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傲骨:男妃天下》 第1章 001.行刺 烈烈西风,战戟狂沙。 十月未过,北方暗色压抑的苍穹,飘着雪。 十五年征战,大玹皇朝垂危局势反转,玹恒帝率千军回朝,血红披风随风飘摇,如胜利的旗帜,然那金玉冕旒下,已是苍颜白发。 “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万众高呼。 …… 紧跟在玹恒皇帝马后,那个身跨赤色血龙战马,身着金杏龙纹袍,却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人,正是当朝太子卻霄重。 太子殿下扬旌沙场身负重伤,直至归朝,虽身着黄袍,内里却裹着厚厚的绷带。 归朝大军不敢声张,生怕有人知道这事,故意加难于太子,继而能忍则忍,到了皇宫,什么都好说。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十里长街,放眼望去,一片黑压压的百姓,叩首跪拜。 锣鼓声吵得卻霄重那双狭长锋眉微微紧蹙,坐在马背上,紧握缰绳的手,修长漂亮的手指,指骨攥得白花花的。 背后一阵皮肉撕裂的感觉,他心底暗骂:该死! 该死!该不会是那毒韧刀伤又裂开了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 头疼。 这许久不见的晴日里,周遭人头攒动,卻霄重也纳闷,这南玹子民,怕不是被逼来恭迎大军归朝的。 突然,就在他马蹄侧,有个人一下子被身后拥挤的人群踩在地上,这人反射性翻身,挣扎,也顾不得尊卑礼仪,狼狈不堪地滚到路中央,活命要紧! 好巧不巧,这人袖口中还掉出一把小尖刀! 玉雕的祥瑞刀鞘,一看便知是西域精品,却终归是凶器。 卻霄重见这人朝马蹄滚去,心中一紧,连忙将马喝住,然而身后伤口就在此时彻底被撕裂,这一痛,他抓住战马鬃毛,手心出了一层冷汗,险些人仰马翻! 一瞬间,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遂被当做暴民处理,暗卫护卫齐齐上阵,将人制服在地,背后还留着一个大大的脚印。 不等这人开口告饶,就已经被一棒子打晕过去。 然而就在他晕倒那刻,卻霄重心头一惊,勒住的马半天没有抬脚。 他皱着眉看着那晕得里倒歪斜的人,是自己看错了? 却听到周遭百姓议论。 “是承家的二公子!” “这妖精是被人踩了?” “嘘——!小声点儿!太子殿下在呢!” “作妖作到太子爷脚下,别再给杀了,可惜了那张美人脸……” 短暂的议论,今天又是安静。 卻霄重眉头越皱越深,他只感觉身后红肿的刀伤处,温温热热,湿乎乎的一团。 大概是血水渗了出来,他轻轻俯身,对一边的公公说道:“齐公公,你看我身后有没有血。” “太子殿下,有那么一丁点儿了!”齐公公一惊,一时间满脸的焦急,不知该怎么办。 “太子殿下,这距离皇宫还有一会儿,要不找个轿子……” 卻霄重低垂的眼里,杀出一记冷厉的眼神。 齐公公瞬间慌乱,神色游离之际,看到里还在马背上的玹恒皇帝。 哪有太子乘轿,皇上老子骑马的理儿? “奴才考虑不周,该死!”齐公公转瞬就向着自己那张老脸甩了个巴掌:“奴才这就去给太子爷拿个披风!” “你把刚刚那人抓住,先别杀,问明白来龙去脉,他到底是何人。”卻霄重低声,目光循着刚刚冲出来的“暴民”被带远的方向望去。 那还没走远,那就在那旁边,侍卫的跟前,一个身材高大,长相很是俊逸英气的男人彬彬有礼的跟侍卫说着什么,似乎是在替那冲出来的人说情。 齐公公忙叫人去办太子爷吩咐的事情了。 卻霄重额角渗出一层冷汗,继续捏紧缰绳,忍耐。 ^^^^^^^^^^^^ 承泠被皇上抓走了。 一介商人世家的承家,就算是祖坟冒黑烟,也始料未及,承氏终有一天居然能和太子扯上关系——长子承泠竟事犯太子脚下,拿着小刀刺杀太子。 太子卻霄重,不就是未来的皇帝?不争的事实。 小刀虽远不及致命,却完全可赐承泠一个“刺杀太子”的名头。 承家世世唯独二儿子承夜还算有点出息,未及弱冠便傲骨浩然,名扬京城长安,武靖武学门派中相当优秀的一名弟子,将来极有可能入仕光宗耀祖,结果承泠这一出事,承夜仕途危机即是板上钉钉。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承子安气急,在堂中反复踱步。 连带着剩下的两个儿子也被殃及池鱼——次子承夜和三子承生被他训了一通,通通跪在堂下。 尤其是承生,继承了承家男人特有的俊俏轮廓,虽不及大哥承泠,不过也算空有一副好皮囊,却只知道处处拈花惹草,果然借此机会被抽了几大板子。 承夫人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坐在堂前替大儿子担心,忧愁得直流眼泪。 “大哥怎么好端端的被抓进宫了?”跪在二哥边上,承生趁着承老爷不注意,悄悄问道。 承夜低声:“他滚到太子脚下,挡了太子的马,肯定要挨罚。况且袖子里还甩出把尖刀,这事非同小可。” “尖刀?!那不是……” “刺杀太子”这几个字,就连一向嚣张飞扬跋扈的承生也实在是不敢吐出来。 “你塞银票了吗?从太子身边的齐公公那边想办法……” “嗯,银票我已经暗中递给他了,可怕是不好使。” “这帮鳖儿子……” …… “我就纳闷,这来往不逢人的大哥,什么时候学会凑热闹了?” 承生皱着眉,俊脸白嫩眼神生光,养尊处优纨绔不羁,到头来还是得在这跪着。他到不至于怕下跪,但看承夫人在一旁,青帕被泪沾湿,面色也不好看。 承夜一直闷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哥,你今天见到圣上了?我在人群后面,什么也没看见。” “嗯,见到了。” “圣上长啥样?” “还能长什么样?”承夜不耐烦了。 “那太子殿下呢?听说太子爷相貌非凡,可比咱哥长得好?” “再多言,我让爹割了你的舌头。”承夜凶了承生一句,但转而蹙起眉头:“不过我倒觉得太子爷长得很眼熟,大概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位故人。” 承生捉急:“什么故不故人,我只担心大哥别给人抓进宫去,看他秀色可餐,当了太监,逼他以后侍主!” “别乌鸦嘴!”承夜眉头紧蹙,声色阴翳。 看着顽劣不堪的三弟,他趁着承老爷不注意,下死手将承生臀尖掐得紫黑。 ^^^^^^^^^^ 烛火通明,周遭气派奢华,金色缎幕虚遮着前面的龙床,气氛静谧到让人窒息。 