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学霸同桌》 第1页 《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学霸同桌》作者:许叄字【完结】 简介: 【可爱?炸毛校霸受x非人类学霸攻】 许冬知多了个学霸同桌,天天默默无闻高冷勿近地板着脸,以为是个柔弱小白花,某天发现学霸打架比自己还狠...... part1:许冬知对自己的新同桌非常好奇,一会儿戳腰一会儿捏脸,勐地看到新同桌背后冒出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卧槽?起勐了眼花了?? 新同桌沉默看向他,用清冷好听的声音说:「发现了我的秘密,是要被杀人灭口的。」 许冬知:「不...不灭口,当新娘行不行?」 part2: 「他娘的去打那个小白脸啊?一看就是菜鸡!」混混头子冲过去对着那小白脸就是一拳。 谁知道小白脸手劲贼大,一把握住他沙包大的拳头,一个扫腿就给他干倒在地。 「卧槽,牛/逼!」许冬知竖个大拇指,被学霸反手掰倒。 耳边响起学霸冷酷的警告:「再让我听到你说脏话,你的屁股就别想要了。」 许冬知:「......」 第一章 放开我的嘴! 「冬哥,你要来个新同桌了!」小平头咋咋唿唿地从教室外跑进来,一屁股挤开前桌自己坐下。 「什么新同桌?我这里像是坐得下人的样子吗?」许冬知瞥了眼旁边桌肚里的杂物。 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不爱吃的糖果小零食,用了一半不喜欢的笔,课外拓展的课本等等…… 哪里还塞得下个人?笑话! 「估计要搬了,我听老班说的,错不了!」小平头眼睛圆熘熘的,高二了个子也才堪堪175,妥妥的甜妹啊! 「好了,我知道了,让开点,平头甜妹,你挡着我看黑板了。」许冬知懒懒一抬手,手指挥动时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什么同桌?他可是要一个人坐三年的校霸,谁来也不好使! 亚麻色的头髮有些长,扎了个小辫在脑后,下垂的眼尾、微微上三白的瞳仁令他看起来很不好惹。 事实上也确实没人敢惹他。 第二节课下课,班主任拍拍手,撑着讲台看向下方的学生们,正了正眼镜道: 「不少同学应该听说了,我们班上来了个转校生,我现在让他进来跟大家见个面,规矩都知道,不要欺负新同学。」 说最后一句时,班主任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最后排神色冷漠的许冬知。 后者薄唇紧抿,仅有的一丝好奇胎死腹中,今天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可能做他同桌。 然后他就看见,教室门从外向内缓缓打开,推门的是个挺高的男生,逆着光看不清样貌。 转校生在讲台上站定,前排学生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隔壁一中的第一名?」 「这谁?我靠,他好白!」隐隐有女生伸出胳膊跟转校生的对比,班上最白的女生都比讲台上那位黑了个色号。 「切,男的长那么白干什么?」许冬知不屑。 像他这种肤色多好?阳光又健康。 「新同学来做个自我介绍吧。」老班瞪了他一眼,递给新同学一根粉笔。 许冬知看见那小白脸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三个飘逸俊秀的大字--「赵文尘」。 放下粉笔,转学生抬眼正对上他不太友好的目光,许冬知愣了一下。 赵文尘的眼睛像一汪深泉,深邃乌黑,仿佛多看几秒就会溺亡一般。 「我坐那里。」赵文尘抱着书,径直走到许冬知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扒开桌上凌乱的杂物,腾出位置放下自己的书。 等班主任出门。 「谁允许你坐下的?」许冬知来火了,抬腿蹬在旁边的桌子腿上,木头与地面刮擦的声音吓到了其他人。 「放下。」赵文尘忍不住蹙眉,不贊成地看着同桌抬起的脚。 真是粗鲁,特殊物种保护局果然没说错,自己要保护的对象确实是个刺头。 扶着桌子的那只手冷白如玉,手指修长,只是简单扶着,许冬知就再也踹不动桌子了。 「你滚去别的位置坐,别他妈坐我旁边。」许冬知警告,「一个新来的,就该乖乖听话!」 很好,接二连三地说脏话,赵文尘忍无可忍,冷着脸,刚按在桌上的、纤长好看的手指用力捏住他两瓣嘴唇。 「好了,闭嘴,上课。」声音也很好听,跟他整个人一样清爽。 三十五度的大热天,这转校生的手居然是凉的! 许冬知扒住他的手臂:「唔唔!」 放开! 第二章 别动,让我抱会儿 可能是被人捏嘴给他造成的震撼太大,许冬知一个上午都没再出声,也没再嚷嚷着赶走新同桌。 中午一下课就往外走,前排感受了一个上午冷气的平头小心回头。 下一秒瞪大眼睛看着新同学跟着校霸一起出去。 「卧槽,他们不会打起来吧?」平头男生赶忙追出去,门外早就没了两个人的影子。 沿着围墙边走,茂密的树林能够完美遮住其中行走的人。 「你老跟着我干什么?」许冬知一手摩挲墙面,仰头看了眼三米高的围墙,又回头瞪了眼身后的赵文尘。 这个新同学怎么回事,就算是特殊物种局派来的,有必要跟着他一起逃课吗? 第2页 「跟我回去上课。」赵文尘的声音清泠泠的,莫名让许冬知冷静了一点。 好歹还愿意讲道理。 「不回,你转学之前没问过局里的前辈吗?我逃课是常态,他们没让你管我上课吧。」 亚麻色的头髮洒上了几缕透过树缝照进来的阳光,金灿灿的,像在燃烧的火焰。 许冬知的眼睛也是这个颜色,琥珀色的泛着水光。 「如果今年期末考试还没及格,局里准备让你退学,由畲老师亲自教你,你没收到通知?」 赵文尘感觉自己从没这么啰嗦过,要不是局里的领导拜託,他又怎么会放弃一中转到三中来。 憋了一肚子的不高兴,赵文尘的脸色更冷。 「什么?」许冬知第一反应是这小子诓他,「我上课上得好好的,凭什么让我退学?」 上得好好的?隔三差五上主席台念检讨书,学校几乎每个男学生都被他揍过,还经常翻墙逃课去外面约架。 「我知道你是凤凰,不过你要是压不住心里那点该死的躁动,还不如趁早自己申请退学。」免得令双方都难看。 赵文尘话说得不算好听,脸也臭,要不是局里检测出来只有他能压制许冬知的燥郁,他也不至于被要求转来三中。 「你说什么?」许冬知独霸三中太久,很久没人敢跟他对着呛了,他指着赵文尘那张帅脸。 越看越欠揍,什么退学,关他屁事! 「我说,你要是不想读书就趁早退学。」物种局的败类,后半句赵文尘没说出口,但他上挑的眼尾分明表达了这个意思。 「谁啊!谁在那边,不去上课干嘛呢?」声音太大,引来了巡视的保安。 许冬知愤恨地收回手,手脚伶俐地攀上围墙,三米高的围墙完全不在话下。 在保安看见他之前,他已经翻过围墙躲过了扫视。 刚拍干净手上的灰,身边响起很轻地「嗒」声。 那欠揍的小子也跳下来了。 「切!蹿这么快,你是老鼠?」许冬知回头,毫不掩饰恶意,深黑的校服外套被他穿得散乱不羁,「没想到物种保护局还收老鼠……」 话没说完,他突然拉上拉链,矮下身一个扫堂腿。 不过赵文尘反应也不慢,脚尖一点,轻巧地跳出攻击范围。 「忍你很久了,死老鼠,居然敢骂我!」出了学校,许冬知没再憋着,一拳挥过去,擦着赵文尘的脸过去。 微微刺痛令赵文尘清醒了不少,路边门店内吹出的空调给他降了个温。 他这才注意到许冬知的眼睛颜色比刚才更深。 「千万注意凤凰的状态,别让他失控,不能确定的时候就看他的眼睛,只要保持在清亮就没事。」 「如果他发狂,你应该知道该如何做。」 特物局副局长说的话在脑海里响起。 赵文尘咬了下薄唇,苍白的唇染上点艷红,他冷哼一声,脚步一错,不闪不避挨下许冬知的一拳。 砸得他肋骨闷痛,趁着许冬知愣怔的那两秒,赵文尘一手揽住后者的腰,另一手按住眼前白皙纤细的脖颈。 略微不耐烦地警告:「别动!」 第三章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如果他发狂,就按培训里说的,跟他进行肢体接触,你能化形是借了冰元的力量,它是世上最适合安抚人心的一股力量。」 能不能安抚别人赵文尘不知道,但是他抱着的这个是安静了。 总算是消停了,赵文尘不明显地嘆了口气。 「你……」许冬知的眼瞳变回了原样,但是脸红透了,脖颈也没放过。 像煮熟的虾。 赵文尘估摸着差不多了,松开手:「我什么?」 许冬知气急败坏:「你变态!」 说完毫不留情一巴掌拍在赵文尘额头,「啪」地一声脆响:「你真垃圾!连我那么慢的出拳都躲不过!柔弱的废物!」 说完就跑。 捂着发红的额头,赵文尘脸色阴沉地盯着异常活跃的某人跑走。 他开始怀疑,特物局是故意安排他来三中受许冬知的折磨的。 嘆了口气,脸色不太好地扒住围墙又翻进去。 脚下还没站稳,跟保安来了个面对面。 「好啊!我就说看见有人翻墙,一天天的不学好!走!跟我去教导主任那里自首!」 跟着许冬知果然没好事!这讨厌的凤凰崽子! 赵文尘对许冬知的第一印象--差劲的凤凰崽子,不学无术,不懂礼貌。 另一头的许冬知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 连对面回消息都等不及,直接拨了个电话回特物局。 「喂!是畲老师吗?」许冬知的语气不太好,还夹带着一丝别扭。 毕竟之前吵着要离开特物局上学的时候,跟局里好几个老师都闹得很不愉快,尤其是畲老师。 「是我哦,小冬冬你不会拨错号码了吧~」畲老师的原型是蛇,变成人后说话黏黏腻腻的,许冬知老是听不惯。 「老师,你能跟我正常讲话吗?」许冬知握紧手机,竭力压抑住鸡皮疙瘩。 每次听他说话总感觉裸露的皮肤上爬过了冰凉的蛇身。 「我就是在正常说话呀,小冬冬,有事赶快说哦,我这边还要办点事儿。」畲钰轻笑一声,旁边似乎还有人,正低声跟他说『没关系』。 第3页 「这…你…我……」许冬知瞬间知道他要忙什么事了,烫手似的把手机拿远一点才开口,语速飞快,「你们是不是找了个人过来监督我?」 「嗯?」畲钰过两秒才反应过来,调笑,「什么监督呀,小冬冬,你的神魂不稳你不知道吗?」 神魂不稳,意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人形回归动物模样。 「你最近是不是身上不舒服?按照古书记载,凤凰的发情期快到了。」除开色/欲重以外,畲钰绝对是特物局最好的老师。 「是有点不舒服,胸口很闷,有时候半夜会突然惊醒。」许冬知自动忽略他后面那句话。 什么发情期,活了一百一十八年他就没经歷过这种东西! 话说回来,刚刚跟转学生差点打起来的时候也是胸口发闷,很想破坏点东西,最好是能跟转学生干得头破血流。 不过当转学生摸上他后脖颈的时候,这种烦躁好像减轻了不少。 「那就是喽,特物局也是有考量的,具体的不能细说,总之你记得跟那孩子搞好关系,我记得是叫文尘吧?小模样长得真好,我都没忍住差点下手。」 这话说的。 「畲老师,不要这么变态。」许冬知郁闷地踢走脚边的小石子。 心中有些不平衡,要是他不是混血,是不是就能跟其他人一样,到了年龄就出去上学。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物种的发情期到了都会神魂不稳。 「那我发情期怎么办?跟赵文尘离得近点就行了吗?」许冬知眉眼低垂,难得虚心求教。 畲钰原型毕露:「哎呀,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发情期来了当然是去找文尘上床啊,做他个几天,什么毛病都能缓解了。」 第四章 不要也得要 怎么可能按畲钰说的做啊!许冬知脸都要熟透了。 路人只看见巷子边的清秀少年突然气急败坏地踢了下墙壁,对着墙角骂了半天,脸上通红。 不过没一个人敢上去问。 约架的隔壁职校的带着一群人过来堵他,许冬知包着拳头做了下热身,亚麻色的髮丝飞扬,下撇的嘴角显露出嚣张。 校服也没脱,直接一拳上去干倒领头的,坐在他身上掐住他脖子,许冬知沖其他跟班吼: 「我看谁敢再动!给我听好了,我今天不想打架,识相的,等我松了手我们就散,不乐意的,今天都别想好过。」 没人会怀疑从许冬知嘴里说出的话,他身上的疯劲儿在场的人都感受过。 跟人打架真就往死里动手,这就是为什么南鸣市很多混混都爱跟他打架,但却没一个人愿意真正得罪他的原因。 「行了……」被压住的人艰难出声,哑得像个垂暮老人,「不打了,我们散,赶紧松手,快被你掐死了!」 再三确认这人是真的没有动手意图了,许冬知也不含煳,松手、站起身,目送一群人跌跌撞撞离开。 真奇怪,被转校生摸了那一下后,他的心情都平和了。 完全没有一点想动手发泄的欲望,心里的燥火全都平静了,真该死啊,畲老师说的居然是真的。 那小子,叫什么玩意儿来着,文尘?哦,赵文尘。 不想回去上课,在巷子里发了会儿呆,许冬知出去随便找了家奶茶店,点了两杯奶茶在店里坐到下午放学。 通校生不用上晚自习,下午校门会打开一个小时,他正好趁这个时间回去。 门卫是个记性不好的老大爷,乐呵呵看着许冬知熘进去,嘴里还嘱咐: 「忘带作业了吧?等会儿拿了记得早点出来哦。」 许冬知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嗯…谢谢爷爷。」 「这不是会好好说话吗?」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 是门卫听不见,但他正好能听见的音量。 在今天,这个声音许冬知不能更熟悉了。 「关你屁事。」许冬知气沖沖走了两步,无话可反驳,硬是憋了一句出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赵文尘还是那句话:「畲老师没说?」 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赵文尘不想花时间解释。 下午被抓去主任办公室,听主任絮絮叨叨给他上了一个下午的思政课,连他都有些受不住。 清隽的面上不明显地带着一丝疲累,身形倒是依旧站得笔直,如高风亮节的松竹一般。 站在人群波及不到的角落,对视了两分钟后,许冬知低头揉了揉酸痛的脖颈。 赵文尘凭什么长得比他高!凭什么要他抬头! 指尖触及那块皮肤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回忆起不久前凉润的触碰。 身形高挑的少年手也不小,恰好能拢住他的整个后脖颈,温凉与炽热触碰,沁凉的温度从那一点传达到四肢百骸。 指腹上的薄茧蹭到了他的下巴,从没跟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许冬知后知后觉回忆起来,心情堪称乱七八糟。 「怎么不说话?」赵文尘微微弯腰与他对视,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不稳定的情绪,无奈地嘆了口气,「我可没欺负你。」 随即直起腰退开两步:「走吧,先回宿舍,手给我,有我牵着会好受一点。」 他没多想,只以为是这凤凰崽子压不住情绪又要开始躁动了,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跟他有肢体接触。 牵个手而已,不至于刺激到那崽子。 第4页 「我不要!」许冬知这回回答得很快。 赵文尘没惯着他,纤长的眼尾上挑,直接上手握紧他的手:「不要也得要。」 第五章 你要跟我道歉 赵文尘看着是柔弱的,一副小白脸的样子,连他一拳都挨不住。 但是!许冬知挣不开他的手,跟在他身后疯狂扭动挣扎,相握的手依旧纹丝不动。 进了寝室关上门,赵文尘才松开,扭了两下手腕,白皙的手背上除了漂亮的青筋还有许冬知挣扎中挠出来的红痕。 「好了,消停了?赶紧洗澡,一身汗味。」赵文尘偏过头,冷白的手从上铺拿下自己的衣服。 回过身发现许冬知还没动,他快忍不了了:「或者我先去?」 不知道这句平和的问句哪里戳到了许冬知。 他勐然回神,一脸不可思议地质问:「你凭什么睡在我房间??」 理直气壮地像是三中是他开的一样。 「三中的宿舍都是两人一间,畲老师让校领导安排的。」潜在意思是,这也不是赵文尘能左右的。 不过依照许冬知的暴脾气,赵文尘很希望他能听进去。 「你搬出去,让他们给你换一间宿舍。」许冬知不肯退让,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定定地注视着赵文尘。 微微抬头仰望他,嘴角连一个虚假的微笑都没扯出。 「许冬知。」赵文尘放下衣服,借着身高优势,走近了俯视他,毫无感情的眼眸里无机质地倒映出他不讲道理的模样。 「怎么……」许冬知不讲道理很多年,只有这回有些不适应。 「我以为你懂得适可而止,再不懂事的小孩子也知道不死缠烂打,你不让我做你同桌是一,连累我被主任训是二,赶我出寝室是三。」 一条一条列举清晰,许冬知头一次知道「理亏」两个字怎么写,从来没人跟他讲道理,特物局的前辈们也都会让着他。 他不安地后退一步,嵴背重重撞在厚重的防盗门上,发出「砰」地一声。 余光中,修长有力的手按在他的脸旁,眼前是突然放大的脸,清冷又俊逸。 硬要形容的话,像是不可侵犯的雪山,许冬知下意识低头,不明白心口涌起的羞愧从何而来。 「许冬知,抬头看我,听见我说的话了吗?」赵文尘睫毛很长,懒懒垂下来盖住眼睛。 「事不过三,我可以换寝室,但是你发情期难受了也不要来找我。」 「我……」不找就不找,许冬知想这么说,但颈侧挨到一点赵文尘手臂的皮肤,生生让他保持了冷静。 如果这句话说出口了,他就没办法待在学校了。 特物局都说了,只有赵文尘能帮他,许冬知抿紧唇,眼中浮起一抹无助,心中天人交战。 赵文尘也没出声,安静等着许冬知的回答,手臂状似无意地与后者的皮肤接触。 保持在一个许冬知不会觉得冒犯的距离。 半晌,等得窗外都暗下来了,许冬知讷讷服软:「你…你不要搬寝室,我不说了……」 赵文尘松手:「嗯,想通了就好。」 比他意料之中的容易,也有可能是因为皮肤接触令许冬知保持了理智。 不论如何,赵文尘松了口气,撩了把额发,逆着光,锋利的侧脸轮廓隐匿在黑暗中。 「但是,赵文尘,你要跟我道歉。」许冬知眼中的迷茫没有消失。 他有怀疑过自己强硬要求出来读书是否是个正确的选择,可是这件事不能被别人指出来。 其他人不懂,赵文尘也不懂,他太想做个正常人了,或者干脆是个完整的妖。 不过,赵文尘肯定不知道是要为哪句话道歉…… 「嗯,我道歉,我不该要求你退学,你表现出的狂躁也不是出于自己的本能。」 第六章 想要我抱你吗? 「冬哥,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啊。」杨童纪,也就是平头『甜妹』惊奇道。 由于患上流感,杨童纪请假回家休息了两个星期,回来以后发现他冬哥还真同意跟新来的转学生当了同桌。 上课的时候,一个撑着头髮呆,一个认真学习,乍一看去居然还挺和谐。 「屁话,从哪儿看出来的高兴?」许冬知赶苍蝇一般挥开杨童纪,收回手摸了把唇角。 他没笑啊,不还是跟平时一个表情? 「就是……」杨童纪歪头,想说出他冬哥哪不一样了,瞅了半天,硬是没发觉哪里不一样,「就是,直觉!」 「边儿去。」许冬知收敛了心情,恢復成酷哥做派,敲了下旁边的桌子问,「看见赵文尘了没?」 「赵文尘?」杨童纪愣了一秒,恍然大悟,「我看见他出去了,可能是去小商铺买东西吧?」 冬哥问那个学霸做什么?不会是想打架吧?? 为啥啊,难道是上次还没打够。 在他眼里,赵文尘刚来就被冬哥叫出去肯定是被揍了一顿警告,不过冬哥居然没打脸,还挺给人留面子的。 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暴力狂形象有多深刻,许冬知翘着腿,原子笔在指尖连续转动: 「行吧,等他回来让他去厕所找我。」 说完不顾杨童纪震惊的眼神,推开椅子起身离开教室,看方向还真是去了厕所。 「不会吧,冬哥要在厕所揍人?」杨童纪印象中的冬哥可是特别嫌弃那旮沓啊。 第5页 味大就算了,打人的时候还容易沾上奇怪的污水。 话是这么说,杨童纪还是满腹疑惑地叫住了买完笔回来的赵文尘。 「喂,冬哥让你去厕所,别想着对冬哥动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凶神恶煞的语气,把校霸狗腿子这个身份做到了极致。 赵文尘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漠地「嗯」了声,什么也没问,顶着杨童纪同情的目光走了。 至于杨童纪放的狠话,他根本没往心上去,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类,他懒得计较。 「快上课了,你不舒服吗?」赵文尘一眼看见厕所外间里靠着洗手池抽菸的少年。 少年的身形已经开始抽条,五官都带着恣意和不羁。 烟雾朦胧中,许冬知很轻地点了点头。 「有点,很烦。」手心很热,指缝中夹着烟,许冬知快分不清是烟的热气跟他的手哪个更烫。 「杨童纪说你要揍我。」赵文尘拿走他的烟,按在水池边缘弄熄后丢进垃圾桶,「少抽点菸,我不想身上沾上烟味。」 「我什么时候说要揍你了,他乱他妈说什么?」许冬知心情乱得很,原话明明说的是让赵文尘来厕所找他。 至于不抽菸,可以,反正许冬知也不是很喜欢烟味,只有特别烦的时候会来上一根。 「嗯,乖点。」赵文尘喜欢跟不闹的人交流,现在的许冬知就不错,纤长的眼睫下垂,薄唇微动,「哪里不舒服?」 凉爽的水从指尖滑落,赵文尘随意浇了一捧洗掉大理石沿边的烟渍。 许冬知发现自己的目光没法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移开,他舔了下嘴角,顺从本能地抓住那只手,手指硬扣上去。 五心烦热下去了一半,平静的感觉很奇妙,让许冬知忍不住上瘾。 「我浑身都难受,你得帮我。」 两人做的约定中也是这样要求的,赵文尘帮许冬知稳住血脉,许冬知给赵文尘创造一个学习的好环境。 他的思维太简单,丝毫没意识到这个约定只是赵文尘随便说的,后者根本不需要他为自己创造学习环境。 「嗯,帮你。」赵文尘熟练地用空着的手环住许冬知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 在剩下一个拳头的距离时停住,声音低沉着开口:「许冬知,想要我抱你吗?」 许冬知满眼都是「废话」两字,不耐烦地说:「你必须抱我。」 赵文尘于是同他交颈相拥,距离无限拉近,促成一个严丝合缝的拥抱:「那你保证不在我面前说脏话。」脏耳朵。 许冬知不说话,一只手撑在池边稳住自己的身体,下巴搁在对方坚硬宽阔的肩膀上,视线滑到赵文尘的后衣领里。 他发现,赵文尘的颈椎骨上有一道快有小臂长的疤痕,上面覆盖着浅粉色的疤痕增生,不知道曾经经歷了什么。 第七章 学霸跟校霸居然上课牵手 抱了十分钟,赶在上课前一秒踏进教室,许冬知身心舒畅,那种被杨童纪称为心情好的状态再度回来。 这节课恰好是班主任的课,数学书一摆出来,整个教室鸦雀无声,他们班级是年级里最落后的班。 放眼望去全是学渣,除了新来的赵文尘以外,其他人全是来混日子的。 能拿到毕业证也不错,三中的毕业证含金量也是有的,日后也好让家里安排个像样的大学上。 「都在了啊,那我趁现在说个事,是有关我们班上两位同学的。」班主任中年脱髮严重,双手撑在讲台上,眼睛眯着看向最后一排。 撑着下巴发呆的许冬知猝不及防跟老班对上视线,一惊,瞪眼看回去。 「两个星期前,赵同学刚转来的那天,许同学带着他翻墙逃出了学校,不到十分钟,赵同学良心发现又翻了回来。」 赵同学跟许同学,几乎等于无码宣判。 「这件事可大可小,我身在教书育人的岗位上,有责任将两位同学带上正轨,等会儿下课后两位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 「好了,现在我们正式开始上课。」 班主任能收能放,接下来真就认真讲课,没有再提一句关于他俩的话。 【赵文尘!你跟班主任告状!】许冬知撕了张本子纸,狂放地写上话丢过去。 赵文尘懒得理,展开后写了句【认真听课】后还给他。 力透纸背的锋利字迹,跟赵文尘这个人一样果决利落。 【你玩不起!】许冬知怎么会听他的,在纸上疯狂输出。 【你噁心人!】 【有本事告状没本事承认!】 【我要去告诉畲老师,让他把你换掉!】 真要能换的话,赵文尘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 闹的动静太大,班主任推了推眼镜,犀利的目光直直看向最后一排。 在班主任看过来之前,许冬知瞬间消停了,安分地盯着黑板上的板书。 前排杨童纪的笔被他自己转掉了,弯腰钻进桌子下捡,低头时看见两只手在课桌下紧紧握着、十指相扣。 杨童纪:「???」卧槽?新来的学霸胁迫他冬哥?! 再起身坐好,扭着腰回头看他俩,两个人都面无表情,杨童纪得到了他冬哥一个白眼,心情复杂地扭回去了。 别说,跟人形冰块牵着手上课还不错,许冬知感觉自己从来没上过这么舒服的课。 第6页 虽然冰块本人的脾气真的有够臭,但是为了舒服,他还是能稍微忍耐一下。 伴随着下课铃,赵文尘先站起身,拉起挡住他路的许冬知往办公室去。 进去时,旁边还有个女生在问题目,惊慌地看了他一眼又匆匆低头。 「老…老师,我先走了。」女生也不管还没听明白的问题,仓惶打开门小碎步跑了。 出门时,许冬知注意到她的同学就在门外等着,她同学也看见了许冬知,诧异后小声说了句话。 门缝合上,许冬知也失去了好心情。 作为妖,他的听力自然比普通人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那个女生说: 「我们赶紧走,碰上许冬知太晦气了。」 赵文尘低头瞥了眼突然没精神的凤凰崽子,本着不想管闲事的原则,便没开口说话。 班主任姓陈,班上很多人亲切地叫他陈哥。 「关于你们俩的事,我去教导主任那里了解了详细情况。」 陈哥说完先是看了眼站得笔直的赵文尘,又扫了眼没精打采的许冬知:「许冬知经常翻墙出去逃课我是知道的,不过这是我了解到的第三次。」 「按照我的管理制度,超过三次以上的违规都是要找家长的,所以我联繫了你的监护人,许冬知,我们四个好好聊聊吧。」 「什么?」许冬知耳尖一颤,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一个无比熟悉的人从沙发上站起,朝他们这边走来。 这个人赵文尘也很熟,前者笑起来风情万种,对他们俩打了声招唿:「哈喽,文尘,冬冬,下午好啊。」 第八章 照顾一下他的身体 「畲老师,下午好。」赵文尘回了句礼貌问候,他与这个长相妖冶的蛇妖前辈没有太深的接触。 「原来你们都认识啊?那就好说了,今天请您来也不是为了指责许冬知,他是个好孩子我知道。」陈哥率先表明立场。 语气很郑重,不是在刻意敷衍家长。 畲钰保持着微笑,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身着单薄的条纹衬衣,贴身剪裁将锻鍊有度的胸肌勾勒得很有型。 「老师您说得对,我们冬冬是调皮了点,本性不坏。」 陈哥点头:「我确实是这个意思,还有一个事,眼看就要高考了,许冬知的成绩确实不太好看,正好赵文尘转学过来,我想让小赵多少带带许冬知。」 没转学之前赵文尘可是一中的榜首,两年来没有一次掉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决定在高三这个重要时期转来三中,也因此,陈哥特别珍惜这棵苗子,未来的省状元,绝对不能折在他的手上。 「让我单独跟他们谈谈吧。」畲钰很有风度地一手一个带走两个人。 出办公室,找了个安静的楼梯拐角,畲钰收敛了笑容。 「冬冬,我之前说过的,最多十次机会,如果你在外面不安分,特物局将会取消你的学习资格,强行把你带回去。」 「嗯,我知道。」许冬知无话可说,他已经算不清特物局帮他擦了多少次屁股了。 「这是第八次,还剩下两次,这次副局捐赠了一个新花园,再过不久你就能看见楼下动工了。」 畲钰没有冷处理的意思,环着手臂,连语气词也不用了,严厉非常。 许冬知抿唇,不太高兴地靠着墙:「嗯。」 畲钰坚持说完最后一句:「加上这次,局里已经为你花了三千万。」 这是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挣不到的数目,每次许冬知在学校里闯祸,特物局为了息事宁人,只能选择用钱来摆平。 值得庆幸的是,许冬知从来没有要闹出人命的想法。 「好了,我要说的话也说完了,文尘,你过来一下。」畲钰转开目光,那双竖瞳看向赵文尘。 两道冰冷的目光相撞,畲钰细长的眉毛挑起,冷白到有些死气沉沉的肤色为他增添了诡谲神秘的气息。 「畲老师。」赵文尘跟许冬知不同,校服一向穿得端正,转学后也不例外。 头一次觉得三中的校服挺好看的,畲钰心想。 心念一动,唇角挂上了玩味的笑,纤细的手指勾住他的校服拉链,轻轻地、挑逗一般往下拉。 在马上要完全散开时,手被一把拍开,许冬知很生气,狠狠瞪了畲钰一眼:「不许动我的人!」 「怎么就成你的人了?特物局可不包分配对象哦。」本意不是这个,畲钰却偏要曲解他的意思。 「你!反正就是不许!」许冬知理亏,但他不服。 「那好吧。」畲钰单举起一只手,兴味的眼神依旧在赵文尘身上流连。 哎呀,真想试试年轻男人的滋味,可惜了,现在被分配给了冬冬使用。 「还看!」许冬知扒下自己的外套一把罩住赵文尘的头,挡住那张惊世的容貌。 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对赵文尘投去目光,许冬知都会觉得烦躁。 畲钰看出来了,原因在于凤凰霸道的占有欲,只要是凤凰感兴趣的东西,都不可能再成为别人的物品。 「好吧,其实我今天来确实是有正事啦。」畲钰弯腰跟许冬知平视,「我是来给你送发情期的参考资料的。」 许冬知怒火熄灭,茫然一瞬:「什么?」 「发情期的资料,我这里有所有半妖发情的记录。」没见畲钰身上有口袋,但他在转眼之间抽出一本足有语文书厚的资料。 第7页 被蒙住头的赵文尘出声,嗓音清冽:「预计是什么时候?」 畲钰也不废话:「最迟下个月月底,得麻烦文尘你了,在教他学习的同时,也记得顺便照顾一下他的身体哦。」 第九章 我在做梦?? 「我说你,多少也反抗一下啊?」许冬知送走了絮絮叨叨的畲钰,气不打一处来。 打架打不过自己就算了,怎么口头上也吃亏啊? 他就没见过赵文尘这么软弱的人。 「反抗什么?」赵文尘不理解凤凰崽子的脑迴路。 「你为什么让畲老师碰你?」许冬知难受死了,揪着赵文尘的衣领子,拽着那个小拉链不松手,瘪嘴,「你以后少碰别人,脏死了。」 「别人的范围有多大?」赵文尘低头握住他作乱的手,又换了个说法,「哪些人算别人?我之后注意。」 抛开语气不谈,赵文尘的话就像是在无限纵容许冬知的行为,可他的语气冰冷,让人生不出一点遐想。 「除了我以外,都是别人。」许冬知很不舒服,他不讲道理地钻进赵文尘的怀里,手指顺着被束缚的力道扯开后者的校服领口。 侧过脸贴上那块冰凉的皮肤,舒服得喟嘆一声。 「嗯,那你注意点,让杨童纪离我远点。」赵文尘任由他靠过来,面容连同情绪都冷静到极致。 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翻开参考资料。 资料打开,迎面扑来一股清新的栀子花香,紧接着,镀了层金光的文字从平铺的书页上浮起。 映衬得赵文尘冷清的双瞳都变得有温度了一点。 室内的另一个人去了浴室洗澡,微弱的水声透过门板传出来,赵文尘轻飘飘扫了眼里面若隐若现的身影后收回视线。 专注于手上的事情。 「下一个。」第一个是穿山甲的介绍,没有用。 第二个是关于鲛人的记载,海中的生物,更不沾边了。 「下一个。」赵文尘没感情地重复,直到记载的对象滑到了山雀。 浴室门「咔哒」一声打开,许冬知头上裹着毛巾出来,刚洗完冷水澡降下去的温度在看见赵文尘的时候迅速攀升。 冷水哪里比得上赵文尘,后者一个眼神都比冷水管用。 「你在看什么?怎么不叫我看啊。」许冬知嘟囔着凑过来,双手毫不顾忌地按在书页上。 瞬间留下两个湿润的印子,幸好这不是普通的纸张,能自发消除留下的印记。 赵文尘抬头,精准拔起许冬知的手:「你发情有什么症状?」 「啊?我发情?你在看畲老师给的资料?」许冬知瞬间缩回手,肩膀缩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 「你在浴室做了?」赵文尘有所察觉,指尖搭在山雀发情症状那一行,眼中带着探究。 一本正经研究的模样成功点燃了许冬知,他气得面红耳赤,也许还有羞耻:「关你屁事啊?正常男人不都这样吗?又没当着你的面做!」 没想到赵文尘听完沉思了一会儿:「下回再有感觉的话,就当着我的面做。」 说这话的人身上没透出一丝情/色意味,许冬知没经歷过,但不代表他感觉不出来。 妖族对伴侣的另一半没有性别要求,畲钰就是个典型例子。 但是,他跟赵文尘又不是那种关系,凭什么要求他当面脱裤子? 「你疯了?我才不会做!」许冬知震惊得头髮都忘了擦。 「?」赵文尘沉默了会,抽了张纸递过去,示意他擦掉下巴上的水珠,然后才开口解释: 「山雀的发情期会出现腹痛难忍的情况,百分之九十齣现在解决那种事以后,我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那也…不用你管!」许冬知摆摆手,想赶紧跳过这个话题。 他有种被深深冒犯了的感觉。 看着眼前那个冰块完全没打算妥协的模样,再次补充: 「我的发情期到了自然会告诉你,反正抱一抱就能缓解的事,干嘛搞那么严肃。」 可不止是抱一下,赵文尘看向最后一排文字。 「山雀者,兽类中最末,难耐之日持续七天,得相抚者安慰可安稳度过。」 这个安慰,可不止是简单的口头安慰,赵文尘指尖一顿,在相抚者上多停留了几秒。 算了,完成特物局的任务而已,不过是需要他的身体,只要许冬知安分一点,他并不是很介意。 「我说,你复习了吗?」许冬知擦干头髮穿好睡衣。 回头看见赵文尘还在看那本破资料,趿拉着拖鞋过去一把合上,颐指气使:「你快去复习!」 「你还挺喜欢学习。」赵文尘那双眼里仿佛藏着一汪深泉。 两人凝视时,许冬知总疑心自己会被吸进去,失去神智。 不过,由一中的全校第一说出这句话,嘲讽的意味好像更重。 许冬知后知后觉:「你嘲笑我?」 赵文尘淡淡瞥他一眼,眼里分明表达着一个意思:你说呢? 值得担心是应该的,陈哥都说过了,让赵文尘多少拯救一下他。 那成绩何止是差,简直是烂到透顶。 特物局对许冬知的最低要求就是不在学校惹事,至于成绩不及格就会被强制退学这句话,是赵文尘编来吓唬他的。 「冬哥,我没嘲笑你。」杨童纪就发个语文作业,看见他冬哥本子上一整面的叉叉,没忍住笑了下。 第8页 然后就被许冬知逮住拎起耳朵。 手劲是真的大,杨童纪感觉自己的耳朵马上就能跟他分离,本能攀住冬哥手臂: 「冬哥,快松手!哎哟!我真没笑你,我笑的是你同桌!」 「你笑我同桌干什么?」许冬知是成绩不好,不是脑子有问题。 闻言更不想松手了,不过手劲悄悄放了水。 「我笑他……」杨童纪悲催地发现,现在不止他冬哥了,那个转校生也一身低气压地盯着他。 盯就盯,他怕什么?!冬哥那么讨厌转校生,肯定会为他撑腰的。 之前上课看见的牵手画面此刻已经被他完全剔除脑海。 「我笑他想要挑拨我俩的关系!」杨童纪说得毫不心虚,「就是他先说你成绩差的,还让我也说给你听。」 赵文尘放下笔。 许冬知疑惑:「嗯?」 「他确实成绩差,尤其是语文,语句不顺,逻辑不通,是我见过字写得最丑的。」 赵文尘毫不避讳说出口,吓得杨童纪小腿发颤,又忍不住想看热闹,冬哥肯定会揍赵文尘,想都不用想。 然后,他冬哥……乖乖松手,低眉顺眼地「哦」了声。 「你说的对,我确实成绩太差了。」 杨童纪:「???」我他妈在做梦? 第十章 肌肤相贴 「冬哥?你被夺舍了?」杨童纪才离开两个星期,不明白冬哥什么时候跟转校生关系这么好了。 「滚蛋。」许冬知艰难维持身为校霸的面子,「还不…还不转过去!」 差点又想说还不去学习,昨晚上刚被赵文尘嘲讽,今天要他再当着赵文尘的面说也太损他的形象了。 没形没象地坐回去,许冬知眼神放空。 幸好赵文尘不是个吵闹的人,许冬知无比庆幸。 因为他现在非常难受,胸口像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四肢都难受。 抬手戳了下旁边做题的赵文尘,后者淡漠地瞥了他一眼,换成左手写字,右手垂下桌子,他紧张而又快速地握上去。 稍微缓解了一点,沁凉的体温令许冬知忍不住想更靠近一点,他眯了眯眼,上半身不自觉朝赵文尘那边靠。 「第三排最后一个,歪着坐的那位,对,就是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英语老师扶住眼镜。 她有心想拉一把许冬知,至少不要拖整个班级的后腿,努把力也不是不能做到。 许冬知在老师点名的时候就下意识抬头,正好跟英语老师对上视线。 看着黑板上龙飞凤舞的英语字母,许冬知一脸茫然,字母认识他,他不认识字母。 沉默了两秒,他坐直了身体,拽着赵文尘,后者的身体勐地歪向一边。 无声地嘆了口气,赵文尘看向黑板,站起身,干净清朗的声音传遍整个教室:「老师,这道题应该选a。」 「好吧,答对了,坐下吧,下回不要叫别人帮你回答问题。」英语老师无奈地继续讲课。 下面的学生却安静不了了。 「我就说校霸肯定威胁赵文尘了,他好可怜,不仅要被欺负,还要跟校霸住在一个宿舍。」 「我也觉得,陈哥怎么分宿舍的,还不如让校霸一个人住一间呢,省得他欺负别人。」 跟他住一间怎么了?他哪有欺负赵文尘啊,都是赵文尘欺负他。 许冬知的听力很好,他托着下巴看赵文尘。 赵文尘明明也听见了,为什么不帮他解释呢? 算了,反正他是校霸,赵文尘也不见得喜欢他,肯定巴不得去别的宿舍住。 跟杨童纪住都比跟他住要好。 「看什么?不牵了?」赵文尘还在拿左手写字,不过没有右手灵活,令人惊讶的是,两只手的字迹居然几乎一模一样。 「牵。」许冬知重新握上那只手。 可惜的是,这次的难受比他想像中持续得更久,握着手只能缓解很微弱的一点。 英语老师再次回头:「上着课呢,不要讲白话,下了课再聊是一样的,还有后排的同学们,不要卿卿我我。」 是说的靠门边的一对小情侣,俩人都快抱一起了,许冬知心里门清,但就是有股莫名的心虚缓缓生出。 外面下着小雨,课间操取消,英语课下课后有二十分钟的活动时间。 教室外栏杆边趴了好大一排学生,白花花一片,充斥着汗臭味。 许冬知洗完手回来,嫌弃地钻进教室。 「哎!冬哥!刚准备找你来着。」杨童纪一脸贱笑着靠过来,手里还拿着本书。 「?」许冬知抬腿,示意杨童纪别靠他太近,「有话就站那儿说,你身上好臭。」 许冬知恨不得自己失去嗅觉。 「哎呀,冬哥你看这个。」杨童纪放倒书,书后的手机显现出来。 屏幕正对着许冬知,上面写着二中的邀约:「今晚八点,不见不散。」 「搞什么?不是说了不跟二中的人一起了。」许冬知啧了声,想也不想拒绝,「不去,就说我没心情,你想去自己去吧。」 「哎哟,冬哥!哥!你是我唯一的哥!去嘛去嘛!」杨童纪扔下书,作势要扑过来抱许冬知。 「别过来,滚开。」许冬知躲闪不及,惊慌失措地撞进刚进门的人怀里。 鼻尖的汗臭味顿时被一股冷香取代,隐约夹杂着冷松的气味。 第9页 被他撞到的人闷哼一声,下一秒后腰拢上来一只手,有力地圈住他整个腰身。 「不舒服?要不要去楼梯口。」声音也是很好听。 就是…太熟悉了点!许冬知琥珀色的瞳孔紧缩,眼睫轻颤,推拒的手差点失了力气。 「没有不舒服,快松开我!」许冬知费劲地退出赵文尘够得着的范围。 硬着头皮背过身,掩饰般地给了杨童纪一拳:「你说的那个party约在哪儿,快说!别磨磨唧唧的!」 「不是,冬哥,不用这么着急…嘶!」杨童纪胳膊肉惨遭拧螺丝,面容扭曲回答,「在皇冠ktv,他们那边有五个人,我们要带点人不?」 「带两个,你看着来。」许冬知不想去,但是他更不想回头面对赵文尘,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现在回头尴尬死了,许冬知默默做起了缩头乌龟,心里盘算着,今天不舒服肯定是因为发情期。 跟赵文尘牵手不太管用,如果加上出去打架呢?发泄一下过剩的精力,再去唱个ktv,肯定就没事了。 「去哪儿?ktv?」赵文尘丝毫没有转学生的自觉,强硬插入两人的话题,冷白的手扶在许冬知肩膀上。 掌心下的肩胛骨消瘦凸出、硌着手心。 「去ktv带上我。」赵文尘开口。 杨童纪有些为难:「这……」他看向冬哥。 「不行,你来干什么?给我们添乱吗?想都别想。」许冬知当然是拒绝,并试图扒开肩膀上的手,可惜失败了。 二中都是些牛鬼蛇神,什么物种都有,比三中乱多了。 三中只是整体成绩差一点,其他方面都比二中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赵文尘长得白白净净的,连他一拳都挨不住,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物种,估计很弱小,去了ktv,万一打起来他还要分心护着…… 太麻烦了,还不如让他在宿舍等着。 「跟我来。」赵文尘等他说完,拉着他出了教室,径直走进教学楼的后门楼梯口。 那边一楼是封住的,平时没有学生会过来。 凉嗖嗖的风从楼底刮上来,许冬知还没反应过来后背便怼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同样冰凉的手不由分说从衣摆下钻进来,毫无阻隔地贴在他的后腰上。 「唔!你干什么!」许冬知恼羞成怒。 第十一章 真够慢的 他的愤怒没有得到回应,钻进校服底下的那只手毫无停止之意地四处游走,从后背到前胸。 不止是手,两具身体和紧密贴和在一起,一具滚烫,一具温凉。 唿吸交缠在一起,许冬知没法违背本能,笨拙艰难地伸手攀附在赵文尘肩膀上。 冰凉游走的手引得他的身体一阵阵战慄,这种感觉并不讨厌,但是非常令人恼怒。 他竟然没办法拒绝赵文尘,而这个人对自己来说仅仅是个认识两个月不到的陌生人。 「你别摸了……」许冬知快要没力气说话了,快感如潮水一般涌上,他好不容易才借着仅剩的理智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拒绝。 还好这回赵文尘没有装作听不见。 「晚上的聚会,带我一起去。」赵文尘说着,修长的手指钻出衣服,附上许冬知的后脖颈捏了捏。 后者恢復了点力气,将他的手打开,他也没生气,直到听见自己满意的回答才直起身,解除对对方的禁锢。 「你这个人……」许冬知还没喘匀气。 赵文尘敛下眉眼,接道:「变态?」 「……你怎么抢我话,不要脸!」许冬知故意推开他,没收住劲,赵文尘的嵴背撞到栏杆。 「咚!」一声闷响。 许冬知脚步一顿,愧疚持续了不到两秒,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手还挺重。」赵文尘看着他离开楼道,眼神微沉,抬手按了下后背,挺痛,肯定留下淤青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转眼便过完,通校生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校门口只会在这段时间开放,出校的最好时机也是现在。 「通校生出门要牌子,你准备好了?」赵文尘低头看了眼拽着自己衣角的手。 骨节匀称,修长白皙,指尖微微泛红,这段时间这只手一直都在自己眼前晃,赵文尘不能更熟悉了。 「当然没准备啦,我们不走校门。」杨童纪做贼似地小声解释,「走大门一下子就会被发现了,我们是趁着现在去翻墙。」 说完,看见他冬哥一本正经地拉着转学生的衣袖,下意识想去拉另一边。 赵文尘垂眸看了眼,避开杨童纪伸来的手,长腿一迈出门:「走吧,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这句话是对着许冬知说的,杨童纪跟在两人身后,懊恼地抽了手臂两巴掌:「让你伸手让你伸手。」 前面两个人都当没听见,有时候听力太好也是个问题。 一回生二回熟,赵文尘翻过围墙,站定后拍拍身上沾到的白灰。 「啧,臭讲究。」许冬知对洁癖行为嗤之以鼻。 赵文尘拍干净自己后抬头,皱眉:「过来,背上有灰。」 「我一个大老爷们,沾点灰怎么了,丝毫不影响我的帅气。」话是这么说,许冬知的身体却不由自主靠了过去。 「我可不是怕灰,我这是给你面子,懂吗?」 赵文尘深瞳中闪过一丝不耐,空出的手索性捂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警告:「安静点。」 第10页 世界终于清净。 后下来的杨童纪愣在墙边,看着姿态亲密的两人,表情有些复杂,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像路边的野狗被踹了又踹。 去ktv的路上,赵文尘跟许冬知强调了几点发情期绝对不能做的事。 由于杨童纪也在场,有些敏感词赵文尘便简单带过。 「第一,绝对不能喝酒,今天晚上如果要喝酒,都交给我。」 「第二,不准跟人打架,小打小闹随你便。」 山雀的发情期不能剧烈运动,否则会对神经产生极大的压迫。 同为飞行生物,赵文尘觉得凤凰跟山雀应当差不多。 没办法,资料内记载的都是现如今还能见到的生物,没想到会有一只上古凤凰混进去。 有且仅有一只,许冬知的母亲又早早去世,没了参考对象,只能逐步摸索了。 但是,今天晚上,不打架是不可能的。 许冬知表面顺从,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太麻烦了,晚上找个机会支开赵文尘算了,赵文尘可不能被打坏了,那群玩意儿下手可不像他,全都没轻重的。 皇冠ktv里,二楼的大包厢敞着门,门内音乐开得震天响,周围却没有一人投诉。 因为这层楼已经被包厢内的一个年轻人包下了。 「去,把你们这边最好的红酒给我上一瓶。」 穿着西装的少年开口,悉心打理过的头髮,考究的着装,以及食指上那枚象徵着身份的戒指都是经理诚恐的来源。 「司空少爷,我们最好的红酒是82年的,如果您想要更珍贵的,我们也可以现在从总部调过来,不过需要费些时间。」 经理搓了搓手,大好的赚钱机会啊,今天司空一个人的消费都快抵得上他们一个月的业绩了。 「啧,这么便宜的酒,算了,凑合吧,我懒得等,等会还有几个人要来,你记得找人带他们上来。」 司空青揉了揉太阳穴,肩臂开阔,大方靠在沙发上,浑身透着矜贵。 眉眼侬丽,是个浓颜型的贵公子。 几道惊艷的目光流连过他的面容,没引起他的一点注意。 看吧,反正他习惯了,出生为孔雀,优越的样貌是他与生俱来的优势,不像一些杂妖,长得磕碜死了。 路上堵了会儿车,三人迟了十分钟才到约定地点。 许冬知大咧咧穿着校服就进去了,校服外套不见了,t恤下摆被他不规则系了个结,露出一小截精瘦的腰身。 上面覆盖着结实明显的腹肌,都是这几年打架练出来的。 进了门,随便找了个人说有预定,工作人员瞭然,立马带他们上了楼。 「终于来了,真够慢的。」不用司空青发话,自有愿意巴结的人开口。 包厢里唱了好一会儿了,震耳欲聋的伴奏吵得许冬知耳朵痛。 「声音关小点,你们是聋子吗?」许冬知不耐烦锤了两下门。 「邦邦」两声,让人想忽略都难。 伴奏声被调小,全场都安静下来,许冬知这才满意地看向刚刚说话那人:「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见。」 第十二章 闭眼,张嘴 那人磕磕绊绊半天没说出来,脸憋得通红,许冬知也懒得听了。 头也不回扯住赵文尘的手自顾自进去找了个空闲的沙发坐下,对面正是满脸兴味的司空青。 那副嚣张的样子,许冬知就是想装不认识他都不行。 「不愧是孔雀,真是喜欢招摇。」许冬知看着一桌子的名贵水果,没形象地拿签子戳了块送进嘴里,「啧,难吃。」 司空青挑眉:「许冬知,我今天来可不是跟你吵架的。」 说完目光扫了眼许冬知身旁的男生,这个人,有点眼熟啊,貌似是传说中特物局的招牌。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一副清高模样,长得倒是还行,不过一看就没钱,也不知道哪点入了副局的眼。 「别他妈瞎看,这小子是我的。」许冬知扯着赵文尘的胳膊,掰过他的脸,唇在后者脖子上重重擦过。 赵文尘身体一僵,眼神微动,下一秒再抬眼时已经掩盖好了波澜。 就跟动物做标记一样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哟,看起来咱们冬哥的眼神也不怎么样的嘛?」司空青的小弟稳定发挥,骄傲得不可一世。 许冬知直接回怼:「比你们眼睛瞎了好,一群臭老鼠。」 不过司空青本人可没空听他们说话,他坐在灯光最璀璨的位置,两边眼窝处的黛色两点在闪光灯下明艷夺目。 他紧盯着对面神色冰冷的少年,将他一身的冷漠空明全看进眼底,然后淡淡出声嘲讽: 「如果是我,绝对不会看上这种吵闹至极的货色,多得是比他更好的人,何必委屈了自己。」 尤其是,在拥有了特物局撑腰的情况下,司空青相信,就算这个人拒绝了副局的要求,也不会被局里惩罚。 而冰冷的少年甚至都没笑,一身淡然:「不好意思,来之前没听说过孔雀这么嘴碎。」 不怎么聪明的许冬知看着两人打哑谜一般的对话,终于反应过来「吵闹至极的货色」指的是自己。 心口更不舒服了,他想发火,但手莫名没有力气。 气急了直接起身去了厕所。 第11页 洁白到令人心慌的厕所内,许冬知心烦意乱地打开水龙头,看也不看弯腰低下头。 任由冰凉的水从头顶滑落,渐渐模煳视线,鼻尖内充斥着明显的消毒水味。 原本一只手就能撑住,现在竟然需要靠两只手了,许冬知有些挫败地安静站着。 目之所及是逐渐旋转着流入下水道的自来水。 忽然,头上的冲击感消失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托住他的胸口将他往后带,后背靠上一具温热的胸膛。 抬眼,锋利流畅的侧脸轮廓映入眼帘---是赵文尘。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体温竟然降到比赵文尘还要低了。 「许冬知。」赵文尘的唿吸间有酒味,喉间像含了沙砾,每一个字都沙哑危险,「我说过了,不要在我面前说脏话。」 「为了让你长记性,我必须给你一些惩罚。」 特物局交代过,他可以对许冬知的不当行为进行合理惩罚。 「我什么时候说了脏话?」许冬知的声音也很沙哑,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试图狡辩。 「十分钟之前,对着司空青说的。」赵文尘的好记性令许冬知有些难堪。 刚缓过来的不舒服捲土重来,比刚才更强烈。 要不是手脚都没力气,许冬知也不至于花了一分多钟都没挣脱赵文尘的钳制。 走廊上突兀地响起一串脚步声,不紧不慢的步调,像是故意在提醒厕所里的人---有人过来了。 「咳,许冬知,你在不在里面?」 是司空青极有辨识度的优雅嗓音,夹杂着些许幸灾乐祸。 依他们俩的关系,首先排除司空青是在关心他。 那只恶劣的孔雀肯定是来看热闹的,许冬知咬碎牙,一鼓作气挣脱赵文尘,脚步踉跄两下。 他打定主意了,只要司空青敢出声嘲讽他,他就能把司空青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 不过,幻想是美好的,他挣脱赵文尘这一下似乎已经用完了身体里的所有力气。 深深喘了口气,目光触及到大面干净的镜子。 镜中的人弯着腰,脸颊绯红,双目含着一汪水,纤长的睫毛仓皇地颤抖着,身形可怜地斜倚着洗手台。 这是我?许冬知一惊,耳尖一动,走廊上的脚步声更近了。 由于没得到回应而略显疑惑的反问:「老鼠不是说看见他们都进了厕所吗?」 「许冬知,你在吗?难道是脚滑摔了怕被我看见了丢脸?你放心出来吧,我不会嘲笑你的。」 不行,许冬知用一秒时间下定决心,不能让那个碎嘴孔雀看见现在的他。 「快走,进去。」许冬知声音超小,扯着赵文尘的手,在孔雀进来之前带着赵文尘钻进了最里面的隔间。 下一秒,孔雀的眼前出现了洁白空旷的厕所。 不被人注意的木门正小心合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第一回做贼,不太熟练。 许冬知脑子里闪过这句网络调侃,没想到自己也有躲躲藏藏的一天。 还是跟着眼前这位不明物种的转学生。 一惊一乍的凤凰崽子特别稀奇,赵文尘垂眼,不发一言地观察他的行动。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许冬知狠狠威胁,如果语气不软的话会更有信服力。 从口鼻唿出的气息很热,许冬知在确认脚步声远去后颓丧地靠上门板。 警惕小心的没发出声响,靠了一会儿,捂住心口难受地蹲下大口唿吸。 还好厕所没有怪味,只剩保洁阿姨留下的桂花香薰味。 此刻这种平时恰到好处的香味在许冬知身上放大了一百倍,他觉得自己快要溺闭在桂花堆里了。 「赵文尘,我难受。」许冬知凭藉本能伸手攥住赵文尘的衣角,一遍遍重复,「我难受…好难受……」 一声比一声低微,间或夹杂着唿吸不畅的低喘,赵文尘冷眼看着,终于,在许冬知撑不住的前一秒将他扯起来抱进怀里。 清淡的松香瞬间取代了桂花香,许冬知眼角渗出生理泪水,他埋头蹭在赵文尘的衣服上。 还是很难受,难道拥抱跟牵手已经行不通了吗? 许冬知在脑子混乱的间隙中攀上赵文尘的脖子,以寻求更多的身体接触。 耳畔清晰地听到对方平稳的心跳,以及说话时轻颤的幅度。 两根手指毫不留情捏住他后脖颈,强迫他仰头。 看着许冬知因难受而殷红的眼角,赵文尘想了想,低头,没给他反应时间,准确而直接地亲上他的唇。 「许冬知,闭眼、张嘴。」 第十三章 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唔……」许冬知大脑混沌,顺从地闭上眼睛,感觉到对方滚烫的舌尖侵入。 与自己的勾缠,没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太深了,他快要不能唿吸了。 许冬知浑身战慄,颤抖着去推赵文尘的胸膛。 这点力气犹如蚍蜉撼树,没能起到一点效果,反被赵文尘察觉,空出只手将许冬知的手压在他头顶。 门板发出「咚」地一声,许冬知身体一僵,瞬间不敢再反抗,赵文尘趁机更深地亲了下去。 「许冬知,是你吗?」司空青自然也听见了声音。 不仅如此,他还没感觉到厕所里有凤凰血脉留下的气息,只不过不能确定人是否还在厕所内。 第12页 还亲?再亲就要被发现了! 许冬知恼怒地睁开眼,慌乱地一口咬下,毫不留情,接吻的缝隙瞬间涌起一股铁锈味。 安分点,赵文尘温柔舔舐他唇角的舌尖暗示着。 许冬知深觉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最后的理智被迫淹没在不讲道理的亲吻中。 「没人啊,是我听错了吧。」司空青喃喃着,脚步声逐渐远去。 心路歷程如同过山车,起起伏伏,许冬知被松开时彻底没了力气,还得靠着罪魁祸首的搀扶才能站稳。 「你他……你是不是有病?」许冬知差点又说脏话,感受到又麻又痛的嘴唇,惊出一身冷汗,幸好收住了。 「我没病,试试还难不难受。」赵文尘的深色瞳孔依旧冰冷,仿佛刚才强迫亲吻的不是他一般。 这人怎么这样?许冬知真是无语了,接吻这么亲密的事也是同学之间能做的? 愤愤的同时默默感受了一番身体的状态,虽然手脚现在还没力气,但是已经在慢慢恢復了。 这说明身体接触还是有用的,难道是接受程度的问题吗?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可置信地小幅度仰头,震惊地撇嘴:「难道我下一次发作还要这样?」 发作?通常用于病症反覆出现的情况下,用在发情期稍微有点不合适了。 但是赵文尘没有纠正,或者说,他根本就是不想跟许冬知扯上关系,所以对许冬知的发情期以外的所有事情都不关心。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是许冬知这一辈子都靠近不了的存在。 突如其来的距离感令许冬知有些无所适从,他硬气地挺直胸膛,后背靠着门板,与赵文尘拉开距离。 不乐意让他靠就直说嘛,干嘛给他摆脸色? 「不止,你下次,下下次,我们都会亲密接触,除了接吻,还会上床,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赵文尘抱着他亲了他很久的原因,许冬知的鼻尖是挥之不去的冷松的味道。 一下一下扰乱着他的思绪,导致他只听见「上床」两个字,气急败坏地狠狠踩了赵文尘一脚,推开门就走。 打开门后瞳孔紧缩,脚步生生钉在原地。 赵文尘沉默两秒,低头看了眼白鞋鞋面上漆黑的脚印,又看向门口。 与笑得不怀好意的司空青对上视线。 「哎呀,没想到两位中途离场是来私下密会的啊。」司空青存心打趣。 他跟许冬知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放什么屁?我会跟他私下密会?」许冬知挨个拆开,反覆琢磨,最终确认放屁不能算是脏话。 下垂的眼尾拉出几分厌世的气息,此刻这份厌世里夹杂了几分羞赧,看起来居然有了点人情味。 「许冬知,我眼睛没瞎。」司空青环抱手臂瞥了眼门缝,「你们四只脚在里面我还不至于看不清。」 「多管闲事。」赵文尘毫无顾忌地一手环住许冬知的腰,脚步不停歇地往外走,在许冬知的吵闹声中回头眯眼看向司空青。 其中夹杂的寒意只有司空青能体会到,身形高挑的少年搂着稍矮一点的许冬知。 身量骨骼初具青年人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是不可忽视的压迫,有一瞬间,司空青甚至以为自己在面对自己的父亲。 这个人是特物局派来的那位?司空青压下心底的疑虑,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下意识转了转精緻的袖扣。 脑海中浮现那双冷漠似冰泉的眼睛,忍不住抿住唇,有些担心许冬知搞不定这人。 万一许冬知被这人吃死了,那他不就失去了一个大乐子吗?这可不行。 尤其是当注意到许冬知脖颈一侧的吻痕时,狐疑的情绪达到了最顶峰。 像是自己最喜欢的玩具被人抢走了,又或者是不小心让鱼刺哽住了喉头…… 被堵在厕所强吻的事情一晃过去了好几天,许冬知有心找茬,每次都以掉面子为由忍了下来。 偏偏赵文尘稳如老狗,没有一丝不正常的反应,还一字不提相关的事。 再有不到一个月就中考了,赵文尘说过,如果他期末考不及格就要被迫退学。 让他学习?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第十四章 很想现在就亲你 上学期最后一个月的学习,高三组放假比高一二都晚,暑假也短了将近一半。 陈哥一个月前就嘱咐过千万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名校招生会以上学期的期中考试成绩作为参考。 不过,对于烂到极致的高三(六)班的他们来说,其实这个机会可有可无。 哦,也不对,除了新转来的赵文尘。 「赵哥,你要参加今年的自招班吗?」班上的学习委员有些犹豫不决,抱着申请表过来询问他的意见。 「不参加。」赵文尘面无表情回答,修长的手指间握着一支笔,笔头的部分朝向同桌的方向。 另一只手撑着下巴,连视线都没多停留一秒,明显是不感兴趣。 「这里,我还没听明白,你讲得好差劲,快给我再讲一遍。」许冬知暴躁地拍了两下根本弄不明白的练习题。 眼神跟护食的狗崽似的,恶狠狠盯着桌前的人,学习委员一张俏脸苍白,肩膀往回缩,脚步下意识倒退两步。 那一瞬有股发自内心的恐惧升起,甘萱彤僵硬站了两秒,抚摸两下胸口顺气,借着这个动作给自己勇气。 第13页 「那我去报告班主任啦,全年级只有十个名额,确定不再考虑一下吗?」 毕竟参加自招有机率拿到比预想中的更高的通知书,实在不行还能回来继续参加高考。 两份保障的诱惑,十份名额放在全年级是完全不够看的。 「不用了,你快去跟陈哥说吧,别再打扰我学习了。」许冬知抢在赵文尘前面回答,小腿叉开强硬插进赵文尘两腿之间。 阻止他所有想要站起的动作。 眼前浑身裹满戾气的漂亮少年隐约跟幼时见过的宠物犬重合在一起。 欢脱不太亲人的贵宾,比较少见,但不是没有,个个都长着精緻的小捲毛,个个脾气都不一样。 如果拿肉条逗它玩的话,它会记仇记很久,下回来也会围着你乱吠。 明明就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动物,赵文尘就是忍不住代入。 没办法,他曾经就被「围殴」过,吵闹的程度不亚于暴躁的许冬知。 压下唇角快要破土而出的笑意,摆手示意甘萱彤离开。 甘萱彤勉强地扯出个笑容,脚步仓皇地离开。 「再走神晚上就别想睡了。」赵文尘收回视线,保持原来的姿势点了点他的作业本。 上挑的眼尾下压着,浓黑的睫毛盖住漆黑如墨的眼瞳,不似少年的面部轮廓让许冬知联想到了「性感」这个词。 走廊上忽然响起尖锐的上课铃,唤回他胡乱奔腾的思绪,勐然惊醒般收回目光。 他在想什么啊??许冬知握紧原子笔,小腿「咻」一下收回,坐姿端正地面对黑板。 「不走神了,我好好听课!你快转回去,快点的。」许冬知催促。 莫名脸热,眼尾都红了,杨童纪听见声音转过头,一脸疑惑: 「冬哥,我没转过来啊,什么转过去?」 许冬知快被他蠢哭了,毫不留情从板凳的空隙中精准蹬到他的屁股:「天天就知道转转转,听课去!」 杨童纪:「????」他好冤。 甘萱彤平復好心情后跟班主任陈哥说了这件事,陈哥沉思一会儿交代: 「也行,帮我跟许冬知带个话,让他下午去图书馆帮个忙整理一下考试资料。」 反正许冬知上课也是睡觉,让他去整理资料搞不好还能记住一些。 「去图书馆?我不去,让陈哥找别人去。」许冬知懒散靠着椅背,撩腿搭上另一条腿,脸上是大写加粗的「不耐烦」三个字。 作为传话人,甘萱彤传完话就完成了任务,哪敢管他去不去。 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介于之前赵文尘也算是帮了她一次,下意识看向许冬知旁边的位置。 后者正定神看着许冬知,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校霸好像也没有要欺负转学生的意思啊? 安分度过上午三节课,许冬知逃无可逃,被赵文尘押去图书馆。 「我跟你说,你不要以为我现在不对你发脾气就对我动手动脚,等我发火了我给你一拳你就死了!」许冬知一路上大喊大叫。 吸引了不少教职工跟同学回头,学生看见是他一个个都离得老远,顺带同情地看一眼赵文尘。 传闻中校霸跟新来的转学生合不来果然是真的。 「再喊我就当着他们的面亲你。」赵文尘冷心冷情的,只有当着许冬知的面才会露出内里恶劣的一面。 也有可能是因为许冬知太聒噪,还有那张检讨书的仇怨在。 第一次见面他们给彼此留下的印象都不怎么样。 「你变态!」许冬知控诉,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唇上,明明都过去那么多天了! 话说会在外面厕所里强吻别人的,许冬知只想到了牛郎和畲老师。 「没想到你长得这么正经,私下行为那么放荡。」许冬知自动缩小音量。 显然他也知道不能让别人知道知道这件事,真传出去了要他的面子往哪儿放。 赵文尘的脚步不错一点,每一步迈出的距离仿佛都有精心丈量过,配着理所应当的冷淡口吻: 「我是为了你能不在公共场合丢面子,发情期还要喝酒,你是嫌症状不够勐烈吗?或者下次我会在某一家餐厅的卫生间里办了你。」 「什么意思?」许冬知被他拉着,脚步有些凌乱,抬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掀开你的上衣,脱掉你的裤子,我的手会摸遍你身上的每一个位置,以及我们会进行负距离的接触,这么说你懂了吗?」 赵文尘面无表情地说着恶劣的话,眼底深处起了一点微小的波澜,不足以让他停止欺负这个不知轻重的凤凰崽子。 「你!」许冬知突然卡壳,直愣愣的瞪着面前高大的人,脚步踉跄地被那人拉着走。 半天没憋出反驳的话,只在进入图书馆的最后两秒示威般低声警告:「我下次一定会打得你满地找牙,你给我等着!」 只要赵文尘再敢强吻他一次,许冬知一定不会再被他摆布! 三中的图书馆修得很豪气,整栋楼修了四层,一楼大厅的外厅有直通顶层楼的电梯。 一进门,柔和明亮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赵文尘本就冷厉的气质加上无机制的冷白冷光。 乍一看上去仿佛与其他人隔了一层冰雾似的。 需要整理书籍的是四楼,平时不对外开放,里面存放的全部都是学生的复习资料以及歷年来的高考试卷。 第14页 「通行卡给我看一下。」看守四楼的门卫尽职尽责地沖赵文尘伸手。 赵文尘很配合地拿出陈哥给的通行卡。 确认完毕后两人进去,里面零零散散有几位同学在翻阅资料,偶尔很小声地交谈两句。 站在靠外走廊的两个女生注意到新进来两个人,不甚关系地打量了两秒又收回视线。 两人都穿着校服短袖,扎着高马尾,看起来青春靓丽。 许冬知看班上浓妆的女生看多了,突然看见这么清新的,新奇地多看了两眼。 「走反了。」赵文尘垂眼,目光落在握住许冬知的那只手上。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伸手,看着许冬知回头朝自己望来,心情忽然舒畅了不少。 「哦哦,是在那边吗?」许冬知哪知道资料在哪边,反正跟着赵文尘走准没错。 他们这些好学生就是对资料有种心理感应,反正肯定不会走错的,他坚信这份歪理是正确的。 不愧是十年老班主任,陈哥给他们留下的资料堪比书海。 「整整一个书柜??」许冬知抬头看了眼面前快顶到天花板的书架,脖子都仰酸了。 细白的手指撑在一旁的梯子上,流畅笔直,白得能看清流通其中的青色血管,一滴一滴流动着炽热的血液。 那双手忽然被人握住,手指僵硬着躺在另一只偏大的手掌中,稍微收拢便能完全拢住。 「别撑在梯子上,上面很脏。」赵文尘说着,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掰开许冬知的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才松开。 图书馆的梯子每天都要承受来自无数人的踩踏,上面沾着来自学校各地的灰尘。 棕色原木色都变成了深棕色,这些许冬知当然也知道。 所以他按的地方是梯子旁边的扶手啊,哪有人踩着扶手上梯子的啊? 「好了,知道了,别一直擦,把我手都擦痛了。」许冬知咬了下下嘴唇,微粉的唇瓣凹下去一点。 看着就很软,赵文尘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擦过那一点,他自然知道许冬知的唇跟棉花糖的触感差不多。 有些意料之外的让人上瘾,赵文尘心想,许冬知一定不知道他现在就很想将他按在书架上狠狠亲上去。 可能是被凤凰发情期期间暴动的激素给影响了。 记吃不记打的许冬知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身边。 像模像样整理了不到半小时就窝在赵文尘腿边打瞌睡。 柔软的髮丝乖顺地搭在额前,那双炽热夹杂着火光的眼睛被盖在眼皮下,磨平了他身上所有的尖锐痕迹。 软趴趴搭在膝盖上的手以及低垂着的头都在引诱着赵文尘蹲下身欣赏。 此时,在距离他们不到五米距离的书架对面,两个无所事事的男生小声讨论: 「听说只要喝了凤凰血就能长生不老?也不知道这书上写的是不是真的。」 第十五章 被诬陷 「怎么可能?凤凰不是早灭绝了吗?传说里的生物,我见都没见过。」搭话的人明显不信。 一副「你可拉倒吧」的语气。 「怎么没有,咱们特物局不就有一个吗?」提出建议的男妖脸上浮现出一抹贪婪。 他跟面前的蠢货不一样,凤凰的名头他早就听说过了,不过局里藏得很深,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凤凰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肯定是他们自己想独享凤凰的血,一窝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还想着长生不老呢,活得再久也做不出什么大贡献了。 还不如把长生的机会让给他们这些寿命不长的小妖怪。 想要凤凰的血?赵文尘岿然不动地靠着书架,手中的书页半天没有翻动,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书籍中线处。 小腿边有一道无法忽视的力道,眼睫下垂,赵文尘的目光从许冬知手腕内侧的火焰胎记上滑过。 凤凰啊,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去的长生不老谣言,是受到了西方不死鸟的影响,所以觉得凤凰跟不死鸟是同一种生物吗。 「哎,跟你说也没用,要是你有本事找出凤凰的真身是谁的话,等我拿下凤凰了肯定分你一碗血。」 贪婪的妖怪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只分一碗血也算是报酬吗?」一道冷淡的声音,冰棱清泉一般砸进两人之间。 男妖还没意识到不是旁边的男生说的话,「啧」了声,发了个小火: 「我肯分你一碗已经很不错了,你去问别人,他们谁会分你,再说了,不用你我也能找到谁是凤凰。」 说完使劲踢了他一脚,男生「嘶」得一声痛唿,也恼火反驳:「刚刚不是老子在说话,谁稀罕你的凤凰血了,狗日的。」 「那是谁?」踢他的人愣了一下,后背僵直着,顺着后背的凉意回头,透过书缝对上书架后的一双深渊似的眼睛。 「贪心不足蛇吞象。」赵文尘浑身散发的危险气息狠狠压制住男妖。 另一个对凤凰没想法的男生立马转头就走,赵文尘懒得管他,只盯着眼前的男妖。 鼻尖飘来一股难闻的骚味,他瞭然。 「原来是鬣狗,野心不小。」赵文尘明澈黑沉的瞳孔中倒映出鬣狗瑟瑟发抖的模样。 「对…对不起,是我错了。」猎狗不知道凤凰是谁,但是他对赵文尘是熟得不能更熟了。 特物局唯一的狐妖,听说是吞了个上古宝物才化的形,对其他所有妖都有天然的压制。 第15页 光是这些还不足以让鬣狗害怕,让他心生忌惮的是,赵文尘是真的杀过很多妖。 特物局的清道夫,但凡局内有异心的妖,上头不方便出面,便会交代赵文尘出手。 某一次杀掉狗妖的时候恰好被他撞见,满脸鲜血的赵文尘开膛破肚是一点不手软,剖干净内脏后直接扔进焚化炉中焚烧殆尽。 如果他今天不道歉,来日他也会成为炉中的一抹白灰。 「嗯,下不为例,去找副局领处罚吧。」 赵文尘不多话,收回视线弯腰摸了两把许冬知的头顶,语气中的严厉一下子消散,「睡醒了没?该回教室了。」 恨恨离开的鬣狗回头畏惧又阴狠地看了一眼赵文尘。 不就是特物局的狗吗?傲气什么啊,不就是运气好被畲老师看上了,还指不定用什么方法上位的呢…… 「好睏,你就整理完了?」许冬知睡得云里雾里,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双眼朦胧地仰头看向旁边的高大男人。 这个角度的赵文尘尤其高大,灯光从他身后照射而来,面容都笼罩在阴影里。 稍长的额发垂在眉毛上,狭长冷厉的眼睛看不明晰,但是许冬知知道,那双眼睛此刻正望着他的方向。 赵文尘长得也太犯规了,他从没见过比赵文尘更冷更好看的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许冬知打了个冷颤。 肩膀一抖立马坐直了,那种微妙的夸赞气氛消失了,他藏好失速的心跳,逃避了赵文尘的目光。 「整理完了,走吧,你去抱那一堆。」 赵文尘缓慢地眨了下眼,垂在身侧的手指一动。 还没来得及动作,坐在地上的人突然撑着地板起身,脚步略显慌乱地抱住桌上的资料。 「图书馆的空调太冷了,烦死了,吹得我浑身发冷,卧…我们快走吧。」 「嗯,走吧。」赵文尘面色无异地抱起剩下的资料,高度抵达了他的下巴。 装作没发现他差点说漏嘴的第四声脏话,也没拆穿他的藉口。 凤凰怎么会怕冷呢。 抱着资料送去了陈哥办公室,一路无话,陈哥正在批改自找招班的试卷,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辛苦辛苦!哎,我这有两瓶牛奶,你们拿去喝吧。」陈哥笑眯眯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x牛的纯牛奶。 「不要,纯牛奶好难喝。」许冬知一脸嫌弃地拒绝。 陈哥忽略他的拒绝:「喝了长高高哦,你们现在还能再窜一窜,高个儿好啊,高个好找老婆。」 「?」许冬知差点怀疑自己的年龄,还有,「我都182了,再窜教室的门就要换了,而且我也没想找老婆。」 女朋友太影响他的生活了,这里那里都要管,杨童纪之前谈恋爱,天天「宝贝」「亲爱的」叫。 