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专属信息素》 第1页 《私人专属信息素》作者:十九星【完结】 文案: 抑制剂严重过敏的湛擎被家里安排了匹配度检测,勒令他必须和检测结果最合适的alpha结婚。 他知道,这是一场双赢的家族交易,俗称门当户对的联姻。 但他没想到,那个据说和他契合度96的人竟然就是从小住在隔壁的邻居哥哥。 对于这门婚事,外表高冷的湛擎心里悄悄开了花。 相亲会面当天,他默默喜欢了无数日夜的人却递给他一摞腺体贴。 班朔:这是我们项目组针对特殊过敏人群研发的抑制贴,已经拟定上市时间了,我先拿几盒给你试试。 湛擎嘴角下沉,心里哇凉:你不想和我订婚? 班朔: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 湛擎:可是我们匹配度96。 班朔轻笑:会有更好的。 一段时间后 班朔:喂,回来。 湛擎:怎么了? 班朔:易感期。 湛擎起身往家赶,调笑着问:不是有更好的吗? 班朔:……宝贝。 班朔:外暖内冷,对自己狠,离不开老婆温柔alpha 湛擎:外冷内热,a气很足,略乖型圆寸狼狗omega 【排下雷】 -强a强o的爱情 -主角o有些许a气在身上 -双初恋 -不写 -年上 -存在不长嘴文学,但不虐 -老规矩,互宠 -大量abo私设,很大量 -世界观架空,一些体系和制度与现实情况完全不同 一起快乐呀~ 第1章 是班朔诶 「爸,你什么意思?」女孩子清灵明朗的音色里掺杂着浓浓的怒意,稍微听听就能察觉到口吻中沉重的难以置信。 湛擎刚一进门就听见楼上分贝不低的争吵,他收起雨伞,递给过来接东西的阿姨,略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唿,顾不上肩头的雨水,三两步朝着楼上的声源走去。 狂风推着暴雨狠撞上六米高的落地全景窗,令人烦躁的噼啪声一刻不歇地穿透整个屋子,像是有谁在接连不断地向窗上泼水。 湛擎本就急,听着耳边的躁响,脑子更是突突跳。 他没等电梯,直接迈开长腿走楼梯,黑色牛仔裤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快速划过楼梯转角。 96分的契合度…… 太高了,高到令他不安。 楼上,低沉的男声克制地回应了一句什么,雨太大,湛擎没听清,但几乎是那人一说完,妹妹就跟点了小炮仗似的开始爆发:「一个匹配度而已,你就这么给他订婚,那我以后呢?!我以后是不是也得录进那个狗屁库里等着匹配,然后就随便跟人家订婚!」 男人终于被激起火气,音量抬高,但到底顾及家里还有外人,边说着话边关上门,声音也随着门板闭合逐渐放低,已经走上二楼的湛擎这回听得真切。 他说:「你跟他一样吗?他过敏那么严重,每次发热都得住院,我还不是为了他好!」 湛擎走向书房的脚步短暂停顿。 他看着格局开阔的二楼方厅,说不上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 屋里的妹妹好像笑了一声,语气不善地回道:「你自己说这种话不觉得好笑吗?为他好什么啊,我看你这订婚人选是早打算好的吧?就算匹配度没多高,你也得让我哥结了这个婚。」 男人彻底被女儿的态度激怒,严声斥责:「你懂什么!你能懂什么!」 女孩儿毫不退缩,甚至战力更上一层楼,直接喊了出来:「我有什么不懂的!我从小就懂!就因为他不是你亲儿子,你就一直看他不顺眼!现在是终于找到利用价值了是吧?!」 此时,湛擎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他直接开门,正瞧见湛悉淳扬在半空的巴掌。 突然有人进来,也让这个向来宠爱女儿的父亲醒过神来,他扫过门口冷漠的湛擎,又看看红着眼大喘气梗着脖子等巴掌落下的湛澄,沉默着攥紧拳,将手收了回去。 血压已经冲上头顶却临门剎车,要不是他刚过50岁身体素质不错,非得被这口气憋个好歹。 湛澄回头看看来人,红彤彤的眼眶顿时冲上一汪泪花,眨眼的功夫就落下三四滴,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哥。」 湛擎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对着湛悉淳直接问:「是谁?」 五天前,他跟湛悉淳的拉锯以自己暂时妥协宣告中场休息,他按照湛悉淳的要求,去专业机构将信息素录入了匹配库,湛悉淳的原话是:「你去录个库,如果有匹配度理想的就接触一下。」 匹配库由于技术成本难以压缩,一直都维持着只增不降的极高收费标准,且在客户主动撤销匹配前,每年都要提供昂贵的维护费,这份价格令寻常人家望而却步,所以能想着录这么个东西的,多是余钱烧手的人家。湛擎去录的那一家更是贵外有贵的最贵,里面客户的「含金量」可想而知,几乎成了所谓上流社会心照不宣的隐形相亲库。 他本来想着,就算真匹配出个高数值的人他也能想办法拖一拖,拖到手头的事情彻底拿出成果,他也就没什么好被掣肘的顾虑了。 之后结不结婚,和谁结婚,他都不会轻易任人摆布。 但是今天他收到结果通知,96分,有一个人跟他的匹配数值竟然有96。 第2页 在ao夫妻平均匹配度只有30-65的大环境下,96这个数高得恐怖,高得让湛擎想不出足够合理的理由拒绝。 他需要先知道那人是谁,然后再去重新测一遍数据,看看是不是算错或人为的手段,但如果是人为,得是多离谱的人才敢把数据「为」成96。 如果是没有任何纰漏的真实数据,那他…… 「班朔。」 湛擎正思索对策,脑内思路千迴百转忙得直打结,冷不防听见那个名字,竟生生卡顿了一下。 卡顿的不止他一个,他背后的湛澄原本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神色同样一空,她擦擦眼泪,从哥哥背后冒出小脑袋,问:「谁?」 湛悉淳被气得又闷又累,兀自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说:「班朔,我确实原本就打算让你们订婚,但匹配度能这么高,我也没想到。」 湛澄听明白了,确定自己没听错名字。 她又问:「住旁边的那个班朔?」 湛悉淳瞪了她一眼,语气不算好地呛道:「不然还有哪个班朔?」 湛澄看看亲爹,再看看一脸发懵的亲哥,一时间是泪也不流了,气也不生了,上一秒噘得老高的嘴唇直接裂开一道窃喜又欢乐的弧线,她怕被湛悉淳看到自己的表情,躲在湛擎宽大的背后,伸出手指悄悄戳了戳没反应的哥哥。 她可是知道的,哥哥有一个对象,好巧不巧的,就是班朔。 湛擎喉头滑动半晌,终于从一团乱麻的脑细胞里抓住了重点:「您本来就打算让我们订婚?」 湛悉淳对着湛擎倒是少了几分生动,表情平淡地压出一声回应:「嗯。」 随即瞟了眼湛澄,说:「你先出去。」 湛澄高兴的劲头蒸腾不过两秒,一听这话,当即小脸一垮。 湛擎轻拍她的背,低声安抚:「楼下等我,一会儿雨停了带你去吃甜品。」 外面的雨听上去气势很足,但要不了多久就会放晴,如此川剧变脸的天气已经上演好些天了。 湛澄对着亲爹已然从容下来的作态审度数秒,终是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听话离开。 湛擎就那么站在原地,等待下文。 湛悉淳也没有让他坐下促膝长谈的架势,情绪寡淡地陈述道:「上个月我已经跟班朔父母聊过,从威泰和派升的角度考虑,我们都同意结这个婚,之前没直接告诉你,是连总那边还有些顾虑。」 湛悉淳停下话头,拿起茶几前深墨色的茶盏呷了一口。 连总,连栖宁,是班朔的母亲,威泰是连氏旗下的医药产业,从医院到药品都做到了全国顶尖,唯独在硬体器械方面缺乏资源掌控,湛悉淳手里的派升医疗器械企业刚好能给他们查缺补漏。 利益上,两个人结婚确实格外合适。 但连阿姨还有顾虑,或许就是对联姻持保留态度的委婉表达,毕竟这对威泰只能算锦上添花,至于这个花添不添,连总更想参考儿子的意见。 湛悉淳不想把决定权转交给年轻人。 他放下茶盏,平和道:「所以我们折中商量,先给你们做一个匹配度检测,如果结果理想,就安排你们两个相处试试,合适的话,过段时间就选个正式时机订婚。」 96,岂止是合适。 湛擎定定望着不紧不迫的后爹,不接话也不表态。 他现在跟自己像模像样地摆谱,与班家商量联姻的时候估计又是另一副他没见过的嘴脸。 湛悉淳向来这样,能屈能伸看人下菜,要不然也不能在婚前对着离异带娃的关女士指天发誓承诺,一定会把孩子当亲儿子养,就在人后对湛擎这个「亲儿子」冷暴力。 挺能耐的,连关女士都被演了十多年,何况一无所知的班家人。 「现在匹配结果很理想,刚才我跟连总通过电话,决定让你们两个先往那方面发展发展,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有基础。」 说完,他抬眼睨着一声不吭的湛擎。 一个omega,还是顶级omega,却长着许多普通alpha都得悄悄踮脚的185cm的身高,omega出了名的肌肉群先天条件弱势,偏偏湛擎练出一身绝大多数人审美认知上漂亮完美的劲硕身材,掩在纯黑色半袖下的轮廓清晰可见,他还常年留着圆寸,生着极像亲生父亲的浓眉三白眼,别人看他时觉得野性难驯,他看别人时就仿佛无机质的机器,冷漠寡淡。 湛悉淳对上那双眼,不自觉地移开目光,隐晦地皱了皱眉。 他问:「你是怎么想的?」 湛擎怎么想的? 几分钟前他想鱼死网破,此时此刻他想直接已婚。 他沉默片刻,问:「班朔知道吗?」 湛擎的音色一如既往的沉哑淡漠,但湛悉淳还是分辩出些许异样。 他挑挑眉。 之前他怕直接跟湛擎坦白订亲对象会引来各种形式的对抗,恰好连栖宁有所犹豫,他就琢磨出匹配库这个缓冲藉口,处心积虑骗湛擎去录库,也算是多一分筹码,可现在瞧这反应,怎么好像直接坦白反而是捷径了? 他略微纳罕地盯回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三白眼,想挖出点什么。 湛擎太高,垂着眼皮回视他,三白眼一白都没留给他,黑瞳仁清亮沉静,闪着溪水般的澈影。 倒是有些像关女士了。 「连总会跟他说。你们两个找时间谈一谈吧。这个事,最好不要有其他变数,你的实验室也经不起太多变数。」 第3页 湛擎见他又开始老神在在地倒茶,反感地蹙起眉心,道:「实验室是我妈的,不是我的。」 湛悉淳动作凝滞片刻,低头抿茶,没再说一个字。 楼下,湛澄靠在楼梯扶手旁的墙边等了半天,终于看见缓步走下来的人,她立刻站直身体,忽闪着大眼睛迫不及待地小声问:「怎么样?」 湛擎瞧见她偷着乐的小模样,轻笑一下,没回答,看看窗外果然淅淅沥沥减小的雨势,揽着她的肩膀说:「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湛澄哪惦记什么吃不吃的,她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楼梯,想想上面的人,点头跟着离开了。 一坐上副驾,她就像解开封印的小鸟,兴奋地说:「哥,哥,哥,真是和班朔哥哥结婚吗?」 湛擎的心头被这话催着乱飞乱跳,他捏捏方向盘,低沉地「嗯」了一下,又说:「还没订好结婚,先……谈谈,之后再说。」 湛澄嘿嘿嘿怪笑三声,点头道:「对,是得谈谈,先把恋爱谈上,结婚不着急。」 谈恋爱……和班朔谈…… 湛擎耳根子一度一度往上升温,往日被后爹厌恶的三白眼里,厌世浓度锐减九成,星星点点,藏匿着细密内敛的期待。 湛澄扣上安全带,絮絮叨叨地说:「我还以为他是真让你从库里随便匹配个谁都行,那成什么了,跟开盲盒似的,是班朔哥哥那就没事了,嘻嘻。」笑得竟是有几分璀璨,仿佛暗恋成功的是她自己。 湛擎无言地勾勾唇,又道:「以后还是别跟爸那样讲话了,不好。」 湛澄一听,偏头看看哥哥专注开车的帅气侧脸,笑意收敛,抿抿嘴。 「我就是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程度。」 她一直是个敏锐的人,幼儿园时期就明白哥哥和自己不是同一个爸爸,都姓湛,面上一视同仁,但经她观察爸爸的言行举止,她知道两个湛字含水量不一样。 明明不是亲生儿子,背着妈妈时在意的如鲠在喉似的,结果利益当前,哥哥直接成为被牺牲的砝码,还要一口一个「为他好」,湛悉淳的形象在她心里忽然从斑驳变得溃塌。 如今妈妈不在了,她想保护哥哥。 湛擎明白她的小心思,胸口热融融的。 他目视前方,匀出右手精准地盖上她的头顶,顺着髮丝摸了摸。 湛澄被顺了毛,立刻又跳回到开心状态,笑眯眯地调侃:「是班朔诶,哥哥,是班朔诶~」 湛擎收回手,压住嘴角的笑意,却压不住心底向上翻涌的热切。 对啊,竟然是班朔啊。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开文了呀~一起开心呀~ 日更,除了上夹子这种特殊情况,应该都是早上八点半到九点左右更新 老规矩,虐不动,保甜 排雷基本上就是文案上那些,还有落下的我再补充 不长嘴文学有一些,但不是虐向的,一切只为吃糖 我写小情侣你放心(拍胸脯!) 欢迎大家~(摇手花) 插播一条gg,下面是暂定的下本预收文案,嘿嘿~ 《我爱你的永久可行性分析》 文案: 霍铮对一个理髮师一见钟情了,剪头髮时心里美得够呛,剪完后没几天又开始绞尽脑汁想找个藉口再去剪一次 正烦躁时,朋友邀请他去给一个煳综救火 霍铮一脑门问号:我,一个学生,去综艺,还救火,我家有娱乐公司也不是这么用的,给你找个艺人去得了。 发小:别啊,节目就是各行各业的人聚一起生活一个月,你是大学生代表,你亲自去。 霍铮八百个不愿意,但一看到常驻嘉宾照片里那位明星造型师…… 霍铮:我去,什么时候开机?明天? 买了一堆大礼准备激情忽悠的髮小:……啊? …… 皓野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造型师,草根理髮师起家,学歷低,出身低,只有审美创意和自身外形够牛逼。 即便手上完成了好几个明星转型的绝活,也还是压不住心底的不自信。 工作室到了上升期,作为创始人老闆,他理应出去营业,于是参加了一档一看就煳的综艺,素人居多,艺人也不是大牌,不煳不合理。 可反响结果就是非常不合理。 不仅火了,还是定向的火在了他身上。 皓野看看身边笑容灿烂的大男孩儿,心里恍惚,嘴上毫不犹豫地拒绝他一起冲浪的邀请,手上却递过去一瓶冲浪专用防晒泥。 大男孩儿呲个大白牙笑得就差摇尾巴了。 弹幕: 姐几个又来看恋综了? 谁能想到,煳综被他俩演成恋综。 野哥的嘴硬得掉地上都能砸出个响,心里爱惨了吧。 皓野本人也没想到,好好一个生活类煳综火出了圈,还真的顺便交往了一个男朋友。 后来某一天,他的小男朋友突然发来一个文档,说是写给他的论文。 标题:《基于霍铮喜欢皓野的永久可行性分析》 关键词:结婚吧;我爱你 皓野读完全文才明白,这是一个两万字的求婚情书。 # 我的小男朋友把情书写成论文 # 男朋友求婚时除了戒指还带着答辩ppt # 关于别人家墙壁挂结婚照而他们家挂求婚论文这件事 第4页 第2章 结婚的机会 狂暴了半个上午的雨彻底停歇,午休铃也恰好打响,各大教室陆续走出成群结队的学生。 班朔顺着人流,微笑着对路过自己又回头打招唿的学生点头示意。 白衬衫,深蓝色牛仔裤,浅卡其色露营鞋,班副教授凭藉经年不见老的完美皮囊和一套经典大学生「皮肤」,毫无违和地混迹在学子的队伍中,29岁高龄,肉眼看最多是一位气质稳重成熟的笑眯眯学长,还是常年健身身材很好的学长。 凸起的喉结顺连着流畅的脖颈线条,显得气质优越出众,宽松的白衬衫随性地掖进牛仔裤里,在穿过迴廊的金烈阳光下闪着盈盈的虚影,偶尔能窥见胸肌的轮廓和训练痕迹明显的劲瘦腰腹。 一个不需要信息素鑑定,视觉上就可辨认的顶级alpha。 随着一声声热情的「班教授」随风飘远,旁边非本专业的学生多会惊讶地侧头看去,想确认几句教授是不是叫的这位帅学长,一旦对上视线,就会收穫班教授标准又友好的微笑。 还是个性格随和的a。 在另一座大楼与校园大道的交叉口,班朔终于与学生分流,拐进了办公室所在的教学楼。 三楼的教室和其他屋子都是实验室性质,现在几乎空无一人,显得有些空寂。 裤兜里的手机突兀地振动几下,他单手夹着教学书,单手抽出手机,看看来显,点下接听。 「喂,儿子,才下课?」 班朔用拿书的手按开办公室的指纹锁,说:「嗯,有事吗?」 连总很少在白天给儿子打电话。 「有事。」 电话那边似乎是沉吟了一阵,这让班朔有些意外,他放下东西,没急着打断这片刻的沉默。 「给你订个婚?想订吗?」 班朔本就有所猜测,无论是年纪还是时机,他都要经歷这么一遭,可真来了,他还是忍不住皱起眉。 「不想,怎么突然要给我订婚?有人选了?」 班朔的音色向来清沉温润,听着就让人心情舒展,但这件事让他本人都舒展不开,声音自然带出几分罕见的冷漠。 连栖宁听得出,也不在意,只说:「有,之前没告诉你,先给你们做了匹配度检测,上午出的结果。」 班朔的信息素一直存在一家匹配库公司里,还是18岁那年他爸趁着他易感期要求他录进去的。 他猜检测结果应该还不错,这让他眉头的皱痕不自觉加深。 「多少?」 「96。」 班朔一愣,显然是没想到结果能好到这个地步。 不太妙,这个数还真不好拒绝。 他也沉默了。 几秒后,问:「对方是谁?」 连栖宁笑了一声,说:「是小擎,我还真是没想到你俩匹配度这么高,早知道就早点匹配一下了,何苦拖到现在。」 班朔拿水杯的手顿在半空,指尖点触在杯壁一动不动,冰凉的感知顺着指腹滑进心底,变成突兀又迅速的一道热流。 他似是不太敢确定,又问了一遍:「湛擎?」 「是啊,前段时间湛悉淳来找我们商量联姻,我其实不太同意,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十多年了,要能成早有苗头了,这么突然干巴巴地订婚,感觉不是那么太合适。」 班朔从没凝滞过的流畅脑子早已按下暂停,整个人如木雕般杵在办公桌边,手还点在水杯上。 听见这话他才回过神,动作缓慢地握上杯把,凤眼低垂,分明一丝情绪都不曾外露,却还是从身影上渗透出丝丝缕缕的低沉。 这么多年是他亲自处心积虑掩藏起的心绪,怎么可能有任何苗头。 「不过你俩既然有96的契合度,实在难得,不然发展发展?可能以前没往那方面想,现在想想也来得及,96啊,你妈我这么多年可是一次都没见过。」 班教授勉强冷静下来,淡淡地想:从学术上考虑,96甚至是一个可以写专项调研的数据,当然不常见。 班朔姑且平和地问:「湛擎那边,什么态度?」 连栖宁颇感意外,硬是几秒钟没接话。 班朔一直待人谦恭柔和,总是嘴角带笑,说话也温润亲善,看似应当是一个好脾气的alpha,但是连栖宁作为母亲太了解自己的儿子,好脾气三个字和他半毛钱的边都沾不上,班朔带着的三个学生同样有深刻体会,只不过没有连栖宁体会得深,不能看透他温柔表象下出奇冷硬的里子。 他要是一点都不同意这个联姻提议,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现在第一反应竟然是关注湛擎的态度…… 连栖宁问:「你是不是对小擎有点想法啊?」 班朔眼眸晦暗,否认道:「没有,毕竟是两方的事,他什么态度?」 连栖宁不太信,但也没深究,说:「他没反对,湛悉淳想让你们俩自己见面谈谈。」 没反对。 班朔攥着把手的力度紧了紧,走到饮水机边将杯子架在上面,按下出水键。 哗啦啦的流水声穿过手机,待到水杯装满他才道:「好,我跟他约时间。」 他盯着波澜粼粼的杯口水面,道:「这件事我自己处理,你先别管了。」 「行吧,那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也没有这婚非结不可的意思。」 「嗯。」 第5页 妈妈没有,不代表他爸没有。 挂断妈妈的电话,果然不出班朔所料,他刚喝了一口水,班正威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没有连栖宁的随便,短短一分钟的通话,中心主旨就是一个:联姻对家里产业有益,尽快和湛擎谈妥,找时间定下来。 班朔没理他,无可无不可地应付过去,坐到椅子上无言地喝了半杯水。 手机捏在手里,人脸识别通过了半天也不见机主有触屏指令,时间一到就默默锁了屏。 班朔就这么看着手机发怔,说要自己处理,可是怎么处理,处理成什么样,他全然没有思考,脑子里盈盈绕绕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一个和湛擎结婚的机会。 一个顺理成章、名正言顺的机会,一个欣喜和沉重搅拌成煳的机会。 湛擎的不反对是什么意思? 为了家里的利益同意? 还是扭转不过把发小当成哥哥的弯,却也不好拒绝? 结婚。 婚姻。 这两个词在班朔脑中画圈,最终沉沉坠落在理智准绳上,弹动数下,化成烟雾。 没多久,他给湛擎发了消息。 班朔:周五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 湛擎是实验室里最卷的人,早到迟退是常态,按时下班才是稀有场面。 周五晚上,他按时下班了,按时到18:00就打卡走人,18:05人已经在开车回家的路上。 七点半要去见班朔,他赶时间回家换套行头。 去年开始他就搬出了湛家,自己在公司十五分钟车程外的高档小区买了房,和班朔各自签了买房合同,同一栋楼,两梯一户,他住8楼,班朔住11楼。 开发商对地下车库也是花了十成的心思,从下坡开始到行至库位,都充斥着一种绝不可能闹鬼的科技感,和一旦行兇就会被立刻察觉的明亮度。 他的车位都和班朔的正对着,班朔那一排五个车位空了一个,显然是还没下班。班教授身上的学术担子不轻,只会比湛擎更卷。 湛擎迅速又不失从容地回到家,焦虑和紧张的情绪沉淀了三天,到此刻已经缓和八成,还留着两成等一会儿见面了再延伸发作。 气质使然,湛擎常年穿深色衣服,休闲款为主,今天吃饭也不需要正装出席,他换也是从黑色半袖换成为数不多的白色半袖,黑色牛仔裤换个藏蓝色,最重要的是洗澡,昨晚他的传感器做出进展,加班一宿干脆睡在了办公室,一天多没洗澡,这么去见班朔不太行。 他利索地脱掉衣服,撕掉腺体上的阻隔贴,凑到镜子前歪头看了看上面的针眼。 除极少案例外,绝大多数人的颈腺体都长在左侧胸锁乳突肌的上部,距离耳根和颌骨衔接处两指宽的位置,一侧头就能暴露无遗,梭形器官被皮肤覆盖,摸上去永远比周围更热几度,是一处神经最为敏感密布的地方。 湛擎对普通的抑制剂过敏,抑制贴更是用不得,每次发热期就需要给自己临时注射一剂微量的腺体镇定液,然后赶到医院专门的隔离区输液挨过那两天。 麻烦,他的发热期还极不规律,更麻烦,但多来,早已习以为常。 昨天上午他的发热期刚结束,打镇定的针眼还没彻底消失。 他不甚在意地上下摩挲几下腺体,转身进了浴室。 寸头的优势在吹发半分钟就干爽的速度上效率尽显,湛擎不是追求精緻生活的omega,简单涂过面霜,换好衣服蹬上纯黑的运动鞋,发酵着那剩余的二分紧张重新开车,驶向约好的餐厅。 19:27,班朔已经坐在餐位五分钟,点好湛擎爱吃的那几道菜,静静地望着高层之下尽收眼底的夜城景色,此刻太阳没有完全藏匿,灰蓝过渡淡粉,预示着即将下雨的配色。 主干道上一熘的红色车尾灯活像一条长无尽头的斑点蜈蚣,看久了似乎也会跟着下面的车主焦躁起来。 忽然,剔透的落地窗上映出一道高挑的人影,打散了本就和自己无关的躁意。 班朔回头看去,心跳节奏轻弹。 湛擎的圆寸漆黑规整,配上一双轮廓形似猫眼的下三白眼仁,高冷的外壳叠上一层野性厌世的盔甲,白色半袖和五官髮型达成和谐又强烈的对比度,让这个人更多了些纯粹和干净。 可但凡接触过湛擎的人都该清楚,他的单纯和善良一直存在且货真价实,内核里的那份天然和清澈比外在更令人慾罢不能。 「哥。」 湛擎紧张得嗓子发紧,叫这一声甚至用了点力气,听起来倒是并无异常。 班朔听着被叫了十多年的单字音节,唿吸都凝了一瞬,没由来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重量,但他面色不变,一如既往地笑了笑,说:「刚下班?」 「嗯,路上有点堵车。」 「没事,时间刚好。」 湛擎不敢看向对面,坐下后掩饰性地喝了口水,听班朔温声说:「我先点了几道菜,一会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 他放下水杯,磕到碗盘边沿,「叮」的一声,他又伸出修长的手指拨动杯身,让它离远些,嘴上应着:「好。」 水已经咽了下去,喉结却又下意识滑动一下。 明明一起吃过无数次饭,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么僵硬紧绷的,僵硬的氛围,紧绷的肌肉,湛擎始终微垂着眼,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第6页 班朔没给他过多纠结的,直接了当道:「我听我妈说了订婚的事。」 湛擎看了他一眼,应道:「嗯,我也听我爸说了。」 班朔微笑不减,说:「我跟湛叔叔聊过,他说你的过敏很严重,近一年对镇定也产生了抗药性,结婚的话,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湛擎乱搅的思路静了静,这确实是湛悉淳提出联姻的藉口,他听着班朔一成不变的平整语气,有种不太顺心的猜测。 班朔提起一个趁手的牛皮纸袋,没有logo,常规书本大小,重量应该不轻,放在桌面上时落下清晰的声响。 湛擎盯着那个袋子,又看向班朔含笑的眼睛。 他说:「我之前做的那个实验项目还记得吗?这是成品,专门针对特殊过敏人群的抑制贴,已经通过了四期临床的数据审批,正式拟定了上市出售的时间,先给你拿两盒试试。」 湛擎原本因为紧张疯狂震盪的心跳以一种难言的速度冷却下来,几息的功夫,归于寻常。 没了那层干扰,他一瞬不瞬地望着班朔漂亮到摄人心魂的凤眼。 不顺心的猜测在那双无波无澜但笑意得体的眼珠里落实,砸得湛擎头脑发冷。 【作者有话说】 班教授的迴旋镖警告 谢谢大家呀~小小红包,一起快乐~ 感谢在2023-09-06 08:37:54~2023-09-07 08:4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木缘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斜阳几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不订婚 湛擎的眸子渐渐从虚浮中凝出平时对别人才常见的气势,紧紧攥住二人间的对视,似乎想要读懂更多别的东西。 餐厅的音乐和周围细微的嘈杂无法在他们间渗透分毫,像是独立划分出来的真空带,形成卡住喉咙般的死寂。 班朔掌心隐隐泛起潮气,迎着湛擎的视线。 明明长了双猫眼,却像小狼崽子一样,有点凶,又非常直接。 这就是湛擎,连情绪都比旁人少许多修饰。 「你不想跟我订婚?」他的语气挺平静,说完这句话却从胸腔里溢出不易察觉的委屈,起码除了他自己,外人无法察觉。 班朔移开目光,温声说:「你会找到更好更合适的人。」 而不是以自己的生活和幸福作为本钱,因为利益考量踏入如此沉重的交易中。 湛擎听得愣了愣,茫然间竟感到一丝荒谬。 什么更好的人能超过他十年的隐秘感情和96分的稀有数值? 他哑声说:「可是我们匹配度96。」 班朔咽下诸如「匹配度只是学术上定义的对信息素兼容性的度量值,对主观情感上的干扰没有那么绝对」等干涩的解释,他看回湛擎精緻的猫眼,又扫过那对微抿的唇,原本清晰的m唇型被他抿得薄了几分,不太明显,但湛擎表情向来不多,细节的变化才是常态。 多年习惯,班朔已然十分擅长抓住那些细节。 他唇边的笑还挂着,说:「会有更好的。」 像是一种苍白的期盼和祝福。 怎么样也得比他好。 湛擎不说话了,也不再看他。 菜在这个时候陆续上桌,桌沿的抑制贴变得碍事,湛擎看着服务员每次上菜都要刻意抬高菜品以免碰倒袋子,莫名心里更酸。 他默不作声地拿过纸袋放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低低地说:「谢谢,我会用。」 班朔来之前是想跟这位26岁的成年小朋友谈谈结婚意味着什么,不要因为后爸的利益轻易妥协,可真坐到了这里面对湛擎的神色,他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心里发干,喉咙发堵,活似灌进满嘴的沙土,这沙还泛着涩嘴的苦味儿,噎得人胸腔发胀。 湛擎早晚是要结婚的吧,他早晚要谈恋爱,要成家,要脱离两人间邻居的身份,也会和自己的髮小这个名头渐行渐远。 班朔逃避了三天,今天在这阵窒息的沉默里避无可避地设想着那一天。 嘴边常有的笑不知什么时候淡得近乎消失,他的面相在失去笑容的掩护后,便会露出内里刺人的淡漠。 此刻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份淡漠里占着多少比重的凉意。 班朔点的菜确实都是湛擎爱吃的,这是一家预约制西餐厅,湛擎不喜欢每样菜两三口分量的tasting-menu,一定要自主点餐,爱吃的范围也不广,头盘不吃,汤只喝蔬菜汤,不爱吃牛排,只吃奶油意面,然后再吃一个水果甜品。 这些没有人比班朔更了解。 湛擎一声不吭地吃着刚上来的意面,叉子在面里转一圈,环上来几根面条,浓郁的奶油菌菇酱里融合着松露的特殊味道,面条弹牙劲道,是一盘很适口的奶油意面。 但吃在湛擎嘴里,他只觉索然无味。 前三天的暗喜和快乐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缥缈又虚幻,梦魇般缠绕在生涩的现实边,显得有些可笑。 他现在脑子很累,干燥得仿佛动一下就会皲裂。 班朔不想和他订婚。 他们不能结婚。 班朔的牛排上来得慢了一会儿,他没动刀叉,说:「订婚的事我会跟湛叔叔说清楚。」 湛擎握着叉子的手微微泛白,拒绝道:「不用,我自己跟他说。」 第7页 班朔不再多言,对湛擎的低落后知后觉。 为什么会低落,订婚于他而言理应是一种负担,现在负担解除,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不高兴? 难道他其实……想订婚? 湛擎桌边的手机屏幕弹出消息,是组内负责採购零食的成员分享的购物连结,让大家自己选喜欢吃的东西。 他瞥了一眼,收起手机,说:「实验室里突然有事,我要回去处理。」 湛擎撒谎的时候不会看人的眼睛,手里总是要忙点什么才能把慌撒得流畅。 班朔看着他左手正摩挲的餐巾,又看他将餐巾在唇角擦了擦,目光始终落在桌面虚空某处。 随即,他顿了顿动作,草草看向班朔的位置,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班朔笑笑,温柔点头:「好,早点回家,别熬夜。」 湛擎拎着抑制贴,小声答应:「嗯。」 服务生时刻注意客人动向,湛擎的身影刚没入电梯间,便走到班朔身边礼貌询问:「先生,这位客人的餐还需要上吗?」 班朔神色淡淡:「不用了,我这份也不用再上了。」 「好的。」 窗外骤亮一瞬,短促又耀眼,班朔转头看去,彻底黑沉的夜色弥散着压抑的暗流。 要下雨了。 他拿起刀叉,怎么也调动不出一丝表情,只面色冰冷地切着浓香的牛肉。 湛擎在逃跑,他做不到平静地吃完整顿晚餐,眼前就是班朔,心里还是班朔,可他昨天前天大前天想像中那个未来里的班朔,却被一盒抑制贴取代了。 他坐在车里,看看纸袋,掏出内里的东西翻转瞧了瞧,又单手塞了回去。 车迟迟没有打火。 过了一阵儿,湛擎抬起左手臂侧过脸,在半袖上蹭了蹭眼睛。 …… 这一顿晚饭几乎是班朔最后一次见到湛擎,之后一连五天他都没能在车库或是小区里偶遇。 早起上班车位空着,晚上加班到九点,车位还是空的,中间的双休日更是无影无踪。 班朔甚至怀疑湛擎根本没回家。 家还是回了的,不是早上回来洗个澡,就是半夜累到懒得开车,直接从实验室疲惫地打车回家。 这五天,湛擎没让自己空闲太多时间,忙数据,忙实验,在硬体和软体之间频繁高效地切换大脑,卷得新进组实习的新人十分焦虑,估计已经在考虑挪窝换厂了。 他不能闲着,只要哪怕一个脑细胞没活干,就会在他耳边重复呢喃:班朔不想和你订婚,班朔对你没那想法。 他就像被心魔魇着了,凭藉简单的两句话就能抽取他神志和灵魂的心魔。 湛擎琢磨着,这或许就是自己宁可暗恋十年也不敢表露一星半点的原因,因为一旦被拒绝就会循环往復地思索,思索往前十年各种不起眼细节,思索往后数年即将面临的尴尬处境。 他还会想,班朔对他一直很好很好,甚至连拒绝订婚都是温柔的、和煦的,没有嫌恶或者别的什么,还想替他解决湛悉淳的责难,像在对待一个的弟弟,一个普通的邻居弟弟。 可能两人之间也不过仅此而已。 渴望得寸进尺的人一直是他自己。 昨天湛擎熬了大夜,正趁着午休间隙仰躺在办公椅上补觉。 突然,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办公室内的静谧,吵得他心脏突突狂跳。 湛擎眯着眼直起腰,看着来电人等了半晌,直至铃声结束一循环才接听。 「喂,高组。」话音已经全无睡意惺忪的痕迹。 「湛组长。」电话那头客气地招唿一声,没等湛擎回应就急着说下文。 「是这么个事,你们组的小陈,陈泽鹏,前几天找我来沟通过,我听他意思是想转组到我们项目里来。」 湛擎把玩中性笔的手慢了下来,道:「嗯,公司规定不是不能无故转组?我这边项目还没结束。」 「是,他来找我,我也是挺头疼,我之前又去人力那边问了问,他们给了个准信,意思要是人员条件实在符合,原项目那边又不再涉及核心进度的,两组长沟通后是可以转组的。」 那边的人像是在照着什么材料阅读内容,有些棒读,但语气竟是诚意满满。 湛擎头疼地捏了捏后颈,仰着脖子看天花板。 陈泽鹏,叔叔在高层做总秘,有些内部消息,应该是听见不利于现在项目的风声提早找好下家,不打算蹚浑水了。 这位组长恐怕接到的不是人力的准信,是高层的准信。 陈泽鹏是腺体研究方向的人才,这类人上学时都是临床或者医药专业,有项目背景,他们搞医疗器械相关的企业想再招同等条件的人,不好办。 「你们那边还是原来的腺体微创项目?」 对面笑着说:「对,还是那个,这两天也是堵得头疼,老人走了一个,确实是缺人,听上周汇报说你们那边到测试阶段了?」 湛擎清楚,他们研究的那个特殊传感材料只测试到了第一版,后面还有二三四五版,但凡需要改动都需要腺体专项的人参与配合,和其他项目测试阶段就基本接近尾声的概念完全不同,这甚至算得上新「战役」的开始。 啧。 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问:「人力哪个人给你回復的消息?我去问问。」 第8页 那人没犹豫,报了个名字。 看来早就通好气了。 挂断电话,湛擎烦躁地晃晃脖子,睡姿不端让他晃出两声「咔咔」脆响。 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然后重新拿起手机,在内部通讯网找到那位人力的电话,拨了过去。 十分钟后,他平静地打开办公电脑,给陈泽鹏发了转组通知邮件,抄送了一堆人,还利落地同步提交了转组签报。 全然不知收到邮件的陈泽鹏在外面心虚地偷瞟了办公室好几眼。 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了。 晚上八点,湛擎没再拼死加班,差不多了就开车回家。 他将车倒进停车位,下意识看看对面。 空了一个。 也在加班。 他解开安全带,静坐许久,封闭空间内最突兀的就是自己的唿吸和心跳,他思虑空洞地听着,眸光虚焦。 几分钟过去,他给湛悉淳打了电话。 据他今天下午难得尴尬社交套来的消息,公司进来个新高层,明显不是湛悉淳派系的人,自己的项目还好死不死的在那人权限管辖范围内。 湛悉淳没握紧实权,说明他那边斗了半天不仅没有突破,还斗出个重大纰漏。 电话里的人听他说完今天的事,风雨欲来地说:「你以为我想吗?」 「现在不止派升被扔老鼠,国外那摊子事也给我搅局!」他估计也是憋得狠了,可算是逮着个出气筒,边大喊边拍桌子。 湛擎放着免提,耳膜免受侵害。 「我明早飞国外,时间短不了,你那个项目,能行就行,不行就自己去高层搞走他。」 「年初我就让你直接进高层,你非要做什么狗屁实验!你窝在那破实验室有什么意义?!」 湛擎眉心紧蹙满眼不耐,语气不善地打断他的抱怨:「不是狗屁实验,是我妈的遗愿,她交代的时候你没听见吗?」 湛悉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怒斥:「她交代你能做出来就做,做不出来就!算!了!」 「我只接手四个月就已经进入一阶段测试,你为什么一定觉得做不出来?」 「你分得清轻重缓急吗?现在什么时候了?实验做出来了公司没了,有意义吗?还有那杂鱼插手,你实验能做出来吗?人都给你挖走了谁给你做?」 湛擎笑了,他笑的不多,这么嘲讽的轻嗤更是难得,他说:「实验暂停就很难重启,即使我不做项目进了高层,等事情结束之后呢?你又想让我干什么?」 他淡淡地问:「你能给我什么?」 湛悉淳被一个个疑问掐了脖子,湛擎接着道:「你想过给我什么吗?」 车里再次跌入死一般的寂静,电话仿佛断了线,只有计时还在默默变动数值。 湛擎善良地打破僵局,说:「我只关心我妈的实验成果,结束之后我就出国读博,你也别费劲琢磨了。」 「出国?班朔呢?」 湛擎眼眸颤了颤。 「我们不订婚。」 「不订……」 湛擎没给他说完的机会直接挂断。 他仰头枕着靠背,眼睛盯着对面的空位,脑子再次混沌。 不订婚。 他不想跟我订婚。 【作者有话说】 你老公是块木头 感谢在2023-09-07 08:40:15~2023-09-08 08:4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河鱼木木、屿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为什么会想要订婚 湛悉淳出国处理国外的事,借着时差,倒是给湛擎减轻许多精神压力。 这几天他都在专心提高实验进度,为不久后即将面临的打压做好提前量,争取将损失降到最低。 前段时间他们公司又招聘进来一批新人,都是研究生或博士毕业,湛擎现有的组员都有恨不得往外跑路的,捞进来一个博士几乎不可能,于是他要来了这批新人里唯一一位腺体方向的研究生。 名校,临床专业,在腺体领域做过大项目,论文的含金量都是闪着光的。 一般这样的人才,有经验的带队老前辈多会有所顾虑,企业的研发岗位恐怕难以留住背景如此丰满的人,这类人大概率是在准备升博的间歇顺便找个厂子待一待,攒攒学术界以外的见识和经歷。 成员一来一走对项目进展不利,所以这位实力最强的新人反而有些烫手。 湛擎没那个挑拣的余地,烫不烫的,先过来填上空缺再说。 「组长,二版的实验数据已经发你邮箱了,目前看是可以准备整机测试了。」夏琢穿着白大褂从内间的实验室出来,对着刚结束晶片焊接的湛擎汇报成果。 湛擎放下手头的工具,对着来人点点头,虽然没有笑脸,但是神色是明显的满意。 「我一会儿去看。」 夏琢笑了笑,清朗的声音压低一些,怕打扰其他正在工作的同事,请示道:「绍老师说三版材料好像还有可以调整的地方,我们现在去模拟一下数据可以吗?」 「可以,原来的三版记得保留记录。」 「好的。」 夏琢是正常的研究生毕业年纪,25岁,只比湛擎小一岁,顶级alpha,身高腿长身材好,深棕色短髮,眼尾略微下垂,笑起来像个和和气气的大型犬,说话时总是带着能辐射人心的朝气和活力,只入职三天就迅速和组员打成一片,情商很经得住考验。 第9页 这些湛擎都不在乎,最让他惊喜的是业务能力,两天时间就能把不想好好交接工作的陈泽鹏搞定,今天已经正式上手,还能注意到组长的急迫主动加快进度。 这种急人所急的人才,是个领导都会「爱不释手」。 今天由于新人加入,干活丝滑,且他的卷和湛擎的玩命卷画风差异极大,那种阳光舒服的卷法是能带动组员从沉闷中提取几分斗志的,于是这一天全组的效率都活似涂了润滑油。 这让湛擎不得不在难得按时下班的轻松氛围里,反思自己以前的领导能力和带队方针。 「组长。」 湛擎习惯最后离开实验室,这会儿屋子里没人,正想到怎么提高凝聚力,听见声音,他停下关门上锁的动作。 是夏琢。 他拎着一杯像是奶茶的饮料从走廊外进来,递到湛擎面前,笑着说:「中午你请我吃饭,我现在刚上班没什么钱,请你喝奶茶,别嫌弃。」 湛擎愣了愣。 组长请新入组的新人吃饭是老传统,他四个月里请过三个人,这还是第一次有回请东西的。 他接过袋子,道:「谢谢。」 说着单手合上电子锁,朝着大厅外走,夏琢也要坐电梯,算是顺路,两人便并排走着。 夏琢说:「晚上喝奶茶对睡眠不好,我就点了牛乳芝士,少糖的,没关系吧?」 湛擎看看袋子里的饮料杯子和吸管,点点头:「嗯,没关系。」 他在社交上十分不善于用表情和言语拉进距离,一张本就冷淡的帅脸少有过多变化,木木的,整体就是个话少酷哥。 夏琢不介意组长的酷劲儿,笑眼依旧弯弯,湛擎瞧着好像还真挺像某种狗狗,一时间想不起来名字。 两人走到电梯间,两部电梯,一部不在1楼大厅停留,直通地下车库,夏琢显然要乘另一部,湛擎的电梯先到,开门前他问:「你怎么回家?」 夏琢的眼睛悄悄亮了亮,说:「坐公交,租的房子离公司三站远。」 湛擎点头:「嗯,那再见。」 然后抬腿进入电梯,关门下楼。 夏琢看着早已闭合的电梯门,褪去眼中的亮光和活力,正回微侧的身子。 安静的电梯间盪起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还挺有趣。」 …… 「教授,那个,嘿嘿,期末考试有没有范围呀?」 下课铃一响,教室内应声吵闹起来,但见到有勇士敢于上前冲锋陷阵,原本打算离开的学生都不动声色地留下,说话声也不自觉低了下去。 哪怕松川大学是顶尖名校,期末的恐怖统治也会一视同仁地笼罩住这座校园。 其中班教授的课更是个小boss。 被推搡出来打探情报的学生在班朔带队的项目里跟着研究生前辈打杂,是本专业的大学霸,也算班朔的半个直系学生了。 但最近班教授的坏心情肉眼可见,堪称一个阴云密布。 以前常常微笑的时候就足够让前辈们谨慎小心,这几天那抹笑容仿佛是租期到了,根本没见着几次,前辈们各个捏紧了皮,何况他一个本科小弟弟。 他硬着头皮问出这话,感觉汗毛都有点发凉。 好在班朔的阴沉只针对自己,向来不会迁怒无辜的人,最多就是外在气质有些渲染力罢了。 「这周还有最后一次课吧?」 男生赶紧点头:「对对对,周四下午。」 「周四说期末安排,范围不会具体到点,这学期没怎么学的,现在自学应该还来得及。」班朔收起教材,正要走,又对男生叮嘱:「你们班有一个人缺勤超过四次,期中项目报告不及格,通知他期末不用考了。」 男生是这门课的挂名代表,收发作业都是他来做,自然知道班朔指的是哪位大兄弟,忙道:「好的,我跟他说。」 随即目送班朔离开教室。 「教授都不笑了呜呜呜,不笑也是帅的。」 「之前笑眯眯的时候看起来好温柔。」 男生回头看看几个聊着天的omega。 温柔? 那是你没进过班教授的实验,全系效率最高的称号根本不是开玩笑的,零摸鱼人员,就算是领导插送进来刷履歷的小鬼也得把活干到位。 班教授不给面子的时候,是真的一微米都不会给。 哎,他还有一个阶段总结没写呢。 听着背后离谱的小声议论,男生禁不住惆怅地摇摇头,望着窗外远方的云。 回到办公室的班朔呆坐在椅子上,没急着去食堂人挤人。 他在想湛擎。 想湛擎为什么会想要订婚。 这么多天,他已经把那顿惨澹的晚餐翻来覆去回想无数遍,自己委婉拒绝后,湛擎低落到连吃完整顿饭都做不到,他确信,湛擎是想订婚的。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急着结婚,过敏体质这么单薄的藉口他一个字都没放在心上。 应该是湛悉淳。 关阿姨过世后,湛悉淳变得有些偏激,这一点班朔作为外人也看得出,可也不至于这样急着拿湛擎榨取价值。 他换了很多个渠道,只打听到湛悉淳过年期间几次出入医院。 难道他也病了? 他病了关湛擎什么事。 班朔越想越烦,眉头越收越紧。 「嘟嘟。」 第10页 敲门声没能搅散他的焦躁,他不想应声,却听外面清亮的男声穿透门板传了进来:「班教授,有时间吗?」 是同专业的教授,比自己大六岁,资歷和职称都在自己之上,他只能开口:「请进。」 来人身量不高,骨架偏小身材清瘦,冷白皮,戴着无框眼镜,是标标准准的omega。 「梁教授。」 梁辰没客气,熟门熟路地坐到班朔对面的椅子上,班朔也就不再客套,问:「什么事?」 「是早上会议上提的那个项目,我想来问问你的想法,确实不再考虑考虑了?」 班朔眸光顿了顿,无波无澜地说:「不了,我手里已经有两个大项目,再参与一个,精力不足。」 梁辰可惜道:「哎,主要是你的经验太对口,我这边也实在难找合适的人选,后面我还有其他事情,只交给学生也放不下心,你来的话,我可以……」 这些都是会上就说过的话,班朔再听他私下来一遍,已经明白他目的不纯。 闻着鼻尖极淡的栀子花香气,他直接放弃表情管理,皱眉打断:「我早上推荐了陈老师,梁教授去跟陈老师具体沟通一下,他比我更合适,我不仅没时间,也没兴趣。」 梁辰清晰地听出几分火药味儿,奇怪地仔细瞄了班朔一眼。 第一次见alpha在omega的引导信息素下还能生出这么大火气的,即便不接受也应该受信息素影响心绪平和才对。 他听懂了班朔的一语双关,也不再过多纠缠自讨没趣,停下话头潇洒起身,笑着说:「那好,我就不打扰了,你先忙。」 梁辰在某方面观念比较开放,最近对班朔这个摆在眼前的顶级alpha实在感兴趣,想试试能不能约一次,既然不行那就算了,他也不是很缺a。 omega的信息素比alpha更复杂也更灵活,可以自己有意控制,散发出具有试探意味的引导信息素,对alpha具有一定的镇定效果,如果对方感兴趣并接受这个无声的邀请,就会回应自己的信息素以达成共识。 社会发展至今,这样直接使用引导素的行为算不得礼貌,不犯法,但在道德层面颇受微词,自觉的omega很少对陌生alpha这样做,却也不缺乏蛮不在乎的人。 梁辰就算一个,试一下味道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班朔秩序敏感,对这种试探就非常反感,试别人他无所谓,试到自己头上就堪比精准踩雷。 待人走后,班朔「啧」了一声,从手边的桌柜里拿出剩下半瓶的阻隔剂喷雾。 阻隔剂起不到什么抑制效果,仅是单纯的信息素「清洁剂」,能有效去除衣物上和空气中任何类型的信息素,保证干净无残留,只会散发着清爽的人造香气。 等到下午学生过来汇报时,险些被浓度过高的阻隔剂味儿熏个跟头。 【作者有话说】 班教授, 别人释放引导素:喷阻隔剂洗洗屋子 湛擎释放引导素:腺体.exe立即响应 身兼男德院院长和双标系主任 感谢在2023-09-08 08:41:17~2023-09-09 06:1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二萌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不知道该怎么办 湛擎预测的打压终归还是来了,来得还很迫不及待。 公司要小范围压缩研发经费,用于新战略的试水。 整个派升的研发分为多个条线,保守估计每条线都要推出来一个牺牲的项目组。 在那位带着任务空降的高管看来,湛擎的传感器项目明显需要牺牲。 湛擎已经猜到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能这么快。 腺体方向的新人刚上手四五天,二版本的整机测试甚至刚装机好,一版的数据不太理想,昨天带头研究材料的绍博士还说想再调整一下,可能有新突破。 湛擎不仅时间不够了,现在连钱都要缩水。 他带着绍博士在会议上将研发进度和乐观的预估前后说得非常仔细,可当结局早已註定时,所有挣扎和努力都会显得徒劳可笑。 湛擎停下汇报,从那位高管的眼中读出了不甚在意的敷衍。 他不发一语地坐在高管对面,屋子里静得让其他参会的人想尿遁。 高管在本子上写了半天,似乎是终于发现汇报结束,漫不经心地抬头,笑着说:「讲完了?挺好的,看来进度还是不错的。」 他音质带着些异于常人的低沉,有细微口音,听得出母语不是中文,在特殊的咬字上十分刻意,像是舌头和牙齿还没混熟。 「我听完所有项目的汇报,心里已经有数了,后面我会和盛总几个人一起商量一下,大家先不要焦虑,我们会将损失降到最低,经费减少但不是关停,所以项目还是能继续开展的。」 这位背头西装的高管扫了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湛擎,玩钢笔的手顿了顿,又笑着说:「那先散会吧,后面有情况我再邮件给大家。」 人几乎在话音落定后的十几秒内全部散光,很有些逃跑的成分。 这次开会就是个过场,神仙打架的事,他们小演员能躲就躲才是聪明选择。 湛擎没走,绍博士起身,看组长没动,又看看笑意虚伪的高管,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第11页 「你先走。」湛擎给他解开封印,绍博士松了口气,立刻转身离开。 这间会议室是整个会议楼层中最靠内侧的一间,全透玻璃墙没给里面的两个人做任何遮掩。 湛擎沉着眸子直视对面,三白眼兇相毕现,语气竟还算冷静:「湛悉岩没跟你说过传感器的前景,你自己是不是也没有一点判断力?」 腺体医疗发展至今仍然有许多空白,对发热期和易感期的预测和监控就是其中一白。 那些敏感期按时且稳定的人群也就罢了,可其他紊乱的和罹患腺体疾病的人绝不是个小数目,从前的技术停留在用光敏传感器监测腺体信息素变化,但受到光敏底层原理和信息素本身特性的双重限制,相关手段根本做不到精准。 如果项目组里的化学材料传感器真的做出来,将能达到非常精准的监控和预测,甚至不需要监控耳朵后面的颈腺,只需要带个手錶利用手腕上的腕腺就能做到。 由此延伸出来的大型公共场所检测器、医疗高敏检测器、家用腺体治疗辅助仪、实验用信息素反应材料等等,每一个都是不用想像就能预见的高收益。 这些,湛悉淳为了眼前利益和没能到手的财产顾不上,他大哥湛悉岩也为了争权夺利屡次打压,眼前的高管更是为了坐稳位置温水煮青蛙地对项目一点点扼杀。 湛擎觉得自己像是被画地为牢的蚂蚁,被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其中挣扎转圈,取乐消遣。 那人站起身,优雅地擒着一抹微笑,自信和张扬在他系上西装扣子时如丝线般缠绕上湛擎,烦得他眉间缓缓蹙紧。 那人说:「我能判断得出,目前还没有结果的预测和已经到手的东西,哪一个更重要。」 他拿起钢笔和本子,迈步走向玻璃门,不痛不痒地说:「而且湛先生,过分执着坚持或许是好的品质,但我觉得你应该向更远更大的地方看看,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顾此失彼,是叫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吧?」 「可能芝麻也未必捡得到的,据我所知,索莫兰的研发也在专攻这一方向,不然你去那里试试?」 湛擎握着笔,拇指紧紧压着笔桿,黑瞳微移,定定刺向门口的人,说:「你现在这么跟我说话,最好是进派升前就把屁股擦干净了。」 高管开门的手一滞,笑容收敛,大步离开会议室。 「咔嚓。」 湛擎手里中性笔的塑料外壳被他压碎,一块不小的碎片插进食指第二指节间。 鲜血迅速汇聚,小股小股地流到桌面上。 他不动声色地拔出碎片,从不远处抽出一张纸巾,潦草地擦了擦,兀自静坐一阵,才面色如常地回到项目组。 今天是每周两次的下午茶日,经费压缩之后,估计这项为数不多让大家短暂快乐的活动也会走上被牺牲的命运。 如同他们的项目。 「组长。」 夏琢正带着一次性手套吃薯条,见到进门的人便阳光灿烂地笑眯起眼。 桌面摆满各种各样的纸盒子,有炸鸡、薯条、蛋挞,但普遍只剩下一两个,他从旁边拉出来一个大盒子,说:「给你留了一份,在这。」 湛擎没什么胃口,但全组人凑成一圈吃东西聊天,氛围说不出的轻松热闹,他也没推辞,拿过手套抽了根薯条缓慢嚼着。 绍博士瞟向湛擎,被发现后又很快移开视线,隐隐带着探究和心虚。 湛擎没错过他的情绪,他知道,绍博士也在琢磨退路了。 在他预料之内。 绍博士在公司多年,深知企业研发和学术研究的差异,企业要盈利,项目搁浅时有发生,可半截项目再重启却非常困难。 绍博士是有了动身的心思,但迟迟没有落实,因为他真的从这个传感器里看到了成功的希望,他研究材料十几年,经验比湛擎丰富,他知道,只要钱够人足,这个项目一定能做出来。 目前他还在犹豫着,想再等等,看看组长能不能来一手起死回生。 「组长,你手受伤了?」夏琢放下鸡翅,瞧见湛擎右手食指上的伤口。 他粗糙惯了,随意道:「没事,不小心蹭的。」 夏琢抬着不放心的狗狗眼,把湛擎看得略感疑惑,朝唇边送薯条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夏琢摘下手套,转身去做了什么,没多久就回到湛擎身边,手里捏着创可贴。 湛擎道:「不用,没必要。」 「还是贴上吧,一会儿不是还要焊接元件?保护一下,免得发炎。」 湛擎迟疑一秒,同意了,脱下右手的手套,正要接过,夏琢让了让手腕,说:「我帮你贴吧,一只手不方便。」 这次湛擎没那么好说话,坚持道:「我自己来。」 夏琢与他对视片刻,眼底重新凝起笑意,递去创可贴,「好。」 一边的几个同事围观全程,无言地面面相觑,又低头默不作声吃东西。 晚上下班,湛擎没有精力爆肝熬夜,就跟着所有人一起准时离开了公司。 他现在除了身体上的疲惫,精神压力更加棘手。 他开始迷茫了。 湛擎自小到大都是一个格外坚定且坚韧的人,他想去做的事必定风雨无阻做到,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也不会中途放弃。 可现在他却在考虑放弃项目的可行性。 第12页 关女士一生做出过许多称得上伟大的成果,她的聪明和博学常人无论如何努力都难以企及,是天赋,是老天爷赏饭吃,传感材料的实验基础甚至是她拖着化疗后羸弱的身躯倔强完成的。 可在人生的最后阶段,还是不得不留下这个未知结局的半成品。 湛擎回想起最后见到妈妈的那天,癌细胞连她的脂肪和肌肉都没放过,瘦得只剩下坚硬的骨头,卧在病床上,眼睛却依旧莹莹发亮,漆黑的瞳仁里总比别人多反射两道光,看上去无比清澈,湛擎如果没遗传到亲生父亲的三白眼,大概也会有这样纯粹的杏圆眸子。 她把仅剩的时间用来交代实验转接。 推荐了最合适的绍博士,又提到几个新迸发出来却没力气记录的思路。 枯藁的手很轻很轻地握着儿子健康有力的大手,让她想起孩子刚出生时,又软又嫩的小肉手在自己掌心的感觉,转眼间,香软的小宝宝已经有了可以接她衣钵的能力,这让她在弥留之际都忍不住扬起嘴角。 她感觉自己的成功不止在事业上,子女也善良可爱上进勤奋。 如此离开,也没有太多放不下的牵挂了。 关女士希望湛擎去做实验组的负责人。 她是不相信湛悉淳的,一起过了二十多年,怎么能不知道枕边人什么德性。 湛擎还记得,那天妈妈趁着湛悉淳出去叫医生的时候,自己嘟嘟囔囔地气声说:「我这一生,婚姻运势太差。」像个发脾气的小孩子。 然后就再也没了声息。 关女士确实说过,实验能做出来就做,做不出来就算了。 可湛擎实际接手后才知道,这个实验一定能做出来。 但就是没有人真心听他说话。 公司不在乎,湛悉淳不在乎,同事一个个也逐渐变得麻木。 唯一在乎的,可能就是竞争公司索莫兰了。 湛擎坐在车里,自嘲地轻笑一声,低垂着头,余光里对面的车位还是空的。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班朔了。 订婚被拒绝前两人每天还能赶上一起吃个早餐,晚上下班要是凑巧,又能一起吃一顿晚饭。 表面是饭搭子,实际上的熟稔和关切屡屡成为湛擎闲暇回忆时欲罢不能的重点。 班朔的好和温柔,以前是他专属的。 他一直知道,班朔的微笑下面藏着一颗异于常人的冰冷心脏,那份精緻的得体和礼貌恰到好处地修饰着疏离和冷漠。 可也许是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让自己在班朔那里总是有一份特殊性。 这份特殊促使他朦胧的感情在十一年前彻底发酵成了爱慕。 如今。 如今湛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能力可能都点在了软硬体机械和搞科研上,人情世故、势力运作、危机响应,他好像样样差劲得离谱。 差劲到妈妈的遗愿恐怕要变成他们母子两个人的遗憾。 就连喜欢一个人这样的事他都没做好。 手机简讯的提示音毫无徵兆地「叮」了一声,在车内的孤寂上短暂留下划痕。 湛擎没什么力气地抽出来看了看内容。 刚看清来信人他就直起了身子。 【星远联合会员匹配库】提醒您,有您的关联家庭帐号提交了匹配申请,本次匹配为定向匹配,如需查看匹配人详情,请移步官方app,提交身份核对后即可查询。 这类专为服务的机构大多很有眼色,特意「贴心」地钻法律空子开闢了关联家庭帐号,以便一些豪门大家长替家里「叛逆」的孩子做出匹配决定,如果没有本人申请介入,整个匹配流程就只会发给关联帐号的号主。 湛擎上次并不知道这些,睁眼瞎一样任由湛悉淳给他和班朔安排了检测,后来他就专程跑了一趟机构,申请了单独的权限。 结果…… 湛擎来来回回读着简短的几个字,又去app查了一圈,脑袋瞬间胀起狂风骇浪的怒火,撑得他快要爆.炸。 湛悉淳又给他申请了匹配,还是跟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alpha。 他妈的。 他妈的! 湛擎狠狠砸了下方向盘,「嘀」的一声脆响在车库内突兀游荡。 【作者有话说】 班教授蓄力中 谢谢小天使投雷呀~么么~ 感谢在2023-09-09 06:18:20~2023-09-10 06:2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途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他想卑鄙一次 湛擎给匹配库打了电话,强制取消了匹配申请,并且要求终止信息素维护,过几天还得再亲自去一次当面签字。 现在他需要先解决湛悉淳。 第一次答应录入信息库时他还对实验有很大把握,也天真地认定自己不会受到匹配结果的牵制,可偏偏那个人是班朔,他生出了强烈到至今都没能完全淡化的奢望。 眼下公司高层被渗透,实验进度不乐观,湛悉淳在国外焦头烂额,居然还有时间和精力再次想到要利用他。 这条简讯彻底腐蚀掉他全部耐心。 电话接通,他连一个「餵」的机会都没给湛悉淳,直截了当道:「匹配申请我取消了,信息素库存后天就会彻底中断维护,我不会为了你的利益跟任何人结婚。」 第13页 「你……」 湛擎打断:「如果你再把主意打在我身上,那我也没别的选择,只能起诉你。」 湛悉淳唿吸放轻,难以置信地反问:「起诉我?」 「对。」湛擎平静的口吻听不出情绪,却更令对面的人头皮发麻:「你不是我亲生父亲,就算是,干涉我的婚姻,我也会找证据起诉。」 「实验室经费压缩,下一步就是中断,既然做不出来,那我也不会再有什么能被你挟制的理由。」 「湛悉淳,你要抢的是你们家的财产,反正也跟我没关系,你自己实力差斗不过其他人,别想牺牲我给你当垫脚石,你非要强迫我,那你可能输得更快。」 电话里久久没有回应,久到湛擎都想按下停止通话,那边才缓缓道:「我给你分股,国外的,派生的,还有禾颂,稳定下来之后我都会给你分股,你以前不是想到松川读博?