时至子夜,有个人静静地跪在太子寝殿,恭候多时。 此人身骨修长标致,肤皙如玉,面部棱角俊逸。淡粉薄唇微勾,纵使面无表情,也是永远噙着笑意。 单凭这一副皮囊,这人就已在京城里名扬八方—— 颦笑俏丽俊飒,身姿绰约挺拔,玉树临风,长着一副铮铮男儿骨,却好看到让人过目不忘。 以一言以蔽之:承家大公子承泠,玉骨生香,艳绝天下。 既是传言,便非空穴来风,此人确实如此好看。 只是此时,这玉骨生香,艳绝天下的承家大公子承泠,此时正额角挂着汗珠,淡色的薄唇也变得土灰。 第2章 002.玉骨生香,艳绝天下 尤其是那肤皙如玉的面颊,惨白得可怕。 白天惹下的那把事,倒是没受什么苦,只是让他背上被豁了道口子而已。 然后,也只是被人在里面撒了点宫廷御用的粗盐而已。 说是齐公公吩咐的。 突如其来的“垂宠”,让他的后背痛到已经麻木。 伤口撒盐的疼痛劲儿过去,伤口的缝隙渗出淡色血水,几近透明。 承泠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痒,痒得抓心挠肝。 倏尔,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继而,一阵下人们整齐划一的参拜声音。 “参见太子殿下……” 跪了不知道多久,终于,闭塞的大殿之中沁进一股寒凉。 寒凉透过新换的褂子,打在承泠背后的伤口上,好似舒服了些。 那双腿早都跪麻了,挣扎了几下,转身,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太子殿下,他俯下身子重重地叩头。 “草民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泠泠,毕恭毕敬。 卻霄重看着跪在眼前的人,垂眼看了一会儿,目光定格在他背后,崭新的袍子上逐渐绽开的血花上。 “‘玉骨生香,艳绝天下’的承公子,跪了这么久,可曾腿麻?” 卻霄重听闻关于承泠的传言,便故意戏谑,却没说让承泠平身。 只是随意绕到他身后,松衣解带,轻蹙着眉,脸上露出疲惫。 “草民不敢。” 承泠却觉得,这样的姿势正好可以扯一扯身后被撒上盐的伤口,疼和痒得以中和,反而舒服。 他静静地跪地叩首,额头贴着地面,这太子殿下急不急,不是他说的算。 “说吧,你今天为何要行刺我?” 灯火通明的太子殿,除了卻霄重和承泠,再无他人。 承泠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姿势,原本跪着膝盖受挫,这样一来,那膝盖更是紧紧顶住地面。 原来已经跪到麻木,这当儿逐渐一阵生疼。 “草民是被身后的人挤出来的,绝不是行刺。冒犯了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恕罪。”承泠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姿势,老老实实道。 一介草民,第一次见太子,却没有显出半丝慌张。 卻霄重狭眸微眯,坐在床上看着背对着自己跪着叩首的承泠,觉得滑稽。 可这一嗤笑,却扯得背后伤口疼。他不由得咬住牙,收起冷笑。 “你起来吧。” 承泠得令,转身,挣扎了半天才站起来。 视线正对上卻霄重幽深的眸子,承泠倒是坦荡回视,艰难地扯动唇角,一不小心又跌坐在地上,有点狼狈。 刚刚跪久了,就算是猛汉,也难免腿脚发麻站不住。 承泠虽算不上猛汉,也是堂堂八尺男儿,摔倒是失误,也算情理之中。 咬咬牙,还是能重新站起来。 卻霄重没理他,继续手头动作。 黄色丝袍褪去,紧接着是雪白内衫被褪去。 那一刹,太子背后的伤疤,裹着绷带,暴露在空气中。 这伤口,与承泠身后那一刀,如出一辙。白天承泠冒犯带伤的太子,齐公公肯定要在他身上找回来,让他尝尝背后带伤的滋味。 卻霄重自幼生在皇宫,锦衣玉食,恨不得身上每一块肉都堪比黄金珍贵。 这身形线条,自然硬朗完美。 承泠不敢多看,却刚将眼瞥向旁处,却发现太子不知何时到了他面前。 下一刻,那张‘艳绝天下’的脸,下颌一下子被卻霄重捏住。 第3章 003.无欲则刚 两人身高相仿,卻霄重勉强可以垂眼,果断傲然俯视这个草民。 随太子手头的力度,很快,那游离不定的眼神,最终和太子的眼睛对得更近。 “听闻你冷若寒雪艳若梅,风骨自来,承公子这张脸,算是‘艳绝天下’?以此名满京城,你是怎么做到的?” 卻霄重饶有兴致的问,换来了承泠额角又一层冷汗。 “草民不敢……” “说,你今天不惜丢了性命来找我,何事!” 卻霄重显然没什么耐心,最后一个话音从牙缝咬出,已然狰狞。 空荡的大殿,只听一声骨头的窸窣声,卻霄重捏着承泠精致的下颌骨,手头这一下,险些拧断了承泠的脖子。 “草民无事,更不敢行刺殿下。” 脖颈传来刺痛,承泠越发感觉这大殿上烛光刺眼,有些炫目。 踉跄了一下,他颤悠悠稳住脚跟,让自己定定地站在卻霄重面前,一副弱不禁风的态势。 卻霄重也不多做纠缠,直接松开了手,可是下一秒,却反掌一击,狠狠落掌承泠胸口! 承泠干咳一声,瞬间两眼昏花。 这一咳,终于让他一直泰然自若的表情上,悬上几丝痛苦。 “内力不错。常人受这一掌,吐血,而你,吐气?”卻霄重唇边悬上一丝阴森,他一把抓住承泠的衣襟,狠狠提到面前,几乎是与他联贴着脸,一字一句问道:“少在这扮猪,本宫再问一遍,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的?” 承泠一脸委屈,迎着太子阴翳可怕的神色:“回太子殿下,不是。” 卻霄重并不甘休,可面对承泠那坦荡神色,他盯着那脸半天,一下子狠狠将人推开。 “我真想杀了你……” 承泠这一次,却没有被推倒在地。 只是向后踉跄脸一步,之后依旧是站着的,颔首作揖。 神色苍白,却也不扮猪了。 “内里如此之深,你是在哪家习的武学?” “回太子殿下,草民习于蓬莱。” “蓬莱不是以学术得名吗?怎么还搞开武学了?”卻霄重觉得稀奇,唇角抽搐一下,有种被这个草民当猴耍一样的感觉。 承泠始终没有抬头,只是毕恭毕敬,神色泰然:“蓬莱后有兴武学,不强,但草民觉得足以。” 蓬莱的弟子,虽为凡人,却被世人谓为“仙徒”。 因其门第学生各个克己复礼,加之蓬莱学派儒道结合,遂成为唯一的“修学而不为功名,智足却不走仕途”的学术门派。 门下多是家门兴旺,不问世事,逍遥自在的富家子弟居多,所以蓬莱一带,多造就了许多有闲情雅致的儒商,文艺气氛一直很好。 卻霄重不由得冷笑,“想不到‘仙门’之徒蓬莱弟子,也会闹此狼狈笑话?你还有什么伎俩,想表演给本宫看的?” “草民罪该万死。” “对了,你们蓬莱师门师训是什么来着?” “回禀殿下,师门师训为:克己于世,无欲则刚。” 