那声音,腻得发慌,而且零花钱一分都花不到自己手上,虽然杨童纪强调了是自己愿意为女朋友花的,许冬知依然敬谢不敏。 如果他恋爱了,应该也会为另一半花很多钱,可惜到目前为止,他还没遇到过一个愿意让他花钱的对象。 「那就是我的事了,你先窜到两米再说。」陈哥笑呵呵的,眼角的笑纹明显,当老师的这些年为他平添了名为慈祥的气质。 许冬知低头望着手上拿瓶纯牛奶。 还没插进吸管,奶味好像已经溢出来了,鼻腔里全是挥之不去的奶味。 「给,喝这瓶,窜一窜。」赵文尘递过手上插好吸管的牛奶,顺带着抽走了许冬知那瓶。 「争取顶到教室门。」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许冬知捧着牛奶:「?」原来不是他娘的错觉? 回教室顺手把牛奶塞进课桌,许冬知两口喝完手上的牛奶,刻意回头,隔着两三米远的距离将空盒子投进垃圾桶。 回身时挑衅地看了眼同桌。 刚好撞见这一幕的杨童纪「……」卧槽?好gay。 下午还有两节课,全部是英语课,老师以前在英国留过两年学,教书时张口就是正宗的英伦腔。 且从头到尾全是英文,许冬知一个字母都听不懂,睁着眼睛发呆。 下课铃一响,老师前脚刚出教室,后脚他就撑着桌子起身,不怎么温柔地拍拍自己的头。 听晕了,得出去走走,瞥了眼认真完成课后作业赵文尘,啧,连后脑勺都透着认真。 跟他这种混子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哎!许哥,你要出去啊。」杨童纪小眼睛尖的,立马跳起来跟条小尾巴似的坠在许冬知身后。 「最看不惯那些老鼠屎了,都什么了还拉帮结派呢,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大角色呢。」 教室前排坐着的好学生最看不起后排的差生,看着班上两个刺头出门以后就开始私下说闲话。 「嗯,少说两句吧,差生动起拳头来你们都得进医院。」毕竟差生可不在乎会不会被处分,步良平手上没歇,写下最后一个英文单词。 说闲话那人见自己的话被刺回来,一时之间脸色不大好看。 都是富贵家庭出来的孩子,面子大过天。 他攥紧了手,瞧着近在咫尺的步良平,对方手腕上戴着的表足以抵他两年的零花钱,他只得咽下这口气。 「对了。」他有些紧张地靠着桌子,面上强扯出个笑容,对最后排招了下手「赵文尘,你要不要来前排坐,老是跟校霸混在一起不太好吧?」 第16页 此话一出,旁边几个学生也发出了贊同的声音。 「对啊,跟那个谁坐在一起肯定很难受吧,天天打扰你学习什么的。」 「要不让陈哥在前排调个座位吧。」 你一言我一语的,教室逐渐热闹起来,男生引燃了一个新话题,面子重新回归,他的姿态自然了许多。 「是啊,反正许冬知还没回来,你不用怕他的。」 转学生虽然长得冷了点,但是自己都帮他说话了,他一定会非常感激吧。 出乎意料的,赵文尘拒绝了:「不用了,我坐这挺好的。」 至少比去前排要好得多,不用参与乱七八糟的讨论。 杨童纪只是下课聒噪了点,上课从来不会打扰他。 「……你。」男生撑住桌子的手一僵,周围的人眼含期待地望着他,分明是想让他再劝劝。 他一咬牙出声:「干嘛跟他一个小偷坐一起啊?」 「什么小偷?」步良平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随口接话。 「去我前段时间掉了好多东西,只有许冬知碰过我书桌,不是他拿的那是谁拿的!」 男生虚张声势,暗自捏了把汗。 全都是他信口胡诌的,他是掉了很多东西,但是跟许冬知有没有关系他根本不知道啊。 赵文尘闻言赏赐般看向他,语调很冷:「那你今天掉了什么东西?」 没听出他话里的不悦,男生稍微偏了下身体挡住桌肚,梗着脖子道:「我掉了瓶牛奶!」 第十六章 你们打架了? 「掉了瓶牛奶?」赵文尘反问一句,似乎是确认,又像夹杂了其他意思。 看起来许冬知不仅成绩不好,人缘也不怎么好啊。 「是啊!就是他拿的!我看见了,x牛的牌子。」男生的身上插满了来自四面的视线,包括步良平的,他梗着脖子,压下微不足道的心虚。 「是这瓶?」赵文尘拨开许冬知桌上的书本,白皙的手指在桌肚里摸索一阵,拿出班主任给的牛奶。 周围人一看,许冬知还真有牛奶啊?没见他下课去买啊,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 「最后一遍,这是你掉的那瓶吗?」赵文尘坐在床边,窗户外吹进来的风扬起窗帘,他恰好在窗帘掀起的阴影里。 神色晦暗不明。 男生犹豫了一秒:「是我掉的。」 赵文尘收回手,自顾自拆开喝了一口:「可是这是班主任给我的牛奶,你记错了吧?」 空气安静了几秒,好些人还没搞清楚状况。 男生勐地站起来,一脸不解地看向后排。 这个转学生为什么要反驳他,把许冬知教训一顿难道不值得令人兴奋吗? 目光触及到打开的教室后门,他嵴背一僵。 还没来得及发作,到嘴边的质问突然变成了底气不足的「嗨」。 后门边,许冬知就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一脸漠然,不知道听了多久。 「说啊,怎么不接着说了。」许冬知凉凉道。 他就没去厕所,一直在后门口边站着呢。 从梁速说的第一句话开始,他就听着了。 「说什么?我刚在跟赵学霸讨论题目呢。」梁速就是刚才说许冬知坏话的人。 私下说说就算了,真正对上了,他只觉得两股战战,后背发凉。 咽了口口水,梁速上下嘴唇一碰,开始瞎编:「我们真没说什么,就是觉得赵学霸初来乍到的,坐在前面会不会更方便学习一点,冬哥你别往心里去……」 真当他是个傻子?许冬知连搭话都省了,直接走过去,很顺手地抢走赵文尘喝过一口的牛奶。 「文尘,他刚刚说了什么?」许冬知抿了一口牛奶,眼尾一挑,「我有点没听清。」 单看起来很乖巧的下垂眼,放在许冬知身上就成了「杀人」利器。 稍微抬眼瞥一眼,都能让梁速好半天不敢说话。 「没说什么,要上课了,要找麻烦下课再说。」赵文尘的声线冷淡。 此刻,听在梁速耳里就是天籁之音。 他还以为今天要被揍了,没想到学霸居然选择了包庇他。 这也证明了学霸本身也不太喜欢许冬知。 就这么算了?许冬知上眼皮微抬,有些诧异地看向赵文尘,后者不容置疑地拉开旁边的座位。 行吧,就当他日行一善,许冬知闷闷不乐地憋下一口气,狠狠吸了一大口牛奶。 一嘴的奶味,得了,更憋屈了。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一向都是有仇当场就报。 不需要别人的忏悔,他只需要把那个人打服了就行了。 要是赵文尘不阻止,他真想上去给梁速一拳,居然敢说他偷东西,那张嘴怕是不想要了。 「坐好。」赵文尘察觉到旁边的人迟迟没坐下,支起笔敲了下桌面。 「行了,就坐。」许冬知不太情愿地收回视线。 还剩半盒牛奶,不想喝了,一股稚气未脱的味道,他嫌弃地推给赵文尘。 「不想喝了,给你了。」 两个人喝同一瓶牛奶,许冬知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属于过界。 而赵文尘的目光在瓶身停留了一会儿,也没提醒,喝完剩下的丢进垃圾桶。 刚好响起上课铃,短暂地为这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第17页 无心听课,身上的不舒服加上心里的不舒服。 让许冬知本就为数不多的耐心耗尽,他枕着手臂半趴在桌上,偏向赵文尘不在的方向发呆。 没过一会儿,腰身被碰了一下,痒痒的,他没理。 过会儿又被碰一下,他「啧」了声,一脸凶神恶煞地换了个方向。 干嘛? 他无声地做口型。 赵文尘坐得端正,视线还在黑板上,右手却放下课桌,将一支圆圆的笔对着他。 什么?许冬知一头雾水地接过,指腹摸到笔的中端有个按钮。 刚准备按,那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 冰凉的手心包裹着他的手,难以言喻的心安席捲而来,许冬知禁不住一颤。 耳根红红地任他握着。 耳边是笔尖摩擦纸张的声响,没一会儿,一个本子递过来,上面写着:录音笔,下课再听,听完交给班主任。 瞬间,许冬知没能报仇的最后一丝怨气也散了。 他知道录音笔里录的是些啥了。 好样的,他还以为赵文尘是个圣父呢,原来是留了后手! 赵文尘抽空偏了下头,许冬知红润的脸颊跟过分明亮的眼睛一下子映入眼帘。 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道,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一下课许冬知就拉上赵文尘去了办公室,将录音笔交给了陈哥。 「你是说,梁速污衊你偷他东西?」陈哥听完了录音笔,神色凝重地确认了一遍。 「是的。」许冬知拉住赵文尘的手,「赵文尘也听见了,不过录音是我录的。」 「你没打他吧?」陈哥没注意许冬知刻意强调的最后一句话。 许冬知摇头:「没有,我没动手。」 如果赵文尘不拉着他,那就不一定了。 幸好有赵文尘在。 「好的,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们先回宿舍吧。」陈哥点了点头,录音笔在资料上点了两下。 他想了想,又打开抽屉拿出一本资料递给两人: 「马上要期中考试了,回宿舍别光想着玩,把这套题做一下。」 「……」许冬知含泪接过,脚步悄悄往赵文尘身后挪。 直到对方的身体挡住自己一半才点点头,「我会让赵文尘教我的!陈哥那我们先走了。」 喜提一本数学计算题,许冬知一路上手都在颤抖。 主要是他粗略地翻开练习题看了一眼,除了前言,其他都看不明白…… 「现在知道自己的基础落下了多少了?」赵文尘放慢脚步走在许冬知身后。 前面人头上翘起的两撮毛就在他眼前晃啊晃啊,每一根毛都透露出无知的气息。 许冬知不服:「废话,我能落下吗?以我的聪明才智学个两天就会了!」 赵文尘:「哦,加油。」 不好意思,他不太相信。 在办公室耽误了点时间,宿舍的走廊拥挤不砍,串寝的人讲白话讲得闹声喧天。 他们的宿舍在走廊最里面,进门,关门,许冬知失去了身体的主导权。 手上的练习题掉在了地上,立马起了两个大褶皱。 「唔……你轻点。」许冬知说话含煳不清,身体被人压在防盗门上。 门板被闷了一天,热气升腾的。 许冬知整个背都是闷热的,身前的人却是冰凉的,一冷一热弄得他有些难受。 刚想挣扎,双手刚有动作就被握住手腕举上头顶压在门板上。 「唔唔唔!」你疯了! 许冬知的含煳话没得到回应,赵文尘亲得更深。 两人也亲了快两个月,赵文尘各方面的学习能力都不错,此时已经能准确找到许冬知的敏感点。 湿润的舌尖在舔过上颚,许冬知重重一颤,再也无暇挣扎。 门外的喧嚣声忽近忽远,身体心理的双重刺激。 他觉得已经可以了,发情期的躁动已经冷静下来了,手被握住,他还可以动腿。 还没来得及实施,「咚咚」两声,伴随着沉闷的震动,像是砸在了许冬知的灵魂上。 「冬哥!你在宿舍吗?」门外传来杨童纪的声音。 该死,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找他。 「咦?门怎么是锁着的。」杨童纪摆弄半天门栓,没打开,门也推不动。 「冬哥,你在里面吗?」杨童纪又敲了两下,门板突然动了一下,他一喜。 「你干嘛?」许冬知别过头,不明白赵文尘的唇离开后为什么还要凑近。 后者直接用行动表示,空出来的手毫不犹豫地钻进许冬知的校服下摆。 「呵……」他扬起下巴,第一次觉得冰凉的温度居然也会烫人。 手掌沿着腰侧往上,许冬知咬住嘴唇才能保证不发出声音。 等赵文尘松手后,他的唇上已经烙上了个深深的牙印。 探进衣服的手离开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重重喘了口气,用含着水雾的眼睛「恶狠狠」瞪了眼赵文尘。 靠在结实的怀里,足足过了快十分钟,他的脚软才缓过来。 抬起手臂重重擦了把嘴唇,许冬知哼了声,打开门栓,一把拉开门。 门外守了快半小时的杨童纪就差趴下从门缝看里面的人到底在干嘛了。 明明有人在门口,为啥就是不给他开门。 第18页 但是,他冬哥给他开门后,他知道了。 许冬知现在的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眼尾含春,只要是谈恋爱了的都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对上杨童纪一副「看穿你了」的神情,许冬知非常心虚。 眼神都恍惚了。 杨童纪看他这样,更加确信了,长长地「哦」了声,不怀好意道: 「冬哥,你又跟赵学霸打架了啊?」 第十七章 你别老碰我 「打你个…毛线啊,信不信我敲掉你的头!」许冬知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捏了把冷汗。 好险,差点讲脏话! 「冬哥……」杨童纪捂住头委屈巴巴地喊了声,「别这么凶嘛。」 许冬知不吃他这套:「有什么事,快说!」 翻过手背贴上侧脸,他的脸滚烫,好半天都没能降温。 杨童纪今天刚收到消息,组织了一下语言:「司空青约你出去喝酒,说是续上上回没喝完的场子。」 上回的场子?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还被赵文尘堵在厕所亲了好久,现在想起来都害臊。 许冬知果断摆手:「不去,让他找别人去。」 这个酒他是喝不了了,再喝是要出问题的。 杨童纪也不意外,掏出手机低头打字:「好嘞,我这就给他回消息。」 「等会儿,你加了司空青的微信?」许冬知愣神,「给他打个电话,我跟他说。」 「行。」杨童纪毫不含煳地拨了个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十秒左右才被接起。 「餵?」司空青欠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喂,是我。」许冬知没接电话,就着杨童纪的手讲话。 「你那个破酒局我不去,马上就期中考了,你都不着急的吗?」 这话一出,不止是司空青,连杨童纪的懵了。 「???」他冬哥什么时候这么热爱学习了?? 「……你在说笑吧?」司空青扶额,背靠着定制的高级沙发,繁复的花纹衬得他像个上世纪的精緻贵公子。 许冬知冷笑一声:「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 司空青:「像。」 许冬知沉默两秒:「好吧,你最好给我洗干净等着,等放暑假了,出来挨顿揍。」 司空青:「放心,我会叫上保镖公司最好的打手来。」 「你可真不要脸。」许冬知嘲讽。 司空青:「谢谢夸奖。」 跟许冬知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样的傻白甜,只知道用蛮力来解决事情。 不过这种原始的纯粹居然有些吸引到他,可能是因为生活中没见到过第二个如许冬知一般的人吧。 茶几上放着凉透了的咖啡,澄澈的咖啡面倒映出他的面容。 电话无声的空当里,他想起来很久以前在院子外见到过一个小男孩。 男孩的头髮跟眼睛都是棕色的,看着年纪不大,眼睛圆熘熘的盯着围栏上方。 他顺着男孩的视线看过去,在玫瑰藤爬满的围栏上方蹲着一只橘色的小猫。 毛色不错,就是看起来脏兮兮的,应该是附近的野猫,叫声可怜,爪子发颤地抠住藤蔓。 男孩没注意到他的存在,犹豫了一会儿攀上围栏,不顾被刺扎破的手指,把小猫强抱了下来。 刚站定,他终于注意到了大门旁的司空青,惊慌一瞬,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司空青没出声提醒,其实那是他刚从宠物医院抱回家的小猫仔…… 「在跟谁说话?」电话那头突然有了声音。 是个司空青很陌生的声音,冷漠至极。 许冬知浑不在意答:「司空青,就眼睛旁边有俩点的那个人。」 赵文尘思索两秒:「嗯,说完了就去洗澡。」 「还没……」许冬知顿了顿,确实好像没啥要说了,「不跟你说了,我挂了。」 紧接着,司空青那头就响起一阵忙音。 不过,他曾经遇到的小猫…好像有了其他的主人。 被人捷足先登了啊,司空青捋上额前的髮丝,罕见地生出几分焦躁。 「还有事吗?」 许冬知走后,门口的气氛一下子从冰箱到了冰川。 炎炎八月,杨童纪只觉得冷风嗖嗖地往衣服里面灌。 「没…没事了,我就…就走。」废话,这种情况谁还敢待啊。 走之前又踮脚朝宿舍内望了一眼,两人的床铺完全是两种风格,泾渭分明。 难能可贵的是,赵文尘居然没有嫌弃他冬哥喜欢乱放东西的坏习惯。 不愧是他冬哥,搞定学霸真有一套。 在心底默默佩服完,顶着赵文尘赶人的视线熘之大吉。 浴室里的许冬知洗去了一身热汗,热水自头上淋下时,他闭上眼睛抿了下唇。 下意识想咬,又恼怒地止住了动作,被水浸湿的手使劲搓了把鼻子以下的皮肤。 然而,紧密接触过的记忆又怎么会因为如此简单的动作就消失呢。 擦干头髮,磨蹭了很久才出去。 接着,当晚就感受到了来自赵文尘的又一次恶意--教他做习题做到半夜十二点。 第二天到教室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眼下好大两个黑眼圈。 真是该死,昨晚上睡着以后梦里都是赵文尘严厉冷漠的声音。 第19页 「又错了。」 「三角函数都不懂还敢说自己聪明?」 「你的脑子里只有打架吗?」 「这题刚刚才说过类似的,五分钟不到你就忘干净了。」 「老师来了。」 脑海中的声音跟现实中的声音夹杂在一块,许冬知视死如归般将头埋进臂弯。 爱谁谁吧,他要猝死了,他就不适合学习,只适合起校外跟人干架。 「老师来了。」 梦里的声音又说了一遍,许冬知拍蚊子似的挥了两下手:「别吵吵,我都醒了,怎么还能听见。」 然后,他感觉到,旁边的椅子动了一下,冷淡的声音在极近的位置响起: 「我说,老师来了,许冬知,起来听课了。」 后排发出很大一声「吱呀」!前排的学生纷纷回头。 只见班上的学霸不知道为什么脸红通通的,椅子向外挪动了快半米。 「他咋了?」 「不知道啊,想逃课吧,习惯就好了。」 逃个屁啊,要逃也不会选在上课铃响了以后逃吧,是不是傻。 中间还夹杂着少数几句羡慕。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赵学霸那样的成绩。」 「也许是一中的试卷难度比较低呢?还没期中考试呢,别这么早羡慕。」 「你在说笑吧,我要是能考到一中第一做梦都会笑醒。」 啧,许冬知咬了下腮帮子,眼神闪躲地挪回凳子,没办法,陈哥从前门进来了。 「你……别老是碰我。」许冬知讷讷,脑子里闪过同学刚才的话。 他对那几张面孔有印象,不是靠走关系进来的,而且成绩还不错。 成绩好的之间应该更有话题吧?聊聊三角函数之类的? 胸口有点发闷,摆在赵文尘桌上的是他从一中带来的试卷,上面一水儿的红勾。 真厉害啊,难堪地掀开书遮住自己全是叉的试卷。 「我没碰你。」赵文尘也收起了试卷,细白的手指越过课桌点在许冬知课桌上。 许冬知想也没想避开:「也别离我那么近。」 赵文尘放低了声音:「发情期不难受了?不让我碰你,那你想让谁碰?」 话出口,似乎意识到自己太严肃了,凤凰崽子肯定要生气了。 果不其然,再抬眼看时,许冬知左边的腮帮子不明显地鼓起,很不高兴地看着他。 他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赵文尘为什么就不理解呢? 他们又不是恋人关系,除了身体接触之外本就不该再有其他的接触,明明是赵文尘先越界了。 现在这人却咄咄逼人地仿佛是他先做错了一般。 不过他还有理智,没有扰乱课堂纪律,将声音放得很轻: 「我是傻了点,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不讲道理的是你,干嘛要训斥我?」 昨晚上有十句反问都是在暗中骂他傻,他听得出来,但是忍住了没有反驳。 陈哥讲课声音很大,完全盖住了后排的一点不和谐。 「是我错了。」赵文尘垂眸,轻声道歉,他听出了许冬知语气中不明显的委屈。 凤凰崽子是娇气的,但不是无理取闹的,他诧异于自己居然会为这件小事感到欣慰。 许冬知近期情绪容易波动,吸了下鼻子,闷声控诉:「没有诚意。」 「手给我。」赵文尘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说完拉下许冬知按住课本的手,放在桌下稳稳的十指相扣。 课桌上,他换上了左手记笔记。 亲密接触的受益者毫不怀疑是许冬知,他感受着对方冰凉的体温,感受着自己波动的情绪逐渐平静。 睫毛轻颤,眼珠下移,落在交握的手上。 握住他的手很好看,手型很大,手背上盘亘了两根青筋,手指骨节分明,能完整将他的手拢住…… 「好了,现在答案就很明显了,结果肯定要选第三象限。」陈哥突然加大的嗓门令许冬知回神。 抽空看了眼黑板,毫无悬念,是他不会的题目。 他果然是个笨蛋。 安静沉闷地撑着下巴发呆,连前面杨童纪都能跟着回答两三个问题,他翻开书却一个知识都不认识。 这样下去肯定会被强制退学吧…… 「回神了。」赵文尘的声音伴随着下课铃声响起。 许冬知下意识想抽回手,抽了一下,没抽/动。 「嗯?」他疑惑偏头。 赵文尘朝讲台扬了下头,许冬知顺势看过去。 陈哥举起的手上是一样很熟悉的物件--录音笔。 「耽误大家两分钟时间,关于对梁速的处罚,我已经决定好了。」陈哥的语气透露出不可质疑的气势。 第十八章 你刚刚好帅! 「录音笔里记录了梁速同学污衊许冬知的证据,作为以学习为主的高中生,我有义务对每一位同学负责。」 「这种行为是毋庸置疑的错误,在这里我要求你对许冬知道歉,并在课余时间写好一篇诚恳的忏悔书,念在你是初犯,处分就免了。」 「还有一件事。」陈哥洋洋洒洒讲了一大段,最后以一句话收尾,「许冬知和赵文尘的牛奶是我给的,对来源有疑惑的话不如来办公室跟我好好谈谈。」 「听见了吗?」赵文尘此刻才松开手,眼皮稍往下垂,比往常多了两分温柔,「我们冬哥比这个人聪明多了,现在已经学会寻求外力帮助了,很厉害。」 第20页 此时此刻,赵文尘说的所有话许冬知都没听清楚,唯一清楚的只有那句简短的「冬哥」。 直愣愣坐着,过了不知道多久,许冬知轻哼了声,抬手遮住下半张脸,露出来的眼眸水润透亮。 说话骄傲又娇气:「算你识相。」 期中考之前,堪称黎明前的黑暗。 三天一小事,五天一大事,学校纪委处攒了一大波检讨书,全部在考试前的一星期公开。 前前后后十多个人,最早的能追溯到本学期开学的时候。 开学一个男生跟同学在走廊追逐打闹,不小心磕坏了女老师刚做好的鼻子。 赔了钱不说,还要写上三千字的检讨书。 还有私自抓食堂后头的鸡的,还有悄悄偷老师菜的,以及爬银杏树留照发朋友圈的…… 各种奇葩理由,三中不大,创造神话。 相比之下,赵文尘翻墙逃课显得平平无奇。 而且被教导主任放到了最后一个做检讨,梁速则是压轴上台。 顶着全校师生-将近两千人的目光,他手上的稿子被攥地皱皱巴巴的,下巴都快戳到胸口了。 「我……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同学们好……我是六班的……梁速。」 最后那两个字声音极小,有话筒的放大都有好些人没听清楚。 教导主任自然不满意,皱着眉头,不悦地拍了下樑速的背:「挺直了,好好说。」 该死,要不是许冬知,他哪里会站在这里,都怪他要去告状。 不就是一瓶牛奶,私下解决不就好了,太小家子气了,活该许冬知的风评不好! 明明是在念检讨书,他不服气的表情和生硬的语调可一点都看不出诚恳。 不过许冬知也不在意了,尤其是听到梁速念到: 「基于以上错误,我对许同学进行最诚恳的道歉,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下次不会在发生了,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别说有多爽了。 许冬知身高腿长的,站在最后几排也能清楚地看到梁速的表情。 在梁速看过来时,他扯起嘴角,嘲弄一笑,下垂眼里全是不信。 校服被他穿得松松垮垮,嶙峋的肩胛骨在动作间摆弄出青春蓬勃的弧度。 梁速在台上眯眼看清楚许冬知的动作后,差点气得吐血。 许冬知给他竖了个中指。 当着全校领导的面,偏偏领导都站在台下,唯一在台上的教导主任还被他挡住了。 没有一个人看见他的动作,他捏紧稿纸,深吸一口气鞠了一躬,脚步声粗重地下了台。 接下来还有一位赵文尘,学生的心都野了,只想赶紧解散回教室吹空调,根本没人仔细听赵文尘的检讨书。 除了许冬知。 学校的广播跟音响也是特物局捐赠的,质量没的说,赵文尘本就好听的声音此刻扩散到了全校。 像是刚从冰柜取出的冰块,一骨碌砸进玻璃杯的清爽感。 而且遣词造句跟上一位梁速形成鲜明对比。 八月哎,校服外套都穿得整整齐齐,头髮长度正好,露出平直的眉毛与狭长的凤眼。 嵴背挺得笔直,看得出来是平时养成的良好习惯,吐字清晰。 硬生生把检讨书念出了获奖感言。 「哇,我们学校之前有这号人物吗?好帅啊我靠。」 「不知道,感觉之前没见过啊,真的好帅,而且是六班的哎。」 「啊,好可惜,居然在差生班啊。」 「这有什么可惜的,你不知道嘛,咱们学校的帅哥全在六班了,什么许冬知啊,步良平啊,还有台上那个,每个都帅死我了!」 还在说悄悄话的两个女生没发现他们斜后方的男生表情逐渐奇怪。 现在高一的女生都这么牛了吗?这才一个学期吧?就查清楚高三生的名录了。 虽然吧,他帅这件事是事实。 如果许冬知的鼻子可以长长,现在已经不知道伸多长了。 「许冬知帅是帅,但是他好兇,我都不敢跟他打招唿,怕他上来给我一拳。」 胡说八道,他哪有这么兇残。 「啊……这样啊,那我还是找机会打听一下刚才念检讨书的男生吧,他看起来好高冷,要是能拿下肯定超级宠女朋友的!」 「想多了,你拿不下他的。」许冬知凉凉出声,眼神哀怨。 两个女生愣了好一会儿,短粗地轻叫了一声。 说许冬知凶的那位不好意思地捂嘴,有些害怕地往前蹿了一步。 「嗯,别做无聊的事情。」旁边有人附和。 「你也这么觉得吧?我比念检讨书那个讨喜多了。」许冬知回应一声。 回头,看见了八卦中的另一个主人公…… 他的肩膀转身时抵住了赵文尘的胸膛。 硬邦邦的,居然有胸肌! 「哇!」好小声的感嘆,许冬知无暇顾及。 他像被露水打湿的鹌鹑,突然默不作声地退到赵文尘后面站着。 「我刚什么都没说。」 没说他比赵文尘讨喜! 「嗯,信你一回。」赵文尘先是看了眼两个已经乖乖站好的女生。 随后低下头,目光刚好落到许冬知头髮间的发旋儿上,每一根髮丝都是蓬起的状态。 看上去很扎手。 第21页 他想摸一把试试,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行动。 解散时放的是节奏激昂的进行曲,像是一种预示,果然,接下来就再没闲过。 最后一个星期,全员都是紧绷的状态,学校临时加上了晚自习,读书声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 就连许冬知都开始紧张,主动跟着赵文尘学习他一点也看不懂的知识。 每天晚上回宿舍还要被赵文尘按在床上亲一顿。 终于熬到最后两天考完试,铃声响起的那一刻,许冬知忽然心底发慌。 手指一颤,连忙翻过试卷,在看到自己写了名字之后长出一口气。 还好,名字没忘记,虽然他那个狗爬字全校找不出第二个。 他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我跟你说!刚刚吓死我,差点以为没写名字!」 赵文尘是新转来的,在成绩榜上无名,这次期中考被安排在了许冬知后面一个。 许冬知转过身在赵文尘的桌子上趴了好一会儿才缓下心跳。 「嗯,所以写了名字没?」赵文尘有条不紊地收好文具。 非常顺手地翻过手背贴在快要变成流体状的某人的额头。 温度偏高。 许冬知:「当然写了!」 赵文尘收回手:「也是,不然你现在就已经开始发脾气了。」 许冬知呸了一声:「胡说八道,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路过的高三考生眼神奇怪地瞥他一眼,是什么给了校霸这种错觉? 「嗯,你讲理。」赵文尘四平八稳地敷衍,站起身扽了两下文具袋,「好了,讲理的人现在跟我去食堂吃饭。」 「我要吃辣炒鸡丁!」许冬知跟条小尾巴似的坠在赵文尘身后,「我还要吃麻婆豆腐。」 这两样菜是食堂的爆款,每次去队伍都排到了门口。 「对了!数学的最后一道选择题你选的哪个?」许冬知掰着手指,算着自己的数学能混多少分。 不知道能不能有进步。 「选c。」身后跟上来一道脚步。 许冬知回头,是步良平。 「原来校霸也在意成绩?」步良平的语气可不算友好,脸上挂着伪善的笑容。 「原来你不在意成绩吗?」出乎意料的,赵文尘比自己还先开口。 跟步良平不一样,赵文尘可没心思笑。 两相对比之下,许冬知觉得赵文尘的冰块脸是真他妈的顺眼。 步良平的好人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缝:「怎么会呢,我只是关心一下班级落后同学而已。」 赵文尘偏过头,勾住许冬知的腰:「不用了,他的成绩有我关心就行。」 「还有,提前祝贺你的名次倒退一名。」 说完,也不给步良平反应时间,自顾自去食堂。 步良平的脚步钉在了原地,眼底的阴郁快要溢出来。 搞什么啊?他还以为赵文尘讨厌许冬知,原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浪费他的表情。 吐出一口气,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重新挂上好好先生的面具,边走边摘下腕錶丢进垃圾桶。 刚刚不小心擦到了许冬知的衣服,腕錶都沾上了坏学生的气味,他嫌脏。 「你刚刚好帅!」许冬知想到步良平受气的表情他就高兴。 赵文尘头也不回地替身后人掀开门帘:「你跟他有仇?」 许冬知精緻的面上闪过一丝不爽:「没有,但是他骂杨童纪是个废物。」 第十九章 你不会想对我图谋不轨吧?? 两人分头排队,排了半个小时成功打到了两个菜。 到赵文尘的时候辣炒鸡丁其实没了,阿姨看他好看,又从后厨端出来一盆他们自己的续上了。 「长得好看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许冬知非常自觉地扒了半盆到自己碗里。 美其名曰:「这是你刚刚占我便宜的报酬。」 赵文尘斯文地舀了两勺麻婆豆腐:「知道报酬两个字怎么写吗?」 许冬知大脑宕机:「……」chou怎么写来着?? 然后赵文尘非常舒心地吃了一顿安静饭。 对面的凤凰崽子耳朵尖跟脸都是红彤彤的,没有诱因,应该是发情期要到了。 迟钝到这种地步吗?连身体不舒服都没办法第一时间发现。 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下「五感迟钝」。 整个文件标题是「凤凰发情期表现」。 上面已经有了四五条记录。 「发生亲密关系时力气变小。」 「脾气喜怒无常。」 「情绪敏感,话变多。」 「喜欢吃刺激性食物。」 最新一条就是刚才加上的「五感迟钝」。 思索间,对面的人解决了碗里的食物,剩下了一堆青椒以及姜片。 「我吃好了,今天要搬回特物局的宿舍吗?」许冬知抽了张纸,囫囵擦了下嘴。 辣椒是小米辣加青椒,他的嘴唇被辣得红艷艷的,像抹了口红。 说话时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写实版的明眸皓齿。 「对,不过你要搬来跟我一起住,我的宿舍在园区最里面。」赵文尘率先起身。 「!」许冬知惊嘆,「哇哦,你居然住着单人公寓啊,我之前去申请他们不给批,气死我了。」 「这么想住单人公寓?」 第22页 赵文尘仔细思索一番,没觉得单人跟多人有什么区别。 「单人公寓的食堂跟我们都是分开的,还有独立的卫浴,独立的书房,定时的营养餐……」 许冬知还没掰完指头,中途被打断。 赵文尘皱眉:「你们没有独立的卫浴?」 许冬知微微仰头:「没有。」 他比赵文尘矮半个头,扬头看人时,睫毛在眼睑下方洒下一片阴影,显得乖巧。 没有独立卫浴就意味着,到了发情期以后,由于身体不适所产生的姿态全都会被人看光。 包括浑身无力,全身泛红,语调软绵…… 许久未出现的占有欲作祟,赵文尘的眉头越皱越紧,看许冬知的目光越来越严肃。 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看一个误入迷途的羔羊。 许冬知神情一僵,收敛了不自觉的亲昵,狐疑道:「你不会在怀疑室友会对我图谋不轨吧?」 说完,他啧了声,抓着几件没叠的衣服囫囵塞进箱子里,满身的不爽。 「不是,赵文尘,赵学霸,你是不是没挨过我的拳头?居然敢怀疑我的清白!」 跟他一个寝室的是三只兔子,是不知道隔了多少层生物链的低端生物。 他光是往寝室一坐,那几只兔子都能吓得发抖! 「你要现在给我一拳吗?」赵文尘收拾好行李,又转身过来帮他收拾。 乱七八糟的衣服在他手上变得非常听话,乖巧地各占行李箱的一小块部分。 这贤妻良母的既视感,许冬知……许冬知下不去手……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 特物局的返祖物种们跟普通人类稍有区别,温度过高或者人群太拥挤都可能会导致他们露出「马脚」。 所以通常远途出行,特别是刚成年的小崽子们,特物局都会专门派车过来接送。 上了停在门口的黑色宾利,许冬知长舒一口气。 凉润的空调打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大片细小绒毛。 空调车就是爽!学校的空调也太不给力了,人一多教室里全是热气。 驾驶位的司机是个话少的,后排坐着他跟一个冰块,也没什么话好说。 眯了会儿,一觉醒来已经到了特物局。 朴实无华的院门,两扇大铁门上方架着一块铁拱门,拱门上镶嵌了一排金色的字:特殊物种管理局。 门卫出来检查了一下车里的人,拿出特备仪器扫了下司机的工号后打开了大门。 一路畅通无阻行驶到最后方的单人公寓门口。 「两位先生走好。」司机停好车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两箱行李。 「谢谢,剩下的路不用送了。」赵文尘没有让人送的意思,一个人拉着两个箱子走在前面。 许冬知快步跟上。 进小区,上电梯,一路到达十一楼,输密码进去后,一眼望去看见的是明亮宽大的落地窗。 「好亮。」许冬知遮了下眼睛。 亮归亮,屋子里倒是不闷热。 「家里没有备用拖鞋,穿我的可以吗?」赵文尘从鞋架上拎了双灰色棉拖下来。 「有凉拖吗?」许冬知不想穿。 「有。」于是灰色棉拖换成了灰色凉拖。 踩着拖鞋进门,大致扫了一眼,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客厅,一个客厅都比他们整个宿舍都大。 就是家具太少了,空荡荡的。 玄关进去后是一台壁式的电视机,下面是一长条置物柜,电视机对面是木沙发,再就是偏厅的长方形饭桌。 再然后就没了,一点人气都没有。 正想着,目之所及忽然暗了下来。 「唰」地拉动窗帘的声响。 许冬知回头,朝窗边走,拖鞋踢踏地很有规律:「干嘛拉窗帘啊,现在不是白天吗?」 赵文尘手上动作没停,确认拉紧后才出声:「不是你说亮的?」 哈?平时怎么没见赵文尘这么听话,这弱鸡居然还有两副面孔。 也许是因为到了熟悉的地盘,赵文尘身上若隐若现的侵略气息更重了。 暗色环境下,赵文尘就像一块不掩瑕疵的白玉,下颌线如刀削一般明晰。 许冬知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与他对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条小臂的长度。 眼睛如深泉,眼白与瞳孔分明,无情到生出了一丝神性,鼻樑也很挺,中庭不长不短生得很大气。 再往下……嘴唇很薄,放松状态下轻轻抿起,微微红润,看着就很好亲。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许冬知的目光在两瓣唇上停留的时间有些久。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嵌入了赵文尘结实的胸膛里。 拢住他嵴背的手很冰凉,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克制有礼又姿态亲昵。 唇瓣严丝合缝地相贴,许冬知眼前迷濛,大脑里像被塞了棉絮,混沌中,他抬手,恍若无骨地勾住了罪魁祸首的脖颈。 趁着他换气的空当,湿润滚烫的东西滑进嘴里,勾起他的舌尖交缠。 意识模煳间,许冬知心中生起隐秘的快感,他终于发现赵文尘身上唯一有温度的地方了。 再次睁眼,嵴背抵着的是柔软的床铺,眼睛直视的是洁白的天花板。 茫然了两三秒,许冬知掀开被子勐地坐起来。 第23页 他是谁?他在哪儿?? 哦,他放假了,来赵文尘的公寓住,然后呢,然后他们亲了一下,然后…… 「醒了就起床。」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催促。 「没醒。」许冬知顺势倒下,砸进床铺,发出一声闷响。 赵文尘挑眉,强调:「畲老师来了。」 许冬知弹跳起床:「这就起!」 「哎呀,我们小冬冬真有活力呢,不像我,已经快被热化了。」畲老师笑眯眯地靠在门板另一边。 两尊大佛一同看着许冬知狂躁地扒拉头髮。 「怎么来了也不叫我一声!」许冬知出了个糗,说话也不怎么硬气。 「提前说了不就看不到你起床的样子了嘛,我才不会说呢。」畲老师非常恶趣味的沖他招手。 他只是听说某人被亲晕了,专门上来看看而已。 「干什么?」许冬知一阵恶寒,稍加思考还是往赵文尘那边靠去。 没办法,他打得过赵文尘,但是打不过畲老师…… 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害怕软体动物的…… 「躲在文尘后面也没用哦,我们要去做一下检查。」畲老师游刃有余地吩咐,「文尘,把他给我按住了。」 许冬知:「啥?」 还没来得及反应,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就被赵文尘反过身按住了。 刚刚还说打不过他的某人握住他的两只手,姿势刁钻地将他公主抱困进怀里。 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坐电梯下楼,一路上碰见好几个回宿舍的前辈,臊得许冬知不得不把脸埋进赵文尘肩膀。 那条死蛇还在边上说风凉话:「哎呀,好少看见我们冬冬害羞呢。」 「去死。」许冬知闷声回应。 原定的一个月后就要来的发情期莫名推迟了。 上午考完试后赵文尘试出许冬知在发烧,本来就准备下午回来带他去做个检查。 没想到这回亲完之后这凤凰晕了过去,于是一直拖到了七点多。 好在睡觉中途没有发过烧。 特物局的医生也全是化人的妖族,他们的检查手段更适合妖族。 一整套流程走完,两个小时过去,医生拿到检查报告看了半天。 「没有大问题。」为了让两尊大佛放心,他指出好几项一般人都能看懂的项目。 「你们看,这个血液浓度没问题,雄性激素目前还在正常范围内,血压也没有升高,不像是要发情的症状。」 这就很奇怪了,前段时间表现明明就是发情期的前兆。 医生说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因为,许同学是半妖?」 第二十章 你真哭了? 医生看起来很年长,下巴上积攒了一堆青茬,说话是手指敲在桌面,每一个字都很笃定。 其实这句话不应该是个问句,许冬知双腿发麻,大脑却转得很快,他知道,这是一个肯定句。 此刻,医生的五官逐渐跟很多模煳不清的面容的重叠在一起。 「半妖怎么可能跟我们这些全妖一样呢?他们可是天生的残疾,你这不是侮辱我吗?」 这是一个身材瘦弱的人,样貌…样貌跟医生差不多。 「他妈妈呢?他怎么没有妈啊,在特物局登记入住不是要父母签字吗?」 「喂,小孩,你妈呢?你不会没有妈吧?」 这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的,眉毛很粗很黑,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 「就你这样你还想上学?」这是个女的。 「小孩,你不会克父母吧?」 最后这句,许冬知记不清了,但是这个人也长了一张医生的脸,就站在离他不到一步远的距离,咧开嘴角,嘴里发出不男不女的刺耳声音。 所有的影子如胶水粘连一般融合起来,声音吵闹嗡杂: 「你不会克父母吧?爸妈都没了,留下你有什么用,连学都上不了,现在还留下一身怪毛病,发情期都没有,真是个笑话!」 所有画面的尽头是一场寒冬里的大雪,一声埋没在雪里的「扑通」声,画面骤然坍塌。 纷纷扬扬的碎片,最终汇聚成诊疗室的医生,医生扶了下鼻樑上的眼镜,向他看来。 最先发现许冬知不对劲的人是赵文尘。 「许冬知。」赵文尘叫了他一声,没得到回应,于是微微低头。 他早就松手了,没有束缚凤凰崽子的行动。 后者唿吸急促,眼眶很红,布满了血丝,棕色的瞳仁不明显的紧缩、颤动,里面模煳不清,只深刻地印出一个人的样子。 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那是医生。 几道紊乱的唿吸过后,一直注视着许冬知的赵文尘瞳孔紧缩。 毫无预兆的,呆愣的许冬知突然小跑两步,一拳挥中医生的下巴。 很清脆的「嘎巴」一声,疼痛慢了两秒来临,医生痛苦地弯腰捂住下巴。 「冬冬!」畲钰眉头紧锁,长手一伸抓住许冬知。 钳制住他的手臂,手滑一下差点没拉住。 赵文尘帮着搭了把手,把许冬知拥进怀里。 闻到熟悉的雪松气息,许冬知挣扎的幅度小了点,但还是没停歇。 每一下都像是垂死挣扎,无力又决绝。 赵文尘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放开我…我不想…跟你们…说话。」许冬知的嗓音很闷,声音很轻。 第24页 刚才那一拳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冬冬,妖族的体检是每年都要做的,你已经三年没做了,今天就乖点,可以嘛?」 畲钰的语气不重,没有要追究责任的意思,他打开诊疗室的门,招唿了个护士进来把医生带去治疗了。 「咔哒」一声,门重新合上,外面的嘈杂全被隔绝。 「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畲钰无声嘆了口气,唇角的笑容没有放下来。 他抬手掐了下眉心,感觉混沌的脑子清晰了点,太久没处理过这么幼稚的问题了。 他的处理技能都要退化了。 「没什么好说的。」许冬知的声音很轻,只够让赵文尘听见。 此刻,一向作天日地的凤凰崽子整个逃避似的埋进赵文尘怀里,髮丝正好蹭在他的下巴。 看起来支棱的髮丝触碰起来原来是柔软的,跟猫挠似的,很轻很软。 「确定拒绝配合吗?冬冬。」畲钰把眉心掐红了也挡不住头痛,他没有责怪许冬知。 三人分站两边,沉默了几分钟后,是畲钰先打破了寂静。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到,没来得及在他开口之前阻止。」 「半妖」这个词是许冬知的禁区,赵文尘不知道,但畲钰一直都清楚。 他自信地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冬冬也许不再敏感了,再听到这个词也许会平静。 所以他没有阻止医生说出口,然后局面演变成现在这样。 是他的错。 「抱歉,文尘你陪着冬冬吧,我去给你俩点餐,待会儿见哦~」畲钰能感受到,许冬知对赵文尘的亲近比对他的更多。 同龄人的事情还是交给同龄人自己来解决比较好。 畲钰走后,诊疗室还剩下两道唿吸。 脑子里很乱,许冬知不想说话,他的脚麻了,手指一直攥着赵文尘的衣服前襟,也酸了。 「坐会儿吧,畲老师走了。」赵文尘一字未提他的窘态。 也没问他为什么,半强迫地抱着他让他坐在沙发上。 强光刺激下,眼睛不自主眯起,眼眶比刚刚还红。 「哭了?」赵文尘问。 许冬知撇嘴:「怎么可能。」 赵文尘:「哭了也没事,房间隔音,只有我看见要紧吗?」 许冬知揉了揉眼睛:「废话,当然要紧了,我是谁,我可能哭吗?」 三中以打架闻名的校霸,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哭鼻子。 刚刚那一拳有目共睹,可真不是盖的,医生至少有半个月都没法好好说话。 「你别这么看着我。」许冬知还难受着,对着赵文尘的表情也不算好。 不耐烦至极的模样,口气也很沖。 「你怎么不走,你也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看着你们就烦。」 「是听着医生说话烦,还是看着我烦?」赵文尘倒了杯温水过来,严苛遵循同学情守则。 许冬知不客气喝光:「都烦。」 赵文尘撑在沙发靠背上,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雪松味强势灌进鼻腔。 刚喝了水,许冬知的嘴唇润湿,不过下一秒,那点湿润便被抹去,赵文尘的唇轻触一下便离开。 剩下个茫然的许冬知,下意识抿了下嘴唇,反应过来后又僵硬地找补:「你亲我干什么?」 「履行作为安慰者的义务。」赵文尘的语气太过于公事公办,令许冬知在最短时间内冷静下来。 「那你呢,许冬知,是看着我烦吗?」 撩起眼皮的赵文尘压迫力很强,眼下的泪痣又为他多添加几分冷意。 但此刻许冬知无端听出了暧昧。 「没……没说你…们烦。」 闻言,赵文尘松开了手,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 空落落的情绪浮上心口,许冬知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也就没当回事。 「出去以后跟畲老师道个歉。」赵文尘在杂乱的医生桌上找到许冬知的检查报告。 扽几下,整齐后装进文件袋,脚尖轻碰了下许冬知的,眉头松弛,语气难得温和:「走吧,回公寓。」 乖乖去给畲老师道了歉,踏着夜色回到公寓吃了顿特物局食堂的饭菜,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落下帷幕。 睡觉是跟赵文尘在一个房间,同床共枕是不可能的。 许冬知倔强的要来一床被子铺在地上,擦了把额头渗出的汗水,指着地上的被子:「今晚我就睡这儿!」 「去床上睡。」赵文尘擦着湿润的头髮,扫了眼地上简约的『床铺』,又看了眼毫无自觉的某人。 眼里是明晃晃的不贊成。 「夏天这么热,我睡地上不要紧。」许冬知脚尖尴尬地点了两下地板,福至心灵: 「你不会是害怕我看到你房间里的小电影吧?」 一阵诡异的沉默…… 赵文尘的房间跟客厅的区别就是房间咯放的是床,而客厅是桌子。 沉静压抑的黑灰色调,整个房间只有电脑桌跟床两样大型家具,哦,床头边还有俩柜子。 许冬知发散思维地想,赵文尘不会是紧急把房间里的毛片藏在床底下或者柜子地下吧? 这样他只要一躺下就能看到床底下成箱的片儿…… 冷眼旁观某只凤凰崽子一脸兴奋地躺下,还探头探脑地朝他床底下看。 第25页 有时候他真的会好奇,不同物种之间真的会有脑迴路差异? 「没有那种东西。」赵文尘扯下搭在脖颈上的毛巾。 动作利落,带起手臂上遒劲的肌肉线条,优美且有力量。 该说是意料之中吗?床底下空空如也,一尘不染,许冬知探头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见。 「白高兴一场。」许冬知没趣儿地摆摆手。 手没能成功落会被子上,被人一把抓住,借着使劲的方向,许冬知坐起身。 接着就看见赵文尘捏着毛巾一角,微微低着头,柔软的触感爬遍手上每一寸。 「你想看?想看的话一会儿我去楼下买一块。」赵文尘的语气平常地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许冬知手指弯曲一下,睫毛颤动地厉害:「我没想看!」 「也行。」赵文尘没做他想,「反正你发情期来了我也可以教你,不需要另外学习。」 这话说的,是不是证明赵文尘不是第一次。 他以前也帮过其他妖,也会跟其他的妖亲吻,身体接触,也会帮其他的妖擦手。 「赵文尘,我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用过。」许冬知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身体变得僵硬。 但是他的声音不小,赵文尘已经听见了。 「你又在想些什么?」赵文尘松开手,敏锐地捕捉到许冬知眼中闪过一丝委屈。 凤凰崽子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多委屈的一副模样,他纠结了会讷讷:「你要是跟别人亲过,我就不要你了。」 他要让畲老师换个人给他。 第二十一章 你的吻技怎么这么熟练??! 「你的想法总是让我捉摸不透。」赵文尘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支起。 看起来有些苦恼地捋起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这么看更冷漠了。 所以果然是跟别人也亲过吗?许冬知不高兴地想。 「许冬知,不是所有妖都请得动我。」 许冬知是上古的妖物,特物局没有妖预料到上古的妖物居然也能化人。 人类的身躯太脆弱,承载不了凤凰的火焰,发情期算得上是凤凰的一道劫难。 而他的身体里恰好存了件能削减这道火焰的神物--冰元。 因此他才会遵从命令从一中转到三中,来到许冬知的身边。 至于别的妖,跟他有什么关系。 从一开始就没有其他妖。 高三的暑假只有一个月,特物局医生的建议是,这一个月内许冬知最好都待在他们能立马做出反应的范围内。 反正暑假也没什么事,许冬知就同意了。 不过赵文尘好像很忙,天天上午出门,晚上才回来,把他一个人留在公寓里。 连吃饭也不用他来操心,会有人定时定点上门送饭。 钱也不用他出。 前几天加到了赵文尘的微信,许冬知在床上躺得头痛,索性爬起来摸了两把电脑。 霍!最新配置的,键盘还覆着膜,起码九成新。 立马拿出手机发消息。 【许:借你电脑用一下可以吗?】 对面那个人,头像一片漆黑,名字就是朴实的赵文尘三个字。 许冬知没给他备註,他的名字在一众五花八门的暱称里面依旧显眼。 等半天没等到消息,许冬知干脆坐在皮椅上,塌着腰没个正形的。 切出页面,点开备註杨的聊天页面。 一整面密密麻麻的消息。 【杨:冬哥!怎么办呀!司空青带人堵我!】 【杨:委屈.jpg】 【杨:哭哭.jpg】 【杨:我打不过他啊,他还带了好多打手过来,我看起来很像坚果墙吗???】 某游戏里的坚果墙,抗揍还耐吃。 消息是十分钟之前的,许冬知想也没想回。 【许:你不像,你像那个撑杆跳的殭尸的杆儿。】 【许:人还在吗?】 对面秒回。 【杨:在在在。】 【许:怕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个孔雀男吗,眼睛边上点两个点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等我开学了揍死他。】 ……杨童纪哆哆嗦嗦遮屏幕,眼睛边两点的孔雀男一脸和善。 「遮什么,不用遮。」 笑里藏刀,刀刀扎在杨童纪身上。 大哥不懂小弟的哭,干巴巴笑了两声,慢吞吞打字: 【杨:冬哥,司空青在我边上……】 许冬知:「?」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许冬知发了条语音过去: 「你大爷的司空青,别想着威胁我小弟!」 「手机给我。」司空青伸手,手指细长,另一只手环在胸前,慵懒又随性。 两边的内眼角边各有一个碧绿的小点,丝毫没有影响颜值,反而成为了他特有的标识。 杨童纪迫于威胁,交出了宝贝手机,他已经能想像到开学被冬哥剥皮的惨状了。 那头的司空青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接通后开门见山道: 「许冬知,出来一趟,我家开了个宴会,过来一块喝酒。」 「什么酒?不喝,小孩子喝什么酒。」许冬知是真不爱喝酒,也不爱宴会,「不去,不要来打扰我。」 「你在干嘛?暑假就准备闷在家里?」司空青没有放弃的意思。 第26页 穿堂风带起他休闲西装的下摆,米色西装很衬他肤色,要是不打架的话,这人看着还挺好看的。 杨童纪暗暗想着,瞟一眼,再瞟一眼,然后就被一边的保镖眼神警告了。 可恶!好吧,不看就不看,以为谁想看似的。 「对,暑假哪也不去。」许冬知开了免提,退出去看了眼微信,还是没有新消息。 啧,他好想玩游戏,赵文尘现在在干嘛? 「行吧,那打游戏吗?」司空青换了个话题。 许冬知看了眼面前的电脑:「不玩,小孩子才玩游戏。」 「你这个人…真是。」司空青也不是第一天见识许冬知的倔。 「行了,不说了,别欺负我小弟,你们打他有什么用,他手上又没有我的秘密。」许冬知懒得听他再讲话,直接反手挂掉。 看着黑下去的屏幕,司空青的笑脸终于裂开一条缝,扬手将手机抛给杨童纪。 冷脸对几个彪形大汉招手,语气里带着冰碴子:「走了,愣着干什么?让人看笑话吗?」 一群人哗啦啦走了个干净,杨童纪哆嗦着找了个人流多的路口靠着,腿脚发软使不上劲儿。 「小伙子怎么了?这面墙的墙灰不好,老是掉白片呢,换个地方坐坐呗。」 路过的大婶见他面色苍白,满头虚汗,忍不住出声提醒。 看着还挺年轻呢,也许是附近的学生,这头髮剪得真好,短髮茬最适合学习了。 「谢谢婶子。」杨童纪强颜欢笑,摆手说自己没事儿。 好说歹说才把这热心大婶劝走了。 其实司空青好像不是专程来堵他的,今天他妈叫他出门买两本练习题。 南鸣市就学校区这块儿有书店,他就逛过来了,还没来得及进店就看见司空青在离他不远的摊子上买东西。 恰巧,对方也看见他了,接着他就被堵了。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下回一定不能偷懒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缓过神去书店买完了练习题,又给他冬哥发个消息。 【杨:冬哥!我安全了,而且没有透露你的联繫方式!】 对面懒洋洋地回他。 【许:嗯,做得好,厉害死了。】 赵文尘还是没回消息,他到底在干啥啊? 许冬知压不住好奇心,手机在他手上成了个转盘,翻来覆去摆弄好一会儿。 手好痒,好想打人。 他一咬牙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铃声在屋内迴荡。 三十秒过后,无人接听,电话自动挂断。 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赵文尘你他娘的在把妹吗?? 雷打不动的,赵文尘晚上七点多才回来。 第一眼就看见门口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许冬知。 「吃饭了没?」赵文尘换好鞋,揉了揉眉心,肩膀抬起的幅度比前两天要低,看起来很累。 「还没吃,在等你。」许冬知想说没吃,话到嘴边改了口。 「走吧,先吃饭,我带回来了。」赵文尘提着两份炒饭,进门首先拿开桌上冰凉的饭菜。 不知道这是哪家的炒饭,吃着特别香,许冬知吃了两口,气消了大半,问了句: 「你下午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放假快一个星期了,他每回找赵文尘对方都会按时回,除了今天。 「……手机摔坏了,明天抽时间去换一个。」赵文尘筷子顿了一下才想起来有这回事。 「哦,本来想问问你能不能借你电脑玩下的。」许冬知没敢说自己还以为赵文尘在别人床上呢。 毕竟有个人老是这样,打电话老开黄腔。 赵文尘嗯了声:「不用问我,想用就用吧。」 这么好说话的吗? 吃完饭赵文尘想起来一个事,太累了差点忘记。 「许冬知,你看群通知了没有。」 许冬知刚开完机,茫然抬头:「啊?什么通知?」 没看也不意外,赵文尘简单概括:「后天晚上我们要去一场慈善晚会,卖场上有妖族的物件。」 妖族的物件带有妖力,放在人类身边时间久了会对身体有极大危害。 这回是收藏这个物件的富豪意外去世了,他儿子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这件物品,感觉不祥,便把它放入卖场。 有意愿者就低价拍卖,无人意愿者就捐赠到博物馆。 「是什么东西啊?花瓶?还是衣服?」许冬知有些好奇。 妖族能流出去的物件不多,有些是祖先大妖穿过的衣物,有些是曾经经手过妖族的装饰品。 花瓶啊,桌子啊,碗筷啊,什么奇葩物件都有。 「都不是,是一枚戒指……」其他的话,赵文尘想了想,没准备说出来。 特物局怀疑那枚戒指跟许冬知的妈妈有关系。 不过他母亲已经去世百来年了,现在提起也是徒增烦恼。 等确定了再说吧。 参加晚会的西装由特物局准备,资料库里精准保存了每一位妖的尺码。 给许冬知的是一套白西装,休闲的款式,胸口别上一支玫瑰花,脖子上繫上温莎结。 头髮用髮胶抓上去,露出精緻的眉眼,琥珀色的瞳孔灵动非常。 「温莎结可拆卸,戴不惯可以拆掉。」赵文尘看着从系上结开始就在车里不安分动来动去的某妖。 第27页 「勒我脖子了……」许冬知戴不惯,「真能拆吗?」 「能。」赵文尘笃定道。 许冬知也没勉强:「那我拆了。」 西装外套被他解开扣子,露出里面一丝不苟的白衬衣,衬衣下摆塞进裤子里。 勾勒出紧窄的腰身,平添几分无知的诱惑。 好在跟他一同坐在后排的是赵文尘。 「话说,你穿正装真不错。」许冬知解开领结之后深吸一口气,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内心的作乱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第二十二章 老男人纠缠 赵文尘身上那套是正儿八经的正装,不是纯黑,许冬知形容不出来。 像鸦墨色,在明亮的地方看着像有流光在上面流动。 每次车子经过隧道的时候许冬知都能看见。 而且,今天的赵文尘看起来和往常不太一样。 正装压制了他身上最后一丝少年气,本来赵文尘就比同龄人更成熟,妖族需要一百年的时间来化形。 真正算起来,赵文尘也才19岁而已。 「看什么?空调冷了?」赵文尘偏头问。 前排司机立马调高温度,目光不自觉看了眼后视镜,正对上黑西装那位的目光。 沉寂冰冷,冻得他一哆嗦,飞快收回视线认真开车。 晚会举办地点在郊区的一栋别墅内。 邀请了业界各大有头有脸的财阀,以及政界有地位的大佬。 特物局勉强占了个「大佬」的位置。 车辆缓缓停下,入目是花样繁多的音乐喷泉,用的是国际着名钢琴家的曲子。 许冬知听见畲老师放过,下意识就记住了。 别墅建在半山腰,周围树木遮挡,方圆百里没有第二户人家。 别墅是新中式装修,进门是一扇快三米高的双开梨花大木门。 门的两边摆上了瓷制花坛,两位适应生分别站在花坛两边。 「两位先生晚上好,请出示您们的邀请函。」 赵文尘拿出两张邀请函递过去,许冬知坠在他斜后方半米处。 八点到场,场内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了。 许冬知就是个混子,没想过凑上去,不过他看赵文尘不像无事要忙的。 「你去忙吧,我去那边儿待一会儿。」许冬知指的方向是晚会外的花园。 赵文尘迟疑了两秒:「有事手机联繫我。」 许冬知撇嘴:「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学生。」 赵文尘抬手摘掉他胸前的玫瑰花放进自己口袋:「你有时候比小学生还幼稚。」 许冬知:「……」学霸有时候讲话真的很欠揍。 不知道是谁想出给许冬知配玫瑰花的,这个年纪本不该戴上玫瑰花,这代表热烈的爱情。 赵文尘拐过一个转角,站在垃圾桶前取下玫瑰…… …… 不愧是慈善晚会,也不知道是谁家举办的,比许冬知这辈子参加过的所有宴会都华丽。 富人的慈善永远都是金银包裹的。 夏天太闷热,半山腰的风倒是吹得凉爽,比晚会大厅的空调还好使。 许冬知跟个无头苍蝇似的随便找了个亭子坐下,有侍者端着酒水过来询问。 「给我一杯橙汁,谢谢。」许冬知本来想拿香槟,想起上次的惨剧,还是算了。 该死的发情期还不来,连喝酒都得克制着。 「许冬知?」 许冬知还没来得及回头,肩膀上搭上一只手,没怎么用力,耳畔是冰凉的杯身,以及熟悉的香槟的甜香。 司空青头一回见许冬知穿正装,诧异地多看了两眼:「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到场也不告诉我一声?」 「啊?」许冬知比司空青还诧异,扭头避开对方摆弄自己领子的手,「慈善晚会是你家开的?」 「是我家办的啊,我没说吗?」司空青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当时说了什么。 但许冬知还记得,这能算「小宴会」?记者都组团来了,层热度的网红也都跟在富豪身边来了不少。 「那你家的宴会还挺『小』的,我都没听见风声。」许冬知起身,把那边位置让给司空青。 今天没力气,不想吵架,也没有跟司空青肢体接触的兴趣。 司空青没听出许冬知的反讽,一脸淡然道:「我也觉得挺小的,要不是你说不来,我都想把那个小平头也弄来。」 许冬知嗤笑一声,身体后仰摊开两条腿:「别想着对杨童纪下手,不然的话我弄死你。」 司空青不以为意:「弄死我之后呢?让特物局赔钱吗?别忘了,我也是特物局的一员,你弄死了我特物局可不会包庇你。」 虽然国家尚未出台关于妖族伤害妖族的法律,不过这一天应当也快要来临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许冬知还真没考虑过善后问题。 冷静下来想想,他如果把司空青弄死了,别说特物局了,司空青他爸肯定第一个弄死他。 哎其实也无所谓,反正他贱命一条,死了也没人会在乎。 「别想那些晦气的,在我司空家的地盘上还敢胡思乱想,小心我给你撵出去。」司空青踢了一脚伸到他地盘上的腿。 「嘶,下脚真狠,赔钱。」许冬知缩回腿,一腿曲着,另条腿伸展,姿势挺洒脱不羁的。 露出来的脚踝莹润白亮,夜色下,少年身体舒展,透着惊人的磅礴生机。 第28页 司空青定神看了两分钟,敛下眉眼:「赔多少?520万够不够。」 「嗯?什么?」许冬知发呆去了,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说赔你个大爷。」司空青也学着他的样子摊开腿。 别说,还挺舒服的,体验过一次容易让人上瘾。 八点的时候,特物局的车到门前时司空青就看见了。 副局先来,随后畲老师,再接着才是许冬知跟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 离得很远,他只能隐约听见那个男人说许冬知胸前的花不好看,许冬知也没阻止那个人抽走那枝玫瑰。 声音很耳熟,他听一句就知道,是上次在许冬知电话里出现的男人。 「许冬知,你想过毕业以后去哪儿吗?」司空青仰头看天。 天上挂着皎洁的月亮和数点繁星,有的闪烁,有的光亮微弱。 司空青知道自己是微弱的那颗,尽管他就算一辈子啃老也能活得很好。 「没想好,回特物局待着吧。」许冬知没什么特长,唯一的特长是打架。 也许能给地下赌场当打手?不过一不小心就会犯法,还是算了。 「回特物局跟那个人一起待着吗?」司空青一副随口问问的口吻。 那个人?赵文尘吗,许冬知狐疑地看他一眼。 想了想,回到特物局就得住宿舍,两栋宿舍楼之间距离虽然远,但也在同一块区域,确实是待在一块。 「嗯对。」许冬知果断肯定。 「这样啊。」司空青喝了口闷酒,遮掩住不该有的情绪。 心口憋了闷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那个男人看起来也很优秀,但是论家世,怎么可能有人比得过他们司空家? 第一次见许冬知是在初中的毕业典礼上,一个留着寸头的小男生,冲上主席台对着上面讲话的第一名就是一拳。 全场领导都惊呆了,司空青却只感觉解气。 因为此刻站在主席台上讲话的人本该是他。 就因为台上的那个「第一名」父亲是一个有头有脸的领导,所以有巴结「第一名」的人给他透了题。 这纯粹就是作弊,如果人人都能靠地位拿到题目,那他们这些努力学习的人不就成了笑话,这场中考还有什么意义。 场下观看的领导面色一变,冲上去想要拉住那个刺头小男生。 没想到那小男生看起来瘦弱,力气还不小,甩开了四五个成年人,又蹬了「第一名」一脚。 「你他妈的!居然敢逼我兄弟退学!看我今天不弄死你!」声音比现在要稚嫩许多,威胁人的话倒还是同一套。 其实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司空青拖私家侦探收集了证据,等着今天的毕业典礼发到网上后。 他再公开证据,让那个拿走他「第一名」的小人彻底身败名裂。 不过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提前替他出了口恶气。 打在「第一名」身上的那一拳,穿越到了三年后,又一次砸在了他身上。 可惜了,他没办法得到这个人。 「你继续坐着吧,我暂时离开一下。」司空青的心情不妙,夜色下倒是能看清他的眼瞳微微碧绿。 该说不愧是孔雀,连不高兴都要装模作样。 侍者分布在花园各个位置,尽职尽责地为每一位宾客服务。 许冬知闲得发慌,在亭子里坐累了四处走走,不小心撞见某商界大佬对一位眉清目秀的侍者动手动脚。 啧,看不出来,这些老东西在私下还挺开放。 脚步一转,朝着那边走过去。 皮鞋点地的啪嗒声还挺明显,惊动了不怀好意的中年男人。 「哟,不好意思,没看见您,忙着呢吧?」许冬知嘴上道着歉,方向没偏移一点。 「你是谁?」中年男人面色不善,悻悻住手,偷偷将侍者推开。 满脸横肉,西装外套都盖不住的啤酒肚,许冬知嫌恶地瞥了眼。 「自我介绍就没必要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面。」被这种知道名字,许冬知觉得自己能噁心半年。 「不知好歹。」中年男人一听声音是个年轻人,不知从哪来的底气又恢復了。 等对面那个年轻人走到月光下,他才发现,这小子比他刚摸的这个漂亮多了。 那把好腰,搂上去不知道多销魂。 脾气爆?脾气爆的床上才带劲儿。 「得了,收收你的眼珠子,别什么时候被人挖了都不知道。」许冬知下巴朝那个满脸慌乱的侍者抬了抬,「进去吧,司空少爷叫你去帮忙。」 第二十三章 发情期提前 侍者明白现在不是个好的道谢机会,也不管满地的玻璃碎片,匆忙整理好被扯乱的衣领,大步跑进亮如白昼的宴会厅。 「既然他走了,那你留下来陪我吧?」中年男人色眯眯地打量了一番许冬知。 真嫩啊,那双眼睛跟带着钩子似的,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痒痒。 「也不看看您配不配,早听说很多人都没有自知之明,我还以为是谣言,现在看看原来是写实。」 许冬知压住了没笑出声,这人,撑死一米七吧,以为当了个成功的企业家就能肆无忌惮在外面玩男人了? 改天建议一下司空青,让他们挑选参会名单时顺便考虑一下人品。 「你在说什么呢?年轻人就是浮躁。」中年男人企图用声音大来掩盖心虚,又怕招来其他人。 第29页 「您现在看起来挺猥琐了,我就不陪着您一起猥琐了。」说着,许冬知故意看了眼男人下半身。 有够噁心的。 回身的瞬间,中年男人突然恶意暴涨,一把拉住就要离开的许冬知。 入手是嫩滑的肌肤,他的贪慾膨胀,想着干脆在这里把人办了算了。 一个臭小子,放走了他的猎物,那就要有成为猎物替代品的觉悟。 「餵。」许冬知手臂上汗毛炸起。 他唇角嘲讽地勾起,这人,专门来找死? 顺从中年男的力道被拽到监控死角,任由对方的脏手摸到自己的下巴。 下一秒,中年男人闷哼一声,许冬知一拳砸在他肚子上。 皮鞋碾过男人的脚,许冬知释放快意后眼睛很亮。 被赵文尘管着,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跟别人动过手的快感了。 会打架的许冬知才是完整的许冬知。 「落到我手上,你该求爷爷告奶奶了。」 …… 「那么今天,这件收藏品是归特物局所有的。」 收藏家的儿子郑重地将小木盒子交到赵文尘的手上。 接过收藏品的赵文尘情绪却没什么波动,他的眼瞳扫过台下。 看见了前排跟着鼓掌的畲老师,还有板着脸的司空青,以及…一位从花园进来的脚步慌乱的侍者。 他眉头一皱,下台后将盒子交给畲老师,转身就要往花园去。 「哎等等,文尘,你要出去逛,也要戴着这朵花吗?」畲老师笑得妖媚,伸手欲摘下那朵玫瑰。 被赵文尘避开:「这是冬知的,我无权转赠他人。」 明明就是他擅自拿走的,偏说是别人赠的,不过没人知道这是他强行拿走的。 还差点被他扔掉。 畲老师只当两个年轻人有情,吹了声婉转的口哨,没再提。 花园里,跟许冬知对打的中年男人完全没有胜算,他唯一的动手就是摸了一下许冬知的下巴。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把我打了明天你就能上新闻,我要让他们都来谴责你!」 中年男人被揍倒在地,一边捂脸一边骂人。 不过效果不大,许冬知热血上涌,听见了也当没听见。 今天就算这男的是亚当转世,他也要先揍个爽了再说,居然敢摸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死样子! 拳头无序地落在身体各处,中年男人逼急了,伸手去摸口袋,摸出个小瓶子,他想也不想地往许冬知身上泼。 白西装胸前湿了一大片。 刺鼻又诡异的香味直往许冬知鼻子里钻。 他的嗅觉比人类好几十倍,这种味道对他来说简直是折磨。 而且,有点不对劲,闻过之后他的拳头开始发软。 动作看着兇狠,实际上落在男人身上的力道软绵绵的。 「你泼的什么玩意?!」许冬知起身赶忙脱下西装外套丢到一边。 没用,已经起来的反应没能缓解一点,反而还在不断加重,他要站稳都得靠着背后的墙支撑。 「什么……?」中年男人愣了下,他也想了好一会儿。 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小情人往自己口袋塞了个东西,这味道也不陌生。 是催情剂!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狂热。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能让你在床上乖乖听话的玩意儿。」 黏腻的语气令许冬知浑身不适。 「滚蛋,真够噁心的。」 说话间的大喘气让气氛变得暧昧,仿佛他们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这什么破催情香作用还不小,就算丢掉了药引子,余下的部分依然在发挥作用。 许冬知已经没办法仅靠自己站稳了。手指发着抖撑在墙面上,沾了一手未干的露水。 沾满不明液体的手摸到许冬知的下巴,他偏过头,又被那人掰着下巴转回来。 「就是这样,咬着牙的样子真美,不过等会儿可别咬伤了我的大宝贝。」男人嘿嘿笑了两声。 裤链响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格外明显。 「你他妈……咳!」男人的手在许冬知肚子上重重摸了一把。 哪怕是隔着衣服也足以令他汗毛直立。 如蛇一般冰凉的手继续下滑,这种冷跟赵文尘的冷不一样,让人发自内心的厌恶。 此时他突然非常想念赵文尘,早知道就跟着那傢伙在宴会厅里看拍卖了。 「……」许冬知意识涣散,张了张嘴,但听不清自己喊了什么。 只感觉触摸他的那只手狠狠顿住,接着中年男人整个人都从许冬知眼前倒向一边。 连重物坠地的闷响他都听不清了,耳朵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嗡鸣。 但有一道声音例外,隔着嗡鸣完完整整地传入他的耳朵。 「许冬知!」 哦,原来他喊的时候赵文尘? 太突然了,催情的药水促使许冬知的发情期提前了,他的体温升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在赵文尘怀里活像个小火球。 「麻烦给我找个房间。」赵文尘随手拦下一个经过的侍者。 后者抬头,赫然就是之前在花园被欺负的那位,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餐厅的负责人。 赵文尘扫了一圈,都是在司空家能说得上话的老骨干。 「你去帮我找个房间,你们,去花园处理一下,先把人扣下,这笔帐特物局之后再算。」 第30页 冷静地用完司空家的人,赵文尘留下了巨大的威压后抱着许冬知去了宴会厅三楼。 这边有留给来宾休息的房间。 「刚刚那位是赵先生?」 