我给你安排项目申请和经费投资。」 湛悉淳听上去极度疲惫,声音有气无力,像是妥协又像认命。 「既然今天那个匹配你接受不了,就再和班朔说一说。」 湛擎烦不胜烦:「啧!你……」 「就当帮帮我。」 短短五个字,湛擎竟然分辨出了哭腔,他怔了怔,皱眉看着手机。 「就当帮帮我了,你们再谈谈,实在不行……可以协议结婚,几年之后是离婚还是怎么样都随便你,威泰体量太大能量很强,如果有威泰,我不会还这么束手束脚。」 湛悉淳音色发闷,颤着声音说:「我这二十年对你算不上多好,但自认没有做过真正亏欠你的事,比起对湛澄确实偏心了些,但比起叶远峰,我应该做的比他好。」 叶远峰是湛擎的生父,一个在孩子三岁时就动手家暴妻子,又迁怒孩子打得湛擎差点永久性失聪的生父。 「湛擎,老爷子不大好了,今年未必挺得过去,如果我在他走之前没控制住,其他几个人不会给我留活路。」 「到时候……到时候总不能去沾你妈妈留给你们的基金过活。」 湛擎喉咙梗着,一口气憋在胸口,又堵又乱。 他心脏咚咚地跳,不知道自己是在生气还是在混沌。 湛悉淳听出他沉默里的动摇,抹了把脸,说:「湛澄因为我又给你匹配的事离家出走了,你去看看她吧。」 电话「嘟」声挂断,湛擎将手机扔进副驾座椅里,烦躁地仰头磕着靠背。 一下两下,一直磕到脑中安静下来才转头联繫湛澄。 他按照湛澄发来的地址定位,开车找了过去。 是松川大学旁边的一栋公寓楼。 松川大学坐落在市区,被科技园和商圈写字楼团团包围,是一个歷史悠久的顶尖名校,许多专业在世界排名中名列前茅,比如临床、软硬体、机械、数学、商学院。 湛澄今年刚结束高考,正值快乐的超长假期,成绩早已公布,虽然录取通知还没收到,但就读松川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按照她自己的喜好顺利报考了商学院。 听见敲门声,正忙活着擦桌子的湛澄警惕地看看猫眼,随即飞速打开门,哭唧唧地扑到来人怀里:「哥哥,呜呜呜。」 湛擎接个满怀,赶紧搂着妹妹进屋关门,这公寓的走廊回音太过震撼,刚才那一嗓子估计全楼都能听见。 湛澄今天跟朋友出去玩,算是高中同学小范围聚会,其中有个她一直看不顺眼的alpha,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自己玩自己的,那人非得欠兮兮地凑过来说:「听说你那个omega哥要跟我哥联姻啊,今天都申请匹配检测了。」 湛澄一开始还不信,明明哥哥要和班朔哥哥结婚的,怎么能是这人的哥,当场骂对方个没脸,痛斥他臭嘴放屁,癞□□想吃天鹅肉。 小伙子被惹急了,迅速陷入自证,倒也真叫他搞出了证据,一张他哥发来的匹配信息截图,待匹配omega那一栏赫然写着湛擎的名字。 湛澄气得头髮都要竖起来,她向来聪明,匹配检测申请都有了还有什么不懂的,肯定是哥哥和班朔哥哥那边没成,亲爹不肯放弃,另找了对自己家有利的家族。 她上回能得知哥哥被录库,还是不小心看到快递里那家匹配库发来的会员礼物和纸质版检测结果,上面没显明对方alpha的名字,只看到哥哥的大名在列,她一冲动上头就上楼找湛悉淳理论,那时早知道是班朔她早就笑嘻嘻了,哪还犯得着哭一场。 可是这一次她觉得自己是不可能冲动上头了,她分外理智地跟湛悉淳谈了谈,想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一定急着把哥哥送出去做利益交换,哥哥是个活人,不是死物,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至于这么卖他。 可整场谈话都是她在自说自话,湛悉淳把她当小孩子,不肯说清楚,一直叫她别管不该管的闲事。 这是闲事吗? 这是哥哥的终身大事! 她没吵嘴也没大闹,瞭然又失望地点点头,然后直接收拾行李打车跑了。 反正还有一个月入学,就手脚麻利地在松川附近租了一间公寓。 湛澄的泪腺天生发达,见到哥哥后就坐在沙发上大哭,边哭边说:「我爸简直莫名其妙!他现在跟中邪了一样,要不是我唯物,非得找个驱魔的给他看看!」 一边正拿东西的湛擎闻言,失笑着勾了勾唇。 第14页 「他凭什么逼你结婚!妈妈不在了,他就好像被人夺舍了,他原来不这样的。我跟他好好说话,他净煳弄我!还让我少管,他怎么不把我嫁出去?!反正我都18了,也是omega,嫁人合法了!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湛澄直抽气,抬手狠狠擦掉眼泪,大喊:「我再也不回去了!」 湛擎坐在旁边拆着一个蛋卷甜筒的外包装,餵到妹妹嘴边,湛澄啊呜大咬一口,边吃边哭。 她哥没忍住看笑了。 见小妹妹这样,湛擎心里凝滞的沉重感莫名轻巧了不少。 湛澄就着他的手吃完蛋卷上的奶油冰淇淋,自己拿着剩下的慢慢啃,甜甜的零食渐渐起了作用,她也从愤怒中冷静下来,小心翼翼看看哥哥,问:「哥,你和班朔哥哥……没谈?」 湛擎垂着头擦手,不看她,淡淡道:「谈了,没成。」 湛澄嘴一扁,更心疼了。 「那,那这次这个alpha……」 「我把匹配申请撤销了。」 湛澄舒了一口气,她想了想,又问:「他为什么这么急啊?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啊?」 湛擎扔掉湿巾,岔开腿坐着,身体靠后枕在松软的沙发抱枕上,犹豫几秒,说:「爷爷病重了……」 湛爷爷对于湛家集团和其他公众来说已经成了符号和标志,所以这场重病始终被瞒得严密,连湛澄都不清楚内情。 湛擎将逼疯湛悉淳的前因后果大致跟湛澄交代了一下。 听完全程,湛澄举着蛋卷半天没吃最后一口,呆呆地出神。 「大伯,还有四叔和小叔……是那种人?」 湛家结构复杂得能写一本狗血古早小说,互相之间表面上和谐,内里多么混乱连自家人都理不顺,何况湛澄这个一直活在单纯干净环境里的小天鹅。 湛擎无声地嘆了口气,点头:「嗯,其实咱们一直有一个二伯,但是在我九岁的时候自杀了,所以你应该不知道。」 当年湛澄才一岁。 「啊?」湛澄难以置信,有二伯她知道,从前以为是早年病逝,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她问:「为什么啊?」 「那时候家里新成立了一个科技公司,是二伯做起来的,中间具体细节我不清楚,但那个公司很突然地就落在大伯手里,没多久二伯就自杀了,死前住得还是老城区的出租屋。」 湛澄动作极慢地嚼掉蛋卷,脑补几番细节,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咱爸能抗到现在,还是有点牛逼的。」 湛擎轻笑,没否认。 湛悉淳固然可恶,但能在二十年间虎口拔牙拔出家族产业的四成,确实算可以了,这或许也是他现在被步步紧逼寸寸蚕食的主因。 毕竟现在整个湛家四兄弟,除了湛悉淳自己,剩下三人都是一个妈生的。 「可是,可是,你跟别人结婚就能解决问题吗?」湛澄还是不想这么干脆地落进湛悉淳的逻辑圈里,更不想哥哥自我牺牲。 那可是结婚,怎么在那些大人嘴里跟吃饭喝水一样不当回事的。 湛擎没说话,横躺在大沙发上,双手抱怀。 他也不知道。 他甚至不想深入思考这件事。 湛澄跟他挤挤挨挨地靠着,像个粘人的小仓鼠,瞄了瞄哥哥低沉的眉眼,轻声说:「哥,你如果不想妥协,大不了就用妈妈给的基金生活呗,再大不了就离开松川市,咱都去国外,你去读博,我去留学,老头就去养老,可能活得不如现在舒坦,但也没太多愁事不是吗?」 湛擎看向她天真可爱的眸子,听她说:「我不想你这么委屈。」 他忽然眼眶一热,压抑了太久的酸楚从胸腔冲上眼底,强压半天才彻底忍了下去。 他笑着揉揉妹妹的头,将人拢到胸前躺好,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半小时后,湛澄坚持不肯回家,就住在了那间公寓,湛擎来回看了一圈治安环境,还算满意地回家了。 他没急着下车上楼,呆坐在车里整整一个小时。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能做到妹妹说的那么轻松,轻松地不管不顾,轻松地看着湛悉淳被逼垮。 湛悉淳养了他二十一年,有时候会冷暴力,会明显偏向湛澄,可平心而论,湛擎挑不出再多的毛病来恨他。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没学过公司管理,在国外几年学的全是编程焊接插电线,没人教过他要怎么和外人斗智斗勇,自己恐怕也没那层顿悟的天赋。 那他要为了湛悉淳的利益结婚吗? 一场婚姻,换他顺风顺水。 自己呢? 跟谁结婚?结多久?能离婚吗? 而且…… 班朔呢? 他弯下腰额头顶着方向盘,心绪里酸得发苦。 班朔。 如果一定要结婚,他只想跟班朔。 如果一定要被标记,他只想被班朔碰自己的腺体。 换成别人,他恨不得杀人。 「咚咚。」 驾驶位的车窗被人敲响,湛擎吓了一跳,抬起头,正对上班朔焦急的神色。 大约是见人没事,班朔松了口气,湛擎却心脏勐跳。 许久不见,他还是免不了对这个人心生悸动,每次见面他都控不住心底向上游曳的滚烫和满足感。 他紧紧盯着班朔疑问关心的目光,忽然升腾起一个念头。 第15页 他想卑鄙一次。 他想把家里的事跟班朔讲清楚,然后以需要他帮助为由,协议结婚。 如果联姻能解决问题,如果一定要结这个婚,他只想那个人是班朔。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湛擎开门下车,班朔虚虚抬手似是想扶住他,但看他脚步稳健不像生病,就又默默收回手。 「没事,熬了几天夜,有点困。」 湛擎不敢直视班朔,心里冒着疯狂又冲动的想法,让他紧张地手心微微泛潮。 「那回家休息吧,车里睡觉不安全。」 「好,这就回去了。」 班朔瞧出湛擎的迴避,心里刺刺麻麻地酥疼,他想着今天终于查到的消息,酝酿了一个下午的想法在此刻彻底落定到非做不可的范畴。 他正待开口,湛擎突然转身,说:「有时间吗?我想谈谈。」 班朔一怔,又笑着点头:「好,去你家?」 湛擎「嗯」了一声,紧抿着唇,默不作声地跟着班朔走向电梯。 【作者有话说】 班朔:协议是不可能协议的,要结也得结个货真价实的。 第7章 先交往看看 手指按上识别口,门锁立即打开。 两人先后进入屋内,湛擎缀在后面关门,手指尖微微发抖。 从车库到八楼的短暂五分钟时间,他从坚定到犹豫再到后悔。 长这么大一直坦诚老实,还没做过任何被自己定义为卑鄙的事。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卑鄙的事。 他想利用自己的困局绑架班朔的婚姻关系,哪怕他们是协议结婚,几年之后离婚,可这几年也是一个人生命里宝贵的时间。 班朔熟门熟路地换好专属的拖鞋,回头看湛擎还立在原地,温声问:「怎么了?」 湛擎攥拳,嘴唇抿得死紧,一直盯着存放拖鞋的柜子看。 班朔敏锐察觉到他的不安和踟躇,想了想道:「先进屋吧,我也有话跟你说。」 湛擎瞟他一眼,心虚地错开视线,无声点头。 换好鞋,班朔就近坐到落地窗前的双人茶几边,湛擎坐到对面。 班朔伪装的温柔气质从来毫无破绽,面对湛擎时更是真情实感,比平时多了些让人着迷的包容。 湛擎看看他,心里又苦又急迫。 班朔率先开口:「我先说吧。」 「嗯。」湛擎默默松了口气,双手放在茶几上,食指小幅度地扣着另一手的拇指指甲。 班朔也学着他的动作,小臂搭在茶几边缘,双手交握,斟酌数秒,说:「先跟你说声抱歉,我私自查了你们家的一些事情。」 湛擎一愣,抬起头。 班朔凤眼里沁着惯常就有的细微笑意,继续道:「因为上次我们一起吃饭,我察觉到你似乎有什么需要订婚的理由,有些不放心,就查了查。」 「是不是因为你爷爷病了,湛家的人开始紧急划分资产,湛叔叔受到些不太好解决的压力,所以需要你用联姻来替他缓解难题?」 班朔的声音很轻,明明是在问他问题,却像是安抚他、哄他。 湛擎低下头,手指扣得更用力。 「嗯。」 「而且你手里的项目也不太乐观,对吧?我查到派升最近的人员变动,有位高管似乎不是湛叔叔的人。」 湛擎喉头髮干,机械地点着头,「嗯。」 班朔拉开他一直扣扣索索地食指捏在自己的指间,他们从小关系就很好,这样的小动作算不得多亲密,此时此刻却叫湛擎心尖勐烈收缩。 他盯着被控制的指节,看向班朔。 「别扣了,不疼?」 湛擎条件反射地干巴巴回答:「不疼。」 班朔轻笑一声,拇指摩挲几下光滑的指甲,道:「还订婚吗?」 湛擎脑子空了空,定定望着他,有些不敢相信。 班朔说:「之前拒绝你,是因为我对那些都不知情,以为你是稀里煳涂就要订婚的,我怕你把结婚看得太简单,以后会后悔。」 「我……」湛擎想说他肯定不会后悔,可想想班朔的感受,当时拒绝,说明他本就没有结婚的打算,说不定他才会后悔。 湛擎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班朔现在的意思,是不是出于想要帮他的立场才要重新商量订婚的? 所以他还是仅仅想帮自己而已。 「现在我都知道了,我也恰好有能力帮你处理那些事情,你不必继续夹在中间。」 果然。 湛擎眸子低垂,闷闷地问:「是协议结婚吗?」 班朔手上摩挲的动作一顿,纳闷地看着他:「协议?谁跟你提的协议?湛叔叔?」 他不觉得以湛擎的纯粹能想到协议结婚这一层。 湛擎听出他意外的口吻,沉重的感觉瞬间松弛一半,「嗯,不是协议结婚?」 班朔失笑:「协什么议……你想那样吗?」 湛擎立刻摇头,老实道:「不想。」 班朔胸口被他摇得发烫,嘴角笑容加深。 窗外夜空黑沉,屋子里只点了灯带,让班朔的眉眼一半在黄暖色的灯光里无比柔和,一半在夜色灯影下绰绰深邃,修长浓密的睫毛铺开淡影,嘴角轻巧地弯着真心实意的弧度。 漂亮得直令湛擎的脑仁都跟着晃了晃。 第16页 偏薄的唇轻启:「好,那我们就先订婚,然后试试看……真正地结婚。」 湛擎心跳突突乱飞,震得耳膜有节奏地迴响,他呢喃重复:「真正地结婚……」 「嗯,所以我们可以先……交往?」班朔又不太自信地说:「或者我先追追你,你感受一下。」 反正湛擎是没听出来哪不自信,今天他本就浆煳的思考力在这一刻霎时凝固。 「追,追,追我?」他耳朵根急速升温,烤得腺体也过电般刺麻。 班朔愉悦地笑笑,「结婚需要感情基础,总不能随随便便就在一起生活了,以后那么多年怎么办?」 以后那么多年…… 班朔居然把这场订婚看得这么郑重认真。 湛擎忽然有点想哭,鼻子和脸颊都开始酸酸涨涨,他直勾勾地瞧着班朔精緻的眼睛,里面映着人影,仔细看看,就是自己的轮廓。 班朔捏着他的手指小幅度地摇了摇,「能转过弯来吗?我以后就不是你哥了。」 湛擎沙哑着问:「以后……不能叫哥了吗?」 班朔意外地轻低下脖颈凑近观察他,湛擎下意识撇脸,可眼底那抹水光和淡红已经被班朔抓个现行,他拇指越界几分,在他食指的关节上揉了揉,小心地问:「哭什么?」 湛擎梗着脖子把滑到脸侧的泪珠蹭到肩膀上。 他对着班朔根本藏不住话,这些年除了暗恋这个最大的秘密被他死死封在心里,其余几乎什么都愿意跟人家说。 他老实巴交地把刚才愧疚一路的心思吐露出来:「我刚才想跟你提订婚,我感觉……我在用自己的压力绑架你。」 「但是你,你说要真的结婚。」 愧疚没减轻,反而更浓郁了。 班朔禁不住轻笑出声。 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干净,连品格都比他这个明显更有趁人之危嫌疑的人强上百倍。 眼前连哭也要哭得收敛的小狼崽大概根本不知道,班朔是怀揣着怎样不单纯不干净的目的,有商有量地把人勾进自己手里。 以前他还以为自己能够做到远远看着湛擎恋爱成家,能把从未言说的喜欢默默消化成无人可知的秘密,可自从那次晚餐过后,湛擎会结婚的现实终于摆到檯面上,甚至端到了他面前。 几天的思虑足够他理清真实想法。 湛擎和别人在一起他根本接受不了。 曾经信誓旦旦的不婚主义在得知湛擎家事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不婚就真要看着他跟别人长久生活,那人可能还只是出于利益,对湛擎有多少情分自不好说,更可能挟恩钳制湛擎的人生,还会标记他,凭藉alpha骨子卑劣的天性理所应当地从生理层面掌控他。 今天上午,班朔因为这个设想甚至开始头脑鼓胀,额角隐秘的青筋都绷起来突突跳。 结婚和湛擎两个关键词再次弹在他的理智准绳上,这次化作烟雾的却是理智,湛擎这个名字重若千钧地坠进心底深处,砸出一个盛满欲.望的深坑。 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自己更喜欢他、更在意他。 如果要结婚,也不可能有人比自己更合适。 去他妈的不婚。 已然从白天的阴郁中沉静下来的班朔笑眯着眼,满是无奈地哄着:「哪有什么绑架,就算真的只从利益结合,我们订婚也不只是对你们家有好处,何况现在又不是只有利益。」 湛擎红着猫猫眼,忽闪忽闪地望着他。 班朔说要交往,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喜欢自己? 「咱们两个从前一直是朋友,缺乏朋友以外的感情基础,就婚姻而言,无论是因为责任还是主观情感,按照朋友的状态结婚都有点草率。」 湛擎将他话里的意思在脑中过了遍筛,缺乏感情基础、责任,班朔似乎是在给双方尚且需要培养感情这件实事递了个台阶。 殊不知他自己一个人已经站在台阶下很久,甚至不需要培养,不隐藏就行了。 看来班朔是需要培养的。 他不甚明显地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正式道:「好,那我们……先交往看看。」 班朔灿然一笑,笑得湛擎又是脑子一晃。 「订婚公开可能需要湛叔叔回来亲自跟我父母谈一下,不会有变动的,只不过家长之间走个流程。」 湛擎乖巧应道:「嗯,我知道。」他现在浑身没几块肌肉不在运作,连大腿都紧绷着。 交往了。 他们交往了。 虽然没有感情基础,但是交往了。 他兀自在脑内循环播放,勉强抽出余地听班朔的话。 「项目你也不用担心,我手里有一个专项医疗公司,我会让他们以联合研发的名义跟派升合作,注资给你的实验室,那个高管……」 湛擎道:「我找人去查他之前的履歷,还没有结果,但我感觉他不干净。」 班朔笑笑:「好,有结果告诉我,你不用做什么,不然太明显了面上不好应付。」 湛擎信任地应了声好。 「手怎么了?」 班朔刚才光顾着跟他说话,这会儿一低头才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上扎眼的伤口。 湛擎动了动那根手指。 上午的塑料碎片刺在指节侧面,夏琢给的创可贴也在不知道哪次洗手时被他嫌碍事给扔掉了。 第17页 随着他的动作,还没完全结痂的暗红口子也跟着略有开合。 看上去伤得很深。 「不小心弄的,不流血了。」 班朔轻柔地握上他的右手,将那根手指挪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刚才还极尽温和的眉心拧了拧。 「伤口很深,消下毒吧,别感染。」联想到湛擎总要做硬体材料,不放心地问:「不是金属弄伤的吧?」 湛擎摇头:「不是,是塑料。」 班朔以为是工伤,边起身边说:「以后小心点儿。」 他走到客厅按照记忆找出湛擎家的小药盒,挑挑拣拣拿出几样东西。 湛擎侧身看他,看得愈见专注。 他小时候是个面上很乖巧,其实探索精神格外高涨的小孩儿。碍于家庭构成,他即使探索也很有分寸,怕惹不太待见自己的后爸生气,怕面对投身事业的妈妈因自己而操心的劳累样子。 所以他很少做出格的事,只像个好奇又慎重的小奶狗,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多数时候都是小区里其他小孩儿探索,他看人家探索过眼瘾。 但大三岁的班朔对他有着惊人的容忍度。 邻居家的哥哥而已,却如同货真价实的哥哥。 见他性格闷闷的就给他看好玩的电影动画,带他玩一些体育运动,去骑马,去滑冰,教他打网球,让他陪着自己做手工,不小心弄坏了做丑了也不会生气,只笑眯眯地将丑作品改造改造,又能是一个审美在线的好物件。 运动也时常伴随风险,摔了碰了在所难免,班朔总能精确地帮他规避一部分,即便避无可避地伤了,这个哥哥也会一边温柔地哄他怕他哭,一边给他消毒上药,当天还要专门送他回家跟家长解释受伤原因。 有段时间他其实已经发现了,家长们对他犯过的小错没多在乎,身上偶尔新添的伤也不会引来过多的关注和指责,他在家里慢慢放下从前谨小慎微的态度。 可面对班朔,他有时会装哭。 湛擎不是爱撒娇的小朋友,心中有自己的矜持,所以即便装哭也是表情不多,安静地蓄泪。 他本人并不知道那副样子对班朔的冷硬心肠有怎样的杀伤力。 他只是想听哥哥哄他,想让哥哥给自己擦药,想要留住这份珍贵的包容和顺从。 也许是那时的铺垫太过,以至于班朔始终以为湛擎怕疼,长大了自然不会动不动就哭,但班朔依旧对他的伤十分重视。 班朔洗过手拿着消毒药水坐回来,倒在棉花上,轻声说:「伤这么深,会很疼,稍微忍一忍。」 冰凉的湿棉花沾在手指上,确实有层层叠叠的刺痛顺着神经一路钻进胸口。 难怪十指连心。 班朔习惯性地抬头看湛擎的表情,看他浅浅蹙眉,心想:果然还是怕疼。 他消毒的手法干脆利落,晾了片刻,将防水创可贴剪开方便关节活动的口子,技巧性地贴好。 哄道:「好了,不疼了吧?」 湛擎心里暖洋洋的,「嗯,谢谢。」 班朔收拾好垃圾扔进垃圾桶,话题一转,问他:「是不是很多天没好好休息了?」 湛擎滞了滞,明明是之前就有的关心,可无论是班朔的语气还是神情都让湛擎清晰地意识到,他已经进入状态了,进入到培养感情的男朋友状态。 他面颊不可避免地燥热,不敢对视,只点点头,「嗯,项目有进展,熬了几天夜。」 「那今天不会再回去加班了吧?」 「嗯,不去了。」 班朔说:「晚饭也没吃吧?我点个外卖?」 湛擎摸摸创可贴,木讷地点头:「好。」 班朔挑了家合湛擎口味的烧烤店,把手机送过去:「你选选。」 湛擎接过来,听话地开始选菜。 班朔单手撑着下颌,一瞬不瞬地从额头开始描摹他的五官。 浓黑整洁的眉毛,猫眼型的三白眼,黑瞳仁碎碎光彩如同精心切割过的宝石,高挺的鼻樑眉弓让他看上去不好相处,可m型的上唇和饱满的下唇又淡化了那层冰冷,面部轮廓的摺叠度恰到好处,没有表情时就是个酷酷的帅气alpha,但其实,这就是个单纯善良又很容易心软放松警惕的omega。 他看着长大的omega,就该是他的。 「能摸摸你的头吗?」 湛擎正给班朔爱吃的烤土豆片加着数量,闻言一呆,抬起头。 摸头确实是两人间十几岁后就不曾有过的举动,提前请示一下合情合理。 班朔笑容不变,从容地等待请示审批。 一定会审批通过的,他知道。 湛擎这下红的不止是耳根,整个耳朵都红了。 他张张嘴,没说出话来,终是点了下头,同意了。 他憋着气状似继续点菜,实际上一直等待着头顶上的触感落下。 班朔没让他等太久,长手一伸便轻松越过圆桌茶几,圆寸扎实细密的触感丝丝绒绒地刮蹭着掌心,坚硬的头骨传递着略高的温度,一动不动,乖乖的。 异常好摸。 他动作和缓地揉了两三下,克制地停下今日份的突破举动。 湛擎头皮被他摸得泛起层层麻痒,又掀眸看回班朔。 隐隐觉得摸完了应该有个评价什么的,可这人却默不作声。 班朔就这么笑看着他,笑容里多了许多陌生的成分,他一时间分析不出,只觉得被那成分包裹着,心脏都能瘫软成一张薄饼,带着新鲜出炉的滚烫热度。 第18页 他连续瞥了对面几眼,最终遭不住般专注回菜谱上。 单纯的人,连害羞都是青涩可口的。 班朔摸过头的手搭在腿上,笑眯眯地暗自回味着。 【作者有话说】 湛擎, 夏琢给创可贴:自己来(严肃) 班朔给创可贴:等哄(乖巧) ——双标系特优生 两个暗恋的人决定培养对方的感情基础,殊不知一个比一个扎实。 嘻嘻。 第8章 在交往诶 「组长你今天……」 夏琢看看走在身边的湛擎,依旧面无表情、气势冷漠,却莫名哪里不太一样了。 他感觉不太对劲,笑着说:「看起来很高兴。」 湛擎一整个上午都在无形散发着心情愉悦、压力骤减般的畅快。 他看看夏琢,还是没什么表情,却淡淡点头:「嗯。」 当然高兴。 班朔跟他约好一会儿要亲自下厨做饭,晚上还要一起看电影,他期待好几个小时了。 今天是周六,他本不必加班,但夏琢说昨天发现数据有新突破,今天到实验室重新测算,确定无误,早上湛擎看到消息就忍不住赶过来亲自查验,并给夏琢批了加班费的签报。 他向来不会强硬地胁迫别人一起卷,但也不会介意别人卷到自己身上,尤其与实验有关。 他趁着等数据的时间做了简单的编程,看过出来的结果后,就立刻积极下班了。 如同曾经那样加班一整天是万万不可能的,他现在有男朋友了,需要更多私人时间。 夏琢貌似无知无觉地问:「是因为实验吗?」 湛擎犹豫片刻,点头承认。 与同事就没必要分享私生活了,他不喜欢。 「哦,这样,今天数据是挺好的。」夏琢心里悬着疑虑,面上依旧笑颜灿烂。 湛擎没听清他的话,光顾着低头看手机。 班朔:计算失误,牛奶不够了,能帮忙带回来一瓶吗?1l装。 湛擎:好,很快回去。 可能是有了「正在交往」这层滤镜,湛擎再看班朔发来的消息就莫名隔着一层甜丝丝的柔光。 他揣起手机,眼底不自知的笑随着闪烁的光彩渐渐晕染至嘴角,让那里也挂起一弯分外难得一见的好看弧度。 夏琢看得一愣,没再藉机搭话,反而侧过头,掩藏住自己皱起的眉。 湛擎照旧在电梯间和他分别乘坐电梯,开车离开了公司。 周六的中午,商圈附近的车流较寻常更拥挤,车在路上多磨蹭十多分钟才拐进家门口的大型超市。 湛擎目的明确,径直找到奶制品专区,对着满满一冰柜的瓶装牛奶发了三分钟的呆,来迴转圈观察四五遍,最后凭直觉挑中一款没有任何特殊功能的普通纯牛奶。 功能和成分上普通,价格却鹤立鸡群。 湛擎多少携带着几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属性,且对于逛超市选购食材这一领域,可以说经验匮乏。 源头可以追溯到他小时候在家做过的第一次饭,虽达不到炸厨房的高深成就,但狼藉的锅碗和刺激神经的口味成了他和湛澄两个人的心理阴影。 他至今犹记,当年的湛澄兴致勃勃夹起一块不明物放进嘴里,在舌头和牙齿间浅浅过了个场便迅速一咧嘴,泪珠和食物一起接连落进盛着干硬米饭的饭碗里。 自那之后他就自觉远离厨房重地,留学时也专门聘请会做饭的华人阿姨,甚至时不时要去朋友家有偿蹭饭。 进嘴的东西他宁愿选择盲目相信其他人,极其缺乏自我尝试和突破的勇气,逛超市的经验空白也就显得顺理成章。 不多时,他拿着昂贵的牛奶回到11楼的班朔家。 刚走进厨房就瞧见班朔繫着围裙的背影,这会儿他正打开冰箱查看东西,肩背笔挺,宽松的居家t恤被围裙带子收束出劲窄的腰腹线条,一侧身,那股无形的性.感和力量感便更加凸显。 湛擎喉结动了动,班朔见他进来,思索的凤眸笑眯起来,「回来了。」 「嗯,我买了牛奶。」湛擎压制住心里的躁意和侷促,举起包装瓶不太确定地问:「你看这个行吗?」 班朔瞧他星亮着眸光像个努力完成任务的小孩子,刚好洗过手,便心软地摸上他的头顶,另一手接过东西放到台上,肯定道:「行,辛苦了。」 经过昨天的摸头请示通过,班朔默认其具有永久效力,动作无比自然,自然得让湛擎指尖都跟着颤了颤。 他垂着眼皮强自忽略发热的耳根,说:「不辛苦,你做饭……比较辛苦。」 班朔弯唇,又自然地牵起他的右手,摸摸食指上的创可贴,问:「伤怎么样了?还疼吗?」 湛擎整个手几乎都摊平在班朔大一号的掌心上,烫得他略感焦灼。 「不疼了,快结痂了。」 班朔笑着松开,说:「好,先去外面等着吧,快好了。」 湛擎收回手后偷偷攥拳,感觉触碰的时间有点短。 他看了一圈厨房,想帮忙,但想想自己惨痛的歷史教训,乖乖应声出去了。 班朔并非什么久经考验的高手,这次甚至是他第一次下厨做饭。 得益于一颗天纵奇才的脑子和高效的手脑协调,他于两小时内有惊无险地完成了四菜一汤,顺带还有两道刚进烤箱品相未知的甜点。 第19页 寻常人恐怕难有他对着手机教程现学现卖的从容和自信。 湛擎听见开饭的声音,跟着班朔将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和两碗雪白晶莹的米饭摆到餐桌上。 班朔家的桌子是十二人位的黑金大理石长方形桌台,对向距离非常宽,耽误小情侣沟通感情,两人就干脆挨着坐到同一侧。 班朔从厨房盛好炖汤,瞥见自己左手小臂内侧一块还算显眼的烫伤淤红,是做干煸四季豆时热油飞溅烫出来的,他正想将捲起的袖子放下去,想了想,又干脆维持现状,面色如常地端着汤到餐桌前入座。 湛擎在摆餐具,班朔伸手放汤碗的瞬间一眼瞄到那处鲜亮的红,当即伸手想抓住班朔的手腕,手指触上温热的腕骨时拘谨地慢下动作,復又轻轻握上,问:「这是刚才做菜烫到的吗?」 班朔不甚在意地笑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感觉有点严重。」湛擎神情漫出些严肃,仔细看了看伤处。 班朔皮肤偏白,小臂紧实有力,肌肉线条流畅清晰,内侧一片皮肉光洁无暇,衬托下显得烫伤的地方格外刺目。 湛擎看向他另一侧手臂,「就烫到这一块儿?」 班朔「嗯」着,垂眸观察他眼底每一丝关切和在意。 「你这有药膏吗?」 在湛擎抬头前,班朔上一秒溺人的专注和晦暗已经消退,依旧是一副笑模样。 「没有,不要紧。」 湛擎抿抿嘴,没反驳他,只坐到座位上拿起手机简短地点击了什么,便全神投入到饭菜中。 班朔做的都是他平时爱吃的,开餐后习惯性地给身边的人夹了几筷子菜,见他已经吃掉两三口,期待地问:「好吃吗?」 湛擎表情不多,但眼眸亮晶晶的满是惊喜,口中咀嚼着,毫不迟疑地点头,咽下去后才道:「好吃。」 好吃到简直不像是第一次做出来的成品。 横向比较,湛擎不但没有因自己的震撼失败而自闭,反而油然而生出一种「果然他什么都能做好」的瞭然和小骄傲。 班朔读懂他的神色,很轻易地被愉悦到了,即便他尝着有些地方仍有改进空间,也依旧因为这声简单的夸赞和那副认真又促进食慾的吃相放松下来。 这次做饭算是试水之作,菜量保守,将将给两个大男人控制在七八分饱左右。 待到半小时后,两人差不多就吃了个干净。 门铃就是在收拾碗筷时响起的。 湛擎放好空盘洗过手赶去开门,给楼下的快递小哥点开单元门锁,两分钟后,收到一个不起眼的纸袋子。 班朔也洗完手出来,对袋中的东西心中有数,嘴上却问:「买了什么?」 湛擎从中掏出一小盒烫伤药膏和医用棉签,抽出药管阅读说明,对班朔道:「烫伤药,你那块挺大的,要上药,好得快。」 班朔无奈轻笑,随着湛擎一起坐到沙发上,顺势递出手臂「候诊」,几秒后又仿佛经不住累般垂下去,非常合乎人体舒适需求地斜搭在湛擎腿面。 大腿的主人生生将腿部肌肉应激收缩的本能忍了下去,面上维持着平静的姿态,用棉签沾了点药膏,又轻又缓地涂在红肿的伤口上。 滑油的药覆盖在被热油刺激过的皮肤表面,不仅不觉得疼,反而痒得酥麻,湛擎低着头,沁凉的唿吸擦过班朔的皮肤,带起些许引人遐想的亲密意味。 「好了。」 班朔浅尝辄止绝不贪多,赖在腿上的手臂一收,湛擎竟是从心底品出点一闪而过的失落。 班朔再次动用永久权限,手掌轻按在他毛茸茸的脑后,颇有些爱不释手地抚了几下,说:「时间差不多了,先去给小澄送东西,然后去电影院?」 湛擎被他摸得仿佛嵴背过电,却也不反抗,老实应着:「好,开我的车吧,东西都在车里。」 「嗯。」 湛澄离家出走前虽然收拾了行李,但由于缺乏经验,只打包了衣服鞋袜化妆品,其他独立生活所需日用品一概没带。 湛擎今早去公司前回了趟家,把她名单上列出来的东西都装车带走,两大收纳箱子,湛擎一个人甚至搬不动。 湛澄的公寓楼门口不允许停车,他们停在临时停靠位,正打开后备箱打算一人一件送上去,就听身后一声清脆的「哥」。 湛澄应该是出去逛超市了,手里拎着一个塑胶袋,身边还站着位鱼骨辫女生。 「还以为我回来晚了,还好赶上了。」 她跟姐妹去超市採购,碰到打折促销,收银口排着令人绝望的长队,两个人紧赶慢赶踩着和哥哥约好的时间堪堪沖了回来。 湛擎认识那个女生,是妹妹初中玩到大的闺蜜,点头打了声招唿,说:「东西沉,我们给你送上去。」 湛澄还没明白过来为什么是「我们」,视线一转,就见到刚关上副驾车门下车的高大男人。 湛擎今天抛弃一身黑,穿了件米色半袖,蓝灰色牛仔裤,深棕色工装鞋。一边的班朔穿着卡其色设计款短袖衬衫,略漏脚踝的黑色休闲裤,纯白板鞋。 他们站在一起,三厘米的身高差被湛擎稍高的鞋底修饰的微乎其微,alpha天然的身体优势让他们不可避免的存在不大不小的体型差,班朔走到后备箱旁,近身站在湛擎背后,似乎是在用微妙的距离感无言地宣示身份。 第20页 和谐得仿佛鲜嫩的大学生情侣。 湛澄呆了呆,张开嘴。 看看哥哥,又看看班朔。 湛擎没来得及跟她说交往的事,这会儿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耳朵,自顾自到后备箱搬起一个箱子就走。 班朔噙着笑,对闺蜜礼貌道:「你好。」 十八岁正是对学长款温柔气质男生缺少抵抗力的年纪,女生被他直冲面门的帅气暴击得直结巴:「你,你好。」 班朔轻巧地单手抬起最后一个箱子,关上后备箱,朝湛澄伸手:「给我吧,我给你拎上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湛澄对班朔还算熟悉,自己拎着不重的袋子缀在旁边亦步亦趋跟着,用葡萄大眼不住打量班朔和走在前面的哥哥,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好奇。 班朔轻笑,坦然给她无声的疑问解惑:「我和你哥在交往。」 湛擎原本局限在耳根的红直接扩散,两指外的腺体也透着薄粉,像是在白皙的脖颈上涂了淡淡的腮红。 班朔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看得十分清楚。 他维持着笑意,眼神里的深邃却难以抚平。 「哦,哦,在交往。」 湛澄强装镇定,故作老成,极力控制面部肌肉,点评道:「挺好的,你们挺合适的。」 班朔贊同附和:「嗯,谢谢。」 湛澄嘴角裂开一瞬,又马上弹簧般收回,简直在经歷一场针对口轮匝肌的严苛考验。 东西放好,湛擎的脸皮不允许他留下多待,叮嘱几句安全事项就跟班朔一起离开了。 湛澄在房门关上的剎那骤然释放,扬天叉腰大笑三声,吓得姐妹打了个机灵。 「你怎么回事?被附体了?」 「嘿嘿,嘿嘿嘿。」 女生惊恐地退开半步,摆开防御架势,湛澄没理她,拿起手机边发消息边问:「怎么样?他们配不配?」 闺蜜收回动作,承认道:「确实配,配我一脸,要不是认识你哥我还以为是俩a在谈。」 平稳驶向电影院的车内,方向盘在班朔手里攥着,湛擎坐在副驾驶位。 兜里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他打开一看。 湛澄:嘻嘻嘻嘻嘻 湛擎红着脸回覆:……正常点 湛澄:嘻嘻嘻嘻嘻在交往诶~哥哥~在交往诶~ 湛澄:谁先表白的?他是不是也喜欢你很久了!快说! 湛擎看着这条消息,胸口的火热淡下去一分。 哪有那么好的事。 不过班朔确实在投入又认真地对待这段感情,说不定……多年以后就会变成那么好的事。 湛擎:没有,只是订婚前交往,培养感情。 湛澄不信,秒速回覆:胡说!我看班朔哥哥明明很喜欢你!这还培养什么培养?就应该直接一步到位步入礼堂,结婚入洞房。 湛擎无奈:别闹。 湛澄:啧,我感觉你们之间肯定存在信息不对称的问题,需要第三方志愿者协助吗?我举荐我自己,我去跟班朔哥哥聊一下。 湛擎:不用,你不懂,我自己有数。 湛澄:啧啧啧,你实在不该轻视一个饱读诗书的网络少女[摇手指.jpg] 湛擎笑了笑放下手机,没将妹妹的调侃当回事。 【作者有话说】 湛澄神秘背影:唯一看破真相的,是一个外表看似单纯,智慧却过于常人的网瘾美少女湛澄! 第9章 免费研究素材 周日,湛擎和班朔各自有事,就没再安排培养感情的行程。 班朔驾车跨越半个城区,在一家三甲医院停了下来。 他看看手錶上的时间,大步走向门诊大楼,按照引路标牌抵达四楼的腺体内科诊室。 周日上午患者不少,他安静坐在候诊区等待叫号,半小时后,拿着挂号单敲门进到屋内。 正用酒精洗手液擦手的医生一见来人,明显愣了一下,诧异道:「你真来啊?」 班朔轻笑:「嗯,免费研究素材送上门,不想要?」 「要还是想要的……我以为你开玩笑呢。」林开宇推推眼镜,也不再客套,指指椅子道:「你先让我看看,说说腺体什么情况。」 班朔平静陈述病情,细节全面,措辞专业,表情也一成不变。 林开宇听完,打字的手都不自觉停了下来,惊嘆道:「你是真行,不怕十几年后癌变?」 班朔:「不是还有十几年吗。」 林开宇在电脑给他开了一堆必要又繁琐的检查,嗤笑:「那你现在急着治什么?」 班朔闲适地翘起腿:「急着用。」 林开宇又是一顿,再次感慨:「卧槽,合着你前十年干脆没用过?!」 班朔理智承认:「嫌脏。」 医生被他噎得半天没话说,开完一套检查,从印表机里抽出单子递给他,道:「那药上市到现在,我观察下来还可以,倒是没什么后遗症案例,就是副作用明显,体感上不好受,多数患者坚持一个疗程之后就不想弄了,最后转回去用老药,而且你这个情况我估摸着新药老药疗程都短不了,初步看你得住院观察,至少住三到五天吧。」 班朔沉吟片刻,学校课程已经进入期末自习阶段,实验室请三五天假也还行,就是对湛擎可能需要撒个小谎。 「行,什么时候有床位?」 第21页 林开宇就喜欢这么配合的患者,笑说:「你要住现在就有,vip套房,除了贵没别的毛病。」 班朔点头:「那明天吧,这些项目今天查不全吧?」 林开宇:「是,有的得明天周一才能查上,今天先把能做的做了,我好心里有个数。」 「嗯。」 过了一会儿,林开宇又好奇地问:「你现在是什么感觉?omega信息素是不是只能闻到,腺体感知不到吧?」 班朔:「嗯,嗅觉没受影响,感知不完整。」 林开宇砸吧砸吧嘴:「要是再不治都能出家了,你这几年生活过得是真素啊。」 顶级alpha不浪的属实少见,不浪就算 了,那方面碰都不碰的简直不寻常。 确实犹如遁入空门。 班朔似笑非笑:「学长也少开荤吧,小心感染。」 林开宇摸摸腺体,笑骂:「滚,少咒我,注意着呢。」 另一边,即将被小小欺骗一下的湛擎正在跟回国的好朋友聚会。 他高中一毕业就一个人到国外读大学,后来成绩优异直接保研,期间认识了两个关系极好的omega朋友。 那时期的湛擎已经蹿到了一米八五,沉默寡言的alpha相已然初具雏形,但由于发热期不稳定的弊端,腺体很容易受到其他人信息素的干扰,所以从来不爱跟alpha走得过近,omega和beta不了解情况的也不太敢直接跟他接触,他就孤身游走在所有性别中间的真空带上。 他的第一个朋友是一位同样游走的高大omega,聂冰阳,比湛擎身材还健硕一个码的顶级omega,成年后一直在找对象的路上,从未成功过。 湛擎坐在餐位等了五分钟,聂冰阳就亦步亦趋地跟着服务人员找了过来。 「你来的真早啊。」他坐下后随性地拿着硬质菜单给自己扇风,额头沁着几滴汗珠,饱满的肱二头肌随着扇动发力鼓起。 他问:「华清没来?」 湛擎拿着手机点菜,道:「应该快了。」 方华清是湛擎的同专业前辈,一位很符合大众审美的精緻omega,性格温和脾气好,乐于助人且做饭惊为天人的好吃,读书时湛擎和聂冰阳隔三差五就要拎着食材去混口吃的,频繁程度就差办个会员卡。 两人刚将点好的菜提交上去,方华清就同步就位。 聂冰阳大咧咧地问湛擎:「你实验怎么样?」 湛擎前段时间焦虑得很少看手机,几乎没跟他们说过自己的难处,现在事情有了解决方案,他轻松道:「挺好的,今年之内能出成果。」 聂冰阳喝了口白水,「那真好,有这个背景也好申请松川的博士了。」 方华清温温柔柔地说:「他原本的项目经歷和论文质量也是够的,这个确实能锦上添花。」 湛擎见方华清眼底有明显的青影,以为他是刚回国还在熬夜倒时差,问:「你们回国要进家里的公司吗?」 聂冰阳顿时垂头丧气成一坨,「嗯,我爸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让我从基层干起,华清是不是直接从管理层开始了?」 聂冰阳毕业后没读研,留在国外工作了几年,边工作边玩,把世界另一边差不多要逛个全面,家里人终于看不下去,将人薅回来继承家业。 方华清大学一毕业就和高中起交往的alpha结了婚,后来一直在家族企业的国外分公司参与管理,这次回来得倒是有些突然。 「对,先在区域分公司做副总。」 聂冰阳嘆道:「牛逼啊,还得是你。」 「小擎是不是有好事?」方华清桃花眼柔和地半眯着,笑看对面的人。 湛擎怔了怔,喃喃问:「你怎么知道……」 「你看起来这么开心的时候可不多。」 聂冰阳一听,仔细观察起湛擎,这一观察还真从他舒缓的神色里看出点苗头。 湛擎跟朋友倒是没那么害羞了,脸却免不了下意识升升温,说:「嗯,我有男朋友了。」 聂冰阳激动道:「哇!是不是你一直喜欢的那个人?」 湛擎:「是,我们要订婚。」 聂冰阳满面笑意地感慨:「真好!岂不是暗恋成真了,简直童话故事,羡慕死谁了。」 方华清也笑意融融:「婚礼记得叫我们。」 湛擎忍不住陷入婚礼的设想中,略微侷促地喝了口柠檬水,说:「好,一定。」 顿了顿,他又看向方华清。从刚才起就觉得怪怪的,感觉眼前的人周身的疲惫不可忽视,心情沉郁,笑容里藏着些勉强和憔悴,似乎不是单纯的倒时差。 湛擎问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方华清被问得身子一僵,禁不住低下头,撑着手肘拨弄着筷子,嘴角平直,艰难又直白地说:「我要离婚了。」 「啊?」聂冰阳后知后觉地看出他的不妥,关切问:「怎么了?为什么啊?」 方华清几乎是立刻就流下眼泪,「麦云奇出轨了,而且他……一直在骗我。」 「……」 「……」 湛擎一时震惊得思绪空白,聂冰阳也瞠目结舌,两人齐齐语塞。 方华清的alpha很善交际,性格热情活泼,有一箩筐兴趣爱好,看上去是个内心世界永远不会干枯的有趣灵魂,和温柔的方华清在一起一动一静,搭配得刚刚好。 两人从高中开始偷偷早恋,大学又一起出国留学,毕业后直接结婚,这一段流畅丝滑的节奏曾持续成为留学生圈子里的传说,堪称爱情科幻片真人演出。 第22页 谁也没想到,几年后会走到今天这个结局。 湛擎找回思路,已经开始生气,他肃着眉眼低声问:「麦云奇怎么骗你的?」 方华清应该是哭过很多次,现在眼泪流得称不上汹涌,细细密密地顺着脸颊滴落,安静又凄凉。 他喘了口气,说:「去年年底,他去其他国家出差半个月,回来后戴着个阻隔贴,因为我们一级标记很频繁,所以他很少戴阻隔贴。」 一级标记是alpha和omega涉及生育子女的最终单向标记,除非医疗干预,否则对omega具有终身影响力,alpha的信息素会导致omega对其他人的信息素丧失敏感度,仅对标记自己的人产生生理性的依赖和感应。 同时,alpha的信息素分泌也会趋于稳定,轻易不会对其他omega做出试探或者回应,自然也不必使用什么阻隔贴。 麦云奇在这方面一直维持高密度的需求,方华清也沉浸在丈夫营造的几年如一日的爱情幻想里,十分配合。 「他说是在列车上碰见有人发热,没办法才贴了个阻隔贴,当天晚上他很早就睡下了,我看他……」方华清语声发颤,「我看他阻隔贴翘边了,应该是贴了一整天,就想着撕下来算了。」 他拿起纸巾擦擦脸,勉力稳定情绪说:「结果在他腺体上看到一个牙印,时间应该挺久了,已经消下去不少,但……但他从来不让我咬他,出差前也没有标记过。」 聂冰阳已经火冒三丈,差点拍桌子,服务员这时送餐过来,他强忍住没说话,等人一走立刻怒道:「什么叫从来不让你咬他?他不让你二级标记?!」 ao伴侣间的标记并非一直单项承受,omega也可以为alpha落下临时标记,通过犬齿上的信腺导管将信息素注入alpha的腺体中,在彻底被代谢之前,会留下一个临时牙印,令对方的腺体暂时稳定,而被标记的一方也会被动分泌安抚信息素,让标记方同步稳定。 方华清吸了口甜甜的柚子汽水,缓和情绪,说:「嗯,以前标记过,结果几次下来他出现依赖性易感期,我以为没什么事,易感期度过去就行了,但他又开始腺体不舒服,去医院医生说有点炎症,说他腺体先天条件一般,建议少做二级标记,那之后我就没咬过他。」 他嘲讽一笑,也不知是在嗤笑自己的愚蠢还是厌恶对方的奸猾,他道:「你们知道吗?腺体炎症和少做二级标记这些,都是他自己跟我说的,他说他自己去看了医生,我就信了,我到现在都怀疑他在说谎。」 湛擎眉心紧锁,问:「他不想让你二级标记,为什么还会让别人来?」 「因为有终身标记再做二级标记会有很强的依赖性吧。」方华清看着窗外精心设计的绿化,「我上周跟他闹开了,他跟我坦白,说不喜欢那种不受控的依赖性,会本能地觉得没有安全感,跟别的o做多了可能也会有依赖性,但他准备了药。」 湛擎瞭然:「稳适优。」 「嗯。」 稳适优在临床上用来治疗omega的信息素过剩和腺体结节,可以让omega的信息素快速代谢分解,以便缓解患者的不适感。 信息素过剩是常见内分泌紊乱病,稳适优也药效温和,所以这药并不是处方药。 优点多风险少,理所当然地被「有需求」的alpha钻了空子,小小一粒就可以加快腺体内的omega信息素代谢,以避免产生生理依赖。除了服用后产生的短时困顿,可谓是居家旅行随时撩骚的必备良药。 「他不仅准备了药,还从不跟同一个omega玩超过两次。」方华清用筷子戳点空空荡荡的餐盘,笑着说:「他总去滑雪,去团体露营,去户外徒步,我体质没他好,这些都没参与,但据我查到的证据,他每次出去都会带不同的o。」 「他说不想要孩子,我就吃了五年避孕药,现在查出激素失调。」他带着哭腔继续道:「我想跟他离婚,他跟我耗了五天,甚至不允许我出门,摔烂我的手机,藏了我的护照怕我回国……」 他没说完,聂冰阳「啪」的一声拍响桌面直挺挺站起身,吓得服务员和其他食客频频探头。 他狠狠坐下,压低嗓音问:「狗日的,这狗东西现在在哪?老子必打爆他狗头。」 湛擎腮侧肌肉鼓动,忍了半天,寒声说:「他也回国了吗?你爸怎么说?」 方华清笑了,这次笑得十分开心,他擦掉眼泪,说:「我爸把他揍了一顿,一棍子不小心抽到腺体上了,现在在酒店静养,他签了离婚协议,我预约了下周二去洗标记。」 聂冰阳拍拍他的肩,「怪不得你会来松川。」 方华清家不在松川市,但全国最好的腺体清洗技术在松川市第一人民医院。 湛擎问:「你现在住酒店?」 方华清点头,他家在这里没有房产。 湛擎又道:「术后还要修养一段时间,你来住我家吧。」 【作者有话说】 班教授男德充沛 第10章 垃圾邮件 周一本是全体打工人的指定痛苦日,但信息素传感器实验室却弥散着显而易见的活泼劲儿。 无他,有可靠小道消息通过组内最玲珑的妹子渗透进来:有企业要和派升联合研发,指定注资他们实验室。 原本乌云惨澹时刻悬着转岗心思的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希望强光照射,一上午活似打了鸡血,重回了点项目刚开张时的热情。 第23页 参与实验的人其实都对传感器实现的概率心中有数,一旦成功,不仅公司,他们自己也会成为直接受益人,这项经歷贴在履歷上,干点什么都会比从前更方便容易。 现在剩下的最后五个人也多是苦熬着,用自己仅有的韧性等待那道曙光。 湛擎今天难得一见的被大家给狠狠卷到了。 一上午忙完焊接忙代码,又看数据又观测材料,每一部分的负责人都在接连不断给他汇报,虽然还受客观条件制约难有突飞勐进的进展,但这势头仿佛资金一到位,全组能立即起飞。 中午午休,湛擎坐在公共休息区吃单位的食堂,对面坐着夏琢。 他拿出湿巾擦手,擦着擦着,想起周六约会去看电影。 那时湛擎腿上放着一桶爆米花,电影还没开场他就下意识想尝尝味道,手刚凑到桶沿就被一只温热大手拦截,班朔捏住他的右手用刚拆开的湿巾擦拭,手心手背擦好后又一根一根地擦手指,细心避开已见癒合的伤口,隔着冰凉湿润的湿巾捏住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从指根一寸不落地擦至指尖,细緻又温柔,右手结束,又理所当然地对他伸手,温声说:「另一只。」 这种事在交往前班朔大多只会给他一张湿巾,湛擎自己擦。 交往后,他们之间一点点生出变化,从各种细节上突破从前的分寸和妥帖,逐渐变得亲近又暧昧。 湛擎红着耳朵擦手,禁不住回忆起那天的触碰。 「这是什么?饼干?」夏琢将餐盘中的牛奶拿出,插好吸管,好奇地看了看湛擎手边一个半透明的袋子,里面错落着不少饼干形状的东西。 湛擎丢掉湿巾,点头:「嗯,曲奇。」 班朔做的曲奇,芝士和巧克力豆两种口味,不仅品相成功,味道还非常好吃,奶味浓郁,不会过甜也不会一碰就掉渣。湛擎周六晚上看完电影回去,吃曲奇吃到撑也不想罢手。 班朔看他喜欢,周日又烤了一大堆,周一开始他要「出差」几天,预留出足够的量让他每天都能吃上。 夏琢弯着狗狗眼,闪着光问:「好吃吗?是哪家店卖的?」 湛擎毫不犹豫:「好吃,别人做的。」 夏琢听出他不愿多介绍的迴避,心里烦躁一瞬,吃着饭菜,又笑着打探:「组长,实验室注资是真的吗?」 他已经不是第一个来问的组员了,湛擎维持保守回答:「还没通知,如果有会有明确消息。」 夏琢笑意淡了几分,点头道「好」,然后便各自安静吃饭。 湛擎刻意少夹了些午餐,公司的员工餐也没什么美味buff,平平无奇能裹腹,象徵性吃一些,剩下的空间都留给了曲奇。 他比夏琢吃得快,喝光水解开袋子封口,牛奶和黄油烘烤过的香气就迫不及待地释放出来,他舒心地勾勾唇,余光一扫,瞧见落地窗外一闪而过的猫咪。 公共休息区在公司一楼,外面是小花园和户外咖啡厅,一直有两只猫常年混迹在这片区域,湛擎偶尔会随身揣着猫粮吃午饭,守株待兔伺机餵猫。 他没有充足的时间自己养一只,只能蹭一蹭公司的流浪猫聊以慰藉。 湛擎扣好袋子,托起餐盘说:「我先走了。」 夏琢笑道:「好。」 他视线始终落在湛擎的身影上,看着他送还碗盘后从侧门出去,在斜前方不远处找到一个花坛边沿坐下,从兜里掏出一小把装在塑胶袋中的猫粮,摊开放在坛沿上,自己拿着一块圆形曲奇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不多时,一只奶牛猫和一只狸花前后赶到,嗅嗅湛擎又嗅嗅猫粮,熟人确认,埋头苦吃起来。 高冷淡漠的酷哥坐在两只毛茸茸大猫旁边,三只都在咔嚓咔嚓吃东西,难以攻破的气质里竟是透出罕有的松弛和柔和。 夏琢目不转睛盯着,良久,嗤笑一声,端起残羹起身离开。 班朔结束一上午的筛查,坐在医院套房的沙发上,翘着腿看公司秘书发来的消息。 派升果然不愿意配合,找了各种藉口煳弄联合研发的谈判,不想错过这次注资合作,又不想将名额指给传感器项目。 他情绪没什么波动,问:主要反对的高管是不是洛杰。 秘书回覆:是他,在会上带节奏,有一些明显同阵营的人一直在配合他。 班朔:知道了。 洛杰接收湛悉岩的指示打压传感器实验,压缩资金仅是第一步,后面还有不少手段等着发挥,结果就连这第一步都能生出绊脚石。 他一上午都在同那家公司的人周旋,一边推拉一边旁敲侧击打探对面顶头上方的势力。 他不相信一家小小的医疗公司能有这么大资金流,肯定有别的人在帮湛擎。 他没敢告诉湛悉岩,事发突然,如果今天之内没压住,要不了下班时间湛悉岩就会点名叫他过去一趟。 那根本不是个好人,据他搜罗到的情报看,那甚至不应该叫做人。 洛杰午饭都顾不上吃,不停追问替自己找消息的人,在办公室里孤身与时间赛跑。 忽然,电脑上弹出一条邮件提醒。 他连忙坐直身体,点开邮件软体,可翻遍整个收件箱竟是没有一封新邮件。 他纳闷地又找一遍,乱点的滑鼠顿了顿,福至心灵地点开垃圾收件箱。 果然有一个最新来信。 第24页 发件人的邮箱是怪异的乱码,主题:your friends. 正文异常简短,是由两个空格分格开的三个人名,还是诡异的字母拼音。 一拼出这三个名字,洛杰额头迅速冒出冷汗。 他松了松领带结的位置,吞咽一下。 这三人是他在上一家公司工作时的相关人,一个是司外替他办事的,一个是他的实习秘书,一个是监控室保安。 一个高级管理能触碰的红线很多,需要联络内外的事却没几个,无非就是泄密、竞品间谍、私自兜售内部情报等相关「业务」,无论哪种,只要被发现就足够他往后余生失去自由的同时不愁吃穿。 自己明明做得那么隐蔽小心,明明不可能留下马脚…… 他咬着牙头脑发木地给这个奇怪的发件人回消息,键盘被他敲击得「啪啪」哀鸣,一长串无能狂怒和威逼利诱输入完成,点击发送。 【请输入有效的收件人地址】 洛杰一怔,再次点击。 还是一样的提示。 他暴怒地狂按滑鼠按键,点一次弹出一次刺眼的提示框。 正在这时,又一封邮件悄然滑过收件箱,落进垃圾邮件中。 他马不停蹄点开,看清截图上的银行帐单,纵使有马赛克处理也轻松地叫他眼前一黑。 上面一笔笔日常的支出间那几个特意没打码的大额提现和入帐显得分外亮眼。 从前看着数目时他有多愉悦,现在就有多焦躁。 他又对着电脑无声地发癫五分钟,过程中甚至连大声喝骂都不敢,生怕被外面的同事听见察觉异常。 这是他的私人电脑私人邮箱号,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连发件邮箱都能模煳掉,他想查都不知道该从哪查起。 那人还能私自调取他的银行记录,分明是违法行为,偏偏他万万不敢报警。 又一封信过来,这次内容简短利落,一句话:你知道该怎么做:) 洛杰中邪一般死盯着那个可恶的笑脸看了十分钟,恨不得将它从屏幕中抠出来撕碎,脑中一团乱麻。 「嘟嘟。」 秘书敲响办公室的玻璃门,洛杰深唿吸数次,快速理好领带,用手抹了抹略微凌乱的头髮,道:「进。」 「洛总,吉风的人说想下午再开一次面谈会。」吉风就是上午点名道姓要投资传感器的公司。 洛杰听着秘书的通知,眼前就是屏幕上那行寡淡的文字。 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咬得牙齿吱吱作响,想想湛悉岩,又想想这个威胁。 他想着要不干脆彻底投靠湛悉岩算了,自己这点小事或许对他而言微不足道,摆摆手就能解决,他还何至于受人挟制脖子上悬把刀。 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多给他当枪使就行了。 正这么想着,又来了一封邮件。 湛悉岩帮不了你,有你的份,就有他的份:) 想清楚:) 洛杰脑子一空,茫然不过脑地读着这两句话。 什么意思? 这人为什么会知道他想什么? 为什么时机卡的这么精准? 他在监视? 他下意识慌忙抬头扫视屋内所有监控位,又看向笔记本电脑上的摄像头,神经质似的一把按住。 秘书纳闷地看着他怪异的举动,问:「洛总?会还开吗?沈总他们是想问你的意思再决定开不开。」 洛杰在急迫中忽然想起湛擎,那天开会他说过那么明显的话,会不会是他? 他是搞电脑出身的,垃圾邮件对他应该不是难题,他也知道自己和湛悉岩的连带关系…… 是他,一定是他。 他一秒等不下去,对秘书说:「先等等再说。」随即大步冲出办公室的门。 湛擎悠闲地吃完曲奇,轻轻撸了一阵猫当做猫粮报酬,脚步轻松地往回走。 手机在这时忽然一响。 洛杰:西门见一面。 他皱皱眉,不怎么想跟这货私聊。 洛杰:急事,关于项目。 湛擎不信他半个字,但好奇这人卖什么药,扔掉擦手的湿巾,转身拐去西门。 公司西门外是一片矮灌木组成的绿化园,个子高的人站在中间能一眼望到头,视野好,也能防止被人凑近偷听。 洛杰站在偏近中心的甬道上,湛擎走过去,还没开口,这人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什么意思?以为拿到点东西装神弄鬼地就能随便威胁我?」 湛擎对他这副德行十分厌恶,眉头渐深,不客气道:「你有病?」 洛杰极低声音地说:「你的消息来源可是犯法,就算我进去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湛擎大脑稍一运转,瞬间明白他抽的哪门子疯。 他有点高兴,但面上波澜浅浅,说:「你被谁威胁了?原来你屁股真没擦干净?」又道:「看来你没少得罪人,盯着你的不止我一个,谁动作这么快?」 洛杰到嘴的脏话没由来地咽了回去,他自认为很了解湛擎这种技术型人才,不擅长社交,人情往来是薄弱项,只能一辈子窝在方寸大的实验室埋头研究东西,这种人演技大多很差,实在难做到湛擎此刻这样,前脚用手艺威胁别人,后脚面对正主又如此淡定从容事不关己,甚至有些隐隐的幸灾乐祸。 他后背勐地窜起一片冷汗。 第25页 如果不是湛擎,那自己不仅没找到元兇,还犯蠢到将把柄递送给对方。 而且湛擎的意思是也在调查自己。 他嘴唇翕动,面色肉眼可见地蒙上层白,他不再多说一句话,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湛擎瞧着渐行渐远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给班朔发了消息。 时间节点这么凑巧的,也就只能是班朔了吧。 他怎么查到的?自己这边怎么一点信儿都没有? 病房里的班朔已经吃了少量的药,疼痛从脖颈拉扯着半边身子,凡是腺体所过之处都虫噬般痛苦。 这还不是那个新上市的特效药。 林开宇说那款药比现在这个更勐一点。 班朔对他口中的「一点」持保留态度。 他手肘撑着膝盖,弓着背坐在沙发上,额前的发梢已然湿透,一缕缕粘在一起,垂落的手正小幅度地颤抖。 有湛擎的信息亮在锁定屏幕上,班朔打起精神查看内容。 忍疼的间隙也能撑出一抹淡笑。 班朔:是我,找到个知情人帮忙,所以可能比你快一点。 班朔:查到不少东西,等我出差回去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湛擎,猫猫行为,狼狗性格 第11章 我们在等雨停 腺体清洗一直是医学界一个找不到最优解的难题,几十年前甚至根本没有任何无痛且有效的办法帮助omega摆脱alpha的生理掌控,那时的ao数量本就不多,因为一级标记自杀的omega却和分化率显着飞涨的现代近乎持平。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生在近些年的omega可以在昏睡中度过痛苦的清洗过程,术后的恢復期也在各种药物的维持下变得没那么难熬了。 湛擎和聂冰阳周二特意请了假,来市一院给方华清陪护。 他是家里的独生子,母亲在他儿时就已经过世,父亲有重要政策会议走不开,本来想给儿子花钱请职业护理,但比起专业度,这种手术中的omega更需要精神支撑。 好在他有两个靠谱的朋友,老爷子也放心不少。 今天是班朔住院治疗的第二天,早上正式启用特效药,结果反应大到林开宇都跟着紧张,风声鹤唳地给他开了紧急检查,亲自推着轮椅将人护送到检查室。 班朔疼得想睡觉,准确地说是想昏迷,精神恍惚地强撑着坐在静候区,宽大的身子靠在将将够大的轮椅里,精緻的面容一片苍白,脖子上疼出的细汗映得皮肤莹莹微亮,病态间也难掩美貌。 路人从他身边经过几乎都要下意识放慢脚步多看两眼。 班朔强撑着静坐,没有多余精力关注其他,只眼睛无焦距地一扫,隔着硕大的隔离玻璃看到了对面医疗区里一道印在心里的身影。 湛擎? 班朔褴褛的精神状态忽然强制充电,他惊讶地微微坐直,望着坐在铁质排椅上似乎是在等待什么的人。 他怎么会在这? 生病了? 还是发热期到了? 可是市一院的omega发热隔离室根本不在这栋楼才对。湛擎也一直在威泰的医院做隔离输液,几乎不会绕远路来市一院。 班朔的位置恰好在湛擎的视觉死角,他现在并没有多余的体力挪动位置,只能坐在原处,手指攥着扶手,满脑子除了疯狂叫嚣的疼痛就只剩下对湛擎的担忧。 等到林开宇给他排上检查号回来,竟是奇蹟般的从几分钟前还半死不活的人身上瞧出些精气神。 他正要调侃两句就被班朔抓住衣袖。 「那边,干什么的?」 林开宇听他沙哑的询问,到嘴的话一噎,顺着他扬起的下巴看向玻璃对面,说:「做omega一级标记清洗的,手术室在里面,外面是家属等候区。」 