卻霄重双手一击掌,凝固的空气被这锋刀利刃般的掌声划破,似乎承泠的回答正中他下怀。 “无欲则刚。” 这一声重复后他唇角勾出一抹邪祟笑意,盯着承泠的平静的脸,深邃眸色中涌出几分兴致,似在捉弄。 “蓬莱弟子行刺太子,违抗圣旨,整个师门,是不是该整治一下了?” 承泠一怔,像是没听懂一般,又有点委屈。 卻霄重忍住死了这人这一张虚假皮囊的冲动,一字一句咬牙:“刚刚刑部送来消息,你背后留下的那鞋印,就是你自己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第4章 004.夜宿:玉口生香 “你想死吗?”卻霄重一字一句问道。 承泠脸上血色渐渐褪去,垂下眼,被太子拧着衣襟,他就像一个失了骨头的傀儡。 “太子殿下,不如这样,小人的这条命送您。只是与草民鞋号相同的鞋印,京城上下比比皆是,太子殿下若真如此不悦,不如杀了小人。” 杀? 卻霄重挑眉。 似有坏事初露端倪,灭了他的口,岂不是给自己埋下隐患? 卻霄重是感觉自己的智商被这妖孽反复侮辱,抓着他衣襟的手直接挪向脖颈,下一刻将那人脖上的软骨掐得掐得窸窣作响。 承泠神色痛苦,感觉太子的脸逐渐贴近,整个人都笼罩在他阴鸷的影子下。 卻霄重咬牙恨齿:“我要是把你交与父皇,你九族上下,知道是什么下场吧?” “草……草民谢殿下不杀之恩,谢……” “我没说不杀你。” “……” 承泠挣扎了两分,感觉要被掐断气了。苍白的面颊终于浸上血色,虽然痛苦,可因为被掐的脸上充血,粉颊润泽,如同刚摘下来的桃子,让人垂涎。 突然,卻霄重将脸轻轻地迈进承泠的脖颈间。 动作轻却无比阴鸷,承泠被一根神经都如绷紧的弦,不知太子在搞什么鬼。 只听卻霄重在他脖颈间轻吐气息…… “没味道,也不是玉骨生香。”卻霄重抓着承泠的脖颈,他直起身子俯视着承泠惨白的脸,又将脸凑近他,几乎与他鼻尖贴着鼻尖。 承泠尴尬,扯出一个干笑,却顶顶好看。 这笑意确实是称得上“艳绝天下”了,虽未“玉骨生香”,但也艳绝天下。 卻霄重一怔,不由得轻低下头,鬼使神差地吸住承泠的嘴,舌尖霸道地轻启淡粉唇瓣,品了品里面的滋味。 这嘴…… 卻霄重突然有些懊恼,他后悔以前没多攒点经验,来与这唇的感觉做个比较。 承泠僵硬地跪地,不知该不该回应殿下如此“盛宠”。 卻霄重只感觉承泠僵硬到了舌尖,松开他,脸上露出狡黠戏笑。 “承公子玉口生香,今晚就留在这吧。” 承泠的脸一下子变得土灰,凝脂面颊上,有神经似乎在抽搐。 看着承泠如此的模样,卻霄重忽地冷笑出声,另一只手紧抓承泠腰肢,向着下面狠狠掐去! 承泠闷哼一声,就在太子怀里,挺直了身板。 卻霄重却在此时收手,大概是因为扯到了身后的伤口。他迅速推开承泠,转身的时候,背后的绷带又挂上腥红。 承泠脑子一阵眩晕,浑身发烫,直接晕倒在地。 寅时刚过。 一串灯笼随着几个行色匆匆的太医,趁着暮色疾步向太子宫赶去。 太子殿抬出了一个昏死过去的男人。 承泠被抬出来,浑身红迹斑斑,衣物破碎羞耻凌乱,因背后伤口化脓,高烧不退,这样子怕是离死不远。 唯独那张脸,红扑扑的,高烧昏睡时,倒是显得迷人可爱。尽管身上一片狼藉。 没人敢声张,赶来的太医极其紧张。历来处理妃嫔侍寝时出现的意外,都没有这么严重的。 时下男风盛行,承泠长相好到让男人都为之心动,被人做出这种事情,实属正常。 可对方是身份太特殊! 太子殿下的第一次居然是跟一个男人,这要是传到皇帝耳中,承泠必死无疑,九族都不为过。 此事隐瞒,便是欺君之罪。 若是不隐瞒,估计还还挨不到新皇登基,早就在太子手中烟消云散了。 第5章 005.定亲 ^^^^^^^^^^ 整整三日,京城一片祥和,皇宫里也煞是安静。 承家人根本都没法得知承泠的生死状况。 好在承家与京城第一药材商秦府私下有些往来,秦府专门向皇室供应药材,与皇宫里面联系算是密切,加上秦家长子秦枫焉与承泠都是蓬莱弟子,承泠这把出事,承家只能弯门道洞,舍下面子求秦家办事。 秦家主堂上,秦枫焉一席银白雪袍,行色风度翩翩,听是承家有事拜访,赶紧前来迎客。 刚出场,便被承家人带来的礼物吓到——天南海北的珍品似是应有尽有,他蓦然想起在蓬莱的时候,承泠连一个铜板都要跟他斤斤计较,不由得会心一笑。 “承叔叔客气了,承泠的事儿我尽心去打听,若是他不幸离开,这礼物我退给承家;若是承泠安在,不如这礼物就当聘礼。” “聘礼?”承子安和承夜均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枫焉一笑:“我家小妹枫柔素来仰慕承大公子,只是承大公子,从小到大只知道欺负家妹,这回,欺负出去的,可是该还回来?” 承子安一听这等好事,毫不犹豫的点头:“能娶贵府千金,是我承家和承泠八百年修来的福气!” 承夜却在一旁眉头皱起来,紧盯秦枫焉笑靥的眼神,满是防备。 “想娶她,你可得快点儿。”秦枫焉突然来了一句。 承子安神色一紧,就连承夜也不知道这秦枫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有这样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亲妹妹嫁给一个生死未卜行刺太子的混蛋的? 果然还是看上了承泠的那副欺人的人皮。 承老爷是要面子的人,口头上攀了人家的高枝,脸上也热辣辣的。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秦枫焉说,今日向皇宫送药,最晚今天傍晚,就可给他们答复。 回去的路上,承夜一直闷不作声。 承子安看承夜心不在焉,劝道:“你别急,你哥这事影响不了你入仕。” 当然,这只是安慰。 承夜皱皱眉,“爹,入仕与否随天意,只是我哥……” 承子安眼神一横,那副老辣的神色凌厉之极:“你哥就在皇宫里,他死不了!而你,给我老实点!” “爹,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老子送你去学武,是让你保命的,而不是让你送命的!你哥的事情要不到你操心,你老老实实给我呆在家里,哪也不准去!” 承夜自然顺从。 承家,也就他这么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了。 是夜,皇城内张灯结彩。 为庆祝圣上率军抵抗凯旋归来,皇后今晚特设家宴,将各王爷福晋上上下下都请来,欢聚一堂,甚是热闹。 “这一次出征,让我最为高兴的,是皇儿。”玹恒帝满面红光,看着儿子卻霄重,那副犀利的眼眯得狭长,“晓勇善战,几次带兵突破重围,对父皇我是照顾有加,体贴入微。