「是的,劝你别惹他,听说他是特物局下一任管理者。」 「之前杀过不少妖吧,特物局准备走武力镇压了啊?」 「真要武力镇压,刚刚我们几个老头子就先被他砍了,住嘴吧,少说两句长命千岁。」 几位负责人拨打了报警电话,把昏迷的中年男人扣在警察局,并向司空青报告了这件事。 司空青听完脸色阴沉:「先扣着吧,再找个其他理由多关会儿,我听说这家公司私底下手段脏得很。」 负责人心下瞭然,又恭敬汇报了几句宴会上发生的大事。 侍者心绪慌乱,脚步倒还是稳,带着赵文尘上三楼,打开位于走廊最深处的房间。 「这间房是宴会最好的房,您放心住,有事直接按唿叫铃就好了。」 侍者隔着衣服按了把手臂上的寒毛,这个人的气场比司空少爷还要冷,光是靠近就让他有点受不了。 他跟被骚扰的那位漂亮男生关系貌似很好。 多的他不敢再揣测,匆匆合上门,在门上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后才离去。 最好的房,隔音自然也是最好的。 确定了方位,赵文尘将许冬知放在柔软的床上,床中央压下去一道浅浅的痕迹。 「许冬知,听得见我说话吗?」赵文尘单膝跪在床边沿,半悬在许冬知上方。 很模煳又遥远的声音,许冬知难受地哼了一声。 他还有意识,但是过高的体温烧得他浑身难受,急需能降温的东西。 好像有人在喊他?费力睁开雾蒙蒙的眼睛,瞳孔无聚焦得定在上方那张脸上。 很眼熟,名字就在嘴边了,但是说不出来,只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嘤咛。 太难受了…… 「冰……给我冰……」小到快要听不见的声音。 赵文尘没听清,又凑近了一点,猝不及防被人抱住了脖子。 这一刻许冬知感觉到了冰凉的气息凑近,力气回笼将那个「物体」掰倒在床上,自己翻身压了上去。 姿势太暧昧了,赵文尘抬眼看向半趴在他身上的某人,两条瘦直的腿分开跨在他的腰上。 他们之间发生过太多不属于朋友范围的事,使得赵文尘很难维持稳定。 闭眼偏头调整唿吸,身上人不安分地扭动两下,被他抬手按住后腰,终于安分下来。 冷冽的雪松味浮散在床铺之间,许冬知无意识地蹭了蹭自己好不容易抓来的「冰袋」。 下意识的呢喃比思维转得还快:「赵…文尘……吗?」 张口时眼睛还是闭着的,脑袋却眷念地在身下人的脖颈间蹭了两下。 比雏鸟撒娇更让人心颤的动作。 赵文尘的手僵了一瞬,唿吸又乱了,喉结滚动一轮:「许冬知……明天起来不要后悔。」 可能是「后悔」两个字刺激到了许冬知,他眼里闪过一丝清明,但很快便淹没在房里另一人带给他的情慾中。 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这间房内,直到宴会结束。 第二十四章 不是对象 「你们昨天去哪儿了,说好回来开个庆功宴的呢,一个二个都不在,就我跟副局两个对着喝,真扫兴~」畲钰半真不假的抱怨。 手臂没个正形地搭在副局肩头,副局也是妖怪,看起来是个正经严肃的青年男人。 虽然许冬知是第一次看见副局,但此刻他没办法把注意力放在副局身上。 令他移不开注意力的另有其人。 「昨天…许冬知发情期提前了,我带他去缓解了。」赵文尘没说详细过程,现场几人心中也都有数。 更别说,许冬知光是听到发情期这几个字,脸都已经红透了。 恨不得立马从凤凰变成鹌鹑,或者是鸵鸟。 「哦~看起来我们冬冬昨天晚上过得不错。」畲钰恶趣味的调侃,他为人师表总是有些出格。 不过特物局的各位已经习惯。 「能走路吗?」赵文尘下意识侧身挡住畲钰探究的目光,低头小声询问许冬知。 「……废话!」他还能废了不成!不就是上个床吗??他许冬知才不会放在心上。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墨灰色的床单,另一只更白的手压着他的手,他们没有十指相扣,那双手纤长的手指上沾染了透明的不明液体。 烫得他的手忍不住往回缩,换来的是更粗暴的压制,以及身后更强烈的入侵。 学校里到底是谁在传赵文尘性冷淡啊,这还冷淡?那玩意差点让他死在床上。 许冬知拒不承认是因为自己第一次。 特物局大厅里一时间没了声音,除了休息区的畲老师跟江副局,其他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安静且有秩序,只有许冬知坐立难安,坐是因为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痛,站是因为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站着,气氛会变得更尴尬。 别人都不用问就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强忍着后面的不适靠在沙发上,大腿用力稍不明显地侧身,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畲老师你们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第31页 一大早被赵文尘带着去特物局的医院做了个检查,还没来得及吃早饭,这会真是又累又困又饿。 「还真有个事儿,江局,你来说吧,我昨晚上也累着了。」畲老师懒洋洋地支着下巴,身体斜靠着江副局,浑然天成的媚态。 「没个正经。」江副局剑眉一挑,冷冰冰地评论,然后从怀里拿出个小盒子,打开展示给对面两人看。 「这是昨天晚上拍卖回来的戒指,我觉得跟冬知或许有些关系。」 不怪副局会这么说,这小玩意许冬知自己看见了都愣了好一会儿。 盒子里是个木戒,从外圈看就是个普通的素戒,不过模样古朴,戒面光滑有包浆,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确实值得收藏。 举起来看内圈,里面刻了一个很明显的火焰纹,跟许冬知手腕内侧的火焰形状一模一样。 是一条只能意会的单束火焰的印记。 很多人都以为他手腕内侧是胎记,久而久之许冬知自己也把它当做了胎记看待。 「……我没见过这个东西。」许冬知放下戒指,思绪卡壳了一会儿,动作有些迟疑,「我不知道。」 副局跟畲老师也没觉得许冬知会知道,他们在大雪天的下水道里发现许冬知的时候,这只脆弱的凤凰崽子已经奄奄一息,出气比进气多了。 带回特物局养了十几年才养好,别的妖物几十年就能化形了,只有许冬知熬了一百年才成功。 很多妖善战,欺负他,等副局和畲老师发现的时候,许冬知已经变成了这幅油盐不进的嚣张模样。 好在之后那帮妖怪都被送去国外进修了,短时间根本回不来,特物局因此宁静了不少。 「我们联繫到了这枚戒指最一开始的收藏者,我是指,在去世的财阀之前的藏品家。」江副局皱着眉头思索,银白色的瞳孔看起来很不近人情。 「你们要一起吗?一起吧。」畲老师脚尖踢了他一下,眼睛一弯替所有人做了决定。 「他俩还是孩子。」江副局不贊同地看过去。 畲老师的手臂柔软地攀附上他的脖子:「有什么关系,他们再小也要学会独当一面了,更何况冬冬有文尘带着,不会出事的。」 江副局摇头:「你太随心所欲了。」 畲老师眼中的温度逐渐消弥:「哦?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待我的啊。」 沉默中的许冬知无意中将半个身体全压在赵文尘身上,他心中像有只虫子在乱爬,抓心挠肝的。 「我去,带上我吧,就算添乱了也不用你们擦屁股。」许冬知突然出声。 擦不擦屁股的另说,主要是真有危险的话他们根本没法预料。 最终在两票通过一票否决的情况下决定带上许冬知。 江副局按了按眉心,手移开时能清楚看到上面重重的红痕。 「既然如此,就这样吧。」江副局起身先出去开车。 畲老师的笑容温度冷下来:「我跟江局坐一辆,文尘你开车带冬冬跟上我们。」 赵文尘:「嗯,好的。」 接过车钥匙,去局内的商店买了个软靠背,垫在副驾驶的座椅上。 「这个,这个是要给我吗……?」许冬知看着副驾驶那坨黄色的东西,心情一言难尽。 赵文尘插好钥匙,目光在方向盘上扫了一轮,淡声道:「我觉得你需要垫个靠背,不然一路过去腰也完了。」 昨晚上使了多大劲,造成了哪种程度的后果,赵文尘比许冬知知道得更清楚。 「那也…这…就没有别的款式吗?非得拿个海绵宝宝……」许冬知捂脸,另一只手扶着后腰。 让畲老师看见了他丢人就丢大发了。 赵文尘皱眉:「还有个粉色的草莓,我觉得你不会喜欢。」 许冬知震惊:「那算了,还是海绵宝宝吧,其实我还挺喜欢的。」 那个热爱工作的黄色变态,畲老师看动画片的时候十句有八句都是在吐槽海绵宝宝。 剩下的两句是在说副局就像个海绵宝宝,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半夜两三点爬起来看见他还在加班。 真是让人受不了。 两辆车子穿过闹市,一路向隔壁市的城郊驶去。 由于是拜访一位年逾古稀的收藏家,并不是出任务,就没开印有特物局的黑色车辆。 赵文尘驾驶的车子是畲老师前段时间刚提回来的大红色轿车。 颜色过于骚包,许冬知一想到现在开车的人是个冷得像冰块的赵文尘,忍不住嘴角上扬。 莫名其妙想趁机嘲笑他一番。 「要不要吃点东西?」赵文尘无法忽视挂在自己侧脸上的视线。 只以为对方是饿了,确实,早上出发之前只吃了几个小笼包,许冬知还在发情期内,体能消耗比平常要大,是他疏忽了。 没等许冬知回话,赵文尘将车缓缓停靠在路边,拨号给江副局跟畲老师打了个电话,说准备先吃点东西再接着走。 已经跑了三个多小时了,按照地图估算的时间,再有两个小时差不多也到了,不急于这一时。 许冬知摸了两下胸口,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胸口发闷,天气阴云密布的,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要下车吃饭的话,就要一头扎进人堆里,全是臭臭的汗味,他受不了。 「难受吗?」 第32页 驾驶座那头髮出「咔哒」一声。 接着,一具结实的身体靠过来,隔着狭小的车内,赵文尘肌肉遒劲的手臂撑在许冬知两侧。 安全带捆住的身体瞬间僵硬,虚冬知微颤着咬了下嘴唇,放在座椅上的手不自觉蜷缩手指。 眼睛是清澈透亮的浅褐色,一眨不眨地盯着赵文尘。 眼角微微泛红,是最晚上哭得太狠了?赵文尘敛眼,手指轻柔地擦过他的眼角。 随后低头同许冬知接了个轻柔又缠绵的吻。 分开时许冬知的唿吸不稳,比刚才胸闷时还严重,简直像是马上就要窒息一般。 赵文尘退开的时间卡得刚刚好,刚打开驾驶座的门,江副局开车着倒了回来,正停在他们前面一个车位。 「就吃这家吧,吃完了再走。」畲老师板着的脸在见到赵文尘时稍有缓和。 许冬知被亲地脸上发烫,双腿发软,一时半会坐着没动。 就在车里看着,江副局站在离两人都很远的地方,而畲老师一下车就凑到赵文尘身边。 车窗玻璃的隔音对许冬知不管用,他听见畲老师交代完以后开始问。 「跟冬冬坐一车是不是特别无聊,他有没有说不好听的话,要不要跟我换个搭档。」 赵文尘:「不无聊,没有,不用换。」 理智上,许冬知清楚的知道,赵文尘对畲老师明显不感兴趣,但是不理性的话,他现在很想生气。 作为现在正被赵文尘帮助的对象。 ……不…不是对象,是同学,但是,同学的关系是没有权利管束赵文尘聊天权限的吧? 很烦躁,同学不行,那什么关系行?床伴吗?畲老师并没有管束过他的床伴,也不会受他床伴的管教。 他仅有的理智不足以支撑他思考这些,等他回过神时车外三人全朝他看过来。 因为他刚才下意识叫了一句: 「赵文尘!」 第二十五章 血宴 「怎么了?」赵文尘毫不留恋地走到副驾驶帮许冬知打开车门,一条手臂展开,是个等着搀扶的姿势。 「没事,我有点难受,快过来让我抱一下。」许冬知的语气兇狠,解开安全带,脚都没找到着力点就朝赵文尘栽过去。 后者稳稳抱住栽倒的凤凰崽子,抱了一怀的温软,还有点熟悉的雪松香味,那是他用在卧室被子上的薰香。 心底某根弦忽然剧烈颤动一瞬,还没等他琢磨出是什么便消失了。 「哟,别黏着了,快下来吧,我们去吃饭,冬冬,还能站稳吗?站不稳我抱着你吧。」畲老师开完玩笑又怕许冬知是真的特别不舒服。 等许冬知不好意思地落地站稳后,拉着他反覆看了一圈,确认没事后揽着他的肩膀先进饭店。 后面两个大冰块随之而来。 是一家江湖菜,找了个包厢点了几个菜品,等上菜的空挡气氛降到零点。 许冬知跟畲老师坐在一边,以往出去吃饭都是畲老师跟他坐一起。 本该习惯的座位,许冬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杯接一杯无精打采地灌着普洱茶。 座位间距太小,坐着不舒服,许冬知懒散地抻了下腿,小腿碰到了桌对面江副局的腿。 他一惊,杯中茶水撒出来两滴: 「不好意思江副局。」 江副局皱了皱眉望过来,银白色无机制的眼瞳让许冬知心底发寒:「为什么突然道歉?」 「?」许冬知低头瞥了眼,黑色的休闲裤,不是西装裤,不是江副局,而是赵文尘! 他张了张口,畲老师疑似亲上赵文尘的动作出现在眼前,道歉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不行,他说不出口,明明就四个字。 「吃饭吧,吃完我帮你看看。」赵文尘的长手越过桌面拿走许冬知紧握在手中的杯子。 重新找服务员换了一个,倒好纯牛奶后放回去。 牛奶安神,也是刚才赵文尘找服务员专门热过一道的,所以,赵文尘发现了他睡不安稳的事情了? 许冬知双手捧握着牛奶,神色犹豫:「你刚刚……」 赵文尘:「嗯?」 冷漠淡然的,一看就没放在心上,也对,赵文尘跟畲老师的日常相处搞不好也是这样,如果他真问出来,无理取闹的反而是他了。 一口气堵在心头,他烦躁地灌了一大口牛奶,热气顺着喉管直达胃,八月炎热,现在更热了。 「没什么,吃你的饭吧。」这顿气发得突如其来的,对面两人也愣了一瞬。 畲老师见怪不怪了:「不用管他,都多吃点,那位收藏家的口味有点奇特,等会儿你们可不一定吃得下哦。」 一顿饭在莫名其妙的气氛中结束,赵文尘没想明白许冬至生气的原因,听他说没事就真当没事了。 许冬知…许冬知差点被一口老血呛死。 以至于在见到收藏家布置的晚宴后,还以为自己真出现了幻觉。 桌上摆了一水的血液制品,猪血鸡血鸭血,还有几样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血。 大部分是已经烹饪好的,唯有一份是粘稠的生血,随着他们落座还会缓慢的振动。 那份血被放在收藏家面前…… 鼻子里灌满了腥味,许冬知抿唇,桌下的腿不安分地抖了两下,太臭了,他想吐。 第33页 「欢迎你们来到半山别墅,我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太久,很久没有见过外人了,今天有幸与各位青年才俊一同进餐,真是令我满面荣光啊。」 收藏家的声音雄厚有力,与他的外表差距太大,令人忍不住生出一股荒谬。 许冬知隔着长长的餐桌,琥珀色的瞳孔微缩,目光自收藏家隐在褶子里的眼睛处划过。 皱纹太多,整张脸像是被泡脱水了一般,差一点点就找不到五官了,身形也很矮小,站起来估计一米五都不到。 四肢异常纤细,中间的身子则是不正常地膨大,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这双眼睛真的看得见吗?许冬知正想着。 忽然,收藏家朝他的方向极其微小地抬了抬下巴,雄浑的似青壮年男子的声音响起: 「不知道,这位小辈是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我吗?如果有,我会竭尽所能表达我的拙见。」 许冬知摇头,全身的肌肉绷紧,谨慎开口:「不,并没有,我只是想要一杯橙汁,不知道先生这里有没有。」 坐在许冬知对面的畲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敛了笑容,双手撑着下巴看着他。 他也很好奇半山别墅里究竟有没有橙汁。 特物局不养闲人,就算是表面看起来急躁的许冬知,在大事上也不会掉链子。 「有,我这里还有些其他的果汁,想喝的话我叫人一併拿来。」收藏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笑。 之所以说是听,实际上他那张脸就算在笑别人也看不出来。 只会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许冬知嘴角牵起一抹疏离的笑容:「不用了,我只想要一杯橙汁,麻烦了。」 收藏家叫僕人去端了一杯橙汁过来,给其他人全上了茶水,普洱的香味瀰漫在繁华空旷的餐厅里。 细白的手握住玻璃杯,眼前的橙汁澄澈透明,在护眼的暖黄灯光下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香味。 有橙汁,就证明别墅与外界是相通的,收藏家也许不下山,但是这座别墅内的僕人会定期下山採购。 许冬知隐晦地瞥了眼对面的畲老师,后者瞭然地眨了两下眼睛。 第一个猜测被推翻了,收藏家老先生不是从市场上发现的戒指。 这枚有可能属于许冬知母亲的戒指并没有流落到市场上,当年许母生下许冬知后精气耗尽,又加上大出血,没保住性命。 在许冬知有记忆之后,他就没见过这枚戒指,不过戒指内圈的火焰痕迹让他产生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那种熟悉感冥冥之中将他与母亲的人生交织在一起。 食不知味地吃完一顿血宴,僕人撤下餐具后,话题终于步入了正轨。 「先生您贵姓?」畲钰端得是谦谦君子做派,暂时收起了风流倜傥的本性。 收藏家无谓地摆摆手:「免贵姓尤,几位今日来拜访是有事情想问我吧?」 尤先生脸上的每一个褶子都透露出「快点问吧,问完我就要休息了」的意思。 畲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门尖山地问了,之前您卖出去的戒指是您从哪里收来的?我们也想去碰碰运气收点好东西。」 「你们也是收藏家?看起来不像。」尤先生隐藏起来的眼睛露出来,古井无波,像死人一般毫无波澜,「是哪枚戒指?我转让出去的戒指太多了。」 畲钰指尖在膝头点了两下:「是一枚内圈刻有火焰纹记的素戒,样式很独特,我家里人看上了,我同他一致认为最初收藏它的人很有品味,此番过来也是存了想要趁机淘宝的意思。」 「这样啊。」尤先生似乎存心不想让他们顺利,「在场三位,不知您家里人来了没有?」 「来了,是这位。」畲钰扭头,沖江玉初眨了下眼,握住他的手,復又转回去,「希望您不要怪罪我们的唐突。」 「当然不会。」尤先生爽朗地大笑,浑身的肉随之发颤,「几位都是一表人才呢,不过,我当然不能白白告诉你们答案。」 早有预料这趟不会太顺利,来之前特物局的信息部便做了调查,这位收藏家绝对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和蔼。 不,表面上也不和蔼,尤先生比他们看起来还像妖怪,就是在特物局,也找不到几个喝生血的妖怪。 畲钰暗自松了口气,开始担心他们带的钱不够:「我们可以用东西交换,只要是您感兴趣的,如果我们能做到,这桩交易就当达成。」 「自然,我的要求不高,我给你们提供地方,你们要为我找到一件东西。」尤先生摊开双手,自嘲,「你们也看见了,我已经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了,在死之前再奢求点什么也不过分吧。」 畲钰淡笑:「自然。」 尤先生今天第一次咧开嘴笑,露出一口牙齿,居然全坏成了黑色,许冬知忍不住颤了下。 喉间熟血的腥味似乎又反了上来,他紧紧蹙眉,不适地低头,抓住旁边赵文尘的手转移注意力。 也幸好他低下了头,没看见尤先生在望向他时眼底流露出的贪婪神色。 尤先生带着诡异笑意的声音迴荡在餐厅里: 「我是在鬼市获得的,你们要在某个人头七时跟着他的鬼魂,就能进到鬼市里了,最多可在里面待七天,时间一过,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了。」 除了死好像也不会发生别的事情了。 第34页 许冬至腹诽,思绪一下子飘远,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鬼市。 跟人类世界差距很大?他倒是去过古董一条街,卖什么的都有,还有拿着自己祖师爷穿过的裤衩来卖的。 说是只要放在床头就能梦到自己想念的人。 对于这个说法,许冬知觉得可信度为零,放他祖师爷的裤衩,梦到的自然是他的祖师爷啊,怎么可能会梦到其他人呢? 「许冬知。」 第二十六章 午夜夫夫档 「嗯?」许冬知走了会儿神。 回过头发现尤先生已经走了,此刻站在桌边的是四五个低着头的僕人。 清一色穿着全黑的工作服,低下头后连男女都分不清。 「在外面少走神,走吧,跟着他们走,今天太晚了,我们在这边留宿一晚。」畲钰走过来搂住许冬知的肩膀。 后者抬眼的瞬间看见江副局眼底的不悦,一向迟钝的脑瓜灵光一现,下意识抓住了走在最前面的赵文尘的衣袖。 「等我一起,我们睡一间房。」许冬知自觉不小心窥破了畲老师和江副局的「姦情」。 此刻夹在两人中间,怎么看怎么别扭,浑身不自在的,偏偏那两个人他又不能像对待杨童纪一样对待。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反正对赵文尘就没事,反正赵文尘不会对他发脾气。 而且也打不过他。 别墅从外看范围很大,包含了两百多平的庭院,周围种满了蔷薇科爬藤植物,密密麻麻缠满了所有围栏。 庭院中间也大多是植物,靠近别墅内大门的位置还种了一圈柏树。 这在风水上是有忌讳的,虽然山清水秀了,可是遮住所有阳光不见得适合老人居住。 尤先生住在二楼,僕人带他们去的客房在一楼。 看见畲老师跟江副局进了同一间房,许冬知的眼神更加微妙。 没看出来啊,畲老师挺深藏不露的。 下一秒,他就跟在赵文尘屁股后面进了另一间房间。 潦草洗了个澡,换上僕人送来的干净浴袍,大喇喇往床上一趟,许冬知舒服地嘆了口气。 嘆完想起来一个事,就着不雅地姿势问:「对了,刚刚姓尤的说他想要什么东西?」 赵文尘答非所问:「要有礼貌。」 许冬知嗯嗯哦哦敷衍应下,重新问:「请问赵文尘先生,刚刚尤先生说想要我们帮忙带什么?」 赵文尘扯下一条干毛巾放在许冬知手里:「尤先生想要一个鼎,巴掌大,上面刻了双鱼花纹。」 「哦,双鱼鼎啊。」许冬知直接简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拿毛巾胡乱擦干湿漉漉的头髮。 双鱼鼎,特物局的书里好像有记载,不是妖族的物件,是用来……用来做什么来着? 记忆一下子卡壳,许冬知摇了两下脑袋。 没想起个所以然,反而把自己摇晕了。 赵文尘若有所思地躺在床的外侧,也没叫许冬知挪位置。 反倒把许冬知弄得不好意思了,往里滚了一圈让出位置。 床挺大的,他们中间再躺下一个人都绰绰有余,床的内侧是靠着窗户的,仰面躺着能清楚地看见窗外招摇的柏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许冬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空调劲不足,睡着睡着他觉得浑身发热。 下意识朝着凉快的地方贴过去,直到抱住一大块硬实凉快的物体才消停。 四肢八爪鱼一般地缠着那块「物体」,身体是凉快了,但是,还有哪个地方有些不对劲。 许冬知迷茫睁了下眼,眼前一片漆黑,天还没亮,于是他又闭上了眼。 如芒在背的注视,妖族的五感优于普通人,意识越来越清晰。 发现他动弹了两下后,窗外的人非但没走,视线反而更热烈。 许冬知悄悄睁眼,意识终于回笼,他还保持着深睡时的绵长唿吸,背对着窗户的脸上,那双琥珀色的下垂眼里没有一丝睡意。 是谁在看他?僕人?野妖?还是姓尤的? 除了变态的视线,窗外的人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都僵持了十分钟了,许冬知的手臂都快麻了。 幸好赵文尘没醒,不然他的丢脸事迹就要被抓包了,半夜偷偷摸摸搂住同学啥的。 尽管他们啥都做了,但那都是赵文尘认为的职责所在。 想到这,他没来由地心里发闷。 然后,发麻的指尖被令一双冰凉的手捏了两下,他的唿吸一窒,嵴背一下子僵住。 顾及到窗外人的存在,他调整了唿吸,放软嵴背,佯装蹬了两下腿。 继手指之后,手背上传来轻拍的触感。 赵文尘也醒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羽毛般的唿吸拂过赵文尘的后颈,在许冬知翻过身抱住他的时候他就醒了。 注意到许冬知十几分钟没换姿势时他也察觉到了窗外的目光。 侧躺着的许冬知连惊讶都来不及,旁边的人握着他的手臂翻了个身,结实的手臂搂住他的背,与窗外那人来了个面对面。 许冬知敢打包票,他听见了窗外人的唿吸乱了一瞬。 他也想回头看看到底是谁,奈何腰跟头都被赵文尘强势按住。 「晚上好,尤先生,您睡不着吗?」赵文尘刚醒,声音沙哑低沉,每一个音节都在刺激许冬知的耳膜。 第35页 奇怪了,赵文尘的声音有这么好听吗? 「呵呵,睡不着,出来熘达一圈,人老了,觉少。」听声音竟然没有一丝愧疚。 许冬知忍不住往赵文尘怀里挤了挤,完全的环绕让他找到了安全感。 赵文尘的手稳稳地揽住怀里的人,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声音很轻:「不好意思,不能继续跟您讲话了,会打扰他睡觉。」 接着毫不留情拉上窗帘,严丝合缝地隔绝了尤先生的视线。 干得漂亮!许冬知在心里为他竖了个大拇指,心跳失速地有些严重。 尤先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他没睡着,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许冬知无法自控地在意赵文尘对尤先生说的话。 那意思就好像,自己是他的什么人似的。 是像畲老师跟江副局那样?许冬知想到畲老师出去乱约,回来又跟江副局勾勾搭搭的行为…… 算了,赵文尘就不是那种人。 下半夜没再惊醒,赵文尘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一点,许冬知也没理由再抱着他了。 有些怅然若失地翻身对着窗帘睡了。 第二天的早饭,僕人上的依旧是熟的血块,许冬知发自内心的拒绝。 恰好今日主位上没坐人,尤先生良心发现觉得尴尬了吧,半夜偷窥被抓包。 偷偷摸摸倒掉一碗血,几个人离开别墅后去山脚下的餐馆吃了一顿正常饭才真正松了口气。 「冬冬,文尘,你们俩…昨晚上干坏事啦?」畲钰一大早就注意到许冬知眼下的黑眼圈了。 青黑青黑的,还挺严重,晚上不睡觉还能干什么事儿? 畲钰昨晚上收敛着没做,没想到旁边房间里干柴烈火的倒是比他还忍不住。 「什么都没干!」许冬知没好气地揉揉胳膊,看畲老师那一脸荡漾的表情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等会儿车上说。」赵文尘吃得差不多了,自发拉过许冬知的一条胳膊帮他揉按。 几天不见,这俩小崽子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了,畲钰还挺欣慰的。 吃完饭回了车上,回程是畲钰开车,赵文尘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江副局「嗯」了声,若有所思:「尤先生身上没有妖气,不是妖族人,下次来别墅你们不要一起跟着。」 没有妖气,但却比妖更可怕。 畲钰接了一句:「他身上是没有妖气,但是庭院里有,不明显,这个人不老实,他金屋藏娇哦~」 江玉初昨天跟畲钰一起行动,他没闻到妖气,狐疑地看向他。 畲钰轻笑:「哎呀,别这么看着我,否则我会以为你在索吻。」 江玉初皱眉:「正经点。」 「行吧。」畲钰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昨天晚上睡前我去了一趟外面的员工厕所,路过花圃时察觉到的。」 「也许是小妖,或者是藏得太深了,盖住了味儿,姓尤的不老实,我们也不用跟他讲什么义气。」 熟悉的称唿,赵文尘看向许冬知,许冬知…摸摸鼻子。 有其师必有其徒嘛,这不是很正常嘛。 车驶上高速公路,时间还早,没什么车,许冬知闲不住嘴,欲言又止时露出尖尖的虎牙。 赵文尘瞥了一眼收回目光,接吻的时候舌头经常被尖锐的虎牙挂刮到。 「我们要去哪里找死人?」许冬知还是问了。 江副局:「留意一下附近的意外事故。」 畲钰:「现杀一个。」 许冬知:「……」 赵文尘:「不要带坏冬知。」 畲钰:「好吧好吧,那就按江副局说的来吧。」 江玉初拆开一瓶牛奶,将吸管塞进畲钰嘴里,然后才开口展开说: 「特物局的人拿到工作证之后可以去辅助民警调查一些不同寻常的案件。」 江玉初的眉眼太冷,瞳孔又是银白色,同他对视超过三秒都会浑身不适。 不过许冬知没有这个困扰,毕竟江副局只是长得冷,而赵文尘是内里外在都冷,他都习惯了。 赵文尘直入主题:「拿到工作证的条件是什么?」 江副局顿了顿,看了眼许冬知:「去火葬场工作半个月。」 只有不害怕灵异事件的妖才有资格拿到工作证。 不就是个火葬场,江副局看他干什么?许冬知摸不着头脑。 「我跟赵文尘一起去。」许冬知率先表态。 驾驶位的畲钰挑眉,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行,没问题,午夜夫夫档嘛,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了,记得一定要拿到名单哦。」 第二十七章 误入鬼市 许冬知:「没问题!瞧好了吧。」 当时许冬知是这么回答的,直到休息两天后午夜与赵文尘一起守在火葬场时。 送来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身上还挺完整,只有脸像是被车反覆轧过,脑浆子红的白的沾了整张垫子。 「我……这也太惨了吧。」许冬知觑了眼赵文尘的神色,咽下一句我日。 「这具明天中午就要,晚上早点烧,资料在这里。」送尸体来的人穿着一身防护服,与戴着口罩的两位年轻的工作人员对视。 递过来两页薄薄的资料就是女尸的个人资料。 那人交代完就走了,许冬知对着信息填好了资料,在女尸之前还有两具要烧。 第36页 至少要三四个小时,暂时不急。 简单包装一下,把女尸送进冰柜里先冻着。 焚化炉肚子的部分安了块「玻璃窗」,火光映照在许冬知脸上,他半蹲在焚化炉前。 可以很清晰地看见焚化炉工作,看着尸骨一点点化成灰烬。 「赵文尘,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冷。」不是心理描写,许冬至是真的感觉温度越来越低。 露在工作服外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长唿一口气,起身四处环望。 入目除了焚化炉就是暂存尸体的冰柜,哦,还有一个可供工作人员休息的小房间。 赵文尘站在冰柜前没动,淡声道:「也许是空调开得太足了。」 许冬知没怎么害怕,无所谓的敷衍回去:「也许吧。」 笑话,殡仪馆可没开空调,许冬知就当不知道赵文尘犯了个明显的蠢,再过几天刚好可以当笑话讲出去。 又等了快一个小时,收拾好第一具的骨灰,推近第二具。 温度似乎更低了,许冬知都觉得自己好像看见唿气时出现了白雾。 他倒是没关系,凤凰不会畏寒,但是赵文尘呢?赵文尘本来就够冷了,在这种情况下不会休克吧? 念头刚起,许冬知就回头找到了赵文尘,一副大哥模样强势地握住赵文尘的手。 「别离我太远,我感觉我们已经不在现实世界了。」许冬知语气没有紧张,反而还带着几分。 扭头看,焚化炉里的火焰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深蓝色,周围的景色仿佛失去了生机,灰濛濛一片。 一个小时前刚关上的冰柜悄然打开,一个低垂着头,脚尖踮起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 乌黑且长的头髮垂落下来盖住了半张脸,一身雾蒙蒙的死气,没有怨气,经过两人身边时,许冬知屏住唿吸看向女人的眼睛。 全是眼白,破损的头颅自发地修復好了,这是灵魂刚死亡的样子。 懵懵懂懂,没有一点意识的状态。 奇怪了,按理说,就算是出车祸,尸体也会在灵堂停放两天才会拿来焚烧,所以他们才需要拿到工作证。 这具尸体居然是个新尸。 「跟上。」赵文尘突然出声,前面走出去五米远的女人突然回头,头髮翕动着拨向两边。 白色瞳仁盯着两人站立的方向望着,口中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吼。 他们停住了脚步,赵文尘握紧许冬知的手,许冬知还以为是赵学霸害怕了。 一时间沾沾自喜,反握回去,浑身透出志在必得的气势。 哎呀,没想到赵文尘居然弱到这个地步,之前没接住他的拳头,他还以为是对方失误呢。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许冬知已经自发确认赵文尘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特物局估计就是看上了赵文尘能压制住他的发情期症状,才委託这个任务给这姓赵的。 自觉想明白了江副局的意图,许冬知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柔弱的赵文尘恰好满足了他隐晦的大男子癖好。 思绪发散间,女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咻」地一下穿门出去了。 怕把人跟丢,许冬知拉上赵文尘赶紧跟上。 女人一路顺畅地朝一个方向飘去,夜色朦胧,除了正在前进的这条路能看得清,其他地方全是模煳不清的。 女人完全没发现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类,毫无察觉地一路飘进鬼市。 穿过一扇古朴的木门,许冬知脚步勐地顿住。 入目是熙熙攘攘的集市,「人」群拥挤,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诡异的笑容交谈着。 一个个地摊摆在集市中,摊子上摆放的有不少样式奇怪的物件,这些都是比较正常的。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有些摊贩卖的是人头,还有尾巴,毛耳朵,长满了毛的手臂。 只要瞧一眼便知,那只手臂是猴子妖怪的,尾巴是猫妖的,耳朵是老鼠的。 鬼市做的生意还挺杂的,也许还有买卖人命的,不管怎么样,他们进到这里,一定要注意不能被他们发现。 「刷拉」一声,许冬知撕开身上的工作服。 衣摆撕成了不规范的边角,两块布料,其中一块丢给了赵文尘。 围住眼睛以下的皮肤,许冬知这才敢跟赵文尘小声讲话:「我们去找找姓……尤先生要的那个鼎。」 万一找到了,还省了畲老师跟江副局再来一趟。 赵文尘言简意赅:「别走太远。」 话落在许冬知耳朵里就成了赵文尘害怕的表现。 他拍拍胸脯保证:「放心,有我带着,你不用怕。」 赵文尘:「?」算了,你高兴就行。 鬼市分区域,他们逛完现在这条街,隔了不到一百米处还有另一扇门,推开又是一条新街。 不过这条街的东西显然更多,也更珍贵,这边的鬼长得也更难看。 几乎都是生前死于横祸的,个个长得歪瓜裂枣,脑浆子流了满身。 逛完第三条街,许冬知搓了两把胳膊,等着鸡皮疙瘩消下去才扯了把赵文尘,另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摊位: 「你看,那个放在最里面的鼎,像不像尤…先生说的那个?」 离得太远,有些看不清,隐约能看见巴掌大的小鼎下面盘踞着两条鱼。 「鼎上有双鱼花纹」,这是尤先生的原话。 第37页 鼎上有,跟在鼎上,还是有点区别的。 赵文尘想了想:「去问个价。」 合适就带回去,不合适的话,不合适也要合适。 或许是尤先生的消息有偏差,导致他传给几人的消息也有偏差。 第三扇门内让人更难以接受,不止是鬼长得丑,连摆摊的路都被湿淋淋的污血渗透了,踩上去「啪叽」作响。 许冬知上下牙一合,想把自己的鼻子也堵上,好臭,太臭了,他都不想唿吸了,不然怕把隔夜饭吐出来。 越靠近那个鬼,味道越明显,口罩下,许冬知不明显地干呕两声。 像是死掉的小动物又在下水道过了一遍的味道! 赵文尘环住许冬知的脖颈,将他往后拉,自己则面不改色地面对半张脸都腐烂的鬼。 「请问,这个怎么卖?」 赵文尘指的是鼎旁边的一块血红的玉佩。 腐烂鬼慢吞吞地伸手拿起那块玉佩,手腕上的肉小块小块地掉落,失去了嘴唇保护的黄牙露在空气中。 声音沙哑干裂,不仔细听几乎听不明白,他说:「两颗头。」 赵文尘丝毫不慌,摇头拒绝:「太贵了,一颗头。」 腐烂鬼睁着「眼睛」看向赵文尘,它已经没有眼睛了,只剩下个空洞的眼眶。 这鬼长得,也太惨绝人寰了,许冬知倒吸一口凉气。 「不……行,要……两duo」 漏风实在太严重,那个「两朵」,许冬知觉得应该是「两颗」。 两颗人头,他们在门里随便捡两颗来都行,就是不知道腐烂鬼有没有别的要求。 而且他们要的不是那个玉佩,不知道赵文尘是在打什么主意。 赵文尘宛若一个讲价高手:「一颗头,能不能行?」 腐烂鬼这次「盯」着的时间更长,半晌,它竟然点点头,随着他的动作,脑袋上的头皮掉下来一大块,正砸在血红玉佩上。 许冬知:「……」噫!! 赵文尘也皱起眉:「不要了,弄脏了,换成这个。」 他修长的手指一挪,换成指着鼎,腐烂鬼愣了两秒,一声嘶吼,只剩白骨的爪子像两人抓来。 许冬知条件反射随手抓起旁边不知道谁掉的头扔进它怀里:「给你!做生意要讲信誉!」 说完抓起地摊上的鼎就往门外跑。 幸好,他们进来耽误的时间并不长,门还没合上,许冬知拉着人冲过去,随后赶紧一把带上门。 「砰」一声巨响,所有污秽全被隔绝在门里,他的怀里抱着的不知真假的双鱼鼎。 「幸好跑出来了,里面好脏,我们要在这里待到那个人头七吗?」 「咚咚」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空间里迴荡,许冬知跑岔气了,胸口闷闷地痛,喘了两口气,又摸了摸/胸口。 面前是往回走通往第二扇门的路,道路两旁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完全寂静无声的阴间。 嗯?赵文尘为什么不回復他?这么半天,他说了一箩筐的话,赵文尘为什么不吭声…… 出来时他跑得急,确认了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才放心关门,但是,他没有牵着赵文尘…… 脚尖转了个方向,将双鱼鼎放进口袋,捂住口鼻,缓慢转身。 勐地对上一对黑漆漆的眼眶! 第二十八章 白忙一场 「呵!」许冬知这回真被吓够呛,一拳不留余力地砸过去。 直接将腐烂鬼的半边脸砸掉,拳头砸在烂肉里的触感绝对说不上好,许冬知干呕一声,又是一脚补上去。 「兜……西」腐烂鬼这会儿说话更难懂了。 但是许冬知听懂了,它说「头七」! 鬼市的鬼,不知道自己是鬼,腐烂鬼要是想起来了头七…… 没说会怎么样,许冬知自觉这不是个好事。 「让开!」许冬知扒开挡着门的腐烂鬼,那只鬼口中重复念叨着「兜西」,无端令人发寒。 但是,腐烂鬼让开了也没用,许冬知用力推门,古朴老旧的木门纹丝不动。 门,打不开了…… 「赵文尘!听得见吗?!」无法,许冬知只能在外面神经病一样大喊,边喊边拍门,希望里面的人能听见并回应他。 至于门内的赵文尘,自然是听不见的。 他想跟着许冬知一起跑的时候,被地底下突然冒出来的鬼手缠住了脚。 与鬼做交易又临时反悔的是他,所以,鬼市不让他离开。 没关系,不让他离开,他可以杀掉拦路鬼,总是有办法走的。 地底下的鬼手在门关上后越发兴奋,躯干飞速从地下爬了上来。 这些鬼无一例外都是黑眼睛的恶鬼。 「铁了心要拦路吗?」赵文尘八方不动地立在原地。 少年气质荡然无存,浑身都裹满了肃杀气息。 深黑的眼眸凝视着越来越多的恶鬼,密密麻麻,挡在第三扇门前,让人无法从外推开。 很好,赵文尘敛眸,手腕翻转间,从背后抽出一把冰蓝色的长剑。 这些早已死掉的鬼,在赵文尘的剑下又死了一次。 穿透灵魂的哀嚎声穿不过第三扇门,一个许冬知从未见过的冷血形象套在了赵文尘身上。 恶鬼哀嚎遍野,身体里流出的黑血飞溅在赵文尘的身上,手臂上,脸上。 第38页 被剑斩断的身体不会再復原,赵文尘就这样,眼里的生机比恶鬼还虚无,手臂一举一放,杀掉了地底爬出来的所有恶鬼。 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第四道门缓缓飘来,他挥砍的动作顿了下,收回剑。 随着那道身影跑向第三道门。 奇了怪了,从外面怎么都拉不开的门,从里面就能很轻松地打开。 焦急的许冬知同淡然的赵文尘汇合,被他一身的血吓了一跳。 「等会儿再问,快走!」赵文尘回头看了眼被他甩在身后的女人,扯着许冬知往前跑。 「不是说七天吗?怎么这么快!」许冬知匆忙之中回了下头。 他们身后不足五步远的地方就是那个新死的女人。 从进来鬼市到现在,顶多过去两三个小时,怎么会这么快就返回了! 满腹疑惑全压在肚子里,直到他们俩跟着女人穿过回现实的门才全部吐了出来。 「你怎么满身都是血?哪里被咬了吗??」 许冬知都没来得及确认是否真的回到了现实世界,在臭味消失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掰过赵文尘上下打量。 第三扇门里面混杂了恶鬼,那玩意儿是会咬人的,咬到妖也要受好久的苦。 他们特物局买来的糯米是许冬知感受过最折磨人的,与其说是解毒不如说是惩罚! 「都是他们的血,不要紧。」赵文尘腾出一只手在里面的t恤上擦干净,接着拎开许冬知的手,「别碰我,脏。」 许冬知瘪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高兴:「走吧,赶紧回去让畲老师看看这是不是双鱼鼎。」 别又白忙活一趟,让赵文尘白淋一身血。 也不知道里面的鬼对他做了什么,z看上去真的很狼狈,许冬知从没见过赵文尘这么狼狈。 他神色重重地想着,等回特物局了要不要帮赵文尘买一套新衣服?这事还得赖他没牵好对方。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殡仪馆的走廊里,哒哒的脚步声格外鲜明。 脚下踢到一块碎石子,发出脆响后飞出去老远,这一脚也顺便踢回了许冬知的理智。 脚步骤停,他原地愣了两三秒,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前面人高大结实的背影。 他刚刚在想什么?居然没有嫌弃赵文尘身上脏,而是想给他买衣服?他疯了吧? 「怎么了?」赵文尘也停下,回过头。 出众的容貌没有因为污血就被埋没,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野性美。 像是热播电视剧里杀伐果断、有血性的角色,许冬知轻咳两声,掩饰住莫名过快的心跳。 真是见了鬼了,他的情绪怎么这么不对劲。 反应过来后心里又嘲讽,可不就是见鬼了吗? 「没事,我们回去吧,我可能是饿了。」许冬知说得心虚,眼神哪里都瞥,就是不看赵文尘。 好在赵文尘看起来也累了,没有往深追究的意思。 去殡仪馆洗了个澡,换了身带来的日常衣服,锁好门上街打车回了特物局。 路过大厅时,许冬知「嗯?」了声,抹了把额发,重新退回大厅正中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钟下挂着的日历明晃晃写着,今天是9月9日。 他们去殡仪馆实习是九月三号,在鬼市待了两三个小时,与外面的时差居然这么大吗? 再诧异也抵不过精神上的疲惫,许冬知跟着赵文尘回公寓睡了一下午,七点多被一个电话叫醒。 昏昏沉沉又爬起来接电话。 「餵?谁?」 「我,听说你们去了趟鬼市?」畲钰在电话那头吊儿郎当地询问。 一点都不关心特物局差点没了两个后生。 「是去了一趟,我们等会儿下来,有个鼎,你看看是不是尤先生要的那个。」 许冬知话语含煳,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半倚在床头,说一句话打个哈欠。 畲钰笑道:「不错嘛,居然不是空手回来,文尘呢?」 干嘛三句不离赵文尘的,许冬知有点不爽了,没好气回:「在洗澡,你听不到他声音的。」 畲钰压根不在乎:「你们做什么了?事后澡吗?」 许冬知完全没跟上他的车速:「什么?你在瞎说什么啊!」 好了,清醒套餐送到,畲钰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别说,局里有个爱炸毛的还是挺好玩的,时不时逗一逗,简直浑身舒畅。 「畲老师打的电话?」赵文尘边擦头髮边出来。 睡了一下午,他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身上也干净了。 不过,没穿上衣! 「你…你先把衣服穿上再讲话!」许冬知条件反射躺下,拿被子盖住头。 明明都是男人,就算是全luo也没什么关系的好吧! 心理安慰不起作用,许冬知没有勇气爬出去跟赵文尘对视。 好奇怪,从鬼式出来以后他看见赵文尘就心慌气短。 「你是不是对我下/药了?」许冬知闷在被子翁声质问。 除了下/药,他的脑瓜子也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赵文尘否认:「没有这种药,你怎么了?」 他随手抓来一件衣服套上,凑近床铺,两手撑在许冬知身体两侧。 隔着被子问他:「是发情期到了?别闷着,出来让我碰一下。」接个吻会好受很多。 第39页 屁话!这是接不接吻的事吗?许冬知都要烧成许夏知了! 「不要,别碰我,你身上脏死了!」许冬知气急败坏地拒绝。 闷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嘴唇长着很谨慎地深唿吸散热。 赵文尘低头嗅了下衣服:「我洗了澡。」 许冬知还是拒绝:「我有洁癖!」 「好吧,不舒服就叫我。」赵文尘没再勉强,从床上起身。 叫着让赵文尘离开,等赵文尘离开了,许冬知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你是不是有病?」许冬知小声唾弃自己。 七七八八搞完,下楼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了。 畲老师与江副局正坐在餐厅里喝着茶,见到两人下来,点了下头当做打招唿。 今天餐厅人还挺多,除了副局跟畲老师待的这个角落,其他位置几乎都坐满了。 「这两天有什么大事吗?」许冬知撩开腿坐下,毫无形象地倒了杯茶灌下肚,五官皱在一处,「啧,苦死了。」 「苦吗?我看你的没有你的脑子苦,连过两天的大事都记不住。」畲老师不轻不重敲了下他脑门。 「一个星期后是封局回来的日子。」畲老师损完他又耐心解释,「好几年没见着封局了,冬冬你高兴吗?」 封局?许冬知神色僵硬,啧,不想看见封局。 如果说特物局里有「最不喜欢许冬知」的排行榜,封局绝对排第一。 「他回来干什么?不是说在外面调查事情吗?」许冬知满腹牢骚没处发,嘴唇翘得都能勾鱼。 「行了别抱怨了,你学学文尘,他都没抱怨。」畲老师懒散地靠着扶手,没有责怪的意思。 话里虽然是夸赞赵文尘的意思,但是他眼里毫无波澜,许冬知就坐在他旁边,知道他连心跳都没改变过频率。 得了,特物局好多骗子。 吃个饭的功夫,赵文尘汇报了两人在鬼市内的经歷。略过了在第三扇门内斩杀了鬼的事情。 在赵文尘提到鼎的时候,许冬知配合着拿出怀里的双鱼鼎。 许冬知看向畲老师,畲老师看向江副局,江副局又看向许冬知。 接着在许冬知期待的目光中摇头:「这不是双鱼鼎,这是阴阳鼎。」 第二十九章 一中第一 「底座的两条鱼,一条为阴一条为阳。」江副局细心解释了两句。 不过,就算解释了,许冬知依旧是一知半解。 「阴阳鼎跟双鱼鼎的区别很大吗?」许冬知皱着眉抽纸擦干净面前桌子上滴落的油。 江副局:「很大,双鱼鼎是用来炼化药物使人延年益寿的,而阴阳鼎是转换阴阳的。」 字面意思,把一个阳气足的人转化成阴气重,会让他变得吸引鬼怪,变成短命鬼。 也可以由阴转阳,可救人一命,具体怎么用,就要看使用它的人怀的什么心思了。 阴阳鼎对特物局来说没什么用,他们全是阴气重的妖怪,拿着阴阳鼎完全是多此一举。 自然而然便放在了许冬知这里。 今天晚上下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回去后许冬知本想接着睡觉,结果翻来覆去半天没能睡着。 脑子里被双鱼鼎和阴阳鼎占满,甚至有突破脑门在他眼前晃的趋势。 啧,他翻了个身,拿过手机。 霍,刚解锁,扑面而来的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杨童纪的。 深夜了,回头瞅一眼,赵文尘双手放在胸前,睡得很安详。 回电话是不可能了。 发了个消息过去: 【冬哥:?】 【杨童纪:大哭.jpg】 【杨童纪:哥!你就是我亲哥!】 【冬哥:滚】 【杨童纪:冬哥你这一个星期跑哪儿去了,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等会儿,这语气,活像是妻子逮住丈夫出轨一般。 突然背后的人翻了个身,席梦思床垫发出轻微的压响,许冬知脑中的弦一下子崩紧。 关掉手机,等声音消失后才敢再打开,把亮度调低。 【冬哥:有屁快放,我要睡觉了!】 【杨童纪:嘤嘤嘤,冬哥你不爱我了!】 发完,杨·平头甜妹·童纪生怕他冬哥真不理他了,赶紧又发一条。 【杨童纪:司空青最近老是来找我,我上次打碎了他家的一个花瓶,他不会是要我赔钱吧,哭哭.jpg】 那个花瓶一看就不是市面上的普通花瓶,搞不好是哪个朝代流传下来的古物啥的。 把他卖了都赔不起啊,都怪司空青,硬要把他拽去司空家做客。 【冬哥:他说要你卖身了吗?】 【杨童纪:没有,他说让我叫你去参加party,只要你去了他就不计较了。】 【冬哥:让他洗干净等着,我还有一顿揍没还给他。】 第二天他跟赵文尘说了声,晚上可能不回来,桌对面吃面包的人顿了下。 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说了句早点回家。 反倒把许冬知弄得不好意思了,讷讷应了句好,实则小眼神偷摸瞧着赵文尘。 后者面无表情地吃完早饭,又有条不紊地整理好客厅里许冬知乱丢的衣服和书本。 动作间,肩胛骨上的肌肉如翅膀一般翕动,肌肉形状有力且优美,许冬知打了几百次架,他也有肌肉,但不是这种日积月累的,看起来很单薄。 第40页 他有些气恼,为什么赵文尘什么都不问他呢?他就不想知道自己晚上要去哪里参加party吗? 万一司空青像上次一样找很多不三不四的人来侮辱他呢?赵文尘不打算管他了吗? 「许冬知。」赵文尘用他辨识度极高的冰冷的嗓音唤回了许冬知的理智。 手掌下是一片温热,他眨巴两下眼睛,耳尖顿时红了,烫手一般缩回手。 他的手怎么会放在赵文尘的胸前! 「我…我听见了,不是故意的。」许冬知干巴巴解释。 他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就是满面红润,眼睛与嘴唇都是湿漉漉的,惊怯又害羞地抬眼。 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不清楚为什么这次赵文尘没有回他一句「没关系」,而是一句低哑的:「闭眼。」 条件反射闭上眼,许冬知纤瘦但不羸弱的腰身被人握住,往后不怜惜地推倒。 唇上附上另一人冰凉的温度,这次比以往的每一次都吻得更深,湿润的舌头滑到了口腔最深处与他的纠缠。 暧昧的水声在房间里迴荡,温凉的大手滑进他松松垮垮的睡衣,逐渐瓦解掉他最后的防线。 偏偏手在探到他裤头的时候停下了动作,许冬知本能哼了一声,身上的人顿了一下,依旧坚定地起身离开。 迷煳地躺着睁眼看向床边已经坐好的人,眼里很清明,哪有半分沦陷,许冬知瞬间清醒了。 又看了眼身上凌乱的衣服,羞耻感油然而生,真不要脸,陡然冒出来的想法让许冬知抬不起头。 他尴尬又气沖沖地起床换衣服,丢下一句:「我走了,晚上不用给我留门。」 他不想回来,反正司空青那里多的是房间留宿。 赵文尘:「嗯。」他正在努力压制住生理反应,把许冬知的恼怒当成了对他强制亲吻的不适。 可惜在帮扶期结束之前,他没办法放弃做这件事,到时候让江副局帮忙再调一间空房出来给许冬知吧。 「你今天怎么了?浑身带刺儿的,谁惹你不高兴了?」司空青倚着大理石桌面,摇晃着手里的香槟,说话有种欠揍的松弛感。 许冬知闻言收敛了一身煞气,一口闷掉杯中的香槟,甜腻的酒香气袭入大脑:「没什么,别瞎问。」 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被人嫌弃了而已。 想起赵文尘以往对自己的态度,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也对,如果不是局里要求赵文尘来帮他,赵文尘就可以在一中过完他的高中生活,然后升上一个特别牛掰的学校。 大学毕业后或许会继续考学,或许会回到特物局加入科研组,反正不会像现在这样陪着他在三中鬼混。 司空青指尖点了下眼角,嗤笑一声:「你说这话自己信吗?要不要我拿镜子来给你照照,不就是一个赵文尘,值得你这么费尽心思吗?」 真是让人恼火,觊觎了十几年的白菜有朝一日被猪拱了,司空青也窝了一肚子火。 要不是现在还没有能力跟特物局掰扯,他早就闯进特物局把赵文尘狠狠揍一顿了。 某种程度上,司空青跟许冬知一样,都是心里没有逼数的妖…… 灯火辉煌,觥筹交错,许冬知跟司空青两只妖坐在庭院里喝苦酒。 十句话里面有九句脏话,不是脏话的那一句来自许冬知。 许冬知震惊地上下打量一番人模狗样的司空青:「没想到你喝醉了居然是这个德行。」 司空青:「什么哔--德行,我哔--本来就这样,要不是哔--的管着老子,我一定打得他哔---」 许冬知:「……」他麻木了,并且有点想念赵文尘,最该被管住的不是他,是司空青才对。 司空青喝酒了不大舌头,但是思维很混乱,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事都往外蹦。 「特物局那几个人模狗样的领导,看起来狼心狗肺的,私底下更是不干妖事。」 「我爸离开特物局是对的,不然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他们根本就是在拿妖的性命做实验。」 「早些年不是没有古神兽,等被发现的时候,那些神兽……」 话说到这儿,司空青像是被自己不负责的言论惊到了,后面的话不了了之,他一巴掌拍在心思重重的许冬知的背上: 「没什么,你当我在说胡话,去我家睡一觉吧。」 此时宴会也快要接近尾声了,全程浑水摸鱼的许冬知完全不知道这场宴会的主题。 满脑子都是司空青没说完的那句话,「那些神兽……」,那些神兽怎么了。 后半截到底是什么?他想不出来。 司空家他是第一次来,家里的阿姨熬了两碗醒酒汤给他们喝,喝完洗了澡躺在客房的大床上。 鼻尖是陌生的薰香味,不是他所熟悉的雪松气味。 这张床包括床上用具都是进口的好牌子,号称睡上去一定会做美梦。 凌晨三点,许冬知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在做美梦的床上光荣失眠了。 入目是自动开了星空灯的天花板,伴随着凉爽的自由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像是真的躺在山顶上一般,心里空落落的。 双手摊开成大字型躺着,之前这么睡着,赵文尘总会半夜默默替他调整姿势,他的睡眠浅,其实每次都察觉到了。 今天也是,他还以为赵文尘是口是心非,比如宴会快结束时会来接他之类的。 第41页 但是赵文尘没来,他无数次透过人群往门口看,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但是,赵文尘就不能稍微纵容他一下吗? 没准赵文尘稍微服个软他就道歉了,为自己发情期的各种麻烦事儿,还有上次鬼市的事情。 烦躁地嘆了口气,收回手翻了个身,压住眼角微弱的酸涩。 打开手机,不受控制地搜索南鸣市一中。 还没点进搜索框,就先跳出几个搜索词条。 「南鸣市一中去年的升学率」 「南鸣市一中出了多少京都高材生」 「南鸣市一中的分数线真的很高吗?」 随便挑一个点进去,某度弹出来学校官网,官网有个照片墙栏目,里面放着歷届年级榜一的照片。 第一张就是赵文尘。 第三十章 定情信物,知了? 照片上的男生穿着一中的校服,蓝白交错的校服领口,额发抵着眉毛露出清隽冷漠的眉眼。 照片下面写着一排小字:xx届中考省状元,高二年级第一。 三中没有这种东西,只有校长的口头奖励还有一万的奖学金。 并不是说差哪儿了,但是没有这种仪式感,都知道一中有个赵文尘,可惜很快就要被三中埋没了。 这是折了赵尘的一身骄傲,如果换成许冬知,他也不乐意转学,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调皮捣蛋的妖。 「你来我家……是来熬夜的?」司空青颇为无语地凝视着许冬知那两个大黑眼圈。 憔悴如贞子,司空青欲言又止,不知道许冬知又在发什么疯。 他们俩的关系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差,算是不打不相识,不过留宿还是头一回。 许冬知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想说话,敷衍地点了两下头,没什么形象地拿了块面包往嘴里塞。 「小青的同学也在啊,多吃点,别客气。」司空青老爸一整年在家的日子不超过一个星期。 今天破天荒回来一趟,发现家里有个儿子的同龄人,长得还挺俊俏的。 不错,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交了新朋友,居然都没听儿子提起过。 「叔…咳!叔叔好!」许冬知吓得被面包片噎住,狂灌两杯水才缓过来,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司空德一看更喜欢了,这白里透红的乖孩子,长得也忒水灵了。 「不要急,慢慢吃,我们家还有,我记得冰箱有水果,小青你待会儿去拿点来。」 司空德边说边解开领带,他刚从机场回来,浑身都是旅途奔波的味道,不过依旧保持着体面。 「你们先吃吧,我上去换身衣服。」 目送司空德上楼,司空青起身拿了盘青提过来放在桌上:「吃吧,今年刚出的青提,我记得你以前挺爱吃的。」 许冬知扔了一颗进嘴,水分多且甜,他嚼巴两下咕哝:「也没有很爱吃。」 现在更爱吃赵文尘做的饭,不过赵文尘一般不做饭,除了他累得要死的时候才会大发慈悲做一顿。 司空青也明白,不管是人还是妖,喜好都不可能一成不变,他也没失望,反而呲牙威胁: 「管你爱不爱吃,今天不吃完你别想出我司空家的门。」 许冬知:「……」他也没说不吃啊,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司空德洗漱完换了身家居服下来,得知了许冬知的身份后,跟许冬知随便聊了两句特物局的事。 得知现在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后便没再问。 「冬知啊,我能问个问题吗?」司空德说话时目光不着痕迹瞥过许冬知的手。 许冬知难得乖巧,看起来有些拘束:「叔叔你问。」 司空德慈爱德笑笑:「你手上戴的那枚戒指,是在哪里得的啊,叔叔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枚戒指看起来很眼熟,好像之前见过。」 按照年龄来算,许冬知跟司空青差不多大,许冬知思考一下,他的母亲可能也跟司空德差不多大,也许两位长辈之前就认识呢? 江副局说过,这枚戒指有可能是他母亲的,那司空德说眼熟也无可厚非。 斟酌了一下,许冬知留了个心眼:「从司空家的慈善晚会上拍卖来的,我看它很漂亮,就找畲老师要来了。」 司空德本想借来看看,听许冬知说就是从司空家出去的藏品,顿时歇了心思。 「这样,你戴着是挺好看的。」 一个戒指,有什么值得问来问去的,司空青没插话,等许冬知吃完亲自把他送回特物局。 「我爸那个人神神叨叨的,不用管他。」司空青单手把着方向盘。 将车停在了距离特物局一百米远的地方:「剩下的路你自个儿走吧,就跑两步的功夫,我就不去那边露面了。」 许冬知:「美得你,以为谁稀罕看见你似的。 司空青完美继承了孔雀一族的所有美德---自恋且爱犯贱。 「你啊。」 「我可去你大爷的。」 嘴贫完,司空青正色下来,今天他特意挑了一套银白色休闲西装,胸前别了个孔雀蓝的宝石胸针,配的车也是酷炫的银色跑车。 骚包得要命。 「说真的,你真的不考虑跟我交换一个联繫方式?下次约酒也方便。」司空青指尖下意识点了下眼角。 那出自然生出的绿点印记好几次都吸引了许冬知,不过他心如钢铁。 第42页 「不,太麻烦,我不喜欢跟有钱人接触。」 特别是司空家,要问为什么,许冬知也说不出,就是一种直觉:跟司空家扯上关系没好处。 「好吧。」在司空青的意料之中,但难免失望。 顺着街边路回到特物局,深深嘆了口气,垮下肩膀,许冬知有些颓丧地抬头,然后脚步顿住。 原本迈开的大步变成试探性的一小步,琥珀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几分不可置信。 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路的尽头,正站着一身黑的赵文尘。 紧身的黑色上衣勾勒出他块块分明的肌肉,长袖捲起一节到手肘 露出来的小臂上有两三处淡红色划痕。 「你……赵文尘?你咋在这儿,不会是在等我吧。」许冬知自己都没发觉语气中夹杂的雀跃。 隐晦地期待了一晚上的事情,在此刻勉强算是成了真。 但是赵文尘否认了:「我在修剪树枝。」 畲老师说大门湖边的树枝长得太长了,拜託他来修一下。 或许是这样,但又好像不止是这样。 少年身上皱巴巴的小西装和青黑的眼圈印入他眼睛,赵文尘下意识皱紧眉头,心情不太愉悦。 他见过许冬知作为校霸把别人揍得说不出话的样子,也见过他懒散穿着校服的样子,唯独没见过这么狼狈没形象的他。 昨天晚上就这么好玩?连条消息也没回过他。 「你去楼上换套衣服吧。」说完,赵文尘垂下的手又重新举起,形状独特的剪刀卡在树枝上。 侧脸轮廓锋利,连余光都没留给许冬知。 后者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难言的委屈生起,他在司空家没有能换洗的衣服,也不想欠司空青人情,所以没能整洁。 还以为赵文尘多少会问一句昨天玩得怎么样,结果就是这样,横眉冷对,好,好得很! 破赵文尘,就该配那把破剪刀,跟那堆破树枝! 看起来纤细的手腕和瘦弱的拳头,在路过赵文尘正修剪的树木时,一拳狠狠砸在树干上。 还没活几年的树木,树干上凹下去个明显的坑。 书上正在工作的剪刀剪歪了,砸下来一小根树枝擦过赵文尘的手臂,又是一条红痕留下。 单方面吵了一架后,许冬知在赵文尘家里打了个地铺,离主卧的床有两三米远。 正好现在他的发情期也没怎么闹腾了,也许是之前那次「深入交流」让它暂时安分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只要不用麻烦别人都是好事。 两个本就关系不亲密的人,只要有一方不愿意联繫,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真的淡了。 特物局每逢暑假的时候事情是最多的,听畲老师说,赵文尘在特物局里也是有工作的。 许冬知心里跟住了知兔子似的上蹿下跳,把他的好奇心全跳起来了。 但是畲老师讳莫如深,不管他怎么旁敲侧击,畲老师就是不告诉他! 从司空青的宴会上回来以后,他们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说过话了。 每天天还没亮赵文尘就出门了,许冬知就是想说话也找不到人,晚上也不一定回来。 他们之间的相处状态又回到了之前的时候,关系再度降到了冰点。 手机被许冬知放在了房间里,他不怎么看手机,那天去宴会没了电,回来也没充上。 这会儿闲得无聊才想起要充个电,等开机的功夫又在屋里随便乱转了会儿。 从五楼往下看去,只能看见一整个大池塘,比门口那个要大两倍,盛夏的夜晚还能听见蛙叫跟蝉鸣。 正发着呆,突然,许冬知的视野里闯进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高,那个长相,就是天天早出晚归的赵文尘。 下意识的,许冬知往回缩了一下身体,只露出半张脸悄悄观望。 赵文尘手里有个白色网兜,那是特物局用来抓小妖怪的一种袋子。 那那个袋子干啥?抓鱼啊,许冬知撇撇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捨不得移开半分。 很快他就知道了,赵文尘在抓!知!了! 「???」许冬知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但是,赵文尘真的拿特殊网兜,抓了半兜子的知了…… 「知了知了知了……」地叫个没完。 十分钟后,这半兜子知了出现在了许冬知眼前。 「赵文尘,你抓知了是想近距离感受夏天吗?」许冬知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隔远点听还行,近距离听真挺折磨的。 赵文尘抬眼,举着知了没动,许冬知第一次在他脸上读到了无措的表情。 太不明显了,他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畲老师说你喜欢知了。」 「知了知了!」半兜子知了适时叫起来,把许冬知的心跳叫乱了一拍。 第三十一章 太平不长久 那半兜子知了放在房间里肯定是不可行的。 真放了晚上他俩都别想睡了,许冬知换了鞋下楼一趟把那些知了全放生了。 经此一事,冷战的状态如融冰一般,自然而然就破了。 五楼的地板真他娘的难睡,咯得他的肩膀嵴背生疼,许冬知关了灯,摸索着把地铺捲起堆在床边。 挺高一少年站在床头,纠结了一会儿,推了推仰面躺在床上的男生。 后者眼里滑过笑意,黑暗中没让许冬知捕捉到。 第43页 赵文尘支起腿,许冬知顺势脱了鞋,一轱辘滚进床内侧。 空调房内,拉过毯子遮住下巴,还是床上舒服,肩膀和压在心头的心事一同放下。 一夜无梦,醒来后赵文尘照旧不在床上。 睁着眼,白光迷濛得照进来,许冬知躺着伸了个大懒腰,终于有闲心拿过手机 准备去回一下搁置很久的消息,杨童纪不知道还有没有被死孔雀欺负,还有一个星期就开学了。 想想就挺激动,除了马上要迎来的开学考试以外,都挺令人高兴的。 痛并快乐地抹了把脸,再睁眼时吓了一跳。 密密麻麻的消息一连串弹出来。 手机屏幕卡了一分钟才正常,许冬知怀着惊诧的心情一条条点开看。 【班长:冬哥,你在哪儿呢?】 【班长:看见消息了记得回我一下哦,有人找你】 【文娱委员:冬知,你在看手机吗?没什么事发生吧?】 …… 几乎所有班干部都给他发了消息,消息最多的是杨童纪。 【杨童纪:冬哥!哥!我唯一的哥,你去哪了?别吓我啊!】 天知道,杨童纪在发这条消息之前收到了来自赵文尘的电话。 他的第一反应都不是疑惑赵文尘哪里来的他电话,而是赵文尘在电话里说,许冬知失联了。 什么?他冬哥没了?对方说得严肃且认真,他也知道赵文尘不可能开玩笑,他差点被吓死。 【杨童纪:难道是被人绑架了?】 【杨童纪:你是谁?!赶紧把手机还给我冬哥!不然我就报警了!】 这条消息依然没有得到回覆,但是估计报警也没成功实行。 【杨童纪:吓死我了,原来你是去参加司空青的宴会啦,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中途应该是有人给他打了电话,也许是赵文尘,也许是司空青。 大概率是赵文尘,司空青宴会上都跟他待在一起,他没见对方打过电话。 不过,有人关心的感觉还不赖,杨童纪跟赵文尘都挺让他喜欢的。 【冬哥:我是谁?怕什么,哪有人敢欺负我。】 姿意盎然的话语,是独属于许冬知的风格。 虽然杨童纪已经从赵文尘那里得到了他冬哥平安的消息了,一颗心始终放心不下,此刻才真正落到肚子里。 【杨童纪:嘤,冬哥你下次去干啥把我也带上呗,要死一起死!】 他的小心脏可经不起第二次吓了。 【杨童纪:要不是赵哥跟我说你没事了我真要去报警了。】 【冬哥:赵文尘跟你说我平安?】 空气中恍惚瀰漫起如草莓一般酸甜的气味,许冬知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杨童纪:不止跟我说了,跟班上所有的班干部都说了!】 【杨童纪:赵哥他虽然看起来冷…实际上也挺冷的……但是,冬哥,你有没有觉得,赵哥对你是特殊的?】 【冬哥:怎么说?】 许冬知挑眉,遮盖住的最后一点不爽也消失了,现在是身心舒畅。 【杨童纪:我就没看见他对别人这么上心过】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许冬知试着换了个说法。 【冬哥:夫人,少爷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好?】 【杨童纪:……?】 很好,这拿不出手的霸总文学。 【许冬知:少看点小说】 看给孩子都荼毒成管家了。 ……荼怎么写来着? 其他人的消息简单回復一下,许冬知翻到最底下,一个纯黑色是头像,备註不能再熟悉了:赵文尘。 备註后面跟着五条红点。 赵文尘给他发过消息??许冬知愣了好一会,点进去。 【赵文尘:宴会地点在哪里?】 【赵文尘:什么时候回家?我在门口等你】 【赵文尘:发情期不要喝酒】 【赵文尘:在外留宿注意安全】 【赵文尘:对不起,你还在生气吗?】 时间是一个星期前参加宴会的那个晚上,许冬知清楚得记得自己还埋怨过赵文尘为什么不问他。 原来已经问了,是他自己没看见。 一瞬间,愧疚和纠结淹没了许冬知,他由平躺变侧躺,一条手臂搭在脸上遮住眼睛。 眼眶热酥酥的,他吸了吸鼻子,手臂挪开一点,眼珠湿漉漉地看了很久的屏幕,锁屏后又按亮。 反覆看了很多次。 手指动了,收藏了「什么时候回家?我在门口等你」那条。 他那天以为赵文尘不会来,跟司空青走了地下停车场,完美错开了。 鼻头有些酸楚,许冬知狠狠按了两下眼角,头向后锤了两下床铺,发出两声闷响。 后脑勺有着微微的闷痛,他舒服多了,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床,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往外跑。 「赵文尘!」许冬知没在客厅见着他人。 又往楼梯跑,按下电梯下一楼,电梯缓慢下降,钢铁门缝中透进来几缕略微寒冷的风。 无处安放的心突然生出一股惴惴不安的情绪。 「冬知啊,爸爸出一趟门,不要跟来哦,我们冬知最乖了。」 萎靡不振的中年男人在看着自己亲生骨肉的时候,展现出他刻在骨子里的温柔。 第44页 见小男孩睁着大大的眼睛,还没长开的脸上挂着惶惶不安。 他突然下不定决心了,一双小小的手攥住他的衣角。 「爸爸,别走……」小小的许冬知瘪着嘴,他比同龄人长得都要更小,像是营养不良。 不管许爸爸怎么想方设法为他搭配营养餐都无济于事。 也许是这孩子从小就失去了母亲,没能喝上母乳的缘故吧? 许爸爸嘆了口气,目光一寸寸细緻地描过小孩身体的每一处。 嘴角的皱纹已经消除不了,这是他长年耷拉着嘴角留下的印记。 空荡的房间里仿佛有一台退堂鼓在敲,一锤一锤敲在许爸爸的心上,他还没来得及扬起的嘴角再度耷拉下去。 「冬知,对不起啊,爸爸出去买点东西就回来,晚上我们多吃点肉好吗?」 「我…我不吃…肉……」许冬知咿咿呀呀好不容易说完一整句话。 可惜没人等着他说完,电梯门在他眼前关上。 一股从地底带上来的寒凉的风拂过他面颊。 那天晚上是他吃的最后一顿肉。 「赵文尘。」许冬知心底的阴影钻出来,他防不胜防,一下子被戳到痛处。 明知道赵文尘离开的可能性不大,还是不由自主感到恐慌。 狭小的空间里,他蹲在电梯角落,大口喘气,浑身都是冷汗。 保安室的监控里,身形单薄的少年紧紧抱住自己蹲在角落,保安立马引起重视。 「哎!你快去单人公寓那边看看,对,就是江副局居住的那一栋,有个小孩在电梯里晕倒了。」 