清洗手术在市一院已经形成效率极高的流水线作业模式,不需要住院,不需要久候,平均四十分钟一位,进去一套操作,于睡梦间歷经药物分解、体外循环清洗、雷射除疤一系列成熟的治疗模板,再出来一睁眼就能彻底和狗alpha划清界限。 看似迅速干脆全无后顾之忧,可心灵上的重创不会像腺体一样药过无痕,最另omega痛苦的也往往是胸口那道治癒难度极高的创伤。 隔着玻璃放眼望去,那边的氛围始终都弥散着挥之不去的哀莫大于心死。 和这边压力不大的alpha常规检查区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一边走了肾,专效药物一注射就能拍屁股走人,一边走了心,四十分钟过后还需要更多个四十分钟才能走出阴霾。 林开宇以为班朔是被对面的低沉震慑到了,感嘆道:「我每次来这心情都有点操蛋,有时候感觉自己作为一个a,从生理层面上来说真挺不是东西,所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老学长我到现在都没给人搞过一级标记。」 「哎。」他嘆口气,又说:「对面的同事十七八个人,就一个结婚的,你想想吧,这天天面对的都是……」 班朔没听他继续感慨人性,抬手将冰袋轻按到腺体上,疼得紧咬牙,缓了半分钟才打开手机。 他找到实验组的大群,将早上学生们分享的话剧宣传转发给了湛擎。 班朔:周五晚上的话剧,想看吗? 那边的湛擎从发呆中醒神,在班朔的悄然注视下低头看消息,嘴角立刻牵起的微笑也被玻璃另一边的人瞧了个清清楚楚,班朔不自主地心底发软,轻笑着,安静等待回復。 第26页 湛擎:好,你周五出差回来吗? 班朔:嗯,下午就回去了。联合研发的事基本确定了,实验室缺人手吗?我这边可以安排。 湛擎想起刚才群里炸锅般的消息,经理亲自透漏注资计划的威力远比昨天组里妹子的小道消息更强劲,几个人已经商量好聚餐庆祝的餐厅选址了。 他想想欢快氛围下不可忽视的压力,老实回覆:经理今天联繫我了,说会尽快补缺。 班朔:好,有需要告诉我。今天怎么样?忙吗? 湛擎:我今天请假了,方华清你还记得吗?他要离婚,我在陪他洗标记。 班朔看着这个名字愣了愣,方华清他当然记得,湛擎留学的那几年,班朔有点由头就会飞过去看他,第一次去就把他身边几个重要朋友了解得十分彻底,做到了相隔跨时区的距离也依旧能对湛擎的生活状态了如指掌。 这份细緻又隐晦的投入,到底是对待邻居弟弟的深入关心,还是害怕被邻居弟弟逐渐抛出在生活之外的恐慌,只有班朔自己知道。 班朔:他丈夫出轨了? 湛擎一怔,没想到班朔反应这么迅速直接,问:你怎么知道? 班朔:方华清不具备过错方的人品条件,也不会无缘无故离婚,只能是另一边的问题了。 他并不想更直白地告诉湛擎,alpha最了解alpha,之前在国外短暂接触两次后,班朔就对那人的品性有所预估,碍于方华清是湛擎的好朋友,他还委婉劝告,让他抓住家族事业的上升期,别太早结婚。 班朔看着湛擎发来的渣男罪行履歷,心里的鄙夷和厌恶短暂滑过,客观回道:没有孩子,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会走出来的。 湛擎看着这段话里暗藏的情绪,眼神飘忽一瞬,摸摸腺体又捏捏耳垂,犹豫再三,还是将输入框中的疑问一字字删除。 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儿? 这个问题对于婚姻来说还算重要,可他们现在还远没走到那一步,突然问似乎有点奇怪。 但是不问,不告诉他自己的状况,于情于理又不太合适。 要不然……等他回来之后聊一下…… 湛擎一边困在两人会结婚的构想里羞得耳根子发热,一边又担心对方会介意自己的问题脖子发僵,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班朔没能跟他聊多久便被林开宇推进了检查室,从始至终,湛擎也没察觉到男朋友就在一墙之隔的另一边。 方华清手术顺利结束,在观察室趴了一小时才被两个朋友送到湛擎家,麻药早已失效,腺体内里胀木的痛感混合着皮肤表面雷射祛疤的火辣刺痛,每分每秒都在将他心里的恨意加粗放大。 聂冰阳力气大,几乎是将方华清直接抱送到了床面上,他瞧着朋友憔悴苍白的样子,牙根紧咬:「这些狗a就应该腺体阉割,省得到处乱划记号。」 湛擎翻找出买东西赠送的长条抱枕垫在他背后,让他侧躺时更舒服一些。 「如果杀人不犯法,alpha会成为稀有性别。」 方华清听着两人稚嫩的气话,没忍住笑了笑,说:「杀人不犯法,人类都能变成稀有物种,何况alpha。」 聂冰阳一屁股坐到床边,安抚他道:」等你们离婚手续办好了,我带你出去玩,有好几个地方正好我一直想去,咱们一起去转转。「 方华清温柔道:「你不是要去工作?」 聂冰阳身子一垮,开始哼哼唧唧。 湛擎被新消息拉走注意力,没加入他们的畅想。 夏琢:组长,有场话剧巡演到松川了,要一起去看吗? 湛擎没及时看到消息,让这个问题悬空了七分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迟迟没得到回覆,对面又补充了一条。 夏琢:还有其他咱们组的人,一共四张票。 原来班朔跟他约好的是全国巡演的话剧。 男朋友和同事之间全无抉择的必要,湛擎利索地拒绝了夏琢的邀请。 湛擎:我不去了,你们去看吧。 夏琢坐在走廊的阶梯上,看过这条毫不犹豫的回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一退出和湛擎的对话框,下面紧挨着的联繫人就弹出一条最新消息。 [那公司是班朔的,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夏琢眉头锁成川字,站起身焦躁地来回踱步,一脚踢上金属扶手,叮噹的迴响穿透上下楼层,在安静的走廊里阵阵迴荡。 竟然真是班朔。 「他妈的。」 此时此刻同样心情无法愉悦的还有湛悉岩。 他躺在按摩床上闭目养神,技师正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给他洗头按摩,毕竟这位客人脾气出了名的不好,一不高兴言语辱骂都是家常便饭,这人刚进门时额角暴起的血管更昭示他本就不美妙的情绪,让年纪不大的女生胆战心惊。 湛悉岩原本没把联合研发放在眼里,早上正准备收拾洛杰降降火,却莫名其妙收到一封邮件,内容不多,一句话:罗兰氏病,好了吗? 简约而不简单的七个字,让湛悉岩稳定了许久的血压顿时爆表,盛怒之下他反而没发作什么,冷静地找来技术人员分析邮件,却得到一个虚假ip难以追踪的结论。 他独自坐在电脑前沉默良久,终于开始正视自己面临的难题。 他患有罗兰氏病,这是个少有人知的秘密,除了他的「白手套」秘书和私人护理,也就是刚刚叫来查黑客的技术员是个最新知情人了。 第27页 罗兰氏病是近代才写进名录的性.疾病,主要表现为腺体溃烂、水泡、增生,严重会导致坏死,他确诊近十年,已经通过国外的天价药物治疗趋于稳定,但是腺体功能受损,某些方面早已不復当年,有心无力。 这也是他脾气越来越暴躁的直接诱因。 这病根本不可能痊癒,一旦携带就终身甩脱不掉,且始终具有传染性,邮件问他好了吗,明显在故意气他。 比起愤怒,湛悉岩更多的紧张和担忧。 敌在暗处永远是最被动的处境,他不知道是谁,不知道那人清楚多少内情,掌握什么线索,这些未知才是他坐立难安的癥结。 湛悉淳搞事业确实有能力,但是做其他灰色手段根本不行。 湛悉岩想到了班朔,他知道湛悉淳想捆绑威泰起死回生,现在班朔动用自己的资源给湛擎投资,明显是遂了他的意,可他不觉得班朔会莫名其妙查到这些东西,还反过来威胁自己。 班朔是正统豪门出身,对付他必定会更加谨慎,布局会更大更强硬。 这种小家子气的举动倒像是在撒气,在暗处窃喜。 「湛总,现在吹干吗?」女生非常轻柔地给他戴上干布,声音极温和地询问。 「嗯。「 女生忙不迭地按动开关,将按摩床调节成座椅,大气不敢出一口,仿佛伺候这一位顾客能折寿十年。 湛悉岩猜得还算靠谱,班朔本人确实不知道那封极简邮件,但有一点他想差了,班朔从头到尾都没把他放进过眼里,什么布局什么手段,想都不用想。 周五,班朔贴着浸透□□药剂的腺体贴,神清气爽地去接男朋友下班。 湛擎六点一到就打卡下楼,难得没去地下车库,跟着同组同事一起到了一楼大厅。 楼外雨点淅沥,夏琢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组长,这人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高冷样子,可眼眸里闪闪发光的期待清晰可见,连其他不那么敏感的人都能看得真切。 组里最年轻的妹子笑嘻嘻地看着湛擎,问:「组长,你是要约会去吗?」 湛擎耳朵悄悄变色,酷酷点头:「嗯。」 「哦~」 几个组员一起低声起闹,欢闹的气氛引得其他下班的人频频侧目。 「我们在等雨停,而组长在等爱情,嘤嘤嘤,这该死的参差感。」另一个女孩子做作地抹起眼泪,一伙人的笑闹声越发放肆。 湛擎被他们笑得脖子都有些升温了,这大厅是一秒待不下去,眸光掠过门外,瞧见迴廊花圃下躲雨的小猫咪,侷促地说:「看见猫了,我去餵猫。」 身后善意的调笑声随着他大步流星的逃跑节奏渐渐悠远,湛擎捏捏发烫的耳垂,从包里抽出今天中午没餵出去的猫粮。 橘猫的毛毛上沾了些雨水,湛擎趁着它低头吃饭的间隙拿出纸巾给它擦了擦。 「我也带了点小零食,不知道它会不会吃。」夏琢忽然从旁走来,湛擎抬眼看去,说:「可以试试。」 夏琢开朗地笑着,拿出一个猫条,撕开小口送到猫咪嘴边。 鲜香的肉泥味道肯定是要比干燥的口粮更吸引猫,橘猫转过头乖巧地一口口舔食。 夏琢笑容放大,看向湛擎:「吃了诶。」 湛擎眼神含着淡淡的笑意专注看猫咪吃播,应道:「嗯。」 「组长家里有养猫吗?」 湛擎收起脏湿的纸巾,「没有,没时间。」 「那……」夏琢还要再说什么,一声短促的鸣笛从背后远处传来。 湛擎站起身,从眼眸到嘴角瞬间挂上真心实意的笑容,说了句「先走了」,便立刻朝着那辆车走去。 夏琢没回头,只低头看着橘猫吧唧吧唧地吃东西,等到车顺着路驶进马路才抬头看过去,眼底汹涌的暗流在路灯和阴雨中晦暗难明。 「喵。」小猫甜甜地轻叫一声,却没得到更多怜悯。 夏琢冷脸起身,睥睨着想仰头追猫条的小动物,转身向着迴廊外走,甩手将剩余大半的猫条扔进垃圾桶。 【作者有话说】 猫咪:活该你小子追不到人。 第12章 我们不是要结婚吗? 车里,班朔在湛擎上车后不动声色地将后排窗户稍稍下降了几寸。他的腺体经歷了五天的魔鬼训练,不再像从前一样「油盐不进」,现在和喜欢的人共处密闭空间,他不太有能够自控的自信。 湛擎几天没见到新鲜热乎的男朋友,刚坐上副驾还有点紧张。他侧头看看班朔,正巧四目相对,平时表情不多的酷脸下意识淡淡地笑了一下,笑得班朔胸口发酥。 湛擎:「出差顺利吗?」 班朔见他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点头回答:「挺顺利的。」 湛擎右手抠着腰腹上横向环绕的安全带纹路,鼻尖轻嗅了嗅,「你吃药了?」 班朔一愣,被他突兀的提问搞得心头一抖,没想通是怎么被发现的,第一反应就是试图装傻:「嗯?什么?」 湛擎以为他没听清,说:「车里有药味儿?」 班朔暗自松了口气,面不改色解释道:「不是药,刚才贴了张抑制贴。」一张浸透维.稳药剂的「抑制贴」。 湛擎:「易感期?」 班朔微笑点头:「嗯,过去了。」 其实寻常情侣之间少有alpha会自己扛过易感期,哪怕不进行一级标记,用二级标记互相咬一口什么的……也不是不行……湛擎压下心里细微的可惜,抿了抿嘴。 第28页 想着想着,他禁不住怔忪起来,自己似乎很多很多年没闻到过班朔的味道了。 最近一次的深刻记忆还停留在十一年前,也是在车里,也是班朔的易感期,汹涌的树木花草混合着浓郁又清凛的水泽气,那时湛擎才15岁,没正式分化的腺体第一次全面且近距离地接收陌生信息素,整个人如同跌进一汪蜜蜡,被刚成年的alpha气息团团浸溺,恍惚间感觉车厢里的空气都变得无比稀薄。 顶级alpha标志性的混合型信息素,复杂又真实,不仅是嗅觉的反馈,更是腺体接触到信息素后经过一系列处理,通过大脑传达出的完整感知,强大的alpha甚至能让人产生嗅到一幅画的抽象错觉。 林间湖泊,班朔的味道。 湛擎至今都清晰记得那天的感受,茂密的树林在枝叶间藏着斑驳的光,宽不见边际的湖泊映着晶莹的涟漪,湖边林间满是丛草鲜花,明明是静谧安逸的画,却让他心脏异常躁动,离水的鱼一样贪恋那份神秘又旷远的信息素。 此后多年,湛擎再没从班朔身上闻到过一星半点的痕迹。 少有alpha能将自己遮掩得这么好,即便从礼仪上也无可挑剔,比起那些不经意散发气味的alpha,omega们反而对这类极度克制自律的人更感兴趣。 越探索不到深处,就会越好奇。 湛擎的思绪已经漂泊到印象里那些追求过班朔的优秀omega,而班朔本人的心思还挂在男朋友的事业上。 「洛杰那些事我是找别人查的,那人一直在查湛悉岩身边所有人。」 湛擎闻言,转头看向班朔,「查湛悉岩?」 班朔:「嗯,你是不是有一个二伯?」 湛擎放下撑着下巴的手,点头:「有,已经过世了。」 班朔:「是他儿子,他妈妈一直带着他在国外生活,近几年才回来。」 湛擎呆呆地张嘴:」啊?「 班朔看看他惊讶的表情,无声地笑了一下,说:「啊,你二伯有个儿子,二十四了。」 湛擎绞尽脑汁往回拨动记忆细节,想了半天,「我记得他好像一直没结婚。」 「嗯,我简单查了一下,他妈妈是个演员。」 湛擎恍然:「演员啊……」 湛家老爷子是个固执又保守的老派企业家,对一些东西的认知简直不可撼动,如果二伯母是演员,那以湛家作风,老头是不会允许她正式嫁进来的,玩玩不管,结婚不行。 湛擎的四叔就是这样断送了与模特omega七年的恋情,从那起就把对老爹的厌烦写在脸上,病危了都没去看一眼。 湛悉淳能娶二婚带娃的关女士,全看在她惊人的科研成就和巨大的社会价值,不然估计也难有结果。 这样看来二伯更倔强,不同意就干脆不结婚,也不耽误他把人养在国外,甚至儿子都有了。 湛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专门查湛悉岩,是要……报仇?」当年他一个九岁小孩儿都觉得二伯的自杀结局荒谬至极,一切间接或直接的罪魁祸首都是湛悉岩,作为亲儿子,想报仇实在合情合理。 班朔:「嗯,他专门学了计算机。」 他趁着堵车的间隙看向副驾上的人,道:「那人行事偏激不好控制,你不接触他会比较轻松。」 以湛擎纯粹天然的交往模式,班朔并不想将杂质过多的人引入他干净的生活里。 湛擎犹豫了一瞬,低声说:「可这是我们家的事,应该我自己处理……」 班朔摸上他毛茸茸的头顶,晃了晃:「我们不是要结婚吗?」 湛擎被他问得喉咙发干,心跳动盪,点点头:「嗯。」 这个小朋友打小就不太具有合作精神,能独立完成的事极少寻求帮助,等到他开口求援时说明问题真的十分棘手。真要是让他去接触那位素未谋面的堂弟,大概率会被带着钻入出不来的牛角尖。 班朔不想把烫手山芋扔给他,但也清楚他不爱麻烦别人的性格,说:「我想帮你。」 帮你清扫一些你不擅长的事,帮你完成母亲的遗愿和心中的梦想。 湛擎望进他专注真诚的眸子,如同撞进一池沸腾的岩浆,蒸得他面颊迅速升温。 他硬着头皮没错开对视,说:「谢谢。」 班朔轻笑一下,「放心吧,有需要我会跟你说。」 「嗯。」 湛悉岩没那么容易对付,但他也不至于像那人设想的去费尽心思布希么大局,为防止那些糟烂的争斗触及湛擎的利益,班朔有更加一劳永逸的办法。 可是眼下,他看着湛擎纯净的眸子,怎么也不想再继续说其他事。 五天而已,相比曾经动辄几个月的异国分别简直不值一提,可或许是有男朋友这层身份的加持,让班朔心底里那份思念和在意发作得十分有恃无恐。尤其吃药之后的副作用反应,疼得他脑子里混沌一片时竟是还能抽出空余精力幻想着被男朋友咬一口。 他视线下移,滑到湛擎的嘴唇上,泛着粉润的健康色泽,唇纹不甚明显,偏厚的唇肉瞧着格外柔软,轻轻张开,露出雪白的齿刃,两颗藏着信腺导管的犬牙随着说话开合若隐若现。 湛擎问:「怎么了?我……」他被班朔的视线灼得忍不住摸了摸嘴唇,「我嘴上有东西?」 前车开始移动,班朔勾唇笑笑,松开剎车带速前行,平静道:「没什么。」 第29页 没什么还看那么久……湛擎抿着嘴,老实巴交地目视前方,整只耳朵却红得能滴血。 这一打岔,叫他满脑子只剩下班朔这个人和片刻前直白的眼神,连带着对二伯儿子的好奇心也烟消云散。 巡演话剧的剧团全国闻名,今晚这场也是经典剧目,一路上堵车堵得湛擎直犯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停车位,还有半小时才开场,晚饭没吃,直接又饿又困。 班朔带着他在剧院外的室内小吃街上略转一圈,各自买了个一个排队少的可丽饼和一杯鲜榨果汁,坐在休息区煳弄掉这顿草率的晚餐。 湛擎吃东西总是带着几分呆呆的认真和虔诚,鼓囊囊的腮侧慢悠悠地咀嚼着,总体速度却不拖后腿,两口饼一口饮料,吃得非常规律。 班朔的眼睛实在难以彻底脱离对面的人,像是有吸铁石在「诱导」他,哪怕滑开,要不了几秒就又会游移回来。 湛擎看似若无其事地吃着,其实攥着纸皮的手心都在冒着薄汗。 忽然,班朔动作温柔地伸过手,略显粗糙的拇指按到湛擎的下唇上,果然和他预想中的一样,软得不像话,稍一用力就被压得变形,红润、滑嫩,松开后又立刻復原,除了带走上面不多的巧克力酱,这次流连的触碰没能留下一丝痕迹。 但显然在湛擎心里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他眼睁睁看着班朔将收回的拇指抵在自己唇边,湿红的舌尖一晃而过,舔吮掉上面从别处「抢」来的巧克力酱。之后,班朔还上抬起一双漂亮的凤眼,其中满是理所当然般的坦荡和无辜。 湛擎掩饰性地喝了口果汁,转头盯着身旁的窗外,再次咀嚼食物的速度明显加快,留给班朔的左侧耳朵和衣领下半遮半漏的腺体全都红彤彤一片,活似引人摘取的果实。 仅仅是手指而已,换成其他地方还不知道会红成什么样。 班朔强压下笑容,跟着对面的节奏从容地继续吃着味道非常一般的可丽饼。他向来眼色极佳,懂得见好就收,直至进场前也没再得寸进尺。 话剧名叫《无名氏》,根据歷史真实故事改编,发生在ao分化还十分稀少的古代,那时也不叫alpha、omega,人们对此类人群的认知极其有限,相比国外统一烧死处理的模式,国内同时期的隐晦排斥法就显得「温和「许多。 男主角是帝王之家的情种皇子,爱上一个从始至终无名无姓的男人,一个能生孩子的异类,这个人一直默默陪在皇子身边,哪怕争夺失败被囚禁皇陵也只有他心甘情愿去陪着,期间生下歷史上颇具争议的未来皇帝,可对皇子来说何其珍贵的爱人却是他人眼中的阻碍。 他被赦令解禁后的第二年,男人便被皇帝下令毒杀。此后,这位皇子便在皇权争夺中展现出了无人能够理解的疯魔和癫狂,甚至在亲生儿子也表现出对生父的迴避和厌恶后开启无差别攻击模式,连这个孩子也备受他的折磨。 后来他短暂坐上皇位,不过两月就病入膏肓药石无用,病榻前祈求儿子将那个男人送进自己的皇陵。 作为现代人,观众早已熟知结局,那位好儿子没有完成父皇遗愿,反而将男人迁址葬在与皇陵完全对立的方向上,距离几十公里,风水算不得好,也就只有内部的陪葬品超出墓主人应有的规格,当年考古学家对着里面皇子妃级的物件考据许久,费尽力气才从那位皇帝儿子极力掩饰的出身中发现端倪。 一个无名omega,没有墓志铭,没有太多歷史痕迹,即便作为皇帝生父也不配出现在史书上,从始至终都不被亲子承认。 话剧的改编加入许多戏剧化和情绪化的冲突,冷酷如湛擎也免不了红几次眼眶,演到男人被毒杀后皇子抱着尸体发疯的场面,观众席里的抽泣声此起彼伏,湛擎默不作声,但还是抬起手背匆匆擦掉了什么。 班朔心肠冷硬不是开玩笑的,那种时候竟然还能全身心关注身边的人,见他似乎在偷偷擦眼泪,就自然而然地伸手攥住刚放下来的拳头,抚去骨节上残留的水痕。 湛擎被牵手也只是愣了愣,没挣扎没动作,舞台上精湛演技勾起的愤怒和悲伤立刻就被小窃喜取代。班朔大手温热,恆温软垫般将他的手完整覆盖,拇指时不时地轻缓摩挲,舒服又温存。 随着剧情发展,单纯的触碰也变成了一上一下的十指相扣,湛擎不仅没觉得突兀,退场要分开时还分外不舍。 两人顺着人流站起身向外挪动,班朔拎着空饮料杯子,将湛擎对手掌的留恋和犹豫看得分明。他没有行动,只是清清爽爽地将垃圾丢掉,然后刻意没有插兜,将手留在夜晚的暖风里。 大约不超过一分钟,果然有热乎乎的肌肤贴到了右手手指上,生涩地分隔开五指,舒服扣好。 湛擎手上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就是不肯给班朔一个正脸,故意快半步走在前面,徒留一个高冷的背影。 班朔没忍住轻笑出声,紧了紧手上的力道,顺从地维持步调跟在后面。 待到湛擎适应掉这份羞赧,才终于调整步伐,和班朔并排行走。 他小心地观察着班朔平淡的侧颜,问:「话剧好看吗?」 班朔知道他是觉得自己情绪不多,以为自己不喜欢,客观说:「好看,演技、舞台布景还有配乐都很好。」 湛擎点头,又听他说:「就是有点累,皇子这个角色有很多次迂迴的机会可以改变爱人的结局,但他每次都选择了自己最舒服的方式。」 第30页 湛擎被他说得一顿。 「他把太多事过度理想化,生在皇家享受皇权,但不敢正视权威,年轻的时候稍有和想像不一样的意外发生就只会抱怨摆烂,皇子出身还做不到走一步看十步,如果把后期发疯的劲儿拿到前面来,爱人至少可以不被毒死。」 班朔冷漠评价:「在正确的环境里摆烂,在无法挽回的结局里发疯,看着替他累。」 湛擎原本替两人爱情惋惜的脑子瞬间清醒,细一琢磨剧情,还真是。 皇子养尊处优的性格让他没有将庇护爱人这件事看得太过重要,前期掉以轻心只顾享受,囚禁期间也郁郁寡欢错过外界支应,直到人死之前,皇子这个角色都一直沉浸在自己构想的自我感动当中,人不在了才醒悟发疯。 无名氏始终像一个陪衬的浮萍,成了皇子戏剧化跌宕人生的助推剂。 他看向班朔,问:「如果是你,会怎么样?」 班朔想了想,认真回答:「那个处境和出身,皇位和爱人只能选一个,选好之后就必须立刻放弃另一个。」 他侧头对上湛擎清澈的眸子,笑眯起眼,坚定地说:「我事业心不太强,肯定要选爱人。」 【作者有话说】 《班朔版爱情三十六计》:趁人之危,见缝插针,守株待兔,一语双关。 是的,班教授恋爱脑。 第13章 我好大哥脱单了? 午休,即便是周六,下课铃声仍旧尽职尽责地贯穿整栋教学楼。班朔从实验室出来,对身边的学生说:「设备刀片尽快採购,药剂应该也要补充,集中处理吧,经费找方乐云。」 齐开是班朔的去年新招的研究生,眼看要满一年的时间,单独面对导师时还是非常紧张。 「好的。」他偷瞟一眼身边大步前行的教授,挠挠头,笑嘻嘻地说:「教授,我文章写得差不多了,您最近有没有时间?」 班朔对他的效率非常满意,轻笑一下:「写完了就发给我。」 他打开办公室,临进去前说:「你实习的推荐信我给你写完了,发那几个邮箱是吧?「 齐开眼睛一亮,显然没想到能这么快,憨笑答道:「对,谢谢教授。」 跟着班教授就是这点好,纵使压力大节奏快,但是只要想努力想做出东西,教授向来不会藏私拖拉。 同样都是在周五向自家导师要推荐信,同寝室的好兄弟当场就吃了教授一顿冷嘲热讽,话里话外希望他把实习时间都拿来「贡献」给实验室和导师的私人项目。而自己这边的班教授听了,只一句「这几个公司都不错,平衡好自己的论文进度和实习工作。」就没有二话了。 班朔推门进屋,说:「吃饭去吧。」 「诶!」 人一走,班朔拿出不停跳动消息的手机,反锁上门,快速刷过发件人为乱码的垃圾邮件。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明智?] [你告诉我怎么做才明智?凭我的资本,我能有什么明智办法拉他下水?] [我看你就是利用我替你那个未婚夫开路,你们都要结婚了,你肯定要和湛家站在一起] [对啊,你们要联姻的,你怎么可能真心帮我扳倒他,你就是利用我] [全都骗我,行,从现在开始我就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 [你如果和湛家穿一条裤子,那就别怪我最后波及到你!] 班朔读完消息,片刻前在学生面前温和的气质荡然无存,神色冰冷地退出邮箱软体,找到一个没有备註的号码拨打过去。 嘟嘟不过两声,电话被立即接通,无声地透露出几分急迫。 那边一言不发,安静地仿佛无人接听,班朔没指望他能礼貌地先开口,开门见山:「你蠢得让我意外。」 另一边气急败坏地喊:「就你聪明!」说完,神经质地念叨着:「对,你确实聪明,14岁本硕博连读,24岁博士毕业,27岁得医药大奖……」 班朔打断他念经似的碎嘴,冷漠道:「我们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很明确,你为了这个生气很蠢。」 电话里深吸一口气,好像要大喊什么,声带还没发力,班朔又说:「我告诉过你,湛悉岩的公众形象被刻意弱化,知名度太低,曝光他的罗兰氏病不会有流量买帐,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影响,还反而容易将你自己送出去,你执意曝光只为了发泄情绪,更蠢。」 「那你说怎么办?!你只让我等!我重度焦虑啊大哥!我等得了吗?!」 班朔无语地闭上嘴,等他叽哩哇啦喊了一连串,半分钟过去没得到回应,那边神奇地自我平復了下来。 「先把洛杰送进去,这个人知道得少,价值小,现在不抓紧处理掉,只会将他彻底推到湛悉岩的船上,到时候就会有人保他,反而麻烦。「 「你还不是利用我帮你男朋友!」 班朔不耐地啧了一声,简要道:「能轻易动摇他的人只有湛炳志,我有……」 「那老东西眼看要咽气了!!」电话里又是一声崩溃大叫,班朔动作不轻不重地将手机扔到桌面,里面还在砸桌发疯:「人都快没了,没人能管得了湛悉岩了!我他妈的,我他妈的不如直接去杀了他,对,我去捅死他,一劳永逸,不对不对,应该吊起来,吊得高高的,让他试试我爸的感觉,我还要……」 班朔翘着腿,右手食指一点一点敲着膝盖,目光幽暗地望着窗外的图书馆大楼。 第31页 没把这人送到湛擎那简直太过明智,就这个病入膏肓的程度,绝对会把小朋友拖得疲惫不堪,善良如湛擎,这会儿估计要不厌其烦又笨拙生涩地开导,说些安慰效果不大却很真挚的话,电话里的患者也会有恃无恐更加肆无忌惮地发泄。 想到这,班朔的耐性又恢復两分。 听筒里的杀人连招陈述完毕,只剩下唿哧唿哧的大喘气,班朔直截了当道:「我有办法,湛炳志死不了,你安静等消息,少犯蠢。」 说完不带一秒停留地按下挂断键。 还想再接连发问顺带发疯的那煦明对着通话结束的界面愣了一下,然后抓着头髮站起身原地走了四五个来回,嘴里絮叨着:「挂我电话,挂我电话,挂我电话。」又突然回头狠狠盯着手机,委屈中掺杂着几分恼火,自言自语道:「好,说我蠢,那就不告诉你有人翘你墙角了,那么聪明,自己发现吧!」 班朔结束了周末上午的加班,走出教学楼,见到门口的黑车内正在开窗观察教学楼的湛擎。 他早上走得晚,一同吃了早饭的男朋友开车送他上班,包接包送,现在又准时就位接他下班。 湛擎看见班朔的身影,嘴角扬起一弯弧度,打开车锁。 他看着班朔上车放包,说:「东西我都拿好了。」 班朔瞧见了后座上的深灰色运动包,笑着点头:「好,直接去吧。」 今天两个人都答应了同一场派对局,他们还没正式对外公开关系,被同时邀请纯粹是因为圈子不大,玩得到一块去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攒局的还是班朔的表弟连松遇,一个真正意义上十分符合刻板印象的二世祖,他的女朋友是湛擎的同班高中同学,坐过一年半的前后桌。 去年,连松遇突发奇想买了一个海边酒店,花了很长时间改成了高奢度假村,最近开门营业三个月,业绩不错,连大少一高兴,决定组个友人局同喜一下。 他的神奇之处就在这里,总是能以自我娱乐为前提搞出去大笔天价消费,要不了多久又能诡异地重新赚回来,不一定翻倍,但起码少有赔本的经歷。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行事作风反面教材,得到的结果却极度正面的畸形案例,各家进行攀比式教育子女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地将这位身上沾点玄学色彩的人刻意剔除。 海边度假村,阳光沙滩大游艇,两天一夜,用得到的衣服自然要提前准备。班朔在加班期间线上指导湛擎到自己家里,帮他翻找出沙滩泳裤、内裤睡衣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虽然都是文字交流,湛擎的回覆也非常言简意赅,但班朔猜测聊天界面的另一边,那双反应灵敏的耳朵必定会有些波动。 他侧头看看开车的湛擎,果然在形状漂亮的耳廓上辨别出淡红色号。 他倒不是故意隔空耍流氓,昨晚刚答应表弟的邀请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就因为实验上的突发情况来了一趟学校,回家的时候已经凌晨,腺体药物的影响令他空前睏乏,几乎进门就睡。 于是不得不劳烦男朋友经歷这一遭。 两人一路直奔机场,为了给连松遇撑场面,他们要千里迢迢地从松川飞到隔壁省,连家的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就绪。 班朔最近当真身心俱疲,下班前按时吃了药,现在半边身子丝丝麻麻地抽痛,为了不被坐在身旁的湛擎发现端倪,飞机起飞没多久便带上眼罩开始睡觉,遮起来的眉峰不敢蹙得太过放纵,整个人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湛擎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论文,偶尔抬眸思考,下意识将视线落在班朔的大手上,看着看着,他动作轻缓地放下电脑,小心地伸手握上去,入手的温度出乎意料的冰凉,湛擎愣了愣,肯定了心中班朔正在做噩梦的猜想。 班朔感觉自己强忍了许久,其实才过去半小时,没意识到攥着扶手的手指在下意识微微用力,手被突然扣住时肌肉禁不住紧张地僵了僵。他从细微的摩挲中领悟到了男朋友的安抚,嘴角牵起,挪动拇指将温热的手握进掌心。 湛擎一愣,低声问:「吵醒你了?」 班朔摇头,「没有。」音色带着沙。 说着,拉过手背不由分说地收押在胸口,瞧着是打算就着这个姿势继续睡下去。 湛擎被他拉拽得脑子一松,手背紧贴劲韧的胸膛,随着唿吸起起伏伏,脑中如同压缩口袋里崩开一大捧棉花,松松垮垮地飘荡开阵阵热腾腾的雾,他瞥开眸子,用自由的左手撑着下巴,面色深邃地偏头欣赏窗外的云层,下午璀璨的阳光下,从喉结到腺体再到耳根全都染上由内而外弥散出的透红。 两人是最晚赶到度假村的人,连松遇在露天广场上见他们同时从车上下来,意外地挑挑眉,痞里痞气地单指拉下墨镜,在完美的夕阳晚霞里仔细地把他们打量了一遍。 班朔穿着休闲夏装,下车后没急着走,站在原地等另一边的湛擎下车,待人走到自己身边了才并排走进烟气缭绕的广场。 连松遇上下扫视目光如炬,语调山路十八弯地夸张询问:「怎么回事啊?我好大哥脱单了?」 话刚落地,一边走过来的几个人中,打头的一位omega当即面色一垮,震惊又迷茫地盯着从容淡然的班朔。 班朔喉结滚动,平稳回应:「嗯,你正常点儿。」 连松遇绝不改正,依旧浮夸地说:「我靠真的?」然后走到极力收敛窘迫并强作镇定的湛擎身边,转着圈地观摩,最后站定在他面前,双手郑重其事地握住湛擎的右手,大力上下晃动,笑嘻嘻地招唿:「嫂子好,嫂子好,都是老熟人了,以后不用叫我松哥,直接叫我小松就行了。」 第32页 湛擎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冷漠反驳这位昔日的同班体委:「以前也没叫过你松哥。」 班朔揽过湛擎的肩膀,躲开烦人精表弟,不客气地说:「滚一边闹去,房间在哪?」 连松遇戏很足,捶胸顿足地一敲手,懊恼道:「哎呦你看这事儿弄的,事先也不知道啊,给你俩安排两间房去了。没事儿!我立马让人去调。」随即煞有介事地打了个响指,招唿一边的服务人员,大手一挥:「给我哥嫂来一个总套,就海景那个独栋吧,正好空着,那个谁小李啊,把行李直接送过去就行了。」 独栋总套肯定不止一间房,但被连松遇大张旗鼓地宣扬好像要怎么回事似的。 湛擎瞟了眼还在揽着自己的班朔,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状态自然地压抑着突突狂跳的心脏,没有开口制止。 余光里一个稍显熟悉的身影躲开三两个在劝说什么的人,转身离开了广场。 那个女生湛擎还记得,曾公开追过班朔一段时间,女孩子非常优秀,学业上等家世显赫,和班朔还挺般配,但班教授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水泥封心一样难以打动,时间一长就逐渐淡化了。 今天过后,恐怕就要正式且彻底的不了了之了。 【作者有话说】 不是水泥封心,不过是定向锁定罢了。 妹子是好人呢,不是恶毒什么的,毕竟戏份很少,甚至不算配角。 第14章 一点味道都没有 海边太热,两人去连松遇高调安排的总套里各自换了身清凉的衣服,顺着沙滩小路慢悠悠地返回广场。 路上除了拖鞋踩踏砂砾的窸窣声,就只有虫鸣和远方传来的海浪声,湛擎穿着无袖背心,双手插兜,在静谧的氛围里想起刚才「落荒而逃」的女生。 班朔的优秀不论先天条件还是后天努力,都达到了优越的程度。身边的过客形形色色,总是不缺追求他的人,但他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一次示好或者告白,给出的拒绝永远利落果断,加之在寻常人上升期的年纪里取得了超凡的学术成就,湛擎一直以为班朔是个将事业放在所有事情前列的人。 所以湛擎不敢表明心意,怕得到和其他人一样的答案,怕失去继续做邻居做朋友的资格,更怕与他渐行渐远,从思维上脱离班朔。于是他努力学习,尽全力缩短差距,想着即使不做情侣,哪怕是只做纯粹的朋友也别搞得无话可说三观两极。 可时至今日他仍旧对两人已经交往的事实略感恍惚,有时勐地想起来自己有了男朋友,且那个人还是班朔,心底里总是控制不住蔓上点不真实。 班朔是那种仅仅出于帮忙的理由,就会拿出牵扯一生的婚姻来做底牌的人吗?他会理智到,明明没有爱情基础也能为了以后的生活用心刻意培养吗? 按照湛擎多年来对班朔的了解,他的自信和原则似乎……不会允许他自己这样「牺牲」。湛擎清楚,班朔对婚姻有着不小的排斥和抗拒,那为什么能那么轻易地提出订婚? 班朔与自己联姻的出发点,是不是并非只有热心帮忙的……纯粹? 班朔走这段路正觉得手头空荡荡的难受,一共没牵手几次,竟然已经有上瘾的趋势了。他回头看向落后半步的人,笑眯起眼,理所当然地伸出手。 湛擎思绪一顿,看看手再看看人,抿抿嘴,抿掉不好收整的微笑,将手递了过去。 广场四五个烤肉架子正热火朝天地烧着,有的扣着盖子,有的放着大把的烤串,三个大音响里的音乐和烧烤菸雾一起笼罩在派对之上。 人比想像中的多,连松遇单臂挎着女朋友的肩膀,手里松弛地拿着酒杯,坐在泳池边的椅子上和过来搭话的人聊天。见到好大哥,立马招手示意他们坐到对面,又摆手让服务员端来烤好的肉。 班朔扫过几眼,瞧见个别风评不太正面的人,没说什么,牵着湛擎坐到椅子上。 连松遇的眼色读取能力堪称精湛绝伦,等班朔一落座就状似吐槽道:「人多吧?投钱的时候拉多人了,钱是没少收,这不开业了就得给投资老爷验收验收成果。」 班朔没说话,已经明白他为什么非得让自己飞过来一趟了。 连松遇因为说不清的奇妙体质,干点什么都有很多人愿意跟着他的脚步,做这家度假村前招揽合伙人的时候,东拉西扯地被一些人钻空子混了进来,有几个还是玩得五花八门别开生面的,连松遇被逼无奈组织起这次派对,如果不请几个刚正不阿的代表出面,今晚搞不好就要朝着违法乱纪的方向去了。 班朔就是代表之一,且位处话语力度最强的梯队中,结合出身和能力,他的温柔里总有种让人不敢放肆的威慑力。 湛擎也迅速理解了原委,无语地接过盘子放到自己和班朔中间的矮桌上。 合着他也是今晚的工具人之一,毕竟是研发家族出身,根系天然纯正,何况湛擎本人奇难污染,背后还有湛炳志这位古板却地位超然的爷爷,他们不知道老人病危,目前在圈子里余威尚存。 连松遇的女朋友宋明珠笑眯眯地凑近湛擎,问:「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呀?」 湛擎咽下嘴里的烤肉,没看她,说:「上周。」 宋明珠不见外地从盘子里叉出一块羊肉,调侃道:「哇哦,新鲜热乎的诶~」也不知道说的是嘴里的肉还是面前的两个人。 第33页 连松遇外表混世魔王但心里门清,瞧他表哥一副身心都在男朋友身上的状态,老神在在地扶扶眼镜,笑问:「你俩别是奔着结婚去的吧?」连家人除了连栖宁女士,其他人还真不清楚订婚的内情,连松遇纯粹是受到班朔言行引导大胆推论。 果然结论正确,班朔大方承认:「是,过段时间订婚。」 宋明珠呛了一下,捂着嘴不住地盯着湛擎,又眨眨眼看向班朔,连松遇小厮似的弓腰上前赶紧给她拍背,嘴里笑闹:「少见多怪了大小姐,怎么一惊一乍的。」 宋明珠扒拉开他的大手,瞪他一眼,不甚温柔地给他嘴里塞了东西。 湛擎低着头默不作声地闷头吃肉,脸颊燥热得难受,手边忽然放过来一杯柠檬水,他侧抬起猫猫眼,快速瞄过坦荡的班朔,含煳着想道谢,撞进班朔的笑眼里,又把生疏的话伴着肉一起咽了回去,拿起玻璃杯喝了两口。 人多的派对会天然地划分开阵营派系,左边一小堆,右边四五个,水池里还有一撮明显更熟识的人在嘻嘻哈哈地调情。 显然,水池里和水池边的那些就是本次派对的重点防备对象。 班朔四个人吃吃聊聊十多分钟,以连松遇和班朔分别被其他人叫走而宣告解散。 湛擎对这里的大部分人都算得上认识,但关系好的确实没几个。他也没感到不自在,独处惯了,天性对社交默然,自顾自地走到摆放水果的桌子边挑了个香蕉。 正当他吃得脸颊鼓鼓神色呆怔的时候,两个就差把omega身份写在脸上的一男一女站到他身边。 湛擎平和转头,对上两双毫无友善信号的眼,一双截断式深咖彩妆,一双隐隐只化了眼线。 老熟人,高中同学。 湛擎吞下香蕉,没打算打招唿。 这俩人高中就是小团体的头目,时常琢磨着搞点事,今天欺负班花,明天和校草在体育场你追我赶的,湛擎不是善茬又一心学习,几人也就没什么交集。 女生故意探长脖子看湛擎的腺体,啧啧两声,鄙夷地说:「也没有标记啊,不会是形婚联姻吧。」 男生抱着手臂嗤笑一声,「还真别说,两家是邻居嘛,产业又有交集。」 湛擎微低着头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人,心里一阵阵无法理解。 都在说些什么东西。 「班朔喜欢你这款的倒是没想到。」 「以前高冷得跟什么似的,以为他能单身一辈子呢,结果好这口。」 湛擎皱眉,终于缓慢地明白了。 他说:「脑子不好就去看病,来说这几句话能改变什么吗?」 不等对方回嘴,他继续道:「别没事找事,太闲了就回家工作,少看点电视剧,你们不尴尬我尴尬。」 两人头一次被如此生硬又直白的话噎住,憋得直大喘气,气急败坏地伸出食指指着湛擎,像是还要再发力,后面忽然刺进一道清亮的女声:「你们两个在干嘛?」 湛擎瞧见那人,愣了愣,是追过班朔的那个人。 「说了帮你出气,你在一边站着。」男omega面色难看地甩甩手,一副大包大揽的模样。 来人皱眉严厉地说:「我根本就和你们不熟,用不着在这装热心肠。」高挑的身子里尽是强势干练。 她走到近前,不容质疑地说:「今天连松遇做东,别丢脸丢得太难看收不了场。」 两人表情不自在地躲闪对视,不甘地骂了两句难听话,悻悻走了。 湛擎好像实景观看了一场中二玛丽苏电影,尴尬感还在心底游荡,后劲很足。 他手里还举着半根香蕉,有点吃不下去,转而看向没一起走的女生。 「我叫钟盛雪。「 他礼貌回应:「湛擎。」 钟盛雪也从桌上拽了根香蕉,不紧不慢地剥开外皮,低头说:「我知道,我认识你,你是班朔的朋友,班朔没多少朋友。」 话虽直接,但却是事实,班朔朋友的确稀少得可怜。湛擎恍然一想,好像除了自己就再数不出第二个关系十分要好的了。 钟盛雪解释道:「我真不认识那两个人,刚才没忍住去后面花园哭了一会儿,被他们看见了,自顾自过来说要给我出气,我光顾着哭了,忘了拦,结果没想到还真来了。」 湛擎闻言,看了看她泛红的眼睛,眼珠清灵漂亮,眼风即便湿润着也略带犀利,应当是一位雷厉风行的女生。 她抬头望着比自己高不少的湛擎,也因对方清澈到纯粹的猫眼怔住一瞬,片刻后释然地笑了笑,从胸口唿出一口气,坦言道:「我追过班朔挺久,他太难突破,中间其实已经放弃了,但今天听说他会来,我还是来了,突然知道他有对象,有点……惊讶。」 湛擎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听着女生说喜欢自己的男朋友,心绪出奇平静。 钟盛雪接着自我剖析:「其实我有点像是不服输,追到后面感觉没多少是出于喜欢,只是不服气,一直认为自己一点不差,班朔没道理纹丝不动。」 湛擎对班朔的封闭万分了解,那可真的是严丝合缝,只要他不想,谁也别想渗进去一点私货。 「今天大概是因为彻底输了,一下没绷住。」女生再次看向湛擎,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很少输,所以比较较真,不过哭完我就想通了,你……别介意。」 第34页 湛擎摇头:「我没什么好介意的。」 班朔很好,会喜欢上他再正常不过。 钟盛雪粲然一笑,开朗道:「好,我以后不会再喜欢他了,你加油,我感觉你俩挺般配的。」 湛擎不自在地垂下眼皮,低声应着:「好。」 女生看看手里洁白的香蕉,对着湛擎的那半根碰了碰,笑着说:「干杯。」说完,咬下一大口。 湛擎禁不住笑了一下,应和道:「干杯。」然后也咬了一口。 钟盛雪说放下就放下,大大方方地带着湛擎融入到自己的小圈子里。五六个人围坐在一个烧烤炉的下风口,杂七杂八地聊了一大堆事,上到天文星象下到婚恋关系,又宽泛又跳脱。 其中一位beta女生的颈侧腺体位置就被跳跃成了话题中心。 她的朋友问:「这是你家那个给咬的?」 女生摸摸腺体,扁起嘴,说:「就是呗,都标记不了,不知道咬得什么劲儿。」 beta也有腺体,不过就是先天发育得比alpha和omega小,几乎不会分泌信息素,所以在两性关系中极难给出标记类的回应。 朋友拱拱她的肩,调笑着说:「爱你呗~」 其他几个人一同起闹,搞得别处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班朔听见声音看向声源,精准地盯住坐在其中的湛擎。他已经在闲聊的间隙观察许久了,准确地说,从始至终他的视线就未曾真正脱离过湛擎,时刻注意他的动向,说不清是不放心还是别的什么,心神自动就会受到牵引,鱼钩般挂在那人身上。 beta女生羞涩又强装理智地摆摆手,傲娇地说:「爱什么爱,alpha不都是那个德行,属狗的。」 另一人说:「不过确实,alpha处个对象,好像隔段时间不咬一口就浑身难受,要么就总想着挨咬。」 「根本管不住腺体。」 「就是的,出个门还得喷一遍阻隔剂,不然一身味儿。」 湛擎极少接话,拿起桌上的饮料安静喝着。 终于有一个人对这种惨无人道的秀恩爱行为忍无可忍,暴躁挥手:「你们不要在秀了!真受不了!」 一伙人再次大笑起来。 夜色渐深,年轻人的派对大多保留有通宵的狂欢,但连松遇显然不想开通宵达旦的口子,时间久,夜下黑,再多喝点酒,简直是搞事的绝佳条件,他属实无法信任那群高风险份子。 于是在他和班朔的带头示意下,其他「老干部」和老实人群体纷纷响应,陆陆续续退出了广场,东家和大多数人都撤了,剩下的人也不得不跟着散场。 回去的路上,湛擎不时挠挠肌肉线条清晰流畅的手臂,看起来没少被蚊子光顾。 班朔看见了,直接脱下身上的防晒服披到他肩上,湛擎怔了怔,问:「你怎么办?」 班朔轻笑,抬抬下巴示意前方,「快到了。」 既然快到了还给他穿什么,而且分明还有五分钟的路程呢,哪里快了。 湛擎心里的暖热压不住地朝嘴角浸润,让他只有微垂着头才能掩住已经上扬的笑意。 他听话地穿好外套,手指翻正领子,动作突兀地顿了顿。 领子是一件衣服里最容易沾染信息素气息的地方。 他真的很久没闻过班朔的味道了。 正想着,手上便自顾自地把拉链扣上,一路拉到最顶端,半张脸都埋进了竖起的领子里。 班朔瞧他对蚊子严防死守的样子,乖乖的,又酷酷的,不禁柔和地笑了笑,轻手摸了把他的头顶。 湛擎缩在衣领下,忍住耳廓上的胀热,小心翼翼地喘着气,细緻分辨洗衣液下的其他味道。 五分钟过去,人都站到了别墅门口,他始终一无所获。 为什么一点味道都没有渗出来?一个alpha怎么能自我约束到这种地步? 他不是易感期刚结束吗?alpha易感期后还会有一段敏感期,怎么做到滴水不漏的? 不是说……alpha有对象的时候根本管不住腺体吗? 湛擎立在进门的台阶下仰头看着背对自己开门的班朔,眼中的神色影影绰绰阴晴难辨。 …… 第二天上午,湛擎早起出去冲浪,结果上午浪太平,没沖爽,半小时后便夹着板子迈开长腿回到岸上。 他穿了长款的黑色泳衣和宽松的黑白条纹沙滩裤,面料遇水紧贴皮肤,肌理鲜明,流畅的弧度在阳光下反着湿淋淋的光。 班朔站在岸边,腺体疼得他大脑运行迟缓,没办法跟着一起下水,原本强作平静的眸子在人走上岸的那一刻就磁石遇到磁极般转移,修长劲硕的腿抬起下落,骨感有力的脚一步步踩入沙滩,漂亮的胸肌腹肌接连起伏,夹着冲浪板的手臂也紧实饱满。 他甩了甩头,仗着寸头的便利甩掉下滑的水珠,嘴唇微张,泛着运动过后才有的鲜红。 「啧啧,极品,这款的omega还真没尝过。」 「哪有几个o能练成这种身材,你一个a都没他高,哈哈哈。」 「艹,老子肯定床上更牛好吧!」 班朔欣赏艺术的心情顷刻凝结,眸子侧开,看着不远处的三个男人。 其中话最少的那个一转头,正巧看见背后鬼魂一样无声的班朔,吓得汗毛倒竖,捅捅身边还想开黄腔的人,嘴型极力克制,小声提醒:「班朔,班朔。」 第35页 其余两人下意识闭上嘴,正犹豫要不要回头,嘴最滑的那位alpha的肩膀就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拍中。 班朔本就身上疼得焦躁,心境非常不美好,看着男朋友的出水美颜好不容易轻快七八成,被这几个货色三句话打回深渊。 他淡笑着,凤眼微弯,语气平平地问:「舌头不想要了?」 他们的家世背景和个人能力远不及班朔,要不然也不会死皮赖脸混进连松遇的投资,被拍的那位赶紧赔笑:「班教授,我就是嘴油惯了顺嘴一说,真没多想,您别往心里去。」 班朔捏了捏他的肩膀,点点头,也不能因为几句口high真把人怎么样,说:「以后少过这种嘴瘾。」 湛擎眼看要朝这边走来,班朔松开手,拿着浴巾几步走了过去,早上气温水温都不高,他长臂一探将人裹进干爽的巾布里。 身后的几个人一脸牙疼地撇开脸,被捏的人更是龇牙咧嘴地扒开领口,歪头费劲地看自己的肩窝,小声抱怨:「我艹了,真够狠的,一会儿绝对青紫。」 【作者有话说】 湛哥莫慌,总有被腌入味的一天。 改字 第15章 林间湖泊 派对结束的下午,班朔和湛擎两个有工作的人不能继续短暂的度假,坐专机披星戴月地赶回家里。 同一时间的湛悉淳是以一种狂喜的姿态连夜飞回国内的。忙过一整天后,当晚便兴高采烈地给湛擎打了电话。 班朔动用关系联繫到了一种前沿药物,今天送到国内,能够帮助湛老爷子脱离病危,但是价格昂贵,一针62万,治疗初期要连打七天,后续每隔两周就要注射一次。对于寻常家庭来说望而兴嘆的数字,在湛家根本算不得大钱。 毫不夸张的说,湛悉淳知道消息时感觉天都亮了。 湛炳志四个儿子里最宠爱的就是湛悉淳,老头要是能恢復神志,他甚至都不需要再缠斗下去,有些事立即就能从争夺撕咬中落实,况且明面上救老爷子的还是他湛悉淳,其余三人拍马也想不出更大的筹码。 62万加上辅助治疗检查,第一次就花费近百万,湛悉淳眼都没眨一下,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希望亲爹挺过这一劫,为此他可以不计代价。 今早首次用药,老爷子的检测数据肉眼可见地好看了一些,虽然不可能药到病除,但医生预估近几天内有很大概率会醒过来。 人身上的压力重担骤然减轻就免不了要飘一飘,湛悉淳将前段时间与湛擎的不愉快全都抛诸脑后,专门打电话督促他好好与班朔相处,一再约好过几天要两家人一起吃饭,他现在看班朔简直犹如看亲生儿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湛擎被他烦得够呛,嗯嗯啊啊应付掉无营养的电话,拎着医院取回的药开门下车。 班朔等在一旁,自然地接过装药的袋子,见他眉宇间压着几分不耐,问:「怎么了?」 湛擎捏了捏因长期伏案做实验而僵硬的后颈,疲惫地说:「我爸,说过段时间要咱们一起吃饭。」 班朔伸出空着的大手轻缓地替代掉湛擎的动作,一下下力度适中地按捏,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腺体,比肌肉更柔软的触感让他的指节顿了顿,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提供按摩服务。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班朔说:「我爸妈可能要下个月才有时间,之后我跟他商量吧。」 「好。」湛擎微垂着头,被捏得舒服,可腺体上不经意的触碰又让他禁不住紧张。 电梯很快升到八楼,湛擎回身接过班朔手里的袋子,说:「我给他换好药就上去。」 方华清已经在湛擎家修养了一周,腺体表面的结痂逐渐脱落,内部的肿痛始终难以消减。湛擎怕他出门折腾导致疼痛加重,趁着下班替他去医院取回了新一疗程的药。 班朔按着开门键,温声说:「好,不急。」 今晚刚好两人都没加班,湛擎又可以吃到班朔亲手做的饭菜了。 他走出电梯,两梯一户的楼梯间内装了一个简单的隔断,隔开了防盗门和两扇电梯门的视野,湛擎一绕过隔断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 「你在这干什么?你怎么上来的?」他大步过去,拉开扒在门边低声说什么的麦云奇。 方华清见到湛擎犹如抓住救命稻草,就着衣袖擦干眼泪,拉过湛擎想将人直接带进屋内关门上锁,麦云奇手疾眼快地用脚挡住即将关上的房门,脸上一片的愧疚和讨好,说:「老婆,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 方华清不知听他说过多少遍道歉,耐心和信任早已耗尽,声嘶力竭地大喊:「你不就是捨不得我家的钱!现在来这装什么好人?!」 班朔眼前的电梯门差一点就要闭合,听见声音当即伸手拦住,大踏步走了出去。 湛擎也被这人不要脸的气质搞得脑子冒火,仗着力气够大一把将人扯远。 麦云奇没想到一个omega能有这么大劲儿,不自控地连续倒退三四步远。 对着利益无关的外人他就少了许多表演成分,加之本就急迫,被这么一推搡,alpha骨子里那套可怜的自尊心和权威感顿时上涌,怒不可遏地甩开湛擎钳制的手:「你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别人家的事你一个外人少掺和!」 说着,一股威胁意味尽显的信息素嚣张地四散开来。 第36页 alpha的信息素向来不如omega多变,其中隐含的意味更贴近原始,兽性一般受情绪掌控,没有情.欲的alpha信息素就是单纯的威胁和挑衅,先天弱势的omega受生理限制很难承受。 湛擎闻着那股味儿既噁心又头晕,脑子里像是被谁突袭重击,「嗡」的一下陷入片刻的恍惚和无力,可即便难受得要命,他的第一反应也是让手术恢復期的方华清赶紧回房,他现在受不了任何外界刺激,否则会留下伴随一生的严重后遗症。 年纪轻轻的,不可以被这么个烂人毁了。 湛擎硬着头皮维持神志,三两步折回门口,不由分说地将力气不大的方华清推进门内,「咚」一声巨响,一把将防盗门闭合。 方华清的鼻子只来得及沾到点信息素的边,在门里踉跄站起身,又哭又骂地拍着门点名道姓咒骂麦云奇。 几乎将前二十多年积累的素质一口气耗尽,边骂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湛擎单手捂着腺体,想直接动手解决问题,刚踏出半步,一道裹挟着湿润水气和青郁草木的香气瞬间压过麦云奇的味道,整个走廊在短短数秒内被班朔骇人的气势侵袭。 alpha之间存在天然差异,好听点叫能力的参差,难听点就是等级压制。 麦云奇受到班朔的信息素冲击,后背迅速激起一层冷汗,上一秒嚣张的德行立即被动收敛。 班朔懒得和他废话,揪着他的衣领将人连拖带拽不容反抗地「送」进电梯,离开前回身对原地愣神的湛擎交代:「我把他弄下去,马上回来。」 说完,应是怕自己的信息素冲到男朋友,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小瓶阻隔剂放到电梯门口,说:「阻隔剂,一会儿喷一喷。」 湛擎木木地点头:「好。」 等人一走,他当即腿软,一屁股坐在玄关的矮凳上,伸手盖住胀热的颈侧。 万幸他现在是沉静期,不会轻易因外界干扰随意分泌信息素,不然以他浑身发麻的反应,很可能当场步入发热期。 班朔的味道。 树林,湖水,微风带起的草屑与花香。 同样是威慑,不知怎么,湛擎生不出半点难受痛苦,只腿软手软地坐着。 太久没有闻到过,原来记忆中的味道竟是被时间沖淡后的「劣质品」,现在再身处其中才重新补全这幅画里精緻又丰满的全貌,原来他的水泽气这么清爽,木质草本的味道这么沁人心脾,还有阳光、枯叶、干土、花苞。 湛擎闭着眼脱力地依靠着墙壁,根本不想拿起墙根的阻隔剂,迷恋地嗅着残余的气味,沉醉着想「看」到所有属于班朔的细节。 林间湖泊,完整又毫无遮掩的班朔。 电梯里,班朔面色冷肃地按住麦云奇,语丝无波,平静地说:「你们既然已经决定离婚,就好聚好散,吃相别太难看。」 麦云奇不服,动动手腕想反抗,奈何班朔的信息素太厉害,到现在他都使不上力。 班朔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头髮向后一拽,露出极少对外的狠厉神色,凤眼里全是轻蔑,「我不管你们两个人怎么纠缠,但从今以后别再出现在这个小区,管好你的腺体,再对湛擎撒泼,我就让你丧失alpha的所有功能。」 麦云奇侧着头被迫直视他,班朔见他不说话,松开攥着手腕的手,拍拍他的脸颊,问:「听懂了吗?」 他不甘又怯懦地咬着牙。 麦云奇至今记第一次见到班朔的场景。 那年班朔去国外探望湛擎,参加了当晚的小聚会。 身处于各界富二代和名流二世祖当中,麦云奇是靠着方华清才勉强直起腰板,他清楚,那群人根本没瞧得起他,可一面对班朔,从来都是用下眼皮看人的「小姐少爷」们就一改往昔面貌,都在隐晦地谦待班朔,一套套刻意谨慎起来的言行和态度是他强求进上流圈层后受教的第一课——即便是这样的人群里,也同样适用人外有人定律。 麦云奇沉默几秒,还不敢沉默太久,终是几不可查地点下头,说:「懂了。」 班朔大力甩开他,将人甩得晃荡两步,单手拿出湿巾当着他的面开始擦手。 几分钟后,他将不知道怎么混进小区的人丢给保安让他们处理,在物业连声的道歉和保证过后,大步流星地去了地库,他强忍不适走到车边,开门的手带着隐忍的颤抖。 车门一关,班朔卸下所有掩饰,从副驾的箱子里费力翻出储备的药剂,拧开包装将苦涩的液体倒进干净的绵贴,粗糙地贴在疼痛难忍的腺体上。 「嘶。「手掌按在颈侧的瞬间,痛苦顺着腺管游走,一路痛到手腕和小腹。 现在是治疗初期,他根本不具备随心所欲释放信息素的健康条件,今天怒火上头超负荷运转,确实有些勉强了。 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下落,滑向下颌,沿着绷紧的脖颈流入锁骨。 班朔疼得眼底翻腾起密集的雪花点,仰靠着椅背一下下低喘。 「妈的。」 早知道就应该早点治。 掩耳盗铃十来年的班朔被痛感模煳了理智,罕见地开始恼恨从前的自负。 湛擎。 如果现在被湛擎咬一口…… 小竹子,湿漉漉的小竹子…… 楼上的林间湖泊已经被通风的走廊稀释得只剩下单薄的草木味儿,湛擎不得不从留恋中清醒,拿起班朔留下的阻隔剂来回喷了个彻底,也给自己从头到脚安排了一遍。 第37页 闻了闻手臂肩膀,确定只有阻隔剂的人造香精味儿,这才敢打开家里的防盗门。 方华清见到门开立刻从地上站起身,担忧又自责地观察湛擎的状态。 「怎么样?你没事吧?」 「你还好吧?」 两人同时开口,方华清哭着摇头,「我没事,你呢?」他拽着湛擎的袖子,慌乱地说:「我以为是物业就给他开了门,我怎么这么蠢,他就是戴了帽子口罩我就没认出来,我……」 湛擎摸摸他的头,打断一连串的自省,说:「不怪你,错的明明是他。」 他拎着药进门,「我刚好是沉静期,没什么反应,而且班朔刚才已经把人弄走了,我先给你换药。」 方华清缀在后面,焦虑地握着手机,愤恨地说:「我联繫了我家的安保队,再有下次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湛擎一听,顿时放下心,点头认同:「过段时间你回家,路上他可能还要找你,和安保队一起走更安全。」 两人坐在沙发上,湛擎见方华清哭得像个花猫,从旁抽出张纸巾递给他。 「今天还疼吗?」 方华清吸吸鼻子,即便是哭花了脸也依旧保留着脆弱又坚韧的矛盾美感,他用纸巾擦擦脸,说:「今天好多了,不用吃止疼药了。」 「那就好,应该没几天就能彻底恢復了。」 说着,湛擎起身去洗了个手,回来后弯腰在茶几上的袋子里翻找药水。 「你腺体怎么这么红?」 角度凑巧,方华清正好瞧见湛擎的腺体,红彤彤的,外圈晕着淡粉,仔细一看,连他的脸颊和耳朵都是泛着淡红的,一种脱离健康趋近另一个不可言说方向的奇妙色号。 湛擎沾药的手一滞,垂下眸子,说:「刚才班朔为了控制麦云奇,放了点信息素。」 方华清当即瞭然,即便自己情场失意,见朋友这样也难免心底高兴,笑容暖暖地调侃:「哦,原来如此,可惜了,你要不是沉静期就好了。」 湛擎哪能不知道他在逗自己,却还是真诚点头:「嗯。」确实。 方华清一噎,瞥眼看着他,被他摆弄着背过身露出腺体,继续道:「班朔命还怪好的。」 遇到个这么天然的omega,发热期的时候还不得被真挚得大脑发酵。 他沉吟再三,还是叮嘱道:「答应我,别太主动了,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alpha很容易惯出毛病。」而且没几个好东西。 方华清想想班朔给自己的总体印象,到底还是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湛擎细緻地给他换好药,将药布粘得非常整齐服帖,轻笑一声点点头,答应着:「好,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湛擎:我不会惯着班朔 班朔:宝贝,易感期。 湛擎:马上回去。 解: ∵纸片人完美原则 ∴班教授是个好东西 第16章 喜欢 班朔回到楼上时已经恢復如常,他还拿着备用的阻隔剂将自己前后「清洗」一遍,待到面色上的惨白逐渐泛起血色,才敢淡定地出现在湛擎面前。 湛擎照顾好方华清后就一直在11楼等着他,见他去那么久才回,担忧地问:「怎么这么久?他走了?」 「走了。」班朔换上拖鞋,若有其事地说:「刚才接了个学生的电话,耽误了一会儿,已经跟保安和物业交代过了,以后不会再放他进来。」 湛擎「嗯」了一声,轻易相信了,又指指自己的腺体位置,问:「怎么贴了抑制贴?」 班朔看向他,语气寻常地解释:「刚过易感期,还不稳定。」 