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 第一章 刑满释放 兴州城城门边上。 正值五月,日头颇好,城春草木深。 和煦的暖风里面掺杂着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醇厚酒香,拂过人面,连带着人的身上也沾染了这微醺的气息。 红衣的女子正望着高高的城墙,面露喜色。 这女子面容姣好,颜色妍丽,不过是穿着奇特了些,红裙红衣,却系了一条黑色腰封,腰上还挂着一串银色铃铛,在颇好的日头下闪闪发光,亮瞎人的眼。 总之一句话,扎眼,扎眼得很。 她身后立着一个黑衣男子,不言不语,面无表情,冷酷地瞧着城门,不过……背后还多了个白白净净的小娃娃。 也是一句话,违和,违和得很。 小娃娃面容白皙,模样清俊,小小年纪看起来很是机灵,一双大眼也是定定地望着前面的城门。 还是一句话,讨喜,讨喜得很。 看了好一会儿,云落觉得自己腹内有些空荡荡的,她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下,脆生生地喊了一声“阿斐?” 云斐低着头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我们是不是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云落皱眉扳着指头算“我们一路南行,行了总共几日?” “三日”,云斐答道。 “三日啊,果然是有一段时间了”,云落放下自己的手,叹道“我们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人家,自然也没有餐食,再这样下去我们是要饿死的。” “娘亲,我们会饿死吗?”,软软糯糯的声音从云斐背后传出来,白白的小脑袋探了出来,头发都被剃干净了,只留下额前的一丛刘海,年纪虽小,模样倒是生得很好,唇红齿白,俊俏喜人,不过面色极白,显出几分病态,此时此刻正张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云落。 “白白,醒了就快些下来,别总是让你云斐舅舅背着。” “哦。” 白白撅了撅嘴,虽然是有点不大情愿,磨蹭了半日还是爬了下来。 云落牵住了他的手,指了指城门高高挂着的那几个字,问道“白白,知道那几个字是什么吗?” 白白看了看那几个字,又看了看他娘亲,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兴州城。” 每次一看见路上有些什么字,云落就非要扯着白白去看。云落觉得一个男人必须要内外兼修,日后方能娶到媳妇,有所作为,白白小小年纪就生得这般俊秀,底子扎实,自然是不担心会长歪了方向,不过内在也需得好好精修一下,不然可惜了这幅好相貌。 “哎呀,白白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云落乐呵呵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看,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这么多年的苦心栽培,成果总算是有些显露出来了。 “娘亲,我们会饿死吗?”白白觉得娘亲耳朵肯定是不大好,于是忽视掉她的目光,鼓起勇气再问了一遍。 “这怎么可能?”云落大笑,依旧指着那几个字,仿佛那些字都是刻在金子上一般“你看这里一定有很多人家,我们赚钱的机会来了。” “可是娘亲,你觉得他们会需要……我们帮忙吗?” “怎么不会”云落牵着白白毫不犹豫地就往里面走,腰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娘亲跟你保证,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能在这座城里最好的酒楼里面大吃一顿。” 白白默默地跟在云落后面,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自然希望娘亲说的是真的。 兴州城位于边塞处,是边关商贸往来的重要驻足地,城虽小,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却不少,其中不乏穿着奇特,举止奇异的异族人,守卫们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云落进城的时候,还担心那些守卫会拦住自己询问些东西,没想到,牵着白白顺顺当当就进了城。 城内果然是热闹非凡。 不远处有个老翁在卖胭脂水粉,摊子前面还围了不少女子,看起来生意不错。 有一个蓬头垢面没有腿的乞丐躺在路边,面前的破碗里面已经有了半碗的铜钱。 果然是富饶的地方,就连乞丐也是与寻常的乞丐不一样,那乞丐躺在那里跟个大爷似的,略哼哼几声,便有哗啦啦的银钱落入他的碗中,这样的本事令云落好生羡慕。 旁边有个独臂的商贾坐在马车上,正俯下身子与一个小贩模样在说些什么,云落往前走了走,想要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顺便问个路。 只不过还未跨出去一步,那小贩却忽然将头扭了过来,正对上云落的目光,吓得云落一个激灵,将伸出去半截的脚硬生生收了回来。 这小贩的样貌……颇为惊悚,半边脸像是被烧伤了,皮肉翻卷,还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失态失态,她从前什么模样的东西没见过,是人非人,是鬼非鬼,天上飘的地上溜的水里泡着的她云落哪一样怕过? 只不过……今非昔比,可恨可叹。于是云落想着还是自己先逛会儿。 云落慢悠悠荡在大街上,本来走得好好的,可是不知怎地,总觉得有许多目光朝他们投了过来。 云落抬头,四下一扫。街上的人该干什么还在干什么。 云落将头低了下去,又感觉到有许多目光朝他们投了过来。 云落再一抬头,扫视着周围,众人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 “奇怪,难道是最近没有休息好?”云落疑惑道。 摇摇脑袋,云落又将头低了下去,专心致志地走自己的路。 但是这次云落的头才一低下又马上抬了起来,与那些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好家伙,几乎一条街上的女子都在瞧着她。 云落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白白还在,阿斐也还跟在自己身后,自己这一路走来也没闯什么祸,没丢什么脸…… 那她们做什么这样看着我们? 云落这边百思不得其解,而那边的女子们看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也不再遮遮掩掩,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们。 有些是大胆热烈的,有些是含羞带怯的,有些是欲语还休的…… 这些个目光都别有深意,不约而同地都落在同一个地方。 云落望了过去,心里明白了几分。 看的不是她,是她身后的云斐。 云斐虽然有些面瘫,一眼看过去死气沉沉的,但好歹长得不错,朗目疏眉,耀如晨星,身上那件绣着暗红色边纹的黑色轻袍也显出几分凝练庄重。 东至神京城,西至酆都城,有这样好容貌的少年确实是少见,也难怪那些个少女妇人都是这般形态。 这一路上,靠着云斐的好样貌,云落也是沾了不少光。 此情此景,云落觉得十分之熟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要云斐现在往前面走一步,一定会有许多人扑上来。 云落回过头,斩钉截铁地吩咐道“阿斐,你现在,千千万万不要乱动!” 云斐略一点头。 可惜云落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 她原本想的是让云斐和白白呆在原地,自己上前去问路,只不过…… 她才离开云斐一点点,一大群女子便蜂拥而至,将云落硬生生地挤出老远。 少女妇人们身上佩戴的珠玉宝石与云落身上的铃铛皆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闹得很。等到云落腰间的铃铛不再发出响声的时候,自己早已被挤出去几十米开外。 云落个子不高,没办法透过层层人墙看见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能瞧见高出人群一截的云斐毫无表情地盯着那些不停推搡着的女子。 “你走开一点!” “凭什么,这公子又不是你的,你才给我让开!” “都说什么,这么俊的公子,当然是我的!” …… 看来那些女子都想要靠近云斐,于是不停推开自己身边的人,礼尚往来,既然你将我推了出去,那我肯定也要将你推出去。 场面很激烈,云落很无奈。 不过如此一来,云斐虽然被围在中间,身边倒是没有几个人真正地靠近。 云落正在头痛要如何将云斐和白白解救出来,不知何处忽然传来几声尖锐的哨声,惊起一大片黑色的鸟,哗啦啦地从头顶上飞过,云落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那是乌鸦。 好端端地,在如此繁荣热闹的城中怎么会出现这种鸟? 云落盯着那群远去的乌鸦,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随着哨声离开的不止是那一群乌鸦,还有围着云斐的所有女子。 街上的人仿佛都约好了一般,在半炷香都不到的功夫里面迅速退散消失,那些骑着马赶着车来的外来商人也急急地往城外赶去。 一时间,热闹非凡的街道冷清得像是没有人存在过一般,只留下云落一行人。 “阿斐,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有些不大对劲?”云落托着下巴,沉思片刻,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云斐。 “是”,云斐抬起毫无波澜的眼朝那群乌鸦离开的方向,神情肃穆。 “你觉得,哪里不对劲?”云落沉声道。 “此城,除我,无一少年。” “你也看出来了”,云落走到一处摊子前面,拾起摊子上的胭脂水粉“打从一进来,我们就没有看见过年轻男子,街上大多是年轻小姐,妇人或是老妪,就算有男子,也是一些老翁,还有那些从城外赶来的商贾,而那些商贾不是样貌丑陋就是身体残缺。这么繁荣的一座城,没有正常年轻男子,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但是除了守卫,这里,确实没有正常的年轻男子。” “不止。” “还有这几声奇怪的哨声,哨声过后,所有人都迅速离开,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城里的人应该都是躲回了自己的住处,城外人都是急忙赶了回去,他们,都害怕这哨声。” “不止。” “还有这乌鸦,这种鸟我们最是熟悉,它们常年居于阴冷潮湿之地,一般是不会出现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可是我们刚才清楚分明地看见飞过去一大群,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止。” “还有什么我没有注意到的吗?”云落满脸疑惑,在心里面将所有疑点都捋了一遍,觉得自己应该都注意到了才对。 云斐不语,伸出手指了指天。 云落这才看见,暮色阴沉沉压了下来,日头早就隐了下去,天快黑了。 天一黑,夜骤至,那些邪灵脏物便要出来作祟了。 “阿斐,你的意思是,这异样,与‘它’有关?” 云斐点点头。 第二章 凤仪客栈 天渐渐沉了下来,夜色侵袭,凉入骨子里。 墨色泼染的夜幕挂上天梢头,略显黯淡的星子一颗一颗浮现出来,静静托在黑夜里。 “真是想不到,这里白日里还是挺暖和的,怎地一到了晚上就如此寒冷?阿斐你冷吗?”云落抱着双臂哆嗦了几下,回过身去看身后的云斐。 云斐立在原地,望着云落摇了摇头。 云斐的怀里传出轻微的打鼾声——白白不知何时睡着了。 云落往后退了一退,靠到云斐身边瞧着睡熟的白白,又看了看只着一件黑色轻袍的云斐,叹了一口气,她忘了,云斐没有感觉。 “虽说你我无碍,但是白白尚小,身子骨弱,我们还是先找个住的地方吧。”云落大步向前走去“我看看啊,这里哪里有客栈……” 云斐抱着白白大步流星地跟上。 “请问有人吗?”云落停在一家小小的客栈前面,敲了敲面前有些破旧的木门,清脆的“叩叩”声在深夜里面显得尤为突兀。 无人回应。 云落退后几步,仰起脑袋朝客栈楼上看去,那里一片黑暗,一丝微弱的光都没有,看起来就好像是没人居住,但是门窗都很干净,云落叩门的时候,还清楚分明地听见房屋内有轻微的脚步声和撞倒桌椅的声音。 毫无疑问,里面一定有人。 但是他们宁可躲在门后偷窥着外面的动静也不愿意开门。 云落又上前敲了敲,朗声道“我知道里面有人,掌柜的快开门,有生意也不做吗?” 里面仍是无人应答。 “真是好生奇怪,送上门的钱也不要?”云落疑惑地盯着那扇门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放弃了“走吧走吧,我们再去看看其他地方。” 云落带着云斐在街上晃悠了大半个时辰,眼见着夜越来越深了,寒意愈发浓厚,竟是没有一家客栈肯收留他们。 “阿斐,你说,他们怎么都不愿意收留一下我们?”云落走到云斐身后,解下他背着的布裹,从里面拿出一条羊毛毯子和一件黑色披风,仔仔细细地将毯子盖在白白身上,又将手里的披风抖开替云斐披上。 “我们今天晚上不会要露宿街头了吧”,云落将给云斐的披风围好,才稍稍一转身,身上便落了什么东西,云落一偏脑袋,果不其然,那件才在手里的披风一下子又到了自己身上。 “阿斐,我还好,不怎么冷的……”云落苦着脸瞧着那面无表情的少年“你不用将披风给我。” “落落,我不冷”,云斐很难得地吐出这么多字,一双静静的眸子就那么看着云落“你知道。” 云落不知道自己该难过还是该欣慰,或者是既难过又欣慰? “好吧,知道你体贴我”,云落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拉了拉云斐的袖子,朝他笑了一笑“走吧,我们再看看,也许能找到可以住的地方。” 云斐脸上的表情缓了一点点。 云斐很喜欢她笑,不喜欢她哭,这是千百年以来与云斐相处之后云落对云斐能够肯定的唯一一件事情。 “你们,住店?”还没等云落走几步,就有略带慵懒的声音传来,云落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去,有一个穿着紫色轻纱的年轻妇人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们。 整条街上除了云落一行人就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外面,夜风轻轻卷起她的薄薄的裙子,姣好的身段若隐若现。嫣红的唇微微向上弯,丹凤眼里溢满风情,整个人说不出的妩媚,妩媚得不似凡人。 这种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嗯”,云落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只好闷闷地应了一声。 “那进来吧”,她伸出素白的藕臂,在空中轻轻点了点“一个,两个……三个。” 云落回过头去看云斐,云斐一动不动地盯着怀里睡得极不安稳的白白。 “好吧,我们就住在这里吧。”云落下定决心,云斐好歹也是个有点本事的主,最起码还能护住自己和白白周全。 走过去时,云落还特意抬头望了一眼那客栈的名字——凤仪客栈。 云落随着那紫衣妇人进了客栈,惊讶地发现店内点着几盏小小的油灯。 要知道,刚才在街上,一片漆黑,无人点灯。 云落心中对这个妇人的疑虑和戒备更重了。 “你们就住在那两个厢房吧”,妇人指了指楼上微微透着光的两处房间,便径直坐在桌子前,拾起桌上的一面绷子,纤巧的手指飞起落下,竟是在做刺绣。 “那,多谢了。”云落临上楼前,对着妇人道谢致意,从布裹里面取出几两碎银子递给她。 “不必了。”妇人却自顾自地做着手里的活,连头也没抬。 “这怎么可以……”云落更加奇怪了,哪有住店不要钱的? 她云落,最不相信的就是天上白白掉馅饼,以前她天真无知的时候也信过,只不过下场着实凄惨,从此以后便再不相信任何便宜之事。 “你们是贵客,请到你们是小店的福气,哪里还敢收贵客的东西?”那妇人虽是低着头,却是轻轻地笑出声,笑声很是柔婉娇媚“对了,本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还望贵客遵守。” “是什么?” “睡时勿要灭灯,由着它燃至天明。” “我明白了。” 云落只好揣着满腹的顾虑上了楼。 “阿斐,你住在那一间吧”,云落从云斐怀里接过白白“我与白白就睡在你的隔壁,一有什么事便立刻叫你。” 云斐微微一颌首,大步踏进隔壁的厢房里面。 云落将熟睡的白白搁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坐在床边,就着微弱的光芒瞧着他。 白白虽生得一副五岁童子的模样,可实打实的已经有五百岁了,样貌品性都像极了他,这白皙得不似常人的皮肤也是随了他,云落不知道这对白白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但是对云落自己,看见白白的时候,总是有些莫名的心慌。 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能回酆都城了吧,那么久没回去了,十殿哥哥们一定很高兴,自从自己出了那件事他们就一直记挂着自己,就等着自己回去。 一阵倦意涌了上来,云落打了个呵欠,懒懒地褪掉衣袍,将腰上的铃铛解下来放在床头,上了床躺在白白身边睡去。 睡至半夜,云落有点不安稳。 她微微睁开眼,竟然看见一只白皙的手臂正横在她的面前,手掌似乎在睡在里边的白白的身上,云落大惊,一掌朝那手劈了过去。 那手也没有任何其他动作,迅速退隐了,云落翻身下床四处观察,房间内毫无异样。 “有人。”云斐不知何时进了屋,先是瞧了一眼云落,见她没有受伤,这才冷冷地扫视了一下四周。 “是”,云落站在云斐身边,十分谨慎地瞧着周围“方才有人进来了,可是又立刻消失了,我只看见她的胳膊,像是个女的,其他的就没有看见了。” 云斐垂下眼眸沉思。 以防万一,云斐直接坐在屋内守着他们,突遭此变故,云落自然是再也睡不着了,只好合了衣裳坐在床上看着白白。 “阿斐,方才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人?我都没察觉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云落看着云斐,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看不大真切,但是估摸着也是没有没有什么表情。 “有人。”云斐指了指自己住的厢房,继续低着头沉思。 “你说,你那里也有人?”云落“蹭”地一下跳下床“也就是说,我们,被人盯上了?” 云斐摇了摇头“不一定。” “但是也是很奇怪”,云落坐在云斐身旁,托着下巴,思索片刻,斩钉截铁道“阿斐,这家客栈疑点颇多,我想,我们可以从这里着手。” 云斐抬起脸,一点变化也没有,但是手指却动了动,云落知道,他是赞成。 云斐什么都好,就是出生时缺了一魂一魄,好死不死,缺的还是第二魂爽灵和第七魄伏矢,影响了神智,无知无感,有的时候甚至还有些痴呆。 两个人皆是心事重重,自然是一夜无眠到天亮。 云斐不睡觉毫无影响,第二日出去还是原来那副模样,云落这个人最是受不得休息不足,才一个晚上没有睡好,便现出了两个黑眼圈,面上也尽是疲惫之色,看起来很是憔悴,不知情的人瞧见还以为是被抓去做了几年的苦工,昨日刚刚释放回来。 白白清晨醒来时瞧见云落这幅模样倒是很淡定,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呵欠“娘亲,你昨晚又没睡好?” “嘿嘿嘿,是呀,昨晚有些热……”云落有点心虚。 “你不会是在想男人吧?”白白翻身下床,自己穿好衣服一边翻白眼。 刚离开那个人的那段时间,云落在鞠陵于天关着,总是睡不好,每至半夜惊醒,委屈万分,坐在床头独自流泪,流泪的潦倒模样倒没有叫白白瞧去,不过第二日起来面上的倦色与悲戚都让白白看了个熟。 白白见自家娘亲这幅鬼样子,自然是满心疑惑,“噔噔噔”地跑去找住在对门的干娘询问。 白白不知道自己有爹,以为自己是娘亲一个人生出来的,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瞒着他,因此干娘也不好说什么,就支支吾吾,遮遮掩掩胡诌了个解释搪塞过去了。 但是,白白何其聪明。 他通过干娘的只言片语,如“男人……你娘亲喜欢……伤心……孤独”,也不知道他究竟听了什么过来,最后总结出一个结论:自家娘亲独自一个人实在寂寞,忍不住要想男人,想着想着觉得别人都有,而自己没有男人真是太可怜了,因此便要落泪。 白白觉得很有道理,对此深信不疑。 云落解释过,可惜不管用。 白白只会认为她是觉得害羞与丢脸。 每次云落解释一遍都要将脸皮褪下一层,后来索性随他去了。 “哟,贵客这是没有休息好?” 楼下紫衣妇人斜倚着柜台,手里拨着算盘,擦着上好胭脂的脸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第三章 红花娘子 “呵呵呵”,云落干笑几声,挂着蜡黄的面皮下了楼。云斐背着布裹,牵着白白跟在身后。 “老板娘,我们初来此处,还想在这里多住几日,可否行个方便?”云落在离楼梯最近的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倦意满满地询问道。 “自然是可以的。”老板娘搁下手里的算盘,扭着腰款款而来,坐在云落身边,目光流转于他们三人之间,片刻之后落在了云斐身上。 云落不动声色地盯着她那只靠在桌上的手臂——肌肤白净而细腻。 “娘亲,我饿了”,白白缩在云落身边,鼓着一张脸委屈地看着云落“咱们昨天一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 云落面上一阵羞愧。 她懒散惯了,想到便吃,想不到就算了,云斐向来对吃饭也不上心,竟是忘了身边还有个孩子是要好好吃饭的,她这个娘亲,做的委实粗糙了些。 “本店虽小,该有的倒还是都有的,贵客就先在此处用过早饭再说吧。”老板娘见状,唇角略一勾起,探出手来想要摸一摸白白,却被白白下意识地躲开了,她也不恼,兀自收回手,敲了敲桌子“阿碧,取些上好的饭菜来。” 客栈隔间内有人干净利落地应了一声。 才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大大小小地就上了八碗菜。 “这是红酥蹄子,清炒白菜,翡翠鱼……哎呀小祖宗,那个你可吃不得,那是酒。” 云落持着筷子的手一顿,略带惊讶地瞧着老板娘,只见她脸上温柔得仿佛都能掐出水来。 云落收回筷子咬在嘴里,瞧着被老板娘贴心伺候着的白白。 白白模样素来讨喜,云落是知道的,但是招人喜爱到这种地步着实是有些夸张了,那老板娘分明是把白白当做了自己的亲儿子啊。 一旁立着方才为他们上菜的小二,他双手有些不安地捏着两侧的衣角,安静地低着眼。 “阿碧,这里不用你忙活了,先退下吧”,老板娘挥一挥手,示意阿碧退下,一双眼睛却还留在白白身上。 云斐没动筷子,只是看着那个小二。 云落也顺着云斐的目光看过去,不出三秒便意识到了不对劲——小二是个少年,还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兴州城内,分明是没有年轻的正常的男子的。如今这客栈,先不说敢留下云落一行外人住下,就光是点灯到天明的规矩,半夜溜进厢房的人,还有如今这少年,处处皆是疑点。 云落觉得没有胃口,吃了几筷子就放下了,云斐一向不爱吃东西,连筷子都没有拿起来。 老板娘将手里挑干净刺的鱼夹到白白碗里,抬眸瞧了一下云落,取了一块帕子将挑鱼刺时污了的手细细擦干净,才不急不缓地问道“二位贵客怎么吃得这么少,莫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没有没有,饭菜很好,不过我们素来少食,吃不了太多”,云落摆摆手,顺便一把捞过刚吞下最后一块鱼肉的白白“我看这兴州城很是热闹,昨日来得晚了些,倒是没有好好欣赏一番,我看今日恰有空档出去游玩,不知道老板娘愿不愿意一同前去?” “奴家就不了,打小就住在这城里,该看的该玩的都看过玩过了,实在没有新鲜感。”老板娘婉言拒绝“贵客们出去游玩吧,别误了回来的时辰就好。” 老板娘若是不去,那就只有云斐和白白还有她一起出去了,倒是正合了云落的心意。 云落二话不说,牵着白白出了门。 云斐双臂抱胸跟在云落身后。 不同于昨日,今日街上虽然还有许多女子,一看见云斐出来也都盯着他看,但却没有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她们这般风平浪静,倒是叫云落有些不习惯。 “摊主,胭脂水粉怎么卖?”云落行至一处摊子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拈起一个胭脂盒子,摇了几下,眉开眼笑地问道。 “哎呀姑娘不要摇,会把里面的脂粉摇散了的。”那守着摊子的摊主年纪在五六十上下,同样地,也是个不齐全的人——没了一个耳朵,此时正急急忙忙冲过来阻止云落,那脚底简直是跟生了风一样“嗖嗖”直响。 “哦。”云落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的盒子——这盒子长得蛮精致,挺符合她口味。 “姑娘你是要什么样子的脂粉?我这里有……”,那摊主的话说到一半就生生截住了,旋了个身子到摊子后面继续忙碌,仿佛根本就没有见过云落一行人。 “摊主,这里有什么啊?”云落不依不挠地追问,那摊主却好像是看不见他们一般,只顾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云落又继续问了几句,那摊主依旧是不理不睬。 云落自讨没趣,便携了白白打算离开。 “喂,老头子,今日生意不错啊。” 一辆说不上破也谈不上好的马车慢悠悠地靠在了路边,一群人下了车便大大咧咧地朝脂粉摊子走来。 一个个的都算得上是彪形大汉。 可惜的是,有的没了一只胳膊,有的少了一条腿,有的缺了耳朵甚至还有个人缺了一只胳膊和一双腿,正挂在两个人身上,面上尽心尽力地露出凶光。 云落只觉得很奇怪,扯了扯云斐的袖子,指着那被两个人架起来的人奇道“阿斐,你说,这个人都成了这幅模样还过来做什么?帮倒忙?” 阿斐不语。 倒是白白扬起小脑袋,额前的刘海儿一抖一抖的“娘亲,这是排场,人多排场就大,气势就足,与人争斗时,气势是万万不能输的!以后白白同人决斗,也一定要大排场,大气势,这样才不会丢了自己和娘亲的脸!” “谁谁谁教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云落颤抖。 “是阳衍叔叔。” 云落心里将阳衍那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狠狠地剜了百八十遍,面皮却还是尽力抖出一个笑来“白白日后莫要再听你阳衍叔叔胡诌了,他是个空墨砚台子,肚子没多少墨水,知道吗?” 白白乖乖点头,云落满意地摸了摸自家儿子的头。 这厢云落还在为自己乖巧懂事的儿子赞叹不已,那厢早已吵成一团。 “各位大爷行行好吧,小人今日真的没有赚多少,家里还有一个年幼的孙女和眼瞎的老婆子要照顾,孙女近日生了大病,治病花去了所有钱,现在真的是拿不出钱。”那摊主二话不说直挺挺地跪下了,云落琢磨着那摊主如今的神态怎么看怎么像是要英勇就义的模样。 还没开始骂,也没开始抢,这摊主自个儿就先跪地求饶了,周围的人都还装作看不见的样子,看样子这群人是惯犯啊。 云落从鞠陵于天出来,一路北行,这种事实在是见到太多了。 秉着助人为乐的美德,云落也没少管这些事。 见此惨状,云落正打算捋起袖子上前理论一番,还没走两步就被拦在了身后。 “我来。” 黑衣少年面色沉寂地挡在云落身前。 云斐不知道云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一路走来,他也知道这样做云落会高兴,因此看了一两次之后懂了点,只要再遇见这种事,云斐总会站在云落前面把事情办掉。 “阿斐,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都不用我说你就懂了要怎么做了”,云落很是欣慰“如此看来,再过一些时日你便可以独自出门了罢。” 云斐身子却是一僵,低着头半天没有动静。 “废话少说,快点把钱交出来!”为首的一个大汉一脚踢翻了摊子,手脚俱在,只是脸上戴着一只眼罩,看来是这群人之中最为健全的一个。 “求求大爷宽容几天吧”,那摊主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再过几天小人一定将该交的银钱全部奉上,但是孙女的病不能耽误,小人……” 那大汉显然是不会同意,依着云落的猜测,他下一句应该会说:“我管你孙女如何,爷今日就要钱,没钱要你小命。” “我管你孙女如何,爷今日就要钱,没钱要你小命!”那独眼汉子凶神恶煞道。 云落摇摇头。 真是失望,来来回回都是如此,就不能换句话? “阿斐,既然你自告奋勇,那就交给你啦”,云落拍拍云斐的背,嘱咐道“虽然知道凭他们是万万不可能伤了你,但是小心点,别污了衣裳。” 云斐没说话,云落习惯了他这副不多话的模样,自然是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没有想到云斐掉了个头,默默地走到了云落身后。 这是…… “娘亲,云斐舅舅好像有点难过。”白白扯了扯云落的衣角,睁着一双大眼无辜地看着云落“娘亲,你欺负舅舅。” 天可怜见,她云落做什么了? “落落。” 云斐定定地站在云落身后,少年身姿挺拔,竟是已经高出云落一个头了,他低着眼睛,如墨的眸子漆黑漆黑的。 “怎么了?” “我,不走。” 少年现在的模样将痴傻天真的一面展露无遗,他抬起眸子期期地望着云落。 云落哑然失笑,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 “好好,你说你,平日教你的事情都不甚在乎,一句玩笑话你倒是听进心里去了。”云落无奈。 “求……哎哟,别打了,求求各位爷饶了小人吧。”那边惊呼声乍起,人群轰然散开,街上的人纷纷小步逃离这个地方。 “阿斐!”,眼看着那个年事已高的摊主被打倒在地,大汉们围了过去,云落有点慌——不知道那摊主是否能受得住这般暴打。 云斐行动异常迅速,云落话音未落,他已经闪了进去,站在倒在地上的摊主,冷冷地瞧着那一群大汉。 “哟,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小子?”独眼大汉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忽然出现在包围圈中的云斐,眼神猥琐。 “这么好的模样,啧啧,爷都多久……”那独眼大汉说到一半便打住了,目光有些呆滞,身子僵硬地往外面走,生生地将话吞了回去,大手一挥“我们撤!” 诶? 云斐如今都这么厉害了么,不用动手那些个人就被吓走了?云落站在外面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群大汉上了马车远去,其间,那位缺胳膊缺腿的大汉还呜呜咽咽半日,朝着云斐比了半日手,神色悲戚地瞧了云斐一眼,最后被架上了马车。 “摊主,没事吧?”云落过去扶起那摊主,细心地问道。 摊主怯怯回道“小人没事,谢谢二位仗义相救。” “不用客气,没事便好,那我们就先走了。” 云落这次倒是没有接着纠缠着摊主问东问西,办完事情就打算走人。 那摊主犹犹豫豫半日,最后还是叫住了云落:“夫人。” “嗯?” “瞧瞧你家相公的衣裳吧。” 又是一个误会的,云落已经懒得解释了,便随他去了。 “他的衣裳……”云落注意了一下云斐,才瞅见在云斐的腰襟处绣着一朵鲜红欲滴的花。在的位置恰好让云斐垂在两侧的手挡住了,不仔细看真的是发现不了。 “这是什么?”云落揪着那一块衣服左看右看,云斐素来一身黑衣,这一点红很是突兀“我不记得我给你绣过花啊。” “这是红花,是‘她’要来的标志”,摊主略带同情地看着云落“你相公,被‘她’看上了,这三日之内一定会来。” “‘她’是谁?”云落问。 “这个,小人也并不清楚,只知城中人唤她‘红花娘子’,身上有这花的人,三日之内必死。” 第四章 鬼手再现 云落的兴致倒是被提了起来。 “三日内必死?”云落走在街上,晃着脑袋不停重复着这句话“阿斐,你说好不好笑,三日内必死,我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死呢?” 云斐默然地瞧着她。 世人皆求长生不死,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所谓长生不死,不过是因为早就是个死人了,死人还能怎么死? “阿斐,自今日起的三日,你与我们一同睡,我倒是要看看那个‘红花娘子’是个什么东西,究竟是有什么本事。”云落笑够了,正了正神色,严肃道。 云斐略一点头。 “娘亲,今晚又没得睡了么?”白白委屈道“不,不是,是这三日。” 只要是云斐与他们在一间屋子里同睡,那么就意味着他们是有事情要办的。 “娘亲有点事要处理,委屈白白了”,云落爱怜地捏了捏白白的脸“等这件事情忙完我们就去这座城最好的酒店吃一顿,再休息几日,然后回酆都城好不好?” “白白知道”,白白移开云落的手,神色认真“娘亲要小心。” “那是自然。”云落眼睛弯弯,笑得开心。 “舅舅也要小心。”白白转了个身子,抱住云斐紧实的小腿,抬脸盯着云斐看。 云斐淡淡地应了一声,长臂一伸,将白白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几晚,就等着她过来了。”云落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自己腰上的那串铃铛,嘴角浅浅地勾起。 腰间的铃铛被手拂动,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 日头渐隐,暮色缓缓铺了满城。浅紫色的晚霞驻在天边,一圈圈铺染开来,不多时,整个兴州城便都隐在浅浅的紫色里面。 云落抬腿迈上台阶,云斐抱着白白跟在她身后也上了台阶。 哨声骤然响起,尖锐地划破城中的热闹,一时间,行人皆退散。 大群的乌鸦“嘎嘎”叫着飞着离开。 云落静静地看着那群乌鸦飞去,一扭头就瞥见紫色的身影在前面。 老板娘早已经守在客栈门口了,见到云落一行人回来,艳红色的眼角挑了一挑,柔声道“贵客总算是回来了,奴家还在想要不要差人去寻一寻呢?” “哈哈哈,玩得尽兴,一时间竟是忘了回来的时辰,还望老板娘不要怪罪。”云落一笑,随口诌了一个借口出来。 “外边天寒,贵客还是先进来再说吧,奴家为各位贵客备了热茶”,老板娘袅袅娜娜地进了门“先喝几口热热身子,奴家再叫人将饭菜摆上来。” 云落本想婉言谢绝,今日在外面走了一天,早就有点乏了,除了从那摊主口中探得一点与城中异状有关的只言片语,竟然是一无所获,算起来还浪费了一日的时间。 “娘亲,我饿了。” 也许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白白饿得总是特别快,云落心疼他,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饿着他,于是思索了一下,便坐下了。 桌上果然摆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翡翠色的杯子静静地搁在一旁。 老板娘扭着腰走过去,执起茶壶为云落倒了一杯茶,轻轻地放在云落面前,含笑道“这是本店最好的云雾茶,贵客快尝尝。” 碧绿色的茶叶在沸水中沉沉浮浮,逐渐舒展开来,袅袅的热气中多了几缕茶香。 闻味道,果真是上好的茶。 见老板娘热情万分,云落也不好拒绝,端起来抿了几口,顿觉茶香满口,不觉赞道“果然是好茶。” “贵客喜欢便好。”老板娘又恢复原来那幅似笑非笑的面容,给云斐倒了满满一杯茶,云斐一如往常地不动。 “这位贵客是不喜欢喝茶?”老板娘见云斐对面那杯茶八风不动地立在桌上,绕到云斐身旁贴心地问道。 自然,云斐没理她。 吃了闭门羹的老板娘也不恼,只是浅浅笑问“看样子贵客是不满意,那可否容奴家为贵客换一杯清水或是,酒?” “哈哈哈老板娘不必这么客气,他就是这幅模样,你不用管他”云落及时打圆场。 见状,老板娘倒也没再说什么。 白白见到了,伸出胖胖的手便要过来捞,老板娘急急忙忙去拦他“啊呀,小孩子是不能喝茶的,对身子不好,乖啊,姐姐去给你拿糖水来。” 老板娘果真起身去给白白取糖水了,可是这边白白还在锲而不舍地想要够那杯茶。 “阿斐,要不将茶喝掉吧,不然白白是不会放手的。”云落无奈道。 云斐毫不犹豫地抬手,指节分明的手扣住茶盏,抬头,仰脖,干净利落地喝掉了。 老板娘端着糖水出来的时候正正地瞧着这一幕,嘴角微抿,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糖水哄着白白喝下了。 不一会儿,阿碧便端上来几个小菜。 “夜已深了,几位贵客还是少吃一些为好,因此准备了一些清淡的菜,希望各位不要见怪。”老板娘将碗筷布好,笑意盈盈。 “老板娘如此盛情款待,我们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云落也微笑着“你这么说怕是要让我们几个吃白食的羞愧了。” 于是云落与老板娘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饭毕。 阿碧小步跑来,手脚勤快地将桌子收拾干净了,而后与之前一样,低垂着头默默退下。 “时辰不早了,贵客休息吧。” 目送着云落一行人上了楼,老板娘起身,姿态优雅地走到柜台,从下面取出一面绷子,手指拈着细长的绣花针灵活地穿来穿去。 她又开始绣花了。 “娘亲,那位姐姐不睡觉么?”白白打了个呵欠“这都多晚了她怎么才开始绣花。” “莫要多嘴!”云落皱着眉打断白白的话“娘亲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白白知道错了”,白白委屈地低头“不该问时不准问,不该多言时切不可多言,这是大忌。” “记得就好。”云落在管教白白方面一向很严——她自己吃过太多亏,不能再让自己的儿子再吃这些亏。 刚刚云落也是注意到了,本是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老板娘怪异的举动,可白白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尤为明显,惹得那老板娘抬起眼瞧了他们一眼。 老板娘没说什么,手指却顿了一顿。 见状,云落自然是不便再站在这里看她,转身上了楼进了房间。 “白白,小”,一直沉默地跟在云落身后的云斐却开口了,声音低沉“莫怪”。 “阿斐,你知道的,我当初……”云落回过身看云斐,白白正抱着他的腿,委屈地将脑袋埋在他的袍子中,云斐低着眼瞧着白白,平淡无澜的眸子里面倒是起了一点波动。 云落知道,他是心疼白白了。 “罢了,往事不想再提了”,云落有点疲惫地挥挥手“我乏了,回去睡吧”。 云落觉得困得不行。 她合着衣倒在床上,白白也爬了上来,蜷缩在云落身旁“娘亲,白白知错了,娘亲莫要难过。” “你没错,是娘亲对你太严厉了些。”云落侧过脸,正好看见白白鼓鼓的双颊,明亮的眸子里像是汪了一窝水在里面。 白白的左眼,此时正泛着微微的金黄色的光。 “娘亲不要难过,白白以后真的不会了,娘亲教的东西白白都记得。” 云落揉了揉他的脑袋,呼了一口气“快睡吧,娘亲不怪你。” 白白看见云落这般,这才眯起眼放心睡过去了。 油灯上微弱的火光一跳一跳的,云斐坐在桌子边,双臂环在胸前,微微眯着眼。跳跃着的光映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阿斐。”云落翻了个身,瞧着云斐轻轻喊出声。 “我在。” “你说,我将白白生下来是不是错了?” “不是。” “怎么不是呢,他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我想,没有人会想要他出现,也许他的爹爹都不愿意要他。”云落低低叹了一口气“是我太自私,可我将他生出来却没有给他他本该有的一切,甚至跟着我一路吃苦。” “我要。”云斐依旧背对着云落,语气却是定定的。 “但是阿斐,白白的眼睛……我怕是瞒不住,到时候被发现了,说实话,我真的一点对策也没有。” “白白,落落的,阿斐的。” 云落望着他,心里是有几许安慰的。 正打算说下去,忽然火光猛地一跳,云落立刻皱起眉。 但是等了许久也是毫无动静。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眼看着就要破晓了。 云落只觉得脑袋混混沌沌,她揉了揉脸,想起来昨晚也没休息好,难怪会这么累。 “阿斐,天快亮了,我瞧着她约莫是不会来了,我们先休息片刻吧,总不能将自己的身子搞垮了”,云落拉过云被,嘟囔道“而且我真的好困啊。” 云斐点头“你睡,我在。” 云落是真的困极了,才说完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直到白白的惊叫声响起来。 云落只觉得耳边似乎是炸了一个雷,天灵瞬间清明,慌忙睁开眼,只见白白死死揪着她的衣襟,白皙的小脸更加白了。 “娘亲,你有没有怎么样?”白白直接坐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云落。 “我?我没事啊”,云落狐疑地起身,按住白白不停乱动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么慌张?” “刚才我觉得好像是有什么凉凉的滑腻的东西在脸上乱动,起初我以为是娘亲,可是我睁眼一看才发现不是娘亲”,白白仰起脑袋想了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我一喊,云斐舅舅马上就过来了,那只手瞬间就没了影,可是娘亲你却怎么喊也喊不醒,我还以为娘亲……” “我怎么了?你娘亲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就给人暗算了”,云落戳了戳他的小脑袋,笑道“净瞎想!”。 “我早该知道的,那不是娘亲”,白白一脸痛心疾首“我就该早点喊云斐舅舅。” “你又没有睁眼,你怎么知道那就不是我?” “娘亲的手没有这么滑。” 云落无言以对,戳他的力度大了一点。 “而且娘亲以往都是一喊就醒了的”,白白护着脑袋不让云落戳“娘亲不要再拿手指点我脑袋了,会变笨的。” 云落收回手,含笑道“约莫是太累了吧。” “是么……”白白还在疑惑中。 云落却掀开被子下了床,立在一旁的云斐对着云落点了点头。 可以确定的是。 有东西。 还有,那茶,有问题。 第五章 楚二少爷 一番洗漱之后,云落携着白白的手下了楼。 老板娘依然是靠着柜台,不同于往常,她面上有几分疲惫之色。 方才云斐已经告诉云落,虽然听到白白喊声的时候那东西已经翻出了窗外,他并没有见到她的脸,但是她遁隐之时慢了一拍,令云斐辨出她是只鬼,一掌打过去,准确无误地打中了她的背,那鬼挨了这么一记重击,踉跄了一下瞬间消失不见了。 虽然说云斐没能将她擒住,但是云斐这一掌用了三四成的力气,想必那只鬼此刻该是受了不轻的伤。 只不过…… “阿斐,你一向不会失手的,到手的猎物就没跑掉的”,云落斜着眼看他,目光里面有几分揶揄“这次都已经打中人家了,为什么她还会跑掉,我猜定是个娇俏的女鬼,你是不是瞧上她了?” 云斐摇摇头,极为认真地解释“红衣,落落。” 云落一愣。 云斐的意思是他见到了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鬼——与云落几分相似。 就是因为与云落有几分相似,所以云斐才会慢了一点,让那只鬼逃脱了。 “你……”云落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歪着头看着云斐,想训他几句,又舍不得训,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在这里好好的,是没空去扮女鬼吓人的,你啊,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停了几秒,云落补充道“日后要是有穿着红衣的女子要伤你,可不许手下留情了。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伤害阿斐的,所以你不要担心会伤到我。” 云斐垂着眼点了点头。 “娘亲”,白白揪着云落的裙子,犹豫片刻,抬起脸弱弱地喊道“我饿了。” 乖乖,你昨晚吃了那么多,你现在又饿了? 云落瞠目结舌“我记得你以前吃的也不多啊,怎地最近胃口这般好?”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这般模样,正是要长身子的时候,是该多吃点”,楼下传来轻轻一声笑,云落朝老板娘望去,她正瞧着他们,脸上的惫色敛去了一些,眉眼间不减风情“贵客快下来吧,奴家准备了一些饭食。” 一听到有吃的,白白松开云落的手“噔噔噔”地跑下楼,笑得那叫一个水灵“姐姐,今日可有什么吃的啊。” 云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老板娘如往常一般给他们布碗筷,虽是隔得远,但是云落却是瞧见那老板娘的手似乎没有平日那般利落。 云斐曾伤了昨晚那只鬼的手。 云落眸子里的光瞬间暗沉了下去——如今可以肯定的是,那东西不是人,是鬼,可是对于鬼,云落再熟悉不过,决计不会认不出,这老板娘身上没有鬼的气息,千真万确就是普通的凡人。 但是种种行迹举止又很可疑…… “娘亲,快过来”,白白举着筷子向云落招招手“这里有娘亲喜欢的桂花糕。” 云落缓步下楼,朝着木桌不经意地一瞥,那里有一碟晶莹嫩黄的方形糕点搁在桌子边上。 是桂花糕。 云落提了裙子,在凳子上坐下,白白立刻拈了一块桂花糕递到云落嘴边“娘亲快尝尝。” 云落微微张嘴,咬了一小块。 桂花香很浓,糕点绵密松软,甜腻的味道顷刻化在嘴里。 云落接过白白手里的糕点,微笑道“不错,很好吃。” “这个也不是娘亲以前吃的那一种么?”白白失望地跌坐回自己的位置,委委屈屈地望着面前的那一碟桂花糕。 他记得,娘亲说过,自己最喜欢吃桂花糕,很久很久以前,她吃过一块桂花糕,从此以后便再也忘不了。 可是自从鞠陵于天出来后,行走世间那么些年,见过无数桂花糕,就是没有称娘亲心意的。 这让白白觉得很挫败,苦着脸坐在一边不言语。 “怎么啦,这是难过了?”云落将手里吃了一半的桂花糕搁下,捏了捏白白略显圆润的脸。 “白白没用,找不到娘亲喜欢的桂花糕。” “日后……会找到的”,云落拾起筷子,夹了一片青菜叶子到白白碗里“乖,快吃饭吧。” 白白的脸显得更苦了“娘亲……” “嗯?” “我不要吃青菜……” “不行。” …… “老板娘,做生意么?” 门外有人朗声喊道,音色清冽,稍稍带了点痞气,云落一怔,停下筷子朝外面望去。 先看见的是一双黑色的长靴,套在修长紧实的小腿上。 紫色劲装的青年从从容容地跨了进来。 银色发冠将两侧的头发束成高马尾,余下的披散在脑后,眉眼间的神情颇为潇洒不羁,看模样与穿着,像是哪家出来游玩的贵公子。他立在柜台处,慵懒地靠在台子上,看也不看客栈内的情形,自顾自地把玩着落在自己肩上的一缕头发“怎么,如今是有生意也不做了?” 青年身姿颀长,略显清瘦但很结实。 身材是不错的,可是这张脸却是有点对不起这幅身材。 青年容貌相当平庸,像这样的在人群中一揪一大把。 但是腕上银色的护腕扎眼得很。 护腕上刻着古拙雅致的花纹,泛着凛凛的寒光,华丽且诡异。 云落用余光略略一扫,垂下了眼,便没再看下去了。 “来了,客人是要住店?”老板娘踌躇了片刻,还是起身去迎接他“本店不……” “来这里自然是要住店的”,青年嘴角浅浅勾着,望向老板娘,云落这才注意到,他从一进来就在笑。 “本店不……”老板娘似乎是颇为艰难地接着说“不……” “那好,便给我一间上好的厢房吧,唔,先来一壶酒。”青年抛出一块银锭,稳稳当当地落入老板娘怀里,而后大步过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在云落对面坐下了。 老板娘立在柜台边上,面色不大好看,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吩咐阿碧去取酒去了。 毋庸置疑,老板娘并不想让他住在这里,却没办法做到斩钉截铁地拒绝,从一开始老板娘的反应来看,像是在畏惧他? “这位公子认得我?”云落见他一落座就盯着她不停看,寻思着自己的容貌还没有到倾国倾城的地步,怕不是百八十年前半生不熟的人,现如今认出了她,于是便客气地询问他。 “不认得”,那紫衣青年随意回道,取过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一小口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眼朝云斐瞥了一眼。 自他落座,云斐就戒备地盯着他。 “这位兄台这样看着小爷许久了,莫不是喜欢小爷我?”他像是品茶似的呷了一口酒,面上满是戏谑“小爷家中三代单传,这……” “自然不是”,云落及时打断,瞧见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紫衣青年的云斐,轻轻喊了一声。 云斐收回目光,漠然地盯着面前的桌子。 “敢……” “小爷姓楚,家中排名老二,他们都称我楚二少爷”那紫衣青年仿佛是知道云落想要问什么似的,搁下手里只喝了一口的酒,斜着脑袋调皮地望着云落“小爷说了,到你了。” “翠花。” 云落想着自己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顺口拈了一个名字来糊弄他。 楚二少爷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瞧着云落。 “怎么?”云落心慌,这人眼睛不会这么毒,看出来她是在糊弄他了? “没什么”,楚二少爷认真回道“我觉得这名字挺不错,与你很是相配。” 云落差点没把喝进去的茶喷出来。 很是配她……自作孽不可活。 “不知道翠花是哪里人?”楚二少爷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我?”云落客气且礼貌地打算再接着诓他,白白却怒道“你你你这个登徒子这么关心我娘亲做什么!” 登徒子…… 这个定是阳衍教给他的,等回酆都城之后一定要再回鞠陵于天一趟找阳衍算算账!云落咬牙切齿地想着。 “娘亲?”楚二少爷挑了挑眉,自动忽略掉“登徒子”一词,修长白皙的手指敲着酒盏,发出清灵的声音,银色的护腕随着他的动作在云落面前起起伏伏。 云落再一次瞧了瞧那护腕。 “这是我娘亲,我是她儿子。”白白挺了挺胸膛,指了指云落,又指了指他自己,面上皆是得意之色。 楚二少爷长长地哦了一声,没再搭话,却也没再动桌子上的那杯酒。 死一般的寂静。 耳边只有手指与酒盏相碰之声。 过了片刻,那楚二少爷动了动嘴唇,又开口了。 “不知翠花是哪里人?” 云落及时地捂住了白白的嘴,生怕他再蹦出一些个乱七八糟的词语出来,嘴上也急忙将话应下:“我?我是南荒人,近日出来办点事情。” “南荒?”楚二少爷停下正在敲杯子的手,扬了扬眉毛,奇道“离这里挺远,不知各位千里迢迢地过来办什么事情?”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必讲了。” “哦,这样啊。” 见云落不愿意讲,楚二少爷面色如常,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起了身,懒懒地舒了一个腰“困死小爷了,小爷要去休息了,各位自行方便。” 说罢,他抬腿便往楼上走去,云落踌躇片刻,在他上楼没几步时站起身问道“敢问楚二少爷是哪里人?” 一阵寂静。 楚二少爷脚步停了停,回过头看她。 云落只当他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敢问楚二少爷是哪里人?” “巧得很,我也是南荒人。” 楼上不轻不重地飘下来九个字。 第六章 小院白骨 大概是昨天夜里云斐伤了那只鬼。 这一夜,她却没有再来了。 云斐与云落在房间守了许久,毫无动静,倒是住在他们对面的楚二少爷临睡前还哼了一段小曲儿,心情颇好,虽然这曲子哼得极为难听,也并不影响他哼了有半刻钟的工夫。 直到翌日清晨,云落翻来覆去睡不着,将白白托给云斐,想要下楼在院子走一走,喘喘气。 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 客栈自带了一个别致的小院子,虽说不是很大,但是有湖有山,树木青翠,茂林中还掩着一座小小的凉亭,看起来有模有样。 如此看来,这可不算是客栈了,倒更像是一座山庄。 云落之前一直在楼上住着,竟是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一处风景。 云落松了松身子,朝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云落正走到一棵香樟树下,身后传来“嚓嚓”的声音,她警觉地握紧拳头,回过身便带了过去,却被一个冰冷的手包裹住了。 “是你?”云落一怔,瞧着面前笑如春风的楚二少爷。 “嘘”,楚二少爷眼睛虽是落在云落脸上,另一只手指了指前面前面,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你看。” 云落被他的举动唬得一头雾水,但是朝前看过去。 那抹青色的声音不知何时绕到他们的前面,现在正在小步急速地朝院子深处走去。 “阿碧?” 云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跟了上去,楚二少爷微笑着跟在她身后也跟了过去。 阿碧行至一处阴暗潮湿的破烂木屋前停了下来,抬起头左看右看,像是在看周围有没有人,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心来,从身上摸出同样破烂的钥匙插进门上沉重的铁锁里面,稍一用力,“咔嚓”一声,铁锁开了。 顿时一股恶臭铺面而来,云落隔了几十米还是闻得清楚,这股气味恶心粘腻,夹杂着腐烂破败。 云落皱了皱眉,即使很难闻,但鼻子还是一抽一抽地认真闻了一下,脸色微变。 这是死人的气息。 还不止一个。 酆都城做的就是死人的事,云落自幼生活在那里,对于这种事情最为擅长。 云落嗅了一会儿,断定,那木屋内应该有不少死人,因为里面所传出的尸体腐败的味道十分浓烈,不仅如此,这些味道都是不一样的。 想来是里面的尸体的存放时间不一致。 “啧啧”身后有人轻叹“不少死人啊……” 云落先是紧张万分地瞧了瞧木屋,见里面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回过头略显恼怒地瞪了楚二少爷一眼“少说话。” 低头看了看,接着怒道“还有,放手!” “哦。”楚二少爷摸了摸鼻子,松开手,一双单薄的眼委屈地瞧了云落一眼。 二人静静地躲在树后,那楚二少爷生得高大,单手撑在树上,将云落整个拢在了里面,云落甚至能感觉到头顶有呼吸声。 略带轻薄,略显轻佻。 此时是关键时刻,我不与你计较。云落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只当不知道身后有这么个人,眼睛心思一门地放到那座木屋里去。 阿碧终于是从里面出来了,站在屋外等了片刻,呆呆地瞧着天边。 云落紧张万分地盯着他——这人果然是有鬼。 “嘎嘎嘎”一大片黑沉沉扑来,云落定睛一看,是每到傍晚都要从城内飞出的乌鸦。当时云落还不知道这些乌鸦是从哪里飞出来的,现如今倒是叫她看了个清楚分明。 阿碧见到那群乌鸦,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诡异,像是温柔,又带着点狠戾与不甘,但最后只是蹲下身摸了摸乌鸦的头,将它们放了进去。 一只一只的乌鸦进了木屋,阿碧取出钥匙锁好门,缓步离去。 确定阿碧已经走远了,云落一个闪身便从树后出来,径直走向那座木屋。 她瞅着那把锁,犹豫着要不要砸开。 楚二少爷见她半天没动静,伸出脚“哐”地就给踢开了。 云落很震惊,云落很愤怒,云落很崩溃。 “你这么这般冒失!”云落连看都没看里面一眼,急急地揪住了楚二少爷的衣领“你踢开门的动静这么大,若是屋内的鸦受到了惊吓而躁动起来,我们岂不是要叫人给发现了!” “你看看里面”,楚二少爷伸手指了指屋内“有动静吗?” 里面黑黢黢的。 静悄悄一片。 如云落所想,遍地都是白骨,偶有尸体,也是腐败得不成了样子,早已露出了嵌在黑色烂肉里面的白骨,再过些时日也是白骨一堆。 那群乌鸦果真如楚二少爷所说,安静地瞧着他们片刻,呆滞的眼里一点起伏也没有,仿佛对人熟视无睹,而后低头用笨重的喙捡拾地上的碎肉。 “你为什么知道?”云落指了指地上的乌鸦……还有白骨。 “不瞒你说,小爷家中也有做义庄生意的。”楚二少爷撩开袍子,半蹲在地上瞧着地上的白骨“闻气味也能辨点东西出来,至于这乌鸦么,一看就是人豢养的,在这里被喂得丧失了自己的本性,既笨且傻,自然是不怕人的。” “哦,做义庄生意的”,云落附和几句“难怪这么厉害。” “这句话小爷听着很是敷衍”,楚二少爷将目光从地上移到云落身上,听到云落说的话,平淡奇奇的脸上显出几分惊讶“莫非你不信?” 信不信与我有何干…… 云落也蹲了下来,瞧着地上那些白骨“我信。” “你信便好。”楚二少爷像是得了莫大的满足一般继续低着头观察着白骨。 “你方才为什么跟着我?”蹲了许久,云落眼前除了白骨还是白骨,普普通通的白骨,除了在客栈小院里面出现这么多的白骨已经这一群乌鸦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这些都是寻常的白骨,既没泛黑也没出现特别的裂痕,说明既不是中毒而死也不是被人用器物杀死。 “小爷可没跟着你,不过是有早起的习惯罢了”,楚二少爷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子“不巧看见翠花你偷偷摸摸地溜到了这里,觉得好奇,就跟了过来。” “我没有偷偷摸摸,不过是觉得闷,出来走走,无意间发现此处风景甚佳”,云落辩解“偷偷摸摸这个词听着委实不堪了些。” “无论如何,小爷就是好奇才跟着过来了”,楚二少爷双手叉腰,环视了一下四周“结果倒是瞧见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你说是不是,翠花?” “这算是有趣的事情么……这么多的死人”,云落叹道“也不知道这里躺着多少个无辜的人。” 楚二少爷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翠花,你们早就知道了吧”,楚二少爷跨过地上凌乱的白骨,扭过头看着云落,语气笃定“这家客栈,不一样。” 云落心下大惊,莫非教他看出来他们的目的了? 云落暗暗运气,打算打晕楚二少爷然后抹去他这部分记忆。 她不是凡人,这点能耐还是有的,虽然这样做很不厚道。但她又不是神京城里的人,没那么多规矩与例条要守,该出手时就出手。 “小爷我怎么这么聪明呢?”楚二少爷自夸道“一下子就猜中了。” 云落已经将气凝聚在了掌心,缓缓地靠近他,结果被他这一句噎了一下,滞了片刻。 “你们是不是也是为了那笔悬赏而来?”楚二少爷面上人畜无害,笑眯眯道“兴州城遭了一场大变故,说是出了一个专吃年轻健全男子的邪祟妖物,早就将布告贴满了四荒,上面说只要谁查出了此事的真相便给予一笔丰厚的奖赏。” “悬赏?啊,是,我们也是为了那笔悬赏而来”,云落不大明白他口中的“悬赏”指的是什么,但是心中琢磨了一下,约莫是明白了楚二少爷到这里的原因。 手一下收了下去。 “小爷就知道”,楚二少爷凑近云落,细长的眼睛毫无引人之处,但眼里却泛着润润的光,给这双眼睛添了几分生气“那布告都贴满了四荒,赏金之丰厚令人咋舌,据说在我们之前还有不少的人也来过。” “是么,我倒是不曾听说这个”,云落心中料定他肯定是往大的地方说了,不然云落这一路走来,怎么就没有听说这档子事?进城三日了,也没见到有什么来捉鬼或是调查的人。 “那些个都是草包,早就回去了”,楚二少爷不满地嘟囔道“没什么本事呆在这里也是丢人。” “此事有如此棘手?”云落奇道。 “棘手不棘手做了才知道”,楚二少爷往里面跨了几步,扭过头叫云落“翠花,你看。” 木屋最里面还有一张低矮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张极为拙劣的牌位,就连上面的名字都刻得歪歪斜斜。 前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香炉,上面插着三支香,此刻正袅袅地冒着烟。 想来是阿碧上的。 檀香燃烧的气味裹在尸臭味中,就好像是为了与满屋的腐尸与白骨之间忽然出现的这么一张牌位所照应。 客栈小院里面的累累白骨,木屋中央所供的是何人?阿碧与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云落觉得事情越来越乱了,眼下,怕只有捉到那只鬼才能知道。 还有身后的这个楚二少爷,短时间应该是……甩不掉了。 第七章 凶鬼再现 云落散完步,幽幽地荡回了厢房。 这步散得很有价值。 “阿斐,你知道我在客栈小院里面发现了什么吗?”云落压低声音严肃道“我瞧见了一堆的白骨,不知道是多少人,着实是一桩惨案呐。” 震惊? 惊骇? 愤怒? 云斐坐在桌子边,苍白的面容上毫无波澜。 云落盯着云斐的脸看了半日,仍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暗自嗟叹许久,这上千年的苦心,使得云斐成了一个看似正常的少年,但也没办法让云斐完全不受魂魄残缺的影响。 他总归,是与他人不一样的。 “罢了,今晚是第三晚,那女鬼一定会来,不过我们不能再呆在这里等她了,此处她极为熟悉,能轻易逃脱,阿斐,我有一计,你过来。”云落对云斐招了招手,云斐顺从地凑过来,云落附在他耳边轻声嘱咐。 是夜。 云落带着白白蹲在一家酒肆的门口。 酒肆门口堆叠着几个箩筐,云落拿了一个将白白套住,无奈自己身形不够娇小,只好缩成一团钻进最大的箩筐里面,云斐另外再取了一个盖在上面。 如此一来,云落所在的箩筐显得很是引人注意。 但是不会引鬼注意。 云落便安心缩在里面,透过箩筐歪斜不齐的裂缝全神贯注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云斐则是独自站在街上,慢慢地走着。 云落调匀呼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紧张地盯着外面看。 有脚步声。 云落心下大惊:哪里来的脚步声?鬼是没有脚步声的! 果不其然,云斐也发现了,回过身就劈了下去,瞧清楚来人的面容时硬是把手给收了回来,冷眼盯着他。 “楚二少爷,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做什么?”云落气得一下子掀开了箩筐,“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不顾形象地指着站在大街中央与云斐面对面且一脸无辜状的人怒喊。 “小爷瞧见翠花大半夜不睡觉走了出来,觉得好奇,就跟了出来”,楚二少爷摸摸鼻子,感慨道“看这阵势,小爷真是没白来。” 好奇你个头,你怎么什么都好奇! 云落心里面将他翻来覆去,油炸煎炒数十遍后方才冷着一张脸喊他“你,过来。” 楚二少爷乐呵呵地颠了过来。 云落一个箩筐照头扣下。 “这是……”楚二少爷指着自己头上的箩筐奇道“难道因为小爷我惹得你不高兴,这是你惩罚人的手段?” “别废话,给我蹲下!” 楚二少爷身形高大,自然是没有办法像云落一般蹲在箩筐里面,可是云落眼下也找不到什么可以遮掩他的东西。 夜已经很深了,那只鬼想必就要出来了,万万不能打草惊蛇,无奈之下,云落只好让楚二少爷暂留此地,躲在云落藏身的箩筐之后。 楚二少爷甫一蹲下,还站在街上的云斐还瞧着云落这边,一阵阴风乍起,寒意深了几重。 那风越吹越大,慢慢旋出一个黑涡来,云落扒着箩筐死死地盯着外面——那只鬼来了。 云斐也察觉到了,往后退了一步,扎紧步子,警惕地盯着那黑涡。 “不好,阿斐,后面!”,那黑涡越来越大,等云落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云斐的衣服已经被一只有力的手扯住了。 那只手白皙且修长,正是前两晚遇见的那只鬼手,现在正紧紧地扣在云斐腰襟处,覆在那朵花上。 顺着那只手向上望去,却只瞧见身穿红色的一团,还有披散下来的长发,根本瞧不清那女鬼的脸,云落看过去只看见一团黑色的雾气。 云斐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有被那只鬼拖走,但是也是动弹不得, 云落猛地掀开箩筐,边跑边喊“白白,快过来。” 楚二少爷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摘掉头顶上的箩筐,听到云落这一声大喊,不敢置信“你刚才……让你亲儿子往前面冲?” 那边却早已厮杀作一团。 云落一把抽出黑色腰封上的血赤练抽了过去,那柔软的红色缎带顷刻间像是被注入了千百斤的力量狠狠地朝那只鬼抽去。 “啪”,不偏不倚打到那只女鬼的身上,雾气淡了一点点,可仍旧是模模糊糊罩着那只鬼的脸。那鬼身躯一动不动,好像对云落的抽打一点感觉也没有。 云落腕上发力,一把朝她的脸抽去。 雾气消散了许多。 那鬼发出尖利的叫声,死死拖着云斐往她靠去。 果然,脸是弱处。 云斐皱一皱眉,望向云落。 “阿斐,打她的脸,那是最脆弱的地方。”云落往后一退,血赤练一段绕在手腕上,另一端紧紧缚在女鬼身上,牵制着她的动作。 云斐一掌打向她的脸,雾气消下去一点,但马上又弥漫回来。 但是女鬼力气极大,竟还是拖着云斐不放,嘴里发出“咯吱咯吱”毛骨悚然的声音,指甲逐渐变黑变长,划破了云斐的衣服——尽管云斐还在不停地伸手锤击她的脸。 云斐渐渐有点力不从心。 云落不知道这只鬼的底细,而且总觉得这鬼身上有莫名的戾气,不像是正常的鬼,不敢贸然下决定。 只能从那鬼的雾气的浓厚变化辨出脸部是这只鬼的弱处之一。 云斐没有云落的指挥,只能站在那里不动,重复着方才云落下的指令。 “这只鬼……”云落瞪了一会儿,眼睛逐渐睁大,她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她被凶化了。” 那边云斐不知疲倦地击打着,但是身子却正被慢慢拖过去。 “不可,阿斐,别动!”云落吩咐道,紧了紧手里的血赤练,眼睛血红“看来只有以阴止阴了。” 凶化的鬼,她有多久没见到了? 没想到,现如今就这么碰上了。 云落深知被凶化的鬼的厉害,凭她之力,这么一只鬼还不是问题,但是云斐还在这里,那只鬼的目标是云斐,云斐的身体根基不稳,要是染上凶气,那么云落在他身上所花的心思就都白费了。 那样的云斐,太可怕。 “白白,快!”云落腾不出手,扭头咬牙道。 白白一个空中后翻跳到云斐肩上,咬破手指,弹出一滴血到那女鬼身上。 女鬼凄厉的叫声响彻整座城,雾气渐散。 云落趁机念咒封住她。 血赤练慢慢软了下来,云落将它重新系在黑色的腰封上,与灼灼的红衣相衬。 她从来不赞成硬碰硬,尤其是对凶鬼。 “辛苦白白了。”云落从云斐肩头接下白白,白白的脸色愈发苍白,嘴唇的血色也淡了,看起来很是虚弱。 “白白能帮到娘亲,很高兴”,白白眨眨眼“娘亲,我明日要吃糖葫芦。” “好,都依你”,云落温柔地捏了捏白白的脸“你先休息,等睡醒了娘亲就给你买糖葫芦。” 白白满足地睡去了。 “我行,白白,不可。”云斐略显笨拙地指了指白白,又指了指自己。 “我知道,但是这样最为方便”,云落将白白笼在怀里,脸色竟也有点惨白“阿斐,咱们这回,摊上事情了。” 要知道,云落是在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白白体质特殊,为至阴至纯之血,他的血,对同为阴物的鬼有帝王的威慑力,但是白白年纪尚小,只能暂时震住一点时间。而且每次耗掉一滴血,白白就会变得很虚弱,云落只有在没有办法的时候用这个办法。 她什么都有办法,但是云斐是她的没办法。 凶鬼可引起云斐的戾气,她不能冒这个险。 且凶化的鬼在四荒是不容小觑的危害,神京城的人,对此物最为痛恶,此时兴州城出现了一只凶鬼,那么,神京城一定会派人来,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他。 这只鬼身上留有白白的血,不知道他能不能察觉出来。 若是察觉出来了要怎么说,会有人相信她真的只是来捉鬼的么? “落落,问心无愧。” “说的对,我这是在救人,没做坏事,我问心无愧。” 云落将怀里的白白又递给云斐,低声道“白白刚失了一滴精血,需要休养,你先抱着他回去休息,接下来交给我,莫要担心。” 云斐点点头,转身便走。 云落目送着云斐走远,回过身看躺在地上的女鬼。 “放开我!”那鬼片刻之后开始不安地叫唤起来。 云落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 一张脸,到脖子都是一片焦黑。 看不见什么。 “你是谁,为什么要做下那些事?”云落半蹲在她面前,端详着她的脸,再瞥了一眼她身上同样有几处焦黑的红衣,心下了然,那红衣上描龙绣凤,明显是嫁衣,这样的鬼她见多了,大婚之日突发意外被火烧死,心里不甘,所以化为鬼前来宣泄自己的怒气。 “对啊对啊,你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云落这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人。 楚二少爷兴致勃勃地挨着云落蹲了下来,训斥面前那只鬼“你把气撒在那些无辜的人身上是不对的,你这样做伤天害理,有违人间公道。” “伤天害理?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伤天害理!”那鬼却不再呜呜叫唤了,而是激动地嘶吼着“真正伤天害理的人你们从来就不管,整日将公道挂在嘴上,可你们维护了吗?” “这不是正在维护吗?”楚二少爷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 许是没有想到面前这个人回答得这么……爽快,那女鬼的话被堵在嘴里。 最后,终于呜呜呜哭出声来“你们太过分了。” 云落看不下去,一掌劈在楚二少爷的脖子上将人劈晕了,这才问那女鬼“你是谁?为什么这么做。” “我?我是这兴州城主”,那女鬼焦黑的脖子“嘎吱嘎吱”转过来,竟是露出一个笑“我原本是这座城的主,所有人都敬仰的……主人。” 第八章 兴州城主 “兴州城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我想听听你怎么说。”云落仔细地看了看女鬼的脸,整张脸都已经焦黑成炭,只能依稀辨得五官所在何处。 大火灼身,形魂俱毁,她当初死的时候,也是很痛苦。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是何人?”女鬼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在焦黑的脸上显得十分醒目。 “你与我说,我方可帮你”,云落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投来几许同情“你不说,一直痴痴地游荡在这里又有什么好?” “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里?”女鬼放肆大笑“我要报仇,报了仇我才能走。” “那你报完仇了么”,云落冷着脸,尽量压低自己的怒气“杀了那么多人给自己报仇,你的仇,报完了么?” “我……”那女鬼滞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怒吼“此事与你何干,你有什么能耐帮我?” “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又能见到我了,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怎么帮你了”,云落直起身子来,动了动有些麻木的双腿,而后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此事与我偏偏就有干系,干系还大了。” “呵,你究竟是何人?” “酆都北阴帝姬——云落。” 云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理直气壮地向着旁人摆出自己响亮亮的名号了。 女鬼静了几秒,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呵呵,千百年来冒充阴姬殿下的人千千万万,谁知道你是不是又一个冒牌货?”女鬼嗤笑“光是我见过的就不下百位,阴姬殿下是何许人,岂容你等俗辈所能冒充?” 云落居然被堵得说不出话——如今竟是连自己的身份都没人相信了? 云落摸着下巴想着要怎么办才能让她相信自己的身份,那女鬼的余光却瞥到了云落腰间的一串铃铛。 “冒充也不冒充得像样点,阴姬殿下素来只有两个铃铛,哪有这么一大串。” “哦,你是说这个?”云落捋啊捋,从这串银色的小铃铛中捋出来两个略大的红色铃铛,解了下来,在女鬼面前晃了晃,奇怪的是,铃铛被晃了好几下也没有响,女鬼的目光却好似黏在上面似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两个铃铛。 “我许久不用了”,云落低低地抱怨道“在鞠陵于天出来之后,行走于四荒大陆,成日里带着两个不会响的铃铛太奇怪了,所以我又挂了一串会响的铃铛,看起来好一些,是不是?” 那女鬼震在原地,过了很久才缓过来。 她尽管被封在原地动弹不得,但仍然颤抖着喊出声来“小鬼红药见过阴姬殿下,吾殿千岁,无意冒犯殿下,求殿下饶恕。” 《四荒记》有载: 酆都北阴大帝膝下仅得一女,有七窍玲珑心,身怀罗刹铃,可召百鬼,掌生杀,是为北阴帝姬。 闻帝姬嫁与神京城太子,新婚五日,犯重罪,押入极荒之地——鞠陵于天,五百年不得出。 期满,不知所踪。 女鬼直着眼看着云落发呆。脸上第一次有了微微的波动,焦黑上有了一点光亮。 她真的见到了活着的真正的阴姬,那个神秘强大的酆都下一任掌权者。 记载中,阴姬容貌无双,红衣灼灼,为人冷酷无情,下手狠辣,做事果断,其身上的罗刹铃更是威力无穷,可操控四荒所有的鬼为她所用,为她开道。 现如今面前的女子除了一身红衣,似乎与记载中的阴姬殿下毫无相像之处,但即使与传闻中出入甚大,那两个铃铛却是谁都不会认错——那是罗刹铃。 在四荒只有这么两只铃铛,且这两只铃铛皆不同,但配成一对才能称作“罗刹铃”,独一无二,无人可仿,真正的罗刹铃,只要是见到了,就会有厚重的阴气扑过来,寻常的鬼见到立刻便会臣服。 “说吧,到底是何事才会激起你这么大的戾气,驻留在此地许久不肯投胎?” 那女鬼此刻戚戚地望着黑黑的夜空,仿佛是沉入了什么回忆。 “我姓红,单名药,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她将脸偏了偏,朝向云落,云落在那一片焦黑的脸上看不见任何的神情,但是能感觉到她的难过“一切的一切,都是由此开始。” 兴州城主,历代以来都是女子。 这是兴州城一项不成文的规矩。 红药十一岁便继承了兴州城城主之位,从她记事起,她娘就教导她万万不可对男子动心,他们不过是用来延续香火的工具罢了。 男子是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这种说法云落倒是头一回听见,新鲜得很。 于是兴致勃勃地靠近了些,竖起耳朵听着,面上神情很是诚恳。 那模样像极了听戏的客人。 女鬼红药翻一翻眼对上的就是云落满是期待的眼神,一时间……觉得自己似乎更加可怜了。 “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谨遵我娘的教诲,呆在闺阁之中从未出过门半步。”红药那张焦黑的脸上终于是出现了一点亮晶晶的东西,云落凑近了看,才发现,那是泪。红药她,在哭。 “兴州城女子十六岁行及笄礼”,红药娓娓叙来“那一日,是我第一次出去,也是第一次见到除城主府以外的人,同时,我也见到了他。” 云落蹲在一旁认真地听着,这是所有事情的关键之处。 “那一日我贪玩,在繁华热闹的街上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竟是不小心与我娘她们走散了”,红药停了一下,偏过头去问云落“您知道吗,就那么一小会,我要是听话一点,紧紧跟着我娘,那么接下来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我迷了路,见到了正在闲逛的他”,红药哽咽起来“他送我回了城主府,在大门边,他说我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他一定会来娶我的。我很欢喜,此后常常背着我娘溜出来寻他,那个时候,我很快乐,他对我很好。” “纸包不住火,终于有一日,我娘发现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可那个时候我肚子里面早就有了他的骨肉,我娘纵使万般不愿也只能应允,定了一个日子叫他来娶我”,红药说到此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等在阁中,每日都在感受肚子里的动静,那个孩子可喜欢动了,老是踢我,害我睡不好觉,我想着,等他出来,一定要叫他爹爹好好训一顿才行。” 那个时候,红药一边算着出嫁的日子,一边幸福地缝制着属于自己的嫁衣。 云落没说话,静静地听下去。 “但我因一次不慎,叫开水烫伤了脸”,红药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变化“我很疼,滚烫的水就这么倒在脸上,但那个时候我不觉得不幸,至少我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 “那个时候离我与他成亲只有半月不到了吧”,红药的手指动了动,语气压抑起来“但是自烫伤之后,他只见过我一面,之后便没有再来见我,我只当他是要忙,没放在心上。” “你,就一点都察觉不出吗?”云落指了指她的脸,语气尽量柔和委婉“你的脸。” “不瞒阴姬,我自幼便患有眼疾,眼睛看不大清楚”,红药苦涩地一笑“我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毁了,我娘不说,也不让他说,都只说我的脸治好了,我真信了。” “他也是此时才发现我是个不齐全的人,他有一回喝醉了,怒骂我就是个瞎了的丑女人,要不是我我娘逼着他他绝不会娶我。我想着他只是醉了,肚子还有他的孩子,日后他懂了,会心疼我的”,红药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可是最后呢,最后,大婚之日,他一刀捅死我娘,携了我的一个丫鬟跑了,还放火烧了成亲的屋子,他知道的,我是看不见的啊,还大着肚子,走都走不动,更别说跑。” 云落倒抽一口凉气,那确实是惨无人道,那男人死后定要他在十殿哥哥的炼狱里面各走一遭。 “瞎着眼的我带着肚子里早已成形的孩子,毫不意外地死在了那一场大火里面。最后他带着丫鬟溜回来,告知所有人只是走水,他醉了,醉倒在外院,没来得及救我,说的那是多么恳切伤心,可是事情明明不是他口中的那般,但是谁会揭穿他呢?知道事情的人,都死在大火里啊。” “我的肚子还有他的孩子,他怎么舍得,若是那孩子还活着,该是和阴姬殿下身边那个孩子一般大了吧”,红药眸子亮亮的,亮得让人心疼“那孩子长得真好,真让人喜欢。” 云落想起前夜那手总是在穿过她覆在白白那边。 原来是这样。 可怜天下父母心。 “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无耻负心之徒,我定要为所有女子讨公道!” “我知道你不平,但是这种负心汉做下这些事,死后酆都自会还你一个公道,你为何要屠杀这么多人?” “等他死?