我儿,将来一定是个好君王!” 满座安静,皇后遂也看向太子,那饱含笑意的眼中尽是慈爱。 虽不是生母,但这么些年,她待卻霄重不薄,还在太子很小的时候,帮助他铲除异己。 若是去追踪这事,还得追踪到十五年前,后宫的那一场腥风血雨。 只不过那陈年旧事,没人敢提。 卻霄重听闻父皇此言,赶紧起身叩拜,对皇帝行大礼:“承蒙父皇关爱,儿臣定当谨遵教诲,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中,紧跟着一波跪拜,臣子皇妃、姻亲贵族无一不跪地叩拜。 第6章 006.夜袭深宫 …… 夜深人寂,太子宫偏殿。 承泠没想到自己还能睁开眼睛,三日高烧,到晚上整个人口又苦又干,屋外张灯结彩的光辉映到室内,承泠正想起身。 倏尔,一个黑影从门前一跃而过。 承泠头晕,但是眼不花,然而不给他防备观察四周动静,手腕便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 轻轻倒吸冷气,承泠一动没动。 那人一身夜行,脸也裹得严严实实。他扯住承泠的手腕,似是要将他骨头捏碎。 承泠轻叹口气,缓缓合眼,反手猝不及防的挣脱开,他顺手给了那人一巴掌。 “厉害了是不是?滚回去!”他低声呵斥,旋即推到了旁边放着汤药的矮桌。 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桌子磕在地面上,一片嘈杂。 屋内有了动静,这擅闯进来的人,轻点脚尖,风一样跃入窗外的暮色,消失不见。 床上连躺三天,承泠有点承受不住,挣扎着起身出门,就在太子宫附近溜达了一圈。 还差点碰到了路过的娘娘。 不知是哪个宫的娘娘,提着食盒,说自己最近生病,吃不惯庆典上的东西,跟自己带了主食。 承泠听着旁边太子宫的下人称这娘娘为“洪妃”,便也随声附和。 洪妃还拿出食盒中的糕点分给太子宫的下人,包括承泠。 驴打滚,做的团团圆圆,里面包着馅。 承泠只咬了一口,便咳嗽不停,十分煞风景的退下,一个人回去偏殿去避客了。 庆典不知何时结束,承泠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遭烛光火红,满眼红艳。 这似乎是太子殿,可何时变成了婚房? 自己也不知何时被搬到了太子的寝殿里。经过这几日的治疗,身后的伤口虽然没有完全长好,但也愈合了,他猛的坐起来也不是问题了。 然而不等他坐起身,一只手很快将他重新按在床上。 卻霄重就坐在床边,承泠的头也恰巧被按在了他的腿上。 枕着太子杏色龙袍,承泠察觉到太子身上的冷意,缓缓闭上双眼。 一只手,在他脸上游离。 冰凉的手指掠过承泠脸上光滑的棱角,指肚掠过那眼睫,鼻尖,唇尖。 卻霄重就像是在观察着一件精致的瓷器,小心翼翼地触碰,又爱不释手。 “刚刚,皇宫禁军抓到一个贼。”他垂着眼,看着承泠道嗯。 承泠神色还有点恍惚,半天才回过神:“贼?” “竟敢夜闯我太子宫,这贼胆子也大得很。” 时值深秋,这一带虽是中原,但也霜寒露重。 卻霄重身上带着凉气,想必是刚从外面回来。 烛光微跳,映在两个人的脸颊,似有水影在脸上跳跃一般灵动。 承泠三天前毫无预兆地被卻霄重要了身体,加上随后一场大病還未痊愈,现在看起来虚弱的很。 黑眼珠咕溜一转,他那双眼莹亮的光辉也映透着周遭喜庆的红色,略有不解。 “殿下,我怎么到这来了?” “你自己滚过来的。”卻霄重道。 承泠干巴巴张了张嘴,不知何言以对。 他确实是自己滚到太子马下的。 “明日我成婚,你今晚陪我一夜,明早我差人把你送回去。” 承泠眨眨眼,莞尔笑道:“恭喜太子殿下。” 第7章 007.哟,你这是来求亲啊? ^^^^^^^^^^^^^^^^ 短短的几日,承家人谁也不知道承泠在皇宫里发生了什么。 石狮,蓝门,承府的一切气派依旧。 承泠被轿子送回承府,齐公公亲自送他回来,顺便还带了一堆补品。 “有劳齐公公。”承泠拖着半残的身子走下轿子。 齐公公那眼睛瞪圆一转,凑到承泠跟前,神采奕奕。 “以后太子爷可能会经常登门造访,你自己看着办。”齐公公声音压得很低:“承府不比皇宫,老奴给承公子提个醒。” “随时恭候。” 承泠这一拱手,颇有几分君子风度。 送走齐公公,承家人并没有因为承泠的安全回来而感到欣喜。 尤其是承夫人,神色恍恍惚惚的,看到长子来请安,她只是扯出一个很不自然的笑。 承泠不明所以,见承夫人恍惚,来不及询问,便听到门外一阵人声喧闹。 秦枫焉来了,还带着一群下人,挑着几大箱子的礼物。 许久不见秦枫焉,承泠也觉得新鲜。 “哟,你这是来求亲啊?” 秦枫焉满脸漆黑,但看到承泠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以为白日见到鬼。 …… 交谈半晌,终于将话说清楚了。 人家秦枫焉不是来求亲的,是来退“聘礼”的。 “我怎么可能娶枫柔呢!”承泠双手一摊,大言不惭:“我从来都拿她当妹妹,都舍不得动她手指。” “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少在这瞎掰!现在好了,我妹现在要进宫当太子妃了,你满意了?”秦枫焉气得额角筋脉抽动:“以后我妹要是后半生不幸福,我就找你算账!” 承泠哭笑不得,一脸冤枉:“嫁给我有什么好?倒是做太子妃,光宗耀祖。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非得撮合我跟你妹……”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懂枫柔的心意!” 秦枫焉脾气上来了,这家伙极少在人前情绪失控,这次却一把抓住承泠得衣襟,狠狠将他拽到眼前,暴怒的似乎毛发都立起。 压抑着声音,他那副眼睛也瞪得可怕。 “我们秦家一无官场后台,二无党派势力,枫柔进了皇宫,你觉得她能生存下去吗?” “枫柔乃是京城名医,皇帝这样指婚,说不定真是出自真心。”承泠干巴巴分析。 “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嫁给皇室家,半生守活寡!承泠,你究竟看不上我妹妹哪里?!” “你究竟看上我哪儿了??” “呸!我下辈子都不会看上你!只是我那可怜的妹妹瞎了眼看上你,而我这个做哥哥的,就要不分是非满足她!” 承泠极其无辜,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什么。 再多说,怕是要让秦家兄妹的颜面都扫地。 