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棍》 第1章 荒州草根 京都盛京。 以天子名义,天下英雄尽数归心,大陆广袤,看不得犄角旮旯,处处充斥着人心不古。 世间如此,有正亦有邪。 大陆以南称南境,十万大山孕育不少古老部族,天煞族独擅锻造兵器,以十二神兵闻名天下。 奈何兵器妨主,天下多少英雄折腰,天煞一族被冠以邪教之名。 京都天变,新帝继位,大肆弘武,以武字开国,以武字治国,以武正德行,容不得邪教猖狂。 战火延伸,生灵涂炭,促使天煞族数万人命入黄泉。 天煞十二兵乃族人命脉,以生命相守护,族中十二柱长老逃往大陆西部边境,以求自保。 邪教不除,永为祸患,消息一出无数宗师应召赴京。 从京都奔往大陆西边,遥想也有万余里路程,宗师一日便可翻越千里,中原到西部大漠,十日不在话下。 十二位大宗师共赴西部,二十四人大战一场,此战不知持续了多久,只知整整一月西部人民都不得安宁。 战至终章,大宗师与十二长老同归于尽,天煞十二兵不知所踪,大漠之中一切归为土灰…… …… …… “瘦猴,你刚刚说什么?” 黄土高坡黄沙飞舞,一个穿着破烂的小胖子坐在黄沙地里,好奇的看着坡上的瘦弱男孩瘦猴。 瘦猴姓孙名亦,在这等边境村落自没人有取名字的能力。 村民们也都大字不识几个,他的名字全是缘由一本书,虽然并不识字,但孙亦就看这两个字顺眼,便自顾自为自己取了个名字,不过他其实完全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就记住了这两个字的写法。 靠认识两个字,孙亦在村子小孩儿圈里耀武扬威。 其他孩子也都没有名字,只有那粗制滥造的乳名,孙亦便显得要高人一些,他在群童间是神气的不行。 其他孩子有不服,但大多也觉得孙亦与众不同。 他可是大家中唯一去过县城里的,孙亦靠着吹嘘这些光辉事迹,顺理成章就成了村中的孩子王,哪里有玩乐哪里恐怕就有他的身影,孩子们也都愿意听孙亦的一些馊主意。 作为村中的熊孩子王,吹吹牛讲讲自己如何厉害那是常见的了,每次都给他神气得不行。 在孩子们盘坐上面的坡上,孩子王孙亦此时灰头土脸,但依旧能看出一脸神气。 他那稚嫩的脸上却满是沧桑感,或许是天气恶劣所影响,亦或是黄沙遮盖住了他的面容,完全看不清楚其真正的五官,只是看出是个孩子,一个很瘦的孩子,所以才被村民们叫做瘦猴,因为他实在是太瘦了。 而孙亦的外表其实就是普普通通的乡村孩子模样,甚至比其他孩子都要瘦上不少,看上去会有些病怏怏的,似乎经不起这边境恶劣天气的折腾。 可他的心智却是十分成熟,在村中孩子只会上房揭瓦的时候,他都已经能跑上好几公里到县城乞讨讨生活了。 讨生活也算是无计可施,他也是个苦命人,出生后父母就接连离他而去。 据村民所说在他出生那天天有异象,父亲在返程的路上被沙尘暴所淹没。 母亲与孙亦相依为命生活了两年便精神崩溃随着黄沙离去了,没人知道他母亲去了哪儿,但在黄沙遍地的大漠却无缘无故多出了一具尸体。 老天对孙亦不是很仁慈,在这天底下似乎孙亦没有了任何血亲,就连母亲的脸也渐渐模糊了,世界上似乎只有他孤零零,好在有邻里邻居帮衬—— 村里邻居都觉得他可怜,时不时的都会为他送去干粮救济他。 可在这种环境情况下没有哪个人家里不困难,还要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送去为数不多的干粮,谁又会心甘情愿, 以至于孙亦三天两头就要饿上几顿,一个孩童又能怎样讨生活,有口饭吃不错了,他也习惯了。 孙亦今年十一岁,早在五岁他就已经学会了自己讨生活,一周七天三天都是待在县城,睡在烂庙里捧着瓷碗到大街上乞讨,有时还会到饭馆里打打杂。 可终究还是年纪太小了,很多饭馆也都只会给他提供安居之所罢了。 没有哪个做生意的会愿意赔本,西部边境地区本来就苦,无缘无故多一张嘴是没人想要的,尽管孙亦很努力的帮忙,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无计可施下,成了个讨口子,也不是他不想拿力气换吃食,是气力太廉价了,他也太廉价了,只有等着老天爷赏饭吃了。 尽管受到打击,但他始终很乐观,他不被生活的为难而哭泣,也不被命运的胁迫而害怕,虽然有时会失落,但他时时刻刻都有着一个梦—— 在这个世界名垂青史…… 西方席卷的沙暴,会遮住人的双目,只有口口相传这个人才是活着的,孙亦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他一直都想在这个世界留下名字,尽管才十一岁。 他也不想没人知道就死去,不想在沙漠中迷失,成为一具无名尸体,那样活着毫无意义。 即便只有一个人能记住自己,那也是所追求的,带着这份梦想活下去,他已经筋疲力尽。 泪水不流出来,那是因为化作了汗水。 …… “胖羊儿,你不知道吧,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看看我手上的这东西,来,好好看看。” 孙亦吃力地托起地上得铁棍,可还是笑呵呵的,神气十足,这可是他在县中铁匠铺捡到的,怎么也是一件兵器,在这地界可不跟宝贝似的。 他早就有一个梦想,实现这个梦想的途径很多。 在他心里习武便是最佳的一条也是最向往的一条路—— 鲜衣怒马少年郎,何尝不是每个少年的心之所向。 手握铁棍那种厚重感让他忘乎所以。 就像做梦梦见自己成为一代大侠,那是无比的威风,一个少年侠客,飒爽英姿,胯下白马,手中神兵,扬发立首,眼中闪烁,口中呢喃着大好河山! 那是何等的自由徜徉! 不过,这始终是梦,孙亦终究还是醒着的,他就连沙漠外的世界都没见过,对世界的认知不过片面。 “哇——这个摸起来好冰冷,好坚硬,这是什么?” 胖羊儿伸出手触碰孙亦手中的铁棍,脸上满是惊奇。 “这是根铁棍,你们听说过吗?大圣就是耍棍的!厉害吧,呵呵呵。” 孙亦想要架起铁棍,但他瘦弱的身体并不能支撑他的意愿,孙亦重重摔在地上,还不忘站起来继续耍酷。 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孩子,故作坚强罢了。 “孙猴子啊!瘦猴要一跃成王了,太帅了吧。” 一旁的光头孩子“钢蛋”啧啧称奇,更像是反讽,眼中也满是羡慕,其实看起来更像是嫉妒。 “别一口一个瘦猴的叫了,我都拿着孙猴子的武器了。” 孙亦一直不满意瘦猴这个外号,想要改头换面一下,飞上枝头那也得变凤凰了。 坡下的四个孩子面面相觑,那个钢蛋率先笑了,而且笑喷了。 这个钢蛋可是孩子中话最毒的,一语惊人说的就是他,贱也是真的贱。 他今年十岁和孙亦高差不多但平时就他和孙亦最不对付,也不知道十岁的年纪,他的嘴是如何做到如同百年牛粪一样。 “我知道了,他想让我们叫他,猴子!那不是真牲畜了嘛,瘦猴可真是志向宏伟,都超脱物种了。” 钢蛋笑的毫无遮拦,两颗大龅牙一览无余,看起来真是欠打。 孙亦气得跳脚,想拿起铁棍就打,可却根本举不起来,只能拖着,踉跄几步还险些再度摔倒。 正好这时,村中妇女都来叫孩子吃饭了。 四个孩子都被接走,只留下孙亦一人,他顿时就变得失落,一个人坐在石头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瘦猴啊,天快黑了,你也赶紧回去吃饭吧。”胖羊儿的妈妈是个善良的人,在孙亦无人依靠时,是她用家中粮食养了他一年,只是后来承担不起,才作罢。 “胖婶,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走。” 孙亦与胖羊儿打了招呼后失落的转头走到高坡下的一处窟洞。 只见里面只有一张茅草铺的床垫,和两三个瓷碗,这些东西已经是孙亦的所有资产了。 “前天得来的土豆吃完了,还是好饿,明天得要去一趟县城了,要是可以吃到肉就好了,还记得上一次吃肉,还是因为一只狗偷了肉被我抢了才吃到的,如果可以天天吃肉就好了。” 孙亦嘴里呢喃着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有父母,有美食,想要什么都有,每天做梦的时候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他以天为被,黄土高坡的夜晚寒冷异常,白天黄沙飞舞太阳灼照,到了夜晚风沙要大的多,又没了太阳的普照,刺骨的寒风吹进窟洞。 冷漠刺骨的寒风,不及孤独那般寒冷,心已经遭到冻疮,冷漠已深根,但他始终抱有善意,努力将冰冷的内心融化。 孙亦天生不怕痛,这么多年了,他从未感到疼痛,唯有心痛,让他感觉窒息。 无助…失落…害怕… 充斥着他的内心。 更别说,一阵寒风,外界的冷,哪能抵得过,人心的冷…… 第二天清晨时分,孙亦将铁棍藏在洞中,手里捧着瓷碗离开村庄,向东边的县城跑去。 大约四个时辰他终于到了——黄沙县。 此地乃京国境内十三州中,最落后的荒州中最落后的县城,一州之地往往是多城多县,此地却是贫瘠的一城两县小的不得了,这一个县也就相当于两个村庄的大小。 西部荒州共一城两县,穷的黄沙县几乎是被朝廷遗忘,很多制度都颇为古老,就比如地主制这等没有人权的制度,除了黄沙县还有古阳县的百姓也都是受害者,在地主的打压下苦不堪言。 这里经济贸易不流通,一切都是自给自足,居民百姓大多都是农户,可在这黄土高原农田又能有多少,大多还是地主手下的苦农户,以至于黄沙县贫富差距很大,富的大鱼大肉,穷的食不果腹。 相比下,都城黄龙城就要好很多,但这跟黄沙县是一点关系没有,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黄龙城的官府也是岌岌可危,根本调不出人来帮助黄沙县。 情况多次上报给帝都盛京但都不了了之了,黄沙县的腐败根本无人去管,大家已经不抱有希望了,黄沙县就像是一座死城,所有人都如此木讷。 进入县城,孙亦熟练地找了一个人多的街坐了下来,娴熟地将瓷碗捧在手中,眼泛泪光乞讨着。 今日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收获,这跟此地实行地主制有着重大关系,在黄沙县百姓没什么人权,各大家族坐地自划,明面上井水不犯河水,暗地里却尔虞我诈。 孙亦其实早就知道,这里的人被一种叫地主的东西管控,但他不知道的是,新政交上任,聚集群众造反,想要推翻地主统治,这几天政交证粮征兵搞反地主主义,百姓根本没有多的钱财粮食,孙亦也就不可能乞讨来任何东西。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往来行人无数,却没有一人在意注意孙亦,没有办法,孙亦总不能一天什么都不吃。 往往这种情况,他都会到酒楼饭馆讨点客人吃剩下的饭菜来充饥…… 第2章 奇怪老头 孙亦黑着脸穿行在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黄沙县最大的酒楼——如季酒楼。 听说东家是个地主,说是酒楼其实与窑子无异。 孙亦尚不知道,很多时候都会来此讨饭。 因为这里有一个很温柔的姐姐,名叫萧草,她很同情到处乞讨的孙亦,每次都将客人没吃完的饭菜偷偷带出来给孙亦吃,孙亦也很喜欢这位温柔的漂亮姐姐,倒不是说喜欢她的漂亮,是孙亦在这个陌生人身上感觉到了温暖。 他往往会等到太阳落山了才从小巷钻到酒楼后方。 酒楼后方是被围墙围住的一小处暗巷,空间很小很漆黑也很脏,当然,这些并不能阻挡饥饿的孙亦。 他看着留有狗洞的酒楼厨房后门,想要钻进去,但觉得并不太好,旋即抬起手敲起了门,“咚咚咚。” “有人吗?姐姐?你在吗?” 就在这时,后门被推开了,只见一位碧眼黑发姑娘走了出来。 她那双碧绿的眸子格外灵动,水汪汪的双眸述说着她所遭受的委屈。她身着朴素,衣物间还有深褐色的油渍,头上乌黑发丝有些油光却显得亮丽,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整体上来说,此女子已能算上美人。 “萧草姐姐,我又来了。” 孙亦看着萧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而萧草也笑了笑,挤出的笑容更是美丽,两个梨窝俏皮灵动,“是小亦啊,我猜你这几天也应该来了,我每天都给你留了剩菜,你快进来吧。” 十六岁芳龄姑娘既年轻又美丽,她嘴角微扬,这一笑足以打动不少人心,在孙亦眼里萧草姐姐便是天使,总是能在她的脸上看到温暖的光。 然而,孙亦并未明白还站在原地。 “呵呵。” 萧草扶脸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小亦啊,你又忘了,你的名字叫孙亦,我在叫你呢,下次可得记住了。” “嗯。” 孙亦点点头,很是高兴,他终于知道了被自己称为名字的那两个字,原来读孙亦。 没办法他毕竟没上过学,没读过书,认不得字,他那所谓的名字也都是自己取的,读不来很正常。 在这尚武的国家,文似乎稍显衰败。 旋即,孙亦就端着瓷碗跟着萧草来到后厨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后厨空间不大,有几个灶和桌子,也摆不下什么东西了,除了萧草后厨还有两个炒菜的人,看到孙亦也都没说什么,只顾着忙自己的。 孙亦差不多有一米四左右,整个人缩在角落,生怕占了太多位置,打扰到了别人工作。 这时,萧草从一个蚊帐中端出一碗菜,其中还有孙亦心心念念许久的肉。 “慢点吃,姐姐还要去工作。” 萧草揉了揉孙亦的头,微微一笑,旋即朝外边看似热闹的地方走去,并且慢慢褪去身上厚实的衣物。 至少在孙亦眼里,萧草的背影很伟大,但萧草只不过是这黄沙县中最卑微的一类人,供人消遣罢了。 从后厨到外面纸醉金迷的世界只隔了一道门,孙亦大口大口吃着碗里的饭菜,吃完了他就好奇这道门之后会是什么。 抱着好奇心他走了过去,听着对面喧哗的声音,孙亦的手渐渐放在了门框上。 “哐当!” 下一刻门却开了,不是推开的,然而是一个银发醉汉将门踢开了去,把门边的孙亦重重压在下面,甚至倒飞出去的门还将孙亦挤压得昏厥。 后厨的人看着这个醉汉也都不敢上前去救孙亦,因为他们只是奴隶罢了,只是炒菜的,要是得罪了客人,地主是会怪罪的,众人的冷漠让孙亦心寒,渐渐就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走了,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就真的醉了,嗝~” 那银发醉汉摆着手却还是拿着酒壶在喝,这一壶酒随手丢了,旋即他就要往出走,却一脚踩到门上,只感觉脚下很奇怪,软软的,“嗯?” 略昏暗的厨房一眼看不清门下的东西,银发醉汉便已经走了一半了,而后弯腰去看,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伸手一掰,其表情还是那样惬意,可那门板却被轻松一分为二。 不少目睹这一动作的人都被震惊了,他们中懂行的人那是能看出,这样的力量,这样的体型爆发出的力量——练家子。 “这老头,有点东西。” “依我看起码是个大师。” “大师?开什么玩笑,力气大就是大师了,怎么算得了。” “人家哪里只是气力大,你没看到他一头银发,这么大年纪,功夫不弱功力不低啊!” 两位纨绔子弟一人一句的聊了起来,他们家里都是经商的,只是出游路过此地,想要跨过大漠去往西洋。 在这片国土上实力便是一切,京国崇尚武力,更崇尚兵器,在这个国家只有懂得修炼的强者才能成为人上人,享有无上权利。 成为人上人,成为兵客强者,成为武夫宗师,那都是一方豪强乃至于朝廷都抢着拉拢的。 大京以武兴国,尊重兵器兵客,对百种兵器便有百种看法。 而百种看法亦有高低贵贱之分,这些却不比硬实力来的服人心。 在兵客之中盛传着一首打油诗: 侠客行江湖, 兵客游天下, 悠悠集一城, 其名曰百兵。 这个国土宽宏的京国有着一座伟大的都城,名曰:百兵城。 此城是京国所有习武之人都所向往的城市,在那里处处都是刀剑枪戟碰撞之声,那里便是这片大陆所有兵器武道的聚集地,那是兵法武学的巅峰之地,从那里出来的人不是宗师就是传奇,实力足矣傲世。 “孩子?这么小就不学好,跑来酒楼,偷酒喝啊!” 银发醉汉提起孙亦如同抓起一只鸡,“不对!挨了我一脚竟然还有气,不对劲!呃……好,这么抗揍,老夫我……要收你为徒!” “哈哈哈……嗝……哈哈!” 醉汉抓起孙亦放肆大笑着,似乎捡到了宝一样,心里欢得很,只是醉醺醺的连路都走不稳,走十步便摔一步,每次都将孙亦当成垫子垫在下面,“哎哟!我还以为他没事,结果挨了我一脚,身上还是有这么多伤……但…还是!抗揍!” “那孩子,完了……” “救救他吧,那老头看起来就是个疯子。” “他那一身功夫,呃……我还不想死。” 就连纨绔子弟看着孙亦被醉汉带走都不忍心。 “真好,喝个酒捡了块可塑之才,嘿嘿嘿……”银发醉汉将孙亦夹在腋下,笑的像个傻子。 旋即,老汉带着孙亦从后门离开酒楼,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有人敢管。 悠悠京国,近百年的历史,这里山河壮丽,武者盛行,福源广阔,东境南境兵器为长,中原各派实力便是一切。 兵家武家观念不同,派系自然不同,天下习武之人以武家翘楚,舞枪弄棒之人以兵家翘楚,武家分三品二品一品高手,再上乃大师小宗师以及大宗师。 兵家分称号,乃士司主王尊圣,六级称号,这每一个等级称号都是京国武者所追求的,视作生命以武为上以实力为尊。 兵家武家本质区别不大,只是武家更为普遍大众化,兵家较为小众,但社会地位要远远大于武家。 …… …… 京国东境,东海。 沿海城关之上,两位老者对立坐于烽火台,表情冷厉互不关注。 “老赵,如今天下你可有看好的后辈。” 其中一老者面前摆满了茶具,正享受着片刻的惬意。 他对面的那位老者闭着双眼,于烽火台上盘坐,周边气息稳固却隐隐有热气升腾,“独霸斧客十几年,看过了太多天才,又看了太多天才中途陨落,如今天下,已无人能入我眼。” “对,你厉害,当斧圣十几年了,没人能入得了你的眼,哈哈哈。” 老者放下手中的茶杯笑了笑,此人名叫游云龙,百兵城兵圣,以一手画戟闻名于世,在戟客之中称无敌! 而他对面的这位老者,名叫赵山凫,同是百兵城兵圣,以一手三板斧闻名于世,在斧客一行中称无敌! 二人乃是各自所属兵器一脉的顶点,纵横天下无人能敌。 无敌于世久了,便不在乎什么了,高处不胜寒,终究是挡不住寂寞,二者都已是百岁之人,大限将至想要再输一次。 便会于城关之上,只求一败! “本就如此。” 老者赵山凫睁开眼眸,那深黑的眸子里是沧桑,是无奈,是寂寞,“你我二人都已达到人体极限十境功力,想要突破,身体已经承受不起,想来无敌半世当真寂寞难耐,再过几年你我便要在另一个世界相见,如果说,真有天才后辈,我也想再次尝尝失败。” “你还记得吗,十年前老褚为了输还亲手培养徒弟打败自己,想来确实有意思,若是老天再多给我些时日,我也想试试。”赵山凫继续说道。 游云龙听了连连摇头,“你我等不到了,但我知道有一个天才或许能在十几年间达到我们这样的高度。” 赵山凫瞬间起了兴致,眸子中的那一抹光都藏不住。 见状,游云龙笑了笑,“只不过那人是个修炼棍法的怪人。” “兵家百兵之废,棍法,哼,笑话。” 赵山凫冷哼一声,在他的潜意识里,修习棍法的人都达不到高的境界,尽管他对所有兵器都抱有敬重态度,但对棍棒,他是打从心底里的鄙夷。 “你心中的成见太深,棍法又如何,遥想七十年前,棍在兵家还被称为百兵之祖,受万人敬仰,不能因为这条路走不通而觉得不可能。” 游云龙拍了拍腿,旋即看向大海,神采奕奕,“那人很有天赋,两年前我坐镇百兵城戟寨之时,偶然遇到了那人,他仅仅兵主称号就能接下我全力十一招,若是再过几年,恐怕我赢不了他。” “以你名震天下的攻击,我也只能接下三十杀招,这后辈确实有实力,但依旧入不了我的眼。” 赵山凫摇摇头,他心中的成见实在是太深。 回想起那时棍法兴盛自己跟风练棍,荒废了几年青春,若不是那荒废的几年,他恐怕已经触摸到了武道极致,突破了人类桎梏,成为脍炙人口的仙! 想到这儿,赵山凫脸上满是厌恶。 确实,在那个棍法兴盛的时代,有很多人跟风修棍,荒废了太多时间,如今有很多实力强大武者都对棍法抱有恨意。 棍法一脉上限太低,许多人修炼技艺无法领悟便会受到桎梏,无法提升,无法再向高处走去。 兵家百家百脉,是唯独容不下这一脉。 “你自己道心不坚,却还要去怪他物,依我看棍法没什么,只是还没人能将它真正解读,发挥出真正威力,可惜,这道理也只是我最近才领悟,所以犯了些错啊。” 游云龙沉声道,像他们这种绝世强者,选择一种兵器便会一路走下去,在他看来赵山凫不过是在为他的软弱找借口。 “我并不否认,确实是我年轻时道心不坚,走上歪道,但我咽不下这口气,以我的天赋本来能!” 赵山凫心里落差太大,他也不好受,他是找不到这事该怨谁,才会把气撒在棍法上。 “都是行将就木之人了,还有什么放不下,下辈子再努力吧。”游云龙深深叹了一口气。 闻言,赵山凫平静下来,看向大海,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放下了。 下辈子走自己的道。 片刻过后,游云龙站了起来,“老赵,把斧头拿起来,就算是要西去,也是站着与兵器一同,来,活动活动筋骨。” “嗯!” 赵山凫站了起来,凌空一握,手边一股无形力量暴涨,“风烛残年亦不服输,过去的便过去了,来――痛痛快快的战一场!” “哐!” 一杆紫金三板斧破空而来,途碎木快破石。 只听隐隐鸣叫,兵器都已躁动不已,落入赵山凫手中,他旋即挥舞两下,划过空气留下紫色拖尾,霸气侧漏! 而对面的游云龙随着脚下一踏,便大喊一声:“戟来――!” 一杆通体白银的画戟从二人中间破开城关,一股无形力量牵动着它在空中旋转,旋即落入游云龙手中,稳稳握住只听铁震声动人心魄。 两人摆好架势,哪个不是威风尽显,一戟一斧好似云中龙凤起舞于天地之间,又似山林狮虎武动于山河之间。 这一战还没开始,明眼人便能看出,这是乃是一场霸王之争! 城关之下,无数过人,斜戴斗笠身披披风,侠客行威风极了,他们都携带着兵器,不用说,正是大京国盛行的兵客! 众兵客注意到城关之上的二人,皆停步注视。 “那二人不是戟圣和斧圣嘛!” “两大绝世强者会集于此,剑拔弩张杀气腾腾,今日城关之战必是一段佳话!” “斧圣力可排山,戟圣攻可断江,有看头了,有看头了,这可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 兵客如蚁,见了“糖”便聚到了一起,从城关上一看,便是密密麻麻的黑点,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哈哈哈!看来我们这两个老东西人气还不低!” 赵山凫声音响亮如同雷鸣! “我们可得尽力了,为大家献上一场难忘的战斗。” 游云龙爽朗一笑,神清气爽,没有丝毫行将就木的样子。 话落,气氛瞬间紧张,二人间不容发,一人一步踏出,气息暴涨,城下兵客欢呼雀跃,只仅仅一息时间,二人便缠杀在了一起! “哐哐哐!”兵器相撞声此起彼伏未曾停歇,但却只见残影不见人! 若是将速度放慢才能看清两位强者的招式。 同为兵圣强者,不管是在技艺上还是境界上都一模一样,想分出胜负,难! 混迹江湖的众多兵客当然不知,也都谈论着谁胜谁败,他们的眼睛抓不见二者的身影,光看着颜色各异的残影,兵客便心潮澎湃。 “下面的小辈们,会看到终生难忘的一幕,这一幕他们将受益匪浅。” 游云龙笑笑,“老赵,已过了三十回合,全力以赴!” “希望这次,可以突破人类极限,起码不留遗憾!喝啊!”赵山凫面目狰狞,沉声大喝。 …… “嘭!” 一只苍老的手重重拍在了孙亦头上,“小小年纪不学好跑到酒馆偷酒喝,起来。” 孙亦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只觉得全身无力,下意识往后爬了一步,旋即看了看周遭。 这不是破庙嘛,这个人是谁? 看着眼前这个头发银白的醉汉,孙亦立马警惕起来。 “你叫什么?” 醉汉歪歪扭扭地坐了下来,迷迷糊糊。 孙亦一愣,摇了摇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跑到旁边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写出两个字—— 孙亦。 “你是哑巴?” 醉汉看着地上的两个字,表情复杂,旋即嘴咧开了,“哑巴就哑巴吧,只要不手残脚残就行了,关键是抗压能力强,将就吧,我的时日也不多了,总不能断了传承。” “我不是哑巴!” 闻言,孙亦很不服气,瞪了那老头一眼,“我好得很!” “哟,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学习,棍法!” 醉汉笑了,他知道世人对棍法的看法,所以他的希望并不大,但就算孙亦拒绝,他也有办法让孙亦答应。 “呃……” 孙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两个眼珠滴溜着,仔细的想了想,似乎没什么坏处,“你教我武功,可以让我变厉害,然后名垂青史吗?” 醉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先是大笑了起来,旋即看着孙亦无比认真,什么都没说,可孙亦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呃……好。” 旋即,他就欣然答应了。 当即,孙亦跪了下来,满打满算给醉汉磕了三个响头,害怕这个醉汉不遵守诺言。 这时—— “轰!” 只听屋外响起一声雷鸣,震耳欲聋,把孙亦和醉汉都吓了一跳,紧接着很快就下起了暴雨。 雨水倾盆而下,寂静的破庙变得吵闹起来。 兴许是受了刺激,醉汉大笑了起来,他笑的坦然,笑的眼泪鼻涕一把,笑的不敢相信…… “好――好!” 醉汉停止大笑,紧紧盯着眼前的孙亦,眸子中饱含泪水,虽然他醉醺醺的,但他现在比什么时候都清楚,“孙亦,今后你便是我棍法一脉的第十七代传人!我余战沙一定会让你名垂青史!哈哈哈……” 笑声和雨声不断在破庙旋绕,孙亦却感觉到了一丝温暖,这是他第一次被人需要,第一次有人因为自己这么高兴。 孙亦看着这个自称余战沙的人会心一笑,接着学着醉汉的样子朗声大笑起来,这一刻,忘记了所有不开心,“哈哈哈!哈哈哈……” 东海。 两位绝世强者的战斗落下帷幕。 海面上两人相对而立,周遭城府破败,二人所经之处都化为废墟,城关被打出一个大洞,许多兵客汇聚于海边。 称赞声络绎不绝,此起彼伏,还有些许人看得热血沸腾,激动的双掌相拍,众兵客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如同鼓声震天。 “哈哈哈哈!畅快!” 赵山凫连连大笑,他的脚下生风,竟奇迹的站在了海面之上,“你说的那个后辈叫什么?” 游云龙淡淡一笑,“那个人叫余战沙,只不过他被我废了经脉,如果你想培养他,就把你那株药王献出来吧,反正你也用不上了。” 第3章 冷铁盘海棍 黄沙遍地,风沙到处飘舞,每一粒沙子都如泉中鱼儿游弋自在。 在风沙中,孙亦师徒二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赶路,今日不知怎么,风沙格外的大,孙亦的脚都已经走软了。 是余战沙挡在孙亦前面,才缓解了一点压力。 本来余战沙是准备带孙亦去北方的平原修炼,可架不住孙亦想要回生活多年的村子。 最后只能妥协作罢,那毕竟也是个家,有熟悉的人和事,安全感这东西不是谁都能给的。 “小子,你就每次这样往返两地。” 余战沙挺在孙亦前面,手臂掩面抵挡随时吹来的风沙。 这样恶劣的天气对之前的余战沙倒是没什么,但现在身体大不如前,年纪虽然不大,内伤却让他的两鬓斑白,哪有一个四十几岁人的样子。 闻言,孙亦愣了一下,他其实这样往来都已经麻木了,“对啊,在村子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敢这么跑到县里,其他人都怕,怕被埋在沙子里,我不怕,因为我有爹和娘保佑我。” “你的父母也在村子里吗?” 余战沙无心问了一句。 “爹和娘都在沙子里,他们化作沙子保佑我。” 孙亦眼中闪过一抹光,“所以,我总能在沙地全身而退。” “没事,有师父我,我会和你一起的。” 余战沙提到孙亦的痛处有些内疚,旋即岔开话题:“全身而退?小子,这词哪里学的。” 此刻,孙亦感到一股暖意,他一直都很乐观,父母虽然不在了,但还会有更多的人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萧草、余战沙都是,让他孤寂的生活添加了许多色彩。 如果说以前孙亦内心是一片漆黑,那现在便是多出了几分光亮。 在这时,孙亦忽然停了下来,“老余,到了。” “你叫我什么?我可是你师父,尊师重道懂不懂。”余战沙沉声道。 “尊师重道?” 孙亦扣了扣已经被风沙摧残出藓的脸,“什么?” 老余满面红光,像是刚喝了酒,“我是你师父,我要教你东西,你就要尊重我,不然是要遭天谴的,我就问你怕不怕打雷?” “不怕。”孙亦应道。 老余算是哑口无言。 这时,孙亦走到一旁扫开沙砾,露出一块黑色的石头,旋即他向前走了五步,感觉对了,“就是这里,风沙太大把这里都埋了。” “随便吧,我也没这么多规矩,其实我也不爱叫师父。” 余战沙走到孙亦身边,眼睛一睁一闭像是确认什么,“你确定在这下面?” “对,我确定。” 孙亦很坚定指了指脚下,“下面就是我说的酒窖了,这是村长的祖传酒窖,传了很久了,没人能找到,还是我有一次迷路不小心掉下去才知道的。” “那村子离这儿远吗?” 余战沙意图很明显了。 “不远了,前面走半个时辰就到了。”孙亦如实回答,丝毫没注意到老余表情越发不对。 “那不行,得换个位置。” 余战沙这个酒鬼私吞好酒这种事干的不少,轻车熟路了属于是,“你知道哪里隐蔽吗?” “你不是说只喝一点,怎么还想全拿走,这可是村长的命根。”孙亦自然要制止,以村长的脾性,东西丢了还不得轻生。 没等孙亦说完,余战沙蹲下抬手一掌,只听“轰”地一声,沙坑竟被打穿了,黄沙下陷如同漩涡倒灌进入,立马呈现出一个大坑。 坑洞口很大,足以五人同时进入,但里面就小了很多,最多也就只能容下三人。 等黄沙流完,只见里面有十二个落满灰沙的坛子,棕褐色的坛子看起来就有些时日了,瓶口有一层皮纸,被封的严丝合缝。 “这酒一直放在这里不是糟践东西嘛,或许已经过期了,我这是在帮他们处理掉,再说了我又不是贼,我会给他们留银子的。” 余战沙跳了下去,拍开倒灌下来的黄沙,再用手擦拭着皮纸上的尘土,光是摸着皮纸余战沙就高兴坏了,“这酒年头不小了,那肯定香啊,呵呵呵……” “老余,别全拿走,拿两坛算了,不然村长可能真的会轻生。”孙亦也跳了下来,拉了拉余战沙的衣角。 “这一坛也就够我喝一个月,这次我先少拿点,抬两坛走,不然像你说的,我还把他害死了。” 余战沙双手抱起一坛酒,那一坛酒可比余战沙大整整两倍,余战沙抱起来却还能掂量掂量,完全不费吹灰之力,“这酒还挺轻,小子,那边有两坛小的,你抱着走。” 闻言,孙亦跑到角落抱起一坛小的就已经够吃力了,脸都涨红了,走了两步都会踉跄,“这也太重了。” “身上都没几两肉,有力气才怪,没力气还硬抬,不行就取点巧。” 余战沙一只手抱一坛酒,力如猛虎,尽管两坛酒都要比他大两倍,也见不到丝毫吃力,“你看我,不要只用手臂的力量,得运用腰的力量,腰马合一,先稳住下盘。” 孙亦照做,两只紧绷的手正慢慢卸力,腰下扎起马步,腰腿同时发力,孙亦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虽说还是有些累,但他还是奇迹般的将一坛酒抱了起来。 “对,就这样。” 余战沙抱着两坛酒晃了一下,旋即一跃便跳到了上面,“你先上来,酒我再下去搬上来。” “嗯。” 孙亦应了一声,随即身体匍匐着坑洞的斜坡往上爬去。 余战沙留下一包钱袋,将洞给重新葬好,“走吧。” 过后,师徒二人抱着酒继续在沙地里漫步,这时风沙已经减弱,没有之前那般恶劣,二人走在这沙地如同漫游天地间,无拘无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小子,我问你呢,哪里有隐蔽的地方,这好酒可要藏起来。”余战沙步伐故意拖慢,为的就是让孙亦能够跟上。 “我住在村子周边的一个洞,那里挺大的,或许可以用来藏。”孙亦淡淡道,但多少感觉心有不安。 大约半个时辰。 烈日正处于中心,黄土高坡飞沙倒是少了,在村子旁边环境就没有这么恶劣,至少会有一点生机。 在村子往县城走的那一条道几乎是个沙漠,到村子周边海拔高了不少,高坡丘陵也就多了,这里起码比沙漠要利于人们生存,农物也能存活下来,大家生活不成问题。 有时丰收还会聚个队伍到县城里换点东西,村民也就富裕了些,但也只是一些。 村子前有一个高坡,高坡下下便是窟洞,远处走来师徒二人,累得汗流浃背,停在窟洞前的土台上。 “老余……到了”孙亦累得要命,等停了下来长呼一口气,气息才稳定下来。 “小子,还得锻炼,你不行了得话就歇着,我搬进去。” 余战沙抱着两坛酒快步走了进去。 很快,他又走了出来,“这也是一种修炼,兵客就是这样,需要千锤百炼。” “千锤百炼,老余,我要多久才能成为真正的兵客,大侠!那多帅啊!” 孙亦躺在地上感慨一句。 “小子,当兵客可不只是帅,成为兵客便是一种责任,兵客也没有你想的那样洒脱自由,大多江湖兵客都身不由己,为了名誉为了江湖中的权利大打出手,搞得人间腥风血雨不得安宁。” 余战沙走到孙亦身旁抱起那坛酒,“如果可以,我可能都不想成为兵客,当个普通人就不错了,也不用为了尊严荒废半辈子,我也是命不久矣了,唉~” “老余你老是说这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只剩半辈子了?”孙亦问道。 余战沙从窟洞中走了出来,旋即坐到了孙亦身旁,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老余?” 孙亦看到了余战沙眼中的不甘,那是不服气,连孙亦都懂。 “两年前,一个刚出世事的男人因为追求兵家虚荣,去到了兵客的天堂――百兵城,他在这座兵家之城四处挑战,不管是刀寨,枪寨还是鞭寨!他都以棍法横扫!一时间名扬百兵城,他的先人多次想要在兵家留下一席之地,但兵家根本就瞧不起上他们,他这次明明快要成功了,可就差那么一点……” 余战沙不甘啊!心中怒火灭不掉,所以才用酒精麻痹自己。 “他在挑战戟寨的过程中,对方技不如人,使诈被识破,让他给打残了去,谁又能想到戟寨的那人是戟圣游云龙的爱徒!戟圣?戟圣!他一个兵圣!欺负一个小辈,在城头上当众废了那人武功,永世抬不起头!你说,那个人的半辈子不就毁了吗……” “……” “老余,你把武功教给我,以后我给你报仇,把……那个叫……游什么龙的老头也给打残,让他给你磕头道歉!” 孙亦看着老余,那不甘一眼就看得出来,为了他好受些,便故意指着天骂道。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逼你,明天就开始,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老余顺着孙亦的话立马说道。 “老余,你真的诈。” 孙亦站了起来,想到了自己见到的铁棍,“对了,我还有一个东西想给你看看。” 窟洞内,老余走进去躺在草垫上一口一口灌着酒,很是惬意,兴许是酒喝惯了,丝毫不见他醉,而孙亦却在角落翻找什么东西。 片刻,孙亦从角落里拖出一根差不多两米长的铁棍,通体浑浊不堪,前后两端截面有一铁疙瘩,上镶有禅杖头部形状的东西,已经布满了锈斑,“找到了!” 老余依旧惬意躺着,听到动静才瞥了一眼,见了东西才有些好奇,“小子,把东西拿过来我瞧瞧。” “你不能动一动。” 孙亦白了眼他,可还是拖着铁棍到了他面前,“喏,这东西是我捡的,不知道是啥。” 老余接过铁棍,先是扫视了两眼,然后拿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又晃了几下,“这棍子用的材料应该挺好,冰冷的棍身让我想起了一种叫做冷铁的合成铁,这种铁坚硬无比握在手上非常舒服,手感好用起来舒服,用的招式就更流畅。” “嗯?” 老余摩挲着生锈浑浊的棍身,忽然上面的铁像掉色一般脱落一块,露出里面银白的棍身,上面刻有海浪花纹,“这纹路,再加上冷铁!” 老余似乎想到了什么,着急忙慌摩擦着棍身,棍身上的一层铁正一点点脱落。 “冷铁……海浪……长棍!” 老余将铁棍周身的那一层铁磨掉,呈现出一根通体白银前后两端镶嵌着宝珠的铁棍,上面刻有海浪图案,看起来大气磅礴! “冷铁盘海棍!” 老余如同看到珍宝,喜悦溢于言表,“我记得此乃是覆海大师的佩棍,在他与当时剑圣决斗之前不幸失踪,他因为丢了兵器没法应战,从此沦为了人们口中笑柄,他可是我们一脉的人,也算是祖师爷了。” “你是在哪里得来的?” 老余继续问道。 “铁匠铺捡的。” 看老余的表现,孙亦知道这东西一定是个宝贝,不免高兴,自己原来捡到大宝贝了。 “好小子,运气好,好的我都羡慕,这何尝不是一种命数呢……那既然如此,以后这便是你的佩棍。”余战沙笑了笑。 “嗯!老余,我们什么时候开练,我等不及了。”孙亦激动地跳脚。 “以你现在的身体素质,练习棍法肯定不可能,多练练基本功。” 老余幸灾乐祸,“既然你等不及了,那现在就去,高坡上下攀爬一百次,绕着村子跑十圈,马步一个时辰,别闲着,快去。” “是!” 孙亦充满了斗志。 “小孩子,精力旺盛,现在你斗志昂扬,就看你能不能坚持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今后的日子对你而言,是地狱!” 孙亦走后,老余眼神变得冷淡,他将希望全部托付给了孙亦!成王败寇,一切全压在了一个孩子身上。 老余也看不清这前路,究竟是暗淡的,还是光明的…… 第4章 冷静 漫漫长路,似乎看不到尽头。 时间渐渐过去已有一周,抱怨虽有但阻止不了孙亦。 每到第二天他总能爬起来继续坚持,遥想长路漫漫,若是止步不前那只会困逗黑暗之中,永世没有抬头之日! 作罢想来也只是懦夫的借口,心有揽天之志岂能止步不前! 余战沙度过半生已经有过一次停滞不前了,失了半生武功筋脉全毁。 他的希望全托在了孙亦身上,待孙亦百炼成钢,那时才能扬眉吐气!所以他付出了“百分百”的专注。 “小子,以后咱换个训练方式,你这样天天在村子训练,那些村民都不给我们吃食,连卖都不肯卖,以后你就饭点的时候穿过沙漠到县城里解决温饱,我的话你就别管了。” 余战沙坐在草垫上,手上攥着酒壶,时不时拔开酒塞嗅嗅酒香,这才早晨,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嗅嗅酒香解解馋就挺好了,“你的年纪不小了,细胳膊细腿的身上没有肉就练不出力量,以后晚上你就带着盘缠,买点肉回来吃,把身体吃胖了以后也好修炼。” 孙亦和老余挤一张草垫,草垫小,两个人翻身都难,孙亦训练一天全身酸痛,觉也没睡好看起来有气无力的,“好……那上午干什么。” “上午你爱干嘛就干嘛,去找村子的孩子玩吧,吹嘘吹嘘我有多厉害。” 老余一脸笑意,他天生傲娇劲可不是轻易能抹掉,既然都如此了,那就让孙亦去吹嘘吹嘘自己有多厉害,助长一下自己这个老废物的虚荣心。 “我才不,要吹,也是说我自己,你看我的手上都有肌肉了,厉害着呢。” 孙亦扒开单薄的衣物,露出一根筷子似的手臂,硬生生挤出一块疙瘩大的肌肉,还神气得不行,不得不说他们师徒二人,嘚瑟的本事倒是不相上下。 “你才训练几天,还差的远呢,你这体格子我就算没有武功,照样能一巴掌扇死你。” 老余撇撇嘴,随即站起来从旁边拿起冷铁盘海棍,“来,你试试,能举起来么?你要是举起来了,我就教你拳法,怎么样?” 孙亦自觉强大,当即去拾冷铁盘海棍,他想用拖拽的方式举起,尽管他已经脸胀的通红,那铁棍依然纹丝不动,简直就像蚍蜉撼大树,丝毫不见动。 按理说,他也已经十一岁了,力气也不至于这么小,但他可不知冷铁盘海棍内部是镂空的,里面有一种特殊金属,只要握力够重它就会变成实体,反之它就一直是液体封于铁棍内。 这种特殊金属被称为深海水银,装在长柄兵器内部可以让其变得更加有韧性,兵器的手感也自然而然有质的飞跃。 “自从这冷铁盘海棍的外铁层脱落,它深海水银的特性就完全激发出来了。” 余战沙提醒道:“所以你用拖拽的方法是不可能拿起它的,必须要握,用尽全力去握!” 闻言,孙亦半信半疑将铁棍放平,半蹲下来,难以置信,“用力握它?” 说罢,孙亦伸出右手,感到手心传来一阵冰凉,紧接着一用力冰冷加剧,但却不感到刺骨,是一种透心的清凉,让身心都放松下来。 原来却没有感觉到,可能是没有给到铁棍压力,温度自然下不去。 “提起来试试。” 老余幸灾乐祸,“对你而言应该难。” “我――行!” 孙亦用尽了气力手臂变得通红,青筋凸起,虽然掌握了提拿方法,可冷铁盘海棍也足足有一百三十六斤,怎是一黄口小儿可撼动得了的。 “急不得,百炼才能成钢,你现在才刚刚起步,后面的冶铁之路还长。” 老余重新躺了回去,一口老酒荡气回肠,肆意洒脱,沫甩地老高,酒壶都要甩飞了,“去去去,爱干嘛干嘛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土坡,孙亦坐在坡上,屁股跟有钉子似的一通乱扭,下方胖羊儿和钢蛋一脸期待等着孙亦“放屁”。 “今天有个很沉痛的消息要告诉大家。” 孙亦阴沉着脸,目光冷厉,手撑在脸上,像是刻意露出那几两疙瘩肌肉,“以后我可能就要去修炼了,以后就不能常看见我了,天天带着你们玩的老大,就不在了。” “他在说什么?” 钢蛋带有鄙夷的眼神看着孙亦,旋即看向胖羊儿,嘴角抽了抽,“他什么时候成老大了?” “不知道。” 胖羊儿摇摇头,脸上的横肉还在抖动,不过他十分单纯,话中也没有其他含义,不像钢蛋说话,总是带着一股瞧不起人的感觉。 “随你们怎么说,以后我可是干大事的,你们就酸吧。”孙亦撇撇嘴,不应理会。 “你少骗人,村长说那酒蒙子就是个骗子,专门骗你,还什么教你武功,怎么可能嘛,他肯定是骗你的。” 钢蛋话里话外都是诋毁,孙亦听了自然是不舒服,开先孙亦也只是督了督他,钢蛋完全不怕反倒盯了回去。 钢蛋一直不服气,大家都觉得孙亦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却根本没人注意自己,十几岁的孩子了觉得哪会觉得自己不如别人,这么久了尽让别人出了风头,钢蛋怎么可能服气,自然是心生嫉妒。 这个年纪,说懂事不懂事的,既然不服气那就硬刚,最多打一架,不管是输了赢了,全都服气了,这一招在很多时候都适用。 “那个人就是骗子,骗吃骗喝,我妈说他就是个混子,他什么都不会,就是个混子,你也一样。” 钢蛋说完坏笑一声,一副得逞的样子,两颗大黄牙展露无遗。 “钢蛋,够了,不要这么说。” 胖羊儿赶忙劝解,他看着两个人都快打起来了,可还是拉不回来一个作死的人。 “难道你没听到大人们说过?这本来就是实话,我还见到过那个骗子到处骗吃骗喝。”钢蛋反驳。 “你再说一次!” 孙亦攥紧了拳头,目光冷厉这次他是真生气了,孙亦这个人还是算脾气好的了,主要还是这个钢蛋一直在孙亦的底线摩擦,实在太欠了。 “你自己被骗了还不知道,我说得本来就是对的!我再说一次又怎样,他就是个骗子!混子!骗子!” 钢蛋向后退了好几步,旋即弯腰捡起小石子捧在怀里,“你还想打我不成!” 孙亦从土坡走了下来,“你必须道歉!” 孙亦一步步朝钢蛋走去,步子走得很慢,明显有些踌躇,他还是不想跟钢蛋动手闹掰。 钢蛋看着孙亦气势汹汹的,其实自己是在害怕。 “梆梆……” 他不断地将怀中石子扔向孙亦,一颗颗石子扔出,二人的关系也正在土崩瓦解。 “钢蛋,你干嘛呢!” 胖羊儿上去拉住钢蛋的手臂,却反被推开,“快停下,你怎么能拿石头砸人,很疼的。” “梆!” 一颗石子扔出,正好砸在了孙亦头上,顿时间头破血流不止。 见状,钢蛋有被吓到,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即便被石头砸破了头也依然冷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站在原地摸了摸额头,看见血渍依旧毫不在意,眼神冷漠。 “道歉,给老余道歉!” 孙亦停了会儿便立即又向前走去了,眼中含泪、身上有伤也要让他道歉! 钢蛋彻底怕了,他一股脑将石子甩出,害怕的掉头就跑,慌里慌张,“我错了!” “站住!你今天必须道歉!是给老余道歉!” 孙亦上前一步,旋即追了上去,一伸手狠狠逮住钢蛋后领,顿时钢蛋失重摔在了地上。 孙亦顺势骑到了钢蛋身上,抓住其脖子怒声道:“道歉!” 钢蛋已经懵了,到嘴边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梆!” 孙亦一拳打在了钢蛋脸上,接着又是一拳,一拳接着一拳,孙亦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果敢每一拳都卯足了劲,顿时钢蛋嘴角流出了血,脸颊上眼角边都是青一块紫一块。 “我错了,我道歉,我收回我说的话!” 钢蛋连连惨叫,手撑住地面想要坐起来,“你师父不是骗子,我错了!我错了!” 可孙亦还是没有停下,一旁的胖羊儿着急劝道:“瘦猴,他都已经道歉了,快停手吧!” 孙亦第一时间并未停手,只是死死盯着钢蛋,眼前变得模糊不清,当他看清了下方的人立马就站了起来,瞳孔收缩,呼吸急促,恐惧感让他感到心悸。 只见钢蛋面目全非,脸肿的双目不能见,脸颊上的那一坨肉就像散的摇摇欲坠般,血透过发丝流淌在地上,孙亦征征看着他,额头上的一滴血落在了他的嘴边,孙亦一脸慌张环顾周遭。 这时,胖羊儿走了过来,有些害怕的手左右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亦一看到胖羊儿,恐惧布满面容,想要上前去解释,却发现胖羊儿正一脸恐惧地向后退。 风沙又起,似乎更急了… 窟洞内,余战沙打着呼噜睡着觉,手中的酒壶漏出清酒掉落在地上。 这时,孙亦跑了进来,旋即害怕地站在老余身前,眼神根本不敢定在老余身上,他上前一步想要喊醒老余,心中恐惧还未消散,手足无措间踩到了酒壶上,响声吵醒老余的美梦。 “你小子,怎么了?” 老余瞥了一眼孙亦,迷迷糊糊并未看清,旋即转身到另一头。 “我错了。” 孙亦渐渐冷静,刚刚一直哆嗦的手这才停下,他的脸上眼泪和血已经干了,现在是何等的狼狈不堪。 “嗯?” 老余坐了起来,旋即转过身,只见眼前的孩子双手沾满鲜血,脸上都是干了的血猩红一片,“你干嘛去了!” “我把钢蛋打了,他他他。” 孙亦眼神里还是恐惧,“可是,是他先骂的你,我才动手的……” “你的伤是那钢蛋打的?” 老余是出了名的护短,吃亏从来都不会是他,除了游云龙那一次,“那钢蛋人呢?” “钢蛋……” 孙亦支支吾吾,嘴里一直念叨着钢蛋,随即他抬头看向老余眼中闪过一抹怜悯。 还有恐惧… “小子,你不会杀人了?” 老余语出惊人,他有些着急了,主要是这孩子什么都不说。 他透过孙亦的眼神下意识的作出判断,但也只是判断。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真的很生气,我就一直打他…一直打他,当我缓过神来之后,钢蛋已经面目全非,他……不会真死了吧。” 孙亦掩面而泣,他在尽力掩藏眼中的恐惧,他现在很无助,很害怕,甚至感到压抑,不踏实,心悸从来就没停过,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崩溃! “冷静。” 老余抓住孙亦,虽然还是醉酒状态,却十分清醒。 被老余抓了一下,孙亦打了一个激灵,冷汗直流,腿一下就软了瘫了下来。 “冷静!” 老余晃了晃孙亦,甚至扇了一巴掌,“你小子在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要再这样我第一个不饶你!” 片刻―― 老余强行让孙亦镇定下来,自己悠悠说道:“兵客行走江湖,打打杀杀少不了,遇事冷静,不管怎样,就算是出了人命,你也应该冷静去解决,你可以有各种情绪各种感觉,但你不应该表现出来,你的恐惧会被敌人捕捉,你可能会因此丧命。” “凡事冷静,不被外界影响,喜怒不形于色,如此将无人会利用感情击溃你。” 老余继续说着:“感情不是忌讳,恐惧才是,恐惧会左右你的思维,冷静是化解恐惧的唯一办法。” “我也混迹江湖多年,很多时候冷静都能救自己一命。在这条道路上,无人同我一道,我克服孤独恐惧,成就兵主,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小子,慢慢悟!通了才能改变!” 改变就是好事… 说谁不是呢,恐惧时常有,不会面对那才是最恐怖的…… “如果钢蛋死了怎么办。” 孙亦眼中的恐惧已然消散,渐渐也冷静了下来。 “有我在,我想办法。” 这句话,不知怎的,很温暖。孙亦从未感受过被如此重视。 那星星之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温暖整个胸脯!这份温暖莫名而来,却如此厚重,难以消散。 “老余……”孙亦眼含泪光。 “小子,头痛吗?” 老余早就注意到了,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怕痛,一声疼都没说。 “还好。” “好小子,够皮实,来,用酒消消毒。” 第5章 兵主,老余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黄沙中,一抹人影行至了酒窖内,风沙大了,人影已经看不清了,唯有酒窖还是亮堂的。 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酒窖内却开始噼啪作响。 风沙过后,尘埃落定,酒窖内一位白发老人红着脸青筋突起,手中拿着钱袋,眼神凶戾带有恨意。 此人名叫沙牛,大家都喜欢叫他老牛,是沙坑村的村长。 沙牛祖上都是酿酒,所以他也完美把技艺继承了下来,以他们一家的传统,少年酿酒封坛二十年,解封时将酒敬于先人于天地将会受到保佑。 沙牛村长一家向来都是如此,信仰神仙,敬仰天地,算算日子他酿的酒也该解封了。 没想到,酒竟然不翼而飞了……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抹光正往这边靠近,一根蜡烛渐渐出现,持着他的人是孙亦。 “老余要喝酒,想的心痒痒,都快疯了,必须再去取点酒……” 孙亦穿着单薄的衣裳在黄沙中穿行,刺骨的风吹在他身上毫无感觉,但的双手和脸已经被冻的发紫,鼻涕直流,额头那道慎人伤口已经结疤,小小年纪就已经伤痕累累。 老余的酒壶空了,半天没碰到酒,心里直痒痒,一直打不起精神,孙亦刀子嘴豆腐心,还是趁着夜色来为老余取酒。 很快,孙亦来到了沙坑前面,还是见到了沙坑下郁闷的沙牛村长。 风沙止了,沙牛一眼认出了远处走来的人,瘦猴? 他可是熟悉的很,平时孙亦上房揭瓦他没少受气。 “村长?” 孙亦见了沙牛心虚不已,冷汗都流了出来。 “瘦猴,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沙牛声音沙哑,沉声喝道:“说!来干嘛来了!” “晚上吃撑了,出来散步。” 孙亦略感不妙,想要随便找个说辞开脱。 “家徒四壁的何来吃撑一说。” 沙牛没好气,并且已经有些怀疑了,“不要撒谎!” 闻言,孙亦眼神微颤,笑嘻嘻说着:“其实,是我太饿了,想要趁着夜色到县城去。” “这个方向可不是去县城的路,瘦猴,我的酒是不是你拿的!” 沙牛怒声道:“不要再撒谎了!给我如实说!” 孙亦呼吸变得急促,双眼左盯右看。 殊不知,这些表情尽收沙牛眼底,这让他更加怀疑了,也更加确信心中猜想。 “我不知道。” 孙亦说的坚定,还重重点头,看起来就和真的一样。 “那你说,你到底为何来此,你能说得出来么?”沙牛一跃跳出沙坑,抓住孙亦的手不放,眼神凶狠。 “……” 孙亦顿时失笑,变得哑口无言。 “说!我的酒到底在哪儿!” 沙牛更急了,以他的直觉,这件事和孙亦脱不了干系! “我不知道。”孙亦眉头紧蹙用力甩动手臂,想要挣脱出去,可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沙牛的力气太大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根本没有可比性。 “说!” 沙牛就笃定了孙亦就是那偷酒贼,死活不肯松手。 “我不知道!” 孙亦手臂拧转一百八十度,沙牛感到手臂扭曲的疼痛立马收了手,孙亦感觉不到痛觉自然轻松,待沙牛松了手,孙亦便拔腿就跑。 孙亦扬起黄土洒向沙牛双眸,趁机跑的老远。 片刻,天边已经亮起一抹鱼肚白,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在沙地里追逐。 后方,沙牛虽落后一些,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与孙亦拉近距离。 别看沙牛是个白鬓老人,但他可真值得上一句老当益壮。 其实,他也算是半个练家子,年轻时也练过几招几式,老了后锻炼也没停过,即便六十多岁了也一身腱子肉,更别说追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了。 这个世道,谁还不练武功啊,只可惜,想要成为一个三品高手的门槛太高,想跨进去不止会武功就行,功力技艺不可或缺。 不多时,沙牛便追上了孙亦,并且一把将孙亦按在地上,“瘦猴,我倒要看看你所说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罢,沙牛扛起孙亦,一脸愤恨的朝村子方向走去。 此时,窟洞外,一众村民竟窝聚一起,把窟洞堵的水泄不通,这些村民或是拿着干草叉,或是拿着锄头,又或是拿着斧子,个个气势汹汹,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其中,站在中间的胖妇人乃是钢蛋的妈妈,此人可是个不讲道理的泼妇,仗着丈夫是村中唯一的木匠,在村中是除沙牛家外地位最高的一家,其他村民都会讨好他们一家。 这不,钢蛋被打了,他妈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恶气,把村民都叫上抄起家伙事就要来讨个说法。 村民们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都不敢怠慢了这一家人,怕日后自己这田里的工具坏了都没人修了。 钢蛋的爸爸其实是个假好人,表面假惺惺的说帮助村民不收取报酬,但一有事就翻旧账,不同意还威胁,村民们也就干脆顺着他们点,唯恐得罪了。 这一家人的脾性大家都知道,也懒得计较,互帮互助也没什么,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事,那都尽量满足吧。 “瘦猴!出来!” 站在洞外的一个中年男人喊道,他便是钢蛋爸,平平无奇,龅牙倒是和钢蛋一样。 一对夫妇站在队伍中间,面目狰狞,怒目圆睁,怒气全在眼中,似真有火一般。 如今,凌晨太阳刚亮出鱼肚白,风沙要小些,村民们此起彼伏的谈论声却很吵,与风沙吹拂的声音结合有些嘈杂,让人心烦。 钢蛋父母都没睡好觉,脾气当然好不了,自家儿子被欺负,这脸面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窟洞内,余战沙也一夜没睡,静坐于草席上修身养性,听见了声响便穿起布衣走了出去。 “大家来此,有何贵干啊。” 老余一脸讪笑,看着如此大阵仗,顿时就猜到了他们的来意,看来,那小子下手不轻。 “瘦猴呢?他把我们家孩子打了必须给个交代!”钢蛋妈满脸横肉乱颤,还没说个缘由就要人偿命般。 老余些许不适,便剐了那胖妇人一眼,“孙亦啊,走了,可能要几天才能回来。” 钢蛋妈被剐的害怕,没了之前的硬气,“那不行,他把我们家孩子都打的毁容了,他下半辈子还怎么找媳妇,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你们的孩子是叫钢蛋是吧。” 老余收起眼神,旋即笑了笑,这笑笑的阴冷,“我怎么听孙亦讲,是他先动的手,技不如人就不要这么欠,被打也是该。” “你怎么讲话呢!” 钢蛋爸上前理论,脸都怼到老余面前了。 “难道你们家孩子没说吗?是他先拿石头砸的孙亦。” 余战沙冷笑道,向后小退一步,根本不想理会他。 钢蛋妈并未善罢甘休,“你有什么证据!” 钢蛋爸也跟着一唱一和,“对啊,你说啥是啥啊!快把瘦猴叫出来,我绝不罢休!” “胖羊儿,一个叫胖羊儿的孩子目睹了一切,不如找他出来问问。” 老余依旧笑脸相迎,为的就是不想让事态升级。 这些村民都不容易,定居边境家里也都贫困,孩子被打的毁容了,确实会影响日后的生活,老余深表同情。 但他绝对不会承认无故的诋毁,这是底线! “别说这些,两个孩子打架哪分什么先后,当然是受伤轻的错了,我们家孩子都毁容了,你今天要不给我们个交代,我们就埋了你们的洞!”钢蛋妈一脸理所应当,好像天不怕地不怕。 就在这时,远处沙牛走来,扛着孙亦来到了众人身后,有些诧异,旋即穿过人群便来到了余战沙的面前,瞥了前者一眼,便直言道: “偷酒贼,等我进去搜上一搜,看你还怎么狡辩。” 沙牛一把将孙亦扔在地上,也不顾余战沙,大摇大摆走进了窟洞。 老余被钢蛋妈揪着不放,只能眼睁睁看着沙牛走了进去,不禁心里暗暗叹气。 “偷酒贼?我就说嘛,我家孩子是无辜的,这野孩子小小年纪就偷酒,又能是个什么好东西,绝对是他先招的我们家孩子,还下如此黑手!” 钢蛋妈得理不饶人,一张嘴就没停下过,“可怜我们家这么好的孩子,被他这野东西打的毁了容……” “狗东西,克死了自家父母!还要来祸害我家孩子!真该死!就是个祸害!” 钢蛋爸越说越气干脆一脚踢了过去。 “你干什么!怎么说话呢!” 老余推开钢蛋爸,将孙亦揽在身后。 孙亦躲在老余身后,抓着他的衣角,陷入了自我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而洞内,沙牛经过一通翻找,把窟洞内搞得面目全非,瓶瓶罐罐碎的碎缺的缺,孙亦洞里本来也就没有多少瓷碗,吃饭的家伙事也被砸了,整个窟洞也是乱七八糟。 这时,沙牛看到了角落的小坑,他摸着黑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那是个棕褐色的大酒坛,他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什么,那可是他二十年的心血!结果一滴都没剩了。 他手上握着酒坛一角,瞬间面红耳赤青筋突起,呼吸急促间重重踢了酒坛一脚,气不过旋即拿起恶狠狠地向外走去。 “瘦猴,你个偷酒贼!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沙牛怒不可遏,一把将酒坛扔在地上,只听一声清脆,酒坛顿时碎成无数碎片,可谓是火上浇油!把村民的情绪再次煽动! 沙牛瞥了眼余战沙,声泪俱下,“就是他喝了对吧!这可是我二十年的心血!你们拿什么赔!你们这条贱命都不够啊!” 沙牛说的不解气一拳打在了老余脸上,老余没有躲,硬接下来捂着脸往后退了一步,反应不是很大,可旋即恶狠狠地盯着沙牛。 沙牛被盯的露了怯,眼神闪躲退到人群前面。 “哼,看吧,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天生扫把星克死父母,如今又有人给他出头了,恐怕也要被克死了。”钢蛋妈冷哼一声。 “干脆到县城报官吧,一群无赖,官府会制裁他们的,让他们生不如死。”钢蛋爸附和道。 “把偷酒贼!交给官府!” 人群中不知是不分青红皂白吼了一嗓子,有人带起了节奏,村民们也跟着吼了起来。 “把瘦猴!赶出村子!” “把偷酒贼!交给官府!” …… 村民们越喊越激动,手上拿着农具渐渐逼近余战沙,洞口也就那么大点,村民们围的水泄不通。 胖婶儿火急火燎地跑来,她也是刚刚的得知这件事,就赶忙来了,“大家别激动啊!这肯定有误会,瘦猴不是这样的人。” “证据确凿,误会什么误会!就是你非要管这个扫把星,让他还活着,害得我儿子才被打了,滚!” 钢蛋妈面容狰狞,上前一把就将胖婶儿推倒。 “你干嘛!” 见状,孙亦直接冲了上去,用尽浑身力气也只是把钢蛋妈推的后退一步,他护在胖婶儿身前,一脸愤慨。 “你他娘的野种,敢动我老婆!” 钢蛋爸拿起一旁的铁锹就要打。 下一秒,只听“嘭”地一声,那一把铁锹瞬间被打飞,钢蛋爸根本没反应过来,老余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把他吓得一屁股摔在地上,狼狈不堪。 老余本一直平静看着一切,受了委屈来讨要说法只觉得再正常不过了,可渐渐他的眼神变了,变得愤怒。 他站在孙亦身前,随即一瞪,村民们如同见了鬼一样脸色惨白,手上脚上的动作也停下了,怔怔的看着老余。 “大家,错都在我,大家想要一个说法,我便还大家一个说法。” 老余虽然怒,但他依旧尽量控制,“吾乃兵客,入百兵城时得封号兵主,曾位任沧源帮长老,一品高手,还请大家卖我个面子。” “钢蛋被孙亦打至毁容,我可教他一门武功弥补,村长的酒是我偷的,也是我喝的,我有千两白银也有各种秘籍,村长想要什么尽管提,我尽力满足,大家看这样可否?”余战沙不动声色地走到一块巨石旁边。 “什么兵客,什么长老,我们不知道,我孩子都毁容了,我只要你们还我孩子一个公道,否则谁都别想好过!”钢蛋妈不以为然。 沙牛则是眉头微皱,似乎在想什么。 闻言,余战沙随即一拳向巨石打了过去,这一拳无比随意,甚至看不出他的表情有什么变化,但下一刻,一块房子大的巨石瞬间轰炸爆裂开来,“可否?” 一拳破巨石! 大家都惊了。 老余本可以一时兴起,将村民的嘴全部堵住,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震慑而已,他还是想要弥补沙牛与钢蛋。 村民片刻就四散而逃,“怪物!怪物啊!” 这些村民哪见过这等阵仗,又哪知道他是何等的人。 远在西部边境,与社会脱节多年,在这偏远的小村庄,兵家武家的概念并未普及,在他们眼里,老余与怪物无异。 要知道,真正的武者兵客是不屑于到这等偏远的地区,他们大都可以凭一身武艺享尽荣华,更可以在中原各派在百兵城倍受尊敬。 百兵城,说是一座城,其实就是兵客的聚集地,内部有百兵之寨,各有强者坐镇。 世间兵客在百兵城待遇极好,基本不会有人舍弃良好的生活来到偏远地区,加上人民的爱戴与敬重,西部荒州北部北国,已经很难看到武者兵客,慢慢地成了传说。 “兵主?” 沙牛皱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我年轻时曾到过黄龙城,在那里我听说过一类叫兵客的人,他们实力强劲,有甚着一人便可抵得上百人,有破军之势,是国家的脊柱,他们位高权重受万人敬仰,是拥有无上权利无上尊重的人。” “真的?!”钢蛋爸妈咋舌,却又有些后怕,怕得罪了眼前的“怪物”,但心里却又盘算起来,让自家儿子学点这些人的东西,似乎不错。 “是真的。” 沙牛眼中闪过一抹恐惧,旋即抱拳,出现崇敬之色,“我等愚昧,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无妨,你们都是受害者,我自然不会计较,这件事便这样算了,我说的条件都会答应你们,只要以后你们不再打扰我们。”余战沙撇嘴一笑。 孙亦躲在老余身后,不由得暗叹,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误。 想了想他随即又失落起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三人自然无话可说,讲了些细节,三人便离开了,胖婶儿安慰了下孙亦也离开了。 此次村民暴动,余战沙并未生气,也理解他们。 只是那毒妇之话让他有些恼火,若不是看在他们生活疾苦,那一拳或许就不会打在石头上了。 想到这儿,老余干笑了下,旋即背过身,看到了他身后的孙亦,只见孙亦耷拉着脑袋,双臂有气无力的后摆着,看起来高兴实则不然。 老余一眼便看出了问题,打趣道:“你闯了这么大个祸,我都帮你摆平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可是天生扫把星,你难道不怕吗?”孙亦像是自嘲,但他竟无法反驳扫把星这一观点,好像事实就是这样。 老余赶忙打断,喝道:“听他们说?他们说的管什么用,你是不是扫把星你自己不清楚,难不成你还不了解自己,你是怎样的人何需他人来说,你师父我教给你的,一定记好了,人言可听,不听谗言,你可记住了。” “再说了,你师父我命硬不怕你克!哈哈……” 余战沙满面红光,旋即走进窟洞,笑道:“那老酒喝不了了,以后你就帮我去县里打酒,小子,路还长着呢…” “嗯!” 孙亦笑的坦然,释怀也就这么简单…… 第6章 金刚怒目 这一日,天高气爽,阳炎注云,风沙出奇的小。 正值秋天,西部边境天气怪异,常是昼热夜冷,昼夜温差大,风沙也是很不稳定。 沙漠中也不像往常那般风沙漫天,看不清道路,今日是格外明亮,此刻已过正午。 孙亦在沙漠中穿梭,破衣烂衫,没有任何防护。 比起从前孙亦要胖了不少,已经没有原来骨瘦嶙峋的样子,壮实了许多,看起来算是一个十一岁孩子正常的体型了。 孙亦整日在大漠中穿梭,回来又会做许多增强体质的修行,他吃的苦已经够多了,可在余战沙的设想中孙亦所吃的苦甚至还没到达百分之一。 像孙亦这样的草根平民想要成为强者,用习武来改变命运,那要付出的努力注定要比别人多上数倍,乃至百倍。 孙亦本就身体孱弱,甚至于比一个健康的同龄人都差了很大一截。 他只有不断的修行才能慢慢赶上,再之才能超过。 历经一个月的修行,孙亦的腿部力量达到了远超同龄人的水准,每日穿梭大漠不仅增强了他的体魄,还将他的意志锻炼的坚不可摧,心性也越发成熟。 在老余的计划中除了每天一尘不变的往返,还有回来后的大量肉身体质修行。 常人肯定是不可能承受得住这每天地狱般训练。 但孙亦却恰恰适合,因为他感受不到痛觉,没有痛觉对训练自然有益,但也有害―― 一个月的长久训练,对孙亦而言也只有累而已,感受不到丝毫疼痛,也就感受不到身体的极限。 这虽然可以让孙亦在短暂的修行内事半功倍,但没有疼痛并不代表不会受伤,没日没夜的超强锻炼导致孙亦的膝盖一直都处于超负荷的状态,甚至于孙亦想要站起来都会突然无力甩一个大跤。 孙亦的膝盖再也撑不住了,那段日子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孙亦的惨痛,老余看在眼里,怎能不心痛,但他不甘。 每每想到那天被游云龙废了经脉的场景,他都心急如焚,这些压力也都加到了孙亦身上,但现在他也知道了,欲速则不达。 老余今年四十四了,距离五十岁还有六年,时日已经不多了,如果他不能不在五十岁前获得药王重新修复经脉,那他将永远是一个废人。 要知道,药王可不是能轻易获得的,在这天下哪一株药王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甚至于梦寐以求。 如今天下,百兵城百兵寨也才出世六株药王,帝都盛京出世七株,江湖中各大势力出世十二株,其中中原五长便占一半,其余贵族和王侯将相凑出四株。 目标很多,但这些人都是遥不可及的,想要取得药王的几率低得不能再低,几乎是毫无可能。 老余清楚此去取药王之途一定九死一生,所以在此之前老余必须留下传人,了却自己恩师遗愿,而孙亦如今都还没开始修炼棍法。 棍法一脉后继无人,老余怎能不急…… 最后,老余狠下心。 修炼还是多持续了两天,也是这两天让孙亦膝盖的伤变的愈加严重,那几日孙亦就连腿都感受不到,难受得很。 老余对孙亦的要求自然严苛,但也害怕失去这个日夜相处的徒弟,为了身体着想,孙亦被迫休息了一个月。 这已经是村民暴动过去的两个月了,孙亦刚刚恢复修炼的第一个周。 孙亦在沙地行走,对于这里他再熟悉不过,孙亦一步一跳起轻快极了,很快他便看到了窟洞。 窟洞前,余战沙面有红晕,注视着远处跑来的孙亦,“恢复过后果然好了不少。” “自从膝盖的伤恢复之后,我感觉脚下一直充满了力量,老余,你太厉害了。” 孙亦心情好极了,能学到本事增强体魄,以后还能出人头地,尽管再苦再累,孙亦一想到这些就会高兴起来。 “拍马屁也没用,等会儿修炼翻倍。” 余战沙显然是喝醉了,说话声音大的很,“小子,努力,你连门都入不了呢,等你能把冷铁盘海棍撼动的时候,你就可以练拳了。” “真心夸你怎么就成拍马屁了。” 孙亦白了老余一眼,随即嘿嘿一笑,“老余不知道吧,我早就能拿起铁棍了,那你说能练拳是真的吗?” “别给我在这里贫嘴,拿起来再说。”老余淡淡一句。 两人旋即进到窟洞,老余大肆饮了一口酒,右手拿起冷铁盘海棍随手一扔,“光说不做假把式,拿起来。” “老余,我要是给它拿起来了,你就教我练拳。” 孙亦扎起马步,腰身微弯,两只手放到铁棍上。 “啊。” 老余淡淡应了一声。 “骗人是狗!” 说罢,孙亦全力紧握铁棍,冰冷的感觉充斥全身,冷铁盘海棍发出一阵鸣响,铁棍周身变得坚硬散发寒气。 “给我起!” 孙亦全力一拔,腰身,手臂,大腿共同发力,疙瘩大的肌肉紧绷,孙亦脸胀的通红。只见冷铁盘海棍竟真被他抬起几毫。 “看好了!老余!我这就给他抬起来!” 孙亦用尽全力,冷铁盘海棍顿时达到腰身,“怎样!” “举过头顶!” 老仙沉声喝道,他现在是震惊的,他无法想象两个月前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子,竟然在今日将整整一百四十八斤的冷铁盘海棍拉起,孙亦的进步无疑是巨大的! “可恶!啊啊啊……” 杀猪般的惨叫响起,孙亦的手臂已经开始发紫,手指关节噼啪作响,听起揪心得很。 “不行就放下!别又伤了!” 老余怒目圆睁,但他并不是对孙亦生气,而是气自己。 “我――行!” 孙亦憋着气奋力一挺,冷铁盘海棍竟来到脖颈处。 忽然,孙亦发觉怎样都用不上力,十指猛然松开,冷铁盘海棍一失去握力挤压深海水银变成液态,一下子冷铁盘海棍变得更重了。 孙亦的松力,冷铁盘海棍瞬间将孙亦压在下面,孙亦想要用力站住,却怎么也站不住。 “嘭!” 孙亦撑了会儿,竭力倒下,被冷铁盘海棍死死压在下面。 “小子,还得练。” 老余走了过来,随意一提就将冷铁盘海棍拿起,旋即扔到一旁。 孙亦皱了皱眉头,不服气“哼”了一声,旋即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接着小声嘟囔一句:“明明说拿起来就行,结果还要举起来,这不坑人么。” 老余讪讪一笑,毫不在意。 “老余,都多久了,你就教我练拳吧!”孙亦抓住老余衣角,态度坚定。 “你拿起来了,我也没说不教你啊。” 老余又饮了一口,旋即放下酒壶,毫无顾忌打了个响嗝,“走,出去练拳。” 窟洞外,高坡上有一处平坦的黄土平地,孙亦和老余相对而立,眉头紧锁。 “我们棍法一脉,一共有十二大分支,自棍法衰落以后,棍法一脉其中六大支系在世间失传,十年前就再无消息。” 老余提到棍法便十分严肃,他身上那股痞子气息全然消失,剩下的只是一个权威老者威严的气息,“我们棍法一脉始于少林,以罗汉拳为基本功。棍法一脉传承至今依旧孱弱,现在就只剩下五部分支拳法。” 老余咳了咳,又道:“你身为我棍法一脉传人,必须学会五部分支拳法,也就是说你必须学会棍法万象,罗汉,覆海,剔骨,徐影五类棍法的所有拳技,修炼拳法讲究一个投入,必须全身心的投入在拳头上……你确定你准备好了。” “老余,开始吧。”孙亦立即应答,目光坚定,好似能揽天收月,气势汹汹。 “今天便教你第一招,少林拳法,罗汉拳中的金刚怒目。” 余战沙轻喝一声,全身放松蹲形如猴,“这是起手式,来,学我,猴蹲身体下沉。” 孙亦仿照着老余,猴蹲式身体下沉,力量核心集于腰部。 “好好看,好好学。”老余提醒道。 说着他右手便猛地上扬护住额头,腰身下沉以腿部支撑,接着左手向下反转放于裆前,一双威严怒目直视前方,此乃怒目金刚起手式! 看他如此,真好似怒目圆睁的金刚,坚毅无比。 孙亦有样学样,很轻松就摆出了动作,但和老余一对比很容易就看出了问题。 孙亦下盘不稳,腿部支撑明显没有老余看起来有力,孙亦的左右手都没有准确放对位置,孙亦整个做的动作松松垮垮,没有丝毫坚挺的力量感。 “动作做到位,手臂再往上扬,护住额头,而不是鼻子,身子再往下沉,背别直着了,适当的弯一点,别搞得这么慵懒,用力,全身紧绷!要让我看出你在努力!” 老余站直了,走到孙亦面前指指点点,表情有些嫌弃,但还是尽量维护孙亦的自尊心。 闻言,孙亦也没有一点怨言,尽量将动作做到位,黄土高原白昼天气炎热,今日又云不遮日,自然炎热加倍,孙亦的额头已经有汗珠冒出。 “金刚怒目在罗汉拳中属于中下盘防护反击性拳技,在实战中金刚怒目防护性绝佳,可惜……少林罗汉拳在我们一脉的传承中有过疏漏,导致罗汉拳丢失了大部分传承,如果你以后有机会能入得了少林,便一定要将它全部学会。” 老余重新摆出金刚怒目,闷喝一声,“来,和我学。” “嗯。”孙亦立刻回答,旋即全身紧绷,有样学样。 “一是挡!” 老余猴蹲之后右身微躬,右肘上抵,此一式将头部以及面部完全罩住。 “二是突!” 老余保持动作,右脚轻蹬左脚往前一点,左手旋转正打向前,此一式攻击敌人裆部,伤害极大。 “三是撩!” 老余再一个进步,右肘自然下扬,左手顺势向上打击,此一式攻人鄂部,这两式都是攻击人的脆弱部位,威力强大。 “最后是打!” 老余收回左手,抡起右臂猛然打去。 结束后,老余又再一次打了一套完整的拳技。 一套连贯的动作,说来缓慢实则迅速无比,时间不足两秒,顿时间金刚怒目便被老余打完了。 饶是如此,一套拳技打下来敌人根本没有没有反应的机会,但这都建立于余战沙对此套拳技的熟悉,想要做到老余如今的境界,经历时间的汗水才是证明的唯一办法。 “这少林拳法与基本功无异,学学看,打一次试试,勤练即可。” 老余淡淡道,旋即往窟洞走去。 窟洞内,老余拿起酒壶到一坛见底的大酒坛前停了下来,这是先前沙牛酿酒的坛子,里面的酒都是孙亦带回来的,都是上好的佳酿。 银两直视,乃老余委任长老时,攒下了的,也是帮派慷慨才能让他现如今这般奢侈。 “这小子性子不错,积极上进,和我一样,呵呵呵……” 老余添满酒壶大肆饮了一口,旋即转身向外迈步。 洞外,孙亦正在想着老余动作,一步又一步的打出。 可以清晰看见,新手就是新手,遥想老余的那一套动作,孙亦简直惨不忍睹。 动作松松垮垮,没有一点力量感,动作也十分生疏,最重要的还是,孙亦连每一式的动作都没有做到位。 “终究是个刚刚习武的小子,我应该对他宽容点。” 高坡平地下方,老余看着孙亦施展金刚怒目,嫌弃溢于言表。 “小子,动作要做到位,习武修行要用尽全力,练习拳技必须把自己代入战斗,身临其境才能有所突破。” 远处,还没看见老余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老余,我哪有什么战斗经历,怎么代入!” 孙亦深呼吸,手脚还在钻研着拳法。 “嘿!小子,你上次揍钢蛋的时候不就是一次经历嘛,代入就是了呗。” 老余走近了,咧嘴一笑。 孙亦沉默了,上次打了钢蛋后以后,村里的孩子都不怎么理他了,每每想到那时控制不住打人的恐怖的自己,他就不寒而栗,他连现在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昔日玩耍的朋友下此毒手,甚至那时他脑海中闪过杀掉钢蛋的念头。 想到钢蛋,孙亦就有些愧疚。 闻言,老余高举酒壶大饮了一口,顿时面红耳赤,身子跟着摇晃起来。 “不就打了个人嘛,这么久了你还不能走出来,看来是我高看你的心理素质了。” 老余不高兴了,很显然他不满如今踌躇的孙亦,“还想学拳法,学棍法哩,你这样的心性学到了又能怎么样?” “届时入了江湖,血雨腥风,尔虞我诈,你的心若狠不下来,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江湖不同以往了――以前江湖只讲人情世故,而现如今的江湖那讲的是实力!讲的是拳头硬不硬,江湖中利益主的纠缠多的数不清,帮派之间也是明争暗斗。” 老余冷哼一声,“哼!全都是闲的,没了外部忧患,内部的人就不团结了,你要是入了江湖,以你的心态,活不长!” 说罢,他叹气,“江湖明争暗斗,明哲保身,怎么可能…” “你跟我来,先别练拳了……” 老余已然醉了,一步一趔趄,孙亦跟在他后面都怕他摔了。 “原来上次捡的药会让人醉,还没见过老余这样呢。”孙亦默默道。 “嗯?什么?” “没事!嘿嘿……” 第7章 灭善 窟洞内,孙亦坐在草席上,征征看着老余提起一只土拨鼠,手起刀落间土拨鼠就没了气息,双目变得无神,内脏血肉变得模糊,已经看不出是个什么。 “怕吗?” 老余将土拨鼠的尸体扔在了孙亦脚边,一脸冷漠。 孙亦看着尸体一阵恶心,却并没有表现出来,看起来很冷静,但在老余眼里孙亦已经被吓傻了,痴呆地坐在原地,眼中尽是恐惧。 “老余,这是要干嘛?” 孙亦脸色铁青,有些预料但难以置信。 “我虽不提倡残暴,但行走江湖难免会手染鲜血,江湖是残酷的,入了江湖就没人能够全身而退,届时你入了江湖如果还如此天真,你将万劫不复,我要做的是灭灭你的天真,灭灭你的善性,灭灭你无端的怜悯。” 老余指着那只死去的土拨鼠,沉声道:“喏,这就是弱者的下场!无法反抗的死去!没人记得……没人在意!” 老余混迹江湖多年,他们那个时候江湖就是利益场讲的是人情世故。 但谁都无法保证不起冲突,江湖也慢慢的利益化,老余看过了太多尔虞我诈,兄弟相残也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也并不是说世间没有真情义,江湖也会有有情有义的人,但那样重情重义的不多,而且在没有硬实力的情况下,大多都死的很惨。 说白了,江湖是强者的江湖,强者眼里江湖如棋盘,世人如棋子,棋子的后果也只有被遗弃这一个下场。 老余看尽了人心险恶,若是还抱着一颗天真的心,以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可以存活下去,那完全就是大错特错。 江湖如同千丝万缕,是一张网,人就像一个点,事就是丝线,丝线连接点,渐渐结成网,一张网会困住蝴蝶、昆虫,它们都成了俎上鱼肉。 善意可有,但得用对人,不是每个人都配。 天真的孙亦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懂人心险恶,这样的人往往在江湖中是最早被淘汰的一批人。 以这样的心性进了江湖,要么被坑骗,要么就是替人卖命,然后成了个炮灰,没人会记得。 棒槌心眼少,好骗的很。 孙亦现在就是个棒槌,心眼子太少,太天真了,江湖中鱼龙混杂人心不古,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教他武功,不如磨他心智,老余就是如此想的,男儿当有血性,磨他心智,练他心眼,行走江湖也不至于一事无成后悔的死去吧。 “你想学我武功,便要拿出你身为男儿的血性,若是连这点都办不到,不如趁早放弃。” 老余脚后有一个铁笼,里面锁着的全是土拨鼠,大大小小一共三只,活蹦乱跳。 “杀了它!” 老余取出一只土拨鼠,此鼠反应很大,面对老余的抓握一直在反抗。 就连小小的土拨鼠都会反抗,孙亦的触动很大,手上拿着刀悬在空中,却一直不敢下手。 “拿着!挠着怪痒的!” 老余赶紧递给孙亦,那土拨鼠挠的他痒得实在绷不住。 很快,老余再度正色,沉声喝道:“杀了它!” 孙亦双眸轻闭,他还在纠结,手中悬着的刀决定了眼下生命的生死,手不自觉的颤抖,他不想成为决定别人生死的人,因为很烦。 烦的他惧怕!再而…怯。 “呃……老余,我做不到。” 孙亦心软了,他不动手,土拨鼠便发疯似的想要挣脱出去,土拨鼠疯抓之时将孙亦手划伤,他终究是放开了。 孙亦虽然感不到疼痛,但他感觉到的是心痛,被辜负的痛,他心里纠错着,告诉自己这不值得,可他眼神还是坚毅不起来…… “你不解决它,那你将是被解决的那个,心慈手软成不了大事!” “做事果断,下手决绝,攻击不踌躇,对敌人不手软!这是活下去的基本,你眼下的对手便是它,不要心慈手软,一刀!解决它!”老余大喝。 孙亦眼神闪躲,迟迟不敢下手。 “小子,下刀!” 老余再次大喝,死死盯着孙亦。 “可恶!” 孙亦眼一闭,心一横,脚一垛,手起刀落间,只听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土拨鼠便完全没了气息! 看着尸体,孙亦慌乱不已,他惊恐不已,手上还在颤抖,那把小刀就陡然掉落,恰好又对土拨鼠造成了一次暴击! 这一刀下去,土拨鼠鲜血飞溅,孙亦脸上也被滋满鲜血,恐惧顿时就充斥于心,映着鲜血的人呼吸变得急促,眼神躲避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 老余喝了口酒,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怕啥呢!杀了就杀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扭扭捏捏!给我振作起来……” “靠!” 孙亦回过神,眼中的恐惧消散,现在最主要的是愤怒,“果然不能再给他下药了,喝了酒就发疯!” 确实,老余酒量好,但酒品极差,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老余踢飞了门,就是他神志不清踢了自己,这才闹出了乌龙,不然二人还真没机会结缘。 如果说没有老余那一脚,孙亦现在还是个生活没有一点希望,整日乞讨的讨口子呢。 “……” “小子,把它们都杀了,不然你就遭殃。” 老余昂头饮了一大口,面色红润不像喝了酒,倒像发了春,“咕噜~咕噜~” 一坛烈酒在他这里犹如清水,三两口就见了底,见酒没了,老余一步一趔趄走到了酒坛前。 “喝!喝……” 老余头伸进酒坛,嘴里一通胡言,没说几句便睡着了,顿时间鼾声震天。 孙亦轻抚着自己的胸口。 不知过了多久,孙亦的眼神终于坚定从铁笼中又抓出两只土拨鼠,提在手上如同待宰羔羊任人宰割,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刺啦――” 夜晚。 点点繁星挂在苍穹之上,闪烁迷离,恰似银河落九天美不胜收,也是今天没有风沙云雾遮挡,星空明亮至极,美丽无比,动人心神,值得上一句天下奇观! 星空下,窟洞前,孙亦和老余坐在一起欣赏着这美景,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与惬意。 “老余,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呗。” 孙亦打破了这份平静,诚心发问。 “既然你诚心发问,我便给你讲讲,你是想听我平推马家庄,还是火烧齐鲁寨,亦或是飞天救沧源,棍打九血帮……” 老余神气极了,鼻子都翘的老高。 “随便讲讲吧。” 孙亦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白了眼老余。 “好!” 老余异常激动,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孤身入江湖,仅仅几年就闯出一番天地,成为沧源帮的成员,实力达到一品高手,出入百兵城,也能成为当时百姓口中的一段佳话。 “那我便给你讲讲!平推马家庄……” 时间过去的很快,听完了老余的故事,把孙亦整得热血沸腾。 “我以后也要闯荡江湖,像老余你一样!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 孙亦笑的开怀,笑的有些傻,憨憨的,却是最真实的。 “不要再有妇人之仁就行了。”老余冷哼一声有些不屑。 闻言,孙亦故作凶狠,皱眉看着老余。 说实话,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拥有这样的颜值已经很不错了,黝黑的脸和肌肤,满脸干燥起皮,但孙亦的五官都还算不错,这孩子看起来也算是不错了,起码不丑。 二人就这么望着星空,渐渐就睡去了… 一老一小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胜似亲人,老余对孙亦的感情是真诚的。 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老余越发欣赏这个小子,也越发喜爱孙亦,江湖凶险,若此时不对孙亦残酷,那日后入了江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老余害怕这种事发生,所以对孙亦会越发残酷! …… 翌日。 东海。 游云龙矗立于城关之上,手中持戟,征征看着前方浩瀚无垠的大海。 眉头紧蹙,白髯飞扬,心有琐事,烦躁不已。 斧圣离开东海三日,无人再与自己切磋,实属寂寞难耐,高处不胜寒,寂寞啊! 他这一生追求武道极致,一心集于修炼之中,淡别了家人,朋友,这么久了只剩赵山凫一人能与自己谈乐,如今年事已高突破希望飘渺,膝下又无儿无女,培养的那些个弟子都专心修行,现如今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悲哀啊! “老赵真的去找那个余战沙了,说是要去杀了他,不能让棍法延续祸害世人,其实是带着药王雪中送炭去了,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只是逗逗他罢了,如今时间也不多了,竟还去管他人死活,偏执,太偏执了。” 游云龙摇摇头,扶起长髯,手中画戟晃动,跟着全身拧动,持着画戟便舞了起来,“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寂寞啊……” 此时此刻,远在他州的赵山凫打了喷嚏,他现在坐在马车中,脚边摆着那柄与游云龙打斗时的三板斧,怀里捧着个玉匣子,脸色些许发白,目光冷漠,痴痴看着前方车帘。 一旁,一个画虎纹龙的彪形大汉看着赵山凫十分不解,抱拳道:“师父,我们此次去沧源帮寻那余战沙,将药王送给他,无缘无故这是为何?” “我已经时日不多了,离那真正的人道极限虽只差临门一脚,但我的身体已经扛不住了,突破再无希望了,斧寨的后辈都太过平庸,除了你没有一人有兵圣之姿,但也就只有斧圣之姿了。” 赵山凫叹气,双眼失神,满是不甘,“放眼天下哪个能值得上游云龙一句天才,但那个能抗下游云龙十一招的兵主做到了,我已经查过了,那个余战沙乃沧源帮长老,是五长手下的人。” “他仅仅修炼十年就达到兵主,可谓是天赋异禀,我若是帮助他,日后他定能与我持平,甚至超越我!原来那个棍法盛世我可还真想再见一次,余战沙……希望你能让我看到那个的影子吧!” 赵山凫说来讨厌以前那个棍法盛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是因为自己无法心无旁骛的修行,才荒废了最重要的几年,才导致如今的自己无法突破。 一直以来,他都是在为自己的愚钝找借口,现在自己已经没有可能突破了,但如果能帮助其他天赋比自己高的突破人类桎梏,他赵山凫这一辈子也算死而无憾! “师父的决定自然是对的,但此事您明明可以全权交给弟子完成,师父何需辛苦跑一趟。” 彪形大汉恭恭敬敬,他是当今斧寨的三把手,位高权重,谁都瞧不起,唯独他的这个斧圣师父。 “余战沙,身居于这个时代,依然选择了不被世人肯定的道路,一定是他对棍法爱的深沉,这样的境界连我都无法达到,我的道心不稳,这样的后辈或许能让我成长吧……也许就突破到新的境界了呢。” 赵山凫浑身透出一股王者之气,威严霸气,他说的话浑厚无比,听而生畏,“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我饶是不亲眼看看他,又怎能知道他是否是我找的那个人,并且我又不寻他一人,反正时间不多了,剩下的时日便周游世界寻找吧…” “师傅,你太伟大了!” 一旁,那彪形大汉竟真就潸然落泪。 “不值一提!” 赵山凫高兴摆摆手,故作谦虚,实则已经乐开了花。 这时,马车忽然停了,赵山凫被狠狠磕了一下。 “师父,我出去看看。” 说罢,大汉头伸出车帘打眼一看。 只见一堆衣裳各异的凶狠男人堵在了前方,怒目而视,如同要将马车吞掉。 “里面的人要想活命留下过路钱,不然,马车留下!人入土!” 为首的一个持刀男人满口雌黄大声喝道,跟着他身后的那些人开始大笑起来。 “许雄楚,外面怎么回事?” 赵山凫闻见了动静,轻拉大汉衣角。 被唤作许雄楚的男人闻言一笑,“师父,只是一些小毛贼,我去去就回。” “赶跑便是,尽量不杀。” 赵山凫淡淡道,他完全不想徒增杀戮。 “师父自从从东海回来性格都变了,竟然会对这些小厮怜悯。” 许雄楚顿时从马车跳出,马背上系了一柄紫金三板斧,许雄楚顺手一拉便手擒三板斧冲向贼匪。 他毫不客气,一斧横劈,内力爆发散开,如同把把利刃,却形成涟漪荡开。 “轰轰轰……” 内力迅速扩散,周遭树林竟都被拦腰截断,只见方圆几里,树木尽数倒塌,声音如雷震响彻。 那些贼匪直接就被吓晕了过去。 马车内,许雄楚再度走了进来,对着赵山凫讪讪笑了笑,“师父,解决完了。” 旋即,又将头伸出车帘对着车夫道:“可以启程了。” “许雄楚,有进步,看来已经有大师的实力了……” “师父过誉了。” 马车继续动了起来。 他们现在位于大京十三州,沧州。 离沧州第二大帮的沧源帮越来越近…… 第8章 功力以及技艺 高坡平地上,孙亦同老余的动作修炼拳法,老余有心引导孙亦的每一步,动作故意做的缓慢。 孙亦却还是跟不上老余的动作,老余也不恼,耐心指导孙亦。 实话实说,没喝酒的老余,着实可靠,也不得不说,老余的功夫的确是有门道,每一招一式都铿锵有力。 老余修行十几年,每一招都是有故事的,他所付出的时间不会少,每一拳所沉淀的都是孙亦所不能及的,那是时间的力量。 反观孙亦的拳法就略显稚嫩,差些火候,孙亦终究是个新手,与老余的拳法当真是完全没法相比。 二人练的还是那招金刚怒目,力量集中于手部与腰部,除了对拳法的要求以外,力量在所难免。 孙亦便是基本功没到位,力量不足够支撑他的拳法技艺。 仅仅金刚怒目一式,他来回打完几十遍,也没有任何精进,甚至于动作变形,渐渐变得不像拳法,而是像体操。 “小子,不用着急,把动作做到位,技艺还可以练,但必须保证每一步是准确的。” 老余站开来出口提醒。 孙亦点点头,脚上逐渐受力,一招一式变得有力起来,孙亦将所有力量重心放在腿部,上身便松弛下来,出拳变得不够果断,无力。 “错了,你将重心全部放在下盘,而上盘却失了力量,金刚怒目是拳法,讲究的是拳头力量,下盘固然要稳,但上盘也不能卸力。”老余一眼看出端倪,沉声提醒。 “是!” 孙亦照做,又将重心移至上盘,却脚下不稳,摔了个趔趄。 “站起来,继续!” 接下来的时间,孙亦不断精进拳法,每一步都尽量做的到位,在老余的监督下,孙亦已经能连贯打出这一式拳法,而地面上已经留下一摊汗渍,已然有了体积踩在上面还会溅起水来。 “喝!喝!喝……” 孙亦完整打了一套金刚怒目,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脚下生风,步履轻快,带动着飞沙扬尘。 修炼忘了时间,已然夕阳在山,老余早早回到洞窟,躺在草席早已熟睡已久,鼾声震天。 洞内,孙亦欢快跑了进来,高声欢呼,似乎是什么欢天喜地的大事,“老余,我成了!哈哈!” 余战沙一惊,歪着头看向孙亦,眼神迷离,他却没有丝毫起床气,还算耐心,“什么?成了。” “我练成金刚怒目了!” 孙亦喜笑颜开,咧着嘴开怀一笑,从中看出的是朝气。 闻言,老余先是皱眉,随即撇撇嘴,不屑一顾,“你还早着呢。” “老余,你不信?” 孙亦质问。 老余没有理会。 “哼,看好了。” 孙亦摆起架势,誓要证明给他看,一套金刚怒目行云流水,顿时便打完了去,过后孙亦还很自信的笑了笑,搓着鼻子,“看吧,我已经能很熟练的使用拳法了。” “踏入修行,提升实力,功力与技艺不可或缺。” 老余白了孙亦一眼,转而自顾自说着,“修行中技艺境界格外重要,要达到一境必须做到,拳拳生风,步步生风,劲犹拳出,断骨摧木,到这一步,才算成了。” 说完,老余微微一笑,又道:“小子,海内天下人才辈出,你才刚有些成绩而已,不可轻狂懈怠。” 孙亦默默听着。 “唉~年少不轻狂?可笑,可笑!” 老余叹了口气旋即感叹,又想起来年少时的自己,他唤了声孙亦,“帮我打壶酒来。” “你不是不喝了嘛。” 孙亦白了他一眼,嘴上埋怨了还是前去给他打酒。 “老余,你给我讲讲,功力以及技艺都是什么呗。”孙亦将添满的酒壶递向老余。 “功力,顾名思义,自然就是内力,以人体八脉为基,勤恳修炼方能羽翼渐丰。” 老余夺过酒壶,仰头灌溉,“……畅快!功力由先人划分十大境界,一境凡骨,二境破石,三境化钢,四境成兵,五境不摧,六境百炼,七境金刚,八境凝血,九境试天,十境谪仙,十境强者无可匹敌,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强者,他们受万人敬仰,是当之无愧的世间无敌。” “那内力到底又是什么东西?” “内力这东西玄而又玄,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又不能没有,” 老余注视洞外夕阳,眼里有光,默默自语:“我以前就没有内力,所以荒废了好多年,若不是老鬼,我还是那个靠盗窃为生的混子……” “然后就是技艺,技艺乃是技巧,拳法,刀法,棍法,都可以称为技艺,技艺是武夫的四肢,是战斗的技巧,在中原并不讲究技艺的说法,只有在东境技艺才被分出层次。” 老余无奈的笑了笑,旋即看向孙亦又讲了起来,“技艺由先人划分,也有十大层次,分别是精,形,意,势,灵,魂,道,玄,天,如一,达到如一便可断天,我有幸亲眼见过一次,帅,霸气!威武!令人崇敬,同时令人发指,那是何等的力量,才能斩断天层,达到这个境界的人都是当世无敌的强者,那个戟圣游云龙就是。小子,我可是能接那等强者十一招的人,厉害吧。” “厉害厉害。” 孙亦敷衍着老余,还有些意犹未尽,“那你这个兵主又是何种人物,给我讲讲。” “先人划分境界层次实在太多,世人不愿意记,所以就将一境二境称为三品,三四称为二品,五六称为一品,七八称为大师,九境乃小宗师,十境乃大宗师,还有更往上我们管他叫神仙。” 老余神采奕奕,“而兵主是兵家的叫法,将三品代称为兵士,共六个称号,士司主王尊圣,依次排上与武家大同小异,而我这个兵主也就是六境一品高手。” “原来如此。” 孙亦大悟,旋即笑着打哈哈,“老余,你口中的老鬼又是谁。” “你……师爷。” 老余淡淡道,显然不想谈及。 “和我说说。” “滚。” “说说。” “……天还没暗,正好,再出去练练。”老余不给孙亦说话的机会,“快去,时间宝贵。” “那你再教我点新的吧。” 孙亦咧嘴一笑,讨价还价。 “功夫不在多,在精,等你的金刚怒目打到技艺一境之时再说,也别废话了,珍惜修炼的时间。” 老余语气近乎商量,不过这都是逗他玩的。 “好!” 孙亦顿时像打了鸡血,变得异常兴奋。 洞外,一抹少年身影在沙尘中武动,拳拳有劲,脚下扬尘。 金刚怒目以拳技攻击下盘为主,腿法以进步为主,孙亦的大进步力量十足,扬尘两尺,范围速度极快,这是孙亦的一大优点。 孙亦下盘力量够狠,归功于沙地往返,除了这个,还有一点,自从上次膝盖受伤好了之后,孙亦就感觉下盘气力根本用都用不完,他的腿部力量早就已经达到成年人水准,步步生风,孙亦早就做到了。 “步履要快!出拳要狠!” 孙亦猴蹲躬身,进步上前,一步生风,飞沙扬尘,拳劲竭力而出,“我好像有点感觉了!” “继续!” 孙亦重新摆起架势,猴蹲躬身,右肘护额,左臂沉裆,这一次孙亦打的很慢,尽能力将气力发挥出来。 “哧――” 孙亦猛地一个进步,沙尘扬起两尺高,沙尘还在空中,他抓紧一拳上撩,打破风沙成壁。 “呼呼,呼呼,呼呼……” 过去两个时辰了,孙亦呼吸急促,缓缓坐了下来,累得要死,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手臂看起来已经有些肿了。 所谓欲速则不达。 就算孙亦再过上进,也不可能一直训练,过度的训练也许并不会带来过多好处,甚至可能会弄巧成拙。 晚间的风沙变大了。 孙亦看着风沙,陷入了沉思。 他活了十年,无目的活了十年,倒也说不上浑浑噩噩,但这样没有目标的活着实在无趣,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心中有力但不知用之何处! 直到从老余口中得知了外面世界,兵家与武家,兵客与侠客,这辈子才稍微有了盼头。 老余之恩深根于心。 孙亦向来都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孙亦就会一直做下去,直到身随土安。 “小子,坐在那里发什么呆呢。” 老余醉意勃发,满面红光,一身尘土,笑着走了过来,缓缓坐下,“想什么呢。” “老余你的梦想是什么?”孙亦没有回答,继而反问。 “我的梦想?” 老余先是眉头一皱,接着咧嘴一笑,“小时候,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腰缠万贯的有钱人,让家人们都过上好日子,后来…家人都走了,我的梦想变成了是幸福的替家人活下去,再后来偷东西遇到了老鬼,我的梦想是有尊严的活下去,再后来…老鬼也走了,我的梦想就变成了……老鬼的梦想……而你就是我实现梦想的契机。” 老余看向孙亦,眼神中情绪复杂。 孙亦却再次问道:“所以你的梦想是啥?” 老余带起的氛围瞬间就被孙亦破坏,他只好笑着来掩饰尴尬,叹了口气,“我的梦想就是让棍法名扬天下,让我们一脉流传人心,让我们一脉能够被兵家认可。” “嘿嘿,老余,我会帮你的。” 孙亦一只手搭在老余肩膀上,信誓旦旦。 “臭小子。” 老余反手照孙亦后脑勺一下,“你给我把功练好再说吧。” “老余,我告诉你,欲速则不达,急不得。”孙亦说的头头是道,神气得很。 “臭小子,还让你给我装上了。” 老余一脚踹到孙亦身上,这一脚说轻也不轻,只能将孙亦踢倒,这力度已经是老余把控后的了。 “老酒汉,你酒品就是差,又打人,你不是说习武不向无寸铁,我这手无寸铁的你也下得去手?老酒鬼!” 说着,孙亦迅速爬起与老余拉开距离,生怕被老余逮到。 当然了,老余如果真心想逮他,就算让他先跑一个时辰,老余也能追上。 “来,你过来,打一套金刚怒目,我看看,还有什么可以给你指点的。”老余皮笑肉不笑,这笑里藏着一顿打啊! “真的?” 孙亦将信将疑往前走了一步。 “我是有节操,讲武德的,不跟你个小屁孩儿计较。” 老余示意他过来,身后却是攥紧的拳头。 这点技俩可骗不了孙亦,“老余,你当我傻啊!有一有二不可能有三,这次我绝对不上你的当。”说罢,他得逞的笑了,旋即往后猛退。 而老余也笑了,他站起身,脚一蹬身子一摆就抓住了孙亦的手腕,“还是太年轻……” …… “有进步,但不多,你的下盘还挺稳,基本功扎实,上盘不行,基本功不牢……” 老余认真的说着。 “老余,我啥时候练过基本功,你又喝醉了吧,满嘴胡言。”孙亦头上冒起一个包,非常显眼。 “你之前练得所有都是基本功,就连罗汉拳也是基本功,但很明显,你的下盘练得不错,可上盘和核心力量就要差得多了……” 老余正色道,严肃凝视着孙亦。 “跟着我!再打一套,打完便回去吃饭。” 老余猴蹲躬身,右肘上扬,左臂置裆。 “今晚吃什么?” “看你表现。” 片刻,窟洞内油灯明晃晃地亮着,倒映出两抹人影,正捧着瓷碗簇拥着一炉铁锅吃着东西呢。 孙亦碗里是两个杂粮馒头,他正吃的欢,两大口下去就噎着了,连忙敲着胸口才咽了下去,他干咳两下,赶忙吸了口气,这才缓过气来。 “吃东西慢点,没人和你抢,不够,我这还有。”余战沙督了他一眼,关心道。 “饿了……” 孙亦继续吃了起来,三两口就是一个拳头大的馒头,他也不怕再被噎着,狼吞虎咽的。 见状,老余将碗里剩下的一个馒头扔到了孙亦碗里,旋即看着眼前烧的正滚的羊肉,不停吞着口水,“馒头给你吃了,等会儿少吃点肉。” “凭什么!” 孙亦滴溜着眼珠,灵光一闪,直接将碗里的馒头扔到了锅里,与羊肉汤一起炖煮,“这个放进去,好吃……” 片刻,羊肉起锅,师徒二人赶忙抢起羊肉,羊肉不多也就两筷子的事,二人一人夹了一筷子羊肉便没了,只剩下那泡发的馒头。 老余不爱吃这东西,就得意一口粥,而孙亦是啥都吃点,看着泡发的馒头,老余率先夹起,只是将馒头夹进了孙亦的碗中,孙亦又惊又喜,问道:“老余,这么大气?你不吃吗?” “啧,你就吃吧,管这么多干嘛。” 老余边说着边伸着筷子在锅里扒拉,生怕落下一块肉了。 “呼——哈!” 孙亦大大喝了一口,温暖的羊肉汤入肚,整个人瞬间暖和起来,满面红光。 老余也跟着喝了一口,接着吧唧吧唧嘴,“啧啧,天气冷喝这东西就是爽啊!” 一碗汤下肚,一口羊肉入口,二人都满足的笑了。 天色也不晚了,师徒二人收拾了锅碗便躺在草席,呼呼大睡。 夜深了,孙亦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想着事情。 老余说的内力到底是什么,如果我没有的话那该怎么办,那老余就实现不了梦想了。 一旁,老余早就已经鼾声连天,睡得正香。 孙亦睡在草席里面。 这时,他爬了起来,小心翼翼,“老余……老余……老余……” “嗯?”老余眉头一皱,睁开眼怒盯着他。 “嘭!” …… “你怎么又打我啊!” 孙亦的头上又起了个包。 “大晚上的不睡觉,把我折腾起来干嘛!”老余怒视道。 “……” 孙亦咧嘴一笑,“老余,你帮我看看我有没有内力呗,我心里痒痒,不知道有没有内力的话,我睡不着。” 老余无语。 就这原因把自己折腾起来? “嘭!” 孙亦又挨了一下,一个包顿时就升了起来。 “臭小子,下次再这样,我把你扔出去。” 老余坐了下来,“把手伸过来,我看看。” 孙亦跟着将手伸出,摆在老余面前,“喏。” 旋即,老余右手微动,指尖轻拈起孙亦的手,接着将手指移到了脉搏上。 老余双眼微睁,面无表情。 接着,他的眉眼间多了一丝迟疑,很快,便眉头紧锁,睁大着眼睛盯着孙亦。 见状,孙亦似乎猜到了什么,“老余,我不会……” “闭嘴,深呼吸。” 没等孙亦说完老余立即打断,老余的眉眼间依旧透露着迟疑,略有一丝不可思议和无可奈何。 见孙亦愁容,老余重新闭上眼,“哈哈哈……小子,你真是天赋异禀,内力强大啊。” 老余笑了笑,一只手搭在其身上,看似很是欣慰。 闻言,孙亦也笑了,将手臂抽回,欢呼雀跃,他这颗心算是安定下来了。 反观老余,在孙亦没看见的时候,顿时便哑然失笑,转而眉头紧蹙。 凶象! 这脉象老余再熟悉不过。 竟和以前的他一模一样,丹田八脉堵塞,气不通顺,丹田干涸,永不可能供养内力,永世不可修行…… 第9章 分和堂 老余一夜未眠,忧心如焚。 天边亮起一抹鱼肚白,夜晚临近结束。 老余看着熟睡的孙亦眼神复杂,旋即揣着酒壶就上路了,此去目的地是黄沙县,老余并未告诉孙亦,这一次是他自己孤身一人。 当年,与游云龙一战过后,好友反水,众叛亲离,若不是帮派相助,他现在可不止是半生不能修炼那么简单,想来也忍不住感叹世事无常。 黄沙飞飞,风滚迢迢,沙地十里百里漫无边际,今日的风沙不能说大,也不能说小。 黄沙中,一抹人影悄然出现在县外,老余饮着清酒,手上拿着馍,一口酒一口馍,他喝着酒就像喝水,洒脱至极,馍上沾点沙子也不伤大雅。 进到县城,老余抖了抖身上的沙尘,又喝了一口酒,跟着全身也暖和起来,忍不住呼唤一声,“好酒!” 有些愁果然只有酒能解。 忧心依旧,心情却不再苦闷,却还是叹气不止。 孙亦八脉堵塞,内力不通,相当于失去内力,失了内力便是失去迈向修炼的本钱。 也就是说孙亦的体质是个天生的废材,即便再怎么修炼,也是毫无起色。 为了此事,老余很纠结,纠结要不要放弃孙亦去寻找一个更合适且天赋异禀的传人。 思考良久,老余终于下定决心。 不管怎样,一定要把孙亦的八脉打通。 老余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这个决定也不全源自于自己的执着,而是对已故亡师的一个交代。 当年,老余小贼一个,与如今的孙亦没什么两样,父母双亡,无亲无故,将将少年为了生计便堕落成贼。 在一次行窃中,老余遇到了如今的恩师,老鬼——鬼无通。 老鬼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在中原一带名声大噪,老余听说过老鬼的名号,只想拜师求存,恰好老鬼当时也有意收徒,在老余软磨硬泡下,最终是成了。 谁曾想自己却是个八脉堵塞的废材,与孙亦毫无差别,可就算如此老鬼也并没有放弃自己,而是四处寻药来为自己打通八脉。 如今的孙亦就像当年的自己,放弃了孙亦和放弃当年的自己没两样,这何尝不是一种救赎。 也只有这样安慰自己了,老余终究是做不到啊,不忍心啊,这几个月来的相处下,老余对孙亦的感情可能要超过师徒,胜似亲人,老余当真是无法狠心将孙亦抛弃。 往来行人看着老余模样都有意无意的躲开,他们都把他当作乞丐了,避之不及。 现在日子都不好过,百姓都怕被缠上,现在这世道虽好些,但地主未除,奴隶犹在,压迫未了,谁都不想沾染是非。 老余注意到了这些行人目光,又喝了一口酒,不知缘由只觉得气便暗骂一声。 以前他也是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待,遭受了太多白眼太多苦难,一想到从前点点滴滴就想让别人不再遭受。 想到这儿,老余微微摇头,世上这么多苦难他又怎么能管的过来,只听一声叹息,那抹人影披上斗篷融入了人群。 分和堂。 属于黄沙县内的一大势力,在这西部荒州边境武者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帮派在这西部多如牛毛,一个帮派的成立和破败都没人会在意,就跟小孩子的过家家一样。 除了这个分和堂。 分和堂是一股新兴势力,他们的头儿是个三品高手,在西部一块属于是绝顶的帮派,就因为有一个三品高手坐镇。 这也只是因为边境武者稀少,若是在中原,一个普通武者也没什么人会害怕,毕竟中原高手云集,江湖之中腥风血雨,一个普通武者如同蚂蚁,那些掌权者可以随时捏死。 没有靠山,人行走天地间,走不长远,走不踏实,终究是会误入旋涡,再而化为乌有。 放眼天下,除帝都朝廷以及下放诸王外一共还有三大势力,分别是掌管中原大部分势力的五大帮派,号称中原五长,五大帮派以利益为主,以威信执掌中原武者,以白手武功见长。 其次便是执掌东方以及南方的百兵各寨,执掌东方,汇聚大量兵客,以兵戎武功见长。 还有大陆的西北方一个神秘的势力――北国气宗,他们异常神秘,以内力御气,以气化物,实力强劲。 十年前,京帝挥师百万想要版图往西北延伸,却被北国气宗以少胜多给打了回来,从此北国没人敢靠近,渐渐成了传说。 说回分和堂,那肯定不能与这些势力相比,但在这人烟稀少,武者兵客珍稀的西部,分和堂如同久旱甘露。 黄沙县实行地主制,好多年都视百姓为刍狗,压迫之下必有反抗,自分和堂建立以来,许多农民自发的起义军都望风加入,分和堂名为帮派实为起义军,于黄沙县对地主进行抗争。 而这地方的官府啥都不是,就连百姓都瞧不起这些虚假官员,因此分和堂的起义军和地主经常发生大规模械斗,搅的黄沙县不得安宁。 黄沙县地头不小,占地面积大,人口也接近万人,建筑稀稀疏疏,脚下踩的也都是黄土。 说是县城,其实比沙坑村的环境还差,沙坑村半边入沙漠半边就是黄土高原,而往东去的黄沙县等等,都是在大漠之中,环境更加恶劣。 黄沙县的街道宽大,黄土道路坑坑洼洼,差不多步至中心就能看到一陡坡——牛羊坡。 而分和堂便位于陡坡之上,分和堂由木墙相围,占地差不多有黄沙县的八分之一,相当宏大。 正门高有一丈多,搭的有望风台,格局就与校场差不多。 门下,一抹苍老人影停了下来。 他抬头一眼看到门上小厮,唤道:“小友!你们堂主可在?我想见见!” “门下何人,速速报上名来,我帮你通报一声。”小厮直接答道。 分和堂属于起义军,大都是为百姓的有志之士,很多时候百姓都会来此送粮看望,这看守的小厮便把老余当作这一类。 “小友,你就告诉你们堂主,是一个姓余的老棍前来拜访。” 老余对于这小厮的态度很满意,点点头呵呵一笑,旋即盘腿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闻言见状,小厮下了望风台,一路无阻,到大堂。 门外站着两名虎背熊腰的男人,这两人各持刀戈,虎视前方,犹如一座大佛纹丝不动。 步入堂中一位辫子头精瘦男人正闲情雅致饮着茶水。 这人便是分和堂堂主——马怀易,当地人都叫他马堂主,他统领起义军反抗地主,待人仁厚,为人注重义气,深受百姓爱戴,地位极高。 “堂主,外面有一个姓余的老棍想要见你。”小厮进入堂内抱拳道。 闻言―― 马怀易拍桌而起,大惊失色,“你可确定!” “那人说是如此……” “快!带我去见!” 马怀易走来托起小厮,急不可耐,旋即就要他带着去见人。 片刻,分和堂正门大开。 “吱呀――” 只见马怀易满脸兴奋,一步一跳跑了出去,就像一个高兴的孩子,把身后的堂众都看得愣眼。 当他看见老余时,更是泪眼婆娑,“余老?余老!我终于找到你了!” 老余睁开双眼,眼看一个泪眼婆娑的男人越离越近,立马站了起来,嫌弃的将马怀易推开了,“别这么肉麻。” “余老,我是高兴啊!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下终于可以回信了。” 马怀易大大咧咧,声音如鼓,“先不说这些,余老,别在这儿站着了,快进堂吧!” “等会儿,你给我说清楚,什么信不信的。”老余眉头微皱。 “余老你不知道,在离开帮派之前帮主特意嘱咐我,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随时以书信通报一路的状况,自从你在如季酒楼失踪后,我是真没有脸回帮派啊,就连这几个月帮派传来的信我都没敢看。” 马怀易说着,托起老余就往里走,边走又边说:“回不了帮派,我就在这黄沙县建立了这么个分和堂,谁曾想分和堂越做越大。百姓们也都信任我,推举我统领起义军,反抗地主,如今大战正酣,地主们也有了倾颓之时。” “那你干的这可都是有意义的事,你说你,呵呵呵……” 老余轻笑一声,内心泛起涟漪,他是越发喜爱眼前这个憨厚仁义的分和堂堂主了。 遥想当年自己也是这样的人,未经江湖险恶,内心纯洁的像镜子,永远都笑的这样平易近人。 直到经历种种过后,身上的那股冷厉怎样都遮不住了。 世道会将一个人的内心洗涤一遍,是丑是美全看你对这世道的看法。 马怀易将老余请进堂中,自己也不敢坐下,马怀易是懂规矩的,即使不在帮派也该有礼数,面前可是长老,他一个连舵主都没到的人可不敢不敬啊。 “不说这些了,说正事。” 老余坐在老爷凳上翘起二郎腿,瞥了眼堂中值守。 马怀易会意,对着这些值守兄弟摆摆手,很快,堂中便只剩下马怀易和老余二人。 “余老喝茶吗?” 马怀易问道。 “不用了,我有酒。” 老余拿起酒壶在马怀易眼前晃了下,旋即直接说道:“怀易,如今你还能和帮派联系吗?” “当然,我们这里养了很多信鸽,之前带回来的那只也还在,传信完全没问题。” 马怀易说完跑进了内堂,“余老,你等会儿,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老余眉毛一挑,并未多说静静等待着。 “余老,你看。” 片刻,马怀易走了出来,手中有一沓书信,“这都是这几个月来帮派传来的,几乎天天都有。” “嗯。” 老余点点头接过书信,一封一封的查看着,看完后老余脸色微变,“沧源帮又被为难了,可惜我不在,怀易拿纸笔来,帮我书信一封。” 很快,马怀易拿出纸笔坐在桌旁,研墨,沾墨,旋即提起笔看向老余,“余老你说。” “愧疚,长老余战沙身受重伤,寻找通脉方法,行至西部,因觉时日不多在此一带寻得传人,为了先师遗愿,恐要辞去沧源帮长老一职,帮派如今正值用人,我自知愧对于帮派,但还是厚颜书以此信,欲拿回老帮主赠予的草药,不管帮主意思如何,老余我都绝不记恨。” 老余说着,马怀易写着。 片刻,马怀易拿起信卷成一条,又走至内堂取出一只信鸽,将书信绑至腿上。 “余老,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就放了。” 说着二人就到了堂外,并肩站在一起,只见马怀易一只手举起信鸽,一只手将鸽子压着。 “放。” 老余看着信鸽飞起,再之远去,眼中闪过一抹光,“怀易,你给我拿只认路的信鸽,我就先走了。” 沧州之地辽阔无垠,位处中原,环抱帝都,资源丰富,实乃膏腴之地。 其中都城极多,每城人口都有万人之多,而这渝泊城内有三县,由沧源帮担任政交一职。 在中原之地,县城都城都由当地帮派之首与官府一齐掌管,称作“政交”,负责刑罚自己土地管理,所以在这渝泊城沧源帮地位极高,甚至于沧源帮可以插手官府的政事。 这一切都出于京国对武者的尊重,京国以武兴国武者盛行强者如云,其中也会诞生很多叛国谋反之士,为了减少事端,京国就利用这些帮派来镇压这群谋反之士。 大京朝廷的这一方法效果立竿见影,十几年来各地治理的井井有条,政交与官府之间相辅相成,相对京国也就国泰民安,只是些许偏远地区还有些落后。 值得一提,各地大帮管理地方,而有五个帮派分别镇压中原五州,那就是中原五长,沧州便是中原地带,在各地政交头上,就有中原五长之一管着。 说回沧源帮,在这渝泊城内,沧源帮便坐落于此。 沧源帮地势较高,地盘由许多府邸相结合而成,占地极广,正门足有两丈来高,日夜敞开,正门宽广无比,足足能使六人并肩通行。 门前两侧伫立着两只石狮子,威风凛凛,霸气无比,双目圆睁如同金刚怒目,石狮毛发散乱,身形高大整一丈,两只石狮子镇守门前,过往行人连看都不敢看那石狮子一眼。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到了门前的坡下,里面走出来两名披帽大汉,一位老者一位中年男人。 老者摘下披帽,一副威严的立马面孔展现而出,正是前来寻找余战沙的百兵斧寨师徒二人。 一旁的中年男人正是许雄楚,他抱拳看向赵山凫,“师父,我先去打探一下吧。” 赵山凫摆摆手,“不用。” “沧源帮都是老熟人了,走吧,随我一同进去,会会我这未过门的孙女婿,和那余战沙。” 赵山凫褪下披风,眼神一凛,旋即向沧源帮走去,边走边说着,“这沧源帮的规模倒是挺大,中原之地地广人多,可风景比起我们那儿是要差多了。” 说到这儿赵山凫轻笑了一声。 “师父说得对,东境多水,南境多山,比起我们那儿这中原之地看起来确实就稍显荒芜了,还是我们那儿好。”许雄楚赔笑道。 “师父你看,这石狮子很是威猛啊。” 门外,许雄楚停了下来,指着那石狮子啧啧称奇。 赵山凫不以为然,继续往里走。 忽然,一道刀光掠过,只听一声大喝响起,一抹人影陡然出现在二人面前,“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沧源帮,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老朽赵山凫。” 赵山凫不卑不亢,淡淡道,话语带有戏谑的意思。 此言一出,那人如遭雷击,双腿立马软了,单膝跪地而后拱手道:“小辈失敬了,实在是小辈有眼不识泰山,望斧圣恕罪。” “跟你们帮主说,我来了。” 赵山凫根本不理睬那人,就当没看见他,一步越过。 第10章 十二柱 “不是,你去哪了?” 孙亦站在窟洞外,抓着老余狠狠盯着他。 “出去走了走,怎么?怕我跑了,把你丢了?” 老余拍了拍孙亦的头轻轻揉了下,看起宠溺无比,罢了他又咧嘴笑着,满嘴黄牙暴露出来。 孙亦就这么看着老余也不说话,不知情绪如何。 “行了,以后走跟你说一声,你这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什么啊……” 老余说着将左手的布袋丢给孙亦,“喏,给你带了点零嘴,拿去吃吧……” 孙亦拿过布袋,双眼微抬便注意到了老余肩上的一只灰毛信鸽,“老余,那是什么?” “这啊,是信鸽,认得路,传信用的,正好,你拿去喂培养培养感情。” 老余一根手指伸到脸大的信鸽前,那信鸽完全不怕人类直接跳到了老余手指上,接着扑棱着翅膀跳到了地上,好奇地盯着孙亦。 “我可以给它起个名字吗?” 孙亦捧起信鸽,兴奋的笑着,这种拥有的感觉让他无比幸福。 “随你便吧,我先睡去了……等会儿自觉点,自己练功。” 老余略显浮肿的脸上没有血色,眼皮耷拉着,没有精神,显然是没睡好觉。 “那就叫它咕噜吧。” 孙亦将咕噜高高举起,也没注意到老余昏昏睡去,眉眼间皆是欢喜。 灰毛鸽咕噜频频摇晃着脑袋,似乎也很高兴,这时咕噜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没想到它竟绕着孙亦飞了起来。 一人一鸟欢快地转着圈,十分高兴。 忽然,咕噜停了下来歪着头看着孙亦,孙亦眼笑眉开,看着咕噜眼里满是喜爱,他蹲下身子,小手在咕噜头上抚摸着,嘴里不停呢喃着,“咕噜……” 接下来的日子。 孙亦一直勤恳练功,早上孙亦会起得很早练拳,将金刚怒目这一式练得游刃有余。 午间老余会让孙亦去沙漠中修行,增强腿部的力量乃至意志力,效果立竿见影,孙亦的腿上已经练出肌肉形状,配合上拳法,孙亦完全可以做到步步生风。 每每到下午老余会让孙亦抬举酒缸,以至于来训练手臂力量,这项是孙亦最薄弱的一点,因此孙亦练得异常凶猛。 晚间余战沙则会带着孙亦一同练拳,孙亦学着老余的动作将一招一式巩固磨练,日积月累下孙亦的招式越发铿锵。 日子约莫过了二十天。 这一天,风沙大的看不清路,窟洞外风沙连天,沙天一色,外面风呼呼地刮,咕噜带着信飞到了黄沙县已经有两天了,老余睡在洞里等信也不踏实,干脆走到洞外,就这么征征看着。 今天是不可能到洞外去了,孙亦则是在洞内练拳,可是他的略微拳法有些变形,看起来心事重重。 老余看了眼孙亦,不禁眉头一皱,“怎么了,怎么越练越烂了。” “我担心胖羊儿他们,今天这天气太恶劣了,以前有胖叔在,可以去护庄稼,可现在胖叔不在了,胖婶又有腿病,我怕他们出事。”孙亦忧心忡忡。 “那你想怎么办。” 老余负手而立,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我想去看看他们,不然我没法安心。”孙亦旋即披上斗篷,眼神坚定去意已决。 “这斗篷太大了,等会儿,我给你裁一下。” 老余单手一翻,横掌一斩,斗篷瞬间少了半截,“你去意已决我拦不住你,注意安全。” “嗯。” 孙亦眸子中闪过一抹光。 踏出脚步,孙亦很快就消失在了沙尘中,望着消失的背影老余心情复杂,既忐忑又骄傲,不知怎的,风沙似乎又变大了,老余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感慨万分—— 往后的日子就像风尘愈来愈迷茫了,一眼看不见尽头看不见任何东西。 “老鬼说过…老天不公,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小子真幸运,遇到了我――他的命就由我来改。或许这种感觉会让我欲罢不能,像老鬼一样?呵呵呵。” 老余讪讪一笑,但前面一句话却说的格外大声,犹如在嘲笑那世人口中的神仙,可笑至极!那一腔怒火似乎能屠尽满天神佛,可最后也只能讥讽的自嘲两声。 沙尘中,孙亦寸步难行,前方便是村庄,却什么都看不到,孙亦只能站在原地,木讷盯着面前风沙,似乎能看出个洞来。 这种天气孙亦之前也经历过,但几乎从不出洞,只能窝在洞里等待着沙暴结束。 自从遇到老余,孙亦变得愈发勇敢,这一点他也深有所感,老余改变了他很多。 “胖婶!胖婶……” 孙亦只能踱步行走,用尽全力的呼喊在沙暴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胖婶,你们在哪儿……” 胖羊儿一家住在村口,离孙亦的窟洞最近,在风沙中虽看不见,但孙亦一直是沿着胖羊儿家方向走的。 即便孙亦走的慢但他也已经走了有有段时间了,再怎么也不应该一点影子也看不见。 孙亦顿感不妙,略显焦虑,脚步也快了起来,这时他一个不注意摔了个趔趄,没有任何声响,他马上就爬了起来。 等他再度看向眼前风沙,眉头紧蹙,眼前的风沙竟变得混沌一片,孙亦不禁有些慌张,全身抖如筛糖。 孙亦心里默念,老余说的话,正慢慢平复心情。 急促的呼吸慢慢变得舒缓。 老余说过,感情不是忌讳,恐惧才是,恐惧会左右你的思维,冷静是化解恐惧的唯一办法。 冷静…… 孙亦环顾周遭,黄沙漫漫,混沌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就连一抹影子都看不到,犹如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身边的风呼呼地刮,刮得孙亦的衣裳鼓起,片刻,一阵阵沙尘如同浪花在孙亦脚边荡开,这风刮的诡异,就像有人吹了口气。 孙亦站在里面如芒在背,气氛也越发诡异,这时风却停了下来,沙尘中出现一抹高大影子,孙亦看着,旋即渐渐向那边靠。 走近些,孙亦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尊三米高的佛像,看不来是谁,那佛像怒目圆睁,张牙舞爪,持着屠刀,好似要吃人,佛像的脸被一分为二,一道深深裂痕集在脸上,狰狞至极。 孙亦本来就有些怯,再这么被佛像一瞪,心里直发怵,只好移步到后方不去看这张脸。 他移至后方先是环视一眼,接着才看向佛像,只见佛像后方是镂空的,被沙子填上半边,里面埋着一本黄羊皮卷。 黄羊皮卷上有些字符,这些字符孙亦根本看不懂,他本能拿起黄羊皮卷。 忽然―― 佛像就开始剧烈抖动,身后方埋了一半的沙子就像烟雾,一吹便消散殆尽。 见状,孙亦赶忙后退,他回过神来再一看,只见佛像正慢慢升起,片刻一张硕大的地台裸露出来,接着就是一根丈高的通圆石柱冲出地面。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 整整十二根丈高的石柱破土而出,上面全是触目惊心的字符,蜿蜒扭曲,丑陋无比,那字符如同魔鬼,邪恶无比。 这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字符,孙亦竟看得入神,他就像魔怔了,双眼无神地在石柱间穿梭,十二根丈高的石柱将佛像围得水泄不通,如同法阵,一种古老且邪恶的法阵。 石柱间似乎还存在某种规律,孙亦看得入神,但这上面的字符他一个认不出却感觉熟悉无比,恍惚间他的意识就离开了,可他的身子却还矗立。 他就像行尸走肉一般,一根石柱一根石柱地看,直到在最后一根石柱前他停了下来。 孙亦嘴唇发白,眼神木讷看着最下方两个深黑的大字,意识似乎回来了,他嘴里嘟囔着,“天煞,天煞,天煞……” 接着他又拿起那黄羊皮卷,着了魔一般放到地上快速铺开,一目十行贪婪地看着,直到最后一行,他大叫,“没有!” “嗤――” 孙亦的眸子中充满血丝,他发疯似的将手指咬破,鲜血瞬间流出,十根手指血流不止。 他用这鲜血在黄羊皮卷写下了五个大字——天煞十二兵! “天煞十二兵!” 孙亦捧起黄羊皮卷,大喊着,就像一个中邪的人。 喊完,沙尘中诡异的出现十二抹人影,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形态各异,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只有一只手臂。 看着这些人影,孙亦发了疯调头就跑,将黄羊皮卷死死护住,跑了很久,孙亦突然眼前一黑,面前竟出现一面土壁。 “砰!” 他狠狠撞了上去,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呼呼――” 狂风呼啸,那十二抹人影再次出现在孙亦周围,低着头好像在看着他,风越刮越大,人影渐渐散乱了,沙暴平息了,一切尘归大地,阳光依旧挂在云上,可那十二个人影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剩孙亦头被磕破流出大量鲜血,可他身前什么也没有,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怀里只多出一卷黄羊皮卷。 这突如其来的沙暴来的也快走的也快,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重归故里。 沙坑村的村民依旧忙碌,窟洞外,老余静静看着天边,隐约看见了天边黑压压一片的石阵。 老余心中不免泛起嘀咕。 这突然出现的石阵和突然结束的沙暴,未免太巧了。 “孙亦!” 老余忽然想起孙亦去了村子,可他转头看去时却未发现孙亦的身影,老余有感不测,“这一切太奇怪了,孙亦到底去哪了……” 这时,天边飞来一只信鸽,是咕噜! 咕噜飞得很快,一会儿便到了老余上空,老余伸出手指朝咕噜勾了勾,咕噜灵性异常,扑棱着羽翼缓慢的降下停到老余手指之上。 “马怀易终于来信了。” 老余咧嘴一笑,将绑在咕噜腿上的书信取了下来,旋即手指上撩将咕噜扔了出去,咕噜飞到了一旁枯树枝上,歪着头看着老余。 阅完,老余眉头舒缓,呵呵一笑,“呵呵呵,帮派答应我的要求了,草药已经送过来了。” 老余喜出望外,将所有事都抛之脑后,扔下书信便走。 书信掉落在地上,背面还写着一行小字—— 斧圣老尊寻你而去,余老注意! …… 黄沙县。 居民并没有因为沙暴来临而胆怯,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平静如初。 此时临近中午,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步子也都快了起来,就在不远处坑坑洼洼的街道上,一辆马车停到了一家饭馆外。 这时,老余走了过来,看到马车,随意说了一句,“这地方竟然还有马车,怪稀奇的,呵呵。” “兄弟,这话从何说起啊。” 马车内,走出一位披帽老者,他未曾一怒,却给人一种压迫,老者摘下披帽眯着眼微微一笑。 “这等偏远地区,马车可不常见,这里不比中原,环境比较恶劣,这马,不好养活,看老大哥这样子应该是中原来的吧。” 老余一眼便看出赵山凫气质不凡,又看出其年岁大于自己,老余自然尊敬的抱拳。 赵山凫回礼,旋即又问道:“你不是荒州人?” “嗯。” 老余答应一声并未透露太多,毕竟这人可能来自中原亦或是东南两境,来到这偏远地区定有目的,自己不想惹祸上身。 旋即,老余就大步走进了饭馆。 而一旁,许雄楚也下了马车,发觉赵山凫竟痴痴看着老余的背影,伸出手轻拍了下他,“师傅,怎么了?” “他,恐怕就是我要找的人!” 赵山凫两臂微摆,昂首挺胸走进了饭馆。 闻言,许雄楚虎躯一震,那就是余战沙?未免太随意了,旋即他从身上掏出一张画像,确认再三,也无话可说了。 饭馆内,老余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喝着小酒等待着上菜,并未注意到赵山凫师徒走到了对面。 “兄弟,可否让我们师徒二人于你一桌。”赵山凫说的平静,很难让人拒绝。 许雄楚闻言嘴张的浑圆,毕竟自己的师父尊为斧圣,竟自甘与一个兵主称兄道弟,许雄楚心情有些复杂,感觉自己被轻视了,有些心生嫉妒。 就连对余战沙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厌恶。 老余先是环视一眼,饭馆内虽拥挤,但还有许多空桌,很显然这两人是针对自己而来。 老余双眼一抬,微笑着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心想:“是灾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倒要看看,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山凫二人坐下,招呼小二点了菜,随后看向余战沙。 “这位兄弟,刚刚听你的意思,你也是中原来的。” 赵山凫皮笑肉不笑,但并不假惺惺,而是更加平易。 “我不是中原人,我是南境来的。”老余持着酒壶,小酌一口。 几人寒暄了几句,小二便端着菜来了,菜一上桌几人并没有着急朵颐,依旧聊着天。 赵山凫看着老余喝酒便与其同饮,酒过三巡,赵山凫看着老余愈发欣赏。 “兄弟,你也是个兵客吧,练得什么啊。” 兴许是喝了酒,赵山凫说话也不遮拦了,说起话来豪迈得很,颇有一醉仙风范。 “不怕老兄笑话,弟弟我练得是棍法,功力也达到不休境,怎的也是个一流高手,可惜被人废了经脉,接下来半生都没法修炼了。” 老余说着重重叹了口气,此刻的他因为喝了酒脸色时红时白,说来奇怪,之前老余怎么喝都不会上脸,可今天他这脸就跟变脸似的,看起来挺慎人。 此言一出,赵山凫大笑起来,看来找对人了! “老兄,你笑什么啊?莫非瞧不起老弟我是个老棍。” 余战沙还以为赵山凫在嘲笑他,顿时脸变得一红一白。 “你看你这脸,跟鬼似的,一红一白!哈哈哈……” 赵山凫为人不拘小节,这喝醉后变得若无旁人,笑声如雷贯耳浑厚无比,在整间饭馆里回荡。 馆中不少食客闻言也许好奇的转来看老余,每个人和看猴似的看着老余,顿时间全场哗然,一齐哄堂大笑起来。 老余先前一直喝的自己的酒,喝完后才喝的赵山凫带来的酒,老余被所有人当猴儿看,但也不在意。 其实他也才反应过来,自己醉了? “老兄,你这啥酒啊,你看我现在,脸跟什么一样,你这不是戏弄老弟嘛。” “这酒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喝的,这可是中原最烈的酒,号称‘一坛怀梦颠’,喝一坛可就醉的到梦里了!哈哈哈……” 赵山凫爽朗的大笑,旋即又指了指老余,“这酒普通人喝一点就得醉,你竟然还喝了小半坛才有反应!你这老弟大气!海量!” “这好酒!老兄,再给我倒点呗,我再好好品品,刚才还没品出味来,嘿嘿嘿。” 第11章 不可估量 “哈哈哈,雄楚,再给这位兄弟倒点吧。”赵山凫爽快极了,这一坛怀梦颠少说也得百两银子,他却完全不在乎说分就分了。 反倒是许雄楚,端着酒坛有些心痛。 余战沙没等他倒酒,一把就将酒坛抢了过来。 老余把人头大的酒坛抱在怀里,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脚踩着桌,一脚蹬着凳子,抱着酒坛仰起头就猛灌。 作为一个老道的酒鬼,这半辈子喝的酒少说没有一万也有一千了,老余自认是个酒量极佳之人,面对他人的说辞,根本不屑一顾。 喝酒就得喝尽兴! “咕噜~咕噜~” 老余喝酒一点也不吝啬,这一口一口地猛灌,跟洗脸似的,漏的未必有喝的多。 这酒一闻就绝对是好酒,酒香奇特,香味肆溢,便是有一股高粱香味。 饭馆中的其他食客看着他这么喝也都咽了咽口水,是好东西在眼前却喝不到,只能在心中暗骂老余糟践东西,为那一坛酒抱不平。 酒后,就大口吃起菜来,只觉酒足饭饱,老余揩了揩满嘴油腻荤腥,坐下来侃侃而谈:“老兄,咱们聊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贵姓呢,。” “我姓赵。你呢。” “姓余!” 老余顿感头晕,看着赵山凫都出现了重影,接着晕乎乎地倒在了桌子上。 “余兄弟!余兄弟!……你看,醉了……” …… “余老,怎样,还好吗?” 分和堂,马怀易府上,余战沙晕乎乎坐了起来,面前是马怀易的嘘寒问暖。 “我怎么在这儿?” “我的人在饭馆内遇到了你,知道你和我熟悉,所以把你抬了回来。” 马怀易拿起一壶茶倒在杯子里递给老余。 “几个时辰了。” 老余接过茶水并没有喝,而是放到一旁。 “余老的酒量值得上一句不可估量吧,刚抬回来的时候还醉的一塌糊涂,这才过去三个时辰就好了,厉害!” 马怀易打心里佩服老余这酒量。 “这么久了……本来是想吃个饭来找你取药的,结果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怀易,快带我去取药吧。” 分和堂内一处分堂,马怀易带着些许堂中弟兄拖着拉车就过来了,这阶梯下还摆着四个麻袋,鼓鼓囊囊。 “怀易!帮我装下!” 堂内,传出老余慵懒的声音。 “兄弟们,上货!” 马怀易干劲十足,捣鼓着弟兄们干活。 这分和堂的兄弟都是爽快人,那堂主都发话了,干起活来从不扭捏,相当干净利落。 不多时,货已装上拉车,四大袋草药装配完毕,老余便从堂中走出,他也没多说什么,谢过了马怀易便拉着车走了。 老余怎么说以前也是个一品高手,力气自然不用多说,这些个要好多人才抬得起的草药,他拉起却毫不费力。 兴许是刚刚酒醒,老余还有些恍惚,表情有些呆滞,大脑一片空白。 一路出了黄沙县,他才想起。 孙亦呢? 还有突然出现的石阵。 “我说感觉忘了什么似的……” 老余拍了拍脑门,感觉脑壳都变清醒了,思路都变清晰了,人都变得通透了。 孙亦的失踪与石阵的出现有着太多巧合,老余别的不说但直觉准的很,在他看来这石阵多半和孙亦脱不了干系。 这段时间生活相处下来,孙亦那小兔崽子能干出的事可没有一个能标判的点。 老余大抵是放不下心,当务之急,是去看看那石阵,或许会有“惊喜”的发现。 先前在洞窟外隐约看到的石阵处于北边,老余便跟着感觉走了。 这一路上,平静异常,无风沙吹散,又无烈日暴晒,沙暴结束以后,这天气堪称完美,现在这个时日也快要入冬了,但沙地上还是温暖。 冬季的西部寒风冷得刺骨,特别是沙坑村高原地界更是寒冷,黄土高原一到冬季就会披上一层白衣,宛如雪地冰天。 今日也怪异,一会儿狂风大作,一会儿平静如水,沙地天气如此变化无常,一切都应有迹可寻。 从一开始的沙暴袭来暗无天日,之后忽然之间的退散,再到沙地中突然显现的石阵,和孙亦莫名其妙的失踪,这不可能是巧合,也没有这么多巧合。 老余混迹江湖多年,在他眼里巧合是不存在莫须有的,身入江湖之中看了太多做局者的交锋,巧合这个词太片面了。 北边,十二根石柱屹立于苍穹之下,在阳光下可以明显看到石柱上的裂痕,土黄灰尘遍布柱身,很轻松便能从中找出岁月留下的痕迹。 石柱上的字符还是那样丑陋邪恶,一个个文字简直无法入目,它就像野兽!恶魔!丑陋得让人恐惧,很难想象创造它们的人到底是何等的邪恶,扭曲。 十二根石柱左右各六根,中间是一尊佛像,还有那将中间全部占满的地台,在黑暗中看这地台并不能看出什么。 但在阳光的照射下,地台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充满血丝的眼珠,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它就盯着苍穹盯着太阳,眼神中充斥着恐惧,那种恐惧并不是害怕,而是向往对天空和太阳的向往,恐怕不能得到。 这时,老余拉着拉车走了过来,到了佛像前方,他将拉车停了下来,抬起头怔怔看着石柱。 “这到底是――什么!” 老余扬起银白色的长发,一脸不可思议地在石阵中徘徊,看着石柱他的内心是震撼的,可当目光定在那些字符上时,老余竟有些恍惚。 “砰!” 老余一拳打在了自己脸上,一声闷哼过后,一口瘀血喷了出来。 “这东西太邪乎了!一眼就迷,要不是我反应快,就遭了这柱子的道了。” 老余挨了自己一拳稍微清醒了点,索性不去看那些字符,径直朝着佛像走去。 当他看到佛像的第一眼就感觉如临大敌,这佛像就像活了一般,一双眸子狰狞至极,它就这么盯着自己,似要生吞了自己。 老余从不信什么怪力乱神,却不知怎么冒出冷汗,眼神中闪过一丝仇意。 近些,老余看清了佛像的脸,看着那道深深的裂痕,里面充斥着黑暗,铺满了黑暗,就像虚空,一眼望不到底,一股无形的恐惧正在四处蔓延。 老余脚下一顿,倍感压力,冷汗不停冒出,察觉到身体的异样,老余猛地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又遭了道,差点就要失去意识昏过去了。 老余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走。 旋即,老余头也不回跑了出去,拉起拉车就往窟洞跑,正巧,没跑几步便远远看到一个人影躺在沙地上。 近些,老余才看清了,那正是穿着斗篷的孙亦,老余他赶紧跑了过去,试图将孙亦叫醒,扇耳光也无果,便将孙亦扔到了车上。 “……醒了。” 老余生起篝火上面架着一炉铁锅,他坐在一旁烤着土豆,此时已到傍晚,见孙亦坐了起来,老余随手将土豆扔到了他身前,“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吃点吧。” “呃……嗯。” 孙亦一脸懵逼,木讷的啃着有些发烫的土豆,想说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老余低头看着燃烧的火焰,变得微弱,手中的柴火扔了出去,火势爬上木柴,愈来愈旺。 “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在我进入沙暴之后似乎迷路了,走到了另一个地方,那里什么也看不见……然后…我看到一尊佛像……之后我就记不清了。” 孙亦如实说着,旋即放下手中的土豆,努力回想着,可不管他怎样回忆也回忆不起来,那段记忆就像消失了,孙亦没有丝毫印象。 听到“佛像”二字,老余打了个冷颤,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想来,孙亦是被那佛像所迷惑了,中了邪,所以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依稀还记得那尊佛像,无比诡异,盯着就会让人入迷,而且他还从那尊死物身上感受到了内力,一个死物身上的内力,老余不敢再想,这东西不是善茬。 “你好好休息……” 老余起身,走到外面抬起头唤了声“咕噜”,片刻,应着月光灰毛信鸽咕噜飞了进来,到了孙亦面前才停下。 孙亦站了起来将咕噜高高举起,满脸欢喜,“咕噜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着,孙亦身上掉出一册黄羊皮卷。 “早上回来的,” 老余颔首低眉看着掉出的那册黄羊皮卷,眉头微皱,“这东西你哪里来的?”接着他捡起黄羊皮卷仔细端详起来。 “我不知道,它怎么在我身上出现的我都不知道,一点印象也没有。”孙亦松开咕噜,弯着腰看着老余。 “你确定?你一点都记不得了?” “想不起来……” “再好好想想。” 孙亦摇摇头。 这时,老余抓住孙亦的手向下一拉,又指着黄羊皮卷上五个血红的大字,道:“这血渍是新的,还有,你这手。” 老余将孙亦的手摊开,“十指全破,这血很明显是你的,这字也是你写的,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孙亦再次摇头。 “天煞十二兵……” “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老余只觉得后怕,他拿起黄羊皮卷,一把丢进了火里,孙亦怔怔看着火光,他的眼神再次变得木讷,毫无顾忌地扑进火堆,死死护住那一卷黄羊皮纸。 “你干什么呢!” 老余赶忙取水扑灭篝火,孙亦却如同中邪一般一动不动躺着,怀里护着黄羊皮卷死死不松手。 老余只觉奇怪,他用尽力气才将黄羊皮卷与孙亦分离,在分开的瞬间,孙亦的眼神却变了回来,头脑恍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余手上攥着黄羊皮卷怒不可遏,“刚才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孙亦直摇头丝毫记不清,只发现自己的衣服竟被烧毁,还惊奇不已。 这下老余更加确信此事不详,他尝试着利用蛮力撕毁,那羊皮纸却韧性十足,根本无法撕扯毁掉,饶是再烧,孙亦必定还会扑火去救,思索之下,老余将黄羊皮卷埋在了窟洞之内。 “小子,永远不要再让此物出世了,此为不详啊……” 说着,老余收拾心情便走到一旁,抄起一袋草药往木桶里倒,此时一炉铁锅水已煮沸,他抽出木棍捻起铁锅就往木桶里倒水。 “好了,脱衣服吧。” “干嘛?” “泡药浴,增强身体的。” 老余自然不会告诉他,这药浴是为了疏通八脉用的,虽然效果甚微,但也是如今唯一的办法了。 这些草药都是沧源帮老帮主早早准备好了的,沧源帮老帮主与老余感情极深,得知老余事情后便未雨绸缪,提前为老余准备好了草药。 如果说老余找不到药王,那就只能用这些个草药来试试,起码也能疏通几脉,可老余却将这些草药让给了孙亦,把这最后的机会给了孙亦。 老树早已枯,奉根换新苗。 老余讪讪一笑,看着孙亦进了药浴也算是安心了,“别睡着了……” 翌日,黄沙县,一间客栈。 “师父,今日上街归来,听说这县外北边沙漠出现了一座石阵,据说好多人去看了眼回来后都魔怔了,师父,要不要去看看。” 许雄楚侃侃而谈,他只将这些当成一些口口相传谣言罢了,告知赵山凫说好听点叫传递消息,说不好听点就是八卦一下,许雄楚也并没有把这事当回事。 一旁,赵山凫擦拭着自己的那柄紫金三板斧,狐疑道:“说仔细。” “自沙暴结束后,黄沙县北边忽然出现一座石阵,上街时我曾远望过,看见那石阵一共有十二根石柱矗立相拥,中间是暗黑的地台,那黑色很是压抑,并且上面似乎还摆着什么东西,我只知道这些了。” 许雄楚见赵山凫很关心的样子便知道这事情不小,他仔细回忆着那石阵的细节,如实说道。 “拿着!带上酒!走,带路。” 赵山凫怒形于色,将三板斧扔给许雄楚,戴着披帽收拾了下便同许雄楚出了客栈。 石阵处。 许多人都围着石柱不断的徘徊,大致有二十几人,他们双目无神,表情呆滞,行动僵硬,就如同行尸走肉,只会在石柱下徘徊,这个场景诡异至极。 这时,赵山凫师徒二人从远处走来,皆眉头紧蹙。 到了石阵外千米处,许雄楚抬头看到石柱,就像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师父!就是那里,十二柱石阵。” 赵山凫抬头看去,他的披帽是斗笠状的,下面连着面纱将赵山凫的脸全部遮住,当他抬头时那一双眸子就像暗处的孤狼,冷厉冰冷。 “天煞族――没想到这么久了竟还有他们的传承。” 赵山凫冷冷道,脚下的步子快了些,他虽然是个百岁老人,但脚步极其轻快,就像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 “师父……” 许雄楚欲言又止,看着赵山凫冰冷的眼神,他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态的严重性。 “师父,这到底怎么回事。” 许雄楚紧跟着赵山凫,在沙地上奔驰,每一步都窜出十几米远,并且似乎还没有到极限。 “那是天煞族的传承石柱,石柱上刻有天煞人独有的文字,这种文字异常邪异,只要看上一眼就会变成行尸走肉。” 说着,赵山凫已经来到石阵前,“雄楚,别看上面的字,然后把里面的人都带走。” “好。” 许雄楚埋着头进入石阵寻找着影子,他的速度很快,抓住一个人便快速跳出石阵,次而再确定目标,重复操作。 很快,二十几人全被许雄楚带了出来。 “天煞族传承重出江湖,不能再让五十年前的惨案重新上演,否则后果不可估量,必须在这里永绝后患!” 赵山凫倒持三板斧,目光冷冽死死盯着前方佛像,“邪教产物,不容于世!” 话音刚落,赵山凫身子一动,身影立马变得虚幻,下一瞬他便出现在一根石柱前,手握三板斧如同降天之神怒劈石柱! “咔咔咔!” 斧未挨石柱,只是无形内力迸发,石柱顿时便裂开了,一分为二! 随着石柱碎石落地,赵山凫踏着碎石猛然一跃,落在佛像头顶,“这眼珠,真是恶心!” 只听一声闷响,赵山凫脚下的佛像连同地台碎裂开来,原是赵山凫将三板斧猛然向地台插去,那地台便如同玻璃,支离破碎。 赵山凫接着向剩下的十一根石柱攻击,或劈砍,或横斩,或斜削,那三板斧在赵山凫手中变得栩栩如生,就像一只饥渴的孤狼,疯狂地将石柱撕碎。 “哗哗哗……” 尘埃落定,剩余十一根丈高石柱轰然倒塌,化作碎石堆积如山。 许雄楚心里大为震惊。 我与师父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泼酒!” 赵山凫淡定的从身上掏出一把镶嵌着玉石的匕首,匕首出鞘寒光凛冽,光滑的刀身映射出赵山凫冷厉的眼神,“木头。” 许雄楚随手捡起一根木头,递到赵山凫面前,旋即将酒坛往石堆尽数扔出,噼里啪啦,酒水全都渗进石堆之中。 赵山凫目光如炬,就像要燃起烈火一般,看着眼前的木头,他微微低眉,眼神变得和善,拿出酒往木头上浇灌。 旋即,赵山凫一手持三板斧握着柄头,一手持着匕首,两兵器重重相碰,接着他一用力兵器摩擦蹦出火花,火花跳脱飞舞迸溅在了木头上。 循序渐进,木头渐渐着起熊熊大火,“消失吧,你不该再出现在世间,天煞……” 闻言,许雄楚举起木头用尽全力往石堆中甩去。 “哗哗……” 火势渐起,将石堆完全淹没,石堆的影子逐渐消失在火中,许雄楚隐约看到了火中有几个人影,但再一看却消失不见,“眼花了?”他没有多想,就跟上了赵山凫…… 第12章 江湖规矩 “老余,快过来看,那边着起来了。” 高坡平地上,孙亦遥遥望着北边熊熊燃烧的大火,此时他满头大汗,很显然是刚刚结束训练。 一旁,老余拿着酒壶慢步走了过来,看向孙亦所说的北边,只见大火熊熊燃烧,如同火球一般,遍地火海,升腾的黑烟就像幕布,漫天黑煞! 老余微微一愣。 “我去去就回。” 片刻后,石阵火堆前。 赵山凫和许雄楚都守在此地,片刻不离,他们屹立如山,颇有斧客风采,就像两柄板斧坚挺于光火前。 这时,远处走来一人才吸引了他们注意力,火光下老余看到两位熟人,立马迎了上来。 “赵老兄,这是在干嘛。” 余战沙朝赵山凫拱了拱手。 许雄楚似乎看见赵山凫嘴角向上弯了弯,他好像看到赵山凫眼中闪过一抹光影,不管怎样自己跟随多年的师父也从没对自己这样。 “这石阵是邪教传承,我们师徒二人将其扼杀在此。”许雄楚抢先说道,他看老余的眼神颇为不善。 赵山凫偏着头看了眼许雄楚,旋即转头点了点头。 “邪教?有过听闻,据说从前割据大陆南方,以锻炼兵器和幻术洗脑为长,曾经被京帝剿灭,距今也有四十年之久。我说上次路过此地,仅仅看了一眼这东西便差点中邪昏厥,我还想是什么,没想到竟是邪教之物,这东西实在诡异邪恶,该除!” 老余有些愤慨,同时又想到了孙亦带回来的东西。 “是,邪教该除,并且必须斩草除根,不能再让邪教复出。” 赵山凫愤愤不平,眼中满是厌恶。 “……” 赵山凫话锋一转:“不说这些了,余老弟,上次喝的可尽兴?要不再去我那儿再小酌几杯。” 老余不知何时愣了神,他不再去想,而是痛快答应:“甚好!” …… 沧源帮,主堂。 当代帮主钟孝正翻看竹帛批阅帮派大小事务,也就是寻常青年模样,只不过他的发丝有些发白,看起来有些心力憔瘁,这时有一小厮来报:“帮主,安舵主来了。” 年轻男人穿着一身劲装,手中的竹帛落了下来,有些不安,“请安舵主进来。” “是。” 片刻,一位中年男人就走了进来,他挺着浑圆的肚子,手中攥着两个核桃,一双丹凤眼目视前方,一直秉着笑脸,“帮主,洒家打扰了,呵呵呵。” “安舵主,有话就直说吧,我事情还挺多的。”钟孝不去看他,眉头也一直紧锁着。 安舵主笑脸依旧,“帮主,填宝斋和乘风镖局都派人来向俺们讨要草药,这么多年以来,俺们三家关系一直不好,人家盯着俺们家的位置,你说俺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急。”钟孝不愿理会。 “帮主,此事由不得性子。” 安舵主语气似乎更强势了,“一周内两家频频出现病患,俺们之前答应的草药再不交给他们,恐怕他们会借此事来闹。” 钟孝依旧不愿理会,想要将此事赖过去,“让他们闹去,现在帮派没药。” 安舵主轻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帮主,填宝斋和乘风镖局在渝泊城的实力不用洒家多说了,如果俺们把他们都得罪了,这渝泊城政交的位置我们沧源帮可坐不稳,这位置可是老帮主呕心沥血得来的,难道帮主真想让我们沧源帮被扫出渝泊城甚至于中原?” “……”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请舵主们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沧源帮蒙羞,也不会寒了弟兄们的心,你先走吧。”钟孝皱着眉头,他现在是左右为难。 “帮主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助帮派度过难关。”安舵主踱步坐下,偏着头看向钟孝。 “无妨,尽管直言。”钟孝轰不走这尊大佛,只能如此。 “好,那洒家就听帮主的了,直言两句。” 安舵主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帮主,这是俺们这几个舵主共同的想法,你且看看。” 安舵主将黄纸放到钟孝书桌上,“帮主你曾秘密传运草药四大袋,这些草药都是运往西部的,俺们也是略施小计,才知道这草药是运给了个叫马怀易的人,而这个马怀易其实是余长老的随从。” “帮主……俺们几个舵主都商量过了,想要度过这次难关只有前往西部要回草药,不然填宝斋和乘风镖局发难那面就不好处理了,他们可是一直觊觎政交这个位置。” 安舵主顿了顿,低着头看了眼钟孝的脸色,“帮主你现在看的是曾长老送来的书信,洒家几个舵主的想法得到了他的支持,如今就只差你了。” “不可能。” 钟孝斩钉截铁,“你也不要再多说什么,这药是我们帮派欠余老的,这本来就该是余老的东西,填宝斋和乘风镖局那面我会想办法,退下。” “帮主,余老的贡献俺们有目共睹,自老帮主开始余老就是帮派骨干,俺们几个舵主都非常敬重他,但现在非同往日,余老已经离开帮派,这草药是帮派的救命药,若不拿回,你有想过俺们膝下的万余弟兄吗?他们该怎么办!” 安舵主朝着钟孝拱了拱手,“帮主再请三思!” “尔等莫非要置我于忘恩负义之地!你可记得这帮派是谁一手救下的,不管怎样都万万不能为难余老,出了什么事我担着!”钟孝拍桌而起,欲要动怒。 “帮主,这是关乎帮派的大事,不可意气用事,我相信余老一定会欣然将草药交给我们。” 安舵主将手中核桃拍在桌上,一声闷响过后,核桃碎裂开来。 忽然,从堂外走进七个人,其中有一个女人,他们走了进来与安舵主并排站下。 “八位舵主……你们难不成要造反么――!”钟孝怒视几人。 “为了救帮派,不管帮主给我们安上什么样的罪名,我们也认了。” 八人中间一位青袍男人沉声道,此人威严十足,不怒自威,眉眼间透出一种自信,脸上有一块青色斑纹。 此人名叫武仝,八位舵主之首,人称“青面藏獒”,为人刚正,一心为帮派忠孝两全,并且不贪图名利。 “这件事帮主的想法实在欠考虑,我们也都是为了帮派,再请帮主三思。”安舵主安施远接着道。 其余七人也一同附和:“帮主三思!” “……” 一阵寂静过后。 “大不了我去求五长,再不济还有斧圣,就算我钟孝不要这个脸了,也要保住帮派,舵主们且宽心,我会保全帮派的,请你们相信我。” 钟孝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真挚地看着舵主们。 舵主们脸色都不太好,并不满意钟孝的答复。 “五长各个无利不起早,求他们不会有任何结果,斧圣势力处于东境,不可能帮我们,就算有可能也帮不了我们。” 安施远一针见血,说得钟孝哑口无言。 “……” 钟孝沉默了,整个人瘫坐了下来。 这时,面有青色斑纹的武仝向钟孝拱了拱手,跟着其余七人也相继拱手,旋即异口同声道:“讨要草药,解帮派燃眉之急,我(洒家)义不容辞,谨遵帮主之意,前往西部讨回草药!”说罢,八位舵主头也不回的走了。 钟孝摇了摇头,不动声色走进了内间祠堂,跪在一尊石碑前,重重磕了一个头,“父亲,孩儿不孝,未能尽到父亲遗愿,也未能尽到一个大丈夫应有的忠义,我对不起您,对不起余老。” 只见碑上刻着两个字――忠义。 可自古忠孝难两全。 与此同时,黄沙县,一间客栈。 “其实我有很多问题想请教一下余老弟。” 赵山凫夹起一颗花生米,花生米却脱落下来,赵山凫也不恼,只是笑了笑。 老余诧异,“赵老兄年长我,还有什么事能请教我。” “我活的倒是挺久,但也有不如老弟的地方,其实……我以前也是专修棍法的,但没有老弟那般有魄力,能够一直坚持一条路走下去……” 赵山凫放下筷子,小酌了一口,“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棍法都是不被世人认可的,老弟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就这样逆天而行。” “……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逆天而行称不上,只是不被世人看好。” 老余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杯酒,看着清澈的酒水他早已喜笑颜开。 “这条道路承载我太多往事,不管怎样,就算这世间只有我一人走这路,我也不会放弃,我一个老棍,放不下,放不下我的师父,放不下这些情,这些事,这些人……”老余深深闷了一口,眼角有着点点泪花。 老余又缓缓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其实,很多人把兵器与人都看的太肤浅了,老兄你觉得兵器是你人生中的什么?”老余举起酒杯邀赵山凫共饮。 “不好说,是挚友,也是伙伴,甚至也可以是工具,不好说。” 赵山凫举起酒杯冲老余轻微点了点头。 两人共同饮下一大口。 “畅快!” 老余爽快的大叫一声,旋即眉目微动,偏着头看向赵山凫,“兵器对我而言……是恩师,他教会了我很多,改变了我很多,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我……一晃四十载,自打我接触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从未离开过,除了恩师,他还有点像另一个我……就像影子。” 一时间,老余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物还是人,但在他看来二者都缺一不可。 老余面带愁容嘴里沉吟,“老鬼……” “身为兵客,一把兵器承载了太多,是热爱……是情义……是……那可说不完啊!每个人对兵器的见解都不一样,有肤浅的,有深刻的,老弟你觉得自己是怎样的?” 赵山凫看着老余很是欣赏。 “我对兵器没有见解。” “哦?何出此言。” “我的这一点见解只是九牛一毛,习武习艺是无极限的,永无止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只不过是芸芸众生的普通一人。”老余默默吃着花生米。 “是,确实如此。”赵山凫点了点头。 两人又接着闲聊几句,旁若无人,根本没理许雄楚,他有些不服气,看老余的眼神有些不服气。 “余大哥,看你年长我几岁,我尊称你一声余大哥――余大哥可能还不认识我,我名叫许雄楚,善使一柄三板斧,想要请教请教与你切磋一二。”说着,许雄楚朝着老余拱了拱手,面带微笑。 老余面无表情,只是将手中的酒喝完才回道:“好,你想要怎么打。” “江湖规矩!拳脚功夫,掌法擒拿,白手体术,兵戎武杂,一共四场!” 许雄楚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反观老余不卑不亢,还在开着玩笑,“说实话,好久都没有打过你说的这种正规的架了。” 言罢,几人走出客栈,来到一处空旷地界。 赵山凫双手环胸,目光炽热,看着不远处的二人,内心澎湃,其实他也早想见识见识余战沙的棍法,毕竟他可是能以兵主之力硬接游云龙十一次杀招的人,在他看来不计算功力下许雄楚恐怕赢不了,甚至连一半都赢不到。 不远处,许雄楚与老余相对而立,两人仅仅相隔一米,就连呼吸声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余大哥赐教了。” 许雄楚两只大手紧握立于身前。 “应该是你赐教了。” 老余讪讪一笑,也将双手握拳立于身前。 “……” “呼~呼~” 一阵风吹过,平静的土地上,无形的气息遍布,二者的目光变得冷厉,周遭再次寂静下来,安静的可以清晰听到心跳声。 忽然―― “呼!” 许雄楚眼神一立,本就位于在老余上方的双拳猛地用力下打,老余吃力双手垂下,紧接着,许雄楚右手提拳向腹,左手上扬欲锤头部,如同一把干草叉,两面开花。 见状,老余双臂猛扬,左拳下打右拳护头防御,许雄楚拳已打出,只听两声闷响,许雄楚的左手停在了老余右拳上,老余趁机出拳,左拳狠狠打在了许雄楚的腹部。 “咳咳!” 许雄楚吃痛,干咳两声,没等他反应,老余的拳击就如狂风骤雨般袭来,拳快留影,许雄楚只能被动防守,拼命护住要害。 两人的双拳如同幻影,一攻一守,快得眼花缭乱,此时老余虽占了上风但并没有占到太多便宜,功力上的差距实在太大。 许雄楚在接下老余的攻击后甚至还能做还击,老余不仅要进攻,还得提防许雄楚的突然还击,两三回合过去了,似乎看不出来谁在攻谁在守,都只是在寻找化解方法。 这等层次的切磋,输赢只在一瞬间,就看谁会先露出破绽,和那人能否抓住破绽了。 二人拆招近百回合,许雄楚兴许是着急了,竟一拳打空了去,正好停在了老余腋下,这一拳速度太快了,虽然打空了但还是很难反应过来,可老余就像只苍蝇反应迅速。 在许雄楚想要收拳时,老余立马就将许雄楚的左手狠狠夹在了腋下,但另一边许雄楚的右拳重重砸了过来,速度太快根本避无可避。 “砰!” 老余硬接许雄楚一拳,仅一拳老余就感觉右肩有种骨头碎裂的痛感,老余闷哼一声,顾不上疼痛,因为现在有一个天大的进攻机会摆在他面前―― 老余托起许雄楚的左臂,目光冷厉,迅速出拳打向许雄楚的腹部,刹那,许雄楚使出全身气力以拳打拳防了上去,二者双拳相会,手臂被震的发麻。 紧接着,老余松开许雄楚的左臂,右拳狠狠砸在许雄楚脸上,许雄楚右臂发麻,左臂被擒根本没法防守,这一拳打下来,又是连着几拳,许雄楚根本避无可避无法反应。 几个回合下来,老余占尽了上风,打的许雄楚连连后退,老余拳劲如钢,每打在许雄楚身上就会发出阵阵闷响,就像闷雷,振聋发聩! 许雄楚自然不好受,好在他的功力稍胜一筹,不然在老余的攻势下,他早已是个废人。 见攻击效果甚微,老余一转攻势,攻其下盘,可以看出些许金刚怒目的影子,只见老余左手打裆,许雄楚赶忙防御。 这正如老余所愿,见许雄楚防御,老余左手微动,顿时间便出现在许雄楚下颚处,许雄楚反应很快但还是没能躲过去。 嘭地一声巨响,许雄楚重心不稳倒了一个趔趄,老余不给其丝毫喘息的机会,上前一步对准下颚又是一拳,许雄楚吃力栽倒在地! 不远处,赵山凫目睹了所有,看到许雄楚倒地的一瞬间他点了点头,“干得漂亮,虽然有些阴损,但不得不说他的做法很明智,在功力上的差距弥补不了的情况下,攻打裆部以及下颚,经验很丰富……” “输了……我心服口服。” 许雄楚站了起来,活动了下筋骨,可以听到清脆的响声,“继续!” “下一场,我认输……” 第13章 崛拳 “好。” 许雄楚并未多问,老余认输自然有他的考量,既然认输那也不必过多为难。 老余这个人对自己的定位十分了解,哪个方面比不过许雄楚他心知肚明,既然悬殊过大那便不必浪费时间。 老余有个习惯,在与人切磋亦或是比试过后便能知道这个人的长处与短处,每场战斗老余都能做到,避其锋芒,击之羸弱!这让他每次比试都不会输的太难看,除了那次与游云龙的一战…… 不远处,赵山凫目光如炬,看着老余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欣赏,经过一场以弱胜强的切磋,赵山凫对他的评价就两个字,老道。 到了第三场。 这一场比的便是白手功夫,拳脚掌各种格斗之法,只要手上不拿东西就是白手,而他们这种切磋,基本上比的也就是百家拳法。 经过第一场比试,双方都颇为欣赏对方,许雄楚也不再对老余心怀嫉妒,在他看来老余的确配得上赵山凫的夸赞,仅仅六境便可在各方面碾压自己这个七境高手,他现在打心底里佩服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银发人。 “百家百拳,敢问名号。” 二人各站一边,老余处于左方负手而立直挺站着,神态自若。 另一边,许雄楚侧扎马步,左掌立于身前与肩齐高,右拳收至腰间,仿佛全身都在用力,此刻他身上以及脑门青筋凸起,过了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兵家崛拳!” 斧寨? 老余脸色微变,毕竟他也对百兵百寨有些了解,他很清楚各家寨的武功,也知道这斧寨与戟寨走的很近,其中斧圣和戟圣的关系极好,但单凭一个崛拳老余还不敢确定许雄楚是不是斧寨的人。 “不知余大哥又是哪家。” 许雄楚客气的回了一句。 老余漠然道:“兵家万象拳……也不一定,兵家并没有认可我们一脉,应该还是叫武家。”旋即,摆起架势,全身绷紧间,但双手并无章法像是随意摆放,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老余也闭上了双眼,感受着空气地流动。一阵寂静过后―― “咻!”一道破空声响起,一道人影顿时窜出,晃眼间便到了离老余不到五米处。 感受到空气的不稳定,老余缓缓睁开双眼,砂锅大的拳头映入眼帘,老余眸中一震,迅速扭头,但还是太慢了,那拳头还是碰到了老余。 老余吃痛,但还是做出反击――一只手撩起袭来的手臂,反手就是一掌轰在了许雄楚的胸膛上,一股暗劲在许雄楚胸膛散开,一声闷响过后,许雄楚被打的踉跄几步。 而老余被擦到的脸上也立马青了起来,这一照面下来,看似老余占了便宜,实际上二者受到的伤害不分高低,甚至老余还要吃亏一些。 许雄楚感觉胸口有些发闷,赶忙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握拳上撩打向老余。 崛拳是斧寨三拳中的一种拳法,主要以上撩,上挑等攻击方式为主,就像挖掘一样,敌人便是土,拳便是铲,这钢铁一般拳头对着松散土地一般的人入土崛起,杀人如杀鸡一般,这崛拳也就相当于斧寨的杀人技,此拳法在百家拳中论杀人排前三! 老余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定不能让许雄楚碰到自己,否则必败无疑! 躲!一下都不能让他碰到! 这是老余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事实也如老余所愿,许雄楚六次攻击都被老余化解,亦或是躲避,但许雄楚拳头的力度可不是开玩笑的,每一次被许雄楚碰到一点,那个地方便会立马青起一块。 此时,许雄楚的上撩拳又袭了过来,已经有了前车之鉴的老余这次并没有去用手阻拦,或者拨开,只是靠着人体本能的反应速度来避开攻击,老余全心全意顾着闪避,完全被许雄楚压制住了,没有还手的机会,许雄楚占尽了上风。 为了改变现状,老余很快一脚蹬了出去接力后跳,离许雄楚大概两米多远,但许雄楚却紧咬着他不放,老余一但跳走,许雄楚就立马跟上,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甩不掉。 好好的切磋偏要搞成这样,先是用崛拳这样的杀人技,然后有了优势就紧贴着不放,还讲不讲武德了! 老余心里暗骂,看着冲过来的许雄楚,一个左正蹬就踢了过去,这一脚老余可没和他讲武德了,这一脚可是一点力都没收,十成力踢在许雄楚身上还是不好受。 许雄楚硬接这一脚,被踢的差点一个趔趄摔倒了去,老余看着也不好说什么,虽然对方用了杀人技,但其实什么也都没发生,反倒是自己没兜住用了全力,违背了点到为止这一规矩。 许雄楚自知自己理亏在先,并没有为难老余,反到先承认了错误,“余大哥,我太急功近利了,没有把握好分寸,失态了。”说完,许雄楚向老余拱了拱手。 “我也是。” 老余回礼,“没把握好力度,失态了。” 过后,两人平复了下心情,许雄楚再次提拳打来,这次是近距离冲拳,直攻面门,许雄楚是收了力,速度也不会太快,起码老余有了反应再反击的时间。 只见老余灵巧的躲开攻击,双手点拨其臂膀,旋即侧转弯腰剑指打腰,接着一只手拨动大腿,另一只手轰然上打。 许雄楚腰间遭击,吃痛后仰,可老余的手已经放在自己大腿之上,许雄楚知道如果让老余拨动,那自己必定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许雄楚当即做出反应,那只被老余碰到的腿立马飞膝打击。 距离太近,老余无法防备,飞膝连同着手顶到了老余脸上,同时,老余的另一只手也没有停下,只不过许雄楚突然的动作让他的攻击错了位,本来该打在腋下的一击,反而打到了胸膛。 许雄楚倒飞出去,摔了个跟头,老余后退几步,已经流出了鼻血。 机不可失,老余没有管脸上的疼痛,只想着在许雄楚还没站起来时补上攻击,说时迟那时快,老余手刀已出,“咻!”的一声,手刀已经来到许雄楚头顶。 许雄楚一把抓住老余手腕,将他拽至身后,老余刚刚站稳,许雄楚的拳击就已打来,冲拳,提肘,飞身肘击,顶身飞膝,侧身锤拳一系列攻击接踵而至。 老余只能边后退边防守,本来势均力敌的两人,许雄楚忽然就占到了上风。 为了寻找机会,老余决定转守为攻。 忽然,只见老余拧身后跳,双拳如游龙行走隐秘,路数诡异,许雄楚自觉优势便想着乘胜追击也跟了过来,一记飞肘就打了下来,见状,老余竟笑了,只是这笑不易察觉。 下一刻,老余抽身躲过飞肘,旋即缩身后退,对着许雄楚就是一记铁山靠。 这强劲的肘击打得许雄楚倒飞出去,反应不及身体差点栽倒,好在许雄楚脚触地面,利用强劲的力量还是把身子拖了起来。 老余也不给机会,对着许雄楚的腿就是狠狠一脚,一声闷响过后许雄楚吃痛滑倒在地。 但马上他又爬了起来,“甘拜下风,余大哥确实厉害!” “雕虫小技,上不了台面。” 老余讪讪笑道,旋即脸色就有些难看。 