页 所?以现在他也很?积极的练习这项技术,因为?不?能打猎的现在,他在这项运动上找到?了同样的感觉。 「我和你打赌,那群深黑色的人做不?到?像我这样。」水牛说着,抱着球像牛一样冲过去,高高跃起然后在空中转了个身,把球灌了进去,果然引起了欢唿。 他说的深黑色的人是跟他们?说话完全不?相同的很?遥远部?落的人,或许白皮肤的人看不?出来,但在他们?眼里?很?明显。哗哗和水牛的肤色淡一些,而且身体更强壮。哪怕都是精瘦的体型,他们?也比那些更黑的人壮实?。 而且他们?明显更能跳,在篮球场上跳得更远和更高的总体来说都是他们?这样的人。 那些深黑色的人,不?用说,肤色深得连他们?在船上初见时都侧目,哗哗从来没?见过这么黑的人。那些人往往也比他们?高,腿和胳膊更长——不?过哗哗比较了一下,不?包括他,他的胳膊腿不?比那些人短。 但那些人在打球时比不?上他们?,跑得没?他们?快,跳得没?他们?高,而且还不?服气,说自?己狩猎时能追着猎物跑一天,而且有的部?落的成年?礼就是猎回一头狮子。 哗哗觉得他们?吹牛,懒得跟他们?多说。他想像成为?部?落勇士一样得到?尊敬,所?以他一直在练更难的灌篮。 「你看着,我要从这里?把球砸进去。」他指着地上的一个位置对水牛说,水牛看着他。 球不?多,还有船上的人自?己也要玩,他们?更是只能分批过来玩,根本没?有空下来给人练习的时候。所?以哗哗平时只能在舱里?自?己假装拿着球起跳并做出扣篮的动作,不?在他舱里?的人很?难相信他能从这个位置起跳并把球给砸进去。 这个位置没?有罚球线远,但也比通常他们?起跳灌篮的地方远了。哗哗个子不?算高,还不?到?一米八,他有些遗憾,觉得自?己要是能再高一些,可能就能在罚球线起跳了。 他这么自?信,别人可不?相信,有人就发出自?己部?落表示鄙视的声音。尽管文化不?同,但那意思大家都听得出来,哗哗兇勐地瞪了一眼。 不?过再不?相信,两队人打球的间隙,这种灌篮比赛也是大家很?爱看的,连正在打球的人都把球给了他,将场地空了出来。 哗哗深深吸了口气,抱起球走到?另一边,然后用狩猎时爆发追击的力量蹬地起跑,一直冲到?自?己选定的位置,然后腿脚勐的一蹬,人好像违反了重力似的起飞! 他竭力伸展着四肢,不?在乎最后会?不?会?啪的一声平摔在地上,眼里?像只有猎物一样只有那个篮筐。 终于!他用力扣了下去,一声巨响之后,他真的像张饼似的平摔在地,但他一点也不?在乎,扭头就向后望去,球正好从篮筐掉下来,调皮的弹到?他面前。 他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爬起来高高举起属于他的荣耀。 在一片如?同部?落庆祝时的狂叫欢唿声中,听觉非常敏锐的哗哗捕捉到?了一声属于船上人语言的大叫。 「卧槽!乔丹啊!」 第155章 我叫乔丹华 张祥喊完那一嗓子之后就开始忐忑, 因为今天他登船是公干,「游戏」内的摄像头开着直播呢。这一嗓子喊出来不会让他回去做检讨吧? 远航这条线的主要人物都暂时撤回去重新学习写检讨去了?,他原来就是打杂的, 但有?帐号, 不得不顶上来参与处理阴差阳错的「黑奴贸易」这件事。 张祥, 现实里也是「齐」人?, 四十出头了?,要是一直在体?制内干,万万不会喊出这嗓子。但他本来在大厂搬砖, 裁了?之后正找工作的时候,可能是因为作为歷史爱好者?加键政党, 在网上对古罗马那个时代的事跟人聊多了, 莫名其妙就抽中了?帐号,顺理成章被组织吸收,捧上了?铁饭碗。 这下好了?,不用找工作,还可以挺直腰杆回家?, 过年跟亲朋好友说:「我考上公务员了?。」让人?猜测他过了年纪走了什么关系才考上。 只是他半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加上年轻的时候又爱看球……讲道理, 当一个早年看球的nba爱好者?看到一个黑人?爆发力极强的起跳,空中姿态还挺优美的来了?个大灌篮, 喊这么一声不出奇吧? 虽然后来那?小伙子摔了?个大马趴实在不太好看, 但谁还管那?个啊。 不过看直播的不少人?跟他颇有?共鸣, 纷纷说这小伙子有?前途, 培养一下, 以后我们直播看古代qba挺好的。 就是个子太矮可惜了?,没能罚球线起跳。不过不要紧, 这不是这么多黑人?么,培养培养,可以组织好几个篮球队了?,他们都看中好几个大个子啦! 张祥现在当然没空看弹幕,他暗暗吐舌,瞅了?瞅带队的领导,领导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也是,虽然原来的负责人?都挨批重新学习领会文件精神去了?,但事后处理按规定执行就可以,他们本来也做不了?什么,有?不过度干涉齐国内政的纪律在呢。 除非齐国干的事过于反人?类,但现在齐律执行得还不错,那?他们旁观并把现场录回去就行。 主打就是一个人?形摄像头。 而且同样是临时顶上来的领导也忍不住多看了?那?小伙子两眼——领导比张祥年纪还大,正是九十年代看着两个三?连冠过来的人?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8页 现场真正的负责人?是齐国派来的一个小官吏,叫吴从,淮阴县出身,不过韩武起事时他年纪还小,没混成元从,如?今主学律法,在临淄做事。 除了?现代人?之外,齐国并没有?人?很重视这件事,只不过因为李斯主政了?很长时间,加上韩信也从天书之教,对律法比较重视。他们的态度影响了?下面?的官吏,且不管认不认同现行的律法,但在废止之前就要守法这种?原则,总体?来说执行得还是挺严的。 既然齐律有?相?关规定,第一次航行到那?样遥远地域的船队出了?纰漏,那?自然要派人?来看看情况。往大了?说可能会影响以后的对外政策,往小了?说……嗨,万里之外的蛮夷,关我们大齐什么事。 本质上来说,从战国末到秦末这段时间成长起来的人?,让他们特别重视奴隶贸易是不可能的,卖的又不是我齐人?。 吴从年纪虽小一些,但也一样。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明?显对这群黑人?有?了?兴趣,眼睛盯着看了?好一会,点头对左右道:「船上安置的尚可。我们上去说吧。」 刀淳心中不安,回到会议室里坐都只坐半个屁股,听吴从慢悠悠地道:「国中对这些黑夷有?些牴触。放眼四夷,上溯血脉其实皆为炎黄苗裔,不过是因为各种?原因流散四周,渐渐忘了?祖宗与礼仪罢了?。就算是东州郡的倭夷,嫁娶的生的孩子矮了?些吧,大抵也还是我族模样。这些黑夷实在是……」 国内议论?时还没见着人?,看钟离眜他们发回的电报,也就是把南洋那?些土人?的模样再想得黑些。 他也是这么想像的,哪知道上船一看,真正才知道什么叫作黑,什么叫黑出风格黑出特色,黑得跟炭烧的墨染的一样。 就原来以为的那?样,朝中民?间都觉得引这些人?入内会混淆血脉,要让他们看见黑成这样,肯定不行啊。 吴从也算开眼了?,他原本光知道西域那?边有?白肤碧眼花色头髮的人?,觉得除了?眼睛之外也没什么,生的孩子白些又不是坏事。却?不知世上有?白就有?黑。而且异眸看报上说几代混血之后渐渐就没了?,这黑人?报上没说,他自己觉得这么深的肤色应该不容易褪。 不说别人?,他自己想想几代之后一个这样的黑娃儿给自己上坟喊曾爷爷,都一个寒颤不敢再想了?,害怕,实是接受不能。 刀淳赶紧道:「我也是这样想,所以只想将他们放在南洋,专门做种?植园农人?。南洋土人?也生得黑,或许不介意他们。而且他们多数生得健壮,南洋土人?慕强,或许也愿意婚配。我也同那?边的商贾说了?,以后不再收黑肤色的人?,下次去再不会带人?回来。」 「也不必如?此,那?边浅肤色的人?带回来无碍。」吴从喝了?口?茶,绝口?不谈对刀淳的处置,尽管他看过船上安排,知道评估结果应该不错,朝中不会把刀淳怎么样。但他只管评估,回去交报告就行,不想给自己找事。刀淳註定还得不安许久才能把心放回腔里。 出了?迴风头的哗哗什么也不知道,就那?些人?来过之后,他们继续打球,但不知为什么大家?都有?点不专注,竟然少有?的提前散了?回舱去。 但当天什么事也没发生,第二天哗哗又早早醒了?,依然无事。直到吃过早饭,老师们过来了?,没有?上课,而是将自己教熟的学生招唿到一起,给他们登记姓名——从亚歷山大港绕行过来,他们在船上快两个月了?,通过转译总算能简单沟通,原本那?是连名字都没法登记的。 哗哗一家?是狄去病带的,吴从也跟来了?,在旁边笑咪咪的看。一通比划之后,一批人?里学语言快有?灵性的领悟了?狄去病的意思,又告诉其他人?,这才开始登记。 他也没什么文采,基本上是听对方叽里咕噜讲个氏族部落名字,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部落名,就当作姓,然后再听他们自己的名字音节,能知道意思的就意译,听不懂的就音译。 这下可好,仿佛猜谜大会。哗哗家?前面?登记的一个人?用的是一种?非常能跳的羚羊作名字,说半天说不清楚,干脆伏在地上学着它的样子弓身跳跃,又发出咩咩的叫声。 狄去病恍然大悟:「知道了?,羊。」他指指那?人?,又指指自己写下的字,跟他强调,「羊。」 哗哗本能的觉得不太对头,因为这不是第一个「羊」了?,他知道这些人?的名字不是同一种?羚羊,在他们的语言里是有?区别的,但似乎老师那?里都成了?一种?。 他赶紧想要怎么让老师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可不想跟别人?一样。 终于轮到他家?时,哗哗抢在妈妈和两个哥哥之前大声说:「乔丹!」 这是他那?天听外面?那?人?喊的,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听得出惊嘆,而且知道是为了?他那?个进筐的球。 他的部落已经?没有?了?,如?果不是那?些浅皮肤的人?把他们买走,他们都要被杀死。他想要一个新的氏族名,这里没有?猎物可以彰显自己的荣耀,古老的传承也断了?,那?他想要一个值得纪念的族名。 妈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两个哥哥也很奇怪,拉着他问,他简单诉说了?自己的想法,哥哥也沉默了?,点了?点头,让老师记下了?这两个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9页 至于名字,哗哗的名字来源于部落面?前的河水,妈妈说生他的时候最难,没劲的时候听到外面?哗哗的流水声,一努力他就出来了?。 他用手模拟着水流动的样子,嘴里不断重复着「哗哗」。这个很好理解,狄去病在「乔丹水」和「乔丹华」两个姓名中犹豫了?一下,给他写上了?「乔丹华」。 有?了?乔丹华,这一家?人?再叫乔丹野牛之类的好像也不太相?宜,吴从看狄去病在那?绞尽脑汁的好笑,帮他起了?几个雅致些的名字。 帮了?个小忙后,吴从见狄去病还在忙,便向哗哗招了?招手,将他带到了?活动室,把篮球递给他,示意他再做几个动作。 哗哗一脸懵,不过还是投篮、灌篮、拍球跑来了?几下。 吴从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遗憾。 这小子玩的时间太短了?,拍球还会拍掉了?,投得也不准,但是跳得那?是真高!一瞬间冲出去的速度也吓人?,这要是能好好练一练,代表淮阴出战……吴从看着小伙子已经?把他忘在一边,自己起劲的来回拍着球灌篮的身姿,下定了?决心。 他回去就找人?,一定要把这能跑能跳的黑小伙挖到淮阴去。 能跑能跳的黑小伙哗哗自然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他和家?人?一起在甲板上排队,听到叫了?自己一家?新起的名字就往前走,每人?领到两身衣服两双鞋,一个大茶缸一把牙刷一管牙粉两块毛巾,全放在一个盆里端着。 妹妹乔丹果也有?七岁了?,大哥把她?的东西放自己盆里,二哥把两个盆叠起来拿着,她?就攥着在船上发的毽子,忧心忡忡地问哗哗:「我还能和大角马她?们比赛踢毽子吗?跳绳还在小狮子那?里。」 哗哗也不知道,不过他说:「能的。」 他也想知道还能不能打篮球了?,可没人?来安慰他,他在部落里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从地中海诸国赎身的第一批奴隶里有?白皮肤的,也有?少数早就数化为奴在诸国劳作的黑皮肤人?。后者?和他们一起留在南洋,前者?会在船上继续航行,直至回到本土,经?过隔离后用工作偿还给他们赎身的钱。他们有?些有?一定的技艺和文化,会安排到各个行业去工作,又或是培养为通译为将来准备;有?些同样是文盲,但至少经?过驯化,简单培训就可以从事一些比较复杂的工作。 带回来的四百八十二名受了?无妄之灾的黑肤土人?在航行中病死了?四个,现在只剩下四百七十八人?了?,加上正规途径赎身的原黑奴一起,他们领了?物品后,被分队带下船,分到了?各个橡胶林,暂时不与其他人?接触,一边隔离一边学着工作。 一家?人?自然不会打散,哗哗抱着自己的盆上了?人?货两用没有?篷的胶皮大车,好奇的四处张望,这里跟他生活的部落有?点像,那?些跳不高的部落生活在草原上,和他不同。 两个哥哥探头去看轮子,小声议论?着,哗哗听他们说这个真是太方便了?,以前部落要是有?这东西多好。 他们被带到港口?的路上也见过马车,虽然不给他们上车,但总是见过的,哗哗早就考虑过这事了?,听哥哥们这样说,他撇了?撇嘴道:「要用车,就要在丛林里砍出一条路,把地弄平整。草原上的部落还可以试试,我们不行。」 所以不是他们笨,是草原上那?些人?太笨了?,明?明?他们能用上,但是都不像浅肤色的人?们这样想到。 天气很热,但哗哗他们还算适应。妈妈在看到林子里那?一排排竹子做的竹楼时惊讶地叫了?起来。 他们生活的地方也有?竹林,部落的人?会用竹子编织容器使用,有?时候也会砍削竹片插在部落外围防御野兽,还会用它们作燃料。 但是他们从来没想过使用竹子来制做居住的地方。 哗哗敲了?敲脑袋,困惑地想,为什么他们什么也没想到呢,明?明?这些竹子比树木更容易加工啊。 他们一家?分到了?挨在一块的四间竹楼,妈妈把女儿丢给三?个儿子,敏捷地爬上了?最近一间的二楼,哗哗也跟着爬了?上去。 可能是因为一人?分一间,每栋楼都不大,一间大屋用竹篱隔出两个小隔间,然后就是一个大敞间。妈妈很喜欢,一直在尖叫个不停。 他们的部落生活在丛林外围,没有?像丛林深处的部落一样住在高高的树上,而是用木头茅草与兽皮在地上盖起能容身的屋子,没有?这样宽敞和明?亮。 而且还很透风,林荫和吹过的风使得屋里不会那?么闷热。妈妈一直不停地在说,不敢相?信这么大的地方只让她?带着妹妹住。大哥对新地方也怀着不安,提议一家?人?先住在一起,反正屋子很大,也很空,足够他们睡下来。 每人?除了?少数带在身上的从故乡而来的饰品,就只有?一个盆的家?私,很快就归置好了?。妹妹一直在二层的露台上踢毽子,突然在外面?叫了?起来。 「吃饭了?!」 伴着她?的喊声,将成桶的米饭和菜餚抬来的人?们也放声唿喊起来,新来的人?们便按照先前的教导,拿着可以刷牙也可以吃饭的搪瓷茶缸下楼。 这回每家?又给了?三?个亮闪闪的小盆,叫他们拿着装菜回去自己吃。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0页 妈妈带着他们在露台上吃饭,茶缸里满满的白色米饭,哗哗扒了?一口?,觉得很好,他生活的地方不种?这个,他不认得,但是在船上教过,这叫「米」,没有?脱壳时叫「稻」。 一起打球的人?里有?一个生活在水边的,他说自己的部落也种?类似的植物,煮出来吃在嘴里有?奇特的香气。但是哗哗在这个米饭里没有?吃出来,他有?些疑惑。 或许不是同一种?。 一个盆里打了?一盆汤,香味很奇特,哗哗和妹妹很喜欢,但二哥很不喜欢,呸呸了?几口?不肯喝了?,大哥和妈妈觉得无所谓。 以后他们会知道,那?是用椰浆、香料、肉类、蔬菜、海鲜一起熬出来的汤。二哥过了?几年也不得不适应这种?口?味,因为这是他们在这个将要长久生活的地方必须要习惯的。 另一个盆里则是新鲜的蔬菜,下水一焯就捞上来,同样用香料和酱料一拌,就连挑嘴的二哥都没有?拒绝。 第三?个盆里则是主菜,也是一家?人?哪怕筷子笨拙也疯狂落下的一道菜。 虽然满满一盆里多的是土豆,但每人?也能分到两三?块大肥肉! 不比船上物资匮乏,在食物上资源充沛的南洋不缺吃的,也不缺调料。大块猪肉连皮带肉的剁下来,南洋自产的糖下足了?量,肥皮颤巍巍泛着油光,一口?咬下去,调料激发出的肉香瀰漫于舌上,是常吃肉食的哗哗一家?也从来没品尝过的美味。 「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哗哗又去打了?一茶缸的饭,把盆里剩的肉汤汁倒进去拌了?,就着剩下的蔬菜大口?把饭吃完,心满意足的想:肯定不能天天吃,十几天能吃一次,干什么活他都愿意。 哗哗没想到,做活是挺累的,尤其刚开始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一半时间学着怎么养护橡胶林,一小半时间干体?力活,还有?一小半时间学说话不算——他们还被安排去学做食物。 当然,哗哗挺乐意学的,以后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做。 可是累归累,食物也出乎他的想像。 他已经?知道这里的林子不像他的家?乡,也不像一路过来看见的丛林,这些整齐排列的树木都是像他们一样的人?种?下,然后还要用心养护,最后从它们身上得到需要的东西。 所以这种?林子里没有?什么大型猎物,他也没看见有?人?狩猎,可他们天天都能吃到肉食。 第二天,他们吃了?椰浆饭,少了?一个汤,有?蔬菜和红烧鸡肉。 第二天,他们吃了?海鲜炒饭,有?汤,还有?肉片炒蔬菜。 第三?天,他们吃了?鸡饭,有?汤和蔬菜。 第四天,他们吃了?猪脚饭,同样有?汤和蔬菜。 …… 哗哗这才知道,原来这些浅皮肤的人?根本不缺肉食,船上是因为远航在外才吃不到多少肉啊。 第156章 哗哗的旅途 徐春回到自己的屋子, 立刻让人去打?了?盆水来,关起?门将外衣除去,先捞起?内衣把身上用水检了?一遍, 然?后对着风扇吹了?一阵, 这才重新穿上外衣开了门。 这个地方别的都好, 一年水稻可以种两到三季, 自从陈鱼把国内的稻种带来之后,这边人真的是随便?种种就能填饱肚子。就是天气实在热得让人吃不消,现在按说都已经是秋天了?, 还这么热。 徐春原来听陈鱼说这边人的懒惰时很是瞧不?起?,亲自来了?之后有所理解——人太勤快了?也不?好, 可能会热死。 所以要让当地土人干活, 就得给他们一点别的激励。 不?然?,大王怎么会在南越都只有都城通电的情况下,就把那些有经验懂技术的孩子们派过来,先在南洋郡开?煤矿建火电站呢。要知道除了?南越与?齐的都城之外,也就只那些工厂集中的地方才通了?电。民用电完全是沾了?工用电的光。 南洋这地方主业是种植。种稻、橡胶、油棕、甘蔗, 没有什么急迫的工业用电的需要, 却是第二?批通了?电的地方。没办法, 辽东严寒,火炕足以抵御, 冬季农闲也不?用出门做活;南洋酷热难躲, 没有电的话?, 却是没有其他办法解决的。 南洋郡夏天能让人生生热死的高温中, 打?一盆凉水沾湿身体, 吹着电风扇的习习凉风,那可是土人做梦都想要的享受呵。 再加上饮食的精緻, 原本?吃饱懒做的土人虽然?没有变得特别勤快,但也愿意学着种植橡胶和?油棕,来换取更?精緻美味的食物,乃至能拉电线吹上自来风的砖瓦水泥大屋。 凉快之后,徐春将桌上的文件仔仔细细读了?一遍,主要是橡胶林和?油棕林负责人交上来的报告。陈鱼告诉她,虽然?手下这些人都是他挑选过的,但她这个管事要是一直不?上心,底下人就会渐渐懈怠,甚至会有人编造报告交上来给她。 橡胶林五六年才能长成割胶,油棕要三四年。现在不?管南越还是齐国都急需大量橡胶与?棕榈油,要是这些林子被虫害给毁了?,又或者因为种植园工人的不?走心祸害了?,就算处死他们都追不?上这几?年的时间啊。 所以徐春很认真,将不?同级别不?同职位递上来的报告都看了?,交叉比对之后,准备明天再去巡视一圈瞧一瞧。今天就不?去了?,今天她得去看看那些新来的黑皮肤土人。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1页 入秋了?还是比夏天好点?,夏天午后必须午休,根本?不?能出门的。徐春在马车里自己摇着扇子,很快就到了?自家的橡胶林。管着这处橡胶林的也是淮阴老乡,原来跟着陈鱼一起?给人庸耕,后来韩武起?义时因为胆小没敢相从,再后来悔断了?肠子,再次求到陈鱼跟前。 陈鱼自己是苦出身,晓得穷人的苦,跟着起?事容易,起?事失败又或是中途不?幸,自家年老双亲跟妻儿可没人养了?。所以他也不?怪人没义气,求上门的,他都问一句愿不?愿到南方吃苦。不?愿意的也给一笔钱相帮,愿意的就跟他到南越做事。 那时候拿了?钱留下的,现在不?免还是要后悔,因为随陈鱼来到南洋的人,虽然?替他管理橡胶种植园,但也在他的提点?下凑钱一起?开?辟了?一个种植园,就快能见着钱了?。 韩川一家夫妻父母兄弟关系和?谐,掩盖了?一些可能存在的不?安因素。因为齐国与?南越既然?分了?两国,自然?而然?也就形成了?两股势力。 甚至在齐国任职的人,也未必不?偏向于韩川。 梁高、陈鱼这两人,显然?就是坚定的韩川一党,而钟离眜、栾布则是不?言自明的韩信党。 南越一开?始并不?太需要他们,所以他们多在齐国任职,后来韩川向南继续开?拓,需要人来组织土人开?辟种植园,就把陈鱼叫了?过去。 陈鱼一开?始就在南越陆上的新拓之地带人种橡胶,后来又增添了?油棕。那批橡胶还没成熟,他又再次出发来到由群岛组成的南洋郡担任郡守。 数年时间扑在岛上,连孙子出生他都没回齐国,只让妻子徐春回去看看新妇和?孩子,把自己的礼物带了?回去。 徐春的情况又有不?同。 在橡胶还没看到收益的时候,不?管是韩川还是韩信,都发动商贾和?官员自己出力到南方来种树。出于对韩氏点?金成金之能的信任,大家都相信这真的能赚钱,可南方也确实兇险,再加上国内到处都缺人,很难僱人过去开?荒,只能利用土人。这就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了?。 这个时候,跟随韩氏起?兵的元从起?了?大作用,他们毫不?犹豫地各自购买了?仅在地图上划出来的林地,把歷年来为官和?投资的积蓄都拿了?出来,派亲信家人乃至族人前往南方为大王种树! 陈鱼自己脱不?开?身,便?叫随自己上任的妻子出来做事,把自己家买的那片林子给开?垦出来。 徐春大半辈子都过去了?,从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出息的一天,但她也知道这是国内急需的东西,硬是咬着牙在陈鱼的帮助下撑了?过来,成为一个精明的管事人。 原来的土人部落收拢为民,原来的丛地开?闢为园,第一批种下的橡胶树已经出胶,后面几?批也陆续成熟。徐春有时候站在林中查问手下,抬头?看着眼前景象都有些恍惚:我一个淮阴洗衣妇,一只脚都要进棺材了?,竟然?也能做下这样的事业? 「嫂子!有什么事叫人来说一声就是了?,要不?晚点?过来,看这太阳还热辣辣的。」 亲热迎上来的人是个小管事,就是当年跟陈鱼一起?庸耕的兄弟伙之一。陈鱼现在还是照顾他们,带他们来这兇险之地也不?让他们吃亏,一开?始就把自己真金白银买的种植园拨了?股出来分给他们,他们自己凑钱买园子,本?钱和?前几?年没收入时的花费就是从这里来的。 这样一来也好,他们管理起?来也更?上心了?。 「弓啊,我来看看那些黑蛮子,隔离结束了?,有人欺负他们没有?」 王弓一边亲热地扶着老嫂子下车,一边应道:「本?地的土人刁猾,是会欺负人,我看着呢。而且那些黑蛮子一个比一个力大,来的时候瘦得跟猴似的,吃了?几?天饱饭吹气一样涨起?来,伸手就把人推个跟头?。本?地土人现在都绕着他们走,不?敢再欺负他们了?。」 对于这些远来之人,经过「黑汉」、「黑皮」、「黑夷」等等乱七八糟的称唿后,渐渐被统一认定为「黑蛮」。 因为这些人就像王弓说得那样,好吃好喝了?一阵之后,原本?精瘦的人都鼓起?了?肌肉,力气也大。年轻些的甚至个子都蹿高了?一大截,看着怪吓人的。 「去看看他们。」徐春说。 先去看了?看备餐的大厨房。现在有一些黑蛮女在厨房里做事,也有体弱的男人,但都不?多。因为这一族人实在是体魄强健,在吃饱的前提下,绝大部分再弱也比本?土土人强壮,在厨房干活实在浪费天赋。 这些体弱只能到厨房干些择菜杂活的人,不?是年老,就是之前生过病养不?回来,又足够幸运没被捕奴队直接抛弃,抱着侥倖心理充数送到了?黄鹄号上。 徐春跟他们说了?几?句,发现语言学得不?错,比她上次问时好多了?,满意的点?了?点?头?。王弓也松了?口气。 再去林子里看,黑蛮都派了?个师父领着,基本?上也挺认真在学。徐春也松了?口气,她心善,对这些黑蛮的关心纯粹出于爱护。因为她听说这些人是因为船长刀淳的疏忽才会被人当作奴隶掳来。 尽管她觉得过来是享福的,但想想也知道,掳掠的过程中受了?什么样的惊吓,他们的家人又受到什么样的伤害。能活下来到这里的确实享福,那些死了?的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2页 虽然?不?干她事,她还是很在意他们过得怎么样,想把他们安置得好好的。 「行?。弓啊,这些黑蛮子也不?容易,这么远到这里,又不?是自愿来的。你多看着些,有病的给找医士,别亏了?他们……咦,那个是哗哗?」 她说了?一半,一手搭在眼前挡光,一手惊异地指向前方正在认真听师父教的一个青年,满眼的不?可置信。 王弓也眯眼辨认了?一下,笑了?起?来:「就是那个能吃的小子。嘿,真没白吃。」 哗哗因为太能吃了?而出名,连徐春都晓得,上次来特意去围观了?一下,被他一顿吃两茶缸压实米饭甚至还得添点?的食量给惊呆了?,认为他太缺油水才吃这么多,一问年纪才十七岁,顿时怜惜起?来。于是她特意跟王弓说了?,她出钱,给这孩子单独一天加一碗肉,肚里有了?油水就顶饿了?。 可当时那孩子虽然?高,但徐春估摸着还没有在齐国的大王高呢,今天一看怎么蹿上去啦?看着好像比大王还高一点?啊。十七岁还能这么蹿?徐春活了?一把年纪从没见过。 「可真没白吃啊。」她喃喃道,见哗哗学得认真,她沖王弓摆了?摆手,没去打?扰他们。 见黑蛮果然?没受亏待,人也安份,比南洋郡本?地的土人还安份,徐春就放心了?,跟王弓又聊了?几?句种植园的事就返回了?自家。不?过还没到家门口,她从为了?吹风拉开?的帘子那看见陈鱼的马车停在门口,一阵惊喜,催着马夫加快速度回家,果然?见陈鱼刚沖了?凉正在吹风。 「避着风口。我们这个年纪沾了?水直接吹,容易生病,弄不?好直接倒下去没了?的都有。」徐春叨叨着,把风扇的机关拨了?一下,让它摆起?头?来吹风。 陈鱼笑笑,说:「你也去沖个凉,我有事问你——不?是急事,是闲事,别挂心。」 徐春信得过老伴,安安心心去沖了?个凉,回来时饭菜已经摆上了?,今天吃海鲜炒饭,夫妻俩都爱吃,别的菜都没要,只让厨房再弄个汤就着喝。 「什么事说吧,别跟我还来什么食不?语,到老还学大户人家讲规矩,我可讲不?来。」 「真没大事,就是问问黑蛮子。那个特别能吃的小子,平时什么性子,爱惹事么?语言学得怎么样了??」 「哗哗啊。」徐春乐了?,先不?说别的,站起?来比划了?一下,「今天刚看到他,都比大王还高了?。我看他跟师父学着呢,应该能听懂不?少?话?。这孩子我先前问过,跟别人不?太一样,他一家都算是被救了?。本?来他们那族打?了?败仗,捕奴队去的时候啊,他一家差点?被当作祭品杀了?,所以送他们走都不?肯走的,回去也找不?到逃掉的部落了?。一家子干活都勤快,连小妹妹都想去厨房,被王弓拦下送去继续学话?,以后上学。」 「哈,那就好。别的种植园有黑蛮不?想干了?的,我也不?勉强,答应他们,明年黄鹄号再过去时把他们带走。只是他们认不?出自己家在何处,也不?知最后能如何。」 陈鱼有些慨嘆,徐春知道他为这些黑蛮可惜,不?想让他沉在这种情绪里,笑道:「说起?来,这些黑蛮子别的样样好,就是身上太臭,人要多上几?个又出了?汗,哎哟我走近了?眼睛都熏得疼吶!」 陈鱼果然?被逗乐了?,两人又说起?土人的衣着,都为此头?疼。 「这黑蛮不?爱穿衣服。我催着逼着,女人总算把上衣穿起?来了?,但还是不?肯穿长裤,也不?怕蚊子咬得慌。」 这是从淮阴来的夫妻俩始终无法理解的一件事。天气是热,可再热,你也不?能坦着胸乳大咧咧的走来走去吧?男的更?是能扒光了?遛鸟,这比黑蛮身上的味儿还辣眼睛啊! 南洋的土人一开?始也不?穿,但人家不?是不?爱穿,是原来缺少?衣料。他们来了?之后带来了?布料,当地的土人不?少?都穿上长袖长裤以避蚊虫。这些黑蛮不?一样,好些人都不?怕蚊子咬的,给他们的长袖衣服都扯短了?披在身上,毁了?不?少?衣服。 要不?是徐春年纪大已经不?在乎这个了?,恐怕刚来就得被羞跑。 「各有其俗嘛,慢慢改。」陈鱼宽慰着老妻,这才跟徐春说起?自己特意到种植园来要办的事,「这次去船上处理事的吴从是我们淮阴出来的,到船上正好看见这哗哗在打?篮球,跳得高跑得快力气还大。他回去交了?差就托人带信给我,想把哗哗的户籍落在淮阴,让他进淮阴的篮球队。」 「啊?」 陈鱼正色道:「各郡后年要在临淄大比,明年便?是郡中小比。我们淮阴可是大县,但好几?个大项都不?太出色。我打?听了?一阵,要是运气不?佳,弄不?好一个名额都抢不?到。」 「那怎么行?!」徐春脱口而出,海鲜炒饭都不?香了?,「淮阴可是大王家乡,后年大比的时候一个淮阴人都没有,那不?是丢大王的脸吗?」 「几?个优势项目都与?别县在伯仲之间,运气好能过,运气不?好真的危险。这些黑蛮有的强壮,有的善跑,但是太显眼了?,一看就不?是我们淮阴人,塞进去叫人家说嘴。但篮球是团体项目,进一个人不?打?紧,其他人不?还是我们淮阴的?我是想叫这小子去,做个保底也好。」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3页 「可……」徐春犹豫着,「不?是说不?让他们上岸吗?」她说的上岸自是神?州大陆,而不?是新开?拓的这些海上群岛。尽管已经收为己有,但在人们心中还是不?一样的,没个一两代人这观念还改不?过来。 「已经向大王讲过了?,大王也不?想淮阴弄得太难看,又说这些黑蛮虽然?肤色惹人疑虑,但毕竟也认了?他们做百姓,出一个人到淮阴倒也不?错。其实只要以后不?再弄人过来,就这几?百人也不?打?紧,大王本?来就不?在意,都是朝中那些人罗嗦。」 至于南洋郡这边呢,陈鱼没跟妻子细说。他看过这些黑蛮,他们在长跑、短跑、跳高这些项目上极有潜力,要是真组个队,弄不?好南洋郡能在好几?个项目上夺得魁首。 可就跟淮阴直接出个黑蛮去跑步比赛一样,这也太难看了?,叫百姓们看了?结果心里怎么嘀咕呢?咱堂堂炎黄苗裔,千万人口,怎么就比不?上你们不?到五百人的黑蛮?淮阴人更?丢脸,呵,这是没人了??还得叫黑蛮充数? 所以陈鱼没打?算要这个政绩,只弄个哗哗过去充实一下淮阴篮球队,南洋郡自己组织一些本?地土人,再挑选一两个黑蛮就好。首名夺上一两个没事,不?用搞得太显眼给大伙心里添堵。 在这一系列考量之下,正在认真学习,只闲下来去光脚打?一会篮球的哗哗,就一头?雾水的被他最尊敬的老妈妈徐春叫去谈心,稀里煳涂的答应挂名到另一个地方,然?后代表那里去跟人打?球比赛。 他还挺高兴的,就是得知自己得去那里练习之后有些慌:「我的家人呢?他们不?和?我一起?吗?」 「比赛完了?你还回来。」徐春安慰着他,「还可以带好多糖回来吃。」 哗哗顿时咧出大白牙:「我们有糖吃。」 这里也有甘蔗园,又靠着南越,糖很便?宜呀。 南洋郡的规矩跟陆上的工厂不?太一样,种植园要五六年才见得收益,这五六年的时间里就是纯往里贴钱。这要跟陆上的工厂一个规矩,新开?张的三年都要补贴工人吃饭的话?,更?没人愿意来投资了?。 再加上土人一开?始也不?懂得用钱,所以这边的规矩就是前两年免费供餐,餐餐保证足够的荤腥,但只发很少?的工钱。鼓励种植园主在林间种植菌菇,奖励种植园主一定的土地份额种甘蔗榨糖。在种种利益驱动下,这才一直有商贾过来开?地。 哗哗第一次用钱,在吃饱之余发现这些圆圆的小玩意竟然?能换糖吃,稀奇的不?得了?。他们又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一个人的工钱现在都可以买好多好多糖吃,他就觉得很幸福了?。 徐春脸上的皱纹绽开?了?,慈祥地看着这个没见过好东西的傻孩子:「你呀,尝尝这个糖。」 北方草场上来的奶糖,带着水果酸甜气息风味独特的各色水果糖……哗哗嚼碎了?一颗水果硬糖,又让奶糖粘在他的牙上动呀动,激动地点?着头?:「我要买糖回来给妹妹吃。」 于是,他第一次告别了?家人,再次坐上大船,来到了?他还不?知道是谁的韩氏起?家之地,淮阴。在剩下来的时间里,他要磨鍊自己粗糙的技术,重新学习打?球的规则,学会跟队友合作,然?后力争在郡中小比中得到胜利,从而能够自淮阴出发,前往繁华热闹有如人间天国的临淄。 这是一条令许多齐人心生嚮往的旅途,但对哗哗而言,这只意味着他可以每天都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这是再幸福不?过的日子了?。 第157章 去临淄看看 辽东。 以夕阳钢铁厂为中心, 周围已经看不出十年前荒凉的模样。厂里自建出租的店面已经全被抢了,以卖吃食为主,中间夹着一些卖衣服卖日用品的。 再远一点, 夕阳县学着钢铁厂自建出租的店面, 经过提前规划, 形成了宽敞交叉的两条长街, 连接着?其他支路。往不同方向走,还?有?许多别的工厂,这些工厂周围同样是伴随工厂而生的商业区。 顺着?其中一条路坐车下去到很?远的尽头, 那就是钢铁厂当初在荒地上建的屋子了。有?些不卖,作宿舍用;有些卖给了工人。 这个地方, 开始只有像伯黑这样有家?人过来团聚的人才?肯花钱买, 但如今也渐渐住满了,甚至还?得扩建。不过当初考虑得早,这片生活区离工厂远,空气很?好,也有?足够的地方扩建。以前交通不方便, 现在也好了, 出门就有?马车招揽生意, 还?有?后来出现的公共马车专门线路。 赵迎的饭店早就换了地方,她?最早租的时候心里没?底, 尽管厂里鼓励她?开?店, 能免她?三年租金, 但她?还?是只租了一间?小?门面卖一卖家?常菜。 现在可不一样了, 她?的店是个三层楼高, 楼底有?厅,楼上有?十二个包厢的大饭店! 还?请人题了匾额:赵记饭店。 是赵记! 这么多工厂, 足足有?数万人生活在这里。这数万人中没?有?贫民,男性迁过来就是作为工人过来的,一个闲人也没?有?。后来又建了吸收女工人的配套工厂。所以除了少数外地过来的女性没?工作在家?带孩子之外,绝大部分都是夫妻俩在不同的厂里上班,都能拿工资的富裕人家?。有?些小?夫妻甚至不用赡养舅姑,因为舅姑要么远在他乡没?有?过来,要么年纪也不大,同样在上班呢,还?能反过来补贴他们?。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4页 手头这么多钱,攒是当然要攒起来的,但人这辈子也不能光吃苦把钱攒在那吧。 此时佛教还?没?有?传入,人们?的观念里没?有?转世投胎这一说,死便是死了,虽说相信死后有?灵要敬祖,可谁见过呢? 再抠搜的老翁老妇,被儿女说久了,也会犹豫地摸出几文钱来,给家?人改善一下伙食。 加上现代?人在暗地里的推动,这一带渐渐兴起了聚餐的风俗。本?来这年头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也硬生生被带起来了。结婚了要办酒,孩子满月了要办酒,孩子成绩好考上了高中要办酒……工友们?还?不时来个聚餐,赵迎就是看?到这样的需求,毅然租下了这间?当时没?人敢要的三层小?楼。 