正在这时,承老爷进门,见秦枫焉将礼物都退了回来,满脸尴尬。 “秦公子,你这是作甚?你帮我家打听承泠的消息,这些可都是谢礼啊!你又何必再给我抬回来……”承老爷满脸通红。 秦枫焉这算是松开要挟着承泠的手,一把将他推开。 “没办法了,皇帝前天指婚我家枫柔和太子的婚事,我秦家没理由收承家这份豪礼,多谢叔叔美意,这俩人没缘分,我也没办法。” 这一席话,字字清晰,带着秦家人特有的傲气。 承老爷连连点头,一副苦瓜脸。 秦枫焉简单寒暄两句,拂袖而去。 临走前还很是不满地瞪了眼承泠。 承泠见他走了,刚要松口气,便挨了一耳刮子。 第8章 008.家法 承子安瞬间爆发,指着承泠鼻尖,怒发冲冠。 “承泠你给我跪下!来人啊,鞭子给我拿来,家法伺候下承大公子!” 整整一个时辰,承泠被上了家法,连思儿多日的承夫人都不俄帮他说情。 虽说这皮开肉绽看得人心惊胆战,但毕竟是爱之深责之切,承泠早就习以为常了。 “打,该打,打个不知道天高地厚!打这个不知道父母恩情!”承夫人一边落泪,一边在旁边训导。 从皇宫里回来,承泠那一身崭新的衣裳被抽成了破碎的布料。 承夜杵在一边,看着被打得爬不起来的大哥,面无表情。 倏尔,他眉尖一挑,眸子定格在承泠零散的衣襟里,露出来的胸膛。 那白皙的胸膛、锁骨上,红梅点点到处都是。 承夜一个箭步冲上前,挡住承泠,贵在承老爷面前。 “爹,别打了,他知错就好。” 承子安也需要这样一个台阶,打儿子打得他头晕心颤。 索性被气得老眼昏花,他自然没有看清儿子胸膛羞耻的红痕。 “父亲息怒,大哥既然是被太子送回来,说明太子器重大哥。以后的事,也不必担忧。至于……”承夜说着,顿了顿:“至于和秦家口头让他们亲事,自当初秦枫焉提起的时候,孩儿便觉得有问题。但是到现在看来,确实是有问题的。孩儿揣测,他一定是知道皇上有意给太子和枫柔指婚,就故意让我哥横插一脚。若是我哥先一步娶了枫柔,事情好一点,是皇帝成全,搞不好的话,还会给我们全家招致灾祸。” 承夫人一听,瞬间怔住,赶紧抚了抚胸口。 她和承子安一样,因为心思,只希望给儿子挑个媳妇,却忘了思考这从里到外的关系。 听承夜这样一说,承子安倒是顺气了好多,背过身依旧不想看承泠,生着闷气。 承夜回过身,一把提起承泠手臂架在自己肩上,扶他去房里养伤了。 然而。 承夜始料未及,关上承泠房门的一刻,一个鸡毛掸子飞了过来。 让他更始料未及的是,打自己的人,竟是刚刚被揍得满地爬的大哥承泠。 与承老爷打人的方式不同,承泠专人体挑薄弱的地方打,一鸡毛掸子下到承夜膝盖腿弯处,承夜便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 “哥……” 承夜诧异至极,看着突然间生龙活虎的大哥,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 承泠指尖发颤,抄起鸡毛掸子狠狠甩在承夜后背上。 “为何打你,你可知道!” “……知道!” 承夜狠狠咬呀,青筋暴起,承泠打人不知用的是什么方法,这一下让人痛得荡气回肠。 “私闯皇宫?”承泠狠狠咬牙,这几个字,他将昨夜到今天所有的担心全都发泄在这鸡毛掸子里。 昨夜承夜私闯太子宫去探查承泠情况,那黑衣人便是他,承泠赶他走人,私闯皇宫是重罪,承夜真实表面乖巧,背地里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尤其是,想到昨夜卻霄重讲到太子殿捉到一个贼人的时候…… 承泠扬起伤痕累累的手臂,瞬间下落,这一下直接把承夜打得趴在地上。 毕竟是兄弟,承泠自然能察觉到昨夜去太子殿里救自己走的黑衣人是承夜。 只身私闯皇宫这种事情,亏他这看似精明的蠢才能做得出! 宁死,也要让他长个记性! 承泠两下便让这个弟弟尝到了苦头。 承夜趴在地上苟延残喘,半天才喘匀气。 第9章 09.承夜夜:给哥哥洗澡澡 “大哥……”承夜伏地轻声,“太子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承泠被这样问,不由得唇抿成一条直线。 遭过一顿毒打,那唇瓣刚刚恢复了点血色,这当儿又被抿得发白。 承夜豁然抬头,捉见大哥这般不自在的表情,眸色瞬即凌厉,锋眉紧蹙。 “是不是那尹若寒那家伙又拜托你什么事了?” 承泠一把将鸡毛掸子扔到一边,转身踱步去了床边,鞋也没脱,直接倒在床上,背对承夜枕着手臂不语。 承夜从地上爬起来,刚被狠狠打了几下,脊背发酥,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坐在承泠床边,看着他的背影,咬紧牙关。 承家的睡房,本是兄弟三人睡一间,东、西、北各方一张床,另外屋外还有一间房是打算留给女儿的,结果承夫人生了三个都是臭小子,便一气之下将三兄弟放在一间房。 老大老二倒是没什么意见,也习惯睡一间房,倒是老三,吵着闹着又要睡未来的妹妹的房间,搬了出去。 这房间里便只剩承夜和承泠,两人一人在蓬莱求学,一人在武靖习武,不常年在家,承泠的床便被堆放杂物,现在回家也暂时和承夜睡一张床。 用承生的话讲——兄弟三人在这个家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 确实没地位,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里,承家的老少偏偏喜爱女娃,可就是承夫人肚子太争气,生了三个都是男的,没办法只能接着生,听大夫说现在肚子里怀的是女娃,承夫人现在每天都美滋滋的。 承夜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大哥,目光淡淡垂落在大哥的脖颈上,看着他脖颈上藏着的红痕,突然站起身,大跨步向着门外走去。 承泠没作声,闭着眼在床上假寐。 他对承夜太了解了,承夜这走路带风,定是情绪不对劲的表现。 当然,不是因为挨了打。 从小到大,承夜虽然偶尔顽皮,却懂得尊卑,对承泠相当尊重。 所以这一次…… 果不其然,承泠听着房间中的水声,蹙紧了眉。 转过身,他见承夜正将浴桶放在房间中,哗哗向里面倒热水。 承泠没作声,索性又躺在床上,背对着承夜一动不动,似乎承夜弄出多大的动静都与他无关。 一盏茶的功夫。 承泠被承夜剥光了身子放在浴桶中,水汽氤氲,尤其是这几日各种人给自己“松了骨头”,这当儿泡进去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很舒服。 