这时,赵山凫走了过来,“余老弟的万象拳,未曾耳闻,但着实有趣,拳风不定,拳路不知,看似虚无缥缈,却大张大合包罗万象,而且这一场下来,余老弟也就用了一次,其他都是用的都是杂家拳法。” “嗯。” 老余赢了却没有太开心,也没有接赵山凫的话,顿了下,老余才问道:“下一场,许雄楚兄弟用什么兵器?” 许雄楚没想太多,立即回道:“用斧!” 闻言,老余冷笑一声,眉头微皱,但还是尽量没把厌恶表现出来,过后又朝着赵山凫拱了拱手,这才开口漠然说道:“我等这些个武散杂家不配与你们兵家正脉切磋,斧圣,恕我不能奉陪。”说完,老余转身就走,没留丝毫情面。 “余大哥……” 许雄楚不明所以想要挽留,可赵山凫挡在了他前面。 “他还是看出来了,让他走吧,这一切都是兵家的错……其实,我也有错,唉~” 与赵山凫他们分开,老余先是去了一趟分和堂,给沧源帮留了封信表示感激,过后,老余回了窟洞。 高坡平地上,孙亦勤恳练功,练得还是那招金刚怒目,按老余的话说,到达技艺一境,必须拳拳生风,步步生风,劲犹拳出,断骨摧木,孙亦已经做到了两步,这后两步却迟迟没有感觉,没有丝毫头绪。 孙亦武拳之际,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臭小子,老远就看见你了,你那打得什么拳啊!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别犹豫!” “我哪里犹豫了!我只是在想事情!”孙亦不服气立马回了一句。 片刻,又传来老余的声音,“放屁!那跟我说得有什么不一样嘛!你打拳就别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就别打拳!习武不能参杂任何东西,否则拳风会变,拳路会歪,就像你要走的路……又一句名言――嘿嘿。”后面一句老余说的小声,本来有些郁闷的心情立马开朗起来。 老余算是明白了,每次和孙亦讲话他好像都会被气乐,这到底是他的问题呢,还是孙亦的问题。 洞外,孙亦从高坡平地上跑了下来迎接老余,看着若隐若现的人影,孙亦呵呵一笑,“老余,这一招金刚怒目我实在练厌了,你再教我点其他的吧。” 不远处,老余走了过来,手上拿着布袋,笑呵呵的,“先达到一境再说,练拳就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别急……喏,给你带的吃食。” “把东西放好,我带你打几拳。” 高坡平地上,孙亦学着老余的动作打了一套金刚怒目,动作相较于从前流畅了许多,脚下和拳上也变得有力,拳出破空,有着些许风声,脚步轻快,携着沙尘呼呼。 此时,老余停了下来,前前后后看了孙亦打了好几套金刚怒目,沉声道:“拳拳生风,步步生风,动作不再拖泥带水,轻快了许多,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看你能不能找出自己的问题。” “是什么?” “劲犹拳出,你想想看,该如何办到。” 孙亦摇头。 “猪脑子,你的拳虽然有力了,但缺了一层暗劲,这暗劲才是最重要的。” 老余没好气道。 “暗劲,不可言传,只可意会。” “是这样吗?” 孙亦一拳打在其腿上,一股暗劲立刻散在老余腿上,孙亦用的是全力,但对老余而言也只是挠痒痒般的攻击,没办法,再怎么说老余也是个一品高手,抗击打能力要强过普通人。 老余有些诧异,但还是仔细感受着暗劲,过了会儿,老余有些惊喜,“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 “以前帮胖婶护庄稼,要用锄头翻土,入土时就再发力,逐渐就会这样快速发力了。” 孙亦咂了咂嘴,“原来这就是暗劲。” 孙亦说的与崛拳的发力方法相似,在掘土时二次发力,快速用力,那股暗中发出的劲力,就是暗劲。 崛拳主练暗劲,以暗劲杀人,孙亦这样的发力方法似崛拳,那就能达到崛拳杀人强的境界。 老余暗暗称奇,或许这样发力方法要比自己的更好,他不禁感叹一声――生活中处处存在武道啊…… “……” 晚些,窟洞内孙亦死盯着老余,他身上没有任何衣物,光溜溜的站着,一脸不服气。 “转过去!” “老余,真没必要,你要打我就直说,反正我不怕疼,不用搞这些。” “谁要打你,我这是帮你强身健体。快,转过去。” 晚间的沙地冷得离谱,寒风凛冽,刺骨的冷,老余身为一品高手完全不惧这点寒冷,孙亦虽冷但感不到刺骨的疼痛,反倒跟老余叫起了板。 老余见孙亦无动于衷,活动了下筋骨,咔咔作响,“我啥时候骗过你。” 见状,孙亦怯生生转了过去,旋即坐了下来。 老余也走了上来,双手合十旋即分开在周身转腾,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附着到了他的手上,老余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可能有点痛,忍着点。” “没事,我不怕痛……” “砰!” 老余推掌打去,猛地落在孙亦脊背上,旋即老余双掌紧紧扣在孙亦背上。 只见一股浊气从孙亦背后散发而出,随着老余手上的清气颜色越来越浅,浊气也愈来愈多,逐渐两种气体消失殆尽。 忽然,孙亦感觉胸口一闷,似乎心跳都停止了,他的胸口就像有一把刀卡在了里面,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本能的想把东西吐出来。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孙亦终于吐出一口瘀血,瘀血被吐出胸口就像被刀划过,痛得他眼睛直立,沙哑的骂了一句,“你——大爷!” 旋即,孙亦就疼得晕了过去…… 第14章 一境凡骨 老余把晕倒的孙亦安置在了药浴中,自己打了点酒,升腾的热气在他脸上乱窜,不多时老余便靠着石头沉沉睡去。 到了第二天,天边的太阳刚起,孙亦就兴奋的大叫,把老余吵醒了,“老余,我感觉身子变轻了,感觉整个人都变得通透了,还有——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孙亦伸出手,他的手上散发着白色的清气,“神不神奇。” 老余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孙亦手中的那团气点了点头,也不枉费他昨天利用大量内力和草药帮他打通经脉。 现在看来,老余成功了,他将孙亦体内的经脉打通百会一脉,孙亦体内的丹田也不再干涸,可以开始供养内力。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仅仅一脉是支撑不了修炼对内力的需求,并且越往后内力的需求越大,八脉齐开是主要,其他都是次要。 想到这儿,老余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忽然正色道:“小子,如果昨天那个情况天天持续,你坚持得住吗?” 闻言,孙亦的内心是抗拒的,他一回想起昨天的情况脸色就变得铁青,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殊不知这就是他全然不惧的痛觉。 “如果我坚持不下来会怎样?”孙亦不答反问。 “死――” “好,我同意了。” “小子,我没和你开玩笑。” 老余一反常态,看起来像个不怒自威的长者,眼中满是怅然。 “我没开玩笑,我能坚持下来。” 孙亦抬起头看向老余,他的眼中透出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自信和坚定,孙亦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从习武开始那天到现在一直如此。 “……” 窟洞内陷入一片寂静,老余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什么,这时,他开口了:“你试试看,或许功力能达到一境。” 昨日孙亦经过老余的指点,已经能将暗劲融入拳法,他的技艺境界也来到了一境精,拳拳生风步步生风,劲犹拳出断骨摧木。 孙亦技艺已成,内力已开,所有因素都已达到。 他赶忙在草席上盘膝坐下,双目轻闭,气沉丹田,只感觉神清气爽,一股无形之气游走于丹田之中,那股气息透人心肺,整个丹田都变得通透无比,似乎肉身受到了升华,那股气息便在丹田中四散而逃,此刻孙亦感觉无比自在,双臂双腿都轻快无比。 这便是,一境凡骨! 从此刻起他算是正式踏入武道。 孙亦发觉身体的变化,强压兴奋,看向老余。 老余有过一丝欣喜,但很快平静下来,仰着头自顾自说着:“武夫占中原,兵客集东南。” “我本来也是个兵客,受了封号,但败给游云龙,被兵家除了名,好在被武家收养,也算有个身份,孙亦,你达到一境,也算得上一届武夫了。”老余很是高兴。 孙亦点了点头,心底的兴奋瞬息而逝,随即脸色也沉了下来,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惆怅。 高兴是自己终于迈入了武夫行列,惆怅是未来的路迷茫黑暗,老余口中的江湖是何等不堪,静下心来,他也不去想老余说得这些江湖之事,只是默默记下,如今应该将当下活好。 十年孤独,五年乞讨,把他的性格磨平,心性磨平,这些年来无欲无求从没想过什么也没期盼过什么,到现在也该有所目的了,为自己,好好活下去,一切都欣欣向荣。 他从来不是个优秀的人,只是在往那个方向缓慢,缓慢的走――一直如此! “走,你不是想学新东西嘛,我教你。” 老余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没有正形的老余,嘿嘿怪笑着将孙亦提起。 高坡平地,今日天气极好,云不遮日,太阳光四照却不刺眼,这个时间段离冬季不远了,白昼却还是温暖,不显得寒冷。 “罗汉拳在我们一脉是难度偏低的一套拳法,就是因为其心法收录于少林寺之内,所以罗汉拳是作为我们一脉初学者的最好选择。” 老余顿了顿,“今天,我将十八罗汉拳中的招式教给你,一共九招,好好看。” 孙亦充满干劲,“好!” 说罢,老余开始演示。 …… 片刻,老余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双目轻闭,对着孙亦伸手示意,“到你了,全部打一遍。” “听我号令!罗汉腾云!” 老余一声令下。 孙亦立马猴蹲向下,向前一迈步两只手如同腾云飘忽不定,接着他右臂上摆承拦手,左臂下打,连续两个换手攻击,除了攻击,他的手臂还同时兼顾了防御,有时左手拦截右手攻击,有时右手拦截左手攻击,路数飘忽不定,但有明显的规律。 此招名为“罗汉腾云”,出拳者的双臂就如同罗汉,腾云驾雾,飘忽不定,时攻时守,捉摸不定。 “罗汉种地!” 孙亦立马站平,随即半蹲,双手如同握着长物,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凝实如锤,孙亦大喝一声,先是双臂上挑,随后下锤,就如同耕地,一上一下,上挑为防下锤为攻。 罗汉种地——出拳者如同持着锄头耕着地,既坚实了防御,又兼备了攻击,并且孙亦本身就会种地,这招可谓是得心应手。 “罗汉寻根!” 孙亦重新站好,一手立掌挡住自己面门,一手平放裆前,随着老余声音落下,孙亦面前一手前插,裆前接着前插,收回的那一只手继续前插,另一只手则护到头上,一套打完,两只手一开始的位置正好调转。 此招名为“罗汉寻根”,招如其名, “罗汉飞天!……罗汉过江!……罗汉问路!……双峰贯耳!……灵猿夺宝!……白猿洗脸!” 孙亦将老余教的所有招式打了一遍,终究不熟练,打得还很稚嫩。 前前后后九招,加上孙亦本来就会的金刚怒目,一共有十招,罗汉拳共有十八罗汉拳,还有八招还收录于少林寺,当然还有一部最为关键的心法。 心法是拳法中最为关键的东西,可以说拳招决定了使用者的下限,心法决定了使用者的上限,这一套拳法没了心法终究只是花架子,失了精髓自然难堪重任。 老余想到如此,叹了口气,“小子,若是有机会去少林寺学习,你可得抓住机会,把这套拳法给学回来。” “那不就成贼了。” 孙亦撇了撇嘴。 “什么话!这套拳法本来就是我们的,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我师父给我讲过这套拳法,是说咱们的祖师爷原本是少林寺的一位大师,那套拳法是他与另一个异国僧人共创,本来只是一套强身健体的体操,经过改良才成了拳法,据说后来祖师爷的弟子,也就是高祖师因为破戒离开了少林,那套拳法也留在了少林,你现在学的这十招就是以前高祖师带出来的十招。” 老余盘腿坐下,也示意孙亦坐下。 “按理说我们一脉这么多代人,为何没有一人成功把武功学回来?”孙亦不解道。 闻言,老余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应该是在组织语言。 “老余,你这一笑我就知道不简单。”孙亦知道老余的尿性,他一笑,事情就不对劲。 “天下少林在兵家,说来简单,但我们棍法一脉传承至今,只有一人得过兵家承认,像我们这些不被兵家承认的人,也进不了少林,更学不到少林功夫。” 老余颔首,抓起一把沙子,一阵风吹来,沙粒飘散,向天边飞去,“我们这一脉就像这沙子,在兵家中显得微不足道,经历过那件事之后,兵家就更加容不下我们……” “老余你说的那件事,是什么?” “七十年前,棍法盛世,一人协兵尊称号弘扬棍法,那人就是我的师爷,也是我们一脉中唯一一个得到兵家承认的人,一时间百兵上下棍法大火,有了很多前来学习的人,可惜棍法的缺陷也很快暴露了出来,棍法名声扫地,一败涂地,我们棍法也成了误人子弟的狗东西,兵家也容不下我们了。” 老余神色黯淡无光,这时他想提起酒壶喝一口,却又放了下来,“你现在不管这么多,把我说的都记住,遇人不说这些事,给我烂肚子里。” “好了,去练拳,半个月这九招都给我练精,依葫芦画瓢,不难吧。” 说罢,老余拿着酒壶向坡下走去,下方老余抬头看了一眼,眼中似有泪光。 孙亦想了会儿便站了起来,回忆着刚刚所学的招式,老余打拳的动作像是走马灯一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浏览过招式,罗汉拳九招就像刻在脑海里,清晰无比,所有细节都暴露在孙亦脑海中。 他只用学着脑海中的拳路便可打出与老余大相径庭的招式,孙亦眯着眼猴蹲着,双手游离,臂膀摇曳,就如同在云中腾飞,他的拳有柔有刚,即是防守也是进攻。 那一双手飘忽不定,每一出手都攻守兼备,双手转换着进攻或护头。 接着他拳风一变,一双手瞬间打出三拳,肉眼只能看到出拳的动作,何时收回何时变化,全然不定。 孙亦全程闭着眼,感受着拳路,参悟着拳风――罗汉寻根不像金刚怒目,也不如同罗汉腾云,这招需要极快的速度来打完,他的拳是快了很多。 但速度一但快了,那么的他的拳路也就变了,拳风也变得不再是这套拳法,既要追求速度,也要做到稳准,孙亦拿不准。 时间过得很快,孙亦每天都在练功中度过。 历经十天,孙亦将罗汉拳九招都熟悉了,几个问题也迎面而来―― 罗汉寻根之前提过,孙亦虽已一境,但此招速度极快,他并不能在保持速度的同时,兼顾拳路的稳定,拳路不稳,那他的杀伤力就会大打折扣。 孙亦能感受到,在打出罗汉寻根时,他的手是不稳的,这就是速度太快所带来的忧虑。 俗话说得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快不仅体现了强大的身体,还体现了强大的技艺,所以快,是很多武者乃至兵客所追求的。 快说来简单,不光需要身手敏捷,还需要有强大的爆发力和过硬的身体素质,才能在空气穿梭中不被阻拦。 九招中,罗汉寻根,白猿洗脸,灵猿夺宝,都是如此,对速度要求高,拳路就必须稳。 孙亦已达一境,其他拳招只需依葫芦画瓢,改变拳风,逐渐熟练,便可做到拳拳生风步步生风,劲犹拳出断骨摧木。 老余下达的任务是在半个月之内将九招全部熟练,时间也不多了,孙亦略感着急。 这日刚过正午,孙亦回了窟洞,“老余,我这拳打得快了就容易偏,如何才能稳住力量速度,并且保持拳路。” “来,把这铁锅挑起来。” 老余在锅里搅和了两下,旋即一指。 孙亦将铁锅拿了起来,低着头一脸疑惑看着老余。 “什么感觉?” “重。” “你打人时什么感觉?” “呃……没什么感觉,就完全没注意。” “那就对了,当你全身心投入一件事的时候,感觉会降低,你现在年龄未到,骨头不够硬,拳快了自然有偏移,你就不要多想,不要被这点事困扰,就想着前面有个对手来练,就行了。”老余示意将铁锅放下,“吃点东西,接着练。” 第15章 江下若鬼 饭后,孙亦依旧勤恳练功,得到老余的指导,孙亦恍然大悟,将这三招练的得心应手,并不比其余招数生疏。 罗汉拳这十招,各有特色,孙亦已将技艺掌握,要把这几招打好,其实不难,就如老余所说的“依葫芦画瓢”,孙亦只是将一境中的发力方法,以及暗劲加入拳招中,改变自身风格,融入新拳招便可。 拳法说来困难,但也简单,只是普通拳法,也只能感受到它的毛皮,失了心法,便失了全貌,罗汉拳共十八招,这些招数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法。 孙亦学不到心法,即便将天下拳法学到也强大不了,心法是拳法中的精髓,便如同人的左膀右臂,如今的孙亦虽会了拳法,但没有精髓,拳招并不强力。 大约天黑,孙亦就将所学拳招全部融会贯通,他欣喜若狂跑进窟洞,“老余,成了!” 窟洞内,木杆挂着铁锅煮着东西,下面柴火烧得旺,火星四溅,但却不见老余。 窟洞很大,没有被火光照到的地方有着大片阴影,黑的纯粹,什么也看不见。 忽然,阴影里一只大手抓向孙亦,他赶忙缩身,向斜上方一步,猛地一靠! 孙亦凭着直觉,向黑暗中伸出双手,腿也跟着膝顶上去,双手打耳。 孙亦感觉快要碰到里面的人,双手却被拨开,只感觉腿上一沉,孙亦双手也被弹开,人向后小退一步。 孙亦刚想再出招,就听到阴影里传出了熟悉的声音,“罗汉飞天用的不错,这招双峰贯耳却没用好,轻易就被我拨开,本来是必中的,但你在打出的一瞬间却收了力,碰到时才发力,怎么?不自信,觉得打不到?” 话音未落,老余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我知道是你,只是尊老爱幼罢了。”孙亦没好气,看了眼老余便坐到铁锅前,问道:“吃啥?” “少来,我岁数还不大,我感觉得出来你到底用没有全力,你也别管吃什么,先去给我打点酒。”老余走到孙亦旁边,一把将酒壶扔了过去,旋即坐下。 “几步路而已,还叫我去,你也真够懒的。”孙亦嘴上埋怨,但还是去给老余打酒。 “不是我懒,呵呵,这锅里东西我得看着,不然你来看着,东西多半是没了。”老余咧嘴一笑。 “喏,” 孙亦将酒壶扔给老余,“这总可以让我看看吃啥了吧。” “大餐!” 老余掀开锅盖,热气扑面而来,热气散尽,只见大量土豆携着白水填满铁锅,“水煮土豆,剥了皮就能吃。” “这还大餐,我就知道是它,都吃一周了。”孙亦无奈坐了下来,还是拿起土豆吃了起来,没办法肚子总归是要填饱的。 “没办法,黄沙县最近平民和官府闹得厉害,地主和反抗军已经拉起阵线开打了,粮食吃紧,只能吃这些。”老余耸了耸肩。 “我好久没去过黄沙县了,地主什么的我之前听说过,但他们是干什么的,老余,和我说说。”孙亦啃了口土豆,抬起头看着老余。 “地主,买田征农,压榨百姓,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说起地主老余满脸厌恶。 “老余,你再给我讲些江湖野史呗。”孙亦向来喜欢听老余讲这些,也算是涨涨见识。 “……给你讲讲,我们一脉的一些故事吧。” 老余放下手中的土豆,喝了口酒,“你还记得我说过我们一脉一共有十二支系吧?” 孙亦头如捣蒜。 “其实……我们一脉一直以来只有五套支系棍法,经过岁月变迁有许多外门棍客将自创的棍法献给了我们一脉,称为‘外门六系’,但他们献给我们的功法都并不是完本,所以说师祖们也都很少修炼,这外门六系也很快便消失在了世间。 “我现在要讲的这个人就是棍法一脉第十二代传人,‘江下若鬼’——华丰,他在我们一脉说是最伟大的人也不为过,他一生为了棍客,自创万象棍法纳入我们一脉,它的出现,打破了棍法只能修炼到七境的魔咒,也是我们棍客打破桎梏的起点……” 孙亦听着有些不对劲,趁着老余停顿便问道:“老余,这事你好像说过。” “你只知华丰创万象棍法助天下棍客突破桎梏,但你不知当年江下若鬼是如何自创棍法又是如何将本脉走向彻底改变。” 老余轻哼一声,旋即微微一笑,“你可知?” 孙亦哑然,沉默了会儿便摇头,“不知。” “约莫京严帝时期,我棍法一脉从未入得了兵家之眼,那时华丰还只是个官家的刽子手,在刑场与阎王爷打交道,但他和其他刽子手都不一样,干这一行的人的身体都很强,特别是手臂力量,只有这样砍头时才能让刑者不痛苦的死去。” “而华丰却是个又高又瘦的人,别以为他身子瘦,但他的刀法却是又快又狠,比任何当地一个刽子手都要快!都要狠!他的快刀很快便在蜀地出了名,咱们的曾师祖也就是以后华丰的师父找到了他,想要收其为徒,却被当时心高气傲的华丰拒绝了。” 老余努了努嘴,示意孙亦将铁锅取下来,“后来,蜀地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瘟疫,那场瘟疫带走了蜀地半数人口,华丰因为是刽子手行刑时沾了瘟血,自己不仅得了瘟疫,还传染给了他的父母,没过多久他的父母便都随着瘟疫下到了黄泉,华丰也被病魔缠身,时日不多,他整日食不果腹,还被病痛缠身,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之后呢?” 孙亦将铁锅放在一边,并往篝火里添柴。 “之后,曾祖师找到了华丰,用自己半辈子的积蓄救了他一命,并带到了中原北边北夷,华丰祖师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为了报答曾祖师的救命之恩,就在北国的边境,拜入了我们一脉,成了第十二代传人。” “华丰这人是个天才,他很快便将本脉所有棍法绝学精通,并且还将自创的八套招式融入到了徐林棍法中,但他这个人很偏执,想要将所有棍法都学会,曾师祖的突然离去让他变得更加偏执,他为了学会外门六系棍法,南下洪江,去寻找外门六系的传人。” 孙亦听得入神,一时没注意到火快要熄灭了。 老余没好气地盯了眼,“火――” 孙亦这才注意到奄奄一息的火苗,赶忙拿起柴火往里添,“老余,别停啊,继续讲。” “华丰太偏执,他为了寻找外门六系,从中原北边边境沿着洪江一直南下到南境,一路上挑战武家各派强者,从北边打到南边,沿着洪江一带战胜了许多高手,据输给他的人所说,华丰在江下就如同鬼魅,因此中原一带华丰名声大噪,被武家称为‘江下若鬼’。” “如此大名声自然引来不少宗师前来挑战,在这批宗师中,华丰寻到了外门六系的线索,他顺藤摸瓜,将外门六系棍法重新寻回,并将外门六系棍法整合,创出了万象棍法!和七步棍法!” 此时外面已经开始降温,窟洞内也是冷得不行,老余喝了口酒,才感觉身体暖和起来,“创出万象棍法后,华丰已经年过半百,他也回到了家乡西部,不问江湖事,一心寻找传人。” 老余说着深深看向孙亦,“我们一脉一直以来都是一脉单传,可华丰却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继承了万象棍法的张稠秀,还有一个就是继承了七步棍法的李除贫,张稠秀也就是我的师祖,我们一脉唯一一个被兵家承认的武者,而那位李除贫去了东境,有可能你还有个师兄弟在大陆另一边的东境……” “嗝——” 孙亦吃饱了,撑着身子,伸了个懒腰,“吃饱了――” “吃饱了就行,泡了十天药浴,今天该为你通通脉了。”老余没有在意孙亦的打断,旋即起身抬出一个木桶,将锅中煮土豆的开水倒了进去,“我给你身体打通了,再泡药浴,争取今天让你上一层。” “呼――来吧!” 孙亦自觉将衣服脱光,坐在了冰冷的地上,但他一点表现也没有。 孙亦的感知能力很低,冷热基本感受不到,外部皮肉之痛也毫无知觉,除了内部的伤痛。 “这第二次会比上次更痛,甚至时间更久,千万不要犯傻,不行了就和我说,不然晕倒了,这几天就白费了。” 老余盘膝坐下,两只手缓缓搭在孙亦脊背上,再次强调:“坚持不住一定要说。” 说着,老余手上开始发力,掌上开始有血管凸起,余战沙粗糙黝黑的手掌开始渗出白色的内力。 内力一缕一缕从手掌散发而出,继而融入孙亦脊背,如同发丝,银白色缕缕成丝融进孙亦体内,清气入的缓慢入的艰难,许久都不见堵塞经脉的浊气被挤出。 “你在干嘛,别憋气!” “呼!” 闻言,孙亦赶忙松气,吐出几圈白色雾气,旋即脊背处传来清凉,清气融入身体,接着游走至丹田,强行挤入被堵塞的经脉,清气代替浊气将第二脉疏通,可还没结束。 浊气被挤出便随着清气来时路线倒回,浊气在孙亦身体内游走,感觉有千万只带火的蚂蚁在经脉中乱窜,简直就是折磨,极致的折磨。 在脊背浊气被排出后,孙亦吐了一大口瘀血,灼热的血液顺着口腔喷出体外,下一秒,整个胸口犹如沸腾一般,疼痛感立马涌来,把孙亦折磨的脸色铁青,一把鼻涕一把泪,口中呜咽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还行吗?”老余停下,歪着头偏眉低皱瞥向孙亦,孙亦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也没有得到回应,旋即才点了点头,不屑地吐了一口痰。 “呵呵,也算有点血性。” 老余呵呵一笑,继而又将手掌放到孙亦脊背上,输入清气,更送浊气,片刻,孙亦体内又被排出些许浊气,孙亦再次咳出大量瘀血,眼球也变得血红,泪水若隐若现,嘴角有些明显的血迹,不知道是先前留下的,还是孙亦太过用力,把牙齿嚼碎留下的血迹,反正那血红得出奇。 孙亦扭过头看着老余,好像是在控诉,猩红的眸子盯着老余,布满血丝,“还没好?!” “差不多再一次就可以将浊气都排出来了,坚持住――”老余的脸也逐渐放红,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 说话间,老余将手放了上去,随着清气的排入,孙亦发抖得厉害,几滴汗水划过脸颊清脆地落在地上,眸子时刻紧闭着,挤出几滴血水落在衣服上,给硬生生染红。 孙亦还在咬牙坚持,手指蜷缩得用力,压破掌间不停流出鲜血,孙亦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差形容了,那和死掉的人基本没差,白的渗人,嘴唇已经干裂,他的脖颈也是红得发紫,孙亦已经到了临界点,再也坚持不住了。 “啊――!” 一道杀猪般的叫声响起。 孙亦背后浊气被转化排出,化作黑烟渐渐消散,孙亦也如释重负般咳出最后一滩瘀血,整个人无力瘫软下来,两眼一翻就昏死了过去。 老余也算松了口气,将孙亦抬起放入药浴,自己也因为内力使用过度,渐渐睡着了。 次日,风沙天席卷。 西部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黄沙县街头,三个身披黑袍之人悄然而至,三人两男一女,一胖一壮还有一位妖娆至极,正是从中原远道而来的沧源帮三位舵主。 分别是武家人称“无刀屠”的安施远,号称“青面藏獒”的武仝和沧源帮唯一的女舵主“母溪蛇”文妯。 三人来到一间客栈,随意点了酒菜,便歇了下来,他们从中原的沧州赶来这里,用了接近二十天,一路上风餐露宿以天为被以地为枕过得着实不易,三人看上去也没了在帮派时的那种威严。 毕竟身处异地,低调些总归没错。 三人正吃着菜,忽然,就听到旁边桌两人提起一个名字,旁桌是两男人,一个戴着黑色披帽看不清脸,但他身上却气势磅礴,而另一个则是赵山凫的弟子许雄楚,他面色凝重,看起来心事重重。 “你们认识余战沙?余老。” 安施远依旧披着黑袍,他体格胖吃得多要的多,已经吃的是满嘴油光,一听到那名字,喝了口酒将东西咽了下去,便起身走到了旁边桌。 “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是怎样,你又有何事可干?直说了当!”许雄楚没有给他好脸色,有些怒声说道。 “没什么多余的意思,只是问问,你们是否认识,知与不知都无妨。”安施远一眼便能看出面前人底蕴不低,实力不俗,语气便也平和。 许雄楚看了眼对面戴着披帽的赵山凫,没有任何表现,旋即微笑,“你是沧州来的,‘无刀屠’安施远?” 此言一出,另外两位舵主不解的走了过来,安施远更是疑惑不已。 “‘青面藏獒’和‘母溪蛇’,如果你们要找余战沙,可以去分和堂。”许雄楚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三人。 “行了!别再说了,走吧。” 赵山凫沉声一喝,随即起身离去,许雄楚也跟了上去,“师父,我们大可不用管那余战沙,即便告诉这几个沧源帮的人,他们也干不了什么。” “在背后暗暗撺掇,那是小人行为。” “这怎会与撺掇二字扯上关系,我只不过是为他们指了条明路。” “荒唐!”赵山凫大手一挥,怒目而视,头则轻摇,“你输了,就要认!不要把你心里那阴暗的一面暴露出来,用这种方法来恶心别人,那是小人……”赵山凫只感觉恨铁不成钢,悻悻离开了。 分和堂。 “你们是谁?” 马怀易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面露疑虑。 “马怀易,余老在哪儿?”安施远脱下黑袍,露出胖脸看向马怀易。 马怀易赶忙放下茶杯,单膝跪地,颔首微低不敢抬起来,两只手抱拳放在面前,气场全无,“安舵主——” 三位舵主居高临下,完全就是在蔑视,外面蒙蒙一片更是感觉混沌看不真切,几人挡在马怀易身前,不透光亮有些窒息。 “不难为你,告诉我,余老在哪里。”安施远皮笑肉不笑,轻轻摆弄着黑袍,伸入黑袍的双手给马怀易带来无形的压力。 “舵主们找余老干什么?”马怀易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他知道这几个舵主的手段,压力如洪流般要将他冲垮。 就在这时一旁的武仝开口了:“我们不会为难余老,只是来拿回帮派的东西。” 闻言马怀易依旧闭口,不愿告知。 “马怀易,分和堂堂主,带领反抗军对抗当地地主,作为堂中唯一一个武夫,是反抗军的核心,若是你消失了,黄沙县的人也将失去核心,整个反抗军都会溃败,人民将重新回到被压榨的命运,所以你不能死――但如果你不说,你应该知道,我想让你死并不难。” 这时,文妯终于忍不住了,用着极其妩媚的声音说着,旋即眉如刀剑,盯着马怀易。 “我跪下是对你们尊重,抱拳是对你们抱有善意,但你们不要以为我怕了,我知道你很厉害,你很强,你可以随时杀死我,但我马怀易不怕,要杀要剐,现在都无所谓。” 马怀易站了起来,脸色微变,目光冷冽坚定,“即便是我死了,黄沙县还会有李怀易,王怀易,张怀易,只要是有压迫的地方就一定就会有反抗,我死了又有何妨,百姓们心中反抗的烈火已经被点燃,他们永远都不会再被欺负,拿死威胁我,没用。” “我在沧州也就只是个底层帮众,是余老看重了我,把我带到了这里,在这里我做着有意义的事情,我很感激余老,如果你们想要找到他,请把你们的来意说清楚,沧源帮的来人,余老说了愿见,但我不会让你们带着不好的目的去。” 现在,四人平起平坐,气场一样强大,马怀易也不会因为其地位被威胁,腰杆挺的笔直,目光不带怯懦,丝毫不惧的与武仝对视。 武仝刚才看到马怀易的表现并没有太看得起他,但现在马怀易的眼神中透出无与伦比的坚定,看着这双眸子,武仝不怒自威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也算是认可了马怀易。 “……我们此次前来,是因为……所以,可以请你告诉我们,余老在哪里了吗?”武仝耐下性子,将此次的目的与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 第16章 藏阳提气功 窟洞口,老余破天荒喝了口早起开水,顿时感觉胃里一阵温暖,旋即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惬意极了。 “小子,感觉怎么样。” 现在差不多已经入冬,老余深深呼了口气,全成了白色的雾气,天气冷,他也将衣物加厚了许多,裹得像个粽子。 这时,孙亦走了出来,表情有些扭曲,“老余,我怎么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好难受。” “你这小子,瘀血不会没吐干净吧。” 老余拉起孙亦对着他腹部就是一记膝顶,随着一声闷响,孙亦也咳出一口瘀血,全都吐到老余腿上。 老余看了眼红彤的裤子有些嫌弃地往孙亦身上蹭,孙亦挨了一脚有些神志不清,两只脚踉跄着,想要努力站稳。 “老余,你下死手啊!” 孙亦扶着干枯的树干才勉强站稳,清了清嗓子,又咳出些许瘀血,“我有理由怀疑这不是昨天卡住的,而是你刚才踢的。” “小伤不碍事。” 老余讪讪一笑,无所谓的撇了撇嘴,接着指着高坡平地上,“等会儿我教你一套舒筋活络的……呃……武功,以后就不怕小伤了。”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不想学了。”孙亦顿感不妙,这老东西绝对是想拿自己当沙包使,拿什么武功当借口。 忽然―― “呼——” 一阵风吹过,这道风吹得怪异,不像是自然刮起的风,冷风呼啸而过,老余不禁脸色一沉,“快上去,我片刻就来。” 孙亦左右看着,并没发现什么,但也还是照着老余说的做了,很快他便到了高坡平地上,向下俯瞰。 下一刻,只见一把飞刀忽然出现掷向老余,一个黑影也紧接着从石头后面窜出。 “老余!小心!” 孙亦惊的大叫。 下方,老余拧身后退一步,旋即一只手抓住飞刀,又将飞刀扔了回去,那黑影的步伐诡异,三两步掠过飞刀就来到老余面前。 老余眉头微皱,双手游离宛若游龙在空中游动,那黑影看这架势明显一震,身体微摆后立马站稳,一记手刀继而斩出,老余抬手撩打其下颚,另一只手拨动那手刀向下牵引。 黑影就像待宰的羔羊被老余稳在空中,旋即一掌就打在了黑影胸部,黑影应声倒飞出去,人重重摔到石头上。 “安施远,这么久没见了,一照面就拿手刀下死手,还用飞刀,你这两手是一点不藏,哼。”老余板着脸,轻哼一声。 “余老白手功夫到家,我这几手有什么可藏的,还不是赢不了你。” 那忽然出现的黑影脱下了黑袍,露出一张宽大肥胖的脸,正是沧源帮舵主安施远,“余老,别来无恙啊。” “余老。” 这时,武仝与文妯纷纷摘下黑帽,纷纷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我说了我不老,我只是长得显老而已,别余老余老的叫了。” 老余没好气地摆摆手,瞧这三人,又稍走近了些,满脸狐疑,“一次来三个,沧源帮出事了?” “天大的事。” 安施远爬了起来,抖了抖腿,“余老,你也知道,我们沧源帮渝泊城政交这个位置不是轻易得来的,是老帮主用命换来的,现在填宝斋和乘风镖局闹得厉害,他们两家有意联合起来,所以我们才来找你。” 老余不屑的冷哼一声,“一群走偏门倒斗起家的人和一家捞民水的镖局,两家泼皮,他们凭什么闹?你倒是给我把事情说清楚。” “填宝斋虽然走的是偏门,但他们来钱快,手下养的伙计和门客也不少,实力并不弱,乘风镖局吃的是民众的薪水,来钱不快,但深得民心,其家主实力并不俗,帮派能一直压他们一头,一直靠的是草药交易。”说到这儿安施远停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小心翼翼地看着老余。 “懂了。你们想把草药拿回去。” 老余黑着脸,深深叹了口气,“唉——草药本就是帮派的,你们自然可以拿走,我只有一个要求。” 闻言,武仝眼睛一亮,“余老,您尽管说,我一定尽量满足。” 他本来以为,按老余的脾气想要取回草药恐怕不得不动武力,他万万没想到,老余竟然如此轻松就答应了。 “所谓技多不压身,武仝,我若是要你的手段,你愿意给我吗?”老余抬眸一眼,看起不似玩笑。 武仝只是片刻犹豫就答应下来,“余老想要?当然可以…” 闻言,老余自嘲的笑了,“回去好好辅佐帮主,带着草药,走吧。” 说罢,老余也不管他们,转身走上高坡平地,对于帮派他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草药从来都不是他的,一直以来是帮派对自己有着大恩,他没办法为了孙亦,自私的抛弃帮派。 而武仝的答案也和老余一样,无法!所以,武仝选择了付出,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说给就给了,老余若是还留着草药,他都会耻笑自己的。 “结果,余老还是什么都没要。”武仝抱起草药走出窟洞,抬起头看向高坡平地,有些不解。 “余老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什么,他只是在看你,看你如何把握自己与帮派间的取舍,看你是否能舍弃自己最重要的武功,来换取帮派的未来,你看上面,那就是余老的未来,但余老选择了过去。”文妯抬起头看向趴在边沿的孙亦,平静如水。 “你每次都能说出,不在我这个深度能理解的话,真挺废脑子的。”安施远依旧皮笑肉不笑,看起来笑的很假,但其实很真实,比一些戴着面具的人要真实。 “老余,他们是谁?” 高坡平地上,孙亦趴在地上,看着下面三个人抱走了草药,旋即撑了起来转过头看向老余。 “看清脸了吗?” “看清了。” “那就好,可得把他们长相给我记住了,以后遇到他们千万不要当外人,别跟他们客气。”老余想着自己吃大亏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么说其实也是开玩笑。 孙亦则默默记下了。 “过来,今天教你――藏阳提气功。”老余说着慢慢脱下衣服,“这一手是武家藏阳门的独门绝技,我以前游历江湖时,机缘巧合下学到了这门功法,这门功法总的就两个字,藏和提。” “藏气于脉,提气入肺,可以在短时间内快速平息脉搏,压制住体内暴乱之气,调息血液流通,短暂提升身体素质。” 老余身上的腱子肉丝毫看不出是个年近半百的人,他的强壮不同于肌肉上的强壮,而是看起来有一种精瘦的感觉,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也都结实无比,如同钢铁。 这强壮的身躯看的孙亦嘴都合不拢,以前的老余也不是这样的啊,在他的设想里老余不应该是个满身赘肉看起来整日无所事事的老头嘛,没想到衣服底下竟是如此健硕的体魄,孙亦也是慕了。 “试试看,感受丹田中的内力,注入经脉,学习我的呼吸方法,改变它,灌输进肺……” 孙亦按着老余所教的感受丹田内的内力,缓慢将那无形的内力提出注入经脉。 “将内力藏进经脉,使用时内力灌输进肺部,藏阳之说便是如此来的,提气说来是一种藏阳门特有的呼吸方法,藏阳完全是引子,这功法的主要便是呼吸方法。” 老余表情平静,尽管上身一丝不挂,他也没有感到丝毫寒冷,“你看,完全不冷。” 孙亦啧啧两声,旋即褪下衣物,“我啥也不用,也不怕冷。” 老余有些无语,“你只是感受不到冷而已,而我却是免疫了……” 黄沙县,分和堂主堂。 “斧圣。” 马怀易躬着身子对着面前师徒二人抱拳,心里那叫一个苦。 这刚送走一队人又来俩,想着今天到底是咋了,来了这么多强者,还都是可以秒自己的,还都是有关余老的事,马怀易虽然恐惧,但为了余老还硬着头皮上了。 “你和余战沙很熟?” 许雄楚挡在赵山凫面前,刚被数落一通让他心情很不好,看马怀易连正眼都没有。 马怀易应道:“是――”说罢,便打了个冷颤。 斧圣不是普通人,他身上的气势对于常人而言就如同巨山,尽管马怀易有天大的胆子,在他面前也硬气不起来。 “能把他叫来吗?” “恐怕……难。” 马怀易脸色发白,赵山凫散发的气势让他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带我们去找他。” “……余老对我有大恩,我马怀易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即便这是斧圣的意愿,我也不能从命。”马怀易并不怕死,但他也只是个三品高手,面对赵山凫那摄人的气势,马怀易全身止不住的哆嗦。 许雄楚刚要发难就被赵山凫拦了下来,赵山凫轻咳一声将许雄楚揽到后面,旋即他目光一凌,居高临下怒视着马怀易。 马怀易有些怯,但也慢慢直了腰杆,他一想到百姓被压迫的遭遇,再大的恐惧也被他抛之脑后,“晚辈只是个普通人,但对义这个字是明白的不得了,所以不管是谁,如果对余老有所企图,踏过我!斧圣也亦是如此,不讲清来意,我死也不会说一个字。” 赵山凫目如猛虎,一双眸子,有着是王者霸气,逼人心魄,马怀易额头的冷汗如雨瓢泼。 “有种!” 赵山凫收起吞人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一只手搭在马怀易肩上。 只是这轻微一下,马怀易差点腿一软。 “你对余战沙的情义,天地可鉴,有你这样的人,我也放心了。” 赵山凫从怀中取出一个匣子,取掉几层布锦,方才交到马怀易手上,“此物乃天山百年梅花折下的一株折梅,是乃药王,百年梅花之精粹,至阳至刚,服用便可通体络八脉,你且替我转交给余战沙,助他恢复内力。” “这……” 马怀易双手颤抖,捧起这白玉匣子,清澈的眸子里只装下了赵山凫一人,泪水饱在其中,话也鲠在喉中。 “别告诉他我是谁。” 赵山凫笑了笑,带上披帽转身离去,如释重负般。 日子过去两天。 自从药被取走,老余在窟洞里睡觉都睡得不安稳。 为了孙亦的事,老余是想破头也想不出办法,草药没了,孙亦最多只能在自己的引导下止步三脉,没有草药对身体的修复,长久以来孙亦会积累暗伤,影响前途不说,甚至性命都保不住。 但如果止步三脉,孙亦是注定难担大任,时间只剩六年,算上自己要去争夺药王的一年,也只剩五年了,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想重新寻找传人重头开始那是肯定来不及的。 老余也想过将这一身技艺教给孙亦,就算以后不能成为一方强者,那至少传承是没断。 “唉~” 想到这儿,老余叹了口气,接着孙亦又从外面跑了回来,“两天了,藏阳提气功应该也已有雏形了,你练得如何?” “按你说的,差不多也就刚刚入门,用了这功法,跑步也不喘了,体内也感觉更舒服了。” 孙亦竖起大拇指,“好用。” “明天便练拳,今天休息休息,去玩吧。” “真的?” 老余摆摆手,转头又睡去。 片刻,孙亦又跑了进来,鬼吼鬼叫,“老余,老余,外面来了个人,我记得,上次来过。” 第17章 何乐而不为 “孙亦啊,你先出去玩。” 马怀易捧着个布包的匣子,慌慌忙忙走了进来,路过孙亦便拍了拍他的头唤他出去。 孙亦看了眼老余,征求意见。 “去玩吧。” 老余坐了起来,对马怀易招了招手,“着急忙慌的,这是做甚?” 马怀易只是笑了笑,“余老,你看。” 旋即,他将麻布解开,露出一抹白光,“这匣子里装的是天山百年梅花的折梅,据说是百年梅花的精粹,一株服用便可通八脉。” “药王?” “嗯!” 老余颤颤巍巍将匣子打开,里面便是一株梅花,花朵上金光大现,枝干银白如雪,看上去如钢铁坚韧,寒气内敛,热气外放,沁人心肺,“哪来的!” “我也不知,那人只将东西交给我,我也不敢多问。”马怀易一说谎脸就拧作一团,看着狰狞。 “不知来历的东西,我可不敢收,饶是欠下人情,知道是谁好说,不知道,我可不想不仁不义。”老余连连摆手,虽然他很想收下,但也不想欠下人情,说起来也只是客套,要是真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老余的道德水准一般很低。 马怀易见状害怕其不收下,赶忙说道:“那人交代与我,一定要亲手交给你,并不知道是谁,嗯……余老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人便是来还人情的,你还是收下吧,用这药王你也好修复经脉,何乐而不为。” 老余思考片刻,既然马怀易给台阶他也得下才行,当下,只有收下它,解燃眉之急,才是最佳。 “……你说得对,那我就收下了,呵呵呵。”老余也不管这么多了,白送的药王为何不要,不要的那是傻缺! “有了这药王,余老便可重归江湖,太好了――”马怀易是真心替老余高兴,将匣子小心递给老余。 “不,” 老余轻叹一声,随即面色一凝,心事重重,“这株药王不该是我的,这株药王应该是孙亦的命运……” “是,对,沧源帮将草药取走,那孙亦恐怕前途会被限制,但也不能如此将这药王糟蹋了,这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孙亦还年轻他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呢。”马怀易拉住老余的手,苦口婆心,试图劝他回心转意。 “孙亦尚还年少,他的未来还有无限希望,没有这株药王的话,他会被耽搁,到了以后便再没有机会,他的天赋我日日夜夜看的真切。” 老余站了起来,背对着马怀易,“我也只是棵老树,如果能用这最后的养分生出一棵幼苗,何乐而不为呢!” 马怀易再次劝说,“余老!你可要三思,错过了这次,以后可能再没有机会了!” “这都是宿命!” 老余的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这短暂的时间,一个个念头冒了出来,他又何尝不想修复经脉,然后重入江湖,搅的兵家不得安宁,让棍法名传天下。 老余的思绪如滔滔江水逆流而上,他就呆滞的站着,双手捧着白玉匣子,身上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抗拒。 药王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每看它一眼都是煎熬。 药王这东西不管放在哪儿都是让人觊觎的宝物,这天下的药王也不过三十,这等稀世珍宝在那里都会引起祸端,那就是因为人性的贪婪。 老余活了半辈子自认为大度,可他在这一刻也想过独吞药王,放弃孙亦!那就是人性啊。 想来老余也只不过是个人,他没有文人雅士的高尚节操,也没有江湖义士的义薄云天,他只不过是个在武家江湖中摸索的平民,出生寒门,没权没势,穷尽半生才有了自己的武家帮派。 这个世界寒门如尘,强者恒强,尽管是老余这样的高手,想在武家江湖中生存也是难上加难,遥想老余拼搏半生才成为武家帮派长老,这个世道究竟是何等凄凉。 所以老余并不想放弃,想要重回江湖。 机会就在眼前。 可一句话就把他压了下去―― “我即是你师,自要竭尽全力,承吾脉之气节薪火相传!就算穷尽一生,也不负你!” 他的思绪万千,可只有一个人影最为清晰。 老鬼…… 那张沧桑蹉跎的脸,老余永远都忘不掉,若不是老鬼以寿命为代价,一夜白发,将功力传输给老余,自己又何尝能站在这里,成为人师,护一脉传承,又怎能在这里做这样的抉择。 这一切都是老鬼给的。 “如今,也该是我了……原来,这就是吾脉之气节!这就是宿命!虽无法再入武道,但也是光荣无限!” 马怀易已听的懵逼,见余战沙这番脸色,便知道他已决意,再劝也劝不回来了,他也只能叹气了。 “余老,我就先告辞了……”马怀易摇了摇头,旋即起身。 两人一同行至窟洞外停了下来,老余抬头看向高原平地,唤了声:“臭小子!滚下来!” 马怀易并未去管老余的行为,说实话他也为老余心痛,这药王毕竟不是普通东西,放谁谁不心痛。 马怀易目光一撇,督见那巨石后面似乎有东西,他略微一想便走了过去,捡起东西一看,便是一本功法,只见“獒足踢云功”几个字赫然本上。 “余老,我捡到一门功法。” 马怀易拿着秘籍就走了过来,“你看,这不是武仝武舵主的轻功法门嘛。” 老余看向马怀易手中书籍,吃惊之余又是高兴,“獒足踢云功――你说这是武仝的功法……当真?” “武舵主在沧源帮从不使轻功,而这本功法其实是解阳名门武家的独门功法,我是解阳人,对这些有些了解。”马怀易对这家乡没什么好印象,也不想再去回想,说罢就想将功法交给老余,脸色苦涩。 “你自己留着吧,我也练不了,孙亦也用不上。”老余没有接,而是推了回去。 “孙亦用得上,余老莫推辞,这本来也是舵主留给你的。”马怀易强塞给老余,深深看了眼上面的孙亦便走了。 这时,孙亦跑了下来,问道:“老余,唤我干嘛?马叔来干嘛了?” “吃了它。” 老余将天山折梅轻轻拈起递到了孙亦面前,这手指接触折梅只感觉一阵暖和,热气顿时就随着手指传导全身,沁人心肺。 老余闭上双目感受着。 舒畅!舒畅! 一声声都是发自内心的感叹,但又不禁冷落下来。 “吃了它吧。” “生的――” “哪儿这么多废话!你不吃,我还想吃呢!”老余强行将百年折梅塞入孙亦嘴中,不管他反抗就托着他的上下颚反复咀嚼。 就怕这东西再不消失,自己可能会反悔,毕竟老余也不是圣人,无法做到大公无私,他就只是个在江湖摸索道德水平不高的杂散而已。 “呕~” 孙亦都想抠嗓子了,这味道实在太苦了,搞得他连连干呕,“好苦啊!” “有什么感觉?” “苦――” “就只有苦?” 孙亦不明所以,白了老余一眼,“不然呢。”说罢,孙亦走进窟洞,大摇大摆神气无比,只见他的身后拖着一缕黑烟,旋即与空气融合渐渐淡忘。 “逼出浊气后,经脉是空的。” 老余惊呼:“小子!站住!” 老余不敢多说,一步冲到孙亦身后,给他按了下去,旋即盘膝坐下,两只手顶在其后背,周遭清气乱窜,从四面而出以八方而进入孙亦身体。 孙亦一时头晕,清醒些身体里如同有一只洪水猛兽正在肆虐,搅的体内天翻地覆,气血翻涌倒流。 胸口闷热无比,似乎快要到了极限,他的胸口已经被胀大,呼之欲出,像是快要炸裂。 孙亦闷的难受,喘不上气,就拼命想把挤在胸口之物吐出来。 片刻,一大口瘀血如石头块般喷了出来! “噗!”瘀血尽灌在地上,染的鲜红一片。 孙亦已然昏睡,倒地不起。 老余的脸色发青,过度传输内力让他的功力又下了一层。 自百兵城之后,老余经脉被毁,内力只出不增,久而久之,老余的内力日渐衰弱,没有足够内力的加持,老余功力早就被迫降低至五境,如今消耗如此大量的内力,他的功力更是下降到了四境。 如果说,老余不能在五十前获得药王,那他的内力会自然枯竭,经脉老废再不能清除浊气,到了五十岁便只能是个普通人,永远没有机会再修炼,再习武。 “八脉浊气被清,清气充满经脉,经过修养,这小子也算是成了。” 老余晃晃悠悠站起来,将孙亦给拖到了草垫上,“让这小子捡了便宜,还是心痛啊――我怕是这剩下的半辈子,只能做个普通人了……算了,也是老了,清静些也好,说的好听,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啊。” 说完,老余躺在孙亦身边,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天已经暗了下来。 老余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刚想站起来,又一屁股栽了回去,“功力又降低了,这副身体还需要再适应适应。” 功力下降,体能体质也就下降了,就像换了具躯体,需要适应。 老余抬起头闭上眼,头部有些眩晕,他假寐良久才觉得好些,旋即站起来施展了几招,拳脚上体质的差异着实很大,老余也在慢慢适应。 孙亦还躺在草席,身体周遭闪烁着点点白光,这是折梅在修复他经脉的暗伤,毕竟他也吐了很多血,身体内隐藏着很多处暗伤。 “药王确实厉害,可以驱逐浊气,还能修复暗伤。” 老余回头看了眼洞外,“这么晚了,找点吃的。” 在缸里找了很久,老余才找出些土豆和豌豆。 “土豆炖豌豆,吃完放屁如喷射。嘿嘿嘿……” 老余对吃饭这件事,他可不含糊,即便是天大的事,那也没有吃饭重要! 天色渐暗,星星也都在空中闪闪发亮,为这苍茫寂静的大地带去些许光亮。 窟洞外,一缕缕热气飘了出来。 老余看着锅中煮开的水,一股脑将已经处理好的土豆和豌豆扔了进去,随即拿出一小瓶蜜汁酱料,往锅中滴了两三滴,“香啊――” “这小子,没口福喽……” 三天三夜。 整整三天三夜。 孙亦这才醒来,看着从洞外射来的阳光,孙亦伸了个懒腰,环视了遍周遭,才走出窟洞,“老余!老余!……” “你小子终于醒了。”这时,老余从高坡平地上走了下来,指着孙亦表情不善,“睡了三天三夜,看看你这睡了有什么效果!” 话落,老余走了过来,两只手将孙亦托起,一个侧踢踢了过去。 孙亦的反应快了很多,在老余出脚的瞬间就有所感觉,刚想将手撩起防御,自己就被踢飞了出去。 随着背后传来剧痛,孙亦也立即调整呼吸,将藏阳提气功使了出来,把受到的内伤给尽可能的降到最小。 尽管老余只有四境,这一脚也不是孙亦能抗住的,虽然有藏阳提气功的缓冲,但强大的力道也让孙亦连连干呕。 “反应快了很多,在我出脚的时候手就有意防守,似乎内力也更浓厚了,藏阳提气功用的很快。”老余点了点头,对此他很满意,折梅用的还算值。 “老余你!” 孙亦站了起来,指着老余刚想发作,忽然就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就忍了下来,“你说,你给我吃的那东西是啥。” “药王,天山折梅,对人大有益处。”老余讪讪一笑,“我害过你吗?”说罢,他还傲娇地扭过头。 “咕~”这时,孙亦的肚子响了。 “饿了,三天没吃过东西了。”孙亦捂着肚子,看向老余。 “要不吃点水煮土豆,或者土豆炖豌豆。” “老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吃的还是牛肉,今天怎么就只有这些了。”孙亦睡的这几天虽然没有知觉,但还是有意识的,这三天发生了什么他可清楚得很。 “睡着了还知道,真是什么好的都瞒不过你。” 老余笑了笑,旋即负手向沙漠走去,“走吧,带你吃顿好的。” …… 黄沙县,县令府上。 本地县令高振坐在老爷椅上,正喝着茶水,两边翘起的胡须也能看出高兴,“你们什么时候开打,我手底的人已经集结够了,就等着你们了。” 而他旁边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将一把大砍刀放到桌子上,装作优雅地将茶杯拈起,还时不时看向高振,“老爷的意思,大概是下个月。” “还是早些的好,不然那分和堂一直给老百姓洗脑,我这个县令也不好帮你们啊。” “你装什么好人,墙头草,征粮征兵说要支持分和堂,结果这百姓口中的粮食还不是到了你嘴里,你是真畜牲啊。” “百姓信得过我,给我粮食,我搞造反什么时候说过是假的了,那总得看你们家老爷的诚意吧。”高振一身贵气,手上也是白嫩,人白白胖胖,一看就没少压榨百姓。 那人面色一凝没再多说。 高振将茶杯放下,笑呵呵地把一旁男人的刀拿了过来,“这是把好刀啊,黄龙城带回来的吧。” “刀确实是黄龙城带来的,但其他事就不方便与县令说。” “说正事吧。” “老爷交待的,你办的怎么样。” “你说那两个人啊,一直盯着,今天刚走。”高振冷哼一声。 男人站起身有些厌恶地看向高振,“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待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爷,之后老爷会亲自来的,我们的诚意你自会看到。” 高振将刀还给男人,“那就不送了。” 黄沙县,地主众多,其中统领地主的便是雷家,雷家也是黄沙地主的头。 雷家盘踞黄沙多年,是最早的一批地主家族,经过岁月,雷家成为黄沙第一大家,凭着势力雷家养了许多附属人家。 雷府大院,空旷的院子内聚集了一众身着华贵之人,他们基本都是白发白鬓,大腹便便,身上也都贵气难掩,只有少数略显寒酸。 他们这些人都是当地地主,作威作福,皮肤也都是白嫩,尽管都是些花甲之年,但完全没有一点沧桑之感。 地主们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旁面站着许多黑衣侍卫,桌上摆满了菜肴,热气腾腾,他们也都在互相言语,不顾这些菜肴,也不怕浪费掉,有些人还时不时看向中堂坐着的一个人影,就算饿了,也完全没有一人动筷。 这些地主大约二十人,一人便代表一家。 席上,坐在末端的是与雷家不亲近的他族,中间的是雷家一手扶持的附属人家,而最前端的就是雷家近亲,在这黄沙可谓是权势滔天。 这时,一位枯瘦男人走到了桌前,“老爷说,大家不必等候,尽管先吃,待饭饱,再一同商议分和堂一事。” “老雷不吃?” 圆桌最前端,一个少年拉住枯瘦男人问道。 枯瘦男人摇摇头,便转头回到中堂,低头对椅上的人低语了几句。 饭后,大约半个时辰,原先在县令府上的粗犷男人着急忙慌跑了进来。 有认识他的地主见他如此着急忍不住猜忌,那最前端的少年又开口了,“蒙初,怎么了,如此着急。” “小少爷,是大事,得快去禀报老爷才行!”被叫做蒙初的男人应了一声,又向着中堂快速跑去。 不久,一个干瘦的老头拄着拐杖从中堂走了出来,他目光如狼,冷厉凶狠,看着围坐在圆桌旁的众人,他将拐杖往地上狠狠一垛,两只狼眸在众人间巡视。 “高振的消息已经传来,那两位强者已经离开黄沙,攻打分和堂一事不可再拖,今天请大家来,便是将手下提名上报,下周便集结于牛羊坡,把黄沙这片天给抢回来!” 雷老爷声如洪钟,如雷贯耳。 话落,雷老爷身旁的枯瘦男人走了下去,在席上最末尾停了下来。 这些人也都不敢忤逆雷老爷,只管顺从。 “……尹家!十人!” 接着枯瘦男人又上前一位。 “……朱家!十四人!” “……侯家!十一人!” …… “……张家!二十八人!” 枯瘦男人又回到雷老爷身边,高声道:“雷家!六十二人!三品高手一位!” 第18章 出手 “老余,你说带我吃饭,来这儿干嘛?” 孙亦仔细端详着这座府邸,上面赫然写着“雷府大院”四个大字,不禁疑惑。 “打听过了,这户人家最有钱了,等会儿我敲门,你装哑巴,向这家讨口吃的,一定有好东西。”老余咧嘴一笑,旋即看向孙亦,嘿嘿的坏笑。 很快。 “砰砰!” 老余将破衣烂衫的孙亦揽在身前,一只手敲响了府门,另一只手弄着眼球,挤出几抹眼泪。 雷府大院内,众人听到敲门声,先是看向雷老爷,然后看向大门,有些和雷家亲近都忍不住嘀咕几句。 “老爷――” 枯瘦男人佝下身子俯在雷老爷旁边。 雷老爷点点头,那枯瘦男人立马明白,佝着身子走向府门,轻轻将府门推开一条缝。 门外,老余见有人开门,便立马哭了起来,并把孙亦往前推了一步,“大爷啊――我和我孙子已经两天没水喝,三天没吃饭了,您行行好,赏我们点吃食,来,孙贼!给大爷磕一个!” 孙亦顺势跪了下来,对着男人磕了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已经泛有红晕,同时“阿巴阿巴”地叫着。 “您看,孩子饿得,话都说不来!我也没办法啊――大爷您行行好,帮帮我们吧!赏点吃食!不然孩子就饿死了。”老余趴在门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和真的似的。 “滚!快滚!到雷府要饭!不要命了,快滚!”枯瘦男人有些震惊,眼中虽有愤怒,但也透着同情。 就算如此,他也还是要把老余师徒二人轰走。 “大爷!大爷!唉!” 老余将孙亦提溜起来透着门缝里看人,枯瘦男人盯了他们一眼,关上门只留下一句话:“去牛羊坡。” 此言一出,老余脸色微变,不再去纠缠这户人家。 老余看了眼孙亦,只好悻悻离开,就算有所不满,也不能在人家家门口说吧。 回到院内,枯瘦男人叹了口气,旋即收拾好情绪回到雷老爷身边,“老爷,只是两个讨口子,我已经把他们轰走了。” “嗯――” 雷老爷摇摇头,随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枯瘦男人愣了一下,旋即看向一旁黑衣侍卫,那侍卫立马就懂了,带着五人就出了府,去追老余。 “今天就到此为止,大家散了吧,待下周,踏平牛羊坡!”雷老爷将拐杖一垛,扫视一圈众人才拄着拐杖向中堂走去。 二十家地主也都散尽,出了府门,各回各家。 枯瘦男人后一步跟到了中堂,佝着身子恭敬问候:“老爷。” “派人把他们看好了。” 雷老爷把玩抚摸着拐杖,那双狼眸凶戾无比。 枯瘦男人问道:“自家人也要?” 雷老爷只冷哼一声旋即站了起来,走到男人身前,枯瘦男人怯头怯脑不敢再直视雷老爷。 “你觉得呢?” 雷老爷一巴掌扇了过去!过后又厌恶看着这只手,一边的下人赶忙端来一盆水来清洗。 旋即雷老爷坐回椅子上,眼神如刀,“滚!” “是……” 此时,孙亦和老余正在去牛羊坡找马怀易的路上。 “老余,你刚刚看到里面没,感觉很怪,不对劲。”孙亦摩挲着下巴,对刚才的事还在耿耿于怀。 老余还以为孙亦是对刚才让他磕头乞讨不难,“不就让你磕了几个头嘛,又不少你一块肉。” “不是,是里面的人。”孙亦白了老余一眼,虽然对磕头乞讨这事他确实有点不爽,但这不是重点。 “是,他们是地主,并且那一家的主人还是当地最大的地主,不过那又怎样,找不到我们麻烦。” 老余讪讪一笑他早就知道了,旋即指着前方的巷子,“还想这么多,你不饿了?快走吧,穿过这巷子就到牛羊坡了。” 两个人转而往巷子里走去,这条巷子很安静,各家各户都窗门紧闭,黑暗中似乎还有几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在分和堂前的人家按理说不该如此,分和堂都会庇佑这些人家,免受地主带来的无妄之灾。 在黄沙县地主与起义军已经拉锯,双方各有领地,平常百姓都被分和堂庇佑,但还有许多农民奴隶还在地主的掌控中,不过这里可不一样,这里离分和堂可是很近,应该是百姓热闹的景象,却出奇的冷清。 老余当然想到了这点,所以他才选择走这条路,不过刚进巷子老余就停下脚步了。 “怎么了?老余。”孙亦站在原地回头去望,只感到诧异。 他虽然诧异,但对老余忽然停止不免猜想,联想到这冷清的巷子,便觉得古怪。 老余现在虽然只有四境功力,但内力稍微一散便知道这里藏了多少人,他心里明了,躲了十人左右。 孙亦有了八脉内力实力上差不多能达到二境,老余想借此机会看看孙亦的水准,“小子,怕什么?往前走。” 孙亦清楚老余撤不了什么好屁,这巷子指定有问题,他不清楚这巷子其实暗藏杀机,就算知道他应该也不会怕。 下一秒,孙亦便走了进去,就跟没头苍蝇似的没有丝毫戒备,全身都是破绽,暗处的眼睛也都退了下去,这巷子里面立马变得平静,平静得没有任何声音,但这种平静也同样致命。 忽然―― “倏!” 一把短剑从黑暗中刺出,这把短剑不偏不移直逼孙亦的咽喉,黑暗中也跟着窜出黑影。 黑影下是一张狡黠的脸,表情近乎得意,想来是对这次刺杀十分自信。 但下一秒他却笑不出来了。 只见孙亦拧身后跳,敏捷地躲过了这次刺击,其实早在短剑见光之时孙亦就反应过来了,他只是在等这个人出来,方才能在可见视野内进行打击。 见黑影整个突兀而出,孙亦也不再踌躇,单手化拳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侧身一迈步,猴蹲而下将那人手中短剑撩飞,旋即一拳只听闷响,旋即便哀嚎响起,那人完全没了招架之力。 将那人打的后退,孙亦跟上一脚侧踢将那人踹倒,那人已然昏厥,孙亦刚想上去补刀,右臂边就传来破空声,孙亦反应迅速,但这棒子还是打在了他身上。 只听闷响,孙亦踉跄一步,没等再做反应,巷子里顿时间就连着跳出五人,这五人也是狠人,二话不说就一齐举刀便砍向孙亦。 五把大刀落下,孙亦一抬头便是透着凛冽寒光的刀片,刀影映在地上,寒光却打在孙亦脸上,这已经不是从前的小打小闹了,这次是来取命的。 面对死亡,孙亦本能的滚走,五把大刀也跟着孙亦连续劈砍,躲了一下是运气,两下是反应,三下便是实力,孙亦虽然狼狈,但也躲过了三下,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刀也走了一道又一道。 孙亦已经滚的头昏目眩,看着身后的大刀,他重重蹬在刀片上,自己就像离弦的箭飞了出去,攻势缓减,孙亦正好站了起来。 “五个人欺负个小孩,还要脸不要!”孙亦气得都想骂娘了,但不忘嘲讽:“甚至还没成功,真不害臊,啧啧啧。” 闻言,五个持刀人颇为不屑,这世道要脸何用?只要能完成任务随意! 其中一人冷哼一声再次跃起跳劈,其他人也横刀挥砍而来。 此时一刀在上,其余又将左右锁死,孙亦只有后退,待刀劈下,孙亦一脚将那人踢倒,又重重踏了一脚,这时左右大刀砍来,孙亦不走寻常路,向前翻滚,接着又抓住倒下那人的脚,拖动整个人向右横扫,顿时间右边二人摔倒在地。 一旁,老余看的过瘾,也暗暗咋舌,这小子,反应倒是挺快,打人也够狠,就是徒有八脉内力不懂得如何使用,终究技艺只是一境,如果有二境技艺,刚刚那一踏,人不死也得晕。 回到这边,孙亦将三人放倒,但还有二人战意不减,两个人已经有些恼火,丝毫不顾同伴,提刀便向孙亦胡乱挥砍。 这毫无章法的挥砍,让孙亦始料未及,无法判断刀的路数走向,他只有狼狈的躲避,没有反击的机会,这时,被放倒的三人又重新站了起来,提起刀便加入了这疯狂的乱刀之战。 孙亦拼命躲避,却感觉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便是一只小黑耗子,这一脚差点让孙亦滑倒,还好稳住了重心站稳了去,如此变故却恰好还躲过一次挥砍。 乱刀无眼,可能稍一个不注意就会中招,孙亦虽然第一次实战,但却没有丝毫胆怯,甚至越躲越兴奋,就像身体每个细胞都在跳动。 他的判断与反应也变得更快,在五把大刀的追击下,他躲避的游刃有余,反倒是这五人有些着急,他们握刀的手不再有力,动作有所变形。 孙亦拆招近十回合,就在这时,有两个人的刀却打在一起,只听铁器碰撞声。 下一刻,孙亦赶忙侧身一跨,对最右边的一人使出一招双峰贯耳,两只手就这么打在那人耳朵上,闷声响起转而就是凄惨叫声。 箭已脱弓,何言收回。 这时,一只脚陡然踢在了孙亦腰子上,孙亦和被双峰贯耳那人都被打倒在地,随着孙亦倒地,四把大刀一齐砍来,这次是避无可避了! “唰!” 下一秒,一个人影陡然出现在孙亦面前,随着一阵闷声惨叫,全部雷家侍卫短短片刻就都被放倒在地。 “啧,勉强算你打倒三个,也还行,反应力倒是可以。”老余将孙亦提起,看着这些疼得在地上打滚的人,感到好笑。 “老余!” 孙亦站起来,两眼冒火,“你能出手不早点出手,刚刚差点就被砍了,你真看的过去!” 老余瞥了孙亦一眼,完全对他不理睬,而是将雷家侍卫中的一人翻了过来,还踢了两脚,“别装死,说,雷家什么想法,下一步,什么动作。” “……”雷家侍卫一声不吭。 “你一个看家护院的侍卫,拿钱办事,不用搞得多么忠心,把我问的说清楚,我放你们走,你们可以离开黄沙远离西部,这样也不怕雷家报复,或者我帮你们去死,我无所谓,这里的事情又不关我事,就看你们有谁想活着,谁又想死,来者不拒。” 沉默片刻,雷家侍卫五人聚在一起,除了一个最开始就被孙亦打晕了的还躺着的,其他都围了过来。 “我们可以说,但你们得配合我们演一出戏,得把这几天当侍卫的钱要来,不然就这么跑了,哥几个白忙活了。” “要钱不要命。” 老余转头看向孙亦,“乱拳打死的话太残忍,而且恶心,本来就饿,还是给我找把刀。” “好。” 孙亦刚想跑出巷子,就被雷家侍卫喊住了,“别,钱就不要了,我们说。” “行,那就跟我走一趟吧。” 老余带着孙亦掠过雷家侍卫,他们五人也灰溜溜的跟了上来。 孙亦瞥了眼身后狼狈地众人,问道:“老余,你怎么知道他们对雷家不忠” “西部荒州流民众多,拿自己的气力赚点小钱的人不少,我看他们也都不像是黄沙县农民家的,一看就是外乡的,自然不可能对雷家忠心。” 分和堂。 “差不多就这些了。”雷家侍卫将他们所知道的地主们的计划全盘托出。 “雷家竟然集结了三百侍卫和五十位品流高手,真是大手笔。”马怀易暗暗消化的这些内容,不禁有些惶恐,主要是分和堂的实力对比众地主还是太弱了。 “先别说这些,我饿得厉害,你说这么重要的消息我都给你送过来了,你该不该好生招待一下我们。”老余在一旁听的满脸黑线,实属肚子不争气,一直咕咕叫。 “余老饿了?那就随我一起吃点吧,我堂里正好刚送来饭菜。” “尚好!”老余拉着孙亦就往堂中走,刚进去,他就又折返回来,“这些侍卫你看着处理,要么让他们往南边走,要么……算了,你们自己商量吧。” “你们怎么打算?”马怀易回过头看着这五人,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狼狈不堪。 五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作何打算。 良久,马怀易才将这五人送走,他们都不想离开西部,所以马怀易给了他们些干粮,就把他们放走了。 反正他们也没听到分和堂的计划,就算他们又回了雷家,分和堂也没有任何损失。 堂中,孙亦和老余吃的那叫一个好,吃饱喝足便是谈正事。 马怀易为老余倒了杯水,“余老,我跟你交个底,我们分和堂现在的兵力根本不可能和地主们抗衡,现在为止,我们堂中只有一百位乡勇,三品高手也只有十二人,如果地主们真的集结兵力攻打分和堂,我们必败无疑,百姓也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怀易,你最近功力上又强了?” “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不会帮你的,我只会帮公道。”老余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公道显然是在那些地主的对立面,但你记住我不是帮你,你也不要想着怎样欠我的,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马怀易大喜,“这么说,余老你愿意出手?” “擒贼先擒王。”老余咧嘴一笑,“一周后,我会去杀了那个雷家老爷,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说罢,老余拉起孙亦。 “老余,你可以去杀了那个人,还等什么一周,倒不如现在就去,免得夜长梦多。”孙亦在一旁发起了牢骚。 老余白了他一眼,“一周后兵力集结,是他府上的防守最弱的时候,现在去?那是送死,你跟我这么久了,怎么没见长脑子。” 孙亦呵呵冷笑着,旋即说道:“我要去找萧草姐姐,你别跟着我。” 老余傲娇地撇过头,不再说话。 …… 过后,孙亦与老余分开了去,孙亦一人就去到了如季酒楼,想要去见见萧草姐姐。 事与愿违,孙亦钻过洞子来到后巷刚想推开门,却发现后巷门怎样都推不开,这门上没有锁,那就是从里面被锁住了。 他都走后巷门走习惯了,根本没去注意正门是否是开着的,又从洞子钻了回去来到如季酒楼的正门,果不其然,正门也是禁闭的,往日热闹的酒楼死气沉沉的。 过往也看不到百姓们,孙亦很是不解,随后也离开了,在他离开以后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旋即也离开了。 第19章 借刀杀人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过去了五天,这几天分和堂与地主都没有任何动作,黄沙县难得平静。 但暗地里,大家都是卯足了劲去增强自身实力。 分和堂一方,马怀易身为武夫来自中原,将自己的修炼功法传给了更多人,一部功法让分和堂实力又上升了几分。 但对比地主们手里的人还远远不够。 雷家虽然没有动作,但已经暗自将二十家地主派出的人集结于黄沙县中心点的雷府小院。 这场以少打多的仗,分和堂注定是无法避免的,这天,老余又带着孙亦来到了分和堂,马怀易热情招待酒足饭饱之后,就将他俩给留了下来。 “这几天下来情况我也差不多了解了,地主兵精粮足,我们这边兵力也只有他们的一半,这一场是躲不了,还有两天对面就要打过来了,你们什么想法?”老余坐在椅子上,左右摇晃,好不得瑟。 老余旁边便是马怀易,他也算不上什么足智多谋,想的办法都很烂,这分和堂里的有志之士也都是些糙人。 这地方读书人又少之又少聪明人也混不进去,他们这些聚在一起没一个能想出什么好办法的,在他们看来,只要实力碾压就好了,还真不知道这以少打多的仗该如何处理。 “……”马怀易支支吾吾,他是真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极度不自信。 老余转头看向马怀易,一下子就明白了,旋即把身后的一大张黄沙县地图扯了下来。 “咱们分和堂的领地在黄沙西头,地主主要分布在东边,这两地的交界点便是如季酒楼。” 老余手指着地图上的中心点,“这地方就是个窑子,供人消遣,虽然那里是中心地带,但地主也不会过多去派兵值守,相反,他们值守重地是在如季酒楼斜后方的雷府小院。” “萧草姐姐就在那儿!难不得后巷门都被锁了,她肯定被地主给关在里面了。”孙亦一听到酒楼就跳了起来。 马怀易没有接孙亦的话,而是看向老余,“余老,你又怎么知道他们的兵力在哪儿,我觉得相反,如季酒楼的兵力可能更加强大。这里可是中心位置,他们很可能派重兵把守,而且刚才孙亦也说了,那里已经被锁住,很明显地主是要把那里一直掌控住。” “既然知道如季酒楼身处中心,也应该知道它有多明显,地主们要是派兵驻守,难道会不显眼?” 老余没好气道:“如季酒楼现在就是一副空壳,里面的人可以随时转移,又不像周边的建筑都是府邸,不好转移,他们不可能这么傻,把府邸兵力清空,去守一个酒楼,他们要的是大举进攻,肯定会有所敛藏。” “啊!他们要把萧草姐姐拐走……不行,我要去救她!”孙亦急得跳脚,可还是没人理会他。 马怀易目光凝重,“余老,你且直说,我也好告诉兄弟们。” “地主进攻分和堂,多半是在牛羊坡上进行围堵,所以在明天夜里我们可以把兵力调出分和堂,安排在如季酒楼附近,只要问百姓借下地方,这百号人也能容下,届时,便是人去堂空,这如季酒楼便稳稳拿下那后面的地主府邸更是空壳,等到我杀掉对方首脑,就算他们反应过来,大局也已定!” 老余说完傲娇的昂起头。 “我要去救萧草姐姐!”依旧没有人去理会孙亦。 “余老,说实话,这个办法好是好,可以一举夺胜,但地主们的情况你可能还不太清楚,其实除了雷家老爷能掌控这大军以外,还有临界于之下的张家老爷和尹家老爷,他们的家族实力都很强,就算雷家满门都死了,张家和尹家也能接手继续攻打分和堂,到时候我们出了据点,就是腹背受敌。” 闻言,老余非但没有愁容,反而咧嘴一笑,旋即甩出一封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小字。 “我上次碰巧带着孙亦去雷家乞讨,他们的管家推荐我来分和堂,我就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起码他是向着分和堂的。” 老余笑着说道:“昨天,他带我去见了张符,这张家还有很多地主,都枉有地主名,实则被雷家当作狗,他们都积怨已久,也就答应了帮助分和堂,只求放给他们生路,战后将他们护送去黄龙城。” “为什么?” “分和堂得民心,百姓向往,有志之士又多,官府不敢明着帮地主,这三方势力,官府大概率不会强行插手,这样看来,地主借助黄龙城雇来的侍卫,这样的外来势力,其心不齐,而分和堂有黄沙县众多百姓,心都拧作一团,长久战,地主赢不了。” 老余说的是实话,试想一个人心不齐的队伍,如何赢得了众人一心的队伍,除非天时地利全部占据,否则,胜不了人和。 “天助我也,如此一来,只要雷家按着余老的计划来,那黄沙县的百姓也当得到解放……”马怀易十分高兴,将眼前的一大碗水一饮而尽,畅快无比。 “我要去救萧草姐姐!”一直没人理他,孙亦忍无可忍,直接站到桌子上大喊。 “把他也带上,他的实力抵得上一个寻常三品高手了,也如了他的愿,让他去救他的萧草姐姐,我出去转转。”说罢,老余走出中堂,看上去肆意洒脱,背影却是破破烂烂的。 孙亦和马怀易相视一眼,都笑了…… 雷府大院,大堂。 雷老爷正在与他的弟弟,也就是雷家二爷对弈,二人棋至关键,十分焦灼。 下方,枯瘦男人畏手畏脚,只敢佝着身子恭恭敬敬的等待发落,一副下人的贱样。 这堂内也都是俏丽的女人,但看起来年龄都不小了,也都是风韵犹存。 在这黄沙县的人很少人不知道,雷老爷――少妇杀手,特喜人妻,但没想到如此明目张胆,找来这么多,就在旁边候着,他倒不像地主,倒是像个土皇帝。 这时,雷老爷开口了,声音如同洪钟,脸色红润,“这几天,他们有动静吗?” “张家女婿过世,办了丧事,但张家家主并没有任何可疑,倒是尹家有些可疑,最近尹府上到了几个人,不像是本地人,我觉得尹家恐怕有鬼。”枯瘦男人皱眉蹙眼,却不敢让其看见,只能低着头。 “嗯……把尹迢叫来,还有张符,下去吧。”雷老爷落下黑子,铿锵有力,耀武扬威一般。 “哎呀,还是输了――大哥,快休息吧,我就先下去了。”雷二爷一嘴大胡子,笑起来看不到嘴,此时他正退却下方,对着雷老爷拱了拱手才离开。 见雷二爷离去,周边的女人也都向雷老爷围了过去,大门也被关上,只有几道人影,在里面缠绵。 良久过后,枯瘦男人带着宴席上出现过的张家老爷张符和尹家老爷尹迢站在门口,就这么听着里面不雅的声音尴尬的等着。 这张符是个国字脸,看起来十分严肃,眼上有一颗明显的黑痣,还长着几根毛。 而尹迢就更有特点,长的就跟公鸡似的,看起来都觉得他一毛不拔,尖嘴猴腮,粗眉连成一条线,怎样看都不像好人。 里面的声音渐渐平复,直到传来雷老爷的一声:“进来吧。”这三人才敢缓慢将大门推开,进到堂中都先拱手作礼,才敢直视雷老爷。 “尹迢先出去。” 尹迢如释重负般看了眼张符,歪嘴一笑,旋即就火速退到了门外,好像是逃过一劫一般。 待堂内剩下两人,雷老爷就这么目视下方似乎很享受这种睥睨感觉,声音也收的很小,“张符,听说你女婿死了,怎么没叫我,我也去替亡者送行,也算积一份德啊。” “家婿只是个普通人,受不起雷老爷的大礼,我也怕他连在下面都担惊受怕。”张符临危不乱,严肃无比,在他五官下就算是假的都像真的,一个个都像是老狐狸,看不真切。 “我并不觉得,我觉得倒是你心虚了。”雷老爷目视着他,却看不出任何奇怪与不自然,只能稍作试探。 “……我又何言心虚,我只不过觉得是一个葬礼,不请雷老爷也只是怕你惹一身晦气,如果我这样也叫心虚的话,那天下就没有心实的了。”张符低下头,尽量不与其对视。 雷老爷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送客吧,将尹迢喊进来。” “是。” 枯瘦男人应了一声,便将张符送出,在门外招呼那公鸡,“尹老爷,我家老爷叫你进去。” 看着张符全身而退,尹迢也没觉得不妥,只一人便进去了,随着尹迢进入,大门再次关闭,枯瘦男人依旧候在门外,等待差遣。 他与张符不同,门关上后,尹迢立即就有些慌了,连头都不敢抬,就是没做亏心事也都成真的了。 “听说你密会外乡人?” 大堂内,雷老爷只是一句话,尹迢便慌了神,如碎如狂,“诽谤,绝对是诽谤,这到底谁告诉老爷你的,这明显是用心不良,是张符还是那匡别遇在这胡言乱语,我这就去找他们理论,老爷你要相信我啊。” “你还质问起我了!”雷老爷眉头紧蹙,怒拍木桌。 见状,尹迢便硬气不起来了,赶忙拱手,眼神飘忽,“我并没有质问老爷你,只是不解并且气愤,这很明显是有人别有用心,这么多年以来我尹家对雷家的忠心天地可鉴,是万万不可能私通分和堂!老爷可要查清楚!” “谁跟你说分和堂了?就算此事有假,你尹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雷老爷根本不想再听下去,旋即大喊,“来人!” 门外枯瘦男人匡别遇走了进来,拱手应道:“老爷,有何吩咐。” “把尹家抄底,一家老小,女入窑,男做苦,家主当众斩首!”雷老爷双目微闭,根本不去看正在求情的尹迢,只留一句:“聒噪。” 匡别遇对待尹迢没有丝毫同情,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外面就跑进来几个黑袍人,一举将尹迢打晕架了出去。 看着被架出去的尹迢,匡别遇竟有些高兴。 这狐假虎威的尹家终于遭到了报应。在黄沙众地主中,尹家是实力最强其中之一,他们能够存活至今,全靠的是墙头草一般家主,每次无脑站雷家,也得到了雷家的赏识,有了土地有了钱财。 尹家成了地主之后,仗着这个身份和雷家的名声,狐假虎威,嚣张跋扈,众地主也都不喜欢这一家,雷老爷自然也不喜欢,主要是其有超越雷家的趋势,所以雷老爷一直都想着要除掉他们,这次他才会找个机会将尹家灭门。 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老爷――”匡别遇对着雷老爷拱了拱手,他现在心里别提多爽了,除掉一个祸害,简直比大仇得报还要畅快。 但现在这嫁祸的功劳绝对会被雷老爷算在自己头上,即便是再高兴,也慢慢变得苦涩。 “好一个栽赃嫁祸,匡别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凭他尹迢怎么敢,你自开始就有意无意的引导我杀他,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雷老爷狼眸一凝死死盯着他,像是要生吞了他。 “这不关我的事,我也是刚知道,是我手下的人与尹家有仇,这才谎报了。我也有错,没有证实就告知老爷,老爷您罚我吧!”匡别遇慌里慌张,额头已经冒出冷汗,这短暂的几秒却比一生还漫长。 匡别遇感觉过去了好久,雷老爷才开口:“把那人叫来,我亲自问问看。” “……”匡别遇沉默了片刻,才道:“那人,已经随着尹家一同离去,因为那人是尹家手下的农民。” 雷老爷冷哼一声,“匡别遇,我真是小看你了,这一切安排的挺周到。” “老爷言过了,我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匡别遇在心中暗暗庆幸,低着头表情却是幸灾乐祸。 “让你当管家真是屈才了。”雷老爷摆摆手,“下去吧,对了,你的家人我都接到雷府小院了,你应该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当然――”匡别遇脸色似乎变了,他盯了眼雷老爷,旋即悻悻离开。 没过多久,雷二爷又走进了堂内,拱了拱手,“大哥,如季酒楼我已经派人封锁了。” 雷老爷红润的脸渐渐淡了下来,他闭上了双眼倚靠在椅子上,“有一件事还需要你去办。” “大哥,你说便是。”雷二爷很是奉承,说话都是轻声,与他满嘴大胡子出入太大。 “黄龙城翘刀帮说要来驰援我们,需要你走一趟快些把人马带回来,光靠他说可信不过。” “大哥,翘刀帮不是派过来一个人吗,让他回去不是更好。” 雷老爷摇了摇头,“他可是我的智囊……” 第20章 传信 这天夜里,月亮挂在天上,圆润明亮,月光照在黄沙县环布银裳,一缕光亮透过雷府大院,到了一典雅房中。 房中两侧屏风,中间坐着一个人,他脸如白狼,双鬓无发,两鬃如烟白中杂掺着黑发如同一笔重墨,其身着一身黑色劲装,体表有层白烟一般的薄膜。 这白狼脸的体表不像是内力,看上去更为混浊显然是烟雾一类,身体看上去也略显孱弱不像是一个武夫,长相与神态看起来十分冷峻。 此时,白狼脸正闭目假寐,呼吸井然有序,香炉正沸,白烟滚滚,在这幽静的空间内就像天上之云,好似神仙境地,玄乎至极。 这时,屏风外忽然出现一个人影,这人影与雷老爷相似,也的确就是他。 雷老爷带着一把椅子悄然坐在屏风之外,旋即抬眸看着屏风后的影子,沉声道:“匡别遇设计除掉尹家,他是完全不想隐瞒了,看来他就是黄龙侯派来的密士,是要毁我雷家,如此一来我这抛砖引玉也算成了。” “他自然知道你不敢杀他,但也要知道,这黄龙侯手下密士可不比你要愚钝,你难道不觉得他这是故意而为之,牺牲自己,保住真正的内奸,用意也很是简单。”白狼脸陡然睁开双眸,斜看一旁的雷老爷身影,一双眸子如同鹰视,神态如狼冷峻不禁。 “我若杀匡别遇,官府多半会插手这件事,不等黄龙侯有动作,在黄沙县我们就孤立无援了。”雷老爷目光如狼,凶狠无比,在心中早已暗骂匡别遇百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直接暗送兵马,将可疑之人派上牛羊坡,剩下心腹回守在如季酒楼以及雷府小院内,日后我回黄龙城再送兵马,一举拿下分和堂,将雷家势力稳固于黄沙县,而那匡别遇便给他扣下,不能让他出去捣乱。”白狼脸平静如水,仿佛这黄沙县就在他股掌之间。 雷老爷喜出望外,“张家,牛家,幸家……这九家人我放不了心,其余人氏送来兵马还剩百人,以这百人护我黄沙县东边地界倒也足够,剩下人便上牛羊坡,是胜是败皆与我家无关,只等翘刀帮送来兵马,这黄沙县的那片天便是原来的那片天。” “不够。”白狼脸默默摇头,眼眸微闭似乎有所不满。 “高振手里还有人。”雷老爷忽然想到高振,这才脱口而出。 “高振的人你用不了,以他的脾性可能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黄龙侯莫非派兵相助?给他施压?” “正是,这消息如今只有我一人知道,黄龙侯为了解决地主,特意拨兵马前来协助高振,换言而之也就是帮助分和堂,算来,昨日就已经到了黄沙县外,明晚便会从东进城。” 白狼脸面色凝重,不时抬起头看着圆月,下一刻他就缓缓站起身,在屏风内踱步许久才开口:“高振手中有执掌兵权的令牌,他们也未见过一面,明晚,高振出城的路上,令牌必定带在身上,届时夜黑风高,便杀人越货,没了令牌,那些兵马搞不清时间,我们只需提早攻打,那些兵马便不足为虑,甚至还能为我们所用。” “哈哈哈……有白爷在,黄沙果真翻不了天……”雷老爷大笑着离开了,剩下白狼脸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自信无比,但这眼神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旋即他也笑了,这笑容可是看不真切。 雷府小院。 匡别遇在一处偏院里踱步闲逛,神情自若并没有那种阶下囚的慌张。 这么久了,终于不用装孙子了隐忍了,他的眼神中也有了一抹光,不似池中物,与装腔作势的给人当牛做马时完全不同,似乎都不像是同一个人。 在这偏院出口和入口都站满了人,连房门外也守着两个带刀之人,雷老爷把匡别遇给扣在这里,一步不让离去,是想着把他困死在这里,而他真正的妻儿老小也早都被秘密送走了,雷老爷抓来与他关在一起的其实都是假的。 匡别遇自知雷老爷不敢动他,在府中也是嚣张,仅仅半日就已经上房揭瓦了,此地有一个三品高手看在这儿,他自知打不过,也知道跑不掉。 想要脱困,那就只能用其他办法。 想到这儿,匡别遇微微一笑,旋即进了屋内,还探出头对着屋外的两人调侃道:“我们要办事了,二位能不能回避回避。” “嗯?” 一个带刀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什么时候了,大晚上不吵人吗?去去去,睡觉去。” 匡别遇一脸坏笑,那表情似乎在说,你懂的,“就是睡觉啊,两位兄弟行个方便,回避回避,把我儿子也带出去,让他听到了也不好。” “咳咳,快点啊。”带刀人想笑却在憋笑,心想这人玩的挺花,被扣在这儿还有心办事。 过后,两个人带着一个差不多六岁的男童停在了偏院入口,此时房间里只剩下匡别遇和一个寡妇。 匡别遇目送三人离去,扭过头来看着房内寡妇,笑呵呵道:“姐姐,等会儿我把门关上,你就假巴意思的喘两声,以假乱真让外面的人信服,我也好传信,这样才能救你们出去,我也好脱困。” “是匡先生救了我们母子俩,能帮到匡先生的我一定会帮。”说罢,漂亮寡妇便躺下,两个人的身影在烛光下重叠,当然了,是不可能真的办事了,匡别遇就站着轻微摆动着身子,有些不好的声音传的整个偏院都是。 把入口处的那俩人听的心花怒放,为了掩饰尴尬,他俩把孩子送到其他院,过后就回到院里仔细听着、看着,但笑得着实不怀好意。 屋内,匡别遇却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黑耗子,它通体灰黑,出来时竟然一声都没叫,在匡别遇的手中十分安静,“小窜,给我把信送出去,去牛羊坡,就是上次有母耗子的地方,你把信送到,随你与母耗子快活,我不管你,好吧。” 小黑耗子一听母耗子就精神,赶忙点点头,这家伙也是灵性无比,还拿头去蹭蹭匡别遇让他快点,匡别遇有些无语,旋即拿出一张纸条,卷做一条绑在小黑耗子肚子上。 “去吧,去牛羊坡,去找母耗子。”匡别遇停了下来,把小黑耗子往洞里塞。 出了房间,小黑耗子绕过院子里的两个带刀人,又转到一座假山下,拼命挠着围墙。 外面两人见停了下来有些意犹未尽,其中一个人指着屋内的人影,道:“你看这瘦子还办事,这么一会儿就不行真是虚嘞。” “就是,还不如我上呢!” “你这么一说,等会儿啊,我去趟厕所,胀的厉害。” “孬货……我也去一趟。” …… 这一夜过得平静了很多,但暗地里两拨人都暗调兵马,分和堂已经将些许兵力分布于百姓家中,堂中只剩一些堂众。 雷家的兵马被处处分调转移,如今如季酒楼有着五十人和六位三品高手,一波人被安在离牛羊坡近的地方,这些也都不是雷家能够把控的,所以也就让他们送死,而雷家手中剩下的一百五十人都被藏在了城内东西两地的交界处。 这一战就只剩一天了。 此战前夕,清晨。 分和堂内的校场正在演武,硕大的沙地校场差不多有近百人,这些都是分和堂的精兵,练得也都是清一色的大刀,整齐有序,台上马怀易目光炙热指挥着下方练刀,自己也在挥舞着一招一式。 “喝!” 马怀易在台上演练刀法大喝一声,下方也跟着挥刀,百人大喝其声如雷,“喝!!” 马怀易看着十分满意,可他一转头便看到了角落的孙亦,脸色旋即就变了。 此时的孙亦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头上,看着正在练武的众人倒是幸灾乐祸,今天老余不在,也不用被迫练拳,看着这些人和自己一样被训的厉害便是苦中作乐。 “呵呵……”孙亦笑的抬起头,正好与马怀易对视上。 注意到马怀易的眼光,孙亦有些发怵,立马站了起来,慌忙打起了拳招。 “孙亦!不要偷懒!” “哦!”孙亦嘟了嘟嘴很是烦躁,这老余好不容易不在一天,又来了个马叔,现在连休息都不能休息了,真是无语。 正是百无聊赖时,不远处,围墙边角一只小黑耗子正挠着头看着孙亦,它不知怎的竟觉得这人有点熟悉,一时间也不去管母耗子的事了。 直接就爬到了孙亦脚边,这仔细一看还不得了了,这不就是上次巷子里踩自己的人嘛! 小黑耗子也是个记仇的主,看着眼前的的小腿,它立马狠狠咬了下去。 孙亦倒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脚跟有些发痒,一低头便看见了这只小黑耗子,“唉?老鼠。”孙亦把它抓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好奇。 耗子悬在空中对着孙亦张牙舞爪,恨不得爬上他的脸给他挠上几道血痕。 耗子胡乱扭动,肚子上的一张黄纸便掉在了地上,孙亦低头一看,对耗子瞬间提不起兴趣,随手就给扔了出去,这才俯下身把黄纸捡了起来。 打开一看,不如不看,反正也识不得几个字,想罢就带着黄纸要去那演武台上。 一旁,被甩飞的小窜气的不得了,它恼火得很,直接就追了上去,追过去趴在了孙亦腿上,想要一口咬下去时就被孙亦给摇了下去。 一路上小窜就跟着孙亦,可就是爬上去了又被甩下来,到了台上,孙亦终于停下,小窜也抓住机会一大口咬在孙亦腿上。 “马叔,嗯?” 孙亦感觉瘙痒难耐,旋即蹲了下来又将小窜提溜起来,有些不解,站起来后抬头看向马怀易,又把小窜举了起来,“马叔,我方才遇到这只老鼠,它身上掉下来一张纸条,我看不懂便拿给你看。” 马怀易接过纸条,扫视一番,纸条上写着―― 高振手握令牌,可号令一百铁骑,这铁骑说是乃黄龙侯送来相助分和堂,实为西蜀相助,如今已在城外等待。 马怀易压住欣喜,又将纸条翻转过来。 这背面写着―― 铁骑认令不认人,必要时可以杀了高振,只要令牌在手铁骑便可助分和堂灭了地主。 “隔墙有耳,洪烨,陈冠道,孙亦,随我回堂。”马怀易顾不得欢喜,极速返回堂中,身后跟着两个强壮男人,一同进去了。 在堂中马怀易点燃蜡烛,火光中,马怀易将纸条分发给两个强壮男人,洪烨、陈冠道查看,孙亦在一旁无所事事,只在坐上盘着腿逗玩着小窜。 火光时亮时暗,两个人光是看完便用了半晌,也不是说看不太清,主要是这二人识字不多,读完这一张的内容基本是连懵带猜。 马怀易也不着急,等着他们看完,自己则在思考,这高振是该杀还是该留。 片刻,两个人算是明了这纸条的内容,恍然大悟间,便觉得欣喜,有人相助这场仗胜算自然加大,他们又怎能不喜。 “堂主,如此一来,又何尝怕输。”蓬头发的强壮男人就是洪烨,他嘴大如碗,唇厚如肠,上下红润其中白亮,此时他已经欣喜若狂。 另一人寸发在头,脸像窝瓜上小下大,下巴厚大长满毛发,黑中参白,看起来也有些岁数了,他便就是陈冠道,与洪烨一样都是三品的高手,算上马怀易三人一同分管堂中兵力。 马怀易是堂主,这二人也算是个舵主,在这偏远地界两个人能练到如此境界实属不易,在这堂中也颇让人信服,手下也各带了许多乡勇。 他们二人都是本地人,出生黄沙,年轻时入黄龙城也算闯荡过江湖,在得知家乡有有志之士反抗地主时方才回到黄沙县。 马怀易将纸条拿过一把撕碎,以免消息泄露,“有了这个消息,我们的胜算定能增加,但高振这是个问题,我们是杀还是留,无论如何令牌我们是一定要抢到手,但这令牌谁都没见过,我们如何才能得到手这也是个问题。” “我们派人看着高振不就好了,只要他出城接引铁骑,那令牌就一定带着身上。”陈冠道及时献策。 “这个是,但高振又该如何。” “应该由百姓来决定高振的死活。”洪烨这时说道。 马怀易点点头,转念一想,堂中又有谁能上的了房监视得了高振呢?当他目光瞥到孙亦时便豁然开朗,“孙亦,让你去监视高振如何。” “行。” “这么爽快。” “高振是输赢的关键,为了救萧草姐姐我当然愿意。” 孙亦继续逗着脚边的小窜,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说是逗着玩,但小窜可是下杀心的,身子不停退上飞窜,每当孙亦的把它甩飞都会再次杀来,可孙亦的反应也很快,每次都没让小窜得手。 见孙亦同意,洪烨和陈冠道也都从堂中走出,赶着回去继续操练,时间宝贵无比,自然不想懈怠。 马怀易也跟着回到了校场,指挥着这些人操练起来,当然了,还有一些有志之士早就已经在百姓家中备好了。 老余呢现在正在街上闲逛,他身处西城,走在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因为这边的人基本都知道了作战的事,也都不敢上街,这坑洼的道路上也只有老余一人,走起来自由自在但也有些压抑。 说是闲逛,实则是老余在打探敌情,这黄沙县屁大点地方,地主们的人又能放在哪儿,可老余想错了,这几个时辰下来,老余走过了整个西城,硬是什么都没发现。 本来想离开,老余不知不觉间停在一座写着张府的府邸前,“张府――” 老余没有放过这一家,他趴到府门上,透过这一道缝隙看向里面。 府内只有一人正躺在树下假寐,那人身着黑袍内衬一件白袍,腰间别了一把仪刀,长九寸,刀把占两寸,刀鞘是黑银,老余一眼便看出这刀鞘价值不菲,看上去如此光滑,那刀的材质也不会差,老余看着不禁有些心动。 心动不如行动…… 第21章 歪打正着 老余不是怕事的主,为何,自然是他爱惹事。 这门外,老余看见那仪刀越看越喜欢,心里也直泛痒痒,想着便也不管这么多,巡视了一圈便下定了决心,一把手搭在了门上。 只见老余狠狠将张府府门推开,里面那人闻声抬起头,没有过问,只是一瞪眼,煞气尽显,但也缺了些东西,老余如此想的,也跟着一瞪,他这眼神不比黑袍人煞气足,但却多了霸气以及对他的蔑视! 老余就站在门口指着前面那黑袍人,斜笑道:“小子,眼神够狠,但也只是够狠。我看你也快奔三了,实力也只有三品,就凭你带着这么把好刀,你可保得住?” “前辈,无缘无故还要抢刀,莫不是脸都不要了。” 黑袍人昂起头,露出全部面部,这人长得油头粉面,脸白的和雪一般,便是一张苦瓜脸,却生得一双剑眉英气勃勃。 老余摇摇头,苦笑道:“你这样说,那我便不要脸了,你且把刀匀给我,我是决计不会动你了。” 苦瓜脸不与他说,站起身握刀出鞘,一把仪刀上寒气凛凛,此时已是冬日,天气也不算暖和,甚至有些寒冷,这把仪刀暴露在天地间并未起霜,显得更加亮丽,老余更加觉得这是一把好刀,越是想要抢过来试上一试。 老余手拖着下巴不断摩挲着,而苦瓜脸已经持着仪刀砍了过来,这一刀非常平淡没有运用内力也没有任何暗劲,甚至斩不出任何波澜,老余有些诧异刀的速度和力道,他甚至能给苦瓜脸一巴掌再闪躲。 苦瓜脸被打了一巴掌但并不恼,他完全什么没有用出全力,是别有用意,一刀过后他差不多对老余的实力有了大概估量,依他来看老余的功力与自己差不多,但技艺要高他一些,便越挫越勇。 苦瓜脸没有胆怯,他目光凝聚对着老余狠狠一瞪,似要吓退面前人,旋即一个箭步便冲了过来,刀也被竖在手臂后面,老余看着他攻过来颇为不屑。 “哗!” 仪刀划过长空,一阵破空声响起,顿时间仪刀便横斩而来,刀已挥出,老余只能闪躲,手上没有兵器,也不好与他角力,苦瓜脸如同早已察觉一切,旋转身子再次挥刀丝毫不给喘息的机会。 老余又诧异了,但稍纵即逝,看着寒气凛冽的刀,老余只一个拧身便躲开挥砍。 试了两招,老余也不想和他玩了,顺着苦瓜脸挥刀之势,老余一只手抵在了他的肩上,下一刻便以一个极其轻快的转身到了苦瓜脸身后,手臂也重重捶到了苦瓜脸的后脑勺,只听一声闷响,苦瓜脸就摔了个狗啃泥。 苦瓜脸已然倒地,老余也懒得给他机会,一脚闷响便给他踹晕了,这一脚少说也得睡上一天,老余也不是多坏,当然不能让他自己看到心爱的刀被抢走了,他是何等的心细啊!这都能想得到。 本来他是想取刀了,但转念一想还是做做样子,旋即一脸无辜,“哎呀!这里怎么躺了个人啊~哇~真不巧这刀看起来如此宝贵一定不能让逮人捡走了去,还是由我来保管吧!”演完,老余贼豁豁地把仪刀捡了起来,熟练地就将刀按在了腰间。 老余走出张府后,张符终于从府中走了出来,他扫视一周只有那苦瓜脸躺在地上,便松了口气。 旋即唤了几个下人把苦瓜脸拖了回去,“把他送回给雷家,再派人去追歹徒,越多越好,并把消息扩散,记住追到了也不要动手,自己人。” 老余这边,刚刚走出张府,过了一个转角就与两个巡逻的雷家侍卫撞见了。 这两个人开始追了他很久了,自从进了地主的领地就被这两个家伙纠缠,给老余整的很烦,这次看见了也没心情跟他们玩猫抓耗子,直截了当冲上去两拳就给放倒了。 放倒两个人自然简单,可这声音却大了些,老余这边前脚刚放倒两人,一会儿又跑来十人。 “快!有人擅闯!” “来人!多来些人!把他抓住!” 老余如今功力只有四境,技艺却是厉害,十个不入流的菜鸟自然不在话下,不然他凭什么得封号,还拿什么称为兵主,三两下只凭白手功夫也是随意放倒了。 身为兵主,去过百兵城打出一个封号来,在江湖之间也是倍受推崇的,虽然不如赵山凫那几个守在兵寨已然入圣的老家伙,但兵主在南境中原等地也不是常见的,几乎千人才有一半几率出一位。 原因很简单,天下虽大,但天下每州每城都有官府帮派政交这些势力,天下秘籍功法也都被这些大家雪藏,所以说众多平民草根如果没有机缘,修的一部下乘功法想要翻身都难如登天,更别说什么练成神功,说什么独步武林了,那都是大家之间的明争暗斗。 这些黄龙城雇来的侍卫基本也都是刚刚入门的平民,基础甚至还没有孙亦好,不说别的,就老余如今的实力,百余人还是不在话下。 可他们不知道啊,还在一股脑涌上去想要拿下老余,半个时辰,张府旁的这街上趟了差不多有六十几人,倒下的人都能堆出一座小山,老余站在‘山顶’气喘不已,终究是身体素质差了,不然按老余之前的实力,还可以再战三百回合。 面对老余的还有几十人,他们拿着大刀惶恐不已,不知是该上还是逃,虽然老余累了,但就算这几个全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秉着斩草除根的意思,老余虽累也受累跳了下去,旋即脚步便动了,下一刻就在人群中穿梭起来,而那些人也随着老余的离开倒下了。 这一场打下来,老余只挨了轻微一刀,但这些人显然武德没有太高尚,什么拉手指,咬人,踩脚趾,扯头发……都用上了,这怎么也得算个工伤吧。 老余如此想的,看着满地的人,他淡淡说了一句:“我只是出来闲逛而已,非得搞成这样……” 雷府大院,大堂。 匡别遇被换掉之后,顶替官家职位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的地中海,看起来年纪很大,走一步都在发颤,脸上的肥肉呼之欲出。 他喘着粗气跑上堂,佝着身子,话说一句喘一句:“老,老爷,不好了,有人闯进张府,把李无岳打晕了,而且还把他的刀抢走了,去,去,去抓人的侍卫也全都被打倒了!我们这边损失了唯一一位二品的高手和七十八位不入流高手,老,老爷,怎么办?” 闻言,雷老爷面色顿时变得铁青,他忍着怒火没有发作,但他扶着的桌角已经被捏的变形,“把安插在张府的兵力全部撤回,把张符给抓起来,快去!” 地中海慌张不已,看着雷老爷那张青筋暴起的脸他不敢懈怠,虽然摔倒了也还是快速地站了起来,结果刚跑出去又摔了一跤。 雷老爷顿感心累,铁青的脸渐渐好转,半晌,摇了摇头对着一旁的小娘子轻声道:“随我回房,将府门紧闭,今日不再见人。”说完,他拿起一个烟斗就走了。 “是。”小娘子怯生生应了一句,旋即蜂腰一动,扭着步子就跟了上去,直到对着门口两边的下人挥了挥手,这两个下人才将大堂门关上,然后又将雷府大院府门紧闭。 一切完毕,小娘子柳眉微动,轻笑了一声就跟上了雷老爷,那一双玉腿交替摩挲着,直勾心弦,真不似这西部该有的艳丽。 到了一处房间,雷老爷敲了敲门,待听到一声“进”,方才推开房门对着身后的小娘子摆了摆手,自己随后走了进去。 这一处是间非常漂亮华贵的雅房,屏风将整个房间分割,兴许是白天的缘故,这次里面的人影要清晰许多,也能看到白狼脸的那一双冷厉的眸子了。 这白狼脸为人处世多不多尚且不知,但眸子中的狠辣是少不了的,毕竟来自黄龙城,那里既不富也不穷,人口也不少,比天下城池地界虽小,但也是有三个黄沙县这么多,说来也是西部最富饶的地方,但比起中原以及东境南境那是比都比不了。 人多地少争端也多,自北国战争以后是乱的不得了,近几年也没什么好转,政交官府明争暗斗的,黄龙城的百姓有时还不如黄沙县。 白狼脸不是黄龙城人士,来到这西部边境也不知为何,靠着才识受黄龙城白家的重用。 白家在黄龙城与雷家在黄沙县的地位差不多,除了这些,出身市井的白家手上还有一个翘刀帮,也就是黄龙城的政交, 除此之外雷家其实也是白家的傀儡,白家的手伸的很远,除了在黄沙县有势力,就连另一座县城也有他们的势力,比起黄龙城的官府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狼脸见雷老爷来了,轻晃着头坐了下来,这家伙报忧不报喜,来找自己没好事,白狼脸再抬眼一看他的表情,立马就知道是不好的消息。 “你都知道了吧。”雷老爷从角落处拖出一把木椅子,上面光滑得很,这房间也十分干净,旋即坐了下来,双手环胸,盯着那白狼脸。 白狼脸眉头微皱,冷冷道:“张府的兵都撤出来,张符也不能放过,给他绑回来。” “我当然知道,已经吩咐了。”雷老爷有些气愤,语气也不好。 “接下来,就不要进攻,将所有兵力回撤,分布在交界处,只要解决了令牌的事,雷家就不会输。”白狼脸实在不想与他多费口舌,说完便闭目假寐。 “是这个问题吗?闯到我们地方,打伤了近百人,这还不明显是黄龙侯派来的人,如果说在争夺令牌时,他又插手了,雷家如何取胜。” 白狼脸瞥了一眼雷老爷,摇摇头,“我又没说我不出手。” 雷老爷咧嘴一笑,这下他的心终于定下来了,他可是见过白狼脸出手,以白狼脸的功夫是要比那个李无岳高多了,有了白狼脸许诺的出手,雷老爷自然放心。 又和白狼脸说了些细节,雷老爷就将椅子抬了回去,与白狼脸打了个招呼就出了房。 小娘子一直等在门口,见到雷老爷出来,她扭着蜂腰就靠了过去,雷老爷笑的放荡,一把就将小娘子搂在怀里,坏笑道:“走,回房。” 小娘子娇滴滴的,“讨厌。” 二人就这么离开了去,房内白狼脸看向窗外,眼神逐渐变得冷厉,那种冷厉是刺骨的冰冷,血腥的暴戾,这个眼神与狼形似,冷漠,凶狠,他也算是值得上一个狼顾之名,“哼,尽在我股掌之间,不管是你还是黄龙城的那个,都是蠢货……” …… 天色渐暗了,劳作了一天的百姓也都回到家中,家里有媳妇的也都站在门口盼望,等着一家子能一起吃口饭,打着光棍的也不差,自从不用给地主当苦力之后,这些人回家也能小酌一口酒,幸苦一天也算有个着落。 因为黄沙县百姓的田地都在外面一片绿洲上,所以早出晚归间,百姓们也都习惯了早睡早起,这不,将将亥时百姓也都熄了火烛。 黄沙县各个街道也都重回黑暗,只有西边地主地界还有些火光,这些火光中就有县令府。 高振站在窗边,看着周边人家几乎正在熄灯,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块令牌,接着又转回头看向窗外,眼神冷淡下来… 出了县令府,左右两间房顶两个人影几乎同时动了,随着人影消失,雷府大院,分和堂,都收到了消息。 雷府大院这面,白狼脸抓起一把长剑,带着刚丢失爱刀的李无岳出了府门,跟着他后面几十米远,还有雷老爷早就为他准备好的二十几个侍卫。 分和堂这面,老余腰间配着刚抢来的仪刀,满脸笑意,身后跟着强硬着要去的孙亦,还有马怀易,洪烨和陈冠道,一众五人一同下了牛羊坡向着出城的路走去。 漆黑街上,没有灯火,没有人,安静的很,时不时能听到晚风的声音,除此之外是寂寥无比。 高振一路走着就像个愣头青,到了东城门,看着土砖垒的城墙在夜光下像个高大的巨人,他并没有着急出城,而是站在原地,像是等待着什么。 大约半个时辰,老余一众人都到了城外,在一块巨石后面躲了下来,白狼脸次之,埋伏在了离城门较近的巨石后。 高振等了半个时辰,就像是安心了一样,这才步出了城。 高振一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一道剑光就向着高振的脖颈处刺去,另一方向,一道内力形成的斩击破空斩出。 “乒——”千钧一发之际,斩击将刺出的剑给挡了下来,白狼脸手部受力停了下来,他仔细回忆着刚才的斩击,立马觉得不妙,在他看来,能用出内力形成斩击的人,技艺功力境界都不在他之下。 白狼脸有些不知所措同时有些慌张,旋即看向斩击而来的方向,正是老余! 第22章 争夺 高振劫后余生,赶忙躲到一旁,大口喘着粗气显然他被吓坏了,如今令牌不在身上他必须留在这儿,否则就成了无用之物会被斩草除根。 只有拿令牌谈条件,他才有一线生机,他只能等,看最后会是谁赢,而自己只要顺势而为。 这下便成了分和堂和地主双方的对峙。 “你还会用刀呢,老余。”孙亦看到这把仪刀也是喜欢得不得了,都想上手去摸。 “我们一脉有部棍法,其内涵与刀法类似,以后我自然会教你。”老余收刀入鞘行云流水,旋即手搭在刀把上,神采奕奕。 对面的李无岳就不乐意了,“贼人,还我兵器!”说罢,他一个人持着刀就冲了过来。 老余丝毫不在意,还贱兮兮的说道:“你怎么说话呢,我这刀是捡的,不要血口喷人,小心祸从口出。” “贼人!”李无岳如虎狼似要生吞了老余,他抽刀横斩向老余。 一旁洪烨持着一杆长枪,横在老余面前,一把将李无岳的刀刃拦截,另一边陈冠道一拳就抡了上去,一声闷响过后,李无岳被捶得倒退几步,孙亦也跟了上去补了一脚。 李无岳连连后退干咳,面色难堪,可他依旧不服,还想上前理论,可忽然伸出一只手给他拦了下来,原来是白狼脸悄悄走了上来,通过刚才李无岳与他们的冲突,白狼脸也搞清了些状况。 他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那以一人战七十的那位高手,白狼脸自认为武艺不俗,有些跃跃欲试。 李无岳回过头看向白狼脸,只见白狼脸摇了摇头,眼神冷厉异常,“中间那个交给我,你把旁边几个引开。” “磨蹭!” 老余冷哼一声拔刀而出,行云流水顿时斩出,白狼脸有条不紊,挥剑挡住斩击,只听铁器碰撞声响起。 旋即,老余左右二人,枪戈齐出,一枪锁喉,铁戈封位,李无岳赶忙拔刀,一刀挥出如同圆月挡下进攻。 洪烨陈冠道的攻击虽被接下,但还是默契地继续进攻,枪戈如同两个活人对着李无岳步步紧逼,三人就这么缠打在一起,兵器碰撞,攻,守皆在。 没了这两人干扰,白狼脸提剑再刺,月光下长剑冰冷,更不止他的心冰冷,老余对这刺击有些意外,倒不是技巧如何,是这把剑可是一把好剑。 老余连斩数刀见招拆招,白狼脸的攻势才慢慢减缓,这也并不是技艺上有所差距,老余甚至并未出招,只是一味的挥砍斩击,白狼脸也是试探,剑招从未使出。 兴许是觉得无趣,老余一步横刀向前,拧转全身借力挥砍,本是上方而来的挥砍却立马变向成了横斩,这一下倒是让白狼脸吃了亏。 他的这把剑是没发回防,只好释放出内力将老余这次横斩缓冲一段时间,有了缓冲时间,白狼脸这才出剑将横斩拦了下来。 “乒乒乒——” 铁器碰撞声不断,老余冷哼一声,挥斩不断,对着白狼脸步步紧逼,白狼脸特意与老余拉开距离,这才防下几刀。 “乒乒乓乓”的碰撞声此起彼伏,老余也是越打越兴奋,从开始普通的斩击,再者附加暗劲,随着暗劲愈来愈强大,老余的刀仅仅砍到白狼脸的剑上就让他手发颤,老余感觉到白狼脸挥剑的变化,这才将暗劲收缩。 白狼脸与老余争斗四十几回合不分上下,这时,白狼脸迅速后跳,长剑周旋,在周身环绕,如同鸳鸯回旋,攻守兼备。 老余见状,横刀向下,眼神渐渐变化。 霸道。 孙亦看到的只有这个,他是无法想象平时吊儿郎当的老余也能有如此霸气威严的眼神,这一刻孙亦竟对老余有些崇拜,但转瞬即逝。 孙亦见后面跟来的二十几人冲上前来,便跟着马怀易一起迎了上去。 二十几个人,其中带头冲锋的是一位三品高手,马怀易冲在前面,立马融入人群,一柄长刀在人群中炸开了花,如入无人之境。 这几十人瞬间便被砍到三人,一时间也都慌了神,只能将马怀易团团围住,不敢轻举妄动,此时,孙亦从一旁杀出,滑铲而进,将一人给拽了出来,那人懵逼不已,看着眼前之人也不会心生同情,持着砍刀就向孙亦挥去。 倏地一声,孙亦悄然躲过,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孙亦拧身侧踢就给他踢倒,接着便是一记重踏,闷声如雷给那人直接就晕了去。 解决完一个孙亦又看向马怀易那面,只见马怀易如同猛虎,陷阵不惧,亦敢操刀杀敌,只不过四面八方皆是兵刃,马怀易操作空间实在有限,孙亦见状不得不提快速度。 只好一手揽住一人又将两人拖出,这人群中有人注意到了消失的战友也注意到了孙亦,碍于马怀易人群中扰乱,他们也不敢去管孙亦,只有几个看不起孙亦觉得他好欺负的追了过来。 一下子孙亦就变成了一打五,有了上次的经验,孙亦应对起来也是轻松了些,敏捷地躲过了攻击之后,老余的教诲犹在耳边。 可终究孙亦是个小孩子,虽然能够做到反击,但仅仅一次攻击是无法打倒敌人,孙亦想要补刀,但其他人的攻击却接踵而至,根本顾及不暇。 又是好几个回合,孙亦终于找到机会躲过挥砍,旋即使出一招罗汉腾云,右手上挡拂空而过,每当挥砍袭来便会被挑开去,再而反击,这一招把五人打的不知所措,或攻皆无效,或防皆无视。 孙亦把这一招用的很是熟练,双手攻守转换化解攻势,几个回合下来,那几人便无再战之力。 孙亦趁势出拳,闷声响起便有三人应声倒地,剩下两个人算是认清了孙亦,他们想都没想,扔下刀刃转头就跑。 孙亦也没去追他们,看向马怀易,此时只剩下八人,他们士气大减,被马怀易一个人杀作鸟兽散,孙亦见无事,将目光移至洪烨,陈冠道与李无岳的‘单挑’中。 孙亦想要上前相助,却被马怀易制止了下来,“不要插手,他们可以。” 孙亦点点头,回头看向老余,他还是处于上风,他和白狼脸的差距实在太大,白狼脸整个人都在发抖,只能一味后退和招架,“老余,别玩了,你知道高振在哪儿吗?” “城门后面,别让他跑了。”老余追上白狼脸陡然挥刀,二人越跑越远,身影如同猫捉老鼠,一个意气风发,一个狼狈不堪。 “马叔,城门后。” 孙亦带着已经解决完事端的马怀易往城门跑去,硕大的铁城门已然生锈,它的后面躲着一个怯头怯脑的人。 “高振!”马怀易与孙亦将城门后仅剩的空间堵死,一把就把高振给提溜了起来,“令牌呢!” “在我府上,你们绝对不能杀我,不然你们永远拿不到令牌。”高振冷静得很,其实令牌一开始确实带在他身上,在城外等待半个时辰也不是空穴来风。 “走。” 旋即孙亦和马怀易便跟着高振去拿令牌了。 “咻咻!” 长枪穿风而过,铁戈后出拦腰,李无岳步伐诡异,躲过长枪后又腾转凌空,还未落地便一刀斩下,前方洪烨收枪格挡,后方陈冠道伸手抓其腿,硬生生给李无岳拽了回来。 李无岳凌空无法发力,人被摔在地上,洪烨顺势持枪下刺,陈冠道的铁戈也打了下来。 李无岳顿感不妙,只好将刀架在身前,另一只手撑起些许身子,可一刀终究拦不住两人,陈冠道操戈将刀锁死,洪烨趁势而为抽出长枪,势如破竹。 这杆长枪狠狠刺下,只听一声贯穿声,李无岳的手被直接贯穿,血肉模糊,长枪也被卡在手掌之中,如今他已无任何防守之力,铁戈放出其刀,怒劈而下。 李无岳有些绝望,他已经不顾手掌疼痛,用尽全身气力扭动身子避开铁戈,但他的左手掌几乎被一分为二,只剩下一点血肉连接,他的手臂也被染上鲜血。 通过翻滚李无岳借力起身,刚刚站起甚至双脚还有些不稳,两只大脚就破空踢来。 “砰!” 李无岳吃力顿时被踢的倒飞出去,喷出一口瘀血。 洪烨抖了抖手,长枪横立,如释重负,陈冠道亦是如此,将铁戈横立,二人左右立起兵器,威严尽显,甚有霸气之姿。 “都结束了,我也不玩了。”老余见状横刀向白狼脸走去,“在这西部能够练到技艺四境,不得不说你很天赋!” 老余陡然间斩出一刀,倏地一声,顿时感觉风声大作,刀风呼啸,势不可挡,白狼脸惊恐不已,再次持剑环绕周身,如同鸳鸯缠绵,迅速形成一道隐约能看见的屏障,欲要防御。 却只见仪刀未到,刀风先到。 “呼!” 屏障瞬间崩坏,这一刀快而猛烈,白狼脸长剑碎裂,胸口陡然出现一条血痕,鲜血与碎片一同散落,眼神惊恐间便倒地不起。 老余眼神冰冷收刀入鞘,转身就走,洪烨与陈冠道抬着被打倒的李无岳也跟了上来。 分和堂众人离开后,白狼脸默默爬起,回头看了眼离去的众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寒气仍在,旋即拾起剑柄,落魄地站了起来,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 夜晚过得很快,马怀易也如愿拿到了令牌,一百铁骑认准令牌,老余留在铁骑部队,等待下令进城。 太阳很快升起,耀眼夺目,高高悬挂在天上,从此它将不再‘落下’,百姓日出而作,许多关系好的结伴出城前往绿洲,陆陆续续家中男丁除了加入分和堂的有志之士都去到了绿洲庄稼,黄沙县陷入寂静。 还有大部分人没有田地,依旧被地主占领,每天食不果腹,受到地主打压,这些在城中的百姓被地主用枷锁禁锢,许多人被迫在分和堂成立之后成为仆人,他们都在等待着分和堂,等待着分和堂来救他们。 一晃就到了正午,这个时间段百姓回家吃食,黄沙县便热闹起来。 在牛羊坡上,洪烨和陈冠道各带八十乡勇集结在此,一百六十位乡勇堂众身着布衣在后严阵以待,众人兵器齐全,一队持枪,一队持铁戈,几百号人器宇轩昂,看着天空正挂的太阳,热血燃尽,只为这一时! 马怀易身着轻甲,腰间佩刀,大步流星来到人群之首,孙亦跟在后面,身披轻甲。 马怀易看了眼坡下聚集的百姓,他们退至两边,为分和堂让出一条道路,百姓们的眼神纯朴,都在为分和堂的勇士们祈祷。 “漫天黄沙为你们祝贺!” “愿沙漠之神保佑你们!” “凯旋,一定要凯旋!” …… 马怀易有些心酸,但更多的是气愤,他回头看向众人,眼中带有血丝,“后悔吗?” “前去除祸有何后悔!”洪烨双目无比坚定,大喝道。 “怕吗?” “替百姓申冤有何可怕!”陈冠道跟着大喝。 “你们怕吗!” 分和堂的众人沉默了,说不怕那都是假的,面对生死,谁不是有所顾虑,他们都是回到家乡的有志之士,从前也是在地主手下摸爬滚打过来的,奴性已经根深蒂固,地主们扭曲的脸已经成了阴影,很少人不敢说他们不怕,因为那是谎言。 这时,孙亦看着后面沉默的众人,唏嘘不已,“说得如此多,只不过是去杀鸡宰羊,谁会怕。” 听了孙亦的话,他们被感染了,要知道孙亦只是个孩子,可他却如此坚定,那地主眼里在他们眼中何尝不能是鸡羊,就是杀鸡宰羊,这一次他们要把脊骨挺直了,要把兵刃攥紧了,要把尊严讨回来! “不怕!”所有人都被孙亦感染,昂首挺胸愤怒大吼,挺直的脊背是他们久久未曾拥有的尊严。 马怀易眼泛泪光,可他还是那么坚定,他再次问道:“你们害怕?你们的声音不够!我在问你们,你们害怕吗!” 面对这样的话,众人刻在骨子里的奴性已经被洗涤,沉睡已久的血性被重新唤醒。 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百号人目中只剩烈日,高举兵器,咆哮道:“不怕!!!” 马怀易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来,拔出长刀直指远处如季酒楼,“今日便是你我杀却不公之日!随我一同!进军!翻了这天!!” “哦!!!” 城外。 “来令了。” 老余扔开纸条,手搭在仪刀之上,一跃便上去鬃马,策马扬鞭,“进城!” 百位骑兵策马躯前,铁蹄声震天,风沙扬洋,城门全封,这一战退者,只有一个下场。 死! 第23章 解放 “司马故人呢!” 如季酒楼后方,雷老爷带着五十几号人守在这儿,一旁是那个大腹便便的管家,雷老爷正气愤的质问后者。 “找不见人……” “可恶!人不见了!令牌也不知所踪,天要亡我!传令下去,死守交界处,不能让分和堂的人打进来。”雷老爷怒火中烧,脸白一阵青一阵。 地中海当然不敢怠慢,一溜烟就跑了,就怕雷老爷迁怒于自己。 “死守下去,见到分和堂的人就杀,杀一人我赏一钱,杀百人我赏百钱,若是有人砍下马怀易的人头,我赏白银一两!”雷老爷对着身后的五十几个黑衣侍卫说道,焦急万分。 他们一个个都是为钱而来,听到有提成自然高兴,立马应下,“是!” 雷老爷面色阴沉下来,将手下的事情交代下去,便回到了府上,吩咐着下人收拾东西,可以随时跑路。 此时,老余正带着百号铁骑在黄沙县疾驰,离如季酒楼也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你们去前面最高的酒楼与马怀易会合,我先走一步。”老余驾马转向,驶入一条小巷,他自然是要去杀了雷老爷,团战如何打,他是再清楚不过。 铁骑也都信服老余,其中带头名叫甲邢的男人号令铁骑众兵,挥动铁戈指向如季酒楼,百号人得到指令驾驶铁骑,只听马蹄阵阵向着如季酒楼迅速驶去。 周遭百姓认得老余面孔,知道是他带来的人自然放心,皆退避一旁,周边被百姓清出一条宽宏大道,铁骑重踏,风沙奄奄,一杆大旗顷刻间立起,上方是大大的“蜀”字,震撼人心! 不久,马怀易带领的队伍已经抵达,他们都振奋无比,热血沸腾,铁骑紧随其后来临与其会合,名叫甲邢的男子看着马怀易拱了拱手,“吾等乃蜀地铁骑,特奉蜀湘王前来相助。” 马怀易点了点头,见所有人聚集,挥刀直指如季酒楼,大喝一声,“乡勇兵士!随我踏破如季酒楼,粉碎地主霸权!” “冲杀进去!为了黄沙县!” 洪烨陈冠一同大喝,旋即二人首当其冲,各带三十号人勇猛冲阵,交界处地主们的侍卫已经形成一道防线,皆手持铁戈长枪这类长杆武器,只要有人冲阵,便可凭着攻击距离杀退敌军。 好在两军交界处乃空旷之地,众人也好施展拳脚,只见洪烨持着枪,陈冠道持着铁戈,他们左右配合默契,枪戈如同破阵猛虎,迅速在侍卫中搅出一个口来,分和堂六十位冲阵武者,配合其二位在周边开了花。 顿时间侍卫们的防线被击溃,冲杀出一条道来,这条道是百位冲阵勇士杀出来的!他们都有所感染,不怕死的向前冲锋。 阵虽已破,但侍卫们也都不是善茬,他们在防守过程中也刺杀了不少兵士,并且转换阵型将他们围入阵中。 “不许后退!后退者死!我们一起杀出去!” 兵士陷阵,但志依旧在,侍卫们想要聚拢上去进行绞杀,但乡勇兵士们却奋勇无比,两种兵器枪与戈在阵中挥舞,这一刻他们为了家人为了大家,爆发出的是无与伦比的力量。 可兵器无眼,在阵中终究施展不开,他们用的都是长杆兵器面对敌人的窝聚实在无法有效打击,长枪与铁戈不像大刀,距离近些随意挥砍也能伤人,长枪与铁戈只有头部的刃能对敌人造成打击。 “来人!随我冲进去!” 见状,马怀易亲自带兵五十人前去冲阵!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哀嚎声震天,把侍卫们杀的抱头鼠窜,这百位侍卫都是拿钱办事,哪里来的誓死效忠,只不过是个噱头罢了,只要大势已去,就不会管输赢,只会想要护住自己这条命,这与奋不顾身为了尊严而战的乡勇完全不同。 “敌势已颓,追!” 马怀易见敌军从如季酒楼撤退,不打算放过他们,旋即自己带领铁骑与百位兵士冲进地主宅邸巷子,剩下孙亦带着二十几人冲进了如季酒楼。 “把兵力集结张府后巷,不能再让他们进入了!”雷老爷气得胡乱敲打桌子,下方的地中海已经被吓坏了,什么都不敢说,只好听令跑了出去。 “司马故――!” 雷老爷脸燥如关公脸,像是拿血染了色,不停地怒敲桌子,那木头桌子直接被打成两半,可他还不解气,一脚一个家具哪里会心疼,现在他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像是只疯狗……不是像,而就是。 这时,一个人影翻墙跳入雷府大院,腰间是仪刀,头发银白,一脸笑容便是嘲笑,正是老余。 他在雷府大院四处闲逛,悠闲自得,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此时府中基本无人,也都是剩些仆人家眷,老余转了一圈,看到了不少香艳景象,还是没有找到雷老爷。 回到正门,老余回忆起落下这一间中堂没有寻过,便想当然地走了进去,推开门来,就只听见雷老爷的怒吼,以及砸东西的声音。 老余旁若无人般走了进去,看着眼前的人,反客为主,“你是谁?” 瞥见老余的身影,雷老爷以为是府中下人,便怒火中烧,转过头来怒骂:“你说我是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给我滚!!”说着,便作势要打,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他看到了老余腰间的刀,悬着的手一直打不下来。 老余歪了歪脑袋,问说:“你是地主?” “不是!” 老余根本不信,看他穿的这么华贵,傻子都知道他是地主,“骗子。”话音一落,刀便出鞘,转瞬间,人头也已落地。 雷老爷眼睛都没眨过来,自己就身首异处,这黄沙县高高在上指鹿为马为祸一方的地主在绝对实力面前却也是只蝼蚁,死得如此草率也是他罪有应得。 “多半找错了,杀了个地主,也不亏,下一家……”老余走出中堂,十几个闻声而来的侍卫把他堵了下来。 “啊!” 一阵惨叫响起,赢是必然的,老余也不想徒增杀戮,走时,院子里也就躺着几十个人而已。 出了雷府大院,老余继续往里走,在朱家府门口停了下来,他也懒得多想,一脚踹开大门便走了进去,“这里谁管事!” 府中是些老弱妇孺,老余是有节操的,这些人他是万万不会动的,府中人注意到他腰间的刀也都惶恐不已,妇人带着孩童往后退,后面便走出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 没等那男人多说,老余跑了上去,一刀便将其斩首,旋即走到一旁,问那孩童,“他在府中是干嘛的?” 孩童被母亲覆盖了眼睛,嘴巴也给捂住了,老余又看向妇人,问道:“他是谁?” “……咱家老爷” 妇人瞠目结舌,脸色煞白没有丝毫血色。 得到答案,老余才满意地离开,接着便向着下一家去。 …… 孙亦身后跟着二十几个乡勇登上如季酒楼二楼,可二楼什么都没有,孙亦正要返回,下楼的楼底口便涌现出一堆黑衣带刀侍卫,他们差不多四十几人,看见孙亦等一众乡勇直接就冲杀了上来。 身居高处,孙亦不好施展,只能让身后使长枪铁戈的乡勇守住楼梯口,站在高处居高临下,易守难攻,虽然侍卫们有人数优势,但想要冲上楼去可谓是难上加难。 乡勇们用长枪铁戈对着冲上来的胡乱刺击以及挥砍,侍卫们溃不成军,也不知道哪个傻缺想出来的方法,竟想低处攻上高处,如果人数不能压制对面,那纯属送死。 侍卫们被打的不敢再上楼,已然是破了胆,丧敌胆魄孙亦自然首当其冲,带着乡勇们立即冲下楼去,与士气低落的侍卫们厮杀在了一起。 地主一方大势已去,侍卫们只能抱头鼠窜,属实把孙亦逗乐,嘲笑着这些人狼狈不堪。 但还是失落了些,也不知萧草姐姐被抓去哪了,孙亦不敢耽搁,旋即大喝:“随我去与他们回合!” 说罢,便带着众人出了酒楼,去与马怀易会合,乡勇们也都很听孙亦的话,他们都被孙亦的胆量所折服,仅仅一个孩子就敢上阵杀敌,再加上大胜而归,这让乡勇们大受鼓舞,士气也高昂起来。 在一处巷子,马怀易带着一百位乡勇在这巷子中前进,这条巷子是进入地主府邸的必经之路,想要去一锅端掉地主就必须通过这里。 这条巷子很宽,足矣让四人并肩通过,两面也都是地主家府邸的围墙,两头明亮但渐行渐远间也变得狭窄,最后变得只能两人并肩通过。 乡勇们在巷子众走的难受,士气有些低迷。 忽然―― 巷子头传来马怀易的呼喊,“停足!将围墙拆卸,攻进雷府小院以及候府!” 乡勇们听见能打进地主府邸,也都卯足了劲对这围墙一阵推搡,这地主家的围墙都是用土砖砌的,算不上牢固,再加上年久,这些个不入流的高手三两下便墙倒众人推,给这两面墙给推翻了去。 待烟尘散去,兵士们冲进雷府小院以及候府,看见妇人小孩以及老人会将其打晕,但丑恶的地主都成了刀下亡魂。 “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救了我……” 府中的下人奴仆知道自己得救,感谢了兵士就回去寻找家人,也有十几人想跟这分和堂一起去报仇雪恨,都是被地主给伤害过深的人,满腔怒火必须发泄。 不久,乡勇们也都出来了,大捷而归自然激昂无比,回到了马怀易身边听候差遣却是兴奋不已,其中有一人,对着马怀易问道:“堂主,为何还不前进,我们这就去除掉那些地主,弟兄们早就迫不及待了。” “前面定有埋伏,刚才让你们推墙进院只是为了引来他们,如今还剩下不少人在前面守着。” 马怀易顿了一下,又道:“来十人!跟上我!剩下的人看我手势就立马出来。” 说罢,马怀易身后跟着十几人就出了小巷,小巷外守着六人,马怀易他们不动声色绕到了后方,眼睛一蒙就是一顿暴打。 “谁!” 几个人全都被放倒,马怀易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向巷子里示意他们出来。 这时,侍卫们已经发现了被推倒的围墙,顺着巷子发现了撤退的乡勇,但乡勇们早就离开了巷子,已经跑上了街道。 随着远处传来的马蹄声,马怀易带着乡勇又杀了回来堵住巷子,而巷子的尾部已经被铁骑围堵,侍卫们已经无路可退,他们这一行六十几人知道不可能战胜马怀易便举手投降了。 算来,地主们已经无人可用,剩下百人被张符带来已经与马怀易会合,“张老爷,弃暗投明,很明智的选择。” “马堂主,这是谭家,文家,阖家……家主,一共带来百人,前来投奔马堂主。”张符伸出手与马怀易紧紧相握。 “如此一来,雷家恐怕无人可用!” 马怀易声音洪亮,慷慨激昂,“听我命令,分和堂十人一队扫荡地主府邸!救出百姓!收缴赃款!对地主不要心慈手软,一但发现杀无赦!但是,不可对妇孺老人动手!” “哦!!!” 一个下午下来,乡勇们们都扑了个空,每次攻进地主府邸都被捷足先登,黄沙县十一家地主,家主全都人首分离,马怀易高兴无比。 “哈哈哈…” 夕阳下,马怀易看着众乡勇洋溢的笑脸,发自内心的大声笑了出来。 乡勇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却也跟着笑了起来,朴实无华的笑容这一日在黄沙县络绎不绝。 “马堂主,既然地主已除,那我们便启程返回了。”甲邢摘下头盔,一脸郑重。 马怀易微微欠身拱手,“这次多谢黄龙侯了,大恩不言谢,分和堂定会铭记于心。” 甲邢大笑起来,“哈哈哈…我们是蜀地来的,马堂主,再会吧。” “嗒嗒嗒……”铁骑部队离开了,马蹄声震耳欲聋,震起漫天风沙。 马怀易非常疑惑,但大胜的喜悦很快将其掩盖。 …… 分和堂打响战争的第三天。 分和堂,堂中。 “余老,这次胜利你可是大功臣!”马怀易竖起大拇指狠狠夸奖老余,“不仅解决了一个二流高手,还将一座城的地主都杀光了,厉害。” “应该的,应该的。” 老余丝毫不掩饰喜悦,甚至于有些洋洋得意,还对着孙亦挤眉弄眼,似乎是让他看看自己的师父有多厉害。 “莫不是迷路了,认不到人才将所有地主杀光了。”孙亦一针见血,把老余挤兑的哑口无言。 马怀易也在一旁偷笑,他跟随老余也有三年半载了,对老余的脾性还是略知一二,说几句恭维的话,总比拆穿老余要来的好。 “咳咳,” 老余咳了咳,旋即看向马怀易,“解救出来的百姓,你们如何打算。” “哦,从地主府邸救出的百姓们已经分到了房屋,田地,现在看来一切都好,没有人因为分发问题扯皮,还有救出的窑子里的女子,她们也都分到了田地,如今一家一田,全都由我们分和堂来作分发,主要也是百姓们信得过,对了,应该还有半月黄龙侯就会派新县令来,所以说分和堂也顺理成章成了当地政交。” 说罢马怀易看向孙亦,“孙亦找的那位叫萧草的姑娘与她的姐妹一起承包一块田地,现在看来,她们都很高兴,过得很好。” 孙亦点了点头,他这颗心全是稳住了,虽然没有见到萧草,但他也能感受到,萧草获救的喜悦,有这些孙亦也就高兴了。 “张符带领的九家地主也都离开了黄沙县,我们在雷家还找到了当时提供消息的正义之士,他叫匡别遇,但他却不打招呼就走了,他的身份一直是个迷。” “看来是那天叫我来牛羊坡的那个管家,佩服。” “分和堂刚刚成为政交,虽然有百姓支持,但未来迷茫,余老,何不留下与我一同经营。”马怀易目光忱忱,真挚无比。 “做政交啊――” 老余似乎想到了沧源帮,不禁感慨:“还是小地方好,简简单单,不然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明争暗斗,我着实不喜欢。” 马怀易明白了老余的意思,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余老说的是,这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福气,如今地主被除,百姓安乐,我分和堂能守住这份笑容便知足了。” 马怀易看向天边刚刚升起的鱼肚白,只要看到一丝光亮,便觉得是有意义的,他目光如炬等待着老余的答复。 而老余却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我这就打道回府了!等等……” 第24章 倚东风 “我想找个人,是雷家请来的侍卫,应该成为阶下囚了。”老余还并未转身,便止步,拉住马怀易。 马怀易呵呵一笑,看向守在一边的洪烨,苦笑道:“那洪舵主,就带我们去找找吧。” 洪烨抱拳行礼,随即沉声道:“余老,雷家俘虏都被我们关在堂中柴房,共三十三人,那余老随我一同去。” 片刻,四个人一同来到分和堂中堂前方的一处柴房,这柴房旁边便是伙房,此时正早,生烟滚滚,老余循着香味险些走偏掉进沟里。 “余老,是饿了,待会儿吃了早饭再走吧。”马怀易将老余拉了回来,微笑道。 “不好――” 老余嘴上说如此,但却是在疯狂点头,这把马怀易和孙亦都逗笑了。 “这边就是。” 这时,洪烨停了下来,指着一个幽暗房间,并将木门推开,瞬间灰尘散乱,把孙亦呛的够呛,马怀易和老余倒没事,他们的身体素质还是很强大的,对这些灰尘是会免疫的。 老余拂过灰尘,看向房内,里面堆满了柴火,绑着一堆人,黑漆漆一片,看不清长相,过后,老余将木门关上,小声说道:“你们对这些人怎么打算,这样待他们,如何让他们为你们卖命。” “先苦后甜,给他们绝望,再给希望,这是以前武仝舵主教我的,他们为虎作伥时怎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让他们长长记性。” “随你们。” 老余摆摆手,透过缝隙看向柴房,目光停在了苦瓜脸李无岳身上,“来,过来,就他,把他叫出来。” 洪烨把头凑了过来,锁定李无岳,立即就将他抓了出来,带到了老余面前,“余老,人来了。” 李无岳自落败以后,就被分和堂擒拿作为阶下囚,作为黄龙城来黄沙县谋生的苦命人,随着在黄沙县的雇主雷家溃败,李无岳就算有着一身武艺也无从发挥,没了靠山这些个人,便是没了水的鱼,翻身都难。 “贼人,还我刀来!” 李无岳盯着老余,歇斯底里的吼着,如今他成了无权无势的阶下囚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狗急了也有跳墙的时候! 李无岳被绑住双手双脚,只得凭着膝盖发力往前一拱,伸出头想要咬老余。 “还你。” 老余小退一步,将腰间仪刀扔给了李无岳,并笑道:“刀还给你了,我就想问个问题。” 李无岳眉头忽紧忽松,又抬起头看着老余,老余那‘真诚’的眼神,让李无岳信以为真,踌躇片刻,“……你们必须把我放了,不然我什么都不说。” “放了就放了呗,怀易,你怎么说。”老余看向马怀易。 他不太想放走一个二流高手的战力,但老余都发话了,只管听就是了,老余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旋即发话:“可以。” 洪烨立马就将李无岳松绑,旋即将他扶了起来,李无岳松了松手,有些埋怨但还是说道:“你问吧,我是学艺不精才沦为阶下囚,你救我一命又将刀归还与我,我尽量回答。” 老余咧嘴一笑,指向李无岳狠狠攥在手中的仪刀,“这刀像是中来的,看着铭文像是欧治的工艺,欧治名传天下,号称天工,锻造出的剑皆是天下名剑,夺天六剑,抓星八剑都是出自他手。” “我曾听闻,十年前,他转锻剑为锻刀,造出血淬六刀,这最后一刀,也就是第六刀,也同样是一把仪刀,它的名字无人知晓,因为欧治锻造完这把刀之后,它就失窃了……你的刀莫非是血淬第六刀?”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无岳矢口否认,这把刀事关重大,若是说出,可不是自己能够保住的。 “李姓,皇室姓氏,我不去说你是谁,不傻都知道你什么身份,你说这不是便不是,我是决计不会信。”老余讪讪一笑,连着咄咄逼人,“这把刀是仪刀,刀把如此材质不是西部该有的东西,刀刃……依我看是北国寒铁,刀刃极寒,尽管经过淬炼,还是寒性依旧,这把刀破空轻快,削铁如泥,不是凡品,你一味否认,这东西就……” “你需发誓!这把刀的来历我只与你一人说,不能招摇!”李无岳赶忙堵住老余的嘴,将他带到一旁。 老余举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看似一本正经,实则已经乐开了花,显然他已经得逞了,“好了,你说。” “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对天起誓,便是以人格尊严担保,我相信你定不会将此事乱传,以你这等强者的心性,自然不会失约,不然那与王八它儿子有什么区别……” 老余嘴角一抽,没想到这孙贼竟然如此狠毒,说了如此多的话,防止自己失约,饶是自己真失约了,那不成了他口中的那东西,永远被人瞧不起,这比输给游云龙还难受。 “我说到做到,不用再多说这些了,我是有节操的,不会做小人。” “……”李无岳沉默了一会儿,旋即目光中充满厌恶。 “我是当朝圣上的侄儿,父亲便是欧治,这把刀是他欠我的,也确实是我偷出来的,依你的话,它就是血淬第六刀,精辟!”李无岳拔出仪刀,横立身前,看着这刀目光如炬,同时眼泛泪光。 老余点了点头,旋即笑了,下一刻—— “咔嚓!” 老余对着李无岳脖颈就是一下,顿时就把李无岳给敲晕了,旋即看向远处的马怀易三人,招了招手。 自己将仪刀收了起来,“我说不乱传,又没说不抢……真是把好刀,不过――名字我不喜欢。” “余老,怎么样了。”马怀易跑了过来,看着倒地的李无岳,算是猜到了一二,无非就是余老眼馋,人打晕东西抢了,看了眼老余腰间的刀,马怀易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把他关回去吧,等他醒了就告诉他,刚才闯进来一个逮人,我与那人缠斗数十回合落入下风,刀就被抢走了,我去给他夺回来之后一定归还,记住,说的时候要声情并茂,一定想办法让他信服,我跟你们说……”老余说着哗哗哗的演绎一通,什么搏斗的细节,招式的名称,把马怀易他们几个说的‘差点就信了’。 如果不是目睹了全过程,老余这套说辞没准真能蒙到李无岳。 “懂了,懂了,我懂了余老,等他醒了一定把话带到。”洪烨实在听不下去了,挠了挠后脑勺,苦笑道。 “那我走了,” 老余看向孙亦,“小子,走。” 孙亦点了点头,跟在老余后头,出了分和堂,上了牛羊坡,自然有问题,“老余,这刀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 老余随意应了一声。 “它叫什么?” 老余停了下来,将刀拔出,“它以前的名字不好听,我给他取了个新的名字,叫做――倚东风!” “我大概是猜出这名字的意思了…”孙亦嘿嘿一笑,将手搭在‘倚东风’的刀把上,细细摩挲,感受着它的温度和纹路,“沐浴东境之风,老余,是这样吗?” “就你聪明。” “聪明是天生的!呵呵呵……” 此时,黄龙城,白府。 “白其,你怎么跑回来了。”翘刀帮帮主程呵呵面貌平平,却是看起来凶残无比,他坐在虎皮椅子上,审视着下方跪着的白狼脸,面露不屑。 “黄龙侯请来了一位高手,黄沙县失守,败了。”白狼脸冷汗不停,丝毫不敢直视程呵呵。 “嗯……既然这样,顾及,给他安排下,最好是留在帮派内。”程呵呵眉头一皱,但似乎这并不能影响到他的心情。 闻言,一旁的阴冷男人呵呵笑了下,旋即开口:“帮主,帮内并不缺人,要不将他招去古阳县吧,那边正是缺人。” “去办吧。”程呵呵冷笑一声,不屑一顾。 “是。” 看着帮主那张不急不躁的脸,白狼脸腹诽道:“笑吧,笑吧,看你以后还笑不笑的出来,古阳县也不会是你的了,蠢货。” …… 接下来的日子,孙亦和老余在窟洞中度过,孙亦在这半个月里将那本《獒足踢云功》修炼至小成。 一双劲足,蹬云踏空,能够飞身半空两米多,还能在空中踏步,只不过以孙亦的腿力只能够走几步。 不过,半个月来,孙亦的内力已经变得非常充沛,加上藏阳提气功的藏阳之法,孙亦的内力异常庞大,拳脚招式,破空有风,威力十足,他虽然还维持在一境没有再往上修炼拳法,但他的实力已经能媲美寻常三流高手。 当然了,孙亦在老余严苛的要求下,如今他练功有余,便会修身养性,功力也在突破边缘,只需等待技艺有成,二者合一,效果会比强行增长实力更上一层楼。 中原武夫,东境兵客,一个主肉身,一个主技艺,这样修炼速度自然是最快的,但是对比修炼二者的高手而言是要弱不少。 在江湖中,不管是中原的五长,还是东境兵圣,都是二者兼修的强者,功力技艺境界一同进步,实力便逐渐稳固,一次提升也会有质的飞跃。 江湖中如此修炼的武夫,没有良师或者上乘秘籍,恐怕会弄巧成拙,导致境界未提升,实力弱小,在江湖中无法存活。 这是江湖市井的常态,他们没有好的背景权势,全靠自己,修炼,努力,不然就是投靠大家族成为门客,还有加入帮派,加入兵寨,才会有上乘功法以及技巧可学。 但大多数没有天赋修炼到一定境界没有被大家看上,只能在江湖中摸索,寻找机缘,或者为大家卖命,这些人也就是杂散,帮助雷家的这些侍卫大多是在黄龙城内迫于白家淫威,想要立功加入家族成为门客,否则像他们这种人在江湖中很难生存。 黄沙县这天迎来了新的县令,名叫黄阳,是黄龙侯的亲信,派来管理黄沙县。 马怀易已经见过黄阳,他有些阴狠,但要比高振靠谱多了,面对分和堂也是非常尊敬,这也代表分和堂政交这个位置目前是没人威胁,也预示着黄龙候短时间内对分和堂没有非分之想,不会将分和堂逼至那等不可开交的境地,马怀易也算是心安。 经过政交与县令的双重经营,黄沙县很快回到了正轨,百姓有了田,便务农,因为黄沙县只有一半人是农民,其他人家里有些小钱便开饭馆,卖东西,半年下来,百姓也算过得和乐。 “奶奶的!你小子别跑!” 窟洞外,孙亦带着‘倚东风’跑了出来,看着手中长刀,眼神里都是喜爱,但还是惊恐万分,因为后面是杀气腾腾的老余。 “你就让我用下嘛!” “劳资数三声!” 下一刻,孙亦就带着倚东风还了回来,“好好的,怎么还急了呢。老余,不是我说你,脾气要养,你不说过嘛脾气丑在江湖中很有可能影响生死,下次别这样了,要改。” “学我说话?我说的话那是对弱者的约束,我不是弱者。” 老余一脸踢到了孙亦腹部,要不是他会藏阳提气功,这一脚怕是得一口老血来化解。 孙亦缓缓站起身,走了回来。 “覆海拳与剔骨拳你练的怎样了?”老余将刀别回腰间,手搭在上面,神气十足。 “都有所小成,综合技巧下来都达到一境了…我说老余,这都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才让我学习二境技艺。”孙亦白了眼老余。 “别急,还剩万象拳法,这拳法是我棍法一脉的主要,在武学中,功法招式都分个主修和副修,前面几个拳法皆只能副修,而万象拳法有其他六分支的精髓,是最适合作为主修的。” 老余继续说道:“就像气功,你现在主修‘藏阳提气功’,轻功你主修‘獒足踢云功’,而拳法,便是万象拳,万象拳拳招包罗万象,可攻可守,可歼敌要害,又能周身无敌,乃是我们一脉最强最实用的拳法乃至棍法。” 孙亦听其说得神乎其神,但也得看实际上,毕竟覆海拳和剔骨拳,老余也是这样说的,说辞都没怎么变,就改了几个词。 孙亦嘴角一抽,“老余,说得如此多,你何时教我。” “咕噜从马怀易那儿飞了回来,让我去一趟,说是谁想见我,等我回来再说吧。” 说罢,老余跨着大步就走,“你和那老鼠玩吧,让他别吃我土豆。” 后方,孙亦将小窜放在手中,小声说道:“小窜,等会儿就让你吃到饱……” 黄沙县,城门。 原来用土砖磊的变成了用土砖砌的墙,这墙用糯米粘连,变得更加牢固,看起来更加坚硬稳固。 在城墙下一个高脖男人骑着鬃马等待,他身穿官服,头戴官帽,正是黄沙县县令黄阳! 此时正值夏季,黄阳顶着太阳,足矣看出对老余的重视。 他此次前来,便是来看看分和堂与雷家一战的最大功臣,技艺六境的老余,那可是稀罕人。 而他黄阳的一旁则是同样骑着鬃马的马怀易。 “怀易老哥,你所说的那位余老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黄阳望着远处黄沙,忽然问说。 马怀易闻言等了一下,才道:“余老这个人,很不正经,但特别靠谱,虽然看起来有点猥琐,但却是个正义之士,他虽然看起来可能对什么事都不关心,但都会默默记住,并解决,当然,余老的实力才是主要的,他是功力技艺双六境的高手,大师一个,不过因为一些事,经脉被毁,肉身也跟着一落千丈,不过以余老技艺六境的实力还是很强的。” “咳咳。” 二人鬃马下,老余带着斗笠将面部遮掩,听了马怀易的话他差点一个趔趄,“马怀易,什么叫有点猥琐……” 第25章 万象拳法 “余老,你何时到的!” 马怀易翻身下马,震惊之余是怕祸从口出,让老余听见了就给得罪了。 “有点猥琐?”老余就盯着马怀易,什么表情都没有,但这也能让他在大热天里马上汗流浃背。 “余老,我都是说着玩的,还是要以实物为主,你看看你,你哪里长的猥琐了,明明就是天下妇女之友,帅的一塌糊涂。”马怀易谄媚道。 “好好说,请你发自内心的说话。”老余根本不去在看马怀易,说话间,还一直指向自己。 马怀易立马会意,把自己平生所学到过的所有好话都说了一遍,老余才打正眼去看他,嘴角也在逐渐上扬,接着变得猖狂,“以后少说假话,说实话适合你。” “找我来,到底是干嘛,在信中也不说明白。”老余瞥了马怀易一眼,旋即看向依然坐在马上的黄阳,“你就是新县令,看着还行,就是比我还差些。” “这次找余老来,主要是想招揽您,加入官府,届时如果有什么事能够互相帮衬。” 黄阳翻身下马,对余老十分尊敬,算是给足了面子。 “就这小事。” 老余夺过马怀易腰间的水壶,猛地灌了一口,“畅快!帮官家也是比帮公家好些,帮你们全是众望所归,只不过,这俸禄怎么算,是不是应该给我结一结。” “哈哈哈,余老是明白人,一年官府愿意出十二两银子,府上有现银,也可以换作他物,例如刀剑兵器,就看余老如何选择。” 闻言,老余讪讪一笑,戴起斗笠,“我走了,你们把一半银子给我送过来,剩下一半帮我买点吃食,够一年便可,对了,我不来就别找我。”说罢,老余转身就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黄沙中。 待老余不见,马怀易和黄阳重新上马,目视着老余离开的方向,马怀易说道:“黄县令余老洒脱惯了,你见谅。” “没事,黄龙城内翘刀帮已经开始施压了,一点银子就能够获得一个高手的支持,也算是值了。” 黄阳策马转身,淡淡道:“黄龙城注定要乱,翘刀帮忍不下去,接下来几年,就是明争暗斗,可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唉……” 艳阳高照,正巧处在中间。 老余回到窟洞外,一眼便看到了在练拳的孙亦,如今的孙亦技艺以及功力还都维持在一境,只能算是个不入流的武夫,而功力正处在突破边缘,技艺在他的摸索下,自己也已经学会了一种发力方式。 二境技艺一共需要掌握两种发力方式,一是,以内力为引介的发力方式,二是,以顺发的力道,便是寸劲,其中顺发力道最为强悍的便是寸拳,毫厘之间,寸发强劲,孙亦自己便学会了寸劲,力道可穿碎石。 “寸拳打空气是没用的,如果要练寸劲,就打些木头,石头什么的。” 老余走进窟洞,将腰间倚东风放下,旋即又走了出去,“你最好休息一会儿,我要教你新东西了。” 孙亦听到有新东西学,赶忙跑了下来,已经跃跃欲试了,“老余,尽管教,我一眼便学会!” “装什么!你还差的远呢!”老余狠狠拍了下他的额头,他差点后仰摔过去。 “你可看好了,还是和上次一样,一天就给你演示一次。” 老余站稳了去,接着全身发力,双拳如游龙般在半空游离,路数诡异,飘忽不定,拳风在周身旋腾,渐渐形成一道透明屏障,屏障就是气流,不断的向上喷涌,下一瞬,老余双手腾转轰然打出,只听破空声,站在老余身旁孙亦,忽然感受到猛烈的风拂过脸颊,无形却那般有力! “万象拳,只有一招,华丰祖师爷称它为——万象天易!此招有前中后之分,前招便是‘游龙护象’,双手游离护周天镜象,是起手式,中招乃‘倒反天罡’,规整气息,以内力为引,也有阴阳二级的说法,不断变化,是为最后的出劲而作铺垫的转换势。 这后招可分化,不管是拳脚,还是掌肘,如何变化皆可,万象拳的主要就在于这后招的万象变化,在战斗中变化路数多,就代表占了先机,你学一招顶别人十几套拳法,这就是万象拳的主旨。” 老余顿了一下,“覆海拳以及剔骨拳都没有教你心法,作为主修拳法,万象拳需要辅以心法修炼,心法,就两个字——变化!” “万象拳不能一尘不变,你不要以为,万象拳只有后招可以变化,其实前招以及中招都可以变化…呵呵,慢慢练吧,这拳法很难。”老余笑了笑,看着眼前似懂非懂的孙亦,他便知道了,这小子想要学会还早着呢。 “等等,老余。” 孙亦眉头苦皱,跟便秘了似的,“后招叫什么?” “轮回万化!” 老余的手在空中漂浮,就像鱼儿在水中,这一切似乎都在提醒着孙亦。 就像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想怎样就怎样,拳招的变化也亦是如此,拳不走所规路数,拳只凭感觉只凭时机,万象拳的主旨也就是如此,看人下菜碟儿,变化不在于多样,而在于适合! 鱼儿在水中也只会选择最适合的方法游动,不会有鱼想着要倒着逆流,人也会顺应时局,怎样才能安身立命,倒行逆施者永远都是败者,意思浅显易懂。 孙亦却没能看懂老余的提醒,十分茫然,他虽然悟不得其中心法,但还是懂得,拳法不管怎样,都得练。 孙亦如此想的,便开始想着老余方才的动作,开始制心一处专心练拳。 他尽可能的将双拳放松,学着老余那般在半空游离出拳,他很快就找到了感觉,‘游龙护象’在他手上很是轻快,施展这招完全没有负担,是鱼儿在水中那般自由的,双拳在半空中也是如此自由,只孙亦一个想法,双拳就会改变,向着他所想而去变化。 到了此处孙亦又会去想老余的招式,跟着老余所打的拳路走,渐渐的思想就被禁锢了,一天下来,孙亦只是一味追着老余出招的脚步,完全没有万象拳变化二字的感觉。 就像一成不变的所有事物,你想着如此,但又怕失误又怕过错,也只能一味的去抄袭去走别人的路,那样的路,别人走着合适,自己恐怕会失衡,就像是过独木桥,别人可能是个拐子所以过得是走得就很晃悠,人家是早已习惯,而依葫芦画瓢的正常人只会坠崖。 老余在窟洞里看得清清楚楚,有那么一刻孙亦是达到了万象拳变化二字的要求,只稍加引导孙亦便可悟到,但武学是靠自己。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孙亦只有靠自己才能真正变强,引导也许会让他的思想更加根深蒂固,自己悟得了,才算是悟到了,他人插一脚,不叫悟,只能算是传。 说实话,老余也不觉得自己将万象拳悟透彻了,因为万象之意便是包罗万象,万象拳之中的万象每个人理解不同,不同的理解便促成了不同的道,老余只得静静等待,等待孙亦悟出自己的道,心法的作用就在于此,变化二字也就是如此。 将心法悟得透彻,才能打破桎梏,打破棍法一脉的历史,成七境,乃至于更高,这是棍客一脉以华丰传下来的道理,不管是何时,万象就是万象,不是将自己悟得的一点皮毛永远传承下去,将后辈的思想禁锢,这才是华丰祖师爷传下来的道理,老余今天算是看明白了。 仅仅是将万象拳传承下去,老余的心境又发生了改变,他感觉自己似乎有所进步。 他站起来在洞内,开始自己的修行,还是那招‘万象天易’,却和老余第一次施展的不同,他越打越起劲,索性沉浸其中,感受拳法的路数,并将它变化,形成新的拳路…… 外面的孙亦也忘我的修炼,不知过了多久,已经到了翌日早上,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老余和孙亦已然打了整整一夜,孙亦走了进来鼻涕挂在脸上却不知道,打着哈欠看着老余的黑眼圈,咧嘴一笑,“老余,你失眠啊?” “咕~” 肚子叫的声音,把孙亦拉回现实,他也不好去打搅忘我的老余,自己准备了些吃食,就跑上高坡平地继续自行练拳了。 “呼!呼!呼!” 破空声阵阵,孙亦打完一招万象天易,三个分招都让他用的行云流水,有了第一天的熟悉,孙亦对万象天易用的也算流畅,按他来说,差不多半个月就可以将万象拳练到一境水准。 孙亦停了下来,感概道:“覆海拳要练力量,剔骨拳要记穴位,万象拳只学招式,倒不如说是最简单的拳法,这拳法仅仅一招,老余却把它说的神乎其神,既然老余如此说,心法恐怕才是主要——变化……” 孙亦沉吟不语,心里只剩变化二字,虽然想着变化,但不管是‘游龙护象’还是‘倒反天罡’都是遵循着老余的方法,到了最后一式,孙亦停了下来,终究是害怕自己画蛇添足只敢学习老余的方法,一招下来人不人鬼不鬼的。 孙亦感觉自己的手脚像是被禁锢,想要变化,又害怕被老余骂作画蛇添足多此一举,老余倒是很乐意看到孙亦的拳招有所变化,但孙亦始终跨不出这一步。 到了正午,孙亦停了下来,练拳练得没有感觉,一时想着变化一时想着固步自封老余,让他有点左右矛盾,那颗心始终坚定不下来。 “没想到看那小子打拳,竟让我差点突破至七境,万象之道,道之境,如果强行突破,内力消耗,功力会再次下跌,终究是命,没法。” 老余打了个哈欠,毫不在意躺回草垫上,“管他的,东西都给教他了,那便看我以后有没有机会了。” 这时,孙亦走了进来,“老余,指点指点我吧。” “万象拳说难不难,本来就比较简单,还想要走捷径,完全没有可能。” 老余眼睛睁开一只,一下就看到了孙亦那惆怅的脸,“有点郁闷也是正常,我猜猜,是两种想法不知道该偏向哪一个?我就四个字,爱咋咋地!” “我让你指点我做菜。”孙亦偷笑一声,我稍微试探一下,你就沉不住气了。 不过,这也确定了,老余这家伙是不管了,是要放养,不会多说多教什么,一切只能靠自己来参悟。 孙亦倒没觉得有什么,本来老余之前也没有指点过什么,也只有刚开始修炼罗汉拳时比较上心,覆海拳和剔骨拳全靠孙亦自己练和记。 “死鸭子嘴硬。” 老余坐起来白了眼孙亦,“他们还没来送菜,也就两个土豆了,自己煮了或者烤了吃吧。” “你不吃?” “啧。”老余摇了摇头,倒头就睡。 而孙亦已经生起了火,这季节柴火干,生火也容易,接近一年的相处,老余的脾性他是知道的,说不吃,等会儿香味儿出来了,第一个就是他老余。 “哧哧――” 火焰温度升高,架在上面的土豆受到全方面烧烤,不一会儿就出了香味,土豆已经被烧成了黑炭,但孙亦一将他剥开,就是冒着热气金黄的土豆。 孙亦大口吃了起来,香味肆溢,飘到了老余鼻子里,“你是不是把我盐给放了!” “放了盐就是好吃,喷香!”孙亦十分嘚瑟,咬下一大口,还故意吧唧嘴。 “臭小子!只剩最后一点了还吃,你最好别跑!”老余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孙亦则已经拿起两个烤土豆跑了出去,一溜烟就没了影。 老余追了出去,向右追去,跟着孙亦上了高坡平地,老余这几十年的功力,刚到就把孙亦给按住了,一把将土豆抢了过来,结果只剩下烤成炭的皮了。 “从马怀易那儿顺来的盐,我都舍不得吃,喝酒的时候烤点东西才吃一次,剩下三次的量,你全吃了!”老余面红如枣。 “屁话!你两天喝一次酒,一袋的盐全让你吃了,我还没吃多少呢。”孙亦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嘴里还冒着热气,旋即抬起头看向老余,只觉得大事不妙,撒丫子就跑了。 老余坐在原地,面色慢慢恢复平静,“就踹你一脚!再跑,给你屁股撅两半!” “说话算话!” 孙亦深吸一口气,藏阳提气功发动,接着跑了回来,扎起马步,迎接着审判。 “砰!” 老余双手搭在孙亦肩上,虎口发力将孙亦按下,紧接着一记膝顶,直接给孙亦干吐了去。 “老余,打人还用招的,你顶我丹田了!呕~”孙亦虽然不疼,但胃里却在翻滚,“藏阳提气的气都给顶散了!”说罢,孙亦还回来一脚,这一脚孙亦用尽了全力,对老余还是有点伤害。 “嘿――” 老余意味深长的笑了,这不刚好有理由再打一次‘沙包’了嘛,算是释放释放压力。 “你别过来!” 夜晚,孙亦已经吐的有些虚脱了,而老余为了打孙亦,却是不慎从高坡平地摔了下去,鼻血喷涌。 “你看,你又急了,摔了吧!”孙亦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但还是在嘲笑老余。 老余拍了下孙亦,冷冷道:“要不是你朝我扔石头,我会摔下去?甚至鼻子着地。” 闻言,孙亦则笑了,“我是怕你掉下去掉的太慢了,摔不狠!嘿嘿。”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这么对你父亲,生怕我摔不死?” 老余阴沉着脸,你可真是尊师重道,和我以前一样! “你不是武夫嘛,你不是封号兵主嘛,还能摔死?” 第26章 四季轮换 翌日。 老余起了个大早,在洞外等待着黄阳派人送来俸禄,孙亦则还在草垫上睡觉。 正值夏季,太阳也升起的早,刚刚卯时,在冬季还是黑着的时候呢,如今却明亮得很,艳阳初升天下即亮,今日晴朗,蓝天白云让人心旷神怡。 远处,人影稀疏,大概六七人正往这边赶,老余瞅见便知道是送俸禄的来了。 不多时,两个老奴领着五个拉车壮汉来到了老余跟前,他们对待老余很是尊敬,两个老汉其中之一将手中的布袋塞给了老余,笑道:“余老,这是买完东西剩下的银子,后面的拉车是羊肉十斤,鸡鸭肉共十斤,还有土豆豆角蔬菜共十五斤,足够余老一年的量。” “嗯。” 老余点了点头,拉车的几个人便将东西给抬了进去,“对了,明天让你们县令给我送点盐。” “好。” 老奴微微欠身,便指挥着众人返回。 看着远去众人,老余搓了搓手,笑嘻嘻地回了窟洞,“有肉有菜有盐,在中原的日子恐怕都没这儿好!” 窟洞内,几大袋吃食几乎把窟洞左边给堆满,老余在其面前嗅了嗅一眼就锁定了装羊肉的袋子,解开麻绳,什么羊蝎子,羊排骨,羊胸脯……应有尽有,看着这些东西,老余没多想直接架锅烧火。 等他们送东西等了两个时辰,肚子都饿了,早上也就随便吃点,老余也就煮了点羊肉和土豆,简简单单对付了一口。 “……什么味道?嗯?老余!又吃独食!”孙亦一转头就看到了胡吃海塞的老余,他那满嘴的油光,和地上一堆的排骨,全是罪证! 他着急翻下了草垫,差点摔了一跤,揭开锅盖,里面却只剩下汤了,“这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是啊,作为父亲,我得以身试毒,很明显,这肉里有毒,越吃越想吃,我都停不下来,幸亏没让你吃到,不然中毒了怎么办。”老余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我也要吃!” 孙亦转头看向一旁的袋子,那装羊肉的袋子,羊肉还露在外面,他被饥饿冲昏了头脑,一个起跳就飞扑了过去。 还好老余反应快,给孙亦踹了出去,强行让其练功,“那东西有毒,怎么还不听呢,看你这么激动,这么有活力,我陪你练会儿。”说着,老余把孙亦抓住拖上了高坡平地,不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 “不吃就不吃,又往我丹田上踢。”孙亦嘀咕着,白了眼老余。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万象拳!”老余大脚一跺,响亮非凡,脚边尘土皆飞扬四散,他也一反常态脸色板了下来,威严尽显,不似从前吊儿郎当。 孙亦再次看到这副表情,他知道这个表情一出现,老东西就不开玩笑了。 正想着,孙亦的头就被重重拍了下,“愣着干什么!” 孙亦面色凝重,接着深呼吸一口气,想要展现出最好的状态,让老余刮目相看。 “呼~” 双手自然下垂,紧接着猛然发力,双手漂浮于半空,如游龙般游离,拳风渐渐形成,在周身筑起气浪屏障。 “砰!” 双手轰然打出,破空而来!恰有破开天空之势,这一拳孙亦很满意,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已经在等待着老余的夸奖。 “呼~” 孙亦吐气收势,气沉丹田,腹诽道:“别吝啬,快夸我吧。”同时还傲娇的昂起头。 “啧,继续练吧。” 老余淡淡说了一句,又变回了原来那个不正经的样子,“不到中午别回来奥。” 孙亦沉默了,并且满脸黑线,我打的这么好就一句“啧”,这嘲讽伤害太大了,同时他也在思考自己刚才到底有什么不足,拳风?拳路?力道?还是发劲? 纵观一切,孙亦觉得刚才打的那一套很是完美,但老余的意思又到底是什么,既没说自己差,也没说好,孙亦不免觉得是他在搞针对。 但一切也不会空穴来风,孙亦还是选择继续练拳,虽然知道老余不让他回去一定是吃独食,也已经无所谓了。 日子在修炼中度过,虽然并不是没日没夜的修炼,但孙亦还是很刻苦的,每天对万象拳的精进,气功的修炼,轻功的修炼。 一年下来―― 藏阳提气功已经达到二层,寻常可以提升藏阳之量,这功法一共十二层,直到顶尖便可做到内力无限,当然了,修炼到顶尖的,这么久以来也只有创造这套功法的人。 而獒足踢云功孙亦还停留在一层,因为獒足踢云功一共就只有五层,只要练成便可脚踏云踢空漂浮,更别说第五层,那都可以靠着内力双脚互踩上天。 拳法这五套,万象,覆海,剔骨,罗汉,徐林,都让孙亦练得游刃有余,掌握寸劲,其技艺离二境已经不远了,只是差那临门一脚罢了。 除了这些,孙亦对自身的力量掌控也更强了,原来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屁孩已经变得坚毅无比,不管是力气的掌控还是内力的掌控,他都使用的炉火纯青。 随着经脉全开,他的内力也是异常海量,对身体的滋养已经让他拥有了十八岁少年的体质,加上每天的锻练,孙亦甚至可以与成年武夫掰掰手腕。 技艺,内力,肉身,三相都有了显着提升,真的只差那临门一脚,二境技艺之后便能马上达到二境功力。 成果十分显着。 虽然说的如此简单,但三门功法和人身三相一齐修炼,难度可谓相当的大,因为都属于不同功法不同的修炼方法,孙亦就必须分心修炼,很难投入到其中之一,老余也就开始让他分季度修炼这功法以及人身三相。 四季轮换一场,汗水也不知道流了多少,孙亦的实力增长也很快,一年时间,实力逐渐就触碰到了普通三流高手的门槛。 秋天。 孙亦在窟洞顶上盘膝而坐修炼着气功‘藏阳提气’,老余躺在草垫上目视着沙漠,放空自己,已经入了秋季,气候变化,又开始冷了。 遥想他第一次见孙亦孙亦也是这个季节,一晃两年了,二人的情义自然深厚,两个没有血缘的人,互相成为各自最重要的亲人。 孙亦修炼着却是打起了盹。 “别偷懒!” 老余在下方接待着送来的粮食,上一年的粮食早已吃完,便通知黄阳送东西过来了。 “余老,我们就先回去了。”几个壮汉和老余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冬天。 孙亦长高了许多,已经差不多有了五尺高(差不多1.6米),面容也长开了,朗目疏眉,一脸正气,颧骨低鼻梁高,双眼炯炯有神,天生的覆舟唇,看起来随时都不高兴,整个人说不上特别帅,但也超出了平常水平。 至于老余,依旧一头银白长发,倒是眼角的褶子多了些,其他变化不大,猥琐也没减少。 已经冬天,时过境迁窟洞似乎被扩大了些,多了一处放酒坛的空间,那里可是老余的天堂。 此时,孙亦正修炼轻功,在酒坛上覆海翻云,他每跳一步,老余的心都在打颤,生怕孙亦给酒坛踢翻了。 “你别给我在这里练!滚下来!” 春天。 孙亦在高坡平地上练着万象拳,拳风呼呼,如今他已经将万象拳修至一境,‘游龙护象’‘倒反天罡’‘轮回万化’都让孙亦使得得心应手,问题也还是那个—— 孙亦只是效仿着老余施展招式,万象拳本该千变万化,万象天易的三招也应该各有变化,孙亦这样练,没有结合一丝心法奥义,完全是自觉如此地依葫芦画瓢,如此长远不得。 老余也一直没有纠正他,万象拳只能靠自己去悟,经过言传的万象拳不是真正的万象拳,靠口头主动的提醒,那个人就永远无法跳出舒适圈,只会盲目听从,没有丝毫己见。 窟洞内,老余掌着勺在锅中搅拌,锅中是正在提炼的猪油,满满一锅的油渣和一锅的油,滋滋作响,香气扑鼻, 老余用手将香气揽回,口水差点流了出来,这日子,可真有盼头! “老余,你有偷吃呢!” 时间过去的很快。 四季轮换,又到了夏天。 这天天气很好,气候平静无风无尘,沙坑村村民停止了农作,已经在歇息了。 这个夏天不知怎的是出奇的炎热,在这高原上也不可避免,每天都是阳炎驻日,风沙也小,阳光根本遮不住。 此时,孙亦依然在高坡平地上,已经汗流浃背,双手游离,飘忽不定,到此他停了下来,口中嘀嘀咕咕:“这么久了,一年时间才将万象拳练到一境,可第一次施展的那种自在的感觉却再没有感觉到,总感觉我自己是错的……” “不管了,吃饭。” 孙亦摆了摆手也不去想这事,直接就回了窟洞,“老余,吃什么!” 窟洞内,老余已经在吃土豆了,“一年没去过黄沙县,东西都吃的差不多了,就剩俩土豆了。” 孙亦走来坐了下去,对于吃土豆他倒是没有一点关系,之前吃的也不少,“放盐了吗?” “给你放了点。”老余啃下一大口,指着孙亦的那颗土豆,道:“快点吃,等会儿我带你去趟黄沙县,把钱领了,再去趟黄龙城。” “去黄龙城干什么?” “万象拳练了一年,对着空气打有什么用?带你去黄龙城走一遭,拿了黄阳不少好处,去跟翘刀帮交交手也算是帮他们一把,顺便让你试试看能不能有所感悟。”老余面无表情,木讷的啃着土豆。 孙亦则不以为然,“和你打不就得了。” “哼,你还差的远呢。”老余笑了笑,根本没把孙亦的话当回事,但孙亦却是真的想和他打一场,也不知道是不是沙子吃多了,脑子给胀昏了,一个还未到三流武夫,和自己打,就像一只老鼠想要挑战猛虎一样离谱,简直是蚍蜉撼树。 “还有,你给我把你那只老鼠看好了,本来东西还能吃几天的,结果让他给糟蹋了。” 此时,老余脚边跑过来一只小黑耗子,它似乎是听懂了老余的话,对着老余脚边就撒了一泡尿。 “嗯?” 老余只感觉脚湿湿的,本来穿的就是布鞋,那鼠尿一下子就透过鞋把脚淋得湿漉漉,旋即头低了下去,就看见了已经释放完的小窜,“死耗子!往我脚上撒尿,挑衅是吧!今天老子吃老鼠肉,我真想看看是什么滋味!” 这次不知道小窜听没听懂,但看脸色都知道不妙,小窜它头也不回跑了,钻进洞里,独留老余气得不行! “一泡尿而已,老余消气。”孙亦囫囵般将土豆吃完,旋即去将老余拉住当和事佬。 “消气?我必须给这老鼠一个教训,让他知道我叫什么!”老余已经听不进去什么,这道梁子算是结上了,就算只是老鼠也不行! 过后,老余穿起了一套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劲装,腰间佩着‘倚东风’,头上还带着斗笠,威风极了。 孙亦则穿着一件布衣,外面披了件长袍,这长袍材质不是很好,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本来这长袍是从两年前地主家抢来的,但也穿了这么久了。 这一老一小,穿着得体,看起来神采奕奕,威风尽显,真就人模狗样的… 孙亦现在窟洞外看向黄沙县的方向,眼中若有光,说实话,孙亦还是十分向往着与他人切磋一番,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孙亦竟也有了武夫的骄傲。 不知道是老余的耳溶目染,还是小时候与流珠的童言,不管怎样,武道这条路他是热爱的,踏上这条路今后步入江湖,似乎也有自己想要的一部分,但不管怎样身为武夫尽管都是骄傲的。 下午,师徒二人就去到了黄阳府上,拿到了俸禄,与其寒暄一番报备了行程,就乘着黄阳拨的马车往黄龙城去了。 而小窜和咕噜就被留在了分和堂,孙亦并没有带它们。 马车在沙地行驶,留下风尘荡漾,孙亦坐在马车上眼中闪过光亮,遥想当年,自己还是一无所有,两年时间,变化太多,他看向老余,笑了下,感觉人生中并不再只剩自己一道了。 “你笑什么?”老余看着孙亦莫名其妙的,自己只不过挖了下鼻屎,笑啥…… 第27章 入黄龙 翘刀帮一开始在黄龙城就只是个三流帮派,程帮主的狠人作派却是传遍了整座城,在他手底下就没有不敢杀的人,也没有不敢闹的事! 据说他年幼时是被青牛养大,养成了一身牛的脾气,并且他天生大力,修炼起来也着实快速,仅仅二十出头就已经是三流高手,加上主用的一把翘刀,是把黄龙城帮派都给吓得闻风丧胆。 