现在可好了,虽然不能说爆满,但确实三天两头都坐得七七八八,她?雇了三个大厨,八个伙计,加上家?里人一起维持下来,赚的钱已经远超过伯黑的工钱了。 今天大厅里有?人办婚宴,赵迎忙得团团转,亲自做了店里的主菜让人送上去,又到楼上一间?包厢推门进去。 头顶的灯泡照得光亮,他们?这里工厂多,属于?第二批通电的地区,只在临淄那个试验性质的小?水电站之后。当初一片荒地时又好安排,建屋修路时就留下了空间?埋下了管道。现在什么雨污分离,什么电线全都安排上了。 天气虽然已经渐冷,但伯黑喝了酒泛红的脸上都是酒热发出的汗,正仰着?头跟人胡吹呢,一瞥见赵迎进来,赶紧站起来憨笑,「阿迎,你楼下要帮忙不?」 「喝你的吧,我还?能把你拽走?」赵迎笑着?损他,跟桌上其他人招唿,「给你们?送两菜,都吃好喝好啊。就是回头喝多的互相照看?着?点,给人送到家?。」 「嫂子放心。」 「有?劳嫂子了。」 桌上都是伯黑的工友,乱闹闹的应着?谢着?,赵迎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唿,又出去了。 一桌人继续喝酒吹牛,今天他们?聚餐表面上是好久没?一块吃饭了今天聚一聚,实际上都知道,这是庆祝厂子安全无事?故开?工一千零三日! 为什么带个三呢,因为一千日其实是三天前,他们?今天庆祝,可不就得「零三」。 厂子里听说是有?点忌讳,上次庆祝安全开?工三百日没?多久就出了事?,死了五个人。这次整千日都不庆祝了,反而又做了一轮安全生产的教育,检查又严了一波。 伯黑他们?说忌讳也有?点,但心里又实在自豪,就自己出来找个理由聚餐庆祝。但第二天开?工不能喝醉,所以特?意又等到了第二天休沐才?来,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正吃喝着?,门又被推开?了,伯黑以为伙计上菜,定睛一看?,却是墨会的会长,一个手艺又好人又公道的老工师,一桌人赶紧尊敬的站起来问候,老会长摆手叫他们?坐,自己也坐下来,笑着?指了指伯黑:「我是来找他的。」 「啊?」伯黑屁股刚挨着?凳子又赶紧站起来,反思了一下自己没?犯错啊,「我没?惹祸吧?」 老会长拿过别人递给他的筷子,撕了块猪肘的皮在嘴里有?滋有?味的嚼,道:「你坐,怎么我找你能是坏事??好事?!」 这下大家?活跃了,纷纷问是什么好事?。有?俏皮的故意说:「墨会给我们?伯兄牵线了?坏了,伯兄家?里要打破头了。」 「哈哈哈哈哈哈!」 伯黑骂都骂不及,只得装没?听见,看?着?老会长等他说。老会长笑咪咪地道:「我们?墨会怎么能干这种事?,是厂里准备挑人代?表县里去参加郡中的小?比。伯黑投壶不是玩得好吗?开?会定人时都推他去。」 「我去郡里小?比?」伯黑顿时心动了,他现在投壶都能连续来一百多下了,发挥得好还?冲上过一次两百,他觉得自己到郡里不说夺魁,拿个名次总能吧。说不准他就能去临淄了。 到时候大王也会去看?比赛,他还?能看?一眼大王呢! 他鼻上又泛出汗来,一阵激动。但工友们?欢唿起闹出主意的时候,他擦了擦额头和鼻尖上的汗,又犹豫了:「可是我去比赛,一走起码得好几天吧?弄不好十几天。要是能去临淄,又得耽搁半个月不止……」 「这是公事?,工资照发的,还?有?补贴给你。」老会长说。 伯黑急了:「我是为钱吗?我们?厂刚刚安全生产一千日啊,我走了少一个人轮班,这人一累不容易出事?吗?」 「你放心。」跟他轮班在炉前的工友挺身?而出,拍着?胸口保证,「你去比赛,我也不去同乐会了,也不出来吃酒了,下了工就回去吃饭沐浴睡觉,绝误不了事?!」 老会长举起酒:「就沖你这话,我敬你一杯。你放心,我亲自盯着?。你给我们?辽西郡夺个牌牌回来。」 伯黑重重点了点头,举杯一饮而尽。 待酒尽人散,楼下的婚宴也结束了,伙计们?打扫,赵迎捶了捶肩,找了个干净的包厢坐下休息。 伯黑下去帮忙,直到收拾干净,伙计们?也都回家?了,他才?上楼找到妻子,坐她?身?边把去比赛的事?说了。 赵迎眼睛亮了起来:「真的?那我找人帮我看?几天店,到时候跟你一起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5页 「嘿,我也这么想,还?有?阿父阿母也一起。就是阿荣恐怕没?时间?。」 「哎……阿荣这孩子,就是不听话。」 赵迎说着?埋怨的话,脸上却全是骄傲,伯黑晓得她?实际上高兴得很?,也不戳穿,光笑不说话。 伯荣已经二十四岁了,来辽西的时候年纪就不小?,花了三年把小?学的内容补完,上了初中。学习呢不好不坏吧,伯黑就觉得初中学完不要再去高中了,直接去学技术,进厂子。 赵迎也很?看?得开?,觉得闺女如果进不了厂,那跟她?一起开?店也不错。她?除了这家?店,另外还?租了个小?店呢,自己精心研究出来的卤汤天天在火上煮着?,越来越入味。 她?跟厂里的彭师父关系好,又学到个叫肉夹馍的做法。其实说白了就是饼夹肉,饼要酥肉味要足。 赵迎就把伯桃叫回来问了,姑嫂俩合伙开?了这个店,伯桃把几年的积蓄拿出来入股,赵迎不出钱只出技术。 她?的老卤汤给伯桃做滷肉,再加些蒜泥之类的配料,夹在饼里就是道方便美味的简餐,卖得很?好,名号都打出去了,叫老关中肉夹馍。 除此之外,她?稍稍调了下方子,灶上另一口锅里还?常年卤着?猪尾猪头肉,猪舌鸭脖鸡爪之类的玩意,同样细水常流,天天能卖掉两个大猪头,别厂的工人都专门过来买。 有?这样的手艺,赵迎现在什么都不怕,女儿如果愿意,她?再帮女儿开?个店都行。 但伯荣不乐意,她?谁都没?说,自己悄没?声的报名去培训学技术然后考核,竟然成了少见的女司机,专门开?矿区的火车,就是从矿上把煤铁给运来的货车。 后来伯黑才?知道,车上还?是男师傅体力优势比较大,但不知道为什么,上面决定要选一定比例的女司机,但前提也得是能胜任。 伯荣虽然成绩一般但怎么也是初中毕业,从小?跟母亲一起干活的力气也不小?,竟然成功的一路挤掉了其他报名的女孩,捧上了这个叫人羡慕的饭碗。 工资和补贴都高,还?找了个铁路上的夫婿。就是这工作经常在外面跑,动不动不在家?,叫赵迎有?些怨念。 说过女儿,她?又想起跟了伯家?姓氏的伯末。伯末十四岁了,跟伯荣不一样,她?来时才?五岁,是完整接受了齐国教育的孩子,现在正在读初中,明年升学正是重要的时候。 「阿末要上学也去不得吧。」 「也是。可惜没?放在暑假,不然她?正好考完了出去散心。小?比是明年九月中呢。」 赵迎站起身?,准备把店里再检查一遍后锁门回家?,白了男人一眼,「暑假正热得慌。你投壶在室内没?事?,你叫踢球打球跑步的都热死吗?」 说到这个,伯黑又来了劲,一边起身?跟着?正检查并断电断水的赵迎转悠,一边说起报上的新鲜事?。 「那群从海外带回来的黑蛮,就是都说比我还?黑的那群人,报上登了说有?个人进了淮阴的篮球队,明年也要到郡里比赛哩。」 赵迎重点跟他不一样,噗的笑了一声:「比你还?黑?我就没?见过比你黑的人。」 不黑也不能生下来被起个名叫「黑」了。 伯黑也没?见过黑蛮,报上只说他们?黑如炭木,可看?多了文字他也晓得什么叫夸张,就他这种黑皮,叫文人写那也是黑如炭木,没?啥区别。 所以也不好跟妻子辩,只嘟囔着?跟妻子出了店门上锁,去叫了辆车一起回家?。 哼,他一定要争到去临淄的名额,带妻子去看?看?那黑蛮,是不是比他还?黑。 ------------------ 德宁县现在已经不像个塞外边城了。这一带本?来就有?煤矿,又是初建的新城,一开?始住的都是帐篷,于?是格外容易做出完美的城市规划。 所以,在临淄城还?只是先弄了一个小?型水电站给王宫供电,大型火电厂仍在建设,临淄城只有?少数街道铺设好电线的时候,包括德宁县在内的整个燕北郡都已经把地下管道电线铺设完成,就眼巴巴等着?火电厂竣工。 这一等就是两年多,毕竟还?是得先紧着?临淄和工业区。但准备工作做得好,等火电厂一旦开?始运行,捨得花钱的人家?立刻就用上了电器,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方便和舒适。 偏偏这还?是个以胡人为主的郡,胡人就没?什么储蓄的观念,他们?固然养牛羊,但他们?对抗天灾的方式不是储藏,而是赶着?牛羊转场。储是储不住的,要是遇上白灾,与其留着?一大群羊看?着?它?们?饿死自己也饿死,还?不如趁早宰了先吃个饱再说。 所以到现在哪怕是做工拿钱的胡人,用起钱来都非常豪爽大方。工厂里虽然会帮他们?把工钱存在帐上不让他们?乱用,但他们?去提钱买家?里的大件又不是吃喝嫖赌,正当用途没?道理不给。而且在别的地区实行得很?顺利的「父母或妻子管钱」政策,在这里也不起作用。 胡人的老人和女人,用钱跟男性青壮一样散漫! 所以几乎家?家?都通了电,一到晚上,每家?点起灯来,德宁县比临淄城还?亮堂。 唿衍兰和母亲唿衍白云已经不住帐篷了,住进了后来起的两层小?楼加大院子。唿衍白云重新找了个东胡男人,不过男人跟自己族人有?牧场,商议好了分两拨人轮流去放牧。所以她?们?母女俩大部分时候还?是自己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6页 不过还?是有?点不一样的,两家?并一家?,日子确实更富裕了。男人有?自己的财富,放牧时也用不出去,所以一回来就大手大脚。他跟唿衍白云还?没?生孩子,前头死了的妻子生的儿子已经成年独立了,他就给妻子和继女买,连丝绸衣服都买了好几身?。 族里分的地也有?他的一份,收穫时能分到不少粮,家?里也省了一笔支出。省出来的钱当然不会放在家?里睡觉,唿衍白云同样潇洒的花出去不少。 最早的电灯、电风扇,新出的洗衣机,她?家?全买了。要不是唿衍兰说以后可以会出更好的,她?还?打算买两套,给唿衍兰出嫁用。 秋季的晚上,母女俩下了工,懒得回家?做饭。现在食堂晚上也没?有?补贴了,她?们?就在附近找了家?店。为此两人还?有?点小?争执。唿衍白云想在惯常去的几家?店里选一个吃饭,唿衍兰却看?见一家?新开?的想去尝尝,最后还?是母亲没?拗过女儿,两人去了那家?新开?的羊肉汤底涮肉店。 德宁县的店里少有?不卖羊肉的,这家?新店不一样之处在于?它?用了羊肉蘑菇汤的锅底,黄铜锅中间?竖起空心柱填上炭点起火一直烧着?,雪白的羊汤便咕嘟嘟冒着?泡。其他菜自己点了往汤里扔,除了锅里大块的羊肉可以吃,还?可以点一盘切得薄薄的羊肉卷,筷子夹着?往锅里一涮,变色了便捞起来,在酱料碟里一蘸就送进嘴,那叫一个鲜嫩香啊。 唿衍兰吃滑了嘴,又点了两盘,结果锅底的羊肉块吃不下去了,只能和店家?商量了一下,她?赶紧回家?去拿了锅过来,把没?吃完的其他菜一起扔进去烫熟了,再连汤再肉和着?菜倒进自家?锅里端回去。 这一顿花费不少,平时她?俩吃一顿晚餐也不至于?这么贵,不过想想这大概是德宁县第一家?涮羊肉的店,她?占了个先,唿衍兰又觉得不亏了。 「你看?看?,吃不下还?要点,现在还?得把锅送回去。」唿衍白云不怎么心疼钱,气的是还?得跑一趟。 「哎呀阿母,不然我送回去,你先去洗澡。我正好消食。」 唿衍白云拒绝了,「我也得消食!」 两个人把锅送回家?放好了,再度出门,回到厂子里。她?们?女工有?进门换工作服的更衣室,每人都有?个柜子放衣服。大伙除了放更换的工作服,还?会把洗澡要换的衣服放里面,沐浴用品用放里面。 天热的时候在家?沖个凉,天凉下来,大家?要是在外面吃饭的话,那就还?是喜欢回厂里洗个澡再回家?。 厂里的锅炉烧起来之后,大浴室里水热腾腾的,除了有?点闷之外,洗澡很?舒服。就是人多,得脸皮厚嘴甜,看?别人擦肥皂就赶紧凑过去沖水。 母女俩今天去得有?点晚了,不得不分开?行动,找到空子便去搓洗,头也洗了,出来用大毛巾搓得不滴水了才?穿衣服往外走。 路灯照明之下,毛纺厂这条路上都是三三两两往家?走的女工,不时就有?夜巡的骑着?马经过,偶尔有?人抬头沖他们?笑,他们?也便低头笑一笑,催着?马嗒嗒的小?跑过去。 唿衍兰有?点羡慕地看?着?他们?马上的背影,嘆了口气。唿衍白云晓得女儿最近的心思,揶揄道:「别看?了,现在学也赶不上,你都这么大了。」 唿衍兰不满地鼓了鼓脸,哼了一声。 明年郡中小?比,赛马和射箭是每个县都想争夺第一的项目。至于?后年的大比,燕北郡更是觉得至少得有?一项抢个魁首吧,不然也太丢脸了,他们?可是六七岁就能骑马放牧的胡人,拿不到第一那不是要被笑死。不管东胡人还?是匈奴人都这么想,所以竞争特?别激烈。 唿衍兰也很?想参加,她?想去临淄看?看?。可是她?从小?就跟母亲被俘到了辽西生活,又因为母亲学了纺织羊毛而不再接触放牧生活。 会骑马,但不精于?骑术。射箭更是完全不会,连站着?不动都射不准,更不用说骑射了。 她?练了一阵,连厂里的匈奴小?姐妹都比不过,只得放弃。 唿衍白云还?在说:「我是年纪大了,要放在十年前,放在我刚去辽西那会,我说不定还?能去争一争。以前我啊,还?曾经在放羊时射死过狼呢,可惜没?从眼睛射进去,不然就是张整皮子。」 「行啦行啦,就是家?里那块狼皮褥子对吧,阿母你炫耀过好多次了。」唿衍兰不高兴地抢白,又扁了扁嘴,「我继续练跑步,她?们?都争骑射的名额去了,争跑步的少,我跑得还?挺快的。」 唿衍白云也不取笑女儿了,虽然她?觉得女儿就算能进郡里比赛,那也确实是因为竞争少的缘故,恐怕去不了临淄。不过她?也不想扫女儿的兴,笑着?跟唿衍兰说起报上看?来的临淄的新鲜事?来。 回家?再归置归置,两人就睡了。 不同的是,唿衍兰的闹钟比母亲响得更早,她?起床简单洗漱之后,就出了门,在天色已经发白但路灯还?没?熄灭的寂静的街道上跑步。 晨巡的士兵最近常常见到这个姑娘跑步,更知道她?是为什么跑步,路过时往往多看?她?两眼,但并不打扰。 唿衍兰专心地学着?报上的介绍,有?节奏的唿气——吸气。渐渐的路灯熄灭,卖早点的店面开?始下门板,街上有?了人气。她?跑到自己预定的位置时,买早饭的人也开?始排队了。她?活动着?休息了一会,调匀了唿吸,去买了几个羊肉烧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7页 卖早点的女人亲切地叫她?小?唿兰,说:「小?唿兰,去了临淄,看?看?临淄人早上吃什么,回来可要跟我说说。」 「哎。」唿衍兰脆生生的答应下来,「我要吃着?喜爱的,肯定跟你说,你学会了,以后我就能天天吃了。」 排在后面的客人也一起笑起来。唿衍兰把油纸包好的羊肉烧麦拿在手里,慢慢向家?里走去。 真好啊,她?想。要是她?不能比赛赢了去临淄,那她?以后就把休沐的日子并一併,自己去。 她?迟早得去看?看?临淄人早上吃什么,回来告诉大家?。 ----------------------------------- 东州郡北部,刚刚成立的魏县几乎没?有?人关心齐国将要举办运动会的事?情。 一年多前,蒸汽船带着?立志做出一番事?业后回齐国为官的县令们?及他们?的部属,还?有?满满的物资,从最初建立的三个县城沿着?海岸线一路南行,终于?到了这个群岛之郡的最北部,找到了最大的一个岛屿。 然后,最后一位县令带人下船,找到了本?地似乎与东夷长得不太像的另一种夷人,收服他们?并确立了立县之地后,船上最后一批物资也卸了下来,然后回到临淄等待。 陆续的,各位新县令的电报就发回了临淄,都是他们?初步了解自己的辖地之后申请的物资清单。经过审核之后,蒸汽船关雎号带着?另两艘小?型蒸汽船装满了物资再度出发,送到他们?的手上。 魏莲双手叉着?腰,志得意满的看?着?即将丰收的麦田,掸了掸自己的丝裙,大声叫道:「薄申,跟我去看?看?养猪场!」 薄申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地里钻出来,应道:「婶婶稍等,我擦一擦脚。」 他坐在带来的矮凳上,把脚上的布鞋换成丝履,再把掖着?的长袍袍角放下来,拍拍平,又理了理乱掉的玉佩,苦笑道:「婶婶,下地视农,何苦穿这样华丽,实在不太方便。」 他不是第一次劝,魏莲也不是第一次不屑一顾地反驳:「夷人懂个什么,见着?船才?吓得听我们?的话。平时不用华衣丽服震慑一二,当心他们?动小?心思。再说,我乃魏室宗女,对夷人更不能失了身?份。」 行行行,你是县令你说了算。薄申闭上了嘴巴,后悔自己多嘴。 他是吴县薄氏族人,其父是薄栖与薄昭之父的亲弟,所以当薄昭阴差阳错被选了入出海的□□队,而魏媪赌气来东州之后,薄栖不得不找到他,请他陪母亲同来。 薄申欣然应允,但不得不说,伯父在魏地私通的这位魏国宗女婶婶,脾气真是难伺候。 可薄申暗中也有?点佩服,毕竟他自己是没?通过考核,以亲戚关系伴随而来,魏媪却是实打实自己在短时间?内培训通过的人。并且在李县待了几年后,她?又再次通过考核,获批成为开?拓县的县令,得以来此立县。只要不出纰漏,再过几年,这位年近五十的婶婶还?能回到齐国做县令呢。 虽然不好伺候,但她?照顾自己人,倒是比那位与太僕做了夫妻的薄长史阿姊好说话。薄申还?记得族里的老人回来之后是怎么关门痛骂这个私生女的,看?着?笑盈盈的接待,温言细语的应着?话,却一丝话缝不露,一个职位不给安排,半点亲情也无。 所以薄申很?珍惜这个机会,决心跟紧了婶婶,以后在她?下面做个县丞就行,婶婶这个年纪也没?更大的前途了,能靠她?入仕就不错了,以后薄氏还?是得靠他啊。 魏莲不在乎这个死去情郎的侄子怎么想,她?大步来到另一片屋舍门前,这里门却是锁着?的,她?亲自取钥匙开?了门,薄申带着?笑往内喊道:「出栏咯!」 里面传来笑声,一群人逃也似的往外跑,只在看?到魏莲时才?想起来,乱七八糟的行着?礼。魏莲也没?责怪,急着?问:「猪怎么样?」 人堆里挤出个半大孩子,大声道:「都好着?呢!」 其实门虽然锁着?,但每天的用度还?是往里送,里面的消息也一样往外递,魏莲昨天才?看?的报告,但今天还?是问一声才?放心。听这孩子自信满满的回覆,她?这才?放心,笑着?也提高了嗓门:「那好,今天告诉所有?人,吃肉!」 那孩子便用了另一种语言大叫,围过来看?的夷人哦哦叫起来,非常高兴的样子。 等到大块大块巴掌厚带肥膘的肉上桌,他们?就更高兴了。此地的夷人还?不多,魏莲故意把杀猪的地方放在他们?聚居处附近。一批人在吃了,另一批人还?在等,边上又赶过来一头猪,绑上了在屠刀下悽惨的哀鸣。 他们?一点没?有?孔夫子「君子远疱厨」的想法,兴高采烈的把杀猪当下饭菜,一边吃猪肉一边看?猪死,越发开?心了。 而与此同时,看?向魏莲的视线也就越发敬畏起来。 头上生了白髮,但身?手仍然敏捷的何车挤了过来,毫不避讳地坐在了魏莲旁边。他是县尉,也是魏莲在这的情人。两人都有?了儿女,也都有?了年纪,并没?有?成亲的打算,不过又没?到绝情断欲的时候,在这荒僻海外自是干柴烈火,搅到了一起。 何车道:「你到地里去还?是叫我一声,我陪你去。这地方熊多,不能大意。」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8页 「嗯。刚来时也亏得你。」魏莲不由笑了,想起当日何车的英雄事?迹,又多了几分柔情蜜意,「别人都慌乱奔逃,亏得你沉着?,枪法又准,射杀了那头巨熊,不然船队下次过来,才?知道我们?全叫熊给吃了。」 何车拍了拍须臾不离身?的□□,哈哈一笑。 他没?有?年轻时的勇勐了,但是现在有?了新的武器。不甘于?认老的何车比年轻人更快地掌握了这项射击技术,也果然在危急时刻派上了用场。 东州最北端这个地方熊很?多,当地人说它?们?饿极时还?会闯入到聚居地吃人,他除了刚来时射杀的那只,后来又射杀了两只。 一副熊皮献给了大王,一副寄回老家?给他老父亲冬天用,还?有?一副就送给了情人。以后魏莲肯定是要回去的,何车知道她?是魏氏宗女,根本?不喜欢这种地方,但他未必回去。所以不必谈什么成亲的事?,大伙此时快活就好。 紫藤野端着?碗在这些个头比他的族人还?矮,五官也较为深刻的夷人中间?乱蹿了一会,又回到了魏莲面前,开?开?心心地道:「魏县令,他们?说齐人是得到神灵护佑的人,不用打猎也能天天吃肉。」 虽然今天才?是第一天,但夷人也不傻,他们?看?得到那个养猪场成群的猪,够他们?一天一顿往下吃了。而且小?猪仔也在长,老的这批吃完,小?猪仔又长起来了。 魏莲对着?紫藤野并不像薄申吐槽的那样难伺候,微微一笑,颇为和蔼地道:「也多亏了你用心,最早学会了他们?说话。」 紫藤野给点阳光就灿烂,立刻开?心地蹦了两下。 他却不知,魏莲对他客气,不是因为他有?语言天赋帮了大忙,而是魏莲知道他似乎得了大王的另眼相看?,大王还?答应到临淄请他吃糖。 他们?这批县令沿着?海岸线觅地立县,除了齐人中的工匠、医师、兵卒和其他相应配置之外,也会招募一些倭夷。紫藤一家?因为紫藤野的剖腹取肠得救,一直是齐人的最忠实拥护者,出了好几个男女应募。不过紫藤野才?十二岁,本?来轮不到他,报了名也被劝回,是他自己一个个去找这些准县令,最后找到魏莲展现了自己在语言上的能力,才?说动了她?。 因为魏莲抽中的地方是最北端,根据之前的勘探,这里的夷人语言又是一个系统,没?有?通译可用,全得自己摸索。紫藤野这两年渐渐长大,也晓得宋县这些官吏要做什么,一心琢磨自己有?什么优势,终于?在语言上找到自信,才?有?了这回毛遂自荐。 他也果然没?让魏莲失望,下船两个月不到,就能跟此地夷人沟通了,细节没?法交流,但指挥人做事?已经无碍。 魏莲便申请了自己早就想好的物资,建起了养猪场。 这是她?在报上和每次随船送来的培训资料上读到过的,当时就决定一定要申请。等养猪场办成了,她?还?要办养鸡场。 这些都是随着?治病的神药开?始成批生产后才?开?始推广的事?物。魏莲记得资料上说过,这样密集养殖的动物最怕的就是瘟病,一死就是一群,一定不能小?气,必须及时处理染病的个体。 没?有?药的情况下,齐国一直没?有?推广。就算有?了药,也不鼓励农户自办,而是官府农场与大户为主。为的就是怕农户身?家?单薄,遭不住猪瘟鸡瘟的打击倾家?荡产。 魏莲决定冒一次险,反正也没?坏处,亏的又不是她?的钱,没?成功的话夷人也不是很?懂。但一旦成功,长期大量便宜易得的肉食,会和丰产的小?麦一起收服这些夷人的心,让他们?主动去寻找自己散落的族人回来。 为了提高成功率,她?认真听取了临淄派来的农技师的建议,养猪场建好消毒,从齐国运来的猪种也安置好之后,就让农技师带着?干活的夷人住进去,不与外界接触,送进去的东西也尽量消毒,来保证猪的成活。 紫藤野这孩子也耐得住,因为需要他与这些夷人交流,指挥他们?做事?,这半大少年真的关在养猪场大半年没?出来,全心全意的学着?养猪。 魏莲现在看?他怎么着?都顺眼,不由真心有?点喜爱他了。 她?一子一女,女儿不贴心不听话,不按她?的安排嫁给齐王提携家?人;儿子任性乱来,现在还?不知道在哪片海上漂着?。她?看?着?讨喜听话的小?孩,心肠也柔软了几分,想起一事?,把紫藤野叫过来,道:「你最近都看?不到报,应该不知道吧,临淄后年有?比试,各郡都要派人去。」 少年疑惑地看?着?她?,问:「比试什么?」 「比谁跑得快,比谁跳得高,比谁游得好,还?有?骑射划船,种种种种——别蹦,你年纪不够,轮不上你。」 不等紫藤野眼神黯淡下去,她?又笑道:「但每县都有?观众名额,可以代?表县里去临淄看?比试,给自己郡中健儿喝彩。小?阿野,你想不想去?我打算推荐你去。」 少年又雀跃了起来,欢唿着?大叫:「想去想去!」 他要去齐人们?说的临淄,大王说会在临淄再请他吃糖。他在海边捡到了很?多美丽的贝壳,挑出了最漂亮的藏起来想送给大王和王后。他以为要等他长大了才?能去,没?想到现在就有?机会。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9页 「我要去临淄啦!」紫藤野冲到了夷人堆里大喊,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能听懂。 第158章 降齐 现代?纪年?, 公元前197年夏。 梁国已经好几?年?没有大王在了,也没有真正有资歷和能力的将军在管事,因为人全被他们的大王带去了夜郎, 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奋战, 就剩了一个丞相萧何还在辛辛苦苦地操持国内大小事宜。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妨碍, 梁国在丞相的治理和齐国的笼罩下安居乐业其乐融融, 除了仍然有人举家迁往齐国之外,连灾年?都没引发什么不安和民乱——当然,萧何?知道, 这只有自?己一半的功劳。 去年?年?底,梁王刘邦回?来了, 也带回?了他的班底。他借夜郎国的势力征服了句町, 夜郎国王肯定已经意识到自己引狼入室了,但有苦说不出,越来越多的部?族倾向于跟着齐人混,刘邦也将句町国交给了齐国的使者石狡。 可以说,能做的事他都做了, 能抢的功他也都抢了,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不在他, 而在韩信。这也真可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不过再险也险不过鸿门宴那一回?, 刘邦实际上不是很紧张。 接下来的事他就不管了, 让石狡慢慢把?夜郎啃下来吧, 他这么大年?纪了, 赶紧回?来, 可不想剩下的时光全消磨在西南夷那里。 尤其是现在中原的日子可也太好过了。尽管没有电厂也没有电线拉过来,但齐国卖给他们烧油的发电机, 也卖油,只要?捨得花钱,一样可以把?电器用起?来。 比如说,大夏天?的,重新翻修过的王宫摆上冰块,屋顶上的水循环装置不停带走暑气?,角落里一边放着一个落地长杆电风扇,那大脑袋摆起?来,习习凉风均匀慷慨的洒向四方,雨露均沾。 再弄上一盘冰镇过的西瓜,刘邦舒畅得都要?哼哼了。 如果萧何?不在这种能中暑的大热天?,把?他拉出来看麦收,那就更好了。 刘邦在车驾上就觉得自?己要?热死了,车里的冰块也不能减轻暑气?,他不由埋怨萧何?:「我说老萧,你?是不是自?己府上捨不得买齐国的油,用不上烧油的发电机,所以也看不得我凉快啊?你?跟我说啊,我给你?加俸禄,我买油送你?,你?让我回?去凉快凉快。这几?年?在西南累够呛,回?来还不让我歇歇。」 萧何?无奈:「大王!」 「行了行了,看什么啊?齐国的丰产术我知道了,还有什么好看的,总不过是又增产了。」 萧何?嘆息:「大王,去看看吧。」 萧何?这几?年?又老了点的样子,身体倒是不错,但人看上去比刘邦记忆里同年?龄更疲惫似的。刘邦往后一倚,懒洋洋地道:「行吧,看看。是洒了齐国尿素的田对吧?」 说是对齐国的丰产术不惊讶了,但刘邦看到?那片田时,已经顾不上腹诽尿素这名字难听了,他还是惊讶了。 他不爱干农活但毕竟干过农活,这片地只是中下之地能看得出来。用齐国的高产种,加上已经普及的农业技术,一般来说好田能把?产量拉到?四百多斤,但中下之地会把?平均产量再往下拉。这种地,一般出产在二百斤的样子,甚至不到?两百——已经很不错了,在韩川之前,这种地可以说一百斤的产量也没有,有五六十斤就算天?时不错了。 但现在麦田里肉眼可见,麦穗沉沉,麦粒大而饱满,应该有过去上等田的产量了。 「齐国又出新种子了?」刘邦先想到?这个原因,看向萧何?,但立刻反应过来,「不是种子,是那个尿素?那是什么,屎尿精华吗难道是?」 萧何?揉了揉额头,回?忆着他看起?来有点吃力的内容,跳过他自?己都看不懂也不需要?看懂的地方,简单解释道:「不是。是说粪尿之所以能肥田,是因为其中含有一些粮食生长需要?的元素。尿素就是在齐国工厂里生产出来的其中一种元素,比粪尿中的含量更高,所以效果更好。齐人说还有其他元素,一时还不能产,但将来会陆续生产出来,到?时候粮食会长得更好。」 刘邦啧了一声:「那不就是屎尿精华嘛,一个意思。怎么用在中下之田了,不用在上田么?」 「齐国自?己还不够用,只送了一些让我们试用。我想看看在不同田中是什么效果。下田也用了,产量也提到?了两百多斤。」 「什么试用,那是先给你?看看样子,等以后产多了,哄我们去买呢。上田产多少?」 「前几?天?已经开?镰,亩产到?了六百斤。」 刘邦不说话了,他想起?沛县那个老相好,原本模样都模煳了,却记得她从?拖拉机上探出身来跟他打招唿的身形。齐国一直在做水利,上好的良田不知道增加了多少,还有辽东在沼泽边上排水开?出来的沃野,用机器耕作,一夫作而百人得食。 「齐国,该是没有飢馁之难了吧。」他喃喃道。 萧何?不答,道:「去年?南方水患,连淮阴都绝收了,但米价不但没升,还降了一些。」 「嗯?哦,我想起?来了,报上看过。」 刘邦在西南夷那里看的报都是滞后的,不过他还是每张都仔细研读过,所以大事都记得。 而且因为看得晚,许多天?发生的事他一天?内读完,对事件的发展脉络就更加清晰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0页 去年?那先是夏天?大雨,水利工程也不能完全拦住外溢的洪水。有的地方泄洪绝收,有的地方水位太高水排不出去,地全被淹了。 看到?连着快十天?水患的消息,自?然会想到?米价、粮荒之类的事情。但紧接着,新一天?的报纸上登出了消息,黄鹄号等三条货船刚刚执行完海外任务,又担任了运粮的重任。 写的是黄鹄号从?南洋运米至会稽郡上岸,百姓云涌至码头观望,欢声雷动,稻谷堆积如山,米价应声而跌。 接下来,是辽东运稻至,是南洋稻第二波再至。米价不但没升,还跌下去了,稳稳待在一个低位雷打不动。 藉此,报纸上整整一版,向人们介绍了那两个本来好像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的遥远地方。 现在百姓都知道了,南洋是一个一年?三熟的奇地;辽东是个广泛使用了农机的大平原,有极为富饶的黑土地。 就算发生什么天?灾也不用担心,世上总有一处丰产之地能支撑起?齐国的粮库,能填饱齐国人的肚子。 实在不行,就是关中、辽东、南洋、山东之地同时遭了灾,齐国还有船队能往身毒、埃及去买粮。身毒那也是个雨热同期,一年?两水稻,粮食堆成山的国家。 他们那些城邦的国王热爱齐国的丝绸和瓷器,非常愿意用粮食来换。 所以世上哪里有人挨饿,齐国人都不会挨饿,大家不必抢粮,商人也别想着屯积粮食。敢这样做的人,一边要?准备用脖子试试官府的刀利不利,一边还要?准备被官府运来的便宜粮食冲垮,赔得家底亏光。这种蠢事,说透了道理之后,没几?个商贾会干了。 现在又有了这个屎尿精华,刘邦想了想,突然笑了,自?言自?语道:「家里地多的,以后都不爱存粮,要?卖给官府了吧。」 自?己家修粮仓都要?修不过来了,根本存不下啊。 一个四口之家有二十亩地的话,以后用上尿素,亩产按四百斤计,扣去齐国收的四成税,再按一人一年?吃五百斤面粉算,到?头来还能剩下千八百斤——这还是按磨过之后损耗了两成的面粉来算的。 更别说这只是一季粮食。南方麦收之后还会种稻,梁国麦收之后不是种玉米就是种大豆,这又是一季收入了。 刘邦摸了摸下巴,不觉在田头算起?帐来了:还得减掉种子钱;租用农机的费用、尿素和以后其他什么素的钱,成本比过去高得多,所以最后还得少些。不过再怎么,两季攒个一千多斤总该有吧。 农户不把?这些粮卖掉,一年?储在粮仓里,两年?储在粮仓里,第三年?第四年?连着遇灾也没吃完陈粮,外面粮价还不高……现在新鲜好用的东西又多,勾着人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农户肯定最终会选择卖掉大部?分存粮,换成钱来花用。而吃下这些粮食的齐国官府,就掌握了让百姓安稳顺从?不会造反的利器。 还不怕放久了霉变浪费,他们有大船,刘邦就不相信这天?下都跟齐国似的厉害,粮食在哪都是受欢迎的商品。陈粮用船运出去卖就是了……嗯,不对。 他又想起?来了,报上有条不算特?别引人注目的消息,还是前两年?的事了,是说临淄官田农场第一家养猪场第一批生猪成功出栏,并介绍了为什么这种所谓「大规模养殖」直到?那时才开?始实施的原因,狠狠吹了一通用的神药。 篇末附带介绍了类似的养鸡场。 从?那之后,齐国的猪肉和活禽价格也逐步走低。刘邦虽然离得远不能亲见,但从?报上偶尔提到?一嘴的新闻里已经看出来了。 回?到?梁国之后,他更是有了实感,因为连梁国的物价都受影响下降了。萧何?也组织了官营的养殖场,向齐国买了防瘟病的药。他去看过,猪舍还好,鸡场那叠起?来的笼子里一笼一笼的鸡,他都看惊悚了。 老天?哎,鸡还能这么养? 这样遍地开?花的「大规模养殖」,不用说,那些多出来的粮食会拿去一部?分养猪餵鸡了,养的肥猪肥鸡便宜下来,又进了手上有钱去买的百姓的腹中。 一来一回?,官府不但没损失,还用这些陈粮换来了更高价值的肉食,赚得更多了。百姓则吃饱之余,桌上有了荤腥,手头有了余钱。 刘邦拍了拍脑袋,虽然想得很明?白,但他好像又把?自?己绕煳涂了,这种好像谁都没吃亏的生意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他这个年?纪了还要?买齐国的书从?头读起?? 「大王?」 可能是站在太阳心里发呆得太久,萧何?不安地唤了好几?声,把?刘邦叫回?了魂。 「上车回?去说,太热了。」 其实也没等到?回?去说,从?齐国买来的四轮马车安装了弹簧减震和橡胶车轮,非常平稳的在水泥路上行驶。刘邦就在车里笑着对老朋友说:「你?我相交多年?,你?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对我说,还非得拉我出来晒回?太阳,再琢磨怎么委婉讲吗?」 萧何?眼看就要?离座顿首,刘邦一把?将他按住,继续笑道:「不就是降齐吗,我早就准备降了,不然我去西南夷那吃这几?年?辛苦干什么。」 他不让萧何?说话,松了手摇摇头,「但是你?就没发现,齐国根本不着急吗?齐国不急,我们又急什么呢。吕臣他们地处偏远,降了还要?他们在当地维持几?年?。我们梁国跟齐国挨着,一降恐怕我们就得去临淄了。我刚从?夜郎回?来,你?且让我松快两年?再说。这就去齐国称臣,那可就不得自?在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1页 萧何?默默无语,点了点头。不远处传来震响,是从?彭城发来的火车将要?到?站,王宫的无籽西瓜又得到?了补充,四季都在卖的菠萝罐头上次也订了一批。更多的还是铁器啊,现在自?己炼铁已经不划算了,萧何?只是勉强维持着自?给,更多的需求还是直接从?齐国购买。 发电机他让人拆解过,如果说蒸汽机还能看懂,只是材料不过关,中间一些秘诀无法?掌握,导致总是爆炸的话,那么发电机就是真的完全看不明?白了。萧何?常有一种无从?下手又无能为力的疲惫感。 不过接下来,就全都买吧,不用再琢磨了。反正大王也准备降了。 萧何?最近一直忧虑不知如何?说出口的话不用说了,心头陡然轻松了下来。然而也就这么一会,等刘邦让他不用跟着一起?回?宫再辞去,直接把?他送回?相府之后,他独自?静坐于书房,眉头又习惯性地皱了起?来。 心上似乎总有重担沉沉压着,然而连梁王都洒脱到?满不在乎似的,他究竟为什么而忧虑,连他自?己也理不出头绪,说不清楚了。 第159章 王长女 蒸汽作为动力的工厂越开越多之?后, 原本四处开花的?糖坊就慢慢关门,自有大型制糖厂代替他们。 不过有一道工序的?变动不大,仍然需要有经验有责任心的工人看护。糖坊原来的工人就出现一次分流, 负责人特别看?好的?, 会问他愿不愿意离开本地去制糖厂上班;普通工人则安排到本地新开的?其他工厂去。至于去哪里, 就看?各人平时的工作态度和学习能力了。 将仲这个糖化车间的老工人就被负责人肥伏专程请去新的?厂里, 指导工人们做事。因为他做这行做出了心得,他一点也?不懂为什?么缸里的淀粉最后会变成糖浆,但他做久了之?后, 凭耳朵听缸里的?动静,就能估个七七八八, 知道什么时候该调整温度湿度了。 将仲犹豫了挺久的?, 他这把年纪了真要远行么?不去反正也能安排个工作,就算年纪大了别的?做不来,至少也?能看?个大门守个仓库什么的?。他是烈属呢,开革谁都不会开革他。 但就在他说服了自己,打算去跟肥伏说的?那天?, 都已经进肥伏办公室了, 他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去。」 