只是此时,某人浑身红迹斑驳,就这样惨烈的暴露出来,坐在桶中阴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太子干的,是吧?” 弟弟冷冷的声音,于承泠来说,他宁愿多挨两下承老爷的鞭子。 见大哥不做声,承夜蹲下身,一把抓过承泠的肩膀,五指用力,掐得承泠皱起眉。 “放开。” 承泠有些不耐烦,语气冰冷,却无济于事。 承夜的手却抓得更紧。倏尔,他一把将承泠卡在浴桶的边缘,猛然低头,唇吸住大哥的肩膀,嘴巴开始用力。 承泠一愣,半天,才想起要推开弟弟。 然而承夜却不等他推开,嘴巴先离开那皮肉,冷厉地眼,盯着承夜肩头被自己吸过的皮肉,似是要盯出一个破洞。 那白皙的肌肤依旧如凝脂润泽,没生出红痕。 “他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 承夜话音消散,脸却被憋红,额角筋脉抽动,胸口像被鼓槌狠擂了一下,像是要吃人一般可怕。 看着弟弟那张俊脸被怒气冲得像个张飞,承泠不由得宠溺一笑,“你哥我皮厚……” 承夜似乎没在听话,直直又低头狠狠一口咬在承泠肩头,跟狗一样,咬了下去。 这一下,承泠皮也不厚了,被弟弟啃了一口开始喊疼,这一挣扎,掀开浴桶水花,弄得承夜满头都是水。 “承夜,你这毛病得改改,又不是属狗的,动辄咬人,不像话!” 突然,房门打开。 紧接着,一个少年高昂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大哥回来了?” 承泠没在意,一只手轻推承夜的头,本就斯文的他,这压低声音训斥,无意间语气显得几分神秘。 承夜非得咬到承泠叫疼为之。 “疼,承夜!” …… 房门被打开,破门而入的人猛地一怔,像是被雷击中一般,看着房中的画面,定住。 “哥……” 看着大哥和二哥,进来的承生腿一软,脑子一片空白,尴尬地张了张嘴吧。 “我……我回来了……” 第10章 010.尹若寒:眼疾 “我……我回来了……” 看到这一幕的一刻,承生便知道,自己完蛋了。 猛然关上门,他当做没看见,一溜烟撒丫子便跑,纱格窗外的人影很快便随着远去的脚步声消失不见。 房内,承泠看着承生带门后带出的灰尘,一抹斜阳穿透灰尘,锋眉轻轻蹙紧,一动不动。 “够了啊!承夜。” 承夜松了口,脸憋得通红,看着自己的牙印留在承泠身上,却依旧不见红痕,瞬间那冷厉的眼中火气更胜。 承泠朗声笑,看着钻牛角尖的弟弟,无奈。 “肩头的地方皮厚,脖颈这里,你轻轻吸一下就出印了。” 说着,他皙白如玉的长指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圆润的指甲上的水闪着清水光泽,指尖晶莹剔透。 那脖颈上,布满了卻霄重的罪证。尤其是喉结下方,痕迹很重。 突然,他哽住,刚刚放松的眉头又皱紧。纠结地看着桶中清水,似在后悔自己对承夜这样教唆。 承夜杵在一边的板凳上,双手支住膝盖,火气十足地盯着承夜的脖颈。 “为了尹若寒,你真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承泠一怔,转头看着承夜,似是不明其意。 那副澄澈的眸底,不带一丝瑕疵,明亮的很。 “我真想弄死他。” “承夜,不许胡说!” 承夜的双眼通红,似发狂一般原地踱了一圈,又不自觉转身看了眼坐在桶里的承泠,恨得咬牙切齿。 “我挖了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就不用替他到处找方子了?” 承夜话音刚落,双腿便被空气中飞来的两根细丝缠住。那两根细丝轻轻一勒,便将承夜膝盖的衣料割破。 细丝的另一端,被承泠轻轻捻着。 承夜威胁要挖了那个叫尹若寒的人的眼,承泠就威胁要废了承夜的双腿。 一个是缠了承泠七年的恩人,一个和承泠流着同样血脉的弟弟。 垂眼看着双膝缠着的细丝逐渐松落,承夜嗤鼻,那通红的眼中,瞬若覆上一层霜雪。他没有再看承泠,转身离去。 …… 水还尚且温热,承泠却浸在其中,双臂轻轻地抱紧双膝。 尹若寒的眼疾,他不可能不管。 十年前他去蓬莱求学,三年后,十三岁的他与年纪相仿的同窗尹若寒拜把兄弟。 可就在当晚,蓬莱学舍遭劫匪血洗,两个半大的孩子将一个黑衣人按倒在地,眼看要制服,那黑衣人甩出一把粉雾,尹若寒舍身护住承泠,不了那粉雾迷了眼中,尹若寒那双眼永远被蒙上一层白雾。 从此那双丰神俊朗的双眼,只能分辨黑天或是白天。 而尹若寒虽不曾将此怪罪承泠,承泠内心却日夜受着谴责。整整七年过去,承泠近乎逢人便问医,最后还是得秦家二小姐秦枫柔指点,说尹公子眼疾,需要一味叫“元松草”的药剂去解毒方可治愈。 而元松草百年一遇,秦家作为宫廷御用药材供应商,经营这么多年也只见到过一颗元松草,可以说是比灵芝还珍奇百倍的奇药。 只是这好东西一定是第一时间送进皇宫,据秦家所知,这民间绝无仅有。 所以承夜一想便知,大哥是冲着皇宫里的元松草去的。为了元松草,不惜去将自己贡献给太子,才怒极扬言要挖了尹若寒的眼睛。 水雾弥漫,承泠昏昏沉沉,他静静地做在水中,微垂着眼,细数自己身上太子留下的痕迹,数着数着,意识消散,竟然睡着在水中。 承泠这一睡着,便罕见地做起了梦。 梦中回十五年前,那年京城暴雪,他害了风寒,随承夫人去秦家药堂看病。 秦家二小姐秦枫柔跺在秦夫人身后,偷偷地看着他。那玲珑聪慧的模样,看起来古灵精怪,惹人喜爱。 而就在承泠也看她的时候,秦家门口,一身黄袍的小娃娃出现在那。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高贵典雅,行头很气派。身后随从就十几人,他被一个衣着装饰十分华丽的女人牵着手,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和自己一样同为小孩的承泠。 承泠却被娘亲拉着给这小公子下跪参拜。 “你叫什么名字?” 一只小手伸到承泠面前,他缓缓抬头,看着那精致的小娃娃,觉得他眼睛好圆好圆,索性活泼一笑,没了尊卑。 “我叫承泠!” …… 承泠只感觉到寒冷,兴许是害了风寒,兴许是…… 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浸在冰冷的水中,周围已是一片漆黑。 肚子咕噜噜的叫,承泠纳闷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承夜还没有回房睡觉。 只听外面家丁脚步声踢踢踏踏,门外人跑来跑去,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第11章 011.