当时的黄龙城可以说是狠人的天下,只要行事够狠,就会有更多人追捧,程帮主那时正年轻,手下有几个敢打敢拼过命的兄弟,性子也是倔,刀下也沾上了不少人命。 也就因为这倔牛脾气,从不低下头去和官府大家族打交道,在黄龙城也一直是做不起来,成为众矢之的别人的眼中钉,虽然有多人追捧,但经过官府与大家族的打压也慢慢销声匿迹,程帮主还是被官府给逮住了。 没了他翘刀帮在黄龙城消失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没了那狠人的压制,一些地痞又觉得自己行了,开始拉帮结派,没有大的政交威压,黄龙城便是鸡犬不宁。 后来是白家老爷子出手给程呵呵捞了出来,在里面待的这些日子程呵呵的脾气是收敛了不少,面对恩人,他直接给认了做义父,对白老爷子也是殷勤的不行,这白老爷子一直以来都盼望着想有个儿子,谁叫他这一生一共四个孩子,全是女孩儿,程呵呵与他做儿子也是如了他的意,他对这干儿子是喜爱得不行,翘刀帮的复出全仰仗着白家的支持。 程呵呵凭着狠人的作派,很快就把黄龙城这半边片天刻上了名字,便是他程呵呵,成了黄龙城最大的帮派,并且有了白家这道后盾,翘刀帮在黄龙城也是越做越大,官府也被压了一头,翘刀帮在暗箱操作下成了当地政交,黑钱赚的手软,翘刀帮正强盛时,那白老爷子老当益壮又有了喜,恰恰正好是个儿。 这亲生骨肉自然是比义子来的亲热,老年得子的白老爷子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对程呵呵不管不顾,甚至扬言翘刀帮以后也是他这儿子白玉琢的,程呵呵尽管脾气有所收敛,也忍不了将自己的翘刀帮拱手让人,一气之下,软禁了老爷子,白家上下无一人能够接管家业,唯独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身为义子的程呵呵顺利在暗地里接管白家,并且对外界放出消息,说白老爷子患病,将家业代他管理。 程呵呵手中掌着白家的酒楼生意,跟黄龙城布商又是亲家关系,生意越做越大,势力与实力也与日俱增,黄龙城政交翘刀帮遮盖住了这西部荒州的半边天。 …… 此行的目的地是黄家的一处偏院,虽说是偏院,但黄家的地方岂会有寒酸的,这处偏院甚至要比黄沙县最好的雷府还要好。 黄龙城与黄沙县差别不大,也就是大了许多,建筑什么的也都是大相径庭,孙亦甚至觉得自己还在黄沙县。 此时,孙亦和老余顺利进入了黄龙城,黄阳已经将一切安排好,刚一进城就有一个男的上前与老余搭话:“您二位就是余老和孙亦?” 老余闻言摘下斗笠,问道:“你是如何认识我们,而且你又是谁?” “我家老爷是黄莫,是他让我来接您二位的。”那男人始终都是笑脸,老余也并没有觉得他有问题,点点头就和那人走了。 很快,三个人到了城南的一处府邸,府邸没有牌匾,看起来也很久没人住了,府门已经有蜘蛛网了,里面却是干净整洁,一座小院,一个石桌,一颗白榆,一座正房和几座厢房就是他的全部格局。 “还挺大!” 老余手搭在刀柄上,抬头扫视着这座府邸,嘴角微微上扬。 “确实,这比那个县令住的地方还要大!”孙亦咂了咂嘴,感叹道。 “二位满意就好,如果有事的话,这条街走到尽头,就可以看到黄家了,那么二位,我就退下了。”见对方满意,那人微微欠身。 老余点了点头,那人走的也安心,待那人走后,老余跟了上去将府门关上。 回过头,看向还在惊讶的孙亦,老余没好气说道:“又不是来玩的,这里只是让你以后睡个觉,落个脚而已,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走!” 孙亦躺在石桌上,满脸享受,还沉浸在住大府邸的喜悦中,“去干嘛?” “黄龙城里江湖偏门杂家不少,可以用来给你练练手,也只有在与实力相当的人战斗时才能毫无保留的去超越自己的极限,所以我们将会去踢馆!” …… 黄龙城,市井中众多帮派,皆以翘刀帮为首,在市井中也有些满怀希望的年轻人,敢打敢拼,在市井中闯出不小的名声。 其中名声最为大噪的是山贼帮,致力于培养山贼,其帮主是西蜀人,那边多山,所以他一直扬言要成为山贼王,帮派的弟兄也都是老家带过来的,想要吸纳人才,再回西蜀当山贼。 在市井中是脚踢小刀帮拳打多龙帮,以土匪一般的做法在这一带已经属于是顶流了,当然了,这些在市井中称霸的,背后是有势力的,而这山贼帮背后的支持者就是翘刀帮,政交压制这些小帮派,相当于这嚣张的山贼帮也只是翘刀帮的下属。 老余是从黄阳那儿得知的消息,黄阳想要借老余的手给翘刀帮一个下马威,老余也无所谓,反正是历练孙亦,只要不弱他都不会拒绝。 最终,老余接下了这件事,这些帮派,都是翘刀帮手下的打手,就当顺手讨贼了,历练时帮黄龙侯清清场,也不枉拿了这么多俸禄。 很快,孙亦和老余到了山贼帮,山贼帮的领地是两座府邸连在一起的一个大院,因为打通了围墙,这座院子显得十分宽广宏大。 老余看着院子,一阵无语,这一个二流帮派都能住这么大的地方,而自己好歹一个兵主也就屁大点地方,就算是背后有政交撑腰也不应该。 “咚咚咚。” 孙亦敲响府门,却传来了一个不和善的声音:“滚!!” 孙亦一下子懵了,看向老余,只为得到一个答案,“老余,我怕我会待会控制不住自己。” “看你自己。” 只见老余面无表情,二话不说对着府门就是一脚。 “砰!” 一脚下去大门化作两块大木板倒飞进院内,劲风还在呼啸直到飘到一个大汉脸上,除了山贼帮帮主以外,里面还有几个闻声而来的壮汉,皆面露不善,手中拿着家伙事,看着这两个破门而入找茬的。 “你丫的活够了!敢踹我山贼帮的门!是不是找不清自己拉的粪了!丫的来这里撒泼!找屎!”被风震到的大汉是副帮主,他拿着大砍刀一眼大一眼小,气焰嚣张跋扈,跟没挨过打似的,挑衅的看着面前二人。 “丫的一没妈孩子,一没儿老头,至亲死光了,不去给烧纸,来这儿求死来了!” “哥哥我乐于助人,兄弟伙们,我去帮帮他们!去下面团聚!” “等会儿啊,帮人前得拿报酬啊!” 三个大汉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嘴快的那师徒二人都插不上话,他们目露凶光看着孙亦师徒二人,以为是送上门了钱财,却不知自己却成了待宰的羔羊! 说罢,刚刚叫嚣着要帮助孙亦的那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走了过来,步子走的很大很响,想要吓吓孙亦,可孙亦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老余。” 老余目光冷厉,完全把对面的话当作放屁,左右耳朵只出不进,他看了眼孙亦点了点头。 “老头,自己把身上钱交出来,要是我自己强的话,知道东边那田吗?你就要和它融为一体了!”虎背大汉笑的狂妄,在他眼里只是一个老头和一个削微高点的小孩,完全是自己分分钟一只手就能捏死的虫子。 殊不知下一秒,虎背男人身体就传来一声闷响,后面的男人根本没当回事,以为是那老头挨了拳头。 结果,不出六秒,虎背男人的身体就开始摇晃,旋即“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双眼翻白,嘴角有呕吐物。 “真烦。” 孙亦抖了抖手,把手上的呕吐物从容的擦到老余身上,“老余,他的骨头好硬,确实和平时不一样。” “你小子!” 老余看了眼被擦到身上的呕吐物,狠狠给了孙亦一脚,好在孙亦会藏阳提气,倒飞的不是很远便停了下来,“下次再往我身上蹭,给你往粪水里泡三天!” “王猛!” 副帮主上前将刚才的虎背男人托起,一眼就看见了他腹部,衣服都被打穿了,留下一个深深的拳印,“帮主,一拳就……晕了。” 闻言,较为精瘦的帮主脸色难看,缓缓站起身,“俩人儿,跑嘞点儿来撒泼,我劝你们赶紧爬,小心翘刀帮夹你们嘞毛居。” “老余?” 孙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指向吴起问道。 老余点了点头,默默转过身来到门口,不断张望为孙亦放哨。 “想死忙了!” 精瘦帮主抽出旁边大汉的大刀,三步化一步直奔孙亦,只见他手腕用力,刀便跟着立马转向横劈。 “哗!” 破空声传来,孙亦却依旧平静,等待着大刀砍来。 这时,刀已达到脖颈,孙亦微微后仰轻松避开,旋即拧身抓住精瘦男人的手腕,狠狠一拉! 吴起失重时利用大刀将身体支撑,转而就是一刀,本以为这一刀必中无疑,然而,孙亦早就已经来到他的侧身,转瞬,罗汉腾云顷刻打出。 “哐哐!” 孙亦这两拳,拳拳到肉,打的精瘦男人已经有些颤抖,可孙亦的攻击可不会停下,他也不会有任何仁慈。 拳出有风! 一记寸拳打出劲风不止,顿时间,都不听闷响,精瘦男人就口吐鲜血,腹部遭到击打,身上的肉还在打颤,下一刻就已经倒了下去,与虎背男人惨状相同! “帮主!” 后面,两个大汉见帮主倒下,心已经凉了半截,但还是对一旁的副帮主信心满满。 孙亦看着倒飞的精瘦男人,揉了揉手腕,又继续摩拳擦掌向着大小眼的副帮主和另外两个大汉走去,“哥哥们,你们能不能把人都叫出来,让我再练练手。” “嚣张!” 大小眼没有丝毫胆怯,提起大刀就冲了上去,他一直觉得自己和精瘦男人实力差不多,而他会输完全是因为他掉以轻心,自然觉得自己能够打得过孙亦。 “嘭嘭!”然而,几声闷响过后,孙亦前面便又躺下了一个人。 “副帮主!” 后面,两个大汉已经心如死灰,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不免有些冷汗直流,疯狂倒退生怕被孙亦挨到。 老余目睹了所有战斗,如今他有些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小子,走吧,下一家。” 孙亦将被打晕的三个人叠在了一起,还很有成就感,“老余,这里还有人,或许他们中还有很强的。” “帮主和副帮主都输了,没有更强的了。” “他刚骂你。” 老余忽然眉头一皱。 “呼——”转瞬间便到了那两人身前,随意两下甚至没听到闷响,那两个人便双眼翻白倒了下去。 “走吧。” 老余不屑的冷哼一声,旋即转身离开。 待孙亦师徒二人离开,精瘦男人从人堆中爬了出来,同时把还在一旁的大小眼给打了起来,“那两个人也太狠了,必须要告诉程爷,他妈的让他给我们报仇。”说着,他的眼中竟流出悔恨的泪水。 “大哥!我不想当山贼了,咱们回家吧。”大小眼一改嚣张的态度,在吴起面前暴露了本相跟个小孩似的,委屈极了,那双大手还在揩着眼泪。 “走的时候怎么说的,不成为山贼王绝不回去,老子这样子回去不是让人笑话嘛!我啷个不想回家嘛――”吴起一把鼻涕一把泪,若不是小弟在面前,他也想好好哭一场啊…… 一天时间,孙亦连战三个帮派,消息已经传进了程呵呵的耳朵里―― “帮主,有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把咱们手底下的山贼帮,剩狗帮和打狗帮的帮主和副帮主都挑了,你说俺是不是该去看看。”说话的是丁山,乃是翘刀帮的副帮主,是程呵呵出道以来就跟随的过命弟兄,二人的关系可以说是比亲人还要亲,就差成为爱人了。 “你刚回来不用你操劳,让顾及去就是了。”程呵呵怎么说在黄龙城也是个一手遮半边天的大佬,作为当地地头蛇,在黄龙城已经是半个土皇帝了,两个初生牛犊不知好歹,威胁不到家大业大的他,甚至根本不屑于让丁山去处理他们,完全是脏手。 “山啊――咱兄弟俩多久没一起喝酒了,今天不醉不归,敢不敢!” 丁山点了点头,却一直在想其他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程呵呵了解丁山,知道他的习惯,就算他心不在焉,程呵呵也不生气,并且一把揽过丁山,“你先去府上!我把事都交代下去就过去!” “等等大哥,我若是直接去府上,你家婆娘肯定不让,我还是等你一起。”丁山连忙摆手,一想到那母老虎般的女人,他都在冒冷汗。 “不回我府上,有那母夜叉在安生不得……也好,你等会儿和我一起,咱找个青楼,呵呵呵,等我啊。”程呵呵说完,出了府,来到正堂,他后面跟着阴冷男人顾及。 “老爷,黄龙候又送东西来了。” “拿去喂狗,他黄家我是绝对不会帮的,想要来讨好,哼!门都没有。”程呵呵坐在老爷椅上,满脸阴沉,他坐下后腋下出现一本册子,却看不到名字。 “老爷,恕我直言,黄家还是要帮的,据说是圣上有意发展西部荒州,是派人来视察,我们不帮他,他城主只是有可能当不了,但我们这政交的位置是绝对坐不住。” “我的身后有白家,他的身后有什么?我能凭着自己将翘刀帮做大,也能用白家的关系再次将其他帮派做大,怕他做甚!”程呵呵伸出大手,紧紧握住,似乎黄龙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黄龙候背后也是黄家啊……帮主有自己的考量,我也不多说了,免得帮主你嫌我烦躁。”阴冷男人苦笑一声。 程呵呵阴阴一笑,“知道就好……刚才丁山说的那两个人,你亲自去处理下吧,按照他们的做法,下一个不是枯才门就是申家,安排下去,抓活的回来,如果能让他们成为我们这边的战力是最好的,不行那就斩草除根。”说罢,做出一个杀鸡抹脖的动作…… 第28章 上台就得战 “老余,这东西是啥。” 图煌街,是黄龙城最繁盛的街道,不同于其他街道,这条街道通往黄龙城北边。 曾经京帝派过兵马征讨北国,这条街便是通往西部北方边境的必经之路,这些兵马从此行驶,还带来了很多随行商人,黄龙城有了这些商人的到来和北国战争的到来,黄龙城才逐渐从西部荒凉落后脱列,被黄家建作了一座城池,后来又派人管理,黄龙城才繁盛起来。 这条街可谓是黄龙城人民发家致富的一条街,很多人都觉得在这里做生意可以财源广进,图煌街做大生意的在这里是发家致富了,但很多人做小本生意的却叫了苦,这些商人做到最后是图穷见匕,以商贾的财力,成了大家族,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白家。 后来,官府介入,这条街上大门面卖东西的少了,做小生意的小贩多了,为的就是不让穷的一直穷,富的能越来越富。 黄龙侯的决定很是服众,但慢慢的许多泼皮流氓,仗着背后的帮派,在街上胡乱收保护费日子才难过了些,又有翘刀帮的默许,百姓敢怒不敢言,谁叫这些人背后的那个人姓程。 孙亦和老余此时正在街上闲逛,他们行至一个小贩面前,卖的是稀奇古怪的面具。 孙亦看着古怪的图案,上面是个猴子脸猢狲相,他实在不知才问起老余。 “这上头画的是孙猴子,鼎鼎有名的大圣。”老余将面具拿起,细细摩挲着,想当初他最喜欢的英雄就是这猴子了,可经历了太多,没办法保持初心,只能当个念想了,“老板,这个我拿了,多少钱。” 老板只是个小贩,卖掉小东西营生,不敢怠慢了老余,只老余一开口,小贩便立马回道:“爷,十钱。” “十钱?这么贵,你是拿金子做的?”老余属实被这物价给震惊到了,按理说这边境西部,物价怎么可能如此昂贵,这都比的上中原的物价了,就算是官府税收再高也不应该。 老余心里泛起嘀咕,但还是准备掏钱。 “小本生意,小本生意。”老板苦笑着,不像有假。 “一两银子,这东西我拿走了,给。”老余掏出一两银子摔在小贩的摊子上,傲娇地转头就走。 小贩收下银子,刚一抬头,老余就走掉了老远,“这位爷!真不要找钱啊?” 老余摇了摇头,带着孙亦继续往前走。 他们在街上逛逛停停,直到在一个黄土堆的台基前停下了,这台基显然年岁不大,并且是人为堆叠的,幅度并不大,一脚就能跨上去,上面还躺了个人,正在呼呼大睡。 老余和孙亦本不以为然。 这时,下面有个人走到他耳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旋即那人就站了起来,熟练的走到一旁,用铁棍敲响了铜钟。 “咚咚咚!” 铜钟碰撞声回荡在整个街道,像是在宣告什么。 这时,街上开始人流涌动,听到钟声的小贩们也都来看热闹,一时间人潮鼎沸,大家都挤到一起,在台基下等待着。 台基下的所有人都激动不已,似乎一会儿就要爆发什么事情,看他们的表情,是凑热闹来了,没有丝毫着急害怕,就是看戏。 孙亦看着人多,也想凑个热闹,拉着老余就跟着人群往前走。 “打――!” 敲响铜钟的男人放下手中的铁棍,退下台去,只听他说了一句,下面就走上来一个光头老人。 右面又走上了个光膀子男人,他手持铁锤,目不斜视,一把将手中铁锤重重扔在地上,“哐”的一声,黄土台基的土面就有些凹陷。 老余和孙亦挤到了最前面,一下就看到这老头和男人缠打在一起。 “这都是在干嘛啊?” 老余凑到一旁一个头缠黑布的男人旁,问道。 “哦,这里是比试台,在城中有矛盾的随意动手会被官家逮,只有在这上面才没有关系,有钟哥罩着,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头缠黑布的男人习以为常。 “这上面的人呢?” “这两个人一个是铁匠,另一个老头是枯才门的,是翘刀帮手下的打手。”黑布男人丝毫不忌讳提起翘刀帮,很是爽快的替老余解释了一通。 老余听完,点了点头,倒是没想到这里的民风竟然如此彪悍,真是看谁不爽就能约架,似乎官府还不管,他笑了笑,转头去问缠着黑布的男人,“那你呢?” “我是翘刀帮的。” 此话一出,黑布男人旁边立马变得轻松,一点都不拥挤了,那些百姓宁怨往旁边挤点,都不愿意往黑布男人这边靠。 “哦。” 老余继续观赏着这场缠斗,注意到旁边松散些了,却什么也没说。 台上,二人的实力几乎相差无几,在几次角力下没人能够占的了上风。 两人出拳对打,已经舍弃了防御,只是力量的比拼,他们二人在台上缠斗,看的台下的小孩心潮澎湃,胆子大的就爬了上去,这台基够大,爬上台的孩子也影响不了二人的缠斗,大人们却不想把上面的人惹到,赶忙把自己家的孩子给抓下台基。 一个孩子五六岁的模样,还在台基上逗留,家长也不知在哪儿,刚才的敲钟人看到了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没有把孩子抓下去,那孩子的家长好像也没有跟来,随着孩子离缠斗二人越来越近,竟无人出手阻拦,只是闭着眼,不敢再看。 孙亦看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赶忙抓了抓老余的衣角,“老余!那个孩子!” “去吧。”老余点了点头,却不清楚何等缘故让这些百姓无一人敢上台救人,只觉得气愤。 孙亦得到允许,一只脚都已经跨到台基上了,一旁那个黑布男人,却冷冷一笑,“若上去,便是要战,那些孩子在边上有人拉下去,根本无事,如果再往里走,就是不尊重台上的人,不能回头,不然刚才敲钟的钟哥会找过来算账。” 闻言,孙亦微微愣了一下,但看到孩子还在上面,如果再走过去可能就会被波及,顾不得多想了,孙亦一跃便跨了上去…… 第29章 乞求 周边群众虽然也在对孩子担心,但现在该担心的是孙亦了,黑布男人根本不在意这些,还是双手环胸静静看着。 只是老余有些担忧,他并不担心孙亦打不过这两个,而是那敲钟人,毕竟是他管理着这个台基,看那翘刀帮之人的表情貌似很不好惹。 孙亦在台上被许多双眼睛盯着有些不自在,可慢慢也适应了,那孩子看到孙亦上台,笑呵呵地转过来向孙亦跑去,乖巧得很。 “快下去。”孙亦将孩子揽在怀里,一把给提溜了下去。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缠斗的二人停了下来,一齐看向孙亦,那光头目光尖锐,貌似很是生气,“小子,私自上台,你是瞧不起我们啊!” “胆子真大!”光膀男人转而向孙亦走去,把光头老人晾到了一旁。 那光头老人也过来了,两个人面露不善,是要教训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小鬼。 “先给他打下去,再说我们俩的事。”光膀男人说道。 “好!” 听两人的对话,孙亦明白了,不就是要打架嘛想,孙亦旋即就摆出万象拳的架势,面前的两个人身材魁梧,力量方面都不会不比自己差,让他们打中不会好受。 那只有万象拳这等以柔克刚变化无穷的拳法能够应对,孙亦笑了笑,看着来势汹汹的两人可谓是自信无比。 下一秒,光膀男人立即出拳,拳大如砂锅,把孙亦得视野完全屏蔽,旁边的光头老头也一同出拳,两个人面对一个孩子也自信的很,甚至于只是普通的出拳,他们就感觉胜券在握。 “呼~呼!” 孙亦双手游离,发出破空声,托起两个袭来的铁锅般的拳头,旋即侧步转身,二人的拳头直接打向对方,巧妙绝伦。 群众有些惊呆,但马上就释怀了,想着没点本事又怎么敢上去一打二呢。 “这小子有点本事,老光棍,我们再一起上,他这小身板扛不住。”光膀男人是越挫越勇,并没有因为挨了一拳而泄气。 “你下去,我和他单挑。” 老头松了松下巴,一只手搭在男人身上,发力想要给他推上去。 男人感到力度,立马把手打开,气得爆出家乡话,“爪子,你龟儿连老子都弄不赢,还要跟别个单挑,好大年纪了苕不苕嘛,要弄豆赶快把他整下去,老子还跟你龟儿打耶……” “一个一个来,你又想等会儿,我俩互相残杀吗?是我的拳头打你身上不疼吗?”老头白了眼他,才止住他喋喋不休的西蜀话。 然而孙亦不是个什么讲武德的主,趁对面说话之际,双腿跳着就过来了,接着对那老头就是一正拳,给他打的一个趔趄,险些栽到光膀男的怀里。 秉着老余的理念——趁他病要他命,孙亦跟上大步,身体微侧一发肘击自下而上打向老头下巴,一声闷响过后老头倒飞出去,两颗黄牙带着血沫竟掉在地上。 “你?!” 老头被光膀男接住,他刚想说话,孙亦的手掌就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整个脸,重重往下一按。 老头也不是善茬,刚才是没有反应过来,可这一招他看清了,虽然还是被孙亦抓住了脸,可他的手也已经狠狠握住了孙亦的肩膀,促使孙亦不能发力。 后面的光膀男承受着孙亦发力,用肩膀将老头顶起。 “覆海翻云!” 孙亦抓脸的那只手立马卸力,另一只手顷刻伸出抓住老头光滑的头顶,这一次老头没法伸出手阻止发力,只好将力量都转移到下半身,想要用力量扳回重新站起来。 然而,孙亦按下的手立马卸力,身子也渐渐下压,那卸了力的转而单手一翻,以虎口向上撩起。 老头抵挡不得,只能尽量弯曲腰部,可已经为时已晚,孙亦的手已经将他的下巴撩起,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半月。 “噗!” 老头下巴被重创两次,他躺在台基上,已经开始吐血,本就为数不多的牙齿又少了两颗,他也想不到一个小孩,竟然如此老道,一点武德不讲,连招就没断过,“你娘的,你惹错人了,我可是翘刀帮的!” “你还要打吗?” 孙亦表情冷漠根本不去理会那个老头,一切都是让老余训练出来的,在战斗中孙亦从来不会掉以轻心,喜怒也不会形于色,旋即他目光犀利看向光膀男。 光膀男摇了摇头,他一个干苦力打铁的手上哪来的银子去就医,他还想多吃点肉呢,可不想跟这被打的吐血。 见状,孙亦放松下来,眼神变得澄澈,看向周边,群众们都在为他鼓掌,他笑了笑,直接下了台基回到老余身边。 “走吧。” 老余没有去管群众的眼神,转头直接就走,他身后的孙亦没多说什么,知道这里人多眼杂,马上就追了上去。 离开人群,二人重新回到街上,周边熙熙攘攘的人们哪会去注意他们两个,“覆海翻云用的不错,不过我的建议,刚刚完全没必要用这招,用剔骨的锁穴可能更好,不过结果都是大相径庭,你有自己的判断就行。” “嗯。” 孙亦点了点头,“老余,境界高低能否代表实力强弱。” “好问题。” 老余脸上露出笑容,“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境界高低不能代表实力强弱,但能代表这个人的实力下限。” “实力强弱的决定,有很多因素,轻功,气功,身法,拳法等等,所谓技多不压身,学到的越多,路数就越多,当然学的多但不能精进,也是没用,如果无法判断一个人的实力到底大于你还是小于你,我有一计,看眼睛。” 老余停了下来,脸色冷了下来,随即眼睛一瞪,凝视着孙亦,“你从我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 “自信?”孙亦挠了挠脸颊,丝毫没有领悟到老余的意思。 “第一种,眼神里是血气,因为实力不高,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第二种,眼神里是杀气,处事已深,面对人不抱有幻想,对谁都是提防,第三种,眼神里是冷气,都是混迹江湖的老油条,待人冷漠,不轻易敞开心扉。” 老余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第四种,眼神里是自信,对自己实力自信不已,在江湖中只有身居过高位的人才会有,身居高位能让人信服自然是自信无比,还有第五种,眼神里是深邃的,看不出任何东西,那样的人城府极深,还有就是眼里有光的,那都是未经世事的牛犊,他们的实力一般很弱,就像你一样,这些是我总结出来的,不过一切还是要以实物为主。” 孙亦默默记下了。 他们在大街上无所事事地走着,这时,一个瘦弱男子,抱着个五六岁的孩子跑了过来,并且是直奔老余,没有丝毫偏移和犹豫。 老余转过头,看了眼他们破旧的衣物,和那人抱着的孩子,没有着急走,而是停了下来等了他们会儿。 距离近了些,孙亦看清楚了孩子的样子,正是刚才被他所救的那个孩子,“老余,是刚才台上的孩子。” “我看到了。” 男子跑到老余跟前,额头冷汗直流不已,大口喘着粗气,面容憔悴,他抱着的孩子先是笑了,他那双肉肉的小手不停扒拉着孙亦,“刚才的哥哥,好帅!” 孙亦看着孩子,很是喜欢,听到他叫自己,赶忙还以笑脸,轻轻捏了捏孩子的肉脸。 男子过了好久才缓过气,旋即就将孩子放了下来,“乖,去和哥哥玩。” “嗯!” 孩子点了点头,立马就迈着小碎步往孙亦的方向去。 孙亦也不知道怎么应对孩子,只是带着他到处乱晃,离老余的距离并不会超过太远。 “有什么事吗?”老余不停打量着眼前男子,完全是一个朴素的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江湖中人, 男子面色焦急,他看了眼老余,忽然就流出了泪。 “大爷,求你,求你救救我姐姐!!”男子跪了下来,这一跪突然得很,引得走过的民众芬芬回头,还以为老余把他怎么了呢。 老余并没有阻止男子跪下,一个男人无缘无故对陌生人跪下,放下节操与尊严,在他看来是值得敬畏的,老余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人多眼杂,换个地方……” 老余扫视着周遭总感觉不自在,旋即带着男子离开大街,往暗巷里走去。 待他们离开,有一个头缠黑布的男人也从人群中离开了…… 暗巷里。 “……我叫于泉福,是个木工,我有个姐姐,叫于乐,就在前几天申家找我打造凳椅,他家少爷来到我家,看到了我姐姐,那人色胆包天,在家里就要侵犯我姐姐,我姐夫是个衙役会些武功,方才能把他们打跑了去。” “可就在今天,他们趁我姐夫不在,闯进了家里,光天化日就把我姐姐抢走了,我去报官申冤,无人理我,姐夫也不知道在哪里,我没有办法,方才看到那位小哥身怀绝技,就只好来求二位,救救我姐姐,求求你们了!”说着,于泉福就重重磕了一个头,见老余不说话,他继续磕头,直到已经有血流出来。 “砰!砰!” 于泉福又连续磕了响头,额头都已磕的血红,惨不忍睹,老余静静看着,可这位叫于泉福即便头破血流都没有停下,他终于开口了:“停下!” 刚才老余并不相信眼前的这个男子,但他能够放弃尊严磕头求人,就让老余知道了他说的不假,老余要看的就是他的决心,到他头破血流时,老余已经完全相信了。 老余他混迹江湖多年,养成了很多习惯,面对这样的事,他自然多留了心眼,不过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他完全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着实让他感到惭愧。 “快起来。” 老余一只脚跪了下来,双手托着于泉福的臂膀,慢慢站起,并拿出布匹将于泉福额头的血渍擦去,“饿了没?” 第30章 失望至极,却生勇气 “你静下来,你且告诉我申家,到底是何情况。” 一间饭馆内,老余点了一壶酒,给于泉福倒了些,又将酒壶拉了回来,旋即喝了一大口。 “申家,申家是…是…哎呀!”于泉福想要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随即将老余倒的就一饮而尽,辣的他不停咳嗽。 片刻,他的脸已经红润,扯了扯嗓子,这才说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申家和白家关系很大,没有人敢招惹他们,就连官府都不肯接壤,我的姐姐被抓走,我没办法,我只能求您了。” “你凭什么觉得我就敢招惹申家?”老余瞥了其一眼。 “因为我见过你,你进城时我就见过你一次,接你们的那个人是我姐夫的头儿,我也见过,当时我看他对你们都毕恭毕敬,我就知道你们一定是比我姐夫还要厉害很多的大人物,刚才我侄儿跑丢了,我找到他时他们说是您救了他,所以我才追过来,求您救救我姐姐吧!” “是谁抓走了你姐姐?”老余问说,面容较为平静。 “就是那个杀千刀的申家则,这个人就是个人渣,在黄龙城强抢民女,殴打老弱病残,无恶不作,就仗着他爹与白家关系亲近!视人为猪狗,被他害过的人不计其数,都被申家用钱和势压了下来!” 酒壮怂人胆,于泉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去,并且声音很大,引得许多食客回头。 老余有些无语,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挺缺心眼的,这种事还敢大声说出来,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你别说话了。” 老余摇了摇头,喊来了掌柜,又点了几个大菜,对着于泉福说道:“吃吧,吃饱了就回去,我只能说我无能为力。”说罢,老余站起身,深深看了眼他后留下银子转身就走。 于泉福还没反应过来,因为他从老余眼神中并没有看到害怕,可老余的话却不停游荡在他耳边,我无能为力… “大爷!为何?” 于泉福双目通红,感觉希望破灭一般,想要去拉住老余,却感觉头晕目眩,身边还有孩子,也不可能丢下他不管,踌躇时老余就已经带着孙亦出了饭馆,连回头都没有回。 于泉福踉跄一步,又坐了下来,看着桌子上的菜,这些菜可是他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不管怎样食物是不能糟蹋了,尽管自己开始哽咽着。 “天儿,吃吧。” 看着已经流口水的孩子,于泉福很是无奈,只好让他吃了,但自己却一口未吃,想着姐姐迟迟在申家不回,心里便已经失望至极―― 不管是对自己,对姐夫,还是对官府,对社会,对世界都让人心寒,失望至极… 但他还有牵挂,想到五岁的侄儿,他的眼里又有了光,不知怎的,他竟变得勇敢,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这一刻他有一种想自己去救人的冲动,心想靠不得别人,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做出一个决定,往往只需要一个念头。 于泉福仅一个念头便把苟且抛之脑后,那是自己的亲人,唯一的亲人,怎能让人玷污,他拍桌而起,无需多说什么只需靠自己。 老余和孙亦往反方向走,又回到了图煌街的黄土台基前,那个敲钟人在散场之后就在台基上呼呼大睡。 从先前黑布男的意思,这台基是上的去下不来,一切仇怨了结全都仰仗着这敲钟人,觉得时间还早,老余着实好奇便要上去问个究竟。 他走上台基去,而孙亦在下面目光炯炯的看着老余,他再清楚不过老余到底要做什么了,老余他可不是个欺软怕硬的主,面对不公他怎么可能无所作为,怎么可能会是无能为力。 想到方才出了饭馆,孙亦问老余为何不帮,老余确是如此说的: “不公是世人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命运,有些人强大有些人孱弱,有些人因为他人原因强大有些人因为自己原因孱弱,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我们不是调节者,只是一个随心的江湖浪客,我既然有能力就会帮,人各有志,帮与不帮都是不该被评判的,即便拒绝了,也没有对错……” “喂!” 老余对着敲钟男的背后轻轻踢了下,那人马上就醒了过来,随着老余站上显眼的台基,已经有些民众聚了过来,也正好如了老余的意,“你们这里了私仇是什么规矩?” 敲钟男回头一瞥,道:“只要你把人带上台就行,要怎么都没人管,在台上打死了都没关系,但事后报复,我管不着。” “谁都行?” “嗯。” “你能处理。” “嗯。 “你说话管用。” 兴许是那人觉得烦了,转过头狠狠瞪了眼老余。 老余笑了笑,没再多问,因为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不似鼠辈,旋即老余走下台,又看到了上次的那个黑布男人,“你知道申家怎么走吗?” 此言一出,那些围过来的群众都大吃一惊,整合刚才老余的言论,很多人都猜到了老余到底要干嘛,申家干过些什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人们肆意猜想着,生怕事情闹不大。 “图煌街走到头,申府两个大字。”黑布男人丝毫不避讳,直接就告诉了老余。 老余点了点头,只身转头就走,孙亦听着群众交头接耳乱传,一时间气不打一出来,转头就悻悻离开。 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没出一会儿这消息就传到了程呵呵耳朵里。 程府。 一个头缠黑布的男人走了进来,旋即摘下黑布向堂内走去,看到程呵呵,立即拱手道:“那两个人去申家了。” “顾及,你去申家守着吧,还有,派人把那个木匠给我抓过来,能用钱了就用钱了,实在不行,灭口,还有通知胡峰。” 程呵呵笑的阴冷,根本就没把一个小木匠放在眼里,也没觉得他一个小木匠请的人有多大本事,但比试台上那位,是他不想招惹的,若是真的让人把申家则抓过去了,申家那赚钱买卖就做不成了。 “是。”阴冷男人顾及微微一笑,他旋即走出厢房,身后还跟着两个刀疤脸。 …… 申家,老余一路上风驰电掣,来的突然来的快速,想要把消息传达给申家的人根本进不去,因为申家已经被申家则锁死了,他可不想被人打搅好事。 “咚咚,咚咚……” 老余敲响府门,久久得不到回应,一旁孙亦已经不耐烦了,“老余,把门踢开吧。” 只见老余摇了摇头将‘倚东风’交到了孙亦手里,接着指向围墙,露出和善的微笑,孙亦会意立马到门口守着去了,很快,老余脚踏地面,一跃翻过围墙落在了申家院内。 申家并不小,除了一间主堂以外,还有十几间厢房,包括伙房柴房,一共十六间房,那申家则在哪儿根本无从得知,如若动静闹大了,让人跑了可就不好了。 想到这儿,老余瞥见一旁的柴房,走了进去,柴房里便只有柴堆的满屋子都是,到现在为止老余还没见到府内一人,他有些庆幸,旋即抱起柴火往府内深处走去。 往里走,老余终于是看到了几个下人,他们在府中走来走去,但几乎是在两个厢房间来回穿梭,看起来忙碌不已。 在一间厢房内,总是能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并且可以听出那人是命令的口吻,必定是身居高位,但从他的口气听来,老余更觉得是一个纨绔子弟。 瞥了一眼那个房间,老余继续抱着柴向前走,这时,一个管事的走过来把他叫住了,“你是干嘛的?” 老余打量了一番管事的,让他装下人口气他是装不出来,只好尽量把声音压低,“是,我是送柴的,伙房那边需要柴。” 此时已经中午,所以管事的并没有怀疑这个生面孔,“好,那快去把柴送过去,小少爷那边洗澡需要人,去的时候把小少爷的鞋子拿进去。”说完,管事的指向了那个人来人往的房间,正是让老余怀疑的那个房间,看来里面的人就是他们口中的小少爷。 老余微微点头,旋即抱着柴往正冒烟的伙房去,很快到了伙房,老余看了眼里面的人,也就一个胖子和两个打下手的侍女,老余放下柴往侍女身边靠,“你好。” 那侍女转过头,看了眼老余,“你是新来的吧。” “哦,是。” “这么大年纪了还来这里干活,你不怕被小少爷气死。” 老余想了想,道:“小少爷怎么会?他难道有什么?” “你不会是别的地方来的吧,小少爷申家则你都没听过,他可是个混世大魔头,不管怎么样,可一定不能惹到他,咱家老爷最宠的就是他了,你要是惹到他了……嗯~”侍女说着还打了个冷颤,好像那申家则多恐怖一般。 “是吗?那好,你们先忙,管事的叫我去给小少爷送鞋。” 老余对着伙房内的所有人打了声招呼,旋即离开了伙房。 “唉~恐怕那个新来的老头,马上就要被骂走了。”掌勺的胖子叹了口气,那两个打下手的侍女也附和一声:“是呀。” 申家则有一头黄发,是营养不良引起的,他是早产儿,发育不良,长大了又厌食,这才搞得头发变黄,不过他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还觉得很酷。 此时,申家则房内,摆着一个大木桶,一头黄发的申家则躺在里面泡着澡,很是享受,“来人,我要出去!” 话一出口,外面就跑进来几个侍女,几个小娘子生的俏,看着已经出了浴并光溜溜的申家则,竟没来由的羞红了脸,她们陆续进了来,手上拿着布就把申家则身上的水珠给擦干净了,另一批捧着衣物,给申家则穿的人模狗样的。 下一批,老余就跟了进来,前面的男仆给申家则穿好了裤子,一个男仆在给他穿裤子时不小心手抖,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申家则就立马大怒,一脚踢在了男仆脸上,“你个狗东西!去你妈的!” 男仆倒在地上,申家则的脚却没有停下,不停蹂躏着男仆,不知多少脚过后,一声碎裂的声音响起,男仆被断子绝孙了,申家则却笑了起来,笑的十分变态,“让他滚!把这狗东西拖出去!滚!” “是。” 其他男仆看着这个被虐的惨绝人寰的人,不禁让冷汗给后背浸湿了。 随着男仆离开,房内只剩下老余一人,他也并不打算装了,拿着步履就丢在了申家则面前,昂起头藐视着他。 “你他妈的!” 申家则哪受过这等气,看着老余那眼神,更加恼了,旋即一只手抡得浑圆,一耳光就了打出来。 他这普通人的巴掌,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道都不及孙亦的十分之一,老余只是依靠本能的反应就躲了过去,并一把将打出的手给抓住了,看着申家则那张跋扈的脸,老余满脸都是厌恶。 “咔!” 老余轻轻一捏,申家则的手腕应声断裂,杀猪般的惨叫响彻申府,“啊!” “你完了!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你敢打我!你必死无疑!”申家则还在叫嚣,在他心里自己的父亲是让他为所欲为的关键,他总觉得自己的父亲能为自己摆平一切,殊不知,他踢到了硬骨头。 “你父亲是谁。” 老余反手一耳屎打了过去,当然了他是收了力的,不然就给他打死了。 一巴掌给申家则打懵了,但他立马变回刚才嚣张态度,“我父亲可是申幸图,哼哼,怕了吧!怕了也没用,我要你死!我要不停的折磨死你!” “什么?”老余不屑一顾。 “啪!” 申家则又挨了一耳光,捂着脸还在嚣张,“你完了!你玩完了,我现在要你全家!要你死全家!” “哼!” 老余冷哼一声,另一只手陡然出现,顿时抓住了申家则的脸,狠狠往墙上按去! 只听“砰”地一声,只一下申家则就头破血流,已然晕了过去。 屋内动静如此之大,管事的已经过来了,他看到自家少爷在老余手里根本不敢言语,当看到少爷被打的晕厥,更是语无伦次,双脚都在打颤就跑了出去,往主堂去了。 老余回头看了眼门口,围满了下人,索性难得隐藏,一只大手抓着申家则那畜牲就往外走,旋即走到对门,一脚踹开。 他早就觉得这里藏了人,不仅是因为刚才下人来回走动,还有这房内有股味道,这股味道老余熟悉的很,正是迷魂香的味道,由此他敢笃定,里面一定是于泉福的姐姐――于乐! 房门被踢开,只见昏暗的房间内,有着一张红色的大床,床上躺着位姑娘,那姑娘已然被迷昏了…… 第31章 拦截 老余走了进去,把那位年轻姑娘给扶了起来,旋即轻轻拍打她的脸,没一会儿人就醒了,“我这是在哪儿?” “你是于乐?”老余问道。 “嗯,你是?”于乐醒了过来,一双眼睛着实好看楚楚可怜,她头脑还是眩晕的,根本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但在这陌生的地方,多少有点不安。 就在这时―― “谁敢拦我——谁敢拦我——” 府外传来巨响,原来是于泉福为了救姐姐带着锯子就只身前来,在他前面的是孙亦,方才在门口孙亦认出了他,便带着一齐打进了府。 他们一路上无人可拦,二人只晓得往府里跑去,很快便看到了围在房外的人群,他们都围在外面等着老余出来,孙亦和于泉福不管这么多,只是在人群中听了个片面,就从人群中挤出。 “谁敢上前!我绝不留情!” 孙亦横着刀拦在上房间的台阶,一步都不打算退让。 于泉福则壮着胆,拿起木锯在空中乱砍,想要把众人吓退,“来啊——来啊——我看谁敢来——” 如此大声响,府中人几乎都出来了,那去报信的管事也带着申家老爷子赶了过来,“怎么回事,你们这些贼人把我儿子怎么了!” 一时间申家上下,不管妻儿老小都聚集到了此地,而老爷子只关注他儿子的安危,“你们胆敢擅闯申府,我儿子要是有个好歹,我绝不饶你们” 这房间内闹出动静,很多下人都围在外面,老爷子一来,这些人才让出一条道,没走几步可申幸图却被孙亦拦住了,“你儿子遭此难是罪有应得!还想上前,我可不答应!往后退!快!” 在自己家里被外人拦住,这申幸图是气得牙都在打颤,加上孙亦的言语刺激,他都只能捂着胸口,不然下一秒可能就会气得吐血。 “来人!来人!把咱家门客找来!敢来申家闹事,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申幸图气得脸色发紫,他狠狠抓着管事的歇斯底里。 恰好此时,老余抓着申家则走了出来。 申家则的脸已经有些血肉模糊,猩红的血液从额头流下,遍布整个面容,如果不说老余手里的是个人,倒挺像个奄奄一息的畜牲。 “你怎么也来了,不怕死吗?”老余走出来看到这么多人并没觉得有什么,但一看到于泉福就有点想骂人,非要跑过来露个脸,真不怕被报复,本来帮他救个人再给他带走什么事都没有了,现在如果不去找黄龙侯,这个傻子被秋后算账是一定的了。 真是能找麻烦! 于泉福闻声回过头,只是注意到了老余身后的女子,便是他那朝夕相处的姐姐,“你没事吧姐姐。” 他三步化两步的跑了上去,与于乐紧紧相拥,泪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一天了!整整一天了! 申家则擅闯民宅,抓走自己至亲,整整一天了无音讯,他的心里是无比的煎熬,更别提那姐夫,连人都找不到,垒起的草垛没有一根草是无辜的,好在他终于是见到了姐姐,于泉福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姐姐!那畜牲没把你怎样吧!” “我自然无事,醒来时便看见这位,是他救了我,应当答谢。”于乐明得事理,也看得懂形势,如今老余将申家则打的半死,自然有他的办法脱身,她不怕出不去,只是担忧,担忧他的弟弟。 “大爷,是我误解您了,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姐姐。”说着,于泉福便要跪,老余却将他拦住,道:“你已跪过我一次,何需再跪,救你姐姐然而是举手之劳,不可再跪。” “请求一跪,感谢一跪,怎能相提并论,大爷救我姐姐,便是救人水火,如若不跪天理难容。” “天理难容,我既不让你跪,就不跪,执意如此,我的情理难容。” “不跪不可,恩人救姐姐不跪不可啊!” 老余实在不想多说,也不打算维持这苦苦经营的高人形象,一下子就破了功,“今天把话放着,你若是跪了,我把你姐姐给放回去,听我的便是,多言做甚?” 二人为这事你一句我一句说着,那下方的申家老爷气得脸胀,看着申家则的惨状哪能不心疼,招呼来了家里门客,与老余言语几句也得不到回应,气的不轻,“上!都给我上!把我儿子抢回来!我必有重赏!” 提到钱,这些门客都有了精神。 那边两人才停止争论,几个门客便提着刀砍来,这黄龙成最常见的便是砍刀,他们用的是普通铁锻造的,坚硬程度怎能与神匠之兵相提并论。 只见老余抽回身子,一把抓住孙亦手中‘倚东风’。 “锵——”顺势拔刀而出,须臾之间便斩出数刀,刀光凛冽,这几刀并未要命,是老余觉得这些门客也不容易,放一命让他们去投其余人家。 “咻咻……”几刀下来,老余收刀入鞘,刀风还在呼啸,让人不寒而栗,这些个门客也都很识相,尽管并未遭受重创也都齐齐倒下。 孙亦看准时机对着剩下两人一人一脚,他用的力度很轻,主要是这两个人聪明,也不想因为这些事丧命,只好装作晕倒。 申家在黄龙城这么多年,手下高手众多,但在这偏远地方,二流高手已经属于顶尖,手下能打得过老余的根本没有,申家几乎是无人可用,那也是应该的,在这偏远地方,能够与老余扳扳手腕的恐怕只有台基上的那人。 申幸图都没看清老余的动作,这些家中的门客就全部倒地,如果没点智商也不可能把家族做大,他是识时务的人,方才他已经派人去翘刀帮请人了,知道不是对手,也只能忍气吞声等着人来。 看着申家则被老余抓着脸就往外拖走,申幸图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急得跳脚。 老余管都不想管这些人渣,直接离开也无人敢拦,回过头瞥了一眼,不禁冷哼一声,他们纯粹是罪有应得,如今的他们何时又想过被害者的感受,咎由自取! “老余,有人来了。” 这时,孙亦停了下来,看到了府外的阴冷男人顾及,他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但却没有丝毫害怕,“老余你先走,我留下拦住他。” “打不过就用轻功跑,过后来台基找我。” 说罢,老余带着于泉福姐弟俩就走,那顾及一头长发阴冷无比,直直站在府门口,笑的阴森,“翘刀帮地盘,请你放人。” 老余冷哼一声,根本没把他当回事,眼睛都未曾扫到过他,就像猛虎对老鼠一样,甚至连个正眼都不会给,这是身为强者骨子里的骄傲。 顾及还不配入他的眼! 顾及抬起头,感受到被轻视,气不打一处来,旋即手下腾出匕首,猛然刺出! “砰砰!” 孙亦骤然就动了,一脚正蹬踢在顾及小臂,转而抓上臂膀另只手抓住顾及的脸,狠狠向下按去,速度极快。 顾及双腿受力弯曲,整个人呈卧倒只剩双脚挺着,随着孙亦越发用力他也干脆松了力,自己全身就被压了下去。 孙亦有些发懵,‘覆海翻云’本该是角力之下出其不意,以虎口打击下颚,但顾及却不按常理出牌,尽然宁怨全身被孙亦按在地上也不支撑角力,这样也只会削微降低损伤,说不上明智,但他绝对是思路轻奇的了。 顾及被孙亦按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便将孙亦踢开,自己翻身站直,根本没感觉到他占了下风。 在二人过招之际,老余已经出了申府,刚出申府两边就窜出两个刀疤脸提刀砍来,出其不意。 却见老余拧身后仰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斩出两刀,他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留手,转眼申家门口便徒增了两条冤魂。 顾及只带来这两人,现如今被孙亦缠上很难脱身,申家府中又无人可靠,全部依托着申幸图,可申幸图晕倒一时间府中人就乱了阵脚。 顾及没法脱身,翘刀帮就得不到消息派不来增援,申家则只要被带上台基就是必死无疑,那么申家与白家的各种见不得人的买卖,可能就会被申幸图全盘拖出,如果激起众怒程呵呵就不好办了。 但程呵呵也不是善茬,在官府那面他是肯定有人的,控制舆论对官府里的内奸不难,即便申幸图为了报复白家说出所有事,那么程呵呵也最多脱层皮,根基庞大,程呵呵的翘刀帮在黄龙城很难除掉,除非这件事是黄龙侯来处理,以他影响力和名声,他那些不人道的生意一定会激起众怒,不过想要越过内奸去与黄龙候通报那是不可能,而且凭程呵呵的心狠手辣,若要背叛那他肯定不会留这个祸患。 说白了申家也只是棋子,没了他申家还有其他家,又不是非他不可,但如果申幸图真的有本事,彻底脱离这条线,而且搭上了黄龙侯,那程呵呵就相当于少了条裤子完全暴露在黄龙侯眼里,所以顾及还在尽力挣脱。 “嘭嘭。”孙亦出拳快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是把顾及当作了旗鼓相当的对手,这次他全身心投入,从未感觉自己的拳头如此的快,先是一招罗汉种地,接上罗汉腾云,把顾及逼的后退,倒不是顾及技不如人,是他在等,等待着孙亦失误。 在比试中,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往往是看机会,谁失误那就代表谁会被压制,甚至会一直被压制到战败,孙亦就是以极快的攻击节凑压制顾及,让他无法反击,如果找不到机会,顾及很有可能会被孙亦的节奏一直压制,直到落败。 孙亦占了上风是不会给他机会,他学的是拳法,剔骨一套中有对人体穴位的打击,他紧握双拳,中指突出像一把钢叉,猛地右晃身体打出,这一拳如同刺出的钢叉直奔脖颈。 顾及闪躲不及,只好用手臂挡下这一击,这一拳孙亦卯足了劲,已经出现破空声,“咔”的一声,顾及的小臂似乎是骨折了,他忍着痛后退一步。 孙亦接着上前,飞身一腿让顾及连连后退,旋即又是几拳砸了上去,顾及忍痛横摆一拳给孙亦打出了鼻血,才稍微减缓攻势。 孙亦揩了揩鼻血,眼神变得犀利,随即一喝:“止涟推漪!” 下一刻,只见他的腰身弯曲,脚下生风猛踏而出,顾及倒是反应了过来,想要挥拳反抗。 孙亦却侧身躲过转而一把抓住顾及,另一只手是往腹部上推,以一种极其刁钻的动作把顾及托起,下一刻,孙亦双手变化,右手勾住顾及的脖子狠狠往下拽,一记膝顶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顾及的腹部。 顾及是毫无防备挨了这一下,等他站稳了,嘴角都涌现出了血迹,连连干呕。 他轻轻咳了咳缓解疼痛,一脚向孙亦踹去,两个人共同后仰,顾及护住手臂翻滚一圈才停下,手中忽然出现匕首,猛然翻起身刺向孙亦。 顾及黑发极长,随着匕首刺出,黑发将匕首刺出路线全然遮挡,孙亦无法清楚匕首的路线,只好侧身躲开,接连三下,顾及只是擦破了孙亦的皮,流出了些许鲜血。 见无果,顾及低着头冷漠的站着,“小子你实力不俗,与其再此与我纠缠,也应该考虑考虑未来,这样吧,放我离开,在这黄龙城你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咱家老爷不会亏待你的。” “是吗?那能教我绝世武功吗?” 顾及面无表情,轻轻摇头。 “那能给我绝世神兵吗?” 顾及继续摇头,“虽然无法满足你这些,但可以给你金钱,给你府邸,给你女人,给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切,老余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聒噪!”孙亦满脸不屑。 “你的实力比不上我,真不考虑考虑吗?”顾及双手一震,两把匕首瞬间从袖口滑出。 孙亦不想再说,即便看到了匕首他也不怕,旋即大步跨去腰身摆动着,一拳轰出,打在顾及身上…… 第32章 豪赌 顾及却纹丝未动,匕首鬼魅般刺出,与孙亦的手臂只有毫厘之差,孙亦有些被吓到了,顾及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并且如此之狠,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危险到来。 匕首已然刺入手臂,好在孙亦没有痛觉,痛感也不会让他的反应变得迟缓,他只是一个念头手臂就猛然发力收回。 转而打出一拳在顾及脸上,可顾及依旧没有反应,孙亦打在他脸上就像打在铁上,和没事人一般。 金钟罩铁布衫。 孙亦忽然想起老余提过的这套少林功法,这套功法是天下最有名的护体硬气功之一,练成此套功法的人,体如钢铁,面对拳打脚踢丝毫无损,甚至连兵器都可能对其无用。 练此功者达到顶尖,可做到罡气护体,配合肉身修炼提升便是肉身入圣,当世有一人‘金刚护法’,境界十境,乃从古至今肉身第一人,甚至连游云龙的攻击都无法伤其分毫。 但这功法应该也只有少林寺中人才能学会,孙亦不免猜测出些许。 顾及有着二境的功力,再配上金钟罩铁布衫,孙亦的攻击自然无法伤其分毫,简直就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而他面对孙亦的攻击,只是冷冷一笑,紧接着又挥动匕首刺去,二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孙亦只好以顾及为踏板跳走,但破绽百出他的小腿不免又被刺伤。 顾及给了他机会做选择,所以并不想再过多浪费时间,用着两把短小的匕首在空中翻舞,鬼魅般地出现在孙亦面前,便是要下死手了。 “金钟罩铁布衫需要用内力护体,只要拖延片刻,一切都不是问题。”孙亦暗道,正不断闪躲着顾及的匕首,焦灼不安。 他修炼藏阳提气功,又有獒足踢云功加持,他的身法步数是十分轻妙,面对顾及的匕首,躲避起来自然轻松,但是内力消耗也是极大,尽管他经过药王洗涤八脉全开,但内力也比不过人家的日积月累。 这一战恐怕就是体力与内力的持久战。 顾及可以察觉到孙亦的内力流失极快,其实他还有些惊讶,眼前的这个小子,年纪可能都未到十八,内力储备竟如此之大,宛如湖泊江河源源不断,即便是自己这样日积月累的庞大内力,看着也有些惊讶。 顾及哪里还有时间顾得上惊讶,只得奋力用匕首刺击挥砍,孙亦也根本没有机会腾出手反击,只得是全力避开突袭而来的攻击。 为了反击往往需要一些代价,孙亦躲开这一次挥砍,他猛地后跳想要拉开距离,但那顾及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紧贴不放,就这么点空档时间,孙亦趁着将双手托起,就像猎人拉弓,随时都要爆发。 顾及有些诧异,这小子竟然放弃防守,全身都是破绽,这完全是送死。 片刻迟疑,匕首没有丝毫偏移刺入孙亦的身体,孙亦只是嘴角一抽,那拉弓的拳头便是浪潮般拍打而出,浪花是一层比一层高,那么孙亦的攻击也是如此,他打出的拳头会借着力转换另一只手快速打出,每一拳都在加速,每一拳都借着力变得更加强力。 “砰砰砰……!” 孙亦拳出如雨,那学会金钟罩铁布衫的顾及也被打的后退,既然是破不了防,那就只好用速度压制。 这招‘浪叠千层’是孙亦最不愿使出的招式,主要是太过消耗体力,一般使出都会让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接二连三的拳头打在顾及身上,迅猛如雨,虽然无法造成伤害,却也把顾及的攻势给暂缓了,孙亦再一次压制住了顾及,但这招结束之后,孙亦恐怕就要力竭了。 显然,孙亦这是在赌,赌的就是顾及和自己谁先力竭。 “砰砰砰……!” 孙亦的拳头都快抡冒烟了,拳头不断借力打出,不断叠加,力度也是愈来愈大,却也只是给顾及造些许皮外伤,孙亦已经有些脱力,双手的酸痛感是他前所未有的,双手简直不听使唤。 “啊——” 孙亦痛苦的嘶吼,他几乎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只是木讷的挥拳借力再挥拳,整整百拳,那阵阵的闷响才停下。 顾及防守交叉的手臂似乎都有些变形,甚至于双手已经麻木,连孙亦停下来都没有感觉到。 孙亦知道他赌输了,现在的他连把手抬起的力气都没有,但发觉到顾及未动,他就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想着便用头撞了过去。 “嘭!”顾及却让孙亦给撞清醒了,他往后微微后退了两步,抖了抖双手,眸子中已经浮现杀意。 孙亦活了十三年还没打过败仗,他自然是不服,但现如今双臂无力,内力殆尽,而顾及却手中持着兵器,这血肉之躯着实是无法与其再作斗争。 如若不跑,怕是要栽在这儿。 想到这儿,孙亦抖了抖身子,决定再拼死斗上一回合,到时若是还无法伤其分毫,那便用所剩无几的内力逃跑。 即便是最狼狈的方式,也不能负了老余的寄望。 “万象!” 孙亦绷紧全身歇斯底里,那已经酸痛的无力的双手,让他以强大的意志力艰难举起。 随即,颤抖的双手游离开始变化,周身的气息变得急躁,慢慢形成一道薄如蝉翼的狭窄屏障,看不真切。 顾及腾转腰身利用其力量奋力将匕首刺出,那破空而来的匕首竟在根本看不到的屏障前稍微顿了下,显然是被屏障卸了一层力度。 即便如此,这要命的匕首也不是开玩笑的,它穿过那层‘屏障’,匕首便只离孙亦不到厘米之间。 哪怕是五境强者也决计躲不过这近在咫尺一击,顾及是这样想的。 却不知,孙亦根本不躲。 本就游离未定的双手忽然托起顾及的手臂,转而一掌打出,破空而来气势恢宏,而匕首也已经刺进了他的臂膀。 “噗嗤!” 不知是刺进臂膀的入肉声,还是被击打的声音,短短刹那,顾及倒飞出去,甚至还拖着丝缕劲风。 周遭空旷安静,这一声如雷贯耳。 而孙亦的左臂已经流满了血,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流血,这血肉之内自然疼痛无比,这血肉之外皮肉之中却已经麻木。 这种感觉很奇特,外面麻木内部疼痛,孙亦不知这是如何的感觉,但是整个左臂已经像在火烧一般,孙亦稍加等待,看着被打飞却呆愣站着的顾及。 此刻,他的内心是踌躇的,双腿发软,双臂打颤,臂膀被刺穿,就连头脑都感觉有些不清醒,如今只剩下这最后的一丝气力。 到底是战! 还是退…… 他竟有犹豫。 战,一举拿下顾及,风风光光地回去。 退,灰溜溜逃跑,那不让老余笑掉大牙。 选项已经很明显了,孙亦从来不是个胆怯的人,他不怕,也不缺乏这拼死战斗的勇气。 他动了,用尽了气力,跑的飞快,飞身而起,即便是利用身体去撞,用那狼狈的方法,他也是用尽了全力。 他的身上似乎飘着丝缕清气,孙亦感觉到前所未有身体的变化,那是他用来逃跑仅剩的内力,却让身体变得通透。 顾及已经疼得咬牙切齿,想动想躲,可孙亦已经冲了过来。 顾及的金钟罩铁布衫显然不够精进,消耗的内力就像流水,尽管他积攒许久,也已经精疲力尽,内力殆尽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孙亦还没撞到他身上,他就已经开始发抖,可能是本能对危险的害怕,也可能是对疼痛的恐惧,两样,无不与孙亦所展现的相对立。 “嘭!” 顾及被撞飞了,孙亦最终是站着的那个人,他笑了,是战胜不相上下的敌人的喜悦,有那么一刻,是觉得这几年的修炼,值了。 顾及倒下了,“你的内力如此庞大,竟与我积累许久的内力相等,莫不是中原而来,那里什么都有,听说有一物,称为药王,吃了就可内力大增。” “中原是怎样的,我没去过。”孙亦将额头的冷汗擦拭,又从顾及身上扯下了一点布绑在了流血的地方。 “我去过中原,一个地方叫西蜀,我去过渝州城,去过凡定寺,在那里学过武功,可惜的是不辞而别,亏欠了大师。” “留这一头长发,就是为了气他,你看着年轻,我们这儿不是你该待的,太乱了,我现在想走都走不掉了。” “如果,你要是去西蜀的话,能不能帮我替虚鳐大师问个好,我叫顾及,就让他不要有一丝顾忌,顾及回不去了。” “离开黄龙城,和那个老头一起,申家则一死,黄龙城就要乱了。”顾及滔滔不绝,不知他是不甘还是如何,这酣畅的打斗让他放下了多年来对同类——人,各种各样的防备,眼前这个少年,让他想到出了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他还不了解这个年轻人,但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就像他不顾一切的这场战斗,很傻,但是顾及很佩服。 孙亦深深看了眼顾及,发现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坏,想来都是背后给的压力,人总会有被强迫的时候,“我尽量,离开,还有去西蜀……” 第33章 抢人 黄龙城东西南北四方,东城有城主府,倾注官差衙役算是官府的势力,北城就是翘刀帮的据点,以及白家的府邸,帮众及其家人大多生活与北,算是政交翘刀帮的势力。 图煌街在中心,台基更是中心的中心,俯视黄龙城的格局,这黄土的台基就是那正中的一点。 此时,城主府。 “胡使司,程帮主约你在图煌街台基一见。”胡峰是黄龙城的从政使司,算是个副城主,官府中只位于黄龙侯之下,权力涉及广泛。 “都说了,来找我隐晦些。”胡峰一嘴八字胡有些不悦,他盯了盯身边的侍卫以及仆从,意思不言而喻,“你刚说什么,再说来我听,方才并未听清。” “我们帮主又要行动了,我是来报信的,胡使司,你快去吧,不然就出人命了。” 胡峰眼珠一转,心虚地看了遍这些黄龙侯的手下,故作焦急,“人命关天的事,可得去看看。你在程呵呵那儿,没被发现吧。” 跑过来禀报的小厮微微一愣,但马上懂了,就是要做给这些人看,“我隐藏的很好,程呵呵没有发现,还是胡使司的办法明智,让我隐藏在程呵呵身边,有事就来,通风报信。”这最后四个字,他说的格外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 “是吗?那是你隐藏的好啊,话说多了,还是快去看看人命关天的事。”胡峰招呼过来一个小厮,带着他就上了马车。 目送胡峰离去,一个穿着盔甲的人狐疑地退到了耳房,他敲响了房门, “翘刀帮来了人通风报信,看似不像胡峰安排的,但感觉有些刻意,侯爷,不去看看?” 耳房内传出咳嗽声,旋即传出一道深沉的声音:“你带人去,情况不对,敲钟,不能让他程呵呵无法无天了。” “是。”长今他是城主府的护院,在侯爷手下做事手上管理着亲卫兵,实力不俗,说罢他应了一声旋即准备出府。 另一边,台基上,敲钟男还在呼呼大睡,他以天为被,以黄土为枕,睡得正香,完全不晓得老余来到跟前。 老余提着昏厥的申家则,好似提着土鸡瓦狗,而他身后就是于泉福,于乐已经先行被老余送到了东城自己的住处,那里有不少人,看似是街上闲逛的平民,实则都是黄龙侯安插的人手。 老余早就知道黄龙侯疑心重,所以也多留了心眼,把她放到那儿,这么多人盯着,也让于泉福安心,自己也安心。 “喂!人带来了,你做得了主吗?”老余手搭在‘倚东风’上,盯着敲钟人,目不转晴。 “……” 半晌,敲钟男才睁开眼,他早就醒了,只是把老余晾在这儿,不想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这么目空一切,“申家的人?呵,谁要报仇?” 老余微微一笑,自顾自走上台基,低着头看着敲钟人,“被他害过的人,不敢报仇,我闲的,管管闲事,那就是我来报仇。” 敲钟人赤裸着上身,只瞥了眼老余便熟练地拿起铁棍,往一旁铜钟砸去。 “咚咚咚……” 钟声回荡在图煌街,余音不止。 与上次一样,很快就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这次,人似乎更多了些,看起人声鼎沸,其中还混入了不少不轨之徒。 他们穿着黑衣,看着极为显眼,老余本以为是普通百姓,但涌来的黑衣人越来越多,很快就占了整整一半,便觉得不对劲了。 他们在人群中极其躁动,并且只要骚乱,把这些普通人都赶到了外围,很多黑衣人都在大声叫喊:“别看了!都别看了!都滚回去!” 百姓们如见瘟神纷纷退避,翘刀帮的臭名如雷贯耳,百姓都不想沾染,自然全都悻悻离开。 “是翘刀帮!” “翘刀帮的贺秋壤,他来了!” “快走吧!” 本是要走,百姓们便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皆满脸惊恐。 这可是程呵呵手下最凶狠的舵主,在黄龙城臭名远扬,下手狠恶,特别是不给人留后路,光家族,他自己就灭了三家,手上还有一个黑窑,这黄龙城少有人不忌惮他。 可惜,杀人做恶都没有人敢指认,官府不敢抓人,一直逍遥法外,又有程呵呵的庇护,谁敢惹他,谁敢动他,普通人看到他跑就完了,以免被他盯上,怕惹自己一身灾。 “老东西,初到黄龙城就敢擅闯申府,你不懂这里面的水有多深,这次我也不波及你的家人,你把申家则放了,砍你几刀,今天的事就了了。”贺秋壤很是嚣张,看上去骨瘦嶙峋,却是精神倍儿棒,在这黄龙城也确实没有什么可让他害怕的,除了程呵呵,因为程呵呵比他更狠。 “把申家则给放了,就把事了了!” “快把人放了,别给自己找麻烦!” “快点的!放人啊!” …… 贺秋壤身后的黑衣人都在叫嚣着,好像老余不把申家则放了真的会死的很惨似的,一个个狐假虎威。 老余对这些威胁根本不理睬,反而看向那赤裸着上身的敲钟人,“该你做主了。” 敲钟人似乎都没当回事,漫不经心地走到老余身前,看向贺秋壤,眼神中全然是漫不经心。 很快,那贺秋壤的脸色就变了,少了几分嚣张跋扈,但也影响不了他那张得瑟的脸,一副无时无刻准备干人一般。 “贺秋壤,你懂我的规矩,不要越线。”敲钟人开口了,语气冰冷没有感情。 “大哥怕你,我是敬你,称你一声钟哥,那申家则是申家的人,管了整个黄龙城的布行,我不可能让申家则被打死,钟哥你还是不要管,大哥怪罪下来,你我都不好。”贺秋壤没有丝毫退让,他虽然还是惧怕敲钟人,但不可能对申家则放任不管。 申家则若是死了,白家和申家的关系可就修复不好了,后面那些麻烦事他也不想看到。 “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我的规矩吗?”敲钟人目如虎,凶狠无比。 “不论如何,申家则我必须带走,我可以不为难这老头。”贺秋壤也不退步。 敲钟人呵呵一笑,旋即回头看向老余,“你的意思呢?” “我已经把申家则带上了台,这个仇我得报。”老余扭过头,意思不言而喻。 “意思很明确了,那就,” 敲钟人抄起铁棍跳下了台基,“打――” “哼!不识好歹!” 贺秋壤气得脸都绿了,从未有人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随我一起抢人!一定给我把申家则抢回来!抢回来了赏百两钱!” “好!” 他身后的弟兄似乎都不怕敲钟人,一股脑想要冲上去,只有贺秋壤停在原地,明显有所忌惮。 “我看谁敢!” 敲钟人将铁棍竖拿狠狠一垛,那声音竟如此洪亮,在场的人一时间都不敢轻举妄动。 “坏我规矩一次,我就杀你翘刀帮一个干部,我的规矩就只有一个,台上我保任何人无恙,台下你皆随意,现在你们现在可以上台,但是上台就必须死!”敲钟人瞪了眼贺秋壤,再加上这话,可不像假的,像是真能干得出来,因为眼神中已经浮现出了杀气! 贺秋壤愣了一下,他知道这话可不假,那人可是真能干出这事,他也真的有这个实力,“那就一个一个上,和他打!这不坏你规矩吧,钟哥…” “孩子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谁是孩子吗?”敲钟人冷哼一声, “那就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了呗。” “……” “干部你杀吧,人我必须带走!”贺秋壤抄起一把铁锹先行一步登上台,以壮士气,“谁把申家则救下来,赏千两钱!” 敲钟人拉住贺秋壤,作出最后警告,“谁敢动那老头,我杀谁!包括你!” “钟哥,你很强,大哥都忌惮你,但双拳终究难敌四手,我这些帮众,你怎么挡?” “你会为你做出的选择后悔的,你大哥也将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盔甲的虎背男人带着一堆官兵来了,他们来势汹汹,很快就把贺秋壤的手下逼退。 “退后!” “都退后!” 这些官兵把黑衣人都给逼退,逐渐形成一道防线,贺秋壤和敲钟人都被拦在了里面。 “官兵?” 贺秋壤左看右看,目光最后停在了右边的一辆马车上,马车帘子被拉开了,里面的人也被看清了,“胡峰。” “唉~这就看到我了。” 胡峰走下马车,带着笑意走了过来,看了眼贺秋壤就对着官兵们说道:“翘刀帮是政交,不用拿着刀指着,像是对面多么黑恶一般,把刀都放下吧。那个贺秋壤,贺舵主,你也让他们把刀放下吧。” “把家伙事都放下。” “是。” 贺秋壤的手下把兵器都给放下了,见状,官兵们也都放下了兵器,场面有所缓和。 局面稳定下来后,胡峰看向贺秋壤以及敲钟人钟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唉~家则,我的小外甥,怎么被打成这样了,贺秋壤,怎么回事啊。” 贺秋壤不想得罪胡峰,还是耐着性子给胡峰说了一通。 “这样啊~那确实是钟哥你不该这样了,人家政交办事你也应该通融通融嘛。” 胡峰皮笑肉不笑,见那敲钟人不理自己,继续说道:“这样吧,你信不过翘刀帮,不想让他们把人带走,你总是信得过官府的吧,把人交给我,我给他带到衙门去,让刘使司亲自判他,我了不包庇,反正只是我家小妾的外甥,也没啥感情。” “人可以带走,得是他们了事以后,我一直都是这个意思。”敲钟人依旧油盐不进,就算是贵为副城主,他也不给丝毫面子。 “啊――这――可不好吧。”胡峰完全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从中和稀泥,没有偏向任何一方。 “油盐不进!”贺秋壤已经烦了,他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都想一铁锹给他放倒。 “这样……打,你随便打,但起码给留条命吧。”胡峰的眉头都快拧作一团,还是在退让。 “打――”敲钟人回头看了眼老余。 先前说“打”老余就一直没动手,是一直在观察着情况,是想看看这敲钟的到底什么个权力实力。 显然,这权力以及实力超过了老余的想象。 胡峰点了点头,凑到贺秋壤耳边小声说道:“你再拖几分钟,找上面那老头的麻烦,我带着我的人换身行头,帮你抢人。”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批,我先走了,既然都说好了,那人一定要给我留口气啊。”胡峰说着又看了眼老余,那眼神是警告。 说罢,胡峰带着他的官兵离开了,在一处拐角拐了进去,进到了个府邸。 暗处,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探出了头,满脸狐疑,手中拿起铁棍,正是长今,“胡使司果然有问题,按侯爷说的,去敲钟!” 第34章 摇身一变 “快去告诉你家帮主,来抢人。”胡峰旁边是方才事先来找他的人,便是翘刀帮的帮众,“让他把手下干部都带来,这面不好解决。” 小厮点了点头,旋即跑出了府。 这府中百来官兵都拥向着胡峰,等待发落,胡峰面有奸险,笑得阴暗,“卸甲,换黑衣,支援贺秋壤,出几人到周边巡视,给我把方圆二里监视住,有人来就通报给我,万不能被抓住把柄。” 百位官兵一齐应下,旋即从屋中取出黑衣,摇身一变成了翘刀帮的帮众,旋即就分两批次出了府,一批身着黑衣的向右往图煌街台基,一批未换面貌的向左前去封锁街道。 “苏萌,吃了吗?” 众人离去,胡峰揽过那个虎背男人,嘘寒问暖。 “吃了。” “我还没吃呢,出了府左边好像有个人,你给我带过来,看他能有什么吃食。”胡峰眼神不怀好意,苏萌立马会意。 官兵们换上黑衣,秒变翘刀帮手下,加入了贺秋壤的对峙,来到图煌街声势立马壮大。 贺秋壤看到人数增加底气又足了些,跋扈自恣,“来!打!那老头我看着你打!你打完,我这下面几百弟兄给你撕碎喽!” “等你发泄完了,呵呵…那你可就遭老罪喽!哈哈。” 贺秋壤的话不留余地,看似是说给老余听的,其实也是说给敲钟人钟哥听的,意思不言而喻,若是钟哥执意要保老余,那么这些人可就不客气了。 “在台上你永远是安全的,不用管他!”钟哥十分不屑,底气十足地把铁棍撂下,狠狠一震,吓退了些缓慢靠近的帮众。 老余根本没理会两个人的对话,那拳头义无反顾还不停留地落在了申家则脸上,只听一声闷响,申家则苟延残喘般。 老余的力气大的很,要不是收了力,这一拳恐怕就给申家则打死了。 “住手!” 贺秋壤把铁锹定在地上,一副要活剥了老余的样子,气愤无比,“你要再敢动他一下,后果自负!” “要不等会儿直接打死!” “还有啊!器官都掏了!” “哼哼!火化之后,骨灰得扬了!” …… 贺秋壤身后的手下都开始叫嚣,甚至越说越起劲,越说越恶心,贺秋壤歪嘴一笑,以为能震慑住老余,却不想烦的老余打申家则的拳头更重了些,差点给申家则鼻子打裂了,这一拳也正好给他打醒了。 申家则刚刚清醒,搞不懂状况,只是传来阵阵剧痛,就开始拼命大喊:“救命啊!” “救命,我让你救命。强抢民女,我让你抢!我这拳头,就是替被你害过的人打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救命?谁都救不了你!”老余一拳接着一拳往申家则脸上抡,一连好几拳,故意收着力就是为了让他吃点苦头,申家则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活脱脱一张血脸,狼狈不堪。 这刚醒的人喊了三个字,转眼间又被打晕了过去。 贺秋壤看得着急,这一拳接着一拳生怕哪一下申家则会扛不下去,申家与白家的关系就不好修复,大哥的计划又怎样进行。 “你这老头,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是你自己找死!”贺秋壤已经忍不了了,抄起铁锹就向老余扔了过去。 铁锹破空飞去,直奔老余。 “乒!” 下一刻,‘倚东风’陡然出鞘,在半空划出一道月牙,铁锹被斩飞出去,倒插在了台基上,清脆的声音还回荡在安静的街道,震慑人心。 老余收刀入鞘,眼神中是不屑与轻蔑,他完全就不想理会贺秋壤,全当是一只狗一直在犬吠,那只狗叫急了咬人了而已。 贺秋壤见状一惊,完全没想到老余有这等武功,他在原地足足愣了两分钟才缓过神。 钟哥看到这一幕也有些震惊。 “笑脸给多了,今天我便要杀了这扁毛畜牲,谁都拦不住我!下头那个说的!”老余横刀立鞘看着贺秋壤,两鬓银白絮絮飘荡,神采奕奕似乎是一种挑衅。 钟哥闻言却愣了,回过头看向老余,感觉自己草率了。 …… “是长今啊,你不在城主府好好当护院总管,跑来这里做甚。” 苏萌把长今压在身下,看似亲昵实则暗地施压,胡峰看到长今完全没有一丝惊讶,像是早就知道长今跟了过来一般。 “侯爷让我来协助你。”长今不卑不亢。 “哪里用你协助我,我已经把事情都摆平了,苏萌,放了他,让他走吧。”胡峰皮笑肉不笑,对着长今摆了摆手。 闻言,长今有些诧异,他咽了口唾沫,心想这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样,一定没安好心,眼下也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得把消息传回去。 那么,办法就只有敲响铜钟,不过他既然放走自己,多待也是徒留,甚至将自己和侯爷置于危险。 “胡使司,你确定这是要放我走?”长今看着皮笑肉不笑的胡峰,竟直接反问。 话落,苏萌这才松开了长今,眼神却是不善。 “那么,胡使司,我就先回去复命了。”长今旋即也就离开了去,没有丝毫停留。 待人离去,虎背熊腰的大汉苏萌十分不解,“使司,为何放他离开,你不怕他把事情说出去。” “侯爷派人家来的,如果回不去的话,他会怀疑谁?”胡峰却是脸色阴冷。 “你……” “对了,他知道的很多,一定留不得,但现在动不得他,等他回去了,给你手下送个信,让他在城主府时把人除掉,做事干净利落些。”没有生人了,胡峰装都不装了,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阴翳无比。 “办事要想着后果,斩草是要除根的。” 胡峰说罢旋即又笑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把申家则抢回来,程呵呵应该也快来了,你不用管我了。” “使司心思缜密,只要使司不把我算计了,我就烧高香了。”苏萌打趣道,旋即便离开了。 胡峰独自坐在了府门口,静候佳音。 北街,一条小巷里是好几间屋舍,这些是平民百姓住的地方,比不上别人的多房大院,只是一间房舍,房梁都过不了两米。 这是大多数百姓的常态,一间房里面囊括了所有生活所需。 市井中烟火气十足,炊烟袅袅,一些老人还会在房屋外面坐着扯闲天,来往的是挑着担的小贩,巷子口也搭着土灶台,上面总是架着几口锅,巷子里的百姓也都只能在外面做饭。 房舍太小巷子太窄,根本没有炒菜的地方,街坊邻居会在饭点来排着队做饭。 李星游母子就住在这里,他们往往是最后一个用灶,吃的也都是从北市买来的卖剩下的菜,每次吃完饭都已经很晚了,李星游的母亲还得织衣,这是他们唯一的营生。 日子很苦,但他们都还很热爱生活,因为他们还在等待一个人回家。 那个人是李星游的父亲,被雇去别处,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本就是逃亡西走,他与母亲相依为命,父亲也有两年没有消息了,生活拮据,但还能凑合。 孙亦本该穿过这条巷子去到中心的图煌街的,可是臂膀血流不止,那用布包着的地方已经被染红,布就像浸在血水中一直是湿润的,终究是扛不住。 孙亦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虽然感受不到疼痛,但一直流着血也让他很不好受,嘴唇都已经发白,双腿走一步就开始打颤,困意占领了他的大脑,眼皮已经在打架了。 本来难受的不行,意志却一直告诉着自己不能睡。 不能睡,不能睡…… 可他还是撑不住了。 身子晃晃悠悠,在巷子里,他再也撑不住了,意志逐渐涣散,直到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两眼一抹黑,“嘭”地一身就倒在巷口的灶台旁。 李星游是个十岁的孩子,只比孙亦小了三岁,模样却长开了,完全没了孩子的稚嫩,剑眉桃花眼,挺鼻薄唇,那耳朵大的像精灵,说是大象蒲扇耳也就夸张分毫,但是却不臃肿,显得灵动。 今天李星游的母亲要去城南送衣服,所以他也就跑出去玩了会儿。 他刚刚玩耍归来,就发现了倒在灶台边的孙亦,他将手放在孙亦鼻子下测着鼻息,知道人还活着,旋即才大喊:“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街坊邻居们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 “小星怎么了?” “哟!这怎么还躺着个人,哎呀!他还在流血!” “看他这脸色差的,像是死了多久似的,快救起来吧!等会儿来不及了!” 几个热心的大爷大妈上前看着情况不对都有些担忧,其中一个大爷赶忙就把孙亦背了起来,想要带他去看郎中。 街坊邻居还有李星游也都跟在大爷后面,往巷子深处去,他们这条巷子正好住了个郎中,平时有个什么大病小病的都去找他,郎中姓孙,在黄龙城名气也不小,医术在这座城里也是第一。 大家爱戴他称他一声神医,其实也算是名副其实,这神医和蔼,待人亲近,对贫困百姓也照顾有加。 孙神医是个热心人,对这些贫困的百姓都免费救治,也就对着大户人家宰的狠些,也算得上是一个劫富济贫了。 这时—— “孙神医!孙神医!这个孩子身上有伤,正在流血!而且已经晕倒了!” 大爷带着孙亦冲进院子,着急忙慌就放在了孙神医院子里的那棵杏树下,孙神医也是这条巷子里唯一有院子的,医术摆在这儿,来看病的自然少不了,黄龙侯也对其尊敬万分。 听到动静,一个儒雅银发老人从厢房里走了出来,操着一口西蜀口音:“先汉在睡阔睡,啷个了。” “孙神医你莫讲方言撒,我们没得好多听嘞懂。” “是呀是呀。” 两个穿着布衣的人互相附和着,他们的衣服都起球了,这也是黄龙城大多数百姓的模样。 “先别管我口音,这是怎么了?”孙神医一眼就看见了人群簇拥的孙亦,口音立马就变了,旋即走近了去打眼一看。 “哟,这孩子伤这么重,来,快给抱进屋里,我来处理。”孙神医招呼着把人抬了进去,旋即对街坊说道:“剩下就交给我了,留下两个人,大家就回去吧。” …… “申家则被抓了?” 程呵呵将手中的白玉茶杯摔碎在地上,一脸怒不可遏。 “大哥,这茶杯可贵了!可是西蜀运回来的。” “……茶杯!茶杯!你就想着茶杯!”程呵呵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就一股脑丢在地上,“你快说申家则的事!” “是――是!”禀报的小厮,声音都在颤抖,“就是上次那个木匠请来的一老一小,闯进申家,顾及管事和申家门客护院恐怕是败了,那老头把申家则打了个半死就给带走了,图煌街台基,张钟执意要保那个老头。” “贺舵主不敢动手,恰好胡使司已经赶到,出面把事情给摆平了,看似是达成共识,但那老头根本没有回应,碍于张钟的面子贺舵主不敢随意出手,申家则待在上面再拖延会儿肯定是会被打死的。” 小厮清了清嗓子,“胡使司这才派我来请您出面解决,救下申家则。” “张钟……” 程呵呵面色狰狞,眉头都拧作一块,“我让他,他是个令人忌惮的东西,我不让他,老子就让他成一泡屎,狗闻了都摇头的屎!张钟,坏我好事,那个老头也一样!” “申家则必须救,迫在眉睫,申家与白家的关系不能破裂!黄龙侯我必须扳倒,不让我好过,这个侯爷他也别当了!”程呵呵重重拍桌,旋即出了堂,“来人!招呼舵主,集齐帮派人员!图煌街救人!” “是!” “如果没救下申家则,那就废了老爷子,你去白家找申家老大,让他准备准备,有了答复,随时来通报。” 图煌街,台基。 “上!砍死他们!” 翘刀帮手下随着贺秋壤的一声令下冲上台基,踩踏声阵阵,犹如雷声,这周边群众又怎敢凑这热闹。 黑压压一群人,手持着兵器,在台基上张牙舞爪。 敲钟人钟哥不愧武功超群,台基上冲上来再多人也会被打下去,他就持着一柄铁棍,在冲上来的人群中犹如雄狮,破敌阵队,搅出了一朵花来。 老余手上是‘倚东风’,这把长刀挥舞强劲有力,刀风无双锋利无比,他的技艺岂是等闲,把这刀用的可谓是出神入化,硬生生砍出一条血路,砍杀无数,哀嚎无数…… 第35章 杀人 “上!给我把人抢回来!” 贺秋壤是拿着一把铁锹,身体摇晃走在人群最后面,直到黑衣人群淹没了台基,他才踏了上来。 他一上台基眼神就锁定了张钟钟哥,不怀好意的眼神,就像鬣狗锁定了猎物一般,无比兴奋。 贺秋壤这个人极其小气,面对张钟对他的不在意和嘲讽,他可以记很久,这样的人也不乏趁人之危的奸诈想法,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眼看着张钟慢慢处于下风,他就抄起铁锹追了上去。 张钟以铁棍搏斗翘刀帮黑衣众,他的实力显然不弱,在人群中挥舞铁棍,每一击都威力十足。 很快他就打退了两拨人,正好此刻前方空出,贺秋壤趁着机会抡起铁锹,如此大张旗鼓生怕会有人看不到。 这样的举动确实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他们等待这位平时嚣张跋扈的舵主干掉目中无人的张钟,也好出了这口恶气。 而张钟正持着铁棍御敌,眼中只有拥上来的黑衣,根本没有看到贺秋壤正往这边靠近,全然不知,眼看铁锹近在咫尺。 “咻!” 铁锹在空中划出规整完美的弧线,贺秋壤奋力砸下,要将张钟开瓢似的,只听“乒”地一声,铁锹却顷刻间倒飞出去,落出了台基。 张钟闻声诧异地回过头,却只见老余流畅的收刀入鞘,那两缕银白鬓发随风飘荡,眼神中是轻蔑嘲笑,那嘴角的一抹笑更是洒脱,这样看去背影竟宏伟起来。 张钟愣了一下,道:“你救我一次,我欠你一次。”说罢,踢开身前的小厮,又是一铁棍连人打人,没有丝毫留情。 “那你就记着还我吧。” 老余上前一脚踹开了贺秋壤,笑了笑。 旋即后撤护住了张钟的后背,二人彼此将后背交给对方,这一刻成了彼此间最信任的人,如此一来顾虑全无,一把刀一柄铁棍,在这百人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路。 “一群废物,一起上啊!” 贺秋壤推搡着两个人上去送死,自己却揉着被踢的地方缓缓后退。 这些被打退的人自然是怕了,老余虽然没下死手,但也不是吃素的,好多都是疼的厉害,不愿再上前,士气被打得低迷。 看着他们一个个惶恐的眼神,再想想先前的嚣张气焰,老余却是笑了,笑的很是轻蔑。 这笑赫然吓退了更多人,不知道这个老头被包围了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并且可以感受得到,他好像是在嘲笑,不免感到愤怒。 可帮众们如今也只敢拿着大刀狐假虎威,根本不敢上前拼杀,想着有贺秋壤撑腰,才能离的近些,否则早就被打破了胆,腿也会忍不住哆嗦。 老余面对这些惶恐的人,自知他们没有胆量再进行攻打,转而收刀入鞘。 用着平生最讥讽的笑声,嘲笑这些胆怯,欺软怕硬的人,“呵呵呵…这个城中都是这样的人吗?狐假虎威,根本都不配称的上一声大丈夫!枉为男儿!” “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窝在这西部小小的城中,又能有哪个是真正有胆识的人,我想你也该司空见惯了。”张钟冷冷的声音响起,没有帮众再打上来,他也越发轻蔑了。 帮众也都不是聋子,不过再生气又怎样?打不过,只能憋着,这些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就连上前理论的勇气都没有,实在讽刺。 “你是真正有胆识的人,来西部这种地方,不是为了家人,就是为了修炼。”老余一本正经,完全不像是正在被人围剿,“我听说过一种功法,需要定坐于沙尘之中,每日韬光养晦沐浴在沙尘中,不过,那功夫可是给杀手修炼的,你身上的血腥味都盖不住了,看来我没猜错。” “一开始还只觉得你是一个普通的老头,没想到见识不少,如此说来我也该称你一声,前辈,不过可不光是为了修炼。”张钟抱拳以表尊敬。 “金盆洗手了?” “不想干了。” “着实有趣,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应该都很冷血才对,肯为百姓主持公道……你不像呀。”老余摇摇头。 “也不一定……”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旁若无人,把这些帮众着实气的够呛。 就在此时―― 长今从人群中突兀钻出,他手上握着个铁棍,长一尺,浑粗不堪,铁锈布满在上面,似乎之前是个有棱有角的东西,结果也被削平。 他的目标已经很明确,眼睛都未曾移动过,正是那个直挂的铜钟。 只有敲响铜钟,事态才能平息。 “咚咚咚――” 别看长今人高马大的,想要把铜钟敲响可是费了他不少气力,张钟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阻止。 “咚咚咚――” 随着铜钟响彻,所有人都看向了长今,铜钟还在摆动,声音震耳欲聋。 贺秋壤脸色已经发白,容不得这吵闹的声音,一杆铁锹又被他扔了出去。 铁锹破空而去,一声入肉声响起,那铁锹直接插进了长今的腰间,长今因为敲钟脱力根本拔不出那深入身体的铁锹,他的腰间正在流血,血腥的血。 疼痛开始传导全身,长今连身体都站不直了,踉踉跄跄,摔倒了又爬起来,只是想要离开,何等的狼狈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老余不喜贺秋壤的做法,转头问张钟:“方才敲钟之人你可认得。” 张钟面无表情,“人我见过,是在黄添身边见过一次,不知道怎么就是一身黑衣,成了翘刀帮的人。” “黄龙侯?这人是黄龙侯的人。” 老余再次拔刀,作势要动,“你不救他?他可是在你台上。” “我有我的规矩。”张钟说话冰冷,没有丝毫情感。 “那就得我来!”老余摇了摇头随即快步上台,手中‘倚东风’如游龙飘荡,飘忽不定! 这刀法与万象拳是出奇的相似,周身修炼形成薄雾屏障,这刀也就像云雾之中若隐若现的游龙,难以捉摸。 刀有刀的风格路数,老余的刀如此路数不定,根本上难以躲避,那贺秋壤本想上前杀死长今,却不知下一秒—— “咻——噗嗤!” 刀风呼啸而过,一缕寒光入隙,悄然间一颗人头便落地。 这血淋淋的人头掉落在地上,不停翻滚,直到停在长今的身边,留下一道猩红的弧线…… 第36章 黄龙侯 “黄龙侯的人?快走,你在这儿就是个累赘。”老余将长今拉起,背过身来横起刀护在长今身前。 “侯爷正在赶来的路上,你一定撑住。”长今搭着老余的肩膀艰难站起身,嘴唇也愈发干裂,鲜血还在流淌,他现在很不好受。 “你应该担心你自己。”老余没好气道,受过黄龙侯恩惠,本以为不会有太多事,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简直就是给自己找事,他死了自己这个事端的发起者如何说辞。 而与此同时的城主府。 城主的房间,在一间耳房内,烟雾缭绕,一个手持烟斗的中年男人将窗户打开,白烟与天空对比鲜明,男人也就怔怔看着白烟渐渐融入蓝天,一时间,他竟看的入神。 这时,耳房的门被推开了,穿着盔甲的官兵跪在门口,拱手道:“侯爷,钟声已响,兵士已集结完毕,出发吗?” “胡峰还是没回来吗?”深沉的声音响起,持着烟斗的男人从耳房里走了出来,那副面孔总算是被看清了,只见一脸疲态的中年人走了出来,黑发已有些斑白,不过挺直的背看起精神不错。 看着黄龙侯有些疲惫的脸,兵士连忙说道:“使司还是没有回来,可是苏萌统领回来了。” “苏萌?他是何时出府的?” “苏护院与胡使司是前后脚离去,方向也都是图煌街中心一带,侯爷,这……” 黄龙候沉思了片刻,便道:“把苏萌关押,我先去图煌街一趟,那里有个人不容我耽搁。” “是。” 城主府柴房内,苏萌就在这里被抓住了,当他被押走时却深深看了眼柴堆。 如果他们再往里走就会发现,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正在擦拭短刀,戏谑的表情看上去颇为慎人,冰冷眼神以及漫不经心的态度,都像是一个行尸走肉。 眼见苏萌被押走,他未曾看过一眼,只是等待着官兵离去,他才冷漠地起身,从柴堆的缝隙里取出了一件起球的布衣,旋即换上。 布衣已经被蹭的发黑,在他眼里却无比珍惜,脚边还有一柄刀,显然是新的,并且被他擦的锃亮,与手中短刀相比,年头是最容易比较的。 这把短刀看起来少说也有五六年了,刀面都已经有些生锈了,可是刀锋却一点不钝,一看便是经常在用的武器,是心疼到不想丢掉。 看了看两把刀,男人还是决定用短刀,毕竟陪了自己这么久了,没感情是不可能的,旋即他就把新的刀给藏在了柴堆下面。 将短刀别到身后就出了柴房,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格外晃眼,布衣看起来也更黑了,但还是能依稀看出它原来的样貌,是一件官差的衣服。 “舒老二,给你发的新衣服呢怎么不穿,你看看你这,还能看出你是个捕头吗。”方才去给黄龙候汇报的男人给他喊停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错,舒老二是个捕快,小时候家里穷,能长大也都依靠了苏萌的帮衬,不是苏萌他那唐氏大哥,残疾老妈,还有他自己全都得饿死。 他也一直记着苏萌的恩情,为了报恩他凭着力气混了个捕快,在苏萌统领下当了个捕头,不过依旧贫穷。 “看不看的出来有什么的,只要是在干捕头该干的事就行了。”舒老二冷漠依旧,声音沙哑。 “好了,就快去府前复命吧,这次苏统领不在,由我来带队,巡捕这次要跟官兵一起行动,跟上吧。” “方统领,苏统领他怎么了?” 方姓统领微微皱眉,“知道你和苏萌的关系好,但这件事你不要多问,否则侯爷会怪罪的。” 这时,黄添黄龙侯缓步走了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舒老二,上前打招呼,“舒老二,怎样,在这里当护院吧,比你做捕快要好多了。” “多谢侯爷的好意,做捕头习惯了,我就不了。”舒老二微微躬身,拱手说道。 黄添摆摆手,又指了指府外,“先去府外吧,苏萌在等着你呢。” 闻言,舒老二愣了一下,但一下就明白了,苏萌被抓的匆忙,知道的只有个别人,而他这个苏萌的心腹,若是早就知道苏萌被抓,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当时就在场,二就是有人透露,虽然是方统领不经意间透露的,但不管是哪一点都对他不利。 舒老二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便是明哲保身的最好方法。 看着舒老二渐行渐远,黄添开口了,“看出来了吗?” 方统领点点头,同时沉声说道:“我方才明明告知了他苏萌不在,他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要么是怕我出事,要么是心虚。” “最好是看紧点,他和苏萌走的近,苏萌又和胡峰走的近,胡峰现在并不能洗脱嫌疑。” “要不把他先抓起来。” “嗯…” 黄添似乎是默认了,旋即二人一同往府外去,半路方统领又带来了几名护院,准备将舒老二押走。 此时,舒老二正在管理手下的捕快,可余光已经注意到了方统领正在一步步靠近。 他内心慌张,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害怕自己那些不光彩的事情败露,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但面容还是平静。 就在此时,一道轻松的声音响起:“事情处理好了,侯爷,我回来了。”说话的人正是胡峰,他闲庭信步般走进城主府,来到黄添面前面带笑容拱了拱手,又道: “侯爷,你们这又是干嘛去?” 黄添实在是没想到,胡峰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那么就说明,胡峰可能是清白的,虽说如此,但也不能洗脱嫌疑,他看向方统领,果不其然方统领在见到胡峰的那一刻已经愣住了。 “还不是因为你,处理事情没处理好,那面事态更严重了,我这不得去看看。”黄添压着情绪,故作没好气的说道。 “哪里,他们可是亲口答应了我的。” “答应你什么?” “答应我留人一条命,如果那申家则真的有罪自然是靠我我们官府断罪,总不能让他们私自杀人。”胡峰微微一笑,看起毫无破绽。 “翘刀帮和那张钟哪会听官府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你总该知道这些的,怎么就跑回来了。”黄龙侯面色如常,就跟寻常聊天似的。 胡峰皮笑肉不笑,说道:“我没带人去,怎么敢与政交叫板,他们可不讲道理。” “我迟早要把程呵呵给拉下来。”黄龙侯狠狠说道 “哼!多说无益,我立刻启程去看看。”黄添一甩手便悻悻上了马车。 “侯爷,需要我跟着一同去吗?”胡峰奉承地跟到马车前,一副焦急的样子。 黄添摆了摆手,车夫一甩鞭马车就动了,后方,方统领只好放过舒老二,带着捕快和官兵们跟在了马车后面,这一行两队人一百多人,整整齐齐在马车后面跟着,气势恢宏! “决计不能让长今坏了好事,总得跟去看看,也罢,大不了鱼死网破。”胡峰阴阴笑了,自己一个人去了城主府府后门,上了一辆马车,旋即离开了… “贺舵主!” 贺秋壤人头落地,这些黑衣人都大惊失色,恨不得撕碎了老余,可没有一人有这个胆量。 眼看带头的死了,将张钟围住的黑衣人们都转过来将老余团团围住,不过都不敢上前。 “噔噔噔。” 他们把台基踏的作响,想要用气势再吓吓老余,老余却把他们当作了跳梁小丑,叹了口气便想下台。 老余正在往下走,这面的黑衣人看到老余逼近,都忍不住打哆嗦,老余往前一步,他们便退后一步,滑稽无比。 直到台基边上,他们退无可退了,再退就把人放跑了,自己也掉下去了。 “站住!止步!不然后果自负!” “你不要再过来了!再过来,我们可动手了!” “你别过来啊!” 黑衣人们的汗珠在脸上清晰可见,后面的有些人甚至都掉下了台基,可老余还在往前,根本不惧。 “让开。”老余冷冷道,似乎下一刻就能杀死他们,那目光不容置疑。 他们就如同听到了天大的悲哀,满脸惊恐,渐渐给老余让出了一条道路,嘴上却还在叫嚣,想要让自己丢脸丢的体面些。 老余冷哼一声,就下了台基,后面跟着长今,他捂着腰间艰难地走了下来,无人敢拦。 就在老余准备去张钟那儿解决申家则时,远处却走来黑压压一片人—— “余战沙!只曾闻名,今日终于见到了真人,还请卖我个面子,把申家则留下!” 第37章 斩草除根 “余战沙!只曾闻名,今日终于见到了真人,还请卖我个面子,把申家则留下!” 北边街上,一个身材略显臃肿但非常健壮的男人提着一把刀刃微翘的翘刀,拐过街头,走起路来威风无比,身后还跟着一众帮众。 大步流星,气势汹汹,他们皆手持刀剑,没有一个看起来是个好惹的主,能够在程呵呵手下自然有些本事,且说程呵呵手底下的五位舵主,都是靠着心狠手辣才爬上去的。 程呵呵用人可不管其他的,一自然是实力,二就是胆量,他手下这五位舵主,虽说不上胆大包天,但面对官府皆视为刍狗,这带在眼神里的不屑,让他们倍受推崇。 以至于舵主们的整体实力都不是很高,比如贺秋壤,他的实力也就平常人实力,靠的完全就是那种骨子里对他人的不屑,他这一辈子瞧不起任何人,除了程呵呵。 说白了,只要够狠胆子够大,翘刀帮内如鱼得水。 在北街道上,程呵呵带领黑压压一片的人走来,压迫感强大。 他将手中翘刀搁在身前,一眼就瞟到了落在台基上的人头,表情也凝固了,“我叫程呵呵,翘刀帮帮主当地政交,申家则关乎两家往来,你卖我一个面子,放了申家则,贺秋壤的事我便不与你计较。” “程帮主,能做得了当地政交是有些本事,但也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你觉得他们谁能拦得住我?” 老余冷哼一声,“看来是你程帮主根本就没瞧得起我,既然如此,你也不必说多,如果你有信心能从我手底下来抢人,那就让你手下来,或者你这个孬种来!” 一旁,一个白眉老者在程呵呵耳边窃窃私语,“帮主,不可意气用事,如果杀不了他,政交亲自动手杀死兵主,如果让巡察使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程呵呵忍住没有发作,瞪着老余,“你不用说这些话来激怒我,我知道你们这种老江湖手段多,没有十足把握我可不敢动你。” “那…这样吧,你不肯卖我一个面子,那我这五百弟兄的面子你总得看看吧,得罪他们,他们会让你一辈子待在黄龙城。” “你还有个徒弟,应该不想让他有事吧。”程呵呵阴翳的笑了,就像什么奸计得逞了一般。 老余面色一沉,将‘倚东风’倒持,下一秒,插在了地上,“有本事就动他!”说罢,他抬脚踢向刀背,‘倚东风’划出完美的弧线,没有丝毫犹豫。 “哧!” 刀刃顿时将申家则身首分离,老余像是挑衅般的看着程呵呵。 程呵呵的右眼上没有眉毛,一直都在跳动,面庞也有些抽搐,“两次了,余战沙,这次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有本事你就一直躲着,不然我必杀你。” 他转身对着一旁老者又问道:“申拂怎么说?” “申拂大少爷一直与申家则不对付,他答应了。”那老者说道。 闻言,程呵呵笑了笑,收起翘刀深深看了眼老余,旋即转过身就走,“哼,封锁北街,有人看到了那个叫孙亦的小子进去了,一个人都别给我放出来。” 穿过黑衣人群,程呵呵身后还跟着四个男人,他们有穿着甲胄的也有穿着劲装,甚至还有穿着薄纱长袍的,他们眼神中似乎还散发着一股黑气,透露着狠劲,都像是疯子。 他们进入北街就与程呵呵分开,带领着手下的人将北街四个街道都给封锁了,而程呵呵直接就走了,甚至还能听到他的笑声在回荡。 老余说不担心孙亦的安危那是假的,但事已至此。 他看了看长今,立马想到了黄龙侯这个人,虽然他不是很了解这黄龙城的情况,但毕竟是一城之主,总该有办法的。 “你可否带我去见黄龙侯?”老余看向重伤的长今问道。 长今自然是答应了,毕竟是救了自己一命,这点要求不难,那也不便推辞,“我带你去。” 闻言,老余将长今扶起,贴心的将其流血的地方按住,一步步下了台基,张钟目送其离开没有阻拦,经过长今的指路,他们向着东街的方向走去,渐渐消失在图煌街。 很快,二人在东街与一队官兵碰面了,带头的官兵认得这位城主府护院总管,便上前询问:“长今护院,您这是怎么了?” “我本是去解决事端,却被贺秋壤所伤,幸亏这位大哥将我救下,不过却与程呵呵结下仇怨,貌似他的家人也被掌握在程呵呵手上,我得回府带这位大哥去见侯爷,侯爷肯定是能帮他。”长今脸色惨白,很是虚弱,腰间的伤口血流不止,让他感觉昏昏欲睡。 官兵见长今痛苦,便道:“侯爷就在后面,一会儿就会到来,您何不先去看郎中,我会把人带去侯爷面前的。” “有些事我需与侯爷当面说,侯爷是正在往这边赶?”长今的气息正在变弱。 “是,侯爷一听到您敲响的钟声就组织了亲卫军,因为是东街不得不避开老百姓密集的地方,侯爷现在正从南街赶来,最好是我将护院您送回府上,伤势刻不容缓。” 长今有些恼怒,“不必再说,这事我一定要与侯爷亲自说,自然也是刻不容缓,你何必在这里苦苦劝我,我也是难受。” 官兵沉默了,看了眼长今的伤势知道他说话到底有多痛苦,便叫来几人将长今扶上了马车,老余跟在后面也上了马车,快马加鞭,他们即刻返回了图煌街,转而又向南方去了。 马车行驶快速,周边百姓都被吓了一跳,其中也是颠簸,长今有些苦不堪言,是老余将帘子掀开与马夫说:“你开如此快做甚,这样颠簸对伤口怎么会好?” “慢不得,护院的伤势可撑不住,与其长痛不如短痛,马上就要抵达南街,赶路才是真的。”马夫也很焦急。 “话虽如此,但你这样不把他颠死?你赶快停下,将他安顿好再说,不然连人都见不到。”老余拉住官兵的手,想让他发话。 官兵想了想便喊停了马车,待停了下来,把缰绳甩下马夫就进去查看长今的情况,如老余所说的,长今的伤口血流不止,再加上不停的颠簸,长今的呼吸都已经变弱,已经是命悬一线了。 官兵在一旁见状,脸色都白了下来,“护院太固执了,这样的话怎么等得到侯爷来。” “带他去看郎中吧,拖不得了。” 这时,长今却死死抓住了老余的衣角,似乎是用尽了气力,声音都有些沙哑,“我还可以坚持,千万不能让我睡着了,我死了官府的内鬼就永远抓不到了,放任一天,就会有更多人无故的死去,我必须见到侯爷,我要亲口告诉他,即便是死也不足惜!” 老余看着他的眼神,竟为之动容,那是布满血丝的眼珠,泪水在框里打转,血红的眼球却死死盯着老余,就像朱红中的一抹黑,眼神中是难以置信的坚定以及信念感,老余不知道是怎样的精神支撑着他,明明是痛的要死。 老余自认为见过无数的人,他们会有自私自利,当然了也有义薄云天之辈,相比之下能弃生为百姓的人是伟大的。 老余竟湿了眼眶,如今想为他做些什么都办不到,老余下了马车,实在不想陷入这压抑的气氛,也只能为他乞讨,让他如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是煎熬的,这时马车的后方出现了一队人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前方,远远的是一条线,车马先行,车后是大队的官兵,缓缓驶来。 老余为长今感到欣喜,想到他要不行了,就自己跑了上去,“救人啊!救人啊!” 车内,长今大口大口喘着气,他旁边就是那个官兵,为他捂住被刺穿的地方,血液已经流的到处都是,那个官兵是满脸惊恐,面对一切他无能为力,对于长今的执拗他也只能尽可能让长今好受些。 “呼~呼~呼……” 长今的呼吸声抑扬顿挫,时有时无,干白的嘴唇微张,像是要说什么,官兵不敢去看长今那惨白的面容,这让他感觉不安。 长今却有些急了,没有力气支撑手臂,所以是微微浮在半空,想要去碰官兵却离的很远。 他有些绝望了,很用力的咳嗽着,想要换来官兵的注意。 官兵听到咳嗽声才转过头来,“护院,怎么了?” “凑过来。” 官兵将头低下,凑到长今嘴边。 “我早知自己无法医治,本想拼上最后一口气为百姓解围,但我如今是不行了。” “咳咳!” “记住了,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侯爷,我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了……” “官府的内鬼是……” 话未出口,一个人影便出现在了马车蓬外,他手上提着一把短刀,把耳朵紧贴马车,听着里面的动静。 当听到长今的声音,人影就走进去了了,过了会儿,他就出现在了马车内。 舒老二脸色阴沉,看了眼长今摇了摇头,像是惋惜。 然而下一秒未等长今说出真相,短刀就刺穿了官兵的身体。 “噗!噗!” 接连两刀下去,血肉都溅到了长今脸上,舒老二像个没事人一般,眼中是幽幽的癫狂怒意,是视死如归的勇气,似乎他已经走了死的决心,就像个将死之人死前的癫狂。 长今是懵的,加上伤势大脑更加懵了,缓过神来舒老二的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长今想说话却一直卡壳,“舒,舒,舒,舒老二!”这一刻他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苏萌麾下的人,而苏萌与胡峰的关系已经不必多说。 他一下就想通了,舒老二为何出现在这儿,又为何拿着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见到胡峰的那一刻开始——胡峰要除掉他。 尽管不能确认自己到底是否知情,胡峰……太谨慎了! “护院,走好。” “噗嗤!” 话音刚落,短刀就刺入了长今的脖颈,入肉声响起,顿时鲜血喷溅,舒老二这一刀很快,直截了当,是对自己的仁慈,也是对逝者得仁慈。 他抹了抹眼眸上的血渍,目光冷厉,没有丝毫波动,他就像个冷漠到了极致的人,干的所有事都是那么木讷,也可以说是麻木,情感似乎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他站了起来,将那把短刀擦干净了,手中的那张布在刀上擦了一遍又一遍,一把老旧的刀已经无法再让它闪闪发亮。 最后,他叹了口气,透过帘子看到了赶过来的人群,一辆马车,一个人跑在最前面,所有人都在往这边赶。 “砰!砰砰砰!” 他一头撞在了马车上,根本没有恐惧,也没有留情,有意识他就会继续撞头,直到意识渐渐模糊,鲜血淋漓,不多时他也倒在了马车内。 三具尸体躺在这辆马车内,血汇聚成泊,长今提着最后一口气也没能说出谁是内鬼,这最后一口气再也撑不住了,撒手人寰了。 就这时—— “长今!” 黄龙候还是慢了,他撩起车帘也只剩下了三具尸体,血液到处的流,唯独没有玷污了那把短刀。 血泊中长今的手在最后一刻还在写着字,却只留下了一横一竖。 黄龙候踩在血泊中,伸手捡起了那把短刀,过程是无比的安静,连身后的老余都有些落寞,不愿看下去悻悻离开了。 唯独黄龙侯很是平静,大概是司空见惯了,对生死甚至不新鲜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逝者已逝,生者应当为逝者的死赋予含义。 这血泊中的一横一竖着实让黄龙候摸不清头脑,一个十字,是长今死前都要留下的信息,他不知道这到底代表了什么,深深看了眼陪伴自己多年亦是主仆亦是朋友的长今,将身上的披风将长今掩盖,为他奉上最后的体面。 “黄龙侯,长今的事我很遗憾。”老余从一旁走来。 “你就是余战沙吧,早就听黄阳说过,你们来到了黄龙城,真是有失远迎,黄莫是我的侄儿,没有照顾不周吧。”黄龙侯明显的皮笑肉不笑,但并不是那种不怀好意,而是真正的伤心,让他根本笑不出来。 “黄龙侯,大可不必这样客气,我也是有所请求,可否借一步说话。”老余道。 “侯爷,我陪你一同。” “侯爷,不可独自一人啊。” “长今护院已死,我等自誓死守护侯爷,侯爷自己一人我等无法放心。” …… 黄龙候的亲卫军们是长今护院一手带起来的,对长今护院都有着别样的情感,如今长今死去,他们便是黄龙候最坚实的后盾。 这份职责便已经到了他们身上。 “余老不会害我的,我去去就回。” …… 不久前苏萌被抓的柴房内。 “长今知道了使司的秘密。”苏萌面色阴沉,“如果让侯爷知道,使司恐怕是完了。” “使司他的身体也是越来越不好了,这几天咳血咳的厉害。哦,对了舒庆被我安排进了捕快,你也应该多去看看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哥哥,这几天老人家在我府上住的习惯,你也别担心,也要把自己的事给做完备。”说完,苏萌意味深长的瞥了舒老二一眼。 苏萌将一个香囊拿了出来,塞到了舒老二的手中,“这是老人家给你的香囊,准备准备,要集合了。”他又拍了拍舒老二的肩膀。 “这草一定要除尽吗?” “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你也是那根草。” 第38章 局势 “余老,在黄龙城住的可舒服,这几天事务繁忙没去拜访,是失了礼数,余老莫怪。”黄添很快从长今牺牲的情绪中走出,反而是爽朗的笑了下。 这让余战沙有些反感,但想来这些生死别离在江湖中是再廉价不过的了,与其痛哭流涕,实际行动或许才是对逝者最大的尊敬,也是逝者的解脱。 “长今想要告诉你的是关于内鬼的事情,黄龙城军纪严明,不好在这些兵士们面前说,但是,官府如果不能压制政交的话,是会出大问题的,你作为一城之主这些事也不用我这个外人来说,但这些人的死不能成为白白送命,翘刀帮你打算作何处理。” 老余与黄添走到一旁大坝上,很快就聊了起来,但老余并不想浪费时间的闲聊,转而说起翘刀帮,起码任职过长老之位,在这些权利斗争下老余也能说上几句。 老余没有对黄添有丝毫戒备,直言不讳,是把黄添当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而黄添静静的看了老余一眼,选择了沉默。 黄添的沉默让老余不解,他的思绪很快,脑中想着这几天来在黄龙城所看到的情况,同时看向黄添那棕色的眸子,深邃无比。 “官府之事我或许不该过问,但……我就直言罢了,黄龙城内官府不能力压政交,手中人手不够权力不够资产不够,说白了黄龙城官府世袭罔替,朝廷没有过问也没有插手,地方是你们黄家治理,我也不怕你不悦,官府的衰弱完全是放权太多太过在意民众闲话。 原本的大家族已经慢慢衰弱,所以让翘刀帮吸了血,政交的势头也一步步压过了官府。”老余越说越起劲。 旋即闭上了眼,他的那股傲娇劲又上来了,似乎将一切看破等着黄添来求自己。 黄添眼神开始逐渐变化,他一直以为这余战沙只不过是一介武夫,鲜有头脑哪能解决这官府与政交之事,可这一番话下来,老余把黄龙城现有的情况乃至朝廷对这面的看法都分析的十分透彻,甚至于黄家衰弱的原因与官府的势头弱过政交的原因都说得头头是道。 这些完全不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能够说出来的话,而像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更何况他才来黄龙城不到一周,就已经把这里全部情况摆在了明面上。 黄添也不排除侥幸是觉得黄阳将情况透露给了他,不管怎样,这都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鱼饵,“我黄家在西部世袭,只有当地人的老一辈才知道这些事,余老可真是花了心思打听,余老诚心相向我不该再过踌躇,实不相瞒余老方才所说的这些事确实是我的心腹大患。” 老余呵呵一笑,“我还真不信你黄龙侯没查过我,非要我把事情坦白,难道说是我的名声不够好?” “余老说笑了,我只是不太想牵连你,不过余老心系百姓,甘愿入局真乃英雄也。” 黄添说着便示意老余在一旁坐下,并且自己先行一步坐了下来,“余老你担任执事长老一职,在处事方面一定不俗,可眼下,是明争暗斗,是官战也是商战,官府与政交的关系是不能有误,盛京城的巡察使总督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只要不是天塌下来,我们都只能忍气吞声。” “巡察使?” “朝廷准备入手西部,这次巡察使的到来就是对我和政交的考察,如果朝廷不愿意,那么黄家的世袭罔替多半要结束了,我很有可能会离开黄龙城,如果我走了,那翘刀帮一定会将黄龙城渐渐腐蚀,黄家便永远低其一头。 唉~在西蜀那面的书信来看,这次巡察使一路西来,罢免了许多官职,我黄龙城没受过朝廷恩惠一直以来都是自行治理,现在朝廷要插手,我真是束手无策,我是有苦说不出。”黄添提到这件事就眉头紧锁。 一来是翘刀帮与官府的关系焦灼,二来也是因为贺秋壤的死与申家则的死,翘刀帮和官府是不可能再和谐共处,虽然从未和谐过,但在巡察使到来的节骨眼上,翘刀帮若是发难那还真是让黄添无路可走。 “是我害的,没想到我的意气用事害的你到了两难的境地。”老余摇了摇头,有些许愧疚。 “这与余老无关,翘刀帮和官府一直都有嫌隙,只不过是这次被放大了些罢了。”黄添叹了口气,又道:“巡察使到来,如果程呵呵发难,那黄家的基业就被我葬送了,世袭罔替也再无可能。” “总会有办法的。”老余瞥了眼黄添,平心而论,他还真是有容乃大,都要被逼上绝路了都看不出焦急恼火,看起却像是胸有成竹, “他程呵呵背后还有白家,就算我动用黄龙城的官兵衙役官差,所有力量来讨伐翘刀帮,跟他鱼死网破,那程呵呵还有白家这个东山再起的资本,而我是失了青山也没有了柴……”黄添很是无奈,面对翘刀帮这颗老鼠屎,他挑出来也不是,不挑出来也不是,已经是左右为难。 “朝廷都是吃干饭的,谁都指望不上……” 老余小声嘀咕着,旋即又看向黄添,道:“这件事肯定只能从各家势力入手,官府人手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调动,只能凭借他人,我在黄龙城时间不多,对这里的家族不了解,黄龙候如果觉得我能帮得上忙,不妨与我说说看。” “余老跟我想的一样,我想的也是从各家势力入手,一座城主要发展就是看士农工商这四个方面,我们黄龙城,读书人不多更没有儒派大家,人不多力不广,声响甚微。 农在黄龙城几乎没有,全都分布在那两个县城之中,黄沙县不用多说不管是明里暗里已经都是官府的势力,而另外一个明地里是官府管理,实则是由程呵呵手下的地主掌管。 眼下黄龙城内工商才是力量最大的,工商讲究的方面有衣食住行,而衣这一方面主要是掌握丝绸货源的布商申家,他们几乎是垄断了黄龙城的丝绸产业,申家你也见识到了,他们跟白家亲近也是我的眼中钉。” 黄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顿了顿继续说道:“食与住是白家的黄陵酒楼与云记为魁首,段家的段珠楼和我手下的竹黄楼次之,白家就不用多说了,另外一家保持中立,老板挺老狐狸的,应该不会站队。” “那就只有行,在这一方面有一家长氏镖局,长今就是从那里被我雇来的,这一家可以放心。”说到这儿黄添停了下来,指了指远方的马车,“西部这边天气恶劣,出行都是靠徒步,这黄龙城只有一家马场,是我黄家开的与西蜀接壤,城中人大多不知道,这样算来也就三家会站官府这边。” “不对,木匠铁匠,在京国是倍受尊敬的,我来到黄龙城的日子里观察过,他们从事的人口众多,如果能够拉拢,那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后备力量,除了这些一座城的黑道才是精英辈出,能在市井中打出名声的,都不是善茬,你有没有想过,得到这两个势力的支持,谁又能翻得了天,白道上谁又能白得过官府?黑道上谁又能黑过官府?” 老余站起弹了弹身上灰尘,将‘倚东风’给别在了腰间。 闻言,黄添白了老余一眼,怎么就黑不过官府了,属于是诽谤加抹黑了。 不过,老余说的确实不错,西部的官府基本上是个人做起来的,只是让朝廷挂了个名号,实则朝廷对这边一点帮助没有,官府顾及影响只能在见的光的事情上发作,哪能比得上暗地里捅人的。 官府在白道上明里占不到优势,黑道上暗里也没有优势,前有狼后有虎,以前是顾忌,如今已经逼到绝路了,顾不得这些了,与黑势力搭上线是破局的不二之选。 黄添如此想的,旋即说道:“这我当然知道,可余老你不知道的事翘刀帮自己就是窑子出身,手下还有一家赌场,黄龙城的杂家和地痞流氓多数都在他们手底下,不然翘刀帮也做不起来,其实,除了翘刀帮外还有一个人,在这方面上他是唯一敢和翘刀帮对着干的。” “谁?”老余问道。 黄添没有犹豫立即回答:“这个人人称奎爷是老一辈的老江湖了,开的一家钱庄是黄龙城独一号,因为没人敢跟他抢生意,手下还有好几间黑赌场,靠着下绊子放贷来赚钱,我们官府和政交都扫过他多次,但他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撕不下来,这些年他消停了不少,不过程呵呵因为他挺恼火的,他俩不是很对付。” 闻言,老余看着天边思索了片刻,旋即又看了眼黄添,更加确信了心中所想,“你早就有办法了吧,从我带你过来我都没看出你眼神中有丝毫焦急无奈,只是你的计划里还差一个人,而那个就是我?一个外来人在这座城谁都不认识,并且实力不俗。” “哈哈哈,余老是聪明人,我一直等的就是你啊。”黄添笑了这次笑得真实,他也不再隐瞒,“从借兵攻打地主就已经开始了,只有你才是我对付翘刀帮的最佳人选。” “那就不用再避讳了,换个地方聊聊吧。”老余面对黄添有预谋的一切并没有生气,反而是更加敬佩眼前这人的城府,到这种也是最恐怖的,因为你看不透他。 老余自认为是个经历了很多事的人了,他能从很多人的眼睛里看出情绪,唯独他黄添,眼神中没有情绪,全都表现在脸上,这也让老余根本看他不透彻,那深邃的眸子里的城府。 恐怕自老余出现在黄沙县,黄龙城就已经从县令那儿得到了消息,匡别遇的指路,透露消息,以及骑兵的到来,这些是他黄添早就安排好了的,可能就算没有令牌,骑兵也会将地主抹除。 “当然了。” …… 黄龙城内,会有些遮蔽风沙的建筑,富贵人家也都喜欢搭个亭子,此时在城南边一座府邸里。 “奎爷,贺秋壤死了。” 在一座小亭前,灰白头发男人坐在中间石桌旁,厚实宽大的肩膀宛如一扇窗,露出的双臂更是肌肉感满满,当他听到有人喊他,才不慌不忙回过头。 那是一张颇为周正的脸,方方正正,脸上的伤疤是如此之多,几乎占据了一半的脸,让人难免不去猜想他经历了什么,才看上去如此骇人。 而他也就是奎爷,黄龙城地下赌场的老大,一个老江湖了,手下黑赌场黑钱庄的生意可不比程呵呵做的差,在他身前站着的一个长发男人,方才就是这人说的话。 奎爷放下手中的核桃,有些难以置信,“死了?”他的声音是典型的烟嗓,就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听起中气十足。 “对,千真万确,是一个外来人杀的,就在图煌街台基上,一刀就让贺秋壤人头落地。”长发男人是书生模样,举手投足也很优雅。 “死了就死了,就是程呵呵恐怕要跟黄添斗起来了,那也影响不到我啊。”奎爷面不改色,一双丹凤眼却显得威严,眸子中透着狠劲,一看就不好惹。 “巡察使即将到来,程呵呵与黄添的暗斗终会变成明争,黄龙城安宁不得,如果说黄添没有办法与程呵呵和谐相处,政交会下台城主亦会下台,可程呵呵还是那个白家顶梁柱,黄添就不好说了,奎爷你怎么看。”长发男人声音细腻,极具阴柔之气。 奎爷眉头微皱,“黄添下台,朝廷那面来接手,那下一个挨刀的就是我了……或许可以和黄添合作一把,把程呵呵搞垮,再不济也能保住我的钱庄。” “不止是钱庄,贺秋壤的死,现在黄添才是热锅上的蚂蚁,等着他来找我们,做生意就要抬价。” “那就坐等着迎客吧。” 长发男人闻言一笑,道:“奎爷,这次来找我们的,我觉得多半是杀死贺秋壤的那位,听说是叫余战沙。” “哦?余战沙……华乐替我打听打听这个人吧。”奎爷站了起来旋即便笑了。 基业有所保障,一旁的长发男人自然也高兴,跟着微微一笑,旋即话锋一转,笑道: “奎爷,还有一件事,就是段青村的债款可能需要你亲自去收了。” “那个赖子,先别管他,给他放贷不要着急收回来,会有一天算清的。”奎爷眯了眯眼,一股慎人的气势在眉宇间回荡…… 第39章 合作 黄添派人将长今的遗体送回了长氏镖局,被关在牢里的苏萌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还要被关上半个月,胡峰也被影响,罢了职回家去了,也不知多久会回来,虽然不能控制他,但起码也不能再让他在官府内暗度陈仓。 黄龙城说白了不是朝廷所治,胡峰的生死和能否再胜任也都关乎侯爷,当然了,胡峰手底下这么多人,唐突卸任的话黄添耳边就是团蚊乱飞清净不得。 今日,城主府上下肯定没人能高兴起来,长今护院死了,胡峰被罢职苏萌被关押,发生了很多事,很多护院,捕快以及官兵都去了长氏镖局去为长今送行,而追随胡峰的人也都跪在城主府外为其求情,城主府内却倒是冷清。 在大堂内,黄添坐在老爷椅上只会着下人为老余沏茶,并没有被长今之死所影响,现在更让他担心的是老余… “余老,这黄龙城的情况你也都清楚了,我黄家在黄龙城经营多年,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也只有你这等心思缜密且实力强劲的英雄能够帮我了。”黄添说不来谄媚的话,表情十分不自然,本来想笑却是抽了抽嘴角,尴尬极了。 老余白了他一眼,将沏好的茶撇去浮沫,旋即端了起来,“黄龙候才是那位心思缜密的人,我们两个各取所需,长话短说就行了。”说罢,老余抿了口茶水。 “那我还真不知道余老的需求。”黄添一脸惊讶。 “我来黄龙城时带着我徒弟,在去申家抢人时分开了,现在翘刀帮的人在找他,恐怕已经落到他们手上了。”老余将茶杯放下,沉声道:“我需要你帮我把他救出来,还有于家姐弟,你的人多照看。” “于家姐弟的事自然可以,但现在这个情况余老你让我去翘刀帮地盘救人,不是让我死嘛。”黄添连连摆手,这节骨眼上翘刀帮不来找事就已经好的了,怎么可能还自己去找事,实力都不在同一个水平面,这么一搞,不就成官府理亏了嘛。 这种赔本买卖谁会愿意? “黄龙侯说起过奎爷,作为黑道上能跟程呵呵掰手腕的,我会帮你解决他,如何解决他这肯定是你早就想好了的。”老余淡然道。 黄添这是被看穿了去,用笑声掩盖着,“哈哈…除了这个,可能还需要余老再帮我个忙。” “那就是古阳县。”说着,黄添从衣袖里探出一张令牌,“此令可号令古阳官兵,县令家丁也会助你一臂之力,只要打掉古阳县汪家,古阳县就会被官府收复了。” “说清楚啊,黄龙侯,不要让我觉得自己只是个棋子。” 黄添眉毛一挑,是说的唾沫横飞,“情况余老也都知晓,黄龙城士农工商,我皆可明面办事,暗地的奎爷不是我该去接触的,也只能找个能人,既要有实力也要有头脑,而古阳县,也只有余老这样的强者能够带领官兵收复失地,两件事,最佳人选肯定是你了。” 见老余未说话,黄添想着诚心换诚心,便说道: “说实话,自打老余的消息入了我耳里,就已经开始算计这些了,而我也早就安排好了,只需我大礼一到,余老不用费吹灰之力就可将奎爷拉拢,古阳县的地主内部也被我安插了人选,里应外合,不难,甚至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好一个易如反掌!翘刀帮在古阳县扎根多年,老余是根本就不相信黄添说的什么里应外合,但凭自己的本事那倒真是不难。 老余也不知道是算自负呢,还是自信,他指了指自己,又深深看了眼黄添,旋即将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三下。 黄添片刻便会意,道:“余老的事情我会着手去办,不过官兵不能动,只有黄家家丁会去相助,剩下的事还是得看余老自己。” 闻言,老余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再次拿起了茶杯。 “如今我的徒弟被困在北街,半天了,他到底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明天一早,我就要带人闯街。” 黄添摆手将茶杯端起,“长家正在举办丧事,现前去是少了份助力,余老,自己好生想想才是。” “黄沙县地主已除,完全可以调一拨兵马前来,分合堂马坏易手下的弟兄可不少,黄龙侯,你到底是在推脱什么?”老余有些急了,将茶杯摁在了桌子上,他试图在黄添的眼神中捕捉情绪,可却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叹了口气,松开了摁在茶杯上的手,旋即把桌子上的令牌拿过,沉声道:“我接此令,定会助你收复古阳县,也会帮你拉拢黑势力,你也应该有些诚意。” 黄添并没有推辞老余的意思,完全没想到他会如此畅快接下令牌,可他也着实为了难,眼下他确实不好派兵,但老余接了令牌,这样还拒绝,不就成了不仁不义了嘛。 他焦急道:“余老,真不是我推脱,实话实说,朝廷的巡察使到黄龙城只有不到两个月了,官府不光要拉拢各势力,还要将其周转,规整队伍校场训练,这些都十分耗费时间。” 他顿了顿,等着老余开口,却见老余抿了口茶,根本没有理会他。 黄添心中哀叹,暗骂自己说错了话,这又得多费口舌, “余老的徒弟在北街短时间绝对不会有意外,我也有私心,想要让余老先帮我将奎爷的黑势力拉拢,这样也更好与程呵呵掰手腕,救你的徒弟也要简单的多,不然仅凭余老和我那些家丁是根本进不去北街的,余老听我一句劝,这些都是肺腑之言,我黄添以一城之主的名义担保,程呵呵没有你想的那么弱,他手下的兄弟也不是弱旅,余老的徒弟也绝不会有事。” “余老听我一言,程呵呵手下五位舵主,虽然实力都不强劲,但都十分会拉拢人心,他们手底下的人默契无比,靠着攻守交换甚至一齐战胜过一位西蜀五境武家高手,那是只有百人的队伍,他们的实力不会弱于五境高手,余老且听我劝,此事真不可急!” 老余摇了摇头,制止了黄添不绝的劝说,沉声道:“黄龙侯以名义担保,余某信,其余事项也烦请说清楚。” “余老这样甚好,府上席已摆好,为余老接风洗尘,其余事再做商议。” 黄添起身,已经是喜出望外,“余老,这边请。” 老余静下了心,自知想要救下孙亦已经不是自己一人能够左右的,实力下降境界降低,原先骄傲的兵主已经不敢再一意孤行,不如从前了。 想想之前,孤身一人连战兵家各寨高手,到如今却成了这番摸样,有些没落,但并没有后悔也没有失意,只是想到了那句,人终究是要服老…… 第40章 李星游 天苍苍,西部也是难得看到如此明亮的天空,竟有些湛蓝,比起从前黄沙漫天,不知道要好到哪去。 那天边的一抹红,为黄龙城增添上了生机,渐渐的太阳东挂,映照在池水中,天地也被唤醒,早起的鸟儿为着早餐辛勤,早起的人儿迷迷糊糊,却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朦胧中,孙亦看到一抹人影从眼前晃过,那是个女人略带成熟,孙亦有些恍惚,那背影就像母亲,让孙亦眼眶微湿,以为自己已然死去,在地府中重新见到了母亲。 他上去捡起那人的衣角,轻声问道:“母亲?”便马上感觉异样,旋即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怎么还乱叫人,这可是我的母亲!”李星游端着折好了的菜,有些兴师问罪的意思,他的脸颊下还有水珠,多半是玩水去了,伸手把孙亦牵着衣角的手弹了下去。 “星游,没事的。”那人看着醒来的孙亦有些高兴,笑着回应着,旋即转过身问道:“你还好吗?你的肩膀上可是流了血,还疼吗?” “对啊,我发现你时都晕倒了,肩膀都还在流血,像是倒了一地红汤,真是吓人。”李星游将菜篓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打趣般说道,原本有些生气的情绪立马就缓和了下来。 孙亦下意识摸了摸左臂,上面缠满了绷带,他一碰就疼得“嘶”了一声,回想着发生的事情有些后怕,紧接着看向李星游母子二人,感觉有丝丝温暖涌入心间。 眼神渐渐变得凝重,重伤的身体让他苦不堪言,虽说感觉不到疼痛,却并不好受,他坐了下来才稍微缓和,接着看着自己的这两个救命恩人。 知恩图报这是人之常情,孙亦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眼前是救命恩人,他没再多想,即便重伤也立即单膝跪地。 剩下一膝便是尊严,男儿弯膝不求黄金不求权,只应得恩义能还,老余曾跟孙亦说过,一命恩人可弯膝,再生父母以及天地才值得上男儿跪地,孙亦献出一膝,这份恩情自然是天地来鉴刻录于心。 孙亦还未开口,李星游就被吓了一哆嗦,赶忙绕到他的后面,想把他拖了起来,可孙亦却执意要跪,“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全记在心里,老余说过知恩图报,大恩不言谢,我现在无以为报,全在这一跪中,不要推辞。” 李星游可受不起这一跪,面对年长他的孙亦,他都不敢跑到正面去接下这一跪,他的母亲也是手足无措,见拦不住孙亦,连道好几声没事的,才把孙亦给扶了起来。 孙亦起身竟感觉骄傲有余,这恣意江湖的少年感觉自己那一瞬间也成了个重情重义义薄云天的人物,这一跪竟让他感受到了一些江湖才有的情义。 江湖,以义为墨,以情为书,以人为笔,成是一篇触目惊心的文帛,可流芳百世,垂于青史亦可留名。 这与孙亦的梦想并不冲突,更加向往,那人人闯荡的江湖,那人人生活的情义场,那人人存在的武家天下…… 孙亦不敢在此多留,想到老余他一把扯下了左臂的绷带,就往门口跑去,“我要去找老余,这是哪里?” 从门口出去,是一条小小巷。很窄只够三个人并排站,小巷有些昏暗,孙亦看着地面依稀记得自己来过,正想着刚要起步,面前跑来一个儒雅银发老人,好在他刹住了,两人没撞在一起,只是孙亦被撞到起险些摔倒。 “呵,这是怎的了,咋这么不小心。”孙神医被撞了却是笑嘻嘻,旋即看到了孙亦的左臂,一秒就变了脸,轻抓起他的左臂质问道:“你这左臂刚刚复合脆弱得很,再过用力都会崩开,你是想要再次血溅当场!” “快!回去,我再帮你把绷带缠上,即便是要走,也不能把它取了。”孙神医抓着孙亦想要把他拉回去,可孙亦一发力他却根本拉不动,孙亦的左臂也传来痛觉,一时间也不敢再发力,跟着回去了。 李星游见孙亦被拽了回来,就去给孙神医拿绷带去了,也算是个细心的人。 其母亲挎着一个篮子到了孙神医面前,说道:“孙神医,我去南城送衣服,星游他们就劳你看管下了。” “你去吧,有我在没事。” 说罢,旋即看向孙亦,“快走,你看,方才用力撕开了个口子吧,走我给你扎上。” 孙神医为孙亦扎好了左臂,李星游就在旁边看着,一脸好奇,“孙神医,你这手医术,可真是神奇,就不能收我为徒吗。” “想想就好了。”孙神医收拾着行医工具,笑呵呵的逗乐着李星游,“中午睡觉,晚上睡觉的时候多想想吧,还有,给我把他看好了,不能让他拆了绷带,等会儿你带着他到我那儿去吧。” 李星游显然有些不高兴“哦”了一声,见孙神医走了转头就去了里屋。 孙亦虽说对这里不熟悉,但也没有任何的不自在,闲庭信步般在李星游家里乱走,不大的房间不大的地界,中间是支撑的房梁也不高,孙亦看着心里有些波澜。 看到了申府那样的规模,再到这儿确实是无法对比,这黄龙城贫富差距实在太大,即便黄龙侯多次为穷人撑腰,但那些大家族却还是越来越富,只有穷人越来越穷。 翘刀帮为首,以政交的身份辐射了许多家族,翘刀帮又是黑道起家,手下的腌臜不会少,市井中也是帮帮勾结压榨老百姓,官府会管但管不完,上头有个能与黄龙候掰手腕的程呵呵,下面的混混有大的罩,大的跟大的勾结,黄龙候一个单人实在力不从心。 李星游他们家就是典型的黄龙城最底层的人,他的母亲能有个织衣营生已经是不错了,也不敢奢求什么,安稳度日,一天算一天。 片刻,李星游拿着一把木剑从里屋跑了出来,孙亦注意到这把木剑,眉头一挑,“你这是干嘛去?” “你懂个什么,我这是去练功。”李星游很是骄傲,就像只有自己会练功一般,觉得下一秒孙亦就会追着他问个不停了。 闻言,孙亦来了兴趣跟了上去。 第41章 巡察使 孙神医的家是巷子边缘,是唯一个有院子的房舍,虽然不大但其中还是种了一棵杏树。 这个点是午睡的时间了,孙神医躺在躺椅上呼呼大睡,阳光把杏树的影子拉的很长,孙亦和李星游两个人就在下面。 孙亦无事可做,观摩着李星游练功,说是练功却是毫无章法的拿着木剑乱砍,木剑在他手上是软弱无力,毫无观赏性可言。 孙亦有些想笑,方才看他如此神气以为多厉害,没想到是连入门都没入。 孙亦练武也有几年了,也算是有些发言权,虽然还未得到老余的认可,但指点一下这个小鬼还是够的,旋即他走了过去,“只有手臂发力挥砍的剑软弱无力,你可以试着从全身调动气力。” “先是小腿最先发力,然后是膝盖和大腿,气力从下传导上来,接着就是以腰发力,拧动身形将气力转到手臂上,然后才是从肩到臂的发力,最后小臂和手腕发力,你会发现整个过程非常连贯,力量也是之前的几倍。” 李星游直到结束都没有插嘴,他对于孙亦的话将信将疑,刚想试试就听孙神医忽然说道:“武家入门的发力方式说的很对,但练剑跟这练刀的方法可不一样,练剑不靠蛮力,靠巧劲,南境东境用剑者多但精者少,剑这东西可不好学,还是换个学的吧。” 孙亦腹诽道:“这原来是练刀的手法,还以为是拳法呢,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样的发力方式也适用于刀,下次可要把‘倚东风’抢来使使。” 孙亦缓缓转过去看向孙神医有些惊讶,他敢确信那躺在躺椅上的孙神医不是外行人,显然他对练剑方面造诣不小。 江湖中,不管是修炼如何兵器在武家的发力方式也都是以拳法演变,根本就没有对各个兵器的精练,只有南境和东境的兵家才讲究这些。 这个孙神医能说出此法是练刀之法足矣看出不凡,因为兵家之人大多一生只用一种兵器,你若练刀对练剑之法是根本不会去多管,因为那样会影响自己刀风的走向,而能了解众兵器的,要么是绝世强者,要么是一个外行人有幸听说。 不管怎样,这个孙神医都是老前辈,说出些老余连提都没提过的东西,孙亦也算是涨知识了。 “那你说说看,练剑之法是如何?”孙亦故意说的傲慢无礼,想激一激他,自己也想听听看这练剑之法的奥秘。 “不说。”孙神医就像逗小孩子一般,胃口吊起来就是不说,旋即就呼呼大睡,是把孙亦的心思猜的透彻。 孙亦一阵无语,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卖关子,就跟老余似的,“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练剑,要先学会拳法才行,不能还没学会走就跑啊,有很多技巧都要慢慢来。” “他这话说的对,先练拳打基础才对,不着急。” 闻言,孙亦没好气道:“你要想教自己来呀,好话都让你说了,搞得我很像个外行人。” “不要。”孙神医转头又睡去了,把孙亦耍的团团转,激将法是一点用没有。 他们两个跟活宝似的把李星游晾在一边,李星游只是默默听着,他其实也是个向往江湖的少年,所以才会想要练剑。 刚好有两个会武功的人,他可不会白白浪费机会,旋即满脸崇拜的看着孙亦,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似乎什么都说了。 “好了好了,我可教不了你,一脉单传,可不能胡乱传授。”孙亦确实教不了他,只好婉拒了。 可李星游却是失落起来,就像丢了魂一般,他知道孙神医根本不可能教他,是认定孙亦了,这下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孙亦看他如此,赶忙补充道:“但是一些基础的东西我还是可以教你一点点的。” 闻言,李星游立即变脸,竖起了大拇指。 孙亦便在杏树下指点起了李星游,原本躺在躺椅上的孙神医却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房间里,除了孙神医用来医疗的一张床外,下面还有一个足足有两米长的桦木箱子。 孙神医面露怀恋之色,将房门关闭,床也被移开,空荡荡的房间他轻抚着箱子,就像再次见到老友眼中更是不舍。 “吱~” 桦木箱子被打开了,里面是重重包裹的皮革,依稀能看出被包裹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把剑,剑把呈菱形剑身是长条状,剑尖被包裹的最为严实从形状就看得出来十分锐利,此剑之旁还有两把短剑,剑柄极短剑身极长,很不协调,值得一提这两把短剑的剑尖并没有被包裹,红的鲜艳就像是血。 孙神医将两把短剑拿起,缓缓将缠绕的皮革褪去,猩红的刀刃拿在手中格外惹眼,他深深看了眼便轻轻一抛,两把短剑被看不见的内力托举漂浮在空中。 他手化剑指向前一挥, “咻!” 短剑穿过墙壁刺开了一个小洞,旋即他手一动短剑又飞了回来,“久了不用剑法都要生锈了,一辈子下来也没个像样的传人,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封剑!” “不过,还是见见这位老朋友吧。”孙神医将箱中长剑托起,“老朋友,我这就让你见见光。” “咚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响起,孙神医跟做贼一般,手忙脚乱的把短剑包裹放回桦木箱子,又将床给移回了原位,给他吓得都出了冷汗。 “咚咚。”敲门声并未停止。 “来了。”孙神医抚了抚胸口这才开门。 敲门的人是孙亦,他见到孙神医才道:“额…老前辈,敢问尊姓大名。” “我姓孙,大家都叫我孙神医。”孙神医一脸无奈,“进来吧,有什么事吗?” 孙亦坐下,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随意的作了个揖,“我是来谢谢你为我包扎的,还有就是我要走了,来告个别。” “走?你如何走的掉,现在整个北街都被翘刀帮封锁了,你可出不去。”孙神医打量着孙亦,前几天翘刀帮封锁北街就要求居民交出一个叫孙亦的人,现在北街的居民出入都是要被查身的,想走是不可能的。 并且这个人来的忽然,又有重伤在身,孙神医敢笃定他就是翘刀帮寻找的孙亦。 孙亦正想着有些手足无措,这时外面却传来声响,“里面的人都出来!”是翘刀帮的人来排查了,孙神医明了,不免有些着急。 这时,李星游也跑了进来,“孙神医,是洪刚来,他们来查人了。” “星游,你带着他到地下室去,我来应付。”孙神医起身独自出去,将二人往屋内推去。 孙亦搞不清原由,问说:“我们为什么要躲?” “他们都在找你呢。” 孙亦依旧不解。 李星游抹了下脸,无奈的只好停下,解释道:“两天前贺秋壤死了,翘刀帮帮主正在北街巡查一个叫孙亦的人,巷子里的人都知道是你,可最近翘刀帮巡查的紧,只得等风头过了再把你送出去。” 两天?自己竟然睡了两天,那么这两天就全是他们在帮助自己,不然自己早就被翘刀帮抓走了。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孙亦和李星游来到了孙神医家中得地下室,昏暗的环境下,什么也看不到。 “孙神医说,不能让为民除害的英雄绝后。”李星游打起火把,把地下室都照亮了,地下室前面是一条幽暗的隧道,不知道通向哪里,“走吧,翘刀帮的洪刚来知道这里,我们从这里到我家去,到时候查到我家,你再回来。” “谢谢你,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孙亦。” “我叫李星游。小哥,你可不要谢我,教我武功就好了,所以我也对你谢回来了,你可得教我练功啊。” 两人相视一笑,孙亦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不过武功是不可能教他的了。 很快,翘刀帮的人就把孙神医家翻了个底朝天,就连地下室也被排查了,好在二人走之前把隧道挡住了,翘刀帮的人也只好悻悻离开。 孙神医站在门口目送着翘刀帮的人离开,“洪刚来,下次可一定你再来啊,我看你能不能在我这里查到人,真是脏眼睛,快滚吧。” 带头巡查的是身穿劲装的男人,孙神医称呼他为洪刚来,刚刚从孙神医院中出来,他手底下的一个人非常不服气,“舵主,他都这样说话了你都忍得了,反正我是忍不了,真想杀回去给他身上捅几个窟窿。” “对我们翘刀帮如此不敬,舵主你真的忍得了?” “舵主这都只是放任,那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信服舵主你了。” …… 不服气的声讨此起彼伏,洪刚来忍着怒火,可他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够了!”洪刚来突然出拳给旁边墙壁打出了个窟窿,“姓孙的医术高超,帮主有意留他,谁又能保证以后不得病,得罪了他以后后悔还来不及,你们脑子是让狗吃了吗!” “谁呀,砸我家墙,活够了吗?”孙神医推开门把砸墙的洪刚来吓得拔腿就跑,孙神医看着众人灰溜溜地跑了笑得四仰八叉,就跟看一群小丑般。 李星游家中听到声响之后,他们二人转移回了孙神医的院子,这次算是躲过去了。 孙亦却一直担心着老余,有些人嘴上不说牵挂,但毕竟一起生活这么久,不担心又怎么可能,老余也是这样,他也一样担心着孙亦。 这天过去的很快,孙亦教会了李星游最基础的拳法,这些也够他练的了,晚上李星游的母亲回来了,可孙亦并没有去他家,而是就在了孙神医的院子里,夜深了就自己出来练拳。 他不敢让别人看到,因为会被人学去,这可是老余的心血,他会像保守秘密一样,把棍法五拳隐藏。 …… 西蜀,是多山之地,沂水县是临西部的最后一个县城,之后就是郊区了,还要翻过许多座山才能到达沙漠。 都已经入夜了,却还有一队马车从东门驶来,守城的兵士将消息传递回去,衙门和街道顿时灯火通明,是巡查使的队伍来了! 县令可不敢怠慢这皇上派来的巡查使大臣,即便是已经入夜熄火了,也临时召集了官员大摆宴席为其接风洗尘。 车队到了衙门口就停了下来,其余随行的下人让出了一条大道,火把让衙门口变得亮堂。 这车队里有两位官员,一个是大胡子的巡查使大臣,还有一个就是身穿官服看起很老实的钦差大臣,一个是下西部巡查,而另一个则是颁布皇上指令。 下了车,是穿着官服的沂水县的县令梁栋,他一脚谄媚带着地方父母官给二位大人迎了进去,这沂水县衙门有些破旧,街道也是如此,可梁栋摆出的宴席却是大鱼大肉。 声响惊动了百姓,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很瘦弱,他们目光澄澈,虽什么都没说,但他们眼神中的渴望却根本藏不住,百姓以为苦日子到头了,盛京来的官爷一定会帮他们。 二位大人虽说看见了但全当没看见似的,默不作声地进了衙门。 “妈妈,我饿。”人群中一个小女孩拉住了母亲的衣角,捂着肚子,瘦弱的令人心疼。 那女孩的母亲慌忙无比,赶忙捂住了孩子的嘴,并且不断求饶,“大人,孩子无知,童言无忌,大人放过我们吧,我一定好生管教……” 衙门口的官兵暴跳如雷,见衙门关闭,根本不理会求饶,粗暴地就把母女俩给抓了起来,带去何处无人知晓,无人敢阻拦。 二位大人在县衙门与县令梁栋把酒言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梁栋不得不把这两位爷服侍好,他们这一路西走,看似是奔着西部去的,但中途有许多地方官员都被查出问题,参了折子,梁栋一个地方官员可得罪不起朝廷命官。 这时,一个官兵来报,“大人,东城门又来了一个人,说是随行巡查使大人一起来的,要不要开门?” 梁栋看向这二位爷,两人都点了点头,他才敢下令,“快,把人请进城。” “是。” “梁大人,这次西行之路皇上催的可是紧张,我和高大人不敢耽搁,今日席散后就早些休息,明早我们去查了账就走,大人莫怪。”巡察使大臣坐着给梁栋作了个揖。 “古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怪你们什么啊,古大人和高大人心系西部百姓所以才着急赶路,我怎么会有怨言。”梁栋不卑不亢,这样的态度也让这二位很是舒心。 “这沂水县最近不是闹山贼吗?你梁大人是只字不提啊,你这让我怎么想,让高大人怎么想。”古大人是巡察使大臣,他一嘴大胡子抚的很顺。 闻言,梁栋吓得官帽都掉了,赶忙跪了下来,急声道:“臣只是怕误了二位大人的行程,不是有意隐瞒啊,恕罪啊大人,恕罪啊大人!” “而且曾蒙山是两县交地,我们沂水县闹山贼,旁边凌水县也应该上报这件事,臣…臣以为大人们早已经知道了,就没有再提起这件事让二位大人分心。” “看来梁大人还是一番好意,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我怎么觉得你这好意挺假的。” “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啊?”梁栋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砰!” 古大人拍桌而起,把宴席都给掀翻,怒不可遏,大声斥道:“你梁大人可做的个好官啊!你当我老糊涂了还是听不到看不到,百姓都找到我头上了,山贼私掠名不聊生,你梁大人衙门里大鱼大肉可真不少,真是个大清官啊!若不是我一再逼问,你梁大人莫不是还要纵容下去。” “你的官算是做到头了,来人!压下去!之后带回盛京!” “你有什么资格罢我的职,你只是皇上派下来看一眼的狗,你不配!”梁栋还想垂死挣扎,可官兵已经到了他的后面,一举就给他制服,县衙门也安静下来。 一旁,静静看着一切的高大人站起来了,沉声喝道:“廖清河何在。” “下官在!”一个秀气男子从其它席上出现,作揖之后跪在了高大人面前。 “即日起由你暂接沂水县县令事务。”高大人说完就走了,大概是回房去了。 古大人处理完梁栋就坐了下来,像是在等什么人。 “下官领命。”廖清河磕了一个头,旋即起身,吩咐着下人收拾衙门,“唤来沂水县其余官员,本县令有话要说。” 沂水县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廖清河话一说完便转过头看向古大人,“古大人,下官就先告退了。” 古大人昂了昂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可廖清河刚要走衙门就被踹开了,只见一位银发老者提着一个布包着的圆东西就进来了,他头戴斗笠,身形健硕,手上的布里还有血色。 “人头!”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嘴,把刚要离开的廖清河给引了回来,他拔剑相向,质问道:“来者谓谁,擅闯衙门,你可知何罪!” “小娃子,你拿着剑指着剑祖宗,怎么想的。”银发老者摘下斗笠,一双鹰眸展露无遗,如此锐利的眼神,廖清河也踉跄了一步。 “哈哈哈……”银发老者大笑起来,将手微抬,廖清河手中的剑就像活了般不停抖动,直到落地,“小娃子,你说老夫这手,值不值得你,跪下。” 第42章 大礼 廖清河面露恐惧,只言片语他就被那斗笠老者吓得跪倒,他是个聪明人,面前这人使的一手好功,能让手中长剑掉落,这样得内力深不见底! “小娃子,算你聪明,哈哈哈。”老者掂量了下手中的布袋,旋即扔向古大人,冷笑道:“古犬锦,曾蒙山的山贼给你解决了,我只是一时兴起竟然全死光了,没意思没意思,对了,这次要在这里停留多久,我可急不可耐。” “曾蒙山两千悍匪,您全都解决了?”廖清河是进士出身,眼里只有文与权,哪里见过这等实力,特别是在这西部的边境,多少都没有中原富饶,往来江湖过客也是少,实在是对江湖之事孤陋寡闻了。 一旁,古犬锦古大人抬手制止了廖清河的问题,沉声道:“你先带人去把曾蒙山处理了。” 廖清河微瞥了眼老者,他那身上恐怖的气势让廖清河直哆嗦,只是站起身哆嗦的幅度就跟抖筛子似的。 “快,给扶下去。”古犬锦看着廖清河这样子都觉得丢脸。 “这朝廷官员可真是胆大啊,哈哈哈……”老者端了把凳子坐在了古犬锦旁边,伸手拍了他下,“问你呢,这次咱们要停留多久。” “徐老哥,没必要一概追问,我也定不好时日,这次沂水县不光要修理前往西部的官道,还要分人把梁栋押回盛京,加上赶路,少说也要一个月,多了就是两个月了。”古犬锦哭笑不得。 “那你帮我安排安排。”老者笑着看向古犬锦,意思不言而喻。 “老哥你老当益壮,我给你银两自己去就是了。”古犬锦笑了笑,旋即话锋一转:“我请老哥办的事怎么样,应该留了些人吧。” “杀光了,不过他们该说的也都说了。”徐姓老者两眼上瞟,手指互搓。 古犬锦笑了笑,从官服里掏出了一两整银放到了其手上,“说吧,徐老哥。” “呵呵,那曾蒙山的山贼其实是梁栋找的,为的就是找朝廷要赈济救灾的银两,然后往自己腰包里揣,他也是够狠心的,为了钱害死多少人,比我还不是人啊。”老者把这雪白的银子收了起来,倒是变得严肃起来。 “明天还得徐老哥陪我一趟,去看看当地政交。”古犬锦冷着脸起身,没再说什么便走了。 衙门的一间房里,高大人泡好了两盏茶,静候着。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古犬锦,他很自然地坐在了高大人旁边,端起茶水尝了一口,“这茶,苦呀。” “这茬肯定苦,这里的人也苦。”高大人目不斜视,正襟危坐,但话里似乎还有其他意思。 “山贼除了,廖清河上任,沂水县以后就不苦了。”古犬锦再次尝了口茶,“这次就刚好,越往后就不觉得苦了。” “还有当地政交,除了,这茶才是清爽的,才不苦。” “有徐邑在,没有问题,不怕他们政交闹事。”古犬锦放下茶杯,旋即又道:“我们这次去往黄龙城,不识人不晓情,我们应该多打听打听,就让你带的那个小鬼先行一步,打个底。” “他一人我不放心,如果徐邑可以同行就好了。”高茫是高大人的名字,他手下的那个小鬼就是他的义子。 “我去交涉。”说罢,古犬锦放下茶杯起身作揖道:“高大人,还有一事需你加到奏报里,就是曾蒙山悍匪实则是梁栋所为,欺压百姓来寻机向朝廷索要赈济金。” “我会如实汇报的。”高茫有些不高兴,不是听到梁栋的所作所为而愤怒,而是为之后的事所担忧。 “那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高茫点了点头,自己也就继续品茶,“确实,越往后越清,是适应了,还是淡了呢……” …… 老余再次见到黄龙候是三天后,这几天里老余没事就在北街乱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给孙亦救出来,但都无功而返。 孙亦在巷子里过的也不差,有孙神医和李星游的帮忙,翘刀帮根本排查不到他,闲暇之余他会跟李星游一起练基本功,修炼不敢落下,只敢在后半夜偷偷去练习拳法。 这天是阴天,罕见的看不到太阳,老余刚好到了城主府,等待着黄添带来他所说的那份大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余的茶杯也见了底,他有些不耐烦了,便对着一旁下人问道:“你家老爷叫我来此,我已等了两个时辰还不出现,你家老爷到底去哪儿了。” 下人被为难一时说不出话来,那嘴里的话就打转说不出来,老余的态度步步紧逼。 这时—— 门口忽然传来声响,只见黄添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那年轻人看起特别虚弱,眼眶都是黑的,感觉就连孙亦都能把他随意推倒。 “余老,久等了。”黄添看起来很高兴,旋即对老余躬了躬身子,以表歉意,一城之主的躬身敬意已经很大了。 余老却连正眼都没看他,有些生气。 “余老,莫怪啊,这次也是去备礼去了,余老你看,这位就是奎爷的儿子,聚众淫乱被官府抓了,等会儿劳烦余老给他送回去,奎爷自然为我们官府所用,之后就可以帮你救人了。”黄添把身后的年轻人往前推,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这可是打开北街的钥匙啊。 纵然老余很是气愤,但孙亦的安危似乎更加重要,他压下一口气,沉声道:“我先去,谈好了再给他送过去。” “余老知道地方?” “这几天我没闲着,已经打听到了。” 闻言,黄添轻声道:“那就祝余老凯旋而归。” 老余离开城主府没有着急去奎爷的赌场,而是去了趟图煌街。 台基上张钟还在呼呼大睡,经过老余的大闹,他这台基也是热闹的很,三天两头的就会有翘刀帮的人来找茬,不过凭张钟的实力他们也都不敢搞明的,都是暗地里使手段。 前天,张钟的铜钟就差点被偷了,而且这些百姓也都不来台基争斗,这也是翘刀帮给下了绊子,搞得张钟的日子过的很无趣。 老余走上台基,在张钟旁边不动声色地坐下,“帮我个忙。” “你说。”张钟根本没有察觉到老余的出现有些诧异。 “我要硬闯北街,帮我。”老余很喜欢和这种人说话,简单明了,不累。 张钟想了会儿,没有回答。 “那我就按你的规矩说,翘刀帮先是不守规矩直接抢人,破坏了你的规矩一次,你说过要杀他们一个干部,就当是履行诺言,顺带而已。” “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张钟说完继续睡去,似乎杀一个舵主对他而言很是简单。 老余得到满意地答复随即就离开了。 奎爷的赌场对于外地人很是难找,但对本地人就跟暴露在阳光里一般,就在南街,黄龙城唯一的一个钱庄牌匾上就是钱庄二字。 走进去,装潢整的很黑暗,就像见不得光似的,前台有一个纹龙画虎的人,搞得很不好惹,但这种人往往吓人比打人要强。 老余一路直行,周边全是充满恶意的眼神。 “借贷?”纹龙画虎的那个人把老余喊住,因为没见过他,便当作肥猪了。 “去下面赌场的。”老余打量了一番面前人,不禁觉得可笑。 “过来。”那人回到台前,用手点了点桌子示意老余交钱,“换多少两注?” “十两碎银。”老余掏出银两,这数目已经不小了,换算起来也值得上百枚铜钱。 可那人却是暗骂了一句,“又是一个穷鬼。” 很快,老余拿着钱庄给的石头般的注往里走,这钱庄最深处有一个木板,老余把木板抬起下面就是楼梯,再下面就是奎爷的赌场了。 奎爷的赌场是几个木桌拼成的,项目也不多,有拿骰子赌大小、推牌九、投壶,也就这三样不过赌场的人还真不少。 这赌场里乌烟瘴气,点的香也不知道供了个什么神,这些赌徒没有一个看起富贵的,本来也就都只是平民却是好赌,老余刚来这么一会儿就听到好几个赌徒后悔的哀嚎。 什么输了老婆输了子女都是司空见惯,这种钱庄连着的黑赌场怎么可能会亏钱,主家出了千谁都看不出来,这些个都是被奎爷割的韭菜。 老余看的毫无波澜,要说怨也都只能怨他们自己,总觉得自己能逆风翻盘,结果就是栽的更深。 老余很快找了个赌桌上座,玩的是推牌九,规则有点类似西蜀那边的玩法,老余从没玩过,十两碎银很快输了一半。 要想把奎爷引出来必须得闹得大一点,老余故作懊恼的样子让这桌上的其他三人有些得意,他们都是赌场的人,过来给新来的上一课,这样他们才好放贷,这些都是他们黑赌场的一贯伎俩。 这最后一场开了,老余知道该收手了,他的上家是个贼眉鼠眼的人,和其他两个同伙好一顿眼神交流才打出牌,等上家的手要缩回去时老余忽然抓住,“你竟然出千诓我!” 突如其来的变故吸引来了很多人,这赌场说多了都是自家人,就是合起伙来宰一个人,人围了过来,出千的那厮本来还有些慌张,一下就硬气起来。 “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就出千了,你个穷鬼,玩不起就别玩!”那厮是怒火中烧,却发觉自己不管使出何等气力都挣脱不开老余的手。 老余抑制着杀人的冲动,另一只手紧握的‘倚东风’也松开了。 下一秒—— 只听“咔”的一声,老余手中握的小厮之手应声折断倒扣在了小臂,触目惊心,未等那厮惨叫,老余反手对着脖颈劈去,闷声之后人便晕倒于地。 速度很快,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老余都已经站起来了。 “你干什么!” “奎爷的赌场谁敢闹事!” “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 赌场的人听到动静也全都围了过来,然后就会发现整个赌场就没有几个是过来玩的,都是一堆一堆搞钱的,搞的也都是那些新来的肥猪。 “把你们老大叫出来。”老余不急不躁,将桌子掀翻震慑这些人,旋即拖过来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我们老大是你说见就能见的!你以为你是谁!兄弟们给他拿下,我看看他能不能翻的了天!”说话的人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匕首,经过他的煽动,有几个胆大的不知好歹想上去抓住老余。 “我可不是来打架的。”老余冷哼一声,旋即抄起椅子扔出。 “嘭!” 椅子在人群中开出了个花,砸倒了一堆人。 虽然有很多人被砸趴下,但根本就没人怕,三两个一齐要么出拳要么用腿,这些个伎俩根本碰不到老余,他的身法奇特,似乎还留有幻影。 老余实在不想大开杀戒,凭着一双拳头,配合身法很快解决了一半。 很快,地上倒的全是人,空间确实松垮了不少,老余也更好施展拳脚,他摆出了万象拳的架势,顿时脚步动而拳掌并用,涌上来的小厮似被卷入劲风,打出了的拳脚都被卸了力,转而就被打飞,闷响声连连不断。 老余将一个人一拳打的倒飞出去,收起架势看着最后一个拿着匕首的那人,漠然道:“我要见你们老大。” 那人实在是吓得不敢动,这主赌场五十多个弟兄,半柱香未到全被放倒,完全就跟梦一般,面前人在人群中辗转腾挪,人就跟纸糊的一般,挨一下就倒了,内心震撼以至于痴痴地站着动弹不得。 这时,从上面又下来两个人,不知情况,就朝着老余去了过去,“喂喂!干嘛呢!” “砰!砰!” 老余拧身一脚,那人如物被甩飞般,狠狠砸到墙上,另一个被拽着头狠狠砸在了桌子上,是方才柜台前的人,这是今天唯一一个见血了的。 “你也想见点血吗?”老余恶狠狠的盯着最后一人,那人如见了鬼般白着脸就跑了。 这黄龙城唯一的一家钱庄,里面空空,就只坐了个老余,冷漠地坐在人群中,等待着…… 第43章 交代 “一个赌徒干翻我五十几个弟兄,以为是个大才,想着怎么也要给他拿下,但是见到了就不想了。我听说过你…你怕是姓余吧,黄龙侯那厮派你来的?不管怎样,幸会了。”奎爷带着华乐从一个拐口走了进来,手里盘着核桃,看似心不在焉,实则是如临大敌外表平静内心千重浪。 “你在黄龙城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了,我称你一声奎爷。”老余勾起一个凳子动力甩去,示意其坐下,“今天来就告诉你一个事,你的儿子在我手上,要么帮我,要么你绝后。” 奎爷和华乐相视一眼,都是懵逼着,不是说好的合作吗?不是应该据理力争像商贾之间那样吗?怎么就成了单方面的威胁,而且这个威胁似乎退无可退。 奎爷是根本想不到老余这样办事,他难道不怕自己根本不担心儿子,而失去自己这一个得力干将,这般自信就像是吃定了自己,那股从容让奎爷不禁流出冷汗。 这里面的利益已经很明显了,双方是各取所需,可黄添手上的把柄确实让人恼火,再者一个是官府一个是开黑赌场害人的,巡察使来了怎么说都是奎爷陷的深。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一边倒,奎爷没得选,除非是不想活了。 这些就算是华乐不讲,那奎爷心里也跟明镜似的,不过他还是沉思了很久。 老余不着急,看到对面沉默不语,他就知道出奇大概率是制胜了。 “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城主府见不到你,我就送你儿子去见马王爷。”老余没有再等奎爷的答复,撂下一句话起身就要走。 奎爷正郁闷着,老余都快走出钱庄了,他根本不敢拦,只得放任老余离开,自己继续郁闷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竟被人牵着鼻子走,气煞我也!” 一旁,华乐沉声道:“奎爷,少爷聚众淫乱,害死了很多人,黄添顾忌你的实力所以一直拖着没有断案,我觉得不管是为了少爷还是钱庄都应该依附于官府,本来我们双方都是互相需要,可他们现在翻出少爷的事我们就落了下风,但最起码还是得保住家业,奎爷,最好书信一封直达黄添,别让那个不懂规矩的人搅了这件事,我们还可以再争取争取。” “取笔来。”奎爷伸手要笔。 华乐笑了笑,把笔递给了奎爷,可是没墨啊…… “墨呢?” “谁没事出门带墨啊。” “那你带什么笔!”奎爷气的一脚接一脚的踢在华乐身上,那老余给他的气全撒在了华乐身上,“带着吃吗!” “奎爷,别踢了!别踢了…” 华乐到处躲避,南街上一个逃一个追,过往百姓看的合不拢嘴,极具喜感。 …… 晚些,城主府上黄添为老余摆了宴席,来了很多老余不认识的人,但主导者还是黄添。 城主府本身不大,是他旁边有一个小园,称作小怡园,里面有些植被覆盖显得有生机,之后就被划入了城主府范围,这次的宴席黄添只摆了一桌,围坐了四个人,就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老余刚进小怡园就看到了黄添几人,有席吃他自然高兴,快步上去站在桌前拱拱手,“黄龙侯,你不给我介绍介绍吗?” “是我疏忽了。”黄添自然开心,站了起来一一介绍,“这位非得戴个官帽的是刑事使司韩大人,这位长的像个猢狲的是户税使司朱大人。”说到这儿,黄添自己乐的不行。 那位被说成猢狲的朱大人也不闹,狠狠瞥了黄添一眼,陪笑道:“余老别看我这样,其实算账我可是一把好手。” 老余也没在意这些,直直看着席上最后一个布衣小伙,他咂了咂嘴有些疑惑,因为他看到了眼神中带有的泪光,多年的江湖经历让他看出这泪光中蕴含的含义,一是仁义之君,二就是懦弱鼠辈,显然老余把他理解成了后者。 “这位呢?”老余问道。 “哦,这位是我新招的护院庞广庞护院,按你们武家规矩,他也是个三流高手,在我们这黄龙城已经算是不俗了,之后前往北街也能助一臂之力。”黄添说着,那穿着布衣的年轻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拱手以敬。 庞广没有寒暄的意思,坐下后就低调的把袖子撸起,就像许久未吃饭,期待得着急。 老余没有对这种无礼的行为追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好像是从跟孙亦在一起之后他就不再注重这些礼仪规矩,可能就是孙亦老余老余的给他叫习惯了,他听到别人尊称他着实有些别扭。 他坐了下来,是真的饿了,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浑然不知对面的黄添正在举杯邀饮,还是他旁边的朱大人点了点他才反应过来。 老余与各位碰了下杯,旋即又吃了起来,众人都停了下来,没有打搅着老余。 片刻,老余吃饱喝足,正拿着牙签挑着牙齿,“你们怎么都不吃啊?” 大家讪讪一笑,黄添这时又开口了,声音嘹亮,“余老,大家都不敢打搅你,这些个吃席都是形式,没有余老这么实诚,这次摆席主要是给余老介绍介绍大家,余老吃饱了就好。” 说罢,老余一点不客气立马站了起来,“那我就先走了。” 荒唐! 这两字似乎写到了众人脸上,对老余这话心里也就是只有这两个字,荒唐之余,大家都知道了是他根本没瞧得起自己,黄添也是这样想的,他有些生气,但发泄的怒火总是会后悔,他压制着小声安抚些大家的情绪。 就在这时—— 一官兵手上攥着纸信跑了进来,“侯爷,不知是谁钉在门上的一封信,您过目。” 老余刚要离开,就被这信引了回来,晃悠悠地走了回来,“这信上是何内容,你快看啊。” 信封是黄色的,被打开之后便能见其内容,黄添看到是笑得前仰后翻,只见那信上赫然写着“有种”两个大字。 “这…这是谁如此大胆,公然挑衅官府,真是目中无人。”韩大人胡子都在抖,作为黄龙城主持法律之者,自然见不得有人挑衅官府,或许是不晓得官府自己的窘迫,他断案从未留情对谁都如此,百姓爱戴称他一声韩大清。 “是啊。”朱大人在一旁附和,也感到被侮辱,“不是,侯爷这种公然挑衅宣战的信你都能笑得出来,是有什么隐情?” “你们不认得,可我认得这字啊!”黄添停下了欢笑,将这纸信摊开在了桌子上,指着便道:“这字可是奎爷的字迹,就这两个字却是九曲十八弯,着实逗人。” 殊不知,奎爷在写这字时,气的笔都被折断了几支,这两个字才呈现在众人眼前。 韩大人和朱大人相视一眼,也是跟着笑得大声,他们连连叫好,笑他奎爷被气的手都在抖,大快人心。 一旁,庞广忽然问道:“余老,你到底干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真是意外。” 黄添也跟着说道:“他这明显是气急败坏,在余老那里占不到便宜,想给我施压,余老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坐等客来。”老余似乎料到了一点不意外,更是觉得这个奎爷气量太小。 黄添笑了笑,奎爷是不可能不来了,不管是为了他的儿子,还是自己的家业,他都必须走一趟这官府,要么把人接走,要么谁都别想走,这是一场典型的“鸿门宴”,就看他什么时候来了。 “你黄添有这样的把柄不自己去拉拢奎爷,反而要我去,你葫芦里的药还没抖完,这事去见奎爷前我就想问了,你难道还不全抖出来吗?”老余总是感觉看不透黄添,就像黄添处处都在隐瞒,他们从始至终都不像一条绳上的蚂蚱,更像是相互利用。 黄添笑笑,作了个揖以表歉意,“本来是不该和余老说的,但这件事牵连众多,不给余老说清楚难免觉得混乱,正好自己人都在,我就一并告知了吧。” 紧接着他微微让步,“各位,随我移步去中堂。” 中堂,四人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庞广有自知之明并没有随行进去,作为护院他是黄龙候最后的一道防线,守在了中堂外。 中堂的门被关闭了,黄添点了一根蜡烛,黄龙城的所有变故,以及翘刀帮与官府的恩怨也将公开于众人。 