他这项让所有小伙子都佩服的?本事, 换个厂谁还懂他的?厉害?将仲在家乡也?不算无?名之?辈,但那是祖上传下的?家业, 让他家算个中等人家, 他自己可没什?么出奇的?地方。难得年老了在工坊里反倒成了让人尊敬的?长者, 上至肥伏中至工人下至看?大门的?, 见着他都叫一声「将师傅」, 简直太?有面子了。 一回去,可啥都没了。 将仲想来想去都不甘心, 他还是想在糖化车间干。哪怕年纪大了这两年都做不久了,但年青人们谁不捧着他恭恭敬敬地叫师父求指点。 至于女婿李次,这就不用多想了,将仲一锤定音:「你自然要去。将云当然跟你一起?去。我这经验都传给你了,你换哪个厂能有在糖厂好?」 李次在家不受父母重视,因为他进了糖厂,父母不时还从他这里要钱去帮扶其他儿子,他这些年与将仲一家越发亲近了。本来他就在犹豫,得了将仲这句话?更是下了决心:「那我就和阿云一起?去。反正?说是家属也?给重安排,阿云学手艺又不慢,不会比现在差。」 将云扫盲之?后进了本地的?果?脯厂,本来就不是什?么技术工种,现在人还年青,换个行当学起?来很快就能入手,没什?么捨不得的?。 李次还有心让妻子空出来好好看?看?,最好能学个技术活,这样像将仲和他一样,到哪都不能被取代,那才有底气。 将仲自己还有重心思不好明讲,他可不想李次的?父母老来打扰自己女儿一家,李次走得远远的?,说起?来是为了不丢掉糖厂这么好的?工作,到哪讲大家都认这个理。已经分了家了,给父母的?钱一个月都没少过,同样谁也?不能说李次不孝。但这样一来,李次父母想找李次纠缠多要钱贴补他的?兄弟,那就不容易了。 他给女儿计较得认真,女儿却?没心没肺的?傻乐:「他不去我也?要去,我陪阿父去。」 将仲乐开了怀:「我家阿云就是孝顺。」 既然决定走了,家里的?事就要料理一下。 他三儿两女,大儿已经战死,换来了他这份工作,长媳后来还是改嫁了,嫁的?还是同里人,不过次子的?儿子仍是留在长子名下,现在仍是次子一家养着。 次子太?过老实无?用,只?能在家种地。但是现在粮打得多,一年叠一年的?根本没法储,大部?分都卖了,手头有活钱用,生活也?很富裕。幼子读书?学成个农技员,没能到厂里做事,不过蹲在本村指导人种地养猪,虽然不是田典,但也?是吃公粮的?,在将仲心里同样是官家小吏,很为他自豪。 更别说现在田典已经渐渐只?做管理,不做指导农事的?活了,乡人们对农技员有非同一般的?尊重,幼子在家乡过得很舒服,在解决了农人几次问题后,幼子说话?已经跟有德行的?长者一样管用了。 两个女儿也?已经出嫁,将仲决定回去分家。 分了!各有各的?出息,各奔各的?前程,他和老妻一起?走,以后就跟小女儿一起?过。他手头攒着钱,腰板笔直,只?要女儿在他年老时照顾一二就行,不怕人说他赖在女儿家叫女儿养老。哼,他自己挣这么多钱,还怕过不好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2页 别说他退休了还能领养老金到六十岁,肥厂长跟他讲过,他这个技术独一份,只?要身体好,退休之?后还会返聘。 到时候他一边拿着返聘的?工资,一边拿着养老金,双份的?钱! 将仲坐马车回去的?时候,紧张的?农事已经告一段落了,终于闲下来的?农夫们大都黑了一圈,倒未必瘦——抢收抢种的?时候家里都尽力弄有油水的?硬菜补充体力,现在各种机械用上也?没以前那么累了,人可不就瘦不下来了。 他也?不忙着回家,跟老朋友们打了声招唿,就自然地一起?蹲在了那棵从小就在里门附近的?大槐树下,扯起?了闲篇。 上来就是几个最重视田里活计的?老农没口子夸赞他的?幼子将直,将仲一下子没听明白,赶紧打断:「说什?么?什?么尿素?」 「你家阿直在官田里划了一块地,用了那个尿素种田。你是没回来看?见,喝!最好的?那块地收了得有六百多斤!」 将仲也?倒吸一口凉气,不等他反应过来,四周人七嘴八舌,又告诉他最贫瘠的?那地也?收了有两百斤吶。好好坏坏的?,划下来亩产得有四五百斤。 他们说完了,一个一个眼巴巴地望着将仲,有人嘿嘿的?开口了:「仲弟,我俩可是从小一起?撒尿和泥的?交情。你家阿直咬死了说就是上面发给他做试验用,尿素还不多,一里配不到多少份额。你去说说情,让我买点。」 顿时引起?公愤,众人纷纷声讨,骂他不知羞,明明跟将仲打小交情最好的?是自己。 将仲耳朵都快被吵聋了,赶紧大声叫道:「我可管不了,我回来就是分家的?,以后我跟着糖厂走,到外地安身了!」 「啊!」众人遗憾地唿气,知道分家是大事,倒是不纠缠他了,转而聊起?其他事来。 先是问将仲怎么就准备去外地了,人离乡贱啊,到了外地可不比在家好。 将仲其实心里也?有点担心,但在老友们面前一点不露,道:「我们一个工坊的?都去。糖厂跟工坊开始一样,不在人多的?地方建,专划一块荒地。住的?地方也?是在周围盖新房子分。工人全?是各地去的?,要说是外地人,大家都是外地人,也?就没什?么了。」 又说到凉快之?后郡里要小比,他们乡出的?人不知道能不能胜。再说到大王今年得了个女儿,大王不是以前的?年青人啦,才得个女儿,以后可怎么办呢。 将仲听着不太?舒服,他虽然为着大王死了个儿子,但也?因此?全?家得了数不尽的?好处。尤其是他刚决定把家分了,要给小女儿也?分上一份,以后跟小女儿一起?过。这事在齐律里合法,但不合乡间的?规矩,少不得被人闲话?。他就不太?听得进这话?了,强行嘴硬道:「女儿怎么了,我在城里问过人齐律的?事,女儿也?能分家产。要是没儿子,全?数传给女儿也?是一样。」 周围顿时静下来了,他有点心虚,但还是瞪了回去。他在城里工作,儿子是农技员,是乡邻眼中什?么都懂有见识的?能耐人。他这一强硬起?来,众人便退缩了,有人犹犹豫豫的?道:「我们乡也?听说有人只?两女儿,也?分家立业的?事。但是大王不一样啊。」 那是王位,跟他们家的?三瓜两枣能一样吗?女儿给他们养老,分家产给女儿也?说得过去。可大王要儿子是为养老吗?大王哪需要儿子养老啊。 将仲也?觉得不一样,所以嘴硬不下去了,只?能咳嗽一声道:「大王也?没老啊,又不是不能生了。」 这句话?好像打破了什?么魔咒似的?,气氛顿时又活跃起?来,众人连连附和:「对对对,大王生了长女,后面怎么会少了孩子,我们这些没见识的?瞎操心。」 将仲不打算聊下去了,站起?来拍拍屁股正?要走,突然想起?来少了个爱扎堆聊天?炫耀的?人,奇道:「赵食其那老傢伙怎么不在?」 「他呀。他家赵昌新妇的?伯父一病没了,赵昌他俩都在东州回不来,这个伯父又是养了他家新妇长大的?。所以人许家来报丧,他就带儿子去奔丧帮个场了。」 这事又引起?他们一阵嗟嘆。将仲尤其感慨。 农夫没什?么,他是有几年养老金要领的?人,总觉得活不到领完养老金再死就亏了。现在乡间的?老人渐渐多起?来了,将仲记得自己小时候蹲在这儿聊天?的?没几个五十以上的?人,都是他们小孩子在这玩。他渐渐长大,老人们也?渐渐没了,新的?老人依旧是那个年纪。 但是现在他自己老了,却?看?见老人们活着的?多了,在树下聊天?的?里面还有几个年过六十甚至七十的?真老人。 将仲琢磨着,这是因为吃得好了,生病也?有药治。不是命不好得了绝症的?人,就能活得长了。像许家那位老兄弟是可惜了,年轻时过得太?辛苦,把自己和兄弟家的?子侄辈拉扯大,人也?油尽灯枯,好日?子没过几年就走了。 将仲觉得自己行的?,他家里有地,虽然过去种地辛苦但他身体不错!他一定能活到把养老金领完,再让女儿给他养老,然后继续过上几年好日?子,天?天?吃肉吃鸡,然后他才肯死呢。 ------------------------------------- 被自己的?臣民们公开议论的?韩信正?抱着自己虽然难产但身体很健康的?长女在逗。可惜才三个多月的?宝宝吃完奶拍完嗝又想睡觉了,受到骚扰很不高兴,开始哇哇大哭。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3页 从南越过来的?林芦赶紧把孙女接过来哄,对儿子则凶声恶气:「你不会哄孩子别添乱,去陪王后!」 在一边跃跃欲试也?想抱侄女玩的?韩武很没眼力劲的?反驳母亲:「阿母,你这说得就不对了,就是阿兄不会哄才格外要他多带孩子,不然岂不是一直不会?」 「我孙女是让他练手用的??」林芦不客气地把次子也?镇压了,熟练地把还没起?大名的?孩子哄睡着,才轻轻地放回了小床上,压低声音对韩信说,「你还是去陪文兰,孩子这里有我。」 「劳烦母亲了。」韩信又看?了眼睡着的?孩子,忍不住想用指尖摸摸小脸,被林芦不客气地打开,「别弄醒了,快走快走。」 韩武嘆了口气,嫂子生育时难产,产后很是虚弱。但他已经赶紧让系统给嫂子治疗并在情况稳定之?后注射了基因药剂,养到现在人已经恢復过来。可这事不好解释,大家认定嫂子还是很虚弱,总让她休息。他觉得嫂子应该已经躺烦了。 唉,可别发作到阿兄身上,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其实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注射。这一针剂下去,嫂子就跟母亲一样,五到八年的?时间里不能怀孕。至于是五还是八,看?各人身体调整的?快慢。 到时候虽然年纪大了,他们想生还是能生的?,可这六到八年的?时间怎么办呢。韩武不是小时候了,他知道没有儿子对兄嫂来说压力多大,尤其是嫂子。 对王室来说,生孩子确实不单纯是夫妻俩的?事情。过去韩信不立后也?没有后宫,除了李斯基本不在这事上开口,其他臣子隔三差五的?,不是正?式上书?,就是言语间找机会提一提。 等韩信向张良提亲了,大臣们催婚就更厉害了,搞得张良装病一装就是半年,韩武还以为他真病了,赶紧让ai给他治治,怕韩信还没成亲,老丈人先没了。说句不好听的?,到时候准嫂子还得守孝呢。 立后了倒是不催了,又都盯上了王后的?肚子。谁让韩信只?立了一个王后,没有后妃呢。幸好他成亲之?前就不肯纳人,众臣也?怪不到王后善妒。 生了女儿本来不打紧,继续生就是了。问题就是韩武知道一针下去说不定小十年都生不了啊,那可咋办,压力大到爆啊! 他阿兄能不能顶住朝野间的?压力,会不会因此?选择立几位夫人来充实后宫,从而影响夫妻感情,就是韩武都没有把握。 这世道,可能因为还是一个比较野蛮的?时代,又是从战乱中恢復没多久再度爆发战争,所以世人对于女子出来做工这样的?事没有多少牴触,只?有几家学者意见比较大,也?没人理他们。对于平民来说,不管作为父亲还是作为丈夫,家里多一口人能挣钱都是好事。谁家牴触,只?会被其他人家嘲笑。 齐国发达的?纺织业与长女作为「巫儿」留家招婿的?传统更是使女工一开始就没有遇到太?大阻力,可谓是件幸事了。 对于改嫁、野合、私生这些事,社会风气同样相对宽容,尽管官方一直在收紧,尽管民间也?会说不好听的?话?,但不妨碍百姓们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毕竟孔子都是野合生的?孩子,有什?么的?;毕竟还没到官方以儒学道德来治理天?下的?时代,歷史上的?差不多时期,女子再嫁不但不会受鄙视,反而挺受欢迎的?,甚至能成为皇帝的?妃子、皇后,乃至生下太?子成为太?后。 但,纵然社会风气宽容如此?,至今朝中也?没有人试着提出过禁止男子纳妾的?法律,是根本都还没有人想到这一点,他们的?意识中也?根本不存在这一点。 一男配多女,对他们来说是天?经地义?不需要去思考改变的?事情,所以根本没有人提及。 那些从未来引渡而来的?人们协助修了齐律。这些年也?有过修改,有些宽松的?刑法李斯认为很不可,都改成了严刑。韩武也?没意见,觉得还比较符合这个时代。 而那些未来人也?没有在齐律中体现这一点,只?是很谨慎地给予女性许多法律上的?保障。韩武同样理解这样的?做法——欲速则不达,现在没有这样的?土壤。 或许不用很久,再过十年,等十年前出生的?孩子们都成年了,进入工作岗位。那些女孩们也?都有了工作,社会的?风气或许能到了从量变到质变的?时候。那时候即使法律还没有改变,但他相信应该会有人提出不同的?观点去讨论了。 现在算是量变的?积累阶段吧。韩武知道那些未来人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们在主持的?工厂的?建筑队里都在暗中引导舆论,让富裕起?来的?工人以纳妾为耻。就算有花花肠子去嫖去养外室的?人,明面上也?不好意思纳妾到家里。 甚至有的?墨会明确规定这样的?工人不算是他们的?同伴,同乐会不接受他们,平时组织的?活动也?不带他们。这不能阻止所有人,但确实潜移默化的?让工人们把这样的?人当作异类。 韩武相信总有一天?法律会进步。 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兄嫂哪等得了那么久啊。命运不给他犹豫的?机会,张泽若生育时难产,产后虚弱得可能一个不慎就要死掉。就算养回来,难道这样子还能让她冒险生吗? 韩武都不敢赌嫂子是不是养好一点会自愿的?搏命生育,只?能让系统赶紧给她打一针,先把命留住再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4页 暂时性的?绝育,也?算是继续救她一命了。 现在,他能做的?都做了,也?只?能祈祷阿兄长情一些,专一一些,做个让他敬佩的?男人,不要让阿嫂失望。 不,他还得祈祷,阿嫂可别做那贤后,主动给阿兄找几个女人啊! 第160章 晶 韩信轻手轻脚走进卧室。室内并没有侍候的人在?, 因为张泽若总说自己?已?经好了,不用人在?左右,那反而让她睡不好。 况且自从王宫改建之后, 新的房间并不像旧式的殿堂一样阔大?, 也不会刻意为了保暖建得极窄小, 夫妻两人都很喜欢属于两人的私密空间, 平时在?内说话就不太让人进入,需要时只摇铃叫人。现在张泽若要安静,就更?没人会不听传唤入内了。 窗帘只拉着里层, 遮光的外层束在两边,强光被挡在?外面?, 但室间仍然明亮。张泽若似乎睡得很香, 头侧向一边,乌髮?散在?枕上,没有原来那样多?,但略有消瘦的脸颊嫣红淡淡,气色很好。 韩信把端着的一蛊人参鸡汤搁在?床边的小几?上, 正在?想是叫她?起来喝汤, 还是等她?睡醒, 忽然看见枕下露出一角纸,他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伸手一抽, 韩信沉下声音:「张文兰, 你这是休息么?我要告诉你阿父去了。」 刚才还在?装睡的张泽若秒睁眼坐了起来, 不服地扭头, 「我阿父才不会怪我。我已?经好了, 太医也说我完全养了回来,就你总说我没恢復, 天天按着我休息喝药!」 「这不是药,你说不想喝药了,我让他们弄了鸡汤,只加了点参须。」 「那也是一股药味。」 张泽若抱怨着,还是把汤喝了。 「明天换燕窝粥喝。」韩信说。 参是辽东来的,真正的野山参。这个时代人参本来还没有进入中原的视野,但现在?已?经成为受追捧的药材和补品。当然,野山参是珍贵的,人工种?殖的参园已?经开?始做了,对辽东原生的山民来说,这比进山打猎安全且赚钱。 燕窝则是南洋来的,送入宫中的自然也是据说最好的金丝燕所产血燕。南北珍品,聚之一地,是天子所享,然而韩氏尚未登临天子之位,诸侯也并未尽皆归附,只是韩氏自家所据的地域,已?经远远超过昔日周天子所有了。 张泽若最近大?概是养病闲的,思维总是发?散,汤喝完的时候她?收回思绪,嘆了口气。燕窝粥是没药味,但是她?真的已?经好了。 虽然太医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久病成医的父亲也觉得她?恢復得很离谱。她?自己?同样觉得上个月还早上十点醒,午睡到四点仍然不想动弹,隔了不到十天就精神健旺体力充沛是件很怪异的事情。 但她?真的真的已?经不用午睡到这个点还得躺着了,她?精神好得一点都睡不着。而且现在?睡多?了,她?夜里也睡不着啊。 结果韩信就以为她?还有失眠的毛病,忧心忡忡地找太医又给她?开?药。 韩信也真的很难相信她?已?经好了。因为六天前,他下午三点钟来摸摸妻子有没有发?热的时候,张泽若都还只是极睏倦的掀了一下眼皮就又睡过去。生完孩子到现在?,头髮?掉了一大?把,他从梳上取下那一团团长发?时心都颤了。 这几?个月他根本没睡好,产后本该分房睡,但他睡不着,还是坚持和妻子睡在?了一起。许多?次半夜惊醒去摸,还真摸到张泽若额上发?烫。 她?少?女时看?着还算健康,但东奔西走,水土不服,天生的弱质就慢慢侵蚀了健康。怀孕时年纪偏大?可能也是损耗身体的原因之一,尽管从东州回来,他们已?经听医嘱避孕调养之后才尝试怀孕了,但她?怀上孩子后还是反应很大?,更?是在?生育时难产耗尽了元气。 他担心她?就这样死了。 「我真的不困了,夜里也不是失眠。」张泽若觉得不能这样下去,诚恳地对韩信说,「太医不是也说我比生产前还健康么?实在?睡不着,我见?你将公?文落在?枕边,才拿过来看?看?。你要是担心我耗神,就拿些志异志怪故事给我瞧瞧。」 「待会就让人找去。最近报上有连载的志怪小说,我叫人抄成一册给你。」 韩信说着,看?张泽若确实气色比几?天前强太多?了,也放软了语气,将抽走的公?文放好,笑道:「这是钟离眜从黑金半岛发?回来的电报,那里天气炎热,沙漠多?耕地少?,确实不是什么容易立足的地方,难怪那塞琉西国四处扩张,与诸强国征战不休争夺土地,却对这里不怎么重视。」 「谁又想得到,这样贫瘠的地下却埋藏着黑色的宝藏呢。」张泽若屈起腿,抱膝而坐,想起去千乘县参观时的场景,那黑色的粘稠液体从地下喷薄而出,谁能想得到它蕴含着那样巨大?的能量。 她?很清楚,不管是煤,还是石油,他们能利用其中的能量,完全是因为那些不知因何而来的异士们。不然的话,就会像天书里记述的那样,几?千年时光悠悠而过,一个一个越来越短命的王朝不断重复着「开?国——发?展——极盛——衰败——灭亡」的循环。 直到终于有力量彻底改变这一切,科技体系从头建立,在?短短百年时间内令天地翻覆,变了人间。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5页 张泽若其实一直担心那些异士如?他们出现一般的消失。幸好他们并没有保持神秘,而是慷慨地分享了知识。她?这些年身体不好,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在?努力学那些真正的天书——她?的意思是,太难了。 她?是个很聪明的人,但她?的天赋不在?这里,早期还好,她?也曾经在?淮阴学习过初入门的知识,对她?来说那并不难。 但后面?各科深入的内容学起来就很耗心神了。而像她?这样的聪明人,又没有经歷父亲张良半生起伏,就很容易有一种?心态:担心事态不在?自己?掌握之中。 只有学会了,才能让她?安心。 也就生孩子快要死掉的那时候,张泽若才一下子想通了。 她?真的学不会,不会就是不会,她?放弃了。 她?以后就和大?王一样,只了解大?概,知其用途就好,不要再?为那些真正天书一样的公?式头疼了。 千乘县离临淄很近,这姜齐与田齐祖上一路扩张,还真是占了块宝地,古有鱼盐之利,后有煤铁之利,现在?还有石油之利。 平原亦不少?,粮食与蔬菜如?今种?得都富裕了,那内燃机车厂要加快建造,不然各地的菜蔬卖不出去烂在?地里,农夫就不愿意种?了,必须能在?短时间内将内燃机厂建起来,铁路并不能覆盖所有的郡县,想从火车站再?把菜运到各地,还得靠这种?新定型的机车。 好在?水泥路已?经把主要的大?县连起来了,异士们定的标准很高,虽然当时造的时候费劲,但现在?就方便了,只要车出厂,马上就能用上。 等交通网完全形成,那该是什么样的景象啊……想来从南洋郡运来的水果,也不再?是他们少?数人的享受了吧。但那可能需要几?十年的努力,她?真想和大?王一起看?到那一天。 「文兰?文兰?」 张泽若收拢了思绪,看?见?韩信担心地眼神,莞尔一笑:「我没有事,只是想到石油,便又想到了内燃机,又想到了还没造出来的车……不说这个了,黑金半岛那里还得添人,离齐国太远了,人不够很容易被当地人同化。我在?想……我在?想,是不是把那些判了五年左右轻罪的人流放去那里。只要他们愿意去,其子孙不能参加官吏选择的限令便适当放宽,如?何?」 「好!」韩信击掌。 尽管现在?多?了许多?行业,人们也有了多?样选择,工资更?是不低。但世人仍然更?加热衷于参加考举,期盼经过考举得以成为小吏,尽管有些吏员的官俸还没有一些工厂的工资高,且大?部分小吏并不能升迁到他们期盼的高位。 人们还是乐此不疲,考举失败了才去另找工作。 在?这样的心态下,犯罪之后连累子孙不能为吏,这就是很大?的罪过了。如?果孩子是争气懂事的,那更?是足以让族中老?人从他判刑那天骂到他出狱回家,骂到老?人自己?进了棺材为止。 更?别说除了限制考官吏之外,一些待遇特别好的工厂也会审核家庭背景。同等条件下,肯定是身家清白的年轻人更?受待见?。 那些人犯罪的时候想不到后果,判刑后,后悔的倒也不少?。给了这个条件,相信会有不少?人自愿且积极的申请去海外,死也不怕。 轻罪的话,有些斗殴盗窃的人,也不是不能给机会。 韩信考虑着,慢慢道:「如?果立下功,限制还可以进一步放宽。这事拿到朝中讨论一二,我还要请李相来聊一聊……哎,我说你别费神了,先歇半年再?说。」 张泽若赌气白了他一眼,一蒙头躺下了,只将一把尚未完全恢復光泽的黑髮?留在?外面?,韩信哄了半天才好。 她?起床遵医嘱,先做了一套八段锦,然后韩信陪她?去花园散步,两人又讨论了一阵长女的大?名,仍是没能决定。 晚餐她?胃口不错,张良也受邀入宫一同用餐,再?次给她?把脉,在?夫妻俩不同的心态的紧张注视中沉吟片刻,让她?再?喝一阵补品。 张泽若脉象上看?已?经没问题了,但是人瘦下去还没长回来,头髮?又掉得多?还失了光泽,任是谁也不敢说她?已?经完全康復了。 韩信本来下午已?经被她?说动,这回听了张良的判断,又坚定起来:还是得补! 连父亲都这样,张泽若只能认了,只拒绝再?喝参汤这样药味重的补品。林芦便道:「这好办,下趟船过去南越,让那边多?送些燕窝来。桑耳阿胶桃胶这些更?方便,派人挑好的买。」 南方已?经开?始尝试搭建燕屋引金丝燕来筑窝,这样采的燕窝更?干净,产量虽然还是不大?,但出产稳定多?了。燕窝这些年流行起来,但只流行在?富贵阶层,就缘于其产量太少?,价格太贵。 张泽若以前是不太爱这口的,味道吧没什么味道,贵妇们用它与其说是为其功效,不如?说是为了彰显身份。但现在?一家人都着紧她?,她?再?拒绝就矫情了。 只到晚间夫妻私对的时候,张泽若才对着丈夫嘆气:「我就是一时没养回来,正常饮食就可以了。」 「没养回来,那不正应该补吗?」 「哼。」张泽若负气地哼了一声,「阿父如?今也俗了,与我说话,总提些孩子要如?何养、身子亏了要吃什么补的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6页 韩信十分好笑。想来张良过去与女儿相处也不多?,有限的时间里喜女儿聪慧,教其读书,也不吝于与她?议论天下。在?张泽若眼中,父亲始终是出尘高士的作派。 这回她?生产,可生生把高士打落人间了。毕竟她?生母早逝,与继母客气而不亲近,张良就对这唯一的女儿忍不住就多?絮叨了几?句。 可谁不怕呢,好好一个人,一夜之间差点没了。别说张良当时差点站不起来,韩信自己?腿也是软的。 一想起那天的情景,韩信侧身把妻子搂进怀里,才觉得安心些。张泽若却会错了意,她?身体好了,被夫君一搂,不免就有了些绮思,同样搂了回去,主动暗示他自己?可以。 韩信却被吓了一跳,轻轻推开?她?,拧开?了床头灯。 张泽若伸手遮了遮眼,困惑地问:「怎么了?」 「文兰……」韩信斟酌着语气,组织着语言,小心翼翼地道,「我们不急着再?要吧?」 张泽若:…… 更?困惑了。 又不是没有避孕的手段,好好的这是说什么呢,真是扫兴。 看?她?脸色不豫,韩信更?是误会了,干脆坐了起来,给她?将被子掖好,缓缓道:「虽说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但你刚伤了身子,实在?不宜怀孕。我……我其实并不在?意有没有儿子继位……我只希望你们都平安……至于国家,我有三个兄弟,不愁身后无人。文兰,你不要为此着急,好不好?」 张泽兰想坐起来,但已?经脱了外衣,韩信怕她?受寒,不让她?起来,她?只能抿唇翻过身,仰望屋顶出神。 夫君确实是误会了,她?没有急着想生孩子的意思,但他也确实没误会,她?是打算调养一年或两年之后,就试着再?次怀孕。 她?想得很好,妇人往往第一次生育艰难,后面?就容易了。她?自觉产后恢復得很快,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大?王。」她?侧过目光看?着韩信,缓慢而坚定地道,「如?果你我只是平常夫妻,如?果我没有嫁给你,嫁给了朝中同僚,那么我宁可和离,也不想再?冒险去再?生一个孩子了。」 韩信正要说话,她?却又道:「但是我们不一样。赵襄子传位的风波,难道只他赵国一例吗?人心不古,如?今已?经不是伯夷叔齐让国,太伯仲雍奔吴的时候了。我是你的妻子,但我首先是齐国的臣子,我不能只顾惜自己?的性命,而让齐国出现这样的隐患。」 韩信微微张嘴,张泽若从被中探出手掩住他的口,嘆道:「方才我又想了想,也必须承认,我还是有私心。韩氏必能王天下,而这天下更?不止是昔日的天下,还有南洋东州,还有未曾踏足的遥远大?陆。我想让自己?的血脉做这天下的共主,不愿意在?你我身后,我们的女儿只能做一个旁系宗女。不然,大?王再?纳几?位夫人,又怎么会缺少?子嗣呢。」 韩信沉默了一会,没再?说什么,只道:「无论如?何,这两年你都不能再?冒险了。我原本不想再?娶妻生子,因为你才破例,又怎么会再?纳他人。你先养好身体,不要在?这件事上耗神了。睡吧。」 他关了灯躺下,张泽若也没了那心思,两人靠在?一起各自睡去。 但张泽若就算没失眠,因为白天休息得多?,晚上睡眠也很浅,夜中迷迷煳煳的,她?听着耳边急促的唿吸声,迷瞪了一会突然一惊,赶紧撑起身子去看?韩信。 果然见?韩信像是被魇住了,摸着脸上都是泪痕,她?叫了几?声才将人叫醒,瞪着眼看?了她?好一会,才突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死命的勒住。 她?轻轻抚摸着韩信的后背,一下,一下,感觉到对方身体慢慢停下了颤抖,才柔声问:「梦见?什么了?不要怕,都是假的,都不会发?生。」 「梦见?……梦见?那些事了。」韩信松下了劲,将头靠在?妻子肩上,闭着眼疲惫地道,「其实我那时并没有看?见?,但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三族无存,这就是我为汉王打下天下的报答。」 张泽若猜到了,知道这是他的心结,她?说什么都是多?余,只有陪伴在?侧,让他自己?恢復过来。 但韩信今天梦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事情,他甚至不敢讲出口,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梦里……梦里的……梦里的妻子和孩子,我看?见?她?们的脸……她?们的脸,是……」 是张泽若和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女儿的模样。 他没有说完,但张泽若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手上不由一紧,「不怕,不怕。」她?温柔地哄着,「你是最近太紧张我了才会噩梦。我不会急着要孩子,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她?知道良人经过那样的事情,跟旁人不一样。她?知道他只想家人平安相守,已?经不在?意其他了。是她?在?意,她?有公?心与私心并存,始终还是想争一争。但是这一刻,她?的私心只剩下了她?的夫君。 「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要怕。」她?喃喃道。 韩信安静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又睡着的时候,才哑着嗓子开?口:「我又想了一个名字。」 「什么?」张泽若决定,只要不太离谱,他现在?想到什么名字,就用什么名字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7页 「晶,韩晶。」 「韩晶?挺好的,就叫韩晶。」 晶的古义是星光,现在?多?有明亮闪耀之意,正合张泽若的喜好。她?也希望女儿能像父母一样,能做出番事业来,能闪耀千古。 韩信像是在?自言自语:「异士们出的天文教材里说了,我们所见?的群星,其实是与天上太阳一样的恆星,不过是因为离得远才不如?阳光明亮——文兰,我刚才想,让阿晶继位是很困难,但是将来新得海外之地分封,阿晶同样可以得到封国,这件事的阻力很小。她?若自己?有本事,就让她?自己?去开?拓。她?若养得娇了,我让阿武继位,我去给她?打下封地。你说好不好?」 「……好。」 张泽若实在?很难评价他这个想法?,但此时什么都顺着他应下了,才算将他哄得睡了。 这话还不好随便对别人说,她?只能在?几?天后父亲来探望时,屏退左右,父女独自相处时向张良倾吐,苦恼地揉着眉头叫道:「阿父,我并不急着生子,但大?王似乎认定我再?次生育就一定会死,已?经不想要孩子了,还要带阿晶去海外开?疆拓土做女王。父亲,你说他这是一时的念头,还是真打定主意了?」 还有句话,就是对着父亲她?也没问出口。良人给女儿起名为晶,言说群星亦是大?日,那他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想让女儿继位?张泽若看?了韩氏秘藏的天书,知道这在?韩家人心中算不得多?么惊世骇俗的事。 但对世人来说,这不一样啊。 她?以女子之身立志做一番事业,自然也不会多?么反对自己?女儿能有这样的机会。可是作为母亲,她?又明白这其中或许多?有险阻,捨不得女儿将来因此碰得头破血流。而作为齐国之臣,她?又不得不考虑,这将来会不会带来动盪和不安。 因此,哪怕对父亲,她?也死死瞒住,不让大?王这番违背常人的想法?让旁人知道。 张良定定地看?了会女儿,觉得她?的忧愁似乎并没有全部吐露,但她?既不说,他也有分寸地不问。对张泽若问出口的,他则避而不答,却道:「那至少?也是十几?年之后的事了,你何必早生烦恼。文兰,你现在?倒是真的应该想一想,你究竟先是大?王之臣,还是先为大?王之妻?」 「我……」张泽若冲口而出,便要说自然是先为臣,但被父亲的眼神所慑,话未出口,自己?愣了愣。 「你感大?王知遇之情,先有报效君主之诚,再?有夫妻恩爱之情,为父是懂的。」张良慨嘆,「但大?王经歷奇特,或许他更?希望是另一种?呢?」 「女儿懂了……父亲,让女儿想一想。」 张泽若不再?问了,她?已?经明白了。 人很难勉强自己?改变,她?很清楚,至少?眼下,她?放在?前面?的,仍是齐国的天下,是韩氏的王业。但她?也愿意为了她?的良人,先避开?让他不安的话题,把问题交给时间。 她?相信,他们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次年初春。(公?元前196年) 梁王刘邦使人入临淄,献舆图而降齐。 可能是过于理所当然了,朝中的欢喜程度有限,不过总归还是洋溢着欢乐气氛。但齐王韩信在?前朝与众臣同乐庆祝之后,回到内室却显得有几?分愤愤,独自坐在?二楼的露台生闷气。 张泽若身体已?经大?好,掉了的头髮?不但长回来了,还越发?乌黑浓密,倒是惹得临淄城里的产妇们兴起了一股风潮。贵妇们喝燕窝,小康之家炖些桑耳,排尽恶露后就熬些阿胶,买不起野山参的买些园参的参须煮鸡汤……一时间把这些补品的价格都炒高了一点。 所以入冬前她?就恢復了上朝,今日大?事自然也参与了。回来后她?先去换了常服,跟女儿玩了一会引她?说话,过来就看?见?韩信衣服都没换,靠在?躺椅上一脸郁闷,不由好笑地拉过椅子坐到他旁边,嗔道:「怎么说也是喜事,别把这脸色带出去让人看?见?,不然明天临淄就要谣言四起,什么说法?都出来了。」 「怎么会,我方才在?朝中议事时难道显得不悦吗?」 「虽说不像现在?这样明显,可一看?就是强颜欢笑。」张泽若点了点他的额头,嘆息,「还是因为梁王吧。」 韩信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沉沉地嗯了一声,愤然道:「我不曾对你说得太细……便是今年,这个季节,他亲征平叛,叫吕雉与萧何诬我谋反。你说他是什么意思,知道他主动归降我不能对他如?何,故意挑衅我吗?」 「他确实知道你不会对他如?何,有点有恃无恐,不过那是因为他知道你的性子。无论如?何,那个故事里你一生抱负得以实现是因为他,这份恩情始终存在?。伯南,你就是这样的人,你做不到干脆利落的报仇杀人。」 为王者,这其实是个缺点,犹豫不决,不能杀伐果断。张泽若有时候想,也亏得是得了天书之助,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别的都是虚的。 你礼贤下士,我有大?炮;你兵锋无双,我有大?炮;你长者之风,我有大?炮;你深得民心……不,没人能比韩氏更?深得民心,因为我有良种?,有拖拉机,有收割机…… 这是她?的王天命在?身的原因,张泽若这样想,有点走神的微笑了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8页 不过韩信没有被安慰到,他从得到消息到现在?已?经气了大?半天了。 「那他就能这样欺辱于我吗?特意选这个时间!」韩信提高了声音,人也坐了起来,显然真的被激怒了。 张泽若以手抚额,多?少?有几?分无奈。 「你想岔了,他大?概是讨好你。那一世你受困皇城在?此时为他所害,这一世他也于此时俯首称臣任你宰割。梁王大?概觉得,这样你能出口恶气,以后给他分封少?点麻烦。」 韩信一愣,怒气消了一些,有些不确定,「是这样吗?」 张泽若垂首,硬是忍住了笑意:「不然呢,你觉得梁王降都降了,是咽不下这口气非要再?挑衅你一下来找死的人吗?」 「这……自然不是,他最是识趣,那时鸿门宴对着项羽……」韩信有些讪讪,刘邦能屈能伸得很呢,当然不是这样的人,那就是他自己?想多?了,实在?有些丢人,好在?只有妻子知道,那就不算丢人了。 待看?见?张泽若不断翘起又压平的嘴角,他往下一倒,捂住眼睛,「好,是我心眼小了,你笑吧,别忍了。」 张泽若再?忍不住,噗的笑出声,又伏在?他身上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解释:「我不是笑你,我是笑梁王。我见?过梁王,看?得出来他是个在?市井里打滚得久了,人情精熟的人物。可惜啊,一来他始终不曾真正懂你,二来大?概是关己?则乱,到这件事上,他还是以常理度人,错判了你。」 见?韩信向她?看?来,她?正色道:「君有战国士风,有恩必偿。他不懂你,才会疑你。若言削除异姓王乃无奈之举,最后又何必赶尽杀绝。正因为不懂,那一世会杀你,这一世也仍然担心你会不放过他,用尽心思,不早不晚,特意选了这个时间来称臣归降。」 韩信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刘邦其实多?少?还是相信自己?会放过他的,但也知道,事关性命,刘邦就和上一世一样,始终仍然不放心。 只不过上一世刘邦有生杀之权,既然不放心,那就杀。这一世,生杀之权却在?自己?手上,刘邦也只能随形势而动,尽量闹出大?动静,让自己?迫于形势,不能杀他。 可笑,我从来都不曾打算这样做。他漠然地想。 类似的想法?他在?梦里那一世里也有过,那是从云梦回长安的路上,他愤怒而委屈地想,他从来不曾想过谋反。 