保安紧赶慢赶把晕倒的许冬知从电梯里抱出来送到特物局的诊所去,做了全身检查,没什么大碍,医生暂时给开了个病房把人安顿了下来。 白大褂医生还是上次被许冬知揍的那个,他倒是没有趁人之危的想法,当时确实不痛快。 不过他也没有小心眼到要跟小孩计较的。 正好这个点也没什么妖,医生索性坐在病房里,一边办公一边陪着晕倒的病人。 细碎的小声言语萦绕在病房内,许冬知半梦半醒地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赵文尘。 他现在意识不清醒,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医生扶了扶眼镜,先是走近两步帮小孩稳了一下扯歪的葡萄糖注射液,随后弯腰凑近病床。 细碎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赵文尘……」 赵文尘?医生诧异了一瞬,没说什么,心事重重地取来针管抽了一管许冬知的血出来。 一丝不苟地贴上标记,放在化验盒里准备下午送去化验。 凤凰与清道夫?挺有趣的组合,医生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特物局安稳太久了。 总觉得,这局面马上就会被打破了。 昏迷是意外发生,当年的事情对许冬知的影响太大,特物局没有靠谱的心理医生。 况且,事情过去了那么久,畲老师从冰天雪地里把许冬知带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许冬知为什么会从人形变回凤凰。 中途又过了接近一百年才又化成人,箇中缘由,除了许冬知自己,没有人清楚。 「我真没事了。」许冬知在医院昏睡一下午,精神百倍,看着医生的眼睛都冒火光。 他都清醒了,这该死的庸医还不放他走!安的什么心! 医生第无数次重复:「赵文尘马上就来了,你现在走就要跟他错过了。」 他毫无稜角的面容很难让人生起戒备心,兔子一族每个人都长了一副憨厚可爱的老实样。 大部分都在医院里从事护士或医生的工作,许冬知有幸,被一堆兔子包围住了…… 现在离开就会错过?许冬知听到这俩字,立马住口了。 咋咋唿唿的凤凰崽子此刻脸色苍白地靠在病床上的样子,意外地惹人怜爱。 第三十二章 你怎么跟摸鸟一样 鬼市,赵文尘挥剑斩杀了门内所有的鬼怪,一身污血没能污染他坚韧的心性。 他的手中有一樽雕刻着双鱼花纹的青铜小鼎。 这才是尤先生点名要的双鱼鼎,畲老师委派赵文尘在下来一次。 他没有拒绝,确认周围绝对安全后,赵文尘收回了剑。 打开第三扇门,上回遇见的腐烂鬼还在门边倚着,看起来比上回烂地更厉害,半边脑袋已经被蛆虫啃食完了。 「头……七」 它已经能相对清晰地念出那两个字了。 它抬头,腐烂漆黑的眼眶与赵文尘的目光对上,没有眼珠的眼睛仿佛迸发出了光彩。 「头…七!」 一个发现了自己是亡魂的鬼,赵文尘没做犹豫,直接一剑杀死。 任由它腐烂的身体融入,他跟着头七回魂的鬼回了上界。 把真正的双鱼鼎交给了畲老师后,赵文尘转身去特物局内的超市买了些菜和日常用品。 家里的菜快没了,餐厅的菜不适合特殊时期的凤凰吃,这段时间过去,也没什么事情需要他忙了。 超市的老闆是个年纪还年轻的女妖,顺滑的黑长直头髮披在身后,她的旁边站着一位年轻男子。 时不时对视的一眼仿佛混进了蜜糖,每个对视都有情有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正在热恋中。 沿着小路一路走到单人公寓,从楼下往上望去,五楼的家里,没亮灯,问了楼下的保安,说是今天有个小孩晕倒被送到医院去了。 第45页 右眼皮重重一跳,赵文尘放下东西过去医院。 「你好,我来找今天下午送来的病人,一个小男生。」低沉夹杂着沙哑的声音。 值班护士抬头,面上闪过惊艷,登记台前站着一个很高的男人,长相是很有侵略性的帅,可惜太冷了,不是她的菜。 她推过去一个本子,又给了一支笔:「在空白处写上姓名和到访日期和时间,我等会儿带你去。」 下午只有一位小男生被送到医院来,护士都不用细想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个人。 这两个人感觉年龄差距不算太大,两个风格的小帅哥,是兄弟吗?看起来感情不错呢。 登记完后护士看了一眼,姓名:赵文尘,到访时间:x年x月x日晚七点。 「好了,你跟我来吧,他的病房在这边。」护士带着赵文尘走到走廊最末尾的病房前。 先是敲了两下门,门内传来一个成熟的声音:「直接进来。」 「医生,这位病人有人来看望,您就别在里头凑热闹了。」护士旋开门把手,略带笑意地劝走了医生。 两道目光,隔着医生与护士,交汇在一处。 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的少年眼眸亮如星昼,要不是吊瓶限制,他怕是现在就能下床扑过来。 天知道医院到底有多无聊,许冬知万分后悔下楼时没把手机顺便带下来,整整一个下午!他跟那个碎嘴子医生聊了一个下午!! 嘴都说干巴了。 很快,医生跟护士一同离开了,赵文尘顺势坐在医生之前坐的位置上。 两人之间的空隙再坐一个人都不嫌挤,许冬知的笑意收敛了一点,暗自瞥了眼床边人的位置。 悄悄挪动几寸距离,到了一个伸手就能触碰的距离,许冬知无法忽视心底里涌上来的激动。 奇怪了,他只是单纯想坐近点跟赵文尘说说话,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想半天没想明白,许冬知索性放弃思考。 「你…你今天去哪儿了,一大早就没见人了。」想不到话题,许冬知也没干过这种自己找话题的事,空气静默了一瞬,陷入了尴尬。 幸好赵文尘没有要把他打入冰库的想法:「去了一趟鬼市,尤先生要的双鱼鼎已经找到了。」 「这么快!」许冬知惊讶,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正常,运气好的话去一趟鬼市就能找到双鱼鼎的卖家了。 并且,赵文尘的运气一向不错。 但是现在的问题不在于双鱼不双鱼的,而是,许冬知只有这一个话题…… 他抿唇,牙齿轻轻咬在苍白的嘴唇上,反而为不算好的面色增添了一分明丽。 牙齿挪开后,浅粉的唇瓣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少年出神地望着病房内处处都是白色的摆设,没什么精神地捏住白色的被子边把玩。 病号服有些宽大了,裹在少年身上,只要动作稍微大一点,站着的人就能看清内里莹润白洁的皮肤。 「许冬知。」赵文尘意味不明地叫了他一声。 没想出话题的许冬知茫然转头,眼尾耷拉着,眼珠莹润透亮,唇瓣湿润微启,露出尖尖的虎牙尖。 超市老闆娘带着爱意的眼神与此刻许冬知的眼神重叠在一起,明明两人的目光截然不同。 但赵文尘还是有一瞬觉得他们就是一样的,在许冬知心里,他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还没等许冬知做出反应,眼前投下来一片黑影,将他整个人牢牢笼罩在里面。 干燥的唇印上来,掠夺了他的唿吸,粗重性感的唿吸声重重砸在许冬知心上。 他没打吊针的那只手紧紧攥住赵文尘手臂上的衣服。 从别人的角度看,就像是他攀着赵文尘索吻一般。 滚烫湿润的舌尖刮蹭了下他的虎牙,许冬知重重一颤,小猫一样哼了声,水雾瀰漫的眼睛似娇似嗔地控诉赵文尘。 「砰!」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的亲吻。 许冬知一惊,又羞又慌地缩进了被子里,把头也死死盖住。 脑子里跟浆煳一样,大脑一片空白,他想找个理由掩盖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保持着蒙头的姿势好半天,硬是没想出一句完整的解释。 真是见了鬼了!他的语文也没有这么差吧!! 门外的人也被弄倒手推车的动静吓得半死,赶紧蹲下来收拾。 刚收拾完掉地上的零碎东西,旁边那人弯下腰帮她扶起了翻倒的手推车。 「谢…谢谢!」护士赶忙道谢,满面通红,眼神闪烁,心虚得不行。 天哪,她之前还以为两个人是兄弟!刚刚是准备跟他们说,医院的食堂晚上也开着门的。 没想到从门上的小窗里看见高大的男人微弯着腰,低头与床上的人接吻! 而床上那个少年,她没看见脸,知看见那只紧抓着男人袖子的手,指甲修剪圆润,指尖泛粉,手背白得能看见青筋。 那个男生,也挺高的,一米八多,但当他缩在男人怀里的时候她居然会觉得两人有体型差! 她太惊诧了,所以准备离开的时候才不小心踢到了推车。 「我…我就是想告诉你们,医院的食堂晚上也会开着,如果…如果你们…没吃饭的话…可以去看看。」 护士磕磕绊绊说完话,她比当事人还害羞,垂着头不敢看面前的男人。 第46页 赵文尘垂眸打量完护士,确认她没有恶意才开口:「谢谢,可以麻烦你明天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吗?」 「他脸皮薄。」 护士小鸡啄米般点头:「我会的!」 脸皮薄的许冬知不负众望,在被子里闷到快撅过去了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病房里只有赵文尘一个人,令他狠狠松了口气。 支吾着问:「刚刚…外面:是谁啊?」 赵文尘眼睛不眨地撒谎:「一只没化形的野猫撞倒了推车。」 「真的?」许冬知将信将疑,随后在心里先肯定了下来。 谁骗人赵文尘都不会骗人的,这个冰块脸看起来就不像具备骗人功能的样子。 由于没什么大问题,第二天早上许冬知又去抽血处抽了一管血化验,结果没什么问题,医生便开了单子放他出院了。 之后就是清闲的日子了,许冬知不想出门,赵文尘也没什么事情做。 索性就都待在家里等着开学,假期最后的日子里倒是让许冬知好好吃了不知道多少顿赵文尘做的饭。 「你的厨艺是畲老师教的吗?」许冬知早已从之前那个吻的尴尬中走了出来,现在又是一方恶霸的模样。 他自觉躺在沙发上是给赵文尘面子,这证明赵文尘选的沙发还不错。 实际上,赵文尘看着懒洋洋瘫在沙发上的冬饼子,露在外面的皮肤白得发光,整个人脆弱地仿佛一捏就碎。 总结来说,只看见脆弱跟可爱,没感觉到校霸的气势。 「不是,我自学的。」赵文尘收回视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回答。 「我没有夸你做的好吃的意思,你可别误会。」许冬知听完一个仰卧坐起来,摸了摸微微鼓起来的肚子,说这话时底气不怎么足。 「能吃就行。」赵文尘并不介意,他假装没见过许冬知护食的样子。 「好吧,其实做的也不错。」正主没什么反应,说坏话的人反而先不好意思了。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还有两天就开学了,许冬知打算去原本住的地方拿几件衣服过来。 顺便检查有没有什么重要物品放在那边。 「我陪你去吧。」赵文尘擦干净手,取下围裙。 经过许冬知身边时,看见那头乱毛,遵从本心抬手摸上去,意外的,还挺软。 「你干嘛?好像摸鸟。」许冬知起了一手臂鸡皮疙瘩,捂着头后退一步。 「你不是吗?」赵文尘疑惑反问。 第三十三章 怅然若失 啧! 拿了钥匙去之前住的宿舍,门把手一拧就开。 巧了,除了他以外的三个室友都在,看见有人进来,纷纷行抬头礼。 「冬哥!」 「冬哥!」 「冬知!」 三人异口同声,许冬知微微扬头,哼了一声才推开门走进去:「在这儿呢,别跟叫魂一样叫我。」 「哈哈哈哈,这不是太久没看见你了嘛!」叫他冬知的那个男生从上铺跳下来,赤着上身,胸腹上有着明显的肌肉群。 行动间更加明显,许冬知毫不介意地上去「啪」就是一巴掌。 「好久没见你了,一身肌肉,下回打架记得过来凑热闹啊!」 那个男生笑得灿烂:「没问题!」 一番寒暄完,男生才注意到这回他的好兄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后头还跟着个更高的男人。 「哎?你是?」 「赵文尘。」赵文尘忍下突然出现的不适情绪,总觉得,许冬知放在那人胸前的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长长唿了一口气,他撇开了目光,眼不见为净。 「啊…哦哦。」男生听完赵文尘的名字突然不说话了,另外两个本来还想下床的男生也沉默了。 房间里就剩下许冬知到处找东西的声响。 没什么重要东西,他打开箱子拿了本很久之前买来的练习题,想了想把它带走了。 神经大条的好处在许冬知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冬知…冬知啊。」爬回上铺的那个清秀的男生小声叫了他好几声。 「咋了?」许冬知抱着练习题抬头,一脸迷惑地看着室友探出头,眼睛跟抽了似的不停朝门口瞥。 「你咋把他带来了?」男生语气难掩害怕,废话!那可是特物局的清道夫,没几个人不怕吧! 话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清道夫」本人,之前都是只听他爸提过名字。 「水安,他是我的新……室友。」许冬知本来想说是朋友,两个字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口,就改口成了室友。 「兄弟,牛掰!」水安扯过被子盖住头,沖许冬知比了个大拇指,眉毛快扬到天上去了,「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啊。」 要是有机会跟着「清道夫」一起出门,水安都不敢想像他会有多高兴。 两天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今年也是由畲老师带他们去报导,只不过今年两人去的都是一所学校。 倒是省了畲钰不少时间。 立秋刚过,气温便迫不及待地降了下来,许冬知没觉得冷,白生的胳膊还露在外头。 反观赵文尘,个子比他高小半个头,已经穿上了薄外套。 「现在就穿外套了,冬天你准备穿什么?披被子吗?」许冬知对赵文尘的柔弱程度有了更深刻的意识。 第47页 这件外套明显不太合身,畲老师买衣服的时候估计没看尺码,米白色的针织外套肩膀处时不时往下滑。 导致赵文尘走两步就要停下来整理一下衣服。 「啧,拿来吧,给我提,看得我急死了。」许冬知轻哼一声,夺过赵文尘手中的行李箱拉杆。 拥挤的水泥路上,许冬知一个人拖着两个箱子往前走得飞起,赵文尘攥着外套一边,脚步紧跟。 宿舍楼道里也闹哄哄的,闹得最欢的一群人在看见许冬知时异口同声地安静下来,接着洪亮地叫一声:「冬哥好!」 许冬知非常高傲地回了个眼神,其中最高的那个男生完全没有被忽视的恼怒。 「冬哥!你快把东西放好了我们出去逛一圈啊!」男生笑嘻嘻凑过来要帮许冬知提箱子。 「行,你等我一会儿,这才多大点行李,用不着你。」许冬知噔噔跑进走廊深处的宿舍,两三下整理好衣服。 擦了把额头冒出来的薄汗,前些天的尴尬下去了,他现在又蠢蠢欲动的。 稍稍扬头看了眼外面,全都在走廊端头闹,没人看他们宿舍。 于是许冬知掰过赵文尘的肩膀,一只手压下他的后脑勺,飞快的,在后者的唇上轻碰了一下。 与任何性冲动无关,许冬知的初衷只是为了防止等会儿逛街的时候出现特发事故。 然而,等许冬知看见赵文尘的眸色逐渐变深,他的第六感隐隐在警告他,离这个人远点。 还没来得及后退,赵文尘慢条斯理地脱下宽大的针织衫,没经过商量便盖在他的头上,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接着强硬的吻便落了下来,唿吸被掠夺,手脚发软使不上劲,许冬知只好攀附着罪魁祸首站稳。 好半天才被人放开。 还没等他喘过气,就听见赵文尘疏离的声音响起:「你要离开我出门,发情期期间这样亲才管用。」 这也是畲钰给他的资料里面提到的。 许冬知闻言,发蒙的脑子短暂清醒,他气急败坏地哑声吼:「你他妈的!我准备带你一起逛的!」 这是赵文尘第一次没有惩罚许冬知讲脏话…… 心情不太好的跟其他几个宿舍的人一起出门买东西,在超市随便逛逛买了好多杂玩意儿。 几个走在前面的男生跟鹌鹑似的,头都快低到肚子上了。 「卧槽,咱们许哥心情好像不太好啊。」 「你才看出来?我都不敢回头,谁惹他生气了??」男生悄悄抬眼扫了他们这一圈人。 更迷煳了,他们没人敢惹啊! 「聊什么天,还不赶紧买!」许冬知一人给了一脚,每个人都顶着屁股印一闹而散了。 稀奇的是没人发脾气,被踹了也乐呵呵的。 结完帐回宿舍,把杂七杂八的东西全塞进柜子里。 憋着气去上了晚自习,听班主任讲新学期的开学致辞: 「这是我们在三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大傢伙儿们拿出点拼搏气儿!不负青春,不负自己……老师希望你们每个人都是踩着阳光大道离开三中的!」 突然放假又突然开学,班上很多人都有一股没落到实处的虚浮感。 许冬知也有,等他落到实处,一个星期都过去了,老师讲的知识他一个都没听进去。 「叮铃铃……」绵长的下课铃声在整个学校迴荡。 许冬知肩膀轻颤一下,手臂往后舒展,收回来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过脑子便吐出豪言壮志: 「我是不是该认真学习了?」 迷茫的神色配上这句问句,刚扭过头来的杨童纪没憋住笑气儿,被许冬知狠踹一脚板凳。 「哎哟,我的好冬哥,别踹了,我屁股都要成两半儿了。」杨童纪夸张地捂住屁股蛋子。 「滚远点,我踹的是板凳,啥时候碰你的大屁股了。」许冬知一瞬清醒了,想学习的念头倒是一点没少。 清澈的眼睛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位置,原生的眼睛很大,澄澈又干净,里面装满了少年人的朝气。 「那就学吧。」赵文尘的气质似乎更淡漠了,纯黑色的眼瞳让他看起来不像个真正的人,过去一个暑假,眉毛似乎更弯了。 更大可能是许冬知的错觉,他很少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赵文尘。 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还是没有答案,赵文尘到底是什么妖呢? 他问过畲老师了,但是畲老师没告诉他,还一脸神秘兮兮的。 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他也不是很想知道。 「你不教我吗?」许冬知疑惑,这个人不能言而无信吧? 这本书要他自己学,他学到天荒地老都学不会。 「什么教,教什么啊?」杨童纪没听全。 「边儿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许冬知赶苍蝇般摆摆手。 「你不生气了?」直到今天下课为止,许冬知已经连着一个星期没有跟他说过话了。 赵文尘非常清楚这只凤凰崽子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 确实是他先没弄清楚情况,他并没有要埋怨的意思。 「生气,非常生气,但是学习是上个学期的我说的,跟这个学期的我没有关系。」许冬知一通歪道理,「你当时答应了我的。」 居然挺有道理,好一个唯心理论,许冬知在脑海中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第48页 「可以。」赵文尘看他满脸认真,薄唇勾起,宛如冰川解冻。 「咳…你别老对着我笑,丑到我了!小心我等会儿揍你!」许冬知握拳掩住嘴唇,眼神闪躲。 杨童:「???」赵哥丑??那他是什么?他是黑山洞里的湿火柴吗?? 「我去趟食堂,先走了。」赵文尘扽了两下书本,第一次没等许冬知一起。 旁边陆陆续续有人离开教室,年级上升最大的改变是教室里一部分人不再一下课就走。 大都愁眉苦脸盯着桌上摊开的习题,大有一种「不到梁山非好汉」的气势。 许冬知个子又往上窜了点,能清楚地看见他们没停歇过的笔尖,杨童纪也在这些人里面。 看了一会儿,许冬知抬起手摸了摸鼻子,偏头啧了声,怎么回事,突然有些寂寞。 稍长的刘海垂下来,眼睛被戳得有点痒,许冬知干脆抹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哟,帅哥干嘛呢?」小声又清脆的招唿声自门口响起。 「啊,好久不见。」许冬知扭头,后门口是杨童纪的女朋友。 他们在暑假前见过一次,许冬知根本没记住他女朋友的样子,但是记住了他女朋友头上标志的两个小揪揪。 一则普通的上架感言~ovo 亲爱的宝贝们,感谢支持,学霸这本书今天准备上架啦~ 订阅的花费大家都知道哒,一般是15币一章,会员是9币一章。 上架后我会不定时发粉包的,空闲的小伙伴可以蹲一蹲哦,也可以去粉丝群戳我~ 后续的剧情还有两个大部分: 第一个就是主角的感情之路了,主要还是甜的,只不过要经过一点点考验才能发现真心。 第二个就是剧情部分,关于咱们冬哥和文尘是怎么成为的,以及咱们的赵哥、文尘、或者说叫学霸大哥,原身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揭开呢。 蹲一个冬哥看破真身的场面哈哈哈—— 其他的就不多说啦,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晓~ovo 第三十四章 甜妹的女朋友 「哎哟,你还记得我呀。」女生蹦跶两下走进来,头上两个揪揪随着动作晃了两下。 挺q弹的,许冬知看了眼,随后轻轻踢了下杨童纪的椅子,后者不解回头。 「你女朋友来了。」许冬知沖旁边扬了下头。 杨童纪「哗」一下推开板凳起身,收穫了几个愤怒的眼神,他也顾不上了,拉着女生胳膊就出去了。 「婷婷,你咋来啦,我想死你了。」不愧是甜妹,谈恋爱也是黏煳煳的那一方。 「我来给你送饭,我妈给我送多了,我分了一半给你。」 陆婷伸手摸摸杨童纪扎手的头髮,然后解开手里的保温袋,里面是两份饭菜,用打包盒精緻地分装好了。 「婷婷你真好。」杨童纪泪眼婆娑地凑上去跟陆婷贴了好一会儿脸才松手。 「快吃吧,等会儿我要回去了。」陆婷对杨童纪说话比对他温柔多了。 两个人就在门口的栏杆边吃饭,吃一口聊两句,大部分时候都是杨童纪在说,陆婷一直笑眯眯的听着,没有一丝不耐烦。 原来谈恋爱是这样? 没有一个确切定义的东西,许冬知看完了过程,但没法概括。 他眨了下眼睛,揉了揉睁太久而酸涩的眼角,如果是赵文尘在这儿,肯定能说出其中原理。 「少见,今天没有晚自习,不去食堂吃饭吗?」一个三白眼的男生单手拎着书包站在许冬知桌前。 「你谁?」看着挺眼熟的,许冬知没记住名字。 「……步良平。」男生眼角抽了下,似乎是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 「哦,关你屁事,走你的得了。」许冬知心情不美丽,懒得记什么步良平步良弯的。 「性格真不好,拜拜了。」步良平被下了脸色,稀奇地没有生气,走之前轻声笑了下。 不明白为什么学校那么多男生爱围着许冬知转,那个转学生也是,完全没有要跟好学生坐一块的心思。 他等着成绩榜出来,等着传说中的一中第一从榜上掉下来。 门外的杨童纪吃完女朋友带的饭,回到教室继续奋斗,许冬知目送陆婷离开,长长唿出一口气,觉得无聊,摸了本桌上的习题走了。 很多人没回宿舍,回了宿舍的也在洗澡,走廊安静得很,还挺不习惯的。 才过去一个星期就变成这样了。 吃了两个面包,洗了澡,夕阳都消散了,夜幕低垂,赵文尘才踩着晚自习的铃声姗姗来迟。 「要不是高三不用上晚自习,我都以为你去教室了。」许冬知坐在椅子上向后仰头,眼角染上不高兴。 「去了趟图书馆。」赵文尘拍了拍校服肩膀,上面的水珠滚落。 「外面下雨了?你去图书馆干啥啊,拿着手机也不知道叫我去送伞?蠢死了。」许冬知这才看见赵文尘的肩膀和头髮都湿了。 晶莹的雨珠随着赵文尘轻轻甩头的动作落进空气中。 那张冰冷的面容被雨沾湿后竟然有点软化的迹象。 薄唇紧抿着,心情看起来不太好,拉开校服外套从里面拿出干燥的书本。 「下次叫你。」 许冬知被赵文尘说话的声音惊到,发现自己居然一直盯着赵文尘做完了所有事情。 第49页 勐地让头回正,大力捏了两把酸痛发热的后脖颈,在脸烧起来之前跑去淋浴室拿了条干毛巾出来。 「给,赶紧擦干了!我可不想被你传染感冒。」 白净的手捏着灰色的毛巾,反差感强烈,赵文尘垂着眼,因此没看见许冬知红透了的耳尖。 「谢谢,明天晚上不用回宿舍。」赵文尘一点一点细緻地擦干头髮,将毛巾搭在颈间,「明天去图书馆复习,我预约了位置。」 「啊?」许冬知扯开睡衣透气,「原来你是去预约图书馆了啊,啧,怎么不告诉我,杨童纪上回多约了位置,我们要去的话我直接找他把号码要来就好了。」 「嗯,不用麻烦他。」赵文尘拿睡衣的动作顿了下,指尖无意识地搓了两下毛巾,「我去洗澡。」 「去吧。」许冬知完全没注意赵文尘的小异常,他连自己的情绪都差点掩藏不住。 晚上没有复习,赵文尘看起来精神不太好,脸色比平时更白,许冬知态度恶劣地催他早早睡了觉。 自己不声不响失了半个晚上的眠,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教室还被陈哥嘲笑说是晚上修仙。 「冬哥,你真去修仙了啊,修到什么功法了?快跟我说说。」杨童纪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嘴欠。 「滚蛋,我看你是活腻了。」许冬知抄起书作势要打,光是书本扬起的高度,杨童纪半跪着都够不到。 「哎哟我的哥,你放下来点,这本书一下来我就要去见我太奶了。」被身高打击到的甜妹同志焉巴地低头认错。 「坐好。」赵文尘压下心底的烦躁,掐了下鼻根,只要许冬知根杨童纪说话,他就觉得有点烦。 「行吧,学霸都说了,今天就放你一马。」许冬知非常大度地收回书。 「冬哥大义!」杨童纪双手合十,拜了三拜,滑稽模样逗地周围的同学笑出声。 「你好。」旁边的女生开玩笑似的沖他做了个小猫拜年的动作,「好像这个,可爱死了。」 「哎,我女朋友也爱做这个动作,真的很可爱!」杨童纪一下子找到了组织,跟那个女生聊得还挺欢。 旁边观望的许冬知觉得很滑稽,也多看了两眼,看半天就看出那个女生跟陆婷差不多可爱的。 「上课老师讲的题目听懂了吗?」赵文尘突然出声,许冬知便没看了。 「没听懂。」他诚实摇头。 这凤凰崽子,诚实直接倒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 「既然没听懂,下课就别跟着一起混了,我给你再讲一遍。」赵文尘说话时与许冬知对视。 语气不温不火,没有一点起伏,听起来不像生气。 「好吧,你讲,我再听一遍。」既然没生气,那许冬知也不憷,他没形象地半趴在桌面上,脸冲着赵文尘。 压在左手上的那半边脸挤出一小块伪婴儿肥,蛮可爱的,赵文尘多看了两眼。 「坐好了。」许冬知的后腰被拍了两下,他不情不愿坐正。 「这里,知道用什么公式吗?」赵文尘用笔尖点点大题的第一小问。 「这个我知道,用三角函数那个……」许冬知眼睛一亮,他虽然不知道怎么算,但是老师说公式的时候他记了一下。 「嗯,聪明。」赵文尘笔尖动着,写出公式。 「那可不,我本来就聪明。」许冬知被顺了毛,弯着眼睛说话像带着钩子。 「他跟转学生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女生跟杨童纪聊着天,不经意瞥到,瞬间惊讶。 「啊?他们关系一直很好啊。」杨童纪习以为常,「学霸人可温柔了,冬哥对他发脾气他都不还嘴的。」 「啊?这跟温柔有关系吗?」许冬知对她发脾气她也不敢还嘴啊,这应该叫霸凌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学霸很让着冬哥的,他还把自己的排骨分给冬哥,还有就是,给冬哥补习……」 得了,越说越像霸凌了,说得杨童纪自己都开始怀疑了。 但是,肯定是不可能的啦,杨童纪反手敲了敲温柔的学霸的桌子。 学霸冷漠抬眼,声音像夹杂了十级寒风:「有事?」 「没……没事。」杨童纪哆嗦两下,默默嘤了一声。 接着学霸就继续低头温和地跟他冬哥讲题去了。 嘤,他俩怎么这样啊,三个人的友谊,原来他是多余的吗? 女生看完差点笑撅过去,现在她信了,只不过赵文尘的温和是只对着许冬知而已。 其他人怕是无福消受了。 许冬知听得认真,压根没注意前排两人在聊些什么,他的目光全程都在赵文尘拿笔的手上。 一顿讲解听完,满脑子都是数学题和赵文尘的手。 怎么能长得那么好,赵文尘快冲上一米九了,比他高一点,手也很大,关节处微微凸起,放松时能看见食指内侧薄薄的茧子。 「有茧子,摸起来不舒服。」许冬知还以为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整只凤凰都呆住了。 「要上课了,把语文书拿出来。」这道声音又响一次,许冬知才反应过来是赵文尘在说话。 低头一看,他的手明晃晃地放在赵文尘的食指第一个关节处,轻而缓地揉搓。 「咳!你也知道难摸啊。」许冬知飞快松手,犯错的左手欲盖弥彰地撑住半边脸,遮住发烫的耳朵。 第50页 这耳朵太不争气了,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的就要发红。 三中出了名的校霸居然认真听了一整天的课,任课老师下课回了办公室,个个脸上都挂着惊喜的笑容。 不到放学时间,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学校。 许冬知没听见,他只是奇怪,今天六班门口路过的人是不是太多了点,他去厕所洗个手都挤了半天人堆。 而且还有好多人,莫名其妙盯着他看,他一律瞪回去,那些人才收回视线。 「他们咋了?来六班门口开party?」许冬知收好练习题,单手拎起包,流畅的弧度,张扬的少年,门口顿时一阵哄闹。 第三十五章 你骂我蠢! 「啊,他看我了!」一个女生捂嘴。 「他明明是在看我。」另一个女生反驳。 「今天是去图书馆吧?磨磨蹭蹭的,再不去吃饭位置就被别人占了。」许冬知看不下去,一股脑把赵文尘桌上的笔全塞进书包里,「行了,快走吧。」 「他好可爱啊,还帮别人拿笔,原来老师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开始认真学习了啊?」 刚开始出声的那个女生趴在窗户边,看着两人走出来,大方地沖许冬知打招唿: 「哈喽!你还记得我吗?」 「你谁?」许冬知还没抬头先皱眉,唇角拉下去一点,「让开点,挡着路了。」 「真是冷漠,好吧好吧。」那女生笑起来还挺甜,跟陆婷很像,又好像不一样。 许冬知分不出来。 「……谢谢。」看了这莫名其妙的女同学一眼,许冬知皱了下眉头,扯着赵文尘的衣袖走了。 「那个转学生长得也帅啊,就是看起来好冷啊。」女生旁边的另一个女生感慨,「要是能追到这样的人才算厉害呢。」 一个高冷帅哥,只为你露出柔软的一面,符合当下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女生的追求目标。 当她说完,被许冬知拉着的那个帅哥突然回头。 说话的女生诧异又娇羞地捂住嘴,余光看见自己那不合身的校服外套稍稍滑下肩头,她特意不去扯。 结果,那个帅哥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极其顺手地松开许冬知的手,拦上他的肩膀。 「突然干什么?烦人。」许冬知本来就热,顶了下肩膀,没顶动。 走到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赵文尘才松开:「我冷,现在好多了。」 「冷就加衣服,给,我的外套你也穿着吧。」许冬知开玩笑地脱下外套给赵文尘,后者还真批上了。 一样码数的校服,在许冬知身上能盖住半个屁股,到赵文尘身上就刚好。 「啧,长得高了不起啊,不就三厘米,我很快就能追上。」许冬知酸熘熘醋了两句。 「嗯,等你追上。」赵文尘应声。 晚上图书馆人还挺多,难怪要预约,右边是一排排壮观的书架,左边是留给学生自习开书的地方。 人很多,宽阔的自习室内只有翻书和笔尖唰唰的声音。 听多了,让许冬知也紧张了起来,仿佛明天一觉睡醒就要去考场生死一战了。 本该熟悉的文字在他眼里逐渐变成线条复杂、无序交错的线条,特别是那些特殊符号,每一个都令他的脑仁疼痛。 笔尖悬在草稿本上好半天,没落下一个黑点,许冬知发了多久的呆,赵文尘就看了他多久。 「不会的题就问我。」赵文尘指尖精准点在许冬知正在看的题目上。 那里还有他上午画上去的记号,这只能证明,辅导差生绝对不能仅仅就说一个公式。 「我也不是不会…我就是还没看明白而已,暂时的。」许冬知越描越黑。 「嗯,我点拨一下。」赵文尘换了个用词。 「行吧,给你一个机会。」许冬知如释重负地放下笔,轻轻撑着桌子起来坐到赵文尘身边。 这样看题更方便,他们上课也是这么坐的,只不过现在变成了没有阻隔的长凳。 「不是要讲题吗?」许冬知聚精会神看了半天,没看见笔尖动,他挑眉,嘴角不怀好意地勾起,「不会吧?还有学霸你不会的题?」 「并不。」赵文尘手掌横过下半张脸,许冬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好消停了。 空白的草稿纸很快被占满,一整面密密麻麻的公式演算。 学霸的脑子可能天生就比学渣好用,许冬知不着边际地想,虽然他不可能说出来。 但要说完全不羡慕,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一中的人都像你一样喜欢写这么多解题方式?」许冬知嘴角抽抽。 草稿纸一整面,不仅写了书上的答题解析,还有另外三种解题方式。 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许冬知都看不懂。 「也许。」赵文尘随机抽了本书挡住扩写的几种,留下最简便的那个,「你学会这个就行了。」 「你太高估我了。」许冬知泄了气,不爽地接受了就算是学霸也教不会他学习。 「你要让我的努力白费吗?」赵文尘口吻很淡,像冬天的泉水,波澜不惊且冰凉。 「就这三四个解题过程?」许冬知略微歉疚,思考了一会儿,「我请你吃顿饭吧。」 「不用,我是说,你要让我从一中转过来的努力白费吗?」赵文尘说这话时视线笼罩在他面上。 第51页 他们说话很小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其实就算他们大声讲话,许冬知也敢保证没有人会沖他们叫嚣。 但是此刻,他的底气显然不那么足。 愧疚是刚才的十倍之多。 是他导致赵文尘转学的,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不稳定的发情期,畲老师也不会让赵文尘从一中转过来。 他本来可以顺顺利利地度过高中生活,光荣榜上也会一直贴着他的照片。 但是今年不是了,许冬知看见了,取代了赵文尘的是一个浑身匪气的黑皮男生。 隔着自带美白的网络寸照,许冬知都能看见那个人没剃干净的鬍子。 他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什么,他替赵文尘感到不甘。 「那又能怎么样?你不是都看见了,我就是个混混而已,你还指望我考上首都大学吗?」许冬知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 他平静地回望赵文尘,没有愤怒,没有恼羞。 「为什么活着的是你,算了,你没错,如果活着的只有你就好了!」 失控的男人的咆哮声不合时宜地钻进许冬知的脑子里,他甩了甩头。 「我们第一天见面你就应该知道了,我是个特别讨厌的人。」许冬知理智地劝告,「觉得我配不上你的牺牲的话,让畲老师把你再转回去吧。」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他们坐的位置挺靠边,没几个人看见他们,看见的也不会以为他们是在争吵。 胃在无意义地蠕动,从喉头返上来的反胃感令许冬知蹙眉,他倔强的下垂眼蒙上了一层的水雾。 「不转了,在三中也一样。」赵文尘的手落在他的脸颊上,轻轻蹭动两下。 温凉的触感明显,许冬知没接触过这样体温的人,让他很舒服,总是忍不住放下防备。 也许,赵文尘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赵文尘什么都不知道,他不能怪他。 「怎么哭了。」赵文尘的指尖上移,一路擦到许冬知的眼角。 「我的错,不会就慢慢学,我不说你了。」赵文尘接着说。 他以为是自己的语气太重,实际上他只是想催动许冬知的上进心,现在看来,貌似用错了方法。 「你别看我。」许冬知咬紧牙关,偏头躲开赵文尘的手。 胡乱抹了两把脸,一手的湿咸,他没想哭,是以前的经歷导致了他现在的窘况。 但是许冬知还是那个冬哥,发完脾气照样拼劲儿学习。 一个晚自习下来,还真给他弄懂了不少东西。 一股从未有过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他抱在怀里的草稿纸上写着他刚掌握的知识。 是他开心的来源。 「明天我要学到十二点。」许冬知忘了之前的不愉快,对着赵文尘夸下海口。 「学,我教你。」赵文尘应下。 在图书馆熬了一个星期夜,校霸弃武从文的消息正式传遍整个学校。 之前混在一块的「坏学生」见了面还是叫他冬哥,但是没有再邀他一块去打架。 「我们就不打扰冬哥了,下回我们办聚会的时候再叫你。」开学一块买东西的男生呲着大牙,路过给了许冬知两拳。 「你这傢伙!」许冬知没防备被怼得向后两步,不甘示弱地一脚踩对方鞋面上。 「哎!我新买的鞋啊!」男生一声惨叫。 他想弯腰去看鞋,手上裹着花的包装纸发出响声,他又抬手去护花。 「花不错,给谁送的?」许冬知靠着赵文尘的手臂,一条腿斜搭在另条腿之前,吊儿郎当的。 好在他那张脸撑得起。 「我选了好几个小时呢,能不好吗?」男生一脸骄傲,比笑容比他手上的向日葵还灿烂。 几朵大的向日葵边上还插了几支小小的粉色玫瑰,点缀了一点点白色满天星,看得出来选花的人的确是用了心。 「不说了,她要出来了,我去给她送过去。」男生满面春光的跑了两步又回头,「冬哥!要是成了我请你吃饭!」 「要是没成,像你跟赵哥这样也不错。」 「滚蛋。」许冬知啧了声,站直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两下酸痛的骨头。 什么叫他跟赵文尘这样的关系,他跟赵文尘的关系可复杂了,都快跟炮/友沾边了。 嗯?炮/友?许冬知立马把这个荒谬的想法丢出脑袋,都怪畲老师老是跟他说些小孩子不适合听的话。 不过…… 「赵文尘,你没有什么怪病吧?」许冬知一脸『你可别传染给我』的没良心模样。 「有病。」赵文尘说,「我有聪明病,应该没办法通过性行为传染给你。」 这句许冬知听懂了:「你骂我蠢!」 赵文尘淡淡瞥他一眼作为回答。 第三十六章 三思而后行 大度的冬哥决定原谅一次赵学霸的口不择言。 他翻了个白眼,非常不客气地扒走了赵文尘餐盘里的糖醋排骨。 「啧,甜死了,你怎么老吃这些东西。」许冬知吃完后抱怨。 「下回吃红烧排骨。」赵文尘从不在意这种小事。 只要能吃,在他这里都没有区别。 「太油了,吃清蒸。」许冬知也都能吃,他就是忍不住想跟赵文尘槓两句。 「那就吃清蒸。」赵文尘不置可否,清泠的目光在许冬知身上过了一道又收回去。 第52页 等许冬知偏头,只看见对方拉得很长的眼尾,像凤尾,根根分明的睫毛垂下去,盖住缺乏温度的眼瞳。 从许冬知的角度看,安静的赵文尘居然有点温柔。 「放榜了!」一个男生嚎叫着从许冬知身边跑过,颳起一阵汗臭味的风。 熏得许冬知断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暑假前的期末考试放榜了! 「快走啊,你不着急?磨磨蹭蹭的!」 许冬知的手心瞬间浮起一层毛毛汗,他喉结动了下,瞳孔紧缩后立马攥住赵文尘的手往人多的地方挤。 姜还是老的辣,学校那群老师最懂拿捏学生的心态了,等学生适应了高三的学习后,立马放出去年的成绩施加压力。 如果是往年,许冬知才不屑于看这种东西。 今年不一样 他还记得步良平对他放的狠话,说会拿下赵文尘的第一位宝座,去年步良平是全校第二,他从来没掉出过年级前五。 搞不好真能把赵文尘的第一拿走呢? 再怎么说赵文尘现在还是他的人,这个面子他不能丢! 「有信心吗?」许冬知挤不进去人堆,看不清榜上的蚂蚁字,他更紧张了。 「也许。」赵文尘把到嘴边的肯定换掉,如愿以偿看到凤凰崽子更紧张了。 如果这崽子现在是原型的状态,估计浑身火红的羽毛都会炸起。 还挺可爱的,他身上的毛比他这个人软多了。 「难得一见,校霸也来看榜了。」标志性的阴阳怪气的声音配上天天都能见的三白眼。 「关你屁事,眼睛长在我身上。」许冬知的不爽开了个坝口。 「好吧,那我也顺便看看吧。」步良平自信地环抱手臂站在两人边上。 「你看什么?等着打脸?」许冬知身上坏学生的气质钻出来,有股匪气十足的帅。 「眼睛长在我身上。」步良平原话送回。 「关我屁事,等会儿给你挖了。」许冬知压根不吃这套。 步良平:「……」他跟学渣没什么好说的。 前排钻出个满头大汗的同班同学,人高马大的,看见步良平的下一秒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 许冬知不喜欢这种人,下意识往赵文尘的方向靠近。 「良平哥!你是要看名次吗?我帮你一起看了,你是第二名!」男生是来邀功的,声音说得贼大,生怕别人不知道步良平事是第二名。 步良平的脸黑如锅底。 「良平哥你好厉害!我连年纪前一百都进不去!」男生还在大声夸赞。 许冬知忍得辛苦,暗地里掐住赵文尘的手臂,后者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膀。 步良平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哎!良平哥!等等我!」那男生也侧过来看了他俩一眼。 有点眼熟,许冬知花了几秒思考,记起来他是当时污衊自己偷牛奶的梁速。 这下是不想笑了,奇效,果然,人以类聚,许冬知撇了撇嘴角。 等人群散开一点,蹿上去,眉飞色舞地看着榜一标金的字:第一名:赵文尘。 比他自己考了第一名还高兴。 步良平还说要抢赵文尘的第一名,用脚底板想也知道不可能,他的补课「老师」怎么可能比不过步良平。 乐了一整天,听了各科老师对赵文尘的夸赞,晚上躺在床上,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许冬知才觉出点不对劲。 赵文尘的成绩怎么样关他鸟事啊,又不是他得第一名。 话说回来,他是第几名来着…… 完全没有印象。 许冬知勾起的嘴角落了回去:「……」 深夜里,凤凰的视力没那么好,隐隐看见对面床铺躺着的人的轮廓。 双手板正规矩地交叠放在胸口,不仔细听连平缓的唿吸声都听不见。 睡姿比他端正多了,许冬知晚上睡着的时候头在床头,第二天早上起来就不一定了。 可能在床尾…… 这也正常,连睡觉都这么严格的约束自己,不考第一名才有问题吧? 无声地唾弃了一把大人的刻板观念,翻个身重重唿口气。 第二天课间,陈哥拿着本红册子走进教室后门。 悄无声息地站在最后排两个人身后。 「你不是说这个公式是欺骗公式吗?干嘛还拿它来算。」许冬知头髮都快薅秃了,额前的头髮乱糟糟,握笔的手食指侧边压红了一块。 「对第一问来说是欺骗,用它算第二问刚好。」赵文尘说了等于没说。 「数学书拿给我,啧,讲了跟没讲一样,要你有什么用。」许冬知烦上加烦,根本没注意他俩身后站着一尊大佛。 翻完数学书,恍然大悟,提笔在草稿纸上算了半天,陈哥在后面,看见自己的学生算出了正确结果才咳了两声。 「嘶,陈哥。」许冬知肩膀耸了下,下一秒幽怨地看过去,「别吓我啊,吓出心脏病了就麻烦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在外边打架的时候怎么就没考虑一下我的心脏呢。」 陈哥非常接地气地翻了个白眼,话头一转,粗壮的胳膊把那本册子给了赵文尘: 「给,咱班居然出了个第一名了,继续加油!」 说完陈哥使劲拍了两下赵文尘的肩膀,啪啪作响,这声音听得许冬知牙酸。 第53页 「哎,咱们冬哥也加油,上回还是吊车尾,希望一模的时候能在榜上看见你。」陈哥展望未来,不住地点头。 「睡一觉吧,陈哥,梦里啥都有。」学校里的榜是前一百名,全年级快四百名学生,许冬知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他这个破烂成绩,不吊车尾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啧,你这死孩子,让我幻想一下怎么了,真不会说话。」陈哥也附赠了他一巴掌,比拍赵文尘的那两下重多了。 「行了,把你家小赵借我一会儿。」陈哥说回正事。 「干啥去?」许冬知扒过红册子。 「拍张榜一的帅照。」陈哥领着赵文尘走了。 下一节课的铃声很快响起,老师踩着铃声响起的点踏进教室。 镜片后的眼睛瞥了眼后排空出来的那个座位,什么都没说。 估计是在办公室里陈哥提前沟通过了。 教室里响起老师讲课的声音,语文课本来是许冬知最喜欢的课程,但是现在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眼睛也闲不下来,时不时往窗户外边儿看。 但是这面窗户是面向后山的,拍照要把学校名称拍进去,他们肯定是在校门口。 「下面我要说的都是重点!」老师突然加大的声音短暂唤回许冬知的思绪,他跟着老师说的重点记了几行。 抬头的时候跟前排的梁速对上视线,那个傻大个眼神兇恶,见他看过来,桌下的手捏成拳头挥了两下,嘴唇小幅度动了会儿,像是说了一句话。 许冬知:「……」有病。 翻了个白眼,耳尖一动,听见走廊响起有条不紊的脚步声。 连间隔时间都算好了似的,每一步的声响都差不多大。 不用说,在许冬知的记忆里,只有赵文尘是这样走路的。 他下意识扭头,厚重的铁门被推开的时候,许冬知抬手捏了下酸涩的脖子。 「许冬知。」 老师严厉的声音在赵文尘跟他对上视线时响起。 门口的赵文尘挑眉,原本就上翘的眼尾更翘,许冬知觉得他的眼里带了笑意。 不是嘲笑,在他有限的词库里找不到词来形容那种情绪,但是他知道,这比老师严厉的批评更让他心惊动魄。 「上课发呆,看你半天了,哎,起来站会儿。」老师是学校的金牌教师,教书少说也有十几年了。 不乐意体罚,他们自有一套教育体系,不会让学生多丢面子。 许冬知也挺干脆,说站就站了,还破天荒沖老师鞠了一躬:「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哎,行了,你坐下吧态度太好了,我都不忍心罚你了。」老师温和地笑了下,挥手又让他坐下来。 「行了,这节课还有几分钟就下课了,剩下的时间我来讲两句话。」老师拧开保温杯抿了口水。 「大家都认识许冬知,对他过去两年的事迹也都有所耳闻,我就不详细阐述了。」老师也是听过许冬知很多混帐事的。 「但是,那些都是许冬知的过去式,今年开学以后,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他的状态,很勤奋,勤奋得都不像他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稀稀拉拉几个同学点头,杨童纪点的不算数。 「我上周周末去图书馆查阅资料,在图书馆看见许冬知认真学了一整天。」 咱们班的小赵也是,拥有乐于助人的美德,他们两个结伴,在周末都认真学习,你们中有些想放弃的同学,或许可以再考虑考虑呢?三思而后行嘛。」 第三十七章 你是在博同情吗 此时的许冬知,撕下作业本,写了一行狗爬字,郑重严肃地传给同桌。 赵文尘修长的指尖微动,按住那张纸条。 上面写着:你为什么不点头??? 这崽子……赵文尘在唿吸之间写了回话。 许冬知接过看完:「……」 纸条:看起来很傻。 别说,是有点,尤其是杨童纪点头的时候,那力度,感觉差点把头点断。 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前排的杨童纪哐哐两个喷嚏,鼻涕泡差点冒出来,赶紧抽纸擦干净。 「冬哥,天气好像更冷了,我不会要感冒吧?」下课后,他可怜兮兮地转过来,接着眼睛瞪大。 「冬哥,穿这么点你不冷啊??」 「不冷,你体质太差了。」许冬知摸了把露在外面的胳膊,没觉得冷。 「啊?赵哥也穿两件,你干嘛不说他?」杨童纪心里不平衡了。 「我觉得热,脱下来让他穿着,咋了?你找打?」许冬知掰了两下手腕,嘎巴作响。 「不不,哈哈,我体质差,冬哥你快把手放下。」杨童纪唿吸一窒,不堪回首的往事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復甦。 瞬间把他想取代赵文尘的地位的心思按死在了腹中。 真是,衣不如新啊,赵哥好像跟他冬哥的关系越来越好了,他羡慕得咬牙切齿。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小团体,我都替你羞耻。」梁速盯了许冬知半节课,一下课就迫不及待凑过来。 近距离挥动他沙包大的拳头。 「眼睛不好就去治,说不好话就去报班儿。」许冬知补充,「犬类培训班。」 「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以为在老师面前表演两下就算得上好学生了吗?」梁速急赤白脸的,嗓门粗且大。 第54页 周围好多视线都聚集在这一块,他更激动了。 「怎么了?羡慕我能在老师面前表现?」许冬知对这种伤害程度为零的骂声都麻木了。 「你放屁,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去老师面前拍马屁吗?呸!不要脸!」梁速胸有成竹地抱手环胸。 这个姿势,有点眼熟,像市井泼妇吵架时的姿势,吵急了还会伸手指着别人鼻子,试图用气势杀死对方。 代入了一下樑速的形象,很好,骂的话也挺像。 「说够了?」许冬知没忍住泄出一丝笑音。 「屁话,你做的那些事我还能再说一箩筐。」梁速绞尽脑汁跟许冬知对话,下意识撇开的视线暴露了他外强中干的事实。 他许冬知在校内校外干的架比梁速吃的饭都多,没有一次碰上樑速,这傻大个,怕是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梁速,心里有数的现在就知道该走了。」许冬知看着对方的动作,嘴角的笑逐渐阴沉,一字一句道,「心里没数的,现在就会指着我的鼻子。」 话说到最后,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这个学期还没打过架,本来想暂时不动武,可惜有人不知好歹。 他歪了歪脖子,脖颈骨头復位的嘎巴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你…你还想打架?我告诉你,这可是…在学校。」梁速咽下口水,极力压制住下意识的恐惧。 努力逼迫自己正视眼前的人,安慰自己对方不过是个比自己体型小一圈的小屁孩,就算是用体重也能压死对方。 这么一安慰,他下意识退了半步后又向前一步,许冬知见状嗤笑一声,很多人会败给他,原因之一就是错误估算他的实力。 这场架,看来不打是不行了,没有人能忍得住被别人指着鼻子骂。 何况许冬知并没有做过那些事。 「梁速,算了吧,你怎么敢去挑衅校霸的。」旁边有见过许冬知打架的赶紧上来劝架,还想要拉上旁边的人一起劝。 「为什么要怕许冬知?他长得又不是很强壮。」旁边的步良平不解开口,眼睛里闪着不屑。 他的话刚好被梁速听见,后者肩膀一颤,底气足了两分。 「冬哥。」 「许冬知。」 两道声音一块响起。 「怎么了?」许冬知收回视线,看着杨童纪和赵文尘。 杨童纪先出声:「毕竟是在教室,学校要是再下个处分,冬哥你的毕业可能会有点困难。」 毕业证还要等处分消除后才能拿到,如果因为打梁速而被处分,还要去寻求梁速的谅解书,难度不大,但是侮辱性极高。 「啧。」许冬知很不爽,他又偏头看赵文尘,一身的戾气。 「凑过来点。」赵文尘说,许冬知依言凑过去,两人说了简短的悄悄话。 杨童纪看见,他冬哥眼眸一亮,跟以往每一次冒出坏点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声音太小了,杨童纪没有妖族的听力,他一脸茫然,好奇心爆棚。 「我不打你,我从来不打菜鸡。」许冬知站起身。 对面的梁速跟他一比,瞬间变成了矮冬瓜,许冬知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头,且身材匀称。 「你!」梁速受不了仰望别人,他咬牙。 「别踮脚后跟,知道你矮。」许冬知明明没笑,下滑的视线却让人觉得他已经在心里狠狠嘲笑了一遍,「矮子就别学混混打架。」 这种无脑的大块头在打架的时候只会被别人当成第一个开刀的。 「你他妈的!」梁速最讨厌别人说他是个矮子。 家里的男人都有一米八的个子,他妈妈也有一米七,唯独他一直不发育,初中毕业后就是现在这个身高了。 他妈妈老是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嘆气,埋怨他为什么就不长了呢。 怒火冲上眉梢,把理智焚烧干净,梁速在众目睽睽之下莽撞地冲上去给了许冬知一拳。 「喂!」步良平勐地站起,瞳孔紧缩! 许冬知在拳头挥过来之前侧开身体,无数次打架斗殴的经验使他清楚的知道那个角度对自己最有利。 只不过留下了一点皮外伤。 「都说了,不要挑衅我。」许冬知压低声音,一拳砸在大块头的腹部。 「呕——」梁速捂着肚子跪下,脸色难看地干呕了半天。 「快!快去叫老师!愣着干什么!」有人保持着理智。 许冬知抬头朝那人看去,眼底野兽般的侵略感还没收起,他朝步良平露出个邪气的笑容。 下一秒就挪开视线,侧过身体钻进赵文尘怀里。 后者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抽出张湿纸巾帮许冬知擦完被砸中的侧脸,又擦干净动过手的拳头。 「要去看看医生吗?」赵文尘冰冷的指尖摩挲着他侧脸红肿的那块皮肤。 麻酥酥的感觉从那块肌肤一点一点爬遍全身,几分钟前的声音从许冬知脑子里钻出来: 「让他先打你,然后打回去,出了事我兜着。」 不是一味的劝他不要打架,梁速对他两次招惹,他许冬知也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 有了杨童纪的劝解在前,赵文尘的话一下子就说到他心坎里了,哪怕他理智上知道杨童纪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跑去叫老师的同学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赶在上课前几秒,三个当事人被叫走。 第55页 「陈哥,他什么都没干,干嘛叫他?」许冬知朝赵文尘努努嘴,不希望对方牵扯进这些破事 学霸现在就应该在教室里学习。 「没跟你说话呢,安静点。」陈哥瞪他一眼。 叫来的这几个人里面谁是明白人他明白得很。 「文尘啊,你是这小子的同桌,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跟我客观描述一下。」陈哥跟川剧变脸似的,对许冬天怒目而视,对赵文尘和颜悦色。 啧,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好学生自然而然拥有的特权,他果然还是很不服。 「刚才在教室,梁速对许冬知说了很难听的话,许冬知没理他,接着梁速动手打了许冬知,然后许冬知还手。」 机器人一般的陈述,如果不是话里透出对许冬知浓浓的偏袒,他也不至于控制不住嘴角。 「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笑屁啊。」陈哥训斥许冬知养成习惯了,不管是谁的错,他都是这个态度。 「真的?确认不是这玩意儿先动的手?」陈哥又确认了一遍。 确认不是许冬知先出手以后,捏着下巴的手僵住,滑稽地愣了两秒,然后拍了个响亮的巴掌。 「真是出息了,不愧是我教的学生!这不是可以学乖嘛,还得是要学霸带。」 「哎哟,陈老师,小点儿声,体谅体谅我批卷子吶。」对面的女老师一个冷眼扫过来,软糯的江南嗓音却没什么杀伤力。 「对不住啊对不住,太激动了点,等会儿下午请你喝奶茶。」陈哥双手合十赔罪。 「行,我要校门口那家的栀夏。」女老师也不跟他客气,显然不是第一次被骚扰了。 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啊,当着三个学生的面,幸好陈哥是个脸皮堪比城墙厚的。 「好了,现在我们来讲讲正事。」陈哥正色,打开抽屉抽出两张检讨书模板,「许冬知写三千字检讨,两梁速也是,你是第二次来我这儿了,上次给过你警告,这次你的情况严重一点。」 「老师!我……我没挑衅他。」梁速委屈地不行,咬字很重。 「是吗?你现在装可怜是为了搏老师同情吗?」赵文尘冷冷开口。 第三十八章 初起波澜 「你…你说什么呢?」梁速涨红了脸,憨厚的脸跟他做的事还挺匹配的,都一样蠢。 「不承认吗?那你为什么说许冬知学习是为了搏老师欢心?」赵文尘头一次表现出对他人的强势。 「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许冬知就是为了搏别人欢心,你难道不是想讨别人怜悯。」 走出办公室很远,许冬知的心跳还是很快,他又走了两步,停下了。 「怎么了?」赵文尘跟着停下。 「卧槽,你刚刚好帅!」前面俩字许冬知说得很小声,他指尖勾住赵文尘的衣袖,「别计较我说脏话,我就是太激动了。」 凤凰崽子一激动就喜欢说脏话,这件事赵文尘了解地非常清楚。 在没有别的凤凰个体做对比的情况下,赵文尘暂时认为这是名为许冬知的个体独有的特徵。 「除了说脏话呢?有没有别的症状。」赵文尘任由他拉扯着。 他们在的这层楼是办公楼层,周边的办公室窗户都是关着的。 从操场吹来的风很寒凉,夹杂着秋日里橘子的香味,许冬知紧紧拉着赵文尘衣袖的手微微松开一点。 慢慢向下移动,细长分明的手指分开又合拢,握住那只自然垂下的手。 如他意料之中的冰冷。 「除了说脏话,我还想亲你。」 「什么?」赵文尘以为自己听错了。 完全没经过脑子说出的话,许冬知有懊恼,有焦急,唯独没有后悔。 匆忙之中环顾了一番四周,许冬知拽着赵文尘,把人逼近楼道拐角,一点反应时间都没留给对方,微微仰头吻了上去。 不知轻重地一撞,牙齿磕到对方柔软的下唇,许冬知一惊,稍微退开点,想看看有没有出血。 动作没完成,后脑勺覆上一双大手,不容拒绝的力道压着他。 他抬眼,目之所及是赵文尘浓密乌黑的睫毛,盖住了瞳孔中的冰冷。 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 细细密密的啄吻弄得许冬知心思乱如麻,唿吸都踩不准节拍。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在办公室旁边的楼道里,要是陈哥现在想下楼,就会看见他班上最牛掰的学霸正狠狠亲吻三中最差的校霸。 陈哥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做完荒唐的事,放任自己冲动了一把的许冬知愧疚地多投入了几分精力在学习上。 比之前更加卖力地学习后,得到的是更勐烈的夸奖。 学校早会上,明明是宣读检讨书的日子,他念完后,学校领导还反过来表扬他孺子可教,日后必成大器! 「谢谢老师。」许冬知摸摸后脑勺,表面上「云淡风轻」、「哥就是这么牛掰」的表情,实际上耳朵都红透了。 夸完以后又狠狠批评了三番两次搞小动作的梁速,处分还是没落到他头上。 毕竟马上要毕业了,能宽容的地方领导都尽量宽容了。 少了处分后,梁速的检讨书是六千字的,不准百度。 「还以为他多厉害,这个语文水平跟我有得一拼。」许冬知幸灾乐祸,这人翻来覆去就两句老套的对不起,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之类的。 第56页 他要是写出这种检讨书,都不好意思上台念。 所以他的检讨书有一大半都是赵文尘帮忙完成的。 「他背后有人。」赵文尘在自己都没发觉的角落里纵容了凤凰崽子任性的行为。 「我知道。」许冬知后仰,眼珠亮晶晶的,像装了星星进去,「他是步良的狗腿子,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没有人指使,就梁速那种憨憨,怎么可能主动来找他麻烦。 「知道就好,不要被抓到把柄。」赵文尘想了想说。 「嗯?你的意思是,就算我打他也行,只要不被人发现就行?」许冬知没想到赵文尘会这么说,歪头朝队伍前面看了眼。 作为优秀班干部,步良平早会时都是站在队伍最前排的。 那颗凸出来的脑袋还是很好辨认的。 「头髮还挺多,我有点手痒。」许冬知想看步良平秃头的样子。 「不要做得太过分。」赵文尘淡淡开口,「确认以后再出手,不要留下痕迹。」 这对妖来说小菜一碟。 「行,我尽量不让特物局给我收拾烂摊子。」许冬知收敛了笑意,听了两句领导发言,脑瓜子嗡嗡。 校领导的发言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这个校长是个趋炎附势的,私底下也不知道贪了多少钱进兜。 否则特物局也不会这么容易便保下来许冬知。 「嗯,乖。」赵文尘顺手摸摸他的脑袋。 许冬知:「……」有点像摸狗。 他的本体又不是狗,索性不再纠结。 对于步良平的挑衅,许冬知压根没放在心上,一个人类的挑衅不会令他受到任何损失。 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明年的高考,许冬知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尤先生要的双鱼鼎,你们这个周末记得给他送过去一下哦,我让江副局跟着你们一起去,mua~」 畲老师那边不知道在干嘛,语速还挺快,许冬知听完一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摘下耳机塞进赵文尘耳朵里,给他也听了一遍。 没有如预期一般看见赵文尘字迹歪掉,许冬知表示非常遗憾。 看着两人都习以为常的动作,杨童纪欲言又止,他总感觉自己两个大哥之间有一堆粉色泡泡。 这个氛围出现在朋友之间有点奇怪,但是细想一下,他们其实啥也没做,就是一起戴同一副耳机而已。 靠杨童纪简单的脑子想不明白,下午陆婷来的时候,他习惯性贴上去蹭蹭寻求安慰。 趴在对方香香软软的脖颈处嘆气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他冬哥时不时靠在赵文尘身上唉声嘆气的模样。 哈??这不是跟他谈了女朋友后一模一样? 但是他俩不是朋友吗?杨童纪震惊得连陆婷的话都没听见。 「喂,你在听我说话吗?再不回我我就要生气了。」陆婷拍拍他的头,眼眸低垂,有些担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这话也很耳熟,杨童纪经常听见赵文尘这么问冬哥。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杨童纪觉得自己如果再不清楚真相,他整个人都要变色了,变成黄色。 「没……没有哪里不舒服。」杨童纪哪敢说啊,他接过陆婷带的饭,忧心忡忡地吃完。 中途许冬知回来过一次,他忘记拿一本学习资料了。 看见他俩在门口腻腻歪歪,嘴角抽了一下。 「你俩继续,我不打扰你们了。」许冬知朝后扬了扬手。 「冬哥!」杨童纪突然开口。 「咋了?」许冬知不明所以回头,对上了同样不明真相的陆婷的目光。 「你是去找…赵哥吗?」杨童纪一狠心问出口,恍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对。」许冬知以为哪个老师找他,「他现在没空,是谁找他有事吗?」 「没…没有。」杨童纪没觉得他冬哥的态度哪里不对,「算了,也没事,冬哥你去吧,我还没吃完饭呢。」 「行,你吃着吧,不打扰你。」许冬知一头雾水,想着赵文尘还在食堂等着自己,赶紧加快脚步下楼。 「你刚干嘛啊,莫名其妙的。」陆婷推了他一把,杨童纪踉跄两步。 抬手摸了摸已经不扎手的头髮,长长嘆了口气:「我就是,就是觉得冬哥跟赵哥是不是…有点…太过亲密了?」 说完又解释一句:「赵哥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们班的转学生,年纪第一名。」 「能有什么奇怪的。」陆婷不以为然。 她看着挺正常的啊,不轻不重踢了杨童纪一脚:「快吃吧你,搞不好人家之前就互相认识呢,大惊小怪的。」 「行…行。」杨童纪心知肚明,他跟冬哥一起上了五六年学,就没见过赵文尘这号人。 另一头,在赵文尘一对一辅导下,许冬知看得懂的题目越来越多。 基础题会了个七七八八,最让他头痛的是文科主课。 「到底是谁设计出语文跟英语这两门课的。」许冬知痛苦地趴在自习桌上,感觉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先从基础的开始吧,你基础太差了。」赵文尘翻出他以往的考试试卷,整面整面的红叉叉。 「谁说的,我能流利地说话,这还不算有基础吗?」许冬知呛他。 赵文尘:「基础的础怎么写?」 第57页 许冬知绞尽脑汁:「……」 绞不出来,他不会写…… 「这就叫基础薄弱。」赵文尘淡淡开口。 「行吧,学习好的说了算。」学习不好的没人权,许冬知撇嘴。 身体后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流畅的腰腹线条在校服的勾勒下更加优美。 腰眼那一块弯起幅度挺大,露出一小截白净的腹部。 赵文尘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余光注意到有人往他们这边来,下意识扯过外套搭在不自觉的某人腰上。 「干嘛?」许冬知瞬间恢復原位。 「你好啊。」来的人是之前在教室门口打过招唿的女生。 近距离看,她是娇俏可爱的类型,校服裙子是改过线的版本,比原版要短几厘米。 微卷的发尾调皮地绕过纤细的脖颈垂在胸前,许冬知不回话,她就端正大方地站在桌前,恬淡平静地与他对视。 第三十九章 三人行,必有一个电灯泡 「你是谁?」在许冬知眼里,所有人类都长得差不多。 如果不是有些人天天都能见到,他都不一定记得住杨童纪。 现在还要再加上杨童纪的女朋友陆婷。 这个女生跟陆婷长得有点像,好像是差不多的类型,不过陆婷更豪爽一些。 啧,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许冬知在心里过了一遍。 又看了看女生唇角勾起的弧度和樱桃粉的口红色号,终于有了点印象。 「我们上个星期在教室门口见过。」女生也没恼,细声细气做自我介绍,「我叫姚黛,是一班的,你可能不记得我了。」 「我确实不记得你。」许冬知没有一点要客套的意思。 跟他打招唿的人那么多,要是他每个人都要记得,那他得多痛苦。 「不记得也没关系,现在认识一下嘛,我知道你叫许冬知。」全校恐怕没人不认识他,姚黛笑得迷人,「我叫姚黛,姚是女兆姚,黛是代表的代,底下加个黑。」 很贴心了,知道许冬知认识的字不多,还专门用拆字法介绍。 「你有什么事吗?」许冬知的耐心即将耗尽,他才懒得管什么姚黛,张黛,李黛的。 赵文尘垂眸看着许冬知不自觉靠过来的腿,两人的腿紧紧贴在一块,源源不断的炽热温度从另一边传来。 他稍稍往旁边移开,没过几秒,那条腿又追过来跟他贴在一起。 远远高出他身体的温度令他舒展了眉头,赵文尘正在以一种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速度接纳了许冬知的存在。 这个人身上的高温度使他感到舒适,终于不再是常年冷得刺骨的温度了。 「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刚好看见了你们,过来打个招唿而已。」姚黛沖许冬知身旁的赵文尘挥挥手,下一秒便被许冬知歪过来的身体挡住。 「打完了,你可以走了。」许冬知不耐烦地下逐客令。 不知道怎么的,姚黛跟他胡扯他还能忍受,但是她跟赵文尘打招唿他忍受不了。 「好吧,真冷漠啊。」姚黛俏皮地打趣儿,临走前故作惊讶地捂嘴,「今天只有二十度,你穿短袖不会冷吗?记得多加件衣服啊。」 「莫名其妙。」许冬知一点也不觉得冷,摸了把温度适宜的胳膊,忍不住皱眉。 「本来以为她跟陆婷是一个类型的,现在看来,陆婷顺眼太多了。」 「陆婷是谁?」赵文尘问。 「杨童纪女朋友,你好像也看见过,就天天给他送饭的那个妹子,可贴心了。」许冬知语气里夹杂了几分嚮往。 「没印象。」赵文尘实话实说。 「正常,要不是这个女的过来打招唿,我也不太记得陆婷。」许冬毫不意外。 抬起手腕看了眼錶盘,短针马上指到十点。 「今天不学了算了,学不进去了,要不明天继续吧?」许冬知满脑子都是姚婷离开前那句过于刻意的话。 跟着赵文尘离开图书馆,简单沖了个澡躺上床后还在想这件事,眼看着马上就到十二点了,他焦虑地翻了个身。 「赵文尘……赵文尘?你睡了吗?」望着对面床铺上一动不动的黑影,许冬知用气音唿唤了两声。 见没有回应,长嘆了一口气。 只好翻个身面对墙壁,强迫自己睡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赵文尘睁着眼睛,眼底一丝困意也无,分明就是一直都没睡着。 他也在思考今天那个女生的用意。 凤凰自身的体温高于其他生物,即使是在冬天,穿薄衫也不会觉得寒冷。 但是这在人类族群中是很奇怪的事情,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异常,许冬知不能继续穿短袖了。 这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在图书馆遇到的一群鬣狗,那些生物还没发现凤凰真正的身份。 他们也不算太蠢,要是被他们看见许冬知的异常,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于是,第二天早上睁开惺忪的睡眼,许冬知的意识都还没清醒,就被人兜头套上了学校的秋季长袖校服。 「???」许冬知瞪大眼睛,双眼皮被撑开,下垂的眼尾也不明显了,一整个变成圆熘熘的形状。 「热死了。」他哑着嗓子控诉,酸软的手臂挣扎着想脱掉,被赵文尘按住手臂,不得动弹,他委委屈屈问,「你干什么?」 第58页 「之后就穿长袖,可能有人发现你是凤凰了。」赵文尘思考了半个晚上,做了最坏的打算。 「发现就发现啊,我还能打不过他们吗?」许冬知不以为意,还是想脱掉衣服。 短短几分钟,他的鼻尖已经沁出了不少微小的汗珠,可见他是真的挺热的。 「知道你厉害。」赵文尘压住他手臂的动作换成环住他的嵴背,他的声音很低,像优雅沉稳的大提琴,「可总有你防不住的小人,我也不是一直在你身边。」 这是……什么意思?许冬知满面通红、魂不守舍地飘去教室。 他最终还是穿上了赵文尘帮他套上的长袖,外面还加了一件薄外套。 许冬知最大的接受程度就是散开拉链,即便如此也被闷得够呛。 但是奇异的是,他没有一点要脱掉的意思。 「冬哥,你咋穿上长袖了,以前不是每次都快冬天了才穿上吗?」杨童纪还以为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冬哥你脸都热红了。」 「闭嘴吧你。」许冬知的脸不是因为衣服热才红的,而是因为心里发热。 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拳头大的心脏被人紧紧攥在拳头里似的,像是窒息,但更像是被人控制住了。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折磨着许冬知,特别是在他下意识拿着题目去问赵文尘的时候。 每次跟赵文尘那双漆黑眼瞳对视的时候,许冬知都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溺闭了。 连唿吸都不敢太大声,他憋着那股悸动,把马上就要挪到旁边桌子上的试卷挪回来,转而抓住路过的步良平。 「你,跟我讲讲这道题怎么做。」许冬知声音没收住,好好的请教硬是变成了胁迫。 「我凭什么跟你讲?」步良平三白眼盯着他,满脸不耐烦。 「你不讲我就告诉陈哥。」许冬知捏住步良平命脉。 全班都知道,学习委员步良平最喜欢在老师面前表现,在所有老师眼里,他是德智体美劳样样满分的。 这样的人如果不乐意给同学讲题,那他就有了残缺。