五年前—— 翘刀帮逐渐在黄龙城站稳脚跟,有白家的生意支持和程呵呵自身的招揽能力,翘刀帮很快坐上了政交的位置。 官府并没有如今这么的急功,而是主张无为而治,黄添作为城主把自己官府和百姓的一事一求管理的很好,就连黄沙县和古阳县都还在官府手中,官府的实力力压程呵呵。 这也是夏天,已是傍晚了太阳却迟迟没有落下,城主府清净得很,没有一个下人,黄添要年轻许多,他伸着懒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神情还是那么平静。 书房外,长今还活着,一直守在此处,“侯爷,城主府已经清空了。” “一会儿会有个人来敲门,你需带着官兵把城主府周边一里排查清楚,凡是图谋不轨之人,无需回报直接送去给韩禹,切记,一定要排查仔细,一定不能有误,我说的是一定,一定的一定,长今你可要把这件事放在生命前面,这事关联着官府的命运,关联着黄龙城的命运,关联着整个西部的命运。” 黄添越说眼神便越发坚定,关联到整个西部,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或许会夸大其词,但从这种目光中长今并不觉得有假。 整个西部的命运,如此大的重担忽然到了自己身上,长今痴痴的看着黄添,面色却越发紧张。 “我会一定的一定完成的,绝对不会让侯爷失望,长今我愿赴汤蹈火,那也在所不辞。” 长今坚定无比,因为他的手中攥着黄龙城的百姓的命运所向,不管是真是假! 黄添点了点头,望向天空一抹黄晕正渐渐变红,他知道太阳要落山了,黄龙城要进入黑夜了,一切的变故都从今天开始,“你且去一趟镖局,这次官兵要出动,镖客们也必须出一臂之力,记住一点,别穿官服,穿便装,而且不要成堆行动,要装得像寻常百姓一般。” “我这就去着手准备。”长今不敢耽搁,快步出府,行走间默默把城主府观察了个遍,确认无人他才出府将大门紧闭。 黄添心事重重,他的步伐沉重,来到大门前从内部把大门闩住,叹出一口气来,心中竟有些忐忑。 夜幕很快降临,黄龙城似镀上一层幽黑薄膜,结束一天辛勤的百姓早早回屋,西街北街都已经回归黑夜,东街与南街依然明亮。 白家与翘刀帮都坐落于南街,灯光烛火已经亮着,在黑夜中是格外显眼。 此时,白府大门溜出一抹人影,形态看起是个女子,她将脸和身上遮的严严实实,在黄龙城中穿梭。 巡查的长今恰巧路过南街,躲在巷子里的他,瞅见了从白府跑出来慌慌张张的女子,他想起了黄添说的话,悄悄的跟在了后面。 城主府已经将烛火灯光熄灭,黑漆漆一片,黄添正坐在大门后面,等待着…… 就在昨天,他收到了一封信,那封信是由白家传来,信上写着程呵呵对白家的种种控制行为,并要在今夜碰面,从内容看来,寄信人绝对是白家的内部人员,他对程呵呵的所作所为写的清清楚楚。 黄添本不想管,可政交的崛起让官府的掌权范围丢失了太多,官府失威官府失权,翘刀帮将会逐渐壮大。 翘刀帮就任政交开始,黄添就知道不可能再无为而治了,没有朝廷的帮助,自己黄家世袭的黄龙城迟早会被掏空,无法压制翘刀帮等待自己的终将是尸骨无存。 黄添眼神迷离,他不知道这次他能不能赢,孤独的恐惧感在深夜里挥发,他坐立难安,只好在小院里不断踱步。 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城主府大门终于被敲响了。 黄添是又惊又喜,赶忙把闩取了下来,给门开了个缝,看到人影就想起了信中的暗号,“这么晚了,城主睡了。” 很快,一个似水如歌的声音从黑影中响起,“可有人没睡。” 旋即她退下了衣帽,只见一楚楚美人依在门旁,洛水般透亮的眼睛柳眉微皱,审视着黄添,她白皙的脸上渐渐起了红晕,眉眼也不自然的低了下来。 黄添看的出神,无意间冒犯了,谁曾想这黄龙城里又会有这样的姑娘,他心里也只想到了一个词——沉鱼落雁。 “姑娘,快请进。”黄添侧身让行,那人路过之时,黄添竟入了迷,那淡淡的幽香把他的魂都给勾走了,一双眸子放在姑娘身上就没离开过,窈窕的身形更是让他眼睛都直了。 小姑娘走到小院停了下来,被黄添看的不敢与其对视,娇嗔的顶了他一句,“侯爷你要看我看到什么时候。” 黄添微微一愣,尴尬的摇了摇脑袋也没说什么,旋即转身去把大门闩上了,旋即对着那小姑娘拱手致歉,“不好意思,主要是姑娘实在是太美了,黄某这才入神,失态了。” “对了,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小姑娘好像放得开了些,嘴角弯了些,柳眉星眼成了弯月,“我是白家三女,白邀娣,那封信就是我写的。” “我看信上说你应该是白家的人,今日会面也应该都是为了白家和翘刀帮的事,我们移步去中堂,慢慢详谈。” “好。”白邀娣点了点头。 “对了,你来时,没有跟尾巴吧。” 白邀娣沉默了,柳眉也皱了下了,她这一路过来走的很急,很多次都感觉后面跟了人,但却见不到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可她不敢笃定,“我不确定…” 闻言,黄添也紧张了起来,他咽了口口水,冷汗已经从额头冒出,因为他听到了门外有脚步声… “咚咚!” 第44章 早已布局 “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寂静的城主府内这声音是如钟敲响如雷贯耳般,黄添的心也跟着敲门声“嘭嘭”的跳着,他这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似乎随时会跳出来。 黄添看了眼白邀娣,后者面露惊恐不止地摇头,黄添更是惊慌了。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如果是从白家一路跟来的尾巴,那么这次的会面将不会有第二次,恐怕整个白家都会被封闭,官府更会被提防,放任白家的经济输送,翘刀帮将无人能挡。 他已经慌了神,手放在闩上冷汗却不断从额头和背上冒出。 安静的时间是最恐怖的,外面已经没有了敲门声,取而代之是一阵踱步的声音,外面的人似乎在思索十分犹豫。 寂静的小院把踱步声渲染的慎人,很快,脚步声没有了,黄添闭上了眼以为外面的人要强行破门了,他把放在闩上的手收了回来,等待着。 下一刻,却是出人意料。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侯爷,我是长今,方才见到白家溜出一个人往城主府来了,你在里面可有事?” 黄添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他长舒了一口气,旋即打开了门,冷汗早已浸湿衣物。 黑漆漆的街道上黄添推动了城主府的大门,带来一丝光亮,随着大门关闭,一切都行动起来。 “侯爷,恕罪,我是担心你的安全才…”长今拱手单膝跪地,脸上满是歉意。 黄添摆了摆手,沉声道:“我不怪你,但接下来你有更重要的事情,一定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就连打更的官兵也不行,静悄悄默默的监视着整座城主府,你能吗?” 闻言,长今眼神逐渐坚定,重重的点头,那感觉毋庸置疑。 此时,白府一座分院里也是灯火通明,普通的厢房里被烛火映出倒影,那是一个健壮男人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头,从佝偻的背就可以看出。 烛火时隐时现,两人的身影也时隐时现,但能看到那个男人正对着老头步步紧逼。 在屋内,那健壮男人正是程呵呵,而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也就是白家真正的主人白从风,他满脸的沧桑,头上也看不见几根毛了,可是他的胡子却异常茂密。 银白的长髯挂在了胸前不止地抖动,他的面色很惊恐,虽说面前是他的义子,但他就跟见了鬼一般,苍老的手想要去转动木制的轮椅,试过多次却一点用没有。 “义父,听说邀娣已经成年了?”程呵呵转过身去倒了杯茶,旋即递给了白老爷子,尽管他没接,但程呵呵还是微笑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把她许给我当妾,我保证对她好。” “呸!你想都别想,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还想娶我的女儿当小妾,老头子我还没死绝呢,你休想彻底控制我们白家的任何人!”白老爷子破口大骂,口中唾沫横飞,全都喷到了程呵呵脸上,他也得逞的笑了,“鱼鼠小儿,你也就只配吃你爹的口水了!哈哈哈……” 程呵呵不怒反笑,“白从风我看你是没搞懂状况,你可得把你的老眼好好睁开看看,现在的白家是谁说了算,是你这个被别人当做哑巴的老头,还是你那个才十岁的儿子,或者是你那些迟早会离开白家的女儿?哼哼,动动你的脑子吧,只有我才是以后白家的继承人,白家会是我的,白邀娣也会是我的,只要等你死绝了,就连黄龙城都是我的。” “只要我还活着,你还翻不了天!白家还是我白从风的!你个孽障永远别想得到!”白老爷子气的捂住胸口,目眦欲裂。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义父。”程呵呵皮笑肉不笑,将茶杯放在其嘴边,强行把嘴掰开将茶水倒了进去,“喝了这杯茶,助你早日变成真哑巴,看你还能不能狺狺狂吠。哼哼,择日我便把白邀娣纳进门,你又能怎样。” 白老爷子并没有把茶喝下,而是含在了嘴里,等程呵呵把手拿开他就一股脑全喷在了程呵呵脸上,还不停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将死之人,哼!”程呵呵冷哼一声,旋即离开了厢房。 厢房外,顾及静静候着,他听到了二人完整对话,见程呵呵出来,他微微颔首道:“帮主,如果你要纳白邀娣为妾,最大的阻力不是老头,而是大嫂啊,她是肯定不让的。” “区区妇人,掀不起风浪,我们偷偷的把事办了就好了。”程呵呵昂了昂头感觉很不在意,过了会儿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旋即缩了缩脖子,“明天她有什么安排,可得避着她点。” “明天大嫂约了人一起在府中推牌九。” “嗯,你喊那谁给她盯着点。”这下程呵呵算是放心了。 …… “程呵呵要纳你为小妾?” 城主府的小院内有石桌石椅,二人便坐了下来,黄添一听到程呵呵的打算就拍桌而起,怒不可遏。 白邀娣不知道为何黄添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抬起头看着他,倒是一种询问。 “你若是做了他的小妾,那白家不就沦陷了吗,照你说的,你大姐已为人妻,二姐远游未归,你还有个妹妹尚未成年,你一成了程呵呵的人,白家不也成了他的吗?所以,我决计不能让你嫁给程呵呵。”黄添圆睁着瞳孔尽可能显得自己很生气。 白邀娣看得出来,他这是为了安慰自己,转头间她的柳眉微低,嘴如覆舟,落寞了起来,“可那又能怎么办呢,程呵呵软禁了家父,对外宣称家父口不能言,现在的白家事宜都是程呵呵来做主,要不是有侯叔,白家早就成程家了。” 说罢,白邀娣抽泣了起来,从眸子中缓缓流下泪水,只是用手去拂尽,可泪水却在眼中打转。 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来了都很难不同情,黄添也是如此,看着她那水汪汪的眼神与自己对视,像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看的黄添入神。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伤心,可他确实只注意到了对方那妩媚动人的模样,心中也接着生出怜悯。 “程呵呵不似小厮,他是个有想法有野心有实力的人,他不止想要白家,从他的做法来看,他是要整个西部,如今黄沙县我已经联系不上了,恐怕成了他程呵呵的势力了,官府也不比当年,压不住这位政交了…” 黄添连连摇头,旋即拿起一个石子在手中把玩,“其实,我是有个办法,但这对你的牺牲太大了。” “只要能救我白家,牺牲一个白邀娣又有何妨!”白邀娣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珍惜这能帮助白家的方法。 “程呵呵要纳你为妾那就如他所愿,只有这样才能稳住他,当然了,并不是说要直接出卖你,在这方面要另辟蹊径,最好是今晚你就在我府上歇息,明天一早你就故作凌乱从城主府离开,装作被侵犯了一样,这样就算程呵呵执意要纳你为妾你也不用害怕失身。” “据我所知,程呵呵的老婆是个十足的母夜叉,程呵呵之前纳过一个小妾,只是洞房一夜过后程呵呵就再没有碰过那个小妾,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老婆,程呵呵也是个怕老婆的,你若去了程府只用担心洞房一夜,若是跟大房打好关系,行动也更方便。” 说到这儿,黄添停了下来,旋即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石桌上,“这里面是蒙汗药,如果程呵呵要强行发生关系,可以把他喂晕。” “之后,程呵呵也不会再动你了,有你这个备受信任的内应在,官府在与翘刀帮乃至于程呵呵的摩擦中更有几率取胜。” “我的设想,五年后,白老爷子的大寿日,只要官府收回黄沙县的农力就是程呵呵失去白家这个后盾的日子。”黄添非常自信。 白邀娣一直都没有说话,面对家人和自己这如此简单的抉择她竟犹豫了,“五年时间,一生又能有几个五年,其实这件事我应该很轻易答应的,可这是我最年轻的五年,丢掉它是失之淡然得之坦然,可我以后怎么办呢。” 白邀娣她并不是自私,这样的选择放在谁面前都难以抉择,一个女人的二十岁最年轻的五年,却要嫁给不喜欢的人,过暗无天日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注定是压抑的,唯一的光亮就是五年后,可是五年太漫长了… 黄添顿了顿,脸颊微红,“大不了我娶你。” 白邀娣愣了,旋即也笑了,“小女子只是抱怨几句,怎么会妨碍侯爷你的幸福。”说罢,她站起身将黄添面前的瓷瓶拿了过来。 “侯爷,小女子乏了,带我去歇息吧。” 翌日,白邀娣披头散发的跑回来白府,正好遇到了程呵呵,待程呵呵得知她失贞之后虽然还是纳她为妾,但真的没有碰过她…… 第45章 计划 回到现在,众人在听说了这些之后都很是惊讶,特别是老余,他不得不感叹黄添的远虑深谋,消灭翘刀帮的事宜他在五年前就布局好了,而自己的到来和巡察使的迫在眉睫,让翘刀帮的覆灭进入了倒计时。 想到这儿,老余就连看黄添的眼神都变了,完全不敢轻视,甚至有些顾虑,像黄添这样的人他实在无法再度完全信任了,即便他真的将所有托出,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白邀娣如今还在程府,她与程呵呵大房潘洒是要好的牌友,白老爷子的生辰宴没有几天了,七天之后我将会攻打北街,官府与政交将打响战争,不管是明争暗斗如何如何,我们都必须见招拆招,不然等待官府的只有被腐蚀。”黄添轻轻将蜡烛吹灭,看着众人眼神沉重。 “侯爷深谋远虑,此战必胜。”韩大人给黄添深深作了个揖,完全是佩服地五体投体,不像演的,在老余看来这些人也被黄添蒙在鼓里,更是觉得不安了。 “侯爷实在是曲星下凡,智慧过人又富有大志!官府又怎会败!天命定是站在侯爷一方!”朱大人也跟着拍起马屁。 黄添并没有在夸奖声中迷失自我,反而把风头转给老余,“余老,大破北街,可都仰仗你了,这第一战至关重要。” 老余拱了拱手,沉声道:“自然,我会倾尽全力,为了自己。” 黄添笑了笑,手放在腹前,好似那般胸有成竹,“多说又有何用,便坐等帮手上门吧。”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城主府一早就忙碌了起来,庞广带着三两个下人在门口张罗着,只见城主府的大门上已经被贴上了一副红彤彤的对联。 庞广托着下巴满意的点了点头,同时嘴中也将对联的内容念了出来,“合纵连横共赢发展,孤军奋战青山不保,横批…打肿脸充胖子。” 说罢,庞广就笑了出来,虽说他刚刚担任护院一职,可这些情况他也是知道的,这副对联明摆着是恶心奎爷的,打肿脸充胖子,这横批该还是老余说的。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停到了城主府前面的街拐角,离城主府也就百米不到的距离。 这马车有一个车夫,他把马车停到拐角处就停了下来,走到了马车的帘子将其拨开,里面伸出一个脑袋,周正的脸上满是伤疤,灰白的头发看起有些老态,这人正是奎爷。 “奎爷,你看黄添给城主府贴了对联。”车夫指向城主府,唉声怨气的说道。 奎爷循着看去,旋即脸就红到了脖子,他转头看向车内,埋怨道:“完全就是膈应我,这还有何境地周旋,这黄添已经摆明了态度,我要是不跟他合作,不光赌场没了,儿子也没了,看你出的好主意,说什么黄添会来求着我们,现在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亏我那些弟兄被打的,现在都还没好。” 车内,华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件事是他让奎爷等的,这才吃了亏,奎爷现在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敢反驳啊。 “你说,现在怎么办?”奎爷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总不能像无头苍蝇般被牵着鼻子走。 闻言,华乐有些庆幸,奎爷还相信自己,自己还是奎爷最好的心腹,还能出谋划策,“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城主府,不然被少爷这个把柄一锁,我们又要吃不少亏,所以最好是再书信一封,表达我们合作共赢的诚恳之心,这样才是万全之策。” “好,我这就书信一封。”奎爷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旋即伸手道:“带墨了吗?” “不瞒奎爷,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所以提前在马车里藏了点墨。”华乐得意洋洋,旋即从马车的暗格里掏出砚台,还昂了昂头。 奎爷将砚台放下,又去伸手要笔,“笔。” 可华乐却沉默了。 “笔呢?” “……” 晚些,城主府中堂,老余早早来到等候,一旁的便是两位使司,韩大人和朱大人,他们为了今天的也是准备了很多“礼物”,保准让奎爷来了就走不动道。 他们三人皆静静的坐着,没有刻意的寒暄聊天,中堂里安静无比,过了会儿,黄添手握着烟斗走了进来。 他看了眼众人吸了一口烟,却被呛得咳了出来,抱怨道:“西蜀的卷烟还不如我的烟草,真是呛人。” “黄龙侯,奎爷他还没到吗?”老余看到黄添便立马走了上去,询问着。 “奎爷到了,在府外呢,却不敢进来。”黄添平静回答。 “那为何不带他进来?”老余问说。 这时,黄添突然笑了起来,“是你给说的那横批,把他吓到了,就给我带了一封信就跑了,容不得我多说几句。” 闻言,老余虽然有些失落,但没出意外就已经值得高兴了,“算了,只要成功了就行。” “可惜啊,如果他进了这城主府,我们占的便宜更多。”这时,韩大人忽然说道,自然觉得可惜。 “这些都是小事,既然奎爷已经归顺,那么眼下也就只是白老爷子的生辰宴,这件事事关重大,两位使司可得费尽心力了,辛苦。”黄添来到韩大人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侯爷交待的事,我们早就开始着手了,为了官府自然不能松懈,既然无事,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韩禹是韩大人的名字,他拱了拱手,随后带着朱大人离开了。 看着二人离开,黄添将手搭在了老余的肩上,沉声道:“余老,这次你我联手,你在前方,我在后方,你在明我在暗,不管怎样都要量力而行,一定要全身而退啊,这只是开始,不必死磕。” “那就借黄龙侯吉言吧,全身而退,余某也该去准备准备才是。”老余说罢也离开了。 “余老慢走……”看着老余离开了的方向,黄添微微欠身,口中嘟囔着:“四天…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应该会赢吧……” 第46章 恶行 这不是个乱世,在这西部却人人如同活在乱世,这样一个一家独大打压百姓人人不得平等的风气,荒谬至极。 黄龙城内封建无比,远离主城都可以说是另一做派,程呵呵领导的翘刀帮帮众人人恶人,狐仗虎威一群鸟人是无恶不作,黄龙城外围百姓深受其害,不见光明。 “临着我们翘刀帮,这么闹热怎么不叫我们这些兄弟来吃酒,这就是邻里邻居吗?你们这事做的可不厚道。” 杂乱不堪的空坝中,黑衣男子成群结队把一男一女团团围住,他们穿的全都是翘刀帮的衣服,居高临下的神情下是脸上散不去的一股黑气,印堂都在发黑,怎么也不像个好种。 看这张灯结彩的,红红火火小两口明显是在举行拜堂仪式,大喜的结婚大事,这些帮众成了不速之客,这些人胆子也是不小,似乎不清楚何为道德何为底线,竟然敢如此大摇大摆有恃无恐,也是翘刀帮给的底气,官府慢慢衰弱他们自然不怕,畜牲本性暴露无遗。 他们一个个笑得猥琐,打量着新娘,似乎已经将女子当作盘中餐,那些帮众就成了饿狼。 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挡在正在举行仪式的夫妻二人,卑躬屈膝的向这些帮众讨好着,骨子里的骄与傲早就被这社会磨平,现在唯一想的也就只有为后人做些什么,好不容易盼上了女儿出嫁,却遇上了这些事,若是在往届他哪敢忤逆翘刀帮,可这次是大难临头如何逃脱得了。 “滚开!” 黑衣人配着刀剑,唬的人不敢说话,一把就给老人推倒了,其中一个男人顶着寸头操着一口西蜀口音一把将女子狠狠抓住,“嘞妹儿乖,舵主看到绝对欢喜,来来来,过来几个人把嘞个妹儿扛回去。” 这人说话果然管用,那些气势汹汹的黑衣人立马就上前去抓住女子拉拉扯扯,三两人拖拽着女子旋即就被众人给抬了起来,有些手痒的就专门用力捏着女子,满足着自己的欲望。 一旁,新郎是怕的不行,看着别人有刀连救自己的爱人的勇气都没有了,堂堂男儿硬是被吓破了胆。 “救命啊!救命啊……” 任凭女子如何求救,都在这些猥琐的笑声中淹没了,众人想要离开,空坝一时间就乱做一锅粥,这些新娘新郎的亲戚只敢小声声讨,甚至都不敢跟翘刀帮的人离近了说大声了,生怕遭殃。 眼看人都要被抬走了,走得有些远了,第一个冲上来阻拦的却是刚才被推开的老人,老人小跑着挡在了人堆前,额头的汗珠清晰可见,焦急以及害怕充斥在脸上,白的发青,大口喘气着。 “求求你们不要带走我的女儿,今儿大喜的日子,可是犯了忌讳,这没邀请几位爷确实是我的问题,但这跟他们小两口没关系,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至少也要把婚结完。” “我说你这老头,真是不识好歹,你家闺女被我看上了,等我带回去给舵主过上一晚,他怎么可能亏待你们,真是不开窍,你这生锈的猪脑。”寸头男人满脸不屑,那发黑的脸不知道是不是缺德事干多了,倒像个黑脸的野狗,咬人前给的狺狺狂吠。 老人自然不肯让路,但也胆怯,这么多人他哪里是对手,生活在这座城里的翘刀帮可真是土皇帝,一个翘刀帮帮众可能不怕,可人多势众,翘刀帮手上这么多人,敢招惹他们的屈指可数,拢共也就两方了。 他们不改嚣张跋扈的劲,见老人不让路,那寸头男人走近了就是一耳光。 “啪!” 那眼神似乎要吃人了,即使面对一个瘦骨嶙峋体态虚弱的老人他这一耳光也是实打实的,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清脆的一声,老人都被打晃了神,左颠一步右颠一步的,马上就要踉跄倒地。 “不要命的老东西,好说歹说不听…哼,我们走!”寸头男人一脚又给老人踢到一边,指挥着其余人把女子抬走,离开空坝就到了一处小道,那阴暗的道路也就新娘身上的一抹红格外显眼。 女子拼命的叫喊,唯一的希望也就只有她远处那个未拜完堂的相公,“相公,相公…救我!”离开了空坝,渐行渐远,女子的眼角滴下眼泪,眼里全是绝望,不知这眼泪是对丈夫的失望还是对世道的失望。 女子的相公愣在原地,看上去就弱不禁风,眼眶下的黑眼圈看起没有丝毫精气神,他全身抖动惊恐不已,嘴里念叨着:“娘子我对不起你……” 女子眼神中没有了光,她的心都死了,已经不敢想象接下来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公道到底是否存在,她确信了,答案是否。 冷漠的群众,唯恐遭殃,强盗般的人,完全是披着人皮的狼,毫无人性,托付终身的男人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女子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了——死,那样似乎就结束了。 第47章 白玉琢 空坝外,一双草鞋悄然踏了出来,腰间可谓一把宝刀,老余昂首阔步间进入再而离开,看着一群人抬着女子走掉,心里有些想笑。 很快,他就追了上去,故作偶然在转角处走了出来,寸头男人还剐了他一眼,可把那人气得冒火,老余便还着瞪了回去。 “老头,你还敢瞪我!快给我滚开!别逼我砍了你!”寸头男人故意甩偏一块石头像要把老余吓跑,不屑一顾,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个老头而已。 而老余则是冷哼一声,打量起了这些人,只一眼便能认出这些人身上的衣服,他没有片刻踌躇,分秒之间宝刀出鞘。 “咻!” 声响过而利刃出,顷刻间便是一刀在空中划出完美弧度留下拖尾,鲜血也在瞬息间喷洒四处,老余冷眼看着转而将刀上的血撇干净,寸头男人跟着撇刀的节凑一同倒地,还有那颗带血的头颅。 “强抢民女,为虎作伥,你们一个都走不掉。”老余冰冷的眸子中闪过杀意,黑着脸,恐怖无比。 “啊!!!” 惨叫连天,帮众们慌忙逃窜,没有退路也只能往回跑去,片刻,空坝便被血染红,如同屠宰场般,尸体遍地残缺不堪。 女子早就被吓得晕厥,她可是亲眼目睹了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头在短时间内杀死了二十几人,手法之迅速残忍就像死在他刀下的都不是长有骨头的人,一点不像杀人,像是砍瓜切菜般。 老余收刀入鞘,转而背起女子向空坝走去,眼神变得温暖,哪里会想到方才他如同死神般,手起刀落结果了二十多人。 与百姓交代好老余就离开,感激声不断,即便很吓人,但都分得清谁才是好人,老余很享受这一切,但又感到空虚,他深思起来,面容变得凝重…… 这时,空坝外,庞广跑了进来,“余老,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不应该在北街吗?” “还早,我就出来逛逛,看到这些人渣也就顺手解决了。”老余满不在乎的说道,转身就不顾庞广要说什么自己就走了。 庞广对于这个老头是一点办法没有,黄龙候特意嘱咐过不能怠慢了他,全城主府上下就跟宠孩子似的,对老余都好得很,这次黄龙侯派自己堵住翘刀帮的增援,干得好那可是前途无量。 想着以后跟着黄龙侯风风光光的日子,庞广是再怎么都生不上气了,旋即去安抚空坝上的一家人,身后跟着官兵衙役,便去处理那些尸体。 …… 白府,大下午的府里府外都忙碌着,为的就是明天白老爷的七十岁生辰宴,整个白府也是热热闹闹的喜庆得很。 “帮主,白家就要是你的了,我在这儿提前恭喜你了。”从昏迷中清醒是在昨天,顾及便很快回到程呵呵身边。 “此言说出过早了些,只是白从风明天就不在了,可白家还有那个该死的管家,把他整死,白家才完全在我掌控。”程呵呵收拢掌心,如同整个白家都尽在掌控,他笑了笑忽然脸色就沉了下来,冷冷道:“黄添这几天似乎没什么动静,你派人盯着点去…不行,现在就去,我总感觉脊背发凉。” “是——是!”顾及看得到程呵呵的脸色,立马就觉得不好了,旋即就回到白府操手去办了。 程呵呵目光阴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冒出,他招呼眼前的马夫,道:“走,回翘刀帮。” “是老爷。”马夫跨上马,扬起鞭操持着马很快就在大街上疾驰。 白府门后,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闲庭信步走了出来,他将大门关上,转头身后便出现了一个温润如玉的白衣少年。 他目光凝重眼中逐渐涌现怒火,双拳握紧得狠,白衣飘飘与眉间怒火中烧反差极大,怒意升腾。 “玉琢,我如何教导你的,喜怒不要表达出来,会被人抓住短柄的。”中年男人双眼一凝看着少年。 白衣少年立马认识到了错误,深呼吸间目光变得平静,气质立马蜕变回了那温润如玉的书生般的气质,“侯管说得是,是我太着急了,那程呵呵实在欺人太甚,都未把我当人看,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大胆说要害死父亲,实在让人恼怒。” “程呵呵道貌岸然囚禁父亲,掏空我白家,又要明目张胆的陷害父亲,侯管,我实在无法装作不知道,我如何能忍心任由事态发展。” 中年男人眼中流露出同情,他本是白家的管家,为白家在生意上驰骋纵横,可程呵呵靠着翘刀帮的力量将白老爷子囚禁起来,而一切都是因襁褓中的白玉琢而起,“跟我来。” 白府的一处分院内,两个翘刀帮的人将整个院子把守,就站在那拱门前。 中年男人带着白衣少年来到门前,男人率先拱了拱手,旋即从长袖下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那看门人,“这位兄弟烦请把书信交给老爷子,我们在这儿等候。” 守门的人看了眼男人,笑了笑,“侯管家你的信本来呢是肯定得送进去的,但是最近帮主挺敏感的,我要是帮你送信的话…”说着,守门人搓了搓手,一脸坏笑。 “我懂。”男人搓了搓山羊胡笑着掏出几枚银两给两个人一人发了个整的,“还请你们行个方便,挺急的嘞。” 两个守门人拿起银子赶紧收了起来,其中一个高的接过信便进了小院,很快,随着门推开便听到了那人的说话声,“老东西,你的信,快点写,我快给他送去。” 屋内,昏暗无比,从门口透出些许光亮,只见白从风耷拉着脑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要倒下了似的,他两鬓斑白的发丝是脖子往上所剩不多的毛发,几乎完全秃顶的脑袋陡然间支愣了起来,痴呆地看着来人。 送信人嫌弃的看着他,一把将信甩了过去,“看啥啊,你的信。” “信?”白从风颔首看去,脸颊上眉眼旁的白斑很是显眼,他无神的眼睛打量着信,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拆信,看着熟悉的字迹,他的眼睛急剧收缩,待他转过头那守门人正皱着眉头盯着他。 白从风虽老了但反应不慢,自知露了马脚,静下心来后手眼稳而不乱,将信递交给了看门的,“我看不清啊,你帮我读下。” “帮主乱喂药,这老头都看不到了,真是麻烦。”送信人不很耐烦的抓过信,旋即就读了出来,“老爷七十大寿,少爷提前送信贺喜,遥想…这啥啊,啧啧,反正就是给你贺喜的,哦,后面还有一句,待回信。” “妈的,写个祝福的信,还等啥回信,真是事多。”看门人将信揉作一团,扔到一边,“写吧,也不知道有啥可回的。” 白从风眯着眼点了点头,旋即从书桌旁拿来笔纸砚墨。 很快,他就不动了,“给,你给拿出去吧,我要睡觉了。”白从风拖着一只腿佝偻着爬上了床,不管那人反应如何,也没了动静真就像睡着了似的。 送信的并没有着急把信送出去,他自己读了一遍没问题才会送出去,这黄龙城读书的识字的不多,为了把老爷子看住,程呵呵是花了钱去巴蜀找的会识字的看门送信,起码白从风平日里的书信往来他全权掌握。 被带出来的书信也都是被检查过的了,送信人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便将信交给了侯管家,“给,老爷子给你的回信。” “多谢了。”他将信收好,不做停留旋即就带着白家少爷离开了。 而此时白从风房间里,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屁股后头却漏出了一封信,正是方才看门人所看到的回信,而侯管家手上的却是另一封。 …… “少爷,老爷信上说黄添与程呵呵形成对立,三小姐白邀娣与黄龙侯黄添布局五年,程家已让白邀娣渗透,黄添手下有外地高手,可祝白家摆脱程呵呵的掌控,明天老爷的生辰宴就是白家归主之时,黄添会前来鼎力相助。”侯管家看完信激动的山羊胡都在颤抖。 白衣少年听了更是高兴得溢于言表,从出生起不管何时就算住在这庞大的白府也总是感觉被操控着,他就像傀儡,那种被人放在屋里不管不顾从不当回事的傀儡,只有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用一下。 白家独子的童年就是如此,白家少爷好几个姐姐,本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因为程呵呵生活得如同傀儡,包括自己的父亲。 白家上下程呵呵独占五成,白从风只占三成,而侯管则是那剩下两成,作为全家上下管事深得人心,白家产业话语权除白从风以外便是侯管最配言语。 当年白从风被囚禁,是侯管家据理力争保下了这个白家独子,白玉琢是他的名字,自小跟随侯管学习驭人之术,外出西蜀求学,已经十七有余,他本可以永远不再理会这偏远西部的小事,可他还是选择了回来。 白玉琢从未被需要过,从小到大,只有那些卧薪尝胆的白家党羽,无时无刻不盼望着白家归主,他就是被丝线相连被枷锁束缚的蛟龙,可他终究是要破浪出海!他也终究会成龙! “侯管,我们快快行动吧,黄龙侯是我们白家翻身的贵人。” …… 城主府。 “侯爷,边防部队已经就位。”韩使司呈竹筒放上黄添的桌上。 黄添闻言,放下竹筒,拍桌而起,“好,时机已到,今日便起兵!” “起兵?侯爷,明天才是白老爷的生辰宴啊。” 黄添没有为其解释,而是搂着他走出书房,指着已经聚集的官兵,“城南边,云记,抄家!” 官兵排排并行,黄添带着韩使司走在最前方,引得百姓围观,白家的酒楼是黄龙城最大的产业,坐落在南街中心,官兵浩浩汤汤跨过条条街身后跟着排排百姓,随行队伍似乎更大了,狭窄的街道一眼看去如同无际一般。 云记一如既往的生意红火,往来细数也有百人,待官兵到来,都是围上来看热闹的,再没有进酒楼的人。 “白家云记欺诈百姓,坑骗平民,我实不忍百姓受苦,今日我官府便要将云记封禁,可有人不同意!” 黄添站在人群中央,质问着,所有人。 无人应答,本就如此,黄添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这起码可以证明没有翘刀帮的人跟踪自己,如果这样他就可以赶在程呵呵来之前将白家最赚钱的产业封锁,这是攻克翘刀帮的开端,也是计划形式的基础奠定。 “来人!给我封了!”黄添一摆手,身后官兵一窝蜂闯进了云记酒楼,里面的人是白家的人,而白家的人很多都仗着有程呵呵的坏名声所以都比较嚣张,官兵可不轻松,有些刺头也就只能武力镇压,杀鸡儆猴之后还是轻松不少。 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静静地挤出了人群,没有迟疑他便往白家的方向去了。 稍晚些,黄添擦着满头大汗看着面前辛苦的成果,云记已经被贴上了封条,里面也已经空无一人,他的身后是官兵压着一些不服管教的刺头。 “韩使司,你现在知道我的用意了吗?”黄添打趣道。 韩使司笑了笑,伸出手指向远方,那是黑漆漆一片正缓缓而来,“侯爷,现在可不是嘲笑我的时候,你看,似乎是有人来了,我们还不快走?” “虽然如此,但我们不能走。” “侯爷,我愚笨,有些时候你就把话说明白。” 黄添笑了笑,他面对官兵,沉声道:“带着人回官府,把这些人都关到牢里等待发落,不用管我和韩使司,走。” 第48章 此剑名为 “程呵呵可不怕官府,你我如果走了,那这封条便白贴了,我们走了百姓哪敢留,你看我们就在这儿等他来,围了这么多百姓,他若撕了封条是公然挑衅官府,百姓可不敢照顾他的生意了。” 黄添带着韩使司站在百姓中央,颇有狐假虎威的气势,那些百姓们不明所以也都是凑热闹的。 “这样白家就会变成空壳,流水不足人走茶凉,程呵呵的后盾经不起久的消耗,白府的人总是要吃饭的,只要我们这次把战线来长,就算是明天败了,白家也再不会成为程呵呵源源不断的供给。”韩使司拍了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韩使司哪里愚笨了,这不是心里明了得很。”黄添这时笑了笑。 “侯爷别取笑我了。”韩使司越发感到黄添的与众不同,更加佩服了。 “哈哈哈……”黄添笑了笑,指了指前方,旋即走上前去迎程呵呵,“程帮主来了,真是好久不见啊!”说罢,黄添便前去想要抱住程呵呵。 程呵呵穿过人群,一眼便看到了黄添那做作的热情,感到愤怒。 “滚!”他停了下来一把将黄添推开,气得脸拧做了一块,看起狰狞,“黄添,你什么意思,为何把云记给封了,这黄龙城谁人不知云记是我干爹的产业,你这难道不是针对我吗!” 现场百姓众多,程呵呵把那股嚣张劲收了起来,并没有把姿态抬得很高,与其持平,城中繁华地带百姓们也都是听到传言,说是翘刀帮如何如何作恶多端,但都没有亲眼见过,这些人看热闹的也都是程呵呵钱财的来源,他自不会自断财路。 “程帮主,我也是谨遵民意,我身为一城之主自然要为百姓主持公道,有人说你干爹这酒楼坑骗百姓我岂能坐视不管,本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是会从轻处理,可云记酒楼里的人公然违抗官府,我能忍百姓们也不能忍。” 若是放在平常,黄添是决计不敢这样对程呵呵说话的,可是有人撑腰那就不一样了,翘刀帮覆灭在即,话语间留点面子便行了,得寸进尺?不可能! 黄添这话意思很明显,封店的事与我无关,是百姓所想,他来为之,冤有头债有主,不关我事。 程呵呵被气笑了,旋即转身面对围观群众,怒吼道:“可以!我看看是谁说云记的不是!站出来啊!” 无人应答… 程呵呵的做法简直让黄添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这样目空一切的嚣张更好。 程呵呵的霸道让围观群众流失了一半,确实吓住了不少人,也把翘刀帮作恶多端的这个传言给悄然坐实。 “哼哼,你看,哪有人啊?”程呵呵得志一般,见百姓都怕了他心里是高兴得很,自以为在这西部已经无人可挡,目空一切了。 而黄添也是高兴,这正是他所要的,让程呵呵在百姓眼中成为一个不折不扣反抗官府的反贼。 一旁,程呵呵还想发作,还好顾及赶了过来将其拉住了,“帮主,人和不能丢,我们不能公然反抗官府,你如此做,在这些平民眼里翘刀帮哪还有政交之态,不成了反贼?” 程呵呵也是听劝,本想走上前撕下封条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问道:“黄添,民意似乎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我的干爹是商人,一大家子人云记不可或缺,我现在可以把它要回来了吗?” 黄添识趣的点了点头,“请便。” 顿时间,人群喧哗起来,众说纷纭,随着封条被撕下,吵闹声来到了另一个高度。 可程呵呵一转身,声音便戛然而止,随着翘刀帮的人将民众驱散,黄添知道了,翘刀帮的遮羞布被扯下了,作恶多端的翘刀帮被暴露在阳光下,这会让翘刀帮走向衰败,其中也有官府对夺权者的怒火惩戒。 人心已失,翘刀帮正在灭亡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从未如此威风过,只是一个转身便让众人止声,程呵呵从未如此畅爽过,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皇帝,操控着所有人,他的野心似乎逐渐壮大起来,而吞并的也只会是他的良心。 程呵呵有着胜利的喜悦,一副胜利者走到黄添旁边,高高在上,“黄添,不要再搞这些小动作了,下一次我可不惯着你了,我会杀了你的。” “程帮主,明天生辰宴上见。”黄添不卑不亢,言语中甚至有些轻蔑。 当然了程呵呵根本听不出来,自顾自的带着帮众就离开了,只有顾及停了下来,他看着黄添的眼神不断往上抬,那种胸有成竹让他胆寒。 顾及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追上了翘刀帮的众人,程呵呵的所作所为让他有一种无力感。 帮众走远了去,黄添喃喃道:“我还以为他会找我要人,他可真是膨胀了不知多少倍,也好,欲使其灭亡先使其膨胀,拭目以待。” …… “小哥,我感觉我现在充满了力量,我们来比试比试吧。” 孙神医的小院里,李星游正百无聊赖的打着拳,孙亦正站在他旁边看着。 “比试?你就只是刚刚学会基础的出拳和发力而已,你真的要和我打?” 孙亦笑了笑,正好没事干,也就稍微玩一玩。 李星游看起来可不像说笑,他照猫画虎般学着孙亦的架势,严阵以待,“来吧。” 孙亦完全把这当成玩耍,摆出剔骨拳的架势他便准备上了,“你可接好了!”话落,他的左腿前踏右边身子轻巧弹起,右脚破空横扫而来直直冲向李星游的面门。 后者不管是技艺还是其他两相都比不过前者,可是他的反应极快,孙亦的动作在他眼里如同慢放,即便有举鼎的气力,无法命中也是白谈,显然,孙亦白踢了。 他有些诧异,完全没想到李星游的反应竟然如此快。 要知道,普通人没有内力供养,反应力都是十分缓慢,而李星游却是十分轻松地躲了过去,不难发现,李星游是有内力傍身的,并且很是浓厚。 孙亦想入了神,一旁李星游的拳头都已经打过来了,好在只是基础的直拳,凭借身体素质优势他很容易躲过。 李星游并没有气馁,直拳接连打出,孙亦显然心不在焉,根本就是白白躲避,没有出手反击,不然凭李星游这三脚猫拳法破绽百出,他早就败下阵来了。 孙亦正思考着,然而下一刻—— “嘭。” 李星游的拳头竟结实落在了孙亦的脸上,孙亦瞳孔放大,他是决计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骗了… 就在方才,孙亦轻松躲避着李星游的攻击,可每一次直拳的力度都是在不断递增,甚至能感受到拳风。 热血沸腾的感觉让李星游的大脑十分活跃,他出拳间竟接上了摆拳,转瞬便重重砸在了孙亦脸上。 “如果用老余的话说,你简直是天才,可是这样有气无力的拳打出来,后果似乎比打出的成果更凶险!” 孙亦再没有小看的意思,他抓住了李星游未来及收回的手,而另一只手如同剃刀极速插向后者的脖子,速度之快已见幻影。 “胜负已分。” 孙亦打出的手在李星游的脖子前停了下来,李星游的手也被松开了,“已经不用再打下去了。” 李星游回过神,深深叹了口气,“果然打不过你,你到底藏了多少招数啊。” “我要不藏,可不被你全学了,你刚刚不就偷学了。”孙亦眯着眼把脸怼的老近,“不要再偷看我练功了。” 房间里,孙神医躺在躺椅上看完了二人的切磋,本来以为只是小打小闹,直到看见李星游越战越强,他的面色不再平静。 他站了起来,双眼微亮,顿时间李星游在他眼里便通透起来,他看到李星游身体里的变化不断咂舌,“先天的八脉之体,仅仅是十几年的日积月累就让他破了境界,没想到一个没有任何武功基础的小子竟然让达到了一境凡骨。” “这可是一块可塑之才!”孙神医无比激动,旋即推门而出。 小院内,李星游尴尬的笑了笑,故意不去回答孙亦,旋即转头看去,正好孙神医刚从房里走了出来,立马转换目标,“孙神医,教我医术吧。” 孙神医面色凝重,他一直走到李星游面前,才开口说道:“医术我是不可能教你,不过…我可以教你武功!” “……” 孙亦和李星游都沉默了。 李星游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甚至于以为是自己幻听,武功?他是怎么都不会把这个词联想到孙神医身上,在他的印象里孙神医一直都是救济苍生的和蔼老人,怎么会跟风卷残云的江湖联想起来。 “怎么?不愿意,不愿意拜我孙清秋为师?”孙神医颔首低眉目光紧紧锁在李星游的身上,生怕一番好意打了水漂,也怕这好不容易遇到的可塑之才跑了。 “你的意思是?”孙神医继续追问,显然,他对李星游是十分珍贵。 也不知怎的,李星游竟有些紧张,额头都冒出了汗珠,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问道:“孙神医,你说习武,我是练什么啊?” 闻言,孙亦有些无语,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遇到老余,也是这样的,“有人收你为徒你还问这些,别这么扭扭捏捏的。”说罢,他就退到了一旁。 孙神医点了点头,目光又再次回到李星游身上,李星游显然是紧张,他注意到了其眼神都在飘忽,可能也是不清楚自己的实力,怕拜错了师,他心里如此自我安慰。 正准备露一手,就见李星游流畅地跪了下来,头手叩地,“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不管孙神医能教我什么,只要肯教我,我就甘愿拜师,师父!再受我一拜!”李星游目光真挚,短暂思考后再次叩首。 “好!” 孙神医叫好一声,神色从容间周身气势升腾。 “咻!咻咻!” 下一秒,两把短剑一柄长剑破开屋顶凌空飞来,停在了孙神医身旁,银色发丝在风中微动,孙神医那张儒雅的面孔也变得威严,神采奕奕,“在下孙清秋,百兵城剑寨之圣,日后你便是我的亲传弟子。” “去!” 孙神医银眉微抬,内力如同风般在周身盘旋,旋即剑指一出,两把短剑陡然飞出。 “咻咻!” 短剑破空而出,低空飞行,如同两只银龙在空中戏耍,那卷起的风足以称为狂风,还有一柄长剑内力不断外放,随着孙神医的抬手,长剑陡然间来到两把短剑前。 内力翻涌,如同吞云吐雾的神龙,就这样,两把飞剑互相环绕卷起的狂风被中间一柄长剑完全隔绝,看似薄如蝉翼,实则就连如此风暴也无法穿透。 “轰轰!” 长剑不断发出轰鸣声,如同低吼,那是愤怒的声音,在空中不断回荡,气势如虹,两把短剑哪里还像银龙,如此对比成了银虎,二虎相斗神龙镇压!完全是一幅画境!美不胜收。 “此一剑,名为止干戈!” 孙清秋大喝一声,旋即双手一震,一道银光乍现,长剑斩断狂风!大风呼啸,把孙亦二人吹得睁不开眼,旋即孙神医凝息静神,三把飞剑的内力渐渐消散,旋即变得温和再而回到了他的身边。 “怎样,为师这一手,难道不值得你再…跪下!”孙神医收起内力,双手微抬,三把飞剑又重新飞回屋内,玄乎其神。 本来只想立立威的孙神医,却把两个小辈都给吓得跪了下来,如此奇妙的场景,孙亦被震撼的无话可说,但是他还是平复心情比李星游先站了起来。 李星游那是脸都白了,但是却无比兴奋,遥想这武功以后自己也能学会,李星游激动的忘记了站起来,再次给孙神医磕了个头,“先前徒儿未见识到师父的本事,根本没有真心拜师,只是想学习医术,如今徒儿见识到了感到羞愧,有眼不识泰山,徒儿心甘情愿。师父在上,再受徒儿一拜!” “我虽然收你为徒,但一切的造化都看你自己,起来吧。” 孙神医微微点头,只是手指稍动便将李星游托起,“每日挥剑一万次,两年,给你两年时间斩断那棵杏树,若不行,就当我看走了眼,你也不再是我徒弟。” 李星游没有拖沓,重重的点了头,坚定的眼神就是要告诉他,我行! 紧接着,他又开口了,“这件事,你们二人都不要声张。” 孙亦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拍拍胸脯,自信说道:“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声张。” 第49章 白从风的请求 孙神医点了点头,旋即背身离开,回到房间他的额头已经开始流下汗珠,“这么多年没用这招了,可真是艰难,差点就在他们面前露怯了。” 屋外,李星游痴痴看着孙神医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静,他目光痴痴怔怔说道:“或许我现在就该开始练剑。”显然是不想失去这一次机会。 “作为一个比你先踏入武道的小哥,其实一味的重复一个动作是没用的,但在这里面如果能不断进步才是对的,修炼靠个人,技巧也是靠自己来发觉,这似乎是老余告诉我的。” 孙亦也为李星游感到高兴,他本该妒忌的,可是他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面对这样的力量,他并不羡慕,因为他从一无所有到有了一个“亲人”,“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或许以后我不用躲着你练功了。” 李星游笑了,手自然地搭在孙亦的肩上,“我们可以共同进步,然后一起闯荡江湖。” “不一定,但我会陪你的。” “什么不一定?” “谁知道呢。” …… 老余看着北边许久了,他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老花眼,方才忽然升起的狂风让他感到不祥。 他此时正在白府的分院,也就是白从风的院子里,这几天也一直都是他靠着轻功遛入白府给白从风传递信件。 “信拿到了。” 老余将从窗户递出来的信件揣在了身上,旋即一手搭在墙上,脚步一点便飞跃了过去。 离开了白府,老余便去了城主府,此刻府上黄添以及韩使司已经回到了主堂,正好老余走了进来,二人都起身打了个招呼,旋即老余也坐了下来。 “白从风的信我取回来了。” 老余看起有些烦躁,说话间将信件丢到桌上,别人一看就知道他有烦心事。 黄添拿起信件,“余老这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没什么。”老余淡淡应了一句,陷入了沉默。 黄添见老余不想说,旋即将信件打开,沉闷一会儿,韩使司也凑了上来。 又是一会儿,两个人的表情都变了,变得震惊,震惊之余还有一丝惊惶,黄添手中的信件掉落,二人对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此时,老余开口了,“白老爷子要带着整个白家赴死,明日生辰宴白家将葬送火海,还有程呵呵,但是有一个要求,保护好白家的唯一一个公子白玉琢。” “信上说,白家直系亲属全都已经着手逃离,明天生辰宴就是借此迷惑程呵呵,只要白家人全部逃出黄龙城,那么白老爷子就会…”黄添面色凝重,此刻他的心情异常复杂,既是高兴又是惶恐,甚至感到惋惜。 白老爷子一生投入商业,将白家经营的井井有条,此刻他竟要带着自己一手打下的家产与程呵呵同归于尽,那是绝望到了极点,对程呵呵的恨也到了极点,才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了结这一切。 韩使司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掉在地上的信件,他看到了背面的一句话,“翘刀帮因我而起,黄龙城百姓因我蒙羞,我害死了太多人,空有财富却助恶人之威,被困的这几年老夫终于醒悟了,黄龙侯,我只有一个请求,带着老夫的琢儿去西蜀,找他的姐姐去,让他活下去,还有我的女儿们,白家由我盘起也应该由我来放下…” “第一次见白老爷子还是刚上任的时候,都已经是十年前了,那时他尖酸刻薄,让我吃了不少苦头,18岁接任城主之位,十年过来甚至不如一个商人,黄龙城本该更好,白家或许以前是罪人,但他现在以后不会是。” 黄添眼眶微红,他站了起来放声大喝:“黄龙城即将归主!” 老余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本来他只想救出孙亦就溜之大吉的,但这一件件事刺激到了他,偌大的城池,翘刀帮手眼通天强抢民女,控制白家只手遮天,祸害的不止是黄龙一城而是整个西部。 江湖中人,有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程呵呵的势力危害到了百姓,何为百姓那是国之基本,国家之基本正水深火热,家国之大义也是江湖道义。 解百姓于水深救平民于火热,江湖人哪里没有风骨?大义存于心中,江湖如今虽无光,但是有星星之火,微光亦是光 黄添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对了,余老,我这里还有一封来自黄沙县的信件,这可是战局关键,此战把握十有八九……” 与此同时,白府,程呵呵正在府内闲步,一旁顾及是眉头紧蹙,一副便秘的模样。 待二人在一处亭子坐下,顾及才开口,说道:“帮主,我觉得黄添可能有所图谋。” 程呵呵刚让黄添吃了瘪,心情大好,“哦?如何看来?” “今日我们解封白氏云记离开之时我注意到黄添的表情似乎,似乎…有些高兴。” 程呵呵一脸难以置信,“高兴?怎么可能高兴,那黄添封我白氏云记不成吃了瘪高兴什么?你给我说说。” “帮主你想啊,今日围观群众众多,很多都看到了我们翘刀帮公然抗争官府,若是黄添在这里面做文章,我们翘刀帮不成了反贼?那云记酒楼生意肯定一落千丈。” “哼哼,反贼?这黄龙城谁人不知我翘刀帮的作风,我们的名声什么时候好过,还不是生意照做,怕他做甚。”程呵呵不以为然。 “可是帮主,云记酒楼是白家产业,以前酒楼赚钱是靠着白家的名声,如今让他跟我们翘刀帮的名声绑在一起…你想想,恐怕大家都会避之不及,再加上黄添的推波助澜,云记就成了人们口中我们圈钱的工具了,这生意可做不安生。” “啧,这些商业上的事不要问我,你去跟侯管说吧,让他想办法。”程呵呵显然是烦了,他站了起来只是把话撂下就走了。 顾及站在原地,有些气愤,“亏你程呵呵还是个政交,这点小计你都识不破,我看你没了云记怎么办!哼!” …… 日子来得很快,白从风的生辰宴到来了。 这天是大晴天,六点过天就明了起来,日子也是比平常都还要炎热些。 街头,大黄狗四处乱窜,正追着地上逃爬的雷公虫,乱窜了好几条街道,大清早黄龙城硬是热闹了起来。 那条大黄狗兴许是累了,它也不去追虫子了,蹲在街边耷拉着脑袋不断抽着舌头,那可是给它热坏了,都没注意到自己跑到了白府门口。 白府一大早就将府门大开,红色毯子铺了三条路口,大黄狗本来蹲在红毯子边,这时走来一个人将它抱了起来,旋即又放到一边,“去别处,不然让程呵呵看到你就惨了。” 大黄狗冲着那人叫唤了两声也就跑了,而那人抬起头来正是黄添,他看着白府大门看了许久,“这偌大的府邸,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 说罢,黄添转身离开,到另一条街的一家摊子坐了下来,点了碗素面便吃了起来。 他正嗦着面,过往行人中就有人在其旁边站停了下来,“侯爷,余老已经就位,庞广也已经准备好了,官兵们也都进入了白府,只剩下生辰宴开始了。” “侯管和白玉琢的效率可真是高,临时行动也已经安排妥当,对了,给程呵呵的大礼准备好了吗?”黄添若无其事吃着面条,就跟身边没有人一般。 “准备好了,还有就是古阳县的白其也已经开始行动了。” “韩使司你回去吧,你去帮帮朱使司,他那里可不能出了差错。”黄添端起碗咕咚咕咚的喝着面汤,一旁的韩使司融入了人流消失在街头。 此时,程呵呵府上,白邀娣刚从房间离开就遇上了程呵呵,略显慌张,“老爷早。” 程呵呵不以为然,面对这费尽心思纳来的小妾,他甚至连碰都没碰到过,一想到就心里窝火,所以对白邀娣态度也差得很,“今天是你爹的生辰,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白邀娣抬起眸子,那张本来美若天仙的脸增添了几分忧伤,秀发间多了几根白发,看起比以前要憔悴了些,“那大嫂呢?” “她?带她那个母老虎去干什么,到时候坏我的好事!”程呵呵提起那个母老虎虽然看起来生气,但是眼神中却有一丝温柔,就这么一丝温柔,对任何人都没有,只有他口中最厌恶的母老虎。 此话一出,另一边标传来一声大喊:“牛娃!你说谁是母老虎啊!谁要坏你事!你有什么好事还要躲着我!” 很快便走来一位妇人,体态平庸长相平庸,倒是脾气一点也不平庸,并且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是个小女孩穿的朴素,她一步化三步跟在妇人身后,急急忙忙生怕跟丢了。 “来你说啊!哪个是母老虎!哪个又坏你好事!” 妇人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就揪住了程呵呵的耳朵,那在外面嚣张跋扈的翘刀帮帮主在这妇人面前立刻成了耙耳朵,“错了,错了…我哪里说你了,是你听错了。” “大嫂早——”白邀娣见了妇人就连忙问候。 那妇人听到白邀娣的声音,脸色都变得平和了些,“邀娣起得这么早,待会儿陪大嫂推推牌九啊。” “大嫂,今天就不了,今日是我父亲的生辰宴,我得回白府的。”白邀娣连忙回绝,语气绵软。 妇人听了也没有生气,只不过转过头看到程呵呵脸色就变了,“你说啊!我问你话呢!” “没有啊,我没有说啊……” 两人吵闹间,白邀娣欠了欠身旋即就走了,之后就到了程呵呵的院子里,不偏不移直奔书房。 她周遭看了几遍,确定没人才走了进去,程呵呵的书房里很干净,本来是书房却没看见几本书,有的几本也就是《春宫图》。 白邀娣翻找了许久都未找到想要的东西,直到她的目光锁定在了《春宫图》的上面。 她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将书给移开了去,果不其然,这《春宫图》下面压了个小本子,她拿起只是看了眼就听到了门外程呵呵的声音,“这母老虎下手真实没有轻重,差点把我耳朵揪掉了,嘶——” 她惊恐万分,四处张望想要寻得一个藏身的地方,可书房太小了,她只好翻过窗户到了外面,这书房外面是一堵墙,她就正好蹲在墙与墙的死角。 门外,妇人又追了过来,牵起程呵呵的耳朵就往旁边甩,“这次我没听错吧!你个死牛娃!竟然说我是母老虎!” “没有,你听错了,你肯定是听错了。” 妇人还是不依不饶,二人纠缠了好一会儿,书房外才没了动静,白邀娣顺着窗户又爬了回去,只是裙子被挂到撕坏了一部分。 惊魂未定,她赶忙出了书房,一路避开来人,很快就出了程府,而程府外正有一辆马车等着她…… 第50章 离开 白老爷子的生辰宴,以他的影响力足以轰动全城,大多显贵也都是早早准备好了贺礼准备赴约,却不知这生辰宴暗藏杀机。 大清早,白府异常忙碌,自然是布置生辰宴的场地,大人家不能失了体面,红红火火喜庆得很,白府也就是房舍多,也就是大堂前有个广阔的院子,那里摆好了宴席所需的桌椅板凳,张灯结彩,是为了晚上所准备。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进出柴房的人,谁叫是自家老爷的生辰宴,大早上厨房就必须备菜了,都没过凌晨,厨房的伙计都是没睡醒的样子,不过也有几个大菜上了蒸屉。 操办一切的自然是白府的管事——侯管,他与白玉琢都在厨房督促干活,也会帮忙打下去,不过二人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白玉琢正拿着土豆在削皮,但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侯管,再过几个时辰程呵呵就要来了。” 闻言,侯管放下了手中红薯,旋即对着一个似乎是主厨的人说道:“中午的客人会比较多,过了中午就好了,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和少爷还有其他事。” 说罢,侯管便带着白玉琢离开了,来到了白从风居住的那个小院前。 一如既往的两个看门的,不同的是这二人穿得喜庆了些,侯管和白玉琢并没有露面,而是躲在了拐角处。 “侯管,我们来此做甚。”白玉琢观察着看门的二人,以为侯管是要带着他硬抢人。 “通关文牒只有老爷知道放在何处。” “我们要硬闯吗?” “我去就行了,别脏了少爷的手,少爷你的手是用来握笔的。”侯管将白玉琢揽至身后,自己走了出去,那看门的二人一眼便看到了,还和他打起了招呼,“侯管家,大早上的这是来干嘛?” 侯管笑了笑,有些扭捏,那二人也有些警觉起来,“今天是老爷子的生辰,自然是过来贺喜的,不知方不方便让我当面贺喜。” “是吗?那真是不方便,帮主有令,正午之前,即便是他来了也不能让老爷子出来,所以侯管请回吧。”态度毋庸置疑,但侯管也没有想征求意见。 “你知道吗?我年轻时参加过蜀王的军队。”侯管瞬间变得不苟言笑,没等面前二人反应过来,他便上前一步,紧接一拳势大力沉,隐约能看到拳风,只听闷响便有一人晕倒过去。 另外一人反应过来要跑,不过已经为时已晚,侯管一把便将其抓住了,看起来力量悬殊,本想一拳结果对方的侯管,却被对面的木棍打了个措手不及。 即便吃痛,侯管也没有松懈,直接将看门人拽了回来,再用力便给他放倒在地,那人还在挣扎,奋力的去抓去撕扯,但这些都无用了。 “嘭。” 闷响过后,侯管捂着头站了起来,白玉琢也跑了过来,担心道:“侯管,你没事吧?” 侯管摇了摇头,旋即就带着白玉琢进到了小院里,离白从风小屋近了,开门便能进去,白玉琢就能见到自己日日担忧的父亲,可他却是停了下来。 “少爷?这是怎么了?走啊。”侯管走在前面,很快就注意到了自家少爷的不对劲。 白玉琢的脸色难堪,说话也有些扭捏,“还是算了吧,我没脸见他,要不是我…白家也不会这样。” 侯管看着白玉琢眉头却是皱了起来,旋即走了过去,白玉琢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羞愧地低下头,直到感受到他走到自己面前,白玉琢才敢再去看这个亦父亦师亦友的男人。 只见侯管站到他的身边,将手放在了他的后背,轻声道:“少爷,不必妄自菲薄,去吧,老爷就在里面,趁程呵呵还没来,趁现在还有机会。” “吱——” 太阳出来了,阳光透过门缝打进房间,灰尘在阳光下都显眼无比,睡眼朦胧的老人抬起头,那张脸在阳光下映射,耀眼夺目,泪水在眼眶打转,他不敢上前让儿子看到自己的窘迫,却让白玉琢觉得自己被疏远了。 白玉琢感到失落,旋即看向侯管,那种眼神是害怕,害怕这陌生的亲生父亲会说怎样的话。 “去吧。”侯管走上去轻轻推了一把白玉琢。 “父…父亲。”那等待十几年的父亲终于是说出了口,他还是很害怕,怕白从风的抱怨,自己会愧疚到窒息的,现在也是时间停止一般,窒息的感觉让他不自觉的流汗。 寂静过去许久,白玉琢有一种落空感,可他却听到屋里面传来抽泣声,拨云见日般,白玉琢庆幸地抓住屋里那只苍老的手,眼泪却是再也忍不住。 这一刻已经不能用言语去解读,白从风多年隐忍,终于是盼到自己儿子长大成人,往昔种种回忆涌上心头,那咿呀学语的孩童已然成了一个俊俏少年,父子俩相拥而泣,没有过多语言没有过多动作,只是紧紧相拥,亲情在此刻升华,超脱时间…… “玉琢,我的儿子,我的儿子……”白从风颤抖着嘴唇,凌乱的头发在阳光下抖出不少的灰,可他的眼泪还是那么刺眼,让白玉琢感到心痛。 “父亲,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儿,到其他地方去,我会让白家在黄龙的荣光重现的,我会用一生来补偿您,我发誓。” 白从风摇了摇头,擦去白玉琢眼角的泪水,“我已老矣,不值得了,白家的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害人害己,我要终止这一切,不然我怎么敢去下面见父老乡亲。” 白玉琢有很多话想说,话到了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这父子团聚的时刻美好却也短暂,侯管打量着东边的日出,估摸着时间程呵呵也在来的路上了,“少爷,老爷,时间不多了。” 白从风看向侯管,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旋即从身上摸出一包布,“侯庆,玉琢有你我就安心了,你们快走吧,这就是通关文牒,有了它,你们就可以入关了,离开荒州,走吧。” 白玉琢久久不能释怀,他握住父亲那苍老的手,感受着其温度,感受着那血脉之间的传承,那亲人之间不用言语的爱。 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即便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侯管只能将他带走,白玉琢看着门边的老父亲,眼泪倾泻而出。 这一分别,或许就是永远,他们都心知肚明,就连侯管也在默默揩着泪水。 带着通关文牒,他们只想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穿过大堂便已经看到大门了,有侯管在,一路畅通无人阻拦,他们离开白府十分顺利。 可白府外面却停下了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的是程呵呵。 “程呵呵。”白玉琢停了下来,面露惊色。 一旁,侯管同样是大惊失色,他将白玉琢揽至身后,警惕的看着程呵呵,“程帮主,早啊。” “你们俩这么早干嘛去啊?”程呵呵看着这二人似乎不惊讶。 马车上又下来一人,顾及珊珊来迟,这下更是让侯管觉得难缠了。 本以为随便找一个借口就能蒙混过去,可顾及可和程呵呵不一样,顾及的心思细腻,没有这么好忽悠。 “为老爷购买贺礼,少爷回来到现在一直未出过府,我正好想带他转转。”侯管的目光一直放在顾及身上,并不觉得程呵呵会轻易将他们放走。 闻言,顾及笑了笑,欲要开口,却被程呵呵抢先一步,“去吧,用我派人跟着吗。” 侯管和白玉琢都惊讶极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般,完全是不敢相信,“不…不用。” 程呵呵闻言便掠过二人走进了白府,顾及站在原地紧皱着眉头,却只能看着白玉琢和侯管二人渐渐离去。 很快,顾及追上了程呵呵,“帮主,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他们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今天以后,白家就是我的,白从风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留着他白玉琢也已经无用,他走了也好省的他整出些什么幺蛾子。”程呵呵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说着说着便大笑起来。 “但愿如此……” 第51章 大闹一番 正午前,十点左右,就有人陆续进入白府,收纳礼金请帖的伙计早就摆起了桌子坐了下来。 黄添是十一点到的,他带着朱使司与韩使司,当然了,还有那空有其名的胡使司,官府的四位主事人都到了,是给足了面子。 到了门口,黄添将请帖交给了伙计,“官府黄添带着三位使司前来赴宴。” 收请帖的伙计看着黄添露出了异样的眼光,这一城之主来赴宴什么都不带,连礼金都没有,这么抠? 黄添无视了这眼神,一脸无所谓,“大家,走吧——” 就在这时—— “哟,黄龙侯大驾光临,为义父带来了何等礼品?可得让我开开眼界!” 程呵呵带着顾及从白府走出,一眼便锁定了黄添,语气中有着几分讥讽,想来是自信所带来的自傲,在他眼里黄添如今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一旁,收取请帖的伙计站了起来,鄙夷的看着官府一行人,“黄龙侯未带来礼品,也未带来礼金。”说罢,他又坐了下来若无其事迎接其他来宾。 黄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拱了拱手很是谦卑,而程呵呵却笑得几乎癫狂,“黄添啊!黄添,一城之主啊!参加他人生辰宴连个礼品礼金都给不起,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他呵呵了两声,旋即话锋一转:“那这个宴席,黄龙侯还是回去吧,没有心意啊,我的义父可最是看重这个,说好听点是黄龙侯忘了,难听点是你黄添不给我义父面子,不给面子还来干什么,滚回去吧!” 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不少人,官府与政交这两家人是黄龙城主要的话题来源。 众目睽睽之下,黄添也只是笑了笑,转身对着过往宾客拱了拱手,“让各位见笑了。” 说罢,又转回来,面对程呵呵的臭脸他只是笑了笑,“我的礼品已经在路上了,只因这份礼品太大,所以等宴席开始,我会派人将东西直接交到白老爷子手上,勿怪。” “是吗?如果我没看见礼品,可怪不得我不顾官府脸面,把你们轰出去了!”程呵呵冷哼一声,旋即带着顾及回到了白府内。 “侯爷,你这礼品到底是什么啊?”胡峰忽然凑到黄添旁边,一脸谄媚。 黄添白了他眼便进到了白府,另外两位使司也跟了上去,胡峰身上受尽了白眼,到现在谁又会相信他。 黄龙城这边靠近西蜀,宴席规格于西蜀乡村差不多,都是大摆圆桌宾客们熟悉的落座,之后会有节目,一桌的人相互摆摆龙门阵,磕瓜子吃花生看戏班子唱戏,很是惬意。 黄添在主客席上,跟他一桌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物,不过跟官府与政交相比却也只是拥有势,钱换来的是比起权是要低下几等。 “黄龙侯,别来无恙。” 穿着华贵的几个人,有老人有中年人还有年轻人,他们都站了起来迎着黄添坐了下来。 这些人黄添基本认得,坐他对面的老头名叫段礼,段家掌舵人老狐狸一个,黄添都不乐意去拉拢,其余什么长家家主以及奎爷都是黄龙城的有头有脸的人了,也都是自己人。 “这位是?” 黄添坐了下来,其他人他是真的认识,可这全桌唯一的年轻人他是真不认得,更何况他还坐在主桌,穿着也是显眼。 申拂愣了一下,赶忙拱手回道:“在下申家新任家主,申拂。” “哦——知道了。” 黄添说完又转头跟长家家主长持闫聊了起来,“哥,上次见你还是在长今的葬礼,最近可好,有什么困难我能帮绝对帮。” “长家镖局在黄龙城独一份,养活我们一家人足够。”长持闫听了黄添的话心里很是受用。 一旁,申拂感觉有种被无视的感觉,喃喃道:“丧家之犬,装什么。” “什么?”奎爷的耳朵灵敏着呢,他可是听了个完整,那张满是创伤的脸上顶着申拂,让他很不自在额头也渐渐冒出汗滴。 申拂咳了咳,装傻充愣,奎爷似乎不想放过他,继续追问:“你刚才说什么?” 众人都看了过去,申拂整个人都僵住了,奎爷也是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像是警告,其余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等着事态延展。 这时,黄添却开口了,“奎爷,这高兴的吃席宴会,息怒啊。” 奎爷瞥了眼申拂,故作不屑,冷声道:“刚接手申家布行而已,你小子注意点,今天我看在黄龙侯的面子上不与你多说,下次我让你知道奎爷我为什么能在黄龙城混这么多年。” 申拂点了点头,二人也没再多说,其他人也就各聊各的了,申拂吃了个下马威也不敢乱语,坐着无比乖巧。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要开席了,下人陆续上菜,过去这么久这场生辰宴的主人被程呵呵从分院推了出来,并且一路推到主院,显得自己有多孝顺。 白从风坐在轮椅上,对外宣称他哑巴了痴呆了,所以很多客人对他不是重点讨好程呵呵才是重点,有很多黄龙城的商贾大家前去问候程呵呵,一场他人的生辰宴却是让程呵呵出尽了风头,属实荒谬。 黄添就坐在主桌白从风边上,他这一桌也就段家与申家去贺喜程呵呵,奎爷他们权当没看见,过了会儿,另外三位另辟蹊径绕过程呵呵去给白从风贺喜,吉祥话说得入耳,白从风冷冷的脸上也渐渐浮现笑意。 “白老爷子七十大寿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十年间,您壮大了白家这个黄龙城的大商,养出了翘刀帮这个黄龙城的政交,费尽苦心,这膝下儿女这么多,还有一个能干的干儿子,颐享天年,我都有些羡慕。”黄添的话传到了程呵呵的耳朵里,这些话无异都触及到了程呵呵的逆鳞。 他一脸不悦地走了过来,“黄添,你的礼品呢,这都快要结束了,你别是没有吧,我劝你赶快拿出来,不然别怪我不给你脸面!” 程呵呵的斥责声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这场宴席的主人正在发话,很多人有意无意的逐渐围了过来,当他们看到被为难的对象是黄添时,就知道又是一出好戏。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侯爷和政交爷吵起来了?” “你不知道?这两位爷很早就不对付了,据说侯爷上次带人去封了白家的云记,可是把政交爷气的,当街就跟他杠了起来。”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一心搞事业的老百姓。” “你看着吧,凭政交爷的脾气,侯爷这次拿不出礼品恐怕要被赶出去了。” “这个我知道,方才在外面我就看到了政交爷找侯爷要礼品。” …… 人群中,已经开始议论起来,这些人大多是程呵呵门客或者好友,对黄添的意见稍大。 不过黄添权当没听见,拱了拱手,道:“礼品正在路上,我黄添决计不会欺诈于你,我们且稍等,若我的礼品不到,随程帮主处置。” “嘶——老子干脆和你说明白了,免得你死不瞑目,老子今天这生辰宴就是等着你的,这里是白府,不是你的城主府,我可不管你如何说,不交出点东西来你的命就留下!”程呵呵一股脑说了出来,也不藏着掖着,一旁顾及都被吓得脸煞白。 他上去拉住程呵呵,“帮主,此事宜徐图便可,操之过急了!定会适得其反!” “哼!适得其反,有何可反,白家上下全是我翘刀帮弟兄,他黄添是插翅也难逃,我会怕他吗?”程呵呵甩开顾及,此时的他已经被自傲给淹没,在一个极度自傲的人眼里只有自己,他又怎么去顾忌那些因素,在他眼里,自己便已经是黄龙城之主,无人可挡,他只想杀掉黄添!并取代他! “果真是丧家之犬,我家帮主不比他强上几倍,哼哼。”申拂在人群冷冷说了一句。 “嘭!” 下一刻,一个砂锅大的拳头就落在了他的脸上,顷刻他就被打到了地上。 原本正痴呆于程呵呵所言的人们,听到声响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只见握着拳头的奎爷正愤怒的指着躺在地上的申拂怒骂:“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又让我逮到了,看老子今天废了你!” “你以为你是谁!这里可是白府,再说了我说黄添跟你有何关系,你是他的狗啊!”申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接任家主之位本以为以后就可以跟着程呵呵吃香的喝辣的,不说走在街上被叫一声爷,但也是个让人胆寒的角色吧。 可是这跟着程呵呵的第一仗就只是放了个狠话,就被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打了,而且是大庭广众之下,让他颜面扫地。 但是只是以权害人,没有真实力的他根本不敢站起来,他像只狗等着他的主人——程呵呵,来为他主持公道。 “姓刘的,别以为我怕你,敢在我这里闹事,我照样让你死!”程呵呵走了过来,一脸不耐烦。 “我看你能拿我怎样,今天他我打定了!”奎爷扬起拳头看着地上的走狗就要打。 程呵呵冷冷一笑,旋即便是一把利刃架到了奎爷的脖子上,“你找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的人,在这里给我转移注意力,别急,你们两个谁都走不掉。” 奎爷感受着脖子上的寒意,要打出的拳头也悬在了空中,旋即他举起双手,一脸无所谓,“请便。” “呵呵,逃兵就是不一样啊,看得懂形式。”程呵呵冷笑一声,旋即一把拽起申拂。 奎爷在黄龙城混迹多年,他没有和程呵呵一般的实力,也没有黄添一般得权利,更没有申家白家一般的财力,他能一直长青,靠的就是他那出生入死的兄弟。 强弩营,北国战争中唯一配备弓弩的部队,在北国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直到京国大败,强弩营被灭,只有少数人幸存,而奎爷就是强弩营幸存的弓弩手。 他能在黄龙城与程呵呵争锋,靠的就是与他幸存的几十位战友和弓弩,黄龙城不比中原,弓弩这种东西在这里可谓是无人能敌。 逃兵这个词是他的软肋,当程呵呵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奎爷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程呵呵你说谁是逃兵!我要你死!” “谁接话谁就是,你难道不是逃兵?北国战争从西部打响,历经十一年却大败而归,西部因此受到牵连,人们所生活的日子堪比地狱,这难道不都是你们这群懦夫害的!” 程呵呵义愤填膺,自己如同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不断指责:“西部被你们所害,黄龙城也是你在害人害财,如此懦弱的城主无所作为,不如由我来做,刘奎,别以为你手上有几架弓弩便厉害了,我程呵呵早晚让你滚出西部,不过…这要分个先后。”说罢他看向黄添,眼神不善。 “你程呵呵放任手下途行恶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说,黄龙城一直都是我黄家世袭,它如何变成这般模样我想你再清楚不过,官府势微被不断蚕食,若是我无所作为,今天我便讨伐你,能不能称为作为?你程呵呵只是一贼子,想要从我手上夺权我看你是痴心妄想!” 黄添拍了拍手,旋即又道:“你要的礼品,我这就给你,进来吧!” 黄添的掌声落下,从白府大门便走进一位窈窕女子,她步履轻盈,很快便到了众人面前。 “白邀娣?” 程呵呵看着面前女子,诧异无比。 “诸位一定怀疑过,他程呵呵一个被白老爷子认的便宜儿子,为何能一直利用白家做事,今天便为大家解答!” “程呵呵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大家,我是白家的白邀娣,是白家三女,五年前被程呵呵因一己私欲纳为小妾,五年间我无一不在煎熬,今日终于让我等到了机会。” 白邀娣声泪俱下,白皙的脸上浮现血色,旋即她便掏出了那本程呵呵书房的小本子,“这!就是程呵呵毒害家父的证据,程呵呵为了私吞白家家业不惜利用毒药坑害义父,这五年来他每日的用药记录都记在这里,害怕家父提前身死,在这蓄谋已久的生辰宴无法顺理成章的接手白家! “诸位都是黄龙城有头有脸的人,我白家家门不幸,若有相助,白家家业倾数奉上,让这无义之人永世不得翻身!白家将为你们所用!” 白邀娣的话音还未落下,一时间便众说纷纭,他们也都算是黄龙城有头有脸的人,对于权力自然是越多越好,收拢整个白家,这个条件十分诱人。 黄添料到了一点,大家前来赴宴身边不可能带人,所以潜藏在白家的官兵就是这个时候用的。 “诸位,这里虽是白家,也不用惧他程呵呵,我有官兵一百,可助大家逃出,出去后是如何选择就看你们的了,值得说上一句,只要助我官府者!待巡察使来,我黄添保你们周全,大家干的事我们官府是早就偷偷记下了的,只是时机不到,不过如今时机到了。”黄添旋即再一拍手,人群中朱使司便走了出来。 他砸了咂舌,朗声道:“我纵观黄龙城税务单,花费三天将所有税务都算得一干二净,可以见得大家都没有把官府当回事,咳咳,我就不在这里一一说出来了,大家可以传阅一番。” 说罢,一群带着账本的官兵,按事先准备序号发给了各家。 这些账目属实,他们都无话可说,就在这时黄添立即补充道:“相信可能有人会觉得,可以帮助程呵呵啊,那样这些税款都可以免了,但你们要知道,我的边防部队手上可是也有一份这样的账单,如果我有不测,他们会赶往西蜀面见巡察使,到时候便是家破人亡!大家自己熟虑!” 此言一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交头接耳,但都是选择认命,很多人从周围渐渐来到了黄添身后,程呵呵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 程呵呵平静地看着一切,旋即狠狠道:“黄添,你可真是费尽心思,今天是要在我这白府大闹一番了啊!” “就是要,大!闹!一番!” 黄添大喝一声,顿时间白府如同地震,规律的步伐将大地都震撼,那是…… 第52章 破北街 那是百位官兵,一齐从分院拥入主院,整个院子几乎被站满,他们在众人之后,给足了安全感。 “诸位,我助你们离开白府,如何抉择就看你们的了。” 黄添一人站在最前面,与程呵呵对望,眼神中的气势是如何都藏不住,黄添一个谨慎的人,在没有万分把握前是绝对不可能行动,而这次他是超万分的把握,他志在必得! 其他人也都争抢着跑出了白府,奎爷还有胡峰也离开了去,程呵呵即便想阻拦也要想想这些官兵。 韩使司看着众人已去,对着黄添作揖道:“侯爷,我去看着庞广那边。” 另一边,朱使司也作揖道:“余老那边需要我们的消息,就由我去吧。” 黄添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白邀娣则站在他的身边,焦急又高兴,失神间白邀娣竟牵起了他的手,感受到指尖的温度,黄添心里暖烘烘的,“程呵呵,官府待你政交不薄,可你几经为难官府,想要篡位,朝廷官员到来在急,我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只要你将翘刀帮解散,我可以给你程家一条生路!” 程呵呵满不在乎冷哼一声,旋即大喝,“顾及!” “在。” “把我们的弟兄也都叫出来,跟姓黄的会会。”程呵呵不怒反笑,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也不知是盲目自信的还是真的。 殊不知,北街的一家驿馆里,老余正带着两百官兵守在此处,只等消息一到,北街把守的百位翘刀帮帮众将如同草芥。 老余看着天边的烈日,没好气道:“这般时辰了,消息竟还没来,若不是忌惮援军,我怎么会在这烈日下木讷等待。” 身后官兵衙役敬重老余,尽管只是听说过他的事迹也对他肝脑涂地,其中一个留有胡渣的男人接下老余的话,“余老,我觉得凭你的实力,带领弟兄们冲杀进去便可,何必去在乎那些因素。” “我看上去很傻吗?”老余眼神冰冷。 那人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你挺傻的。”老余冷冷道,旋即大喝:“来人,把他给我压下去,日后让你们侯爷查一下,这多半是个双面人。” 有官兵应答,旋即那人便被押送了回去。 恰好这时,朱使司过来了,他老远听到老余的声音,似乎是动怒了,旋即加快了脚步走了上去,“余老,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未开始,就先对队伍里的官兵下手,这样对士气可有所影响。” “朱使司。”老余拱了拱手,旋即指着被押走的人,“你看,那人看着很是面生,这么多日我却从未见得,肯定是在我召集队伍之后溜进来的,而且他方才撺掇我立即攻打北街,我手下官兵都是清楚黄龙侯旨意,能说出这番话的,多半是卧底,一个双面人。” 闻言,朱使司点了点头,“余老说得是,想想看确实是如此,如果不把这些人清理出去,等会儿也是一大障碍。” “我想那人应该是碰巧发现我们,我们如此隐秘,翘刀帮是发觉不了,你来这里,是可以进攻了?” “余老莫急,得等到白府那边打起来才行,不然援军跑我们这边来就不好了。” “那你们让庞广是干嘛的?他不是守着的吗?” “庞广是去偷袭的,等翘刀帮的援兵前往白府,便是虎穴无虎,之后趁虚而入。”朱使司笑了笑,旋即又道:“余老,可以派兵将北街封堵了,这北街也就百余人,等援兵走后,我们便围点打援,侯爷说了到时候白府的官兵也会撤出,此战主要便是打那援军。” “随你们怎么便,我只负责带他们进去,然后出来。” “哈哈哈,”朱使司笑了笑,并没有当回事,这几天的相处下他算是了解了老余些,刀子嘴豆腐心,其实老余是很把别人说的话放在心上的,只是显得傲娇。 旋即,他又道:“来人,奉侯爷之命将北街封堵。” 随着几名官兵离开将街道封堵,另一条街上却突发异响。 “咚咚咚……” 许多翘刀帮帮众倾巢而出,几乎有两百多人往白家赶去,步声如雷声,想不听见都难。 如此大张旗鼓,那躲在翘刀帮外的庞广很快带着五十人将事先准备的茅草和酒油带上溜了进去,一路上却再无人发现。 两百多人踏在街上的声音是格外响亮,足足相隔一条街的距离,老余立马就察觉到了,声音是往这边来的,紧接着朱使司也感受到了,他的脸上立马凝固看向老余,后者旋即大喊,“快!藏起来!” 官兵们反应迅速立即躲了起来,那两百人愣是没有察觉分毫,很快就离开,朝着白府的方向去了。 见援兵已走,朱使司看向老余,“余老?可以进攻了!” 说罢,他又贺喜道:“我就不进去了,先祝贺余老凯旋!” 老余重重掉头,旋即大喝:“所有人!随我冲锋!冲杀北街!不放过一兵一卒!杀啊!” 声音在人群中回荡,气势如虹! 这已经不是老余第一次带领冲锋,一生半载他经历过不少大小战役,这等百人械斗在他看来不过自己须臾之间便可解决,自信是实力的很大一部分,他这次就有着莫大的自信! “冲杀!” 老余手握‘倚东风’,步履轻快冲在最前面,穿过街道很快便看到了守在巷道的翘刀帮帮众。 跟在其身后的是官兵中十人所组成的骑兵,他们虽骑着马却不比老余迅速,紧紧跟在其后面,持着修长的铁戈猛冲而去。 翘刀帮在北街留了三百人有余,两位舵主带领,其中洪刚来在主街干道,也就是巷口,他手下有一百五十人,本来在悠哉玩耍的众人听到喊杀声被吓坏了,不出半刻老余带领的骑兵已经出现在了街对面,并且极速驶来如同猛虎! “有敌袭!快拿上兵器随我迎敌!”洪刚来拿起一把陌刀,左手是盾牌,他立马冲在北街边上架起盾牌,其他人也紧随其后,巷子不宽,三两个人架起盾牌就将巷子堵住。 “扛住对面骑马的第一波进攻,用刀把他们砍下来!盾牌架好撑住了!谁后退我杀谁!”洪刚来严阵以待脸色如恶犬般狰狞,似乎都能听到低吼。 老余只身在前,速度快而不乱,身法飘忽间就来到了盾排之前,手中‘倚东风’出鞘,横斩而出,刀风如同洪啸势不可挡。 刹那,只有那“哗”地一声在此间响起。 那一整排严阵以待的盾全被一分为二,呈拦腰之势,防御在其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轻而易举便成为敌人的无妄之灾。 紧随其后的十位骑兵,掠过老余,虽只是十人却似有万夫不当之勇破釜沉舟之势,踏破巷道飞奔而去! 此骑兵冲阵,重点在于马匹上,从西蜀搞来的马种不善奔跑,力量却不低,速度虽然拉胯,但体态宽大的河曲马力量是没的说,加上每个人手中的铁戈,强大的冲击力一举冲破敌方防守。 抵抗在前方的盾兵被马匹冲乱,许多都死在了强力的马蹄之下,骑兵还在冲锋,狭小的空间里十位骑兵冲出一条通道,左右开攻,仅仅十人就杀得敌方大乱。 让其军心大乱,军心一乱,不管是正规军还是混迹市井打斗经验丰富的杂牌军着都是一大硬伤,翘刀帮身在前方的人已经表现出胆怯,面对骑兵,他们这些门外人根本是束手无策,被吓得开始逃窜。 而黄龙城官兵大多数是北国战争下幸存的士兵,他们兵种丰富战斗经验丰富,对这种战斗是再熟悉不过,作为正规军他们太知道现在该如何做。 骑兵们乘胜追击,敌方溃败而逃,却跟后面跃跃欲试冲上前来的人撞上,一边想要退,一边想要进,巷战顿时间变得混乱无比,就是这样的混乱却让骑兵无从下脚。 翘刀帮的人自己乱作一团,不留丝毫缝隙,骑兵们的胯下也并非那等英勇的坐骑,面对这等情况,马儿全都停了下来,骑兵一时也变得无用,无法冲锋便只好退回去清理杂兵。 可是他们如今想退也退不掉了,新上前的一批翘刀帮帮众那是完全不怕骑兵,赤手空拳便冲了上去。 冲在前方的只有这十名骑兵,后方都是步兵正在进攻,相当于十人被团团围住,空间受限,骑兵根本施展不开,一个意外,让骑兵陷入了困境,很多人都被狠狠地拽住,靠着自身素质才勉强没被拖下马。 情况不容乐观,那些混迹市井的打手要么抡着铁棒,要么赤手空拳,全都砸在了马腿之上,尽管骑兵再怎么勇猛,面对数倍于我军的包夹也无力回天。 他们都知道这等情形已经跑不掉了,视死如归地刺动铁戈,想要多杀些人,那修长的铁戈在人群中所向披靡,在被拖下马淹入人堆之前也杀死了十几人。 随着骑兵坠马,步兵们非但不怯反而更盛,冲在前面的全是北国战争活下来的正规军,他们持着刀盾,带领着身后的官兵奋勇杀敌。 翘刀帮正在被慢慢逼退,洪刚来在人群中打的十分自在,他那体型在乱战中优势巨大,一人便可带着翘刀帮反击,颇有舵主之态,他也是翘刀帮的士气关键。 这巷子狭窄,在此战斗即便能够利用冲锋降低士气,也只是对于少数人,而想要全部人都变得士气低迷,除掉他们的领头人绝对是上选。 老余在杀敌之中,无时无刻不注意着洪刚来,他也在不断靠近,利用着身法,杀敌、掠敌、破敌,即便他有所收敛,葬送在其刀下的亡魂也是两只手数不过来。 “哧!哧!哧……” ‘倚东风’在人群中舞蹈,血腥的舞蹈,血雾是他的舞伴,挥刀声是他的伴曲,这一场“表演”乃是敌人的梦魇,恐惧的哀嚎下,敌人在逃窜。 可是拜倒在其下的人还是愈来愈多,而老余与洪刚来,这两位交战的主干骨距离也越来越近,官兵们的士气也越来越盛!军心越来越凝!趋势正在倾斜。 帮众们感受到军心涣散,许多人苟且逃窜,洪刚来立马大声喊出,“杀!杀!杀!不准后退!只要获胜,帮主另有嘉奖!我翘刀帮不准退!”想要以此稳住众人。 可随着他的声音传遍,他的位置也暴露了出来,作为这些帮众唯一的定心丸,经验丰富的步兵很快向那边赶去想要斩杀此人,从而立功,“大喊的人是洪刚来!拿陌刀的是洪刚来!他是翘刀帮舵主!杀了他!” 大量步兵压进,洪刚来的手下呈倾颓之势,步兵根本是无人能挡,加上先前骑兵打出来的士气优势,步兵们可谓是轻松。 见状,老余咂了咂舌,“没想到这黄龙城的官兵竟如此凶猛,也罢,有他们在,何须由我操心,我再来助他们一助。” 旋即,老余再度操刀,脸色冷峻口中呢喃:“黄龙翻腾掠江山,一握二尺镇潭渊。手中青锋藏不住,只显寒光覆沧海!” “哧哧哧……!” 刹那间,刀光闪烁,老余的身影涣散,湛蓝的虚影在空中绽放,途经人群如同汪洋倾泻,留下的只是片片血雾,以及遍地断壁残垣。 兵主以一敌百,这传闻不假,但在老余身上似乎有些不实,并不是夸大,而是谦虚了。 尽管老余因为内力缘故连降两级,可技艺以及身体素质上面爆发的杀招也超过了兵主门槛,这一刀!翘刀帮便死伤六十余人。 以一敌百?如是这样情形,只需两招便可! 不过,老余挥出这一刀后已经是精疲力尽,内力大量消耗,他的功力又到临界了,几乎下降。 他倒是不后悔,目光凝聚间,收刀入鞘,喝道:“哪个还有胆来!我让他魂飞魄散!” 此言一出,敌人是吓破了胆,跑都忘记了跑,皆呆愣着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洪刚来被吓坏了,一时之间他也有了退缩之意,可他还是镇定下来,就算自己也被吓得冷汗直冒,也还是先稳定军心,“不要被他吓到了!他已经没有多余力气,只要围攻他,她必死无疑!” 这番话引来无数唏嘘, “我可不想死!要上你自己上,我还想活着!” “你自己说的轻巧,死的人又不是你!我不打了!不打了!” “洪刚来我早就不鸟你了!没想到这时候了你还怂恿我们送死!要去你去!要死你自己死!” …… 引来的众怒,让洪刚来不知所措,他发呆之际,一个步兵冲了上来。 “哧……咚咚。” 一刀斩首人头落地,旋即那人拿起其头颅,大喝:“洪刚来已死,降者不杀,赋予反抗者,尸骨无存!” 翘刀帮帮众怎么会有誓死不从之人,大多是羡慕翘刀帮淫威,只想受其庇佑,怎么会拿性命作玩笑,去拼命赚取莫须有的好名声。 这番煽动,无疑是说到了他们的心里,很多人都缴械投降,只有少数者负隅顽抗,但也只是微波而已。 在另一条干道的舵主带着剩下一百五十人闻声赶来,却只是看着伤亡状况就缴械投降,这也怪不得敌人胆怯,毕竟生死面前,义与名声在他们面前只是乌有,有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就是如此。 但在真正拥有大义的人面前,生命似乎并不值钱,因为他们把生命奉献给了,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结局。 时间缓缓过去,官兵将降者押送走,他们的归宿将是大牢,待程呵呵真正失败的时候,他们就会被放出来,至少还留有一条命。 战斗结束,正清理战场,远处的朱使司走了过来,对着老余拱手道:“余老真是武功盖世,相隔如此远,竟也把我吓得冷汗直流,我站在方才那里,只看见许多刀光飞横,如同汪洋大海一般,转而变红,如同血海翻腾,可真是骇人,我可是从未听说过此等功夫,敬畏之心,无以言表,若不是此处人多,我都想要五体投地了!” 老余摆摆手,一副淡然的表情,“随我进入这巷子,探一探吧。” 第53章 墙倒众人推 北街因老余的缘故,就连援军都没等来就把敌人吓得缴械投降,因此翘刀帮的援兵将舍弃北街,转而全数包围白家,整整三百人倾巢而出,黄添带领的官兵身在白府之中将危在旦夕。 此时,白府。 白府尽管不能称作为庞大,可其内涵也能容纳三百人,其中百人为官府精兵,另外二百是翘刀帮帮众,白府外还有一百人是翘刀帮帮众,正严阵以待,那些援兵正在路上,一场械斗是在所难免。 黄添手上可不止这一百官兵,面对已经将白府围的水泄不通的众人,他有恃无恐,继续选择激怒程呵呵,“程呵呵,你公然反抗官府,你知道是怎样结果?我要提醒你,你只要杀不光黄龙城的人,这件事就一定会传到巡查使的耳朵里。” “我也劝大家弃暗投明!我只抓反叛的主导者程呵呵一人,其他翘刀帮人员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你们将跟着他一起陪葬,从人道主义来讲我不想徒增杀戮,若要生者官府一定接纳执迷不悟者杀无赦,如何决定三思而择!” 这番煽动,虽然未能造成实质性的效果,可是也在众人心里种下了一颗反叛的种子,不过迫于压力,也都无人表现。 翘刀帮人员大多是混迹市井的流氓,少数是无路可走的平民,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果是什么,那是有程呵呵堂而皇之的保证才让这些人有恃无恐到处做恶。 黄添的一番话下来算是说到了心坎里,官府的可靠承诺可比程呵呵的话可信度高多了,但他们却不敢反水,怕如果官府不胜翘刀帮秋后算账,不过也不能成了官府眼中钉,很多人动摇了,心里都暗自决定,演! “现在知道怕了,任你如何说又有何用,我的兄弟们可不会背叛我,等着吧,我先把你黄添杀了,想要再封住那些平民的嘴巴又有何难。”程呵呵有些被气笑了,在他眼里只不过是小伎俩,如同蚍蜉撼树,可笑至极。 “执迷不悟,但其他人也应该想清楚,只要愿意投降,官府会接纳,你们之前犯下的罪恶也可以以功来补,若是把性命浪费在这个狼心狗肺的人身上,我感到可惜……”黄添说了一通,大致是劝降为主,这一波还未开战,以攻心为主,对方的怯战之心便频频出现。 程呵呵面对这种拖时间的小聪明嗤之以鼻,“不要被他给骗了,他在拖延时间,顾及,丁山,给我把他的项上人头取过来。” “是。”丁山和顾及齐声应答,两人在黄龙城也能叫得上号,二流高手实力不俗。 按中原的规矩,习武之人分为三流、二流、一流,再往上被称作大师宗师,像中原五长,便是宗师之上,有更气派的称号,就跟东南境的兵寨兵圣一般,便是神仙之下,凡人一流,至圣之辈。 三流二流高手其实在中原等繁华地区很常见,可在这偏远西部却是少之又少,看黄家能在荒州站稳脚跟,仅靠些三流二流之辈便够,不同中原那些这么骇人听闻。 眼看顾及二人冲向独自站在最前方的黄添,一旁的奎爷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即便这二人的实力在黄龙城也是名列一流,但是与正规军相比,胜算又有几何? “弓弩手!放箭!给我射他几个窟窿出来!”奎爷张着大嘴哈哈大笑,指着翘刀帮的众人,身后便突兀地出现了一排连弩。 “咻咻咻咻……” 箭矢如风而袭,虽然只有寥寥几人,可凭借连弩的威力,一人便能抵得上三名弓箭手,如此几人射出的箭矢竟如同空中一道斩击,紧密相连。 箭已出,威视不减,饶是他翘刀帮个个精锐,便不用惧怕这类武器,但许多人武艺并不精,反应也是差得多,虽说抵在前面的人有不少挡住了箭矢,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弩箭着实不是他们能够招架得住。 即便双方距离不远,想要接近弓弩手,翘刀帮只能这样靠肉身来为进攻做铺垫,攻之不到,身旁弟兄挨个殒命,也让翘刀帮内部怨声载道。 想着以后可以跟着程呵呵过霸王的日子这是他们心中唯一希冀,倒感觉有些像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方挡住了箭矢,后面的人就向前猛冲,可那些做白日梦的也都白白丧命,不过也是渐渐的为双方拉进了那本就不远的距离。 虽然微不足道,但起码那些人也算不是白死,越到这种时候,一个队伍里的精锐就越重要,顾及与丁山二人是翘刀帮这里的唯二战力,他们怎会傻傻地冲进箭矢中,早就退回到了队伍后方。 眼看与敌方近在咫尺,敌方又退无可退,二人拿起大刀冲出人堆便与最前方的官兵厮杀作团,想要将弓弩手消灭是难上加难。 官兵们将那些弓弩手护在身后,四面八方守得严严实实,为他们创造出了很好的射击环境,官兵们人手一枚盾牌,这都是黄添早就打算好的,顿时翘刀帮的进攻就不足为虑。 与此同时,黄添的口舌也并未停止,他的话虽然能鼓动人心,但在这紧急的交战中,自然没人胆敢叛变,官兵举盾厮杀在前,人员伤亡被控制在最低,弓弩手的不断施压在明面上看来无法有效制敌,可暗地里也消耗了顾及二人的体力,一切都是黄添的算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箭矢在人群中绽放,他们可不会停下,一边限制顾及二人一边对后方小厮射杀,翘刀帮渐渐有了倾颓之势。 “再冲!这次一定冲过去!”丁山高大的身影给足了其余人安全感,他们再次冲锋,想要突破官兵的防线。 进攻的号角吹响,可攻击就如同打在了仙人掌上,伤敌八百却自损一千,人多也经不起如此莽撞的打法。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顾及与丁山无法越过官兵去对付后方大患弓弩手,两次进攻下来,不仅造成不了实质性伤害,还消耗了体力人力。 程呵呵于市井中战斗多年,他只管带领弟兄冲锋,面对这样的乌龟王八战术他也是十分恼火,不过他坚信,即便拿尸体堆也能把黄添堆死! 这时,顾及跑了回来,喘着粗气,赶忙说道:“帮主,这里空间实在有限,对方守在一角我们如何都攻不破啊!” “我何惧他,你们只管进攻,我三倍人数岂能不胜他?”程呵呵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刚愎自用。 顾及看不下去,还想再说,可被程呵呵给瞪了回去,他脑回路清奇,竟说道:“我看不是你怕我方会输,是怕自己会丧命于此,你何不看看丁山的勇猛,他哪里像你如此胆怯怕死,你若怕死那便自己做个缩头乌龟滚。” “你!” 顾及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恨不得动手,可他还是忍了下来,暗骂一声莽夫却真的不顾这些人悻悻离开。 其实,黄添方才还有些害怕,顾及这人不管是武艺还是头脑放在整个黄龙城都是顶级的存在,官兵即便靠着墙角的保护占了一时的便宜但对翘刀帮的打击也并不是毁灭般的,这么久下来,官兵死伤大概有三十上下,翘刀帮却是百人起步,就算如此,翘刀帮满打满算也还有好几百壮士等着他黄添。 而且守角这个方法并不高明,若是那剩下的帮众对这墙下手又或者翻墙入阵,这都对黄添方属于毁灭般的打击,战局一直都是程呵呵有利,只不过是黄添占了一时的便宜,凭他们的容错,战局只是时间问题。 他不信顾及看不出破解之法,一颗心悬着的心直到顾及离开才放了下来。 黄添深吸一口气,带着批判大喝道:“程呵呵,你还在指使你的帮众送命,你的心里何尝有过他们,就这么看着他们在这里白白送命,就是禽兽也不如!” “说你禽兽是侮辱了人家,你程呵呵可真是手指通天,一手染指黄沙县一手染指古阳县,大家,你们恐怕不少都是从两县而来,恐怕不知道,自己是被程呵呵连同地主贩卖人口而来,黄沙县官府人口记录一切记录在案,无故失踪的全是地主手下的农民,证据全在官府记录在册,我说的是真是假,你们自己心里最过清楚……” 黄添的煽动无时无刻都在程呵呵耳边回荡,试问谁能忍受这样当面的挑拨,他真是想食其肉啖其皮,“黄添我儿!闭上你的狗嘴吧!费尽你的口水也无法让你捡回性命,今天我就要生剥了你!” “我黄添只是看着这些人白白为你我两个将死之人送命感到悲哀,本是自己的手足,何人又能管得住,听信谗言在这里白白送命,悲哀!程呵呵你要杀我,自己也会是个离死不远的人,最起码这些人命都不会算在我头上,下去的时候老子也能快活些!你这样的罪孽,下面的阎王老爷让你永世不得超生!”黄添指着程呵呵大骂。 骂声停止,交战也已经停止,翘刀帮的人已经不会再无脑送命,黄添的挑拨已然是起到了作用。 “你们在做什么?”程呵呵不敢相信自己遭到反抗,还在进行着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怒吼道:“只要杀死黄添,以后便是荣华富贵,只是只言片语就能让你们忘记恩义吗?你们这群白眼狼,到底是谁带着你们这些无依无靠的人变得无拘无束逍遥快活啊!” “……” 程呵呵的话让他们鸦雀无声,这个时候黄添也不好站出来说话,丁山这时候抓起一个不再战斗的小厮,“你还在等什么!你难道是在害怕吗?你早就不该害怕,你早就应该死了,你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大哥救回来的,作威作福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要走?现在临阵倒戈,全都是些白眼狼!” “……” 又是一阵沉默,这时,一个面容较老的人开口了,“我本来就是古阳县的农民,被你们白家给祸害的带着兄弟来到黄龙城,没钱没势没依靠,你们给我们一口饭就要我们拼命,怎么可能,而且也是你们把古阳县的父老乡亲害惨了,在这里假惺惺说的跟我们的恩人一样,要不是迫于你们的淫威我早就走了。” 有一个人站出来,其他人也接二连三站了出来, “我从黄沙县被卖来的,地主们把我们这些奴隶卖过了,你们白家也就给了一口饭,作威作福什么时候见过。” “白家用地主贩卖人口,然后施舍我们,就像他救了我们一样,要不是没地可去,我才不会呆在这里!” “白家就是把我们当作畜牲一般,有用就挥之即来无用就挥之即去!” “黄龙侯说得对,你让我们一个个送命,哪里把我当作人看,手足都在我自己身上,你管不住我们!” “对……!” 墙倒众人推,程呵呵的小人行径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众人摆脱了多年来的奴性,全部倒戈加入了官府的队伍。 “除掉程呵呵!” “除掉翘刀帮!” “除掉程呵呵!” …… 他们高举武器,无条件地为黄添而战,那份埋在心底的怒火终究是要爆发,程呵呵在两县之间贩卖人口,人神共愤! “官兵听令,生擒程呵呵!” 黄添拔出身旁官兵的长刀,大喝一声。 “哦!!!” 官兵与叛军声音融为一体,气吞山河,这一声声让对面的敌人不由得发颤。 对方翘刀帮剩下百人有余,已经不敢再战。 这下程呵呵才意识到大势已去,“丁山!丁山!快回!顾及!顾及呢!快去搬救兵!” 第54章 短暂告别 北街小巷。 这里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在此居住的人们都注意到了战斗的声音,但不敢出来查看,不过听情况似乎是波及不到自身。 本来孙神医还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看着那二人练功,惬意十足,直到喊杀声传遍大街小巷,惬意的时光没多久就结束了。 “真是讨嫌,打你的架跑我们这边干什么,李星游你出去看看。”孙神医没好气,好好的被打搅,任谁都不会有好脾气。 一旁树下挥剑的李星游点了点头,旋即跑去门边,跟他一起的还有孙亦,好奇心藏不住,他也想去探探究竟,毕竟这样的声响一听就知道是大规模的械斗。 那百姓听到有人争斗,不假思索都会认为是驻守在这里的翘刀帮帮众,以至于即便是动静再大也不会有凑热闹的群众。 孙神医这院子是巷子边缘,与交战处有些距离,李星游开门看去也只能看到背影,也看不清是哪方的人。 孙亦则不同,即便只能看到个背影,那有点佝偻想要装作挺直的背,黑色的劲装和银发高颅,以及腰间那把宝刀,都指向了一个人。 “老余!”孙亦立即呼喊起来,不停的招手。 一旁李星游看了眼孙亦的样子,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眉飞色舞的,与平常的孙亦很是不同。 在巷子深处,老余正看着官兵清理战场,一旁朱使司方才还与他说话,本想着带着官兵进到巷子挨家挨户的寻人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孙亦?”他转过头,一双眸子凝视前方看得清晰无比,她不会看错那就是孙亦,旋即他拉住朱使司,“不用了,你带着人收拾完离开吧,人我找到了。” 一旁,朱使司看了眼不远处,他可看不清孙亦的相貌,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去集结队伍,他们这里虽然大获全胜,可这场恶战还没完事,不管是庞广那边的偷袭还是黄添与程呵呵的正面交战都是用人时刻,他想要带着人回去驰援黄添,速度就必须要快,迟则生变。 老余跑过去,一拳暴扣在了孙亦的头上,“小子,你跑哪儿去了,不是让你去台基等我吗。” 还是那个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头部灼烧感,“那个人可不弱,手上拿把匕首给我伤了,血流的我还没到那儿就晕了,这怪我?” “你小子不厉害嘛,还能让那人给伤了,你的功白练了?不用说就知道,你又留招了,你大可用剔骨去追求一击制敌的,而在我离开前,我看到的却是覆海拳的架势,利用覆海拳交手虽然稳健但是对于水平较焦灼的对手很不适用……” 老余开始了喋喋不休,他本来不是个聒噪的人,可能是太久未见孙亦,也有可能是急于纠正,但对于孙亦的急躁体质,那也很不适用,“可以了!我知道了,可是你忘了一点,我不拿他来苦战一番,又如何变强。” “是吗?” 老余戏谑的看着面前自信的少年,伸出手就放在孙亦的额头前,旋即轻轻一弹,一下清脆的敲击声,那是对骨头的碰撞,下一刻,孙亦就捂着额头疼得到处乱跑, “怎么回事!这是…痛!” 老余知道孙亦不惧皮肉之痛,一点小小的技巧,就能让他牢记这等痛苦,“技艺到达二境就是学会了寸劲这样的技巧,而我这一手就是透劲,透过皮肉打击身体骨骼,要想到达三境技艺就必须学会。” “嘶——老余你的意思是让我立即投入到这种技巧的修练?”孙亦捂着额头,昂起脸,像是猜透了老余一般,咧嘴一笑。 “这辽阔世界多得是强者,中原与东南境两大派系,兵家与武家,修炼方式各不相同。”老余叹了口气,“我只能告诉你习武永无止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路还长着呢。” 这时,孙神医笑呵呵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这位说的确实没错,中原修炼方式与东南境的修炼方式大有不同,中原讲究拳脚功夫,主修的是拳法,其余都是辅修,东南境讲究技艺制胜,主修的是各类兵器使用之法,这位一看便是行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等至理,任何时候都不过时。” “我看孙亦他的身体强度以及内力来说,他是结合了武家和兵家的修炼方式,并且结合了内功,这我具体并没看来是什么,虽说是更偏向武家技艺之类的,但却是有点精力分散了,哈哈,我多言了,其实对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很有天赋啊。” 老余轻皱了下眉头,打量着这老人,只看了下孙神医的眼神就知道这不是个普通人,“小子,这位是?” 孙亦笑了笑,如果不是看到了孙神医那神乎其神的剑技,他肯定会说这是个挺厉害的郎中,不过现在他实在是说不出来话,难不成说这个是可以吊打你的老郎中,那可真是… “我姓孙,是个郎中,去过中原也去过东南境,这些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如果我说错了,恕我话多了。”孙神医不卑不亢,配上儒雅的面容,很让人亲近。 老余确信自己的感觉,说是个郎中,气质却如此超凡脱俗,眼神里也是少有的让他看不穿,深邃无比,“其实老哥你说得也没错,我们一脉不置于武家也不置于兵家,其实这些修炼方法也都是为了后来打算。” “是吗,其实各门各派修炼方式也都是有所不同,看来确实是我多言了。” 孙神医只言片语就获得了老余的好感,同时也在老余那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老余点了点头,抱拳便言,“不多说了,我还有要事在身,我们也算是结识了,我姓余,叫做余战沙,老哥后会有期。”说罢,就离开了。 孙亦并没有着急跟上老余,而是走到李星游面前,手搭在其肩膀上,“我看好你哦,下次见了。” “下次见,我一定要赢你!” 孙亦挥手告别,给李星游留下一个背影,那个背影需要他追逐,多久呢?谁知道…… 第55章 放火 “那边,多撒点酒。” 庞广指挥着官兵在翘刀帮的据点泼酒淋油,数十位官兵有条不紊进行着,不动声色里面的帮众丝毫没有察觉。 翘刀帮帮众接近千人,算上的是普通帮众,除了这些还有两百名是以白家和申家名义招募的亲卫,这些亲卫也就是被程呵呵贩卖人口来的农民奴隶,剩下驻守在翘刀帮据点的都是翘刀帮的忠诚帮众。 在黄添的计划里,对这剩下两百人只有两种处理方法,一是主战场挑唆成功,守家帮众成为援兵前去白家救援,然后就会葬身于白从风的大火里,二是主场失利,那么这些两百帮众只能全靠庞广的五十人来解决,运气好的话,不动声色间可以用大火削弱对方兵力,之后就看老余那边有没有援兵了。 庞广接到的命令是不管怎样都要烧毁敌方据点,对此压力巨大,因为无法得到信息,唯一的情报也都只是朱使司带来的,实在无法判断进攻时机。 敌方有无人来求援都尚不可知,饶是行动期间,让人发觉,那一切的准备都会前功尽弃。 “朱使司,你快回去吧,与其在这里苦等浪费了机会,我决定主动出击了,只要官兵极速,火势蔓延,敌方就再无可乘之机,朱使司不宜再待下去。”庞广与官兵们躲在死角,朱使司就蹲在他的身边。 朱使司看着庞广注视了好久才说出话来了,“好,我知道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说罢,他不动声色的从人群中离开,进入街道混入了行人中。 看着渐行渐远的朱使司,庞广旋即转过身对众官兵说道:“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要快,要静,不能让人发现。” 他顿了顿,脸上表情很不自然,如同便秘一般,“来十人,拿着火把跟我走,其余人待命。” “是。” 随后,庞广带着这十人,一人一个火把,来到了翘刀帮据点内一个偏僻的柴房。 翘刀帮的据点是由两座府邸联通而成的,其中有一个特别大的主堂,其余也就是一些歇息的厢房以及柴房厨房什么的。 柴房在主堂的斜下方,那里已经铺满了茅草,茅草沿着柴房过去是一排的厢房,那主堂是用茅草堆了过去,只要点燃柴房的火,再之火势蔓延,厢房和主堂都会变成火海。 两百帮众都聚在主堂内,庞广他们很是小心,抵达柴房后,庞广率先将火把丢入柴火里,其余人则将火把丢进了茅草堆。 火焰接触到柴火就立即燃烧起来,从火苗渐渐壮大也愈发炽热,火光熊熊在这狭小的柴房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除此之外,庞广还指挥着官兵们在火上浇油,“快,泼酒淋油。” 酒油进入火堆立刻“轰轰”地炸了起来,火焰将柴火包裹滋滋作响,外面的茅草也是立即就被烧光,凶猛的火焰顺着茅草就往主堂那边狂奔。 很快,整个柴房都被点着,一旁的厢房也不能幸免于难,火焰跳脱着,在炎热的夏天增添了温度,如同炼狱,让人喘不上气直冒冷汗。 在做完一切之后,庞广带着官兵迅速离开,回到了翘刀帮外的死角,这边的官兵看着火势已起,拿起火把就到火堆里取火,翘刀帮外一圈的围墙在茅草上也熊熊燃烧。 “哗~” 燃烧的火焰与炙热的太阳烘烤着这里,排开的房舍变成了火焰狂奔的赛道,不断扩大的火海席卷了这座府邸,主堂已经被茅草堆带来的恶魔所渲染。 “滋——” 火势的不断蔓延下翘刀帮的据点俨然成为火海,主堂里悠哉无比的帮众现在也才意识到,起火了。 “快来人啊!走水了!” “走水了!救火啊!” “快!快去取水!” 帮众们到处寻水,怎又知道这据点里的井水早就被庞广他们泼了油倒了酒。 翘刀帮的帮众,一心救火,管是什么器械拿起就往大火里泼去,却让大火越烧越旺,甚至引起了些许爆炸。 火种蔓延到人的身上,焰火将人烧成黑炭,混乱无比,狂奔的人成了火焰继续作恶的工具,修罗场一般的景象,充斥着哀嚎声与哭喊声,越来越多的人葬身在了火焰之中,滚滚黑烟如同死神的手掌,人命就是飞灰,瞬息之间断臂残垣火化为灰。 凄惨悲哀的场景让人大快人心,这些在黄龙城作恶的人终有恶报,庞广的眼泪不自觉的就从眼角滑落,颤抖的手是恐惧,直到他腿软摔倒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个胆小鬼。 一开始的行动,如同便秘一般的表情那是害怕到恶心,看着火海里混乱奔跑不断尖叫的残影,那是害怕到腿软,可他还是完成了任务,没有辜负任何人的期望,这一刻他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护院,护院,你没事吧。” 身旁的官兵见状想要去扶,却被推开了手,“我没事,让我自己站起来。” 自己的身体很诚实,这么多年他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都是一个胆小鬼,学习武功也都只是掩盖自己的心虚,以往不敢直面的自己,终究会在成功前拌你一脚,站起来就好了,只要站起来就好了,站起来他或许还是胆小鬼,但他绝对不是以前那个胆小鬼了。 人总是要改变的。 一位来自虚空的捕食者说过“改变就是好事”,能做到改变,这对一个人来说是一次里程碑式的进步。 站起来,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让庞广感到异常漫长,打颤的双腿不受自主控制,即便是用手将腿掰直他也站了起来。 看着面前生灵涂炭,他更加腿软了,可这次他并没有摔倒,他却是信心大增,“大家,分开来看住所有出口,我们不能让任何一个帮众逃跑,这一次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官兵们也被庞广的气势所感染,虽然看着狼狈,但护院却用行动来面对,他没有退缩,这鼓舞着官兵,大家情绪高涨一齐应道:“好!!!” 相隔一条街的距离,滔天大火十分惹眼,本来准备去支援的韩使司见火势已起就调转了队伍,向着白府的位置而去。 在其后面的老余和孙亦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在这条街的拐角处坐了下来。 “老余,我们在这里坐着干嘛,人家在那里打仗,我们为何不去帮忙。”孙亦问道。 “那边的火已经燃起来了,就不用太担心,白府那边有援兵过去了,也不需要我们,所以在这个离他们据点最近的地方等着,一定能等到搬救兵的人,或者逃跑的人。”老余坐在原地,眼睛都闭上了,这让孙亦更加确信,这只是老东西想要偷懒的借口。 就在孙亦也想坐下休息的时候,拐角忽然跑出来一个人,他被孙亦和老余吓了一跳,旋即也停了下来。 “是你!” 孙亦看清那人,差异无比,正是在申府与他争斗的那人——顾及。 “怎么会!” 顾及也认出了孙亦和老余,额头上不禁渗出冷汗…… 第56章 臆林 原本离开白府的顾及是不想再去管程呵呵的事准备自己逃跑的,可程呵呵对他有恩,回到府上让家眷离开后,他也想来为程呵呵搬个救兵。 可孙亦的出现,无疑是对他的当头一棒。 “是你!看来是要来搬救兵。”老余站了起来,可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翘刀帮帮众千人,应该几乎已经无人可用了,回想起昨晚黄添所交代的,总感觉漏了什么…… 昨天夜里。 黄添以及庞广和二位使司都在府上商量计划,最后赶来的是老余,若不是派人去叫老余,他肯定还在睡着大觉,众人也都知道老余什么性子,都没有多说什么,气氛却是安静下来。 “咳咳……”黄添清了清嗓子,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然后开口说道:“好了,人都到齐了,那我现在就把明天的行动规划告诉大家。” 说罢他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接着便表情凝重地说道:“想要打败程呵呵,最主要的还是我与奎爷对程呵呵的正面交锋,此战风险很大,我会极力挑唆帮众,黄沙县来的消息肯定能让一部分帮众为我所用,但是对方依旧人数占优,所以余老进攻北街的行动是重中之重。” “换而言之只要北街胜利,就能分兵支援白府,当然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地方——翘刀帮的据点,我准备交给庞广来负责,庞广需要带领五十人到翘刀帮据点偷袭,敌方最起码也有百人防守,所以最明智的就是火烧,不管怎样都要拿下据点这是必然的。” “还有就是翘刀帮的援兵,翘刀帮在黄龙城这么多年,不但招收了许多帮众,还有很多的市井流氓,加上贩卖而来的奴隶农民,翘刀帮就有八百人之多,除了这些,还有申府的亲卫,乃至云记的那些家丁,算下来,翘刀帮就有着近千人的战力,而我们这边官府只有二百五十多人,长家以及奎爷的人加起来也就不到四百人,敌方人数三倍余我方。” “三处作战,如果不能取胜,一定尽快返回,就算明天赢不了,白从风他的那把火也能让程呵呵吃不了兜着走,并且明天生辰宴上各家云集,只要将巡察使的消息放出,大概率我们能得到很大的支持,到时候就不怕程呵呵的翘刀帮了,明天还是看余老的,官府的所有战力全都用在了北街,如果可以大获全胜,那么打倒程呵呵我敢说十有八九!” 黄添终于是说完了,可大家却都没有开口,他们知道此次行动光靠个人很难左右,想要仅凭老余一人左右战局这显然不现实,本身攻破北街就已是极难,还要留下援兵支援更是难上加难,众人心知肚明全都看向老余。 只见老余双手环胸,一直盯着面前的桌子,他是在想这次攻击北街,如果自己不动用内力,那么这场战斗他也没有信心,可是本就堵塞的八脉已经不能再生成内力了,再次消耗内力,他的实力又将大跌,优劣得所,他还在左右。 “余老?”黄添这时唤了一声才给老余叫回了神,叫众人目光齐刷刷,他也知道这次压力全都在自己身上,他像是妥协一般叹了口气,旋即说道:“哦,我知道了。”说罢老余直接离席,先行离开了。 回到现在,老余也是彻底想起来了,黄添交代时,说过申府和云记都还有翘刀帮的人力,既然遇到了,他也不会轻易放走顾及了,“小子,你对付他吧,不能把他放跑了。” 孙亦扭了扭脖子,摆出架势,那是未曾使过的招式——他的右臂挡在鼻子前面,左手置于腰间,下肢呈马步,“来吧,让我们再打一场。” “别在那里自说自话了,我有更要紧的事。”顾及根本不想理会孙亦二人,看到据点有着款款升起的黑烟,便立马调转方向,想要跑去申府。 “喂!” 孙亦大喝一声,旋即猛然一蹬,脚下无形的力量让他如同浮空,很快就追上了顾及,“你未免有点太不尊重人了。” 他立即调整步伐,随着方才的架势,陡然间便打出左拳,这一拳打在顾及手腕上,让他后退了一小步。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打。”顾及面色如土,旋即揉了揉手腕,那上面已经有了明显的擦伤。 他怎么说也是从西蜀少林寺习得出来,虽说学艺不精,但金钟罩铁布衫这等绝学也让他学通了去,即便刚才没有防备,他那在少林寺修炼遭受千疮百孔的皮肤也不会轻易受伤,这一拳的威力可不是普通。 他越发恐惧了,本就打不赢的对手,这次又变强了,便是猛虎捕食未遂下次却添了双翅膀,他现在的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 “打不打可不由你说的算。” 孙亦不想多说,扎实的下肢迅速跑动,他旋即就同步伐一齐旋转身体,到跟前时,拧身轻跳微微脱离地面,上身手刀横斩过去,在半空弧度参差不齐,如同起起伏伏的林间树木。 手刀已经到了跟前,顾及抬手护头,随着一口气顺进丹田,他的身体莫名感觉坚硬,体表似乎些许反光。 “头枝!”随着孙亦口中轻喝,身体也已落地,半空中首刀拖尾半月旋转,狠狠劈在了顾及的手臂上,只听“呲”地一声响起,顾及手臂上便被划出一道浅浅的口子,几滴血液还在孙亦的手上。 孙亦并没有停下,下一刻,他的另一只手便化拳打出,凸起的指节如同剃刀速度极快,顾及根本反应不来,只好用下巴来挡住脖子,以免丧命。 孙亦的指节擦过下巴,旋即轻喝一声:“中干。”随着声音落下,顾及便没了反应,身体软了下来似乎没有了意识。 人只要下巴遭受高速擦伤,整个大脑都会带动造成剧烈晃动,从而造成轻微的脑震荡,虽然挡住了致命的脖处伤,但是大脑受创更为致命,一时间顾及如同脑袋空白般,受到攻击还呆愣着。 孙亦正巧进攻,旋即附身蹲下,一记扫堂腿把顾及扫翻,浮空时接上飞膝,只听一声闷响,便踢到了顾及腰间,“盘根。” 顾及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双腿已经被孙亦抓住,紧接的就是连续的拖身砸地,陷入被动的顾及只得运转内力让自己好受些。 拿到进攻的权力,孙亦肯定不会放过了,将其砸到地上,便是全力的飞身一脚。 “嘭。” 顾及刹那间被踢飞了出去。 “这最后一式,叫做断木。” 孙亦站稳了,看着被踢到墙边的顾及,信心爆棚,发自内心的声音喊出,全身都充满了力量。 顾及吐了口血水,接下这毫无防备的一招让他负担极大,特别是对下巴的攻击,现在都让他头昏,“你又变强了?” “徐林拳法,单体杀伤最强的一招——臆林,这四招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招架的,虽然你比我年长,但你确实败了。”孙亦拱了拱手,老余教的这些最基本的江湖道义他还是记得很清楚,这是基本的对人礼仪,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这场战斗的尊重。 “真是的,就不能让我走吗?”顾及重新站了起来,抬起双拳准备应战,可他发现眼前确是一片漆黑,重重摔倒在地上。 孙亦调整着呼吸,停了下来,旋即看向老余,“他该怎么办?” “把他带着吧,或许还有用。” 老余说罢转身离开,孙亦却愣在原地,“他不是坏人,老余我要把他放了。” 闻言,老余停下了脚步,顿了顿,但片刻还是走了什么都没说,孙亦知道老余的意思,将顾及拖到一旁就跟了上去。 …… 另一边。 庞广带着官兵守着出口,并没有见到幸存下来的人,一时间放松了警惕。 待火势变小,焦黑的木炭暴露在面前,原本的房屋也已经变成黑炭,随处倒塌可见,大火并没有完全熄灭,还有些小火苗在木板上跳动。 诡异的是,一百来人的据点,经过一场大火却只有几具烧的焦黑的尸体,正在打扫战场的官兵将尸体拖出,也只有二十具,与百人相差甚远,那么就说明,这一百人并没有全部死亡,还有起码八十人藏在这里的某一处。 庞广有股不祥的预感,赶忙召集官兵离开。 这时,旁边的木板开始剧烈晃动。 “嘭。” 木板被推开了去,激起灰尘,片刻散去,接着又是其他地方,地上的木板被一个个推开,露出的一个昏暗狭长的地道,里面都是散发凶光的翘刀帮帮众。 “别让官府的人跑了!” 随着一声大喝从地道里传出,许多灰着脸满脸怨恨的帮众冲了出来,而官兵正好在据点的中央,片刻间就被帮众围住,双方相差整整三十人,官府这边都还是新兵,气焰不是同一个量级。 看着身旁官兵们都在害怕的后退随后窝成一团,庞广也是害怕的不行,可他必须顶在前面,他是这次行动的带头人,一定不能让自家人都破了但,若是全军覆没,他怎么与黄龙侯交代。 “别怕,对方经历一场大火,即便没有受伤也已经耗费了许多体力,官兵们,只要守着打,他们就一定攻不进来,我们就一定能赢。” 庞广的煽动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官兵们还是害怕,可并没有胡乱逃窜,他们还有生的希望。 反观翘刀帮帮众就如同饥渴的饿狼,想要立马取下他们的项上人头,已然是迫不及待了。 人群中最前面的白眉老人是翘刀帮的舵主,姓笃叫笃亿,他率先开口:“弟兄们,看这些官兵想致我们死地,可真是阴险,帮主此刻在白府解决黄龙候,我们在这里干掉他们,事后一定有赏。” 帮众们如同打了鸡血,想马上冲上去拿下个人头,到时候在舵主前邀功,帮主可给不少好处。 “冲啊!” “杀了这些人!” “帮主一定有赏!杀啊!” …… 翘刀帮帮众们十分凶猛,围作一个圈就杀了过去,喊杀声以及绝对的自信让他们士气大增,与官兵厮杀起来游刃有余。 庞广并不用担心官兵们的状况,因为那位舵主已经和他打了起来,实在分身乏术。 第57章 死战 “你是谁?官府可没见过你这一号人,看来是随便找了个人就能拿来用。”笃舵主与庞广角力,不见丝毫费力还能分心说话。 庞广可是使足了气力才把他推开,旋即说道:“我是城主府的护院,不是随便的人!” 舵主轻笑了一声,旋即从袖中取出几根银针,下一刻,银针飞出。 “咻!” 好在庞广注意力集中,一脚便将银针踢飞,而那舵主也跟在银针后面冲了过来飞身一脚,其反应不及立马被踢的倒飞出去。 “看家护院的狗,也敢来翘刀帮撒野。”说罢,舵主再次飞身上前,把庞广踩在脚下狠狠碾压,局势瞬间倾斜。 歇斯底里的嘶吼声下是不断被碾压的左臂,庞广痛的脸色发青,想要反击而打出的拳头却被舵主轻松躲开,但也将其赶走,自己也有时间重新站起来,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是狗就别想着当人,畜牲,杀了你!”笃亿轻蔑的笑了,反手从袖中甩出数根银针,如同暴雨梨花倾数洒泼,庞广脚下早已无力,银针飞来硬是全部插进了他全身,一阵痛苦的哀嚎过后是更为痛苦的哀嚎。 笃亿心狠手辣,完全是要置人于死地,顾及左臂上插满银针,旋即被狠狠一踢,银针被插得更深了,鲜血从臂膀滑流。 庞广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空有一身气力却不敢还手,完全是出于本能的自救。 他怒发冲冠,满脸狰狞地挥出一拳,带着凌厉的劲风砸在笃亿身上!这一击让他感觉自己已经占据了上风,于是毫不犹豫地展开了更为猛烈的进攻——右手握拳如铁锤般狠狠地朝着笃亿猛砸过去! 一下、两下……每一拳都蕴含着无尽的愤怒与力量,仿佛要将眼前这个敌人彻底撕碎!而笃亿在如此狂暴的攻击下只能拼命抵挡,双臂不断承受着巨大的冲击力,渐渐变得麻木不堪。 庞广虽占了些许上风,可他却不敢再做攻击,那涌上来的情绪眼看下去了,把笃亿砸退自己也退了,看着面前男人却是害怕旋即便要跑。 跑出去十几米也没什么用,虽说笃亿年老可速度不慢,谈笑间便能追上庞广,还不忘讥讽一番:“这就是官府的看门狗,只会抱头鼠窜!”转而飞身一脚猛地踢了过去。 一声沉闷的响声响起后,却是看到庞广紧紧握住了笃亿的脚。他的手掌猛地发力,力量之大让笃亿无法忍受,忍不住向他的脸上吐出一口唾沫。然而,这并没有阻止庞广的动作,下一刻,笃亿借着庞广手上的支撑点竟然站了起来,旋转身体一脚重重踢在了庞广身上。 “嘭。” 庞广硬生生用左臂抗下这一脚,本来就被银针扎深的手臂挨了全力一脚都开始发紫,光看着就惹得笃亿冷笑,随即他转动身子挣脱开来,离开前还给庞广后腰来了一脚。 “看家护院的狗就滚回去看家护院吧!别怪老头子我下狠手!” 落地后笃亿腿上威力不减,嘴上也不留脸面,一脚接着一脚踢在庞广身上,疼痛难忍,可他不得不忍。 就在这时,笃亿刚要开口,庞广出手了,抓着他要说话的空隙,立马上前一记摆拳,另一边的左手也一起打了过来,两只拳头左右夹击,笃亿的头就在其中,若是躲不开,这一下足矣要了他的命。 “狗也咬人啊!” 笃亿丝毫不慌,随即附身便躲过了庞广的攻击,接着便是两脚实实在在踢到了裆部,这两声闷响过后庞广已经再战不能,捂着裆部蜷缩一团躺在了地上。 “哟哟哟,乖狗狗,装的还真可爱,这不是缩头乌龟嘛!”笃亿笑得越发阴冷,一脚接着一脚踢在庞广身上,声声闷响,听的在厮杀的官兵心里沉闷。 五十位官兵与八十人帮众,他们的下场无疑不是庞广的惨状,大家都是普通人,官兵也只是混口饭,谁又会不怕死,仅仅听着这沉痛的打击声,难免不害怕,难免不退堂鼓。 这时,在闷响中,响起的是庞广歇斯底里的喊声,“老子就是条看家护院的狗,拿着全家的活路学着武功,到头来也只能是在官府看门,就连随便一个人也打不过,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如同哭声一般的呐喊,着实把笃亿给逗笑了,“这就是官府的狗啊,当狗都这么神气,我不想死~我想活着~虫子一样的东西,你还想哀求不被踩死,乐子,踢死你,踢死你!” “嘭嘭嘭……”一脚接一脚,即使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对手笃亿也不打算停止。他不停地折磨,完全惨无人道,根本没有想要停下来的迹象,他想要就这么把庞广活活踢死。 “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想活着,我可以活着!狗急了也跳墙!官府不会输!我也不会输!”庞广嘶吼着,如同本能般抓住了笃亿踢出的脚,这一刻,如同时间静止,两个因为任务而死斗的人为彼此添上了恐惧的色彩,庞广依旧是害怕,可是他想要活下去。 “狗东西!”笃亿气愤无比,他从袖中甩出一根银针夹在指缝中间,表情扭曲使出全身力气打出。 这一拳速度极快,距离也只有毫厘,加上庞广那插满银针的左臂,怎么看都避无可避。 下一刻—— “嘭。” 这一拳竟被庞广完全握住,笃亿双手被擒本想用腿,可自己的脚下一刻也被踩住,另一只脚欲把其顶开,却不曾想是庞广的脑袋先撞了过去,“我即便是狗,亦是官府除恶的犬,官府不会输!” 笃亿被撞的头晕,在加上年岁大险些就摔倒了,没等他站稳,庞广的头又撞了过来,头骨的碰撞声无比清晰,就算是占着年轻庞广也觉得眼前有些发黑,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笃亿已经被装懵了,努力让自己站立着,可庞广又再次撞了过来,跟发疯的牛一般无所畏惧,连续三次头槌,庞广已经失去了方向感,饶是随便踢一下他便能倒下,虽然如此但他还是本能般的驱动头向前撞去。 又是一声闷响,笃亿无法忍受倒了下去,额头的血渍在口中滞留,最后落到了依旧撞击的庞广头上。 这一次他没有撞到,起码是知道对面倒下了,疼痛让他的眼泪无止境的落下,额头上的血液也在滴落,手臂上传来的刺痛以及不断涌出的鲜血让他眼前一黑。 “嘭。” 庞广随后也重重摔在了地上,鲜血开始蔓延,周遭的官兵看得触目惊心,颤抖的手是本能的胆怯,这一刻似乎找回了勇气,振奋的呐喊声响起,“冲啊!为了黄龙城为了百姓为了家人!除掉翘刀帮!” 官兵们精神大振,毕生所学倾尽手脚并施,庞广带来得勇气包围着每个人,感觉无比温暖身体似乎充满了力量,反而是翘刀帮的帮众因为舵主的倒地变得低迷起来。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笃亿抬起手,看着残留的血液,反手擦在了地上,没错,他醒了,这一消息无疑是对官府的打击,“怕!怕什么怕!我还没死呢!一群小兔崽子,人多势众的还怕!孬种。” 说罢,笃亿狠狠踩在庞广的手上,血液不止,庞广的全身都没了血色,笃亿才心满意足,旋即掏出银针,对着官兵一顿乱甩,“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一时间,本来还精神大振的人官兵,便出现了倾颓的气氛,方才就如同临死前的反扑,此刻也变得毫无意义,“完了完了,对方的舵主还能站起来,他还活着,我们怎么办啊!” “不要说丧气话,庞护院这么拼命,身为男儿,不要做那鼠辈,难道要让后辈嘲笑吗?” “对!我还有个儿子!我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怯战的逃兵,即便我们胆小怯懦,但也比逃跑要好,为了庞护院而战!为了官府而战!为了黄龙城而战!” “为了媳妇!为了我的女儿!还有我的老母!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此战退无可退,大家都有家人,这一步退让了便是无底深渊,翘刀帮的恶行,谁都不想让其发生在自己的家人身上。 人本性便是惧怕死亡,并非怯懦,直面死亡视死如归死战到底,庞广带来的情绪如同魔力一般推动这官兵们,这种信念让他们无所畏惧,不止为自己也为大家! “杀啊!” 两波人很快缠斗在一起,翘刀帮绝对的人数优势让他们势如破竹,即便每个官兵都拿出了死战的信念,可也架不住人数的碾压,官兵们几乎需要以一敌二,只要有些许失误,刀剑可不长眼,那便是命丧黄泉。 还有笃亿在后方甩出的银针,是让官兵减员的很大原因,战斗还在持续,官兵们却接二连三倒下。 “乒乒乓乓……” 许久,从开始的势如破竹,翘刀帮帮众也开始吃力,这剩下最后几个人在他们眼里如同害虫一般,生命力十分顽强,无法根除。 “还要顽抗吗,好死可不如赖活着,只要你们投降,并告诉我们黄添的计划,翘刀帮会让你们大富大贵的。”笃亿见官兵所剩无几,便想要劝降。 一位大胡子官兵,单膝抵着地,吐出一口唾沫,“呸!翘刀帮,一群没良心的东西,我们可不稀得,今天就算死也要多杀你们几个,哼。” 其身后的官兵,已经被砍掉了一只手臂,伤口被衣物简单包裹,黑的看不清五官的脸看向周围,哽咽说道:“我们这次是死定了,可也要多杀掉敌人,老王,小李…看来只剩我们几个了,弟兄们都死的差不多了,为了干掉翘刀帮死战到底,起码我们也要对得起这座城,和家人…” 最前面那个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官兵,直直拿着刀,愤怒的嘶吼:“不要和他们废话,砍他们!!” “好!砍他们!” “好!” 话音刚落,最前面得官兵便朝笃亿狠狠劈了一刀,笃亿虽然躲了去,但胸前还是被擦出了伤口,他赶忙退出人群,在帮众后方怒骂,“给我杀了这些狗东西!” 一声令下,数十人瞬间向官兵围了过去,可阵中官兵如同杀神附体般与帮众厮杀的势均力敌。 看着被围攻官兵,笃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便觉得背后一冷,一抹人影忽然出现,没等回头… “噗!” 一把长刀贯穿了他的身体,鲜血喷涌,笃亿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两眼一翻昏了过去,整个人都靠着那把贯穿身体的刀在支撑。 随着刀被拔出,鲜血滴落,笃亿整个人也摔在了地上,笃亿就这样被无声无息的杀掉,甚至帮众都没有察觉。 而那个杀死了笃亿的人影走到了庞广旁边,口中冷冷吐出几个字,“看来救不活了。”旋即他借着笃亿还没干的血在地上写上了几个字—— 舵主我杀了。 随即他便离开了。 这时,庞广艰难的抬起头,想要说话,直到看到那张脸,他才松了口气,“张钟…谢谢…” …… “这三个人可真是疯子,临死还杀了我们近十个弟兄。”一个帮众显然是其中比较有威信的,他发完牢骚便去寻舵主,直到看到笃亿的尸体才大声惊呼,“舵主!舵主死了!” “什么!” 剩下的帮众差不多只有三十多个人,他们一窝蜂想去查看笃亿的情况,得到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些帮众表情凝重,如同犯了什么弥天大罪。 “完了完了,舵主死了,据点没了,帮主可不会放过我们。” “怎么办,要不躲起来,或者跑吧。” “帮主肯定能赢黄添,大富大贵近在眼前干嘛要跑,反正这黄龙城都要是我们翘刀帮的了,我们只要好好认错应该不会有事,走,我们去帮帮主,将功补过。” 听了这人的话其他人也十分同意,帮众们都不去管地上那些一起战斗弟兄的尸骨,赶忙离开了。 第58章 做戏 白府,程呵呵虽然因为黄添煽动渐渐落入下风,可毕竟根基在这儿,即便帮众所剩无几,但白府的家丁和亲卫却是都能为其所用。 白从风现在在白府的话语权甚至比不过一个管家,从生辰宴开始到现在他一直被晾到一旁没人去管,其实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老爷子,黄龙侯和程呵呵还在纠缠,经侯管吩咐,全府上下都已经安排妥当。” 缠着头巾的下人连滚带爬来到了白从风的身后,他是白家家丁,服侍多年与白从风主仆之情已然深入心中,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忠于白从风。 白从风身处台基之上,这在交战的众人里是显眼至极,他连说话也不敢大声,只是小心翼翼地摆了摆手。 那下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老爷,没有时间停留,他的眼神旋即也没落下来,知道自己身负重任后很快离开了。 一路来到后院,那里集结了白府所有家丁,他们忍辱负重卧薪尝胆,都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夺回白家的机会,而现如今机会来了,方才报信的人脸色沉重,沉声道:“老爷的意思,家丁留火后迅速逃离。” “什么?” 闻言,家丁们都面露惊色,其中甚至有人不敢相信般抓住前来传递消息的人,“我们全都走了,那老爷又该怎么办,老爷待我们这些人不薄,你若是为了活命篡改指令,我绝不饶你!” “老爷意思我又怎么知道,他老人家的心思我如何理解,况且我为何骗你,老爷待你我都有恩,不是老爷我也活不下去,要是真的忠诚老爷,听从命令才对得起他。”方才那人脸急得通红,眼角尽带着血丝,如何看都不会觉得是说谎。 “程呵呵与黄添正在交战,我们该如何于前院留下火种。”这时,有人开口了。 此言一出,让众人都开始打退堂鼓,“是啊,我们贸然前去就是送死。” “难怪老爷让我们离开,只好在后院放火,不过我们应该留下些人接应老爷才对。” “好,我留下!” “我也留下!” …… 结果最后是开始争吵的那二人留了下来,其他人拿起火把,抛入事先准备好的干草堆,见火势渐起便纷纷离开。 火势蔓延开来,从后院的柴房以及干草堆开始,再而爬上厢房,于走廊处旺盛愈烧愈烈。 白府前院,交战仍旧不停,黄添在取得帮众反叛之后凭借弓弩手将程呵呵打得败退。 此时,程呵呵面色凝重冷汗不止,帮众被打得节节败退,自己提刀上阵拼命却毫无作用,打打杀杀死伤越往后越重,即便人数众多也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他只能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倒下,而对面却几乎毫无损失,他有些急了。 “我翘刀帮帮众众多,程府家丁过百,白家仆人也过三百之多,手握千人会比不过他黄添?” 程呵呵持着翘刀死力抵抗,上前冲去却见一支箭飞快擦过,命悬一线也不怕,还在鼓舞自家的帮众,“弟兄们撑住就好,待援兵到来胜利便是站在程姓这边!” 剩下的帮众都是与程呵呵关系极深的人,即便不为他为自己他们也全力以赴。 即便如此,强弩之末已成定局,不到百人的翘刀帮在箭雨下只能被逼迫到墙角,生命一条条流逝,黄添也只是冷眼观之,再就是冷言:“程呵呵你罪恶深重,今日谁都不会饶恕你,只要官府尚存便要你首级!” “你黄添只会假惺惺,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倒是说说你黄家这么多年管理黄龙城成了何样。多年前,北国战争民不聊生,若不是我程呵呵黄龙城哪有这样的繁荣机会!”程呵呵的衣服已让鲜血渲染,却不是自己的,全都是为他拼命的帮众所流下的血,话语中充斥着愤怒与不甘,可眼神中却有些真挚。 “大哥,与他说多何用,官府无用,这么多年黄龙城不靠我们翘刀帮哪能这样繁荣,从西蜀那边的东西全都是我们翘刀帮带来的,黄龙城越来越好跟官府有什么关系,我们即便有罪,也轮不到你来断罪!”丁山唾沫横飞,说得如自己是公道般,官府却成了十恶不赦。 “北国战争打响,西部影响深重,黄龙城若没有黄家的组织与贡献,这座城也早就不复存在,虽说当时确实苦了些,但也比你这个贩卖人口,视人命为刍狗的要好,你倒是说说你所做的难道是为了大家?而不是为了自己?”黄添不答反问,眸子中带着怒火,胸腔里是火焰,是为百姓不平的怒火,是多年隐忍的怒火,此刻间爆发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为自己,也养活了我手下千人,即便是奴隶我也让他们活的好好的,难不成人人饿死才是对的?”程呵呵并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程呵呵你真是荒谬,你倒是去问问他们哪个是感谢你,富的富死,穷的穷死,压榨下留下的也就只有一条狗命,那只是一副空壳而已,比死如何?” 程呵呵怒不可遏,大声问道:“那你黄添又干了什么?” 此言一出,黄添的眼眸中浮现出杀意,他冷哼一声,“那就是除掉当地的地头蛇!还百姓公道!”旋即他拔出刀来,直指程呵呵。 可就在这时,白府大门处便涌入了许多人,他们拿着各式武器,如镰刀干草叉这类,穿着也极为朴素,大概三百人上下挡在了翘刀帮帮众前面。 “…看来我这个城主可真是一点威信也没有,没想到那些家族还是选择了程呵呵,贪婪啊,那你们都要付出代价。” 黄添小声嘀咕,旋即大喊,“我知道你们都是各家的家丁仆从乃至奴隶,都是普通百姓,但你们如果站在了官府的对立面,那么死不足惜!” “哈哈哈……黄添,现在急了!我就知道我程呵呵命不该绝,大家不必理会他的说辞,助我一臂之力你们的主子会好好赏赐你们的,当然我也会,哈哈哈哈!” 程呵呵如同在泥泞里打过滚,不过身上全是血,他笑得癫狂无比,好似自己已经取胜,看着面前这乌央的人群,仿佛自己就是真理,而黄添就是错的,他已经等不及嘲笑黄添了。 可这时,黄添微微昂首,立马便看到后院升腾的黑烟,旋即沉声道:“与官府作对,这是你们自己的决定,怨不得别人,官兵听令,撤!” 白府门外,官兵带着反叛的帮众悉数离开,身后竟没有一个追兵,黄添站在门口从腰间取下囊袋,“黄龙城白家辉煌数十年,两代城主,我眼中的雄伟,今日便不复存在了,哎~”说罢,他将囊袋里的酒洒在了门框上。 从后院而来的火焰爬上围墙,缓缓而来间越烧越旺,爬上门槛后遇酒更旺了,微小的火焰脱变成烈焰,白府已经被火焰包围,滚滚浓烟升上天际,大火引来了许多民众百姓。 他们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一个个着急忙慌,待看到黄添带领着官兵从中而出才稳定下来,旋即都围了上去。 “侯爷,这白老爷子不是在举办生辰宴吗?怎么就燃起如此大火!” “刚才还看到好多人从白府跑出来,莫非是那程呵呵与侯爷你起了冲突。” “程呵呵这厮真是可恶,竟然公然反抗官府,侯爷若是看不下去整治整治,我们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许多老年人都站了出来,执见而言,黄添在这些老人中威信是十分高的,明眼人也都只看到了黄添多年的不作为,却看不到程呵呵的胡作非为,被程呵呵伸出的欲望所蒙蔽,年轻人怎么抵抗得住,也就这些人算是清醒。 黄添听着众人说话,便觉得温暖,起码自己这个侯爷在这些人心目中是个好人,他眼眶微湿朗声道:“父老乡亲们,白府内部政交反叛,白老爷子被程呵呵控制,我们官府有心剿贼,便与白老爷子计谋这次,这场大火就是为程呵呵准备的,有一件事我对不住大家啊!” 说罢,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旁的官兵还想去扶,却被打开了手,黄添红着眸子看着众人声泪俱下,“我对不住父老乡亲们!这场大火不仅葬送了翘刀帮帮众,还葬送了许多家族的家丁,若是其中有大家骨肉,那我黄添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如今大火如海,程呵呵难以生还,我黄添为候几年也算有所贡献,我对不起大家,今日便以身请罪,生死交托百姓们,就算是死我黄添也无话可说。” 此言一出,众人看着火海有些愣神,这时有位妇人走到大火前,嘴唇颤抖,“我的儿子就在白家做工,他不会也……我,我的儿啊!他即便有罪,那也不致死吧!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你,你,你算什么侯爷,随意放火杀人!那不是土匪嘛!”妇人冲过来就要打黄添。 这时,一个看起苍老身体却硬朗的人挡住了这一下,旋即怒斥,“翘刀帮帮众该死,黄龙候心怀百姓们,为民除害,即便有错那也功大于过吧!” “那又怎样,我的儿子啊!那是我的亲生的骨肉啊!他死了我该怎么活下去啊!”妇人躺在地上原地打滚,嚎啕大哭。 黄添泪眼婆娑,爬过去与妇人作上一揖,旁边的官兵上前慌忙阻拦,“侯爷,使不得啊!您是一城之主,失威严如何治理这城啊!” “没了民心威严留着又有何用,我对不起这位妇人,对不起众多百姓,官府有愧,只得以身请罪了,若是有恨,拳打脚踢我黄添一步不移。” 黄添收起哭腔,大手一挥,“官兵听令!不用管我,走!” 官兵们都愣住了,迟迟不愿离开。 “走!” 黄添表情决绝,官兵们这才离开。 一旁的百姓们,也不知如何说了,一些看得清是非的都站出来为黄添说辞,但那些失去至亲的人可不管这么多,情绪不稳定上去就要打黄添。 还是一些群众站出来为黄添挡下。一边解释一边如同癫狂的嚎啕,乱如鸡狗共舍。 “侯爷为民除害,好事一件,他无罪可谈,侯爷一心为民,我看谁敢伤他。” “一群白眼狼,养的黄鼠狼,死了也是该,可怜何可惜何?那位兄弟说得对,休碰侯爷!” “保护侯爷,别让这些狼心狗肺的人伤着了!” …… 许多百姓都自发的上前护住黄添,黄添被围在其中,即便有人想报仇,那都被拦在了外面。 黄添在里面哭的稀里哗啦。 街边,一头银白色发的老人走了出来,身着的黑色劲装看起来身体精瘦硬朗,腰间那把长刀看上去更是非凡,此人正是老余。 而他后面孙亦一直跟着,看着熊熊大火和哭喊无助,灰头土脸的百姓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不忍心再去看,可老余却停了下来。 他们二人看着白府的方向,早早就看到了那滚滚的黑烟,早知道黄添大胜了,不过孙亦看着那百姓们却是很不解,他指着跪在人群中的黄添不解询问:“老余,这是在干什么,一边谩骂一边护着。” “傻小子,这你就看不懂了?” 孙亦撇了撇嘴,心里有些难受,“这场大火带走了很多人的生命,他难道在恕罪?” 老余按住孙亦的头,有些宠溺地揉了揉,“你觉得这次死的人多吗?” “多。” “而这一切都是他黄龙侯干的,为人父母官,他大可以用官府的势力把这件事给压下去,可他为什么跪在这里,你好好听听这些人都如何骂他。” 老余砸了咂舌,“不得不承认,这个黄添很聪明,他以除掉翘刀帮为功来掩盖自己用大火杀害的人命,他如此真诚,百姓只要不昏头大都不会对他怎么样,而且这些帮他的人,装得像老头什么的,可看起来如此硬朗,一看就是托,这个黄添的城府实在不浅。” “你都说了可以把这件事压下去,可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孙亦半懂不懂,接追着再问。 “所以说他聪明,不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解决了,那到巡查使来了,报失踪申冤寻人的可不少,黄龙候这个侯爷本来做的就不稳,但凡让朝廷抓到把柄,明着不赶你走也会安排人来瓜分势力,黄添除掉程呵呵后依旧是骑虎难下,这么短的日子里他若是不能让黄龙城恢复原样,多半朝廷就会派第二个程呵呵来了。” 老余叹了口气,深深看了眼人群中泪眼请罪的黄添,意味深长的笑了。 孙亦看着想到了自己,不禁有些眼眶湿润,“失去亲人肯定不好受,希望他们可以重新生活。” 第59章 不似池中物 “走水!走水!快救火啊!” 大火如海浩浩汤汤,滚滚黑烟如同一层黑布遮天蔽日。白府是黄龙城最大的地标性建筑,占的位置自然最好,焦灼的声响以及目不及边的黑烟把黄龙城基本百姓全都吸引过来。 虽然已经知晓受害者为谁,但任由大火蔓延,周边百姓的家也会被烧的一干二净。 百姓们自发的拿起自家盛水钵盂来救火,西部的城镇缺水严重,于百姓而言救火自己也心痛,以至于离得远的人家几乎置身事外。 黄添的处事以及城府不愧是被老余夸过的,没过去多久街边就缓缓驶来队伍,那是官兵的队伍,他们拉着车,而车上就是大桶大桶的水。 “水来了!水来了!”这救命的水来得及时,百姓们自然喜悦,本是对黄添兴师问罪的众人也渐渐散去投入到救火的队伍里。 见官兵送水返回,黄添拍了拍膝边的灰尘,虽说讨仇哭喊的人早就不闹了,但他也硬生生跪了半个时辰,以真心换真心,百姓们哪里还会对这样的人讨仇问罪,倒是这半个时辰过去,白府基本是灰飞烟灭了,就连基本轮廓也不见了,实属可惜。 在街边,孙亦师徒二人静静看着黄添表演,没想到,方才被轰走的官兵原来是去备水去了,就像彩排好了一样,官兵们竟也在陪着他演戏。 孙亦平复好了心情,对平白死去的人感到惋惜,但对助纣为虐的人也只是当作平常不会在意,他明白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不该去这么在意过去的历史,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他晃了晃头看向黄添,那人着实看不透彻,“他竟连救火的水都准备好了。” “实在是心思缜密,帮这样的人做事,简直恐怖。” 老余摩挲着下巴,眉头紧锁着,现在他已经有些后悔了,一个心思如此缜密的人,无法排除自己自从一出现开始就只是一枚棋子,而自己却一步步地去完成了黄添所设想的事,想到不禁脊背发凉,“驱虎吞狼,这个黄添把我算计的明明白白的,现在再看他的眼神哪里还是无欲无求,看来他并不只想当一个微不足道的地方侯,是我看错了,他并非池中之物,他的眼里容得下整个西部,甚至更为宽广,保不齐以后就真成了,异姓王……” “异姓王?”孙亦感到好奇。 “嗯,天下十三州,权力分散,不过所有王爷也只掌权天下一半,而龙椅上的那位独掌另一半,这些异姓王可都是掌管一州的王爷,权力势力都很大,现如今天下十一位王爷,其中六位都姓李,剩下五位异姓者就是异姓王,他们与李姓分天下手段不小,而且这些异姓王个个都是老狐狸,之前我在东境燕胥就遭了那里异姓王的道。” 老余侃侃而谈,说到那燕胥的异姓王时眸子里充满了厌恶,甚至下一秒他吐出一口唾沫来表示不屑。 “不对,老余,你说天下十三州,却只有十一位王爷,那还有两个,又是如何?” “除去帝都盛京,还有一个荒州,也就是西部乃至北国边境的地界,这里如此荒凉朝廷这么多年甚至才想起来,不过就这样让黄添发展下去,这个荒州王爷恐怕只有是他了,但也不乏朝廷派来的巡察使罢免了他,只不过这样几率很小。”老余摇摇头,看着渐渐扑灭的火,思绪万千。 “几率很小,老余这如何说来,按你对朝廷的评价,他们不应该自己接手西部吗,黄添只不过是一个侯爷而已。”孙亦问道。 老余冷哼了一声。旋即说道:“朝廷可以这么干,但却会失了民心,黄添除掉程呵呵在这里接连做戏,民心这东西是让他收拢了,如果他被罢免了,百姓们也不答应,况且就算让黄添接手西部,他也只是朝廷养的一条狗,王爷只不过是一个称号,凭这里的荒凉,龙椅上的那位不怕他掀起什么。” 孙亦点了点头,“说白了,这个王不王侯不后的都是听龙椅上的那个,那个就是天子吗?” “老天子了,龙椅上的那位年纪也快到头了,天下又会变成何样尚未可知…唉,跟你说这些也没用。”老余笑了笑,旋即话锋一转,“小子,记住了,像黄添这种人要么深交要么就不要相交…走,过几天我们就回去。”说罢,老余转身就走。 孙亦愣了一下,深深看了眼黄添才跟了上去。 第60章 生还 白府前,黄添指挥着百姓和官兵走水救火,灭火行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火势也渐渐缓和,压城般的黑烟也有了倾颓之势,也就只有个别地方火势不减。 然而此时,正燃着熊熊大火的白府内,丁山拖着程呵呵从水里潜了出来,这里是一处较偏的小院,内部有一片小溪,溪水中央便是厢房,这里地势低房舍潮湿才幸免了大火那凶猛的进攻,这里的小溪连接着前院的水井,他们二人就是翻进水井才逃到这里。 只不过这里已经被大火包围,虽然厢房很潮湿一时半会儿烧不起来,可他们已经是出不去了。 虽说火势渐小,但白府内部的大火可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灼灼燃烧的高温让他们很不好受,虽然有这条小溪保护,但升起的水蒸气也足够清蒸了他们,而大火吞没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即便在水里也会被烫熟了。 小溪旁,丁山全身衣物都被烧毁,只剩下那半截遮挡布,整个人看起既滑稽又凄惨,而程呵呵头发都被烧没了,头皮焦黑焦黑一大片,脸上满是黑烟灰尘,怎一个惨字了得。 丁山试图叫醒程呵呵,性命攸关,巴掌毫不留情的就招呼上去,可是程呵呵就是没有反应,旋即他又牵起其耳朵冲着大喊,“大哥!大哥!你醒醒啊!再不醒我们都得死在这里啊!” 即便如此,程呵呵依旧不见醒来,火势越来越大了,黑烟宛若黑绳一股脑往这边吹,他二人被熏成煤炭,主要是呼吸困难,丁山是急得没招,只好把程呵呵按在水里。 “咕噜咕噜咕噜…” 只听灌水声响起,程呵呵在水里猛地睁开了眼睛,窒息的感觉让他剧烈抽搐,下一刻他就猛地抬起了头,不停咳嗽着,“咳咳!咳咳,咳!” 丁山见状拍了拍程呵呵的后背,万分激动,在他眼里程呵呵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只要大哥还活着就一定能带他出去,“大哥你终于醒了!” “丁山?我们这是在地府?”程呵呵环视着周遭,此刻他没有一丝感觉,就如同死了一般,昏沉并且没有丝毫知觉,巨大落差下他只能叹息,“没想到地府竟也是一片火海,死了也跟这火摆不脱啊,丁山,黄泉路有你做伴也值了,就是不知道母老虎她该怎么办。” “大哥你这是烧傻了吗?我们现在还活着,可不是在下面,大嫂也还活着呢!”丁山焦急地摇晃着程呵呵,害怕他不相信,下一秒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清脆极了,程呵呵算是彻底清醒了,可下一秒他竟流下了眼泪,哽咽道:“饶是死了还好,放不下的也只有那母老虎,没死,我这几年积累的翘刀帮如今付之东流,怎能不心痛!可恶的黄添,咳咳…等我出去了…一定要他死!” 丁山张望这被烟雾笼罩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地方,焦急无比,“大哥,别说这些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出去?” “现在这是在哪儿?”程呵呵深受打击,但对于生的希望并未磨灭,毕竟只有活着才能东山再起。 丁山指向身后房屋,“大哥,你还记得白从风以前住的地方吗?” 程呵呵看去点了点头,长“哦”了一声,旋即指向小溪,“这里连接着白府的三个水井,我们可以游出去。” “不行,我试过了,三个井口都被堵住了。” “真是可恶。” 程呵呵咬牙切齿,心中焦急无比可他躁而不乱旋即看向身后厢房,“我们可以拿块布沾水冲出去,反正这里离后门不远!” “好!我听大哥的!” 说罢,二人进到了屋里,只见屋里铺满了布,床、桌子、椅子这些东西的轮廓也是清晰可见,二人随手拿起几块布就冲了出去。 来到小溪边浸湿了就披到了身上,还有些让他们抱着,那些水还不断从手臂流下。 “走!一起冲出去!” “我跟着大哥!” 二人相视一眼大喊一声便踏着小溪冲进了火海。 “哧哧哧……” 炼狱般的大火烈焰,将房舍烧成齑粉,将活生生的人烧成齑粉,齑粉在火中乱飞,程呵呵在高温下本就睁不开眼睛,那些粉末却一直往眼睛里飞,两人的眼睛都红肿了,高温也让他们的皮肤变了颜色,如同重枣。 二人有水保护身体大火不能所伤,可滚滚浓烟入肺让他们呼吸逐渐困难,并且视力也渐渐模糊,再无休止地跑下去终点只有死亡。 “大哥,我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丁山虚着眼睛,全力的奔跑已经让他有点看不清前方,眼泪止不住地流,却马上被高温蒸发。 “挤点水出来往眼睛上揩,马上就到了,我看周边,应该是到白从风住的那个院子了。”程呵呵旋即将怀中的布往脸上狠狠擦了一道,脸被擦的生疼,甚至留下了血痕,挤出些水沾到脸上不出半刻就蒸发了去,丝毫不见作用。 脸上发热得厉害,他只能不停拿沾水的布往脸上拍,可渐渐的布却染成了血红,原来他的鼻子已经开始流血,糙布上有擦掉的皮也有血红的鼻血,程呵呵被吓了一跳,停了下来脑子嗡嗡的感觉不知所措。 身后的丁山不停奔跑超过程呵呵却猛地停了下来,“大哥,停下来干嘛?快走啊!” 程呵呵根本听不到丁山的话,整个人感觉摇摇晃晃,昏昏欲睡,才发觉原来自己的额头因为高温而破裂,血流不止。 他抹了抹头上的血,愣住了,丁山在他面前开始模糊,耳鸣声阵阵袭来。 就在这时—— “哧哧哧……” 大火燃烧下,程呵呵头上一根悬梁正摇摇欲坠,半刻便落了下来,他一点察觉没有还呆愣着,悬梁已经快要砸到他了。 这时,他却被推飞出去! “砰!” 顿时间,烟尘四起,程呵呵被撞到柱子上,才算是清醒了些,他站起身,怔怔看着烟尘里的那抹人影,“贤弟!” 他越过烟尘发疯般地奔去,烟尘里一根硕大的房梁下面压着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那正是他的结拜兄弟——丁山。 “贤弟!你没事吧!” 程呵呵狂奔过去,想要将房梁抬起,可那也只是蚍蜉撼树,双手与滚烫燃烧的房梁接触,霎时间便升起白烟,程呵呵的双手血肉模糊可他却不曾松手,“兄弟!我不值得你救!我只是一个视人命如刍狗的疯子!一个坏人,不值得啊!不值得!” 丁山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白了下来,奄奄一息,“怎么会不值得,大哥,你不是这样的人,不要亵渎自己…” “你是我最尊敬的人,对别人如何我不知道,对大嫂对我都是最好的,虽然你嘴上对大嫂评价不好,可你却从未背叛大嫂,弟弟跟大哥从小一起,在战争中是你救了我,一路过来摸爬滚打大哥的作为弟弟我看在眼里,弟弟的今天是大哥给的,这条命是大哥的,还给大哥又怎样,做弟弟的无悔。” 丁山眼神迷离,头沉了下来,“下辈子,希望咱俩命都好点,投一个好人家……算了,只要大哥你能好就行了,咱下辈子再重逢……”言罢,他最后一口气也咽了下去,随着身体慢慢躺平,“轰”的一声房梁也塌了下来将丁山淹没,血液四溅只剩下一只黝黑的手在外面。 程呵呵不知道多久没流出这样的眼泪了,泪水不自觉的流淌,它自己就掉了下来管都管不住,痛苦是内心的,伤心没感觉到,但心却是真真正正的痛,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心痛,简直是刀剐一般的痛…… 他紧紧握着丁山的手,泪水流淌却还是会被蒸发,千言万语都不及一句承诺,“我会活着出去的,我一定会杀了黄添,为我贤弟报仇!就算死!” …… 白府后门,几个百姓和官兵正有条不紊的灭火,白府后门的火几乎已经被扑灭,已然可以看到被烧成残骸的大门,黑如煤炭只剩枯骨齑粉也不倒下。 “侯爷可真是爱民如子,除掉了翘刀帮的这场火连水都准备好了,真是不取民一点,以后有侯爷来管理黄龙城,我们肯定过的越来越好。” “这水看着这么好,还不如让我们喝呢。” “是啊,这一看就不是我们这里的水,看来侯爷是大费了周章的。” “那我们留点自己用吧,我去把家里的水拿来救火。” “我觉得挺好!” 两名百姓一边提着水桶救火一边聊着天,言语之间皆是对黄添的赞美。 就在这时,一位官兵走了过来,解释道:“这些水可都不能喝,这些都是从西蜀运过来的,行路许久,别看它干净其实脏的很,路上颠簸,保不齐全是泥土雨水。” “谢谢这位兵爷的提醒了。” “没事没事,哈哈哈。” 民与兵和睦无比,可这温馨的一幕很快就被打破了。 只见火海中渐渐浮现出一抹人影,并且越来越近,似乎马上要冲出来。 随着“嘭”地一声,一个披着布的人冲出了火海,重见天日的他只顾奔跑,一旁的官兵注意到上前想要抓住此人,却只是将布给抓了下来。 那人回眸一看,愤怒异常,把官兵给吓的停下了脚步,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张脸了,满是血泡的颅顶,如同重枣的面容,烧干的鲜血滞在脸上,就像一个活死人一般,身上也是一块一块的溃烂,惨不忍睹。 “通报侯爷!通报侯爷!” 那人第一时间跑到了白府大门前找到了黄添,“侯爷侯爷!” 黄添回眸一看,眉头皱了下来,很是不解,“什么情况,慢些,别急。” 官兵缓了一口气,赶忙半跪下来,拱手说道:“禀报侯爷,方才我正在白府后门走水救火,却见一人披着破布冲出了火海,他的全身都被烧的惨不忍睹,可看他的体型以及五官,我怕…是程呵呵生还了。” “程呵呵?” 黄添的眸子急剧收缩,顿时间拳头攥紧了,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他赶忙下令,“快!传我命令,查封所有白家以及程家事业,全城搜捕那人的下落!一定不能程呵呵活着走出黄龙城!” “是!” 第61章 不速之客 程呵呵在黄龙城多年,根基深厚,与当地多大家族都有合作,程呵呵自然想复仇,但前提便是活下来,黄添倾尽全城之力搜捕程呵呵,虎落平阳被犬欺,各家势力也不待见他了,也不会相信他程呵呵有资本能够再创辉煌,官府跟着举报连着多家搜寻程呵呵下落,每次都让他先行一步逃走,程呵呵至今未能抓捕。 而过街老鼠般的程呵呵哪里都去不了,只有躲在一处破庙里,以茅草为席苟活了几天。 城里的搜捕力度还在加大,他程呵呵即便插翅在黄龙城内也无处可逃,时间一点点过去黄添也不着急了,一心与各家商人拉拢合作,把程呵呵多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而翘刀帮基本都被官府关押早已不复存在,程家家产被尽数收缴,程夫人也下落不明。 已是三天之后,城门边的茶馆里,程呵呵抹着一脸灰披着条黑斗篷,身上只穿着一条裤衩,喝着茶,这家茶馆是程呵呵手下的,受过其恩惠,这几天程呵呵的吃喝也都在这里解决,而且城门边防要比城内巡查的官兵要少多了,这里算是比较安全的了。 程呵呵也算是苦命人,出生于西部这样的边境地带,还是处于北国战争最为焦灼的时期,日日战乱年年生存于废墟之中,最难的日子也就是食人血吃人肉,受过饥寒更能体会饥寒。 他自觉为一城两县着想,虽说将人口拿来贩卖奴役,但每个人起码有口饱饭,他至今未能想明白,为什么让大家吃饱的人却输给了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他永远想不明白的,强制的奴役对那些人代表了什么,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战乱的时代了,人人都能劳动,人人都可以耕耘,不需要冠冕堂皇的施舍,而且这不是施舍,是一层禁锢对人格对尊严对精神的禁锢。 极端的饥寒让他使用了极端的手段,一切的惨剧不止于程呵呵一人,源于的是当时的那个时代,一代人出一代事,这其中有因有果。 而程呵呵视而不见自己的暴行,失败是必然的。 他如何都想不明白了,一个偏执的人,他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他也不想回头了,他要的不是东山再起,而是报仇,也就这些念想拖着他这残废地身体。 “乒。” 