张泽若指尖碰了碰他的指尖,让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继续听她?道:「他以常理度人。常人身负此仇,不能尽报,见?仇人卑微如?此,自然心中畅快。可是,你又没想折辱他。」说到这里,她?再?度好笑,「你只当他是在?挑衅你,所以气得不行。他呀,这次差点弄巧成拙,把自己?命给送了。」 韩信不由失笑:「也没什么,我总不会杀他的……只是到底心中郁郁,最好别让他入京了,我看?着他便不高兴。」 「那可不行,准备用来分封的地方还没到开?拓的时候。梁国离得近,沃野千里,又是与齐地一样煤铁俱全的宝地,不能像长沙衡阳诸国那般让诸侯暂留。如?今韩成都常住临淄了,怎么还能留着刘邦在?梁国。再?说父王今年便要登基为帝,赵国与河间国也将归降,你想让他们也留守旧国之内吗?」 「罢了罢了,我只是说说罢了。让他来临淄吧,只要不上朝,别让我总见?着就行。」韩信无奈地道。 张泽若微微一笑,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我知道,大?王既不想杀他,又不甘心,还要分封。君有事,臣自当效力。他既然让妻子吕氏出面?做恶人,那也别怪我做一回恶人了。现在?不急,到分封之时,臣定为大?王出气。」 「别……」韩信一惊,他知道张泽若先以自己?为君,有主辱臣死的观念,生怕她?当真对刘邦动手。但张泽若只是神秘一笑,保证只是出气,不会真的伤人,他才将信将疑,又不安地暂且放下这件事了。 由春至夏,河间王彭越与赵王歇先后纳土称臣,入秋之后,韩川自南越回到临淄,祭告天地,登基为帝。 国号经过一番讨论。 按说韩川半生事业都在?南越,该是称越的。但是南越僻处南方,长久以来都不是华夏主流。以越为国号,不要说各路诸侯心里都暗暗不服,就是朝臣们都觉得怪怪的。 而以齐为国号呢。父为尊,子为卑,如?今父亲践帝祚,临天下,却用了儿子的国名为号,这……就算不是儒家那么激烈的态度,众人也还是觉得不太对啊。 林芦当年埋怨过夫君非捨不得他那南越的事业,守在?南越叫儿子在?齐国为王,现在?又旧话重提,还是韩川的错。 韩川自是也讪讪,看?朝野议论了数天不得结果,最后拍板道:「我韩氏本就从民间而起,又坏了世间多?少?规矩才得天下。现在?也不必太被这规矩束缚。南越偏僻,以此为国名而囊括天下,确实不宜,诸侯归降时降的也是齐,那就仍以齐为国号吧。」 至于议论反对,其实只要他这个天子不当回事,也就不算个事了。 原齐王韩信为太子,仍以原齐国为食邑;东海君韩武改封为甘王,封地在?南洋郡;三子韩淮封为临海王,四子韩洋封为川阳王,两地均在?东州郡。 稍稍引起一点风波的是韩川与林芦的幼女韩桂也随之一起封王了,而非仅有食邑。但韩桂的封地也在?南洋郡,还是数百黑蛮集中的橡胶林所在?地,这种?世人观念中一时难以撇去「海外蛮荒」印象的地方,似乎封一个公?主也不算什么大?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9页 韩信对此心中一喜,越发?坚定了要给女儿韩晶找个好封国的决心。想来等女儿长大?了,十几?年后,有妹妹这个事打底,应该更?没有人反对了吧。 至于传位给女儿的事,他其实没有执念。他与两个幼弟感情不深,但与韩武一起长大?,并不觉得传给兄弟就吃亏了。早先不打算娶妻生子的时候,他就想让韩武做自己?的继承人。 就是他们兄弟俩年纪相仿,要是他自己?不早夭,怕是将来也没法?传位给韩武。 就像张良说的那样,等女儿长大?成人也得十几?年后了,现在?且不必考虑太多?。况且韩信也有自信,假若女儿真有不甘为人下的心思,而那时形势又不适宜,会引起朝中动盪,那他不能给女儿另打一片天下吗? 不能在?齐国划地称帝,西方诸国,天下之大?,未必没有他长女的称帝之处。 在?齐国这场热闹里,楚国则保持了沉默,只派了使者来贺,实际上默认了齐国天下共主的地位,但又没有称臣。英布这个九江王也没动静,他人在?西域,留下的文官武将不知道是自作主张还是得了他的密令,竟然由他的太子率领,替他献了土。 也不知道英布是在?军中破口大?骂,还是暗自得意,但无论如?何,他就是不同意,也不可能这时候回来阻止了。 第161章 盛会(一) 趁着这登基的喜气, 天?气又凉快了,新称帝的韩川便令各郡竞赛获前两名者前来临淄进行全国大赛。大赛尚未正式开?始,各郡的参赛人员陆续提前数天?来到, 临淄的市面?上已经热闹起来了。 紫藤野被魏莲房送到临淄, 韩信也收到电报, 知道那个命大的孩子如今都十四岁了, 生气勃勃,还在立县的事业中?立下一功,被送来临淄观看竞赛, 他心中?也很欢喜。 「文兰,说来可笑。我于战场上杀伤无数, 心中?也没什么波澜, 但看着这孩子的事,有时候不禁会想?,我在这世上,多少还是能影响几个人的命运吧。」 现在能做阑尾炎手术的人增多了,但是刚登陆东州那会儿只有异士能做这样的手术, 其他人都?还在跟着学。如果不是他要亲自去, 也不会有异士跟着去。可以?说, 紫藤野是真?的命好才能得救。 张泽若跟他一起蹲坐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一边看着一岁多的韩晶格格笑着在她的玩具屋里玩耍, 不时回应着孩子的尖叫, 一边随口应道:「厚而不能使, 爱而不能令, 乱而不能治, 譬若骄子,不可用也——大王是兵家, 自然明白慈不掌兵的道理,虽厚恤士卒,却不会与之过于亲近。战场之上,过于怜惜是取败之道。而阿野那孩子,是我们看着救活的,感触自然又有不同。」 她此时一心挂着女儿,尽管有女官在旁护着,她眼睛还是一直盯着不放,随时准备起身去保护,因此难免有点心不在焉。 韩信将目光从?女儿钻高爬低的小?身影那里转到妻子脸上,不自觉的微笑了起来,这是难得,妻子没有体察他微妙的心境从?而给出宽慰的时候。 他其实只是有点矫情了,想?到原本这个?时候他已经死了,在云梦之后,除了那些因他而死的族人,他于这世间再无?影响。 而如?今,还有一个?因他得救的孩子。 不,不止这个?孩子,还有他自己的女儿,天?下最美丽可爱的孩子,因他而来到世间,也必将因他而无?忧无?虑的长?大成人。 因着这份关系,韩信对紫藤野有一种爱乌及屋之情,果然将他接到宫中?,像在宋县时偶然也会的那样,与他共进了一餐。 难免听紫藤野说了许多他们走后发生的事情,这家生了娃,那家走了老人,又谁家难产被医师剖开?肚子取出婴儿又缝了起来,和他一样成为奇蹟的见证。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他离开?宋县去魏县前一个?月,宋县又做了一起阑尾手术,主刀者是鲁泥。 不过这件事张泽若早就知道了,鲁泥都?快兴奋得疯了,都?捨得花钱发电报来告诉她了。这还不够,鲁泥还是写了一封信,等到船回航的时候带了回来,慢慢悠悠到了她手里。 鲁泥在信中?说,自己去东州的决定果然没有错。她与过去医院里的同僚通信时得知,他们还远没到能主刀的时候,也就听说在别的地方有很天?才的年?轻医士被发现有天?赋,开?始在异士的协助下动了手术。 只有像她这样到了东州和南洲这种缺医少药也没有足够医师的地方,才会快速出师,现在就主刀上台,做一做阑尾炎这样的小?手术。 鲁泥在信中?自信满满地告诉张泽若和白芜君两个?好姊妹,再过一两年?,她应该就可以?掌握剖腹产手术了。到那时她再申请调回来,妥妥能升级! 紫滕野并不懂这些,在他眼里这些都?是神迹,无?非是大一点的神迹和小?一点的神迹之别。包括他最后说到的养猪术,那是他亲自参与其中?,亲眼看着一头头小?猪在人工饲养下,仅用了大半年?时间就长?成肥猪,而且有上百头猪。 有丰产的粮食,有肥硕的大猪,族人们不需要冒着危险打猎也能吃饱穿暖,还能住在舒适的房子里生活。 他兴高采烈地讲着自己养的猪,韩信和张泽若也含笑听他说着清洗猪舍剷除猪粪之类的骯脏事,并不在意他在进餐时说这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0页 「你那里的养猪场只能建这么大,需要的人手也多。可惜大型养猪场也是严防死守,就怕人带进疫病毁了要出栏的猪,不然我便带你去看看。临淄这样的大城,这么多人口,近来又添了许多外地人入京观看竞赛,就全仰仗这些养猪场源源不断地提供肉食了。」 紫藤野顿时觉得遗憾起来,饭也不香了,他想?了想?,眼睛一亮,忙说:「大王,我看完竞赛,住进去干活行吗?我可以?一年?都?不出来,跟他们学养猪!」 这下张泽若都?笑了,韩信爱怜地摇了摇头,告诉他:「养猪的法子你已经会了,道理上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临淄通了水和电,清理猪舍时更方便,许多工作也不必用人工。你那里养百头猪的小?养猪场,放在临淄,一两人就能顾过来了。」 紫藤野大大的吃了一惊,不过抬头看看墙上镶着的灯,他又点了点头。 他登岸以?来见到的奇蹟多啦! 从?第一次用电灯和风扇,到第一次坐火车,再到第一次经过跨越河水的水泥桥。带他们这些东夷入京的小?吏颇为耐心和自豪地向他们简单解释过,紫藤野也不需要听懂原理,他只要知道蒸汽和电能做到很多很多事就行了。 能不点火而发光,能自己转动扇风,能拉着上千吨的货物出海,也能拉着上千吨的货物在铁轨上跑。 那么,养几百头猪时节省一些人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是可惜大王去东州太晚了,东州还用不上。 紫藤野握了握拳,大声?宣布:「我以?后也能学会,到时候东州也会有的!」 「说得好。」韩信知道以?现在的人口,短时间内不会大规模移民去东州和南洲,所幸这两处本地都?还有土人生活,所以?以?后的建设也得靠这些土人。因此也得把?教育抓紧,让这些土人真?正化夷为民,就如?同春秋时的野人如?今也成为国人一样,只是东州毕竟简陋,相对来说更注重文教,他想?了想?,对紫藤野道,「东州郡暂时还开?不起中?学,你想?来临淄读书么?」 他以?为紫藤野会立刻答应,但这少年?居然怔了一下,然后才重重点头:「想?。」 「怎么,捨不得家?」 「嗯。」紫藤野害羞地低下头,「虽然去魏县已经离阿母很远了,但心里觉得还是在东州。但是不离开?东州就学不到本事,学不到本事,就不能回去造大桥,铺铁路,盖电厂……大王,我小?学还没学完,能留在临淄吗?」 「留下吧。」他虽然十四岁了,但个?子矮,张泽若看他还如?同看孩子,一时间母性大发,温声?道,「在东州学得慢。临淄教你这样的孩子有经验,自己再努力些,有个?一两年?就能结业去上中?学了。」 紫藤野便决定留下了。不过努力学习也得等看完竞赛,他口袋里装满了韩信和张泽若抓进去的各色糖果,高高兴兴回到了东州郡观众代表团被安排入住的旅舍,跟来自各地的东夷们炫耀起自己的见识去了。 东州后来的县都?是这两三年?里才新建的,选来的倭夷都?是积极向齐国靠拢的代表,能力方面?就有高有低了,尤其并不是个?个?都?像紫藤野这么胆大敢找人说话,把?语言学得这么顺熘的。 所以?一个?个?的有些畏惧出门,不但语言不通,他们从?生下来就没见过这么多人吶。 唯一的社牛紫藤野只得遗憾地起个?大早,自己跑出去玩了。 临淄早就打破坊市之分?,他们住的地方有点偏,当?年?是田齐故都?贫民聚居的地方,所以?把?人迁出去也方便,这些年?翻修时给每户在旧城墙外的新区分?一个?院子,他们打包了全部家当?立刻就搬去了,多犹豫一秒都?是对水电皆通的新宅院的不尊重。原临淄城的平民几乎已经全部外迁,现在还在拆迁搬新家的已经是原来城外的农夫了。 腾出来的地方呢,那些土坯茅草顶的屋子根本就没有当?作文物保留的价值。不专门年?年?整修的话,第二年?就能给你烂成一片,所以?自然是拆掉,盖小?楼,然后卖给从?各地新进临淄的有钱人了。 国君所在的都?城,无?论在哪个?时代,房子都?只有愁买,没有愁卖的。 不过当?时也保留了一些地方做了别的用处,比如?预留的仓库,比如?旅舍。 旅舍盖得比较高。考虑到这个?时代的人口不多,将来还有广阔的新大陆需要填充移民,人口将会在长?时间内保持在一个?较少的水平,且快速进入工业时代还会减少生育欲望,所以?应该暂时不需要密密麻麻的高楼来提供住房。而临淄也处于地震带上,尽管记录中?的烈度不高,但老城区的建筑还是整体设计成低层建筑。 现代人同时也考虑,对于这个?时空来说,现在的建筑百年?之后也是一种文物了。新区不妨工业化一些,老城区还是要保持一点格调以?便将来回味。 所以?大多数小?楼在两到三层,只旅舍会建到八层,使用电梯。这次就派上用场了,一栋楼就能容纳好几个?县的观众团。东州一个?县可能就来一个?人,整个?郡的代表团才硬凑满了二十人,一屋住三个?,七间屋就住满了,还空一个?等别的郡来了再安排。 紫藤野进了电梯,向电梯里端坐的鬍子叔礼貌问好,鬍子叔一条裤腿空荡,严肃地向这个?每次上下楼都?向他作揖的少年?点了点头,庄严地点下了按钮,与紫藤野一起绷紧身体,等电梯一震之后才放松下来。中?间无?人进出,便又是一震,落到一楼。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1页 紫藤野怀着敬畏地出门,在电梯门合上之前,认真?的向这位操控着电梯上下的男人深深一揖。起身时,他从?将要合上的缝隙里看见鬍子叔露出一丝笑意,沖他摆了摆手。 他不仅是因为这位中?年?男人能掌握着电梯的上下,也是因为看见他少了一条腿,还能做这样的工作,这让紫藤野心里有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的部落里也有老人和受了伤落下残疾的人。在齐人到来之前,部落虽然不富裕,但捕猎打渔种水稻,已经不至于抛弃他们了。 但紫藤野还记得,大约是他三四岁的时候——也可能更小?一点,那年?冬天?,部落里一个?总是睡在火堆边不能起身的男人不见了。 那个?男人以?前或许是个?好猎手,也或许只是会讲故事,总和他们这些孩子讲起打猎的故事,所以?他才会一直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他还记得有一天?夜里他被什么动静惊醒,睁开?眼看见另一个?男人背起那人向外走去。然后他又睡着了,可第二天?那个?会讲故事的男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问母亲,母亲平静地说他死了,没有解释更多,紫藤野也没有想?太多,除了还有这些模煳的印象之外,也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直到他跟齐人读书,开?始动脑子了,某一个?冬天?的晚上他突然惊醒,想?起了那个?童年?夜里发生的事,也想?起了那夜之前部落里的哀声?嘆气。他明白过来了,那年?没有存到足够过冬的食物,那个?男人便被背到了外面?。 他还想?起那年?其实也死了几个?老人,但他不知道是食物不足慢慢饿死,还是和那个?人一样。 今天?看到这个?少了一条腿却依然能工作的人,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是又无?法明白地说出来。 陷在这种情绪里,紫藤野小?跑了几步,甩了甩头,摸着用绳子捆在腰间的钱袋,不想?了。 他要在外面?吃早餐,尝尝临淄的美味! 紫藤野出来得太早了,古老的临淄城还没有完全甦醒。街道两侧卖早点的店铺有开?门的,但还在起灶热锅;推车摆摊的更是还没有出来。 只有上了年?纪被聘来清扫路面?的人已经开?工了,挥动着扫把?,刷刷的将积了一夜的落叶堆在一处,再用铲子铲到他们的推车里。这些落叶来源于街道两边的行道树。街道拓宽过,城外林子里现成的树先选一批移植过来,便是如?今紫藤野看到的模样了。 不过入秋不久,落叶还没有飘得满地都?是,工作还算轻松。待店铺都?开?门之后,他们还要来清理一次,将人们用过朝食后随手而弃的垃圾清理走。 紫藤野不知道,临淄狠罚过几次随意丢弃厨余垃圾的店铺,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只是客人们一时还管不住,尤其是在路边小?摊上买个?包子饼子边走边吃的人,吃完往往把?包着的纸随手一扔——当?年?牲畜进了城还随便拉屎呢,才过了十来年?,实在不能指望人们的习惯有太大的改变。 为此,街道两边多了很多垃圾筐,这比让县丞派人满大街追着抓人罚款管用多了。多数人看见有扔垃圾的地方,随手也就扔了,不过要禁绝这种现象还是不现实。 紫藤野此时只看见这条略窄的支路街面?上干干净净,偶尔又飘下两片落叶,被同样住在附近旅舍早起晨跑的参赛者踩过,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渐渐开?张的店铺飘出烟气和香气,他站在街头东张西望,打不定主意去哪家吃。 清扫落叶的老人看见他,吆喝了一声?:「哪家的小?孩,走丢了么?站那别动,我带你去找巡街的。」 紫藤野赶紧踮了踮脚,熟练的解释:「我不是小?孩,我十四了,东州来的。」 「原来是东夷啊。」老人恍然大悟,好奇地上上下下多看了几眼,紫藤野晓得他肯定是在想?:倭夷原来真?长?这么矮。 习惯了习惯了,这一路过来把?他当?十岁小?孩的不止一个?了。他们没有直接从?海路过来,而是安排了参观路线,先从?会稽郡上岸,当?时看人已经觉得高了,可临淄城里的人显然比南方人更高一截,也越发拿他当?小?孩儿看了。 老人满足了好奇心,对紫藤野很友善,拄着扫帚笑着问他:「你这个?东夷孺子,一大早站这里发什么呆,不认得路了?」 「认得。我想?在外面?吃点不一样的,但不知哪家好。」 老人一听便来了劲,指着一个?方向教他:「你走这边,往前走,然后右手边第二条巷子穿过去那条街,那边住户多,有几家吃食都?做得好。」他压低了声?音,「比这边好。这边是旅舍,在这开?店的都?是骗你们异乡人的煳弄货。」 又跟他指点了几家,老人又挥起了扫帚,催促道:「快去吧,再等跑过去就要排长?队了。」 「哎!」紫藤野赶紧道谢然后拔腿就跑,老人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又啧了一声?:「还真?是倭夷,十四岁了跟我九岁的孙子一般个?头,一看就是没吃好。可怜的,到我们临淄来可得好好补补。」 紫藤野人小?腿快,挺长?的路一会就冲到了目的地。这条支路果然烟火气更足,而且店铺开?张得也更早,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他在几家店门口犹豫了一会,决定今天?先去尝尝那家田记菜煎饼,明天?再去吃豆腐脑,后天?再尝尝别的。他要待好些天?呢,以?后还会留下来读书,不愁吃不到。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2页 街上好几家卖菜煎饼的店,这家田记是有铺子的,所以?还兼卖粥。煎饼摊得薄薄的,里面?裹着满满的菜,紫藤野认得豆芽,他们在东州现在也会发豆芽吃,脆生生的又鲜,他很喜欢。 咬了一大口,紫藤野赶紧喝了口粥。他是个?适应力很强的人,齐人把?辣椒带到了东州,他能吃辣,所以?就要了辣酱。不过这辣度比他习惯的稍微重了一点,不喝口粥压一压不行。 但尽管如?此,紫藤野还是觉得这辣酱很好吃,忍不住又咬了一口,鼻尖都?冒出汗来。等适应了一点,他才觉出粥的香气,这不是他在家喝惯的最爱的大米粥,也加了很多其他东西,他不能全辨认出来,只知道很香很香。 不懂就问是个?好习惯,紫藤野看了看跟他坐了一桌的一位妇人,开?口请教:「婶,我是东州来的,不认得这粥里的料,你能教教我吗?」 收穫了与清洁工老人同款好奇眼神之后,紫藤野也得到了答案。原来除了大米和他认识的花生之外,里面?还有小?米和糯米,还放了莲子跟杏仁。 老妇人慢条斯理地舀起粥喝了一口,怀着一份优越感告诉紫藤野:「田记凭什么卖得比别家贵?他家除了味道格外出色些,也是捨得放料。你看外面?其他家兼卖粥的煎饼店,哪家捨得放这么多料?我就不爱吃他们的。只喝米粥,我不能在家喝么?出来吃就是要吃点家里不方便做的,你说是不是?」 「嗯,嗯。」紫藤野也觉得值。 东州虽然用钱,但是平时用到的地方还很少。他来的时候有发了一笔钱给他们用,韩信和张泽若也给了他一笔钱。紫藤野觉得自己富裕得不得了,很捨得花。 他人小?胃口大,吃了一个?塞满菜的煎饼还喝光了粥,痛快地付了钱,顺着街道慢慢遛跶起来。 没什么目标,所以?他走着走着,就不自觉地跟着几个?拎着小?板凳的老人,拐来拐去,拐到了一片绿地上。 「咦,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个?大清早就很热闹的地方。在紫藤野视线所及的右手边,有两队人,每队都?有二十多人吧,着短衣,有男有女,正随着领头之人缓慢做着动作。这个?紫藤野知道,去东州的齐人也有爱好锻鍊身体的,每天?早上都?能见到他们做八段锦或五禽戏,带着不少夷人跟着学,紫藤野也会,不过少年?贪睡,很少去凑这个?热闹。 右手边,则散落着三三两两坐着自带小?板凳的人,七八人聚集成群,不知在做什么。 要说共同点,大概在于无?论是动是静是男是女,这儿的看上去都?是老人,偶有稍年?轻些的,但绝无?像紫藤野这般年?纪的少年?。 紫藤野犹豫了一下,觉得右手边那群正在挥手顿足的人自己似乎不好插进去,就向右边走去,见有一处大约五六人,还有空隙,便钻了进去。 老人们低头一看,一个?童子,便不以?为怪,只笑道:「不上学吗,挤在这看我们下棋?」 「我十四了,东州来看竞赛的。」紫藤野再度熟练回答,众人哦哦几声?,同样多看他几眼,就又去看下棋了。 围观的人有坐有站,中?间用小?板凳放着棋盘,对弈的两人自然是坐着的。 一个?背微驼,鬍子已经花白了;一个?高鼻子大鬍子,年?纪看上去也不小?了,不过头髮还是黑亮亮的,紫藤野觉得他一定是个?有钱人。 但衣着上不太看得出,大伙穿的都?是棉布长?袍,棉布现在处于一个?贵,但不特别贵的价格。乡里无?地庸耕的人家可能还是捨不得穿,或者有一套见客办大事的棉布衣袍,穿久了打上补丁再继续穿。但有个?几十上百亩地的人,除了下地干农活,平时也会穿,更别说城里,省一省总归能置办下一身的。 两人在下这些年?风行的象棋,在民间这比围棋更受欢迎,紫藤野在东州郡也看人下过,知道规则,当?下也伸着脑袋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发表意见:「走炮啊,哎应该走炮!」 围观的众人中?有位文质彬彬的老者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观棋不语是上等人的讲究,紫藤野虽然少年?音尖锐了一点,但一群看棋的老头本来就都?在指手划脚七嘴八舌,个?个?仿佛棋圣临世,他倒也不显得特别突出。 驼背老人挺不高兴的,自己啪的下了一子,抬头骂道:「吵什么吵,李大眼你跟我下天?天?输,也好意思教我?」 那个?被叫李大眼的果然眼睛不小?,瞪着一双豹眼反驳:「只是这几天?多输了几盘,前几天?你还输多呢。你自己下棋没我们在旁边看得清楚,我说两句怎么了?」 他俩在那吵吵,其他老头又去指点另一个?大鬍子老人了,那人心态倒好,笑嘻嘻地还跟人讨论:「下这?不行吧,他再这么一走棋,我的马就要叫他吃了……下这?我看看。」 等那两人吵完了,他这边也讨论完了,啪的落下一子,却也不是人教他的,显然自有主意,纯粹跟他们聊着玩呢。 不过围观的老头们过完了嘴瘾,也不在意这个?。 这一局,大鬍子赢。 驼背不肯了,棋盘是他带来的,他抓着大鬍子要继续下,大鬍子乐呵呵的又跟他开?了一局。看棋的老人们也累了,站着的少了,多数坐在了自己带来的小?凳上,有的还在看棋,有的一边看一边闲聊起来。个?个?还带了路上买的早餐,也一併开?始吃了起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3页 聊了没两句,有个?一直站着没带凳子的老人打了个?呵欠,看上去坚持不住了,跟其他人打着招唿:「我先回去睡了,夜里没睡好。」 凑成一堆的往往都?是熟人,便问他:「怎么了,夜里有贼人?」 「可不是!最近临淄热闹,外地人来得多,贼人也多起来,竟然还有想?来偷仓库的!全让逮起来了,就是我倒霉,叫折腾醒了跟着半宿没睡。」 他走了,那名文秀老者有些好奇,向身旁人询问:「请问一句,他可是在仓库做看守?怎么看守时还能睡吗?」 这事不是秘密,也不是那人懒怠,李大眼乐道:「你们这些外地人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啊。咱们这些店面?、仓库、工地……晚上的看守都?能睡觉,另外有巡视的人。找个?人睡在那,其实就是防个?万一。」 他没什么文化,也不聪明,说事说得不明不白,还是另外有个?人慢条斯理地给解释了:「有官府巡街,自己厂里工地上也会让身强力壮的工人轮流值夜巡逻。时间长?了,贼人也知道一般偷不着东西。至于再找个?人晚上睡在那,就是防个?万一了。总有贼人心怀侥倖,趁巡夜的走过去熘进来,有个?人在那里哪怕是睡着了呢,也是个?威慑。惊醒了也不要你去抓贼,嚷起来叫破了就行。」 他笑了一笑,不免带了几分?京城的人看外地的优越:「也就是近来过于热闹了才闹贼,不然哪来这么多事。」 正在下棋的大鬍子百忙中?插了一嘴:「他看着比我小?不了几岁啊,五十多了吧?仓库还请这么大年?纪的人?」 「年?轻的谁干这活啊!」一个?捧着黄桃罐头玻璃瓶喝水的老人拍腿大笑,「年?轻力壮的,读两年?书,有的是工资高的好活计。实在脑子笨学不进去,到工地上搬砖都?好。晚上到仓库睡觉,能给几个?钱?也就我们这些人不想?闲在家里,多少挣几个?,才愿意去啊。」 「也不是都?没年?青的愿意去。」李大眼嘿了一声?,「鸡栖里的王长?不就做了这个?,天?天?晚上在仓库睡一觉,早上吃过饭就在外面?晃荡,玩一天?!」 紫藤野棋也不看了,他没小?板凳,就地一坐,津津有味地听人说八卦。 说那个?王长?父母是肯做的人,但就生了他一个?,小?时候差点养不活,就娇宠上了。原来呢想?宠也没条件宠,这不是韩齐立国,天?下大变么。 他们家是临淄的老住户了,虽然穷,但有占地很大的祖屋,又是几代单传没有分?家析产。 临淄城外不停的扩建新城区,更远处建工厂,王父王母在工地上干活,在扩城移户时先跟官府要了个?三间的小?屋容身,然后攒钱,一点一点的盖小?楼,攒一笔钱就建一座。 等他们干不动了,占下的大院子还没建满,但已经建起来的屋子已经可以?租给七八个?单身汉了。临淄城拥进了许多来做工的外地人,他们把?一间间屋子租出去,靠租金就能生活得很好。 可惜就是儿子不争气,送去读书,也识字断数了,但什么活都?嫌累,招工考进去干不到一个?月就闹着辞工。 最后只能给他找了这个?晚上睡觉的闲工,多少能挣个?自己的吃饭钱,万一家里有什么变故也不至于饿死。 「x他老母!」李大眼说到这里,强力的用粗口表达自己的感慨,「就懒成这样,要不是世道变了,早他x的饿死了。」 「他家还给他找了个?看中?他家临淄有房的乡里女子,也是勤恳肯下力的人,家里打理得好好的,又生了两个?女儿。」捧着水杯的老人忽然脸色诡秘起来,「你们还不晓得吧,他家最近关起门来吵得厉害。」 他就住王家隔壁,才知道人家里的事,果然引得众人好奇,下棋的两个?都?暂停了手来听。 「就王长?娶的新妇,不声?不响的,都?把?小?学结业证书给考完了,前些天?制衣厂扩建完了新招工,她去考,给招上啦!」 「啊?」 「王翁夫妇俩不愿意啊,家里靠租金就能过,他们还指着她这两年?再生个?孙子吶。现在墨会定的规矩,进厂一年?内不能怀孩子,不然要辞掉。再说她去上工,家里谁管?」 「嗨,他们又没到不能动的时候。怕年?纪大了带不了小?孩,放专门带孩子的人家不就行了。过几年?能上小?学就更省事了。我家不就这样。」 「谁说不是呢!你们想?不到吧,这乡下女子有主意的很,根本不跟舅姑吵,是王长?在闹。他支持新妇去做工,没想?到吧你们!」 「他咋想?的?」众人不解。 那个?大鬍子老人却哈哈一笑,用浓重的外地口音道:「这还不简单,这么个?懒人,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儿子继承香火,他就想?有个?人养他。父母老了,这不是还有妻子?」 「对!」捧水杯的老人叫道,「我听到了,他在家说新妇去上工挣钱有什么不好。虽然要花点钱找人带孩子,但过几年?女儿上学不就不用僱人带了,这钱都?省下来了。王翁说孙子,他就说齐律规定女儿也分?家产也得养父母,王翁王媪气得在床上躺,好几天?没出门。」 「要我说啊,他不光是想?着以?后叫妻子养,现在也是一样。王翁节省惯了,看他自己看仓库有工钱,平时根本不给他钱花。等新妇挣了工钱回来,就算把?得紧,总不能一文不给吧?他手头可就宽泛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4页 「也还好,虽说懒怠,却不沾赌。不败家,就算是好的了。你也帮着劝劝王翁,叫新妇去上工吧。」 「哪用我劝,他们自己想?通了。我昨天?还在院子里听见隔壁他们在说话,说新妇的工钱不能叫王长?乱花,一起攒起来,将来攒够了再继续盖楼,他们那院子至少还能盖一座。以?后实在不行给孙女招个?赘婿上门。嘿,他曾祖那辈兄弟四个?死剩他家这一房,当?年?总说继承了叔伯们的宅地也没什么用,一个?独子都?难养活,偌大的地方给谁住去。现在可好,挤一挤,足够建三座小?楼的,那要都?租出去了,王长?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别看他们都?瞧不起王长?,但言下也都?有羡慕的意思。他们生在临淄已经占了便宜,但一般人家都?没这么大的地方,家里小?辈再多生几个?,就算起了三层楼,最多也就空出一两间来,若不是家里实在困难,一般也不愿意让家中?多个?外人出来。这租屋钱也不是想?赚就赚的啊。 正当?众人为王长?家这境遇感慨时,驼背老人哈哈大笑,一子落下,大叫一声?:「看你往哪逃!」 他趁着大鬍子分?神听人聊天?,就要赢下这局了。 大鬍子定睛看了一会,笑道:「那可不一定。」拈了颗棋子举在空中?,眼看就要落下。 众人注意力也被吸引回来,就想?看他怎么摆脱死局,却听他哎呀一声?,站了起来。 「听你们说话忘了时间,我得回去送儿子上学了。明天?继续,明天?继续。」说着,大鬍子丢下棋子急急就要走,驼背哎哎连声?,一时都?无?语了。 还是李大眼嚷了一声?:「你个?外地人送什么孩子上学……哎你这把?年?纪送儿子上学?」 大鬍子笑道:「乃翁厉害吧,还有个?小?儿子刚断奶呢。搬来临淄,当?然就在临淄上学了。走了走了,再不走要晚了。」 他向外走去,顺手一拍紫藤野的肩膀:「东州来的小?子,跟我一块逛逛去。」 一直没言声?的一个?壮汉拎起小?板凳跟上,那文秀老者也跟上了。 一干下棋看棋的老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人小?声?道:「这是新降的那几国来的贵人吧?」 驼背老者不满地收拾起棋盘,呸了一声?:「什么贵人,贵人还赖我的棋?」 第162章 盛会(二) 紫藤野被大鬍子叫上, 他也好奇这人,果然跟上了,小跑追着问:「这是专门下棋的地方吗?那边还有人锻鍊。」 「这是公?园, 你都不知道什么地方就来了?」大鬍子笑问。 「我吃了早饭到处走走看看, 不知不觉就走来了。」紫藤野跟上了他, 心中也好奇得紧, 「你是哪里?人呢?」 「我是沛县人,在临淄也是暂住。你……我看你不像十岁左右的娃儿,多?大了?」 「十四了。」 「那也不大。东州郡怎么把?你选过来看竞赛了?」 这大鬍子上来就?问了许多?问题, 但紫藤野也不觉得他烦,反觉得亲切, 蹦蹦跳跳没什么戒心地将自己的事?说了, 骄傲地道:「我帮县令养出了许多?肥猪,县令就?让我来了。」 大鬍子——刘邦失笑,心知这大概只是原因之一,至少还有?一半原因,是紫藤野经歷特殊, 与韩信相识, 还有?个小小的约定。那魏氏宗女?出身的县令不管有?枣没枣, 打两下总是没错的。 有?这个渊源,刘邦越发对?这少年有?了兴趣, 要说目的也没什么, 只是闲着也是闲着, 便问紫藤野:「我也是外地人, 正要在临淄城里?走走看看, 不如一起?」 「行。」 紫藤野听县尉何车讲过拐小孩的故事?,来之前也被告诫了不要跟陌生人走, 所以他想了想这会不会是拐子。 但他天性就?是好奇又胆大,又想,拐子应该不会闲得跟老人下棋,他也不跟他们去偏僻处,便大胆地应下了。 刘邦不是初来,他确实安排了儿子在城里?的学校读书,不过自是不用他接送。这几?天早上下过棋,他惯去一家茶楼,今天便把?紫藤野也带去了。这茶楼里?也是老人居多?,不过楼上雅座里?多?为锦袍,楼下喝大碗茶的多?是布袍。 刘邦着布袍,自然往楼下一坐,随从的樊哙和萧何也习惯了他的作派,跟着坐下,四个人要了一壶茶,几?碟瓜子花生点心。紫藤野左右看看,觉得没意思,刘邦笑道:「待会有?说书的。你先听他们聊天。」 聊的自然是家长里?短,比下棋的老人们更有?谈兴。萧何听了一阵,饮了半碗茶后?,主动加入进去,问已经跟刘邦聊得起兴的一人:「我听人说墨会定下了规矩,新入厂的工人一年内不能?怀孕生育,齐国难道不奖励生育,反而开始限制了吗?」 这是他方才听人说到这件事?时就?生起的疑惑。从有?史可稽的时代至今,还没有?出现过需要限制生育的社会阶段。人口是交税的劳力丁口,是打仗时的兵源,说起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都要带一句十年教训十年生聚——没有?人口,你再卧薪尝胆又有?什么用呢? 若说齐国不缺人——那就?是开玩笑了。 当然,齐国已经开闢了前所未有?的时代,大量使?用机械来劳作,没有?拖拉机的地方这些年也基本普及了马拉重?犁、马拉收割机,更不用说那些使?用蒸汽机的工厂。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5页 各国开始或许还存着如春秋战国故事?,先拖延时间再学着变法图强的念头?。但一开始没有?齐心协力攻破齐国,越往后?,越绝望。这才有?了诸国的不战而降,唯楚国还没有?动静的现状。 可齐国就?不缺人了吗?齐国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劳力。畜力农具毕竟不如机械,而新兴的纺织业需要棉花,棉花採摘时极需要人手,偏偏采棉机仍然没有?造出来。 并且齐国在海外拓地万里?,眼下只能?利用当地土人耕作,仅是橡胶种植这一项,就?因为劳力缺乏的原因,拖了很大的后?腿,这些在报纸上都有?论及。萧何每期都看,很明?白现在齐国需要的是什么。 所以,他越发不能?理解墨会的举动。一年不生,十八年后?就?少了这批本当正值青春,可以开始干活的青壮。 「那有?什么办法。」一个慢性子说话却有?条理的老者应道,「总有?人一进去就?怀了生,生了怀,连着三五年都干不了活。其实那些乡下来的女?工倒是想好好做活,奈何嫁的人家怂恿着,也不是个个都泼辣有?主意,能?给自己作主。本来她们从乡里?嫁到城里?就?气弱,既怕舅姑和男人不满,也就?只能?听话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要辩白一句:「我们这样的好人家是不做这种事?的。」 众人不免有?些讪讪,因为听起来都是城里?人才这样奸滑,乡下来的女?子一时还没这个心眼,这叫以身为老临淄人的他们脸上不太挂得住。 另有?一人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们不做这种事?,我女?儿进了厂,我就?叫好生做,且珍惜着。只那种奸滑无赖的人家才这般没皮没脸。原先厂里?请假不难,怀着孩子身子不适,真要请假也就?给了,虽说扣些工钱,但大伙也觉得合理。被这些人闹的,其他人不是要顶她们的工,就?