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等他享受完安逸美满之后吗?阴姬殿下,这不公平!”红药撕着嗓子大喊“不公平!”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是非公道也自然有人管,先不论公不公平,善恶终有报不是么?”云落垂下眸子“你不该违逆了它,这样最后必然得不到好结果。” 红药静了片刻,默然不语。 “若我没有猜错,你早已经杀了那负心汉,恩恩怨怨也归于尘土,你不该留在这里屠杀无辜之人。” “那些男人都流于皮囊,有朝一日女子美貌不在,他们一定会始乱终弃,我这是为了其他人好。” “那你可曾想过,这是他们的事情,或苦或甜都是他们自己选的,他们自己还没有说什么,哪里用得着旁人插手。” “我这是在帮她们……” “再进一步,若如果他们原本幸福美满,你岂不是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半炷香之后,才有啜泣声飘起。 “我想,你也并不是那么想杀人不是么?”云落叹道“若你真恨男人,你为何对那些身体不齐全的人手下留情,你觉得自己与他们同病相怜是不是?” “呜呜呜呜”她终于是满带酸楚地哭出声来“我早就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但是我回不了头了。如今愿随殿下回酆都听候发落,不过殿下能否,先松开我?” 云落掂量了一下,摇摇头“不可”。 “为何?” 云落静静地凝视着她——红药此刻神志十分清楚,但是方才她发过狂,而且力量之大远远超出平常的鬼,凶化的她戾气被放大了数百倍,若是此刻松了封印,万一戾气外漏她再度凶化,白白之前才失了一滴血,目前是不可能再受一次这样的损耗了,云落自然又要费大力气去摆平。 “你可知,你被凶化了?” “我……” “这正是我最想问你的,是谁,将你凶化的?” 第九章 北邙鬼殿 “凶化?”红药苦苦思索着“我,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死了之后好像有人问我……” “是谁问你?他与你说了什么!”云落猛地一个前倾凑近红药。 “我,我不知道,我记不起来了,我只知道他给了我一颗药,我吃了之后便觉力量大增。”红药忍不住颤抖起来,无奈身子被定住了,痛苦从头顶传下,蔓延至四肢百骸,疼得她像是要再死一回。 “你再仔细想想,能不能想出关于那个人的事情,一点也行。”云落甚至有些失控地握住了红药的肩膀“这对我很重要,你,尽力想想。” 如果不是那个人,现在也许就不一样了。 “我,我,啊啊啊啊!”红药双手猛地收缩,抱住自己的脑袋,一股巨大的气流将蹲在一旁的云落震出去十几米。 云落翻了个身,稳稳地落在地上。 “红药!” 封印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冲破了,红药赤着眼死死盯着云落,仿佛在看一只猎物。 “咯吱咯吱咯吱”,红药的脖子诡异地旋转着,一双红色的眼睛聚在云落身上的一处。 不对劲。 云落立马低头四处打量自己,在红色裙摆处瞧见一朵红花。 红花的颜色和裙子极为接近,云落早些时候竟是没注意到。 她的目标是云斐,同时也是她。 可是她不是男人,为什么,会选她? 来不及多想,红药早就伸直手朝她袭来。 云落抽下腰间的血赤练,甩了几下,右手紧紧揪着一端,左手顺着缎带滑过,紧紧握住。 她警戒地望着红药。 “呵呵呵,都该死!”红药僵硬地笑着,身上黑雾突显,慢慢笼住她的脸。 果然,又凶化了。 红药身上的戾气顿时暴涨,整个身躯都被黑雾笼罩,很明显,这次凶化更为彻底。 云落默念咒语,甩出血赤练,绕在红药的腰间,一拉,将红药束住动弹不得,但是云落低估了此次红药凶化的程度。 比她想得更加彻底。 红药只是停了片刻,便发出更加尖利的叫声,徒手将血赤练生生扯了开来,同时被扯开的,还有她腰上的一块肉。 她拖着还在往下滴黑色液体的身子快速朝云落而来,指甲疯长,毫不犹豫地扯住云落的袖子,云落立刻收回血赤练,往边上一躲,反身抽过去。 但云落的衣袖还是被红药割破了一道。 “该死!”云落低声骂道。 红药就像是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好在云落还是有点本事,还是能够应付得了。 她将心思全部都放在了红药身上,殊不知,身后有一道黑影逐渐靠近。 待云落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有凛冽的寒气在背后蔓延,她心下大惊,急忙一把将红药打退好几步,收回血赤练往身后甩去。 “叮叮当当”,是兵器掉落的声音,虽然挡得及时,但云落还是挨了重重一掌,一个没忍住吐了一口血。 “偷袭?”云落倒退几步,望着面前的人,擦了擦嘴角边的血“我就知道你有问题。” 紫色轻纱的年轻妇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云落。 “阿斐呢”,云落垂下手,冷冷地盯着她“白白呢?” “他们不重要”,老板娘拾起地上的剑,剑身在清冷的月色下泛着粼粼的光“重要的是你,阴姬殿下。” 云落忽然明白了,也许他们的目标至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云落,云斐不过是个幌子,方才短暂凶化的红药就是一出戏,借此支开了云斐和白白,只留下她一人。 她早该想到的,一只鬼,怎么可能在她与云斐的眼皮子底下给他们的衣服绣上花,除了客栈的老板娘,没有谁有这个可能去动他们的衣服。 “你是谁?”云落捏紧手里的血赤练“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是谁殿下心中早有定数,想来也不用多说”,老板娘勾唇“但是我也确实是凤仪客栈的老板娘——凤仪,奉主上之令在此等候殿下,想来我在这里,等了殿下许多年呢。” “等我?你们早就知道我会过来?” “主上说殿下一定会来的。” “他还真是了解我。” “殿下身上有我们主上想要的东西,主上自然是要多看几眼”,老板娘掂了掂手里的那把剑,漫不经心地笑道“那个东西殿下如今也是用不了了,何不交出来,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我不会给的”,云落冷笑“做梦也得做个实际点的。” “主上早就料到了,殿下真是倔脾气,五百年前不肯给,现在自然也是不会给的”,老板娘举起剑,对着云落“所以,只能是动手了。” “既然五百年前你们没从我这里拿走,那么五百年后你们也照样拿不走!” “此一时彼一时”,老板娘移动脚步,环着云落缓步走着“那东西现在对于殿下,不过是个摆设。” “更何况,我们现在可是两个人”,老板娘指了指云落身后的红药“凶鬼的厉害,想必殿下最为清楚了吧。” 云落面上浮出几丝震惊,随即很快又恢复如常。 黑夜浸染着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 再过一两个时辰,天便要亮了吧。 “既然你们主上这么了解我,那么也该知道我死不了,我只要不死,就不会把它交出来,你们又何必白费功夫呢?” “死不了,可并不代表不会受伤。” 凤仪的剑呼啸着而来,红药也迅猛异常地冲过来,两个人将云落夹在中间,招招致命。 云落挥着血赤练对敌,但是渐渐落于下风。就在云落抵挡凤仪劈过来的剑的时候,红药僵直的手趁机死死掐住云落,云落感觉到一阵窒息。 凤仪寻准时机一剑朝着云落的胸口刺过去,云落咬咬牙,想着反正死不了,顶多疼一会,闭上眼直挺挺地准备挨这一下。 金属碰撞的清脆声。 “嗯,这似乎与小爷我想得不大一样?” 云落猛地睁开眼,跌进一双满是笑意的眼。 楚二少爷手里握着一只玄铁镖,浮着一层冷光,镖身线条流畅,厚薄适中,镖刃极为锋利。 只见他略略一转,那细长的镖登时化作一柄短刃。挡在云落面前,轻松地打掉了凤仪手里的剑,手腕轻轻一转,刀锋后转,红药的手齐腕断下,红药被击退十几步,口中“呜呜”叫唤着,但是不敢靠近。 “鬼殿,此事与你无关,你为何……”凤仪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容貌平庸的青年,似是疑惑,但同时又有点畏惧地往后退去。 “谁说没关系,此事偏偏与小爷有干系,干系还大了。”楚二少爷掂着手里的短刃,皮笑肉不笑。 云落听着这话怎么那么耳熟…… “鬼殿,这趟水小人还是奉劝您不要蹚!”凤仪捡起地上的剑“主上虽说要与你几分薄面,但您若不要,便得罪了!” “薄面?脸皮这种东西小爷最不稀罕”,楚二少爷无所谓地耸耸肩“好久没有动动身子了,来,过来陪小爷试试。” 凤仪举剑,还未来得及比划几下,顷刻间便直直地倒下来,扬起一层尘土。 胸口处不偏不倚插着另一只镖,没入胸口,正中要害。 楚子衡下手干脆直接。 云落走到她身旁,弯下腰“你知道自己会死的,为何不求饶。”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活”,凤仪嘴角缓缓渗出血来“为主上而死,值得。” 云落面无表情地直起腰,看着凤仪眼中的光慢慢暗下去,眸子却一直盯着漆黑的夜空,好像是看见了什么让她满足愉悦的东西。 “如今真是越发不像样了”,楚二少爷摇摇头,一扬手,那只镖便回到了他的手里,与短刃并在一处,叹息道“一个不如一个。” 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镖明明已经插入血肉之中,但是出来的时候却不带一点血,楚二少爷收回手时,手上也是干净得很。 红药站在原地,没了指挥操控她的人,看起来有点茫然,余光扫见云落裙摆的红花,又立刻猛扑上来,以一种恨不得将云落拆吃入腹的决心举着没有手掌的胳膊摇摇晃晃地冲过来。 楚二少爷面带同情地一只镖飞出去,红药应声倒地。 挣扎了两下,也不再动了。 “啧啧,总算干净了,咱们走吧。” “你是谁?” “翠花,这句话你一个晚上是要说多少遍?”楚二少爷回身看她,笑眯眯的。 “四荒有资格使用‘掠杀镖’的人,只有鬼殿,方才我听那人喊你鬼殿,这个身份你该是坐实了,酆都北阴帝姬见过北邙山鬼殿。”云落系好血赤练,不咸不淡地示意了一下,问他“鬼殿不在北邙山,来这里做什么?” “小爷说是来救你的你信吗?瞧瞧你这语气,这态度……”楚二少爷哼哼,收好自己的两只镖。 “你为何要骗我?”云落此刻的脸一定很僵硬,比红药还要僵硬“酆都与你北邙山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既无仇怨也无交情,你是来这里看我笑话吗?” “小爷可没骗你啊,骗人的明明是你”,楚二少爷不甘地盯着云落“小爷本来就姓楚,在家中排行也是第二,何时骗你了,除了没将脸给你看小爷还有什么没告诉你?倒是你,小爷从来不知道酆都大帝取名这般妙,闻名四荒的阴姬殿下芳名翠花?” “咳咳咳,这个”,云落掩着嘴假装咳嗽一声,居然有点不敢看面前的楚二少爷——毕竟当着人家的面被揭穿了,总也是有点羞愧。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么?”云落小声嘀咕“反正你现在知道我长得什么模样,我却没见到你的模样,这算是扯平了,告辞。” 说罢,转身便走。 她不能逗留太久,四荒中皆盛传北邙山鬼王杀戮成性,嗜血成瘾,且她酆都与北邙山从没什么交集,帝父说过不能与他有何瓜葛,越少接触越好。 要知道,她之前可从来没见过这位赫赫有名的鬼殿啊。 没想到,这就看见了…… 最近真是倒了血霉,又是凶鬼又是鬼殿的,她云落得罪谁了? “哎,这怎么能算平了呢?”楚二少爷笑意盈盈“小爷可是救了你一命。” 云落气结,明明是他一直在看她笑话,可现在她竟是无言以对。 “不知鬼殿想要什么,若是云落有,该给的一定会给。” “哦,原来叫云落啊,总是比翠花更适合你一些。” 楚二少爷漫不经心地玩着肩上的一缕散落下来的头发,若有所思地瞧了瞧她腰间的铃铛。 “罗刹铃不是云落应允便能给的,且鬼殿拿去也无用,鬼殿还是想想其他的吧。” 云落按住腰间的铃铛,冷淡地盯着他。 “谁要那破铃铛了,唔,小爷现在还没想好……哎,你别走啊,等等小爷!” 云落干脆利落地往回走,头也不回道“鬼殿若是想好了便来找云落吧,云落此刻急着办事,先走一步。” “你总得看看你救命恩人长得什么样子,记清楚了,日后好还恩情。” “刺啦。” 云落下意识地回过身,怔了。 楚二少爷眉眼生得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棱角分明,眼睛在清辉下泛着莹莹的光,眼角的泪痣随着他的笑一颤一颤。 月华灿灿,星光皎皎,不及眼前人浅笑。 从来邪魅不羁,却也清俊如白月光。 看他虽是美貌,那美貌中却无端生出一股杀气来。 “小爷楚子衡,北邙山鬼殿。” 第十章 冤家路窄 楚子衡赶上云落,与她并排走着。 云落见自己躲不掉,索性装看不见他。 “那只鬼你不管了?”楚子衡很好奇“小爷还以为你需要,特地留了命。” 其实云落本想留下来再询问红药几句,但是红药此次凶化之后意识一直不稳。 一开始是打算留下凤仪的命再好好盘问。 结果让楚子衡一只镖了结。 但是楚子衡听完云落小声的抱怨之后,将眉一挑,嘲笑似地瞥了云落一眼“她都肯为了那个人死,你觉得她会告诉你吗?” 云落很羞愧。 从鞠陵于天出来之后自己似乎是越来越蠢了…… 所以楚子衡留下了红药的命。 楚子衡那一下虽然是控制住了力道,但是也将她伤得不轻,她始终是处于无意识的状态。 云落等不了。 “我没有时间等她醒过来!”云落迈着步子急速地朝前走去,暗红色的裙子在夜风中“飒飒”作响。 “那你就将她扔在那里不管了?”楚子衡摸了摸下巴“这天也快亮了,到时候街上的人看见了如何是好?我们还是回去收拾一下吧。” “鬼殿,你能不能别拿我当乐子了。”云落猛地停了下来,楚子衡没有想到,朝前还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回过身,俊美的脸上满是无辜“小爷何时拿你做乐子了?” “兴州城出了凶鬼,不需要多久就会传到神京城的,神京城一定会派人过来处理。”云落攥紧了裙子“我不适合出现在他们面前。” “为什么不适合?这鬼明明是你……和小爷一起捉的。”楚子衡双手环胸,十分之不屑“就让神京城的人就过来捡现成的?” “鬼殿!”云落低声喊他“承蒙你照顾,云落得以平安无事,你若是觉得不平,大可以留在此处,不过云落有一事恳求。” “求吧求吧。”楚子衡腾出手大方地冲云落一摆。 “鬼殿要是遇见神京城的人,万万不要说出我曾在此处出现过。”云落是真心实意地恳求楚子衡的。 楚子衡眯了眯眼,泪痣一颤,他又笑了“反正小爷也不会答应你的。” 那刚刚他一副大气的模样说出“求吧求吧”是个什么意思? 云落恨得牙痒痒,想要拿血赤练勒死他。 “鬼殿,此事对我很重要!”云落将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 “好了,小爷知道了”,楚子衡却忽然伸手摸了摸云落的脑袋,嘴角浅浅勾着“你生气的样子还和以前一样,很好。” 这莫名其妙的温柔是怎么回事? 云落抬起脑袋愣愣地看着他,喃喃道“鬼殿……” “哈哈哈哈小阴姬,你可千万别爱上小爷。”楚子衡收回手,对着云落大笑“你这个样子像是马上要将心搁在小爷这里了,小爷害怕。” 云落觉着他一点也不温柔,方才肯定是自己疯了。 “哦对了,别一口一个鬼殿的,听着怪生疏着。”楚子衡微微有点不高兴,眼角垂了点,泪痣安静地卧在一旁。 “我与你之前从未见过,本来就生疏啊。”云落有点茫然“倒是鬼殿你一上来就这么热络,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 “谁说我们从前没有见过了?”楚子衡负手于身后,往前跨了一步,然后在距离云落前面几米处俯下身子,眸子亮亮的“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那双明亮的眼落在云落的身上,云落望着他,有那么一刻的失神。 “鬼殿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见过你呢?”云落晃晃脑袋,摇头否认“我并不认识你。” “小爷认识你就好了。”楚子衡很是自然地拍了拍云落的肩膀“走吧,小落子。” 小、小、小落子? 小骡子?! 楚子衡一边喊一边往客栈走,云落呆在原地几秒之后反应过来,提起裙子就是狂追。 “你方才喊我什么?” “小落子?” “你能不能别这么喊我!” “为什么?” “这个不好听。” “小爷喜欢。” “我不喜欢!” “小爷管你!” “楚、子、衡!” “唔,你这样喊虽然凶了点,但是小爷很满意。” “……” 凤仪客栈。 云落伸出手,还没碰到门上的环扣,那门“吱呀”一声缓缓两边打开。 云落大惊:莫非自己无意间练成了神功,隔空使力? “两位回来了?”门后面怯怯地探出一个脑袋,阿碧伸着苍白瘦弱的胳膊抵开木门,垂着头站在一旁。 “嗯,回来了。”楚子衡不冷不热地瞟了他一眼,径直跨进客栈内。 云落倒是没有动,就站在门边上,一双眼在阿碧身上打量。 云落端详了那少年好一会儿,见他一动不动,仿若石雕般立在门边,也不言语,模样看起来温顺极了。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客栈后的小院,是怎么一回事?” 阿碧摇摇头“不知。” “她死了。” 阿碧的脸忽然痛苦地扭曲起来,从云落进入客栈到今日,头一回看见了阿碧的眼睛,那双眼睛稚嫩得很,却布满了血丝,眼里满是愤懑与不甘。 “那群乌鸦为何会出现在那里,木桌上的牌位是何人的?”云落心里面实在是有太多疑惑需要解开了,她一口气说完,才瞧清楚面前的阿碧,肩膀微微耸动。 他在哭。 “我我我。”他结结巴巴半日才勉强把话说完。 他不叫阿碧,阿碧是他哥哥的乳名,他哥哥,就是那个负了红药的男人。 红药化鬼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杀了他的哥哥,那个时候他才刚刚被哥哥从贫苦的乡下接到兴州城,他以为自己的哥哥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在兴州城得到那些荣华富贵的,直到一个雨夜,红药出现在他面前。 红药身后站着凤仪。 哥哥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他没死,但是他想死。 因为他,自那一夜之后,不算是个完整的男人了。 他觉得红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凤仪。 阿碧说到此处的时候,那双总是紧紧攥着自己衣服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 “自那之后,我就被她关在这里了。”阿碧慢慢地蹲下去“我不知道怎么说,红药姐姐她有时候会对我很好,总是满带愧疚地望着我,可是她吃完凤仪给她的药之后又会变得很可怕,嗜血成性,恨不得杀死所有健全的年轻男子。” “但是毕竟是我哥哥负了红药姐姐。”阿碧自嘲似地笑笑“哥哥对不起她,我得为我哥哥赎罪。” 所以,他成了阿碧,成了他的哥哥。 木桌上供着的也是他的哥哥。 至于那一群乌鸦,不过是红药杀了人之后他收拾回来,用来处理尸体的工具。 也是那群乌鸦,吃掉了他的哥哥。所以他即使恨着那群乌鸦,却也没有办法,自己的哥哥的血肉在它们肚子里,自己也还需要它们来收拾尸体。 “我也不想那么多人因此而死,可是我没有办法,凤仪操控着红药姐姐,我救不了她。”阿碧拽着自己的头发“红药姐姐每次杀了人也很难过,凤仪总是加大药的量,直到后来,红药姐姐变得麻木,浑身上下都是戾气,以杀人为乐。” “原先她只是很久才杀一个,杀的也是负心之人,但后来她杀人的次数越来越多,我才发现,她杀的人,都是身上带了红花,那红花是凤仪催化她凶化的标志。红药姐姐杀人,都是凤仪下的指令。” “从此以后,兴州城慢慢出现了‘红药娘子’的传闻,来城里的男人也越来越少了,后来,就没了,我还窃喜,以为就此平静了。” “但是我慢慢发现,凤仪已经开始着手下令红药姐姐去杀一些待出嫁的女子,城里死的第一个新嫁娘,旁人都以为失踪不见了,只有我知道,那一晚,这个新嫁娘偷偷溜出去会情郎,撞上了红药姐姐”阿碧低声抽泣“你不知道,她死得多惨,红药姐姐那一晚发了狂,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我收拾的时候害怕极了。” “我不想杀人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拦不住她们。” “我信你。”云落抬手,粗糙的手拂过阿碧的手,浅笑道“我相信你是无辜的,这不怪你。” “城里死的女子越来越多了,大家渐渐发现不对劲,开始恐慌起来,我想了又想,才想出以驱乌鸦离开的哨声来提醒人们。” “城里的人慢慢地便明白了只要在哨声响起乌鸦飞过之后不再出门便可保全自己。” “你做的很好。”云落收回手,安慰着他“没事的,她已经死了,从今以后你便自由了。” “那,红药姐姐呢?”少年眼里流露出不舍“姐姐她,还好么?她以后要怎么办?” “晚些时候有人会过来的。”云落抬起眼望望天,天已经亮了“若是那些人到这里来,记得,不要说见过我们。” 阿碧点点头。 自小的折磨已经教会了他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此外,我还有一事不解。”云落揉了揉额头,有点累“为何城内家家户户俱不点灯,而这里,却要由灯燃至天明?” “这……”阿碧惶惶不安“红药姐姐出嫁时,听说满堂灯火,很热闹。姐姐看不见,只有灯光能吸引她”。 所以,城内的人逐渐发现在乌鸦离去之后关了灯保全自己的机会更大,而凤仪恰好以此来引诱红药回来。 “娘亲!”客栈内传出一声响亮的叫声,云落被一个温暖的重物撞得倒退好几步,,差点一个不稳栽倒在地上。 白白像只八爪鱼一般挂在云落身上。 “醒了?”云落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身上的白白。 “嗯。娘亲忙完了吗?快些歇息吧。” “忙完了。”云落拍了拍白白的小脑袋,抬起头对紧跟在白白身后的云斐道“阿斐,我们马上走。” “娘亲不休息么?”白白不解“现在就走?” “落落。”云斐也是有点不懂。 “阿斐,神京城的人快要来了”,云落抱起白白“我们,赶紧走”。 云斐背起布裹,从云落怀里接过白白“落落,累。” “好,走吧。”云落正要转身,身后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清微君,找到啦!” “嗯。” 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在一片杂声中流畅地淌出来,略略低哑,语气里裹了一股漠然,缥缈得好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云落身子一抖,眼睛蓦地睁大。 冤家路窄! 可她与他,冤家算不上,怕是要成仇家。 路那么多,独木桥有,阳关道也有,偏偏就让他们挤到了一处,改日一定要叫土地出来好好骂一顿,这路怎么窄成这个样子! 第十一章 有匪君子 “清微君,这家客栈里有极重的怨气。” 有一少年挎着剑踏进了客栈,身着白色轻袍,稚嫩的面庞上透着与年龄不一致的沉稳。 云落瞧着那少年雪白的靴子行至自己面前,停下。 “请问您是这家客栈的……”少年声音清润,礼貌有加,向着云落拱了拱手,银色护腕晃得云落眼睛疼。 云落下意识地把脑袋偏开。 那少年望着云落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好。 云落低头低头再低头,恨不得将自己脑袋塞进衣服里去。 明明白白,确定无疑了。 这是三十六天太华弟子。 太华的所有弟子皆是身穿绣有黑色道纹的白色轻袍,白色靴子,另带银色护腕。 四荒之内独此一份。 云落认错什么都不会认错这个! “清微君,她……我。”少年走到云落面前,云落又将脑袋偏开,少年不死心地重新绕到云落的面前,云落再次将脑袋移开,少年许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有点无措。 “若尘,你过来。”身后的人淡淡开口。 “是,清微君。”若尘提着剑,再次看了云落一眼,小步跑到那人身边。 这个时候,云落听见阿碧轻轻地和那群太华弟子说着什么,似乎是与云落她们有关。 过了片刻,那人开口了。 “他们是住店的客人,对此事毫不知情,让他们走吧。”他站在云落身后,忽然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只听着他说话“别吓到他们。” “是,清微君。”若尘听着那人的指令,跑回来柔声道“这家客栈有些事情需要调查,不知各位可否换家客栈住下,所有的费用太华自会承担。” 三十六天太华在四荒赫赫有名。 四荒之内凡是有任何事情,太华必定会派人出来处理。因此太华在四荒得了一个好名声,人人提起太华莫不是赞赏有加,再者太华是由三十六天无上神明太华神尊所创,能入太华门下的,皆是天资过人,禀赋异常之人。 于此,太华倒像是个除暴安良,为民除害的世家。 “那倒不用了。” 云落一怔,她现在不方便出口,怕再生事端。云斐和白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云落不动,自己也不动。 可是楼上那个人半个身子斜倚着柱子,手里转着一把镖,笑容浅淡。 楼下的人皆是下意识地抬起头朝楼上看去,楚二少爷收回镖,慢慢踱下来。 他又换了一张面皮。 也是平淡无异。 他走下来,伸手拉住云落,隔着云落偏了偏脑袋,对着云落身后的一群人笑道“既然是太华弟子,自然是有正事要办,那我们不便打扰,先告辞了。” 说罢,牵着云落的手就往门口走去。 云斐和白白紧跟其后。 云落低着头从那人身边匆匆而过,余光只瞥见他雪白的靴子,如今竟是连抬眼瞧一瞧的胆子也没有。 自己果真是变了,以前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云落想想,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云落收回目光,面前的紫色的衣袍惹眼得很。 此刻心中真真是对楚子衡满怀感激了。 靠着他自己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出来了…… “娘亲!”脚还没迈出门槛,身后就传来白白的叫声。 诸事不吉,万事不顺。 云落毫不犹豫地甩开楚子衡的手往回奔“白白!” 脚却在看见白白的那一瞬间定住了。 她转身只看见白白抱着他的腿,他背对着她,云斐则在对面站着,面前横着一把剑——云斐被拦住了。 听到云落的喊声那一瞬,他愣住了。 他手一收,放下剑,云斐抱起白白疾步朝云落走来,怕他再起什么疑心,云落将云斐二人推到门外,自己则急急地跟过去。 手腕被死死扣住。 “七七。” 四荒之内,只有他会这么喊她。 神京城太子月泽。 她从前的,夫君。 云落哆哆嗦嗦地折回身子,想着要不要坦白,眼里却只看见他脸上的黑色布条。 他看不见。 他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将自己的眼睛给伤了呢? 刚进来的时候一直背对着他,没有当着面看他,不知道他眼睛看不见,难怪他一直没有认出自己。 来不及细想,云落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他认出来。 云落立刻变脸,尖着嗓子叫唤“您怕是认错了,我不叫七七。” “你是。” 不容置疑。 “我真的不是,您看不见,真的认错了。”云落诚恳地撒谎。 月泽没有再说话,那张蒙了布条的脸静静地对着云落。 看着那熟悉的脸,云落有点恍惚。 四荒里最负盛名的青年才俊当数神京城太子爷月泽,才华无双,容色过人。 年纪轻轻便飞升成了四荒仅一位的神殿。 世人赞他:“容止端雅,世无其二;出尘清姿,无人可及。” 云落一眼便瞧上了他,就是因为他这副好皮囊,在四荒众多青年才俊中尤为突兀。 云落识字不多时,捡不着合适的词来表达她溢于言表的赞美之词,问怀澈吧,他与月泽走得近,不大方便,她便去寻了肚子里有几滴墨水的天枢星君。 吃了她三碗面之后,天枢星君广袖一挥,大笔一落,送了六个字给她。 “四荒第一绝色。” 她还真的拿着这个词去夸月泽了,被三十六天的师兄弟们笑了足足一月有余。 可月泽是真的长得好。 此刻瞧不见他的眼睛,若是布条摘下,那眉眼间定是如冰雪堆砌,清冷幽贵,他是神京城高高在上出尘的嫡仙,不该是她所妄想的,也不能是她所妄想的。 当初那些日子,就当是自己偷来的吧。 “翠花?”,云落飘啊飘的思绪顷刻间被打断得干干净净。 楚子衡装作疑惑不解的模样走进来,眼角一跳,指着月泽握着云落的手怒喊“你你你干什么呢,你个浪荡子!别以为你是太华的弟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 说罢,上来就是扳月泽的手。 月泽什么也不说,就是握着云落的手,那双看不见的眼睛落在云落身上不肯走。 周围一众的太华弟子皆是呆立于当场,面上表情千奇百怪,眼珠子都仿佛要掉下了一般。 “你们还愣在那里干嘛,快点过来帮忙啊。”楚子衡居然扳不开月泽的手,朝着周围嚷嚷。 “清,清微君”,若尘握着剑小心翼翼地靠过来“您这是……” “不知这位口中的‘七七’是何人?此刻在何处,快来解救解救我这无辜小女子啊。”云落将脸朝向若尘,面上尽是委屈之色。 若尘犹豫地看了看月泽的脸,对着云落摇了摇头,然后以极其丰富的姿势告诉云落……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旁边有个年纪尚小的太华弟子动了动身子,挪到若尘身边,告诉若尘:“若尘师兄,我未入太华之前,家里依稀曾提起过清微君似乎与一位名唤‘七七’的女子有过一段不大好的情缘。” 何止是不大好的情缘啊,简直是孽缘啊。 说罢,他退了回去,那帮子师兄弟开始悄悄讨论:“清微君这是怎么了?” 云落收回思绪,凝视着面前的月泽。 原来你也会为我难过的么? 云落闭了闭眼,幽幽地看着月泽“夫人若是去了,不必强求。” 月泽的手一紧,握得云落的手有点疼。 “娘亲他是谁?”白白见情况不对,马上扑了回来,胖胖的手拽着月泽的手“你放开我娘亲!” “你是……”月泽一怔,低下头看白白,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得到紧紧挨着自己小腿的那一团温暖。 “我是她儿子!”白白再次骄傲自豪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云落,懵了一会儿,才想到“哦,我忘了,你看不见。” “你的,儿子。”月泽念着,低低的声音竟是莫名的让人有点心疼。 “是啊,我与夫君就是陪着孩子出来游玩一番的。”云落趁机收回手,拦住白白,往后退了几米“不知道您夫人是否……” “她没有,对不住,是我认错了。”月泽略垂首“你与她声音很像。” 听了一会而,月泽又补充道“她也喜欢戴着铃铛。” “铃铛啊,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几个。”说罢,云落真的就去解腰间的铃铛。 “不必了。” “我带了很多,你问问旁边的人,你要是真喜欢我给你几个,不用客气。” “不必了。” “那,那好吧”,云落讪笑几声“就此便告辞了。” “走吧走吧,这群人真是晦气!”楚二少爷见此快速携了云落白白往外走,走到一半,不知道做什么,回头看了立在原地的月泽一眼。 而后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出了客栈之后,云落自然是不会再去找客栈住下了,她要赶紧回酆都城。 接下来的事情太华一定会处理得十分妥当。 出了兴州城,楚子衡笑容灿烂地与她道别,看起来心情颇好。 “小落子,小爷这就走了,不用送了。” “你去哪里?” “自然是回小爷的北邙山,不然还能去哪?去酆都城?”楚子衡拨了拨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张脸,玩笑似地问道“诶,你要是请小爷去,小爷勉强可去一去。” “鬼殿觉得勉强,我就不请了,何必大老远地寻个不开心是不是?” “小爷也就是意思意思,你当真了?”楚子衡撇撇嘴。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云落携着白白就要溜,被楚子衡一伸胳膊拦住了。 “鬼殿?” “小爷还有事要问你”,楚子衡冲云落眨眨眼“你说,小爷与方才那一个,谁长得更好些?” 鬼殿的脾气果然奇怪,旁人见到月泽都是要自惭形秽,有点骨气的也要比比才华本事,没见过……比脸的。 “反正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比不得的。”云落面无表情道。 “哦,忘了撕下来了。”楚子衡伸手一拉,面皮落在了沙地上。 紫衣男子笑容在边塞略显毒辣的日头下竟然泛着一层柔和的光,云落这是第一次好好看他的模样。 她在四荒活了那么久,以为没有人能及得上月泽的,无论是才华天赋还是样貌。 不可否认,她错了。 在此事之前她从未见过这位鬼殿,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只听说他总爱披着别人的面皮,模样千变万化,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模样。 那一夜在街上,夜色深重,掩了他的模样,月光之下只记得那颤颤的泪痣和亮如辰星的眸子。 但此刻她看得清楚分明。 若月泽真要与之相比,楚子衡的容貌明显更胜一筹。 五官虽然带着一股强势,但线条流畅,皮肉匀称有华丽感,他总是漫不经心地笑着,眼角那颗泪痣随着他的笑熠熠闪光,招人得很。 “鬼殿这张面皮倒是不错,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云落勉强地笑笑,尽量避开与月泽有关的事。 “这张面皮么,倒还真不是小爷从哪拿的”,楚子衡歪着脑袋,露出洁白的牙齿“这是小爷自己的面皮,怎么样,是不是不错?” “是不错”云落点点头,发自内心地赞美了几句“鬼殿姿容不凡,四荒怕是没有没有几个人及得上。” 几句赞美之后,总算是送走楚子衡这尊大神了,云落牵着白白的手,云斐走在云落身后。 无奈白白不肯动。 “怎么了?”云落低着头去看白白。 “娘亲不是说办完这件事就去这座城最好的酒楼吃一顿么?” “这个……”云落耐心地哄着白白“下回好不好,这次娘亲有急事,咱们先走。” 白白咬咬嘴唇,点头“好吧,但是娘亲不要忘了。” “知道啦,咱们快走吧。” 云落迈开步子,还没走两步,便被拉住了。 云落复低头,道“又怎么了?” 白白指了指身后。 云落欲哭无泪。 第十二章 鬼节之行 云落还记得,第一次见月泽,还是在一千八百年前。 彼时云落五百岁,正是和如今的白白一般大小。 阴鬼的外貌变得慢,神仙妖灵物长到这个年纪都成了少年少女,她还是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 不过作为酆都北阴大帝的幺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谓是受尽荣宠,也不拘于这些皮囊。 长得小便长得小,又不妨碍她尊贵的身份以及在四荒极高的地位。 那一年的七月十五,云落去了酆都城八百里开外的凡世一座小镇。 但其实她是不想去的。 七月十五乃是鬼节,酆都城会在那一日将城门打开,恩准游荡在城内的鬼魂出去。 为了防止出现失控的情况,那一日随着鬼魂一起走的还有大批的鬼差。 每一批鬼差都有自己的分管辖区,须得保证在七月十五这一日不出任何事情。 云落对外边的事情毫无兴趣,也不愿意和一大群人挤出去,她原本可以像往年一样呆在酆都该干什么干什么,更何况那会儿才刚过完自己生辰不久,别人送来的生辰贺礼她都还没有摸个遍。 北阴大帝非要她出去,随着鬼差多学着点有用的东西。 云落一哭二闹三撒娇。 但是她的帝父将她拎起来扔了出去。 是的,扔了出去。 并将这种行为美名其曰成“助她历练的不得已之举。” 五百岁的云落,揣着罗刹铃,系着血赤练,茫茫然地跟在几个鬼差后面出了酆都城。 “小殿下,出了酆都城之后就跟着我们吧。”一圈鬼差围着云落,好奇得不行。 “小殿下还是跟着我们,我们人多,出去遇上危险也能护着小殿下。” “还是跟着我们吧,我们这次去的可是最热闹的京都,那里夜市可热闹了。” “……” 一大群鬼差为云落到底和谁一起去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我跟他们去!” 在一大片黑衣白脸飘来飘去还翻着白眼的鬼差中间,云落打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们。 两个鬼差看起来年纪都比其他的鬼差小,只比云落稍稍长了一些,一个看起来很清秀,但是胆子似乎很小,不住东张西望,另一个身形高大一点,候在那只鬼后面安静地注视着被包围在一众鬼差中间的云落。 云落看着他,他也看着云落,只有眼白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云落,毫不畏惧。 云落觉得自己若是和他们在一处,这趟行程应该不会太无聊。 听到云落要跟他们一起去,那只清秀的鬼差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接着便是什么“我我我们修为,不不不高,殿殿殿下……” “你是个结巴?”云落惋惜“难得瞧见一个看的舒服的,没想到是个结巴,可惜可惜。” “这这这不是要紧事”,他继续结巴“同同同行之事还望殿殿殿下三思。” “怎么,还怕我拖累了你们不成?” “不不不是。” “那不就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与你们一起去。” 鬼差们看见云落朝着那两只鬼差走去,惋惜哀叹了一会儿,也都该干什么干什么,一下子散去了。 云落只能跟着他们。 那鬼差苦着一张脸带着云落往凡世走去。 “大哥哥,我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云落从短命的娘亲那里得了一双剪水明眸,定神望着你的时候尤其摄魂,因此每次一犯错她就张着雾蒙蒙的大眼瞧着你,直到你心软为止。 这招用在谁身上都行。 百试百灵。 于是乎…… “小鬼万万,万万担不起小殿下这般称称称呼。”那鬼差吓得腿一软,飘在空中的身子差点栽下来。 “可是我都是这么喊十殿哥哥他们的。” “这这这……小殿下莫莫莫莫要,开,开玩笑了,小鬼怎能与十殿阎罗王相,相比。”鬼差雪白的脸上登时涨红了几分。 “小殿下莫要吓唬白圮了,他胆子小,禁不住吓。”这个时候,一直在身后的另一个鬼差飘到他二人中间,笑意盈盈道。 “你又是谁?”五百岁的云落见到谁都觉得新奇“我怎么就吓他了?” “小鬼名唤子夜。”子夜行了个礼“小殿下乃是酆都北阴帝姬,身份尊贵,吾等小鬼是受不得殿下如此的称谓的,若是让人知道了怕是要丢了小命,自然是要害怕。” 白圮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样连忙飘了过去,怯怯地躲在子夜身后。 “哦。”云落有点闷“一个个都是这样,都不让我喊,真讨厌。” “其实”,子夜微笑着飘了过来,立在小小的云落面前,稍稍俯下身子,那双没有眼珠子的眼睛正对着云落“若是不愿意,没有人的时候喜欢怎么喊就怎么喊。” 身后的白圮从空中倒了下去,无奈只是魂魄,倒下去的时候激不起来多大声响。 前面的云落二人有说有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他只好慢吞吞地爬起来,悄悄扯了扯子夜的衣角“子子子夜……她,她是阴姬殿下……” “无事”,子夜顺掉他的手,摸了摸白圮的头“无人知道,殿下也开心,何乐而不为?” 白圮鼓着脸颊,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云落觉得自己真是选对了人。 他们行了有两个时辰才到了他们的分管辖区。 子夜与白圮本来就是飘来飘去,但是云落飘不起来,只能仗着血赤练带着她飞起来。 云落落地之后心里想的是:亏得是能飞,不然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他们两个人的分管辖区既不是热闹的京都也不是秀丽的小镇,而是一个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破村子。 云落扬起小小的脑袋,瞧着村子破破烂烂的入口,还有那木牌上面同样破破烂烂的三个字“清水镇。” “村如其名”,云落摇了摇头“整个村子跟清水一样,什么都没有。” 子夜但笑不语,幽幽地飘了进去,白圮想说什么,看见子夜那副模样就又把嘴紧紧闭上去了。 “我说你们在酆都教人给欺负了,怎么会分到这样一个地方来?”子夜飘在前面,云落不喜欢成日在半空里飘来飘去,脚不沾地让她感到虚得很。一飞到村口之后她就收回了血赤练,自己在地上走着,伸出手去够子夜的衣服竟然够不到,只好偏着脑袋对飞在左侧的白圮聊着。 白圮默默地看了云落一眼,没说话,云落从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也看不出什么来,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日。 “你想说什么就说好了,我又不会骂你,老是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云落瞪得眼睛都发酸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眼神示意,有些话不好当,当面讲难堪了些。”飘在前面的子夜忽地转了回来,俯下身子看小小的云落。 云落满脸不解,正打算再问几句,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怒喝:“走开,你们这些脏物……滚!” 云落觉得很神奇,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是有人住的? 自从他们刚刚进来到现在,穿过了大半个村子,入目皆是荒凉萧瑟之景,房屋大多破败不堪,有些早已摇摇欲坠,摆明了这里早就荒废了。 “唉,又是一个。”子夜叹气,朝呼救声飘过去。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圮同情地盯着云落“殿殿殿下,早说过不不不要来的,这这这里,不大干净。” “你能缓一缓再跟我说话吗?”云落听他不断重复的词语听得脑袋都大了。 “这小村子没人,并不代表没有鬼。”子夜回过头揽住白圮,替说话过急的白圮顺了顺气,解释道“越是没有人的地方游魂野鬼最喜欢。” “我我我我我和子夜的辖区,是是是最容易发生事情的地地地方。”白圮顺完了气,又马上补充道。 云落听完,只觉得自己跳进了狼窝里。 犹豫许久,她开口“白圮你说话能缓一缓吗?我听得实在是太累了。” 白圮很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看云落。 “缓了也没用,他生来就是个结巴”,子夜摸摸白圮的头,微笑道“这样显得可爱些。” 白圮脸红。 云落歪着头瞧着飘在半空的两个鬼差,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子夜先是自己飘了过去查探查探。 不一会就传来他的呼喊,声音在风里被拉得很长“快过来吧,别愣在那里,我们要干正事了。” 白圮二话不说就飘了过去,云落踌躇片刻,也迈着小短腿“蹭蹭蹭”地跑了过去。 行至一座破庙前,那求救声更加明显了。 云落抽出血赤练,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要跨进去。 被飘在半空的子夜慢悠悠地揪住了领子。 “你你你放肆!”云落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对待,小脸憋红了也没将自己的领子从子夜手里拔出来,一双美目怒瞪子夜。 “殿下,既然您选择跟着我们,这里又是我们的辖区,您得听我们的。”子夜那双白眼朝着破庙,手却依旧放在云落的衣领上,以一种不急不缓但是不容拒绝的语气和云落说话。 “我知道了。”云落想来聪明,不然在酆都也不至于这么受宠,她知道子夜此刻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因此也不敢多加放肆。 云落深知一个道理:“谁的地盘谁做主。” “子夜,这这这里面是,是什么情况?”白圮凑近子夜,小声询问道。 子夜的眉头越皱越紧,继而低低喊了一声“不好。” “怎怎怎么了?”白圮见到子夜这个样子,也立刻紧张起来“里面那个,很很厉害吗?” “里面的鬼倒是不怎么样。”子夜偏着头,对着云落摇摇头“但是处理起来似乎有点麻烦,看样子,这次殿下跟过来倒是对的。” 云落觉得自己仿佛活在云端,飘飘渺渺不知他人所云“你又是个什么意思?” “这座庙里面,聚集了方圆数百里的鬼。”子夜飘低了点,指了指那座庙“因为里面,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们。” 第十三章 罗刹铃动 “是纯阴的血。”云落嗅了嗅,笃定地说出。 “不愧是阴姬殿下,小小年纪便能够辨别出血的气味。”子夜点点头“那里面的,确实是纯阴之血。” 在酆都城,几乎所有的鬼知道纯阴之血意味着什么,那是极上乘的补品。 得一滴,可增上百年的修为。 因此纯阴之血对鬼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有多少只?”云落问道。 “大概有上百只。”子夜眸子紧锁这破庙,面上显出几分凝重。 “上百只?”云落瞪圆了眼睛“大哥哥你没有在开玩笑吧……这座庙那么小……” “没错,确有上百只。”子夜面色沉重。 “那方才我们听见的人的呼喊……”云落抖了一抖“真是见鬼了,那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说罢,抬起头瞧着半空飘着的子夜和白圮“是吧是吧。” 子夜双臂环胸,白眼朝上“殿下,见鬼有这么惊讶么?” 云落忘了,她日日都能见到鬼的…… “不过那人还活着倒是挺让人惊讶的,这么多鬼都没把他给吞了。”子夜继续慢吞吞地补充道。 “那我们现在赶紧进去救人吧!”云落满怀热忱,期待地看着半空中的两只鬼差。 “殿殿殿下,我们只有三,三个人。”白圮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好心提醒道。 “而庙里面得有上百只鬼。”子夜捻了捻手指,指尖化出一根细线,随即慢慢变长变粗,白圮见状,也化了一根线出来。 “这是?”云落对着那根不断变化的线东看西看。 “这是魂锁。”子夜手里的细线缓缓变成了一根粗壮的铁链“每个鬼差都有的,用来锁住鬼魂。” “殿殿殿下怎么连连这个都不知道?”白圮雪白的面上写着“不敢相信”四个大字。 “所以才要出来历练。”子夜不冷不淡地瞧了云落一眼。 云落鼓着脸不再看他们,自个儿小声嘀咕“现在不是知道了么……我以前都没出来过,哪里知道这些,这个不能怪我的,我现在已经出来……人呢?” 子夜和白圮早已经朝庙飘过去了。 “小殿下,现在再不过去,只怕那人是真的活不了了。”子夜拖着长长的声音喊云落。 子夜飘到庙门口,两只石狮子蹲在两侧,虎视眈眈地盯着来人。略显陈旧的金黄色大门,偶还有几片剥落到一半的漆片挂在门上,铜环早已生锈,门的边边角角结满了蜘蛛网。杏黄色的院墙掩在一片荒草中。 依稀可辨出当初的繁盛。 白圮低身,探出手去拨那两个铜环。 “他在干嘛?”云落握紧手里的血赤练,见白圮小心翼翼地拨动着那两个锈铜环,面上神情还及其认真严肃。 “引狼出室”头顶飘下来四个字。 “‘引狼出室’?我从未听说这个词,帝父教我的明明是‘引狼入室’”,云落迷惑,眨着大眼很诚挚地询问子夜“大哥哥,是我记错了吗?” “咳咳咳”,子夜选择跳过这个话题“殿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前面的事情。” “哦。” “子夜”,白圮回过头看子夜“挤挤挤满了。” “你感觉到了?”子夜皱了皱眉,朝白圮飘过去“都是什么货色?” “不,不好办”,白圮摇摇头“怕怕怕是要直接,杀杀杀杀杀……” “杀什么?”云落觉得头都听疼了,子夜是怎么做到和白圮是相处的?天天听他结巴打发日子? “杀进去!”子夜低头,眼睛对着云落从上到下一扫“小殿下,你就在此处等着,别进去了。” “为什么?”云落仰起小脑袋不答应“我不,我要进去。” “小殿下,我与白圮尚不清楚里面究竟有多凶险”,子夜拎了白圮的衣领就推开庙门“为了小殿下的安危,小殿下还是在外面等着比较安全。” “是是是是啊,小殿下若是出出出了什么意外”,白圮被子夜往后拖着,不住扭过头看云落“我们如如如何与大帝交交交代。” “小殿下在外多多多加……”话还没说完就被拖了进去。 子夜一进去马上就把门给关了,云落追过去,差点撞上去,碰了一鼻子的灰。 于是她百无聊赖地蹲在石狮子脚边画圈圈。 画了好一会她才察觉不对劲——不是有数百只鬼么,怎么子夜和白圮进去之后毫无动静? 她年岁尚小,知道的不多,但是也清楚,与人争斗,尤其是这么多人的时候,该是有声音的啊。 某不是他们遭遇了什么不测? 这座庙这么小,数百只鬼挤在里面,那纯阴之血的所有者,怕是早就骨头渣都没了,可他现在还活着。 不过拖了这么久,能不能活下去还真是一个问题。 子夜与白圮也不知道有没有救到人。 云落不自觉地探了探腰间的罗刹铃。 进去吧,不用怕。 云落这么告诉自己。 她怀着莫名激动且好奇的心情推开了那两扇斑驳的大门。 “吱呀”门开了。 空荡荡的庙里,神像东倒西歪,布满灰尘。 云落踩在干枯的草上,朝大殿走去。寂静的庙什么声音也没有,大殿入口处挂着的金色流苏一动不动地垂着,好像定在那里一般,云落只听得见自己脚下发出的“沙沙”声。 “奇怪,明明没有鬼啊,还说有上百只,肯定是骗我的,自己和白圮哥哥去玩了。”云落不满地哼哼。 她迈开步子,前脚踏进大殿,头顶忽然荡下来一团黑影,云落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嘻嘻嘻嘻嘻,又来一个”,那黑影倒挂在屋檐上,长长的舌头都快要垂到地上了“唔,闻着真香,真想尝一口。” “不过是一只小鬼,也敢这么嚣张?”云落拉紧血赤练护在自己面前,冷着小脸盯着面前的鬼。 “小鬼?小姑娘口气这么大可不好。”那鬼挂在那里晃来晃去,发出刺耳的笑声,周围纷纷传出笑声,笑声尖利。 声音是从各个角落里面传出来的。 慢慢地,扭曲的黑影从各个阴暗处爬了出来。 霎时间,各种鬼遍布了整座庙,子夜说的没错,这里得有上百只鬼。 “酆都放你们出来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你们竟然不知道珍惜,出来为非作歹,要是被知道了,你们定要下放到十层炼狱。” “哈哈哈哈谁会知道,你告诉我们?” “我知道。” 云落骄傲地仰起脸,眸子清亮。 “呵呵呵呵小姑娘你知道又能怎么样,知道了和说出来可是两回事,谁会相信你,又或者说,你还有没有机会说出去。”有个空了一只眼的女鬼绕在坍圮的佛像上大笑。 “殿里面那两只先扔在那里别管,搞了这么久也没拿下来,累死老子了。” “来来来,先尝尝这小姑娘的味道。” “哈哈哈哈哈先拿她开开胃。” “饿了这么久,终于有吃的了。” “……” 此起彼伏的鬼叫声。 云落凝神,抓紧血赤练。 身后忽然冷风袭来,云落下意识转身去看,只看见一个黑影挡在自己面前。 “大哥哥?” “不是说了不要进来吗?”子夜很头痛,一边挡着那只恶鬼,一边分神回来训斥云落“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这是第一次子夜没有对她用尊称。 “子夜,先先先别说了,捉住他们要要要紧!”白圮也飘了过来,甩出魂锁。 他们严厉的眼风一扫,周围的鬼都退了几步,似乎是忌惮他们。 “大哥,怎么会有鬼差?”有小鬼怯弱地问道。 “老子怎么知道!”挂在屋檐上的鬼啐了一口,看了周围一圈“他们就两个人,还带着个小孩子,我们不要怕,回去是死,在这里也是死,还不如和他们拼了,还有可能活命。” “但是你们早就死了啊,还要命干什么?”云落顺口问出来,帝父曾经说过,会问问题的孩子都是聪明的。 众鬼皆愣在当场。 “我跟你们拼了!”那鬼一挥手,数百只鬼涌过来,有爬的,有走的,有跑的…… 子夜与白圮一个套一个,顺手得很,云落缩在他们身后,偶尔有鬼想偷袭,给她抽出去老远。 眼看着那群鬼渐渐处于下风了,虽说子夜和白圮的体力消耗不少,对付剩下的绰绰有余。 云落大喜。 那只挂在屋檐上的鬼忽然抓出一把丹药洒了下来“快吃下去,快!” 他自己还吞了一颗特别大的。 云落拾起一颗滚落到脚边的丹药,举起来问子夜“大哥哥,这是什么?” 残存的鬼像是捡到救命仙丹一般纷纷弯腰捡起来吃下去。 “糟了,我就知道”,子夜扫视了低头吞药的鬼,看着白圮“你怎么样。” 白圮摇摇头,方才捉那些鬼早就耗了不少精力,他与子夜修为不深,怕是遇上大麻烦了。 “无论如如如何也也也要把小殿下送出去。”白圮喘了一口气。 吃过药的鬼力量更为充沛,一直拼命往前面冲,且阴气大盛,白圮和子夜渐渐地开始有点力不从心。 云落忽然明白一开始为什么没有动静了——子夜想的就是偷偷溜进去将人救出来。 他早就料到这种后果了。 是云落坏了他的计划。 “哈哈哈哈你们都要死在这里!”那只挂在屋檐上的鬼竟然落了地,漂浮着朝云落扑过来,云落这才看清他腿,可怖地扭曲着,半截小腿往里面拐着,另一只腿很小很小,甚至还没有云落的长。 难怪,一直挂在上面。 他面露诡异的笑容,极为迅速地靠近云落,白圮和子夜甚至没来得及拦住他。 云落深呼了一口气,虽然帝父常常教导她不准用罗刹铃,她生来就是不死之人,但是她再不用,殿外的,殿内的只怕都活不了。 她拽下腰间的铃铛,举起,狠狠甩出,铃铛悬浮在空中,泛着赤红色的光,她收回手,手腕相交,不停抖动手指,闭上眼默念咒语。 “四荒鬼神,罗刹召之;百鬼听令,为吾开道!” 风起云涌,阴风阵阵,乌云急速移来,盖住所有的光。四荒大陆中有一道红光直通天际。 阴气大炽,罗刹铃出世。 方才还厮杀着的鬼刹那间静下来,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云落睁眼,冷然吐出一个字“灭”。 地上的鬼慢慢消散直至不见。 破庙中,什么也没有了,就像刚刚进来一般寂静空旷。 子夜和白圮累倒在地上,收回铃铛的云落直接晕了过去。 这是云落第一次动用罗刹铃,年纪尚小,心窍还未长全,对罗刹铃的操控不稳,仅仅发挥出罗刹铃三成的力量,最后还伤了自己。 这也是云落第一次,遇见凶化后的鬼。 第十四章 少年初识 云落再睁眼时,已经躺在酆都城的忘川小筑里了。 “啊,小殿下醒了!”一只女鬼握着一块湿帕子,飘啊飘,幽幽地飘到云落的床边,见到云落睁开了眼,尖叫一声扔掉帕子,扭着丰满的身子飘了出去。 不多时,一大群人就涌了过来。 “落儿,现在感觉如何?” 为首的男子面容坚毅,五官分明,高贵大气,着一身玄色蟒袍坐在床边,低着头心疼地瞧着云落。 “帝父……”云落从被子里伸出手,捏了捏北阴大帝宽厚的手“我没事。” “你啊你”,北阴大帝挥挥手,让跟在身后的一众鬼医退下“真是让本帝担心死了。” “是帝父将落儿扔出去的。”云落撅起嘴,松开手,扭过头不去看他。 “是是是,本帝错了”,北阴大帝陪着笑脸“幸好没事。” “哼,看在帝父这般诚恳的份上落儿就不计较了。” 云落从小就被宠过了头,既骄纵又跋扈,鬼点子也多,好在人聪明,见好就收。 而且她心里面清楚,北阴大帝这次不是来安慰她的,是来问罪的。 “你这次是不是用了罗刹铃”,果不其然,北阴大帝立马沉着脸“本帝都是怎么教你的。” “帝父我不是故意违背您的旨意,那个时候我若是不用,那么所有人都得死。”云落慌了,马上扭回头去求饶,她知道,帝父总是万般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用罗刹铃。 帝父什么事情都可以纵着她,除了这个。 “你!”北阴大帝像是要骂她,话到了嘴边又化成了叹息“罢了,你也是为了救人,是本帝没有护好你,此事,怪不得你。” 云落喜出望外——帝父居然不骂她? “往后不许再用罗刹铃了”,北阴大帝望着云落,伸出粗厚的手抵在云落的脖颈处,那里的跳动很剧烈“你如今心窍还未长全,擅用罗刹铃会要了你的命知道吗?” “知道了”,云落小声应下“帝父说过,不到万不得已,是决不能用罗刹铃的,这次是我犯了错,我自领惩罚。” 北阴大帝点点头。起身,双手负于身后正欲离开。 “帝父!”躺在床上的云落犹豫了片刻,喊了出来。 “那两个鬼差没护好你,降了职,与你一同受罚之后便放到这里做杂役。”北阴大帝早知道自己女儿要问什么“庙里的人此刻还在本帝的寝殿,你收拾收拾就过来。” 云落听完便放下了心,帝父没有对他们怎么样。 不过,要她去寝殿做什么? 容不得多想,北阴大帝一出了忘川小筑,云落立马吩咐身旁的鬼奴起身为她洗漱。 鬼奴手脚利落,很快就将云落收拾妥当,云落在一众鬼魂的簇拥下朝北辰宫走去。 “帝父,我来了。” 酆都城一向阴冷,云落身着红色小袄,有些圆润的身子伏在大殿门前行了叩拜礼。 “小殿下,这是您帝父的寝殿,不用这般……”远远地有只声音尖细的鬼迎过来,一边扶起云落一边心疼道。 “崔掌事,酆都城的规矩摆在这里,谁都不能违反”,云落呵了两口热气在手上“我也不可以的。” 崔掌事宠溺地牵着云落的手往里面走去“是,小殿下这般明事理,大帝心里一定高兴。” 云落扬起小脑袋,笑嘻嘻地看着走在身旁的崔掌事。 自打云落记事起,崔掌事就在此处了。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呆了多少年了,只知道他是北阴大帝用罗刹铃炼出来的鬼,也是唯一一只。 没名没姓的,帝父就封了个管事的头衔给他,让他在北辰宫呆着,无事的时候便托他照顾一下云落。 因此云落自小就跟崔掌事亲近些。 “大帝,小殿下到了。”崔掌事停在北辰宫外,尖着嗓子叫唤道。 “进来吧。” 云落抽抽鼻子,松开崔掌事的手,往前蹦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过身朝崔掌事挥挥手“崔掌事我进去啦。” 每次云落要走,都会和崔掌事道别,这是习惯。 “是,小殿下,您慢点。”崔掌事僵硬的脸勉强动了动,那张嘴机械地往上提,看得出来,崔掌事已经很努力地在挤出一个微笑了,但是效果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好。 云落一蹦一跳地进去了,头上扎着的两只小辫子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崔掌事远远地站在宫门外,眼里只有那两只晃来晃去的小辫子。 “帝父?”云落进了殿,大殿里一片寂静,两侧齐刷刷地立着排列整齐的鬼,均是低着头默然候在一旁。 “嗯?才几日未来,帝父殿内怎么多了这么多的鬼侍?”云落蹦到一只鬼侍下面抬起脑袋盯着他看“怎么有些眼熟……” “十一来啦!”哗啦啦涌出来好几个人。 云落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便离了地面。 十阎殿转轮王举起云落转啊转,笑容灿烂“许久不见我们十一了,怎地又胖了许多。” 云落一记白眼给他。 “老十,你先把十一放下来,这么转是要晕的。”一旁的九阎殿平等王好心劝道,伸出长臂意欲从转轮王手里夺下云落。 转轮王自然是不肯给,于是兄弟两个开始你争我夺,立在周围的几个阎罗王见状,纷纷加入争夺云落的行列。 云落: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都别闹了,快将十一放下来!”五阎殿年纪虽然不是最大,但是却是兄弟里面最有威望的,他一开口,登时就静了不少“各位哥哥弟弟我们还是快些进去吧,帝父还在里面等着。” 云落晕晕乎乎地落了地,看着自己的傻哥哥们皆是宠溺地望着她“十一先吧。” 云落无话可说,扭着短短的身子走了进去。 自家的十个哥哥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帝父。 云落走进内殿,殿中央的沉香木雕花大床上层层帷幔披落下来,云落只能隐约瞧见有个脑袋搁在玉枕上,但是看被子隆起的样子,那人身形比较小,决计不会是自家帝父。 “帝父你在哪?”见殿内躺着的人不是北阴大帝,云落干净利落地转身走人,一边走一边习惯性地喊“帝父?帝父?” “唔,好疼”,床上传来几声轻轻的呻吟,那个脑袋动了一动,接着被子被掀开来,一个身影坐了起来“你是……何人?” 少年声音略显稚嫩,但是清冷异常,许是刚刚睡醒,还有点沙哑。 “我是酆都北阴帝姬,你又是何人?为何会在我帝父床上?”云落见他醒了,伶牙俐齿地回道。 “酆都……北阴帝姬……”那少年似乎是懵了,半晌没说话,过了片刻才喃喃道“我为何会在此处……” “这可得问你自己。”云落见状,也不去找自己帝父了,靠着门懒懒地盯着帷幔后面那抹小小的身影。 “我,我这是在哪?”帷幔后面忽地又坐起来一个身影,那人茫然地张望着四周。 “这这这这怎么还有一个?”云落压根就没想到过自家帝父床上会有两个人,在她印象里,帝父的床几乎是无人可近,现在坐在上面的,还不止一个,惊得她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落儿。”宽厚有力的手一把将云落提了上来。 云落委委屈屈地盯着他“帝父,你不要云落了吗?” “此话怎讲?”北阴大帝端着一碗药面色慈祥地瞧着自家女儿。 “你从来都不让旁人碰你的东西,尤其是床,可是你床上现在有两个人,我若是没有看错,应该是两个与我一般大小的少年”,云落瘪嘴“你是不是不要云落了,所以捡了两个回来做儿子?” “本帝最不缺的就是儿子”,北阴大帝哭笑不得“落儿怎么会这么想?” “也对。”云落不禁回过头瞟了瞟自己十个哥哥,皆是庄重严肃地站成一排。 “落儿知道他们是谁吗?”北阴大帝指了指那帷幔后的两个人,微笑着问云落。 “不知。” “是你救回来的那两个人。” “两个?我原以为只有一个。”云落瞪大眸子,奇道。 “如今你知道了,来,将这碗药端给他们服下,与他们说说话”,北阴大帝继续微笑“本帝有事要与你哥哥们谈一谈。” 云落接过药,乖巧地点点头。 回过身看自己的哥哥们,一脸酸样。 北阴大帝宠爱幺女的事全四荒都知道,但是旁人不知道的是,北阴大帝对于自己的十个儿子,简直是苛刻得要命。 听到北阴大帝与自己有事要谈一谈,再看看云落端着药乖乖地立在前边,他们面上表情千变万化,不甘羡慕嫉妒恐惧……最后灰败着俊脸跟在自己帝父身后出去了。 云落目送着自己的哥哥一个个地跟上刑场一般出去了,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朝床上那两人走去。 她立在帷幔前,努力调整好一个温和的笑容,而后腾出一只手,掀开帷幔。 华服的少年端坐在床上,看起来,脸色苍白,虽是有些憔悴,相貌倒是挺好,唇红齿白,眉眼精致,一双清澈的眼冷冷地看着云落。 另一个少年着了蓝边白衣,衣衫有些褴褛破败,眉眼间满是漠然,容貌漂亮,抿着唇不发一言,沉默地看着云落。 两个人都是有些狼狈。 衣服零零碎碎破了不少地方,华服少年还好些,白衣少年身上那件着实破的不成样子了,袖子都少了一截。束发的发带也不知哪去了,墨色长发虽光滑柔顺,此刻也是乱糟糟的散落在身后。 不过皮囊是真的好。 他二人不发一言,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小小的云落。 看得云落直发毛,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今日又忘了把脸上的皮撕下来了?” 少年们的脸黑了黑。 “你们这张面皮不错啊,比我见过的都要好看。”云落由衷地赞美道,顿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么讲不大妥当,改口道“我是说,你们长得真好看,对,真好看。” 床上两个少年脸再黑了一点。 云落急,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接下去,只把怀里的药硬生生塞过去。 “给,这是你们的药,快喝了吧”,云落带着满满的诚意望着他们两个“喝了身子就能好了。” 少年不语。 “怎么不喝?”云落伸长脖子朝外面张望了一下,殿外隐隐约约有谈论的声音——看来帝父他们还要一会儿。 云落皱着眉思考了一下为什么他们不喝药的原因,片刻之后猛拍大腿“我知道了。” 她二话不说取过碗里的汤匙,盛了满满一勺药喂到华服少年的嘴边“你们是要喂啊,早说嘛,我小时候也是这样,不过后来就好了,你们不必害臊。” 说罢,那汤匙凑了过来。 华服少年扫了一眼之后拼命抗拒,无奈身体虚弱,最后不得不屈服在云落的“淫威”之下。 白衣少年自然是也逃不过。 年幼的云落举着汤匙,一勺一个,终于是把药喂完了。 华服少年与白衣少年倒在床上,脸涨成了红色,抖着嘴唇,像是要说什么。 “我知道了,不用客气”,云落大气地摆摆手“我一向都爱帮助人。” 第十五章 三十六天 那个时候只怕月泽最为落魄狼狈了吧,偏偏就让她给撞上了,自己那样骄纵跋扈,对他颐指气使,蛮不讲理。也难怪,后来月泽总是不大待见她。 他早就看清了她只不过是一个受宠过度不明事理的蠢丫头。 无双如他,怎么会愿意去喜欢她,甚至去娶她呢,不过都是云落自己一厢情愿,在鞠陵于天好好想了五百年,才发觉,月泽似乎,一直都是被逼的。 再说了,自己只是救了他一命,后来他也给足了情面,还给她的可不比这个少。 而且自从她流放到鞠陵于天之后,月泽甚至,连寻都没有寻她。 他一定很高兴,终于是摆脱了她。 云落想着想着眼圈就红了,无论如何,月泽还是娶了她的啊,就算不喜欢,她也算是他的妻,再怎么样,也应该去寻寻她,寻不到没关系,她知道了就好了,在鞠陵于天也会好过一点。 云落坐在软榻上,差点就要掉眼泪了。她都放下了,改赎的罪都赎完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 那一日与楚子衡在兴州城城外分别,还没来得及走几步,就给人抓了。 那群年纪轻轻但是修为不低的太华弟子将剑横在她面前“姑娘,我家清微君忽然想起有点事要问一问您,请您先跟我们回去一趟。” 毫不客气地将他们掳了回来。 “云姑娘?” 殿外进来一个人,却不是月泽。 照旧是太华校服,来人和颜悦色地望着云落,眉目如画,温其如玉。腰间配剑很独特,剑身细长,较为娇小。云落认得它——软剑朝明。 整个太华只有这么一把软剑,他的主人是青丘山狐帝第九子——怀澈。 整个神京城除了怀澈,也没人这么喊她了。 “早听说云姑娘回来了,想着过来看看你,不料事务繁忙,耽搁了一些时日,还望云姑娘不要介意。”怀澈俯身做了个揖,抬起头,依旧是温润的笑意。 “那么多年没见了,子然君还是那么客气。”云落其实是想打趣他的,话到口边又变得生硬了,她早不是神京城人人敬仰的太子妃了,她现在是罪人。 子然是怀澈的字。 “云姑娘近日来可好?”怀澈端坐在一旁的桌子,如玉般的手执起翠绿的茶盏,煞是好看。 “还,还行吧。”云落盯着他,心里叹道:青丘里的一个个样貌都拔尖,了不得。 就比如怀澈,就像是戏折子里面写着的谦谦公子,眉眼虽是偏阴柔了点,但是也俊美无双。云落初见他时这个模样,云落现在见他,也还是这么个模样,一点变化也没有。 怀澈只笑不语。 “那,那个子然君知道月泽……清微君他什么时候会来吗?”云落憋了半日,还是厚着脸皮去问了。 “清微君近日有要事在身,回来只怕还要过几日”怀澈抬眸看云落,笑得诚挚“云姑娘若是想要见他,子然可以带你去看他”。 “客气客气。”云落对着这么有礼貌且温和好脾气的怀澈实在生不起气,只能将所有委屈一股脑儿全部屯在肚里面。 怀澈微笑着喝了口茶,瞧着眼神渐渐放空的云落。 正当这个口儿,一人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立在殿中央睁着双眼盯着坐在软榻上的云落。 青年剑眉入鬓,星目灼灼。 端的是一派豪迈大气。 “你你你你怎么回来了?”燿羽按住腰上的剑,面上千变万化“不对,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云落一抬眼看见是他,打了个呵欠,摸了摸自己的脸,习惯性地回道“脸皮?你忘了么,酆都城最不缺这些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 “你这个歹毒的女人!”燿羽没料到云落接得这般干脆利落,卡了半日才吐出来这么一句。 “歹毒?”云落嗤之以鼻“我说明轩君,都五百年了,你怎么还是只会这一个骂人的词。” 云落这般刺他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和燿羽从一见面就相看两生厌。 她将燿羽从头讽刺到脚,燿羽只会回她一个“歹毒。” 这也没办法,燿羽是昆仑山战神之子,战神护四荒太平,维天下秩序,在外品行甚是高洁,备受赞誉。战神最受不得操行不清白,品德有欠缺之人,自然对自家儿子千般教导万般训诫。 所以,雷厉风行的战神之子,他,不会骂人。 “废话少说,你这次回来干什么?”燿羽怒气冲冲地瞪着她,拔出腰间的暮燃剑指着她。 那个模样像是要诛杀一个穷凶极恶之徒。 “明轩”,在一旁喝着茶的怀澈抬脸,笑意浅淡“你也来看云姑娘了?” “胡说,我才不会来看她!”燿羽极力否认“我最是看不惯她,怎么可能会来看她,你看到了,我是来骂她的,对,我是来骂她的。” 否认着否认着燿羽的脸红了。 “这里怎么那么热。” 怀澈与云落只笑不语。 “算了,今日我累了,改日再找你算账!”燿羽瞪了眼坐在榻上晃着脚瞧着他的云落,将剑提了提,收了回去“你可别有什么歪心思。” “子然,我们走。”燿羽“嚯”地一声将暮燃收回鞘,扯过怀澈的袖子就要往外走。 “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吧。”云落依旧漫不经心地晃着脚,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你说是吧,子然君。” 燿羽生得臂粗膀大,怀澈却是清瘦得很,被燿羽一扯,差点没整个人扑到他怀里。 怀澈稳住身子,含笑道“明轩,你力气似乎又大了一些。” 见到怀澈差点摔了,燿羽面带歉意地扶住他“对不住,我,我下手没个轻重,差点误伤你。” 云落脚猛地停住了。 不过是一个不稳,怎么就成了误伤? 神京城众人皆知三十六天太华门下子然君与明轩君性子合得来,关系极好,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关系……愈发亲近了啊。 “咳咳咳”,云落轻咳几声,表明自己的存在。 “既然来了,就在此处坐一会儿吧,许久不见云姑娘了,我想你应当也有许多话要问她。”怀澈复坐回自己方才的位置。燿羽看了看云落,又看了看怀澈,杵在那里不肯动。 怀澈了然地一笑,轻声说道“就当陪我吧。” 燿羽这才满脸“不情不愿”地行至怀澈的左侧坐了下来。 云落瞟了瞟他们身上的太华校服,嘴角浅浅勾起“我听闻,子然君与明轩君如今已晋升至神君品阶了,可喜可贺。” “与清微君相较,我与明轩还是稍稍逊色。”怀澈那双桃花眼落在云落身上,仿佛要看云落有什么反应“他如今已是四荒仅一位的神殿了,若是说要道喜,我想,云姑娘应当先去向清微君道喜。” 云落干笑几声:怎么又提到他了。 云落其实有很多的事情想要问一问,月泽一直没来,但是看眼下这幅光景,就算问了,怀澈也不会说的。 于是她将目光投到了燿羽身上。 燿羽的性子她是了如指掌。 有什么事一套就套出来了。 “我到了这里已有数日,清微君一直不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云落故作不满道“你们太华弟子在这里学的就是将人掳过来扔在一旁么?” “清微君这般做自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别以为你是……哼”,燿羽不服“就可以辱骂我们太华弟子!” “他什么道理?”云落继续下套。 “他……” “云姑娘不必想了,想来清微君也快回来了,届时他自会将道理讲与你。”怀澈搁下手里的碗,用略略责备的眼神扫了扫燿羽,燿羽立刻便明白自己是被云落下了套,乖乖闭嘴。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怀澈起身,对着云落示意一番“改日得了空再来看望云姑娘”。 “客气,日后要是忙不来也没事,我从不拘于这些小节。”云落也站起来,假笑。 她日后绝对不会留在这里的,摆平了月泽她就回去。 燿羽又瞪了她一眼,双手抱拳随便示意一下,跟在怀澈身后出了殿门。 云落松了一口气,想着休息一下,瞧见殿内熟悉的一切,困意又消了不少。 这是神京城太华神尊所居的三十六天。 现下这座宫殿,是月泽所属的第三十六殿。 三十六天里有三十六殿,主殿是太华神尊所属,其余的都是分给太华门下的弟子居住。 一般来说,一个殿里是住两个弟子,但是月泽身份特殊,便独独分给他一个,他素来喜静,因此得了最远的那一间。 可怜了当时的云落。 成日里跑来跑去不知道有多少路。 她日日来这里偷看月泽,对这里了如指掌。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出了殿门往前直走再往右拐,那里有一座湖,风景甚好,最适合她这种心情抑郁,每日惴惴不安惶恐至极的人去散散心。 她从前也最喜欢在那湖里捞鱼。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殿门,殿外守着的两个小仙婢怯怯地低着脑袋“太子妃娘娘。” 云落一晃神,随即马上镇静下来”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 “泽殿吩咐过,都要这么称您。” 现在这称呼对于云落来说就是耻辱,提一声她心里就要痛一分,月泽对与怎么折磨她,还真是了解。 云落苦笑着,摆摆手“日后不要这么喊我了,不习惯,我现在不大舒服,想要出去走一走。” “这……”小仙婢很为难。 “没事,我走不了的”,云落指了指前面“我就去那里的一个湖赏赏景,一会儿就回来。” 小仙婢低着头退下了。 她们不阻拦,完全是知道云落走不了。 整个三十六天都是太华的人,她跑不了。 第十六章 有女倾城 云落慢悠悠地走在三十六天的大道上。 时不时有好奇的新晋的弟子觉得好奇,偏过脑袋去看她。 云落回报以一个得体大方的笑容。 还冲他们挥挥手。 那被发现的弟子登时羞红了白嫩的面庞,低着头匆匆离开。 太华的女子一向很少,加之太华门规颇严,那些小弟子只怕很少有机会看见三十六天里会有女子,更何况是四处……游荡的女子。 云落放心大胆地调戏着这些小师弟。 “姑娘,您怎么出来了?”有白衣少年持着剑向她走来,步履轻快。 “姑娘?”云落定睛一看,是若尘。 瞧着少年干净的脸庞,云落莞尔一笑“我早就想告诉你了,你可不能这么喊我。” “为何?”若尘行至云落面前,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他大老远地就瞧见这突兀的红色,走近了一瞧发现是前几日奉清微君之命带回来的那个姑娘。 “那我与你说了,你可不要告诉旁人。”云落勾了勾手指“你先过来些。” 若尘乖乖地凑了过来。 云落一记暴栗敲在他脑袋“我与你又不熟,我说什么你就信,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若尘自幼拜在太华神尊门下,所听所学皆是书上那些死板板的东西,养出一身浩然正气,担着除恶扬善之责,誓要天下归于太平,但是心眼忒实诚了些。若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求饶,瞎扯一些什么上有老母下有有女的谎话,没准这孩子真的会信。 若尘捂着脑袋委屈地看了云落一眼,好歹是太华的弟子,马上恢复到原先的模样,笔直地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右手按在配剑上,左手规矩地垂在身侧。 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是清微君认识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恶人。” 只这一句就把云落给活活堵死了。 “罢了罢了,不欺负你这个老实人”,云落摆摆手“你走吧。” “姑娘要去哪里?”,敢情若尘不问出云落去哪他就不走了。 一看若尘这般乖巧温顺的样子,云落刚平复的心情又起了波澜,顿时生出一些捉弄他的想法来。 “我就在附近逛逛,难不成你看小女子独自一人寂寞,要来陪我?”云落挑挑眼角,装作很感兴趣地样子凑了过去“嗯,我看你长得眉清目秀,也算是个不错的人……” “妖女!” 面前的若尘忽然往后倒退几步,他的身后露出一张怒极的脸“仗着自己是清微君的人就这般为所欲为,实在可恨!” 云落:“啥?” 为所欲为是有的。 但她何时仗着自己是月泽的人了? “这位兄台,首先,我不是妖女,这点你们太华弟子还是得认清的,不然传出去说你们太华的人连妖连鬼都分不清多难听。”云落纠正“再者,我也没有仗着清微君为所欲为,你哪只耳朵听见我拿清微君去逼人家了?” 止风跳脚“狡辩!” “你这么想我我也没办法。”云落耸耸肩,双手一摊“那你们慢慢玩,我走了,不用送。” 说罢,她转身离去,裙摆曳过地面,扫起浅黄色的枯叶。 止风还要追过来,若尘拦住他,低声解释了些什么。 云落慢慢走远。 裙摆过后,叶子灰败。 她是挖过心的恶鬼,这点就给她打下了烙印,无论她做什么,旁人心里,想到就是她在做坏事。 云落为这世道的不公哀嚎了几声,继续若无其事地四处瞎逛着。 缓步行至一处清湖。 碧波荡荡,水光粼粼。 柳枝低拂,沾起几滴水又被风挑了起来,剔透的水珠猛地落回湖里,溅起层层涟漪。 偶有几尾玉锦鲤嬉戏于圆润的石块之间,看起来好不惬意。 云落满意地倚在湖边的一株柳树边,眯起眼瞧着这里的景色。 欣赏着欣赏着就欣赏到了不该欣赏的。 “这回真是多谢你了。” 轻柔的声音随着湖边的暖风飘到了云落的耳朵里。 云落心下慌乱,毫不犹豫地一个旋转变做一只鸟停在柳树上。仰着脑袋挺着胸膛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她转着那双小眼睛警惕地四下打量,在湖对面站着两个人。 离的太远,看不大清楚,只能通过穿着辨出二人皆是太华弟子。 孤男寡女,小树林。 这看着很可疑…… 云落想起来自己从前也算是太华里的人,虽然什么都没有学到,但这个身份没法否认,秉着为太华清理门户的原则,云落支棱着翅膀飞了过去,落在他们头顶上……的柳枝。 云落万分谨慎地落下来,爪子刚碰到枝条上,总感觉有人看了自己一眼,云落低头望过去,二人还在交谈,方才肯定是因为自己太紧张了,云落安慰自己。 “阿泽?”对面的女子轻声地喊,杏眼柔情脉脉,像是眨一下便能卷尽世间万般风情。 女子容貌惊艳,眉如远黛眼如秋水,唇点绛红肤如凝脂。 云落在上头,只稍稍低眼一看整个人的魂都要出窍了。 小细腿抖啊抖,云落觉得自己就要栽下去了。 捉奸这种事是吃力不讨好的活,怎么做都不妥当,尤其是对方身份不一般的时候。就更加棘手了……一不留神就会扎到自己。 而树下面这个简直是可以扎出血了。 她怎么偏偏碰上瑶华。 苍梧山苍梧丘瑶华神女,颜如舜华,姿容绝代,占着四荒美人榜的榜头一直不下。 那他口中的“阿泽”是…… 云落一阵眩晕。 “不必客气。”月泽温和地回道。 果,果然是月泽。 “若不是你,那穷奇兽还不知要在苍梧丘为恶多久”。瑶华朱唇轻启,吐出来的字像是落在玉盘上的玉珠,很是悦耳“倒是因此害你伤了眼睛,实在是愧疚。” “无事。”月泽背对着云落,云落瞧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但是云落想着月泽此刻一定是很温柔地看着瑶华吧,月泽对女子都不亲近,除了瑶华。 四荒皆知,神京太子月泽心上独放一人,那人便是瑶华。 要不是云落中间插了一脚,他和瑶华早就花好月圆白头偕老了。 可惜可叹,她云落做了砍断连理树的那把斧头。 月泽对云落就不曾这般温柔过,但他也不对她发怒,只是冷眼看她,带着淡淡的疏离。 旁人都说清微君容止端雅,品行高洁,为人甚是好相处。 那些人的眼睛怕是都患有严重眼疾…… 月泽都肯为了瑶华去诛杀上古凶兽穷奇,还因此伤了眼睛,看他对她多好啊。 云落胸口一阵发堵。 堵着堵着脾胃里便涌上来一股酸气,云落扭了扭脑袋,偏到一旁,“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云落正寻思是不是早上贪嘴,蛋羹吃的太多了,忽觉头重脚轻,一阵眩晕。 虽说没有吐到人身上,不过这么一下折腾云落就变回了原形,从树上落了下来。 还好,柳树生得并不是十分高大,摔在地上应该不会太疼。 但是她忘了,之前自己是立足在人家头顶之上的柳枝。 