alpha确实存在易感期过后的几天内信息素分泌不稳定的情况,刚才压制麦云奇那一下也可能成为波动因素。 湛擎又一次遗憾了一下,躲开对视,梗着脖子说:「其实可以……二级标记。」 不管是标记omega还是被omega标记,都可以缓解alpha的易感期不适。 他现在没什么信息素,但可以让班朔咬一口。 班朔怔了怔,脑子因「标记」两个字发生了微妙的阻滞。 这可是由湛擎本人亲自说出口的许可,车里自己对标记的渴.望忽而捲土重来,风捲残云地搜刮着理智。 湛擎见他不回应,身体里擅自准备好的期待和灼热迅速冷却下去,略感侷促地看向一边,迈步进屋想要逃跑,可还没走出去两步便被班朔的大手一拉,轻轻松松拉进弥散着浓郁阻隔剂味儿的怀抱里,温热,宽大。 alpha天生的气势结合理所当然的体型差,让湛擎的思绪瞬间空白。 他愣愣地微抬着头望向眼前的人,静静等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班朔咬了咬牙,修长有力的手臂环过湛擎的腰背,这是两人间有史以来最亲密的距离,让他勉强压制的贪婪重获新生。 他闭上眼,与发懵的湛擎头抵着额头,说:「你还在沉静期,强制标记对身体不好。」 班朔时刻关注着湛擎极不规律的发热期,对他什么时候处于何种阶段了如指掌。 湛擎没顾得上察觉班朔的细心,反而用了大力气去忍住心底溢出来的失望,效果不太成功,表情里带出几分,轮廓利落的猫猫眼下沉,浓密的睫毛铺开一片藏匿着情绪的阴影。 班朔瞧着他所有变化,勾起唇角笑了笑,尖锐的犬齿锋芒暂露,气声坦白:「况且,最主要的是……」他紧了紧手臂,用视线攥住湛擎上抬的眸子,说:「我恐怕忍不住只做二级标记。」 第38页 屋子里忽得静谧,静得容不下一点杂音,可湛擎却觉得自己耳边吵闹得可怕,心跳敲打骨膜,灼人的血液奔涌全身冲到头顶,炸开一道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哄」响。 他本能地抬起手撑住班朔的胸口,想推开什么,又不知道要推开的是什么,手心下的肌肉饱满紧实,眼睛被班朔强势的视线栓着,竟是在向来对自己包容温柔的人身上读取到了颇有几分危险性的侵略意味。 湛擎简单动了两下就停下动作,不太敢轻易对一级标记松口,可心口热烘烘的,又捨不得彻底拒绝班朔,全然将方华清不久前的忠告忘得一干二净,低声哑着嗓子说:「等我过了沉静期……可以……」他喉结滑动,补全许诺:「可以二级标记。」 班朔定定地望着湛擎虚浮不敢对焦的眼神,三白眼惯有的兇相所剩无几,留给自己的只有躲闪和温和。 像只蹭完人后露出毛肚皮又傲娇着不愿正眼看人的大猫。 他缓缓嘆出一口气,胸口的快乐和激动险些冲破经年维持的冷静皮囊。 湛擎是喜欢自己的吧? 掀开发小兄弟这层正直关系,藏着一个omega对alpha的喜欢,可以发展成真正的情侣乃至结婚的那种喜欢。 这么明显,这么坦诚,又这么予取予求,一定是没有对这份喜欢做出任何遮掩。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们尝试交往没多久,但眼前湛擎表现出的感情浓度明显不像短期内爆发的。 难道他……也喜欢自己有段时间了? 班朔又不说话,就直勾勾看着自己,湛擎在他怀里又燥热又沉迷,被他看得产生了许多冲动,其中最迫切的一项正在操纵他的意识,令他眸光下行,落在班朔淡粉色的嘴唇上。 上唇偏薄,下唇更显饱满,形状漂亮,只看这里和流线完美的下巴会叫人误会眼前人是个美女,可上面弧度清晰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樑却又打破了那层模煳性别的美。 此时的湛擎全身心注视着那双唇,眼睛逐渐半阖,偷瞄一下班朔,又试探着缩短距离,更像一只伸出小脑袋小心嗅闻的猫了。 班朔明白他的意思,本就不算清明的脑子被他勾得嗡嗡作响。 他利索地消除两人间所有距离,将自己送到湛擎嘴边。 软的,凉的,带着苦味儿。 湛擎尝到味道后愣了一下,退开几寸,鼻尖蹭着鼻尖,唿吸交错间他马上就后悔这么快结束这场亲吻,于是便又贴了回去。 班朔被他可爱得不行,放在他背后的手掌上移,撑住劲瘦的后颈,食指和中指擦过腺体,被高热的温度挽留去路,来回在那处抚摸。 湛擎不会接吻,他只会用自己的唇肉揉捻对方的,气息和温度急躁地交融,催发出放大欲.望的魔药,促使湛擎张开唇,用牙齿轻轻咬住班朔的下唇。 班朔感觉自己要疯,身体的变化也眼看要濒临失控。 下唇被拉扯着又弹回到原位,从纤薄的表皮下散开些被啃咬过的鲜红,湛擎懵懂又迷离的样子让他忍无可忍,纯情、生涩,这样两个词彙安装在湛擎身上,对班朔来说无疑有着太过致命的杀伤力。 他率先打破技术壁垒,伸出舌尖,擦着唇·缝和犬齿堂而皇之地扩展领地,湛擎呆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原本不知所措的唇舌马不停蹄地迎合,进退间学会了见缝插针地反击几次。 腺体上的手指不间断地摩挲着,满是alpha写进基因里的占有欲,在二人缠.吻时更添几分预警的味道,仿佛要不了多久,纠缠自己舌头不放的那两颗刺人的牙尖就会咬进那里,打上能够迫使湛擎上瘾的标记。 班朔边亲着湛擎,边引导着将人送进松软的沙发里,湛擎窝进扶手弯内,他栖·身覆上,不愿轻易结束这场「交流」。 怪不得,怪不得那次晚餐订婚失败时,湛擎瞧着那样失落,原来根本就不单单是家族的压力,原来在湛擎那里从头到尾都是私人情绪的占比更大。 班朔抽出角落里闲置的脑细胞想通了一些细节,随即迸发出愈发鼓胀的狂喜和兴奋。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己喜欢了很久的人也在喜欢自己更高兴的事? 起码短期之内班朔想不出替代品。 湛擎被他亲得头脑发昏,已然丧失了最基本的思考能力,两手也有自己的想法,早早穿过衣料,去到范围内所有触手可及的地方。 林间湖泊的味道悄无声息地弥散开,湛擎一顿,还不待继续,班朔主动停了下来。 他轻喘着气将头埋进湛擎的肩窝里,信息素的味道混合着□□剂的药味儿在湛擎鼻尖放大,班朔紧紧搂住他,试图掩盖住略微发颤的手臂,眉峰因疼痛紧紧揪着,冷汗被嵴背上棉质的衣服悄悄吸收。 妈的。 真耽误事儿。 班朔恨恨地在心里骂自己,骂完不忘用大手在湛擎的后背轻抚几下,嘴上轻快地开着玩笑:「再亲容易走火。」 湛擎后知后觉地开始不好意思,双手环住班朔劲瘦的腰,两人紧贴着,该感受的不该感受的都展露无疑,何况情侣之间似乎也没什么不该的,亲下去走的什么火,他心知肚明。 湛擎倒不是不想,就是脑中残存的理智和认知告诉他,今天就走火有点快。 但也……不是不行。 他刚想开口表达一下,身旁的信息素味就明显淡了下去,药味儿占据上风,刚刚接吻时不可忽视的药苦成功拉回他的注意力,他问:「你吃药了吗?嘴里是苦的。」音色泛着慵懒的沙。 第39页 幸亏贴了□□药,班朔的疼痛缓解得无比迅速,他侧过头面向沙发,轻声撒谎:「嗓子疼,吃了颗润喉的含片。」口服的治疗药物确实有一股咽喉含片的味儿,这个谎有两成真实基础。 「哦。」班教授课程多总要说话,吃含片合理。湛擎又轻易相信了。 他歪头朝向旁边的人,班朔听见摩擦声也转过脖子,距离太近,两人近乎四唇相贴,班朔没忍住,凑上前简单地吻了一下。 暧.昧的氛围被一阵咕噜声打断,本应不易察觉,但两人胸腹交叠,声响连带着轻微的震颤一丝不苟地传递给另一边的班朔。 湛擎侧开脑袋,羞得喉结都染上了点粉,班朔闷笑一声,摸摸他的肋侧,说:「我去做饭。」 正要起身,湛擎挽留似的环紧手臂,随后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松开,「我……你……你去吧。」 班朔被他抱得差点再次泄漏信息素,腺体受到刺激胀痛一瞬,心里的满足和无奈跟着血液流满全身。 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双手撑着沙发,弓起嵴背,低下头咬住湛擎的唇肉。 湛擎有求必应,甚至依依不捨,主动打开关卡让对方攻略。 半分钟后,班朔顶着红艷艷的嘴唇,重复道:「我去做饭了。」 这次湛擎手脚规矩地点了头,「嗯。」 今天的晚饭和上次比稍显逊色,倒不是班朔色令智昏发挥失常,是备菜的中途湛擎进厨房帮了点小忙,切菜不规整、料汁弄到身上都是小事,最为神奇的是,只要菜经过他的手倒进锅里,并在班朔指导下添加调料,那么这道菜的成品就会意料之中地脱离美味范畴。 好在没达到小时候那种把人难吃哭了的极致程度。 吃过饭,湛擎就要下楼回家了。班朔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一直把人送到了门口,看这架势像是恨不得送到楼下去。 接吻或许是打开了两人间某种开关,前些天那份似有若无的分寸感在今晚消弭无形。 湛擎第一次在班朔家里洗了澡,脱掉甩上了耗油的衣服裤子,换上一身男朋友的衣服——宽大的半袖,抽绳繫紧后才将将挂住腰胯的运动裤。 身上萦绕着班朔惯用的洗衣液香,分明不是信息素的味道,却令湛擎莫名安心。 他在玄关弯腰穿鞋,顶灯透过大了两号的单薄上衣勾勒出内里紧緻的腰腹线条,宽肩窄腰,标准又不夸张的倒三角。 班朔站在他身后看着,抬手按了按不安分的腺体。 穿好后,湛擎拎起给方华清带回去的晚饭,手指在开门键上犹豫了一两秒,回头看了眼里面的人。 班朔挑眉,「怎么了?」 湛擎抿嘴,跨步上前快速地亲了他一口,然后开门转身一气呵成,留下一句」走了「,便随着关门声消失在门外。 班朔立在原地,抬手摸摸余温尚存的嘴唇,手指偏移压住脖颈上滚烫的腺体,仰头长舒一口气,喃喃道:「要命。」 【作者有话说】 嘻嘻 那个,咳咳,大家好啊,我讲两句。 这本文将在9月23号(周六)入v,当天会连更三章~由于设置原因,那天会改成中午十一点左右更新,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么么~ 顺便一说,这个文不会很长,保守预估在二十万字左右(偏左),所以其实可以养肥~我没关系的,嗯(虎目含泪) 第17章 高概率alpha 这一周是派升的体检周,各个实验室大多不能在运行期间离开人员看守,所以只能各自抽空主动去体检。 湛擎收到通知邮件,选了一个不太忙的上午,开车载着几个没车的同事一起去了不远处的体检指定医院。 大厅内人头攒动,几人有说有笑地顺着指示标牌领取体检表,按照顺序挑排队少的项目依次检查。 湛擎笑不出来。 他一言不发地缕过单子上的所有检查项,在b超和激素筛查两行字上停留许久,等同事叫他一起排队时才回过神。 「组长,b超人少诶,走啊?」 湛擎捏着纸页地手指攥了攥,说:「我先去抽血,你们排吧。」 「哦,好。」妹子不解地看着他的背景,又心大地跟着其他人一起去了b超等候室。 湛擎混了一大圈,耗掉半个上午的时间,单子上的项目一条条画上已完成的对勾,临近午饭时间时,只剩下b超这一项还空白着。 他轻嘆口气,走进没什么人的b超检查室。 「湛擎?omega对吧?」 湛擎低声回应:「对。」 他按照医生指示撩开上衣露出肌肉紧实的腹部,躺在床上任由冰凉的耦合剂涂在皮肤上,嘴唇紧抿,望着天花板上拼接的板材接缝。 机器工作时细微的声响和探头在耦合剂上的滑动声成了屋子里最突出的噪音。 医生的手停在下腹部,看看湛擎,又继续盯着显示器。 「孩子,你的生殖腔发育得不太好。」女医生五十岁上下,叫湛擎这一声孩子当真非常合适,温柔的声线也让人倍感亲切。 湛擎一开始的紧绷随之消退几分,点点头,「我知道。」 「以前查过?」 「嗯,查过。」 大概是见得多了,医生也未曾表现出惊讶,只尽职尽责地说:「腔壁薄,占位偏后,信腺管轻微畸形,对于你自己的健康来说,倒是没太大事,就是会影响受孕。」 第40页 湛擎接过医生递来的纸巾,擦掉肚子上的耦合剂,沉吟一阵,问:「是怀不上吗?」 医生闻言笑了一下,说:「那倒不是,你这种情况首先就是受孕概率偏低,其次就是怀孕的过程不太轻松,类似情况的omega,孕期对alpha信息素的需求啊,激素稳定性啊,胎相稳定啊等等这些,都更敏感一些,有的可能全程要配合药物辅助。」 医生处理好探头,笑着问:「不过我看你还年轻,打算要孩子了?」 湛擎窘迫地摇摇头,「没,问问。」 下一个检查的人敲了门,他拿着当场列印出的报告单走出房间,站在等候厅看着上面的图像和诊断文字,食指烦躁地扣了扣拇指。 生殖腔异常是当年出国留学前做全身体检时查出来的,那时乃至那之后的这么多年他都没当回事,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生不生孩子怀不怀孕的问题,甚至想着一辈子生不出才好。 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湛擎都对自己是个omega这件事心存不满。 每个小朋友在进入小学中后阶段时,学校会组织进行一次分化预筛的体检。 十岁左右的孩子腺体基本步入预分化阶段,提早预判筛查可以早做规划打算,更重要的是,由于预筛的原理比较特殊,对腺体的检查也相对彻底,能够查出不少隐性问题,所以基本上每个学校都有过预筛中查出小孩儿具有潜在腺体病风险的经歷。 于是这项检查就成了近代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检查结果可以显示一个人有多少概率分化成何种性别,出错率非常小。 小学时,孩子们会被分发到一张写满概率百分号的报告单,然后拿着它走桌串座,进行一次次幼稚的比较和炫耀。 湛擎10岁时的预筛结果是91.3%概率alpha。 剩下那些低概率根本就不需要再看,90多的概率就等于板上钉钉,他未来一定是个alpha。 长期以来他也一直按照alpha的成长轨迹要求自己,种种迹象表明,他确实像是个alpha——180cm以上的身高,比普通omega更粗重的骨节,轻易就能练出成果的肌肉群,天赋异禀的弹跳力和爆发力。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alpha,包括班朔。 结果15岁那年的假期,他如期出现了人人都会有的分化热,在床上躺了三天,高烧39度,满心好奇自己的alpha信息素会是什么,是混合型的还是单一型的,会不会是顶级alpha,身高已经很高了,分化成alpha后会不会继续长个子…… 三天之后,家用检测器上蹦出一个高清且果断的字符,omega。 一直情绪稳定充满生命力的湛擎骤然爆发,摔坏了昂贵的仪器,并波及到一张价值不菲的茶几,因情绪波动太大外加抑制贴过敏,在医院躺了足足一周。 一周里他一言不发,活似一夜之间关掉所有开关,只剩下一副倔强不愿面对现实的躯壳。 关女士被那一周的儿子吓坏了,从没在湛擎身上看到如此堕落颓唐又极端消极的一面,她果断放下工作,寸步不离地陪在孩子身边,可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湛擎只要一想到自己是omega就提不起劲头。 关女士科研上具有绝对的优势,独独不会劝导他人,工作中也秉持雷厉风行的风格,病床边她怕自己尖锐的话风刺痛儿子,就只得默默陪伴着。 最终,将湛擎带出自我封闭的人是班朔。 那时正在本硕博连读的班同学请了长假,赶上湛擎住院的尾巴。 高大的身影一踏进病房,湛擎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一般默默地望着来人流眼泪,边哭边说:「哥,我不是alpha。」厚重的委屈眼看就能化作实质从字句间流淌出来。 给班朔心疼坏了。 他抱着哭个不停的邻居弟弟不间断地低声哄着,一会儿说alpha也没什么好的,一会儿又说omega也很不错。语无伦次毫无逻辑,慌张得根本不像是个能发高阶论文的顶尖天才。 后来等到人不哭了,眼泪不流了,班朔的理智才收住泄洪的闸口,姑且找回脑子,说了一番发挥正常的言论。 他说:「性别没那么重要,虽然omega客观存在天然弱势,但你的梦想不是做科研吗?omega一样能做,而且能做的很好。没关系的,你还是能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喜欢健身,omega也能健身;喜欢拳击,omega拳击手比比皆是;喜欢编程,omega照样能在前沿做精英。」 班朔握着湛擎的手,温柔地说:「我知道你不是讨厌omega这层身份,只是期待落空的落差感太难适应,一时间钻了牛角尖。湛擎,别慌,也别难过,你就是你,一直都是你自己,是a是o都改变不了你的本质,也不能改变你要做的事和要走的路,现在想哭就哭,不想说话就不说,等到你什么时候想出去走走了,想回去上学了,都可以,我陪你,好不好?」 当天班朔耐心的神色和无比柔和的眉眼深深地篆刻进湛擎的脑海中,也正是那一天,他望着月光下美好到失真的邻居哥哥,产生了超出友谊定义之外的爱慕。 湛擎果真如班朔说的,想干什么就去干,健身、搏击、机械编程、山地自行车、马拉松、攀岩、加入科研团队、留学,只要是他想做的,一样样全都做到了。 而班朔也说到做到始终陪着他,哪怕不能参与其中,也会将自己的支持和祝贺准时送到。 生活上是没什么遗憾了,身体没跟上节奏。 第41页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分化的时候激素和腺体没商量好,导致他从小就激素分泌不稳定,直接结果就是生殖腔发育异常。 他对自己的定位即便脱离了alpha,认清omega这个事实,也难逃对生孩子这件事的本能排斥。 所以多年前医生劝他早吃药早治疗的建议被他一口回绝。 谁又能想到,今年的他能猝不及防地脱单并迈入即将已婚的行列。 单纯的生孩子他接受不了,可如果是和班朔生……他和班朔的孩子…… 湛擎坐在椅子上摸了摸额头,认命地闭上眼。 好像……也是可以生的。 第二天体检报告就出了完整结果,湛擎拿着激素检查和b超单回到医院,侷促地坐在对症科室的医生面前,恭敬地将一堆纸递了过去。 「是准备要备孕吗?」 湛擎:「不是,就是问问。」 …… 下午,湛擎对着和班朔的聊天界面进进出出游移了半天,始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他这个身体显然是婚姻关系里必须要坦诚的状况,虽说不是完全生不了,但今天听医生解释完各种用药、护理和潜在风险,他感觉困难程度不亚于一场马拉松。 该怎么说呢? 直接说体检结果吗? 还是铺垫一下? 啧。 「组长。」 湛擎刚开完一场线上会议,敲定吉风下个月注资的细节,现在人在办公室里边敲代码边纠结,听见敲门声,他停下工作,「进。「 夏琢微笑着走进来,回手关上门,拘谨地站在桌前,挠了挠头,说:「组长,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湛擎意外地看向他,「吃饭?」 夏琢憨厚又愧疚地笑了一下,解释道:「我昨天不是算错了数,要不是组长发现给我改过来,就差点耽误了正事。」他睁着一双无害的狗狗眼,真诚 地说:「我想好好感谢你一下,不知道……行不行……」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瞧着有点不安,又带着点不好意思。 昨天夏琢负责核算一个上报给管理部门的数据表格,结果临上交前湛擎发现了一处错数,帮忙做了次紧急修改。 交给管理机构的所有材料确实至关重要,任何疏漏都可能导致严重后果。不过湛擎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新人出点错再正常不过,他当时也提点了一句,权当翻篇过去了。 没想到夏琢会想到要请客。 湛擎想了想,班朔今晚要加班到很晚,方华清的腺体也恢復了七八成,吃个饭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况且他如果直言拒绝,似乎也略显伤人。 「好,下班坐我的车吧。」 夏琢阳光一笑:「嗯。」 【作者有话说】 只要对象是班朔,湛擎:也不是不行。 正文番外都不生嗷~ 第18章 对不起了组长 夏琢第一次坐上湛擎的车, 七位数商务轿车,没什么内饰,车厢内整洁得像全新出厂, 倒是符合车主的性格。 湛擎按照夏琢给的地址打开导航,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 餐厅位置算不得多好,但也称不上偏僻,距离公司附近的商圈四十分钟车程, 周围多是住宅民区。 湛擎在四层楼高的餐厅前停好车,在宽阔的停车场左右看了看。 感觉有些奇怪,却又说不真切具体奇怪的细节。 服务人员听到夏琢报上的预约名字, 一路恭敬地引导他们向着四楼走, 似是怕客人误会路途远,男服务生解释道:「本店小型的包厢都在四楼, 劳烦二位从这里坐电梯上楼。」说着,经由胸口的对讲机与四楼的人对接。 与其说餐厅,这里更像是专为高规格商务会餐定制的豪华餐饮酒店。 内饰装修走极简新中式风格, 将园林元素拆解成符号, 每一处造景和摆件都能给人眼前一亮的新鲜感。 湛擎没想到夏琢会请自己到这种地方来, 他印象里这个新人多半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学霸,事业心强能力卓越,但日常用度偏向节俭, 况且只是帮了个微不足道的小忙,不至于花费这么大。 电梯里, 湛擎瞧着明显专门定制的精緻电梯, 忍不住问:「怎么在这里?」 他还以为就是普通的家常菜馆。 夏琢笑笑, 梯门打开, 很有眼色地伸手挡住电梯门, 示意湛擎先出去,说:「组长来过这里?」 湛擎:「没有,不用吃这么贵的。」 夏琢听着他生硬到没有任何润滑的社交辞令,发自真心地勾起唇,答道:「没关系,主要是这里有道菜很好吃,其他的菜也很有创意,想跟组长分享一下。」 两人跟着一个身着旗袍的女生走过三四间房,来到一扇挂着「听雨轩」木牌的门前。 湛擎进门前回头看了看其他包厢,门与门之间间隔数米,可内部格局如果都差距不大的话,外面这么长就显得有些怪异。 他看着门内一眼便可尽收眼底的精巧面积,又看了眼笑容礼貌的服务生,迈步走了进去。 夏琢许是看出湛擎的犹疑,失笑坦白:「其实我父亲是这里的会员,我就是带组长来蹭蹭会员卡。」 湛擎一愣,旋即淡淡笑了笑,坐到了夏琢对面。 「不过这里的菜也是真的好吃,一会儿尝尝你就知道了。」 第42页 夏琢拿起厚实沉重的菜单,熟门熟路地跟服务生点餐,全是些典雅诗意的菜名,光听名字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食材做出来的。 湛擎观赏了一圈屋内的陈设,四人台的圆形实木餐桌,应该是事先按照顾客预约人数做过调整,椅子只留两张,桌面铺着深灰色的底布,衬得彩釉餐盘格外鲜亮,窗边摆放一张黑色条案,放着精心设计过的花艺瓶和盆景,墙纸是舒服的米白色,缀着细腻不突兀的暗色金纹,与漆黑厚重画着金色花纹的门板相得益彰。 果然是商务酒店,由内而外散发着装逼到极点的气质。 点好菜,服务生给两人各自斟了一杯茶,端着菜单无声退了出去,顺便将黑门关好。 「组长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夏琢自然而然地开启闲聊模式,湛擎用毛巾擦着手,说:「国外,unsj。」 他喝了口茶,不甚在意地问:「是高中就去国外了吗?」 「没有,大学去的。」 这些夏琢其实都一清二楚,但面上始终保持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奇样子。 「公司是不是快要年度中期大会了?」 想起这个湛擎就头疼,虽说不是每场会议都无效,但每场会议都要他们实验室管理去做汇报,这就能随机烦死一个综合岗员工。湛擎要全程和综合岗的男生一起准备ppt的内容和逻辑链,什么哪个领导不喜欢字多的,哪个领导不爱看动画的,想想就烦。 他道:「对,下个月中旬左右,到时候你可以和蔡鑫一起准备材料,帮他做一些图表。」 参与这种形式主义「表演」的幕后准备算是部门新人的必经之路,夏琢点头:「好。」 两人围绕着公司和实验进度聊了一阵,点好的菜也陆续上桌,两荤两素,一个主食一碗汤,摆盘里甚至能看出构图、留白和色彩搭配。 湛擎对这样的菜色屡见不鲜,没什么大反应,平静地按照夏琢的介绍一样样品尝。 确实是好吃的,哪怕是多种蘑菇榨汁熬煮出的酱料搭配牛油果烤鸡和一滴蓝莓酱这么离谱的组合,吃上去也能意外地做到让味蕾融洽。 「这个我记得是用酸黄瓜和半还原的茄鲞做出来的创意菜,外面是玉米脆饼。」 怕吃得不自在,夏琢没让服务员留下介绍菜品,自己偶尔提两句,两人吃得还算和谐。 湖蓝色的盘子中摆着四个小巧的钵型脆饼,里面乘着夏琢说的食材,湛擎瞧着他指着的其中一个,夹起来尝了尝,真诚道:「挺好吃的。」 夏琢见他咽了下去,拿起茶杯挡住嘴边的笑,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聊边吃。 总体菜量并不大,半小时后两人就吃得七七八八,湛擎看看墙上挂钟的时间,喝了口晶莹剔透的鲜汤。 「你家在哪?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夏琢轻笑,垂着眸子擦手,说:「先不急。」 湛擎忽然觉得他的态度变化有些奇怪,抬眼扫过去,正要说什么,腺体竟然毫无预兆地勐蹿起一股汹涌的胀热。 他下意识捂住颈侧,异常高热的触感让他心底一惊。 今天才几号,上次发热期过去根本不足一个月,即便再不规律他也没间隔这么短过。 一波一波的不适感以腺体为中心向周身席捲,如同滚水海浪。 他皱眉单手抓过旁边的背包,想拿出里面班朔给他准备的特殊抑制贴。 夏琢手疾眼快,一言不发地按住那个包。 湛擎不耐地看向他。 「你要是好追一点,我也不至于搞这些。」 湛擎危险地逼视过去,站起身,余光瞟上紧紧闭合的木门,问:「你什么意思?」 刚说完他就禁不住踉跄半步,手臂撑住桌沿堪堪稳住身形,周身的力气正以恐怖的速度流失,手脚仿佛灌注了水泥,沉重得直往下坠。 现在他反应过来了,根本不是发热期,自己恐怕吃了什么加过料的「好」东西。 夏琢抽过邮差包,大力一甩扔到房间的角落,里面装着班朔给他装小甜品的饭盒,金属隔着一层皮料磕在瓷砖地面,没盪开太大的声响,可屋内收声过快,与寻常认知中的回音截然不同。 湛擎极快地看了眼墙面,这才意识到屋子里很可能做过隔音处理。 怪不得门那么厚,这处酒店根本就是个承包「特殊」服务的脏窝。 夏琢见他在检视周围环境,知道他已经明白,笑着走过去想摸他的脸,还没来得及碰到就被一把挥开。 他也不生气,揉了揉略微钝痛的手背,不疾不徐地说:「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我父亲……」他着重在父亲两个字上咬了下音,有几分湛擎听不懂的咬牙切齿,「确实是这里的会员,还是长期会员。」 说完,夏琢突然发力,狠狠钳住湛擎的手腕,另一手环上他的脖子,用不容反抗的力道将人朝着一面墙的墙边拖拽。 湛擎舌根发麻,不可控地从胃里往上泛噁心,眼底也飘起阵阵黑雾。 药物作用开始全面起效,他如同人偶一般被带着拖行。 「你跟谁在一起不行,非得跟班朔。」 夏琢利用臂弯单手勾住湛擎咽喉,怀里的人使不上半点力,绵软地半跪在地上,被他勒得唿吸困难。 夏琢听出沉重的唿吸声,低头看看,开朗地笑了笑,在墙壁上按动两下,一扇隐形门骤然弹开,揭开走廊过长的秘密。 第43页 每个包厢里都藏着一个小房间,有床有沙发还有厕所,甚至摆着些奇形怪状的「小道具」。 夏琢轻松地扛起湛擎走进屋内,单脚回踢,从容地关上门。 咔哒一声,湛擎挂在他的肩膀上微昂起头,看了看没有把手只有密码锁的门框。 「如果不是班朔的话呢,我还能耐着性子追你一段时间,细水长流嘛,我耗得起。」语气听上去很是活泼,像是在讲一个生动有趣的小故事。 湛擎被他粗暴地扔到床面,弹动几下后就昏死似的一动不动。 夏琢用眸子细细临摹眼前修长笔直的双腿,舔了舔腮侧,说:「但是你非要跟班朔,世界上那么多人,我最、讨、厌、班、朔。」 随着他一字一顿地念着那个名字,一股泥沼腥气夹着芦苇草和枯树的味道在不大的屋子内嚣张肆意地扩散,床上的湛擎眉头越蹙越紧,腺体已经彻底进入发热期,在alpha目的明确的诱导下,被迫反馈出竹子清新湿润的独特气息。 「雨后竹林,不愧是顶级omega。」 夏琢呢喃着查到的资料内容,用膝盖踢开湛擎的腿,跪到床上俯下身,手指划过湛擎的鼻樑,温存暧.昧地说:「对不起了组长,我必须要给你一个一级标记,说实话,我就是想用一级标记掌控你,不过你放心。」他笑得还是那么健气,像个分享快乐事物的大狗,继续道:「我会跟你结婚,对你负责,而且很多事,我都能做得比班朔好。」 衣摆被人拉住,正在一点点向上掀开,露出平坦光滑肌理鲜明的小腹。 湛擎移开望着天花板眸子,慢慢挪动右手。 夏琢以为他要碰自己,笑着想握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腕,湛擎却直接越过迎来的手掌,非常突兀地提速上沖,一拳打到夏琢凸起的喉结上。 咽喉受到重击,被打的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当即唿吸凝滞,呵嗤呵嗤地捂上喉咙口,难以置信地望着床上的人,生理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湛擎没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紧跟着就是一脚,准确无误地踹中上腹偏右,肝包膜传来的剧痛叫夏琢当即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仰倒过去。 湛擎不算利索地坐起身,半撑半挪地下了床,就着身体因重量自然前倾的惯性压在夏琢胸口,膝盖抵住胸腔,抓起他的头发动作干净地重重嗑在地面,「咚」的一声闷响。 湛擎的他手肘明显不如平时训练时灵活,这一下中包含的力气也不是他百分百的实力。他动作不停,屋内紧接着又是一声咚响,随后是两声,三声。 五次过后,夏琢的眼珠已经无法聚焦,双眼迷离地虚睁着,意识恍惚,仿佛整个脑子都在震动。 一波痛苦还没缓过去,脖子又被抵住。 窒息的难过压倒一切,他本能睁开赤红的眼,惊恐地盯着用膝盖锁喉的omega。 湛擎此时也不剩多少力气,只得化用体重控制住他。 锋利冷峻的三白眼毫无温度地俯视着面色胀红的人,脸颊晕开不正常的红,鼻腔唿出的气都流动着热感。 他偏头吐出嘴里含了半天的血,舌头上自己咬破的伤口丝丝拉拉的疼,也是靠着这份痛感才让他仍能维持清醒。 饱满的双唇上沾着骇人的腥红,湛擎低下头,稍有些疲惫地对夏琢哑声说:「要是我还有力气,就把你脖子上的二两肉挖出来,塞你嘴里,让你好好尝尝自己的腥味儿。」 屋子里静默一片,没有人回应他,他也没指望有什么应答。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下面的人不再过多挣扎湛擎才站起身,扶着床柱踢了踢他的脸,见颈动脉还在明显起伏,便转头虚弱地走到门边,每走动一步,视野内的雪花就漫上一寸,偏偏腺体深处的灼热也会跟着攀升。 密码锁牢牢锁着,湛擎痛苦地倚靠门边,挣扎着运转干涸燥热的脑细胞。 自己的手机在外面的餐桌上。 他回过头,瞧见地上夏琢掉出来的手机,又折回去,趁他昏迷用他的指纹解开锁,干脆地报了警。 【作者有话说】 我湛哥的搏击能白练吗? 是个顶级alpha你是心高气傲,给湛哥下药你是生死难料。 十九星大学晋江分校(university of neen stars,jinjiang,简称unsj) 第19章 不过是一个omega 出警毕竟不是闪现, 距离警察赶到现场还有一段时间,湛擎坐在门边,拨通了熟记于心的电话, 打给了班朔。 他此刻从身体内向外发虚,刚才打人那几下用的都是寸劲和技巧,如果不是吃了药,按照他平时训练的强度, 只第一次穿喉的突袭就有很大可能直接将人打死。 但事实就是他没发挥全力,无法一招解决问题。 夏琢在地上昏昏沉沉了片刻,忽然急喘一口气勐地弹坐起身, 一手捂着脖子另一手捂着肚子, 开始激烈地呛咳。 电话里刚接通的班朔听见声音,纳闷地问:「怎么了?你在哪?」 湛擎防备地依着墙站起来, 唿吸渐渐沉重,说话的音量不受控地放轻,带着气流:「在我给你发的那个酒店, 被下药了。」 得益于恋爱初期的分享欲, 湛擎下班时就将今晚的行程报备给了班朔。 电话另一边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 紧跟着就是一声水杯碎裂的脆响。 「等我,我马上过去,电话别挂断。」 第44页 满心的急迫和慌张让班朔没意识到自己尾音上的细颤, 湛擎精神恍惚,也没能识别异常, 他低喘着应了声「好」, 就举着手机紧盯不断干咳的夏琢。 那人边撕心裂肺地调整唿吸, 边不断揉捏着卡住异物般的喉咙, 坐直身体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活似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他事先对湛擎这个人做过一些了解,知道他喜欢运动,学过搏击之类的东西,但从始至终夏琢都被alpha的优越感蒙蔽了认知,觉得湛擎可能是有点力量基础,可那有如何,不过是一个omega,放点信息素就手脚发软的废物罢了,绝没想过他能做到这种程度。 肝包膜上的剧痛还在不断持续,头脑在长久窒息后骤然获取到氧气,产生勐烈的眩晕,喉结被穿喉攻击,连吞咽都困难,嘴里有阵阵腥甜血气,还在不停地分泌口水。 如此全方位的痛苦并没有让夏琢害怕恐惧知难而退,反而犹如滴入油锅的凉水,瞬间爆开所有怒火。 一个omega,就是个满身贱骨头的omega,他怎么敢! 夏琢怒红着双眼转头看向门口的湛擎,狰狞的五官撕去所有阳光开朗的伪装,扭曲得只剩下浓浓的杀意。 几分钟前,他作为alpha的自尊心和绝对自信简直是被湛擎揉搓在脚下践踏,肢体上每一次痛楚都是在挑衅他。 夏琢不顾身体不适,肾上腺素适时沖刷掉痛感,一个箭步冲过去想掐住湛擎的脖子,对方早有预料,提前预判到了夏琢的行进路线,拖着疲软的身体精准侧身,思维敏捷但行动滞涩地抬肘格推,直捣夏琢的肋骨。 那一处神经密布,被击中后他条件反射地瑟缩侧弯,霎时间的钝痛让他皱眉咬牙,又不甘示弱地立即转身,利用速度优势锁住湛擎的脖子,双臂从后紧紧扣死,仗着个子足够高,险些将人吊离地面。 湛擎没慌,看了眼近前的床柱,长腿伸直迅速发力,蹬住柱身藉助体重向后勐靠,幸亏屋子空间狭小,夏琢被压着后倒,「咚」一声撞到门板上,脑子再次头晕目眩,手臂託管,只得松开。 湛擎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必须陷入彻底的昏迷自己才能在警察来之前「高枕无忧」,他当即回手追加一次肘击,坚硬的肘关节锤打在他的下颌骨上,随即甩直小臂,用手中的手机噼砍在脆弱的腺体附近。 神经最发达的位置遭受重创,一时间肾上腺素也无济于事,夏琢痛唿一声半跪在地,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到这一刻才意识到面前的omega究竟有多么扎手。 湛擎也没想到这人能这么抗揍。 腺体上的疼痛竟然都无法打消他反击的念头,湛擎双腿被他暴起困住,本就力气不足下盘不稳,随着他的侧拉无力反抗地朝着洗手间旁的小矮桌上歪倒,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一时间半边身体都被桌沿磕得痛麻。 湛擎抬手想拿起桌面上的花瓶,结果用力一拔竟然纹丝不动,瓶底与桌子间明晃晃地溢出一圈乳白色的胶。 都不需要猜湛擎也知道,这都是酒店吸取过往营业经验,为避免会员受伤,将所有「兇器」妥善处理了。 他一时间恨得腮侧鼓动心跳加快。 脚底下的夏琢又站起身,下了十足的力气踹了他一脚。 险些给湛擎踹得吐出来。 他疼得眼底漆黑,因药物而昏沉的脑子倒是疼清楚了不少,然而夏琢不打算给他喘气的机会,马上又是一脚。 湛擎咬紧牙弓着腰腹尽量保护自己,同时微眯着眼分辨大致方位,出其不意地踢中夏琢的膝盖,趁他挣扎踉跄的功夫半趴起来,矮桌只到腿窝的高度,正好方便湛擎下手,他揪着夏琢的头髮毫不犹豫地撞向固定的花瓶。 玻璃瓶碎裂的那一刻他都想清楚了,大不了先把人杀了,判刑的事以后再说。 等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就见意图强.奸的嫌疑人满头满脸的血,恶鬼似的骑在报案人身上,手里正举着花瓶碎片还未来得及落下。 屋内本应是信息素四散,当时当刻竟被更浓郁的血腥气完全覆盖。 班朔来得甚至比警察还快,一路听着电话里的打斗声,只要湛擎发出一丁点声音他都胸口一揪,可长时间不发出声音他又会陷入深不见底的恐惧,红灯闯得不知道要扣掉多少分,他也根本顾不上那些,一见到躺在地上半边身子都是血的湛擎,班朔脑袋里面犹如结冰一样木得发胀,后颈僵硬得不会回弯。 警察将夏琢控制住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湛擎抱进怀里,浑身颤抖得厉害。 湛擎还清醒着,也明显感觉到了班朔的恐慌,刚才打人打得恨不得下死手,但窝在班朔怀里时忽然就调动不出一丝力气,如同出门在外受了伤的小孩子,自己一个人时不哭不闹,家里人一出现就没由来的想被抱一抱哄一哄。 他眼底涌上深红,瘫软地任由班朔拢着,眼泪扑簌簌地沿着太阳穴流进耳廓,又洇湿进班朔的衣襟。 班朔摸到他的后背,感觉手掌上湿热一片,抬手看了看,入目一片鲜血。 他无助地看向旁边的警察,抖着声祈求着说:「救护车,叫,叫救护车。」 …… 湛擎晕在救护车赶来之前,错过了班朔抱着他怔愣出神的失魂样子,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仿佛风化的泥塑,随便一个人伸手戳一戳就能击垮他的外壳。 第45页 湛擎伤了很多地方,不幸中的万幸,都不严重。 左侧肋骨和侧腰有桌子磕碰出的淤青,肚子上被踹的那两脚没伤及内脏,但皮肉上不可避免的留下大块紫红的痕迹,左肩膀和上臂被花瓶碎片划出两个破口,一个缝了三针,一个问题不大只做了包扎。 沉静期被药物干扰促生发热期,信息素轻微紊乱,醒来后估计腺体要疼几天。 违禁药品引发的脱力和昏迷也相对容易恢復,医生说一天之内就能醒,班朔在病床前枯坐了整整24小时,人还是安静地睡着。 一开始他还会焦虑地叨扰医生护士,时不时就问一句为什么还不醒,到了夜里他就不再折腾,静静坐在椅子上盯着床上的人。 活似被抽走了心魂。 凌晨三点,湛擎睁开了眼,恍惚间脑内一片空白,默默地喘了几口气,身上的感知和全部记忆才开机延迟似的回流。 嗓子太干,想喝点水,他动动手,却没动得起来。 顺着触感歪头看去,就见班朔木头一样坐在床边,双手握着湛擎的右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面无表情。 打眼一看,很有几分恐怖片的味道。 湛擎倒是没觉得害怕,就是有点奇怪,他晃晃手腕,不明白班朔怎么呆呆的。 手里的晃动终于唤醒了尘封的石塑,班朔一惊,唇角本能地弯起一瞬,手上攥紧了些,音色无比嘶哑地问:「醒了,疼不疼?」 湛擎摇摇头,这一摇才感受到腺体上的闷痛和身上其他杂七杂八的混乱痛感,就又老实点头,「有点。」 班朔听出他嗓音干哑,拿过床头柜上早就备好的温水,凑过去将人扶进怀里,亲力亲为地餵他喝水。 湛擎这会儿完全精神了,一眼看出班朔的憔悴和疲惫。 他摸了摸班朔的头髮,低声说:「头髮,乱的。」 班朔笑了一下,亲了亲他的额头,「没收拾,丑吗?」 湛擎利落摇头否认,怎么可能丑。 「现在几点了?」 班朔看看手錶,「三点二十,周六了,你睡了一整天。」 「啊。」湛擎张张嘴,他把周五睡过去了,喃喃说:「周五开例会。」 班朔气笑了:「这样了还管什么开会。」 湛擎也跟着笑了一下,抓住脸颊上的手指,问:「你一直没休息吗?」 班朔温柔地揉捏着送进掌心里的指关节,轻声承认:「嗯,睡不着。」 湛擎垂下眼睫,颤了颤,小声问:「要……躺下来吗?」说完,又忽闪着猫猫眼看向他。 班朔人都快被他看化了,吻上他的手背,「好。」 单人病床窄小,两个人都是一米八五以上的大长腿,肌肉量也是精心训练出来的,躺在一起实在勉强。 不过小情侣之间的事,紧凑和拥挤都是情趣。 班朔侧躺将人搂在怀里,谨慎地避免碰到伤处,双腿无处安放,顺理成章地和湛擎交叉错落。 他低头瞧见湛擎挪动位置时不经意露出的痛苦神色,心疼和怒火一起翻涌,鑑于眼前的人是湛擎,怒火暂时下沉,心疼占据上风。 他一下下摸着胸前毛茸茸的头髮,缓了缓神,说:「我没想到夏琢会进你们公司,也没想到他会接近你。」 之前调查湛擎家里的事时顺便查了派升近况,但新入职的毕业生实在不值得他挨个了解,结果就这样忽略掉了一个巨大隐患。班朔自责懊悔了一天,看着湛擎昏睡不醒的样子恨不得转身就去警局把人卸了。 湛擎想起那人气焰嚣张时对班朔的排斥和厌恶,问:「你认识他?」 班朔沉默良久,交代道:「他是我爸的私生子。」 湛擎懵了一下,难以置信地仰起头,对上班朔暗沉的黑眸。 【作者有话说】 夏琢,同一个爹生出来的班朔反义词。 第20章 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湛擎在医院躺了三天, 班朔几乎一刻不离地陪着,吃药换药的时间卡得比护士还准。 到第三天下午,学校的实验室实在没法脱手, 必须要回去一趟,就是在这短短两个小时之内,让班正威钻了空子。 他堂而皇之地走进病房,伴手的水果还是助理拎着的, 大夏天穿着得体的高定西装,年过五十依旧健壮劲硕,面容干净气质优雅, 谈话间的神色隐隐能看出班朔的影子。但客观来说, 班朔更像妈妈连栖宁,漂亮得极具侵略性的浓颜美貌, 是班正威外强中干的平淡五官不具备的。 班朔没有仔细讲夏琢的事,不过大致的意思湛擎听懂了。 夏琢的妈妈是班正威的初恋,美好的年纪相爱, 没得到美好的结局。 一个野心充足的男人为了事业发展放弃爱情, 并有计划有意图地勾引大小姐连栖宁, 想凭藉底层富二代的身份攀上高枝,还让他给成功了。 钱权地位唾手可得后,回首过去重新追求「真爱」, 与初恋旧情復燃,胆大包天地有了私生子。 连栖宁对丈夫背后的隐瞒和背叛全无所觉, 生生从以往飒爽果决的人扭转成自信心匮乏的主妇, 长久以来都为自己美满和谐的家庭感到欣喜和自豪。 后来东窗事发, 一切欺骗无所遁形, 连栖宁大受打击, 好在有一个底气十足的出身和永远站在自己身边的好儿子,经过自我修復后幡然醒悟,并成功找回婚前的强势状态。 第46页 十几年过去,夫妻二人间的所谓感情已经消磨殆尽,目前仅仅是为了难以分割的利益维护表面关系,内里势同水火的模式完美地掩藏在公众视野之下。 对外,他们始终是上流圈层的模范夫妻,是连氏集团的主心骨和形象门面。 演技之精湛连湛擎这个交往密切的邻居家小孩儿都看不出来端倪。 连阿姨对他一直温柔和善,眼里的笑意和亲近货真价实,班正威也是经年不变的绅士叔叔,对湛擎慈眉善目,两人一同出入时也都和谐平顺。 但今天下午的探病十分钟让湛擎得以窥见面具之下的破败。 班正威懒得伪装,表情不多,说话很是言简意赅,要求湛擎出面将这次事件处理成私了,一二三点地罗列出夏琢入狱对班家的影响,大方开出丰厚的补偿条件,见人不松口答覆,临走不忘状似从容地用两家联姻的利益关系轻巧地威胁两句。 湛擎目送他离开的背影,感觉荒谬的同时也料定,湛悉淳不会有为了他一个后儿子撕破脸的底气,很快会衔接上班正威的步伐亲自来「说服」自己同意私了。 班朔从实验室回到医院时正巧撞见湛悉淳上车离开医院。 他没主动过去打招唿,只默默目送豪车驶离大门。 连栖宁已经在几分钟前把客观利弊跟班朔讲了个明明白白。 先是班正威在事发当天就出手干预了起诉,导致夏琢现在并不是以强.奸未遂的名义扣押,而且伤势较重,在公立医院住院监控。他的意思是主张以互殴情节运作一下,和解后将人放了。 而后,夏琢的生母更是「急中生智」,将很多料爆给媒体,还疑似与对家企业内部人员合作,她儿子一旦判刑,铺天盖地的舆论就会倾巢涌出,商场上对应的不良手段也会紧随其后,这些倒是有处理的余地,但事发后涉及的利益损失不可估量,威泰很可能要几年时间才能缓过劲来,这期间会发生什么政策变动或者势头倾压,全都不可预测。 如果不私了,弊大于利。 母子两人都气得不轻,连总生吃了两粒降压药才压下火气,班朔没那条件去火,视频里面色一派淡然冷静,但手机另一边的亲妈知道,班朔杀人灭口的心都能在脑子里掂量八百个来回。 现在他坐在车里不敢上楼,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湛擎。 他觉得这一刻全世界都欠湛擎。 尤其他自己。 湛擎手上的针头被护士抽掉,自己按着白色胶布边止血边望着窗外林立的高楼。 强制发热有太多弊端,医生给他开了三天的专项舒缓药,能很大程度减轻胀痛,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他就能出院了。 班朔带着晚餐进门,vip病房是套间,脚步声由远及近顺着会客方厅进入病房,湛擎见到人回来,笑了一下,说:「回来了。」 班朔被他的笑容刺得心里发酸,避开眸子藏起乍然湿润模煳的视线,应道:「嗯,我买了炸酱面。」中午说好的,晚上想吃这个。 他若无其事地打开床边的桌板将餐盒一一摆开,然后又转头拿起杯子倒水,瞧见单人沙发上散落的衣服和薄毯,勤快地过去收拾整理,为明天上午出院做准备,余光瞟见挂钟上的时间,从床头柜上挑拣出药粒放在餐桌上,温声说:「该吃药了。」 湛擎一把抓住他的手,制止他闲不下来的身影,说:「我同意私了了。」 班朔一愣,终于偏过头正式地看向湛擎。 猫猫眼哪怕有明显的下三白,此刻注视自己时也满是平和,不肖多细心就能分辨出太多的喜欢和依赖。 镇压一路的颓丧和自责在这样的眼神下骤然爆发,沖刷掉所有刻意竖起的防线,班朔肩膀一沉,二十九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无能。 班朔张开嘴,想说什么,结果发不出声音。 湛擎被他惨白的神色吓了一跳,牵住他的手将人拉近到床边,仰头看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自己也妥协得极度不甘,当时下死手的心情至今仍能清晰回溯,他险些被一个狗屎一样的alpha强制标记,于他而言这人非得判个死刑才能解气,可别说死刑,在两个家族的利益面前,夏琢连三五年的有期徒刑都能轻易避免。 刚才班朔回来前湛擎恨得浑身泛疼。 可一见到班朔愧疚到连对视不敢的样子,他忽而意识到,两个人各自的酸楚碰撞在一起竟然如此沉重。 他想不出安慰的话,安慰自己或者安慰班朔都无济于事。 他明白班朔的想法,自己也不会怪他,毕竟真正犯错的是别人,湛家有湛家的贪婪,连氏也有束手束脚的顾虑。 他们两个都是被困在这片泥沼里爬不出来的无辜者。 沉默良久,湛擎无言地伸出手臂抱住班朔的腰,把自己埋进他温热的胸腹。 「等我出院,想再去揍他一次。」 班朔的理智已然被湛擎委屈又无奈的模样涤盪干净,这一刻他甚至很害怕这件事会成为今后两人感情间难以消磨的碎石。 滔天的愤怒暂时浇熄其他情绪,他下定决心,弓下嵴背紧紧抱住湛擎,俯下身亲他的额头、眼睛和鼻樑,温柔又怜惜地吻上他的唇,浅尝辄止的吻,有克制也有爱护,还隐匿着湛擎无法理解的坚决。 他定定看着湛擎的眼睛,说:「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第47页 …… 第二天,湛擎顺利出院,身上的磕碰伤虽然远不及受伤那天疼,但稍微动一动还是会攀上些酸胀钝痛,班朔兴师动众地给他安排了一辆轮椅,安稳地将人送回家。 他现在信息素紊乱没有痊癒,不能影响八楼暂住的方华清,于是理所当然地住进了班朔的11楼。 将人安顿好,班朔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一大堆注意事项,不能偷偷洗澡不能运动不要外出,湛擎听他说着一条条这不行那不可,嘴角擒着浅笑,也不嫌烦,说一条点一下头,乖得不像话。 班朔心尖酸软,亲亲他,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今天不仅湛擎出院,夏琢也解了禁,他的好妈妈夏之柔吵着闹着说儿子伤得重,要去更好的医院重新检查。 班正威为规避风险,把人送进威泰私立医院的高级看护病房,门口四个保镖把守,连只苍蝇都别想进出。 此时屋子里,那位母亲正在大闹,可屋外整条走廊都静得出奇,根本引不起星点关注。 「班正威!你这就是拘禁!你凭什么收走我的手机!」 夏之柔五十岁整,身材曼妙,衣着鲜亮时尚,精心做的造型和妆容因争夺推搡乱了几分,却依旧不减风华。她那颗七窍玲珑心和外在一样优越,临到这个节骨眼也闹得很有分寸,精准地踩在班正威厌烦的阈值前,没这份段位也不会在男人只想睡着玩玩的前提下悄悄擅自弄出个孩子,并顺利地生了下来。 夏琢冷漠地靠坐在病床上,翘着腿,全然不见一丁点阳光大型犬的亲善痕迹。 湛擎打他那一拳穿喉简直威力无穷,到现在他都吞咽困难,喝点粥都费劲,脑震盪也不允许他喝多少,喝多了就想吐,三四天的功夫肉眼可见的憔悴,黑眼圈重得仿佛妆效。 外面客厅里亲妈和亲爸吵闹撕扯,他失聪般漠不关心,不时用手捏捏喉咙。 连栖宁就是在这时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她进门的一瞬间,面前的单方面撒泼闹剧顿时息止,班正威撇开脸整理髮型,兀自坐到沙发上,夏之柔强挺着嵴背逼迫自己直视来人。 连总穿着干练的商务套装,烟棕色西装外套配黑衬衫,下面是同色系的修身及膝裙和黑色尖头高跟鞋,长发烫着一丝不苟的波浪,耳垂上坠着两颗简约饱满的珍珠,妆面干净不夸张,嘴唇上色相大气的口红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 她扫视两人,一言不发地将手上的钻石手錶摘下来放进黑皮手包里,「咔哒」扣上锁扣,不紧不慢地放到茶几上,几步走到夏之柔面前,一点预兆都没有地抬起手,干脆利落地降下一巴掌。 夏之柔被打懵了,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一遭。 她震惊地捂住自己的脸,忌惮又愤怒地看着连栖宁,此时还不忘藉机泪眼婆娑地转向吓得半立起身的班正威。 班正威色厉内荏地低斥:「你干什么?」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象徵性地给夏之柔做做样子。 连栖宁没理他,翻手又是一巴掌,这一下使了十成力,扇得本就走柔弱路线的夏之柔一个后退,撞到储备物资的木柜上。连总跟上去,咬牙揪住她打了髮胶手感干硬的长髮,拽得人一个趔趄,然后单手一下又一下地扇下去。 里间的夏琢无法继续事不关己,一声声脆响和女人尖锐的惨叫太过刺耳,他穿着拖鞋走进客厅,皱眉不耐烦地走向两个女人的位置,瞧那气势似是想帮妈妈撑腰还击。 「哗!」 推拉门再次被打开,班朔拿着个什么东西站在门口,屋里的人同时回头,连总大约是手打疼了也打够了,收回架势深吸口气,抻了抻有失体面的上衣,对儿子略抬下巴,道:「来了,小擎回去了?」对脱力跪坐在地的夏之柔视而不见。 班朔跨进房间,反手拉上身后的门,没回头,轻巧地扣上门锁。 「嗯,我送回去了。」说着,拿起手里的东西撕开包装,非常熟练且正规地戴到手上,胶质医用手套与他的大手契合的严丝合缝。 班正威彻底坐不住,站起身喝骂:「你要干什么?!」 夏琢原本还摆着一副自己没受到制裁的得意嘴脸,想气一气班朔,但见来人这一套操作,心底顿时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压抑住慌乱瞥了眼似是猜到什么的班正威。 班朔往日人前那套绝无破绽的温柔伪装荡然无存,俊美的面容没有过多表情,上挑弧度不甚明显的凤眼里徒留寒冰刺骨的冷意。 他张开五指适应了一下手套的关节指窝,说:「是你们自己选的私了。」 说完,大步猝然逼近夏琢,一拳砸在他本就青青紫紫的脸上。对着湛擎,夏琢能升起一万个轻蔑和鄙视,可换成班朔,他甚至无法在这一拳后施力反抗。 夏之柔捂着脸尖叫,连栖宁纤细的指尖直指她的面门,和班朔近乎一模一样的眸子迫人地锁住她的泪眼,狠厉地说:「再出声,我就让你一辈子开不了口。」 班正威显然受不得这种刺激,手抖着怒吼:「班朔!你给我住手!你们两个随便打人像什么样子!快住手!」 班朔和妈妈一样,连眼神都懒得给他,拎着脆弱的病服衣襟专注地重击夏琢的脸,不过三四下人就开始意识模煳地咳嗽,嘴里的血喷溅出来,在班朔冷白的脸颊上落下一点突兀的鲜红。 他嫌弃地把人扔在地上,抬脚朝着肚子踢了上去。 第48页 夏之柔坐在地上看得真切,班朔动手时果决赦人,眼眸里一片极致的淡漠。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是有可能被活活打死的。 她顾不得演戏也忘掉了脸上的肿痛,跪爬过去抱住夏琢的上半身,低头不敢看上面的人,哭着语无伦次地哀求:「别打了,别打了,求你了,求求你,呜呜呜,小琢,小琢,求你,求求你。」 【作者有话说】 结束了吗?那不能够。 架空世界观嗷,切莫带入 第21章 没关系 班朔垂眸, 没有继续动手。这几下踹下去连个大喘气都没用上,他后退半步脱下医用手套,踩上旁边的垃圾桶开关, 随意地将东西一丢,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掉脸颊上的血迹,抬眼扫过地上趴着不动的夏琢和哭都不敢大声哭的女人。 他又面无表情地甩手扔掉脏纸,看看一边全程光动嘴呵止却不曾有任何实际行动的亲爹, 眼中残余的情感彻底碎裂干净,一双远比平时更加漆黑的眼眸另班正威心底发慌。 他看得出,班朔对他似乎丢弃了一些东西, 像是父子血缘牵扯出的所剩无几的尊敬, 又像是多年间始终暗含的憎恨。有时不恨了反而更加可怖。 班朔不再看他,对地上的人说:「既然你选择私了, 那就收拾东西,三天之后有人来接你们。」 夏琢本打算趴着不动,等着看班正威教训班朔, 却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一句。 夏之柔也愣了, 哭声戛然而止了一瞬, 睁着婆娑的泪眼不解地抬头。 班朔伸展几下手背上的关节,上面捶打间落下的红痕随着动作时淡时深,他说:「签证和手续已经给你们处理好了, 生活费不需要你操心,房子会给你安排在医院附近, 方便你随时去看他。」 夏之柔察觉到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 硬是没明白, 心底禁不住生起惶恐, 磕绊着问:「什, 什么签证?你要把小琢送出国?」 班朔不想开口说太多话,连栖宁适时走近儿子,从茶几上的手包里抽出一沓摺叠好的纸,两指一夹下递给夏之柔。 班正威暗自咬着牙,大约猜出了这母子二人的手段。 夏之柔戒备地接过纸,抖着手展开,背后的夏琢也头晕目眩地撑起身,手臂搭在膝盖上,低垂着头,一时半会儿没有力气站起来。 「你……」夏之柔越看颤抖得越厉害,丢掉第一张纸看第二张,忽然就开始急喘气,声嘶力竭地喊:「你凭什么!你这是犯法!你这是犯罪!」 悽厉的声音惊了夏琢一下,他几乎从未在妈妈身上见过这样激烈的情绪。他忍痛捡起脚边的a4纸,彩印,外文,下面还贴心地印着英文翻译。 莫迪拉精神异常看护中心。 夏琢眼眸一僵,难以置信地来回看了三遍,目光狠厉地仰头死盯班朔。 夏之柔甩开所有的纸,想扑班朔,却意料之内地扑个空,她挣扎着跪坐站起,大喊:「你凭什么?!啊?!你要是敢把小琢送进精神病院,我的联繫人就会立刻将那些事情抖落干净!到时候谁也别想好!」 夏琢又捡起其他几张纸,越看心越凉。 精神鑑定,发病记录,伤情鑑定,签证回执,医院接收确认信。 所有的手续和准备齐全得连夏琢都要怀疑自己真的有了什么精神病。 班正威几步跨过去,噼手抢过那些东西挨个迅速阅过一遍,惊骇又紧张地看着班朔。 班朔对他们所有人的眼神视而不见,轻蔑地瞥过夏之柔妆面晕花的五官,这女人分明惧怕,却还要强撑着威胁两句。 他平淡解答:「没关系,那些鑑定也会随着其他事一起曝光出来,是会有些损失,但比起班正威私生子□□未遂,私生子因精神分裂影响治安似乎……」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继续道:「更容易淡化下去。」 「你!」 班朔没打算听她说完,道:「至于犯法。」他睥睨着扶住墙壁想站起来的夏琢,说:「我说了,是你们选的私了。」 夏之柔慌乱地转向身后的班正威,又无措地拉住踉跄的儿子。 「报警。」夏琢头晕得想吐,心里的怒火和恐惧更加难以控制。 他从小就看不惯班朔,也从小就知道班朔性格深处的残忍。 以前他被妈妈硬塞进班朔的少年班所在学校的小学部,一方面是不甘心输给号称天才的「正房」儿子,一方面是想提醒班正威他还有第二个好儿子,最重要的,她希望夏琢能想办法接近班朔,藉机干扰他顺遂的校园生活。 夏琢脸皮够厚也够早熟,入学就潜移默化地向别人透露自己是班朔的弟弟,还伪装出一副两人感情很好的假象,他知道当面对峙班朔只会给自己难堪,到时他再作出委屈隐忍不敢反抗的样子,起码在同学年幼的认知里,他是可以成功给班朔添堵的。 但是班朔没理会这件事,反而单独找到他,约在教学楼后面的小木桥上。 那时夏琢还以为班朔会偷偷打自己一顿,然后给他扔到不过膝盖高的小水洼里,结果对方只是用尚且青涩的嗓音说:「明天你就会转学去别的城市,小心思收一收,显得很蠢。还有,你的出生本身就是一场算计,明面上没有人想承认你的存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真正属于你,你可能还不知道继承法之类的概念,没关系,总之,即便你有继承我爸遗产的权利,最后能继承到多少也是我和我妈说了算。」 第49页 临走前,班朔状似善意地提醒道:「有本事就别做一个寄生种,靠自己的能力生活,变数更小。」 毫不夸张地说,班朔的一番话对年仅9岁的夏琢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从没有人从出生和存在上严格否定过他,也从没有人明晃晃叫他寄生种。 最令夏琢咬牙切齿的是,自那之后他真的被妈妈带离松川,往后长达十年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班正威面前,只能等着这个父亲主动来探望他们,如同探监一样。唯一的优点大约就是不缺钱了。 时隔多年,他面对的是更加成熟的班朔,同样的一句「没关系」,包含着同样的说到做到。 他抓住夏之柔的手臂,即便知道无济于事也低吼着:「妈,报警!」 班朔轻笑一声。 夏之柔比夏琢更慌。 她知道泄露八卦这步棋走得很臭,可如果不这样,她一个多年依附男人且人脉稀薄的女人,有什么资源能够阻止儿子判刑?她原本指望着这次先达成目的,之后再慢慢哄着班正威,连栖宁那边反正早二十多年前就得罪透了,大不了以后手头紧点罢了。 可她没想过,班朔会用这种「以毒攻毒」的方式回敬他们。 她利用连家的只手遮天救出夏琢,现在却要反过来溺毙在这份只手遮天里。 连栖宁好整以暇地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翘起腿,优雅地目睹夏之柔手足无措地满身翻找手机。 