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步良平咽下一口恶气,他蹬了许冬知一眼,扯过试卷,拿起桌上放着的铅笔,在草稿本上写了一大串公式。 「给,那这几个算,算不明白再问我。」后面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行,我先算,你去上厕所吧,回来我再问你。」许冬知见好就收,免得把人逼急眼了。 低头认真研究草稿本上几个潦草的公式,许冬知发现,他现在居然能看懂了! 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他的心情随之变得美妙,唰唰几笔写完了前两个小题。 最后一个大题不回,回来又揪着步良平问了半天,堪堪赶在上课之前弄明白了。 这下,就算不是当事人的杨童纪也发现了,他看了眼脸色平静的赵文尘。 对方正在低头认真看书,翻页的时间都卡得刚刚好,翻页的动作也稳,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下一秒,认真翻书的人抬起了头,视线跟他对上,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呵呵笑了两声,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转过身,装作认真做题。 果然跟平常一样……屁嘞!光是一个眼神都差点把杨童纪杀死! 平时就算不说话,赵文尘的眼神也不会这么可怕,这是他第一次在赵文尘身上感受到冷冽的排斥。 咋回事啊,学霸是跟他冬哥吵架了吗? 不是许冬知故意不理赵文尘,而是他发现自己只要往赵文尘的方向凑近一点点,心跳就会开始用超乎想像的速度跳动。 像是中秋节赛龙舟时的鼓手敲鼓的频率,早已超出了正常数值的范围了。 于是他正襟危坐,一上午课程下来,真的一句话都没跟赵文尘说过。 两个当事人倒是还能忍,但是杨童纪是一点都忍不了了。 他勐地站起身,转身大力拍在许冬知桌上,把书本都震地离桌两厘米再落下来。 「干什么?想死?」许冬知一点就炸。 「冬哥,我是快死了。」杨童纪呜咽一声,半个身体趴在许冬知桌上。 看着被压住的书本和手臂,许冬知忍住了把杨童纪按在地上揍一顿的冲动。 不能动手不能动手,杨童纪细皮嫩肉的,每次打架都是跑得最快的那个,而且还陪了他这么多年。 忍住…忍住!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帮他把压住的手臂拔了出来,那只手骨节分明,指尖微红,温度在这个季节也是偏向寒凉的一类。 意识到那只手来自谁后,许冬知手腕一麻,翻转一圈缩了回来。 另一只手捏着手腕转了两圈,没能缓解一点,奇怪了,赵文尘身上总不能带电吧。 两人熟悉之后,许冬知就没有再拒绝过赵文尘的触碰了,因此他并没有用多大力气,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挣脱。 他愣怔一瞬,抿紧了唇,气压极低地起身: 「你们聊吧,我出去站会儿。」 第四十章 多出来的记忆 「冬哥,你不追吗?」杨童纪弱弱地看着赵文尘一身低气压地走出去。 缩着脖子不敢大声说话。 「追什么?不用管他,你接着说,为什么觉得我们吵架了。」许冬知的心情随着赵文尘的离开变得烦躁。 只不过他自己没发现。 第59页 「……」杨童纪欲言又止,这还不算吵架?脸都垮成这幅德行。 他哪敢说话啊。 「没有,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杨童纪把劝解的话烂在了肚子里,决定一个字都不说。 「问你个事。」许冬知犹豫再三,看了一圈认识的人,除了杨童纪以外就剩个出去的赵文尘比较熟。 但是这件事本身就跟赵文尘有关,他只能跟杨童纪说说。 「冬哥你问。」杨童纪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姿态。 沉默了两秒,许冬知慢吞吞、犹豫着说出那句耳熟能详的开头:「我有个朋友……」 「……」杨童纪点头,「嗯嗯,然后呢?」 「我那个朋友有个不怎么爱说话的朋友,他俩吵架了,如果他想和好的话,应该怎么做?」 原来就是最简单的小学生程度的矛盾啊,杨童纪眉头一舒,嘴角一翘,推了推鼻樑上不存在的眼镜。 「这个嘛,得看是因为什么吵架的了,解铃还需系铃人,冬哥你…你那个朋友是因为什么才跟他朋友吵架的啊。」 差点掀了冬哥马甲的杨童纪后背一凉,幸好他反应快收住了。 「他就是…就是……」许冬知半天没说出来,欲盖弥彰的神色倒是一目了然。 「就是什么?」杨童纪没让他逃避。 「一定要说吗?」许冬知蹙眉,扯了扯闷热的领口。 「一定要说,不然他就真的会跟你…那个朋友绝交了。」杨童纪梅开二度,赶紧咳了两声掩饰过去。 幸好他冬哥正在纠结,没注意到他的用词不习惯。 「好吧,其实我那个朋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从……他那个朋友跟他对视的时候开始,就不对劲。」 许冬知回忆了一下细节:「大概就是…面对面对视,每次只要一对上…就会心律失常,会不会是我朋友心脏有问题?」 越说越像有病,确实是心律失常的症状,心跳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 「冬…冬哥……」杨童纪吞了下口水,有种心里不成熟的想法马上要被证实的惊悚感。 「咋?」许冬知别扭着说完,揪着领子的手,手背上青筋毕露。 「没咋没咋,就是想问问,你那个朋友是不是…除了心律失常以外还会脸上发热,下意识躲开他朋友的目光。」 看着呆住的冬哥,不妙的预感越来越重。 杨童纪想了想又补了一条:「每次遇到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朋友。」 等杨童纪说完,许冬知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上课铃响起,杨童纪也没等到答案。 不过现在好像也不需要答案,光是看他冬哥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说得八九不离十了。 木着脸转过身翻开书,心里一片翻江倒海。 卧槽? 卧槽? 前后桌两个人脑子里闪过同样的感慨词。 就算是头猪也该明白了,许冬知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听杨童纪拆分后一条条说出来,那些分明全部都是一个人另一个人的表现。 关键是,他全中……! 他暗恋赵文尘?? 这不可能吧?许冬知也混乱了,遮住下半张脸,又逐字逐句回想了一遍杨童纪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对的上。 乱糟糟的脑袋在看见课本上标註的小字注释后更乱了,那是赵文尘在教他做题的时候写上的。 力透纸背的遒劲字体,每一个字的笔锋看起来都很有赵文尘本人的特色。 心情乱七八糟的除了许冬知还有杨童纪。 赵文尘沉默不语,如往常一样认真听课,不在课堂上做任何小动作。 至今为止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大概是跟许冬知在课堂上传纸条。 不过当时许冬知还在发情期内,情绪和行为多少有些受到发情期的影响。 当时的行为情绪参与的居多,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凤凰崽子应该已经度过发情期了。 只需要使用一次他的身体,这种情况与资料上记载的有些出入。 果然不能完全依靠资料来做决定吗,赵文尘的笔记本上没写下一个字,老师在讲台上讲的一个字他都没听进去。 从来没有过的浮躁,总感觉他应该去做一件事,可惜细细盘算下来,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认真听课。 而这件事他现在没有心情进行下去,尤其是在知道许冬知在躲着他的前提下。 「那个,你要去食堂吃饭吗?」下午下课前,许冬知勉强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连厚衣服导致身体上的温度都忽略了个彻底。 「嗯。」赵文尘又回到了初见时的冰冷疏离。 「那个…你没生气吧?」许冬知懊恼地摸摸鼻子,他哪知道之前的别扭是因为喜欢啊。 这对一只从来没体验过情爱的凤凰崽子来说完全是超纲题目。 「生什么气?」赵文尘反问。 他起身,视线不移地整理待会儿要做的题目和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 「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许冬知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下意识攥住赵文尘的衣脚。 恰好杨童纪要出教室,顺便看看传说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悄**抬眼,看见不苟言笑的学霸居然容忍了冬哥攥着他衣服的动作。 ……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赵学霸也没有忍辱负重的感觉,估计也不讨厌被冬哥攥着。 第60页 但是!他冬哥居然会攥别人衣服了?这么娇羞,人设不对吧? 「看够了?」许冬知转过来看向杨童纪,满脸冰霜。 是杨童纪最熟悉的形象。 「看够了,哈哈哈,我去找婷婷,你们继续…继续哈哈哈。」尴尬笑了几声,杨童纪不敢继续吃瓜,脚底抹油熘了。 出门就往楼梯跑,下楼梯碰到了正好上楼的陆婷,抱着对方就开始哼唧:「吓死我了哇靠。」 「发生了什么?」陆婷一手揽住杨童纪,一手提着保温盒。 外人看来,她在这段恋爱关系中是占据主导地位的一方。 杨童纪听到过不少这种说法,他才不在意,只要他们自己过得好就行了,更何况他们已经见过父母了。 双方父母都是互相认识了很久的朋友,见两个孩子在一起了,还挺乐呵的,祝福啊红包啊什么的一次性全给到位了。 双方家长看见他俩,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般配啊之类的。 听得多了,杨童纪自己也开始这样觉得了,他觉得只有婷婷才能受得了他的小脾气了。 「没事没事,刚刚围观了冬哥跟赵哥的和解现场,气氛有点恐怖,本来还想看会儿热闹的。」杨童纪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你啊,别什么热闹都往上凑。」陆婷无奈地笑笑,拉着他换到了楼下的小花园里吃饭。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陆婷抽了张纸,温声阻止杨童纪继续狼吞虎咽。 「婷婷你真好。」杨童纪神经大条地擦干净嘴角粘上的饭粒,见着女朋友怏怏不乐的模样,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 「怎么了?你今天看起来不太高兴。」 「还好啦,就是开学考试没考好,我妈说了我两句,有点不高兴,过两天就好了。」陆婷细声解释完。 看来确实考得非常不好,她又重重嘆了口气,把杨童纪也整得焦虑了。 他急于转移话题,想到个缓解压力的办法,哈哈笑了两声:「婷婷,要不这次放假咱们去隔壁市的郊区玩玩吧?」 「嗯?为什么要去隔壁市的郊区?」陆婷扭头看向他。 南鸣市本市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游乐园植物园海洋馆都有,去逛逛也一样能缓解心情。 「冬哥这个星期要去隔壁市送一样东西,赵哥也会去,我们也可以跟着去玩玩,不上山,就在山脚下的街上逛逛。」 一口气说完,看着陆婷茫然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又详细说了一遍,强调: 「冬哥他们要上山去给别人送东西,我们不方便上山,但是山下有一整条淳朴的街市,有很多特产小吃,我们可以去逛逛。」 「啊,这样,你很想去吗?」陆婷勉强提起精神笑了笑。 她对街市什么的其实不太感兴趣。 「挺想去的。」杨童纪坦诚道,「但是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就在南鸣市逛逛也行。」 「没事,我都行,那就去吧。」陆婷收拾好保温盒走了。 杨童纪收回了治癒的笑容,坐在花园里,目送陆婷离开后,仰头看了看开始慢慢变黄的银杏树叶。 嘴唇微动,迷惑地呢喃。 奇怪了,冬哥有跟他说过要去隔壁市吗?他没有许冬知说这句话的印象,也想不起说这句话时冬哥是什么表情。 可是,如果不是冬哥告诉他的,还有谁会跟他说这件事呢? 脑子里的记忆就像缺失了一块,杨童纪没能想起来是谁告诉他的,只好安慰是自己复习太入迷,才会忘记了这件事。 第四十一章 商人交战 周五下午,江副局开着车来学校接许冬知和赵文尘。 周六上午出发,今天下午还要去准备点东西。 「江副局,我有两个朋友想跟着去那边,他们想去山脚下的街上玩。」许冬知鲜少求情,话说得简短又僵硬。 「可以,但是只能在山脚。」江副局思考一会儿同意了。 其余时间,车上无人再说话。 也是,车上这俩孩子都是不怎么爱说话的类型,江玉初疑惑了一会儿就想开了。 定下时间后,许冬知给杨童纪发了消息通知。 第二天一大早,江副局开着车缓缓行驶到商业大街,把许冬知的俩朋友接上车。 「您好。」杨童纪拘束地坐在后排座位上,前面驾驶位上的男人穿着一身正装。 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那套西装在车内这么暗的环境下都流动着淡淡的光彩,一看就不是普通价钱能买到的。 胸前系上的胸针也是,杨童纪昨晚上跟着老妈看时装秀的时候看见它正被一个超模戴在胸前…… 而他冬哥认识的人里面,不可能有人戴假货。 瞬间,他的压力倍增,在他身旁坐着的陆婷都比他淡定。 「不用这么紧张,叫我江叔叔,或者江副局都行。」江玉初丝毫没意识到,他板着脸的时候,杀伤力堪比核武器。 「好…好的,江叔叔。」杨童纪咽了咽口水,双腿併拢,后背挺直,他鼓足勇气开口,「那个…我们现在是要去接冬哥吗?」 「不用,我们直接出城。」江玉初有问必答,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正襟危坐的少年和明显心不在焉的少女,在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啊?不是跟冬哥一起去吗?」冬哥昨天是跟他说今天去送东西啊。 第61页 短短几秒钟,杨童纪把江叔叔是个人贩子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 「他在我们后面那辆车上。」江玉初耐着性子又回答一次。 拐过一个大弯道,跟身后其他车辆错开了方向,只剩下一辆黑色路虎还跟在身后。 杨童纪视力不错,视线穿过后车窗,看见了驾驶座上的赵文尘。 ……原来如此。 好了,这下杨童纪没有问题了,安分坐好,在安静的氛围中思考,赵哥今年有没有考驾照。 这个问题,许冬知也很好奇。 「你考过驾照吗?不会是在无证驾驶吧?」许冬知坐在副驾上,扯了把胸前的安全带,很好,挺紧的,出意外也不会太惨。 「考过。」赵文尘言简意赅。 好了,话题又断了,许冬知来回掰着手指,懊恼自己连个像样点的话题都想不出来。 「不用硬找话题。」赵文尘像是看出他的心思,先他一步提出来。 「好吧,我也没有想什么话题。」许冬知解释,「不就是怕你开车无聊,不知好歹。」 比起解释,这更像是掩饰,不过赵文尘没有戳破,只「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早知道之前就不躲开赵文尘的视线了,继续像平时一样问他问题不就行了吗? 还非得嘴贱去问步良平,现在好了,赵文尘连天都不想跟他聊了。 他还追个屁的求啊! 四五个小时的车程,许冬知跟屁股长刺一样动来动去,到山脚下才消停下来。 「兄弟,你带着陆婷好好逛逛,我们等会儿下来。」许冬知按下车窗,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杨童纪肩上,后者乐呵呵地揉揉肩膀。 下车的两人站在路边,看着赵文尘把车停好后,许冬知从副驾驶钻出来。 上山就三个人,换到一辆车上比较方便。 眼看着烈日当头,许冬知不喜欢晒太阳,体温容易升高,他沖杨童纪摆摆手,推着赵文尘赶紧上了江副局的车。 刚坐下时脚下一滑,下意识去握赵文尘的手,后者轻巧避开,反过来握住他遮盖在t恤下的腰。 得,现在都不打算跟他肢体接触了。 热浪打在窗玻璃上,许冬知对热度敏感,加上烦躁的情绪,像是不小心被打翻的热油烫了一下似的,瞬间没了说话的心情。 算了,随便吧,他是喜欢赵文尘,但是也没到舔着个脸凑上去贴冷屁股的地步。 不理他就不理他吧,又不是活不了。 脑子里闪过用畲老师的话来压赵文尘,赵文尘最不会拒绝长辈的要求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他想要赵文尘真正喜欢他。 上山的路不远,很快,车子停在了豪华的别墅大门外。 门边早有两个下人在等着,见车停下,确认完身份后向两侧打开大门。 车子驶进门内,停在别墅的停车区。 许冬知收起了小脾气,从后车厢取出一个藏蓝色礼盒捧在手心。 里面是将要送给尤先生的双鱼鼎。 江副局和赵文尘拿出后备箱其他的礼品,全部是送给尤先生的拜访礼,昨天也是为了准备这些才回的特物局。 继开门的下人以后,又来一个领路的,带着他们了跟上回截然不同的大厅里。 别墅内肯定不止这两个,至于要用哪个接待客人,全看尤先生的心情。 上回来,尤先生说喜欢安静的地方,所以买了栋别墅在这里养老,但是,别墅内走动的下人挺多的,这样真的足够安静吗? 许冬知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离赵文尘的距离更近。 他没有忽略,至今为止出现的所有下人,除了必要的沟通外,没有发出过任何其他声音,连脚步声都不存在。 万一出什么事,至少他要保证赵文尘不会受到伤害。 这人连他的赤手空拳都扛不住,出现肉搏以外的情况,那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这可不行。 比许冬知高了半个头的赵文尘将许冬知的行为尽收眼底。 理智告诉他要拉开距离,感情上没允许他的动作,如果他还算有感情的话。 与身边的江副局对了个视线,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凝重。 如果出现不测,第一个要先保住许冬知不受伤害。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跟随下人走进大厅,华巨型水晶灯垂坠在大厅正中央。 每一颗水晶上面都刻有繁复的花纹,暗黄色微微偏红调的灯光折射在墙壁上,透出一股诡异的美感。 水晶灯底下是一张大圆桌,按照人数摆上了四张椅子,分别在四个方位。 几人之间的距离成了待客厅里最遥远的距离。 「坐吧,不用顾及我。」尤先生一改上回穿着宽松家居服的形象,换上了一套不输江玉初的高定西装。 胸前口袋别了一朵卡罗拉玫瑰,红得似血。 许冬知看着不舒服,移开了视线。 「贸然来拜访,多有打扰。」江副局八方不动地寒暄。 其中利益多于情感。 「没关系,你们提前知会了我,我又怎么会觉得打扰呢。」尤先生的声音中气十足。 光听声音,绝对不会想到他是一个年近八十岁的老人,甚至偏向于中年人的音色。 第62页 「感谢体谅。」江副局面如冠玉,就算不笑也不会让人觉得没有礼貌,他将目光转向因为不适皱眉的许冬知。 「冬知,把我们要送的礼物拿上来吧。」 许冬知应声站起,忍着不适捧起抱在怀里的墨蓝色礼盒,往前走几步站在尤先生的斜前方。 他面色一变,赶紧屏住唿吸,好在江玉初看出来他不想说话,接替他说了场面话: 「这是我们去鬼市拿到的双鱼鼎,感谢尤先生告诉我们进入鬼市的方法。」所以他们才能拿回近十件妖族的物品。 「无妨,互惠互利的事情而已,我也应该谢谢你们。」尤先生的心情在看到盒子里确实是他要的东西之后更好了。 许冬知则趁着尤先生的注意力转移之后偏过头稍稍吸了口气,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抬眼看了下坐在他正对面的赵文尘,他脸色难看地张了张嘴,还是没出声。 待客厅可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尤先生眉头舒展,动了动肩胛骨,双手交叠放在礼盒上,目光温和慈祥。 「希望你们今天能够留宿一晚,上回是我待客不周到,这次我会让你们好好品尝一下这方的,就当是我给各位赔礼道歉。」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如果不留下来,那就是不给尤先生面子,话说得圆满,实际上根本没留给三人选择的余地。 不过,江玉初好歹在特物局做了快五百年的副局了,又怎么会被一个人类「欺负」。 「抱歉,虽然我们很想留下来,但是您面前这两位正在学习的关键时期,今天也是请了假才得空上山。」 江玉初没怎么思考就说了回绝的话: 「您也有子孙,自然知道我们做家长的这份望子成龙之心,这次是不行,但是下次有时间,我们一定会再来拜访。」 下次如果有关于鬼市的事情,一定会再来拜访。 许冬知听懂了江副局的言外之意,果然,无奸不商吗? 他屏气憋得难受,除了分神听听江副局的鬼话以外,就是认真安静地盯着赵文尘看。 后者的舒服不仅体现在体温,还体现在无时无刻都淡定安静的神情,能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第四十二章 鸿门宴 待客厅的情况还挺滑稽。 许冬知看着赵文尘,赵文尘看着江副局,江副局看着尤先生,尤先生又看回赵文尘。 解析不出尤先生的目光,许冬知只觉得浑身不适,像被毒蛇盯上一样,令人浑身难受。 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被江副局的鬼话打动了,尤先生松口了: 「好吧,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强留,不过,至少陪我吃顿饭吧,我一个老头子在深山待得太久了,难免有些寂寞。」 寂寞就出去走走啊,又没人捆着他的双腿,许冬知腹诽。 「这是自然,能陪您吃饭是我们的荣幸。」江副局端的是谦谦有礼。 除了不笑,他对外没有任何缺点。 这是江副局原本在许冬知心中的形象,现在缺点那边要加上一条「说瞎话」。 他合理怀疑这个缺点是畲老师教江副局的。 又说了几句没用的废话,尤先生终于暂时放他们出待客厅。 许冬知出门后缩在离待客厅最远的花园的角落大口唿吸,唿吸到鼻子口腔全是清新的花香味才停下。 这期间,赵文尘就在他身边看着他跟条快旱死的鱼一样大口唿吸,时不时伸手拍拍他的嵴背。 但是在他想伸手握住那双手的时候又巧妙的避开。 真是让人恼火,许冬知懒得管他那么多,速度极快地抓住赵文尘的手,手指强硬地挤进对方的指缝中,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 「怎么这么矫情,握一下你的手怎么了?明明知道我只有跟你牵手才能缓解,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按地上狠狠揍一顿。」 最好是把赵文尘的脸揍花,让他下次再也不敢躲着自己…还是算了吧,打人不打脸。 「嗯,随你高兴。」赵文尘被抓住后也没挣扎,但是也没回应,「你在待客厅里想要告诉我什么?」 赵文尘一句话把许冬知拉回正题,一提到这个事他就恨不得捂鼻子,不解地回望赵文尘: 「你没闻到他身上的臭味吗?」 「没有。」赵文尘回答,他只闻到了浓郁的玫瑰香味。 「可能是你离得太远了,他身上有种…我说不出来,就像…我们当时在火葬场闻到的尸体烧焦的味道。」 许冬知尽力寻找熟悉的味道替代,嘴唇苍白:「还有点像腐烂了的,陈旧的血液的味道,反正就是,我说不出来,非常难闻!」 「没事,我们只在这里待两个小时。」赵文尘安慰他,虽然语气听起来不像。 让许冬知跟两个冰块一起出门,可真是浪费他的表情。 「我不想吃饭。」许冬知不想再闻一次,他紧紧握着赵文尘的手,希望他也不要去。 「已经答应的事情不能反悔。」赵文尘低下头,鼻息洒在许冬知面颊上,「待会儿去问问江副局吧。」 「好。」许冬知下意识仰头,他被亲出了条件反射,于是,在看到赵文尘说完话后干脆离开的动作后,他的脸逐渐变得滚烫。 第63页 消失的气色立马成倍出现在他脸上…… 他…他还以为…以为赵文尘突然低头是要亲他…… 该死的习惯性,许冬知咬牙在原地狠狠跺了下脚,沖开得灿烂的玫瑰花挥了个空拳。 发泄了多余的懊恼和愤怒后才追着赵文尘离开的方向去。 也因此,他没注意到赵文尘嘴角不明显的笑容,带着淡淡的捉弄后的快意。 问了坐在车里跟畲老师联繫的江副局后,发现三个人里只有许冬知闻到了那股味道。 「是有些奇怪,我们吃完饭就走。」江玉初也觉得不对劲。 作为三人中唯一的长辈,不管靠不靠谱,他先给出了最稳妥的解决办法。 「如果那个味道让你难受,就尽量闭气,不要闻,如果尚且能接受,在能适应的范围内再确认一下那股味道吧。」 「嗯,我尽量。」许冬知捂了下鼻子,秀气的弯月眉皱在一块。 「不用勉强,我这里有个药丸,吃下去以后可以屏蔽两个小时的嗅觉。」江副局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个小密封袋装好的白色药丸。 两个小时,足够他们离开别墅下山了。 药丸看起来挺像糖果,许冬知这么想着,接过来攥在手心,心理上的不适终于减少了一点。 再次进入待客厅之前,哪怕他跟赵文尘都不愿意,许冬知还是紧紧拉着赵文尘的手,肌肤相触碰,握足了十分钟。 「别老拉着个脸,你上我的时候我都没说什么,你还委屈上了,明明是我……」更吃亏。 这个词临到嘴边被许冬知吞了回去,他烦闷地甩开赵文尘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许冬知抬头,正对上尤先生不达眼底的笑容,他下意识屏住唿吸。 「两位关系真好,看着还挺让人羡慕的。」尤先生打趣儿了两句。 这话许冬知不知道怎么回,好在尤先生也没有要他回应的意思。 率先起身,朝三人一排手,拍拍手招唿两个下人上来:「用餐区域在里面,几位请跟我来吧。」 下人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走,尤先生叫来他们,小声对他们嘱咐了两句,接着两个一身黑衣的下人就离开了。 三个人跟着尤先生的脚步往里面走,许冬知右眼皮无端一跳,悄悄打量别墅内的布景。 墙壁上印刻了欧式与中式的繁复花纹,很杂乱,在耶稣像的边上是中式的祥云图样,再连过去,又是挥着翅膀的鹤,接着是一个样式很奇怪的太阳。 边缘完全扭曲,这样的图案,一般不会有人想要加在房屋装修里吧,光是看着就令人后背发凉。 偏偏尤先生又在这栋别墅内住了十几年了,看起来无病无痛,甚至比生理年龄年轻很多岁。 踏入餐厅之前,许冬知状似无意回头记下了两个下人离开的方向。 选了个离尤先生最近的位置坐下,桌子是一张中等大小的梨花长桌。 哪怕是最近的距离也有两米远。 这回许冬知没闻到任何奇怪的味道,菜上齐后,他还故意起身装作推盘子,上半身往那边靠过去。 很奇怪,只有玫瑰清淡的香味,除此以外便是菜香。 「不愧是特物局教出来的后辈,就是有礼貌。」尤先生又将盘子推至许冬知面前,「好孩子,我不怎么吃这些,你们多吃点。」 「谢谢尤先生。」许冬知乖巧坐好,举动天衣无缝。 再多手多脚,他怕被尤先生抓住把柄,这个老东西的想法看起来比表现出的要复杂得多。 尤先生确实不吃桌上看起来很美味的菜,下人给他上了一碗暗红色浓稠的液体。 是上回来时的「老朋友」,尤先生难道是一年四季都以血液为食吗? 在特物局,目前已知的所有妖怪里,都没有以血液为食物的品种,某种程度上,尤先生看起来比他们还要像妖怪。 不管了,更复杂的自有江副局和畲老师解决,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已,这种事轮不到他管。 避开所有肉类菜品,许冬知就着几道蔬菜吃完了一碗饭,轻轻放下筷子后安静坐着等待。 瞥了眼赵文尘的位置,许冬知微低着头,桌下的脚去踢对面也放下碗的赵文尘。 鞋面擦过牛仔布料,赵文尘如意料之中般抬头。 许冬知突然就安心了,他安静地跟赵文尘对视,特别想过去拉着赵文尘的手缓解一下心慌,最好是能抱一下,效果更好。 他对赵文尘的触碰太习以为常,以为所有的烦躁都能藉由与赵文尘的身体接触来缓解。 这顿饭吃得艰难,可以说,除了尤先生以外,其他人都没怎么动筷子。 喝完血液,尤先生喟嘆一声,肩膀放松靠在椅子上,鬓角发白的头髮垂下来两丝,瞳孔放大,失去焦距。 突如其来的恶臭争先恐后钻进许冬知的鼻子,他勐地弯腰,无声干呕了下,抖着手拿出白色药丸吞下。 吃下后面色好了不少,但还是很苍白。 「这是怎么了?」尤先生开口询问。 「没事,老毛病了。」许冬知敷衍道,他注意到尤先生的瞳孔恢復了正常,又变回了精神良好的状态。 至于那种臭得人发晕的味道,他不知道还在不在,现在他完全失去了嗅觉。 「要多锻鍊身体啊,现在的年轻人太不注重自己的身体了。」尤先生表现得比许冬知自己还紧张。 第64页 他朝下人招手,「你去拿些补品过来。」 很快,各种有价无市的补品悉数送给许冬知,尤先生摆着副不容拒绝的姿态,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坐在对面的江副局想插嘴,出于大局考虑,最终没有出口。 只是在所有礼品送上之后诚恳感谢:「劳烦尤先生多费心了,以后如果有我们能帮得上的事情,还请您不要推辞。」 「不碍事,这些玩意儿我留着也用不上,也就是跟这个后辈有缘,索性做个人情。」 从喝完那碗血开始,尤先生的目光就变了,他对着许冬知露出了贪婪的神色。 布满皱纹的面皮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垫在膝盖上的苍老的手神经质地交叠摩挲,干瘪的布满老年斑的皮随着揉搓蠕动,皱紧又舒展。 第四十三章 深藏不露尤先生 回程路上,是由江副局开车,下山后接到杨童纪跟他女朋友后,几个人换了一下车。 不过这次,杨童纪过来跟赵文尘坐在了一起,陆婷单独跟江副局坐在一辆车上。 「我跟冬哥和赵哥聊点男人之间的话题,下个休息区再坐回来。」杨童纪笑得没心没肺的。 几个小时不见,许冬知对他的粘人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其实你才是女朋友吧,比陆婷事儿还多。」许冬知一言难尽地上下打量了下杨童纪。 眼中的嫌弃一点没遮掩,杨童纪故作哭哭啼啼地扑过来,被许冬知一巴掌薅了下肩膀。 关上车门,车子发动后许冬知的身心都放松了,感觉到渐渐远离了尤先生的地界,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离开前尤先生看他的眼神尤在眼前,黏腻又潮湿,令人反胃。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视镜中,杨童纪也露出了跟许冬知一样的表情。 「跟陆婷吵架了?」许冬知绕有兴趣地问,他现在急需一件不那么正式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没有,没吵架。」杨童纪嘆了口气回答,「冬哥,有个……很奇怪的事。」 杨童纪嘆了一口气,看了眼后视镜,揉了揉愁垮的脸,强打精神。 「还记得我之前去问你能不能带上我跟陆婷吗?」杨童纪疑惑了很久,自己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 「屁话,我又没老年痴呆。」许冬知啧了声,环着手臂等他的下文。 「我想起来我是在哪里听说的了。」杨童纪有些犹豫,思考了两三分钟还是说出来,「是陆婷告诉我的。」 「确定吗?」这句是认真开车的赵文尘问的。 「认真点看路。」许冬知捏了下他的肩膀,下意识的小动作惹得杨童纪多看了他们两眼。 总觉得他冬哥跟赵哥之间的氛围,越发焦灼黏煳,肯定是他的错觉吧…… 「嗯,虽然我印象很模煳,但是肯定是婷婷说的。」杨童纪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 没有百分百的确认他也不会来告诉冬哥。 「今天我们在逛集市的时候,我想去买点纪念品。」杨童纪回忆着今天遇到的最奇怪的事情,面色凝重。 「婷婷没什么兴致,看起来很着急,过了没一会儿她就说让我先去逛,她有点肚子痛……」 「我肚子有点痛,你先去逛吧,我去那边找个洗手间。」陆婷话是这么说,她脚尖对着的方向却是郊外的树林里。 「婷婷,我们来的时候不是碰见过吗?洗手间在那边。」杨童纪指着她脚尖对着的相反方向,「就在那个阿伯摆的摊子,往后走两百米左右就到了。」 「哦哦,好的,我这就过去,谢谢宝贝。」陆婷面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转过脚尖,朝着杨童纪指的方向走过去。 「注意安全哦,那我先去边逛边等你啦。」杨童纪叮嘱完进了饰品店,他逛得心事重重。 饰品店的玻璃是非常反光的那种。阳光照在外玻璃上,外面的人看不清玻璃里面,但是里面的人却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人。 所以,陆婷自以为隐蔽的行动,被杨童纪看得一清二楚。 肚子痛的人会下意识弯腰,但是陆婷嵴背挺得很直,跟她体育生的身份很符合。 杨童纪刚想追出去,出门之后发现陆婷已经没影了。 作为男朋友,他不想怀疑跟自己感情很好的女朋友。 可是,一边是处了一年多的女朋友,另一边是从小学开始就在一块的好兄弟。 理智让他转身去了公厕的方向,请求了一位女性帮他去厕所叫一个人。 那个女人进去后,没过两分钟便一脸茫然地出来了:「厕所里没有人。」 「不好意思啊,可能是我记错了。」杨童纪心事重重地道歉。 女人还以为被人耍了,不高兴地蹬着高跟鞋哒哒哒走了。 什么人啊都是,自己女朋友有没有进厕所难道还能看错?别不是什么变态吧。 这么一想,女人的脚步更快了,她走的方向恰好也是朝向河边。 不过杨童纪已经无心注意这一点了。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待她。」杨童纪捂住脸,难见的茫然无措。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个小太阳一般的存在,反而许冬知才是那个悲观的存在。 能让杨童纪挂心的事少之又少,很明显他是把陆婷归为了自己人。 被自己人背叛的滋味必然是不好受的。 第65页 「就跟平常一样得了。」许冬知不以为然,一个小小的陆婷还不至于让他放在心上。 「我怕我会忍不住问东问西。」杨童纪欲哭无泪:「婷婷的第六感很强,就算我不说话她也能察觉到不对劲的。」 这让杨童纪不敢面对陆婷,他们已经见过父母,不出意外的话,会一直维持感情直到领证结婚。 虽然高中生的誓言做不得数,但是杨童纪有这个信心。 「她要问你告诉她就行了。」许冬知摆摆手,完全不理解他这个兄弟的优柔寡断。 「她要问什么都告诉她,再说,陆婷也不一定是冲着我来的,搞不好是你想多了。」 许冬知想讨论在别墅里闻到的臭味,奈何有个普通人在车上,他几次想开口都忍了回去。 这个节骨眼,杨童纪怎么能跟陆婷吵架,搞得他都不好跟赵文尘说话。 从两人开始说话后,赵文尘就没再开过口了。 「她要是问我你以前的黑歷史怎么办,冬哥,我瞒不住啊,你小跟校霸打架,翻围墙的时候裤子挂在墙头了……」杨童纪可怜巴巴地掰手指。 「你可闭嘴吧。」许冬知忍无可忍,额角青筋暴起,按在座椅上的拳头眼看着就忍不住了。 「屁股后破了个大洞……」杨童纪顶着他冬哥杀人的目光巴巴地补上最后一句。 「嘴不要可以凑过来让我撕掉。」许冬知反手给了杨童纪一巴掌,一声脆响迴荡在车内。 不一会儿,又响起杨童纪感激的声音:「冬哥,还是你有办法,要不这边再来一巴掌?」 许冬知又是一巴掌扇在他另外半边脸,杨童纪捧着脸,终于消停了。 「唉,舒畅多了。」 这下子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只想赶快见到婷婷,毕竟他女朋友下手比他冬哥下手温柔多了。 赵文尘:「……」 这只凤凰崽子的朋友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隐隐出现抖m属性的杨童纪完全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路上又跟许冬知絮絮叨叨聊了很多无关紧要的天。 「山脚下的集市好像我们老家的那种,人挤人的,路上还有卖糖油粑粑的,我都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了。」 「不过他们说方言我有点听不懂,卖小吃的那几个老闆老是会提到什么油先生。」 「不知道是什么you,我觉得是菜油的油,但是这个姓好奇怪 应该没有人姓油吧。」 不是油,前排两个刚从别墅下来的人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不是油,而是尤,是半山别墅里的尤先生。 「他们说尤先生怎么了?」许冬知没有纠正杨童纪的胡言乱语,他下意识攥住安全带,圆润的指甲在上面轻轻刮蹭。 山下的普通人居然跟尤先生有联繫吗?不知名的腐臭味仿佛跟着他们的车飘荡,许冬知总觉得鼻腔里仿佛又出现了那种难以形容的味道。 不过,实际情况是,他现在任何味道都闻不到。 「啊?我没听太清楚。」杨童纪绞尽脑汁琢磨了一下那些人的神情,「我觉得他们应该是在夸奖吧?」 山下的人每次提到油先生都是一副崇拜嚮往的模样,笑容也没消下去过,就算不是夸奖应该也八九不离十。 「啊对了!」杨童纪突然想起来,有一个人普通话相对不错,他眼睛一亮,竖起右手食指,「有一个老婆婆说了,她说非常感激油先生给了她一笔钱。」 「原话我不记得了,反正大概是这个意思,她家里开了一家小超市,东西还挺多的,她说她能开起那家超市全靠油先生资助。」 这么一看,那个不知名的油先生肯定是个善心的富豪吧。 「难为你了。」许冬知不知道接什么话,他的脑子里一下子塞了很多东西进去,都快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不为难。」杨童纪受宠若惊,反而缩在后排不再说话了。 相处了这么多年,杨童纪知道他冬哥开始「温柔」地说话的时候,就是冬哥要开始思考的意思。 这些小细节许冬知自己都没注意到过。 一直安静开车的赵文尘瞥了后视镜一眼,又微微偏头看了眼许冬知,不冷不热开口:「别抓安全带了,这是畲老师的车。」 「……好的。」许冬知飞快松手,嵴背微微一僵。 抓谁的车都不要抓畲老师的车,倒不是说会付出多大的物质代价,但是会遭受难以承受的精神代价。 许冬知没经歷过,但是他看见过一个特物局的小混混存心拿钥匙刮花了畲老师的车门,第二天畲老师就单独给他「开小灶」。 讲了他跟多少人在车上做过,小混混刮的那块车门刚好被谁谁谁靠过,他们还在门上激情拥吻过之类的。 那个混混出门的时候脸红成了猴子屁股,直到现在都不敢直视畲老师。 第四十四章 专门留给你的 「行了,知道了,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了,我不想听畲老师的情史。」 许冬知肤色白,稍微情绪激动一点就会脸颊泛红,后排的杨童纪看见,赵文尘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崽子连耳朵根都红了,像是每次被亲了之后的反应。 车里前排的温度仿佛升高了,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甜蜜香味,许冬知耐不住热,他骂骂咧咧地调低空调温度。 第66页 「什么破车,连空调都这么不管用。」 骂完用手背贴了下脸侧,继续找茬:「没看出来,学霸居然喜欢用香水,这种甜甜的味道你也用得下去,是你还是杨童纪?杨童纪,你不会偷陆婷的香水用吧?」 被误伤的杨童纪抱着胳膊搓了搓,大声喊冤:「婷婷也不用香水啊,我一个大男的用什么香水啊,赵哥身上也没有啊。」 真有香水味的话,坐在后排的杨童纪反而是闻得最清楚的,但是他确实没闻到。 接着许冬知就不出声了,闹了半天终于消停了下来,他乖乖坐着不动了。 脑子又一次迟钝了,他真的闻到有股甜甜的草莓香味,现在依然可以闻到,但是看其他两个人的样子都不像闻到了的样子。 赵文尘他是知道的,对方压根就没用过香水,近距离接触也只能闻到淡淡的木调薰香味。 奇怪了,总不能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吧? 偷偷观察了一下车里的另外两人,一个在认真开车,一个在认真自闭,他悄悄埋头,嗅了下自己的衣领,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直到车开进休息区,杨童纪兴高采烈地开门下车蹿到另一辆车前时,他才想起来。 现在的他当然闻不到味道了,因为吃了江副局给的白色药丸。 「啧。」许冬知烦躁地拉开车门,下车站了好一会儿,那种味道又不见了,抬手凑近鼻尖,没有味道。 「又闻到那种臭味了?」赵文尘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车了,与他隔着车头对视。 「没有,闻到点别的味道,可能是我的错觉。」许冬知再三实验后确定,应该是错觉无疑。 「在车里闻到的甜味?」赵文尘敏锐察觉到许冬知的不高兴。 他绕过来,捻起许冬知额角长长的头髮揉搓,柔软的触感在指尖停留了两三秒:「沾到了玫瑰花粉。」 「哦。」许冬知不自在地后仰头,不过他身后就是车门,这么一仰,连带着他的身体也靠到了车门上。 露出了脆弱纤细的脖颈,柔弱这个词属实不适合出现在身为校霸的许冬知身上,加上他的身高足有一米八,远超同年级一大截。 但是此刻,赵文尘只能想到这一个词来形容眼前不可一世的校霸。 「你……」赵文尘伏下身,深渊似的瞳孔里映着许冬知些许仓皇的模样。 「干什么?起开,你压痛我了。」许冬知伸手去推赵文尘,被后者一把桎梏住手腕。 「要试试畲老师说的吗?」赵文尘一字一句道,神色冰冷且认真。 「什么?」许冬知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一脸认真的男人。 「我以为你要试试畲老师的情史。」赵文尘又换了个说法。 之前在车上刮蹭安全带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许冬知完全没有其他想法,他没想到会被平时一本正经的赵文尘这样误会,登时红了眼。 「我没……」许冬知抿唇,有些急切地想要解释,但是尤先生的事情占满了他的脑子,其他任何问题都自发地往后稍稍了。 于是赵文尘没说话,他也不需要回答,直接低头亲了上去。 在人来人往的休息区,身后传来发动机轰鸣的动静,离他们不到五米,许冬知身体僵硬地不行。 感觉到被捏住的手腕松开了,后腰攀上来一只大手,按着他僵硬地肌肉缓缓揉案,非常有分寸地替他疏通了经脉。 唇瓣若即若离,许冬知得以拥有换气的空间。 都亲了这么多次了,他知道赵文尘的唇瓣很薄,亲起来很软,也知道对方一直都是克制有礼的。 这么放肆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还是第一次,并且这次他没有任何身体不适。 又是一次浅吻之后离开,许冬知微喘,以为这次发疯到此结束,偏过头正小幅度唿吸。 没想到赵文尘会再次亲下来,这回是舌尖勾缠,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不知道过去多久,在许冬知被亲地受不住,身体微微发颤的时候,赵文尘才彻底离开。 除了眼睛比平时更深邃,休闲西装的衣领处有些凌乱,锁骨处多了两道浅红的抓痕以外。 简直就像个良心狗肺的正人君子!! 许冬知咬牙切齿地抹了把嘴唇,双腿面条一样发软,但是!不管再怎么站不稳,他是不会再靠着车门了。 「你疯了吧,这里可是休息区!」许冬知低声吼道。 自以为兇狠的嗓音,听在赵文尘耳朵里跟小崽子闹脾气没什么两样,语气软软的,像含了一块糯米糖一样。 「嗯,下次不在这里了。」赵文尘双手揣进西装裤的口袋,长手长腿地站着,沖不远处的另一辆车点了下头。 那边应该是江副局的车,巧的是,他们刚才接吻的位置刚好处在那边几个人的视野盲区。 也亏得他们没有人过来接叫他们。 「下回再这样我就打你。」许冬知龇牙警告,他的嘴唇麻麻的,打开车门拿了瓶水,灌了半瓶下肚,没见一点好转。 下回再这样,他真的要揍赵文尘了!没轻没重的! 「嗯,随你。」赵文尘看起来,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许冬知恨恨地踢走地面上一块无辜的石头。 几个人汇合之后,在休息区休息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再次开车上路。 第67页 期间江副局的目光好几次落到许冬知异常红润的嘴唇上,他还没发问,许冬知欲盖弥彰地先开口: 「我有点上火,别老盯着我看了。」 江副局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点了点头,嘱咐他回去吃点下火药。 顺便解释了许冬知为什么会闻到奇怪的草莓味。 「因为你的发情期还没完全过去,在发情期期间吃下屏蔽嗅觉的药丸确实会闻到无法形容的甜味,这是正常现象。」 接着几人再次出发,这次车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但是许冬知没有了说话的心思。 靠着车窗假装自己困了,他还以为自己的发情期过去了,想着是不是该正式找机会跟赵文尘表个白啥的。 没想到居然还没走,直接打乱他的下一步计划。 如果是在发情期内,所有物种的思维都会受到激素的影响,赵文尘这么理智的妖,肯定会以为他是意气用事。 这样的话,就算赵文尘答应了他,他也会觉得不高兴。 回去特物局,去畲老师那里登记了一下在尤先生别墅中遇到的事情后回去休息。 所有遇到的奇怪情况基本都会汇总到畲老师的登记本上,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就会召开领导会议,一起讨论这件事。 不过开会讨论暂时轮不到许冬知,不知道赵文尘为什么会有参与讨论的资格。 空无一人的公寓里,许冬知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放着近期爆火的综艺节目。 声音调得很大,在空荡的房间里迴响,声音越大,越显得屋内的人安静寂寞。 综艺放了什么许冬知是一点都没看进去,他的眼前一会儿是笑得别有深意的尤先生,一会儿是畲老师翻开的登记簿。 其中,尤先生苍老的身影随着腐臭的味道被许冬知丢到一边,他现在最好奇的是畲老师手里的登记本。 登记重大事件的本子,那里面会有关于他母亲的记录吗? 他是凤凰的话,他的母亲应该也是凤凰,一只上古神兽死了,登记簿怎么着都该有记录吧? 可惜拿不到,过去他也向畲老师问了好几次关于他爸妈的事情,得到的都是敷衍。 忍着飢饿熬到了晚上七点多赵文尘才会来。 门锁咔哒一声,许冬知耳尖动了动,抬头看向门口。 目光粘在门口那抹高挑的身影上,后者看起来比平时更冷,乍一看像是染上了江副局的气质。 而下一秒,那点冰冷在许冬知眼中碎掉。 「想吃臭豆腐还是炒面。」赵文尘举起手中的袋子,一阵窸窣的塑料磨蹭声传入许冬知耳朵。 「臭豆腐!」他眼睛一亮。 「嗯,不要浪费。」赵文尘递给他,顺势坐在他身边。 两个人安静地吃饭,电视还是那么大的声音,不过房间里寂寞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了。 「关于即将继承巨额家产的看法?」电视里的声音嚣张傲气,「我没什么看法,家产是多是少我没有兴趣。」 这么欠揍的声音,许冬知熟得不得了,皱着眉头嫌弃地看过去,该说果然不愧是司空青吗? 不管是在网上还是在线下,都是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样子,他的脸还没被刮花真是个奇蹟。 艰难咽下嘴里咸香的臭豆腐,许冬知摸了摸肚子,悄悄把吃不下的夹起来放进赵文尘碗里。 「快吃吧,我专门留给你的。」 第四十五章 清道夫 对此情此景早有预料的赵文尘没什么意外地吃完那两块「专门」留下的臭豆腐。 不带感情地看了眼电视:「怎么想起看综艺了。」 「无聊,随便放着。」许冬知哪里有看,他装模作样坐好。 「司空青讲了什么?」赵文尘居然会对司空青说的话感兴趣。 「不知道。」许冬知突然就不高兴了。 再加上他根本就没认真看,哪知道司空青说了什么,就听见他对钱不感兴趣。 「你不好奇?」赵文尘看起来对司空青真的很感兴趣。 「我好奇个屁。」许冬知龇牙,一副牙酸的表情,「你好奇的话自己打电话问不就行了,干嘛问我,找抽吗?」 从赵文尘嘴里听到其他人的名字比他自己预料的还要烦躁。 放在平时他再怎么样也不会一点就炸,偏偏他的发情期还没过去,再怎么主观上以为,生理上还是控制不住。 「又开始不舒服了吗?过来点。」赵文尘今天的发言,都很不正常。 但是许冬知已经分不出思绪来思考了,他赌气地在原地坐了两分钟,犟不过身体本能,缓慢如试探的猫咪一般靠过去。 结实又舒坦地钻进赵文尘的怀里,跟对方身体严实贴在一起,纤细结实的手臂环在对方温冷的脖颈上,每一寸皮肤都紧贴着。 「你好烦。」许冬知额头抵着赵文尘的肩窝,微阖着眼睛抱怨,「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提别的人,畲老师又给你下别的任务了?你也要去亲别人吗?」 「你希望我去吗?」赵文尘没有正面回答,他的声音很低。 许冬知靠他靠得很近,额头能感觉到皮肤下鼓膜振动的幅度。 「随便你,我说了就能算吗?」许冬知又不是什么官。 虽然不知道赵文尘在特物局是什么身份,但是光是从他能参加领导决策会议就能看出,他的身份绝对不低。 第68页 「不算。」赵文尘给出了两人都知道的答案,接着他话头一转,「但是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沉默,持续很久的沉默。 赵文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许冬知僵住,不敢确定赵文尘说的和自己想的是否是同一个意思。 赵文尘是说可以以后就跟他一个人在一起吗?还是说给他一个提要求的机会,但是并不会答应,专门说来安慰他的? 相处这么久了,赵文尘是个多正经的人,许冬知清楚得很,第二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埋头当了一会儿缩头乌龟,他抿紧嘴唇,压住快要扬上去的嘴角,现在不是最佳时机。 如果赵文尘不是在打趣他,等他发情期过去了,再由他表个白,等那个时候在一起,他们之间会更纯粹吧。 「说什么呢?」许冬知的话里不经意泄露出一丝笑意,被赵文尘精准察觉。 不明显地紧张慢慢缓解,赵文尘一下一下顺着许冬知的嵴背,少年的嵴柱生得笔直,就像少年不屈不挠的精神。 过刚易折,在他的能力范围内,能护住许冬知自然是最好,如果护不住…没有这个选项。 开会上关于尤先生身上散发的臭味,他们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毕竟那个味道只有许冬知一个人闻到。 很大可能是专门针对上古神兽的毒物,不过许冬知还没有明显地表现出身体上的不适。 这要归功于江副局提供的药丸。 开会最终得出的方案是:必须不遗余力地保证最后一只神兽的安全,这关系着妖族能否再次繁荣的未来。 如果神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谣言消亡了,那他们就永远也查不出当年神兽接连死亡的原因了。 如果这个原因以后也会波及到其他化形的妖兽,至少要让他们能有些许反抗的能力。 会议室快三十个决策人,都在说着不要让神兽消亡,只有赵文尘,他说的是要尽全力保证许冬知的安全。 保护,和在一起的差距不大,赵文尘自认为他对许冬知的说法没有问题。 只不过在看见许冬知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瞳时,被一股无名的愧疚短暂侵袭了感官。 没有人挑明了说,暂时维持的表面和平也足够让人产生依赖了。 假期只有两天,在半个月后突如其来的发情期热潮发作,被赵文尘按在宿舍的床上做了一次,之后他的情绪和精神状态全都回到了发情期之前的样子。 去特物局做了全身检查,确认发情期马上就要走了,最多再有一个月,不过这一个月里跟正常状态是完全没有区别的。 随便许冬知怎么闹腾。 还是再等等,等尤先生的事情解决后,许冬知不承认是自己不敢说。 准备再拖一拖,赵文尘的忙碌是显而易见的,他最近也莫名其妙地忙。 白天的休息时间总是有学生会的来找他帮忙,首当其冲的就是之前经常来他们教室的姚黛。 校服裙子还是很短,白皙的大腿明晃晃地露在外面,弄得许冬知每次都不知道往哪儿看。 于是他更不喜欢跟女生单独相处了,他看起来很和善吗?他又不是学生会的人,老是叫他去帮忙算个什么情况。 「我还有事,麻烦不要再找我了。」许冬知臭着脸,连着帮了一个星期的忙,他已经快被烦死了。 尤其是之前跟他有过节的人,一个个都来投诉他,他已经连着教训了快十个了。 几天不打就忘了谁是爹了,心里没点逼数。 「哎呀,我们是看你可靠,特别希望你来帮忙,不要生气嘛。」姚黛的声线软软的,指尖绕头髮,放低姿态像是撒娇。 周围已经有好几个护花使者转头过来瞪他了,许冬知不爽地瞪回去,那些人又畏畏缩缩地收回了目光。 「别跟我来这套,可靠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不找步良平?」许冬知故意略过赵文尘,他不希望赵文尘被找去帮忙。 这个女的给他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有种他在尤先生身上感觉到的阴冷。 「我找了他哦,良平现在正在学生会议室呢。」姚黛面不改色继续劝,「来嘛,就再帮我一次嘛。」 「不好意思,我拒绝,你去找别人吧。」许冬知依旧没动,拒绝地非常肯定。 见毫无转圜之地,姚黛这才咬了咬嘴唇,颇有些委屈地低下头,没再继续劝,而是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穿得真单薄,身体好真是令人羡慕。」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谁十几岁的身体不是健康的。 许冬知没往心里去,直接忽略姚黛的态度,晚上刷题的时候跟赵文尘说了这件事。 「离她远点,明天我会陪着你。」赵文尘的表情很严肃。 「她有哪里不对劲吗?」许冬知的第六感告诉他,赵文尘瞒了他一些事情。 「暂时不确定,畲老师调查出,她是尤老师资助的学生。」赵文尘指着试卷上一道基础题,「公式用错了,再好好想想。」 「哦。」许冬知仔细又看了一遍,更改了公式,这回选对了,「尤先生贊助的学生有问题吗?」 社会上有名的富豪多少都有贊助过一部分学生上学,这并不是太特殊的大事。 「她的妈妈是尤先生的情人,去年死在了半山别墅里,尸体没有在殡仪馆和公安局进行备案。」 第69页 这说明姚黛的母亲到现在为止还是个书面上的「活人」。 「一个小女生,为了见到自己的母亲,会听从尤先生的命令。」许冬知笔下不停,分了一束心思过来,「你的意思是这样?」 「差不多吧。」能让赵文尘说出差不多,说明这跟事实八九不离十了。 「那你还白天到处跑,不怕我出事吗?」许冬知仰头,尖尖的下巴显得他柔弱又可怜。 这段时间他好像又瘦了点。 「不怕,我们冬哥一打十都没问题。」赵文尘捏着他的下巴细细端详了一番。 在许冬知以为他会亲上来的时候,赵文尘只是低下头,碰了下他的额头。 冰冷又温情。 不算漫长的相处中,眼前这个冷漠的人似乎改变了很多,他不再是最开始沉着脸只会以「嗯」做回答的那个人。 现在的每个问题许冬知都能从赵文尘那里得到详细又准确的答案,他低下头,嘴角不自觉上扬。 不做校霸,这种感觉好像也不赖。 「你的原型是什么?你好像从来没跟我说过。」许冬知今晚难以集中注意力。 各种磨蹭想听赵文尘说话,他问出了好奇很久的问题。 「很想知道吗?」赵文尘停下笔看向他,避重就轻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特物局的「清道夫」守则其中有一条规则规定:所有「清道夫」都不能主动告知别人自己的原型。 防止有别有用心的人针对每位「清道夫」制定攻击方法。 这也是对「清道夫」本人的保护,赵文尘为避免麻烦,除了被他亲手惩罚过的妖,其他妖怪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包括许冬知。 但是规则有个例外,「清道夫」的家属有权知道关于「清道夫」的任务以外的所有事情。 以便于在「清道夫」确认死亡之后获得一笔不菲的赔偿金和抚恤金。 第四十六章 长生不老 「行吧,我听出来了,你在敷衍我。」许冬知也不强求,「啪」一声合上试题,「今天就学到这儿!我困死了。」 「睡吧。」赵文尘把两人的书本一起收好,也没解释他并没有敷衍对方。 秋天过去,很快立冬,温度骤降,许冬知终于正儿八经感觉到了凉意。 他的薄外套在一中羊羔绒、针织衫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不少同学打趣儿他是个火炉,十五度的天都不穿厚外套,上辈子可能是火炉成精吧。 「没准呢?」许冬知哈出口气,面色红润,没觉得哪里冷。 反而是「吞云吐雾」看起来有点好玩。 其他人看着他单薄的外套,忍不住拉紧自己的厚外套,光是看着就觉得冷。 去年经常一块打架的兄弟也冷得要死,笑哈哈地拍许冬知的肩膀:「总感觉冬天要是跟人打架,胳膊都伸不开,只有被别人打的份儿了。」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企鹅相扑。」许冬知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有点歹毒。 到时候全场不会就他一个手脚麻利的吧? 那也不错,他一个人打遍全场,把他们全都干掉。 「哎,天气冷了,约架的人都少了隔壁汽修那班流氓,去年被我们打了一顿以后,今年都没冒过泡。」男生对着手心哈了一口气,掌心相对搓了半天。 苍蝇搓手的画面闪过许冬知的脑子。 甩开这些奇怪的想法,许冬知扯了下嘴角,无所谓道:「这不正好?别来打扰我搞学习,该死的数学,学得我头痛,还有英语。」 边说,他还边揉了揉太阳穴。 刚才就是有个题目钻了半节课都没搞明白,现在只要看见字母他就头痛。 干脆趁课间来走廊透透气,碰到之前的朋友顺便聊两句而已。 「冬哥……」男生神色复杂地叫了他一声,又嘆了口气,感慨,「你现在,跟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了。」 「怎么说?」许冬知倚靠着冰凉的栏杆,没发觉他现在淡然的语气和发问方式跟赵文尘如出一辙。 「我们当时一块玩,你还是我们三中的校霸,打架狠得一批,我是真的没想到,冬哥你现在都开始认真学习了。」 男生摸摸吹得发凉的头,总觉得有些时过境迁的怅然若失,昔日的校霸老大都开始学习了,只剩他们这些躺不平又崛不起的烂泥还在原地踏步。 越来越临近的高考像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剑,等着高考开始时就会落下,而他一点保护方式都没有做好。 「这有什么好不一样的,你现在跟我打一架还是会被我按在地上揍。」许冬知没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他眼睛亮亮的,「我永远都是三中的校霸。」 「等下次汽修的再来,叫上我,我去把那群孬种再揍一顿,当时污衊我勾搭他妹子,我还不至于那么饥渴。」 他都没那个大块头的女朋友,从哪去的勾搭一说。 「哦,哈哈哈哈哈哈,那件事啊,当时我差点笑出声,后面觉得有损气势就憋住了。」男生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想笑,「他说话真让人无语,张口就来,不过他女朋友还挺好看的。」 「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婷,我们上次路上碰见他俩了,还没分呢。」 「什么婷?陆婷?」许冬知下意识问了句,完全是听见熟悉的字眼产生的条件反射。 第70页 「哎对,是叫这个,陆婷,冬哥你也碰见他们了?」男生惊诧。 「没……撞名了,他女朋友啥样,长头髮短头髮啊。」许冬知装作随口发问。 「披肩发吧,扎了个马尾,挺好看的,特别清纯,像我初恋。」男生唉了一声,「想我初恋了。」 「滚滚滚,不如多记俩单词。」许冬知抬脚踹他屁股,「行了,走吧,要上课了。」 伸了个懒腰,许冬知收起笑容,上课时,视线总是会不由自主飘到杨童纪身上去。 扎马尾的陆婷,在南鸣市这个小地方,又要符合清纯的特点,在许冬知的印象中就只有那一个。 「童纪。」下课后,许冬知拍拍杨童纪的肩膀,后者扭头。 「咋了冬哥?」杨童纪眼睛很圆,疑惑的时候会变得更大。 「你跟陆婷,最近感情怎么样?」许冬知问。 「啊,这个啊,还好吧。」杨童纪闷闷不乐。 他跟陆婷最近闹了点矛盾,陆婷说他不懂浪漫,没有节日仪式感,连她生日都不给她送礼物。 「但是我送了,我不知道买什么,就让我妈帮我挑了个胸针,用礼物盒装着放在花束里面送给她,但是她把花扔了,没听我解释。」 这并不是花了多少钱的事情,杨童纪是没钱,但是给陆婷花钱从来不手软,那个胸针是他跟他妈妈精挑细选的,花了四五百。 但是陆婷都没有细看,这让他有点伤心。 「你知道她有关系很好的男性朋友吗?」许冬知旁敲侧击。 「没有吧,她一般有空都会跟我出去逛街,好像也没见过她跟哪个男生走得很近。」说完,杨童纪又补了一句,「不过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逛街了,从那次回来开始。」 许冬知还想再问,垂在桌子下的手猝不及防被人握住,他瞬间意会。 默契度上来了,赵文尘不说话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好吧,没事了,两个人好好的。」不管陆婷现在是个什么立场。 情侣之间的事情还是要情侣自己解决。 「那肯定了,我准备晚上下课了找她去,再送一次胸针,真挺适合她的,我挑了很久。」杨童纪满怀赤忱,眼里都是期待。 好吧,希望杨童纪好运,许冬知没有经歷过这么复杂的男女朋友关系,无法给自己的小弟做好表率。 希望他的期待不要落空。 收回话题,杨童纪扭回身继续忙活,许冬知比他高一个头,清楚地看见他在笨拙地叠纸星星,有点丑,但是亮晶晶的纸放在一起很壮观。 【陆婷有问题】赵文尘递过来的纸上这样写着。 字迹飘逸隽秀,许冬知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抬头又看了看杨童纪,然后才写下回復。 【那杨童纪怎么办?】 【不知道】 不知道陆婷在这个阴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不知道特物局发现陆婷后会怎么处理,不知道陆婷对杨童纪的感情有多深。 而这么些年,许冬知看似是独立于特物局,实际上也并非独善其身,如果特物局要处理陆婷,他要怎么给杨童纪交代? 【你们到底瞒着我在做什么?】 明明是有关自己的事情,许冬知却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计划什么,保护也好,告诫也好,好歹要告诉他是因为什么吧? 【这个周末,江副局会告诉你】 【行,我等着听你们告诉你】 许冬知无力地写完这句话,第六感带给他的不适越来越严重。 危机感持续的时间太久,久到他都以为是发情期的后遗症了。 这个星期有个老师组织的小测,排名跟大考一样,会公布排行榜。 许多老师比许冬知自己还紧张,想看看这个曾经被放弃的学生在努力之后能够上升多少。 考试前两天,许冬知每天十点准时被赵文尘按在床上亲十分钟,然后睡觉,神清气爽睡到第二天七点。 那些本来以为会忘掉的知识因为休息好反而烙印在了脑海中。 考试铃响起……闭考铃响起。 许冬知手都是麻的,面无表情地走出考场,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一个勐子扎进赵文尘的肩窝。 埋头蹭了好一会儿,顶着一头乱髮,眼睛透亮地扬起头,里面是灿烂的笑意。 「我尽力了。」 「嗯,很棒。」赵文尘捋顺他的头髮。 收拾好两件衣服回到特物局,休息了体一个晚上,第二天去江副局的办公室。 推开朴实无华的褐色木门,赵文尘停在门口,目送他进门。 「江副局好。」许冬知合上门,在江玉初的示意下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我们特物局已经存在了快四百年了,虽说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但是我们这些建国之前拥有灵智的妖怪总得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一开头,江副局就讲了一个很深奥的话题。 他确实不擅长笑,他自己也清楚,所以干脆板着脸。 「不过,现在特物局也不安全了。」江副局眉眼间浮起淡淡忧愁,「我已经派阿钰出去调查了,和平的表象下是一张巨大的阴谋网,如果特物局想要继续生存下去,就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江副局,我不明白。」许冬知只知道用硬实力解决问题,如果对方要跟他拼武力和妖力,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赢。 第71页 「特物局里,只剩下一只凤凰了。」江副局暗示意味极重的提示。 「……可是上古神兽与普通妖怪并没有什么区别。」许冬知不解,他抿紧嘴唇,对自己物种的不喜程度更深。 「只有我们相信又能怎么样呢?他们看上你了,就会想办法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江副局淡漠陈述事实。 那是一种与赵文尘截然不同的真正的冷漠。 第四十七章 捡到的凤凰崽子 初春,倒春寒的时节,街边行人两三,两个身高优越的男人经过。 由于其严实的装扮,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那老头子真没算错?」畲钰手指勾下口罩,显而易见地焦躁,「这破地方我们都找两遍了,连个神兽的影子都没见着。」 「再找找,天机子不会出错。」江玉初比20xx年的以后还要淡漠,语气听不出起伏。 「你们在找谁?看起来不像本地人哈。」某个商铺的老闆蹲在门口看着他们在这块巴掌大的地方转了两三圈了,估摸着对方应该是来找人。 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没能成功找到。 「对,在找人,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奇怪事情发生,说最近就行了。」畲钰抬手打断男人想要长篇大论的嘆气。 「……哎,年轻人真急躁,咱们这是有点怪事嘞,你们俩一看就不是本地人,都这个点了还不归屋哦。」 老闆蹲在地上,摸摸口袋,掏出烟来给自个儿点上,啪嗒抽了一口才停止卖关子。 「咱们这半个月前死了个人,喏,就那边的河,从旁边桥上哗——一下就跳进去了,尸体都捞了两三天才捞起来,然后镇上一到晚上就莫名其妙有哭声,咱们也怕啊,怕他是个头七回魂的。」 「这人啊,或者不消停,死了也不安生,可怜了他家那个小崽子,唉——」 听起来是个屡见不鲜的老套悲惨故事,畲钰全程面无表情,江玉初微微动容,最终也没说什么。 不过他们都抓住了重点,异口同声问:「那个小孩现在在哪?」 「啊?」老闆似乎没料到对方会问小孩的事情,磕巴了一下才回,「他又没处去,搞不好就到山上那个小破屋哦。」 「谢谢。」江玉初看了畲钰一眼,沖老闆道谢。 看着两个人冒着寒风往山上的方向去,沉沉的暮色已经落在这片土地上,他们两个虽然都围着围巾,戴着口罩,但是老闆就是觉得,这两个人肯定不怕冷。 十度的天气都不冷,这还能是正常人吗?想起那具从河里捞起来的尸体,泡在水里三天居然一点都没肿胀,老闆不禁打了个哆嗦。 恰巧凉风从衣领后灌进脖子,他瑟缩肩膀,临到喉头的喊话变成了叽里咕噜模煳不清的呓语。 算了,他还是别参与了,他还有老婆孩子,万一给家里招来晦气,他可捨不得钱去请大师。 上山的路就一条,不陡峭,但是山路蜿蜒曲折,一条路十八弯,在畲钰的耐心耗尽之前,路的边上出现了一座小破屋。 确实很破,太破了,四面墙是用砖瓦堆砌而成,破了洞的位置都可以透过光看清里面空空荡荡的装饰。 只有一张布满了油渍的木桌,和一张老式的木板床,跟山下光滑亮堂的砖瓦房相去甚远。 「啧,你进去吧,看着好脏,我都闻到臭味了。」畲钰抬手在鼻子前挥了两下,脚步后错,让出原本在他斜后方的江玉初。 后者早已习惯畲钰的洁癖,敲了三下门,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应,便轻轻推开门。 下一秒,黑暗中冲出一个东西,炮弹一样往江玉初身上撞,对普通人来说的大力气对江玉初来说等于没有。 他一手按住那东西的头,空荡破败的房间里传出似野兽稚嫩的嘶吼。 「果然是妖类吗?」畲钰站在门外说风凉话。 「你家里没人了?」江玉初问。 「哈——」类似于野兽哈气,被江玉初按住头又禁锢住双手的小孩耳朵边上长着两撮火红的羽毛,四颗犬齿尖利。 「你听不懂我们说话?」这回轮到畲钰惊讶了。 明明都化形了,听山下的百姓说,这小孩原本还有个爸,有监护人的情况下,化形了怎么会听不懂人话呢? 「别说了,先带回特物局吧。」江玉初脱下大衣裹住用术法弄晕的小妖怪。 下山后,路过老闆店前,江玉初朝下巴埋在大棉袄里的老闆点了下头。 半个月之后,老闆收到了在那个年代价值不菲的一盒珍珠。 特物局两个大佬出门一趟,收回来一只快要绝迹的神兽。 不少人都凑过来围观,凤凰崽子还没完全化形,手背和耳朵边上都穿插着羽毛,看上去凌乱又精緻。 畲钰原型是蛇,不喜欢碰体温高的鸟类,自然是站在人群外远远观望。 特物局建立最初,局里收容了很多神兽,白虎、朱雀、玄武都有,除了本来就不存在的青龙,其他的神兽勉强算得上是子嗣繁荣。 每个种族都有二十只左右,只是后面好些还未化形的后代都莫名出意外身亡了。 七七八八的事故发生,到现在,每个族群都只剩下两三个半大少年和寿数快要燃尽的年长者了。 否则他们也不会这么快行动找民间分散的神兽。 可惜只带回来一只凤凰崽子,没找到怀上这只崽子的母体。 第72页 「局长局长,这只凤凰有名字了吗?」朱雀感受着沉睡中的凤凰散发出的炽热温度,颇有些留恋地蹲在床边看他。 「还没取。」江玉初摇头,「我只是个副局长。」 「哎呀,正副不都是局长嘛,正局长我都几十年没见过了,我还挺想念那个美人的。」 朱雀是个性格跳脱的萝莉,算是朱雀一族的年长者,只不过他们妖族的外表一般不会随着年龄的变化而变化。 「快回来了。」应该,江玉初在心里补上,他已经与凤鸾台,也就是真正的特物局局长失去联繫很久了。 最近一条消息是:母子平安,我的孩子在守雾山山脚。 因此,江玉初才会突然决定去守雾山。 并且在离开守雾山之前去了一趟镇上的义庄,打开死了半个月的男人的棺材。 男人依旧保持着死之前的模样,除了身上渗透出湿淋淋的水汽以外,恐怕没人能看出他已经死了。 