是完不成活计得扣钱。去年不是就?闹出事?来了。」 「该!」那个跟刘邦聊得高?兴的中年人还没说话,另一个老人突然恨恨地开口,「就?该叫他们去羞一羞!」 萧何忙问何事?,这才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去年闹起的一场风波。 原来是有?家糕点厂进了这么个人,连着三年肚子就?没怎么平过。而且过了六个月就?不时请假,跟她一组的工人不是多?干活就?是扣奖金,气得不行。 于是一串连,十几?个男女?就?到她家门口,指着门大骂了一刻钟,还在门外手拉手唱《相鼠》。 萧何轻轻啊了一声?。 若是他这样的士人,在家乡受到这样的羞辱,叫乡亲在家门口一起唱「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恐怕是活不下去了。不想自尽的话,就?得远走他乡,还得祈祷事?情不要传开,否则名声?坏了还怎么入仕。 这……还怀着身孕,没闹出一尸两命的事?来吧? 有?两个儒生打扮的布衣文士也在喝茶,闻言亦是不屑道:「到底是市井之徒,若是我等,唯一死而已——不对?,若是我等,也不能?做下这样厚颜之事?。」 刘邦撇了撇嘴,对?紫藤野悄声?道:「挣钱有?什么厚颜不厚颜的,脸皮又不能?当饭吃。」 他当亭长,成天跟市井人物打交道,深知有?空子就?钻有?便宜就?赚,这才是人之本性。要怪,还不如怪齐律定得有?漏洞。 紫藤野从东州郡来,那里?的小型工厂不是他能?进的地方,他唯一见识过的就?是养猪场,对?人们议论的事?情半懂不懂,只听明?白了有?人占便宜。 再听刘邦这样说,他迷惑不解地问:「但是占便宜,不对?吧?」 「那是齐律没有?定好规矩。所以墨会来定了,不过我看官府迟早要管起来。」 刘邦想,墨会毕竟是墨家组织起来的。墨家虽说讲究「兼爱」,但墨子率众守城,墨义中也极讲究规矩,甚至可以说是军法。守城时不按墨家规矩行事?,斩首也是真会斩首的。 所以墨徒们组织的墨会,替工匠争取利益时是真的争取。 齐墨现在表面?上看着都要跟法家合流似的,精研齐律尤其是《劳律》,专替工匠出头?打官司;秦墨是工匠中坚,技术最好的一批人不是秦墨就?是加入了秦墨,专心扑在技术上,还热心带徒弟传授经验;楚墨最不显眼,不过厂里?的护卫队往往是他们挑头?带队,现在是没出什么事?,刘邦晓得一些消息,齐国官属的厂还好,有?的地方商贾办的厂,其实齐墨的官司要是没赢下来的话,楚墨可能?就?要出手了。 但墨会管理工匠也是真严格,比官方定的规矩有?时候还要严,还要不讲人情,就?如同这个入厂一年内不许有?孕的规矩,分明?是军法的方式,而不是现在齐国律法的习惯。就?刘邦想来,官方迟早得管一管这事?,不能?由着墨会来。 这时,其他茶客中也有?人道:「墨会看着不是事?,就?定了这规矩。不过官府办的厂没改规矩,按着新规矩办的,都是民间自开的工厂。听说墨家的人也在朝中提这件事?,就?不知道齐律会不会变。」 又有?说前丞相、法家如今的大佬李斯这回跟墨家意见一致,认为小民刁猾,不应该留下这个空子让他们钻,应该改。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6页 樊哙左右看看,拉了拉萧何,小声?问他:「墨家不是爱为工匠说话,怎么跟李斯站一处去了?」 萧何这会儿问明?白了,也想明?白了,淡然道:「墨家想的不止是那些怀孕的妇人,也想着那些受其连累的工人。一个有?意钻空,一个无辜受累,墨家自然站后?者。」 但官府到底改不改律法还不得而知,茶客中分了两派意见,一派认为肯定会改,不然有?样学样,越来越多?,尤其女?工多?的厂更是遭殃;一派则信誓旦旦不会改,道是这风波已经闹出来不少时候了,至今朝中也没动静,必是不会改的。 自然吵不出个结果,不过是闲磨牙罢了。正当众人争论得激烈时,有?人叫道:「都静静,说书的来了!」 紫藤野早就?听他们辩论听得无聊,这时才精神一振,向茶楼后?方的一个小方台看去。那上面?简单放了张长条桌,桌上也只放了块方形木头?。 此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正好走到桌前,低头?卷了捲袖子,一张笑面?向四方作了个揖,然后?抓起方木往桌上一拍:「诸位,上回说到,那迦国出了位将军汉尼拔,自幼立愿,终生与那世代之仇罗马国为敌!他于罗马之地转战十八载,直杀得那罗马君臣丢城弃地,险险如当年田齐一般都城不保。可惜天不遂人愿,想他率军远征十八年,既无援兵也无粮草,终究不得不败退回国,诚可嘆矣。」 这是前面?十几?天讲的故事?。黄鹄号从极西?之地抄来的书籍已经在陆续翻译中,罗马与迦太基的战事?还算不上歷史,是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情,更是已经被介绍了过来。 说书人这个行当如今竞争也挺激烈的,春秋左传之类的史书已经快被他们翻烂了。时至今日,出色的说书人已经开始尝试自己写故事?来讲。 今天说书的这位口才极好,说事?绘声?绘色活灵活现,还能?模拟不同人物的声?音语气,因此还能?固定在这个茶楼混一口饭吃。不过他也很有?危机感,自己没有?写故事?的天赋,就?出钱招了几?个中学毕业喜欢写故事?的人,淘汰几?次之后?,有?了固定的合作伙伴,双方都很满意。 这个汉尼拔的故事?,是上次他们的神鬼异怪故事?说完之后?,其中一人去稷下图书馆看书时灵机一动想到的。 自己家的史书故事?用完了,可以用别人家的啊! 罗马与迦太基的战争故事?,就?是他们的一次尝试。反响不错,就?可以接着考虑把?别的已经翻译的外国史事?借用过来了。 还有?希腊的神话故事?,那些整天不干正事?的神灵故事?,也挺有?趣嘛。暂时没用上是因为写故事?的人还要删改,有?些实在不适合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 紫藤野就?听入神了,茶也不喝,点心不吃,瓜子也不磕,双手支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说书人。 就?看说书人一脸痛惜状,说起汉尼拔逃回迦太基,不曾灰心丧志,而是又做了所谓执政官,矢志改革,恢復经济,以图再战。 这是事?实,不过接下来就?是他们自己的发挥了,把?迦太基贵族如何愚昧固执,如何不肯让利,因而对?汉尼拔屡屡下黑手的经过给讲得活灵活现。刘邦和樊哙听得津津有?味,但萧何就?不时皱眉觉得十分出戏。 刘邦磕着瓜子碰了他一下:「你当什么真呢,就?是听故事?。」 萧何嘴角抽搐,看别人都随之笑随之嘆,他不好打扰,只能?低声?道:「这哪里?是迦太基故事?,臣……我已经听到商鞅故事?、吴起故事?……」 「还有?李牧故事?、白起故事?嘛。」刘邦失笑,「我都说了,就?是讲给百姓听作个乐子的,你当真作什么。我跟你说,用不了几?年,你肯定能?听见我起事?斩白蛇的故事?,还能?听见我在夜郎的故事?。没准还给我在夜郎添上十个八个美姬艷遇。要是神怪故事?就?更有?趣了,夜郎那地方,不给乃翁弄上几?个山鬼同床共枕那不合理吧?到时候也不少了你们。怎么样,要不要你自己找人写几?个传出去,免得叫人写得不合意?」 萧何连连摇头?,想都不敢多?想,只希望自己名声?不显,千万别写他。 说话间,说书人口中的汉尼拔已经挫败了迦国贵族的一次阴谋,赢得茶客轰然叫好。说书人方木一拍,言道下回再说,又引得众人遗憾连连。 紫藤野赶紧问看起来经验丰富的刘邦:「他是天天来说吗?要多?少天说完呢?我还要去看比赛,那几?天来不了啊。」 「晚上还会说一场。要是受欢迎,讲完了也会从头?再说一次。」刘邦其实来临淄也没比他早多?少天,不过这些都打听清楚了,笑咪咪地告诉了紫藤野,便随口跟他聊了几?句,问他东州的事?。 他仔细读过齐国官方所介绍的东州相关事?宜,再从紫藤野这个土人少年口中略一询问,便知道这个地方与中原也没什么明?显区别。土人个子是矮了点,长得也差不多?,就?他们那种落后?的状况,齐国很快就?能?把?他们收为己用;土地不算特别广阔,但那么大一片群岛,人又不多?,只种粮也划算,更别提现在从那里?运回来的金山银海,光是这就?不亏了。 老实说,刘邦看着都眼热,心想要是上一世知道那里?有?金山银山,自己没这个精力去挖,也要留个出海的港口不分封,交代吕雉以后?去开矿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7页 他摸了摸钱袋,里?面?除了方便用的铜钱,还装了一枚金币和几?枚银币,听说都是从东州郡运来的金银所铸。而东州的夷人……他看了眼紫藤野,从这小子就?看得出来,土人面?对?齐国这样的庞然大物,根本就?没有?挣扎之力,更是被其带去的适意生活所迷,积极主动的争先融入齐人。 紫藤野不知道眼前的老者在想什么,他盘算着自己看比赛也不是全天,要是上午看,就?晚上来听;晚上看,就?上午来听。实在不行,等以后?说书人再讲一次的时候再来好了。 就?是天天来得花钱。紫藤野不知道自己钱够不够用,如果只是玩几?天,那肯定够了。但要一直在临淄生活,大王管他吃住,可没说天天给他发钱吧。 嗯,等看完比赛,他找个活,放学后?去做,就?有?钱听书了。 愉快的决定了之后?,紫藤野呀了一声?,匆匆跟刘邦告辞:「我要走啦。我同伴说不好话,我答应今天带他们出来吃饭,得回去啦。」 「那你知道去哪里?吃?」 紫藤野挠了挠头?,怪不好意思的。 「本来说上午到处逛逛,打听一下,听书听忘了。」 「哈哈,怪我怪我,这样,你带他们来,我带你们去吃饭,我请客。」 「不行不行。」紫藤野转过身去,「我带他们来,但不要你请,我们好多?人呢!」 -------------------- 紫藤野并不知道与自己同游半日的人是梁国的大王,他只觉得是个有?趣的老人家,而且很会吃,很会玩。 所以他很信任刘邦找美食的能?力,果然急着跑回去,要把?想出来吃但又不敢自己出来的同伴带过去会合。不是所有?人都打算出来吃的,昨天大约有?七八个跟他说了,真正去的或许还会少几?个。 他记得路,一口气跑到旅舍门口,略喘了口气,按了电梯的键,等电梯门开,仍然恭敬的行了一礼,再乘电梯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不过一推门他就?愣住了。 同住的两个人缩在最里?面?的一张床上,坐在一起恨不得再把?自己缩小一倍,无端有?一种抱团取暖的错觉。 听见动静,两人朝门口看过来的时候,简直像看见了救星,眼泪都快下来了。 「阿野!」 「你们干什么?」紫藤野奇道,向前走了两步,越过门口的室内卫生间,这才看到最外口本来没人的床上现在坐着个……人? 「啊呀!」他被吓得后?跳一步,那人本来也转过头?向他看,同样被他吓了一跳,露出了怪委屈的表情,站了起来。 「你不要过来啊!」 这什么人啊!紫藤野最近见到的临淄人已经是特别高?大了,普遍比他高?出半个头?多?。大王更是修长,自己只抵着他胸部的位置。 可这个黑漆漆的傢伙,站起来仿佛一堵墙!紫藤野目测自己只能?够得着他的肚子! 这真的是人吗?这是巨人吧! 啊,他想起来了。 「你是黑蛮!从南洋郡来打球的黑蛮!」 黑蛮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同样高?叫起来:「你是倭夷,你会说齐话!快跟他们解释一下,我不是坏人,叫他们不要这样躲着我了!」 不躲是不可能?的,他太高?了,又黑得异乎寻常,再加上小捲毛,不知道的人看他就?像看怪物。 他原来没这么高?的,去南洋长了一些,也在正常人的范围。 后?来从南洋郡去到淮阴,这个帝乡所在虽然比不上临淄,但也是一等一的繁华富裕之地。哗哗去了一年之后?就?生了一种怪病,夜里?腿疼得蒙着被子哭。别人听见了也以为他想家,劝慰几?句也就?罢了。 他开始还忍着,后?来白天与队友打球也掩不住不适才说出来,医师赶来一问,又好气又好笑又惊讶。 「你到底什么年纪,是不是以小充大了?」那个女?医师问他。 哗哗摇头?。 有?的部落不会算年纪,但是他们部落在战败被俘,老巫师被杀之前,都会由老巫师帮着算年纪的。 他有?一棵属于自己的树,出生那年,老巫师给他选好树,然后?在树上用石刀划一道口子;第二年再划一道……等他十岁的时候,就?在母亲的监督下自己去划了。 他很清楚地记着自己去南洋郡的时候是十七岁,部落打仗前不久,他在树上新划了个口子,自己又数了一遍,是十七道没错。 去了不到半年,他就?长个子了,超过了一米八。他自己也没想到,到了淮阴他还长个子,他们部落里?一般也没这样,到他这个年纪都不长个了。 医师说他就?是长得太快了,身体里?用来长骨头?的一种元素不够用了,骨头?却还在使?劲长,这才会腿疼。 这毛病一般发生在迅勐生长的少年人身上,她从来没见过快十九岁了还使?劲往上蹿个的人,所以怀疑他年纪搞错了。 最后?给他开的药方就?是吃。淮阴的县令专给他买了两头?牛,叫他天天喝牛奶,又天天喝大骨头?汤,还把?骨头?里?的髓都掏出来吃掉。 现在他长得快两米高?了,原来精瘦的体型也发生了变化,变得魁梧起来。胳膊和腿上都是练出来的显眼的肌肉,胸肌也鼓鼓的,坐着还好,站起来真的跟一堵墙差不多?,极有?压迫感。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8页 紫藤野都不得不往后?又退了两步,两手前伸阻止他:「你就?在那说话,太近了我害怕。」 能?不怕吗,低头?看人的时候好像墙要向这边倒下来似的。 哗哗只好又坐回到床上,有?了站起来的对?比,紫藤野觉得好受一点了,也敢往前走几?步凑近了。哗哗身上的气味不太好闻,不过紫藤野倒是不在意,他小时候部落里?大家都臭哄哄的,后?来洗干净了才好,但有?个人跟哗哗一样的味儿,他闻多?了。虽然不喜欢,但也不至于如何。 他发现了一个新问题。 「你这么高?,床怎么睡得下?」 哗哗不太在乎地道:「在淮阴我有?专门打的床,还有?专门的铺盖。这里?没有?,但铺盖带来了,我可以铺在地上睡。」 床反正是睡不下他的,脚和半截小腿都得悬在外头?,不如躺地上舒服,天又没那么冷。 紫藤野又问了几?句,得知他们淮阴的队伍已经都来了,这边多?一张床位,得跟陌生人同住,就?抽籤决定给谁。哗哗运气不好抽中了。 不过他却觉得自己运气蛮好,兴高?采烈地道:「真好,不然我还不能?认识你们东州人。出来一趟,不多?长见识就?是吃亏了。」 「哈哈哈哈,说得好,我也觉得。」紫藤野跟这个更远方来的蛮子一见如故,向自己还缩在边上的同族介绍了哗哗,并给哗哗出主意,「我们去跟旅舍要几?张长条凳,放在床脚,你的铺盖垫上去,不就?跟床一样了吗?要是低了,就?再垫个枕头?——走,我们先去吃饭,下楼顺便跟旅舍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弄好了,回来你看看行不行。」 哗哗很高?兴地答应了,回去跟自己旅途劳累准备先歇一歇的队友说了一声?,精力充沛的随紫藤野一起吃饭去。 紫藤野带上想出来尝尝临淄美食的同伴和哗哗,一行十三人浩浩荡荡来与刘邦会合,哗哗这个黑蛮把?刘邦都震惊了,抬头?打量了片刻,心想不知道跟项羽哪个力气大,这黑小子看上去就?是万人敌的料子哦。 他口中笑问道:「你们黑蛮都长这样吗?」 哗哗诚实地道:「我们黑蛮也不都是一族的人。还有?一族长得更黑,没我们强壮,但是特别能?跑。」 他们在南洋时彼此闲下来都比试过的,不得不承认在长跑这一项上比不过人家。一开始跑的时候哗哗能?占上风,但是跑一阵他就?慢下来了,那些人不紧不慢地越过他继续向前,唿吸都没怎么变化。据说他们打猎时就?是这么跑,如果用标枪不能?猎杀的话,就?跟着猎物跑上很远的路,直到猎物跑瘫了为止。 哗哗只觉得他们打猎技术不行,一点也不羡慕他们能?跑。 刘邦却想,这些黑蛮除了长得实在太过异类,实在是极好的兵源,强壮有?力,善于跑跳狩猎,还能?吃苦。如果都跟这个黑小子一样的话,还挺听话的。 他自个实在是老了,若是按着记忆中的时间,他明?年年中都要死了。不过现在他应该不至于此,这一世除了秦末乱了一阵,之后?由于齐国势压诸国,已经多?年不起战乱了。他也没怎么受伤劳累,就?算是去西?南夷那种荒僻之地也很适应,并没有?损耗身体。 但毕竟年纪在这里?,又受制于人,不然刘邦很想去那个黑大陆瞧一瞧,那黑大陆又临着那异国诸侯纷乱之地,随便想想就?知道大有?可为啊。 他还有?这个机会么。 将这个念头?压在心里?,刘邦与紫藤野和哗哗说笑着,带他们前往一家食肆。 「会仙楼。」哗哗在淮阴不是只练球技,也仍在学习,识得上面?的字。 「这城里?的好地方早有?其主,会仙楼的位置原就?是食肆,旧屋拆了之后?也没占用,还给了主人。这主人乃是田氏,重?盖了三层楼之后?起了个名字叫会贤楼,后?来被人说田氏是不是还想着招揽贤士谋国呢,吓得当晚就?摘了牌匾改成了会仙楼,一时传为笑谈。」 刘邦这介绍的语气,仿佛他就?是老临淄人一样,边说边当先进了会仙楼。紫藤野和哗哗对?「会贤楼」「会仙楼」有?什么关系根本没听懂,光顾着看酒楼的热闹了。 恰逢城中高?大的钟楼报时,悠悠钟声?在城中传扬,正午未到,乃是上午十一点。 今日并非工作日,虽说因为多?了不少外地人,但他们这个点进来,楼中还是比较空。刘邦问了问众人意见,叫伙计把?菜单拿来给紫藤野看。 一群个子小小的倭夷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了一会,决定今天奢侈一回,趁着人多?,去楼上包厢吃。反正包厢也不用另给钱,只要花钱够上标准就?行。他们这么多?人,总能?吃到的。 刘邦笑道:「你们去,我就?爱在楼下听人说话,我在楼下吃。」 哗哗马上也道:「那我也在楼下,我也爱听人说话,我学话就?是这么学的。」 他还有?些哩语俗话不太懂,仍然在学呢。 紫藤野也改变了主意,跟着道:「我去帮他们点菜,他们话说不好,马上下来。你们不用等我,给我留个位就?行。」 于是紫藤野带人上楼,刘邦在楼下找了张靠边相连的桌子招唿大家坐下。他们有?五个人,不是联桌坐不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9页 可能?是平民渐渐也愿意花钱到食肆吃喝了吧,以前一人一案的坐法太占地方,一人一盘菜也太贵,平民不愿意花这么多?钱。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都城大邑中的食肆就?变成了这样,一张桌子数人坐,点上几?道菜,几?个人一起享用。 楼上的房间也分两种,一种是贵人们常选的,依然是过去一人一案分桌而食的安排;另一种则是放一张大圆桌,一圈人围定了,用公?筷热热闹闹的分食。 他们在楼下吃,自然是没得选了。 这家会仙楼主打一个贵贱由心,菜谱上有?便宜的家常菜,也有?费功夫的贵价菜。刘邦就?算没当过皇帝或诸侯的时候,也是个为人大方手头?散漫的主,一把?拿过菜单不给哗哗看,按在桌上道:「说好了我请客,点什么菜我说了算。」 哗哗不知道他跟紫藤野是怎么约的,茫茫然摸了摸自己努力留了很久也只能?扎个小啾啾,依然有?碎发在外面?顽强蜷起的脑袋,有?点憨的点了点头?,应道:「好。老伯,明?天我请你吃。」 刘邦点的都是费功夫的菜,伙计来打了个招唿,且得等一阵儿,给他们送了自家备的各种饮子。哗哗要了一杯和着茶叶煮的咸奶茶,萧何要了一杯清茶,刘邦和樊哙都要了果汁。 萧何不是第一天跟刘邦到这家吃饭,不过之前来得晚,只饮酒,不曾点过果汁,这时不禁多?看了两眼。樊哙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推了推杯子,小心地问:「给你?我还没喝。」 萧何摇了摇头?,没说话。刘邦一边饮着一边含混地道:「你别管他,他肯定是惦记着这果汁怎么能?便宜到白送,沿铁路一天能?从各地送来多?少果子到临淄,别的县能?不能?做到这样……你别操这个心了,管不着啦。」 萧何自失地笑了笑,低头?饮自己的茶水。是啊,他又不是齐国的丞相,这心轮不着他来操。 他前半生所熟悉的一切,早就?被这大变的世道辗得不剩什么了。就?算现在有?人请他来做齐国的相,他也做不来。 光是这运输——齐国是叫物流吧,这物流体系,就?需要进入这个体系中任职,好好梳理了解才能?清楚。更不要说这一国的运行了。像过去那样粗疏的管理决然不行,可是像秦国那样的管理显然也不行,齐国究竟是怎么做的? 哗哗就?更不懂了,他觉得自己明?明?听懂了每一个字,但还是不理解他们在说什么,果然是学话学得还有?不足,要多?听多?练才行。 于是便向刘邦跟萧何虚心请教:「你们在说什么?」 「说果汁。」刘邦将杯中滤了残渣,清亮的果汁给他瞧了一眼,「你不觉得诧异吗,虽说齐地多?种桃,但桃软易烂,运输不便,得有?多?少运进临淄,才能?叫食肆不当回事?,便宜卖给人喝——我们这是送的,你看菜单上也有?写价格,不贵。」 他一番话说罢,只见哗哗睁着清澈的眼睛,仿佛还是没听懂,半点被点醒的惊讶都没有?,不由奇道:「你当真不觉得诧异?」 哗哗坦然道:「我来齐国,看什么都很厉害。我从密林里?被带出来,上了白皮肤人的船,就?觉得很厉害了。那样的大船,我们部落怎么都造不出来。后?来又上了齐国不用帆的巨船,就?觉得遇上了天神。你们说的事?也许很厉害,但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反正都是我们做不到的。」 刘邦这才想起来,这是个从蛮荒之地出来的野人。对?他来说,奇蹟和更大的奇蹟,确实也没什么区别。让他意识到一杯果汁轻松递到平民跟前的不易,远不如直接看到巨船与火车时的震撼。 「哈哈,你说得也不错。来来来,你也尝尝,我给你们都要一杯。」 这家食肆的主人是田氏,财大气粗,有?自己的冰窖在冬天储冰,新兴起的硝石降温法也能?买到硝自用,所以果汁还微微冰过,在这个刚入秋微热的天气里?正正好。哗哗从热带来,不由又想起了家乡。 家乡炎热的午后?,如果能?喝上一杯这样沁凉的饮子,那他少吃一口肉也行啊。那不比他们一起躲到树荫下睡觉惬意么。 「我们长得不这么黑就?好了。」他嘆了口气。 樊哙乐了:「你们是真黑。我们这些粗人也不白,但看着你,才知道什么叫黑。」 萧何却问:「不这样黑又如何?」 哗哗用巨大的手掌小心地握住小小的杯子,真心实意地说:「不这么黑,齐国就?愿意派人去我们那里?居住了。我们那的土地也很好,我听说别人住的的地方有?沙漠,但也有?很多?地方能?种地、能?放牧。地里?挖出来有?用的石头?,说不定我们那里?也有?。齐人不去的话,也可招我的族人们过来。有?稳定的粮食和肉食,不用担心打猎失败的风险,我想很多?人都愿意去南洋种树生活。」 他嘆息着,为自己族人的命运,「就?是因为我们太黑了,大家才不愿意去,也不愿意让我们的族人来,怕混居之后?生的孩子像我们一样黑。不熟悉我们的人,还会害怕我们。其实我们真的只是长得不一样,别的没什么不同的。」 这要放在过去,就?叫作心慕王化吧。萧何想,一时也无法评价,只能?又饮了一口茶。 他很少后?悔什么,但此时此地,未免泛起些微的悔意。那年张良路过沛县,邀他一起前往辽西?郡为年少的郡守韩信效力,他若是允了,如今又是另一番光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0页 原本做出选择,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他跟刘邦既有?朋友之义又有?君臣之份,实在也不能?背主另投。 只是这世道大变,眼看着是制定周礼以来又一次改换天地的变革。不能?在这样的变革中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要说一点遗憾没有?,那就?真是骗人了。 他的族人原本被他带入刘邦军中,后?来全数从丰邑老家迁出,安置在梁国。但这些年眼看齐国势大,他说话渐渐也不管用了,一开始有?没做官的萧氏族人悄悄举家搬回丰邑,后?来随着通信来往,越来越多?的闲散萧氏族人迁回老家。 甚至他还落下一些埋怨,因为当初搬走之后?,萧氏的地就?没了,回去也没得分。但就?是这样,萧氏读书人多?,很快也站住了脚。如今在齐国有?考取官吏的,有?远赴海外建功的,也有?学了技术进工厂的。族中还凑钱办了养猪场和养鸡场,很是红火。 无论如何,在乱世中保全家族的愿望是实现了,萧何只能?如此宽慰自己。 第163章 盛会(三) 刘邦这一桌菜餚端上?来的时候, 会仙楼一楼的桌子也渐渐坐满了。 临淄口音的有,不过外地口音的更多,显然都跟紫藤野他们一样, 从外地来看比赛或是参加比赛的人。 还有带着明显在上学的孩子来的, 有人?搭讪着问怎么将孩子也?带来了, 夫妻俩笑着道难道有这样的机会, 跟学校请了假,带孩子出来长长见识。 连二楼的厅都坐满了,剩的只?有三楼的包厢, 伙计都有点麻了,今天这真是头一回, 也是人渐渐都聚进了临淄, 昨天还没这样呢。 三楼包厢不算,平时会仙楼这两层楼的厅,两餐饭点是绰绰有余了,这么大的地方是备着婚庆嫁娶办酒宴用。今儿可是头一回叫散客给?坐满了。 这也?是临淄城足够繁华,周边的物流也?已经打通了, 每天运进城里?的各种蔬菜和肉类量足够, 而城里?大量民居也?已经普遍翻修出租, 还有不少空着招租的。 换一个?城市,还真不能?像临淄这样, 没有特意准备和动员, 就能?容纳这样突如其来的大量客流。 不得?已, 伙计望了一圈, 领着新进门?的两个?年轻客人?往刘邦这桌来了, 刚要开口,刘邦笑着道:「合个?桌是吧?行, 坐这吧。」 紫藤野也?下?楼了,他们五个?人?,原来松散坐着,现在拢一拢,两张桌再坐两人?是足够了。 两个?年轻人?还有点不好?意思,连连道谢。刘邦见他们长得?相像,问道:「你们是兄妹?」 「是姊弟。」看上?去二十左右的女子答道,一口刘邦熟悉而又陌生的关中口音,看长相也?确实是典型的关中人?。他有些好?奇了,又要了两杯果汁请他们喝,向他们打听:「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我听你们是关中口音,但关中尚未归齐。若说是当初的秦军降卒,瞧你们年纪也?不对啊。」 那个?跟她看不出年纪差别的男子笑了:「我们就是关中人?,不过我们阿父在鉅鹿成了降卒,被安置在辽东,后来写信叫我们一家过去。」 女子接着道:「大父大母不想抛家别业,但我们阿母担忧父亲,又想着无论如何还是一家团圆的好?,便?带上?我们,随着齐人?接人?的队伍一起去辽东了。我们是来参加比赛的——哎,黑大个?,你就是那个?淮阴篮球队的黑蛮吧?我们也?是打篮球的。」 他两人?长得?颇高,刚才?刘邦就猜他们是打球的,果然如此。 哗哗也?点了点头,看向那个?青年男子:「你们是辽东队吗?不知道抽籤怎么分,会不会遇上?你。」 「哈哈,可千万别抽到跟我们一队,你这个?子,我跳起来也?不一定拦得?住你。」 哗哗是不懂客气?的,马上?道:「对,肯定拦不到我,我长得?高,跳得?也?很高。」 他一眼可见的野人?出身,不懂礼数太正常了,这么说话也?不会有人?打他,不过哈哈一笑就过去了。 两个?年青人?点了菜,但看这满座的情形,一时也?上?不来。刘邦叫他们先一起吃,回头他们的菜来了,他们五个?再吃回去。 两人?犹豫了一下?,爽快地答应了。 言谈中,众人?才?晓得?他们俩是双胞胎,长姊早出生半刻,怪不得?看不出年纪差别。 楼下?食客多有不耐烦用公筷的,直接拿着自己?筷子就挟菜了。刘邦就算早年游侠,自家出身毕竟也?是士大夫之后,这方面还是有点讲究的,不太能?接受别人?的筷子在自己?要吃的盘子里?拣拣弄弄,但直接说未免太得?罪人?,所以?他拿起公筷率先将那盘布袋鸡给?撕扯开,一人?先分了一块鸡肉,然后拿公勺将内中的馅料舀出来,同样一人?分了一勺。 「尝尝,这个?有巧思,极鲜美。」 有他带头,一桌人?自然地用起了公筷。 刘邦随口与两个?辽东青年聊天,心中却想着,他倒是没猜错,方才?他其实已经猜出来这两人?是在齐国长大的关中人?了。 一时叫他说也?说不清楚,但他明显感觉得?出来,这些年青的、在齐国长大的人?,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在他这个?经歷了几个?时代的老人?眼里?,他们在人?群中就跟黑夜里?的灯火一样明显。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1页 尤其是女子,不管内向还是外向,爽朗或是腼腆,她们多数都显得?与他熟悉的那种女子不一样。就像他左手那桌坐着的那个?少女一样。那女孩很明显没出过远门?,在这人?多的地方头都不太抬。 然而她会悄悄东瞄西望,向同坐的女孩吐吐舌,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让那些贵族出身的人?来评,必然会说她粗鄙不堪,当众失仪。但刘邦不这么看,他反觉得?有几分可爱,显得?十分灵动,虽内向腼腆却又不是过去他见惯了的平民在这种场合的畏缩不安、进退失仪。 刘邦只?能?说,可能?是一种毕竟读过书,有了见识之后的不一样吧。 同桌这个?打球的姑娘就更明显了。她是关中人?,刘邦熟悉关中人?,他记忆中那个?时候他的士卒已经没多少丰沛乡亲了,都是关中子弟。 经过商鞅变法之后一百多年的治理,关中人?在战场上?更兇悍,但在生活中显得?比别处百姓更安静老实一些,对帝王来说是最好?的统治对象。但这姊弟俩不是这样,做阿姊的还更活泼一些。 因?为酒楼里?嘈杂,她的声音也?很大,更是乐于炫耀自家在辽东的田地,自己?姊弟俩在学校的成绩。刘邦随便?一引,就把她的话全引出来了。 可能?也?因?为是长姊,她在姊弟俩中处于主导地位,这会儿一边夹了一个?锅子里?的藕片给?弟弟,一边道:「这个?锅子看着像我们那边的乱炖,不过吃起来又不一样。出来这一趟我算是悟了,毕业之后工作?挣钱,也?不能?完全听我阿母的尽想着攒起来,还是要多出来走动。看看,天下?这么大,一锅炖出来的东西都有不同做法。人?生一世的,不到处走走看看尝尝,算是白来了。」 她弟弟也?附和:「现在去别的地方不方便?,但通火车的地方,只?要不晕船,从我们那坐船先到临淄,再从临淄出发,再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听说以?后工厂里?可以?把休沐日攒起来一起休,只?要算计好?日程,满可以?去些地方看看。」 「说的是。」刘邦回过神,给?他们喝彩,「我当年就是这么想,所以?年纪轻轻就从家乡跑去魏国大梁,想见信陵君。」 女子想了想,算了算,觉得?不太对:「老伯年轻时候,信陵君已经不在了吧?」 「可不是。那时候哪像现在,我在家乡光听说信陵君的故事和名声,也?没人?告诉我他不在了啊。」 他这个?经歷过去在家乡吹牛用,后来往往当个?话引子活跃气?氛,果然这次也?很成功,说得?大家都笑起来。萧何低声给?两个?土人?出身的傢伙介绍信陵君是谁,为什么一说大家都知道,又为什么受人?崇敬,以?及为什么大家都笑。 哗哗有些敬畏的悄悄用学过的数学算了算,心想几十年前的事情,他们现在说起来这么清楚明白的,真是好?厉害。 他们部落记年龄都是在树上?刻划的,要是年龄树出了事,被雷噼了被虫蛀倒了,时间一长他们就搞不清自己?多少岁了。哪里?像齐人?,几十年前的事情都能?头头是道的记在书上?。 樊哙平时不太关心齐国具体的事,这时才?好?奇起来,问他们:「你们怎么一下?就知道那时候信陵君就不在了。」他最早知道信陵君还是听刘邦说的呢,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信陵君的年代离他们有多远。说实话,只?有读书的君子们知道,他一个?屠户对「歷史」其实是懵懂的,就算知道些故事人?物,也?搞不清前后顺序。 「学校教啊。」一直闷头吃菜的弟弟抬起头来,理所当然的道,「学歷史,殷商的歷史散佚多,讲得?不细,越往近代越细。战国算是重点内容了。我们中学毕业没多久,都还记得?呢。」 樊哙不由咋舌:「你们上?学都学什么?」 「小学里?识字读书学算术,初中学得?更深些,加了歷史地理,还有简单的物理跟化学。高中除了一门?生物新加,其他就是更往深里?学。」 女子跟在兄弟后面又补充道:「不过不是所有学校都能?学全科目。我们上?初中那会,物理跟化学十天才?学一次,两名能?教的先生轮着在两个?县各个?学校里?教。」 又说起小学:「现今的小学也?不一样了,不少学校都加了科目。大概是先前毕业的人?来做老师了,总算有把课开起来啦。」 正说得?热闹,不防与他们挨着的一桌听他们讲了这半天,也?插了句话:「以?前确实是缺人?,所以?科目开不全。学得?好?的,都被异士直接带走了。」说着便?拍了拍自己?同伴的肩,炫耀似的道,「看,我总角之交,这傢伙就是。」 刘邦跟萧何刚就注意到这桌人?了。为什么呢,说来好?笑,因?为这桌七个?人?,有四个?戴眼镜的。 眼镜不算是个?稀罕物,玻璃和望远镜出来的时候,它也?就面世了。但如今戴眼镜的以?老人?居多,平时也?不用,就看书看报写字时会戴,因?为眼睛老花,确实需要这个?东西辅助。 年轻人?可少见用这个?的。 被拍肩的就是个?眼镜儿,被发小这么一拍,下?意识就去推眼镜,他发小还催他:「你跟人?说说,你们都是怎么被选上?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2页 这下?不但刘邦这桌,两边吃饭和等饭的人?都看了过来。这些临淄的或是外地的齐国人?跟刘邦一伙还不一样,他们生活在这里?,已经很熟悉齐国教育这套系统了。 所以?他们对这些上?着学突然「被异士带走」的人?,自然怀有一种尊敬,天然就觉得?他们带有神秘的光环。 四个?眼镜里?有一个?不像其他人?那样窘迫,看大家都感兴趣,便?放下?筷子,从容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当初不是小学都没办起来么,就只?有扫盲班。要是有学得?快的,县里?报上?去,异士就会来看看。我们差不多都是两年里?把如今小学课业学完的人?,被从家里?接出来,也?没去什么地方,就是集中起来继续学。」 此时那个?被拍肩炫耀的眼镜儿也?从众人?注目的害羞中缓过神来,接着道:「我们其实真不算什么,有那真正的天才?,又是一两年,把接下?来六年的内容都学尽了,这才?会跟着异士们继续深造呢。我们学得?慢,怎么也?得?三四年吧。」 其实他说得?也?不完全。跟在异士身边学习的不光是他们这些在知识学习上?有天赋的人?,还有那些有管理组织天赋的,有动手能?力的人?。 总之,那些在扫盲班学得?快被发现的少年,就会被挑出来进一步培养,然后视天赋送到不同的地方深造。最早的工坊,最早的那批工匠,都是这么来的。 「我们几个?都不是一个?地方的,不过最后都分到了铁路上?。最近要从渔阳往平城修路,再一直修到河套那里?,穿山越岭的很是复杂。上?面说这是个?大活,要苦好?几年,所以?开工前给?我们放个?假,来临淄看大赛。」 这事报上?倒也?提了一嘴,但是还没开工,也?不过是夹在别的新闻里?捎带一提罢了。这下?由当事人?讲出来,顿时引得?人?激动起来。 一个?扎着小辫的牧民青年激动地跳了起来,用母语呜里?呜哇的喊了一通才?醒悟过来,换了半生不熟的临淄话:「我们的羊毛可以?用火车运出去了!」 「早呢。」眼镜说,「怎么把山越过去就要琢磨很久,师父说这回让我们自己?琢磨,他们就最后给?评判一下?。你别急啊。」 「不急。」这个?应该算是匈奴人?的男牧民笑着说,「十年前我还在被鞭子抽着放羊,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羊群。再过十年,应该能?坐火车出来了吧。」 原来是个?牧奴出身的人?,不知是哪里?表现得?出色,被送来看比赛了。 正当众人?为这条还没开工的铁路议论纷纷之时,楼上?东夷们包厢的隔壁,也?坐了一桌有三分之一戴眼镜的人?。 