所以她……好死不死地跌在月泽身上。 月泽下意识地去接,于是云落便尴尬地挂在他身上。 “真,真巧啊。”云落脸皮勉力抖了抖,尽力抖出一个笑来。 而后扶着月泽手忙脚乱地站直,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惶惶地转回身。 “云,云落?”瑶华本就被从天而降的她吓了一跳,此刻瞧清楚云落的模样,那张脸登时惨白得不成样子。 “许久不见了瑶华神女,近来可好?”云落白皙的面庞上腾起几块红晕:是她的错,将一个好好的美人吓成这副样子。 “我,一切安好,倒是你,不是……”瑶华伸出如削葱般细长白嫩的手指颤抖着扯了扯云落的红衣,又探到云落脸上点了点,惊骇不已“是,是真的。” “神女这可就说笑了,云落自然是真的。”云落对瑶华反常的行为也感到迷惑“倒是神女,六百年不见,好像……变得更加活泼了些?” “你,阿泽,她……”瑶华有些语无伦次。 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 云落记得瑶华一直都是谦逊有礼,温顺毓秀的模样,何时有过如此神情,虽然这样看起来也美。 “星儿,你先回去,我晚些时候过来。”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 云落照旧转回身,转回去了才记起来早已不是从前。 可月泽此刻的模样也是让她痴在原地。 早些时候还蒙着的黑布取了下来。 他眉眼轻弯,眸子里像是有星子。 万般风华黯然失色在他眼中。 瑶华一愣,随即欠了欠身子,与她们道别“那我便先走了。” 走了几步,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转回来盈盈道“我晚些时候在三十二殿等你吧。” 月泽一颌首,眉目间笑意愈盛。 “我不是故意的!” 瑶华一走,云落立刻举起双手解释——这是她犯错时常用的姿势“我无意间过来看看的,看到这里有人没忍住就……我没想到是你们,我错了。” 其实云落蛮心酸的,明明她才是正房夫人,结果还要因为扰了自己夫君与别的女人幽会而道歉,天底下的夫人哪有她做的憋屈! ”以后没事不要出来。”月泽敛了笑意,眸子低垂,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波澜。 “月泽,既然今日碰到你了,我倒是要问问你”,云落抬头挺胸,使自己看起来尽量有底气些“你是何时认出我的。” “一开始。” “那你既然认出我了,可你并没有当场戳穿我不是么?”云落吞了吞口水,一开始就发现他了,月泽的眼睛真是越来越毒了啊,带着块黑布都能辨出她“一开始不是要放我走吗,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若是没有事,那你可以放了我么,我要回酆都城!”云落深呼吸几口,见月泽半日不答话,一鼓作气将自己憋了很久的话都说出来“我很久没回去,如今急着回去,你既已一封休书递与我,那你现在这么软禁着我毫无道理。” “休书……”月泽眸子闪了闪,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一句“若我不应允呢?” “月泽,是我对你死缠烂打,是我逼着你娶了我,害你与瑶华有情人不得眷属,我想了五百年,也想通了,情爱这东西,勉强不来的。我也知道我错了,对不住,耽误你那么多年。”云落没想到现在的月泽心里还对从前的事情耿耿于怀,犹豫了一下,低着头认真地道歉“后来出了那件事,我知我犯下大错无可挽救,对你亦是心怀愧疚,可是你现在好好地活着,我也在鞠陵于天呆了五百年,行走于凡世一百年,该赎的罪我都赎了,我求求你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了我吧。” “往日的情分?”月泽缓缓抬起眼,一只眼微微泛着金黄色。 他生来就是帝皇瞳,注定他日后会是神京城的掌权者。 “为什么,我求你了,我都放下了,求你放下吧,大家各过各的不好么?”云落从不知道六百年不见,月泽变得这般小心眼,揪着百八十年前的事情不肯放手了。 “你身上有罗刹铃,若是动用,四荒将生灵涂炭。” 云落无话可说。 第十七章 有心无心 云落的难过持续不了几秒,马上喜笑颜开,没脸没皮地凑过去“清微君,有话咱们好好说嘛,我呢,保证以后绝对不用它还不行吗,你就行行好,让我回去看一眼吧。” “改日我与你同去。”月泽冷冷地看着她,不动神色地往后退了几步。 云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月泽果然还是讨厌她,近一点也不肯。 “那,那好吧。” 云落自认为对于月泽,神京城里面没人比她更熟悉他的脾气了,说一不二,定下来的事绝不会改口。 “那我能不能先见见我儿子和阿斐”,云落不死心地追问“我许久不见他们了,想念得紧。” “想念得紧?”月泽冷笑一声“你们可真是恩爱。” “嗯?”云落对于月泽的怒气感到莫名其妙——这发的又是哪门子的火? 听到后面的“恩爱”二字,云落幡然醒悟,月泽以为她和云斐在一起了,白白是她与云斐的儿子。 好说歹说她从前也是神京城的太子妃,就算只做了三日,那名分还是摆在那里。 如今这么一出岂不是给太子殿下戴了顶大大大大绿帽子? 但她与云斐是夫妻……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云落偏生还不能解释。 她与云斐的关系,除了帝父,谁也不知道,云落与他也太过亲密,被误会着实正常。 月泽从来就不知道,还总以为云斐喜欢云落,云落对云斐又那么好。现如今还领了一个孩子回来,估着年纪约莫在四五百岁,这就说明云落刚被休时就有了孩子。 诸此种种,月泽肯定是觉得云落不守妇道,刚被休就和自己心上人私奔了,还有了孩子。 “这,那个,白白不是阿斐的孩子”,云落斟酌着说,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和月泽解释“白白他的身世么,有那么一点点的麻烦,反正真的不是阿斐的。” 月泽的脸色稍稍好了一点。 “但真是我亲生的,我很想他,想见见他。”云落讨好似地看着月泽,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在这里若不求助于月泽只怕她真的是没有办法见到白白和云斐。 等她一有机会就离开这里,再也不会来了。 白白的身世她也会瞒着,绝不会让月泽知道。 月泽没搭话,一拂袖子转身离去。 云落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冷淡样子,方才能与她说上那么多话实属不易了。 云落经历湖边一系列的事,精疲力尽地走回自己原先呆着的三十六殿。 屁股还没有坐热。 小仙婢低着脑袋进来轻声禀报“姑娘,清微君有请。” “请请请,请我去哪啊,又不是请我回家。”云落不满地嘀咕,明明刚刚才见过,偏偏不说,非得遣人来叫她,真真是麻烦。 “说是去看与姑娘同行的人。” 云落跳了起来,提起裙摆就往外冲“去哪儿啊,快快快。” 小仙婢惊在原地。 还是云落折回来拉她才反应过来。 小仙婢引着她走到另一处宫殿,云落抬头去看,云中赫然飘着三个字: “三十一天。” “这不是子然君和明轩君的住处么?你没诓我罢?”云落站在门口,攥着小仙婢的衣袖不肯进去“可别是将我哄进去一顿骂。” “子然君与明轩君早已出师,回了青丘和昆仑住,偶尔才回来住。”小仙婢抽了抽袖子,没抽出来。 “哦,我都忘了,他们现在已经学成了啊。”云落颇有些落寞地嗟叹“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真真是让人……” “怎么不进来。” 明明是问句,从他口中出来变成了毫无起伏的陈述句。 云落闭了闭眼,再去看,月泽站在殿外疏离地看着她。 小仙婢仰起脸,眼里只有月泽的脸,她咽了咽口水,俯身行礼“奴婢,奴婢见过清微君。” 有一个被皮相迷惑的无知少女。 云落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小仙婢一眼。 小仙婢却误以为云落这是不满,小声道“清微君又不是你的,清微君不过客气几分你倒还蹬鼻子上脸了,将自己当做清微君的什么人?你也配,哼!” 云落像是被一锤子敲中,晕了半晌,说不出话。 如今三十六天的仙婢都是这般泼辣么? “你在想什么?”月泽的眸子沉了沉,原本墨色的瞳忽然泛着微弱的金黄色。 月泽一不高兴,那只帝皇瞳颜色就要显出来,他一高兴,那只帝皇瞳的颜色也会出来。 云落从前每次一看他眼睛发光心里就慌张,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生气。 “我这就来。”云落松开小仙婢的袖子,不情不愿地挪上去,月泽还真是把她看得紧,好像怕一个不留神她就又溜出去为祸天下众生。 云落上了台阶,回过身要招呼那个小仙婢上来与自己同行,没想到身后早已空空如也,那小仙婢早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咦咦咦,怎么跑了,方才眼神不还直着吗?”云落满脸疑惑地转回身,跟在月泽身后进了殿。 殿内空荡荡的。 太华门下的弟子住处有严格的统一标准——素净。 两张案台,两把椅子,两张床,唯一亮眼的是墙上挂着的几幅山水画。 云落惶惶地立在月泽身后,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从鞠陵于天出来之后,云落早想过千百种与故人相遇的场景以及自己的对策,怀澈与燿羽那里表现得尚算满意,可是到了月泽这里就出了大差错。 最怕见熟人,熟人里面最怕见月泽。 毕竟曾是夫妻……谁都没有他熟,简直是熟得透透的了。 “清微君,您今日怎么过来了,小仙们没料到您今日会过来,卖没来及准备,还望清微君恕罪?”殿内听到声响,有仙侍出来瞧,一出来就看见月泽站在那里,慌慌张张地就跪下行礼。 “无事,我吩咐你们照顾的人呢?”月泽低声问道。 “在在在里面呢,小仙马上去叫。”仙侍急急退下,不多时,云斐果然抱着白白出来了,面无表情地盯着月泽。 “清微君,这,这他不大爱说话,小仙真的尽力了。”仙侍躲在云斐的后面,一脸无可奈何“他一直不肯吃东西。” 月泽一颌首,示意他退下。 仙侍如蒙大赦般离开。 云斐抱着白白不言语,倒是白白一偏脑袋望着月泽“美人叔叔?” 月泽身形一晃。 云落在月泽身后憋笑憋得极为痛苦,她记得,从前自己也是这么喊过月泽的。 白白果然是自己亲生的。 “美人叔叔和你一样都不爱说话啊。”白白指了指月泽,又指了指云斐。 云落教过白白,在外人面前,是不准叫云斐舅舅的,他一开口,旁人心里就明白了。 云落这么多年的苦心就白费了。 所以白白都是一口一个“你。” “你为何,这般称我?”月泽倒也不恼,淡淡开口问他。 “因为叔叔长得美啊!”白白一脸羡慕“我长大了要是能和叔叔长得一样好看就好了。” “呵。”月泽竟是一声轻笑“你与你娘倒是很像。” “我娘?”白白鼓了鼓嘴,刚想说什么,忽然小鼻子一动,面露喜色“我好像感觉到我娘了。” 他一下子挣开云斐,迈着小短腿朝月泽而来,擦过月泽,瞧见了一身红衣的云落“娘亲!娘亲!” “果然藏不住,还是被你个小机灵鬼发现了。”云落熟练地抱起他,蹭了蹭他柔软的脸,眉毛眼角都是喜色“白白最近乖不乖,有没有听阿斐的话?” “我很乖,一直都很听话”,白白抱住云落,声音里略有哭腔“可是娘亲去哪儿了,很久都没有过来看我,我还以为娘亲不要我了。” 云落心下愧疚,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余光装作不经意似地扫了前面那个立着像块石雕的人。 罪魁祸首就在前面呢,但又不能向他兴师问罪。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酆都城啊?”白白揽着她的脖子,小小脑袋搁在她的肩窝上“白白想看看外公是什么模样的,想看看娘亲以前住的地方。” 云落一阵心酸,她在鞠陵于天生下白白,让他吃尽苦头,白白一直很懂事,从不埋怨,既听话又懂事。 唯一的任性应该就是常常缠着云落问什么时候回去的事了吧。 云斐瞧见云落,拖着沉重的步子也缓缓走来。 一把配剑横在他面前。 式微。 四荒最好的剑就是清微君的配剑式微。 此刻这把威名赫赫的好剑出了鞘,殿外透进来的光折射着剑锋,闪烁生辉。 云斐不管不顾,依旧拖着步子往前走,眼里只有云落的红衣。 月泽握着剑,剑上银色的冷光衬得骨节分明的手越发苍白。 云落放下白白,冲过去“月泽你干什么!” “你要见儿子我不反对”,月泽面无表情,帝皇瞳慢慢亮起来“可是他不能。”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你看他都流血了!”云落隔着剑推着云斐“阿斐,你先别过来。” 无奈云斐不为所动,那剑划过黑衣,渗出暗红色的血来。 完了,云斐又开始失常了。 云落情急之下拿手去握剑,将剑带离到一侧,云斐这才与剑错开,走了过来。 月泽金黄色的瞳孔一缩,颜色淡了些,低声喝道“你给我放手!” “放就放,不放疼的还是我。”云落见云斐已经走了过来,松开手,疼得呲牙咧嘴。 身旁的云斐低着头乖巧地站在云落身旁,看见云落手里的血,笨拙地拿自己的袖子去擦。 云落倒吸一口凉气“阿斐别担心,我没事的。” 云斐收回袖子,眸子里有点愧疚。 “知道愧疚就好了。”云落凑近他,低声嘱咐道“但是日后不许这样了,要听我的话知道吗?” 云斐点点头。 云落这才得了空去看面前的月泽。 月泽帝皇瞳已经暗了下去,他漆黑的眸子落在云落身上。 “云落,你究竟有没有心!” 第十八章 前尘往事 云落嫁给月泽的时候还只有1700岁。 500岁时她救了月泽一命,随后月泽留在在酆都城养伤,一养就是一百年。 帝父与神京紫薇大帝见面时商议了一下,一个酆都阴姬,一个神京太子,全四荒都找不出这么般配的一对了,二者大为满意,于是趁机定下了这门娃娃亲。 云落年纪尚小,但看着月泽这人不错,长得好也聪明,身份也般配。 想了想,无论怎样都是自己捡了一个便宜,白白送一个如意郎君,自然是喜滋滋应下了。 月泽怎么想? 她与月泽平日里相处得很好,两小无猜的,月泽还答应她长大了一定会娶她。 明明那个时候的月泽,不是这般冷漠的模样。 那月泽应该也没有不高兴,不然怎么可能会同意。 如是想着,云落就把月泽搁在心里了,此后所有男人都入不得她的眼。 可入得了她眼的,她却入不了他的眼。 彼时年纪尚小,很多事情都想不透彻,也考虑不周,哪里想得到那时月泽是为了救命之恩和紫薇大帝的压迫下不得已才同意的婚事。他年纪小,但是心里面亮堂堂的,知道她身上有罗刹铃,那东西不好。 她又骄纵又跋扈,也不好。 后来月泽回了神京城,拜在太华神尊门下,成了太华神尊的得意门徒。 他一直没有来看云落,云落只当他忙,过些时日也许就会来了。 可他没来。 云落在酆都城呆了三百年,思来想去,自家夫君生得这般俏,绝对是招蜂引蝶的上好的材质。 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整变质了…… 当机立断,云落收拾收拾包袱直往三十六天而去。 她要入太华门下。 四荒皆知,太华门只收有缘的弟子,里面哪个不是天资聪颖,禀赋异常,有头有脸的人物。 旁的不说,就拿神京城的太子爷月泽,青丘山狐帝第九子怀澈,昆仑山战神之子燿羽,苍梧渊里的上古遗孤轩辕怜星,蓬莱神女姬渺渺来说,哪个在四荒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云落顶着酆都阴姬的名号,身份自然尊贵,可这天赋实在是勉强不来。 她在三十六天外跪了十日。 整整十日,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云落也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大的能耐。 “神尊,云落自知资质愚钝,自然是不敢拜您为师,不过不知道贵处缺不缺打杂的人?”太华神尊出来的时候,云落顶着油光光的脑门,黑得十分均匀的眼圈仰起脑袋期待地望着他“我什么都会干。” 太华神尊早就听闻酆都城的阴姬殿下在外跪了十日。 原以为她是要拜他为师,想着她若吃了闭门羹自会离去,没想到竟然一直都在这里,而她的目的…… 确实是一位想法清奇的女子。 既是酆都的阴姬殿下,看在北阴大帝的脸面上还要给点情分,小殿下自个儿也剔透得很,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没本事做太华弟子,竟是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太华神尊捋了捋雪白的胡须,颌首。 云落拢了拢曝晒了几日油腻腻的头发,乐呵呵地拎起包袱,跟在前来引行的太华弟子进了三十六天。 从此,酆都阴姬不要脸面死缠着神京太子的事长着翅膀飞过了四荒的大小角落。 而那个时候,云落正腆着一张脸跟在冷成一块冰的月泽后面。 “清微君,这是我从后山新摘的果子,可新鲜了,你要不要尝尝?”云落掂着一个篮子紧跟在月泽身后,笑靥如花“清微君你回过头看看我,我手里的果子,真的很不错。” “清微君,今日想吃什么,我去做。” “清微君,昨日一整日不见你,你去哪了,我,我有点担心。” “清微君……” 云落天天跑来跑去,三十六天上上下下所有的太华弟子都与她熟了。 也知道了她是清微君自幼定下的媳妇。 从此再见到,都是一口一个“太子妃娘娘。” 三十六天里都是以神号相称,从不拘于身份与地位。 来人既是入了太华,那么便抛却在外的一切,在这里,一切都按太华神尊的意思来。 过了殿试,晋了神阶,飞升了的都会有神号,往后见到了都要称神号。 比如月泽,比如怀澈,比如燿羽。 至于还未飞升的,那便是师兄师弟,热络得很。 不过一切都是在太华门下,太华门外另当别论。 云落初来乍到之时,还因为这个怎么也寻不到月泽,急得满头都是汗。 直到她后来比划了两下给旁人看“就是长得很是俊美,以前总喜欢穿蓝白袍子的,总冷着脸,不爱说话。” 那人猛拍大腿“这不是清微君吗?” 云落呆立:“清微君是哪位?” 云落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是寻到了月泽。 不过他是太华得意弟子,而她只是一个打杂的。 旁人都不知道要如何称她,在外她是阴姬殿下,在太华门内这个身份就算没了,于是乎碰见一些身份够不到她的,二人总是僵在那里。 所以这一声“太子妃娘娘”,云落听着很是受用。 就算月泽总是冷着脸不和她说话,不过对这个称呼也没表示什么反感,偶尔路上碰见了同门的其他师兄弟,远远地立在路侧,一个“清微君”,一个“太子妃娘娘”,月泽听见了,低低应一声,手握着式微剑缓步离去,云落开开心心地与那人攀谈几句,跳着步子跟上去。 虽然说陪着月泽的那几百年出了不少事情,云落也伤心过,但好歹是熬到了与月泽成亲那一日。 云落记得清楚分明。 许多红带缠绕在上阳宫内外,灯笼里是晃晃的暖黄色的光。 来来往往的人真多,四荒里有身份的人都来了吧,都聚在前面的那处宴席上谈笑。 “啧啧,这排场真气派!” “那可不是,神京城与酆都城联姻能不办得隆重些?” “我在四荒这些年,就没见过这么阔绰的!” “……” 赞美之词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云落坐在床上,嘴角浅浅弯起。 月泽下了三书六礼,又细细地换庚谱,请了不少人来……该做的都做了,一样不漏,样样都做的最好。 四荒了所有的女子都羡着她嫁了这么如意的郎君。 想着想着,云落探出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嫁衣。 她今晨在酆都梳妆时,第一次瞧见这件嫁衣。 凤冠霞帔,彩绣辉煌。 织锦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裙,上绣腾龙飞凤,朵朵金线牡丹绽在裙摆,华美异常。 合身得很。 她低眉浅笑,作玉人妆,点绛唇,抹胭脂。 玉手掩在宽大的袖子之中,月泽推开殿内,走了过来。 云落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她惴惴不安地坐在那里,看着月泽挑开她的盖头,取了桌上的合卺酒在云落身旁坐下。 大红色的喜服托得他愈发面若冠玉。 他手里端着酒,微微皱了眉。 云落一阵心慌,急急伸手夺过他手里的酒杯。 月泽这几日即使对她很好,那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云落比谁都清楚,月泽望着她的时候,虽是温柔万分,可是眼底还带着疏离,和从前一样。 而且今日他成亲,瑶华一定很伤心。 瑶华伤心,月泽也不会舒心。 云落曾看到瑶华梨花带雨地扑倒在他怀里,求着他千万不要娶云落。 但这不是他说了算,他最后还是娶了云落,不过洞不洞房,那就是他的事了。 瑶华哭得那般凄惨,看来他今日是断断不会留在洞房的,。 云落一定要留住他,现在他走了,日后……便再也不回来了吧。 她嫁给他做了太子妃,只怕要独自守在神京城上阳宫。 月泽望了她一眼,伸出手,绕过她的,将那酒一饮而尽。 云落不喜酒,一口急急吞下去,呛出了眼泪,但还是笑着看月泽慢慢饮完杯里的酒——她在酒里面加了点东西。 月泽停了一会儿,果然挥袖要离开,云落眼疾手快地扯住他的袖子,笑道“夫君这是要去哪?” 月泽回过头看她。 明明是在笑,眼泪却在涌,妆花了一大片。 云落细长的指甲扣住月泽的袖子,那倔强的模样告诉月泽她今晚是不会放他走了。 月泽铁了心要走,下腹却涌来一股暖意。 他身形一滞,有个带着冷香的身体早已覆了上来。 唇上也落下凉凉的东西。 “月泽,就当我求求你。”云落闭着眼,衣衫滑落,双臂紧紧环着月泽“回过头瞧瞧我好不好,我真的很累很累,你再不看我,我……” 月泽愣了片刻,随即翻身将云落带倒在床上。 一室旖旎,脉脉无言。 …… 云落还记得月泽轻轻抱住她的时候,她低着头,余光瞥见月泽洁白的手,心里真是高兴,总觉得自己是熬到了头,从此以后便可常伴君侧。 新婚燕尔,月泽待她还是很好的,比之前几百年都好。 三日不足。 神京城大乱,神京城太子被挖心,受重伤。 一时间四荒人心惶惶。 几日后,太子妃酆都云氏自认罪,为补其过错,救太子,后被押入鞠陵于天五百年不得出。 另加一百年于世间赎罪。 四荒自此认为鬼都不是好东西,那次的大乱也是由鬼而起,云落这件事一出,牵连了整个酆都。 云落想起那段时间,都好像是在做梦。 第十九章 天枢其人 “我这颗心自然是在的”,云落微笑“你也知道,我这颗心可稀罕了,全四荒再找不出第二颗来。” 月泽不怒反笑“你知道便好。” 云落茫然:这六百年未见,月泽的脾性好像变了些。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云落嘱了白白去把他们之前带着的包袱翻出来,将里面的纱布伤药取来——云斐身上还淌着血,他不疼,云落看着疼。 “啊,许久不见了云落!” 三十一殿的大门被来人一脚踹开。 云落早就习惯了,此时已经能练就泰山崩于面前就把泰山给顶住的胆魄。 她面无表情地抬起清明的眼睛朝门口望去。 来人神采飞扬,金光闪闪,差点没亮瞎云落的眼睛。 躲得过泰山压身躲不过天枢星君的金光四射。 天枢星君今日着了一身金丝镶边云锦长袍,顶着他那顶同样金灿灿的星冠,面上笑容可掬,快步走来。 瞧见月泽立在这里,俯了俯身子,双手作揖“天枢见过泽殿。” 三十六天外的人都是尊称月泽一声“泽殿。” 月泽点头“嗯。” 然后天枢星君扫视一周,直朝云落奔来。 “哎呀呀,许久不见,让我好好瞧瞧。”天枢星君走近云落,站在云落身旁的云斐立刻侧身到云落面前,将天枢星君伸过来的手堵在半路,眼里一片死寂,天枢星君一愣,手腕一转,将云斐一推,给推到一边去了,给……推到一边去了…… “你哪门子的葱,挡着我和我家云落亲近亲近?” 云斐呆在原地。 他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将他比作一根葱的。 云落还成了别人家的。 天枢展开手臂,像只羽毛灿烂鲜艳的花冠公鸡扑了过来,满心欢喜地想要抱一抱云落来表示自己的思念之情。 “啊,抱到了!” 天枢星君了无遗憾,天枢星君骄傲得意,天枢星君心满意足。 “不过不是我说,云落你这几百年都吃了什么东西,怎地壮硕了许多?”天枢星君奇道,还顺便摸了摸“的确是壮了不少。” 天枢星君睁开眼,手还挂在云斐身上——方才云斐见他要扑过来,再次挡在了云落面前。 “你根大头葱,老是冲过来干什么!”天枢星君见佳人没抱成,怒道“得亏老子今日不吃面,不然非得把你剁碎了和面!” 云斐面无表情。 “星君也还是没变”,云落不动声色地拉过云斐,走上前盈盈笑道“还是那么……贵气逼人。” “那可不是,我不仅依旧贵气逼人,我还是很喜欢吃面,云落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做一碗啊,我可想念得紧。”天枢星君放大的笑脸欲要凑过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隔在二人之间: “星君若要吃面”,月泽微抬起眸子,帝皇瞳的光早已消了下去,面色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大可唤神膳房做与你。” “那不一样,我们云落做的面那在四荒可是数一数二的。”天枢星君不屑地哼哼“自从云落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她做的面。” 云落讪笑:还不是因为月泽她才去学做面条。 “改日有空一定给你去做!”云落豪爽地拍拍天枢星君的肩膀“我说到做到,你就放心好了。” “为什么要改日?”天枢星君想要牵住云落的手将她带出去,余光瞥见一旁立着的月泽,悻悻地放了手:四荒皆知,自从神京城之乱之后,四荒敬重的泽殿对这位前太子妃可谓是厌恶到了极点。 当初缠着他,逼着他娶了她,还因此辜负了自己的红颜知己——瑶华神女,结果被她挖心,差点死在新婚之时。 清微君一生举止有度,严于律己,何曾出过差错,唯一的污点只怕就是这件事了。 这回云落被他带回来,指不定怎么折磨她。 想到这里,天枢星君同情地忘了一眼云落,云落被他这一眼激得起了鸡皮疙瘩“星君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云落啊,我知道你心眼一向好,之前那件事定时有误会,我们都相信以你的为人,定是做不出那种事情的。”天枢星君沉重道“可惜旁人不信,但是你不要害怕,在这里要是受了欺辱,去找我,找怀撤也成,燿羽么……最好是不要找他,实在有事其实也可以……” “星君费心了”,云落眼角一跳一跳的,天枢星君这话摆明就是说给月泽听的“云落犯下如此大错还能得各位的原谅已是莫大的恩赐了。” “你方才说什么?天枢星君想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蓦地瞪大眼睛”云落,你变了!” 云落:“啥?”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天枢星君痛心疾首“你以前跟长了刺的球一样,别人若是说了你一句不是,你非得满地滚着去扎得他哭爹喊娘为止。” 云落:神京城是怎么让这种张嘴老子闭嘴爹娘的庸俗者进来做神仙的? 说到天枢星君,那也是个神奇的人物。 平白无故地就被紫微大帝从凡世提了上来,年纪轻轻地就占了北斗七星君之首的位置。 据说天枢星君在凡世的时候,是个风流浪荡子。 逛窑子下赌坊,整日花天酒地不亦乐乎。 有一日天气尚好,星君想要出去走一走。 走着走着自己就走上天了。 前脚刚跨进青楼,身子就飘了起来。 那迎过来的老鸨与一群人傻在原地。 是日,天数星君顶聚三花,脚踩祥云,飞升了。 自此,神京城多了一位白吃白喝风流成性的神仙。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云落长叹“你说是吧星君。 ” 天枢星君摸摸下巴,赞成“也对,自从到了神京城之后我就寻思着还是凡世快活。” 说罢,意识到神京城的太子爷还在一旁,立刻改口道“可惜的是就算凡世快活,凡人寿命于我们看来不过渺渺一粟,那快活,也不过眨眼间。” “啊,时候不早了,我那里还有点杂事要理,我须得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天枢星君抬头望了望殿外的天,金乌西沉,竟不料聊了这么长时间。 “那云落就不送星君了,星君慢走。” “嗯。” 天枢星君一掀衣袍,兴冲冲地就要往外走,走了没几步又折回身子,悄悄嘱咐云落:“下回再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准备一碗面,多加肉加葱花。” 云落还没来得及回,天枢星君又附加了一句“我会赶着饭点过来的,别担心。” 云落应下。 天枢星君揣着一肚子的得意出了门。 觉得今天的晚霞也特别好看。 云落回转身子,殿内的随侍的仙子已经燃起了长明灯。 月泽与云斐都是面无表情,忽略到云斐的呆滞以及月泽的冷淡,至少这幅画面看起来还很是和谐的。 “娘亲,我饿了”,白白抱住自家娘亲的大腿“方才那位叔叔说想要吃娘亲做的面,娘亲做面很好吃么?我记得娘亲似乎从来没有做过面给我们吃。” “这个么……”云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冷汗连连。 “清微君你看”,云落指了指外面“已经很晚了,我们……” “该回去了。”月泽低清明的眼略略一扫白白和云斐,向着云落走来。 “白白说他饿,我想我许久没见他了,要不趁此……”云落还没说完,月泽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投下来一片阴影笼住云落,云落仰起头看他,瞧见他也正低头看她,接下来的话就吞进了腹内。 “白白,娘亲过几日再来看你,到时候给你做好吃的。”云落干净利落地蹲下身子避开月泽,对抱着她大腿不松手的白白柔声道“你乖一些,下回娘亲来就可以带你回去了。” “真的吗?”白白扑闪着大眼睛,认真道“白白我相信娘亲,娘亲可一定要来。” “那是自然!”云落宠溺地抚了抚白白的脸“一定要听话知道吗?” “嗯嗯。”白白噔噔噔跑到云斐身旁,朝云斐伸出手,云斐熟练地将白白抱起来,死水般寂静的眸子只有云落一抹红影。 云落叹了口气,最不放心就是云斐了。 她直起身,靠近云斐,轻声道“我就是出去几日,你不要担心,更不要擅自行动知道吗?” 云斐点点头。 云落说完就打算走了,袖子一紧,人又给带回来了。 云落垂眸,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拉着她的袖子。 这病态的白在鲜红上显得诡异。 “阿斐?” “落落,我,葱。” 云斐笨拙地表示,面上满是茫然。 完了完了,云斐的失常期还没过。 方才天枢一本正经地推开他,顺口就损了他一句,他想是听进去了。 云落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末了,想了一下,告诉他:“人家其实是夸你,夸你与葱一般白知道吗?” 云落良心很痛,她不该欺骗云斐,尤其不该欺骗失常期的云斐,可眼下要是云斐知道人家是在嫌弃他,失常期的云斐患得患失,对什么都敏感得不得了,尤其是旁人对他的看法。 那句话不对了也许就能引发一场惨案。 不过云斐的失常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真是让人头疼。 云落无奈地拿手抵着额头,想着要怎么办才好。 第二十章 月升云落 回去的路上,月泽一言不发地走在云落身后,云落别扭得慌,走了半柱香不到,停了下来“清微君?” “何事?”月泽停在她身后几步开外,沉静地回应。 “您能不能往前走几步?”云落面上浮出几丝尴尬“我,我不大习惯走在你身后。” 才从三十一殿出来不久,也不知夜何时深了。 月光倾在粼粼的湖面上,闪烁着隐隐约约的柔光。 凉风打着卷儿从云落耳边过去,带来丝丝寒意。 夜色温柔,夜风微凉。 月泽的式微剑在冷月之下,银色的寒光越盛,月泽也是凛着眸子瞧她,云落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心想:夜深人静的,这该不会是要灭我口吧? 云落不敢再想下去,结巴道“您,您不愿意也没事,我,我走前面。” “当初为何这么做?” 云落余光只瞥见一双白色的靴子从她身边走过去,一阵冷香袭来,她忍不住抬头,月泽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就掩在那一片黑色的寂静中。 这么些年,他就想问她这么一句,他想听听她是怎么讲的,心里边是怎么想的。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那时凶鬼的数量这么多,我想着用罗刹铃去压制它们”,云落索性将心一横,梗着脖子道“没想到它失控了,我没把握好,一下昏了头,只想着杀人,没想到误伤了你。” 解释很苍白无力。 那时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黑雾滚滚,不偏不倚,就朝着月泽而去。 那黑雾是罗刹铃引出来的,云落就在其中。 挖了心之后,黑雾迅速消失不见,所有人都以为云落跑了,都没想到她最后自己回来了。 月泽没再说话。 “你不信是不是,那我也没办法”,云落扬起脸看他,现出一个甜蜜的笑,一如当初“清微君,从前是我傻,我在鞠陵于天想了五百年,行走于世间一百年,看遍世间冷暖,也明白了很多。错在我,我无话可说,责罚自领,罪孽自受,毫无怨言。” 顺了口气,云落憋着鼻尖那股酸意接着说“你也看见了,我如今有了个儿子,白白年纪尚小,跟着我吃了很多苦,眼下凡世一百年期限快到了,我想带他回酆都城,那里才是他原本该在的地方。” “你想说什么?”月泽冷声道,面上一点波澜也没有,就像是云落初上三十六天那般。 “就当我求求你,先放了我们,待日后我自会来赔罪。”云落快哭出来了,她不该是这样的,那么多年了,自己早该放下了,可在月泽面前自己还是那么脆弱不堪“白白那么小,我不能让他失了娘亲。” 月泽的手忽然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来紧攥着云落的手腕,逼着她看向自己“你想拿自己的命来赔?那也太便宜你了!” 云落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没了娘亲,不是还有爹吗?云斐天天守着他你还怕什么?”隐秘的夜里,月泽的帝皇瞳灼灼地亮起来,他怒了。 “你疯了”云落大喊,泪流满面“你非要这么折磨我才高兴吗?我说了白白的爹不是阿斐啊,你怎么就不信呢,你怎么就不信呢?” “一口一个‘阿斐’可真是亲热”,月泽紧紧捉着她的手,那双清淡如水的眸子微微蹙起,帝皇瞳泛着异样明亮的光“谁会信你们没什么,你告诉我。” “你心里有了自己的看法,旁人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不是么?”云落手腕疼得没了知觉“你恨我,情有可原,但是你给我听明白,我将功补过救回了你,处罚我也已经受了,骂名我也背了,我没必要再受其他委屈!” “我云落,是是非非最起码分得清楚!” “好一个是是非非,你救我?用的还不是星儿的心!”月泽毫不犹豫地回道。 云落止住哭泣,抬眼凄然地笑“她的心……她的心,我不该用她的心,而是应该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你对吗?” “你不会死,但是她可能会。” 四荒之内,除了酆都之人失了心不不会死,唯一失了心不会死的就是上古凤凰的遗孤——轩辕怜星,凤凰有浴火涅槃之命,向死而活,但是挖心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痛苦万分,稍不留神便会魂飞魄散。 就算她飞升成了神女,挖心的痛苦丝毫不会减少。 “是啊,我不会死,可……” “你终究没给!”纵使怒气愈盛,月泽脸上也显不出任何异样,倒是对面的云落,哭得实在是凄惨。 “是啊,我没给,我也不会给,我的心太稀罕了,我舍不得给”,云落低下头轻轻抽泣“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月泽一向不喜云落,这她是知道的,但是二人之间的局面从来就没有僵成这样过。 “你倒是聪明了不少。”月泽冷笑,松开手。 “清微君也变了不是么,这么些年,总该聪明一些才好,若是如当初一般,指不定要再吃多少苦头”,云落缩回手腕,那里青紫一片”如今我们算是两清,你做你的神京太子,我做我的酆都阴姬,阳光道不占独木桥,你要是余恨难消,待时日一到云落自来请罪……我挖了你的心,那让你挖回来便好了。” 说罢,云落转身,低着头“清微君,时辰不早了,就此别过吧。” 月泽伫立在原地,瞧着那鲜艳的红没入深重的寒夜中,不知为何,没来由的一阵心痛。 云落很难得地失眠了,她今晚一冲动,与月泽吵得那么凶,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生气,届时拿着白白做要挟,那可真是要了她的命。 仔细想想,月泽就算再厌恶她,也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但是月泽好像变了点,指不准…… “我怎么就这么冲动呢,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啊呸!”云落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只鬼,怎么能去念经。 “太子妃娘娘……” 这一声又把云落的心给揪了起来,云落爬起来,披头散发“不是说了不要这么喊我吗?” “泽殿吩咐过……” “算了算了,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回娘娘,瑶华神女想要见您一面,说是有些话要与您说。” “我想拒绝……”云落苦着一张脸“这都多晚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回娘娘,瑶华神女说是有重要的事,等不得!” “行行行,你让她进来,我马上就出去。” 云落疲惫地爬下床,屏退所有人,独自洗漱完毕,拖着身子走了出去。 过了一个拐角,就看见瑶华端着身子坐在殿内。 “云落见过瑶华神女。” 云落俯着身子,双手交于前面,高过头顶,挡住了自己的脸。 “你是酆都的帝姬,我是苍梧的神女,辈分相当,不必如此疏远。”瑶华浅笑,勾起淡淡一层婉柔。 难怪月泽这么喜欢她,长得美,又识大体懂进退,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酆都与神京的关系拢紧了许多,着实是不可多得才华兼备玲珑剔透的美人。 她嘴上这么说,身子却依着礼数给云落回了一个礼。 “嗯。”云落闷闷地应了一声,走到离她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坐下“不知道神女深夜来此所谓何事?” “我想问问,阿泽是有什么事情么?”瑶华柔声询问着云落“我与他约好晚些时候在三十二殿见,可他一直未来,阿泽从不会无缘无故爽约,我想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啊,这样啊,那你得去问清微君,怎么问到我这里了?”云落揉了揉眼睛,方才哭得太凶,眼睛给哭肿了。 “阿泽他原本是住在三十六殿的,前几日你在此住下,他便没来了”,瑶华美目轻蹙,疑惑地看着云落“你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瑶华神女这可就说笑了,我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里?”云落对瑶华这般态度很是恼怒,她这是个什么意思? 又不是不知道她和月泽的关系碎得跟冰渣渣似的,月泽去哪会告诉她? 但是吧,人家是神女,自个儿又拿她没办法。 眼珠子转了转,云落脆声道: “还是说我长得像是算命的,一卦就能卜算出清微君的去处?所以神女深夜来求卦?” “几百年不见,你还是爱开玩笑”,瑶华忍俊不禁“我来找你自然不是因为你长得像是算命的,清微君今日晚些时候都是与你在一处的,这才想到过来。” …… 云落肯定是不知道月泽去哪,不过倒是留瑶华在这里聊了一会儿才将她送走。 倒在床上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起月泽灼灼的帝皇瞳,瑶华柔婉的模样,二者互相交叠,叫云落一阵心烦意乱。 瑶华会做许多事,除了让月泽生气。 她除了让月泽生气也干不出其他的事了。 烦躁地扯过被子盖在头顶,外边有模糊的声音传来:“太子妃娘娘,娘娘……” 小仙婢又将脑袋伸了进来。 “太子妃娘娘……” “我喊您娘娘吧,你可别再闹了,有什么事什么人全部给我推到明天去好不好?” “娘娘,这,奴婢怕是推不了……” “谁这么牛气哄哄的?大半夜不让人休息还有理了?” 云落不服,“骨碌骨碌”滚下床,披了一件外袍就往外走,小仙婢拦都拦不住。 才一出门,撂起眼皮子一扫,云落拢了拢袍子毫不犹豫就往回走。 月泽顶着一身的水,面色沉寂地立在殿中央。 第二十一章 桂香袅袅 没走几步猛然发觉这是月泽的寝殿,自己躲是万万躲不过的。 于是云落裹着袍子回了身,偏着脑袋吩咐一旁候着的小仙婢“外边这么大的雨啊,你看清微君身上都湿透了,还不快去取一些衣裳来。” “奴婢,奴婢不知道清微君的衣裳放在哪里。”小仙婢惴惴不安地回道。 “你是三十六殿的仙婢怎么可能不知道清微君的东西都放在哪里?”云落很惊奇“不要开玩笑了,快去取来。” “回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小仙婢也是慌得很,竟是“扑通”一声跪下了,泫然欲泣“求娘娘不要责罚,奴婢也是前几日娘娘来的时候才被拨过来服侍娘娘的。” “我来的时候你才来,那这里之前……”云落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她记起了一些事情:月泽殿里从前是没有女子的,就连仙侍也很少,那个时候云落死乞白赖地黏着月泽,自然也把月泽殿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全部揽下了。 没想到,月泽这个习惯还是没变。 思及此处,云落冲小仙婢摆摆手“你,你先退下吧,剩下的我来。” 小仙婢如蒙大赦般急急地离开。 云落干笑几声“我想问问……” 他点点头,有几滴水落在地上。 月泽脸上都还在滴着水,晶莹的水珠挂在他白瓷般的皮肤上,云落有那么一瞬的恍然,觉得他好像憔悴了不少。 云落叹了口气,他讨厌云斐,但是他和云斐又那么相像。 云落记得没错的话,她从前是把衣服给收拾在偏殿了。 她寻了半日,总算是寻到了,取了一件白色的袍子出来。 再摸索回去的时候,月泽还站在原地没动。 “清微君,你赶紧去洗洗将衣袍换了吧。”云落将手里的衣服递过去。 月泽抬手接了过去,大步绕过云落往后走去。 云落扶着椅子坐下,托着下巴思考晚些时候等月泽出来了她要不要软软声音,低低姿态向他道个歉? 月泽还是讲道理的。 殿内烛火重重,映得白玉壁莹莹地发着光。 云落浸在那一片柔和的光里面昏昏欲睡。 好容易听到脚步声响起,云落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望向来人“清微君洗完了?时候不早了,清微君还是早些歇息吧,我……” 云落只知道这是他的寝殿,那么箱子里也都是他的衣服,只是随手给他拿了一件过来,竟是忘了里面也还放着寝衣。 所以月泽现在只穿了一件宽大的寝衣立在她面前。 “我不是故意的,你稍等,我再给你去拿一件。”云落慌慌张张地起身就要走,月泽开口拦住了她,他低哑着声音,略显疲惫“不必了,我今夜歇在此处。” “那,那我睡在哪里?”云落断断续续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月泽“清,清微君,你最清楚了,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怎可同处一室?” “我睡隔间。”月泽眼里的云落正惊慌失措像只被捉住的兔子,东张西望个不停。 云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啊,你睡隔间,那便好,那便好。” 月泽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他揉了揉额头,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好像不大舒服“七七你过来,替我擦擦头发。” “啊?哦,好,你等等。”云落轻车熟路地拿起一块毛巾,包住他的头发轻轻揉了起来。 月泽的头发如染了墨的水,黑得如缎子一般,滑得很,也顺得很。 云落低着头尽心尽力地给他擦着,月泽低着头不发一言。 过了许久,云落瞧着他头发干的差不多了,这才放手“清微君,头发擦完了,我……” “七七,与我服个软。”月泽沉重的叹息幽幽传来。 “哈?” 难道说头发还未擦干,让月泽的脑子进了水? 云落抖抖毛巾,又给月泽擦了回去。 月泽一僵,哑声道“七七,你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云落悻悻地收回手——看样子月泽还是很正常的啊。 顿了一会儿,云落嗫嚅着开口了“对不起。” 月泽背对着她,云落看不见他此刻的反应,他坐了有一会儿,低低叹道“日后勿要这般了。” 云落云里雾里地给他道了歉,然后看着他站起来,嘴角竟然浅浅勾了起来,端的是一派风华无边。 “清微君?”云落似乎是嗅到了一点点不该有的味道。 “嗯。” “月泽?” “嗯,” “你今夜吃的什么?” “不曾进食。” “那你可曾喝过什么?” “桂花酿。” 云落崩溃。 高高在上出尘不染的清微君有个毛病——沾不得桂花。 桂花糕,桂花酿,甚至是桂花香都不行,吃了沾桂花香的东西马上就倒。 这病听起来玄乎得很,说出去都没人信,云落一开始也是不信的,直到后来才发现这是真的,月泽真的是一点也沾不得桂花,一闻到那味道就能醉倒。 他他他他他还喝了桂花酿。 “你怕是疯了!”云落手忙脚乱地去扶他。 “我是疯了。”月泽晃着身子。 云落赶在他倒下去之前接住了他。 他微眯着眸子,浅笑“多谢,星儿。” 云落的手僵在半空,她抬起眼,明眸微张,动了动嘴,到底什么也没说——自己早就习惯了不是么? “是是是我是星儿,清微君可以听话地去睡了么?”云落木着脸搀着月泽进了殿“隔间在哪?” 月泽指了指云落方才睡的床……的后面不远处。 云落颤颤巍巍地走过去,那里果然是有一道屏风将这里一分为二,那屏风颜色暗沉,横在床后面,云落当时还真没注意到。 “你要睡这里?” 月泽挣开她,早已走到了屏风后面,倒了下去。 云落慌忙赶过去,只见月泽双手交叠与前胸,身子笔直,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合着眼安静地睡着。 她拾掇拾掇床上的被子,给他盖好了,看了几眼,想起他方才那浅笑的模样和情意绵绵的“星儿”。 瑶华此前与她闲聊时,倒是送了一份喜报给她:“月泽与瑶华再过几日便要成亲了。” 她云落来得真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卡在这个关口。 还是得想个办法早早溜走才是。 云落回头看了他两眼,毫不犹豫地就走。 这次回来,是该与月泽一刀两断的。 定了定心。 她猫着身子缩进被窝里,有袅袅的桂花香飘进来。 云落皱皱眉,将被子拉过头顶闷着自己:快些睡吧,睡着了就好了。 翌日清晨,云落悠悠转醒,殿外的光投进殿内,殿里白玉瓷壁被光衬得亮堂无比,云落甫一睁眼,竟还有些不大适应。 看这光景,她许是睡晚了……也是,昨夜乱七八糟一堆事,忙活到子时都还未歇下,等到月泽上了床她才得了空。 说到月泽……云落抽了抽鼻子,空气里萦着丝缕桂花香――月泽昨夜究竟是喝了多少桂花酿! 云落一边寻思着月泽到底是喝了多少的桂花酿一边穿好衣服,末了探到床头的铃铛,举起来迎着外头的光晃了两下,一大串铃铛“叮叮当当”地响着,在阳光下闪着透亮透亮的光,组成罗刹铃的魂铃和魄铃聚着鲜活的红色,尤其讨人喜欢。 想了想,还是系了上去。 她推开屏风,床上空无一人。 真是难得,昨夜醉成那幅模样今日还能早起。 云落伸了个懒腰,早有小仙婢候在一旁,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激动“娘娘,清微君早些时候便出去了,您别急。” 稍稍瞥了一眼,是个眼生的。 云落茫然:我何时急了?我为什么要急?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 那厢小仙婢早就捂着嘴低低地偷笑了“奴婢来帮你梳洗吧,膳食已经备好了,若是再晚一些只怕要凉了。” “不,不用”,云落摆摆手,犹疑不决地看着她“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可以。” “是!”小仙婢喜冲冲地奔出去了。 云落略一梳洗,咬着发带腾出手来将两侧的头发梳到脑后,轻巧灵活地拿发带系上去,看了看,觉得还行,便出了门。 从前在酆都城的时候,有专门的鬼奴服侍她的起居饮食,后来……后来靠着自己也能做得很好。 整理妥了,云落随着小仙婢行至进食的地方。 三十六天的膳食素来清淡,云落也没抱什么希望,但是看着满桌子的菜还是怔了片刻。 清炒大白菜,水煮青菜,清蒸南瓜…… “三十六天的人是要出家了么?”云落沾了沾菜里的汤,抿了抿,果然是一点味道也没有。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回答得理直气壮,红扑扑的脸上还带着暖暖的笑意。 “我看着你有点眼生,不像是昨儿那几个,你是从哪个殿拨来的?”云落夹起一块南瓜,咬了几口,清甜是清甜,可是……她还是很想吃肉。 “奴婢,奴婢是天枢宫里的。” 天枢星君那里的仙婢? 云落了然,她正奇怪三十六天里的仙婢何时这般活泼了,放眼望去,整个神京城里面也只有天枢星君宫里的仙婢才有这般形态。 云落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唉声叹气。 白白向来不爱吃素菜,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他能不能吃得习惯。 “娘亲!” 第二十二章 桃源小镇 有那么一瞬间,云落感觉自己肯定是忧虑过度出现了幻听,可是看见那抹小小的身影朝她奔来的时候,她一下便信了。 “娘亲!”一个球手脚麻利地窜进她的怀里。 白白小脑袋搁在云落肩膀上,满足地蹭了蹭。 “白白,你们是怎么过来的?”云落抚了抚白白的脑袋,捋了捋他额前的那一丛刘海,高兴得不得了。 “美人叔叔带我们过来的。” “嗯嗯嗯?” 云落对于面上微红,扭捏地喊出“美人叔叔”的白白有点震惊。 “喏,就是穿着有黑色道纹的白袍长得跟天仙似的叔叔”,白白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比划了一下“上回和娘亲一起来看我们的那个。” 三十六天里全是穿着有黑色道纹的白袍的人,不过长得跟天仙似的…… 怕是只有月泽能担此“盛名”了。 “姑娘,清微君有话与你说。”若尘双手握剑,举到自己面前对着云落行了一礼,样子颇为庄重。 “说什么?” 云落非常惶恐,把白白和云斐带过来这是要做什么? “清微君说,说……”若尘看起来很艰难,断了半日,才一口气说出来“有笔生意与你做。” “生意?”云落错愕“你们三十六天的清规如今不管用了么,我记得太华弟子是不准沾世俗之物的,还是说……清微君这么猖狂的么?” “这……”若尘无言以对,他是清微君一手带起来的,清微君还算得上他半个师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清微君会,会说出这种话的。 但是今晨他与清微君禀报了那件事后,清微君沉思片刻,居然让他过来……与红衣的姑娘谈谈生意? “好吧。”云落惋惜“如今的三十六天真的是越发不中用了,享誉四荒的清微君竟也沦落至此,你说,他有什么生意与我谈?” “清微君说,若是姑娘能够帮我们做件事,事成之后便送你们回酆都城。” “什么事?” “距神京城五百里的桃源镇,出了事”,若尘低低地说“死了不少人。” “这样啊……” “清微君望姑娘能同去,一探究竟。” “诶?这种事你们太华的弟子去就成了,为何叫上我?”云落眨眨眼“说实话,我也许连你都打不过,带我过去不是拖累你们?” “此事与姑娘有些许关系,清微君说整个四荒只有姑娘最适合与我们一同去。” “好了,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那桃源镇里作祟的,怕是鬼。 是鬼,就归酆都城所管,此次动乱,怕是酆都城出了差错。 云落摸摸白白脑袋,瞧着一直满怀期待盯着她的若尘,补了一句“我去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第二日出发之前。 一众太华弟子身着太华校服聚集在三十六天外。 整整齐齐排列成一行。 止风和若尘在队伍前检查着,等候着月泽。 白茫茫中一点红色,两点黑色显得尤为突兀。 云落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云斐抱着白白安静地跟在她身后,接受着身后的目光。 “你说,这次清微君为什么要他们跟着?” 有年纪小的弟子不解地望着云落一行人。 “梓木。” 止风训道“勿要多嘴。” 梓木怯怯地望了一眼止风,垂着脑袋闷声道“是。” “梓木是新来的,何必这么苛刻?”若尘就在止风一旁,俊秀的面上有几丝心疼。 “新来的也是太华弟子,入了三十六天,做了太华弟子就要守太华清规。”止风义正言辞,看得云落唏嘘不已: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月泽啊,就是话多了点。 “你是何意思?”止风一回头,就看见云落一边感伤过去一边发出感叹的模样顿生……威严扫地的挫败感。 “止风。” 峨冠博带,蓝纹白袍。 雪白锦袍上飞着轻盈的蓝色水纹,衬得月泽整个人越发飘逸清润。 “你们清微君真的是越发猖狂了,出了三十六天就连太华的校服也不穿了。”云落小小声嘀咕。 “清微君早就出师,接了四荒水君一职,偶尔才回太华来处理我们力所不能及之事。”若尘离云落近,听了她的嘀咕,好意提醒道。 “清微君!”齐刷刷低了一片头,云落回转身子去看,只看得见一片白色的衣袍和黑压压的一排。 一丝不苟,一丝不差。 太华的清规真是要命,云落无奈地摇了摇头,才一张嘴“清微……” “嗯。”月泽点点头,随即甩出式微剑,剑身逐渐变大,月泽一跃而上,云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子一轻,自己已经靠在月泽身后了。 动了动脚,脚下的式微剑稳如磐石,云落这才放下心来。 “清微君,阿斐和白白……”云落低下头去看,若尘和止风似乎在与他们交涉,交涉了半日,一点进展也没有。 依着云斐的性子,让他踏上旁人的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月泽略低了一低,云落急忙朝云斐大喊“阿斐,你跟着他们上去。” 云斐略一颌首,长腿一跨,稳稳立在止风的剑上。 止风很震惊。 合着方才自己软的硬的行了半日不如她一句话? 挫败感愈发严重了。 若尘携了白白,止风捎着云斐跟了上来。 云落在呼啸的风声中尽量保持着跟月泽的距离,往后退,往后退…… “下面是东荒的无尽海。” 月泽侧了脸,不重不淡地说出来。 云落迅速收回还在退后的脚。 乖乖站了一会儿,云落又开始乱动了。 月泽玉冠上的发带随风而舞,看起来着实飘然如仙,但是云落……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有那么一点疼。 好在疼也只是疼一会。 御剑而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桃源镇。 桃源,世外桃源。 云落想着有这种名字的地方必然也不是庸俗之地。 果然,落了地之后,面前的小镇静谧宁静。镇子入口处高高悬着一块木牌,上面镌刻着三个大字“桃源镇”,字体张狂潇洒,刚劲有力,又拿红墨水染了,渗进木头里,颜色便渐渐陈旧了,略呈黑褐,于张扬中有了一点沉稳。 云落盯着那牌子看了半晌,月泽负手站在她身侧,只瞧了那木牌一眼便收回了眼“走吧。” “好。”云落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那字真是不错。 一众太华弟子在小镇外就分派了任务,各自去寻线索去了。 难得的是,月泽并未与她同行,而是放任她携着白白和云斐走开了。 云落一边沉思一边走,不自觉越走越快,逐渐与云斐拉开了一段距离。 来之前若尘就与她细讲了此次桃源镇之事。 桃源镇镇子虽小,可镇民们住在此处自给自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过得快活。 但一年半之前,镇子里就出了怪事。 先是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被玷污,随后赤身裸体惨死在郊外。 镇民们自然是急急忙忙报了官,可查了半月有余也没查出任何眉目。 且自此之后并未出过其他类似的事,镇民只当是那时进了采花贼,时间一过,自然而然地就忘却了。 可好景不长,镇子里年轻貌美的女子又开始失踪了,而去次数十分频繁,死状与第一个惨死的女子一模一样——先奸后杀。 本来是夜里入睡的女子惨遭杀害,后来竟连白日里出去采药拾柴的女子也未能幸免于难。 报了官没有用,镇民成日里人心惶惶,不得入寐。 想来想去,有个年纪大的镇民猜测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于是镇民请了一个法师来驱脏东西。 法师是个行走江湖的驱鬼半吊子,俗称“神棍”。 法师在镇子里摆了祭坛,举着桃木剑四处晃悠,末了,在日头西沉之时告诉所有镇民在夜里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他自会将那鬼收拾干净。 那一日全镇的人都听到了法师的惨叫声,不过每个人都谨遵法师教诲,谁都没有出来,就算法师都倒在他们门前,无力地敲着他们的门他们也不为所动。 第二日一大早,镇民就发现了法师被剥光了衣服,下半身血肉模糊地倒挂在郊外的一颗歪脖子树上,他睁大眼睛惊恐地盯着前面,仿佛看见什么可怖的东西。 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田产房子都还在此处,忽然就要搬走心里也是接受不了,镇长只好让镇子里面年轻的女子先搬离这个镇子,其他的人要留就留下来。 这一留就出了大事。 那些女子搬走后,年幼的孩子开始失踪。 是失踪,完完全全地消失不见,连个尸首都没有。 镇民还没缓过来,第二日夜里,所有没来得及离开的镇民,全死在这里。 死状皆是剥了衣裳,赤身裸体地躺在街上。 眼睛睁得极大,表情诡异,明明带着甜蜜微笑可眼里却满是惊恐。 来收鬼的鬼差发觉不对劲,将这异样上报到酆都城。 是什么邪灵作祟还不得知,酆都城只管收鬼,四荒内其他的事各有各司,贸然插手只怕不妥,这才托了人通知了神京城。 这座小镇离神京城远,消息又闭塞,神京城一直不知道出了这么一桩惨案。待神京城知道这件事时,人已经死了,魂魄正规规矩矩地排着队由鬼差领着去酆都城。 人死了,但是那东西还是得捉拿回去受罚才行。 太华的人此前来过一回,无从下手,回去后才请了月泽再来一趟。 月泽顺着就把云落带了过来。 云落正在思考从何下手,从天而降一人。 这么高跌下来不死也残,云落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接。 云落聚了力在手臂,环住那个人时整个身子还是沉了一沉,待看清怀里的人,云落忍不住爆了粗口:“我去你大爷的!” 第二十三章 故人相逢 有谁会在一处荒废已久且闹鬼的村子里溜达,除了酆都城派来收鬼的鬼差,神京城派过来查案的太华,这四荒之内,也就只有他会来了。 那厮笑得宛若春花处处开,厚颜无耻地倒在云落怀里: “小落子,许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云落一直很好,至少在见到您之前是这么一回事。”云落阴着脸望着怀里的楚子衡“鬼殿,您可以自己站着吗?” “嘿嘿嘿,方才一不留神从云头上跌了下来。”楚子衡真的抬手指了指天上“幸亏小落子手脚快将小爷接住了,不然非得摔在地上。” 云落皮笑肉不笑:您可以再接着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楚子衡从云落怀里直起身,站定,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望着云落“不过小落子在这里干什么?小爷看着这可不是个好地方,快回去吧。” “就是因为不是个好地方我才要来。”云落推开面前的楚子衡,继续往前走去。 “小落子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楚子衡不依不饶地追上去。 …… “娘亲,娘亲!” 云落收了收脚,猛然记起来白白与云斐还在后面,自己刚才想事情想得太过沉迷,竟是忘了他们两个。 云落站在原地等着他们,瞧着黑色的身影慢慢地现出来,云斐自一个角落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白白。 “落落”,云斐笑了一下“寻不见你,白白,担心。” 云落抬眸看向白白“真的?” “千真万确!”白白张开肉乎乎的小手对着云落“娘亲抱!” 云落微笑着伸出手去接,白白水灵灵的眸子里满是兴奋,小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 云落迅疾抽出腰间的血赤练甩过去缠住“云斐”和“白白”。 “娘亲?” “落落?” “下回装么,要装的像一点”,云落牵着血赤练一段,淡淡道“破绽太多了。” “娘亲你在说什么?我是白白啊。”白白鼓着脸眼泪汪汪。 “落落,我,没有。”云斐僵直着身子,手足无措地解释道。 “你认为他只是不爱说话有些沉闷吗?”云落点了点“云斐”的脑袋“我家阿斐可不是谁都能装的像的,你刚刚还笑了,笑了?你知道他从出世到现在就没笑过吗?” “还有你个小屁孩”,云落移了移身子,敲了一下那个“白白”的脑袋“白白都五百岁了,你这除了模样哪里都不像,还有啊,我家白白从不轻易流泪的。” 倒也不是他多么坚强多么懂事,只不过…… 云落哀哀地叹了一口气,白白哭的时候确实棘手。 “你们这两只小鬼在这里多长时间了?”云落紧了紧血赤练,勒得那两只鬼嗷嗷直叫。 “仙子饶命,仙子饶命!” 那两只鬼马上现出了原形,化作一个包着蓝色头巾的老妇和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我们不害人的,就是诓一诓过路人,骗点香火吃,在这里呆了许久了,真的一个人都没害过!”老妇携着小男孩“扑通”跪下来“仙子饶命啊!” “我可不是仙子”,云落掂了掂他们的分量,不过是两只再普通不过的鬼了,于是便松了血赤练“起来说话吧。” “多谢仙子!”老妇人牵着小男孩的手颤抖着站了起来。 “我问你,你是哪里人?” “回仙子,我生前就住在隔壁村”,老妇人树皮般干裂的手朝着不远处的荒无人烟的一处山坡指了指“不过那个村子很久之前就没了,我死了之后就一直呆在这个地方。” “你说你死了之后就一直在这里。”云落点点头“那么,这个镇子之前的事情你都知道吧。” “回仙子,我知道一点”,老妇人面上露出惊骇的神色“这里可死了不少人哩。” “你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云落俯下身子凑近老妇人,隐约察觉能够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老妇人想了想,回道“不过我记得,镇子里是在一个书生来之后才出的怪事。” “书生?”云落皱皱眉。 “是啊,那书生读了不少书,写得一手好文章,字也漂亮,镇子口的字就是他写的。”老妇人枯树般的脸上浮出几丝钦佩“我活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呢。” 桃源镇地处偏远,镇民们大多以种田打猎为生,几乎是没有出过读书人的,也难怪老妇人这么好奇和仰慕。 “然后那书生呢?” “早走了”,老妇人撇撇嘴“还带跑了镇长的女儿。” 云落面上渐渐出了几分兴趣“哦?自己走了还带了一个姑娘走?” “可不是”,老妇人兴奋地唾沫星子满天飞“我和你说,要不是那姑娘肚子揣了一个,怎么可能会跟他走。” 世间的每一个人,都喜欢自己嘴里能讲出旁人的故事。仿佛那是一件值得十分骄傲的事情。 “后来那姑娘独自回来了,只说那书生病死了,其他的什么也没说。”老妇人干涸的眼眸里渗出了一点点神采“镇子里的人都说,肯定是那书生回了老家看不上她,待孩子一生下来就将她赶回来了。” “不是我说,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不检点,活该成了个弃妇!” 弃妇……云落低头看了看自己,耳边忽闻清脆的喊声,一回头,白白正急速跑来。 “娘亲,你怎么不管我们了?”白白喘着气站在云落旁边,白嫩的小脸上有几分潮红。 “有云斐舅舅在,娘亲放心”云落蹲下去替他顺了顺气“日后莫要这般急了,知道吗?” “嗯”白白点头,小刘海儿一荡一荡的。 老妇人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忽觉不对劲,抬起头朝云斐看去。 然后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复杂地看着云落。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那跟着书生跑了的女子不检点,活该被抛弃。可面前的这位仙子,那孩子是她儿子,而那黑衣男子却不是她丈夫…… 多嘴多嘴。 老妇人此刻只想把自己的嘴给缝了起来才好。 “老婆婆。”云落温柔地看着面前的老妇人,可那老妇人却是一脸惊恐地望着她。 “您这是怎么了?” “我方才多嘴了,还望仙子恕罪!” “莫要在意”,云落清浅一笑“这些虚名既然带了一个‘虚’字,就说明它可有可无,何必这般执着于没有的东西,那岂不是太可笑了。你尽管将你知道告诉我便好了。” “啧啧,说得好!”楚子衡拍拍手“小爷就欣赏你这样的人。” “咦?”白白也看见了楚子衡“是那个在客栈里的叔叔么?” “小家伙,眼睛真毒,这都让你看出来了。”楚子衡蹲下身,伸出手摸了摸白白的头,面上带笑。 “叔叔生得真俊!”白白夸赞“与美人叔叔不相上下。” “嗯?”楚子衡眼角一跳,嘴角微勾“美人叔叔是谁?” “是……” “七七。” 月泽在一众太华弟子的簇拥下走过来,他站在前头,一身蓝边白衣,显得尤为突兀。 “美人叔叔!”白白扬着小手冲月泽大喊。 令人惊奇的是,月泽并未有任何的不悦,他点点头,松开紧握着式微剑的手,望了白白一眼。 白白立刻眉开眼笑地就要扑过去,幸亏云落眼疾手快半路拦住白白捞进了怀里。 美色误人啊美色误人,当初就不该将他托给阳衍照顾,好的没学到,这…… 楚子衡似笑非笑地立在原地,远远地望着月泽一行人不语。 神京城的人遇上北邙山的鬼殿,云落怎么琢磨都觉得不是一件好事。 正打算先拖住月泽,让楚子衡先走。 月泽先开口了“七七,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我当然是来帮你查案的啊? “清微君,我似乎有了些线索”,云落瞧了那老妇人几眼“我们可以从此着手。” “辛苦了。”月泽微微点头,大步走来。 那群太华弟子立刻将老妇人和小男孩围住了。 “哎,不是我说,你们这样就过分了啊,人多欺负人少”,云落嚷嚷“别吓到他们,都是无辜的。” “鬼没一个好东西!”似乎是有个太华弟子低声嘀咕了一句,月泽眸色微变,转过身还没说什么,那边飞起来一团白色的东西。 “啊啊啊啊啊!” 云落再一看,那不是太华弟子吗?怎么自己飞起来了,还飞得这么高? 定睛一看,才发觉不对劲之处:那弟子似乎是被人操控着,自己根本动不了,只能越来越高,然后定住,狠狠摔下去。 月泽探出手指,捏了了一个诀包住那个弟子,才使那个弟子没有落到地上摔成残废。 “阁下何意?”月泽面目清冷地朝着背对着他的楚子衡。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这个道理太华没教么?”楚子衡慢慢转回身子,眼角的泪痣静静地躺在一侧。 面上笑如花,下手毒狠辣。 “言寒。”月泽愈加冷了几分,云落在他身旁,六七月的天气里也觉得冷。 “清微,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也没变。”楚子衡眯着眼,洵美异常的脸上浮出几丝讥诮“光风霁月,光明磊落,端的是一派正气。” 第二十四章 清言微寒 云落夹在他俩中间,一头雾水。 月泽认得楚子衡? 神京太子爷和北邙山鬼殿有一腿? 这个时候周围的太华弟子纷纷察觉到了不对劲,有几名年轻弟子拔出剑走上前,面色严肃“清微君。” 月泽摇摇头“退下。” 那几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犹豫,最后还是止风忍不住开了口“清微君,此人戾气十分重,真的……” “回去吧,你们清微君这可是为了你们好”,楚子衡笑容愈发灿烂“省得到时候受了伤还要清微君给你们治伤。” “大胆狂徒,口出妄言!我们太华弟子怎会怕你!”止风显然是受不了激,亏得太华清规的约束,尽管气愤异常,仍是教养颇好地……怒瞪着楚子衡。 云落揉了揉耳边的碎发:想当初她在太华的时候,太华弟子们是多么才貌兼备,怎地一届不如一届了,如今的太华弟子,毕竟是太年轻了。 “哦。”楚子衡很是敷衍地回他“不怕就不怕吧,小爷只是担心你们拖了后腿罢了。” “你是哪一荒的人,这般放肆无礼!” “不凑巧,小爷是南荒人,就住在北邙山。” 太华弟子们纷纷变了脸色。 纵使如此,良好的教养也教得他们不准私下议论,只不过他们的脸似乎又白了几分。 南荒,北邙山。 鬼殿所在。 风吹起月泽浅蓝边的衣袍,他手持式微剑,冷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楚子衡,看不出喜悲。 “清微君这个模样真是熟悉。”楚子衡摸摸下巴“容小爷想想,你这个样子的时候一般是有什么话要说……是什么呢?” “哦!”楚子衡一拍……云落的肩膀“小爷想起了,清微君该是在等小爷自报家门吧,来来来,小爷告诉你。” 楚子衡理理衣襟,整整头发,摆出庄重的姿态来“小爷北邙山鬼殿楚子衡,见过清微君。” “楚子衡。” “对,楚子衡,早些年倒还有别个称号,原以为大底没人记得了,没想到清微君还记得。” 月泽细长的眉眼浸在一片死寂中,他与楚子衡面对面站着,白衣清淡,紫衣诡魅,良久,不知是谁轻叹一声。 “八百年前”,月泽静静地望着楚子衡,眸中神色晦暗“你去了何处?” “你不是看见了么”,楚子衡耸耸肩“还问我干什么?” “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月泽纤长的手指扣在式微剑冰冷的剑柄上,冷声道“堕化成鬼就是你所求?” “堕鬼没什么不好啊”,楚子衡仿佛没有看见月泽的动作一般,径直走过来揽住云落的肩膀“你看,我是鬼殿,她是酆都阴姬,哪个不是四荒有名的人物?” 他说得那么风轻云淡,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亮亮地望着云落“你说是吧阴姬殿下。” “清微君,我们今日是来查案的”,云落卸下楚子衡的手“何况鬼殿并未做出任何逾越之举,我们……大可不必睬他。” “小落子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以前明明说我是你的心肝,是你心尖尖上的宝,怎地如今就不睬我了?” “你你你别瞎说!” 云落的脸登时红了一大片,下意识地就去看月泽。 楚子衡很是自然地将手搭了回去,月泽眸子一沉,云落还没反应过来,肩上顶着一柄凉凉的硬物。 式微剑剑身修长,横在楚子衡的手臂。楚子衡的手环着云落,护腕里的掠杀镖已经出来半截了,正挨着云落的肩。 云落:我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无辜的啊…… 黑衣少年一把护在云落面前,漆黑如墨的眸子沉沉地盯着月泽。 楚子衡的镖一下子收回去了,饶有兴趣地指了指云斐“小落子,没想到他对我这么好,舍己为我,真让我感动。” “鬼殿”,云落抬起他的胳膊,没抬起来“您一直都是这样没个正经的吗?” “那可没有,也是有正经的时候的。”楚子衡瓜挂在云落身上,嬉皮笑脸“不过正经就不好看了,小爷我貌美如花,万万不可给你留下不好好的印象。” 云落卒。 “娘亲!”白白也冲了过来抱着云落,委屈地瞪着月泽“美人叔叔你要做什么?” 局面僵得很。 “清微君,你信我一回成不成,我与鬼殿确实是偶然相遇,早些时候他与我有救命之恩。”云落瞥见月泽的神情,知道他肯定是起疑了——一个酆都阴姬,一个北邙山鬼殿,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人现在这么亲密地站在一处,不让人起疑心都不行。 见到他们的人不用多加思考,都会一棍子将他们打死吧。 譬如:这两个人在一处,肯定是没什么好事。 他们一定是在密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们该不会是想联手危害我们四荒吧。 …… 鬼殿在四荒的名声的确不怎么好,杀戮成性,麻木无情,四荒这几百年的惨案必须有他的一份,也是个人才……什么不好的事情都和他有干系。 云落么……出了那件事之后名声也不大好……诸如不守妇道,心狠手辣什么的…… 这样一看,还真是有些同病相怜。 悲惨的人总是有些共通之处的。 无论地位多么高贵,身份多么显赫,有朝一日成了旁人嘴里用来表达恨意与蔑视的说辞,所有的一切就都溃不成军了。比如她,比如楚子衡。 “别这么看小爷,小爷也没办法。”楚子衡仿佛看出云落在想什么似的耸耸肩“有些事情小爷听都没听到过,哪知事情一平息,四面八方都说是我干的。” “小落子你不是也一样吗?”楚子衡话锋一转,移到了云落身上。 “我与鬼殿可不一样,就是我做的,没谁诬陷我。” “啧啧”,楚子衡发出一声感叹便没再说话,收回了手,看着云落的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不知为何,云落总觉得自己被同情了。 对面。 见到楚子衡收回了手,式微剑“唰”的一声回了剑鞘。 月泽朝他们慢慢靠近。 “七七,过来。” “嗯?” 云落是越发摸不清月泽的脾气了,方才还拿着剑像是要剁了她和楚子衡,现在收回剑,叫她过去又是什么意思? 云落拍了拍云斐的背“阿斐,没事的,你带着白白到一旁去。” 云斐无条件相信云落,闻言,点头,伸出长臂环过白白,乖顺地站到一边去了。 楚子衡目送着云落走过去,也没说什么。 那一大群的太华弟子皆是神情肃穆地注视着云落。 云落寻思着自己现在这个场景倒是有点像要上诛仙台。 倏忽之间,几道黑影落下。 “清微君!”从天而降三个人。 云落才走到一半,愣愣地抬起脑袋朝天上看去,差点给亮瞎眼。 天枢星君金光闪闪地降落。 他还是穿着绣着金线的华丽袍服,顶着同样金光闪闪的星冠华丽落地。 怀澈与燿羽紧跟其后。 天枢星君一落地马上伸着脑袋东张西望,四下寻着云落的身影。 “清微君。”怀澈与燿羽见过了月泽,皱眉,两者神色都不怎么好看,低声与月泽说着些什么。 “见过子然君,明轩君!”太华弟子齐声喊道,怀澈温润一笑,燿羽端着架子颇为高傲地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见过天枢星君!” 天枢星君冲他们摆摆手“我不拘你们太华那一套罗里吧嗦的规矩,诶,云落呢,本星君家云落呢,说好给我做面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云落默然。 “啊呀,总算是找到你了!”眼神颇好的天枢星君寻了半日终于是寻到了云落,急急忙忙扑过来。 自然是撞到了云斐身上。 “怎么又是你这根楞头葱?”天枢星君揉了揉脑袋,瞪他。 接着绕到一边张开双臂,广袖在风中飘扬,天枢星君面上灿若桃花“云落,本星君……” “嗯?言寒君怎么在此处?”天枢星君望向云落身后奇道。 这是第二个人称楚子衡“言寒”了。 “天枢星君别来无恙。” 楚子衡双手环臂,笑意淡了一些,但还是很张扬洒脱。 “你们认识?”云落横在二人中间,云里雾里。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天枢星君靠着云落,八卦的样子真像刚刚那位老妇人。 云落点头“北邙山鬼殿楚子衡。” “鬼殿?”天枢星君讶然道,随即望向月泽,低低笑了出来“我说,清微君这么这个表情,活像别人欠了他不少东西。” “嗯?” “不过呢,言寒君倒真是欠了清微君不少。” “星君此言何意?” “云落啊,你还记得吧,你来到神京城的时候清微君刚刚过了殿试飞升成上神得了神号,四荒皆赞他天资过人,不可多得。” “是啊。”云落还记得那个时候月泽最快过了殿试,是百余名太华弟子中最先得了神号的人。 因为这个,她可得意了许久。 “其实,还有一个人,早在清微君之前就得了神号”,天枢星君似笑而非地看看月泽,又看看楚子衡“那人的神号就是‘言寒’。” “言寒?” “对,言寒君。” 第二十五章 旧事如烟 楚子衡初来乍到,跟在月泽身后,白净的脸紧绷着,眼里尽是戒备之意。 彼时他还不知道,月泽尊贵显赫的背景身份,能如此靠近月泽,于四荒所有人来说……是修也修不来的福分。 月泽从酆都城一回来就直奔三十六天。 甚至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云雾渺渺,遥望远山如黛,一派青翠之景。 “你上来。”月泽弯下身子。 “作什么?”楚子衡绷着的脸立刻松了,拍拍他的肩膀“小爷我不是个娇气的人,上个台阶还要人背实在太丢脸。” “三十六天的石阶是由寒冰所制。”月泽不动“没有修为的凡人,只怕要冻僵。” “啊呀你不早说!”楚子衡一下子窜到月泽背上“呼呼呼,吓死小爷了,若是冻死在这里可不划算。” 月泽嘴角浅浅一勾,背着楚子衡上了台阶。 白石阶层层上铺,像是涌上去的浪潮一般,石阶上刻着如意莲花纹,纹路清晰,印记明显。纵使穿了厚靴子,石板上的凉意还是硌进了脚里,修为稍微有些浅薄的人怕是脚都要冻坏了。 月泽被背着楚子衡踏在上面,一步一步走上去。 “太子殿下回来了?”有一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白袍老者笑着向他们走来。 “月泽见过太华神尊。”华服少年板着身子给老者行礼,楚子衡靠在他背上依样画葫芦,也板着身子,朗声道“见过太华神尊!” 太华神尊听闻月泽回来了,特地过来看一看,月泽是回来了,没想到还带回了一个。 楚子衡抬起眼对着太华神尊。 眼神清澈,朗朗生辉。 “神尊,他在凡世救了我一命,我与他相处甚好,我想……”月泽很少有犹豫的时候,他紧抿着小嘴,神色严肃,就怕楚子衡被谁抢走一般。 “能得殿下赏识确是难得”,太华神尊望望他又瞧瞧楚子衡,摸摸胡须笑了“不过殿下知道太华的规矩吧。” “知道”,月泽定了定神“我信他。” 太华神尊没说什么,伸出手来探了探楚子衡的脉,点头赞许道“是个可造之材。” 月泽很是难得地笑了,他侧过脸望着楚子衡“我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不会反悔。” 楚子衡伏在他背上,张扬地笑着“好兄弟,够仗义!” 孰料,楚子衡这个可造之材可造性太强了。 拜入太华门下一百年就压了所有弟子,独有月泽与其实力相当。 离五百年一次的殿试仅有三日时间。 月泽纵使前二百年不在,可底子深厚,太华门内都觉得月泽一定会取得头筹。 可半路出了个楚子衡,虽是这三百年才升上来,进步迅速,乃是后起之秀,大有夺主之势。 一时间,太华门热闹非凡得像个赌场,个个都在猜测谁会赢。 玉竹林内。 刀光剑影之间,两道白色身影穿梭其中,荡起地上一片落叶。 “阿衡的剑术又精进不少。”月泽收回式微剑,负手而立,清淡的神情里带着点笑意。 “可不敢和你比”,楚子衡将剑甩到半空,待它落下来又拿脚挑了起来,稳稳握住“每一回和你过招都累得半死,咱们说好只是切磋切磋,我总觉得你每一剑下来都想要削了我。” “殿试在即,务谨慎。”月泽看他将自己的配剑甩上来丢下去,摇摇头“你这般爱玩,炼出来的剑灵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我?”楚子衡哈哈大笑“小爷的剑灵肯定是要能合得来的,嗯,比如阿泽这样的。” 月泽状似无奈,眉眼间的笑意却愈盛。 