江玉初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凤鸾台的气息,弯腰探身,伸出食指点在尸体的额头上,放出一丝妖力探查。 果不其然勾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白色圆球,这是凤鸾台留下的记忆。 把自己生前最重要的记忆取出后,存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这是妖族确认自己已经没有活路后才会做出的举动。 所以,凤鸾台凶多吉少。 「副局,你们是在冬天找到他的,要不就叫他冬知吧。」朱雀欣喜地盯着醒来后就一直在床上疯狂挣扎的崽子,「你看他把床摇得嘎吱响哎,『知』这个字刚好适合他。」 听完江副局讲述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许冬知脚趾扣地,欲言又止,无法接受自己的名字居然是这么来的。 「名字只是一个代称,不用太过在意。」江玉初以为他是觉得自己的名字很难听。 「那,朱雀呢?」许冬知是在意,当年给自己取名的人哪去了。 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只剩下一只上古神兽了。」这是江玉初重复的一句。 「嗯。」许冬知安静下来,那些从江副局口中讲述的过去鱼他而言是一段完全陌生的记忆。 他只感觉到一股荒谬割裂感,完全代入不进去。 「不用回想了,当年你只甦醒了一个星期,之后便是长达一百年的昏迷。」江玉初敛下眉睫,心下有了思量。 「我这些年一直待在副局的位置上,是因为我被凤鸾台,也就是被你母亲的死困住了,我知道死亡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没有资格愧疚,但是…就当是我对她的最后一丝留恋吧。」 「江副局,我不会这些弯弯绕绕的。」许冬知就是再直肠子,也听出来江副局的情绪不对,「有话您跟我说就成,办不办得到我心里自然有数。」 几次唿吸交换以后,江玉初缓缓抬头,摘下眼镜后狭长冷漠的银灰色瞳孔正面对许冬知。 「我要你好好活着。」 走出办公室,许冬知有些茫然,他晃晃有些晕乎乎的头,听了一大段,还是不知道江副局到底是什么意思。 活下去,对于妖族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走吧,我带你去图书馆。」赵文尘绅士地扶了下许冬知的小臂,等他站稳后便松手。 「图书馆?刚考完试哎!」许冬知抗拒,停住不想动。 接连两天考试把他人都考懵了,现在是一点书本都不想碰。 「特物局的图书馆没有教科书。」赵文尘转身回来,牵起他的手,这回没有松开,一路紧紧牵着。 顶层的办公室前,江玉初凝望着两个自己捡回来的孩子看了很久,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我这么做,是对的吗?」江玉初垂眸。 「是我要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畲钰从办公室里出来,他拍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办公室里的书柜该换了,我都快钻不进去了。」 「不会有下回了。」江玉初推开对方凑近的脸,那人恬不知耻地顺势亲了下他的手心。 「你的手好软,跟你的性格差别太大了。」畲钰皮了一下。 「没什么区别,我只是个寿数将近的老东西而已。」江玉初微勾嘴角,无端让人感觉他在释怀。 第四十八章 死亡的真相 「你总是喜欢说这些丧气话,让人噁心。」畲钰掰过江玉初的脸,狠狠亲上去,堵住那张嘴。 另一头,赵文尘刷自己的权限卡带着许冬知进了图书馆最顶层。 守门人裹着一身黑袍,是很久之前玄武一族的前辈做出来的玄铁傀儡,傀儡眼睛的位置是两块玉石。 玉石发着幽幽的绿色光亮,正对着两人,声音嘲哳嘶哑:「两位贵客里面请。」 走出去四五米,许冬知又回头看了它一眼。 高个子的傀儡目不斜视地站在门边,随着沉重的木门的缓缓合上,逐渐将它孤寂的身影完全挡住。 「凤凰的记忆储存在图书馆最深处。」赵文尘忽然开口,许冬知抬头才发现他们已经快走到了顶层图书馆的最深处。 回头一看,层层叠叠的书架挡在视线前面,完全看不见大门的踪影。 那他刚才,是怎么看见门边的傀儡守门人的? 「我妈的记忆吗?」许冬知浑身充满无所谓的态度,「给我看了又能怎么样呢?我连对她的印象都没有。」 第73页 他只记得某个冬夜,一个懦弱畏缩的男人抛下他从桥上跳进河里淹死了。 「客观上,你有权接受这一份记忆。」赵文尘还是那个死板的好学生样。 「行,拿来,让我看看,行了吧。」许冬知懒得同他争吵,并且面对赵文尘的时候,他根本吵不起来。 畅通无阻地打开图书馆内的暗室,这回不是用的感应卡,而是人脸识别。 看来赵文尘的权限真的很高,连这种机密的地方都能随意进出。 「喂,你到底是个什么物种?」许冬知简单盘算了一下。 总不能赵文尘也是特物局的神兽吧?不过不太可能,要是赵文尘真的是神兽,江副局和畲老师对他肯定会更好一点。 难道是什么很丑的生物吗?许冬知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个生存在深海里的丑陋鱼类。 比如蛞蝓,比如变异的章鱼,江副局是个例外,他是淡水珍珠蚌,获得了机缘才得以化形,是水生妖类里面难得的美丽妖怪。 密室里面是一条直通尽头的走廊,走廊两边围了一圈高大的篱笆,上面牵扯了不明的藤蔓,深秋了还能开出淡紫色散发着幽香的花朵。 就是香味太重了,许冬知闻着感觉很不舒服,总感觉其中夹杂着一股莫名的腐臭味,脚下的路也仿佛变软了。 每一脚踩上去都感觉是踩在了一块橡皮泥上,许冬知停住脚步,看了眼脚下的土地。 密室里没有铺陈水泥路,而是朴实的土路,路面上零星散落着碎土块,旁边篱笆上缠绕的藤蔓的根就扎在这片土地里。 应该是错觉吧——? 「赵文尘。」许冬知缓了一口气,拍拍难受的胸口,沖两步远地方的赵文尘抬头,「别走那么快,我有点不舒服。」 前面的人停住,他松了口气,放任自己蹲在原地。 这破密室是怎么建的,连氧气供给都捨不得多给点吗?万一在里面查资料的人憋死了怎么办? 特物局的神兽不会都是憋死的吧,那就很可笑了—— 等会儿,他蹲下半天了,怎么赵文尘还没注意到他? 他明明看见赵文尘转身了。 「喂,你在干嘛?」许冬知不满。 抬头对上一张腐烂的脸,腐坏的伤口中露出森森白骨。 「都——西!」 佝偻着的身躯,脖子后有个很大的鼓包,明显的身体特徵令许冬知一下就认出了它的身份。 是当初进入鬼市的时候在门口遇到的那句尸体! 它怎么能跑到阳间来!鬼界的人都是吃屎的吗? 腐臭味扑面而来,许冬知干呕一声,往后翻滚躲过尸体抓过来的手。 松松垮垮的腐肉随着它的大幅度动作掉落在许冬知的脚前。 肉中还有蠕动的白色蛆虫。 许冬知又是一声干呕。 「你!从哪来的回哪儿去!」许冬知发狠一脚踹开腐尸,触感同脚下橡皮泥样的路面一模一样。 他撑着地面起身,皱着眉头擦干净掌心的灰,手腕处的火焰印记发出微弱的火光。 随着他抬手指向尸体的动作,印记的火光越来越甚,琥珀色的瞳孔也变成了金色。 收敛了平日里校霸的不羁,嘴角平放,肩膀松弛但端正,身姿如竹,金色的眼睛无感情地注视着眼前的腐尸。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许冬知说。 他的手抬起,五指遮住腐尸难以入目的脸,那具尸体突然剧烈颤抖,它空洞的眼眶急切又热烈地盯着许冬知。 嘴唇上最后一块肉吧嗒落地,漏气含煳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胡…要…达…我…黑…气……」 这是腐尸第一次发出「都西」以外的声音。 「什么?」许冬知根本听不懂,也没打算停下。 「我…是…洗…寺!!」最后两个字格外用力。 它伏在地上,颤抖得厉害,许冬知觉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震盪。 而他本人则是愣愣地站直,金色的瞳孔紧缩,什么?许寺? 「你在…说什么鬼话?」许冬知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开始颤抖。 许寺,许寺是他死了一百多年的老爸的名字。 「我…是…洗寺!」 「我是…洗寺!」 「我是许寺!!!」 一遍一遍重复,越说越流畅,每一个字都像铁锤一般重重砸进许冬知耳朵里。 重重叠叠的回音仿佛被施加了魔力,中了魔力的许冬知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而倒在地上的腐尸却慢慢直起身体,化成白骨的手颤颤巍巍地握住许冬知白皙的手指。 抓着那只修长有力的手狠狠拍像自己额头,掌心毫无隔阂地滑腻的皮肉,许冬知指根一抖,可许寺握得很紧,没让他成功挣脱。 随即一股很熟悉的幽香钻进他的鼻腔,许冬知的头脑陷入混沌,他眼前的路在剧烈晃动。 一条直路,弯弯曲曲变成了游动的蛇,旁边篱笆上的藤蔓从竹子支架上抽身下来,灵巧地环绕在他身上。 从脚踝、到腰腹,最后盖过他的眼睛。 迷濛的睡意侵袭,许冬知嘴唇张了张,可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头重脚轻,很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又回到那个印刻在他心底的地方,不过视角却从参与者变成了旁观者。 第74页 那个寒冷的冬天,守雾山山上下了一场大雪。 纷飞的鹅毛大雪飘落下来,盖在破败的砖房瓦顶上。 透过断裂的砖块可以看见屋内潦草的陈设。 屋内没有人,许冬知有些想不清当时自己跟许寺去了哪里,总之他们不在一块。 这才是正常的,许寺很讨厌他,只要跟他在一个房间里就会沉默,许冬知对许寺的印象只有两句话: 「滚开点!」 「怪物!」 他好像灵魂出窍了,飞在半空中,控制着身体飞高点,他顺从本心朝山脚下的公园飞去。 那座桥,许寺生前最喜欢去,烦躁了也去,高兴了也去,但是从来没带许冬知去过。 是他自己跟上去发现的。 飘下去,许寺果然在那儿,桥上没装护栏,许寺就坐在石桥最中间,他的双腿搭在桥的边缘,手边摆着一瓶廉价白酒。 酒气熏熏,许冬知皱眉,捂住鼻子离他远了点。 能很清楚得听到他讲的话。 「鸾鸾啊,我该怎么办啊,我每天面对那个怪物,它长得一点都不像我……」 许寺呜呜咽咽哭了一阵,抹了把挂满泪水的脸,灌了口白酒,对着早就死掉的人倾诉。 「它满脸都是毛,每次我鼓足勇气去摸它,它蹭我的时候我只觉得害怕,我的孩子怎么会长成这样,它为什么没有继承你的脸!」 许冬知飘在半空中,面无表情地听着许寺形容他的模样。 心中毫无波动,有什么关系?这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只不过是个不怎么跟他说话的陌生男人而已。 「我错了……鸾鸾…鸾台,凤鸾台,我不该信他们的,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他们,你那么漂亮,我怎么会信了他们的鬼话!」 许寺嚎啕大哭,完全丧失了身为男人的尊严,手边的白酒被他打翻,淅淅沥沥倒进河里。 听到这,许冬知下移了一些,他母亲的死,有隐情? 可惜许寺没再说别的话,只是一直伤心地哭,嘴里不断重复:「我不该信他们的话,不该信啊,我怎么这么蠢……」 「不该信什么?」许冬知忍不住发问。 不过这是幻境,能让他看见过去的事情,他却没办法干预过去。 但是—— 「不该信……长生不老啊!」 许冬知一惊,勐然迸发的第六感让他飞快离开刚才站的位置。 原本坐在桥上捂着脸哭的许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了,伸出手抓住的地方刚好是许冬知刚才飘的位置。 「你看得见我?」许冬知沉下脸色,身体轻微晃动。 「你妈妈的肉真好吃啊,可恨,我当年要是没吃到就好了,他们居然不让我投胎,不就是个妖怪,吃了又能怎么样,还不能长生不老,真是白费力气。」 许寺答非所问,声音越来越尖锐,一会儿像女人,一会儿像捏着嗓子的男人。 随着他疯了一半般的呓语,空前勐烈的腥甜的腐臭味争相爆发,许冬知难受地半眯着眼捂住鼻子。 听见许寺尖锐地喊:「许冬知!」 第四十九章 争执 他勐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紧接着嘴唇上贴上来两瓣柔软的唇。 「唔?」许冬知瞪着眼睛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那个人退开,他浑身无力地质问,「赵文尘,你干嘛?」 「不是你叫我?」赵文尘面不改色地掰过他的肩膀,将他揽在怀里抱起。 从许冬知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绷紧的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他直觉赵文尘现在情绪很不高兴。 「什么?我什么时候叫你了,你别自作……」话没说完,许冬知想起来自己在晕过去之前喊了什么了。 他在「许寺」抓住他的手的时候超大声地喊了一句「赵文尘」! …… 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 在赵文尘的怀里装成缩头鹌鹑,许冬知正好趁机整理一下思绪。 就这样走了一段路,看来终于到了现实中的暗室深处。 进入幻境恐怕是从他转身看见地上的腐尸开始。 悄无声息的中招,对许冬知来说还是头一回。 能比得过凤凰妖力的人寥寥无几,除非是用了不同寻常的方法,而且,选择他们在鬼市见到过的腐尸作为载体。 这件事也挺耐人寻味的。 进入最深处明亮的房间,赵文尘弯身将许冬知放在门边的木椅上,他顺势下来坐好,屁股只沾板凳的三分之一。 「我去拿过来。」赵文尘也没说拿什么,转身就要走。 他高大的背影忽然与幻境中腐尸回头的模样重合,许冬知心底猝不及防涌出一股慌乱。 要是赵文尘留下来陪他就好了。 「怎么了?」赵文尘视线下移。 「啊?没怎么啊,你去拿东西呗。」许冬知外强中干的哈了两声,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说出声了。 「你不松手,我动不了。」赵文尘修长温热的手指握住许冬知攥住他衣角的手,眉头轻皱,「怎么这么凉?」 他蹲下身,目光与许冬知惶惶不安的视线撞在一块儿,随即垂眸,两只手抓住许冬知的手包裹在其中。 许冬知敢肯定赵文尘察觉到了,但是对方没有问倒让他松了一口气,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第75页 总不能一上来就说他怀疑自己的爸爸吃了自己的妈妈? 他都没跟他们俩相处过多久,而且当时还那么小,真说出来了他会被特物局怀疑知道内情。 要是被叫去盘问,他抿唇,不想见到畲老师和江副局以外的那些老东西。 「赵文尘,我在外面被拉进幻境了。」许冬知想了想,决定挑点不重要的讲一下。 「在归尘路上?」赵文尘单膝跪地,此刻仰视着许冬知,纯黑色的瞳孔里透露出肃穆,明明还是一样的休闲衬衣,周身的气息却变得压抑了。 归尘路?应该就是外面的篱笆土路的名字吧。 「嗯,我看到了我们在鬼市遇到过的那具腐尸,在第四扇门外,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它。」许冬知不确定赵文尘有没有注意它,毕竟在鬼市碰见腐尸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确定吗?」赵文尘微微凑近与他额头相抵,熟悉的气息让许冬知舒缓了很多。 「嗯,确定,他一开始还变成你的样子,我真以为是你,然后就中招了。」许冬知删减之后道,「它把我带进化形以前的回忆里去,让我看了很久我爸喝酒的画面。」 其他的他还是不说了,虽然有点对不起赵文尘,但是赵文尘表面上是服务于管理层的。 看起来跟各个领导的关系貌似都不错,他暂时还不想说。 「那具尸体说自己是许寺?」该说不愧是赵文尘,一下子就猜到了。 「嗯。」许冬知点头,他的头很晕,顺势抽出手环住赵文尘的脖子,将头靠在后者的颈窝稍作休息。 鼓膜震颤通过温润的皮肤传到许冬知的脸侧,他听完赵文的话,身体勐地一僵。 「我第二次进入鬼市时斩杀了那具腐尸。」赵文尘说。 一具已经魂飞魄散的尸体,为什么会再次出现在鬼市以外? 这是天地秩序中所不允许的,鬼市的管理制度也没有松散到这个地步。 而且,鬼市现在毫无动静,只有两个可能性。 赵文尘迅速在心中列出了两种可能: 第一个是,鬼市领导者也被人算计了,暂时还没发现几具尸体不见了这种小事。 而另一种可能是,鬼市中出现了叛徒,要么是鬼市的领导者,要么是鬼市中有话语权的人。 并且他们特物局内部也有人接应。 许冬知是最后一只神兽这件事的知情人不多,但并不是没有,五十几年前出国的那一批妖怪里,有十几个人都见过还没化形的许冬知。 感受过凤凰气息是妖怪,再次见面一定能认得出来凤凰。 「那……我遇到的那个,肯定是假的了?」许冬知抿唇,很难说,他现在很愤怒。 既然是假的,那他看见的那些画面肯定都是假的了,居然专门编一个幻境来骗他,许冬知真是难以忍受这种对他精神的玩弄。 「赵文尘,能查清是谁在搞鬼吗?」许冬知深吸一口气坐直了,他差点咬碎一口牙齿,现在只想把戏弄他的人揍得连爹妈都不认识。 「能,但是跟你没关系。」赵文尘轻描淡写地剥夺了他报仇的权利。 「凭什么?你们是觉得我不能打?」许冬知愤愤不平。 「不,是为你的安危着想。」赵文尘也嘆了口气,不过是无奈,「他们要的就是凤凰,你要送上去让他们抓住吗?」 许冬知:「……」 好吧,他的一腔热血冷了,不用赵文尘说,他也想明白了,他差点就成为了玩游戏时的猪队友。 「那我能干嘛?」许冬知垮了肩膀问,噘嘴,「我不要待在特物局等着。」 「嗯,你回去上学,明年的考试,没考上就要復读。」赵文尘的薄唇吐出冷漠的话语。 许冬知:「???」 「什么意思,你们去打架,让我回去看书??赵文尘,你再说屁话我就揍你了。」 有种串台的荒谬感,明明是他要被杀,他还不能还手,只能看别人帮自己打回去,而且还没搞清楚是哪些人。 「我去学校就能安全了?」许冬知勐地起身,东西也不看了 拔腿就往外走。 脖颈后突然一阵剧痛,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从进门起就急躁地不行的许冬知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份急躁不对,不是许冬知的性格,就算气性上头,他也不会说出这么不顾大局的话。 赵文尘拥着许冬知的身体,脸色越发冷漠,如深冬的冰棱,尖锐且寒凉。 炽亮的灯光打在他怀里人的脸上,照得那人皮下血管都清晰可见。 赵文尘第一次迟疑了,他的脚步停在原地很久,踟蹰徘徊,最终还是朝着暗室外走去。 走出图书馆顶层。 门口的傀儡碧绿的晶石眼睛亮起,微微低头,沙哑的机械音:「尊贵的客人,请慢走。」 赵文尘回头看了傀儡一眼,对方黑帽遮掩下的木头脸看不清楚,他脚步转回,妖力捲起一阵大风,吹开黑色斗篷帽子。 帽子下面的碧绿眼睛再度亮起,身体没有动作,也没发出声音。 看起来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正常傀儡,赵文尘由操控风将帽子给它盖回去。 抱着许冬知去医院抽了管血,顺便用专业器械扫描了一下全身。 畲老师闻讯过来:「啧,我们冬知在你手里怎么三天两头受伤啊。」 第76页 熟悉畲钰的人就能听出来,他现在虽然在笑嘻嘻讲话,实际上已经生气了。 「抱歉。」赵文尘道歉,确实,这次是他的疏忽导致的意外。 「算了,等结果吧。」畲钰摆摆手,唇角勾起个弧度,「我说,小赵,你不会是看上冬知了吧?」 「嗯?」赵文尘指尖一蜷,望向畲钰。 两个高且强大的妖怪站在检查室里,把弱小嚙齿类动物的医生吓得够呛。 好在两个妖怪还是愿意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很快便收回了妖气。 「没有马上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哦。」畲钰的声音凉嗖嗖的。 他看着赵文尘认真的神情,显然是默默下定了什么决心。 第一次觉得血脉遗传也是一种麻烦的东西呢。 「我会保护好他。」赵文尘轻声承诺。 「虽然我也不想拆散一对有情人,但是,真可惜呢,你跟冬知在一起我是不会祝福的呢。」 畲钰抬手抚面,西装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条水墨色的长蛇纹身。 「一只狐狸,居然妄想配上神兽吗?」畲钰浅浅撕开了一片真面目,露出恶意的一面。 「为什么不行?」赵文尘不退反进,「江副局沾了天机,也算半个神兽,您只是蛇妖,您可以跟江副局在一起,我也能跟许冬知在一起。」 「猖狂。」畲钰冷了脸,扇了赵文尘一巴掌,长长的指甲在他白如瓷的侧脸划出三道血痕。 「不要怪我没警告过你,最好是打住不切实际的想法。」畲钰下了最后通牒,摔门走了。 「那…那个…您要不要先坐下,我帮您消下毒吧……」检查室内的兔子医生跟上回不是同一个,懦弱地紧。 赵文尘看了他一眼,摇头:「不用。」 第五十章 奇怪的众人 「之前的医生去哪儿了?」赵文尘环抱手臂站在检查仪器前,兔子医生的手抖就没好过。 门口那位狐狸先生脸颊上的抓痕一直在往外渗血,些许沿着下颌浸透衣领。 但是不仅不狼狈,反而多了些野性的侵略性。 「他……我师父他出去实地勘察啦。」兔子医生怕他听不懂,又详细介绍了一番。 「就是去救治那些在外的妖怪,每年都会有新的妖怪进来,大部分都是我师父带来的!」 「主要还是因为人类的医生没办法治癒妖怪生的大病,这种情况下还是得让我师父来。」 「他医术很好吗?」赵文尘食指点在小臂,目光定在运行中的仪器上。 「那当然了!」兔子医生提到他师父,满面红光,手上的动作也顺畅了很多,「我师父以前治好了很多神兽呢!要不是他现在年纪大了,也不会叫我过来跟着他一块学习。」 「那你知道,有什么药对妖有伤害吗?」赵文尘说这句话时,视线转向了兔子医生。 不放过医生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兔子医生愣了一下后,艰难回想了一下:「有挺多的,不过大多数都只能造成短暂的影响,不会真的对妖怪产生长久的危害。」 「像是砒霜啊、鹤顶红这些比较经典的毒物我们妖怪的医院也是有卖的,不过这两种只能造成妖怪短暂的眩晕,像是醉酒一样的感觉。」 「啊!但是,有一种药的药效比较烈,而且还很臭,叫絜钩,不过这个药现在已经没有了,这种妖怪也早在很久之前就灭绝了。」 「絜钩?」赵文尘似乎在古籍中看到过这种妖怪。 「是的,师父跟我说过,不过他告诉我絜钩现在已经灭绝了。」兔子医生说着唉声嘆气。 要不是灭绝了,他还挺想看看那种传说中足以让妖怪死亡的生物。 「听说他们可以让妖怪产生幻觉,然后会慢慢变得虚弱,最后就是死亡。」 听起来很歹毒,并且,由于现在已经没有这种生物,他们也无从得知这种毒有没有解法。 「嗯,谢谢。」赵文尘心中有了计较,拿出手机,对着兔子医生说,「麻烦给我一个联繫方式,等你师父回来,我必须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兔子医生精神一瞬恍惚,他不由自主地盯着赵文尘的眼睛,思维跟着赵文尘的话走,等对方说完,他郑重地点头。 接着意识越来越清明,只有必须传达他师父回来这件事最清晰。 「好的,赵先生。」兔子医生回答。 很快,扫描结果出来,许冬知身体没有大问题,只是低血糖暂时昏迷了。 兔子医生为他吊了一瓶葡萄糖,赵文尘拿了本书坐在床边看。 静谧的病房中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窗外昏黄的阳光透进玻璃打在赵文尘的嵴背。 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感觉到温暖。 打破安静的是床上躺着的人。 「赵文尘,你看啥呢。」 许冬知刚醒说话有些含煳,难得有点可爱。 「看书。」赵文尘合上书本,他的回答官方得像之前跟畲钰谈判的人不是他一般。 「废话,我问你看的什么书。」许冬知想挥手打他,手背被扯得有点痛,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打点滴,「什么鬼东西,快给我拔掉。」 他的瞳孔颤抖,搁在被子上的手不敢再动,针头的存在突然被放大了数百倍。 「还有一点,等会儿再拔。」赵文尘按住许冬知微微颤抖的手臂,手指僵了一下。 第77页 放下书,换成坐到床边,轻柔缓慢地按揉许冬知因输液而冰凉的手臂:「再等会儿,最多十分钟,输完液我们去吃饭。」 「行,你说的。」许冬知的头偏向另一侧。 一是不敢看输液管和针头,二是不敢看赵文尘,撒在枕头上的碎发间,露出来的耳朵艷红。 葡萄糖马上见底,赵文尘按了唿叫铃,进来取针的护士推门进来眼睛一亮,随即开始脸红。 这不是上次在病房接吻的那对小情侣嘛! 这她熟啊,三下五除二拔了针,贴了块止血贴,嘱咐一定要好好按十五分钟,赵文尘一直认真听完注意事项。 护士捂嘴偷笑,临走前又说道:「两位晚上不要睡得太晚了,尤其是这位患者,低血糖可大可小,不严重会头晕噁心,严重点甚至会休克,平时作息一定要注意哦。」 「好的。」赵文尘代两人一起回答。 「我睡得挺早的啊。」许冬知小声反驳,他十一点半睡哪里晚了,都没翻过第二点。 鑑于底气不足,他不敢说得太大声,但是他总感觉,那位护士的眼神有点耐人寻味啊。 总感觉不是真的在说他睡得晚,而是晚上干了点别的什么事…… 许冬知一阵心虚,瞥了眼一脸淡定的赵文尘,下意识扯住赵文尘的小拇指,惊讶地小声: 「现在的护士都这么牛了?光看一眼都能看出来我晚上加班复习了??」 看着思路完全跑偏的许冬知,赵文尘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解释。 这凤凰崽子看着不聪明,实际上也这么不精明…… 回学校之前去了一趟赵文尘的公寓,拿了从学校带回来的换洗衣服,许冬知翻换季衣服的时候发现有件他挺喜欢的毛衣不见了。 「赵文尘,你有看见一件蓝色买毛衣吗?」许冬知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转悠,能放衣服的地方他都看了。 都没有那件毛衣的踪影。 「没看见。」赵文尘收拾许冬知造成的残局已经成为了本能。 自从许冬知搬过来跟他一块住了以后,赵文尘就见识到了许冬知有多马虎。 十分钟前刚放下的手机,转头就不知道自己放在哪了。 赵文尘收拾过洗衣机上的书,厨房里的吹风机,客厅里的枕头,还有无处不在的衣服。 现在已经不能更习惯了,但他确实没看见过许冬知的蓝色毛衣。 「啊,那我可能是放在原来的宿舍没拿过来,我过去取一下吧。」许冬知摸摸后脑勺,换掉拖鞋准备出门。 「要我陪你吗?」赵文尘问得很顺其自然。 许冬知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存了点试探的心思,无所谓地摊手:「我们又不是情侣,送来送去的,多腻歪。」 「是吗?」赵文尘本来坐在沙发上看消息,听完他的话偏偏站起身,脚步情轻而快地朝他走来。 「干…干什么?」许冬知脚步往后一错,神色惊疑不定,是他的错觉吗?总感觉今天的赵文尘很有攻击性。 赵文尘没给他反应时间,俯身亲下去,简单碰了一下他的嘴唇,又微微抬头碰了下他的额头。 额外加了一句:「早去早回。」 「神经病……!」许冬知愣怔两秒,慌不择路打开门钻出去。 门关上,他背靠门板缓了好一会儿,等到手背贴脸,感觉到脸不烫了才坐电梯下楼。 去会客厅找值班中的畲老师要了原来宿舍的钥匙。 临走时,畲老师也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小冬至知,不要那么早谈恋爱。」 畲老师的表情像极了逮住孩子谈恋爱的严厉家长。 「没有啊。」许冬知没想现在表白,他都还没准备好,加上在幻境中看见了母亲死亡的「真相」,他现在更没心情了。 「没有就好,切记哦~」畲老师这才放松神情,没个正行地站在谘询台面,看起来不像前台,更像是来砸场子的。 以往能碰到畲老师的地方,没走两步一定会碰到一个野生江副局。 除非江副局出任务去了,这两天没听见江副局出任务的通知,怎么也没看见他? 没往深处想,许冬知回到原来的宿舍,之前的三个室友都出门了,不在宿舍里,不然他就不用找畲老师拿钥匙了。 在原先放衣服的柜子里翻了半天,奇怪的是,蓝色毛衣还真不见了,他记得之前有好好存放在衣柜最深处啊。 就算没有带去赵文尘的公寓里也不该找不到。 一头雾水地挠挠后脑勺,还是把翻乱的衣柜稍微整理成能看的样子才离开。 归还了钥匙,闷闷不乐地跟赵文尘一起坐专车回了学校。 「那件毛衣是我化形以后畲老师送给我的,我记得有好好保存来着。」许冬知百思不得其解。 「没事,让畲老师再送你一件。」赵文尘这话一听就是不会安慰人。 好在许冬知也是个粗人,根本听不出不同的安慰之间的区别,只要赵文尘跟他讲话他就舒坦了一大截。 「下次放假了回去问问那几个室友,也许是他们放别的地方去了。」许冬知也想不出其他可能性了。 月考成绩老师们昨晚上就加班整理出来了,今天到学校的学生都格外安静,走在学校大路上的学生都攥紧书包袋子没有说话。 看得出来他们真的是很紧张了,许冬知「切」了一声,故作镇定地撞了下赵文尘:「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就不紧张。」 第78页 赵文尘垂眸看了眼他掐进掌心的指甲,没说话。 行,他们冬哥没紧张。 第五十一章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今天晚上啊,我收到了三份请假书。」陈哥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哈哈一笑,「但是我没批。」 「不要想躲过我的宣判,审判之剑早晚都要噼下来的。」 他中二了一把,及时收住维持住了身为班主任的威严。 「接下来我开始从高到低念一下我们班上的名次。」陈哥展开两张a4纸,「有值得夸奖的也有需要批评的。」 「从前往后我们就从前十名往后念吧,前十名给你们留个悬念。」 「第十一名:徐凯」 「第十二名:步良平」 「第十三名:汪成」 …… 许冬知坐在后排,个子又高,清晰地看见座位在他斜对面的步良平侧脸崩得死紧,一张俊脸变得狰狞。 哟,这人分数怎么降了,之前不还在班级前五的吗? 许冬知还记得对方上学期放话说要拿走赵文尘的第一名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垮下去了。 很显然,步良平的小弟也很意外,梁速看起来比步良平本人还愤懑,一直在跟他旁边的人讲小话。 反覆就那一句话,许冬知读唇语读出来了:肯定是老师排错名次了。 这也搞不好,不过步良平待会儿肯定会自己去问陈哥。 「梁速,不要在底下讲小话,你这次也有退步,都退到二十五名去了,还不晓得端正学习态度。」陈哥批评完梁速接着念下面的名次。 许冬知知道自己会有进步,但是一下子闯进全班前三十还是有难度,他压根没注意听,在桌子底下拉拉赵文尘的手。 一根一根手指盲摸过去,每一根手指的骨节大小都刚刚好,捻在指尖触感也不错。 也不知道赵文尘是怎么长的,除了性格冷了一点,简直是完美无缺,不过熟了以后赵文尘对他貌似没有以前那么冷漠了。 享受着这份独一无二的对待,许冬知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摸了一圈又绕回来逮着食指的第二关节处打转,那块有很明显的茧子,摸起来有些粗糙,但是以外的很上头。 他轻轻按着那块,被人捏住手指的赵文尘面不改色地看向讲台,谁也想不到他桌子底下已经被校霸拿捏住了。 「第二十九名:张圆圆」 「第三十名:许冬知!」 念到第三十名的时候陈哥突然加大音量,恨不得让全班都人都感受到他的激动。 就算昨天晚上已经失态过一回,他今天还是没忍住。 「咳,要夸的我们待会儿再夸,我再接着念。」 陈哥在稳重和变态之间来回跳跃,最终选择了认真念完排名。 后面的都没什么悬念了,都是延续了上学期的排名,但是最后一名变成了学校的另一个混子。 那个混子从听到他们校霸头头考到第三十名的时候就开始呆滞,一直到念完所有排名都没缓过来。 知道陈哥开始夸奖许冬知,他才反应过来,卧槽!他老大不是倒数第一了! 接着狂喜地一个大转身,好在他是坐在最后一排的,不然后面同学的桌子都要被他转倒。 「卧槽,冬哥,牛批!」他竖了个大拇指,觉得一个不够,另一只手也上赶着凑数。 许冬知被他两个大拇指惊到,弯下腰小声惊讶:「卧槽,我也没想到,是学霸牛x!」 听到许冬知还记得不要说脏话的约定,赵文尘很满意,右手从他的腰后横过,揽住他不让他撅过去。 自从上学期许冬知嫌他坐里面上厕所麻烦之后,赵文尘就自发地换到了靠窗户的位置。 现在看起来倒是确实合适了不少。 「啊?哪个学霸?步良平那个三白眼?」混子撇嘴,不是吧。 「你傻……瓜吧,第一名肯定是赵文尘!」许冬知翻了他一个白眼,步良平都掉到第十二名去了。 「不会吧。」混子觉得是他冬哥滤镜太重了,「上次考第一名是他运气好吧,我们三中也有很多学霸啊,他还不一定稳得住呢。」 「放你的春秋大屁,你就好好听着吧,第一名不是赵文尘我吃屎。」许冬知气急败坏,什么小弟,一点都不称职,居然不相信他说的话,果然还是杨童纪最识时务。 可惜杨童纪今天发烧了没来,他没给请假条,是杨童纪的妈妈半夜打电话跟陈哥请的假。 估计烧得真挺重的,连他早上发的消息都没回,他挺想晚上翻墙出去看看自己的好跟班怎么样了。 许冬知没发觉,他跟混子小弟争论的模样像极了家长炫耀自家的优秀小孩。 赵文尘就在边上看着他跟那个混子讲悄悄话,唇角无意识勾起个很浅的笑容。 很奇妙的感觉,好像从他决定跟许冬知在一起之前就有了,许冬知跟个小炮弹一样,性格大大咧咧的。 换做以前的他,完全想不到自己以后会觉得这样的人看着顺眼。 明明他们两个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但是依然因为不可阻止的巧合碰撞在了一起。 讲台上,陈哥在为这份排名表做收尾工作。 「好了,第四名刚才念了,现在开始公布前三名。」 「还没念到名字的同学不要骄傲。」 第79页 「第三名:甘萱彤」 「第二名:刘楠」 「卧槽,不是吧。」混子惊唿,沖许冬知磕了个头,头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不愧是冬哥。」 许冬知已经无心听了,他的脑子里只有陈哥的声音: 「第一名,赵文尘」 「牛掰啊学霸。」 许冬知歪头趴在桌子上,他现在变成了另一个版本的梁速,比得了第一名的赵文尘本人还要高兴。 他的眼睛很亮,映着窗外婆娑的树影,赵文尘鬼使神差地弯下腰,扯出许冬知垫在脑袋下的手。 在桌子下亲吻了一遍许冬知的手背,低哑性感的声音在许冬知的大脑里轰地一下炸开:「不然怎么有资格辅导冬哥。」 「哎?冬哥你脸咋红了?」混子猴叫完回头发现他冬哥的脸跟过敏了一样,赶紧掏桌肚,「我有过敏药,赶紧吃一片!」 「滚蛋,不吃,我没过敏。」许冬知捂住脸,「看屁啊,我热不行吗?」 搞什么啊,赵文尘干嘛突然亲他,从今天早上起就这样,莫名其妙的!! 这不是一中刚成年的凤凰崽子能接受的事情! 虽然之前做过了,但是那次他快被热度折磨疯了,还真没什么特殊的感受。 不过赵文尘的事后工作做得挺好的,他第二天起来后面有没肿,就是腰腿有点酸…… 红着脸听完陈哥的夸赞,许冬知整只妖都麻木了。 「大家要学习许同学的这股拼劲儿,马上就到了一决生死的时刻了,辛苦了现在,以后的道路必定坦荡光明,大傢伙儿们都不要气馁!」 「好了,要夸的我们都夸完了,接下来我们来批评个别优秀的同学。」陈哥拿黑板刷在讲台上拍了两下,等全班同学热血冷却了才接着说。 「我就不一一点出姓名了,上回在前十名的同学有哪些是因为粗心大意才掉出去的自己心里都清楚。」 上次考试是全年级混考,陈哥分到的监考班级里刚好有步良平,他转完整个班级后,特意去看了看自己班的学生。 其他几个中间游荡的学生都没什么大问题,检查也蛮仔细的。 唯独步良平,最后一页三个大题的最后一问,出来的结果都不是最约数。 他翻来覆去检查,最后教上去也没检查出来,太粗心了。 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许冬知,愁的是步良平。 他的成绩下降,等回家养父母肯定又会抱怨他在学校不听课,那些抱怨他听了十几年。 考第一名的时候他们说为什么不是满分,我们给你交了十几万的学费,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们考个满分回来,这些题目有什么难的。 没考第一名的时候就会指责他为什么不考第一名,他们天天上班,在公司累死累活的,你为什么不能让我们面上有光一点。 年年听,月月听,日日听,步良平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是想到这次回去他们又会唠叨。 他居然从心底腾升起抹不去的恐惧。 下了课周围零零散散过来两人安慰他下次一定没问题的。 大多数人都在欣慰自己的名次不错,最吵的那一堆就在他的斜后方。 许冬知身为校霸,对学校大多数不良少年天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都不用他炫耀,周围自然而然围过来上十个杀马特少年。 平头板寸的,绿毛黄毛的,应有尽有。 「冬哥,我去看了你的全年级排名!牛掰啊!三百名!」黄毛叽叽喳喳的最烦。 「一下子进步两百多名,羡慕死我了!」绿毛也不甘示弱。 许冬知扎在他们中间,人际关系处理得得心应手。 「没有没有,全靠学霸辅导,你们也加油。」 「都是运气,下回我努力稳住。」 他的心态居然还好,没有骄傲,面上虽然在玩世不恭地笑,眼神却极其认真。 「行了,这天大的喜事,兄弟们今天晚上找个地请你吃顿大餐!咱们再好好玩一通!把童纪也叫上吧,不知道他烧退了没。」 太吵了,不就是学渣,说好听点是校霸,说难听点就是一堆混混,有什么庆祝的,年级前三百名很了不起吗? 推开挡在前面的同学,步良平黑着脸朝教室后面走去。 第五十二章 养子 「让开,你挡着我路了。」步良平心情不好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 「来,给我同学让个路。」许冬知无所谓地笑笑,戳了戳旁边的赵文尘,「晚上想去哪儿吃饭,我们一起去吧。」 不就是随便笑了一下,不知道哪里戳到了步良平,他突然就发作了,紧咬后槽牙,脖子上的青筋冒出: 「许冬知,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许冬知莫名其妙回头:「大哥,我嘲笑你什么?你的脑子没事吧?有事就去看医生,跟我吼有什么屁用。」 他是不是不当校霸太久了,步良平都往他头上踩了,这好学生以前不是最讨厌跟他讲话的吗? 「不是嘲笑我?那你转头干什么?陈哥批评我的时候你也在笑!」步良平属于是口不择言了。 许冬知嘆了口气,站起身给了步良平一巴掌,直接把他头扇得偏向一边: 「这巴掌是你欠我的,现在清醒了没?我就不知道陈哥批评的是谁,你再怎么垃圾也比我这个真垃圾好,我考第三十名都没发疯,你沖我叫什么?」 第80页 外围的小弟看见大哥动手了,全都不吱声了,但是健壮的身体围出了一块封闭的小区域。 步良平也在区域里面,所以班上的其他人没看见发生的事情,只是隐约好像听见了吵架。 「对不起。」步良平抬手摸了摸侧脸,能感觉到许冬知扇得不重,连印子都没留下。 是他无理取闹在先,他这么乱吼乱叫,比不学无术的校霸还混蛋。 敢作敢当步良平,许冬知还挺欣赏他的作风,吹了声口哨,摆摆手:「不客气,下回发疯可别来找我了。」 周围的小弟们对许冬知的行为完全没有异议,只不过步良平走得匆忙,完全没注意到。 「行了,都散了吧,全扎在我们班干什么,没看见我们学习委员都过不来了吗?」 档在最外围的男生回头,他的身后还真站着一个脸颊绯红的小个子女生。 「哎呀,你看我,咋不叫我一声啊。」男生赶紧让开,意料之外地没有刁难的意思。 甘萱彤红着脸讷讷:「不好意思啊。」 声音也是小小的,惹得男生多看了两眼,他妈妈是东北的,他人又混得很,这还是第一次跟南方的女孩子近距离接触。 「没事没事,哇,你好小一只啊,我家的狗恐怕都比你重。」男生侷促地挠头,许冬知只想去锤爆他的狗头。 「得了,闭嘴吧,哪有拿妹子跟狗比较的,你妈能留你到现在真是个奇蹟。」旁边的男生说出了心里话。 甘萱彤从他们让出的「星光大道」走到许冬知面前:「那个,许同学……陈哥叫你去一趟办公室。」 「哦,好的,我现在就去。」许冬知配合度极高地站起身,歪歪扭扭间扶了一下赵文尘的肩膀,火热的温度透不过厚外套。 于是许冬知便感觉他的同桌宽大的手掌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整个人抖了下 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但是也没有推开那只手。 「那行,冬哥你去办公室吧,我们也回去了,别忘了啊,下午放学了我们去搓一顿好的!」 「成,快滚蛋!」许冬知沖说话那人翻了个白眼。 很快空了半个教室,许冬知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低头看过去,对上赵文尘的深色瞳孔。 「那…我去找陈哥了?」许冬知也不知道自己干嘛问得这么小心翼翼。 真不像他,别扭死了。 「好,我在教室等你。」 赵文尘又伸手,许冬知下意识后仰,伸过来的手顿了一下,替他整理好翻折的衣领。 「你别多想,我身上有汗,现在别碰我。」许冬知磕磕绊绊解释,别扭的感觉更重,他索性薅了一把赵文尘柔顺的头髮。 高冷不近人情的男神一下子变成了邻家大男孩的形象。 等许冬知离开教室,前排几个女生私下兴奋地讨论起来: 「你说我去问他要联繫方式他会不会给?」一个女生问。 「我觉得有点悬,他连班群都没进,上次回陈哥消息都用的是许冬知的号。」另一个女生回答。 「啊?不会吧 那他们俩是啥关系啊,学霸跟校霸也能玩到一块去吗?」女生不死心。 「谁知道呢,许冬知现在都不算学霸了吧,他都能考到我们班第三十名了。」另一个女生戳破她的幻想。 「也不一定啊,你觉得他像是自己考的吗?两个月就能学出这个效果?那你三年书不是白读了?」女生出言讽刺。 反正她觉得其中搞不好有猫腻。 「佩佩,你干嘛看我后面?我后面有什么……」 女生回头,她的背后赫然站着刚才提到的主人公之一。 赵文尘手里抱着书本,静静地站在她后面,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说话要确认后,再出口。」 赵文尘说完这句话就走了,语气冷漠,仿佛刚才只是偶然路过一般。 「你怎么不提醒我!」女生捂脸哭,好了,她现在是彻底没机会了。 被学霸听到她在讲别人坏话了,印象肯定会变差了。 「谁让你要说别人的坏话呢?」佩佩无奈地摸摸她的捲髮,「两个月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有些人用两个月来发牢骚,最终得到的只会是负面的坏情绪。」 「而实际上这两个月足够改变一个人高考后上的大学的质量,别哭了,加把劲儿学吧。」 他们这头出了个小插曲,许冬知那边也有点小事故。 他进了陈哥办公室以后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一个人——步良平也在里面。 黑着脸的平静的步良平,隔了一个陈哥跟他对视。 许冬知心想,陈哥找他来总不能是因为步良平跟陈哥告状说被他打了一巴掌吧。 这又不是什么大喜事,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吧。 不过这想法只在心里过了一道就被许冬知甩出去了。 虽然不知道步良平的为人,但是他下意识觉得,步良平不是那种会私底下打小报告的人。 况且这件事他是站理的一方。 「把你们叫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陈哥拿着手机不知道翻了什么,放下后又开始笑嘻嘻。 哦,果然不是告状,总之,少了一件事,可喜可贺。 「我整理了一份你们俩的错题,发现一个很巧合的事情。」陈哥一个大喘气,许冬知跟步良平的脸色同时难看。 第81页 「哎呀,不要紧张,我发现你们俩的擅长范围刚好错开,步良平错的题目许冬知基本都对了,反之,许冬知做错的部分,步良平也几乎没出问题。」 「陈哥,你想说啥?」许冬知是个直肠子,受不了这种慢工出细活的语速。 「我想…让你们两个互相补习,你们看怎么样?」陈哥这话说的,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补习?我跟他?」两个人异口同声。 「不可能。」步良平斩钉截铁拒绝。 啧啧,许冬知看见他的嘴唇都在抖,肯定屈辱死了。 「我才不要他给我补习。」有赵文尘就够了,许冬知不屑地瞥了眼步良平。 「你们俩不要闹脾气。」陈哥嘆了一口气,挥手让许冬知先走,「你先回教室,我跟学委说两句话。」 「行,反正补习没得谈。」许冬知也不乐意跟步良平接触,离开的背影有些气愤。 「陈老师你要跟我聊什么?」步良平抿唇,挺直的嵴背一如他的态度一样坚决。 「不是我跟你说话,是你的妈妈打开来了电话说想跟你聊两句。」陈哥递过他自己的手机。 在看清屏幕上的号码后,步良平瞬间脸色惨白。 「餵……」强行镇定下来,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不是歇斯底里的咆哮,而是一个妇女平静的责问: 「良平,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次为什么掉到了第十二名吗?」 陈哥已经转过身去 ̄  ̄)比对他俩的试卷了。 步良平唇色苍白的表示自己想去外面接电话,陈哥点头。 办公室这一层空寂无人。 步良平平復不了心情,他轻声说:「对不起,母亲。」 「你最该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呢?你知道现在一年的学费要花多少吗?」 妇女这句话也是轻声的,不是所有的轻声细语都是如春风拂面的。 至少步良平从来没感受到,他一边听着电话里母亲枯燥的抱怨,一边回想起的却是许冬知扇向他的一巴掌。 短暂的清醒在他身上觉醒,步良平等着母亲说完,他回问: 「既然觉得养我这么麻烦,为什么当初还要选择领养我呢?」 既然觉得麻烦,不如当初就换其他人好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步母伪装的平静出现裂缝。 「没有什么意思,也没什么意思。」步良平狠下心揭穿,「我知道我的中考分数很好,足够去到一中读书,选择三中可以免除我的学杂费,你们藏起来的合同我看见了。」 「什么合同,你在说什么傻话,妈妈怎么会骗你呢?」步母终于开始慌乱,她听着自己的养子又说话了。 第五十三章 一起学习啊 「我房间的床底下收了一个箱子,是我这些年存的所有钱,你们要的话就拿走吧,我书柜上的书你们卖了吧,反正我也不会看了……」步良平麻木地一条条交代。 「闭嘴!你给我闭嘴!」步母慌了神,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的高材生就这么死了,「你不会是想自杀吧!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你给我好好待着!我现在就去你们学校!」 步母的每一句话都是吼出来的,不过步良平全都不想听,他挂断电话,嘴角扯了一下,借陈哥的手机又打了个电话。 他才不会自杀呢,但是他得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 家里那个「房间」,说是房间,还不如说是仓库,也只有床底下能放点他的个人物品,其他的区域都是他的养父母堆放的各种杂物。 房间里的书柜就是旧冰箱,电线老化通不了电了,让他打扫后拿来当自己的「书柜」。 步母对步良平果然很看重,他们下了晚自习后已经快熄灯休息了,步母踩着粗跟鞋冲进留了一两盏灯的教学楼。 站在四楼朝下望的步良平精准地捕捉到步母的视线,目光抬起朝校门口的方向看了眼。 快了,时间刚刚好。 「陈老师!陈老师!」步母人还没上来,惊慌失措的声音先到。 陈平山闻声起身出门迎接,他提前收到消息,索性留下来当加班。 「慢点慢点。」陈平山看着步母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生怕她撅过去,幸好步良平这孩子是个有孝心的,已经站到步母身边扶着了。 这孩子是个好苗子,陈平山在心里肯定。 「陈老师!我儿子要自杀!你怎么不管管?!」步母的情绪在三个小时的车程上没能平静一点。 「什么?」忽略令人不喜的语气,陈平山摇摇头,「步同学没有要自杀,您先休息一下再说吧。」 另一个加班的女老师端来一杯茶,客气地要扶她进办公室坐会儿。 谁知步母一把打翻那杯茶,指着小姑娘的鼻子:「滚!你滚远点!是不是你教唆我们家良平!陈老师,不是我说,教书就教书,有什么资格穿这么短的裙子!?这不是勾引学生是什么?」 「啊?阿姨您误会了。」女老师也是个脾气好的,她低头看了眼自己长至脚踝的黑色长裙,没看出来它哪里短了…… 「你赶紧给我脱了,最看不得你这种女人了。」步母完全没听女老师说话。 反观步良平,倒是在步母边上沖女老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浅浅鞠了个躬表示歉意。 第82页 明明是母子,教养怎么差这么多,女老师忍下了不爽,将杯子直接搁在窗台上。 「陈老师,那我先下班了,您忙完也早点走。」女老师进办公室拿了包从后门绕过步母走了,完全无视步母在她身后的无能诋毁。 真是令人莫名其妙,幸好他们班上没有学生的家长是这样,不然那小孩该多难熬啊。 「好了,我们进去坐着说吧。」陈老师的语气重了点,步母才消停下来,不过态度依然很坚决。 「不进去,我们就在这里说,说完了我还要赶回去加班呢。」步母握住步良平的胳膊,力气之大,肉眼可见的指甲都陷进了胳膊肉里,步良平却一点眉头没皱。 「好吧,您说。」陈老师也犟不过她。 「您得给我个交代,为什么我的儿子要自杀?还有,他这次的成绩怎么考得这么差?我们辛辛苦苦花钱把他送到你们三中来就是为了让他来学坏的吗?他居然都会威胁我了,你们是怎么教人的?」 每一句都透露出高高在上的态度,这么些年步母一直是这么过来的,别人吵不过她干脆就不跟她吵。 没人跟她吵了,她就觉得自己说得果然没错,不然别人为什么都肯定她? 「步同学的妈妈,冷静一点,步同学没有要自杀。」这是陈老师重复的第二遍。 不过他作为金牌老教师,耐心还是足够的,并没有异样的情绪表露。 陈哥:「我着重看了一遍他的试卷,错的都是一些小问题,下一次考试肯定能回到原来的成绩,再者,不要太过于看重学生的排名,大考在即,更应该注重学生的心理健康。」 「那他没礼貌的事情怎么说?浪费我那么多的学费钱。」 步母丝毫不退让,散乱的头髮披在肩头,狰狞的嘴脸,实在是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泼妇」这个词。 「陈姐。」 陈哥换了个称唿,他清楚地记得每一位家长的姓氏。 前面之所以一直称唿对方为步同学的妈妈,就是为了让她意识到自己身为母亲的身份。 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作用。 「据我所知,三中已经免除了步同学的学杂费。」 班主任自然有知情权,步母所抱怨的情况全都不存在。 「打扰一下,请问你们谁是陈奇美?」楼梯间突然上来两三个打着手电筒的警察。 将证件往三人面前一亮,接着严肃地扫视了几人一轮,视线定在最有可能的步母身上。 「是…是我,怎么了?我来找班主任问一下我儿子的成绩也有错了?」陈奇美瑟缩了下脖颈,那股市井胆子战胜了她对警察的害怕。 「不要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跟我们走一趟吧。」警察的声音浑厚有力,一下子就镇住了步母,「我们接到匿名举报,说您有私自藏匿您儿子录取通知书的行为,这是违法犯罪行为,希望您能配合我们调查。」 「什么通知书?我…我没有啊,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步母气势不足,被警察压着肩膀带走调查。 耳边一下子清净下来,被带走的步母想说话,但都被警察警告,她的傍身手段施展不出来。 在这一刻她彻底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妇女。 十八年来步良平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 只想选在今年做个了结,这是他送给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再过两天他就能解放了,真高兴啊,越来越羡慕许冬知了。 明明他们都是被领养的,为什么许冬知却能过得那么潇洒,但是不恨,也不讨厌。 「对不起啊陈老师,给您添麻烦了。」步良平朝陈老师鞠了一躬,姿态是明眼人可见的轻松。 「没事,回宿舍好好休息吧,下次考试继续努力。」陈老师拍拍他的肩膀,像个长辈一般安慰他。 「谢谢陈哥。」步良平露出个释怀的笑。 很少见这孩子笑,没想到笑起来还挺阳光的嘛,陈老师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成就感。 放在陈哥口袋里的手机,电话通讯录里少了一条通话记录,那是一条打给教育局的电话。 另一头宿舍楼,复习的复习,睡觉的睡觉,安静得连推门的吱呀声都显得刺耳。 约好的晚上吃大餐,许冬知没混地出去,不知道他们班的任课老师是怎么宣扬他的,连新来的保安都记住他的脸了。 看他来了句就喊:「哎!我认识你,今天有个老师给我看了你的照片。」 许冬知:「……」 根本出不了校门,围墙那边暑假的时候学校请了人加装了一圈铁丝网,完全翻不出去。 可谓是腹背受敌,两头夹击…… 没办法几个人只好约了这个星期放假出去。 「赵文尘,文尘,尘哥,尘学霸。」许冬知饿得睡不着,他气得没吃晚饭,现在才知道后悔。 「干什么?」赵文尘的声音从对面床铺上响起。 「我好难受啊。」许冬知的本意是他好饿,饿得难受死了。 谁知道话音刚落,对面床上有了动静。 松软的被子被掀开的声音,接着是踩楼梯的嘎吱声,最后是穿上拖鞋的轻巧的走路声。 像猫一样,还没等他想清楚对方要干什么。 他的脸被一只手掰到床沿,紧接着赵文尘就亲了上来! 第83页 什么!?许冬知一惊,想后仰,但后脑勺被对方的手掌牢牢按住,只能任由赵文尘深入的亲。 舌头!舌头!干嘛伸进来,我不是真的难受! 许冬知无声咆哮,赵文尘的动作很温柔,也没有真的压着他亲很久,反而是松开后许冬知自己下意识追过去。 这回赵文尘顿了一下,只是亲亲碰了下他的嘴唇。 上次在宿舍接吻的时候,门外有同学打扰他们,这次都快十一点了,总不会发生上次的事故了吧。 许冬知贼心渐起,手指勾住赵文尘的睡衣领子,支起身体,低头凑近他,少年音很低很诱: 「要不,再亲一会儿?」 反正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吃。 「咚咚咚……」门板被敲响。 许冬知:「……!」杀啦!把打扰他们亲嘴的人都杀啦! 「睡了吗?」门外传来步良平的声音。 许冬知气沖沖跳下去,把赵文尘推到下铺的书桌前坐下,自己走过去一把拉开门。 差点跟校霸来了个脸贴脸的步良平瞳孔紧缩,没有半点愧疚之心: 「让我跟你们一块学习吧,我给你交学费。」 「哈?你给我交学费?」许冬知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第五十四章 出门聚餐 「你没事吧?」许冬知想撬开步良平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是不是长了一颗肿瘤。 他是考了班上第三十名,不是考了班上第三名。 「不交也行,反正让我跟你们一起吧。」步良平还挺能屈能伸。 就是这副样子配这个语气,特别欠揍。 「我有什么好处?你跟着我学又学不到什么,死心吧,赵文尘不会教你的。」许冬知将信将疑,扭头,「赵文尘,你来说吧。」 宿舍内没开灯,借着走廊亮白的灯光,步良平惊诧地发现赵文尘唇色很红,总感觉比平时更惹眼。 「再乱看,戳瞎你的眼。」许冬知警告。 步良平:「……行吧,听你的。」 轻松、不一板一眼的普通话,居然能从步良平的嘴里出来。 才一个小时不见,总感觉步良平身上有哪不对劲了。 三白眼还是那双三白眼,长得也跟之前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的冷酷欠揍,一时半会形容不出来,许冬知懒得想了。 「出去说两句?」步良平大拇指朝肩后一指。 赵文尘看了眼许冬知,许冬知点头:「行,去吧,最多五分钟,我困了。」 赵文尘:「嗯。」 步良平:「……」不是他的错觉吧,这俩确实有点不对劲儿啊。 时间紧迫,步良平也不废话,直入主题:「我知道你们两个是妖怪。」 在他的意料之外,赵文尘完全没有惊讶的表示。 被人发现自己的妖怪身份难道不值得害怕吗?那那位为什么还要他瞒着赵文尘和许冬知完成上头给他布置的任务? 「算了,本来还想看你害怕的表情,现在看来是註定看不到了。」步良平摊手,完全不在乎自己暴露了一点个人癖好。 「给你一分钟。」赵文尘人后比许冬知还无情,步良平算是发现了。 「有人让我抽许冬知的血,他告诉我你们是妖怪。」步良平坦白,「不过,我跟你们说了以后他肯定很快就会察觉到出了内鬼,我冒了生命危险泄露信息,你们得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详细的我现在没办法说,等明天白天思维清晰了我再告诉你。」步良平缓了一口气接着说。 「成交。」赵文尘一口答应。 「就算你们不同意,我也……嗯?你同意了?」步良平后知后觉对方竟然答应了。 就这么简单?他都做好了要「大战一场」的准备了。 「嗯,同意了。」赵文尘对着步良平一句废话都懒得说,「你身上有没有带吃的?」 「啊?哦,有袋早餐饼干。」步良平打开书包,里面就放了一袋饼干,他拿出来,浑噩茫然地递给赵文尘,「这个行吗?」 「凑合。」赵文尘说完拿出一百块现金给他,接着宿舍厚重的防盗门在他眼前合上。 步良平:「……」所以他的事情还不如许冬知睡觉重要对吗? 总而言之,一个不太牢固的结盟队伍暂时成立了。 第二天有少部分人搞明白了昨晚上警车声的原因。 原来是高三有名的学霸步良平的妈妈因为涉嫌剥夺步良平受教育的权利被警方逮捕了。 听说后续还查出了陈奇美当年办的领养手续并不完整,是因为她自己的孩子不幸去世了,所以想领养一个健康的男孩。 于是多方塞钱,最后煳弄了当时的领养认证机构,让她顺利带走了一个叫做步良平的孩子。 等步良平的成绩如他们所愿越来越好,初中毕业后考到了省内最好的高中后,她又害怕步良平会抛弃她,于是私藏了那份一中寄来的邀请函。 让步良平以为自己的成绩只能上普普通通的三中。 尽管他在三中成绩也很好,但是这件事依然令人唏嘘,一中和三中的学习进度和深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步良平原本可以有更好的教育环境。 加上领养程序被发现不合格,步良平的出生证明和其他重要文件又被全部强制转回了当年的福利院。 第84页 「不要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我。」步良平对杨童纪说,他后腰靠着许冬知的课桌,完全撕掉了以前谦谦有礼的面具。 「啊?哦,那我不这么看你了。」杨童纪烧刚退,还有点后遗症,鼻涕流个没完,情绪波动厉害。 抽出张纸大力擤了下鼻涕,成功获得步良平一个嫌弃的眼神。 「我说,你没有自己的座位可以坐吗?」许冬知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你占着我的位置,还骂我的小弟,多少有点嚣张吧,我还没完全退役呢。」 他现在还是三中独一无二的校霸,没想到第一个挑战他地位的人居然是好学生步良平,真是世道变了。 「不要打巴掌,动拳头我还是能跟你过两招的。」步良平天天都有坚持晨跑,对自己的体力有把握。 虽然最后肯定会输,但是也别不是完全被动挨打的状态就对了。 「得了,滚滚滚。」许冬知捂着头疼的额头,只以为是被目前复杂的人际关系闹的。 步良平倒也听话,卡着上课铃声回了座位。 之后几天一直是这种诡异的状况,许冬知渐渐的居然也习惯了。 就像多了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弟,说是一起学习,其实步良平基本是一个人学习,只三个人里面只有许冬知的基础最薄弱。 好吧,随便步良平吧,许冬知懒得管了,这两天他的头痛一直没好过,平时认真学习的时候还好,一放松下来就会隐隐作痛。 「今晚上不学了,头痛,我们出去吃火锅吧。」许冬知看了眼日历,星期五,那群小弟还没下课就全扑在教室门口了。 都是熟面孔,许冬知撑着头给了他们一个眼神,意思是让他们安静点,那些小弟比了个「ok」的手势。 五点多下课,校门口开放,许冬知拉着赵文尘就往校门口跑,步良平见他们跑了居然也追了上来。 「你跟来干什么?细胳膊细腿的,跟我们打架吗?」许冬知好心劝他,「我的兄弟们都认生。」 「连曾经的年级第三都不记得?这不叫认生,这叫智障。」步良平嗤笑一声。 「你迟早会因为这张嘴挨揍的。」许冬知说。 「无所谓。」步良平抖肩。 还真是看不出他原来是个小古板了。 果然,校门外聚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混子,他们站在一堆望过来的时候还挺有威慑力的。 守在校门口的保安手臂肌肉绷紧,时刻准备动手阻止这群人打群架。 然后就看见校门里出去一个头髮标准,校服也穿得标准的学生两步跑出去勾住校外混混的肩膀。 「行了,赶紧走远点,没看见保安都要打你们了吗?」许冬知扯了把他的领子,「怎么不穿校服?」 「星期五穿什么校服啊,我们不是去吃饭吗?」混子乐得跟个哈士奇似的,薅了把自己头上的绿毛,v领t恤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 「穿校服去老闆还能给个学生价,有什么不好,你赶紧去把校服外套给我穿上。」许冬知拽了把他的耳朵,避开了刚打的耳洞。 于是,门口的一堆混子变成了一堆学生,全都穿上了校服外套,一阵学生走过,倒也不是很引人注目。 周五在外逛的学生也不少。 许冬知跟绿毛互揽着肩膀走在前头,赵文尘跟步良平坠在大部队的最后面。 「哎,你不是喜欢许冬知吗?就这么看着他跟别人勾肩搭背,你不吃醋啊?」步良平双手揣在口袋里,毛衣领子遮住他的脖颈,依然觉得挺冷的。 真羡慕前面那群愣头青啊,都不会冷的,刚想完,他就看见其中一个人勐地打了个哆嗦。 哦,原来是装的啊…… 意料之中的,赵文尘没回復他,一点声都不吭。 有点难受,但还是知道不要去打扰,赵文尘对自己踏出的每一步都做过深思熟虑,除了仅有的几次单独面对许冬知时控住不住的凑近以外。 想到这,他的步子加快,很快便越过队伍走到最前面去。 跟绿毛勾肩的许冬知一看见他就主动放弃了绿毛,换成勾着赵文尘。 后者还专门弯了点腰配合许冬知舒适的高度。 步良平:「……」他就知道赵文尘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静。 对方身上有种超脱这个年纪的成熟,步良平觉得那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个人气质,一定是后天经歷了某些培训。 赵文尘也是为了某种目的去接近许冬知的吗? 要不要提醒一下许冬知呢?算了,他还挺想看戏的。 到了预定的餐馆,一家老字号新装修,看着还挺大气的,他们人多,定了个包厢。 「今天这顿饭我出钱,我妈这个月高兴,给的零花钱特别多。」喊话的还是绿毛。 他说完,旁边的小弟「芜湖」地捧场。 许冬知挨着赵文尘说悄悄话:「我尿急,出去上个厕所,你乖点,等我一会儿。」 怕赵文尘跟他的小弟待在一块会尴尬,许冬知故意开了几个玩笑活跃了一番气氛。 出了门,许冬知抹了把脸,面色不太好看,他头痛的毛病好像更严重了。 第五十五章 心怀鬼胎 去厕所站了一会儿,冷水洗了把脸,刺骨的冷意压住了不可忽视的头痛。 抹掉眼睛周围的水迹,抬头发现厕所门口站了只孔雀。 第85页 「拜託,走路出点声,司空青。」许冬知说完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在某个高档ktv,司空青走路的声音可是明显得很。 难不成那个时候是装的?其实司空青早发现他在里面了?那可真是尴尬死了。 「下次注意,问你个事。」司空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小时候你带走的橘猫,你后面送给杨童纪了?」 「什么橘猫?」许冬知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只。 很久之前他路过某家庭院外面的时候,看见围墙边缠绕的花藤上面挂着一只小橘。 一直生活在特物局,他鲜少见到其他生物,好奇得很,没想到那只橘猫是个不怕人的,直接从上面跳下来撞进他怀里。 接着他又被庭院的主人吓了一跳,就直接抱着猫跑了。 在特物局养了一年,后面脾气太大抓伤了医生,被逼无奈,他只好把猫送给了杨童纪。 也是奇怪,杨童纪养了七八年的猫,也没见那只猫再抓人,脾气还挺好的。 「养得挺好的,胖得我一摸一手肉。」司空青嘆了口气,按了按鼻根。 亏他还以为这么多年那只猫还在许冬知的手里养着,没想到他早就送人了。 不过也算是客观原因,这也不能怪许冬知。 「是吗?我上次看见她的时候还挺瘦的,一身肌肉,可能是最近又吃多了吧。」许冬知琢磨着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去杨童纪家里玩,突然发现重点好像不对。 「你去杨童纪家里了?」许冬知瞪眼,这俩人没啥直接矛盾吧,应该也不会私底下打起来。 就是他跟司空青都没那么大的矛盾。 「没有,他发消息发错了,发给我了。」 一连上十条消息全是说他烧到三十九度了,四十度了,他会不会死?死之前能不能过去看他一眼啥的。 司空青莫名奇妙的,但还是鬼使神差问了地址,对面烧迷煳了也把地址直接发给他了。 去了以后是杨童纪的妈妈开的门,四十几岁保养得当的妇女看起来不是很着急,热情邀请他进屋。 他放下手里带的礼品,坐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被邀请去看看屋里睡着的杨童纪。 那个小唠叨睡着了以后还挺乖巧的,脸烧得通红,眼角湿润,唿吸声很重。 人类真脆弱啊,这是司空青唯一的感想,他坐在床边,长腿屈起,深绿色的瞳孔凝视着熟睡的人类小孩。 半晌,他弯下腰,低头与那个散发着高温的小孩额头相抵。 使了个小法术,这样就没关系了,晚上就能退烧了。 他正想起身跟杨妈妈告别,杨童纪的床底下突然窜出来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司空青腿一抬,低头看见浑身橘色的胖猫,额头上有撮水滴形状的白毛,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只猫是以前被许冬知抱走的那只。 他当时就是看中了这个胎记一样的白毛才决定买下她的。 「啊,这是我家的橘子,没有吓着你吧,她特别喜欢躲在童纪的床底下。」杨妈妈抱着刚叠好的干衣服走进来,放好衣服后蹲下身摸了把橘猫后才出去。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善良的一面,还挺令我惊讶的。」许冬知不是在说反话,他是真的挺惊讶的。 换做之前的孔雀,不嫌弃别人家脏已经很了不起了。 「切,你也是,现在有个好学生的样了。」司空青靠着瓷白的墙壁,他一身西装,看起来像是在参加酒会似的。 不过司空青没说,许冬知也就没问。 「我先去吃饭了,赵文尘还在等我。」许冬知觉得没什么可聊的了,两个人站在厕所门口还挺傻缺的,他摆摆手。 又是赵文尘,许冬知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三句不离赵文尘,司空青觉得自己不再是嫉妒了。 他的心情好像也发生了变化,居然是一种可以称之为羡慕的情绪,只不过现在的他们註定越走越远了。 可能是某个瞬间他们之中谁做出的某个决定,就已经註定了以后的结局。 「要加个联繫方式吗?」司空青突然拦住许冬知。 「不了。」许冬知下一秒就给出答案,是一种坚定且不假思索的回答。 似乎是怕司空青觉得自己太潦草,像敷衍,许冬知又重复了一遍: 「不了,有事就给杨童纪发消息吧,他会告诉我的。」 许冬知疏离地笑笑,与司空青之间隔了两米的安全距离。 「为什么?我问了这么多次都被拒绝,总得给我一个答案吧。」司空青不明白。 「……没有什么理由,单纯的不想给你。」许冬知沉默了一会儿说。 他不打算将真实原因说出来,那只橘猫也是,就算她没有抓伤医生,许冬知也会将她送走。 因为司空青的父亲司空德曾经警告过他,让他一个「野种」不要靠近司空家的宝贝孩子。 虽然不知道那样一个德行败坏的长辈后面是怎么洗清形象的,但这并不妨碍许冬知连带着对司空青也没什么好感。 那只橘猫是被人赶到藤蔓上的,并不是她调皮自己爬上去的,因为司空德不喜欢带毛的动物,命令人把她丢出去。 这么多年了,司空青还是那么单纯,一只被富贵浇灌出来的孔雀,果然不能期望他有多么了解成年人的险恶世界。 第86页 「注意点你爸。」这是许冬知唯一能提醒司空青的事。 拐过走廊一角,许冬知的身影消失不见,司空青望着拐角处愣了很久,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遮掩住了眼中的低落: 「不用你说我也会注意。」 一句轻飘飘的话像是说给许冬知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回去,推开包厢门,许冬知和一群探头望向门口的小弟们对上了视线。 一个个跟鸡崽子看鸡妈妈似的,把他逗笑了:「看我干什么,吃啊,我又不抢你们菜。」 「就等冬哥你了,咋去这么久!我给你煮的肥牛都要凉了!」绿毛哭嚎。 全是干嚎,听得人耳朵炸疼,被许冬知拍了一巴掌后老实了。 等许冬知吃完了两片肉,他又开始叨叨了:「你不来赵哥都不吃的,我们也没敢动。」 「这样啊。」许冬知心里高兴,但是表面装作皱眉,手肘戳了下赵文尘,「咋不吃啊,饿坏了咋整,不会是专门在等我吧?」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许冬知就没想过会得到回应,这大冰块,估计就是不饿所以没吃。 「嗯,等你回来再吃。」赵文尘说得不算大声,周围还是安静了一两秒。 不然许冬知都要以为是错觉了,他看着绿毛的眼神变得震惊,生怕他想歪,赶紧救场: 「我之前是开玩笑的,我不回来你也可以吃啊,我又不会真的打你。」 绿毛:「哦~」难怪呢,原来是冬哥警告过啊,他还以为是赵文尘喜欢他们冬哥呢。 仔细想想可能性也不大,不都说学霸不喜欢学渣嘛。 好歹是煳弄过去了,许冬知长舒一口气,给赵文尘夹了两块土豆,话里带着鼓励:「你试试,这家土豆挺好吃的,之前我听别人讲过。」 赵文尘如他所愿撇下一小块吃下:「嗯,还可以。」 煮得刚刚好,许冬知一看就是个拿土豆涮火锅的熟手,连时间都把握得刚刚好。 绿毛有幸坐在他俩对面,总感觉自己好像吃了一大碗狗粮,噎得慌。 但是细品又觉得没啥问题,杨童纪也经常给冬哥夹菜,虽然经常会被冬哥嫌弃。 气氛到了,几个小弟全是气氛组的,全场的氛围都被调动起来。 吃火锅吃到后半场几个人又转去了ktv,许冬知没意见,他问了一嘴赵文尘,赵文尘回了一个「嗯」。 听不出来是乐意还是不乐意,从表情上也看不出来。 仗着赵文尘宽容的态度,许冬知放肆了一回,拉着赵文尘跟兄弟们去ktv拼酒。 