「手机……」她跺了跺脚,哭着晃动班正威的手臂,「手机还给我啊!班正威!你不管你儿子了吗?」 班正威动了动唇,说不出话。 他惯常爱面子,对夏之柔母子隐瞒了很多有损威严的内情,比如他在连氏集团的话语权已经趋近于无,比如他现在最大的资本就是集团的公关花架子和一些股权,再比如班朔此时此刻那双暗含戏嚯的眸子里到底是何深意。 仿佛在无声地对他说:爸,这些可都是你给我的灵感。 连栖宁也笑容收敛,阴鸷的眸光刺进班正威的空壳皮囊。 那年出轨露馅后,夫妻两人有一段时间闹得最凶,连栖宁确实魔障了,总是想着既然自己难受那你也别想舒服,于是就三天两头用尖锐的言语和忽冷忽热的行为折磨班正威,将他心底剩余的愧疚消磨一空。 没过多久,班朔就在他的办公室发现了精神疾病住院相关的谘询痕迹和鑑定手续。 班朔在父亲出轨后没有过言行过激,甚至一直都是一家三口中最为冷静理智的那一个,但那天他看着还没落实的材料,勒紧的弦忽然崩断,大晚上拎着一桶5升装的阻隔抑制混合剂,在家里的车库中拦住刚约完omega归来的班正威,给他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 由于药剂浓度过高,班正威突发急性眩晕被送急诊,救护车上,班朔在他耳边气声说:「我妈要是进了精神病院,我会想办法让你去陪她。」 班正威学医出身,长期错误使用过量混合剂会造成腺体器质性病变,极大概率影响身体和精神健康,这是腺体学这门课的必背常识。 5升,是一次明目张胆的轻微警告,也是父子首次撕破脸对抗的警钟。 连栖宁也是因为这件事彻底大彻大悟,连带着对班正威的恨都淡化许多,残留的只有利益上的冷血算计和利用。 如今时隔十二年,班正威没做成的事,班朔只用了三天就「圆满」落实。 夏之柔见班正威没反应,气急败坏地拍上他的手臂,咬着大价钱修整过的雪白牙齿说:「是你给小琢授意这么做的,现在你想不管了?!班正威,今天这件事你必须处理好,别想像以前一样含煳过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班正威活似被踩了尾巴,一把甩开手边的人,将人直接甩坐在地。夏琢微佝偻着腰背,满目戾气地看看地上的女人,又看看神色不自然的男人。 「我什么时候授意了?!」 「你没授意?!你没授意还总问我小琢的进度?!你没授意还让他用你的会员?!」 「会员根本不需要我允许,谁知道他要做得那么极端?!他惹出一大摊子事儿,那个破酒店现在还在找多方人脉给我施压让我把事情按下去!给他捞出来费了我多大的劲儿!他蠢,你更蠢,我看就该把你们都送出去清静!」 「行!班正威,你现在装都不装了是吧?!你对得起我吗?」 「我装什么了?!我哪对不起你了?!」 班朔懒得听他们狗咬狗的闹剧,走到身旁的单人沙发坐下,在茶几上抽了张消毒湿巾擦手,平静打断:「我知道你和湛悉岩的合作意图,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上说清楚,但是你们就是在各取所需。一边默许夏琢去勾引湛擎,一边又让我们订婚。」他没看亲爹的反应,兀自低着头说:「哪个最后成了,你都不算亏。」 班正威胀红脸:「你什么意思?再说你那是什么态度?」 连栖宁嗤笑一声,替儿子答道:「对你态度好,你也得有那个德行受得住。」她换了只腿翘着,闲适地扒掉班正威的老脸皮:「你想趁着夏琢得手的机会让他们直接结婚,正好公布他的身份,在把派升捞到自己这边,好争取筹码。」 她嘴角勾着,眼底却全是寒气,强势地说:「你知道如果班朔跟湛擎结了婚,他和湛擎都不会乖乖配合你。」 第50页 班正威的能量逐年缩小,甚至近两年在公众视野中也被连栖宁和亲哥联手淡化,有意降低存在感,年底股东大会又要有变动,他时间不多,实在不想放弃手里的东西。 班朔说得对,他和湛悉岩从没有正面清晰地沟通过,一直都是隐晦地传达一些意图。 湛悉岩希望湛擎背后的班朔退出「游戏」,别再碍着他的事,班正威想要湛擎背后的派升做自己的外援。 夏琢就成了一个不错的轨道变轨器。 湛擎瞧着不擅长人情世故,但内里十分通透,一旦和班朔成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察觉班家的异常,自然而然会跟班朔统一战线。而且那孩子性子硬,非常不好拿捏,与其等着婚后潜移默化作通他的工作还不一定成功,不如直接毁了他,击溃尊严和底线之后,多数人很难迅速振作起来,湛悉淳也不是多在乎这个后儿子,不可能为了湛擎翻脸。 他、夏琢还有湛悉岩都想赌一次,赌湛擎是一击即破又振作不起来的类型,说到底他终究不过是个omega。 谁也没想到,一个omega能在药物和信息素的双重压制下,把顶级alpha打得差点送命。 夏之柔不了解集团的形式,一心只想阻止夏琢出国,哭哭啼啼地拽着班正威的袖子不撒手。 夏琢比他妈清醒许多,眼下即便脑子混沌也看明白了,他的这个父亲似乎自身难保了。 他靠着墙,看着面色迫人的班朔。 就是这个表情,他所见到的班朔根本不是外人认知中什么温柔亲和,一直都是阴冷淡漠的。 一旦出国,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过上正常日子。别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班朔绝对可以做到,只要他想,他有那个毅力和狠劲毁了自己的一生。 一生的时间,长得他打心底里发寒,指尖都跟着颤了起来。 他斜眼看向不停落泪的亲妈,嗤笑一声。 其实班朔说得对,没有人承认他的出生,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用来做交易的。夏之柔现在哭得伤心,就是怕出国后脱离儿子,失去了和班正威联繫的本钱和价值,时间一长,她就会一无所有。 那接连不断的咸涩眼泪里有几滴是真正哭给儿子的自由和未来的,夏琢比谁都清楚。 班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着他自己开口。 夏琢垂下脑袋,摇着头笑了笑,对上班朔平静到令人窒息的眼眸,哑着嗓子问:「其他选项的条件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我湛哥可不是你说你想动,想动就能动的。 感谢在2023-09-17 22:00:13~2023-09-23 21:2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55瓶;月初 2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你没错 夏之柔听见儿子的问话, 和班正威同时回过头看向他。 她看清夏琢脸上的破罐子破摔,怔了一瞬,又转回去看着班朔。 班朔点点头, 还算有一个不太蠢的。 他说:「回去判刑。」 听见这话,夏琢唿吸一窒,班朔盯着夏之柔继续道:「还要你出面对即将曝光的那些消息做澄清,都能做到, 那这些资料就可以作废,你们也不用再出国。」 夏之柔通过气的八卦媒体相对容易控制,但是对家的手段几乎不可阻拦, 这么好的把柄落人家手里, 不拿出来做文章就是傻子。 解铃还须繫铃人,只有夏之柔的澄清才能最大限度缓解事态的严重性。 夏之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哭着哭着竟是眼泪一收笑了出来。 她抬起染成车厘子色的指甲指向自己,嘲弄地问班朔:「我?你让我出去澄清?是你疯了还是我傻了?」她笑容勐地收敛,恶狠狠道:「你想都别想!只许你们威胁我们, 还不许我们报復回去!我绝对不会出面澄清任何事, 大不了咱们都别活!」 夏琢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班正威忽然有点疲惫, 抬手缕了缕头髮,径直走到旁边远处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谁也不看, 什么话也不说,无声地退出「战局」。 夏之柔见他那个缩头乌龟的样子更生气, 心里独自战斗的悽怆和气势登时高涨, 挺起胸, 气势强硬地说:「我说到做到, 我什么都不会澄清, 有本事你就真把我们送出国,只要我有口气,就一定要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是什么真面目!」 夏琢深吸一口气,又痛又累地唿出去,感觉自己的母亲幼稚得可笑,没由来的他还觉得有几分可悲。 一辈子的心思都耗尽在讨好男人上,自私自利,小聪明不断,大事上皆蠢。 也是,她要是真有雷霆手段,现在坐在那看戏的就不会是连栖宁了。 班朔耐心耗尽,连总也是懒得废话,两人同时干脆利落地站起身,班朔走到门口侧身开门,等妈妈先出门。 连栖宁临走前对着里面的人说:「三天后有人来接你们,有什么要买的跟门口保安说,他们会处理。」 她扫了一眼颓靡的班正威,勾勾唇,回身单手轻抚儿子宽厚的嵴背,率先离开病房。 班朔没给任何人多余的眼神,紧跟着走了出去。 门一关,夏琢一瘸一拐地窝进沙发里,坐下时龇牙咧嘴,弯着背按按额头,对班正威说:「爸,能不能叫医生给我看看。」 第51页 班正威移动眸子看看他,安静了几个唿吸,整整衣襟和袖口,用手掌蹭蹭头顶的髮丝,说:「等着。」 没有人理会夏之柔的孤军豪情,她梗着脖子来回瞧父子俩,见班正威真打算出门,想开口,却先一步被班正威打断:「你自己想清楚,班朔不是吓唬你,三天后一旦离开医院,你很难再有机会回国。」 夏之柔厉声喊:「什么意思?你不打算管我们了?你就这么让你那个好儿子欺负我们?!」 班正威彻底揭开儒雅面具,狰狞地骤然转身面向夏之柔,怒声呵斥:「我还要管什么!我费那么大劲拦住起诉流程,花了那么多钱把他捞出来,这么多年我给你的钱有没有八位数?我给你房给你车,给你储备投资基金,给你那么多东西,你还想干什么?你不就是想要这些,你还想干什么?!孩子是我让你生的吗?!是不是你自己搞我,是不是你自己要生的!我告诉你夏之柔,你少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忍你二十多年,别给脸不要脸!」 直到人走出房门,夏之柔都没能从班正威骇人的嘴脸中回过神,夏琢静静地笑着,笑得嘴角刺痛,「嘶」了一声伸手按了按。 五分钟后夏之柔才再次流下泪来,难以置信地揪着胸口的衣服,冲着夏琢哭诉:「他怎么能这么说我?明明就是他让你这么干的,现在他怎么能不管?你明明就是他亲儿子,他怎么能这么冷血?」 沙发里还在笑的「鸡毛」本人没回答,夏之柔还在哭:「什么叫给脸不要脸,当年不是他自己反过头来找我的,我大好的青春都给了他,是他先对不起我的,他有什么资格骂我?!还八位数,他们家至少11位数的资产,就给我这么点钱,他以为是在养宠物吗?我可是给他生了个儿子!」 夏琢笑累了,嘴角平直下来,颓唐地仰头靠着沙发背,打断这些矫情幼稚的发泄:「妈,不管怎么说,我是你生的,你是我妈,对吧?」 夏之柔哭声一凝,朦胧着泪眼,夏琢说:「是你把我养成这样,犯了错,咱们俩一起承担,合理吧?」 夏琢的冷静让夏之柔后知后觉的心慌,他接着说:「动动脑子救救我吧,咱们一旦出国,你连八位数都不会再有了。」 …… 班朔拎着湛擎爱吃的硬桃子回到家,进门前对着大门闭目缓了几分钟才开锁进屋。 湛擎坐在客厅吧檯上看论文,他腰腹上的淤伤严重,只有吧檯前约有大腿高的高脚凳坐起来才不会连累伤处过多疼痛。 听见开门声,湛擎抬起头,起身走向连接玄关的小客厅。 班朔见他出来笑眯起眼,向上提了提超市的塑胶袋,「桃子,吃吗?」 湛擎弯唇,很给面子地点头:「嗯。」 「我去洗。」 班朔换好拖鞋走去厨房,湛擎抿抿嘴,犹豫着跟在他身后。 湛擎时常坚硬的表象下实则隐藏着一团柔软细腻的心思,不出几个神情和动作就足够他察觉到班朔周身的异常。 即便掩饰的再好,内里的闪躲还是在湛擎眼中无处遁形。 他看着班朔极力修饰的身影,心里不太好受。 班朔背对着人洗好硬邦邦的桃子,确保上面没有绒毛的触感后用厨房纸擦干水珠,重新擒起温柔的微笑,回身递送过去,自然地说:「尝尝甜不甜。」 湛擎接过冰灵灵的深粉色桃子,配合地咬了一口,听那清脆的声响活似在啃一口桃味儿大萝蔔,奈何这就是湛擎的奇特喜好,他咽下脆生生的一口鲜桃肉,说:「甜的,好吃。」 班朔笑容加深,「那就好,明天我再去买。」 湛擎举着啃掉一口的水果,缀在他身后走进客厅。 屋内静得出奇,两道不同节奏的脚步声显得十分突兀,拖鞋啪嗒在地的轻响莫名有几分躁人。 班朔:「中午吃药了吗?」 湛擎:「你去干什么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嘴。 湛擎先答:「吃了,一小时前吃的。」 班朔笑笑:「好。」 湛擎没说话,就那么睁着平和的猫眼盯着他。 班朔被盯得没有办法,罕见地露出些许侷促,走到吧檯前的高脚椅上坐了下来,湛擎依旧跟着,坐到自己刚才一直占着的位置,椅面还是微热的。 「我去见了夏琢和他妈。」 他不敢看湛擎的眼睛,勉力维持笑意,说:「过几天他就能回警局了,会走正常的司法流程,到时候可能还要你去做笔录,按未遂处理,可能判不了太严重的刑罚。」 班朔时至今日还在后怕、自责,甚至无法将强奸未遂完整说出口。 要不是湛擎经年累月地练搏击,坚持不懈地健身,要不是他天生体魄强于普通omega,那天过后会发生什么事,班朔连假设都不敢。 说实话,他真恨不得把人弄出国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做点什么,或者真的给他关一辈子,可这些「私刑」和法律惩罚相比,总像是差了口气,像是把湛擎经歷过的风险私自掩埋抹除,然后大家一起缄默,一起对国外那个人闭口不提,时不时地想起来就要如鲠在喉地往下咽。 他想给湛擎一个写进文书里的公开交代,让他以后再回想今时今日,不会有过多芥蒂和介怀,能真正的在公正判决后松一口气。 湛擎愣了愣,把桃子放到一边,轻声问:「你怎么说的?」 第52页 班朔淡淡地笑着:「就是把利弊摆出来简单谈了谈,之前是我爸擅自做主想保他,刚才我们一起聊了一下,可以用最小代价把他送进去,你放心,这次不会再有变动了。」 湛擎有点受不了他生疏又拘谨的态度,班朔的愧疚已经难以收敛,偏偏这份愧疚不会向外投射,只会向内穿透他自己,看得湛擎嘴里发苦。 他抿着唇,实在不喜欢自己嘴笨的毛病,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视线下移,瞧见班朔右手背关节上不正常的深红。 他握上去,握得班朔一僵,问:「你打他了?」 班朔笑容不变,反手将湛擎的手攥进掌心,承认道:「嗯,没忍住打了几下,没事,我有分寸。」 湛擎想了想,说:「是不是湛悉岩也参与了?」 班朔惊讶抬头,心忽然慌了一下。 湛擎其实住院的时候大致就能猜出来这里面的弯弯绕,终究二十年豪门浸染,人在涉及巨大利益后可以做到何种地步,他还是见识过几个案例的。 联繫夏琢的身世和相关的那几个人,对湛擎来说不算什么复杂难题。 班朔不希望湛擎明白得通透清晰,不希望他意识到那层层算计里大家对他的轻蔑、利用和恶意,湛擎在他心里都是珍而重之地高高捧起,他始终尊重着、爱护着的人陷入如此噁心的事端中,班朔都无法轻易压下那份复杂的暴躁和恼火,何况当事人自己。 他强撑着笑,说:「别担心,早晚都会处理好的,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了。」 湛擎睁着清澈的眸子与他对视,比班教授小三岁的年纪,还是受害人的立场,说出的话却比他沉稳透彻,他说:「哥,犯错的不是你,你为什么愧疚?」 班朔喉咙紧了紧,没说话。 「是其他人做了错事,即便没有我,他们也会找到另一个合适的人下手,你没有错,你很好,我也没有错,我们两个不应该……」他垂下眼,说:「不应该这么内耗。」 「谢谢你做那些,我很开心,但你别……」湛擎重新看向他,直白地说:「别躲我。」 又生硬地重复:「你没错。」 班朔几乎无声地哽咽了一下,喉结快速滑动,眼圈涌上浅红,他深吸口气,抚摸着湛擎的手,低头笑着说:「对不起,我,我没想躲你。」 湛擎听出他音色里的沙哑,微低下头想看班朔的脸,又被错头躲开了。 他轻蹙起眉,不高兴三个大字写进拉平的嘴角。 他站起身凑过去,强硬地掰起班朔的头迫使他看着自己,一见到凤眼中积蓄未落的泪,湛擎手上的动作禁不住轻柔起来。 他没见过这样的班朔,一时间涌上几分不知所措,稍显慌乱地抚上班朔的脸,低声叫:「哥。」 班朔轻笑,不忘哄他:「没事,不会再躲你了,抱歉。」 湛擎看着他,心窝里酸酸软软的,没忍住,温和地吻上他的唇。 唇肉相贴的瞬间,班朔像是汲取了救命药的濒死患者,手掌不受控地搂紧湛擎的腰身将人拉进,舌尖自如侵入,桃子香甜的味道在二人唇齿间流转,班朔半睁着眼,深处的迷恋倾泻而出,可惜湛擎老老实实闭着眼,专注地在配合和主动间努力寻找自己的节奏。 班朔骨子里归属于alpha基因的掌控欲冒头作祟,手上力道逐渐加重,把人拢进怀里扣坐在腿上,高脚凳高度不低,他单脚踩在横樑上蹬平腿面,让湛擎能够跨坐稳当不至于下滑。 水泽声愈发清晰可闻,湛擎再难于喜欢的人的强势亲吻中维持克制,喘气的幅度和频率渐渐失控。 雨水的湿润气息就是在这时一言不发地在两人间擅自扩散开,雨后泥土被润湿的清新,独属于草植和大片竹林的特有清爽,还有雨过天晴后立刻入场的阳光,在丛丛错错的茂密竹叶间蒸腾着水汽,恍惚间还有竹笋破土的画像在脑中闪动。 是湛擎的信息素,生命力格外旺盛的雨后竹林。 两人闻到味道俱是一愣,深吻中断,班朔的腺体久违地接收到异性信息素,还是他最怀恋的信息素,近乎迅速响应,穿透性的痛楚电击般一路顺流,在小腹腺体汇聚,疼得他下意识弓了弓腰,顺势将人抱进怀里。 湛擎的腺体正在高效地升温,如果此刻班朔给他回应,必定会在短短数秒内立即进入发热期。 他还处在紊乱状态,对环境感知十分敏锐,况且他和班朔有96的契合度,一旦发热,后果可想而知。 班朔稍一设想便马上清醒过来,趁着自己的信息素反应慢,说:「我去拿抑制贴。」 湛擎随着他的动作起身,红着脸抬手遮住腺体,「嗯」着侧开身,方便人出去。 班朔咬牙在小方厅顺利找到东西,临回去前拿出随身带着的药直接含进嘴里,从湛擎那搜刮来的桃汁味儿马上被 干苦取代,他不禁皱起眉,在回到湛擎身边时已然完美地掩饰好异样的表情。 湛擎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侧过脖颈露出脆弱的腺体,红彤彤的器官肉眼可见的泛着轻微的肿,是omega信息素紊乱的典型症状。 班朔撕开药物包装,冰凉的胶状药膏帖服在腺体上,冰得湛擎抖了抖。 班朔研究这个药近十年,眼下也没能完全放下心,抬手看了眼表,暗自记下时间,打算观察固定时间段下湛擎的反应。 第53页 湛擎抬眸瞧着他认真的神态,眼睛扫过班朔红润的嘴唇,又看看他毫无反应的腺体,心里无意识地涌上丝丝麻麻的陌生感觉。 班朔分明闻到自己的信息素了,距离那么近,为什么没有回应? 不是说alpha是受本能控制的吗? 为什么不回应他? 班朔一低头就发觉了眼前人的失望,胸口一缩,紧张和焦虑齐齐翻卷。 他摸摸湛擎的头,憋了一阵,终究是不想他沉浸在胡思乱想的情绪里,吻了吻他的额头,说:「腺体紊乱时做标记会很难受,还可能有后遗症。」 班朔说得是发自真心的实话,紊乱症期间标记,轻了会高热脱力,重了还有可能休克,哪怕他腺体条件充沛也会咬牙把冲动忍过去,他绝不会让湛擎面临任何不必要的风险。 湛擎仰起头,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标记,但起码……让他闻闻味道也行啊…… 他闷闷地「嗯」了一下,抬手攥住他的衣服,将头埋进班朔胸前,嗅着熟悉的洗衣液味儿,安静地等着抑制贴生效。 【作者有话说】 班教授晃我湛哥几次,后面就得还几次,嘻嘻。 明天上夹子,更新改到晚上十一点啦,后天恢復正常,么么~ 第23章 恢復进度很好 湛擎最近一段时间註定要受到腺体不稳定的影响, 身体状态陷入紊乱,嗜睡算是其中一个典型症状。 昨天轻微发热,班朔给他贴上抑制贴后每隔固定时间就会查看他的体温和腺体情况, 生怕亲自研发的药对湛擎无效。 半夜他已经睡着时甚至隐隐感觉有谁在他额头上摸过几下,唇肉有别于其他皮肤的凉意也在脸颊短暂停留过。 上午十点半,湛擎头脑发懵地坐在床上,渐渐回忆起昨晚意识模煳间的一些细节。他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 抿掉唇角泄出的笑意。 睡了十二个小时,脚底沾到地面时还有些头重脚轻的飘忽感。 他现在不能洗澡,就用没受伤的那一侧手臂缓慢地结束洗漱, 穿着无袖背心向厨房的饮水机走, 刚出客房的衣帽间就隐隐听见外面似乎有对话的声音。 湛擎跨出房门的步伐停下一瞬,辨认出外面的来人应该是班朔的舅舅连宿安, 自己似乎应该出去打个招唿。 他低头看看上下穿着,从手边的柜子里拽出一件班朔的白色外套。 客房距离客厅不远,隔着一个连接厨房的保姆间, 他刚越过保姆间的通道就听外面低沉的男声说:「我看了他的体检报告, 生殖腔发育不良, 怀孕概率很低。」 湛擎脑子一空,脚步顿住,不知为什么手脚开始迅速降温。 班朔磁哑着嗓音回道:「您看他体检报告干什么?」 湛擎听得出班朔不太高兴。 连宿安轻笑一声, 似是对小年轻间的维护感到有趣,直白地说:「想看看他受伤的情况, 顺便看了眼体检报告, 不过既然你们都确定好要订婚了, 这个事也就不重要了, 我问过你舅妈, 只要备孕的时候做些药物干预就问题不大。」 湛擎静静地侧过身,抿着唇仰起头,倚靠着通道墙壁,忽然就不想出去打招唿了。 鼻尖萦绕起浅淡的菸草气,外面应该是在抽菸。 「确实不重要,我也不打算要孩子。」班朔虽然不是医生,但也清楚药物干预对身体的影响,为了个孩子要前后活受近两年的罪,不如不生。 连宿安摇头:「结婚不生孩子干嘛?两个人干过日子吗?再说这不是人之常情嘛,早晚得生的。」 班朔笑了一下,平静反驳:「两个人挺好的,而且我想不到生孩子的理由,养一个孩子很难,我和湛擎都没有太多时间精力,他也有自己的事业要做,没必要因为个孩子受影响。」 「行,你一堆歪理,我也说不动你。」 班朔:「您以后别在他面前提这个事,我不爱听。」 连宿安笑笑,说他:「脾气还不小。」他站起身,掐掉菸头,说:「行了,我差不多也得走了,一会儿有个会。你既然想好了要参与,我就让人给你配个助理,先交接一些,大方向的东西慢慢来,你手上有项目就好好做出来,也别耽误你学生的发展。」 班朔将手里的半根烟按进菸灰缸,应道:「嗯,我心里有数。」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湛擎独自站着,到底也没出去说句话,刚才心里那点别扭和焦虑已经被班朔三言两语的维护态度轻松抹平,似是压在胸口的东西被随随便便地挪开了。 他缓缓松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班朔在玄关打开换气系统,一进客厅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湛擎。 他扬起温柔的笑,走过去问:「什么时候醒的?还发热吗?」 湛擎诚实回答:「刚才醒的,不热了。我听见连叔叔的声音了。」 班朔一愣,手上触摸额头的动作不停,哄他道:「别听他说的那些话,他就是顺口一说,没真当回事。」 湛擎点头:「好。」额头上的掌心温温热热,被摸得舒服,动作间带起些许烟味儿,他犹豫几秒,扬起眸子问:「你要参与什么?」 班朔没打算隐瞒,这事也没什么可瞒的,说:「集团,以后要慢慢介入决策和规划上的事,他操心,怕我影响学校的工作,才刚开始,还没那么夸张。要吃饭吗?」 第54页 手被牵着,湛擎听话地顺着他的力道走向餐厅,嘴上应着:「好。」 多年来湛擎一直能感觉到,班朔其实确实像他说的那样,没什么事业心。 14岁上大学就是单纯的能力足够加机会上门,之后的做实验、出成果、留校任职再到现在当上副教授,一步步都算不上是他本人极强意愿下的结果,最多就是天时地利人和,顺势而为。 湛擎也知道,副教授的名头里隐匿着几分对家族集团事业的逃避。 但现在似乎一切都在改变,自己出事之后,班朔的愧疚下好像还深深埋着他看不太懂的决心。 像是在用行动兑现他的承诺,从源头杜绝任何危险的事再次发生。 班朔说下午要出门办事,临走前给他换了一次抑制贴,得过多项大奖的专效药没让班朔失望,湛擎的轻微发热症状逐渐稳定,换做以往,现在两个人估计还住在医院里。 湛擎自己也松了口气,能躺在家里扛过去甚至是曾经的奢望,毕竟注射隔离的日子实在不怎么舒服。 班朔刚要开门出去,回身看向身后欲言又止的人,眉眼立即温和下来,伸手将他拉进怀里亲了上去,他看得出湛擎亦步亦趋跟着的原因多半也是为了这个,想亲一下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的样子把班朔可爱得从心窝里翻涌着糖水。 酒店那件事纵使湛擎激烈又兇狠地反抗成功了,终究还是留存着许多引而不发的不安,班朔在唇齿间的挽留里亲出了那层意味,心口甜滋滋的柔和漫上点酸涩,他禁不住拿出十二分的耐心,温柔又克制地吻着,与前几次相比少了很多欲望和掌控。 湛擎被他亲得眼眶发红,手指攥住他腰侧的衣服,被动又上瘾地感受着班朔的安抚。 吻到两人喘息都不受控地偏离原有频率时,班朔错开唇,抱住他轻抚他的嵴背。 湛擎窝进他的颈侧,还是没闻到期待中的信息素,但唇舌的触感尚有余温,心中的失望便没能及时升腾。 「我走了。」班朔嘴上说着,手上的环抱却没跟着松开,不舍和留恋恨不得注满全身。 湛擎抬起头后退半步,率先结束眼看要没完没了的势头,说:「好。」 班朔用拇指摸摸被自己亲得微红的唇,吻上他的额头,笑了笑,转身出了门。 今天到了他该复查腺体的节点了,昨天晚上疼得太严重,他没再推迟预约,抽空来了趟医院。 林开宇今天出诊,在午休时间给学弟开了「后门」,拿着班朔的检验报告和片子看了一阵,点点头:「恢復进度很好。」 他翻开下一页报告,说:「上午有一个患者跟你差不多,第一疗程就没忍住疼,中间私自断药了。」 接近一个月的时间,每天都得忍着强烈的反应贴药吃药,能坚持到现在还能数据这么好看,林开宇佩服道:「你够狠。」 「按照你现在的情况,二级标记上的来往我看问题不大了,对信息素的感知也应该更灵敏了,平时注意贴着阻隔贴,尽量少接触别人的信息素。」 班朔靠坐在椅子上,对自己的进度心知肚明,却依旧不甚满意。 二级标记够干什么的,那天他拒绝了湛擎的明示,说自己会忍不住一级标记,这句话可根本不是藉口,他很确信自己一旦进入二级标记就不可能剎得住车。 那可是湛擎,装进心底深处少说八九年的人,况且两人是要结婚的关系,本就没有过多矜持拉扯的必要,他实在缺乏这方面的强大意志力。 他问:「一级标记还要几个疗程?」 林开宇从纸页上抬头,纳罕地看了他几眼,先如实说:「保守估计还得两三个月,你这个以前耽误太久,就算能一级了我也不太建议,最好保养个半年左右才能基本趋近正常。」 班朔蹙眉。 半年,才开始交往一个月就已经让湛擎失望好几次,他嘴上没表达什么,但班朔有眼睛看得分明,再这么搞下去估计会把人惹毛。 难不成要跟湛擎实话实说吗? 班朔单手抱怀,另一手摸了摸眉毛,略感焦躁。 「不是,哥们儿,你真要一级标记啊?跟谁啊?你对象?你有对象了?」 不怪林开宇震惊四连问,上学的时候这位少年班出身的小弟弟就格外受大家关注,等到人逐渐长大成熟,学术上的能力和天赋也锋芒毕露时,已经是学校隐性舆论里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了。 他还记得以前有不少人追过班朔,但全都无一例外被果断拒绝,他可是眼睁睁看着班朔单身十好几年不找人,洁身自好得仿佛有段感情能把自己怎么腐蚀掉似的。 换成其他知情人,大约也是这个问法。 班朔言简意赅:「嗯,有。」 林开宇年纪见长后逐年淡化的八卦劲头骤然回春,他挑眉问:「谁啊?男o女o?学校的同事?」 班朔无语地看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没回答,转而问:「匹配度高会不会有什么辅助效果?」 林开宇不甚在意地说:「能多高?一般情况下omega的信息素是不会对你的恢復有什么明显影响的,而且……」 班朔打断:「96呢?」 林开宇笑容一收,上半身当即坐直,问:「多少?96?」 「嗯,有影响吗?」 林开宇夸张地原地起立,分贝差点上去,看看虚掩着的门,低声再次确认:「不是你等会儿,真有96?!」 第55页 见班朔点头,他迅速拿起手机不知道给谁发了消息,说:「96就不好说了,你也知道这方面的研究太少,主要也没有素材啊。」但是素材这不就来了吗! 他又暂时放下手机叮嘱:「我老师现在在国外参加会议,得下个月回来,你下个月必须、一定、务必、尽快带着你对象来一趟。」他又双手合十:「哥求你,一定来啊!我靠,96,我见过最高的也就有个93,你这个数太牛逼了。」 班朔也知道这个匹配度的罕见程度,85以上的数值,每增加一个点,数与数间的差距就格外明显,所以他自己听见96的匹配度时也下意识惊讶了一下。 眼下姑且可以对他的反应宽容几分。 林开宇也足够靠谱,想到他的问题,客观道:「哦对了,你说辅助效果,俗话说85以上全是随机的奇蹟,但是我手上实在没有足够的数据支撑,我的建议是先不要冒险尝试,匹配度高的人之间有很强的回应反应,其实对你的腺体不太友好,这段时间尽量保守治疗吧,一切等我老师回国了咱们再具体分析。」 班朔沉吟片刻,点头:「嗯,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奇蹟,谁知道呢,嘻嘻~ 啊救命,我的小红花,没赶上十二点啊(抱头痛哭) 明天,不是,是今天,27号,应该会傍晚的时候再更新,上午有事要办 么么~ 哦还有,匹配度93的那对cp有个小短篇,星子放进专栏的短篇合集里了,星海那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嘿嘿~ 第24章 可以帮我一下吗 夏琢果然重新回去接受了刑法审判, 夏之柔竟然也出面在网上做了一些模煳的「澄清」。 湛擎是在医院排队拆线的时候刷到了网上的消息,突然十分好奇班朔到底怎么让他们做到这一步的。 班朔也没什么秘诀,无非就是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三天期限一到, 母子两个人就被送进一辆商务车内,车窗完全看不见外面的街景行人,车内也左右夹击坐着保安,路上经歷了两个半小时的路程, 最终缓缓停在某处。 夏之柔在这几天里确实被夏琢的态度唬住了,但她梗着脖子不愿轻易妥协,心底不知是对班正威有所期待还是不相信班朔的手段。等到两人下车后看着眼前的私人飞机时, 夏之柔才正式进入妥协的心路歷程。 夏琢的耐心也在三天内被亲妈的倔强消磨一空, 他透过敞开的车门刚瞧见飞机的一角便无论如何都不肯下车,对夏之柔的怨恨和反感也达到阈值, 见她还在傻愣愣原地呆站着,过一阵醒过神来了又开始不顾形象大喊大叫,企图吸引机场地勤的注意。 班朔怎么可能有这种疏忽空子给她钻, 无人回应的结果可想而知。 夏琢烦躁地关上车门, 直接对着保安说:「她不走我走, 我不会上飞机,把车开走。」 回程时夏琢就是听着夏之柔一刻不停地哭声和埋怨声熬过去的,某一刻甚至有些期待进警局后的解脱。 从夏琢被逮捕起, 网上就有组织有纪律地掀起大面积的舆论浪潮,背后的操盘手身份都不肖多猜, 对家就是在明晃晃地和连氏集团打明牌, 就是要趁你病要你命。 「私生子」、「强奸未遂」这样的词条一点点进入公众视野, 消息一会儿一个版本, 遥远的有钱人八卦本就吸睛, 再有旁人推波助澜,扩散的速度在民众的好奇之下阶梯增长。 就是在如此极度不利于集团风评的节骨眼上,夏之柔毫无徵兆地开口做了「澄清」。 湛擎坐在医院的等候区,打开某个网络媒体发布的短视频。 这个女人对他而言十分陌生,以至于湛擎没能分辨出视频中人的憔悴和颓丧。 夏之柔穿着没有过多修饰的朴素套装,头髮草草扎着马尾,鬓角留有几缕碎发,没化妆,唇色发白,戴着墨镜从警局出来,镜头凑近,大约是有人提问了关于私生子的传言,视频一开头就是夏之柔精神状态不大稳定的激烈反应,她音色尖锐地回应:「什么私生子?!谁的私生子?!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过他是私生子!还说我亲自透露,我透露给谁了?站出来我看看是谁!」 她嘴唇细微泛着抖,似是害怕又或是紧张,在不甚明显地刻意避开镜头,还不敢避开得太过分,要保证自己的脸能出镜,整个人散发着隐隐的矛盾和难以自控的暴躁。 身边的记者还想再跟进,动作间挡住了夏之柔上车的路,她抬起手臂大力一横,不顾形象直接骂道:「滚开!别挡着我上车。」 夏之柔在网站上有一个私人帐号,平时就喜欢在上面拍一些短视频炫富,但碍于班正威的监管,从不敢透露一丁点班家的痕迹,她露脸较少,炫得也相对收敛,视频风格讲究一个高质量精品炫富,信息差的影响下,不少人以为她是个自己有产业的女老闆,粉丝数量十分可观,也因此,夏琢的事情才会发酵得迅速。 湛擎打开评论区,发现大家的论点已经因为夏之柔的态度被带动着出现偏移。 [看来她儿子事不小啊,这么暴躁,受害人是谁啊,别是踢钢板了吧] [他妈那么有钱,估计又是个天人出狱] [未遂,估计判不了几年,家里使点劲说不定都能直接出来] [srds,他如果是那边的私生子,这新闻都出不来] 第56页 [咋可能是私生子,真要是那这会儿人都跑国外去了吧?别太离谱] [哪来的爆料,谁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牵扯到威泰,是不是最近有什么新药发售(狗头)] [她儿子学腺体专业的,跟威泰的产业还算有联繫诶,很可疑哦,是不是混失败了成弃子了] [哦,学腺体的就可疑了,那看看我呢,我也学腺体的,这私生子也不是不能当] [别沾边了,威泰的真儿子甩他十条街啊,二十多岁就研发新药得奖,学个腺体算什么(笑哭)] [真的有新药啊我靠,好歹毒的商战] 湛擎一愣,顺着搜索关键词点开班朔的相关词条,果然看到很多营销号做的所谓科普视频,里面放了两张班朔参加讲座的照片和学校任教时学生拍的照片,配字和配音细緻着罗列着他优越的履歷。 抗过敏抑制剂对于不过敏的人群来说略显遥远,这个药其实不仅可以帮助特殊体质的人安稳度过发热期,还对一些术后的恢復舒缓有不错的辅助效果,这款药前段时间刚通过所有数据的审核和检验,最近确实度过了临床试验期,要正式上市面对普通人出售了。 他随便点开一个高贊视频的评论区。 [啊?我在医院用到的神仙贴是他研发出来的?简直配享太庙啊!不过敏的人根本懂不了一点!] [卧槽,这什么开挂人生,14岁上大学?29就副教授了?] [呜呜呜,我们教授终于被别人看到了吗,没毕业的时候就纳闷了,他这个条件为什么没人知道!] [这么成功也是家庭够给力吧,普通人在研发经费那一步就埋了。] [有些人别太酸,经费足也未必研发得出来,无语。] [信息素反应剂也是他弄出来的哦,不过不是实验狗大概也不知道这个东西] [什么?反应剂那个是他?我本科毕设的主材料谁懂?!] 湛擎看到这大致已经明白集团的路数了,模煳掉私生子事实的同时,用班朔的成绩和新药的风头顺势引导公众视野,将注意力转移,对家的推波助澜还能顺便给新药造一波免费的声势,正好班朔要进入集团决策层,关于他的正面声誉短期内百利无害。 他默默地给一个大夸班朔的视频点了贊,关上手机进入了换药室。 现在的舆论风向才刚刚开始,后续还会持续升温几天,但最终的结局不言而喻,一切果然都在班朔和集团的控制中,他真的在尽最大努力给湛擎一个交代。 湛擎肩膀上的割伤彻底拆线,新长出的肉还在轻微发红,结束后又去腺体科做了超声,他的信息素还是不稳定,但omega的维稳药剂和alpha的成分不同,不能长期多吃,后续就只能靠着班朔的抑制贴坚持熬过这几天,等到腺体进入下一阶段的发热周期后才算真正解脱。 今天他也终于得到班朔的允许,可以洗澡了。 浴室里,宽大的浴缸中放满温热的水,湛擎脱掉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背对着身后的人,从腺体到耳根再到脸颊都在悄悄变色,从镜子里看去几乎一览无余。 班朔抬眼看了看,喉结不动声色地滑动两下,视线扫过湛擎肚子上的青紫,流向头顶的热血顿时冷却下来,他心口酸软,生吞下无言的冲动,面上正直地拿出防水皮肤,撕开塑料膜平整地贴在湛擎肩膀的伤疤上。 这个防水药用材料还是湛擎的妈妈关女士的一项研发成果,当年上市前就有过小规模的轰动,他的防水层和普通的所谓防水创可贴可谓是天差地别,可以在保护伤处的同时做到绝对防水,但由于工艺精细原料难得,高昂的造价成本致使售价难以下调,至今也没能推广成创可贴的普及度,且防水特性註定其高度不透气的弊端,所以并不适合疮口初期和缝合期。 正适合拆线后避免留疤的恢復期。 班朔裁剪下一块大小适中的面积,将没缝线的那处小割伤也给贴了个严实,大手在上面轻抚几下,说:「好了,洗吧,有需要叫我。」 湛擎从镜子里看向他,乖乖地点了点头,「嗯。」 等人走后,湛擎脱掉其余衣服,背过身看了看自己的后背,肋骨和腰腹上的淤青一直蔓延到后腰一侧,他又转过来摸摸小腹,青紫里渗着暗黄,与暖白的肌肤对比,视觉冲击强烈,是堪称悽惨的配色。 他转身走近浴池旁的淋浴间,打算在泡澡前先把自己洗干净,流畅的步骤在洗到后背时突兀地卡顿了一下。 湛擎手上沾着液体皂,刚试图越过肩膀清洗后背,肌肉牵动侧腰一起用力,突然的钝痛令他「嘶」了一声,只得缓慢又无奈地收回手臂,暂时放弃后背,可在他弯腰洗到膝盖和小腿时,小腹与肋骨上的伤也跟着作祟。 湛擎一点一点直起腰,半撑着墙壁不敢动作过激。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严重淤伤的后劲居然可以持续这么久,平时的磕碰小伤过去这么多天早该没感觉了。 他咬牙打开水龙头,半弓着腰把方便的寸头洗了。 湛擎安静地站在温暖的水流下冲掉满身的泡沫,水汽徐徐蒸着,给他脸颊上的两坨淡红固了色。 他摸摸伤处,低着头闭紧眼任由热水沖刷头脸,腺体受温度影响一突一突地跳,他抬手摸上去,感受着触手可知的躁动,心底的想法也随之越发弥散、扩张。 第57页 他关掉开关,哗啦啦的水声戛然而止,屋子里安静得有些空荡。 班朔怕湛擎真有事需要自己,就一直坐在浴室外不远处的沙发上看集团材料,正待翻页,一声「哥」带着淋浴间特有的回音穿透门板打断他的动作。 班朔一愣,从文件中抬起头,起身边走过去边扬声问:「怎么了?」 湛擎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音量不大,但字字清晰:「我洗不到后背,可以……帮我一下吗?」 话音刚落,班朔心跳骤然失守,咚咚咚地敲击着他的思绪,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前,自己的手已经率先按到了门把手上,他动了动喉咙,片刻后低声答应:「好,我进来了。」 【作者有话说】 诶嘿。 还不到时候啊,大家稍安勿躁(压手) 最近有点小忙,明天估计还是差不多这个时间了 么么~ 感谢在2023-09-27 00:36:20~2023-09-27 18:4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明明天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留下来 浴室里水雾氤氲, 唿吸间的热气烘烤着脑子,烤得班朔升起几分恍惚。 湛擎站在淋浴间内,磨砂处理过的玻璃门关着, 灯光映着身形,透出绰绰的轮廓。 班朔头皮开始轻微发麻,手臂肌肉兀自紧绷起来。 而站在里面的湛擎也不那么轻松,他听着拖鞋踩在地面的脚步声渐行靠近, 一下下活似拍打在自己的心口。 班朔礼貌地敲敲玻璃,湛擎下意识屏住唿吸,喉结滑动, 应了一声:「嗯。」 玻璃门打开, 更湿润的水汽扑在脸上,班朔眼皮快速下敛, 纵使反应再快,良好的视力终究还是纳入了一些画面。 湛擎的皮肤偏向暖色,虽然没有班朔的冷白皮那么夸张, 但在青亮的灯光下还是会显现出柔和的色调, 被水珠点缀着, 精心雕琢过的肌肉反着细腻的光泽。 班朔盯着地砖轻咳一声,问:「用什么洗?」 湛擎不敢看他,指指旁边的液体皂瓶子, 「这个,涂上就可以了。」 班朔说:「好。」跨步走进, 怕他受凉, 回手将门重新闭合。多个人挤进密闭不算宽敞的空间内, 忽然狭窄的距离让两人不自觉地各自绷紧了弦。 班朔挤出两蹦皂液, 在手掌间揉开, 没话找话地问:「伤还疼?」 湛擎目视前方水龙头,老实回答:「嗯,手臂抬不起来。」 班朔眸子上移,迅速略过某个部位,定在他腰侧的青紫,心尖免不了泛酸,紧张和不可言说的冲动被酸楚稀释几分,他抬起手掌按在湛擎的后背上。 紧实光滑的触感在防水膜上滞涩几瞬,他顺着肩甲骨擦到肩膀,指尖滑过锁骨,又重新向下带到腰间。班朔后颈隐隐发胀,腺体也明显升温,他强忍着心底翻搅着的情绪,尽职尽责地给做好手头的工作。 湛擎咬着牙,突然感觉自己这是在明晃晃地自作自受,一时的冲动上头就让自己陷入眼下如此凝稠的境地。 仗着班朔看不到,他逃避似的闭紧双眼,手指无声地攥拳。 班朔用浆煳般的脑细胞勉强运作几下,考虑到他一侧手臂不方便抬高,碰上他没受伤的那侧肩膀,问:「这边洗得到吗?」 湛擎脖子微抬,睁开眼偏头看看肩膀上雪白的手背,轻轻摇了摇头。 班朔瞭然,单手向下延伸,将他有困难的地方都照顾了一遍。 全程不过短短三四分钟,班朔的视野范围生生严格控制在方寸之内,像是多看一点就能烫到脑子似的。 湛擎只觉得这几分钟结束后有种恍如隔世的朦胧感,班朔的手到哪里,他的专注力就要被动着跟到哪里,而反馈回的感知通通没有回流至大脑,全被其他地方拦截,以至于班朔说「好了」的时候,湛擎一动不敢动,很怕被班朔瞧出端倪。 湛擎哑着嗓子说:「好,谢谢。」 班朔经年累月的伪装此刻反倒能派上用场,近乎融入本能里的温柔和从容适时外溢,他轻笑一声,温声说:「没事,我先出去了,身上疼就叫我。」 湛擎点头:「嗯。」 班朔带着两手的泡沫笑着走出淋浴间,用手肘按开外面的门把手,又动作轻缓地关上,然后笑容慢慢收整,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小臂上隐忍出的青筋藤蔓般盘沿浮凸,腺体倒是没分泌信息素,就是胀热着,从里到外后知后觉地开始刺痛。 他走到一边的墙壁前,仰头靠上去长出一口气,半分钟后,放空失败,装着满脑子一刻不停的回味去了另一个浴室。 而里面的湛擎在班朔走后就脱力地将额头贴上身旁的瓷砖,没受伤的手掌轻抚上后腰,与不久前的余感重叠。竹子的清香由浅入浓地充盈在玻璃房内,与浴液的香气和水雾交融。 显然湛擎的自控也宣告失败,他抿起唇,手掌位置转移,又羞耻又紧张地手动解决信息素不停外泄的难题。 待流水声再次响起时,湛擎直挺挺地站在水下,后悔的情绪里掺杂着些许失落。 如果刚才他没那么刻意迴避,或者干脆把班朔留下来……会怎样…… 明明在交往,他总是想着一些关于班朔的越界的事情,但班朔似乎有自己的节奏,很有分寸,很克制,就像……确实是在按部就班培养感情一样。 第58页 湛擎默默地深吸口气,走到外面的浴池,坐进还有些热温的水中。 他没再叫班朔帮忙,叫了对方大约也听不见,班朔在里间独自沖了半个多小时的澡,出来后毫无破绽地恢復成清爽理智的模样,可即便伪装得再好,两人间的氛围还是多了几分微妙。 湛擎不敢对视,倒不是躲他,红润的耳朵尖可以替他无言地解释一切,班朔明白,也没有在言行上给他增加压力,甚至还在睡前履行了一次晚安吻。 嘴唇间安抚的触碰和舌尖间耐心的缠绵成功且有效地抹消了湛擎的羞赧,分开后班朔在他迷离又沉醉的眼神中笑了一下,摸摸他的头,说:「晚安。」 湛擎来回地瞧着他嘴角的弧度,抬眼对上他的眸子,又亲了一个清汤寡水的啄吻,说:「晚安。」 班朔每天都能被湛擎的直接戳得胸口发酥。要不是时机不成熟,真不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 殊不知湛擎展现的坦荡和真诚还是经过压缩的,他需要费力地摺叠起十年的情愫,试探着跟上班朔规划好的步伐,有时也怕自己没收好破坏了节奏,造成类似过犹不及的后果。 他目送着班朔离开客房,捂着腺体倒进枕头里,过了一会儿,无奈地重新坐起身去拿床头柜里的抑制贴。 第二天,两人的假期都休到了头,一大早就各自回到了岗位上。 湛擎入职时间短,这一周便耗光了今年的年假份额,还外加了两天的病假,一进公司他就直接拐去人力提交纸质版的病假单。 人力部的工位上出奇热闹,站着两个警察和一位法务部的经理。 湛擎多看了两眼,走到专管缺勤的同事身边,说:「我来交病例证明。」 男生转回吃瓜的眼神,点头接过材料进行扫描,不多时又看向对面。 湛擎低声问:「那是在干什么?」 男生可算找着人分享奇闻了,赶紧气声说:「湛组你还不知道呢?洛总被抓了,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被警察带走了。」 湛擎怔了怔,又听他颇有兴致地说:「今天警察来调公司档案,还要法务出面许可,要带走洛杰的所有东西。」 湛擎也配合他的语调,轻声问:「为什么被抓?」 男生摇摇头,此时一边另一个工位上的女生滑动椅子凑过来,热心补充情报:「好像是他上一个东家把他举报了,应该挺严重的,昨天走的时候戴手铐呢。」 男生惊讶反问:「真的?!」 」真的!我问的法务的林姐,据说是贩卖商业机密,内部分赃不均,被合伙人给卖了。」 「卧槽,这么刺激!」 「而且那两个警察里其实有一个是来调夏琢档案的,夏琢那事你们知道吧。」 「知道知道,真够可以的,我平时看他特别阳光一个人,咱部那实习生还想追他呢。」 湛擎站在两人中间沉默着听了一阵儿松鼠般的叽叽咕咕,夏琢的事他作为当事人知道的比这俩人多得多,洛杰的事恐怕问班朔才是正确选项。 疑惑解开他便不再过多好奇,抽了个空档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八卦局。 班朔把他的受害者身份藏得很严密,对外的消息里压根没出现过他的名字,所以他一路走到研究室没有人对他有过任何异样的眼光,多数都是关心他的身体,进组后还收到组员对夏琢的抨击。 现在腺体专业的空缺又有了,湛擎愁得没心思关注其他,一上午都在跟进实验进度和去人力要人间徜徉,下午他还得去警局做笔录,没有充沛的时间浪费在八卦上。 另一边的班朔却是顶着一路的侧目回到学校的,他被集团拿出来做压消息的挡箭牌,在校园里意外地掀起不小的风浪,最震惊的要数他的亲学生,由于班朔对隐私十分敏感低调,所以几个人谁也没想到他会有威泰的背景。 思来想去,反倒是解开了许许多多的疑团。怪不得班教授的项目少有在经费上发愁的时候,申请一个准一个,也怪不得班朔从不在成果上苛待学生,能带的就大方带,能给的独立项目也敞亮着给,时长让他们在资源充足的幸福和极高的恐怖效率上反覆横跳。 归根结底,班朔在能力和资源上就根本没穷困过。 几人在小群里感慨了几百条消息,还说幸亏教授新学期不招研究生了,不然必定挤破头。 但他们背地里发过的疯不敢带到研究工作上,对着班朔本人时依旧是以前的乖乖刻苦学生相,甚至有些许更加拼命的势头。 班朔给林开面对面指导了论文,又给科研思路卡壳的学生详细讲了些例子和方向,最后带着他们把主项目的进度提了提。 忙忙碌碌一整天终于有时间打开手机,一看消息,全是垃圾邮箱里的未读。 班朔先将不耐压下去,蹙眉打开软体。 【洛杰我给送进去了,我没自己举报,你别想说我蠢,我给其他两个人发了洛杰的收款,他们分赃不均,自己捅出去的。】 【怎么样?还蠢吗?】 【你那未婚夫怎么样了?】 班朔是按时间查看的,看到这意外地挑挑眉。 【你忙得一点时间都没有?一整天不看手机?】 【行。】 【夏琢是你弟啊?真没想到。不过你真狠,那种损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第59页 【其实】 【其实也没什么,你说下一步怎么做,我听你的。】 突如其来的听话和语焉不详的犹豫自然逃不过班朔的眼,他联想到这人死盯着湛悉岩不放的架势,很快想通关节。 估计夏琢私下里有什么跟湛悉岩联络的痕迹,被那煦明的「狗鼻子」察觉到了,而那煦明没跟班朔预警,可能也是没想到对方手段会这么下作,现在愧疚感上脑,很是有效率的把洛杰处理掉,又巴巴地过来邀功示好,怕班朔像搞夏琢一样搞他。 毕竟他的精神病可是货真价实的。 班朔觉得可笑,但鑑于他确实没告诉自己夏琢的情况,一时间笑不出来。 合作意识这么差,非得出事了才成熟起来。 班朔面无表情地锁上手机,不打算立刻给他回復消息。 【作者有话说】 湛擎:留下来会怎样? 班朔:会锁章。 (改错字) 好多营养液!穷苦作者开眼了!谢谢小天使们!么么么么么~ 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尽量早一些~ 再么么大家~ 感谢在2023-09-27 18:47:03~2023-09-28 22:4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上野兔兔子 200瓶;39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你很好 夏琢的刑事丑闻在网络上挥发了一周, 由于没人敢出来明确地与夏之柔对峙,私生子的八卦无法确凿,这件事便顺理成章地消散了下去。 晚上, 湛擎和聂冰阳一起送走了几乎痊癒的方华清,他没将自己发生的事告诉他们,方华清还以为湛擎已经进展到和班朔同居的阶段了,三人吃饭期间几次不放心地叮嘱许多情感上的注意事项, 他总觉得湛擎直白天然的性格会换来alpha的安心享受和经久淡化,即便是班朔他也无法完全放心。 湛擎对朋友的建议不会表面听一听就煳弄过去,可真要他改变对班朔的态度似乎难度不小, 毕竟他也不好明说, 自己现阶段在这段感情中还是有所收敛的。 饭后,几人在餐厅门口分道扬镳, 方华清坐上安保队准备好的商务车去机场,聂冰阳苦兮兮地回去加班,湛擎开车去接刚下班的班朔。 班教授下午刚从外地的研讨会回来, 没开车, 湛擎熟门熟路地暂替司机职务。 班朔的舅舅嘴上说不急着让他全面接触集团事物, 可自从配上助理后,短短七八天的时间就已经忙成陀螺。这个时节恰好赶上集团的年中节点,各种会议扎堆排号, 湛擎作为一个研发公司的组长都在马不停蹄地准备材料,班朔要融入一整个集团, 压力强度可想而知。 晚上九点, 实验楼内灯火通明, 三两个学生一同从正门出来, 他们的后方远处有一道高大的身影, 在走廊冷白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湛擎透过车窗认出班朔的轮廓,伸手打开车锁。 他静静等了一会儿,发现班朔的速度似乎有些慢,几分钟过去了竟还没走出走廊。 而此刻的班朔压根不具备大步流星的力气,腺体疼了一下午,吃药也仅仅是轻微缓解,十分钟前仿佛痛值蓄力完成,突然爆发到临界点,巨痛的同时伴有强烈的低血糖症状。 按照班朔不算充足的经验判断,他应该正在经歷干性易感期,一个信息素分泌障碍患者在治疗过程中的必经之路。 这些年他消极就医能拖就拖,由于分泌腺不活跃,屈指可数的几次易感期也都症状轻缓,贴两次alpha抑制贴便可以随随便便平稳度过。现在每天按时按点地经受药物洗礼,逐渐恢復的腺体罢工多年重新上岗,正式迈入疗程中的第一大关。 理性上说,这是一个步入康復的重大表现,可躯体上的反馈实在过于强势,让患者本人险些熬不住。 班朔走出电梯没几步就开始眼底漆黑,手脚流水般疲软使不上力,眼看着就能原地昏迷,偏偏腺体的疼痛「好心」的刺激着他,让他时刻保持清醒。 班朔侧身撑住走廊的阳台边沿,低着头,额角豆大的冷汗在下巴汇聚,滴落在大理石檯面上,炸开一小片的水渍。 浑浑噩噩间他忽然想起自己今天没开车,湛擎会来接他。 他闭眼撑过磨人却短暂的眩晕,借着明亮的灯光辨认眼前事物,待到终于能聚焦时,模煳的视线下急速赶过来一个影子。 湛擎跑到他身前,神色慌张地想伸手把人扶住,班朔认出湛擎,下意识放松紧守的意志,信任又脱力地直接抱住来人,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将自己窝进他的怀里。 湛擎摸着班朔衬衫汗湿的嵴背,手掌下的肌肤温度低得惊人。 「你怎么了?」 班朔频率略高的喘息让湛擎更加紧张,他勉强调出力气回答:「低血糖。」 出口的音色满是气流,肺里的鼓动全然不受控制。 湛擎听得心里难受,车离得远,他回头看了眼走廊,将人扶进几米外的教室内,容量50人的小教室空荡静谧,湛擎就近把班朔安置在第一排座椅上,一秒不耽误地转身跑到刚才瞧见的贩卖机前,急躁地买了一板巧克力和一个瓶装奶茶。 低血糖来得快去得也快,班朔嘴里的巧克力和奶茶味儿还没沖淡就逐渐夺回了全身的指挥权,倒是腺体依旧顽强,疼得他想抬个手臂都费劲。 第60页 他侧靠在湛擎的肩膀上,脸颊触上来一只手,干燥温暖,舒服得他不自觉闭起眼。湛擎试探着他的体温,感觉入手已不再是异常的冰凉,揪着的心才悄悄落回实处。 湛擎问:「今天没吃晚饭吗?」 班朔诚实道:「中午也没吃。」 其实他的体质远不至于脆弱到两顿饭不吃就要发起警报的地步,归根究底还是受到了易感期的牵连。 湛擎没想到他最近的节奏这么辛苦,自从下药的事情结束,班朔的承诺便伴随着利落的行动疾风骤雨地展开,他有点心疼,还有点抓不住情绪的施力点,整颗心悬浮着,不太开心。 「回去的路上找家店吃点什么吧?」 班朔痛得麻木的左手微微攥起拳,说:「不用了,回家随便吃点就行了,现在已经好了。」 湛擎垂眸,颌骨时不时刮蹭到班朔的髮丝,沉默几秒,他问:「你这么累,是因为我吗?」 班朔专注忍痛的思路一顿,立刻睁开眼,他缓缓坐直,没回復「为什么这么问」这种引导湛擎剥开细腻心绪的话,他自己心知肚明。 他右手握上湛擎的手,摇头道:「是因为那件事让我清醒了。」 湛擎没懂,转头看向他。 班朔唇色还是病态的粉白,眼眸里也尽显疲惫,可其中的真挚未削减分毫。 「你还记得无名氏吗?」 话题跳跃得湛擎没能衔接上,但还是点点头。 班朔自嘲轻笑,说:「我那天还高谈阔论地指点里面的皇子,结果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这么多年他确实没有事业心,甚至在主观迴避那些父母争来抢去的「罪恶之源」,他也觉得就算不参与核心决策,自己也不会失去任何东西,他不怎么贪心,出身里带着的物质条件对他来说刚刚好。 但湛擎出事如同当头一棒,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天真和愚蠢。 「我以前觉得即使不参与集团大事,该是我的始终是我的,更多的东西我也没兴趣去主动运作。」他摩挲着湛擎的指骨,说:「但我不参与,只是做手上这些看似轻松的事,就会视野受限,会权利压缩,该提前知道的东西要到产生后果了才知道,该让别人顾虑我的时候却因为我只是个教授就变得无关紧要。」 他身上还在疼,笑得有些勉强,瞧在湛擎眼中便是夹杂着许多难言的苦涩。 班朔说:「我总觉得别人蠢,其实我自己也差不多。」 湛擎急切否认:「你没有,你很好。」他抿抿嘴,搜肠刮肚地措辞,憋了片刻,道:「你只是一直在做自己擅长的事,你有更多选择,本来就不是一定要把所有的选项都要做到。」他伸开五指扣住班朔的手,诚恳又涩拙地说:「而且你做教授也很厉害,做出那么多成果,帮助了很多人,对患者来说你不可能无关紧要,换做别人,未必做到你这样的程度。」 理工科的脑子这时候也不忘发挥特长,想到专业领域湛擎当即有了灵感,他说:「有些补丁就是要bug出现之后才打上去的,程序不可能在开发阶段就做到完美,人也一样。」 班朔听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湛擎被笑得耳朵温热,坚定道:「但我觉得你就是完美的,你这种情况不是打补丁,是版本更新。」 班朔鑑定自己的愚蠢行为时其实并没有过多负面情绪,他不需要宽慰和引导,骨子里天生的行动力致使他极少依赖情感价值,外界的实际结果才是他一直真正在意的。 可湛擎认真可爱地夸奖他、安抚他,字字句句发自肺腑,搅动着班朔深潭死水的心,令那些被他掩埋在深处的挫败返场作祟,又经由湛擎的三言两语轻易瓦解粉碎。 班朔捞起两人紧握的手,在湛擎的手背上吻了一口,温声说:「别担心,我没那么辛苦,今天就是一时疏忽,以后不会了。」 他手上微一用力,将人拉近几寸,嘴唇顺着方便的距离和角度轻轻啄了上去。 湛擎配合着沉迷了四五秒,突然勐地退开,红着脸前后扫视教室的天花板。 班朔原本被他躲得一愣,看清他的神色后绷不住笑了起来,额头慵懒地抵在他的脖颈间,善良地说:「实验楼的小教室没装监控。」 说完,他又重新凑过去,掰正兀自害羞的男朋友,继续完成没尽兴的亲吻。 待到外面电梯的播报声打破整个走廊的静谧时,两人才微喘着分开。 班朔轻声问:「走吗?」 湛擎闻言微微弯起唇,拉着人起身,看样子恐怕是不愿轻易松手。 班朔也回牵上去,五指牢牢攥紧,笑着跟上他故意放慢的脚步,悠悠地回到了车内。 第二天一早,湛擎有早会,先班朔半小时出门上班。 班朔顶着痛了一夜熬出的黑眼圈走进玄关,就见矮凳上放着一小袋水果软糖和一瓶包装精緻的纸盒。 盒子的包装纸很眼熟,班朔拿起来看了看,似乎是湛擎昨晚拆开的快递,那时他正值低血糖后的睏乏,没多注意。 他翻转读了遍说明,是搭配好的分装胖大海茶包,日期非常新鲜,配料表也出奇干净。 班朔想起前段时间自己用润喉药做藉口遮掩了特效药的清苦,再看看眼前的茶包,心虚和负罪感齐齐上涌,他摸了摸还在酸胀的腺体,拆开一颗葡萄味儿的糖球含进嘴里,略感憋闷地给林开宇发消息。 第61页 班朔:干性易感期能被标记吗? 林开宇:?你这么快就干性易感期了? 林开宇:再说你这个问题问的,我记得是大三专业课的必考题,你觉得呢? 林开宇:哦,你是连读。不能,契合度高也别轻易乱搞,别一不小心成了我和我学生的论文。 班朔「啧」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脑子时而清醒冷静时而冲动急迫,虽说是alpha易感期的无解通病,但他向来是理智占领高地,骤然经受如此「原始」的干扰,不禁有些烦躁。 他拿着东西转身回到房间,打算找个袋子装起来带到学校办公室去,路过沙发一瞥眼,瞧见一个装着衣服的纸袋,里面似乎是湛擎说要阿姨送去干洗的外套。 班朔驻足在袋子边,竹子湿润的气息缠绕着人造香精的味道在他鼻尖游荡,大约是湛擎前几天信息素紊乱时穿过的衣服,即便谨慎地喷过阻隔剂也逃不脱易感期alpha的灵敏嗅觉。 他攥着手指犹豫许久,眼看着上班时间都要来不及了,终归是在孤身对抗本能的无声战役中败下阵来,他拎起袋子,手里端着湛擎给的糖和茶包踩着迟到的底线出了家门。 【作者有话说】 班教授在今后的变态之路上成功踏出第一步。 先补一下昨天的,我现在去写下一章 啾咪~ 感谢在2023-09-28 22:48:56~2023-09-30 17:2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輓词. 5瓶;明明明天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他想不通 「您研究这个抑制剂的初衷是什么?」 