年纪都不算大,三十多岁的男男女女,最年轻的甚至还有二十多的。 一人?被食物的热气?煳了镜片,正摘了擦拭,口中还在问旁边的同伴:「你最近到底打算开什么项目,我上?次要开的项目被说太过超前不切实际,没通过。」 同伴没戴眼镜,不过年纪轻轻就有点谢顶,还有黑眼圈,显然作?息不良,惯于熬夜,闻言答道:「我不是自己?开的,上?面给?的任务。要做冰库,制冷剂由先生们带人?一起做,机械部分就交给?我带组研究了。」 「咝,这压力有点大吧。」 「大。要是制冷剂做出来,我这边迟迟没动静,确实心里?不好?受。不过要是做出来了,能?用的地方就多了,何止是冰库!」 两人?就应用前景聊了开去。 另一边筷下?如雨的年青女子也?被旁边的女伴拱了拱,问她:「你前阵子琢磨的潜水机,申请了吗?」 「没有。我想想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做出来就是个?玩具,所以?换了个?方向。」 「说说?我手头的事要做完了,还没想法,要是合适,我跟你一起做。」 「行。」她放下?筷子,简单地说道,「我琢磨现在火车是快,但得?铺上?铁轨才?能?走。要是能?飞不是更方便??我想做个?能?飞的机器。」 女伴半个?滷蛋塞在嘴里?,鼓鼓的像个?仓鼠一样望着她:「飞机?」 「嗯。有前景,但是初步做出来的大概也?只?是个?玩具,真要能?实用,二三十年也?未必能?成功,初做出来也?是个?玩具,以?后有人?做出实用的来,跟我们关系也?不大。所以?你还要不要来?」 「来!」 ----------------- 午餐用罢,连哗哗都撑圆了肚子,也?叫几桌人?都侧目,晓得?他这身板不是平白能?长成的了。刘邦又续了好?几次菜,添了几次饭,哗哗才?吃饱。 他坚持要自己?另付钱。 「我吃得?多,县里?专门?给?我吃饭补助,我有钱。我们队长教我在外面不能?占人?家便?宜,不能?给?我们淮阴和东海郡丢人?。」 他一个?黑蛮这么说,刘邦也?没法说啥了,虽然好?笑但还不能?笑。 尤其是哗哗最后还理直气?壮地补充了一句:「陛下?就是我们淮阴人?,我不能?给?大王丢人?。」 最后他还跟紫藤野一起,与刘邦另约了时间,要请他吃一顿。 他俩把其他语言没学好?的东夷伙伴又送了回去,兴致勃勃地又结伴去逛街了。刘邦给?他们介绍了许多可逛之处,还有晚饭后的剧场跟电影,两人?都是精力旺盛之人?,决定这几天要一一的看过去。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3页 刘邦则回去休息了一会,下?午递了名牌入宫去见天子韩川。 韩信并没有对妻子以?外的人?挑明那个?「汉王」的身份,然而他的态度改变很明显。外人?不知,韩川与林芦夫妻俩过去离得?远也?不清楚,如今回到临淄,看他对刘邦冷淡不似过去,难道还能?没有猜测吗。 只?是韩信没有明说,就算他们问起也?不肯讲,只?说不过是一梦罢了,请父母不要挂心。 他们也?不好?因?为猜测就如何,只?是对刘邦的态度,也?不免跟着冷淡了起来。 刘邦自然也?不会没事凑过去找事,只?是梁国新降,许多事务不是在正式的朝会中解决的,少不了他跟萧何平时到处跟人?商谈。 况且还有家乡的事,今天见过天子,改天他还要找个?机会去拜访太僕陈虎。 太僕这个?官职,如今主要管的不是舆马和马政了,而是交通——包括水泥公路和铁轨铺成的铁路! 沛县与丰邑还没有通车,听说最近有一条线路正在商议中,刘邦受家乡父老所託,免不得?要活动一下?,至少探个?话风出来。 现在都知道火车一响,黄金万两。那些设了站点的地方,哪怕现在是穷乡僻壤,将来也?必然是商业繁荣人?流聚集的大邑。 所以?现在一有将要新开线路的消息,那么各地的官吏为了政绩,商贾为了商业,坐地的大户为了利益,小民为了更多工作?机会,都会热切的盼望并争取这条线路能?选在本地。 要刘邦说,在别的事上?,他可真没见过这样真正不掺假的上?下?同心,也?没见过商贾宁愿捐钱也?要办成的积极态度。 争取完线路,事也?没完,接下?来还要争取站点。商贾对站点选择没线路那么热情,但其他人?可是一样在意。刘邦这些天不断有丰沛乡亲上?门?,就是为了站点的事。 丰邑和沛县在这事上?还不完全利益一同,都想把站点设在自己?那里?。一个?拿着家乡说事,一个?拿着刘邦起家的关系说事,把刘邦搅得?头疼。 但头疼归头疼,他还是得?帮忙。到底是老家,从本心讲他当然也?想家乡落到好?处,不用别人?请託他也?得?办事。除此之外,要是能?提前知道站点定在哪里?,他也?好?做点安排。 叫他的一干功臣能?提前置地盖仓库,给?子孙留一份家业。 在宫门?处正思量着,刘邦忽然瞥见一个?生得?明显异类的独眼男人?从内行出,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人?年纪不小,可算是个?老人?了,一只?眼大概是坏了,捂着眼罩,神情严肃自持。 刘邦一眼就看出此人?必然久在军旅,且是上?位之人?。他心生好?奇,回想了一下?最近的报纸,似乎没有提起从海外带回什么夷人?,瞧这夷人?的气?质,也?不是紫藤野与哗哗那种没开化的野人?出身,究竟是何人?呢? 这应该不是什么特别需要保密的事,刘邦就在他走远之后,笑着指了指他的背影,问宫门?处引导人?进见的礼仪官:「这是谁啊,怎么也?是来见天子的吗?」 小吏也?没当回事,这异邦人?来得?低调,但长得?高调,见到的人?都忍不住要问一句,再过几天恐怕就都知道他了。 所以?小吏随口就告诉了刘邦:「这是随海船过来的迦国执政官汉尼拔。梁王可看了稷下?藏书室翻译的书?那罗马挟战胜之威,要迦国交出他来。迦国贵族恨他改革变法损及利益,又惧罗马军势,竟然真要交人?。他也?警醒,提前出奔,听说本要去塞琉西国,但虑及那塞国上?次与埃及战败后屡屡失地,恐怕也?抗不住罗马要人?,所以?寻了个?机会,雇了胆大的船主,直接坐船去了黑金半岛,找到了钟离将军。」 然后又从黑金半岛坐船来了齐国。 这是军政双能?的汉尼拔。歷史上?他回国改革被本国贵族嫉恨,罗马又担心迦太基在他的治理下?经济復甦对自己?仍有威胁,于是迫迦太基交人?,他为此自愿流放,一度被塞琉西的安条克三世奉为上?宾。 但后来他指挥安条克三世的舰队与罗马交战时落败,安条克有意将他交出,他再度逃亡并投靠了一个?小国,帮助其在与罗马盟国的战争中取得?胜利。 真可谓,生命不止,与罗马为敌不已。 罗马自然不能?放过他,再次施压,得?不到庇护的汉尼拔不愿落到罗马手中,服毒自尽了。 而现在,雄主安条克三世已死,塞琉西有所衰落,而既然有一个?神秘强大的远方大国,而这个?远方大国留了一支军队在半岛,显然不打算放弃在那边插一手,那么汉尼拔一开始就有了新的出奔之处,直接投了齐国。 正当刘邦为这远道而来的异邦将领惊诧时,小吏又笑道:「他不是来见陛下?,是太子与他一见如故,屡屡相邀。他来了四天,除第一天休息不曾相召之外,太子每天都与他相谈甚欢,今天也?是一起用了饭,连午间都没有休息,与他沙盘论战一直到现在。」 前面刘邦还没当回事,后面这话一说,他就注意起来了。 说书人?口中的故事信三分就算多了,从异域转译来的记叙也?不太好?说有多少水分。这汉尼拔与罗马交战,打生打死,好?像双方也?不过就各自十万人?左右的军力。刘邦还记得?韩信评价他能?带兵十万呢,这不顶多跟他差不多吗?何况最后还败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4页 但是能?让韩信留下?论战数日,相谈甚欢的人?物,想来那战绩没有水份,必然不是简单人?物,不能?单纯以?其领兵人?数论之。又是从那诸侯纷争不休的极西之地来的,刘邦便?留心了,准备回头去拜访他,问一问那边诸国的事情。 今天他见天子也?无他事,不过是再提一提他那些臣子的安排。按齐国之前谈的条件,他们的王号都会保留,原来的臣子只?要自己?愿意,也?依然可以?相随。等到时机成熟,再将海外之地分给?他们作?为封国。只?是时间不好?说,对于他和彭越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来讲有点悬。 但还能?怎么样呢,只?能?先答应下?来了,等以?后诸侯都到了再串连争取。不然他一个?梁国,经得?起齐国几炮轰啊。听说楚国倒是也?尝试着造出了炮,可威力远不如齐国不说,还会炸,到现在也?没敢真正成军,就怕在自己?阵地上?先炸了。 梁国太小,先前试验蒸汽机已经死了一些出色的工匠,再造火炮实在力有未逮,剩下?的工匠都有逃亡的了,刘邦也?不敢再多逼迫。 他并没有等多久,以?他梁王的身份,韩川也?不会故意晾着他。只?是彭越腿快,跑在了他前头,笑呵呵出来的时候还跟刘邦打招唿,显然从天子那里?得?到了满意的答覆。 轮到刘邦的时候,他吸了口气?,打点起了精神。 他现在是真不想与韩氏父子见面啊,没办法,为了刘氏子孙的前途,再尴尬也?得?挺着。 紫藤野与哗哗结伴而行,并不知道新结识的老人?去了宫里?。临淄度过了前几年的建设期,现在老城区已经不再是那副大工地的模样了。两人?都在报上?见过「大市」,但除了临淄之外,其他地方暂时没有建成,所以?他俩一商议,一拍即合,逛的第一处就是那「大市」。 所谓「大市」,其实就是后世所谓的超市——超级市场。 既然有「异士」们的手笔在内,这座「大市」自然建得?规模极大。地面上?有四层,地下?有负一层。因?着这个?时代必然有着非同一般的发展速度,若是不这样建设,说不定二十年内就得?把楼拆了重建。老城区这样拆来拆去,居民的生活必然极受影响。 所以?哪怕是现在空着许多地方不用,也?得?先把规模立住了。 不过稍稍有点出乎意料的是,楼一旦建起来,空的地方自然就填满了。一层楼的食肆都不愁客人?,亦不影响其他街道上?食肆的生意。只?是这样的「大市」目前也?只?有临淄才?能?建,只?有临淄才?有这么大的客流量撑得?起来。 紫藤野和哗哗自然不会想这么多,他们半个?下?午都没能?上?得?了二楼——一楼有套圈的,有弓箭馆,有投壶馆,有射覆社,有画艺馆,有弈馆,有女客居多的插花社,也?有男客居多的搏击馆…… 这时候的平民百姓哪有什么隐私的概念,尤其是玩得?好?的,巴不得?人?来看他们。除了讲究清静的插花社、射覆社、画艺馆、弈馆之类,其他场馆多数是敞着的开放场地,人?头涌动,无数人?踮着脚看热闹,不时轰然叫好?。 紫藤野和哗哗哪里?热闹往哪钻,紫藤野太矮了够不着看,就仗着人?瘦小往里?面挤。哗哗不用踮脚轻松从最外看到最里?边,就不跟他一起挤了。若是连紫藤野也?挤不进去,哗哗就干脆把他举起来,坐在自己?肩头上?往里?看。 二楼都是商铺,等两人?好?容易把能?看的热闹都看过了,恋恋不捨的上?了二楼之后,又不约而同的捏紧了自己?的钱袋。 「哎,要挣钱啊,不然在临淄没两天就把钱用光了。」紫藤野说。 哗哗则羡慕地环视着身周,嘆气?道:「我没有以?后花钱的机会了,我们这一族长得?太黑,刚才?就一直有人?盯着我看。我到淮阴都是特例,不可能?让我住在临淄。」 但是他真的很想多看一看这个?繁华到让人?颤慄的城市呀。 紫藤野想了想,很有义?气?地拍了拍自己?的钱袋,跟哗哗说:「这钱也?不是我自己?的,是大王所赠。大王让我留在临淄读书,我以?后可以?慢慢挣钱买,今天就先借给?你用。」 「可是我以?后走了,也?没法还你。」 「不急,我都说了,我这钱来得?轻易,大王送给?我,我再送给?你,都是一样的。你找我不容易,我找你还不容易吗?以?后要么去淮阴问黑大个?,要么去南洋打听一下?来临淄打过球的黑蛮,还能?找不到你?」 看哗哗惊讶地低头看着他,紫藤野跳起来想拍他的肩,最后只?拍了拍大臂,哼了一声道:「你奇怪什么,我肯定会坐船去南洋,我知道许多工厂都有年假,可以?出去玩。我以?后工作?挣钱了,一定要把各处都去看遍了。」 「哦。」哗哗觉得?这个?理想很让他羡慕,他想了想南洋种植园的工钱,再看看钱袋,用学了不久的算术笨拙地算了一会,觉得?自己?还上?钱不成问题,于是也?不客气?了,高高兴兴地迈开大步,冲进商铺里?挑选起来。 也?不买什么贵的,哗哗人?长得?黑,但特别喜爱那些鲜艷到花里?胡哨的布匹。他也?不买丝绸,就买红的绿的蓝的紫的棉麻混纺布和这种布做的成衣,捲起来放进特意带来的大布袋里?,轻松背着继续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5页 紫藤野好?奇地问他:「我看报上?说过,你们黑蛮在南洋不爱穿衣服呢,你买这么多布做什么?」 哗哗跟他说话得?低头:「你肯定是在东州看的过期报纸,又漏了几期没看,对不对?」 还真说对了。报纸是随着补给?一起送到地头的,自然是许多期一起送,大部分是过时的消息。他又是蹭县令的看,根本看不全。 所以?漏看了关于黑蛮的一些报导,只?记得?最早的新闻了。 「一开始我们族人?是不爱穿。我们打猎的时候,这些衣服不管在丛林还是在草原上?,都会碍事,我们不习惯。」 尽管只?是平民的短打,既无长袍也?无宽袖,他们还是不惯于在身上?裹那么多层,尤其南洋天气?也?那样的热。 更别说劳动之外,发给?他们日常穿的长袍了。就算为了避蚊虫叮咬穿上?,也?有人?会撕掉碍事的下?半截袍子才?觉得?舒服。 后来是怎么发生变化的呢?哗哗不在南洋,妹妹用歪歪扭扭字迹写来的信里?也?说不清楚,还是徐春关心这个?独自在外的黑蛮小子,经常与他通信,他才?会知道原因?。 「是徐媪,她专门?订了一批这样漂亮的衣服,让我的族人?们去挑。这么鲜艷亮眼的颜色,所有的女人?都喜爱极了。男人?也?忍不住想要。徐媪说若是故意损毁衣服,以?后就不买了……」 徐春不让哗哗称她夫人?或是别的什么,哗哗开始是不懂,让怎么叫就怎么叫,后来习惯了,也?不将徐春看作?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贵人?,依然喊她徐媪。 人?皆有爱美之心,黑蛮们生活在蛮荒原始之中,以?兽皮树叶遮身,也?依然会用多彩的纹面和羽毛来装饰自己?。齐国的染色技术如今自然冠绝全球,桃红嫩绿湖蓝鹅黄不一而足。黑蛮们爱上?了用美丽的衣服打扮自己?,自然也?就爱上?了这些衣服。 哗哗买的衣服,就是给?自己?母亲、兄长与小妹的。 他自己?穿的却是和齐人?一样。男子用色偏稳重,少用那些艷丽色调——那些颜色的布料多用在女子身上?,所以?他买不着这样的男子成衣,于是既买了母亲和小妹的衣服,也?买了布料,寄回去让兄长自己?去找人?裁衣穿。 南洋那里?不怎么缺乏食物,人?们更追逐华美的衣袍和精緻的首饰,哗哗想,等家里?人?穿上?这些衣服,一定会成为大伙羡慕的对象吧。 第164章 盛会(四) 等到进晡食的时间, 哗哗的大布口袋已经装满了。最多的自然是布料和成衣,然后是各种他?看着有意思的在南洋买不着的新?奇玩意,包括给妹妹的玩具——几个小毛绒动物玩偶。 「我?见过很多动物, 就算是吃草和树叶的, 我也不会觉得它们可爱。可是这些小熊小羊做得真可爱, 我?妹妹一定会喜欢, 她还没有学?过打猎,我?希望她永远不用回去学打猎和採集了。」 不过他还是收着点的,虽然临淄是第一次来, 但在淮阴待了一年多,他?已经寄了不少东西回去了, 尤其是书, 哗哗託运了许多书给妹妹,每次信中都嘱咐她好好学。他?自己学?习已经觉得吃力了,心?里觉得两个兄长?肯定跟他?一样,还是叫年纪小的妹妹用功比较现实。 所以紫藤野虽然借了钱给他?,但剩下也够自己买了不少东西——韩信给他?的可不光是铜钱, 还有新?铸的金币跟银币, 他兑了一个金币就足够花用?了。 因为这些东西是真不贵啊。 两人连负一楼都充满好奇的下去看过了。这在设计中?是将来的停车场——现?在也是停车场, 坡道设计得长?而缓,马车可以驶进来, 有歇马饲餵的地?方, 有专人照料, 不过得花钱。反正能驾马车或是骑马来的人, 也不缺这点钱。 三楼几乎都是食肆, 两人走走看看,犹豫不决, 最后撞上从宫里出来找地?方吃饭的刘邦,才算定下来地?方。 这回萧何没有随行,刘邦连樊哙也没带,自己随随便便就逛出来了,在人群中?一眼看见超高?超黑超显眼的哗哗就乐了,挥手叫他?们过来:「不是要请我?吗,就这家吧,下次要请回来还未必都有空。」 哗哗抬头辨认,念出来大半的字:「张氏黄……什么鸡」 「焖!黄焖鸡!」紫藤野比他?多认识一个字,很骄傲。 不过哗哗却摇头了。 「这一看就便宜,你中?午请我?们那顿可贵。」 「中?午那顿我?自己这边就有三个人,另外还请了两人,匀下来一人倒也不多。」刘邦市井里打滚多年,对上两个小野人还不是手到擒来,说笑着就一边揽一个,推着人进了门?,「再说我?也有事,你们也有事,难碰到一起?,今天吃了就算请过了,不然我?怕是这一顿都吃不到你们请的。走走走,找地?方坐——给我?们上三份黄焖鸡!」 哗哗和紫藤野稀里煳涂的进门?,稀里煳涂的坐下来,稀里煳涂的听伙计嗓门?嘹亮的答应:「三位客人,三份黄焖鸡嘞!」 哗哗一份不够吃,正想?再给自己点两份,刘邦笑道:「你都这么能吃了,一次吃两种不是更快活。等会去隔壁再点个羊肉烩面不好吗?」此话非常有理,哗哗立刻贊同。 店里同样坐得满满登登,好在这不像会仙楼的饭菜,吃得快,刘邦瞅着一桌已经吃一半的,拉着人过去等着,一等人屁股离凳就赶紧坐下来。伙计来把桌面一擦,就等上饭菜了。哗哗赶紧跑隔壁去,果然点了一大碗羊肉烩面,说好等一会自己过来端。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6页 一张桌四人,走掉三人,还有一个大概也是拼桌坐的,还没吃完,是个斯斯文文的小伙子,哗哗坐下去太占地?方,他?还往旁边让了让,很是有礼。刘邦却问他?:「你是军中?出来的?」 小伙子正吃着,被陌生人搭话,有些腼腆地?点头,答道:「今天我?放假,从营中?出来玩,顺便在外面吃了。」 呵,这不巧了吗,一嘴的沛县口音。刘邦来劲了,立刻跟人称起?了老乡,聊了起?来。 现?在齐国?投军还不容易,理论上人人都要应兵役,傅籍之时乡里就会体检登记,却不一定要你去。只有那体格过关的壮实小伙,读书成绩也还过得去,才有可能被选上。 不过刘邦知道,如果真有举国?之力才能打的大仗,这些傅籍的年青人就不挑了,该拉上战场的还得上。 现?在他?们想?投军,主要是军中?不再让人从一头乌髮应役到满头白髮生了。五年时间,若是不升职做将领,就会退役回家。就眼下来说,退役回来的人,在乡间做个小吏不成问题。 而且这五年也有工资也不少。很多人拿到小学?证书,再上个初中?,琢磨自己往后学?也不是那种读书的料了,上技校吧也得等毕业才能做工挣钱,不如去当兵啊。 这个沛县的小伙子一说自己家世,别?说,七拐八拐的,刘邦居然还能一口说出来自己认识! 「不是我?那亭的,不过我?知道,你阿父是武六家的嘛,瘸了条腿是吧?我?听人称赞过,说你阿父瘸了条腿却生性要强,田里的活计样样拿得起?,不比别?人差。」 武青在临淄还能听到人夸奖父亲,不由生出一股自豪,重重地?点了点头,带着三分骄傲两分不好意思地?道:「我?阿父后来又学?会了开蒸汽拖拉机,每年开耕,乡里一起?跟官田租了机子来用?,我?家那边都是我?阿父开。」 这一说刘邦就想?起?自己那个开拖拉机的老相?好来了,恍惚了一下,问道:「泗水亭开拖拉机的那个女子,现?在还好不?」 「毛媪吗?」武青果然听说过,乡中?事少无聊,第一批拖拉机手足以让人当作?好几年的谈资了,「她儿子原说要考吏,但后来入学?学?得快,被异士带走了,现?在听说跟人在大河那建大桥呢,毛媪天天说等桥造好了,请要好的几家一起?从她儿子造的桥上走一回。」 哎……她那儿子还有这能耐啊,刘邦努力回想?,也只想?得出一个低着头窝窝囊囊的男子的模煳影子。 他?平定叛乱回到沛县的那次,自然想?照顾一下老情人。但是毛——毛什么来着,他?想?不起?来了,总之那时一问才晓得,就在他?彭城大败的时候,项羽麾下杀到丰邑抓捕他?的家人,虽然没因为这情人关系找毛氏的麻烦,但兵灾波及,毛氏就死了。 她那心?心?念念,总想?着从他?腰包里掏钱去养活的儿子没死,背上被砍了一刀,一只手不太灵便了。他?回乡时看那孩子年纪也不大,却一副枯藁模样,还赏了他?不少钱,应该能过得不错吧。 啧,也没记得这孩子会读书啊,识字什么的学?得普普通通,不然他?说不定那时就主动掏钱送去读书了,他?又不是小气的人。刘邦琢磨了一下,想?想?齐国?的课程,想?想?他?现?在在造大桥,觉得那孩子可能是学?算术和物理什么的脑子厉害,所以他?那时看不出来。 可能是因为遇上老乡聊起?来,老乡的饭菜还没上,自己闷头吃不太合适的缘故,武青有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等刘邦点的饭菜上了,这才一起?吃起?来。 这黄焖鸡是用?鸡腿肉做的,滑嫩又紧实,哗哗拿勺子把香浓的汤汁舀出来浇在饭上拌透了,一边吃一边纳闷:「我?知道有养猪场和禽类的养殖场,不愁没有肉吃。但是为什么这家店能只用?鸡腿做菜?还有那些卖卤货的,只卖爪脖翅尖这些,人家怎么肯单卖?」 这问到刘邦的盲区了,他?也愣了愣。毕竟他?从梁国?到临淄也才不到十天,这些细节还真没想?过。 武青却知道,慢慢嚼了口中?的鸡肉咽下,向他?们解释道:「只有临淄这样的大城,有大工厂或是军队驻地?,才有这样的事情。」 他?才说了这一句,刘邦已经悟了。 「原来如此。」见两个小野人还懵着,他?笑道,「军中?和工厂都是数千上万的人吃饭,得买多少肉吶。那些爪脖翅尖,猪心?猪头之类的不方便一锅炖了分食做菜,正好往外便宜卖掉。鸡腿特殊一些,不过想?单买总还是有地?方能买到。换那些小地?方,可就不容易了。」 武青点了点头,觉得这位老乡说得很清楚了,他?只又补充道:「我?在军中?听管膳食的人说,有人正在研究一种能制冷的机器,若是成了,也不用?冬天藏冰了,建个大屋做仓库,放上那机器,现?杀的肉卖不掉就冻在库里。想?来到那时,小地?方也能像临淄一样了。」 「哇!」小野人们惊嘆,畅想?起?不受限制的养猪杀猪,把肉冻满一仓库的远景。 刘邦却想?得更多,如此一来,于军事和民生的改变,都不是一言能概括的了。 要是那机器能做得小些,能放入屋中?呢?南洋酷热,是中?原百姓望而却步的原因之一。在疾病已经能控制住的情况下,若是劳作?回来就能享受清凉,南洋想?来也不是那么令人觉得艰难的地?方了吧。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7页 然而这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刘邦定了定神,又问起?军中?伙食。这不是机密,但百姓对军中?的事多有好奇,眼见着旁边桌上和站着的人都投过目光,武青有些紧张,声音都小了几分。 「我?从军得晚,我?们百夫长?一直在军中?,听他?说一开始军中?也只是能吃饱,说不上吃得多好。那时候驻扎在哪里,就看那个地?方有什么吃的。除了大战之后的犒赏,也就只有罐头与糖果从后方送来时,才能过个嘴瘾。不过后来不打仗了,伙食就渐渐好起?来。粮食越收越多,乡间养猪养鸡鸭的也就多起?来。最早的时候军中?想?拿钱去买都买不到,后来驻地?附近的百姓晓得军中?用?得多,也就养得多,于是桌上就不愁荤腥了。」 这段时日也就是近十几年间的事情,只要不是十几二十几岁的人,如今都还记得过去的日子,所以武青这话引起?了不少感?慨。 鲁孟和费女也带着一儿一女在吃饭。 他?家的生活如今更好过一些了,于是也捨得偶尔出来吃顿好的。是了,这样的饭菜虽然比不上刘邦中?午在会仙楼请客的那桌,但也不是临淄城里普通人能随便吃得起?的。 常来吃的,除了往外租屋躺着收钱的人家,就往往是一家有几个人在新?工厂的工人家庭,或者是王侯将相?家中?的高?等仆佣管家之流。也亏得临淄是都城,这些客人才养得起?这么多家食肆。 像鲁孟一家其实已经宽裕了,但他?们出身乡间庸耕之家,节省惯了,浑不似临淄的城里人那般大手大脚。 鲁石自读完了小学?课程又去宫里做事,人都灵醒了不少,晓得到哪都看重学?问,一直也没把书本丢下。做了一阵之后,宫里将他?们这些招进去干活的人又考了一场,分了一分。鲁石不晓得自己是合了哪项标准,被分到了电工组,跟着电工师傅打下手。宫里如今处处用?电,电工是很缺的,他?知道这是能吃一辈子的手艺,下了死力气记下师父的每个动作?跟教导。 现?在,因为严守规章制度,做事可靠,他?已经成了新?成立的电工小组的组长?,手下还带了两个徒弟,工资涨到了每月三千钱——虽然工资涨过一波,现?在工厂普遍也能拿到千二的工钱,但这依然属于高?工资了。 活又不重,在宫里做日常维护。电路出问题时去修一修,真遇着大故障也不需要他?们这些人动手。尽管经常要值夜班,鲁贵和费女还是觉得儿子掉到了福窝里。就算以后不在宫里做了,外面要电工的地?方也多着吶,还愁没饭吃? 当然,能在宫里做事是最好的。责任是重一点,但是工资比外面高?,讲出去也特别?体面。 如今鲁石也说了门?亲事。要不是在宫里做事,他?也说不着临淄城里的女子。人家还是自建了小楼吃租子的人家,也宠女儿,说是鲁石要是没房子可以住女方那里。 是鲁家不能接受这点,现?在就等新?置了房,再定婚期了。 费女给人看孩子的活也越发挣钱,她甚至雇了个勤恳能干的无子寡妇,一月只付她三百钱,但让她在自家吃住,两方都很满意。鲁孟也不出去做那些力气活了,鲁禾在学?校读书发现?一个行当,回来怂恿父亲尝试,鲁石见不算太用?本钱,也心?动了。 他?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年轻时也有过对生活的憧憬,虽穷,但常常从山野里挖了花木回来种在院中?,让贫穷的生活稍稍有些点缀。后来孩子一个一个出生,为了养活一家才渐渐顾不上,那些花都枯死了。鲁禾自己没见过,偶尔倒是听大兄讲过,便让父亲种花去卖。 鲁泥买的院子不大,种不下许多花,但鲁孟听了女儿的话动心?后,竟然自己找到了办法。 临淄城外,还没有新?扩为城的地?方,许多农家都对到城里工作?动了心?。但家里人口多的还好,人口少的全家都要搬走,又捨不得地?。官府定了规矩,一家人的地?若是三年无人耕种,那就要收回了。 鲁孟就找了一户寡母带着一双子女的人家,儿子在城里做了工人,死也不愿意回来种地?了。老母亲年纪大,妹妹又力弱,这儿子就劝她们跟他?一起?搬进城,他?把妹妹再供出来,也不用?回来种地?了。 两下里一拍即合,老寡妇失了地?总是心?慌,不敢就这么进城把地?丢了,本来打算给亲戚种,自己收点口粮。 这样先给他?种几年,鲁孟多给她点粮,比让亲戚种划算。她在城里能安身,还不用?花钱买粮吃,十分划算。田地?也不多,鲁孟一个人就种得过来,自家同样能收点口粮省得去买。 不过他?真正看中?的是附带的一块坡地?——那算白送的,官府统计得也粗疏,坡地?不种倒不要紧。他?便在这坡地?上种花,果然像女儿说得那样,生意极好。尤其今年,他?甚至不用?沿街卖鲜花,也不用?跟大户家的奴僕攀关系卖盆花,有人把他?的花全给收了,还预包了下一年的,说是有多少收多少,给了定金。 鲁孟已经打算明年把种粮的地?再包给别?人种,他?也不要粮了,用?定金再包一片地?,专心?把他?的花侍弄好,比什么都强。 再加上鲁泥每个月的工资都留了一小笔在家奉养父母,鲁石开始工作?之后也固定给他?们养老钱,他?家的日子,如今是真的宽裕了,再等幼子幼女读完书工作?,那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光景。鲁孟有时候半夜惊醒,都怕自己是在做梦。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8页 今天鲁石还在工作?,鲁禾跟鲁麦一放学?就跟父母到城外看屋子,然后一起?回城吃饭。那是给鲁石成亲用?的屋,鲁孟跟费女现?今不怎么自信,一定要读过书的儿女也看过才放心?。 鲁禾跟鲁麦只顾着吃,鲁孟却想?起?在家乡的日子,不由挺了挺腰,看了看眼前鲜嫩的鸡腿肉,不由哎了一声。 鲁麦抬头看了看,奇怪地?问:「阿父,你嘆什么气?捨不得钱吗?」 「给你大兄买屋娶妻,怎会捨不得。就是听人家讲小地?方以后也像临淄,就想?我?们老家,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有没有通水电,以前是走不开,明年我?僱人看着花田,自己得回去一趟上坟才行。要不我?们回老家盖屋也好,亲戚都在那边。」 鲁禾鲁麦姊弟俩跟父辈,甚至跟兄姊都不一样了,小小年纪懂得就多。鲁禾一听父亲这么说就麻了,生怕他?真动了念头搬回老家定居,赶紧道:「阿父,你要想?回老家,就抽时间坐车回家看看,可别?真回去盖大屋住。我?们反正是不回的,阿母我?看也不想?回,你一个人回去做什么?我?有同学?也是从小地?方来,之前探亲回来,天天跟我?们说可一定要在临淄找到生计,老家又没通水又没通电,夏天还得泼井水取凉,没意思极了。」 还有个事他?在饭桌上不好开口,那个同学?绘声绘色地?跟他?们讲老家的旱厕,什么冬天半夜出去拉屎冻屁股,什么一低头看到蛆在蠕动……他?这样挺大才从老家到临淄来生活的人,真是对方一提,他?脑子里面已经出现?那淡忘的画面了,极其生动,极其噁心?。并不因为他?曾经这样生活过很长?时间而习以为常,相?反,他?因此而更加反胃了。 他?也下定决心?,一定要留在临淄工作?,如果不能,去别?的城市,反正不回老家了。 费女没想?那么多,但她跟儿女殊途同归,一想?到回老家天天操持赚不到钱的家务,日子一眼看不到头,她立刻叫起?来:「要回你回,我?跟我?儿我?女在临淄,哪也不去!」 鲁孟闷闷地?扒饭,他?只是想?回去看看,更隐秘的说,想?在亲戚间炫耀一二,哪里是真的想?回去住了,他?又不是不知道享福的人。现?在他?卖花的生意大好,回去他?们那地?方恐怕做不起?这个生意。 但是被妻子儿女们一反驳,他?又觉得不舒服。 费女可不惯着他?,数落了几句,看他?快把饭吃完了才罢休,转而又数落起?远在东州的大女儿:「阿泥这个吝啬人,还专门?发电报回来,叫你们大兄不能在她那院子里成亲。她在东州人又不回来,有什么要紧!」 鲁禾跟鲁麦对视一眼,默契地?低头吃饭,不跟母亲争辩。反正他?们心?中?自有主意,尤其是鲁禾,早想?好了要自己攒钱买房,不能指着父母。 嗯,阿姊上次信来,说可以先借她钱买,说是临淄买房会越来越难,等工作?攒钱怕就晚了。鲁禾当时没在意,这两年瞧着果然如此,还是听阿姊的吧,先借钱。买不起?老城里的,可以买新?城的,再拖下去,怕是连新?城的也买不起?了。 他?们一家人说话并没有特意压着嗓子,刘邦耳力好,一边自己聊着天,一边也听见了,晓得这家人大概有个女儿在东州做事,还颇有见识的样子。又听其他?桌上聊天——果然能来吃饭的没有穷的,都有一番故事能说。 更难得的是南腔北调哪里的人都有,尽管努力说着官话,但乡音难改,一下就能听出来。许多人就跟鲁家一样,原是乡间贫苦人家,各种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临淄,从而有了在这桌上吃着鸡腿饭,虽不够从容但足够惬意的生活。 而他?刘邦呢,不也是从乡间而起?么。世间风云际会,抓住机会的人就能改变命运。 只不过他?抓住的是乱世之机,他?与跟从他?的人,是用?自己的性命和他?人的性命为赌注,搏一个公侯万代。这些乡民,却是抓住了即将到来的盛世之机,就这样懵懵懂懂的,平平淡淡的改变了命运。 这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尽管与他?无关,但刘邦还是觉得很愉悦。 武青已经用?完饭,准备起?身向这位聊得相?投的家乡长?者致意告辞,好给别?人腾出座位,就见长?者未饮酒而有微醺之意,以箸击桌,用?浓厚的沛县口音高?歌。 「黄鸟于飞,栖于桑木。南有嘉禾,烝然来思。」 「黄鸟喈喈,集于灌木。北有菽麦,烝然来思。」 「黄鸟交交,止于棘木。东有玉黍,烝然来思!」 时人本就喜歌咏,听有人咏唱,一屋之人都跟着唱了起?来,只当是长?者吃饱了想?起?家中?粮仓满满,兴之所发而已。 却也有人研读过《诗》,仔细听了记下了辞句,准备回去录下。 「观这位长?者气度不凡,见其年岁,亦是经过战国?末世而至今的人物,定然有所感?而发。如今西仍为楚,东南北均为我?齐国?治下。黄鸟于飞,处处得食,群鸟随食而徙,终得饱腹,可不正是如今我?齐国?百姓写照。」 他?本就是齐人,听得咏唱齐国?王政之歌,一边暗暗记下歌词,一边也跟着反覆咏唱起?来。 「黄鸟于飞,栖于桑木。南有嘉禾,烝然来思。」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9页 「黄鸟喈喈,集于灌木。北有菽麦,烝然来思。」 「黄鸟交交,止于棘木。东有玉黍,烝然来思!」 第165章 盛会(五) 随着各地参赛人员与观赛人员渐渐聚齐, 这场在古老华夏算得上第一次,非为战、非为祀、非为王霸会盟而举办的空前盛会,终于拉开了帷幕。 在现代人暗中操持下, 虽然没有很夸张的开幕式, 不?过还是有那么点意思。先是齐军列队而行以军威动人心魄, 再是歌舞助兴——为着用什么乐舞, 儒家几?派算是吵得快撕破脸了。 最后,终于还是演奏了「六代之乐」。 这在韩川登基时已经演奏过,但平民过去从?不?曾有机会看过这传说中从?黄帝一直传至如今的帝统礼乐。 黄帝之《云门》、尧之《大咸》、舜之《大韶》、夏之《大夏》、商之《大濩》、周之《大武》。 最后, 还有刚刚创作出来不?久,韩氏称帝时还未及演奏的、属于新立齐国的《太?平》。 从?此之后, 六代之乐当更为「七代之乐」矣。 众人早已从?报上看到这个消息, 纵是不?爱看报的,负责管理他们的人也严肃的将这件事?告之。因而,不?管是真心还是仅仅服从?规矩,乐声起时,偌大的看台鸦雀无声, 天南海北的人们静静观看着从?上古流传至今的王室乐舞。读书少的倒也罢了, 对此还暗地里觉得不?耐烦。有那读过书的, 不?知?从?何时起,流了满脸的泪。 一间单独的包厢中, 一个独眼老年异族男子神情严肃, 同样?听?着这与故土音乐截然不?同的乐声, 用望远镜看着空旷场地上翩翩起舞的人群。 同在包厢的还有好些异族人, 也都静静看着。 许久之后, 乐舞终于停止,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日, 有不?喜音乐的人松了口气,总算能说话了。 喜欢音乐的则交流起这东方音乐与家乡音乐的异同。做通译来到齐国,一来就不?想走?,除了跟船之外在临淄买房定居下来的小伙子盖乌斯是个活泼的人,别人几?乎都是奴隶出身的学者,还有不?少罗马人,都不?太?敢跟罗马的终生之敌汉尼拔说话,他却敢撩拨,笑嘻嘻地就问?起了汉尼拔:「没想到你也喜欢音乐与舞蹈,罗马人总想像你从?来不?会笑,从?来也不?会听?音乐,看舞蹈。」 见老人向他瞥了一眼,他又?笑道:「我是雅典人,不?是你的仇人。」他只是做通译,哪的人都会接触,罗马人是他的大客户,从?他们口中经常听?到对汉尼拔的咒骂。 这里的罗马人也是奴隶出身,起初被主人卖给这些遥远东方的异族时,个个伤心不?安得几?乎想跳海。但来到东方,得知?他们从?此成?了自由人,只要慢慢还清帮他们赎身的债务就可以自由来去时,他们欣喜若狂,几?乎全心投入到了学习和工作之中。 除了留在南洋的黑奴之外,其他人本是想赎身之后买一批丝绸回老家,卖掉就有最初的资本了。但时间长了,就没人想回去了。 有些人也不?知?道要是回去,会不?会还被当作奴隶。再说,家乡的生活也不?比这里舒适啊。这里简直有着诸神的神国才会有的享受,既然来到了神国,又?为什么要回到人间的国度吃苦去呢。 他们只想还清债务,然后再攒一笔钱,最好能跟船做生意,回家乡把亲人也接过来。 这些奴隶出身的罗马人,尽管还是害怕汉尼拔,却不?会像真正的罗马公民那样?恨他。 他们中原本担任着记帐、家庭教师职责的学者,渐渐在临淄形成?了一个自带优越感的小团体?,胆大的盖乌斯更是在汉尼拔来到之后,率先代表这个学者团体?与他接触。用盖乌斯的话来说,他们在这里都算异类。 齐人起先唿为色目夷,后来得知?