能喝的都喝了,喝不了的全去旁边大声唱歌了。 他们的包厢是整个ktv最吵的,不过这里的隔音还不错,许冬知很满意。 他灌了两瓶啤的和一小杯白的,现在看歌词都有重影了,意识倒还算清醒。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麻痹了脑子,那种隐隐作痛的感觉消失了,他现在的体温有点高。 喝了酒不仅上脸,还升温。 「不喝了,你们自个儿喝去,我还要回学校睡觉呢。」再喝下去就盖不住酒味了,保安会举报他的。 他现在在毕业前撤处分的考察期,不能犯事儿,不然陈哥那里会通不过的。 「再喝一杯嘛,冬哥!这大好喜事你就喝三杯?也太不讲义气了!」这个脸不太熟的小弟已经喝懵了,顶着大舌头乱七八糟讲话,酒杯都快怼到他脸上了。 绿毛见状立马丢下话筒跨过来:「哎哟喂我的祖宗哎,你可憋喝了,滚滚滚,滚去唱歌,劝酒都不会。」 「哎,好嘞!」酒蒙子还真就放下酒杯去唱歌了。 「冬哥,都十点多了,你是不是要回去了。」绿毛果然比刚那个酒蒙子会讲话。 第五十六章 你订的情侣房?! 绿毛酒精过敏,是所有人里面唯二没有喝酒的,还有一个是赵文尘。 「嗯,差不多了,我跟赵文尘先回去了,ktv这边我买单,你们好好玩。」许冬知站起身,脚步发虚踉跄了一下。 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握住他的小臂,稳稳噹噹地扶着他。 许冬知低头沖赵文尘笑:「谢了尘哥。」 此尘非彼陈,许冬知不乐意跟其他人一块叫赵文尘赵哥,好像一下子老了三十岁一样。 还是叫尘哥好听。 「行吧,冬哥赵哥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楼下直接就能打车,记得坐有绿标的计程车。」绿毛生怕冬哥出事,想送他们到楼下打车。 扶住许冬知的手刚伸出去就收到了赵文尘的死亡凝视,绿毛脑子里的荒谬想法又活跃起来。 他好像一个想抱别人老婆的变态哦…… 受不了赵文尘的冷空气,加上冬哥这个学霸朋友看起来不要太靠谱,绿毛最终放弃了一同下去的想法。 电梯人太多,上上下下的身上全是包厢里的难闻味道,还有一些不明显的呕吐物的酸味。 许冬知受不了,拽着赵文尘的袖子,后者会意,两人走楼梯下去。 楼梯间通风做得不错,一路上都是风吹进来的烧烤夜市味,许冬知胡乱喝了酒又跟朋友们闹了一会儿,感觉肚子又空了。 「我想吃烧烤。」许冬知不假思索地又拽住赵文尘的袖子。 「下去我买给你。」赵文尘也答应得顺口。 第87页 楼梯边上是透明的玻璃,他们俩一前一后拉着衣角往下走的身影,还挺。 许冬知暗戳戳看了一路,想让赵文尘也看看,扭头看见对方目视前方,脚下是陡峭的楼梯。 万一赵文尘不小心摔了呢,顺便把他也拉下去,那他不就毁容了?这可不行。 还是不叫赵文尘看了。 他们订的ktv在三楼,弯弯绕绕的楼梯好像走不完似的,沉闷的脚步声无限迴荡在空旷的楼道里。 许冬知感觉天花板都在转,脚下的水泥楼梯也好像变软了,让他有点站不稳。 「赵文尘,尘哥,楼梯是不是变软了,我怎么站不稳啊。」许冬知的声音里只有好奇,并没有惊慌。 作为妖怪,他见过很多神奇的事情。 「不是,是你的腿软。」赵文尘说完拦腰抱起许冬知。 这下旋转停止了,许冬知感觉到了,是自己的头晕,很像有人把他丢进洗衣机里转了一个小时一样眩晕。 「别……别带我回学校。」他还是喝多了,一身难闻的酒味,跟刚才坐电梯的那批人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赵文尘身上很好闻,淡淡的松墨木调香味。 「你换薰香了吗?」许冬知双手无力地攀着赵文尘的脖子,滚烫的侧脸贴着他凉润的肩颈。 很让人安心的味道,他记得上次看见赵文尘的衣柜里放着的还是薰衣草薰香,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掉了。 「你的衣服也是这个味道。」赵文尘红着耳尖,但是没有避开许冬知蹭蹭的动作。 抱在怀里的人自己没有察觉,但是赵文尘感受到了,许冬知的体温越来越高,不是喝了酒导致的。 是因为发情期还没完全过去,上次兔子医生检查的时候酒提醒过,是他忽略了。 任何妖怪的发情期都不应该喝酒的,酒是天然的诱发剂。 时间有限,在许冬知难受之前,赵文尘拿着身份证去附近最高档的酒店开了一间房。 「一间大床房吗?」前台小姐再次确认了一遍,操作时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们只有情侣房了,不过我可以安排人收掉床上的玫瑰花。」 「麻烦了。」赵文尘不像前台之前遇到的客人,交流订房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前台松了口气,将房卡递给他,随即打电话给保洁部,让那边马上安排人去收一下603号房的玫瑰花,那头也立马应下。 赵文尘搂着人刷卡进房,床上巨大的玫瑰花束使他瞳孔紧缩,愣了两秒将许冬知放在旁边干净的沙发上。 保洁部的人很快来敲门,进来两个人配合收走了房内表面上所有的情趣布置,他们礼貌告别: 「希望两位有良好的住房体验,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赵文尘表情淡淡的,看着他们拖走玫瑰花,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回头看了眼眉头紧皱在沙发上眯着的许冬知,幸好这凤凰崽子还没清醒,不然肯定会借着玫瑰花说些调侃的话。 而他接不上那些所谓的玩笑话,肯定会让许冬知觉得无趣吧。 「赵文尘……」 刚说到许冬知还没醒,他就睁开了眼,嗓音像夹了沙粒般沙哑。 「你干嘛呢,站门口,吓我一跳。」许冬知睁眼就看见一个人影杵在门口一动不动,他还以为见鬼了。 揉了揉胀痛的额头,撑着沙发坐起来,还没缓过来又被自己身上酸臭的酒味给熏迷煳了。 「我们在哪,在酒店吗?有浴缸吗?我想洗澡。」许冬知捂着胸口干呕一声。 站起来歪歪扭扭往浴室走,不小心被柔软的地毯绊了一下,栽倒之前被赵文尘及时扶住。 「原来会动啊,我还以为我又哪儿惹到你了呢,不说话也不动弹的。」许冬知见缝发挥。 「没。」赵文尘惜字如金,「我去放水。」 果然,清醒的人办事快,没过五分钟赵文尘就出来了。 脱掉了校服外套,里面穿着的长袖t恤袖子高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 许冬知一踏进浴室,便在雾气蒙蒙中一把脱掉外套,毫不留情地扔到角落。 下次谁叫他去喝酒他都不去了,一股臭味,他现在只想好好泡个澡……也不是,在泡澡之前还有个事要办。 浴室门关紧,许冬知用没开封的酒店沐浴露洗了个澡,确认身上没有酒味后才满意地关水跨进浴缸。 磨砂玻璃门上显出一道模煳的影子,是不放心他一个人洗澡的赵文尘。 许冬知狡黠地眨巴眨巴眼睛,被水雾浸染后的眼眸更加透亮,身上的皮肤蒸腾地白里透红,他看了眼旁边架子上的沐浴露。 抬手,粉红的指尖拂掉那一排洗漱用品。 噼里啪啦的声响炸起,门把手勐地下压,下一秒不算宽大的浴室里便多了个人。 「杵在门口干嘛呢,既然这么担心我,不如进来一起洗?」许冬知屈膝坐在浴缸里,湿润的额发全捋上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 眼睛弯弯,慢悠悠招手的模样像极了话本里勾人的狐狸精,可是,就算是真狐狸来了,恐怕也把持不住吧。 「……不了,你自己洗吧,别洗太久。」赵文尘别开脸,仓皇中露出羞红的耳尖。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幅画面,许冬知依然觉得很萌,一种不可言说的反差萌。 第88页 反正他现在头痛、不清醒,他轻拍空出来的浴缸另一边:「我都给你空出来了,进来一起吧。」 看他还要拒绝,许冬知收起了笑容,用恢復了一点的清润嗓音抱怨:「我头痛也不能让我贴一会儿吗?小气鬼。」 说出这话的时候,许冬知开始感觉到头痛去而復返,不是吧,他只是藉口留下赵文尘,不是真的希望他留下来。 更糟糕的是,赵文尘似乎被他装出来的委屈打动了,真的在缓缓脱掉身上的衣服。 「哎……」许冬知没来得及阻止,浴缸里多出另一个人的存在。 这浴缸比他想像的要小啊!或者说是赵文尘太大只了,那一身肌肉不是盖的。 所以他只能抱着膝盖再往后缩一点,但是没缩成功,他的小腿被人握住了。 原本温凉的手被热水感染成了一样的温度,许冬知咬着下唇,抖着声音说:「松手。」 「不想缓解了?」赵文尘的话仿佛带着魔力,许冬知瞬间不动了。 任由赵文尘捏着他的小腿把他拖过去,水波纹绕着身体,直到他的背贴着赵文尘的胸口。 不明白他是怎么换了个方向的,迷迷瞪瞪的脑袋不足以支撑他思考,后面的事情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温和的抚摸和逐渐变凉又被换过一轮的水,许冬知头一次体会到晕船的感觉。 他好几次央求身后的人别动了,得到只有一次比一次更亲密的贴近,破碎的哽咽被他咽下去。 一只手抠住浴缸边缘,另一只手被按在浴缸底部,他轻声哼了两下。 朦胧中感觉眼前有根绳子晃动,在停歇的空挡扯了下,下一瞬「唰拉」一声,眼前陡然出现房间内的大床。 眼前竟然是一块透明玻璃! 「你……」许冬知的声音都在颤抖,「你订的情侣房??」 「前台说只剩情侣房了。」我们不是吗?赵文尘在心里问出后一句。 垂眸看着许冬知忍住声音时在下唇咬出的牙印,抬手按着他的唇摩挲了一轮。 「忍不住就咬我的手。」赵文尘说。 第二天清醒后,许冬知就记得这一句,他抹了把脸,感受着身边的体温和平稳的心跳。 额角青筋跳起,翻身拽起赵文尘的手就咬上去! 第五十七章 胳膊借我闻一下 「咦?赵哥,你手上咋有个牙印?」杨童纪第二天中午才见着他两个后桌。 尤其是他冬哥,一身低气压,眼下淡淡的黑眼圈,昨晚上的局他感冒了没去,但是另外一群人都在晚上十二点之前回来了啊,也不算太晚吧。 「没事。」赵文尘扯了扯校服袖子盖住牙印,挺深的,隔了两个多小时,边缘开始泛红髮青。 可见咬的人确实很生气。 「别管他,昨天的作业给我抄一下,我没写。」许冬知一脸不爽地朝杨童纪神手。 「抄我的?也…也行。」杨童纪递出他乱写的作业,许冬知抄了两行,反手丢回去。 「算了,我不交了。」 真是的,没一个省心的,他揉了揉后腰,没揉两下旁边的人就代劳了,力道刚好,不得不让人怀疑赵文尘之前是不是学过按摩方面的技术。 「算你识相。」许冬知心里舒坦了点。 而且昨晚上也不全是腰痛,头痛好了个七七八八,今天白天神清气爽的。 认认真真学了一上午,做了个错题集出来,除开粗心没检查到的题目以外,其他不熟的知识点又弄清楚了几个。 赵文尘只针对他一个人讲题,讲得比老师细緻一些,许冬知理解起来也快很多。 下午学校临时通知组织一个表彰大会,给年级前几名颁发个奖状,整个小奖励激励一下人心。 幸好是个阴天,广播声一响,学生搬着自己的板凳往下走,楼梯上充斥着兴奋的聊天声。 有老师站在楼梯转角处指挥秩序,踩踏事故是不可能的。 嫌挤在一堆糟心,许冬知拉着赵文尘坠在队伍最后下楼。 在自己班最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前面几个是同样来晚了的女同学。 他们声音甜甜的、细细的,激动地讨论着什么。 本来没想听,但是她们说的声音逐渐变大,许冬知不自觉就给听了进去。 「听说今天学校请来了个大人物!是个超级大富豪!说是会给上台的人颁奖。」女生a说。 「富豪啊,他们会穿西装三件套吗?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啊?」女生b问。 「唔,他都资助了上百个人从小学到高中了,应该是个很沉稳的老爷爷吧。」女生a也不确定,她也是去办公室搬作业的时候听见的。 资助了一百多个孩子上学?还是个富豪老爷爷?许冬知隐隐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教务主任在台上试验话筒,紧促地拍了两下话筒头,沉闷嘈杂的声音传遍整个操场。 很好,学校的音响系统什么时候才能换新的呢? 难道要他在毕业之前再闯一次祸,让特物局捐一套新的来吗? 开玩笑的。 说好的阴天,坐了还没半个小时,突然多云转晴,最热烈的那束太阳光直接照射在许冬知头顶。 深秋的太阳依然跟夏天一样热烈呢,许冬知面无表情腹诽,他感觉头顶都要晒冒烟了,腰也快要酸死了。 第89页 坐在他后面的赵文尘像是有读心术似的,他刚想完,头顶就盖上了一件薄校服,挡住了刺眼热烈的阳光。 他偏头往后看去,赵文尘跟他旁边的男生打了声招唿,也没听清两个人说了什么,接着就换了位置。 「困不困?」赵文尘目不斜视地问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自言自语。 许冬知摇摇头:「还行吧,就是校长太废话了,好多没用的词句就应该删掉,比如现在这句,听起来就很多余。」 还能点评校长的发言,说明精神还不错,赵文尘不担心了。 一个小时过后,校长终于结束致辞,全校学生站起身激烈鼓掌。 终于讲完了,许冬知打眼一望,哇哦,好多听得「热泪盈眶」的学生。 实际上是困的。 接下来就是下午的主题——颁奖仪式。 最先颁的就是高三年级的奖,他们的年级主任上台,手里拿着一个摊开的红本子和一叠红包。 清了两下嗓子:「接下来我来念三年级的获奖名单,一共是七个奖项。」 「第一项,最佳学习奖,获奖的有三位:赵文尘,刘紫云,黎和。」 只有赵文尘是他认识的,许冬知打了个哈欠,极其自然地蹭了下垂下来的外套一角,擦去眼角的生理泪水。 应该是年级前三名吧,赵学神牛掰! 不止许冬知一个人这么想,周围好些人直接惊唿出声,感嘆说不愧是一中转来的学生。 感觉重点不对,重点应该是赵文尘一直都有认真学习,所以不管他是在哪所学校,他都能靠自己的努力拿到第一名。 又困了,全身被晒得懒洋洋的,许冬知顶着学神的外套抻了抻手臂,懒腰伸到一半僵住了。 卧槽?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颁奖台,上面颁奖的那个穿着休闲装的。 那他妈不是尤先生吗? 嘴角的浅笑收起,许冬知仔细嗅了下,没闻到奇怪的味道,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离台子太远了。 尤先生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南鸣市,许冬知记性不错,他记得第一次去尤先生家的时候,尤先生说的是,他不喜欢出门,并且接近十年没出过门了。 既然都决定在半山别墅中养老了,为什么会突然下山。 深吸一口气,许冬知想到了赵文尘和畲老师的警告,他们让他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不要单独跟其他人出去。 以及发现异常的事情一定要告诉他们,赵文尘等会儿肯定会说,只不过现在不好打开手机。 颁奖之后还得合影留恋,许冬知不浪费时间,直接拿出手机给畲老师发消息说尤老师下山了,现在在他们学校给学生颁奖。 畲老师没有回覆他,可能是现在有事。 将手机揣回兜里,许冬知紧盯着台上,上一波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拍照了。 年级主任接着念,走了两波了,赵文尘还没回来。 「接下来是最佳进步奖:赵洋,许冬知……」 嗯?这破奖怎么还有他的份儿??许冬知是半点都不想动。 隔着二十几米他都看见尤先生眼里闪过的兴味和嘴角加深的笑容了。 真让人恶寒,许冬知半点都不想动,但是没办法,除了他以外的九个人都上去了,还都是一脸兴奋。 磨磨蹭蹭走在最后,他卓越的身高在一众不怎么运动的小学霸里面格外明显。 尤先生旁边跟着一位拿着托盘的礼仪小姐,他本人只负责把礼品个奖状送到学生手中。 装模作样,许冬知瞥了一眼后下定论。 台上视野更宽阔,许冬知不用歪头就看见了赵文尘的去向。 领完奖的人都在主席台后面的楼梯上,一排排站着,抱着证书,校长站在摄影师后面,嘴一张一合的。 还以为校长发挥完了,没想到幕后还留了一手。 很快,礼仪小姐就到了许冬知的侧前方。 挺好看的,挺清纯的美女,许冬知简单看了她一眼,接着将视线放在她端着的托盘上。 「恭喜。」尤先生双手拿起上面的奖状递给许冬知,笑容多了几分真诚,「没想到会有机会在这里见到你。」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是很想跟你见面呢,许冬知在心里想。 他目不斜视地盯紧托盘,假装自己天生就是下垂眼。 正好尤先生的身体挡着,除了他们俩,别人也不知道他压根没跟尤先生对视。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进步了两百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尤先生停留在许冬知这里的时间明显多于其他人。 旁边有忍不住的好奇宝宝已经看过来了,许冬知无声「啧」了下,下一秒调整好自己的态度,装做挺高兴地抬头。 「是挺高兴的,我已经跟朋友庆祝过了。」许冬知提前打消尤先生想约他私下吃饭的想法,「可惜吃坏了肚子,这两天一直在吃养胃的药。」 「好吧,本来还想请你吃顿饭的,难得我来南鸣市一趟。」尤先生有些可惜地拍拍许冬知的肩膀。 他所有的表现都像一个正常的慈祥老人,但是他身上若隐若现的血腥味从刚才开始就刺激着许冬知的鼻子。 一个拿动物血当一日三餐的老人怎么可能是个正常老人,许冬知恨不得摘掉自己的鼻子,或者赶紧让他去后台拍照。 第90页 他要去闻闻赵文尘的薰香缓缓。 「有机会的话,把江副局跟畲老师也叫上吧,他们很久没看见您也有些想念。」反正不能让他一个人受罪。 许冬知的回答无懈可击,尤先生无法,终于放弃了单独约他。 安静如鸡、非常会看人脸色的年级主任眼见尤先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了才拿起麦克风: 「接下来是最佳干部奖……」 这一批进步学生走的走散的散,许冬知三两步窜到赵文尘身边,撩起他的胳膊就埋进去。 淡淡的木调香立马冲散了血腥味,许冬知哼唧一声,感觉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卧槽,尤先生身上的味道熏死我了。」许冬知脸被闷得红扑扑的,接着说,「他有问题,居然不是说在这里偶遇我,而是说难得专门来一趟南鸣市。」 第五十八章 司空青的家事 「嗯,你先放开我。」赵文尘眉眼间有些无奈。 「你嫌弃我?」许冬知瞪圆了眼睛。 好你个赵文尘,用过就丢?看他不一拳过去! 「不是这个意思。」赵文尘淡淡解释,行为举止却没有想阻止他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许冬知突然卡壳。 因为他发现,现在、他的眼前、是两三束灯光…… 全是摄像机的…… 他说小话说得太入迷,压根没发现赵文尘正好站在三个摄像头下。 然后,摄像头后的摄影师非常敬业地「咔嚓」一声,还比了个「ok」的手势: 「很好,两位同学关系真不错,这张照片我免费送给你们,毕业后可以留个纪念哦。」 哦你妹哦,许冬知石化了,乖乖松手,脚步飞快地挪到围观群众的位置上去。 就算他不看,也能感觉到有好多目光扎在他身上,很好,丢人丢大发了。 面红耳赤的扎在人堆里的他也听显眼的,但是因为进步奖的还没拍照,他现在压根走不开。 现在拍的应该是年纪第一的单人照,三中本身也有荣誉榜,这回更是重新装饰了榜栏,准备贴上新的榜一照片。 等到所有人都拍完,许冬知已经快熟了,回去的路上都能听见有人在议论。 比如走在他们前面的两个隔壁班女生:「听说刚刚在后台,校霸直接冲上去抱住了转学生学霸哎!」 「真的真的!我听我闺蜜说的,她就在边上,看着校霸跟个小炮弹一样就扑到学霸怀里了!可萌了,我为什么不在现场,就因为我没进步吗?嘤。」 什么鬼啊,许冬知拳头都硬了,什么小炮弹啊,还有,他没扑到赵文尘怀里去!! 不就是蹭了下胳膊吗?谣言的威力。 知道现在解释他们也不会听,当面戳破还让女生丢面子,许冬知生生忍下了这份屈辱。 「你笑屁啊,我下次也出去造你的谣。」许冬知恨恨地砸了赵文尘一拳。 根本没笑出声,只是在心里嘲笑了许冬知的赵文尘:「?」 这凤凰崽子还挺敏感。 那张被摄影师不小心拍下的照片现在就在两个人的手中,许冬知粗略看了一下,拍的确实不错。 连他们后面潦草的背景都虚化了,清晰的是绿色的松柏树枝,和他无措的表情以及赵文尘看向他时认真专注的眼神。 别说,赵文尘不管怎么拍都帅,就小小的夸一下吧,许冬知不情不愿地想。 艺考生今年都去了外地学习,颁奖典礼后教室又进行了一番调整。 许冬知窜到办公室去,提前跟陈哥降他不能跟赵文尘分开坐,不然他下次考试又会考年级倒数第一,直接成为陈哥教学生涯的耻辱。 虽然,陈哥带的班上也不少了他一个也没什么要紧的,但是陈哥欣赏他这份上进心,还是同意了他继续跟赵文尘做同桌。 只不过,有一个条件—— 看着近在咫尺的黑板,许冬知:「……」 如果要跟赵文尘做同桌,就只能坐在第一排…… 为了不影响后面的同学看黑板,他俩依旧在靠墙的两组。 但是,依然很像珍惜动物,「前排的高个子哎」,路过他们班的学生经常说。 加上班上空了一大截,艺考生走了以后班上的气氛莫名更紧张了,许冬知下课都没想法出教室门了。 只在闷头学了一上午后会被赵文尘强制拎出去站会儿吹吹风。 马上了,第二次模考,许冬知握紧拳头,又松开,手心一层虚汗,他没什么把握,但是肯定有进步。 「今天晚上回特物局吃饺子。」赵文尘整理好他卷进脖子里的毛领子,现在的温度已经到了凤凰也必须穿厚衣服的地步了。 「哦对,今天是立冬,差点忘了。」许冬知记得吃饺子是因为民间的俗语,不吃饺子冻掉耳朵,「畲老师还是喜欢搞这些小玩意儿。」 「不过饺子还挺好吃的,我今年想吃牛肉丸子馅的!」 「我给畲老师发消息。」赵文尘行动力超强地转达了许冬知的想法,对面回了个ok。 复习的事现在不怎么着急了,许冬知望着窗外后山光秃秃的树木放空脑大脑。 他的基础太差了,现在复习到了瓶颈期,难度高的题目他还能挑战一下,但是在基础题上设立的综合题型他一不小心就会踩中陷阱。 第91页 也是没谁了,赵文尘每天晚上还兢兢业业的陪他复习到十二点,看着赵文尘眼下淡淡的青黑,许冬知生了愧疚之心。 「今天下午早点回去吧。」许冬知抽了张纸擦干净桌上弄到的几滴墨水。 第一次见面时的邋遢凌乱仿佛是错觉,估计就是许冬知在表达自己不欢迎换学生,才故意弄乱桌子,其实桌子内外都没什么灰尘。 「嗯,我的车停在了学校旁边的停车场。」赵文尘一点不藏私。 「真不赖啊!」许冬知高兴地撞了下赵文尘的肩膀。 从他俩前桌换成他俩后桌的杨童纪:「……」 冬哥!收着点啊!不然我都打不好掩护了! 他早觉得自家冬哥跟赵学霸有猫腻了,现在看着他俩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更是深信不疑了。 「赵学霸怎么就对许冬知这么多话啊,他俩是不是认识很久了。」杨童纪的同桌羡慕极了,他也好想有个学霸朋友一对一辅导啊。 「没有啊,错觉吧,他俩才认识半年不到。」 杨童纪捏了把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冬哥粘着赵文尘的画面,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赵学霸咋不避开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对冬哥有意思嘛! 脑中剧场过于丰富的杨童纪心甘情愿地当起了老妈子。 「童纪,你下午回家吗?」许冬知处理好自己跟同桌的归宿,终于想起来还有个小弟。 微弯的眼睛足以证明他的心情还不错,杨童纪看着这样有活力的冬哥,一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算了,多大点事,不就是男生跟男生在一起吗? 「回家!下午陆婷跟我一块儿回去,她家没有人包饺子,我妈就多包了点。」 杨童纪眉飞色舞地描述他妈妈包的饺子有多好吃。 能看出来许冬知心情确实很好了,他都没有打断,杨童纪一口气说了五分钟,满足了。 「不错,我跟赵文尘也是一块回家吃饺子。」许冬知顺口接了句,完全没注意杨童纪瞬间石化的表情。 他想吃牛肉丸饺子了,畲老师有一手好厨艺,跟江副局在一块也不知道谁更占便宜。 卧槽,他冬哥跟赵学霸都见过家长了??? 杨童纪回不过神了,他这头刚想明白两个男生能不能在一起的问题,那头主人公都见过家长了。 那他可真是瞎操心了。 冬哥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他对赵文尘的感官也越来越好,只是个面冷心热的学霸。 只要赵学霸对冬哥好就行了,杨童纪甩甩头,他真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了,不能想这么多了。 自我嘲笑一番,杨童纪想开了,看什么都有种豁然开朗的轻松劲儿。 现在最让他担心的居然是司空青,那傢伙看起来花心得要死,也不缺钱的。 但是每次都会不由自主露出寂寞的表情,不过追随司空青的小弟们貌似都没发现。 上回司空青去他家他是有印象的,只不过脑子烧得昏昏沉沉,最后也只记住了那个一身正装的成熟男生坐在他的书桌前逗橘子的画面。 白衬衫上沾了橘子的猫毛,橘子有些认生,但是不咬人,那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排斥司空青。 毛茸茸的大尾巴还很自觉地卷在对方的手臂上。 别卷啊,那衣服很贵的,杨童纪半睁着眼,想叫住橘子,奈何有心无力。 后面再醒来就不见司空青了,天黑了,肯定回家了。 说到这个,他妈妈硬要他给司空青道个谢,拎点老家自制的腊肉腊肠过去,他外婆做的腊味最好吃了。 之前一直没有时间,不如趁着今天下午放学早去一趟算了。 杨童纪这么想着,立马给司空青发了消息,对方很干脆地给了地址。 下午一放学杨童纪先回了趟家,拿了特产后坐公交车过去,到站下车后按照导航走。 导航结束后,面前是个超大庄园,围栏上缠着庞大的常青藤。 感觉又不是,像是花藤,暂时没到花季,看不见开花。 不愧是司空青的家……杨童纪已经开始在心里「哇哦」了好大一声。 按响了门铃,给他开门的是一个门童,穿着墨蓝色的工作服,见到他的第一面鞠躬叫了声「杨先生」。 「你…你好。」杨童纪提着两袋特产,怪不自在的,笑容僵硬地跟着门童往庄园里面走。 顺着大路边上岔开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路走到正门口,花了十分钟。 杨童纪:「……」不敢想像住在这里会有多不方便。 「杨先生,您直接进去就行,青少爷在会客厅等您。」门童一排手,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好的,谢谢。」杨童纪尽量不露怯地向门童道谢。 走进去,会客厅在大厅的左手边,门上挂了个金闪闪的牌子,想看不见都难。 第五十九章 尔虞我诈 「来了?随便找个地方坐。」司空青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他支着头斜靠在沙发上,端得是一腔慵懒做派。 「那我坐你对面吧。」杨童纪也是第一回看见司空青这么放松的状态,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嘆什么气,看见我紧张了?」司空青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杨童纪身上,姿势随着他的情绪改变了,现在是双腿交叠的坐法了。 第92页 「没有,我是看见你家的门童有点紧张,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会直接叫他们赶我走,说我个乡巴佬不配进来之类的。」 发散思维是他最会做的事儿了,关键是司空青问了他还真往外说。 这回司空青直接笑出声了:「电视剧不要看太多,我可不会赶人出去。」 笑完了,也欣赏了杨童纪红脸的样子,他歪着头转移了话题:「那袋是什么?送给我的礼物吗?能让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杨童纪顺势提着东西蹲在司空青面前,一样一样拆给他看。 「这是我外婆做的腊肉,这是腊肠,这个是血豆腐,不过很多人第一次吃都吃不惯,你可以多放点油炒,会很香,不过一次性不要吃太多,会拉肚子……」 面前干净洁白的桌面上已经堆放了一堆司空青没见过的玩意儿。 他的目光一会儿落在桌面上,一会儿停留在杨童纪的脸上。 这个年纪的杨童纪满脸的胶原蛋白,从上往下看,鸦羽般浓密的睫毛,纤长地垂下来盖住浅褐色的眼珠。 脸颊两侧还有看着就很柔软的婴儿肥,正随着他嘴唇的开合微微颤动着。 司空青突然觉得手有点痒,一不小心没忍住一把捏上去。 一团软肉被他捏在两个手指之间,好像橘子肚皮上的肉。 「你捏我干哈?」杨童纪有些吐字不清,他单膝跪地仰着头,恰好跪在司空青张开的两腿之前。 意识到了某些不健康画面的司空青拳头抵着嘴轻咳一声,不自然地松开了桎梏。 「你快看看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我下回多帮你带点。」杨童纪催促他赶紧看看,满脸兴奋。 他是没想到司空青私底下居然还挺接地气,说起话来完全没有隔阂,杨童纪所剩不多的紧张也逐渐消散了。 「我都没吃过,留下来吃个晚饭吧,今天不是立冬吗?」司空青本想出门去找他的狐朋狗友,杨童纪来了以后他突然不想出门了。 立冬不在家待着,出门鬼混有什么意思? 「好像不行,我妈包了饺子等我回去来着。」而且等会儿还要去接陆婷,杨童纪坚定地拒绝了。 「好吧,不巧了。」司空青生出的想法又被打消了,「我晚上吃了告诉你,你回去吧,需要我安排人送送你吗?」 这边公交车来方便,回程有点麻烦,一两个小时才一趟车。 「不用了,我待会儿打车去接个人,不会直接回家。」杨童纪挠挠头,羞涩一笑,「下次来你家就麻烦你找人把我送回去了。」 说着,他站起身拍拍膝盖,高级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打扫地很干净,他只是把裤腿皱起来的部分拍开。 「路上注意安全。」到此,司空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杨童纪只是单纯来感谢,他也不会强留,而且他今天心情一般。 「你不送送我吗?」杨童纪走了两步,手放在门把手上半天没按下去,踌躇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为什么?」杨童纪看起来不像是需要人送的样子,司空青还是依言站起身。 扫了眼窗外乱中有序的树林和灌木,突然懂了,唇边勾起很浅淡的弧度,上前两步,家居服显得他的腿很长。 一手好不见外地勾住杨童纪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 穿过错综复杂的小路,见到大门后杨童纪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太谢谢你了!」 「没想到你还是个路痴。」司空青抱着手臂,毫不犹豫地嘲笑。 「你这个人,不要老是揭别人的短。」杨童纪气沖沖道,「会被人讨厌的!」 说完他也知道不能老在正主面前晃,骂完就跑,杨童纪看着两旁的车辆驶远后才小心地过马路。 他看了眼手錶,心算了一会儿,他来司空青家的时候是半个小时前,他下车的时候对面刚好经过一辆反方向的公交。 如果运气好的话,再等个十分钟就能等来下一趟,如果运气不好,应该就要半个多小时了。 不过杨童纪的运气几乎没好过,这次也不例外,还好他穿的衣服够厚,暖融融的羽绒服里面是杨妈亲手织的厚毛衣。 扎实又保暖,吹了半个小时冷风他的手也依旧暖和。 这片区域很明显是富人区,都是独栋的庭院或别墅,这条道上开来的小车也都是牌子车。 杨童纪并不羡慕,在他看来所有车的作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代步。 又半个小时,杨童纪跺跺脚,小声吐槽:「今天的公交车怎么这么慢啊,好烦啊,婷婷等会儿会生气吧?」 「感觉不会,婷婷平时都不骂我的。」 自言自语一顿,他的面前停下了一辆「牌子车」,他认不出来 很长的车型,但不妨碍他知道这车很贵。 小心后退一步,怕自己的羽绒服拉链划到对方的车,他赔不起…… 「小朋友,你是我家青儿的同学吧?」车后座的窗户降下来,露出一张慈祥的中年男人的面孔。 对杨童纪来说有些陌生,他谨慎回答:「嗯,是的。」 其他的一概不说,这个人的面部特徵跟司空青有一点点相似,会是有亲缘关系的人吧? 「我是他的爸爸,既然都来了,不留下来吃顿晚饭吗?」司空德解答了他的疑惑。 同时发出邀约,不过这个邀请在半个小时前司空青已经提过一次了,杨童纪还是一样的回答。 第93页 不方便,不凑巧,公交车再过一会儿就来了,他坐车到市区范围内就打车去找陆婷。 之前没跟司空青说完整就是不希望对方还专门找车来送他,太麻烦了。 「我们家青儿很少有朋友,难得来一个还不肯留下来吃饭,他会很伤心的。」 司空德显然不像司空青那么好说话,也不如他表面看起来那般平易近人。 说出来的话让杨童纪有些不舒服,总感觉像是夹枪带棒的,他妈妈就从来不这么讲话。 「不会的叔叔,我有跟司空青解释,而且今天是立冬,该陪他吃饭的应该是您。」 杨童纪实话实说,他看见车来了,提前拿出零钱,这便是不太想继续跟司空德说话的意思了。 「你说得对,不过叔叔我很忙,你们小孩子不懂大人的辛苦,会抱怨也是情有可原的。」司空德故作伤心地嘆了口气,面对着比他小很多岁的学生,他不自觉泄露出自大的态度。 小孩子怎么会懂大人的抱负呢,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有利于小孩子成长的,只有不听话的小孩子才会觉得他做得不对。 「叔叔,如果您要这么想的话,那我觉得司空青不亲近您是理所当然的,他一定过得很辛苦。」杨童纪在上车前几秒鼓起勇气对司空德说了一大段话。 尽管他不知道司空家的事情,但是司空德会这么说,他在家肯定也这么做了。 难怪司空青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换做是他他也不会高兴。 公交车哐啷哐啷开走,杨童纪心思不属地坐在后排,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下次要不要请司空青来他家吃饭呢? 马上就要面临大考了,他记得司空青跟他是一个年级的吧,万一心情不好影响了考试结果怎么办? 跟一群狐朋狗友天天混在一起也不怎么样啊。 离公交车越来越远的司空宅院的司空青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被人当小屁孩念叨了一通。 连打两个喷嚏后靠在门边等着看司空德发现他后露出窘迫的表情。 他知道那番话表面上是说给杨童纪的,实际上是说给他听的。 司空德是在警告他不要生出别的小心思,要乖乖听话。 这种日子他腻了,之前给许冬知说的信息也是假的,他爸根本不是因为发现了特物局在迫害神兽才离开的。 司空德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他跟特物局同样研究这件事的人合不来,最终决定分裂出来单干。 还说的冠冕堂皇,说牺牲神兽是为了其他的妖怪能长命百岁,特物局能长盛不衰。 这种屁话,司空青一百岁的时候就不相信了。 「正好你听到了,那我就不用再重复一遍了。」司空德姜还是老的辣,脸皮还是老的厚,他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你真不要脸。」司空青捂着鼻子评价。 「你以后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司空德完全没放在心上,他的儿子迟早会理解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不需要,噁心。」司空青侧身给车让了条路。 等车开走后,手上拎着个大塑胶袋出了门,司空德透过后视镜看见了那个不同寻常的红色塑胶袋。 合上眼睛下命令:「去,派个人去跟着,看看我的好儿子准备出去做什么。」 「是。」司机应下。 跟踪的人两个小时后拍来照片,并附言:「老爷,青少爷提着一袋腊肉让餐馆帮忙加工,一个人吃完了半桌菜。」 看着一整桌的腊肉宴,司空德嗤笑一声,丢开手机:「出息。」 第六十章 废物 第二次考试,许冬知不负众望,再次往前窜了快一百五十名,现在已经跻身榜上前三分之一的范围了。 同样的,跟着许冬知混的那群人也都多多少少有进步,现在的最后一名是真的放弃抵抗了的差生。 喜大于忧,许冬知不满意自己的进步程度,但他也知道学习是急不来的。 只要他有付出,肯定会有收穫,他皱着眉整理错题集,班上哭的哭,笑的笑,有些吵。 堵住一边耳朵还能忍受,刚整理完题集,桌上放了一个小巧的八音盒。 抬头一看,是步良平。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居然给我送礼物。」许冬知还挺稀奇,拿起那个造型奇特的八音盒来回看了一圈。 很好,一个橡胶材料制作的五三题集的模型,还能翻开,中间写着个巨大的「许」字。 转动底座的发条,八音盒流畅的吟唱:「1+1=2,2+2=4,3+3=6……」 「步良平,你是把我当智障看吗?」许冬知差点捏碎那本假五三,手背青筋暴起。 「嗯?难道你不是吗?」步良平装模作样。 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 「好得很,有本事你以后不要结婚。」这个仇许冬知记下了,「否则我会在你的婚礼上跟你老婆告状!」 好嘛,谁也别说谁,都挺歹毒的。 旁边的女生听着他俩吵架快笑死了。 谁能想到这两个公认的不对付吵起架来居然跟小学生似的,不动手,光吵吵了。 两个不同类型的帅哥站在一块吵还挺养眼的,女生唏嘘一番,自我吐槽: 怎么以前没觉得许冬知跟步良平帅?白也是真的白,一整个活力美少年啊。 令人闻风丧胆的许校霸有朝一日翻身成了学校男神之一。 第94页 走到哪儿就被人看到哪儿,许冬知端着饭盘子,嘴角耷拉着,明显兴致不高,在众多视线的凝视下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就不吃了。 「你们吃吧,我等你们。」这话是对坐在他身边的赵文尘和坐在对面的杨童纪说的。 不止他胃口不好,杨童纪不知怎么的也没吃几口,平常都是一整盘全吃完的。 「你咋了,杨姨没出啥事吧?」不能怪许冬知往杨妈妈身上想,他也是心直口快。 好在杨童纪不在意,摇摇头:「我妈没事,唉,等会儿跟你们说,是我跟陆婷的事儿。」 女朋友宝男杨童纪会因为陆婷而闷闷不乐,突然就合理多了,许冬知也不担心了。 陆婷跟杨童纪闹矛盾的次数很少,都不是大事,这次应该也差不多,多半是杨童纪无意中做了某些惹陆婷不高兴的事。 于是乎,两个人等着赵文尘慢条斯理地吃完,他的饭是食堂阿姨打得最认真的,不管多少每次他都会全部吃完。 中途有两个女生过来问许冬知要联繫方式,被许冬知以不看手机为由拒绝了。 那两个女生转头居然没骂他,而是说可能是因为她们不够优秀所以他才拒绝。 许冬知:「?」她们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之前天天打架的时候好像没这个待遇啊?他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奇了怪了。 「吃完了,走吧。」赵文尘率先站起身,许冬知想也不想跟着站起来。 偏头跟着走的时候发现赵文尘的步子比之前要大,走路速度也快了一点。 「你刚说话惹到他了?」许冬知没想明白,回头放慢脚步跟杨童纪咬耳朵。 「我刚没说话啊?」杨童纪一头雾水,从自己悲伤的小世界中抬头,满眼茫然。 「行了,相信跟你没关系了,放盘子去吧。」许冬知又回想自己的举动。 拒绝了两个女生,然后发呆,然后想他为什么突然受欢迎,还有在脑子里吐槽上次畲老师包的牛肉丸饺子变成了牛肉丸包子。 这些好像不足以导致赵文尘的不高兴吧? 算了,想不明白就直接上去问! 「赵文尘!你慢点走,赶鬼啊走那么快!」许冬知快跑两步才追上前面那人,一巴掌拍在他肩头,「你咋了?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乍一听像不耐烦的抱怨。 「没有不高兴。」赵文尘板着一张跟平时无异的俊脸。 同样追上来的杨童纪瞅了两眼,没觉得学霸有生气啊,这不就跟平时一样吗?连语气都一样。 但是许冬知就是觉得赵文尘不高兴了,挥两下手让杨童纪靠边站点,他拉着赵文尘钻进旁边的花园。 霸气地伸手将赵文尘按在银杏树上:「说!哪里不高兴了,我立马就改!」 低头看了眼两人微妙的姿势,赵文尘轻声问:「刚刚那个女孩子很好看吗?」 「啊?哪个?」这话题是不是转得太快了,许冬知茫然。 赵文尘这回露出了明显的不高兴,他不悦地看向许冬知。 后者福至心灵,求生欲极高地解释:「我没看食堂碰到的那两位女同学,我刚刚实在发呆!」 很有效,许冬知解释完就发觉赵文尘周身的低气压消失了,还真是因为这个啊。 他长唿一口气,额头抵靠在对方肩膀上:「吓死我了,下回有事直说呗,我又不是不给你解释,他们哪有你重要。」 只有赵文尘能缓解他身上的不适,不是赵文尘就不行,所以只有赵文尘对他是最重要的。 至于这句话说出来会有另外一种意思,这也是许冬知故意为之。 他在试探赵文尘能否接受他的靠近,现在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感觉到对方不再牴触他的靠近了。 这是不是证明,他要是做好准备表白了,对方还是有很大可能会答应? 在心跳不受控制之前,许冬知站直了身体,把花园外的杨童纪也拖进来。 几个人找了条长凳并排坐着,冬天来了,中午不睡觉也不会觉得睏倦。 吃完饭刚好可以聊会天。 接着之前没讲完的话题,杨童纪开始絮絮叨叨他跟陆婷的事情。 简单来说就是考试之前立冬的时候,他去接陆婷回家吃饺子,但是陆婷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心不在焉的。 「我一开始以为她是有心事,就问了一嘴,然后她就很生气地质问我是不是怀疑她了。」杨童纪挠挠头,他也很困惑。 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怀疑啥啊? 「就因为这个?」那这个像是陆婷在无理取闹了,许冬知客观评价。 「没有,我跟她道歉了。」杨童纪软和的性子,低个头的事儿,「我是后面发现,她在翻我桌子里的东西,好像在找什么,平时她也可能会看看,但是翻得那么急躁还是头一回。」 而且他的桌子里没放什么重要物品,都是些男生的小玩意儿,陆婷就算看了也不见得会喜欢。 「她拿走了你的东西吗?」许冬知也不明白陆婷翻书桌的意义。 不过没什么重要东西的话,后面两个人摊开来说也是能说开的。 「她拿走了一个橡胶小人,是你前年送我的生日礼物。」杨童纪怕他冬哥记不起来,提醒了一嘴,「就是去手工店定制的那个橘子的小像。」 第95页 「哦,有印象了。」那只肥猫的定制品还挺贵,老闆说那只猫的花纹长得复杂,成品多收了他二百。 反正他是没看出来哪里复杂了,不就是一身橘毛,额头一撮白毛嘛…… 「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拿走了我明年再给你订一个。」许冬知无所谓地说。 他还以为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情,不过陆婷干嘛费尽心思去拿杨童纪的小娃娃啊,她也不像喜欢小饰品的女生啊。 而且还一拿就拿到了他送的东西。 「冬哥你不懂。」杨童纪苦着个脸,「朋友送的东西都是不能转赠的,婷婷要是真喜欢她跟我说就是了,干嘛非得拿我抽屉里的,我只是不喜欢她这样做,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那就去找她说清楚。」许冬知只会给直球建议。 打直球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 「我是这么想的,不过从那天开始,我给婷婷发的消息她一句也没回,去她学校找人她也不肯见我。」 联繫不到人是杨童纪现在最大的苦恼。 也许陆婷是怕尴尬不想见他?他们三个人里,只有赵文尘跟陆婷不熟,杨童纪满怀希冀的眼神望向赵文尘:「赵哥——」 「劝你打消念头,不然我送你去见上帝。」许冬知指关节掰地咔咔作响。 杨童纪一缩脖子:「我错了冬哥。」 确实是个馊主意,熟人陆婷都不见,更别说是不熟的了,他的脑瓜子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气氛陷入焦灼,许冬知特别想撬开杨童纪的脑子看看,到底是有多碎,他都看不下去了。 一把关上错题集,想了想还是翻开,随便扒了支笔夹在手上转:「她不见你,你找她朋友啊,她朋友不见你你就找她学校的男同学问问啊。」 这么简单的事。 「不要告诉我你跟陆婷谈这么久都没认识她学校的一个男生……」 杨童纪憨厚地挠挠后脑勺,脸颊泛红,眼神闪躲。 许冬知呸了声:「废物。」 然后他又对赵文尘强调:「这不是脏话。」 第六十一章 失恋协奏曲 赵文尘对着许冬知「嗯」了声,杨童纪不聪明的脑袋更加加深了他冬哥害怕赵哥的印象。 復盘了两三遍错题集后,许冬知收好书本,下课后就拖着畏畏缩缩的杨童纪往陆婷的学校去。 站在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中专学校前,许冬知疑惑地「啊?」了声:「陆婷跟搞汽修那小子一个学校?」 那他就可以考虑一下再把那个傻b约出来再揍一顿,顺便问一下陆婷的事情了。 谁知杨童纪摇摇头,颤巍巍地指了指中专旁边的学校:「婷婷在旁边的一中。」 跟中专就隔了一面墙,他们现在站的位置既是中专的大门口,同样,旁边就是一中的侧门。 「你去跟保安说。」许冬知收回马上就要踏进中专校门的脚,推了杨童纪一把。 跟保安说明了情况,不出意外地被拒绝。 一中校风比三中严多了,许冬知手肘怼了赵文尘一下:「哎,尘哥,你以前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下课了都不能出校。」 「不算苦日子。」赵文尘并不觉得限制学生外出是一件坏事。 至少一中出事率远小于三中这件事就能证明。 「老古板。」许冬知不屑,心里微微有点难受,搞不好赵文尘就是天生对他们这些校霸有差生滤镜。 而他也确实差,这点他没办法解释。 绕着学校围墙走了一圈,没看见一个可以翻进去的缺口,四米高的墙,就算是妖怪,也无法忽略地心引力徒手攀上去。 「防得跟监狱似的。」许冬知不爽,不信邪地问,「你们学校真没有人翻墙?」 再怎么着都会有「能人异士」开闢出几条道吧? 「我没见过。」赵文尘可是原来的一中第一名。 就算他们学校有翻墙出去的,赵文尘也肯定不清楚。 「那没办法了。」许冬知带着几分气恼下定论,「咱们也别瞎转悠了,在校门口等着吧。」 说完就往校门口走去,也不管身后两个人有没有跟上,他的步子带着气性,一步跨老大,杨童纪得时不时小跑两步才追得上。 赵文尘则是沉默不语地紧坠在许冬知身后,他从来到一中开始就很沉默。 是后悔转学了吗?但是现在转都转了,而且赵文尘在三中的成绩也跟在一中没区别,以后考上的学校肯定也大差不差。 真的会这么遗憾吗?还是说原来学校有他特别相熟的朋友? 会这么想是因为,许冬知找了一家正对着一中侧门的奶茶店。 这个点奶茶店人不多,他点了三杯奶茶后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等着对面放学后学生出校门,课间出不来,放学后总不会限制吧? 那边比三中晚一个小时放学,离晚自习至少有一个小时,很快,校门口的铁栅栏就缩了起来,不时有学生进进出出。 都穿着清一色的蓝白校服,也有特别怕冷的在校服外面再套上一层厚羽绒服。 一个个像大企鹅似的。 暂时没看见陆婷出来,但是等到了一个认识赵文尘的人。 一个长得很清秀的男生,身高比许冬知略矮一点,头髮挺长的,圆脸,大眼睛,长睫毛,红嘴唇,笑起来颊边还有俩梨涡。 第96页 浓颜系的帅哥啊,挺不常见的,许冬知心想,突然产生了容貌焦虑。 这个男生,长得比他好看吧,他可没有那么大的眼睛,更偏向于细长的。 那个男生一出校门就冲着奶茶店来了,进门点完单靠着吧檯休息的时候看见了赵文尘,那瞬间,眼里瞬间有了光。 嘴角是压不住的笑容,顿了一下便朝他们桌走过来。 「赵文尘!好久不见!」男生的声音也脆脆的,听着很顺耳,但是许冬知只觉得烦躁不安。 「嗯,好久不见。」赵文尘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看着不像跟男生很熟的样子,许冬知暂时松了口气。 男生又跟赵文尘寒暄了两句,态度保持在朋友的范围内,他说完才依依不捨地将注意力放在对面两人身上,非常乖巧地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啊,我快半年没见过赵文尘了 一下子有点兴奋,你们是他的新同学吧,希望没有给你们添麻烦。」 没有任何阴阳怪气的成分,男生就是在认真道歉,让人很有好感。 「没关系没关系。」杨童纪连忙摆手,许冬知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你们好!我叫曲星。」男生绽开一个又甜又大的笑容,自来熟地从旁边拖了个椅子过来,挨着许冬知坐下。 语气难掩兴奋:「你长得好漂亮,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吗?」曲星歪着头,圆眼睛亮闪闪地盯着许冬知看。 对面的赵文尘搁杯子「砰」得一声,两人同时抬头看去。 「没事,桌子不稳。」赵文尘淡淡解释。 「哦,要不要坐我这边?我这边还挺稳的。」许冬知被曲星的问题吓了一跳,没意识到他们坐的是同一张桌子,对面晃的话他这边也会晃。 而他这边一点没晃过。 曲星眼看着昔日同学跟美人旁边的小矮个儿换了个位置,勐然懂了什么。 一脸意味深长地笑着,又问了一遍,许冬知沉思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地将右手伸过去。 翻过掌心五指放松,手指细长好看。 曲星的拇指跟食指轻轻揉捏他食指第二个关节处的茧子,他嘆了口气:「好可惜,留下茧子了,我这里有修復霜,送你一罐吧,手指受损了特别不好养来着。」 不过是鞋子留下的茧,许冬知完全没在意过,他经常打架,指关节处的茧子多了去了。 「不用了,我不在意这些。」 许冬知想抽回手,旁边这小男生力气还挺大,他没抽开,反而惯性后仰,肩胛骨一下靠近了赵文尘的怀里。 肩膀上随后扶上一只宽大结实的手,许冬知看看面前又望了眼身后,前后夹击啊,有种在酒吧点男模的荒谬感。 虽然他从不干这种事情。 「冬哥你的手长得真好看,可惜了,我还是把修復霜给你一瓶吧,让赵文尘帮你涂也是一样的。」 曲星松开他的手,对他们俩亲密的姿势未发表任何意见,圆圆的瞳孔像动物般紧缩后又舒展。 「曲星,特物局的浣熊科妖怪。」赵文尘揽着许冬知的肩膀突然出声,同时握住他刚解放的那只手,攥在手心,细緻地揉搓过每一根手指。 「真是的,毫不留情地戳破我的身份,我还想逗一逗这个小美人的。」曲星不高兴地瘪嘴,瞳孔又圆又大像戴了棕色美瞳。 对面的杨童纪一直在出神关注对面的校门,压根没听见他们说话。 「他不是你能逗弄的存在。」赵文尘将许冬知又往自己的方向揽了一揽。 等于是在对曲星宣布——这个妖怪是他的,不要起任何歪心思。 「好吧,我懂,先来后到嘛。」浣熊曲星只好放弃了,他可争不过特物局的清道夫,这只霸道的狐狸眼里的占有欲都要溢出来了。 「婷婷出来了!」还真让杨童纪盯到了,他勐地站起身,被暗中注意他的曲星一把按住。 后者笑嘻嘻地提醒他:「别激动,没看见她在找人吗?再等等。」 浣熊科,出了名的爱护肤和看热闹,陆婷最近的动作有些奇怪,也同样引起了他的注意。 联想到最近特物局不太平的事情,让曲星敏感度提高,什么鸡杂零碎他都下意识注意一下。 然后就让他发现了陆婷的奇怪行为。 从学校出来后,陆婷哪里也没去,冷着脸站在校门口边上的一个柱子边,低马尾垂在脖颈一侧,校服外套了一件短款的白色羊羔绒外套。 那不是杨童纪送她的任何一件衣服,也比杨童纪力所能及内的所有衣服看起来都贵。 至少不是一个普通家庭会购买的牌子。 陆婷的家里杨童纪去过,她的爸妈杨童纪也见过,都是踏踏实实工作的老实人,爸爸是开计程车的,妈妈是酒店服务员。 叔叔阿姨对陆婷很好,但是这种高定秀场出来的定制衣服却是两口子绝对不会选择的区域。 一个不敢相信的可能性又蹦出来,杨童纪还是选择相信陆婷。 他们快两年的感情,就算是少年,也不会破碎得如此之快吧? 很快,校门口就出现了一个许冬知跟杨童纪都熟悉的人——隔壁中专学汽修的那个傻b。 那个大块头走到陆婷面前,在杨童纪的瞪视下,揽住陆婷的腰走了。 陆婷还踮脚在那个傻叉脸上亲了一下。 第97页 现在好了,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俩有一腿了。 杨童纪已经完全呆住了,他最不敢相信的猜测还是成真了。 早就有苗头了,现在被证实,杨童纪只是有些怅然若失,居然没有太多的失望。 陆婷很多次背着他跟男生出去逛街的事情,也有朋友告诉他,只是他一直都选择相信自己的女朋友,是他做错了吗? 「节哀,下一个更乖!」成功吃到了瓜的浣熊文曲身心都放松了,义气万丈地拍拍杨童纪的肩膀。 后者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下子就戳中了文曲那奇怪的恻隐之心:「别难过,虽然我没时间,但是我可以叫我朋友来陪你散散心。」 第六十二章 尤先生的惩罚 心情愉悦的曲星行动力超强地拨通了朋友的电话,对面刚听他说到杨童纪的名字。 立马表示会来,曲星还奇怪,他这朋友往常叫都叫不动,今天倒是很积极嘛。 总不会是也想来吃瓜吧。 一旁伺机观察的许冬知盯紧了陆婷跟那个大块头的行动路线。 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们往商业街的方向走了。 「走吧,陪我一块去。」许冬知想也不想拉上赵文尘。 他知道对方一定会陪他走这一趟的,勉强算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吧。 留下杨童纪失魂落魄地坐在奶茶店,曲星拍胸脯表示绝对会保证杨童纪的人身安全,并且他叫来的人也认识杨童纪。 许冬知这才放心离开。 跟上大块头的脚步,坠在他俩身后一百多米的地方,许冬知跟赵文尘简单说了一下他跟那个人的恩怨。 「四五月份的时候他莫名其妙找上我,说我勾搭他的女朋友,我根本没见过他的女朋友,也没心思勾搭这个勾引那个的。」 「他不听解释,带着一堆小弟来我学校门口堵我,我烦得不行,就带着人跟他打了一架。」 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许冬知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大块头的女朋友是谁。 当然,如果他没换过的话,就是现在贴着他走的陆婷,那就很值得深思了。 大块头跟许冬知有仇,而且陆婷有又是他大块头的女朋友,那是谁传谣说许冬知勾搭他女朋友的? 答案唿之欲出——是陆婷传的。 绯闻其中一方传出的谣言不叫谣言,听在别人耳朵里就是事实。 「我都不敢想像童纪会有多伤心。」许冬知略带嘲讽地开口,被隐藏在玩笑里的是他微不可查的担忧。 「先跟上看看,其他的晚点再说。」赵文尘拉了许冬知一把,成功阻止他往电线桿子上撞的势头。 「谢谢。」许冬知没精神地道谢。 妖怪的听力都不错,隔着一百米也能听到前面两人正常音量说的话。 「亲爱的,昨天晚上玉兔新出了一款包,可好看了。」这是陆婷在自然而然地话家常。 「那就买。」大块头的声音里没有意思不情愿,显然给陆婷买东西的事情没少干。 「你真好,亲爱的,等我们毕业了我就把你介绍给我妈妈。」陆婷的马尾散开披在肩上,化了个小淡妆。 跟之前来三中见杨童纪的形象完全不相符,清纯的气质被成熟娇俏取而代之。 听到这里,哪怕许冬知再想找理由,也不得不承认,陆婷确实是在跟杨童纪在一起的时间里,同时跟他的死对头谈恋爱。 「人类都这样吗?」许冬知尽力让自己不失落,「都这么朝三暮四,脚踏两只船。」 一边想要乖巧听话的男友,一边又想拥有有钱的另一半。 如果能双全就最好,如果不能,为什么不能干脆地做出二选一的抉择呢? 许冬知不明白,他们凤凰都是一对一的在一起,她不能理解陆婷,就像他无法理解畲老师一样。 前面两人拐个弯进了精品店,透明橱窗能看见里面的人三三两两,他们两个熟面孔进去肯定会被认出来,还不如在外面守株待兔。 「他们俩没什么奇怪的,我们要回去吗?」他们出来也有十分钟了,许冬知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高楼上的大钟表。 距离他们上晚自习还有一个半小时,他们跟着陆婷就是想听听对方私下里对有人要害神兽的计划是否知情。 初冬的风挺冷,刮在脸上像无形的刀子,许冬知也有些遭不住,在他受不了之前,脸被身后的人用两只手捧住了。 「你的手一年四季都不会热呢。」许冬知感慨,温热到恆温的手掌,是赵文尘独有的。 紧盯着精品店门,或许是风太冷,竟吹得许冬知清醒了不少,脑中某根弦忽然接上了,他抬手覆上赵文尘的手,哈了口热气: 「赵文尘,陆婷跟着我们一起出去那次,她会不会是单独跑开去见尤先生了?」 不然她为什么要暗示杨童纪,说他们会去隔壁市拜访尤先生。 这件事许冬知没有跟任何人提过,他们一伙混的人虽然多,但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自有数。 「再等等。」赵文尘赞赏般揉了揉许冬知的脸,说明他早就想到这一层了。 上次特物局开领导会,陆婷的事情还没确定,他就没提出。 另一个原因是,赵文尘感受到了特物局顶层领导们蠢蠢欲动,似乎在酝酿一件大事情,直觉告诉他,那不会是一件好事。 第98页 逛完精品店出来,大块头手上提了几个小包,陆婷言笑晏晏地勾住男生的手臂,两个人往旁边的餐饮区去了。 隔了两分钟,许冬知才跟上,赵文尘落后一步走在许冬知身后。 看着他们吃完了晚饭又往学校走,走过熟悉的来路,仍旧没听见陆婷提起一句有关的信息。 也正常,也许那傻子大块头不是知情人,所以陆婷不会跟他聊这件事。 能不能凑巧听到消息还是要看运气,现在看来许冬知的运气不太好。 也不是,还是能挽救一下。 快到学校时,迎面走来两个男生,身高差明显,高的那个人是司空青。 司空青就读于私立学校,地段都不在他们这块学校混战的区域。 这富家少爷没事跑他们这边来干啥,体验生活? 再往司空青旁边一看,矮点的那个是杨童纪。 他的面色苍白,神色却坚毅,站在他们回学校的必经之路。 迎面撞上两个现男友,陆婷的笑僵在了嘴角,步子迈也不是,不迈也不是。 「嗨……」她不尴不尬地打了声招唿,一时间找不到话题。 四个人就堵在了路中间,大块头头脑简单,还没明白髮生了什么事,杨童纪先开口了: 「陆婷,我上回借你的书,可以还给我吗?」杨童纪的语气不差,直视陆婷的眼睛,能明显看见她眼底的闪躲。 「可以啊,我上去拿给你,看我都忘记还了。」陆婷抿唇,她不自在地擦了把脸,想擦掉脸上的粉底。 但是当前最热销的主打扒得牢的粉底,又怎么会因为她擦一下就掉落呢? 「什么书啊?婷婷,你想看直接叫我买给你嘛,咱不用借别人的。」大块头想追上去,被陆婷两句话安抚好留在原地。 「……童纪,你陪我去取吧?」陆婷知道自己是理亏的一方,她此刻才有几分慌乱的模样。 「不了,我在这里等你。」杨童纪没有给她谈谈的机会,他稍稍往后退一步,避开陆婷伸过来的手。 那只手上涂着一如往常的干净透明指甲油,但是人却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杨童纪的身后就是无形中成为他靠山的司空青。 「给你十分钟。」司空青可没有杨童纪那么好的脾气。 十分钟到了,陆婷要是还没出来,他就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了。 恢復成兽瞳的碧绿色眼睛无感情地盯着陆婷,后者在天性压制下露出惶恐的神色,转身不敢停歇地上楼拿书。 五分钟不到就拿了书下来,还换了件衣服,脱下了昂贵的羊羔外套,换成了日常羽绒服。 这件是杨妈妈选的,杨童纪自然认得出,他拿过书,不拖泥带水地说:「这本书我收走了,以后不要再找我借书了,我们图书馆外借书登记很麻烦的。」 表面是在说书,实际上是在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杨童纪没有当别人小三的癖好。 至于破坏陆婷现在的感情?做人留一线吧,杨童纪在看见学汽修的那个大块头的时候,不费太多功夫就想清楚了一些事。 陆婷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大块头肯定还没出现,既然陆婷是在喜欢他之后又喜欢那个人的。 那说明陆婷不够喜欢他,杨童纪扪心自问,他也不用感到太过遗憾。 「识趣点,走远点。」本来想说滚远点,司空青看在杨童纪的面子上说得委婉了点。 陆婷握紧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强颜欢笑嗯了声:「谢谢你的书,之后我会自己去图书馆借的。」 从头到尾都没暴露过的许冬知靠着赵文尘的肩膀稍作休息。 没想到还有这种转折,那个奇怪浣熊精的朋友居然是司空青。 别以为他没看见缩在墙上看热闹的浣熊,浣熊变成原型后很小一只,又躲在三四米高的墙上,完全没人往那边看。 探头探脑的小浣熊支起后脚挠挠脑袋,蓬松的大尾巴在墙面上扫过来,扫过去。 「墙壁都要被他打扫干净了。」许冬知吐槽一句,浣熊忽地回头,沖他没什么威慑力地龇了下牙。 灵活地转头跳进了围墙,多半是发现热闹快看完了,后面也没什么悬念了。 无非就是陆婷两个男友变成一个,她短暂地陷入伤心难过之类的。 司空青揽着杨童纪上了他的名牌车,司机二话不说开走,在原地留下几缕车尾气。 没什么悬念了,许冬知也拉着赵文尘准备离开,转身忽然听见陆婷带着哭腔跟大块头埋怨: 「为什么…都觉得是…我的错,能不能让尤先生…惩罚…他们。」 一句话哽了很多次,许冬知只觉得嵴背发凉。 第六十三章 死亡的真相 让尤先生惩罚他们?尤先生会採取什么方式,会不会威胁到生命安全? 不用问出口,许冬知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肯定会,直觉告诉他的。 陆婷抵在大块头胸口哭泣的时候没发现躲在角落的两人,但是大块头好像隐隐察觉到了。 打架打多了都会有种直觉,他锋利的眼神朝两人躲藏的角落看过来,半晌,没看见人才又转过头。 宽大厚实的手掌熟练地轻拍陆婷的肩膀:「尤先生会惩罚他们的,过两天我们该去找尤先生拿这个月的药了。」 正好尤先生来到了南鸣市,他们也不用费尽心思找车去隔壁市上门拜访了。 第99页 「嗯…我们明天就去吧,顺便跟尤先生说…就说许冬知勾引我,尤先生不会允许有外人勾引我的。」陆婷擦擦眼角不再落下的泪水。 眼底是不加掩饰的阴毒,她从来都不是清纯的小白花,既然通过杨童纪靠近许冬知这条路走不通了,那她就换条路好了。 「等等再进去。」大块头李清皱眉,脚步飞快地走到他盯了有一会儿的角落。 转角处没有人,许冬知先他两分钟就拉着赵文尘走了。 听到了有用的消息,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尤先生也在拿妖怪做实验?」有了司空德渴求长生不老在前,许冬知很轻易就把两件事联繫在了一起。 「不清楚,回去问畲老师。」赵文尘知道尤先生不对劲,但是总部一直在遮遮掩掩。 这件事不能报给畲老师,但是可以跟江副局讲一声。 许冬知不知道领导内部的腌臜事,遇见解决不了的事还是下意识依赖畲老师。 但他也不是个傻的,风平浪静过了一个多月,没收到畲老师一条消息,上回他也给畲老师旁敲侧击地发了一些问题。 全都没有得到回覆,打电话也显示是关机状态,他就知道畲老师要么是在执行任务中,要么就是出事了。 「你知道畲老师现在管理的是哪一块吗?」下了晚自习后,许冬知拽着赵文尘在宿舍亲了一会儿才开口问。 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许冬知又仰头结结实实在赵文尘唇上碰了一下:「吃人嘴短,你不能骗我。」 身下的被子咯得他腰有点痛,许冬知不舒服地动了两下,被赵文尘按住,手法熟练地扯出那团被子翻过来盖在两人身上。 「我不知道。」赵文尘选了个折中的回答,他不愿意欺骗许冬知,但是也不想让许冬知成为知情人。 「你没骗我?」许冬知显然不信,黑暗中,他的眼神执拗。 「没骗你。」赵文尘有的也只是猜测,猜测并不确定为事实。 特物局有好几个领导都联繫不上,司空德也不见踪影,上个月还出现在南鸣市的尤先生被盖上了失踪人口的标籤。 警方也牵扯了进来,他们在调查尤先生失踪的事件。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半山别墅里将近五十名下人全部统一口径,全都说没见过尤先生外出。 一个大活人在自己家里失踪,这怎么可能呢? 但没办法,无论他们怎么询问,下人们就只会机械重复一句:「我们不清楚。」 把警察心里弄得毛毛的,只好回去另外找方向突破。 除了暂定为失踪的尤先生,其他联繫不上的人都没有去报警,证明肯定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而尤先生那一出报警,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很快,许冬知就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件事了。 杨童纪又一次发烧了,这次明显比上次更严重。 直接飙升四十度,半夜打了120去医院打了大半个晚上的吊针才勉强退烧。 早上六点以后又开始復发,然后又是一顿退烧药消炎针怼上。 八点多退烧,高级单人病房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瘫了一个人。 瘫着的那个是许冬知,坐着的是赵文尘和司空青。 昨天是司空青第一个接到杨童纪的电话,反手打了个救护车就来接人。 幸好来得及时,医生检查完后说如果再晚来一步,不确定会不会感染脑膜炎。 杨妈妈也是松了口气,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掉,也不顾可能会被几个小辈看了去,也是崩了一晚上的神经,好不容易放松下来,面子要不要也无所谓了。 这会儿杨妈妈被司空青支开去吃饭了,病房里只有输液极轻微的「滴答」声。 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的杨童纪唇色苍白,露在被子外输液的手白得像纸,手背上输液的静脉明显。 「你们……对鬼界有没有接触?」司空青紧皱眉头,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去过一趟鬼市。」许冬知对鬼界一窍不通。 鬼市只是鬼界很小的一个部分,除了七月鬼节时派鬼看管以外,其余的时间都是任由其自由发展的。 所以才会出现偶尔有人类不小心走到鬼市去的情况。 「赵文尘呢?」司空青又问。 「接触不多。」赵文尘比许冬知接触得稍微多一点,但要说精通,还是找其他人比较靠谱。 「我怀疑杨童纪是碰到了那群玩意儿。」司空青面色凝重,他同样对鬼界不了解。 但是昨天晚上去接杨童纪的时候,黑暗中看见他的额头裹着一团黑气。 眨眼的功夫再看的时候就不见了,妖怪的视力不用怀疑,加上杨童纪又发烧,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杨童纪遇到了鬼界的玩意儿。 「找个靠谱的来看看吧。」许冬知思来想去,「要不找江副局,他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 杨童纪生病,许冬知也着急,人类的身体没办法扛住太多的病痛,仅仅发烧两回,杨童纪的身体机能好几次下降到临界值。 这太不妙了。 「行,你问问。」司空青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妖怪一族没有天师这种说法,人间的大师真假混杂,他们不敢冒险。 赵文尘看着许冬知打电话给江副局,没有阻止,他是三个人里坐得最端正的。 第100页 也没有一丝惊慌,司空青偏头观察了他好半天,看在是许冬知认识人,他忍住了没抨击他这副死样子。 「你们现在在哪家医院?」江玉初听许冬知描述完大概情况,偏头轻咳了两声。 喉头总是发痒,明明离春天还远着,就已经提前对柳絮表现出了反应。 「在第一人民医院。」许冬知靠在病房外的墙上,手心贴着冰冷的墙壁冷静下来。 江副局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是感冒了吗?但是妖怪一般不会感冒,就算让他穿着单衣去冷库里待一个晚上再出来他都不会发烧。 不像柔弱的人类,江副局比他要厉害得多,怎么会身体不舒服呢? 好几个重要人物的失踪,以及江副局的身体不好,两件事情串联在一块只需要一个线索。 吹了会医院的暖风,许冬知感觉大脑都宕机了,好半天也没想明白最关键的一点。 感觉就在嘴边了,但是说不出口,让人憋得慌。 下午杨童纪又发了一次烧,比前面两次都要严重,医生拿着通知书过来让杨妈妈签字。 那是一份告知家属,病人的多方面体徵都有所下降,一旦出现危险状况,他们会立马上激素药控制病情。 杨妈妈签完字就坐在病房外的公共椅子上默默流泪,整理好情绪又强颜欢笑,说回家给几个人做顿大餐犒劳一下。 江副局不在特物局,他刚好出完外勤,在往回赶的路上,要到晚上十点多才能到医院。 医院已经给杨童纪用上了唿吸机,「滴滴滴滴」的声音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许冬知不敢睡觉,很害怕半夜醒来发现「滴滴滴」的声音消失了。 「眯一会吧,我替你看着。」赵文尘揽着许冬知的肩膀,两人贴得很近,他才发现许冬知一直在小幅度地颤抖。 露在外面的脖颈没被暖风浸染到一点,冰凉一片。 「我不想睡,你睡会儿吧。」许冬知摇头拒绝了,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病床上闭着眼的杨童纪。 面对昏迷的杨童纪,他什么也做不到,这种无力感像沉沉的黑夜一般沉默地吞噬了他。 令他胸口憋闷,唿吸不畅,却又无能为力。 像是在很久之前的那个雪夜,许寺,也就是他的父亲,纵身一跃跳入冰冷的河水中,而他无法阻止一般。 刚化形,说不了话,只能顺着本能「啊…啊…哦」地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 许寺留给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颓废地坐在屋里的某个角落发呆。 屋子里很久不开灯,也不会有人说话,只有许冬知难受时发出的「啊啊」声。 记不清许寺多久没吃饭了,家里的残羹剩饭吃完以后他就没再进食过了。 许冬知肚子里也没有东西,但是他是妖怪,很扛饿,许寺不行,许寺是人类。 那段时间家里还有很多肉,许冬知记得很清楚,看不出是什么肉,但是许寺拿塑胶袋包着,又用一条破破烂烂的床单裹着那个大塑胶袋。 每天就盯着那团肉,许冬知要是往那团肉的位置爬过去,他就会疯了一样上来拽住许冬知的小胳膊腿。 再后来,许寺没熬到那堆肉腐烂,死在了那个冬天。 第六十四章 你喜欢我吗? 回忆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但是许冬知发现自己居然可以接着回忆。 他看着河面上的水花渐渐消失,转头走上了上山的路。 