程呵呵忽然气上心头,一把就将杯子捏的稀碎,鲜血和茶水从手掌缓慢流出,这时,来了个小伙子拿着抹布走来,他是这里的老板,姓冯,早年帮程呵呵帮派暗中杀人,隐退了才在这里开了个茶馆,程呵呵肯放他离开,也算对他有恩,才接纳了这个逃犯的到来。 “帮主,这已经是第二个杯子了,我这小店可经不住你这样造。”冯老板擦拭着浸上血的桌子,今天还没有客人,程呵呵才敢跑出来见见太阳。 “老冯,这几天承蒙你关照了,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反正现在无路可走了,我要找机会跟黄添拼了,杀不了他起码也要让他断手断脚。” 程呵呵说着又重重砸下桌板,把冯老板给吓了一跳,不知说些什么,但也感觉惋惜,“程帮主…” “我不拖累你,最后一顿,我就离开。” 本来还想伤感的冯老板,立即翻了个白眼,“是啊,程大哥你有心了。” 要不是昨天他也是这么说的,冯老板差点就信了… 冯老板刚想回到后厨,门口便进来一老带着一小,目空一切般自顾自就坐了下来,也不招呼人,就坐在茶馆的中间,好像说句话都费力似的。 来客冯老板自然高兴,管他古怪不古怪,顾客便是上帝,想着他便笑脸迎了上去,“二位来点什么,本店龙沪茶可是一流,配上上等白肉,也是美味至极,二位来点?” 老人抬起头看着冯老板,花白的鬓毛下是一张凶狠的脸,一道骇人的抓痕贯穿左右,仔细看他少了一只耳朵,戴着斗笠看起来很是神秘。 冯老板不敢和他对视,上下打量了番,发现这个人虽然外面穿的看起来寒酸,可里面却都是上等丝绸面料,还有腰间的那把剑,就算只看剑鞘也都知道不是这地方的那些垃圾东西。 老人看着冯老板眼神的变化,隐晦地笑了笑,随后转过头“嗯”了一声。 坐在旁边的青年穿的也不是普通的衣服,上等冰绸看上去异常冷艳,周遭都似乎散发冷气,不过这个青年却很热情,他像是饿了很久一般,听了冯老板的介绍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赶忙招呼着冯老板看自己,“快快!有牛肉没有,给我上他个二斤,还有白肉给我来一半斤,那个什么茶给我按壶上,三壶!快去!” 冯老板愣了一下,差点惊呼出来,方才他还没注意到这年轻人,没想到把披风褪去,下面竟是这等的富贵,“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说罢,便跑进了后厨,不免出了歪心思。 老人看着冯老板离开了,立马止不住的冷笑起来,笑中满是嘲讽还有轻蔑。 青年被突如其来的冷笑给吓到了,他与这老人认识的虽然挺久了,但是没怎么说过话,而且这老头的实力深不可测,就连他的义父也要敬畏三分,一路上他也是提着心吊着胆的,“徐老,你这是在笑什么啊?” 徐姓老者止笑,就看着那青年,可把那青年吓的不轻,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连着咽了好几次口水。 老人看着这年轻人的窘迫,哈哈笑了起来,低声说道:“刚才那个掌柜的眼神不对,待会儿别着急吃,免得被扒光了。” 青年这才缓过来,长舒了一口气,“好…好。” “待会儿吃过饭,我们就分开,我还有其他事。”老人并没有忘记此行真正目的,他似乎在回忆一些事,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徐老,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被打断回忆的老人有些恼怒,沉声应了下。 青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解释道:“我只是想知道徐老大致是要干什么,到时候结束了我自己回去也好与义父交代。” “找一个人。” “好…好。” 过了会儿,冯老板端着两大盘肉出来了,热情的为其倒满了茶水,还招呼着二人吃下去。 可二人都没有动,三人尴尬的僵持着,冯老板悄悄翻了个白眼,旋即说道:“二位还等什么呢?快吃啊,这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老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哼一声旋即沉声道:“这肉看着不太好,掌柜的你怕是拿孬货蒙我们,要不你吃。” “这怎么好啊,哪有卖东西的吃买东西的,这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冯老板感到一丝不祥,紧张的氛围让他想要赶快离开。 “我叫你吃!” 老人不想废话,随意地转头一瞪就让冯老板觉得死亡降临般,不知怎么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跪下认错。 下一刻,冯老板竟真的跪了下来,满脸惊恐,“大爷,我错了,我这就给你换盘肉,饶过我吧。” “吃了它!”老人没有丝毫退让,那骇人的面庞与眼神毋庸置疑如果姓冯的再犹豫一定会完蛋。 冯老板淌着泪端起盘子,竟真的想要吃下去,不知怎的,他觉得如果不按照这老头所说的做,他立马就会死,这种压迫感就像是食物链顶端的动物对猎物一般,本能就是逃,但更为压迫的那就是顺从。 正当冯老板要将下了春药的肉吃下时,程呵呵将盘子从其手中截了下来,“这位大爷,是他猪油蒙了心,你看这样如何,这顿给你换新的而且免费,你意下如何。” 老人没有理会程呵呵,而是盯着冯老板,似要吞了他一般,眼神中的杀意更盛了。 “我听说你要找人,我或许可以帮你。”程呵呵走上一步挡在了冯老板前面,气势并不比老人低上多少。 “哦?你怎么帮我。”老人的情绪缓和了下来,旋即拿起一旁茶杯浅浅喝了口。 “快去换肉。” 程呵呵丝毫不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实力不凡,这或许是他复仇的第一步,“只要你确定这个人就在黄龙城内,不管他在哪里我都能帮你找到。” 一旁,冯老板带着两盘肉连滚带爬的跑去后厨,老人只是瞥了眼就没多管,“懒得和你废话,如果你找不到我就杀了你。” 程呵呵见他选择相信,有些庆幸,随手拿来一根凳子就坐了下来,这个世界永远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是一场豪赌说是孤注一掷更为贴切,“当然,我若是找不到,随便你处置,但是要帮你全城找人,你必须帮我杀两个人。” 老人没有说话,而是对面的青年一副不信的口吻,“徐老,就这种人你可别信,绝对是个骗子,看他这样子就是个要饭的,他肯定是想借你之手报复社会。” “我是当地政交翘刀帮帮主程呵呵,因为种种事情被官府给搞成这样,只要你能帮我杀一个人也行,我就可以东山再起,凭翘刀帮在黄龙城的影响力找一个人犹如探囊取物,我说的话全是真的,你们大可以去证实。” 程呵呵全程气势不减,讲条件的时候,弱势的一方往往会成为棋子,为了复仇他是害怕的,可他却装作均势,不能让对面占了便宜,“想要在这座城低调找人,就只有这样,现在官府正在全城搜查,被官府知道那个人也会知道,到时猫躲耗子,谁也找不到谁。” “就这里的官府他能管的住我?找不到,我就屠尽全城,不怕他不出来。”老人满脸无所谓。 此言一出,把青年给吓住了,赶忙拉住老人,“徐老,这可使不得,不就是帮他杀个人嘛,杀就杀呗,不能拿这一城人命开玩笑,到时候我不好交代,义父也不好交代,哎呀…反正朝廷肯定会追责的!或许那位也会不高兴。” 老人闻言思索了下,权衡利弊之后他说道:“那好,我帮你杀人,若是事成之后你不能帮我找到我要的人,那我就杀光你的那个什么帮。”说罢老人哈哈大笑起来,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刚才的危险发言,好像屠城这件事对他而言并不是第一次了,紧接着他又问道:“要我帮你杀谁?” 程呵呵本想脱口而出黄添的,可方才那个年轻人的话,似乎这个人不能对这里的百姓和官府动手,思索片刻,他脱口而出,“他叫余战沙。” “他如今在黄莫的院子里住着,就在城南,我带你去。” 第62章 命悬一线 城南,离集市远,百姓往来不多,老余他们的住处也就清净。 本来是没有牌匾没人要的一座府邸,才住了几天黄莫就给安上了牌匾,一个大大的“黄府”生怕老余他把这里占为己有。 这点小动作,给老余气的够呛,他是一个多傲娇的人,好像自己跟贼一样,说什么都要走,本就不想与黄龙城这些人过多交往,他也正好借此离开,免得在这城中被卷入黄添的破事里。 此时,老余正在收拾行李,厢房门框边,孙亦无赖的叹了口气,“老余,就这么着急离开?这黄龙城还有很多好玩的,就算那个黄莫不待见我们,不是还有黄龙侯给咱撑腰,别这么火急火燎的。” 闻言,老余立马暴跳如雷,要不是孙亦离得远他早就一脚踹上去了,“臭小子,你学谁说话呢,别让我再听到那个词!” 孙亦嘴角抽了抽,回想起昨天,黄莫带人来上牌匾时阴阳怪气的口吻,而经常在嘴边徘徊的词就是“别火急火燎的”,老余与其争执反而自己不好,几句话下来他可是被恶心坏了,他肯定是揍了黄莫一顿,所以才待不下去了。 “没必要,没必要,老余实在没必要为了那个人发火,我不信黄龙后还会不站我们这边。”孙亦挺直了腰杆,好像黄添真就跟他们在一条绳上,殊不知老余和黄添的互助也只不过是各取所需,说起来黄添也并没有多喜欢这个没规矩的老余。 老余被他蠢得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冷哼一声,旋即说道:“他黄莫要是有这个胆子就好了,很明显是黄添他想赶我走以免我坏他好事,这才让黄莫来激怒我,到时我们去找他说理,他便说让我们离开,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动动脑子!蠢才!你以为谁都向着你,有些人若是没有利益他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听老余这么一说,孙亦感到有些心寒,“哎,没想到是黄龙侯想赶我们走,那我确实没啥好说的了,老余我来帮你。” 就在这时,院子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噔噔噔。” 敲门声平淡无比,孙亦本不想去管,生怕是那个不长眼的黄莫再跑过来阴阳怪气,可老余却想让他找来,反正也要走了给他打个半身不遂才好,“小子,去开门。” 大门打开,只听“吱”地一声,便见门外,一人身披黑色斗篷头戴斗笠,腰间隐隐有凸起,类似鞘柄,他凌乱的银白色长鬓下是一道横贯左右的爪痕,可谓骇人。 孙亦小心的看着门外的老人,虽看不清全脸但那道爪痕也让人心惊,他小心询问:“你找谁?” “余战沙…”老人用他沙哑的嗓子缓缓说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宛如失足老人般正寻求帮助,“听说他住在这儿。” 孙亦没有怀疑微微右去了一步,指着身后大开的厢房里的老余,“他就在那儿。” 老人微微一笑,嘴角上挑,“谢谢你啊。”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的拔剑声便立马响起,老人的右手陡然出现一把宝剑,只在须臾之间便挥出一剑! “咻!” 剑气纵横寒光凛冽,一道空气利刃划过长空直轰向老余,速度之快肉眼根本不可见,破空声只瞬间迸发而那剑气就已到了老余面前。 一声清脆的切割声响起,转眼间,整个厢房就被一分为二,待烟尘散去,只见老余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躺在地上,这才惊险躲过了斩击。 同一时间,又是一道无形斩击横斩而来,老余刚想放松下来,却见又一杀招只离咫尺之间,匆忙之下只得抽出刀鞘来防御,老余被强大的剑气震的双手发麻,不得不说真不愧是神工巧匠手下的作品,竟能将此击挡下不留丝毫残缺,依旧完好无损。 “好兵器。”老人云淡风轻说着扯下身上伪装,面带笑容好像什么都未发生,可差点丧命的老余可不这么想。 老余将刀鞘插回腰间,手中紧握着‘倚东风’,他可再不敢掉以轻心,就凭接下方才那普通的两道斩击就已经是他的极限,眼前的人实力深不可测,直面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只想着该如何逃命。 他的想法是对的,上一秒还云淡风轻的老人,下一秒就爆发冲了过来,强大的爆发力甚至让地面出现裂痕,瞬息间便来到老余身前,只是一瞬间,寒光零乱剑气纵横交错,根本不知到底挥出了几剑,只知道老余在剑气中渐渐没了身影。 孙亦那一刻心都死了,似乎全世界都暗了下来,以为他这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他而去,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不该存在的人,无依无靠无人所需。 “小子,走!” 熟悉的声音,孙亦猛地回头,发现老余正半蹲在他身后,嘴角挂血正大口喘着粗气,“这…怎么回事!” “别管这些了,你快走,我尽量拖住他一段时间,如果说我死了,你就回窟洞,在酒坛下面有留的全部棍法秘籍,就算没有人指导你,你也一定要将它传承下去。” 老余已然视死如归,他也没有信心能够在此人的攻击下活下去,面对过如戟圣般的强者,在这个人身上他也看到了兵圣的实力,如果说老余全盛时期有硬接兵圣十余招的实力,那以他现在的内力以及肉身撑过两招都已经算是侥幸,活下去,已经可以说是奢望了。 “快走!” “老余,我不会让你死的…”孙亦的脑子都快冒烟了,忽然灵光一现,“有了,老余你与他且战且退,跟着我,我知道这座城里有人能帮我们。” 老余不喜欢扭扭捏捏,况且现在也不能扭扭捏捏,他立即答应下来,旋即道:“实在没辙你也不要意气用事,活下去,才是你最重要的事。” “你们说完了吗。” 老者摘下斗笠,双眼竟是血红色的,想来是常年沐浴在鲜血中而成的——老余是这么想的,红眼病——孙亦是这样想的,但这双眼睛是瞎的——这才是真的。 老者也不想给他们机会回答,要不是害怕阵仗闹大了,他坚信老余活不过这两招,想到这儿,他再次出剑,全身气势如虹,剑势如岚。 “剑岚?你是九境强者!”老余感叹道,这下更是绝望了,但他并没有放弃,还在挣扎。 老者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下一刻,剑岚飞纵连横透着丝丝寒气,虚无实体的剑岚老余不可能去硬接,他轻轻一跃便有人高,不知从哪里借力他竟越过了剑岚,可还是没完全躲过,他的身后仅仅被剑岚擦过就如同被乱刀砍过,整个后背都是血痕,看着心惊胆颤。 “轻功不错,一路西行过来还没遇到过像样的对手,再接我几招,让我也好好耍耍,起码也把筋骨活动开了。”老者说着持剑砍来,这一次没有剑气没有剑岚没有内力,只是纯粹的技巧的碰撞,划过长空拖着空气,这一剑不容小觑。 这样的打斗起码是老余能够反应过来的,他也能微微松一口气,面对砍过来的剑,他选择持刀推了回去,只比拼纯粹的技巧老余还是信心十足,接着便是一刀挥砍,破空声传来却被轻松挡下,被挡住的刀再度发力向上砍去在宝剑身上擦出火星,这一刀来到其头顶。 占据高处破绽也更多暴露在对手面前,这些破绽是老余故意卖弄的,果不其然,老者上前用另一只手顶住了老余持刀的右手,而老者的右手转而拖住剑柄就是一刺,几乎是贴着的距离几乎是必中的一剑,却让老余顺着其左手转身躲过,后坐力牵着老者给甩飞出去。 老者的腿部力量了得,瞬间就把这次的力道给卸去,以为胜了一招的老余还没反应过来,老者就再次挥砍而来。 一旁,孙亦给老余使了个眼色,旋即破门而出。 “老前辈,咱们去上面打!”老余化解挥砍之后,擒住其双手,猛地一跃便带着老者跃到了房顶之上,房顶空间狭窄,施展空间更小,老者笑了笑,说道:“这么自信?我在纯技艺这方面可还没败过,你可别轻易死了。” “晚辈尽量让你尽兴。”老余说着持着‘倚东风’反冲过去,旋即拧腰一跳,带着其在屋顶上换了个位置。 “乒乒乒……” 老余的刀法异常凶猛带着老人在屋顶房舍间穿梭,老人虽说不比其攻势迅猛,可他的每一击都能庞老余的手震的生疼,刀剑的碰撞,并不是力量越大越好,技巧才是最为重要的。 老余用的刀法是以覆海棍法改编的,多为挑为主,所以出招更快更猛,而老人的剑法的发力显然奇特,那把剑似乎在振动,是肉眼不可见的振动,每次与刀的碰撞都会带着老余的手一同振动,振动的幅度不大却极为迅速,那样老余就无法更好的抓握刀柄,甚至刀柄会与他的手掌发生碰撞,快速的碰撞促使他的手掌开始发麻。 老余已经发现了这点,他向后一跃拉开了一段距离,趁着这段时间他撕下裤子的布,一圈圈缠在手腕和刀柄上。 老者静静看着嘴角竟逐渐勾起,渐渐来了兴趣,但他并没有选择进攻,因为他发现下面的小鬼似乎正带着他们去向哪里,他着实想看看,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老余自信更盛了,即便身上负伤可也是充满了干劲,这种感觉已经是好几年前了,酣畅淋漓,即便是与许熊楚较量也没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忘乎所以全神贯注,让人如痴如醉。 他再一次选择了进攻,一刀斜挑破空而去,老者自然轻松躲过,而后坐力让老余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动作,这样大的破绽,不管在怎样的战斗中都不应该出现,老者与老余交手下来并不觉得他会犯这样的错误,而这个破绽其实更像个诱饵,老者没有上当,而是站起身回还一剑。 老余有些失落,方才那个破绽的确是个诱饵,但对方没有上当也确实出人意料,不敢多想,挡下这一剑老余再次猛攻,跟着在街上不断狂奔不知在寻找什么的孙亦。 左转,老余便挥刀向左砍,右去,便带着老者往右,双手被固定住老余的进攻更加游刃有余了,甚至觉得就这样打下去,他甚至可以获胜,但他把老者想的太简单了… 这次是向右,老余换作双手持刀使出全身气力打出,想要把老者带向右边,狭窄的空间没有让老者借力支撑的地方,他干脆跳了起来,本以为能够打飞老者的余战沙,在半空中结实的挨了一脚,只听一声闷响,老余的头被镶进了屋顶。 他还是操之过急了,现在他根本无法反击,如此大的破绽足矣要了他的性命,命悬一线之际。可老者并没有补刀,而是等着他重新站起来。 “我动用了内力,这次算我输,再来。”老者的做法让老余都有些感动,但刀剑可不会给他感动的时间,趁他呆愣之际,宝剑顷刻刺出,擦着他的脸过去了,留下一道血痕,宝剑威势不减剑锋转向,欲斩! 第63章 逃生 老余倒竖‘倚东风’抵住了欲斩而来的剑,那老者的气力如同猛犸,即便是身怀千钧之力也无法抵挡,更何况是老余这等残破体魄,他自知无法再与之角力,用来使力气的腰肢渐渐弯了,便越来不好发力,他险些栽倒下去,幸得轻功傍身,脚下轻轻一点便跃起再踏着那剑身躲避开来,转而又是一脚将老者踢的倒退两步。 有了时间反应,老余看了眼一直等在下方的孙亦,已经有些着急了,急迫下他再度杀去,招数转而变为杀气更重的剔骨棍法,从频繁的上挑改为突刺,更快自然也更狠了,老者面对猛攻却显得有条不紊,不过自己也被带向了右边,这也正中了老余的意思。 孙亦见状,继续在下方引路,穿过人群傍若无人般在街上狂奔,引得不少不满的声音。 而屋顶上,老余的猛攻依旧不止,可体力在极速下降,这样毫不顾忌的猛攻固然强力快捷,可论持久战优势还在老者身上,不仅有丰厚的内力加持,还有更为精巧的技艺,他的每一次攻击防守可以说毫不费力,老余却是开始喘起粗气,不说内力因素,光是老余日渐衰弱的身体都注定了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的战斗。 意识到这点老余便想着转攻为守,下一刻,他便抓住老者衣角带着一同跃起转换了方位,老者落地后笑了笑,竟然真就主攻了起来,宝剑即便没有内力护持在空中也是寒光凌乱,那凌厉的杀气!如同天寒中弥漫的血雾,那刺骨的恐惧骇人不已! 一直以来进攻的老余,对上其防守的招数也会被那攻击给震的生疼,而现在,老者的进攻更是让他很难站稳脚跟稳住脚步,凶猛的攻势如雨点落下来,丝毫不会给予反应,不过万象棍法的变化莫测倒是可以稍微应对些,老余在其身下渐渐也接下了几招,以力打力老余也轻松了些。 “乒乒乒…” 刀剑凌厉的碰撞声惹得群众个个昂头围观,引来阵阵惊呼: “屋顶有人!” “快看啊!屋顶有高手对决!真是太帅了!” “这刀剑使得可真是精妙绝伦,唉唉唉,快别挡着,我都要跟不上他们了。” “对啊!别挡着啊!” …… 屋顶的打斗引得围观群众众多,街道上人流涌动就只是为了看看到底谁能获胜。 有些人甚至从城南一直跟着,还在与其余人讲说,随行人甚至没觉得有任何夸大其词,给整的更加激动了。好像在屋顶上激烈交战的正是自己,这就是习武之人,在京国的地位,不仅倍受崇敬而且倍受憧憬。 “乒乒!” 老者接连两剑砍来,两剑快捷迅速衔接流畅如同一剑,老余一时也有些懵了,在他眼中这其实就是一剑,却有两道虚影两道剑风,结结实实与其对碰的也是两剑的触感,老者出招更快了,一剑化两剑威势巨大,老余只能持刀格挡,但剑速实在太快,这一剑方才还是砍,下一刻却成了劈,两招过后老余就不得不拉开距离。 稍微缓了口气,他的双手开始游离,右手持刀在空中旋转,那‘倚东风’在他手中就像一把长棍,使得如同泼墨洒脱轻快。 这时,老者挥剑砍来,一道残影划过又是一道残影,打在‘倚东风’上却被卸了力,很快就被旋转的刀刃弹开。 老余停住立马持刀砍去,老者似乎又陷入了下风,但却立即反击挥出一剑,这一剑极快让老余始料未及,兵器碰撞后相互擦过磨出火花,好机会——两个人都再次借力砍去,刀剑再次擦出火花,一阵“乒乒乓乓”,老余再次变化风格不再攻击,而是将刀挡在头顶,完美的将老者的剑所拦下。 “哧!” 老余趁机挥刀,擦过老者的手腕,硬是砍下一块布来,老余信心更甚了,严阵以待着对手的下一招。 装神弄鬼,变化不测——老者是如此想老余的,几番交手下来他的心理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不过还是装得有条不紊,好似老余早就被他看穿了,那样的自信不禁让老余心头一紧。 “哧——” 抓住这瞬间的空挡,老者全力一刺,顿时间如同时间静止,剑风凛然下,一抹鲜血便飘洒落地。 老者收剑肃立,冷漠的看着半跪在地上的老余,胜利者的姿态让老余着实恼怒,脑海中竟浮现出丝丝缕缕—— 那是多年前,烟雾缭绕下高耸的城墙上半跪着一个中年人,那人便是老余,而他的面前是一位白鬓老者,看不清面容,只看到一把画戟直直对着老余的双目。 老余被打的如同浴血,颤抖的腿却不肯跪下,倔强的即便撞破了头也不曾对其低头,他依旧昂着头没有丝毫怕意,即便遍体鳞伤。 “杂散夫者,上不了台面的歪门邪道,胆敢跑到这百兵城来撒野,不仅伤我徒弟,还侮辱各寨,今日我便废了你!”面前白鬓老者怒声而斥。 “狗屁!统统都是狗屁,你一样你的徒弟也一样,我还以为来到这里能发觉到巅峰的武道呢,呵,呵呵呵……狗屁戟圣,一群肮脏之人。” 老余冷哼一声,丝毫没有低头的意思,他笑了,轻蔑的笑了,这笑声尽是讽刺,甚至不屑地吐出一口老痰。 老者气的吹胡子瞪眼,目眦欲裂,面庞竟清晰起来,那是老余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张脸,那人便是游云龙,“还敢口出狂言!真是冥顽不灵!”说罢,他横戟而立。 下一刻,只听—— “哧!” 画戟穿空而去如同上天雷鸣,顿时便鲜血四溅,时间定格,老余的意识也回到了当下,他久久不能回神,好似历史重演,心魔作祟他已然放弃了抵抗,宁愿慷慨赴死也不想要再窝囊苟活。 “老余,站起来!马上就到了,你要是倒下了,我嘲笑你一辈子,给你烧纸的时候也笑你,看你那张老脸还要不要!”孙亦似是在耻笑,可充满了期望,老余入耳不得这话,便觉得让那小子瞧不起了,苟活就苟活吧,起码他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老鬼,旋即两只腿硬是给自己撑了起来。 刚刚站稳,却见老者再刺一剑,想要给老余的肩膀上再刺上一窟窿,老余摆头堪堪躲避,下一剑又再度砍来,这一剑迅速根本反应不来,他只能翻滚躲开可去,却险些坠下楼,胸肩伤口开始传来剧痛,步伐都已经混乱,老余自知再也敌不过也不管什么面子风头就跳下楼去,旋即收起‘倚东风’抱起孙亦就跑。 “还有多远?”老余捂住伤口,深吸一口气,旋即凝神稳住全身气息,这内功呼吸对伤口的疼痛感也降低了不少。 他们如今刚过图煌街,身在李星游居住小巷的前方,孙亦他指着前面小巷充满希望,“就在前方了,前面唯一一个带院子的人家,那里的人一定能救我们。” 老余闻言,立即施展轻功,所剩不多的内力让他每一步脚下都如同刀搅,那渐渐干涸的经脉正在腐朽,那种痛不是皮肉之痛却比钻心也要难受几分。 眼看距离不远了,老余猛地一蹬,想要直接跳进院子里,半空中老余带着孙亦,那下方的院子便是希望,本以为能松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一抹人影却忽然出现在其身后,老余根本不敢回头,只有孙亦看清了去,只见那老者凌空一脚狠狠踢在了老余的腰肢,一系列动作快的离谱,孙亦看清楚时自己都已经被老余带着踢飞出去了。 “嘭”地一声老余与孙亦坠落于院中,硬生生砸出个小坑来,老余为了护住孙亦自己被摔得一口瘀血喷涌而出,内力散去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厥过去,孙亦倒是没事,来不及悲伤他赶忙爬起来却泪水难忍。 这时,听到动静的李星游破门而出,“怎么了!”待他看清不敢迟疑赶忙跑了过去。 “星游…快!快去找你师父,有个人在追杀我们…” 李星游闻言丝毫不敢懈怠,那可是性命攸关,他这人也是不稳重,火急火燎往屋里跑,到了门前也不敲门直接就冲了进去。 屋内,孙神医正在他那躺椅上闭眼歇息,睡得死了根本没感觉,李星游连连大喊也叫不醒,孙神医睡得那是香,也就只是咂了咂嘴。 李星游见无果直接上手,推搡着椅子摇摇晃晃,没多久孙神医就揉着惺忪眼起来了,“你这小子实在无理,我正在歇息何时非叫我醒来,是我还没教你规矩?” “师父,现在管不得规矩了,外面要出人命了。”李星游焦急不已。 闻言,孙神医也不顾其他的,内力外散想看看什么情况,“走!跟我出去看看!” 屋外,孙亦拖拽着老余想给他拉进屋里,那是最后的生路,身后一抹黑影越过门墙稳稳落地,看着惨雨愁云般的景象有些不忍,但老者眼神中更多是冷厉以及失望,“我还认为你是个英雄好汉,没想到竟这样落魄逃跑,甚至连拼死的决心也没有,武艺空在你身没有胆魄也是个鼠辈。” 说罢,老者慢步走去却察觉到了一丝熟悉气息,再近些他便拔剑,顷刻间剑影万千迸发而出缕缕光影如同神仙手笔,那剑招华丽又不失威力给孙亦看的不敢转睛,冷冷寒气怎的也让人汗毛直竖,结束后的剑岚更是迷幻,如同薄雾朦胧,看不真切。 眼看剑招快落在老余身上,只听“咻”地一声,一把飞剑如同长虹划过长空挡下了这一剑,连空中都还有划痕拖尾,沉重的碰撞声让人冷颤不断。 “咻咻!” 又是两把飞剑飞出,一长一短顿时便飞向老者,虹光乍现间剑影重重叠叠杀气尽显,老者持剑抡斩,那剑轨似圆月似白玉样圆润,宝剑斩过是天昏地暗般给飞剑打飞了去,碰撞时那声响震天,根本不敢想象是何等的力道。 又一剑来,飞剑直砍而下,老者拧身一挑凛冽寒光饱含杀意,化作银光一斩,只听一声清脆过后,飞剑又被打飞了去,四把飞剑不再进攻,护在孙亦和老余身前,虽剑身不大却无比压迫,正对着阳光下拉长的剑影庞大无比。 孙亦眼角有些湿润,适才若不是飞剑及时,老余恐怕就活不下了,他怔怔看向后方飞剑而出之地,心怀感激。 “哈哈哈哈……” 这时,却传来阵阵笑声,那老者竟笑了,并且笑得灿烂豪迈无比,甚至眼角有些泪花,“师哥!别来无恙啊…” 第64章 疯狂想法 孙神医缓缓走出,只见其腰间别了四把剑鞘,随着他双手放下,四把飞剑也全都回到剑鞘之内,他眼神中肃杀的气息变得缓和,他看了看老余注意到那把‘倚东风’不禁是眉头发皱,旋即唤来李星游,“快把人抬进去。” 李星游不曾懈怠,与孙亦一起抬起老余就往房间里走去,罢了,孙神医才看向老者,“我早已隐居为何还来寻我,我是不会回去的,离开吧。”说罢,孙神医转身就走,没有丝毫防备的意思。 老者静静看着,直到孙神医来到门框处,只一步之遥时,他开口了:“师哥,不是我想扰你清静,是师父。” 闻言,孙神医愣了一下,他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老者像是在确认什么,他自认为无比了解的人在说谎时是破绽百出,而这次他什么都看不出,孙神医还是不敢相信,那人口中的师父早在一年前就已经仙逝了去,又怎么可能复活,莫说是人即便是仙人也不可能。 他的眼神渐渐平静思索片刻,他走进了房间。 房间内,老余被二人扶持着倒在床上,孙神医走进来只是去拿那桦木箱子,路过时简单看了老余的情况,便说道:“星游,替他包扎好,伤口处抹点草药,照顾好病人我先出去一趟。” “师父…” “嗯?”孙神医停了下来,看着李星游。 “…放心吧。”李星游坚定的点了点头,谁又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或许是不自信,他还从没有一个干过一件事呢。 屋外,孙神医背着桦木箱子来到老者面前,目光如炬,“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罢便一同飞身离开。 二人并驾齐驱,在这黄龙城内飞檐走壁,身好似云中燕形好似雾中影,不多时便离开了黄龙城,出了黄龙城向东几里路就能看到连绵起伏的山丘,荒凉无比的大漠上鲜有突兀的仙人掌,到处是被风吹着跑的风滚草,金黄的山丘上覆盖着薄薄的沙子,离开了沙漠中心温度也没有那么高了,轻快了许多并伴随微风拂面。 二人一路上都是全速前进,一个时辰就从黄龙城到了一处在众山丘拔尖的存在,站在上面视野辽阔无比。 孙神医停住脚步,微风轻吹拂过他银白的胡须,仙气十足,他面色冷峻不苟言笑,年纪大了也别有一番帅气,更多便是那轮廓分明的威严,“自从离开蜀山我便决定不问世事,护法令牌就被我埋藏在这山丘下。” 旋即,他看着跟了上来了老者,略显不情愿,“用你的掌门令牌来寻寻看。” “师哥,当年师父传位给我,你到现在还是有怨言啊。”老者说得很慢,好像是对其有所愧疚一般,但他的声音却无法让人觉得有愧疚的感觉,实在粗犷。 孙神医了解自己的师弟,自知他没有别的意思,可心情却好不起来,“过去不要再提了,我对这令牌本没有任何索取,对于管理门派,我还是更喜欢闲日子,让你继位对我而言是最好的安排。” 老者笑随意地了笑,很快从袖中取出一块令牌,那令牌乃木制的,看上去都有些腐烂,年岁上不用多说,上面还刻写着“掌门”两个大字,那两个字就像是用金子镶出来的,格外的突兀以及显眼,旋即一股无形之力进入到了令牌之内。 转眼间,令牌就闪烁起来,老者又惊又喜,看了眼孙神医得到肯定立即调动内力,那无形之力暴躁无比挂起风来,旋转狂戾,顿时间黄沙席卷化作龙卷,又在下一瞬炸开来,那山丘硬生生被席卷的光秃秃,而凸起的峰顶上正插着一块银白色令牌。 孙神医将其捡起,拨开沙尘,便现出“护法”两个大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不知是庆还是忧,“护法令牌暗淡了,你的掌门令呢?” “果然,”老者的表情凝固,看着“掌门”二字的金光消散暗淡,“师父他老人家还活着。” 二人盯着令牌都沉默了很久,那暗淡的令牌就像他们的眼神渐渐暗淡,这时,孙神医无奈地叹了口气,“师父多年前离开剑派,说去寻长生之法,一走就是十年,一年前便是他的大限,他本该已经死去,如今,已经易主的令牌暗淡下来,便是感应到了上任主人的生命力…” “师兄,你可知,海蕃质子?”老者面露诡异,脸色难看,似谈起什么晦气之物。 孙神医摇摇头,老者紧接着说道:“海蕃质子源邑秋,善使刀剑,在皇上九十大宴耍出剑招是把皇上哄的高兴不已。” 孙神医还有些不明所以,“徐邑,我现在可不想听这些,你说重点便是了。” “我曾在宴席上见过他使得剑招,那是我蜀山的明伐剑决,时间年龄以及种种细节都对得上,我觉得他就是师父,”徐邑是老者的名字,他咽了口口水,旋即继续说道:“皇上非常喜欢这个质子,大设舞剑台,邀请各路剑师…” 孙清秋面色如土,“他在寻我们?” “海蕃有一种邪术,名为枯木生花,便是以孩童为媒介魂体互换,重修一世,师父他的目的就是想要长生。”徐邑把自己的猜想倾泻而出,这一路上都被这件事折磨,现在有个人分担了,他终于可以缓口气了。 “话说凡人飞升,需要大量内力破开白日,斩破虚空,最适合师父的补给只会是他教出来与他内力最为相似的人。”孙神医看着徐邑,他就算将命舍去倒也没什么,可多年的孤独已经被打破了,原先他无儿无女无家无派,可他现在已经有了徒弟,那就是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责任。 他虚心的向下瞟去,“我收了个徒弟,在这段时间内,只要你不暴露我的行踪就不会有人找到我。” 徐邑闻言,脸色立马红润下来,带有愤怒的语气,“孙清秋!你还只想着你自己?只要有时间,师父总会找到你,你竟然还打算逃避!我们两个是一舟之人,浪来了只我一人划桨又有何用,你若是不动,舟肯定会翻的,只有我们两个联手杀了他!否则你我都将性命难保!” “不行,我们两个不是师父的对手,现在师父身处宫廷你我也无法下手,等他恢复到全盛时期,那么将无人可挡——除非是那真正的仙人才有可能!”孙清秋自知师父的实力,从其中学到的也只不过三分之一,做师父的怎么可能把所有武功都教给徒弟,即便加上徐邑也只不过当其十之八九,十之八九却也差上几分,这几分的悬念也会让他们败的当然。 孙清秋与徐邑两人都明白实力的差距,一阵哑然后,孙清秋脑子里蹦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你我加之只能抵得上师父的十之八九,若是将你我二人一生武艺倾囊相授与一人或许在几年间他能为我二人弥补掉这些差距。” 徐邑闻言第一时间并没有觉得不妥,但想来这一切都有时间这个因素作祟,他便问道:“海蕃质子深受皇上喜爱,加上海蕃又有臣服之意,若是想在我京国找人绝对不难,我二人即便隐匿在此地边境,不出三年他也会找到我们头上,三年时间培养出一个宗师,这完全不可能。” “三年时间是培养不出一个宗师,只要三年一到你我二人便分道躲起来,不济也能躲个两年,五年时间,足矣!”孙清秋看了眼护法令牌,又道:“师父弑我二人已不再是人道,即便真能成仙那也是魔道,他已经癫狂,即便不为活命,也为了师父的清白。” “长生这个诱惑真的会让一个人改变,师父已经入魔了,如果我有这种机会我或许也会这样,五年时间,就五年,与其做无畏的斗争不如赌把大的。”徐邑的声音变得铿锵,看似老迈的脸庞浮现朝气,说不出是多少年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危机感了,这种悬着命来生活让他感觉刺激,一种行将就木却可以再次鲜衣怒马的感觉让他无比兴奋。 抑制不住的兴奋,徐邑有些躁动,他抓住孙清秋的手,“你所说的那个人就是方才进去唤你的孩童。” 孙清秋点了点头,略显骄傲,“先天的八脉通畅。” “有戏,” 徐邑高兴的拍着孙清秋的后背,大声笑着,“哈哈哈……” 孙清秋习以为常般,也笑了笑,旋即一把逮住他的手,手腕一转就给他撂倒在地。 “师兄——你没变啊。” 徐邑愣愣地坐在地上,却不生气,甚至有些高兴,甚是怀念的语气,眼中也似乎说着故事—— 那…是一个春天 武宗皇帝刚刚上任,结束了理宗皇帝昏暗的时代,宦官奸臣手握兵权人心惶惶,京帝以武道兵器会江湖英雄于盛京城,经过两年鏖战夺回大京基业,以武字开国以武来治国,大赦天下百姓! 西蜀人口密集度不亚于主城盛京,当时民不聊生,如若能够在当地门派混上一个子弟名额,可以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西蜀小小的门派为了入门也是挤的头破血流。 蜀山剑派在当时属于是西蜀的一流门派,门下弟子众多才子亦是众多,徐邑在众多有意者中属于没钱没势还没有天赋的那种人,能够投进蜀山剑派,一切的渊源都来自孙清秋…… 第65章 过往事 那时正当剑派下山收徒,富贵人家有钱有势买断名额的事也算做平常,要是往届剑派大概率是要直接送上上山去了,可今年掌门却亲自下山择人,本只差一步之遥上山登天的不少人却是被挡了下来。 在西蜀临山地区多树雾浓,一处农家小院,端坐着许多穿着道服的年轻人,他们双眼微闭正在打坐。 这时,一位面色焦黄身着颜色更深的道服的中年人在一位年轻人面前停了下来,片刻后便摇摇头,那年轻人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马上就有穿着浅色道服的人给请了出去。 其他端坐的年轻人脸色听到动静更加不好了,随着中年人靠近好像是看瘟神一般,但还是赶忙闭上眼。 这次这个年轻人他有一头秀发面容冷峻,看到中年人走来咽了口唾沫,却忘了闭眼打坐,二人对上眼神后更是让他冷汗直冒。 成为蜀山剑派弟子这样的机会他不知道等了多久,父亲败光家产为他争取名额,只是一步之遥却被挡了下来,他的紧张无法自拔,似乎掉进了另一个世界,竟不知那中年人早就已经走了过去。 他如同雷劈,因为他根本没看清自己到底通过没有,直到那些身穿浅色道服的人朝他走来,无名怒火与愧疚无从发泄,他被一点一点推走,好像时间停止不再有声音。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直到其中一人将门打开示意他离开,他这才缓过神来,怔怔站着。 不远处,却狂奔而来一布衣少年,他急不可耐脸上全是愤恨之色,“什么狗屁剑派!就是有钱人家的聚宝盆,说什么武道酬勤全是卑鄙小人说出来骗人的,看着收的都是什么垃圾,像我这样的天才你们连看都不看,真是不识好歹!” 少年说的不尽兴,还给这些人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一遍,愤恨不平骂的爽快了,可被骂的人可不会高兴。 其中那中年人率先走了出来,有些不悦,“你是何等天才,即是天才又何怕不遇伯乐,到此口出秽言,可没人会依着你。”说罢,他看向另外两个浅色道服,“让他离开这儿,给他点教训。” “哼!”少年指着中年人的鼻子,“不识好歹!我自幼下田务农力有千钧,哪里比不上这些富家秧子,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一旁,身穿道服的年轻人忍无可忍,刚刚经历失败的他又被人贬的一文不值,他抢在其他人前面狠狠给了少年一拳,“像你这样的人,自恃天才自负无比,也只不过是废物一个!也就嘴上了得!” 少年被打的踉跄一步,他打量着眼前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自恃天才的他感受到莫大的耻辱,抡起拳头就打了回去,道服少年也不怯,体验了一落千丈他现在什么都不怕,硬挨布衣少年的拳头又不断朝其打去。 二人扭打一起,那些穿道服的人根本不想阻止只是戏谑的看着,中年人有些烦躁了,他瞥了眼看戏的人,“不用管他们。”旋即,几人回到小院,关上院门不去理会。 院外,二人还在扭打,你一拳接着便是我一拳,哪里还管什么疼痛难忍甚至防都不防,就是比谁下手狠,三两下布衣少年便被打鼻血喷涌,他的气力也是真的大,对面的道服少年早就已经口齿喷血。 道服少年吐出血水,又一拳打了过去,“你根本不知道,这个名额对我有多重要,我只是想逆天改命,才不是你口中的一文不值,你根本不会懂!” 布衣少年一拳打在其眼眶上,“谁不是想要逆天改命,天下门派众多却无我容身之处,你起码还有一次争取的机会,而我却只能整日愤恨不公,你又如何懂得!” 道服少年的眼睛已经发紫,睁不开来,“武道酬勤,这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一定要加入剑派,你自恃天才,我赢了你,剑派一定会收下我的!” 说罢,道服少年飞身抱住布衣少年,二人抱作一团滚下山坡,一阵阵凄声惨叫,二人滚落至下方的平地才停下。 山地到处都是石头,二人滚下来都被磕的血流不止,二人就像好几十年的仇人,眼红如血,都不等缓神就再次扭打在一起。 “嘭!嘭!嘭……” 声声闷响,声声痛彻,疼上加疼,却没有一人有停下的意思,二人都似乎入了魔,魔怔地挥拳挥拳再次挥拳。 直到没有力气,二人都没有停下,道服少年俊俏的面庞已经变得不堪,血雾还在周身飘飘,整个人如同血人,布衣少年也没好到哪儿去,牙齿都被打掉了几颗,脸上染的是鲜血。 两个人大口喘气,都没了力气,道服少年在一瞬间似乎进入到了另一种境界,他感觉周遭在没有声音,周围再没有任何东西,只有面前这一个人还在他的世界里,虽然没有了力气可他感觉脑子似乎清醒了许多。 下一刻,他动了,布衣少年怎么都不敢相信,他现在都也只能支撑着站起身,自恃天才的他从小耐力超群,怎么可能会有人在打了百回合后还能动弹,他感觉信仰在崩塌,自负在被改写。 道服少年的每一步都很沉重,缓慢让人感觉心惊胆战,安静的林子脚步声清脆无比,无时无刻不摧残着那自负少年的心理。 “呼——”道服少年来到了他的面前,刚抬起手,他就直接猛向前倒去,道服少年受力无法承受,二人僵持不下随着“嘭”地一声双双倒地。 “呵——”布衣少年闭上眼睛,慢慢呼吸着,“这次就算平局吧,对了,你叫什么?” 道服少年泪水都在眼睛里打转,“我再不配与我父亲同姓,我就是个废物害的全家都砸锅卖铁,可我最后还是失败了……” “我爹教过我,大男子汉见血不见泪,我爹还教过我,男人的泪水都是为家人流的,流得了血为自己流得了泪为家人,你和那些没本事的公子哥不一样,你是真的男子汉。”布衣少年洒脱一笑,本想开怀却是痛的干咳起来,“咳咳咳,以后我们就是兄弟,我就委屈点叫你一声哥,对了,我叫徐邑。” 道服少年已经头昏无比,用着虚弱的声音说道:“我叫,孙清秋。”说罢,他就失神,晕了过去。 徐邑的血还在流淌,渐渐也感觉天昏地暗想要睡觉,双眼一闭就晕了。 这时,那中年道人忽然从林中出现,颔首低眉却平和无比,他眼中有惊喜之色,俯下身子呵呵笑着,“此二人,一个先天内力惊人,一个先天魄力惊人,真是让我捡到宝了,哈哈哈……” 说罢,中年道人一手扛起一人很快便消失在了林中。 …… “当时,你给我打掉两颗牙,嘴里嚼东西都不好嚼。”徐邑白眉微动收起神情,嘿嘿一笑,并不在意。 孙清秋面容和蔼,入神的回忆着,无比怀念也跟着笑了起来,“多亏了我那几拳,不然你我二人何来今日成就…” 说罢,回忆再次浮现—— “这是——哪里?” 年轻的孙清秋从床上爬起,茫茫然扫视周遭,这是一间木屋,所有物件都平常无比,拢共两张床,另一张床上是徐邑。 孙清秋忍着身体疼痛狠狠给了徐邑一耳光,似是报复,这一巴掌在其脸上留下血印,不过也把他打醒了过来,“谁!” 惊醒过来的年轻徐邑欲报巴掌之仇,差点又与孙清秋打了起来,二人争执不下。 这时,一人走了进来,沉声喝停了二人的争执,定睛看,正是那一早在小院为剑派收徒的中年道人。 他腰间别着两把木剑,旋即就丢给了徐邑孙清秋二人,沉声说道:“拿起剑,让我好好看看你们。” 二人都是一愣,但都没有迟疑地拿起了木剑,目光带怯看着中年道人。 “很好,”中年道人笑了笑,捋了捋八字胡,老神在在看着二人,“今后你们就跟着我学习剑法。” 二人相视一眼,不明所以,却如同得救一般,默契地拥抱在一起,很快就喜极而泣。 “哭吧,今后等着你们的是深渊……”中年道人悄悄离开,留下一抹别具深意的微笑。 …… “我们吃了多少的苦,经历了多少事,什么样的结局才对得起这些颠沛流离,我想是壮烈的,而不是被入魔的人吸成人干。”孙清秋厌恶的看着那枚令牌,那与师父难以割舍的羁绊却深深缠绕着他,要置于死地,他纠结啊。 “师父与你我有恩不错,可他如今早已走火入魔,已不再是从前的师父,我们也都已经年过半百,对这些事坚定些才对。”徐邑恐师兄又有其他想法,站起身,“我们的时间开始倒数了,别再浪费了。” 此时,孙清秋家中,孙亦坐在阶梯上想着事情,经历了刚才的事让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最终好在是老余没事,不然他的世界怕是要塌了。 “吱——”李星游推门走了出来,看到了孙亦旋即走过去坐了下来,“我给他又换了一次药,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复神志,等师父回来治疗就好了。” “谢谢你了。”孙亦颔首,脸上并无表情,“多亏你和你师父,不然我们这次就悬了。” 李星游随意地笑了笑,根本没觉得有什么,“我其实没帮上什么忙。” “唉……”孙亦叹了口气,旋即面色舒展,神色渐渐浮现,“经过这次事,我算是明白结交朋友的重要性了,你我二人年纪相仿,同有师承,你也跟你师父学了几天,怎么样?我们再切磋切磋。” “我现在打不过你,可不代表我以后打不过你,下次,下次我一定会光明正大打败你,超越你!”李星游神采奕奕。 孙亦笑了笑没有说话,周遭开始安静下来,“噔,噔……”院门外的脚步声却变得清晰,闻声,孙亦不禁眉头一皱,全神注视着。 下一刻,脚步声在院门前停下了,只听“嘭”地一声,院门被踢倒了去,灰尘扬扬,从中走出一壮硕男人。 孙亦还没看清来人,打挺般就站了起来,严阵以待,“是谁!” 第66章 联手 烟尘中走出的人手上握着一柄极长的钉耙,也不像是农家人用的,更像是杀戮用的兵器,那健壮的身体握着钉耙没有丝毫不和谐,那张脸也是恐怖无比,一块一块的烧伤溃烂,额头上还有没消下去的水泡,而此人正是程呵呵。 “没能杀掉姓余的真是没想到,那两个老头终于走了,我就可以自己动手,杀了你们报仇!”程呵呵面如死灰,眸子中透着狠劲,如果说以前程呵呵看着是狼,那他现在就是饿了的狼,也没有什么可在乎的了,丁山死了,他没什么怕的了,什么都失去了,催动他活下去的只是杀死老余与老余有关的人。 孙亦知道来者不善,也没有太紧张,别看他年纪不大,被老余教的狠劲十足,怕?不存在,他只在乎能不能赢,因为他现在没有能够依靠的了。 看着那锋利的钉耙孙亦咽了咽口水,一旁的李星游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他还从未真正参加过生死战斗,害怕是必然的,但他看着孙亦冷峻的脸,一股愧疚丢脸的感觉涌了上来,不知道怎么的,手脚竟变的更有力,他只是不想输! 其实孙亦心里还是没底,直到李星游的手却搭在了他的肩上,“孙亦,我帮你,我们两个一起上!” 孙亦感觉心里的顾虑全都消失了,摆起架势,没有丝毫破绽,他再次咽了口口水,眼神变得坚定。 “噔,噔,噔噔噔——”程呵呵拖着钉耙疯狂冲刺而来,钉耙勾着土地发出刺耳声,就像勾在他们两个人的心里,让人难以忍受。 程呵呵是冲着李星游去的,想要攻敌软肋,但他没想到孙亦却站了出来,将李星游完全护在身后。 “喝啊!”程呵呵向前重踏,钉耙被拽起,狠狠砸向孙亦,孙亦却不慌,半蹲着身子向前一步,躲过了钉耙上的铁钉,转而两只手撑起钉耙的柄杆与程呵呵角力,“跳上来,咱们把他的钉耙卸了!” “好!” 后方,李星游趁机抓住钉耙接力一跃跳上钉耙铁柄上,孙亦受力往前一步超过李星游的位置竟真的将钉耙撑起,只见钉耙渐渐被翘起幅度越来越大,程呵呵是再也握不住,当即甩开钉耙,钉耙失了力就向下倒去。 孙亦就在铁钉前方险些被插穿,千钧一发之际,李星游跳了起来踩在钉耙柄末端,两人合力将钉耙给甩向程呵呵。 只听钉耙在空中旋转嗡嗡作响。 下一刻,“嘭——”程呵呵全力掌推钉耙,终于是将其停了下来,旋即抓握钉耙双手用力横打过去。 这次钉耙的速度反而更快了,李星游根本没有余地去闪躲,此时孙亦就在其后,没得思考他便迎了上去,旋即下盘稳扎瞅准时机伸出双手,只听“嘭”地一声闷响,孙亦竟狠狠抓住了钉耙上的两根铁钉,旋即与程呵呵角力向后退去。 程呵呵下盘不够稳,与孙亦角力竟然吃亏,他暴怒之下再次发力猛地拉拽,孙亦已不再敌,整个人开始被拖着走,人也慢慢后倾。 “星游,快!”孙亦紧咬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李星游开始还有些呆愣,被孙亦喊了下才发觉自己已然安全,他模棱两步便到了程呵呵面前。 程呵呵大喊一声,一股怪力迸发,连带着孙亦都给拖拽了回来,他自己也踉跄了下,却恰恰躲开了李星游的攻击,被带回的孙亦和李星游撞在一起,“砰——”二人一齐倒地。 程呵呵松了口气,换握柄杆前段,双手共持高高举起想要给二人一齐钉死。 “哗!”钉耙破空落下,这一击势大力沉速度极快。 孙亦瞪大双眼,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躲开,而是一脚踢开了李星游,可这时的钉耙却离他只剩咫尺,孙亦没办法完全躲开。 “哧——”虽然侥幸翻身躲避,可他的背也被擦出数道血痕,鲜血也渐渐渗出。 下一刻,孙亦便翻身站起,正对着程呵呵,已然划烂的衣服被他脱下缠在手上,他的眼神变得冷厉,尽管感受不到疼痛,“再来!” 这两个回合下来李星游还有些懵逼,他重重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眼神变得清脆,从身后抽出一把木剑,十分不服,“哼,再来!” “两个顽固小鬼,我会杀了你们的!”程呵呵跟两个小鬼打的有来有回,很是恼怒,下一刻就操着钉耙向孙亦砸去。 孙亦的反应本身就很快,躲过这样笨重的攻击如同探囊取物,而其身后李星游也持着木剑,一下接一下地砍在程呵呵身上,虽然木剑并未开锋,可李星游天生的内力八脉让他气力巨大无比,每一剑砍在其身上都如同被石头砸中发出声声闷响。 “可恶。”程呵呵无比恼怒,操起钉耙拧身横扫,把二人都给逼退了去,看了眼孙亦他便准备调转去处理李星游。 孙亦可不会放任,很快便追了上去,都未等程呵呵抬起钉耙,孙亦便用巧力踢到其膝盖,程呵呵闷哼一声一只腿就跪了下来。 “砰砰砰——”只片刻,孙亦抓住时机对着程呵呵的腰部疯狂击打,甚至激起拳风,让其痛不欲生。 程呵呵痛的叫了出来,怒目而视,也不管李星游了转身就是一拳,一声闷响过后孙亦踉跄两步堪堪站稳,可程呵呵并不打算放过他,抬起钉耙猛砸下去,散发着寒气的恐怖铁钉快的好像要把孙亦的头给砸开。 即便如此孙亦依旧冷静应对,旋即打开手上的衣服团成长条架在身前。 “哧!”转瞬间,铁钉穿过布衣!转而一看,铁钉虽然穿过布衣,却被孙亦拧作一团牢牢缠住,进退两难。 孙亦看了眼其身后的李星游,笑了笑,旋即故意让铁钉再下降几分,离胸口都不过一个指头的厚度。 程呵呵这下更不可能松手了,他生怕杀不了孙亦,卯足了劲把钉耙向下压,这下孙亦是玩砸了,他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李星游高高跃起,一剑重劈,“哧——”木剑硬生生砸到程呵呵的头上,就连他那头上的水泡都被砸破了,恶心的液体带着血水和脓水流出,满头都是。 后脑勺,无时无刻都是脆弱致命的地方,程呵呵挨了这一剑只觉得头脑发热,哪里还去管孙亦,丢下了钉耙,转身两只大手抱住李星游。 “咚咚咚!”程呵呵用头槌猛砸,直到李星游额头冒血,他还是不解气一把将他甩了出去。 当他转身准备解决孙亦时,一把木剑忽然出现在他眼前,只听一声入肉声响起。 “啊!”他捂着眼睛连连后退,再看孙亦,手上拿着李星游的木剑,木剑上还带有血渍。 孙亦丢下木剑,想去查看李星游的情况,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脚,下一秒整个身子就飞了起来。 “嘭!”下一秒,孙亦就被镶进了围墙里,虽说感觉不到痛觉,但背部的不适让他站起来十分费力,不过这都没什么,即便摇摇欲坠他还是站着,摇摇欲坠也看着那么坚挺! 程呵呵如同发疯了,痛觉刺激着他再度杀去,他快速冲去顺带拾起钉耙,拧身发力间钉耙如同箭矢脱弓,迅猛无比,破空而去! 孙亦脑袋还算清醒,但这一击太快了,自己又还在墙里,他只能向前一步调整位置,尽量不被铁钉插中。 “嘭!”孙亦结实挨下一击,整个人被打飞出去,好在没被铁钉插中,在地上翻滚两周后停了下来,他立马又再次站起,而程呵呵穷追不舍再次杀来。 “哗!” 钉耙破空而去,这一击孙亦是躲开了,可程呵呵却借着力甩飞了钉耙,一拳又轰到了孙亦身上,这一拳打在格挡的双臂上,只听一声闷响,孙亦只是摇晃了两下。 下一刻,程呵呵却死死抓住孙亦的手,猛地发力就将他摔倒在地,孙亦被砸的胃里翻滚,可还是很快翻滚开站了起来。 程呵呵越打越兴奋,再度向孙亦挥拳,可孙亦却已经扎稳了下盘,双臂游离宛若游龙,程呵呵恍惚一下,拳头却被孙亦给擒住了。 “万象天易!”孙亦发力如猛虎,向后拖拽着程呵呵,强大的离心力让程呵呵一时使不上气力,双腿都离开了地面,孙亦嘶吼着,另一只手化作手刀,猛地向程呵呵手臂的关节砍去。 “嘭!”地一声,程呵呵只觉得剧痛无比,一把抓住孙亦的头想要把他按下去,可孙亦就如同钢铁如何都按不下去。 他嘶吼着:“一下不行就再来!”旋即又是手刀劈了下去,他不再收敛,如同疯魔,“嘭嘭嘭!”一声声闷响,一下下手刀暴风骤雨般劈在程呵呵的关节上。 程呵呵一时间慌了神,因为他的右臂已经渐渐失去知觉,而他按住孙亦的手也没有松开,死死按住就算脖子都已经在咔咔作响,孙亦依旧没有停下。 “咔!”孙亦松开了手,失神地站着,不知道那声响,到底是孙亦的脖子断了,还是程呵呵的手臂断了。 孙亦的脸上淌着泪水,双眼无神望着天空,骨髓里的疼痛他怎么会感受不到,他一直都在硬撑,疼痛和方才的伤势让他没有了意识,可断的并不是他的脖子,而是程呵呵的手臂! 程呵呵捂着紫青的手臂,连连后退,痛的无法叫出声,他怒从中来一把抓住孙亦的脸疯狂地按在地上狂砸。 “砰砰砰——”孙亦没了意识,被程呵呵随意砸地却无法反抗,就在这时,一抹人影出现在了程呵呵的身后,程呵呵丝毫没有察觉,他现在的眼里现在只有孙亦一人,只想杀死孙亦一人。 只听一声大喝:“给我放开他!” 下一秒—— “哧!”鲜血顿时喷发,一根尖锐的树枝被插进了程呵呵的背里,李星游喘着粗气,嘶吼着再次用力,树枝深深插入血肉之中,程呵呵痛的打飞李星游的手,可还不解气,四处寻找着钉耙。 他走了过去拾起钉耙,誓要钉死李星游,他高高举起钉耙,那简直就是死神的镰刀,李星游抬起头已经是避无可避。 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接受了,世界都变得清晰寂静,时间似乎都变慢了,可钉耙却没有停下,死亡就在眼前。 “……” 就在这时—— “咻!” 一把飞剑破空而来,如同长虹,一剑而过,只听杀猪般的惨叫响起,一只胳膊落在了地上,那钉耙也被腰分。 李星游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却成了一片血腥,就连血雾都还未消散,鲜血全都撒在了自己的脸上,血腥散开,腥味一下就上头了,李星游哗的就吐了出来,狼狈无比。 他还没缓过神,就听后方传来声音:“师兄,这小子,心理承受能力似乎不行啊。” 第67章 祸害 “第一次都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 身后,传来孙清秋的声音,他将李星游扶起,看着躺在地上狰狞扭曲的程呵呵,冷哼一声,“程呵呵?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跑到我家里来欲害我爱徒,作何说法!”话音一落,孙清秋目光收缩,周遭如同风暴席卷又再次荡开,那无形的内力硬是把程呵呵震远数米。 那威压简直让程呵呵喘不上气,意识都不在意那断臂的剧痛,全都被恐惧包拢,“我与你无仇,从未想过害你,我只是想来杀掉那姓余的,为我的翘刀帮为我的贤弟报仇。” “荒谬,你现在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孙清秋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旋即甚至不愿正眼去瞧,带着李星游就略过了他,“师弟,麻烦帮我处理下。” 旁边,徐邑摩挲着白色胡须,脸色阴鸷无比,程呵呵看着这张脸,有些庆幸,“这位大爷,看来你是找到人了,我不求你能放过我,起码让我再去看看我的妻子。” 徐邑皮笑肉不笑,“我能找到师兄多亏了你,你走吧。” 程呵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手脚却没有任何犹豫,爬起来就要冲出院子。 徐邑果真放他走了,看着程呵呵离开院子,徐邑却偷偷跟了上去。 程呵呵离开了孙清秋的小院哪里都去不了,这一条街基本都是被刚才打斗吸引过来的官兵,前有狼后有虎,程呵呵虽然没有被官兵发现,可却无路可退。 这条街两个出口,一个拐口,在出口处都是巡逻的官兵,程呵呵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一只胖手从旁边拐口中伸了出来,一把将程呵呵拽进了拐口。 程呵呵没有慌张,因为他看到了此生最熟悉的人,“母老虎,你怎么在这儿?” 程夫人穿着朴素,胖手放在嘴前,示意他小声一点,旋即说道:“你这死人到底干了些什么,那天我正推着牌九就听说你被通缉的消息,那黄添亲自来抓我,要不是小妮子我差点被抓到了。” 程呵呵不解,“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官府的人都在拿你,我就回了娘家住,这几天就打听你的消息,我看这里这么多官府的人就溜了进来,刚好就看到你了。”程夫人说着打量了一番程呵呵,待看见断臂时不禁叫出了声,“呀!你这手怎么回事!还有,你这脸上,还有你的头发呢!” 程呵呵的泪水在眼眶打转,看着眼前的糟糠之妻,他紧紧将其抱住,宁愿永远不松开,“母老虎,我对不起你…丁山也死了,翘刀帮也没了,我现在人人得而诛之,我不连累你…我给你一封休书,我在你老家早早留了钱财,够你这辈子用了……” 程呵呵话还没说完,程夫人就一巴掌扇了过去,“说什么呢!我是那种贪图享乐的人吗?你我夫妻二人几十年了,我跟了你就是一辈子,你别想抛下我!” 程呵呵摇了摇头,“不一样了,原来我们白手起家无灾无难,可现在我是不可能活着走出黄龙城了,我现在只有你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程夫人叹了口气,话锋一转,“牛娃,你还记得当年北国战争,黄龙城民不聊生,我们在庙堂结识,我当时饿了足足两天,你却把唯一一个果子让给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不也还是坚持下来了,重新再来而已,我相信你。” 程呵呵抬起头看着天空,它并没有因为这些事而改变,失去的也只有自己所失去,世界并没有变,他自嘲的冷笑了下,多的是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当时我饿了三天,不知道为什么会把果子让给你,可我现在累了……” “那就休息吧。” “我不想重新再来了…” “那就停下吧。” “我不想再在这世界了,太难了…” “……我陪你。” 程呵呵再次说道:“你还可以有新的生活,我已经是废人了,你不必…” “嗯~”程夫人摇了摇头,“……我陪你。”二人相看再无言,只剩泪水湿衣襟。 此时城主府,书房,黄添正一脸严肃批阅着折子,如今黄龙城一切政治事务都归在他的头上,权力收回却是给他增加了不少压力。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正好这时,“咚咚。”门被敲响了。 黄添深吸了口气,才道:“进来吧。”说罢,一个下人火急火燎的就跑了进来,还没等黄添再开口,他就立马说道:“侯爷,程呵呵找到了!他就在稠河边!带着其妻子欲要投河自尽!说要见你!” “什么!”黄添闻言拍桌而起,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程呵呵竟然这么狠,稠河可是西部两县一城的母亲河,西部人民全都仰仗着这条河活命,他若投河自尽,谁知道他身上藏着什么,程呵呵可以死,但河不能脏,“快带我去!” 说罢,黄添便跟着那下人前往稠河,随行也不过五六人。 稠河,处于黄龙城西边,延伸到古阳县,离黄沙县也不过几里路,西部荒州这一条河不知道孕育了多少人,虽说沙量大让它看着混浊无比,可每一个荒州人对他的感情都是最真挚的。 此时,稠河边上已经围了许多群众,他们自然是不希望稠河遭到污染的,如果说简单投河那好说,可程呵呵断臂淌血满脸黝黑肮脏,怎么看也不像是干净的,这条河是百姓日常的生活河,若是其身上沾染瘟疫,那就意味着百姓们离大病一场的几率不远了。 基于稠河的重要性,百姓们都是恨不得直接把程呵呵拽回来,可他离岸边连一尺距离没有,饶是有人想上前去,他就能拉着夫人一起坠河,百姓里不乏过激的人,官兵将百姓拦住就已经头痛了,别说程呵呵夫妻二人吵着闹着要见黄添,场面一度混乱。 很快,黄添就来到了稠河边,他看着如此多的百姓,很是头痛,一边的下人则是大喊道:“侯爷到了!” “侯爷到了……”百姓们都回过头看着黄添,给他让出一条道来,径直过去就正对程呵呵夫妻二人。 程呵呵看到黄添,眼睛中的急躁消失了,还没等黄添过来就立马喊道:“这一切都是你黄添逼的!我程呵呵经营翘刀帮帮助扶持百姓!你见我与白老是父子关系,就在生辰宴上放火杀人,置我于死地,如今翘刀帮不复存在,白家不复存在,全拜你黄添所赐,你只是想自己掌管黄龙城,你这个独裁者!我已经再没有什么,你毁了我,那你也别想好过!”说罢,程呵呵闭上双眼就仰了下去。 “牛娃!” 一旁,程夫人紧跟着跳入河中。 “嘭,嘭。”两人双双投河,黄添想要去抓住任何一个人,都再也抓不住,他跪着看着稠河,昏黄的河水变得鲜亮,那一抹红格外显眼,就如同白中的黑,事情已无法挽回。 黄添旋即又站了起来面对百姓,“程呵呵罪孽深重,潜逃至此,没能早早捉拿是我官府的问题,大家散了吧,稠河之事我会想办法解决,水源之事官府会想办法,觉得不放心稠河之水的,官府会在河边甚至水棚,分发干净水源,都散了吧。” 百姓们都很信服黄添,方才程呵呵最后的反扑,其实根本没有人相信,事实就摆在眼前,唯一的损失也就是稠河被污染了,但百姓们得到了满意的解决自然都渐渐散去。 一眼看去,全都是夸赞黄添的,百姓们都觉得遇到了清官,竖着大拇指,欢谈着就离开了。 黄添却是阴沉着脸,自言自语:“这个该死的程呵呵,死也要当个祸害,若不是巡察使到来在即,谁又会在意你跳不跳河。” 这时,一旁跟着黄添一起来的一位青年官员走了过来,“侯爷,为百姓提供干净水源,这件事不妥吧…” 黄添瞥了眼他,旋即说道:“回去再说。”说罢,就离开了。 一边的屋顶上,徐邑正正蹲在上面,笑呵呵,“这个人可真够狠的,死也不让别人好过,这黄龙城里可真有意思,黄添……不知道你到底是表里如一,还是不如一呢,呵呵。” 说罢,他一闪身就消失不见了。 黄添那面带着几位官员回到城主府,他来到书房坐了下来,看了眼跟来的两个青年,这两个青年都是黄添在本地找的聪明秀才,用来分担压力,“有什么不妥,说吧。” 其中一个面容较好的青年抢先说道:“侯爷,官府虽然收回势力,可财力没变,若是要负担这几乎全城人的日常水源,那官府多半是要被掏空。” 黄添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另一人,“你说怎么办。” 另一个青年顿了顿,“……我觉得可以拿稠河的河水来当救济水,只要过滤泥沙,百姓就看不出来。” 黄添并没有表现什么,转而看回面容较好青年,“你觉得他这么办行吗?” 青年答道:“可行…但却将侯爷推至不义。” “那你觉得,如何才能完美解决这件事?”黄添追问。 那青年只是想了下,就道:“可以挖一条河,而这个河源至稠河,只要中间做好过滤,就能让稠河再生,这是长远之法。” “你们二人都着手去办吧。”黄添没有点评,旋即又看起了手边的折子。 那两人都有些懵,一齐问道:“办什么?” 黄添轻咳了下,本以为这两个人都是可用之才,没想到如此不通,他只能耐着性子说道:“办你们各自的想法。” 二人点了点头,旋即离开了,紧接着一个白狼脸男人就走了进来,声响阴阴,“侯爷,古阳县我已安顿好,尊你安排我来了。” “我是该叫你司马故,还是白其呢?”黄添连头都没抬起来,似不把面前人放在眼里。 白狼脸愣了下旋即阴阴一笑,似在打趣,“这两个都是我的名字,侯爷喜欢哪个就唤哪个。” “嗯,胡峰你知道吧,他的位置就由你来坐吧,还有,明天设置水棚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黄添说着,旋即顿了顿抬起头盯着白狼脸,“你可把使司这位置做好了,饶是巡察使到来你这个探花郎出了差错,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你应该也不想当个祸害吧。” 白狼脸目光收缩,脸上竟浮现出惧意,冷笑一声,“黄龙候的手伸的可真长,都远到天子城了。” “伸的长才能完全掌控,没事的话就走吧。”黄龙候摆了摆手,“哦,把门带上。” 白狼脸只得离开,待走出来,他的额头上已经能看见汗珠,他那段被不堪回首的经过竟然被查到了,黄添就像拥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握着他,让他喘不过来气,让他竟对这个人忌惮起来,“这个黄添,尽管神气,我倒要看看一个欺君罔上的人该怎么收场……” 第68章 惺惺作态 孙亦醒来是在两天后的一个清晨,也只是疲劳与疼痛过度,多睡了会儿就差不多痊愈了,就只是脖子要多恢复几天,就凭孙清秋高超的医术也不可能给他留下任何后遗。 而老余虽然清醒,但腰肢上的重伤又加上旧伤是根本站不起来,他只能躺在病床上偷享清闲。 不论伤势如何,疼痛孙亦都感受不到的说,清晨也就刚刚睡醒,孙亦便打算准备练功,一切安好,却听屋内传来孙清秋的声音,“星游,带着桶去稠河边领水。” 水… 官府在一天前就已经开始设置水棚,为百姓提供干净水源,说是干净的水源,也只有黄添他们知道到底干不干净,一般这个时候,李星游就会带着桶出来。 果不其然,一会儿李星游就带着桶跑了出来,“孙亦,咱们一起去啊。” 孙亦尴尬的笑了笑,但是也没有拒绝,最后还是跟着李星游一起去了。 到了地方,已经能看到大排长龙了,绕着好几条街甚至都看不到头在哪儿,孙亦和李星游本来都兴高采烈的,一下子就蔫了,本来还以为来的够早,结果却还在十万八千里呢。 “这队伍可真够长的。”孙亦看着长龙报的队伍发出惊叹,有些无奈。 李星游性子慢,倒也觉得没什么,“只能慢慢等了,黄龙城每户人家都要用水,都是那个程呵呵,把稠河给污染了,起码也要等半个月,不然水都用不了。” 孙亦性子就稍急了些,可也做不出没有道德的事来,叹了口气也只好老老实实排队了。 排了也有一上午,孙亦他们终于是能看到水棚了,本来一切尚好,孙亦只是稍微探头去看,那为百姓施水的人影是熟悉得很,他总觉得像某个人。 “来,拿着。”孙亦将手中的水桶递给李星游,旋即越过人群,来到最前方。 孙亦看着那为百姓施舍水源的男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旋即忍不住喊出声来,“是你!” 那施水的人探出头来,那白狼脸是再奇特不过,他看着面前的少年,心绪万千,眉头紧蹙。 百姓都被吸引过来视线,但都是看着,算是看个戏耍。 白其并不想惹是生非,毕竟新官上任,他这个使司来百姓面前施水,建立起的形象可容不得让人给拆回去,旋即他转过头对着旁边的一位官兵说道:“我身体不太舒服,你们看着水棚,我先走了。” 说罢,白其就转身要走,绕过面前的群众本以为可以安然离开,下一刻只见孙亦挡在了他的前面,“就是你,伙同黄沙县雷老爷残害农民百姓,和老余打斗一番就消失不见,一年时间你竟然混进了黄龙城的官府,你这奸贼恶人,也能做官,我要……” 话未说完,白其就赶紧跑过去将孙亦的嘴捂住,在其耳边轻声说道:“大庭广众,你不要再做声张,和我去官府,侯爷会给你解释的。” 说罢,他看了眼孙亦旋即转身对着群众,笑呵呵地说道:“孩童戏言,大家莫要当真,莫要当真,继续领水……” 孙亦狐疑地看着白其,虽说不相信他口中所言,但一切并非空穴来风,他既然做得官府之人,那黄龙侯就一定有所用意,起码黄龙候在孙亦这里还是十分可信的,“好,我跟你去官府。” 白其松了口气,白狼一般冷峻的脸让他看上去不苟言笑,威严十足,孙亦并没觉得有什么,便跑过去找李星游,见人方说:“星游,我有些事,你先排队,如果等会儿我还没回来就不用等我了。” 李星游点了点头,旋即孙亦便离开了去,追上那白狼脸。 城主府,白其与孙亦大步流星地行过穿堂,再过就是抄手游廊,一路直行便到了正堂院子,这时间是晌午,黄添大概率是在正堂后面的书房办公,要想见他也只有在正堂等着通报。 白其走上前去,一个下人恭敬的作揖,“使司。” “快去请侯爷,就说余老爱徒来见。”白其说罢在一旁坐下,孙亦也不惧他们联手哄骗他,淡定自若坐在了白其的对面,到头来是一定要搞个说法,不光为了自己,亦是为了萧草姐姐和那些饱受痛苦折磨的人。 下人应了一声,便转向后堂书房去了。 不久,黄添就来到了正堂,看起来有条不紊,见到了孙亦后还笑呵呵地打招呼,“你好啊,先前余老说去救人应该就是救你吧,闻名不如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余老的徒弟看上去也是气度不凡气宇轩昂啊,哈哈哈。”说罢,他来到了孙亦面前,伸出了手。 孙亦对黄添意见不大,虽说老余让自己小心点他,但孙亦从百姓口中所听所看,起码并不觉得黄添是黄沙县的雷老爷,旋即孙亦握住了他的手,虽说还有防备,但也不至于甩脸色给他看,“你好。” 黄添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小友这次来我城主府是所为何事,难道是余老出什么事了?”说罢,他来到正堂主座坐下。 “与老余无关,我今日前去稠河水棚领水,无意间看到此人。”孙亦目光凌厉,指着对面的白其,颇有不忿。 “哦?他怎么了?小友你且慢慢说来,看在余老的面子上我一定尽量为你做主。”黄添面色不变,他自身是知道白其在黄沙县的事,不过白其手上现在管理着古阳县,黄添也不能完全掌控他,所以才把他招来了黄龙城。 “黄沙县地主将百姓当作猪狗,并且周边村庄也遭到波及,那些地主们有一个老大姓雷,而他却帮助地主与分和堂抢夺你送来的令牌!他帮助地主肆虐横行,走狗一只,如今却在官府做事,黄龙侯难道不该清理门户?”孙亦如实说着,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闻言,黄添先是故意拍了下桌子,像是生气一般,转过头看向白其,“我叫你帮助官府抢夺令牌,你是怎么做的?竟然让人误会了!你是如何做的事…之后再找你算账。” 说罢,黄添立马变得和蔼,又去给孙亦解释:“我想是小友误会了,果不其然,其实他是我安排在那些地主身边的,是想帮助官府夺下令牌,他也和我说过,并不知你们是分和堂的人,所以才起了争执。” 孙亦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他再度说道:“黄沙县官府造势欺人,那高振对百姓不管不顾,黄龙侯说是将令牌交给官府,那不就是为虎作伥!” “……”黄添沉吟了片刻,没想到孙亦这么难缠,表情也微微有些变化,“黄沙县与黄龙城消息来往并不多,高振与我书信中从未提过这些,我也是毫不知情。” 黄添的解释无懈可击,孙亦实在是再说不出任何话来,见状,白其适时的插了句嘴,“小友不知其中详情在水棚处乱言我也就不过多计较了罢。” 白其的话让孙亦很不舒服,那阴阳怪气的语气真不是几个人能说出来的,似乎一开始就是孙亦的错,他白其成了最大度的人。 “是吗?小友,你在水棚乱言扫的可是官府的颜面,我这苦苦经营的民心啊……”黄添叹了口气,察觉到孙亦的窘迫,旋即又道:“算了,这事也不怨小友,毕竟是英雄少年正义感爆棚!没什么不好的,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也没必要过多追究……小友,你觉得呢?”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是兴师问罪的孙亦却成了过错的那一方,他一时间也是说不出话来。 黄添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转而还笑了笑,闲聊般问道:“我昨日听说余老受了重伤,如今在孙神医那里养伤,不知道是谁,竟然能打得过余老,莫不是老了?那确实应该好好休息,呵呵呵。” 孙亦不想理他,心理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可是黄添的嘴并不会停下,“小友,你替我问问余老,要不然就到我城主府来吧,我这边环境和吃食都好,对余老的伤势要好的多,毕竟人总要服老的。” “对了,这几日似乎是安宁些了,程呵呵死了,翘刀帮没了,余老不是说……算了,我就不多说了。”黄添已经注意到孙亦黑下来的脸,也是立马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孙亦见黄添不再说话,黑着脸站了起来,“我先走了。”说罢,转身就走。 黄添看着孙亦的背影,再次开口,“明日我亲自去拜见余老,那就不送了。” 待孙亦离开,黄添的脸也黑了下来,注意到的白其立马站了起来,想要解释。 黄添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你在黄沙县的腌臜事我不想再听到有人提起,这不仅是对你,还是对官府,巡察使到来在即我劝你不要整什么幺蛾子,听到没!司马故!” 白其很是不服,但也没有表现出来,也只能点点头顺从下去。 “那老头该怎么办?”白其颔首问道。 黄添稍微思索了下,说道:“余老这个人非常之傲,明天我自有办法让他离开,好了,你走吧。” 白其点了点头,旋即离开。 而黄添却拿起了一旁的令牌,上面写着大大的一个字“蜀”。 他笑了笑,“只要余老离开,再除掉张钟,这城里就再没有能胜任政交的人了,我就能把黄龙城紧紧握在手里,然后就是古阳县和黄沙县,荒州尽在掌握,终不负先祖……”说罢,他的眼神没落下来,不知思索什么却是显得悲哀。 第69章 不相见 孙亦从城主府出来便去寻李星游了,到了地方他才发现李星游已经回去了,他旋即也就回孙神医的院子了。 李星游正在院子里为水井添水,见到孙亦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孙亦有点郁闷,被白其与黄添的忽悠下让他感到恶心,他只是随意应付下李星游,旋即就走进了屋内。 此时屋内,老余正拱手跟孙清秋道谢,在知道后来的事后,他对眼前此人多少有了几分敬佩之意,傲娇如他即便是对东境的戟圣他也瞧不上,孙清秋身怀绝技又悬壶济世,实在让人敬佩,“还不知尊下大名,余某受恩定当铭记于心。” “尊下称不上,我只是一介医者,姓孙。”孙清秋摆摆手并不在意。 老余还想说下去,却见孙亦跑了进来,转过头看去,孙亦尴尬地笑了笑,“黄龙侯说明天要亲自来拜访。” “黄龙侯要来啊?稀客。”孙清秋咧嘴一笑,笑得非常和善,“看来他对你们很重视。” “孙兄取笑了,他黄添多半不是简单拜访,应该还有目的。”老余和黄添相处的时日不多,但看得透彻,看上去黄添是个无欲无求一心为民的青天大老爷,实际上却是个城府极深的野心家,这几年老余别的不敢夸口,但看人这一项一般错不了。 “黄龙侯嘛,怎么也是个侯爷,能来嘘寒问暖已经很不错了,比那些朝廷的奸臣污吏要好多了。”孙清秋打趣一般说着。 老余也应着笑了笑,不过多数还是对黄添的不屑…… 此时,城门边的那家茶馆,冯老板小心翼翼地将两壶茶水端上桌,而这桌的客人是一个老头和一个青年,鬓白胡须和贯穿全脸的抓痕无意就是徐邑了,而他对面也就是跟着他一起来黄龙的高茫高大人的义子。 “二位好生品尝,可还有什么吩咐?”冯老板经过上次的事是把他二人的脸给深深刻在了心里,恐再招惹到。 徐邑一脸凝重并没理会姓冯的,他便自觉离开了去,待四下安静无人,徐邑才拿起一杯茶,细细品了一口,回味中只听对面的青年开口了:“徐老,我在城中待上一天询问百姓街坊,大多对北国战争朝廷的处理意见颇多。” “你见黄龙侯了吗?”徐邑放下手中茶杯淡淡道。 “还没有,我不准备见他了,以免给他时间准备。”青年款款说着,对比之前相处他在徐邑面前也不再紧张了。 徐邑点了点头,表示很认同,旋即说道:“你别忘了高茫派你来的目的就好了,对了,昨日我打探到了关于黄龙城内北国战争反朝廷党派的消息,那翘刀帮其实就是,当地政交带头作乱作反,黄龙侯除掉他也算是忠心朝廷了,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剩下就看你自己了。” “嗯。”青年应了下,转而将为徐邑续满茶水。 徐邑并没有去喝那杯茶,看了眼青年后只是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青年有些失落,并没有任何气愤的情绪,沉默片刻,他唤来冯老板,说道:“黄龙城黑道上的情况如何说与我听。”说罢,从袖子里取出几两碎银。 冯老板见了银子眼睛都在放光,他赶忙将银子收好,旋即咳了两声似乎要说什么天大的事,“这位公子,你可算是问对人了,前不久程呵呵在我这里住下时和我提过这黑道上的事,公子,你可知道奎爷?” 青年摇了摇头,冯老板旋即再次说道:“奎爷就是当地作黑的头儿,他手上有钱庄赌场生意,不过迫于黄龙侯,赌场和钱庄的生意都被明面停止了,只敢在暗地里去做这门生意。” “那你可知道,他们这块遮羞布?”青年挑眉看着冯老板,旋即又从袖中取出碎银。 冯老板高兴坏了,笑呵呵地收起碎银,“长氏镖局家主长持闫接镖走镖,最近城东边新开一家通人转店,干着一些琐事,主要还是和长持闫他们一起走镖。” 青年点了点头,黄龙城的情况他也大致了解了,种种看来黄龙侯也都是忠于朝廷之人,还不敢太早下定论,他饮下一杯茶水后再次问道:“我跟你打听一个人。” 冯老板自然乐意,但他只是笑着看着青年,等青年的银子到了手,他才高兴的说道:“公子,您说。” “一个中原人,带着一家妻儿,手上有一把宝刀,是一把仪刀,你可知道?” 冯老板只是摇了摇头,生怕青年把银子要回去,旋即说道:“公子你慢些喝茶,我还有些事就不伺候了。” 青年笑了笑,将面前茶水一饮而下便款款离开。 店外,青年肆意在街上走着,没有丝毫在意别人目光,自己一身华贵,早早就被官府盯在眼中了。 城主府,后院书房,黄添正在与朱韩二位使司闲叙,此时,白其从堂上走来,拱手行礼,“侯爷,城东姓冯的茶馆也看到那位了。” “气度不凡穿着华贵,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朝廷来的,巡察使大臣如今在沂水县,应该是来先行探情的,不过,这人未免太招摇了,不太像啊。”戴着官帽正襟危坐的韩使司开口了,在他看来这事违背常理,如此招摇不会是朝廷打探情况来的。 “且不管他是与不是,此人定然不凡,我们官府还是不要干预的好。”朱使司看着略显丑态,不过还是有一种别样的威严。 这时,黄添咳了下,众人都看了过去,“不管是什么人官府都不能怠慢了,白其,你走一趟把这个人的消息传递给奎爷,一定让他藏住了,不然我也帮不了他,还有找人盯着他,迫在眉睫不容闪失。” 白其应下了,作为行政使司他相当于黄添之下的实行者,好听些是如此,难听些也就是替黄添当牛做马,指哪儿打哪儿,他可不甘心于久居人下。 翌日。 黄龙候带着一些下人和白其一同来到了孙清秋院门外。 “咚咚咚。” 黄添敲响了院门,微笑着,直到门打开。 “吱——”开门的是李星游,他没见过黄添,探出头来打量一番,见到身后阵仗便知道不是小人物,旋即对着黄添怯生生的问道:“是治病还是?” 黄添秉着笑容,看上去也没那么不怒自威了,有些亲切,“不,我们是来拜访余老的,听说他受伤了,正在此间。” 李星游有些不知如何说,尴尬的笑了笑,“余老他今天一早就走了……” 几人相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今日一早,还是这院子里—— “走,必须得走,等会儿他们来了那不得被阴阳一番,还是走了的好,我怕我这脾气会失控。” 院门外,老余摆手婉拒着孙清秋的挽留之意,很是不情愿再留下来的样子,一旁孙亦都看不下去,知道他们要纠缠一番就跑进去找李星游告别去了。 院内,孙清秋有些无奈,只好劝道:“这黄龙候马上就要来了,他来拜访你的,你走了算什么话,还是再留下几时,别辜负了黄龙候的一番意思。” 老余连连摆手,“孙兄,你是不了解他黄添,现在这黄龙城是容不得我,翘刀帮一没他会想尽办法铲除异己,对了,孙兄我还想请你帮我一件事呢。” 孙清秋知道无法挽留,只能说道:“你且讲,你这个为民除害的英雄有求,我有能力一定相助,而且我师弟伤了你,有愧。” 老余在孙清秋面前就显得不卑不亢了许多,要是其他人他恐怕鼻子都翘天上去了,“哪里是什么英雄,只能说是各取所需罢了,还有孙兄救我性命何须有愧。” “嗯,你且讲吧,我一定去办。”孙清秋对老余还是比较欣赏,相比于后辈的欣赏,更是对这种洒脱的欣赏,他这一生拘束太多,才会想逃离,来到这西部边境。 “孙兄,”老余肯定地看着,像是确定了什么事,旋即又拿出一封信,“这是我留给黄添的信,我想他看了以后也不会再扰你,还有,我请你帮的忙就是图煌街张钟,我觉得黄添可能会处理他,我想请你救他一次,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孙清秋接过信件点了点头,他活了这么久了,大致也能猜出用意,旋即他与老余告别,转身进到了院子里。 “我走了,之后到黄龙城来一定来寻你,你可别懈怠被我落下了。” 院子里,孙亦正在与李星游告别,李星游算是把孙亦当成一个追逐的目标,在武道中是别样的动力,他点了点头,“下次见面,再比试一番,我可不甘愿一直被打败。” 孙亦笑着点头,旋即跑了出去跟上了老余。 李星游目光追随着,直到孙清秋走了过来,看着李星游咧嘴一笑,“追逐吧,这才是年轻该有的模样。” 回到现在—— 黄添带着众人进到了院子里,没多久李星游就带着孙清秋从屋内出来走了出来,孙清秋见了黄添,旋即行了个小礼,“黄龙侯,没能留住余兄弟,恕罪啊。” “孙神医说笑了。”黄添好似并不在乎,摆摆手。 “黄龙侯到访,我这小屋实在容不下只能在院内小叙,失了礼数,见谅。”孙清秋不卑不亢,有条不紊的说着,而黄添也是笑脸迎着,并没有什么怨言,二人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 这时,孙清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打趣道:“这是余兄弟留下的,黄龙侯多半也是为这个而来,我也不留在身上了,也不是什么宝贝,哈哈哈。” 黄添脸色不变,朝孙清秋拱了拱手,“孙神医说笑了。”说着接过信件,就这么拿在手里也不看。 一旁,白其上前一步,插了一嘴,“侯爷,城主府还有事务没有处理,你看……” 孙清秋闻言,立马接道:“黄龙侯日理万机,既然官府还有要事,那我就不远送了。” 黄添点了点头,虽说没有见到老余,但目的是达到了也并没有什么不爽的,但是这个孙清秋如此待客让他觉得失了面子,心里多少有些微词,可他都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笑着说道:“官府事多,孙神医见谅,我们就先回了。” “不多远送。” 很快,一队人马回到了城主府,黄添一路雷厉风行,与白其等众使司一同进入后院书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封信。 只见信封内容极少,写着: 此间不相见,只允一事,勿扰孙神医,若有违,必来相见。 黄添一眼扫完,脸色不知是好是坏,三位使司也不敢多说,当作没看到,悄悄的就离开了。 “起码也是离开了,不相见就不相见罢,不打扰便不打扰罢。”黄添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变得空洞,说实话他对老余还是有别样的敬佩,或许这次想要拜访确实是请离的,但黄添不免感觉有点落空感…… 第70章 李姓 “什么!” 小院内,李星游手持着木剑,想来是方才还在训练,而他现在已经震惊地合不拢嘴。 而在他面前是蜀山二老,徐邑孙清秋并肩站着,看着这年轻小辈震惊的表情,心里不免发笑,这时孙清秋一脸严肃,再次说道:“今后你与我二人学习,我是你师父,他亦是。” 李星游还在震惊,徐邑却切了一声,旋即沉声喝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跪下磕头!” 本想吓吓李星游,却见李星游丝毫不惧,赶忙跪下磕头拜师,抬起头来,那眼神中的自尊没丢,不会是小人般舍掉尊严,徐邑自进入蜀山剑派学习这种自尊就没丢过,因为他知道丢了自尊就什么都学不到,只会成为被人耻笑的人,一事无成。 徐邑很是高兴,他轻笑了下,似乎认可了李星游,“如果你想要从我这里学到东西,那就最好别留一滴眼泪,也别抱怨一句,像个汉子一样!不然我随时都会走!” “我与你定的每日挥剑几下?”孙清秋摸了摸鬓角白须,蔼蔼可亲不似凡尘,饶是有风吹过也是几分白发逍遥仙之感。 “一万下!” 孙清秋笑了下,看向徐邑,只见徐邑伸出手,比出个一来,“一万太少了。”说罢,他再比出一个五,“五万下,并且每下都得有剑风!我每天给你数着!” 李星游闻言咽了咽口水,刚想应下,孙清秋又问道:“我与你说多久斩断那棵杏树?” “两年!” 说罢,李星游看向徐邑,已然猜到,只见徐邑指着杏树,目光如炬,“半年时间!斩断那棵杏树!” 闻言,孙清秋咳出了声,“半年时间,你当他是谁,简直就是胡闹。” “胡闹?你可知道当今十六皇子?接触剑道不过五月,便可一剑断树,我何曾是胡闹,饶是他真是天才那便可以。”徐邑不服气直接怼道,说起那十六皇子他也是神气得很。 孙清秋本还想争辩,看了眼李星游便憋了回去,旋即徐邑又道:“一人一天,我教我的,你教你的,何不比比看谁教的更好。” “我没意见。”孙清秋淡淡回应,习惯了师弟的爱比较,其实比较没什么不好的,它能催出更加强大的动力。 徐邑闻言一副得逞的样子,旋即对着李星游说道:“今日五万下,练功。” 李星游重重点头,坚定无比,他持着木剑便走去杏树下,一次接一次地挥剑,他本身内力自有八脉,丰厚程度不亚于服用药王的孙亦,即便没有多少技艺下的训练,他的每一次挥剑也都能带动些许内力,划过长空留下淡薄剑风。 二老也都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吧,这时,孙清秋开口了:“走吧,有些事我还要和你说说。” 徐邑转头就走,向着屋内去了,孙清秋转而跟上。 屋内,孙清秋走了进来,轻轻将门关上,旋即转过身看着悠闲坐着的徐邑,“你抛弃剑派投身朝廷,大也知道些皇室伦理吧。” “有何不知?当今圣上年迈,年过九十,其自身便有十境功力是当世少有的大宗师,而后宫皇子一共十七位,却至今未立太子,膝下皇子个个都是天资聪慧,不过也只有十六皇子最佳,谁叫他是我指导的剑道。”徐邑一脸得意,轩轩甚得,好像那十六皇子的功绩为他重新长了个脸面似的。 孙清秋无可奈何地看着徐邑,“你可知欧治当年与长公主育有一子?” “天工欧治确有一子,想来如今也有三十了,倒是听说十年前离开了天工府上,不知去往何处,叫何名字也不知。”徐邑在朝廷内也算是个人物,自然知道很多,不过这内宫家事他就有限了。 “我虽不问世事但也认得天工欧治所锻兵器,我在这里有些年了,认识一个小辈,他叫李无岳,手上有着一把仪刀,做工精细宛如天工,光凭一点其实也就能猜到他的身份了。”孙清秋说着,旋即来到窗边看着外面正在挥剑的李星游。 “什么意思?”徐邑循着师兄的目光看了出去,有些不解。 孙清秋坦然自若,“李星游就是李无岳的儿子,李姓,他就是当今圣上的侄孙。” “你怎么就能确定李无岳就是欧治的儿子?”徐邑再次发问。 “就凭那把刀。” “那那把刀现在在哪儿!” 孙清秋停了下来,旋即呵呵一笑,“你打的那个人手上,余战沙,你应该注意到了吧。” 徐邑闻言明显愣了下,他回忆着与老余战斗的细节,那把刀的模样终于是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像是确定了什么,旋即他立马站了起来来到了孙清秋身边,“他果真是欧治之孙,怪不得你选中了他。” 话落,徐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紧张起来,稍微缓了缓,却还是脸色不对。 “不是我选中了他,是他来到了我的选择里。”孙清秋眼神中有了光,说罢他又看向徐邑,略显担忧,“半年时间,你该怎么办。” 徐邑有些荒神,他拍了拍胸脯,“我自有办法。”说罢,他的脸色一凝,“听说天工欧治子女不少,可十几年间陆续凋零,唯剩一子出逃,此子便是那长公主之子,这其中有隐情,师兄,天工地位放眼整个大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或许会成为祸事。” “你我本就是穷途末路了。”孙清秋云淡风轻,似乎并没有把徐邑说得放在心里。 “盛京城内大宗师三位,京帝,倚刀人那位,还有就是师父,得罪欧治近乎于是得罪整个盛京,师兄你可想好了。”徐邑看着孙清秋的眼睛,毋庸置疑,丝毫没有改变坚定不移,徐邑自嘲地笑了笑,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结果到头来竟然是自己先怕了,简直耻辱。 “其实你也可以走,我其实活够了,干脆索性不管不顾的大闹一番。”孙清秋打趣的说道,此番话起码让徐邑好受,没有这么耻辱。 徐邑洒脱一笑,“你一个小宗师可不够,加上我,千里剑和无行剑再次合壁,可谓是如虎添翼!” 闻言,孙清秋也笑了起来,“还要看蜀山千里剑和无行剑能教出一个怎样的弟子。”说罢,二人一同看向窗外,李星游正持着木剑奋力挥动,大汗淋漓…… 第71章 夜黑风高 与此同时,城主府后院书房。 黄添正在处理事宜,看起有些不悦,这时,白其就推开门走了进来,旋即关上门微微欠身行礼,“侯爷,你唤我。” “余老离开黄龙城,奎爷选择忠于官府,现在就只剩下张钟一人,大街游荡视官府草芥,整日游手好闲无法无天,只他一人不除我黄龙城就不得安宁,这如何除掉张钟,你有何想法。”黄添还在处理事宜,目不转睛,只是淡淡说着。 白其闻言眉头一皱,说道:“张钟这人我并不了解,侯爷何不把此事交与朱韩二位使司。” “黄龙城三位使司各司其职,行政使司是你不是他们,这事全然落在你的头上,不容推脱!”黄添怒喝一声,确实给白其镇住了。 “……”一时间白其也不知有何办法,沉吟了会儿,他便开口了:“侯爷,这张钟是何情况,起码也要让我知道吧,我对他尚不了解。” 黄添“嗯”了一声,旋即说道:“张钟乃是黄龙城本地人,年轻时游历中原而归,却不知从何学来的杀人术,此等武功夜间杀人于无声无息无影无踪,难以对付的同时还抓不住把柄,所以当地无人去特意招惹他,都有所忌惮。 “你见过的图煌街擂台处原先是他的老家,他游历回来时家中父母不知何缘故已经归西了,房子也被拆了,他为了护住那块地盘日夜不离,没少和程呵呵闹,以一人之力让翘刀帮不敢轻举妄动,他的武功不弱,想要处理他,来硬的绝不行。” 白其认真听着,旋即眉头紧锁计从心来,“侯爷,我有一计,但可能会要了那人的性命。” 黄添瞥了白其一眼,到看不出什么,只有那白狼一般的脸上显出奸诈之感,这一刻,黄添对他的厌恶之心更盛了,“说。” “张钟以那擂台为家,日夜不离,官府虽不能硬取,但可智取,只需借其父母说事便可引诱张钟离开,等他到了官府的地盘,夜黑风高夜正好杀人灭口。”白其说罢笑了笑,看向黄添。 “张钟实力强劲,官府要想杀他,代价很大。”黄添摇摇头。 “夜间动手,不点火烛,伸手不见五指,那张钟本即便事再大也是睁眼瞎。”白其微微欠身行礼,似乎早已成竹在胸。 黄添闻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冷冷不见情绪,只见他点了点头,旋即说道:“那好,这件事全权由你去办了,水棚和引河那边我另派人手,三日之内,我要张钟消失在黄龙城内。” “是。” 翌日。 张钟正躺在台基上惬意享受着阳光,那铜钟被风吹的“咚咚”作响,却扰不到他,恰似神游一般,完全不在意。 这时,一个大叔拿着一封信走上了台基,将信放在了张钟的头上,“钟哥!有你的信!”见他睁眼了,旋即就下去了。 张钟坐起身来,有些茫然,不过还是拿起了信,这信外面什么都没有,透过阳光也只能看见里面黑黢黢的几个字,他不以为然旋即就打开了。 只见信上写着: 你的父母不是自然而死,是被仇杀,若想知晓,今夜凌晨城东。 张钟看完信如同魔怔一般,他的眼睛中没了光,不管此信是真是假,他就像没了魂一样,嘴里念叨着:“爹娘是被人害死的,爹娘是被人害死的……” 他立马站了起来,想去找寻方才给自己信的人,可环顾周遭,百姓在街上游走,人群中再也找不到送信的那人。 张钟痴痴看着台基,像是做出某种决定,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就在台基不远处的一个胡同,方才给张钟送信的大叔,神不知鬼不觉地拐了进去,只见胡同里一抹人影走了出来。 那张白狼脸冷峻无比,白其看着送信人,不禁开始咧嘴笑起来,“没想到,那个张钟竟然这样就相信了,他未免太蠢了。” 一旁,方才送信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恭喜使司,恭喜侯爷。” 本来还一切尚好的白其,听到了他的话,马上变了脸色,一脸厌恶的看着那人,“什么叫恭喜侯爷,滚!” 此间夜里,黄龙城城东一条街上,家家灯火不见,整个街道显得特别黑暗,杀气凛然。 张钟也不管是真是假义无反顾地来了这里,却不见有任何人,不免心中发毛。 等了片刻,晚间的风刮了起来,冷嗖嗖的,在夏日也是奇怪。 “呼——”又一道风刮过,就在张钟失神间,街道上四面忽然走出几抹人影,渐渐地,他的四周全被围上,大致十几人,手持长剑。 夜黑风高,风吹带云遮住月亮,整个街道霎时间变得漆黑无比,就算是张钟也只是看清有人,却看不清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但他能感觉得到那些人正在慢慢逼近。 周遭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察觉自己已经被围住,他并不慌张,问道:“夜黑风高杀人夜,你们是谁派来的?” 此言一出,并没有人回答他,像是默认他已是死人,还不等张钟片刻再言,四五人便持着剑刺来。 张钟哪里能看得真切,听着风声辨别方向也只能堪堪躲过几剑,光是躲避就让他心力憔瘁,他只有全神贯注的去感觉,否则一个不注意自己就会成为剑下亡魂。 “欻欻欻!”剑无眼人无心,如同勾魂厉鬼每一次都与他擦身而过,与死亡同行的感觉让张钟紧张之余感到有些痛快,几番下来感觉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可双拳终究难敌四手。 只一不注意,一剑便划过他的腰间,留下血痕,疼得他不禁冷哼一声,旋即就是另外几剑刺来,中剑的张钟身手不再敏捷,已然无法抵挡,接连几下都吃了暗亏,连连后退。 意识到会死的他下意识地想逃跑,本想立即跃起,却不曾想被那些人影给狠狠抓住脚踝,风动之间还有几剑刺来。 张钟暗骂一声,踢开抓住脚的手立马想要拧腰躲避,却是晚了一步,那一剑已然无法躲避。 “哧!” 长剑刺穿他的腰肢,下一刻,张钟吃痛将其踢开,转而后撤,不过剧疼让他踉跄不稳,挣扎几下旋即就跪倒在地捂着伤口,嘴角流出鲜血,他已经无可奈何,此时月光重回一缕,他看着朝着这边而来的几个人,叹了口气,旋即闭上眼睛慷慨赴死。 可就在这时—— 不知哪里来的妖风,吹起众人衣襟,黑云吹散,明月高挂,一抹抹人影被月光映衬,其中一个身穿长袍,手边两把飞剑悬浮着,自周身散开来风淡淡寒气冷冷。 察觉到周遭的变化,那一行人回过头来,看着忽然出现的长袍人影,不禁发懵。 下一刻。 “咻咻!”两把飞剑破空而出,长虹一般荡出涟漪,如同追魂的阎罗,转瞬间在人群中腾挪,血雾忽地散开鲜血如同泉水喷涌,不过几个呼吸间,那些人便再没有动静纷纷倒地。 身穿长袍的人长叹一口气,飞剑回到他手边,与之前弑杀暴戾不同,气息也变得内敛。 张钟捂着伤口走上前去,鞠躬作揖恭敬无比,“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长袍人在月光下看不清面庞,脸上始终有一幕阴影看不真切,他转过身背对张钟,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只见一张温润的面庞显露,鬓角白须让他看起来威严几分。 孙清秋没有让张钟看到自己,淡淡说道:“我受人所托,救你一命,这黄龙城你不可再留了,趁今夜离开吧。” “……” 张钟没有回答,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孙清秋知道多说无益,旋即一拂袖,消失在了月光下。 张钟捂着伤口不知在想什么,身处家乡,却再没有熟悉之感,父母西去,也再没有留恋之意,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却是让他不想离去,因为这是家乡啊。 可是,它已经不像家乡了…… 第72章 还刀 翌日清晨,头戴官帽的韩使司慌忙地向城主府后院书房走去,一路上惊惶不安急急忙忙,待进了书房也未见缓解,“侯爷,今早接到报案,城东莫名出现打斗血迹,城内似乎又要不安宁了。”说罢,他才注意到一旁的白其。 只见白其脸色阴沉如同办错事了一般,黄添也没好到哪儿去,脸色难堪。 他扶额坐着,看起心事重重,“韩使司,此事不用追查,你先下去吧。” 韩使司闻言点了点头,转而看了看白其又看了眼黄添,大致也清楚了些什么,旋即慢慢退下了。 “侯爷,昨夜官府十几人围剿张钟,却全都负伤返回,这张钟背后显然还有高人,黄龙城内卧虎藏龙,不能再轻举妄动了。”白其很是难堪,就像背后吃了记闷棍似的,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黄添更是心烦,“我这偏远小城,何德何能容下这些大佛,先是程呵呵再是张钟,接着又来了个奎爷,然后又是余老,现在张钟背后又出来一个人。官府命运坎坷,如今且不能轻举妄动了。对了,张钟人呢,可还在城内?” 白其赶忙回道:“人走了。” 黄添舒缓了一口气,算是舒服一些,“只能祈祷那个人别再出现了,水棚和引河二事由你重新接手吧,迫在眉睫不容差错。” “是。” …… 黄沙县,一身黑色劲装脚下皂靴的老余看起来无比干练,光鲜亮丽下,他的身旁孙亦却只是布衣在身,看上去被风沙吹的也有些狼狈。 他们刚进入县里,很多认识他们的人就上前来寒暄,怎么说也是和分和堂一起扳倒地主的功臣,也算是个英雄人物,在黄沙县也是倍受尊敬。 这黄沙县自新县令上任是蒸蒸日上,治安上有分和堂看管,百姓生活的算是安宁,这黄沙县说白了也是黄家的,与黄龙城黄添联系很大,所以对分和堂不少地方都是防着,甚至是压制,不过马怀易倒是觉得没什么,他只要能看着百姓安居,也不乏创建分和堂,还有这一番心意了。 老余他们准备启程回到窟洞,今日正好去见见马怀易,歇息一天后再启程。 很快,二人便到了,只见牛羊坡上马怀易带着众舵主出来迎接,自老余他们二人进县里就有人通报,准备的唐突些,但也没怠慢了老余。 他们被分和堂众人拥着就往堂内去了,还是那些熟人,洪烨与陈冠道站在马怀易的主位旁,孙亦与老余分别落坐次位,而老余旁边还有一位朋友,不过这位朋友似乎看老余的眼神不太和善。 “李无岳,我还以为你离开黄沙县了,没想到还在分和堂待着,是跟在这儿蹭饭吗?”老余转过头看着那眼神不和善的朋友,语气略带戏耍的意味。 “我何曾不想回家,我还有妻儿,可刀我得拿回去,刀在人在。”李无岳恨恨道,若不是这把‘精辟’还未拿回,他又怎会在这里停留,虽说当了个舵主,但妻儿不在身边自然不如意。 “是吗……”老余思索了下,将腰间‘倚东风’取下,爽快地摆在了桌子上,“这刀算我找你借的,现在可以还给你,可你必须承认它的名字是‘倚东风’而不是什么辟,你取的那个名字太难听了。” 李无岳不敢相信竟如此简单,连忙把手搭在‘倚东风’的刀鞘上,唯恐老余反悔,“没问题,此刀就叫‘倚东风’,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否则跟那王八儿子又何不同!你可确定了!” 老余笑了笑,想到了那天把这把刀“借来”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旋即笑道:“呵呵呵,还给你了,不骗你了。” 说罢,他就看向马怀易,手也从‘倚东风’的身上离去了,不免有些舍不得,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也只能忍痛割爱,“怀易,他家中还有妻儿,让他走吧,让他回家,看他怪可怜的,好像我怎么他了。” “我自然无所谓,如果无岳兄弟要走,我一定不强留,分和堂永远是你的家,永远可以再回来。”马怀易笑呵呵地说着,似乎并不在意。 只有李无岳现在无比激动且感动,眼睛里似乎有着些许泪花,他站了起来,给在场所有人都深深鞠了一躬,旋即对着马怀易抱拳道:“堂主收留之恩,李无岳铭记于心,无奈家中妻儿还在苦等,只能与众位告别。”说罢他看向老余,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马怀易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点头来回应他,旋即李无岳就拿起刀离开了,似有留恋,但比不过思念。 目送李无岳离开,马怀易多少还是有些不舍,毕竟也一起共事不少时日了,总是有些别样情感的。 “余老,你今后还有什么打算?”这时,马怀易看向老余。 “这次来是来借些吃食,我准备带着孙亦回窟洞闭关。”老余淡淡说着,当作是闲聊。 “何谈借字,这分和堂若不是余老指不定全军覆没,余老但凭驱使就行了。”说罢,马怀易看向其余二位舵主,洪烨和陈冠道都是肯定地点头。 老余终于是感受到了真诚相待,比起在黄龙城的那几天,真是天上地下,他觉得还是跟这些真诚的人说话舒服,“这么说来,还真有一事可能需要麻烦你。” 马怀易不假思索爽快应下,“余老你说。” “新县令是叫黄阳吧,他与黄龙侯联系重大,所以还是不要把我的行踪说与他了。”老余知道马怀易的难处,也没有以往那般的强硬。 “黄阳有意针对我分和堂,我都看在眼里,他虽为民考虑,但却是小人做派,我不稀罕与其为伍,自然不会告诉他余老的下落。”马怀易说话间眼神中确实有厌恶之情,不过并不强烈。 这时,洪烨也说话了:“那个黄阳实属小人,这黄沙县全亏我们分和堂,可他是只字不提,论功行赏也只有他官府的份。” “这样也罢,本来分和堂好好的与其权力平衡,可前些时日黄龙侯来信后,我们这分和堂却成了个管治安的衙门,成了黄阳的手下,实在气人,这黄沙县要是没有我们分和堂哪里有今天的日子,他们完全是卸磨杀驴。”陈冠道也有些愤慨,分和堂一心为了黄沙县,却被当作外人一样防着,实在让人寒心。 马怀易叹了口气,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只要黄沙县好就行了,分和堂说多了也都只是群众组织起来的,管理县城官府才是专业的。” 老余默默听着,当然知道黄添着急收回权力的原因,想来也是为了应付巡察使,到时候两县一城同心同德,他这几年的不作为也就不为人知了,伪造成一个大贤才才能坐的住侯爷这个位置。 但黄添毕竟是个外姓人,即便手里握着整个西部荒州那也是无用功,当朝皇帝以武治国,盛京城内高手数不胜数,光是京帝自己也是十境的大宗师,如同仙人一般,他西部以后即便发育的再盛大也出不来几个宗师,何谈其他,所以他黄添整不出什么大动静,收拢西部也就只能在皇上面前显得乖巧些,可以谋得一个异姓王的名号罢了。 “不必理会他们官府,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如初了。”老余语气自信,引得众人看去,他们见老余的表情也都信服了,顾虑消除了不少。 孙亦对老余了解无比,一眼看穿了去,不过是装蒜罢了,孙亦听着老余他们说这些提不起兴趣,旋即立马问道:“马叔,我的咕噜和小窜呢?” “哦,他们都在后院呢。” 说着,马怀易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后院备好了吃食,余老你们师徒二人你们可要留下,饭后给你们安排了房间,明早再离开吧。” 老余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第73章 通形化意 沂水县自巡察使莅临,廖清河上任,沂水县算是从水深火热中得救,前任县令勾结山贼胡作非为,沂水县的经济几年间是无法恢复,不过也在慢慢好转。 沂水县县衙门,古犬锦与高茫正在对弈,下的是象棋,已然残局,帅有一炮一马两兵,将有一车三卒象士未少,看起来局势是往高茫所持的黑棋倒去。 可古犬锦下一步动马,好一个马后炮,高茫是无路可走,只能无奈摇头,没好气道:“这几步全是诱导,自你的马打过楚河汉界,这局就已经输了,倒显得我苦苦挣扎。” “马过后才开始布局,高大人也在寻找破解之法,只是事未遂愿,怎能说苦苦挣扎。”古犬锦淡淡说着,平和无比。 “唉~是我这个车动早了,没起到压制作用,反而给你的马留出了许多生路。”高茫叹了口气,话却别有意思。 古犬锦会意般淡淡笑了下,“这马没人管在棋盘上就是这样,你看这老将和车离得太远了,手如何都伸不过来,任由马乱跳那不就成了败局。” “脱缰的野马,就得给他拴上。”高茫伸手去拿这盘棋输掉的罪魁祸首,旋即给它紧紧握住看向古犬锦。 “沂水县事宜处理的差不多了,高大人,我们确实该启程了,去把那脱缰的野马给他拴回马厩。”古犬锦说着,罢了又会心一笑。 高茫手中松力,将棋子丢回棋盘,那颗马棋显然有些被挤压变形,“我来准备书信罢,明日启程。” 闻言,古犬锦站了起来,抱拳道:“那我就不打搅了。” 高茫抱拳还礼,古犬锦旋即便离开了,在此院外,廖清河带着些许地方官在外候着,本来还带着秀气的男子,在这几日被烂摊子所忧,头发都白了几根,其见古犬锦走出立马迎了上去,“古大人,新任政交已经安排上位,官府各使司也已安排妥当,不知朝廷还有何吩咐。” “沂水县位处西蜀,因为偏远所以并未划分到蜀湘王的手上,不过现在不同了,朝廷带来口谕现在已经交于蜀湘王,每半年县令需前往一次蜀湘城,沂水县其他事宜也就托县令与政交打理了。”古犬锦说着看向廖清河,“麻烦县令为我等备好马车,明日我们便启程前往荒州。” “是。”廖清河微微欠身恭敬应答,“古大人,西荒境地途经沙漠,可要备些解暑的东西?” 古犬锦点了点头,说道:“嗯,着手去办吧。” 旋即廖清河便带着那些官员离开了,古犬锦回到了自己房内,刚刚坐下下人就为其添了一杯水,水清澈无比映衬着他的脸,一脸大胡子虽然柔顺,但第一眼都会觉得邋遢,古犬锦下半张脸被胡子遮住可还是遮不住他眼神中的担忧…… “老余,如何破境?” 窟洞外,孙亦直直站着疑惑不解,抓住老余的衣角硬是要搞明白。 “只要你的功力到了自然会破境,这完全就是一个感觉,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老余耸了耸肩,这事确实不知从何说起,习武者破境跃升,大也是个玄乎的东西,功力达到何等境地也只有靠感觉罢了,从先人总结的道理也能看出什么。 比如一境凡骨,便是将功力这一说法拟态化,二境破石,便是磐石与白骨的差别,每个境界名称自也有他的道理。 孙亦如今技艺掌握恰当,功力提升也只是个日积月累,时候到了便可破境,强求不得。 老余抓住孙亦的手腕,另一只手搭在经脉上,沉吟片刻,旋即有些惊喜,“看起来八脉给你的修炼带来了不少好处,随着你的技艺与肉身的精进,功力也来到了二境。” “这么说我已经到达二境了!”孙亦喜出望外,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老余在一旁也是藏不住笑脸。 “各类拳法你也已经精进,轻功内功都是手到擒来,是时候了……”老余深深看了眼孙亦,旋即目光转到窟洞内,那根‘冷铁盘海棍’。 孙亦顺着老余的目光看过去,不禁又是一喜,“老余,莫非你要教我棍法了!” 老余看了眼孙亦,眼神中有些鄙夷,旋即甩甩手就走进了窟洞,“小子,你现在还不够格。” 孙亦有些不服气,“不是我都二境了,怎的也算是一只脚进了武道之中,为什么还不够格。” 老余稍微愣了一下,弯腰从酒窖的夹缝里取出一本秘籍,旋即丢给了孙亦。 孙亦拿起秘籍,只见大大四个字“通形化意”,他有些懵,“老余,这是什么,功法?” “学会这个你就够格了。”老余淡淡说着拿起一个小酒坛打起了酒。 孙亦看了眼老余有些迟疑,旋即也将秘籍翻开了去,“通形化意,全名通形化意功,内功心法?” 他旋即追问:“老余,我不是修炼了藏阳提气功?” “藏阳提气功只是个次要,不能算作主修功法,就跟你修炼外功一般,也是分主次的。”老余说罢看向怀中的酒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有段时间没有喝了,可馋死我了。” 他顿了顿,看向孙亦又道:“通形化意功,要看你自己领悟,其心法主纲领悟起来会有些复杂,对内力掌控也较为繁琐,就看你自己的了,内功心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过他的大致修行方向还是很容易掌握的,像我也就只用了一个时辰,而你多半要用三日,只要你能掌握他的修行方向我就可以教你棍法。” 老余说完还笑了笑,像是掩盖什么,其实他掌握这个修行方法用了不是一个时辰,而是三天… 孙亦白了眼老余,旋即拿着秘籍在一旁盘坐,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通形化意功其主要内容大致是将内力所具象化,顾名思义就是将内力化实,孙亦看得入神,很快就看到了主纲,只见有些泛黄的纸张上写着——通形成象,化意为实,内力本虚,人为可真。丹田必气凝,内力需至清,心神犹拨云撩雨,虚化而成形,通形者便可化意。 孙亦看得扑朔迷离,虎头蛇尾,那文字一字一句都能看懂,可组合到一起就成了他国文字般了,不过大致他还是了解了一些皮毛,想着先感受感受。 旋即他便闭上了双眼,感受着身体中的经脉四通八达,顺着经脉似乎能够感受到那玄之又玄的内力。 他尝试着吐气,一种从没感受过的感觉让他豁然开朗,那种感觉无比通透,他尝试着再次入神感受内力,转而试着呼吸、深呼吸,每一次都让他通透无比,经脉似乎在活跃,全身开始躁动。 “通形成象…”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形状转而成为形象,一把刀俨然出现在脑海中,而他双手平放着似乎那把刀真的存在,他正用手捧着,他却有这种感觉,似乎手上真的捧了一把刀,可睁开眼后却成为乌有。 他呆愣了会儿,看着双手入神,嘴里默念着,“化意为实?”他有股拨云见雾的感觉,豁然开朗,似乎真的知道了这通形化意功到底讲了个什么。 他再次闭眼,去感受,去感受内力的存在,然后再去想像,想象出了一柄剑,内力被他引导到了手中,可却只是淡淡一层,想做到化形远远不够,不过大致的修行方向是找到了。 一本功法的修行方向掌握了,后面参透主纲以及心法就要轻松许多。 “内力本虚,人为可真,想要将内力化作实物,恐怕很难。”孙亦说着便看向了一旁老余。 只见老余有些惊讶,像这种玄乎其神的功法把它与所认知的结合不是易事,短时间内就能领悟,好听点是天赋异禀,难听点就是天马行空加上狗运傍身,不管怎样孙亦也都是领悟了去,老余故作不在意,咳了咳,“很不错,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领悟了,没错,通形化意功,主要就是将内力化形为实的功法,他的变化多样很适合与万象棍法相结合。” “你也不用太急,想要将通形化意功修至圆满起码也要七境功力,否则内力不足是不足以支撑化形的,其实你只要能够领悟通形化意的内力运用方法就已经摸到门槛了,现在技艺修炼更为重要。” 老余说着将酒坛放下,拿起一根树枝在沙地上画出一个圆,圆外边有一圈线,“可以暂时把这个圆看作人的拳头,二境技艺掌握形,便是感受内力在拳间,三境技艺掌握意。” 见状孙亦凑了过去,似懂非懂的听着。 老余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没听懂,旋即指着他的脑袋,“意就是要有意,不能是只去刻意感受你的拳头,用脑子来感受,体会到的是内力,内力在拳上,这样才能让拳风更加有劲,拳瞬间而出如离弦箭般,快!狠!” 孙亦似懂非懂,“要用大脑去感受拳头?” “不是用大脑感受拳头,而是去感受内力。”老余将树枝丢到一旁,有些不屑,“要想使兵器,首先你起码会使用你体内的内力,不然就跟只猩猩有何异,只靠蛮力。哼哼,这里面有够你学的。”说罢,他转头抱起酒坛,爱不释手。 孙亦伸出拳头,似乎在想什么,他闭上眼睛,尝试着方才通形化意所学的想象,想象……想象出的是一个拳头,似乎是自己的拳头,他的表面有一层气,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孙亦很确定自己能够感受到内力,可当他注意力从想象中分散时,那内力就模糊了。 孙亦也只能借助想象来去感受内力在体内的存在,可当他注意力分散那模糊不清的气就不见了,他尝试挥拳,也就是大相径庭,他知道自己的拳头上有一股莫名的气力,但感受不到那莫名从何而来。 “小子,练武从来没有投机取巧,技艺是靠一点点锻炼中领悟出来的,而不是傻站着。”老余瞥了眼孙亦,旋即灌下一口酒大喊一声“畅快!” 孙亦知道老余的意思,他想着出去再打几套拳,或许会有发现,旋即他就出了窟洞,立马去了窟洞上的平地。 孙亦走的很果决,显得有些急切,老余笑着看其背影,眼神中似乎是些欣慰,“这小子……” 第74章 嫌隙 孙亦在三天里都在钻研技艺,感悟不深但是却胜过从前,起码在他看来出拳的速度以及对内力的感受是要深刻不少。 这一天很热,本就是夏日,在这地方离雪山还有些距离,离沙漠倒是不远,烈日烤着沙子都在冒烟,也就北上是雪山,沙坑村的村民大多会结伴向北边避暑。 孙亦和老余的窟洞在沙坑村不远处,胖婶是对孙亦关心有加,这两年来走动不少,老余也不少能尝到胖婶的手艺,关系还算不错,可是其他村民都是避而远之当作瘟神一般。 这胖婶带着胖羊儿来到窟洞前,想要叫着孙亦和老余一起去避暑,孙亦也知道那些村民对自己的看法,他并不想给胖婶添麻烦,所以常常婉拒。 孙亦本身不怕热,老余虽功力没了,但身体素质也是杠杠的,也不惧酷暑,“老余,你知道吗?我昨日听说,黄沙县想要将沙坑村的居民都迁过去说是好管理。” “你有什么看法?”老余躺在草席上四仰八叉,好不惬意。 “难道是黄添要收民心?听说巡察使要到了。”孙亦在窟洞内打拳,起码晒不到阳光不会晒伤。 “是有这个可能,两县开始都是地主管事,周边村庄乃至县里的人都生活的苦不堪言如同奴隶,他黄添对这些顾及不多,村民百姓对他评价不高,他这么做要么是收拢人心,要么就是聚到然后一起…然后让他们闭嘴。”老余淡淡说着,波澜不惊。 孙亦只觉得荒唐,干笑了下,“怎么可能,这些村民人数可不少,怎么也有几百人,这几百条人命黄龙侯怎么可能这么做。” “现在日子好过了,可是黄沙县和古阳县都是刚刚废除地主,都是初始阶段,粮食经济不多,无法再接纳这几百人,突然把他们迁过去,呵呵…”老余冷笑一声,旋即翻过身没说话了。 孙亦愣愣的看着老余,好一会儿,旋即转身就跑了出去。 黄龙城城主府。 “侯爷,信已经派给黄阳,多半今日他就会陆续动手,我也会回到古阳尽早行动。”白其在堂下行礼。 “什么!”黄添闻言拍桌而起,似是暴怒,“是谁叫你擅作主张,这百条人命岂是你说杀就杀,司马故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侯爷!” 白其颔首着不敢再去看黄添,“侯爷,我也是为了你能得到朝廷重用,古阳县黄沙县周边村庄的力壮也都离开了,那些村庄也都剩下老弱妇孺,留着完全是徒增压力,两县粮食本就不多,但又不能放任他们,只能如此呀。” “你!”黄添走了过去一把逮住白其的衣领,愤怒不已,“这些村民大多都是自给自足,基本没靠过官府,放任他们又能如何?” “侯爷息怒,这一年很多村子都是颗粒无收,靠着先前积累的银两在两县之中交易,长久下去,两县养不起他们。” 白其连忙解释,“我还打探过这几年间地主作乱,周边村庄对你颇有意见,若是让巡察使他们听到一定会影响到侯爷你的宏愿,而且那些村民不会是我们所杀,是…天灾啊。” 黄添眼神开始变化,他也松开了白其,旋即冷哼一声故作愤怒甩袖走开,“做好你该做的事!我才是侯爷,不要越界,把事情办干净,不然我要你的命!滚!” 白其夹起尾巴离开了,待离开了书房关上房门他的表情却变了,变得无比阴翳,“哼!真是个伪君子,装的可真像,到头来还不是要杀。” “等着吧,早晚你不再是侯爷……” 沙坑村的村民向北上去了,走了也有几公里,并没有离开黄土高坡,不过却是凉爽了许多。 村民们老的围在一起回忆年轻,妇女们围在一起吹牛摆龙门阵,小孩就到处追逐到处玩,看起来好不热闹,也是真心能看出开心,这简单不加权利相争的快乐。 他们洋溢着的笑容很是可爱,红扑扑的脸蛋,风尘仆仆的人,快乐由他们体现的太简单太纯朴了。 村长沙牛硬朗无比,被围在人群中调侃,不过起码是高兴的,他一个酿酒的,自然是带了酒水,喝的是畅快。 酒后吐言,却是无可阻,“哎呀,真是个越想越气,那瘦猴真是不体恤我们,得了好师父忘了我们,他不是靠着我们吃百家饭哪里活得过来,这些年粮食难产,他也不懂得帮衬一下。” 一旁,胖婶听着立马凑过来为孙亦解释,“村长,也不能这么说,瘦猴跟着人家学武时间紧张,之前我去看他,人家可是惦记着我们的。” “哼,哪里是惦记我们,是惦记你这个老好人吧。” “瘦猴那师父厉害着呢,以后肯定前途无量,说多了也没用,他以后能记得最好,记不得也就是咱们命里没有。” “惦记着这些不实在的,咱们还是自己活好了再说吧。” 那胖婶一旁的几个妇女看得全是通透,也就是钢蛋一家对孙亦意见到,见着人家说孙亦好了就不高兴了,“照你们这么说,那瘦猴还不该想着我们了,要不是我们这村里的给他吃的,他早饿死了,哪里还有什么前途无量,他就是个白眼儿狼,早知道那时候就让他饿死得了。” 钢蛋妈是村里出了名的泼妇,看她在这里嘴里喷粪,其他人也不搭腔了,离得远远的。 村长沙牛喝了酒,亢奋得很,“有理!瘦猴不就是我们喂百家饭喂大的,他就是该我们的!平时叫他回来帮下忙多垦些地有啥问题捏。”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争着,不过也影响不了他们的情绪,争不过那嘴毒的,索性不说了,大家也都围坐着吹吹凉风,困意也慢慢涌了上来。 这里算是黄土的高原地区,找了个丘陵下面大家就呼呼睡去了,有冷风吹过,可比起酷暑那也不算什么,村民们都睡得很死。 却没注意到有几抹人影爬上了丘陵,上方有不少碎石,当然也不乏巨石,那几个人明显是心怀不轨,三四人一齐推起巨石想要给退下丘陵。 而丘陵下面可是活生生的村民,他们没有任何察觉,直到巨石离崖边越来越近,推下来几块碎石。 “哐哐。”碎石砸在了沙牛的头上,他却迟迟没醒过来,只见他面色红润嘴里还说着梦话,已然睡死了过去。 崖上之人唯恐生变,四人一齐推动巨石,碎石掉落更甚了,可位置没变,也就全都砸到了喝醉酒的沙牛身上。 眼看巨石快要被推下,而下方的村民却还在呼呼大睡,丝毫没有人注意到,也没有任何人醒来。 巨石约莫也有两个人大小,四人合力推过,已然到了崖边,“就这样,送他们下去,让他们死的痛快点。”说罢,众人再次用力,巨石刹那间便掉了下去。 “轰——” 巨石在空中快速坠落,而下方村民还是依旧,似乎已经无法挽回,所有人都应当命丧此地时。 只听几声喘息,一抹人影高高跃起,挡在了村民的头顶,下一刻,便一脚踢在巨石之上,却只听“咔”的一声,巨石虽未被踢飞却也是远离了村民。 “砰!”巨石轰然落地,立马便龟裂成碎石,四处飞散。 “呀!咋回事!” “咋了!啥声音啊!” 这巨大的声响,把村民从惬意的小睡中拉出,全都惊慌失色。 他们看着那落下的巨石,旋即又看向头顶,却没有注意到人群中冒出了一个人。 这时,有个声音把村民的视线拉了回来,“呀!这不是瘦猴嘛!”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孙亦,只见他呆呆地站着,低着头也看不清表情,却可以看见他的右脚脚踝有明显的变形,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孙亦的异处,还在与其打招呼。 只有胖婶走了过来,关心的问了一句,“瘦猴,你没事吧。” 孙亦没有说什么,他抬起头挤出了个笑容旋即摇了摇头,他跟这些村民也有两年没见了,也就是胖婶熟悉些,他听着村民们说话,有些是为巨石惊讶的,有些是向自己问候的,还有是偷偷白眼偷偷谩骂的,孙亦寻找着那些小时候的玩伴。 胖羊儿还是老样子,还是胖乎乎的,不过却很高了,钢蛋毁容了,与小时候完全不一样,可是他也和其他村民气质间不一样,想来是练了武功,孙亦就静静地看着,多少有点感慨。 这时,丘陵外有几抹人影跳了下来,一共五人,向着黄沙县的方向跑去了,孙亦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几个人,他认得这身衣服,就是黄沙县官兵的服饰。 孙亦直至那些人离开,方才准备告别,“我就是来看看大家,大家没事就好了,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后没等挽留,就离开了,施展轻功的他,很快就离开在他们的视野里。 等看不到村民们,孙亦才暴露出,他整个人也已经冷汗直流,汗流浃背,右脚脚骨已经断裂,他一瘸一拐的走着,疼得咬牙切齿。 他很快回到了窟洞,拖着骨折的腿,他一瘸一拐地回来了,直到看到老余他才轻松下来,整个人栽倒在草床上。 老余走了过来,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脚踝,轻笑了下,“两年前他们这么对你,你竟然还要去救他们。”说罢,他蹲了下来,一把捉住孙亦的脚。 “我是靠着村民的百家饭活下来的,就当是我还他们的了。”孙亦面无表情,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你还真是‘’不错呢。”老余的手仔细摸着他骨折的腿骨,旋即两只手一发力,右脚就回了原样。 “痛!嘶——” 孙亦疼得撕心裂肺,骨头里的痛简直要了他的命,他紧咬着牙关,等着疼痛过去。 老余没有鸟他,而是去一旁找了块布,帮他把脚给缠上了,“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 孙亦把他的所见全都告诉了老余,旋即更是气愤无比,“我还以为那个黄龙侯真的是什么好人,果真和你说的一样,今天我看到要杀村民的那些人是黄沙县官府的。” “呵呵,看清了就好。”老余回到自己的草床上,一副看破一切的样子,“他黄添心里想什么,我怎的也能猜个十之八九。” “那老余你说,他之后还会怎么对付这些村民。”孙亦看着老余,眼神越发犀利。 老余却是淡淡一笑,“如果他聪明的话,就不会再动那些村民了。” 第75章 担忧 “侯爷,黄沙县传来信了,失败了,那些村民活了下来。” 已经是一天后了,白其得知消息后很是害怕,他不敢抬头,只能低着头等待着,“侯爷,现在该怎么办?” 书房内,黄添将竹简放下,一脸难以置信,他的脸色也正变化,越发阴沉,“没有让人发现是我们的人吧。” 白其有些庆幸黄添没有问罪,赶忙应道:“没有,绝对没有。” 黄添点了点头,旋即目光落在白其的身上,似要活吞了他,“司马故,这是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不要再去管那些人,日后再定夺他们是死是活。” 白其疯狂点头,求生般的场景,惹得黄添更是心中轻蔑,“书信给黄沙县,让他们将那些村民迁至城中,好生善待,你给我滚回古阳县,这里用不到你了,听明白了吗。” 白其纵使不甘心也只能答应下来,他重重点头,“明白了。”随即,就离开了。 待他离开书房,朱韩二位使司相继走了进来,一齐作揖,“侯爷。” 黄添摆了摆手,便并没有回礼,旋即坐回位置,“白其不堪重用,也只有二位使司能替我分忧,今日收到书信一封,乃是沂水县巡察使高大人发来,他们已经启程,算来最多不过两天就到了,唤你们来,是询问这赋税与牢中之事。” 朱使司立马会意,他管黄龙城赋税一事,管理得有条不紊,自信说道:“先前经过两县废除地主,又经历翘刀帮与白家覆灭,百姓供不起大量税收,所以我早早减轻赋税,又有白家与程家收缴的赃款,官府银库还算富裕,这样做不但无害还收拾了民心。” 韩使司也不甘落后,禀上:“国家律法在此,靠铁面无私去赚取了不少民心,百姓对我评价如何不知,但对侯爷都颇为赞赏,而且牢中也是井井有条,侯爷不必费心。” 黄添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心安了些,旋即又话锋一转,“大家共事黄龙,共为百姓,只不过理会不到黄沙县与古阳县,所以我想派人去两县再视察一番,以备不测,二使司可有推荐。” “哈哈哈…” 朱韩二位使司都笑了起来,他们看向黄添,异口同声,“侯爷心里已有人选,我们不多掺和。” “呵呵呵…” 黄添听罢也笑了起来,“我是想让奎爷去,正好他离开了黄龙城,也免除一些事端,并且还能替我分担,一箭双雕。” “奎爷确实是最好人选,可也要看他愿不愿意。”韩使司说道,感觉忧心,一旁朱使司也有此担忧,点了点头,旋即二人都看向了黄添,等着他出谋划策。 黄添却是咧嘴一笑,从桌子上拿起一封信,“以此信,不怕他不愿意……” “这个黄添!欺人太甚!” 奎爷的脸还是骇人,他正吃着饭,家人还在旁边,可忽然得到一封信,不禁让他口吐芬芳,“华乐,来来来,你看,这黄添不是分明把我当奴才使了,这个狗官,欺人太甚!” 奎爷作为家主自然是主位,妻儿老小依次坐开,察觉自家老爷火冒三丈,饭也不吃了就全都退了下去,只留一旁华乐,尴尬无比进退两难,他心里不免一紧,暗叹自己又要成受气包了。 “这…” 华乐扫视一番,心里更紧了些,“黄添他确实是欺人太甚了。” “哼!” 奎爷冷哼一声,“好歹也是这黄龙城黑道的老大,竟然被如此侮辱,让我去替他办事,做梦!” “奎爷,这件事我们恐怕推脱不得,自从翘刀帮没了,他们官府的势力已经巩固,再加上我们黑道生意关闭,人手上不足以和他叫板。” 华乐说着顿了下,注意着奎爷的表情,饶是不对他也不再说下去,索性无碍他才继续说道:“我们黑道转白还是得靠着官府,或许走上白道了,以后政交也有奎爷你的一席之地。” “转型?”奎爷再度冷哼,十分不屑,“恐那黄添容不下我们,你难道不知他的野心如何,分明是要他黄家独掌西部。” “奎爷说得对,政交我们不想了,可这一大家子总不能一直在黑道上,巡察使就要来了。”华乐说着,悬着的心全部放下了。 “可恨呐,都是那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黄添抓了去,不然我怎么又会甘居人下。”奎爷深深叹了口气,凶戾的脸也渐渐舒展,旋即他又道:“笔墨来,我给黄添回信一封。” “呃…我没有啊。” “那就去书房拿啊!”奎爷一脚就踢了过去,那华乐反应也是快给躲了过去,还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华乐哪里还敢等他爬起来,转身就跑了,只留下一句,“奎爷,我去给您取笔。” 奎爷狼狈不已在地上大骂一声“他奶奶的”旋即爬了起来本想作罢,可口鼻间两行鼻血却流了下来,“华乐!”喊完,他就随手拿起一旁的凳子追了出去,看起来有够滑稽。 窟洞内。 为救村民骨折已经是一天前的事了,孙亦被老余喝令在洞内养伤,却又害怕黄添再度对村民出手,所以总是心神不宁。 他此刻正在凝神练功,参悟通形化意功,心里有事对修炼影响很大,他迟迟无法进入状态,他实在无法忍受了,立马站了起来,看向老余,“我一定要去黄龙城,把这件事了结,我做不到放任不管。” “黄添没有让人抓到任何把柄,你去黄龙城又能干什么?又如何了结?”老余躺在一旁漠不关心,悠然自得。 “那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村民们羊入虎口。” “村民进入两县,先不说这几百人他如何在别人不察觉下处理掉,光是巡察使那面黄添就有的忙了,人都已经过去了,他已经不可能再动手了,他既有害人之心,你又如何改变得了。”老余看着孙亦,像是看到年轻的自己,一股子冲劲,只不过这样实在鲁莽。 “那我……杀了他。” 孙亦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能说出这种话来,当此句话脱口而出时他就已经后悔了。 “嘭!” 老余愤怒无比,一拳打在旁边岩壁,顿时就碎石乱飞,旋即他狠狠盯着孙亦,下一刻,他就到了孙亦跟前,一张大手把孙亦都完全罩住,转而老余就将孙亦抓了起来,“杀了他?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嘛!这样的话你竟说的出口,杀害朝廷官员,难道你想一辈子置身江湖永世不可脱身吗!我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黄添视人命如草芥,欲杀百人,难道?他不该杀吗?”孙亦有些诧异老余的行为,同时他也在赌气。 “该杀,那你呢,你把人命当什么了?遇事不决,就要杀了他?我难道是要培养出一个人屠吗?” 老余死死盯着孙亦的眼睛,那眼神很不服气,但却没有丝毫冷血感觉,他再次说道:“江湖事,杀人易,收心难,我见过一个老实憨厚的人,一朝爆发屠光全村,见人就杀,孙亦!记住!不是什么事都是杀了他就能处理的,那只是最无耻最低端的做法,” 说罢,老余将孙亦给放了下来,声音变得低沉,“我消灭你的怜悯,是建立在敌人身上,而不是任何人,杀人很简单,但是…停下来很难,很难。” 孙亦看着老余有些愣神,今天他似乎又认识到了新的老余,他点了点头目光坚毅,“我会去黄龙城了结这件事,我需要保护这些村民。” “你越想要保护的东西,失去时……” 老余从孙亦的眼神中读出了太多,他知道已经无法阻拦眼前这个少年去做认定的事,他只是轻轻笑了下,旋即摆摆手。 孙亦用点头回应了老余,他扯掉了脚上的绷带,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待孙亦离开后,老余痴痴地看着洞外那烈日,感觉无比耀眼,心中感慨万分,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这个夏天,可真热啊……” 第76章 屠杀 且说孙亦一意孤行离开窟洞,在当天夜里便到了黄龙城,夜间不便他也并未去寻黄添,本想去投奔李星游,想想又作罢了,今夜他便在街头度过一晚。 晚间有风,至少不觉得炎热了,孙亦不知是否是被冲昏了头脑,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鲁莽,自己直驱黄龙城想找黄龙候了结事情,却忽略了自己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 他这样做完全是把老余架在上面,不管孙亦如何做都是要维护村民,而黄添怎样都不会找孙亦算账,这所有的人情全权落在了老余头上,他暗骂自己一声,可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呼~”幸有晚风,起码让他脑子清醒许多,他坐在街头想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准备离开。 可面前却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熟悉的人。 “是你?” …… 三日后。 古阳县的官府衙门,也就寻常格局,与黄沙县相差不大,唯独是官府左面多出一片大空地,就在那片大空地上聚集了不少妇女孩童,还有些老弱,看起来也就是寻常百姓罢了。 而他们中间就有沙坑村的村民,沙牛带着村民在人堆中不明所以,先前被安排迁入黄沙县,后来又被告知到古阳县,他刚带着村民带了就被着急到了这边空地,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现场有几个身穿官服的官兵,他们维持着现场,其中一个衣服就稍靓丽些,很明显是官兵的头儿也就是统领。 他身后跟着两个官兵,将百姓聚作一堆,喊道:“都老老实实的,黄龙城白大人过来是给你们发福利的,等大人到了都机灵点,别惹大人生气。” 说罢他看向右方,只见那门口正站着一个男人,带着一队官兵向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白狼脸,他冷俊不禁看起来不苟言笑,缓缓走到村民面前,摆起架子来,似乎要高人一等。 他昂起头瞥了眼旁边官兵统领,问道:“这里一共多少人?” 那人与旁边只言两句后,立即应道:“共一百一十人,其中青壮三十,剩下全是老弱妇孺。” 白其看着这些村民,眼中竟淌出了泪水,好一个委屈,“村民们,我身为古阳县县令帮不了你们啊,黄龙侯执意要你们的命,我一个小小的县官实在无能为力,冤有头债有主,是黄龙侯要杀你们的。” 说罢,他转头看向统领,那张脸一下就变了,不带一点委屈变得冷厉无比,“都杀了,一个不留。” 统领手下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以为白其是开玩笑的,村民们也是,都还有些懵逼,心想怎么可能会说杀人就杀人呢。 “唰!” 直到白其身后的官兵中有人拔出了剑,村民们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始四散而逃。 沙牛以及沙坑村的村民都在其中,沙牛反应很快看到拔刀就大喊快跑,带着沙坑村的村民迅速离开了人群,可白其身后的官兵却倾巢而出,他们拦住了沙牛,一把推了回去。 “你们干什么!”沙牛怒目而视,想着把面前人吓退去。 可他面前的官兵根本不为所动,只听“唰”地一声便将剑拔出,一把抵在他的脖子上。 沙牛不禁冷汗直冒,旋即咽了口唾沫他就做好了决定,只见他一把抓住剑锋,与面前官兵推搡起来,并且大喊:“大家快跑!” 胖婶反应最快,带着胖羊儿就要跑出去。 下一刻—— “噗!”一把刀无情的插入了她的体内,胖婶都没反应过来就倒下了,在最后时刻她嘴里还呢喃着,“胖羊儿,快跑…” “妈!”胖羊儿哪里顾得上逃命,他现在只想让自己的妈妈不要死,他哭喊着哀嚎着,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天地间如此冷漠。 而那个杀害胖婶的驼背官兵并不打算收手,他看着胖羊儿哭喊,没有一丝同情再次砍了过去,“嗤”地一声,胖羊儿化作血人,再也睁不开眼。 沙牛见状还想拼命,可自己却成了下一个刀下亡魂,沙坑村的村民们已经被吓坏了,可已经无路可走了,他们想要折返回去,可身后还有一群人虎视眈眈。 “杀人了!杀人了!” 任他们如何叫喊如何逃跑都没用,官兵已经将四下围的水泄不通,逃跑的村民撞上了也只不过是白送性命,而那些反抗的村民,无一例外成了刀下亡魂。 “啊!啊!!” 村民们的哀嚎四处都能听见,这里宛若修罗场,血雾弥漫,脚下不慎踩出的泥坑都渐渐被猩红填满,这世界仿佛死了一般,眼前竟是一片红。 真是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统领已经有些恍惚,他跑了起来抓住白其的衣襟,“是谁!是谁下令杀他们的!绝不可能是…” “呃!噗!”统领忽然间就口吐鲜血,当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把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白其俯下身体贴着那人的耳朵,阴阴沉沉的声音脱口而出:“替我办事就好好办,别问这么多,不然就是死。”说罢,他就将剑拔出,嫌弃地甩到一旁。 他转头看着面前的修罗炼狱笑得像个疯子,可这笑容不是嘲笑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大仇得报所得的快感一般,笑着笑着他的眼角就渗出几滴泪水,他依旧戏谑,“我不再是之前的司马故了,该是我把别人踩在脚下了,我现在叫,白其!哈哈哈……” 时间不知道多久,已然是尸横遍野了,除了尸首还有无数砍崩的刀以及杀的无神的官兵们。 “啊!” 直到最后一人在哀嚎中倒下,这场屠杀才终于结束,官兵们累的倒在血泊之中,有的也只剩浓浓腥臭和断壁残垣,白其冷静的看着,即便飞溅的血已经将他染了个颜色,他依旧面不改色,眼睁睁看着百人被屠杀殆尽,他简直冷静的可怕,恐怖至极。 “大人。”这时,一个驼背官兵带着已经崩掉的刀走了过来。 白其依旧冷静,他看着这些官兵,大声问道:“今天的惨状是谁造成的?” 那些官兵立马会意,邪笑回应,异口同声,“是黄龙侯!” 白其很是满意,他故作难过,走向尸山血海,带着哭腔说道:“黄龙候惨绝人寰,屠杀无辜百姓,我身为一县之长未能及时出手实属无奈,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为百姓鸣公道。” 说罢,他又放低音量,沉声道:“放出黄龙侯杀害百姓的消息,而我是去反抗他的救世主,你们都很聪明,以后跟着我一起保你们富贵。” 剩下的官兵都是本县的亲卫军,一共十六人,他们全都丢下了兵器走了过来,单膝跪地行礼表忠。 “你们的统领是谁。”白其看着这些人很是满意,这是他实行野心的重要帮手。 这时,他们其中一个高大男人站了起来,一脸正气,却架不住佝偻驼背,看上去阴险猥琐了几分,这人就是杀害胖羊儿一家的官兵,“大人,我是他们的统领,我姓崔。” “很好,这几天就由你替我看着古阳县,把百姓稳定好,我立马前去黄龙城一趟。”白其将手搭在其肩上,似乎很是器重。 崔统领感觉被重用立马点头,旋即问道:“大人不换洗一番?” “就是要这样才好。” 白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冷厉的脸让人觉得毋庸置疑,说罢他又看向另一边的尸山,平静无比。 他从中捡起一颗头颅,那是沙牛的头颅眼睛都是挣着的,旋即他扯下衣角就将其包了起来,却包不住血慢慢流出来,“把这里清理好,带人把这些人的家底抄光,以充县银库,还有给我把那个奎爷看好了,备车。” “是!” 与此同时,黄沙县。 “怀易,”老余走进堂内,看见马怀易便笑着打了招呼,“我来麻烦你了。” 马怀易自然是热情迎接,待老余坐下又为其倒满茶水这才步入正题,“余老有事但说无妨,不存在麻烦一说。” “我肯定不会和你客气……” 第77章 巡察使到了 “什么?” 马怀易惊讶的看着老余,拿着茶杯的手也不自觉的抖了下,“余老,你要走了。” 老余看起来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当初离开帮派也是为了寻找重新修炼的办法,现在已经过去两年,我的时间也不多了,还有个三年多,东西是教不完了,我准备带着他闭关,三年一过,我便启程了。” 老余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而我找你是想留点的东西在你这里,等我走后你代我交给孙亦。” 马怀易敬重老余,之前斧圣送来药王,明明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却让给了孙亦,他不禁为老余感到惋惜,他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余老,尽管交给我,我一定替你办好,绝不辜负。” “天下熙熙攘攘,皆是利字往来,我余战沙漂泊半生又有什么价值呢?我自知这一去定是无所收获,不过我也不甘心一直如此。” 老余说着从身上取出一块令牌,这块令牌通体银色像是钢铁铸成,上面有些许潦草的文字,从左下方连接到右上方,似乎是一条路线,“这块令牌寄就放在你这里了,有这在块令牌就能找到我了,希望在我死的时候,孙亦能找过来给我收个尸吧,呵呵呵…” 马怀易接下令牌点了点头,旋即他又看到老余将一本秘籍拿了出来,只听老余说:“这是我脉最重要的一部秘籍,在我离开之前是无法亲自交给他了,就暂放在你这儿了。” “老余这…”马怀易觉得不妥。 “没什么,我就信得过你,放你这儿就是了。”老余故作生气的腔调,说罢他就站了起来,“三年后见吧,我要赶去黄龙城给那小子收拾烂摊子了。”说罢,老余就带着冷铁盘海棍离开了。 马怀易坐在那里看着一本秘籍和一个令牌,又望着老余离开的背影,连连叹气。 而此时黄龙城内,正欢天喜地,大挂彩灯红纸,遍地黄花与屋顶间反差巨大,好一个喜庆可言,在东城门街道上两边站满了官兵,严阵以待一丝不苟,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 而这些官兵中央,黄添带着朱韩二位使司和不少权贵候着,可以说黄龙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他们似乎都很焦急,同时有些害怕的看着东边。 就在这时,城门口上的官兵看见了远处行驶的马车,那一辆马车后面是更为宏大的人马车队,熙熙攘攘,浩浩荡荡。 “来了!来了!” “来了?”黄添向前走去确实看到那浩大的车队,带着其余权贵往东城门外去了,“来了,注意点,别怠慢了。” 众人点头示意,巡察使到来,代表的是大京朝廷,如此大国到访,一言一行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性命不保,这不仅是影响官府的生死存亡,而是影响整个西部的格局变化,包括百姓。 很快,车队就濒临城下,为首的马车很快停了下来,马夫将马停下,那马车里便走出了两位身穿官服的官员,一位满脸大胡子,一个看起来朴实无华,他们站在一起打量着城关,丝毫没注意到迎接自己的人群们。 黄添见自己被无视有些情绪,但并没有发作,还是维持着笑脸,这份隐忍着实让人觉得恐怖。 大胡子古犬锦,看着城关感叹一句,“这荒州城关不似中原也不似蜀地,可真是奇特,竟是黄土所建。” 一旁,高茫高大人闭上了眼睛,咳了咳,好像是有些无语,古犬锦也是会意,他本是装作没看见黄添他们,只是想看看反应,旋即他就故作不好意思地朝黄添走去,伸出手来,“黄龙侯?” “我就是黄龙侯,您就是巡察使大臣了吧,尊敬的大京,欢迎你们的到来。”黄添笑着回应,并且伸出手来紧紧相握,旋即二人拥抱一起。 “我不代表大京,大家都是大京子民何来这一说。”古犬锦很显然脸色变了,他松开手来,是觉得黄添有要独立的意思。 “是,荒州永远是大京的一部分,吾皇万荣,无上功德!”黄添抱拳对天,眼神坚定,让古犬锦无刺可挑,旋即他又看向其身后的高茫,“这位是?” “这位是高大人,钦差大臣,我姓古,巡察使大臣。” 黄添拱手行礼,而高茫只是抱拳回礼,这让黄添尴尬不已,“二位大人来到黄龙,舟车劳顿,城主府已备好宴席,二位大人且随我一同。” 很快,几人便到了城主府外,今日巡察使到来百姓们受了黄添恩赐也都是配合无比,几人很是顺利的进了城主府,一路无阻便到了大堂外的院子。 只见院子里已经大摆了宴席,黄添走在前方,尽地主之谊侧身恭敬示意二人入座,“二位大人,上座。” 随即几人便上座了,黄添和二位使司坐在右侧,二位巡察使在左侧,其他权贵就依次排开了坐。 落座完毕,黄添起身举杯,言语慷慨,“我的祖先从中原而来,带领朋友家眷创立了荒州两县一城,大京国与我们交好,我们也是真心臣服,现在朝廷巡察使到来,我又怎能不热情招待,来,荒州人民举杯欢迎!欢迎大京!欢迎巡察使!” 说罢,众人一齐举杯看向古犬锦二人,这二人一直黑着脸,都只是简单应付了,古犬锦还举杯回应了,而高茫却是将杯里的水喝完,根本没有理会他们。 黄添讪讪一笑,又招呼着大家坐下,旋即看向一旁古犬锦,“高大人这是?这是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古犬锦干笑,“他水土不服了,黄龙侯不要多心。” “那…古大人。” 黄添刚要说话,就见古犬锦摆了摆手,旋即他咧嘴一笑,“这次我们来,奉圣上之命,是专程来找你黄龙侯的。” “找我?古大人且明说。”黄添不卑不亢,古犬锦也是,并没有像高茫一样端着个架子。 “黄龙侯想当王爷吗?”古犬锦看着黄添,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看出什么来。 可黄添却没有任何异样,他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圣上器重那便当,反正我也只是帮朝廷管理此地,侯爷王爷也不过是个称呼。” 古犬锦闻言点了点头,轻声道:“确实只是个称呼。”说罢他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黄添自己在一边介绍桌上的其他人,直到席散了他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应承着黄添以及众人。 待宴席结束,黄添将所有人都送走了,大堂内,三人再次会面。 “黄龙侯把黄龙城可是治理的井井有条,也没必要过多客套了,你我都是朝廷官员都是为了大京,我奉命来考察你,走吧,黄龙侯,陪我去城内银库看看。” 古犬锦站在堂中,看着黄添慢慢走进来,便开始说道,语气不忍忽视,似乎是必须一般,坚定不移。 黄添作揖给礼,面对这盛京来的巡察使他是不敢怠慢,立即唤来一个下人,“把朱使司叫回来。” 过后又转过来与古犬锦说话,“古大人,朱使司是当地户税使司,等他来我就随你一同去银库查看。” 这时,古犬锦冷不丁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黄龙侯除掉翘刀帮在城中应该也算是一手遮天了吧。” 闻言,黄添却是说不出话来,似乎有根刺卡住了一般,他看着古犬锦的眼睛,良久才说出话来:“古大人这是在套我?还是在激我呢?” “实话禀报,这黄龙城内本来是有政交的,可政交程呵呵无恶不作甚至权利险些超过官府,又不顺民心,这才被官府和百姓一起扳倒,这黄龙城本就是我黄家世袭罔替,且问巡察使大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黄添声音铿锵,气势汹汹。 “这么快就觉得黄龙城是你黄添的了?我只不过是言语几句你黄龙侯就沉不住气了?” 古犬锦冷哼一声,而黄添却是已经哑口无言,沉默了许久都不做回答,旋即古犬锦就如同什么没发生一般,说道:“其实你反应不用这么大,黄龙城情况如何,我们二位尽收眼底,一面之词尚不会信。” 古犬锦目光如炬,对此问题避而不谈,“黄龙侯你我都是秉公办事,走吧,银库。” 黄添有些吃瘪,一下蔫了下来,从古犬锦到来这么久,他二人红白齐唱,也分不清他是何想法,如今把话挑明,却成了自己反应激动,若不是黄添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古犬锦恐怕早就轻看了他转身就走。 “对了,黄龙侯,这次我们来到黄龙城其实还有一件要事。” 古犬锦说着走向黄添,旋即从身上拿出一张画像。 画像上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旁有一女子有一少年,最重要的是画像上有一把刀的特写。 那把刀正是‘倚东风’,也就是‘精辟’,而画像上的人,也正是李星游一家,“我们替京城一位大人走一趟镖,这三个人盗走了他最重要的宝刀,一路西走,想来是到了城内,还麻烦黄龙侯全心相助找到他们,到时候那位大人也能替你美言几句。” 黄添接过画像,点了点头,“只要人在城中,我定全力寻找,三日内必带来消息。” “走吧,黄龙侯,我们身为朝廷官员也要做事啊。” 巡察使到来,无非几件事,考察与观察,黄添只得配合着他们,在银库与牢狱中游走,转眼也都是晚上了,巡察使被安排在城主府一处分院内歇息。 黄添终于是能松下这一口气,他坐在大堂内目光呆滞,没一会儿,韩使司就走了进来,“侯爷,余老的徒弟已经被转进监内,是等巡察使走后才办的。” “写信给余老,让他带回去吧。” 黄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谁知道这个余老的徒弟是怎么了,没头没脑的就来官府问罪,又刚好撞到巡察使到来的日子,黄添不想得罪老余,也只能给他抓起来了。 “好。” 罢了,韩使司便离开了 黄添独自一人坐着,眼神空洞,一眼便看出心事重重,“全都料到了,全都解决了,可是真到巡察使来的时候,这些麻烦似乎根本解决不了,这难道就是天命?我终究守不住这祖业?” 今夜注定是无眠的一天。 后半夜。 黄龙城监牢,就在官府周围,监牢不大也就占地几亩,正门口有两个值守的小吏守夜。 此时已过了四更天,是个人都会打瞌睡,只见那两个小吏无精打采摇摇晃晃,似乎马上就要倒下睡去。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走来一男子,他满身是血已看不出身上是什么颜色的衣物,只是一片血红,一张白狼般冷厉的脸也满是血渍。 白其走到监牢正门口停下,着实把那两个小吏给吓了一跳,也不免警觉起来,只见其满身血红,腰间别着一把血刃,手上还提着一个猩红的东西,上面的血都已经干透了,已经能闻到浓浓的腥臭味,“白大人,您怎么全身是血,您这是?” “问这么多干嘛,让路,我去提一个要犯。”白其深深看了眼那个小吏,有些瘆人。 “白大人,我们兄弟二人秉公办事,只看侯爷的旨意,我们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所以得罪了,可能不能放您进去。”小吏说的让人无法挑刺,白其看着他们两个忽然间笑了下。 “是吗?”下一刻,他的笑容便消失了,转而是骇人的表情,一双眼睛如同黑夜里的血刃。 下一刻—— “噗嗤!” 一把长剑狠狠插入小吏喉间,顿时鲜血喷涌,另外一个小吏见状刚想拔刀,却被一剑封喉,两个小吏再没有动静倒在血泊里。 只见白其双目圆睁,呲牙咧嘴,如同一头冰冷无情的白狼正贪婪的看着猎物,他嘲笑的看着两具尸体,“没有得罪可言,因为你们早就已经是死人了。” 监内的人听到动静立马跑了出来,可也就只是三四个普通人,白其有些武艺在身,手持长剑一剑一剑地杀了进去,直直杀出一条血路来,血腥悲惨…… 第78章 棋子 白其一路杀进去,无人可挡,也无人再敢挡,监中牢房看着这杀人一般的白其也都退避三舍不想染指。 直到行至一处牢房前他才停了下来。 牢房内,一个少年在阴影中席地而坐,面前摆放着吃食暴露在灯光下,当他注意到白其时,就像看见了希望一般冲出了阴影,一把抓住他。 没等说话,白其先开口了,眼泛泪光,“我对不起你,那些村民我没保住,黄龙侯下令屠杀村民我赶过去时已经只剩下几个人还活着,我拼命厮杀也没能救下他们…” 孙亦在牢房里双目无神的看着白其,看着他满身的鲜血,看着他有些崩刃的剑,看着他手里提着的东西,他多么希望这一切是假的,可白其所营造的真实让他无法不去相信,他一下就瘫坐了下来,看着白其手里提着的东西,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只是梦。 白其眼见得逞,内心里不禁发笑,他看着孙亦,一边邪笑着半蹲了下来,旋即将手中包住的东西打开了呈现在孙亦面前,只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出现在其面前。 孙亦如何会不认识眼前这颗人头,“村长!那大家真的……” “我这就救你出去,出去后赶快离开,黄龙侯已经知道我们了,他要杀我们灭口。”说罢,白其目光一冷瞪向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吏,那小吏怕得要命,立马会意懂事的走了过来将钥匙拿出, 白其见了钥匙便一剑杀了小吏,那人倒下牢房也开了,孙亦走了出来呆呆看着满地尸体,不禁联想到沙坑村的村民,臆想的画面在脑海闪烁,愤怒更甚了。 “快走!” 孙亦不加思考地跑了起来,他离开了这里,他不知去哪儿,当他再看到这些尸体,他明确了自己要去哪,“黄龙侯……” 天也快亮了,这夏季的西部太阳升起的格外早,大致是卯时了,城主府也渐渐升起了烟火,下人们正在为二位巡察使准备早点,大清早就忙活起来。 城主府别院,二位巡察使便住在此地,有下人进出倒都不是西部服饰,想来是随行的丫鬟,在院门口会有几个黄龙城的官兵守着,而他们正把一个人拦下了。 “这是城主府,不得擅自闯入。”守门的官兵将一个年轻男子拒之门外,态度坚决。 年轻男子一身华贵,面容姣好,眉眼间更是有一股大气的感觉,他面对官兵的阻拦没有生气,而是看向了院子里的一个丫鬟,“菱悦。” 那丫鬟听到有人唤她便转头看去,“公子你来了,老爷一直等你呢。”说罢,她就知道是两个官兵不让他进去,就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官兵手臂,有些俏皮,“这位大哥,他可是我们老爷的义子,不是什么坏人,就让他进来吧。” 官兵乃黄龙侯麾下,自然也不敢得罪巡察使,既然府内丫鬟都说认识那他也不便再拦,旋即二人就侧身让路。 “菱悦,带我去见义父吧,我有事情找他。”青年看着那个古灵精怪的丫鬟微笑说着。 被称作菱悦的丫鬟不禁小脸微红,也不敢再看青年,只是答应了一句好,就慌慌张张地走在前面带路。 菱悦带着青年穿过小院和中堂,里面就是别院的大堂,在里面古犬锦和高茫正坐在一起喝茶。 堂内,菱悦带着青年走了进来,微微欠身行礼,“老爷,公子回来了。” 高茫看着堂内青年,虚眼凝视,略显肥胖的脸上拧出一个褶子,只“嗯”了一声,那菱悦便退下了去,留青年在堂内。 一旁,古犬锦笑了笑,“高大人,在下需要回避吗?” 高茫只是笑笑,旋即看向青年,凝视着,“怎么现在才来找我,事情办砸了?” “孩儿无能,并未能找到李无岳一家,不过孩儿也为义父打探到了不少黄龙城内的消息。”青年单膝跪地,拱手道,态度恭敬,才使高茫如此古怪的人没能发难。 “既是无能,那就说说看有用的。”高茫双眼微闭,看上去还算平静,一旁的古犬锦也已经洗耳恭听。 “孩儿打探到城中的北国战争反叛党。” “继续说。” “黄龙城政交翘刀帮,帮主程呵呵是北国战争下的灾民,在各种机遇下凭借当地的大家族白家成功成为政交,成为政交后他火速发展势力,因为有白家的支持他的势力几乎超过官府。” 高茫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所以翘刀帮被黄龙侯除掉了,那么黄添是个忠臣?” 青年点了点头,旋即继续说道:“或许是,黄龙侯除掉翘刀帮这个反党也算是忠心朝廷,不过我还得知他与黑道交好,并且帮助黑道势力转型。” “这些都无关紧要,公家与官家的事要分得清,他黄龙侯与谁勾结我们管不着,他黄家世袭三代侯位,我们这次来不为别的,只是为请他去趟盛京,看来这个黄添还算是忠心朝廷,那便可以让他活着回去。”说罢,高茫看向古犬锦,只见古犬锦咧嘴笑着,似乎是在嘲笑。 “这个黄龙侯费尽心思做好,可只要漏出一点破绽他就无处可跑,除掉政交权利独揽,勾结黑道帮助转型,他做了这么多事也都是无用功罢了,世袭罔替,哼,谁准他的?”古犬锦说着站了起来,“结果早就订好了,他可用就留之,无用就弃之,我们也不用再去挑他的刺了,高大人,走吧,一起去把这匹马牵回来,让他回到马厩。” 城主府主院,黄添正坐在主堂,看着面前的院子不知在想什么,这时,他看到拐角有几个人影,服饰不同他便猜到了是谁,立马站起来跑过去迎接。 院门口,黄添和二位巡察使正好撞见,黄添态度谦卑拱了拱手,“古大人,你要找的人,已经有消息了。” 古犬锦点了点头就直直往堂内走,而他后面跟着高茫然后是高茫的义子,旋即他们后面还走进来几个穿锦衣的人,都不像荒州人。 黄添看着如此大阵仗,不禁有些慌神,他看着二位巡察使步入堂内相继坐下,自己也走了进去。 “黄龙侯,麻烦你了,烦请告知那人下落,我们即刻派人去请。”古犬锦与高茫同排坐着,声音嘹亮。 “此人名叫李无岳,前些日子失踪去到黄沙县,近些日子刚刚回来,就住在图煌街附近,他有个儿子叫李星游,与城中孙神医是师徒关系。”黄添说着,却丝毫没有注意身后院子内的锦衣人正慢慢靠近。 “黄龙侯费心了。” 古犬锦皮笑肉不笑,旋即脸色一凝注视着黄添,“我一直想问问黄龙侯对世袭罔替的看法。” “还以为我把所有都做好就能躲过这一劫,却没想到圣上竟然如此决意。” 黄添闻言便知道不妙了,他自知这次凶多吉少,当他转头看去时主堂已被围住,已是无路可走,他索性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唉,当时战乱,我的祖父携带亲朋家眷来到此地,与当地土着共同创立黄龙城,他受百姓推崇便成为了城主。” 黄添连连叹气,“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盛京,他受先帝诏安封爵,得侯位世袭罔替,死后传给我的父亲,可当时京帝刚刚上任顾不上西部荒州,我父亲便用着祖父的名字享受侯位并没有前往盛京,我也一样,到现在我都用得是祖父的名字黄添,唉,世袭罔替,成也是其败也是其,二位莫要相逼,我不想故步自封与大京为敌。” 古犬锦看着黄添,心中竟生出欣赏之情,脸上的笑容似乎也不再假了,“黄龙侯是个聪明人,那你应该知道,冒名顶替的罪行有多大,你手上握着整个荒州的权利,但如果你拿着荒州与大京作对,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我奉劝你一句,跟我们回盛京,起码你还有一线生机。” “欺君之罪,我尚能活?”黄龙候眼里无光,原本干练无比的人竟然感觉苍老了几岁。 古犬锦双拳朝天拱了拱手,信誓旦旦,“欺君之罪不可活,但管理荒州上下,百姓安居乐业这是功,将功补过,京帝明查,礼贤下士,不会寒了众臣的心,大京要的只是掌控你还有荒州,不会轻易取命,我尚能保证!” “我跟你们走,在这期间,荒州又有谁来管理。”黄添叹了口气,算是彻底放下了,也是彻底没办法了。 “自有人来管理。”这时,高茫站了起来,他看向一旁青年,只见青年如同知晓一般走到堂中单膝跪地,见状,高茫才道:“传圣上口谕,黄龙侯黄添带回盛京等待发落,自此黄龙城侯位废除,封宋折云为代理城主。” 声音嘹亮回荡在整个主堂,黄添也自觉走到了青年的旁边单膝跪地。 青年颔首听着,当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大喊一声,“臣宋折云遵旨!” 一旁,黄添跟着也跪了下来,“臣黄添遵旨!” “黄龙侯,今后不必再自称黄添,换回原名吧。”古犬锦看着十分高兴,一路西行终于是水到渠成,一切顺利完成了。 黄添眼神无光,看着古犬锦颇为无奈,“在下并无姓名,从小到大都是以黄添自称。” “无碍。”古犬锦的情绪也低了下来,似乎有些可怜他,“那便明日启程,回盛京。” 说罢,他再度看向高茫,点了点头,“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原黄龙侯带我们去找人。” 高茫在一旁也不自觉笑了起来,不过笑得很隐晦,似乎对他们而言都快结束了,当他们带着锦衣人刚准备离开时,府外却传来频频打斗声。 就在这时,一官兵跑了进来,“侯爷!余…余老的徒弟打过来了!” 第79章 胡闹 三天前。 “是你?”孙亦蹲在地上,抬起头却见一张白狼脸出现在面前。 他本就十分郁闷,旋即抓住他的衣领就站了起来,怒目而视,“你也是黄龙侯的人,暗中害村民这件事你一定知道,说,你们要干什么。” 白其疯狂摆手,无辜至极,“你先放开我,我和黄添不是同道人,我和你才是。” 孙亦将信将疑地将他放开,眼神冰冷,白其见其防备心不强,心里不免偷笑,故作伤心,“其实这个黄添就是个伪君子,我原名叫做司马故,出生与西部荒州,靠着自己的努力前往盛京考取功名,高中探花郎本可以面见圣上都高官厚禄,却收到一封家书,信中写到黄添囚禁了我的家人,我关心则乱马不停蹄就赶了回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赶回来后家人已经离世,可黄添却不打算放过我,他看中了我的学识,把我留在了黄龙城,供他驱使,我本是京城探花郎,却被留在这里做小小县官,我对黄添是恨之入骨!” 孙亦看着面前人呲牙咧嘴的表情,并没有怀疑。 而白其演的更是起劲了,面目变得狰狞,好似真和黄添有什么深仇大恨,“黄添此人卑鄙无耻,除掉翘刀帮想要独揽荒州,而且此人鼠目寸光,想要杀掉那些村民来加强管理,我良心作痛不愿去替他做事,便偷偷溜了出来。” 白其一副大义凛然,“过几天,黄添就会把村民聚集到古阳县然后全部杀掉,我是去准备救他们,不然我食不甘味,寝不能寐!” “什么!”孙亦如遭雷劈,内心是关心则乱。 “你先别急,只要你肯帮我,我们一定能扳倒他,救下那些村民。”白其目光真挚,让人无法拒绝。 孙亦目眦欲裂,“帮你?怎么帮你?我要去救村民们。” “你去救人有什么用?古阳县官兵众多光靠你一人又有何用,我有一计,可保村民无事,还可以扳倒黄添,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 “砰!”孙亦一拳打在官兵身上,万象拳法用起来游刃有余,在人群中如若无人之境,几拳过去便有一个人倒下,他竟渐渐打出一条路来。 “黄添呢!我要见他!” 孙亦红着眼,已然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饶想当年孤寡,村民相助吝啬饭菜,若不是那几顿饭菜他哪能活到这般年纪,胖婶之恩对他更甚,没有母亲,生活中胖婶对他的关怀让他无比珍惜。 曾几何时,他已经把胖婶当成了母亲这个角色,当他看到村民血淋淋的人头摆在面前时,仅存的理智也丧失了,这宛如晴天霹般雳,如何都饶不了黄添! “黄添!让黄添滚出来啊!” 孙亦狂暴无比,面前人已被他打的头破血流,犹如当年的钢蛋,但孙亦已不是当年的孙亦,他不再恐惧害怕,甚至更加兴奋每一拳打的更加浑实,脑海中似乎什么都不想了,空白一片的,也记不起来老余的告诫了,他只有一个念头。 黄添! “快!快!拦住他!巡察使还在里面呢,千万不能让他进去!” 官兵们自然是不能让他进去,约莫有十几人上前去给孙亦围住了,可上去一个就被打下去,根本拦不住。 只见孙亦离府院越来越近,官兵们也都急了,黄添给的死命令,巡察使可不能被怠慢,官兵们为了这么个十三岁多的少年急得不可开交,但也只是图用功而已。 寻常三品一人便可抵得上十人百人,孙亦功力二境,实力约莫也有三境了,几个普通人官兵如何都挡不住孙亦,用尽气力也只能拖延时间。 孙亦都不知道撂下了多少人,也不知挥了多少次拳,只觉得手上越来越重,“黄添!滚出来!” 他宛如发疯般,在城主府内肆无忌惮,无人可挡。 就在这时—— 院内忽然传来黄添的声音:“我在此!” 至此孙亦才有所停止大闹,怒目看向院中。 所有官兵也都看了过去,直到黄添从院中走了出来,孙亦便如同看到天敌一般就冲了过去,“黄添!你要为你所做的一切偿命!” 一旁的两个锦衣人转眼间便来到了黄添面前。 奔跑而来的孙亦如同猛虎就扑了上去,毫无章法可言。 那二锦衣人手快无比,瞬间便擒住孙亦的双手,只一个拧身便将孙亦擒拿住。 一人抓住一只手就将孙亦压下,孙亦用尽全身气力也挣脱不开,只听关节咔咔作响,他就连继续站着都做不到,锦衣人再次发力便把他压地跪下。 孙亦满腔的怒火如何都发泄不出来了,纵使身有力无双,也动不了两步三米内,只是愤怒,眼神也是无比凶狠的盯着黄添,“黄添!你这个虚情假意的人!残害百姓!我定要生擒你!食汝肉寝汝皮!” 黄添不明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他,竟让他对自己恨之入骨。 这时,巡察使二人也走了出来,如同有股无形压力施在黄添身上,促使他不得不开口反驳:“我如何虚情假意?我黄添未曾亏待过你未曾亏待过余老,也从未做过对不起百姓之事,你孙亦莫要在此血口喷人!” “还在装,哼哼哼,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非要我把你的丑事都说出来你才肯善罢甘休?” 孙亦眼神冰冷,当他注意到黄添身后的二人时就知道这两人身份不凡,光从服饰也能看出,这两个人官服新颖不是当地之物。 黄添没做过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自信无比,他倒要听听自己做了何等丑事,“我黄添从未对不起百姓,心里坦荡我何惧你!若不是看在余老面子枉能留你在这血口喷人,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便要了你的命!” “还在装傻,沙坑村村民难道不是你下令杀的,你害怕他们说你的不是,把两县周边的村庄百姓全都杀害,整整百人全被屠戮,你敢说这不是你黄添下的令!” 