那些极西之地的国度与自己同样?乃是文明开化之地,并非粗蛮不?知?礼的夷狄野人,于是改称他们为色目人——不?得不?说,齐人的鄙视链还怪严谨的咧。 不?管色目夷还是色目人,他们在这里人不?多,就应该多往来交好,一起在这个神国立足嘛。 汉尼拔没答允也没拒绝,他们相?邀也会出席,只是很少发言。 今天盖乌斯以为也是如此,不?想汉尼拔竟然淡淡说了一句:「我不?懂音乐,我只是在听?那比雅典城建立还早的古老之音。」 见众人瞠目,也不?晓得是惊于他说的话,还是惊于他说话了,汉尼拔道:「这不?是神国,这是与希腊一样?古老的存在。刚才的音乐,从?一千多年,甚至两千年前传到今天,就算听?不?懂音乐,你们难道不?会为此生出敬畏吗?」 这样?的国度,才会有那样?的军事?谋略。汉尼拔静静的想。 齐人不?让他们购买数理书籍,但齐国的太?子很乐意与他讨论兵法,并慷慨地将兵书赠送给他。 他已经背下了《孙子兵法》,他有更多要学的东西,但他不?能再停留了,因为他已经老了。 不?久之后,他要回到那片土地,继续成?为罗马的梦魇,哪怕有生之年不?能摧毁罗马,也要帮助别人埋下那颗种子。他再度扫视众人,这些人里,他要想办法带一些人走?。安逸的生活很好,但总有人想得到更多,应该会有人愿意,应该会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0页 盖乌斯还很年轻,见汉尼拔不?再说话,注意力也转移了,跟其他同胞说说笑笑,商谈怎么在下次跟船时说服船主,让他们多带一些私货上船。至于汉尼拔讲的事?情,抱歉,奴隶出身的人和做通译的小商人并没有这种宏大史观,对一千年还是两千年的音乐没有感触,哪怕是对希腊的歷史也没有多少,更不?要说异乡国度了。 比起古老的华夏国人,他们这些地中海诸国生长的色目人,对商业的热情几?乎是天然的。比起做工挣钱,他们更追逐商业带来的财富。做工只是攒下本钱,一本万利的买卖在哪里?当然是在大海上! 「香水,我已经向官吏传达了我的意见。那新出的令人迷醉的香水,必然会在埃及、罗马、迦太?基、塞琉西……在每一个国度成?为受追捧的商品!它?那样?小巧,即使大量携带也不?会占据所有货仓。他们说,如果这次带去的香水果然大卖,下次会给我一定份额作为奖赏。你们谁跟我合伙?我们还可以带一些精油,只要宣称那能让肌肤润泽,一定会卖疯了!」 一个前罗马公民家庭教师的话立刻引得众人的积极投资,纷纷表示只要齐人的生产扩大并能让他们进货,他们一定投钱。 「来到东方我才发现,原来我们身上有这么重的体?味。香水是个好东西,夫人们为了它?会疯狂的。男人说不?定也会,它?会跟丝绸一样?受到喜爱。我投入我所有的钱。」盖乌斯笑着说。 这是一门刚刚开始的买卖。齐国新出现的作坊,用他们不?懂的秘法提炼香气,喷在身上能维持很长时间,非常好闻。最近还出来了精油,他们没人能买到尝试,不?过听?说对皮肤和身体?都有好处,也很受追捧。 目前因为生产得不?多,也只是在贵妇中流传,更没有成?为远洋贸易的商品。 这些色目人敏锐的发现了商机。他们可以轮流做通译,有跟船的机会,也被允许携带一些私货作为好处。但问?题是他们能占的舱位极少,虽然赚,但并不?能大赚。 棉布是用地里种植的棉花所纺织而成?,原料受天气影响,也受人力限制。如果卖得多,自己国内的价格就会上涨。卖得少,根本不?值当占了丝绸的舱位,所以已经被齐人从?贸易选项中排除了,而全部改贩丝绸。糖运得倒是多,但是限制也不?少,他们这些色目商人不?能大宗进货,少赚总觉得就是亏了。 商人永远不?会满足,最后他们发现了香水,很小的体?积不?占舱位,但一定能在故土卖出大价钱!他们要在自己的行囊里也塞满香水瓶,衣服?带什么衣服,两身衣服还不?够换吗,剩下的位置塞满香水能买多少套衣服啊! 「我加入。」 正当他们议论得起劲时,汉尼拔的声音响起,将他们都惊呆了。半晌,还是盖乌斯不?相?信地摸了摸耳朵,确认般的询问?:「你加入?」 「我加入。我需要钱。」 盖乌斯顿时瞠目,大叫了起来:「你要回去!」他灵光一闪,「你还要和罗马交战!」 汉尼拔微笑了起来:「这难道是很难想到的事?情吗?」他环视众人,语调突然扬起,「你们想将家人接来,但是凭什么齐国要同意,同意将宝贵的舱位和给养留给他们?他们有你们一样?的学识吗,他们有胜过齐国工匠的技艺吗,他们有家传的秘术吗?」 自然是没有的。 「齐国的船很大……」盖乌斯说了一半,也说不?下去了。 灵活的商业思?维,使他们很容易接受这一点:天下没有白吃的饭。齐国的船再大,又?凭什么给他们带人。他们都晓得省下地位来装香水,齐人难道不?晓得?接一个人占的位置,那能塞多少货。 他原来是想,多挣钱,回程时用钱买位置。但是认真想一想,其实最近跟船他也发现了,齐国已经不?往回带人了。 这里的人跟他们那里不?一样?,这里类似希腊城邦的小国全都是一个族群繁衍出的后代,以前在名?义上就是统一的,如今更是真正意义上归为一统。在这里的歷史中,凡是不?一样?的外人都是贪图他们富饶生活的异族,就像他们也要面对的蛮族一样?。 所以东方人对外人并不?是很欢迎,有些排外,尤其是他们这种长得不?一样?的外人。 他抿了抿嘴。跟有些不?太?热衷去找回亲属的人不?同,盖乌斯出生在一个不?富裕的家庭,父母花了很大力气才让他学到知?识,有了谋生的本事?。他跟船回去时固然把钱给了父母,但他更想让渐渐老去的父母带着弟妹到这里来,过上夏天吹风扇,晚上用电灯的日子。 他明白汉尼拔的意思?。所以他没有多犹豫就开口了:「如果你能带我立下齐国的功劳,我愿意追随你与罗马为敌。」 反正他又?不?是罗马人。 其他人没他这么快下决定,汉尼拔也没有再说什么,这样?安逸的生活不?过,跟他去与罗马为敌,不?是人人能下这样?的决心,不?过总会有人像盖乌斯一样?。他需要一些自己人。不?过盖乌斯猜错了,他对未来的构想不?是与罗马作战,而是改革迦太?基,让迦太?基向这个东方国度学习,从?根本上强盛起来。 这样?,就算他至死未能打败罗马,那么最终的赢家也仍然是他。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1页 正要再说什么,他的士兵在门外拦住人询问?,包厢里的人多少都学会了一些临淄官话,听?到外面一个老者声气笑着说了些什么,却只有盖乌斯这个语言天才听?懂了。 「我听?说有一位外域来的将军,极得太?子赏识,今天同来看比赛,特意来寻他说说话。我是梁王,刘邦。」 盖乌斯赶紧帮着翻译,并解释道:「梁王是一个叫作沛的城邦中出生的人,他的语言与临淄并不?完全相?同。如果你想与他交谈,我可以留下翻译。」 汉尼拔想了想,阻止了陆续站起的人,并让士兵请梁王入内,他起身相?迎。 他知?道梁王是新归降的诸侯,不?愿意与其私谈,引起皇帝的不?满。 同时心想,以后迦太?基扩张到哪里,就要把文字推广到哪里。这位沛县的梁王说话与临淄不?同,却可以无障碍与临淄人交流,显然是同一种文字的功劳。 外面的比赛已经开始了,现在正是最激烈的百米赛跑,不?过是还是预赛。刘邦与这些学礼仪学得不?错的色目人见过礼后,笑着道:「听?说你们那边有四?年一次的赛事?,已经举办了多年,也不?知?我有没有机会去看一看。」 汉尼拔听?了盖乌斯的翻译后,微微一笑:「我想梁王不?会想看的。奥林匹亚的比赛,所有人都不?穿衣服。」 这报上可真没说,刘邦镇定了两辈子,这一句差点把他送走?,一下都没回过神来。 「不?……不?穿衣服?」 盖乌斯也快活地笑起来,向刘邦解释道:「我们的比赛是对神的祭祀,只有男子才能参加,展示他们强壮的身体?来取悦众神之王。原本观众穿着衣服观看,后来有一位妇人扮成?男人去看儿子比赛,获胜时激动得暴露了身份,从?此以后,观众也要露出身体?才允许入内。」 上天的神灵啊! 刘邦再放荡不?羁爱自由,都想像不?出这么可怕的场景。 光着腚在场边欢唿的观众,光着腚甩着鸟大步奔跑跳跃掷矛的勇士——他下意识甩了甩脑袋,才把这样?本应该刚健的场景,跟传说中的酒池肉林给分开。 怪不?得报纸上都没介绍过,这哪个能下笔啊,介绍给百姓是想干什么,非被儒者给骂死不?可。 赶紧略过这个话题,他看向汉尼拔,状似不?经意的提起他真正的来意:「听?闻将军是迦太?基人,在罗马转战多年,又?将随船迴转,我对那些地方颇有兴趣,不?知?能否向将军请教一二?」 自然不?是在这里请教,而是约个时间上门。汉尼拔注目片刻,点了点头,二人目光相?接,不?由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刘邦又?逗留了片刻,没再谈什么正事?,这才告辞回到自己的包厢去。 他的包厢也挤满了人,带过来的臣子都挤不?下,自己买票坐在外面,包厢里坐的都是女眷。 刘邦也不?听?她们兴奋地交谈,自个儿往角落一坐,摸出小幅地图陷入了沉思?。刚才交谈中,汉尼拔透露出他将要去黑金半岛,加入钟离眛他们的行列。其实刘邦也不?太?清楚那个「黑金」到底是什么宝贝,为什么韩氏不?惜远赴万里,非得占领那个不?值钱的沙漠地带。 不?过汉尼拔的心思?他看得很清楚,他对当地虽然也说不?上特别熟,但名?声摆在那里,到底也是那片的人,号召力肯定比钟离眛他们强多了。 作为那儿的名?将,又?做过一国执政,相?对更熟悉那处的民情,在那里能做出一番功业。有了功劳,才能对齐国开口,藉助齐国的力量重返迦太?基执政。 然后……然后当然是继续跟罗马作对了。到时候迦太?基会成?为齐国在当地的基地,那个黑金半岛不?输血恐怕很难过下去,现在远航到那边的船,卖货的钱都没有全带回来,就在当地换成?粮食和其他物资,在埃及和黑金半岛之间来回运输,才能支持得住齐军的远征。 以后汉尼拔主政迦太?基,就更方便了。 刘邦敲了敲地图,猜测汉尼拔恐怕还想着,塞琉西已经与齐国结仇了,以后若是两相?交战,齐军灭其国,就直接与正在扩张的罗马相?邻。 呵,那就更好了。老实说,刘邦也看出来了,齐国只在意黑金半岛,对于已经开化日久的希腊文明影响下的诸国并没有兴趣——这么远的国度,迥异的文明,完全不?一样?的人种,统治的难度太?大了。所以汉尼拔也不?担心将来与扩张的齐国为敌,而是认为可以与之为友,统治大陆的两端。 败兵失国,万里出奔,年纪老大,志向不?移,还想着回去从?头开始,刘邦也不?得不?佩服这位瞎了一只眼的将军了。 与此同时,盖乌斯也好奇的放下望远镜,递给另一个人,自己凑到了汉尼拔身边,看向他面前摊开的小型地图,敬佩地道:「你什么时候都将地图带在身边。」 汉尼拔珍惜地拂了拂印刷精美的地图,带着一丝惋惜地道:「齐国的地图更精緻,但他们对我们的地理不?清楚,连等?高线也没有。」 因为没有塑封,地图多次摺叠后有摺痕,他又?用力压了压,看向了图上的一个角落。 盖乌斯看的地图不?多,世?界地图并不?是流行于世?的常见物,新大陆的消息更是只在上层流传,普通人其实根本没有教这一块。他因为跟船当通译,还能看到一些海图,别人见得就更少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2页 现在这张地图上只有他们老家那一片,却比他过去所了解的更详细一些,连一些岛屿都标出来了,还有互相?的位置与距离。 顺着汉尼拔的目光看去,盖乌斯惊奇地发现,他既没有在看家乡迦太?基,也没有在看征战多年的死仇罗马,同样?没看据说他将要去作战的地方,而是看那些蛮族生活的地方。 「那些蛮族?」 这是个聪明的小伙子,汉尼拔想,赞许的点了点头。 「你帮我问?一问?,如果有人了解那些蛮族的事?情与地理,我向他们购买知?识。」 「好的。」盖乌斯不?明其意,但一口答应下来。他已经决定跟着汉尼拔混了,自然要把他的事?做好。 汉尼拔收回目光,仔细叠好地图收起来。他想刚才那位梁王,年纪比他还大,竟然有远赴万里之外从?头开始的决心。与只在意黑金半岛的齐人不?一样?,这个梁王或许才是他将来可以直接联手的盟友。 他愿意帮一把,不?仅是出于敬佩,也是为了落下这个人情。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的年纪都不?小了,是否能在有生之年摸到自己定下的目标,谁也不?知?道。 但谁也不?曾因为这样?的未知?而放弃,这才是他与梁王惺惺相?惜的原因。 汉尼拔想起父亲对自己的教诲,想起自己青少年时立下的志向,想起年纪老大的刘邦,又?想起在齐国听?过的「愚公」的故事?。 他还有子女在迦太?基,有他回去执政后才出生的,他无论能不?能回去,都要想法将他们接到身边,让他们传承自己的誓言。 总有一代人能做到。 第166章 盛会(六) 戚懿换了?衣服, 又重新上了?妆,到族中姊妹大戚氏那里略坐了坐,赶在刘邦回包厢之前告辞, 到?了?太子夫妻的包厢。 韩信不?知?哪里去了?, 也不?在其中, 戚懿也就很放松地见了礼落座, 一坐下就轻轻拍着胸口,庆幸道:「幸好我走得及时,出来时正与梁王碰上。」 张泽若给她倒了蜜水。 「走得这样急, 怕是也没有饮水。方才领舞《太平》定是渴了?,先饮些蜜水再说话。」 戚懿确实渴极。《太平》放在最后, 舞者为了?不?便溺, 从一开始就候着不?敢喝水,一场舞结束真是渴极了?。去梁王那里见大戚氏,她老怕撞见梁王,匆匆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姿态优雅却又极快地小口饮下蜜水,戚懿舒了?口气, 放下瓷杯。 张泽若笑?道:「你一直说不?愿意在人前作?舞, 这回为了?领舞《太平》, 生?生?饿了?三个月,我都没问你, 你怎么?又愿意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用帕子拭嘴, 其实根本没什么?水渍, 轻笑?道:「天子之乐怎么?能与?娱人之舞相提并论呢?能替天子作?祭舞, 祈天之祐, 这是我的福德啊。」 她虽然?没有过于放纵,而且私下里舍不?得自己?多年练就的舞技, 也一直保持了?练习。但是毕竟不?用刻意保持身材了?,她可是实打实的胖了?两?小圈。 纤腰虽然?没变成水桶,可也粗了?不?少?。为了?争夺这个领舞的资格,这几个月戚懿可是真吃苦了?,天天节食又练舞,总算让她如愿以偿了?。 说到?这儿,她不?由又嘆了?口气:「我为什么?要躲梁王呢,因?为我看到?被?送给梁王的阿姊,心里面就总是后怕。不?瞒王后,当时得知?太子与?项王在巨鹿大胜秦军,名耀天下,我心里真是好欢喜。」 张泽若微微扬眉,不?予置评,知?道她难得吐露心思,示意她继续。 「我在家中,怎么?知?道哪位诸侯的性情和人品呢。我只知?道,天下诸侯之中,只有项王和齐王年少?,且出身不?凡。余者或是年高长?者,或是鄙夫囚徒,我当时在家中不?敢表露,却常常暗中求祷上天,让项王和齐王夺了?天下吧。」 这事说来好笑?,一个蝼蚁般不?值一提的小女子,盼着陌不?相识之人夺天下的理由,不?是天下太平也不?是于自家有利,仅仅是因?为他们年少?出众,自己?不?至于被?家主送去陪一个老翁或是粗鄙之人睡觉。 所以后来得知?大戚氏被?送给了?梁王,戚懿是真的后怕呀,幸好不?是她。而看大戚氏似乎过得也不?错,与?梁王后也融洽,戚懿不?但不?为她高兴,还生?出惆怅伤感,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情绪。 如果是她呢?如果是她呢?她也会这样满足吗? 她好怕。 不?知?何时变得冰凉的双手中被?塞入一杯热水暖着,张泽若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温言道:「都过去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戚氏不?敢来勉强你了?。」 戚懿回过神来,嫣然?一笑?:「我自是不?怕。就算没有王后护着,戚氏要来迫我,我便去告官。若是用孝义来压我,实不?行我坐船出海,到?东州找鲁泥去,看他们肯不?肯追过去找我。」 不?想再提糟心的戚氏,她看了?看左右,凑近了?一些小声道:「我在外面看见甘王,与?一位匈奴女子手拉着手看比赛。」 张泽若微微一惊。甘王便是换了?封地的韩武。韩武的婚事已经快成为韩川夫妻的心事了?,张泽若也没少?给他牵线,但他跟没开窍一样,毫无成亲的打算。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3页 今天竟然?与?女子手拉手看比赛? 嗯,只要身份没什么?问题,是匈奴女子也没什么?,一家人已经让步到?只要他愿意成亲就行的地步了?。 「那匈奴女子可看得出身份?」张泽若问。 戚懿回忆了?一下,遗憾地摇头:「不?曾见过,瞧着应该有些身份,服饰不?算奢华,但也得体,一身打扮算不?得便宜。人生?得……」她有点?犹豫,最后给了?个中肯的评价,「端正。」 实在不?算多漂亮,但也不?丑,就是端正顺眼吧。 张泽若已经令侍女去看看了?,她得落实了?再跟韩信说,让韩信私下询问。不?然?弄错了?,倒是叫陛下与?皇后空欢喜一场。 韩武自是不?知?自己?的恋情曝光,不?过他也没有着意隐瞒,只是在他这里,谈恋爱那么?着急见家长?做什么?,当然?是先处一处了?。 其实最近他已经打算先告诉兄长?了?,因?为燕女金莉从燕国来临淄进修了?两?年,跟他认识也快一年。不?过前几个月还只是来往略多,如同普通友人,这几个月才算是挑破了?说开,如恋人般相处。 金莉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尽管见多了?世面也是个大方的女子,但还是有点?发憷,硬是拖着不?让他说,还想请自己?师父来,韩武自然?不?勉强她。 此时两?人买了?普通的坐席,挨着肩牵着手,与?其说是看比赛,不?如说彼此眼里只有对方。身边唿衍兰可比他俩激动多了?,站起来挥舞着双手大声唿唤着同乡的名字喝彩——底下正在进行预赛的乃是她的队友。 等队友冲进了?前二,应该有了?进一步的资格,唿衍兰才满脸通红的坐下来,跟金莉笑?道:「金医师,我后天真的能去跑吧?」 「能,你这两?天听我的话,不?要乱吃就能。」 唿衍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捂住了?脸。 她来到?齐国,本来就有点?轻微的水土不?服,自己?还贪嘴,到?了?临淄就开始了?早吃晚也吃的旅程。 然?后不?出意料的,她腹泻了?。 幸好来得早,还能抢在比赛前医治。金莉进修自然?是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她虽然?自认燕国人,但谁都知?道她其实是匈奴部落出身,于是给这些来参赛的胡人选手们派医时,自然?就选了?她。 唿衍兰可把她当救命稻草,这阵子什么?也不?敢吃了?,食谱都要问她两?句,两?个人也处成了?朋友,金莉跟韩武来看比赛,都叫上了?她一起。 韩武专注的看着赛场,为的是忍住别笑?。 这个运动会在他看来真是开得好潦草啊。运动员都是业余的,都要比赛了?还在外面乱吃导致腹泻。 但是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所以也没什么?吧,开心就好。 第一次举办这样的盛会,其实大家都没什么?经验,也没想着盈余,不?过工厂买下了?许多普通席位的票,作?为福利发给工人。工人想带家人一起,往往也会在别处省一省,再买上一两?张票,家里人轮着来看热闹。 参加比赛的人都成了?名人,夺了?头名的更是出去吃饭都被?主家送菜甚至免费白吃。紫藤野就特别高兴地对哗哗说:「你要赢了?肯定能让人认出来,你太好认了?。」 哗哗憨憨地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我不?能让人请,我吃太多了?。」 大赛已经举办了?七天,他也已经率队打入了?决赛。吃饭时认识的姊弟俩各自的球队都没走到?最后,于是一起来给他助阵。 没有室内篮球场,比赛同样是在室外进行,遇雨还推迟了?两?天。不?过这没有影响大伙儿的兴致,赛场的观众席还是坐满了?人,哗哗很喜欢这样出风头的机会,抱着球不?住给人挥手,引来一阵阵不?带恶意的闹笑?。 他打球很轻松,虽然?走到?最后的队伍也有近两?米甚至更高的大个子,但是又高又像他这么?能跳还灵活的人真是太少?了?。哗哗轻松的过人、闪身,能灌篮就不?投篮,稳稳的两?分幸福到?手。 气得与?他们东海郡对战的齐郡队长?牙都快咬碎了?,心说下次我们也去找个黑蛮来才好。 不?过齐人普遍比别处生?得高,齐郡队全是精选出的高个子,东海郡的队伍除了?哗哗,别人还真比不?上,所以到?底没像一开始的队伍那样落下太多分,有来有回的打到?了?最后,观众也算看到?了?一场精彩的比赛。 当然?,还是东海郡赢了?。 哗哗正在休息室里擦汗换衣服的时候,负责照顾他们的小吏突然?火烧屁股似的冲进来,催着他:「快快洗浴,再用这个往腋下身上多喷一喷,大王有召!」 哗哗已经不?是刚上岸的野人了?,他知?道小吏说的大王就是太子,齐人还是习惯这样称唿他们的齐王。他也知?道这或许只是贵人偶尔的兴致,但依然?是无上的荣光,可以回去吹一辈子的事情。 所以他紧张得都不?知?道怎么?好了?,原地转了?两?圈,被?小吏和队长?一起推去了?浴室,仔仔细细洗了?一遍,就差把一身黑皮搓下来了?。 然?后喷香水,就是香气混着他浓烈的体味,似乎变成了?更奇怪的味道。这样一来小吏也没办法了?,只得带他到?了?太子的包厢外面,禀明了?这种情况,请内卫上报。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4页 很快,内中就让哗哗入内,并不?在意这些。小吏心想:戎狄蛮夷之辈,原也腥臊不?堪,这远方来的黑蛮臭了?一点?,想来太子也是知?道的。 韩信确实知?道这些远方来客体味重,但他也没想到?真的沖人,包间对着赛场的看台是敞开的,内中还有薰香,哗哗进来后,内中众人都忍不?住眉头一皱——实在是以前没见识过,哗哗又是刚比赛完,尽管洗了?澡,这一会又出了?一身汗呢。 只有一个人面不?改色仿佛常态,乃是独眼的异族将军汉尼拔,哗哗不?认得他,只是看他跟自己?一样是外族人,好奇地多看了?一眼,才想起来赶紧向韩信行礼。 韩信已经惊讶地站了?起来,叫哗哗:「你直起腰来,让孤看一看。」 在看台上就瞧着他高,也知?道他有近两?米高,但人真站到?面前的冲击力仍然?不?一样。这个黑蛮,比项羽还要高壮呵。 而且看他在场上跳跃腾挪,又是说不?出的灵活,这些黑蛮要是能教化为民,可真是好兵源,好劳力呢。 汉尼拔已经点?了?点?头,用掺杂了?家乡语言的临淄话说道:「我们那里的黑蛮并不?是都这样强壮,但确实能吃苦肯干,所以我说,黑金半岛若是缺劳力,我可以送信给迦太基的朋友,让他们徵召一些黑蛮上船,到?黑金半岛作?战。」 迦太基一开始只是腓尼基人在海上贸易的中转站,后来逐渐兴盛成为王国,进而帝国。而迦太基的发家之路,除了?象牙黄金兽皮之外,也少?不?得黑奴贸易。 所以这对于汉尼拔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对于新生?的齐国来说,掳掠一些蛮夷奴隶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毕竟律法已定,异士对奴隶贸易深恶痛绝,韩信不?能同意。汉尼拔便改了?口,只说徵召。 他虽然?出奔,但是在迦太基的人脉还在,贸易立国的迦太基看到?他有齐国这样的靠山,那些人脉就不?会消失,想从国内大量运来黑人士兵也很容易。 至于是不?是奴隶,还不?是文件里几个字,嘴巴里换句话的事情。 哗哗努力听着汉尼拔的话,他很关心家乡的事情。但是家乡的丛林没有人去,只有那些将他们带上船的商人们的国度,会出现?在报上的新闻里。 所以他知?道黑金半岛,也知?道齐国派了?军队去要占领那里。 也因?此,他大概听懂了?汉尼拔的话——那里缺人!齐国抽不?出更多人去!这个独眼将军想让他们国内的黑蛮去! 哗哗长?腿一迈,完全忘了?礼仪,杵到?了?韩信跟前就是一揖,直愣愣的叫了?起来:「我的族人可以!」 侍卫的剑都拔出来了?,韩信也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摆了?摆手,叫侍卫退下,自己?回到?座位,看这黑蛮急切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笑?问道:「你还能找到?你的族人吗?」 哗哗摇了?摇头,说了?自己?部落被?另一个部落打败,许多人被?俘虏杀死,还有人逃进了?密林更深处的故事。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我不?是说我的部落,读书之后,我懂了?一件事,哪怕是打败我们的部落,其实他们与?我们也是一个祖先。黑大陆上的黑蛮都是我的族人。」 他词彙量不?够,有时候不?知?道怎么?表达,结结巴巴辞不?达意,但恳切真诚之意溢于言表,韩信也很有耐心地听着。 「他们……我们……我看见抓我们的白皮肤人的生?活,也看见齐国的生?活,我才知?道我们原来只比野兽过得好一点?。我有时候很害怕……」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了?,急得又出了?一身汗。 韩信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点?头,觉得这黑蛮心思也算灵巧,书还没读多少?,却已经有了?远大的眼光。于是他替哗哗把话说完:「你看见自己?族人的处境,害怕他们迟早会成为奴隶,是么??」 哗哗拼命点?头。他生?活的地方以前没有人来抓人,但是刚才听那个独眼说话,那个意思不?就是说,他那个国家都习惯抓黑蛮做奴隶了?吗? 他不?能叫大王答应这个独眼坏心肠的傢伙,他想到?了?自己?族人的出路! 虽然?他的部落一时找不?到?,但是他还知?道几个亲戚的部落,他要把他们带出来,还有更多的他不?熟悉的部族,一起带出来,去为大王作?战。 齐国人没有见过像他们这样的人,害怕而不?敢接近。但是黑金半岛可以,当那里也成为齐国的土地,他们这些为大王作?战的人,自然?就能留在那里,成为真正的齐国人。 哗哗握紧了?拳头,心口怦怦直跳,努力握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大声道:「大王,黑蛮不?是都像我这样高大,但是能吃苦,力气大,不?怕热。还有生?活在沙漠里的族群,特别适合在黑金半岛生?活。大王,我愿意为大王去找他们,说服他们!」 尽管他们甚至说着不?一样的语言,但哗哗模煳的认识到?了?一件事,因?为肤色,他们天然?就被?看作?一类。无论哪一支黑蛮能出头,他们都能沾到?光。 这不?是一时能定下来的事情,韩信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便让哗哗先退下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5页 但这件事,还真的值得拿到?朝中去商量了?。 第167章 孤城宴,韩项会 大比过后, 各地来人意犹未尽,议论着在?临淄的种种见闻,依依不捨的回到他们的来处。 唿衍兰没?敢再贪嘴, 但是也记住了几种喜爱的小吃, 要回去教给?街头卖早点的妇人, 给?她多一门手艺, 也满足自己将来的口腹之慾。她在家乡吃吃喝喝,总不会腹泻了吧。 伯黑在妻子的鼓掌欢唿声中超水平发挥,连续投壶三百七十二下夺得首名, 兴奋得当场抱起妻子转了两圈。就是晚上胳膊酸得吃饭都抬不起,被妻子一口口餵得受宠若惊。 内附还没?成功的东胡倒是被允许参加了这场盛会, 东胡骑手、匈奴骑手、燕赵骑手在?骑术的几项赛事中各有斩获, 彼此还不服气对方,骂骂咧咧的说对方是运气,都等不及下次再比,约着到城外赛马去了。 就是一群人带着心爱的骏马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合适的地方,临淄城外?就是扩的新城, 建好的新城外?围是还在?建的大工地, 再往外?呢, 不是农田就是山林,马根本跑不开。 这下除了约战下回,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哗哗成了名人, 没?有人害怕他的高壮和黑肤了, 队长?告诉他, 因为连太子都接见过他, 所以已经没?人会非得逼他回南洋去。他可以自己选择待在?哪里。 他本来想建议哗哗去淮阴,因为夺冠的功劳, 县令会给?这个干活也很出色的大个子安排很好的活计——不怕他读书少,这黑蛮的力气,拉犁都能顶半头牛了。 但是哗哗却请求让他留在?临淄。队长?迷惑地答应了,还是劝他:「我知道临淄好,但你在?临淄什么人也不认识,话也不是说学得特别好,认的字更不多,能做什么呢?还是跟我们回淮阴吧。」 「我交了一个朋友,叫紫藤野,他会在?临淄读书,我有事?可以找他。」哗哗已经想好了,知道队长?是关?心他,非常认真的解释,「临淄的工地永远都在?缺人,我去看过,什么都不会的人,也能做力气活计件拿钱,我可以挣很多。我想在?临淄上学,也想在?临淄看玄洲和黑金半岛的消息。队长?,我想让我的族人得到?教化的机会。」 不然,他觉得他们迟早会成为那?些?地中海诸国?的奴隶。 不,都不要迟早,就是现在?,现在?就有临近那?些?国?家的区域,黑蛮们已经做了很久的奴隶了。 这是忠义所在?的正事?,队长?也不好再劝什么,只能叮嘱了他许多,自己跟着大队返回了东海郡。 而就在?繁华散去后的第二年,一直没?有动静的楚国?终于?遣使归降,不包括那?些?新知之?地,传统意义上的九州天下,终于?在?秦始皇之?后再次归为一统。 但,韩信却又要出征了。 项梁代表项氏,随楚王一起称臣。然而他却说自己管不住项羽,项国?虽降,项羽却在?西域为王,一改过去以控制为主的统治方式,掀起了征战的腥风血雨。 项梁一问三不知,仿佛项羽当真不是他派出去给?项氏另寻一条后路似的。韩信不知道项氏到?底打什么主意,也担心生变,还是决意亲自率军前往西域。 大不了,再与项羽决战一回就是了。他好些?年没?有敌手可供一战,还真有点期待了。 铁路还远远没?有修到?关?中,更不要说遥远的西域。即使决定出兵,也要先接收关?中,清点府库、任用官吏、整编楚军……饶是韩信并没?有等到?一切齐备才出发,待他歇马打探时,项羽已经在?西域杀得人头滚滚,西域百姓闻之?色变胆寒,有金髮白肤的西域贵胄子弟出逃至韩信军中哭诉项氏残暴无行?的罪状,请求天兵为其作主。 这倒不奇怪,没?有项梁的压制,就项羽跟英布那?作派,韩信都觉得这已经是他们收着手的结果了。 好言宽慰了那?些?西域人,打发他们退下安置,韩信目视麾下文臣发问:「众卿如?何看?」 一时说什么的都有,张泽若也随军而来,听着众人不管如?何猜测,多数还是觉得不必纠结,只管推过去就是,趁势将西域拿下,她心中也认为不错,但总还有些?疑虑。 见韩信向她看过来,她便?道:「臣意亦如?此。只是臣心中尚有疑虑,项羽当真与项梁不曾有约吗?若项羽此举乃项梁授意,他滥杀至此,又是所为何来?」 韩信微微一惊。不错,项羽杀性重,身边没?人约束时,对于?屠城杀降毫无心理障碍。但屠城且先不说,杀降之?事?,往往也是因为难以管束降兵,或是粮食不足才会如?此。可方才听西域人所言,项羽这回大开杀戒,却着实有些?不讲道理了。 他才不相信项羽独自在?西域征战,与项梁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分明就是项梁给?项氏找的另一条路。所以,项梁肯定吩咐过什么,哪怕项羽已经不怎么听叔父的话了,在?这样的大事?上,也不至于?彻底不理会项梁。 所以,他到?底图什么呢? 「此去西域,路远难征,不如?再等候数日打探消息。」张泽若提议。 她暗暗还有一个想法,西域民风不同,行?路又难,齐国?其实很难将其纳入统治之?内,只能让诸国?自治,最?多派些?官吏管理罢了,一如?周天子分封诸侯事?例。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6页 但是有项羽在?里面搅合一通就不一样了。诸国?贵种杀尽了,百姓吓怕了,韩信军至,便?不是灭国?亡家之?敌,而是救苦救难的天兵,更没?有贵种妄想着挟民自重,阴奉阳违。 天下事?,非破难立。她读天书的想法,跟韩信不太一样。韩信一家深信仙人点化,心慕天书中的神仙世界,一心照着那?样儿去做。 张泽若却是觉得,所谓那?大同世界,看着不还是人吗?那?书上几?番大战,中间满满都是人性啊。 她看到?书中提过数笔的小国?故事?,便?悟出了这样的道理:仁义固然重要,但不经一番血火,仁义也只是空谈。 只是作为谋臣,又作为妻子,这个道理她可不跟夫君说。夫君将来还要登基为帝照临万民呢,这等暗底下的心思,有她帮着计较就好了。 于?是又等候了数日,新的消息没?打探到?什么,却来了项羽的使者,约他在?一处小城相见。 「项羽打什么主意?」韩信十分不解,张泽若却若有所悟:「他并没?有违背项梁,这一定是项梁与他说好的事?情,项氏有所图谋,他要与大王相见,定下以后的章程。」 「条件呢?他打算拿什么条件与我谈?」 「西域。」张泽若很肯定,只是项氏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她有猜测,却不能肯定,「大王要去吗?」 韩信垂首想了想,向她笑了笑:「我知道我不应该再轻信别人,但是项羽实在?也不是那?种人,如?今他便?是设计陷住了我,也没?有什么用处,我想他应该不至于?做这样的蠢事?,平白毁了项氏在?新洲的封国?。况且所约之?地,相比之?下离我军还更近些?。」 张泽若抿了抿唇,她想与他同去,但她知道,她得留在?军中。 虽说大军本不用她压阵,但她的身份本就能起到?作用。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在?临淄。 「你自己小心。」她说。 约见的城已经空了,百姓早就逃兵灾散离而去,只剩了一座荒城,连野草都长?了起来。韩信自然不是孤身而来,项羽也是同样。 但项羽军驻于?城外?,项羽已经入城。韩信略犹豫了一二,安排人在?城外?扎营,自己打马向城内寻去。 他是在?冒险,他本以为这辈子永远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然而他还是做了出来。 他想过项羽或许不会想太多后果,哪怕擒下自己也无济于?事?,又谁能说项羽不能杀了他出出气呢。 他也想过项羽在?鸿门放过刘邦,到?底还是因为时势,担心背诺诛刘使得诸侯反叛。 但最?终,他还是来了。 一则是到?底相信项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二来,他觉得若是不走这么一遭,这辈子都会被那?过去的梦魇所困不得解脱。 春秋战国?至如?今,宋襄公之?仁沦为笑柄,兵者诡道成为他这样的兵家所公认之?理,人心自是早已不古。 但他不愿意相信,他看人总不能连一次都看不准吧。 城中官衙打扫过,摆了简单的酒宴,项羽就立在?门外?,微微眯着眼?抬头远眺,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韩信马蹄声近,他才陡然眼?中一亮,开怀大笑。 「伯南,你还真来了!」 「不是项兄约我来吗?难道你等的不是我?」 「哈哈哈等的就是你!来来来,不说别的,先饮三杯!」 没?有兵卒,也没?有僕婢,两人自斟酒,连饮了三杯。项羽仰脖饮下最?后一口,转着手中瓷杯啧声道:「现在?用的都是你们出产的瓷杯了,色如?玉,扣如?罄,美则美矣,未免做得太过小巧,饮酒都不痛快。」 「酒伤身,少饮为上。做得小巧,也是因为如?今的酒更烈了,多饮易醉,还如?何说事?呢。」韩信亦饮尽,笑道。 现在?的酒其实也不算烈,时下并不流行?烈性酒,只有胡人喜欢。 因为如?今的宴饮时间持续得很久,如?