整个神京城里面,就只有楚子衡不喊他“太子殿下”,楚子衡也是很了解他,这个知己得来不易,更何况还对他有救命之恩。 他出生于七月十五子夜,阴月阴日阴时,本就是紫明大帝之子,身上修为深厚,这样的纯阴之体最能招惹不干不净的邪灵脏物。 那一日恰逢生辰,太华神尊准了他回神京城的上阳宫去,紫明大帝心血来潮带他去凡世看看,这一看,就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给看没了。 纵使师承太华神尊,无奈年纪尚小,十五又是鬼节,酆都城鬼门大开,成千上万的鬼都涌了出来,游荡在凡世。 紫明大帝本是稳稳妥妥地带着自己宝贝儿子出去游玩一番,半路遇见了刚从凡世历劫归来的风神——折丹神,于是兴致颇好地立在云头与折丹神聊了起来,月泽沉默地站在紫明大帝身后,年少总有点坐不住,尽管月泽自幼接受各种教理清规,站了三个时辰之后也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帝……”话还没说完,脚下一沉,身子一低,月泽他……在自己亲爹身后掉了下去。 那个时候月泽身量都还没长开,也还未取得自己的配剑。 自然是无法御剑前行的。 月泽生生地拿修为聚了一个结界围住自己,掉落在地的时候也减少了许多阻力。 他狼狈万分地从地上站起来,蓝边的白衣碎了好几处,露出来的地方甚至蹭出了血,月泽撕下衣角包扎住伤口,凝了凝神,思考着要如何如何回去,身后忽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阵腥臭传来。 月泽停下手上的动作,冷眼扫视四周一圈。他此刻正在一片幽暗的树林中,无风,树叶静止在半空中。 “嘻嘻嘻嘻嘻”,半吊着舌头的鬼从一棵树背后转出身来,黑黢黢的眼眶直直对着月泽。 月泽冷冷地瞧着它。 那鬼慢慢挪过来,面上渐渐显出诡异的笑容。 “呀,是个好东西!”有声音从头顶传下来,月泽抬头一望,一只妖艳的女鬼从树上跳下里,生得美貌异常,脸色红润,倒像是个普通的女子一般。 “是呢,没想到出来一趟能撞到这么好的东西!”又有一只鬼从吊死鬼身后绕出来,生得很是高大,它推开挡在面前的鬼“吊死鬼你都这幅神态了,先坐下歇歇再走吧。” …… 月泽掂了掂自己如今的修为和所习之法,对付三只鬼应当不是大问题。 他捏了一个诀,还未发出去,身子就被扑到了。 “小心!” 那人抱着月泽滚了好几圈,月泽在天旋地转之中只看见一张黑乎乎脏兮兮的脸。 待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个三四圈之后,那人站起来,扶起地上的月泽,关切万分“你没事吧?” 对着那张诚恳万分的脸,加上极佳的教养,月泽忍了。 “我说你就算再有本事也要前后左右都看着点啊”,那少年不满地哼哼“而且看你也不是多大,能有多大本事?” 但是余光瞥见方才自己站的地方蹲着一团黑影,心下明白七八分,不卑不亢地回谢“多谢相救。” “不客气不客气”,那少年躲到月泽身后“但是现在,可不是道谢的时候。” 周围一大群的鬼黑压压地凑过来。 显然是被月泽身上的纯阴之血吸引住了。 月泽捏了不少诀,损耗了不少的修为,总算是暂时挡住它们一阵。 “你叫什么?”身后的少年抱着月泽的腰不撒手“这些……是从哪里习得的?为何我从未没见过?” 你一个凡人怎么可能见过。 秉着在神京城学的礼教,月泽还是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姓月,单名泽。” “月泽?不错的名字,小爷楚子衡!”楚子衡顶着一张黑不溜秋的脸笑得开心。 月泽凉飕飕地望着那少年“你可以先松手么,这般不利于我施法。” 少年摸摸鼻子,尴尬地退了下来,但还是死死揪住月泽的衣角不放。 眼看着月泽设下的结界就要被破了,少年皱了皱眉“你可以先破开一个洞么?” 月泽回头看他,不解。 “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定会死在这里”,少年叹道“方圆数十里的鬼都会被吸引过来的。” “不瞒你说,小爷是个纯阴之人,身上的血对这些东西来说是上好的补品,所以……” “不巧,我也是。” “嗯?” “纯阴之人。” 半个时辰后,月泽与楚子衡躲在破庙里,薄薄的结界外边是不断朝他们涌来的鬼,各个皆是虎视眈眈。 楚子衡长叹“来时一个,死时一对;生不同行,死却共赴。” 月泽却是闭着眼不答话。 楚子衡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月泽已经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方才损耗太大,凡世如今又是数九寒冬,冷得很,月泽的衣裳划破了不少,寒气入体,也难怪撑不住。 楚子衡瞧了半晌,动了动身子。 月泽再醒来的时候,楚子衡身着蓝边白衣抱着他打瞌睡。 他身上穿着一件略显脏乱的厚锦袍。 极为暖和。 结界微弱的金黄色光芒慢慢消减下去。 奇怪的是,外边的鬼少了许多。 待到结界消失殆尽之时,月泽望着护他在怀里的楚子衡,想着要是自己活着出去,一定会报这份恩情。 可是外边的鬼连着发出惨叫声,月泽一愣,楚子衡也醒了过来,他疑惑地抬眼望去,看见那抹红色的身影朝他们而来。 走了几步,晃了两下倒了下去。 随后,他们跟着两个鬼差回了酆都城。 在那里过了一百年,很好,很高兴。 楚子衡脱了凡胎,年寿也长了起来。 后来随着月泽回了神京城。 苦心修习三百年。总算是过了第一日的殿试,得了神号。 四荒之内从此有了一句:“清言微寒双君子,泽披苍生衡万世”。 清微君是月泽,言寒君是他。 能与之月泽媲美的只有他。可是殿试之后几日,他都没再出现,后来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三十六天。 无人知晓他去往何处。 有传闻,他为了一己私利,弑杀了太华一位新晋成神君的弟子,叛出师门,畏罪潜逃。 事实是什么谁也说不清,只不过所有人都肯定的是:清微君从此,便不大爱笑了。 第二十六章 蓬莱神女 “真是想不到清微君还有这么一桩陈年旧事”,云落听了半晌,总结出一个结论“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此话怎讲?”天枢星君奇道。 “有本事的人总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你的本事岂不是要盖过了清微君和鬼殿?”天枢星君屈屈身子,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张惊慌的脸来“是小仙冒犯了,竟敢使唤阴姬殿下给小仙做面吃。” “我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云落扶额“不就是面么,得了空星君想吃云落就给你做,不必天天循在云落后边念叨。” 天枢星君听见这句话顿时乐开花“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云落不搭理他,偷偷地瞧了瞧月泽那一边,怀澈与燿羽还在与他商议着什么事。 “星君,你们怎么突然来了此处?” “啊,倒是将正事忘了!”天枢星君一摸脑袋恍然道“此次入凡世,是有事要与你们说,尤其是你云落,此事与你干系甚大。” “不知是……” “云姑娘。”怀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立在天枢星君微笑着。 “子然君。”云落正待上前一步询问个详细,一道高大身影堵在她面前。 “见过明轩君”,云落一愣,摸了摸鼻子退后几步“许久不见可还好哈哈哈。” “不劳费心”,燿羽抬着下巴睨着云落“多谢阴姬关心。” “应该的应该的。”云落顿生尴尬,客气地敷衍着。 “云姑娘,有一事……”怀澈身着浅绿衫,映衬得他越发温润。 “七七,你过来。” 所有人都是震惊地望向月泽。 谁都知道三十六天清微君是神京太子,最重礼纪,道貌凛然,最忍不得旁人插嘴说话这一项。 从前云落就因为在三十六天插嘴被月泽照着太华清规狠狠罚了一顿。 月泽如今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带头不守太华清规。 云落啧啧道。 但还是乖乖挪了过去。 怀澈不解地盯着月泽的脸,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看了许久月泽也没给个解释,只是用一贯毫无波澜起伏的声音下了指令“都查案去吧。” 太华弟子们规规整整地四散开,东南西北都有一批过去了。 云落一行人站在原地没动。 “不得了,仙子,这怎么来了这么多神仙?”老妇人自打月泽一来就缩在一旁不敢开口,直到太华弟子们散去,这才怯怯地瞧着云落开口。 “许是今日神仙都有点闲,下来游玩游玩。”云落干笑“我也不是劳什子仙子,你可看清楚了,我是酆都城之人。” 那老妇人长长地“啊”了一声,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即发出尖叫“啊!你是酆都城之人?” “奶奶,你看她腰间的铃铛真好看。”小孩兴奋地指了指云落的腰间。 “你喜欢呀,喜欢姐姐给你一个。”云落抖了抖腰间的铃铛,暗自得意:自己的眼光真是好,见到的人都夸这铃铛好看。 那边老妇人双腿一软,膝盖落在黄泥地上,面上神情严肃“小鬼见过阴姬殿下,吾殿千岁!” “先起来先起来。”云落去扶她,无奈她跪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还顺带按了自己孙子一把,硬生生地将人一头按在黄泥地里。 “我命你,赶紧起来!” “是!” 老妇人颤颤地站了起来,拉了拉孙子的手,才发现刚才用力过猛,将孙子的头按得扎进了土地里,如今正在很努力地往外拔。 云落看不下去,帮衬着老妇人拔了一把。 孙子的头总算是露了出来。 他顶着满脸黄泥,茫然地看着自己奶奶,不明白方才奶奶为什么使这么大劲按自己。 结果奶奶一脸不安畏惧地低着头,连看也不敢看红衣姐姐一眼。 “奶奶……” “闭嘴!” “我……” “闭嘴,信不信回家撕烂你的嘴!” “罢了,不必这般紧张”,云落冲那个孩子温柔一笑,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孩子天真无知,自然是兴冲冲地跑过去了。 云落捏捏他的脸,还挺柔软“你几岁了呀?” “回仙子姐姐,我七岁啦!”应该是太久没有与外人这样亲热自然地谈话了,孩子手舞足蹈,显得很高兴。 “七岁呀,刚好比那个小哥哥小了几……百岁”,云落对着白白招手“白白过来。” 白白理理衣裳,昂首挺胸,小脸一抬走了过来。 这模样做的真足。 “你与这个小哥哥去一边玩好不好?” “好!”孩子乐得不行,一个猛虎扑直接扑进白白的怀里,白白的黑衣上沾了几块泥。 “娘亲……” “白白,乖。” 白白无可奈何地领着那个孩子往一边去了。 “你不必这般拘束”,云落直起身,走到老妇人面前“传闻里的……是从前的事了,如今不是这样,你不要担心。” 老妇人抖着身子“阴姬殿下岂是吾等俗辈能够直面的。” 云落:“……” 你要是俗辈,那我既不是成日活在一堆俗辈之中?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怕是最俗气那一个。 “我如今有点事,你先在此处呆着,过一会我有事要问你。”云落一边嘱咐她一边朝月泽走去。 “是。”老妇人果真恭恭敬敬地垂着手站在一旁。 “清微君有何事找云落?”云落行至月泽几步远,便不再向前了。 “清微君,你这是何意?”怀澈与燿羽也紧跟了上来。 “酆都阴姬如今在协助我太华调查桃源镇一案,有任何事此案完结之后再论。”月泽几步上前,将云落护在了身后。 云落抬起脑袋望着面前那高大但略显清瘦的背,晃了一晃:月泽这是在护她? “清微君,神京城内所有仙家神官已知晓酆都阴姬归来之事,还知道她去了神京城,如今众怒再起,总觉得是她蔑视了我们神京城,我与子然一知道就赶过来告知,再晚些就是该是神将过来追捕了,清微君向来稳重,此事……”燿羽脾气暴,见众人这般僵持了有一会儿,终于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此案一结我自会带她回去。”月泽不为所动。 “紫明大帝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如今召她回去也不见得会……”怀澈继续劝道“更何况,酆都大帝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言外之意就是人家亲爹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前任夫君管什么? 云落一下子便明白了。 当初神京城大乱,死了那么多人, 她知道很多人都恨她,都认为罚的太轻了,她就该去死……不巧的是,她死不了。 现如今她回来了,哪里都没去,就先去了三十六天,还在那里住了几天,教人给知道了,以为她是来耀武扬威的。 天作证,她真的真的没想过再回神京城的,是你们太子爷不由分说将人掳回来的啊。 “清微君,要不这样吧,我先过去?”云落在月泽身后怯怯开口“没事的,我去去便回,绝不耽误你办案。” 其实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云落这一去只怕是免不了流言蜚语和皮肉之苦。 那些恨死她的仙家神官怎么可能会轻易饶了她。 “你在这里”,月泽缓慢地说,仿佛害怕云落听不见一般“此事一过我与你一同回神京城。” 云落莫名地感动:看吧看吧,人清微君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啧啧,清微君还是这么讲义气!” 楚子衡活动活动手腕“小爷方才还想着,这小落子是护定了,你们有胆在小爷眼皮子底下夺人,就别怪小爷下狠手。” 云落再一次瞅了瞅那护腕。 月泽也看着那护腕。 四荒之内只有太华弟子有银色的护腕,可以说是太华独有的标记,可不巧,鬼殿腕上也有一个。 云如今还知道楚子衡从前是太华的弟子,他戴着这护腕的意味就深远了许多。 时时刻刻警醒自己么? 云落在一开始就感受到了楚子衡远超所有的戾气。 当初定是发生了什么? 思及此处,云落不自觉地看了看月泽,他也一定很想知道吧。 “你?”燿羽疑惑地回过头,愣了。 怀澈随着燿羽转过去,如玉的眉眼定在那一处。 “言寒君。”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楚子衡调皮地冲他们眨眨眼,俏皮得很。 “你……”怀澈有很多话想要问,但话没出口就被楚子衡打断了“嗯?时间快到了。” 说罢,他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消失得毫无踪影。 “时间,什么时间?”云落茫然。 “落落,夜。”云斐不知何时走到云落身旁,与月泽离了一点距离,但还是紧紧地跟着云落。 “阿斐?”云落大喜,看来云斐的失常期过去了。 “落落,小心。” 云斐小心地将怀里的白白交给云落,警戒地望着四方。 月泽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也没说什么。 “啪!” “哎呀!” 一道黑影掠过,云斐出掌极快,那黑影随躲闪得快,但还是被击了下来。 众人纷纷围了过去,月泽没动,云落也不敢动,乖乖站在她身后,云落不动,云斐自然也不动。 “是哪个混蛋打的我?” 云落一震。 一袭水碧色轻衫的女子扶着腰站了起来,娇俏灵动,不过此刻面目有些狰狞。 第二十七章 渺渺予怀 “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这个小祖宗!”云落脑袋瓜子怪疼的。 姬渺渺“腾”地甩出一条鞭子,鞭子摔在地上卷起一层土“是哪个不长眼的!” 云斐默然上前。 云落想拉也拉不住。 “大胆!”姬渺渺扬起手里的鞭子,作势要打下去“竟敢冒犯本神女!” “怎么是你?”那鞭子停在半空,姬渺渺端详了云斐片刻,脸色突变“你回来了?那云落……” “在这里在这里。”云落举举手,与姬渺渺四目相对。 云落收拢了一下自己鬓边有些凌乱的头发,摆出一个自认为很是热情动人的笑瞧着不远处的姬渺渺。 水碧色的轻衫轻裹着姬渺渺,灵动飘扬,她的眉眼生得很大气,总夹着一股张扬洒脱,看起来很舒服。 故人相逢,总该是要说点什么好,但是云落此刻真是想不到要和这位故人说什么好,姬渺渺也是怔怔地看着她没说话。 “长宁”,怀澈见状,走过来打圆场“你怎么来了?” 长宁是姬渺渺的神号,当初她也曾在太华门与月泽一行人做过师兄妹。 “子然师兄,我也是太华的弟子,出了这么大事情,总该过来看看。”姬渺渺握着鞭子,眉目间的张扬敛了点。 她年纪小,当初入太华门算得上是最小的弟子。 时隔多年,她还是习惯唤怀澈一行人为师兄。 “此事神尊已派了人来,你就尽管放宽了心罢”,怀澈温和地一笑“这来来去去的耽误你修习的时间。” “蓬莱距离此处也不远,费不了多少时间,多谢子然师兄关心”,姬渺渺慢悠悠地绕回鞭子,别有深意地看着云落“更何况,今日这趟算是来值了。” 云落冷汗连连。 倒也不是害怕她,只不过,当初欠了她点东西还没还罢了。 “许久不……”云落惯常开口台词,还未说完就被截断了。 “云落,你欠我的那颗仙丹何时还我!”姬渺渺杀气腾腾地走过来“你明明说过一百年就还给我的,欠了好几个一百年就算了,你最后竟然直接溜了?” 云落解释“不是我不想还,只不过是当时出了一些事,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怎么可能会耍赖呢?” 姬渺渺冷笑“与你住了这么些年,我当然清楚你的为人了——能欠就欠,可拖便拖。”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云落委屈“我是真的想要还给你的,无奈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你可拉倒吧!”姬渺渺上前一步,面目狰狞地揪着云落的衣领“今日好不容易揪到你了,说,那颗仙丹什么时候还给我?” “再过一百年肯定还给你!”云落信誓旦旦道。 “少废话,姑奶奶的仙丹呢,那可是我吸取了蓬莱的灵气,融了自己的修为,苦苦炼了一百年才研制出来的。功效先不说,光是我耗在上面的心血也不知有多少,真是气死我了!”姬渺渺俏丽的丹凤眼里映出云落礼貌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那它那么珍贵,你干嘛还拿出来?”云落小声埋怨“还放在正有急需的我面前,你这是拿着一块肉勾一头狼。” “你这个比喻倒是很贴切,你这头白眼狼!”姬渺渺咬牙切齿道“我不眠不休足足一个月总算是大功告成,兴冲冲地取了仙丹出来给你看,想要寻人沾沾我的喜气。喜气你占了,仙丹你也占了,你要这仙丹与我说就好,可你居然抢了便跑。” 细细喘了一口气,姬渺渺继续数落云落“你抢走便算了,还不是自己吃。说,你把那颗仙丹喂给哪个便宜家伙了?我那颗可怜的仙丹,可千万别是进了一些天上飞的地上游的不长脑子的东西肚子里面。” 云落歪着脑袋苦苦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你!”姬渺渺伸出手想像从前那般拍她的脑袋,结果偏了,结结实实地打到云落脸上。 好在没出多少力气,不过是轻轻刮了云落的脸一下,姬渺渺却像是杀了人一样花容失色,急忙捧住云落的脸左瞧右瞧“你有没有怎么样,我打疼你了吗?” “我没事,你不用这么担心”,云落将她的手拍下去“别紧张。” 姬渺渺僵了一僵,吞吞吐吐说出后面话“太久没见你了,都有些生疏了。” 云落不知道她这个“生疏”指的是她拍打她的手法还是二人见面之后的谈话。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姬渺渺退后几步“你不会这么委屈自己。” “我如今也没委屈自己啊”,云落对于姬渺渺的反应感到无力“你又不是故意这么做,再说了,我一没受伤,二没损失,我委屈什么?就算真受了委屈,能忍过去就忍忍,多大点事,俗话说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了,倒是你,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都没变。” “渺渺,你这样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云落,你这些年究竟是吃了多少苦啊”,姬渺渺一改色厉内荏的模样,猛地抱住云落“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云落被勒得说不出话。 这厢姬渺渺还在声泪俱下地反省自己没有照顾好云落,那厢云落已经喘不过气了。 “你是谁,你抱我娘亲抱得比我还紧,我娘亲不舒服!”白白扯着姬渺渺的裙角“你放开我娘亲!” 姬渺渺恍若五雷轰顶。 瞠目结舌地放开云落,伸出手指了指白白“这是,你儿子?” 云落点头。 于是方才还抱着云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蓬莱神女顷刻间就变了脸“你生儿子也不告诉我!” “原来你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亏我还念着你这么多年”姬渺渺心里憋屈得不得了“神京城之乱我一直相信你,后来你去了鞠陵于天,我整整担心了五百年,五百年之后一直在等你,可你就是没有出现。你果然是变了……我的良心真是喂了狗。” 云落犹豫,云落踌躇,云落思虑再三。 “汪!”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白白抱着云斐捶胸顿足“完了,我们以后没人管了,娘亲傻了。” 云斐抱起白白,背过身去。 怀澈微微一怔,燿羽惊得下巴似乎都要掉下来了。 月泽面上八风不动,静如止水,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也泛起了了几丝震惊,楚子衡挑眉,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一圈。 “哈哈哈哈哈哈哈云落你怕是要笑死我!”天枢星君不留情面地捧着肚子弯下腰,将对云落的嘲笑表现得淋漓尽致。 姬渺渺缓了一缓,热泪盈眶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还是云落你最了解我!” 云落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办法,姬渺渺的性格在众多神女里面实在是清奇,这也许是云落为何会与她成为至交的缘故。 “走,许久不见你了,随我回蓬莱小酌几杯!”姬渺渺豪气万丈地牵了云落的手就要走。 云落果断拒绝“我不去!” 其一,姬渺渺的酒量在三十六天可谓是独占一方。 倒不是多能喝,而是一杯下去就能醉。 依着姬渺渺不服输的性子,醉倒之后必然要发发酒疯,一定是要将那些与她一起喝酒的人都打趴下才作数。 所以,三十六天与她喝过酒的就没一个能喝得过她,因为神志不清只想赢的姬渺渺醉后一个个地将他们都给撂倒了,最后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除了姬渺渺自己。 其二,她现在,可是个蚱蜢,绳子还拴在月泽身上呢。 “不了,如今有正事要办”,云落挣脱她的手“等我得了空就去。” “什么正事?”,姬渺渺显然是早就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就是桃源镇的惨案。” “我记起来了,是是是,这是正事,我就是为了此事才来的”,姬渺渺恍然大悟,旋即诚挚地向云落道别“那我先忙,你先走吧,我忙完了就去酆都城找你。” 云落:“啊?” “其实我也是来办事的”,云落弱弱地指了指对面的月泽“我是跟着他来的。” “云落你……”姬渺渺顺着她的手望过去了,滞了一下,凑近云落小声道“也是,你该是对他好一点的,当初他……” “我知道我知道,我差点要了他的命可他还是大度地放过了我,我是应该感激的。”云落忙不迭点头。 “不过想不到云落你这么仗义,还追到这里来帮他。你是不是还是对他……” 其实云落想说:我早就放下了好吗?是你们清微君秉着为民除害的原则将我扣在这里了啊,现在还拿我来当苦力,我也没办法啊。 但是她面皮上还是硬生生地给皱出了一朵花“哪里的事,不过此事与酆都城有关,我恰巧有空,就过来看看,与他……无关。” “真的?” “千真万确,我真的是来办事的!” “不是,我是问,你对清微师兄真的放下了?” “嗯。” 姬渺渺显然是不信,但是看到白白和云斐,又看了看云落,目光在他们三人中间打了好几个转“算了,不论你选的是谁我都支持你。” 云落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喂,你给我过来!”姬渺渺遥遥一指云斐“我有话和你说。” 云斐毫无生气的脸上一点变化也没有。 “我叫你呢,你……”姬渺渺气结,云落及时拉住她,摇了摇头“你知道阿斐一向是这个脾气,干嘛非要和他过不去?” “我就是……算了!”姬渺渺挣开云落的手,顺势往月泽的方向瞥了一眼“怎么就是他呢,可除了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人了。” 第二十八章 有弓孤杀 “云落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块榆木疙瘩!”姬渺渺跟在云落身后埋怨道。 “渺渺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就是……”云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闭嘴不谈此事。 …… 月泽与怀澈一行人走在前面,探探这个镇子里面有没有异样的波动。 天枢星君宫离还有一大堆杂事等着他去处理,与云落讨要完那几碗面之后兴冲冲地飞了回去。 楚子衡笑得随意,不急不缓地跟在他们后边走着,走几步路哼一段小曲,兴致好的很。 云落时不时回过头去看楚子衡,无奈那厮根本就没有要离开的心思,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你说,那书生原先就住在这里?”云落走到了一处残破不堪的小庙旁,惊道“莫非那书生还是个和尚?” “殿下误会了。”老妇人低着头离着云落足有十几步之远,声音又不高,云落听得很是费劲,靠近了几步,那老妇人的眼睛却像是长在脑袋顶上一样,慌慌张张地往后退。 云落心道:难不成是自己之前的名声实在是太过凶悍? “这书生是外边来的人,说是家破人忙,无家可归,一路流浪至此,镇民见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当真是无处可去的可怜模样,庙里的和尚好心便收留栏目他。他在此处一住,就是三年。” “然后呢?”云落立在原地听着老妇人娓娓道来,前面的月泽已经踏上了那堆废墟,弯下腰细细查看着。 怀澈与燿羽在另外一侧。 姬渺渺也跳了上去,在碎瓦砾之间寻找着线索。 楚子衡倒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一段时间后走到月泽身旁也开始弯腰低头寻东西。 正在寻找线索的月泽漠然抬头。 “别这么看小爷,小爷可是帮着小落子才过来的”,楚子衡头也不抬“清微君按规矩做事,讲究以理服人,光明磊落……只不过。” 也不知道楚子衡是在夸月泽还是在贬月泽“阳面上的事自然无人可及清微君,你要是出手,没有不服帖的;可若是来阴的只怕清微君这个性子要吃大亏,小落子跟着你小爷实在是不放心。” 月泽没搭话,清冷的眼扫了一边楚子衡,继续低着头寻东西。 “不是小爷要说你,你带着一把剑干嘛非得用手去翻东西?”楚子衡静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对月泽指手画脚。 月泽继续拿清冷的眼扫了他一下,楚子衡摸摸鼻子小声哼哼道“行行行,知道你宝贝你的剑宝贝得不得了,小爷不说了不说了。” 又过了一会儿。 “你干嘛这么疼你这把剑,一不能吃而不能穿,虽然太华的人对自己的配剑都看得比较重,但是你这么宠它就过分了啊!”楚子衡弯下腰没有十秒钟又开口了“你看看它身上的灵气,啧啧,叫那些苦苦修炼只为成仙的人可怎么办才好?” “你若是不想,可以出去。”月泽直起身子来,正对上楚子衡常年带笑的眼。 “在我面前就不必这么矜着自己了”,楚子衡眯眯笑“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 月泽重复一遍“出去。” 楚子衡抬起下巴“小爷就不!” 云落:“……” 怀澈:“……” 燿羽:“……” “纵使做了鬼殿”,月泽看着笑容灿烂的楚子衡“你的脾性还是一点也没变。” 楚子衡大笑“那是自然,你想小爷变成什么样,小爷变给你啊月美人”。 月泽“嗖”地抽出式微剑,剑锋闪着冷光。 要知道,月泽可从来不动怒,云落就算做下许多的事情让他不悦,他顶多皱皱眉,除了那次狠狠罚她之外——也是因为她在神尊与月泽谈话之时误闯了进去,还无心插了一句话。 云落觉得自己是四荒之内最让月泽不悦的人了,真是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楚子衡歪着脑袋,高高的马尾甩到一边,颇为不羁地笑着“怎么,话不投机就拔剑?” “言寒。”月泽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 “小爷还是喜欢你叫我楚子衡,或者,鬼殿?”楚子衡伸出长臂,半空一片虚无之中气流竟慢慢扭曲,透出来一把弓箭,楚子衡握住它,指尖轻颤,一支箭便在弦上了。 鬼殿有弓“孤杀”,有镖“掠杀”。 一招致命,死不见血。 半个日头浮在山上,金色的光折射着式微剑的剑身,闪烁生辉。 月泽的眼里仿若一片沉静夜色,说不出的寂冷。 怀澈与燿羽见情形不对,急忙赶过来,站在月泽身旁,纷纷拔出自己的配剑。 可月泽一挥手,摇了摇头“我的事。” “清微君”,怀澈温着声音,摇头“这事关太华……还望三思而行。” “我自会处理妥当”,月泽对着怀澈一点头“无须担心。” 怀澈想要说点什么,但是最后还是退了几步到月泽后边去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月泽凝视着楚子衡。 “小爷能做什么?”楚子衡对着他,拉紧了弓“许久没与你比试比试了,想念得紧。” “别逼我。”月泽沉声。 “等等!”云落一个箭步冲上前,本想横在二人中间,可是看了看式微剑,又看了看孤杀弓,选择距离他们几步之外站定。 “有话好好说不成?”云落皱眉“清微君行事向来干净,四荒莫不称赞,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拔剑相向,至于鬼殿……做人总要讲个道理不是,你都说了今日是来帮我云落的,那……总得给我几分薄面吧。” “我可不是人”,楚子衡轻笑一声“不过小落子都开口了,小爷就给个面子吧。” 月泽身形一滞。 但也没说什么。 云落满意地走回去,事情圆满结束。 “娘亲”,白白怯怯地拉了拉云落的衣角“你看美人叔叔的眼睛。” 云落顺着白白胖乎乎的小手望过去,暮色中,月泽站在废墟之上手握式微剑,朝着云落深深地望过来,帝皇瞳里有浅淡的金黄色光芒。 瞧见云落看着他发愣,月泽瞳里的光熄了下去,他收好式微剑,继续在那一堆瓦砾中寻找可用的线索。 “娘亲果真没有骗我”白白兴奋地手舞足蹈,大眼里只有月泽一人“这世上也还是有与我有一样眼睛的人的”。 云落抱起白白,垂了垂眼睑,想了有那么一会儿,柔声告诉白白“白白,在这个世上,你最听谁的话?” “娘亲的!” “那娘亲与你说的话,要你做的事,你都会记下来,去完成对吗?” “对,白白肯定将娘亲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在心里面,娘亲要白白做的事情白白也一定会做” “那娘亲告诉你,不准和那个叔叔说任何你的眼睛的事,在除了娘亲和云斐舅舅之外的人面前,万万不可露出那只眼睛的异样” 白白看起来很委屈,也很不解,但是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白白知道了,娘亲请放心!” 云落替他顺了顺额前的头发,亲了亲他的脸“我家白白最乖了”。 白白很受用地接下了云落的赞美。 “落落,酆都城”一直沉默的云斐听完云落对白白的告诫,走近了,一字一句地说“回”。 “好,等忙完了这件事我们就回去”云落腾出手来替云斐理了理略有些凌乱的衣领,前几日不在他身旁,也不晓得他与白白是怎么过的。 “阴姬殿下在这般情况下还能有如此闲情逸致”燿羽一抬头就瞧见这一幕,皮笑肉不笑地刺了云落几句“难怪是酆都城之人”。 “明轩师兄你可闭嘴吧”姬渺渺也从另外一头直起身来,听到燿羽这般讽刺着云落,心里总还是有点不舒服,牙尖嘴利地回过去“还真别说,师兄你就差这份闲情逸致呢,要不现在你怕是早就娶妻生子了,也省得昆仑战神日日担忧”。 燿羽咬牙切齿“长宁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本来就是事实嘛” 姬渺渺与燿羽同岁,不巧的是燿羽先她一步拜入太华门,没办法,就此矮了半截。不过平日里姬渺渺也没当他是师兄,嘴巴尖的燿羽都想学刺绣给她缝起来。 云落实在惭愧。 又是因她而起的一场争执。 “渺渺”,云落喊正和燿羽对峙着的姬渺渺,眉眼弯弯“明轩君说的也没错,你何必……” 姬渺渺黑着脸打算从废墟上走下来,刚走出两步,脚底下“咯吱”一声,众人皆静了下来,纷纷朝姬渺渺看过来。 其实方才众人在这些瓦砾上面的时候,也是有踩碎一些的,只不过,声音与这个不同。 闷闷的,又有些松散。 姬渺渺抬起脚,蹲下身拨开遮挡在上边的几片零碎瓦片和几颗石子,神色倏变。 “长宁,如何?”怀澈与燿羽并行而来,待看清地上的东西之时脸色也是不怎么好看。 月泽并未走来,站在原地没动,神色却愈发深沉了,楚子衡抬起眼朝那堆东西望了望,面上现出几丝戏谑“果然。” 云落好奇:“渺渺,你发现什么了?” “一堆白骨,不,是黑骨。” 第二十九章 黑色人骨 太华的弟子都围了过来,若尘和止风带了几个弟子将那堆人骨捡拾起来。 云落等在外边,有点心烦意乱。 黑色的人骨,确实是一样不大吉利的东西。 半刻钟之后,弟子们拼凑出了完整的半具尸骨。 半具尸骨。 若尘他们纷纷让出一条道给月泽进去。 怀澈与燿羽紧随其后也走了进去,瞥见那半具黑色的尸骨,脸色都有点僵。 月泽蹲下身,蓝边垂在地上,沾染了不少灰尘。 “清微君,这人骨……”怀澈沉思片刻才开口“此事不寻常。” “平白无故出现半具黑色的人骨”,楚子衡大笑“但凡有点脑子都看得出来不寻常啊。” 怀澈对于楚子衡的讥讽倒是没什么反应,燿羽却是气得恨不得掐死楚子衡一了百了。 “休要多嘴!” “哦?嘴长在小爷身上还不让小爷说了?”楚子衡挑挑眉,无辜道“如今你们太华都是这么了不得了吗?说话也不让人说了?” “这黑色的人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燿羽生性粗犷,只撂了几眼下去就没再看了“我看了这么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了,子然和清微君你们这都是什么脸色?” “明轩”,怀澈摇摇头“你再过来看看。” 燿羽不情不愿地弯下身子去看,粗眉拧在一块。 “如何,明轩君可是看出什么来了?”太华弟子皆围在外边,云落不敢贸然挤进去,瞧见燿羽低下头脸色变了一变,不免好奇。 “还是什么也没有”,燿羽站起来,嫌弃地再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骨“除了颜色也没什么异于寻常寻常尸骨的地方了。” 云落:“……” 月泽也站了起来,粘在袍子下摆处的灰尘脏物却好似有水淌过一般纷纷流了下去,袍子霎时间又清爽如初。 “七七你过来。” “好,我就来。”云落总算是寻到了时机,她将白白交于一个太华弟子,携着云斐走了进来。 地上躺着整整齐齐的半具尸骨。 云落围着它走了几圈,云斐蹲下身,盯着它看。 “这具尸骨只有半截,腰身处断得很齐整,看来是被人拦腰斩断的”,云落探手摸了摸被斩断的腰“还有这骨头的色泽,估摸此人已经死了半年有余。” “桃源镇的惨案出在何时?”怀澈心领神会,唤了止风过来问。 “回子然君,惨案出在半个月之前。” “第一个镇民死于何时?”一直没有动静的月泽这个时候回头去问止风。 “回清微君,据本门弟子查探,第一个死的镇民是个貌美的年轻女子,死于半年前。”止风一怔,连忙回道。 云落了然,点点头“没错,这也是个女的。” “你如何断定这就是一具女尸?”燿羽又拿着鼻孔对着她。 “明轩君,您是女的还是我是女的?” “看你们都不信。”云落环顾一下四周,太华弟子盯着她,明显是不相信她。 “你们看她的骨架很小。”云落比了比她的肩膀和身子。 “仅凭骨架判断就是女子未免太草率了!”止风想说话但是不敢说,得了燿羽的准许这才开口“世上也有男子生得矮小。” 云落无奈,指了指那尸骨的肋骨“女子的肋骨下方都是比男子要窄许多的,她这里这么窄小,肯定是女的;还有女子的头盖骨都是圆形的,额头处的弧度不大,下颚小而尖,后脑勺尖,不像男子的有棱角,线条结实。” 云落说得理直气壮“这些我记得太华都是教过的吧,现在你们谁还有问题尽管提出来。” “你为何会懂这么多?”人群有询问声。 “这个嘛……”云落不好意思地一笑“酆都城除了鬼其实也不缺废弃尸体,我偶尔也会……自己动手了解一下。” 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也是,这种事但对于太华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 “等等等,我方才说了,我取的都是尸体,是死人,不是活的啊。” 又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你们不要这么看我,我真的没用活人啊。” 云落语无伦次地解释。 “小落子没关系,小爷相信你”,楚子衡笑眯眯地环着手走了进来,低头瞧了一眼地上的尸骨,眼角泪痣一颤“嗯,就是个女的。” “落落。”蹲在地上半天的云斐伸出苍白瘦弱的手指,点了点那尸骨的牙齿“你看。” 云落凑近了,伸出指甲沾了一沾。 沾下来一点黑色粉末。 云落在决定闻它之前其实犹豫了一会儿,万一是个什么有毒的东西,虽然说死不了吧,但是保不了会疼个三四天,酸个五六天什么的。 她沾了粉末往鼻子凑,手指被一把凉凉的东西顶住了。 “清微君?”云落伸着一只手指,不解地望着月泽。 “这是百香散”,月泽细长的眼微微低了下来瞧着蹲在他脚边的云落“不必闻了。” “清微君早就知道了?” 知道了还叫我过来,您是拿我寻消遣呢? 云落有气不敢发,只能忿忿地将手指擦干净了,不再去看月泽。 “七七,这黑色出自酆都城。”月泽仿佛知道云落在想什么似的,在云落身旁蹲了下来“你可知?” 知你大爷,我都六百年没回去了,鬼知道酆都城里的黑色还是不是这个色? 腹诽归腹诽,但云落还是乖乖地去看骨头的颜色。 十分均匀的黑色,与凡世的黑不同,这颜色很通透,好像有生命般在流动。 云落一怔。 这像是…… “云落,这是酆都城的东西?”姬渺渺也低头打量那人骨“我说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不,这不是酆都城的尸液。”云落再看了看,还滴了一滴血上去,黑色人骨的颜色只登时愈发暗沉了,有一些流动了过去“这是有人蓄意仿照酆都城所炼制的尸液,不过没成功,是个半成品罢了。” “何以见得?”怀澈温声问她。 “是酆都城的东西,见到我的血自然会有反应,会聚在沾血之处,可这个,不过是聚了一点点”,云落擦拭干净手指,眉头深皱“尸液在酆都城不是个稀罕东西,也无甚作用,自然没人炼制,可毕竟是酆都城的秘术,怎么会外传?” “你说这东西没用,那怎么会成秘术?”燿羽大声道“你定是又在骗人!” “尸液能保人尸身不腐,在酆都城只有鬼,自然是没有多大用处”,云落斜眼看他“要是在凡世,能护住将死之人的心脉,令她一直活下去,是不可多得的珍物。” “云姑娘的意思是它可令人长生不死?” “那倒不是,只不过尸液是从已死之人身上提出的精血所制,加上忘川河水,能够掩住活人身上的生气,鬼差看不见她,自然是勾不了她的鬼魂,因此保得小命。” “原来如此”,怀澈点头“想不到竟还有如此奇物。” “净是些邪门歪道!”燿羽不屑地冷哼。 “七七”,月泽抬起波澜不惊的眸子“百香散与尸液之间是否存在什么关系。” 云落低下头去想,百香散不过是一味幻药,与尸液还真的……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云落摇头否认,一时间众人皆陷入沉默,似乎是没料到尸骨上最重要的两条线索居然毫无关系。 “清微君,也许本来就没有关系呢?”楚子衡依旧笑眯眯的“谁说两样东西在一处就要有关系了?小爷喝酒的时候就不爱寻常的那几样下酒菜,也不爱肉,就喜欢来几颗麦芽糖。” 众人被一语点醒。 对啊,在同一地方找到的东西又不一定代表这它们之间就有关系。 “你说是吧清微君?”楚子衡一个转身旋到月泽身旁,拿胳膊肘捅了捅月泽“这百香散能惑人心智,这尸液能保人暂时不死,啧啧,迷雾阵阵,任务重重,形势不容乐观。” 嘴上是这么说话,脸上却保持着一贯的笑容,教人怀疑他是不是在讽刺旁人。 月泽被楚子衡这么无礼地撞了几下,清俊的脸上也没显出任何异样,只是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 楚子衡见状,倒也没有再贴上去,只是看着月泽笑。 月泽抬起头望了望渐渐沉下去的天幕,又低下头想了那么一会儿,不容置喙地吩咐下去:“先驻在此处,明早再议。” 太华弟子纷纷领了命,四处寻空旷地方去休息。 云落张着脑袋四处去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住,白白与那个孩子玩得熟了,黏在那里不肯来,云落正欲带着云斐走过去,月泽又叫住了她。 云落徘徊了一下,先让云斐过去,自己朝月泽走过去。 “清微君有何事?”云落客气地询问“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去休息了,您看都这么晚了……” 月泽朝云斐他们看了一眼,转过了身“那边有他,你过来,与我一同去看看那尸骨。” 云落心里翻江倒海:你有没有良心啊,都忙了一天了,咱们不能先睡一觉,睡饱了有精神啥事都好商量啊。 月泽突然顿住,云落一个没留神撞到了他的背。 “对不住对不住,方才在想事情没注意。”云落尴尬地摸了摸撞疼得脑袋。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啊! 云落干干地笑了几声“没什么,都是点小事。” 第三十章 对你上心 众人皆睡去了,云落围着那半具尸骨沉默。 她与月泽在这里待了有一刻钟的功夫,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当然,她是没看出什么来,月泽一声不吭的,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看出什么来。 “清微君,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 “那咱们先去休息吧,休息足了才有力气接着查案嘛” 正在低头查看尸骨的月泽这个时候抬起头,凉凉地扫了一眼云落“这么些年,我以为你是长进了些的,是我想多了。” “清微君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这些年长进了些’?”云落反驳“四荒里面像我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怕是不多了,我的长进可不只是一些。” “噗嗤!” 黑夜里有人轻笑了出来。 楚子衡自浓稠的夜色中缓步踱了出来,清凉的月色泼在他脸上,显出别样的风情来。 “小落子夸自己夸得十分有水准”,楚子衡拍拍手“小爷佩服!” “你怎么来了?”云落直起身子,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腿,瞧着他怪道“大家都去睡了,你还不睡?” “你们不也没睡?”楚子衡走过去,俯下身子瞧着地上的尸骨“想不到清微君竟有深夜带女子出来的习惯。” “我们是来出来查案的。”云落揉完腿又开始揉自己的眼睛,她真的是好困啊。 “嗯,深夜来看尸骨确实别有风味”,楚子衡干脆利落地一撩紫色的下摆,蹲了下去,仔细端详那尸骨“不错,的确有不一样的感觉。” “你看出了什么?”月泽也在楚子衡的身旁蹲了下去,式微剑横在他腰间,剑尖划在地面上。云落看着那把剑,摸了摸自己的腰,看着就觉很是沉重还硌得慌。真不知道月泽是如何做到数十年如一日地将这把剑带在身上。 “小爷还能看出什么?”楚子衡扭过脸瞧着月泽“只能看到清微君你啊。” 云落二话不说一屁股蹲在二人中间。 月泽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是楚子衡这么闹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保不准月泽怒气忽然起来就打起来了。 “小落子?”楚子衡没料到云落会忽然插进来,现如今她的脸近在咫尺,倒是让楚子衡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不过没一会儿就又恢复笑眯眯的神态“这么迫不及待就来投怀送抱了?” “言寒”,云落另一侧的月泽再次开口出声,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小爷能不能看出来,清微君应当最清楚不过。”楚子衡伸出手缓缓地朝向云落,将她的脑袋按到了一旁去“又何须多问?” 云落偏在一旁的脑袋有些混沌。 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那是从前,不是现在。”月泽的目光从尸骨上落到了楚子衡身上“从前比不得现在。” 楚子衡与他对视上,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也许现在还不如从前呢。” 静默了几秒,楚子衡又笑了起来“嗯,不过小爷我明显是有大长进的那一类,毕竟那么聪明不是?” 月泽起了身,背对着他们“七七,先回去吧。” 云落看看月泽又看看楚子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二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这就回去了?”楚子衡不满地抱怨“小爷才刚来,小落子你留下来陪小爷。” 云落:“我拒绝。” 月泽已经走了几步了,云落起身就要跟过去,楚子衡眼疾手快地扯住云落的裙摆,连带着那铃铛也跟着清脆地响起来。 在寂静的夜里,“叮叮当当”的铃铛声诡异且神秘。 云落下意识地就去抓住铃铛不让它们动。 月泽停了几秒,没什么反应,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云落按着自己的铃铛,看看地上一脸无辜的楚子衡,在怎么着人家也是鬼殿,要是哪天一不留意将他惹急了,撕了这幅扮猪的模样,要来吃虎,以她云落现在的本事,怕是一口就被吞了。 “小落子”,楚子衡笑的那是一个人畜无害“你为什么回来了?” 云落:“不知道鬼殿口中的‘回来’是个什么意思?” “唔,就是怎么又回了三十六天?” “鬼殿对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这么感兴趣的么?”云落眼瞅着月泽走远了,自己的裙摆还在楚子衡的手里,没奈何,只得蹲了下去,呵欠连天地盯着地上那半截尸骨。 “平日里空的慌,结果就养了一个不怎么好的趣好。”楚子衡笑意盈盈地看着云落。 “想不到堂堂鬼殿居然喜欢听八卦。”云落止住要冒出来的眼泪,晃了晃脑袋令自己清醒一点“我回三十六天么……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没什么可以说的……等等,鬼殿这话里的意思,你早就知道我从前在三十六天待过一段日子?” “这个么,小爷还没出名的时候,就听闻四荒还有另外一位早已声名赫赫的鬼。”楚子衡笑得诚恳“说是本事大得很,出名的事情多得很,小爷本来不服,后来多少了解了一些,真真是甘拜下风。” 云落用指甲盖想也知道说的是自己。 “想不到我的事情在四荒这么……”云落憋了老半天,也憋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倒是楚子衡慢悠悠得接了一句“人尽皆知”,形象且生动,但是云落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词。 她总觉得这个词怪怪的。 “还有啊,小爷有话同你讲”,楚子衡忽然间敛了笑意,这还是云落见到楚子衡这么长时间以来露出这般严肃的神色“如今劝你定是劝不动的,也只能让你凡事小心,诸事谨慎,若有什么事,只管来找小爷,知道吗?” “鬼殿为何对我照顾?”云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自己,一介弃妇,姿色平庸,身旁还领着两个拖油瓶。 二人非亲非故的,云落也从未见过他,可他从一出现就对云落百般照顾,免不得多想。 况且楚子衡坐拥北邙山数万残鬼,麾下鬼将一个个勇猛无比,自己也很有能耐,就算名声不大中听,在四荒也不乏爱慕他的女子,楚子衡没道理会看上她。 色,不是原因。 她云落早在六百年前被北阴大帝逐出了酆都,收了阴姬的称号,只有在鞠陵于天待够了时间才能回去,此刻回去,自己在酆都的权利地位其实虚的不得了,早不比当初。 权,也无道理。 罗刹铃还在她身上,虽然此铃的威力可令四荒众人失色,人人皆是求而不得,只不过……当初楚子衡似乎还嫌弃它是一只破铃铛来着? 力,也不可能。 云落猜来猜去也猜不到楚子衡为何要这般护着自己,只得厚了脸皮去问。 “有些人,你一看,就知道自己的本事是用来护着她的。”楚子衡这回没再看云落,眼睛投向远处,清凌凌的月光倾在他身上,仿若给紫色袍子上镀了一层银,银色护腕流动着寒光“这种事情,不用说,心里边就定好了,你想改,很不容易的。” 看起来颇有几分清冷。 一时间,和月泽竟有些像了。这个想法不过三秒立刻给云落自己否决掉了:楚子衡成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混样子,怎么样都不会和清卓律己的清微君有相通之处。 净是胡思乱想。 “云落肤浅庸俗之徒,听不得鬼殿高深的道理”,云落装作无可奈何的模样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人笨,没办法。” 楚子衡但笑不语。 云落被他这眼神看的瘆得慌,将那具尸骨翻过来翻过去,头也不抬地问楚子衡“我看鬼殿白日里对这尸骨并不十分上心,原以为鬼殿不想插手此事。” “是对这尸骨不怎么上心,上心的是……”楚子衡顿了顿,嘴角浅勾“此事怎么说也与小爷有点关系,在北邙山无事可做,便过来看看。” “哪里来的关系?”云落纤白的手正覆在那断的齐整的腰骨上,慢慢摸索着。 “这可只有半具尸骨”,楚子衡嘻嘻一笑“那魂魄也该不齐全。” 四荒所有残魂,归北邙山鬼殿管。 云落继续摸着断口,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倒是没留心。不知鬼殿可有什么发现。” “该发现的清微君都发现了”,楚子衡哼哼“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云落一滞“清微君?” “小落子”,楚子衡看着她,略带同情“清微君什么也不说,你就以为他什么也没发现?” 云落如醍醐灌顶。 月泽一向就不爱当面说清楚,总是有了十足把握这才开口,白日里人多,难免嘈杂,所以他没怎么看,到了晚上没了人,这才领了她再过来看一遍。 摸完断骨,云落又伸手去摸了摸那尸骨的牙齿,再次刮了一些粉末下来,拧着眉头看了半晌,随后抖抖干净,取出帕子将自己的手指擦干净了,撩起裙子就要走。 “小落子你干嘛去?”楚子衡在她身后疑惑道。 “既然是归鬼殿所管,云落是酆都之人不便插手,还是早些歇下为妙。”云落拍拍屁股走人。 楚子衡浸在一片月色中,眼角泪痣轻颤。 “上心的是你啊。” 第三十一章 血色桃花 次日一大清早,白白就把睡在一边的云落摇醒了。 “白白,怎么了?”云落支起身子坐了起来,理了理头发,将散落在肩上的头发用红缎带绑定,下手重了些,掉了几根,云落系完头发,将那几根头发从地上捞了起来。 不知不觉,头发都这么长了。 “娘亲,美人叔叔找你。”白白依着云落,歪着脑袋看云落手中握着的几根垂在半空中的头发。 尔后头发悠悠地飘了下来。白白听见头顶的叹息声夹杂了无奈、崩溃和狂躁: “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月泽面色冷淡地看着抓狂的云落,敛了敛眸子,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白白和云斐。 “清微君找我有什么事啊?”云落二话不说站了起来,嬉皮笑脸地凑近月泽“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尸骨上有眉目了。”月泽递了一块东西过来,云落望了望他,小心地接过来,是一块玉佩。 低着眼打量了半日,是一块质地上乘的和田玉,玉身圆润,触手温热,上镌有一个“慕”字。 “这是今早在尸骨下面发现的”,月泽凝视着她缓慢开口“上面有浓郁的百香散气味,很长时间内都应在那尸骨之主身旁。” “清微君果真是……”云落正考虑着要不要麻溜地拍几个马屁,话头硬是叫来人给截住了。 “小落子这么早?”楚子衡在云落肩膀上拍了一下,目光落到她手里的玉佩上。 “嗯?” “寻到有用的东西了?”楚子衡伸出两根手指夹起那块玉佩,举到半空中对着烈日瞧了半晌。 “他又是谁,这是在干什么?”姬渺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对楚子衡的奇异举动甚为不解,伏在云落身旁轻轻问着“好生奇怪。” 云落这才想起来,姬渺渺是后来才到这里的,那时楚子衡的风头正过,加上总是众人围聚在一处的时候,他总是独自站的很远,不冷不淡地望着他们。 姬渺渺一心只扑在此事上,也难怪没注意到楚子衡。 上回月泽与楚子衡闹出的那番大动静也偏偏没让姬渺渺察觉…… “他是北邙山的鬼殿。”云落小声回答姬渺渺。 “鬼殿?”姬渺渺一愣“他来这里做什么?早听说此人绝非善类,作恶多端,我定要替那些无辜之人好好教训他一顿!” 说罢,手里的鞭子虎虎生风甩了过去。 楚子衡背对着姬渺渺,那鞭子在离他一拳的地方停下来。 楚子衡根本就没反应,是姬渺渺自己停下来的。 因为,姬渺渺看见了楚子衡的脸。 楚子衡放下玉佩,察觉到身后的搅动的气流,不急不缓地转回身,面上灿若桃花,笑意灼灼。 “言寒……哥哥?”姬渺渺手忽然松开,幻绝鞭无力地垂落在姬渺渺碧色裙角旁。 姬渺渺紧紧攥着云落的手,娇俏的小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反反复复,姬渺渺神色千变万化,最终咬住下唇,眼中泪光点点,颤抖着问出声“是,是你么?” 楚子衡颌首“许久未见了渺渺。” 姬渺渺眼里蓄着泪水,嘴角却扬了起来“我就知道言寒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是啊,我会回来的。”楚子衡逆着光,眉眼精致,笑意盎然,宛若万树顺着春风开。 姬渺渺眸子闪着光。 云落也咬着下唇,眼中有泪光点点,颤抖着问出声“渺渺,我的手……快,快断了。” “啊,对不住!”姬渺渺慌忙松开手,抬起云落的手腕替她揉“方才……还疼不疼?” “还好”,云落疼得呲牙咧嘴“我,我自己来吧。” 姬渺渺放下云落的手,眼睛立刻向楚子衡所在的地方望去。 “渺渺”云落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顺着姬渺渺的目光望过去“你与他很熟识?” 楚子衡曾经是太华门下弟子,既然与月泽认识,那么那一届的太华弟子或多或少都有与楚子衡相识的,姬渺渺认识他云落也不奇怪,不过刚刚那个反应好像不怎么对。 “是很熟识……”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他?” “你来的时候言寒哥哥才离开太华不久。” 云落觑起眼看姬渺渺“我还奇怪,我初入太华门时你为何处处刁难我。” 姬渺渺眼神闪烁“那个时候心情的确是不怎么舒坦……你长得憨厚些……” “姬渺渺你给我站住!” 白白之听得一声怒吼,然后自家娘亲的红裙在面前一闪而过,与一道绿影一前一后狂奔着。 “那个是娘亲么?”白白拉拉云斐的袖子,指了指正在死命追着姬渺渺的云落。 云斐点头。 白白还想说点什么,小手被扯了扯,那只鬼孩子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哥哥。” “好,我陪你玩。” 鬼孩子摇了摇头。 白白奇道“不是来找我陪你玩的,那是来做什么的?” 鬼孩子的手背在身后,惨白的脸上有几分希冀“哥哥,你猜我拿了什么东西过来?” “什么?”白白想要伸出脖子去看,鬼孩子便躲,白白与他缠了一会儿也没看见他到底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云斐生得高大,起初并未注意他们,待白白玩了一会,远处云落在喊他,云云斐这才过来带白白走,一走进,低头,就看见了鬼孩子放在背后的东西。苍白的面上毫无波澜,不过大手一捞,将那东西夺了过来。 鬼孩子见东西被抢,哇哇大哭起来,白白手忙脚乱安抚了一会儿,将他哄回老妇人那里这才安静下来。 白白抬起小小的脑袋,瞧着云斐手里的东西,皱了皱眉,显出老成的模样“得把这个东西给娘亲看看。” …… 云落盯着手里的“桃花”发愣。 第一眼看见这朵“桃花”的时候,云落只觉得胃里一阵酸水翻涌,差点吐了出来。 “桃花”上依稀可见泛黑的腐肉,白森森的骨头雕刻得很细致,还有干涸的红色液体凝在“花瓣”之间的缝隙上。 这是生生取了人身上的一块血肉刻出来的! 云落闭上眼,暗暗运气探了探这块血肉上的气息,发现与那半截尸骨来自同一个人的。 “会是谁下这么狠的手,活生生地从人身上挖下一块带骨头的肉雕刻成桃花的模样。清微君,你看看。”云落看完后递了出去,专门负责收集保存的太华弟子接了过来,毕恭毕敬地递给月泽。 云落擦擦手,恶心的不行。 “清微君,这是拿人身上的血肉所雕琢成的花”,云落托着下巴沉思片刻总结道“根据上面的气息来断,应该也是那具尸骨之主身上来的。活生生地从人身上挖下一块肉来,不知道究竟是与她有多大的仇恨。” 月泽手里端着一块帕子,那“桃花”静静地躺在上面,月泽凝神看了有一会儿,沉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拾到这个东西的鬼孩子怯怯地躲在白白身后,任谁来拉也不肯动。 三四个太华弟子去扯他,可他死死攥着白白的衣襟不肯放手,白白也护在他前面,担心伤了他,云斐又护着白白,如此一环扣一环,最后自然是连那鬼孩子的头发都没碰到。 云落只得自己走过去。 她摸了摸鬼孩子的脑袋,柔声问他“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啊?” 鬼孩子扭过脑袋朝着站在不远处的老妇人。 老妇人一直急促不安地望着这边,白白是云落的儿子,云落又是阴姬,身份尊贵,老妇人恪守礼数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看着孙子陪着白白玩耍。 鬼孩子朝老妇人一看,老妇人便明白了,立刻点头“阴姬殿下问你话呢,快些回!” “回阴姬殿下,小鬼名唤滚滚。” “滚……滚?” “是,娘亲希望我能长得圆滚滚些。” “不错,这名字也好。”云落揉揉他的头发,滚滚乖顺地蹭了蹭云落。 “滚滚,那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在哪里!”滚滚蹭得正舒服,伸出黑不溜秋的小手遥遥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茅屋。 云落当机立断前往那座茅屋。 “此事总算有点眉目了。”云落兴冲冲地往那座茅屋走去,喜上眉梢。 “为何会这么说?”怀澈站在她身旁,对于云落突如其来的兴奋有些不解 “我在那朵‘桃花’上察觉到了其他人的气息”,云落轻轻一笑“那人定与此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如何肯定那气息不会在拿来的路上被我们沾染了”,怀澈浅浅一蹙眉“更何况,我从未听过四荒之内凭气息识人这一说法。” “所以你们清微君才带我来啊”,云落说着,眼睛朝前面瞟了瞟,月泽持着剑大步在前面走着。 “我呢,自幼长在酆都城,成日与鬼魂打交道,也习得一些四荒不常见的东西,就譬如,我能闻血识人。”云落轻快地走着,时不时挑起来去抓飞在半空中的小虫子。 “小落子真是多才多艺。”楚子衡忽地从云落身后跳出来,自然随意地将手搁在她肩上,云落一侧脸,就看见楚子衡眼角旁的那颗泪痣。 云落去扳他的手“鬼殿,有一个词语不知道您听过没有?” “是什么?” “自重。” “这还真没有”,楚子衡的手还是挂在云落身上,怀澈见楚子衡过来了,象征性地打了几声招呼,见楚子衡无心搭理他,在云落身旁站了一会就退后几米与燿羽站到一处去了。 “那您可有听过一句俗语?” “是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 “啊,这个小爷还是听过的。” “既然如此,鬼殿您……” “小爷记得这是小落子给我讲的,你不提小爷都忘了。” 云落觉得和他说话就是在浪费自己口水,索性闭嘴。 第三十二章 倾云道观 云落正欲朝云斐走过去,没想到半路让楚子衡拦住了。云落琢磨着也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爷,而且楚子衡弯着眼睛看起来也没什么异样,这横出来的手是做什么? “拿着!”楚子衡紧握着的手一下子摊开来,有东西滚落,云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接,只觉掌心微凉,松开手一看,是颗莹润的黑色珠子。 “这是?”云落两指夹起那颗珠子,眸中满是不解。 “定神珠。”楚子衡见云落接下那颗珠子,这才收回手,朝云斐扬了扬下巴“知道你将他看得重,此行凶险万分,若是遇上极为强大的戾气,他再失控,让太华的人发现了,于你于他与月泽,都不是一件好事。而这定神珠可定他心魂,保他不失控。” “鬼殿此话何意?”云落将那珠子紧紧捏在手心里,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在抖,楚子衡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 “小落子尽管放心,小爷总是会护着你的。”楚子衡抬起长臂捏了捏她的肩膀“莫要害怕,从前那些事,如你所愿,都随着鞠陵于天那五百年去了,你,不要担心。” 云落凝视着楚子衡,看了半晌,咬了咬牙,点点头“云落这厢谢过鬼殿。虽不知鬼殿究竟知道些什么,又是如何知道的,但是此事干系重大,牵涉甚广,且说出来于鬼殿无一好处,鬼殿是个明白人,想来会权衡一二再做取舍。” 楚子衡笑意稍稍收敛了,叹了口气“小落子,小爷都说了不会说出去的了,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云落没再理他,紧攥着珠子拖着身子往云斐走去。从一开始,她就该料到,楚子衡绝不会这么简单,可是他知道的也太多了,六百年前那件事,几乎是无人知晓,可他为什么会知道,还知道云斐遇上戾气会失控。得了空她一定要和楚子衡谈一谈,探一探楚子衡的底。 “落落,不来。”云斐瞧着面前的云落,结巴了半日才吐出来这么几个字,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是在问云落为何长时间不过来寻他和白白。 “阿斐,我如今是有些事,待此事一了结咱们就回去,你且好生地呆在一旁,将白白护住了。”云落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襟,将手里的珠子塞给他“这颗珠子你暂且收着,万万不可丢知道么?” 云斐不语,珠子倒是收下了。 “娘亲,你不是说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吗?怎么过了好几天还没有动静?”白白见到云落过来了,迈着短短的腿冲过来,搂着云落的腿,仰起脑袋巴巴地看着云落“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白白好想睡在舒服的床上。” “白白乖,娘亲这边确实是走不开。”云落蹲下身摸摸白白的脑袋,望着自家儿子略有些消瘦的脸不禁心疼“娘亲一定尽快解决这件事,白白再等等。” “娘亲莫急,白白可以再等很久的,娘亲千万注意自己身体。”白白摇摇头,见到自家娘亲这般左右为难的模样心下也是明白了几分,伸出胖胖的小手揉了揉云落的脸“娘亲莫要苦着一张脸了,再这么下去是要变作黄脸婆,到时候都没人要你,娘亲再嫁就是难上加难,白白也没有后爹了。” “谁,谁和你说我要再嫁了?”云落吞了吞口水,不等白白开口解释,僵着一张脸问“是不是阳衍那个老家伙与你说的?” 白白点头。 云落望天悲叹,当初就不该贪图一时安逸,将白白丢给阳衍而自己去享乐,这许是报应。 “小落子,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该过去了。” “知道了。”云落再摸了摸白白的脑袋,柔声安慰几句,朝着月泽走过去。 “清微君,接下来我们去哪?” “倾云观。” “这是何处?那道姑的住处?” “嗯。” “等等,为什么就我们几个人过去,其他人呢?”,云落站在月泽的清微剑上,死攥着他的衣服,扭头回去看,只看见若尘和止风跟在后面,还有个楚子衡。 “此行人多难免杂乱”,月泽在前面御着剑,平淡不惊地说道“带些有用的人去即可。” “那剩下的人怎么办,一直呆在这里吗?”云落捏着月泽的衣角,心里想着没有跟上来的云斐和白白。 “你放心,子然君与明轩君护着,不会出事。”月泽仿佛是知道云落在想什么似的,淡淡补了一句,只此一句,云落心里就放心了很多。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云落立在月泽身后,二人沉默许久,皆是没有再开口说话。云落这个性子是最受不了这种压抑沉闷,但是偏偏是月泽,她从前就算没什么可说的也要寻一些话出来叽叽喳喳个没完,现如今,不是没什么可说,而是她不想说了。 “清微君,到了!”若尘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御剑飞行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倾云观,云落算了算,月泽的御剑术十分之高超,速度也是极快的了,可竟然还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当时太华回来的弟子明明说那些女子都在附近的村镇里,他们怕是对“附近”这个词语有什么误解…… “这是……附近的镇子?”云落啧啧道“是不是你们太华弟子御剑走得快,因此将这百里左右的路都不当回事了。” “云姑娘莫要怀疑,我们寻遍了桃源镇方圆数十里的地域,都没有发现村镇,这是离桃源镇最近的镇子,因此才说是桃源镇附近的镇子。”若尘瞧见云落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盯着他的剑看了一会儿,正疑惑,听见云落问出声来,心里总算是明白了,这才急忙解释。 “你说,桃源镇房源数十里的地域都没有其他村子?”云落心下大惊,刚才站在剑上,倒是没有注意脚下的状况。这个地方虽然是偏僻冷清了些,可是地广土沃,按理说不该荒凉至如此地步。 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她摘下腰间一个铃铛,甩出去,默念咒语,那铃铛静止了一会儿,随即快速飞了出去,没一会儿那铃铛自己就飞了回来,云落接住它,凝神观察了一会儿,叹气“果然如此!” “云姑娘是发现了什么吗?”,从云落一开始解下铃铛,若尘就不明白,面露疑惑地盯着云落一直看。 “以桃源镇为中心的数百里,都有极强的怨气,若是没猜错,这里有不少怨灵。” “这……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云落收好铃铛,侧过脸去看若尘,面带微笑“这是我们酆都的御灵术,专用于探测怨灵之气,虽然习来方便,但着实好用。” “原来如此……倒真的是个不错的术法。” “你要是有兴趣,改日我得了空教你几招?” “可不必了,这些听都没有听过的法术怕不是什么歪门邪道,我们太华弟子所习术法皆是太华神尊亲自所授,非这等术法可比。”止风冷哼几声,言语内满是不屑,分明就是在告诉云落她的法术都是邪门歪道,太华弟子断断不会接触一二的。 云落于是十分之和颜悦色地讽刺“嗯……我观这位兄台眉眼间颇有几分燿羽君的神韵在。” 止风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样嫌弃了云落一回,云落还能够说出“赞美”他的话来,不禁愣了半晌,直到云落慢悠悠地吐出后面半句话“我看你与他都一样狂妄自大”。 “你!”止风气结。 “你什么你?你们太华的,不是我说,怎地一届不如一届,你看看到现在,这个案子你有什么眉目吗?” “我们……” “看不起我的术法到最后还不是要靠着我才知道这些线索,我要不是为了回去才懒得看你们犯傻。” “住……” “让我闭嘴是没可能了,在此案了结之前,你还要再多忍几日的。这个案件,要是没有我们酆都之人,只怕不好查。” “妖……” “好了,止风。”月泽冷眼一扫,止风立刻闭了嘴。 云落也乖乖闭嘴。 楚子衡在一旁看的不亦乐乎“小落子嘴皮子功夫长进不少。” 月泽长腿一跨,朝前走去,云落原先是站在他左边靠前一点,月泽走的时候顺便向左边靠了一点,月泽一往前,云落也只好顺势往前走。 “前面那里就是倾云观。”若尘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处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在看到这座道观之前,云落一直以为道观都是高高耸立在云雾之中的青砖瓦墙,再不济也是掩于一片青葱之中的石屋吧,可是亲眼看到茅草屋之前歪斜着的破牌子上的“倾云观”三个字,她才发现,原来有的道观也可以是茅草屋。 且是倾斜歪倒快要成为一堆破烂的茅草屋。 “叩叩叩”,若尘等人之前来过此处,征得月泽的同意之后上前去敲那扇在风中不停吱呀作响的木门。 “道姑在吗?” “吱呀”,木门缓缓打开,门后探出来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她抬起浑浊的眼睛,扫了一圈门外的人,而后极为吃力地转过身走进黑黝黝的屋子内,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苍老的声音“各位仙家请进来吧”。 第三十三章 酆都孟婆 “老身虽是一介凡胎,在观里呆了久了,也沾的些许仙缘。”老妇人立在黑魆魆的屋子里,云落站定之后才发现里面放了五把椅子,且都整整齐齐地排在一张桌子旁,这么小的一个屋子,这老妇人又是一个人居住,自然是用不了那么多的椅子,这么一看,她应该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多人过来了。 “各位请坐。” 云落还没反应过来,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再看那几把椅子,楚子衡早已坐在中间似笑非笑地看着云落一行人:“怎么,有的坐还不乐意坐?” 月泽一如既往冰着一张脸没理他,不过止风狠狠扫了他一眼“没规矩的人!” “是是是,就你们太华规矩多!”楚子衡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哼哼道:“你们爱站就站着吧,小落子过来坐这边。” 云落偷偷瞅了一眼月泽,他毫无表示,没说让她坐,也没说不让她坐。楚子衡爽快地起身,一抬手扯过云落坐下,还顺便扫了月泽一眼“你又不是神京城的人,何必守那些乱糟糟的规矩”。 此话别有深意哇。 云落刚刚屈下去的腿悬在半空,她悄悄瞅了一眼月泽,月泽的脸色不知何时变得有些难看,本就冷的眼神更加冷了,云落一个哆嗦直起身子来,义正言辞地指责楚子衡“虽说你和……不是神京城的人,但是作为四荒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怎么着也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规矩这东西不是我们这里面的谁定下的,是从以前就有的,合乎情理,我们更应该做个表率。” 楚子衡嬉皮笑脸地站起来“好好好,小落子说什么都对,听你的还不行吗,我不坐。” 云落其实对于楚子衡毫无缘由的迁就有点瘆得慌。 但是一路走来,楚子衡从未伤害过她们,相反地,还对她们十分照顾。 才六百年没回来,这里的人怎么都大变样了?云落难得地露出茫然的神色:她不在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吗? “各位仙家还是先坐下吧。”老妇人颤颤巍巍提着一壶茶,屋内仅一张的木桌上整整齐齐码着一排杯子,她慢慢地一杯一杯倒过去。绿莹莹的杯子上空冒着腾腾的热气,止风和若尘都望向月泽,云落也顺势望过去,月泽顿了一会儿,将配剑取下握在手里,坐在了凳子上。 见到月泽坐下了,众人纷纷落座,楚子衡拍了拍云落的肩膀,摇摇头“刚刚就叫你坐了,你还不坐,现在不还是要坐?小爷早就料到了”。他一边说一边在云落身旁坐下,看了一眼与他只隔了一个人的月泽,对,那个人是云落…… “阴姬殿下,请。”老妇人斟茶到云落的面前的时候却没有直接倒满,而是斟了大半杯,双手举起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对云落行了一个大礼。 云落望着跪在地上的老妇人,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对她行过这样的大礼,也没有人再这么称呼她了,她忽然觉得脑子一空,有那么一瞬的慌张,她甚至都忘了叫老妇人起来,直到月泽的声音响起来“七七,你与她相识?” 清醒过来的云落撇过头去看月泽,看到他身后的若尘略带震惊的神色,止风一副“我就知道你是个专门欺压别人的恶霸”的神色,马上跳下凳子去扶起老妇人“我不认识她,真的不认识,我以前从没有见过她的。” 云落扶起老妇人,只看到若尘和止风将信将疑的模样,摆手解释“我以前真的没有欺压过人家,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 二人的怀疑变成了肯定。 云落垂着手委屈地站在一旁。 “殿下,请。”老妇人还是端着茶水,低着头递给云落,云落伸出手,不知道她究竟是要做什么。 “你认得我?”云落端着那茶水,并不渴,但是看那老妇人一片诚心,也就象征性抿了几口,愣住了。 “当年托了殿下的福,老身从酆都城出来,来到这凡世做了个闲散之人。”老妇人诚诚恳恳地望着云落,期望着云落能记起来些什么东西。 云落盯着老妇人观察半日,这老妇人形容枯槁,面上憔悴,布满皱纹,凡世间的老妇大都长得这般,云落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曾经与她有过什么交集。于是更加诚恳地回望着她,询问道:“你是何人?” 老妇人呛了一下,枯瘦的胳膊抬起来又放下,如此反复三次,叹了一口气“殿下可还记得忘川河上奈何桥旁的孟婆?” 云落恍然。 “你是阿七么?”云落震惊地望着她。 酆都城每一任孟婆皆是由无法入轮回道的女鬼担任,这世间总有尘缘未了的痴心人过不了奈何桥,入不了轮回道,于是便留下来守着奈何桥,看一个又一个鬼魂走过奈何桥,递上一碗孟婆汤了却前尘往事。 酆都城数千年来总共也就出了三四个孟婆,一只女鬼一旦成了孟婆便只能做到她的尘缘了断之后才能再过奈何桥,可是做了孟婆,要做的就是先喝一碗自己做的孟婆汤,汤一入口,前尘往事,干干净净,毫无保留。 忘了前尘往事,也就忘了自己所牵挂的到底是什么,尘缘就此再也搁浅,无法了断。所以一旦做了孟婆,就没有回头路。 历届孟婆都是做到在酆都城的阴寿到达尽头,除了一位孟婆,酆都城里谁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她自己也记不大清了,只知道她名字里嵌了个“七”字,因故酆都城里所有人都称她一声“七婆”。 七婆不知怎地,竟然有强烈的执念,喝下孟婆汤之后仍旧记得自己所牵挂之事,虽有些模糊,可是时不时地总是想起来一些,直到最后想起所有事,可她不愿入轮回,她在奈何桥上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那个人,她不肯放弃,甚至还想要回到凡界再去寻找。 入了酆都城,就是酆都城的鬼,鬼是万万不能再回到凡界去的,那会乱了四荒的秩序。 云落的寝殿就在忘川河边,她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坐在奈何桥上看着一只又一只鬼走过去,有时候还会帮着七婆分发一些孟婆汤,因此她与七婆素来交好。 对面的老妇人怔了片刻,面上露出凄凉的笑,极为缓慢地摇了摇头,说道:“殿下认错了,我不是她”。 云落就更加奇怪了,这人认识她,也认识孟婆,那她到底是谁? “虽说我不是七婆,但是我与她也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老妇人伸出手,手腕上有个疤痕,“殿下,你可还记得那只缺了一口的汤碗?” 云落恍然大悟。 每个孟婆都有一个盛汤的汤碗,七婆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不同于其她的孟婆,七婆的汤碗,缺了一口,也就是说她手里的,是一口破碗。 云落还记得那个时候每一只从奈何桥经过的鬼都要抱怨一番,孟婆手里的破碗实在是太咯人了,喝汤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的,以防不测伤到了自己的嘴。云落将这些鬼的话都讲给七婆听,七婆听完之后总是淡淡一笑,那双温柔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云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啊,希望他们喝的慢一点,曾经的事情就能多记一会儿。他们不知道能记起以前的事情何其有幸。” 云落还是头一回遇见不希望经过奈何忘记前尘往事的孟婆。后来七婆得她相助,终于如了愿出了酆都,一晃神,都这么些年了。 “殿下,七婆说如果有一天在这里遇见了您,请把这个东西交给您。”老妇人颤颤巍巍地从屋里取出一个锦囊“她说到时候也许记不得您了,若是有冒犯千万别怪罪。” 云落接过那个锦囊,捏了捏,似乎没有装什么东西的样子,可是七婆也犯不着大老远的拖一个专门的人来送一个空锦囊来消遣她。 “七七,这是何物。”月泽一直在她旁边,见她握着锦囊不说话,移近了些,垂眸去看她。 “这是七婆给我的锦囊,不过……”云落举起来给月泽看,锦囊扁扁的,云落还特意捏了捏,这才告诉月泽“可我摸着里面想是空的,似乎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我在想,七婆又何必费大功夫叫人转交给我一个空锦囊呢?这里面应该是有东西才是。” “那你打开一看不就知道了?”止风在一旁看了许久,不禁有些蠢蠢欲动,见云落犹豫再三还不打开,忍不住插了句话。 月泽没有回头去看他,倒是若尘急忙捂住止风的嘴,轻声嘱道“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冒失了,清微君还未开口,你怎么就跑上去插话了?” 止风一愣,立马低头认错“清微君,弟子知错!” 月泽还是没有搭理他,只是低着头轻轻对云落说“给我。” 云落捏着那锦囊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看着月泽说一不二的神色,抿着嘴递给了他。 