孙亦嘶吼着,丝毫不在乎周围眼光,一切以前对黄添的幻想全都破灭了,直到老余所预测的逐一发生。 他现在只坚信的是黄添的小人做派,再也看不见那个为民为百姓的黄龙侯了,仇恨已经将他内心与双眼蒙蔽,成为一个寻仇报复的傀儡棋子。 “……” 黄添哑口无言,这件事确实有过,当时自己确实动了杀人的心思,也确实是默认了白其去办,可白其所报的是失败,这一刻他有些恍惚,他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孙亦见黄添说不出话了,冷笑一声,算是彻底认定了这件事的真伪,“哼!说不出话了吧,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白其,是白其在从中撺掇,我从未下令屠杀百姓,这一切我全权不知情。” 黄添有些慌了,如果自己现在被巡察使知道这件肮脏的事,他可不敢保证此去盛京能够完整地回来。 “你口中还有一句实话吗,果然和老余说的一样,你这样的人简直虚假无比,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你都不配被瞧得起,小人!” “你尚不知情,我懒得与你多做口舌,你所说之事我根本不知情,什么屠戮百人我从未做过。” 黄添沉声说着,一旁的古犬锦冷着脸走了上来,声音低沉道:“此事由朝廷接手,宋折云会查清楚的,你去准备与我们离开吧。” “什么!他不能走!他要留下来谢罪!你们包庇这等奸贼良心不会痛吗,难道这天下都是小人当道,我要的是给沙坑村民公道,给死去的人一个公道!” 孙亦使出全力也站不起来,只能伸出一只手,他看着越来越多人挡在黄添面前,直到慢慢看不到,自己却无能为力,通红的脸无不诉说着他的不甘。 “一面之词,朝廷办事从来都是看证说理,你鲁莽闯进城主府,只凭口中狂言,公道?这天下谁会给你不清不楚的公道。” 古犬锦刚正不阿,没有丝毫偏于任何人,言语间只是朝廷,说罢他又看向那两个锦衣人,“给他一点教训,朝廷不容亵渎。” 锦衣人都没有表情,如同麻木一般,看他们一个个身着锦衣干练无比,精瘦的身体看上去是力量无穷,从压制孙亦这一点来看实力就不在二品之下。 他们二人点了点头,一同将孙亦拉起,旋即甩到一旁,其中一个高点脸有胡茬的朝孙亦挑衅的勾了勾手,另一个人则是严阵以待。 孙亦方才被强行冷静下来,这等挑衅是蛊惑不到他,心里目标明确就是黄添,根本不去管那锦衣人,佯装攻击冲了上去,到跟前却错位绕开,直奔着挡在黄添面前的二位巡察使。 锦衣人反应很快,见其绕过自己立马跟了上去,速度也是非常快,没等孙亦再次出手就将其拽回。 另一个锦衣人见状走上前护在了巡察使身前,不再给孙亦机会,孙亦自知不解决这两个人是没机会接近黄添的,旋即他便摆起架势,准备一博。 锦衣人沉稳无比,奉朝廷办事他可是不留一点情面,他直接就动了,一脚忽起,只听一声闷响孙亦便被踢开了去,甚至还有破空声频频响起。 没等孙亦再去反应,锦衣人便提拳打来,浑圆的拳头轰然打在他的脸上,只觉得脸上炙热无比,脚上也不自觉倒退两步。 白挨两招孙亦终于是清醒了,他握住打来的拳头想要擒住却发现怎么都拉不动,只好趁着补上一拳。 这一拳打在锦衣人身上甚至觉得不动声色,兴许是孙亦气力使完了,可锦衣人还留有余力呢。 只见下一刻孙亦直接就被甩了起来,在空中,锦衣完全把孙亦当成把子,冷漠无比,一拳打出便又跟上去,凭着速度竟让孙亦在空中漂浮一段时间。 紧接着,“砰!”转身一脚将孙亦踢出老远,这人就跟脱弦的箭一般,又是一声“砰!”孙亦被硬生生镶入墙内,咳出一口瘀血,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模糊,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堪堪站稳。 古犬锦看着如此惨状也丝毫没有想收手的意思,当锦衣人看向他时,他只是点头默许了。 而一旁的高茫和宋折云都只是看着,看不出表情,只是宋折云看起有些担忧。 很快,锦衣人就走到了孙亦面前,两只手将孙亦擒住再勾置后背留出一只手来,呈手刀欲劈孙亦的肩颈。 黄添看着是烦透了,不仅让孙亦闹出这番,又变相得罪了余老,早就知晓世袭罔替,虽抱有幻想努力做好一个爱民如子的侯爷,却被一招小计弄的全盘皆输,他自然知道撺掇孙亦的人是谁,白其此子本就不是池中之物,只想这次盛京之行,多半凶多吉少。 他不禁叹了口气,也不再去看孙亦,转过头来,刚抬眼一看,只见一根细长的木棍从城主府顶上飞来直奔自己,速度之快,他想着去躲避可身体却没反应过来。 突发的变故引得众人看去,锦衣人本来要劈下去的手刀也停了下来,细长木棍速度飞快。 下一刻—— “嗤!”地一道入肉声响起。 “噗!”另一位锦衣人忽然出现在了黄添面前,只见那根细长的木棍插穿了那人的肩膀,鲜血飞溅,黄添就在其身后,被血溅到也没能缓过神来。 “谁!”古犬锦走上前去,看着木棍飞来的方向怒不可遏,一旁的高茫脸都气绿了,看着城主府楼顶的方向。 城主府内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见人影烈日照着,连微风都没有,除了那根忽然出现的木棍,就这么一会儿一切似乎又重归故里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本无事发生的,城主府的一切都寂静无比,众人却不会善罢甘休,古犬锦知道有人装神弄鬼,旋即沉声喝道:“来人!把城主府围了,胆敢行刺朝廷官员,今日不能让那贼人跑了!” 话音刚落,只听又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城主府传出,“黄添,此间再相见,一切就此作罢吧!”随着这浑厚的声音,一抹人影映着烈日陡然升高,那个人就这么慢悠悠的从城主府走了出来,那神态如同游戏人间般目空一切。 “老余,你怎么来了……” 第80章 倚刀人 “我要不来,你今天不就栽在这儿,跟你说了不要盲目,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老余缓缓走到众人面前,看着被木棍刺穿的人有些诧异,“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那锦衣人面目狰狞脸都要绿了,恶狠狠地盯着老余。 一旁,古犬锦脸一直是冷着的,他看向黄添沉声问道:“他是谁?” “古大人这件事就此作罢吧,余老的实力起码是个一品高手,京帝奉以武兴国,我着实不想与他关系闹掰。” 黄添说话小心翼翼,他被夹在中间,很是难堪。 这时,高茫站到古犬锦的旁边,“这件事交给新城主处理吧,这是城内官府的事,朝廷不便插手。”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几个锦衣人,这些人立马会意,旋即走了过来把黄添带走了,“黄龙侯,这边请。” 高茫紧随其后,他深深看了眼宋折云也便离开了,剩下古犬锦也来到宋折云身旁,“把事情处理好,新官上任灭灭这些人的锐气,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官府平起平坐的,处理完后赶过来。” 过后,古犬锦也带着几个锦衣人离开了,只剩下最开始出手的两个锦衣人,还有宋折云,“先拿下他,日后问罪。” 锦衣人撇下肩膀的木棍,另一个则是擒着孙亦没有动手的意思,老余看着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有些庆幸,旋即他看向宋折云,问道:“你是?新任的城主?看来朝廷把黄添给休了,新人啊,好是好就是没有老人儿懂规矩。” “哼,贼人,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锦衣人狠狠说着擦去嘴角血迹,旋即扭了扭脖子咔咔作响,一把绣春刀立在身前,威风凛凛。 “倚刀人,有过耳闻,看来是要来西部建分舵了吗,今天似乎终于是可以见识一下了。”老余说着缓缓走了过去。 锦衣人跟着也走了过去,然后就跑了起来,旋即就是一刀势大力沉砍了过去,后者看着刀来特意向前再走了一步才躲开。 老余随即就是一掌拍在锦衣人的腰上,一声闷响过后锦衣人看上去并无大碍,接着回身又是一刀砍去。 老余接着躲避,看上去有条不紊,当躲开绣春刀后。 “嘭!”那浑圆的拳头却结实打了过来,速度之快老余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不过在这一拳上老余也跟着打出一掌还以颜色。 二人都被打的向后小退一步,谁都不占优势,而锦衣人看上去就是年轻沉不住气,转一个念头他便再次杀了过来。 一把绣春刀在他手上速度更甚了,刀光映射间长驱直入,凛冽的寒光照在老余脸上不禁恍惚了几秒,差一点就被绣春刀给刺穿了去。 “嘭!”躲开后老余很快就补上了一拳,没有放弃任何破绽和机会,转而就跟上一记膝顶,此招虽快却还是被锦衣人立刀挡住。 膝盖“当啷”一声踢在刀上,没等感觉痛那刀便再次动了。 “哗——”这一刀飞快划过,好在老余一脚蹬在其身上借力跳开了。 锦衣人紧追不舍,一把绣春刀横斩之后气势暴涨,甚至能看到淡淡清气裹挟着,老余当知躲避,却不及速度竟超出所料,贴着身子斩过险些腰斩了去。 看清了他的全力,老余也便更好做出反应,注意力更加集中了,面对生死威胁,眼里也只容得下一个人,这种境界技艺称之玄,也称通玄。 很快,下一刀便来了,功力上的差距虽不可弥补,但技艺上也能为其增添几分胜算。 老余翻身躲闪开来不费吹灰之力。 如若功力强相当于自然界中的蛮牛,技艺强就相当于自然界中小巧玲珑的老鼠,任你再强就连摸都摸不到也是枉费。 老余虽然功力大不如从前,可他的技艺超群,只要他想可以让面前人根本打不到他。 所以说天下以武兴国,说多了也是强者恒强强者就值得尊重,大京天下,中原人重视白手技艺,东南境重视兵戎相见,天下多少武夫兵客,光凭功力高低定义实力几许那完全是外行门道。 江湖拼杀,生死只在瞬息间,锦衣人丝毫不敢低估老余,当他看着其眼神竟有些小怯,便自信了几分,他旋即大喝一声,操刀上前。 刀光拳影相接,绣春刀每一次进攻都被老余巧妙化解,声声闷响入耳,听的看的都是大快人心酣畅淋漓。 二人拼杀好几个回合下来终于是分开了,老余转了转手腕只听咔咔作响,舒眉展眼,显然是给他打爽了,不等对面再进攻,自己就先动了,削微动用内力便飞快跑去,旋即拧身一脚飞踢。 “琅琅。”锦衣人持着绣春刀挡下这一脚,震的刀身作响。 没等再做反应,老余身子都还在半空,硬是靠着腰力转身往其头上踢去,锦衣人只得被迫拿手护着头,便丧失了反击的权利,这一脚暗劲狂涌,再度发力间锦衣人擦着地面被踢出半个身子远。 站稳来却不想又是一脚,“嘭”这一脚落在腰身,锦衣人作势挥刀,刀到了半截却没想到右边又挨上了一脚,老余旋即又托起其腰身,一发力便将其翻转在地,再起不能。 “倚刀人,也就那样吧。” 老余夷然自若,旋即又看向擒住孙亦的那个锦衣人,三步化两步,一跃便来到其面前。 身后,狼狈的锦衣人持着绣春刀戟指怒目,很是不服,“贼人!你既知倚刀人,也该知道动了我们就相当于招惹到了谁!” “国舅爷吗?”老余意气自如,丝毫不惧,“就算是圣上,也得用拳头让我服气,更别说一个靠妹妹上位的人,有种的就让他来!。” 老余怒目而视,气势如同金刚怒目,不可亵渎不可抗拒,那眼神中强大的霸气如同猛虎下山,正虎视眈眈。 此言一出,在场的两个锦衣人都惊了,他们不敢再说话,眼里满是惊恐与诧异,一边的宋折云却是佩服地鼓起了掌,“来者可通名?” “余战沙。” 老余淡淡说着,旋即看向擒住孙亦的那人,只见他迟疑片刻就松了手放开了孙亦。 宋折云目视前方,微微欠身再而拱手,“我唤作宋折云,是这里的新城主,我很希望能和你交个朋友。” “真是个怪人。”老余没有理会他的要求,旋即作势离开。 宋折云笑了下,音容笑貌近乎谈笑,“我乐于结交江湖之英雄,面对皇权也能如此,我真心佩服你,真心想和你交这个朋友。” 老余其实更想笑,他一个朝廷办事的人结交江湖人士,又能憋什么好屁,不过交个朋友对老余也没什么,更何况是对自己有利的‘朋友’,“保我三年无虞,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你可以离开了,朋友。” 宋折云走了过来挡在了两个锦衣人身前,生怕自己控制不了这两个人,说多了自己也只是个小官员,不过是仰仗着自己义父罢了。 老余转过头看着这个怪人,旋即就离开了,孙亦跟在其后面闷闷不乐,待出了城主府他们便看到了古犬锦一堆人正在外面等着。 高茫一直看着老余他们走出来,终于是开口了:“果不其然,他还是把你放了。” 老余转头看去,便看到了那一行人,顿时就泄了气。 “京帝以武兴国,我们不想与任何武夫撕破脸皮,你的实力不弱,朝廷给你一个归顺的机会,是归顺,还是死?”高茫继续说着,身后的那些锦衣人也都蠢蠢欲动。 老余索性不装蒜了,“其实我的轻功也不弱。”说罢,他一手抓起孙亦,气息瞬间就变了,内力喷涌而出,只见他身如鬼魅,在人群中辗转腾挪,很快便越过了人群,起码千米之远。 老余已然是精疲力尽,刚停下了便栽倒在地,只见他脸色发白,嘴唇干裂,“看来强行动用内力——对身体的负担太大了,功力又降了…” 孙亦有些惊慌失措赶忙上去扶起老余,惶恐不安,“老余你怎么了?” 孙亦看上去快要碎了,些许泪珠在眼角打转,他很害怕失去老余,赶忙动用内力,附着在双手轻放着。 “不要白费力气,内力是传不进来的,走吧,快离开。”老余看上去奄奄一息,似乎使不上力气,虚脱了一般。 孙亦吸溜着鼻涕,却没发现眼泪出来了,他哽咽着:“老余…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吓我…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意气用事了…我以后都听你的…你不要吓我……” 老余叹了一口气,孙亦离得很近听的很清晰,还以为他要不行了,哭的更甚了,“老余……老余——你别死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远处,那些锦衣人还能依稀看到孙亦师徒二人的身影,刚想追过去,却被古犬锦挡了下来,“别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了,带着新城主去把交接做了才是正经事。” “不用管他们了。” 高茫也点了点头,旋即摆了摆手,那些锦衣人就回到了其身边。 “咳咳,我还没死,臭小子。” 老余咳了两下,旋即便感觉有了点精神,一只大手按在孙亦头上却使不出力,一脸无语,“快带着我走,等会儿他们追上来了,你是不是傻。” “啊?哦!”孙亦缓过神来看着老余有了精神,抹开鼻涕抹开泪,旋即就把老余背了起来,屏息凝神,跑得飞快,“老余,我还以为你要……” “臭小子,你盼我点不行吗,快走吧…我们回去。”老余没好气说着,作势抬手要打孙亦却是没有力气,只能无奈瘫在其背上,神色落寞。 眼见他们离开,城主府内的宋折云才出来了,两个锦衣人回到了高茫身边待命,宋折云就显得很窘迫了。 “擅作主张,为父是这么教你的吗?”高茫昂起脸,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 宋折云半跪下来,拱手解释:“可义父教过,要尊崇圣意,圣上以武兴国,我只不过是尊崇圣上的主旨,想要结交高手,这与义父所教并不相悖。” “呵呵呵。” 古犬锦在一旁笑了起来,高茫也跟着轻笑了下,很是欣慰的看着宋折云,“生得一副好口舌,起来吧,带你去办交接。” 宋折云不卑不亢显得乖巧,“是。”旋即他站了起来,目视着孙亦师徒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第81章 捉镖(上) “星游,你整日早出晚归的都去干什么了?” 李无岳回家是两天前的事了,阔别已久,坐在家中与李星游略显生疏。 李星游正坐在一旁吃着母亲准备的早饭,百无聊赖,听到李无岳的问说先是愣了一下,刚想回答,就听见另一个房间传来母亲娇嗔的声音:“咱们家星游拜了两个师父,这天天都是跑去习武练功,倒是你,消失了两年,不给我解释一下嘛。” 李无岳剑眉一双与李星游无异,他正啃着苹果,听到自家媳妇一说,顿时有点无地自容,“因为种种条件,嗯…呐…所以我没办法赶回来……让你和孩子受苦了。” 说罢,他站起身给李母一个深深地拥抱,口中喃喃细语:“闺妍真是辛苦你了,盛京城一路西走,让你在这黄龙城定居,有家不能回,我又无故失踪两年,真是让你受怕了,以后我再不会离你们而去,一定……” 闺妍是李星游母亲的名字,其也姓李。 她依偎在李无岳的怀里,眼角莫名多出几滴泪珠,也早已不是少女,眼角的皱纹如何都去不掉,可在心爱人身边可以忘掉不愉快,可以安心无虞,可以在其身边永远都是原来那个少女,永远都是被呵护的另一半,无比温暖。 他们两个什么都没有再说,彼此依偎,感受着彼此之间的温度,相互慰籍,爱人就在咫尺,紧紧相拥不愿放手。 李星游尴尬的不去看,自顾自的快些吃饭,一旁的二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都松开了彼此,有些尴尬的看着李星游,“星游,你快些吃,孙神医恐怕都等急了。” 李星游点了点头,旋即笑了,“师父说今天让我自己练剑,所以不用去。” 李闺妍轻咳了咳,有些哀怨的看着李星游,这才让他明白,旋即李星游就装作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师父说让我去拿剑,算了,拿了剑我就顺便就在那里吧,你们可要照顾好自己。” “我可以去看看吗。” 李无岳这时说道,全然不知旁边老婆眼神幽怨看着他,李闺妍没好气道:“你要去那你就去吧,反正我还去送布,去吧去吧。” 李无岳硬是没听出什么不对,还傻傻的答应了,“好,那我就陪儿子去吧。” “师父从不让人跟着去。” 说罢,李星游走出屋,熟悉的小巷,熟悉的烟火气,大清早的街坊邻居也都是刚起忙活,巷头的锅灶还有不少在排队,正是临近秋天的八月份,天气虽然还是炎热但也渐渐转凉,说不出有什么,只是独自在清晨的微风里,洗涤着劳累的心灵。 李无岳看着儿子的背影,有些失落,他旋即又看向自家媳妇,在一旁收拾东西准备要出去,“闺妍,我送你去吧。” 李闺妍也没了情绪,收拾收拾也准备走了,“你要担心儿子可以自己去,他的师父其实就是孙神医,你也见过的,挺好说话的。” “人家练武我偷跟过去,总是不好的。”李无岳摆了摆手。 李闺妍无奈地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问道:“那你打算今后怎么办?” “我打算先去官府谋个官差,新城主刚接任没多久,我想再等一等,怕他是盛京来的给我认出来了。”李无岳说着走过去帮其一起收拾东西,很是温馨。 阳光正明媚,李星游正在院子里挥剑,从孙清秋那里还没学到任何东西,只是每天挥剑作罢。 “欻!欻欻……” 只见他挥剑有力,剑风凛冽,虽然不够大气,但是铿锵无比,犹如钢筋铁骨挥出的剑的破空声都觉得清脆悦耳。 孙清秋在屋内捧着一盏茶正喝着,透过窗户观察着李星游的一举一动,徐邑则是在院子里盘坐着,闭目养神,似有心事。 “喝!喝!” 李星游高举木剑,颇有力劈华山之势,一剑下去激出剑风,传来破空声,李星游已经记不得挥剑多少下了,百下千下还是一万下,当觉得肌肉使不出气力才停下来。 他缓缓盘腿坐下,木剑放到一旁,光是木剑砍空气都已经有些崩刃的感觉,他紧凑呼吸着,却没注意到徐邑走了过来。 “小鬼,你和你老爹的关系怎么样?”徐邑面色如常,神色自若,到李星游身边坐了下来。 李星游没有丝毫在意,提到父亲眉眼似乎低了些,“他不辞而别,抛下我和母亲两年没有消息,我是怪他的,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们是家人…” 徐邑继续问道:“你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吗?” “母亲不让我说。” “就连我也不行?”徐邑盯着李星游,那眼神不容置疑。 李星游目光真挚,可转念一想他又叹了口气,“我只记得我们来自中原,那里很繁华,不似这里人都很朴素,我记得原来那个家有一个大的熔炉,有一个老头他对我很不好,把我丢在那儿,一呆就是一天不给我吃饭,也不告诉我为什么,那时父亲和母亲都不住在一起,是父亲带我们离开了那里,我很庆幸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徐邑深深看着李星游,他口中的人和事物都有所证实,他扎根盛京自然知晓李星游来自哪里,他也知道,这次巡察使可不止有一份使命和一个目标,“我觉得你该回家了。” 李星游愣了下,只见徐邑站起身走进了屋内,他也没有多顾,等汗干休息好很快就离开了。 屋内,孙清秋看着徐邑走了进来,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指作剑,一缕气息瞬间迸发。 “咻!”拦住徐邑打在墙上,只见墙上瞬间就留下一个小坑,徐邑停了下来转过头冷漠地看着他。 孙清秋眼神带有凶气犀利无比,直直盯着徐邑,声音低沉:“你还有隐瞒的…李星游乃天工之孙,说,你这次跟着朝廷的人马还有什么目的…你不可能不知道。” 许久,二人相互盯着,都从各自眼神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徐邑看出了孙清秋对李星游的期望,他走了过来,旋即坐了下来,不见他有丝毫着急,略显平静,“我知道,但他们不是对李星游,也不是对李无岳。” “详细说。” 孙清秋看出徐邑眼神的无奈,但还是逼问。 徐邑眉头紧锁着,“你不问世事,只知盛京城有一位天工神匠,却不知他膝下有儿女两双却只剩独子一人…天工此人对锻造如痴如狂,四个后代,三人被他抽干精血锻练神兵,迫于京帝威严只留下了带有皇室血脉的李无岳一人,五年前,李无岳逃离盛京带走名刀,那把刀就是由他大哥精血所铸。” “这把刀失踪如此之久,他为何现在才来追回?”孙清秋问道。 “他并不是不来追回只是李无岳离开时,正巧他大开天炉提造新兵,如今新兵出世才派人去寻。” 徐邑说着循着孙清秋的眼神看向窗外,只见李星游已经离开院子,只留在地上已经崩刃的木剑。 “只保李星游无事便可,皇室、盛京的恩怨我们不便掺和,切记,不能与朝廷那队人马暴露我们的行踪。”孙清秋语重心长,生怕自己这个师弟再做出傻事来。 相比理性的孙清秋,徐邑就较为感性,他面对师兄的做法虽然不服,但还是点头答应,如今处境不同,他也只能忍着性子,“京帝不知我跟着巡察使他们西走,我已与他们说好了,古犬锦此人可信,想来不会多言。” 二人的目光再次落在院内的那柄木剑,而木剑的主人正在街对面的家门外“邦邦邦”地敲着门。 可半晌都无人回应,李星游有些急了,他几乎是在砸门,这声响就连街坊邻居都引了出来,却不见屋内有任何回应。 “父亲今日不会出门啊…” 没有办法,李星游在众目之下选择破门而入,街坊们也都意识到了不对劲,跟着围在门口。 李星游走进屋内却寻不见人,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任何踪影,只见不大的小屋内,桌椅都被掀翻,窗户大开着,有些许微风吹进来,阳光热烈的照射在窗户纸上,倒映出一小块黑影。 他走了过去看着窗户,旋即将窗户纸取下,里面却还裹挟着一块布,一块锦衣的布…… 第82章 捉镖(下) “师父,我的父母好像被抓走了!” 李星游大喊着冲进院子,身后是街坊们都很关心的聚在外面。 屋内,徐邑与孙清秋都闻声而出,只见李星游手里攥着一块红布急不可耐,神色慌张,“我刚才回家去,只发现家中凌乱,只发现这块红布,两位师父,你们见多识广,到底是谁抓走了我的父母……” “星游,你别慌,刚才我听到动静他们往东边去了。” “街坊们相互照应着,一定帮你把父母找回来。” …… 门外的街坊邻居与他们一家关系都不错,一条巷子里的感情都很好。 “谢谢大家。”李星游知晓动向后,旋即就要跑去寻东而去。 “等下。” 孙清秋叫停了李星游,旋即看向其手中红布,不禁脸色一凝,一旁的徐邑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师兄,二人互相看着面色凝重,“倚刀人。” “倚刀人?” 城主府。 在偏院是有一个较为广阔的院子,此时古犬锦正坐在院子里,一旁是宋折云严肃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李无岳将自家媳妇护在身后,苦瓜脸却是能看得出面露不善,“你们是谁?” 古犬锦面色如常,大胡子蓬松得很,可他古板的脸总是看出严肃,“在下古犬锦,圣上亲定巡察使大臣,我身旁这位是新城主,而你是…偷刀贼。” 李无岳眉头皱了起来,嘴唇微张,刚想开口却听堂内传出脚步声,渐渐近了,高茫便从中走了出来,视若无人悠哉地走来旋即坐下,他拖着下巴看着李无岳,眼中却是藐视,“老臣见过天工欧冶四子,当今皇侄李无岳。” “你是吏部的高侍郎?这就是你觐见当今皇侄的态度吗?”李无岳戟指怒目,哪有臣坐君站,完全是倒反天罡。 “按理说我是不该这样,可是…”高茫说着从衣内取出一张告示,这告示与先前古犬锦拿出的不同,它带有金边,可内容是大相径庭,“天工下诏捉拿你,更是连皇上都掺合进来,特派锦衣人与我们一同,带你,哦不,是带名刀‘精辟’回去。” “你也就不要过多挣扎,天工交待,只要能拿到精辟,不论死活,你也要珍惜自己的这条命啊。”古犬锦说着手微抬,从堂内立马跑出许多锦衣人,严阵以待。 不论死活,这四个字深深回荡在李无岳的脑海里,久久无法散去,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这冰冷的文字就像梦魇缠住他不肯放手,他不想再去回想,回想那个冬天,回想那个熔炉,回想起自己的大哥自己的亲人,全都…全都倒在血泊。 那府邸在脑海里拦不住的被重新勾勒,却发现没有任何色彩,只有黑白,还有一抹红,一抹血红…… 他目眦欲裂,血红的眼球狠狠盯着那个画像,嘴唇颤抖想说却说不出话来,委屈充斥在眼中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只能去嘶吼,“想都别想!这把刀是他欠我的,是他欠我们一家的!我就算死也不会交出来!” 高茫闭目不去理会,这黑脸还是得由古犬锦来唱,“李无岳,你也是个成年人了,好好想想吧,是这把刀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换而言之,是这把刀重要,还是你的妻儿更为重要,我们不会给你太多时间考虑,一柱香,好好想想。” 说罢,一个锦衣人便在一旁竖起一柱香,香开始慢慢消逝,李无岳听进去了古犬锦的话,他看了看身后的妻子,而自己有个儿子也已经长大了,这难得可贵的幸福,他不想失去… 每当他有想交出精辟的念头,就会莫名感觉自己的腿被无数的手给抓住,那是冤魂吗?他不知道,只觉得这些人好熟悉,好亲切,那是亲人吗?他也不知道,直到那一个个人变得满目疮痍,七窍流血,他害怕了。 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扪心自问,是想要妻儿,可他自问却发现,自己或许会因为选择而一辈子深陷泥潭。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转眼间就快要见底了,可李无岳却觉得无比漫长,转过身来深深拥抱自己的妻子,久久不愿放手,他不知道这次放手还有机会再牵手吗。 他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义无反顾的走了过去,松开了与妻子牵着的手,他的腰间是宿命,他背后是家庭,他的步伐是抉择。 “我选好了。” 李无岳说着拔出‘倚东风’,“他不叫精辟,他竟有一个这么冷漠的名字,他该有一个更好的名字,倚东风…倚东风这个名字我很喜欢,想来大哥他们也会喜欢,来不来感受倚东风的豪兴徜徉,去过的花开飘零,来不及感受世间清晨,晚间流星,只希望有人代我实现,一生好短。” “我是当今皇侄,我的儿子是圣上侄孙,欧冶他想干什么我清楚无比,不就是想要刀吗?不就是想要我的血吗?” 说罢,他持着倚东风,眼神坚定,“听说我儿子拜了两个厉害的师父,不知道行不行,算了,来不及了,这辈子唯一亏欠的就只有…闺妍,唉…” “呼——”这时,风起了,世界似乎都静了,李无岳抬起头看着天空,想起曾经所期盼的那颗星星,口中呢喃:“现在那颗星星动了,变成了星游……” “噗嗤!” 倚东风刺入他的腰间,李无岳无力的跪在地上,已然听不到李闺妍身后绝望的呐喊,只看得到面前的那两个人,都惊了。 “精血淬刃,不怕人血不怕钢铁不怕烈焰,只怕血亲之血,沾染一点便会瓦解,欧冶,这个狗东西难道没告诉你们嘛!”李无岳口中喷出大量鲜血,嘲笑的看着古犬锦与高茫,意识却是渐渐模糊,随着又一口鲜血喷出,他再也睁不开眼,再也开不了口,再也来不及抚摸自己的爱人,这一生都了却了… 李闺妍无助的嘶吼,想要去抱住自己的爱人最后一刻,却被锦衣人给死死拦住,她这一刻似乎天都塌了,情绪崩溃,意识逐渐恍惚,直接就晕了过去。 看着如此惨状,古犬锦和高茫是笑不出来了,他们看着自尽的李无岳,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去骂眼前这个可怜人,只能叹了口气。 “把刀拔出来。”高茫冷冷道。 一个锦衣人便立马来到李无岳身边,将倚东风拔出,只见倚东风刀刃上刻纹与血液相接正慢慢腐蚀生锈,很快便再没有光泽。 “现在怎么办?”古犬锦看着高茫颇为无奈。 高茫也只能摇摇头,“把刀和人都带回去吧,我没想到他竟然会真的放弃自己的生命。” 说罢,他二人都站了起来,想要离开。 这时—— “嗒嗒嗒…”只听院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安静的氛围里听得无比清晰,那二人还正疑惑会是谁。 下一刻—— “嘭!”院门轰然炸开,烟尘渐起,不知那门又飞向哪里,还有余波震来,在场的锦衣人都紧张起来,因为他们感受到了不同于一个层次的内力。 “父亲!母亲!” 然而待烟尘散去,李星游冲了进来,孙清秋和徐邑二人则站在门框上,收剑矗立,眼神犀利无比,藐视一切的看着院内众人…… 第83章 宿命 “母亲!” 李星游一眼便看见倒在地上的李闺妍,慌忙跑过去将其揽在自己怀里,一脸怅然若失,“母亲,母亲,你没事吧。” 一旁的几个锦衣人见状也都默默离开,退回到古犬锦身旁,盛京来的那二人静静看着李星游,同时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徐邑。 “徐老,宋折云已经告知我了,我们是决计不会暴露您的行踪,此次前来是为何事?” 高茫面色如常,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可蜷缩倒地的李无岳怎能无人发现。 孙清秋看着李无岳的背影,和地上的血迹,大致已然知晓,眼神更加凶狠,可他却看向了徐邑,沉声道:“你知道他们会杀了李无岳?” 徐邑黑着脸自然否认了,“天工并不是要杀他,是想要他的血,来进行血淬。” 李星游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父亲,一进门眼里便只有母亲,听到他们二人的谈话,方才抬头,看到的也只有一动不动的尸体,那地上的血迹让李星游目眦欲裂,他冲了过去,近些,却是崩溃得再也不敢前进。 他的眼里充斥着泪水,缓缓走到李无岳的身后,当他伸出手去触摸时,却只得到一具冰冷的尸体倒下,“不…不…不……” 他疯狂地摇着头,想要否认这一切,可当他看到父亲的脸时,情绪几乎崩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无神,嘴唇微张颤抖着。 “天工欧治,天下最为厉害的神匠,持有一物,其名为天炉…” 徐邑走了过来,同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天炉乃欧家一脉相承,而想要开启它就需要血亲之血,天工对锻造已经痴狂,家中血亲几乎全都遇害,欧家三代一传,星游,天工就是你的爷爷…这是你们家的宿命,也是你的宿命。” “宿命?” 李星游哆嗦着看向徐邑,那宿命二字从今时今刻深深在脑海扎根,他无神的低下头,看着血液渐渐流逝,到自己的身前,再被沾染,他连抬头都不敢。 徐邑心疼的看着他,旋即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轻声道:“宿命不是用来遵循的,是用来打破的,从今往后,我帮你,振作起来。” 徐邑深深看着跪在地上六神无主的少年,似乎是看到了自己曾经的缩影,当时也有人拉了自己一把,可是那个人现在却想杀自己,不禁感觉心寒。 “我很喜欢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 孙清秋走了过来,看着少年,而他却是伸出了手,静静地等待,等待少年接受。 徐邑跟着也伸出手来,两只苍老的手摆在面前,李星游仿佛是看到了两束光照进世界,暖人心房,他伸出双手,紧紧抓握住这两束光,站起身来随着的是振奋的心。 他目光犀利,坚定不移,眼红如枣,“我会去亲手斩断这个宿命。” 说罢,他看向古犬锦等人,心里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定,他狠狠说道:“十年,十年时间,我会去找他的,十年后盛京城,我会让他在我的父亲面前忏悔,让他在所有人面前忏悔!” “话还是要亲口说得好,天工交待,要带你一起回去。” 高茫抬起手来,锦衣人全都围了上来,从堂中也陆续跑出,他身后已然站满了人,“徐老,你若想归隐,我们回去定是一言不发,还请你不要插手。” “我说你为什么带这么多倚刀人,原来是防着我呢。”徐邑冷冷说着。 “徐老执意同行,我也只好多做准备,以防不测。” 高茫说着自信无比,“我身后十余倚刀人,皆是一品高手,徐老可以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挡得住。” 说罢,他作势站起,可刚到一半,一缕剑气便擦身而过。 “咻——” 剑气所过之处似乎空气都被斩断,待他刚转过头来,就只见一个锦衣人已经倒地没了气息,他有些惊恐的看向剑气射来的方向,眼光落在了孙清秋的身上。 “若是有我在,还需掂量吗?” 孙清秋剑指微抬,旋即缓缓放下,可谓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位恐怕就是蜀山剑派的‘千里剑’孙清秋,孙老了吧,据说可是兵家百兵城内封号的兵圣啊,武家有名的九境小宗师,久仰久仰。” 古犬锦适时的站了出来,而一旁的高茫已经被那突如其来的剑气给吓到了,根本不敢相信,这一下若是直指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孙清秋虚眼默认,而古犬锦接着说道:“蜀山剑派,‘无行剑’‘千里剑’再次合壁,这放在江湖上必是一段佳话,可朝廷无心得罪二位,李星游是当今皇侄孙,他性命无忧,我们也都只是奉圣上命,要是那位怪罪,大家都承担不起。” “可他是我的徒弟,唯一的徒弟。” 孙清秋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见师兄都已经明确立场,急性子的徐邑也跟着说道:“天工是天工,京帝是京帝,你且说说,京帝拿他回去做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高茫知道此事圆不回来了,索性说道:“天工和京帝交好,这件事已经办砸了如果就连他都未能带回,我们二人性命难保。” 高茫身后的倚刀人开始蠢蠢欲动。 局面僵持不下,一边是为了徒弟可又不愿意与朝廷撕破脸皮的孙清秋二人,一边是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愿放弃的古犬锦二人,两边都陷入沉默,气氛危机。 正剑拔弩张之际,李星游站了出来,他眼中带泪,声音铿锵,“我会回去的,不就是三代一传想让我回去继承,十年后,我自会去寻他,把这一切了断,十年!我会亲手杀了他!” 对面二人相视一眼,却不知说什么,只等孙清秋开口,“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天工无非是想追回李星游让他回去继承天炉,十年时间,凭天工的实力莫非还会怕一个小辈?” “要么带着消息回去,要么谁都别回去,反正我与师兄二人早就无心朝野,更别说江湖风云,现在不是谈判了,现在是我单方面给你们的选择。”徐邑跟着说道,语气毋庸置疑。 此言一出,确实让古犬锦等人很是难堪,高茫阴沉着脸,拱手道:“难道徐老忘了有求于我们?” 古犬锦摇了摇头,现在落井下石,无疑是让徐邑更想杀了他们,把自己的境地摆在这里,他着实不知道高茫要干什么了。 “你确定是我有求于你们?那你觉得你们都死了,我的行踪还会暴露吗?” 徐邑有些被气笑了,一路上高茫看起来都像是个聪明人,怎么却能说出这种看不懂情况的话来。 “西部荒州,盛京来的巡察使到访,结果全部人都死在了这里,无人生还,饶我简单问一句,朝廷他会对荒州善罢甘休吗?徐老,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想要清净又想要保住这个人,天下可没有这种事,不要太贪心了。”高茫看似平常,却已经冷汗直流。 “哦?那你是一心求死咯?” 徐邑的眼神渐渐变得凶狠,气氛也到了这等地步,他的手已经放在剑鞘之上,不时就会出鞘。 这时,高茫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只是想要一个能够两全的方案而已。” “我给你一个两全的方案吧。” 孙清秋冷哼一声,旋即扔出一张铁券,“它可保你无虞。” “丹书铁券?” 古犬锦如获珍宝看着地上的铁券,旋即跑过去不顾一旁眼光捡了起来,“你是怎么有丹书铁券的?” “北国战争,我救了一个人,这东西就是他给我的。”孙清秋脸色平静,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 闻言,古犬锦回头看向高茫,只见他微张着嘴震惊不已,旋即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叨扰了,人你们就带走吧。” 徐邑和孙清秋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李星游,却见李星游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还有那把刀。” 高茫立即会意,看向一边的锦衣人,那人便恭敬地将刀送回,李星游接过‘倚东风’,将他别到腰间,“十年,十年后,我会去找他的,让他等着!”说罢,他背起李无岳转身就要走。 李闺妍被孙清秋二人一起扶了起来,几人很快便离开了城主府分院。 “义父,这样真的好吗?” 宋折云从头到尾都未插嘴一言,都是静静看着,待人走后才敢开口。 “有何不好?” “丹书铁券只能免除圣上的怪罪,可天工那儿可是一件事也没办成。”宋折云看起来忧心忡忡,似乎真是在为他们担心。 古犬锦闻言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神态,沉声道:“你做好你的城主,其余的不要多问。” 高茫点了点头,“明日启程返回盛京,你只管备好马车,当好你的城主,其余不要多问,小心性命不保。”说罢,身旁的倚刀人拿着两个瓶罐上前装血。 宋折云羞愧地低下头,“是,二位大人休息吧,我这就去准备……” 不知不觉天就变了,本是一日艳阳天,却见乌云密布时,天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布,世界的色彩都变得淡了些。 “轰!” 天边开始雷声滚滚,密布的乌云就像心中的阴霾,随着雷声渐渐,倾盆的雨水也落了下来。 院子里,徐邑和孙清秋扶着李闺妍跑进了屋内,倾盆的雨水打在身上甚至能够感受到重量,李星游背着自己的父亲,在雨中奔跑,狼狈不已,衣服早就被浸湿了,而他的脸也被淋得看不清。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明明刚才还是艳阳天的,可这场大雨就是不可预料的出现了。 他不停地奔跑,明明就在院子里,明明这么近可他却觉得好远,感受着背上父亲的重量,却感受不到温度,就连呼吸也没有了,伤口处的鲜血也早就把他的后背染红,他的情绪涌了上来,不停哽咽着,想要再听到父亲的声音,可那都成了奢望。 “砰!”李星游踩了个落空,整个人都摔倒了,摔倒前他都不忘护住自己的父亲,紧紧将其抱住。 而他的情绪在这一瞬间也随之崩溃,他开始嚎啕大哭,看着落下的雨水看着乌黑的天空,压抑无比,“我没有爸爸了——我没有爸爸了……” 孙清秋和徐邑都跑了出来,他们心疼的看着嚎啕的少年,这一切对他而言太沉痛了,他们都没有说话,默默将摔倒的少年扶起来,默默将少年的父亲背回屋内。 少年看着这两个背影,眼泪当作雨水,偷偷地擦掉,似乎他必须从现在开始坚强起来。 这莫名出现的宿命已经强加在了他的身上,与天斗,与命斗,与宿命斗争,却没人发现他的后背已经满是擦伤的血痕,而他却是一声不吭走进了屋内。 看着灯光亮起,他感觉稍微温暖了些,旋即坐了下来,冰冷的身体渐渐好转,他擦掉了鼻涕和眼角的泪珠,“大师父,生活还要继续是不是?” 孙清秋看着慈祥无比,他点了点头,“天还没塌,生活还要继续,一切都刚刚开始,你的人生才只是拉开序章。” 李星游落寞的看着,旋即再次背起李无岳走了出去,到门口他停了下来,转头冷声道:“二师父,我想要把父亲安葬,你能帮我吗?” 徐邑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跟了上去,旋即李星游又开口了,“大师父,母亲就拜托你了。” 孙清秋点了点头,李星游便冒着大雨来到院子里…… 雨越来越小了,几乎是停止了,只是乌云还未散去,全身湿透的李星游跪在一个土堆面前,顾不上自身冰冷以及疼痛,旋即插上一个木牌,只见上面写着——慈父李无岳之墓。 他深深看着一时入了神,已经是忘乎所以,屋内的孙清秋将李闺妍安顿好后也走了出来,与徐邑一起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守护着。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渗透出一束阳光,阴霾散去,天空放晴,一场大雨过后只剩下土腥味。 李星游抬头看着天空尽量不让泪水落下,无奈又如何,他只能接受这一切,随即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度,似乎是释怀了。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孙清秋问道。 李星游将腰间的‘倚东风’摆在了墓碑之前,目如星穹其志胜天,“变强……” 第84章 司马故 古阳县,官府。 白狼脸一向是不爱穿官服,他正坐在堂上,下面是普通百姓前来申冤,“有何冤情,速速禀来。” 下面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她正跪着面容憔悴,“大人,我是住在城北的人家,最近旁边搬过来一户人家,那家人姓陈,是做饭馆生意的,天天晚上剁肉剁得我睡不着觉,说了很多次都不听,大人,你行行好帮帮我吧,我就是想睡一个安稳觉啊,大人…” 看下方妇人声泪俱下,白其点了点头,看向守在一旁的官差,“你们跟她去找那户人家商议一番,若是不听劝,就带回来。” “是。” 左右两个官差答应下来,那妇人感激涕零,旋即几个人就离开了官府,白其目光炯炯,看着手上的这些折子,“所有事都要亲力亲为,不过为了那件事,这些也都值得。” 说罢,那张狼顾之相狡黠的笑了,若不是巡察使到来,他怎会在这里装什么青天大老爷。 这时,身材高大却有些佝偻的崔统领忙慌走了进来,大步流星声响不小,白其有些恼了,知道他来了也当作不知道。 崔统领有些茫然,他却是不敢怠慢,立马说道:“大人,黄龙城那边儿来消息了。” 闻言,白其丢下手中折子,立马走了下来,生怕离远了听错了,“快说。” 崔统领点了点头,沉声道:“大人足智多谋,孙亦果真前去城主府闹事,探子来报,巡察使大怒,将黄添罢免爵位遣返回盛京,现在是一个叫宋折云的管理黄龙城,不过这个人对荒州不熟悉,大人,我们可以对黄沙县动手了。” “哈哈哈…”白其笑了起来,眉飞色舞,“黄添此人城府极深还有用处,京帝绝不会杀他,最多三年他就会回来,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不过…在对黄沙县动手之前,我们要走一趟蜀地。” 崔统领是白其为数不多的心腹,他跟着白其也是看重此人野心勃勃,跟对人往往比其他的更为重要,他也是高兴无比,不过却是看不透白其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旋即问道:“大人,我实在愚笨,不知为何不趁新城主尚不熟悉拿下黄沙县,却要前去蜀地,这不是耽误了?” “黄沙县分和堂与官府齐心协力,不是我们能够染指的,更何况一个新上任的城主,黄沙县的黄阳是黄家人,他与那个新城主永远不可能戮力同心,想要控制黄沙县,只要在他们政交和官府之间制造矛盾即可,这件事不足为虑。” 白其一副恃才傲物的模样,心中冷笑,觉得其余人皆是鼠目寸光,自恃聪明绝顶,“我们的人手不够,去蜀地是求合作,下去准备准备,我去西蜀,呵呵呵…” 崔统领不太喜欢其这副自傲的模样,眉头微皱,但比起自己前程,这些都不重要,他立即应道:“是。”旋即转身离开。 白其一张白狼脸冷峻无比,鹰视狼顾,看着身后的地图,睥睨一切,“荒州唾手可得,天下难道不是吗?哈哈哈……” 他笑得如痴如狂,仿佛一个隐忍多年的疯子,可癫狂之后就是无尽的落寞,他眼神变得空洞,瘫坐下来,回想起了许多—— 那是三年前,盛京内三年一度赶考春闱的时日。 盛京城外,一个书生背着包袱,看着车水马龙的城门震撼无比,前方是排查的官差,书生加入队伍里,很快就到了他。 “叫什么,通关文牒拿出来,还有包袱里面是什么拿来检查一下。” 官差一脸严肃打量着面前这位书生,这书生面容冷峻棱角分明,加上肤色白皙,看起有股白狼的感觉,带着方巾身着布衣,上面却有不少补丁,一看便是穷书生。 书生显得十分乖巧,一直咧嘴笑着,旋即他把包袱翻开,“我叫司马故,是来盛京赶考的,包袱里都是些衣物,喏,这是通关文牒。”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碟册子恭敬地交到官差手里。 “哟,下滇来的,从那边过来的人少,我听说十万大山很有名啊。” 官差扫视了一番便把通关文牒放了回去,看着地上的包袱他也只是随意看了下,“行,收起来吧。” 司马故十分谦卑,盛京城天下闻名,还未进城他的内心就被震撼,来自蜀地下滇,那里的十万大山可比不了盛京的繁华,他过了官差排查的地方前面就是护城河——子元河,行至子元桥上看着左右河水连绵,去追寻踪迹却是一眼看不到头。 司马故满脸兴奋,打量着一切,走下子元桥,前面便是那硕大的城墙,不同于荒州的黄土墙,这都是实打实的石砖砌成的,他来到城墙下跟着车水马龙的队伍进到了拱门,大开的城门宽宏大气,司马故微张着嘴巴是他前所未见的高大与宽广。 他跟在一辆马车后面,行人有序进出,很快就穿过了拱门进到了城内。 城内繁荣无比,店肆林立,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去匆匆,人声鼎沸,熠熠生辉恰若天上仙宫,商贩如星,车马粼粼好一个繁华了得。 司马故被眼前场景乱迷了眼,他在街上走着,眼中充满了希望的光。 “刚出炉的热包子嘞——” “糖葫芦,香甜的糖葫芦哦——” “他家糖葫芦不好吃,我家的香——” 街上的叫卖声不绝,司马故捂着肚子,已然是饿了,可他掏出盘缠放在手中,也就只有一两五钱了,有些窘迫,“还要去驿馆开房间,还能剩下五钱…” 过了会儿,他便拿着一张油纸重新走到街上,而油纸里是两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他等不及了就开始大口吃着。 “让路!别挡道!” 这时,街头有几个男子骑着马从闹市冲了出来,显然马已经失控,还在大口吃着包子的司马故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却发现已经到了跟前,吓得手里的包子都掉到了地上。 “吁——”魁首的男子拉起缰绳,策马上扬顿时鬃马双蹄腾空,一阵嘶鸣声,终于是停了下来。 司马故惊魂未定,看着掉落的包子便上前理论:“你们怎么回事?把我的包子都弄掉了。” 百姓闻声而来,作蚁聚巢很快就围了很多人,但看到马上的男子,这些人都只敢退避三舍,生怕惹上。 魁首的男子面容清秀,却是满眼厌恶,看着司马故如同看着垃圾,那种眼神完全是歧视,“一个包子而已,耽误了我去蒲京驿馆,你承担的起吗?起开。” “你也去蒲京驿馆,你也是赶考的书生?”司马故虽然在意包子的事,但能遇到同僚也是一种幸事。 男子并不想理会他,冷哼一声便策马扬鞭,跟在其身后的一个男子,讥讽的看着司马故,“贱民,你知道那是谁吗就敢上来搭话,给你八辈子你都攀不上,哼,傻子——我们走。” 说罢,那几个男子也骑着马跟了上去,在大街上骑马行驶却无人敢管,司马故包子没了又被嘲讽一番心里很是难受,他看了眼看热闹的人,全都去冷眼旁观,甚至还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司马故不明所以,灰溜溜地离开了。 天色渐晚,他是饥肠辘辘,终于是到了蒲京驿馆,他走了进去,里面是很多和自己相同装扮的书生,他来到掌柜,“我是下滇来的,赴京赶考。” 掌柜的看着他便伸出手来,司马故立马会意将自己仅剩的一两银子交了出去,却还是得到对面的一声冷哼,掌柜的见多了这种穷书生,自然没有好脸色,甩出一个房牌冷不零丁,“一两银子只够从今天住到放榜日,吃的自己解决。” 司马故的脸色不好看,很是为难,“掌柜的,你看我能不能在你们这里打杂换点吃食,我身上的盘缠已经用完了。” “自己想办法去,我们这儿是官家看管的,怎么可能随便用人,去去去。”掌柜的如见瘟神,嫌弃地赶人。 司马故无计可施,下滇一路赶来盛京考试,走了整整四个月,已然是身无分文,盛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他也没了办法,他只能苦苦哀求,就差跪下了,“掌柜的求你了,只要能垫肚子就行,等我中了榜一定加倍感谢,求你了…” 这边的动静吸引来了很多书生,这家驿馆本就是吏部为赶考人员准备,自然全是读过书的文人,但大多多是穷书生,他们看着司马故苦苦哀求,便是想到了自己,有不少站出来帮忙说话,“我说掌柜的,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大家都是进京赶考来的,身上盘缠也都用的差不多了,给他条活路,一点垫肚子的东西都没有吗。” “是呀,大家都不容易,他要是真中了榜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一点小忙起码让人家垫垫肚子,到时候影响考试,难道你能承担得起吗?”还有一人站了出来。 “你们一个个说的好听,怎么不分他点钱,少在这里说风凉话。”掌柜的理直气壮,就盯着那两个出头的人。 那两个人都说不出话来,自己也捉襟见肘,“你……” 这种事谁都不想沾染到,人群渐渐散了,剩下那两个出头的人,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噔噔噔……” 就在这时,楼上走下来一个男子,不耐烦的问道:“吵什么吵?吵什么吵!” 掌柜的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马谄媚地抬起头看过去,旋即厌恶地指向司马故,“大少爷,有个书生没钱吃饭了,赖在我们这儿了。” 那男子顺着看去,不禁冷笑一声,“让他去马厩,一天三个馒头。”说罢,那人就转身欲上楼去。 司马故很是庆幸地抬起头,正与那男子对上眼神,只觉得眼熟,很快便想起了——正是那个在街道上骑马的男子,他永远忘不了那人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完全就是歧视。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他也只能感激涕零,感激这来之不易的活路…… 第85章 舐足之辱 时间很快过去,司马故在驿馆讨到了活路,在马厩里干着脏活累活,整日也就只有三个馒头,食不果腹,身体也差了,看上去虚弱无比。 经过科举考试三天,再而三天,这天夜里终于是放榜了,街道上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恰似不夜城,整个盛京城都喜庆无比。 司马故正在马厩里,看上去无比虚弱,强忍着恶臭处理马粪,食不果腹让他胃极度难受,恶臭难忍,下一刻就吐了出来,结果全是胃酸,肚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只能离开这儿,往驿馆里走去,驿馆内有一个院子,这些书生都在此等待着放榜,只见院外许多官差骑着马飞速过去,嘴里大喊着:“状元郎——关东宋折云——谁是宋折云——” 街道上飞驰着,终于是在一家有着祥云驿馆的院子前停了下来,许多官差拥入,去寻这个状元郎。 司马故无比地在院子的角落找了个地方坐,心里忐忑无比,却是没有一点力气,瘫坐着像一个死人毫无生气。 这时,院外由响起了官差的声音:“榜眼郎——盛京蒋纵——谁是蒋纵——” 声音一直到蒲京驿馆外才停了下来,那些官差也都下了马,径直走了进去。 “蒋纵,他竟然是榜眼,这可是当今礼部尚书的儿子。” “恐怕是他爹从中作鬼,凭他这个纨绔子弟怎么可能是榜眼。” “你知道吗霖京学府,就他,打先生,打残了,就他这样的纨绔子弟,这榜眼一看就是买通的。” …… 蒋纵中榜的消息,许多人都众说纷纭,反正都不觉得会是他靠本事得来的,这些书生自然说得小声,坐在中间的男子蒋纵是无从察觉。 那官差停到了男子身前,“蒋公子,恭喜啊,高中榜眼了,恭喜恭喜。” 司马故蜷缩在一旁,只看得到官差却看不见他口中的蒋纵,只好爬向一旁换个角度才看清,看清后不免大吃一惊,那蒋纵就是街上骑马的那位男子,也是为他说话给他活路的那个男子。 “嗯。”男子蒋纵呵呵一笑显得平常,就跟这中榜得榜眼早已是预料之内,他站了起来,甚至因为是榜眼感觉不屑,下一步便是榜眼郎游街,他穿上了官差带来得榜眼衣,手拿状元帽,“走吧。” 这锣鼓喧天的队伍还在外等候,蒋纵平静如常走了出去,官差都与他熟络很快跟了上去,蒋纵驾轻就熟般上了马,对着两边百姓招了招手,脸上才有了些许笑脸。 鼓乐齐鸣,队伍也开始在大街游行。 这时,鼓乐声下却再度传来官差放榜的声音:“探花郎——下滇司马故——谁是司马故——” 声音在街上回荡,直到榜眼郎的队伍和探花郎的队伍挤到了一起,那官差带着消息径直跑进了蒲京驿馆。 “谁是司马故——” 官差还在叫喊,入了院内,这众书生左右相看皆是茫然,并不认识什么司马故。 这时,掌柜的跑了出来,笑脸相迎,“官爷,咱这儿好像没有这个人。” “不可能,人绝对在你这儿,快差人问一问,吏部的消息不会错的。” 众人面面相觑,对这个人是毫无印象,就连掌柜的也是失忆了一般,司马故就像个透明人一样,没有任何人知晓和在意。 幸亏他跑到院子里来,司马故即便已经饿得脱相,听到消息也立马跑了过去,兴高采烈拨开人群连滚带爬,终于是冲出人堆,狼狈的倒在官差身前,“我就是司马故,我就是,我就是司马故——” 官差看了眼掌柜的,将信将疑将司马故扶起,问道:“你就是司马故?” 司马故头如捣蒜,欣喜若狂,“对,我就是…我就是司马故。” 官差狠狠剐了眼掌柜的,阴阳道:“掌柜的今年运气不错,出了高中两位,一个榜眼一个探花。”说罢,他便将司马故扶了起来。 “我确实是没记起来,探花郎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掌柜一张赔笑脸,怎么看都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司马故看着掌柜,这么多天被其打压,食不果腹整日与马粪这等污秽相伴,气不打一处来。 他抓住掌柜的衣领,把所有委屈全部都嘶吼而出:“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瞧不起老子!老子现在中了,中了探花,现在可是探花郎了,老子今天就让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长长记性。” 说罢抬起手,作势要打,却是胃空得厉害没有力气了,最后还是作罢了,只能怒骂一声,“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官差见状朝司马故拱了拱手,为其带来了探花靴,并为其披上了榜眼衣,“探花郎,换上吧。” 院外,榜眼的队伍还没走远,蒋纵看着探花郎的队伍十分不屑,这时,司马故也走了出来,却是饿得佝偻着背,脸色惨白,没有一点精气神,他在官差的引导下来到了马旁。 抚摸着马匹,他却是越来越晕,感觉天旋地转,一个没站稳便栽倒下来,“嘭”地一声直接栽在马匹的身上,那马儿受惊直接挣脱了缰绳,在大街上胡跑乱撞。 前方还没走远榜眼车队闻声都望了过来,那匹马却是直直撞向蒋纵,“榜眼郎危险!” “嘭!”马匹追尾,榜眼郎人仰马翻,两匹马都栽倒出去,而蒋纵却是直接被摔了下来,手臂被擦破全是鲜血。 “榜眼郎!”锣鼓喧天的队伍也都停下了手中乐器,全都去照看榜眼郎的安危,几十号人围在一团,动静闹得大了。 司马故饿得困倦,却是被自己引发的一切给吓住了,他只看到地上的血迹,和一旁摔得站不起来的两匹马,双手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一旁跟着的官差赶忙扒拉司马故,“探花郎,快去看看啊。” 司马故被吓傻了,他双手颤抖挤进人堆,看着蒋纵愧疚无比,立即上前把他扶了起来,询问道:“你没事吧?” 蒋纵睁开眼睛厌恶的看着面前人,旋即一把推开,司马故没有气力支撑直接摔到了地上。 而蒋纵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他站起后径直走了过去,愤慨地在其身上连踢了好几脚,“你十条贱命都比不上我,你这个贱人,谋害于我,老子要宰了你!” 司马故蜷缩一团,根本没有力气反击,只能任由摆布,现场众多人也没人愿意上前阻止,一个中榜眼京城太子爷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人物,大家都掂得清。 司马故如同被唾弃的怪物,冷眼、讥讽、嘲笑、幸灾乐祸,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垃圾,这硕大的盛京城,热闹的街道,喧哗的闹市,却是冰冷。 司马故不敢再去看这些人的表情,不敢再去看他们的眼睛,他怕自己会崩溃,这一个个冷眼白眼如梦魇般挥之不去,让他无地自容,仿佛自己是那个异类一般,不光身体疼痛,他的心更是疼痛。 兴许是踢累了,蒋纵停了下来并对司马故狠狠吐了口唾沫,旋即就有左右两人把他给提溜了起来。 蒋纵抓起司马故的长发,眼神冰冷且怪异,还能依稀看出来他眼神中的唾弃,“贱人你以为中了个探花就能逆天改命了?你就是个垃圾,垃圾就是垃圾,一辈子都是垃圾,一辈子都别想翻身。” “过来。” 蒋纵拉着司马故的头发往蒲京驿馆内走去,没有一个人敢挡道,就连官差也都是置若罔闻。 蒲京驿馆内,掌柜的看到蒋纵情形,他刚才在门外也是目睹了一二,但还是得装作关心上前询问:“少爷,你没事吧?” 蒋纵没有理会他,而是把司马故丢到一旁,只见司马故的头皮已经渗出大量鲜血,头发一缕一缕的掉。 此时门口已经人满为患,蒋纵根本毫不在意,一把抓起司马故再将其摔在地上,只见其跟死猪一样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眼神已经黯然失色,木讷的接受这般凌辱。 “垃圾——探花又如何,只要我一句话,我照样能让你在京城活不下去,少爷我今天大发慈悲,去,舔他的脚。”蒋纵指着掌柜的,戏谑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司马故。 司马故的脸上也看不出神色,他木讷地爬起来跪在地上,深深对着蒋纵磕了一个头,“求你了……放过我吧…” 蒋纵视若无睹般,一把抓住其头发,狠狠将一把头发拉了下来,他的额头上都在流血,“我等会儿就不想大发慈悲了,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做,你会死得更难看!听清楚了吗!”说罢,狠狠将其按在地上,并且用脚踩住不断在地面上摩擦,司马故的脸都已是血色的才停手。 司马故精神恍惚,抬起头看向了蒋纵手指之人,竟是方才被自己羞辱的掌柜,他早已无地自容都想要掘地三尺,面对这等要求他愣住了不敢爬过去。 “如果你今天不按我说的做,我保证,我会玩死你的。”蒋纵在其身上狠狠踩了一脚,司马故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他看向周边的书生,再看向身后的百姓,自己如同笑话一般。 他闭上眼睛,在地上匍匐,直到来到掌柜的身前,他伸出了舌头,眼里包裹着泪水,还是下了口… …… 白其目眦欲裂,光想着自己的嘴唇就已被咬破,一字一顿狠狠说道:“舐——足——之——辱,永生难忘!” 更别说当时,大庭广众之下,舔舐人足,众人哄堂大笑的场景白其现在都能梦到,在之后,蒋纵放榜日当众欺辱探花郎也没有被朝廷问罪,反而是前去申冤的自己再次成了众矢之的,受人欺辱。 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这个世界对普通人是不公平的,即便自己用尽毕生所学考得探花郎,也无法真正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这件事从出生起就已经决定了,蒋纵和他永远都是一个世界的两种人,一个是显贵之子,而另一个就只是无名之辈,永远抬不起头。 留在盛京只会是蒋纵发泄情绪的玩物,司马故离开了盛京城,他没有回到家乡下滇,也没有去他处谋生,他去了大陆的西部——荒州,改名,白其。 这个世界上也再没有渴望爱与和平的探花郎司马故,只剩下鹰视狼顾野心勃勃的白其…… 第86章 少年心不凡 蜀地,蜀湘。 烟雨蒙蒙,如梦如幻,梯田林立连山,九月天正褪去炎热,离收成日也不远了,正巧下雨,一间木屋排山之中,前方小溪,雨落朦胧,一人吹着风休闲惬意。 看梯田映射天边云朵成千上万,朦胧天气看不透彻,打眼看去只见两个背着包袱的人在梯田间赶路。 “侯管,离蜀湘城还有多远。” 其中一个少年温润如玉,皮肤白皙,面如白狐,声音低沉,正是白从风的独子白玉琢。 而他身旁正是当初与他一同逃离黄龙城的侯管,那侯管显然是疲倦了,脸色不大好看,“大致还有一天路程,少爷,怎么了?” 白玉琢目光透彻,他看着侯管有些不忍,“侯管,把你的包袱给我吧,你年纪大了。” “不行,我是个粗人,少爷你不一样,你是个文人你的背是扛国家大事的,再说了,我这里的比你那儿还轻,我只是走累了而已。” 侯管连连拒绝,看白玉琢手都伸过来了他却是往后退,“少爷,我歇会儿就行了。” 白玉琢只能妥协,他也坐了下来,就在田坎上,“侯管,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非要去蜀湘城?” 侯管坐了下来,有些茫然,“我跟着少爷便是了,老爷将你托付给我,我怎敢离开半步。” 白玉琢闻言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侯管轻拍着他的后背,微微一笑,“那么少爷你是为什么要去蜀湘城。” “参加会试,明年春闱赴京赶考。” 白玉琢看向管家微微一笑,侯管看着他没有多余言语,自家少爷如何性子再清楚不过,便是从眼神中也能看出,“一切都过去了少爷,你有更好的前程,何必去管那弹丸之地。” “父亲一手创下我白家基业,只恨程呵呵他利益熏心,才使我白家走向覆灭,我并不是要白家东山再起,那只是重蹈覆辙。西部百姓与世脱节,那是我出生之地便称得上是故乡,待我考取功名,便一定还家报国,西部多少人虎视眈眈,我只想人民不再饱受纷争。” 白玉琢深深看着那透彻见底的梯田,一时入神,“这天下看似平静,实则暗地里都在蠢蠢欲动,大京天下自理宗皇帝之后便已是冢中枯骨,他李家早已丢失人心,只靠如今京帝个人威望能够稳住大京,京帝也已九旬有余,若是京帝离世,那这天下恐怕就要大乱了……” “天下事波谲云诡,天下百姓何去何从?天下又该谁来接手?我身在这个时代,自是天命,我已能看到以后诸侯争霸的场面,我欲天下大同,自知这是痴人说梦,只求能为世人谋定一条安稳路,天下无法大同但可求一个太平盛世,自恃才华横溢,却不能一展抱负,枉一世为人!”白玉琢激动地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在他眼里似乎能看到那星星之火,正旺盛! 侯管痴痴看着自家少爷,不禁热泪盈眶,他也站了起来,“少爷志向高远,老臣肝脑涂地!” …… 黄龙城,今日太阳是缓了些,还算柔和,院子里李星游正挥汗如雨,高持木剑或劈砍或横斩,汗水滴落在地已然浸湿不少面积。 李星游练剑入神,有些痴狂,这已经是他没日没夜修炼的第二天了,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只会麻木地挥剑。 他的被早已被汗水浸湿,发出一股臭味,头发凌乱着,灰头土脸的,因为许久未进食。整个人看起来状态很差。 李星游紧促呼吸着,体力消几乎耗殆尽,握着木剑的手有些颤抖,终究是身体撑不住,就算执念再深,这剑也是拿不住了,身体如同坍塌,几日来他终于是躺了下来可以休息了。 可舒适感并没有让他感到快乐,而是更加难耐—— 母亲心力憔悴虽然醒来了,却整日郁郁寡欢,到现在都还未开口说过一句话,父亲好不容易还家却是身陨客乡。 他感觉身子好重,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缠住了,那个东西就是莫须有的宿命。 一面之缘的爷爷,不惜千里追杀,只为拿回一把刀,这件事如何想都荒唐无比,身上莫名的宿命更是让李星游喘不过气,心里五味杂陈,欲说还休,却只能憋在心里,郁郁寡欢。 他想到这些就头疼欲裂,就跟鬼一样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莫名的压力,已经让他两天没合眼了,身体承受巨大的压力,终究是撑不住没日没夜的压力,他旋即站了起来,却是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随即便昏睡过去。 醒来时,已经在屋里了,床边是孙清秋眉头紧锁地坐着,徐邑是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站着,见李星游醒来,孙清秋端来一碗药,二人并未交流,李星游就直接乖乖喝下,只觉得苦涩有些干呕。 屋内有些安静,李星游看着二位师父不知说些什么,想解释一番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你难道没有想对我们两个说的吗?” 这时,徐邑开口了,他走了过来语气有些失望。 李星游不敢直视,颔首低眉,“这两天我练剑很勤快,无时无刻都在练剑,能说什么…” 李星游还是选择了避而不谈,徐邑有些气闷地坐了下来,看向孙清秋, 孙清秋叹了口气,看向失落无神的李星游,“那就说说你父亲的死。” 闻言,李星游怔了一下,看向孙清秋的眼神似乎是在乞求,乞求不要再提及这件事,对上眼神,孙清秋这才发现,李星游眼中不是他所预料想为父报仇的怒火,而是恐惧。 孙清秋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不去看他,“你在怕吗?” 李星游默默低下了头,心里空落落的,本以为是宿命带给的压力,其实确实不安。 “你在怕什么?” 李星游不知如何回答,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如此,难道是父亲的死?难道是母亲的抑郁?亦或是那悄然将至的宿命?他回答不上来,因为他很不安,就像面对猛兽的犰狳,他现在只想蜷缩成一团,默默的等待时间流逝。 孙清秋似乎看出了什么,一把抓住李星游的手,本儒雅可亲的老人却变得无比愤怒,“李星游,你在怕!你在怕自己会和自己的父亲一样!会因为宿命,因为种种一切而失去生命!失去一切!是吗?” 李星游想要挣脱开来却再无法逃避,他想要否认孙清秋所说的,却不自觉地点头了,他完全是在自欺欺人,“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怕!我不怕!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孙清秋咄咄逼人。 “只是…病了。” “还在自欺欺人,你完全就是一个骗子,既然害怕又有何不敢承认,难道非要悲剧再次上演,我这个愚笨的骗子徒弟,难道,你还再想失去你的母亲?”孙清秋为此感到痛心疾首,他那眼神如同审判,让李星游生出的卑贱之心消散。 李星游眼神中雾霾似乎被扫除一般,透彻了许多,带着些许哭腔:“因为我不想,所以我才想要变强,只有变强我才能保护我的家,只有变强我才能为父亲报仇,我不想浪费一分一秒,因为我怕…我怕我会输,我会死,那母亲又该怎么办……” “难道墨守成规,疯魔一般你就能赢了吗,你的人生路线从你出生起就已经决定了,你是欧家第三代这是一出生就注定的,你身上肩负的从来不是自己,你的身后也从来不是一人,摆脱出生以来定好命运和你父亲一样,他是你的引路人,难道他的死还不足以说明一切,躲躲藏藏,你比他幸运我会帮你,而你现在是怎样,没日没夜的修炼只是为了逃避现实,这一切很残酷,但他发生了啊…李星游,你难道还想再看到亲人身死面前,那样无力吗?” 孙清秋的话如同利剑刺穿了李星游对美好世界最后的幻想,童真破碎了,他必须接受这份命运,并逆天改命,别无选择。 “我不想!”李星游大喊出来,一切的不快似乎都被吼散了。 “你会慢慢明白的,这个世界不是完美无缺的,你要学会失去,这样才会拥有。”孙清秋眼神也渐渐变得柔和。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李星游重新振作起来。 一旁的徐邑跟着笑了起来,他走了过来,“风雨欲来,躲不过去,十年,你自己定的十年,十年后盛京城锻坊,那么在那之前呢,那你自己真正的想法又是什么?难道就只是报仇?” 李星游看了眼孙清秋有些茫然,只见孙清秋摇了摇头,旋即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说。 李星游笑了下,说道:“从小逃亡,一路西行,没钱吃饭,父亲甘为人下,到荒州后定居下来,日子稍微好些,但这一路上我看到了好多和我一样的人,这个世界灾病饥饿太多了,自从第一次饿肚子我就下定决心,要我眼前再见不到不公再见不到饥饿,我欲变强,只为保护,不能为天下,起码能为眼前人。” “嗯。” 徐邑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孙清秋呵呵笑着,旋即说道:“救不了天下,那就救眼前人,何其艰难,少年之志果真盖过九天,曾几何时,你我二人也是少年,呵呵呵。” 徐邑眼中充满回忆,“你当时还想为天下救困扶危,所以偷学医术,现在不会是闲云野鹤,不问世事。” “人是会变,就像这天,他还是那片天,可天下却变幻未停……” 这天的沙坑村冷清无比,风沙吹过房舍只留下风声,风滚草似乎是村中唯一存在的东西,一抹人影出现在村中,正是孙亦。 看着空无一人的村庄,落寞返回了窟洞,窟洞内,老余躺在草垫上,脸色不是很好,经过上次事件,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孙亦走了进来,注意到那一张苦瓜脸,老余也只能叹气,孙亦本来是个大大咧咧乐观的人,却内疚的变了个性格,即便开导了他,但也变得沉默寡言,这两天孙亦话越来越少,跟变了个人似的,很不适应。 “一张苦瓜脸,又怎么了?” 孙亦看了过来,“没事,就感觉变得冷清了。” “你难道还在耿耿于怀?”老余坐直了起来,“村民的死如何都怪不得你,何必归咎于自身。” “村民们因我而死,要不是我那天执意要去黄龙城,就不会遇到白其,白其也不会杀死他们,我有愧。”孙亦默默摇着头。 闻言,老余有些生气,“是呀,都怪你,那又能怎样,人都死了,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初为什么不想想,后悔有什么用?完全就是懦夫行为,难道人死了还能复生?” 孙亦沉默了。 “你要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这天下没有任何人会无条件听你的帮你的,你难道还没看清吗?与其作茧自缚,那不如报仇,总比让村民们死不瞑目的好。”老余没好气的说道。 “我会报仇的——”孙亦眼神冰冷,但起码眼睛终于有神了,虽然不是希望,但怒火也能促使人们拼命地活下去。 老余叹了口气,“人们总说要朝前看,看前路到底是怎样的,但要我说,人就在看当下,把每一步路踩稳,前路迷茫,如何预料,你还年轻,莫怕前路难,只要脚踩稳,一生何其短,只怕回头满是遗憾…” “老余,我不想再有遗憾了。” “那就把步子踩稳,再去走下一步,呵,说得容易,人怎么可能没有遗憾……”老余自嘲地笑了笑,旋即收拾好心情站了起来,“臭小子,快滚去训练!” 孙亦眉眼渐渐舒展开来,咧嘴一笑,“老余,有你真好…”他转身就出去了,可背影多出了几分成熟,他看着天边被遮住的太阳,伸出手来,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拨云见日,前路漫漫,迷茫万分,他有些动摇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难道真的只是名垂青史的虚荣吗?他想不是,村民的死让他明白了人心的片面,名垂青史又有何用,他到底想要什么,心里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第87章 天工欧治 盛京城,大京帝都内部便是天子宫殿,外围乃是百官居住百姓居住的地方,盛京城之广阔,足以匹敌一州之地,盛京城之富有亦可匹敌一州之地。 五丈城墙高耸巍峨,城楼如宫阙壮丽,大开城门气吞山河,其下护城河宽有一丈长不见边,水清澈透明鱼虾之类不在少数,周遭植被丰富。 西城门外车水马龙,出入行人无数,只见一位守军矗立在桥梁之上,抬头眺望着什么,忽然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慌里慌张地向城内跑去。 看他一路爬上城楼,里面有着无数与他一样的守军,他直奔其中一位红髯壮汉,“将军,来了,他们来了。” “快,出城迎接。”红髯壮汉闻言立即起身,带领大批守军来到了城外护城河前,还有许多普通布衣手持乐器排列在两旁,寻常往来人马被尽数疏散,只剩一队人马高挂“高”字旗缓缓驶来。 “守城将领袁平恭迎钦差大臣高侍郎、巡察使大臣古大人,凯旋回京!” 红髯壮汉大喊道,紧跟着身旁守军一齐喊道:“恭迎高大人!恭迎古大人!” 话落,只听乐齐鸣,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人马车队缓缓入京,百姓往来都跟着热烈迎接,车队一直沿路行驶,直到帝都外围才停下。 前方便是一座硕大华丽的城门,其乃帝都西门称作——白虎门,外面有许多宦官早早等待,见车队驶来,他们都迎了上去,其中一个老太监躬身作揖,“高大人,古大人,老臣等恭候多时了。” 高茫与古犬锦这才下车,二人一同作揖回礼,三人平身,这时高茫才问道:“肖公公,怎么在此等候,莫非京帝有什么指示?” 老太监肖公公眼里含笑,微微欠身,只听一道刺耳的声音:“高大人明察,京帝口谕,将黄添安顿好,不必带来相见,高大人与古大人明日不必上朝。” 高茫对黄添的处理有所不解,但为人臣不方便多问,“那我们现在呢?” “京帝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二人闻言,看向彼此只觉奇怪。 这时,肖公公又开口了:“京帝不找你们,可天工还在等你们呢,他老人家一大早就去过引天殿了。” “多谢肖公公提醒。”高茫赶忙抱拳,而古犬锦紧随其后,随后肖公公就带着一众宦官返回宫内,只留二人面面相觑。 “皇上不叫我们看来是天工的意思,高大人,我们遵旨吧。”古犬锦抚摸着大胡子苦笑道。 高茫也只能无奈摇头,旋即指挥道:“你们回府将黄添好生安顿,来一车送我和古大人去天工府。” …… 天工府,建在盛京城内帝都外围,与相府共持左右,高茫与古犬锦从白虎门而来,很快便到了天工府外。 “通报一下,古犬锦与高侍郎求见。”古犬锦朝着府外的老管家微微拱手,笑容可掬。 那老管家一脸幽怨却忽然笑了起来,“老爷说了,只要是两位大人找,烦请进就是了,老爷现在就在前院大堂,二位大人请进。”说罢,老管家侧身让开,示意入内。 高茫与古犬锦相继进入,管家却未跟来,他们穿游廊走小院进中堂,只感觉冷清基本不见人丁,行至大堂外,高茫与古犬锦一齐跪下,“求见天工。” 这时,一个独臂中年男人从大堂走了出来,他看着堂外只有高茫二人,面露失望没好气道:“就你二人前来,刀呢?人呢?我师父今天知道你们回来,可是特意等候,你们就这么报答?” “罪臣办事不力,可还有要事给天工禀报,烦大皇子通融。”高茫连忙叩首不敢抬头,古犬锦亦是如此。 “你二人休矣。” 独臂中年人冷哼一声,根本不想理会,却听堂内传出一道沙哑声音:“让他们进来!” 堂外二人不敢拖延,赶忙起身,只见堂内幽暗,门窗透光之外只剩堂上两根火烛,让人不寒而栗。 高茫二人走进去就赶忙跪下来,“罪臣高茫(古犬锦)拜见天工,天工吉祥。” 那烛火之下明晃晃,一张人脸若隐若现,只见那人头上无发,红绸缠目,一只牛鼻子,一双蜷缩耳,他的整张脸看上去苍老无比却棱角分明,再看其衣着不堪袒胸露乳,身上布满老人斑,看起已年过八旬却一身肌肉,宛如一头老水牛。 天工欧治常年与炉火打交道,身上毛发几乎都被烧得精光,他看着堂下二人颇为气愤,“事情办砸了?” “是。” 二人不敢抬头,冷汗直冒。 欧治冷哼一声,旋即喝道:“那你们知道,这样回来会死吧。” 高茫微微抬头,“虽然我们未能把人和刀带回来,但是十年后李星游会自己回来。” 闻言,欧治的怒火稍有减退,“细说。” 高茫不敢有丝毫拖延,立即说道:“我二人奉天工命寻刀,在黄龙城时便找到了李无岳,可誓死不从,竟挥刀自尽,好在我们处理及时,没让精辟瓦解,可其子李星游却赶到了现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扬言十年之后会亲赴盛京,杀进天工府为父报仇。” “……”欧治沉吟不语,良久方才开口,“李无岳的血带回来了吗?” “只带回来些许,现在在我府上。”高茫自知此做法阴恶,刚抬起的头又沉了下去。 一旁,古犬锦也紧跟着说道:“我府上也有些许。” 闻言,欧治立马就懂了,旋即冷笑,“呵呵呵,是不是我不放你们两个回去,那血我就见不到了。” 高茫心里暗自偷笑,“恐怕是。” “滚回去。”欧治淡然道。 二人不敢迟疑,仓乱离开。 之后高茫将丹书铁券呈上帝都,京帝出面化解此番矛盾,欧治只能作罢,二人性命得保。 与此同时,荒州黄龙城,孙清秋的小院内—— 李星游手持一把木剑斩断了院前的杏树,而他只花了半年时间,功力已经达到三品一境…… 第88章 耍棍 往后的日子略显平淡,如今江湖风云不同以往,多了些尔虞我诈,孙亦自然会想行走江湖,那么没有硬实力就如同草芥,不值一提。 他努力万分,有五套拳法可供钻研,精进即可,主修万象拳法虽说是天天修炼熟悉无比,却是感觉身处桎梏无法突破,就像差了什么,其余拳法简单明了,孙亦本身也有了三境的技艺。 内力天天如一,韬光养晦,功力已然是更上一层,到达三境也不需多少时日,时间缓慢过去一年,这三年里孙亦精进所有,轻功内功外功,增长虽然比起从前缓慢,却更为稳固,实力也有寻常二品高手水平。 其实这还远远不够,与老余相识这几年跟随其学习武艺,却只学习了拳脚功夫,而真正的棍棒功夫却从未开始,如今孙亦基本踏实了,拳法熟悉了,老余终于是准备传授棍法了—— 那是个冬天,在黄土高原冬天是格外冷的,孙亦哈着热气,脸红彤彤的,却穿得单薄只有几件布衣,往届过冬也都差不多,也就是村子里要热闹些,现在冷清了,温度没什么差别却如何都觉得更冷了。 老余坐在一边,脸上的皱纹褶子不见留情,身子骨弱了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却还是有些打哆嗦。 “怎么样,不兴奋吗?可以学棍法了。”老余裹挟着坐在石头上,脚边摆着一根木头长棍,而孙亦是拿着冷铁盘海棍,比起从前吃力,如今的他将其拿起完全是易如反掌。 孙亦掂量了手中的重量,上次试举可是异常吃力,感受着如此变化自然是欣喜若狂,早已走出阴影的他,性格比起从前虽说悲哀了些,但还是算作乐观,“老余,你可别再多说了,等会儿说着说着又不教我了,我可是等这一天许久了。” 老余笑了下,旋即沉声道:“来让我看看基本功到底扎不扎实,你用少林拳法的招数带进去打一套。” 孙亦稍作迟疑,旋即摆起架势,这一势金刚怒目,他以双拳的位置代替握棍,砸挑行云流水,声声破空势大力沉,一套下来看起来清爽,不似从前那般了。 孙亦回想起当初第一次接触武功,自以为完美的招数却是漏洞百出,如今都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瘦弱如猴面如饥黄的讨口子了。 现在的他也是六尺有余,干练精瘦,看起来神清气爽,这一套打下来未曾喘气,老余看完微微点头,“拳法与棍法大不同,虽不能用拳招代入,但风格大相径庭,来,我教教你一些棍法中实用的技巧。” 说罢,老余站了起来,脚一跺长棍腾空,转而一把抓住棍身猛颤,“看好了。”旋即两双手带动木棍,那木棍在他手中如同有生命一般行云流水,不停地转腕耍棍,看起花哨却是出神入化让人不自觉就看入迷。 耍棍看起花哨,会觉得是花架子,实则不然,耍棍快速并且变化频繁,很有可能做到迷惑作用,耍花棍对手法也十分讲究,因为快速所以很是难懂。 老余在孙亦面前将长棍耍得出神入化,却就跟昙花一现般,也只是在脑海里留下些许轮廓,丝毫看不真切,聚精会神地看着老余的手法,却学不得任何皮毛。 老余并没有停下耍花棍,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了,那长棍就跟有生命一般,犹龙空中舞,荡起气流不敢相信饶是接下这一棍会是如何,孙亦看着便跟着一起舞动着长棍,却是僵硬,手法不对根本做不到,拙劣地耍了两下也是一窍不通。 “簌簌……”老余手中长棍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与空气对碰,悦耳无比,他没有丝毫费力的表情,带动腰身之力去控制双手,随即翻腾两下借力停下手中高速的长棍,只留下破空声还在回荡。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就跟人饿了要吃饭一般自然,收棍站好,便看到孙亦藏不住的吃惊,“看得懂吗?” 孙亦摸了摸头,“看不清楚,只看到这棍子耍得快。” 老余一副了然,示意孙亦走近一点,旋即慢慢转动手腕,将动作分化,一步步展现在他面前。 片刻,老余往后退了一步,轻咳一声旋即沉声道:“试着来一遍。” 孙亦还有些懵懂,虽说动作都十分简单也非常好记,但当他尝试的时候却无法做到老余那般快速,如果说老余的耍花棍是行云流水,那孙亦的耍花棍就是胖子过沼泽——寸步难行,僵硬的手腕转动起来缓慢,跟着方才老余的示范,却不到百分之一的速度。 孙亦并不气馁,自知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用老余多说任何,他就自己练了起来,老余转过身再瞥了一眼,只留下一句“好好练”,就回到窟洞了。 孙亦的一天很是充沛,无时无刻都有要修炼的东西,想起内功欠缺便是定做领悟,那《通形化意功》也是略有小成,副修的《藏阳提气功》更不用多说,韬光养晦自然提升,虽说缓慢却也是每天都在进步。 对于轻功的修炼是到了瓶颈,不过他的轻功也已经很了不得了,寻常一品高手与他较量轻功是占不到一点便宜,虽说步入棍法修炼了,到拳法上孙亦也没有懈怠,几乎每天都有精进,即便是一点点。 从拿起冷铁盘海棍到学习耍花棍,已经有些时日了,大概也有三月多,到了春天,比起其他地方的生机盎然,西部就要冷清许多。 孙亦独自在高坡平地上舞弄着棍子,手腕翻转加快,耍花棍已然手到擒来,虽比不上老余,却也算是有所小成。 看着西边渐渐落下的残阳,黑夜要降临了,刚刚入春三月出头,晚间的寒冷也是不能小觑,前些年就因此生病,孙亦自然长记性,便终止了今日的训练了,回到了窟洞内。 窟洞内,老余正看着土墙呼呼大睡,脸上渐渐开始出现老态,那本是银白的头发也斑白了些许,孙亦变了很多,更加成熟更加俊俏,比起这些是褪去了小孩子的稚嫩,眼神中坚韧无比,并且一直带着一种光,若隐若现的。 孙亦走进窟洞,看着呼呼大睡的老余,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旁是冒着热气的铁锅,这锅陪伴他们也有五年了,期间坏了好几次都是他干的,老余也修了好几次,也并不是没想过换一个,只是觉得另一个味道就变了… 第89章 变迁 “老余,今天吃什么啊。”孙亦坐在了铁锅的旁边,搓了搓手迫不及待了。 老余只是小憩,听到声音便醒来了,没什么情绪,表情平常多的也只是一些落寞,他走了过来手放在锅盖上,“你猜猜看,看看你这个嗅觉如何。” 孙亦自然明了,这满窟洞的羊骚味,想都不用多想便脱口而出:“羊肉,而且还有皮芽子,这味道藏不住。” 老余笑了下,直接揭开了锅盖,只见热气腾腾,香味扑面而来,却是让孙亦感觉不对,待热气散去答案亮相。 “没有羊肉?味道是你用的羊油,这是土豆啊。”孙亦坐了下来,没了之前那期待。 “一点小伎俩就能把你给骗住,多长点心眼吧,有些事可能表里不一,多判断多思量,太过盲目就只会一败涂地,不过这锅里确实有皮芽子。”老余语气倒是有点说教的意思,苦口婆心的,说多了也是担忧,说着他就拿起碗给孙亦盛菜。 孙亦拿过碗来,大快朵颐,老余的手艺不用多说,吃了五年了,嫌弃的也慢慢念了,便觉得多了一丝其他味道。 “那是你,我才没有多想,谁想到你套路我,要是别人可骗不到我。”孙亦吃着菜也没停下说话,厉害的是边说边吃还很熟练,没有一丝噎着的意思。 老余白了一眼孙亦,说道:“别人骗不到你,那白其呢?你还是太过单纯,说什么信什么,完全没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孙亦吃菜的速度慢了下来,说不愧疚那都是假的,虽然释怀了,可每每提起这件事他都会情绪低落,“老余,我知道了。” “但愿吧。”老余埋下头,心里憋了很多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时间不多了,两年又三年,五年时间转眼过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心中的执念从未放下,他终究是会离开,“你的耍花棍练得如何了。” 只觉得是平常的询问,孙亦并没有在意,“已经很熟练了,跟老余你不相上下了吧。” 老余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如此自大轻狂的话都说的出口,也已不是孩童,只让老余觉得失望,可那又怎样他也只能叹气。 “或许如此吧,我教不了你的,自然有人教你。”老余喃喃道。 “什么?” 孙亦转过头看向他,老余摆了摆手,“没什么,吃你的吧。” “也有些时日没出去过了,黄龙城听说有什么大事,上次苍茫就走了,老余,我去趟黄龙城无妨吧。”孙亦当作琐事说的,黄龙城平常也是往来频繁,只要闲暇之余他都会去黄龙城转转,也算是放松。 老余没什么好阻止的,这么久了孙亦什么脾性他早就心知肚明,就是个犟牛认定了就牵不回来,“你去吧。” 第二天,孙亦穿着一席黄衣干练无比的启程前往黄龙了,老余目送其离开转而回到窟洞。 孙亦到黄龙城时是午后,街上行人不少,黄龙城自朝廷介入也是更加繁荣,往来多了不少商队,官道的开通让经济贸易更加便捷,西部自然有西部特有的东西,原住民也都靠着西部独有的新鲜玩意儿生活越来越好。 李星游一家倒是没有跟上这次火热的浪潮,母亲自那件事以后有些抑郁,李星游不仅要一边跟随蜀山二老学习还要一边赚钱,即便如此也有些捉襟见肘。 这次孙亦来黄龙第一事肯定是去买菜,其次他也有半年没见李星游了,这几年间他们见面并不频繁,但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比试。 李星游的自尊心很强,输了很多次但都没有打消这个念头,与其说是宿敌,李星游其实是把孙亦当成亦师亦友的存在,要是真在哪天赢了,心里或许也不会高兴罢。 孙亦在图煌街的集市上采购着一些没见过的瓜果蔬菜,西部的农作物资源还是贫瘠,基本都是外地的,随着官道的开通和商人的到来,这种类更是多了起来。 琳琅满目的蔬菜,还有根本没见过的水果都让孙亦移不开眼,在集市上滞留了一会儿孙亦就到了李星游家门口,其实也就是孙神医的院子前。 因为李闺妍心病的原因,便住在了孙神医这里,方便治疗,而且也可以省下住房的钱,可谓是一举两得。 “咚咚。” 孙亦扛着一大包采购的菜,另一只手敲响了院门。 没过一会儿,院子内就传来李星游的声音,“来了。”稍等片刻,院门被从里面推开,一个少年赫然出现在眼前。 三年时间很短但可以改变一个孩子,褪去稚嫩的李星游英气十足,五官大致没变,却有了几分李无岳的影子,他看起爽朗立体了许多,一头长发乌黑亮丽,高马尾看起来无比干练,相比胡乱扎的孙亦要有精神多了。 “你来了。”李星游看到孙亦,眼中充满斗志,乍一看他却是比孙亦高出了半个头,孙亦都得微抬头看他了。 “来了。”孙亦驾轻就熟地走了进去,一眼便看到了躺在被劈成两半的杏树下休息的徐邑,转眼便看到院子中间正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孙神医,“二老,打扰了。” 徐邑与孙清秋二人都没有说什么,这小子来了他们甚至有些高兴,这小子跑来虽然是蹭吃蹭喝,可每次与李星游斗上这么一场酣畅淋漓后,李星游的进步都是神速般的。 光靠一尘不变的修行锻炼终是不比实战的一分一秒,生死交锋一招一式一分一秒瞬息万变,能够做出判断以及付诸行动都是必不可少的人生课堂。 孙亦将买的东西放好了,已经是迫不及待,“来吧,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李星游对这场切磋自然也是期待无比,充满斗志,转而身子微躬严阵以待。 院子里,微风轻吹脚边落叶,阳光透过杏树打在二人中央,时间流动光束微动,风停了,一片落叶落在了孙亦的脚上。 下一秒—— 孙亦冲了出去落叶被吹起缓缓掉落,伴随急促的声音孙亦飞快冲向李星游,转瞬李星游也动了起来,只见二人距离愈来愈近,飞冲的二人都以臂膀相撞,只听一声闷响,而那落叶也终于落地…… “你的拳法果然进步不少。”孙亦走过去伸出手将地上的李星游拉起,脸上的汗珠在照射下格外明亮,他整个人似乎都被套上一层薄膜闪闪发光。 李星游眼里有光,那种少年的意气风发炫目无比,“没想到还是输了,这半年你变强了好多,我却是停滞不前,再拖沓下去就要被你甩下了。” “何必妄自菲薄,你晚我两年修行,短短时间,三品二境高手实力已经不俗。”孙亦不卑不亢,“所以再练吧。” 李星游自然听出了所以的意思,相处时间不短了,这话里可不只是安慰,“等着吧,我早晚赢你一次。” “那你可要加油。”孙亦说罢话锋一转,“对了,我差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李星游感觉被嘲讽白了他一眼,“你说的那个人这半年都没有出现在黄龙城,孙老帮我打听过,那个叫白其的人多半在西蜀。” “西蜀…我会去找他的,那件事总要有人来了解,不只是为了我。”孙亦提起当年村民的事眸子便沉了下来,与原来那恣意洒脱的人完全不一样。 “要走了?”李星游问道。 孙亦点了点头,李星游像是猜到了,又道:“你我相约如誓,你可没忘记吧。” “老余与我相依为命,与人交往甚少,你是我孙亦唯一的挚友,我断不会食言。”孙亦与李星游勾肩搭背,有些没好气,“看来你不太相信我啊。” “我信你,我当然信你。”李星游回想起半年前,狠狠抓住孙亦的手腕,“要不是半年前你差点顺走了‘倚东风’的话。” “开个玩笑而已,我当时又没真的拿走。”孙亦尴尬一笑,轻松便挣脱了李星游,旋即就抓起包裹跑掉了,“再见咯——” 第90章 开幕 巨大的城门,富丽堂皇的宫殿,广阔天地人在这一处地方只会感觉渺小无比。 “呼——” 起风了,变天了,天渐渐暗了下来,有了下雨的驱使,一道风掠过城门掠过走廊阶梯,周围一座座宫殿星罗密布,就连微风也感受不到了。 一个人在阶梯上停了下来,空无一人的辽阔广场死寂无比,暗沉的天下看不出那人的表情,只见他愣了一下便继续向前走了。 攀越阶梯越来越慢,那人肉眼可见的疲惫,旋即直接栽倒在最后一级阶梯上,当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只见庞大的宫殿前矗立着三座雕像—— 撒发王者气息让人望而却步的狮子矗立在左,右边的猛虎是怒目圆睁呲牙咧嘴,而中间是一条盘旋金龙,威风凛凛,张牙舞爪。 它们庞大的身躯让人不寒而栗,栩栩如生茹毛饮血的表情让人无法直视,左右两边的“王者”颔首怒目,盯着直上而来的阶梯,而中间的那条金龙居高临下,目视远方,睥睨天下。 那人已经被吓得不轻,壮起胆子站起身直直看向三座雕像后面通明的宫殿,吊起胆子继续向前。 宫殿与雕像的距离不远,很快便到了大门处,大门常年大开风化严重,里面灯火通明还能略微看到一个人影。 见到里头有人,方才那人胆子大了些快步走了进去,这宫殿里面不像外面看着只是富丽,浑源巨大的柱体足足有六根,支撑着这座宫殿。 宫殿的末端是阶梯,阶梯上一把巨大的椅子,上有九只金龙环绕威严无比,金光难挡,而这把椅子上坐着一个白发老者,身穿金色龙袍脚踩乌黑鳌头履,头戴珠帘帝冕,苍老的面容干枯的身体,即便如此帝皇之气丝毫不减,闯入宫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敢造次,老老实实跪在龙椅之下。 “皇…皇上,草民黄添叩见皇上。”那一路而来的男人正是黄添,自三年前随巡察使到来盛京,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大京皇帝,就连眼神都没对上,他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那些庞然巨物给黄添心里增加了无形的压力,即便面前是一个枯瘦有病怏怏老人他也一点想法没有,光是坐在那儿他就感觉这个人恐怖无比。 “来盛京多久了?”雄浑有力的声音从老人口中而出,无比违和。 “禀皇上,三年了。”黄添说话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什么。 “三年了,你的罪赎完了,你是个贤才,只要你肯为大京效力,你还可以继续当你的侯爷,从此西部由你黄家管理,世袭罔替也不在话下。”老人轻闭双眼,沉吟片刻,又道:“只要你能保证忠于王室。” 黄添不敢置信,头栽得更低了,生怕那是京帝的气话,他连话都不敢接。 “怎么?”老者的气息变化,如果说刚才是一只威严自若正沉睡的雄狮,那么现在就可以说是一只茹毛饮血的猛虎睁开双眼,那种压迫感以及危机感让黄添胸口发闷,并不同杀意一般,这种感觉完全是君临天下的漠视。 “皇上宅心仁厚,微臣定肝脑涂地。”黄添不像是害怕得开脱,待在盛京这三年他对朝廷有所改观,起码自己还好好活着,先人的心血黄龙城也没有丢,效忠朝廷有益无害。 “黄添,朕封你为侯,管理西部边境,上接王室下安黎庶,赐名黄龙,只受我李家王室之命,参折直达天子。”老者坐在阴影之下,看不见其表情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让黄添惊讶害怕。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发展势力,直到能吞并整个大京!” …… 起风了,盛京城内热闹依旧,百姓欢声乐语,却没注意皇城内一辆马车疾驰而出,速度之快,不一会儿就离开了市区,驶出城门进入郊区。 而其后面跟着许多身着锦衣之人,马车在官道上疾驰,颠簸无比,几度险些侧翻,那些锦衣人依旧紧追不放。 车内,除了黄添还有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头,杂乱不堪的发型,没有时间打理的胡须,结有蜘蛛网的衣服,还有满是灰尘的裤子,完全就跟街边的乞丐没有两样。 车内颠簸,黄添的脸色并不好看,发生的种种事让他难以消化,加上摇晃颠簸他紧张恶心,胃里翻江倒海甚至几番想要吐出来,忍着恶心他看向一旁的老头,“我们已经出城许久了,您也该动手了吧。” 如同乞丐的老头,瞥了他一眼,怡然自若根本没有把追兵当一回事,旋即他拂开手边帘子,林间穿梭的他们也只能看见几个黑影在树木间腾挪,无比突兀。 显然那些锦衣人已经追了上来,老头笑了笑,将帘子放下,紧接着站了起来。 “夫长,上吗?”林间穿梭的那些锦衣人彼此传递着讯息,在树木间快速飞跃,他们的交流也没有受到影响。 “上!”为首的人下令迅速,话一脱口他便飞身跳下,身后锦衣人紧随其后,众人呈围剿式跳下,马车已经无路可逃。 忽然,只听到一声暴雷,众人的思绪也被吸引过去。 就这刹那失神,身下的马车瞬间炸开。 “嘭!” 锦衣人被炸飞了去,马车炸裂的木屑四散,成了这些人生命被夺的罪魁祸首,马也受惊逃窜,马车部分被烟尘遮蔽,却能看见两个人影。 待烟尘散去,只见乞丐般的老头一手提着黄添,一手攥紧并且灼热气息包裹,那样的内力简直恐怖,甚至连周遭空气也隔绝了。 那老头将黄添放下,冷冷道:“西南方向,骑着马去关西,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说罢,幸存的锦衣人从树后面走了出来,剩下四人将老头围住,虎视眈眈。 “你是谁?敢与倚刀人作对,我们的身后可是当今圣上,快快交代,是谁指示你的。”其中一人大义凛然说道。 “我是受一个认识挺久的哥们所托,废话少说,想要把他抓回去,先过我这关。”老头神情自若,即便已经被包围了也跟没事人一样。 锦衣人被互相对上眼神,很显然他们意见一致,那就是杀了面前这个老头,再去抓拿黄添。 不等再做言语,身着锦衣的四人瞬间暴起,手持凶器冲向老头,他却是站在原地,直到命悬一线,他的眼神变了,变得果敢冷漠…… 黄添一直向西南方向逃跑,不出几里地他就寻见了方才吓跑的马,而那个马夫已经死在了慌乱的马蹄之下。 黄添骑上马,黑夜前行一路往西南方向去了,顺着商道走是怕再遇到追兵,第二天夜晚靠着通关文牒便入了关西。 关西属于中原地带,位于盛京西方,与关东并称护心肉,邻近皇城盛京自然发达,当地王爷是李家人,将此地治理得很好,皇上眼皮子底下自然不敢造次,是真正的百姓安居乐业。 黄添将马留在驿站,便到了街上打探消息,是想找个顺路商队往西走回荒州。 张贴栏上有着许多盛京传来的消息,不管是悬赏还是各种大事都有张贴,这里围满了人,黄添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却是被吓得冷汗直流。 第91章 通缉 “朝廷要犯黄添,犯下重罪逃亡途中导致二十位倚刀人丧命,我去,这人也太厉害了吧,就连倚刀人都奈何不得,而且是整整二十个。” “据说倚刀人平均都是一流高手,这个黄添闻所未闻,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据说是荒州人,三年前被召入盛京,看他这画像不像什么恶人,看着儒雅多了几分。” “人不可貌相。” …… 周遭群众对此众说纷纭,多数是感到震惊,毕竟无名小卒闻所未闻,做出惊世骇俗的事来,这样的反差会给其蒙上一层神秘感,那就更加加深了大家对这种人的避而远之。 黄添只觉得大难临头,额头背心早已湿透,当他去环顾四周群众的表情时,自己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不时就会被制服。 他推开人群就离开了,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看上去平常,但是举止僵硬,那些人也只是不善的瞥了眼黄添离去的方向,根本就没认出来,也只是注意到了他的不自然。 待走进一个巷子里黄添才停下,久久不能平静,他知道现在自己身份特殊,但自己也有使命未完成,即便是被追杀他也没有懈怠,那不是几任,那是大任天下大任。 即便自己再怎么慌张都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个写着责任的大山压在他的身上,黄添毕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能够隐忍多年布局除掉程呵呵就能看出。 当务之急,只想着要如何回到荒州,街上人来人往,黄添对这里是陌生的,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了解,他能想到的也只有去饭馆驿馆这种人多的地方打听打听。 这条巷子里堆满了杂物,随便翻找就找到一顶帽子,他如今也是被通缉不能太过招摇,虽然只是稍微遮掩,但也能让心里好受些。 …… 与此同时,盛京城内一处狭暗的巷子里,一个身披黑袍的人在此,似乎是在等待,被黑袍遮住的五官以及四肢,整个人看起来神秘无比。 就在这时,一抹人影如同闪现般出现在其身后,那是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他单膝跪在黑袍人身后,旋即拱手无比恭敬:“大人,通缉已颁布,相信不时皇上也会看到,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那个无名小卒不必理会,他也掀不起风浪,把收尾工作做好,别让那些狗嗅到味道了。”一道中性十足的声音从黑袍人处传来,分不清男女性别,不过语气却是阴冷。 锦衣人会意后便消失不见,不动声色的出现和离开,这个人的轻功实属顶尖。 剩下那黑袍人,褪下衣帽,露出真面目来,却只是一副面具,一副京剧里旦角的脸谱,颇具女性风范,不多时,便进入街道融入人群,不知所踪。 黄添回到驿站里,打听消息,“掌柜的,打听点消息,最近有没有什么商队往西边去的。” 掌柜的督了眼黄添,顿了顿才道:“去问他吧,盛京来的商队,往西去。”说罢,他指向驿馆角落里的一个大胡子。 这家驿馆内几乎每桌都坐满了人,只有那大胡子是独自一人,黄添观察了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走到大胡子面前,没有言语就坐了下来。 那大胡子看上去有点不爽,本来端起杯子的手又放了下去,“怎么?找茬的?”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都回过头看着黄添,眼神不善,似乎整个驿馆都在关注他二人的一举一动。 黄添尴尬的笑了笑,便知道这里的全部人都是一伙的,“只是听说你们要往西边,我想和你们一路,有个照应,价钱好商量。” “是吗?”大胡子端起杯子,旋即扭过头看向掌柜的,只见其点了点头,大胡子才说道:“一百两。” “可以,但必须把我送到目的地。”黄添很爽快的答应了,可大胡子却是笑了起来,“老兄,你是不是没搞清状况,我们是捎带着你,不是护送你。” “也行,但是钱必须等到了再给。” “明天早上,自己跟着来,没人会等你。” 这算是谈成了,黄添也不想过多交谈,言多必失。 翌日清晨,商队已经准备完毕,随着大胡子的一声令下,启程了,黄添很早就带着马等待了,跟随商队一同出发。 商队是走的商道,比官道快捷许多,但是危险也更危险了,从关西往西走便是靖江,一路西去到荒州也需要小半年。 这一商队规模并不大,拉东西的也就五六辆马车,黄添在队伍的最后方,时常能看到龙头的那辆马车,与其他都不同,怎么看都不像公家的人,更像是官家用的 。 黄添如此想的,便策马赶上前去,到一个运车的伙计旁,“伙计,你们这商队到底运的是什么?” 那人根本就没有理会黄添,而是加快了脚步。 “是我疏忽了。”黄添再次跟了上去,从身上掏出一些闲钱碎银,全都递向了运车的伙计,果不其然,收了钱后那人终于是愿意开口了:“我们商队是运布去下滇,跟那个大胡子不同,他们是官家的,护送一个看起来身份挺尊贵的人,似乎是要去西蜀。” “伙计,那你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是个小孩。” 黄添点了点头,安下心来,如果是孩子的话,那就不存在是来抓自己的人,起码在离开商队之前都还算安全。 “这么说,前面的那些人跟你们没关系。”黄添再次问道。 那人有些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旋即加快脚步,打消了心中顾虑,黄添也能安心上路。 …… 盛京城内东宫。 乃各皇子容身之地,而水庆宫为七皇子寝宫,其中有一亩田地种有韭菜,旁边就是一条小溪,院子宽大假山不少植被众多,整座宫殿清新淡雅。 殿内下人无数,分布在各个地方。 寝宫内,一位青年身着华贵,想来也就是当今七皇子——李乘运,他正殿内读书,而一旁还有一位苍髯老人,正执笔书写。 “舅舅,父皇密会黄添,又为何派出锦衣人追杀,而且发布通缉。”李乘运声音温和,他看向苍髯老人,不耻下问。 “你想不出来?”苍髯老人目不转睛。 李乘运躬身作揖,恭敬道:“还请舅舅教我。” 苍髯老人抚了抚自己的灰白短髯,“来,我先问你,京帝为何要把黄添留在盛京整整三年。” 李乘运摩挲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旋即说道:“因为这黄添是个荒州人,祖上还是先帝亲封的侯位世袭罔替,父皇想让大家觉得他很重视荒州。” “不错。” 苍髯老人款款站起,闲庭信步走向院子里看鱼,李乘运也紧跟了上去,看着这潭水里平静无比,也不见几条鱼。 苍髯老人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丢了下去,只听“噗”地一声,潭水里的鱼全都被惊了出来,“你看这鱼全都躲水里,你不拿石头砸一下它怎么会出来。” 李乘运看着潭水里的鱼儿,恍然大悟,“舅舅你的意思是,黄添就是石头?” “密会黄添是为了坐实京帝看重荒州,叫人追杀是为了给这个丢出去的石头添点重量,通缉也是借倚刀人之手看看众王的意思,捉拿是倚刀人的意思,京帝从始到终都没有站出来要抓黄添,京帝就想看看有多少人不听话。”苍髯老人微微一笑。 李乘运则是眉头紧皱,“可就算众王不出手,那民间也会有人动手,父皇到底想不想留黄添?” “黄添能活着回到荒州就说明他是个可用之才,若是回不去那就无用了。”苍髯老人拍了拍李乘运的肩膀,旋即就离开了。 李乘运看着老人离去背影,深深作揖,“舅舅赐教了……” 第92章 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 “呼——呼——” 孙亦耍起花棍来也是游刃有余了,已经去过了黄龙城,按以往的话,接下来几个月都会在窟洞修炼。 老余却是并没有再想教孙亦的意思,只让孙亦自己去领悟,孙亦似懂非懂的,也就看自己自觉性来修炼。 “咳咳。” 老余忽然出现在孙亦背后,他一点察觉都没有,被吓了一跳,“你吓我一跳,老余。”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花棍练得熟了?”老余淡淡道。 “自然。”孙亦自信无比,分分秒秒时间都付诸而出,果实成熟那种骄傲无法隐藏,不同于高傲,像是感叹这时间的力量。 孙亦至今还未忘记与老余第一次相见的夜晚,一路过来也五年了,自己的变化自己心里也清楚,老余教会了他很多很多,他都不敢想像原来的自己到底有多么稚嫩,不过现在好了,在他看来一切都美好起来。 老余看着孙亦,始终是放不下心,那种担忧的心情是他这辈子从未感受过的,这没有血缘亲情的孩子,在他心里竟然占据了这么多的位置。 他微微笑了下,然后说道:“又觉得自己行了?” “嗯?”孙亦诧异地看向老余,然而,很快就看透其用意,旋即会心一笑,“老余,要不我们试试?” 老余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在缓慢摆头并且靠近孙亦,随着距离越发近了,二人之间气氛变得微妙,就连心跳声都无比清晰,老余身上所散发而出的气息让孙亦感到无比陌生。 就在这时,欻地一声响起,一拳破空打来,速度之快,根本不给孙亦反应的机会,这咫尺的距离无疑是为这一拳增添了几分威力。 \"噔!\" 随着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孙亦根已然不及躲闪,只能迅速举起手中的木棍进行防御。原本信心满满的少年此刻不禁有些打退堂鼓,他面前如同老骥的老余,心中暗自感叹:自己与对方相比,差距竟然还是如此之大! 不过,尽管面对这样的结局,孙亦也没有丝毫气馁。相反,他始终铭记着老余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尊重对手就是要全力以赴。所以,对于这一次的比试,他将会拼尽全力不留遗憾。 此时,少年脸上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刚才的失利而根本无法伤他分毫。紧接着,他便飞起一脚,将脚边的另一根木棍准确无误地踢向老余,同时眼中闪烁着坚定和挑战的光芒。 老余接住木棍,随即向空中抛去,木棍在空中如同游龙在老余股掌之间游动,行云流水间最终落入其腋下,他看着孙亦欣慰地点了点头旋即便鼓起了掌,“或许我真的可以夸夸你了,我那一拳可完全没收力,但是接下来可是无数这样的攻击,你还要继续吗?” 孙亦沉默了表情中透露着不情愿,而老余却是一句话没有说,本来已经营造的气氛瞬间消失,战意全无,他摇了摇头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却听到噔地一声,只是稍不注意孙亦便已经冲了过来,老余也是被吓了一跳,谨慎一世没想到让自己教出来的小鬼摆了一道,他打心底的笑了一声。 老道的老江湖了,就算上了年岁身体以及内力都不如从前,但反应孙亦的稚嫩攻击还是不难。 “偷袭?你还嫩了点。” 将孙亦挡回去后,他便紧紧跟了上去,木棍在手中盘耍花哨无比,在空中尽是破空声,眼神也很难跟上这速度,就连孙亦也看不透彻,这不知何时来临何处而来却明知会有的攻击最为恐怖,孙亦也只能是频繁后跳来尽量摆脱老余的追击。 这老江湖可不见得羸弱多少,硬是紧咬着孙亦不放,直到退无可退,还在耍着花棍不停给孙亦施加压力。 孙亦想过主动出击来破解老余的招数,可老余的手可没闲着,每当孙亦操着木棍打来,都会被老余的花棍给打回去,简直无懈可击。 孙亦不是个固步自封的人,自知无法破解那便不去破解,倒是让老余这样耍着棍自己更为安全,既然主动不成那便被动反击,对于反应这一点孙亦还是很有信心的。 “唰!” 没有丝毫察觉,只听破空声带着风向自身袭来,不敢踌躇,孙亦赶忙操动木棍打去,二者碰撞弹开,这股力道被老余带回,双手摆动着木棍带着力道旋转游离,旋即紧接而上。 又是唰地一声,这次反而更快了,孙亦虽然还有反应的余地,可明显察觉到了这一击的不同,将木棍打了回去,孙亦的大脑快速转动,直到他看到老余的种种动作,他恍然大悟赶忙再次挥出一棍,向后退去与老余拉开一段距离。 越战越强,无疑是覆海棍法,孙亦所用来防守格挡所打出的力成为老余的助力,通过手法上的卸力转力,老余不费吹灰之力以孙亦的气力回转给孙亦。 这就是覆海棍法的精髓,如同海浪般一浪更比一浪高,直至翻覆大海,覆海棍法在防守反击上实属上等。 破解之法孙亦并不知,但他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孙亦将握着木棍的手松了松,轻轻用力,木棍便在身前翻转,随着孙亦那灵巧的双手的加入,木棍宛如获得生命,在周身翻来覆去,如同游龙缠身。 随着老余的慢慢逼近,孙亦也开始紧张起来,呼吸声和心跳声变得清晰,这种感觉他好久没有体会到了,上一次还是在与程呵呵的生死交战上,不过这种感觉让他很是怀念,这种血脉喷张的感觉可以让他精神高度集中,大脑反应变快,他的动作也相对应的快了。 很快,挥舞着木棍的老余就打了过来,这一棒强过先前所有攻击,破空清脆,宛如箭矢脱弓。 然而下一刻,闷声响起嘭嘭两声,只见孙亦竟将老余挡了回去,在这须臾之间便借力使力,以眼还眼打了回来,格挡还击行云流水,连老余也不禁愣了下。 “可以。”老余语气看似冷漠,但这句话对于孙亦而言无疑是最温暖的,自己的付出得到回报又怎能不高兴,可较量还没结束,只见老余翻转手腕,以一种很刁钻的角度将孙亦的木棍打了回去。 他挥动手中木棍如同欢舞一般灵动,随着他跃起木棍顷刻而出,瞬间砸下,孙亦来不及躲避了,弓起双腿将木棍撑在身前打算硬接下来。 随着木棍打下,本以为能够接下的孙亦,确确实实挨下了这现实而又沉重的一击,随着闷声响起,他只有狼狈地翻滚躲开,不然自己恐怕将会倒地不起。 老余这全力的攻击让孙亦认清了现实,自己与老余的差距还是天上地下,还以为能战胜老余,现在却成了泡影。 不过他可不气馁,并且愈战愈勇,“继续!”他站了起来,眼神越发坚毅,持着木棍怒劈而下。 挡下这一击对老余而言不在话下,可孙亦的进攻并没有因此终止,反而咬的死死的紧追不放。 随着孙亦每一次攻击的转身,每一棍的力量也在逐步提升,猛烈进攻下是快速消耗的体力,相反,老余则是有条不紊,每一次卸力转力基本上毫无消耗。 这一回合根本毫无悬念,孙亦不讲丝毫章法,也只是一股脑的攻击,这让老余感到气愤,旋即他便高高跃起,周身气势爆发,甩出木棍在空中不停翻滚,旋即他便下落了,一把抓住木棍力劈而下! 比试中,最忌讳的就是失去理智而爆发全力的出手,因为往往伴随着全力打出的一招一式想要立刻躲避攻击是根本不可能,而孙亦就犯了那个最大的忌讳,已然出手的木棍无法收回,而头顶,正是老余的攻击,这如何看来都是避无可避。 可下一刻—— “嘭!”木棍却是打在了地上,威力过大,一时之间老余视线范围内都被灰尘笼罩,没有真实的肉感,很显然这一招孙亦躲过了,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想到这儿老余不禁打了个激灵——那么孙亦人呢! 他立马转身,可已经来不及了,孙亦从灰尘中忽然窜出,双手持着木棍奋力一捅,只听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老余捂着右肩向后跳去,并且不断干咳,“咳咳,把我骗到了,值得夸奖。”说罢他转动起木棍,横握于身后,整个人躬得很低,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孙亦严阵以待紧张溢于言表,应对接下来老余的进攻让他心里感到不踏实,回想起方才老余的攻击,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只能盲目防御,转为自己进攻老余也看不出有任何压力,不过刚才的激进也确确实实骗到了老余,正当他暗自庆幸时,只一个不留神,老余的木棍如闪电般朝他袭来。 孙亦赶忙将攻击打了回去,这股力也被老余利用,随着老余的转身,木棍就跟剑一般横斩而出,破空声清脆空中也荡起涟漪。 这一招大开大合倒是给了孙亦不少的反应时间,他向后退了一步,只是分寸的距离却刚好与老余的攻击擦身而过,距离近那攻击也自然难以躲避,随着孙亦的眼神变化,木棍也没了那么的花哨,直直朝着面门而去。 老余对这手法与招式再熟悉不过,徐林棍法的咄咄逼人确实难缠,他已经能幻想到接下来的场景,他抬起手臂来,一声清脆,命中骨头的触感让孙亦都顿了一下,不过稍瞬即逝,他转而打向其腹部,而老余手中的木棍早就护在了那里。 孙亦暗道一声不妙,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完全看穿,本想接着使用‘臆林盘根’可为时已晚,只见下一刻老余立肘狠狠砸下,嘭地一声,孙亦被打在了地上,激起不少灰尘。 “呸呸。”孙亦站起身,张开嘴往外吐沙子,一脸埋汰样,看着老余颇为不服,装作凶狠靠近,却是去捡老余脚边的木棍。 老余看着孙亦狼狈的样子,皮笑肉不笑,“让我看看你的万象棍法,拿出你的全力。” 老余认真的样子一反常态,这种差异也完全激发了孙亦的战意,他目光灼灼势不可挡,手中紧紧握着木棍,转动飞舞,旋即他动了,一步步朝老余走去。 木棍划动长空阵阵微风拂面,老余感受着一切,双眼紧闭再睁开时已经目空一切,他和孙亦的动作一样,挥舞着木棍划动长空,宛若游走龙蛇张狂有力。 随着距离愈来愈近,二人对上了眼神,转身跃起,二人如同镜像一般,转而挥出木棍。 “唰。” 木棍挥去带着风声互相抵在空中,那若隐若现的内力薄如蝉翼却相互纠缠,二人都在卸力只是迂回不见进攻不见防御,僵持不下之际,孙亦深吸一口气猛然发力带动木棍在空中轮转。 无形的内力爆发,老余单手持棍立马改为双手持棍,受力的木棍不断下压,却见老余稍一用力,二人木棍迅速交换位置,万象棍法三式其一——倒反天罡顷刻而出。 下一刻,老余的握法再度改变,倾注一点如握刀般,而他的身子也跟着佝偻起来,招式已成,而下一波的万象天易孙亦根本避无可避,老余已然胸有成竹。 随着木棍的挥出孙亦结结实实挨下了这一击,本该完全胜利的老余,只听一声闷响,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下一刻倒飞出去。 老余倒持木棍插入地里才停下,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孙亦,刚才的那一下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底是如何打来的,就跟凭空出现一般,可忽然他恍然大悟,“你知道万象天易的所有路数,你根本是故意而为之,最后打到我的也不是木棍,而是腿吗?” 孙亦笑了笑,旋即点头,方才硬吃老余万象天易让他止不住地咳嗽,渐渐咳出不少口水,缓了缓他才开口:“和老余你比棍法我当然知道比不过,自然要另辟蹊径。” “藏阳提气。” 老余有些欣慰的看着孙亦,旋即丢下木棍冷着脸朝孙亦走去,孙亦不退反进,而一双大手也落在了他的头上,轻轻抚摸,老余脸上也出现了笑容,“可真是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万象棍的心法只有两个字,变化,你已经完全学会了。” 孙亦看着老余,这番话越品便越发感觉奇怪,可他却不知要说些什么,看着太阳落下,余晖散尽,师徒二人坐在高坡平地上谁都没有再说话,感受着如同亲情的刹那,珍惜无比…… 第93章 不告而别 天色渐暗这是自然规律谁都无法阻止,人有相逢亦有离别,少年终将成人,这是世间常态。 分别亦是结束也是开始,少年人生的篇章将要拉开帷幕,有更辉煌的舞台与天地等待发掘。 这一天与平常无异,皎洁的月光穿过窟洞,同呼啸的冷风打在孙亦的脸上,草垫上孙亦睡得四仰八叉丝毫不受影响,对面就是老余的草垫了,往往这个时间老余就该打起呼噜了,可他并没有睡觉,而是呆呆地坐着,时不时看向孙亦,时不时看向洞外。 脚边是备好的行囊,不可或缺的酒已经装满在壶内,一身黑色劲装的老余在月光下显得寂寥,银白的头发被风吹散打在脸上也不为所动。 老余的眼神中也少了几分果断,不知为何似乎是有了牵挂,从前的自己,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无所牵挂无所顾忌,浪迹天涯走遍天下也二话不说。 没有在乎的人,一壶好酒一根趁手的兵器一包行囊一匹马就是他以前所有的生活,倒不是老了,只是放不下了,放不下这感情至深的徒弟,说是徒弟其实二人都已默认为亲人,生活安逸确实让人难以割舍,可拖住脚步只会停滞不前,跳出舒适圈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孙亦都好。 老余站了起来,背起了行囊,将冷铁盘海棍与一张黄纸留了下来,旋即他深深看了眼熟睡的孙亦,默默离开了,背影被月光拉长渐渐消失。 翌日。 孙亦比起从前起得稍晚了,主要是没有老余强硬的叫醒服务了,睡到自然醒也别有一番滋味,他揉了揉眼睛,寻找着老余的身影。 窟洞内,高坡平地上,还有人去村空的沙坑村,寻遍周遭却没寻见有关老余的任何线索,就跟从没出现过一般。 他回到窟洞有些茫然,酒坛还在原地可挂在旁边的酒壶已经不见了,就连那身老余百般珍惜的劲装也消失了,唯独留下的只有那冷铁盘海棍以及被压在下面的一张黄纸。 老余的不对劲孙亦都看在眼里,他似乎已经猜到了老余的离开,可没想到自己还是很难接受,胸口如同被大石压住般沉闷。 他本是一无所有,即便孤身一人也并不觉得怎样,只有是把老余当作亲人才有这种难以割舍的感觉,男人的成熟往往只会在一念之间,他什么都懂,本来一开始他就是无依无靠,老余的到来只是安稳的插曲,如今又回到了那时,只不过现在的自己将更加坚韧。 孙亦将那张黄纸放在胸口似乎更安心了,旋即摊开了只见纸上赫然写着“勿寻”两个大字。 孙亦怎么可能听他的,一把就将那张黄纸撕毁,旋即不知从哪儿找出一块布将冷铁盘海棍缠住挂在身后,他一袭布衣,戴上护腕斗笠,脚踏长靴,整装待发。 他环视了这生活多年的窟洞,很是不舍可心里却说着该走了,迈出的脚步是决心。 黄沙漫天,不会因为任何人而缺席,天下兴衰却能因人而变,不说天下这黄沙县就变了不少。 本是分和堂带领乡勇推翻地主,人民重获新生各有所务,却在黄添走后朝廷官员进驻,黄沙县完全变了一番模样,西部偏远地区受朝廷之命来往商队无数,自然也吸引来不少亡命之徒。 西部一城两县朝廷并未完全渗透,自然有不少亡命之徒闻着商队的味儿就来了,西部地区用人不够,也只能从西蜀那面借人来用,即便如此官府还是人员紧张,更不说政交分和堂,已然岌岌可危。 这本该欣欣向荣的黄沙县却变得乌烟瘴气,泼皮腌臜市井流氓数不胜数,这样的风气商队都不再路过,就连原住民也渐渐离开往黄龙城亦或是古阳县去了。 黄沙县几乎成了市井流氓的聚集地,人人岌岌可危,根本就是法外之地。 孙亦这几年想从这里过都是尽量不去招惹是非,是靠着分和堂的名号避开些许,除非避无可避孙亦几乎不出手,在市井中也没多少人知道他。 不过这次,孙亦不想躲了,他早就看不惯这些人了。 县城外,风尘仆仆的孙亦走了进去,他斜背着老余留下的冷铁盘海棍,街口就有好几个人虎视眈眈,孙亦径直在大街上走着不顾饿狼般的眼光,渐渐地他被包围了。 街头巷尾的市井流氓齐聚可不会放过每一个人,全当孙亦是待宰的羔羊,可他们完全是会错意了。 光着膀子的几个汉子不怀好意的将孙亦围住,估摸着也有几十人,身上的汗珠清晰可见,西部的高温天气给这些人增添了几分焦躁。 他们攥着拳头噼啪作响,不说来意不管也不顾,好几个人抡着拳头带着汗水就冲了上去。 起码他们不会针对任何人,不管是谁路过都是这样的待遇,孙亦心里越发觉得好笑,旋即他将背后的冷铁盘海棍高高抛起。 下一刻他便动了,随着脚下劲力而出,冲在最前面的人直接就被踢的倒飞出去,孙亦扭动腰身转而凌空一脚,只听一声闷响过后,又是几人被踢飞出去。 看了看有些胆怯的这些人,孙亦冲了上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众人打得倒地不起,原先还趾高气扬的众人在拳头下老实了不少,接下刚被甩飞的棍,孙亦没事人一般继续在街上行走。 街上多得是眼睛,不过见识到孙亦的手段也没人对他有想法了,孙亦在街上走着那些流氓混混也都避之不及,直走到街边一家面铺,孙亦才停了下来。 老板一看就是个普通人,本还在下面的他甩了甩手上的水就来服侍孙亦,笑脸相迎,“这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啊?” 周遭吃面的人看着也都不是好人,一直注视着老板的一举一动,孙亦将此都尽收眼底,旋即随意点了碗葱花面便结束了对话,面老板吆喝着回去下面,走到灶台旁那笑脸却是没了。 孙亦注意到了老板的表情,打量周遭人员,一个个看起来都是凶神恶煞,时不时还会看向自己,当孙亦与旁边桌的壮汉对视时,那人却是赶忙埋下了头。 孙亦不留痕迹的笑了下,旋即坐到了壮汉旁边,“你这碗面花了多少钱?” 第94章 公道 壮汉愣了下,眉头微皱看着孙亦,旋即咬断口中面看向正在下面的面铺老板。 “他那碗面加了点油水八钱,客官你要的话我给你多加点。”面铺老板赶忙出来打圆场,手中动作却被停下,锅中热气热得他直冒汗。 “我问你,你给钱了吗?”孙亦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搬起椅子坐到了壮汉的旁边。 壮汉有些紧张,见识到了眼前少年的身手后让他汗流浃背,加上少年的咄咄逼人更是让他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面铺老板此时擦了擦手赶了过来,“客官你这是何故,哪有吃面不给钱的,他当然给了钱啊——” 孙亦拍了拍面铺老板示意他安心,可见面前人还是一言不发,他直接大喝一声:“说话!” “没有。”那壮汉终于是开口了,不敢转过头来只敢斜眼瞟孙亦。 这面正气氛紧张,周遭吃面的人意识到不对劲也都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想要趁此时机逃离。 就在这时,孙亦却重重踏了一下,把众人都给吓得愣在原地,旋即孙亦冷声道:“都把钱付了。” 说罢,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不管是谁都留下了钱财才敢离开,虽不知道足不足够,孙亦也懒得细查,在这里威吓他们也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等他走了面铺老板还是会受欺凌。 孙亦眼眸中浮现出一丝怒意,黄沙县的种种风波他自知因谁而起,虽这几年间窟洞修行,但外界的事他从没落下过,“曾蒙山山贼下山躲避追杀,跟随商队一起来到黄沙县躲避,不曾想当地人羸弱不堪,山贼变土匪,黄沙县这才成了如今模样。” 说罢,他看向那壮汉,却是不敢再吃面,但也掏不出钱来只能僵硬地坐着,“你知道这些事吗?” 壮汉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曾蒙山的那些土匪在哪儿吗?”孙亦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面前人。 “我不知道!”这时,壮汉忽然暴起掀翻桌子,自己则仓惶逃窜,孙亦见状微微躬身,随着内力在身体游走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三两步便赶上壮汉,旋即只听一声清脆,壮汉便昏厥倒在路边。 面铺老板惊讶地看着,手中动作却没停,他将下好热气腾腾的葱花面端上了桌,孙亦也走了回来,旋即便坐下大口大口吃起了面。 面铺老板看着孙亦吃面自己也坐了下来,“客官,你这样做会招来祸害的,其实也就几碗面钱不珍贵忍忍就过去了,但要是得罪了那些土匪丢了性命那才可惜,” 闻言,孙亦吃面的动作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向面铺老板,“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难道一直忍吗?” “忍忍就忍忍呗,不忍又能怎么样,为了那点面子根本不值当,我还有妻儿老小,不想惹事生非。”面铺老板不敢抬起头直面少年那炙热的目光,自己的棱角早就被磨平,已经忘记了反抗。 孙亦沉默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知道面铺老板有太多牵挂,不会再去改变,以为只要忍过去就好了。 但老余说过——一味逃避只是在纵容,像那些土匪怎么会放过眼前这个听话的男人,老实人只有被欺负一个下场,直到坠入无尽深渊,连自己都不愿离开那将神仙难救。 孙亦埋头吃面,大口大口地吃,似乎在诉说心中的不悦,直到最后他将汤也一饮而尽,将碗放下时却看到地上散落的铜钱,面铺老板竟然一分未拿,他不能理解,“老板,吃面给钱天经地义,为何还不收好?” “这哪敢啊,等你走了他们回来拿不到钱非把我这铺子砸了,本来平常也能赚上几个钱,也就这几回而已,就当倒霉好了,忍忍就过去了——忍忍就过去了。”面铺老板说着说着便有些哽咽,他生怕让孙亦看到,赶忙站起来去收拾碗筷。 孙亦怔怔看着面铺老板,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流下眼泪,是一直饱受欺凌而无计可施?是柴米油盐家庭贫瘠?还是什么什么如何如何…… 孙亦不曾去深想,只觉得这世间欠他一份公道,他放下一堆铜钱后便愤愤离开,面铺老板察觉到也没有挽留,只剩下唉声叹气。 离开面铺孙亦直接就去了牛羊坡分和堂,一路通行,分和堂看门守将也都认识孙亦,当年在黄沙县打地主的时候这些个堂众也都很喜欢很佩服孙亦。 自打分和堂坐镇黄沙县,安稳了好几年,手底下堂众乡勇众多,又为何黄沙县会因为一堆山贼变成这副模样,孙亦还真想去问问马怀易。 大堂中,一名堂众上前通报,“堂主,孙亦来了,正在堂外候着。” “孙亦,快让他进来。”说罢,马怀易从大堂缓步走出,向外张望着寻找孙亦的身影,比起从前这几年过去让马怀易臃肿了不少,看上去也略显油腻了。 不多时,孙亦便来到了大堂下,一眼便看到了马怀易,旋即拱手问候,“马叔,近来可好?” 马怀易待人都是如此,笑脸如初不卑不亢,“孙亦啊,快来快来,你我二人也有半年多没见了,快与你马叔叙叙旧。” 二人相继进入堂中坐下,孙亦坐在右侧与中间的马怀易隔了一座茶几,孙亦一直都在赔笑,心里有些话不知该如何出口。 “上次见你还是半年前,最近可安好,特别是余老,他最近如何?”马怀易为孙亦倒上了茶水,倒也真像叙旧的意思。 孙亦不答反问:“马叔,你不知道老余走了?” 马怀易先是一愣,旋即便笑了下,“这我知道,老余几年前就找过我,说他可能会走,但没想到竟如此快。” 闻言,孙亦把来这儿的事抛之脑后,对比其他的,他更关心老余,“那你知道老余去哪儿了吗?” “你要去寻他?余老这个人一般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不紧紧跟着都容易跟丢,找他——难。”马怀易咂了咂舌,想起当年与老余西走的那段时光。 “我只是顺路去寻他。” “你和老余可真像。”马怀易看着孙亦,越发感觉有几分老余的影子,特别是方才傲娇的话语,“余老其实和我透露过,如果要寻他的话,西蜀玄武堂或许会有消息。” 孙亦点了点头,旋即饮了口茶,眼神飘忽在堂中游走,半天才想起正事,他刚要开口,就听马怀易说道:“孙亦啊,你还有别的事儿吧。” 马怀易当年在沧源帮混迹时看人脸色不错,一眼便看出孙亦有话要说,孙亦也正好就顺着他的话说了,“对……” 第95章 马怀易的态度 “对,马叔,黄沙县土匪的事你都知道吗?”孙亦一改往常对马怀易的那般敬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希望从中能找出一丝愧疚。 说不愧疚是假的,马怀易是何等重情义的人,当年面对几个舵主的连番逼问都是只字未说,当孙亦提到黄沙县土匪时,他惭愧地不敢与孙亦对视。 马怀易的动作让孙亦得到了答案,他再次问道:“那为什么分和堂不去制止?不去讨贼?” “曾蒙山土匪头子乃是一名二品高手,不知何故带着十几个残党跟随商队来到黄沙县,除了这些人还有许多跟随商队过来谋生的流氓,他们与曾蒙山山贼在黄沙县胡作非为已然成了土匪。” 马怀易说着眼中竟涌出莫名泪水,他哽咽了下继续说道:“我第一时间便集结乡勇堂众准备为民讨贼,可世事难料,那些土匪狡猾至极竟直接来到牛羊坡举旗投降,并且摆宴邀请百姓说完赔罪,本以为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赶走,却没想到这是一场鸿门宴。” “然后呢?”孙亦拉住马怀易的手焦急问道。 马怀易看向孙亦,眼睛泛红,“陈冠道和洪烨力战而亡。” “什么…”孙亦难以置信,先前并肩作战的两个大叔竟死了,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之后就是如今这样,分和堂已经没有能力讨贼,只能退守牛羊坡保境安民。”马怀易收起情绪,缓缓叹出一口气,无奈至极。 “那这仇就不报了吗?马叔?”孙亦不敢相信马怀易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之前的他可是重情重义,若是之前的他面对二位舵主之死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孙亦发觉他这个马叔变了,与之前不一样了。 “这仇我又何尝不想报,分和堂已不如从前,我手下这些弟兄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有家人,我要对他们负责,我要对他们的家人负责,我还要对洪烨负责,要对陈冠道负责,但我怎么能做到让弟兄们去送死。”马怀易激动地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便赶忙背过身去。 孙亦也缓缓站了起来,一时间他竟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门外看门的两个堂众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直接就半跪了下来,“堂主,这憋屈日子我们是过够了,那群土匪在黄沙县胡作非为飞扬跋扈!我们当年打地主时也没这么窝囊过——我们这些兄弟跟着你就是为了能为家乡谋一个太平,现在那些土匪都欺负到头上来了,陈舵主洪舵主也因其而死,其实我们这些弟兄早就忍无可忍了,方才偷听堂主与孙亦兄弟讲话,根本无需多言,只要堂主你一声令下兄弟们跟着你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话落马怀易也迟迟不开口,那两名堂众更是焦急,“堂主,我们不怕死!只要你一声令下,弟兄们顷刻出动,不惧生死定将那些土匪赶出黄沙县!” “……” 马怀易背对着他们,依旧没有回答,那两个堂众还是不肯罢休,“堂主!我们……” 话未说完,只听马怀易淡淡道:“出去。” 那二人懵了,被泼了冷水都很是失落,但他二人都很听马怀易的话,只能悻悻离去。 孙亦默不作声看着一切,马怀易的态度让他心寒,可他还是坐了下来,语气却是冷淡,“马叔,那我跟你打听打听,那些土匪在哪儿,行吗?” 马怀易转过头来震惊地看向孙亦,“你要自己独往?” “或许是我太鲁莽了,但我没法坐视不管。”孙亦想起了当初自己的鲁莽,为了给村民讨公道,差点害了老余,这几年他都为此愧疚,他每天告诉自己别像以前这样,可他的内心现在却在说——我看不下去,我没法坐视不管,但这次他有退路,不会和从前一般愣头青了。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马怀易焦急劝阻,“那些土匪虽然人数不多,但大多都是西蜀来的,和当初的地主侍卫不一样,最差的匪也都是不入流,三品高手更是常见,分和堂倾巢而出都无法战胜,若是独往简直就是送死!” “多谢马叔好意,那土匪的所在,可以告诉我吗?”孙亦跟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固执己见。 马怀易见劝不动,便道:“天色不早,我遣人为你安排住处,暂且休息一晚,此事再作打算。” 闻言,孙亦站了起来,朝着马怀易拱了拱手,“孙亦就不留了,走了。”说罢,孙亦转身就走,马怀易也没有过多挽留,他知道这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他更知道这小子跟老余一样——犟。 行至门口,孙亦停了下来微微转头,“马叔,你真的变了,变了好多。”说罢他便轻功傍身飞身离开了。 马怀易快速走了出来,看着孙亦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黄沙县除了政交之外,孙亦能想到的只有官府,想着官府县令是黄添亲属,本身先前就与老余认识,虽然最后不愉快了,但这种灭贼的好事怎想都不会推辞。 如此想着,孙亦便朝着官府去了。 与此同时,官府衙门内,一个头带伤痕的光头正坐在那县令的椅子享受着,堂下是些许美妇人,衣衫不整的蜷缩在一起。 周边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都虎视眈眈盯着堂下的妇女们,没人想过解救,只想着落井下石满足自己,简直与禽兽无异。 这时,堂外跑进来一个独眼男人,毛手毛脚的差点栽进了人堆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差一点就扑向了那群妇女,他站起来后便转头去看那些女人,直到走到光头男人旁眼睛也没离开过。 “唉唉唉,一直盯着看啥呢,有屁就快放!”光头男人语气不悦,看他举止一看便是这一伙人的老大。 一旁那独眼男人尴尬笑了笑,“我们弟兄在西边吃面被人打了,而且这个人挺厉害的。” “哼!厉害?多牛逼的人我没见过,当初我在曾蒙山落草谁都敢劫!要不是被那个杀千刀的老头给搞得,我现在绝对是快活无比,何必待在这鸟地方。”光头男人目眦欲裂,气得咬牙切齿,“在这鸟地方还要受鸟人的气,等着看,要是那鸟人还敢造次,我给他鸟都逮下来,现在不管,你给我搞酒去!” 独眼男人有些嫌弃但是应承着照做了,反而那光头男人越想越气开始挑刺,“都看什么呢!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这些娘们儿都是我的,看看看!给你们这群鸟人的眼睛都挖下来!” 那些汉子也都不敢说话,谁叫真的打不过他,要不是西蜀最近官府追的紧,谁会来这鬼地方,要不是看他厉害跟着他能混口饭吃,这些混子流氓早就走了,谁愿意在这儿受这鸟气。 说白了,这些土匪都不是一股绳,互相嫌弃着呢,要不是被逼无奈,他们也不想留这儿当土匪,这里太不景气了…… 第96章 打的就是你 那光头男人瘫软在椅子上,独自伤神起来,“遥想我何贯当年,凭一双拳头占山为王,就连沂水县的县令都要向我讨好,左一个小娘子右一个小娘子,那日子是何等滋润,谁想到让一个老头给杀的不复存在了——好在这儿的县令是个纸老虎,起码娘们儿吃食不缺,好好的唯独就是缺酒,真是心痒痒。” 光头土匪何贯说着便磨皮擦痒起来,跟中毒了一样,不断在身上抓挠着,越抓越痛他的脸也跟猴屁股似的,“看着你们就来气,出去!都滚出去!” 下面围坐着的那些汉子都嫌弃的看着何贯,人家都开口赶人了,那还留着就是觍着脸了,这些汉子虽然不服但也无计可施,只能记在心里悻悻离去。 见人陆续走完,何贯身上也不痒了,立马端坐起来,看向堂下的妇人恰似饿狼眼眸,而堂下良家妇女就如同羔羊危在旦夕。 女人们蜷缩在一块,那不多的布料基本只能遮住一些,根本就和扒光了放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区别,她们的自尊心早就破碎,不停抽泣着。 何贯看着这一幕还以为是欲擒故纵,是更加喜欢了,他直接就跑了下来,身后的刀子晃晃悠悠,把女人们吓得不轻脸都白了。 这四个女人想要逃跑可腿却被绳子绑住,想死可手也被绑住,她们绝望无比,彼此依偎在一起,凄然泪下。 何贯咽了咽口水立马把衣服给脱了本要欲行不轨。 “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此时,衙门外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何贯被气的不行,但没有去理会,以为外面那群人就给处理了,可过了会儿敲门声依旧没有停止。 很显然,那些跟着何贯的汉子全都躲着不出来,故意不想让他好好享受,何贯现在更气了,没来得及穿衣服就推门出去,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 府外,孙亦疯狂敲打府门,把对官府的不满全都发泄在了这上面,心想着这黄沙县官府与黄添关系是亲,孙亦敲打的力度就更重了,砸的门砰砰作响。 半天无人应答,孙亦还以为是官府里的人故意而为之,旋即一脚踢去,只听“嘭”地一声,大门直接被踢开了就连门框都被踢歪。 孙亦故作气愤走了进去,却四下不见人影,官府衙门除了有当地官员办公的地方,还有许多房间是为县令及其家眷准备的,所以那些土匪也就住了进去,本是不想管孙亦这个敲门人,可他闯了进来就不一样了。 很快,大堂院落前孙亦就被那些土匪给包围了,孙亦打量着这些人,五大三粗凶神恶煞也没有官府的衣服,稍微猜想便知道都是些什么人,便问道:“你们的头儿呢?” 这些土匪们表情戏谑,一眼便看到了孙亦背后背的东西,还以为是什么宝物,利欲熏心下有很多人二话不说直接就冲了上去,欲抢。 孙亦从分和堂离开后本就愤恨,这些利欲熏心的人无疑是撞到枪口上,只见孙亦立即迎了上去,避开那砸来的拳头,旋即就是一掌打飞一人。 这时,后方忽然一个汉子冲了出来将孙亦死死抱住,本以为能将孙亦擒住,却不曾想下一刻那汉子就被孙亦一脚后蹬踹到裆部,被疼得倒在地上翻滚。 原本冲上来三人,眼见那两个刺头直接就被收拾了,那人知道单独上无疑找死,旋即就老实退了回去。 “你们的头儿呢?”孙亦横眉冷对不想与这些人多废话。 “谁!谁呀!”何贯这时却跑了出来,人未到声先到,众人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与孙亦面面相觑,“不是,一个小鬼闯进来了,你们就看着,弄死他啊!” 没人理会他,何贯有些面子上挂不住,干脆直接走了上去,孙亦不急于动手就这么静静看着。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就敢闯进来,爷几个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你小子路算是走到头了。”何贯说罢从腰间拔出短刀,故意在孙亦面前晃悠,“小子,见过吗?等会你就会死在这玩意儿下面。” 孙亦根本不屑一顾,他那副表情让何贯气愤无比,旋即就拿起短刀没有一丝迟疑砍了过去。 这一刀近并且足够狠,何贯本以为一刀下去会见血封喉,没想到孙亦却躲避了过去,下一秒,一记寸拳就打在了何贯身上,好在他身体好,踉跄了下咳了下就没了,还故作没事,“……哟,你还有点厉害哟。” 话落,孙亦上前一步,顺手拿起身后的冷铁盘海棍重重甩在何贯身上,只听一声闷响过后,孙亦转而持棍跳起,一棍怒劈而下,何贯半条命都丢了,整个头上都是血简直惨不忍睹。 何贯的意识都不清晰了,眼前竟浮现出那一晚山寨被屠的场景,“为何打我啊!你到底是谁啊。” 孙亦冷哼一声,“打的就是你!”说罢,他甩动盘海棍根本不打算放过何贯,只听一声闷响,何贯被打得倒退几步最后还是倒下。 土匪们盼着何贯死,等他倒下了才群起而攻之,“我靠,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我们一起上抄家伙整死这个狗东西!”此言一出是一呼百应,几乎所有土匪都抄起家伙事冲了上去。 孙亦冷漠的看着倒下的何贯,有轻功傍身面对围剿他也临危不惧,他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横握盘海棍与众土匪缠斗起来。 这里的土匪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一根冷铁盘海棍把众匪打得是落花流水,一棍扫一片倒,奈何人数众多孙亦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终究无法战胜。 “乒乒乓乓…”铁器碰撞声连绵不断。 好几个回合下来,孙亦的体力渐渐不支,而众匪却是越打越精神,孙亦陷在人群中直接就被乱刀架住。 下一刻,他爆发出全身气力硬撑起来,挑飞这些刀剑又是下一轮,他自知无法坚持,随着内力传输脚下,稍微用力孙亦便跃起有两人高。 居高临下,他直接踩着土匪的头再次发力,一举落到官府衙门上正喘着气,却听见了不小的动静,他循声看去,只见另一条街又一波人马正在往这边赶来,还以为是土匪的同伙,孙亦本想离开,直到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马怀易。 第97章 谢谢你 “驾!” 分和堂倾巢而出,马怀易骑着马风驰电掣在街上疾驰,不小的动静引出百姓旁观,看清分和堂堂众此去方向大多人都为其助威。 黄沙县屡遭变故,无论是地主还是土匪,分和堂永远都是百姓的第一道防线,大家心照不宣,即便知道自己力量微弱,也愿意跟随分和堂的队伍一同讨贼灭匪,就这样分和堂的队伍后面出现了一队由农具火把组成的义众队伍。 浩浩荡荡而来,如此声响把官府内的土匪给惊动,他们已然群龙无首,都想要逃跑以求自保,可官府衙门前,孙亦跳了下来横握盘海棍坚挺守着,“奸贼恶贼,恶贯满盈,欺压百姓,奸淫妇女,你们到处行恶时何尝想过如今结局——今天一个都别想走!” 此言一出,引得众匪暴怒,持着刀剑一窝蜂冲向孙亦,只见孙亦双手持握盘海棍,随着手腕扭动之下他直接耍起棍来,棍影闪烁,盘海棍快速转动下将所有刀剑都给挡走形成防线,一时间,铁器碰撞声此起彼伏不曾断绝。 孙亦耍起花棍犹如无人之境,无人能够越过孙亦这道防线,堂众乡勇在其后,不多时已然达到,只见马怀易骑着马手握长刀,一拉缰绳鬃马立即飞跃跳过孙亦,落入匪众之中,一柄长刀杀出鲜血淋漓。 孙亦不再耍棍为分和堂让出一条路来,自己也随着众人赴战,与那群匪徒战到一起,一时间喊杀声叫喊声拧做一团,直到最后一个匪徒倒地,分和堂大胜! 大胜之下是血雾弥漫,尸首遍地,匪众尽数被杀不留一人,整个官府前院都已血流成河,或许是对这些匪众的怨恨马怀易不曾下令停止,即便有人求饶也未饶命。 陈冠道与洪烨是马怀易最信任的伙伴,情同手足兄弟,他二人的死这些贼匪无一人能置身事外,他们该死。 能够报仇雪恨,马怀易终于是释怀了,他看着血泊一片,未曾后悔,“这些土匪恶贼在黄沙县肆意妄为,我分和堂几经剿匪不成,今日终于将此间恶匪尽数剿灭,不负黎民百姓!” “不负黎民百姓!”堂众一同呐喊,从前受的那些窝囊气今日烟消云散,堂众们全都沉浸在了大胜下的喜悦之中。 只有马怀易眼中似有泪,他跃下马来,直直看向孙亦,“像,太像了,你和余老真是太像了。”说罢,他深深鞠了一躬,“孙亦,我替分和堂谢谢你,替陈洪二位舵主谢谢你,替黄沙县黎民百姓谢谢你。” “马叔,言重了。” …… “客官,你的葱花面来了。”面铺里老板端着面来到孙亦面前,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 孙亦接过面碗,刚刚才大闹了一番肚子早就已经饿的咕咕叫了,面碗上还飘着热气,孙亦仗着自己感觉不到痛,一点也不在乎大口大口地嗦着面条。 面铺老板就这么看着,泪水却差点夺眶而出,孙亦看到了却装作没看到,一直直到把面吃完,“老板,还是你家的面好吃,而且量还大,都给我吃撑了。” 面铺老板老泪纵横看着孙亦,嘴唇颤抖似乎有话要说,这时,孙亦却先开口了,“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又有人吃面不给钱?” “年轻人,谢谢你。”面铺老板的泪水是喜极而泣。 分和堂这么大的动静,讨贼剿匪几乎是全县皆知,而孙亦的身影早就被百姓们记在心里,他这样的人默默无闻,可总有人会默默记下。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走出来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纯朴的笑容之下是难以言表的感激,或是妇女、或是孩童、或是老人又或是中年男人,他们深表感激异口同声,“谢谢你!” 孙亦默不作声故作镇定,将面钱留下旋即飞身离开了,没有解释没有吹嘘也没有回应,似乎他所做的一切都理所当然,这也是他自己心里所想的,所做的一切他都只觉得理所当然,或许世人称之为谦卑,但孙亦以为不足挂齿,疾恶如仇只不过被他当作天性一般,他只是随心而动,愧不敢当。 孙亦在屋顶上行走,步伐却越来越沉,不是因为别的,他竟觉得十分高兴,回想起方才大家的笑脸,他感到温暖无比人生中第一次被人需要,他爱上了这种感觉,不自觉间,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孙亦并不打算在黄沙县久留,先前与马怀易说的那番话其实还不知道该不该与其见一面,孙亦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想来便决定不见了。 他独自一人背着冷铁盘海棍,腰间别着钱袋来到了县城东边踏上路途,闯荡江湖的路途。 很快他便出城去了,看着黄沙片片飞,脑海中浮现了当时带老余回窟洞的场景,那时老余走得想酒,他还带着老余去把沙牛村长的酒窖给撬了,想起孙亦还觉得好笑,可旋即却落寞起来,他还是忘不了村民们的死。 “唉,想什么呢!” 后方,马怀易坐下一匹白马,见到孙亦方才缓缓停下。 孙亦见到马怀易是又惊又喜,“马叔,你这是…” “方才官府你走的好快,我本来还要留你去分和堂取东西,就过了会儿你就没影了,我猜你要出城,就快马加鞭赶了过来,好在是赶上了。”说罢,马怀易笑着翻身下马,旋即从身上拿出一块令牌来。 “这块令牌是余老托我转交给你的,说你若要寻他可追随此路线,对了,还有一物。”说着马怀易又掏出一本秘籍来,上面赫然写着“通行化意功”几个大字,“这也是余老留给你的。” 孙亦将两样物品接过,马怀易却是开怀笑了,“你我二人,一是余老随从,一是余老徒弟,按理说,你的身份在我之上,但我今日却想越矩叫你一声贤侄可好?” 孙亦自然愿意,他赶忙说道:“当然,我本是孤儿一枚,若不是老余何来如此,马叔如我亲人般,何来身份一说。” 马怀易真情流露,“在这世道下我变得优柔寡断,害的黄沙县百姓叫苦连天,若不是贤侄将我点醒,黄沙县还将会水深火热,贤侄,你此一去东行,一路上险阻不会少,你可要一路保重。” “对了,这匹马你拿去骑吧,上次有一支中原来的商队,我一眼就相中它了,我给它取名——玉鸢,白如玉,快如鸢,此马配贤侄,绝配。” “玉鸢——”孙亦伸手去抚摸那匹白马,那厚重的感觉不禁心神一颤,白马就跟有灵性一般朝孙亦蹭了蹭,一人一马好似命中注定。 孙亦无比欢喜看向马怀易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感激,“马叔,你也要保重……”说罢,他飞身上马,策马扬鞭,很快身影在沙漠中模糊,直到再也看不到,马怀易才舍得返回。 第98章 截杀 “城主,三年前古阳县惨绝人寰的屠杀一案终于查清了。” 黄龙城城主府内,宋折云正审视卷宗,其前有一官兵慌忙上前禀报。 宋折云手拿卷宗赶忙上前,“快说。” 那名官兵上前一步,“禀城主,此案三年前就已停滞,因为实在证据不多,无法证明黄添的清白,可就在昨天,一位古阳县的小吏来到了黄龙城,他把一切都供出了。” 宋折云双眼一凝,旋即便肉眼可见的欢喜起来,“那快,快把人带上来。” 官兵有些为难,“城主,那人死了,他本在馆驿休息,却被投毒至死,我猜此事定与凶手有关。” 宋折云不骄不躁,眼神深邃如潭,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情,语气之中又带有几分杀气,“那凶手是谁?” 官兵抱拳道:“是一个叫白其的人,三年前任古阳县县令,后又被调来黄龙城担当使司,事发之后,人就消失不见,据说是逃往西蜀。” “西蜀蜀湘?” 宋折云走回桌前放下手中卷宗,不禁眉头微皱,“通知倚刀人将此事传回盛京,发布通缉,并让他们沿途散发……” 与此同时,远在中原西边的蜀湘境内,一队人马刚刚离开关防,行着官道很快就进入了深林之中。 车轮压过泥土留下车辙,前些日子下雨泥土也就松垮,西蜀地区本就山多林多,一下雨就更加潮湿,车队行驶也经常卡壳。 “唉,停下停下,车又陷进去了。”一个男声在深林里响起,原来是车队中间的一辆马车陷进了泥中,已经有好几个人闻声赶来。 马夫下马去看,只见车轮两枚全都陷入泥泞之中,很是恼火,“快来人,快来人,车子陷又进去了!” 这是一个不小的商队,马车上运的也都是货物,不少人也都是马夫,没这本事把车给拉回来,也就等着那些运镖人来处理。 商队里除了这些还有些随行的人,主要是寻求庇护,以免被山贼土匪给盯上丢掉性命,在这陷进去的马车后面有一人,单骑单人,一脸凝重看起来心事重重,而此人正是从盛京城归来的黄添。 他在关西跟随商队一路行驶,自下滇就分开了,这一路商队是下滇寻找的,正好也前往荒州,黄添也就跟着结伴而行了,据说商队的主事人有大关系,一路上带着他们以商贾的身份走官道,身份可见一斑。 黄添不管这么多只想赶紧回到西部荒州,自打那一天见到京帝以来,再到夜间被追杀,他的心从来没有平静过。 其实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理解京帝的用意,许他任务不过半天就派锦衣人追杀,却又派人保护,现如今黄添乃是朝廷重犯,他都不知道如果自己大摇大摆地跑回去会不会被抓,以至于他整日忧心忡忡,心不在焉。 “好了好了,启程吧!”随着马夫大喊一声,商队前方也开始缓缓行驶。 深林之中,只有车辙碾过树枝泥土的声音,四下无人只听林间晨露作乐,树梢百鸟相鸣,薄雾初起于林间,树下车马不惊,别有一番诗情画意,即便如此美景黄添依旧忧心不改,根本无心欣赏。 人不知,在这美景之下是却暗藏之杀机—— 步入深林,一时间林间竟忽然安静下来,不见原先那般热闹,众人林中驱车驾马更本无人在意有何变化。 直到天边阳光照射,一抹寒光倒映—— “杀!” 众人看去只见从四面八方冲出许多黑衣人,二话不说拿刀就冲向商队肆意砍杀。 商队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好几个人命丧刀下,失了缰绳的马受惊到处乱撞,现场混乱无比。 “兄弟们,保护商队!” 护镖的镖人赶忙冲上去与黑衣人厮杀,却有好多惨死在马蹄之下,那群黑衣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能将乱马收于胯下,一时间,完全成了一边倒的屠杀,镖人根本无法抵抗,直接就成了刀下亡魂。 就在黑衣人杀出的那一刹那,黄添坐下的马匹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突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它驮着黄添,在商队之间飞速地穿梭着,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尽管场面十分混乱,但这匹马却表现出一种奇怪的秩序感,似乎它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逃跑一样。 看到这一幕,许多黑衣人纷纷调转马头,朝着黄添追了过去,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边呼喊着,一边紧追不舍。黄添惊魂未定拼命地抽打马背,希望能够尽快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不曾想,只听得“咻!”的一声,一枚飞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速射出!不偏不移径直射向马腿,瞬间,疾驰奔腾的马直接栽倒,连带其背上的黄添也被摔了下来。 在此狭小林间道,而两边正是陡峭山坡,黄添摔下马去直接就滚下山坡,不见踪影。 黑子人马赶来,望着山坡之下,这时有人问道:“我们还要追吗?” “追!王爷有令,不得放过一人,死也要见尸!”说罢,这群黑衣人策马离开,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山坡下,却不见黄添踪迹只剩下一摊血迹,众人四下张望却再寻不到血迹,根本不知黄添逃往哪里。 “分头找!” …… 翌日清晨时分。 蜀湘城乃是一座繁华无比的城市,城内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街头巷尾,商贩们大声叫卖着自家的商品,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独特的市井交响曲。各家店铺纷纷开门迎客,琳琅满目的货物让人眼花缭乱。 而在这座城市的正中央,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庞大府邸,它便是城主府。这座府邸占地极广,磅礴大气,这里便是那蜀湘王孟舟勤的府邸,孟家上下几百号人都居住于此。 此时,城主府前院的主堂内,一个身披甲胄的男人跪在堂下,禀报着,“王爷,派去的人已经归来,商队尽数被屠,只有一人跌落山坡不知所踪。” 堂上的主椅上坐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身穿华贵,即便不在朝堂仍就一身蟒袍玉带,头戴玉冠,一头乌黑卷发胡子拉碴,看上去不拘一格,却是牙白如玉,大肚便便脸上却是棱角清晰,而此人便是那天下十三州其一蜀湘的王爷,朝廷亲封的蜀湘王——孟舟勤。 他坐在主椅之上,一双一字眉肃杀之气尽显,“只要那人还在蜀湘境内就给我找,去。” 说罢,堂下之人应下一声便立即离开了。 这时,堂后屏风之中有一抹人影走出,一张白狼脸可谓熟悉…… 第99章 狼顾 “这个商队可是下滇那姓苗的派过来的,白其贤弟,我为了帮你可是下了血本了,你可要让我感觉值当才行啊。”蜀湘王孟舟勤抚摸着肚子笑呵呵地从堂上走下,看向那屏风前的白其。 “黄添一死,黄龙城就是群龙无首,宋折云那厮身负皇命,不日便会返回盛京,待我接掌黄龙城,半年时间便可掌握整个荒州一城两县,届时王爷所要之物,我定当奉上。”白其微微欠身作揖,面无表情,心中更无波澜,借孟舟勤之手截杀黄添也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哈哈哈,如此甚好。”孟舟勤大笑着,旋即拉着白其的手一同坐下,“这天下拢共五个异姓王,他们背后可基本都有小宗师大宗师坐镇,就只有咱家,虽然兵多将广,人强马壮,但都比不上那一个小宗师啊,这以后又如何在天下立足呢?真是愁死咱家了。” 白其听出了其言外之意,狐疑地注视着,“王爷是怕京帝命不久矣天下大乱,自己会早早成为那众矢之的。” “白其贤弟好生聪明,和贤弟你合作真是没错。” 孟舟勤坐直了起来,用手摩挲着自己的胡子,竟感觉有些得意,“要知道,这京帝年事已高,等真到了那天驾崩了,那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特别是燕胥那厮,手握两名大宗师,与他的政交沆瀣一气,早就觊觎盛京了,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我才着你去寻找那本功法,要保我孟家就少不了大宗师。” “白其贤弟你可听说大宗师方决断,号称一指破虚空,十年前赴约前去西部荒州进犯北国,那一战过后三位大宗师陨落,数十位小宗师殒命,而那方决断浪人一个无亲无故,相传其功法秘籍遗落于西部荒州。” 白其听着,旋即会心一笑,“待我执掌荒州,定当竭尽全力寻找。” “好好好,好啊,幸亏咱家亲弟弟是块材料,年仅四十就已经达到八境大师,若得大宗师功法,何愁我孟家无法立足,哈哈哈……”孟舟勤大笑起来,声音粗犷振聋发聩。 “那在下在这里先恭贺王爷了。”白其很会审时度势立马奉承起来,“手握大宗师,日后王爷也可成就一番大业,在下领荒州后愿助王爷。” 孟舟勤听完十分高兴,“好,那我就借你三百蜀湘铁骑,铲除异己,独握荒州大权。” “那朝廷那边呢?”白其问道。要知道,自巡察使到访以后,荒州就算是彻底归顺朝廷,就怕以后朝廷内有人不服。 孟舟勤颇为不屑,一手拿起正升烟的茶水,“荒州位于边境,书信想要前往盛京就必须经过蜀湘,谁做黄龙城的侯爷还是我说了算。” “能与王爷联手,平生之幸。”说罢,白其拿起面前茶杯一饮而尽。 “呵呵,”孟舟勤干笑一声,旋即喝了一口茶水,“贤弟聪慧过人,我这里还有一事,麻烦给个主意。” “王爷但说无妨。” “蜀湘大州,一共六座城池,其下郡县不少,自京帝治国以来,他手下十一奉节各事一州,领当地政交事物,中原五州由五长掌控,而我蜀湘则被一个名叫董隆羽率领玄武堂掌政交事宜,与我平分权力相互制衡,实在气人。”孟舟勤面露厌恶之色,一双一字眉差点连接在一起,粗大的鼻孔奋力吸气显得丑陋无比。 这话说的不能太明了了,白其听完其实不太想管,要知道,京帝打下天下靠的就是忠义,当年结交了不少江湖人才,而那十一奉节更是其中豪杰,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实力不俗,即便实力最弱的也是八境大师,算得上独霸一方的高手了。 十一奉节多年前跟随京帝打天下名满天下,白其心知肚明,那玄武堂董隆羽可是号称“鬼手”,一双错骨易筋手当年随京帝打入盛京,一人独守皇城北门玄武门,这等人物白其还不想招惹,可孟舟勤的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他即便不想也不得不。 白其看了看堂中留有的护卫,心有余辜,孟舟勤见状也是立马会意,“行了,都退下吧,没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待护卫全部离开,堂门关闭,白其才敢开口:“王爷想要除掉董隆羽,然后独握蜀湘大权。” “贤弟所言即是我所想,鬼手董隆羽名满天下,这蜀湘文武群众都对他敬佩得紧,咱家身兼王爷之名,却眼睁睁看着董隆羽日渐强盛,他的风头都已经盖过我了,我与他不对付,其不能为我所用终是祸害。” 孟舟勤说罢狠狠砸向桌子,“玄武堂就坐落蜀湘城内,深得百姓爱戴,他仗着自己乃是京帝心腹,与咱家平起平坐甚至还压咱家一头,其实咱家根本就不惧那董隆羽,咱家三弟同为八境大师,只要一个罪名就可剿杀玄武堂。” “王爷所言极是,想要除掉董隆羽,难也就难在他是京帝心腹,十一奉节之一,据说这十一奉节乃是结义兄弟,感情深厚,与京帝打天下前就是同一帮派的生死兄弟,如若杀掉董隆羽,那么动其一就会牵动其余十人。”白其缓缓说着,说得口干便拿起茶水饮了一口。 “这个不足为虑,你所听说的不过是坊间传言,十一奉节中也只有几人关系尚好,特别是这个董隆羽最受排挤,因为他太偏执了。”孟舟勤不屑一顾。 “偏执?”白其本是烦恼无比闻言却不免心中一喜,“敢问王爷,他这个偏执,到了什么程度。” “有一次,咱家小妹出嫁,当天热闹非凡,整个蜀湘城都喜气洋洋,咱家邀请文武官员自然也有那董隆羽,当时我手底下官员有个案子还没结,他就多送了点金银过来,咱家喜庆收受一点贺礼有何不对,结果让那董隆羽给看到了,他大庭广众之下怒斥咱家不是,把咱家的脸都给丢尽了,而且他还把此事上报了朝廷,咱家吃了不少亏,想来着实气煞。” 孟舟勤说罢瞬间脸红,眼中一股怒火迸发,只见他怒火中烧,拿起一旁的茶杯用力去捏,脸色才好转了许多 白其心里不免发笑,见孟舟勤如此气愤,也只是淡淡说道:“他这不是偏执,说好听一点是直率,难听点就是不晓人情世故,缺心眼,这缺心眼或许会让他丧命。” 孟舟勤脸色转变迅速,又是一喜,“贤弟是有良计了?” 白其奸笑起来,“且听我说……” “哈哈哈…” 许久,孟舟勤终是大笑起来,再而捧腹连连拍桌,“贤弟此计妙!太妙了了!损!也太损了!” 