枫柔 听着急促的脚步声,承泠从浴桶的冷水中站起身,这一站起来,浑身的骨头缝痛得他皱起眉。 冷水中睡着,不溺水算是幸运,抽筋着凉是必然。 “快,后堂的汤药熬好了吗?快给夫人送去!” 夫人? 承泠听着窗外下人窃窃低语,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疾速披上衣服,承泠出现在承夫人和承老爷的卧房外的时候,尚且算是宽敞的卧房,灯火通明,从屋外就能看到人影攒动。 “承大哥?” 身后,一个轻柔的女子声音,略显惊讶。 承泠转身,看到提着药箱的女子,巴掌大的小脸被窗子透出来的灯火耀亮,明眸皓齿,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被烛火一映,如泛着水波,秋水含睛。 “枫柔?” 秦枫柔一来,承泠便那双利落锋眉便蹙起。 是不欢迎来人,而是来个身份为医者,说明家里有病人。 秦枫柔见承泠蹙眉,赶紧将媚眼垂下,有些局促:“我……我给承夫人送安胎药,顺便把脉扎针。” “我娘怎么了?”承泠顺手急促地邀着人进门。 “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大碍。” 承泠心提到嗓子,承夫人年岁尚高还怀有身孕,一旦动了胎气,风险自然高。 秦枫柔与他匆匆出现在承家二老的卧房,旋即引来一大堆目光的瞩目。尤其是承老爷,见到长子与秦小姐同框,这本当是一对金童玉女来着! 那副被烛色照得略显沧桑的眼中,几分失落隐去,还得顶着笑脸恭迎枫柔。 “秦小姐,你可来了!” 秦枫柔向来行事端庄,可能是医者身份,那稳重之气一般,女子少有。她见了承老爷,毕恭毕敬地打了招呼,便有条不紊地拿出医药箱。 承泠静立一侧,看着承夫人躺在床上面容苍白,冷汗浸湿额角,心里急切也只能等待。承生站在他身边,急得直搓手。 “娘怎么了?” “刚刚不知怎么了,坐在那准备就寝,突然就吵着肚子疼,下身疼的直抽搐。” 承泠的眉头皱得更深。 承夜也进门,神色凝重。 秦枫柔拿了安胎药给承夫人服下,把了脉,在承夫人腿上扎了两针。 承夫人果然神色轻松了几分,似乎没那么疼了。 “秦小姐妙手回春!”承老爷虽是夸着,可神色并不轻松:“秦小姐,我夫人这是怎么了?” “夫人这是情绪紧张所致,这几天是不是受了什么大刺激?”? 秦枫柔话刚一出口,便知失言,赶紧捂住了嘴。 承老爷一咬牙:“承泠!跪下。” 这么多日承夫人心惊胆战,夜不能寐,还能是为谁? 就当着承家上下老少,承泠二话不说,当即跪下。 秦枫柔赶紧转身,看着贵在自己身后的承泠,虽然不是给她跪,可却看得她手足无措,眉宇间浮现女子心软的柔情,看着承泠的眼中满怀歉意。 “承老爷不必责备承大哥,夫人服的药正对她的症,枫柔在这,这个孩子一定会保住的!” 秦枫柔说着,激动地想站起来,可再一看承泠,口中的言语声渐渐隐去,似乎忘了自己说什么。 传言中,这金枝玉叶秦枫柔,学医学的如痴如醉。 现在看来,在医术面前,有让她更痴醉的东西。 她是真的喜欢承泠,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即便是承夫人大动胎气,秦枫柔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向着承泠。 承老爷一世什么没见过?他也算亲眼见识了秦小姐看自己长子的眼神,怪不得秦枫焉如此急着要给两家说亲,看样枫柔这姑娘,是真痴情。 而再一看犬子承泠呢? 那小子正套着一副人模狗样的皮囊,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地板。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秦枫柔今日中意承泠,明日就是太子妃,后天说不定就是皇后了! 承家注定没那个福分,也不敢跟太子爷抢媳妇。承老爷想到这,便赶紧打了两声哈哈。 “快!承生、承夜,快去端茶!秦小姐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你们还愣着干嘛?快去!” 承生见状,一把拽着承夜,“二哥,走!” 承夜似不放心,硬生生地跟着退下了。 三五个时辰过去,承夫人的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 承泠跪的腿也麻了,幸而秦枫柔假借要教承泠煎药,承泠才有机会站起来。 后堂,中药散发出苦涩的气味,秦枫柔早已经习惯这味道,承泠赶到的时候,她认真地看着火候。 “今日有劳秦小姐。” 承泠拱手,即便秦枫柔没有转身看他。 秦枫柔静静地看着药锅中的药汁轻滚,心头一阵抽搐,泪水不由自主地顺着眼角滑落。 承泠见秦枫柔没作声,便自动平身。他与秦枫焉自蓬莱求学开始便是损友关系,顺便与其小妹妹枫柔也有机缘相识。只是男女有别,小时候他爱逗枫柔玩,长大了也收敛了。 有这层关系在,他今日也好说话。承泠上前,招呼。 “秦小姐,累了就回去吧,药我来煎。” “我不走!” 安静的后堂,女子的声音突兀,带着比这汤药味更重的苦涩。 承泠诧异抬眼,枫柔猛然回首,生平第一次不是斗嘴打闹的对视,承泠澄澈幽暗的视线,正对上那泪光潋滟的眼。 “承大哥,你为何不娶我?” 沉寂之中一声质问,秦枫柔这般女中儒士,在承泠面前,竟失了风度。 第12章 012.醉翁之意不在酒 竖日,亲夫人腹中胎气稳定。承家人再登秦府,上门拜谢。 两日后,长安城张灯结彩,太子大婚,迎娶名医世家之女秦枫柔。 骏马锦缎,珠宝黄金,皇家迎亲队伍浩浩汤汤,太子初婚气势大为气派。 想不到救死扶伤医术精专的秦家二小姐还有母仪天下之风,这门亲事让百姓大为赞叹。 太子骁勇善战,秦二小姐名医妙手,好一对夫妻搭档,南玹定将迎来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 然而茶余饭后,总有人闲的蛋疼。 这边皇家迎亲轿子在热闹之中肃穆庄严,那边坊间的流言却又翻出新花样——太子殿下大婚前,和承家大少爷在寝殿中玩成了断袖,娶秦枫柔是幌子…… 这长安城的人谁不知道,秦家二小姐枫柔,对承家大公子颇有爱慕之情。这也难怪,承大少爷那相貌,从皮到骨都好看,男人看了都被惊艳,没几个姑娘见了不丢魂的。 不过要说配,凭秦二小姐的条件,还真配得上承大少爷——一个精于医术钟灵毓秀风华绝代,一个习于蓬莱气度翩翩才情兼具,那是绝配。 