打开那扇破旧到漏风的木门,床单团着的肉还在原地放着,许寺惊恐又后悔的神情仿佛还在眼前。 他低头看了眼莫名拥有了成人身体的自己,毫不犹豫地走过去,解开破烂的床单,撕开碍事的塑胶袋。 ——里面是一颗头,很美丽的面无血色的女人都头。 他勐地后退一步,恍然惊醒。 满头大汗地对上赵文尘深黑色的眼睛,一时间竟忘了唿吸。 他居然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梦里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还在凝视着他,冰冷的、湿润的目光使得他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浑身都很冷,颤动的幅度很明显,许冬知试图控制自己破碎的唿吸,可惜没做到。 全赖着赵文尘环着他的身体,才勉强没被司空青注意到。 「你们去隔壁休息一下吧,杨童纪这边有我看着。」司空青整理好病床上微皱的被子,头也不回地对沙发上的两人说。 现在是晚上九点整,还有半个小时江副局就到了,到时候司空青在场有点不太好,毕竟他爸爸明面上早就跟特物局闹掰了。 他们俩还能休息一个小时。 赵文尘「嗯」了声,顺势拥着许冬去了隔壁。 离开了司空青的视线范围,许冬知才任由自己蜷缩在床上,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缓了好半天才勉强镇静下来。 这期间赵文尘起身去热水间接了杯热水回来。 偏烫的温度,许冬知挣扎着坐起来,靠着几根栏杆组成的床头,手中捧着一次性杯子。 「我刚做了个噩梦,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许冬知针对那段多出来的记忆,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浑身颤抖也不是他想要做出来的反应,就算是正面对上一颗人头也没有让他受到太大惊吓。 并且他知道那颗人头是属于谁的。 第101页 「梦见了谁?」赵文尘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两人都坐在床上,像是平常闲聊一般。 压下不可忽视的心慌,许冬知下意识朝赵文尘坐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直到手臂贴上对方温热的身躯才满足。 「我梦见我妈了,她的头被我爸拿塑胶袋装着放在家里。」 这段记忆是许冬知没有印象的,但是又太真实,他甚至能感受到许寺跳进水里的时候,溅到自己脸上的水珠是冰凉的。 「他不敢吃东西,也不碰肉类,我也没吃东西,但是不饿。」许冬知很难形容梦里自己的感受。 更多的是初次化形的茫然和懵懂,他当时就是不知道许寺在做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吃东西,又为什么发疯选择自杀。 凤凰的幼崽,不,应该说所有妖怪的幼崽都是很脆弱的,他们可以不吃东西,但是不能缺少营养。 许冬知差点没熬过那个冬天,他根本没有力气独自回到山上的那座小屋。 而许寺也压根没想对他负责。 「反正就是,他死了以后我又晦气打开了袋子,发现里面装着我妈妈的尸体肉块。」许冬知很轻易地便说出来。 感到嵴背发凉的时候就贴赵文尘更紧一点。 后者干脆伸手环住他整个人,以便于给他提供更多的体温。 特物局的图书馆最顶层保存的资料只有领导者能看见。 并且每一个进入了图书馆的人员都会由门口的傀儡记录在晶片里。 只要副局长或者局长去查看就可以把晶片取出来转换为电子档。 里面的资料赵文尘也有翻阅过,为了更好的执行任务。 但是翻阅许冬知的资料,赵文尘知道自己不是为了任务,是为了暂时没有宣之于口的隐秘感情。 「你有去问过江副局当年的真相吗?」赵文尘忽然问。 「我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为什么还要在乎所谓的真相。」许冬知本身就不是个爱求知的性格。 「你现在想听吗?我可以说给你。」赵文尘的声音很沉,不由自主的,许冬知便觉得真正的真相可能跟他梦里的差不多。 慌乱地喝掉整杯水,他不安地分出一只手攥住赵文尘的衣角,紧闭双眼,额头抵在赵文尘的肩窝里。 好像在提前做一个安全系数很高的保护措施。 「你说吧,趁我还没困,赶紧的!」许冬知咬牙。 三番两次梦见,不就是背后的人想打他一个猝不及防,让他知道当时的真相。 与其被莫名其妙的梦折磨,还不如让赵文尘完完整整讲给他。 「凤鸾台是被许寺杀死的。」赵文尘轻飘飘地说出了许冬知早有的猜测。 篱笆路上陷入的幻境和刚刚做的梦都是真的,凤鸾台不是自然死亡的,而是被许寺杀死的。 「可是,妖怪跟人类在一起生下的孩子只会是妖怪,许寺肯定…肯定会看见我是一颗蛋,他…他是因为看见我才杀死凤鸾台的吗?」 没有意料之中的伤心,许冬知的心跳停了一拍,又继续坚持不懈的工作。 只是那一瞬空荡荡的情绪袭来,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也不知道问什么才算是正常反应。 「不是,许寺是最早相信凤凰血肉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一批人。」赵文尘将自己从资料上看来的事实告诉许冬知。 后者麻木地听着,嘴唇开合好几次,喉头艰涩,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再次开口说话。 只好拉过赵文尘的手,在对方的手心划了几笔:你信吗? 赵文尘摇头:「我不需要长生不老。」 死了就死了,活得再久也不会有更新奇的体验了。 且不论有没有长生不老的方法,只要产生了这个念头,就等于是原罪了。 所有基于长生不老产生的伤害都是无谓的,赵文尘更希望自己能像个正常人类。 正常生长,正常变老,正常死去,死后随便埋在哪里,反正他的意识已经消散了。 『我也不需要』,许冬知一笔一划地缓慢划动着。 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原本昏昏的睡意莫名消散了,分开的肢体和苍白的面庞以及昏迷的许冬知交替着在他脑海中出现。 占据了原本睡意存在的空间,他彻底清醒了。 喉头还是发不出声,许冬知也没努力,他现在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只想躺着好好睁眼休息一下。 一旁陪他躺着的赵文尘也没睡,许冬知又扯过他的手,在他手心继续划拉。 『可以告诉我你是什么物种吗』 赵文尘思考了几秒,没有再隐瞒:「我是狐狸。」 『红狐狸吗』 「白狐狸。」赵文尘回答。 『你的父母呢』 「去世了。」赵文尘说。 特物局里,死了父母的白狐狸,有且仅有一头。 不过许冬知现在脑子不够清醒,他只是中肯且充满诚意地写下几个字:『好厉害』 白狐狸很少见了,现在化形的很多都是红狐狸,大多都是受了人类香火得到了机缘所以才能够化形。 祭拜白狐狸的人类家庭几乎没有,能够化形的赵文尘一定付出了比其他妖怪要多得多的努力。 「哪里厉害?」赵文尘被触动,总觉得很久之前也有人这样夸他。 只不过那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了。 第102页 狭小的病床不够两个人并排躺下,被子也不够厚实,许冬知整只凤凰都麻木了,短暂失去了自动升温的技能。 赵文尘稍微撑起身体,一阵冷风钻进被子,许冬知连忙按住风口,攥住赵文尘的衣领子把他拉进被子里。 额头抵上对方的肩窝,手臂撒娇般抱住赵文尘一只手,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果然是还在发情期内,赵文尘出自本能低头吻了下许冬知的发顶。 后者蹭了他的下巴,估计是觉得痒了,让他不要动。 本以为是只带刺的凤凰崽子,谁知道剥开里面软得一塌煳涂。 「许冬知,你喜欢我吗?」赵文尘下巴抵着许冬知的头顶,望了眼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 『应该……喜欢吧』 许冬知说不出话,这回换成在赵文尘的手臂上划动。 边写边别扭,只要他没说出口,就不算证实的告白,话说这臭狐狸搞什么?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许冬知完全没往暧昧的方向想,只以为是赵文尘对朋友关系的表述不够明确。 明明是学霸,居然在表述上有这么大的问题,许冬知悄悄记下了这个「黑歷史」,时刻准备拿出来嘲笑赵文尘。 这么一打岔,他身上的温度有所回升,对凤鸾台的死法也没那么在意了。 「你喜欢畲老师吗?」赵文尘又问。 许冬知:「?」 这是在做感情调查吗? 他还是回答了:『还行』 「喜欢江副局吗?」赵文尘三度发问。 现在许冬知完全掐灭了心里头仅剩的那点暧昧心思。 『喜欢』 江副局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前辈,如果不是江副局,他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旮沓求生,连化形都难。 尽管他一意孤行跑出来上学、和同学打架、损坏公物,给特物局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不影响他尊敬江副局。 赵文尘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对我的喜欢和对他们的喜欢是一样的吗?」 第六十五章 好好考虑 这是……什么意思? 许冬知脑子里轰得一声,他甚至能看见平底忽起一朵大蘑菇云。 一下子给他炸懵了。 赵文尘最一开始问的问题是什么? 问他喜不喜欢他,他怎么回答来着,哦对,他说应该喜欢。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他该不会想串了吧?之前确实是计划着告白,但是因为发情期一直没有完全过去,所以告白的计划被许冬知搁浅了。 就这么一段时间,他好像……被人抢先了! 「……我」许冬知狠狠清了两下嗓子,声音特别嘶哑,只说了一个字就顺不过那股气了。 他抿紧唇,不敢相信自己会在这种时候出岔子。 但是在手心写字的方式又不够郑重,面对赵文尘突如其来的表白,他不想潦草应对。 想再努力一点发声,但是嗓子总跟他作对,清嗓清地喉咙生疼,依旧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默默注视着许冬知的赵文尘看着怀里咳得眼尾都红了的凤凰崽子。 那份焦急回应的情绪很完整地传到了他身上,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嘴角便上扬了一个温暖的弧度。 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得惊天动地的许冬知泪眼朦胧地看见赵文尘笑了,高兴的同时又带上几分羞赧。 一个头锤蹭过去,在赵文尘胸口发狠蹭了好几下。 不止他的头髮乱七八糟,赵文尘的上衣也皱得不成样子。 但是两人都没在意,眼看着时间马上到十点,任由赵文尘大概整理一下他的头髮,两个人就这样不顾形象地出去了。 没过两分钟上楼的电梯亮了灯,「叮」的一声,门打开,里面是赶了两个小时车的江副局。 舟车劳顿,江副局眉眼之间夹带一抹倦意,黑色风衣沾染了一层薄薄的雾水,举手投足之间仍旧儒雅。 「那孩子在哪间病房?」江玉初声音稍显疲惫,问完后捏了两下鼻根。 许冬知将赵文尘两分钟前给他倒的热水递过去,说不了话,他瞥了赵文尘一眼。 后者严丝合缝接上:「江副局,先喝口水。」 「谢谢。」江玉初沖他俩点点头,抿下半杯水后端着杯子跟着司空青进了病房。 进去太多人了也不好。 病房门没有紧闭,许冬知和赵文尘就守在门口。 四个清醒的人,四对黑眼圈,剩下的那个是额头髮黑。 比一个小时前更严重了,肉眼可见的黑气萦绕在杨童纪的额头上。 「是恶鬼缠身吗?」司空青极力平稳地问,不经意泄漏了掩饰不住的慌乱。 任何一个人来了看,都知道杨童纪的情况非常严重,心跳检测仪的频率暂时没有问题,但是唿吸幅度一次比一次微弱。 放任他这样下去只怕撑不到天亮。 「不是恶鬼,这件事交给我。」江玉初只消看一眼就知道。 根本没有什么恶鬼附身,也不是这孩子自己去招惹的,是有人拿了他的生辰八字放进了阴阳鼎。 阴阳鼎能转换一个人的体质,这孩子原本是个阳气充沛的健康命格,现在看起来却变成了体弱多病的早夭命。 有人下手转移走了他剩下的命数。 但是现在还不稳定,一旦过了今晚,就是找到阴阳鼎也没用了。 第103页 阴阳鼎前段时间刚从鬼市带出来一顶,司空青不清楚,赵文尘和许冬知确实清楚得很,这事暂且不能说。 江玉初在短短几秒内做出了决定:「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明天早上六点来替我就行。」 寡言少语的江副局鲜少说这么长一段话,赵文尘与江副局对视一眼,后者避开了目光,赵文尘沉下情绪。 「走吧。」他冷声道,先搂着脚下不稳的许冬知往电梯走。 司空青站在病房里跟江玉初又僵持了两分钟,再度看看病床上唿吸微弱的人类朋友。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长又深地唿吸一轮,朝江玉初深深鞠了一躬,放下骄傲恳求:「杨童纪就拜託您了。」 「放心。」江玉初简短答道。 除了江玉初以外的妖都离开之后,他沉下脸色,走到病床边坐下,手背试了试人类小孩额头的温度。 还在发低烧。 他拿出手机,按下一串熟记于心的数字。 不同于许冬知拨号时的无人响应,江玉初拿起手机,铃声响了两声酒对面便接通了。 他直奔主题:「畲钰,你要拿着阴阳鼎祸害人类吗?」 阴阳鼎被赵文尘交给特物局之后一直保存在畲钰手上,这段时间畲钰出任务在江玉初的安排之外。 除了畲钰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在作什么。 手机传声孔里只有轻浅的唿吸声,畲钰转了个身正对风口,风声很吵,裹挟着他飘散的声音传到江玉初耳朵里: 「不然呢?江玉初啊,你想要我看着你死吗?」 说这话的时候,上畲钰还在轻轻地笑着,只是那抹笑声被风吹散了,江玉初听不明切。 「我不需要人类的寿命,你给我我也不会收的。」江玉初是个倔脾气,气过头了喉头髮痒,他手握拳抵在唇边压抑着。 「那妖怪的呢?妖怪的该收了吧。」畲钰早料到江玉初会这么回答,他敛眸遮掩眼中的冷意,「我不会让你死的。」 「……没必要。」江玉初没再劝畲钰,两百多年的同床共枕,他要是再不清楚这人有多倔,那这两百年就都白睡了。 「你啊……好歹也想想自己的退路,想咳就咳吧,我也不能隔着电话把你怎么样。」畲钰嘆了一口气,他有些失望地保证,「我不会伤害那个小孩的,天亮之前我就把寿命还给他。」 两个倔强的人,其中一方先服了软,可两方却都不好受。 话音落下,江玉初不再压抑,他捂住传声孔咳了好一会儿,分不出他跟床上的人谁的脸色更差。 「你什么时候回来?这次任务出了好久。」江玉初已经三个星期没看见畲钰了。 迫切的思念做不得假,他现在只想跟畲钰拥抱一下确认对方安然无恙,否则他总觉得心里头不安宁。 类似想念的话,畲钰听江玉初说过好几次,每次听都会忍不住心弦颤动。 那样强大自持的江玉初也会想念一个人,每次想到这种可能畲钰就不捨得再对江玉初开玩笑。 哪怕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享有这份荣誉的妖。 还有一只死了一百多年的凤凰。 江玉初是否也曾温柔地同那只凤凰说过这样的话,是不是很遗憾最后没有跟她在一起,是不是后悔没能在她生命遭受危险的时候提前预判。 那年特物局的玄武算过一卦,说神兽会有一场大浩劫,不出一个月玄武就死了,紧接着就是凤凰。 收到消息的他和江玉初去到守雾山的时候只捡回了凤凰的崽子。 而那个娶到了凤凰的愚蠢的人类,居然听信了陌生人说的谣言,相信吃了自己妻子的肉就可以长生不老。 生前没有做出任何贡献,在外欠了一屁股酒债,鬍子拉碴,邋邋遢遢混了半辈子的穷鬼,为什么偏偏奢望长生不老。 不忠诚的人,就该去死,畲钰无法控制自己这样想,同样的,他也无法接受对特物局那么有意义的江玉初马上就要死了。 最多二十年,只剩下二十年了,他很惶恐,不敢想像江玉初死了以后他该怎样过下去。 或者干脆学赵文尘的父母殉情算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人缅怀他们两人。 「还在听吗?」手机里传出来的清朗男音唤回了畲钰的理智。 「在听。」畲钰捂住手机,使它更贴近耳廓,「我明天早上就回来,很想你,明天见面抱我一下吧。」 「好啊。」江玉初柔和了面色,又是两声咳嗽后,他很轻很轻地说,「我很想你,早点回来。」 这句话没有回应,两人都默认在杨童纪醒来之前他们就会见到面。 现在的情况不太妙,他们是见一面便少了一面,每一个对视、拥抱都非常珍贵。 凌晨四点过几分,病房外响起敲门声,医院地址江玉初发信息告诉了畲钰。 他拢了拢风衣,起身开门,外面是裹挟着一身凉意的畲钰。 「欢迎回来。」江玉初回头看了眼心跳检测仪上逐渐回升的心跳频率,朝畲钰张开双臂。 畲钰一言不发地探身紧抱回去,直到两人的体温趋于一致时才松开。 「叫他们回来守着,我们回家休息。」畲钰说完软了骨头,上半身靠着江玉初不肯动,偏长的柔软头髮蹭在江玉初的脖颈,把人的心都蹭软了。 第104页 「靠稳了,我打个电话。」江玉初抬手摸摸畲钰坚挺的后背,纵容了他的撒娇。 打电话给了赵文尘,后者二十分钟后赶到了医院。 接班继续守着杨童纪,江玉初则被畲钰半搂半抱地带走,准备回特物局补觉。 有了前辈帮忙,杨童纪的生命体徵飞速地恢復,到早上八点钟护士查房的时候已经恢復到了正常水平。 护士坦言说自己是第一回看见恢復能力这么好的人,一边夸杨童纪身体素质好一边叫来了医生。 确认了没有生命危险后,等病人醒后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不过司空青不敢马虎,坚持让杨童纪多住了两天院,杨妈妈熬过差点失去孩子的恐慌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位来他们家做过客的男生是不是对他们家童纪太好了点呀…… 第六十六章 你死哪儿去了 中午杨童纪醒了,虚弱得很,抖着手吃了份打包的流食。 他就是现在想出院,司空青也会摁着不让他成功,杨妈妈同样不会同意。 「小青啊,住院费是多少,你看我,一慌起来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记了,肯定很贵吧,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杨妈妈侷促地双手交握,眼角的皱纹这两天一下重了很多,现在的她看起来倒真像四五十岁的妇人了。 人类真是脆弱啊,司空青再次加深了印象,摆手拒绝了: 「不贵,这家医院是我家投资开的,给我的也是最优惠的价格,您给我普通病房的住院费就行了。」 普通病房住两天也要五六百,不便宜了,但是对比贵宾房算得上天差地别。 不过司空青没说,他在走廊站了一会儿,又钻进病房跟杨童纪讲话。 「我这两天天天做噩梦,莫名其妙的,那些地方我都没去过,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 刚醒过来的杨童纪表现得惶惶不安,握着杯子,几番犹豫还是跟司空青小声吐槽。 病号服宽大,笼罩在他身上,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袖子里露出的手腕纤细,腕骨伶仃。 司空青疑心自己只要稍微用点力都能直接捏断。 「你梦见了什么玩意儿?讲来给我听听?」司空青拖来把椅子,大刀阔斧地坐在床头。 狂放的坐姿让杨童纪无语了两秒,他放下杯子,看不惯他坐姿不端正,收回手时轻轻拍了下司空青的腿:「你坐好点,我看着不舒服。」 「毛病。」司空青嘴上说着,还真摆正腿併拢坐好。 没预料到对方竟然会乖乖听话,杨童纪愣了一下,扬起个灿烂的笑容,郁闷一下子就飞走了。 这下他深唿吸一口气,慢吞吞地边回忆边讲: 「我梦见了之前学校里请来给我们颁奖的那个富豪,我记得教务主任叫那个人尤先生。」他没说之前许冬知和陆婷也提到过一个尤先生。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个人。 「他在前面领着我走,那条路也挺奇怪的,像小路,但是走上去又恨宽大,我一路上都没踩到过石头,但是鞋底沾了好多泥巴。」 从杨童纪提到尤先生开始,司空青就坐正了身体,他手中把玩了一会儿手机,转了一轮迴来,打开了录音,准备等会儿发给不在现场的赵文尘和杨童纪。 他一来就让那两个回酒店休息了,反正也没什么交接工作要做。 「你们一直在走山路?」司空青问了一嘴。 「没有,后面山路走到头了,我跟着尤先生钻进了一扇门,门外面居然在下雪。」 要知道,南鸣市不到一月份是不会下雪的,这才刚过十二月,为时尚早。 「尤先生说要我去山上住一段日子,我们又爬了一条很正常的山路,半山腰果然有一栋很破的房子,我钻进去,里面不仅透光还漏风。」 「等我再回头,就发现尤先生不在了,那间房子里是真的很冷,四面透风,我感觉我马上要睡过去的时候,畲老师来了……」 杨童纪说到这又解释了一句: 「就是许冬知的老师,你可能不认识,我之前跟他见过几次,不过没跟那个畲老师讲过话,梦里也是,他出现以后,一句话也不说,拽着我就走,出了门以后,后面我就不记得了……」 「上山的山路,还有一栋破房子?」司空青也没什么头绪,掐断录音,反手发给许冬知,他也只当是杨童纪做的一个噩梦。 不过尤先生的出现他敢肯定不是巧合,这个人跟他爸有过几次合作,每次都是他爸开车到对方的半山别墅区谈工作。 每次都是避开司空青谈的,能有什么工作是不能当着他的面谈的,司空德也没避过他,司空家的产业以后还是要由他继承的。 而且尤先生那人吧,看起来德高望重的,相处不到十分钟就会觉得他浑身都是秘密。 就算住在与世隔绝的半山别墅里,也养不出风轻云淡的性格。 既然放不下工作,那就别谈什么避世不出、修身养性。 「我晚上想吃鸡肉。」杨童纪摸摸空荡荡的肚子,只喝流食也太惨了点吧。 坐了这么一会儿,身上的体力恢復了一点,握手也有劲儿了,他觉得今天晚上吃点肉不算很过分的要求。 「可以,想吃什么做法。」司空青比杨童纪更清楚他的身体状况,离魂而已,时间没拖太久,是不会有大问题的。 第105页 「想吃黄焖鸡。」杨童纪可怜巴巴地瞧着司空青。 「行了,给你买,别沖我撒娇。」司空青一扯被子,毫不留情盖住杨童纪苍白的小脸。 单纯非常渴望吃到黄焖鸡的杨童纪:「?」 他什么时候撒娇了?他怎么不知道? 那头的许冬知收到录音,看了眼正滔滔不绝讲课的陈哥,还是决定尊重陈哥的劳动成果。 加上今天这节课讲的内容他还没完全弄懂。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放寒假就剩下一趟考试,是高三上学期的最后一趟摸底考试,同样也是期末考试。 他竟然觉得考试太少了,经常学着学着就陷入迷茫,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水平有没有提高。 身边又是赵文尘这种级别的学霸,不管他做得再顺手,扭头看见赵文尘看一遍题目就能准确写出答案。 他的嫉妒心就可以立马攀上巅峰。 认真听完做好笔记,还是有点没弄明白,转头想问赵文尘,发现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 才想起来这节课赵文尘根本没来上,他跟陈哥请了假回了一趟特物局,剩下许冬知一个人在学校听课。 好吧,不能太依赖赵文尘了,许冬知歇了听录音的心思,把手机揣进口袋,起身去前排找步良平。 「你这道题弄明白没?」他摊开的书本被暴力扔到步良平桌上。 后者撩起眼皮看他,旁边的梁速则是一脸幸灾乐祸,无声地催促:打起来打起来! 引战的小棒挥舞不到两秒,他就看见往常特别不待见许冬知的步良平好脾气地拿起那本书。 「弄懂了,你过来坐着,我讲给你听。」步良平拍拍旁边空着的座位。 那是一个半路出家学美术的同学的位置,所有美术生都去外地写生了他才慢悠悠跟着去,座位也就空了出来。 「真不赖啊。」许冬天大咧咧给了步良平肩膀一拳,又补充道,「不过没有赵文尘厉害。」 「你他妈——」梁速没忍住爆粗口,收到步良平一个瞪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良平哥,你他妈就让许冬知这么踩在你头上?」 真是不会看颜色的走狗,许冬知无声点评,梁速说话没压着音量,还在教室没走的都被吸引了视线。 「我踩他头上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许冬知放下笔,站起身,食指戳在梁速额头,把他往后戳了个趔趄。 「赵文尘不在,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不要逼我动手,你知道的,我就算惹了事也不会有惩罚,但是你——」 可能断胳膊断腿吧,许冬知心想,他真的是太久没动手了,自从赵文尘管着他以后。 「你——」梁速握紧拳头,听完许冬知的话清醒了不少。 是啊,许冬知大大小小打过那么多次架都没有被退学,背后肯定有关系,但是他要是被打残了,连医药费都拿不到,哭都没地儿哭。 他可还要靠着别人资助才能上得起学。 「咕咚」咽下口水,梁速收敛了膨胀的怒气,讪讪坐下,没再开口说话。 许冬知本意也没想跟人打架,见人安分了,他也坐回去重新拿起笔,只是对步良平语气冷了点:「你接着说。」 「成,你仔细听着。」步良平拿了本草稿纸放到许冬知眼前,一步一步给他算这道压轴大题。 陈哥讲话的时候会用上一点方言,许冬知听不明白,但是步良平的普通话是很标准的,他这回弄明白了。 「感觉这里可以简化一点。」许冬知手里的笔头点在中间一步过程上。 感觉跟后面的重复了,或者也可以换成另一个更简便的公式。 「你可以再问问赵文尘,我讲给你的是我认为最简便的算法。」步良平收回草稿本,右手撑着头,一副不要再跟他讲话的死样子。 许冬知一噎:「行吧,我还以为你改变了,没想到还是这种老顽固。」 「是的呢,我们这种老人跟校霸都有些合不来。」步良平这话是开玩笑的,之前是合不来,现在倒是接受良好。 「等会儿给你一拳,我们就合得来了。」许冬知撇嘴笑了下,站起身往后走,刚走一步又被那人拉住。 「最近不要离开赵文尘。」步良平说。 「行。」许冬知莫名其妙。 除了赵文尘有事的时候,他哪天没跟赵文尘在一起,说实在的,也不知道那人这会儿跑哪儿去了。 之前还说让他不要到处乱跑,自己倒是跑没影了。 打点好特物局的事情,赵文尘勉强赶上了下午的课,许冬知中午没心情吃饭,趴在桌上也睡不着,看见赵文尘回来才恢復了精神。 「你死哪儿去了,我问个题目都找不到人问。」 第六十七章 发情期后遗症 「哪道题不会,我看看。」赵文尘没穿校服,穿了件黑色夹克衫,往许冬知旁边一坐忒有气势。 「来晚了,我问了步良平,已经学会了。」许冬知熟练地往他身上一靠,闻到股烟味,惊奇道,「你会抽菸啊?」 「不是我,别人抽的。」赵文尘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低头闻了下,「味道重吗?我换了身衣服再过来的。」 「不重,是我鼻子比较灵。」许冬知坐正了身体,过了会儿觉得累,又靠了回去。 他不喜欢烟味,混在一堆的人里有抽菸的,他也从来不碰。 第106页 但是当这股尼古丁的呛人味道出现在赵文尘身上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并不是那么难闻了。 反而增添了几分难言韵味。 喉咙从离开医院以后又自己好了,现在正常说话完全没问题,说多了会有点不舒服。 能开口是一回事,想不想开口又是另一回事。 医院里赵文尘问的问题他还没回答。 「你对我的喜欢和对他们的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怎么可能一样,许冬知特别想对着赵文尘那张帅脸吼。 他喜欢畲老师跟江副局,难道他还要冲上去跟他俩接吻?光是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 但是他要怎么说,总不能直接说「我对你是喜欢男朋友的那种喜欢,我们在一起吧?」,真是感觉哪哪都奇怪。 或者是「我想跟你亲嘴,我对你是这种喜欢」,许冬知萎了。 他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劲,偏偏赵文尘跟个没事人一样什么也不提。 「算了。」许冬知想,晚点再说好了,「司空青给我发了条录音,一块儿听吧。」 赵文尘又靠近了一点,宽大的手掌虚虚地揽住他的腰,温热的唿吸打在他的耳廓。 许冬知悬在播放键上的手指狠狠一顿,猝不及防按下了按键,音频缓缓播放。 悄悄偷看一眼,幸好赵文尘的注意力在音频上,没有注意到他紊乱的唿吸。 吓他一跳,他还以为赵文尘突然凑过来是要亲他,这可是在教室啊! 没想到是自己想多了,红着脸听完整个音频,许冬知抬手揉了下耳朵,半途被另一只手截胡。 那只手比他自己还温柔地揉捏,缓解了许冬知的紧张。 「谢谢,你不用帮我揉的。」许冬知别扭地蹭了蹭赵文尘的手指,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他们都听见了音频里的内容,司空青不清楚,但是许冬知跟赵文尘都知道。 当时他们还在隔壁休息的病房里说到过凤鸾台的死因,杨童纪恰好便梦见了。 「晚上回宿舍说。」许冬知这段时间听的稀奇事儿不少,一开始还会被吓到,后面被吓习惯了,承受力上来了。 晚自习赵文尘不用许冬知说,自发地给出了白天那道题更简单的解题方法。 「下回问我,我不会再出外勤了。」赵文尘跟许冬知保证,他接下来的所有外勤任务都是留在许冬知身边。 特物局出了内鬼,待在特物局才是最不安全的,他上午回去也是跟江副局最后确认了一遍自己的任务。 「好吧,再信你一回。」许冬知哼了两声,撒娇多于生气。 下了晚自习回来宿舍,步良平这回没不长眼地跟着他们一块回去,许冬知关上门,确认上了锁以后才开口。 「杨童纪梦见的没有石子的篱笆路你觉得是哪里?」许冬知有了个不确定的猜测。 「图书馆顶层的密室。」赵文尘回答。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从来没去过特物局,难道是特物局里也有人参与进去吗?」许冬知一瞬间后背发凉。 如果连特物局的立场都不确定,那他还能去哪儿呢?一个赵文尘是护不住他的。 「嗯,特物局有两派。」赵文尘的话等于是肯定了许冬知的想法特物局真的有人参与猎杀神兽。 「可是神兽的血不能长生不老啊,这只是个谣言。」 许冬知还算冷静,他只是不明白,明明只是一个莫须有的谣言,却能引得无数人前仆后继的往上沖。 挺搞笑的,他这么想着,真的笑了一声:「我的血肉要是真有长生不老的作用,我一定第一个就给你喝我的血。」 「不要瞎说话。」赵文尘拽了他一把。 把原本站得不端正的许冬知一下拽进怀里,紧紧地拥住,箍在后腰的手臂很紧,丝毫不让人怀疑,等他松了手,后腰上肯定会留下红印子。 「我不说了。」许冬知就着面对面紧贴的姿势拢住赵文尘的后背,在起伏的肌肉上轻轻地拍拍。 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赵文尘为一件事紧张。 「赵文尘,你要亲我一下吗?我不会躲开的。」许冬知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事实上,他从没躲过赵文尘的亲吻,但是如果今天赵文尘亲了他,这个吻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他没等到回答,一门之隔的走廊从热闹到安静,好像只花了几分钟,又好像足足过去了半个小时。 抱着他的人用行动诠释了他的回答,许冬知被赵文尘捏住下巴,辗转亲了很久。 一吻结束,宿舍的灯自动熄了,许冬知软在赵文尘的怀里,脸红不争气地消不下去,他撑在对方的腿上,自尊心再次作祟: 「那现在我们是男朋友的关系了吧,你是不是该对我尊重点!」 声音大,气势小,许冬知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赵文尘扶着他坐在床上,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我男朋友说的是。」 飘飘然不真切的感觉环绕着许冬知,他的脑子浑浑噩噩装不下其他东西了,印象最深的就是赵文尘身上没有完全消散的烟味。 妈的,特别有男人味,明明他们是一个年纪的。 翻身躺在硬板床上,许冬知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逐渐陷入沉睡,梦里他才想起来。 晚上不是要跟赵文尘说录音的事的吗?? 第107页 刚说了两句图书馆的事就跑偏了,定力也太差了点吧! 于是第二天早上趁着还没上课,许冬知提出了剩下几个疑点。 为什么尤先生会带着杨童纪的灵魂回到守雾山?为什么畲老师一下子就能将杨童纪的灵魂带回来? 好像尤先生并不奢望杨童纪会给他带来太大的收穫,只是单纯想让杨童纪帮他达成一件事。 守雾山上只有许冬知和许寺以前住过的烂房子。 「尤先生原本是想让我过去吗?」许冬知恍然大悟。 尤先生的目标一开始就很明确,他以为阴阳鼎在许冬知身上,却不想许冬知早就让赵文尘交给了畲老师。 但是畲老师不是出外勤吗?杨童纪的离魂是阴阳鼎造成的,畲老师会不会……也是知情人之一呢。 「这些事不用你考虑。」赵文尘挤好牙膏,将牙刷递到许冬知手边,「先备考,其他的事有我。」 「说得像你不用备考一样。」许冬知接过牙刷,翻了个白眼。 他就不信了,赵文尘跟他是一个年纪的人,还能比自己优秀到哪里去? 「我不用。」赵文尘平静地凡尔赛,「我已经被首都大学保送了。」 许冬知:「……」气成河豚。 保送后还留在学校上课的原因之一就是要帮许冬知补课,这件事许冬知心知肚明。 他不觉得自己有拖累赵文尘,赵文尘是个活生生的妖,既然选择留在学校,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 之前步良平突然发神经说加入他们补课的队伍,这么多天没一天是真正到位的。 三个人中只有许冬知是实打实地需要补习,三个人,两个人都在帮他补习。 许冬知想……许冬知只想给他俩来个双打。 紧赶慢赶的复习,恶补各科的知识点,许冬知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 因为熬夜太多,头髮掉的有点多,主要是后脑勺,他每次一熬夜还会头晕。 在脑部疾病和脱髮双重因素的影响下,赵文尘不顾他的抗拒,在期末考试来临之前请了不属于特物局编制的医生上门来给许冬知检查身体。 地点在距离学校五百米远的一处小区内。 许冬知跟着赵文尘进来,看着自己的学霸同桌熟练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他还挺惊讶的,赵文尘干了他一直没下定决心的事情,妖怪在外面租房要申请的手续太多了,光是看着就已经让许冬知退却了。 不用许冬知动一点脑子,赵文尘一手包揽了所有事情。 请来的妖怪医生看起来挺柔弱的,给许冬知的印象就像赵文尘留给他的第一印象——柔弱不能自理。 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我带不了大器材过来,只能简单检查一下。」 不用赵文尘说,许冬知自己看出来了,这次的医生是山雀精。 后背上,毛茸茸的翅膀都露出来了,灰灰的羽毛随着说话时胸口的震颤而小幅度颤动着。 「医生,你看起来比我更需要检查。」许冬知艰难把眼睛从看起来很好摸的翅膀上拔下来。 「啊?我很健康的。」山雀妖化形后鼻子嘴巴都很小巧,眼睛大大的,水润地朝许冬知眨巴两下,腼腆地笑开,「我是发情期刚过,有点腹痛的后遗症,不会妨碍我给您检查的。」 第六十八章 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山雀一族的发情期会持续多久啊?」许冬知忽然有些好奇。 因为他的发情期很久,久到离谱,到现在都快半年了,总不能凤凰是一年来两次,一次持续半年的物种吧? 「我们一般是两个月左右。」山雀精黑色的髮丝柔软地贴在额头上,手上的动作麻利,抽出针头找到许冬知手臂上的血管扎进去。 嘴上仍然在闲聊着转移许冬知的注意力:「别看时间短,实际上很难熬的,没有伴侣的山雀如果自己解决的话会伴随着很严重的腹痛。」 「没有例外吗?」许冬知突然想起赵文尘在他最难受的问过他有没有腹痛,那傢伙,不会以为会飞的鸟发情期都差不多吧…… 「暂时没有,而且很多鸟类妖怪都有这种毛病,但是没得到灵智的就不会有这种烦恼,大自然还蛮奇怪的,对吧。」 山雀精眉眼弯弯,凑近看更能看清那份令人惊艷的唇红齿白的容貌。 「确实奇怪。」许冬知尽力忽略胸口的闷意。 赵文尘知道山雀的发情期症状,是因为他也帮助山雀解决过发情症状吗?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许冬知就笑不出来,但他的教养又让他没办法对素不相识的山雀医生甩脸色,毕竟人家又没做错什么。 「不过很多妖怪的发情期症状都会记录在资料里呢。」山雀洞察了许冬知的心思,他进门前外面那位狐狸先生的认真态度让他不费力地猜出来两人之间的关系。 怕这位年轻的小先生想多,山雀故作闲聊般透露出这个消息:「资料都是对外公开的,特物局如果来了新物种,医院里也是要进行观察和登记的。」 这些都是特物局里并不封闭的消息,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先生为什么没听过。 山雀猜不出来,他不知道许冬知叛逆的很,很早就闹着要出来上学,许冬知是唯一一个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在人类机构上学的妖怪。 特物局这些年大大小小赔偿过的少则都有几千万了。 第108页 小妖怪的破坏力也不容小觑啊。 听山雀医生这么一说,许冬知好受多了,也不再别扭了,问了几个平时畲老师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妖怪检查也需要抽血吗?」许冬知想起之前兔子医生给他抽血送去化验的事。 妖怪的血跟人类的血液不一样,特物局的医院里也确实有很多大机器,许冬知只当那些机器都是专门针对妖怪的检查仪器。 「要抽,不过也不是太必要,如果在特物局里的医院检查的话是不需要抽血的,我抽血主要是嘤肉眼看看颜色有没有不对劲。」 山雀医生温柔地解释,很有职业素养的没打听他们为什么没回特物局检查。 「啊,这样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许冬知瞳孔一缩,很快又恢復。 事大了,他被两个兔子医生都抽过血,说是送去化验。 要是妖怪的血不需要化验,那他们拿着血去做什么了? 等山雀医生检查完,确认没什么大碍,只是单纯的发情期太久了,留下的后遗症可能会很明显。 山雀在离开前单独叫走了赵文尘,许冬知躺在床上思考,没有注意。 「狐狸先生,我怀疑,凤凰也许一生只有一次发情期。」山雀粗略检查一番后,发现许冬知全身都发育完全了。 这在妖怪界是很少见的,不,只有许冬知一个特例。 很多妖怪就算化形以后,也是一生都在发育的状态,化形越年轻越是如此,从来没有过经歷一次发情期后就停止发育的例子。 「确定吗?」赵文尘不用板着脸也很严肃。 山雀见过太多病人,一点没慌:「我断定的事,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 没把可能性说死,但是山雀医生多年在外游歷治病,正是这份肉眼断病的技能,能跟特物局的仪器检查出来的有百分之九十的吻合。 这已经非常了不得了。 「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赵文尘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现在已经是发情期末期了,做什么都没太大的关系。」山雀又提了几点猜测,「我猜测凤凰这个物种,只有一次发情期的话,可能会在这次发情期内就确定跟他相伴一生的对象。 也就是说,狐狸先生,如果您跟许先生发生过关系了,他这一生就只能认定你一人了,但是你想找其他妖怪的话,他也没办法阻止。 最后一点,我怀疑,特物局里关于这点早有记录,凤凰不是个例,他是凤鸾台跟人类的儿子。 凤鸾台那么骄傲的一个妖,又怎么会甘心跟个普通人类过一辈子呢?还为此丢了性命,这不像是她的作风。」 点到为止,山雀医生人微言轻,他没再继续说,徒手变出一顶草帽盖在头上,遮住艷丽惹眼的容貌,再抬头时,草帽下变成了个鬍子拉碴的中年大叔。 声音也变得粗犷了:「话就说到这,不用远送了,还是一个人好啊,至少命还在自己手上,就算我的伴侣是狐狸先生,好像也不能完全信任呢。」 这话说得很有指代性了,赵文尘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头一次感觉到棘手,万一他没保护好许冬知的话,他也不打算活了。 反正他无父无母,特物局的「清道夫」,死了也不会有人牵挂的。 想着,开门进去,正对上床上含着期盼望过来的眼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许冬知这个校霸变成了空壳子,一个名头留下来的威慑力还挺大,才能让别人看着他现在乖巧柔弱的样子也会感到害怕。 但他已经不会再对赵文尘挥爪了。 「医生怎么说,我应该没啥事吧?」许冬知将自己从头摸到尾,没觉得哪里不舒服了。 「没什么事。」赵文尘眼里的坚冰融化,哪怕他不笑,许冬知也觉得现在的赵文尘很柔和。 从他们俩变成了男朋友关系之后。 后知后觉的,许冬知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是,他跟赵文尘孤男寡男的,在学校外面的租房里面。 两人独处空间,赵文尘就坐在床边,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短短二十厘米,只要他稍稍往前靠一下,就能与赵文尘肩膀碰肩膀。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肩膀抵靠在一块,许冬知很浮夸地松了口气。 「要是我们以后也能在一起这样靠着就好了。」许冬知不自觉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会的。」赵文尘很轻的回答。 但是许冬知知道,赵文尘只要答应,就一定会做到,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真这样的话感觉好不真实。」 不知道怎么就从朋友走到了情侣,许冬知细究起来,甚至都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赵文尘。 「你这张脸真是……」许冬知想了想措辞,「长得太柔弱了。」 赵文尘随他去:「嗯,柔弱。」 没有一点反抗精神,他就着靠在一块的姿势,捏住许冬知的下巴同他接了个深吻。 分开后许冬知抿了下唇,眼神闪烁地错开话题:「你又把衣服薰香换回去了?」 「嗯,你不是更喜欢薰衣草的味道吗?」赵文尘从不会同许冬知争论这些小事。 「那倒是,薰衣草香味清一点,闻起来还挺舒服的。」许冬知咂吧下嘴,搡了一把赵文尘,「我饿了,我想吃烤鸡,你去买。」 行动力超强的赵文听完话就出门下楼了。 第109页 许冬知无聊得很,在租房内转了两圈,看见几套换洗衣服,客厅和餐厅都很空旷,看起来就是不经常住的。 想起之前很多次出外勤后赵文尘都没回宿舍休息,估计就是在这里落脚了。 厨房旁边是一间关着门的屋子,许冬知在门口站了会儿,没忍住好奇心推开门。 赵文尘敢留他一个人在家,就肯定做好了他会到处跑的打算,没关系的,他就看一眼。 门缝推开,阳光下漂浮的点点灰尘弄得许冬知一个仰头,脸上是避开了,手上还是不可避免粘上了。 啧,等会儿还得洗手,他现在确定赵文尘真的很少进这间房了。 里面书架上的书都落灰了,这居然是一间书房,许冬知进来前还以为是杂物间。 书柜上摆的书还不少,许冬知晃了一眼,有些嫌弃地扭头看地上一走一个的脚印。 太脏了太脏了,他从书房出去还得去洗个澡。 顺着视线平齐的那一排看过去,全是世界名着之类的,许冬知一眼掠过,不感兴趣。 扑面而来的灰尘让他的眼睛和鼻子都有点不舒服,抬手用干净的掌心按了按目前还安全的后脑勺。 他仰头朝上方看去,有一个同样落了灰的木匣子。 什么东西?许冬知踮脚把那个匣子取下来放在桌上,锁扣没扣紧,他很轻易地打开。 里面放了一本红皮书,许冬知蹲在地上,就着窗外还明亮的光线看起来。 「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这是这本书的开头。 许冬知的指尖摩挲了两下那一排字,不是赵文尘的字迹,不知道是谁的,但是很娟秀漂亮。 第六十九章 我在这儿等你 整本书都是手写的,所以比一般的书要薄很多。 故事并不老套,反而挺好看,只可惜是个悲剧。 讲的是两只狐狸的爱情,母狐狸被猎人布置在山中的捕兽夹夹伤了腿,带着伤不小心跑到人类家里,被那家的大儿子发现后藏在仓库里。 那家的大儿子是个养子,心地善良,帮助母狐狸治好腿上的伤以后就放她离开了。 那年是个长冬,春天復甦得太晚,母狐狸找不到东西吃,只好窜到人类家里去。 谁知刚好看见那家的主人回来,恰好是放捕兽夹的猎人。 她吓得瑟瑟发抖,躲在窗户后偷看,听着猎人满口粗话,辱骂家里的两个儿子不争气,不晓得出去打猎,只知道在家生火煮饭。 他都快找不到猎物了,还煮个屁的饭啊! 正巧大儿子又被推出来送饭,他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火,抄起手边的陶土茶杯砸过去。 他那窝囊养子只知道默不作声,跟个闷葫芦一样,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他养这种废物有什么用! 那个冬天,不止母狐狸受冻,猎人的养子也被赶出了家门。 深冬腊月的天气,人类离开了温暖的居所,必死无疑。 但是,养子站在风雪中竟然没有一丝寒冷的表现,他对母狐狸躲在窗外偷听的事也没有表示诧异。 只是让母狐狸跟紧他,在雪中朝树林里奔去的路途中,母狐狸看见,救过她的人居然慢慢变成了与他一样的白狐狸。 猎人的养子竟然是山中化形的狐狸。 母狐狸不算聪明的脑袋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这辈子肯定是成不了人了。 母狐狸跟着养子化作的狐狸跑到山中一个暂时休憩的地方,洞内早有柔软厚实的稻草铺在地上,洞穴里温暖又干燥。 还有很多可以存放很久的野果子,狐狸不是一定要吃肉才能活下去的动物,洞穴里的食物足够两只狐狸度过马上要过去的冬天。 可惜,好景不长,狐狸靠野果可以活,人类却不行,猎人发完脾气,消停了没几天就去镇上买了很多捕兽夹,大多都是他抢来的,山下做生意的商人不如他有劲儿。 白茫茫的雪山上,捕兽夹走几步就能见着一个,母狐狸吓得不敢出山。 这个时候她已经怀了宝宝,在短暂的相处中,她得知变成人类养子的白狐狸有一个人类名字,叫做赵立深。 在逐渐了解赵立深的过程里,她也逐渐被这只雄性白狐狸吸引。 两情相悦后,有了他们的结晶。 怀了宝宝就不能只吃野果冬笋了,赵立深肩负起作为丈夫的责任,隔三差五出洞穴抓一些小型动物回来。 有时候是野兔,有时候是老鼠,不过她最讨厌的还是臭鼬,吃起来很柴,没什么肉,还很臭。 但是只要是赵立深给她带回来的食物,不管好不好吃,她都会吃得干干净净。 只有一次,赵立深出去很久都没有回来,母狐狸很担心,顶着小雪跑出洞穴寻找自己的丈夫。 在靠近北面的山上,她看见了淌了一地的血,和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的丈夫,她不敢叫出声,跑过去蹲在丈夫的身边,使劲想掰开咬合力很强的捕兽夹。 可是她做不到,而且她还听见了五百米开外猎人的声音,用不了多久猎人就会发现他们俩了。 母狐狸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唿吸很重,腹中的胎儿受到了惊吓,早产了,一生下来唿吸就很微弱,在赵立深的身躯上不断地颤抖着。 「快,划开我的脖子。」赵立深虚弱地说,「我的脖子里有一块玉,塞进它的脖子里。」 第110页 它指的是刚生下来的小狐狸。 母狐狸摇头,最终在赵立深的坚持下还是动了手,赵立深彻底死去,他们的孩子活了下来。 母狐狸亲手杀死了赵立深,又划开了小狐狸的后脖颈,把那块不规则的玉塞了进去。 在猎人来临之前,她叼着小狐狸,把它埋在不远处的石头后面,又返回赵立深的身边趴下,凄凄地哀嚎。 被闻声赶来的猎人开枪打死,一个善始但没有善终的爱情故事。 母狐狸变不成人,她甚至都没办法对她的丈夫表露真心就死去了。 怎么说呢,许冬知不喜欢这个故事,但是他知道没化形的动物里很多爱情都是这样。 丧偶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故事很短,许冬知就这么蹲在书桌前看完了,楼下的那家烤鸡店很受欢迎,不管什么时候去门口都排了一条长龙。 赵文尘也快去了半个小时了,应该快要回来了,刚想完,许冬知就听见门口传来上楼的脚步声,马上就要开门进来了。 他做贼心虚地赶紧爬起来把书收好放回原位,接着轻轻合上书房的门,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和手。 还没来得及擦水,赵文尘已经提着烤鸡到了客厅。 幸好他耳朵灵,不然就要被抓个现行了。 「吃饭。」赵文尘听见水声,朝卫生间走来。 看见许冬知犹豫该拿哪条毛巾,他上前打开上方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条全新的,亲自上手帮许冬知擦干净脸上和手上的水。 耳朵后面都有照顾到,精细地令人匪夷所思,许冬知想了想,要是他自己上手,估计就随便抹两把…… 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烤鸡,许冬知人都乖了,结束放假后学习得更卖力了。 这个寒假就十几天他们过年都是在赵文尘的租房里过的,两个妖跨年晚会的半夜还在疯狂刷题。 差点把许冬知整出神经病,好在努力是有收穫的。 开学考试他已经踏进了前一百名的行列。 那个半年前还让人闻之可惜的校霸现在已经升级成了学霸了。 当然,打架依然厉害,只不过现在主要採取告状的方法,实在不听劝的,就等对方动手以后自己再把那人狠狠虐一顿完事。 正式考试前的两次模拟考,许冬知的名次一次比一次靠前,基础知识一点一点地累积、牢固。 除开赵文尘的保送名额以外,陈哥已经把许冬知当成了考重点大学的好苗子,每次周末放假前都嘱咐赵文尘不要让许冬知太劳累,现在这个成绩只要稳定发挥妥妥的上重本。 抛开了特物局的事务,赵文尘不再突然消失,备考的这几个月他一直都陪在许冬知身边,让许冬知还挺没实感的。 人类祖先有句老话说得好——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考试前一个月,办理考试证明时许冬知缺了身份证,他的身份证放在特物局,这次只能回去取。 跟赵文尘抱怨完这件事,赵文尘出门打了个电话,再进门时说带许冬知去取。 半年多没回去,门口的保安不至于忘了他俩,只是多聊了两句,说好久没看见他俩回来了,还怪想念的。 「别了,您是想念他吧。」许冬知只知道惹祸,想念他的人可没几个。 「不不不,我都没怎么跟这位说过话,就是想你嘞。」保安笑着摆摆手,「你打起架来比我还凶,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比试比试的。」 「不了,你打不过我的,我要是跟你打了肯定会被畲老师骂死。」该说不说,许冬知的自我定位非常准确。 进去没碰着什么熟人,但是碰见的都是许冬知不喜欢的人。 很多年前跟许冬知干过架的全从国外回来了,一个个人模狗样的,浑身浓烈的香水味,隔着八里地许冬知都能闻见。 许冬知不想找人麻烦,那些人却一个劲儿地凑上来。 「哟,好久不见啊,凤凰精,我怎么感觉你这些年也没长多少啊,吃的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打头的是个头髮抹满油的西装男。 「比你高就行了。」许冬知烦不胜烦,挑衅地看回去,这人心里到底有没有数,才一米七出头也敢来嘲笑他? 杨童纪站在这里怕是都比这妖怪高,许冬知暗自比对了一下,反正杨童纪的衣品肯定比这个妖好。 好好的一套西装硬是穿出了矮冬瓜的既视感,一坨都缩在一起了还笑呢。 「你嘴巴可给我放干净点,到时候你出去工作怕是都没人要你。」西装油头男指指点点,看起来他在国外有一份不错是工作。 「我又没说脏话,哪像你,昨天半夜爬起来去厕所吃屎了吧,今天嘴这么臭,熏到我了。」许冬知假意捂住鼻子,看向旁边站着的赵文尘,「走吧,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跟这种『成功人士』讲话。」 还有一点,容易让人心情越来越不好,他只是回来拿个身份证而已,谁知道这都有人拦着。 他们错开一堆人往公寓的方向走,西装男回过味来才发觉自己被许冬知羞辱了,气急败坏地招唿他的背景板们跟上去。 前面就两个人,许冬知打架厉害,他旁边那个高一点的小白脸可就不一定了 见都没见过,肯定是个弱鸡。 他的拳头就朝着「小白脸」赵文尘挥过去,许冬知听见破风声,他不明显地嘆了口气,巧劲儿拉开赵文尘,回身一脚踹在西装男身上。 第111页 「尘哥,你回去帮我拿下身份证,我在这儿等你。」 第七十章 被抓 「我留下也行。」赵文尘的声线冷冷的,寒泉一般,冻得西装男的小弟们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总觉得这个高点的男的比许冬知更厉害啊,是不是他们老大说错了啊。 被西装男招唿着沖在第二位的男人对上赵文尘看过来的视线,狭长的眼眸尾端微微上翘,深黑色的瞳孔里映照出他的身影。 像是被野兽盯紧一般,他的尾椎骨陡然一麻,直窜到后脖颈,汗毛直竖,鸡皮疙瘩全都起来了。 「大…大哥……」小弟哆嗦着,猝然停下脚步,不肯再往前走班半步。 他大哥沖在最前头,得到了许冬知的第二脚,这一脚没收劲,踹地西装男在地上翻了个跟斗,黑色西装上沾满了地上的泥灰。 一下子完成了从成功人士到路边乞丐的蜕变。 「你们死去后面干嘛?我叫你们来是看戏的吗?没用的玩意儿。」西装男指着身后一群人破口大骂,接着随手指了刚才沖在第二位的那人,「你,对,就你,上去跟他打!」 这不是自己打不过就想让别人上,许冬知笑都懒得笑了,冷冷道:「要不你们干脆一起来吧,反正都会输。」 被指的那个人咽了咽口水,惊惶过后才发现那个丹凤眼的妖已经走了,面前就剩下个长相乖巧的凤凰精,那他还怕什么! 许冬知看着对方冲过来,还有空活动两下筋骨,指关节咔哒响了几声,他歪了歪头,在特物局体验了一把久违的一挑多。 太菜了,他的手脚都还没活动开,面前就倒了一群妖。 就剩个西装男还神智清醒地坐在地上,嘴唇微张,死死地盯着许冬知。 「你十几年前打不过我,现在照样打不过我,干嘛非要到我面前来找存在感,我又不是非得打你一个。」许冬知不能理解,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深深觉得这个人伤害了他的眼睛。 「不要想着去找人告状,反正我现在也不住在特物局,不怕那些领导来找事。」 许冬知啧了声,预计了一下时间,赵文尘应该已经拿到身份证往这边赶过来了。 他转身朝公寓的方向走去,中途碰面了跟赵文尘讲讲他的英勇事迹吧。 这么想着,他没注意到身后的西装男一改畏缩,满脸阴狠地爬起来,手里抓着一把不知名粉末朝许冬知靠近。 许冬知避开后头扑过来的人,他转身,瞳孔一缩,满天的白色粉末,他赶忙抬起手臂遮住鼻子,被发了狠的西装男逮住机会扑倒在地。 两头难顾,没注意吸了不少粉尘进去,眼前扑在他身上的西装男逐渐变成两个、三个,他的头越来越晕,眼前黑了下去。 再次获得意识,许冬知睁眼,亮白的光照着他,眯着眼睛,想转动脑袋,发现脑袋根本动不了。 手和脚也不行,被束缚带捆住了。 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许冬知做不到冷静思考,他的头很晕,喉咙也很痛,像有刀子在割,张嘴也说不了话。 没多久,隔音超强的大门有了动静,有人开了锁进门。 许冬知立马转移视线到那人身上,一身白色实验服,露在外面的部分全部都有遮挡。 黑色口罩,黑色手套,说话也用了变声器,光看身量,暂时不确定是谁。 但是许冬知敢肯定,他肯定见过这个人,不然对方不会这副打扮。 装神弄鬼,许冬知暗骂。 挣动带起锁链哗啦作响,电子加工过的嗓音刺耳难听。 那个人不怀好意地笑了两声,皮手套裹住的手指按在许冬知无力的手臂上:「挺嫩的,等会儿抽血就从这里开始吧。」 说着,他放下手中提着的箱子,箱子里是一整套手术刀和针筒以及几个小试管。 拿出中等粗细的针筒,找准静脉扎进去,许冬知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抽走自己两管血。 但是他却没有一点挣扎的力气,这很不对劲。 「少费力挣扎了。」男人站起身,借着优越的身高,俯视着被捆在病床上的小男生。 前额的头髮稍稍有些长了,躺下时自动拨到额角两边,露出光洁圆润的额头。 眼睛是最标准的凤眼,毕竟原型是凤凰,琥珀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瞪着他,容貌嘛,上等,可惜太瘦了。 他伸手,将许冬知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松手离开时许冬知脸都涨红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昔日三中校霸躺在病床上任人抚摸的模样还挺带感的。 「行了,我要开始工作了,不要发出声音打扰我,不然……」医生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杀了你哦。」 不用医生警告,许冬知也发不出什么声音,只不过从不能说话变成了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而已。 抽完血后许冬知恢復了点精神,不用起身,能瞥到手肘处医生抽完血后缠上的止血绷带,勒得他有点痛。 环顾四周,是个很小的实验室,躺着都能看完全貌。 仪器也很少,最主要的就是医生旁边那架很大的全身扫描仪,再就是医生正在用的显微镜了。 空空荡荡的,许冬知有些瘆得慌,他觉得实验室里好像开了暖气,他躺在床上不盖被子有点冷。 能让他觉得冷那肯定是温度很低了。 第112页 入目尽是无机制的白色,看久了晃得眼睛痛,许冬知闭上眼睛缓了缓。 裤带里的手机还在,稍微偏一下身体会有沉甸甸的垂坠感,他稍稍放了心。 他的手机上是有定位的,跟赵文尘的手机连在一起的,此时此刻,他特别庆幸赵文尘不放心他强硬安上的定位。 妖怪用手机的很少,更何况现在他双手双脚都被绑住,更加用不了手机了,绑他来的人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正好给他留了个把握。 想明白其中弯弯绕绕,许冬知暂时放下了心,他最大的信任给了跟他一同回去的赵文尘。 反正他现在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医生很认真地在研究他的血,好像还拿了旁边的一样液体跟他的血混在一起观察反应。 许冬知眼睛有点累,看了一会儿后又闭上眼睛休息。 还没睁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传来,比死了半个月的鱼还要难闻,许冬知脸色瞬间苍白。 闭气都挡不住的臭味,他喉头滚动两轮,感觉自己马上就能吐出来,幸好身体无力,让他暂时没办法进行这个动作。 是混合过来的液体有问题吗?许冬知痛不欲生地想着。 这个味道他闻过,就是之前在尤先生的半山别墅里闻到过的味道! 身心双重折磨的境况下,许冬知艰难分出两分意识眯眼看向医生的方向。 他戴着口罩,能看见眉头皱紧,严肃望向他的方向,他眯得更严丝合缝,装作自己已经睡了过去。 医生足足看了两分钟才挪开视线,啧了声,将显微镜玻片和另一管混合的试剂一律丢进垃圾桶。 「混合不了啊,真是痴心妄想啊。」机械音在空旷的研究室内响起。 完全没压着声音,不止第一遍,还有别的回音,许冬知再装睡就有点假了,他装作被吵醒的皱眉。 喉咙还是说不出话。 「你说,你的血到底能跟什么融合?」医生丢下第一副手套,换了一副一模一样的新的,走近了捏起许冬知的下巴。 「这张嘴长得真好看,可惜现在说不了话了,要不干脆以后都别说了吧,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研究研究。」 说什么屁话呢?许冬知用眼神威胁。 敢动他一根毛,等赵文尘把他从这里带出去,他第一个就剁了那个人的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医生压低了笑声,「你在等你伴侣来救你?别想了,他进不来的,你以为我在哪里研究?这里是地底下,他就算杀了我所有的同伙也找不到我们的。」 「就留下来让我研究你的血不好吗?我不会亏待你的,你想吃什么都可以,除了没有自由,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我都拒绝了,这是你的福分。」 「放……屁!」许冬知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紧接着就被医生狠狠扇了一巴掌。 脑袋偏向一边,嘴角破了一道小口子,许冬知耷拉在床沿咳嗽了好一会儿,喉咙更痛了,刚刚两个字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这个人肯定给他用了肌肉松弛剂或者是麻醉药,许冬知不确定,他甚至不知道那些药物对他会不会有伤害。 至于这个人说的留下来当试验品就会有很多好处的话,许冬知权当他是在放屁。 不过,这个人这么说,那不是证明他跟尤先生和司空德不是一路的?许冬知仰头看着这人冷冰冰的目光,瞳孔颜色不确定是否真实。 但是他隐约…对这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居然分成了三派,这些人为了长生不老真是用尽了手段,不知道等他们发现长生不老本身就是个荒谬的传说时,会有多崩溃。 腐臭味萦绕在鼻尖,虽然不像一开始融合时那么刺鼻,但是闻起来依然非常不好受。 难怪之前江副局和赵文尘都没反应,原来是因为这是他的血,只有他自己能闻到。 第七十一章 大结局 迷迷煳煳中睡了不知道几觉,许冬知现在连使劲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了。 躺在病床上犹如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口袋里装着的手机不知道关机没有,定位器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赵文尘要是再找不到他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住。 体温好像越来越低,像是冷,又像热,他已经分不清了。 …… 不是赵文尘不想快点找到,他们站在定位器显示的地点,地面上空旷无边。 是一块寸草不生的城郊荒地,唯一异常的是离尤先生的半山别墅很近。 「定位显示就在这。」赵文尘绷着脸,身上穿着回特物局时的那一身深灰色休闲装。 这套衣服还是许冬知去商场给他挑的,但是现在挑衣服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你先不要着急。」江玉初说完偏头咳嗽两声,最近他的咳嗽越来越严重了,身体也越发无力。 他知道这是每只妖每个人或早或晚都会经歷的事情——死亡。 比预计的时间来得要快,最快他还能活两三年,慢的话,可能是五六年吧。 之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身体微恙都是假象,也有江玉初不愿意隐瞒赵文尘的原因。 「江副局,带走许冬知,是畲老师的意思,对吧。」赵文尘没用问句,许冬知都能猜到的事情,他早就在心里确定了。 「嗯,是他。」江玉初扶着腰缓缓坐下,靠着地上一块大石头稍作休息,「他只是一时想不开,你不要怪罪他。」 第113页 畲钰没做错什么,他只是太执着了。 「许冬知也没有错,但是他却需要承受絜钩的毒素,只要一点就能让他头晕,假使每天都需要重复这一点,他会死得比您早。」现在是许冬知被带走的第三天。 赵文尘平静地宣洩他的怒火,不熟悉他的人甚至会以为他只是单纯提出了一种可能性。 「抱歉,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江玉初满怀歉意地看向赵文尘,他这个副局属实做得不称职,低垂眉眼时,他想起了很多年前正局长管理下的特无物局,「要是局长还在就好了。」 多说无益,昨天晚上,司空德和尤利平已经落网,他们身上带着一箱子从凤凰身上抽取的血液。 那是这么些年特物局的兔子医生从中运作的结果,老兔子医生已经被司空德杀死吃掉了。 小兔医生在特物局按照赵文尘的命令等着老兔子医生回来,不过一直没有消息,他就一直在按部就班的上班。 尤利平没有一年好活了,在暂时看管的监狱里还是嘴硬说自己只是众多追求长生不老人群中的一员。 他有什么错,他只不过是想多活几年,又没对许冬知下手,不能够判他的刑吧? 司空德跟尤利平的措辞大差不差,但是有人举报司空德存了心要杀掉自己的儿子。 一本全是司空德笔记的日记本上清楚写着,他这些年培养司空青各种商业知识,提供各种优越的资源给司空青,包括提供细緻入微的营养餐,都是因为他想要借着司空青的身体长生不老。 不仅想要长生不老,还想要拥有年轻的躯体。 而司空青不过是他追求长生不老路途中的一个工具人罢了。 司空青在听闻这件事后拒绝了为司空德辩护,司空德锒铛入狱,被关押进特物局里专门针对妖怪的监狱里。 司空家族的产业股票波动巨大,风评勐烈下滑,司空青在宣布司空产业破产的新闻发布会上被激进的对家公司员工冲上台划伤了脸。 伤口很深,目前在市一人名医院内养伤。 尤利平年纪过大,且没构成实质性的伤害,最终盘出结果是去精神病院养老。 今天下午就能走完手续,会有专门的人开车过来接走。 「去找入口吧。」江玉初休息好站起身,望了一圈四周,观察了一番地形。 四周都很平坦,在确认定位就在这里的基础上,江玉初毫不怀疑地下有实验室基地。 缓慢、鑑定地走遍周围四个方位,江玉初怀着复杂的心情在山坡下一个隐秘的石头后面发现了个小按钮。 他只是按照畲钰的喜好思考,蛇类都是喜阴凉的,但是为了被人看透,畲钰化成人形后都会刻意往阳光底下钻。 只有在江玉初面前才不会收敛,这次也是,只要江玉初想隐瞒,在对许冬知的研究结束之前,赵文尘肯定找不到实验室所在地。 可惜了,江玉初不会隐瞒:「文尘,这里。」 「你进去吧,我就不去了。」江玉初精疲力尽坐在石头边,反手按下那个暴露畲钰的按钮。 实验室内,畲钰耳朵一动,瞳孔瞬间变成竖瞳,有人打开了实验室的入口! 来人的脚步声很平稳,每一步都精确到了落地的力度。 不会是江玉初,那就只会是赵文尘。 「真是棘手啊,我的爱人还是不准备选择我。」畲钰用机械音笑了好一会儿。 也不在乎有没有人听见了,他抓起桌上的针筒,抵在许冬知的脖颈上。 尖锐的针头使他下意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却无力避开。 许冬知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躲避,实际上在畲钰眼里,他只是轻微地动了下脑袋。 甚至都没能让针头错开方向。 「你乖点,让我注射最后一次,去陪我的爱人吧,他一个人走会很孤单的。」畲钰爱怜地看着毫无反抗之力的许冬知。 这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凤凰崽子啊,一百多年来,虽然有些皮,但是每回见到他还是会乖乖叫他一声老师。 趁着许冬知还没认出他,就让他对这凤凰崽子的印象永远留在特物局不太正经的畲老师上吧。 听到爱人两个字,走廊平稳的脚步声加快,步伐乱了两拍,许冬知浑浊迷濛的眼睛也亮了点。 他睁着看不清的眼睛「直视」着面前的蒙面医生,嘴巴用力张了张,反覆好几次,才做对了口型——畲老师。 畲老师看清了,手一颤,针头偏移了一寸。 「赵文尘!你敢过来,我就扎进去。」畲钰维持着机械音笑着,就算被认出来了,他还是没打算摘下伪装的口罩。 也不知是做给谁看的,又或者是单纯自我欺骗。 「你要杀了你的学生吗?」赵文尘没有停下脚步,他看得出来,许冬知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就算畲钰不注射那管絜钩的毒素,许冬知也凶多吉少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机械音没有感情的回答。 他的手不再颤抖,稳稳地抵住纤细的脖颈。 黑手套衬得那块皮肤更加亮白,刺入的一小截针尖令床上躺着的人忍不住皱眉,鼻腔发出微弱的哼吟。 从来没有哪一刻会如此清晰得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许冬知费尽心思复习了快一年,就是为了人类的高考,偏偏要死在了考试前的一个月。 第114页 也许是老天看不得他当个好学生吧,他也不在意了,就是可惜了赵文尘那么认真地帮他复习。 还手写了很多试卷,那些试卷他都有好好保存,本来想着毕业以后找些画框裱起来的。 现在好像不太行了。 「畲老师。」赵文尘冷着脸看向蒙面的医生,他停在病床前两步远的地方,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差。 畲钰心里清楚,这次恐怕是赵文尘最后一次这样叫他了。 「反正许冬知都要死了,不如就送给我吧。」畲钰也不在乎了,他一把扯下口罩丢在地上。 口罩下的男人鬍子长出来一截没来得及打理,眼眶通红,眼白上布满血丝,青黑的眼圈昭示着他已经不眠不休工作了很久。 「他就算死了,也是我的,他是我的伴侣。」赵文尘死死地盯着畲钰,微微躬身,手臂压在病床端的两边。 「你发现了?凤凰一辈子就一次发情期,这个时候凤凰的血液是最活跃的,也是最适合拿来做研究的。」畲钰彻底暴露出冷心冷情的一面。 「你不希望你的伴侣死掉,我也是为了我的爱人,我教了你们那么多年,不如就拿你的伴侣来报答我,不行吗?」畲钰又将针管压下去一截。 管腔内的液体慢慢变少,许冬知的哼吟越来越微弱。 他的脸色青灰,已经算不上是活人了。 赵文尘看准畲钰拔出针管的那一瞬间,勐地压下病床,畲钰浑身充满着成功后的喜悦,没来得及防范,被赵文尘得手。 许冬知柔软无力的身体落入赵文尘的怀中,畲钰早在许冬知失去意识后便解开了捆住他的锁链。 本是便利自己,没想带便宜了赵文尘。 「你带走他也没用了,他今天晚上就会死。」畲钰手指脱力,针管落地碎裂,清脆刺耳的声音在实验室内迴荡。 他在癫狂中听见赵文尘回答他:「他不会死的,江副局要我转达一句话,他对你很失望。」 「失望就失望吧,我不在乎了。」畲钰眨了下酸涩的眼睛,眼角更红了,除了身体上的累,更多的是几百年来累积起的难以言喻的酸楚。 「反正他也不爱我,他只爱凤鸾台,我做错了事,好歹还能让他念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