白其讲了一通是口干舌燥,他不急不忙喝下茶水,才道:“能帮到王爷才是,但王爷可要把我说的话牢记于心,如若出了差错真是神仙难救。” “当然了,等会儿我就把你说的给抄录下来,可不能有失。”孟舟勤是笑得合不拢嘴。 “如此,在下就先告退了。”白其起身拱手,旋即缓步离开,孟舟勤是一直在笑没有挽留,他不惜停足也没听到孟舟勤的送别之话,不免觉得可笑了。 他缓缓转头,身子未动,一双眸子锐利无比,鹰视狼顾之相显露无遗,片刻后他就继续抬步离开,孟舟勤没有丝毫察觉,自己已经成了这个白狼脸的俎上鱼肉。 也不知多久,孟舟勤才停住大笑,随即爽朗的喊道:“匡别遇!匡别遇!快进来。” 话落,堂门外缓步走进一名枯瘦男子,正是那当初协助分和堂的匡别遇,他进入堂内见孟舟勤心情好也跟着笑了起来,“王爷,唤我何事。” “来来来,你跟咱家说说,当今皇子里,有没有离咱们蜀湘近的,咱家想请他们来耍耍,这样显得咱家跟朝廷关系好。”孟舟勤说着便热情招呼匡别遇坐下。 待入座,匡别遇先是沉思了片刻,旋即才开口,“我听说九皇子李乘德正在游历蜀湘,如今就在那南江城中。” “这南江城距蜀湘城三百里路,好!好,你这就去请他前来,告知不必匆忙,皇子多久来都成,咱家一直恭候着。”孟舟勤喜上眉梢,整个人似乎就写着高兴二字。 匡别遇微微一愣,立刻就应承下来…… 第100章 入城 大漠沙如雪,白马踏尘风,一抹人影正驾马向黄龙城奔去,踏过之地尘土飞扬,马蹄有力,乘其背如飞驰,实属上等良马。 且看这白马一匹通体白如玉,沾上些许黄土也不失风度,鬃毛纷飞风中飘洋,如同雪染柳絮自大风起舞,豪迈徜徉仿佛置身天空感清风拂面,又似墨中马画自由如风。 一人一马风沙中疾驰,太阳渐落方才看见城头,只见城外炊烟袅袅酒旗斜矗,原来是一个小酒肆开门迎客。 自黄龙城黄添走后变化不大,宋折云完全是无为派,无为而治,不要求百姓什么也不强求什么,城中也就平常,倒是城外等野地是渐渐支起了酒肆驿馆,为的就是赚赚通商商人的钱。 孙亦驾着玉鸢在城门外缓缓行驶,看着这些人大口大口地喝酒,只觉得口渴难耐,便想去讨碗水喝。 酒肆老板是个小娘子,婀娜妩媚,颇具成熟女性之美,孙亦将玉鸢拴好,自己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旋即唤道:“老板娘,可有什么点心。” 老板娘方才还为隔壁桌上酒,听声就立马走了过来,一步一扭把身后酒客看得眼睛都直了。 “客官要吃些什么点心,荒州蜀湘各类点心是无所不会。” 那老板娘见孙亦年纪轻轻也是欢喜,整个人坐在桌子上,好似风情万种,她笑容满面伸出手轻拍下孙亦,娇嗔道:“客官难道不点些酒水吗,小店米酒清冽,黄酒也是不赖,就看客官喜欢什么了。” 孙亦倒真想尝尝酒水到底是何等滋味,这五年来天天看老余酒不离手,如饮玉露琼浆,他也着实好奇这酒到底有什么酒好的,“那这米酒怎么卖。” 老板娘微微一笑,下桌来端起桌子上的一个碗,“小店一碗酒五钱,一壶酒二十钱,就看客官海量否。” “那这样吧,一盘米糕,一碗米酒。” “好嘞,一盘米糕,一碗米酒,十八钱。”老板娘吆喝着之后就服侍别人去了。 很快,就有店小二端着东西上来了,手上拿着酒壶为孙亦倒了满满一碗,“客官,吃好。” 一盘米糕,一碗米酒,摆在孙亦面前,这些东西还真是他第一次尝试,有些兴奋。 他拿起一块米糕送入嘴里,别样的滋味,是不曾感受过的甜味,这味道美妙至极,他情不自禁地就变成大口大口囫囵吞枣般,片刻间一盘米糕就殆尽了。 他回味着唇齿间的美妙,旋即捧起那碗米酒,虽有些混浊,但不伤大雅,一口下肚入口柔绵,落口甘冽,淡淡酒香更多却是米香。 对此孙亦爱不释手,他算是明白老余为何喜欢酒这个东西了,不再犹豫一口饮完,还学着老余的样子心里暗喊了一声“畅快”。 孙亦没有过多停留,留下酒钱就离开了,驾着玉鸢缓缓进城,他并不着急,沿着稠河慢慢行驶。 与此同时,东城门处。 一辆马车随着人流进城了,马夫快马加鞭直奔城主府而去。 城主府外,一袭官衣的宋折云正等待着,见马车驶来便上前迎接。 只见从马车上走下一翩翩君子,一袭白衣翩翩少年,长发及腰乌黑亮丽,待抬起头来看,其面如白狐皮肤白皙,长相温润如玉,好一个谦谦君子。 “下官白玉琢,见过宋折云宋城主。”一道低沉声音响起,白玉琢走下马车,连忙拱手作揖。 “幸会幸会,白使君,年纪轻轻就通过殿试考得功名,我早就听闻。”宋折云赶忙回礼,二人都颇为客气,忽然宋折云想到了什么,“白玉琢?使君可是荒州人士,我在卷宗上看到过你的名字。” 白玉琢笑了笑,并没觉得有什么,“城主说得对,这里确实是我的家乡。” “或许白使君比我还要熟悉这里呢,还是快快请进吧。”宋折云脸带笑意侧身邀请。 随即二人相继入府,来到前院大堂。 “来人,看茶。” 宋折云笑着招呼下人看茶,一边又示意白玉琢坐下,“白使君年纪轻轻就担当使君重任,深受皇帝信任,前途不可限量。” 白玉琢款款坐下,淡淡一笑,“宋城主才是,宋城主可能还不知道,高大人成了当朝吏部尚书,皇上也提拔你为侍郎了,不日就可返回盛京,我来也就是为此事。” “那这新城主是谁?” 宋折云表情复杂,其实他并没有这么想回盛京,这里清静不似盛京那般嘈杂,也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人情世故,可这里终究是弹丸之地,不比盛京那般寸土寸金,并且皇命难违,他不得不从。 “这我并不知,我接魏相旨意,只传城主你回去,并没有其余。” 白玉琢说的都是实话,春闱刚刚结束自己就被任命为使君,星夜启程没有丝毫拖延,而旨意也就只有传宋折云回朝。 “难道不成刚刚收复荒州,就要弃而走之,这太荒唐了。”宋折云即便不能理解,也只能发发牢骚。 这时,白玉琢拿起茶杯,微微吹气,“宋城主,不妨想想,就算黄龙城没有城主又能怎样?” “少了城主……似乎并没有什么,黄龙城二位使司把事务基本都处理妥当,说实话,我这个城主当的实在清静。”宋折云本还有些愤慨,结果发现黄龙城没有他好笑真的不会怎样。 “黄龙城内本地人本来就已经管理的很好了,即便黄添走了也没有拖累,恕在下直言,宋城主只是皇上派来的一个代表,代表的就是朝廷。” 白玉琢抿了一下茶水,旋即看向宋折云,“但只有城主你走了,又没有新的人来,那么肯定会有人觉得朝廷又不管西部了,有人就可以自取了,而可以自取荒州又不让朝廷知道的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蜀湘王——孟舟勤,一个是下滇王——苗靖江。” 闻言,宋折云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了好了,使君不要再说了,这里面牵扯如此多,我不方便再知晓。” 白玉琢表示理解,毕竟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而白玉琢就不同了,他不在朝堂为官,春闱后得到一个使君职位,也不用在一个地方锁死,走遍世界才能实现他的心中抱负。 “我不说这个了。”白玉琢讪讪一笑,“还有一事,魏相特意说,让我们回去不要走官道。” “不走官道?走商道的话太过危险,白使君你武艺如何?”宋折云问道。 提到武艺这方面白玉琢是蔫了,要是说其他的琴棋书画他是样样精通,除了武艺,在这个以武为尊的国家,已经算是一个怪人了,“呃…武艺我是一窍不通。” “那么就要找些人互送了,白使君,和我去一趟镖局,如何?”说罢,宋折云站了起来微微抱拳。 “甚好。”白玉琢回礼,二人相视一笑…… 第101章 雇镖 “宋城主你来的可不巧,前几天来这儿的商队刚走,我们就接了镖,现在我这儿是没人手了。” 长氏镖局内,宋折云与白玉琢正在坐上,此次前来是为雇镖,可长氏镖局人手不够,长持闫只能推掉了。 宋折云有些苦恼,此行回盛京,只准走商队而不能走官道,那么危险系数就会大大提升,而此一去不达都城难再见镖局,若是遭到山贼袭击,他二人几乎是待宰羔羊,九死一生。 白玉琢清楚这些显得很为难,“宋城主,我们这一去要翻过不少山才能到达成渝城,路途可是艰险。” “是呀,长老哥,你再想想办法看哪里能雇来人手,五六个就成。”二人一唱一和,又再次把问题抛给了长持闫。 “二位大人,我这儿是真没人手了,那趟镖走了之后,这长氏镖局就剩几个扫地的和我了。”长持闫面露难色。 二人已无话可说,告别一番就离开了。 府外,白玉琢忧心忡忡,“宋城主,我路过彭水县就听说那里闹山贼,还好我走的是官道才幸免于难,可皇上旨意是叫你我二人走商道,没有镖局护送是凶多吉少。” 宋折云同样忧心,那些山贼也都机灵,劫商道不顾官道,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独自上路无疑是送死。 忽然他又转忧为喜,“白使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不你我二人先行官道,待行至成渝城雇镖之后再行商道。” “宋城主先不说过路县衙会不会通报,你就不怕朝堂上我拿此事邀功?这可是欺君!”白玉琢故作生气,实则不然,他更感到好笑。 “对不起。” 宋折云后悔了,他为刚才那番话感到可耻,稍微沉默,他的脑海里闪烁出一个人影,“李星游!白使君,我想我知道我们该去找谁了。” …… 与此同时的西城门,稠河边上,一个少年一匹白马正慢行看景。 从黄沙县离开后孙亦就在想,到底要不要去找李星游,离开黄龙城之后将是更广阔的天地,他知道李星游肯定不会拒绝,可他的两个师父却万万不会同意。 孙亦早就听说了李无岳身死的事情,一开始知道那个人是李星游父亲的时候他也是震惊得不得了了,但串想起来又觉得合理了。 李无岳身死,李闺妍重病这些也都是从孙清秋口中得知的,李星游这个人太要强了,甚至不愿意在自己面前诉苦,他真的不忍心把李星游带走,夺走他变强报仇的机会。 “算了吧,取了通关文牒我就走。”孙亦还是不准备去告诉李星游。 不多时,他便到了城主府外,只见一个下人正拿着扫帚扫地,孙亦开口问道:“宋城主可在吗?” “宋城主方才回来带了点点心,说是去孙神医家中了。”下人如实回答,旋即又专心扫地了。 孙亦有些无语,去哪儿不好偏偏去了李星游那里,他就算是想去寻也没办法,只能等着了。 “这位,要不到大堂去等吧。”那下人看孙亦一脸焦急的,还背着东西以为是大人物,便不想怠慢了。 孙亦摇了摇头,“我就在这儿等就行了。” 此时,孙清秋小院外。 宋折云带着白玉琢来访,手中提着点心敲响门来,很快,门就开了,只见院内李星游正挥剑修炼,孙清秋正指导他,徐邑则躺半颗杏树下闭目假寐。 说来奇怪,宋折云一时间不知道是谁开的门。 徐邑偷偷笑了下,方才就是他用内力给门震开了,当然宋折云二人全然不知,只觉得奇怪。 “孙老,徐老,我来看你二位了。”宋折云眉开眼笑地走进去,好像他们有多熟悉一样。 院内三人闻声看来,却都是皱起眉头。 下一刻,宋折云就被一股无形之气给震了出去,院门就也随即关上,丝毫没给宋折云这个城主留情面。 当年李无岳身死,他宋折云就在场,所以李星游师徒三人对他有些成见,这三年里宋折云经常会到小院来探望他们,可基本都是吃闭门羹。 虽说如此,但他也并不气愤,并且表示理解,李无岳身死确实与朝廷关系密切,李星游恨在朝为官的他也是情理之中。 一旁,白玉琢走了过来,问道:“你们其中有何渊源?” 宋折云轻叹了口气,旋即将当年那事简要说与他听,白玉琢闻言只是点头便没有后续。 宋折云并未泄气还想再尝试一番,“孙老徐老,我这次是有正事,只有益没有害!我们谈谈吧!哦,我现在并不是以城主的名义前来,我已经不再是城主了。” “……” 一阵沉默过后。 “吱——” 门忽然就开了,孙清秋示意他二人进来,待他二人进入,门自己就已闭上,把他们吓了一跳。 “说说看,是什么正事。”孙清秋没好气道,一旁的李星游和徐邑也都看来。 “一点点心不成敬意。” 宋折云微微一笑将点心放到石桌之上,旋即朝向孙清秋微微作揖,白玉琢紧随其后,转而又对杏树下的徐邑作揖。 “有话就快说。”徐邑有些不耐烦。 宋折云侧身让开,“这位是白使君,是京帝派来叫我回去的……” 话未说完,徐邑打断道:“请回吧。” “简而言之,我想找李星游护送我们到蜀湘城,他也可以走出荒州,涨涨见识,徐老担忧之事待我回朝我也能帮忙周旋一下。”宋折云生怕被轰出去,快速把话讲完。 一旁,李星游放下了手中的木剑,揩了揩额头的汗水,“抱歉,我还要跟着师父修行,不方便离开。” “这……” 宋折云还想再说,却听孙清秋开口了,“宋城主请回吧,饶是找人护送,应该去镖局。” 宋折云有些窘迫地看向徐邑,却见对方在装睡,他只好看向白玉琢,看他能有什么办法。 下一刻,只见白玉琢就走上前去,对着孙清秋作揖行礼,“在下白玉琢,荒州白家白从风的长子,孙神医,您可还记得我?” “玉琢?”闻言,孙清秋竟有些高兴,他扶起其行礼的双手,“真的是你啊,当年与你对弈我可是一局没赢过,怎么?你怎么到朝廷为官了?” 白玉琢苦笑,“家道中落,被程呵呵逼出黄龙,为了生计我就参加了春闱,得到了一个使君的职位。” 说罢他有些失落,旋即又看向李星游,“这位少年的事我也听说了,少年命运坎坷,朝廷与自己亲生爷爷紧紧相逼,如是人神共愤,朝廷做法我不敢苟同,但朝廷就是朝廷,有多少蒙冤者就有多少受益者,他们是掌握棋局的人,你爷爷天工——欧治,他何尝不是把你当棋子。” “你要报仇,可要我说,欲报仇先强识,你应该离开这里,只有这样才能增长你的见识,增强你的实力,坚定你的意志,只有这样才能一步步成熟一步步变强,一步步为报仇雪恨铺垫,而不是待在温室之中,那样永远成不了气候。” “我这话可能说的有点大了,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不会否定任何人的努力,但我想说的是,只有面对许多才能逐渐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丈夫。” 李星游陷入了沉思。 白玉琢声情并茂继续说道:“想要报仇就应该走出去,而不是固步自封,练武修行我不精通,但是我知道一点,不经历生死,怎么可能会有大的成长,恕我多言了,我只是感到惋惜。” 第102章 赐剑,戎仇 李星游觉得言之有理,可自己那抑郁的母亲,如何离得开人,身为人子也不忍心离去,“你说得对,但我母亲还重病在床,我不能离开。”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白玉琢也无话可说了,他淡淡一笑,“没关系。”说罢,他看向孙清秋,“孙神医,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你我二人许久未见何不小叙一下。” 孙清秋想要挽留,当年白家还未被程呵呵篡权时,孙清秋就认识白玉琢了,当时他可是一个天才少年,随后到外求学,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了。 孙清秋还挺欣赏白玉琢的,年少便聪慧,与其对弈从未赢过,以棋相识,他二人也相当于忘年之交。 “望孙神医恕罪了,时间紧迫,若是找不到人护送,就迟迟不能启程,拖延日期会被怪罪的。”白玉琢拱手表示歉意。 孙神医也不好再说,只能送客,待二人走后,他面有忧愁,“星游,你是真的害怕母亲没人照顾,还是害怕我们不同意?” 李星游有些诧异,他顿了顿说道:“都有吧,我知道我身上还背负着许多,我不能就这么逃避,但我是真心放不下母亲。” “嗯,” 孙清秋轻叹了口气,旋即看向树下假寐的徐邑,“算算日期,已经有三年了,他已经将你我二人所持剑诀精通,可是功力不涨,光是这样平淡的修行已经有所禁锢,我觉得可以让他出去闯一闯。” 徐邑还在装睡,不予理会,要是让李星游走了,那他家里的烂摊子可就落在自己这个当师父的身上了,徐邑自由惯了,可不想这样。 徐邑继续装睡,试图囫囵过去,片刻,他却忽然跳起,大惊失色,“糟了!”孙清秋二人已经习惯他的一惊一乍,根本都没当回事。 下一刻,只见徐邑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正是当初寻护法令所拿出的掌门令,他焦急说道:“三年了,我带着掌门令三年了。” 闻言,孙清秋恍然大悟,没好气道:“你把掌门令带在身上,剑派如何开启藏经阁?我早该想到的,三年门派都不曾开启藏经阁,谁知道现在蜀山剑派还存不存在,你真是个——唉…” “等等!还有的补救,只要把令牌送回才行。”孙清秋面色有些红润。 话虽如此,可他们二人的处境都无法回剑派,回去就等同于自投罗网,他二人心知肚明。 这时,李星游短暂思索便开口了,他淡淡说道:“我去,我来把令牌送回去。” 孙清秋与徐邑相视一眼,没等回答,就听李星游再次开口,“烦请二位师父照看好我的母亲就好,二位师父同我亚父,我只敢将母亲托付给你们。” “好!”徐邑笑了笑,旋即他将手中令牌交出,紧紧握住李星游的手,“你可要记好了,此物关系到本派传承,定要亲手送到蜀山剑派。” “蜀山剑派位处下滇蜀湘交接,蜀山乃蜀地第一高山,高耸入云,而剑派位于半山腰,并建于道观之中,若进内门就需登顶蜀山。” 孙清秋摩挲着白须,一脸忧心忡忡,“星游,以你现在三境功力,我甚是担忧,你或许连上山都难。” “师父勿忧,相信星游。” 李星游倒是真想出去闯一闯,方才让白玉琢一说,他这心里就不免躁动,对江湖是愈发好奇。 门派传承,如此大任,义不容辞,李星游眼神坚定。 “江湖险恶,你可要多留心。” 孙清秋语重心长,他本身就是个多情的人,对自家徒儿肯定更是宠爱,“对了,或许你可以和白玉琢他们一路,互相也有照应,有他在不怕你上当受骗。” 徐邑在一旁偷笑,“师兄怎么和女人一般了?” 闻言,孙清秋瞪了徐邑一眼,徐邑赶忙转移话题,“星游赶快收拾行囊吧,事不宜迟。” 待李星游离开后,孙清秋看向徐邑,惶惶不安,“你觉得师父现在到哪了?” “三年了,三年时间,他恐怕早就在剑派等着了,一日不见掌门令就等一日,他或许都没想到,我之前没回去是因为忘了。” 徐邑说得自己都想笑了。 孙清秋展颜一笑,“也算是弄拙成巧了,但凡你回去一次,或许师父都找过来了。” “我这是未卜先知,呵呵呵……”徐邑也跟着笑了起来。 话未多说,李星游内着劲装,外披青蓝薄袍,背着包裹腰胯‘倚东风’就跑了出来,旋即他抱拳,眼神坚毅果敢,“二位师父,星游赶走了,我这就去追宋折云他们。” 说罢,李星游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一个头,“星游走后,还请师父们照看母亲!母亲若闪失,星游也不会苟活,麻烦二位师父了!星游这就走了。”旋即,他站起身欲要离开。 “星游,别急。” 孙清秋淡淡一笑,从容不迫,旋即他的周身气息暴涨,一股无形力量散开来,微风顿起,吹散长髯只觉仙气飘飘。 下一刻,一把长剑从屋中缓缓飞来,菱形的剑格修长且锋利的剑身,仅仅阳光映射就寒光凌乱,那似乎浑身撒发冷冽气息,只是微微颤动就听剑鸣刺耳,孙清秋将它握于手中,气势如虹,剑鸣清脆。 “此剑名为,戎仇,是我佩剑,同我征战三十几年,我今日便将它赠予你了,你可要好生善待。”说罢,从屋中又飞来一把剑鞘。 孙清秋伸手一握,只听锃地一声,宝剑入鞘,寒光忽闪而过,李星游被闪了一下,回过神来拿柄剑就伸在自己面前。 不知怎的,李星游眼中竟出现泪光,当机立断,他单膝跪了下来,颔首之下双臂高举,缓缓将‘戎仇’托起,“徒儿谨记!视为珍宝!” 一旁,徐邑感觉如芒在背,自己要是不送点东西简直无地自容,“我就这一把剑,陪了我三十多年,我真想给你但也用不上两柄剑。” 说罢,他从身上取出一纸残页,神秘兮兮,“这是我修炼的心法的名称,由于内容多我记不得了,拿着这张残页,剑派藏经阁便能寻到,也算是我给你的践行礼物了。” 李星游站起点了点头,他将‘戎仇’别在腰间,旋即去拿那一纸残页,本想摊开去看,却被徐邑阻止了,“现在别看,到地方了再看。” 李星游狐疑地将残页收起,旋即收拾好情绪,“大师父,二师父,星游走了,你二位也要保重。” 孙清秋点了点头,欣慰无比,“保重,你也要多加小心,可别让为师忧心。” “啧,你再不快点,找那个宋折云都要找半天。”徐邑说着便背过身去,似乎是嫌弃,但只有他知道,这是舍不得。 李星游灿烂一笑,背起行囊,踏上离开的道路,此路只进不退…… 第103章 结伴 宋折云与白玉琢二人无功而返,只能回到城主府。 路上,宋折云感到有些别扭,心里有些话憋着不好说出口,衡量一路了,他还是决定说出来,“白使君,你方才那一番话…我就当没听到。” “嗯。” 白玉琢面不改色只是轻应一声。 这让宋折云感到诧异,腹诽道:“莫非他并不在乎功名?”忽然他回忆了一遍白玉琢方才言语,似乎即是如此。 他欲要再次开口,一旁白玉琢笑了笑,说道:“反正我也不会将宋侍郎把那等事讲给我听这件事说出,不必在意。” 宋折云立马会意,李星游一家的事可不是什么好事能摆上明堂,自己无意间犯了个天大错误,旋即笑道:“哈哈哈,白使君说笑了,你我二人是同道人。” 白玉琢没再说话,只是指向城主府。 且见府外一少年身着布衣,手戴黑腕头顶斗笠,身骑白马脚下长靴,背装长条白布,少年翻身下马,抱拳道:“宋城主,恭候多时了。” 宋折云只觉得眼前少年熟悉无比。 只像三年前大闹城主府的少年,只不过要精壮了些,身高也大不同了,但气质五官几乎没有太大变化,这才让他能一眼认出。 宋折云微微一笑,抱拳还礼,“孙亦?” 孙亦有些惊讶,“城主还记得我。” “怎能忘记三年前一少年独闯城主府,为了给村民讨一个公道直面朝廷。” 宋折云看着眼前少年,又起了结交之心,“其实我也想找你,可是却从未寻到过,不知你与你师父近来可好。” “老余他离开了,但城主三年前的恩情,我还未忘记。”孙亦与宋折云竟寒暄起来。 宋折云只是淡淡一笑,“小事一桩而已,那你此番前来是为何故?” 孙亦正色道:“我要离开荒州,是特来讨要通关文牒。” 闻言,宋折云是又惊又喜,“既如此,你何不与我们结伴而行,正好我们要离开荒州。”说罢,他介绍起了身旁白玉琢,“对了,我身旁这位是白玉琢,白使君,受京帝传诏我们正准备启程东行。” 孙亦这才注意到宋折云身旁的翩翩君子,他赶忙抱拳,“你好,在下孙亦。” 白玉琢并未把方才怠慢放到心上,即刻作揖还礼,“在下白玉琢,担使君一职,带城主回京赴命,方才听说阁下事迹,实在佩服胆识。” “不敢当,不敢当。” 孙亦其实挺讨厌这些俗礼奉承的,可对白玉琢他却根本讨厌不起来,宛如此人身上有什么魔力一般。 只觉得此人真诚,完全没有丝毫假意。 这时,宋折云又再次说道:“相伴而行,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孙亦,怎么样?” 孙亦不知自己怎么了,自己到底何时变得这么孤僻,竟然在宋折云提出结伴的第一刻他想的是推托,他都快想不起自己曾经是个多么热情的人。 五年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没了童真的孙亦再没有从前那般热情,剩下只有背负村民人命与老余重任的孤寂。 曾几何时,他还是一无所有的人,从没想过自己会慢慢变得孤寂,变得冷漠,变得不再像孙亦。 他变得不认识自己,有些陌生。 “好。”最后,他还是应下了,可却没有当初那种被人需要的喜悦。 “有孙亦你在,我们也不必去雇镖了,此行必能无虞。” 宋折云的喜悦溢于言表,正为此愁眉不展就遇到孙亦,实乃天命,“今夜先在城主府设宴壮行,明日我们再启程离开,如何?” 说罢,宋折云大笑着拉起白玉琢与孙亦,准备往城主府去。 就在这时—— “宋折云——白玉琢——” 不远处的街道上,李星游背着行囊正向这儿跑来。 宋折云与白玉琢都循声看去,旋即二人便慢慢上前相迎,只有一旁孙亦如同见鬼一般,慌忙来到玉鸢旁,翻身上马。 “驾!” 二话没说,孙亦拉动缰绳策马而去。 宋折云与白玉琢还未搞清状况,看着孙亦背影远去,李星游很快也来到了面前,当李星游寻二人眼光看去,只觉得诧异,“孙亦?” 他没有多想赶忙追了上去,少年身骑白马在大街疾驰,身后跟着另一少年狂奔不已。 人两足终究是比不过四足快马,街过便是菜市口,乱市行人更多,可周边也没有拐口,孙亦只能轻拉缰绳减缓速度,硬着头皮融入人群。 李星游见状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飞奔上去,在人群中莽撞,嘈杂菜市更加混乱了。 “这谁家孩儿啊!” “唉唉唉!我的菜都给我装掉了!” “干啥呢!奔丧去啊!撞死你爹了!” …… 李星游终于是看到了孙亦的背影,他拨 开人群,不顾他人眼色,一股脑冲出至菜市口。 他喘着粗气,目光冷厉,挡在孙亦面前,大喝道:“你跑什么!” 孙亦没好气回道:“那你追什么?”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旋即翻身下马,牵着玉鸢从菜市走出,“走吧,别在这里待着。” 孙亦牵着马按原路返回,二人再进菜市,待出来后,李星游忍不住开口了:“你来黄龙城来干嘛?” 孙亦叹气,“我准备离开荒州,本想叫你一起,又怕你割舍不下,就只有先躲着你了,你和我不一样,我已经没有家了,你还有母亲需要照顾。” “那你准备和宋折云结伴离开?”李星游面无表情。 孙亦点了点头。 “那我们可以一路了。” 李星游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拍拍孙亦后背,丝毫没有被影响情绪。 孙亦看着李星游入神,如同看到之前的自己,之前那个热情、没心没肺、毫无拘束,整天都高高兴兴的孙亦。 “真的?”孙亦问道。 李星游微微侧身,尽量显出腰间宝剑,自然是昂头阔步,神气十足,“师父赐我宝剑,令我外出闯荡。” 孙亦看了眼,其实更在乎另一边的倚东风,旋即他轻哼一声自己便加快脚步走了,但其实他脸上浮现的是笑意。 二人很快回到城主府前,与宋折云二人相会。 “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忽然跑了,一个忽然就去追。”宋折云有些幽怨的看着回来的二人,发生的太突然但事出都有因,他现在疑问众多。 孙亦淡淡说道:“一些误会而已。”说罢,他将玉鸢拴在了城主府外。 宋折云也就没有过多询问,他旋即看向李星游,“星游,你来此是所为何事?” “与你们同行,可否?” 李星游淡淡一言,旋即看向白玉琢,“还是白大哥方才一言把我点醒了。” “不过是浅显道理,还是星游你自己想透了。”白玉琢不矜不伐,举手投足都有股文质彬彬的气质。 一旁,宋折云大乐,“这下可好了,有二位同行,我是什么都不怕了,今晚城主府摆宴,快,都随我进去吧。” 第104章 捉镖人 夜不能寐,经过一场宴会,孙亦心情却更加沉重,他都有些想要自嘲,每每歌舞升平高兴自在,他都会在结束后忧心忡忡。 这种落差感,让他难以入睡。 孙亦从床上坐了起来,对面是李星游的床,而他已经熟睡已久。 孙亦不忍吵醒,独自推开门出去了。 自宴席结束他就被安排在分院歇息,按宋折云说的明早就要启程,孙亦没管这么多,心血来潮一人走上了大街。 大晚上伸手不见五指,万籁无声,也就只能听到打更人敲竹梆的声音,“咚——咚!咚!咚!咚!” 夜深五更,打更人打着哈欠提着灯穿过大街小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关好门窗,防火防盗!” 孙亦借着那一点微光辨别方向,并没有去惊扰打更人,自己朝着反方向去了,此去城东。 本昏暗的大街上,却有一家米铺夜间点灯,再平常不过的一间铺子,店外米旗斜插米缸磊放,关键是外有烛火内也亮堂,在五更天下米铺彻夜点灯着实奇怪。 孙亦走近些匐在门上,猜测是小两口半夜吵架,可半天过去,却没听到任何动静,他的疑心更甚了。 旋即一只手搭在了门上,还未用力,“吱呀——”门却自己打开,孙亦顺势用力推开店门,只见店内灯火通明,却不见有人。 柜台、米缸、米槽,这些都与正常米铺无异,可孙亦就是说不上的奇怪。 “有人吗?” 孙亦敲了敲门才走进米铺,并未防备。 就在这时,柜台下闪过一抹寒光,只听咻地一声,一根银针陡然飞出,孙亦有些恍惚,察觉之后立马后跳蹲下,险些被银针刺瞎瞳孔。 他暗道一声好险,刚去看方才银针飞出的方向,就感觉到身后异样。 他欲要起身,却发觉脖颈处寒气逼人,眼神向下瞟去,只见一把绣春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好像稍微动弹便会将他身首异处。 “你是什么人?” 只听身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孙亦看着这把绣春刀,大抵猜到了些许,旋即他趁其不备,转身一脚将身后男人扫倒在地。 孙亦赶忙起身顺势抢夺绣春刀,他手握刀把直指被绊倒的男人,只见那人一袭普通布衣,精瘦无比,一脸正气,并未身着锦衣。 “我只是路过而已,你们倚刀人都是这么疑神疑鬼吗?” 孙亦沉声道,旋即将绣春刀扔还给了那人。 精瘦男人有些震惊,但还是一脸防备,他接住绣春刀,缓缓站起身,直到收刀入鞘,才道:“你是何人?” 孙亦没好气道:“你们倚刀人都是这样吗?” “你是何人!” 精瘦男人手放在刀柄上,气氛微妙,似乎孙亦再不回答,下一刻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拔刀。 孙亦只觉得无语,叹了口气,“我是你们宋城主的客人,我姓孙。” 闻言,精瘦男人才放下戒备,凭眼前人知晓倚刀人以及认识宋折云的情况下,他伸出手来以表真诚,“倚刀人逄益,现在是荒州分舵的都尉司。” “孙亦,现在是浪人一个。” 孙亦伸出手二人相握,气氛才终于缓和。 “孙亦兄弟身手不俗,有兴趣加入倚刀人吗,只要我一声令下,明日你就可以身披锦衣。” 逄益边说边领着孙亦往里走,“来,坐。” 孙亦没有戒备,眼前人让他感觉豪爽,这样的人孙亦并不讨厌,“你我二人素未谋面,为何就直接邀请我,倚刀人莫非这么随便。” 逄益讪讪一笑,“倚刀人收人从来不看其他,招贤纳士,只求贤才。” “你都不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我若是个恶人,那你这个引荐的也难辞其咎吧,连坐就是这个意思吧。”孙亦倒也纳闷,倚刀人这个组织还真是奇特。 老余曾经也提及过,只说倚刀人是京帝的第三只手,遍布天下,监察百官,暗中杀人,但最重要的就是倚刀人只听两人号令,并且必须极度忠诚,就算是下令送死也在所不辞。 在老余口中,倚刀人简直就是一群没有心的疯子,这让孙亦对面前这个倚刀人逄益更加好奇。 “加入倚刀人会改变一个人,不管是善是恶,都会变成——倚刀人。” 逄益的眼神不可动摇,让人难以去否认。 孙亦看着他的眼睛也为之动摇了,不禁问道:“倚刀人究竟是什么?” 闻言,逄益突然站起坚定不移,抱拳朝天眼中决心如钢铁一般,他喝道:“倚刀人上承天子国运,下为百姓黎民,监察百官天下,一切只为大京繁荣,只为盛世。” 孙亦也忍不住动容,却无法共情,无法去理解逄益话中的责任,他淡淡道:“恕我拒绝了,我并不喜欢被拘束,或许以后我能理解这些吧。” “人各有志。” 逄益有些失落,但并没有放弃,“孙亦兄弟你可听过捉镖人?” 孙亦摇头,逄益立即说道:“捉镖人捉恶除奸,只要朝廷在册捉镖人就可接取官府悬赏,捉镖换钱,虽朝廷在册却不被官府管束,相对自由。” 孙亦觉得捉镖人似乎不错,这与自己所作所想为都不谋而合,老余离开后自己不过自由身,除了寻找老余没有任何其他的打算,捉镖人何尝不是一个好事。 见孙亦没说话,逄益继续说道:“捉镖人……”话未出口,孙亦就打断了,“逄益大哥,为什么要帮我?不是倚刀人就是捉镖人的。” “……因为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好人,你只是缺一个舞台。” “是吗?” 闻言,孙亦笑了下,心情复杂,但他眼神真挚,“谢谢逄益大哥了,捉镖人我接了。” 逄益大喜,“我即刻为你书信一封,此信到达蜀湘,再而直达京都。” “明日我就要离开荒州,书信就交由我吧。” 随后,逄益将写好的书信交给了孙亦,送到米铺门外,逄益抱拳道:“孙亦兄弟,江湖路远,来日再会。” 孙亦抱拳还礼,“再会。”心里不由得感叹万千,似乎江湖并没有老余说的那般不堪。 江湖,拢共二字,无非就是人和事,任何人任何事。 孙亦看着米铺门被关上,深深看了眼就离开了,抬头看天边天色也不早了,离天明也过不了几个时辰,这时孙亦却困意袭来,“睡觉——” 第105章 再遇白其 宋折云有些事宜需要交托给朱韩二位使司,孙亦也能稍微多睡会儿,一切就绪也都是正午了,众人在城主府吃过午饭,府外车马也都已经备好。 “老孙,你这马是哪里寻来的,西部可没有这等白马,寻常也就是骆驼了。” 李星游看着玉鸢是喜欢的不得了,伸手去抚了抚它的毛,顺滑无比,心里便更喜欢了。 玉鸢并不喜欢被人摸踏了两下蹄子,示意李星游保持距离。 “玉鸢是我一个长辈送的,据说是从商队买来的。” 孙亦抚了抚玉鸢的毛才将其安抚好。 “商队每每到黄龙城来我都会去看,从未见过这种白马。” 李星游凑上去去自己端详玉鸢,忽然发现不同,“老孙,你看这马,它怎么有颗尖牙,另一边也有。” 孙亦闻声看去,玉鸢的左右两边果真有两颗细小的尖牙,可他并没有感到异样,只觉得玉鸢特别,“玉鸢当真特别。” “西部乃至中原可都没有长尖牙的白马,我听闻过北夷有一类白驹,据说是与猛兽杂交而来,所以口中会长出一两颗尖牙,并且这种马的四肢都与猛兽一般有力,可日行千里。” 这时,宋折云从城主府缓缓走出,身后是白玉琢紧跟着。 “北夷?”孙亦倒也好奇,听老余讲过他去过的许多地方,可他唯独没听说过北夷是何地,但还有些记忆,似乎老余提起过,所以感到熟悉。 “对,京都北上就是大草原,那个地方就被称作北夷,在北夷生活大多都是游牧部落,所以善骑马,那里的马都是神驹,可遇而不可求。” 宋折云说着眼神中不乏羡慕,但君子不夺人所爱,旋即他看向李星游,淡淡道:“星游,这个车夫就由你来当可好?” 李星游还真就有这个想法,当即就应下了,旋即就爬上马车,手握缰绳,已然迫不及待。 他们乘坐的马车由两匹马拉乘,其余部件都很普通,宋折云走了上去,“准备上路了,孙亦,玉琢。” 经过一晚宴席,四人都更加熟络,关系也更进一步。 孙亦一开始就认识李星游,二人一直以来都是挚友一般,而宋折云与白玉琢孙亦并不讨厌。 孙亦看着三人多少有点受宠若惊,遥想五年前,他还是一无所有。 白玉琢走了过来,拍了拍孙亦的肩,“少年郎,可遇不可求哦,你可要好生珍惜。”说罢,他走上车厢。 孙亦没有多想,旋即一跃上马,拉动缰绳只听一声马鸣,玉鸢直接立起,一人一马好不威风,“出发吧。” “出发!”随着宋折云一声令下,李星游抽动缰绳,马车动辄,孙亦驾着玉鸢护在马车前方,几人便往城东去了。 一路上官兵排列送别,也没有几个老百姓,大致是因为宋折云的无为而治,他在百姓心中并不称职。 但在官兵眼里宋折云就是最完美的城主,无为而治,对官兵而言,就是事少钱多,宋折云走了他们怎能不悲痛。 一路送到城东,孙亦也看到了不少熟面孔,兴许是坐的高的原因,他看到了躲在官兵身后的孙清秋和徐邑,三人还对视了一下,不禁惹得孙亦发笑。 临近东城门了,孙亦抬头眺望那家米铺,寻找逄益的身影,却在官兵队伍里找到了他。 二人都挥手告别,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逄益对孙亦多少算作知遇之恩。 一行人自城主府向东,从东城门离开,渐渐消失在大漠之中。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在大漠前进,只不过是朝着黄龙城方向行驶,除马车外,身后还跟着三百铁骑,其中有人手握大纛,乃是一个大大的蜀字。 马车内微风吹拂透过帘子,是一张冷峻的白狼脸,白其与蜀湘王孟舟勤图谋荒州,手握三百铁骑便向着黄龙城进军,本以为十拿九稳。 这时,马车却停了下来,车夫站了起来,只见这车夫豹头环眼,黄鬓黄发,一手硕大一手纤细畸形,他眺望远方,脸色不对劲,旋即他拉开车帘,沉声道:“白其,前面有一队人马。” 白其脸色微变,问道:“看清都是什么人了吗?” “两个年轻人。”黄发男人脸上浮现出兴奋之色,“车上的人看不清。” 白其只是稍加思索,旋即说道:“迎上去,看看究竟,吩咐身后铁骑绕道而行,不要被发现了。” “嗯。”黄发男人点了点头,却有些不悦让白其使唤。 两队人马不偏不移,在官道上行走相距愈来愈近,行驶在最前方的孙亦已经注意到了对面的马车,他立即防备起来,并通知道:“有一辆马车朝这边来了。” 闻言,宋折云撩开帘子,虚眼向远处看去,“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一只手大一只手小,让我想到了当初途经蜀湘听说过的一个人。” “谁?”李星游问道。 “蜀湘王孟舟勤手下有二十多位武家门客,我只对一人印象深刻,那人名叫王泱,江湖人称断脚虎,天生左手畸形,如同断脚猛虎,由此得名,他可是一位一品高手,如若真是他,那他怎会出现在此地。” 两队人马越来越近,宋折云已经可以确认那人就是王泱,心里不免疑惑。 就在这时,他想到了什么,轻咳了两声,“孙亦我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但你一定要保证不情绪激动。” 孙亦狐疑地转头看来,直到对上宋折云坚定的眼神,他才点头,“好。” 宋折云深吸了口气,才开口说道:“三年前,古阳县惨绝人寰的屠杀案,凶手是——白其。”说罢,他看向孙亦,生怕他情绪失控,像当年一样大闹一场。 只见孙亦脸色未变,如同没听见一般,只是手慢慢攥紧,这件事早在三年前他就猜到了,白其不可能脱得了干系,三年间无形的仇恨全都归咎在白其身上,而得知真相的他,并没有多么惊诧,更多只是愤怒。 “老孙,没事吧。”李星游感到不对劲,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孙亦冷静得可怕。 闻言,孙亦只是摇了摇头,旋即策马扬鞭,一人一马飞奔出去,向对面的马车奔去。 “来者何人?” 孙亦在白其马车近前停下。 那黄发男人继续驾车前行不允理会,而车内的白其听到熟悉的声音,脸上竟浮现出笑意,那是一种戏谑玩弄的笑意。 “停车。” 只听马车内传出白其那冷淡的声音,旋即他撩开帘子,奸笑着走出,看到孙亦后眼神愈发阴鸷,脸上的笑意更是藏不住,“孙亦,我的好帮手,真是好久不见,呵呵呵。” 看清车驾上的人,孙亦目眦欲裂,竭力嘶吼:“白——其!” 第106章 断脚虎 李星游赶忙甩动缰绳驾车赶去,生怕孙亦干出什么事来,近前只听孙亦嘶吼:“白——其!” 话落,孙亦抽下盘海棍,拉起缰绳乘着玉鸢向白其奔去,急如火星直取白其,下一刻,只见孙亦弃马跃起,长棍立持忽劈而下,转瞬却不曾听到闷响,感到手中力尽失,孙亦寻而看去。 只见白其咫尺之间,那黄发男人一张硕大手掌,竟将盘海棍给牢牢抓住,突然黄发男人掌力猛发,一股无形之力将孙亦弹开二米有余,旋即黄发男人跳下了马车。 一旁,李星游见状赶忙下车将孙亦扶起,“没事吧。” 孙亦不服站起身,却发现双手酥麻,怒发冲冠他已理智丧失,旋即将盘海棍扔给李星游,拔出其腰间倚东风,“借刀一用!” 话未说完,孙亦就一股脑冲了出去,持刀挥砍间寒光乍现,黄发男人表情戏谑,轻松躲避如同戏耍。 孙亦不愿纠缠,索性也不管他了,直接越过再次直奔白其,黄发男人有些气愤,感觉受到了侮辱,眼睛瞪的老大转身一把就给孙亦拽了回来。 “小鬼,专心点,你的对手是我。” 黄发男人有些不爽,摩拳擦掌缓缓走向孙亦。 “这里没你的事!我要找的是他!”孙亦戟指怒目,死死盯着白其,根本没把黄发男人放在眼里。 这让黄发男人更加恼怒,那硕大的右手宛如一口大锅,直接砸向孙亦,不失速度也不失力量,孙亦横刀格挡与其拳头碰撞,却不见其手有任何闪失,与刀硬碰硬却连一条血痕都没有。 黄发男人咧嘴大笑,“我的右手坚如钢铁,区区一把刀岂能伤我?”说罢,他还挑衅的用手在刀身划过。 “哧——”不曾想下一秒他的右手就被划破,流出鲜血,把刀身都给染红了。 “傻子!这可不是普通的刀!” 一旁,李星游嘲笑道。 此言一出,黄发男人是火冒三丈,可下一刻他就被孙亦给踢开,转而便直奔白其。 这时黄发男人终于有点慌了,他站起身奔向孙亦,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力道,倏地就挡在了白其面前,再看倚东风挥砍而来,他只是微微抬手便将刀身拈住,目光游散看着刀身寒光,黄发男人戏谑玩弄间也被晃了一下。 就此一刻,孙亦以为有机可趁猛然发力,却发觉倚东风在其手指间纹丝不动,宛如粘住。 黄发男人呵呵一笑,“就凭你?还太嫩了!”话落,他大掌一推,只听一声闷响,一道无形气浪荡开,孙亦直接倒飞出去。 李星游见状上前接住孙亦,“我们一起上。” 孙亦没有回答只是再度提刀杀去,身后,宋折云和白玉琢都接连下车,满面愁容。 李星游将盘海棍放置马车,自己也拔剑上前,只看青光忽闪,李星游就杀到黄发男人近前,与孙亦一同围攻。 “王泱,朝廷车驾你怎敢挡路,难道不怕你家蜀王怪罪!” 宋折云站在车驾之上戟指怒骂,试图让黄发男人停止打斗,怒声再喝:“白其乃是朝廷罪犯,你若是再做阻拦,国法难容!就连你家王爷也难辞其咎!” 此话一出,黄发男人王泱的动作果然有所踌躇,不慎让孙亦与李星游给占了上风,一把宝剑一把宝刀,对王泱的压制无与伦比,已招过三五回合,王泱踌躇之下明显有些招架不住。 而后方的白其却鼓了鼓掌,旋即笑道:“我白其怎么就成罪犯了?朝廷可没有文书下来。” “我早已安排倚刀人上书朝廷,我也已经发出通缉,你跑不掉的白其!还有王泱,你如此做是把蜀王推至水深火热,再做阻拦定难自保。” 宋折云大喝道,可一旁的白玉琢却突然过来将他的嘴捂住,小声道:“不要威胁,他们要是杀人灭口怎么办。” 宋折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当他看向白其的时候,只见对方阴阴一笑,沉声道:“王泱你可是遭殃了,蜀湘王也要遭殃,等他把事情告诉京帝大家都完了,但你知道吗?如果是死人的话,他就开不了口了。” 闻言,王泱不再踌躇笑脸浮现,他一掌就将李星游推开,旋即全力一拳砸在孙亦身上,嘭的一声响起孙亦在地上挣扎起身,可王泱已经直奔宋折云而去。 一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边是朋友,虽然相处不过两天,但孙亦对他们的情感是毋庸置疑的,可孙亦还是朝着白其去了,这份怨仇不共戴天。 见王泱冲来,就算想跑也跑不掉了,白玉琢心都凉了半截,自诩君子的他,只能强壮镇定,叹气道:“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但他并未怪罪宋折云的意思,不过是自嘲。 而宋折云看着孙亦的背影,他连头都没回,再去看李星游,想要奔来却堪堪爬起,这一刻宛如定格,似乎结局注定。 随着王泱大手袭来,二人万念俱灰。 就在这时—— 一抹人影却在不经意间来到王泱身后,“哧——”刀光乍现,只见孙亦翻身落地,王泱身上被砍出一条血痕来。 “你们快走,我们随后就来。” 孙亦挡在二人身前,捂住胸口,可架不住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喝道:“快走——!” 王泱吃痛间稍作踌躇,白玉琢二人便趁势跑上马车,随着缰绳甩动,马鸣嘹亮车顿时动了,二人没有回头驾驶马车就迅速逃离。 “我去追!” 白其拂动衣襟,露出腰间长剑,旋即拔剑而出,独自驾驶马车追去,扬尘而去。 “星游,快骑着玉鸢去追,千万不能让白其得逞!” 孙亦说话间,王泱怒不可遏冲来,铁锅般的拳头袭来让孙亦倍感压力,即便挡住也被冲击打得后退。 “小鬼,我今日定要杀你!”王泱紧追不舍,愤怒不已,一双大手化作拳头如同磐石。 “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李星游万分焦急,持剑欲助孙亦却又踌躇。 “我有轻功傍身,你快去追白其,不能让宋折云他们有事!否则,我会后悔死的!”孙亦挥刀逼退王泱,却不曾想他那畸形的左手竟插入自己手臂,只听噗嗤的入肉声,顿时就鲜血喷涌。 孙亦还未反应,铁锅大的拳头直接打到他的身上,一拳下去他踉跄不止,若不是刚才他提肘去挡,现在恐怕连站立都做不到。 “轻功?我让你站都站不住,还轻功。”王泱冷哼一声,摆动着他那纤细枯瘦的左手缓步走向孙亦,而他的右手早已化拳攥紧。 孙亦看向李星游不曾想要躲避,王泱还以为孙亦疼得愣神,脸上笑意越发猖狂,只听嘭地一声,硕大拳头不偏不移砸在他的身上。 李星游眼有泪花,二人相识三年有余,孙亦不惧痛觉他又怎能不知,这简单一拳他如何躲不过?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逼自己离开,好阻止白其。 李星游不再犹豫,他翻身上马,本来对他还很抵触的玉鸢,不知怎么的竟出奇配合,他拉动缰绳马鸣回荡,义无反顾朝白其追去。 而孙亦已经被打倒在地,看着李星游离去,拳头也接踵而至,只听大喝一声,一脚踢出与拳头碰撞。 拳力如磐石孙亦根本招架不住,只能赶忙化动轻功,脚下借力踢出顷刻间便擦着沙地倒飞出去。 第107章 逄益 王泱右手化拳左手化刀,只觉内力迸发,如离弦之箭冲向孙亦,刀光闪烁间,孙亦翻身站起,再看王泱右手拳左手刀,轮换旋转借力使力,于孙亦紧紧相逼。 刀立持格挡,只听声声清脆,王泱双手如钢铁与倚东风硬碰硬竟毫不逊色,二人出招拆招数十回合孙亦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刀风微变转为上挑。 以棍法覆海转为刀法,孙亦并不觉得突兀,反而更加得心应手,只见王泱大拳再度打来,孙亦脚下发力猛然窜走,不与其硬碰硬,以轻功速度取胜,再而一刀在其后背开了条血痕。 孙亦有些庆幸,转而刀法再变,以徐林正面拼杀,那王泱受伤更是火上心头,大骂一声转身一拳就破空而来,以徐林棍法,自不用正面招架。 只见孙亦微蹲,轻易躲过旋即持刀前刺,倏地一声却不听入肉声,孙亦惊诧不已,自己全力一刀竟无法刺伤他,惊诧之际王泱左手刀砍来,此间已无法躲避。 孙亦右肩被划开一道血痕,他却没有后退,再而挥砍一刀,“哧——”王泱腹部被划开一道小口子。 孙亦还想再砍,却见王泱大怒,气势再度暴涨,六境功力暴露无疑,仅仅一个跺脚就把孙亦震得倒退几步。 能够以技艺稍作持衡,孙亦已经是精疲力尽,那功力上的差距太大,与王泱之间无疑是蚍蜉撼树,而王泱被孙亦所伤,那就跟让蚍蜉所伤一般。 这等大辱让王泱怒不可遏。 不等孙亦反应,硕大拳头砸来,他迅速架刀,即便如此也无法抵挡那狂暴的拳风,嘭地一声巨响孙亦直接倒飞出去,就连倚东风都被打飞,他大口吐出鲜血,若不是有倚东风架在身前,这条手骨多半就断了。 孙亦倒地挣扎起身,赶忙后翻去拾刀,下一刻,王泱冲来拳力如洪水猛兽,还未到跟前就让孙亦倍感压力。 孙亦赶忙提刀再挡也不过是蚍蜉抵树,堪堪站立下抵挡拳力猛攻,孙亦的脚下就已经无力,半只脚跪倒在地。 饶是再如此,过不了几回合孙亦就会毫无招架之力。 短暂思考过后孙亦干脆直接弃刀,在王泱乱拳打来之时,孙亦架着倚东风抵挡,稳定后便奋力一推,将倚东风丢下,自己则赶忙站起。 些许空隙孙亦也不想放过,即便自己功力不够,只见他化拳以剔骨拳法,指节作刀专打骨节,骨头相撞声不曾停滞,孙亦的拳头也越发果敢。 王泱吃痛摆臂打手,转而再与其正对,他刚要出拳,却一道拳影打来感觉胸口发闷,稍微踉跄下孙亦便上前拾刀,再起时只看刀光闪现,倏地一声刀锋划过,王泱身上再添一道血痕。 “跟一只耗子似的!” 王泱恼怒间大叫一声,旋即一只大手牢牢握住倚东风,握住如此锋利刀刃他却毫发无伤,皮肤如同钢铁。 孙亦惊异下欲将刀抽出,却是纹丝未动,他转而掌力下推想把倚东风给翘起,却也是无用之功。 下一刻,只听咻地一声,那王泱枯瘦纤细的左手如同一把利剑飞出,“噗!”惊骇地入肉声响起,孙亦的左肩竟被直接贯穿,血色蔓延,鲜血四溅。 那深入骨髓深入血肉的痛让孙亦意识恍惚,自己差点晕倒,他发狠心来重重咬下嘴皮才保证意识清晰,顿时便唇红血齿,旋即孙亦就笑了起来,并且是咧嘴大笑。 如此诡异的情景王泱全当是死前癫狂,旋即他松开倚东风右手化拳,气势暴增下一股无形之力汇聚于拳身周围。 “哧——!” 转瞬,孙亦却出现在了王泱的身后,他的左肩还携带着那只断臂,而王泱则是愣在原地看着自己已然被斩断的左臂。 王泱难以置信,孙亦竟躲开了他咫尺间的拳头,还趁势斩断了他的左臂,这简直就跟无稽之谈一般,凭孙亦的功力怎么可能做到,这一切宛如虚假。 反观孙亦却连双脚都在颤抖,藏阳提气功庞大的内力配合獒足梯云纵一股脑全部迸发,他的双腿已经不堪重负,若不是凭他的意志力,他恐怕连站都站不起。 孙亦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苦苦挣扎罢了,若是王泱这时再度杀了,那他将万劫不复,可被斩断一臂的王泱却谨慎起来,看着背对着他的孙亦以为是在扮猪吃老虎,便迟迟不敢再攻。 许久不见孙亦动静,王泱才终于大笑而出,“哈哈哈……还以为你有何等能耐,看来也只是临死前的反扑!”说罢,他再次化手为拳,此番怒气更甚。 他猛冲上前这一拳带着愤怒强横无比,孙亦感受背后传来的压力,想要转身抵挡,双腿却是抖得厉害。 就在这时—— “咻咻咻!” 三根银针从一旁不远处飞出,深深插入王泱右臂,吃痛间王泱微微一顿,而面前却出现一抹人影欲将孙亦带走。 王泱赶忙上前只是微微一顿,这一拳便再次打出,打在了那忽然出现的男人背上,只见那人带着孙亦一同倒飞出去,却正好跟王泱拉开了距离。 孙亦并不知道发生何事却发觉自己栽倒在地,可身边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看清了去他惊呼:“逄大哥!” “幸亏我跟来了。” 逄益干咳了两下有些作呕,嘴角带血却还是担忧问道:“宋城主没事吧。” “他已经乘马车离开了。”孙亦颤抖着站起,难以置信。 “你走吧,这里由我挡着。” 逄益走上前去挡在孙亦身前,义无反顾,而对面的王泱也正好杀来,只见逄益再度丢出银针才稍作减缓。 “为什么?”孙亦问道。 “因为我是倚刀人,此等奸佞谋害朝廷官员应当处死,这是我的职责!”说罢,逄益拔出腰间绣春刀杀去。 王泱不禁冷笑,一只大手与逄益拆招十几回合不分胜负,忽然,逄益刀空,他紧接一拳将其打得倒退。 孙亦的双腿渐渐有力,他上前扶住逄益,却从未想过离开,未等逄益开口孙亦便提刀上前。 “孙亦,这是倚刀人的职责,你连捉镖人都不是就不要凑热闹了!” 逄益再次杀去,却将孙亦拉回独自去战王泱,“走,你的职责是保护宋城主,若是宋城主有失我饶不了你!——快滚!” 孙亦怔怔看着却不明所以。 逄益见硬的不成,无奈道:“我也是一品高手,这里有我足矣,别跟我抢功了,你快走,去保护宋城主。” 闻言,孙亦没有怀疑稍微一愣,眉头紧蹙间他调转方向,最后还是选择离开了。 逄益意识到孙亦离开,嘴角浮现出笑意,可他哪有什么一品实力,被王泱打中的几下干咳不已,都只是在抑制吐血,他几乎硬生生将鲜血给咽了回去。 面对王泱再次攻来,他的四肢开始恐惧颤抖,而身为倚刀人的意志告诉他这是错的,逄益霸道的压制住身体恐惧的本能,手握绣春刀冲上去与王泱拼杀。 也不知是何等意志推动着他的双腿,那般的义无反顾、视死如归,信念带来的力量,带给逄益从未有过的充实有力。 他大喊一声势如猛虎,即便自知不敌气势却将王泱压制,二人过招就连十回合都没撑过,只听嘭地一声,逄益就被打倒在地,口吐鲜血面容被打得不堪入目,皆是血肉淋漓。 王泱有些不屑地跨过逄益,便准备去追孙亦,却脚下一滞,低头看去是逄益死死抓住脚踝不放。 王泱不禁发笑只当笑话来看,转而就是一拳砸下,闷声过后他以为完事,就抬腿要走却还是被死死抓住。 他心里暗骂一声,举起硕大拳头狂风暴雨砸向逄益,一拳、五拳、十拳、三十拳……逄益都不曾松手,即便自己的脊骨皆断化作一摊烂肉,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依旧没有松手。 他失去了身上的脊骨,但他的精神却矗立如山峰高岳,那样的高大伟岸。 那强大的意志力以及信念都让王泱开始生起敬佩之意,而敬佩的行动就是让脚下的人死得更快些。 “嘭嘭嘭!……” 王泱发疯般怒砸根本不管砸了多少,只等逄益再没有气息才作罢。 他站起身想走,却发现逄益并未松手,即便自己已经身死,王泱有点烦了,蹲下身硬生生将逄益的手给扯断,可即便是断手也依旧紧紧握着不曾放开。 王泱离开后,只剩下逄益残缺不全的尸首,宛如肉泥残忍无比。 第108章 誓杀汝等 宋折云驾驶着马车在大漠中疾驰,颠簸之下马车险些侧翻,却也不得不停滞下来。 看着身后紧追的白其竟将马车抛弃自己骑马追赶,如此离他们便越来越近了,紧追之下紧迫无比。 “玉琢,我们也把车驾抛下,一人一马,不然迟早会被追上。”宋折云看着白其是恍然大悟,一拍脑门便当机立断。 而白玉琢则是一脸愁容,苦涩道:“我不会骑马。” 宋折云将马鞍脱下,立即翻身上马,“快!上来。”说罢,白玉琢也跟着坐上马,他手上抱着盘海棍,好一会儿才爬上马。 “抓紧我!” 宋折云用力夹腿,拉动缰绳策马奔腾而起,身后白其依旧紧追不舍,而再后方是李星游骑着玉鸢追来,只见那玉鸢快如闪电,奔腾片刻就已追上白其。 短短片刻玉鸢就超过白其,李星游立即调转马头拦在白其前面,旋即拔剑而出,寒光闪烁,他握剑冲去,倏地一声破空一刺,白其只能下腰躲避,可坐下马匹却受惊窜走。 他只能翻身下马,还未站稳李星游就持着戎仇杀来,白其当即拔剑迎敌,剑影凛冽,二人相继拆招数十回合不相上下。 忽然,李星游提剑挥刺,力道更甚只听破空声传来,本以为势在必得却还是被躲避开来,转而下一刻剑影袭来原是白其挥剑,李星游只能继续拆招。 二人又斗上了几回合,都在拆招寻找破绽,就在这时,李星游垫步上前,一剑横斩只看寒光乍现,白其只能回身立剑,然而下一刻只见李星游右手化作剑指,灵活转身竟把戎仇换至左手。 忽然的变化让白其始料未及,下一剑刺来戎仇贴着他的脸擦过,砍下一缕头发来,随风被吹散。 白其赶忙出剑打掉攻势,自己则连连后退,方才那一剑饶是再偏移分毫,那他这张脸就不保了,惊魂未定下李星游却再度持剑挥砍而来。 白其气势削弱,竟不敢与之正面拆招,他只能全力躲避,如此李星游的攻击更盛了,剑影闪烁间,只觉一股无形内力爆发,李星游右手剑指竟射出一道气浪。 白其只能勉强躲避挥砍,完全没顾不上气浪射来,只是接触瞬间他便感觉被气浪射中处如被大石压住,胸口窒息无比。 他慌神般连连后跳,转而斩出一剑逼退李星游。 “别走!” 李星游提剑追上,再而挥剑去刺。 白其只能抱头鼠窜,逃窜间他竟看到一抹身影正朝这边跑来,近些他便惶恐不安,竟是孙亦追了上来,前有狼后有虎,他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白——其!” 孙亦提刀奔来,即便已经受伤却丝毫不见他有何异样,方才还无法站稳的腿,却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惊人速度,他轻功傍身甚至比李星游还更为快速。 反观白其却是站在原地,深呼吸着,片刻一把长刀便出现眼前,他猛地架剑格挡,转而飞身来到孙亦身后正对二人。 孙亦立刀去砍使出浑身解数,兵器相错,李星游也接踵而至,手握戎仇飞身穿刺。 只听兵器碰撞声连绵不绝,白其被打得节节败退,招架二人攻击他已经筋疲力尽,手上震得生疼,而倚东风与戎仇却不会给他停歇机会,二人配合默契一刀一剑行云流水,没见丝毫破绽。 刀光剑影之间,白其终于是招架不住,他大喊一声想把二人喝退,却适得其反,穷途末路他只能使出全力再斩一剑,此剑果真逼退孙亦二人,不过也只是瞬息时间。 就靠着这瞬间,白其立剑化周天,快速挥舞之下渐渐形成一道薄如蝉翼的屏障,孙亦微微一愣,此招他见过,老余与白其争夺令牌之时白其就使出过。 李星游可没顾这么多提剑再杀,却每次都被白其挡下。 孙亦还在回忆,忽然他大梦初醒,立即喝道:“星游,你且退,让我来破他此招!”说罢,他便横刀缓步走向白其,眼神时刻注意着长剑周旋的规律。 李星游再度挥剑,两招过后他便赶忙侧跳,不给白其任何空隙,孙亦的下一刀便接踵而至,此一刀刀未到刀风先到,凛冽的刀风让白其的动作减缓。 下一刻,孙亦目光一凝,再度发力一刀斩下,倏地一声,破空一斩,白其的招数被直接破解,见状不妙白其转身就要跑,而孙亦再度挥刀。 “哧——” 一刀砍去在其后背留下一道瘆人的血痕。 一旁,李星游飞身上前手持戎仇再度挥砍,身负重伤的白其显然要更加清醒,他侧身一剑将攻势化解,自己则逃之夭夭。 不远处,王泱正朝这边奔来,白其如见到救命稻草,呐喊道:“救我!速速救我!” “他怎么?逄大哥!” 孙亦惊诧不已,却还是不愿放过这一次机会,他上前欲追却被李星游给死死拉住。 仇人就在眼前他怎会放过机会,他扭过头厉声喝道:“放开我!我要杀了白其报仇!机会就在眼下!你别拦我!” 李星游眉头紧蹙面色微白,他发力扯回孙亦,并指向一旁,“你好好看看!难道你想死吗!” 孙亦看去,只见大漠之上一队大军正朝这边奔来,那蜀字大旗好不显眼,踏过之处尘土漫天宛如黄天。 他微微一愣,白其就已经跑出百米,可还是不肯罢休,他挣脱李星游的手,便要冲上前去斩杀白其。 下一刻,李星游却挡在了他的前方,声泪俱下,“你要是杀了白其你也活不了!你还不能死!你难道忘了你师父了吗!他还等着你!” 孙亦眼神变得空洞,这一刻他多么想要上前去杀了白其,当李星游提到老余的时候他还是停下了。 “走!” 李星游拉住孙亦立即往反方向跑,而玉鸢也如同有灵性一般奔来。 李星游翻身上马硬拉着孙亦上来,孙亦却是反坐着痴痴看着白其逃走的方向,李星游拉动缰绳大喊一声,“驾!”玉鸢便如离弦之箭。 王泱接到白其,眼看着玉鸢与自己渐行渐远,他扯下脚踝的断臂拿在手中,看向孙亦逃跑的方向炫耀嘲笑一般大叫:“小鬼!哈!哈!哈哈——!” 孙亦看到那断臂,眼泪竟喷涌而出。 他早该想到的,第一次见面逄益连自己都不敌,又怎么会是一品高手,他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一切不过是想要去寻白其报仇,才把逄益一个人就在那里,他早该想到的。 孙亦心乱如麻,看着王泱玩弄那只断臂,双眸顿时就变得血红,目眦欲裂,瞋目切齿,用尽浑身力气怒吼:“我孙亦!誓杀汝等!!” 第109章 成长 “哈哈哈!……” 王泱大笑看着孙亦离去的方向,笑声里全是嘲弄的意味。 一旁,白其疼得双腿打颤只能盘坐着,他摸了摸背后,一道血痕囊括整个后背,他失血过多脸色发白却又气的厉害,看向王泱在一旁嘚瑟,便兴师问罪:“王泱,为何孙亦会比你先赶到,他仅仅一个二品你会胜不得?你难道不想说说吗!” 王泱并没注意到白其的怒意,还用那硕大的右手把玩逄益的断臂,表情戏谑无比,“方才来了个不怕死的倚刀人,他把我拖住了,怪不得我。” 白其瞅见王泱断掉的左臂便不动怒了,旋即冷冷道:“王泱,你可别忘了蜀王交待的。” “忘不了。” 王泱有些不耐烦,很快三百铁骑也已归来。 白其示意一位骑兵下来,旋即自己爬上马,沉声说道:“派人速回蜀湘,告诉王爷这里的事,千万不能让宋折云他们活着离开蜀地。” “听到没有!”王泱看向那些骑兵没好气道:“还不快去!” 说罢,就有一个骑兵拉动缰绳欲要离开,这时白其连忙说道:“你先行跟着宋折云他们,但千万不能碰面,他们若是走官道你就走商道,他们若是走商道那便走官道,无论如何反正一定要在他们之前回到蜀湘。” “是。”骑兵应了一声旋即调转马头,策马扬鞭,片刻便扬长而去。 王泱看着骑兵离开,思绪有些混乱,便看向白其,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骑兵在黄龙城外安营扎寨,你我进城疗伤,不可惊动城内官员,并且城内还有倚刀人分舵,我们不能大张旗鼓。” 白其淡淡说道:“如今不可再想夺取黄龙城,若是宋折云他们活着到了盛京,你我还有王爷都无路可走,只能静观其变。” 王泱点了点头,随即白其又开口了:“伤愈过后,可以先图黄沙县,转而再看黄龙城。” 王泱没好气道:“别忘了王爷要的秘籍。” “忘不了。” …… 宋折云载着白玉琢一路疾驰,半晌没见追兵方才停下,他们瘫坐在沙地之上,皆是喘着粗气。 “白其他们看来没追来了,不知道孙亦和星游怎么样了。” 宋折云瘫坐在地上旋即又躺下,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白玉琢也是如此,读了一辈子书,学了一辈子道理,这还是他第一次感觉刺激,他现在无比兴奋,“这太疯狂了,太疯狂了,我的心脏现在都还在砰砰乱跳。” “一看你就是读书读傻了,我小时候就经常这样,出生在关东,那里与北夷接壤,所以我自幼骑马,马术造诣可比那些中原人厉害多了。”宋折云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你是关东人?”白玉琢有些好奇便问道。 宋折云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 这时,只听不远处传来李星游的声音,“宋折云——白玉琢——” 二人闻声看去,只见李星游骑着玉鸢身后载着孙亦正朝这边赶来,二人连忙上前去迎。 “星游,孙亦,你们没事是再好不过了。”宋折云将孙亦扶下,却见其愁眉苦脸,立即问道:“怎么了?” 孙亦心乱如麻,声音颤抖,“逄大哥死了…” “逄大哥?”宋折云不解看向李星游,后者却也只是摇了摇头。 孙亦冷笑一声,甚至大家连逄益都不认识,却因为这些人而丧命,“倚刀人逄益。” 众人都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安慰,孙亦将倚东风还给李星游,倚靠在玉鸢旁坐下,整个人都看起毫无精神。 这时,李星游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白其与蜀湘王狼狈为奸图谋不轨,此事定要上报朝廷,先行上路才是。”宋折云不知怎么感到有些压抑,他大抵也猜到了逄益为何而死,虽然自己与逄益并无交情,但也不免惋惜。 宋折云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距沂水县还有将近一个月的路程,盘缠以及很多东西都在马车上,只能往前走,边走边做打算吧。” 现在白其他们正在回黄龙城的那条路上,孙亦一行人只能向前别无退路,这些大家也都清楚。 商议再三众人便准备启程。 如今盘缠以及粮食已经所剩无几,现在四人想要就这样走到沂水县根本毫无可能,唯有将四人分开。 宋折云也只想到这一个办法,他沉声说道:“现在只能让孙亦骑着玉鸢带着白玉琢先行一步,凭玉鸢的速度,应该半月就能达到沂水县,因为没有粮食,你们二人恐怕只能在进入绿洲后自行解决。” 这时,李星游问道:“那我们呢?” 宋折云指了指来时的方向,旋即又叹气,“我们只能去碰碰运气了,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粮食,凭我的这匹马,如果找不到粮食,赶路前往沂水县恐怕我们都会在路上饿死。” “所以只能这样,若是没有找到粮食,那我和李星游便回城再做打算,城内还有孙神医和徐老,或许他们可以送我们一程,而玉琢和孙亦则先行一步,唯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办法。” 玉鸢是匹良驹,可它只听孙亦的话,宋折云不能和孙亦一路走,否则凭他从前与巡察使队伍西行的经历,在一个地方多待那些官员都会认出。 这次返回京都的事情不得暴露,所以才会选择让他们走商道回京。 要想赶路又能到沂水县赚到路途的盘缠,只有让孙亦和白玉琢先行,如若是孙亦和李星游一同去,那宋折云的安全就毫无保障了。 白玉琢和李星游都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头答应,唯有孙亦坐在一旁眼神空洞。 白玉琢看着孙亦六神无主的模样,不免想到自己当初也是如此无力,眼看着父亲被程呵呵毒害却无计可施,或许这就是惺惺相惜吧。 他走上前与孙亦坐在一起,轻声道:“倚刀人,我在京城经常听说,他们都是死心塌地地跟随京帝,无论刀山险阻,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也很好奇这是为什么?我接任使君离开盛京的时候,就有一个倚刀人护送我,他总是护在我身前,不怕死,当时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这是职责,没有为什么。我当时心里是五味杂陈,现在想明白了,他们心中的大义又岂能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完的,只能淡然一笑,然后说一句没什么,没事。他们的大义不曾想让世人知晓,他们是默默守护大京的使者,于黑夜中于光亮所不能及的地方,他们在为之燃烧。” 白玉琢说着眼中渐渐浮现泪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总归会死,孙亦,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活下来了——因为逄大哥把他的意志托付给了你,只要你还活着——他的仇就总有一天会报,而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为守护朝廷官员而死,我想他是骄傲的。” 孙亦的心绪如麻,却听进了白玉琢的话,他知道一切已经发生,愁眉苦脸又有何用,但胸口却是闷得厉害,“谢谢你。” 成熟意味着什么?成长又意味着什么? 孙亦少时习武,心高气傲,仅仅三言两语就让他狂躁愤怒,再而将钢蛋打至毁容。 再后来,白其略施小计哄骗于他,他就怒不可遏失去理智,独自闯进城主府大闹一番。 再之后,他面对黄沙县被欺压的百姓,前往分和堂,对马怀易兴师问罪还出言不逊。 孙亦似乎一点没变,可这次逄益身死,昔日仇人耀武扬威之际,他明明可以舍弃生命斩杀白其,如果是以前的他,他绝不会回头,但现在他控制住了自己。 还有当王泱拿着逄益的断臂嘲弄之时,他可以再度下马厮杀,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没有冲上去不顾后果的只为一时愤慨。 莫不是他孙亦现在怕死了?成了个懦夫,仇人在眼前就看着什么都不干,但或许是牵挂更多了,肩上的责任也更多了。 成熟是什么?成长又是什么?我想,已经很明了了。 仇恨并没有被遗忘,只是被深埋在心里,孙亦他不再忧愁,不再去苦恼,他拿回盘海棍,翻身上马,又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身上背负着老余的期许,背负着沙坑村百条人命的哀嚎,背负着倚刀人逄益带给他的大义。 只听他大喝一声:“上马。” 孙亦伸出手,拉上白玉琢,身后是宋折云与李星游二人。 “驾!” 第110章 葬礼 东海。 沿海都城,其名为东虞城,王侯与政交定都于此,城内白纸漫天,敲锣打鼓,人人皆戴白布,往来行人皆是悲痛。 斧寨作为当地翘首,又身兼政交一职,斧圣过世东虞王便是举全城之力为其送行,声势浩大,足不出户就已经传言中原大陆。 这东境与中原类似,中原五州之地便有五长管辖,东境南境共四州之地,便有四大兵寨,原本东境南境之地是由十一奉节其中四人掌管,却被百兵城各寨给打了回去。 制约当地王爷,无论谁都无所谓,京帝便封了四大兵寨分掌四州,用于制衡当地王侯。 枪寨、戟寨、刀寨、斧寨,均有大宗师坐镇,才夺得魁首凌驾百家之上,下方百家兵寨对此位置都觊觎长久,明面上百家和蔼互相问道成长,实则却是为了政交这个位置勾心斗角。 “戟圣亲临,相信先父在天之灵一定十分高兴,靖江王府也早早派人来了。” 孝堂内,赵家长子带着赵家家眷朝一旁白鬓老人躬身作揖,而另一边是许雄楚带领斧寨众人也跟着躬身作揖。 那白鬓老人正是游云龙,他一脸白斑,眼睛内凹,精气神不似从前那般硬朗了,他摆摆手微微一笑,“今日前来,是以朋友的身份祭奠老友,我不代表戟寨,更不代表靖江,与靖江王并无关系。” 堂内几乎没有多余宾客,除了赵家与斧寨的自己人,也就是老百姓前来敬拜。 斧寨从百家兵寨脱颖而出,靠的就是身为大宗师的斧圣,如今斧圣已故,斧寨后生再无大宗师,那其余兵寨皆是虎视眈眈,若不是东虞王帮衬,此地便又是些明争暗斗。 如今斧圣已故五日,而昨天就有剑寨的人前来闹事,想要取代斧寨做这东虞政交,斧寨已经岌岌可危。 许雄楚满脸愁容,他微微侧身,沉声道:“戟圣,可否与您老借一步说话。” 游云龙闻言笑了笑,问道:“这里除了我以外都是你们的自己人,借步做甚?” 许雄楚看了眼旁边师兄弟,以及赵家亲属,再次沉声道:“可隔墙有耳,这几日我们接待了不少他家兵寨。” “好……” 很快,二人来到东海关之上,此次再上东海关,已不是与故友一同,而是与其徒儿,短短几年,人鬼殊途,便忍不住感慨,只见游云龙眺望大海,双眼深邃,不知正思索什么,他背对着许雄楚,淡淡开口:“有何话说吧。” 下一刻,许雄楚便忽然跪了下来,声音颤抖,“吾师如今已经过世,各家兵寨都觊觎如今斧寨地位,挂孝不到七天,剑寨、鞭寨、锤寨、钝寨全都派人挑战,我以守灵为由才推托过去,可现在他们都在城中等待,只等三天后抢夺我斧寨基业,东虞王答应协助,可之后我斧寨便再无宁日了。” “嗯——”游云龙长吟一声,却不见表态,不过他看起来有些生气。 “我自然可以交出斧寨政交位置,但剑寨与我斧寨素来不对付,师父已故,斧寨再无倚靠,剑寨如若讨伐,斧寨将不复存在,斧寨大小事务全都落在我身上,我不忍看着寨内那些师弟师妹死于两寨争斗。” 许雄楚说着便叩首以待,“想请戟圣看在与师父往日交情,救救斧寨!护斧寨周全!” “唉——我又能护你几年?你好自为之吧。”游云龙只留下淡淡一句,旋即便不见踪影。 此时赵家孝堂内,众人都散去了,游云龙却突兀出现,坐在棺木之前,却不知从何而来两个酒杯和酒坛。 他微微一笑,旋即为酒杯添酒,“赵山凫啊,赵山凫,你说说你一辈子,整整活了一百多年,竟连个好的后生都没培养出来,现在留我一个老东西在人世,我还得为你看家护院,你觉得可能嘛!” 说罢,他饮下酒杯之酒,倒持洒水一滴不剩,“幸亏我运气尚好,后继有人…我——多半也没几年了,老了,还想着几年前我活蹦乱跳的,现在连喝口酒都咳。” “我真是很好奇,五年前你说你要去寻那个余战沙,结果一走就是五年,从未回过东海,我差人打听说你行善积德,一路上到处传授武艺,你从前不是个恃才傲物的人吗?怎么就变了,变得这么不像自己了” 游云龙咂了咂嘴,一身白袍被迎风吹起,任由风吹他也不为所动,甚至面带笑意,“是不是人老了都会变,我记得我之前脾气可不小,怎么现在这么喜欢笑,真是怪哉,怪哉。” 看着白纸飘飘,游云龙的思绪也飘飘然了,“唉——我倒是也想出去走走,好像活了百年,还没逛过这大好河山,蜀湘的万里天堑、下滇的十万大山、关东的千里冰封、北夷的辽阔无垠,只听世人口口相传,惜哉惜哉。” 游云龙将酒杯放在棺材前,自己则缓缓站起,“我的时日不多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对了,你可记得这事儿你欠着我了,等我下去再找你讨要。”说罢,他便离开了,须臾间便踪影不见。 戟寨。 游云龙缓缓走进大堂,轻呼一声:“吕耀。”那声音被雄厚内力放大,几乎传遍戟寨各处。 没过多久,便有一男子走进堂,只见此男子一袭锦袍肩部披甲,头戴凤翅紫金冠一头棕发披肩,手戴玉镯指佩银戒,腰间带剑脚下皂靴,精神抖擞。 此人生得一双鹰眼,眉眼间透出威风之气,气宇轩昂,只看他棱角分明左颊下方点有小痣,一双耳垂比常人略长,其大步如雷势如奔马,行至游云龙近前便抱拳行礼,“师父,你唤我。” 游云龙点了点头,旋即问道:“你跟我多少年了?” 男子沉吟片刻,立道:“二十年有余,师父少时待我,于我亚父无异。” “你天资聪慧,我能教导你也是我之兴,更是戟寨之兴。” 游云龙笑了笑,“我准备离开了。” 闻言,男子难以置信,“师父,为什么?” “我想离开,到处走走。” 游云龙将手伸至袖中,片刻便取出一块令牌,“此乃戟寨尊令,谁得此谁就是下一代戟寨掌门,今日我便将它交与你。”说罢,游云龙走上前将令牌放在男子手中死死攥紧。 “等我走了,答应为师一件事,东虞斧寨,若是有人侵扰,你就救他们,直到斧寨出了下一个斧圣,但不可助他们争夺政交一位。” 男子重重点头,双膝跪地,“定不负师父所托。” “我走后,你就卸掉百兵城分寨寨主之责,出使靖江,接任政交。” 游云龙收回手,眼中虽不舍也不得不如此,“你还需只身前往帝都盛京,面见京帝,如此政交之位才名正言顺,不至于被架在不仁不义之中。” “吕耀切记,上和京帝,西和枪寨,下佑斧寨,中保百兵,你责任巨大,任重而道远……”游云龙有的没的说了许多,说得自己都自嘲,发觉自己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徒儿吕耀,定不负所托。” “还有,你披这么多在身上不累吗?” “哈哈哈哈……” 第111章 天下 大京帝都,大殿之内,肖公公在殿外叩首以待,殿内安静无比也不见有侍女仆从。 肖公公作为宦官之首,是京帝身旁的红人,服侍京帝也有三十多年,操持宫内事务得心应手,可惜宦官无权,一辈子的奴才命。 他叩首许久,殿内才传出沉声,一道气浪随之从中荡出,肖公公直身后再度叩首,朗声道:“恭迎京帝出关。” 片刻,大殿之中传出一道深沉声音:“进来吧。” 肖公公缓缓起身,拍掉身上灰尘,旋即大步入殿。 大殿之内略显晦暗,四根龙柱撑地而起,金龙环绕口中含珠带玉,龙眼金光灿灿霸气十足,那大殿之上屏风隔断,其后是龙椅一尊直揽殿顶,五爪金龙双手握珠明亮闪烁,龙须展散起码十米有余。 好一个五爪金龙上殿坐,四龙绕柱口中玉,金光散尽比天阙,帝皇便是人中仙。 肖公公可谓轻车熟路,殿内堂皇震撼他却波澜不惊,来到殿下急忙叩首,“京帝闭关半月,至圣之功又上一重,宦官肖蒙恭喜贺喜,吾皇万福万岁!” 屏风之后京帝缓缓开口,那声音底蕴深厚气震寰宇,“半月闭关,不闻世事,天下之事尽数报来。” 肖公公缓缓站起,躬身行礼,说道:“半月前,白玉琢抵达黄龙城,现在已在回京路上,后宫慧妃染上风寒至今不起,文武众臣上谏直书,谏立大皇子为太子,说国不可无储君,大京之后因作考虑,大皇子品行端正心系百姓天下仁德治世,任关西王来,关西百姓和乐,民脂充足,社会安定,百姓对大皇子评价颇高。” 屏风内,京帝声音传遍大殿,“李乘圣,优柔寡断,太过妇人之仁没有帝王之威,不可任储君一职。” “是。” 肖公公旋即跪下叩首,“恕宦官冒死谏言,废长立幼自古来取乱之道,吾皇三思。” 京帝的声音有些许怒意,“你放肆,朕需要你来教?”光是声音传出,那股无形压力就让肖公公汗流不止。 “宦官知错。” 肖公公将头埋得更低,双眼禁闭,旋即说道:“还有其余官员谏言,立二皇子为太子,作国之储君,二皇子任关东王,上伐北夷下治关东各城各县,把北夷部落拒在狼关之外,保我大京边境不受侵扰,朝廷武臣都对二皇子评价颇高。” 片刻,京帝再度发声:“北夷与我有约,不再侵扰大京,李乘人,穷兵黩武,有武却无谋,不过是仗着大京威名而已,不可任储君一职。” 肖公公听出京帝怒意减少,才敢稍微抬头,“文臣谏言,立三皇子为太子,三皇子是文圣弟子,大京文坛都对他评价颇高,朝廷内的文臣都与他亲近,经常在府上宴会。” “李乘道,没有真才实能,难担此任。”屏风后,京帝的身影越发清晰,不知怎的,似乎大殿之内都变得压抑起来,“听我口谕,立太子之事不容再议,众臣再谏必当重罚。” 肖公公恭敬应道,旋即缓缓站起身,又弯腰躬身,“宦官肖蒙告退。” 肖公公离开大殿,只见殿内一道金光乍现迸发而出,似乎隐隐有龙啸之声,声势如山海翻腾磅礴宛如雷震九天,仿佛这天地间唯他一人,龙啸一出连天地也为之震颤。 肖公公不曾回头,司空见惯般。 与此同时,东宫水庆宫。 七皇子正在宫中歇息,一声龙啸就将他喝得正襟危坐起来,他看向宫外,天色隐隐变化,似乎有了下雨的倾向,他苦涩一笑,“又要下雨了,但看来父皇的神功大成了。” 说着他走出房间,在外却有一苍髯老人正闭目养神,七皇子上前一步,唤道:“舅舅何时来的,恕在下未能迎接,还在房内呼呼大睡。” 苍髯老人闻言转过头来,和蔼一笑,“七皇子言重,你是君我是臣,何来君对臣礼,我那才真是受不起。” 七皇子立马否认,他对舅舅的敬重眼中皆是,“但魏相你同样是我的舅舅,还是需要讲礼。” 苍髯老人呵呵一笑,旋即向七皇子招手,“来,坐。” 七皇子李乘运揽起衣袍款款到苍髯老人身旁坐下,旋即忽然问道:“舅舅忽然造访是有什么事吗?” 苍髯老人双眼微闭,一副超然物外的模样,微风吹过,他的苍髯微拂,老人也随之说道:“京帝出关,时日不过五年,可大京太子却至今没有消息,七皇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乘运扶额思索,片刻,他面露难色,说道:“我猜或许是皇兄皇弟中没有一人能够接此大任,毕竟大京天下还未完定,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出其他。” 苍髯老人呵呵一笑,“再想想。” 李乘运扶额思考,也只有那苍髯老人能看出,他是在装,这次李乘运等了许久,才故作烦恼,说道:“舅舅,我不知,还请舅舅教我。” 苍髯老人不愿去戳破他,缓缓说道:“京帝现在正在下一盘棋,这盘棋京帝下了一辈子,开始他有十一位对手,而现在只剩五人与之对弈。” 天下情形他当然知道,对于这两件事的关联他当真不知,便不解问道:“舅舅说的是那五位异姓王?可这与立太子又有何关系?” 苍髯老人缓缓站起,指向那天边愈来愈近的乌云,忽地情绪高涨起来,“因为京帝想要的是大京彻彻底底的李姓天下,他想要的是天下大乱!” 李乘运跟着站起,他看向老人手指之处,不明原因,“天下大乱?” 苍髯老人笑了,笑得无比自信,“天下初定十一位异姓王,其中六位异姓王被京帝所废,大权重回京帝手中,可京帝却将权力封发,封给你的六位皇兄,你猜猜为什么?” “为什么?” 苍髯老人声音忽然变得高亢嘹亮,“京帝要大京只剩下同姓王,他不立太子,就是为了等他驾崩以后天下大乱,届时兄弟残杀,为了争夺天下,必将分裂,而天下也将大乱!” 李乘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震惊地看着苍髯老人久久不能释怀,许久才挤出几个字来,“为何?” “你若不能明白其用意,那乱世到来你也只会是无用之材。” 苍髯老人说着摆摆手,这时大雨也倾盆落下,他丝毫不在意,直直走向大雨之中,独留李乘运待在原地,看着其背影眉头逐渐紧锁,“到底…是…为何?” …… …… …… 第1章 老好人 奉天五十年。 四月二十八。 蜀湘境内天气甚好,太阳当空,透过树梢留下丝缕阳光也会觉得温暖。 沂水县西头一家名为送暖客栈,一个男人抱着篮果蔬就将门推开,哼着小曲笑容灿烂,心情愉悦。 此人名叫周德生,周边出了名的老好人,家里原来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木匠,也积累了不少财产,也算是当地的小富豪。 母亲怀胎三次,胎儿在肚中全部夭折,找了个当地小有名气的算命先生,说他祖上无德损了阴德,要多做善事积累阳德,为了留有子嗣,其父日行一善天天烧香拜佛。 曾蒙山上有一个道观,其父也算是常客了,几乎那整个道观的人都让他家养活了,几乎是散尽家财,功夫不负有心人,下一胎的胎儿果真没夭折,不过却是个早产儿,杀鸡宰羊才总算喂活了。 周德生作为家里唯一的子嗣,被当成掌上明珠,其父年岁大了,木匠这门手艺还没学完就走了,他便拿着家产在城西边开了个客栈,替邻里邻居修点小物件倒不成问题。 周德生还有个漂亮老婆,前几年曾蒙山上闹土匪,到处搜刮民脂民膏,官府也不作为,他一个客栈老板因为在城西侥幸逃过一劫。 他一直有个青梅竹马,就是隔壁家菜市樊家卖豆腐的女儿,生得那叫一个俏丽,说是美若天仙也不为过,几乎县里的年轻人见过的都会垂涎。 灾荒年间,没有粮食真的会要人命,樊家老小上门求助,周德生也不能不救,便施舍她们一家,也不算是趁火打劫,人家自己就把姑娘给嫁了过来,周德生就靠着一顿饭就娶到了个漂亮媳妇,街坊四邻的男壮丁哪个不羡慕嫉妒。 羡慕嫉妒就会生恨,有几个心理不平衡的去山上找山贼,结果前脚刚走巡察使就来了,不但一场空,自己的命还搭进去了。 这些事周德生素来不知,也不管这些,只管过好当下生活,别看人前光鲜亮丽的,在家里他婆娘可是嫌弃他,虽然周德生生得并不丑陋,但人家却是美如天仙,心里总归是不平衡。 结婚三年,甚至还未圆房,周德生也不着急,想着日久便能生情,他是真真正正要与妻子过日子的,所以也没打算强硬,夫妻生活真的就是搭伙,街坊四邻没少私下骂他窝囊。 “周叔,今天你怎么来这么早。” 客栈内,一个俏皮灵动的少女跑了出来,扎着高马尾很是干练利落,脸颊自带的红晕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今天老郭头过生,免费送菜,我就早早去了,小榕来看看吧,人家给了不少东西。”周德生就是普通中年人模样,慈眉善目,倒也没什么特别,他招呼着少女小榕过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小榕是周德生过继来的孩子,闹山贼饥荒那段日子饿死了不少人,小榕就是当时过继来的,而她的父母也全都饿死了,要不是遇到了周德生小榕也多半饿死了。 小榕大了些就在客栈里住下也算懂事,自己生活得不错,也有周德生的帮助,这么多年下来与周德生关系极好,说周德生如她亚父一般也不为过。 小榕将菜篮里的菜一把一把的捡出来,问道:“周叔,老郭头是城南的那个老郭头吗?” “是啊,老郭头满七十,院儿里摆大席,我们这些经常去买菜的可都领到菜了。” 周德生在一旁收拾客栈桌子,说话时还不禁笑出了声,那城南老郭头铁公鸡一个,看他过生过来说点好话,给老头嚯得合不拢嘴,菜是说送就送了。 “可真是奇怪,城南那个老郭头吝啬得很呐。”小榕不禁咂舌,只见她唇红齿白,一双眼眸带笑,显得灵动。 周德生闻言心里也觉得如此,铁公鸡拔毛也确实有些稀奇,“小榕,走,后院的韭菜熟了,等摘了你拿去卖,拿了钱你也买点东西,大漂亮的姑娘总要装饰下。” 小榕高兴坏了,这说明她有可以拿外快了,一般卖东西的钱,周德生都不会要,小榕都会去买一些自己喜欢的吃的首饰什么的,这个时候也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好,周叔快走吧。”小榕已经迫不及待跑向后院。 送暖客栈的后院不大,中间是一条小路,两边就是菜田,周遭树林环绕,环境优异,让人心旷神怡。 小榕已然急不可耐,一路小跑到了韭菜田,路边摆了个篮子,她旋即就弯腰去拾,田里的韭菜出奇的盛出奇的好,不枉周德生天天施肥,品相好绿油油能卖不少钱。 周德生紧随其后,拿着菜篮到另外一边去采,“小榕,今晚你婶儿说去集市上割肉,你可要来哟。” 闻言,小榕有些扭捏,提到她这个婶子竟有些害怕,闷声道:“周叔,要不算了吧。” “怎么就算了,吃肉不好吗,你看你细胳膊细腿的就要多吃肉。”周德生将韭菜放到篮子里,看向小榕她那边都采完了。 小榕走了过来,继续弯腰采菜,也不好推辞,“好吧周叔。” 旋即小榕带着韭菜一蹦一跳地离开了,南市卖菜那里可是个好去处,周德生一天也清闲,开在城西的客栈顾客也不多,只能接待些南上的客人。 开客栈最有趣的就是能看到各式各样的人,即便足不出户也把天下事听得囫囵,他的消息还算多,那些周边的大妈来找他聊天的也不少。 这时,客栈门被推开了,是一个 朴素的中年人,他看起有些焦急,走来坐下才道:“老周我跟你说个离谱的。” 周德生看他神情也不像来聊天的,立即问道:“什么事啊?” 中年人嘿嘿一笑,“昨晚我去老张那儿推牌九,回去的稍微有些晚就有些饿了,我看家里那个菜种得挺不错,当时没想那么多,就生啃了菜地被搞的有点乱,结果第二天一早,你猜猜看怎么了?” 男人卖起了关子,倒是把周德生的好奇心给引起来了。 “怎么了?” “我一大早起来到院子里一看,我家篱笆被撞了个大洞!” 中年人一惊一乍的,把周德生吓了一跳,“那…这洞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我先不说,走,你跟我一起去看就知道了。”男人拉起周德生,“对了,你把你的工具也带上,还得麻烦你修一下篱笆。” 周德生无奈的摇摇头,“王哥,我走了客栈谁看呐,小榕刚刚出去。” 被唤作王哥的男人开始有些着急了,但又不明说出来,旋即没好气道:“还管啥客栈,你这里哪有客人呐,你就跟我走吧,是好东西哩。” 周德生将木匠工具带好,又给客栈关门,方才离开。 王哥家住在沂水县西边,那里有个陡坡下面就是村子,上面也有林子,所以野味够多,以至于猎户也多,老王其实就是,自家再种点菜村民们也都自给自足了,生活滋润。 这村子被称作坡村,离周德生的客栈不远,几十分钟穿过一片林子就到了。 王哥的家就在林子旁边,一间陋室一个小院以及一圈篱笆,院子里还算宽敞种了不少的菜。 周德生带着好奇走进去,结果差点没吓得摔倒——只见那院子里赫然躺着一只野猪,约莫也有三百斤,两只银白獠牙让人看到都觉得瘆人。 “没事,死了的。”王哥紧随其后安慰道:“今儿一早就躺这儿了,我到坡上看了下,有狼毛和爪印,多半是被逼的跳下来了,让我捡到便宜了,呵呵。” “啊?这山头有狼,该去报官府的才是。”周德生有些担忧,毕竟狼这种动物不同,都是一起行动的,一出来就是一群,在山头上如果被某个猎户碰到了那多半命就没了。 但王哥似乎并不在意,看起来有所隐瞒,“这个你就不用管了,还是快修篱笆吧,等会儿我给你拿点野猪肉回去吃。” 周德生不再说,但心里总是怕出意外,他看向房子后面的篱笆,联想起摔死的野猪,问道:“王哥,野猪是从山坡上摔下来的,那篱笆是怎么坏的呢?” “可能是没摔死,然后到处乱撞的吧。”王哥根本没放心上,只是督促着周德生赶紧修篱笆。 周德生不算是个木匠,不过这些简单的他还是修得来,王哥家里还有没用完的竹子,正好就不用特意去拾了。 没过多久,篱笆恢复如初,周德生将锯子和麻绳给收回了自己的木箱子里,“好了,完好如初。” 王哥正巧从屋里出来,他方才去割肉了,抱着个木盆就出来了,里面是新鲜的猪肉,“来,老周,给你拿了块肺,还有猪坐头肉,好吃的嘞。” “那可真是谢谢王哥了。”周德生没有拒绝好意,省下一顿肉钱还很是不错。 “谢啥哩,你都帮我多少次了。”王哥嘴里叼着烟斗开始吞云吐雾。 “还是得谢。” 周德生一脸笑意将木盆子接下,“那王哥我就先走了。” “慢走。” 周德生带着肉穿过林子,回到了客栈将门推开,再次哼着小曲,心情更是愉悦。 小榕还没回来,客栈里也就他一个人,生意做成这样也是没谁了,他将肉带到了厨房,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山坡的狼,便准备去报官。 沂水县的县令廖清河,当初古犬锦西走从京城带来的进士,见识到了朝廷的恩威,他在沂水县较为尽责。 官府衙门里官差官兵的风气不错,周德生把此事告诉了在外把守的官兵,并没有进去。 也不管是真是假,官兵认识周德生也不怕他跑了,旋即便进入禀报告知。 在府衙内,县令廖清河还算清闲,最近平静没什么事务,他也就跟着府衙内的下人投壶作乐。 这时,那官兵走了进来,轻喝一声下人便作鸟兽散,廖清河转过身来,并没有不满,旋即问道:“怎么了?” 官兵拱手道:“县爷,城西送暖客栈的周德生来说,坡村那边山坡上可能闹狼祸了。” “这事和我们官府没关系,你等会儿去找玄武堂分舵的那位,让他们出人就好了。”廖清河倒是有恃无恐,因为这事儿怎么说也归不到他头上管。 这种事情也都是政交出人,除了荒州那等荒芜大漠,政交往往也都只会有一个,基本坐落于主城,其余便是分舵管理其余县城,还有就是当地有实力且愿意归顺的小帮派会在县内担当政交。 而蜀湘政交玄武堂,声名远扬,其帮主董隆羽十一奉节之一,跟随京帝十几年来打下天下,是大京赫赫有名的人物。 其堂中舵主也都不是俗人,偌大的西蜀大地,怎会都是酒囊饭袋,其中玄武堂十几舵主,名气最盛的也就是蜀中龙蛇——谭莽。 使得一手好蛇矛,一手穿空矛法名震西蜀大地,六境一品高手,也属人中龙凤,更有人称之为蜀中龙蛇。 官兵有些忌惮,“谭舵主的性情有些暴躁…” “那就换个人去吧,谭莽确实如此,对下士从不当人,你叫人去的时候,若是看到他喝了酒就千万别去了,宁愿不去叫他,也别把事闹大了。”廖清河缓缓说道,谭莽的性格他也知道,刚刚上任那段日子自己也没好过。 “好。” …… 县南边的闹市还算热闹,里面都是些卖菜的,也不乏另辟蹊径卖艺走偏门的。 热闹的街市,行人来来往往,小贩的叫卖声以及那楼上时不时响起艺伎的琴声,与闹市形成鲜明对比。 小榕还是脸皮比较薄,不敢往里面去,就在入口处拿张布将韭菜抖搂出来,看着韭菜上带着水珠新鲜极了,配合着少女的叫卖声以及身在入口处的显眼,那一篮子的韭菜很快就卖得只剩一些了。 约莫也就三两时辰,想早点收摊最后一把菜小榕干脆送给了旁边肉铺的大叔,结果人家还给她拿了块猪板油,也算是意外之喜。 太阳也快落山了,小榕将东西收好就离开了,拿着赚的零花她没着急回客栈,而是到集市去逛了一番。 集市比喧闹的菜市不同,琳琅满目,什么竹制的小玩意儿,还有拿花编的小手链,一个花季少女看到这些也就走不动道了。 就在这时,街边的青楼里有个男子走了出来,只见他面容较好,却挡不住那等玩世不恭的气质,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而他身后还跟着个举止泰然的男人,身份一看就是不俗。 纨绔子弟走出青楼被送行的老鸨逗得合不拢嘴,刚刚结束那心里却又直犯痒,结果抬眼一看便瞧见了街对面的小榕,顿时眼睛就直了。 小榕逛逛停停,走了他便跟上,跟了两三条街,他赶紧靠向身旁男人,急不可耐问道:“这是谁家姑娘,竟这般美丽,我还从未在县里见到过。” 男人打眼一瞧便认得了,说道:“廖公子,这人是县西头送暖客栈周德生的养女,父母都在前几年闹山贼饥荒的时候饿死了,所以就一直跟着周德生了。” 第2章 樊玉莲 廖公子乃是廖清河的同宗表弟,表哥考中进士迁入沂水县,几乎一家老小都来了,拖家带口的,他廖家本就是蜀湘另一县的大家,迁到沂水县来也算一个人口大家。 其中这个廖公子可是风流,自身相貌不凡家中又有县令表兄,在青楼场合常年混迹,沂水县风流人物谁人不知他廖公子。 而跟在他旁边的男人,其实是沂水县的主簿——柴庆,在凌水县并不出名,之后犯了错误便被劝退,没了官家身份现在无职无权,也就是跟廖公子交好,平时跟他到处风流,否则就成了那流那氓了。 “柴庆,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介绍一下,这女子可是美丽得紧。”廖公子眼神不善,直勾勾的看着小榕,更像是一种凝视。 柴庆看向廖公子,他心里那想法几乎写在了脸上,“公子看上了?” “光我喜欢有什么用,也需要制造机遇才行。” 看着小榕渐渐离去,廖公子还依依不舍,惋惜无比,“这等姑娘要是让别人捷足先登了,那才是可惜,我这辈子把精力都给了那些青楼姑娘,这种女子,啧,还未消受过。” 柴庆点了点头,意思已经很明了,旋即他凑到其耳边轻声道:“前些日子那下滇逃荒过来一个浪人,武艺在身又是外乡人,现在在府上做门客,为了吃食存活那人倒是不分事儿,公子自是要费些银两,只要把周德生引开就行了。” 闻言,廖公子故作气愤,将柴庆轻推开来,呵斥道:“我可是正人君子。” “是的,公子是正人君子。” “今天就先作罢吧,陆姑娘还约我呢。” …… 小榕带着买的些新奇小玩意儿,兴高采烈的回到了客栈,一进门便看到周德生鬼鬼祟祟的,她静悄悄地走了上去,在周德生的后背轻拍了下。 “哎哟!” 周德生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到是小榕才安下心,“小榕,你吓死我了。” 小榕嘿嘿一笑尽显俏皮,“倒是你周叔,鬼鬼祟祟的干嘛呢?”说罢,她看向周德生身后,惊了一下,“周叔,哪来这么多肉。” “坡村的王哥,家里掉下来只野猪,可是篱笆却坏了,我就去给他修篱笆,然后就这样了。” 周德生耸了耸肩,旋即笑道:“也省了割肉的钱,我正愁你不回来你婶子去割肉了,我现在就拿着肉回去,让她别去了。” “好。” 小榕笑着点头,周德生便带着木盆跑出去。 周德生的家在县北边,那里居民最多,而周德生就住在一条名叫兰花的街巷,原本家中是占有三间的,因为开客栈也都卖掉了,剩下一间祖宅,虽不宽敞却有两楼。 周德生推开家门,风风火火将木盆给放在桌上,旋即又去关门,才敢喊道:“娘子,娘子——” 见没动静,周德生又跑去楼上,他看向房内,中间隔着一道帘子,一抹倩影缓缓坐起,婀娜多姿,只听一声娇嗔:“干嘛啊~我正在歇息呢。” “娘子,下来看看吧,王哥给拿的猪肉,可是上好的。”周德生显得有些卑微。 “马上。” 帘子后传来声音,旋即那抹人影便站了起来。 周德生走下楼,眼里有活,旋即就拿着笤帚去扫地,又去烧水沏茶,摆上点心水果才罢休,都几年的夫妻了,还无比殷勤。 这时,从楼上走下一女子,体态丰腴并不感到瘦小,即便身着长裙也遮不住其风韵,一张俏脸宛如仙子,冰清玉洁,一双明亮双眸更是点睛之笔,齿白唇红,长发及腰。 女子名叫樊玉莲,家里是南市磨豆子卖豆腐的,前几年闹山贼饥荒,不得已才把女儿嫁了过来,她生得好,面容美如仙女,便打眼看不上这个丈夫。 原以为,凭她出众相貌怎的也是个阔太太,结果却成了个小客栈老板夫人,心里落差大,还得让周德生处处迁就他,甚至结婚几年,二人都还没圆房,在邻居眼里他们恩爱有加,周德生一直是这么认为,但樊玉莲却对他是厌恶。 周德生看他娘子看得入了神,茶水溢出也全然不知。 “咳咳。” 樊玉莲轻咳两声走下楼,看着毛手毛脚的周德生有些不满,“这猪肉是哪里得来的?” 自己虽然说过,但周德生并未在意娘子的充耳不闻,竟还显得娇羞,“是坡村的王大哥,我替他修篱笆他就给我割了点肉来。” “那正好,我就别去割肉了。” 樊玉莲摆手旋即款款坐下,拿起一块点心便吃了起来,却眉头微皱,问道:“你不回客栈吗?” “客栈有小榕看着。” 周德生也坐了下来,看着樊玉莲吃东西就欢喜无比,“对了娘子,今晚我叫小榕到家里来,你可不要再说她了,小榕面子薄,她都有点怕你了。” “嘁,上次还不是因为她说我做的饭难吃,你说她这么不会说话,我还不能反驳几句了。”樊玉莲显得委屈,傲娇地撇过头,皱着眉头也没显得刻薄,生得好模样,任谁都会觉得她知书达理的是个好婆娘。 “是,小榕确实有点不会说话,但她也很可怜不是,就多让着她一点,她还算是个孩子。”周德生夹在中间也只能相劝。 樊玉莲冷哼一声,不再探讨此事,忽然冷声道:“我想回娘家住两天。” “为什么?” 周德生明显焦急,虽然不愿意但他也不敢直说了当,“我们都是夫妻了,你三天两头就往娘家跑不好吧,等惹得邻里邻居笑话。” “周德生,我现在想回去看看父母亲都不行了吗?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你还怕我跑了吗?”樊玉莲情绪有些激动,开始抽泣,惹得周德生又起怜惜之心,他终究狠不下心去挽留。 “娘子,好了好了,我没说不让你回去啊,我只是怕别人在背后说你,我也是为你着想。” “怎的就怕别人笑话了,反正我等会儿便要回去。”樊玉莲强硬无比,说什么便是什么,周德生再不敢争执。 他没有办法,这么个漂亮老婆他也不想闹得不愉快,也就只能再度迁就,“那娘子需不需要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是了,我还想割点肉带回去孝敬二老。” 樊玉莲有些蛮不讲理了,可周德生还是不好多说,生怕惹她生气,只能生硬微笑说道:“好,我来吧,给丈人他们割点上好的。” 说罢,周德生把木盆带去厨房,准备分肉,樊玉莲看着其背影,脸上浮现出鄙夷的神色,自言自语道:“一点都不像个男人,我怎么就嫁给了这种人,真是够了。” 说完她还生气地拍了下桌子,来表示心中不满,即便如此,周德生依旧不敢多言,他知道自己配不上樊玉莲,所以处处忍让,等生了孩子就好了,他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娘子,干脆你把这肺都拿去吧,我记得老丈人喜欢吃,我还切了点坐头肉。” 周德生走了出来,手上是用油纸包住的肉,他还细心的系上,生怕樊玉莲麻烦。 樊玉莲没多言语,拿着肉就走了,绝情无比。 第3章 狼群 晚上,坡村的猎户们聚到了一起,杀猪宴是不可或缺的,村里也都喜欢热热闹闹。 就在王哥家里,五六个粗犷的猎户围在一桌,把酒言欢,而小孩儿和妇人都在另一桌,也不去掺和。 猎户们这一桌大餐,可谓是猪的好几种死法,煎炸烹煮样样俱全,香味四溢,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才得出这一桌来,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好不快乐。 这时,王哥站起拿着酒杯,显然是喝嗨了,提杯道:“来!我再提一杯,预祝明天,剿狼成功!” “好!来,喝!” 众人畅饮之后都大笑出声,这山头的狼群坡村的人早就人尽皆知,而他们并不打算报官,而是自己去剿灭狼群,这样不但解决了危险,还能拿去官府邀功,直接名利双收,猎户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出名的机会。 “老王,今天那个周德生是不是来过?”王哥身旁有个猎户忽然问道,此人姓张,在坡村也是一等一的猎户,箭法精准,并且为人也仗义,人缘不错。 “是,你别说我差点忘了,我把狼群的事儿说漏嘴了,你说他不会去报官吧。” 王哥倒是有些担忧,但总不能表现出来。 “官府多半不会管吧,就是玄武堂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插一脚。” “这么说确实。” 王哥拍了拍有些眩晕的头,一股酒气上头,连连打嗝,“我说,还是不要喝了,免得夜长梦多,明儿一早我们就上山,别等玄武堂给它们一窝端了,那可就没我们坡村的事儿了。” 众人觉得有理,这种事他们还是掂量得清,放下酒杯总归是还没吃饱,席还没散只不过缺了酒水就没这么热闹。 圆月高挂空中,为寂静黑夜照亮了些许,森林中寂寥无声,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显得突兀。 这时,王哥家后的草丛微动,窸窸窣窣,从中迈出一只狼爪,随后是陆续而出的狼群,低吼不断,与晚夜月圆相衬,恐怖无比。 这群狼中有有一只狼最为奇特,坐于体型最大狼王身上,它前肢短小,后肢无力,无狼托起便寸步难行,此物便是那传说中的狈,据说千只狼与千只狐狸杂交方才能诞下一只狈,凡是降生便是狼群军师的存在。 狈的大脑极其发达,狡黠无比,常常为狼群出谋划策。 很难想象,那一只野猪的出现不是它的计谋,为的就是把人给汇集到一起,把酒言欢,再而松懈,方有可趁之机,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吃个大饱。 狼群并停在了林子外,并没有再朝老王家走去,它们眼神贪婪,口中垂涎欲滴,低吼不停,等待着狈的出谋划策。 片刻,只听那狈慢慢发出阵阵低吼,狼群也开始缓速前进,它们宛如军队配合默契,很快就将王哥的家围的水泄不通,离得近些群狼便不再低吼,销声匿迹躲在那阴影之下。 屋内的欢笑声逐渐减少,眼看大席要散,那只狈肉眼可见的挤出一抹狡黠的笑,随着一声长久低吼,狼群开始躁动起来,头狼来到门前,用头撞门,只听咚咚咚,恰似人敲门的声音。 屋内,猎户们还正在摆龙门阵,其中张哥的媳妇,是个长着媒婆痣的女人,她听到敲门声直接就上前去开门了,丝毫没有任何察觉。 “吱——” 门仅仅被打开一条缝来,张哥媳妇儿刚想开口问个原由。 怎料下一刻,一只野狼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就扑了上去,将张哥媳妇扑倒在地,听到动静众人都转头看来,那饿狼疯狂撕咬,张哥媳妇很快便没了气息,那只狼便开始茹毛饮血大快朵颐。 倏地一声,一只干草叉飞来,将头狼直接插死,张哥焦急又愤怒地跑去,不曾想刚到门前,又是一只饿狼扑了上来,接近着更多的狼扑来,群狼丝毫没给张哥反抗的机会,将其压在身下,疯狂撕咬下很快就一命呜呼。 猎户们并没有被眼前场景给吓到,转而全都去拿武器,招呼着自己妻儿躲起来,然而下一刻,群狼从四面八方破窗而入,无数野狼相继扑杀进来,根本不给逃跑机会,把妇女当作零食孩童当作甜点。 群狼啃食,顿时间整个房内就血雾弥漫,狼群还在进食,而猎户们全都被逼至角落,看着自己的妻儿被慢慢啃食,清脆的啃食声音简直就是魔音,利齿将骨肉撕裂让血管喷溅,触目惊心的场景让众人连连干呕。 猎户们握紧手中的武器,背靠着背,眼神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跟它们拼了!”王哥怒吼着冲向狼群。 然而,他们的抵抗只是徒劳,狼群太过凶猛,数量也远远超过了他们,结局只会一个接一个被扑杀,被啃食殆尽。 随着猎户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坡村八户人全都成了狼口之下的生肉,而鲜血成了这群野兽的解渴水。 圆月之下,是狼嚎,也是哀嚎。 森林之中,两抹人影驾马穿梭于其中,孙亦背后的白玉琢已经饿昏过去,倚靠在他的背上,他们已经有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从大漠离开前,他们又折返回去寻找行囊,却只剩半月赶路口粮,孙亦胯下玉鸢日行千里,只能带着这些口粮在前赶路寻找村落人家保全性命,然而一路来却从未见过一家一户在林中。 西蜀西边沂水县,再往西就是大山一片再而是大漠无边,再无人家可言,官府修筑官道,却不见官驿,大漠茫茫孙亦尚可生啖血肉,随意取沙蝎为食。 可白玉琢书生一个,总归是节大于命,口粮吃完便只能饿着如此,一路也吃了些风滚草,运气好能够吃仙人掌补充水分,一条命还活着,可却是连一丝气力都没有。 好在玉鸢厉害,靠着几棵仙人掌就一路狂奔至森林,就停下吃了些草便可继续上路。 他们离开大漠进入森林也才一个时辰,路上就连一个小动物都还没看到过,更别说野果野菜,就算有那孙亦这个荒州人也认不得。 “驾!” 孙亦大喝一声抽动缰绳,玉鸢似乎更快了,在林间如飞燕一般,只留影不见形。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看去便见火光,孙亦大喜过望,再次抽动缰绳,马踏如雨,踏声如雷鸣,冲出林间终于见到人家来。 “吁——” 孙亦有些迟疑,这显然是个村庄,并且火光如此明亮却不见有一人在,安静得无比可怕,他将白玉琢留在马上,自己则翻身下马,想自己前去一探究竟。 随着他的深入,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顿感不详,目光锁定在了其中最为明亮的房子,那里腥味最是严重。 内力附着于眼,能增长视力远看百米千米不在话下,他手作剑指朝额头一点,再而轻喝一声,孙亦便感觉眼前通透,他看向那间可疑房舍,自己则缓步改变方向。 孙亦简直难以置信自己所见,他差点惊呼出来,只见那院子内狼群正在拖运尸体,一个个血淋淋的尸体被摆在一只畸形的狼面前,而当他看向屋内,却是一抹黑,地上则是直流的鲜血。 野兽正享用着这顿大餐。 孙亦第一反应是离开,这些动物他闻所未闻,如此残忍的画面让他惊骇不已,当他刚要退后时。 “咔——” 第4章 与狼共舞 “咔——” 孙亦不慎踩到树枝,即便只是微乎其微的声响,但凭狼群的敏锐感官也能察觉得一清二楚。 孙亦咽了口口水,本以为没事还想缓慢后退,下一刻,狼群却全部转来看向他,只听狈的声声低吼,狼群就像发了疯般奔向孙亦。 头狼张开血盆大口就扑向孙亦,没有丝毫迟疑孙亦身子微侧,倏地一声,倚东风应声出鞘来,划过长空拖痕清晰,只一刀便将那头狼斩首。 后续是更多野狼,他们不再相继而上,而是化作一团一齐扑向孙亦,那尖牙利齿着实让孙亦压力不小,扑面而来的群狼嘴里还散发着血腥味,孙亦本想闪避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团团围住。 他赶忙架刀挡住那血盆大口,三狼扑上来咬住倚东风死死不放,它们用力撕扯着,尖牙摩挲刀身发出刺耳声,让孙亦开始变得不安。 孙亦试图用力将野狼给甩开,却发觉是无济于事,那孙亦的动作如同舞蹈,实则不过是乱甩用力,但也将众狼吓得不敢上前,群狼环视之下只在慢步逼近。 孙亦只能暗骂一句该死,一日没有进食让他有些力不从心,再做纠缠无疑是自取灭亡。 他不再试图将野狼甩开,它们愿意咬着刀不放那就拿它们当武器来,只见下一刻孙亦竟将倚东风竖起,硬生生把那咬住刀身的野狼托起,旋即就被孙亦抓握着砸向群狼。 哀鸣嗷嗷,那三只野狼吃痛下还是被甩了下来,孙亦见状便立即迈步,拧身横斩,刀光乍现便是面前三狼鲜血喷涌三命呜呼。 尸体都还未落地,身后就有野狼再度扑来,不远处,狈的低吼声不止如同催命符一般,声声低吼让狼群更为愤怒,随着又一只狼死于刀下,群狼这种团结生物怒不可遏,一同对天长嚎。 孙亦有些不知所措,但现在是最好的逃跑时机,他不能选择继续站在原地,下一刻,轻功发动,獒足梯云纵让他的双腿爆发力猛然增强,他只是轻轻一点就跃起一丈高来。 坡村周遭就是丛林,孙亦他们自西而来,他并不敢返回,因为白玉琢还在玉鸢身上至今昏迷,短暂抉择下,他选择向北逃离。 孙亦的双脚踏空,在空中荡出气浪,狼群回头去看却没发现他的踪迹,孙亦有些庆幸,刚想离开就听下方一阵长嚎,孙亦看去又是那畸形的狈正死死盯着自己。 受到狈的提醒,群狼立马锁定住了孙亦,开始长嚎低吼却又拿他没办法,只能在地上一直追赶,孙亦目光一凝,死死盯着那呲牙咧嘴的狈。 忽然间悠悠晚风吹来,孙亦的心出奇的静了下来,心中有了打算,而下方的狼群还在不断嘶吼,他深吸一口气,旋即就停了下来,巍然不动直直坠落。 狼群发疯般的窝聚在下方,一张张血口大盆誓要将孙亦撕碎,他却丝毫不惧,眼见要成为狼群的盘中餐,在空中,孙亦佝下身子,整个人向前倾斜,如同一只河虾。 然而下一刻,他单脚蹬空气浪荡开来,自己便已冲出数米,手中倚东风划过长空留下拖痕,须臾间孙亦便来到狈的面前,没等察觉,倏地一声刀光乍现,狈头落地。 群狼反应过来,也只看到了失去头颅的狈身体正在滋滋喷血,狈下方的那只强壮的狼王直接就扑向孙亦,想要将其撕碎。 距离如此的近,孙亦本想侧步闪躲却已是来不及了,只听嗷呜一声野狼死死咬住他的左臂,转瞬便开始撕扯,原本还无痛感的孙亦在尖牙深入骨髓时发出惊呼。 “啊!” 孙亦痛得咬牙切齿,疯狂地想将野狼甩下,然而下一刻,噗嗤地撕扯声响起,野狼确实被甩掉了,可还连带着孙亦左臂的血肉,而他的左臂只剩白骨暴露在外。 “嘶——” 孙亦疼得满头大汗,狼群正在返回,他不得不走,可那只狼王并不善罢甘休,再次反扑而来。 孙亦恨得牙痒痒,即便是砍杀了这只狼害得自己无法及时逃跑,他也在所不辞,旋即他握紧刀把,持着倚东风着头砍去,不留迟疑狼首便应声落地。 然而身后头狼扑来,刹那便将他扑倒在地,眼看还沾满血水的尖牙就快将自己的喉咙咬下,孙亦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转瞬间翻身将倚东风立在身前。 野狼一口咬下却只是咬在刀身之上,摩擦出刺耳不悦地声响,孙亦一脚就将它踢开,群狼却接二连三地扑来,没有办法,孙亦只能再次动用藏阳提气。 随着内力传输于双腿,獒足梯云纵顷刻间发动,只见一道气浪荡开孙亦便突兀地倒飞出去,来不及去调整,孙亦就这么撞到树上才停下。 不过也确实与狼群拉开距离,但藏阳提气功也把他与王泱打斗时留下的伤给再次激起,顿时就疼痛难忍,加上方才左臂被撕扯的伤口他是头晕目眩寸步难行。 后方的狼群已经发现了他,杀了它们的军师是对孙亦恨之入骨,群狼倾巢出动大举而来。 就在这时—— “咻噗!” 一杆蛇矛从沂水县的方向飞来,直接就将头狼插死,顿时便血肉横飞内脏爆裂,血雾弥漫开来。 那声响如雷贯耳,孙亦这才回过神来,但他没有回头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想赶紧离开此地,拖着被咬得只剩白骨暴露在外的手臂就快速离开。 而此时狼群中央,正有一个彪形大汉从天而降,踏碎地面,一时烟尘飞扬,狼群只顾呲牙咧嘴的看着不敢上去,而烟尘中蛇矛被拔起,一阵寒意散发。 其中传出冷声,“小狼崽子们,你谭爷爷来了!” 孙亦根本不想再去理会,回到村口将玉鸢缰绳解开,自己已经疼得有些神志不清,只能狂扇自己耳光来让自己保持清醒,旋即他便翻身上马。 “驾。” 随着一声轻喝,玉鸢奔腾而出,绕过狼群在林中飞驰,鲜血被颠得到处滴落,孙亦的脸色越发白了。 前方已经能看到林子的尽头,可他却是双眼一翻,只听嘭地一声便坠落下马,连同白玉琢也掉下马来,两人昏迷,在这林子中危险不减。 玉鸢立即停下折返回来,也不知怎的它就是认定了孙亦这个主人,从最开始黄沙县初见,它就认定了孙亦,而孙亦坠落下马,它不但没有离开,还选择回来。 只见玉鸢仿佛通灵一般,深深看着孙亦,直到确认孙亦再起不能,它低下头张开了嘴,叼起孙亦的衣领,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直到离开林子。 再前方就是沂水县了,已经能看到周德生的送暖客栈,此刻还未夜深,县里还算明亮。 玉鸢将孙亦留在林尾,自己踏着马蹄来到了送暖客栈,至门前,便用头反复顶门,咚咚的巨响把客栈内的小榕都给吓到。 小榕不敢开门害怕是坏人,一个女孩子看着这客栈要是遇到逮人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咚咚的敲门声并未停止,小榕感到害怕,她只好爬上楼等待门外的人离开。 “咚咚…” 玉鸢不停地用头撞门,更是猛烈了。 小榕在客栈里也更是害怕了,她壮起胆子,从二楼的侧边窗户向外探出头,却发现下方敲门的竟是一匹白马。 她长舒了一口气,同时又疑惑不已,着急跑下楼,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一指缝,心里还是有些许害怕。 玉鸢很有灵性地向后退了一步,小榕才敢将门再打开一些,一人一马相看着,小榕似乎从玉鸢眼中看出泪光,白马踏动马蹄转身看向丛林,这一动静却把她吓得差点关门。 玉鸢口中发出嘶鸣声显得有些凄凉,小榕才敢真正放下戒备,当她循着玉鸢的眼光看去,只见林子前有一个人正躺着,似乎还在流血,生死未卜。 “有人!” 小榕惊呼一声,顾不得许多直接就冲了出去。 第5章 恩人 孙亦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房内,带有蛛网的屋顶,以及窗边微风,时不时也能嗅到一丝幽香,起码清楚自己并未在狼肚子里,也能松一口气。 他本就有些恍惚,只听到一旁有两个人正说话—— “郎中,他怎么样了?” “左肩和左臂都伤得很重,左肩是刺伤而左臂的伤口像是动物所撕咬的,我已经给他缠上了绷带,别让他剧烈活动,一两个月大致就好了。” “谢谢你啊郎中。” “无碍。” 孙亦意识逐渐清晰,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心里庆幸,看来自己是被沂水县的百姓给救下了,他虽意识清晰了,可左臂以及左肩是剧痛无比,这种深入骨髓的痛让他无力坐起。 他微微张口,说道:“谢谢。”声音很是微弱,可还是让周德生给捕捉到了,原本刚要离开的郎中也转了回来,问道:“怎么了?” 周德生指了指孙亦,有些惊喜,“好像醒了。” 郎中有些担忧,俯下身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孙亦思绪还有些混乱,开始感到劫后余生,可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也根本没注意到郎中在和自己说话。 “你——怎么样?”郎中再次问道。 孙亦感觉脑子很乱,他看向那郎中,孙亦一般是不以貌取人,但这个人看起来贼眉鼠眼的,确实让人觉得不是好人,他再次打量周遭,此地是一个小房间,站了两个人就已经感觉有些拥挤。 而房间前面就是楼梯,一缕阳光从窗户照耀到梯阶上,就连灰尘也清晰可见,有些破旧的把手以及窗外的绿树都让孙亦感到新奇。 这样的景色是在荒州不曾能看到的,透过窗户看外面终于不是黄沙一片,即便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也兴奋不止。 这时,郎中有些着急,更多是对孙亦不理会自己的不满,赶紧拍了拍他,“少年,你没事吧——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孙亦摇了摇头,旋即问道:“这是哪里?” 一旁,周德生走上前来,笑呵呵道:“这里是沂水县,你在送暖客栈里,我是这儿的老板。” “谢谢你救了我…大恩铭记于心。” 孙亦对于上马之后的事再也记不得,自己是如何到这儿的也根本不晓。 “不是我,不是我救的你。” 周德生闻言摇头否认,“等会儿,我去叫个人。”说罢,他便离开直接下楼。 “少年,你这伤是如何来的?”郎中心里还是有所疑惑,非要搞清楚这伤势来源。 孙亦却是摇头没有回答,很快周德生就带着少女小榕走了上来,“是小榕救了你。” 孙亦看见那少女,心里倒是不见波澜,只剩下感谢。 孙亦轻声轻气,还是有些虚弱,“谢谢。” 这时,一旁的郎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一个身负重伤的可疑人被救下,他不会舍弃把消息卖给官府赚点银子。 而小榕还有些不知所措,说道:“其实也不算是我救了你,是那匹白马,当时它在敲门才发现了你。” 孙亦轻笑一声,白马不就是玉鸢嘛,没想到自己是被玉鸢救下的,心里浮现出暖意,“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小榕对吗?大恩,我孙亦铭记于心。” “你叫孙亦?” “嗯,对。” “那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小榕问道,昨夜惊心犹在心中,只听到西边林子狼嚎声,而孙亦就倒在了树林外,现在想想她都会后怕。 “对呀,你可是伤的不轻。”周德生也跟着说道。 孙亦对于恩人是不再想隐瞒,跟方才郎中闭口不谈也只是觉得其用心不良,现在便不怕了,“我与同伴自荒州黄龙城而来,途中粮食打紧,同伴饿晕过去,而我驾马刚寻到一处村庄就发现一群同狗一般的野兽,险些成为那群野兽的口中餐。” “原来是这样。” 周德生点了点,他也是今早来时才发现孙亦躺在房间里,小榕也只是把伤口包住,十分粗糙,害怕孙亦出意外他这才去特意寻了郎中,“你好好休息,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吧。” 周德生离开后小榕显得有些局促,昨夜救下孙亦发现身负重任又带刀在身,还以为是什么坏人,但她也不可能看着一条生命就这样消逝。 这时,孙亦开口了:“小榕,你可有见到我的那把刀?” “啊?” 小榕回过神来,“确实有一把刀,我本来想带进来的,可那匹白马怎么都不让,我只能给它拴在马鞍上了。” “哈哈。” 孙亦笑了笑却察觉到了小榕的局促,想来是害怕自己,“不用怕,我不是坏人,带刀是因为我是个捉镖人,你不信的话可以来翻我的身上有封信件。” 小榕连连摆手,“不我相信你是好人,你手上的伤痕一看就是被狼撕咬的,我相信你的话。” “好。” 孙亦轻声轻气,想要坐起,昨日獒足梯云纵的频繁使用让他的双腿变得瘫软,他坐起来双脚踩在地上却根本站不起来。 “怎么了?” “我想上个茅厕。” 小榕将孙亦扶起,晃悠几下孙亦才能站稳,“好了,我自己去吧。” 此时客栈外,有个官兵敲响了门,门是敞开的,周德生就在里面忙碌准备吃食,年轻官兵便自行走了进去。 “官爷,怎么了吗?”周德生不明原因生怕招惹官家的人。 “最近野狼出没,坡村八口人全部丧生,你们离林子近要多注意点。”官兵只是来提醒安全的,过后就走了。 周德生有些恍惚,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坡村的人就全没了,不禁感叹世事无常,这时小榕走了下来,问道:“周叔,怎么了?” 周德生情绪低迷,“坡村八口人全都被野狼咬死了,官爷是来提醒我们的,” “不会吧——”小榕难以置信。 从官府说出的话,不信又能怎样,事都已经发生了,周德生觉得可惜也觉得可怜,连连叹气。 孙亦双腿恢复的差不多了,上过茅厕便下楼来,周德生便招呼着上前吃饭,“来来来,快来吃饭吧。” 孙亦咽了咽口水,看着木桌上有三四个菜,个个都是肉菜,恨不得立马大快朵颐,但多少还是要懂点礼数,旋即他看向周德生,“还不知道老板怎么称呼呢?” “我姓周,看你年纪轻轻的,你就叫我周叔吧。” 周德生示意孙亦坐下,自己也紧随其后,“昨天坡村的王哥还给我们送肉,结果今天就死了,这些肉多了也吃不完,你是客人你可要多吃点,我可要把客人招待好了。” “我们没亲没故的,周叔,这是为何?” “相遇就是缘分。”周德生笑了笑,旋即就给孙亦讲起了自己名字的来历,全把这些当成行善积德。 孙亦也不再客气,打离开黄龙城以后他就再没吃饱过,路途大漠一眼相望皆是沙土,又遭到变故,一路过来吃沙蝎饮臭水。 孙亦吃起东西来是不顾一切,年纪增长也收敛一些,虽狼吞虎咽但也没双手上阵,这把小榕和周德生都惊到了,也不知是多久没吃过饭了。 孙亦忽然发觉自己失了态,“你们不吃吗?” “我们吃过了。” 周德生笑了笑,“你也慢点吃,别着急。” 饭后,周德生才敢与之说话:“少侠,我看你骑马又带刀,那你是会武功?那来沂水县是干嘛的?” 第6章 蜀中龙蛇 “只会些许皮毛而已。”孙亦讪讪一笑,丝毫没有在意,低调些起码不惹祸上身。 周德生这个人实诚,说话也直,“刚才就是个官兵,说坡村的事儿,那里的野狼可是凶狠,你看你手上的伤就是让狼咬的,你的武功可是厉害得紧。” 孙亦没有在意武功高低,而是更在意那些野兽和坡村的事,“原来那个野兽的名字是狼。” “是啊,狼可是吃人肉的。” 周德生说着有些落寞,那可是好几条人命,事情已然发生,好在禀报官府他也无愧于心,“坡村上下八口人全都丧生狼口之下,那些野兽着实可恨,唉~” 孙亦闻言愣了一下,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到处弥漫的血腥味,结果是那一村的人都被野狼咬死,这种无力感让孙亦感到厌恶。 周德生看孙亦状态不对,赶紧问道:“少侠,怎么了?” 孙亦摇摇头,静下来却忽地想起少了点什么,自己最为重要的盘海棍踪迹不见,“小榕,你救下我时,可还有其他人?” 小榕思索片刻,便道:“我就只看到你一人,并没有其他人。” 孙亦犹如晴天霹雳,脸色立马凝重起来,“周叔,像坡村这种情况是官府处理,还是政交处理?” 周德生看孙亦的样子多半是很重要的事,“我帮你去打听一下吧,你现在重伤可不要着急。” 孙亦即便再想去寻,也要考量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眼下还是尽量修养,宋折云他们在后面赶路应该还要半个月,尽量在此之前修养好,别耽误上路,孙亦是这般想的。 “那就麻烦周叔你了。” 旋即周德生给小榕交代了下就出去了,到坡村也就穿过一片林子,这林子里有条官道是当初高茫他们出使荒州时修的,能够避免野兽袭击。 没多久周德生就到坡村,现场有很多汉子,正在处理尸体,血腥味很重,一度让周德生干呕。 他看着这些人也不禁佩服,这些人也就是玄武堂的堂众,作为西蜀第一大帮,分舵各地县镇府,影响力重大,几乎习武之人无不向往。 周德生只是普通人忍受不了,本想调转离开,却被一个光膀男人叫住,“唉!那边那个人干嘛来了!” 周德生有些幽怨,旋即笑脸问道:“我是送暖客栈的老板,我跟这里的一家猎户认识,这位爷,发生什么了吗?” 那人督了眼周德生,上下打量一番只觉眼熟便并未怀疑,“早点回去吧,这边闹狼祸,坡村猎户都死了。” 周德生大惊,“啊——怎么忽然就!” “是这些猎户晚间聚会,结果狼群忽然闯入,一个活口没留,好在我们舵主及时赶到,将狼群给打跑,躲进深林里了。”男人洋洋自得,自家舵主带来的荣誉他是宠辱不惊。 周德生再次问道:“这位爷,真的一个都没救下?” 此言一出,那人的脸色便不对了,开始审视周德生,“跟你有何关系。” “我有个亲人晚上来给王哥送东西,一晚上没回来,我也是着急。”周德生显得焦急。 男人看周德生老实模样不像骗人,便道:“若是如此,你直接去玄武堂。” 周德生再与男人说了一通有的没的,然后随意找了个理由便离开了,回到客栈,孙亦有些焦急,“周叔,怎么样了。” “打听到了,是玄武堂管这事儿,那些人说无一人生还,可言外之意却感觉不一样。”周德生摩挲着下巴,“少侠,你还是在此休养生息,重伤在身可不容小觑。” “性命攸关,性命攸关!” 孙亦站起身去意已决,“周叔,你知道这个政交是个什么人吗?” “这…我就不太了解这些。” 一旁,小榕还在擦拭桌子,对这些事情她十分了解,立马就来了兴致,“我知道!” 孙亦看向小榕,只见她有些骄傲,缓缓走来唇齿清晰,说道:“沂水县的政交名叫谭莽,原来本是个屠户,犯了重罪被送监蜀湘城,这才与玄武堂堂主相识,玄武堂堂主可惜人才,便将谭莽与其兄长留下,谭莽为报恩才愿担当舵主。” “谭莽人称蜀中龙蛇,善使一杆蛇矛,为人凶暴,对手下人如待猪狗,只有对玄武堂堂主时才会稍作收敛。” 闻言,孙亦反倒不怕,还更加着急,“小榕,玄武堂怎么走。” 小榕还以为把这些事说出来,孙亦就会打退堂鼓,却没想到适得其反,“孙亦,你的伤还没好。” “你的伤还没好,不要着急。”周德生也说道,旋即看向小榕,“还有,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小榕没有回答,继续劝孙亦,“玄武堂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可能还会被打骂一顿,你现在如何去得。” 孙亦知道他二人别无他意,也都是关心自己,可盘海棍对他而言胜过自己,乃至于生命,所以他必须找回来,并且白玉琢也也下落不明,肩上背负责任让他不得不去,甚至性命都只能被抛之脑后,“此事性命攸关,或许比性命都还要重要,我必须要去,周叔、小榕,谢谢你们,但我去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 “……那好,我带你去。”小榕并不放心,但表情并不自然,似乎其中有什么故事。 政交位同官府,管理当地关防治安事务,手下巡捕房与倚刀人合作密切,有资格介入监察之责,一心为大京皇室,即便在当地招兵买马也是合法合规,权力重大。 以至于政交这个位置不管是在中原还是在东境南境都是炙手可热,为这事没少头破血流,县城还好,都城更是剧烈,明争暗斗从未停歇。 沂水县的政交玄武堂乃是分舵,其堂众大多是捕快或倚刀人入堂,都有武艺在身,不是普通人。 孙亦一身的伤,身上佩刀那些堂众是不会轻易相信他的,小榕这才会选择跟他同行,否则相当于羊入虎口,进去容易出来就不大可能了。 这一路他二人并未骑马,从县西头到玄武堂也用不了多久,过了闹市也就是官府公廨,然后就是那政交所在地——玄武堂。 这玄武堂实在奇特,共有两个牌匾,门外台阶下立了个大牌匾,写着玄武堂三个血红大字,而高挂堂门之上的牌匾上却是写着壁宿二字,颇具神韵,奔放不羁,与另一牌匾对比鲜明。 当年董隆羽跟随京帝攻打京城重地,就是他董隆羽一人独守北方玄武门,京帝即位以武治国大赦天下以后,董隆羽便被赐了玄武堂入蜀湘制衡官府。 而其手下分舵众多,却只有七家实力最为强劲的舵主能够加以星宿之名,来为分舵再度命名,这七家便被世人称为蜀湘七宿,谭莽便是其中之一。 而这壁宿便是北方玄武星宿之一,据坊间传言,谭莽乃天上星宿转世,便是那壁水貐的转世,其实也不过是一些江湖骗子编造出赫人而已。 那玄武堂外根本就没有看守的人,也根本没有百姓有胆往里进,谭莽这个人很是奇怪,对他瞧不起的人是视若猪狗,而对他瞧得起的人是两肋插刀。 平生也特爱结交江湖豪侠,结交归结交,但凡又让谭莽觉得小人的,一般都是丢半条命才会出来。 小榕带着孙亦走进去,出游廊便是一个大院儿,也终于是能见到一人,只见院中有一个绿袍雅士,一看就是读书人。 他身高七尺,束发带冠,相貌平常却多了几分凶狠,这与他的穿着格外不符,而且袍下也是肉眼可见的壮硕,正手握书本,侃侃而读,笑呵呵的。 此人见院中来人便看去,却是认得,“小榕?你可是答应我弟弟了?” 第7章 鲁莽谨慎 这绿袍雅士是谭莽的哥哥,名为谭谨,二人同胞兄弟性格却是大不相同,谭莽人如其名鲁莽,而谭谨即是谨慎。 早先谭莽入狱送监蜀湘,也是谭谨与董隆羽言语,才有了谭莽如今地位,否则凭谭莽的榆木脑袋,如今也只是牢中钦犯,不成气候,即便武艺在身也是无用之功,可以说没有谭谨就没有谭莽。 凌水县玄武堂分舵明面上的话事人是谭莽,实则是谭谨,饶是以谭莽的性子经营,官府和政交是永无宁日,谭谨也是凌水县官府与政交的粘合剂,不可或缺。 谭莽这人粗犷,但也有七情六欲,年前巡视无意间遇见少女小榕,便立刻沦陷,那铁血男儿立刻拜倒在石榴裙之下,几番讨亲都是被小榕委婉拒绝。 脸面这东西对谭莽而言尤为重要,几番失败对他而言无异晴天霹雳,在他看来这叫失恋,好在谭莽是个正直人,否则就会因爱生恨,凌水县的日子也会不好过。 谭莽这个人不知是专一还是死脑筋,倒是一直没放弃过小榕,谭谨知道这件事的结果是怎样,只能天天劝阻,好在他说话管用,才有了清静日子。 小榕此次来,谭谨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忧愁,让谭莽见到她,无疑又是一场闹剧,见小榕不说话,谭谨面色明显焦急了,“小榕?莫非你不是为此事来?” 少女低眉垂眼,歉疚之意浮于面上,“我并不喜欢谭莽哥。”说罢,她看向孙亦。 谭谨立马就清楚了,看向孙亦,“所以,是什么事?” 孙亦说道:“兄台,我是荒州人士,浪客一枚,与朋友途径坡村,却遭群狼袭击,险些丧命,可我的朋友却被落在林中,此次来就是想问玄武堂可有遇见?” “抛弃朋友苟且偷生,事后苦恼想要找补。”谭谨一言蔽之,旋即冷冷说道:“恕我直言,如果我弟弟见到你,你肯定很难全身而退,既然能干的出来这种事,就别后悔。” 少女小榕算是知道一些情况,当时孙亦昏迷,根本不是他想抛弃同胞,小榕刚想开口就被孙亦拦了下来。 “并非找补,而是弥补,兄台,你若不知情,可否替我引见谭舵主。”孙亦抱拳躬身,对谭谨的话并不放在心上,只想赶紧找到白玉琢。 “你确定?吾弟蜀中龙蛇的名号你可听说过?” “听说过,久仰大名,只求一见。” 孙亦连头都未抬,一直抱拳躬身,看着他身上的伤,谭谨感到自己又片面了,“你一身的伤,他若是不高兴,随时会杀了你。” “只求一见…” 闻言,谭谨对孙亦也有所改观,他与他弟弟最大的区别,就是他理智,而谭莽可就不一样了,动手与不动手也都是一念之间,“你若执意求见,我也无话可说,可小榕不能进去。” 孙亦看向小榕,只见其点了点头,她也并不想进去,否则又要被纠缠一番。 “穿过大堂,有一道长廊,过后就是玄武堂的校场,吾弟就在那儿,你自行去吧。”谭谨微闭双眼摇了摇头。 孙亦再次言谢,旋即头也不回地走进堂内。 谭谨其实也能猜到之后会发生什么,“小榕,你赶紧回去吧,别在这儿等着了,若是让谭莽看到你了,可就不会了。” “依谭莽哥的性子,肯定会杀了他的。”少女满面愁容,“我在这儿起码可以救他一命。”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谭谨眉头一皱,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少女,“你要这样帮他,让谭莽见到不是让他死的更快?” 小榕对第一个问题闭口不谈,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圣母心泛滥,就是不愿意看到孙亦送死,“那我在外面等着吧。” “我和你一起。” 孙亦一路直行,穿过长廊便很快看到一片空地,人还未到,就听见那蛇矛倏倏地穿空声,轻快无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孙亦一眼看去,是一个强壮的背影,光着膀子皮肤黝黑,甩动的汗液将地面都浸湿,他加快了脚步,想要行至正面,走路声音却稍重了些。 “是谁!” 只听一声粗犷大喝,一把蛇矛破空而出,孙亦转头的功夫,一把蛇矛就深深插进他身旁的墙壁,那面墙壁碎裂一般,还有碎石掉落。 孙亦只是本能的戒备,却听轰地一声,只感觉风声不止,一股无形之力爆发,再看去时烟尘如一张白布笼罩,而孙亦的面前赫然出现一个壮汉。 只见那壮汉身高八尺,皮肤黝黑如同煤炭,豹头环眼,燕颔短须,束发戴冠,耳边几缕长须杂乱不堪,且声如洪钟,“你是谁!” 孙亦敢确定眼前人但凡出招,自己招架不过十回合,就会命丧当场,那宛如山洪的爆发力,不禁让孙亦汗颜,他根本不敢迟疑,急忙抱拳,“在下孙亦,荒州人士,途径凌水县…” 孙亦话未说完,谭莽便抢道:“怎么?想要加入我玄武堂!” 孙亦尴尬一笑,没想到这让谭莽感到侮辱,“笑什么!是加入玄武堂很好笑吗,还是你觉得我刚才是在讲笑话!” 一言不合,谭莽就开始摩拳擦掌,孙亦只能先行后退,害怕谭莽再次打断,他只能加快语速,“不不,在下途径坡村,遭遇狼群袭击,身受重伤被坐骑所救,无奈与同伴走失,前来是为寻同伴,并没有其他意思。” 谭莽双眼眯成缝,审视着孙亦,旋即他如同看破一切,道:“哦?与同伴走失,我看你是故意将同伴拿去喂狼了吧!如此狼鼠小人,还敢来我玄武堂撒野!看打!” 说罢,他上前一步,抬手作拳,浑源的拳头稍微用力便传来破空声,拳风拂面而过狂暴无比,孙亦只能攥紧拳头,是生是死全凭别人。 那拳头只与孙亦短寸之间,光是拳风都如同狂风,孙亦目不转睛的盯着谭莽,眼神中渐起杀意,“我所言,没有一句假话。” 下一刻,只见谭莽捧腹大笑,“哈哈哈…好!你小子算条好汉,叫什么!再说一道!” “孙亦。” “好!随我回堂上喝酒,不准推脱!走!”谭莽声如洪钟震胆发愧,旋即便揽住孙亦的脖子,不给其说话的机会。 孙亦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而他攥紧的拳头,已经渗出血液,顺着裤腿滴落在地。 第8章 酩酊大醉 谭莽领着孙亦回到堂内,唤左右前来,“取酒!上菜!快去!” 堂内是一张大桌子,按说堂也应该是待人接客之所,餐桌是如何都不可能出现的,不过这在玄武堂实属平常,对谭莽而言,吃酒就是待人接客的最高礼仪。 谭莽将孙亦按坐在椅上,自己则坐在一旁,来不及言语,就有堂众带着菜肴酒坛走了进来。 “来!” 谭莽十分豪爽,将一整个酒坛摆在孙亦面前,那桌上牛羊肉齐备,旋即他也拾起酒坛,“孙亦兄弟!喝!大口大口地喝!” 说罢,他端起酒坛仰头猛灌,好似那酒坛里是白水一般,咕噜咕噜地声响,没过片刻一坛子的酒便殆尽了。 孙亦单手握着酒坛,还未来得及,就看谭莽揩了揩嘴,看向这边,“怎的?是瞧不起我这凌水县的酒?孙亦兄弟不肯喝?” 孙亦知道躲不过去,索性大口灌入嘴中,辛辣的酒水让孙亦险些喷出,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直到酒水见底。 他将酒坛放下,脸上已经出现红晕,“好酒!好酒!” 谭莽大笑起来,旋即又拿来一坛酒塞在孙亦怀里,“好!孙亦兄弟豪爽!来来来!今日不醉不归!” “好,喝!” 孙亦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他举起酒坛与其对饮,较劲一般誓要分个高低,酒水流淌,酒香扑鼻,孙亦渐渐忘乎所以。 酒过三巡,二人甚至连一口菜都未动,干喝酒,已过三大坛,谭莽喝得尽兴,甚至脸不红也不白,宛如常态,“方才我就觉得孙亦兄弟不同常人!继续!我已四坛!你可别让我瞧不起啊!” 孙亦冷哼一声,“我肯定行啊!看好吧!”说罢,孙亦端起酒坛,欲要猛灌,可酒水刚入口,他就干呕起来,他将酒坛放下,咳嗽不止。 “就这啊?不行了!哈哈哈——!” 谭莽还很是清醒,看着孙亦狼狈样子,便嘲笑道:“怎么怎么!不是肯定行嘛!” “呕——” 孙亦吐了一大摊,脑子才稍微清醒些,无奈道:“不是弟弟我不行,弟弟我这才第二次喝酒,之前也就看老余喝,没想到这么晕人!” 谭莽一反常态,将酒坛放下靠近孙亦,问道:“老余是谁?你来凌水县又是干嘛?” “老余?老余…” 孙亦迷迷糊糊,不加掩饰直接说道:“老余是我师父!一个特别爱装蒜的老头!我嘛……我来凌水县是为了,是为了…为了闯荡江湖!呵呵呵。” 谭莽旋即又问道:“那你可有同伴?” 孙亦盯了眼谭莽,片刻便笑道:“呵呵呵,有一个叫李星游,有一个叫白玉琢,还有一个叫宋折云,我们四个是一起的。” “宋折云?” “对!宋折云!他是我们荒州黄龙的城主!奉命秘密返回京都!我们是护送他的!”孙亦已经是酩酊大醉口无遮拦。 “那你为何要抛下同伴!苟且偷生!” “我没有!” 谭莽冷哼一声,带着笃定的语气,再次说道:“那你为何要抛下同伴!苟且偷生!” 孙亦酒气未散,但面对谭莽的询问,依旧还是那句,“我没有!” 谭莽深深看了眼孙亦,不再纠缠。 在沂水县众人只知政交谭莽性格古怪,待不喜欢的人便会大打出手,但众人不知的是,能让他瞧得起的人,都会被灌个酩酊大醉,然后口吐真言,最后被打得落花流水。 可对那等真正心口如一的人,谭莽都会相敬如宾。 “左右!” 旋即谭莽大喝一声,堂外便跑进来两个汉子,“清场!” 那两个汉子也就是堂众,进来直接就把孙亦架了起来,带离后,谭莽再次喊道:“把我大哥叫来!” 声音之大,就连在玄武堂外的谭谨也听见了,他与少女小榕阔别,便回到堂中,只见堂中已经有人来寻他了。 很快,谭谨入内堂,刚一见面,谭莽就迫不及待,大笑道:“大哥,刚才那小子,身上可有秘密,全让我问出来了!呵呵呵。” 谭谨笑了笑,“都有些什么秘密?” 谭莽说道:“他们一伙人从荒州而来,你可还记得那个宋折云,当初巡察使西走就有他,这次是密旨,唤他回京都。” 旋即他又再次说道:“大哥,你说我们要不要通报堂主。” 谭谨摩挲着下巴,片刻便说道:“既然是密旨,我们还是装作不知道得好,以免惹祸上身,你觉得刚才那个人怎么样?” 谭莽呵呵笑道:“小兔崽子,很显然还太稚嫩,不过他的胆子确实很大,我还挺欣赏的。” “是吗?” 谭谨没想到谭莽对孙亦的评价这么高,旋即问道:“那他找的人在堂内吗?” 谭莽摆了摆手,“当时我确实救了个人,但人现在在官府。”顿了顿,他又道:“我着实嫌麻烦,大哥,这事儿你来行吗?” “你是舵主。” “那舵主要去把那些逃掉的狼崽子给手刃了!现在脱不开身,只能让大哥代劳了。”谭莽还在推托,这等事他最为厌烦。 谭谨没好气道:“那好,我去,到时候成了那些狼崽子的口中餐,也好随我弟弟的愿。” 谭莽赶紧说道:“大哥,各司其职吧,我去收拾那些狼崽子。” 闻言,谭谨是被气笑了,绕着绕着,自己还是要去处理琐事,“没想到,吾弟也是日渐聪慧。” 两兄弟相视一笑。 旋即谭谨很快就离开了。 堂外的小榕还在原地等待,不知孙亦情况如何,她也不敢轻易离开,这时,谭谨便回来了。 少女上前问道:“怎么了?” “没事,安然无恙,孙亦喝了个大醉,在堂上歇息,吾弟要出来了,你快走吧。”谭谨看向后方,旋即又道:“快走吧,别犹豫了。” 小榕相信谭谨,再者不想被纠缠,衡量一番便离开了,回到送暖客栈,罕见的客栈内有几个客人。 周德生正在忙碌,将酒水端上桌后就立即把小榕拉进厨房,说道:“小榕,你应该先解释一下,你是怎么认识那个玄武堂的舵主的。” 小榕如实回答,“就是年前玄武堂巡视认识的,当时周叔你不在,他们三番两头的来一次。” 周德生点了点头,问道:“那孙少侠呢?” “周叔,你就别问这么多了,快忙生意吧。”小榕娇嗔道,她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周德生没有善罢甘休,“那怎么可以,孙少侠他…”话未说完,小榕就抢先说道:“那樊婶儿呢?” 周德生是说不出话来,督了眼小榕,“你樊婶儿可能是想家了,回去就回去呗。” “周叔,樊婶儿莫非天天想家,而且你们不是夫妻吗?你不就是她的家吗?” 此言一出,周德生哑口无言,指了指小榕转身离开。 这些意思他都懂得,可樊玉莲这个金凤凰愿意待在自己这个枝头上已经是福分了,他又待怎样呢。 第9章 偶遇 樊玉莲的娘家也就离家不远,家里是卖的豆腐的,所以住在城北边上,有个小院也好磨豆子。 樊玉莲三天两头就往娘家跑,老两口也都习惯了,樊母是个刁钻的妇人,早先也并不同意把女儿嫁给周德生,也就是樊父有点儿道德,知道亏欠周德生的,还晓得说些好话。 老两口年岁已高,家里的磨盘也推不动,所以雇了个长工给来推磨子,再去南市卖,老两口生活倒是能够保障。 樊家的长工叫盛子是个黑汉子,早先山贼变故,家里就剩个弟弟了,自己在樊家做长工供其读书,好在弟弟争气过了乡试,到了都城准备会试,不过这也轮不到盛子管了。 最近几年朝廷对穷书生的待遇不错,到了地方是会提供零工,以至于饿不死,现在盛子也就是攒钱娶媳妇,三十好几了连女人的手都没拉过,老是被耻笑的说心里也是躁动。 院子里,盛子和樊父正在推磨,一旁樊玉莲和母亲在闲聊。 樊玉莲怎的也算一个大美女了,盛子看她的眼神也别有意味,只是稍微对眼,盛子都能入了神。 樊父扶着磨盘,催促道:“盛子,别慢呐。” “嗷嗷。” 盛子加快了速度,可眼神却未从樊玉莲身上移开。 樊玉莲根本没有注意,还在与母亲发牢骚,“妈,我真不想再回去应付周德生了,那个窝囊废有什么好的,你女儿我天天过得生不如死。” “让我女儿受苦了,都怪你爹,把你这辈子都毁了。”樊母心疼的看着女儿,“我的女儿啊,生得跟个天仙一样,那也要配大贵人才行,可惜跟了个窝囊废。” 这边的声音把樊父给引了过来,“你又来了,天天说人家德生这不好那不好的,当初要不是德生施舍我们,我们一家早就饿死了。” 樊母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说道:“饿死饿死,每次你都这么说,那有必要把女儿嫁过去吗,要是我女儿钓到了金龟婿,那咱家还用在这里磨豆子吗,到时给周德生拿点银子不就行了。” 樊父气的吹胡子瞪眼,指着樊母,“我看你是良心让狗吃了。” 一旁,樊玉莲也开始埋怨,道:“母亲说得在理,他周德生虽然待我们有恩,但也不至于将你女儿卖出去吧。” “什么叫卖,你当时怎么一个屁不放,现在后悔了,你即便再委屈也给我憋着,跟周德生好好过日子。” 樊父将女儿拽起,越发生气,“三天两头的往娘家跑,成何体统,别人街坊邻居看到了,还以为我们家骗婚,我这张老脸还往哪儿放,走,现在就给我走,周德生那儿才是你的家,赶紧走。” 樊玉莲开始抽泣起来,盛子在一边看得心疼,动作也缓慢了,樊父正气头上,看到盛子在偷懒,大喊道:“盛子别偷懒!” 自己只是个做长工的,更何况樊玉莲连周德生都看不起又怎么会看得上自己,这份喜欢也只能藏在心里。 樊玉莲被樊父骂的狗血淋头,不停抽泣着,旋即她就负气离开。 “以后别回来了。”樊父看着女儿离开背影,悻悻转身。 樊母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流,大喊大叫:“你干嘛啊!又这样逼女儿!我真是后悔死了!” 樊父抬起手做了一个要打的动作,“哭什么哭!你还要脸不要!” 樊母委屈巴巴却又不敢忤逆,只能默默躲进屋里,独自抽泣。 “唉~” 樊父叹了口气,继续回去磨豆子。 樊玉莲又能去哪里,没了父母撑腰,她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周德生,从县北边到送暖客栈用不了多久,街上形形色色的人,更是让樊玉莲感到空虚没有归属。 她在大街上走着,漫无目的,闹市嘈杂,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樊玉莲只顾着自己,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正在大街中央行走。 这时,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樊玉莲恰好挡住了其去路。 那车夫在头上围了一张黑色纱布,把五官都给遮住了,当他开口说话,却是柴进的声音,“别挡路!” 樊玉莲惊恐地回过头,却被马车前的马给吓了一跳,一步踉跄就摔倒在地。 柴进抽动缰绳让马车停下,有些嫌弃地盯了一眼,旋即把马车的帘子给拉开,凑出一张脸来,乃是廖秦。 “公子,怎么处理。” 廖秦只看了一眼就深陷其中。 “公子。”柴庆再度唤道,廖秦才回过神来,旋即他便不加犹豫的快速下车,一脸歉意樊玉莲扶起,光是一点的肌肤接触廖秦就已经心花怒放。 廖秦不舍得将松开手,“是在下唐突,惊吓到了姑娘,你没事吧?” 樊玉莲站起身本来还有些小情绪,但看到廖秦之后却也愣神起来,两人相顾无言,久久不能释怀,就好像上辈子的眷侣重逢,二人的心跳都不自觉的快了。 樊玉莲脸微红,轻轻摇头道:“奴家没事,是奴家挡到官人了,应当赔罪。” “哪里。” 廖秦赶忙说道:“是我们的问题,没吓到姑娘吧。” 樊玉莲摇摇头羞涩地将头低下。 廖秦还想说话,这时马车上的柴庆提醒道:“公子,时间紧迫。” 廖秦这才想起大事,虽然不舍但也只能离去,他赔罪一番上了马车,却一直看着樊玉莲目光不转。 樊玉莲将双手抚在胸口,正躁动不已。 送暖客栈内,小榕的话让周德生感到羞愧,可自己能娶到一个漂亮媳妇已经是祖上有德,根本不敢对樊玉莲怎样,实在是太窝囊了。 周德生都开始自嘲。 这时,客栈内走进来一个八字胡男人,一身黑装眼神不善,随意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喊道:“老板,老板呢!” 周德生闻声赶来,“客官,吃点什么?” 那人眼神凶恶地盯着周德生,片刻,问道:“野猪肉有吗?” 周德生感到奇怪,旋即摇摇头,那人的一直盯着他,有些不自在。 闻言,男人拍了拍桌子,感觉有些愤怒,旋即他又说道:“那牛肉有吗?” 周德生点了点头,并且松了口气,“有,客官需要多少?” 男人显得有些诧异,片刻他便淡淡说道:“五斤,有吗?” 周德生上下打量一番,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瘦的男人也吃不了五斤,更像是戏耍自己,“没有。” “没有?” “嗯。” 男人盯着周德生旋即将腰间的刀拍在桌子上,喝道:“没有就去搞啊!在这里看着我干嘛!” 一想到自己窝囊的一辈子,老婆不爱干啥不成,周德生忽然就硬气起来,“抱歉,我不卖了,请离开!” 男人笑了下,旋即将手放在刀柄上,下一刻拔刀出鞘,寒光闪过,利刃被插入地板,剑身还在颤抖。 男人表情凶戾,“你是选择现在去搞肉!还是选择等会儿官府来给你收尸!” 周德生第一反应是想跑,一走了之,可忽然想起客栈里的小榕,也就无可奈何了,刚刚硬气起来又只能继续窝囊下去,“我现在就去菜市割肉。” 这时,小榕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看着周德生还有一个陌生男人,以及地上散发着寒光的利刃,满脸惊骇。 男人看到了小榕,更是笑了,“你要是敢去报官,那我和她一起死。” 周德生咽了咽口水,紧张得额头开始冒汗,他只能答应,走出客栈后,周德生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然而,当他回头望向客栈时,心中的恐惧又一次涌上心头。 小榕的性命就在别人手里,他不敢不从,他又一次因为自己的窝囊而感到气愤,却无计可施,他自嘲的笑了笑,只能照着男人说的做。 此时客栈内,小榕紧张得说不出话,盯着男人生怕他做出什么,这时,男人看向她这边,下一刻说道:“来,过来坐下。” 小榕不敢违抗,规规矩矩的来到男人面前坐下,心里更是不安了。 “等着吧…” 男人淡淡说了一句,此言一出,更是让小榕心里没底,只能煎熬的等待。 过了会儿,只听客栈外车辙碾过的声音,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廖公子廖秦从中走出,笑得合不拢嘴。 那车夫就是柴进,二人用计引来周德生,图谋不轨,他看着廖秦脸有笑意,拱手说道:“恭喜廖公子了,又得美人一枚。” 第10章 奸情 廖秦笑了,本来平常的公子哥,笑起来却觉得无比下流,他扶了扶额头说道:“妇女之友,没办法啊。” “那我就替廖公子去看着周德生了。” “多谢。” 说罢,他走进客栈,缓缓推门心里还有些忐忑,那客栈内的男人闻声看去,当看到廖秦时才放下戒备,“廖公子,剩下的交给你了,我替你在门外守着。” 廖秦笑容灿烂,一只手搭在男人肩上,“刘银,干的不错,跟着我,绝不会少你的银子,下次还找你。” 刘银面无表情,他只是一个江湖中苟且求存的浪人,只要有钱他不在乎什么,也不在乎会发生什么,心里早就已经麻木了。 旋即,黑衣男人刘银二话不说离开了,他并未大张旗鼓的站在门外,便顺着墙壁爬上了客栈二楼的屋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客栈内,独留小榕和廖秦二人,看着这个人模狗样的陌生人,小榕不免紧张局促起来,那廖秦看过来时,眼神好似要吃了自己。 “小娘子,还不知小娘子名讳呢?” 廖秦缓缓靠近小榕,“小娘子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小榕只能不断后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怎是对手,小榕一直被逼到墙边退无可退,只能试着顺从,再想办法,“我叫小榕。” “小榕——” 廖秦开始踱步,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少女,“好名字,我看你年纪轻轻,是不是还未经男女之事。” 少女紧张得咽了咽口水,不敢说话。 “怎么了?你别怕呀——我又不是坏人。” 廖秦一副得逞的模样,不轨之意跃然脸上,旋即他就咧嘴笑起,并且不断靠近小榕。 少女退无可退了,急得眼泪都在打转,多么希望现在有人来救她,而脑海里能浮现出的名字竟然只有谭莽,这一刻她才觉得,有一个能保护自己的人是多么的好,可自己却拒绝了别人三番五次的心意。 这等时刻,小榕竟后悔起来。 廖秦双开双臂不再等待,直接就抱了上去,“小榕,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这是在帮你成长。” 从正面被抱住,少女惊恐不已,拼命挣脱转身,把背部暴露在廖秦面前,把他抱得更紧了。 少女的柔软让廖秦笑得合不拢嘴,那副嘴脸简直如同禽兽,少女几番挣脱都无法逃离,渐渐体力不支。 廖秦那双手也更是放肆起来,就要去脱少女的裤子,小榕要哭出来了,慌不择路下,她大喊道:“你不能动我!因为我是…我是…” 廖秦还有理智,闻言,他虽然还是抱住小榕,但双手却是停了下来,害怕自己上错人酿成大祸,连忙问道:“谁?” 小榕说不出谁了,脑袋里能救自己的,也就只有被自己伤了心的谭莽,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要脸,可比起清白来说,脸面就不重要了。 少女刚想开口,只见客栈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下一刻,樊玉莲走了进来,看着二人,还以为走错地方。 廖秦看着门前妇人,一时看入神了,对小榕都提不起兴趣,他松开了手,整理易容,问道:“这位小娘子是何人?” 小榕只感到庆幸,劫后余生般跑过去躲在樊玉莲身后,宛如抓住救命稻草,“樊婶儿,他是坏人,他们把周叔逼走,对我不轨。”说着小榕便开始抽泣起来。 樊玉莲对小榕并不喜欢,她的话也就听个片面,而在樊玉莲眼里,廖秦并没有这么不堪,甚至那华贵的服饰,会给这个人增添几分色彩。 樊玉莲这个势利眼,瞧不起自己的窝囊废老公,对那些公子哥可是喜欢,对她而言不管是怎样的人,都比不过财,更何况是廖秦这样既多财长相还不俗的人,那她樊玉莲就是爱得不得了。 再次打量一番廖秦,根本不去管小榕,樊玉莲一改平日里对周德生的跋扈态度,变得亲昵和蔼,“小女子樊玉莲,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娘,官人勿怪打扰。” 廖秦很会讨人喜欢,说起话来甜如蜜,“老板娘?这般美丽,应该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渡劫来吧,樊玉莲真是好名字,在下廖秦,是廖县令的同族兄弟。” 樊玉莲如视珍宝,即便自己已是有夫之妇,她显得羞涩,在廖秦面前宛如少女,把廖秦的魂都给勾走了。 “真是不敢相信,这里的老板是怎样的福气能够娶到,像玉莲你这样的美人儿,我真是羡慕。”廖秦说的并不像假话,他对樊玉莲的喜爱可谓是眉眼皆是。 樊玉莲笑了笑还很委婉。 廖秦走近了些,“我可以叫你玉莲吗?” 樊玉莲不要脸的点了点头,他二人相视许久,眼神都要拉丝,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却宛如眷侣一般,两人缓缓靠近,也不过咫尺。 “我与官人一见如故,今日就在客栈歇息,玉莲自当好生服侍。”樊玉莲几年来的欲火在此刻爆发,与周德生结为夫妻以来,从未有过夫妻之实,这让樊玉莲心痒难耐,甚至已经不管不顾,都不顾一旁的小榕。 此话简直让廖秦喜不自胜,他张开双臂,同刚才一样,渐渐抱住樊玉莲,感受着面前人的体温,逐渐抱紧,二人在此刻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活。 小榕心乱如麻,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直到跑出客栈她才渐渐冷静,当她回头看去,客栈内的画面已经不忍直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少女羞红了脸,一把将门关上,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走出,直接就瘫软坐在地上。 这时,刘银从二楼翻越而下,看着泪眼婆娑的少女,他淡淡说道:“我可是救你一命,让那个艳妇替你背了锅,你还哭什么?” 小榕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一股怒意涌来,她站起来抓住男人的衣领,质问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与我无关,我只是拿钱办事。”刘银感到厌烦。 少女难以接受,把自己如同父亲的周德生的妻子推向别人怀抱,这件事简直不可理喻。 这时,刘银又开口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如果别人知道了,廖秦会让你们一家都不好过,这是我作为一个人该说的。” 小榕的双眼血红,她恨恨盯着刘银,“你还是算是人?没有你又怎么会有这些事!” “没有我?没有我还有其他人,廖秦有的是钱,也有的是亡命之徒想要赚这个钱,如果不是我,现在在里面的就不是别人,而是你。” 刘银表情木讷,他不想去评判对错,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他只知道自己没错,“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只能说这么多,最好不要把事情闹得无法收场。” 说罢,刘银飞身一跃便上窗坐下。 第11章 蒙在鼓里 小榕已然六神无主,她也无话可说,也无人可以责备,一切的过错也只有揽在自己身上。 她缓缓走下台阶,旋即坐下,蜷缩成一团,听着客栈内那不堪入耳的声响,她开始抽泣,试图掩盖掉这污秽的声音。 刘银坐在窗框之上,内心五味杂陈。 不知过去多久,就见不远处周德生正在往回赶,缺不了那柴庆的身影,刘银坐得高看得也远,刚注意到周德生就一跃而下。 小榕被动静惊到抬头看去,只见刘银站在自己面前,下一刻就将刀拔了出来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淡淡说道:“那人回来了,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我会看着你的,只要这样,大家相安无事都能好好过,我也不想杀人,明白吗?” 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小榕岂能不从,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看来都会想问个所以然,害怕露馅旋即刘银说道:“收拾好你的情绪,别让他看出来了。” 小榕只能照做,双手去揩眼泪,那眼睛已经哭肿了一圈,旋即她恨恨说道:“你这样是会遭报应的。” “白眼狼。” 刘银冷哼一声,旋即说道:“只要你泄露此事,那么报应不一定会找上我,而是先找上你。” 说罢,刘银飞身一跃不见踪影,毫不在意什么报应一说。 小榕只得收拾好心情,转眼一看,只见周德生手上拿着一个纸包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当看到小榕平安无恙时才终于放心下来,“小榕——你没事吧!”他关心打量一番,生怕小榕被逮人所伤。 小榕感到心酸与愧疚,她摇了摇头,“周叔,我没事,刚才那个人…听到巡逻官兵的声音,自己就跑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闻言,周德生很是喜悦,当他看向客栈时门窗紧闭,便问道:“那为什么把客栈给关了?”说着,他四下寻找,却没寻到想要的,“那官兵们呢?” 一连串的问题小榕不知该作何解释,因为这本身就是谎言,而要去撒一个谎就要用另一个谎言去圆,这会是一个无底洞,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折磨。 “周叔,别管这些了,你割了这么多牛肉赶紧拿去退掉吧。”小榕脸色渐白,这种谎言简直就是对精神上的折磨,让她感到疲惫,并且无比厌恶。 不过周德生并未察觉,只觉得言之有理,“那你看店,我这就去把肉给退了,这肉可用了不少银钱。” 看着周德生单纯地再次离去,小榕备受煎熬,恨不得亲手结果自己,可那也无济于事。 而此时的客栈内,樊玉莲与廖秦在二楼客房相拥一起,地上是散落的衣物,而二人正躺在床上歇息,想必是经过一场大战。 那樊玉莲的脸上还浮现着红晕,她依偎在廖秦怀里,身材婀娜却显得娇小可人,“官人,奴家这么多年真是枉活,今日才真真正正做了一回女人。” 廖秦还在回味方才,“真是没想到,那个周德生真的一次都没碰过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窝囊,不过也好,他把完整的你留给了我,我还要谢谢他。” 廖秦便说着手便不自觉在樊玉莲的脸上抚摸,“美人儿啊,我是越看你越爱得深。”说着,廖秦低下头深深对着其脸上亲上一口。 樊玉莲享受其中,还故意挨得更近些,依偎在廖秦怀里宛如神仙眷侣。 廖秦忽然说道:“玉莲,要不你就跟我吧,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可以叫人杀了周德生,到时候我娶你,咱们天天快活。” 闻言,樊玉莲也很想同意,可转念一想她们的关系是见不得人的,“要是周德生死了我就成寡妇了,要是再和你一起会被说闲话的,到时候那些八婆的口水都能给我淹死。” 廖秦呵呵笑道:“你说得对,那我们下次是什么时候?” “我带你去我家,把路识得,周德生经常不在家,绝对没有问题。” 樊玉莲缓缓坐起,全身上下也只剩一个肚兜,原先被衣物包裹的身材尽显,丰满迷人且婀娜妩媚,廖秦的眼睛看直了去。 “那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 那廖秦是个花花公子不错,但对樊玉莲的感情却是别样的,要是一直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别人同床共枕又怎能不妒忌,他想要的不是一夜之情,而是长长久久的儿女情长。 “周德生不会发现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什么时候我才能娶你回家,周德生怎么可能会同意。”廖秦从背后抱住樊玉莲,“我不是玩玩而已,我是真心喜欢你,玉莲。” 樊玉莲一时也为难,她握住廖秦的手,说道:“我会想办法让周德生休了我,我跟他根本没有感情。” “周德生怎么可能会!” 廖秦的情绪激动,发觉自己声音大了,顿了顿再道:“周德生怎么可能会同意,像你这样的美人儿,即便放在家里也是难求。” 樊玉莲有些生气廖秦把自己当作物品,转过头来本想瞪他一眼却是不忍心,旋即娇嗔道:“那你说怎么办,我一个女人,总是要在乎名声的,还有我的父亲,要是我给他丢脸了,他会打死我。” “别怕,有我,我想办法。” 廖秦抱紧樊玉莲,感受着温度和呼吸,“玉莲,不能直接杀了周德生,我们可以慢慢杀。” 樊玉莲有些担忧,“那该怎么办?” 廖秦凑到其耳边将自己那阴暗的办法说出,过后樊玉莲面露愁容,问道:“这样做真的能行吗?要是他发现了怎么办?”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等这件事过后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我们俩一起,享尽人世间的快活。”廖秦翻身一把将樊玉莲压在身下,二人对视相看两不厌,“玉莲,我离不开你。” 樊玉莲躺在廖秦身下一脸羞红,娇羞地打了下他,旋即娇滴滴的说道:“这么久了周德生应该要回来了,不能再这样了。” “没事的,有刘银守着……” 第12章 美人计 孙亦再次醒来,便是在一间厢房里,酒醒过后头脑不清,还有眩晕的感觉,浑身无力就有一股吐意袭来。 都已经到了嗓子眼确实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孙亦打了个响嗝,不拘小节,下一刻就不顾晕头站起。 窗外月光明亮,照亮厢房,孙亦努力回忆,自己似乎是为了寻找白玉琢,可却在玄武堂上喝醉了,他还记得谭莽和谭谨二人,醉酒之后就再想不起来。 他趴在窗边探出头来,这是个幽静的小院儿,有山有水有树有花异常惬意,此番景象对于见惯黄沙的孙亦可谓新奇,说是美景对他而言也不为过。 胃里不舒服一阵恶心,孙亦很不好受,低着头尽量别吐出来,当他再睁眼却发现这间厢房处于湖泊之上,湖水清晰透亮,月光映衬如同披裹银裳。 湖底的一切都清晰可见,孙亦就这么动作奇怪地趴着注视着湖水,只感到一阵口渴。 这时,厢房的门被推开了,只见一位婀娜妩媚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趴在门框之上,摆弄着身姿尽量展示出性感,一脸多情妩媚看向孙亦,却只看见一个屁股。 孙亦察觉到有人走进来,头脑还不清晰并未防备,缓缓回头看去,以一种非常奇怪且失常的姿势,二人对视尴尬无比。 相顾无言,女子尴尬得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还在尽量展示自己的性感,想要吸引孙亦。 她一身薄绸缎,一眼看去便能看清内衣物,几乎与没穿无异,只看她傅粉施朱唇红齿白,眉眼间只觉风情万种,饶是常人见此一幕很难招架。 色字头上一把刀,色欲无疑是世间最可怕的毒药之一,自古以来多少英雄豪杰因此折腰,光是一个美人计,就已经让无数人都陷入困境之中,这个计策看似简单,但却蕴含着无尽的智谋和策略,它以美丽和魅力为武器,让人防不胜防,难以抵御。 女子用尽招数摆弄身姿,凭她美艳从未想过会有任何一个男儿会不动心,所有男人都将拜倒在她裙下,她是无比自信。 而孙亦却只觉得奇怪,他趴在窗框上不解问道:“你是谁?” 女子只感到无语,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己的美色似乎是展示给了木头,孙亦这般不解风情着实是想不到的,可女子还是不肯放弃,凭自己美色未尝失败,她从相信世上男儿能有一人不垂涎美色。 她委婉一笑,声音嗲嗲香酥入骨,“少侠~你可醒了——” 孙亦鸡皮疙瘩掉一地,酒都全醒了,旋即站直身,倒要看看眼前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女子陷入沉思,若是以往这个时候,那些男人应该都已经沦陷倒贴自己,怎的面前这个男的跟没看见自己的一般。 女子觉得自己还算婀娜妩媚,虽说并不算特别丰满,但美色怎的都不算是凡尘女子,孙亦的无所作为只当是害羞。 旋即女子向前缓缓靠去,显弄自己那一双白皙长腿,却不曾想孙亦的眼睛都未曾移过,时刻戒备着,很快二人的距离就不到一拳,孙亦目光紧锁时刻戒备。 “少侠~一脸愁眉,你难道不喜欢我吗~”女子手搭在孙亦肩上,翘起屁股挺起胸膛,细腰微动很是磨人。 孙亦只觉莫明其妙,并非他不近女色,只是还在提防,老余的教导依旧历历在目,事出反常必有妖,世间的所有事几乎都有迹可循,无风不起浪,他还真不相信无缘无故会有一个女子主动投怀送抱,一切都太假了。 孙亦后退一步并不上当,还特意保持距离,依旧防备,“我连姑娘芳名都还不知,这样还太过唐突。” 女子看孙亦行为还以为自己失败了,可听孙亦的话,似乎并不是不喜欢自己而是陌生,她眉眼带笑,款款说道:“小女子姓谭,单名一个姝。” “你好。” 孙亦伸出手来眼神真挚,“我叫孙亦。” 谭姝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孙亦竟然不为所动,这简直是对她的侮辱,不过这些在她看来不过是孙亦的伪装,世间男儿岂会无欲无求,她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孙亦原形毕露。 下一刻只见她伸出芊芊玉手,与孙亦握手间,她感到奇怪,这一双手竟全是老茧,她看着眼前少年,也不过二十,却饱经风霜,那手上的老茧都硌的她生疼。 孙亦只是轻轻握了下就把手收回,防备心似乎是低了些,“那谭姑娘,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谭姝微微一愣,以为是孙亦话里有话,旋即她便走到床边坐下,一只玉手拂过窗框,自己也慢慢侧躺下去,一双美腿显露无遗,她微微一笑,轻声细语,“过来啊——” 孙亦向前走去站定,谭姝还以为孙亦要原形毕露了,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下一刻,只见孙亦拿起被子就盖在了她的身上,“你穿这么少,别着凉了。” 谭姝无语至极,她搔首弄姿如此之久,孙亦就跟没看到一般,自己倒成了有病的那个,她的脸很快就红了,旋即坐了起来,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傻啊——我都这么明显了你还不懂吗?” 孙亦呆愣站着,好像真的犯了什么错一样,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惹面前这个姑娘生气了,面对女孩儿他真的束手无策。 这时,谭姝皱着眉头拍了拍床塌,“过来,坐下。”孙亦照做,生怕再惹到她,两人几乎是挨在一起,孙亦才发觉女子周遭的香味,一时间入了神。 谭姝隐晦地叹了口气,旋即身子微倒,靠在孙亦的肩上,祭出此招来,谭姝自信无比,自肢体接触一定能让孙亦原形毕露兽性大发。 孙亦察觉到女子的行为,表面平静内心起到一丝波澜,少年倒是有些许害羞,感受这女子的温度与香味,但并无其他想法,只是将女子的头轻轻托起,旋即放在床上,自己则站立到一旁。 就在这时,谭姝的肩带不慎滑轮,春光外泄,孙亦看到便凑了上去,谭姝还以为是自己成功了,结果刚睁开眼,只见孙亦拿起被子再次把她蒙住。 一时间昏天暗地什么也看不见,本以为孙亦要不老实了,结果真的就只是给自己盖被子再无动静。 谭姝气得直接坐起,把被子甩飞出去,淑女形象荡然无存,那一头秀发也变得杂乱,她气得俏脸通红,指着门口都不想去看孙亦喝道:“你给我滚出去!” 第13章 谭姝 孙亦不知道怎么又招惹到她了,本想安慰询问一番,结果就叫自己滚了,那也不好强留,他看了眼谭姝旋即转身离开。 推开门来,只见一个人影在门外,还未看清来人孙亦便条件反射的打出一拳,只听一声闷响和惨叫,孙亦只觉得熟悉,这声音与谭谨十分相似。 他将门完全推开,只见那谭谨捂着左脸在地上打滚,孙亦大惊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这时屋内的谭姝也赶紧跑了出来,看到谭谨的状况,看向孙亦一脸怨气。 她气得跺脚,一把将孙亦推开,旋即将谭谨扶起,转过来再看向孙亦时,一股挫败感与委屈同时袭来,眼泪顿时就出来了,她轻抹泪花一脸幽怨道:“你干嘛啊!我大哥好心收留你,你怎么还出手打人!” 事发突然,孙亦确实有点发懵,刚才那一拳完全是出于本能,也都是被老余给吓出来的,他着急找补,却不知道自己怎的就将谭姝惹哭了。 他心里有点乱,但道歉总是要道的。 “可能是刚刚酒醒,并没有察觉到谭谨大哥你的气息,所以才出于本能的——孙亦在这里给你赔不是。” 说罢,孙亦欠身拱手久久不起,歉意十足。 谭谨缓缓被扶起,他赶忙摆手,“没事,我没事,孙亦兄弟不用自责。”说罢,他抚了抚谭姝的头,一脸宠溺道:“你哥没事,哭啥啊。” 谭姝擦去眼泪,撇过头去似乎是对大哥为孙亦说话有些意见,“那大哥没事,我就不管你了。” 说罢谭姝撤去扶起谭谨的手,直接让其再度栽倒,谭谨也不生气,赶紧爬起,顺便又将孙亦托起,“孙亦兄弟莫在客气,随我回堂我与你细说。” 