谁知道锦囊里面有什么,虽说云落相信以她和七婆的交情,七婆不至于在里面放一些不知名的毒药来害她,但是云落如今草木皆兵,且自己的身子早不比当初,万事还是当心些为妙,谁知道这锦囊到现在还是不是原来七婆给她的那一个。 月泽如今修为深厚,想来四荒之内能够伤到他的东西应该不多,就算有,也应给不容易得到,那么他来开,总比云落要稳妥些。 月泽修长的手指穿过锦囊的丝绳,轻轻一抽,他撑开锦囊,波澜不惊的眼里有点点起伏,他递给云落,声音沙哑“七七,你看。” 第三十四章 云落大哭 “这是……曼珠沙华?”云落将那锦囊里面的东西抖落出来,一片艳红色的花瓣就这么搁在她洁白的手心里,云落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七婆会给她留下这么一片曼珠沙华的花瓣。 而且月泽的脸色也好像不太好看,虽不知为何,但是云落还是赶紧得给收了起来。 “小落子,这不是忘川水浇灌而成的曼珠沙华的花瓣吗?”楚子衡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云落手忙脚乱地收好花瓣“她送一片花瓣与你作甚?” “我怎么知道?”云落翻了一个白眼给他“我很久没见过她了,根本想不到还会在这里收到她的东西。” “七七,她送曼珠沙华与你”月泽看着她,问道:“是有何意义。” 云落摸了摸锦囊,抬起头来看月泽,摇了摇脑袋“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曼珠沙华种植在忘川河边,终日受忘川之水的灌溉,久之,自具灵性,食之,可忘却前缘。其实说来,功效倒是与月下老人的忘情之水十分相似。”云落顿了顿,黑亮亮的眸子猛地瞪大,“她居然私自将酆都城的东西带了出来!” 酆都城的东西都是阴物,没有北阴大帝的允许都是不可以带出来的,若是发现谁私自携带出城,轻则收回东西驱逐出酆都城,重则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云落身为北阴帝姬,也从不敢在酆都城里带一些极其重要的东西出来,就好比这曼珠沙华。 这世上唯一一片曼珠沙华种植在忘川河边,除了要以它作为汤引的孟婆和酆都城里的掌权者,寻常人是根本接触不到。曼珠沙华在酆都城是禁物也是珍品,毕竟四荒之内,除了月下仙人的忘情水,也只有它有断前尘了往事的本事了,更何况月下仙人的忘情水千万年来仅出一滴,哪里有这常年盛开不败的曼珠沙华来的方便。 此外……云落想起自己老爹为了防止旁人去偷窃这珍品,可是设下了好几个结界,一个圈套一个圈,没点本事进去得丢半条命吧…… “曼珠沙华?”楚子衡兴致勃勃地凑过来,他似乎对于云落的所有事情都很好奇。 “这东西,我好像是有点眼熟。”楚子衡玩味地盯着月泽:“不知道清微君之前可否见过?” 月泽看了他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见过。” 云落这厢正在仔细盯着那片花瓣研究,企图看出些什么门道来,月泽这两个字吓得她一个激灵回过神,忽然想起来月泽刚开始打开锦囊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仿佛早就见过曼珠沙华一般,云落只当他面上从来就不怎么起波澜,因此才没有怀疑,如今叫楚子衡一问,月泽再这么一回,云落倒是蒙住了,她怔怔地望着月泽,哆嗦了半天才问出声:“敢问,清微君是如何见到这花的?” “还能怎么见到,自然是去酆都城才能见啊,曼珠沙华又不是遍地长着的野草。”楚子衡笑得像一只偷食得逞的狐狸:“听说北阴大帝为防心怀不轨之人,可是在设下不少结界,耗了不少的心血,要见一面曼珠沙华,不容易啊。” “言寒君有话直说。” 果然,只有楚子衡能够成功地引起月泽的怒气。 “没什么,不过是小爷也想见一见那曼珠沙华的样子,听说清微君曾去过酆都城,见过曼珠沙华,这才来讨教一番,毕竟四荒之内,除了酆都城的掌权者和孟婆,还没有人见过曼珠沙华呢。” 云落这回倒是不管楚子衡说的什么东西,她自顾望着月泽,再次小声却又很坚定地询问他:“清微君果真……去了酆都城,见着了曼珠沙华?” 月泽目光复杂地瞧着云落,云落心下便明了了,月泽这是默认。 “我酆都城曼珠沙华是禁物,四荒皆知。清微君素来是光明磊落之人,不会无端端做出这等……这等事,我想总有缘由的,不知道是否是有人生了病缺这味药做药引,还是别有用处?” 曼珠沙华虽是花,可也能做药,少量的曼珠沙华更是治牙疼的良药,一点粉末敷上去立刻见效,这对于喜甜食的云落来说再了解不过。 月泽凝视着她没说话,云落没来由地一阵慌张,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去问了。 “你以为谁稀罕你的曼珠沙华,要不是瑶华神女……”之风见不得云落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尤其是还对着他们所敬仰的清微君,这就更不能忍。若尘见情势不对,立刻捂住止风嘴,轻声呵斥:“止风你如今真的是话越来越多了,忘记清微君从前是如何教我们的了吗?” 听到那一声“瑶华神女”,云落一下就明白了,又是为了瑶华,月泽对她真好,甚至可以为了她去取酆都城的禁物,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 不知怎地,云落忽然很生气,她咬着牙问月泽:“你不是从来不屑于去酆都城吗?当初那么坚决,如今,你去酆都城是为了什么?为了看曼珠沙华?你明知曼珠沙华是我酆都城的禁物还要去看,你是不是存心膈应我?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是这样,月泽,我对你不失望,是绝望你知道吗?” 周遭的人似乎是根本没有想到云落居然会对着月泽发火,一时间都愣住了,就连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楚子衡那一瞬也是愣在当场,看着云落哭着跑出去。 云落这一路走来,跟在月泽身后,月泽叫她往东她决不敢往西,她一直都是很听话的,不仅仅是为了回去,还是因为从前就习惯了,到如今竟然还是有些改不回来,自己可真是下作,想到这里,云落恨铁不成钢地唾了自己一声。 “小落子,来,过来小爷抱一下就不难过了。” 云落想着自己跑出去这么远,应该是谁也找不见的,可没想到自己刚坐下,头顶又出现了那欠揍的声音。 “滚。” “我错了,不生气不生气啊。” “走开!” “殿下,小的知错了。” “走!” “你看我,看一下我。” 云落被他烦得受不了,就抬头敷衍了一下,可是没想到竟是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楚子衡扮着鬼脸朝她吐着舌头瞪着眼睛,模样好不滑稽。云落平日哪见到过他这模样,一时间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翻。 “不难过了吧。”楚子衡见她不难过了,就势坐在她身旁,偏过头问她:“开心也开心了,能告诉小爷方才是怎么了吗?小落子可不是这么小肚鸡肠之人,万万不会因为清微君违了你酆都城的规矩而勃然大怒的。” 云落的笑容渐渐淡下去了:“鬼殿问这个做什么?对我的私事这么感兴趣?” “旁人的私事小爷自然是不感兴趣,可是小落子的事情就是感兴趣,十分感兴趣。” 云落看他,他大有云落不说出来就不肯走的样子。 可惜的是云落根本不想讲,她起身抖抖身上的灰尘打算离开:“没什么好讲的,我要走了,方才谢谢鬼殿的安慰。” “云落,有些事,你要说出来。”云落走了没几步,楚子衡站了起来,在她身后,神色复杂:“你也许觉得你喜欢的人从不曾舍你几分他的喜欢,可你也要知道,总有人惦念着你,你的所有事他想知道,你的委屈,他也想知道,这样他才能放心。” 云落忽觉胸口一阵痛,她皱着眉头按住胸口,那些原本就烂在肚子里的话不知怎地就说了出口。 “月泽违背了酆都城的规矩我不怪他,他这样的人,做什么都是有原因的,但是又是为了瑶华。” “小落子……” “我才没有这么小气呢,当初是我拆散了他和瑶华这一对神仙美眷,自知理亏在先,他对瑶华好,我不能太计较的。” “不是这样的……” “可是既然娶了我,再怎么样也要顾及一下我的颜面不是吗?从前我云落也有过想要的东西,不过是小小的一件净瓶,可是他月泽却连瞧也不瞧一眼。他怎么能这样呢,在三十六天的这些年,我真真是受尽委屈,可我只要一想到月泽会娶我我就很高兴,如今想想觉得不过是自己太天真了。” “不难过,都过去了,是我不好,没来得及……”楚子衡深深叹了一口气,刚伸出手打算握住云落的手,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尖叫打断了。 尖叫就从不远处传来,听得出来是个女子的声音。 云落立刻止住悲泣,探出手在周围探了一遭,本就皱着的眉头紧紧锁住,大而分明的眼睛里波澜不惊,仿佛是起了不明的黑色大雾,叫人逐渐跌进那仿若深渊的沉寂里。她冷静得仿佛刚刚还在嚎啕大哭的人并不是她:“有东西出现了。” 楚子衡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随着云落的目光望过去:“嗯,它来了。” 二人对望了一下,立刻朝那个方向赶过去。 第三十五章 凶手已定 云落到的时候,月泽一行人早就在那里了。 毕竟刚刚还对着月泽发过火,如今冷静下来,云落看见月泽,面上也有点挂不住,尤其是止风在一旁怒气冲冲地盯着她。 月泽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看到她和楚子衡来的时候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这么好脾气的月泽真是少见,云落这边还在心底暗自嗟叹,那边楚子衡早已走了过去,往月泽身后一瞧,“哟”了一声,面上露出惊讶之色。 “鬼殿这是怎么了?”云落也跟着朝月泽身后望过去,着实是吃了一大惊:方才还在与她们敬茶谈话的老妇人早已消失无踪,地上只剩了一堆破瓷片。 “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回云姑娘,刚刚这老妇人说要出去一下,我们与清微君坐在屋内等了许久也没见她回来,正欲出去瞧个究竟就听到一声尖叫,我们赶出来便只看见这一堆碎瓷片,随后你们就赶到了。”月泽没有说话,若尘许是得了示意,开口向云落解释。 云落弯下腰,伸出手去捡,被楚子衡一把拦住:“莫拿,免得伤了手。” 云落苦笑着摇摇头:“没事的。”说完,愣是一片一片拾了起来,拢在手里。孟婆的汤碗不大,如今碎了,也不过占了一个巴掌大的地方,可是就是这巴掌大的东西,曾经盛着孟婆汤,渡了不知多少的怨念痴魂。 “原形都被打碎了,必死无疑。”云落面色凝重地盯着手里的残片,自言自语道:“会是你吗,七婆。” “此话何意?”楚子衡也凑过来看残片:“小爷看这汤碗所化之物也没有多少灵力修为,是个稍微有点本事的都可以做到如此,你为何却只怀疑这汤碗主人?” “鬼殿有所不知,孟婆汤碗乃是孟婆本命神器,汤碗里承了孟婆至少一半的灵力,如今汤碗碎了,灵力泄露,可是却没有散去,而是一直驻足在这周围,说明孟婆还在阳间,灵力受了她的吸引不肯离去。” 云落叹了一口气:“这么些年过去了,七婆按着当初入轮回道到现在,阳寿该是尽了的。” 那么在此处的,不会是七婆,而是她的亡魂。 说罢,云落整理整理裙子,对着月泽不卑不亢回道:“如今已经见了人,我也知道了些东西,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没错了,我们这就赶回去,可以吗?” 月泽摇了摇头,忽然弯下腰,伸出手捋了云落腰间的一个小铃铛,云落瞠目结舌地看着月泽举着铃铛看,他微微将铃铛移了开来,沉声道:“七七,此事绝不会如此简单。你想到的我也知道,但是,是她,可也不是她。” 云落心中一顿苦笑,月泽果真是料事如神,早知道她心里所想的事情,可是这般,他为什么要带她过来?明明他自己就可以处理掉这件事。 “我知道清微君什么个意思。”楚子衡居然一脸了然的模样,竟然将云落和月泽这不着边际的对话听得清楚分明,云落感叹:果然是月泽从前共寝同起的兄弟,对月泽真是了如指掌。 可是云落忘了,他不仅明白月泽的意思,也,明白她云落的意思。 “一个人,总不能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的,这期间定有什么猫腻,你说对不对,清微君?” 云落仿若一个霹雳正中脑袋,她恍惚地看向月泽手中的铃铛,复又望向月泽,六百年前那一场惨痛事又浮现了出来。 她只当是七婆出了酆都城之后遇了什么变故,由此生了怨气因此害得这一个镇的人都死了。可是她忘了,当初帮着七婆出了酆都城,可是入了轮回道,七婆虽还记得往事,可早就是个凡人,没了孟婆的修为,就算因为执念怨气化作了厉鬼,也不会有这么狠戾的手段以及强大的能力。 所以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用了不知是什么方法让七婆凶化了,而且还加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不然七婆的凶化不会这么厉害。 一想到这里云落立刻拿出那片花瓣左看右看,花瓣还是毫无变化。云落心里只想着这花瓣肯定是七婆神智清明之时交托与老妇人的,上面肯定有些关键的东西。 可是无论云落怎样摆弄它它都没有反应,急得云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 “不急于这一时。”月泽站在她边上,看她捣腾来捣腾去,一张脸都急红了,一干人都这么站在这里看她,忽然间里面有些闷。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他竟是伸出手拿走了云落手里的花瓣,放进云落腰间挂着的锦囊里面,顺便把刚刚取下来的铃铛系了回去。 云落也被月泽的动作唬住了,低着头屏着气不敢出,头顶就是月泽的下巴,也不知道有多久没和月泽有这么亲昵的接触了,云落甚至有些恍惚。 “你给我有骨气点!”云落心里给自己打气:“你不要再被他这这幅皮囊迷惑了,‘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当初被砍得还不够重,这种男人不要也罢!冷静冷静。” “七七你在想什么?”头顶传来不轻不重的声音。 云落一呆,正想着要怎么回他好,面前的人却忽然退后了好几步,云落还在迷惑这又是怎么了,耳边炸起一声怒吼:“月泽你靠着我家小落子干什么!” 这还是云落第一次听到楚子衡这么怒气冲冲地吼人,还是那种连名带姓的。 月泽皱着眉看着楚子衡,楚子衡瞪着他:“别给我解释,刚刚都靠这么近了,枉你为四荒第一君子表率,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无需向你解释。”月泽云淡风轻地吐出来这么几个字。 楚子衡怒气更胜,手腕一转,亮出了泛着寒光的短镖。 许是平日里楚子衡总是笑嘻嘻的模样,这一生气,云落倒有些不适应,而且从来没有见楚子衡这个样子,除了那一日和月泽初见,二人剑拔弩张的,差点打起来。由此证明,二人还是极有可能打起来的,云落一想到这个就冷汗连连,急忙上去劝架。 “啊,我……” 云落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再抬头看了看怔住的楚子衡和月泽二人,不禁讪笑:“不还意思,方才急着过来劝架,一不留神,按在清微君的剑上了……” 月泽的剑是上古神器,是神剑,云落是酆都城之人,清微剑对鬼魂之类的伤害远比普通人大许多,纵是云落与一般鬼不同,也只是轻轻按了一下,剑气还是划伤了云落的手。 粗心真的会要命。 月泽看着云落哑然失笑,这么些年,她还是一样蠢笨,随即握住她的手。 云落比刚才月泽给自己系铃铛时更加惶恐——月泽从前鲜少主动接触她,如今……做了神君,心怀四荒,为着天下苍生,倒是付出不少,行为举止就变了不止一点两点。 慢慢的,云落手上的伤口逐渐复原,只留下一手的血,云落抽出手,笑道:“清微君心怀天下,救济世人,我云落如今也算是见识到了,多谢清微君费这些心血帮我疗伤。” 楚子衡一把拉过云落,不满哼哼道:“小爷也可以的,不过是让他抢先了一步罢了,就这一回,下次小落子若是受了伤一定找小爷,随叫随到。” “怎地鬼殿还希望云落再受伤?”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云落看着楚子衡一向圆滑,凡事决不能让自己吃亏,却不知原来他一遇到月泽就会吃瘪。 就算月泽叫她晚些时候再看,可是云落就是不想听他的,于是再次取出花瓣接着看,为着不弄脏花瓣,云落还特意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拿着,可一不留神,还是蹭到了一些。 云落瞅着花瓣那一块污渍,慌乱地去用帕子去擦,擦着擦着却看见花瓣上慢慢显出几行字: 阴姬吾主,承蒙殿下厚爱,七夕得以归阳间。遇所爱,得所爱,何其有幸。奈何凡世之人皆有阳寿,寿尽魂离,吾不舍,明知逆天而为之。误信小人之言,化厉鬼,滥杀无辜,死有余辜。今困于小人之手,不得脱,神智尚清明之时,留此信,惟望殿下所知,再遇七夕,杀,勿念旧情。 云落紧紧攥着那片花瓣,不知道说什么好。 若尘和止风站在一旁,倒是将云落手里花瓣上的字看了清楚分明,月泽和楚子衡也看见了,众人皆知这孟婆和阴姬关系不一般,二人之间情同姐妹,如今叫她去杀了自己的姐妹,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走吧。”过了好一会,云落才开口。 “去哪?”楚子衡一把夺过云落手里的花瓣,揉成一团:“你若是下不得手,就叫太华的人做就好了,本来也就是他们事情。” “去她在的地方。” “敢问云姑娘知道这罪魁……这人在哪?”若尘敛眉低眼,很是温和。 “凶鬼最喜欢干什么?” “杀人。”止风干脆利落地回道。 “那它们一般会在何处?” “人群密集之处……云姑娘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回去?” “没错,原来的地方人最多。桃源小镇已经荒废好一阵子了,早就没有人的踪迹,如今忽然多了这么些人,一定会吸引凶鬼的。” 第三十六章 浓雾大阵 茫茫天色,黑暗沉寂下来,笼罩着这座小小的镇子。 云落赶到的时候早已看不见桃源镇的入口了,她站在这浓浓的黑雾前,甩出铃铛探了一遭,眸子瞬间冷了下去。 “出事了,这里被设下一个阵,所有人都被困在了里面。” 说罢,云落退后几步,不行在大雾周围绕来绕去。 止风一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许多的师兄弟,心急如焚,拔出配剑念了口诀,想要一剑劈开这个阵。 可是连续劈了十几下这阵毫无动静,止风等不及就要冲进去,可是脚只要稍微擦到这雾的边缘,就感觉一阵眩晕,等再清明的时候,人就在外面了。 “别白费功夫了” “云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若尘也是放出灵力探了探这大雾,可是毫无头绪,什么气息都探不出来。 也不知晓如何破解这大雾。 “这大雾是一个阵,这一点你们应该都是知道的,但是这浓雾阵却没有什么攻击性,这雾也没有毒,除了颜色看起来就好像是正常的浓雾一般。”云落还在绕着大雾不停地走来走去:“你们在三十六天的时候只见过具有攻击性的阵法,也只学过如何破解有攻击性的阵的术法,因此你们所学的东西,对这个阵法……没用,还有,我打赌你家清微君都未必有办法。” 说完,云落还得意地瞅了瞅月泽。 这可不是为了面子胡口乱诌,这阵,月泽是真的破不了。 “那……可如何是好?”若尘一向相信云落,一听到她说这是连月泽都破不了的阵,心急如焚:“各位师兄弟和云公子几人都还在镇里面,眼下定是被这个阵缠住了,也不知道是否安全。” 听到若尘担忧的不止是他的同门师兄弟还有云斐和白白,云落忍不住抬起头望了他一眼。真真是个好少年,太华这些年也并不是没养出好苗子嘛。 “这是酆都城鬼差专用的迷雾阵,用来捕捉大范围内散布着的鬼魂。鬼魂是要捉回去交差的,自然不能缺胳膊少腿,因此这阵根本就不会伤到人,只是会迷住人的眼,使人产生眩晕感,这样鬼差捉起来就方便多了。” “但是我们不能将这个阵打破,这就是这个阵诡异之处,一旦施法者设了阵困住里面的人,若是阵破了,人也就全部跟着阵消失不见,可以说,你用在破阵的力气全部施加在阵里面的人身上。所以目前来说,要破阵救人,我们要先进去。” 云落朝左边走了两步,又朝右边走了三步,抬头笑道:“不过呢你们尽管放心,这阵也只能捉那些非常非常弱但是又很多的鬼魂,要是有点本事的鬼魂,即使被困在里面,神智仍然是清明的,捉起来照样费劲。我瞧着此次跟出来的弟子身上总还有点本事,想来是没事的。我们进去之后也应该行动如常,不会有什么影响。” “据若尘所知,云姑娘乃是酆都城的阴姬殿下,这捉鬼的差事有鬼差负责,怎么云姑娘对这阵这么熟悉。” “也是,保不准你是不是在骗我们,合着那鬼一起下套……”止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若尘一只手捂着止风,抱歉地望着云落笑。 “这个么……小时候出去跟着鬼差历练之时也学了不少他们的本事,自然也知道这些基本的东西。我虽是阴姬,但该学一样不漏,帝父说过,多学些东西日后遇到事也不必求人,自己大可以解决。”云落一想到小时候跟着白圮和子夜那一段日子,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受。 不过云落难得见止风吃瘪,心情就好了一点点,原谅她这幸灾乐祸的态度,谁叫这小弟子成日里没大没小,总一口一个“妖女”地喊她,实在是可恨。 不过白白和阿斐也还在里面,即使这阵不会伤人,但是这雾阵设在此处肯定是有用的,不知道到底想要干什么,时间拖得越久里面的人越有危险,人命关天的事情马虎不得,云落走了半日,居然是没有找到阵眼。 她呆在原地,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 “小落子这是怎么了?”楚子衡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看她找阵眼,见她停下来半日没有说话,便心知她定是遇到了什么疑惑。 “按着当初他们教给我的破解之法,只要绕着阵以十步为一圈,往左走两步,往右走三步就可以显出阵眼来了,我方才已经走完了所有,怎么什么动静也没有?” “也许这阵眼在你看不到或是注意不到的地方呢?”楚子衡指了指浓雾的上边:“一个阵的阵眼不一定要在同一个地方。这个阵来自酆都城,我们不懂,但是你懂,这设阵之人肯定也知道你懂如何破解,四荒都知道清微君博览群书,精研各家术法,知古通今,有什么阵能难住他?一时间除了这个阵它也找不到什么阵来困住里面的人,想着你应该只知晓如何寻找阵眼的方法,因此这个阵难保被动了手脚,将阵眼换了地方。” 云落仰起脑袋看过去,果然看到雾阵的上方有一个漩涡一样的东西。寻常阵的阵眼怎么会在这么暴露而又危险的地方,若是让云落自己来寻找,恐怕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阵眼就在这个地方的。 既然阵眼找到了,那么接下来只需要将阵眼劈开就大功告成了。云落兴奋地回过头:“清微君,借你的清微剑一用!” 月泽闻言,干脆利落地拔出清微剑,在地上画了不知道什么符号,低声喝道:“破!” 大雾之间缓缓划开一条路,云落率先走进去,楚子衡跟在她身后也进了阵,若尘和止风紧跟其后,月泽在最后护他们周全。 “鬼殿是怎么想到……阵眼会改变的问题的?”云落压低声音悄悄问就在身边的楚子衡。一行人在黑暗中摸索了着前行,前路一片漆黑,云落不敢贸然施法,怕惊动了阵里潜伏着的凶鬼,一行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往里面走。 “这个么……”楚子衡无所谓地笑笑:“许是遇到的多了呗,知道死脑筋照着书上走未必是一件好事。修行这种东西,还是要靠自己去看去练去做才知道。” “你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是个活了好几千年的老家伙。” “好几千年不敢当,不过笼笼统统也快有个两千年了。比起后面那位,肯定是年轻了。” “你不仅比后面那位年轻,还比我小。” “你给小爷闭嘴!” “我就不,想不到你居然比我还小,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爷当年……总之你给小爷住嘴!” “哈哈哈哈哈哈来叫一声姐姐。” “小落子你别仗着小爷宽容就无法无天。” “……” “云姑娘?”若尘喊了云落好几回云落都没有回应他,忍不住在身后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高了音量:“云姑娘。” 云落忙回道:“诶诶诶我在,怎么了?” “云姑娘,我们周围似乎有些波动的气息,还有一些声音。” “什么?” 云落停下脚步,周围一片寂静,她侧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下,竟然真的听到了细细的哭泣声。 哭泣声中还夹杂着一些莫名的呻吟和细碎的交谈声,就好像是有很多人在低声讨论什么一样,可是过了一阵,声音就没了,云落再仔细听了听,什么也听不见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云落回转过身子,黑暗中一脑袋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哎哟,什么东西!” 云落下意识退后几步,戒备地盯着刚刚自己撞到的东西。 “七七是我。” 云落欲哭无泪,你好好地在最后面不行吗,忽然跑到她身后来干什么。 “原来是清微君……” 云落放松下来,立在原地,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无奈一片漆黑,根本没有办法看清大家的脸。 “方才既然已经听到声音了,说明他们已经发现我们所在之地,我们也不需要藏着掖着了。”云落摸着下巴笃定地说道:“我看看有什么可以方法可以看见周围的情况。” 话音未落,周围忽然亮了起来,云落顺着光亮看过去,只见月泽抽出清微剑,剑身在一片黑暗之中泛着莹莹的光,若尘和止风也分别抽出自己的配剑冬青和红雪,一时间三把剑照亮了周遭。 “我竟是忘了,你们太华的弟子的剑都是这般……闪闪发光的……” “云姑娘,也不全是这样……不过是太华的弟子皆需修炼出自己的剑灵,剑灵在,则剑有魂,剑身有光。” “还有这么一说。”云落尴尬地笑了一笑——当初在太华偷学的东西如今果然是忘了一些。 四个人正在交谈,忽然间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是一个女子低低的哭声,偶有窃窃的交谈声,有男人,有女人,甚至还听到了孩子的声音。 声音慢慢变大,大到能够听清这些人对话的内容。 原本安静的周围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吵吵嚷嚷的菜市场。 第三十七章 缠人小鬼 若尘与止风握着剑一脸警备地望着周围,留心着风吹草动。 楚子衡和月泽都在她身旁,云落也是顺手摸上了腰间的铃铛,手还未覆上去就被“啪”一声打掉了,云落的手僵在半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云落有些错愕地看着月泽,岂料月泽这人毫无歉意,不冷不热地讽刺道:“我与鬼殿二人还护不住你一人么,你去动罗刹做什么。” “清微君怕是误会了,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我是铃铛的主人,该不该动我心里最清楚不过。”云落抿着嘴停顿了一下,接着解释道:“我方才也不是要去拿罗刹铃,我只是想用这些小铃铛探一探周围的气息罢了,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清微君只管放心。” 说罢,肿起来的手接着探到腰间,捋下一个铃铛来,轻车熟路地念动口诀,铃铛静止在半空中,云落咒语刚一停下,它立刻朝一片黑暗之中飞去。 铃铛此物最是喧闹,不知为何,云落的铃铛飞出去却毫无声息。 一行人在那里干巴巴地站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周围还是吵闹异常,云落的铃铛旋转了一周之后飞回来。原本银白色的铃铛上覆盖上斑斑点点黑色的东西。 云落将铃铛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那些小黑点,叹了口气:“果然是凶鬼,而且根本就不止一只。” “什么意思?”月泽蹙起眉瞧着云落。 这是来到桃源镇月泽头一回露出这种担忧的表情。 其实不仅月泽担忧,她云落也是慌得不行,一只凶鬼就不得了了,怎么会大批量的出现,还是在这个小地方。 原先以为是只有一只,竟是没有想到有一群。 云落心下开始盘算要如何是好,罗刹铃她现在不是不动,是根本动不了,不然凭她如今的修为,用一次还是没问题的,毕竟保命要紧,但是她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月泽和楚子衡在身旁,一个是唯一的神殿,另一个是唯一的鬼殿,都是四荒之内赫赫有名的人物,本事也是数一数二,定是没问题的,云落担心的是……是云斐。 这么多凶鬼,这么浓重的戾气,不知道会不会使他发狂。 若是云斐发狂……云落不敢想下去,现在首要的问题就是如何找到他们,然后带他们出去。 “我这铃铛是用来查看周围是否有凶鬼,若是有发现一只凶鬼上面就会有一颗黑点,方才铃铛上的黑点想必各位都看到了,有不少,但都是非常小的,说明是由非常弱的鬼魂被草草炼化成的凶鬼,就好比……凡人死后的还没来得及离开的魂魄,被拘禁起来做成了凶鬼。此外,这铃铛上只有一颗较大的黑点,说明有个戾气很重的凶鬼,我们应该要小心一点。”云落见他们都是一脸茫然,一口气就解释了这么些。 “七七你确定真是如此?”月泽似乎仍是不放心,重新问了云落一遍。 “真的就是这样,清微君信不过我?”云落扯出一个笑容:“我对酆都城里所有东西都了如指掌,这方面我敢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啧啧了不得。”楚子衡揶揄道,目光里带了些不怀好意:“听说酆都城善以阴补阳之道,不知小落子了解多少,改日与小爷说道一番可好?” 云落先是呆了一会儿,猛然醒悟楚子衡说的是什么,顿时恼羞成怒,拧了他一把:“你这个登徒子!” 倒也是没有闹起多大动静,因为云落拧完楚子衡还没收回手,周遭的声音就降了下去,接着一阵“咯咯咯”的笑声浮了上来,一行人围成一个圈,留心着自己的身边。 “小心头顶!” 只听得刀剑在空气中“呼呼”的划来划去之声,云落扭过头去看若尘和止风挥舞着剑在半空中胡乱挥起来,云落思索着是不是没出来见过世面,这会儿吓傻了,可是等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云落的额头上的时候,云落才知道他们这么拼命甩剑的原因。 这玩意实在是太恶心了,滑滑腻腻,冰冰冷冷,贴在云落的额头上,云落皱着眉将这东西揭了下来,心中有些奔溃:“啊啊啊啊啊啊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就着剑的寒光,赫然躺在云落手中的是一块黑色的好像是膏体般的东西,散发着难闻的腐臭酸味,还粘糊糊的。若尘和止风显然是没有遇到过这个,加上太华弟子又是极爱干净的,受不得这污浊染到自己身上,因此才拼命甩剑将这从头顶不断往下掉的东西甩开。 黑色膏体还在不断地往下落,月泽和楚子衡就站在一旁,云落夹在他二人中间,这东西就是不落到月泽和楚子衡身上,专挑着云落和若尘止风三人砸。 云落没有剑,加上没有反应过来,等看清情况的时候身上已经沾了不少这些污浊东西。她一边往下扔一边唾骂道:“哪只不长眼的鬼都欺负到我头上了!”说罢,再看了看一尘不染的月泽和楚子衡,又愤愤道:“还是只欺软怕硬的家伙!” 楚子衡笑笑,伸出手挡在云落头顶:“小落子没必要为了几只小鬼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好。” “哼,这些小鬼!”云落仰起脑袋看了看头顶的手掌,心里倒是生出几丝感动来,她接着扣下衣服上的膏体往下扔一边叹道:“我不在这些年,酆都城怎地变成了这样,这禁物都是可以随便给人看的,甚至还有随便带出来的,还有被偷偷学了去的,现在还有随便乱甩的,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云姑娘这是什么意思?”若尘与止风眼看着这膏体越落越多,仅凭二人之力舞剑实在是有些吃力,这档口月泽给他们结了一个结界,二人躲在结界内倒也免去了这烦恼。 “还记得我之前与你们说过酆都城的尸液吗,当时我们找到的是仿制的尸液,如今这满头兜下来的就是赝品。” 云落恨铁不成钢地道:“这尸液仿制得的确很相似,若是酆都城的人来了也许都会认错的,但是我一开始就知道它不是。你说,仿作就仿作吧,可是做的又不成样,实在是丢人!你们放心好了,这尸液没有毒,不会伤到你们的,就是会脏一点。” 一瞬间周围都亮了起来,各种小孩嬉笑的声音传来:“嘻嘻嘻姐姐真聪明。” “姐姐知道的可真多嘻嘻嘻嘻。” “不知道姐姐是哪里人,我们是酆都城的鬼哦嘿嘿嘿嘿。” “他们刚刚拼命甩剑的样子真笨哈哈哈哈哈。” …… 许许多多矮小的黑影蹦蹦跳跳地走出来,无一例外都是面色焦黑的小鬼,约莫有个十几只,仅凭着凶化之后那一点戾气活着,若是没有凶化,只怕早就消散在这世间了。 云落一看是小孩子,乐了。她蹲下身子,对着前面的小鬼招招手:“来,你不是想知道姐姐是哪里人吗?你走过来,姐姐告诉你。” 小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只鬼上前,最后一只看起来是个领头的小鬼嘻嘻哈哈地走过去了。 云落笑眯眯地等他走过来。 “你是谁啊。有什么本事说给本小爷听听。”小鬼一副傲慢的样子,拿着鼻孔对着云落,云落瞧着那两只黑漆漆的鼻孔,脑海里竟然先浮现出了燿羽的脸——也难怪,燿羽那厮对她成日里就是这个表情。 云落面上笑得跟花似的,等那孩子走到合适的距离,云落一把揪住他的脖子,他的脖颈过于柔软,云落轻轻一拧就把他头拧了个方向:“屁大点东西还敢在我面前自称‘小爷’?” 小鬼蒙住了。 “你爹你娘是怎么教你的,对长辈就是方才那欠揍的态度?就是随便拿伪劣的尸液去砸别人?看来我今日不好好教训一下你你还真的不知道什么叫不知天高地厚。” 于是乎,月泽和楚子衡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在把小鬼摁在地上摩擦的云落,只听得她骂一句,然后面前黑影一过,小鬼被狠狠摔在地上,云落再过去拎起来,接着骂,骂完又拧了好几下,接着扔在地上踩。十几只小鬼都抬着空洞茫然的白眼望着被云落训斥的小鬼,鬼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哭声,许是哪只小鬼受不住了大哭起来,一个接一个地都开始哭了,那被云落扔来扔去,摔打扭拧的小鬼原先只是不断呻吟,见面前的小鬼都哭作一团,也忍不住大哭起来。云落如释重负地将它扔到那一堆小鬼中,拍拍手,压低声音,不怒自威道:“往哪里走。” 小鬼们哭哭啼啼地指了指另一方向,云落大手一挥:“走吧。” 路上,若尘犹豫了很久,还是问了出来:“方才云姑娘为何对那只小鬼……我看他们并没有恶意。” “那只是你看到的而已,这小鬼,尤其是本该离世已久的小鬼,最是难缠。若是你发了善心对他们好言好语,他们就会一点点吞噬你的神智,然后缠住你,叫你永远都走不出那里。”云落笑道:“这在酆都城常见的很,常有许多,漏网的小鬼祸害凡世之人,以前帝父拿他门没有办法,头痛得很。” “那后来是怎么解决了呢?” “我有一回追到凡世揍一只偷了我桂花糕的小鬼,他那时正在缠人,我发现被揍之后安稳许多,这才知晓了解决方法——对于这种难缠的东西,你只需做一个恶人就好。” 第三十八章 连命傀儡 众人摆脱缠人的小鬼之后继续往前面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察觉到周围的气息有些不同,云落再次甩出铃铛探了探周围的情况,这一回铃铛飞回来却没有任何黑点。 云落大喜:“清微君,我们的人找到了,应该就在这附近。” 月泽略一点头,无甚表示,若尘却是激动万分,看着云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儿地道谢:“这回真是多亏云姑娘了,若是没有云姑娘,只怕我们还需要些时间才能找到人。”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就算知道人就在附近,可是雾气浓得很,人就算面对面站着也未必看得见对方,你说,他们是在我们左边右边还是前面后面?”楚子衡懒洋洋地打击道:“别把这里的事情想得太简单,要真是这么容易,还需要旁人来请你们太华,请你们清微君出来?” 云落点点头:“鬼殿说的极是,就算知道人在我们附近,我们也还是无法确定他们在哪一处。” “要是这设这阵的人,哦不,鬼出来的就办的多了。”楚子衡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镖,语气里却浮上淡淡的杀意:“问一问她,就知道人在哪里了。” 云落这才觉察到不对劲之处,这阵摆明了就是设在这里困住他们——甚至是杀死他们。可是一路走来,除了方才缠人的小鬼,倒也没有看到什么棘手难处理的东西,难道就不管他们了? 很想让,云落想错了。 黑暗里有铃铛清脆的声音,云落乍一听到这声音的时候,都是蒙住的,她摸了摸腰间的铃铛,并无任何异样:“这声音……不是我的铃铛发出来的……” 铃铛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偶有婉转轻柔的女子清唱声,听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又遇上女鬼……”云落想起之前在兴州城那只女鬼,又是指甲扯又是咬的,泼妇,简直泼妇。 一个身形高大但却瘦削不堪的人正缓缓朝他们走来,穿了一身水青色绣着桃花柳枝的戏服,蹬着一双不合脚的绣花鞋,面皮上擦了极厚一层粉,搽了鲜红的胭脂,看起来可怖异常,十分别扭。 云落蹙着眉盯着它半晌,那大脚,那肩膀,那胸膛……这人得有八尺余的身高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云落他是个男人,还是个如假包换的壮汉。 男人唱戏她不反对,相反,云落素来爱看戏折子,爱听戏曲儿,在戏子里面,许多男扮女装的唱的反倒比女子要好得多,不过一看这壮汉的装扮就知道他扮的是花旦。 云落心里边着实没法接受——这太膈应人了。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云落问他,他却不回答,自顾自地唱着:“都似这般落花流水去,怎一个‘愁’字了!他日若作……” 云落以为是他没有听见,于是再问了一遍:“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 话没问下去了,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还能出现什么东西,绝对不会是人就是了。于是云落态度转变得十分之快:“说吧,你有什么目的,想杀了我们还是想杀了我们?” “咿……”那边他还在不停地唱着,完全不搭理云落,云落真的是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况,一时间也没有什么方法,只得回过身向月泽和楚子衡求救。 “我看这人不是鬼,但也不是凡人,我头一回见到这种东西,竟是有些不晓得怎么处理。清微君与鬼殿对于四荒内的一切大都有涉猎,不知道清微君与鬼殿是否有见过这种情况?” “此物,名曰傀儡。”月泽不咸不淡地告诉云落。 “傀儡?”云落大奇:“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 “这个是近些年来才有的邪祟。”楚子衡在一旁补充道:“也不知道是谁在修炼这些邪门歪道,老整出来些有的没的东西。” “你自己不就是修炼邪门歪道的么……”云落小声嘟囔。 “什么邪门歪道,小爷我可是好心收留那些你们酆都城不要的残魂游魄,给了无家可归的他们一个安身之所,这根本就是在为穷苦百姓送去温暖与幸福,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了邪门歪道?”楚子衡扯了一缕云落的头发,云落怕被扯疼只能脑袋随着他的手转,楚子衡得意地笑:“知道自己错了吗?” “错了错了,鬼殿您能不能先松开手。” “小爷还想……” 显然,楚子衡的愿望并没有达成,月泽的剑在手上转了个弯,剑柄干脆利落地砸在楚子衡的手上,痛得楚子衡“嗷嗷”直叫:“你干嘛!” “做事要紧。”月泽凉凉地瞟了他一眼:“傀儡不是好对付的东西。” “姑且看在你言之有理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了。” 云落奇怪,这个份是哪一门子的情份,还有这么一说的? 但是很迅速地,月泽与楚子衡并肩站在一处,月泽冷声吩咐道:“若尘,你处东南角,止风,你处西北角,设玄天双阵。” “是!” 若尘与止风迅速各就各位,站在指定的地方,默念心法,封住身边的空隙。月泽将清微君横在面前,低声念了几句咒语,楚子衡则是甩出他的短镖,在傀儡两侧悬着。 傀儡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对面前的事情似乎毫不上心,只见他越长越投入,甚至还舞起了水袖,云落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不过月泽出手她总是放心的,于是便寻了一处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站着看月泽他们布法阵。 那男子声音逐渐拔高,竟是有些凌厉起来,云落捂着耳朵心里将他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好好的曲子都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这厢云落还在心里骂他爹骂他娘,却猝不及防地被一阵带有浓浓脂粉味的风刮到,云落只觉得不对劲,抬起脸一看,那男子的水袖径直朝她而来,这力度仿佛是要将她劈成两半。 云落心里一凉:怎么会忽然就到了她面前。来不及细想,云落咬牙闭眼,顺带抽出赤练绫试着搏一搏。 明明闭着眼,可还是感觉到了眼前一阵亮光闪过,云落的赤练绫甩出去半日都没有反应,忍不住睁开眼看了看。 “小落子,不是小爷埋汰你。”楚子衡指着缠绕在清微剑上的红绫叹道:“你说你没事甩出个红绫干什么,还将人家的剑绕得这么紧。” 云落红着脸去偷偷瞧着握着剑月泽,他面无表情地解开剑上的红绫递给云落:“拿去。” 云落羞耻万分地收好赤练绫,低声解释:“我刚刚一睁开眼就看见了那水袖朝我劈来,来者不善啊我毫无准备,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就是保密要紧,这才急忙抽了赤练绫。” “你要相信小爷的能力,更何况旁边还有个清微君,若是连你一个都护不住,小爷哪还有脸面出去?” “是我心急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大难临头,保密要紧。” “咦,那只傀儡呢?是被你们打散了形体吗?”云落东张西望,却不见那只傀儡的半分影子。 “那可没这么容易,这玩意死不得,一死我们就难办了。” “这又是为什么?” “傀儡之物,以一人之命所化,虽无神智,却连此人之命。”月泽瞳孔里有微微的金黄色亮起来,他望着云落,似乎是有些生气。 “你是说,这傀儡是按着一个人所做,如果它死了,那个人也就死了?”云落不明白月泽为什么忽然有了脾气,她也没做错什么,真是委屈。 “对。”楚子衡一把揽过云落:“不过也不完全是这样。傀儡身上必有被连命之人的一滴血才能幻化,这血就凝在它心脏之处,只要完好无损地取出来就不会伤到被连命之人的性命。” “原来如此,所以不可以贸然杀了他对吗?”云落惋惜道:“也不知道这被迫连命的人是谁。” “这被连命之人,是你。”楚子衡很是同情万分地看着云落。 “你说什么?”云落大惊。 “一开始我们听到那铃铛声就知道是你了。”楚子衡耸耸肩:“傀儡之物都有个缺陷,就算它没有神智,但是受那一滴血的影响,它会不自觉地模仿血液主人的一个特别之处。我们这里,哦不对,四荒之内,除了酆都城的阴姬殿下谁还常年带着铃铛。” 云落大悲:“我怎么就忽然被连了命,它死了我就死了,你们下手可千万轻一些……还有,它现在是在哪里啊?” “你放心,清微剑方才已经将他禁锢在自己的剑里面了,暂时没事,至于解开这傀儡上的咒,恐怕还得出去再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目前四荒……没有能够成功取出傀儡身上血液的先例。”楚子衡还伸出手摸了摸云落的脑袋:“不过你放心,就算他太华没有法子我北邙山掘地三尺也要给你找出法子来,毕竟小爷心里清楚小落子是个惜命的人。” “那,多谢鬼殿。” 云落还偷空瞄了瞄月泽的剑,心里一阵悲凉——好端端的,自己的命怎么就和傀儡连在一起了呢? 第三十九章 凶鬼阿七 云落她们继续往前走,距离进阵已经过去了许久,她们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被困住的人就在她们附近,但是具体距离多少,在哪个方位却仍旧是一头雾水。 时间最是宝贵,要是在这么拖下去,即使这个阵并不会伤害人,但也难免出什么差错,总之,现在是越早找到人越是安心。 云落本可以自己靠着自己本领去寻人,但是如今她……她的身体实在是没有办法去施法,强行施一些不适合的法术只会加速自己身体情况的恶化。 这件事绝对不能够让月泽发现,谁知道都好,云落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想来想去,思前念后。 “我记得清微君的配剑好像是有指路这一项本领。”在黑暗中,云落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月泽:“眼下我们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主意去找到被困的人们,不妨就试一试?” “不可。”月泽摇摇头:“清微剑指路需要引子,你若是要寻人,那人必须与你有血缘牵扯方可……” 话说到一半,月泽没有接着说下去了,他看着云落,停了好一会,说道:“我知道了。” 场面委实尴尬。 若尘止风都噤若寒蝉,楚子衡靠在一边就笑着,也不说什么话。 大家心里都明白,清微剑需要以血寻人,通过血气去寻找要找的人,但是在这里的所有人,若尘和止风皆是家中独子,年纪尚小,尚未娶亲,更无子嗣,也没什么表兄弟堂兄弟拜在太华门下,自然不可能用这法子;清微君……这万年都是独一个人,天妃仙逝得早,他父帝膝下也只有这一个儿子,此外唯一尚有牵连的就是云落,可四荒皆知云落不过是个笑话,成亲三日就被休弃,他二人之间万万不可能有子嗣,且云落被休后,也不算是神京城的人了,二人之间也是没什么牵连在;至于楚子衡么,谁也不清楚这人来历,不过看他独来独往,冷血无情,倒也不像个会有兄弟姊妹或是妻儿女的模样。 但是云落不一样,她这回回来,身边可是跟了一个小东西。白白是云落的儿子,自然与云落存在着血缘关系,白白和被困的所有人都在一处,寻到白白,就是寻到了他们。 只不过……月泽怎么说也是云落曾经的夫君,所有人都知道云落后来不知所踪,出来的时候就带着白白了,身边还跟着云斐,这孩子不是云斐的还是谁的?白白不是月泽的孩子就罢了,现还要拎出来摆在明面上说,月泽只觉得有些委屈,明晃晃地似有一顶绿帽子扣在他头顶上。 云落头一回觉得词穷,也是,这事情放在谁身上谁都不好受。但如今救人要紧,本就是解释不清的误会,再解释也没人会信,索性就这样先把事情办了。 “那就试试看吧。”云落边说边撸起袖子,修长纤细的胳膊皮肤透着病态的苍白,甚至还能看见细细的血管。 月泽蹙着眉看了一会儿,云落心虚地将袖子放下去了一点,捻了一个诀,手指合并,就要朝自己的手腕割下去之时,月泽拿着清微剑的剑柄拦住了她,抬起细长沉静的眼望着她,上下唇一张一合:“无须?这么多,一滴便可。” “啊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需要一碗血才够,原来是我想多了。” 话音未落,云落只觉得手指尖一阵轻微的刺痛之感,一滴略显浓稠的黑色血液滴落下来,不偏不倚落在清微剑上,剑受了这滴血,剑身顿时通体通明,只泛着红色的光。月泽对着剑用了连心术,驱使着剑朝着这附近与云落有着相似血统的人而去。 剑走的很慢,云落跟在月泽后边,看他熟练地操控着这把上古神剑,冷静沉稳,风姿过人。一想这么些年,月泽总是变了一些,比如,脾气好像比以前奇怪一点,但是明显温和许多,虽然他现在这脾气也根本谈不上温和,又比如,他变厉害不少,从前他就是天之骄子,修为高天赋好,现如今倒是更上一层楼。 云落跟在月泽屁股后面想东想西,想了不少从前的乱七八糟之事,合在一起毫无逻辑,面前全是月泽的脸。 糟心透了,一定要将此案早些了结,然后快快赶回她的酆都城才是要紧事。 跟着清微剑,众人行了不到半刻钟就见到了所有人。清微剑飞了不久就停了下来,云落左顾又看,四周黑魆魆的,看不清到底走到了哪里,也看不清有什么东西。更让云落心慌的是静悄悄一片,察觉不到半分生气。 云落担心白白,心里一急,就忍不住喊了好几声:“白白,白白你听的到吗,我是娘亲,你在哪?” 无人回应。 云落对于月泽的本事自然是信服的,他若是出手,大底不会出意外,更何况清微剑乃是上古神剑,万万不会出差错的。可是,明明剑就停在了这里,告诉所有人他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云落看不见,听不见,心口一阵发堵。 就在她心灰意冷地以为白白早已被掳到别处时,在黑暗中,死寂的黑暗中轻轻地传出细如蚊蚋的辩解声:“我真的好像听见了娘亲的声音。” 旁边立刻传来不大不小的呵斥声:“你又在胡说,这里这幅光景,你娘亲怎么可能寻得到?我们这么多人都束手无策,你娘亲不过一个女子,哪里来这么大本事?现在看样子只能等着清微君过来解救了。” “不是的,我真的听到了……我信我娘亲,她万万不会丢下我的,我娘亲是全四荒最好的娘亲。” 云落听得一阵鼻子发酸,白白素日里很听话,但也是最嫌弃她这个吃了上顿忘记下顿说话总是不作数的娘亲,到了关键的时候,他心里,最信的还是她。 云落随即狠狠摸一把眼睛,怒道:“哪个不长眼的说我儿子呢?” 一瞬间又寂静了。 云落朝着黑暗摸索前进,小心翼翼道:“白白,娘亲回来找你了,你在哪呢?” 一个温暖的球猝不及防地撞入云落的怀里:“娘亲!” “乖儿子。”云落摸着白白柔软前额上的头发:“娘亲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听话?” “白白很听话的。”白白仰起脸看着云落,笑道:“我怕一不听话娘亲就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云落捏了捏白白的脸:“无论白白如何不听话,娘亲至多将你暴揍一顿,扔是绝对不会扔的,毕竟养你可花费了我不少心血。” 白白:“……” “殿下。” 云落愕然,回转身子来,不知何时,黑暗中一点点亮起来,不一会儿,亮堂堂的好似白昼。云落环视一周,所有人都在原来进村子的地方。 面前的女子生得妖媚不俗,额间绽着一朵曼珠沙华,一袭黑衣,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云落的影子:“殿下,别来无恙。” “阿七,真的是你。”虽然早在倾云观就知晓孟婆七夕化凶鬼之事,云落心里总残存着一丝丝的希望,她希望,万事都有余地,阿七也许没有被完全凶化,还能够……能够……如今叫云落亲眼看了这事实,想否认都没有办法,所有凶鬼下场都只有一个——灰飞烟灭。 “是我。”阿七浅浅笑着:“殿下还是如从前一般,聪慧异常,大智若愚。我想着,这一路没有你,他们,怕是连个头绪都没有。” “阿七,我当初放你出酆都城,原来是错的。”云落盯着她:“现在的你真美,下手也真狠,城府也颇深,你不是阿七,你不过是夺了阿七躯体的一只讨人嫌的凶鬼罢了。我真是错惨了,竟是放了她出来让你这个卑鄙之鬼趁虚而入。” “殿下这话说的就见外了,我如今就是她,她就是我,殿下这话说得仿佛是想否认我与殿下几千年的交情?” “这情分我自然无法否认。我也不必否认,也不想否认。可你空有阿七的记忆,你知道我喜欢吃的东西,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这个东西吗?你是不是不知道?因为这是我告诉阿七的秘密啊,我与她说过,千万不要告诉旁人,她这么单纯执着的人,说过的话就要作数,肯定,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云落握着手里的铃铛:“这么些年,你总是缠着我做什么?缠着我便罢了,为何还要伤害我周围的人?” “我可没有伤害她。”对面的“阿七”总算是承认自己不是真正的阿七了,她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所有愿意成为我的人,都是心甘情愿。” “你总算是承认了。”云落也冷笑:“好一个‘心甘情愿’,倒将自己的所有狠毒行为撇得一干二净。” “我可没有说谎。” “阿七”歪着头俏皮地看着云落:“殿下这件事说来应该是由你而起,不是么?殿下当年帮着“阿七”出了酆都城,你觉得是帮了她,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 第四十章 帝皇瞳现 “你这话。”云落皱着眉一品:“怎么我觉得你是要把黑锅往我身上甩。” “自然是不敢,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阿七”轻蔑一笑:“殿下难道是害怕。” “我肯定害怕,谁知道从你嘴里出来的东西对我是否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殿下,我何必骗你,骗你我也无甚好处。” 云落看着阿七额间的曼珠沙华良久,冷笑道:“你以为,这样掩饰着我就看不出来了吗?” 对面的“阿七”身子一僵,故作轻松地笑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主子,老是算计我做什么,不累么?”云落耸肩做无奈状:“我就是个废人,干什么缠着我。你家主子对我酆都城兴致也是高过了头,日日想着如何学我酆都城里的东西,拿我酆都城里的东西去做乱七八糟的事情。” “殿下这可就说笑了,酆都城里秘术颇多且精深得很,本就受四荒所有人的仰慕,大家趋之若鹜,怎能说独我主子兴致颇好?” “那些个仰慕的,也没见有你们这么无孔不入无处不在无所不学啊。” 云落站在原地,风扬起她的衣角,腰间的铃铛竟是“叮叮当当”地响起来,云落觉得自己真的是没法忍了,有个冒牌货夺了自己姐妹的身躯还义正言辞,面上不仅毫无羞愧之色,这理所应当的神色气得云落想要揍她。若是当初的云落,二话不说赤练绫甩过去勒住,再狠狠地抽她一顿,这如今,身体越发不济,任何事都需要小心些。 可是云落胸口里面还是堵着一口气,她仍是有些不平,于是指着“阿七”破口骂道:“你以为偷去了阿七的记忆,去酆都城偷取尸液自己仿制,盗取曼珠沙华提炼邪物没人会发现吗?你将大量的曼珠沙华熔入百香散,致使曼珠沙华原本的气味被曼珠沙华掩盖,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但是我打从一开始就闻见了百香散里的疑点。”云落从袖子里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我趁所有人不注意取了一些出来,这一路上都在研究百香散里面的成效,直到去了倾云观看到阿七原本给我留下的曼珠沙华花瓣我才醒悟――你在里面加了曼珠沙华。” “果然逃不出殿下的眼。”“阿七”静静听完云落的怒骂加分析,面色如常,丝毫不惊慌,反倒有一种早就会料到的神色:“不过这种法子自古以来就没有人做过,饶是殿下再聪明,也是需要一段时间思索的,这一段时间,足够我做许多事了。” “你做了什么。”云落开始出冷汗,是她太大意了,竟然忘了除了她和月泽、楚子衡一伙人,这边还有云斐和白白以及太华的一众弟子。云斐自我保护强悍异常,不许生人,尤其是这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危险人物的人靠近,云落方才也有看过云斐,探过脉息,如往常一般,并无什么异常。而白白就更不用说,生来体质特殊,百毒不侵。 那么,这一群力量相对薄弱又失了清微君庇护的太华弟子,在那段时间内,极有可能被“阿七”动了手脚。 “你到底对他们干了什么?”云落怒道:“快给我如实招来,我还可放你一条生路!” “生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怎么会给我生路呢,你们根本就不会放过我的。”“阿七”仰天长笑:“阴姬殿下你说得对,我不是‘阿七’,那个可怜可悲的女人怎么会是我?她千辛万苦从酆都城里解脱,入了轮回道,从此失了高深法力,无限的寿命去做了个普通凡人。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一个不知道是在几百年前有过一段姻缘的男子。她如愿以偿地投生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过的平淡乏味。而她爱的那个男人,却锦衣玉食生活在云端,是凡人口中的皇子,是储君。”“阿七”说到这里,别有深意地瞧了云落一眼:“既然是殿下要圆了她这个念想,肯定要让她们见面才是,姻缘这东西强求不得,凡事顺其自然最好。殿下想方设法让她做了凡人,这乱了四荒的秩序,原本不该存在的人忽然出现,原本不该见面的人见了面,影响到的不止是她们二人,肯定还有其他人,殿下的做法,改写了其中一些人的命。” “你什么意思?”云落听着听着越觉得不对劲,这一回的凶鬼和上次已然不同,她聪明善狡辩,蛊惑人心最有一套,虽然真正实力尚未可知,但是仅凭这迷雾大阵,缠人小鬼,连命傀儡,以及这灵活的宛如活人的应变和回答就足以表现出它的截然不同。没想到短短时间内,凶鬼已经进修到这种可怕的地步了。 “‘阿七’来到这里后,只保留了一些和那凡世男子的一点记忆,凭借着这一点点的好感,她自然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甘愿与他私奔,怀上他的孩子。”“阿七”笑靥如花:“不过呢,殿下做事也不完善,好事要做就做到底,送佛要送也要送到西。您后来忘了这么档子事情,可怜她受尽白眼嘲笑,冷落疏远,凡世最讲究门当户对,她一个草莽女子,如何能得皇室宗亲的青睐。镇民都说她肯定是生了孩子被赶回来了,只有关系与她要好的几位女子方知她被乱棍打出皇宫,孩子没了,名分没了,回到镇里成日被人指指点点。她不过凡尘俗世女子,哪里受得了这些,出门之时,还遇上镇上的流氓好色之徒,受尽屈辱,勉力呼救却无人上前,她亲眼看着镇民一个一个带着嫌弃的眼神从她面前走过,没有一个人肯相助,等到她的好姐妹赶到时,早已咬舌自尽。” 云落愣在原地,她从七婆出了酆都城之后就很少再去关心她的事情了,没想到她在凡世间,竟受了如此惨无人道的折磨。 一时间,云落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责,六百年了,她最害怕这种感觉,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致使旁人遭受了不幸。 “那可是殿下最要好的姐妹……自然,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将她当做您最好的姐妹,她是这么想的,临死前酆都城里所有记忆都浮现出来的时候,她也不恨您。”“阿七”继续在云落的耳边轻轻吹风:“可惜呀,她这么相信您,在凡世仍是遭受了此等屈辱,死了也没个魂魄,落得个魂飞魄散。您说,她当初要是在酆都城好好呆着,如今还是孟婆,这些个糟心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呢?” 云落只觉得心底的伤口被揭了伤疤,伤口汩汩地朝外面冒血。 “不是我,不是的,我没有……”六百年前万人指责的一幕浮现在云落的眼前,云落蹲下去捂着耳朵不住地摇头。 所有威风凛凛倒塌在心底掩埋最深的不堪回忆之下。 “七七。” “阿泽,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云落忽然揪住站在她身旁的月泽,泪光点点,一如六百年前:“你信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说,我有苦衷,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过害你,我最爱的……不是你么……” 云落复又低着头哭泣,月泽怔在原地,他伸出手在半空中,想要摸一摸云落的头,可是不知为何,又迟迟犹豫着没有去做。 “你若是做不到,就放手吧。”楚子衡一把拉过云落,斜着眼看月泽,眼角的泪痣莫名地有些莹润的光。 “你是谁,走开!” 楚子衡只察觉到一阵扯拉感,他低头一看,白白瞪着他:“你给我放开我娘亲。” 楚子衡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松开了揽住云落的手,低头哄道:“好好好,小祖宗,都依你,小爷这就放开你娘亲,你看,这样行了吗?” 白白拉低云落,给云落擦眼泪,抱着云落的头安慰道:“娘亲不哭,白白给娘亲报仇,娘亲不要害怕。” 云落情绪稳定了些,她苦笑道:“娘亲又丢脸了,又让白白看去了笑话。” “娘亲才不是笑话。”白白牵着云落的手朝前面走去,对着对面的“阿七”冷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云落大惊,这有点不对劲啊。 “我娘亲,酆都城阴姬殿下,北阴大帝唯一的女儿。我娘亲修为颇深,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掌控罗刹铃,四荒之内百鬼皆臣服于我娘亲,你一个不知名的小鬼也敢这么对我娘亲,我看你是不要命了。”白白冷冷地看着“阿七”,黑色的瞳眸里渐渐燃起金黄色的光芒:“不守规矩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落看见白白失控的眼睛,想要冲上去阻止白白的帝皇瞳亮起来,可是已经晚了,白白亮亮的右眼在灰蒙蒙的天下灼灼有神。 大而明亮的眼睛里,金色的瞳线明显异常,显得整个人矜贵无比。 在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帝皇瞳,四荒之内,明明只有清微君才有,为什么,这个小孩子也有。 第四十一章 蛊惑人心 “你给我娘亲道歉!”白白无惧地朝前走去,怒意满满。 “哟,这不是小殿下么?”“阿七”饶有兴趣地看着朝她走来的白白,见到白白逐渐亮起来的眼睛,嘴角浅浅一勾:“想不到小殿下原来也有帝皇瞳,这四荒之内,原先可就清微君有这稀奇的眼睛吧。” 一语挑起千层浪。云落现在已然不敢回头去看月泽脸上的神色了,他这么聪明,白白怕是要藏不住了。 “管我有什么眼睛,你给我娘亲道歉!”白白怒瞪着“阿七”:“你若是现在乖乖认错还来得及,不然下场一定非常惨,我娘亲在……” 云落上前拉住白白,一把将他拖回来搂在怀里。如今帝皇瞳一事想瞒也瞒不住了,可其他的事情,包括在鞠陵于天发生的事情,认识的人,万万不可再让别人知晓了。 她正了正神色,极力平复方才的心绪:“说吧,你为何杀了这么多人?” “阿七”但笑不语。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们无情了。”云落调整内息,抽出赤练绫就冲过去,本在一旁看着的姬渺渺也是急忙冲过去。 “渺渺?” “你这么蠢笨定是打不过她。”姬渺渺一伸手,长剑在手中显出形状朝“阿七”刺过去,云落的赤练绫缠绕着她的剑裹挟着气流而去。 “阿七”灵活一跳,轻巧地避开二人的攻击,轻声娇笑:“二大一可不是正派作风。” “对你这等脏物,何必讲正派作风。”姬渺渺抽回剑,回转身子继续朝“阿七”削过去。 “长宁神女果真如四荒盛传那般洒脱泼辣呢。作为蓬莱的神女,自幼高贵,身份地位,荣华富贵少了哪一样。”“阿七”斜着眼看着姬渺渺:“可惜,人生总是有不如意之处,神女心系一人这千百年,不知他可有回头望你一眼?” 姬渺渺手里的剑一顿,原本就朝着“阿七”而去的剑忽然偏倚了一些,姬渺渺冲出去好几步才稳住,她美目怒睁:“你在胡说什么!” “神女,有些事情,你藏不住,他不爱你,这是事实,你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果真如云落心里所料一般,这个凶鬼,最擅长竟是蛊惑人心,用言语挑拨起人的情绪化。云落期限并无防备,叫她得了手,如今细细一回想觉得不对劲,明白了她的招数之后自然是有所戒备。 “渺渺勿要睬她,这只鬼不过是仗了一张嘴胡说八道迷惑你。”云落挡在姬渺渺的面前,告诫道:“你若是真的信了她,可就糟了。” “云落,我倒是觉得她没有胡说八道,她说的也好像是那么回事。”姬渺渺在云落身后无比心酸:“我喜欢一个人喜欢了许多年,但是他的心似乎不在我身上。” “渺渺!”云落一边挡着“阿七”的攻击一边回头劝道:“他与你说了不喜欢你吗,要是他真的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你’,那你大可以死心,姻缘这事强求不得,早知道无果何必执着。你一向果断爽快,我相信他要是这么和你说,你是不会再这么揪着他的。” “他……的确是从未和我说过这话。”姬渺渺一顿,愣住:“可是我也没告诉他我喜欢他。” “你看,你都没表明心意,人家肯定是无法回应你,你怎知人家对你是否有意。”云落一边拴住“阿七”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说是吧。” 被云落拴住的“阿七”轻蔑一笑:“殿下自欺欺人的本事又是长进了不少。” 说来也奇怪,“阿七”虽然一直在挑拨她们的情绪,但是面对云落的攻击的时候出手却不狠,仅是保护住自己而已,并没有想要伤到对面的人,一般的凶鬼再攻击人的时候恨不得将人剥皮抽筋,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这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温和的凶鬼。 见云落拴住她之后就再没有什么动作,于是她便乖乖地被拴住,仿佛为了图一个清静。 “你给我闭嘴!”云落紧了紧手里的赤练绫。尽量勒住她。 “哦,我倒是给忘了,主上特意吩咐过呢。”“阿七”浅浅一笑,不知道是不是云落的错觉,她额间的曼珠沙华仿佛是盛开了一点“殿下如今,是个不齐整的人,可惜殿下年纪轻轻,怕是要早走一步。” 云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开始发闷了,她如今真是容易生气和害怕:“我说了,你给我闭嘴!” “云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姬渺渺听出来这话里有猫腻,皱着眉看向云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不要担心,我没什么事。”云落安慰道:“我能有什么事,再说了,要是有事我现在会在这里吗?” “可是我听她的意思好像……” “好像什么?我说了她的话都是胡说八道,哪里有可信的依据?”云落显然是有点激动了,倒是让姬渺渺一愣,顿了良久,姬渺渺轻轻道:“没事,我信你,你不要急。这么些年没见,你肯定是有很多事情的,你总会挑个合适的时机和我说的。” 云落一怔,苦笑道:“嗯,你明白最好了。” “殿下……唔。” 云落心满意足地看着被她封住嘴的“阿七”,笑了:“让你话多。” 凶鬼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擒住了,云落一想到把她交给太华就可以完美解决此事然后带着云斐和白白回酆都城就好不激动。 就在云落正准备上前将她押回去时,有尖尖的歌声传来。对,没错,是尖尖的唱歌之声。云落寻思着这事情肯定是没有这么容易解决,中间肯定是要出什么幺蛾子,这才是这些凶鬼的“主上”该有的风格,果不其然,云落的手还没有碰到这“阿七”,赤练绫竟然被挣脱开来,也怪云落大意,方才以为能够捉住她了,走过去的时候顺便就收了收赤练绫。那“阿七”听到歌声就像疯了一般张牙舞爪,挣脱赤练绫之后就朝着面前的云落扑过来。 云落灵巧地朝边上一躲,避开了她。 “阿七”的眸子染上了一点点的血色,额间曼珠沙华开始茂盛地生长,很快布满她的脸,谈不上可怕,但是也谈不上好看。 她的手里凝出一团团黑色膏体一般的东西,云落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刚刚才见过的冒牌尸液吗? 之间她又快又狠地朝云落扔过来,云落望着十几块尸液朝着她飞过来,正想着这东西又不会伤害到人,顶多是让你脏一点,可是腰间忽然一沉,有个东西环在她腰间,云落正懵着,忽觉一阵冷香袭来,她偏过脑袋一看,只瞧见线条流畅有些瘦削的下巴。 月泽抱着云落缓缓落在地上,冷冷地盯她一眼:“你不要命了。” “这尸液又不会伤到人,没事的,我们刚刚不是才见过……的吗。”云落说着说着就噎住了,因为她看见尸液所到之处,竟是被腐蚀得一点不留,就算是落在地上,也不会渗进去,而是慢慢腐蚀出一个大坑,这玩意腐蚀性如此强,若是方才自己站在那里随便让她砸,这身子……怕是留不住了。 云落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还好,没事没事,这可我自己的脸,要是没了我以后都得带旁人的脸皮过日子才行……渺渺!”,话说到一半云落才想起来姬渺渺那个时候就在她不远处,要是依着刚刚尸液落下来的方向,姬渺渺也是会受到牵连的,她匆匆忙忙地就要往那里赶去,可是一回头,姬渺渺原来站着的地方一片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她在那里。”月泽抬手指了指对面,之间楚子衡站在那里,姬渺渺就在他身旁低着脑袋,看来是楚子衡救了她。 “那就好。”云落重新望向已然发疯的“阿七”,问月泽:“敢问清微君是如何知道这尸液有毒的?” “你听。”月泽将清微剑靠近云落的耳朵,云落倾着耳朵听了半晌,什么也没有听到,她抬起脑袋,摇了摇头:“我什么也听不到。” “你再听听。” 云落不知道月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趴在清微剑上面接着听。 云落屏住气,听了好一会,才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声音,再凝神听,听到的声音就更加明显了,是有人在唱戏。 “这是?”云落奇道:“难道是被你封在剑内的那只傀儡吗?” “没错。”月泽收回剑,却没有立刻将剑立刻装回剑鞘:“方才你们听到的那阵歌声就是由他所处。” “刚刚我们听见的声音明明很大,怎么现在他声音这么轻?” “清微剑的剑灵在不断削弱他的力量。”月泽沉眸:“但是在清微剑里面关了这么久居然还有力气将自己的力量爆发出如刚才的效果,非比寻常。” “你是说,这鬼不好办?”云落愣住,抬眼看了看刚刚还被自己拴住的凶鬼,不知道说什么好。 “此傀儡以声操控凶鬼,激之,凶化。”月泽的手指划过清微剑,朝发狂的“阿七”而去”:“如今的凶鬼,才是真的凶鬼。” 第四十二章 曼珠沙华 月泽这人,话少手快,做事向来利落,能不拖泥带水就不拖泥带水。他瞧见“阿七”被完全凶化之后二话不说拎着清微剑就上了。 云落寻思着方才他站在一旁看着她与姬渺渺对付着“阿七”的时候怎么不动手呢,原来是心中早有定数。 “阿七”邪媚地勾起嘴角,眼波流转,看到月泽朝她而来,停止了不断向众人投掷过来的尸液,而是换了一种东西,云落只看见她水袖一转,一大把粉末朝月泽而去。云落离得远,看不大清楚她究竟扔的是什么,只闻得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香味逐渐浓烈起来,云落如今虽是知道她在百香散这一味迷药里面加了曼珠沙华,但是具体还不清楚加了曼珠沙华之后该药有何作用,她面对着月泽放弃了以尸液攻之,转而用百香散,说明这百香散比尸液具有毒性,但是百香散除了能让一些低修为者失去意识产生幻觉之外,云落也不知道有何其他用处,再者,这东西对在如今在场的所有人都应该是没有什么作用的,毕竟大家都是有些底子的人,不知道“阿七”用这个东西做什么。 很快地,“阿七”就告诉云落这药的用处了。只见月泽筑起一道结界,仍是安然无恙地朝“阿七”走去,但是云落身后的一众太华弟子却轰然倒地昏睡不醒。云落回过身一看,着实吓了一大跳,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白衣少年们,一时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清微君,你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云落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扯了嗓子朝月泽喊。 “无事。”月泽抽空淡淡地瞥了一眼:“我有设气障在他们身上,这致幻药无法渗入五脏六腑,暂时是安全的。” “暂时是安全的……”云落细细一咂摸,觉得这件事不简单,月泽都只是设了一个气障来护住太华弟子的经脉而不是完全地保护他们不受此影响,说明这个加了曼珠沙华的百香散在某些方面肯定是产生了极大的变化,导致月泽处理起来有些棘手。 “等等,你给他们设了气障,可是我没有啊……”云落后知后觉地望着月泽,傻乎乎地自言自语:“那我会怎么样,会中毒吗?” “殿下自然是不会怎么样的” “阿七”冲她灿烂一笑:“毕竟是酆都城的东西,一点都没变,对殿下还是一点用都没有呢。” “阿七”望着一直朝她走来的月泽,面上毫无畏惧之意,还笑得很是开心,云落颇有些惊愕,毕竟从前,寻常小鬼见了月泽不是瑟瑟发抖立刻跪下去求饶就是硬撑一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基本上这种倔强的小鬼都得给月泽打得魂飞魄散了,哪里还有机会求饶,可是这只凶鬼不仅不害怕,还笑靥如花,仿佛看的是自己的如意郎君走来。 月泽走近了,剑中又传来如泣如诉的歌声。 “解开封印。”月泽凝视着面前笑容灿烂的“阿七”,缓缓举起剑指着她:“我可放一条生路。” “呵呵呵呵我听到了什么?清微君是在和我谈条件?”她脸上的曼珠沙华的红色变得更加娇艳,仿若能滴出血来:“清微君一介正人君子,从不将我等恶鬼放在眼里,如今这是怎么了?是为了她吗?” 说罢,还要死不死地指了指云落,云落顺着她的手指望向自己,得亏这些太华弟子都昏睡了去,否则她又成了罪人。云落嘴角一阵抽搐,怒吼:“你别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兜,信不信我撕烂你这张让人牙痒痒的嘴!” “殿下现在也就只能说说罢了。”她仿佛是很了解云落现今的处境,知道云落早大不如前,由着性子去挑衅云落,可怜云落虎落平阳被犬欺。 “解。”月泽的耐心一向很好,他静静地看着“阿七”。 “若是我不解呢?”“阿七”吃吃地笑:“我这条命不值钱,拿来换阴姬殿下的命还是我得了便宜,我为什么要解?” 月泽收回剑,手指敲了敲剑身:“你的命不值,他的呢?” 不得了不得了,月泽现在居然也会威胁人了,云落看的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楚子衡就笑嘻嘻地看着月泽,不说话也不动,偶有空了转个头瞧一瞧云落,面上一副看戏的模样。 “阿七”明显一愣,随即冷声笑道:“他的命关我什么事?” 月泽还未开口,“阿七”却痛苦万分地蹲下去,揪着自己的头发:“不,不,他很重要,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 只见“阿七”忽地又站了起来,恶狠狠啐道:“小贱人,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不行,你不可以这样做。”“阿七”活像是中了邪般自己和自己说着话:“这不是我想做的事情。” “你以为到了现在,你还有回头的路吗?” 一阵寂静,“阿七”恢复了正常,她对着月泽摇了摇头:“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月泽细长的眼扫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云落,又看了看自己的剑,再看了看“阿七”,他叹息了一声:“执迷不悟。” 说罢,只看见蓝色的光一层层浮起来,以月泽为中心,地上逐渐涌上来汩汩的清水,在地上铺成透明的一层,月泽的清微剑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圆圈来,随即左后拿着剑别到身后,闭上眼默念了咒语,那圆圈朝着“阿七”而去,将她罩在里面,月泽开始轻声念着经文。 云落停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来那是渡化冤魂用的经文,还想着月泽何时学的这个东西,那边“阿七”开始疯狂地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好痛。” “看来他是想用这个经来逼出另一个人啊。”楚子衡懒洋洋地从高处跳下来,眯着眼看着正在施法的月泽:“不过……毕竟是你酆都城的术法,他一个神仙,用着还是不够完全。” 云落对他这个“完全”有点摸不到头脑,月泽这用的挺好的啊,怎么就不完全了? 月泽正念着经文,忽觉面前异样,睁开眼一看,眉头紧锁。 原本还在痛苦尖叫的“阿七”不知何时停止了呼喊,面上神色平静,那朵曼珠沙华蔓延到了她的脖子,肩上……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也逐渐布满了曼珠沙华的图案,不出一会儿,面前的“阿七”全身都被这株曼珠沙华包裹住了,她得意地笑出声音:“清微君还不知道吧,我不仅仅是带了一片曼珠沙华的花瓣出来,我是偷了一整朵,而这曼珠沙华的花心被我溶在额间,拿着精血养着。加了曼珠沙华的百香散除了让人昏睡产生幻觉之外,还能够吞噬人的情绪和记忆。不用渗入五脏六腑,单单在入了口鼻就能够产生效用。所得的情绪和记忆就是滋养曼珠沙华最好的养料。” 那些倒在地上至今没有醒过来的太华弟子,只怕是着了道。吸收的一切情绪和记忆都汇聚到了“阿七”身上曼珠沙华的花心上,养得“阿七”身上的曼珠沙华迅速长了起来,“阿七”的手脚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曼珠沙华的茎和叶,脑袋也变成了花朵。 云落稀奇叹道:“我活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曼珠沙华,也是头一回见到会说话的曼珠沙华。” 月泽收回水阵,很是平静地看着面前这朵巨大无比的花。 “清微君,这种废话多的东西留着干什么?”楚子衡朝月泽走过去:“难道是打算活捉了回去插花瓶里面观赏?” “你!”变成花朵的“阿七”气结。 “你知道的。”月泽握着剑不说话,楚子衡心里也清楚,这傀儡之术至今尚未有人可破,饶是月泽本事大,没做过的事情心里也没底。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下咒的人知道怎么下咒就知道怎么解咒,事关云落安危,不容小觑,月泽方才就是为了这个一直忍气吞声。 “她不会告诉你,就算死了,这个秘密也不会吐露出来。”楚子衡耸耸肩,无可奈何:“他们主上做事情就是这样,既然给你下了咒肯定是想让你死,哪里肯放弃这好不容易整死人的机会。” “她不会说,她体内那个,有望。”