湛擎看着手机里正在接受採访的班朔, 镜头特意找到一处微微仰拍的视角,班朔翘着腿,即便坐着也显得身型修长。 班朔被集团拿出来做私生子流言的挡箭牌, 丑闻确实有被网际网路遗忘的趋势,但班朔的关注度却与日俱增,正值威泰发售新药的当口,班朔作为研发人员的公关形象很适合拿来做宣传, 所以集团便给他接了个採访,今天是採访视频发布的日子。 「因为身边有人就是过敏体质,平时要比普通人多受一份苦, 发热期和易感期还是一生中难以避免的高频生理现象, 所以就想做一种不需要输液隔离的药,可以让他们像普通人一样舒服地渡过去。」 班朔接受採访时穿着西装, 和平时别无二致的温柔里被衬托着多出几分强势,回答时语气平静嘴角带笑,比起教授, 更像企业创始人。 湛擎少见他这副着装, 看着看着, 正好画面给到一个特写,他没忍住动手截了个图。 主持人问:「去年开始您就接连获得了三个奖项,其中包括国际上的医学和药品大奖, 您对此前的这些奖有什么感想?」 班朔神色未变,说:「很感谢授予奖项的组织和基金会, 能在国际上获得对我国药品研发成果的肯定, 我很高兴。药物的研发上市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这其中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人参与, 这是一个共同努力的结果, 所以奖是授予给大家的。其实腺体对于我们人类来说还有很大的研究空间,药物领域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国目前的在这方面是公认的研发前沿水准,有许多公众不熟知的项目组在默默产出……」 湛擎盯着班朔一本正经滴水不漏地回答问题,心里的骄傲和高兴怎么也压不住,嘴角抿着清浅的笑,又在特写到来时截了张图。 他手指一滑误触了手机边沿,视频退出全屏,露出了下面的评论区。 [【图 片】我有罪,我全程没听见去几个字,一直在看手,救命。] [【图片】只能说摄影师很懂,这大长腿绝了。] [不是,他真的好帅,不对,好漂亮,啧,又帅又漂亮。] [我油盐不进,只关注到他的研发成果,那个抑制贴真的救了我这种过敏体质的老命,上周发热买来用了,还怕不好使坐在朋友车里用的,车就停在医院对面笑死,结果真的,效果立竿见影,十分钟退热,三天告别狗屎发热期,以前两个手背轮流打针的痛谁懂啊!!] [药店打工,开售以来都是o来买那个抑制贴,o版本的卖出去一列,a版本的只卖出去三盒,呵呵。] [a不容易过敏吗?] [你别太离谱,a易感期出去约个人就行了啊,贴什么药啊,去医院隔离的a都是未成年,但凡成年都要用别的方式渡过去,普通的a抑制贴也卖得不好,受苦的从来只有o谢谢。] [麻烦别以偏概全,本a就是连续去医院隔离了七年,早成年了谢谢。] [06:34这里,说订婚了的时候那个眼神,我的天。] [班教授这种极品到底谁在谈?] 湛擎看到这条评论顿了顿,点开了前面的时间跳转点,视频中的班朔腿放了下来,主持人问他:「有网友留言希望我们帮忙问问教授现在是不是单身?」 班朔轻笑,眉眼肉眼可见地温和下来,没有犹豫地说:「不是单身,我已经订婚了。」 前几天湛炳志醒了过来,湛悉淳一高兴,马不停蹄地约了两家的饭局,班正威没参与,只有连栖宁特意穿上一套颜色鲜亮的套装出席了晚餐。两人的订婚宴订在了下月初,婚礼打算年底前或者明年再办,这期间可以挑个好日子把证领了。这些节奏就全权交给两个当事人自己把控,订婚宴却是一场集团间对外表态的「发布会」,需得十分重视。 第62页 一切都敲定下来后,正好赶上班朔的採访,他也就大大方方地口头公开了一下。 湛擎又截了一张班朔的笑眼,把进度条拉回刚才的位置,不打算错过任何一秒钟。 评论区大多都是在讨论抑制贴和班朔本人,充斥着各种截图,湛擎滑过几条,停在了一个专业性很强的评论前。 [非腺专人可能不知道,a和o的抑制剂成分是不太一样的,除了个别基底有重合,其他都要单独调试。教授这一手直接把两个性别的全弄出来了,十年听着很长,其实他效率高得可怕,因为这十年至少五六年用在临床上,至少一到两年用在审批,剩下留给他的实际研发时间大家自己算算。我去查了他的论文,抑制贴在走必要流程的时候,他这十年根本就没闲着,一直在深耕这个药剂。现在手上有个omega标记清除的项目,才开始半年,但是讲个恐怖故事,他今年29岁。] 看着这条内容,湛擎忽然想起小时候班朔在大学里刚加入项目组的事,那时自己还没分化,满以为肯定是个alpha,但他的过敏体质是遗传导致的,众多过敏原中有一个就是抑制剂的基底药物,所以无论最终是什么第二性别,他都逃不了抑制剂过敏的命运。 那天班朔放假回家,笑着跟他说自己要去研发过敏体质专用的抑制贴,让他未来少遭些罪。湛擎从来相信他,见他自信的神态就知道必定会有成功一天,哪怕需要等几年他也等得起。班朔也说到做到,以超乎寻常的毅力和能力兑现承诺。虽然才开始用上这项成果,但这半个月他的确过得足够舒服。 正想着,腺体就毫无预警地开始隐隐发热。 湛擎放下手机摸了摸脖子,感觉温度稳步上涨,无奈地闭了闭眼,起身去拿抑制贴。 他的紊乱已经基本接近后期,发热的频率大幅度降低,且症状不激烈,一张贴纸足够安稳平息。 在客厅的柜子里找到东西,他站起身在最近的装饰镜前直接撕开包装,厅外传来开门的声响,他偏头看过去,是班朔下班回来了。 班朔走进来就看见湛擎的动作,他愣了愣,问:「发热了?」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湛擎点头道:「嗯,快好了。」他仔细观察班朔的眉眼,问他:「今天很累吗?」 班朔笑笑,扶着脖子晃了晃,说:「开了一整天的会。」学校的,集团的,今天他简直掉进了会议漩涡,没完没了一个接着一个。 「按时吃饭了吗?」 对上湛擎担忧的清澈猫眼,班朔心尖软得能戳散,温声说:「吃了,三餐都按时吃的。」 湛擎这才露出笑意,回过头对着暗色的镜子贴腺体。 班朔凑到他身后,alpha的气息无声地压下来,说话间的吐息轻拍在后颈上,「我帮你。」 湛擎透过镜子看看他,将手里的贴纸递过去,而后垂下眼皮,想说点什么。 班朔今天着实疲倦,会议和干性易感期双面夹击,意志力和忍耐力超负荷运转,现在远不如面上看着精力充足。 他低头撕掉上面的塑料膜,露出浸润药物的一侧,正要贴上去,唿吸间裹挟回一道稍显浓郁的竹林香气,爽润又明朗的清新味道在嗅觉和感觉上肆意张扬,不怎么灵光的alpha腺体骤然与之隔空接触,阳光、青绿、土叶、微风,一幅幅大脑为之绘制的画在意识里层叠闪过。 班朔颈侧一胀,干性易感期作为分泌障碍治疗中的触底反弹阶段,腺体不会受外界影响分泌信息素,但不分泌不代表没有反应,干涸又勐烈的躁动让班朔神志恍惚一瞬。 绝大多数能响应的脑细胞都在不遗余力地诱惑他低下头,在眼前不过十几厘米外的腺体上咬一口。 梭形的红晕像是林间危险又诱人的花,散发着猎物最爱的味道,悄无声息地等待上钩。 湛擎直直地盯着镜中的班朔,从他手上动作卡顿开始便汹涌起浓浓的期待。他刚才其实就想说,紊乱症差不多没事了,他可以做标记了,他也不想再贴药自己缓解了。 他又不是单身,有了男朋友后对标记的渴望反覆浓缩,一部分源自生理本能,更多的都是他对班朔这个人的欲罢不能。 他想沾上林间湖泊的味道,哪怕不是一级标记那样由内而外的渗透,只二级标记在颈腺上短暂留几天也没关系。 他想要班朔的信息素,他想要班朔。 班朔也在叫嚣着同样的冲动,冲动到整个人都陷入混沌。 喘息出的灼热气流逼近腺体,鼻腔充盈着愈发纯粹的竹林味儿,班朔的唇近乎吻在他的皮肤上,只肖张开嘴用犬齿刺穿,一切就都会朝着两人幻想中的方向发展。 但班朔自作孽十余年的腺体做了反派。钻心的刺痛随着心跳节奏游走半边身子,班朔登时被动醒过神来,犹如幻觉中过了大功率电流般大梦初醒,他立刻站直身子。 湛擎一怔,心底莫名不安,不过脑子地说:「可以……可以标记。」 班朔暗藏起侷促,不敢看他,极力控制着手指尖的颤抖,迅速帮他贴上腺体贴,张张嘴:「我……」我不出任何有价值的内容。 湛擎周身的热血和激动在短短数秒内凝结,胸腔里的酸涩和委屈一波一波沖刷四肢,刷得他手脚冰凉。 眼底泛起酸痛,他紧盯地面,猫猫眼暗沉如水,想说话,启唇却先唿出一口带着颤的气。 第63页 湛擎待不下去了,跨出一步说:「我先睡了。」 随后径直走向客房,离开了班朔的视线。 班朔徒留在原地攥紧拳,踉跄半步勉强站稳,腮侧鼓动,硬生生熬过了十几秒才伸手探进衣兜,拿出一个胶囊药板,焦躁地想扣下一粒止痛药赶紧咽下去,可转过来一看,竟然空了。 他手指用力直接将东西捏得变形,痛苦太过强烈,班朔自知今天靠忍是不可能扛过去的,他需要镇定下来,然后尽快跟湛擎坦白清楚。 湛擎靠着客房的门冷静了一会儿,抑制贴也恪尽职守地发挥着奇效,受发热期干扰的情绪逐渐稳定,可仿若空洞的失落感难以抚平。 他深吸口气回身打开门,想跟班朔聊聊。 「咔哒」,大门闭合的声音刺破屋内的静谧。 湛擎原本有几分沉郁的眉眼一愣,不太确信地走到玄关门口。 班朔的鞋不在了,他走了。 他竟然走了。 湛擎直挺挺地立在门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再次翻涌。 片刻后,他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 班朔等不及外卖的时长,自己赶到楼下的药店买了两盒止痛药,冷白皮忍痛忍得雪白如纸,药店的店员连续打量他好几眼,还好心地问他要不要紧。 班朔不想费力说话,只含煳过去,边往回走边拆开包装。 手机响了一声,他含着店员推荐的快速起效片,霸道的苦涩穿透喉咙,此刻苦痛交织,难受得他眉心紧蹙。 班朔拿出手机查看消息,看见湛擎的名字心里揪紧了一下。 湛擎:我回家了。 班朔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他呆怔着反反覆覆阅读这四个字,连唿吸都下意识放轻。 回家了。 离开11楼,回8楼了。 完了,这会彻底惹毛了。 班朔沉着脸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等待止痛药生效,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篇小论文的长度,从十年前开始细数自己的无知和自大,再遍歷近期的混帐和拖拉。 手里的手机开开合合数次,顶着胀痛的脑子不知道要回復什么,似乎无论说什么都太过轻飘。 不知过了多久,痛感终于有了颓势,班朔手肘撑着腿安静思索了几分钟,然后站起身。 湛擎回家的路上,走几步就想看一眼手机,看看对面有没有给他回消息。 他心里烦乱得找不到发泄口,到家后在储物间翻出一罐啤酒,从拉开罐口到三口喝光一听,一共看了四次手机屏幕。 他想不通到底为什么。 班朔明明喜欢自己的,眼神、关心、接吻、照顾,这些都不是在骗他敷衍他,可一到了事关标记的时候就出现异常。 刚才他甚至没闻到班朔的信息素。 班朔没给他回应,班朔没有反应。 腺体不会骗人,尤其alpha的腺体,喜欢、不喜欢都会诚实的显露无疑。 他如果喜欢自己,为什么腺体无波无澜? 如果不喜欢…… 如果不喜欢,那前段时间的接触难道都是班朔口中的所谓培养感情的方式吗? 这确实是一开始就说好的,要培养结婚的感情基础,湛擎也同意了的。 可时至今日一想到班朔不喜欢自己,此前种种都仅仅是他理性计划的一部分,湛擎就忍不住想哭。 他坐到沙发上撑着头,空旷平层内诡静的氛围正在无形加重他的焦虑。 正想着再去喝一罐酒的时候,门铃响了。 湛擎走到可视屏前,看见了外面的班朔。 有指纹记录却不直接进来,湛擎抿抿嘴,打开对话听筒,门外的听筒也同时传出接通的细沙声。 班朔问:「我能进去吗?」 湛擎「嗯」了一声,按开了门锁。 【作者有话说】 直球的恋爱你们大可放心。 感谢在2023-09-30 17:20:10~2023-10-01 00:4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猫猫 5瓶;落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我好像 班朔觑着湛擎的脸色, 却先一步闻到淡淡的酒气,他张张嘴,湛擎目前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喝酒。他跟在对方身后欲言又止片刻, 还是选择闭上嘴。 他现在身上依旧疼着的,指尖冷得发麻,拐带着脑子也不是很灵光。 刚才来得路上想好了要坦白一切,可见到人又不知从何说起。 从十年前开始吗?还是从更早时父亲出轨开始? 以前没说是觉得没有意义, 将这些事讲给别人听无非就是在倾诉,把不必要的情绪转移给无辜的人,问题还得不到解决, 现在他也不是很想详细讲解, 病快好了,知道起因和根源只会徒劳地磨练湛擎细腻的共情力。 湛擎即便走在前面, 注意力也全都勾在背后,全神贯注地等着班朔的解释。 他来,应该是要解释的吧? 两人走到沙发前, 湛擎没管他, 自顾自坐下, 顺便确保余光能将班朔囊括进去。 班朔坐在他旁边不远处,松软的沙发下陷几寸,他双手交叉搭在腿上, 小心地观察湛擎的脸色。 湛擎等了半天了,结果班朔还是不说话, 自己今天的耐性出奇薄弱, 两人距离很近, 仍然闻不到一丝班朔的信息素, 他转头看向对着自己方向的腺体, 上面空空荡荡没贴抑制贴,皮肤雪白,没有味道。 第64页 他转回头,盯着地砖和茶几的交接边缘,眼眶渐渐变红,视线也跟着模煳。 湛擎沙哑着问:「你喜欢我吗?」 班朔刚想好一个开头,还不待开口,听见问题顿了顿,看向湛擎。 「你现在是还没喜欢上我,在培养感情基础吗?」 暖黄的灯光下,一滴晶亮的泪珠下落得格外明显,班朔喉咙紧了紧,心口泛起阵阵针刺感,他柔下声音,直截了当地回答:「不是,我喜欢你。」 湛擎不看他,眼泪又掉下去一颗。 「我喜欢你很久了。」 湛擎一愣,立刻侧头看了他一眼,想起脸上的泪痕又赶紧偏回来,梗着脖子问:「什么意思?」声音闷闷的,听着有些可怜。 班朔像个惹了事不知道怎么收场的孩子,动作间难得显出几分笨拙,撑在膝盖上的手肘微微转向湛擎的方向,手指试探着刮蹭他的手背,谨慎地轻声说:「好像是从你出国开始的?」 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可能更早,不过他从没仔细思考过这份情愫的起源,初期刚察觉到时他甚至还试图压制,可感性上的波动终归不受理性管束,越压抑越旺盛,越迴避越助长。 湛擎没躲开他的手指,他便得寸进尺地越过手背将整个手心握进自己手里,细细摩挲着,说:「其实你说要出国留学的时候我就有点不好受,那时候不懂为什么,后来你离开了几个月,咱们俩联繫的频率渐渐少了,有时候我给你发消息要等时差过了才能等到回復。」 湛擎安静听着,心跳不听使唤地加速,咚咚咚地敲打胸腔,眼泪也在不知不觉间退了下去,他悄悄移动眸子看向眼前的人,长长的睫毛在凤目上铺陈开,挡不住下面清浅的笑意。 「你不是还发过一个朋友圈?跟几个alpha去俱乐部玩枪,有一个人手搭在你肩膀上。」班朔笑了笑,道:「那张图我记了好几年,每次去看你,一遇见那个alpha我就心烦。」 湛擎顺着他的话想起了那个久远的回忆,那天聂冰阳和方华清都有自己的课程,同专业的几个alpha要去射击,他没摸过那玩意儿,有点好奇,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搭肩膀的那个人当时跟自己一个项目组,有两门课重叠,关系还算说得过去,那天结束后一大群人合照,他站在旁边不好入镜,被那人搭肩拢进镜头范围内。 湛擎忍不住解释:「我跟他没那么熟。」 班朔把玩着他骨感有力的指节,笃定道:「我自己就是alpha,他有没有那个心思在我眼里很明显。」 湛擎的逻辑链成功被班朔牵制,老实道:「我不喜欢他。」 班朔轻笑,「我知道,你喜欢我。」 湛擎脸一热,可想到他那个对着自己稳如泰山的腺体,想反驳,又实在难以口是心非,于是抿上嘴,表情染上些可爱的恼火。 班朔看看他,禁不住笑着,凑过去亲他抿紧的唇,班朔眼色卓群,这时候没得了便宜卖乖,点到即止,继续道:「其实我是前段时间才发现你喜欢我的,之前几年……没敢往这想。」 班朔垂下眼,自我剖析道:「我这个人本质上很自私,以前我对感情和婚姻很排斥,对我来说,喜欢一个人意味着失控,和一个人结婚意味着束缚,没那份心思的时候,我排斥得理所当然,感觉一切都很简单。」 湛擎听得心有点凉,不明白班朔什么意思。 他说:「但从喜欢上你我才明白,我不仅自私,还有点幼稚。我把喜欢看得过于脆弱可悲,对这种感情理解得太过片面。喜欢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我为了这份喜欢做的改变或决定都不能叫失控,因为是为了喜欢的人,如果我用负面的情绪去臆断它,就是对喜欢的人不尊重。」 班朔抬眼看着湛擎,坚定又真挚地说:「我喜欢的人值得所有最好的东西,值得我尽所能去做对他好的事,而且喜欢只是一个开始,等到它变得更强烈的时候,除了结婚,我想不到其他更安全更正式的方式去保护这份感情。」 「所以湛擎,我确实喜欢你很久了,我不仅想在大事上帮你,还想分享你生活中的小事,想占据你更多的时间,想了解你所有的习惯,我还想让我自己……「他温柔地笑了一下,低声说:「真正属于你。」 湛擎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眼泪再次积蓄起来,班朔心疼地凑过去轻抚他的眼底,擦掉烫手的泪珠,湛擎分辨出他神色里的不忍,冲动如同加了薄荷糖的可乐向四肢百骸喷涌而过。 他一把捧住班朔的脸将人推进沙发里,嘴唇覆上,舌尖霸道地长驱直入。 班朔只怔住一刻便迅速跟上进度,手揽住他的腰身,闭起眼,享受又沉浸地接纳湛擎的一切动作。 湛擎单手撑着沙发,另一手摸着班朔的颈侧,拇指滑过喉结,在上面无意识地轻蹭。眼泪顺着长密的睫毛落到班朔的脸颊,在细腻的皮肤上顺势下滑,隐入颌骨的阴影中。 班朔单手安抚地捏上湛擎的后颈,慢慢包容着男朋友唇舌间的粗鲁,耐心和顺从逐渐软化了对方兇勐的攻势,他平和地反客为主,引导着湛擎一点点直起身,让他跨坐着,身后靠着沙发背,节奏逐渐平缓下来。 湿漉漉的竹子气在情谊浓绵的交缠中四溢,湛擎一僵,手从衣服下抽出来,摸上腺体。 信息素竟然突破了抑制贴的效用大肆扩散,再贴着也无济于事,他干脆撕下来丢到一边,转头盯着班朔。 第65页 班朔腺体其实没间断过痛感,这会儿被信息素诱导,更有些苦不堪言。 湛擎毫不知情的三白猫眼里带着一股少有的狠劲儿,倔强又不容拒绝地说:「标记我。」 班朔心里也发苦,他咽了咽喉咙,想着终于到了该解释清楚的时候了,不敢看他,喃喃地说:「我……」 湛擎一眼看出他的犹豫,怒火和委屈翻搅着,令他泪水再次滑落。 他喘了口气,咬牙打断:「你不想,对不对?」 他愤恨地质问:「你又想拒绝我,是不是?」 班朔连忙擦去他脸上的水渍,想开口,但湛擎已经没了耐心,他一把将人按倒,直接扯开他的衬衫,扣子崩开飞溅不知道掉去了哪里,湛擎哭着说:「又拒绝我。」 昂贵的衬衫眼见着报废,班朔有点懵,湛擎眼泪止不住,破罐子破摔地手指下探,开始解别的扣子。 「你还说喜欢我。」 班朔见他笨拙又急切的狼狈样子,知道他被发热干扰了心绪,此刻骤然爆发,根本不受他自己控制,班朔抓住他的手腕,叫他:「湛擎。」 湛擎凶凶地抬眼看他,对他阻止自己的行为更加生气。 班朔笑了一下,晃晃他的手,说:「标记我。」 湛擎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愣了愣,不确定地问:「什么?」 班朔侧过头,露出隐隐作痛的地方,说:「标记我,咬我。」 湛擎闭上嘴,定定看了班朔半晌,随即低下头,停在腺体上方两三厘米的地方。 他瞥眼看看还在等着的人,张开唇露出尖锐的犬齿,信息素充盈信腺导管的鼓胀感充斥着牙根,他抵住那块脆弱的皮肤,果断地刺了进去。 班朔想得很直接,他想先让湛擎的发热稳定下来再好好谈谈自己的病,毕竟说来话长的事,没个十几二十分钟未必说得完,发热期的omega可不具备这样的耐力。 自己虽然处于干性易感期,理论上不应该接受标记,但也不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无非就是疼几天再吃点分解药,反正他的忍耐阈值弹性够强,疼着疼着,这段时间已经疼习惯了。 所以他露出腺体,欣然接受注进来的信息素。 雨后山雾弥散,日光照耀着茂盛的竹叶,光影疏斜,小竹笋受到雨露浸润悄然破土,竹色也因雨水更加葱脆。 是他的小竹子。 湿漉漉的小竹子。 班朔闭上眼,腺体生平第一次迎来标记,从激素到荷尔蒙全都在真诚地诉说着满溢的幸福和兴奋,心窝里柔软一片,安宁和激盪的情绪交替争抢着感知。 恨不得永远这样标记下去的贪念由内至外地释放,他环住湛擎的腰,不仅没觉得疼,反而出奇的舒服。 湛擎心里装着气,一不小心就反馈在标记上,下口的力道不轻,注射进去的信息素量也不小,停下时感觉脑子没由来的清爽许多。 这是他第一次做标记,松口后理智回笼,依照本能指引,心软又怜惜地舔了舔渗血的牙印,将锈涩的血珠舐掉。 班朔知道他好了,摸摸他的头想让人先起来,结果一阵汹涌的热流从带着标记的腺体散开,腕腺、腹腺都接连刺痛一瞬,紧接着便被洪水过境般的感觉侵蚀。 树林、湖水、花草的复杂气息在面积可观的客厅内近乎顷刻爆开,以恐怖的速度挤占空间,眨眼间就将两人团团包裹住。 湛擎离源头更近,当即骨头松软,喘着气趴卧在班朔胸口,手脚通通使不上力,手指徒劳地抓着班朔残破的衣襟,说不出话。 他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食人花的笼蔓里,被其中的香气和温度迷幻着,整个人混沌又沉沦,根本不想爬出来。 想被溶进去,想被消解掉。 班朔摸了摸滚烫的腺体,陌生的热度令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侧头查看湛擎的状态,见人虚浮无力地迷离着,自己似是不确定又像是难以置信地说:「我好像……易感期了。」 一个alpha再正常不过的易感期。 【作者有话说】 这是魔法。 到你出手了班教授!人民群众都看着你呢! 感谢在2023-10-01 00:42:44~2023-10-02 00:3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途安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是他的了 湛擎听着, 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不是明摆着的,班朔的信息素正在以超乎寻常的浓度扩张, 的确是一场货真价实且症状典型的alpha易感期。 唯一奇怪的是,很少有alpha会在omega的二级标记之后失去平稳进而爆发易感。 湛擎思绪模煳,没能敏锐察觉异常。 而这也是两人的人生中第二次易感经歷。 第一次是在班朔十八岁那年,他开车接十五岁的湛擎去游乐园, 为他补过自己因故错过的生日庆祝。结果在去程路上状况突发,alpha信息素在封闭的车厢里无徵兆地泄露,源源不断地给两人加压。 湛擎还好, 那时他还没分化, 除了身体里抓不住压不下的怪异暖绒感,并没有其他任何反应, 反倒是班朔这个源头自己难受得不能动,心里烦躁,身上发热, 有种无论手握什么都会弥散成沙土的无力感, 那个状态不能继续开车, 最后是被湛擎叫来的救护车将两人一起带走。 第66页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过易感期。 此时此刻的班朔还有些恍神,腺体里的充盈时隔十一年, 陌生得令他产生些许不真实感。 他手肘撑着沙发半坐起身,单手揽住靠在自己身上的湛擎。 怀里的omega始终配合着alpha霸道无章法的诱导, 信息素一波一波地填补屋内所剩无几的空隙, 班朔嗅着复杂的味道, 喃喃着终于确信:「我易感期了。」 湛擎靠着他的肩膀, 原本因为二级标记稀释下去的发热期迅速捲土重来, 开了闸的浓度一时间和另一个信息素纠缠得难捨难分。 竹子和树林,雨露和湖泊,湿土和花草,明烈与炽热的两种阳光交织,两种「色彩」混合交融,融成一幅又一幅绚烂旖旎的画作。 湛擎扶着沙发背调整坐姿,定定看着班朔,舔了舔略有些干的唇,直白又迫切地问:「一级……做吗?」 班朔脑子胀热着,思考力和决断力直线骤降,里里外外都是任由本能牵引着的冲动。 他抚上湛擎的脸颊,再没有犹豫和拒绝的顾虑,凑近过去温柔缱绻地吻了吻,沉哑着嗓音轻声说:「做,别怕。」 湛擎涌起几分不知源头的倔强,低声反驳:「我不怕。」 班朔笑了笑,拎起他的衣摆一抬,轻松没有桎梏地褪去一层阻碍,哄着问:「不怕抖什么?」 湛擎确实在抖,指尖紧紧攥住沙发靠垫才维持住镇定,唿出的气却不甚明显地打着颤。 「我……」湛擎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发抖。 紧张?是有点。害怕?不可能,和班朔做一级标记没有害怕的理由。 大概是…… 班朔正在解他的扣子,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嘴唇,又看向他红晕弥散的腺体,第一次在这个地方看出如此明显的颜色。 他不再等待,倾身捧住班朔的脸颊,确认般吻了上去。 不同以往的耐心迎合,湛擎下了大力气,揉捻中的张扬和肆无忌惮活似剥掉伪装后的真面目,热烈、心急,班朔吻得出来,湛擎大约是想这样很久了。 他被班朔的回应点燃最后一点不确信,在胸腔里焚烧融化成甜滋滋的糖浆,让他忍不住在接吻中便扬起嘴角。 大概是终于不会再被拒绝了。 大概是终于可以真正拥有全部的班朔了。 大概是真心相信,班朔真的喜欢自己很久了。 节奏兇狠的一吻结束,两人唇面殷红,班朔笑着抵住他的额头,怜惜地又啄了一口,说:「怪我。」让喜欢的人束手束脚了。 湛擎没残存多少联想力,迷离着问:「怪你什么?」 班朔摇摇头,搂着他说:「一级标记很疼。」 湛擎抬眼看他,说:「我知道。」 班朔说:「要好几天。」 今天周五,双休日对于第一次进行一级标记的ao情侣来说短得简直不合理。 工作狂湛擎清醒一瞬,很有「变通性」地说:「一会儿我请假。」 班朔再次吻上他的唇,他自己的扣子早就被湛擎发脾气时解了个利索,正待即将被「蜕皮」的节骨眼上,他勐地想起什么,握住湛擎的手,说:「家里没有避孕药。」 湛擎耐性立即归零,一把按倒班朔俯身吻上去,抽空解除他的预警:「我怀不上。」 班朔怕他摔倒,扶住他的腰腹,听见这话顿了顿,还想再说什么,湛擎咬了口他的唇肉,疼得班朔皱了皱眉,兇巴巴地催促:「快点。」 班朔气笑了,仗着力量够大一下将人抱起,流畅地完成从站起身到大步走路的一套组合动作,根本看不出抱着人有185cm,更不见丁点开了一天会的疲态。 湛擎夹着他的腰,搂住他的肩膀,回头看了看略显凌乱的沙发,又看向抱着自己的人,看着看着,禁不住唾「口」可得的诱惑再次吻了上去。 …… 都是没什么经验的人,初次尝试时一切都在尊崇原始驱动,脑子想做什么,身上就会去做什么,什么后果什么顾忌都被荷尔蒙和信息素擦除干净。 于是班朔的颈腺里近乎充满了湛擎的竹子气,而湛擎的手腕、脚踝、小腹、锁骨,但凡班朔瞧着「留白」太过的地方都会留有一道道难以言说的痕迹。 唇齿做笔,力道着墨,爱人是画纸,挥洒间全无自如,只有无处宣洩的贪念和欲望。 到了真正要一级标记的时候,班朔硬拉拽出部分理智,行止间小心再小心,克制再克制,还是抗不过alpha骨子里的恶劣品性,把自己的omega咬得腺体渗血,舔了几次才堪堪止住。 结束后他立刻被后悔和愧疚盈满,诱哄着抱住瘫倒的湛擎,可无论他说什么问什么都通通得不到回应。 湛擎的双眼就那样无神地半阖着,眸光虚浮,手脚完全没有使力的迹象,额角浸着细汗,胸膛剧烈起伏,吓得班朔差点叫救护车。 他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吓到了身旁的alpha,回过神时第一句话就是:「不疼。」嗓子哑得不像话,干涩嘶沉,语气却十分斩钉截铁,甚至带着点高兴。 班朔跪坐在他身边,怔怔地问:「什么?」 湛擎滑动手臂无力地抓住他的手指,轻轻握了握,笑了一下,睁着亮晶晶还挂着泪花的猫猫眼,说:「一级标记,一点都不疼。」 他撑开班朔的指节,十指相扣,晃一晃,说:「里面外面……都不疼。」 第67页 「还挺……\"他不太好意思地移开眸子,红着脸小声说:「还挺舒服的。」 班朔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又似乎没有生气的意义,无奈地长嘆了口气,趴回去窝进湛擎的肩窝,两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刚才的慌乱姑且平息了下去。 他泄愤地咬了咬湛擎的耳垂,湛擎歪头看他,眼珠里的光亮写满爱慕和温存,班朔投降般笑了一声,指腹极轻地擦过他腺体上自己留下的伤口,此刻才有精力定神欣赏。 班朔看着,眼圈渐渐泛红,整个人被占有欲和满足感齐齐淹没,与心口的热流一同汇聚到眼底,沖刷得有些酸胀,最终结合成名为感动的汹涌情绪。 他呢喃着说:「你以后……就是我的omega了。」 湛擎刚从标记的余韵中缓过来,察觉到班朔的异样,侧过身面向他,来回瞧他漂亮的凤眸。 他抬起手摸上班朔破了皮的下唇,是自己咬的,刚才打上标记的瞬间没忍住,失了唇齿的控制。 他靠近几寸小心地吻了吻,探出舌尖乖乖地舔了一口,说:「你以后也是我的alpha了。」 班朔被舔得刺痛一下,红着眼笑了笑,柔和地加深亲吻。 缠吻到中途,湛擎擅自退出,说:「我想看看标记。」 班朔被打断也不恼,摸摸他的头髮,跟着他下床去洗手间。 湛擎站到床边地面卡顿了片刻,兀自杵在原地好半晌不动,班朔搂着他方便他少用点力,问:「疼了?」 湛擎耳朵几乎红了个透,侧头看看班朔,摇摇头,也不说话,径直走去了洗手台的镜子前。 班朔跟在后面,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笑又不敢笑得太明显,强压住嘴角,理亏地摸着脖子三两步跟了上去。 湛擎偏头对着镜子露出左侧耳根下方的腺体,梭形器官「狼狈」不堪,一个深红的带血牙印覆盖在大大小小的清浅印记之上,皮肤不甚明显地微微鼓起,里面都是他的alpha的信息素。 林间湖泊的味道萦绕在鼻尖经久不散,甚至闭上眼就能回溯标记时最绚丽的画,那时他犹如置身画中,梦境般朦胧,仿佛躺在草地湖沿,耳边湖水碧波轻盪,头顶树叶沙沙作响,阳光穿过眼皮,映出莹莹的朱黄。 他用指尖碰了碰沙痛的咬痕,透过镜子对班朔弯起嘴角。 他的身体永远记住了班朔。 他的感知也永远留住了班朔。 是他的了,他的班朔。 班朔读懂湛擎眸子里强势又眷恋的情愫,从背后环住他,吻上近前光洁的后颈,顺着嵴骨一路「朝圣」,在饱满紧实的肩头反覆流连,又被搬过下颌,在已然熟悉的唇舌中「臣服」。 班朔全然放松,顺从地跟着湛擎的幅度和节奏,手掌撑着他的嵴背维持彼此的平衡。 暂歇间隙,湛擎垂眼盯着他尖锐的犬齿牙尖,雨后竹林四散,问:「还来吗?」 林间湖泊紧随着晕开,班朔将湛擎一把捧起,仰着头方便他俯身接吻,循着来路回到「起始点「。 【作者有话说】 此处无声胜有声。 还有一章,写完半夜了,大家明天来看吧~ 日常一么~ 感谢在2023-10-02 00:31:06~2023-10-03 23:3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途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落子无悔 夜晚的暗灯映在墙上, 颠倒中黑影波澜,起伏一夜,眉峰鼻樑和唇线连绵如山, 时分时合,山脉间水丝勾连,来往的风中带着热浪,流转蒸腾着惑人的迴响。 「哥……」 「疼……」 控诉没被驳回, 却也没有获得修正,只收到轻飘飘的口头反馈:「抱歉,忍忍, 快了。」 原告不吭声了, 安静又配合地等着那所谓的「快了」。 湛擎没有说谎,标记发生时确实没有任何痛感, 如同带着增强效果的致幻程序,瞬间将所有感知压缩升级,变成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巨大的饱足。 但标记前的流程里, 班朔总有些小习惯刺痛湛擎的痛觉神经, 一会儿是手腕, 一会儿是肚子,几息之后又游走到小腿,无法预判防备, 全看班朔的心情。 二十几分钟后,那位姗姗来迟的「快了」才真正出场。 两人坐着, 湛擎坐趴在班朔肩膀上, 再次陷入不可控的失神里, 生理上的沉沦催化着心理上的柔软, 他半睁着眼看着窗外, 眼珠里的水雾都泛着柔韵的光,过了半晌才聚焦在环层阳台上的躺椅,迟缓地感受到后背上不断安抚自己的手掌。 他有了点力气,回搂住班朔,脸颊压在他肩颈旁,懒懒的,不想动。 班朔知道他缓过来了,爱惜地抱着他,手上不闲着,力度适中地给他按腰。 「今天先睡吧。」 天都快亮了,信息素也交换得差不多了,储备不足,睡觉修復。 湛擎无声地点点头,声带发力,却没发出声,再试了试才回復了音量。 「饿了。」 班朔听着他有气无力的哑音,吻住他的耳朵,说:「我去弄点吃的,有什么想吃的吗?」 湛擎认真琢磨了一会儿,坦诚道:「碳水。」 操劳一夜能量缺失,此刻想到主食就忍不住分泌口水。 第68页 班朔轻笑,温柔地把人扶躺到床上盖好被,说:「我去煮面,很快就好。」 「嗯。」湛擎侧躺着,望着昏黄灯带下班朔的胸腹肌阴影和侧身曲线,眸光禁不住有点胶着。 班朔没注意,走到一半想起这是湛擎的家,厨房新得跟样板间似的,这个时间点外卖未必有人送来,上楼取些食材反而更快。 他说:「你这没有东西,我去楼上拿下来。」 说着,人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湛擎的主卧面积很大,房门与床隔着一个小厅。 外间的信息素浓度不如卧室充裕,被清淡的空气稀释,闻着很是无趣。 班朔嗅着寡淡的气味心里不太舒服,活似一只好不容易搭好窝又被迫离巢的鸟兽,不舍和烦闷一齐盘旋,积攒出的安稳和轻快开闸放水般流逝,甚至感觉身体由内向外地发冷。 离得越远不安越剧烈,班朔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半掩着的门板,脑中「回去」的叫嚣愈发放大,他不再犹豫,依照本能反身回房。 一进门就见湛擎撑着床面坐在床边,脚上穿着拖鞋正要下床。 看见人回来,他顿时松了口气,胸口的难过顺着沙哑的嗓音流泻,略带哭腔地说:「别走。」 班朔心窝一疼,赶紧快步走过去抱住他。 看来难受的并非他自己。 湛擎在温暖的怀抱里勉强安下心,慢半拍地感到些许不好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班朔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的画面活似真空机,瞬间吸走他沉浴一夜的踏实感,身体里混入许多委屈和干涩,非得人在身边时时闻着新鲜的信息素才肯罢休。 班朔顺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发梢,嗅着竹林的清爽味道,刚才的失落和慌张这才消弭,他缓缓出了一口气,问:「能陪我上楼吗?」 湛擎闷闷地点头:「嗯。」 于是两人穿好衣服,班朔的衬衫扣子还被湛擎亲手扯坏,藕断丝连地给剩下两颗,聊胜于无。 他们现在身上的信息素十分夸张,电梯还有其他住户要乘坐,弄得满是味道实在有失公德心。班朔敞着胸口,搂抱着走路不太顺畅的男朋友,给彼此严密地喷上阻隔剂。 阻隔剂不愧被誉为人类新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喷上后效果立竿见影,不贴近仔细嗅根本闻不出任何味道。 如同橡皮擦一般的阻隔香精令两人心底的难熬更胜刚才。 他们不再犹豫,心照不宣地提速乘上电梯,等到11楼的防盗门一打开,湛擎就像粘人的狼狗一样攀上班朔的脖颈,又舔又咬,仿佛在挑拣丈量着能下嘴的地方和角度。 班朔抗不住,紧搂住湛擎主动释放剩余不多的信息素,一步步引导着他的omega迎合自己。 新的环境,空白的气味,两人前半宿费力搭出来的「小窝」前功尽弃,到了这又得重新来过,不过今晚的体力和精力都不允许他们连夜赶工,最终草草吃过惦记已久的碳水,用二级标记临时舒缓着。 明天睡醒后会面临怎样的工作强度,二人心知肚明。 湛擎本就没有爱是克制的概念,早上一起床,趁着洗漱的功夫就大方拉着班朔在洗手间解锁了新图鑑。 之前他怕自己「有失矜持」的里子把人推远,下意识地想在他面前维护起一个有分寸的形象,可昨晚一次次一级标记不知节制地叠加,让湛擎意识到无论自己什么样子,都不会成为降低班朔心中那份爱意的原罪。 今早的洗手台上,湛擎对班朔心的喜欢补充了新的认知,那里面似乎远比自己想像得还要深刻厚重,厚重到可以促使一个alpha压下基因里的控制欲,在一级标记中根据omega的指令听话地处于被动,连基本的接吻和触碰都失去昨夜有过的绝对自由,要经过同意后才能将犬齿压在腺体上。 腹腺和齿尖里的信腺导管一同工作,纵使力度中的兇狠劲头无声地宣洩着alpha苦苦忍耐的压抑,可他始终都在毫无怨言地顺着自己的omega,没有令骨血中的劣性託管露头。 反倒是湛擎瞧着有点于心不忍了。 他早上醒来身上疼得零散又琐碎,这一块那一点,都是皮外小伤,有的甚至叫伤都过于夸张了。但湛擎作为「受害者」本人就不太好受了,他知道alpha在标记中的野性原始,也没指望班朔能成为独自进化的个例,就是单纯地想体验一次温柔、清爽、相对「文静」一点的一级标记。 班朔同意了,同意得很轻巧,要不是湛擎抽空观察到他额角和手臂上可怖的青筋,还真当他做的像说的一样容易。 湛擎被他的包容搅得心软。 朋友说不能对alpha心软,会惯出坏毛病,可他千真万确控制不住,结束后迷濛着眼,手指轻轻摸上班朔的额角,感受着皮肤下血脉的力量和躁动,善良地说:「随你吧,不用这样了。」 班朔拉过湛擎坐着的浴巾,用边角给他擦拭,听见这话抬起头看着他,视线不受约束地由脸颊下坠到嘴唇再沉到脖颈,后又无所顾忌地一路向下,将湛擎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冷白的灯光下偏暖色调的皮肤,白皙下是运动后渗出的粉,关节处的色号尤其鲜艷,本是像一枝绮丽坚韧的大型花,却硬是被上面的痕迹衬出些让班朔心颤的脆弱。 这是他的omega。 湛擎被他的看得脸红,别开眸子,又不可自拔地挪回去,想再看看班朔眼中鲜少外漏的暗沉。他不禁看得有些入迷。 第69页 班朔靠过去抱住他,举动还是温和的,语气哄劝着说:「先吃早餐。」他低垂着眼描摹着湛擎的唇肉,亲了亲,抬眸确认道:「真的随我?」 湛擎读懂了他深邃眼神中的强势含义,紧张在心尖滑过细流,被更湍急的喜爱和期待淹没。他点点头,搂住班朔脖子,鼻尖擦过他「伤痕累累」的腺体,说:「真的。」 落子无悔。 于是,开源放权的后果便在两人延长的请假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本着极高的道德标准和自我要求,两人六天内的活动空间严格局限在班朔家里,几百平的大平层遍歷一遍,近乎没有缺漏,湛擎连阳台里的吊椅都睡过,昏睡间又被一级标记时的腺体反应和生理运行激得醒神,从短促的梦境中跌入花草树林中,闻着熟悉进身体的湖泊水泽慢慢睁开猫猫眼,恰巧目睹班朔的疯狂正在消退。 可喜可贺,六天过去,班朔第一夜的良知经歷了六天的搁置,终于在伴侣昏睡清醒的迷茫和疲惫中重新上岗,人模人样的班朔回来了,爱意褪去信息素诱发的干扰,重归精神层面的纯粹和清透。 夏日晚风和暖,穿过微开着的隔离玻璃小窗,不疾不徐地笼罩住窝在吊椅中的湛擎。 隔离玻璃是两人家里都各自安装了的,如今只要家里资金足够就都会装上一些家用阻隔系统,有的是中央净化,有的会在阳台加装隔离玻璃,防信息素干扰的同时还可以加钱做成防窥墙,通透性较好的平层多会选择这个套餐。 但少有人会像班朔这样把整个家都用这套设备包裹上,一整圈的阳台都被围得严实。 湛擎在这里待了一下午了,外面根本看不出一点异样。 当初装修的时候班朔没考虑得这么超前,无非就是重视隐私,受充沛的边界感主导,这才订了全楼层防窥。 早知道阳台还能这么用,他还会多加一份恆温系统,不然也不会让这个探索性极强的大阳台只能在温暖的夏日使用。 吊椅很大,铺着软垫,是班朔妈妈送的新房礼物之一,能睡下两个人,与其叫椅,更像一张小床。 湛擎真的累了,他的体力已然超过多数omega,却依旧扛不住alpha如此难以想像的初次一级标记易感期。 昨天还能自己吃饭洗澡在屋子里熘达,到了今天下午,积累的劳累到达阈值,一动不想动。 他侧趴在鸟巢似的垫子中,感受着alpha的安抚,闭着眼靠在他胸前,听着节奏偏快的心跳。 「难受吗?」 班朔一下下顺着他的短髮茬,在回顾这几天的犯罪过往中渐渐心凉。 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干出那么多畜生事,当时当刻他全无所觉,仿佛脑子被易感期暂时屏蔽了,眼下统一回溯,细节一点点上涌,简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班朔有点怕湛擎生气不理自己,低头看看怀里的omega,累得面色都憔悴了。 湛擎还真没怎么怪他,只是困得反应慢一拍,听完问题好半晌才挖出答案,摇摇头:「不难受,你的标记都不难受。」他用脸颊蹭蹭班朔的皮肤,软绵绵地说:「就是困。」 乖得班朔骨头酥麻,他温存地亲亲湛擎的嘴角,挪下吊椅将人轻手轻脚地抱回卧室。 路上,被抱得安稳的湛擎手掌按在他的颈侧,感受到不寻常的热度,手不自觉向上移了移,摸到更加滚烫的腺体整个人醒了四成。他动动脖子跟班朔额头贴额头,哑声说:「你好像发烧了。」 易感期接近尾声,预计明天会彻底消退,不应该有体温上的异常才对。 班朔没当回事,拢了拢湛擎的大长腿,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湛擎精力不济,男朋友说什么就信什么,一沾到弹软的床便迅速沉睡。 而班朔口中的一会儿,足足延时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下午人还不退烧湛擎才顿觉不对,说什么都要拉着他去医院。 易感期后的alpha对omega有一层生理上的顺从,大多乖得像个做了错事的好狗,班朔没有易感期的时候就很顺着湛擎了,这时更是原则衰减,没有一丝反对意见,直接跟着人出门去医院。 车里,班朔刚繫上安全带,瞅瞅湛擎的脸色,说:「去市一院吧。」 湛擎一怔,按下开关取消挂挡,看看他,问:「为什么?市一院太远。」开过去得四五十分钟,别把人烧迷煳了。 班朔心虚地清清嗓,低声说:「我在那有病例,去那方便点。」 湛擎换挡的手当即停住,意外地转向他:「病例?你生病了?什么时候?」 班朔讨好地捏上湛擎的右手,说:「十年前?」 湛擎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太确信,心慌地问:「什么病?严重吗?」 提这个班朔就放松了,他笑笑说:「不严重,已经好了。」他觑着湛擎担忧的神色,坦白道:「不是什么大病,是信息素分泌障碍。」 湛擎一顿。 班朔,有信息素分泌障碍? 他犹疑地琢磨着,手下意识摸上自己略微鼓起的腺体,上面结痂的牙印还能摸出起伏。 【作者有话说】 湛擎:真的吗?不太敢信。 下一章一会儿写,我先吃点饭饭~ 么么! 第31章 十一年 周五下午的市一院依旧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林开宇今天不出诊,但接到班朔的消息后整个人当即从休息室的座椅上弹起来,火急火燎地赶到他们正在看诊的诊室。 第70页 一进门正巧遇见坐在近前的湛擎, 一个回头一个低头,四目相对,把林开宇看得一愣。 显然没想到班朔的小对象是这种气质的。 他到嘴的话生生噎了几秒才重新拾捡回来,看看湛擎又看看湛擎身边一脸温柔的班朔, 职业习惯,视线草草扫过他们的腺体。 好傢伙。 林开宇无语地走到正在看诊的医生身边,架着他的肩膀说:「老徐, 给他俩开个匹配度检测, 再来一套腺体常规检测,血常规也加上, 班朔可能是腺体发炎了。」 徐医生显然也才开始看诊不久,没来得及细緻了解患者的情况,他纳闷问:「匹配度?查匹配度干什么?」 林开宇老神在在地说:「你面前的二位在私立库里查过, 匹配度96。」 徐医生目瞪口呆:「多少?96??」 他的反应和林开宇第一次得知时出入不大, 险些从座椅上弹跳起立, 被林开宇按了下去,扶扶眼镜冷静片刻后,他重新审视一遍眼前的高端「案例」, 赶紧按照林开宇的嘱咐开检查单子。 他从印表机里拽出来一张张纸,递给离得近的班朔, 说:「手机交钱预约, 匹配度检测现在人少, 俩小时就能出结果, 预约时间就选今天下午的。」 医院的匹配度检测是腺□□、信息素和血液三项合检, 机器造价昂贵,比外面受法律制约只能用信息素检测的私人匹配库效率高出一大截,但医院的匹配度项目不会随便开出去,所以寻常人如果没有正当理由就未必有花费这几万块钱的机会。 湛擎拿过班朔手里的纸张利落地掏出手机付款,又不放心地问:「他的腺体很热,从昨晚发烧一直到现在,38.8度左右,降不下来。」 林开宇瞭然,戴上手套走到班朔身边,掰过他的头检查腺体,离得近了才发现上面的标记比刚才打眼一扫看到的更加震撼。 他挑挑眉,戏嚯地瞄了眼班朔,笑着说:「看出来了,你是真挺急着用的。」 湛擎一直注意医生的举动,心悬着,听到这句话没理解什么意思。 班朔瞟他一眼,林开宇接收信号,一本正经地收敛笑意,尽职尽责地说:「触诊有硬度,皮肤均匀泛红,标记结痂但是颜色偏深,初步判断是腺体轻度发炎,一会儿血检出来排除一下其他的问题,给你开一针消炎药,晚上差不多就能好。」 湛擎有点侷促地攥起手指,犹豫着问:「发炎,是不是我标记得太多……」 徐医生也站过来会诊,林开宇给他让出位置,闻言摆摆手笑着说:「不是,他这个就是个人体质问题。」 湛擎想到什么,又问:「那是不是以后要减少二级标记?」 不待医生发话,班朔率先不同意了。 这怎么行,光听着他就仿佛被人抢走什么重要物件似的,浑身不舒坦。 他说:「不用,跟那个没关系,是我腺体基础不好。」 林开宇揶揄着笑看班朔,真是没办法想像班朔谈恋爱时是这个调调的,说话温温柔柔,态度随和平顺,分明就隔着半步距离,却一副恨不得把眼珠子拿下来粘omega身上的架势。 要说是alpha易感期纾解后的生理性顺从,倒也合理,但林开宇毕竟是医生,见证过的案例数不胜数,类似班朔这样标记过后没被血性里的掌控感吞噬,顺从下没有丝毫寻常alpha那种隐隐高伴侣一头的上位优越,温柔耐心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尊重和爱护,凭良心说,少之又少。 他冒出点说不出的小感动,好心替班朔解释:「他不是分泌障碍吗,内部长时间的信息素干涸对腺体本身的代谢功能有影响,突然做标记他自身代谢跟不上,发炎基本上是必然的,后续吃点药促进代谢,定期复查,问题不大。」 他拍拍班朔的肩,笑道:「以后该标记就标记,不耽误,适应适应就好了。」 徐医生礼貌地凑到湛擎的身边看他的腺体,被上面同样密度可观的标记唬了一下,他敬仰地直直腰,对班朔有些佩服,感慨道:「分泌障碍刚痊癒就能多次一级标记,恢復得可以啊。」 林开宇一愣,低头看看班朔,问:「多次一级标记?」 说着也凑过去看湛擎的脖子,大略一数,数不够来。 初次标记会留存成一道疤痕永久「纹」在皮肤上,其他一级标记的都会随时间淡化癒合,但湛擎腺体上的「战损」程度竟是叫人一时间分不出哪个才是初次标记的咬痕。 班朔感觉他们两个人现在像动物园里开放的触摸区动物,被来回观察研讨还只能乖巧配合着。 他无奈承认:「嗯,是多次。」 具体几次不记得了,只记得第一次下口出了不少血,估计伤口康復后,湛擎腺体上的牙印会非常深。 「不是你等会儿。」林开宇伸手打下暂停,说:「你不是干性易感期吗?我以为你干性时期做一级标记就够离谱了,怎么你还标记多次?!」他感觉自己此刻才抓住事情的重点,难以置信地问:「你哪来的信息素?」 徐医生后知后觉,大受震撼:「干性易感?合着你没好啊?没好你怎么标记的?你哪来的信息素?!」 湛擎一会儿紧盯林开宇,一会儿又看向说话的徐医生,忍不住问:「什么是干性易感期?」 班朔察觉到湛擎的不安和焦虑,温声安抚:「等等我给你解释。」说完对林开宇道:「我也不知道,他给我做了二级标记后突然就爆发正常的易感期,信息素的量跟正常人没区别。」 第71页 林开宇脑子发懵,徐医生微微张嘴,喃喃问:「突然?有多突然?」 班朔想了想,如实回答:「二级标记结束后不超过半分钟。」 两个医生异口同声感嘆。 「卧槽。」 「卧槽?」 班朔客观分析道:「我猜是高匹配度造成的信息素诱导回应。」 林开宇二话不说将人架离座椅,恭敬地比了比门的方向,说:「您二位快去测匹配度,我在此地不会走动,快,咱们速速拿到结果,我给我老师打个电话。」 班朔没办法,拉着一同站起身的湛擎走出诊室,去了检查科室外排队等号。 湛擎被他牵着手,感觉短时间接收到太多陌生领域的信息量,大脑不知道要从哪开始处理。他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从信息素分泌障碍开始检索 。 班朔操作程序处理好签到排号,一侧头就见自家omega正在蹙眉看手机。 他笑着压下全是专业名词的屏幕,说:「我给你讲。」 湛擎恰好读完信息素分泌障碍的概念,腺体受药物、手术、肿瘤或心理等因素影响,信息素分泌功能受损或缺失,导致alpha或omega无法对外界信息素做出回应,感知力下降,易感期和发热期次数极少甚至消失,长期容易产生腺体有不可逆的损伤,有癌变风险。 他心里急躁,眼睛泛酸,忽然想通了很多事。 比如班朔身上几年如一日从不流出丝毫信息素的清爽,再比如交往后他那个岿然不动的腺体和遮遮掩掩不想标记的态度…… 班朔见他泛着水光的眼眶,没什么底气地扣住他的手,说:「我其实……」 湛擎突然打断:「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班朔对上他故作凶气的目光,一眼看穿深处的担忧难过和伤心,底气更是空荡,说:「客观原因是我了解自己的情况,知道这个病一定会治好,可能过程长短不好说,但不会有永久性功能缺失的风险。」 湛擎抿起嘴。 班朔瞧他带着气的可爱表情,微微弯起唇角,说:「主观上,整个病情解释起来就要跟你讲很多事,不是不想跟你说,只是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要从哪说起,而且如果订婚的一开始就告诉你我不能标记,在我看来就是在暗示你走上协议结婚的路,否则就是要你在我的病情和家族压力之间选择接纳一个,有种在压迫绑架你的感觉。」 他摸着湛擎修剪干净的圆润指甲,低垂着眉眼继续道:「困境不是你造成的,解困的关键却都压在你身上,你其实可以什么都不管自己全身而退,但你做不到,对不对?」 湛擎的酸涩消减不少,跟着班朔的思路回想当时的局势,虽然他对湛悉淳厌烦至极,可真要他什么都不在乎地离开,似乎确实很有难度。 但归根结底,是他自己的能力问题。 班朔晃晃他的手腕,温声说:「别怪自己。」 湛擎一愣,喃喃问:「你怎么知道……」 班朔笑笑:「表情这么明显,一看就猜到了。整件事你其实没有义务和责任去奉献,从头到尾你都没参与湛家任何事,我猜湛叔叔一开始也没打算给你什么合理的报酬,只是在利用你,这种情况,从人性角度出发你都没必要入局给他兜底。」 「而且我知道你对那些东西没兴趣,你想做的、擅长的从来不是那些,不擅长不是错,是常态。」 湛擎低着头不说话,胸口却好似被搬开一块压盖了许久的重石,想哭的冲动有捲土重来的趋势。 班朔轻缓地说:「所以我明知道你的难处还要引导你跟我真结婚。湛擎,我在趁人之危。」 湛擎怔了怔,反应极快地摇摇头:「可是我可以拒绝你。」他闷声说:「我本来也不想协议结婚,我就是想跟你正常地结婚,就算你跟我说有分泌障碍,我也不会……不会拒绝。」 班朔摸摸他的头,「那时我只当一切都是从零开始,交往初期要培养感情,要重新扭转你对我这个人本身的概念,从邻居朋友到男朋友,我以为需要一些时间,这段时间足够我把病治好。」他禁不住笑了一下,说:「但我没想到,你好像喜欢我挺久了。」 于是他就在湛擎清澈又急切的喜欢里一而再地做了没有味道反馈还拒绝标记的「渣男」,每天在窃喜和煎熬里交叉串频。 湛擎红着耳朵瞥他一眼,梗着脖子诚实道:「十一年。」 班朔一顿,眼睛微微睁大,重复着问:「十一年?」 湛擎不再看他,眸子移到天花板上挂着的叫号屏,动动喉结高冷回应:「嗯。」 过了半天,湛擎没听到班朔有什么反应,忍不住奇怪地回过头,就见班朔单手手肘撑着座椅扶手,手指虚掩着嘴唇,却还是可以透过指缝清楚地瞧出他嘴角热烈的弧度。 湛擎被他笑得耳朵更加胀热,重新将目光挪到别处,留给男朋友一个饱满且沉默的后脑。 【作者有话说】 班教授美坏了吧。你好大的福气。 我还欠着一章,好难还债哈哈哈,一会儿又要外出,今天不好说了,尽量写写~ 大家么么! 感谢在2023-10-04 20:01:23~2023-10-05 17:5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474372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页 第32章 运气 「96.77, 等会儿我拍个照。」林开宇掏出手机凑到徐医生桌边,把镜头对准整张纸,将a4纸上的所有指标数值都拍了个高清。 「我也来一张。」徐医生拿出自己的手机迅速跟上。 两人如同记者一样对着几张纸静默採访。 一边的班朔看得有点无语, 湛擎跟他靠坐在一起,抿着嘴,强制压下所有窘迫的情绪。 班朔趁着部分报告出结果的时候已经顺利注射过消炎针,现在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精神。 其实湛擎感觉他在打针之前就挺有精神的, 不然也不会时不时地问问事关「十一年」这个敏感词的细节。 湛擎被他问得没脾气,见他烧得嗓音沙哑却坚持寻根究底,寻得分寸得当点到即止, 神色里的快乐十分具有感染力, 其中还藏着些许怕男朋友烦躁的小心。 既可怜又可爱。 湛擎在心疼alpha这件事上恐怕没救了,对班朔的问题都看似高冷地应付着, 实则有问必答。 班朔自然看得出自己正在被omega耐心地惯着,于是嘴角的笑就压根没收敛过,直至此刻都浅淡地弯着, 活似天生微笑唇。 林开宇举起班朔的片子插进观片灯, 抽出胸口的笔沿着上面的腺体组织游走, 咂了咂嘴:「你还真别说,真正常了,一个月之前他这部分还狭窄呢。」 他在其中一块显影明显的管状区域打着圈, 说:「你看现在,跟没事人似的。」 徐医生脑袋凑近, 点头认可:「这基本上就是正常alpha的情况了。」 他问:「老陈什么时候来?」 林开宇说:「快了吧, 刚才说已经过来了。」 林开宇的重心不在匹配度上, 但这是他恩师近些年一直在研究的议题, 听了湛擎和班朔的基本情况后, 还在国外的老教授派了自己的「大弟子」过来加入参观队列。 正说着,被念叨的陈医生就敲开了诊室的门。 陈副主任以前在松川授课,算是班朔的老师,人一进来班朔便站起身打了招唿:「陈老师。」 陈医生笑着拍拍他的肩,说:「终于脱单了,不容易啊。」随即看见一旁同样站起身的湛擎,温和地点点头,「你好。」 湛擎心里稍稍紧张了一瞬,面上淡定回应:「您好。」 大家寒暄几句便直接进入正题,徐医生拿过报告一一审阅,瞧见96.77的结果单子时挑挑眉,将上面每一项复杂的检查数据都看了一遍。 不愧是专攻这一领域的大佬,见过大世面就是会比其他人更加冷静。 屋子里没人说话,分明不是严重病情,氛围却安静得令人脖子发麻。 湛擎紧紧盯着陈医生的表情,生怕瞧出一丁点负面的变动。 班朔适时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安抚地把玩他的指节。 陈医生放下手头的纸拿起另一张,手指指着几串数值说:「这几项尤其高,比其他85以上的情侣都高一截。」 「这类数据,一般一级标记几乎没有痛苦,而且有极强的致瘾效果。」陈医生放下a4纸看向两个人,重点看着湛擎。 其他两位医生也跟着移去目光,六双眼睛齐刷刷投射过来,湛擎顿觉坐立难安,硬着头皮刚想说话,班朔先一步替他回答:「是,没有痛苦,信息素响应很快,我的分泌障碍是因为诱导回应吗?」 陈医生配合地顺着他的话题说:「对,主要是你们这个契合表现比较特殊,信息素的重叠性很高,这样的情况下他突然给你二级标记,就相当于给你打了一针高浓度的浸润。」 湛擎问:「什么是浸润?」 陈医生微笑着解释:「是一种治疗分泌障碍的手段,一般针对非常严重不能吃药的特殊患者,我们会先给患者做基因测试,专门配置适合他的药剂,再向颈腺直接注射药剂激活腺体组织,你的信息素跟他的太契合,功能上很贴近要配置的这个浸润剂。」 林开宇说:「93那对情侣就跟你们很像,也是因为类浸润原理,beta被诱导分化成omega了,那时候人都二十多了。」 湛擎愣了愣,没想到二十多还能再度分化,第一次对高契合度的威力有了概念。 「诱导分化……」陈医生沉吟了一句,若有所思地拿起湛擎的检查结果,想了想,问:「你小时候侧过预筛吧?」 湛擎对上医生眼镜后的眸子,怔愣着点头:「嗯,做过。」 陈医生问:「什么结果?alpha?」 班朔也顿了一下,无意识地直起腰。 湛擎意外地承认:「是,九十多的概率是alpha。」 「啊?」徐医生和林开宇同时震惊,靠到副主任身边看他手里的报告。 林开宇不太敢信:「九十多的概率是alpha怎么能分化成omega,你们学校当年没搞错样本吧?」 班朔张张嘴,感觉手脚开始发冷,说:「因为诱导分化。」 陈医生瞅瞅他嘴角消失的笑容,又看看本就表情不多的湛擎,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测:「是,你男朋友的激素情况不太好,青春期激素供给不足导致生殖腔发育不良,腺体周期紊乱,周期数据波动起伏很大,以我的经验来看,他的生殖腔不像是高概率omega的那种发育不良,更像是本来不具备这个条件,分化后在激素促进下才紧急赶工出来的。」 他把纸递给班朔,说:「你看他的omega激素和周期值,我遇到过类似的案例多是分化异常才会有的。」他推推眼镜,察觉到班朔低沉的情绪,轻声问:「你俩青春期接触过对方的信息素?」 第73页 湛擎半晌说不出话,只定定望着眼前虚空的桌角。 青春期何止接触过,整个青春期都是时常见面的,但班朔向来自律,信息素从不外漏,直到15岁那年。 车里的易感期,失控了二十几分钟的林间湖泊,回家后连续燥热了三天的身体,和那场与预筛截然相反的分化。 原来如此。 原来预筛没出错。 两人都不说话,林开宇对班朔还算了解,这人眼下所有的温柔消失殆尽,只垂眸死死看着手上的数据,一看就是心情差到极致,估计还真是因为他才给人家一个alpha诱导分化成omega了,看他对男朋友那个劲儿,这会肯定自责得脑袋嗡嗡响。 