谭姝听见谭谨还要对孙亦解释,一声不吭转头就走,幸亏谭谨反应及时,差点就让她跑掉了,“谭姝,不准走。” 谭姝双手托胸环抱,一脸嫌弃地看向孙亦,“我才不,他跟个木头一样,和他有什么可说的。” “谭姝,听话,否则我就让你二哥来管你可。”谭谨笑了笑,那谭姝果真调转回来,站在一旁不再吭声,可表情依旧不悦。 孙亦一头雾水,一直跟着他们进入中堂都是如此,中堂内,一张大圆桌,让孙亦不自觉得开始反胃。 三人围桌陆续坐下,谭姝看着孙亦的眼神也越发嫌弃,孙亦不以为然,倒是好奇谭谨要说些什么。 “这是我妹妹,谭姝,芳龄十八,孙亦兄弟或许疑惑,为什么她会出现在你的房内,其实这也都只是吾弟的一些测试。” 谭谨顿了顿,继续说道:“孙亦兄弟应该知道,吾弟疾恶如仇,特别是江湖上有许多慕名而来想要攀上玄武堂的小人,为了分清好坏,所以才有了这几番测试。” 孙亦问道:“测试?” “对,总共是有三番测试。” 谭谨咧嘴一笑,意味深长,“第一番就是你我二人初见,我用言语考察,但凡不尊不崇不谦就会被打出玄武堂,反之就能进到中堂见吾弟谭莽。” “孙亦兄弟还记得喝了大醉吗?” 孙亦点了点头,旋即脸色逐渐凝重,“记得。” 谭谨点点头,“这就是第二番测试,酒后吐真言,辩人真善伪,只有醉酒之后才能看得清一个人,不管这人再怎么会伪装酒醉之后也别无他用,只能口吐真言。” 闻言,孙亦有些急切,口吐真言这一环节他是毫无记忆,他赶忙问道:“我——都说了什么?” 谭谨看孙亦的脸色不对,谭谨也不扭捏直接说道:“你护送宋折云返回京都,你不必着急,此事我们不会告知任何一人,在蜀湘境内,玄武堂也会尽可能帮助你们。” 事已发生,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让别人知道了,也没必要去追悔,孙亦轻叹一口气,没让人察觉。 其实这也未必算是坏事,此次东行京都,一路上最难走的莫过于蜀湘与下滇,能够得到玄武堂的相助,无异于一份天大的助力,在蜀湘也能躲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在与宋折云分别之前,他就听说过了玄武堂的种种事宜,包括十一奉节董隆羽的些许事宜也有所耳闻,同老余生活久了,孙亦心里也有一种评判的界限,不过听说的玄武堂事迹他并不讨厌。 人总要知道,有何可为,有何不可为,道德与尊严是做人的底线,这对刚刚初入江湖的孙亦很是受用。 在这高手云集风云莫测的地方,背后能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当是益事,他旋即感谢道:“那多谢玄武堂的好意,孙亦谢过。” “是孙亦你自己配得上,这第三番测试,即是美人计,你深知道义,不淫不乱,心口如一,心有大义,这也是玄武堂愿意帮助你的原因。” 谭谨拍了拍孙亦的肩膀很是欣赏。 孙亦恍然大悟,可还有一事不明,便问道:“那为何我还惹谭姑娘生气了?” 闻言,谭谨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谭姝也是羞红了脸,恶狠狠地盯着孙亦,更是让孙亦搞不懂女人这个生物了。 谭谨靠向孙亦凑到耳边,却忍不住再度发笑,缓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她拿不下你,气你呢,其实更多是气自己。” 孙亦看向谭姝,少女立刻变脸,娇嗔道:“大哥,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有啊,什么都没说。”谭谨一本正经道。 “我这次失败了绝对不是我的问题,你看他跟个木头一样,任谁来了都不行。”少女还在解释,但二人都不知道她为何解释,或许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忙着找补,但这些孙亦也不在意,谭谨也只是呵呵一笑。 谭姝却是不服气,感觉自己的哥哥在敷衍她,“哥,你笑什么?” “没有,你看错了,你绝对看错了。”谭谨一口否认,撇过头来偷偷地笑。 “我绝对没看错,你不许笑,哎呀~”谭姝感觉到谭谨在偷笑就去掰他的头,兄妹二人打打闹闹,孙亦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 “去去,别捣乱了,该是说正事的时候。”自家妹妹他是再了解不过,自尊心强,说着谭谨就抓住谭姝的手,一脸严肃,谭姝才静下来,不再闹腾。 “孙亦兄弟找的人我已经问过谭莽了,按理说由政交途中救回的人,是由政交处置,由于来路不明后续事会较为麻烦,所以谭莽就把人交给了官府。” 谭谨继续说道:“这种来路不明的人,会被盘问户籍,若是你的同伴死咬不说,那就更加麻烦了,他会被关进官府大牢,想要救出来凭一言两语是不够。” 第14章 诡异的梦 孙亦有些着急,“那怎么办?” “你先别急。” 谭谨拍了拍孙亦的肩膀,“天色已晚,你且在堂上歇息,明早我在中堂等你,到时自有办法。” 这一夜还算平静,兴许是酒还未醒,亦或是这几天的疲惫太多,孙亦倒头就睡着了。 天蒙蒙亮,太阳透过纸窗照在孙亦脸上,睡梦中,孙亦置身于血河之中,平静的血河之下是渐渐浮现且躁动的黑影,周遭安静无比孙亦想要开口说话却无能为力,他站立血河之中,那些黑影渐渐靠拢过来。 倏地冲出无数黑手就在孙亦周遭,他有些恐惧,接踵而来的是抓地爬起的人干,他们面无表情只顾着奔向孙亦,他就连逃跑都做不到。 那些人干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些什么,这种语言让他感到心悸,恍惚间,他想起了五年前的十二柱,以及那诡异的黄羊皮卷,他精神逐渐恍惚,这些语言宛如魔音贯耳。 孙亦捂住耳朵艰难蹲下,却怎样都无法阻拦这些声音,那些人干也逐渐将他淹没,沉于血河之中,当他向上看去,那是一颗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球。 孙亦被惊醒过来,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将床单被条都给浸湿,他恐惧无比面色发白,掩面间,再次回忆起当年十二柱的场景,那颗巨大眼球竟与梦里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梦魇。 往年过往他从遇到过这种情况,这突如其来的噩梦让他极度不安,久久才缓过神来。 东边的太阳照耀在他脸上,有些刺眼,他伸出手去阻挡,而光又怎样阻挡。 孙亦不再去想,收拾东西穿戴完备,去寻谭谨,于玄武堂内行走,下人也都恭敬打招呼,通过玄武堂三番测试的人,孙亦可谓是出了名。 此时中堂内,谭谨与谭姝正用早餐,不多时孙亦便走了进来,挨个问候:“谭谨大哥,谭姝姑娘,早。” “孙亦来了,快坐。” 谭谨立即招呼孙亦坐下,而一旁的谭姝跟没看到他一般,低头喝粥。 孙亦落座就在谭姝对面,面前摆了白粥和咸菜,这些对于他而言已经属于佳肴了,也没在这么多端起白粥来,不等谭谨再说话就一饮而尽。 谭姝抬头一看,那孙亦嘴角还沾着饭粒,不禁笑出了声,孙亦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吗?”旋即看向谭谨。 只见谭谨尴尬的笑了笑,指了指嘴角,孙亦这才会意。 一个小插曲,不过却让气氛变得更加融洽,谭谨将碗筷逐一放下,正色道:“我一早派人前去官府了,那人确实身在大牢,现在官府不肯给人,那人身份不明,也确实只能这样,按规矩来说,这件事我们玄武堂是不能再过问了,所以只能作罢了。” 孙亦听到没有着落后也并没有挂脸色,毕竟这件事本就不与玄武堂挂钩,玄武堂愿意打听消息已经不错了,能够得到帮助不容易,他不想为此闹掰关系,“没事,只要知道人在哪里就行了。” “是我们玄武堂愧对于你。” 谭谨确有歉意,“但你也不能独自前去,这里可不同于荒州,官家上下一线,身后是朝廷,但凡来硬的,只要榜上通缉天下捉镖,孙亦,你可要深思。” 孙亦听进去了,他不会傻傻的再像从前那样了,但白玉琢身处大牢之中,孙亦多少还是心急,更何况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害得白玉琢深陷监牢。 “那我不能直接去认领吗?”孙亦忽然想到。 可谭谨却是摇了摇头,“你是荒州人,那就更加麻烦了,你一个外地人,说不清来意说不清户籍的话,你自己也会被抓起来。” “你或许不知道,最近西南海对面,海甸人常有骚扰我大京边境,蜀湘与下滇常有外邦引来的祸事,所以各县各镇乃至村子都排查严重,但凡你说不清楚,就连堂主都没法救你。” “我知道了。”孙亦点了点头,人现在在官府的监牢里,凭他想正大光明地给捞出来可谓一件难事,他现在也是毫无头绪,只能再做打算。 谭谨看孙亦有些落寞的表情,问道:“你现在可有什么办法?” 孙亦摇了摇头,他身后无人靠,身旁无人管的能有什么办法,他能想到的办法,也就是自己去应了捉镖人的差事,也算是半个朝廷人,或许才有机会。 可倚刀人的据点,在县镇府可都没有设立,唯有都城方才有倚刀人分舵据点,这些逄益也告诉过孙亦。 莫非让孙亦先跑去都城才回来不成,方法可靠,但不到万不得已孙亦不会选择这样做。 谭谨看出了孙亦的窘迫,立即说道:“虽然玄武堂不能帮你,但为你出谋划策还是可行。” 闻言,孙亦双眼放光,赶忙问道:“什么办法?” “官府上下不同玄武堂,其实还是较为松散,收受贿赂这样的事也是常有,只要多多打点,此事便能摆平。” 谭谨露出一抹微笑,又道:“我可帮孙亦你搭线使司,加以威逼利诱,他不敢不放人,不知孙亦兄弟手头银子足够否?” 孙亦一路走来,兜比脸干净,身无分银,“我们离开荒州大漠途中遭到逮人袭击,盘缠以及粮食都被掩埋于黄沙之下,我带着同伴疾驰半月,方才进入蜀湘绿洲,食野腥饮山泉才保住了性命,所以我现在身无分文。” “这钱…玄武堂可以出,但是不能白出。”谭谨此话意味深长。 谭谨的话很明显是买人情,但玄武堂本就对孙亦有恩,再卖一次人情也就已无大碍,更何况日后还能一并相报,不必大费周章何乐而不为,旋即孙亦立即应道:“多谢玄武堂,这般恩情孙亦铭记在心。” 谭谨点头笑道:“既然如此,就让谭姝陪你一起前去,有她的身份在,那使司也不敢过多造次。” “不妥吧。” 孙亦看向谭姝,他有些害怕,那面容上闪过的一丝不情愿也被对方捕捉,谭姝立即嗔怪道:“不妥是什么意思?还有你那表情什么意思?” 第15章 会面 “我还没嫌弃你,你还嫌弃上我了。”谭姝瞪着孙亦那眼神让孙亦不敢直视,默默转头看向谭谨,说道:“这就是为什么不妥的原因。” “谭姝,你别这样,孙亦又没干什么,你生什么气呢。”谭谨赶紧站起拍拍谭姝的肩膀安慰道。 “他不说话我才不会生气呢。”谭姝白了孙亦一眼。 孙亦只感到头疼,心道:“老余说得果然没错,女人真是个神奇的生物。”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这玄武堂上下可是再没有比谭姝更合适的人选了,其他人去可不管用。”谭谨说着看向孙亦,“孙亦,你意下如何?” 孙亦本就对谭姝没有过多成见,只是觉得很难交流,旋即他点了点头。 谭姝似乎是有意跟孙亦作对,那边刚答应下来,她就立马说道:“大哥,你都没问过我,我还不愿意呢。” 谭谨淡淡一笑,“那大哥求你行吧,你可别等着你二哥回来求你哦。” 闻言,谭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每次都是这样,她光想想谭莽那个黑汉子撒娇求人的画面就不忍直视,谭姝只能连连摆手,最终妥协。 正午时分,谭姝带着孙亦来到一家名为江记的酒楼,由于谭谨早就安排好了,他二人也就在雅间里等待。 谭姝与孙亦相对而坐,那谭姝看了眼孙亦就扭过去去,孙亦只有尴尬地喝茶,二人皆无言。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身穿长袍的男人拉开了雅间的门,那人平平无奇,束发戴冠胡渣满嘴,腰间玉带脚下皂靴,除衣服之外皆是官家服饰,想来也是来得匆忙未完全更衣。 那人见雅间里一男一女便默默将门关上,孙亦也给其腾出位置和谭姝坐在一起,谭姝嫌弃地往旁边一挪。 “就是你们找我?”身穿长袍的男人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于使司,是我旁边这位找你。” 谭姝面色如常,与孙亦初见时完全不一样,好像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气势,让人觉得不可亵渎,一下就跟着一本正经了。 这时,谭姝给孙亦使了个眼色,可孙亦完全没懂,以为是谭姝在对着他翻白眼,看孙亦木讷如此,谭姝偏过头切齿道:“给人续茶。” 孙亦会意后赶忙站起为那人续茶,并且很自然的就坐到了他的侧边,“于使司是吗?幸会。” “听说是玄武堂的人找我,你是何等身份?”被称作于使司的男人双眼眯成一条线打量着孙亦,在他记忆里沂水县玄武堂有头有脸的人可没有这一号。 这个于使司可是个势利眼,看人不看事儿,谁对他有利他就孝敬,那对他无用的人他是不加半点理睬,在玄武堂里堂众都给他取了个外号——识人于。 要是没有谭姝在这里坐着,识人于恐怕掉头就离开了。 孙亦被识人于的问话给噎住了,好在谭姝赶忙说道:“我说于使司,我都坐在这里了,你还问啥呢?我们赶紧处理事情吧。” 谭姝毕竟是谭莽的妹妹,就谭莽在沂水县的地位姓于的不敢怠慢,他只能呵呵一笑,看向孙亦问道:“那你有什么事吗?能够替玄武堂办事我很是乐意。” 这话明显是在点孙亦,替玄武堂办事很乐意,那和玄武堂没关系就另说了,孙亦脸色有些不好看,“听说玄武堂在狼祸里救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现在人在官府大牢里。” “什么意思?” 识人于装作没听懂,旋即将手摆在了桌子上,食指与拇指互相摩挲。 孙亦看向谭姝,只见谭姝掏出几两银钱摆在桌子上,那识人于想要伸手去拿,却被孙亦打了回去,“能把那个人救出来吗?” 识人于并没有理会孙亦,他如饿虎扑食般蹬动全身,直接就把银钱给护在怀里,旋即看向谭姝,“谭大小姐也是这个意思?” 谭姝没有说话,对面的识人于全当是默认了,旋即将银钱收好,说道:“你们也都知道,官府大牢管的严,但凡县令问起我都不好做,所以想把人带出来根本不可能,不过我倒是可以多照看一下。” 闻言,孙亦怒不可遏拍桌而起,盯着识人于喝道:“你既然没有办法又何必收钱!” 识人于瞟了孙亦一眼,冷哼一声,旋即看向谭姝问道:“这厮到底是什么东西,不,你们玄武堂就这样求人办事,就让这厮在这儿狂吠?” 谭姝终于是忍不住了,从识人于坐下到现在,无不展示着自己的优越感,看不起孙亦甚至连个正眼没有,即便她与孙亦再不对付也忍不下去了。 下一刻,谭姝双手环胸,说道:“他不是我们玄武堂的人,我管不住他,你最好小心点,等会儿他动起手来我可不会拦。” “呃……” 识人于有些怕了,虽然自己身为使司,但终究只是一介凡流,动起手来无疑是吃亏的,可他还是有恃无恐,身为朝廷官员,他还真不信旁边这个年轻人敢动手,“我确实没有办法,作为官员帮你们看着点已经是不错了,你们分明是逼我。” 孙亦对这种威逼利诱并不通窍,旋即说道:“收受贿赂,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官,你既敢收钱还怕这些,难道不是推托?” “钱是我在这里捡到的,何叫受贿?嗯,我问你呢?何叫受贿?”识人于昂起头也不再怕。 “证据确凿,你难道不怕我去告你吗?” 识人于冷哼一声,“告我?你们就走得脱?真是个傻子,谭大小姐,你也听到了吧,不是我不想帮,你看他有求人的态度吗?大家各取所需,动不动就鱼死网破,跟个小孩子似的,没法合作,没法合作。” 说罢,识人于站起身准备就要走了,不得不说,这个识人于确实会说,把自己受贿这样不干净的事脱得干干净净,反而数落上孙亦,把过错都推给了对方。 可谭姝也不是个善茬,只见她轻拍了下桌子,便说道:“于使司,别走,坐下还可再聊。” 识人于迫于玄武堂的压力,自然是没走,不过他却贴在门边,似乎只要孙亦动手,他就能把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谭大小姐你说吧。” “于使司,我今天来是带着我大哥的任务来的,小女子不太会说话,你待会儿见谅。” 第16章 威胁 一个女子又能怎样,无非是说得尖酸刻薄些,识人于是这样想的,对于思想封闭的他,对男尊女卑的理念尚还存在。 不只是他,这种古早理念还存在于许多人心里,不过在新帝上位之后才有所改变,不过根深蒂固的理念想要一朝焕新是完全不可能。 谭姝根本没打算惯着他,站起身来缓缓向前并且开口说道:“于使司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二哥是谁也知道他什么脾气,你贪不贪污小女子我管不着,可你收了玄武堂的钱就不能含糊不清,这事儿你办得成也要办,办不成?那就更得办!” 谭姝一伸腿就将身后凳腿勾住,腰身旋转玉腿勾来,旋即一脚狠狠踩在凳子上,另只脚尖微微前蹬,死死盯着识人于,眼神中透出一股煞气,霸气十足,“我觉得凭二哥的脾气,他绝对会上门杀人灭口,到时候说是狼祸也不难,于使司,听懂了吗?” 识人于愣住了,他没想到谭姝这么霸道,可凭他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争名逐利的经验,他还有得谈,旋即他扯了扯嗓子掩饰尴尬,说道:“你们难道不怕我带着那个人一起死吗?” 谭姝轻笑了下,旋即退回桌边,“那个人的死活只关乎我旁边这个人,和玄武堂可没多大关系。” 识人于有些气愤,“钱我不要了,事我不办了,总行了吧!” “可以,但我绝对会去告发你。” “疯女人,告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识人于说话都在颤抖,“就非要鱼死网破吗!” 谭姝情绪缓和,心平气和的说道:“于使司,我的意思不是鱼死网破,只需要你收钱办事儿。” 识人于也慢慢平静,带着钱坐了回去,许久才开口:“这件事,并不是完全办不到,但凭我一个人是完全不可能。” 孙亦一直在一旁站着,方才谭姝的气势也确实吓到他了,但现在事情有的谈,他立马上前问道:“要怎样才能把人救出来?” 识人于撇了一眼孙亦,旋即还是去看谭姝,“要是以前想要捞一个人出来,对我而言无非是三言两语,可近期倚刀人走动频繁,所以我是尽量规矩些起码别被抓到马脚,本来今天来就是看看,结果我看着是谭大小姐来就起了歹心,想要空手套白狼,结果没有想到栽这儿了。” 识人于拍着脑门懊悔不已,“你们逼着我救人,靠我一个人是不行的,起码你们要带个替罪羊过来,偷梁换柱,否则,就算是谭莽他亲自来了也没办法。” 到这地步了也只有如此,谭姝并不打算再说,要是把识人于逼急了,对他二哥总归是不好。 倚刀人上承天子之命,遍布各地,监察地方人数众多,不受任何人的命令,只受京帝与总司之令,饶是官员让倚刀人抓住把柄,几乎是仕途走到底了,包括政交亦是如此。 谭姝点了点头,旋即站起身,“走吧。”她头也没回就推门离开了。 孙亦还想争取一番,看向识人于再度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识人于压抑的怒气全部爆发,他看向孙亦喝道:“还不知足!你难道想要逼死我吗!” 谭姝离开时并未关门,这样的动静招来了不少人,聚在门外看热闹,识人于在沂水县怎的也是个使司,有头有脸大家也都认得出。 那桌子上白花花的银子,还有刚才这么大的动静,以及识人于的风评,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闲话闲说不绝于耳,孙亦也不敢再说了,他深深看了眼识人于,旋即离开,识人于看着门外聚集的人捂着头头疼不已。 他倒是并不怕廖清河知道,只怕有些流言蜚语传得太远,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人耳朵里。 那他不光是仕途走到头了,人生也走到了,他一个主管刑部的使司,对朝廷的酷刑烂熟于心,他可不想成为阶下囚,随着百姓离去,他失魂落魄般将银子收好,离开江记酒楼了。 孙亦离开江记以后并没有去追谭姝,来到一处暗巷,稍释轻功脚力迸发,瞬间便跃上屋顶。 他朝着江记方向眺望过去,只见识人于走了出来朝官府的方向去了,孙亦悄悄跟了上去,想去探探究竟。 而谭姝则是直接回了玄武堂,堂内,谭谨正在闲情喝茶,谭姝就毛毛躁躁地冲了进来。 谭谨看她样子挺生气的,将茶碗放下旋即上前问道:“怎么了?这我们的谭大小姐看来生气了呀。” 谭谨这才想起好像少了个人,问道:“孙亦人呢?” 谭姝嘟着嘴气鼓鼓的,“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本来都已经谈好了,结果我刚一走他就把识人于给招惹到了,闹得整个江记都知道了。” “什么?” 谭谨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走到谭姝身边坐下,思量了片刻后说道:“我去言语两句,毕竟是他手底下的人,我想廖清河应该不会怎么他。” 说罢,他再度问道:“那孙亦要的那个人有何办法救出来?” “大哥,你还管他呢,他把我们害成这样,回都不跟我回来了,他明显是个小人,知道事情严重了就跑了。”谭姝很不服气,加上之前对孙亦感观,难免说出一些气话。 闻言,谭谨很是坚定的摇头,道:“孙亦不会是这样的人,我看得透彻无比,他能够通过我们玄武堂的测试就足以说明。” 谭姝并不觉得,还是保持己见,这时谭谨揉了揉她的头,宠溺说道:“那谭大小姐生什么气呢?你哥也都没怪你,等会儿要是孙亦来了,你且让他在堂上等我,我还是先去见一趟廖清河。” 说罢谭谨就大步离开,堂外左右两人堂众也一齐跟上,谭姝似乎不解气,她站起身赌气般朝着谭谨大声喊道:“我才不管了。” 还未走远的谭谨立马停住站立,回头喊道:“你二哥可是要回来了,谭大小姐应该不想被拉着练功吧。” 第17章 通念 从江记离开,识人于一路是往官府的方向去,西蜀不同于荒州大漠,这里的官府一向承朝廷之命,受朝廷看护,虽然是地方官员但也代表着京都朝廷的权威。 孙亦跟到官府外面就不敢再进去了,老余也曾告诉过他,出入江湖需要注意得很多,官府就是个大忌,你可以不惧怕官府,却也不能不把其放在眼里。 但凡与官府与朝廷对立,迎来的只有无数捉镖人和倚刀人,大京律法严格,保不齐因为一时大意就会深陷其中。 凭孙亦这种,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言轻话薄的在官府里鬼鬼祟祟,如若被抓住即便是八个舌头也没用,即便是在官府周围也要时刻提防,那些巡逻官兵也不是吃白饭的。 孙亦虽然知道跟踪识人于风险巨大,但自己闯出的祸总不能让玄武堂担着,识人于受贿这件事动静被他闹得大了,他是害怕识人于往玄武堂泼脏水才一直跟着。 他趴在官府外的一家大铺子上,正巧可以将整个官府囊括于眼内,不管是识人于从前门走还是从后门离开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只见识人于进入官府,一路游廊驶向中心大堂,孙亦便看不清行踪了,通形化意功,凭想象将内力化作不同的使用方法,三年修炼里,孙亦自己摸索出了四项绝技。 其中一项孙亦很早就试过并且成功过,以自己为中心,将内力想象成一个四角的正方体向外扩大,在此空间内的所有事物都能够通过内力清晰感知,他称此为“通念”,可惜他现在功力尚浅,也只能堪堪扩散方圆百米。 由此到官府大堂确实不可及,不过他将内力扩散后,是可以清晰感受到官府前院内其他人的,不管是声音还是模样都清晰出现在脑海里。 孙亦闭上双眼,全心感受,画面渐渐出现在脑海里,只见一个抱着竹帛书生模样的人,正与一个身披甲胄的官兵一同进入官府。 那书生和官兵的样貌并不清晰,但是说的话孙亦可是听得明明白白。 书生说道:“只不过是出去一趟,那个于使司又搞出来这些事,老王你说我要不要去禀报县令。” 官兵说道:“又是于使司?最近传他的疯言疯语可不少,而且那个于使司跟其他两个使司不一样,背后又没有靠山,据说是草根官儿,要是能把他换下来,或许对你还是好处哩,并且还不用担心被报复。” 孙亦可看不清他们的神态,只能听到木讷的对话,光是这么片刻孙亦就已经撑不住了,随着内力消散,一股疲惫感涌来,孙亦特意再向上爬以免掉下去。 使用通念这项绝技是特别消耗内力的,孙亦三境的功力也只能维持片刻,再加上是火力全开,所以内力消耗得更快了,不过孙亦已经把想听到的听到了。 他趴在屋顶上喘着气,眼光就未从那二人身上离开过,目送他们一路往官府大堂去,孙亦也可以稍作休息了。 官府内的情况他是一概不知,随着书生与官兵的进入,孙亦基本能猜到里面会发生什么,既然识人于没有出来,那么就是被县令问罪了。 孙亦在外面趴了有一刻钟的时间,那书生与官兵才走出,而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披肩散发的年轻人,腰间佩刀气质不凡,可孙亦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随着内力再次四散开来,书生与官兵也走进了通念的范围之中,孙亦闭上双眼,画面再次浮现。 那书生手中的竹帛不见了,双手背在身后,说道:“没想到县令还挺护着于使司的,这事儿都这样确认了竟然没有罢免了他。” 官兵跟着说道:“你也不看看于使司是跟谁做的交易,那可是玄武堂的谭大小姐,县令迫于玄武堂的压力怎么敢把于使司罢免。” 书生冷哼了一声,说道:“那倚刀人……”孙亦的内力消耗太大,休息一时显然不够,随着内力消散随后的对话他便听不到了。 可随着内力的消散,跟在书生二人不远处的佩刀年轻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站立在原地,很显然他也是练过的,片刻,他便随着这股内力散发的方向锁定了屋顶上的孙亦。 而孙亦却是全然不知,筋疲力尽的他趴在屋顶上喘气不止,当他转而看向官府大堂想要探一探识人于的行踪之时,只见一把飞镖正快速向他飞来。 孙亦正疲惫不堪,见飞镖袭来是根本来不及躲闪,他只能松开双手,自己则掉下了屋顶。 那铺子下面的群众百姓不在少数,看到孙亦从屋顶掉下来也都围了上去,孙亦也并不想如此高调,但事已至此高调或许能救他一命,他爬起身不在意众人目光,再次飞身一跃。 站在屋顶上只会吸引来更多的目光,他正需要这样,而他也不敢放松警惕,时刻提防着官府方向。 而方才那个佩刀的年轻人则混入了人群之中,并不想跳上屋顶,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张扬。 孙亦见许久没有动静,他就猜到了出手的人不是官府内部的人,所以迟迟才不敢献身,依他看方才出手的人多半是捉镖人,因为人多所以才没有现身,而发现自己只不过是想抓住再而向官府邀功一番。 想到这儿,孙亦转而飞身离开,而人群之中的那佩刀年轻人也紧跟了上去。 孙亦已经感觉到了有人正在追赶他,旋即飞身跃下屋顶,趁无人发现立即拐入一条小巷。 这是一条死胡同,摆着许多的杂物,孙亦本想再度离开,而那佩刀之人已经追了上来,只见一个披头散发面容姣好的年轻人堵在巷口,那人腰间一把长刀,而衣袍之下多半是藏起的飞镖,微风轻拂便听到清脆的碰撞声。 二人只打了个照面看清模样便一言不发动起手来,只见那人立即拔刀,只听噌地一声便飞快冲来,兴许是方才消耗过大,孙亦的动作有些缓慢,不过他还是立即拔刀迎敌。 第18章 降级 孙亦明显的疲惫,与那人过招几回合就有些心力憔悴,内力的消耗是最为致命的,内力就与人的精力相挂钩,现在的孙亦如果不是对面拿着一把刀或许已经躺在地上大睡起来。 孙亦只能凭借那五年来磨练的意志苦苦支撑,听那两把刀碰撞之声,乒乒乓乓不绝于耳,清脆的声音唤醒孙亦那本能的出招。 只见他上挑挥刀,出于肌肉记忆使出那覆海棍法,只不过是将棍平替为刀,路数与风格都大相径庭。 孙亦只不过刚刚出招,那人就有些吃力,只不过拆招三四回合,便听那人轻哼一声,旋即向后跳去随之抛出的是一把飞镖。 孙亦的反应迅速,将飞镖打飞了去,可还是被其中一枚划过脸颊,二人拉开距离后便都没有轻举妄动,孙亦是在等待内力恢复,而对面那人显然是经过方才的过招有些迟疑了。 为了能多拖一下时间,孙亦开口问道:“你我二人素不相识,为何要掷镖袭击于我?” “官府外鬼鬼祟祟,我抓你回去领赏钱!”话音刚落,那人再次掷出飞镖,自身也随着向前。 突如其来的飞镖孙亦躲避起来有些匆忙,他向左侧步微微用力正巧与飞镖擦身而过,那持刀人也紧随其后,未等孙亦脚踩地就挥刀砍去。 孙亦只能持刀格挡,双刀碰撞间那凌厉的刀光一晃而过,孙亦抓住机会掌力猛推,只见倚东风压过持刀人长刀,渐渐持刀人角力不能只能将刀架起。 下一刻,孙亦拧身一挑便将那人长刀挑飞,旋即倚东风就架在其脖颈之上,“你是什么人。” 孙亦猜测其与官府有染,便不可滥杀,见那人依旧沉默,他就将倚东风托起,对着其头颅作势劈下,那人脸色骤变。 刀劈下时他终于开口:“我名蒋纵,乃是官府在册捉镖人!”倚东风瞬间停下,只离那蒋纵不过分毫,惊吓实在太大,蒋纵已经汗颜愣神久久。 孙亦见其模样便将倚东风收回刀鞘,说道:“我不杀你,走吧。” 蒋纵狠狠盯着孙亦,方才短暂的过招他就知道自己斗不过面前这个人,他一个捉镖人立功心切,想要在官府面前长脸面只能如此,即便孙亦放走了他,他还是把孙亦当成了那图谋不轨之徒。 片刻,蒋纵便飞身离开,碍于脸面,他留下一句:“今日是我状态不佳,来日我定捉拿你换取赏钱。” 孙亦不再理会,像蒋纵这样的捉镖人这样做事再正常不过,想要在官府里混出个脸面,所以是饥不择食,孙亦刚才的行为也确实鬼鬼祟祟,任谁发现一个陌生人正窥探官府都会觉得是歹徒。 孙亦没有杀蒋纵便是这个原因,另外就是捉镖人身份特殊,虽不隶属于官府与朝廷,但杀死捉镖人一经发现也会被通缉悬赏,是按照谋害朝廷官员来处罪,捉拿一事便成了倚刀人主导。 大京的律法素来严格,若是被倚刀人亦或是捉镖人捉回,几乎就是死路一条,比如说黄添就是如此,虽说是被诬陷,但诬陷他的人可是京帝,但凡黄添被抓住,迎接他的只会是死路。 孙亦也不想徒增麻烦,官府与朝廷他不敢招惹,但也不想过多染指,想要去当捉镖人也只是有个身份能让他在江湖之中行走顺畅。 他只是短暂休息了片刻便飞身离开了此处,向官府方向去,他这次更加小心,回到大大铺子的屋顶上眺望官府内部。 与蒋纵纠缠的片刻时间,他也不清楚识人于还在不在中堂,只能干等着,待内力恢复再利用通念继续探查。 他俯下身子隐蔽起来,静静等待着,不多时,他便瞧见方才的蒋纵走进了官府。 蒋纵一脸愤愤,显然是输给孙亦很不服气,他大步流星,很快就走进了中堂。 那中堂内廖清河正坐在老爷椅上,而识人于则是跪着头都抬不起来。 蒋纵当作没看见,站立后便拱手说道:“县爷,刚才我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在窥探官府,我便去捉拿,不甚放他跑了。” 廖清河微微坐起,看向蒋纵示意他过来,蒋纵有些踌躇但还是向前迈步,到了近前廖清河缓缓开口,说道:“这些事是官兵的来管的,蒋纵,捉镖人,就不劳烦你越俎代庖了。” 闻言,蒋纵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我为官府着想又有何过错。” “我没说你有错。” 廖清河不卑不亢,“你们捉镖人是捉镖人,各司其职才好,否则官府养着官兵做甚,难道你这样还不叫越俎代庖?” “廖县令,你这话说得未免太难听了。”蒋纵总觉得廖清河在埋怨他。 廖清河也不想解释,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他旋即淡淡道:“我的话只有那一个意思,蒋纵,你可以离开了,我还要处理我官府的私事。” 蒋纵闷哼了一声,旋即悻悻离开。 廖清河不去看离开的人,转而看向一直跪着的识人于,“于使司,你要跪到什么时候?” 识人于头都不敢抬,一副认错的态度,但廖清河从始自终就未怪罪过他,而他却是一跪不起,跪着也不说话。 “于使司,我也没有要拿你问罪的意思,你到底要干嘛啊?” 廖清河的语气稍重了些,识人于还以为是他生气了,赶忙说道:“县爷若是不治我的罪,那我就一跪不起!” 廖清河还真是搞不懂这个识人于了,甚至被逗笑了,“于使司,以往别人遇到这种事都是求我开恩,怎么你反倒要我治你的罪。” 识人于沉默了片刻,旋即说道:“我亵渎公职,与玄武堂秘密私会,还收受贿赂,这件事传的到处都是,县爷对我有恩,偏袒于我只会招来朝廷怪罪,所以还请县爷治我的罪!” 从一小方面来看的话,识人于说得自然没错,但从廖清河的视角就不同了。 身为一县之县令,需要管理一县的大小事务,不仅要礼贤下士还要与政交打好关系,识人于这件事看起来简单,其实对于廖清河而言可不简单。 那识人于受贿不假,可却是与玄武堂交易,廖清河若是处置了识人于,等于是和玄武堂闹别扭,如果说不处置廖清河又会让百姓觉得官府与政交蛇鼠一窝。 廖清河并不是不想处置识人于,他只是在等玄武堂的意思,起码他作为一个县令想要独善其身。 廖清河微笑说道:“我知道于使司有诸多困难,那便这样,罚你于洪上缴受贿钱财,降官一级,任命司狱,但俸禄不变。” 此话一出,识人于是高兴得不得了,只要是俸禄没变都对而言其实都无关紧要,而且那司狱与使司差别不大,还没有新的使司继任,那自己就还是那个主管监牢的人,这样的变故基本上是不痛不痒。 那也的确是廖清河在卖弄人情,对于玄武堂私下找识人于这件事他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19章 探监 识人于赶忙叩谢,却也没说话,毕竟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高兴。 那廖清河嗯了一声,面色无常旋即又说道:“于司狱好生为官府效劳,官府从不亏欠有功之臣,但也不能肆意放任有过之臣,话说到这儿,你好之为之,下去吧。” 识人于这才爬起,不敢多言语旋即告退。 孙亦一直趴在官府的屋顶上,注视着那中堂的出入,终于是瞧见了那识人于从中走出。 他就这么一直跟着识人于,从官府出来,识人于是向着东边去了,孙亦一直跟着非常隐蔽,没有一点动静也没让其察觉分毫。 那识人于一路到了官府大牢,外面看守的小吏也都认识他,直接就放行了,孙亦害怕识人于记恨自己,在里面偷偷对白玉琢动刑,心里更是焦急。 自身内力不足,想要通念探查一番也也没办法,那官府大牢森严如垒,硬闯无疑是作反贼风格。 孙亦蹲在大牢的围墙下,过往行人也有注意到他的,身上佩刀,看起来确实鬼鬼祟祟,这时有个妇人走到那小吏身旁,不知说了什么,那两个小吏便看向了孙亦的方向。 孙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还在思索该如何溜进去,就在这时,只听两人大喝:“那边什么人!” 孙亦闻声看去还以为有什么热闹可看,却没想到自己就是那个热闹,随着两个小吏缓缓走来,过往行人也都驻足将孙亦给围住了。 两小吏看孙亦腰间带刀,缓缓就将手放到官府佩刀上,孙亦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但凡事情闹大了就更不好处理了。 这种事不管有没有定性,群众都会胡乱猜想,然后越说越怪,孙亦一动不动甚至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那也能让群众们众说纷纭。 外面声响大了,识人于便走了出来,身为司狱管理大牢以及周遭都是职责,他拨开人群,一眼便瞧见那孙亦,只能暗道不妙,他走近前去,来到两名小吏旁边。 小吏见了识人于赶忙行礼,“于大人。” 识人于摆手并不在意俗礼,他赶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要如此大动干戈?”说着还指了指围上来的人群,看起来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其中一个小吏害怕担责并未开口,另一个小吏撞上了识人于的眼光,只能自认倒霉,旋即说道:“方才我们在大牢外发现这人,鬼鬼祟祟,我,我们怕他别有用心所以就前来质问。”说罢,他看向周遭,无奈道:“怎么会这样,小人也不知道。” 识人于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小吏立马会意,旋即就跑进了大牢里,没过多久,就跑出来更多的牢吏。 他们跑出来井然有序地将孙亦和识人于围住。 “别看了,官府办差,闲人回避,否则后果自负。”牢吏们开始驱赶群众。 识人于他看向孙亦,没好气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孙亦想了想,说道:“我想见见那人。” 识人于白了他一眼,知道孙亦与玄武堂有关系所以并不敢怎么样,旋即说道:“我知道你和玄武堂有关系,自己赶快离开,否则我就拿你到官问罪。” 孙亦闻言丝毫不惧,依旧说道:“我想见见那人。” 识人于无语至极,掩面说道:“我真是遇得到你,你要是喜欢在这里站着就站着吧。”说罢,识人于就有要走的架势。 孙亦也不怕,他真不信识人于会把自己晾在这里,毕竟识人于受贿这件事的另一人就是自己,但凡自己多停留,让一些有心人看到了,那识人于这个对官府不忠滥用职权的罪名就很难脱掉了。 孙亦就这么站着,直到识人于转身进到大牢他也根本没打算动弹,大牢里,识人于拗不过孙亦,本来还以为孙亦会碍于官府而打退堂鼓,却没想到真的就会和自己一刚到底。 大牢外,那些牢吏因为没有识人于的命令也都没有散开,这时,只听大牢里传来识人于的声音:“带他进来。” 孙亦得偿所愿,根本不用牢吏带,自己就大步走进了大牢。 这大牢孙亦可是熟悉,之前硬闯城主府自己也在黄龙城大牢里待过一段时间,沂水县的大牢与黄龙城大抵一样。 那昏暗之下的一间间牢房,孙亦又想起了沙牛村长那颗血淋淋的头,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孙亦驻足不前。 那些牢吏也都各回其职,也就是识人于带着孙亦,走在前面的他察觉到孙亦的异常,便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走啊。” 孙亦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识人于问道:“你们没有对那人用刑了没有?” “现在连个名字都不知道,像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官府向来不会私自动刑,那人如今被关在牢里,他是对自己的身份来历一字不说。” 识人于顿了顿,又道:“按大京律法,再过一个月,如果这人儿性子不好就会被驱逐出境,如果说是可用之人就会被官府收用,不过一辈子也都只能当个小吏。” 孙亦点了点头,只要白玉琢现如今没事儿就行,“那好,请于使司继续带路。” 闻言,识人于冷笑一声,“托你的福,现在是司狱了。”说罢,他冷哼一声,旋即继续往大牢深处走。 沂水县大牢阴暗潮湿,越往里走越发昏暗,识人于带着孙亦一直深入直到无路可走,而右手边火烛亮着微光,恍恍惚惚,里面还有些空间,可看起却更加潮湿。 那边显然是大牢修好时后加的,顶也就薄薄一层甚至还在滴水,有缝隙还透着风,微微也能看见一些亮光,孙亦仔细看去,那似乎并不是缝隙而是一个窟窿,只不过是用茅草给塞住了。 看上去稍显简陋,孙亦对比了一下,甚至觉得还不如黄龙城的大牢,起码那里干燥,还没有这么阴暗潮湿。 孙亦刚想向前走去,脚下就爬过去一只蜈蚣,孙亦轻喝了一声,那些躲在角落的虫子和老鼠全都跑了出去到处乱窜。 孙亦看向识人于,而后者只是清了清嗓子,说道:“往里走就是关押那些身份不明的人的地方,你要找的是上次狼祸救下的外乡人,就在里面第三间牢房,你自己进去吧。” 第20章 不是他 孙亦不想计较,毕竟这里是大牢,又不是什么高雅的地方,安逸也轮不上。 他倒是挺着急,想要赶紧见到白玉琢,有些私心是冷铁盘海棍,也不能说毫不担心,自是有些的。 他大步向前走,身后拖着风似的,直到第三间牢房前才停下。 只见那牢房的地上铺了许多茅草,因为潮湿的原因茅草看起来特别稀少,牢房里都没有两米宽,人在里面只能蜷缩着,甚至一点光亮都没有。 孙亦俯下身子看去,里面确实躺了一个男人,那人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分别不出颜色,那体态以及背影都和白玉琢很是相像。 灯光昏暗,基本上很难分辨,心里着急孙亦赶忙出声:“玉琢,我来了,玉琢,我终于寻到你了。” 牢房里的人听到声音只是向前挪了挪屁股,似乎没听到一般,这让孙亦摸不着头脑,他再次打量一番牢房里的男人,看不出颜色的衣衫以及发黑的脚底,连鞋子都没有了,披头散发体态偏瘦,背影也与白玉琢大差不差。 孙亦只以为是白玉琢没听清,毕竟实在太像了,旋即他伸出手去抓并大声喊:“白玉琢,我来了,我来救你出去了。” 那里面的人终于是转过身,像是受惊吓了一跳,直到看清面容,孙亦是难以置信。 那人根本就不是白玉琢,是一个孙亦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只不过是体态相像。 孙亦被吓了一跳,赶忙站起身,看向识人于以为是他偷天换日了,便有些愤怒,“姓于的,这不是他,人呢?你把人藏哪去了。” 识人于相较于更加诧异,他快步向前来到孙亦身旁,看向牢房里的男人,旋即说道:“没错啊,就是他,我从县爷那里拿到的人就是他。” 他顿了顿,看向孙亦那张眉头紧锁地脸,猜到了些许,“这莫非不是你要找的人?那这样我无能为力。” 孙亦没做回答,二人不欢而散,他现在对识人于的人品还有待考察,一个墙头草又收受贿赂的贪官,孙亦并不觉得其嘴巴里说的是实话。 虽说是处世未深,可这几年间和自己生活的人是个老狐狸,耳濡目染下孙亦的心性与心眼非同一般,起码不会是待宰羔羊。 孙亦从大牢里走出,直到拐进一个暗巷,将脸上抹了些灰,以及将倚东风给藏在衣服里,以防被认出,他又从暗巷里找出了一顶草帽戴上,算是齐全完备。 离开此地他打算寻个地方歇脚,等待识人于离开大牢,除了在玄武堂早上吃了一顿,孙亦肚子里再没进过食,好在当初离开黄沙县时马怀易给他塞了点银子。 孙亦在官府大牢外找了个面铺,一碗葱花面一两浊黄酒一口大瓣儿蒜,那就一个快活,面铺老板也朴实,看孙亦吃完了也不赶客,就让他坐在那儿,不时还去添点山泉水让他喝。 这西蜀地界山泉水可不是稀罕物,素来是不收客人银子的,这西蜀的山泉水甜冽可口,在全天下也是较为出名的。 孙亦还从未尝过这样的水,在荒州饮的不是掺杂着沙子的水就是脏水,这样清冽可口回味甘甜的山泉水是让他爱不释手。 他起码喝了有八大杯了,肚子都喝得胀了,但就是回味无穷不愿停下,他唤来伙计,“伙计,铺子上可有装水葫芦,卖我一个再卖些山泉水可否?” 伙计笑呵呵的,“客官一看就是外地人,这山泉水可不值得钱,客官要买水葫芦,山泉水就当送客官的了。” 孙亦闻言咧嘴笑道:“那谢过伙计了。” “何谈谢字,客官你等我给你去取。” 孙亦再次抱拳,那伙计也感觉到了敬意,他们这些干脏活累活的人很难被人尊重,等伙计拿着水葫芦出来交到孙亦手上,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孙亦再次谢过,十分谦卑,不会因为学了些许武艺就瞧不起谁,这在江湖中难能可贵。 他打开水葫芦就开始有泉水往外冒出,畅饮一大口,那伙计看着也高兴,旋即孙亦看着官府大牢,忽然问道:“伙计,你对这个官府的于使司熟悉吗?” 面铺伙计刚想离开又闻声走了回来,饶是放在平常他肯定不会说一字一句,毕竟识人于是官府的使司,普通人不愿乱嚼口舌,生怕惹祸上身,但他可不怕。 面铺就开在那大牢周遭,往来的客人可是有不少对识人于的说辞,做伙计的听得实在,说到识人于他算是知根知底了。 伙计旋即说道:“这于使司全名叫于缺,妈老汉死的早,后来就跟着他叔父,因为他爷爷做贼把他们家脸面丢尽,所以他叔父给他取个名叫做缺,意思就是缺德。” 孙亦点了点头,那伙计很明显说起劲了,旋即来到孙亦对面坐下,继续说道:“这个于缺可不是什么好人,当官儿后经常收贿,半年前,老王家的女儿被那个当地恶霸给强奸了,官府给判的死刑,是要在菜市口大庭广众下斩首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孙亦问道:“怎么了?” “我听说,那个于缺收了恶霸家里的钱,行刑前给恶霸脖子上打了麻沸散,行刑的时候是一点感觉没有,让那么个畜牲不如的东西就这么痛快死了,你说这气人不。”伙计双手一拍,说得都感到生气。 伙计犹豫了一会儿,旋即又说道:“还有一次啊,南市抓到了一个毛贼,据说是要在大牢里关上一个月的,据说是那个于缺又收了钱,半个月人就放出来了,现在那个毛贼还招摇过市,抓进去也关不了几天。” “这官府不作为,大家看在眼里了,说不上那京城来的县令,便是说姓于的麻烦,反正那个于缺经常收贿,大家也都不太喜欢这个官儿。” 孙亦点头,对于识人于经常收贿这件事他也不好多说,毕竟这些事还太过片面,不过凭自己对识人于的接触,识人于顶多是个小人贪官,也并没有多么十恶不赦。 这时,孙亦问道:“那这些事县令也知道咯。” 伙计听到这话直摆手,“你别说了,那县令和于缺是一家的,说不上,说不上,人家是京城大官儿带来的,你我百姓不敢乱说的。” 说罢,伙计叹了口气,“我说,我就只能说这些当官儿的厉害,把人的嘴巴都能缝上,没话说,没话说呀。”旋即他便忙碌去了。 孙亦陷入思索,他就在面铺里坐着,监视着官府大牢,面铺里的伙计也不会去赶他,晌午许久过去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孙亦已经有些困倦了,就在这时识人于从官府大牢走出,孙亦立马来了精神跟了上去,他小心翼翼只敢在后面跟着识人于,幸亏有一顶草帽孙亦并没有被发现。 从官府大牢离开,识人于一路到了一家药房,孙亦看其走进去才敢上前去看,透过纸窗孙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当时在周德生的客栈醒来时的郎中正在药房里。 孙亦并没有多想,随着识人于从药房抓药出来,看他手上药方挺大一包应该价格不低,想来是家里有人生病。 但不论如何,作为当地父母官,收受贿赂亵渎公职都不是应该的。 第21章 原因 识人于一路向东走,孙亦在其身后紧紧跟着,走了许久已然到了县东头,快要走出沂水县进到郊区了。 孙亦有些担忧,莫不是让识人于发现了自己,这才将自己引进郊区,以便杀人灭口,不过这样的可能性不大。 若是识人于想要杀他,方才在官府大牢里动手是再好不过了,并且还在外面鬼鬼祟祟闹出不小动静,将他在大牢里杀死,还可以给他按个谋反未遂,人死了便没人知道。 识人于的终究不狠,孙亦稍作踌躇便再度跟了上去。 这西蜀山野着实美丽,孙亦看得真切看得喜欢,茂盛森林山泉清水,稍微驻足那股泥土之味便扑面而来,识人于在道路上行走,不同于官道商道,这条道很窄,像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避免被察觉,孙亦在森林中行走,动作收敛没有一点声响,与沂水县渐行渐远,也过了一刻钟,才看见前方似乎有一个木屋小院儿。 那木屋小院儿简陋得很,院子很大但有大片的淤泥,有一个孩童正在玩淤泥寻乐,这一间陋室只得一个木窗,让木棍撑着,透着那窗户看进去是一张床,床上似乎还躺着个女人,并且有白烟飘出,这烟很淡基本上看不到。 这家人不管怎样看都觉得拮据,孙亦躲在一旁的草丛里,目送着识人于走进小院儿,而那孩童见到了他也立马迎了上去,看模样这孩童多半是识人于的儿子,而其妻子多半就是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 这一家人住在县东边郊区的陋室之中,识人于在沂水县怎的也是个使司,手上拿着俸禄还收受贿赂,也不应该过着这般生活。 这时,从木屋里又走出来一个老妇人,她头发已经半白,看上去枯瘦,像是没吃饱饭似的。 识人于逗乐着孩童并向前走去,将药房取来的药交到老妇人手里,“娘,娟儿今天怎么样。” 老妇人拿着药,一脸愁苦,“和之前一样,咳的厉害不见好转。”院子里摆了一个小灶,上面有一个砂锅。 老妇人旋即坐了下来,准备煎药熬药。 识人于闻言脸色骤变,他抚了抚脚边孩童的头,“这药也吃了这么久了,不应该啊,郎中说,才过几方娟儿的病情就能好转了才对。” 老妇人摇了摇头,“缺儿,实在不行就算了吧,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实在救不回来就算了吧,我们拖累你这么久,真是难为了。”说罢,老妇人抽泣起来。 “娘,一家人,别这么说。” 识人于心里不舒服,但还要安慰别人,“我在官府做事银两足够,不用着急,娟儿总会痊愈的。” 老妇人揩了揩泪水,双手合十,“希望佛祖可以保佑我们,保佑我们一家挺过这个难关。” 识人于素来不信怪力乱神,他走进陋室,屋内却是烟雾缭绕,只见妻子床旁一顶香炉正沸,识人于趴在窗上,看向老妇人,问道:“娘,这香炉是怎么来的?” 老妇人双手合十虔诚向天,“曾蒙山上的方丈看我经常去上香,便送我这香炉,说是可以驱邪避凶,我就带回来给娟儿熏熏,把她身边的灾啊祸啊都给熏走。” “娟儿得的就是肺病,怎么能受得了香炉,你这不是胡闹嘛。”识人于有些着急,他赶忙走出去舀起一瓢水直接就将香炉扑灭。 老妇人看着没有阻止,坐着继续煎药,“我知道,但是娟儿的病人治不好,神仙或许可以。”说罢,老妇人轻声抽泣,一旁的孩童也不再嬉戏,与老妇人相拥一起。 识人于的火是怎么都发不起来,他也不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能怪谁能怨谁,只能自己默默忍着,只要自己的妻子能够好起来,即便被百姓戳脊梁骨被骂贪官,那都无所谓。 只要家庭还在孩儿能够存活于世,即便受尽屈辱在外全是曲解风言风语,那都无所谓,对他而言众生不及妻儿笑,千疮万疮又何如。 纵观一切,识人于到底是自私还是无私,在外他是一县官员,代表官府却屡次亵渎公职,将公平正义给抛之脑后,为了自己的家庭他看似是自私的;而在内他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妻子卧床不起天价药品压在肩上,家中小儿还未上私塾钱财就已经岌岌可危,他卖弄权位卖弄公职换来家里的安好,一刻不敢懈怠,在家庭里他是无私的。 既自私又无私的人,他到底是对是错?但世间常理永远不会是只有对错之分,世界也并不是非黑即白,一切不过是角度不同而已。 香炉的烟雾逐渐散去,于缺郁闷地跪坐在地上拉起床上女人的手,那泪水从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眼里流出。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双眼,旋即轻抚着于缺的脸庞,二人相视久久,泪水夺眶而出。 孙亦一直在小院儿不远处的草丛里静静待着,强大的身体素质让他将识人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听得十分清楚,直到最后。 他落寞地瘫坐下来,知晓了识人于这不为人知的一面让他内心五味杂陈。 他一直是一个任性且偏执的人,对于认定的事很难改变,就像黄沙县土匪闹事,孙亦不由分说冒犯了马怀易,可直到了解全面才知道身不由己。 一开始对识人于的刻板印象让他觉得对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贪官奸臣,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错了,这毫无根据的跟踪怀疑,原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股愧疚之意涌上心头,孙亦旋即就默默离开了。 返程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天色也渐渐暗了,对于何去何从他已经有了打算,起码现在知道白玉琢并不在官府手里,那么就不能再让玄武堂骚扰识人于了。 这件事由他而起,便要处理得完善,不管识人于怎样想,起码自己要无愧于心。 玄武堂分舵内,夜里灯亮如白昼一般,因为舵主归来,宴席自不会少,大院儿里堂众把酒言欢快活寻乐。 堂外有二人把守,天色不早路上行人几乎没有,二人都稍微懈怠,听着堂内那欢声多少心里埋怨,直到他们看到街角有一人腰间带刀便警戒起来。 孙亦来到府外,拱了拱手,待堂众看清其面容才打消顾虑放他进去。 第22章 醉酒的冲突 堂内欢声不断,众人饮酒作乐个个畅快淋漓,酒水取之不尽畅饮无限,宴席上谭莽抱着酒坛昏天旋地却不曾停下饮酒。 那玄武堂唯一的女子谭姝不曾饮酒,只是静静坐在游廊上,笑看堂众们欢天喜地,自己则偷偷发笑,而谭谨素来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也不会去乱了规矩去贪杯饮酒,只要恰到好处便没来由,看着堂众欢乐便不枉苦心经营。 孙亦一路而来,面无表情直到大院儿,谭谨便一眼瞧见他,席上弟弟喝得正酣,不由打搅,否则以谭莽性子会大闹一番,旋即谭谨悄无声息离开座位上前去迎。 游廊上坐着的谭姝察觉到大哥离席,便顺着看过去,瞧见孙亦却是独自闷哼一声,“他怎么回来了。”旋即她悄悄靠了过去。 孙亦看起来有些严肃,走到近前谭谨察觉到,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孙亦停下脚步,苦笑道:“找错人了,我的同伴并不在官府大牢,于使司被牵连,降职了。” 谭谨看出自责了,察言观色下不便直说,他只是拍了拍孙亦的肩膀。 这时,那黢黑的游廊里谭姝从中走出,看到孙亦她是双眼放光,也不知是何情感,但她却是用刻薄来掩饰,冷冷道:“你还知道回来,不告而别你可是厉害得很,难出这么个乱子来,我还以为你要跑了。” 孙亦没有回答,他朝谭谨拱了拱手,“此次再来是想玄武堂不再为难于使司,还有寻找同伴一事也就不劳烦了。” 谭谨感到没来由,“这是?” 孙亦再度开口:“我打算独自寻找,玄武堂声势太大,在沂水县会有所牵连,所以就不麻烦了。” 闻言,谭姝有些生气,她上前一步拽起孙亦的衣领,没好气道:“你什么意思?竟还觉得是玄武堂拖累了你,今日要不是我大哥去官府会见县令,你以为那个识人于还能在官府做事吗?你以为你这个外乡人还能在这里怪我们玄武堂吗?” 孙亦一时愣住了,他看着谭姝的眼睛全是失望,本就心神不宁的他更是烦躁,可转头来谭谨却赶忙将二人给分开,“孙亦自有考量,何需多说这些,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谭姝,你休要再言。” 声音略大了些,对于兄长声音敏感的谭莽稍愣了一下,他放下酒坛四下寻找,便看见兄长小妹正围着一人,气氛有些许不对,谭姝的脸色也不好看。 孙亦完全不知是玄武堂在为自己擦屁股,可自己也并未怪玄武堂的意思,但还是赶忙拱手,说道:“谢谭谨大哥,恩情难忘,然于使司之事孙亦并不知,但也没有怪玄武堂的意思,只不过是为同伴担忧,仅此而已。” 话音刚落,只听几人身后传来谭莽的大喝:“何人!何人在此撒野!惹我小妹生气,看我不捅你几个透明窟窿!”谭莽喝昏了头,眼前朦胧一片根本没认出孙亦,手上拿着蛇矛就气势汹汹前来。 谭莽酒气熏天的模样兄妹两人司空见惯,可下一刻谭莽舞动蛇矛二人便察觉不对了,谭姝连忙上前,“二哥,你误会了,他没有惹我生气,二哥。” 喝醉的谭莽哪里听得进去,也就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只见他操动蛇矛来破空穿刺,另一只手直接就将谭姝给拨开,一矛不由分说就向孙亦刺去。 孙亦连忙拔刀来,寒光闪过间斩出一刀来,本以为能将蛇矛打偏些许,谁曾想那蛇矛却一丝不见偏移,孙亦调动内力,脚力猛蹬将自己推出。 以为拉开些许距离便能躲过,可谭莽的蛇矛却不见停止,下一刻只听一声闷响,谭莽右手间陡然发力,那蛇矛再度刺出,两矛穿插根本没有间隔流畅无比宛如一矛。 孙亦用尽全力扭动腰身才惊险躲过,还未落地,只听谭莽闷哼一声,一股无形压力蔓延开来,将孙亦击飞两米有余。 这股气势让孙亦感到脊背发凉,抬眼看去,那谭莽周身的内力变得有型,宛如热气将其缠绕一般,没等孙亦反应,那蛇矛又到了跟前。 就在这时,只听谭谨一声大喝:“住手!”谭莽似乎顿了一下,手中有些许卸力,孙亦这才站起抵挡。 有了前车之鉴的孙亦拧动腰身猛挥一刀,在与蛇矛接触的刹那,他感觉自己就跟鸡蛋一样,而谭莽所持的蛇矛宛如磐石,即便手中是绝世利刃也不及分毫。 虽说实力参差不在功力一项,技艺也占许多,但功力的绝对碾压,对于功力孱弱的人而言,每一次正面对抗无疑都是蚍蜉撼树。 孙亦的双手被拿气力震的生疼,自知不敌,只能试图叫醒他,“谭莽大哥,我是孙亦,你清醒一些!” 谭莽似没听见一般,出招更是势大力沉,虽然不难躲避,但每下穿空而来的力道都让孙亦倍感压力,那蛇矛不曾停歇地穿刺,倏地一声就来到孙亦面前。 孙亦挥动刀拧动腰身,万象天易顷刻而出,刀身摩擦蛇矛激出火花,借力卸力再而以内力送出,下一刻,只听一声闷响,谭莽被自己的内力所震退,蛇矛都险些脱手。 可其却趁势向前抓握,手握住那矛杆前端,旋即穿刺更是快捷了,只听那倏倏地破空声,孙亦咬紧牙关来操刀抵挡,无从分心施展招数,只能不停退后并用万象棍法技艺来卸力。 这几下过招只在须臾之间,谭谨第一时间便快速奔上前去,却追不上二人,只能大喊:“住手!谭莽!住手!” 谭莽抽动蛇矛不见丝毫停下的意思,谭谨的声音也已经无济于事,只见那谭莽赤红着脸,将蛇矛一震旋即一挑,扬起尘土飞石,“大哥莫急!看我诛杀此贼!” 孙亦挥刀打飞石块,可面前尘土遮蔽视线受阻,不由得隐隐不安,他左手作剑指,力量无形浮现,双眼隐隐现出一层薄膜,顿时便通透起来。 透过沙石瞧见那谭莽高高跃起,足有丈高,下一刻,蛇矛脱手而出,砰地一声宛如雷震,沙石顷刻便被狂风吹散,那蛇矛如滚滚乌云中忽下雷霆,快出残影来。 只听那谭莽大喝:“吃我破空矛!” 第23章 同窗 蛇矛之快速,孙亦是远远所不能及的,那等气力爆发出来的速度,凭孙亦的功力如何都反应不得。 下一刻,蛇矛插入地面,只听闷声,大地龟裂,石块横飞,尘沙漫天,谭莽落地走上前去,于尘土中随手一抓便将那蛇矛抓起。 谭谨奋力赶来时已成这般模样,孙亦在尘土之中还不见踪影,而那谭莽则是昂着头红着脸,神气扬扬,“大哥,如何!看你弟弟实力,不下十回合就拿下贼人!哈哈哈…” “你可杀了他!”谭谨怒不可遏,站在谭莽身旁颔首下来,全身都被气得颤抖,声音也跟着一同颤抖。 谭莽的酒气冲天,但意识似乎逐渐清晰,察觉到兄长那怒意,他意识到了什么,旋即上前去取蛇矛定地一震,散开气浪来将尘土吹散。 那尘土之中,孙亦已然昏迷,可并不见血腥,似乎并未伤到,只不过力竭晕倒了,谭谨见状眼神也逐渐缓和,可对自家弟弟鲁莽的行径又如何不怒。 这时,宴席上堂众都闻声赶来,渐渐聚拢,便有人问道:“大舵主,舵主,这是…怎么了?” 谭谨并未回话,那谭莽却是酒气上头,只觉头晕目眩,便缓缓坐了下来。 堂众们看着躺在地上的孙亦,便有人猜测,“大舵主,莫不是这厮与舵主他反目,那现在该如何处置?” “大舵主,真是这样吗,听说他可是挂着我们玄武堂的名号在外面与官府的人做交易,据说不是什么好勾当,这事儿可是传的沸沸扬扬。” “这人一看就不对,又来玄武堂,肯定是有图谋,这才被舵主给阻止了。” 堂众的肆意猜测都是维护自家舵主,这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江湖人的常态,但这样的诬陷是谭谨所不想看到,风言风语是一把杀人的快刀,肆意猜测谣言杀人最是可怖。 谭谨双拳攥紧,故作怒不可遏,他大喊一声:“好了!都住嘴!”堂众们再不敢开口,旋即谭谨才道:“今日之事全当无事发生,不管为何但凡此事泄露于坊间闹市,全分舵一起受罚!” 玄武堂内向来如此,规则森严如同军队,但凡谭谨发话自然无可担心。 那些堂众心知肚明,一阵寂静过后,谭谨再度开口:“扶舵主回去歇息,天色不早了,其余人睡了吧。” 大舵主谭谨的话事权是比谭莽高的,虽说谭莽挂了个分舵舵主的名号,但董隆羽任命的其实还是谭谨,也只是看在谭莽神勇,能够镇的住那些腌臜泼皮,这才成了玄武堂分舵舵主。 话音一落堂众便四散离开,留下两三人将谭莽架起,三人使力却是吃力站起,摇摇晃晃地离此地而去。 这时,谭姝缓缓走上前来,担忧看着自家大哥,问道:“大哥,二哥不过是醉糊涂了,他也是怕我受委屈,此事就算了吧。” “孙亦是护送朝廷官员回京反朝,此事玄武堂自是不对!该怎样就怎样!如果孙亦不原谅谭莽,家法堂法都难容!”谭谨说得自然是些气话,孙亦毕竟是与朝廷有关,此事偏心不得。 谭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么说只要他原谅二哥就行了呗!” 闻言,谭谨撇过头来,但并未否认,显然是默许了。 “大哥最好了!”谭姝笑了笑。 “好了。” 谭谨缓缓上前走去,来到孙亦身边,只见其已然昏迷,灰头土脸身上看不到明显的伤,但伤的最多的还是内脏,谭莽的功力高他不少,内力一散再震自是伤人体内。 谭谨摇头为此遭遇伤神,旋即慢慢将孙亦给扶起,“别看着,过来搭把手。” 谭姝应声上前去,同谭谨一起将孙亦给扶了起来,孙亦不见清醒迹象,二人便将他扶向其先前所住厢房。 …… “你知道吗?人生可有三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还有就是那他乡遇故知。” 县令府上厅堂之中,廖清河正烹茶,手中竹夹轻轻夹起茶饼,放在那火上炙烤,还不停地翻转,此时便有隐隐茶香。 他对面坐着一男子,背影看起便是雅士一枚,一头黝黑秀发过肩去,头戴小冠身披白袍,盘腿坐着,而腿上似乎是摆着一长条物件,用布料包裹。 片刻,廖清河将茶饼放入茶碾之中,双手推碾缓缓将茶饼碾碎,跟着说道:“你我二人同窗几年,当时正值春闱,我邀你一同赶考,你却要回到家乡,虽然不知道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你自有安排,不知现在如何了?” 廖清河将碾碎的茶粉给缓缓倒到黄纸上,手边的水正好煮沸,旋即缓缓倒进,随着竹夹在水中转动渐渐转出一个旋涡,沸水渐渐有了茶色,茶香也随着热气蔓延。 “家道中落,我又再度赴京,当初有你同读为我解难,这才考中。”对面的男子开口说道,声音儒雅又那般熟悉。 廖清河闻言微微一笑,旋即盛茶而出,茶杯被沸茶灌溉上方自有白沫,廖清河将茶盖放在杯身,手法轻盈就将白沫撇去,“来,玉琢,用茶。” 对面的男子面容渐渐浮现,一张秀才脸,温润如玉,正是那与孙亦走散的白玉琢。 自从饿晕昏迷之后,白玉琢便再没有记忆,对于狼祸以及其他事完全不知,醒来时便已经在县令府上,可白日里廖清河并不在府上,家中家丁也都并不许白玉琢离开府邸,以至于孙亦一点消息打探不到。 白玉琢轻轻点头,旋即接过托盘,拿起来口中吐气,将茶香以及热气吹的四散,片刻,他便浅浅饮了一口,称赞道:“此茶淳美,微微苦涩,涩后尝得出清香,或许是我问题,似乎会有一丝甘甜味道。” “还是你会品茶,这可是我们蜀湘的好茶,乃是绿茶一类,盛产在陵水县,虽然并不宝贵,但我平日最爱喝它,你也看到了。为了它,我可是亲自到蜀湘城去购置了一套茶具。”廖清河笑容可掬,与多年未见的同窗交谈,可是让他感受到许久未感受到的轻松自在。 白玉琢故作没好气,说道:“不宝贵?我看是你廖清河乱讲了,这等好茶我绝对要比京城的盛景白茶还好喝些。” “哈哈哈,此茶怎敢与京城的茶相比,不说这些,只要玉琢喜欢那便可行。”说罢,廖清河托起托盘,缓缓饮茶。 对面的白玉琢也跟着饮茶,过后二人皆是一笑。 第24章 打算 “多年过后,又在此相见,你我二人缘分妙不可言。玉琢,你可还记得,那年我到学府路上,惨遭贼人捉去,幸是让你撞见,带官兵前来才救我一命,这事儿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 廖清河将托盘放下,与白玉琢交谈始终秉持着笑脸,二人本就是老相识,又是多年同窗,白玉琢还对廖清河有救命之恩,二人的关系非常要好。 白玉琢脸上浮现出回味之意,自是怀恋,“当初初到学府,我无依无靠又是外乡之人,也全靠着你呀,如今我路途沂水遭遇不测,也是你救下我来,你我二人何需如此,在我眼里清河如同长兄。” 廖清河轻声道:“互相帮衬,你对我而言也亦是兄长,你我二人多年未见,且好好叙叙,不说其他。” “然也,然也。” 白玉琢托起茶杯托盘邀请共饮,“请。” “请。” 廖清河欣然举杯,二人共饮一口,尝味久久,那廖清河双目微闭来细品,足见对此茶喜爱。 片刻,二人将杯盏放下,廖清河开口说道:“玉琢高中,如今应是为朝廷做事,我倒是忘了问了,你为何会到此地来,此地蜀湘边境人家都是避而远之,我也并未接到任何调令。” 白玉琢愣了下,脑海里便有了两个想法,一个是隐瞒一个是吐真言,两个想法如同两个小人儿在脑海里争斗,最后活下来的还是真言,可他做不到。 白玉琢抿了下嘴唇,旋即缓缓说道:“其实说来可笑,高中以后,我并未接到任何任命,就这样在京城中混混度日,好在受魏相恩惠,放我回来了,本要返回家乡,正好途径沂水县,这才能与清河你再度相见。” 他当然信得过廖清河,但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此事牵连盛景之中天子之命,告诉廖清河或许是在害他,隐瞒不乏是对他好。 此事本就隐秘,牵连不小,当初从盛景出发,他虽然走上官道,却从未见过途径任何官员,只因朝廷此次命令乃是密令,自己行踪以及身份也几乎无人可知,一路而来皆是如此。 廖清河未曾怀疑,还替白玉琢愤愤不平,“老天不公啊,玉琢如此才华竟不被任用就此埋没,只能说那京城吏部尚书是有眼无珠!” 廖清河越是这样,白玉琢便越是愧疚,见白玉琢不见高兴,廖清河又道:“没事玉琢,即便不入仕途那也无妨,凭卿之才学定有发光之地,卿只是缺伯乐相助。” 廖清河说罢想了想,便再度说道:“玉琢,何不这样,你就留在我府上做我门客,以卿之才学可由我带去蜀湘大城,那里的文人雅士颇多,既然仕途不顺,那便入手文坛,文人墨客惺惺相惜,卿定能将毕生才学一展九天。” “白某没有太大志向,现在只求偏安一隅教书育人。”白玉琢说道。 廖清河感到惋惜,但还是说道:“何必菲薄自己,教书育人做夫子来,要比我等这种小官儿来的好,既受人敬重又不枉费多年寒窗,听我一句真心话,这仕途官场要比想象的要肮脏得多。” 白玉琢微微点头,官场不似其余,权力争锋最为激烈,人情世故最为频繁,尔虞我诈也属常态,“清河,也不必太过贬低,夫子曾说过,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能做这一方父母官员亦是福分,只看你这个县令能否以自身修养影响众人来造福百姓,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借你吉言。”廖清河转头看向门外景色,风起叶落,他缓缓开口:“今后是要回到家乡?” “家乡荒州,地处西部大漠,荒凉无比故而得名,我们那儿还有很多人不能识字读句,太过落后,而那些孩子从出生到长大永远只能为别人干活,只能为别人而活。” 白玉琢真情流露,虽然回家乡是假,但想法并不假,他继续说道:“荒州能出我一个举人已是不易,求得才学不应再争名逐利,只愿为家乡尽绵薄之力。” “我并无他意,只是惋惜你我二人不能共事。”廖清河叹了口气,“那你此番要停留多少时日?” 白玉琢说道:“不足一月。” 闻言,廖清河说道:“一月时间太短了些,罢,你我二人今后总是还有机会再见,来,玉琢,饮茶先。” 廖清河再饮茶一口,苦涩之味逐渐浮现,他缓缓开口:“其实我有一事不明,你是如何遭上狼祸?那日夜里谭莽前往剿狼,却在返程路上遇上了你,当时可让我大吃一惊。” 白玉琢愣了下,不便如实回答,思索片刻才道:“说来好笑,一路西走而来,住馆驿买吃食,行到此处却是盘缠不够了,我从东南溜水县而来,不辨方位就迷路于此,然而又多日肚里不见吃食,这才饿晕在了路边。” “难怪。”廖清河说道:“这几日府上下人可没有亏待吧。” “也算是承蒙关照了。” 廖清河笑了笑,“那可还未尝过我沂水县的醉山涧吧。” 白玉琢问道:“那是何物?” “你有所不知,沂水县旁边曾蒙山上山泉水众多,而县里有一位姓郭的酒师,他自蜀湘大城而来,颇会酿酒,用我们这里的山泉水酿出酒来,便名为醉山涧,此酒清冽香甜,却不失酒色后劲十足,当地人都爱饮此酒,而这酒也只此地有,并且酿酒方法只一人知晓,实属难求。” 廖清河拿起茶壶为白玉琢续上茶水,笑道:“在每年五月一号,郭酒师生辰,他都会拿出二十坛醉山涧来大设酒会,邀请百姓各官畅饮快活一晚,眼看临近就在明日,玉琢你可去得?” 白玉琢稍作思索便道:“品酒此事我不擅长,但既然是难求之物,我内心然是好奇,郭酒师生辰我也凑个热闹,总是要尝尝这醉山涧何故称为醉山涧。” “这样最好。” 廖清河呵呵一笑,“既如此明日一早你便与我同行,前去拜会一下郭酒师。” “然也。” 第25章 意外 谭莽醉酒误事,将孙亦当作歹徒,不由分说乱打一通,好在孙亦只是让内力震晕过去,其余都并无大碍。 从厢房醒来,孙亦只觉头痛,看向窗外湖泊,光影浮动竟出奇美丽,他神志还有些不清,双手在床榻上摸索想借力扶起身来。 摸索间忽觉掌间一阵柔软,孙亦稍作迟疑立马察觉不对,他缓缓转头看去,却听到一声尖锐的女声,“呀!——” 孙亦被吓了一激灵,赶忙想扶起身,还未看清是何人,只见一个巴掌就到了面前,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顿时就感觉面颊炙热无比,他怔怔看着,这才发现扇自己耳光的是谭姝。 “我好心守你一夜,你竟然如此轻薄于我,姓孙的,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就是个小人!” 谭姝捂着胸口,面色红润,一脸厌恶地看着孙亦,似乎不解气,她又拿起床上的枕头打在孙亦身上,旋即负气跑出厢房。 孙亦缓缓抬起手掌,方才的手感让他知道自己干了错事,虽然是无心之举但对谭姝而言似乎很是不好。 胖婶儿从前告诉过自己,一个女孩儿的贞洁至关重要,不管怎样都不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似乎是搞错了,但心底里渐渐多出打算。 谭姝负气离开,捂着胸口还是气愤,忽然让人摸了下,换作谁都不好受,可她却渐渐停下脚步,红润脸颊渐渐变得白皙,“我这么一走了之,那二哥怎么办…”她自言自语间身体又慢慢转了回去。 因为刚才那件事她还有些气头上,可又不能不顾自家二哥,她闷哼了一声,最后还是走了回去。 厢房内,孙亦捂着脸看着窗外湖泊,不知在想些什么,本有些寂静的厢房便听到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孙亦看去时,谭姝已经走了进来,他本想开口,却被谭姝抢先一步,说道:“你先别说话,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还有,昨晚我二哥把你打伤,因此他要受责罚,既然我原谅你了,那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孙亦没有反驳,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会对你负责的。”即便捂着脸看着有些滑稽,但他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谭姝被他的话给惊到了,一时间语无伦次,“你,你,你说什么呢?什么叫对我负责,我跟你又没什么!你不要乱说!” 孙亦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支吾其词,“可…刚才…” 谭姝根本不想再提起,急得跳脚,两人距离便愈发近了,“都叫你当作没发生过了!” 孙亦赶忙答应:“好好好。”生怕谭姝再给自己一个耳光,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要和她这种母老虎在一起,孙亦的心如死灰。 孙亦稍微往后坐,这一动作让谭姝看到,还以为是孙亦嫌弃自己,立马就没好气了,“你什么意思,嫌弃我,你别忘了你刚才都干了什么,装什么啊!哼!” 孙亦有些摸不准了,可有些话还是想说,“但你不是说当作没发生过吗?” 闻言,谭姝直接就翻了个白眼,旋即没好气道:“你个傻子,懒得理你。” 孙亦点点头,不去反驳,生怕又将谭姝给惹生气了,“嗯。” “傻子。” 谭姝被气的不行,留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眼看谭姝离开,孙亦才敢下床去穿靴子。 孙亦真是摸不着头脑,他不管是对谁,说话都是随心所欲的,基本上从未过多思考,只遵从心里想法,可每次与谭姝说话时,他都会特别思量,可每次还是会惹对方生气,这让他每次和谭姝说话都有股挫败感。 然而下一刻谭姝又折返回来了,她站在门框边,眉头微皱,嘴唇微嘟,催促道:“你刚才答应我了要帮我一个忙,快点儿,和我去中堂,大哥和二哥等着呢。” 孙亦穿好靴子,整理好衣物,走上前去,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眼神也变得清澈,他看向谭姝,说道:“好了,走吧。” 谭姝不知怎的,看了眼孙亦还没来由的脸颊微红,她咳了咳故作平静,淡淡说道:“等会儿见了大哥二哥你别说话,只需要嗯就行了,其余的交给我”。说罢,她直接就离开了。 孙亦跟着她一路到了那玄武堂中堂,而堂内谭谨和谭莽正在坐上,看着二人相继进入中堂,兄弟二人也站起迎了过来。 “孙亦兄弟身子可有恙?” 谭莽最先开口,因为误伤于他,心里难免不愧疚。 谭谨紧随其后,说道:“孙亦兄弟在我玄武堂遭此不公,不怕,由我在此,我为你做主,只要一句话,这一顿打绝不含糊。” 谭谨的意思非常明白了,这种当着人面说孙亦又怎么可能会傻到同意,此话完全就是谭谨在给谭莽找机会,给谭莽下台阶。 而谭莽却是心思简单,只觉得做错事就该罚,立马接着说道:“不用大哥做主,凭孙亦一句话,我自己都不会饶恕自己的,此事本就是我酒后矢志,该打!无论如何都不该推却!” 孙亦表情没多少变化,想到那谭姝的话,便只是嗯了一声。 此言一出,谭莽很是爽快没有一点扭捏,立即大喝道:“左右!”说罢,这黑汉子也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谭谨看向谭姝,满脸的疑惑。 而后者则是赶忙捂住了孙亦的嘴,却又忽然想到这是自己让说的,旋即她赶紧上前去拦住谭莽,“二哥,他不是这个意思。” 谭莽不解,“什么什么不是这个意思,本就是我犯错,我自愿受罚,你快让开。”旋即那一只大手就把谭姝给揽到了一边。 堂外的左右也很快跑了进来,“舵主。” 谭莽没有停下的意思,一直走出堂去,“走,我犯错我受罚,我着你们杖我五十,不得有误!” 那两个堂众都愣了,还是遇见第一次下令打自己的,他们两个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看向谭谨。 谭莽察觉到没人跟上了便大喝道:“我让你们跟我走就跟我走!让你们打就给我打!你们难道不听我的话吗!要造反吗!啊?!” 这时,谭谨缓缓走上前去,挡在孙亦面前,又恰好能抓住谭莽,“杖责定有,但且听孙亦兄弟说完,也别为难左右,若是孙亦同意,此罚我亲自上阵。” 说罢,他又看向谭姝,台阶已经给了,剩下就看孙亦答不答应了,而谭姝立马会意赶紧跑到孙亦旁边。 孙亦有些后怕,向后退去一步,这紧要的时候谭姝真是无语至极,直接把孙亦拉了回来,因此二人显得有些暧昧,她凑到孙亦耳边,轻声道:“你答应我的,帮我一个忙,原谅我二哥,快点呐。” 孙亦看向谭姝,又向前一步,总之是不敢与其站得太近,旋即他点点头,快步跑出堂,拉起谭莽的手,眼神真挚,“谭莽大哥,此事绝不能全怪责于你,我刚才不过是想看看玄武堂能否给我一个公道,却没想到谭莽大哥这么直爽,孙亦佩服,但此罚并不能受,昨夜谭莽大哥也只是为了自家妹妹,不过是些许误会而已,我孙亦又并无大碍就连受伤都没有,谭莽大哥不用自责,此事就这样过去吧。” 第26章 真真假假 孙亦的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按理说谭莽也该顺坡下驴走这个台阶了,但他仍是固执,“其实在你没来之前我就想好了,就算你原谅我也没用,这顿打定不能含糊,否则难服于人,身为舵主又怎样立威?这顿打不为你!为我!” 谭莽说得铿锵有力,如此豪爽孙亦也无法再去相劝,下一刻,只听谭莽大喝道:“左右二人!我着你们杖我五十,速速前来!否则本舵主定不饶恕!” 那两个堂众左看右看,一个是谭莽响当当的玄武堂舵主,一个是分舵真正的话事人谭谨,他们两个夹在中间好不为难。 这时,谭谨上前一步,缓缓贴近谭莽,却故意大声说道:“好!那就打!左右二人为何不听舵主命令!” 说要打自己谭莽竟是笑了,他大步流星直接就躺在了邢凳之上,紧随其后两位堂众抄起木杖却迟迟不敢下手。 谭莽怒喝道:“怕什么怕!让你们打就打!我谭莽不是小人,不会报复!还怕甚!怕甚!” 一旁谭谨也跟着喝道:“听到没有!打!狠狠地打!打到他明日酒会都坐不起来!” 闻言,谭莽宛如晴天霹雳般,直接就从邢凳上窜了下来,直直摔到地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他轻咳了两声旋即爬了起来,“左右二人!你们两个今日难道是不适?这才迟迟不敢下手,既然如此那便着你们歇息两天。” 谭谨心里发笑,要不说是亲兄弟呢,三言两语就能把倔牛给拉回来,听到酒会这嗜酒如命的谭莽再不喊打。 谭姝则是躲在一旁偷笑,孙亦倒无所谓,如果谭莽真被打了,自己或许就会被那些不明原由的堂众给记恨,如果能暂作平息,对孙亦而言也算是有益。 谭莽说完就散步般地慢慢走回了中堂,那两个堂众也没话可说,继续在外站岗。 谭谨也跟着走了进去,这时,孙亦忽然开口问道:“谭谨大哥,这酒会是什么意思?” “哦,对,孙亦兄弟你第一次来沂水县尚还不知。”谭谨停下脚步,示意谭姝也进去,旋即与孙亦说道:“提到这酒会就不得不提起我们沂水县的名酒——醉山涧,此酒是由郭酒师用山泉独酿,世人不知,外乡更是没有,而当地人想要喝上一口也是难求啊。” 谭谨说着倒是回味起来滋味,脸上尽是享受,“谭莽最是喜爱这酒,打上任以来尝过一次就无法自拔,可这酒实在稀缺,唯独每年的五月一日,郭酒师的生辰,他才会拿出二十坛美酒,让沂水县的人共同饮酒,故而才有了这酒会。” 谭谨说罢顿了顿,又道:“孙亦兄弟,只能说你到的巧,明日就是五月一日,你可得尝尝,此酒不似那等凡品,可遇而不可求。” “一定。” 过后,二人相继走到中堂大桌边坐下,接近晌午,四人便坐下用餐。 谭莽面前的吃食可是不少,他这魁梧身材也由此而来,不过沂水县的分舵并不富裕,又没有其他营生,也就全靠蜀湘的主舵负担,其余也就是从官府那面平狼祸剿山贼驻边防收取银两。 政交说多了也不算是官家,不过却是由京帝任命的能与官府平起平坐,可他们却没有收银赋税的权利,一般都会是有其他营生,大多数也就是镖局马局乃至于铁铺。 对于混迹江湖的人而言,钱、脸面、好好活着,就这几个字有多少人是趋之若鹜,天下海内谁不是为了这几个字而明争暗斗。 玄武堂经营至今才尚能自立,而对于一个初入江湖的人而言是如此迷茫,孙亦只能算是与玄武堂交好,在堂上作门客来受人恩惠,便成了别人手里的刀剑,终究不是他所想的自由身。 孙亦从玄武堂离开,一是不想让事情闹大,二是不想受到管束,三来便是想在这沂水县独自闯一闯。 孙亦第一想法就是回送暖客栈,毕竟玉鸢还被留在那里,这些天也都在全力找寻白玉琢的下落,却差点忘了那救自己一命的宝马。 从玄武堂一路到县西边用不了多久,远远便看见了小榕正在给玉鸢喂草,孙亦赶忙招呼:“小榕——” 正在喂马的小榕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双手拿着野草抖搂着,而眼神却不知落在何处,还是玉鸢听到主人的声音,激动地仰头长鸣。 小榕心不在焉被吓了一跳,脚下一个没站稳就向后倒去,孙亦赶忙冲上前去,一只手将小榕给撑了起来。 小榕站直后也并未意识到自己方才险些摔倒,依旧是心不在焉的,宛如中邪一般,孙亦上下打量一番,说不出的奇怪。 他伸出右手,在其面前胡乱晃悠,“小榕,小榕,小榕!”这最后一喝才终于是让小榕回过神来。 她看向孙亦,表情木讷,看起来似乎有些没休息好,她支支吾吾,嘴里说的词就是听不清。 旋即,她晃了晃脑袋,说道:“你怎么来了?” 孙亦看她脸色渐渐好转松了口气,旋即一步来到玉鸢面前,抚了抚白马的毛发,说道:“我来看看玉鸢,这些时日麻烦你和周叔了…对了,周叔在客栈里吗?” “啊?哦,不麻烦不麻烦。”小榕连连摆手也就没了后续。 孙亦感到诧异地转过身,再度问道:“那…周叔在客栈里吗?” 小榕僵硬地点了点头,“嗯,嗯,在,周叔在。” 孙亦深深看了眼小榕,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他试探性的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此言一出,小榕的脸色变得很是难堪,可她却是低着头不想让孙亦给看见,故作平静的回道:“没事,我只是昨天没睡好而已。” 闻言,孙亦点了点头,但其实他并不相信,小榕的样子可不像是没睡好的恍惚,既然她不愿意说,孙亦也不再问了,他抚了抚玉鸢的头,而白马却是灵性般地摇头。 孙亦起了一丝疑心,显然客栈是发生了什么,而玉鸢被拴在客栈外,肯定亲眼目睹了发生在客栈的所有事,可它不会人语,就只能用摇头来告诉自己。 既然小榕不肯说,孙亦便转身向客栈走去,他要亲自去问周德生,在他看来定是受了欺负小榕才会这样,而她可是自己的恩人,孙亦眼里可容不得这种事儿。 第27章 沂水米铺 推开客栈大门,里面略显冷清,周德生正在柜台边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双眼耷拉着昏昏欲睡,听见动静这才瞧过去。 “少侠!是你!” 周德生喜出望外,赶忙上前去迎,“如何?寻到同伴了吗?” 二人没这么熟络,但也不生疏,对孙亦而言周德生是个值得尊敬的人,到现在为止,能让孙亦说话不呛还能稍加尊重的,也就只有还没火烧白府的黄添还有就是老余了。 孙亦很是喜欢周德生说话间的亲切感,嘴唇微微上扬了,却不易察觉,当提到白玉琢时脸上浮现出惋惜,“出了些许意外。” 周德生也跟着跟着感到惋惜,旋即问道:“那少侠今后作何打算?对了,少侠何不留在玄武堂,听小榕说玄武堂并没有把你轰出来,能在玄武堂安顿,那可是求之不得的。” “玄武堂乃当地政交,管理治安制衡官府镇压江湖势力,规矩繁多。”孙亦摆了摆手,“我浪人一个,还是更喜欢无拘无束,不喜这等。” “这样啊…” “别再说我,我方才在外看小榕心神憔悴不宁不安,周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孙亦问道。 周德生先是一愣,仔细回想一番,才道:“应该是昨天,沂水米铺的又来征缴米税钱,我与他们发生了些口角,差点动起手来,好在官府来得及时,我想小榕多半是吓住了,然后没睡好吧。” 孙亦眉头微皱,“你说米铺的人来征缴税钱?这简直荒唐,哪有商收民税的?官府莫非不管?” “这米铺的老爷姓林,在沂水县一直就他一家米铺,郭酒师还没来的时候这米钱也就还好,也没见得什么米税。” 周德生讪讪说着,似乎他也并不在乎,“就是郭酒师来之后,有了这米税,其实也可以接受,毕竟郭酒师酿酒用的都是他们家的米,酿出来的酒也都在酒会上分给百姓们喝,这几钱米税大家也都默认了,全当是交一年的税买酒喝,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就是昨天,不知怎的,米铺的人又来收米税了,这本来米税是一月一收,结果现在改成了一周一收,手头上银两不够,这才争吵起来。” 孙亦搞清原由,但不免有些气愤,“我看这米铺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来搜刮民脂民膏。” “倒是没人在意,能有这美酒醉山涧,付出些许银钱也就算了。”周德生只顾着回忆那醉山涧的美味了,丝毫不在意这米税的荒诞。 既然周德生都这样说了,孙亦也不好再多说,旋即话锋一转,“既然你们既往不咎我也不可再说了,周叔,厢房一间,替我开一间吧。”说罢,孙亦从怀里掏出银钱来放在柜台上。 “少侠住店,蓬荜生辉,全当周叔请你的,不用见外。”周德生很是爽快,视金钱如粪土,江湖中,这样的人几乎少之又少,他也值得上一句轻财重义了。 “周叔,轻才好施可见一斑,不过你都已经如此拮据了,孙某怎么可能还舔着个脸白吃白喝呢?”孙亦笑了笑。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啊。”周德生 孙亦并不在意,“那就当给玉鸢喂草了。”旋即孙亦便走出了客栈,又与小榕打了招呼,他便准备在沂水县周边寻找一番。 他并没有骑马,那样的话太过高调,沂水县西边高山众多,孙亦还记得来时的路,便循着一路寻找踪迹。 坡村已然变得冷清,本来村中大多都是猎户,而那八户猎户全部丧命狼口之下,其余村民也都搬走了,坡村几乎是人走村空了。 坡村往上有一大坡,山林之中人影稀疏,孙亦并没有再往上找去,寻找一通是毫无收获,已经有些时日了,孙亦不免心急。 他现在是毫无头绪,明明清晰记得就是在这周围,可白玉琢的身影却丝毫不见,说玄武堂救下,寻找一通却是扑了个空,人到底在哪儿这让他焦头烂额。 从西边林子出来都已是下午了,孙亦灰头土脸步履蹒跚走回了送暖客栈,玉鸢见主归来便仰天长啸。 孙亦一身疲惫也渐渐消失,伸出手来在白马鬃毛上细细摩挲,心里竟出奇的轻松下来,这时,客栈大门忽地便被推开,周德生被玉鸢长啸吸引而来,以为是盗马贼,看到孙亦才放下心来。 “少侠!回来的正是时候,快来吃饭吧!”周德生呼喊道。 孙亦应了一声,抚了抚白马的脖子,旋即走进客栈去,与周德生和小榕一同吃了晚饭,天色就并不明亮了,也不宜再去出门寻找,孙亦便回了房。 楼上有四间厢房,还有左右两边各一间的上房,孙亦就住在最中间的那一间厢房,房内设施简单,一床一桌,对孙亦这个经常住窟洞的人而言已经不错了。 其实他手上的盘缠也不多了,能省便省吧,离开荒州一切都靠自己,总是要计划一些,不能像以前一样什么都靠着老余了。 他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上一杯水,口干舌燥便一饮而尽了,旋即他便来到床榻边,拍打窗框还有些响声,孙亦也只好温柔些坐下,褪去靴子盘坐在床上,双眼渐渐闭上,意识渐渐放空。 内力于经脉中游走一道,一天的疲惫在此刻被洗刷,他屏息凝神间,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通形化意功》的几字主旨。 双手托起再度慢放,运气于丹田之中,散漫于一经一脉之中,参悟着内功的孙亦身子渐渐开始发热,以至于到最后坐立难安。 他对此功并未掌握通透,多时的修炼只会逐渐走火入魔,再持续下去将会与《通形化意功》背道而驰。 他便停下了,长舒一口气,将气捋顺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却不免急躁,旋即喃喃道:“通形化意功始终无法再做精进,棍法也无从提升,瓶颈已久无法再上,实在恼火。” 这样只会越想越心烦,他只能不去想,抬头看向窗外,天已经完全暗了,窗外风还在呼呼吹,落叶到处纷飞,甚至飞进厢房之中。 孙亦看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旋即走去将窗门关上,正发呆之际,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谁?” 第28章 祸患 周德生端着一碗桂花糕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还有些戒备的孙亦立马就放松下来,“是你啊,周叔。” 周德生将桂花糕给放在小桌上,嘿嘿一笑,“少侠,尝尝,方才老魏婆送来的桂花糕,可香甜得紧。” 孙亦拿起一块桂花糕就浅尝一口,仔细咀嚼一番香甜回味口腔,他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确实,这桂花糕真是香甜,谢谢你了,周叔。” 周德生笑了笑,“老魏婆一双儿女都在蜀湘城做生意,昨天刚回来,这桂花糕可就是蜀湘城辽兴斋的,听说很是有名气呢。” “也算是名副其实。”孙亦将整块桂花糕送入口中,香甜的桂花糕让孙亦不自觉的浮现笑脸。 周德生看着孙亦喜欢也跟着笑了起来,旋即他扫视了一番房间,总觉得有所不妥,说道:“旁边的上房空着也是空着,少侠,你就搬进去吧。” “不妥,不妥。” 孙亦摆了摆手,这种小便宜他可不会去占,更何况是对自己有恩的人,“孙亦我自有自己的原则,定是不能这样做,否则是寝食难安。” “又没什么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这里简陋,上房也能让你歇息好些。”周德生说道。 本以为盛情难却之下,孙亦会答应下来,却没想到孙亦没有一点犹豫,说道:“我之前居住荒州,那里更是简陋恶劣,周叔不用担心影响休息。” 周德生笑了笑,“那好吧,”旋即他便离开了房间,拉动门板缓缓合上,“少侠好生休息,明日酒会肯定热闹。” “好。” 孙亦应道,旋即坐回床榻之上,双腿盘坐,静息调息了整整一个时辰困意才袭来,他打了个哈欠,直接就倒在床上,片刻就熟睡过去。 忽然窗外有一抹黑影闪过,下一刻便不知所踪。 在楼下,周德生将厨房门闩上,心情愉悦闲庭信步走到柜台前,小榕正趴在柜台上无精打采,直到周德生走到面前来才反应过来,“周叔。” 周德生看小榕面容憔悴,其实对于原由他也不知,说是米铺收税这种小事根本没有来头,他在心里把小榕当女儿,实打实的不放心,“小榕,我看你面色不好今天就早些休息,我再帮你看一会儿客栈,你睡去吧。” 小榕惊诧不已,这对她而言绝对是好事,可她却是连连摆手,“不行!” 周德生愣了一下,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不,我是说不用。” 小榕支支吾吾,眼神变得空洞,“周叔,你就快点回去吧,不然…不然樊婶儿又该闹情绪了,你说对吧。” 周德生觉得言之有理,也并没有多想,“你说得对,那周叔就只能想回去了,小榕,你早点休息啊,我等会儿就关门,你回后院儿休息就好了。” 小榕应了一声,看着周德生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或许现在在他家里,正有一对狗男女偷腥正嗨,而自己知道却又只能装作不知道。 周德生越对她好,她就越发愧疚,以至于夜不能寐,看起来无精打采,本来俏皮灵动的少女似乎憔悴了好几岁。 小榕走去想要将客栈大门关上,手放在大门上总是能想起小时候周德生把自己从饿死人堆里带回来,在客栈里给自己一个家,有衣服穿能填饱肚子,让自己安心的长大成人,她的泪水就不自觉从眼眶滑轮。 今夜对她而言多半又是个不眠之夜了,她的精神异常的恍惚,那周德生未走远的背影,自己微张的嘴巴,她多么想要一吐为快。 就在这时,一抹人影忽然从天而降,似从二楼翻下,直接将挡在了小榕身前,本还想跑出去的小榕就撞到了那人身上。 看清那人模样小榕往后退了一大步,大惊失色,“你…你!你怎么还在?” 那人面容逐渐清晰,刘银的面色凶厉,轻喝一声,“我劝你识相一点,否则你和他都得死,我是在救你们!” 小榕表情厌恶,直接就将大门给关上了,旋即将门紧紧闩上,眼泪却从脸颊滑落,她抽泣着将灯火熄灭慢步回房,内心宛如刀搅。 门外的刘银只得悻悻离开。 如今天色还尚早,周德生回到家天也才刚暗下来,各家各户灯火还没点起来,所以外面大路上还有些看不清,周德生总感觉看到有人影,但并未放在心上就推门回家去了。 屋内有些昏暗,周德生将灯火点亮才好些,屋子里有些安静,并且四下没寻到娘子,他便喊了一嗓子:“娘子!娘子!我回来了!” 楼上没有什么动静,周德生便捧着灯火走了上去,瞅见自家娘子正床榻上熟睡,时间对于歇息还尚早便关心问道:“娘子,今日怎么歇息的这么早。” 床上的樊玉莲裹着被子,看着有些臃肿,背对着周德生,昏暗灯光下也看不清其实被褥里还藏了一个人,她有些慌张,过了会儿才回道:“今日不适故而早睡。” “怎的就不舒服了。” 周德生点了点头,并未察觉到异样,旋即就走下楼去,“娘子,那我为你去烧点热水,等洗个脚再睡,这样更好些。” 待周德生离开,被窝里伸出一双手搂住了樊玉莲的细腰,差点呻吟出声,那廖秦便越发嚣张,偷笑道:“等会儿让他给我洗脚算了。” 躲在被褥里二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樊玉莲娇嗔一声,“讨厌~” 廖秦笑得放肆,等周德生彻底没声了他才从被褥里翻出,身上连衣物都没有,幸得灯光昏暗周德生没有看到散落地上的衣裳,这种偷腥的刺激感可是让廖秦欲罢不能。 他将衣裳穿好,脸上笑容不断,那樊玉莲还在被褥里躲着,其实也是在穿衣裳,“官人,快走吧,别让我家男人发现了。” “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周德生那个傻子,可是被我耍的团团转。”廖秦穿好衣裳竟也不走,还坐下来把樊玉莲搂起,上下其手逗得樊玉莲面色立马红润。 “官人,快走吧,下次窗边绑红绳你可再来。”樊玉莲故作矜持地将廖秦推开,一脸娇羞。 “那我可走咯,你可不要想我。”廖秦在樊玉莲的脸上深深亲了一口,旋即带着东西直截了当地翻窗跳了出去。 周德生的家也就只有二楼其实根本不高,而且在廖秦来之前他就在窗户下边垒了个沙堆,根本就没有任何事。 那柴庆在下面早就备好了马车,趁着灯火不明无人注意,驾着马车便神不知鬼不觉就离开了。 屋内,樊玉莲将衣物穿好,脸上红晕未消,缠绵之后便绝对更加年轻了,甚至觉得皮肤都白皙了不少。 周德生这时端着木盆盛着温开水,他还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成婚几年,这还真是他第一次与自家娘子洗脚,他可是兴奋得很,“娘子,我来了,我来了。” 沂水县整个暗了下来,廖秦回到府上顿时灯火通明,廖府是廖清河的资产,不过他人基本都是住在公廨,所以廖府住的都是其亲戚。 廖秦的房间在左院儿,看得出他有些劳累,回到房间直接栽在床上,而柴庆则在隔壁厢房,很快就熄了灯。 一抹黑影跃入小院儿,敲响了廖秦的房门,“谁!” “是我,刘银。” “进来!” 刘银推门而入,丝毫不拖泥带水直入正题,“那个外乡人我观察了一番,人很好,有侠气,而且跟周德生关系不错,恐怕是个祸患。” 廖秦本来困倦的脸立马有了精神,“那人武功怎样?” “恐怕不在我之下。” “那个人绝对是个祸患,那…那你有把握杀他吗?” “如果说偷袭的话,有六成。” 廖琴顿时便笑了,“好,正好明天酒会,他肯定会去……” …… 昼日更替黑夜不在,东边升起旭日几经调整,一抹阳光才照耀进来,那抹温暖阳光打在孙亦脸上,睡梦中的人儿被晃了眼,迷迷糊糊撇过头,印入眼帘的也是那一抹光。 “…白天了。” 孙亦缓缓坐起身,昨日的疲劳一扫而空,只觉神清气爽,伸着懒腰哈欠连天,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状态。 他将皂靴穿好,床边架台摆放着水盆,洗漱一番孙亦拿起床边护腕佩戴齐整,斗笠挂在背后,腰间倚东风,将长发盘起扎好孙亦就推开房门。 楼下的周德生也刚刚到客栈来,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小榕,幸亏你提醒,要不我又惹我家娘子生气了,昨天晚上我家娘子对我的态度好了不少呢,还让我给她洗了脚,呵呵呵呵。” 第29章 上山 小榕显然的没有休息好,脸色惨白并且显而易见的憔悴,仿佛生病了一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怔怔看着周德生却是说不出话,周德生察觉到这等异样立马上前关心询问:“小榕,你又没睡好吗?怎么面色还是这么差。” 小榕不敢明说,因为她也不知道哪里会不会有人盯着她,刘银神出鬼没,根本没法察觉,又是亡命之徒,或许下一秒脱口而出自己与周叔就会变成刀下鬼。 她只能强颜欢笑,“我也不知怎的,晚上躺在床上却一直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能睡下一会儿。” “睡不好可是大事儿。” 周德生说罢指向柜台下,“你快拿着银两去看看郎中,莫要耽搁。” 这时,孙亦正好下楼,闻言便走上前去,“小榕,睡不好是大事儿,要是睡不好的话长久以来会威胁性命。” 小榕点了点头,她确实是没日没夜的夜不能寐,但这夜不能寐的原因却是无法说出口,她如今这般模样睡不好只占一半,内心亏欠自我批评占到更多。 不过面对关心她还是很感动的,“好,等酒会结束我就去。” “酒会固然重要,但怎么能与自己的身体相比?”周德生的态度像是不可商量,很是强硬生怕拖坏了小榕身体。 “可今天酒会大家都去了曾蒙山,应该没有郎中留在县里了。”周德生越是这样关心呵护自己,小榕的心便是越痛。 周德生拍了拍脑门,这才意识到,不过脸上焦急之色不减,“那我们得快先上山,在金光寺前去等郎中,不然上山晚了就不好找见了。” 小榕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旋即周德生就转过头看向孙亦,问道:“少侠,跟我们一路吧,上山的路可不好走,也只有我们本地人才知道小路,那样更轻松些能到金光寺。” “你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曾蒙山在我们沂水县与陵水县的中间,而我们在西山头,他们在东山头互不打搅,原本这曾蒙山的路并没有这么难走,直到一群土匪在山上安营扎寨,把曾蒙山弄得极难上山,把百姓凿的路都给破坏了,只留下一条小路,这样易守难攻,他们占山为王官府也拿他们没辙。” “其实大家也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土匪就全部没了,后来是听陵水县的人说,说一个老头在晚上就拿着一把剑砍上山去,砍杀了一天一夜,满身是血的就下山来,有人去问,结果是走错路了,把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那个老头便又砍上了山,从东山头一直砍到西山头。” “陵水县政交上山清扫时,只剩下一山的尸体,而那个老头却不知道到了哪里,而那个老头是谁也没人知道。” “但据说,那个老头是江湖中人,其余就不晓得了。” 周德生也都是道听途说,平常总会有些大妈来找他聊天,这些事儿也都是从大妈们的口中得知,人与人的联系就很巧妙,就像一张大蜘蛛网,相互连接。 孙亦听了故事只觉得周德生口中的老头厉害,殊不知,这口口相传的老头,其实他就认识。 孙亦没有推托,直接就应道:“那样甚好。” “事不宜迟,咱们出发!” 将客栈锁好三人便准备向东而去,街上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因为身处西边大家也都往东去曾蒙山了,一年一度的酒会对于沂水县百姓而言可以与过年相提并论。 整个县城的人都在曾蒙山上齐聚一堂,会有自发组织的表演,还能品味美酒,这一日注定的热闹非凡。 越往东去成群结队上山的人也就能见得更多,有认识的会向他们打招呼,没用多久也就出了城,再往东去就是上山的路。 曾蒙山东西两座山头连贯成峰,连绵数十里地贯通沂水县与陵水县,两县百姓靠山而活,其中山峦连绵起伏不断,山路更是崎岖不平,上山路宛如登天困难,直上就只能攀爬。 绕行从侧面上山,是一条羊肠小路,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走出一条道来,想要上山便轻松许多,山上有座寺庙,小路也都是往来僧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孙亦在山脚下驻足停下,凝视山林其中黑影覆盖,隐隐传来不安,或许是心理作用第一次上到深山,他不再跟着周德生二人的步伐。 “周叔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孙亦喝道。 周德生父女二人都摸不着头脑,但都没有多问,跟着稀疏人群上山去了。 看着父女二人愈走愈远,孙亦心中也愈发不安,他总感觉这条小路周遭危机四伏并且伴随寒冷杀意,但这杀意似乎并不针对于父女二人,只针对于自己。 只要周德生父女没事,这样孙亦就放宽心了。 他继续凝视黑影,久久不移似乎要看穿了去,又过了许久他才做出下一步动作,向前走出一步,结果下一刻,一块碎石突兀地滚落下来,这让他更确信了心中猜想。 短暂踌躇他就转头选择另外一条路——攀爬上山。 随着孙亦的离开,树林中缓缓探出一个头来,目光凶狠眼神伶俐,便是那刘银,他似乎还有些许失望,口中喃喃:“哼,竟让他躲过去了,我看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躲得过十五。” 而周德生父女二人踏上小路,一路向上便是直达寺庙,小路虽小却也平坦,走上西边曾峦峰对于常人来说毫不费力,就算是识人于家里的老丈母娘往来也都不费劲。 不过小榕好几夜都没有休息好了,总归是没有精神有气无力,甚至于走路时会摇摇晃晃,更别说上山,饶是坡再倾斜些小榕恐怕会栽倒。 幸得现在时间早,并不是上山的高峰期,跟在周德生他们后面的人还算少,他便侧身让路,把小榕搀扶住,看她脸色是越来越差。 周德生干脆直接就把小榕给背了起来,就像父亲将女儿背起一般,不怎么高的身高,没多少力气的手臂,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却能为了小榕不辞辛劳。 “周叔,我自己行的,你吃不消的。” 小榕脸色很差,额头上全是汗珠。 “没事儿,就当是锻炼了,周叔没这么脆弱,我吃得消。” 或许在他眼里小榕就是他的女儿,没有多的言语,行动带来的父爱是小榕不曾体会到的,她很安心。 上山的路很长,周德生一路背着小榕体力很快就不支了,对于一个中年男人而言已经失去了一些热血,剩下的是苟延残喘。 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但并没有选择将小榕放下,因为她睡着了,几天的心里煎熬在如同父亲的臂膀下消散,靠在父亲的肩膀上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周德生哪里忍心把她放下,咬紧牙关,多累多苦都强撑下来,上山之路两里地的路,周德生大汗淋漓气息极其紊乱,终于是能看到金光寺的牌匾了。 小路的尽头金光寺,因今日特殊,寺院外早早就有僧人在外迎接,此去山顶便要路过寺院的庙宇,以至于香火在今日是最为旺盛的。 周德生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气喘吁吁摇摇欲坠,那寺里的接待僧人立马跑上前来搀扶,而周德生已然力竭,流干汗水加上低血糖发作,头脑一昏就摔倒在地。 僧人焦急围上去将二人带走。 第30章 金光寺 其实今日早起孙亦就已经感到了异样,在客栈里就觉得不对劲了,不知是何来的不对劲,可能是第六感,又或许是遭到老余影响变得多疑,但他也确实因此躲过了一劫。 不走小路上山难度要大许多,没有平坦路面也就只能挨着山石攀爬而上,自然形成的山体岩石会有许多夹角缝隙。 顺着一路攀爬而上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困难,但对孙亦而言无非是费点力气,那修行习武的人身体素质本就强悍,再加内力可谓是如虎添翼。 一双捉云手强劲有力,一对踢云腿迅猛无比,攀爬而上不费吹灰之力,便瞧见了建在半山腰的寺庙。 主堂高耸显眼,孙亦爬上去站稳到主堂却是有些距离,这半山腰上悬崖峭壁,在孙亦面前的却有一道门里面大概是个院子,但即便是院子后门也不会在此绝地开出一扇门来。 心里诧异,但还是轻微将手放在门上,只听吱地一声便将门给推开,内里是个宽阔地方,站在外面还看不全,还未走进去孙亦就闻到了一股刺鼻味道,那是一种浓烈的臭味让人只想干呕。 宽阔的寺庙内部弥漫着的全是如同泔水的恶臭,若不是看见这些建筑,孙亦只会觉得这里是厕所,西部的厕所堆积排泄物,时冷时热让那些肮脏不断发酵,那味道至今难以忘怀。 而如今这寺庙里的恶臭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院子内里古怪叫声,让孙亦忧心忡忡,他探头去看,发现角落里有被圈养的牲口,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空间,而其余的空间则摆满陶罐,只留下一条十字路,各通往一扇门,其中一道门却被好几把锁给锁住很是夸张。 孙亦并没有去注意那诡异的门,而是对这些牲口感到好奇。 这被圈养的牲口孙亦并不认识,像牛羊他倒是认识,在西部却没见过猪,肥头大耳长相丑陋,皮肤肮脏满是泥土,叫声也很是奇特,没有獠牙只是普通的家猪,可相比下会感觉精瘦些。 刺鼻臭味也是从这些猪的身上传来,走近些,它们的身上黑黢黢一片,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 孙亦还能忍得住恶臭,但猪圈下那黏糊糊一层,虫子、粪便,甚至于瓜果蔬菜,各种各样的东西混合在一起粘稠恶心,猪圈里有些许动静就会搞得这些东西到处飞溅。 恶心粘稠的声音让人很容易生理不适,那一头头粉嫩的猪也变得肮脏,在猪圈里打滚撒泼,孙亦快速后跳,否则就沾染到那些肮脏。 对于眼前事物他只感到诧异,诧异怎么会有这样的动物能在如此恶心的环境下还如此安逸,是让人鄙夷的。 那猪圈下被翻开一层,除去那些污秽孙亦看到一抹红色,虽然暗淡但在污秽之中也格外显眼,双眼附着内力看得更加清晰,那是一节大肠盘旋一团,上面还结付着一层薄薄的脂肪。 毫无疑问那不是人类的器官,更为庞大些,但如何都想不到一节大肠为何会出现在猪圈之中,孙亦只觉得一阵反胃,扶着墙边开始连连干呕。 墙对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是谁!”院门被推开,是两个穿布衣的男人,却不是金光寺的僧人,他们寻声看向墙边,可孙亦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人呢?明明听到有声音的!”说话的是一个大小眼男人,他看起来很是生气,东张西望去寻找声音来源,那四面都是陶罐他根本找不透彻。 “你刚才应该也听到了吧!人呢!”男人不肯罢休,看向身旁同伴,起码证明自己不是幻听。 “呃…其实我是没听到,我看你这样就跟着进来了。” “不可能,绝对有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随你,太臭了我要回去。” 这恶臭的环境下实在是让人不想久待,可大小眼根本就不想放弃,随着同伴离开,陶罐中一个人头渐渐探了出来。 孙亦上下打量着男人,普通身材各方面都很普通,手上也没有老茧,并不是练家子,等着院门被关上,孙亦瞬间起身,撑着陶罐向前飞跃。 大小眼转过身来没有听到丝毫动静,看到有人飞了过来被吓了一跳,还恰巧躲过了孙亦的攻击。 “快来人!真的有人溜进来了!” 大小眼大吼一声,很快方才离开的同伴又冲了回来,看见孙亦便怒目相向伸出手指想要喝退他,“干嘛的!知道这是哪儿吗就乱闯!麻溜的快滚。” 大小眼抓紧同伴放狠的时间爬到了其身旁,借着这股气势站了起来,自觉占理便趾高气昂了,直到看见孙亦腰间的佩刀腿一软又坐到地上了。 孙亦将倚东风拔出,阳光映照之下寒意尽显,孙亦的脸也冷了下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们谁来回答?” 对面二人手无寸铁,见到那倚东风就不敢轻举妄动,双手抱头跪坐在一起,还显得乖巧。 孙亦表情变得平静,旋即将倚东风收回刀鞘,“这里是金光寺?” 对面二人点头回应。 打一开始孙亦心里就没底,害怕有错地方,之前从老余口中得知的寺院与此地根本没有一点干系,以至于他想要问个明白。 除此之外,他还有更多疑问,他侧过身,指向身后的猪圈,“这是什么情况?” 对面二人互相推搡险些打起来,既然没人想说孙亦不烦做这个裁决者,他将倚东风横在身前不怒自威,年纪轻轻眼神中的狠劲却一点儿不少,他指向最开始叫嚣的那个男人,“你说!” 刀都到眼前了,大小眼丝毫不敢犹豫,大喊:“我们是米铺的伙计,老板爱吃猪肉便在金光寺租了个地方养猪,我们不过是帮老板看管赚点小钱,少侠高抬贵手放我们走吧。” “我不该冲你吼!不该骂你!你饶了我吧!”在刀刃面前谁都不敢把性命抛之脑后何况是普通人,他的求饶声很大甚至感觉像是刻意在传达某种信号。 “闭嘴!”孙亦力求谨慎,赶紧让男人停止求饶,虽说如此可还有很多事想问,他看了眼旁边另外一个人,“猪,猪圈,米铺,把这些东西从头细说。” “基本就和刚才那人说的差不多,我们做伙计的也不知道什么,只是一点,我们老板这人不爱吃肥肉,对瘦肉也异常挑剔。” 男人相比刚才那人要沉稳些,语速慢而沉,让人深陷其中,“猪这种动物贪婪至极,它们会因为欲望而哄抢食物,以至于同类相残也不为过,春夏我们都是正常喂食,但只要一进入秋天喂食就停止了。” “而贪婪的猪它们会因为饥饿去杀死同类然后吃掉,猪圈变成了一个封闭的角斗场,收在外面是凄惨哀嚎,当秋季一过,猪圈里也只会剩下一头猪,那是过年时我们米铺老板最喜爱的,在生死拼杀中生存下来的猪,瘦肉紧实最是美味。” 第31章 信佛 孙亦倒吸了一口凉气,结合方才所见让他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弱肉强食,为了活下去同类相食,本是吃五谷杂粮的动物却茹毛饮血。 心里震惊但对于孙亦而言也就没有多大影响,毕竟这些对比老余口中的残忍还是太稚嫩了。 “同类相残,弱肉强食,只当是牲口根本不会在意。”孙亦叹了口气,旋即收起情绪话锋一转:“米铺老板姓林,这个人你都知道些什么?” 一旁,大小眼男人立马警觉起来,二人不经意对视让面前的男人的眼神变得飘忽,孙亦转过头瞥了一眼,那人被吓了一跳吹着口哨来假装不在意。 “你说。” “我们这些伙计对老板根本不了解,结工钱也都是经管家之手,一些事也都是坊间听说。”男人“蜀湘城的王爷,朝廷卿定,是整个西蜀的官人,王爷大房姓林,少时娶妻,而我们家老板据说是蜀王爷的小舅子。” “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传言了,我们老板在沂水县名声很好的,几乎没有什么负面的传言。” 孙亦了然,姓林的靠着醉山涧这个噱头私自收税,百姓们不会察觉有什么异样,甚至会感恩戴德,这样的手段孙亦能看出来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孰是孰非,必有明眼人能辨之者,孙亦自是,但这是非对错不过尔尔,百姓们尚不在意,他一个外人又能如何,不过他也盯上米铺了,只待让他发掘更多出来,自然有公道一日。 “不过是县内一家米铺,寺院僧人断了尘缘,你家老板凭什么能在这里获得一座大院儿,莫非他真是个大善人?” 孙亦说完并没有急着听回答,而是转过头来,一掌打在那大小眼男人脖子上,只听一声闷响,男人瞬间软了不省人事。 “你说。” “这事儿我倒是清楚,要从很久之前说起,多年前,我本是一介流民,好吃懒做不愿工作,听说这曾蒙山有一座寺院便想着出家,可到了这金光寺却被赶了出来,他们嫌我好吃懒做贪得无厌,不过这些僧人还是给了我许多银子。” “这种事儿是再好不过了,反正这里的僧人也花不了多少银子,所以我就隔三差五的来,怎的也有了个三四次,最后一次我进了寺院。 方丈告诉我让我留在寺院里,但他却迟迟不给我剃度,只是让我守着这座院子,我问过那些僧人,这座院子本就是空出来的,金光寺里香火原先并不好,都是有了酒会后才好起来,而这事儿说到底要感谢米铺,所以这座院子才被拿了出来给米铺用,他们找伙计的时候我也没走就留了下来。” 这种事听起来平常,可细想起来还是有许多的不对劲,但孙亦一时半会儿却说不出来,他只是点了点头将倚东风收好。 对面前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本以为是个老实人却没想到是个好吃懒做的腌臜,亏的孙亦还怕他被连累将那个大小眼给打晕了。 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孙亦三两步跳上围墙轻快无比,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时间渐渐不早了,上山的人越来越多,在金光寺的正门可以说是人满为患了,大家排队上香火脸上洋溢着笑容。 人群中,孙亦被挤来挤去,他寻找了许久都还没找到周德生母女俩,自己却被被迫加入了上香的队伍里。 孙亦的身后是一个患有佝偻病的老妇,脖子上手腕上带着的佛珠诉说着她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攥着佛珠念念有词,与队伍周边的那些秃头僧人如出一辙。 对于佛的信仰孙亦还尚且理解不能,但同样的还是抱有尊重,这些无非是百姓心里的一个慰藉,保平安求安康如何都是美好的,虽然不知道是非真的有用,但孙亦不会去拆穿这份慰藉所带来的安心。 “这酒会人可真是多啊,阿婆,今年高寿了?”闲来无事,孙亦转过身来与那老妇人聊起了天。 老妇人佝偻着面容较憔悴,脸上皱巴巴,就连牙齿也没剩下都少了,手臂上一块一块的白斑以及渐渐下陷的眼眶,都代表着她上了年纪。 看来是她的耳朵不好,孙亦连说了两次才听到,“今年啊,今年八十有二了呵呵。” 老妇人的声音含糊不清,孙亦先是震惊,旋即问道:“福气好的,已经八十有二了,看你上山来,身体硬朗呢。” “这小娃子会说话咧。” 老妇人笑呵呵的很是和气,“老婆子现在可没这么大本事了,是我儿子给我背上来的,哈哈哈。” “这酒会人可是真多啊。”孙亦感叹一句。 “ 小娃子我跟你讲,金光寺可供着个大佛呢!你以为今天来的人都是因为酒会,那可未必,老婆子我说,都是酒会沾了大佛的光了。”老妇人说得很生动,似乎那虚无缥缈的佛马上就会出现拯救她一般。 孙亦笑了笑,顺着说下去,“是吗,看来大家都很敬佛,我是外地人也不是很懂啊。” “外地人?难怪说眼生呢!” 老妇人嗔怪一句,旋即又道:“但也没关系,外地人才更要来拜佛上香,只要你心后诚,来年保你平平安安!” 这时,老妇人身后的几个年轻人笑出了声,“噗!你说这话谁信啊!恐怕只有你自己信吧,要不是为了这醉山涧,谁愿意拜它啊!” “就是,亏的这寺院建的好,在人家郭酒师家下面,否则哪来这香火!” 老妇人捂着胸口,盘弄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许久才缓和过来,“不与那些乳臭未干的小鬼计较,他们什么都不懂。” 孙亦只能尬笑,“阿婆,我看你身上这些珠子花了不少钱吧。” “是,确实是花了些,不过也值得,像前些年我的背疼得厉害,多亏了我经常来拜佛烧香才好转些,有了这些佛珠,即是不跑这么远也是会被保佑的。”老妇人的眼里有光。 孙亦又再度打量了番老妇人,佛珠下的衣衫都是最为廉价的,甚至有很多的补丁,脚上穿的只是一双草鞋,老妇人看上去家里并不富裕。 “阿婆,这样真的值得吗?我看你过的也不是很好啊。”孙亦问道。 老妇人摆了摆手,只当孙亦是童言无忌,“怎么可能会不值得,现在过的吃紧些又没什么,只要心中有佛,等死后可是能到西方极乐的。”说着她转过头看向那两个年轻人,“像他们这种人都没有我这样的福分,只能说在人间过得好些,死后还不知道呢!” “你个老太婆!你说谁呢!” 两个年轻人血气方刚火气一下就上来了,那老妇人全当是狗吠转过身不理不睬,谅他们也不敢对自己怎样。 两个年轻人有一股子想要与她理论一番的气势,一把骨头也不会真动手,孙亦害怕恶化便挡在了老妇人前面耐心劝说。 许久才把火气压下去,他转身对老妇说:“阿婆,你先去吧,我让你站我前面。” 第32章 拜佛烧香 许久两个年轻人才平息了火气。 老妇人也没再去说,拉住孙亦表情平静就跟什么事没发生一样,“年轻人,你是外地人第一次来,待会儿烧香拜佛了可要去找方丈求一串佛珠,保平安。” 孙亦心里不信这些,嘴上答应着:“好好,对了阿婆,我听说这里离酒会还要再上山一段距离,你一个人能行吗?” “酒会什么的老婆子不感兴趣,只是来烧香拜佛而已,我每周都来,只不过今天刚好遇上了这么个酒会。”老妇人说着很自然地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二人再聊了很多家常,排队的长龙便不见龙头龙尾了,排了这么久的队孙亦终于是看清了寺庙的全貌,一间庙宇前面摆着一个大鼎,上面插满了香,左右还站着两个僧人,双手合十默念着什么,再后面就是庙宇了,基本看不到什么。 此时正好轮到那老妇人,她走上前去与两位僧人互道阿弥陀佛,平静如水,旋即去拾香来一共拿了三根,再之后孙亦就看不到了。 等了片刻一直等到老妇人出来,他才走上前去。 老妇人与孙亦碰面,脸色红润感觉心情大好,“年轻人,你第一次来拜,进去一定要请教方丈,别坏了礼数,否则佛祖是会怪罪的。” 孙亦点了点头,将信将疑地走了上去,学着方才老妇人的动作,不过他是直接去拿香的,旋即转身就往庙宇走去。 左右两边的僧人有被惊到,赶快就走了上去将孙亦拦了下来,“施主,三根香一共要六钱,阿弥陀佛…” “什么?” 孙亦愣了一下,他算是孤陋寡闻了,还真不知道要交香火钱所以闹了笑话。 他将钱补上,欲走进庙宇,只见那庙宇上挂着牌匾——照光堂,孙亦只是看了眼,旋即迈步进去。 照光堂里供着一尊大佛,金光闪闪没有一丝灰尘,甚至没有一点腐坏,座下莲花硕大无比,这与当地百姓的情况可不是很符合。 孙亦看到的当地百姓可没有这么富裕,还有很多人拮据过日,孙亦想到了识人于,他不能理解,就连一家寺院都能有这样的大佛这样的奢华,即便它身有金光那也全是百姓手里得来的。 一尊死物,无功不受禄,却享用着百姓一辈子都不能企及的财富,佛到底需要这些吗?到底是人更需要,还是高坐在上的佛更需要。 “施主,施主。” 一旁,一位身着袈裟的白眉老僧人走了过来,面容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既要上香就且快些,莫要耽搁了时日,后面还有许多百姓等候呢。” 孙亦回过神来,表情有些凶狠,这让那老僧人愣了一下,“施主?” 孙亦收拾好情绪,“请问,你是?” “哦,在下乃是这金光寺的方丈,法号慧鸣。”老僧人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阿弥陀佛。 “你好。” 孙亦微笑回应着。 他走上前,随即将香火插在佛像下的香炉之中,后腿几步有一个小垫子,拜佛是需要拜三拜的,俗称礼佛三拜,是表达对诸佛菩萨的礼敬与感恩。 礼毕,孙亦缓缓站起,面无表情,“金光寺如此香火旺盛,方丈恐怕费了不少心吧,佛像如此宏伟,恐怕也花了不少银两吧。” “小施主,看来你是误会了什么,金光寺设立已久,老衲每日诵经每日拜佛,寺院香火变得旺盛起来自然而然是佛祖所降下恩赐,而且老衲皈依佛门,早就超脱世俗,有哪里来的如此多的金钱欲望,这佛像以及寺院上上下下也都是米铺林老板置办的,他崇敬佛祖,如此伟人死后定会成佛。” 方丈表情平静,好像这些都是理所当然,“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方丈我没这个意思,你何必说这一通。”孙亦冷冷看着方丈。 那方丈只是讪讪一笑,“无妨,无妨,我看小施主是外地人,故而多言。” “是吗?那方丈后会有期了。”孙亦朝方丈拱了拱手,旋即就走。 “出了庙宇再往上就是郭酒师的住处。”方丈双手合十目送孙亦离开。 照光堂除了前门还有一扇后门,而向前走就是一条上山的路,这条路平坦无比坡度聊胜于无,一路上去如履平地般。 …… 山顶上是一块很大的平地,足以容纳千人,而郭酒师的院子就在山顶的正中央,此刻已经有很多人聚集在外边了。 孙亦在山顶上搜寻着周德生母女的身影,一圈下来毫无收获,接下来他便打量起来中间的院子,里面没有声响但也能隐约看见人影。 他来到院子后方,也有一扇后门,但已经被门闩闩住了,正巧前方有一块石头,孙亦就很自然地坐了下去,拿出装满山泉水的葫芦就喝了起来。 屋内,郭酒师也就是个普通中年人模样,他面前还有一人,黑鬓黄发,双眼狭长眉如冬枣顿而圆润,脸颊修长有稀疏的胡渣。 他站起比郭酒师高出两个头去,起码接近两米,整个人看起十分精瘦,身着薄衣内里清晰可见,与袒胸露乳无异。 二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二人片刻的沉默之下,爆发的是难以扑灭的怒火。 郭酒师忽然就指向精瘦男,怒目而视,“我已经为你们酿酒多少年了!你们这群畜牲还要我怎样!我只想叫我的女儿!叫我的女儿!” 说着说着,郭酒师忽然就流泪了,成了个泪人,瘫坐在地上,声音颤抖着,“滚,滚回去,我不会再酿酒了,告诉姓林的,我不会再为他酿酒了,滚。” 精瘦男人静静看着郭酒师宣泄情绪,似乎无事发生一般,他缓缓蹲下死死看着郭酒师,甚至有些瘆人。 郭酒师还以为他还要威胁自己,声泪俱下,“这些年我根本睡不下一个安稳觉,你们利用我鱼肉百姓,赚这黑心钱,迟早是要遭报应的,我已经受不了了,再也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了!” “是吗?郭酒师…” 精瘦男人缓缓向其靠近,宛如一只狼缓缓靠近猎物,那表情就如同看一个死物,随着他的手离郭酒师愈来愈近,他的嘴角也渐渐上扬起来,“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刚落,精瘦男人的右手猛然发力,只能看见虚影与接踵而至的破空声,随即而来的即是血沫横飞,郭酒师连最后一句话都还没出口就被刺穿了脖子,没了任何气息。 精瘦男人甩了甩手显得异常轻松,杀了人后饶是普通人或许会惊慌不已,可他宛如习以为常,闲庭信步在屋内来回踱步,结果下一秒他就消失不见。 屋外的孙亦感官惊人,他第一时间就闻到了血腥味,丝毫不敢耽搁,他直接推门而入。 第33章 凶手 当孙亦冲进去时屋内就只剩下倒在血泊中的郭酒师,而那凶手就不翼而飞了,孙亦四下寻找不见任何踪迹,旋即他赶忙上前去查看郭酒师的情况。 将手放在鼻下时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气息,倒在血泊之中孙亦断定是再无生还可能,难免感到有一些惋惜,即便他们连见都没见过。 踹门而入的声响立即将山顶上的所有百姓给吸引而来,如同蚂蚁找到了食物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直到他们看到倒在血泊里的郭酒师,一切都变得不可控起来。 “啊!” 猛然爆发的尖叫让人群躁动不安,血腥的场面引起孩童的哭闹,不知真相的群众把孙亦当成凶手不断攻击,场面极度混乱。 郭酒师的影响力在沂水县就好比虔诚的信徒亲眼看到信仰死亡一般,第一个冲进现场的孙亦无疑是百姓们发泄的对象。 “凶手!” “抓住凶手!别让他跑了!” “把他交给官府,是他杀了郭酒师!” …… 百姓的愤怒犹如滔天大火,他们冲上前去将一齐孙亦制服,而孙亦也并没有激烈反抗唯恐伤了他们。 但总是会有些人为了发泄怒火将拳头砸在他的身上,当孙亦想反抗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被牢牢捆住。 这样如同的麻绳对于他而言本可以轻易挣脱,可当他发力之时却被一只手给紧紧握住,那股气力并非普通人能够拥有的,最起码是一个三境高手。 孙亦转头看去,是一个精瘦男人将他死死抓住,穿着说不出的怪异,那人的表情冷漠,不易察觉的是嘴角的微笑。 孙亦自知无法挣脱了,他尝试解释,可嘈杂的人群根本没有人听清他的话,也没有人愿意去听一个“凶手”的自我陈述,大家把他高高架起,宛如一只羔羊任人宰割。 众人将孙亦给抬出院子,凡是到达山顶的人全都簇拥了上来,其中不乏有官家的人,但都没有制止。 这时,精瘦男人大喝一声,“大伙儿,郭酒师就是被这个人面兽心的外乡人所害,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替郭酒师报仇,大家看可否!” 这样的事理性的人大多不会出头去说,但一旦有人带头,那么人的从众心理将会猛然爆发。 “郭酒师这样的大善人死于非命,不能让凶手有好果子吃,即便杀了又何妨!” “杀了他!一百遍都不可惜的!看起年纪轻轻,却被想到人面兽心,留下也是祸害!” “杀了他,替郭酒师报仇!” …… 众人群起攻之,一个个义愤填膺以为是在为郭酒师谋公道,可他们之中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真正看到孙亦行凶,却敢在这里肆意叫喊私自用刑,众人都已经被精瘦男人牵着鼻子走,利用的就是那无尽的愤怒。 大家都被蒙蔽双眼,把孙亦给挂在篱笆上立起,精瘦男人就站在他的旁边,周遭的愤怒喊杀声从未停止。 精瘦男人嘴角上扬,还在煽动情绪,下一刻他就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当看到匕首之时,那喊杀声才渐渐消退,众人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悔、飘忽不定的声音此起彼伏。 精瘦男人察觉到了这一点,唯恐生变,握紧匕首他不再犹豫就要去刺孙亦。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响起,“不可!私自用刑是大罪!官府会怪罪的!” 只要有人起了头,那么讨伐的喊杀声就会变成求饶声,众人的意愿被拉回,精瘦男人的匕首离孙亦的心脏也不过厘米,可他已经不能杀孙亦了。 这刀刺下去,自己也就成了杀人凶手,如果是刚才,等他杀了孙亦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因为愤怒会作为他的清道夫,如今他只能将匕首丢掉,冷哼一声旋即混入人群。 孙亦的命算是暂且保住了,可众人还是认定他是凶手,即便不杀孙亦,众人对这个“凶手”也是极其厌恶。 “好了,此事交由官府处理,其余人请回吧,今年的酒会恐怕是悬了。” 人群中一个高大男人忽然又到孙亦身边,百姓听到这个声音也都知道了,便是沂水县的使司——于缺。 即便口碑不太好,但也是官家人,百姓们如何都逾越不得,人群渐渐消散,直到只剩下官家人。 “郭酒师真是你杀的?”于使司在孙亦旁边盘腿坐下,与其余人不一样,他似乎对郭酒师的死并没有特别在意。 孙亦有些累了,是心累,明明自己不是凶手,却没有人愿意听他诉说,现在有人愿意听了,可孙亦也逐渐知道,没人会再相信自己说的话了,“看起来你不是很喜欢郭酒师呐。” 于使司皱了皱眉,“也不算不喜欢吧,只不过你知道的身为使司喝不到醉山涧是一件很打脸的事。” “醉山涧说是郭酒师自产的东西,其实就是米铺用来敛财的工具,只有交了米税的人才有酒喝,而我,一次米税都没交过,每年酒会我都是不想来的,可县令是下了命令的,与民同乐,结果只有我被排挤,那些米铺的人看我的眼神也不是很好。” “当时谁知道那米铺和郭酒师是一条船上的,有一次酒会我想自费去买酒越过米铺,结果还被米铺的人当众羞辱一番,我这个使司的脸面无光啊,尽管郭酒师人还挺不错的,但就是喜欢不起来。” 孙亦呵呵一笑,“穷?” 识人于可以丢了脸面,但他接受不了丢掉这男人的尊严,“什么穷不穷的,我不过是嫌浪费,还有!你一个凶手怎好意思数落我的,要不是看在玄武堂的面子上,你现在就在大牢里吃杀威棒了。” “姓于的,我看到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你看到什么了?”识人于从未在官场上提过自己的家庭和不易,因为他不想受到他人的同情,即便他是一个不择手段不顾名声的使司,但他也有不可亵渎的东西。 “你的家人。” “住口!凶手!” “姓于的,你何必如此。”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不需要!我会照顾好我的家庭,我会是一个负责任的丈夫,我也会是一个伟大的父亲!而你,你是杀了人的凶手!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识人于彻底爆发了,压抑的不止是怒火,是劳累、是冷眼、是嘲笑,他自认为获得了尊严,可没想过在百姓眼里他是那么的可笑。 “想要尊严是吗?姓于的,让我来告诉你你有多可笑吧,收受贿赂祸害百姓,还以为拿到一笔高额报仇就能让自己在家庭里更加伟大,你以为你自己是个称职的丈夫,不,你只不过是个胆小鬼,你敢去告诉你的娘子,说你赚的钱都是害人来的吗?” “姓于的!尊严是靠自己赚的!而不是只靠嘴皮子说说而已,尽管你在家里看起来是个称职的丈夫父亲,可你在百姓眼里只不过是一条可笑的哈巴狗!只要谁有骨头你就会去跪舔谁!” “因为一己私欲将国法置之度外,为了自己的家庭去破坏别人的家庭,你的儿子会因你而耻,你的娘子若是知道你是这样的官儿她还有活下去的动力吗?姓于的,你少在这里欺骗自己了!” 爆发像是会传染一般,孙亦的爆发来的更为猛烈和持久,方才所遭遇的不公和委屈全都释放出来,这让他神清气爽。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是应该当一个受人爱戴的好官,每天都活在掌声中,然后看着我的娘子死在我的身边,难道我就不想体面吗?但这后果我承担不起,承担不起——”识人于说着说着眼角就流出泪水,紧接着就是情绪的崩溃。 这一刻孙亦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愚蠢,自己永远都是处于高高在上的去看问题,却从没想过如果是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该怎样取舍。 是选择体面的活着,还是选择舍弃脸面与尊严去救自己的爱人,这个问题对于谁答案都会不同,而谁都无法从这个问题中去批判对与错,就像这个世界,既不黑也不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 第34章 消息 官府公廨。 “县令,郭酒师死了!” 一官兵火急火燎的奔进大堂,而廖清河还正在与白玉琢侃侃而谈,看二人架势不过刚准备起身前往曾蒙山参加酒会,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什么!” 廖清河惊呼一声,身为县令他是再清楚不过郭酒师的重要性,就如同失去了手足一般。 郭酒师名义上只是一个酿酒的师傅,实则是米铺用来捞金的金字招牌,从百姓手里收取的米税,以及要负担官府的各种税收,百姓们普遍拮据,但官府却坐享其成,每个月都会有米铺的高额税。 地方都是由各地管理,这样的制度在大京之前的几个王朝一直沿用,王侯强盛起来想要废除这样的制度可谓困难。 而西蜀的仕途尽头便是那蜀王爷孟舟勤,他下分权力,从而有了各地的县令以及其他的父母官,廖清河将沂水县的经济带动起来就能得到赏识,仕途会更加久远,虽然这些都是表面的账单靓丽,但对孟舟勤却很是受用,尽管沂水县的民生并不好。 廖清河的无为而治也都全靠着郭酒师的醉山涧,这等美酒在西蜀风靡一时,即便不是最好但一直以来都被米铺卖得很好。 只要米铺赚钱,身为官府自然而然能分到一碗羹,廖清河所主持的沂水县一直以来都是孟舟勤眼里的金饽饽,郭酒师的死会带来很多的连锁反应。 就跟后宫争宠一般,廖清河不行了自然而然会有其他人来代替,这样所带来的后果就是廖清河仕途的“冷宫”。 “已经确认死亡了吗?快去请郎中抢救一番啊!”廖清河着急万分。 “县令,人已经死了,一点气息都没有了。”官兵答道。 “谁!到底是谁!是谁杀了我们,我们…我们受人敬爱的郭酒师,抓到那个混蛋了吗?”廖清河已经没有其余心思来思考如今的处境了,现在的他只剩下愤怒。 “回县令,在现场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外乡人,虽说没人亲眼看见行凶,可那个人一定脱不了关系,很有可能是同伙,现如今已经被于使司给带人控制起来了。”官兵同样气愤,他拱手回答。 “好,好,于缺干的不错,随我上山,此案本县令亲自操手。 ”廖清河披上官服戴上官帽,雷厉风行,生怕耽搁了时间。 从一开始就站在旁边的白玉琢也跟了上去,醒来这么多天都没有孙亦的消息,利用县令的职务也毫无进展,而此事牵连的外乡人让白玉琢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清河,我同你去,可行吗?” “行,可跟上了,山路并不容易。” …… 玄武堂大堂。 有一堂众火急火燎地穿堂而过,险些没有刹住撞上墙去,他站稳些但却是更急了,“堂主!郭酒师死了!” 此言一出,原本还坐等着酒会开始的谭家兄妹三人都站了起来,惊诧不已。 其中谭莽最为着急,他嗜酒如命,醉山涧更是上品,郭酒师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谓不低,他自然焦急万分,抓住那来禀报的人,“真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胆敢胡言我定不饶你!” “堂主千真万确,我才从山上下来。”堂众回答。 “不可能!郭酒师住在曾蒙山山顶那里只能从金光寺到达,外地人又怎么去得,像郭酒师这样的大善人又怎么会被沂水县的人杀,你绝对是弄错了,弄错了。”谭莽哈哈大笑起来,只能是欺骗自己。 堂众支支吾吾不敢回答,自家舵主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的,“……堂主,可郭酒师真的死了。” 闻言,谭莽勃然大怒,不再大笑紧接而来的是一阵阵怒喝,“死了!死了!他死了我还怎么喝醉山涧!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啊!——胆敢在我的地盘上造次!” 谭莽俨然失控发起疯来,那堂众被吓的不敢再说话只能憋回去。 一旁,谭谨还算沉稳,皱着眉头问道:“凶手可有线索?” 堂众变得惊恐不已起来,半天说不出话来。 谭莽本就气头上,看见扭扭捏捏便将火气宣泄到了堂众的身上,“我大哥问你呢!说呀!说话!凶手有线索了吗!” 堂众立马找了把椅子躲在后面,“是,是孙亦。” “不,这怎么可能。”谭谨根本就不相信。 “什么怎么可能,没想到啊,这个孙亦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亏我还看好他,去!取我兵器来,我这就去刺穿了他。”谭莽则不同,他只听一面之词,相信无风不起浪,堂众一说他便相信了。 “谭莽!站住!” 谭谨立即将其喝住,生怕自家弟弟再次意气用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不准意气用事听完再说。” 谭姝在一旁难以置信的看着,但她打心底里也是不相信的,旋即上前附和道:“是啊二哥,大哥说得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孙亦他不可能是这种人,等把事情搞清楚再说吧。” “你看看你们两个,被那个孙亦给骗成什么样了。” 谭莽根本听不进去,“木已成舟,又有什么好等的!比起那个孙亦,我更愿意相信我的堂众!” “二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谭姝继续劝道。 “小妹你已被迷惑,待我把那厮抓回来严刑拷打一番自然清楚有没有误会。”谭莽怒目一双不再理会,一甩手就往外走 “行了!” 谭谨大喝一声震住谭莽,“先上山再说,在事情尚未明了之前你不许再说话。” 谭莽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来将手搭在谭谨谭姝二人身上,好似消了怒气,然而下一刻,他手作刀轻微用力打在二人肩颈处,立马便晕倒过去。 一旁堂众赶忙上前接住,“舵主,你这是?” “此事由我解决,事关江湖道义,既然我玄武堂接济过他,应当由我这个舵主出面了结,容不得婆婆妈妈。” 谭莽沉声道:“将大哥和小妹安顿好,我不时便回。”说罢,他便走出堂,一举飞跃片刻就不见踪影。 第35章 仵作 “对不起,可能我的话有些言重了。”孙亦竟有些愧疚,未知他人苦的肆意之话终究还是太浅显了。 而识人于只是摆了摆手,收拾好心情的他起身朝院子里走去。 此时屋子内,官兵们已经在勘测现场,而仵作已经早早到了,他正在检查尸体死因。 “怎么样?死因如何?” 识人于蹲下身去问仵作,那仵作是个中年男人,看起很是普通,手上拿着工具在郭酒师的伤口解剖摸索。 “郭酒师的死因应该是被利器刺穿喉咙。” 仵作站起身缓缓说道:“看伤口并不像寻常的刀剑,他的伤口很细且多,四个伤口排列整齐,我觉得有点像…” “像什么?”识人于问道。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这个伤口很像人的指甲,而且只有那种特别尖细的才能办到。”仵作将自己的猜想脱口而出。 “这…不可能才对,指甲即便再锋利再尖锐都很脆弱,又怎么可能杀人?”识人于摩挲着下巴根本想不明白,可忽然一个想法一闪而过,他立刻轻喝:“除非…他是个…” “他是个习武之人。”仵作立马补充道,这与识人于的想法不谋而合。 识人于一拍手掌,感觉恍然大悟,旋即他立刻冲出屋,将孙亦的手指给检查了一番,而这就与他们对凶手的猜测跑远了。 “莫非他真的不是凶手?”识人于喃喃自语道。 对于这一点他不能擅自决定,因为事关的是郭酒师,对于自家县令而言可不是一件普通的命案,他之前本就犯了错误,这件事处理不好他的仕途就到头了。 这后果可不是识人于负担得起的,他只能采取下策。 这时,仵作也走了出来,他的工作结束了,也就可以准备离开了,他来到识人于身边,“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凶手是有备而来,这是一场有计划的谋杀,桌子上摆放的茶,说明凶手与郭酒师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于使司,我能查到的就这些了,在下就先告退了。” “嗯。”识人于点了点头目送仵作离开。 大京的仵作向来都是如此,仵作这个身份不管是听着看着都不体面,又不在官家体制内,所以仵作之家是最被瞧不起的,但也是最重要的。 在江湖上少不了打打杀杀,也少不了各种杀人,这些事或许都是暗地里,可仵作他们总会把这些事给明明白白的摆在台面上,害的许多人被通缉,以至于江湖上很多组织帮派都痛恨着仵作之家。 所以仵作一般不抛头露面,工作结束后就会立马离开免得惹祸上身。 但其实即便让官家查到凶手是谁也没有什么作用,官家普遍手上高手不多缉拿一事困难至极,所以才会有政交和捉镖人的差事。 政交和捉镖人简单来说二者差别不大,只不过政交是活跃于当地的缉拿组织,并且分管布防以及各种治安管理,而捉镖人的活跃范围则是不限,不过二者权力大小却是天差地别。 “你下山慢些。”识人于看起有些心不在焉,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会儿,山顶逐渐变得热闹,大批官兵开道,将曾蒙山山顶给团团围住,识人于愣了神,他回过神时已经和廖清河对上了眼神。 “县令!” “于使司,凶手在哪?” 廖清河急匆匆地走去。 身后还跟着白玉琢,这时距离离得远,他还没看清楚凶手,只瞧见一个人被绑在篱笆上,直到看清,他脚步逐渐粘滞,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可他还在强装镇定,追上廖清河起码不让人看出异样,只能装作不认识孙亦的样子。 白玉琢一出现孙亦就发现了,喜悦的心情让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可他也没用着急相认,因为现在自己还是个凶手,现在相认白玉琢只会被当作同伙。 “县令。” 识人于朝廖清河拱了拱手,“你不必这么着急,我已缉拿凶手,只待县令判决。” 廖清河眉头微皱,问道:“确定了吗?仵作怎么说?” 识人于顿了顿,不假思索地说道:“大致可以确定了…此人就是凶手!”他的变得语气坚定,似乎孙亦就是凶手一般。 即便在他心里早就知晓了凶手并不是孙亦,可他还是如此说,官府的官员受百姓爱戴受朝廷俸禄,他昧起良心来却如此痛快。 为百姓谋公平的官员渐渐变成了为利而活的小人,他需要这份工作,可他抓不到那所谓凶手,但他能抓到替罪羊,一个外乡而来的人,没有身份没有后台,那个人叫做孙亦。 或许他有过短暂的内心煎熬,可这种事干多了眼里也就没有是非了,只有自己。 “好,于使司干的不错。” 廖清河点头肯定,旋即说道:“此案后续交我来办,你先退下吧。” 识人于没有任何怨言,孙亦的清白他知道也闭口不说,他直接就离开了,好像事不关己,甚至祈祷廖清河能就地正法了孙亦,那这件事就不会再有任何风险。 篱笆前,廖清河看着孙亦上下打量了一番,旋即问道:“你一个外地人,无冤无仇为什么杀人!” 孙亦的眼睛落在廖清河身上,一字一顿,“我没有!”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来人!带回官府!先给他来两百杀威棒,看他认不认!”廖清河根本不想废话,随着话音落下,旁边就有两个官兵上来将孙亦架起。 一旁,白玉琢显然有些焦急,他不动声色地将廖清河拉了过来,“清河,此等贼子你作何打算?” “杀人偿命。” 白玉琢点了点头,但脸色却忽转急下,他也不能帮孙亦说话,实在焦急,“清河,我可否到现场一探?” “去现场做甚?” “我想看看郭酒师的尸体,还有现场的一些细节。” 白玉琢表情很是认真,“我这一路跟你上山而来发现此地并不容易到达,并且还是郭酒师的房内,一个外地人显然不能办到,我想去看看,或许此贼人还有同伙正逍遥法外。” “还是你想的周到。”廖清河应道,旋即他招呼来了一旁的官兵,“郭酒师的尸体还在里面吧。” “回县令,还在。” “好。” 廖清河看向白玉琢,“我陪你一起去。” 第36章 到底 白玉琢虽然不是专业仵作,但观察的能力并不差,能够考取功名他的智慧不会低,即便不能像仵作那样将郭酒师的死因给说透,但起码他能看出那个伤口很诡异。 他半跪在郭酒师尸体旁边,聚精会神,甚至他还伸手去摸伤口,“清河,你看,你仔细看,这个伤口很诡异,但可以断定这是致命伤。” “是吗?” 廖清河蹲了下来,朝着伤口看去,“这伤口到底是什么?你觉得呢?” 白玉琢静了下来,他看着伤口陷入了沉思。 看白玉琢这番模样,廖清河悄悄离开了,来到院子里招呼来官兵:“去请仵作。” “是。” 一边,孙亦已经被抬远了,被两个官兵给架在肩上,他现在完全可以挣脱逃跑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可他还对官府抱有期望,以为他们会还自己清白。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大喝从山底传来,“慢着!” 随着如雷贯耳的声音消散,一个巨大的身影高高跃起,竟到了官兵们的头顶,抬头看去竟是遮天蔽日。 旋即庞大身形落下,烟尘散开,直到那人从中走出才能看清模样。 “政交…”两个官兵看着谭莽高大的身影竟有些战栗。 谭莽根本没有理会这两个官兵,而是直直盯着孙亦,他的目光犀利,宛如百兽之猛虎,让人不寒而栗了。 就这么死死盯着,孙亦对上眼神没有闪躲,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丝毫不怵,两个人对视许久。 谭莽似乎得到了答案,他一把将孙亦给提起,另一手做拳立在身前,“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孙亦语气平静。 话音刚落,谭莽的拳头就落在了孙亦的脸上,只听闷声一声,孙亦的鼻尖也流出两行鲜血。 “再问一次!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谭莽将孙亦给扔在地上,看起冷漠无情。 孙亦吐了一口血,只不过声音要大了些,“不是。” 没有一丝迟疑,谭莽重重踩在孙亦身上,那声音仿佛是一块巨石落下,伴随着还有孙亦的一口鲜血咳出,把身旁两个官兵给吓得说不出话来,生怕政交把他给打死了。 谭莽冷冷看着孙亦,脚在其身上不愿移开,旋即俯下身子,沉声道:“最后问你一次,人,是不是你杀的。” 孙亦的眼神变了,带有些许恨意,虽然感受不到皮肉之苦,但这一口一口的鲜血他可不好受。 孙亦恶狠狠盯着谭莽,嘶声怒吼:“不!是!” “我看错你了,男子汉大丈夫,最起码的是要敢作敢当,还以为你是个爷们,看来也只是个懦夫。” 谭莽冷漠无比,不留丝毫情面,“带着玄武堂的名号,今天,我就要清理门户,给郭酒师一个交待。” 孙亦没有反驳,或许是在较真,又或是因为再一次不信任而感到寒心,他站在原地根本不想躲避。 谭莽抬起拳头,没有丝毫犹豫,瞬间,只听一声破空,接踵而至的是嘭地一声巨响,碎石乱飞,烟尘四起。 烟尘中,谭莽缓缓站起,而本应该被他了解的孙亦却被松了绑,方才那一拳根本没打到孙亦,只是打在了地上,呈现而出的是一个巨大的凹坑。 “走吧。” 谭莽背对着孙亦,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征兆,甚至没有任何说法,他就选择将一个凶手给放走。 孙亦艰难地站起身,他还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打死,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谭莽,久久。 “为什么?” “你不是凶手,我已经知道了。” 说着谭莽向前走去,穿过逐渐消散的烟尘。 孙亦看着背影,莫名心酸,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一个人相信自己说的话,没有一个人,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凶手,孙亦仿佛孤身站在大雪中,身边的人朝他扔出雪球,而只有谭莽给他递来一盏篝火。 他轻声说了句谢谢,旋即掠过两个官兵下山去了,再没有人拦他,很快就无影无踪。 谭莽撇过头看了眼孙亦离开的方向,其实一开始他并不觉得抓错人了,直到发现,捆住孙亦的竟然只是一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麻绳。 孙亦本可以躲开自己的攻击,可他并没有跑,为了自己的信仰以及清白选择一忍再忍,这是考验,但凡孙亦表现出一丝胆怯和犹豫,谭莽都会将其就地正法,显然孙亦做到了,虽然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一根筋,但这些也都无可厚非。 “政交大人,故意放走杀人凶犯,本县令可是确确实实的看在眼里,看来倚刀人有活儿干了。”廖清河站在烟尘外,他的表情如同吃了屎一般难看。 “呵呵,县令大人,我觉得是个人都会有失误的时候,政交也并不是全能的,凶手跑掉了,但我也已经尽力了。”谭莽说道。 “堂堂蜀中龙蛇,名震西蜀!五境强者!竟然有人能从你的眼皮子底下逃脱,更何况是一个被捆在篱笆上还挣脱不了的人!”廖清河面色发红,有些着急。 “近日身体不适,难道不行吗。” “…可笑!” 廖清河冷哼了一声,旋即喝道:“来人,寻画师,张贴悬赏,悬赏凶手白银五十两,将画像带去蜀相,我要他在西蜀无处遁形!” “那样甚好。”说完谭莽转身就走,丝毫没有情面可言。 廖清河只觉得可笑甚至忘了生气,那两个官兵听从他的安排离开后,他回到了院子内。 “下次见到犯人我一定要问名字,连名字都不知道就要悬赏,这更可笑。” 廖清河走进房间,却发现白玉琢竟还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伤口,“玉琢?” “怎么了?”白玉琢很快就回过神来。 “凶手被政交放跑了。”廖清河有些无奈,“不提也罢,我已经将悬赏发出,只不过我竟然连凶手的名字都不知道。” 闻言,白玉琢有些高兴,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旋即安慰道:“没事,总会抓到的,捉镖人们会因为银子而全力以赴。” “捉镖人可信不过,这个江湖很残忍很现实,也只有钱能够驱使人,或许我应该多加点悬赏,又或者寻求倚刀人的帮助。” 廖清河摆摆手,方才还怒气冲冲现在又变得满不在乎了。 “倚刀人只会接手官员的案件,郭酒师此案恐怕不行。” 白玉琢只当做聊天,随口一说,可这反而引起了廖清河的怀疑,“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之前遇到过这样的事,一个官员被杀。”白玉琢赶忙解释,但显然是有点刻意了。 廖清河只看了他一眼,旋即话锋一转,“说说看,你发现了什么?”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见一下仵作,我感觉…这个伤口有点像指甲刺穿而得来的。” “指甲?” 第37章 偷听 时间来到下午,郭酒师的尸体已经被官府妥善处理,廖清河也从仵作口中听到了真正的死因,刚到一会儿公廨识人于就被召见,正在堂外等候。 “进来。” 堂内传来廖清河的轻喝声,识人于打了个冷颤,他似乎猜到了自己被召见的原因,听廖清河这语气便知道自己完蛋了。 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他咽了口口水推门而入,旋即再将门关上,而廖清河正背对着他。 “于缺,你觉得我这个县令怎么样?”廖清河并没有先行动怒,而是不急不躁的询问。 “县令体桖下属,于缺一直承蒙关照。”识人于轻声回答。 “看来我还没有差到极点,那这么说的话,看来本县令的威信才是差到极点了。”廖清河沉声说着,旋即微微转头,只一个眼神识人于便弯下了腰。 “县令威信大家都会信服。”识人于躬身低头颔首,根本就不敢去看廖清河。 廖清河转过身来,忽然动怒,“那你倒是说说,既然我这个县令什么都好,那为什么我的使司会骗我,明知道凶手另有他人,却还要知情不报!还要栽赃他人!”他戟指怒目狠狠盯着识人于。 而识人于连头都不敢抬了,那廖清河的眼神宛要吃人,“沂水县县令,朝廷亲封的,连自己的手下都管不了了,从手下嘴里听到全是谎话,啊——反了!反了!” 廖清河勃然大怒,一把推翻左手边的案板,书全部倾洒而下,只剩下几根支撑在下面的柱子。 识人于本就不敢开口,现在是连一动也不敢动了。 廖清河意识到自己失了态,靠在书桌上大口喘气,额头上还冒着几滴汗,显然是真的动怒了。 片刻,廖清河的脸色稍有缓和,他捏了捏鼻梁,缓缓说道:“收受贿赂,违抗指令,偷天换日,还有欺骗栽赃陷害!于缺,你已经没有资格留在官府了,我已经没有耐心了,再留你在官府也只是养虎为患。” “别,县令!别!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个工作,这是我唯一的活路,廖县令!求你了!别让我走!别让走——!即便当个狱卒也无妨啊!” 识人于扑上前去抓住廖清河的脚踝,声泪俱下就连鼻涕都是一把一把的。 “我若留你天理难容,我仁至义尽,问心无愧。” 廖清河扭过头再不去理会识人于,不管是怎么他都不会回心转意,态度决绝已经没有商榷可言。 这时,里屋走出个男子,就是那纨绔的花花公子——廖秦,他来到廖清河身旁,昂头站着。 “你的事已上报蜀湘,不时会有人来接替你的位置,而他则是现在的代理使司,你可以走了。”说罢,廖清河拉着廖秦就走向里屋,不再给识人于任何说话的机会。 他看着二人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一个家庭的支柱在此刻崩塌,他的哭声都来不及哼出,就有两名官兵破门而入将他带走,一路拖出官府公廨,直接扔在了大街上,毫不留情。 识人于的泪水在众目睽睽之下憋了回去,他惶恐的像是只初生的猫咪,在众人异样可怜的目光下,他那苦苦经营的自尊心被狠狠鞭打,百姓们的窃窃私语如同一把把匕首在他心脏狂搅。 他几近崩溃,情绪猛然爆发,连滚带爬地冲出人群,只想要逃离这是非之地,连头被撞破了也不知道,满头的鲜血沾在脸上凝固。 他成了个血人,在街上狂奔,他停下来时已经来到了自家院子外,他犹如受惊的马疯狂后退,不想让家人瞧见自己这番模样,他疯疯癫癫地爬了起来躲在树后。 看着灰烟从屋子飘出,他知道又是丈母娘在熏香,可自己已经再也负担不起,不管是熏香还是家庭,他就连这条性命都负担不起。 长年累月的压力,是迫于家庭的窘迫,百姓的冷眼以及良心的谴责,一旦压力累积,爆发而来的后果将不可估量。 识人于将身上的官服扯下,脱了个精光,那所谓的尊严不再复存,他的内心从没有如今这么平静,抛弃了所有,世界不再旋转,他消失在林子中,不知所踪。 …… 入夜。 金光寺格外安静,打更的小僧打着哈欠,将寺院给视察一圈,这个时辰已经是困得不行了,只想要睡觉。 金光寺里最右边的禅房是给僧人休息的地方,方丈不与他们同住,小僧回到禅房,熄灯脱衣很快睡下。 金光寺寂静下来,只剩下僧人们歇息的声音,其中有一个声音最为突兀,猪圈里剩下的几头猪鼾声如雷,几乎整个院子都能听到。 瓶瓶罐罐之间,孙亦从中缓缓爬起,一失手就会把陶罐给推倒,所以他格外小心,不想制造出动静让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被谭莽放走以后,他想过先离开沂水县,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可他还有事没有完成,起码要带着白玉琢一起,还要把冷铁盘海棍给找到,这些都是担忧的。 并且还要等宋折云与李星游二人,独自离开的话未免太不仗义,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心里有气,被无缘无故当成凶手还遭受了这么多的无妄之灾。 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便到了这院子里,这已经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藏身的地方了。 他行动起来还是有些不便,吐了太多的血让他无比虚弱,加上一整天都没有进食只觉得头晕目眩,推开院门到金光寺去,只能扶墙行走。 他早已把金光寺的格局给摸清,一路奔着伙房而去。 金光寺的伙房离照光堂不远,孙亦扶墙过去蹑手蹑脚又摇摇晃晃害怕摔倒,这无非是种折磨,等他到了伙房,也不管什么动静不动静了,只是一味地翻找。但凡是吃食都被他一扫而空。 好在是伙房离禅房远,并没有僧人察觉到。 吃饱喝足孙亦便离开了,却发现照光堂里似乎有些亮光,来时他还没注意到,他向照光堂摸去,贴在窗外来听动静。 堂内,靠着一根蜡烛的微弱亮光,只能依稀看到两个人影,在光影下,二人的脸都模糊不堪。 只能靠身形来依稀分辨,一个佝偻着背显然是一个老人,另一个人似乎有着一头长发,并且体型偏瘦小。 孙亦只觉得老人有些熟悉,有些像方丈,另外一个人却不认识了,他靠在窗户可以听到二人说话的内容。 “郭酒师死了,是你们干的吗?” 孙亦听到后便确认了,堂内的老人就是方丈。 “把分成拿出来,其他的不要打听,知道的太多对你们没好处。”另外一个声音听起来像是个中年男人。 里面安静了会儿,过后,是方丈的声音先响起,“多的我不打听,但郭酒师死了会影响到金光寺,林官人就没有什么话带来的?” “有,官人让你安分些,等这几天风头过去了,会有人来代替姓郭的。” “老衲懂规矩,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行,走了。” “慢走,那老衲就不远送了。” 听到这儿孙亦向照光堂门口看去,果不其然立马有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透着微弱光亮孙亦只能看到半边脸,一张阴柔的脸,与嗓音真是反差极大。 孙亦没有打算停留,旋即他便准备离开,刚走一步却被地砖绊倒,摔了个趔趄,虽然没有太大声响,但还是让那中年人给察觉到了。 “谁!” 第38章 虎狼林遇敌 中年男人吼的很大声,几乎整个金光寺都能听到声响。 孙亦只顾着跑,也没注意有没有人追上来。 跃过围墙落在山地上,一直向东跑,出了曾蒙山的地界,有一片林子此去是陵水县,名叫虎狼林。 而沂水县西边的林子也叫虎狼林,所以也称西虎狼林,而孙亦进到的则是东虎狼林。 因为经常有野狼出没故而得名,前几年是有大虫出没,落下了几条人命才加上了虎字,可自巡察使西走以后,大虫基本就已经被清理干净,几年都不见踪影。 孙亦一路狂奔至东虎狼林方才停下,他也不知道为何如此惊慌,只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可林子里却一点动静没有。 漆黑一片下,只有晚风吹动来带动树枝,这是唯一的声响,在虎狼林中是那么的突兀,这可怕的寂静让孙亦忍不住四下打量。 那草丛中似乎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四面八方都透露着不祥,也就月光透过乌云洒下些许光亮能让孙亦安心些。 孙亦只想赶紧离开,丛林的寂静不知潜伏着多少危险,会让人心神不宁。 旁边的草丛有些许动静,孙亦转头去看还以为是错觉,却不知身后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谁!装神弄鬼,还不速速现身。” 孙亦很敏锐地察觉到了那细微的动静,立即大喝。 此一喝倒是没见到人影,却是把那些飞禽给吓了出来,它们作鸟兽散般,过了会儿林子又安静了下来。 孙亦可不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他可是很清晰的听见了呼吸的声音,他知道错不了,旋即捡起一颗石子飞速掷出。 草丛中并没有地到任何反馈,犹如丢进了虚空之中消失不见,如果有些声响孙亦恐怕都觉得没人,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旋即又拿起一块大石子,下一刻飞速掷出,这次不同而是一沉闷声,从中一抹人影也渐渐显现了。 “装神弄鬼,还不报上名来!” 孙亦指着那人,喝道。 那人从阴影下走出,两手拿着方才石子,旋即全数奉还。 孙亦徒手接住,只听一声闷响,他的手被震了一下,这力道可不简单,更大的石子孙亦不敢徒手去接,拧身之后一脚踢开,踢到树上却是完全镶了进去。 孙亦将手中石子丢掉,咽了口口水。 从阴影下走出的人全部样貌浮现,孙亦虎躯一震,便是那今日擒住自己无法挣脱的那精瘦男子,他惊呼一声,“是你!” “装神弄鬼恐怕不止是我,偷听别人说话,那才是真的装神弄鬼。”精瘦男人一撩头发,那表情无比自信。 “凌晨会面还怕隔墙有耳?心里有鬼罢了。” 孙亦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的人,米铺和金光寺之间看来勾当还不少。” “呵呵,本来还想着痛扁你一顿让你滚的,现在看来必须得杀你了。”精瘦男缓缓向孙亦靠近。 “你可以试试。”孙亦眼看面前人逼近,将手缓缓放到倚东风之上。 精瘦男与孙亦不过一米距离方才停下,他没有下一步动作,嘲笑般看着孙亦握刀柄的动作,“报上姓名门派来,让我斟酌一下,或许可以让你多活一会儿。” “荒州棍客,孙亦。”孙亦答喝道。 “棍客?未曾耳闻,无名小派罢了,而你也不过是无名小卒而已。” 精瘦男眼里是最纯粹的不屑,他根本就瞧不起孙亦,在第一次山顶的对碰之后,他就料定孙亦不可能赢得了自己。 “你何不报上姓名。” “你?” 精瘦男将声音拉的很长,然而下一秒,他那如钢叉般的手指迅速刺出,好一个出其不意,孙亦都来不及拔刀只能拿起刀鞘格挡。 精瘦男迅速突刺,不比武器那般,长在身上的指甲攻击起来更加迅速根本没有空档,连续的突刺残影晃得孙亦有些迷晕,根本无法预判其下一步攻击。 下一刻,精瘦男双手交叉,咻的一声横扫,好似那斩首台甚至收招还有那破空的拖尾,饶不是孙亦迅速后退就被拦腰截断了。 只交手一回合下来,孙亦便感觉压力山大,那轻巧方便的指甲,不光攻击迅速毫无破绽并且还锋利无比,与如同兵器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刀剑能做到的它也能做到,并且更加迅速更加流畅。 这短暂停滞下孙亦赶忙拔刀,死死注视着精瘦男的下一步行动。 “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不过能接我一招已经高过我对你的预期了,那么下一招,取你性命!”说罢,精瘦男转身奔向林中,于阴影下遁形。 孙亦原地站着,时刻架刀准备,那精瘦男果然阴险,在林中来回走动故意制造声响来干扰孙亦的判断。 右后方有脚步声,孙亦微微转身看去,然而下一刻精瘦男却从左边冲出,并且就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孙亦只感觉到了风,旋即拧身架刀,指甲于刀身摩擦声音刺耳,孙亦还想抽刀去砍,而精瘦男借着冲出来的力道再次回到阴影下。 这下变得棘手起来,还不等孙亦有多的思考,精瘦男再次冲出,宛如一个骑兵冲锋,孙亦能够反应下来,可再几个回合下来终究会体力不支。 他屏息凝神,通念顷刻发动,精瘦男的身影不再模糊,可这对他是不小的消耗。 “后方!” 孙亦立马转身抽刀横斩,正与精瘦男碰上,此刀拦截转而又是一刀立劈,只听哗地一声破空,精瘦男错乱间蹬出一脚向后退去。 “能破我招,看来你确实比我的预期要高。”精瘦男拍去身上灰尘故作轻松。 “无名无姓之人,何来此话。” 孙亦挥刀向前,一招翻云覆海逼得精瘦男连连后退,正被逼到树前,只见那精瘦男凌空一脚架住倚东风,只一个轻巧转身便将孙亦踢开。 “我说过了是你还不配!” 眼看得势精瘦男躬身向前,那两手尖指让他宛如一只猎豹,快速而致命。 孙亦冷哼,“即便你不说,我也能猜出你是谁的人。” 看着猛冲过来之人,孙亦的眼睛始终定在其身上,紧紧盯着他每一步动作,预判、反应,那尖锐指甲不知比他快了多少倍,想要去抵挡攻势倚东风对于尖指还是太过迟钝。 孙亦几乎是被精瘦男的攻势带着走,迅捷如风的尖锐之击根本不会给孙亦角力的机会,每一下攻击轮换都是转瞬间。 从右而来的突刺,下一刻又是左方,精瘦男甚至还能通过身法来让突刺更为快速,左右突刺轮番上阵。 孙亦只是握着刀柄左右来挡,三两回合下来孙亦就尽显疲惫,他的眼睛明显跟不上精瘦男的攻势。 孙亦闷哼一声,将刀柄猛然提起,精瘦男被忽然变故给震住,转而将手上抬,自己也跟着跃起向下刺去。 孙亦横刀头上奋力一推,精瘦男借力转身,双手交叉又是横扫,落地后又是一记扫堂腿,干净利落。 孙亦跃起躲避,抽刀下砍被挡,紧接着将内力一凝,凌空一斩,一道无形斩击瞬间迸发。 精瘦男将双手交叉格挡,而接踵而至的是孙亦一记势大力沉的下劈,尖指与刀身摩擦甚至火花四溅,精瘦男也趁此翻身滚到一旁。 “臆林!” 刚刚站稳,孙亦就挥刀再来,这短暂的机会孙亦牢牢抓住,将刀当作棍,手法变化拧身一挥打出头枝来。 精瘦男冷哼一声并没有躲避,而是利用自身的轻巧,尖指擦着倚东风向前走去,旋即冷笑,“破绽!” 孙亦顿感不妙,迅速将刀抽回,与尖指擦过,可精瘦男已经来到身下,双手如同一把筷子交叉,旋即瞬间分开将倚东风震开。 精瘦男冷冷一笑,不作迟疑飞速突刺,孙亦奋力拧身方才躲开,而精瘦男则是凌空一脚,只听闷响实实踢在孙亦身上。 孙亦吃力,落地后赶忙挥刀,可章法却是有些胡乱,被精瘦男用尖指定住以后,腹部又挨一脚。 接连失利孙亦有些急躁了,不作思考也不看情况就要使出万象天易来,他反握倚东风双手游离,可精瘦男根本不上套,反而是孙亦急了,游龙护象并没有抓到对手攻击就打出下一式。 这无疑是给对手可趁之机,精瘦男右手作刀猛然刺向其左臂,嗤地一声刺进手臂,下一刻,内力在其中迸发,伤口迅速扩大。 孙亦立马收招向右倾倒,幸亏反应迅速,左臂并没有被刺穿,只留下四个圆形血痕正往外冒血,精瘦男冷冷看着,一脚踢向倾倒在地上的孙亦,向后倒飞了一米远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