月泽一向话少,说话总是尽量言简意赅,这就导致云落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听他们两个打哑谜一般难受,但是好歹也是知道是为了自己的事情。 云落其实一点也不慌,这傀儡之术对她来说……根本就没用。“阿七”说她活不长了,是将死之人,但是她才不是……她明明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还能怎么死。 “清微君若是因为云落担心。”云落对着月泽大喊:“那可不必要,云落自有法子解开这咒。你就只管放心将这凶鬼收拾了回去交差就是,万万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 月泽狐疑地望她一眼,云落肯定地点点头:“我真的有法子,你相信我,我是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 听到云落这么说,月泽就放心了,举起清微剑,干净利落地甩过去,手指绕在面前念了杀诀,清微剑得到指令,对着“阿七”一顿左砍右削,眨眼功夫,地上落了一堆的枝枝叶叶,“阿七”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削得只剩了一根杆子。 她哆嗦道:“清微君……果然是……名不虚传。”说罢,轰然倒地,扬起一阵灰尘。 第四十三章 情况突变 这时候地上昏睡的所有人都缓缓醒来,支起身子有些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都不记得自己在这里的原因。 “若尘,带人将她押回去。”月泽收回剑,吩咐站在一旁的若尘。 “是,清微剑。”若尘方才也没留神,吸入了百香散,昏睡了有一会儿,一醒来就看见月泽站在自己的面前,顾不得思索立马站了起来,垂着脑袋跟在月泽身旁。 “你们三个过来吧。”若尘伸着脖子朝后面看了一下,指了三个人过来帮他一起去押解那只凶鬼。 若尘经过楚子衡身旁之时,楚子衡悄悄与他说了一句话:“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若尘白净的面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对于楚子衡这没头没脑的话感到茫然,但同时有对这鬼殿忽然的关心感到惶恐,不知道如何去回应他,在几个师弟前面难得的有些失态,他红了脸,结巴道:“多,多谢鬼殿关心。” “不客气,应该的。”楚子衡哈哈大笑:“毕竟也算得上小爷的后辈,理应照顾。” 若尘便领了人去了。云落再三确认了一下,这事情看起来好像是结束了,于是她走到月泽面前,搓搓手,眼睛不住地左瞟右瞟:“那个,清微君,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是不是该……” 月泽只顾着看若尘他们在那边收拾,一点也没有注意云落在说什么,云落自顾自说了半天,剑月泽压根没有理她,不禁恼羞成怒:“月泽!” 月泽闻言,将目光缓缓移了回来,落在云落身上,云落慌得急忙转过身去,饶是如此,她也能感觉到月泽的目光,只觉如芒刺背,思索片刻,云落咽了咽口水,再次重复道:“清微君,此案已结,是否该履行您的诺言了。” “嗯。”月泽应了一声,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道:“你与我说要先去神京城。” 云落茫然:“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我明明很急着回酆都城的……”话音未落,云落一拍脑袋,想到了。她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怀澈燿羽还有天枢星君都来过的,那个时候他们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神京城派人来捉拿她,月泽给拦下了,然后云落想着自己的事自己承担,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开月泽,就信口说自己先过去,没想到月泽把她给堵住了,说什么此案一结就和她同去。 云落啊云落,你怎么就只知道给自己挖坑呢? 云落勉强笑道:“我好像真的记不起来我说过要去神京城这事,清微君当初答应过我此案完结就让我回去的,如今这是要反悔么?” 月泽要是不放她回去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办法,而且是她自己说要回去受罚的…… “娘亲,我们是不是又回不去了?”白白帝皇瞳现了之后云落就将他扔给了云斐带出这个地方,白白一直都被云斐护着,现在看没事了,云斐就将他带了出来找云落。白白看了看云落,再看了看月泽,委屈道:“白白想要回去,想回酆都城。” 云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反悔,你们可以走了。”月泽的声音从后面慢悠悠飘过来,云落一愣,转过身问:“真的吗?” “真的。” 云落大喜,牵了白白的手就要走,还未走出几米路,楚子衡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堵在她面前,摇摇头:“先别走,等等。” “鬼殿这是什么意思?”,月泽好不容易放她回去,她就该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赶紧溜走才是,她脸上大有神挡杀神,佛阻灭佛的气势,面目狰狞地瞪着楚子衡,恨不得将他剥皮吃了。 “喏。”楚子衡指了指正在那边收拾残局的若尘一行人:“你还要在这里呆一会,他们有需要的。” 云落不明所以地看过去,若尘正和几个弟子施法锁住地上的凶鬼,一切看起来很正常并没有什么异样啊。 “等等。”云落皱着眉仔细看了看,光秃秃的曼珠沙华形体硕大,就算被月泽打得奄奄一息,但是收拾起来还是很麻烦,若尘他们在那边处理了有一会功夫也不奇怪,但是为何若尘他们处理的方式越来越奇怪。 之间若尘愣愣地站在一旁不动,只看着另外几个弟子爬上去,那些弟子原本在仔细地上锁链,可是现在却站在上面张牙舞爪,像是在跳舞。 云落把白白往身后的云斐怀里一塞就冲过去:“给我下来,快点!” 一时间众人都在看着朝那边发足狂奔的云落,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阵黑暗袭来,那边的该是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和凶鬼“阿七”合二为一的曼珠沙华不知怎地“轰”地一声站起来,高高地俯瞰着地上的所有人。 她一站起来,那些在她身上的太华弟子一个个跌落下来,她怒瞪着云落,骂道:“多管闲事!” 跌落下来的太华弟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云落都最后实在是没法子了,扯着赤练绫飞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只见“阿七”迅速低头叼起一个弟子吞了下去。 月泽原本是背对着他们准备离开了,听到云落的怒吼和一声巨响,他回过身一看,“阿七”早就吞下去一个人了。 月泽眼里锋芒一闪而过,他一甩手将清微剑甩了出去,剑带着万钧之力朝着“阿七”而去,直击“阿七”的腹部。“阿七”干呕了一声,但还是死命闭着嘴不吐出来。云落靠近“阿七”,解下身上的七个铃铛,一个接着一个打进“阿七”的躯体上,那铃铛嵌在“阿七”所化曼珠沙华的花杆上,排列成一个圆圈的形状,云落咬破手指,念了魂咒:“忘川河,奈何桥,以我血渡尔魂出!” “阿七”一怔,笑道:“想不到你为了救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放心,就这样我还死不了。”云落手指朝着前面狠戾地一点,血液冲破“阿七”设在自己身体周围的屏障冲了进去,正落在铃铛围成的圆圈中央。铃铛渐渐发红,一时间天地失色,狂风起,暴雨至,“阿七”终于受不住身上的剧痛“哇”地一声将口里的人吐了出来,云落看着她,脸色苍白:“阿七呢,我方才察觉到了,阿七的气息,她还在。” “察觉到了又如何,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就是她她就是我。”“阿七”吐出了人之后居然并没有受很大的影响,只是喘了几口气就恢复如初了。 “用活魂炼鬼魅,呵呵,这手法一年比一年阴险了,我说,怎么清微君出手了你还能翻身。”云落眼看着铃铛一个个掉落在地上:“要是从前,看见你这样的邪祟,我非劈了你。” “要是从前倒还真的有可能,但是现如今殿下还是要认清自己的本事。”“阿七”狂傲地笑:“发现了又能怎样,你救得了她吗?” 说罢,她低下脑袋就要吞吃掉云落,云落睁着眼看着她越靠越近。她云落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却是怕死怕得要命,可是她信自己,自己的命数总不至于如此糟糕,更何况,她感觉到了——月泽。 果不其然,那脑袋还未靠近云落半分,就被月泽一剑给打歪了。月泽抱着她缓缓落在地上,皱着眉:“你逞什么强。” “我不逞强你那可爱的小师弟就死了。”云落摇摇头:“你清微君一世英名怕是就这么毁了。” “啧啧,居然晚了一步。”楚子衡从旁边走过来,拍拍手:“小落子你出手果然干脆,都没什么征兆,我小爷刚和你说完你就冲出去了。” 方才出了月泽,原来楚子衡也去了,云落心里还奇怪呢,这“阿七”脑袋被打偏之后怎么没有转回去,肯定是楚子衡动了手脚。 云落趁势望了望周围,刚才躺在地上的太华弟子们已经被人带走安置了,包括吐出来那一个,还好,没有丢了命的。 “清微君,她死不了。”云落咬牙道:“你只管放心打,她肚子里面还有一个活的魂魄,那是这身体原本的主人的,以活魂养着这身体,又融合了曼珠沙华,具有极其强烈的毒性和阴气,若是要毁了这只凶鬼,只怕不容易。” 三人都是安静了一会儿。 “我封住她。”月泽说道:“速速带回酆都城,北阴大帝应该可以解决。” “对,对啊,父帝知晓的事情颇多,兴许有法子。”云落伏在月泽的怀里笑了笑:“我怎么给忘了……” “不过如今难的是怎么封住她。”楚子衡挑出问题:“你方才也看见了,这玩意虽然可以被重伤,但是恢复的十分之快,从这到酆都城少说需要几日,路上醒过来会更麻烦。” “鬼殿说的没错,方才她恢复的法子是靠自身的毒性加上百香散使身边人产生幻觉,然后抽取他们的精血来恢复元气,你看看方才那些弟子,他们站在这凶鬼的身上,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的脚底,肯定有伤口,那就是她将藤蔓伸进去吸取精血的证明。” “还是先把她制服吧。”楚子衡想了一会儿:“小爷有法子。” 第四十四章 终回酆都 楚子衡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得不叫人信服他,云落迟疑了几秒,还是帮着他去制服那凶鬼。 “小落子,你身子不大好,还是在一旁休息,可千万别拖了后腿。”楚子衡一跃到半空,稳稳地悬在半空中,低着头看着云落,笑道:“此事交给小爷和清微君就好了。” 云落仰起头正想和他争辩几句,听到后半句便没了声响,于是默默缩到了角落望着他们。 “清微君,晚些时候你吸引它的注意力,将它拖住就好。”楚子衡从背后抽出“孤杀”弓,笑眯眯地看着月泽,语气很是诚恳:“你意下如何?” “可以。”月泽也缓缓飞起来,清微剑再次出鞘,剑身泛着凛冽的寒光,直直对向前边的凶鬼。楚子衡凭空凝出一支箭,眯起一只眼睛,将箭对准了那只凶鬼。 凶鬼“阿七”显然也是发现了他二人的举动,长开藤蔓就要扑过来月泽轻轻一划,割伤了它的枝叶,它因痛叫了一声,随即恼羞成怒地朝月泽扑过来,随它而来的还有漫天的尸液,月泽也不慌,闭着眼念了几句口诀设了一道结界在自己身上,他见“阿七”扑得近了,转身一躲,那“阿七”眼看着自己明明就要扑到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被躲开了,心有不甘,不屈不挠地追着月泽去了,完全忽视箭在弓上就要发出的楚子衡。 云落摇摇头,凶鬼果然是凶鬼,就算进阶到现在这般灵活的模样却仍然还是困在本性之中难以走出来。 “清微君,躲!”楚子衡朝月泽喊了一声,随着声音出来的是一把长而细的箭,裹挟着黑色的鬼气朝凶鬼“阿七”刺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七”发出惨叫声,直直倒在地上。 楚子衡满意拍拍手,手里的弓渐渐消失不见:“这么些年没动手了,果然还是很准,正中靶心。” 月泽只是皱着眉看着插在“阿七”身上的箭,那箭周身都是森森的鬼气,一看就知道是邪物。 “清微君你可靠边站着些,免得误伤了你。”楚子衡一个后空翻落在地上,修长的手指在面前翻转缠绕,只听得他嘴里振振有词,念了一大串谁都听不懂的话,不消眨眼功夫,黑暗铺天盖地而来,携带着滚滚浓沙,云落抬眼看过去,一大帮的鬼魂朝他们而来。 太华的弟子一见到这么多的鬼,立刻拔出剑准备,楚子衡摆摆手:“都是自己人,别害怕啊。” 止风瞧了楚子衡一眼,忌惮于他的实力,但还是轻轻不屑了一声:“谁和你是自己人。” “诶诶诶这话这么说就不对了,清微君你评评理。”楚子衡拉过清微君,见他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想揍他的意思,于是改口道:“那你至少也不能够让你的人伤了小爷的人吧。小爷最是护短,要是这些鬼魂有个三长两短,小爷可是不讲情面的。” “都放下。”月泽这才回过头淡淡吩咐道:“无事。” 身后一片“唰唰”地剑入鞘之声。 只瞧得见楚子衡指挥着这一群鬼魂,有些是缺了胳膊有些是瘸了腿的总之都是不齐整的鬼魂,他们一个个飘荡在倒在地上的“阿七”身旁,窃窃私语了一会儿,楚子衡一声喝道:“都给小爷听好了,将它压住了,明白了吗?” 那群小鬼点点头,楚子衡手一点,那根箭变成了一条粗壮的绳子,所有鬼魂将“阿七”五花大绑,然后牵着绳子拖着。 “鬼殿真是聪明。”云落夸到:“用小鬼来押解它,这样它就没有办法吸取精血恢复精力了。” “不错。”楚子衡对这声夸赞很受用。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现在……是去酆都城对吗?”云落瞧了一眼月泽:“先不说这凶鬼是否是要去酆都城,这案子也差不多了解了,清微君之前答应我的事情,也该……” “去酆都城。”月泽干净利落地收拾好剑怕,偏着脑袋看着云落:“这只凶鬼还需北阴大帝鉴后才能处理。” “好的,那这只凶鬼我就先带回去了。”云落简直是要一蹦三尺了:“日后若是帝父审出些什么之后我定当送回来。” “嗯。”月泽走到那一群台太华弟子面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止风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但是也没吭声,若尘也是震惊了一下,但也还是什么都没说,低着头听着。 云落笑嘻嘻地转回身,对着远处的云斐招手:“阿斐过来,我们可以回去了!” 云落大步走来,白白从他怀里蹦下来,跳进云落怀里:“娘亲,我们这一回真的可以回去了吗?” “真的。” “好棒!”白白脸上满是喜悦:“总算是可以回去啦!” 云落宠溺地摸了摸白白的脑袋,再看了看被众鬼围着的凶鬼“阿七”,这些残魂缺魄只怕是只听楚子衡的话,看样子到酆都城之前,她还是需要楚子衡走一路。 “不知鬼殿是否……” “有空有空,小落子你放心好了,小爷一直都有空。楚子衡一甩手臂就朝前面走去:“是往这个方向是吧。” 云落看着紫衣的青年走向另外一个方向,长长的马尾甩来甩去,总觉着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印象里面好像也有这么一个少年,甩着高高的马尾走在她前面,只不过穿着的不是紫色的衣服,是……蓝边白衣罢了。 一想到这里,云落回过头去看月泽一行人是否已经离去,可是回头一看,空荡荡一片,只剩了一个月泽。 “清,清微君?”云落大惊:“你怎么还没走?” “此次案子神京城负责,这只凶鬼是罪魁祸首,自然是要带回好好审问。”还未走远的楚子衡打着哈欠道:“可是如今这鬼有些蹊跷,要拿去北阴大帝那边去审问,他又不能不管这鬼是吧,只能跟着去看着呗。” “这……清微君大可以放心的,我们酆都城若是查出了什么一定马上派人送回来。”云落打哈哈:“不必这般麻烦跟过去。” “你说了他不会听的。”楚子衡接着说道。 云落败。只得携了白白,身后跟着云斐和月泽还有楚子衡一干人朝着酆都城而去。 …… 南荒。 酆都城。 守着城门的阴卒挥舞着刀戟堵着云落一行人。 “你们是何人?”一个阴卒满脸警备地盯着她:“从何处来?” “我们是……我是这里的人,只不过许久没回来。”云落抱着白白,尽力温和地解释:“你放心,我真的是酆都之人。” “我们怎知你是不是酆都城之人?”阴卒黑黑的脸上,一脸不相信:“更何况你身后那白衣之人,明明就是神京城之人。” 月泽神上的仙气实在是明显,也难怪会被一眼看出来。 “他……的确是神京城之人,算来应该是酆都城的客人。”云落斟酌道:“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们进去找人证明。” “你当酆都城是什么地方,说进就可以进?”阴卒死活就是不让云落他们进去。 云落瞧着他们面生,想来是自她走后招的,也难怪不认识她,于是她笑呵呵道:“那我们先不进去,麻烦这位大哥向里面通告一声,就说有人求见……”,云落想了想,直接说求见自家帝父,帝父日理万机,哪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她就算说了这阴卒也未必会放在心上,那找谁好呢……把自家十个哥哥挨个想了个遍,想到八哥都市王一向好色,酆都城外隔三差五就会有女子来寻他,日子久了大家都明白,因此都会去通告一声,她这八哥,要是听到外面有女子要见自己,不管是之前是否相识,也一定出去看一看,若是不好看的便罢了,至于好看的…… 云落摇摇头,声音清脆道:“我是来找八殿下都市王的。” 那阴卒看了看另一个阴卒,二人面面相觑,低着头窃窃交谈了一会儿,其中一个抬起头对云落客气地说道:“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禀报。” 另一个阴卒急急忙忙冲了进去。云落抱着白白站在门口,左右打量了一番,这么些年未见,酆都城也没有变多少啊。 正在她伸着脑袋左看右看之时,里面传来一声怒吼:“废物!本王怎么可能有孩子!” 阴卒的声音小小的:“可是小的亲眼所见她怀里抱着与她有几分相像的孩子,还亲耳听见那孩子唤她‘娘亲’,定是她儿子无疑。” “胡说,这不可能。你确定她是来找本王的?” “可是她口口声声说是要找您……” 等到都市王走出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了被白白挡住脑袋的云落。彼时云落还穿着从神京城带出来的衣服,一袭白衣倒是有些仙气飘飘,加上身后的月泽,他一时间就将云落认成了神京城之人。 “你们是神京城的人?”都市王皱着眉:“不是说过神京城的人日后无事便不要来了吗?你们来干什么?” 云落正蒙在都市王那句“你们来干什么?”,都市王仿佛是看清了月泽的脸,怒从心起,上前一步骂道:“你来干什么?” 云落:“八哥,勿恼,他是来办事的。” 都市王一怔,呆了片刻,缓缓转身,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第四十五章 再见帝父 “八哥,我回来了。”云落放下手里的白白,朝着都市王张开手臂:“许久未见了。” 都市王抹了一把脸,嫌弃地摆摆手:“去去去,你都这么大了,抱什么抱!” 然后看见云落身旁沉默不语的云斐,又喋喋不休道:“这个木愣子还跟着你呢,本王还以为早就跑了。” 云斐沉默地看着都市王,略一欠身示意。 云落悻悻地放下手:“再大也是你妹妹。” 都市王这边正打量着自家多年未见的妹妹,看她是瘦了还是胖了,有没有生病,忽觉衣角被人扯着,他低眼一看,一个白白净净的孩子正站在他旁边,仰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他:“八舅舅!” “臭小子,谁是你舅舅!”都市王虽见这孩子生得可爱,但他最是讨厌乱攀亲戚,又不忍心将他赶走,值得腾出袖子里的手,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小子,本王告诉你,小小年纪撒谎可不好,日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白白本是满心欢喜地去认亲,没想到一下子给人揪着衣领提到半空中,还被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番,心中也是有些委屈,大眼睛望着面前的都市王:“舅舅,我真是您的外甥……” “胡说,老子就一个妹妹,这……”都市王顿住了,将白白提到旁边,看着云落:“这个小不点该不会是……你的吧。” 云落僵着脸:“是,是我的。” “好你个云落,这么些年在外面都勾搭上野男人了,说,这是谁的种!我非得打断他的腿!”都市王气结,一只手提着白白,一只手指着云落说不出话:“你是怎么回事?” 云落凑上去将白白抱下来:“八哥莫生气,日后得了空我一定和你们解释,眼下能不能让我先进去。” 都市王生气归生气,但至少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这么多年没有见了,他又不知道云落在外边吃了多少苦,心马上就软了下去,脸上怒容尚在,手却不自觉抱过了白白:“走吧。” 白白激动地在都市王怀里蹭了蹭,仰着小脑袋,软糯道:“八舅舅真好。” “等等,你们来做什么还没说。”看着云落和云斐走了进去,月泽和楚子衡也要跟进去,都市王一伸胳膊,将两人堵在外边。 “八哥,此次……四荒里出了一宗不小的案子,你也知道神京城的太华人一向都是负责这些案子的,不过这次案子有些棘手,凶鬼十分蹊跷,因此清微君带了凶鬼来面前帝父,求个查证。” “哦,这样啊。他们神京城的人不是本事大得很吗,还要来求我们酆都城?”都市王不咸不淡地讽刺道,幸好月泽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略一欠身:“月泽见过都市王。” 看得云落心里直倒抽凉气:这么些年,月泽的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那你呢,你又是何人?”都市王接着看了看楚子衡,还没有等楚子衡开口,都市王忽然脸色一变,“北邙山鬼殿?酆都城与北邙山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来这里做什么?。” “是这样的,这次凶鬼就是由他押解回来的,八哥你也知道,人家毕竟这么辛苦帮忙,总不能不请人家进去喝口茶吧。” “那也得看情的是什么人?” “不是,八哥,你信我,他们此次前来绝无恶意。” “你,你啊。”都市王最后还是让所有人都进去了,云落跟在他身边,都市王一边骂她一边逗孩子:“你说你怎么回事,那么久不回来看我们就算了,这下回来了,还带了些……最是麻烦的人回来。” “是是是,我不一向都是如此么,总爱惹事。”云落小心地陪着笑脸:“八哥你就原谅我嘛。” “这是我还好,若是你五哥见了月泽,不知怎么想。”都市王无奈地叹气道:“当初你被关押,这事就和他脱不了干系。” “都过去了,您消消气。我知道哥哥们都是为了我好。”云落知道如今的月泽对于酆都城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要不是他们神京城的人,云落不必在鞠陵于天受这么多苦,也不必背这可耻的骂名。 月泽与楚子衡行在最后面,那只凶鬼都市王已经叫鬼差押去关了起来,云斐紧紧跟在云落身后,半步不离。都市王余光一瞥,瞧见安分守己低着头走路的云斐,不屑道:“这人你还留着?” “八哥这是什么话,阿斐他待我极好,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本该多照顾他。” “这木头愣子,要不是看着他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也知晓他魂魄不齐全才这般,本王早就将他扔出去了!”都市王显然是很不满云斐:“成日里也话不说,见了帝父连个礼数都没有。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云落你有没有好好教他。” “这个……”云落擦汗:“还真没有。” “那你这么些年都干嘛了?” “娘亲这些年都在逍遥快活。”白白认真地回道:“舅舅不要怪娘亲,毕竟鞠陵于天荒凉得很。” “你怎么知道?”都市王刮了刮白白的小鼻子,宠溺地问道。 “因为娘亲一般不在家,总是在外面。” “你娘亲不在家那你怎么办呀?” “我去旁人家里蹭饭吃。” “真是可怜我的小乖乖了,来了酆都城舅舅一定好好疼你,绝不会像你娘亲那般屈待你。” 云落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方才还万分嫌弃这个“乱攀亲戚”的臭小子,现在整得比他亲娘都还亲,这甜甜腻腻的声音实在是受不了,谁能想到他会是司掌大热大恼大地狱的酆都城八殿下,杀人眼都不带看的。 …… 说着说着一行人就到了北辰宫前。 “八殿下您怎么来了?”北辰宫前守着的鬼卒小跑着向前,低着头客气道:“北阴大帝正和五殿下在里面商议要事,眼下怕是不太方便。” “今日本王这也是要事,保管比里面的事情重要多了。”都市王也不恼,只是淡淡笑道:“你尽管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就说今日这神京城的太子爷,北邙山的鬼殿都来了。” “这……是!”鬼卒又跑过去,推开大门进去,不一会就出来了,也没有关上门,只是低着头恭恭敬敬地指着大门,都市王心中便有数了,带着云落走进去,临进门前,云落怕有些失了规矩,要去将白白接过来,都市王却不给。 “八哥,这白白先给我带着吧,如此抱进去怕是有些不符合规矩。” “没事。” “八舅舅将白白放下来吧,白白可以自己走进去的。” 都市王瞧着白白,笑容满面:“好小子。” 于是白白牵着都市王跟了进去,月泽和楚子衡在都市王身后也进去了,云落听都市王想要给里面的人一个惊喜,便和云斐磨蹭到最后跟了进去,进殿之后一直躲在月泽和楚子衡的身后没说话。 “见过帝父,见过五哥。” “八子你来了?”是帝父在说话,云落躲在后边小心翼翼听着,大气也不敢出。 “来了,还有两位贵客呢。”都市王侧了侧身子,北阴大帝一眼便看到了月泽和楚子衡,神色倒是如常:“不知道清微君来这里有什么事?” “见过北阴大帝。”月泽微微屈身,吓得云落越往下蹲了蹲,“此次案子有些疑点,特将凶鬼带来给您过目,想着您见多识广,许有些线索。” “帝父公务繁忙,若是连清微君都觉得棘手的事情,怕是有些难做。”五殿下阎罗王在一旁淡淡道,脸色颇为不好看,他对于这个负了自己亲妹妹的人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清微君怕是要等上一些时候。” “那倒无妨,此案牵连甚多,只求北阴大帝能够相助。” “哈哈哈,要是能帮上忙自然是乐意不过,那凶鬼呢?”北阴大帝倒是对月泽没什么偏见,依着神京城给足了他面子。 “帝父,凶鬼我已经派人关押入大牢了,得了空便可以去查看审问。”都市王见自己的五哥又要说些什么不冷不淡的东西出来急忙补充道。他可是最怕了这五哥,嘴巴毒辣非常,也阴险得很,平日里倒是温和有礼,做事大度极有分寸,不过最是护短,尤其是自家唯一妹妹的短,云落因为这月泽受尽委屈他不是不知道,是故见着月泽,难免失态许多。 “嗯。那……鬼殿可从未来过酆都城,这次是为了何事?” “没什么事情,就是见着故人了,邀我来此,于是便跟着来走一走,北阴大帝见谅。” “故人?”北阴大帝有些好奇,道:“是哪位?现在何处?” “在,在这里。”云落从月泽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笑嘻嘻道:“帝父,云落回来了。” “落儿。”北阴大帝看着面前娇小的女子,面容不变,就连声音都没怎么变,就是消瘦了些,不比当初圆润可爱,倒也是清丽秀气。 “落落!”阎罗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云落面前,伸出手摸了摸云落的脸:“真的是你,你回来了。这让五哥……” “让五哥怎么啦?”云落笑眯眯地看着从小到大就是最宠自己的阎罗王,心里软了一大块。 “真是让五哥高兴,五哥今晚要大摆筵席庆贺!” “快,八弟,你去叫其他人都过来。” “知道了五哥。”都市王也喜滋滋地回道,身旁的白白扬起头看都市王:“八舅舅,咱们晚上是可以吃大餐吗?” “这又是谁?”阎罗王也注意到了白白,北阴大帝也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认祖归宗 “见过北阴大帝!”白白挣开都市王的手,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到前面,学着月泽方才行礼的模样也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 “见过五舅……五殿下!”白白移了移方向,对着阎罗王又是一拜。 白白这次没有像一开始那般直接冲上去认亲是有原因的,他在鞠陵于天的时候就听娘亲说过这外公和五舅舅是极其重规矩的人,就算是自家人也不例外,都是要守酆都城的规矩,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被认呢,方才看八舅舅的态度,虽然待他是极好的,但是明显有些难言之隐,说明他的身份也许有些麻烦,这会子要是迫不及待地冲上去,外公和五舅舅不认他的话他就给娘亲丢脸了。 彼时云落只是看着白白规规矩矩地行礼,不知白白心中已经想了这么多事,还觉得自己儿子真是有些冲动不知礼数,贸贸然就冲了出去。 “你方才喊本王什么?”阎罗王一脸震惊,末了仔细打量白白的脸:“本王觉得你这孩子倒也和本王认识的一个人十分相像。” 阎罗王看了看白白的模样,再抬起头环顾整个宫殿一圈,目光落在了那个蓝边白衣的男子身上。 “我说你,才六百年未见罢了,如今都有了个儿子?”阎罗王的怒意又开始升了起来,一旁脚迈出去的云落呆立在原地,惊愕地瞧着月泽,目光在阎罗王和月泽身上来回转。 “五殿下,这……”月泽也是一愣,皱着眉看了一眼白白,再看着阎罗王想要解释,可是阎罗王一想到自己苦命的妹妹才刚被流放至鞠陵于天关押,这小白脸就勾搭上了其他女子,云落这六百年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这才刚刚回来,他就带着自己的儿子过来耀武扬威,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太过分了! “你给我闭嘴,别以为你是神京城的太子爷就了不起了,我妹妹还是酆都城唯一的帝姬,哪一点比不了你!”阎罗王甚至要上前去揪月泽的领子了:“她费尽心思舍弃一切嫁给你,你倒好,容着她被你们神京城的人欺负,被她们诬陷,最后还被流放到鞠陵于天。你自己倒是逍遥快活,还得了个儿子。” 月泽的眉头深深地皱起来,显然他很不悦,如此也难怪,他何时遭受过如此对待。 “我告诉你,我就是见不惯你这幅自恃清高的模样。你做事以理服人,我妹妹这件事你拿理去衡量了吗,连查也不查,就随着别人扣了罪名给她,关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的君子风范哪里去了?” 云落震惊到说不出话,她印象里面,阎罗王是最温和沉静的一个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发火,是帝父最为器重的儿子,也是所哥哥里面最有威信的一个,这是怎么了? “落落你可千万别奇怪。”都市王伏在云落耳边低声道:“你五哥待你最好,当时你出事的时候,我们都在为此事奔波,你五哥还特地去了神京城求证,但是被他月泽的人堵在了外面,死活就是不给说法,五哥气不过一直在外边等着,最后只等到你被流放到鞠陵于天的事,你说,五哥做事情,最看重证据,你这件事,什么证据都没有,除了神京城那一群狗屁神仙什么亲眼所见的措辞,什么都没有,五哥自然不信,可是他们仗着权大势大,硬是不肯让五哥查证,五哥心中郁结着这么一股气到现在都没散。” “那……那也不能全怪月泽……为何五哥就这么针对月泽……云落心中好生奇怪,神京城之事虽说月泽牵连甚多,但是最后将她关押,倒也不完全都是月泽所为,她甚至连是不是月泽所做都还不清楚,毕竟被抓住之后马上就被关过去了,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命令。 “要是只是这么一件事,五哥的脾气自然不会这么揪着不放,你被关到那荒凉之地之后,先不说他月泽不念一点情分不去看你几眼,前不久还听说他就要迎娶那苍梧丘的瑶华神女,早听闻他和那神女不清不楚,实在可恨!” 云落其实很想告诉自己的哥哥月泽和瑶华神女不清不楚很久了,但是最后还是娶了自己,这事不能怪人家,是自己横插一脚做了棒打鸳鸯的那根棒子,不过……这么些年都没去看她倒是实在令人失望。 “还有啊,你说,你这才刚回来,他就带着自己儿子过来……等等,那不是你儿子吗?”都市王也发现了不对劲,眯着眼仔细瞧了瞧:“这五哥一说我才发现,白白和月泽长得可不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 “定是你们看错了。”云落心底一凉,早知道自己五哥的眼睛毒,没想到这么毒,一眼就看出众人这么长时间都没注意到的问题——白白长得和月泽的确很相像。 “不是啊,怎么会这么像呢?”都市王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你是不是替那个小子背锅,怕他被我们骂所以谎称这是你自己的儿子?”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云落信誓旦旦道:“真的是我自己的儿子。” 为了及时止住所有人的话头以及阎罗王“蹭蹭蹭”不断往上升的怒气,云落小跑过去拉住白白,朝着阎罗王解释道:“五哥,你认错了,这是我儿子,是你外甥,也是帝父您的孙子。” 说罢,推了推白白,柔声道:“快,见过外公,见过五舅舅。” 白白再次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喊道:“见过外公,见过五舅舅。” 北阴大帝一愣,瞧着云落,脸上神色复杂,不知意味,但还是点点头:“起来吧,到外公这里来。” 云落牵着白白朝北阴大帝走过去。 阎罗王也是一怔,看了看云落再看了看月泽,又低头看了看白白:“这……” “五殿下,怕是认错了人。”月泽面无表情道,眼睛却在白白身上,感觉到月泽的目光,云落忍不住将白白往自己面前推了一把,挡住了白白,看来月泽也开始怀疑了,这真是糟糕非常的事情了,得赶紧将月泽打发走,不然这事情肯定是兜不住。 “小五,你方才实在是冲动了,快给清微君道歉。”北阴大帝在上面慢悠悠地说出了声,解开了阎罗王的尴尬。 阎罗王即使再不喜月泽,现在这件事就是他错了,于是便不情不愿地给月泽道了歉。 不过明眼人也看得出来,不只是阎罗王,整个酆都城包括北阴大帝都是有些不太待见月泽的,毕竟神京城当初那件事做的实在太难看了,所以北阴大帝即使客气地对待月泽也不过是看在紫薇大帝的面上依着长辈对晚辈该有的态度对待,不过阎罗王质问月泽的时候,他却没有出面拦截,其意不言而喻。 “真是热闹。”站在一边半天没声响的楚子衡扭了扭头,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的肩膀,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不过小爷听了这么久,只注意一件事,不知五殿下今晚的宴席摆不摆?” “摆,自然是要摆的。”阎罗王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楚子衡在乎的是这么一件事:“鬼殿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晚上必定得留下来才是。” “那是肯定的,有好吃的小爷不吃白不吃。”楚子衡朝阎罗王拱了拱手,银色的护腕晃得人眼睛有点晕:“如此就说好了,子衡在这里先多谢下五殿下的盛情款待了。”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阎罗王没想到这北邙山鬼殿脾气竟是出乎意料的好,他向来是个惜才之人,这楚子衡虽是风评差,但他也从未见到楚子衡做下传闻里的那些事,不能信,但是楚子衡治理北邙山,管理手下的人的本事他是见到过的,也是让人佩服。 “小五先去准备晚上宴席之事吧。”北阴大帝扫了一周,接着吩咐道:“崔掌事,将贵客安排安置到偏殿休息一番吧。” 黑暗中走来一个人,他面容沧桑,鬓边有些白发,但精神尚好,目光炯炯有神,他对着北阴大帝一拱手,恭敬道:“是,大帝。” “云落,你留下来,帝父有事与你说。” 崔掌事带着月泽等人离开之时,还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殿上的云落,云落正朝着他挤眉弄眼:“崔掌事,等我得了空就去找你。” 云落看见他嘴角一弯,淡淡地点头笑了。 “云儿,你告诉本帝,他是不是……他的儿子。”北阴大帝刚才抱着白白,面上尽显慈爱,显然是很喜欢这个孙子。 “果然是瞒不住帝父。”云落来到酆都城时就做好了准备,她知道谁都可以瞒住,除了自己的帝父:“不过帝父放心,他还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你打算瞒他一辈子,就自己养着这个孩子?” “对。” “也好。”北阴大帝长长地叹一口气:“这样对你,对他,对这个孩子都好。” 顿了顿,北阴大帝接着补充道:“你这些年受苦了。” “倒也还好,帝父不必担忧,这些年我还学了不少东西。” “那云斐呢,这些年,除了神京城那一次,还有什么异样?”北阴大帝鲜少流露出犹豫的神色,终究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第四十七章 记崔掌事 “回帝父,云斐自那以后就没有什么异样了。帝父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云落瞧见北阴大帝眉间深深的沧桑,看见帝父疲惫的神色,看样子他这些年,也是很辛苦。 “那就好,这些年,委屈你了。”北阴大帝习惯性地摸了摸云落的脑袋,不自觉地笑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是云落不孝,这次回来,云落一定好好呆在酆都城,哪里都不去了,就陪着您。” “胡话!”北阴大帝敲了敲她的脑袋:“你长大了,怎能一直呆在酆都城里呢,该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的。也该,多学点东西。” “知道啦知道啦。”云落心知北阴大帝一心想要她好好修习,日后能够护住自己,也希望她眼界更加广阔些,她是酆都城的阴姬殿下,是罗刹铃的主人,须得对得起这些个名号。 更为重要的是,四荒内,就没有永生的人存在,不论是神仙、鬼怪还是妖魔,都是没办法一直存活在这个世上的,比起凡人来,他们不过是活得长一些罢了。然而再长的寿命也终有个尽头,北阴大帝在四荒已经度过了万年光阴,眼下,也快到寂灭之时了。 他担心的是,自己日后寂灭了,谁来护住云落?在酆都城,有罗刹铃的人就是酆都城的下一任大帝,酆都城这么些年,历来都是男子继承帝位,谁承想,罗刹铃这一回认了云落做主人。 本想着云落嫁给神京城太子,那月泽定能护住她,还能永保酆都城的太平,谁能想出了那些事。所有的打算都泡了汤,北阴大帝虽然有心再为云落寻依靠,但是他的时间,不多了。看着云落带回白白,也知晓云落的决心,如此一来,倒是不必自己再操心这件事了。 一旦登上帝位,便再无回头路,便再无任何依靠,除了自己。 云落也心知这一点,但是谁也不戳破。 “明白就行。崔掌事这些年也记挂着你,你五哥的宴席摆在晚上,眼下有些空闲时间,去看看他吧。”北阴大帝拉着云落起身,玄色锦袍上不知何时沾染了上一些暗色的污渍,云落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指着北阴大帝的衣服笑道:“女儿这几年不再,帝父竟是连自己的衣物都整理不周全,您看看这里都脏了,改日脱下来,我给您洗洗。” 北阴大帝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也笑了:“也是,这些个侍女,一个个都不如你,连个衣服都洗不干净,看来是要罚一顿才是。” “那是她们洗不干净。”云落拈起那一块沾有污渍的衣服端详了片刻:“帝父素来不喜他人碰您的私人物品,那些侍女就算想要给您洗一洗,我看您啊,也未必舍得给洗。”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小丫头真是越发刁钻了,这是拐着弯骂帝父多年都不曾更换衣物么?” “不敢不敢。” “小丫头片子……走吧,先去看看崔掌事,晚些时候再带你回去看看你的住处。” “我的住处……还在?” “说的什么话,你的住处自然是要给你留着的。你不在帝父便派人日日打扫,等你回来了就可以住进去。” “多谢帝父。” …… 昏暗的宫殿,笼罩着一股阴沉沉的气息,外边虽是灯火璀璨,但是这里却一片漆黑,浓稠的夜色一年到头都盘踞在这里不曾离去,这就是崔掌事居住的宫殿——夜宫。 崔掌事深得北阴大帝之心,为此北阴大帝还特地赐了一座宫殿给他,虽然不大但却与众不同,这里没有白昼,没有光亮,只有黑暗,据说崔掌事不喜光,因此北阴大帝才拨给他这么一座宫殿。 由于十分阴沉,加上地位极高,所以酆都城里大大小小的鬼都怕他,平日里也不来找他,更添几分冷清。 只有云落知道,这里有多好玩。 “帝父就送你到这里了。”北阴大帝带着云落走到夜宫的宫殿门前:“本帝若是进去,只怕他拘谨得很,本帝先去看看你口中那奇怪的凶鬼,稍晚时候再来接你去你的住处。” “恭送帝父,帝父慢走。”云落对着北阴大帝拜了一拜,笑嘻嘻道:“帝父尽管放心,晚些时候云落自己过去就行,不劳帝父来来回回麻烦。” “说的也是。”北阴大帝想了想:“那晚些时候,记得去你五哥那里参加晚宴,有什么缺的尽管告诉帝父。” “嗯。”云落点点头:“那我就先进去啦。” “去吧。” 云落都快走到门口了,回望北阴大帝还在原地站着望着她。 “叩叩叩,崔掌事在吗?我是云落,来看您啦。” 崔掌事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因故宫里一个人都没有,云落敲了敲门,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她,不免有些奇怪:崔掌事平日里除了在北辰宫办事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玩,现在不在夜宫里会在哪里? “小殿下。”声音细细的,一听就是崔掌事的。云落兴奋地回过头,看见崔掌事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站在她身后,僵硬的面容勉力露出笑容:“恭迎小殿下回宫。” “不用行礼不用行礼。”云落急忙上前将他扶住,眼睛却不住地往他手里的那一大包东西瞟:“崔掌事你带了什么东西来啊。” “都小殿下爱吃的。”崔掌事推开夜宫的门,宫殿里有些黑,黑到看不见里面的东西,崔掌事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有些拘束道:“这,小人习惯了居住在黑暗里,忘了小殿下,小殿下见谅,小人马上去找灯来。”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云落,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外走,似乎是担心云落等不了要离开,云落一把拉住了崔掌事,微笑道:“不必了。” “这,小殿下难得来,小人必定得……得款待才是。”崔掌事急得话也说不出了。 “崔掌事,说了多少年了,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小人’,云落从小就是跟着您的,视您为长辈,您这么说话云落非得折寿。就算云落命长,也经不起您这么一口一个‘小人’。”云落接过崔掌事手里的东西:“还有啊,崔掌事竟然记得云落小时候喜欢吃什么,也该记得云落小时候睡不着都是来找崔掌事您,都是睡在这夜宫里的。” 说罢,云落就轻车熟路的摸进去了,殿内的摆设果然还是和记忆里面一样,就算什么也看不见云落照样轻轻松松地走了进去,找到了本该是放灯的地方,拈了灯芯,使了小法术点亮了灯,一时间,夜宫内泛起莹莹的光。 “崔掌事,坐下吧。”云落拉着他坐下,打开那一大包东西,扑面而来的香味:“啊,是桂花糕,还有烤鸡,还有……五香丸子……还有……” 云落一只手拿着糕点一只手提着一只鸡,不停地往嘴里塞,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了:“崔掌事您真的是太太太太善解人意了。您不知道,鞠陵于天那破地方,鸟不拉屎,连个肉都没有……后来一路走来,也是有了上一顿每下一顿……就算我饿不死,可是我馋啊,好不容易回来了,结果去了太华的三十六天,天天吃素,您不知道我有多想吃肉……” “慢点吃,委屈小殿下了。”崔掌事看着云落吃,一边递水:“小殿下虽是爱吃这些,但切莫多吃,免得撑住了,晚些时候五殿下的晚宴可吃不下。” “放心吧,这会子离五哥的晚宴还有一段时间,没事的,您不知道我有多饿。”云落一时间就把这些东西都扫了个精光,满足地擦擦嘴,咧嘴笑笑:“就知道一回来肯定能在崔掌事这里吃上自己想吃的东西。” 崔掌事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着。云落就着灯光打量崔掌事,面容有些苍白,不过他一向如此,云落便也没放在心上,除此之外,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毫无变化。罗刹铃炼出来的鬼到底还是不一样,这寿命就不知道有多长,眼下帝父都苍老了不少,可是崔掌事还是一点都不变。 “崔掌事这些年过得可还好?”云落咂巴一下嘴,觉得还是没有吃饱,崔掌事拿的东西看起来很多,可都是经过精心搭配的,过了嘴瘾但却不至于让云落吃得太饱免得误了晚上的事。 “日日如此,倒也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崔掌事微笑着回答:“不过是自己无能,护不住小殿下,让小殿下这些年颠沛在外,吃了这么多苦头。” “诶诶诶,崔掌事您可别自责,这事不怪你。”云落及时止住,然后眼珠子转了一转:“正好,现在吃饱了,正该走走,不如回忘川小筑,帝父办事情去了,不如您陪我去吧。” “是。”崔掌事起身:“小殿下,请。” 忘川小筑,云落的寝殿,就建在忘川河边。 忘川小筑不大却精致异常,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云落时隔多年,终于站在了这个地方。 抬头看去,娟秀的四个字端端正正地刻在牌匾之上:“忘川小筑。” 云落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推开门,忽听得身后一声怒喝:“大胆,竟敢私闯阴姬殿下寝殿!” 第四十八章 晚宴之前 云落只觉这声音有些熟悉,不过脑子乱糟糟的,一时间也没想起来是谁,她还未转身看个究竟,就有一阵阴风席卷而来,云落下意识去挡,她这边都做好了准备去挡,结果那风到了她面前打了个卷又停了。 云落吸了吸鼻子:“哪个混账家伙这么消遣我?” “阴姬小殿下,是你啊。” 云落瞳孔猛地放大,这声音,这语气,原来是他啊。 “许久……”云落的话说到一半就给截住了,子夜飘在半空,那双只剩眼白的眼睛从上而下地看着云落:“小殿下这套客气话就别说了,我猜小殿下回来这句话说了不下百八十遍了吧。” 果真是被说准了,云落这番回来,见一个人就客套一番,实在是累。 “你这些年,在这里还好吗?有谁为难你吗?”云落瞧着子夜又瘦了一些,看来这些年,不只是她,还有人也过得很是艰难。 “一只终日游荡在酆都城的鬼,过的日子也就那么回事,倒是小殿下,这些年,去了那极荒凉之地,怕是很辛苦。”子夜慢慢飘下来,一双白眼不停地打量着云落:“不过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 “是吗是吗?我哪些地方好多了?”云落被夸得心花怒放,毕竟子夜这厮不怎么喜欢夸人,尤其是夸她云落,这回才见面就破天荒地夸她,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身子板更加结实了,也稍稍黑了些。”子夜摸着下巴打量了半天得出了结论:“日后出门总算是比旁的女子要安全得多,不错。” 云落细细一咂摸,这不是在说她又壮又黑吗?简而言之,一个丑字! 云落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以为现在我还会上你的当被你激起来吗?” 子夜身躯一晃,笑道:“哪能呢,我激您干什么?” “崔掌事,我看天色不早了,想必五哥的晚宴也要开始了,您先回去准备准备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云落这是故意支开人想和子夜说些话。 崔掌事了然,点点头离开:“小殿下多注意安全,晚些时候会有侍婢过来服侍您。” “子夜,你知道的,我对不起你,我现在回来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和我说,我要是能帮上忙一定会帮你的。”云落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才低下头颇有些愧疚道。 “小殿下说的哪里话,哪里来的对不起我?”子夜哈哈大笑:“莫不是这几年在那里关傻了?” “子夜!”云落跺脚:“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小殿下,这都快一千年了,你还放不下吗?”子夜慢悠悠荡到她面前:“是白圮自己愿意的,谁都不怪,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太傻。我一只鬼,也没什么需要的,这些年在酆都城四处游荡,倒是缺一个说话的人,但是那个能够陪我说话的,没了。” 云落心知他心中也不好受,今日见面这般平静也不晓得是他忍了几百年的痛苦之后才有的改变。可是想要补偿,无论如何都补偿不回一条命来,她云落就算本事通天也没办法让死人复生,尤其是已经魂飞魄散的鬼。 “那……那好吧,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云落指了指忘川小筑:“看你现在这么闲,要不进去坐一坐?” “不了,日后得了空一定过来打扰你。”子夜打了个哈欠:“我现在还在巡视,等巡视结束了估摸着就是五殿下的晚宴,不吃白不吃,到时候见。” 五哥的消息散的这么快了吗……依着这个速度,等到晚宴的时候估计整个酆都城都知道阴姬殿下回来了,就在云落一愣神的功夫子夜就飘走了。 云落朝着子夜飞走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提起裙子就往回走。洁白的裙摆上沾染了一些污渍,云落拎起来的时候才发现,看到这醒目的脏东西,云落便注意了一下这太华的衣服。当日出太华之时她还是穿着自己的红裙的,不过在桃源镇的时候因为日子有些久,穿着红衣在一群白衣之中醒目得很,月泽不由分说就要她换下来,她没法子,幸好随行的太华弟子带了些备用的衣物,她便换上了。 穿着穿着就忘了……云落嫌弃地看了一下自己,果然白色的衣裳就是麻烦了,本是小小的一点污渍,在白色的衣物上就更加分明可恨,云落一甩裙子推开了忘川小筑的大门——她须得速速换了这身衣服才是。 进了屋,里面真的是一点都没变,还干干净净,一丝灰尘都没有,就好像她在这里一直住着不曾离去。云落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就“哗啦啦”跟进来一大批鬼婢。云落愣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上浮出震惊的神色:“有,有什么事吗?” 也难怪,北阴大帝方才说是会有侍婢过来,但是这……侍婢也太多了吧,五六十个侍婢跪在云落门前,齐刷刷低着头。 “回殿下,奴婢是奉大殿下之命来伺候殿下的。” “回殿下,奴婢是奉二殿下之命来伺候殿下的。” “回殿下,奴婢是奉三殿下之命来伺候殿下的。” …… “回殿下,奴婢是奉十殿下之命来伺候殿下的。” “得了得了我知道了。”云落扶额长叹,这哥哥太多了也未免是件好事,每个殿里面派过来十个人她这忘川小筑怕是要撑不住。 “你们商量商量,每个殿的,都剩一个人就行。”云落点了点,算着每个殿都剩下一个给她,那最多也不过是十个,这对她来说足以。 “是,听凭殿下吩咐。”十几个侍婢竟是一点都不吵闹,只是低声耳语几句,然后秩序井然地退了出去,只剩下地上跪着的十个侍婢。 “好了,你们先起来吧。”云落摆摆手:“我现在想换件衣服,你知道我原来放在这殿里的衣服都在哪吗?”云落走进去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的衣服,不禁有些奇怪,这屋里什么东西都没动,但是她的衣服都去哪了? “回殿下,听闻殿下今日回城,您的衣服都给拿出去清洗了,确保小殿下回城之时方便换上洁净的衣裳。”有个小侍婢低声道:“殿下放心,奴婢这就差人给您送回来。” “嗯,那就好。”云落往里面再走了几步,想到什么似的,再补充道:“就拿我平日里穿的红衣就好,千万别拿太华丽,就是……太过招摇的衣服知道吗?” “回殿下,奴婢们知道了。” 云落一想到每当酆都城里有些什么热闹的事情,帝父和哥哥们都热衷于给她穿上最为华丽的裙子,虽然云落知道他们是为了云落好,也为了给酆都城长点脸面,表示她这个阴姬殿下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宠,不过帝父和哥哥们的眼光着实不敢恭维,云落记得有一年帝父寿辰,他们最后给云落挑了一件红色的广袖裙,裙子是很合身的,但是上面亮闪闪的晶片居然是绿色的,腰间还有个金腰带,云落那时候年纪小,迷迷糊糊就被套上去了,在北辰宫殿上面对着千万酆都城子民站了足足一天,这件衣服让她被酆都城的小姐妹足足笑了一个月。 后来还有一次是酆都城百年一次的灯会,云落穿着金光闪闪的留仙裙,坐在辇上游遍了整个酆都城,被整个酆都城人都看见了,她穿得像是个金毛公鸡,云落这一回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都在怀疑自家帝父和哥哥们这给女孩子的穿衣打扮是跟天枢星君学来的,天枢星君就喜欢这金光闪闪且华丽无比的模样。 又俗又土!云落摇了摇头,今晚一定是不能穿成那个鬼样子见人的。特意在侍婢去取衣服之前吩咐过了,应该是不会再出现那么亮闪闪的衣服了吧。 阴姬殿下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人算总算不过天。 当浸在温泉中的阴姬殿下看见捧着衣服走进来的侍婢,那艳丽的紫色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我不是说了吗……就拿我平日穿的红衣……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恕罪,奴婢等并不知道殿下平日爱穿的红衣是什么样子的红衣,且北阴大帝特意吩咐过,这件礼裙是专门为殿下今晚的晚宴定做的,殿下务必要穿去赶赴宴会。”鬼婢慌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高举着衣服瑟瑟发抖。 云落一想,要是她不穿,就浪费了帝父的苦心,他应该会很失望,罢了罢了豁出去了,丢了这么些年的脸,也不差这么一年。 “大帝还说,殿下一定会满意今年这条裙子的。”鬼婢看着云落一脸生无可恋,轻声说道:“奴婢也觉得这件裙子很合适殿下,殿下穿上肯定很美。” 放屁!她云落就从来没穿过紫色,鬼知道穿着亮亮的紫色会是怎样惊世骇俗的模样,云落就想这么告诉她,但是理智告诉她她是殿下,她要注意自己的仪态,于是她咬牙吐出六个字:“你们都出去吧。” “殿下?” “我自己来,你们出去守着就行了。”云落摆摆手,将她们都撵了出去,徒留自己,她将脑袋沉下去又浮上来,沉下去又浮上来,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看着温泉边上放着的衣服,叹了一口气,还是起了身。 第四十九章 月泽挡酒 云落低头端详着身上的华服,愣愣地伸出手摸了摸。无怪乎她这么惊讶,原本已经做好了穿得金光闪闪地去参加晚宴,没想到,这条裙子却美得超乎想象。 云落拿到它时就看出来这是一条齐腰襦裙,却没想到如此精致。 浅淡的紫色仿佛会流动般细细流淌在轻纱上,裙子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重,相反地,入手极轻极凉,云落捻了捻,这像是昆仑雪山上独有的冰纱所制,层层纱布堆叠,下裙却不显累赘,还是飘逸得很,裙摆绣着乳白色的云纹,一圈圈滚动在裙边,裙子上绣着晶莹的长线,一排隔着一排,从腰间蔓延至裙摆的云纹处,那线是浅淡的紫色,略带有蓝色,上边亮闪闪……果然还是摆脱不了这个,不过不同于往年的是,这些线虽是泛着闪闪的光,但是却不是那么夺目,而且安静地站着时,完全看不出来,只有云落走起来时,裙摆被风吹起来,裙上的线便一根根地泛着莹润的光,隐在涌动的紫色之中,美得妖艳。上襦也是由同样材质和颜色的纱布所作,衣袖边上绣着白色的花纹,细腻精致,不过对襟与袖口滚边是深紫色,看起来显得厚重些,里面一件白色的抹胸。 云落站在原地,镜子中的女子身穿飘逸灵动的紫色襦裙,也愣愣地看着对面。 “殿下,您换好了吗?”外边忽有鬼婢轻声问道。 “哦,好了好了你们进来吧。”云落从自己的思绪里拔出来,点点头让人进来。 早有准备好了的鬼婢端着东西走了进来。云落瞟了一眼,目光顿时移不开了,精巧的紫玉凤冠,镂空而作,上面刻足了图案,有花有鸟,栩栩如生,还缀着点点米粒般大小的珍珠,底边满满地布着一圈的紫色的小碎花,云落凑进去去看了才发现那哪是花,竟是紫色的玉块雕琢而成的碎花,内中嵌着一颗小小的温柔的夜明珠。两侧柔顺的流苏垂在盒子边上。 “这,这也是给我的?”云落指着那紫玉冠颤抖道。 “殿下说笑了,这既然拿到这里来,不是给殿下的是给谁的?”鬼婢眼见云落脾气十分好,这么些时候也没发过火,看起来也很是亲切,想来是个亲近人的主,这个时候看见云落这震撼的模样,忍不住都低低笑出了声。 “我之前……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裙子,这么好看的发冠,不免有些失态了。”云落憨憨地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 “殿下,来,这边坐下。”一个鬼婢指引着云落在梳妆台前坐下,将云落的长发拢到脑后,执起玉梳,轻缓地梳起来。 云落坐在梳妆台前,有些恍然。细细想来,她还未去鞠陵于天,不,是还未去神京城之前,她就是这样一位受尽荣宠的帝姬,享受着无忧无虑,被人贴身服侍的日子。可是去了神京城之后,这么些年,她都快忘了被人伺候是个什么滋味,到现在竟然有些不适应了。 忽觉脑袋一重,云落朝镜子里看了看,妆发都打理妥当了。 “殿下,您看看怎么样?”鬼婢问道。 “很,很好。”若不是这般精心打扮,云落还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是这样好看的,肤若海棠,脂若凝玉,一点红做绛唇,眉目似画,眼波流转。她站起身来,如瀑的黑发柔顺地垂在脑后,荡在腰间,她拾起放在梳妆台上的那一大串铃铛,犹豫了片刻,解下其他的小铃铛,独留下罗刹铃,别在自己的腰上。 “阴姬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干鬼婢都跪了下来,伏着地恭送云落出门,只有两个看起来像是掌事的鬼婢跟在云落身后往外走。 “小殿下今日可真美。”路上遇见了正往晚宴赶的子夜,他瞧见云落,点点头:“与往年不能比。” 云落碍着有人在,面上还得做出庄重之态,对着子夜微微一笑:“过奖。” “小殿下快些过去吧,大帝还在等着您。”远远地有个鬼侍跑过来,气喘吁吁道。 “知道了,你回去禀报帝父,我这就过去。”于是云落携着子夜飘飘然过去了。 阎罗王此次的晚宴是为了迎接云落回来而办,云落不在的这些年,酆都城也添了许多新面孔,阎罗王想着他们也许不认识云落,想趁着这个晚宴一并昭告整个酆都城他们的阴姬殿下回来了,不再是四荒的罪人,身份也恢复如当初。北阴大帝觉得可行,点点头同意了阎罗王的想法。 现在晚宴还未开始,不过人都差不多来齐了,月泽与楚子衡被安排在上座,俯瞰着下面密密麻麻的鬼魂。 “虽是四荒阴气最重的地方,热闹起来果然不比其他地方差。”楚子衡咬着果子赞道:“也难怪小落子的性格这般独特。” 月泽正襟危坐,丝毫不受楚子衡影响。 “清微君,当初咱们在这里待的那段时间,倒是真令人怀念。”楚子衡笑嘻嘻地递过去一杯茶水:“你觉得呢?” 月泽偏过头看楚子衡,黑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是总算是伸出手接过了楚子衡递过来的茶水,浅浅喝了一口。 “阴姬殿下到!”底下有鬼侍尖尖的声音响起。台上一众人纷纷朝下面望过去,原本鬼挤鬼的地方硬是生生给分出了一条路,许多阴卒守在两边确保云落安全地通过,鬼侍合着鬼婢跟在云落身后慢慢走过来。 月泽愣在原地,看着云落一步一生花地朝他走来。 前面的女子紫色纱裙飞舞,面容精致,笑容浅淡,举止之间万分温柔,她缓缓而来,在他们面前跪下,朱唇轻启:“云落见过帝父,见过众位哥哥。” “起来吧。”北阴大帝眼中有赞赏,也有骄傲——自家女儿果然是不错的。 “啧啧,小落子怕不是换了一个头吧。”楚子衡盯了半晌,得出来这么一个结论,声音虽是很低,云落耳尖,还是给听到了,她趁着起身的空档狠狠地瞪了楚子衡一眼,楚子衡一愣,笑道:“没错没错,这要吃人的眼神,看来定是小落子无疑了。没换头没换头。” 云落依着北阴大帝的意思坐在他的左手边,朝下面看过去。方才走过来的时候倒是没怎么注意两边,只知道阴卒提前将人给拨到两侧去了,如今一坐下了,一往下看,这才惊觉下面的人怎么如此之多,怕是大半个的酆都城子民都来了。 “恭迎阴姬殿下回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底下传来排山倒海般的呐喊,云落坐在上边都觉得有些晕乎乎。 “好了,小五,就开始吧。”北阴大帝淡淡地吩咐下去,一时间下面吵吵闹闹地就开始了宴席。 云落一一见过所有哥哥,最后走到月泽和楚子衡这一桌前,正要行礼,楚子衡摆摆手:“免了免了,都是认识的人,拘这些礼数做什么?” “话可不是这么说。”云落笑意盈盈地低腰:“总归一个是北邙山的鬼殿,一个是神京城的太子,你们远道而来,是客。我作为酆都城的阴姬殿下,自然是要客气相待。” “云落,过来吧。”那边的阎罗王看云落在这边站了有一会儿,不免心急,怕自家妹子又被月泽那小白脸巧言欺骗,想她赶紧过来,离那个小白脸远一点。 云落对着月泽和楚子衡再一示意,便起身朝阎罗王走过去。 阎罗王腾出一个位置给云落,待云落坐稳了,阎罗王仔细打量她:“妹妹,你现在可千万不能和那个小白脸再有任何联系知道吗?” 云落起先还不知道五哥口中的小白脸是何许人也,直到瞅见阎罗王脸上恨不得撕了他的神色才后知后觉,这小白脸,原来是月泽啊。 “五哥放心,云落已经吃过了亏,也吃尽了苦头。”云落斟起酒递给阎罗王:同样的蠢事云落不会再做第二次。” “你明白就好。”阎罗王心满意足地喝着云落倒的酒,叹道:“这都多少年没有喝上你给五哥倒的酒了。” “五哥若是想啊,云落日后天天去你的殿里给你倒酒。”云落笑道,顺便再给阎罗王斟满:“那个时候你可千万别嫌我烦。” “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你烦。” “诶诶诶,都是我们的妹妹,怎么只见给五哥倒酒,我们呢?”旁边坐着的一干哥哥们都闹了起来,云落没法子,一个一个斟酒,偶夹杂着家人之间的打闹嬉戏,云落看着闹成一团的哥哥,心里有一块软了下去。 以后,就这样下去多好。 “不行,云落你得自罚一杯。”不知怎地,又闹到云落身上了,云落惊诧:“我怎么了,怎么忽然就罚我酒?” “你看你这么些年,连个信和口信都没有,实在是太让哥哥们担心,须得自罚一杯!” 鞠陵于天那鬼地方怎么捎信出来?这一个个就是在为难她,腹诽归腹诽,云落还是拿起酒杯,举了起来:“行,让哥哥们担心是云落的错,云落这就自罚十杯,一人一杯!” 云落想来酒量好,虽然平日里不怎么喝,但是耐不住底子好,她才喝到第七杯,刚刚举起第八杯,一只手伸过来夺了下来。 月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女子不宜饮酒过度,剩下的本君代了。” 说得堂皇,云落还没来得及解释一下自己完全可以的,但是看着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觉得自己还是闭上嘴比较好。 第五十章 一改常态 月泽仰脖喝酒的空档,云落还是稍稍感动了一会儿的,她侧过脑袋低声问在一旁愣住的泰山王:“七哥,这是什么酒?” “这是你最爱的桂花酒啊。”泰山王狐疑地看着云落:“方才你喝了那么多都没有察觉出来吗?” “七哥你定是在开玩笑,这怎么可能是桂花酒,一点桂花香味都没有。”云落显然是不信,摆摆手:“少忽悠我,我最喝了这么些年的桂花酒,怎么可能喝不出来?” “云落,这酒就独特在它的后劲上。”都市王也凑过来解释,顺便赞叹了一声:“不是说清微君洁身自好,滴酒不沾的吗?看来传闻不可尽信。” “后劲……”云落打了个嗝,浓浓的桂花香涌上来,随即喉咙有辣辣的感觉,云落蒙了一会儿,捂着喉咙咳嗽:“后劲这么大你们还给我喝。” “自然是要惩罚你一下。”云落的十个哥哥笑作一团:“不然也太便宜你了。” 幸亏云落酒量大,喝了口茶水漱了漱口,面上镇定下来,正想怒斥一下他们这些卑鄙的手段,忽然记起来月泽是万万闻不得桂花香,更是喝不得桂花酒的。心下一惊,回过身去看月泽,他早就接着把云落剩下来的几杯都喝完了,如玉的面庞上神色毫无变化,见云落望向他,微微一点头示意,就打算往后走到自己的位置去。 云落长吁了一口气,想着这些年月泽总算是找到了法子治好了他这个奇怪的毛病,不然稳重如他,怎么会这么冲动地上来替她挡酒呢? 一步,两步,三步。 沉闷的声响从那边传来,云落就看着月泽倒在自己面前,一时间手足无措,众人都围了过去,云落手忙脚乱地将人扶起来,月泽不知怎地就挂在云落身上不下来了,云落瞅着自己被紧紧攥住的手,抖了抖袖子,将自己的袖子遮住。那边北阴大帝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吩咐身边的崔掌事道:“吩咐些人带神京城太子回去休息吧。” 云落手被攥着自然是无法脱身,可是又不想被发现,毕竟月泽一世英名,毁在她这里她可就被记恨上了,月泽指不定想些法子整她。再说了,若是被人发现他根本喝不得桂花酒,传出去是要出大乱子的,而且再传出去他喝醉了爱拉扯女子,怕是清誉不保。 “帝父,这是我带回来的客人,理应由我照料。”云落一摆手,将上前的鬼侍屏退:“正好我也有些乏了,便一起带回去休息吧。帝父莫要因为我们扫了雅兴,您看这下边还热闹得很,您若是提早撤席,实在不妥。” “那本帝派一些人与你同往可否?” 云落心想,既然要瞒住这些事,身边的人还是越少越好,于是摇摇头:“我……他素来喜清净,身边人太多怕是不方便。帝父放心,云落一人便可。” 不过北阴大帝以及十殿阎罗都还有写不放心,那边站起来一个人,从从容容地走过来:“正好小爷也有些累了,刚才还想着早些休息,如今正好一并去了。” 见楚子衡陪同,众人的心算是放下了一点点,于是便随了云落离去。 北阴大帝对白白这个孙子疼爱至极,实在是不肯撒手给云落,白白正是孩子,喜热闹,晚宴人多,好玩的事情也多,他就更不肯离开,云落无奈,便嘱咐了白白几句,无非是要知礼数,不可违矩云云便和楚子衡往回走了。 云落和楚子衡一人一边架着昏睡不醒的月泽往回走。 “小落子。” “干什么?” “你今晚真好看啊。” 云落被楚子衡这么一夸赞惊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带着身上的月泽摔倒。 “是吗,多谢鬼殿夸奖。”云落缓了一缓,倒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毕竟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她今日这身装扮看得出来下了不少功夫。该是有些效果的。 “不过呢,小爷还是觉得平日那件红衣看得舒服。”楚子衡歪着头一笑,眼角的泪痣一跳一跳的,平添了几分生意。 “您还是将肩上这人扛稳了再闲聊吧。”云落扶着高出自己几乎两个头的月泽,颇为吃力。 忽觉肩上一轻,云落惊讶地抬眼望过去,楚子衡将月泽揽了过去,略微弯下腰:“看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小爷将他扶上去?” 云落忙过去帮着将月泽托到楚子衡背上,楚子衡一起身,轻松地将月泽背了起来,他一边背着月泽往前走一边偏着头和云落说话:“现在不累了吧。” “嗯。”云落站在他旁边,时刻注意着月泽,看是否有异样。 “正好,小爷有事想问你。”楚子衡回过头,虽然和云落说这话,但是眼睛却不看她,云落心中好生奇怪,楚子衡这厮,素日来最是无遮无拦,这是怎么了? “鬼殿有话就问,我要是能够回答一定会回答的。”想着自己还欠着楚子衡不少人情,云落回应道。 “你此次回了酆都城,日后都……不走了吗?” “不走了,回了家,就哪里也不去了。”云落笃定地说道。 “真的不出去了吗?”楚子衡似乎是不相信,再问了一遍。 “不出去。”云落肯定地回答:“鬼殿放心,我万万不会出去抢了你风头的哈哈哈哈哈哈。” 楚子衡无奈地笑了:“怕是抢不过,小爷在四荒这些年可没白活。” 云落没注意到楚子衡脸上一刹的迟缓,仍是和他打趣道:“是是是,鬼殿这名头云落这几百年虽不问世事,也略有所闻,可见鬼殿影响之大。”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前走,楚子衡背着昏睡着的月泽,云落站在他身旁笑得肆意,楚子衡偶尔回过头也弯着眼笑,像极了千年之前的光景。 云落心中蓦地浮现出这熟悉的感觉,笑容僵在了脸上。不可能,怎么会想起这么久远的事情呢,定是最近自己闲着,没事总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云落的忘川小筑比月泽和楚子衡今天休息的偏殿要远一些,云落走到偏殿的时候才想起来不对劲的地方——明明晚宴过后月泽和楚子衡就可以回去了,不必呆在酆都城的。 月泽只是不放心凶鬼,如今凶鬼已经被收押在大牢,自然可以放心,审讯还需要一段时间,月泽是神京城的太子,又是掌控四荒水域的水君,事务定是繁杂,肯定是要赶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的。楚子衡就更不用说了,本就和这件事没有关联,借了他的力将凶鬼收押,那么过了晚宴,他也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再留在这里了。 只不过…… 云落看着一直睡着的月泽,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从前的时候她总希望月泽陪着自己来酆都城看看,叫她那些小姐妹也看看,自己喜欢的人是多厉害的人,可是月泽一直不愿意来,无论云落怎么使法子都没用。现如今,云落一心只想着避开他,想着他赶紧离开酆都城,他倒是留下了。 “等等。”云落喊住还在往前走的楚子衡:“鬼殿,那个,我想到一件事。” “何时?”楚子衡居然打了一个哈欠:“这几日都在忙,小爷一日都不曾睡好,真真是困倦至极。” 云落将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她换了个方向,指了指前面:“你们今日来是在偏殿休息,坐一坐尚且可以,不过若是要休息一晚上只怕殿有些小,东西也不齐全,这样,我的寝殿就在前面,我那里有些空的房间,鬼殿意下如何?” “最好不过。”楚子衡背着月泽,长腿一跨,嘴角含着浅浅的笑,看起来心情颇好:“走吧。” 云落于是带着他们朝忘川小筑走去。 “忘川小筑。”楚子衡抬起头看着这娟秀的四个字:“名字不错。” 云落提着裙子走上台阶,早有守在两边的侍婢替他们开了门。楚子衡跟在云落身后,一直走到云落的卧房,云落停在门口,拦住正欲跨腿往里面走的楚子衡,扭头对着两旁的鬼婢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收拾两间干净的卧房招待贵客。” 鬼婢领了命令下去,云落堵着门:“鬼殿,这是我的卧房,恐怕不便……” “知道了知道了。”楚子衡收回腿,跟着鬼婢朝他们的卧房走去,走了几步,想起来什么似的:“早些休息。” 云落一怔,心道人果然不可貌相,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看不出来还蛮有礼貌,于是她也伸出脑袋:“多谢,鬼殿也早些休息。” 楚子衡瞧了她一眼,不明意味地笑了一笑,大步离去。 等到酆都城月上中天,一片清冷之时,云落推开房门,走向忘川小筑前种满的曼珠沙华,瞧见那边早就站了一个人。 紫色劲装的男子,身姿挺拔地立在一片火红的曼珠沙华之前,静静地望着前方。 她觉得这个人一点也不知礼数,住在别人家大半夜还跑出来。 更为气愤的是,居然跑到禁地来。 第五十一章 从前少年 云落本想趁着这月色不错,来看看这曼珠沙华长得如何了。 无巧不成书,楚子衡这厮半夜偷偷溜到这禁地来就让她逮到了。云落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质问:“好哇,大半夜地居然溜到我们酆都城的禁地来,是何居心?” 那人缓缓扭头,云落的手还紧紧拽着他的领子呢,看清他面上的表情后,云落更是无措,手也不晓得松开了,就这么一直攥着不松开。 月泽瞧着云落,眨一眨眼,云落这才恍然醒过来,手一松,往后倒退了几步:“这,原来是清微君啊,这是睡不着出来赏赏我的花?” 月泽立在原地,盯着云落看,眉头渐渐拧成一团,云落心道不妙,怕是刚刚揪他衣领让他觉得自己没规矩没教养,眼下是生气了。 月泽生气的时候总爱冷淡云落,不打不骂,就是让你觉得很有压力,让你觉得自己实在是大错特错,错误至极,错到不可再错,教人难受得很。 “方才我也不是有意做出那般,额,那般粗鲁的行为。”云落烟了咽口水:“清微君今晚这件衣服与鬼殿素日里穿着的那件很是相像,这夜黑风高的,一时不留神,看走眼了,误将你认作他了。 ” 月泽怒气更甚,一步跨到云落面前,低着头,目光带着股咄咄逼人的意味:“将我认作他,阴姬殿下好眼力!” 错也认了,你这么阴阳怪气干什么?云落心里也委屈,于是勇敢地抬起头仰着脸看他:“清微君这是什么意思?这夜里太黑还不允许我看错了?” “我告诉你,我不是他!”月泽瞪她,手还放到了云落的肩膀紧紧压着她,云落惊住了。 “你你你干什么,给我放手!”云落使劲挣脱,月泽按不住了,索性双臂一环,将云落圈在怀里,把她给抱住了。 云落的脑袋捂在他胸口处,呜呜呜的就是发不出声音。 “你怎么回来了呢?”头顶是月泽深沉的叹息,还伴随着无奈和喜悦:“不过也好,原来你还在。” 态度转变之快让云落咂舌。 云落心中总觉得月泽不喜她,话说出来云落总往嫌弃她的方向想,不过这回,月泽这话,听着好像更像是高兴。 “清微君,你醉了罢。”云落想了想,就算月泽现在对她还有偏见也好,没有偏见也好,她都不该再有任何反应才是,毕竟她二人,如今还是各走各路,各回各地。 更何况月泽现在,还醉着呢,四周淡淡的桂花香定不会是曼珠沙华的香气,曼珠沙华要是开出了桂花的香气,她非得揪住这个照料花的人,扔出酆都城。 “清微君,你可以先松手吗?”云落被拢在月泽怀里,除了桂花香还有暖意,她忽然有些舍不得,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啊,这个念头刚一出来,云落就腾出手拧了自己一下,叫自己清醒点,大半夜做什么白日梦 。 月泽摇头:“我不。” 云落吃力地扭了扭脑袋,看见月泽僵着脸,满眼不愿意,云落安慰自己,月泽这是喝醉了,这酒后劲太足,烧坏了月泽的脑子,所以月泽才会破天荒地撒酒疯,现在的月泽根本就不是月泽,就是一个醉酒的傻子。 “清微君?”云落极为认真地看着他:“月泽,阿泽,小泽泽?” 月泽起先还是有点不高兴,越听到后面越是喜笑颜开,略松了松胳膊,云落趁机跑了出来。 “你怎么回事,来这里想干什么??”云落心中摸定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凭着自己以前照顾醉酒之后的月泽的经验来看,月泽醒来之后肯定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于是云落的小心思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 “我……想着七七会来。”月泽看着她的目光一瞬间又变得好陌生,看着云落就好像是看着一个一点也不认识的人,他退后几步:“你是谁?你快走,七七不喜欢别人到这里。不能让七七不高兴。” 方才还抱着不肯撒手,现在翻脸不认人,男人的脸,总变的天。 云落压着脾气好言好语地哄着:“好好好,我马上就走,不过你在这里七七也会不高兴的,要不要我们一起离开啊?” “不要。”月泽固执得像个孩子一屁股坐下了:“我都……好久没有见过七七了,我想见见她。” 就算是大半夜,但这可是禁地,也难保这里会不会有阴卒过来查看,要是叫人看见了月泽这样子,明天起来不知道月泽会不会杀人灭口守住秘密。 云落回去的时候就没打算睡,就等晚些出来看曼珠沙华。因此也没有换衣服,裙子是好看的,也是麻烦的 。 裙子的摆极大,下裙子也有些长,云落走路的时候都是鬼婢在身后提着,现在没有鬼婢,云落就自己提着,跑过去拉月泽的时候果不其然地跌倒了,月泽下意识伸出手去接,云落很有骨气地在倒下那一瞬间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半跪在月泽面前,只不过…… 她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月泽的手还保持着要去接住他的姿势没动,脸上带着点迷茫。 他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莹润的月光还有……云落小巧的脸。 他喃喃道:“七七,对不起。” 话毕,他又凑近了些,云落看着他越来越近,理智告诉她要离月泽远点,可是身子就好像灌了铅一般重,怎么都动不了。 月色朦胧,夜色暧昧。 “找了你许久,原来你在这!”平地忽然炸起来的声音吓得云落立马弹了起来,她一个不稳,跌在地上,裙子四下铺开来,她坐在地上,有些惊慌失措。 白衣男子远远走来,在一片月色中,缓步而行 。 “鬼,鬼殿?” 待看清来人绝世的面容之后,云落怔住了“你怎地……今晚如此好兴致,换了一身白衣?” 楚子衡头发都放下来了,看得出来是已经睡下来了,不知怎的又套了衣服出来。 “哪里是小爷想换?”楚子衡朝云落走过去,对她伸出手:“不过是半夜醒来发现和自己仅隔一床的人不见了,捎带着连自己的衣服也不见了,这才出来寻一寻。” “衣服不见了?那你现在……”云落的话截住了,这蓝色的水纹,明摆着是四荒水君的象征,这件衣服不就是月泽平日里穿着的吗?那月泽身上那件紫色的衣服…… 云落刚伸出手,楚子衡就被推了一把,月泽瞪了他一眼,兀自将云落拉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才不给你碰……” “果然是在这里。”楚子衡也不恼,笑了笑,顺便戳了戳月泽:“他这样子可真逗。” 云落大骇,止住了他的手,支支吾吾问出声:“鬼殿看到了什么?” “一个醉鬼。”楚子衡围着月泽打转月泽被他看的不自然,跑到云落身旁躲着。 “还是个几杯就倒的醉鬼。”楚子衡鉴定完毕,不怀好意地笑道:“要是他第二日起来知道自己干了这些蠢事,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好玩。” “鬼殿,其实不是这样的,他……” “你不要解释了,小爷还知道他独独喝了桂花酒才会这般,平生最受不得和桂花有有关的东西,光是闻一闻就得倒。”楚子衡满不在乎道:“就这点事,小爷早早就知道了。” 云落冷汗淋漓,想不到这楚子衡是个厉害人物,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消息,月泽这种秘密都知道。 云落还想说点什么,楚子衡忽然故作神秘状,对着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前面的曼珠沙华。 浓浓月色之下,火红色的曼珠沙华一朵接着一朵绽放,花瓣层层舒展开来,火红的颜色一瞬间占满了人的眼。 曼珠沙华开了――这就是云落今晚出来的原因。 紫裙的女子,立在着一望无垠的火红前不住地发出赞美声:“好美啊……这么些年了,果然是一点也没变。” 白衣的男子侧脸看她,笑意盎然,嘴角不自觉弯起来,紫衣的男子傻傻地看着前面,那张冷峻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浅浅一层笑意。 云落一转头就看见楚子衡和月泽两个人,并肩而站,楚子衡穿着月泽的宽袍,略有些大,月泽穿着楚子衡的紫色劲装,却是贴身得很,修得身姿愈发挺拔。 云落忽地想起来,仿佛许多年前,也有过这样的场景,华服少年与白袍少年站在一处,穿着红色衣裳的少女兴奋地在他们两个周围叽叽喳喳叫嚷着,少年们偶尔低下头逗一逗她,开开玩笑,存心捉弄她,将她逗哭了二人方大笑不已,没目前皆是少年该有的淘气与顽劣。 记忆里俊朗的少年和面前俊朗的男子重叠,云落看着月泽和楚子衡就像是看着年少的他们,她记得月泽那个时候就在,穿着白底蓝纹的衣袍,可是与记忆中那白底蓝纹的少年的脸无论如何都重叠不上,华服少年的脸更是对不上楚子衡,云落拍了拍脸,叫自己清醒一点,那个少年早就不知所踪,云落都快记不起他的脸了,再说了,他是一个凡人,真真切切的凡人,楚子衡本体和她一样都是鬼,一个凡人,如何化得了这么厉害的鬼?许是和那个少年有些关联吧……兴许,这少年死后成了残鬼,就在他北邙山。 不过为什么会觉得月泽与自己记忆中年少的月泽越发没有相似之处了呢? 云落低下头,也是,自己早就不对他再有从前那份心思了,有些东西,总会变。 第五十二章 云落秘密 次日清晨,云落梳洗完毕,正欲起身去北辰宫给帝父请安,大门外传来鬼婢的高声尖叫:“殿下万万不可!” “殿下小心!” “殿下慢些走,仔细脚下。” “殿下等等奴婢们。” …… 云落记得她的十个哥哥都是住在离这里好远的十殿里,这附近除了她还有什么殿下吗?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云落等到鬼婢将自己最后一缕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起了身,吩咐下去:“开了门,出去瞧瞧,这是哪个殿下来了?” 鬼婢低着脑袋领了命令出去,门一打开,外边透亮,照的整个殿里都亮堂堂的。云落就这么大剌剌地立在自家卧房门前,瞧着面前空旷的庭院,以及……白白和云斐。 一众鬼婢刷啦啦跪下:“小殿下恕罪,这……小殿下定要过来看您,奴婢们拦不住。” 这一个小殿下,那一个小殿下,云落哭笑不得,只得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先退下吧。” 见拦着自己的人都散了,白白一个箭步冲上来扯着云落的衣袖。 “白白?”云落瞧见向她跑来的白白,愣了一下。 “娘亲还在睡觉,这日头都上中天了。”白白干脆利落地牵着云落的手就往外走:“快些去给外公请安。” 她被白白拖着往外边走,云斐沉默不语地跟在云落身后。云落低头看了看心无旁骛就想着将她拖出去的白白,问道:“白白,娘亲问你,你昨晚几时回去的?” “约莫是亥时。” “嗯。”云落满意地点点头,白白还记得自己的教诲,不准晚睡。问完白白,云落又去问站在一旁的云斐:“阿斐,昨晚白白是睡在哪了?” “与我同睡。”云落倒是诧异了一下,昨晚看帝父拉着白白不肯放手,白白也是黏乎得很,原以为昨晚该是和帝父一起歇在北辰宫了,怎么最后又和云斐一起回去了? “昨晚,我,白白,北辰宫。”云斐一眼就看出云落心中疑惑的地方,解释道:“我的寝殿换了,还未收拾完。” 原来如此,云斐的寝殿在酆都城出口不远处,离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当初帝父就说过想给云斐再建一座宫殿,如今想来该是建完了,只不过云落刚回来,也不知道这宫殿会在哪里,但肯定是离这里不远。 “殿下,时候不早了,若是再不去怕是要误了时辰。”身旁的鬼婢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云落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早起去问帝父安的,不觉加快脚步,匆匆赶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北辰宫走去,路上或行走或安坐的鬼都好奇地朝云落张望,窃窃私语:“这就是那位传闻中的阴姬殿下吗?” “看这阵仗,定是她了。” “昨夜在高台上,我有幸瞻望到殿下的尊容,真真的貌美。” “那可不是,这是咱们酆都城唯一一位阴姬殿下,四荒里能比得上我们阴姬殿下的女子寥寥无几。” …… 云落对这些话很受用,听得眉开眼笑。 “阴姬殿下身边的孩子也生得俊俏喜人,不知是何人?”有个年轻的女鬼见到白白,啧啧称道。 “你还不知道,这是阴姬殿下的孩子,也就是咱们大帝的阴孙,是我们酆都城的小殿下。” “是阴姬殿下的孩子,那这父亲是何人?”年轻的女鬼好奇得很,一直缠着身旁另外一位老妇人追问下去。 “这……” “是不是她身旁那位丰神俊朗的公子的啊?”女鬼看着云斐,满眼艳羡:“这位公子生得也是玉树临风,想来他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差。” “住嘴!话可不许乱说。”老妇人嗔道:“这可是咱们酆都城的大将军,与阴姬殿下自幼生活在一处,关系自然要好。殿下自有倾心之人,怎容你如此诋毁!” “大将军……”女鬼被吓得噤了声,随着人流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看着被围住的云落,还是忍不住去问老妇人:“那,那殿下倾心之人又是谁?” “是……唉,都是陈年旧事了。”老妇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莫要再问了,这是酆都城的禁忌,要是被人知道了,是要受刑的。” 女鬼吓得立刻差周围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注意她们,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好奇地打量着云落。 她们离云落说远不远,云落又是耳尖得很,方才那些话,竟是一字不落地进了她的耳朵,她抿了抿嘴,没说什么,心口却是堵了一下。 “阴姬殿下,阴孙,云大将军到!”崔掌事远远地就看见云落一行人走来,进去禀告了北阴大帝,便出来迎接云落。 “殿下快进去吧,大帝等了许久了。”崔掌事扯着嘴角一笑,面容虽是有些僵硬,甚至是有些扭曲,看起来极其不自然,但是白白丝毫不怕,还冲崔掌事笑笑,甜甜地喊了一声:“见过崔爷爷。” “哎,乖。”本想着自己这个模样怕是会吓到这小殿下,没想到他竟是丝毫不怕,还有些好奇,崔掌事不禁有些心花怒放,趁着云落往里走的空档,将白白拉近了,塞了一块糖给他。 白白这些年跟着云落四处漂泊,极少吃糖。鞠陵于天那破地方有肉吃就不错了,哪里有会有糖,后来出了鞠陵于天,在凡世间行走的这几年,方才知道了什么是糖,糖的滋味是怎样的。 总归是小孩子,就喜欢这种甜腻的东西,白白跟着云落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苦日子,自然也不敢再多要求吃这个吃那个,云落也是粗心大意,从未留意到这些小事。 其实白白很喜欢吃糖,因为从前没有,后来知晓了世上还有如此让人高兴的滋味,便一直忘不了。 崔掌事拿出的糖本来是为了云落准备的,云落小时候也是尤其喜欢甜食,故而崔掌事在今早来的时候特意吩咐鬼婢准备了花糖,甜香滋味非寻常之糖可比。 白白忙不迭伸出小手接了过去,眉眼里皆是喜意,捧在手心里仿佛珍宝似的,他仰起头:“谢谢崔爷爷!” “别客气,快进去吧。”崔掌事乐得眉开眼笑,将白白送了进去,云斐本是一直守着白白,见白白进去了,也正欲跨进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转回身,剑眉一敛,星目微垂:“云斐见过崔掌事。” “难为你还记得我。”崔掌事拍了拍云斐的肩膀:“好少年,如今都这么大了,记得照顾好小殿下母子二人。” “是。”云斐点点头,抬腿进了宫殿。 崔掌事站在大门边,看着云斐走进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大帝将他安排在小殿下身边,是福还是祸。” 云落进了殿,北阴大帝早早就坐在了上面,云落按着习惯递了茶水,教着白白也跟着行了礼,如此便算是问过了安。 “落儿,今日准备去哪?”北阴大帝呷了一口茶,笑意盈盈地看着云落。 “许久没回来了,打算四处走走。”云落坐在下面,与北阴大帝像是唠家常般聊起来:“帝父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清微君还在酆都城吧。”北阴大帝搁下茶杯,眉眼间的笑意敛了一点:“本帝早些审完那只凶鬼,让清微君顺着带走,也省得日后来回奔波麻烦。” “一日便可审完?”云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凶鬼之前从未见过,帝父如此有把握?” “昨天去看过了,这只凶鬼的确不同于其他凶鬼。”北阴大帝回答道:“不过查看了几次,酆都城旧时的卷宗里也略有记载,倒也没什么不解之处。本帝晚些写一些关于这只凶鬼的可疑之处,炼化过程以及炼化所需之物给他带走,方便追查这凶鬼的来源。” “如此再好不过。”云落大喜:“剩下的事情交给太华的人就行了,有了这些线索,他们定能很快破案。” “只不过。”北阴大帝拉长了声调:“除了这只凶鬼,理应还有一只连命傀儡。” 云落眼眸猛地睁大:“这,帝父说笑了,就送来一只凶鬼,哪来的傀儡。” “不,这只凶鬼的命是系在傀儡之上的。”北阴大帝笃定地摇头:“卷宗上明确说了,没有傀儡无法炼就此凶鬼,且这傀儡乃连命傀儡,若是谁的命被他连上了,他死了,这人也活不成。” 北阴大帝慢慢蹙起眉,神色颇为严肃:“此法阴毒得很,且旁人根本不知道,傀儡上连着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命,还有这凶鬼的命,他连着的,是凶鬼和被连命之人的命,凶鬼死了,这人身上的连命之术若还未解开,也是要一起死的。” 云落压根就没想到这一茬,要是凶鬼死了,她也得跟着死。云落原本想的是傀儡不死她便可以存活着,月泽知道这傀儡上连着她的命,在找到解决的法子之前应该不会对这傀儡做什么,因此她的命兴许比这傀儡还短。 可这凶鬼是必死无疑,而且押回神京城,肯定是越快死越好,那她……云落不敢再想下去了。 “大帝方才说的可是真的?”空空荡荡的大殿上,男子清冽的声音响起,云落回过头,月泽手持着清微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 云落觉得自己被关进鞠陵于天这几年,月泽怕是经历了什么重大事变,整个人都与从前不同了。 “我这剑里面,就关着这傀儡。” 云落手心里全是汗,如此一来她欺骗月泽关于连命傀儡的事就要被发现了,那么帝父,也会发现她的秘密了。 第五十三章 傀儡之事 北阴大帝从位置上走了下来,径直朝月泽而去,云落连个转身的勇气都没了。 “你刚才说这傀儡就在剑里?”北阴大帝狐疑地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云落:“本帝的女儿应该也是知晓连命傀儡之事,她与你们同行,怎会不知?” 云落就等着月泽供出自己来,没成想那边沉默了一会,月泽开口答道:“傀儡在时七七并未在场,是故不知。” 这真的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云落心中虽是十分感激,但是也为月泽这等好君子堕落如此而感到痛心疾首。 “原来如此,那清微君先可知这傀儡所连命之人是谁?”北阴大帝显然是很看重这件事,也是,自家帝父一向对关乎人命之事看得很重,不管是谁,命都是一样的,云落自小跟着北阴大帝,也极具怜悯之心,明白众生皆苦,万物平等。 云落方才听见月泽的话,知道他这是有意在帮着自己隐瞒,于是接着对他挤眉弄眼,暗示他千万不要说漏嘴。 “目前尚未可知。”月泽果然继续撒谎,月泽在四荒的名声一向好,北阴大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假,只信了,也点点头:“那清微君可否将其放出,容本帝探一探究竟。” “这傀儡气息尚弱,此时放出怕是撑不住。不若晚些时候,等其精气神养足再一看究竟?” “如此也可。”北阴大帝抬起眼瞧了面前的月泽一眼,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既然如此,那清微君可还要在这酆都城再多留几日了。” 月泽点点头应下:“多谢大帝。” 北阴大帝挥一挥手:“若是没什么事,就先退下吧。” 云落如蒙大赦般就出去了,出门前还不忘拉住月泽的袖子将他一起带出去。 走到僻静之处,云落诌了个借口将云斐和白白支开了,只留下她和月泽。 “刚才真是多谢清微君了。”云落眉眼弯弯:“若不是你,这会子云落只怕要被帝父骂死了。” “为什么会被骂?”月泽忽然凑近来,盯着云落问,云落瞧着他的眼眸,瞳色极为浅淡,云落记着月泽的眼睛一向是深不见底,黑漆如夜,加上这个“月泽”的行为举止,云落一下子跳出老远:“你是谁?” “嘻嘻嘻,看样子还是瞒不过小落子。”面前的“月泽”摇身一变,紫衣的男子笑容满面地看着云落。 “也是,我就说清微君怎么可能会撒谎。”云落擦了一把冷汗:“鬼殿你在这里,那轻微君呢?” “喏,在后面。”楚子衡朝湖边的柳树一努嘴,云落看过去,月泽果真站在树下望着湖面出神。 “怎么刚才他不进去要你进去?”云落想起刚才要是月泽进去了,自己肯定得露馅。现在一想,心里还有些紧张。 “清微君起了个大早,小爷也不好意思再接着睡,只好在这附近游荡,见你进去了,好奇得很,就站在外边听了一会儿,知道你遇见了点麻烦,清微君又不如小爷我这般聪明机智。”楚子衡哼哼道:“想来也只有小爷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原来如此。”云落谄媚道:“多亏鬼殿的先见之明,云落感激不尽。” “客气客气。还有小落子你别这么笑,实在恶心得紧。” 云落刚要回嘴,楚子衡老早往月泽那边去了。 “清微君,事情办完啦。”楚子衡乐颠乐颠地跑过去,手一下子搭在了月泽的身上,仿佛很是熟络。 不出三秒,楚子衡的手乖乖地放在了自己身体的两侧,月泽提着剑面无表情地朝云落走过来。 “咱们都这么熟了你还这么冷淡,实在是叫人难受。”楚子衡跟在月泽身后吹耳边风:“清微君你这么冷是不会感觉到有朋友的快乐的,你不能这样,你应该……” “我问你,为何要骗我们?”月泽不理楚子衡,拿着剑将他的脑袋拨开,对着云落冷着一张脸问道:“是有何事瞒着我们?” 云落心虚一笑:“哪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们,我能有什么事情,当时事情紧急,况且我这么些年没接触这些东西了,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见月泽明显不信的样子,云落辩解道:“我真的是忘了,这种旁门歪道,我本就记得不是很多,时间一久,忘了也是情有可原。” “若是大帝没有指出。”月泽的手紧紧握着清微剑,手指关节都开始泛白:“若凶鬼一回神京城就被处置,那么你。” 他没有说下去,云落也知道他要说什么,顺口就接了下来:“那么我就死了。”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如此……”月泽这是生气了,眸子里的光开始亮起来,云落左右一瞥,时候也不早了,开始有鬼侍和鬼婢来来往往,偶有一波阴卒经过巡查,人多,难免口杂,要是传出去什么神京城太子竟然被酆都城的阴姬殿下气到帝皇瞳都亮起来了,那么她云落可能又要成为四荒好长一段时间内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一想到这里,云落立刻低头:“我是真忘了,清微君莫要怪罪。” “清微君向来大度,你看小落子她也知错了,这件事本也不怪她,谁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是不是?”楚子衡出来打圆场:“你就不要生气了嘛。” 虽然脸色还是难看得很,但是帝皇瞳慢慢暗了下去,云落的心也慢慢放下了。 “眼下你清微君打算怎么办?”楚子衡敲了敲云落的脑袋:“你看,若是凶鬼被带回神京城,难逃一死,小落子的命还拴在上面,凶鬼死了,小落子也活不成了。” “此事再商议,凶鬼暂不作处理。”月泽凝眉想了一会,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剑:“眼下最为要紧的是先找到解除此咒的方法。” “也是,那……我看北阴大帝应该会有法子。”楚子衡接着补充道:“毕竟方才就是他告诉我这个事情的。” 云落摇头:“帝父知道这件事,也是从卷宗上看来的,我之前也是看过卷宗,并没有看到有解决的法子。” “那再想想办法吧。”楚子衡也有些无奈:“看来这凶鬼的始作俑者,歪门邪道比小爷要多得多啊,想来是个人才。” “那您还真是抬举他了。”云落不屑地撇嘴:“他所习得的这些罕见术法,我酆都城皆有记载,我想,应该是从酆都城偷偷习得带出的,然后加以炼化融合,才能够炼出凶鬼,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法术。” “你说,这些术法都是酆都城的。”月泽沉默地望向她,云落点头:“是啊,至少从我接触的凶鬼来看,他们所使用的或凶狠或诡异的术法招式,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同,但是其根本还是不变,看多了也就能发现这都是酆都城卷宗里面记载的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术法。” 月泽陷入了沉思,云落脑子里将方才的话过了一过,发现了不对劲之处:“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既然是酆都城卷宗里的术法,那么此人一定在酆都城待过一段时间,或者是……根本就是酆都城之人。且酆都城的卷宗也不是谁都能看的,若是自己偷偷溜进去看,那这个人的本事也是不小。” 云落一想到这个心都发慌,要真的是酆都城之人,这四荒因着凶鬼所出的惨案数不胜数,四荒所有人定是恨死了这罪魁祸首,也因此会牵连到酆都城。 “是不是还要再看。”楚子衡托着下巴也想了一会儿:“如此看来,凶鬼这事的确与酆都城大有关联。” 三人皆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过了半响,云落勉强笑道:“眼下只盼着清微君能够尽早破案,让云落瞧一瞧这凶手究竟是谁,是不是酆都城之人。” “对了,小爷忘了件事。”楚子衡一拍云落的肩膀,将云落悄悄拖到一边:“小爷今日有点事,须得离开一段时间了,等小爷得了空再来找你。” “那,那鬼殿先去忙吧。”云落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搞晕了脑袋,有些没反应过来。 楚子衡探出手,银色的护腕闪闪发光:“照顾好自己,小爷不在的时候千万别叫人欺负了你。” 云落早就习惯楚子衡这个人的自来熟和没来由的关心,顺着点头:“明白了,鬼殿路上注意安全。” 楚子衡对云落再次笑了笑,一个转身就不见了。 云落这边刚送完楚子衡,回过身就看见月泽等着她,面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七七,昨晚。”月泽顿了一下:“我昨晚有做什么事。” “昨晚怎么了?”云落装作一头雾水的样子:“昨晚我带着你和鬼殿回了忘川小筑,后来你们便歇下了,清微君可是哪里不舒服?” 月泽摇头,狐疑地看着她:“没事。” 云落心中早已笑得翻江倒海,你昨晚跟个傻子一样,还被我和楚子衡都看见了,真真是傻得像个孩子。 “眼下我在酆都城还需要再待一段时间。”月泽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东西,递给云落:“你好生拿着,若是有事,唤我便可。” 云落握着手里一分为二的的玉符,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清微君,这可是在酆都城,我怎么可能会有事,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月泽不语,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有事时将此符合并,清微剑便能感知。” “知道了,多谢清微君。”嘲笑归嘲笑,云落还是郑重其事地收下来了,毕竟月泽身上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 月泽见她收下了,提着剑去了大牢,看看那只凶鬼如何了,云落闲着无事,想带着白白和云斐四处走一走,就回忘川小筑换一身衣裳。 月泽是个靠谱的人,一向如此。 云落是个倒霉的人,一向如此。 这楚子衡前边还在叮嘱她注意安全,万事留意,月泽也塞了东西给云落,叫云落小心,一个个的后脚刚走,云落就碰见麻烦了。 果不其然,云落就该信了月泽的。 第五十四集 月泽受伤 当云落踏进黑魆魆的卧房时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大白日的,忘川小筑里又有那么多的鬼婢守着,无论如何都不会安静至此,连盏灯也不点。 云落推开门,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卧房里悄无声息,云落走在玉砖上,甚至能够听到自己鞋子踏在上面清脆的声音, 慢慢抽出腰间系着的赤练绫,云落四下扫视着。 在床的角落,有一团融于黑暗却又不同于黑暗的黑影,云落握紧手里的赤练绫朝它而去。岂料云落的脚还未落地,那黑影猛地扑过来,云落敏捷地朝地上一滚,方躲过这一劫。 “你是谁?”看见她扑过来的身形,像是个人,云落稳住身子后警戒地看着它。 “咯咯咯咯咯咯。”熟悉的笑声又出现了,云落眉头一皱:“凶鬼?” “咯咯咯咯咯咯你要死。”那团黑影也从地上爬起来,整个身子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云落抽空念了诀,点亮了一旁的灯,整个房间一下子亮堂堂起来,照得房间透亮,也照得云落心透凉。 云落看见了面前血肉模糊面容扭曲的阿七。 不,不是,她不是真正的阿七,真正的阿七早就死在了凡世,这是那只凶鬼。可那只凶鬼早就关进了酆都城的大牢,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落来不及细想,那凶鬼就已经朝她扑过来了,云落下意识去挡,那凶鬼却仿佛不要命似的就冲过来,云落随后一甩,赤练绫登时刚硬如剑,抵在它面前。“阿七”只恶狠狠地扑在上面啃,就是不肯放手。 云落想着如今自己的身子实在是不行,硬拼肯定是拼不过的,就算她如今活不长了,但是也不愿意这么随随便便就死了。 更何况自己本来是不死之身,这个秘密只有十个哥哥和帝父还有云斐知道,所以哥哥们和帝父从来不会担心她会在外边丧了命。 但是如今看自己身体的情况,看来是失败了……她从此以后就不是不死之身了,要是哥哥们和帝父知道了,肯定又少不得担心,他们本来就很辛苦了,自己万万不能成了累赘才是。 好不容易回来,应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享受一下阖家团圆之乐。 保命要紧,人情日后再还,云落登时抽出手掏了掏腰封里的玉符,勉强拼在一起,这才刚松手,面前白光一闪,“阿七”被打出去好远,云落喘了几口气,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月泽:“清微君,你来的还真是及时……” 月泽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你若是早些拿出玉符,也不至于吃这些苦。” “哈哈哈哈哈这不是没想到居然是它吗?”云落掩饰自己的心虚:“我觉得自己可以解决,就没好意思麻烦你。” 月泽没再说话,专心地看着前面,那只凶鬼蠢蠢欲动,正打算再扑过来。 “你说,这凶鬼是怎么跑出来的,还成了这副德性,我记得酆都城明确不准动用私刑啊。”云落嘟囔道:“更何况这还是你们神京城送来的犯人,没有你们的允许绝不可能对它用刑才是。” “如何跑出来我并不知晓。”月泽摇摇头:“但是我没有允许动用私刑。” “而且,它,由始至终,目标只有一个。”月泽肯定地说道:“那个人,是你。” 云落一愣,随即也坦然道:“想来也是,不然出来之后去哪儿不好,非得跑到我这里来。” “也不知是不是得罪了这凶鬼的主子,怎地这些凶鬼一直特别喜欢追着我不放。”云落扶额叹道:“真真是愁煞人也。” 月泽看着她这般没心没肺,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被凶鬼缠着可不是烦,那该是怕才对,凶鬼素来凶狠异常,嗜血成性,遇上了这种经过炼化的凶鬼,常人基本上没命了,有些修为的神仙鬼怪也与凶鬼两败俱伤才是,结果到了云落这里,不过是嫌弃它们烦罢了,想来这令四荒人心惶惶的凶鬼在云落这里毫无威慑力,一想到这里,月泽颇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凶鬼,它还在极力装出凶狠的模样,伺机而动,却不知它面前的女子根本就不在乎这个。 “不对,它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云落眼尖地发现它腰间垂着一个锦囊:“它好像不太对劲,现在的模样像是失了神志,可是我们之前遇见它的时候它明明……明明好似一个正常的人。” 月泽点点头赞同:“且戾气与力量增加不少。” 云落仔细观察着,“阿七”这模样与记忆中那次动用罗刹铃之时所遇到的凶鬼十分相像,那个时候,云落闭着眼苦苦回想,好像……那些凶鬼吃了一些药丸,然后戾气暴增,失去神志,为了目标不管不顾。 “清微君,你可否取到它腰间的锦囊。”云落知道这是在为难月泽,眼下这情形,敌不动则我不动,对面是凶鬼伺机而动,在寻找他们的破绽,这边是月泽精心布放,不露出任何破绽,只要任何一方开始动手,这平衡就破了,月泽对凶鬼自然是没有问题,问题是这凶鬼不能死,否则云落也就跟着死了,月泽动手的时候千般顾忌万般掂量,难保不会伤了自己护云落周全。 可是那丸药,定和凶鬼的主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吃了这丸药的凶鬼会更加凶残,那么这丸药没准就是炼化凶鬼的关键,只要拿到丸药,知道其中的奥秘,那么这些年凶鬼频繁出现的源头就找到了。 月泽回过头,好像也是想到了儿时那桩事:“是不是药。” “我觉得极大可能是,但是目前不清楚情况,也不敢妄下定论,只有拿到这个凭空出现的锦囊才能知道究竟是不是那种药催发了‘阿七’体内的戾气。”云落分析道:“我们幼时也曾见过吃了丸药之后的凶鬼,就和现在的模样差不多,所以……” 没听完云落的分析,门忽然被撞了一下,云落一愣,这又是谁? 已经来不及看是谁进来了,月泽之前与凶鬼“阿七”之间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凶鬼受了这一下刺激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就要咬云落,月泽挡在前面,本想用清微剑拦着,清微剑剑气太盛,恐伤了这凶鬼,危及云落,月泽拔出的剑又硬生生插了回去,徒手捏了一个诀结了一个结界围住他和云落。 凶鬼趴在结界上撞了十几下没撞开,登时转回了脑袋,朝着方才撞开门进来的人。 白白茫然地看着屋里的所有人:“娘亲,美人叔叔……” 凶鬼已经扑过去了,云落这才注意到白白就在门边,一股脑就冲出结界,月泽却早就抱起白白一个转身躲过了凶鬼的攻击,凶鬼及时刹住脚步,回过身就朝身后的云落咬去,二人仅仅隔了一步之遥,云落根本躲不开,闭上眼待它过来,不过面前似乎是闪过一团黑影,带过一阵凉意,云落蓦然睁开眼,却看见一片雪白——那是月泽的后背。 面前的月泽闷哼一声,云落大惊,不由分说地推开面前的月泽,甩出赤练绫将凶鬼缠绕住,凶鬼嘴里还沾着鲜血,月泽的血是神仙的血,是个鬼都会有些反噬,凶鬼愣愣地,看来是被月泽的血镇住了。 月泽一只手臂还抱着吓傻了的白白,另外一只胳膊还在不断外面滴血,云落又气又急,也不知道月泽这么拼命跑过来干什么,她云落即使身子不中用了,这血还是酆都城阴姬的血,对鬼的震慑力还是有的,那凶鬼要是咬住了,她顶多疼一会,那鬼肯定要被她的血伤七分。 “云落!”又进来一个人,云落抬眸望去,是阎罗王。 他瞧了一眼屋内的情形,就明白是什么事情,月泽的血没一会就没了效用,凶鬼又开始咆哮起来,阎罗王施了法,用酆都城专治凶鬼之术将他降服,吩咐人带了出去,走到云落的身边,神色复杂,似乎是有话与云落说,可是看到一旁的月泽,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说出来,只是淡淡吩咐:“快带着清微君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说着接过了白白,对着云落说道:“我先带白白出去,你晚些时候来我的阎罗殿一趟。” 云落应下来,拉着月泽去了药坊。坐在药坊里,看着药鬼娘子给撸起月泽的袖子,洁白的胳膊上是整齐的两排牙印,一个一个小窟窿看得清楚分明,看来伤得不轻,而且窟窿里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面冒着黑色的血。 “这,这……这血怎么会是黑色的?”云落心疼地看着这几个窟窿,这么深,还在一直不停往外面冒血,一定很疼:“而且血怎么止不住?” “殿下,这凶鬼不比寻常鬼魅,带有极大的戾气,无毒,可这戾气却能侵入人的五脏六腑,逐渐吞噬人的意识,辛亏清微君的修为身后才没有侵蚀得太深。”药鬼娘子笑道:“喏,这是外敷的药,这是内服的药,殿下收好了,每日两次,分别是早膳之后和晚膳之后。” “那,那多久能好啊。”云落小心翼翼地问着。 “看这伤势,常人约莫是半个月,不过清微君的修为高,想来也会比常人短吧。”药鬼娘子收拾好药递给云落:“不管是什么时候痊愈,我这里将半个月的量都给殿下了,殿下务必保管好。” “多谢药鬼娘子。”云落拉着月泽就出了药坊,一路上都贴着月泽的胳膊看,是不是撩起袖子看一眼,生怕出什么意外。 在云落不知是第几次去看月泽的伤口时,月泽拦住了她的手:“我真的没事。” 云落悻悻地收回手:“那,那你自己多注意点。” 这边刚将月泽送回忘川小筑休息,那边阎罗王就派人来了。 “殿下,五殿下还在阎罗殿等着您。” 第五十五章 云斐入狱 “云落。”阎罗王见云落走进来了,吩咐人给她安排了位置,面容严肃地问道:“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什么事吗?” “我不是哥哥,断然不能知道哥哥想要告诉我什么。”云落笑道:“不过哥哥极少连名带姓地叫我,这次肯定不是小事。” “你啊你,还是这么聪明。”阎罗王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苦笑道:“的确不是小事。” “哥哥请讲,云落听着。” “凶鬼此次从牢里逃出,跟云斐有莫大的关系。”阎罗王一边留神着云落脸上的神色一边小心说道:“你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跟云斐有关系?”云落也觉得奇怪:“云斐向来跟在我身旁,他想什么我都知道,这两日虽然忙了些,没有一直待在他身边,但他也从未有任何异样啊。” “可……守着大牢的阴卒都说是他。”阎罗王很为难:“那么多人亲眼所见,确实是他放出凶鬼的。” “什么?”阎罗王是自己的亲哥哥,断然不会骗自己,云落知道放出凶鬼不是一件小事,云斐心思单纯得很,也许被人摆了一道用作放出凶鬼的工具也未尝不可,可没想到竟是云斐亲手将凶鬼放出去,这件事,就不那么简单了。 云落头痛得很要命,月泽受了伤,云斐又出了这档子事,这才回酆都城没几天呢,存心不叫她休息。 “那,云斐人现在何处呢?” “在大牢里关着呢,审过了,一句话也不肯说,想着他素日里与你亲近,这才找你来,看看有什么法子叫他开口。” 难怪白白当时是一个人冲进来,云斐一直都是紧跟着白白的,不可能会丢下白白一个人,看白白当时冒失的模样,想来也是来告诉云落这件事的。 “审过了?”云落眉毛挑起来:“这还未查出什么,此事尚未有定论,你们怎么可以审他!” 阎罗王也看得出来云落是真的生气了,但是还有些不理解:“落落,哥哥知道他虽是帝父捡回来的一个孤儿,但他好学,又争气,自己凭着本事做了大将军,也知道他与你一同长大,你们关系好,可是酆都城的法则你也是知晓的,帝父盛怒,当时就下令将他关进大牢,审问还是帝父亲自审问的,我根本来不及及时告诉你,后来清微君又受了伤,便又拖了一拖。” “带我去,快点!”云落一听到是帝父亲自审问,想来云斐这次是凶多吉少,慌慌忙忙提着裙子就跟着阎罗王走了出去。 阴暗潮湿的大牢里,云落走在过道上,两侧是被铁门围住的牢房,云落长这么大,其实还是头一回来酆都城的大牢。 牢房阴冷得很,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还有阵阵腐臭味弥漫出来,让人一阵反胃。两边不是悲泣声就是自言自语的声音,在有甚者,就是大喊自己无辜,云落一心只想快点看到云斐,也就顾不得两边的情况,不过还是被两边的杂声搅得心烦意乱:“五哥,这牢房的环境也太差了,得了空也该整顿整顿。” “你没来过大牢,自然也不知道牢房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阎罗王敲了敲云落的脑袋:“犯的罪重了就在最下等的牢房,犯的罪轻了,就在最上等的牢房,自古以来如此,咱们现在这个,算是中下等的。” “如此说来……云斐的罪其实也不是罪不可赦是吗?”云落一听到这不是最下等的牢房,就觉得云斐犯的事也许不是最严重的,只要不是最严重的,那就还有很大机会。 “那你又想错了,放出凶鬼,先不说它伤了旁人,单说这凶鬼再四荒就是人人得而诛之,一旦和凶鬼有关系的,都是要被拖到神京城去审的。此次云斐放出神京城押来的重犯,极有可能和凶鬼有牵连,没准与凶鬼之主相识。”阎罗王叹气:“这样的犯人,本该是交由神京城的人的,不过帝父怕你担心,正巧清微君还在这里,就找了借口将云斐暂时留在了酆都城,不过该受的刑还是一样不少,如今他又伤了清微君,只怕这件事要惊动神京城了。” 云落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云斐这件事明显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是在引起酆都城和神京城的矛盾。 走了好一会,到达牢房的最尽头,阴卒取下钥匙打开那扇沉重的铁门:“阴姬殿下,五殿下,要犯就在里面。” 阴卒推开门,一股阴冷迎面扑来,云落拢了拢从阎罗殿带出来的斗篷,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面前被拴在刑架上的男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阿斐……”云落捂住嘴不敢相信前面这样的男子是云斐。 云斐听到熟悉的声音,勉强抬起头,黑黑的眼里像是忽然有了颗小星星般亮起来:“落落。不担心。云斐。很好。” “好个什么啊,你都这个样子了!”云落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噼里啪啦砸在地上,阎罗王最是宠爱妹妹,也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心肠软,最受不得这种事,眼泪那是说来就来,眼下看云落流泪竟是手足无措:“落落不要哭,没事的,都不是什么大伤,就是看起来可怖。” “五哥莫要骗我了。”云落从怀里掏出帕子,仔细地替云斐擦脸上的污渍,捧着他的脸心疼得不得了:“这些伤,这么深,这么多,怎么可能没事呢?” “阿斐,你这个傻子。”云落细细地擦拭着,看云斐一脸满足地盯着自己不放,心又像是被揪走了一块:“我才一会儿不在,你怎地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模样。我不是说过吗,见机行事,万事小心,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 “落落,他说。”云斐见云落一直落泪,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笨拙地解释道:“落落,危险。” “你说什么?”云落止住泪,皱眉问他:“是不是有人故意吸引你前去?” 云斐摇摇头:“云斐不知。口袋。” 云落立马伸手去桃他的口袋,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几句话,很简单:“速来,云落有危险。” 这信把握住了云斐无条件相信且十分在乎云落这个弱点将云斐吸引过去,设计将凶鬼放出去,最后栽赃在云斐。云落拿到信的那一瞬间,一下子就将整件事想明白了。 “落落,安全。”云斐抽了抽鼻子,沉声叮嘱她:“我,现在,出不去。” 云落点头又摇头:“我肯定是会保护好自己的,倒是你,更让我担心些。” 云落从云斐跟前退下,转过身询问阎罗王“五哥,这,能不能先将他放下来,这么一直绑着也不是事。” “这恐怕不行。”阎罗王果断地摇头:“人是帝父抓的,关也是帝父亲自关的,审问都是帝父自己审的,怕是没有帝父的允许,谁都没有权利将人放下来。” 云落回过身再望望云斐,云斐身上都是伤,牢里的环境又不好,这样下去云斐身上的伤势必会更加严重,云斐又是极为冷静和沉默的性子,疼了难受了也不吭声,到最后怕是命都快没了也没人知道。 “五哥,你信他吗?”云落问阎罗王。 “我自然是信他的,这小子虽然闷了些,成日里跟木头桩子一样,但是至少跟着你。”阎罗王很是欣慰地看了一眼云斐:“哥哥相信你的眼光不会差。” “既然哥哥都相信他,为什么不放了他,这样下去他会没命的。” “不是哥哥不愿意,方才也说了,这是帝父……”阎罗王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瞧见了云落眼眸中的坚定,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吧,你去求求帝父看能不能暂缓刑罚,我在这里替你多照看点,如何?” 话音未落,阎罗王看着那火红色的衣角消失在转角处,愣了愣:“这……来去真如一阵风。” 云落几乎是一口气跑到北辰宫的,她急急忙忙就往里面闯,被正在外面浇花的崔掌事给拦下了:“小殿下何事如此匆忙?” “崔掌事,帝父呢,帝父他在何处,我有要事找他老人家。”云落接过崔掌事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道。 “大帝他刚刚才往您的忘川小筑去了。”崔掌事提着洒水壶笑了:“小殿下来的可真不凑巧。” “您说什么?他去了忘川小筑?”云落的眸子猛地睁大,看来帝父是已经知晓了月泽受伤之事,这才赶去忘川小筑。 云落来不及和崔掌事告别,心急火燎地就又冲去了忘川小筑。崔掌事站在后面,瞧着发足狂奔的云落,还是从从容容地提起水壶浇花,一边浇水一边自言自语道:“小殿下啊,怎还是如此冒冒失失的。” 而这边冒冒失失的云落,一鼓作气冲到自己殿前,果然自家殿门前的鬼侍和鬼婢比之前多许多,云落二话不说抬腿往里面走,两侧伺候的鬼婢都围上来要服侍她,均是被一把退开,云落一边大喘气一边吩咐道:“不用拦着我,我有急事,出了事我担着!” 说罢,云落推开月泽的门,里面坐着的二人均是抬起眼,略带惊讶地望着她。 第五十六集 凶鬼之主 “天,天枢星君?”云落呆在门口,看着金光闪闪的天枢星君坐在里面,对面坐着月泽,桌子边还有热气腾腾的茶水,看来天枢星君也才刚来不久。 “落落来啦。”天枢星君见着云落,面上登时跟开了一朵花般灿烂:“许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天枢星君怎么过来了?”云落奇道:“不是说事务缠身忙不过来么?” “再大的事也没有面前这位太子爷的身体重要。”天枢星君笑道:“这回可不止我来,还有好几个呢,都在外边。” “还有谁?”云落一听天枢星君说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人,心里就猜到神京城那边怕是已经知道月泽在酆都城受伤的事情了。 “还有我。”怀澈走进来,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得体温和的微笑:“云姑娘许久不见,可还好?” “挺好的。”一见到怀澈过来了,那么燿羽必然也会跟过来的,果然,燿羽大剌剌地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忘川小筑的景色:“想不到作为阴姬,这宫殿竟是这么小。” “大小无所谓,刚好称自己的心就好了。”云落唤了几个鬼婢进来安排好位置,倒了茶水就吩咐她们出去守着。 云落听到了燿羽熟悉的冷哼声,倒也没多大精神和他去抬杠了,毕竟今日这么多神仙聚在她酆都城,都是有事的。 “不对,不是说帝父到这里来了吗?”云落一皱眉,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按理说现在自家那威名赫赫颇具气势的帝父应该已经在这里坐着了才对,她不在忘川小筑,那么帝父只可能来找月泽才是,不过现在月泽对面坐着的可是天枢星君,那么自家帝父……去哪了? “落落!”都市王从外边奔进来,一进屋看见这么多个神仙,饶是见过大世面还是有些呆滞——谁能想像自家妹妹的房间里挤满一圈男人? “这是怎么回事?” “八哥,这些是神京城来的神仙,贵客贵客。”云落急忙从众人的包围中挤出去,挨着自家的哥哥看起来有安全感些。 “我不是问你这个,是这么些神仙都在你房间里做什么?” “这……不是月泽受伤了吗,都来看看他。” “消息真是灵通,月泽受伤不过是前几个时辰的事情,神京城距离这里这么远,想不到小哦现在都坐在这里了。” 都市王话里的讽刺意味谁都能听出来,不过是在指神京城天天盯着酆都城的一举一动,所以消息才会这么灵通。 燿羽这暴脾气自然是忍不了,正待发作,怀澈在一旁拦住了他,摇摇头。也是,这是在酆都城,是人家的地盘,燿羽虽是有气,也按住了。 “八哥,你来这里是有何事?” “帝父去了我那边,得知你正在寻他之事,眼下叫我来知会一声。” “原来是这样。”云落只顾着云斐还在大牢里受苦,也没多想,对着屋里的一众人回道:“诸位现在此处稍坐片刻,云落有些事要处理,马上就回来。” 话音刚落云落就跟着都市王走出了忘川小筑,匆匆忙忙就朝都市殿赶去。 走着走着云落就发现了不对劲,这条路似乎并不是通往都市殿的路,且越走越有偏远的意向。“八哥,这真的是往都市殿的路吗,我怎么记得好像不是这样……”云落虽是疑惑,但是自己毕竟这么些年没有回来了,云斐起先的宫殿都被拆了重建,也许其他的宫殿也有变化,只不过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你觉得的呢?”都市王忽然转回身阴森森地笑。 “呃。”你都笑成这个诡异的模样了,这不就是赤裸裸地告诉云落他是个冒牌货了吗? 云落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酆都城最近不太平啊。自从她回来之后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成日里鸡飞狗跳的。 “说吧,将我带来此处是有何事?”既然来人一路上只是带着她前行,并没有做出其余的行为,想来这个人是有意在把她往一个地方引导,并没有要害她的意思,云落心中便也不那么警戒。 “阴姬殿下,我家主子想见一见您。”那假冒的都市王摇身一变,变作了一只模样俊秀的小鬼,嘻嘻笑道,看起来与酆都城里的鬼并无不同,但是云落还是察觉出了他身上的戾气。 “那将我带了来,人却不见踪影,难道你们家主上喜欢躲在背后窥视旁人?” “阴姬殿下误会了。”小鬼往地上一窜,登时就没了踪影,但是声音还飘荡在半空中:“您稍微等等,我家主子这就来了。” 云落双臂环胸,随意地扭着头朝着自己左右看,四周空荡荡的,竟是一个人,一只鬼都没有,想不到酆都城竟还有如此偏僻之地。 “久等了阴姬殿下。”半空中悠悠飘下来一句话,云落抬眸望去,一个黑衣人正从半空中慢悠悠地飘下来,宽大的黑袍将他整个人都遮住了,帽子压得极低,叫人看不清楚脸。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阴姬殿下难道就不好奇我是谁吗?” “我问了你,你会如实回答吗?”云落拉长脸,自己回答道:“不会。” 那黑衣人听了前半句话,还未将话吐出来,云落自己又迅速地接了后半句,他一愣,也就笑了:“阴姬殿下果然还是这般聪明。” “得得得,你的夸赞我可受不起。”云落望着他,尽量压低自己的怒气:“这么多年了,我们还是头一回见面,我来神京城之前你就在关注着我了,去了神京城你又给我整出那件事,出了神京城之后你还是纠缠不休,到底有完没完。” “殿下受了诸多委屈,心中难道就不恨吗?”他的声音是雄浑且低的,听着莫名有种压迫感,以及熟悉感。云落皱一皱眉,想着这声音,仿佛是在哪里听过一般,但是又好像完全不同。 “恨是要恨的,不过恨谁呢?”云落耸耸肩:“归到底还是自己没本事,恨自己总不能把自己给杀了吧。” “殿下何苦为难自己,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有什么好,还不是没有人理解你,眼下你的命都快没了,你还不后悔?”黑衣人轻蔑地笑:“殿下,现在回头还有余路。” “回头?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回的哪门子的头?”云落冷哼两声:“倒是你,坏事做尽,该回头的不应该是你吗?” “殿下你可要想清楚了。”黑衣人依旧是不急不躁的模样,态度温和得出乎意料:“与我合作,你不仅能活下来,从前该有的东西都会回来。我跟着你这些年,对你或多或少也了解不少,你要是身体能够恢复回来,四荒之内恐怕是没有能与你相匹敌之人。” “然后呢?我要一统四荒?”云落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一般捧腹大笑:“我原以为炼制出凶鬼,且这些年在我身后锲而不舍精心布局的该是何等聪明睿智之人,眼下看来是我错了。你觉得你这么说我会信吗?你一直都想杀了我,怎么好端端地会突然要和我合作,不仅打算保住我的命,还要让我恢复自己的修为,还想着让我变成四荒最厉害的人物,怕不是自己想要统治四荒拿我做个桥好过河吧。就算你真有这心,那也还是算了吧,我没这野心,您还是另寻高明吧。” “殿下,我现在是在和你谈一笔交易。”黑衣人对待云落的冷嘲热讽态度还是好得很:“现如今,我可以与你好好地谈这生意,若是等过了这段时间,也许我就不是那么想和你好好地谈了,你可要想清楚。” “不谈,毫无余地。”云落斩钉截铁地回复他:“你日后也别在想了,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既然殿下不愿意,那就作罢。”黑衣人温声回道,但是语气陡然转冷:“等到了日后,莫要哭着来求我便是了。” 说罢,黑衣人黑袍一甩,整个人消失在云落面前,四周愣是静悄悄的,仿佛根本没有人来过一般。云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咽了咽口水,方才可真是吓死她了,那黑衣人要是一言不合激动起来,没准就把她给灭了口,不过从他的语气里听得出来,现在的他好像是不似从前那般只想着要云落死了,他现在更想保住云落的命,但是要云落活着,究竟想要干什么? 云落觉得想让她死倒还好,如今想让她活,不知怎地,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这边云落还在出神,那边有呼声传来:“殿下,阴姬殿下,您在哪?” “落落,落落你跑哪去了?” “云落你在哪啊” 想来是出来的时间太长,叫人担心了。云落理了理衣裳,低着头匆匆赶了出去:“别找了,我在这里。” 而方才云落站着的地方,对面缓缓浮现出了一个黑影,黑衣人沉默地望着云落远去的方向,嘴角诡异地勾起: “殿下,眼下,由不得你了。” 第五十七章 云落劫狱 见云落走了出来,一时间众人纷纷围了过来。都市王从人群中挤上前,凑近云落四下打量:“没事吧?让八哥好好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云落顺着他的意思转了个圈,微笑道:“八哥,我没事。” “方才我去忘川小筑寻你,却听说有人冒充我早就将你带走了。”都市王眉头紧锁:“急得我连忙就敢出来寻你,光天化日之下,在我酆都城竟然还有人使这等阴招,幸好你没事,,不然八哥就算把这整个酆都城掀开也要将人挖出来!” 云落心里料着那凶鬼之主必定是个不好对付的主,不过目前看来他来这里似乎是只想劝说云落与他合作,并没有想在酆都城生一些风波的念头,现在事情又那么多,实在是不便与哥哥们说起此事,免得他们担心,于是打着马虎就将话题带过了,跟着都市王去都市殿找北阴大帝去。 北阴大帝原是去了忘川小筑的,碰巧云落不在,月泽受了伤还在静养,他便作罢,去了都市殿,这边都市王刚得知云落正在火急火燎地寻北阴大帝,就叫了身边的鬼侍前去通报一声,结果鬼侍回来告诉他云落已经被“他”带走了,都市王心中方知不妙,也没告诉自家帝父妹妹不见了,诌了个借口就急急忙忙地就出了殿来寻她。 现在总算是寻见了,要是再寻不见,真真是要惊动帝父,若是帝父知晓了这件事,怕是得发怒。 “云落见过帝父。”云落跪在光滑的地板上,看着自己的倒影,颇有些凌乱,从大牢里一路狂奔,丝毫没有顾及到自己现在在酆都城,穿衣打扮皆是以阴姬的规格来的,就算是日常便装也是马虎不得,不想之前在外边那般随意,这行动一大,发饰衣裳就都乱了。 云落瞧着自己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羞愧,但是如今云斐的事情更为要紧,她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头,脑袋撞击在坚硬冰凉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落儿,你这是做什么?”北阴大帝原本是要吩咐她起来,却没想到还未开口她却自顾自地磕起头来,使得也不知是多大的劲,发出这么响的声音。 “云落有罪。”云落抬起脑袋,清澈的眸子望着坐在上方的北阴大帝。 “一罪,回城之时将外面那些不干不净之事带了回来,生了这许多风波。”说罢,朝地上狠命一磕,白净的额头上开始渗出一点点血迹。 “二罪,没有护住神京城太子,使其受伤,招致神京城对酆都城不满,恐再生事端。”说罢,又是低头一下。 “三罪,没有教导好云斐,放出凶鬼,助纣为虐。”云落说完,再次朝地上一磕,额头上已是血肉模糊。 北阴大帝坐在上面,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并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叹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云落,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本帝不怪你,先起来吧。” “云落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云落固执得仿佛是一座雕塑一般:“求求帝父先将云斐放出大牢,云落虽是没有教导好他,但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云落相信他的为人,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事,他一定是被人诬陷的!” “落儿,他犯的事,不仅仅关乎酆都城。”北阴大帝起了身,过来扶起云落:“帝父知道你心疼他,可是这件事,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清白的,那么帝父也无法将他释放。” “是啊,落落你就不要难为帝父了,这件事四荒都是知道了,如今四面八方的压力皆是朝帝父而来,所有人都要求将云斐送到神京城去公审,要为四荒所有因凶鬼而枉死的人讨一个公道。”都市王也在一旁好心劝道:“帝父能在众口悠悠之下将云斐暂时保在酆都城已实属不易,你再让帝父将他放了,这不是逼着四荒的人过来讨伐我们酆都城吗?” “这……这件事怎么会传出去的?”云落顺着北阴大帝的手起了身,膝盖跪得久了有些麻木和冰凉:“这件事从开始到现在至多不过两日,怎么会传出去?” “此事背后定是有人在设计,就是想要陷酆都城于这一场风波里。”都市王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落落你对云斐极为上心,哥哥们都知道,帝父又岂会不知?只不过这一次,就算云斐是被陷害的,我们也暂时没有办法将他放出来。” 云落头一回感到了无措和无奈,明明大家都知道人是无辜的,可就是不能救他,这就是所谓的用小家换大家吗? “落落你也不要太担心,帝父如今已经在想办法了,你不要急。”都市王见云落眸子一点点暗淡下去,急得赶紧劝她:“你也莫要太过焦虑,云斐那边有你五哥在,暂时是没有事的。” “暂时……帝父你告诉我,这件事情究竟有没有法子解决?”云落抬起眼看着帝父:“你们有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云斐救出来?” 北阴大帝伸出手,指尖泛着微微的光,他抵在云落的额头上,声音不急不缓,仍是那么具有威严:“落儿,凡事皆有定数,莫强求。” “可是帝父,那是云斐啊,谁都可以不理解,但是您不能。”云落感到额头上一片凉意,不一会儿,额头上的伤口就都不见了,北阴大帝是用了灵力去修补云落的伤口,他仔细地再检查了一边,方将手放下,“落儿,是他也好,抑或是你,这都是你们命中的劫数。” 云落没有体会明白北阴大帝的话,正待追问,北阴大帝却摆摆手:“先退下吧,此事莫要再提了。” 云落仍不放弃,想要冲上去去问个明白:这可是云斐啊,谁都可以不救他,他不行! “帝父,落儿先行告退。”云落咬着嘴唇看了北阴大帝好几眼,北阴大帝却背对她再没有转回身,云落退后了几步,想了想,重新跪了下来:“帝父,对不住了。” 说罢,人便好似风一般飞去了,这还是头一回,云落回来之后再旁人面前动用自己的灵力。 “帝父,不告诉落落真的没事吗?”都市王立在北阴大帝身边,神色复杂:“您明明知道了一切,还有您的身子……” “无妨。”北阴大帝的脸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这都是他们的命数,也是本帝的命数,你看好你妹妹,勿要让她伤了自己。” “是,帝父尽管放心,五哥在那边,能够照顾好落落的。” 父子站在都市殿里,周围是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二人皆是陷入一种寂寥的沉默。 云落这下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将云斐从牢里面劫出来,现在除了她也没有旁人能够相助了,哥哥们和帝父都是迫于四荒的压力不能放人,那她云落就做一回恶人好了。 反正自己也不是头一遭做恶人了。 悄无声息地进了大牢,周围空荡荡的,竟是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牢里被关押着的犯人的叫声,云落好生奇怪:“起先来这边的时候明明是有不少阴卒,怎么这会子怎么一个人没有?” 但是容不得多想,云落现在只想着赶紧将云斐救出来,然后带着他出了酆都城找个容身之所。云落蹑手蹑脚地靠近牢房大门,四下查看着,牢房都是一模一样的,她只来过一次,现在根本不知道云斐是在哪一个牢房。 四周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如是这般,云落心中更是慌张,大牢重地,怎么可能会一个阴卒都没有难道是发现了她要进来劫狱,所以提早布好局就等着她落网。 不管了,保险起见,云落闭上眼,暗自运起灵力,太久没有动用灵力,血脉里血液里涌动起来,一时间涌动到喉咙上,云落压了下去,灵力迅速聚集,云落对着大牢一点,牢里一下子就安静下去了——云落强行用自己的灵力将牢里关押着的犯人都压制住了,使他们发不出任何声音,但是数量太多,云落身子又虚弱,是撑不了多少时间的,云落必须在短短时间内将云斐带出去。 云落在长而寂静的甬道里奔跑,不停偏过脑袋查看两侧的是否是云斐,她似乎记得云斐是被关押在尽头的牢房里,于是她用尽力气奔过去,却在到达尽头那一刻愣了——一排牢房立在尽头,规规整整,一模一样。 云落不知道哪个里面关着的是云斐,又不可以发出声音,只得凑近了去看,结果才刚刚迈出一步,有一间牢房的牢门忽然缓缓打开,云落一怔,随即闪身进去,低声唤道:“阿斐。” “落落。” 熟悉的声音,是云斐的,云落大跨步上前去看在刑架上的云斐,果然没错。 在刑架上鲜血淋漓的云斐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喊,勉力将脑袋抬起来,云落解开绳索,扛着云斐的肩膀将他从刑架上挪下来。 “落落。来了。” “是,我来了。”云落忍着眼里的泪搀着云斐走出牢房,静悄悄的牢房里忽然就涌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怎么没有声音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快去看看。” “真是的,还在换班的路上呢,又被叫回来了。” “勿要多言,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 一阵闹哄哄,云落从他们的对话中听清楚了,原来这是刚好赶上了换班,是以牢房里才会连一个阴卒都没有,她云落是碰巧钻了这个空儿。 来不及多想,趁着他们还在忙乱,云落扶着云斐,略施术法,化作阴卒的模样从他们身边穿了过去。 临走前,还有阴卒疑惑道:“怎么回事,这些犯人身上好像是被下了什么禁制,用灵力强行压住了。” “是何人会有如此深厚的灵力,这么多的重犯,都压得住。” “五殿下,您看……” “罢了,清查一下有没有少了的犯人即可,若是没少就不必追查。” “是!” 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阎罗王在混乱的人群中瞧了瞧那两个迅速离去的身影,苦笑了一下。 第五十八章 风雪归人 云落带着云斐出了酆都城,一路上竟是畅行无阻,顺利得很。殊不知皆是十殿阎罗和北阴大帝有意放他们出去。 云落出了城之后也没走多远,将云斐安置在距离酆都城不过十里的一间空屋子里,又安排了几个自己殿里信得过的鬼侍便离开了。 “云斐,切莫注意,勿要再上了他人的当。”云落临走前还是不放心,嘱咐了云斐一遍又一遍,云斐本是不愿意留在这里,非要跟着云落走,云落事务缠身,哪里还有精力再去管他,只能将他留在这里,待事情水落石出再过来接他回去。 走出屋子前,云落咬咬牙,再次回过头望了屋内一眼,狠心离开。 回到酆都城的时候天色已晚,发现云斐失踪之后,城里果然乱成了一锅粥,云落只装聋作哑,匆匆应付了几声就要回寝殿去休息,众人皆是觉得奇怪,但只当她是操劳过度,加上最近事情那么多,有些烦心,故而想要休息,也就没再追问。 云落一回忘川小筑,鬼婢们早就备好了热汤,就等着她沐浴。云落原是什么也不想干,就想好好地睡一觉,身子骨酸痛得厉害,加上这鬼婢一个劲地催着她,心内想着沐浴一番对身子也好,便慢悠悠地随着鬼婢去了。 云落沐浴向来不在屋内,在忘川小筑旁有个小小的偏殿,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巨大的坑,足有一人高,水是从外边的忘川河引过来的,常年温暖。孟婆汤主要以忘川河水为主,辅以良药,能够起到抹去记忆的作用,但是单单忘川河水却不可直接饮用,若是直接喝下忘川河水,不仅会灼伤肌肤,忍受啮心蚀骨之痛,修为根基薄弱者落入忘川河,十有八九会被吞噬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只不过,毕竟是酆都城的东西,对酆都城里的鬼竟是毫无作用,若是非要论一个用处,就是拿来沐浴。 这水常年温热,用作洗澡水实在是最适合不过,且其还能洗去凡世俗气,那些肮脏的东西水里一下子就化了。 云落浸在热气氤氲中,脑海中一幕幕走马观花似的,她挥挥手,疲惫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鬼婢们领了命令,一个个地退下了。 云落伸出两根手指望着,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会想到从前的事情,月泽那个时候住在酆都城,还有同行的一个少年,他们三个甚是亲密,成日里形影不离,云落还记得,身着蓝纹白衣的月泽总是很纵着她,而且很爱笑,笑起来特别好看,还曾经与她私定终身,也就那个时候云落才下定决心嫁给他的,不过月泽回到神京城之后不仅模样变了许多,性情也大变,再不像从前那般温和近人,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不知道月泽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这般,还有那个同行的少年,跟着月泽去了神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不知道现在过得可还好? 忽然间,云落的头有些痛,记忆中蓝纹白衣的少年的脸开始放大,逐渐清晰,眼睛里是蔓延的笑意,眼角好像是沾了什么东西,是泪吗?可是为什么月泽会哭呢?他从来就不会落泪的啊。另一个华服的少年冷冷地瞧着云落,面上神色清冷得很,但还是将手里的糕饼递给了云落。 袅袅的桂花香飘来,云落怔住了,低头望去,水上漂浮着的竟是朵朵嫩黄色的,碎碎的桂花,想来是鬼婢察觉她喜欢桂花,故此将沐浴用的花瓣换成了桂花,只不过桂花…… 云落想起来那一年,她在太华做错了事情被罚在偏远的佛堂里跪着抄经文,抄不完不准离开,云落也不知道抄了几天还没抄完。周围荒无人烟,偏僻异常,连个鸟都没有,她简直是要憋坏了。 某晚,清凌凌的月色之中,佛堂的门开了,月泽背着他的清微剑从外面走进来,身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他依旧是冷着一张脸,进来的时候外边风好大,月泽裹挟着一阵凉意走近她,站着看了佛堂前的佛像一会儿,跪在她身边虔诚地拜了一拜,云落根本想不到还会有人会过来看她,更何况这人还是月泽,直愣愣地盯着月泽看,也说不出话来。 月泽拜完,回过头去看云落,云落才猛然醒悟过来,月泽身上还有好多雪,屋内暖,月泽头发上的雪都化了,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作为月泽的准媳妇,怎么能让自己的准丈夫吃这种苦? 于是她忙不迭地掏出怀里的锦帕替月泽擦脸,手还没靠近就停住了——月泽从不喜欢旁人碰他的脸,于是云落悻悻地收回手,将帕子塞给月泽:“阿泽,那个,擦一擦。” 月泽接过帕子也没看云落一眼,自己低着头擦着,云落心疼地替他掸掉身上的雪:“这大冷天的,你怎么过来了?” 月泽擦完脸上的水,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今日太华新做了糕饼,过腻,我不喜欢。” 原来是太华做了新的东西了……云落很高兴,毕竟这是月泽亲自来送的东西,于是擦干净手,将东西接过来,油纸包着一大块的糕点,云落一拆开就有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双眼顿时放光:“桂花糕!” 月泽往后退了一退:“嗯。” 云落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受不得桂花的味道,只是顾虑到自己许久没吃东西了,万一吃起来那副模样不雅观,叫月泽看了去,月泽会不会嫌弃她,于是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包好,讨好似地笑:“真是多谢阿泽了。” “快吃了。”月泽别扭地往后再退了一退。 云落的话被他的动作一堵,但是现在吃难免不会影响到自己在月泽心中的形象,她又不舍得这么快就让月泽走,迟迟拖着不肯吃,月泽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立刻回道:“我出去看一下。” 大雪天的,又是晚上,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是月泽说完就出去了,云落瞥见月泽出去,忙不迭打开油纸,一口吞了半个,天知道她有多饿,被罚在佛堂也是三日了,竟是没有一个人过来看她,她饿不死可是饿着也难受啊。 这糕饼不小,偏生又干得很,云落一口半个自然是噎住了,咳个不停。月泽在外边显然是听见了这声音,走了进来,不过看得出脸色极其不好,云落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吃相太难看了招到了月泽嫌弃,不过现在想来月泽可能是给桂花糕的味道熏的,他走进来,放下一个小瓶子就急匆匆地走出去了。 云落用力咽了咽,再慢慢移过去取了小瓶子,打开猛灌了一口,甘甜的味道顺着桂花糕滑了下去,云落就着甘露吃完了一整个桂花糕,心满意足地拍拍肚皮,继续爬回去跪着抄经文。 月泽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也走了进来,整了整衣袍,坐在云落对面。 “阿泽你不回去吗?”问完云落就后悔了,她其实舍不得月泽回去。 “天色已晚。”月泽抬眸望了望外边,天确实黑了,云落也看过去,点着头附和:“对对对,天都这么黑了,你回去也不方便,那,那就在这里将就一晚?” 月泽没回她,只是放下剑,拿起案几上云落抄写的经文:“你抄了多少?” “抄了七卷,还有三卷呢……这经文这么多,神尊怕是要我命。”云落打了哈欠,拿起笔接着抄,抄着抄着就睡过去了,朦胧间,她好像是看见月泽拿起了笔。 月泽肯定是帮她抄了的,不然第二天一睡醒,月泽虽然不见了,但是案几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卷经文。 彼时云落在佛堂呆了那么几天,竟是忘了那一日是中秋节,本该和家人团聚的日子,只不过她犯的错大,太华神尊亲自下令关进佛堂抄经文,抄不完不准离开。 云落笨手笨脚,一直抄不完,也就没人敢放她出来,甚至都忘了给她送饭。 幸好,月泽来了。 若是问云落何时下定决心嫁给月泽,那云落肯定是回答儿时那一次的私定终身,若是问云落何时情定月泽,那便是这个时候,外面鹅毛大雪,屋内烛影憧憧,云落倚在案几上睡着了,月泽端坐在她对面认认真真地誊抄经文。 云落的脑袋在水中沉沉浮浮,摸了一把脸,面前一片模糊,隐约中好像看见一个人。 她一怔,方才不是已经将所有的鬼婢都遣出去了吗,这会子怎么还会有人在这里? “我不是说了我想一个人静静么?你怎么还在这里?”云落皱眉道,眼下这些鬼婢都是这般骄纵了吗?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虽然她云落从不拘于这些,可这会子她心情非常不好,就是见不得这般无法无天。 “七七,是我。”那边顿了一下,缓缓回道。 “啊啊啊啊啊月泽你疯了!”云落惊得从水里弹起来,忽然想到自己现在不着寸缕,又羞得钻了回去:“这是我沐浴的地方,你怎可轻易闯进来?你你你你怎么回事?” 那边的男子声音也有些嘶哑:“方才追一个人,不料……” “月泽你现在给我出去!”云落恼羞成怒,追一个人追到她的澡堂子来了,他们现在已经不算是夫妻,这,这有损她云落的清誉。 “七七,,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的那还了得! 云落闭着眼,幸好热气大,遮住了两个人,只隐隐约约看得见一些轮廓,云落擦了擦眼睛,望见那一袭白衣,果然是月泽,他站在不近但也算不得远的地方,动也不敢动。 “殿下您怎么了?”外边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听声音足有七八个,看来是云落刚才的动静引来了不久前才被遣出去的鬼婢,只不过没有云落的命令,她们也不敢贸然进来,只能在外面询问:“殿下您没事吧?” 第五十九章 月泽女装 “我,我没事的,不过是方才脚滑了跌了一下,你们继续在外面候着吧。” “是。”鬼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是主子下的命令,她们纵使再担心也不敢违抗,只得纷纷退下。 “你转过身去。”虽是与月泽有过一夜的夫妻恩爱,到底这么些年没见,云落也害臊,肯定是做不到坦荡荡地站起来让月泽看啊。 月泽心领神会,回过身去。 云落哗啦啦从水里起身,一把撩起旁边架子上的衣裙,一瞬的功夫就穿完了,她的头发还没干,就这么湿漉漉的披在脑后,一直往下滴着水。 云落抹了把脸,将脸上的水擦干了,对着月泽喊道:“我收拾完了,你可以转回身了。” 月泽闻言,慢吞吞地将身子转了过来,虽然热气腾腾,云落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中瞧不清月泽的脸,但还是能够猜出月泽现在脸面上定是挂不住的——堂堂清微君跑来前任妻子的澡堂偷看,这传出去简直是骇人听闻。 “我知道清微君决计不是这样的人,不知道清微君怎么会忽然闯进来?”云落捋了捋湿哒哒的头发,歪着头望着他,面上不急不躁,露着月泽从未见过的大气与稳重。 月泽的脸在腾腾的热气中若隐若现,不过那低沉的声音仍是穿过热气传了过来:“方才见一黑衣男子闪进此处,故此跟进来,并非有意冒犯。” 云落沉思片刻,摇头:“这是我沐浴的地方,向来只有女子能进出,是不是看错了?” 月泽摇摇头,隔得有些远,云落根本看不见月泽的神色,只能大概看见月泽的头摇了一下,可是月泽又不敢靠过来,云落也不便这个模样过去,两个人只好隔着一段距离互相揣度着对方的想法。 “若是真有这么一个男人,按理来说我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云落皱着眉回想,一路走来,的确是没有男子的身影,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云落一拍大腿:“清微君,你是从那边进来的?” 月泽也是一顿,继而回道:“自东南处,有一扇小门,从那里进来的。” “是了。”云落明白了,她正奇怪屋外守着这么多的鬼婢,她们怎么会没有看见月泽进来,月泽也不知道这是她沐浴的地方,只顾追着人走了进来。 月泽进来的地方应该是这个偏殿当初的小门,能够从外面进来,不过后来这附近建了忘川小筑,云落喜欢这个宫殿,北阴大帝就把这偏殿划分给了云落,自此以后小门便被封住了,没有再启用过。 “那,那个黑衣人……”既然是来追人的,这人也进了这偏殿,那么现在他应该还在这里,云落一想到方才自己洗澡,里面蹲着两个大男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不在这里。”月泽一眼就看穿云落心里的想法,干脆利落地说:“我一进来便感觉不到那人的气息了,他不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他在你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云落一怔,笑了笑:“原来清微君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对面的月泽没有说话。 “今日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了。”对面半天没动静,云落怕月泽因着这件事觉得丢脸,连忙打圆场道:“就这样吧,我先将你送出去,可千万……” 可千万别叫人发现了。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云落这边才闭上嘴,门外就闹哄哄地来了一群人。 “殿下,您还好吗?”鬼婢守着门,自然是不会放那些人进来,不过听得出来她们现在很是为难。 “怎么了?” “这,神京城的……” “是我,落落,我是天枢。”天枢星君咋门外高叫:“月泽在你这里吗?方才他出去了一会就不见了,我们四处寻也寻不见,想着来你这里找找看。” “天枢星君说笑了,这是云落沐浴的地方,清微君怎么可能会在这?”云落高声回道:“再说了,你们现在这样堵在门口也是极为不雅的。” “这……”天枢星君一顿:“对不住,竟是不知道这是你沐浴的地方,我们这就走,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啊。” 云落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回过脸看月泽,压低声音:“没事了,清微君……从小门出去吧。” 月泽点点头,就往小门处走去,云落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生怕出什么意外。月泽走了不到一会,云落收拾了一下自己,正打算唤鬼婢过来帮她整理一下衣裙和头发,月泽又绕了回来:“七七,出不去。” 云落头发还没有完全干,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放下来垂至腰际,衬得脸越发苍白小巧,月泽这回走过来径直走到云落面前,漆黑的眸子里毫无波澜,云落倒是被忽然出现在面前的月泽唬了一跳,正待问他要做什么时听见他的话,也是一愣,随后结巴道:“怎么会呢?方才你就是从那里进来的,怎么就出不去了呢?” 说着云落就往小门而去,门上不知何时挂了一把巨大无比的锁。云落看到那把锁的时候眼睛都直了——有人在处心积虑地将月泽困在这里。 将月泽困在这里做什么呢?云落百思不得其解,月泽呆在这里对他来说毫无坏处,这屋里也没什么毒烟恶人,月泽肯定是不会受伤,更不会因此丧命,那么这个人将月泽引到这里并将他关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大名鼎鼎的清微君,呆在酆都阴姬的澡堂里,这酆都阴姬还是曾经挖了他心,杀害神京城众多仙家的女魔头,那么被人发现的话,月泽…… 思及此处,云落回过头去看月泽,碰巧与月泽的目光撞上,月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想来也是明白了那个人的心思。 难怪天枢星君一行人都能找到这里来,想来也是黑衣男子设计引过来的。 “没事,天枢星君他们已经走了,现在我再想办法把鬼婢们遣走,你再出去就没事了。” 月泽摇摇头:“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此话怎讲?” “他定不会这般容易就让我们出去。” 云落好生奇怪,这明明是她的地方,说月泽出去不易她倒是信,怎么她自己也出不得了呢? 云落正欲反驳他,门外又是一阵闹哄哄:“你家殿下呢,怎么到现在都没出来?” “回星君,殿下沐浴一般都是许久的。” “再不出去我看这水都要凉了。” “星君,这水是活水,断断不会凉了的。” 天枢星君还要说话,旁边的怀澈及时止住了他的话头,温和地对鬼婢解释:“是这样的,我们一路走来,都说清微君是往这边来了,故此寻到此处。” 鬼婢不知道月泽在里面,且云落也说了不在这里,只觉得他们这么说就是在诋毁自家殿下的清誉,脸色也愈发不好看起来,语气也微微有些生冷:“我家殿下方才也告诉各位大人了,这里并没有清微君,你们是酆都城的贵客,奴婢等自然是不敢多说半句不是,殿下是女子,决计不会将清微君藏在这里的,各位贵客怕是多虑了,且一个劲地就在殿下的沐浴之处外堵着是否有些失态?” 门外一瞬间静了下去,云落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看来他们是起了疑心了。怀澈她是相信的,行为举止皆是有分寸得很,绝不可能会闯进来,只不过不知道天枢和燿羽会不会心中起疑一定要她出来。 不过为何他们如此坚定地要找到月泽? “眼下酆都城事情尚未解决,子然君等一定要我回去。”月泽避重就轻,算是解释了他们非寻到他不可的原因,但是真正的原因云落也明白:不过是神京城知道月泽受伤的消息,这才派人来接月泽回去。月泽的手现在也还没好,此刻回去定然在四荒掀起风波,这风波的源头是云落,那么四荒的矛头一定指向酆都城。 月泽此刻不走,对酆都城来说,是有利的。至少能暂时稳住人心,避免四荒谣言四起的情况,就像当初那样。 看不出来月泽这么重义气,云落欣慰地点点头。不过眼下要紧的是先护住月泽,不要叫他被发现了才是,此时被发现不仅是要回酆都城,对他对云落自己都不是一件好事。 云落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一个孤零零的架子,根本就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云落瞧了月泽好几眼,颇有些为难地开口:“清微君,我倒是有个法子。” 月泽微微抬眸,瞧着云落。 过了片刻,云落唤道:“诸位不要吵了,我收拾一番就出来。” 门外果然静了下来,云落唤了一个鬼婢进来,过了一会儿整理好仪容,对着门外的鬼婢吩咐道:“开门吧。” 鬼婢犹豫了一下:“这是殿下的沐浴之所,若是让旁人见了……” “无妨,就是一处温泉罢了,就让他们进来看个明白,总比传出去什么我云落在自己沐浴之所藏了男人不肯出门面见他人要好许多。” “是。”鬼婢缓缓推开门,且有秩序地涌了进来排在两边。怀澈一行人在门外还是停了一下,最后天枢星君大步走进来,只看见云落穿着素净的衣裳,头发都没怎么挽,只是拿了根簪子随便簪住了。 “星君若是不放心,大可四处看看。”云落让了一下,“看看清微君是否在这里。” 天枢星君看了一圈,没看到半个人,于是回到云落面前,不好意思道:“是我的错,不过神京城催着我们来接他回去,谁知他一转身就不见了踪影,我们也不好向紫薇大帝交代,这才火急火燎地四处寻找。” “你们是来接他回去的?”云落故作惊讶状,随即缓和下来,笑道:“也是,他在这里也住了几日,是该回去了。” “也许,他会不会自己先回去了。”云落摸了摸下巴,“我记得清微君最是听紫薇大帝的话,听到你们说是领了命来接他,因此先回去了?” “不会,清微君做事很周到稳重,绝不会不打一声招呼就走的。”怀澈沉思了一下,摇摇头苦笑道:“我看他是不想和我们回去。” 燿羽急得直嚷嚷:“是不是你这个妖女拿什么东西将他唬住了?” 云落:“闭嘴!” “这样罢,神京城也还有事要处理,我和燿羽就先回去,星君暂留在酆都城,若是看见清微君再一道回来也好。”怀澈微笑着望着云落:“云姑娘,我们就先走了,你若是也看见了清微君,记得知会一声。” “必须的。”云落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你们慢走。” 