林开宇咳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地挠挠头。 徐医生不明状况,为缓解氛围里莫名的消沉静静地喝了口水。 班朔一行一行地读过湛擎所有的结果,每遇到一个上下箭头都仿佛戳在自己胸口上,喉结不住滑动,甚至不敢看身边人一眼。 如果不是因为那次易感期,湛擎就不会遭受这么多不必要的苦,现在也会是个优秀的顶级alpha。 如果不是因为他…… 「如果我是alpha……」湛擎的话一出口班朔心里就抖了抖,他微抬起头终于将视线落到身旁,湛擎注视着陈医生,神态平静地问:「再跟班朔在一起,还是会被诱导分化吧?像93分的那对情侣那样。」 陈医生笑笑,确认道:「会的,高契合度会自发性地进入alpha和omega的稳定契合模式,其中一方不符合这个模式,就会有人被诱导分化,国内外我所知的例子里没有一个例外,目前这部分的研究还没有实质性突破,至今不太清楚被诱导的逻辑因素。」 湛擎瞭然地点下头,又问:「班朔的分泌障碍还会復发吗?」 林开宇是这方面的专家,赶紧解答:「不太可能了,除非你不再标记他。」 湛擎抿抿嘴,进一步确认:「他还在发炎,我们最近是不是不能做标记了?要多久?」 林开宇不知怎么的,听见这个问题竟是替班朔松了口气,慈祥地笑了笑,说:「近一周吧,炎症消下去之前都不要标记了,腺体尽量别沾水,涂点消炎的药膏,之后就没什么了,三个月带他来复查一次,看看指标。」 湛擎牢牢记住,郑重应道:「好。」 两人的情况基本上都在数据里,该分析的也都分析得差不多了,待人走后,林开宇长舒一口气,埋怨道:「老陈你也真是的,你看给班朔吓的。」 陈医生从容潇洒地从衣兜里摸出块糖,撕开包装扔进嘴里,颇有些高深地说:「瞎操心,我看问题不大。」 班朔觉得问题很大。 他一路上沉默得像个锯嘴葫芦,每次想开口都会在心里率先驳回,反反覆覆,愧疚和自责压得他喘不上气。 湛擎分化的那段时候如何难过如何痛苦,又是用了多少时间彻底释然,他比谁都清楚,当时他也比谁都心疼。 可到头来,那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自己。 要不是他那场该死的易感期,湛擎会如愿以偿成为内心里准备了许多年的alpha,多年后的今天也不会轻易成为湛悉淳和夏琢那种货色惦记的工具,更不会被不规律的发热期折磨十一年。 湛擎一直关注着班朔的状态,即便没有交流,只肖一个蹙起的眉峰就足够他读取到班朔沉甸甸的懊悔。 他表达力算不得敏捷流畅,这一路不说话也是在认认真真地打腹稿,在心中罗列了小一百字的交流大纲,车刚在车库停稳,湛擎就拉住想开门下车的班朔。 手腕被温热的手指攥着,班朔低头看了看,整理一番杂乱的心境,提起微笑看向他。 湛擎到嘴的话卡住一瞬,不太高兴地抬手压下班朔的嘴角,说:「你现在不想笑,不要勉强自己笑,我不喜欢。」 班朔唇面拉平,听话道:「好。」 班朔不敢直视湛擎眼睛,艰难滞涩地说:「对不起,是我那次易感期……如果我没带你出去,你就不会……」 「那你还会喜欢我吗?」 班朔的话被打断,愣愣地抬起头。 「我不是omega,是一个alpha,你还会喜欢我吗?」 班朔没有犹豫,说:「会,你是什么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感情。」 他自己意识到的喜欢可以追溯到八\\九年前,可幡然醒悟的下面是更多年的积累和发酵,所以无论湛擎是a还是o,到了那个节点他还是会走上一样的暗恋之路。 「如果我们两个都是alpha,你会愿意跟我在一起吗?」湛擎的眸子真挚坦率,仿若晶透的深棕色宝石,让人无法移开被吸引过去的目光。 班朔当真设想了一下,都是alpha,湛擎哪怕还会被湛悉淳利用,恐怕联姻也会变成和omega结婚,那时他没什么趁人之危的空间,可即便如此恐怕也无法忍受湛擎跟别人成家,跟别人做标记,腺体里注入别人的信息素。 想想他就后颈发胀,仅仅是幻想中的怒火就能够烧灼到现实里的他。 他还会想办法插手的,纵使是alpha,也得是他的。 班朔笃定道:「愿意。」 湛擎笑了一下,说:「那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我还是会分化成omega,比起二十多岁突然二次分化,我感觉现在这样更好一点,反正我已经适应了。而且就像你说的,我想做的事一样没落下,我也没感觉做一个omega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就算我是一个alpha也不见得就能有什么区别,可能些事或许会和现在不同,但也可能因为我是alpha反而变得更加困难复杂。」 第74页 湛擎破天荒一口气说了一大串,最后轻声道:「哥,我现在很好。」 班朔眼底酸热,倾身吻上湛擎难得利落的唇,舌尖上的引导和缠绵与从前一般无二,爱意还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能吻得出来,在温柔和缱绻后还是会渐渐转成激烈和浓稠。 湛擎还是喜欢自己的湛擎。 班朔被吻得唇肉鲜红,抵着湛擎的额头喘着气,哑声说:「我的运气……」他轻手抚摸着湛擎的脸侧和耳垂,呢喃着:「好得有点吓人。」 【作者有话说】 谁说不是,湛哥世界第一好。 卡文卡懵了,废稿一千字仿佛在割我肉,谁懂 狠狠么么! 感谢在2023-10-05 17:53:36~2023-10-07 01:0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途安 20瓶;江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心疼我 回到家, 退烧成功的班朔十分勤快地做了顿丰盛的晚饭,照例多是湛擎爱吃的菜,湛擎为避免自己厨房刺客的体质重现, 只给班朔分担了洗菜切菜的任务,导致做出来的烧豆腐和茄子煲的品相稍显崎岖。 饭后,湛擎洗过手拿着药膏凑到班朔颈侧,细緻地将自己亲口咬出的伤口涂抹均匀, 透明的胶状药触感微凉,腺体感知敏锐,凉得班朔不甚明显地瑟缩一下。 湛擎唿吸的热气洒在上面, 除了药物的刺激味道, 仍能嗅出林间湖泊和雨后竹林交织在一起的清爽气息。 班朔的代谢速度确实偏慢,标记结束一天一夜, 湛擎身上已经不会散发出任何信息素味,自己的或者他家alpha的,都已经被omega腺体的特殊运作机制掩藏起来, 自此, 只要不是班朔, 湛擎就不会对任何人释放的信号给出回应。 湛擎抽出一张纸巾擦掉手上多余的凝胶,问:「你之前一直在吃药吧?」 班朔不再遮遮掩掩,老实点头:「嗯, 吃了一个多月。」 湛擎看着他,眼神中的温和被下三白衬得有些迫视, 可班朔可以自动屏蔽干扰, 立即接收到其中的心疼和担忧。 湛擎问:「疼吗?」 班朔感觉手头空荡荡的不太舒坦, 靠近湛擎将人抱进怀里, 说:「疼, 不过也不是一直疼,吃过药疼个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湛擎想起班朔让他做二级标记的那天,想必也是疼着的,为了安抚自己的发热焦躁还是让他咬了下去。 如果没有所谓的类浸润,那之后的班朔会经歷什么…… 想着想着,湛擎仰起头亲了亲班朔的嘴角。 「为什么会得分泌障碍?」 班朔侧过眸子看着湛擎,又偏开看向别处,似是在思索从何处开始解释。 「按照心理医生的分析,我是在用这种方式对抗父母留给我的阴影。」他笑了笑,说:「但我真不觉得那些事达到了阴影的程度。」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说:「医生还说我是在自我否定的同时,以这种方式自我挽救,他觉得我对于我爸儿子的这层身份产生排斥,潜意识里用分泌障碍从根源扼制,扼制自己与他相像的所有可能。」 湛擎安静地听着,目光定定地望着班朔的眼睛。 「我爸出轨是我先发现的,好像是11岁那年。」班朔仰靠着沙发背,说话间喉结滚动,嗓音流出些许倦怠,「我出去打羽毛球比赛,队伍配合失误没晋级,我就提早回家了。到家正好看见他开车离开,副驾坐着别的女人。」 漂亮的眼睛里即便含着状似随意的笑,其中的不屑和愤怒依旧不可忽视。 「我就让司机开车跟着,去了他的另一个房子,确认了他出轨的事实。之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事肯定要告诉我妈,但是我妈和我一样,一直觉得我爸是个可靠负责的人,他们感情很好,起码我妈对我爸是有很多依赖的,我不确定她知道那些会是什么反应。」 湛擎抓着他的手,入手的指尖泛凉,他收拢掌心紧紧焐着。 「我主要感觉……很可笑,说实话,那之前我对自己父母感情好这件事有种莫名其妙的骄傲,甚至觉得我的成长、性格和生活环境很大程度受他们两个的影响,经常感觉自己很幸运。」他嗤笑一声,说:「结果都是假的。那年我还没来得及跟我妈渗透什么,她自己就先发现了,她发现的女人和我看到的还不是同一个人。」 湛擎愣了愣,问:「不是夏琢他妈?」 班朔勾唇笑了笑,摇摇头:「夏琢他妈是半年后才被我妈查到的,他把人藏得很好。」 「那之后陆陆续续,能叫得上名字的omega查到了十多个人,有一个还是当年很火的偶像歌手。其实这些事,他做也都做了,让他改根本不可能,我妈最应该做的就是及时止损,把所有能掌握到自己手里的东西都收拢好,别被他算计得太彻底。」 想起那几年的生活,班朔觉得忽远忽近,一些记忆格外清晰,一些当时看来痛苦不堪的心情又模煳不定,那时以为会记一辈子,但人类好像有着什么痛苦屏蔽机制,致使他现在对曾经的感受大多蒙着一层纱。 他说:「但她想挽回,所以有一段时间每天献殷勤,照顾他,体贴他,还主动做饭送饭,变向监视他,时不时就要给他打电话问他的行程,还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总是话里话外地试探他的底线,挑战他的耐心。」 第75页 「后来我爸对她冷战,她就开始破罐子破摔地发泄,变得非常暴躁,在家里砸东西,砸他,然后注意力忽然全天候转移到我身上。」 湛擎随着他的描述将这些情景对号入座,竟是根本无法想像现在强势大气的连阿姨会有什么堪称歇斯底里的行为。 他没太理解,问:「为什么会转移到你身上?」 班朔垂下眼,笑容淡了下去,平静地说:「因为我是她儿子,她知道夏琢这个人后,嘴上说不放在眼里,说那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杂种,但其实很担心我被夏琢的存在压下去,希望我把每一件事都做到极致优秀,让人无可挑剔,尤其要让我爸无话可说。那几年,我只要做了学业和特长以外的事,她就会趁着我不在给我销毁。」 湛擎心里莫名咯噔一下,脑海里忽然闪过很多年前班朔的一个爱好,手作模型。由于时间太过久远,且班朔也不再接触这个领域许久,湛擎就把那些精緻的楼房模型和纸制园林造景都埋进了记忆深处。 小时候自己还在班朔家参与过,做了几个不丑也不好看的水池,最后都被班朔的巧手调整过形状,他只有在做装饰用的小石头时才显示出几分天赋。 湛擎轻声问:「纸膜?」 班朔:「嗯,我做的那些都被我妈给烧了。」 轻巧的一个烧字仿若千钧,湛擎哽了哽,他太清楚那些规模硕大的模型耗费了多少心血,完成度和精细程度足以称得上艺术,他见过班朔画草图,画精准图纸,看过他准备纸板,涂色,打板,晾晒,拼合……拼得手指尖都磨出了茧子,带着手套热得雪白的手背起小疹子。 一幕幕细节在他脑中迴荡,越来越多的印象涌现,那时他的惊嘆和敬佩,还有源自心底浓浓的骄傲和强烈的欣赏…… 原来那么多那么多的成果,都已经被烧掉了。 班朔看上去没多少惋惜和怨恨,语气淡淡地说:「我其实怪过她,从一开始同仇敌忾地恨我爸,到后来看她上赶着讨好,看得我心烦,再后来她抓着我不放,把我当成救命稻草,我的心态变化让我自己害怕,她是我妈妈,无论如何我以为我都会为她考虑,都会支持她,但那时候我每天面对她,感觉……感觉有点窒息。」 湛擎的手在他的陈述中降了温,此刻不比班朔热多少,他凑近几寸抱住班朔的脖子,不会说安慰的话,就只能安抚地搂着他。 班朔懒散地窝在他的颈侧,自己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还有闲心亲一口眼前热乎乎的腺体。 「后来我爸想把她送进国外的精神病院,说起来有点夸张,但是那天我对我妈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瞬间消失了,我只想着比起进精神病院,我更希望她留在我身边,哪怕就这么管着我也没关系。」 如果是十年前让班朔这样和湛擎坦诚聊天,他可能还会红一红眼眶,但如今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他和妈妈还是胜利的一方,所以他还能笑得出来。 「姑且算是好事吧,我妈知道之后突然醒了,开始专心回归集团,对我爸失去所有期待,这么多年,我爸的话语权已经基本上被她和我舅舅压缩得差不多了。」 他玩捏着湛擎的手指,轻描淡写地说:「大概就是这些事,分泌障碍十年前就有了,那时候断断续续治过一段时间,但那时候我没什么耐心,信息素对我来说也不是很重要,不受其他人的干扰反而更轻松,就不治了,但我每年都去检查腺体,所以知道情况不严重。」 客厅里静默几息。 「哥……」湛擎脸颊贴着他的额头,心口酸涩难耐,自己和班朔号称发小朋友十多年,可他竟然对这些事全无所觉。 固然是班家在有意隐藏,可他连班朔的情绪变化都没察觉到。 他低沉地说:「我都没发现过。」哪怕有一次看出班朔的难过呢? 班朔笑笑,「我每次见你都是一天里最开心的事,那几年去找你,都是我难得的放松活动,怎么可能被你发现。而且你还小,跟你说那些也做不了什么,不过多一个人跟我一起干熬着,没必要。」 湛擎不说话了,长长的睫毛晕开一片兀自懊恼的小阴影,班朔瞧见,笑了一声,温声问:「心疼我?」 湛擎瞅瞅他,诚实应道:「嗯。」 班朔撑起上半身亲亲他的唇,反过来哄道:「都过去了。」 湛擎抿起嘴,盯着手底下的沙发眨眨眼,復而很快抬眼,动作利索地脱掉班朔的上衣,脱得人有些发懵。 衣服脱离,视线恢復正常,班朔纳闷地问:「怎么了?」 湛擎闷声道:「我不会说话。」说着,把自己身上的进度追齐,「所以做一下。」 没提还好,提起这个班朔就开始脑子升温,他说:「可我现在……没法标记。」 湛擎理所当然地点头:「嗯,我知道,不标记……也行的,就只做。」 屋子里开着窗,穿堂风擦过湛擎的后背,激起几分凉意。他摸摸自己的肩膀,不太好意思,确认地问:「做不做啊?」 班朔理智一扔,抱住人亲了亲,替他挡住大半的晚风,想到明天是周六,沉声商量:「不止一下行不行?」 湛擎乖乖地点下头,「行,但我明天下午要去加班,别……别太久了。」 班朔动作小心地把人送进沙发,鼻尖擦着鼻尖,得寸进尺:「在这可以吗?」 第76页 湛擎揪着他的裤兜边沿,一言不发地点了下头,瞧着有几分犹豫,眼珠却分明亮晶晶地闪烁着期待。 班朔笑着,再也禁不住诱惑吻上他柔软的唇珠。 【作者有话说】 有些闸一旦打开,就很难关上。 来迟了,抱歉,最近家里有点事,更新可能会晚一些,欠的债我会尽快还上~ 今天温柔么么~ 感谢在2023-10-07 01:04:07~2023-10-09 01:2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脏衣服 湛擎因为发热期请了太多天的假, 周六中午就到实验室追赶进度。 如今夏琢出事,公司给安排了一位新人顶替位置,还多招了四个其他领域的人手, 至此传感器项目组的规模正式扩大,实验室等级提升,湛擎从软硬体的顶樑柱转成了项目负责人,压力骤然减轻, 就连门口的保密措施也连续升级。 他从it部领了新电脑,加密监控全方位保密的新机,导入旧数据耗费了一些时间, 待他补齐近期实验进度时外面天色已经暗淡青蓝。 湛擎默默坐在操作台前继续赶了两个小时的硬体工作, 放下焊机时窗外幕色漆黑,对面的写字楼灯火通明, 乌蓝的楼架与亮白的灯光积木般堆叠,映着里面或行走或开会的人,从前湛擎一看这幅景象就会焦虑, 今时今日再望过去, 心境出奇平和。 他脱下工作服晃晃脖子, 昨夜操劳过度的后腰经过一下午的僵直加班,令湛擎彻底失去往日的灵活,从椅子上起身使不上力, 差点原路坐回去。 他撑着桌台慢慢直腰,站在空地做了四组拉伸才能姑且行动自如, 起码面上看起来是自如的, 里面一些不可言说的异样感受已然被湛擎适应得可以忽略不计了, 毕竟之前经歷了整整六天的考验, 昨天没有标记的几个小时与之对比起来根本不足挂齿。 另一边的「罪魁祸首」也没能赋闲在家, 班朔的课程在周五结束了期末考试,此时他正在办公室批改考卷和期末实验的项目报告。 湛擎拎着晚餐敲开办公室的门时,班朔正拿着红笔蹙眉在卷子上画叉,眸子里的不满掺杂许多的难以理解。 见到来人,班朔面上的压迫感荡然无存,立刻挂起松快的笑意。 湛擎走到桌边,将食盒放得远些免得沾到整洁的卷子,问他:「要批到很晚吗?」 人就站在手边,班朔顺理成章地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腰,仰起头,沙哑的音色听上去带着几分故意为之的悽惨:「嗯,刚结束实验室的活,才批四张。」 湛擎禁不住弓下腰亲亲他,问:「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班朔引着他坐到自己腿上,说:「帮我算卷面总分吧。」 「好。」 湛擎单手撑住椅背,另一手环上他的颈侧,微闭着眼难捨难分地舔舔他的唇缝,仿佛是在礼貌敲门,班朔勾唇,露出恭候多时的舌尖,缠绕挽留着进来串门的「熟客」。 正吻着,湛擎睁眼瞧见不远处的图书馆大楼,想退开却又被班朔穷追不捨地咬了回去,他无奈地捂住班朔的嘴和下巴,仔细看看对面,两栋楼离得够远,看不清什么细节。 手底下的唇肉擦动,班朔含煳不清地说:「那边没人,自习室和办公区不朝这个方向。」 湛擎垂眼看他,捂嘴的手收回,握着座椅靠背的指尖传来熟悉的面料触感,他收紧力道揉捏两下,侧眸看去,怔住一瞬。 「我的衣服怎么在这?」 班朔闻言,讨吻的动作不自然地停顿下来,无需回头都知道椅子上挂着的衣服是什么,今天一到学校就进入繁忙节奏,疏忽大意忘记收了。 他轻咳一声,坐抱着人的姿势不变,伸手收整好卷子,又忙忙活活地弓身去拿餐盒,若无其事地问:「买了什么吃的?」 明明是他自己在四十分钟前跟湛擎点名要的牛肉三明治,这会儿倒是忘了。 湛擎好笑地看看他,抽出自己的衣服,黑色的防雨外套装饰着亮银色的反光条,前段时间下雨时他短暂穿过一两天,但是雨天穿着闷热不透气,蹭脏后就麻烦阿姨拿去送洗,以后不打算再穿了。 他拎着衣领,忽然发现袖口处蹭到的墙灰还在上面,纳闷问:「没送去洗吗?」 班朔依旧在一板一眼地拆晚餐,细緻妥帖地拆好两个三明治的包装,分别将准备好的纸巾垫在下面,转而开始着手给果汁插吸管。 湛擎见他一副装聋作哑的架势,嘴角含着浅淡的笑,单臂强势地拢过班朔的脖子,迫使他转向自己,低头问:「你拿我脏衣服干什么?」 煳弄战术失败,班朔被湛擎锁着脖子,干脆嵴背松弛下来,下巴放松地架在他的胸口,长期搏击训练下精心雕琢出的胸肌此时略微发着力,质感在柔韧和柔软之间,垫上去非常舒服。 班朔坦诚道:「闻味道。」 湛擎一愣,「闻什么味道?」说着自己拿到鼻子前嗅了嗅,除了残余的衣服面料的味道闻不出其他特殊气息。 「现在早没了。」班朔搂住他的后腰,手不闲着,说:「之前上面有你的信息素味儿。」 湛擎攥衣服的手收了收,耳尖发热,小声问:「你,你闻我衣服干什么……」 第77页 班朔厚着脸皮大方承认:「忍不住总想闻,确实有点变态,但那时候我的信息素也没法用,直接去闻你的腺体,跟找罪受没什么区别。」他的手指顺着湛擎光滑的后颈划到下颌线,又游走到劲韧的脖颈前,轻点在跳动的脉搏上,说:「所以就偷偷留了件你穿过的衣服。」 精緻的凤眼上抬,指尖温柔地擦过湛擎的左侧耳根下方,暖热的器官上印着一圈凹凸的齿痕,其中两颗犬齿的位置最深也最明显,他气声继续道:「领子那里……最好闻。」 湛擎被他摸得小幅度颤了颤,唿吸不自控地加重。 「可惜了,那个面料挂不住味道,没几天就散了。」 班朔逐渐放肆的手被一把抓住,湛擎脸颊晕开浅淡的色泽,像是埋怨又像是惋惜地说他:「别摸了,你现在又标记不了。」 班朔轻笑,从善如流地收敛,啄了一下拽着自己的手指。 湛擎忍着害羞真挚地盯着他的眼睛,说:「现在不需要衣服了吧,等你炎症好了,可以直接咬我……」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太主动,越说越不好意思,声音便愈发减小,但紧贴着他的班朔却听得一清二楚。 班朔有种肉食勐兽被隔着笼子拿肉戏耍的复杂感觉,突然想狠狠咬住眼前乖得不像话的人,他直起腰凑到湛擎腺体旁,半漏出犬齿犹豫克制了数秒,终究只是温柔地亲了亲,在自己的咬痕上舔舐几下。 湛擎手指插进他的髮丝间,歪着脖子配合,像个正在被舔毛的老实小兽。 班朔在湛擎身上温存了一个短促的晚饭时间,身心能量都补充完毕,重新上紧发条,继续陷入汇总期末成绩的奋斗当中。 湛擎拉着椅子坐在旁边,一个个帮忙核算最终的总体分数,不禁一次次感慨松川学霸们的学习能力和认真态度。 算着算着,转头就见班教授批卷批得直黑脸,神情冷肃眉峰微蹙,画红线的动作明显夹带情绪,显然和湛擎的评价天然两极,对学生的答卷情况十分不满意。 湛擎难得见班朔这么丰富的情绪,放下笔靠着椅背独自安静地欣赏了一阵,没打扰他。 班朔处理好手上这份试卷,余光里的视线很难忽视,他侧头对上湛擎带着笑的猫眼,挑挑眉问:「怎么了?」 湛擎说:「看你不高兴,答得不是挺好的?都没有80分以下的。」 班朔眉眼下沉,「好什么好,用一整堂课讲的案例,考试就答了个自创答案,还不对。」 湛擎轻笑,班朔望着他,莫名也跟着笑,「笑什么?」 「我记得你刚做老师的时候,觉得期末考90分以下就是没学。」多年过去,严厉如班教授也有所妥协了。 班朔整理起所有批改好的卷子,长舒口气,说:「毕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叫湛擎。」一教就会,一讲就通,错过的题绝不会错第二次,简直是梦中才有的好学生。 班老师一对一教学的旧时光久远得有些模煳,湛擎勾唇笑笑,接过最后几张纸按照人名核算成绩,边记录边说:「那个时候我其实是想跟你坦白。」 找了个蹩脚藉口请班朔给自己讲难题,结果憋了许久的话犹犹豫豫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活生生让班老师教了自己一整个学期。 班朔开电脑的手停在半路,问:「坦白什么?」 湛擎垂着头写成绩,抽空回答:「坦白我喜欢你。」 班朔放下手,努力回忆当初的种种过往,感觉自己错过了八百亿。 「最后为什么没说?我做什么了?」湛擎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想开口最终却没能如愿发展出什么,班朔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某个不经意的言行打散了触手可及的感情萌芽。 湛擎将记好的表格递给他,说:「你说以后都不打算结婚,也觉得谈恋爱没什么意思,我就没说。」 班朔听着,牙根隐隐泛疼,很想回到过去上一些必要手段给自己醒醒脑。 他咽下无尽的懊恼将湛擎的滑轮椅拉到近前,讨好地亲上去,轻声检讨:「怪我,以前嘴太硬。」 湛擎笑着握住他的下颌,撵磨他的唇肉进行活体质检,随后点评道:「我亲着挺软的。」 班朔轻笑,顺势加重力道,直吻到人接应不过来才堪堪住口。 湛擎微喘着气,眸光描摹他的眼珠,问:「当年如果我说了,你会同意吗?」 班朔想了想那年的自己,二十来岁不怎么成熟,理性脑发育阶段,分泌障碍初期,还没看清心底深处蒙着纱的爱慕,如果突然被湛擎表白…… 他肯定道:「会,估计我甚至不会犹豫几秒。」他揽着湛擎的脖子吻上他的嘴角,说:「不过那时候你还没成年,我可能亲你一下都得慎重考虑考虑。」 如果像现在这样对一个十七岁男孩儿动手动脚,多少都有几分禽兽了。 湛擎揪住他的衣领,闭上眼缠吻过去。 那时的湛擎也还年轻,青春期的年纪更加无所顾忌,真要是交往了,他不会给班朔过多顾虑的空间。 就像现在这样。 【作者有话说】 四捨五入,他们俩亲了一整章。 我天,卡了六个小时的文,坐得脖子疼哈哈哈,我愿称之为世纪大卡。 今天轻轻么么~ 第35章 爱情罢了 「吃好了?」班朔放下纸巾看向旁边已经开始喝水的湛擎。 第78页 「嗯, 定了要请多少人了吗?」 两人同步站起身,班朔跟隔壁桌的助理点点头,带着湛擎朝门外的停车位走。今天他们的行程被安排得严丝合缝, 从上午一直到黑夜,几乎没有闲着的时候。刚吃完早饭,必须要马不停蹄地开始赶场。 「一二百人吧,不会有婚礼请得那么全。」 湛擎一听, 感觉眼前直冒黑点,订婚宴就要请一二百人以上,正式婚礼只会数倍翻涨。 他抿抿嘴, 问:「婚礼能再等等吗?」 班朔轻笑一声, 搂住他的腰同意道:「能,再拖一拖, 起码得拖到明年。」怎么样也要等湛擎实验室成果有定数了再着手准备。 湛擎侧头看他,确认似的说:「结婚证不用拖。」 班朔没忍住笑着亲上他的脸颊,说:「放心吧, 我比你急。」 前段时间湛擎的爷爷湛炳志恢復了□□成的清醒, 体力也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虽然还需要轮椅辅助,但用来思索和判断的精神头已经非常充足。 于是在湛悉淳全天候孝子床前亲自伺候的攻势下,老爷子的心彻底偏出一个可观的弧度, 连带着对班朔这个某种意义上的救命恩人也十分满意,亲自嘱咐要重视联姻关系, 光一个订婚宴就要将一切都做到极致, 甚至包场了一家会员制酒店。 班朔也在这期间委婉地给湛悉淳提了些建议, 他大受启发, 趁着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大肆扩张事业版图, 现阶段仅仅是起步的简单动作就已经让湛悉岩提前焦头烂额,湛悉淳一边给对手翻云覆雨地施压,一边借着老人的关系网趁势扶摇直上,几乎是在体验人生第二春。 他高兴得没什么发泄口,不好高调宣扬,暗自窃喜的滋味不太好受,就加入老爷子的阵列,给订婚宴的铺张添砖加瓦。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湛家多么重视湛擎这个「便宜」儿子,或是干脆认定他们为了攀上连氏集团的高枝不遗余力。 受邀参加宴会的人有几分真心祝福不好说,但出席时必定带着十成挂在表面上的恳切真挚和近百成的社交目的。 比起那些粘手又疲惫的仪式和人脉经营,班朔更心疼湛擎,如果非要有一个仪式,他宁愿用最少的人和最低调的布置,只为有一个空间和机会让他公示自己对湛擎的心意,而不是在物尽其用的奢靡之下遮掩着无尽的非议。 他不喜欢别人对湛擎的猜忌和看法。 反而是湛擎自己格外通透,依旧坚定自我,不忘开解班朔:「他们怎么想都无所谓,反正嘴上不敢说出来,我自己开心就行了,他们又不是我未婚夫。」 简单一句「未婚夫」成功取悦了未婚夫本人,从早上听见这话到吃完饭,班朔嘴角的笑就没松懈过。 今天周末,两人被婚宴团队安排了结婚照拍摄的日程,一天不可能拍完工作室精心设置好的最高标准方案,一整个周末估计都要耗在这个事上,按照两人各自繁忙的事业节奏看,下周搞不好还要继续。 班朔的助理开着专门调来的商务车,副驾坐着婚宴工作室的项目负责人,正在给后排的两个人介绍今天的流程。 湛擎努力专心地听着,一套「几点去哪拍什么主题预计多久」的连招下来,昨晚熬夜加班的后劲逐渐显现。 班朔撑着下巴看看迷迷煳煳的湛擎,轻声对负责人说:「发给我吧,我看看。」 女生利落点头不再出声,把整理仔细的行程发给了班朔。 车开了十几分钟,先停在了松川大学附近的一处公寓楼下,一位梳着飒爽挂耳短髮的女孩子穿着淡紫色连衣裙站在门口,见到略显陌生的黑色车愣了愣,车门自动打开,班朔抬手示意座位里熟睡的湛擎,轻缓地冲着门外招了招手,让她上车。 湛澄看清里面的景象,笑嘻嘻地安静爬上车,自动自觉坐到最后一排,全程静音无声,路过班朔时还弯起一道古灵精怪的调侃微笑。 班朔无奈,失笑着摇摇头。 在湛澄看来,拍结婚照可以算得上一件大事,应当非常重视,一听哥哥要去进行如此至关重要的活动,当即举手表示要参与围观,哪怕做个小跟班也行。湛擎向来顺着她,就在今日同行人中多加了一个妹妹。 湛澄望着班朔紧盯旁边座位的侧颜,嘴角扬到极致,掏出包里的手机拍了张照,九点半的阳光恰巧避开楼宇和遮光帘的遮挡,从驾驶位的玻璃穿透进来,洒在湛擎的脸上,正睡着的人被晃得蹙蹙眉,班朔察觉到他的不适,撑着下巴的手掌顺势上抬,精准地遮住直射他眼睛的光线。 湛澄心里惊声尖叫,手上反应迅速地开始连拍,随即趁着车里不能聊天的限制直接着手p图调色。 湛擎一直睡到第一个目的地,是个以环境优美着称的私人马场,原本是不对外开放的地方,但产权人是开远集团的小儿子,和湛擎在一个学校留学,比湛擎小五届,一个读研的时候另一个才上大一,为数不多的交集就是那人谘询湛擎的选课建议和经验,顺便白嫖了一份他不用的二手教材。 今天无偿白借场地,姑且算是还人情。 车停好后湛擎醒渐渐过神,正要下车时侧头看见后排笑眯眯的妹妹,动作一停,意外地问:「头髮怎么剪了?」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湛澄摸摸头髮说:「大学开学不是有军训嘛,短髮方便,好看吧?」 第79页 湛擎点头:「好看。」 三人前后下车,湛擎想起什么,问她:「驾照考完了吗?」 湛澄嘻嘻笑着从手包里掏出小黑本晃了晃,得意道:「全满分过。」 湛擎见她笑得可爱,伸手摸摸她的头顶,说:「给你买的车到了,让人给你开到公寓?那有停车场吗?」 湛澄拉下他的手,瞅瞅旁边的班朔,凑近她哥,神秘兮兮道:「车先不急,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着打开手机,将自己完美调成电影质感的图片翻出来递给湛擎。 湛擎低头一看,画面中自己歪头躺在舒服的商务座椅上,隔着过道的班朔正专注地看着他,手掌半举起,晶莹的光打在他冷白的手背上,反着细碎的暖橙色,自己在方寸的薄影下睡得安稳,滤镜下饱和度提高,偏昏暗的车厢里那束光与影的对比度格外强烈,也显得班朔神态里的温柔格外令人心折。 湛擎的眸光禁不住亮了亮,嘴角不受控地牵动,语气淡定道:「发给我。」 湛澄得令,立即执行,湛擎的消息提醒也紧随其后噼里啪啦地震响。 班朔好奇地问:「什么?」 湛擎握住他的手,心尖软乎乎热融融地高兴,没回答,湛澄老气横秋地替他发言:「没什么,爱情罢了。」 然后也给班朔发了一份。 他用空闲的手打开手机翻了翻,轻笑一声,称赞道:「拍得很好看。」 湛澄扬扬下巴开朗一笑。 助理下车后迅速和摄影方面的工作人员对接,负责人在后面安排同事从后备箱和另一辆车里向外拿衣服,都是两个人自己的高定西装。 湛擎回头扫了一眼,顿感头大,只好奇这么些衣服得换到什么时候去。 从进到马场开始,班朔和湛擎就丧失了行动自由的主导权,按照安排首先进行了上镜需要的妆造。 湛擎的圆寸大大节省了时间,在班朔还在弄髮型的间隙,他已经进入穿衣服的环节。 首场拍摄有特殊主题,今天要拍国内外古代两种文化下的剧情类照片,早上天气还没那么热,先从国内的古装拍起。 工作室带来的衣服是规制非常正统齐整的某个朝代的常服,湛擎穿军戎劲装,班朔穿文官朝服,里外几层复杂宽大,穿起来确实复杂。 负责妆造的助理想帮忙换衣服,湛擎一开始没多想,要脱衣服的手一碰到衣摆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全无所觉的几个助理说:「我先自己换,有什么是我能自己穿的?」 助理一愣,看看湛擎又看看手里的衣服,其中一人反应很快,拿过深蓝的两件衣服说:「这是内衬,可以先穿这个。」一看就是长期应对顾客的各种需求,应对极其灵活。 说完不忘拉着懵神的后辈离开更衣室。 湛擎见门锁关闭无误后才抬起胳膊脱半袖,衣服褪去,露出「精彩纷呈」的肌理,目之所及,深浅不一大小随机的痕迹分散四布,有些位置还非常精妙,比如隐入裤腰的小腹、印着牙印的肋骨和后腰的腰窝里深几号的淤紫,仔细分辨,侧腰上甚至能看出浅淡的指印。 能照得到全身的更衣镜立在近前,湛擎不想看也得被迫看两眼,他沿着个别较为「严重」的青印摸了摸,几乎能想起它全部的来歷。 湛擎瞥开眸子,耳朵胀热地拿起内衬一一穿好。 等到湛澄拎着马场给的特调饮料进门时,就见湛擎正在收裤脚,这件古装是改良过的易穿版,为了方便穿马靴,内衬裤脚有收口的系带,湛擎小腿跟腱修长,系上后裤腿不足以完全覆盖,于是湛澄匆忙间惊鸿一瞥,瞧见了脚踝外侧突出的骨头上清晰无比的一圈牙印。 湛澄没说什么,嘴唇却差点抿得消失,只尽职尽责做好小跟班,把饮料插上吸管送到湛擎嘴边。 正忙着系带子的湛擎很给面子地歪头喝了一口,还问:「班朔有吗?」 短短四个字和片刻前还在外面做头髮的班朔几乎重叠,「你哥有吗?」 湛澄想着,表情差点破功,强忍着猖獗的笑说:「哥,你俩别太爱了。」 【作者有话说】 近距离嗑cp的湛澄:我一生积德行善,这是我应得的。 感谢在2023-10-10 23:31:48~2023-10-12 03:4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不是理解力 湛擎在服装助理的辅助下穿好一身暗蓝色锦袍, 双袖收紧戴着真皮护臂,腰侧配一把镶嵌宝石的长刀,皮质腰带勾勒着劲瘦的腰线, 宽肩窄腰,加之本就没有过多表情,周身充斥着肉眼可见的力量和气势,活脱脱卸下戎装的年轻将军。 助理整理好他的佩刀后直起身, 眸光里满是藏不住的惊艷。湛澄已经在旁边默默抓拍许多张独家照片了。 不多时,班朔也穿戴整齐地敲开了更衣室的门,原计划的官袍下摆过短尺寸不合适, 班朔穿上后长腿露出一截显得十分奇怪, 就换上了备用的宽松紫色常服,近距离看能瞧见锦袍上精细的暗纹, 腰间环着棕皮蹀躞带,头戴整洁的黑色幞头,走进门的那两三步尽是闲适的松弛感, 形似世家大族的新生代家主。 湛擎看得眼眸发亮, 说:「好看。」 第80页 班朔定定看了湛擎一会儿, 眼睛明显不捨得挪开,也不顾身边围绕着的其他工作人员,就直勾勾看着, 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毫不犹豫地夸了回去:「你更好看。」 湛擎也需要带幞头, 他头髮短, 带上去不费力, 直接坐在更衣室的镜子前任由造型师在自己脑袋上处理。 班朔干脆斜靠着门框, 双手抱怀一瞬不瞬地欣赏着。 湛澄不知怎么的, 就是很喜欢两人间的眼神互动,仿佛那一刻无色无味的空气都会变得浓稠甜蜜,恍惚间甚至能拉出糖丝。 她躲在工作人员身后将手机镜头对准他们,短短十五分钟拍了十几张对视。 前期工作终于准备完毕,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到水榭边打算先拍几个场景图找找状态和感觉。 这处马场的名声有一多半是因为休息区的园林造景而起,高价聘请着名设计师专门打造古风建筑,巧妙地保留了这里一处上世纪外国人建造的百年洋楼,文化间的融合和碰撞达到了精妙的和谐统一,由于是私人场地,所以即使获得了建筑奖也十分低调。 按摄影师要求,湛擎和班朔走到修建着仿古水榭边,每张照片都有特定的情景。 一会儿是班朔悠闲地坐在亭子里,外面湛擎路过,班朔的目光紧紧追随;一会儿湛擎单脚架起随性地坐在木台边,班朔悄然站在身后含笑低头看着他;之后又变成班朔和镜头内只露衣角的「龙套」角色交谈,湛擎在亭子里牢牢盯着班朔的身影。 摄影师按下几次快门连拍,被湛擎那个写满占有和渴望的「侵略性」眼神搞得一愣一愣的,千真万确是一比一还原了他刚才「讲戏」的要求,但显然实现度严重超出预期,在职业生涯里很少遇见表现力如此卓越的素人。 他又低头往前翻了翻,看到班朔同样完美復现了他说的那种喜欢和势在必得的眼神,或许是班朔和湛擎的精緻容貌加成,瞧着竟是有厚重的电影质感。他看着看着,原本给豪门打工的紧绷有所释放,突然就对今天的工作充满干劲。 两个人又被摆弄着一起坐到木台边,要假装在闲聊交谈,互相望着对方,演出一副明明是在正经聊天,但神态和眼风却全是推拉和欲求,要一种唿之欲出和欲罢不能。 湛擎听得一脑门问号,发懵地坐下去,先转头看向班朔,见对方正在笑,问:「笑什么?」 班朔摇摇头,说:「摄影师成语用得挺好的。」 湛擎也有点想笑,又问:「什么叫唿之欲出欲罢不能?」 班朔认真想了想,笑容渐渐由深转浅,低声说了句不相关的话:「对面是小竹林。」 湛擎刚才就瞧见了,种得还挺茂密,纳闷道:「嗯,怎么了?」 班朔的眸子扫过他的鼻子、嘴唇、喉结,一路畅通无阻地落到腺体上,说:「太干燥了,没有你的好闻。」 湛擎撑着木板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视线也下意识落到班朔的腺体上,上面的牙印被机体修復得七七八八,只剩下表层沉淀着的色痕。 他小声道:「这里也……没有你的好闻。」 水榭建在小湖泊上,水光粼粼养着游鱼,鲜活水源的气息确实有些许熟悉,可缺少树林花草的层层环绕,清凛的味道中清爽之余显得单薄索然。 班朔轻笑,微垂下眼。 他们这周工作太忙根本没顾得上夜里的活动,算算时间,班朔的炎症已经痊癒,有些事情是时候延续起来了。 他气声问:「现在懂了吗?他的成语。」 湛擎心照不宣地吞咽一下,不动声色地避开眸子看向别处,眼波里的羞意和期待恰到好处,喉结动了动,滑出一声极轻的「嗯。」 摄影师都快拍上头了,各个角度各个瞬间,快门基本没有闲着的时候。一旁的打光师也看得发愣,余光瞟见摄影师挪地方的动作才反应过来,赶紧着手补光。 十几分钟后,这处不大的场景算是被团队开发得差不多了,准备转移下一场地。 摄影师低头在相机上復盘前面的作品,忍不住咂咂嘴:「这个表现力,简直为大片而生,怎么做到的?很少遇见理解力这么强的私人客户啊。」 湛澄正好站在旁边,打着遮阳伞戴着大墨镜,嘴角擒着了如指掌的微笑,吸了口饮料淡定解答:「不是理解力,是氛围感。」 摄影师以为站旁边的是自己助理,结果一听声音竟然是客户的妹妹,赶紧看过去,湛澄推推墨镜的鼻托,说:「有些东西果然还是得看真情侣。」随即对摄影师露出嗑糖后油然而生的灿烂一笑,转身跟上哥哥离开的脚步。 下一组照片需要湛擎骑马入镜,班朔在边沿站着,扮演带着小厮围观小将军骑马的公子,因为湛擎主要负责身姿酷帅,班朔是画面中的「主演」,摄影师要求他神色中要有难掩的喜爱、欣赏和自豪。 这对班朔来说简直毫无难度可言,他站在定好的点位上准备就绪。 另一边,马场人员牵来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鬃毛和尾巴飘逸柔顺,皮毛光滑鲜亮,浑身肌肉紧实强韧,一看就是上乘宝马,身上佩戴着符合朝代规制的马鞍器具,一副皇家御赐的尊贵模样。 这匹马的马背非常高,正常需要上马凳辅助,可湛擎摆摆手,撩开前摆直接一个翻身跨步,长腿一跃而上,轻松坐稳,双手熟练地牵起缰绳,柔和地拉动几下示意方向,白马便配合地开始走动。 第81页 摄影师在旁看着,赞嘆道:「哇,练过骑马吗?」 发言人湛澄答道:「练过,骑了很多年了,班朔哥哥也会骑。」 摄影师兴奋一笑:「那太好了,正好可以拍一起骑马的图。」 湛澄提议:「最好骑一匹。」 摄影师思路打开,连连点头:「有道理,可行!」 等到湛擎和班朔真的一前一后共骑一匹马时,他们都不知道这里面有自己亲妹妹的贡献成分。 班朔将人圈在臂弯里牵着马绳,操控着马小范围地踱步。班朔下巴刚刚好可以舒服地架在他的肩膀上,旁边的腺体没接收到alpha的诱导,安安静静没什么反应,但班朔的脸颊还是会时不时蹭到微微发热的地方,几次下来,他没禁得住考验,侧唇亲了一口。 湛擎眼神一瞟,匆匆瞟向下面疯狂抓拍的摄影师,又对上妹妹捂嘴笑的神色,气声说:「你……」你不出什么有效的内容。 班朔轻笑,理直气壮地小声说:「他不是说要自然状态,我现在自然而然就想亲你。」 腰侧的佩刀随着马身行进一晃一晃的摩擦着两个人的腿,湛擎低头伸手拢了拢,班朔微垂着头,眼神始终追随他红扑扑的耳朵,摄影师的快门声也没停过。 湛澄瞧着他们黏黏煳煳又不敢大张旗鼓的样子,歪头跟摄影师交头接耳了几秒,收穫到一个赞赏肯定的目光,对马上的人说:「两位能吻一下吗?」 湛擎一听,耳朵更红了,张张嘴,余光里班朔唇角的笑分明勾着同意的弧度,他到底也没狠心驳回提议,想想结婚照好像就是要有亲密的互动才合情合理,就无言地点下头。 他正要稍稍迴转身体方便班朔动作,就被班朔从后攥住下颌骨,力道恰到好处地上抬,人从他的颈侧越过,双唇熟练地对接。 当着一众人的面,两人谁也没敢如往常那样伸出舌尖,只老老实实抿了抿唇肉,即便如此,分开时仍有一道极小的啄吻声淹没在噼咔的快门里。 湛擎轻咳一声,不敢看工作人员,班朔笑眯眯地牵着绳子淡然地在摄影师的镜头范围内遛马半圈。 一整个上午他们都消耗在古装主题的拍摄上,室内室外拍了三个小时,中午吃过饭稍事休息,换上各自的高定开始拍西装主题。 两人都有双排扣復古款式的西装,手工定制的面料更增添特色,伪装成上世纪初的小情侣毫无违和感。 湛擎穿着灰色双排扣三件套,款式宽松,穿起来松散随性,像是留洋回国的富商二代。 班朔是一身深红棕色三件套,剪裁流畅版型修身,被他的骨架撑得挺括板正,像个刚继承家业的少爷。 造型师小姐姐看看班朔的哑光背头,灵感一亮,给他添加了一副银丝框眼镜,后颈缀着金属眼镜链。 人从更衣室走出来的时候,湛澄都忍不住放下手机感嘆:「哇哦,衣冠禽兽。」 湛擎停下整理手錶的手腕,眼珠近乎要黏在班朔身上,上下左右地来回不住扫视。 班朔欣然地由着他打量,自己也目不转睛地描摹眼前的人。 他走上前几步抬手拉出湛擎的领带,松开有些紧凑的结口规整好形状,细緻妥帖地帮他重新塞进内。 「小报记者」湛澄重新上岗,端着手机边抓拍边说:「啧啧啧,旧社会黑道衣冠禽兽和白道留洋小少爷,像,太像了。」 湛擎握住班朔的手看向神神叨叨的妹妹,问:「说什么呢?」 湛澄老气横秋地嘆口气,自顾自嘟囔着:「你懂什么叫制服和情节的y吗?你不懂。」 经过两人的古今两代大换装,湛澄的灵感已经完全封印解除,她笑眯起眼,拿出时尚魔头般的自信气势高深莫测道:「没关系,你的好妹妹,我懂。」 随后的一个下午,湛擎和班朔深刻地领略了当代年轻女孩儿在剧情设置上的惊人实力。 从洋房的废弃小教堂到还在使用的復古书房, 又到上世纪风格突出的客房卧室,甚至连年代感十足的浴室都没放过,一会儿是教堂初遇一见钟情,一会儿是书房谈判强取豪夺,接着在浴室含情脉脉安慰宠溺。 湛澄活似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导演,站在摄影师的身后自如地指点江山。 湛擎撑着洗手间的老式洗手台,仿佛经歷了脱敏治疗的康復人群,此刻被班朔搂着肚子从后抱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竟是没什么害羞的情绪了。 班朔按照「湛导」指示,抬起修长漂亮的手指钳制住湛擎的下巴,做出一副强迫对方朝向自己的架势,若即若离欲吻不吻,两人的喘息流转交融,忍住不贴上去实属是对意志力的巨大考验。 好不容易挨过这一关,湛澄思路一跳,让摄影师从镜子里拍班朔的表情,让湛擎背对着镜子,几乎被班朔完全抱进怀中。 班朔憋了一下午,终究还是笑了出来,悄声问湛擎:「小澄大学报了什么专业?」 湛擎听导演指挥,双臂抱怀靠坐在洗手池上,与班朔产生了不可避免的身高差,他仰头看向对方的下颌线,说:「商学院,怎么了?」 班朔笑容收敛不下去,索性湛导很满意他这个表情,他动动唇说:「有点导演天赋,不发展发展可惜了。」 湛擎闻言也跟着无奈笑了笑,正要说什么,边上湛澄和摄影师异口同声:「很好!就是这个表情。」 第82页 湛擎:「……」 【作者有话说】 被夸奖的湛澄:哪里哪里,我一个破看文的。 啊!紧赶慢赶!还是到了十二点。 今天狠狠么么! 感谢在2023-10-12 03:47:00~2023-10-15 00:0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春日气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巢穴 结婚照忙活了整整两天, 从阳光炽热的上午拍到轻纱薄雾的深夜,除了景致精雕细琢的马场,还去了专做外国建筑的摄影棚。 湛澄同志为本次拍摄活动出了总参谋和总导演的大力气, 拍出不少神图,班朔和湛擎看她玩得起劲,也将她拉到镜头内拍了几张龙套角色。 比如外国古代皇室主题的照片中,班朔单膝下跪亲吻王位上湛擎的手背, 不远处廊柱后穿着公主裙的湛澄笑嘻嘻地用羽毛扇遮住唇角,弯腰探出半个身子偷看他们。 再比如主画面中正在骑马私奔的两位王子,背后是只身拦截追兵的小公主, 瘦弱的身影双手叉腰, 守护cp幸福的气势空前蓬勃。 成品要经过后期筛选和处理,出片还需要一段时间, 湛澄是玩得开心了,拍拍手回去继续享受愉快假期,而两个好哥哥就得马不停蹄地回去工作干活了。 班朔本学期的课程结束, 学生们放假回家, 他却没那么轻松, 手里带着两个大实验,科研责任一刻不减,连他的学生都无法倖免, 项目外还要抽空参与集团事项,忙得回到家就只剩下睡觉的功夫。 湛擎也不遑多让, 传感器有了大进展, 基本的材料和器械原型已经出了成果, 最近一直在进行整装测试, 如果情况理想, 将立即进行更精细化的器械组装,材料方面也会迅速开始研发更具有专项性的版本。 如今实验室保密等级提升,测试阶段湛擎甚至没法回家。 昨天湛擎出差去外地代表项目组参加省会,算上测试时期吃住在公司的时间,已经有十多天没回家了。 结婚照拍摄的那个周末竟是他们近半月以来最紧密的一次见面。 班朔从显微镜前挪开眸子,微闭了闭眼。 腺体又疼了。 不过这次疼法和生病时的痛楚截然不同,不尖锐也不持久,一顿一顿的麻木胀痛,比起痛,更考验忍耐力的是深处说不清的酸涩。 他仰头晃晃后颈缓过那股冲动,举起戴着手套的手对身边的学生说:「这个样本不行了,按照我刚才说的配比重新培养吧。」 女生点头:「好的,图谱跑出来了,教授要看看吗?」 班朔处理好载玻片,摘下手套走到仪器前,扫过早已熟悉的数据走势,说:「这一次的结果发我邮件里,我仔细看看,你们也可以自己试着做一次分析。」 按照惯例,这就算是班教授的作业任务了,几人闻言纷纷回应。 班朔看看时间,晚上八点,湛擎应该已经结束出差回来了,估计人还在实验室加班。 班朔嘱咐道:「今天先这样,处理好收尾的工作就回去吧。」 「好,教授再见。」 「教授再见。」 班朔沖他们点点头,率先离开了实验室。 换好衣服后,一进入空旷的走廊,班朔的脚步便略有加速,径直拐回自己的办公室后,从抽屉中翻出alpha抑制贴,赶在信息素泄露之前堪堪将腺体遮盖严实。 alpha的易感期不是一张贴纸就能缓解干净的,他现在浑身发热,头脸和腺体尤甚,要是没有什么经验的alpha忍忍也就过去了,但现在的班朔可不是零经验的新手。 不需要理智判断,他的身体由内而外都在叫嚣,在疯狂地渴望另一个独属于他的omega。 班朔知道湛擎刚出差结束,堆积着许多事需要处理,他没急着找人,自顾自隐忍了半晌,待到腺体平和下来几分才焦躁地开车回了家。 湛擎恰如班朔所料,正顶着通明的灯光坐在办公室里疯狂加班,处理掉一大堆积攒的杂事就反身进入实验室,一钻研就是几个小时,其他原本一同加班的同事陆陆续续离开,他依然坚定地坐在电脑前改参数。 简简单单一块健康检测智能手錶不足以让湛擎这么劳碌,公司也打算今后和电子智能企业合作产出,湛擎的野心其实都在实验室专用的检测仪器上,仅是传感材料本身确实用处广阔,但如果加上智能仪器的配合,无论是实验效率还是实验精度都会得到显着提升。 他打算把多种算法和传感材料结合起来,做一个分析仪。 当然,这不可能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工作量,公司也投入了更多的专业人才,湛擎目前负责其中一个模块的算法开发,出差耽误了一天,明天周末,今天十分有必要把自己责任内的进度追齐。 半夜两点整,实验室外巡逻的保安开始关闭走廊的灯控,路过实验室门口时打着手电对屋内的湛擎摆手示意,湛擎熟门熟路地透过玻璃门点头回应,看看表再看看电脑,差不多可以回家了。 他伸了伸僵硬的肩膀,刚站起身,手机铃声骤然打破沉寂乍响起来。 看着来显上的名字,湛擎嘴角先勾起笑意,点开接通。 「喂,怎么还没睡?」 班朔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他说:「还在加班吗?」 第83页 湛擎察觉异常,问:「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班朔喘了口气,笑了一声,听起来却还是没什么力气,「没,我应该是易感期了。」 湛擎直接抓着电话朝门外走,不忘回身锁好防盗锁,轻声说:「等等,我马上回去。」 班朔语带歉意,温和道:「本来想等你回来,或者明天再说,但我好像有点……」他「嘶」了一声,隐忍着继续道:「有点忍不住了,你加班结束了吗?」 电话里的音色听着有些虚,却远远不是虚弱的虚,而是抓不住发泄口的虚浮,话音夹着气息,哪怕他一再克制,湛擎还是轻易分辨出这其中强烈的渴望。 他因为出差开会穿着正式的西装,这会儿没由来地感觉领口有些紧,湛擎吞咽一下松开领带,按开电梯说:「结束了,正要回去的。」 电梯数字一层层升高,耳边的喘息还在持续,不激烈却也不平和,正好停留在两人维持体面的基准线上,哪怕再重一分都有可能有人隔着手机失控。 「我在你家,8楼。」 湛擎愣了愣。 「在我家?」 班朔:「嗯,先跟你道个歉,这里被我弄得有点乱。」 湛擎腺体发胀,下意识重复他的话:「弄乱?」 「嗯,抱歉,我现在不太能自控。」 电梯「叮」的一声缓缓打开,湛擎匆匆道:「我先,我先上电梯,马上回去,十分钟。」 班朔很好说话地应道:「好。」 湛擎一路开车回家,脑子混沌,不太明白班朔会怎么把家里弄乱,但想到个别确实存在的alpha易感期症状,他的腺体反应就越发明显。 可把那个症状和班朔对号入座,又觉得难以相信。 那可是班朔。 班朔会失控到那种地步吗? 昏暗的平层只点着几盏地灯,勉强够看清东西的轮廓,几百平没有丁点杂音,安静得稍显诡异。 「咔哒」一声轻响从门口穿透进来,紧跟着智能门锁弹开的短促铃声,再是脱鞋的窸窣声响。 湛擎走进漆黑的玄关,没顾得上开灯照亮视野,只循着早已熟知的道路找人。 最近的客厅和客房都没有班朔的身影,湛擎忘记换拖鞋,穿着袜子光脚在地砖上无声地移动。 一跨过小客厅的隔断,浓烈的林间湖泊顿时席捲上来,第一次直面班朔易感期时的感觉再次返场,湛擎犹如误入食虫花花兜的小飞虫,眨眼间便被久候多时的信息素包裹。 他急喘一口气,顺着愈见浓郁的味道朝着源头走,脚步逐渐绵软。 宽敞的衣帽间里一片黑沉,没开灯,瞧不清状况,但透过窗外的灯影似是能看见地上起起伏伏有一大堆东西。 湛擎叫他:「哥?」 说着,他抬手摸到开关打开照明。 眼前瞬间绽开光亮,湛擎短暂适应了亮度,入眼的场景让他喉头霎时哽住,汹涌的热度顺着小腹的腺体流向颈侧,雨后竹林的味道迅速与林间湖泊汇聚交缠,融化成在两人心中早已形成烙印的感知。 湛擎怔怔地上前一步,低低叫了一声:「哥。」 班朔侧身歪躺在一大堆东西上,额角渗着细汗,眉峰大约是因光线刺目微微蹙起,头颈下枕着一团衣物,分不清是裤子还是上衣,手里攥着一件半袖,湛擎认得出,那是他出差前穿过的睡衣。 班朔说把湛擎家弄乱还真是没什么夸张的水分。 衣橱中的衣服裤子纷纷脱离原有的位置,有些还是前段时间湛擎带到班朔家的,那些近期被主人穿过的换洗衣服都零散地放在班朔近前即可嗅到位置,其他东西也乱中有序地环绕着堆放在地上,有的被班朔压在身下,有的半搭在他身上,柔软的布料被alpha慌乱焦躁地缠绕在一起,做成了一个庞大且复杂的环状巢穴。 巢穴的正中趴着等待omega回家的alpha,乖乖的,静静的。 可看表情,这层安稳中显然掩饰着些许风雨欲来。 alpha的巢穴对omega有着难以言说地吸引力,湛擎整个人简直是被那一大堆衣服引诱着,求偶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没有检视没有拉扯,被求取的对象便不善矜持地接受邀请,一步步踏入alpha的「领地」范围内。 如同自投罗网。 班朔闻到omega的味道,睁开眼,看向头顶的人。 不知怎么的,丰沛的雨后竹林是他在无尽的等待里最想得到的,可环境里的充盈和手中睡衣上的枯竭形成格外鲜明的对比,巨大的落差在班朔心中倾斜,名为委屈的情愫蚕食他的理智。 他转头望着湛擎,说:「十五分钟了。」声音藏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再不易察觉湛擎也察觉到了,他蹲下身跪坐到凹凸不平的衣服中,抓住班朔的手哄他:「抱歉,遇到好几个红灯。」 班朔眼底渐渐变红,在凤眼外侧部晕开两道红尾,他又说:「你十一天没回家了,衣服没有味道。」明明在控诉,却温柔得格外令人心疼。 湛擎心窝酸软得厉害,试探地抓过他手里满是褶皱的睡衣丢到一边,自己躺下蹭到班朔怀里,好脾气地亲亲他,笨拙地说:「对不起。」 班朔摇摇头,心口的难受在抱住人的那一刻忽然消散七成,他露出腺体,正式出言邀请:「咬我。」 湛擎身上热得吓人,点头应好,半撑起胳膊凑过去,先吻了吻那处平滑的皮肤,嘴唇下的热度比之自己不遑多让,他脑子昏昏沉沉的,有太多冲动翻搅,但标记班朔无疑排在了当前第一位。 第84页 舌尖擦过干燥的皮肤轻轻安抚他的alpha,温热的喘息打在上面,又带起阵阵凉意,尖利的犬齿抵住表面,稍一用力,轻松刺穿,血气混着竹林清香涟漪般阵阵交叠,一股一股的热流钻入渴望已久的腺体中。 班朔眉间舒展开,闭上眼,原本紧绷的肌群渐渐放松,抱着人的力道却一点点收紧。 一次简单的二级标记结束,湛擎舔掉上面的血珠,凑到班朔唇前讨吻。 信息素髮挥功效,班朔情绪化的脑子终于平和下来,但一级标记的渴求未曾消减,亲吻的间隙,他问:「明天不回去加班吧?」 湛擎弯唇笑了笑,摸着班朔的鬓角说:「不回去,今天都处理好了。」 班朔回想片刻前自己隐晦地耍脾气的样子,脸颊罕见的红了,避开湛擎含笑的眸子,说:「我刚才……有点失态。」 湛擎吻上他的下巴和喉结,笑着说:「很可爱。」 他轻咬了一下喉结外单薄的皮肤,气声说:「我很喜欢,这个巢穴,我也喜欢。」 班朔无言地垂眸看看怀里的人,想omega想到筑巢自然算不得丢人的事,何况这个成果还得到omega真诚的认可,alpha骨子里的占有欲顷刻上脑。 筑巢,邀请omega。 omega进来了,下一步就该在巢里标记气息了。 【作者有话说】 关灯,啪! 是谁修文修三个小时啊,是我,你的星。 今天爽快一么! 感谢在2023-10-15 00:00:48~2023-10-16 21:2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途安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谢谢 没有工程科技加持的巢穴不仅松软, 还非常松散,班朔和湛擎不过吻了吻,抱了抱, 没等到正式的步骤就已经将一大堆衣服弄得一团乱。 一夜过去,和混合信息素一同遍布满室的还有地面上一片狼藉的衣物。 即将合法的伴侣只是空窗了短短半个月,腺体内的干涸却远超预估。 生理上的需求催化心理中的缠绵,唇舌间一次次触碰, 信息素一次次内外交换,喘息和轻语低喃层叠倾诉,思念陪衬着与日剧增的爱意, 落在爱人的身上, 或化做痕迹,或凝成汗珠。 湛擎没力气了, 连给alpha做二级标记都软踏踏的,他躺在分不清季节的衣服上,手搭着腹部急速地缓和着唿吸, 眼眸半眯着聚不上焦。 陈主任说得对, 他们两个人的一级标记确实具有极强的致瘾性。 致瘾, 致幻,听上去着实不像什么好东西,实际上却好得不真实, 副作用除了疲惫和事后短暂的胀痛外,似乎也挑不出别的毛病。 班朔松开牙关, 舌尖精准擦过自己的齿痕, 舔舐伤口的动作已然熟能生巧。 他撑着地面, 弓起嵴背查看湛擎的状态, 见他仍在游离, 便靠过去像丛林中的原始动物般将人拢进怀抱里,不厌其烦地亲他的鼻樑、嘴唇和鬓角。 亲着亲着,湛擎逐渐醒过神来,眼珠移了移,本能地迎合到嘴的接吻,在唇肉中品出alpha的安抚。 班朔亲昵地贴近他的耳鬓,问:「难受吗?」 身上承载着和自己差不多的重量,湛擎也不嫌重,哑声说:「有点……」 班朔从善如流地检讨:「下次不用那个角度了。」 湛擎闪了闪眸子,不自在地动了动,「不是因为那个……」 班朔感觉到了示意,轻笑着亲亲他的脸颊,略显为难地说:「这个好像不太容易改。」 湛擎搂着他,小声说:「不用改。」 受到天然条件的制约,有些细节也不是alpha想改就能改的,毕竟只要是做一级标记就不能佩戴任何物理防御的装备,个别小不适在所难免。 班朔侧躺下来,拢过怀里的人让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手指爱惜地剐蹭着他的下颌。 湛擎也想多温存一会儿,面朝着他翻身,按了按身底十分不平整的「巢」,抓起一件格外吸睛的半袖,这件衣服肉眼可见地经歷了许多本不该经歷的事,褶皱和水渍齐布,看得湛擎脑袋升温。 这是他出差前穿的那件睡衣,班朔委屈控诉过没有味道,或许是有了什么执念,一整晚这个衣服都在致力于沾满味道的前沿上。 他抬起手臂想将这块「破布」丢远点,却被创作者半路截断,班朔抓着精心处理过的衣服放到自己身后,脱离湛擎的视野。 大约是筑巢情节的连锁症状,睡衣半袖对班朔有着难以解释的特殊意义,刚才眼见着湛擎要扔,他心都跟着堵了一下。 湛擎不好意思,瞅瞅他,说:「扔了吧,不能穿了。」 他记得那衣服绑过自己的脚踝,质量实在不怎么样,挣动时给挣坏了。 班朔笑着亲他的脖子温声示弱:「等易感期过了再扔,现在扔有点难受。」 湛擎抿抿嘴,退一步说:「扔之前洗一下。」 班朔百依百顺地答应着:「好,我来洗。」 他看看外面的天色,清灰的淡蓝过渡着深邃的蓝黑,应该是快日出了,他问:「洗澡吗?」 湛擎半撑起身回头看向窗外,胸腹肌微微发力,凝着漂亮饱满的形状。 班朔的视线不自主地落在上面,幽暗一度度加深。 第85页 湛擎转过头盯着班朔,攥住他的下巴咬了咬他的唇,释放信息素的同时不容拒绝地气声说:「再来一次。」 班朔弯起嘴角,林间湖泊的味道迅速应接竹林的邀请,在不大的衣帽间内掀起又一次的狂潮。 他温柔地摸摸湛擎的后脑。 「好。」 一级标记只有在第一次触发时才最疯狂难歇,往后就不必再面对七天长假的苦恼,但两三天还是免不了的。 筑巢前的渴求堪称痛苦,omega融入巢穴的过程又极致愉悦,待一切终于平息稳定后,收拾残局的时候却是另一种煎熬。 衣帽间实在不能全权交给阿姨打扫,地面上东一件西一条的衣服裤子根本拿不出手,两人光是洗衣服就洗了四轮,其中不乏许多无法机洗的材质要送去专业的店铺清洗,这还是湛擎物慾寡淡衣服样式单调的结果。 湛擎把最后一「锅」烘干好的衣服掏出来一股脑塞进篮子里,单手提起拐去了衣帽间。 屋子里班朔正弯腰清理穿衣镜,严谨地拿了阿姨常备的玻璃清洁液和刮刀,将小半张墙宽的镜子刮干净,然后转身朝着放手錶领带的玻璃柜上喷清洁液。 湛擎坐到最后一个空着的衣柜前开始挂衣服,挂着挂着,忍不住地想笑。 易感期尚有余韵,这巢穴拆解时班朔就不是很舒坦,这会儿更是离不开自己的omega,自打人进了屋余光就没离开过对方。 他问:「笑什么呢?」 湛擎手上活没停,问:「你以后还会这样吗?」 