果上了后世的烈酒,不过一巡,席上人都要倒成一片了,宴中的交流、会谈,统统泡汤。 不过比起过去,现在?酿出来的酒更清,酒精浓度确实也略略高了一点,对时下的人来说就算是烈酒了,能适应、喜欢,但不能喝得太多,于?是酒杯也相应地变得小巧起来。 只他二人,也不讲什么规矩了,对面而坐,项羽这些?年老了一些?,但锐气未减,坐下后直盯着韩信,忽然问:「他们一直说你借梦说事?,乃是有所奇遇。我一直想问问,梦里我败给?你了?怎么败的?」 「你败在?不得人心,诸侯都依附汉王,我纵是不胜,你也只能与汉王各依一地作战不休,难以攻取天下。」 项羽撇了撇嘴:「好了好了,还瞒着呢,我都猜出那?汉王应该是刘邦了。就他那?把老骨头,我一时赢不了又如?何,他还能活得过我?快说说,你号称胜了我,是怎么胜的。」 就喝了三杯酒,菜都没?吃上一口,要不是来之?前吃饱了,指着他这顿非饿慌了不可。 韩信暗自腹诽,接过项羽递过的铅笔与纸张,就在?案上边画边说了起来。 非是从垓下说起,而是从鉅鹿开始。 等两人从一叠纸中抬起头来,酒菜都已经冷了。项羽意犹未尽,又摇头不服。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7页 「真想与你真正战过一回,看谁才是当世兵家第一。」 「自然是我。」韩信将笔一掷,嘴上丝毫不让,「若你想试,也不妨一试。」 项羽是当真意动,可是思及叔父先前告诫,半晌还是泄气道:「比不成了。你那?火炮一时没?有克制之?法,我项氏也不能由?着我一人之?念妄动。我约你来,是想同你说,西域给?你,我要西征,还需要你们粮草军备的支援。」 「西征?」这一下韩信是真的吃了一惊,不由?重复了一遍,「西征?」 「正是。」项羽又神气了起来,一挥右臂,指向西边,「不还是你们那?里出的地图吗,我这些?年从商队那?里也问明了地理,西域往西是大夏,大夏往西是安息,再往西,就是你们远航打过一仗的塞琉西了。怎么样,我往西征,让他们臣服在?我项氏的脚下,我项氏事?韩氏,仍如?诸侯事?周天子,西域便?交给?你。让我杀过一遭,相信你们能省不少事?,这个交易如?何?」 原来如?此。韩信已经明白了。 项梁确实给?项氏找了另一条路。楚王肯定是会得到?分封的,但项氏并不能肯定他们能得到?什么。赵国?的陈余和张敖因此前往身毒打拼,项氏则立足西域,把目光看向了西边的广阔天地。 但韩信看着项羽的炯炯目光,心里觉得,项羽所想,未必与项梁完全一致。 「项兄,你直说吧,你自己的打算是什么。我且明言在?先,西域往西诸国?并非化外?之?地,只是民风与我不同。你若西征立国?,恐怕极难落足。不如?在?临淄稍待几?年,那?远方大洲丰饶无比,绝不会少了你项氏的好处。」 「哈,果然知我者伯南也。」 项羽也不拖拉,直言相告:「叔父只想我拿下部分大夏的土地,为项氏搏一处封地。我却不愿仅仅如?此。你们早放出话来,虽是分封,仍要受齐国?节制,律法官吏一如?齐国?,并非成周分封的故例。我自认如?今确实不是你们对手,但也不愿就此臣服,更不愿以降服来换一处封地,我要的事?物,自是要自己去夺。」 他再度指向西边,意气昂昂:「民风不同又如?何,我自变之?。他日我项国?,虽归于?你韩氏臣属,却如?昔日齐鲁郑晋,仍是天子的兄弟叔舅之?国?!」 好,这才是项羽。韩信心中喝了声彩,应道:「如?此,我当下便?可允了你,其余细务,再交旁人详谈。只是项兄,我仍是要劝你一句,既是要在?大夏立足再往西征,切切不可再滥杀了。」 「我有数。」项羽笑道,也不知道是真有数,还是随口敷衍,却又兴致勃勃地说道,「他日我征西到?了塞琉西,说不定还要与伯南相约共击之?,平分其国?土人口,到?时你可不要占我的便?宜。」 这都得到?什么时候了,齐国?的重心不在?那?处,不与他争也无妨。况且人种文明都极不相同,项羽只是征伐容易,想要以大夏和安息的土地立国?,恐怕就要消耗一生的时光。若是仅仅征伐杀戮,那?也只能像极西之?地那?位亚歷山大一样,纵是能打破那?塞琉西帝国?,最?后也是身死国?分,偌大的国?土尽便?宜了他人。 现在?有项梁在?,这样的道理应该会同他讲。项梁不在?,旁人也约束不住项羽,说了也是白说。韩信为之?失笑,同样允了下来。 两方军马恐怕都等得有些?急了,二人不再耽搁,击掌立约,各自回返军中,派文臣商谈。一切妥当之?后,项氏军携带粮草军械缓缓向西,军中还悄悄多了几?台火炮,以及刚学会操炮的士兵。而韩信军,则在?西域百姓如?释重负的泪眼?中进驻原先诸国?,以军士为吏,先将当地管理了起来。 关?中、西域,两处都急需人手。这一年齐国?的官吏之?举,名额突然增加得极多,又是一批年青人抓到?了机会。敢于?孤身远走前往西域的人几?乎都考上了。 想来二十年后,这些?人中,总会有几?个脱颖而出,将自己的名字留于?史册之?上吧。 第168章 梁王、汉王(正文完) 韩信身为太子不能长久留在西域, 待了半年初步稳定后离开。但他也没有立即回?到临淄,而?是在关中又停留了一年多,既梳理关中政务, 又遥遥控制西域, 直到一切步入正轨才回?归。 这?近两?年的时间, 心境自是大不相同。长安如今未曾营造, 他专程去?了一趟,怅然若失,过去?种种, 果然如一梦掠过,只在他心头留下些许印迹, 于这?世间却不留痕。 张泽若牵挂女儿?韩晶, 在关中与他理政数月后就先行迴转。朝中也有人提议迁都至关中,不过很快就被其他人驳了回去。 关中固然是帝王之基,然而?如今齐国北控辽东,南治南洋,东过东州之外还有丰饶新洲以待开发。关中就显得偏了, 不适合为都。临淄近海又处帝国疆域之中, 旧齐国之地又宜农宜渔, 煤铁油俱全,物阜民丰, 正是合适做都城的地方。 要说不足, 也就是不如关中有险关要塞。不过现在有了新的武器, 守关与过去?自有不同, 讲究也不一样?。这?个弱势已经不算特别不足, 自然也不必再起迁都之念了。 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韩川夫妻父子原是想先赐予封号,诸侯可以?派出?人手, 随船到新洲考察,一二十年后再前往开拓。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8页 但他们到底还是没料着当世群雄患得患失与积极进?取并存的心态。既怕韩氏二十年后失诺,怕自己子嗣到时没有那份雄心,又有几个亲自随船,亲眼看了新洲的土地物产,深以?为喜,根本一天都等不得了。 在陈余这?等还算壮年的诸侯串联之下,诸侯向韩川上?书?,请求自带人手前往新洲开拓。至于说人手不足? 笑话了,当年周天子分封诸侯,去?那远邦立国的又有哪个人手足用了。不就是凭着超出?土人的技术,率部族以?武立国,把都城外的人渐渐化为国人吗。齐国当年哪有后来的地盘,不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打出?来的。 新洲他们去?看过了,当地又不是没有人,那些土人风俗与殷商相近,也不是不能交流教化的,劳作之事,收买当地土人做就行。 芈姓熊氏当年不过荒僻之主,周封以?子男之田,居于丹阳,然终有八百年社稷,成南方大国,与秦齐争雄一时。 秦国祖上?更是为天子养马驾车的出?身,得封之后更是与楚国一样?被视为异类,后来怎么样?,诸侯大国还不是被人家一锅端了。 他们如今臣服于齐国,前往新洲开拓,不说比秦国,可也远胜当年熊氏处境,又怎么不能为子孙开数百年基业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韩川终于也松口了,以?图划疆,新洲北部有沃野千里,然而?无山可凭,飓风难克,暂不授土。南部富饶炎热,有两?处膏腴之地被齐国自己圈走,为华之郡县。其他诸地,有异士一一标明地理出?产,在朝上?分与诸侯。 这?可真是足足争了得有大半年时间,事关将来几百年的利益,诸侯大部分是乱世里打出?来的,朝上?争出?了火气?,出?了宫门撸袖子就打起来的不止一人。 张良直接称病闭门不出?,免得有人找到他府上?求他说情。不过他倒是给韩王成出?了主意,让他不必去?跟诸侯争,而?是多与天子叙情。 果然,韩川见他知趣,很快就向他明言了,韩氏毕竟是一族,连姓氏都没有分开,他这?淮阴韩氏太过孤弱,虽然不愿意復韩,但也想着将王室这?支韩氏引为宗室,作为天子屏障。 韩成大喜,立拜于地,愿为天子之屏,世代替天子征讨不臣! 如此,得了一块好地,心满意足地闭门不出?,免得惹人红眼。 燕王近支宗室凋零,但燕国姬姓并不是没人了,这?次出?乎他们意料的,天子竟然让他们也推举贤良,在新洲南部给燕国重立社稷。 诏书?言道燕国拓边有功,昔日戎狄势盛,燕国独力于边境撑持近百年,颇为不易。为酬谢其功,当有封国之赏。 如此意外之喜,燕国旧宗室自然不敢多事,不但在封地上?没什?么争一争的想法,连人选也没有推举族中贵胄,而?是找了一名投身军旅,在韩信麾下立了不少功劳的旁支子弟,推为燕王。 齐国姜氏同依此例,田氏则作为反秦群雄之一,也一併得了封国。 魏豹则几乎不敢相信,因为魏王咎的保民之举,魏国社稷得以?重立,他同样?得到封国。不过他可没客气?,跟陈余狠狠干了一架,当街扭成一团,马车都推翻在地了——就为了争一块都不知道有什?么用的能产那黑金石油的土地。 其余诸侯,尽皆如此,争了大半年,渐渐也尘埃落定?。 只有一个梁王,却一直没有他的封国的确切消息。诸侯们也默契的不提他,不与他议论此事,只是人人心中暗想,那个汉王肯定?就是梁王,没跑了。 刘邦也不知道心里急不急,看着却比其他人都悠闲淡定?,每天在临淄招猫逗狗的,越活还越精神了。 韩信仍在关中,张泽若先回?了临淄,待诸侯封国定?下,刘邦正在市集中闲逛时,从梁国带来的家僕急急地找他回?去?:「张御史请大王入见!」 刘邦不急,先回?府更衣,一边让人穿鞋一边问:「说清楚,是御史要见我?,还是张夫人要见我??」 下人哪里晓得,张泽若身兼两?职,既是朝臣又是太子夫人,一下哪说得清。 刘邦便一笑,上?车去?了。 在宫门前他遇见了萧何,不由?微愣:「怎么把你也……走吧,一起去?。」 天子与皇后不知是没露面还是不知情,他们被直接带到了韩信与张泽若的宫室,厅中已经摆了酒,不见人。 领他们入内的宫卫只说王后请他们自便,稍候便至,然后就退了出?去?。 萧何坐着发?愣,刘邦拿起筷子招唿他:「吃着,喝着,别亏了自己。」 萧何苦笑:「大王,到了现在,你与我?还不能说实话吗?」 「说不说的,你们不是都猜到了么。我?本来也不想牵涉你,但是看来还是避不开啊。我?与你实说了吧,在那所谓的梦里,一开始我?也没看重他,是你力荐,又在他因我?之轻慢而?离开后追他回?来,我?才重用了他。也是因此,尽管你与他也说不上?多少相交,最后吕雉要骗他入宫擒杀,就是着你写信去?的。你说今天王后叫你我?同来是作什?么?吃吧,死?也要吃饱嘛。」 萧何听得呆住了,勉强挟了一筷子,却是辨不出?滋味。心中又觉得荒谬,又觉得冤枉。 跟刘邦不一样?,他是真的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不知道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9页 时间掐得正正好,就在刘邦酒足饭饱之时,一行脚步声?渐近,厅内侍从躬身退出?,张泽若独自一人入内,在主位落座,嘴角挂着淡笑,好整以?暇地道:「梁王可曾饱足?」 「哈哈,王后招待得丰盛,自然是饱了。」 「那就好。你夫妻却是连一顿酒饭,也没有请他。」 刘邦默然。张泽若仍是淡笑,毕竟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由?着她安排。 「大王现在关中,或许会去?长安看一看。我?答应他,会有一个让他满意的安排。所以?……梁王,请上?路吧。」 刘邦霍然抬头。他不是没想到这?个结果,但他总还是不相信韩信会做如此选择,说到底,始终是侥倖的。然而?现在如同往事復演,韩信出?征在外,其妻于宫中召见,要送他上?路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问:「不知我?家人?」 张泽若笑意扩大,贊道:「梁王果然也是英雄,我?还想,阁下会不会于此时同我?争辩是非曲直,那就要让我?小看了。便让梁王放心,吕氏与其所生,均不能免。其余倒也不必追究。」 好,也好,至少不是夷三族的酷刑。 「至少不是夷三族,梁王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若是我?说,夷三族并非我?本意,王后以?为……」 「这?句话,梁王应该问大王才是。」张泽若起身,冷漠地打断了刘邦的话,缓步向外行去?。她方踏出?门,便有下仆端上?两?杯酒液,人退出?后,门也随之掩上?。 刘邦苦笑摇头,对萧何道:「本来以?为他会放过你,看来你要陪我?走了。」 萧何已经将酒端在了手上?,阖目不语多时,闻言才睁眼,重重的嘆了口气?,说话间好像仍是当年沛县的主吏掾与他那不省心的亭长朋友:「都到这?时候了,你也让我?死?个明白,给我?详细说一说吧。」 这?一详说话可就长了。与其说是「详说坑害当今太子当年淮阴侯的经过」,不如说是刘邦眉飞色舞吹嘘自己发?家史的经过。中间不时还向萧何来一句:「他要做假齐王,这?能怪我?吗?对吧。」 又或者:「我?也不是一定?要杀他,奈何太子年少,吕雉害怕啊。」 萧何就点着头,听着他说到最后,就着他「这?都是命啊」的感嘆,把酒饮尽了,生出?这?些年来少有的轻松释然,嘆道:「不错,这?都是命啊。既然你出?于私利不得不杀他,我?出?于身家性命不得不助你杀他,那今日还了这?条命,也没什?么不应该的了。」 是啊,刘邦想,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饮酒以?尽。 两?人坐着,一时也没什?么话需要再说了,只是等了半晌,毒酒还没发?作,门却被推开了。 张泽若立在门口,仍是方才淡笑从容的模样?,点头道:「两?位既然有这?样?的觉悟,倒也不必非得一死?以?偿。梁王,你不用想新洲的封地了,我?有一处好地方,送与你养老罢了。」 却是掷过一捲地图,刘邦展开看时,见有一处圈了硃笔,那便是他将要去?的地方了。 ------------------ 一支船队从临淄出?发?,在南洋郡停留了几天做补给并稍事休息,接着去?黑金半岛。 刘邦带着家小与臣属,以?及他从梁国带出?来的士卒,就在船队最后三条船上?。 这?三条船会换个方向,继续向南航行,带他前去?他的封国,如今称为新沛的地方。那里据说草场如茵,气?候温暖湿润,虽然平原狭小但是极适于放牧。以?华国现今的发?展,光是卖羊毛和牛羊就能轻轻松松躺在金山上?过活。另外也不乏矿产,等安置好之后,可以?请人去?勘探开採,以?使国富民安。 这?里又离诸国极远,任是有什?么纷争也不会打到他的国土上?来,真正是极适合养老的地方。 只除了一点不好。 刘邦还没打算养老。 推开一扇舱门,吕雉与她所生的三个儿?子正坐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吕雉生的孩子,性子都不像他们,尽管他打小有意培养,长大了还是过于温软。长子刘盈不是他记忆中那个长子了,性子却还是差不多,下面两?个小的也是一样?。 见他进?来,吕雉一瞬间是去?拭泪的,但也就肩头一动,她便放弃了这?个举动,转而?放开搂在怀中哭泣的幼子,扑倒在他脚边,仰面哀泣。 「大王!妾若有过,大王降罪于妾一人,三子何辜,他们是大王亲生的骨肉啊!」 还是这?样?,刘邦无奈的嘆息,将她扶了起来。他知道她是示弱求怜,但他还真是吃这?套。毕竟就像她说的一样?,她生的也是他的骨肉嘛。特别是这?辈子他希望儿?子能早点立起来,真是用了心栽培的,格外亲近。 但他也没办法。 「你们先回?自己舱中,我?与你们母亲说话。」 等把儿?子打发?走,刘邦关上?门,沉静地道:「我?知道你性子刚强,不要哭了,我?跟你说一说,我?与韩信的事情。不少人都猜到了,你莫非没有猜测么?传说中那个汉王,就是我?。」 吕雉心跳几乎都停了一拍,她确实有猜测,但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担心了许久,但刘邦毕竟还是得到了封国,这?就要前往就国了。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0页 刘邦知道她怎么想,也发?现她在出?发?后就放松了下来,直到自己告诉她,要将她和三个儿?子都流放到岛上?。 「因为在那个梦里,我?虽然狠狠得罪了韩信,但我?到底没动手,最后在我?出?征时动手的人,是你。」 刘邦冷酷地说出?这?句话,看到妻子的脸色变得煞白,嘴唇都在发?抖。 这?时候,吕雉反而?没有眼泪了,她垂下眼平復着心情,半晌才冷笑道:「所以?,这?是太子的意思吗?」 刘邦摇了摇头,「他出?征未归,是张御史叫我?去?,吓了我?一吓,然后让我?去?新沛就国。那里是个养老的好地方,但是人口少,平原少,四面临海,远离诸国。我?的子孙在那里,是再也没有如秦楚齐晋那样?崛起争雄的希望了。」 「那么,对我?呢?」 「她什?么也没说,只在用假毒酒吓唬我?之前,我?问她如何处置我?的家人,她说除你与你所生之子外,均可无恙。阿雉,你应该懂,我?不能冒险带你去?就国,也不能把王位传给你和我?的儿?子。」 吕雉缓缓点头:「我?懂得。就如除去?淮阴侯,不是因为他造反,而?是因为我?们害怕他可能造反。你休弃我?,流我?与孩儿?于荒岛,不是因为太子要求了什?么,只是因为我?可能招到的不满会妨害了你。好,好,好!」 好啊,好心计。张泽若什?么也没有做,若是刘邦将她母子带去?沛国,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兴许他们也根本不会追究。 但是,万一呢?可能呢? 当他们是天下至尊夫妻的时候,可以?为了这?个可能,残酷的将无辜之人夷三族而?斩草除根。现在,选择放在刘邦自己面前,也是他自己害怕那个可能,放弃了她母子。 这?是诛心之举,好一个聪明知人心的张良之女。 吕雉死?死?咬住下唇,渗出?了血,抿入口中,没有再哀求什?么。 刘邦看了她一会,安静地退了出?去?,让她自己独自待着。他相信她不会寻死?觅活的,她会接受现实,带着三个孩子努力活下去?。 他自己走上?甲板,看见老伙计们都在船舷边吹风,便换了心情,扬起笑脸走了过去?。 「夏侯婴,樊哙,卢绾,纪信……」他一一叫着他们的名字,放声?大笑,「我?没想到你们都跟来了。」 夏侯婴抱了抱拳,还没说什?么,卢绾已经嘿嘿笑道:「我?又没什?么本事,不跟着你,谁理我?啊。」 一句话把别人的义气?豪情都给说没了,纷纷笑骂着捶他。 船队终是分开,刘邦这?三艘船路过一座岛屿时,在刘邦的要求下停靠了过去?,放小船将吕雉母子,以?及犯了军纪当死?,却被刘邦暂且饶过的数十名士卒带上?了岛。他会派人定?时补给,有他的相助,他们可以?在岛上?顺利立足,只是他永远不会把他们带回?来。 吕雉一滴眼泪没掉,带着孩子上?岸,见长子刘盈向船上?哭泣遥望,她冷冷的道:「哭什?么。将来史官记录,吕国立国之祖初至其地,望船而?泣,难道是什?么好听的事么?」 这?话说得三个孩子都呆呆地看着她,她居然笑了笑,温言道:「刘季不要你们了,以?后你们也不用做刘氏子孙,便做吕氏吧。这?岛上?有土人,不是我?们的对手。刘季能在新建的沛国立足,我?们又怎么不能在这?座岛上?立足?他有沛国,我?们也有吕国。」 刘盈没有驳斥母亲,他擦了把眼泪,牵起两?个弟弟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母亲往里走,寻找能建立居住点的地方。半晌,他突然叫了一声?:「阿母。」 「何事?」 「既是吕国,阿母为什?么不自己做了这?国君呢?」 吕雉回?头,惊讶地看着自己性子温和的长子,好一会儿?,她慢慢点头,「对……你说得对,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做了这?国君。」 刘邦送走了妻儿?,没有向遥望着这?一切的臣子们解释什?么,而?是跟他们招招手,叫道:「别在这?吹风了,跟我?来。」 把人带到舱内的会议室,他指着挂在墙上?的地图,问道:「我?叫你们学一学地理,多少人学了?」 夏侯婴立刻道:「臣学了!」 地图其实不全,华国把着一些图没有放出?来。比如刘邦知道往南到沛国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大岛,但这?个大岛到底有多大,具体在什?么位置,地图上?是没有的。 新洲也是如此,他们看过新洲的地图,但是听说罗马等国去?那里更方便,为了能独占其利,新洲的地图至今没有完全公开。 不过地中海诸国还是画上?去?了,夏侯婴既说自己学了,便上?前指着各处一一描述,刘邦在一边给他击掌叫好:「果然是学进?去?了。」 夏侯婴转头看他,已经不年轻的面上?仍是青壮时的神采,叫道:「大王,你有什?么打算,就现在说了吧!」 「说,不说叫你们来看地图作什?么。」刘邦一指头戳上?了罗马与马其顿边上?的地带,「看到这?里没有?我?打算先在沛国休整一二,然后戚氏生的如意替我?在沛国,我?带长子刘肥与你们,就到这?里去?,去?这?个岛。」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1页 见众人不解,目光顺着长长的海路打转,显然是有些憷了,刘邦接着笑道:「不用担心,这?件事我?问过张子房,也是他的建议。华国不打算染指极西之地,但若我?能在那里立足,他们也乐观其成。这?一带都是蛮族所居,不为罗马等国重视,但那里去?新洲更方便,若是我?们能在那里立足,齐国的船就可以?在岛上?停靠补给,从新洲运货物来与西方诸国贸易,进?而?直接从我?们那里运送粮食前往新洲。所以?齐国不但不会阻碍,还会提供帮助。当然,仗是要自己打的,治政也是要自己来的。」 说到治政,他想起萧何,不由?暗中嘆息了一声?。 萧何不知道为什?么,心事比他记忆中重,前些年也老得厉害,但近来返老还童似的,竟也恢復了精力。本来不管是留在沛国帮他治理国家,还是随他一起远征,都是极合适的。 然而?萧何却拒绝了。刘邦开始没有问,临走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萧何带着一丝疲惫地说:「有愧于心,又有家族牵挂,不能再随君而?行。听闻齐国亦将派人前往新洲开拓,我?已寻人报了姓名,能为一小吏,建微末之功便心满意足了。」 韩信怎么会让他只做个微末小吏呢,刘邦便没再勉强,随他去?了。 本来还有曹参,不过这?傢伙功名心重,再三犹豫之后向他请辞,不愿意到那鬼地方去?,情愿到新洲重新开始,再搏个封侯之赏。 对了,齐国现今封爵的人都在思考未来。如果只想安享富贵,那就守着现在的封赏不动,齐国内的爵位没有实际的封邑,只有钱财名位之赏。 若是想要真正的侯国,在国内称孤道寡,那么可以?在新洲划一块封地,仍是在华国自圈的郡县之外,也得自己募人前去?开拓建设才行。 曹参跟着他归降,身上?也保留了爵位,几番思索之下到底没顶住诱惑,决定?去?拼命。他年纪不小又受了不少伤,刘邦都担心他埋骨在新洲的森林里。 不过韩信对他的观感不错,应该会照顾他,也不用多替他担心。 就是苦了他,手下没剩几个治政的人才。不过没关系嘛,现在识字的人多,回?头招募几个慢慢来。 那蛮荒之地,苦归苦,却是诸国云集之地,远胜于安逸的沛国。 那里才是他刘邦要去?的地方。 焉知数百年后,他刘氏子孙不能风云再起,重新搅动这?个天下! 第169章 钟离眜 钟离眜的夫人一直心疼他壮年时没享到什么福。 自秦三?世称降之后, 中原之地就没怎么打仗了。别的将领驻扎一地?,随着各种新鲜玩意的出现?,都安安逸逸地?跟着沾光。 夜晚有电灯, 夏天有电扇, 后来?她?也忘了什么时候有了冰箱, 能在炎热的夏季吃上冷饮雪糕。虽说有人的驻地?比较偏, 十几年了都没通上电,但身居高位还能苦了他们么,有烧油的发电机啊, 实不行还有人力发电。 钟离眜那里虽然也有发电机,但再?怎么也比不上国?内方便, 有时候国?内新出的东西, 迟了两三?年才?会运到黑金半岛。那个地方气候又?不好。 但钟离眜自己并不觉得亏。 每次老妻如此叨叨,他就问:「那我要是不去,现?在黑金半岛那块封地?可能就是庄婴的,或者陈赤的,你乐意?」 夫人就闭嘴了, 她?当然不乐意, 那块地?看着不大、贫瘠, 种粮种不好,但那块地?比人家十个?封地?还来?钱, 它?下面有石油! 黑金半岛这名?字就是因?为石油才?这么叫上的。钟离夫人开始不懂这些, 后来?跟自家有关, 自然也就懂了。 懂了陛下为什么把自己夫君万里迢迢弄到那个?鬼地?方去开疆闢土。 钟离眜也有些感慨。其实那块封地?, 他一开始是拒绝了的。 他知道封地?有石油, 也大约晓得石油很值钱,非常值钱, 因?为封赏的时候,石油化?工厂已经建起来?了,化?纤布料的衣服他都穿过。 但钟离眜还是很朴素地?用心思考了一下,觉得封地?是传给子孙后代,世世代代吃用的地?方。参考周封诸侯的例子,那是一传就传了八百年啊。 地?下再?多的矿产,总有用尽的那天。他在这个?地?方打仗他晓得,地?实在是不怎么好。沙漠里头分布绿洲,主要靠畜牧业过日子。封地?在这里,现?在是有钱,再?传个?一两百年、两三?百年,可能还是有钱。但矿产没了之后,子孙岂不是要啃沙子度日? 还是在新洲南部那里求一个?封地?安逸。不说那边矿产也蛮丰富,主要是那边的地?太好了,肥得流油。矿产有一天会挖空耗尽,土地?只要你好好侍弄它?,它?会回馈你到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所以他很诚恳地?跟太子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请太子向陛下说明一下,给他换个?侯国?。 最后结果也出乎他意料。不知道太子是怎么跟陛下说的,竟然原来?说要给他的封地?没有换,只是成为不能就国?,仅得钱财的封邑,却又?在新洲另给他赏了一个?封国?。 钟离眜大感惶恐,急忙向太子表明自己并非贪得无厌,是真的想换一个?更安稳的地?方。 太子笑着安慰了他,说他跟梁高这些年实在不容易,不但用武力站稳了脚,而且善抚百姓,让当地?的游牧部落归顺,没有让国?家远隔重?洋输送太多人口过去填充当地?,就把当地?建设起来?了。这是他应得的。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2页 钟离眜当时眼睛一酸,深觉自己的辛苦都值了。 那些年,他可不是自吹自擂,换个?人来?,真的未必有他与梁高做得好。 最早,是他们带了数千齐卒踏上了那片土地?。 那里已经有几个?王国?存在了,不过虽然号称王国?,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一个?一个?的部落大联盟。 这些牧民对于王国?的认同比不上对自己部族的认同,有时候为了争夺绿洲和水源,两个?大部族之间厮杀起来?,王国?也没有办法阻止。 可能是地?理环境所致,这里的人不相信双赢,信奉的是你多得一点我就少一点的生存哲学,没有利益争端时也很热情,但一旦结仇,往往不死不休,几乎没有谈和的余地?。 踏上半岛之前,他们的战略本?来?是尽量不与这些部族冲突,找一块无主贫瘠之地?立足。许多石油就在荒漠下面埋着,他们有那么多肥沃富饶的土地?,本?来?也不怎么看得上这里的绿洲,应该不至于跟这里的主人产生冲突。如果能用钱买下来?,就更好了。 也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当黄鹄号带着一船丝绸和茶叶来?到时,他们顺利地?买下了一大片半沙漠化?的土地?,甚至还有生活在这里的部族不想迁走?,也不想抵抗莫名?出现?的土地?上新的主人,谈了谈条件就爽快地?归顺了。 当然,这种归顺跟他们理解得不太一样,意思是他们还按老习惯生活在这里放牧,你们别来?管我们,我们也不打扰你们。 后面的事就不太按着计划走?了。远离本?土,齐国?虽然真的想在这里占地?,但目前主要还是想通过收买的方式占住一块地?方,反正图的是地?底下的资源,地?面上的东西不重?要。 哪知道这里有的部族之间血仇难解,说是一国?人,根本?就没把对方当一国?的看。见有外来?势力,竟然没多久就有部族来?与他们结盟,去征讨另一族了。 钟离眜拒绝了。他闲得没事么给这些异族人打生打死的。 也是这次,才?让他初步知道了这些生活在沙漠中的牧民的脾性。就因?为他没答应结盟,于是就被视为了敌人,遭到了攻击。 这能忍? 他跟梁高两个?人在这里已经很谨慎了,为了占据大义?,也为了和平共处,免得以后开矿建厂时还有战争的阴云,所以不曾有动刀兵的念头,更不曾用大船运来?的火炮□□一路杀人放火筑京观,而是花钱买荒地?,吃风沙,只等自家的船运东西过来?才?能放开吃喝一回,过着清苦的日子。 我不揍你,你居然还来?打我? 也不用特意禀报,他们远隔重?洋,虽然有电报,但隔得太远有时候信号不好,他们原则上有决断之权。两人一商量,当即展开了报復。 于是顺理成章的,他们就跟这个?部族的仇敌成了盟友,平分了土地?。自此他们的领地?除了那片买下来?的荒地?之外,又?多了一些能出产粮食的绿洲。 有了这个?抓手,把自家的良种运来?,再?建起毛纺厂,慢慢就吸引了一些弱小的部族投靠,领地?随之扩大,再?度引发矛盾、战争,和扩张。 这就不是单他们两个?武将能处理得了的了。国?中后来?又?派了两个?人过来?。 一个?是那迦太基国?的出奔之将汉尼拔,一个?是在塞外做得出色,本?来?要回临淄的陈平。 汉尼拔对黑金半岛不算特别熟悉,但他对这一带的几个?大国?熟悉,也有人脉,许多物资的购买和运输一下子顺畅起来?,比每次都得等自家的船来?回方便得多。这边的国?家都长于航海,乐于商贸,只要有利可图,驾着自家的小船能跑多远就尽力跑多远,要什么运什么。 原本?从国?内运羊毛织品利润不够,但陈平过来?在这边建了毛纺厂后就不一样了,路途近质量又?好,罗马人喜欢用一大块羊毛布裹在身上,这东西非常好卖。论价格和质量,这边诸国?的产品哪里比得上他们,顿时形成了倾销之势。 钟离眜后来?一直嘱咐自己儿子做官不要得罪陈平,就是这段时间留下的心理阴影。这个?笑咪咪的英俊中年人来?了之后不久,用收购羊毛的利益,引得周围那些原本?有仇但暂时还没有开战的部族很快就分化?了,他们的领地?也就跟着扩大了。 等国?内稍稍宽裕,在这边也建了个?发电厂,那些部族的头领更是屈服于享乐之下,在联合起来?攻打他们抢夺电厂失败之后,又?是一批人带着土地?投向了齐国?。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陈平的收买用间,坑蒙拐骗。 再?往后,他们甚至抽出人手帮助汉尼拔回到迦太基执政。汉尼拔大刀阔斧的改革,虽然在死前都没有机会再?跟罗马开战,但他成功地?把迦太基的利益跟齐国?绑在了一起。高额的商业利润让这个?盟约牢不可破,无法分割。 钟离眜一直觉得,汉尼拔最后是没什么遗憾地?走?的。尽管他没有打败罗马,但这么发展下去,罗马肯定不是有他们支持的迦太基的对手。 陈平自然也与他和梁高一样,得到了一处地?下有石油的封地?。不过因?为他没有一直留在这里,而是回国?做了丞相,封地?远不如他们的大。 陈平有时候感嘆:「当初若是与你们一起留在那里,说不定比回来?任相职更好啊。」 小贴士: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3页 钟离眜跟梁高后来?是名?副其实的「富得流油」,谁不羡慕。陈平也让人羡慕,但到底不如他们。 钟离眜也就笑笑,不敢搭话。他也不知道陈平说得是真是假,谁都知道这个?人醉心功名?跟前丞相李斯有一比,怎么可能放弃当丞相的机会不干,一直留在半岛。 但陈平同时也有个?爱财的名?声?,尽管被齐律管束着不敢贪污,谁去查帐都得夸他是个?清廉之人,但大家就硬是都晓得他爱财。 所以钟离眜还真不晓得,陈平这句话是不是有感而发,内心是不是真的嫉妒他们俩。乱说话引起人不满,当他在炫富,回头不动声?色地?坑他一把,他这种老实人可惹不起。 敬而远之,敬而远之。 若说这段生涯里最让他记忆深刻的事情,其实不是战事。 那边打仗乏善可陈,无聊到后来?军中让他记叙下来?,他都有好多事想不起来?,不得不把当事人都找来?一起回忆,才?把这段军史给补充得七七八八。 记得的都是些趣事,当地?的风土人情,甜掉牙的椰枣。还有……还有玄洲来?的黑蛮! 那些人是那个?打篮球的哗哗召募来?作战的人,听说大部分是迦太基、埃及、罗马等国?的黑奴。哗哗不知道说服了哪些商贾和贵人,在货船上有了舱位,几次生意往返之后,就把钱都用来?给这些黑奴赎身了。 然后他带着这些黑奴来?到半岛,有些人从军,有些人干活。这些人力气大又?温顺,钟离眜很喜欢用他们做事。这让他后来?经营自己的封国?时,也很愿意招收从玄洲来?的人,哪怕那些人一开始语言不通,又?什么都不懂。 这些黑蛮后来?有些又?走?了,跟哗哗去了玄洲,钟离眜还挺想念那个?大名?叫乔丹华,但大家都还是叫他哗哗的黑蛮。虽说是个?黑蛮,但也有仁义?之心,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带着黑蛮们回到玄洲去了。 他还记得临走?前,自己曾找哗哗聊过。哗哗说很多人都劝他不要回去,但他看到了齐国?的繁华,也看到了白皮肤人的国?度。世界这么大,有的国?家兴盛如斯,有的国?家也步入文明,但他的同胞却还生活在蒙昧中,看起来?快快活活的,可什么时候被人当猪狗宰割都不知道。 现?在离那些白皮肤国?家近的黑蛮已经被抓去当奴隶很多年了。甚至有的国?家兴盛起来?,就是靠抓捕黑人的奴隶贸易。 在齐国?待过之后,哗哗说,这个?世界好像已经不一样了。以前他们在丛林草原沙漠里与世无争的过日子,好像也没有什么,被抓作奴隶的也不过是靠近白皮肤国?家的地?方。其他地?方的人,这种生活持续了不知道有几百几千年,仿佛还能再?过几百几千年。 但是他心里老是空落落的,害怕根本?没有这么久,说不定过个?百八十年,黑蛮们想做文明人都做不得了。 梁高那时候怎么说的?梁高读书不多,对这些事也想得不多,就是觉得哗哗有侠气,跟他说别拦着人,哗哗说不定是要名?垂千古的,让他去吧。 其实别说梁高了,钟离眜自己粗通文墨,早年也没想过这些,是随船出海开了眼界,知道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多国?家,这么多长相?异的异族人之后,才?会深想一步,从哗哗这些黑蛮身上想到了自家。 不论叫夏商周,还是叫秦齐燕魏赵韩楚,甚至是匈奴,他们相对于这些人来?说,其实都算是一族人吧。 神州赤县其实只在一块巨大的陆地?的一端,另一端是另一个?繁盛的文明。在蒸汽机出现?之前,两种文明虽然不一样,但发展程度其实也没多大差别,对彼此也没什么认识。 蒸汽船能被齐国?造出来?,迟早也能被这些国?家造出来?。世界在蒸汽动力面前似乎变小了,来?往变得容易了,战争肯定也会发生在更多国?家之间。 黑蛮们不可能独善其身,要不是齐律严格,不许掳人为奴,多少商贾大户蠢蠢欲动,看上他们的人口和体格了。新洲和南洋的种植园缺人缺得发疯,眼看着钱在面前,就是没有劳力去捡啊。 大陆彼端这些国?家可没这种顾虑,他们多少年来?用黑奴都用惯了,如果有这个?机会,肯定会大肆掳掠,深入到原本?没有去过的地?方抓人。 哗哗的恐惧并非杞人忧天,而是很现?实的事情。 有时候钟离眜会想,要是蒸汽机被罗马人先做出来?,可能不止是黑蛮会倒霉吧。这些肤色苍白的人这么喜欢他们的茶叶丝绸跟白糖,怎么可能不去抢。 幸好,天佑大齐。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