两人若是喜结连理,两家财力相当,定能和和美美逍遥安逸,将来的孩子也铁定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谁知中间非得横插一个太子爷? 长安城的百姓迷了,这到底是真是幌子,还是天弄人意? 众说纷纭,人言可畏。 这太子妃初入宫门,便被传出了如此谣言,怕不是偶然。 秦枫柔就算名门世家出身,但跟皇亲国戚比起来,不知道逊色了几个档次。更何况没有官宦撑腰,进去皇宫也只能自求多福。 人红是非多,这话传来传去,最后也成了跟承泠有关——太子娶秦二小姐,终被坊间某些“明白人”传成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山水”者谓谁? 长安城承家大公子承泠也。 承泠早就听说有人说自己“妲己转世”,他只是腹中暗笑,明明自己连姑娘的手指尖都没碰过一下,却艳名天下。 去年不是还有人传,隨康名士南慕吟和承泠两个大男人暧昧不清么? 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承泠正好要回去蓬莱,可以说是躲清静去了。 就连承老爷也习以为常了,站的正行的直,人还能死在口水中不成? 秦枫柔大婚喜宴,秦枫焉还特意邀请承泠去吃喜酒。 承泠倒是真想去,但听说秦枫焉打算妹妹婚宴过后直接和他一同去蓬莱,便赶紧打包行李,脚底抹油先行一步了。 为何? 在南玹,文学学派有两处:蓬莱与隨康。 蓬莱属于隐士学术派,所学并不为入仕,门生一般是家里财力富足的公子哥,学几年后直接回家继承家业了;而隨康属于入仕学派,朝廷文官多出于此。 除此之外,南玹还有两大武学流派:武林与武靖。 武林,等同于江湖,江湖浪子居多,不乏邪门歪术,武林中人,从不问世事;而武靖,与隨康一样,属于入仕学派,朝廷武官多处于此。 而秦枫焉虽以前习于蓬莱,但秦枫柔一入宫,秦枫焉若想求学,只能去隨康,蓬莱这种隐士学术派,不再适合他。 所以承泠自然不会跟秦枫焉同去蓬莱。 结果当天封城之前启程,夜晚在客栈,便撞见了秦枫焉。 花酒客栈,楼船锦绣,繁华竞奢。 这一次,换成是承泠以为自己撞鬼了。 准确的说,秦枫焉是故意来这里抓他的。鬼使神差地,他就猜到承泠今天会来此地,即便承泠素日从不沾女色。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知己”吧! 第13章 013.我,还没碰过女人。 “承泠!” 身后传来一喝,底气十足,带着火药味。 承泠一怔,缓缓转身,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高马大的秦枫焉,承泠不由得侧目。不过很快,谦和的笑意浮上脸面,承泠且后退一步,拱手时候彬彬有礼。 “见过国舅大人。” 声音不大,在锦瑟笙箫的花楼大厅,除了秦枫焉一人之外,没人听见。 秦枫焉嗯哽住,瞪着承泠,捏紧拳头。他内里华服,外身却是一身漆黑夜行衣,这行头很不符他君子气质。 “好歹兄弟一场,你就真的连辞别都没有,直接自己上路了?” 连言语的口吻都甚为冷冽,秦枫焉依旧一副清高冷傲模样,气场压得老鸨都向后踱一小步。可惜那沾着尘土的绢丝黑锦靴上,还挂着一根枯草枝。 承泠收手,明眸皓齿,微微一笑,莞尔的笑意被花楼的灯光映得光彩夺目。 他转而看向老鸨,态度颇好:“妈妈,开两间房。” 老鸨正对承泠那张俊脸,怔住,半晌木讷道:“好……的,公子!” 秦枫焉出门所带银两不多,承泠请客住店,十分阔绰地要了两间客房,可秦枫焉夜里就是死赖在他房里,不去自己的房间睡。 他完全相信,一旦关上门,承泠就算是从窗户走也要闪人。 承泠也不是在谁的床边都能睡着,索性给秦枫焉叫了两个歌姬,也都被秦枫焉请了出去。 “你跟我聊天,现在都到了要女人来助兴的地步?” 面对秦兄如此浮躁,承泠眉头蹙紧。 “我,还没碰过女人。” “……” 承泠那张脸面不红不白,突如其来的坦白让秦枫焉面红耳赤,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残忍,可是当他张罗着再帮承泠请来歌姬,承泠早已经成了霜打的茄子,失了兴致。 席地而坐,屋外依旧笙歌伴舞,矮桌上的佳肴也略显尴尬。 秦枫焉只得硬着头皮给承泠倒酒,刚刚的嚣张气焰也减了大半, “不玩也好,免得害了花柳病。不就是女人么……” 承泠的眼猛然盯住一边絮叨的秦枫焉,眼神直勾勾,盯着他平整宽阔的胸膛瞅。 秦枫焉尴尬,循着承泠的目光看自己,半天才明白过来承泠什么意思。 “是是是,没摸过女人的胸是吧?承泠啊承泠,你可真是……丢人!” 承泠突然朗声大笑,笑得直不起腰,就坐在小桌边上,盘着腿,身子歪向了一边。 秦枫焉这才发现自己被算计,气不打一处来,终归还是笑了出来。一把将承泠从地上拉起来,他突然凑近承泠。 “喂,我问你一句话,你给我老实回答。” “什么话?” “当朝太子,和尹若寒,是什么关系?” 承泠不明其意,眨眼看着秦枫焉。 秦枫焉突然神采奕奕,手摸下巴,似在回味。 今日枫柔大婚,他这个做国舅的,可是好好地观察了一番太子。结果越看越觉得眼熟,回家想了半天,才想起,太子和蓬莱那个瞎子尹若寒长得面部轮廓很像。 只是尹若寒双眼近乎失明,常年用布条遮着眼,逢人便只注意他那遮眼睛布条,没注意他脸上其他的特征。 “那尹若寒扯掉遮眼的布条是啥样?” “多了双瞎眼而已。” 承泠回答得老老实实,秦枫焉闻言稍作思忖,莫名地笑出。 笑意绵长,怪异,最后便咬起了牙。“啪”地一声将筷子按在桌上,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两杯,三杯…… 酒香味冽,空腹时烈酒入喉,五脏六腑都火辣辣的烧着一般。 酒入了丹田一般,秦枫焉的眼白,逐渐泛红。 承泠按住秦枫焉放在杯上的手,默默地看着秦枫焉发泄,脸上笑意逐渐消散。 “承泠,若我妹以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 “枫柔行善积德,吉人自有天相。” “我不想入仕,不想进朝堂……” “我知道。” “承泠,我做错了一件事。” “嗯?” “不该认识你。” “……” 承泠苦笑。 秦枫焉双目猩红,一把抓住承泠的衣襟,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却又猛然将人提近细看,恨不得将他的脸看出个洞。 半晌,他恶狠狠地咬牙,蹙紧的眉宇轻跳。 “滚,滚回你的蓬莱,以后再也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