筑巢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尤其omega不在身边离得远,alpha几乎无法克制住本能。 班朔想想以后,总这么收拾确实不是个事,不禁也跟着笑,「不然你多留几件衣服给我吧。」 湛擎正要爽快答应,另一边补充要素:「最好别洗。」 他耳朵和后颈热烘烘的,低着头闷声整理外套,原则性薄弱地点点头,动作几不可查。 「嗯。」 班朔唇边笑容加深,垂眸看着坐在腿边的人,弓下腰吻上他颈侧的腺体,很是有礼貌地笑着说:「谢谢,宝贝。」 宝贝,一般只在特定情境下班朔有所求时才会出现,比如商量他站起来,哄求他回头接吻,亦或者指导他自给自足的时候,都会以一声魔咒低语的宝贝开头。 这么青天白日突然叫出来还是第一次,湛擎听得头皮酥麻,后颈的热度趋近滚烫。 他抬手按了按,心窝里软塌塌近乎融成液体,如同每次被这么称唿的时候一样,音色软和地有求必应:「嗯。」 …… 下月初的订婚宴如今正在各方人员的配合下马不停蹄地准备着,有些客人的礼物不便送到现场进行公开攀比,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提前送礼。 湛擎和班朔陆续收到不少关系亲近的人直接送到家里的礼物,有连松遇派人开到楼下的车,聂冰阳送的智能家居套组,方华清送的收藏级红酒和寓意美好的近代名画。 湛擎下班回家又接到一个快递,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外地的亲友送的东西,可邮寄人是个没什么意义的网名,巴掌大的减震纸袋子里装着一个触感坚硬的东西,像是小盒子。 他纳闷地上楼回到班朔的11楼。 进门就见班朔也是刚到家的样子,正在解衬衫扣子。 湛擎趁着换鞋的功夫多看了两眼,脖子以下的皮肤随着衣服褪去露出斑斓的真容,漂亮的锁骨和劲窄的腹侧腰线尤其严重。 那两处是湛擎最喜欢的地方。 班朔回身放好衣服,刚要换上居家的宽松半袖,瞧见湛擎露骨的眼神,手上动作一顿,也不急着换了,问他:「手上拿的什么?」 湛擎简单回答:「快递。」 说着,进门放下背包,把东西搁置在旁边,先走到班朔身前索吻,手指沾着快递上细微的灰尘,他就用手背和指关节在完美的腹肌上逡巡。 没有alpha拒绝得了自己的omega如此的坦诚直接。 班朔倚坐着沙发背上,耐心细緻地引导着。 等到湛擎亲舒服了,班朔才踩下剎车,指尖揉捏他的耳垂,问:「明天能不加班吗?」 明天湛擎过生日,他知道班朔想做什么,点头答应:「好,我早点回来。」 班朔无奈地笑着说:「搞得都没什么惊喜感了。」 以往每年都是这样,不是异地就是异国,现在又双双工作繁忙,想给他过个十成惊喜的生日太有难度。 湛擎眼珠亮晶晶地描摹着班朔的眉眼,「有的,我还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班朔先插播一条预告:「可能很俗套,到时候别笑我。」 湛擎没动脑子提前猜测,贴心地在心底预留出惊喜的空间,亲亲他的脖子,说:「不会,我肯定会喜欢。」 班朔笑了一声,被他酷酷甜甜的模样勾得牙根发痒,直想咬一口泄泄「火」。 一场你来我往且浅尝辄止的二级标记结束,班朔到底也没穿衣服,就那么赤着去了厨房。 湛擎用手腕蹭蹭热乎乎的腺体,嘴角擒着淡淡的笑回头开始拆快递。 平平无奇的包装里是个同样平平无奇的暗红色扁方盒,繫着粉色丝带,整体配色略显奇妙。 湛擎打开盒子,入眼一块窄长的移动硬碟,下面压着张纸条,字体潦草,勉强能分辨出形,但看着整齐的格式推断,书写人恐怕是走心了的。 第86页 【新婚快乐,顺便祝你生日快乐。送你的礼物,一套算法,可以全方位无死角监控你男人的信息,防止他出轨搞事,方便安全快捷,你应该看得懂,哪天有需要可以拿出来用用,当然用不到更好。(没有咒你的意思,我很真诚。)】 湛擎拿出硬碟翻转看了看,猜到这应该是出自那煦明的手了。 他从没真正接触过这个人,这算得上第一次单方面的「交流」,莫名感觉到些许微妙的有趣。 他的专业方向软硬体都必须钻研,黑色地带的手段也略懂,但远达不到那煦明的精通程度。 他又读了一遍纸片,无声地笑了笑,收下了这份特别的礼物。 另一边,班朔刚抽出刀打算切菜,手机响了一瞬,听声音就是邮箱,他随手翻开看了眼。 【呵。】 班朔对这个跳脱的消息毫无探索欲,无语地合上手机,身后传来湛擎的声音。 「哥。」 班朔回头,温声应道:「嗯?」 「那煦明送了礼物。」 班朔愣了一下,看向湛擎递到眼前的留言纸片,读完后失笑地亲了下湛擎的额头,说:「你应该自己悄悄收好,不过我会让它一直闲置的。」 【作者有话说】 那煦明:呵,汗流浃背了吧? 三步一小锁,五步一大锁,不同的管理员不同的锁,给我锁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发疯) 今天胆囊炎确诊了,一开始星子还以为自己有心脏病是心脏疼,吓飞了哈哈哈,不过胆囊炎也挺难崩的 大家可得规律作息规律三餐啊!不要像我一样,好多年没吃早餐了,离谱。 第39章 传召 湛擎从会议室出来, 看见对面屋子里正在偷偷向这个方向张望的组员,还没等走过去,派升的高管和董事会的人就立即走进他背后的房间。 原本一直清透的玻璃墙全都落着百叶帘, 外面的人对里面的情景一无所知。 湛擎松开领带,扯下来在手里三两下解开扣结,走进组员们聚集的会议室。 「组长,什么情况?」 「组长, 怎么样了?」 「组长,周老师电脑被收走了,人力刚才来通知说他被暂时停职。」 湛擎将领带折了几下攥在手里, 开口前下意识清了清嗓子。 一大早他就跟着业务部去电子大厂商议合作, 说了一个小时的产品报告,刚才又在那间办公室里解释了很多基本情况, 这会儿喉咙有点发紧。 「没事,不是大事。」他反手关上会议室的门,低声说:「周老师的电脑里被it查出了监控插件, 按规定要暂时停职几天, 配合警方调查。」 他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就被公司和警方叫回, 现在警察就在背后的神秘会议室内。 「等一下会依次叫你们进去问话,涉及实验具体数据的细节正常保密,其他事情如实说就行了。」 如今组内规模扩大, 成员数量翻倍,警察要挨个查问, 估计能问一整个下午。 「周老师不会是……」绍博士神色担忧地沉吟着, 他是最在意收电脑这个动作的人, 公司新配置的电脑严格到出了大楼大厅都连不上外网, 全方位保密数据, 传感器眼看要出头了,这个阶段也是对家企业最按耐不住想渗透进来的节点,他实在不希望心血易主。 湛擎摇头,说:「那个插件我看了,是封闭的,需要内部有人将东西拷贝出去,目前没有任何导出痕迹,周老师自己说毫不知情。」 绍博士一口气不敢松得太彻底,想了想,说:「我查过记录,周老师现在只负责分析机的系统编程,咱们材料的数据参数还没发给他过。」 周老师是派升老员工,且据湛擎所知他的家境极其优渥,虽然达不到豪门的地步,但过亿资产还是有的,上个项目交付结束他自己还拿到了股权激励,湛擎对他的犯罪动机持怀疑态度。 只有一点可疑,他是洛杰的大学同学。 湛擎没替周老师开脱,只安抚大家道:「先不用紧张,数据没流出就是小问题,今天先配合警方调查,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愁云惨澹的会议室稍微轻松了几成,湛擎对管理组内资金的人说:「陈姐,下午点下午茶吧,给对面也送去几份。」 女生点头答应,开始在外卖软体上搜寻。 待高管一行人离开会议室,传感组的成员陆续被点名叫了进去。 所有人的电脑都被it收走重新排查,湛擎没法办公,兀自安静地坐在一边思索。 他不觉得洛杰一个已经被刑拘的人能勾结得上前途大好的昔日同学,况且洛杰入职以来周老师只跟他吃过一次饭,这还是湛擎找人调查洛杰时得知的无关紧要的旁支细节。 与其说是洛杰「诈尸」,他更倾向于有人在「借尸还魂」。 周老师大概率是受了无妄之灾。 新款保密电脑的系统湛擎刚拿到手的时候就大致遍歷检查过,机主员工使用过程中几乎毫无秘密可言,要想插入那么一个监控插件,不是专业人员很难做到。 周老师表面上精通编程确实达成了犯罪条件,可他没有写入权限不能插硬碟,在本机上从零开始生写一个插件也不难,但那款插件「精密」度很高,周老师缺乏充足的时间。 他不喜欢加班,向来活干完了起立就走,早上空手来晚上空手回,电脑几乎不离办公桌,白天不停做分析机的任务,他的进度和完成度湛擎作为组长再清楚不过。 第87页 湛擎转头看看仍在封闭的会议室,起身上楼。 他走到it部的地盘,原本就不算热闹的部门此刻更是冷清,里面只坐着一个面生的实习生。 实习生也是一脸惶恐。 湛擎开门见山,让他调出保密电脑的维护记录。 实习生愣了愣,点开对应网页,说:「刚才警察来也要查这个,然后把宋哥和苏姐都带走了。」 湛擎一怔,转过眸子扫过屏幕,果然,周老师上周把电脑送到it维护过,提交的维修原因是司内软体闪退,系统问题。 维修人是实习生口中的宋哥和一个叫张皙的人。 「张皙是谁?」 实习生老实回答:「也是实习的,已经到期离职了。」 湛擎问:「实习生有维护保密电脑的权限吗?」 实习生老实摇头:「没有的,但是……有时候宋哥不在,会让我们简单修点小bug,他给权限……」 湛擎心里大致有数了,周老师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復正常工作,这位宋励恐怕是借实习生的手做了什么,大约是凶多吉少。 警察的询问持续到四点钟,湛擎已经通过班朔知道了宋励背后的「买家」,那煦明依旧先人一步获知情报,按班朔指示告诉了湛悉淳,今天的一切,从it部长苏姐心血来潮地保密机检视,到她发现端倪悄无声息地报警,再到宋励被带走,全都是做好的局。 一场帮助湛炳志借题发挥的戏。 湛擎本还想着今天能按时下班回家跟班朔一起过生日,现在搞这么一段插曲,必定要迟到赴约了。 他压下心里的不耐烦,对家里那群人的厌倦在一个下午间不断叠加。 果不其然,五点左右,湛擎接到了湛悉淳的电话,让他立刻回到湛炳志修养的住所。 他按掉手机蹙起眉,给班朔发了消息。 晚上六点,位于山间的独立庭院门口停了一排车,张扬的跑车,灵动的订制电车,低调的高级商务车,放眼望去活似小型车展。 漆黑的大门两侧亮着幽黄的射灯,如果院内的布局不那么精緻,只看大门就是个活脱脱的恐怖游戏开场。 湛擎很少回到这个山宅,太远,也不想来看住在里面的老人,仅年节时期会带着妹妹回来探望。 湛炳志不是个具备隔代亲属性的老爷爷,对子女都是挑拣着喜爱,孙辈更是寥少关注,何况湛擎还不是亲的。 一辆辆车陆续通过门口保安的过目检查,湛擎随便挑了个方便进出的空位停了下来。他没急着摘安全带,坐在驾驶位慢吞吞地嘆了口气,静静地做了几分钟的心理建设。 今天湛炳志怕是冲着清算湛悉岩的目的才将所有人叫回家,顺便要口头上嘱咐些财产划分,分来分去的,和他关联不大,他就是过来凑人头点卯,可即便充当观众也并非什么轻巧的角色。 有时旁观他人争夺的丑态反而更加疲惫。 今天还是他的生日,此时本该在家里揭秘班朔的惊喜,却要被迫瞧着眼前宽阔气派灯火通明的大房子,心中的排斥感更甚。 「嘟嘟。」 驾驶位的窗被人敲响,湛擎侧头一看,嘴角立即扬起轻笑。 是湛澄,此时她正拿着一张五彩斑斓的小卡片贴在窗户上,笑嘻嘻地望着哥哥,卡片上写着「世界上最好的哥哥生日快乐!」 湛擎摘掉安全带开门下车,感动地摸摸她飒爽的短髮,湛澄怕别人听见,小声甜甜地说:「生日快乐呀!」 湛擎接过小卡片,说:「谢谢。」 湛澄回身从自己车里的副驾上拿出一个盒子,体积不小,需要小姑娘两手合抱。 「送你的礼物!先放你车里,你回去慢慢拆。」 湛擎接过盒子,入手的重量同样不轻,他将东西放进后排座椅,关上车门回身抱住湛澄,又说了一声:「谢谢。」 湛澄趴在他宽厚的怀里仰头嘿嘿一笑:「我猜你今天就得回去和班朔哥哥过二人世界,本来也是要送你单位去的,正好现在拿给你。」 湛擎笑笑,见她额角有细汗,问:「自己开车顺利吗?」 湛澄一听,嘴唇一扁:「紧张得我一脑门汗,旁边路过一个公交我就害怕。」 湛擎低声笑着说:「多开开就习惯了,实在紧张我就给你安排个保安陪练。」 湛澄正欲说什么,旁边忽然插进来一道阴阳怪气地女声:「呵,你们兄妹感情可真好啊,都顾不上进屋看爷爷了?」 湛颖是四叔的女儿,比湛澄大两岁,从小就爱挤兑人。 湛澄翻了个白眼,从小她也从来不吃亏,直接回敬:「感情好还不行了,你嫉妒得别太明显,神经病。」说完,直接拉着湛擎走向房门,看都不看一眼。 湛澄确实擅长戳人心窝,湛颖哥哥的高冷程度比湛擎还严重几倍,无论亲疏远近一律都得吃他冷脸,对妹妹从没有过丁点温存。 湛颖咬牙切齿地甩了下限量背包,抿唇大踏步跟着进门。 一进到厅堂内,湛颖面上的憎恶瞬间收敛干净,就连湛澄的表情都即刻清空,老实文静地走进去,对着已经到位的长辈一一打招唿。 湛擎始终如一的神色冷漠,问候的语气也浅淡平平,所有人已然习惯了他这个局外人般的态度,倒是没人说过什么。 湛炳志不在厅内,一圈沙发早已被占坐满,小辈只能拐去小一点的景观厅,里面的兄弟姐妹各自分散落座,虽然都是年轻人,但气氛和另一边的焦灼干燥不相上下。 第88页 湛擎是全场压力最小的那位,直接去厨房给妹妹拿了杯饮料,这份事不关己的从容竟是让其他几人看得有些羡慕。 湛炳志「传召」,没人敢明目张胆地迟到,十分钟内全员到齐,小辈们都在回到厅内聚集好,站位非常考究,基本上是各找各爹站他们在身后,活似武林内四大帮派的比武峰会。 湛悉淳座位靠边,湛擎干脆半倚靠着他背后的拱墙,单手揽着同样站姿稀松的湛澄。 湛炳志很快被人推着轮椅行至大家面前,随着他一起从电梯里出来的,还有憔悴到夸张的湛悉岩。 湛擎瞧见湛悉岩的样子差点没认出来。 上次见这还是个面容方圆脸颊有肉,眉宇间全是威严倨傲的中年人,此时此刻竟然嘴唇惨白如纸,眼底青黑,眼珠浑浊,甚至眉心也颜色发深,走路不算稳健,需要儿子搀扶着。总有种活不过老爷子的残败感。 湛擎忍不住挑挑眉,今晚的情况似乎比他想得还要严重。 【作者有话说】 今天应该还能再发一章,不过要蛮晚了~ 深情么么~ 感谢在2023-10-19 01:31:05~2023-10-21 22:2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729800、一只猫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我爱你 湛炳志坐在轮椅里的姿态很放松, 瞧不出惊涛骇浪的前奏,他一直紧盯着被儿子搀着落座的湛悉岩,开口道:「你自己说。」 湛悉岩脖子明显一硬, 不敢将目光投向任何人,室内落针可闻,他却始终只字不言。 湛炳志的秘书接收到老闆的眼神示意,向茶几上一次展开几张资料纸。 老爷子拎起轮椅边的拐杖, 点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张,说:「罗兰氏病。」 又点在下一张:「十九岁omega被你弄瘫痪,给钱就能解决的事, 你让他家人在公司楼下扯横幅给公关形象难堪。」 「在悉远的新标审批上做手脚, 手段太脏,差点断了其他审批的路。」 「派升的传感器项目找人做手脚, 想把数据卖给索莫兰。」 湛炳志久病缠身,说话底气不实,却字字清晰云淡风轻, 就连十九岁男孩的瘫痪在他嘴里都无足轻重。 湛擎在旁听得皱眉, 心底的厌恶再度席捲。 他知道湛悉岩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没想到他能恶劣到这种地步,估计露到湛炳志面前的事都是冰山一角,他责备的也不是湛悉岩品质的低下, 而是这些事牵扯到家族利益,在怪他没有收拾干净。 湛擎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的脸。 湛悉岩那位整日无所事事的亲儿子慌得手在微微发抖, 湛悉淳面无表情, 但眸中隐含快意, 四叔湛悉远险些被动了业务根基, 这会儿恨意直接摆在明面上, 五叔湛悉贞也在扫视每个人的神色,像是在判断自己该有的态度和立场。 而跟自己同辈的孙子孙女们多是垂眸听着,眼里细微的惊讶更多的是对新鲜八卦的好奇,而某些人眼珠发直,恐怕连听都没仔细听。 余光里的湛澄嘴唇紧紧抿着,漂亮的眉毛揪成两小坨,湛擎低头看看她,对上一双满是愤怒和不解的杏圆眼睛。 湛擎胸口的憋闷缓释一两分,抬手不动声色地摸摸妹妹的后脑。 「我知道你盼着我死,也知道你这么多年因为我和你妈妈的事心里有怨,有时候我看得出来你对悉淳不好,但今天你再看看。」实木拐杖敲打在茶几上,将整齐的纸张推乱些许,说:「不怪我偏心悉淳,你也没干几件我太满意的事。」 「明环科技在你手里,结果一年不如一年,几个风口把握不住,不思考自己的眼界和能力问题,转头抢弟弟手里的好东西。」湛炳志说话有着特殊的温和语调和平静口吻,听上去有安定人心的特殊感染力,可说的内容却让人头皮缩紧,「老大,你也五十多了,毫无长进,这样不行。」 湛悉岩感觉流失的不仅是身上的温度,还有手中无形有形的许多东西,他急急地半撑起身,哑声叫:「爸。」他惨笑一下,白着脸表态:」我,能改,我回去就把那些事处理好,绝对不会在出这些纰漏了。「 湛炳志拄着拐杖坐着轮椅,气势丝毫不受削减,淡淡地说:「以前我就说过,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是为了集团向好向前,你的一举一动却总是背道而驰,你不是做错了事,你是心不正,改是没用的,你让我很失望。」 他看向湛悉淳,平冷的语丝终于带上波动,欣慰地说:「悉淳就从不让我失望,现在他一心做事,还不忘了拉着两个弟弟一起,你们平时争来争去我不说什么,但是大事大局要有分寸,悉淳就是我希望看到的分寸,你,我从没看到过。」 湛悉淳被点名表扬,面上没生出一点得意,只孺慕地看着老爷子,恰到好处地流漏出几分对他身体的担忧,湛炳志瞧见,竟是沖他点头笑笑。 湛擎看得嘴角直抽,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一旁的湛澄也是强忍着牙酸没别过脸去。 湛悉淳的演技放眼的专业领域也是不遑多让的,他的格局远没有老头说得那么好听,带着两个弟弟一起发展还是班朔提的,他说得委婉但意思明确,要想在湛炳志清醒的余下寿命里将好感度刷到极致,言行上就要按照他想看到的做到极致,哪怕心里犯噁心也得忍着做好。 第89页 只有他自己知道,拉着另外两个人一起的时候他有多反感。 但结果显而易见,班朔的所有提议时至今日堪称算无遗策。 不参与细节策划,在宏观上就能找到正确讨巧的解决办法,要不是班朔背后有偌大的集团可以继承,湛悉淳都想给他捞到身边做贴身二把手。 「一些调整从明天开始就执行吧,我让小郑拟了分配的事项,法律文书上一天两天修改不完,有半年也够了,一些零散的,分一分给孩子们练练手,也到年纪了,国外的悉淳先管着看看,以后再说。」 对于资产分割上的事,以后再说就等同于直接归其所有,很难有再说的机会。 湛悉岩被这么全无颜面地分割产业,脸色青红交加,变化的速度很不正常。 「我这里还有些涉及政策的实业,先把前面那些做好,过段时间再商量,这些东西容不下一点错处,我先看看你们的表现。」 湛悉岩唿吸越来越重,突然站起身大声道:「爸!你不能!你不能!」 湛炳志姿态不变,翻眼看看他,问:「什么不能?」 湛悉岩面部肌肉狰狞纠结,调动得频率极快,有几分瘆人,狼狈大喊:「那些都是我的心血!是我自己一点一点做出来的,凭什么分给他们!湛悉淳是个什么东西!他就擅长拍马屁,他做好过什么!他才是真正盼着你死的人!」 这点还真冤枉湛悉淳了,这个节骨眼上不可能有比他更希望老爷子健康长寿的好儿子了。 湛悉淳愤恨地盯着湛悉岩,心里为他的发疯加油助威,期盼他再疯点,再严重点。 湛炳志瞬间面沉如水,低声斥责:「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有做老大的能力吗?哪个是你一点点做起来的?你那些东西哪个事先没有基础?」 基础。 想到基础,湛悉岩的脑中立即跳出多年前的一个人,那个被他抢夺了所有基础的人。 那时也是在一个寻常的夜晚,一家人聚集在这,孩子们什么都不懂被妈妈们带着在外院玩,他们在这个位置这个地方,除了家具变了样其余几乎如出一辙。 湛悉仁被他设计陷害失去一切,在老爷子的眼前癫狂疯魔大吵大闹,失心疯一般诅咒所有人,尤其诅咒他,指着他魔障大笑着说:「你别得意,总有一天你得跟我一样,我等你。」 那时的湛悉岩给湛炳志帮腔「递刀」,看着明知真相的老人在利益面前选择捨弃儿子,心里没有兔死狐悲的远见,只有嫉妒得以发泄的畅快。 他作为私生子隐忍二十年,始终活在湛悉仁正牌儿子的阴影下,看着他的妈妈体面潇洒,自己的妈妈却见不得光,后来他费尽心机让亲妈扶正,搞掉最讨厌的二弟,开始着手应对碍眼的三弟,对后来的四弟五弟也没多少亲兄弟情谊,长久以来只有对争夺的病态迷恋。 湛悉仁的那句我等你,今时今日仿若厉鬼显形,在湛悉岩本就濒临崩溃的精神上落下一记十多年后才迴旋起效的重击。 他咬牙切齿地死盯湛炳志,陈述道:「你要把我的东西分给他们。」 湛炳志蹙眉,反感地说:「你少在这搅和,刚才在楼上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 湛悉岩打断他的话:「你要把我的东西分给他们。」他阴恻恻地笑看着父亲,「其实最该死的人就是你。」 话音一落,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目瞪口呆,一时间似乎连唿吸都齐齐停住。 突然间,湛悉岩兇勐地扑向湛炳志的轮椅,双手举在半空作势要掐老头的脖子,两个常年有病的人撞在一起,谁也没有良好的肢体控制力,生生受了重力的重创,湛炳志被撞得勐咳一下,脖子被掐住了几秒变立即被其他人手忙脚乱地解救出来。 湛悉淳反应最快,赶紧连人带轮椅拉拽到旁边远处,单膝跪在一旁摸老爷子胸口顺气,接过护工递来的药亲手餵了下去。 瞧见苍老褶皱皮肤上的抓痕,刚要嘱咐驱车送医,就听背后传来一声:「救护车!快!」 湛悉淳纳闷回头,见到始作俑者正躺在地上,嘴唇青紫,手指蜷缩,一副随时猝死的徵兆。 湛擎搂着湛澄站得老远,湛澄好奇地踮脚眺望,凑到湛擎耳边问:「他好像心脏病发作了?」 湛擎悄声说:「是,罗兰氏病后程会引发严重心脏病。」 湛澄龇牙:「嘶。」 …… 晚上九点,湛擎看完整场闹剧,浑身疲惫地回到了11楼。 进门前想到班朔准备的惊喜,便从裤兜里掏出摺叠一下午的领带,对着电梯旁略微反光的装饰砖繫到了领口上,摺痕有点明显,他不甚满意地轻压了压,理理西装的衣襟袖口,打开了房门。 班朔半小时前收到消息,听见开门声,放下拽动领带的手。 湛擎进门一眼瞧见西装革履的班朔,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了一下。 他笑笑,轻声说:「这么正式?」 班朔弯唇,藏不住事地回答:「因为有正式的事要做。」 说着,他接过湛擎夹在手里的大盒子,问:「这是什么?」 湛擎:「小澄给的礼物。」 他跟着班朔的脚步走进客厅,一眼就瞧见沙发茶几上的硕大纸模,千真万确的硕大,宽一米长超过两米,远看过去似乎是个房子庭院的等比例模型。 第90页 湛擎定定盯着堪称完美的模型,走到近前忍不住弯腰仔细查看。 「你什么时候做的?」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班朔分辨出眼底他真心实意的惊喜,心窝柔软,说:「做挺久了,慢慢攒着做的。」 前段时间几乎住在湛擎那边,他就把东西藏在了11楼的储藏室,经歷了数不清的日夜才得见天光。 「先拆小澄的吧,还挺沉的。」 湛擎闻言同他一起坐到沙发上,小心拆开盒子上的盖子。 最上面是一件厚实的卫衣,外包装上贴着一张便利贴:」我自己设计的哦,多少算件高定,情侣款,你懂的。」 湛擎轻笑,拿起两件包装精美的衣服,按尺码分别标了名字,他将班朔的那件递给他,对上班朔意外的眸子,低声说:「是情侣款。」 班朔忍不住笑了一下,欣然接过衣服,「没想到还有我的份。」 湛擎继续拿出下一件东西,是一对包裹着减震泡沫纸的杯子,外面的便利贴写着:「无需多言,我做的杯子,情侣的,嘻嘻。」 班朔看见两个杯子,瞭然笑道:「这个也有我的份。」 湛擎微笑着轻嗯一声,拿出最后一个盒子,里面竟然全都是价值不菲的硬体。 「做这种功课真的很费脑细胞,不过谁让你是我哥哥呢,生日快乐哦!」 湛擎读完,笑容根本压不住,将三张便利贴妥善留好,放进硬体的盒子里。 班朔见他开始整理东西,问:「好了?」 湛擎点头:「嗯。」 班朔道:「那开始拆我的这份吧。」 湛擎顺着他的眼神示意看了看精緻绝伦的纸模,顿了顿,「拆?」 班朔亲自上手示范了一下,模型的庭院铁门可以向里推动,他道:「类似这样的门窗结构都可以推开,里面有东西。」 湛擎新奇地蹲到茶几前,对着三层别墅的各种门窗试探伸手,主大门第一个被推开,里面竟然也躺着几个硬体,还是订制款。 他禁不住笑了一声,拿出沉手的物件,怪不得要放在模型的第一层。 班朔干脆坐在地上,说:「送重了,还用得到吗?」 湛擎:「用得到,性能压力测试和开发研究都用得到的。」 他摩挲几下冰凉的东西,爱不释手地放到一边,继续回到模型一层欣赏里面的家具摆设,依旧是班朔一如既往的精湛技术,楼梯、电梯、沙发、客椅,所有细节面面俱到,真实得仿佛能直接使用。 他留连一阵打开二层,在极尽还原的房屋格局和装饰中找到一串钥匙,湛擎拿出来看向班朔,笑问:「哪里的钥匙?」 班朔单手撑着茶几拄着额角,百看不厌地盯着湛擎的一举一动,不答反问:「你猜是哪里的?」 湛擎略一细想,看看模型又看看人,有些惊诧地问:「这个房子的?」 班朔笑着点头:「嗯,算婚房?刚买没多久,还没装修,装完入住咱们应该早就结完婚了,不忙的时候你去看看想怎么装,我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 湛擎心尖绵软,说:「模型里不就挺好看的?」 班朔毫不掩饰地坦白:「找设计师买的图纸。」 湛擎弯唇,攥紧钥匙,凑过去吻上班朔,气声说:「那我去看看。」 班朔惦记这口温热的唇肉已久,但现在时机还未成熟,他浅尝辄止,手指依恋地顺了顺他的鬓角,轻声提醒:「还有最后一层。」 湛擎又「纠缠」了一次短暂的揉吻,回头推开顶层的大飘窗,看清里面的那一刻拿东西的手顿时停在半空。 他看回班朔,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些泛酸,伸手拿出绒面的深蓝色方盒,捏在手指间翻转半晌,「你……」 还没等他说完,班朔整整袖子,拿过盒子站起身,状似玩笑地说:「好了,到我的西装发挥功效的时候了。」 湛擎眼见他起身又半跪下,郑重又温柔地看着自己打开方盒,竟然是蓝钻戒指。稀有的彩钻,克拉数还不低,起码要在拍卖会才能遇到。 他都不知道班朔默默地背着他准备了多少事。 「湛擎。」班朔叫了他一声,道:「我从前固执地排斥婚姻和感情,以为那些都是麻烦的导火索,那时我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也不知道两情相悦的真正滋味和意义,是你给了我知道这些的机会。谢谢你愿意喜欢我,愿意跟我交往,我现在……」他还没说完湛擎就滑下一滴无声的泪珠,班朔也强忍酸涩,笑着说:「想请求一个合法的身份,名正言顺地陪着你,保护你。我爱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湛擎原本困在眼底的泪水因为那三个字顷刻决堤,他面朝着班朔下意识握住他半举起的手,几乎没有犹豫地点下头,哽咽着说:「愿,愿意。」 他哭得乖巧又可怜,班朔眼眶通红,抽出盒中的戒指,抓起他的手托在自己掌心,珍而重之地戴进中指,银色戒圈擦过修长的指节,停靠在温暖的指根,蓝绿色的方形钻石丝毫不显突兀,特殊的色彩应着寻常的灯光,反射出非凡的水润晶莹。 湛擎出神地盯了片刻,很快回过神,问:「就一个?」 班朔坐到地上拉着他的手不放,单手熟门熟路地从庭院的花草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 湛擎学着班朔的样子,同样正式地半跪下去,在班朔面前打开盒盖。 第91页 班朔没想到他也会这样做,面上惊讶一瞬,随即擒着笑意等待下文。 湛擎没有腹稿,完全随机发挥,「我,我从高二就开始喜欢你,喜欢你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简单的一句话就让班朔的笑容破功,他嘴角挂不住弧度,眼底的红晕开水雾,湛擎为保证发言流畅,没敢看对方的眼睛,只闷头说:「因为喜欢你,想追上你,我变得很努力,很多事也能做得越来越成功,而且你很好,你对我很好,那时候想着哪怕你不会喜欢我,我就这样一直默默喜欢你也挺好的。」 湛擎笑了一下,「然后我们就突然在一起了,你说你也喜欢我,我……」他抬起头,撞见班朔正巧下落的眼泪,喉头一哽,说:「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很想和你结婚,想和你一直在一起,我喜欢被你标记,也只想被你标记。」 「你愿意吗?」 班朔伸出手,哑声说:「愿意。」 湛擎在他的中指上戴好近乎一样的戒指,没由来地产生一股冲动,迫使他低下头吻上戴好戒指的手,啄吻落下,班朔嵴背僵了僵,腺体忽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窜起热意,信息素也不客气地向外铺展开。 湛擎一怔,刚要看他便被拉进怀抱里跌坐在班朔的长腿间,激烈又缱绻的吻缠住唇舌,不给他任何喘息的空间和余地。 班朔很少吻得这么凶,湛擎却没生出排斥,环住他的腰耐心配合着。 几息间湛擎就感觉嘴唇胀热,班朔想起自己准备好的烛光晚餐,想先让饿了一晚上的未婚夫吃个饭,湛擎却突然率先停住接吻,双眼迷濛地上下望着眼前人,然后很小声很小声地补全刚才没说完的话:「我爱你,班朔。」 班朔的腺体越来越烧灼,急切的热度已经不容许留有停顿的间隙,他轻松地把人抱举到沙发上,自己跪在地上靠过去仰头吻着,沙声低语:「晚饭等等再吃好不好?」 湛擎早就开始着手解他的扣子,爽快达成共识:「好。」 【作者有话说】 拉灯! 写一宿,星子先睡了,大家么么~ 第41章 醉了 今天毕竟是周一, 明天两个人都留有大堆的事等着处理,不存在请假的空间。 晚上十一点,湛擎才吃上班朔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 原计划对向而坐,点上浪漫的蜡烛,在昏黄柔和的灯影下晕染旖旎的氛围,可惜, 心急的人根本不需要依靠道具的酝酿,直接进入最火热的环节。 湛擎和班朔各自套上西裤,在厨房忙活了一阵, 将早已冷却的饭菜回炉加热, 班教授粘人得厉害,坐不同的椅子都有点接受不了, 更不必谈分坐对面。 湛擎后颈红彤彤的,还缀着牙印,坐在班朔腿上强迫自己专心吃饭。 身后的人将下巴垫在他的颈窝里, 沉迷地嗅着腺体上的信息素气息。 这是alpha一级标记没做透的典型后遗症, 短时间内对omega的信息素有着近乎病态的沉迷。两人还带着96契合度的增值属性, 班朔的需求变本加厉。 湛擎夹了两筷子菜稳稳地堆叠在一勺子米饭上,微微侧身,示意用脸颊轻轻磨蹭自己脖子的alpha。 班朔轻笑一下, 凑过去吃掉omega的特供投餵。 班朔想起湛擎晚上的行程,问:「湛悉岩怎么处理了?」 湛擎咽下口中的饭菜, 把晚上的一齣好戏大致讲了一遍, 说:「他心脏病挺严重的, 进医院抢救了两个多小时, 我走的时候人送进icu了, 爷爷的意思是要等他脱离危险期之后送进疗养院护理。」 班朔瞭然,冷淡地说:「变向囚禁。」 「是。」 湛擎又向后餵了一勺饭。 班朔问:「那些资源分到你了吗?」 湛擎夹着菜,摇摇头:「没细说,估计分不到我头上。」 班朔搂着他的腰腹,说:「最好别沾手湛悉岩的东西,有些埋好的雷不好收尾,等着派升和湛叔叔那边的分红吧。」 湛擎听话点头,正好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湛悉岩手腕脏得很,湛擎本就不擅长那些,轻易接触容易出问题。 「明天是不是还要加班?」 湛擎自己吃一口,就给热乎乎的「椅子」餵一口,节奏非常均匀,听见问题应道:「嗯,白天要跟合作商开会,晚上要加班干活。」 班朔想想今日对比从前几次而言堪称稀少的标记,生命之水只碰了一口就喝不到的干涸感不是谁都能懂的,生理本能让他的心底不可抑制地发酸。 湛擎虽然体会不到alpha的焦灼感受,但是很能从他的神情和沉默里共情几分,心疼alpha的毛病再次復发,他低声说:「我这周五下午能请假。」 班朔摩挲着手边的肋骨,枕靠在紧实的后颈上,意志力顽强地说:「不用了,你还得通宵加班补回来,周末两天就可以了。」 湛擎心软得不行,忽然想起一些从前刷到过的ao情侣间的「小把戏」,提议道:「不然我戴一晚吸收液贴纸,然后给你……贴上。」 在空白腺体贴的干布上倒满吸收液,贴一段时间就会吸收到充足的信息素,不少情侣都在用这种方法缓解异地难题。 班朔闷胀的胸口都轻了一瞬,笑着同意:「好。」 这不比没洗的衣服还够劲,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方法。 他得寸进尺道:「能多准备几张吗?」最好下周末前一天一张。 第92页 湛擎耳朵红热,回头给他餵饭的同时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班朔听得真切,咀嚼时的嘴唇都放不下那抹弧度。 事实证明,湛擎还是过于顺着班朔了,不仅周末前一天一张,浸透雨后竹林的专属腺体贴一直供给到了订婚宴当天。 平时正门的门面都不好找的会员酒店今日客流络绎不绝,地下车库的入口站着不少接待人员,入场的男女宾客精准地穿着介于商务和盛装礼服间的得体套装,进入礼堂后与两位订婚主角稍微寒暄几句,以不多做打扰为由在精心布置的会场内开始社交。 除了湛擎和班朔,最繁忙的就要数湛悉淳和连栖宁,身边说话的人没停过,待到舅舅连宿安到场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湛澄是全场意料之外的小忙人,本来好好的对着漂亮的甜品台拍照,为一会儿在朋友圈炫耀哥嫂打底,结果来了许多随父母到场的学生,大家自然而然靠近同龄人,湛澄无奈成了学生党待客代表。 订婚宴并不复杂,司仪按照预订好的时间走流程,两位准新人上台表演一次公开的求婚,双方家人代表上台简单发言,说两句客套话,然后由两个主角一起切蛋糕,一旁的摄影师不停地抓拍录像。 形式走完,便名正言顺地进入社交环节。 周边餐点台和酒水台的丰富程度令人咋舌,简直就是为枯燥的聊天做的准备。 年轻人的圈子较为纯粹,围在附近吃吃喝喝,偶尔被父母叫过去对着各种大佬叫叔叔阿姨,再顺便认识一下对方的子女,达成表面和谐的建交,然后两家孩子再尴尬又不失礼貌地一同走回餐点台旁的湛澄身边。以此循环。 湛澄像个临时避风港,别人视她如稻草,她自己累个够呛。 湛擎也没有体贴妹妹的功夫了,和班朔一同会见各界名流,从前不苟言笑的冷酷帅脸硬是挤出三分长久的微笑,七八杯酒下肚,笑得都有些僵了。 连松遇也不轻松,应付好形形色色的公子哥后走到俩哥旁边,给三个人一个共同的喘息时间。湛澄斜眼一瞟,立刻举着橙汁笑嘻嘻地跟新认识的小伙伴打过招唿,躲到了亲哥的羽翼下缓口气。 连松遇忙忙活活地在会场转悠了半天,这才正式近距离观察两个大帅哥,都穿着黑色高定西装,原本严肃的款式被造型师点缀了些装饰巧思,瞧上去多了不少亲和和喜气。 他目光落下意识被班朔颈侧肉色的腺体贴吸引,愣了一下,又看向湛擎大方露在外的标记,那排牙印极其清晰,上面甚至覆盖着新鲜的印记,极致彰显着下口人的力度和急迫。 做过标记的情侣,一个贴了贴纸一个没贴,贴的是什么有经验的人心知肚明。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跟班朔碰杯,笑道:「没想到啊,我好大哥还挺那个呢?」 湛澄被湛擎搂在怀里懒洋洋的,好奇问:「哪个?」 连松遇无意带坏单纯的小朋友,很艺术地回答道:「粘人型alpha。」 湛澄懵了一下,眼珠瞥见班朔的腺体贴,顿时瞭然,「哦~有个名词叫高需求alpha吧。」 连松遇失笑:「你小小年纪的挺懂啊。」 湛澄骄傲抬抬下巴:「哼,你以为呢。」两人也碰了个杯。 班朔懒得管他们的调侃,反正说的也确实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他全身心都在omega身上,湛擎手里的酒杯已经空了,却还被他举在手里,揽着妹妹的姿态也有些僵硬。 班朔上前抽出他的空杯递给旁边的服务生,顺手捞来一杯果茶,伸手摸摸他的脖颈,问:「醉了?难不难受?」 湛擎神情冷肃严酷,眸光缓慢地从远处落到班朔脸上,乖巧地摇头,「不难受。」 湛澄这才看出来哥哥的醉态,赶紧收敛懒散的站姿,站直身子不再借力,仰头看他的神色。 班朔搂住他的腰,亲昵地说:「一会儿别喝酒了,喝点别的。」 刚才班朔已经有形无形地替自家酒量不高的未婚夫挡了几次,终究还是挡不住酒精的发酵。 湛擎脑子运转降速,倒还算清醒,迟钝地答应着:「好。」乖乖酷酷的,可爱得不像话。 要不是现在人多,班朔必定忍不住要亲上去。 「吃点东西好不好?想吃什么?」班朔手臂使力,带着人朝餐点台走。 「水果。」 「好,柚子?」 「嗯。」 连松遇看着班朔亲手餵食的温柔样子,搓搓西装下的手臂,抖抖肩:「原来看别人谈恋爱是这种感觉。」 湛澄笑眯眯喝饮料,对他的反应不满道:「你懂什么叫嗑糖?你不懂。」 连松遇好笑地看看这个开朗的小妹妹,打趣道:「光看有什么意思,不如自己谈一个。」 湛澄翻白眼:「那不一样,有些恋爱还是得看别人谈才有意思。」 「我确实不懂。」连松遇耸肩,转身迈步,「我还是找自己的老婆吧。」说着就朝着在姐妹堆里说说笑笑的宋明珠走去。 湛澄嗑糖间隙突然被塞了一嘴狗粮,无语地目送着人离开,对看过来的宋明珠姐姐甜甜一笑,转而继续笑看两个哥哥的幸福背影。 订婚宴到了下午才顺利结束,楼上开了足够的房间,酒量不济的客人可以上楼修整,包括主角本人。 班朔生生喝到下午,免不了酒力上头,反而是后半程一直在喝饮料的湛擎醒了酒。 第93页 湛擎牵着班朔灼热的手将人领进套房,房门一关,上一秒还行动自如的人立即贴了上来,等不及通过玄关走廊就像个啄木鸟似的,在湛擎脸颊嘴唇上流连。 唇间的酒气带着果香,挂着清浅的笑容在各处划记号。 湛擎被他亲笑了,捧住他的脸仔细观察他的眉眼,凤眸迷离虚浮,似酣似倦,眼角带笑,面色冷白。班朔喝酒不会在脸上呈现反应,瞧着一副酒量深不可测的样子,实际上如何,湛擎也不太摸得清底细。 他问:「喝醉了吗?」 班朔不由分说地把人抱举起来架好,大踏步朝屋内走,行进稳健目的明确,用实际行动证明状态。 湛擎被轻柔地送进床垫里,手肘撑着身体,看他解扣子。 「没醉?」 班朔丢掉领带俯身迫不及待地亲上去,不说话,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腺体上,湛擎接收示意从善如流地撕掉贴纸,露出被雨后竹林「浸泡」一天的器官。 到底不如透彻的注入标记,始终带着点隔靴搔痒的感觉。 他侧过脖子,湛擎攀住他的肩膀满足一切需求,毫不犹豫地咬了上去。 班朔很难形容湛擎的二级标记究竟有多舒服,上瘾和充实不足以表达万一,犬齿离开腺体后他闭着眼轻缓地嘆慰了一下,心里的满足感恨不得冲出皮囊,将湛擎整个人拉进胸口,装进去,藏起来,密封好。 他拢住爱人,缠绵索吻。 湛擎被他罕见的强势吻法亲得脑子逐渐迷濛,仿佛被唇齿间残留的酒气重新染醉,体温都升了几度。 两人平缓唿吸的空挡,班朔才想起湛擎的关心,沉哑着说:「应该是醉了。」 他低头紧盯着臂弯里的人,呢喃道:「但醉得刚好。」 湛擎思考力下滑,问:「什么叫刚好?」 班朔笑着,气声说:「刚好不影响我标记你。」 【作者有话说】 男人三分醉,_________。 好傢伙,星子活活过成美国作息了哈哈哈哈 要交代的情节差不多交代完了,感觉快完结了,应该明后天?回收一下文案,还会有个番外交代一下婚后什么的 还是短篇写起来愉悦啊 小天使们挨个么么! 第42章 会有更好的 湛悉岩在湛氏内部被瓜分换血是个大事, 对于不了解的人自然无所谓,但竞品企业却会如同嗅到腥气的苍蝇一般,採取各种手段探测干扰, 倒不是想帮湛悉岩这个人,只是想趁乱添把火,搅动湛家的节奏以施加压力。 网上逐渐有了一些关于湛悉岩的不良爆料,他自知身上背着不少见不得光的事, 所以始终注意在公众面前隐身,奈何背后的湛家体量庞大影响深厚,一些丑闻逐渐有了不该有的热度。 上一次班朔被连氏集团拉出来做挡箭牌, 这一次轮到了湛擎。 实验室的基础进度基本上有了喜讯, 专利和其他保护措施还在进行当中,派升联合合作电子厂商预热炒作, 同时将湛擎推到公众视野内,订婚八卦和传感器研发一同攥取大家眼球。 湛擎刷着那些夸赞自己和班朔的言论,什么「科研夫夫」, 「货真价实的门当户对」, 「势均力敌的豪门爱情」, 「明明可以靠脸却双双靠了智力」,「这样的极品内部消化才是最优解」……有些不乏存在水军带节奏的成分,尴尬得湛擎后背酥酥麻麻, 浑身难受。 很难想像班朔之前那段时间是怎么扛过这种焦灼的舆论风潮的,他也收到了採访邀请, 一想到下周的安排他都紧张得窒息, 根本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湛擎难得地将这份紧张主动释放给了班朔, 这会儿正在看班朔最新发来的消息。 班朔:没事, 他们会事先给你採访问题的大纲, 我给你写稿,背下来就行了。 湛擎弯唇笑了笑,仅看文字都能想像到班朔的温柔,心里忽然安定不少。 湛擎:好,短点吧,怕记不住。 班朔:不会的,你记忆力那么好,教过你的明明都记住了。 湛擎看完,放下手机掩饰性地抽出手边的水喝了一口,耳朵胀热着一跳一跳的。 虽然上学时短暂做过班老师的优秀学生,但湛擎很清楚,此刻的班朔所指的教学不是那么久远以前的事,而是更加新鲜的、灼热的、躁动的其他「知识」,那些东西湛擎确实学得又快又好,听一遍就懂,做起来也精准到位。 大约是见人不回消息,班朔主动认错:对不起宝贝,不够严肃了。 湛擎耳朵更热了。 昨天晚上,湛擎难得提了要求,贴在班朔耳边绵软地说:「我想听你……叫我宝贝。」尾音不自控地带着抖,像是撒娇。 班朔心脏差点託管,本就因为运动而加速的频率更加失控,一整夜,哄着的、温声的、危险的、沉醉的,宝贝两个字险些被他叫出花来。 眼下班朔显然要把特定场合的规则带到日常中来,湛擎抿嘴缓了一阵儿,迎合规则努力适应,回道:没关系,哥哥。 放在以往,湛擎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的,叫哥就叫哥,说什么叠词,但他爱人喜欢听,喜欢在「欺负」人后反覆地听,次数多了,在最「狼狈」的时候都被引诱着叫出这个称唿,湛擎也就基本脱敏了。 但是这么干巴巴没有触发场景直接在消息里发出去,他还是免不了有些害羞。 第94页 另一边的班朔已经因为简单的两个字胸口发胀,很有些许自食苦果的意味。 他无奈地笑着,打字问:今晚除了吃饭没其他的安排了吧? 湛擎明白他的潜台词。 湛擎:嗯,只是吃饭,十点前回去。 班朔:好,少喝点。 湛擎微笑着合上手机,正瞧见远处朝自己走过来拉着行李箱的人。 订婚宴那天聂冰阳和方华清谁也没抽出时间到场参加,两人觉得不行,这么大个事有必要单独补一补,于是三人约好共同的空余时间一起聚个餐。 聂冰阳落地机场,湛擎过来接机。 两人放好行李,湛擎发动车子,顺着接机的车流缓慢离开。 「吃什么?」 湛擎想了想,道:「华清把定位发群里了,你看看。」他刚才光顾着跟班朔逞口头便宜了,没关注群里的动向。 聂冰阳看着手机,瞭然点头:「哦,这家,就之前咱们暑假回来吃过的那个西餐,华清说今天有牛肉主题专场。」 湛擎闻言一愣,那家西餐在松川小有名气,他们三个人还在读书的时候趁着假期吃过,那之后湛擎就只再去过一次。 一路上听着聂冰阳吐槽工作上的奇葩遭遇,边笑着边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找到大厦的位置,停好车后两人顺着电梯坐到顶层,跟着服务人员引导找到十多分钟前就到场的方华清。 宽敞的餐厅里几乎坐满食客,餐具碰撞声和低语交谈声杂糅,配合舒缓的音乐和暖色灯光,让人不自觉便松下神经。 但湛擎记得自己上次来时可根本松快不了一丝一毫。 他坐下后朝着斜前方靠窗的双人桌看去,正巧那里也坐着一对情侣,也都是男人,面朝湛擎的男生看上去十分年轻,刚上大学的年纪,眉宇稚嫩鲜活没有愁绪,手上熟练地切着食物,嘴角的笑容分外灿烂。 湛擎出神地望着,不过两个月前自己也曾坐在男生的位置上,当晚情景歷歷在目,一个满怀期待的周五,吃了一顿失望至极的晚餐,还吃得索然无味,根本无法笑出眼前男生的开朗样子。 可两个月过去,事情变化得飞快,扭转得令他自己都感到恍惚。 「诶,点餐了,你要吃什么?」聂冰阳沖他打了个响指,将菜单递过去。 湛擎回过神,开始点餐。 三人一顿饭的时间着实是没少闲聊。 湛擎腺体上明晃晃地顶着那么个标记,两人自然要调侃一番,现在方华清似乎初步走出了离婚阴影,整个人容光焕发自信平和,但还是免不了要操心朋友即将步入婚姻的未来,操心地叮嘱了一大堆。 聂冰阳依旧恋爱零经验,在家里的企业中小小地升了职,从底层轮岗到中下层,发现了许许多多的问题,在经营管理上有了朦胧的见解。 湛擎答应了班朔要少喝酒,于是很诚信地将摄入量把控在三杯红酒之内。 一直聊到九点,方华清前一天熬了夜精力不济,三人便打算离开。 湛擎又看了眼窗边的座位,那对男生还在热火朝天地聊天,湛擎路过,听见其中一个人问:「你跟我说了那么多,到底要不要表白啊?」 湛擎呆了呆,席间一直背对着自己的男生音色腼腆地说:「要的,我,我,你等等,我写了稿。」 湛擎好奇地回头略过一眼,见那人还真从兜里拿出一张纸,作势要进行朗读。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心情欢快地跟上另外两人的步伐朝外走。 三人都喝了酒,湛擎提前叫了家里的司机过来开车,他们坐在一楼的沙发里等着司机把车从地库开上来,正说着话,湛擎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看见班朔的名字,湛擎立刻接通。 「餵。」 班朔沙哑的声音带着些迫不及待:「喂,回来。」 湛擎听出异常,问:「怎么了?」 班朔语气中的隐忍压抑不住,低声说:「易感期。」 对于一个正常的alpha来说,一个月几次的易感期绝对是过于频繁的,奈何班朔不算正常,订婚前的婚检湛擎还拉着他去复查过,林开宇说他骤然恢復信息素分泌,会存在报復性易感期的情况,要尽量缓解配合。 即便没有医嘱湛擎也不存在不配合的理由。 他想着先让司机把两个朋友送回酒店,自己打车回去效率更高,抬眼就见到刚才的告白情侣正手拉着手一步一晃,甜甜蜜蜜地朝着大门走来。 湛擎说了句:「等等。」便转头安顿看着自己的两个朋友,说完,一刻不耽误地站起身走出大堂。 方华清:「得,我俩小时白说。」 聂冰阳笑道:「热恋期,正常,再说人家alpha不是易感期吗,多急呢。」 方华清失笑摇头:「也就是班朔吧,换个人他非得被哄掉一层皮。」 聂冰阳含着清口糖,说:「不一定,换个人他未必这么上头。」 方华清认可道:「嗯,那倒也是。」 湛擎一路走到外面,这里是商业中心,大厦门口停着一排计程车,走在他前面的情侣先一步坐进一辆车内,迟迟没得到回应的班朔身心都焦躁得够呛,不安地问:「回来吗?」 湛擎笑着说:「你猜我今天吃饭的地方在哪?」 班朔沉默几秒,没什么精神地说:「不知道,在哪?」 第95页 湛擎:「在汇景大厦顶层。」 电话另一边陷入长久的沉默,想必同样想起了上次在那吃饭的种种过往。 想想眼下被易感期折磨得难受的alpha,实在难以将这么粘人的班朔和当时果断拒绝自己的人联繫起来,湛擎难得升起调侃他的兴致,「那天你说我会遇到更好的人。」 笃定得仿佛96的契合度是个摆设。 湛擎作为初次与伴侣相处的omega还相对缺乏经验,并不知道这样的话对易感期中的alpha有怎样的冲击,班朔的理智仿佛突然绷断,平时清醒的时候必然知道自己是被对方开了玩笑,可现在他脑子并不灵光。 班朔眼睛顷刻泛红,叫他:「宝贝……」 音色里的沙哑和微微带颤的尾音格外清晰,这下纵使隔着电话湛擎也察觉到了班朔异常的委屈和不安。 他有点小慌,赶紧哄着:「我,我马上就回去了,别急。」 班朔低声「嗯」着,情绪不减分毫。 回到家,湛擎马不停蹄地寻找身影,这次班朔没让他找太久,就蜷在卧室的床上,床单被罩被团成一圈,上面还残留着湛擎早起离开前的味道。 湛擎迎合着释放信息素,凑过去就见班朔眼尾挂着红晕,雪白的肌理衬托着,对比度加深,让湛擎心尖酸软,把人捞进怀里时甚至瞥见被罩上的水渍。 他一时间有些失语,第一次意识到易感期的alpha究竟有多易感,强势的控制欲里竟是还能匀出如此令人怜惜的脆弱感。 湛擎摸摸班朔消沉的脸,爱惜地亲了亲,轻缓地向他解释:「没有更好的,你就是最好的,我逗你的。」 班朔紧紧搂着他,贪恋地嗅着浓郁的竹林气息,嘴唇在带着标记的腺体上丈量,说:「我知道。」 知道,但不可自控。 他露出脖子,直截了当道:「咬我。」 湛擎从善如流,一如往常地刺破略微鼓胀的地方。 二级标记的安抚性在班朔这里发挥得微乎其微,多数时候湛擎都觉得是在起煽风点火的反作用,而这次的易感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那句玩笑话的加成,让他无端承受了更多「关照」。 自此他又学到了ao伴侣间相处的一条全新经验,易感期的alpha不适合开玩笑,尤其是触碰他领地意识的玩笑,对方不仅敏感,还十分记仇。 凌晨,湛擎歪躺在床面,任由背后紧搂自己的alpha舔舐腺体,第一次陷入到连抬胳膊都有困难的境地。 他缓缓闭起眼,跌入深深的反思。 【作者有话说】 星星威力!文案!回收!(美少女战士语气) 啊,下章全文完了,真是眨眼间就完结了 么么! 第43章 (正文完)宣誓人 进入九月, 炎炎夏日的热意愈发厚重,雨季余威尚存,热度湿度齐卷, 即便位处北方的松川失也不多好受。 距离城区六十公里外的小镇郊区里坐落着一家高端疗养院,整天大门紧闭栅栏耸立,四周围中满树木,从远处望去根本看不清里面任何景象。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小轿车悠悠地驶入林子间的行车马路, 植被丰沛的地方比城市沁凉数倍,车轮压过带着沙土的地面发出沙沙声响,车里放着震撼人心的重金属摇滚乐, 从嘶吼声里分辨歌词都需要费许多力气, 但车主显然听得入迷,边把控方向盘边摇头晃脑地沉浸其中。 疗养院门口堪称「重兵把守」, 配置了不属于其服务属性的安保人员,围绕着栏杆边巡逻,见到来车都投来注视。 精緻的黑色铁门紧闭, 拦住来车, 从旁侧小门内的保安亭里走出一位健壮的alpha。 车主降下车窗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从旁边抽出一张卡,两指夹着递过去,保安对他的轻佻浑不在意, 严肃地接过卡片在机器上刷了一下,确认后朝后一挥手, 大门缓缓打开。 重金属音乐一路响进院内, 直至黑车横叉在两个停车位上嚣张地停了下来才彻底安静。 男人手指转着钥匙圈, 吊儿郎当地吹着口哨进入疗养院大楼。 独立的套间内, 湛悉岩坐在轮椅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 像个无机质的人像。 门被敲响他也没理,只有气无力地说道:「我都跟你说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有本事找你爷爷要去。」 「呦,被亲儿子折磨了?」 听见陌生的男声,湛悉岩怔了怔,微拧过脖子看向门边,对上一双陌生却又莫名熟悉的眼睛。 来人粲然一笑,阳光且自来熟地问道:「介不介意再多一个人折磨你?」 他揣起钥匙大大方方走进门,双手插兜像个街头二流子,但面容太过乖巧干净,看多了还能看出几分天然和纯真,实在与气质不符。 他说:「那什么,不用紧张,我是来加入的,不是来救你的。」 越是这么随性就越是增加了更多不确定性,湛悉岩下意识地攥紧把手,沉声问:「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男生走到他面前半步远,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消瘦沧桑的老脸,鼻前挥之不去地萦绕着由内而外腐散发出的朽气味,他笑意不达眼底,背着窗外的阴影,瘆人得像个被附身的恶灵。 「进来当然是正大光明进来的,至于我是谁,你应该不认识我,但你肯定认识我爸。」 他死死攥住湛悉岩的视线,俯视着轮椅上的人,一字一顿地说:「我叫那煦明,我爸,湛悉仁。」 第96页 湛悉岩瞬间屏住唿吸,三角眼里的难以置信都带着震颤。 …… 九月九日,宜结婚。 车停在民政局门口时,湛擎心里的紧张才后知后觉地攀附进胸腔里。 班朔也是后颈胀热,侧头看看紧攥材料袋的未婚夫,伸手握住他的掌心十指相扣,问:「进去吗?」 湛擎虽然紧绷,但态度理所当然道:「进。」随即利索地开门下车。 班朔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跟着下车,手挽着手走进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等候大厅里放着办事流程图,两人匆匆扫过等候区的其他伴侣,形形色色的人都挂着如出一辙的神色,期待和紧张交织,还有压抑着的兴奋,那些人也下意识地打量走进来的新人。 湛擎眼睛确实在观察,但脑子始终没跟上节奏,空空荡荡地不知道该运作点什么,就那么跟着班朔上楼下楼地折腾。 两人特意按要求穿着白衬衫,在喜庆的红色背景下拍了照,摄影师要求头靠近一些,他就乖乖照做靠近班朔,让笑一笑,他就弯起唇角。 等到回到楼下排队办手续的时候,他都有种迷濛的感觉。 班朔其实也不遑多让,按照平时他必定要处处体贴安慰呆愣的伴侣,但此刻他自己都有点发懵,只本能地攥着身旁人的手不撒开,时不时用拇指摩挲几下,即安抚他,也安定自己的心。 他心脏咚咚跳得吵耳朵,随着叫号的号码离自己手里纸上的数字越来越近,心跳声就越加震耳欲聋。 班朔喉结动了动,偏头看看默不作声的湛擎,余光瞥见一个放置宣传册的杂志架,长手一探拿出两本,像髮捲子的老师一样给湛擎塞了一本。 湛擎捏住花花绿绿的本子,看看班朔再看看本,机械性地翻开阅读。 第一句话读了三遍他才堪堪恢復几成阅读理解的能力。 这是一个宣讲婚姻健康的小册子,唿吁做婚检,讲述了许多相互理解上的小漫画,还大篇幅地介绍了abo三种性别的差异和特性。 读到婚后只有omega的腺体才具备那种需要特定「密码」才能解锁的严防死守,alpha天生做不到这一点,还是会受到其他因素的干扰,这是生理现象决定的,多数不可控,可辅助一定频率的二级标记和隔离贴纸减轻干扰,长期的二级标记还可以增强alpha对伴侣的依赖性。 湛擎想了想,忽然开口问班朔:「是不是没人闻过你的信息素?」 班朔正看漫画呢,听见问题慢半拍地思考一瞬,点点头:「除了我爸妈和匹配库的人,应该没人闻到过。」他顿了顿补充道:「之前易感期叫了救护车,医生护士闻到过。」 非常严谨。 二十九岁的alpha,信息素被人闻到的次数居然屈指可数,放眼整个alpha群体也是绝对的少数派。 湛擎轻笑一声,僵硬的身体放松许多,靠着椅背定定地望着班朔的侧颜。 班朔看向他,挑眉问:「怎么了?」 湛擎回想起前几天两人难得有空出去逛超市买菜,正巧各自分开拿东西,湛擎找到海鲜区的班朔时,恰好撞见他眉峰皱得能夹死人的样子,还低头对着面前的矮个子omega说了什么,那人笑容一收,脸色十分难看地调头快步离开。 湛擎走过去刚想问情况,就嗅到一股柠檬水的味道,与饮料的清爽不同,那其中暗藏许多不可言说的隐喻,是omega信息素。 班朔被人用引导素勾引了。 那是湛擎头一回体会到所有权遭到挑衅的感觉,心里刺刺麻麻的烦躁,破坏欲和占有欲疯狂翻涌,连带着对班朔也露不出好脸。 可班朔比他还烦,趁着这片区没什么人,二话不说地凑到湛擎颈窝里连吸好几下,然后才像是缓过劲似的直起腰,带着怒意地说:「早知道随身带点阻隔剂了。」 班朔的腺体刚刚就在鼻尖前,湛擎硬是一点林间湖泊的气息都没闻到,他的火气霎时间自动消散大半,问他:「你怎么对引导素没反应?」 班朔逛街的心情所剩无几,不太高兴地说:「可能因为我以前分泌障碍时间久了,能忍住。」 这句话不知怎么提起了湛擎的研究欲,待两人回到家后,湛擎破天荒地试着散了点引导素,他以前从来没弄过,业务不熟练,刚散出去一丁点,整理食材的班朔就忽然挺起嵴背侧眸看着他。 湛擎被他盯得一顿,被猎手钳住脖子的危险感当即上涌,他底气不足地解释道:「以前没用过引导素,我想试一下。」 刚说完,林间湖泊就以堪称惊悚的速度在厨房内灌注开来,湛擎立马腿软,被班朔困在手臂间,听他沉声说:「你来试,我怎么可能忍得住?」 湛擎自那后对班朔的腺体又多了新的认知。 他攥了攥掌心里的手,微笑着说:「以后只有我能闻到你的信息素了。」 班朔瞧着他眸光中极力克制的愉悦,心窝软成一片,搂住他的肩,强忍着没亲上去,认可地「嗯」了一声,说:「只有你能闻得到。」 湛擎的信息素何尝不是一样,至此以后只有班朔具备唤醒雨后竹林的权利和资格。 私人的、专属自己的信息素,独属于他的、最珍贵的爱人。 叫号点到他们时,两人的侷促重新回归,拉着手走到窗口边木木愣愣地按照工作人员指导填表按指纹,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几息间,两个红本就到了各自的手中。 第97页 他们翻看其中的内容,看来看去,看不够一般反覆打开合上。 班朔这会儿算是彻底缓过来了,笑得合不拢嘴,湛擎还懵着,一切都迅速得有点失真,前段时间他还沉浸在自我满足的暗恋里呢,今天都已婚了。 领完证,要到宣誓台上宣誓拍照。 湛擎被班朔笑眯眯地拉着走到台前,目光绕过对面的摄影师和其他工作人员,最终落在班朔手里的卡片上,粉色的,点缀着温馨幸福的小图案。 他看看班朔,班朔笑着抬抬卡片说:「一起读一遍,宣誓。」 「哦。」 湛擎点头,跟着班朔的节奏听话开读:「我们自愿结为伴侣……」逐字逐句地念诵出声,湛擎的心跳也一步步加重,从虚浮中落定到实处。 「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湛擎回过神时,眼泪已经自顾自地落到地面上,留下一行湿润的凉意。 「宣誓人,班朔。」 听着同样细颤的声音,湛擎侧头看着他,郑重认真地说:「宣誓人,湛擎。」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宣誓词是某地民政局原话。 完结撒花!哗啦啦! 完结了,完结惆怅综合症復发,百感交集啊。 谢谢小天使们陪伴我写完一整本,每条评论都会看,收藏掉掉涨涨的也免不了想关注,但是有人陪着感觉战胜了一切。 也谢谢养肥的大家,鞠躬感谢。 总之,感谢来来往往的有缘人们,大家一起快乐!嘿嘿。 最后要谢谢湛擎和班朔。 还有一章番外交代婚后日常,然后就彻底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