一时间,众人纷纷散了,天枢星君先出去接着寻月泽了,云落松了口气,指了指一个鬼婢:“你,跟着我先回卧房,其他人,都去准备一些吃食吧,我饿了。” 众鬼婢也一波一波退下了,云落抬起头望着身边的“鬼婢”,噗嗤一声笑了。 “人都走了,清微君不必穿着这身衣裳了。” 第六十章 云落的面 忘川小筑外走过一群鬼婢,有个衣裳略显凌乱,身形在一众鬼婢中也算得上高大的鬼婢抱着一盆花低着头乖乖地跟着前面的人走,她左边走着另外一排的鬼婢,那鬼婢悄悄地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笑道:“方才阴姬殿下可是亲自点了你进去,你进去都干了什么呀,还有你是何时让殿下注意到你的,殿下是不是特别喜欢你啊,你日后若是得了恩宠可千万别忘了我们。” “我也不知道。”那鬼婢疑惑道:“殿下叫我取了我们所穿的宫装进去,然后我……我好像是眼前一黑,再睁眼的时候就看见你们都进来了,想来是我最近太疲乏了,不小心打了个盹,幸好殿下没有怪罪我。” “你说殿下让你拿了我们穿的衣服进去?”旁边的鬼婢小声笑出来:“怎么可能呢,殿下千金之躯,哪里会短衣裳穿,你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听错,殿下就是让取一件宫装进去的。” “既然你说殿下让你带了宫装进去,那衣裳呢?里面空空荡荡的,就一个架子,挂着殿下的衣裳,我们方才看见掌事的姐姐取了衣裳,里面只有殿下今日换下来的衣裙,殿下出来的时候穿的也是掌事姐姐挑的衣裳,宫装呢?” “我也不知道……”那高大的鬼婢一愣:“我确实是拿进去了,怎么会不见了……” “我看啊,就是你记错了,拿了别的东西进去了吧。” “我真的没有……” “肯定是近来事务繁多,你都给记混了。” “我真的没有听错……” …… 云落是真的憋不住了,月泽的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鬼婢们的宫装,实在是别扭。更何况云落为了使得月泽装得像一点,还给他梳了一个发髻。 月泽脸色波澜不起,只是点头应道:“好。” 说罢,他便转到里间去换衣裳了,云落扶着柱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月泽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云落瞅见他仍是僵着的手,想起来他的手受了伤,不过月泽的身体想来很好,受的伤也比常人痊愈得快,这回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竟是到了现在还没有好。 “清微君,我有一事相问。”云落盯着他的胳膊,吞了好几次口水才问出声,“你手上的伤,如何了?” “再等些时日就好了。”月泽云淡风轻地回道。 当她云落傻呢,那个时候明明那么大一个窟窿,血都泛黑了,虽然药鬼娘子说不严重,也给了药,但是云落看着月泽活动不方便的手心里总是堵得慌,尤其是这回神京城都知道了这件事还派人来接他,敢情就是不给酆都城台阶下。 “天枢星君他们说是来接你的,清微君为什么要躲起来?” “若是我回了神京城,只怕四荒再起谣言。”月泽静静地望着她,“七七,你知道的。” “那现在怎么办?”云落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云斐做错事,你又受伤,酆都城内人心惶惶,那凶鬼……也还没有审出什么来。” 月泽修长的手指抵着额头,云落见他这般模样心知此事怕是不好处理,毕竟月泽从前遇到难题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这么多年了,习惯一点都没变。 “罢了,清微君还是先休息吧。”云落微笑道,“你的伤还没好呢,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剩下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看月泽略带错愕地望着她,云落鼓起勇气道:“天枢星君那边我自会替你掩着,你这么做是为了我们酆都城好,我知道。” 月泽犹豫了一下,应允道:“也好。” “叩叩叩,云落你在吗?”门外炸起一道声音,分明就是天枢星君。 云落的眼睛都睁圆了,愣住:“他怎么又来了?真是说谁谁就来。” 云落的卧房里只点了一盏灯,有些昏暗,只隐隐约约地倒映出一个影子来,天枢星君站在外面,瞅着那影子大喊:“我看到你了,云落快点出来!” 云落认命地走出来,一出来就把门给关上,堵在门口笑道:“天枢星君你怎么来了,你看都这么晚了,到底是什么要紧事把你给吹过来了?若是要找清微君的话,清微君真的不在我这里,你还是去别处再寻寻吧。” 天枢星君一吸鼻子,冷哼道:“谁找他了,我找了这么久连个影子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藏到那里去了,罢了罢了,只要还在这里一定能找到的。我现在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 “那,那还有什么事情吗?” “云落你们酆都城怎么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天枢星君苦着脸,“原以为出了神京城总能吃些好的,没想到你们酆都城的吃食花样虽多,大抵上都是凉食,当做甜点略略品尝也罢。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就像是给死人摆的宴席一样,一顿饭里只有一两个热菜实在叫人瘆得慌,我实在是消受不起。” “天枢星君这话还真没错,酆都城大都是死人,吃的东西自然都是凉食才是。”云落笑出声:“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不不,云落你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吗?”天枢星君洋洋得意地瞧着云落,“之前你还没有履行诺言就溜回酆都城,现在正巧我也过来了,不如……” “我知道了。”云落哑然失笑,原来他是来找她诈一些吃的。 “星君稍等片刻,云落进去换件衣裳就来。”云落指了指身上宽大的白裙,“这个容易脏。” 天枢星君心领神会,满意地点头:“去吧去吧,赶紧换好,我就在外面等着。” 云落一闪身进了屋,对着屋内的月泽轻道:“没事,就是来找我做些吃的,你先在此处呆着,莫要叫他看见了,我晚些时候就回来。” 说完云落就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在里间将衣服换了,出门之前还特意嘱咐了一下鬼婢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可以进去。 云落走之前,月泽想要和她说什么似的,但是云落一心只顾着翻衣服了,也就没留意,月泽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云落选了一件黑灰色的裙子,出了门。“星君,这边请。”云落带着天枢星君走到忘川小筑西南角的灶房里,里面还有一些鬼婢在准备云落的夜宵,见云落来了,还愣在原地。这些鬼婢是酆都城奴仆里最底层的,哪里有机会见云落,见到云落时还愣住了,不知道她是何人,直到管理灶房的嬷嬷走了进来,这些鬼婢才明白,忙不迭地跪下来:“见过阴姬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云落摆摆手,走了进去。 “殿下,您是千金之躯,这等污浊之地怎是……”嬷嬷看见云落走进来,就要去拦她,被云落微笑着打断了:“放心吧,嬷嬷,我对着地方熟得很,你不用担心。” 云落进了灶房,将屋内的鬼婢并这嬷嬷都遣了出去,那嬷嬷站在门外边还在喃喃自语:“这怎么可以,殿下怎么可以来这种肮脏污浊之地。” “这个地方,为什么不能来?”天枢星君就站在嬷嬷的身旁,看到刚才的一幕,如今又听到她不停地自言自语,不禁有些好奇。 “您不知道,这厨房油烟重,我们下等人在这里做杂活习惯了,殿下是酆都城的阴姬,怎么能来下等人的地方呢,岂不辱没了这尊贵的身份?” 天枢星君失笑:当初云落在神京城的时候,就是在神京城的清食阁,也就是灶房里面做这些活计,他只当酆都城的规矩与神京城不一样,云落从前就做惯了,因此来神京城做这个也毫不顾忌,却没想到云落从前在酆都城,也是高高在上的殿下,从未做过这些的,那么在神京城的那些年,她究竟是吃了多少苦。 “你们来两个人给我打下手。”云落捋起袖子,左右查看了一下,心里又度量了一下,想着既然要做,索性多做点,见者有份,不过这样自己一个人有些吃力,于是伸出藕白的手臂,指了指门外守着的鬼婢们。 鬼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贸然上前,云落随便挑了两个人,其余人都给她打发去外边坐着,没有她的命令不准靠近灶房。 云落熟练地和面,甩面,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旁边的鬼婢都看呆了。 “你过来再倒些水。”云落揉搓着大瓷碗里的面团,“对,加这么多,再打几个蛋进来。” 云落一边揉着面,一边吩咐道:“你去找找看有没有牛肉,大葱,蒜,姜,还要些青菜,对了,还要些黄酒,还有……” 一时间鬼婢捧了一大篮子的食材过来了,云落同着另外一个鬼婢早已团好面,擀成面皮整齐地放着。 “将水烧起来。” 两个鬼婢面面相觑,都不敢动。 “怎么了?”云落切着菜,头也不抬。 “回殿下,奴婢们不,不会做热菜……因此……从未烧过火。” 云落倒是忘了,在酆都城做热菜都是有专门的人负责的,寻常的鬼婢没资格也没本事做热菜,于是放下刀,指了指切板:“你来切菜,我来烧火,你看着锅。” 鬼婢们以命令行事,云落生起火来,将食材都放入锅里炒熟盛起来,又烧开了水,将面皮削成寸长投进去,加入早就炒熟的菜,又仔细放了佐料,不一会儿,屋内热气腾腾,弥漫着面皮的香气。 云落趁着煮面的空隙,拿出一个大碗来,剁碎了生姜大蒜小葱等混在一起,调了个味,制成调料,叫鬼婢取了小碟子来,一个个地倒上。 面熟了,云落拿着大铁勺一碗又一碗地盛了起来,合着小碟子搁置在木盘上,在外面的鬼婢都被味道吸引过来了,巴巴地在门口望着。 “你去叫崔掌事还有十个殿里的各位殿下的侍婢过来,就说阴姬殿下做了夜宵给各位哥哥。对了,崔掌事那边你可记得提醒他多带两个人。”鬼婢领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来了十个鬼婢,一人一盘领走了,崔掌事带着鬼婢也过来取走了他和北阴大帝以及白白的那一份,云落给了天枢星君一份,自己取了一份,想着月泽还没吃饭,也就留了一份给月泽。 “好香啊,真想尝一口……”门外传来弱弱的交谈声。 “住嘴,这是殿下亲手做的,我们怎么配吃!” “你们平日在哪里吃饭?”云落问道。 “回殿下,就在这旁边的偏房里,有个桌子。” 云落吩咐自己殿里信得过的鬼婢先拿去了月泽的那一份给他送去,瞅见锅里还不少,于是自己也盛了一碗,顺便将剩下的一碗一碗盛起来放好,对着门外微笑道:“我看你们不过十人,这里还有十几份,该是够了。你们是吃不得热食的,记得等凉了再吃,滋味也差不到哪里去。” 鬼婢们欢天喜地地涌过来去碗吃,云落笑笑,和天枢星君走到灶房边吃饭的地方去了。 第六十一章 云落生辰 天枢星君称心如意地得了面条,其喜自不必言说。云落端着碗坐在大木桌旁,瞧着天枢星君狼吞虎咽,一时间颇有些感慨:“上回做面还是许久之前了呢,下回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再做给你吃了,不如我将技艺教给你府上的仙婢,若我有一天不在了,星君也还吃得到。” 天枢星君也只顾着自己吃,没有注意到云落脸上萧瑟的神情,只当她是有感而发,见他吃相不雅打趣道,却没有想到她是真真切切发自肺腑之言。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也曾效仿你做吃食,做出来的东西少了些味道。”天枢星君嚼着牛肉,叹气道:“我这胃算是被你给养刁了,日后你得负责。” 云落见状,也不好在说些什么,只是微笑着应下了。 饭毕,有鬼婢过来催着云落回去歇息了,天枢星君今日才来,住的地方也没安排妥当,若是将他安排在忘川小筑里面,免不得会看见月泽,也不能将他安置在十个哥哥那里,他们一个个的都不大看好神京城来的人,天枢星君去了那里怕是要受委屈,帝父归位酆都城之主,他的寝殿岂是外人想进就能进的。云落思来想去,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鬼婢见云落也是为难得很,很贴心地凑过去悄声道:“殿下若是在愁天枢星君的住处,奴婢倒是有个消息,想来对殿下有益。” “是什么消息?” “回殿下,云斐云将军的新宫殿前儿个刚刚修缮完成,里面均已打扫完毕,可以放心住进去了。不过云将军出了事,大帝便没有派人过来知会一声。” 云落忖度了一下,想着云斐现在也在外边,那宫殿空着也白白浪费,索性先叫天枢星君住下再说。 遣了人将天枢星君送了回去,云落边走回忘川小筑边活动酸痛的肩膀,且身上又出了汗,才洗的澡白费了功夫,云落径直就去了沐浴的偏殿,上上下下笼统用了足一个半时辰,云落回去的时候各处都高挂起了灯笼,她不知怎地一时兴起,去了忘川小筑里最高的落碧阁,这是除了北辰宫以外酆都城里最高的建筑了。云落只穿了一件薄纱裙,倚在雕花木质栏杆上,俯瞰着偌大的酆都城,夜已深了,整个城陷在一片柔暖的黄色灯光里,映照着琉璃碧瓦,飞檐翘角,偶有不知是何人放飞的天灯,想来是何人家中出了事,放灯祈愿,又或是哪家女子有了情郎暗自许愿,总之一盏盏明亮的灯缀着蓝黑色的夜幕,竟是好看得紧。 “你一直都守在落碧阁?”云落偏过脑袋询问在一旁跟着的小鬼婢,那小鬼婢看着该是新来的,年纪小得很,身形也小,看起来单薄异常。 “回殿下,正是。”小鬼婢从云落进了阁楼,屏退其余鬼婢只要她一个人服侍的时候就紧张万分,她自幼长在这阁楼里,守着这阁楼,如今已经有好几百年了,但是她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阴姬殿下,现在听到殿下和她说话,慌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你起来吧,莫要紧张。”云落淡淡地笑道,“别害怕,我从前也常常来这里的,上回这里还是另一个鬼婢守着呢,起初她也和你一样,怕我怕得要死,日后我来的次数多了就好了。” 小鬼婢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手里还捧着云落的斗篷,一双清澈明亮的黑眸在云落身上转了一转又低下去,时不时偷看云落。 “有些冷了,你将斗篷给我披上吧。” 岂料小鬼婢身高不够,踮起脚才勉力够到云落的肩膀,那斗篷又重,她撑不住,斗篷便一直往下滑。云落心内只觉得好笑,也不恼,伸手取了自己的斗篷披上,摆摆手:“没事了,你下去候着吧,有事再唤你来。” 小鬼婢求之不得,急急忙忙领了命退下了。 云落笼住斗篷,望着静谧的酆都城,一盏又一盏的天灯亮了起来,徐徐升到空中,一时间竟是辉煌无比,云落怔了怔,内心思量道:“今日又是个什么日子,怎么放了这么多的天灯?” “您是?”阁楼下传来微弱的对话声,在寂静的阁楼中一层层回响着,云落竖起耳朵听了听,只听得两个女子在说话。 “殿下可在楼上?” “是的。” “那便是了,你先让他进去吧。” “殿下想一个人静静,此时贸然过去只怕不妥。” “无妨,这是阴姬殿下的贵客,说是寻殿下有事,殿下也明白的。” “这……” “让他上来吧。” 云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鬼婢口中的“贵客”指的就是月泽,不过令她好奇的是,月泽不在她卧房里好好躲着,大半夜出来寻她干什么。 “清微君这个时候不在房内休息出来寻我做什么?”云落听到身后木板的咯吱声,料到是他来了,回过身来一笑。 月泽在忘川小筑吃完了面,云落却一直没有回来,月泽坐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传个消息,只得等也深了些,琢磨着天枢星君已不再忘川小筑里之后才从里面出来寻一寻云落。靠着守着卧房的鬼婢的带领,总算是毫不费力就找到了云落。 他自昏暗狭小的楼梯上走上来,忽然推开门,云落回眸一笑,眼里仿佛月华流转,星星点点,月泽望着她,觉得她真是好看。 “你看,这漫天的天灯,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云落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月泽的异样,拍了拍身边的栏杆,示意他过来,“太久没有回酆都城了,也不知道这些年酆都城变了多少,我记得从前只有大节日的时候才会放天灯,今日也不知是什么重要日子,竟然放了这么多天灯。” 月泽顺着她指的方向站在栏杆边,不过是端正地站着,目视前方,平静如水。云落趴在他身旁,嘻嘻哈哈地指着一个又一个天灯飘上来。 忽然,从满布天空的天灯中徐徐升起一排略大的天灯,一个天灯上一个字,连在一起就成了:“云落生辰快乐。” 云落望着那一排的天灯,惊讶得捂住嘴,过了半晌才指着那天灯对着月泽颤抖道:“这,这是给我准备的。” “怎么样,小落子可还满意!”楼底下有人在高声呼喊,云落低着头望去,浓浓夜色侵蚀着那人高大的身子,不过银色的护腕在黑暗中泛起寒光,夺人眼球。 云落惊呼出声:“楚子衡!” “呀,看来真的是有效果呢,这回你直接喊我名字了。”楚子衡在黑夜里笑得肆虐,声音传出去好远。 云落也顾不得自己里面只穿着一件薄纱裙,扣紧斗篷就回身跑了下去。月泽站在原地没有动,宽大的袖袍里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深色的眸子也叫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只是略一顿,便也跟着云落下去了。 云落一路小跑到一层楼,推开门,楚子衡就站在她面前笑眯眯地望着她,眼角的泪痣喜人得很。 云落冲到他面前,扬起因跑得太快而有些红扑扑的脸,满面笑容:“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北邙山有事吗?” “天大的事也比不得你的生辰,喏,这是给你的生辰礼。”楚子衡变戏法似地从后面掏出来一个小盒子给云落,小巧的木质盒子,看起来不是十分华贵,不过盒上的图案镌刻得很是用心,是一卷山水图,拿着小楷将云落的名字细心刻在角落,很是讨喜。 云落接过那盒子,摸了摸,舍不得开,便笼在袖子里藏了,面上的喜悦之情藏都藏不住:“难为你记得我的生辰。”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云落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她在出鞠陵于天之前,从未与楚子衡有任何交集,楚子衡怎么会知道她的生辰? “自然是从旁人那里得知的。”楚子衡朝自己身后挤眉弄眼,黑暗中走出十个人来,不是云落的十个哥哥还会是谁? “哥哥们……” “忘了什么都不会忘了我们这个唯一的妹妹的生辰的。”都市王端着自己的礼品走出来,塞给云落,笑道,“不过看这情形,好像寿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哇。” 云落面上一阵羞愧:“太久没过了,都忘了这回事了。” “你忘了不要紧,哥哥们记得就好了。”阎罗王也递过自己的礼品,一时间其余的人都把自己的礼品塞过来,云落满怀的东西都快拿不住了,幸亏周围的鬼婢及时过来替她收着。 “白白睡得早,帝父走不开,不过礼品也给你备下了,现估摸着已经送到了忘川小筑,回去的时候莫忘了。” “知道啦知道啦。” 众人谈论几句,不知是谁注意到了月泽,冷哼一声:“这人也在啊,怎么,今日云落生辰,空着手也好意思站在这里?” 月泽略一思索,沉声道:“来的匆忙,确是忘了,是我的不周,望海涵。” “呵,就算知道又能怎样,愿不愿意送谁都说不准。真有心的人,不说别人,就论鬼殿,大老远还跑过来送东西,某些人只不过是不放在心上罢了。”又有人回应道,都市王见云落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于是咳了几声,提醒道:“今日是妹妹的生日,千万别叫妹妹不开心。”这才没有人继续针对着月泽。 众人说了一阵话,见夜深了才纷纷散去,徒留下云落和楚子衡月泽三人。 楚子衡这回来了,必然是住在上回那个卧房里,月泽眼下躲着天枢星君,自然也是和云落住在一处的,三人十分有默契地朝忘川小筑而去。 走了有小半段路,楚子衡终于是忍不住了,扯过月泽的袖子扒拉着:“别藏着掖着了,小爷知道你肯定是准备了东西。” 月泽扯了扯袖子,没扯回来,皱着眉看楚子衡掏他的袖子:“住手!” 第六十二章 心事重重 楚子衡悻悻地收回了手,嘟囔道:“准备了东西还不给,真是别扭。” “东西?”云落站在他二人中间,一头雾水,“清微君准备了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东西?”楚子衡哼哼道:“这不是你生辰嘛,他要送给你个东西。” 云落一阵欣喜涌上心头,伸着脖子在月泽左右打量,月泽身上只配了一把清微剑,哪里有什么给云落准备的东西,云落瞧了一会儿,又瞧了瞧月泽冷淡的神色,心中琢磨着月泽向来对这些事情不上心,月泽知不知道她云落的生辰都还是个问题,想来是楚子衡逗她开心的,一时间也就没了期待之心,平复神色,只淡淡笑着和楚子衡打趣道:“你定是说笑了,清微君他……事务繁多,心思都在关乎四荒福祉之事,无暇去顾及这等小事是情有可原的。” “这怎么就是小事了?”楚子衡自然不满,“你这些年肯定是吃了不少苦,生辰也一定都没过上,给你过个生辰哪里算得上小事?” 云落惊讶得挑眉,她倒是没想到楚子衡对这件事这么上心,看来楚子衡对她还是很看重的,也是,这一路走来,他都很照顾她,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是云落打心里相信楚子衡不会害她,但从他所做之事来看,他好像是在补偿她,楚子衡有时候看着云落,这种感觉尤其强烈,云落也不知道为什么。 踌躇片刻,云落还是打圆场,一边拉了一个:“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楚子衡自知失言,也没再说什么,由着云落拉着走,云落去拉月泽的时候,扯住了他的袖子,手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云落一怔,难道月泽真的带了东西来送给她?再摸了一下,月泽也发现了云落的异样,低着头去看,云落讪笑一声,将手移开了。 三人一路无言,走回忘川小筑的时候,楚子衡轻车熟路地走去上回那个卧房,见月泽跟着云落走回云落的卧房时一愣,神色极其复杂问道:“清微君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去人家房里干什么?” 月泽抬眸瞧他,开口道:“正是回去休息。” “你休息在人家女子的闺房里休息的?”楚子衡跳过来,脸色都变了,手指攥着月泽的袖子,瞪着他:“地痞流氓尚知此等行为拙劣不堪,你堂堂清微君竟也这么不知廉耻?”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云落也不知自己要解释个什么,总之看到楚子衡这愤怒且略带急躁的表情的时候她觉得应该是要说点什么的。 “小落子你怕不是旧情复燃?”楚子衡见她过来,放开攥住月泽的手来拉她,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好马上尚不吃回头草,你都吃过一回亏了,可千万别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你想多了,真的。”云落扯了扯月泽,将他拉上前:“此间有许多事,我们现在也解释不清楚总之不是鬼殿你想的那样,清微君住在我的卧房里是有苦衷的,而且我们其实并不是住在一个屋子里,我的卧房是有隔间的,我住在里间,清微君在外面,中间可是拿着屏风围了个严实。” 楚子衡仍是紧锁着眉,平日里见惯了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他这个严肃的模样倒是没来由地让人心疼。 “当真?”,他问。 云落肯定地点点头,楚子衡没再细问,只是有些落寞地转回身往卧房走,云落和月泽站在原地看他离开,云落顿觉胸口一痛,像是被什么锤了一下,那痛感消失得很快,云落带着月泽也往回走。 走了几步,云落像是又想到什么似的跑过去,她走到楚子衡跟前,楚子衡抬眼看她,那双漂亮到有些妖艳的眼睛瞳色浅浅的,平日里总浸润在一片笑意之中,现下却带着莫名的悲伤,云落若是看得仔细些,就能看见那里都是温柔的情愫,他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云落张嘴,又闭上,再想了想,还是开口嘱咐他:“天枢星君现在住在酆都城,若是见到了他,你可千万别说你遇到过清微君。” “我知道了。”楚子衡一改常态,淡淡地回了一句就往回走。 云落看看他,又看看在后边等着的月泽,安慰他的话究竟是没有说出口,小跑到月泽的身旁和他并排走去卧房。 静谧的夜里,灯火通明的辉煌宫殿里,三个人站在同一条路上,楚子衡独自离去,云落和月泽并行而走,云落往后看去,楚子衡慢慢走着,她抓紧了斗篷,忽然觉得有些冷,月泽垂眸看她,眼里说不清是什么,云落回过头往前继续走着。楚子衡走了几步,也回头去看云落,淡淡的,只瞧了一眼便转回头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已经发生过了,又好像是即将就要发生的事。 楚子衡走得很慢,他本是极为放心的这世上本能和他想比的就只有他,他不爱她,而她受了这么多伤,过了这么久,肯定是死心了罢。可现在,楚子衡觉得自己好像错了,他不能再掉以轻心了,等了她这么多年,还好等到她了,不能再失去她。 一眼万年,楚子衡再不想了。 当夜回到卧房,云落径直就往里间去,岂料月泽一把捉住她,云落惊诧,瞧着月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月泽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木匣子,也是小巧玲珑,云落瞧着和楚子衡那一个差不多大小,不同的是盒子上什么图案也没有,不过是挂了一轮明月,下面浮着几朵云,瞧着素净得很,盒子右下角刻了小小的两个字:七七。 云落一看到这两个字就知道是给自己的,接过来左右打量一下,抬眸笑道:“想不到清微君为我准备了生辰礼,真真是万分感谢,我很喜欢。” “你还没看,怎知喜不喜欢?”月泽见云落如获至宝地抱着怀里,笑得像是偷食得逞的狐狸,也是有点不解。 “不管是什么,总归是你送的,那就是好的,是好的,我就是喜欢的。”云落巧妙地将“只要是你送的我就喜欢”换了种说法,免得叫他起疑心,毕竟这么些年,云落的有些毛病还是没有改回来,就比如这个,只要月泽送她东西她就很高兴。 月泽点头,目送着云落蹦蹦跳跳地回了里间,方才更衣叠好,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他睁着眼睛想,楚子衡到底为什么,对云落这么好?人人都说瑶华和他最是般配,帝父也很满意,瑶华为他付出这么多,差点连命也没了,她想和他在一起,他们在一起是最好的。他本就不在乎这些事了,这一生该有的喜欢早就尽了,就随了安排罢。云落虽然又笨又蠢,以前总做错事,一点都不讨他的喜欢,不过除了她,他好像也没有什么觉得很是合适的人。可后面她做的事情真让他寒心,他错了,云落不是蠢笨,是狠毒,不过也好,反正他也再见不到她了,可就在他和瑶华的婚期即将到来之时,她怎么又出现在他面前了?还牵扯出这么些事情,使他不得不接近她。 不过,云落似乎不再像从前那样仰慕他钦佩缠着他,他本来应该感到解脱的,但是莫名有些烦闷。尤其是看到楚子衡这般纠缠她,更叫他心里不舒坦,不知道他和楚子衡的礼品,云落更喜欢哪个? 这块玉,很早之前就做好了,本来就是要给她,现在刚好就给了吧,不算什么。 云落这边却不知道睡在外间的月泽心中在想什么,她将自己的哥哥们给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堆在一边,她的哥哥们从前每年的生辰都是送的一样东西,毫无变化,且东西大多华丽金贵,云落最不缺这样的东西,楚子衡是头一回送她东西,云落心中期待无比,而月泽从前是云落的准夫婿时,也被逼着参加她的生辰,东西都是神京城的人挑好了让他带过来,总归不是他自己给云落准备的,这算是他头一回给云落送生辰礼,云落有暗暗的欣喜,也想一睹为快。 不过……当云落拿出他们两个人送的盒子时,竟是不知道拆开哪一个好,她犹豫了片刻,决定掷色子决定。找出色子,云落默认双数为楚子衡,单数为月泽,就这么一投,掷了个五,是月泽的数。 云落放下楚子衡的盒子,打开月泽送的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玉佩,云落拿起来看了看,是块好玉,上面雕刻着花鸟鱼虫,想来是上乘之玉,不过这似乎与月泽从前所送的礼品相差不远,云落有些失落,收起来时,忽然看见玉佩上刻着小小的几个字:花谢花开,良人。 显然是还有两个字,但是不知怎地,后面竟是没有了,云落翻来翻去都没有看到,也就作罢。翻出楚子衡给的盒子,掂了掂,发现比月泽的沉多了,云落小心打开,里面有个玉梳。 这年头都流行送玉做的东西吗? 玉梳干净得很,什么花纹图案也没有,云落握着只觉手里温润,很是舒服。她思考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这两个人送玉佩和梳子是个什么意思,想来都是贵重的缘故吧,所以送给她了,将两人的东西收起来。 云落收拾完毕,更衣躺在床上,也是睁着眼睡不着,凶鬼的事情,月泽和楚子衡的事情,她怕不是真的应了四荒所有人对她的评价是个不祥之人吧,怎么她一出来就跟着发生这么多事情。 第六十三章 皮相傀儡 翌日清晨,楚子衡起了个大早,马不停蹄地就朝云落的卧房而来,鬼婢在外面守着不让他进,楚子衡一肚子委屈无处发泄,瞧着鬼婢模样水灵可爱,说话又轻声细语,想来是个胆小的,忍不住就想捉弄她一番,故意恶声恶气道:“你知道小爷是谁吗?竟敢拦小爷的路,活得不耐烦了?” 那鬼婢果真吓得不停往后退,不过口中还是坚持着:“殿下还未起来,您万万不可往里闯。”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 “住手!不准欺负婢女姐姐!”,楚子衡正欲再捉弄她一番,只觉靴子一沉,他低头望去,一个小脑袋正紧紧靠在他小腿上,楚子衡苦笑一声,伸出长臂捞起他,点着他的额头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我娘亲。”白白似乎是不满他方才的举动,护住自己的额头,瞪着他,“不准戳我脑袋,会便笨的。” “你这么聪明,笨一点也没关系。”楚子衡哈哈大笑,抱着他逗他玩。云落从屋里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见白白和楚子衡玩得高兴,就在一旁站着看了会,月泽从她身后绕出来,也看着楚子衡和白白,过了片刻道:“想不到他这般喜欢小孩子。” “是啊,都说他杀戮成性,冷酷无情,可我这一路走来,倒觉得他比寻常人还要好上许多倍。”云落脱口而出,望向楚子衡的目光里带满了欣赏。 “啧啧,要夸小爷就当着面说,这样鬼鬼祟祟躲在后面夸人多不厚道。”楚子衡耳朵尖得很,早就知道云落和月泽在一旁看着,不过白白玩得兴起,他也就陪着他多玩了一会。这会子白白玩的有些乏了,便由旁边的鬼婢带着去休息了,楚子衡接过鬼婢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朝他们二人走来,面上笑意依旧。 “想不到我家白白这般顽劣,竟是拉着你陪他玩,我晚些时候一定教训他。”云落笑着,打趣楚子衡,“谁人不知你鬼殿忙得很,脾气也是冷得很,他敢拉了你来玩……” “正合我意。”楚子衡丢下帕子,笑嘻嘻地凑近云落,“小爷还怕他不愿意一道玩。” “话说昨夜清微君睡得可好?”楚子衡对着云落嘻嘻哈哈完,又凑到月泽面前去闹他,月泽显然是受不了楚子衡这么热闹的性格,朝旁边避了避,正待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了天枢星君的声音:“云落,你起了没?我今儿个起了个大早,就等着你带我在这酆都城里逛一逛。” 楚子衡听到这声音,眉毛一挑,奇道:“这是谁?听着声音倒是很耳熟。” “这是天枢星君,我昨夜与你说过他来这里的缘由。”云落心里“咯噔”一下,看了一眼身边的月泽,只道不妙,赶紧连推带拉地将月泽拖进屋里,锁好门,整理一下仪容,笑容满面地走过去开门。 “天枢星君起得可真早,我这才刚刚从房里出来,还未吃早膳,不知星君你吃过早膳了没?不如我们先吃了早膳再四处逛如何?” 天枢星君想了想,点头答应:“也是,你这么一说我竟是觉得有些饿了,不知道你们酆都城都有哪些好吃的。”顿了一顿,他神色一变,捉住云落的胳膊问:“该不会又是那些给死人吃的吧?” “有我在,自然是不会让星君吃那些的。”云落见到成功将天枢星君支开,心中偷着乐,“跟着我去吃些酆都城的特色小食,都是些少见的但一顶一美味的食物。” 天枢星君即刻收拾完毕等着和云落出门。 云落使了几个鬼婢跟着,打理妥当之后就打算和天枢星君出去,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没有吱声的楚子衡长腿一伸,拦住了云落的去路,他歪着脑袋瞧着云落,微笑着:“小落子这是去哪,也不带小爷去溜达一圈?” 云落回眸瞪他:“我现在没有空与你闲玩,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什么?”楚子衡无辜地眨眨眼,“小爷什么都不知道。小爷现在只知道你们要出去玩,你愿意带着他去逛这酆都城,怎么就不带小爷去呢?要知道小爷来这里的时间比他长多了,你都没有时间带小爷出去走走。” “罢了罢了,一同出去还不行吗?”云落屈服在楚子衡的死缠烂打之下,没得法子,只得带着他一起出去了。 天枢星君拉着云落果真是逛遍整个酆都城。楚子衡手靠在脑后,嘴里叼着不知从哪得来的麦芽糖跟在云落和天枢星君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 天枢星君原本是凡世中人,自幼流连在烟花巷柳之地,各种繁华热闹都看了一遍,性子也越发张扬,喜热闹不喜冷清。后来飞升做了神仙,在神京城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可把他憋坏了。现下得了这么一个好机会,叫他如何不高兴?他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在酆都城吃喝玩乐尽个兴。 只见天枢星君拖着云落进了一个挂满彩色缎带的楼宇,那楼不是特别高大,但胜在精致别样,楼宇中时不时飘出一阵香气来,有打扮艳丽的女鬼站在楼上对着楼下的过客巧笑倩兮,眉眼传情,云落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是酆都城里的勾栏瓦肆,说白了就是妓院。 “我不去。”云落斩钉截铁拒绝,“这种地方,实在是不合适我。” “云落,你偷偷告诉我,是不是你们家管得严,所以你不敢?”天枢星君凑到她身旁,眼里全是戏谑,“我看你在神京城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事不敢做,原以为你胆子大,这要是在自己家里,那还不得上天,没想到被自己家里人管得服服帖帖,连个勾栏瓦肆也不敢进去。” 云落倒真不是因为家里管得严才不去,她只是觉得毫无必要,这勾栏瓦肆向来是男子进出的场所,她一个女子进去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再者,那些花花绿绿的女子真真是缭乱了她的眼,还有那股子脂粉香气,熏死人了,也不知道男子喜欢她们什么。 云落不想去,天枢星君执意要去,一旁的楚子衡也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云落一人不敌二人之理力,硬生生被拖了进去。 进了楼,云落迎面就来了一个花枝招展的老鸨,笑眯眯地靠近他们,声音之尖只让云落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聋了,她满脸的肥肉一抖一抖的,见到楚子衡之后脸上的肉抖得更厉害了,目光中更是透露出一种见到宝的意味,急切地迎上来:“哟,二位公子,里边请里边请,清儿姗姗露珠都过来迎客啦。” 一边喊人一边靠近楚子衡,楚子衡面上虽是笑着,手腕却不自觉地往外一堵,银色的护腕将老鸨堵在了合适的距离之外,楚子衡对她一笑:“真正的贵客可不是小爷,是后面那位姑娘,你看她身后跟着都是什么人。” 老鸨看见他的笑容,整个身子都软了,听到他和她说话,更是不知身在哪里,等楚子衡走远之后才幡然醒悟,回过头去打量云落。彼时云落出门出得急,也没有怎么打扮装饰自己,只着了平日里的衣裙,看起来不是很华贵,但是胜在自然舒适,云落也落得舒服。故此老鸨第一眼看见云落的时候,见她是个女子,本来是想将她撵出去的,可是看到随行的二位公子,尤其是楚子衡,一看非富即贵,且容貌上上成,是千年难有一位的贵客,为了不扰了他们二人的雅兴,故此没有将云落撵出去,只是早就嘱咐人看着她罢了。 这楚子衡一提醒,老鸨子方知云落不简单,不过等真正看清楚云落身后跟着的鬼婢的时候,她还是惊呆了。 这些鬼婢训练有素,礼仪得当,且身上所穿的就不是一般鬼婢所能穿得起的衣裳——这是酆都城宫中的鬼婢才有的着装,那么她们所服侍的人,定是宫中的皇亲贵族。 老鸨又悄悄跟在她们身后听着,只闻得这些鬼婢一口一个“殿下”称着云落,心内还在奇怪,酆都城总共就只有十个殿下,且都为男子,何时出了一个女殿下?这边她还疑惑不解,那边的一个女子凑过来好心提醒道:“妈妈莫想了,这是刚回酆都城的阴姬殿下。” 老鸨吓得腿一软,差点给跪下了,要是方才将阴姬殿下给赶了出去,别说这楼保不住,这老命也丢了,幸好现在知道了,她忙不迭地凑过去,堆满笑脸:“殿下,您想吃什么,小的这就让厨房准备去。或者,殿下想听个小曲儿看个舞?小人这里有整个酆都城最好的歌姬和舞姬,只要殿下您想,小人这就去准备。” 云落被老鸨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绕晕了,她指了指自己:“妈妈,我是个女子,您看清楚了。” “小人看清了,您是阴姬殿下,自然是女子。”老鸨接着笑着,顺便比了几个手势吩咐后面的人赶紧去准备厢房。 “殿下,来,这边请,小人为您准备了最好的厢房,您可以在里面听听曲儿看看舞,莫要在这里污了您的眼睛。” 云落其实是想拒绝她的,她现在也没时间和闲心去听曲看舞,这个“不”字还没有说出口,旁边的天枢星君满口应下了,“啊这么客气的吗?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来来来,往哪里走?” 云落回过头瞪他:“又不是没有听过曲看过舞,在这里不是浪费时间吗?酆都城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我们还是先走吧。” “不,从前听的曲儿看的舞都不是酆都城的,我要瞧瞧你们酆都城的歌舞如何。”天枢星君很是坚持,一定不肯走,云落想在这里他也发现不了月泽,于是便遂了他的意去了厢房听曲看舞。 云落屏退周围鬼婢,和楚子衡天枢星君进了屋子。厢房布置华丽,进去首先是一道珠帘,掀开珠帘,里面有榻,榻上摆放着一张沉香木桌,两边是软垫。云落心内思量着两人都是客人,于是就叫楚子衡和天枢星君坐了,自己瞧着再往里一点还有一张床,不过不便的是床外又挂了一层纱幔挡住了人的大部分视线,不过她又不爱看歌舞,索性就歪在床上小憩片刻。 她的眼睛还未闭上,就有两个女子袅娜而来,一个身着红衣,一个身着白衣。红衣女子眉眼间竟是有几分神似云落,云落才刚刚倒下,一看见这女子复又做起来,瞧着她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脸,觉得哪里怪怪的。 起初云落只当自己是困极了,迷了眼也未必,可是当她撩开纱幔一角去看的时候,那女子坐在一张梨花木凳上,抱着琵琶,侧脸像极了云落,穿着和云落同样颜色的红衣,材质虽是没有云落的衣裙好,但是样式已经尽量在靠近云落的了,若是对云落没有什么印象的人见了她只怕要将她错认成云落。云落再去看楚子衡和天枢星君的表情,他二人也是有些疑惑。就连他们二人都有一瞬的犹豫,可见这红衣的女子的样子与云落相像到何种地步了。 “小女子苏苏。”红衣女子莞尔一笑:“擅琵琶,今日为二位公子献上一曲,见笑了。” 另一侧的白衣女子容貌更胜,清丽绝伦,眉眼如画,她也缓缓款身,对着楚子衡和天枢星君行了一个礼,朱唇轻启,似有珍珠落玉盘,分外好听:“小女子浅浅,善舞,今日为二位公子献上一舞,见笑了。” 二人说罢,便心无旁骛地一个弹琵琶唱小曲,一个跳舞,不得不说,曲子和舞姿都很美,寻常人见了当是为这二人倾倒,不过云落现在完全听不进去他们在唱什么,跳的什么模样,她的眼睛只在红衣女子和白衣女子的脸上徘徊,这红衣女子像她便也罢了,这是酆都城,她云落的姿色和本事都是数一数二的,有女子羡慕钦佩她,照着她的样子幻化不足为奇,可奇的是这白衣女子,她的模样竟和瑶华神女有几分相像。 这世上,无人能及瑶华神女的美貌,也无人能像她。以她的姿色,就算是只有几分相像也是美艳不可方物,这名唤浅浅的女子现在的容貌就很惊艳,乍一看毫无感觉,再仔细一看,就是有点瑶华神女的风韵在里边。 如是二人分开来,云落也不觉得奇怪,可这二人偏偏就在一处。一个像她云落,一个像瑶华,依着云落和瑶华的关系,这二人的出现总是蹊跷的。 再者,这两个人身上的气息仿佛不是酆都城之人的,好像是……凡世之人? 凡世的活人怎么会来到酆都城呢,云落心内觉得这事情越发诡异起来,她对着外边这两个人都觉得很熟悉,尤其是那红衣女子,仿佛就是自己一般。 于是云落渐渐地沉不住气了,在二人一个唱得正尽兴一个跳的酣畅淋漓的时候走了出来,也没说话,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她们二人,走到楚子衡和天枢星君身边,看着她们表演。 那两个女子看见云落从后面的纱幔走出来,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尤其是那红衣女子,目光不停在云落的脸上打转,云落只当做没看见,还微微笑着看着她们的表演。 红衣女子的琵琶越弹越激烈,仿佛是红衣女子的心理,她渐渐地,竟是有些力不从心来,洁白的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来,唱歌的气息也开始有些不稳起来。 就在云落出来不到半刻钟,她总算是支持不下去了,歌声戛然而止。 第六十四章 惑人幻术 “怎么不唱了?”云落笑眯眯地盯着她,苏苏忍不住开始浑身发抖,逐渐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浅浅见状,急忙上来打圆场:“殿下恕罪,我这妹妹自幼就有说不出话的隐疾,现在怕是发作了。” “说不出话的隐疾,这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云落嘴角一弯,“既然如此,你快些带她下去休息吧。” 浅浅却不动,只顾着回云落:“殿下放心,她一会儿就好了,不碍事的。别因为此事扰了殿下的雅兴。” “可是我现在不想听曲看舞了怎么办?”云落歪着头看她们两个人的表情。 苏苏已经逐渐恢复过来了,急得扑通一声跪下来:“殿下恕罪,是苏苏的错,扰了您的雅兴。” “你知道就好,那么,既然犯了错,就该受惩罚不是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云落这是存心刁难她,“还有,你可别跪着了,瞧着你跪在地上,好像是自己跪着一般,着实糟心。” 苏苏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云落针对她的原因了,怕不是因为这张脸,于是她更加不敢起身,嘴里只说着:“殿下饶命,苏苏真不是有意为之,望殿下扰了苏苏这一回吧。” 坐在身后的天枢星君也看不下去了,劝道:“就算了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结果云落不依不饶,非要讨个说法惩罚一下苏苏。 天枢星君劝了几句也有些生气,怒道:“云落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不就是她与你有几分相像,身份又低微么?你何时变得如此善妒,以权压人?” “我就是见不得她与我相像如何?”云落回过身和天枢星君吵了起来。楚子衡就坐在一边瞧热闹,也没有上前去劝说的意思,吓得苏苏和浅浅也顾不得规矩,你一个我一个地拉住了云落和天枢星君,面上皆是羞愧之色:“是苏苏和浅浅的错,殿下和贵客莫要再吵了。” 二人都是过来想拉开云落和天枢星君的,可不知怎地,浅浅竟是没有站稳,一下子被推到在地,就在她对面的云落也是一怔,随即辩解:“不是我推的,我方才什么也没做。” 天枢星君和云落正吵到兴头上,见了这么一桩事,哪里肯相信云落,一口咬定她就是故意的,云落也被逼得急起来,和天枢星君争辩。 地上的浅浅泪眼婆娑,自己爬起来,怯怯地站在一旁看着云落,大眼里满是无辜:“浅浅是自己摔倒的,与殿下无关,贵客莫要再和殿下挣扎了。” 说完,她又扭头望向楚子衡,“贵客您劝劝罢,我与妹妹实在是劝不住了。”苏苏也是看向楚子衡,点点头:“是啊是啊,贵客您去劝也许比我们姐妹二人要方便得多。” “去劝说吗?”楚子衡从垫子上下来,面上带笑,“然后就遂了你们的心愿一起吵起来?嗯?” 苏苏和浅浅皆是一怔,露出震惊之色,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看出来……” “这些小伎俩,小爷早玩腻了。”楚子衡甩出镖,那镖在半空中化作一柄短刃,急速朝苏苏和浅浅二人刺过去,苏苏和浅浅心知楚子衡是北邙山鬼殿,本事大得很,起先见他就在一旁看热闹,虽然神智清明,没有受到她二人邪术的影响,但是他似乎是没有看出她们在云落和天枢星君身上施了法,故此掉以轻心,只当北邙山鬼殿空得了一个头衔,实则也不过如此。 这下楚子衡一亮出自己的短镖,她二人就慌了,清楚知道凭着自己的本事是没有办法在楚子衡的眼皮子底下躲开的,不过目的已经达到,死也无憾。 那短刃在空中划出一条流畅的线条,被它划过的地方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苏苏和浅浅只觉得脸上一痛,再睁眼,自己的脑袋还在,自己还好好活着。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她们下意识地去摸,脸上竟是被划开了一道! 短刃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又飞了回去,楚子衡一把握住,收了起来,再去看云落和天枢星君,果然,二人忽然沉默了,对着彼此看了一会儿,云落摸了摸脸,因为争吵得太用力,脸都发红发烫,她看着对面同样面红耳赤的天枢星君,疑惑道:“我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我……怎么和你吵起来了?” 天枢星君也是一脸茫然。 “看看这两个人,还是你们刚刚所看到的人吗?”楚子衡抬起下巴,朝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两个人。 “苏苏,浅浅你们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云落一扭头,差点给吓住,面前哪是貌美如花的女子,明明就是两具骷髅裹着一张软布,现在正捂着脸抖得不行。 “刚刚明明看见的是两个歌姬,说起来,还与我在凡世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两个歌姬十分相像呢。”天枢星君回头一看也是唬了一跳,奇道:“现在怎么变成了两具骷髅?” “这本来就是两具骷髅,方才她们进来的时候小爷还怔住了,想着你们酆都城的勾栏瓦肆果然也是与别处不同的,直接叫骷髅上来,也不怕吓着胆小的客人。”楚子衡打趣道。 “你快别闹了。”云落指着她们两个,又指了指自己和天枢星君,“我们方才起了争执是不是与她们有关?” “没错。”楚子衡指了指那两具骷髅,复又将手缓缓移向云落,“你,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是一个歌姬一个舞姬啊。” “不,是什么样子的歌姬和舞姬。” “是,一个与我长得十分相像的歌姬,一个与瑶华神女长得十分相像的舞姬。” “那天枢星君呢?” “我瞧着是两个从前与我十分相熟的歌舞姬,那个穿红衣的,那个抱着琵琶尤为相像,说起来,她今日打扮的与云落很是相像,不过长得倒和云落完全不同。” “这就对了,这两句骷髅,乃是皮相傀儡,会扰乱人心智的幻术。”楚子衡解释给二人听,云落这才慢慢明白刚才自己失常的原因。 这皮相傀儡是傀儡术的一种,之所以称作“皮相傀儡”,是因为它的皮相是由炼出它们的人在特殊处理过的软布上所作,加上本身的幻术,就会勾起被施法之人的一些心结,而后刺激人的各种情感放大,诸如嫉妒,不满,愤怒等,这回之所以让云落和天枢星君吵起来也是精心安排过的,这个人知道天枢星君从前是凡人,最爱去这些地方,还曾经有过几个相好,故此这两具傀儡一进来,天枢星君就中了她们的幻术。她们还很聪明地将其中一个女子的穿衣打扮都换做与云落相似的,导致天枢星君以为云落生气是因为这女子仿照她。 云落见到这两个人都是和她和瑶华神女相像,但是红衣女子与她神似,而白衣女子和瑶华神女却相差甚远,那白衣的浅浅只得了瑶华神女的几分气韵罢了,细细想来也是有原因的:瑶华神女常年居于苍梧渊苍梧丘,几乎不怎么出来走动,见到她容貌的女子少之又少,且见到了也是远观,极少有人能够靠近她,想来这制作傀儡的人是想模仿但是苦于与瑶华神女没有多少接触,因此实在是模仿不出她的神韵,云落才会觉得这白衣女子不够像。 但是一点点的相像就足够了,云落和瑶华的纠葛,实在是云落心头一块伤疤,她喜欢月泽,月泽喜欢瑶华,这一点就够她难过许久。云落对瑶华,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 苏苏和浅浅一进来,云落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住了,一开始就中了幻术,然后她和天枢星君的矛盾由苏苏引起来,微小的情绪被放大,由此引发争吵。 “说,是何人派你们来的!来这里有何目的!”云落气得不行,自己居然在自己的地盘上叫人给暗算了,这传出去实在是丢人。 “殿下饶命,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派我们来的,我们只是受命来拖住殿下你们罢了。”苏苏缩在角落里,身上挂着的那张皮一抖一抖,看得云落心底一阵寒意: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模样看起来真有些骇人。 “不知道谁派你们来的?那你们是受了谁的命令而来?” “回殿下,我们真的不知道,我和浅浅从被做出来的那一刻起,便只知道自己有个主人,但是他从不露面,只是在有需要的时候叫我们去办事罢了。” “呵,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那你们为何要给他办事?” “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再不说信不信我立刻就将你们扔进忘川河,叫河水好好将你们洗个干净,洗个通透,连个尸骨都不剩!” “是这样的,我和浅浅自从被制作出来后,每个月的皮都要换一次,这皮岂是寻常物件,只有他能做,我和浅浅好不容易来这世上走一遭,想着好好活着,没法子,就……他也没叫我们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我们才做。” “原来如此。”云落摸着下巴点点头,但是还是很奇怪,“那他平时都叫你们去做什么事?” “就好像,今日我们是来拖住你们的,时间已经够了,我们也就完成任务了。” “拖住我们?”云落皱眉,心内一慌,“糟了!” 补充 文章里面有个bug,清微君的剑是式微剑,后面有一段全部写成了清微剑,我错了呜呜呜呜,会慢慢修改回来的。 肯定是刚才薛芷晴已经知道自己要被带走了,所以才故意扔下了这个钥匙。 莫云本还想往下说去,见他如此讲,只好行了个礼,自己下去了。 下午,再见到她时,他一定要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她这样做,是不对的。 阮信不明白眼前这位相貌倾城,功夫盖世的男子为何多次出手相救,虽然也是他把自己抓起来的,但每一次遇到他的眼神,阮信觉得他一定不是个坏人。 “那咱们可怎么办?打又打不得,城中没了水源,将士们能长时间不吃东西,可不能长时间不喝水呀?”左右道。 “那林将军现在是怎么回事?”燕南天觉得赵旭的分析很有道理,但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而且急于知道。 毕竟在第一轮就遇到两个渡劫期的绝世妖孽血拼,这种情况真的不常见。 面对胡丽的目光,我无奈一笑,我心中并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她和我们一起经历生死,我已经感觉到这村子的可怕,更加可怕是这个村子的村长,这么大的一个鬼宗的村子,这村长定然不是普通人。 赤珠见二人僵持在那儿,她心中是想帮孟阳君,可是现下陆挚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她若出手帮孟阳君,似乎不太妥当,可是她又不忍帮着陆挚来对付孟阳君。 “你不相信我?我的感觉可是非常准的,不会出错,毕竟我和黑盒子有非常大的渊源。”李露露带着微怒说道。 “少夫人,大少爷回来了,还为您制了新衣!”阿碧前院过来,手里抱着新衣,一脸为她开心的样子。 虽然嘴上不敢说什么,但那心底下,奥丁的威严怕是要打个折扣了。 以后都是大把的业务费,不说多了一年最少5万,甚至是10万。 张蓝无奈开口,低头微微叹气,双手配合着表情背在身后,很是忧郁的模样。 众人看到胖子不在骂谢紫萱,那些看谢紫萱笑话的人有点失望,真想替胖子大骂她,可是这是好再来,现在还要在好再来生存,只能瞥回那口怨气,静待好戏上演。 “好了,今天会议就这样了,你们都去忙吧。”穆南衣又恢复冰块脸的样子说了一句。 但是陈思却依旧照办,给纪晓月松了松触手,由于触手尖利无比纪晓月单薄的衣衫被划了无数细密的血道,这么一看的确有些诱人的暧昧风情。 最后双方的关系并没有破裂,毕竟以后还是需要武教授给给威狮涂料提供新型的配方。 随着巴顿说散会,下一秒,原地就是只剩下了巴顿和艾瑞克博士,以及还未来得及起身的史登三人。 班主任傻眼了,清楚的知道张军得罪不起,有他爸这个靠山,他吓得浑身冒冷汗。 这些脚步身,对于普通人来说未必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是对跪在地上的魂王强者们来说,脚步身越来越近,越来越清脆,就仿佛死亡的钟声在他们面前越敲越响一样,同时也意味着,死亡距离你们,已经越来越近了。 第六十五章 鬼殿发怒 当下云落什么也不说,只急匆匆就往外面走。楚子衡不知道云落为何突然这般着急,一把捉住她的手,将她拖到自己的面前,关切地询问:“到底是怎么了?有事你不妨和小爷说,小爷若是能帮你一定会帮的。” 云落摇摇头,清澈的眸子正正地对上楚子衡的脸:“此事,只怕你作为鬼殿不好插手,现在大牢那边肯定是出事了,我必须得马上赶过去。” “大牢出事了?”天枢星君也凑过来好奇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你这样着急?” “自然是凶鬼的事。”云落挣脱开楚子衡的手就往外面走,连头也不回,“这两具骷髅是奉命来拖住我们,那么事情肯定不是出在这里,现下酆都城除了凶鬼也没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情,想来是那个人要救凶鬼。” 楚子衡听罢,大步走到云落面前,执起她的手,回过头一笑,模样甚是俊美,真真是要了人的命,云落这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笑扰了心神,随他拖着竟是毫无反应,楚子衡哼了一声,极轻极淡,要不是云落靠得近,根本就听不见,他一个转身护住云落就飞了起来。云落还没准备好,根本就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地飞起来,纤细的胳膊一把揽住了楚子衡的腰,感觉到腰腹处的温热,楚子衡也是下意识地一愣,低头看过去,云落的脑袋紧紧靠在他胸口,不住地往下面看,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楚子衡就笑了,笑得很是开怀。 “你笑什么?”云落费力地在他怀里仰起脑袋瞪他,“你要带着我御风飞行我应该感激你的,毕竟这样比走着快多了,但是你下次能不能先和我说一声,这么突然飞起来实在是叫人吓一跳。还有你能不能别飞这么高,咱们飞得矮一点成不?”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啊。”楚子衡拖长了尾音,面上笑容越发灿烂,“小爷明白了,下次一定注意些。” 说罢,手臂环紧了云落,云落只顾着往下看,心里慌得要命,哪里还注意到这些。天枢星君在后面跟着,不过速度没有楚子衡这么快,只在勉强能看见楚子衡的地方稳稳地飞着。 楚子衡飞得极快,云落只是与他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酆都城的大牢,一落地,云落还是紧紧抱着楚子衡,愣是没有缓过来。 “小落子,小爷知道你钦慕小爷许久,不过这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是否欠妥?”楚子衡笑眯眯地瞧着怀里的云落,摸了摸她的软发,心满意足。 云落这才恍然,自己竟是一路抱着楚子衡,这传出去她还要怎么做人,立马松开手指着他,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气鼓鼓地往里面走:“我今日不与你计较,正事 要紧,你占了我便宜这件事我日后再算……” 云落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里面走,走得很快,就为了甩开身后的楚子衡,楚子衡见她恼羞成怒,也不上前劝说几句,就双臂环着脑袋,笑容满面地跟着她走进去。 “参见阴姬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守门的阴卒见到云落来了,纷纷跪下来行礼,云落消瘦一挥,冷声道:“都起来吧,先开门,我要进去看看。” “殿下这……这恐怕不妥。”为首的阴卒面露难色,云落蹙眉,问他:“为什么?” “大帝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可擅自进去。”阴卒怕云落没听明白,还特意解释了一下:“这里面关着的是极为凶残之物,大帝也是担心旁人进去会受了伤。” “我会是旁人吗?再说了,这凶鬼还是我与其他人一起押解回来的,有什么可怕的?”云落斥道:“快给我打开,若是出了事我担着。” “这……请殿下恕罪。”阴卒一齐高声叫道,云落见开不了门,也不知道里面的凶鬼究竟是怎么样一个状态,不禁有些着急,高声训斥:“怎么,如今连我云落也不放在眼里了吗?我进去就查看一番便出来,你们莫要着急,也不必如此防着我!” “殿下莫要生气,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没有大帝的手谕实在不敢随便开门,您也知道前不久关押在此处的云将军不见了踪影,看管云将军的所有阴卒都被重罚,如今还起不来呢。” 阴卒执意不肯开门,云落心中总有不妙的感觉,正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阎罗王来了。 “云落,五哥来了。”阎罗王手里拿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过来,将卷轴扔给阴卒:“自己看看吧,是不是大帝的手谕。” 阴卒跪在地上接住了那卷轴,缓缓展开,看了几眼,立刻站起来,吩咐身旁的几个人去开门:“还愣着干什么?跪在地上挡住殿下们的路了,还不快去看门?” 阴卒们爬起来,取了钥匙开了牢门。 一股恶臭迎面扑来,云落捂住鼻子,往里面走近几步,瞧了瞧,什么也没看到,于是再往里面走了几步,蓦地睁大眼睛,里面竟是空荡荡的,一个影子都没有,那关在这里的凶鬼果然不见了。 外边围着的一群人都震惊了,几个胆小的阴卒已经开始颤抖了:“这怎么可能,我们明明一直守在这里。半步也不曾离去,这凶鬼竟是凭空消失了不成?” 楚子衡垂下眼眸沉思,天枢星君也是震惊非常,跟在云落身后往前看去,阎罗王皱着眉不知是在想什么。 云落松开手,探进半个身子去看,楚子衡再往前瞧了一眼, 忽然间眸色骤变,浅色的瞳孔收缩起来,他大喊一声:“回来小落子!” 云落从未见过楚子衡这般大喊大叫的样子,听到之后愣住,回过头去看他,天枢星君本是跟在云落身后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冷不丁被楚子衡这一身吓一跳,脚下不稳,本就前倾的身子顺势往前扑倒,他倒在了牢房的外边,却将前面的云落扑得跌了进去,云落的惊呼声还未出口,就被一双冷冰冰粘糊糊的手掐住了脖子,发不出声音来。 那凶鬼竟是贴在墙上,趁着云落探进来的空档一把就跳到她身后掐住了她。 “呃呃呃。”云落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想也不用想,这种恶心的触感只有那只凶鬼会有,她现在被它控制住完全没法动弹,那凶鬼的力气十分大,云落根本挣脱不开,她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失去意识,面前还有自己的五哥和天枢星君,他们一定会救她的,她可千万不能倒下,再说了,这里还有楚子衡呢。 下唇泛出点点鲜血,云落只觉得脑袋沉得很,眼皮子都重得抬不起来,她隐隐约约地只听见天枢星君的喊声。 “你给我住手,信不信我……有话好好说,我不说了,你的手注意些,千万别伤到她啊。” “你这个孽畜快放了云落,这是酆都城,你最好识相点,要是再不松手休怪本殿……本殿不过来,你别再掐了,别伤了她。” 周围是争吵声,云落只感觉到自己脖子一阵松一阵紧的,着实煎熬得很,她喘了几口气,估摸着再持续半个时辰她应该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这凶鬼实在是聪明,竟然知道拿她的命来威胁对面所有人。 “本殿从不生气,生气了你怕是担不住。”冷到令人发颤的声音在一片吵闹中缓缓浮出,一瞬间周遭就静了下去,众人皆是望向声音的来源——楚子衡。 他仍是笑着,却是极冷极狠的笑容,云落听到这一声的时候脑子都清明了些,她从不知原来楚子衡也可以这么狠戾,他歪着嘴,似笑非笑,“你动她,就得死。” 云落只感到脖子上的手一僵,凶鬼竟是拖着她后退了好几步,生生给楚子衡的威势压了下去。 见凶鬼毫无放手的意思,楚子衡也省的废话,直接上臂一捞,从虚无中的半空中抽出“孤杀” 。 这是云落第二回见“孤杀”弓了,弓仍是银光颤颤,寒气深重,楚子衡随手捻出一支箭,对着凶鬼开弓。 阎罗王见状,急忙去拦住他:“不可,我妹妹还在那里呢,你这样会伤到她!” 楚子衡缓缓地看向他,眸子竟是有种通透的银色。阎罗王从未听过北邙山鬼殿的眼 睛会变色,这下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但是他还是坚持不让楚子衡动手,就怕误伤了云落。楚子衡现在身上的戾气强大无比,普通人靠近半分怕是要丢掉半条命,他是修为深厚,可是离他这么近也感觉到了胸口发闷,北邙山鬼殿的名号果真不是虚得的,他平日里吊儿郎当不成气候的模样,教人根本不清楚他笑脸后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楚子衡没再理他,闭上一只眼,集中注意力,开弓拉箭,手指一松,弓箭“嗖”地一声飞出去,正中凶鬼的命门,凶鬼咆哮了一声倒下。云落还呆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方才那箭带着浓厚的戾气从她耳边扫过,云落以为自己的耳朵就要没了,可是直到身后的凶鬼“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她的耳朵还是完好无损地在自己身上。 楚子衡收回“孤杀”,模样顿时温和不少,朝云落走来:“小落子你没事吧。”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六十六章 月泽心事 他变脸变得如此之快,倒是叫旁边的人都看呆了。 云落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没事,多谢……你。” 楚子衡探过身子来,伸出手,想要替她揉一揉脖子似的,云落自然是下意识就躲开了,楚子衡的手僵在半空中,他面上难得的露出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方才是我过于激动了,恐怕是有些吓到你了吧,我只是见不得旁的人欺负你。” 他这话的意味十分明显露骨,周围的人都是听的清楚明白。云落的脸“刷”地一下红起来,她一只手捂着捂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指着他,颤抖道:“楚子衡我告诉你,可别想什么歪主意坏点子整我啊。” 楚子衡听到她连名带姓的喊她,不知道为什么很高兴,面上的笑容也愈加灿烂:“哪能呢,小爷不就是开个玩笑罢了,看把你吓得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落真想把脖子上的手移下来掐他。 “云落你感觉如何?”阎罗王走到云落身边关切地问道,云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凶鬼被楚子衡那一箭射倒在地,一动不动,毫无声息。云落起先只是以为楚子衡将它制服罢了,可现在这情形看来,楚子衡是将它一箭射死了? 要真是射死了,这事情可就大了,云落也顾不得自己脖子疼痛,赶忙凑近去瞧,也不怕它再次偷袭。 那凶鬼果然躺在地上毫无声息,云落捉住楚子衡的手,皱着眉问他:“你这是一箭射死了它?” 楚子衡摸摸鼻子,无辜地2摇摇头:“小爷可没有用全力,不过就是随便使了几分力,它不会死的。” “那它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箭上下了一道封印,暂时安静罢了。” “你下次能不能早些告诉我们,免得我们着急。” “行行行。”楚子衡笑嘻嘻地回应她,云落一行人亲眼看着阴卒将凶鬼再次关进去之后才放心地出来。 “五哥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云落微微一欠身,告别了阎罗王,和楚子衡天枢星君一同往回走。 “鬼殿的名号果然不是虚得的啊。”天枢星君站在楚子衡的身旁,眼里都快放出光来了。天枢星君身形与楚子衡又差了那么一截,因此是抬着脑袋与楚子衡说话的,楚子衡也不低头,自顾自瞧着前面的路,嘴上偶尔回应几句,态度极是敷衍。 果然呐,道不同不相为谋。神仙鬼怪怎么能走同一条路呢?云落瞥了他二人一眼,随后低头想自己的事情。 幸好发现得早,没有让凶鬼逃脱,但是也险些中计,也亏得楚子衡相救,可是楚子衡方才那一席话实在让云落心里乱作 一团,依着他的表现和说话的语气,看起来根本不是开玩笑的,云落风月之事虽经历得少,但是楚子衡的心意,明眼人一眼就瞧出来了,不过楚子衡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没有缘故的喜欢其实更叫人害怕,云落搞不清楚子衡心里的想法,也不能直接问他,问了他,他那么聪明,肯定是拐着弯不告诉她。 云落想得脑袋疼,反正楚子衡现在并没有害她,那么就再等等。 “哟,你们到了,那我就先走了。”不知不觉走到了忘川小筑,天枢星君就先辞别了云落和楚子衡,自己离开了。云落回到殿里,收拾完毕回了卧房,还未走到卧房,就看见一个柱子边站着一位白衣男子。 “清微君?”云落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尽量露出个得体的笑容朝月泽走去,“这个时候怎么不进去休息?” “在房中坐了一天,出来透透气。”月泽早就听到了云落的脚步声,见她来了,微微一颌首,“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你不知道,凶鬼那边又出了事。”云落打了个哈欠,站在他身旁,看渐渐黑下去的天,“今日我与天枢星君在酆都城内逛,遇见了皮相傀儡,着了道,她们倒是无心害人,不过是奉命来拖住我们,幸好后来楚……鬼殿发现了,戳破了这诡计。我们最后去了一趟大牢,去看看那凶鬼有何异样,结果倒是再次跳进了它的陷阱,差点掐死我。” 云落说到此处,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是鬼殿救了一命,这回真的是感谢他。” 月泽没任何反应,只是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偏过头接着看天:“你脖子的伤就是因此得来的?” “被你看见了啊,那凶鬼下手真是狠,还好不是很严重,五哥送来的药也是好用得很,现下已经快消了。” 云落心虚地将自己的领子提高了许多,哪里是好多了,明明就还是很严重,脖子下面都黑了一大块,涂了药也无济于事,不过倒是不疼了。 “凶鬼的身体上带有毒素。”月泽抽出手,缓缓覆上去,云落只觉得一阵凉意传来,她斜着眼往自己的脖子看去,脖子又不能动,只能僵着脑袋,微微像下面靠,眼珠子拼命往脖子处看,顺便问道:“清微君,你这是在干什么?” 月泽的目光缓缓地从自己的手上移到云落的脸上,云落现在正偏着头,说话的时候脸部略僵,嘴巴有些歪,月泽沉默了一会儿,极轻极轻地说:“七七,你这个样子着实不雅。” 云落听到他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月泽哪里是说她“不雅”,这就是在明白地告诉她她现在的样子很丑吗 ? 待云落回过神,月泽的手早就移开了,云落开始觉得凉凉的脖子开始发热,她想要伸手去摸一下,却在即将摸到脖子的瞬间让人拦住了。 “清微君……”云落怔怔地看着握住自己的手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强劲有力。 月泽也晃了一下,急忙抽回手,但还是叮嘱道:“我方才施了法,你不要动它,明日便可痊愈。” 云落恍然大悟,笑道:“啊呀,清微君原来是为我疗伤啊。云落素知清微君的医术在四荒数一数二,能请到你给我疗伤真是荣幸之至。” 云落已经将自己肚子里的墨水都倒出来了,用尽了各种花词来夸赞月泽,还顺带表达了自己深深的感激之情,殊不知这话在月泽耳里却显得阴阳怪气,仿佛云落在故意挖苦他。于是乎,月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 云落这边还在喋喋不休道:“我对你的感激,那可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的,我……” “那就别说了。”月泽一甩袖子进了屋。 云落在屋外摸着脑袋茫然,月泽素来不是最喜欢这些文绉绉的词吗,他最看重礼仪规矩不是吗?怎么现在她夸他还要生气。 男人的脸,总变的天。 云落也是一肚子气,虽说月泽帮她她是高兴的,可是这莫名其妙发火叫她也委屈,她对着月泽方才站着的地方哼了几声,跺了跺脚,骂了几句,悻悻地回了屋。 云落干脆利落地走进去,绕过屏风,看都没看月泽一眼,自顾自地爬上自己的床,拉过被子就睡了。 隔壁的月泽躺在床上,忍不住偏过头去看屏风后的云落,屏风厚的很,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月泽就当能看见云落似的一直往那边看,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叹道:“七七,你睡了吗?” “快了。”她真的是没撒谎糊弄月泽,云落入睡一向极快,几乎是一倒在床上闭上眼不出半炷香就能睡熟,她此刻已经是半迷糊状态了,偶听见隔壁月泽的声音,习惯性地想到不能失了礼数叫他不悦,就算困得很也是挣扎着回了他一句。 “那,你早些休息。”月泽嗫嚅了几句,他活了这么几千年,也就遇见云落才会这样失态,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方才是我不对,你莫要往心里去。” “谁往心里去,要是……这种事我老往心里去,那我的心……得有多大……”渐渐地,越说到后面越没了声息,想来是睡着了。 月泽躺了一会儿,实在不成眠,他坐起来,披了一件外袍在床上想着静修片刻,可他总不自觉地朝云落那边望过去,最后终于是绕过屏风,走到云落的床前。 云落睡得极熟,根本没有察觉,月泽就着微弱的灯光打量着睡得香甜的云落,这么多年不见了,她瘦了些,还白了些,眉眼却没有多少变化,仍是那么可怜又可爱。月泽想起来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一双剪水秋瞳,望着你的时候总带着点迷糊,叫人不得不软下心来,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月泽只当她是玩笑话,不过年少无知,见他长得好,就说喜欢。结果根本想不到她这一喜欢就是千年。 后来她做了错事,听说受了刑罚丢了命,罪有应得。月泽真是失望,从前那些就当做了一场大梦,月泽只当从未见过她,但心里清楚的很,日后也再也见不着她。 他是恨的,恨却恨自己明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却还对她抱有一丝希望,心底总存了一点可怜念想,想着或许再能遇见。没想到,还真的让他遇见了。兴州城听到声音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可是,她却有了孩子,一家三口看起来很是和睦。他迟疑了,知道云落曾经那么喜欢他,决计不会在这几百年内变了心,但是她身边的是云斐啊,二人从前就相识,青梅竹马,她不见的这些年二人一定是相互扶持,难保云落不会动摇。 他告诉过自己要放手的,云落的狠毒他又不是不知道,瑶华对他那么好,连自己的心都给他了,他与瑶华的婚期将至,不能再负了她。可月泽有时候看见云落,胸口总会不知缘由地发疼。 他,到底是怎么了?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六十七章 看望云斐 云落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房间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怎么个奇怪法她又说不上来,只能细细地看了看周围,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摆设一如往常,毫无变化。上回叫那凶鬼溜进来闹了一番,鬼婢们进来清扫过,将房间翻了底朝天,每个角落都扫得干干净净,云落只当是清扫之后亮堂许多,所以自己有些不太适应,也没说什么,就弯下腰自己去穿鞋了。 等穿谢的时候她才看见了了不得的事情,自己的鞋子周围竟有脚印。忘川小筑里面的所有宫殿房舍都是统一用白玉石砖铺地面。这白玉地面没什么不好,冬日踩上去暖和温润,夏日清凉宜人,倒是难得的好材质,不过唯一麻烦是极其容易留下脚印来,白色的玉,脚印在上面就更加明显。 云落望着那脚印,在心中约莫比了一下,像是个男人的。她顺着脚印的方向看过去,脚印延伸进了隔间,这不就是**裸地告诉她月泽在她睡熟的时候曾进来过。这边云落还在想月泽过来的缘由,那边已经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了,想来是自己的鬼婢按着时辰进来服侍她梳洗,她本想将这脚印处理掉再叫人进来,以免叫外人看去传些风言风语,眼下看来是来不及,云落眸子一转,心生一计。 她匆匆忙忙穿好鞋,看见了走进来的鬼婢。果不其然,鬼婢的眼睛都在地上那一串的脚印上停住,云落指着那一串脚印冷笑一声,怒道:“都在看什么?是忘了自己的本分事了吗?”见云落发怒,一干鬼婢纷纷跪下认错,云落指了一个鬼婢把这脚印擦干净,面上还有嗔怒的神色:“一个个的,不知道我今日有要紧事吗?若不是清微君知道,过来告知我,怕是要误了我的事情!” 云落不常凶人,这一回怒斥自己的婢女,婢女心内虽是奇怪自家殿下明明就没有告诉过她今日要出门的事情,只想着是自己记漏了,也不敢有任何怨言,更是不敢声张,只默默擦了地,垂着脑袋出了门。 云落收拾罢了,捋了捋头发,就往外走,盘算着今日该干些什么?是继续和天枢星君逛酆都城拖着他呢还是去和帝父一起去大牢看一看凶鬼的审问如何,或者是在忘川小筑里安分地待一天,白白也许久没有见她了……可是天枢星君拉着她就是一天,且总爱乱走,她昨天实在是累得慌,不想再去了。 云落想到这里,记得天枢星君说过今年起个大早再来找她玩的,于是回过身去问鬼婢:“天枢星君今日可有来过?” “回殿下,早已来过了。不过殿下您尚未起来,星君便不让我们通报,只说自己先去逛了。” “原来如此。” 云落便想着 第二件事,去大牢……帝父做事想来不喜旁人打扰,她去怕是帮倒忙,想想还是算了。第三件事……白白现如今在北辰宫都乐不思蜀,压根就不需要她,再说了,窝在忘川小筑也枯燥乏味得很,不行不行。想来想去,云落实在是想不到可以做什么事情了,竟是难得因无事可做而焦躁烦闷。 但是云落心中又好像是有一件事,提不起来放不下去,云落心中细细一算,想起来,云斐还在凡世了,也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自己将他安置在外面,他不同于常人,空有一身本事,有时候甚至比孩童还脆弱,自己该是早些去看他的,真是愚蠢! 云落大手一挥,只说自己要出门看看故人,叫鬼婢们准备了些糕饼,小食,也不许任何人跟着就要出门去。 出门的时候撞上了早起练剑完的月泽,月泽堵着她,手里提着剑,面无表情:“七七,你去做什么?” “不过是去看看故人。”云落干笑,就要从他身边窜过去,岂料月泽一把捉住她的手:“我也去。” “这可不行,你也知道现在天枢星君满酆都城地寻你,你要是被发现了咱们不就前功尽弃了?” “你去的地方他不会发现。”月泽缓缓道,脸上竟是有淡淡笑意,“甚至比这里更安全。” 云落欲哭无泪,月泽到底是个什么神仙?怎么料事如神,什么都猜得到,看他这得意的模样就知道他知道了云落要去何处,要看望的是何人。 云落没法,也没有时间陪他耗着,就只好带着他出了酆都城,前往凡世。 可是云落忘记了,酆都城里,忘川小筑里,还有个楚子衡。 楚子衡起来之后没见着云落,正奇怪呢,拽住一个鬼婢就问:“你们殿下呢?” 这些鬼婢也是见过楚子衡的,且自从云落回来之后除了清微君就是这位鬼殿住在这忘川小筑里,且他是如何帮着自家殿下,看着自家殿下时又是何等宠溺神色鬼婢们也看得出来,这鬼殿对自家殿下的心思那可是昭然若揭,鬼婢们早就传开了,没准这就是以后的姑爷。 因此楚子衡问什么只要云落没有特意吩咐过要保密的她们都会告诉楚子衡,这下楚子衡一问起,周围一圈的鬼婢顷刻间就围了过来,叽叽喳喳七嘴八舌,闹得不行。 “我们殿下今日一大早就出去了。” “对啊对啊,还是和清微君出去的。” “她今日还带了好些糕点出去。” “除了糕点,还有写日常用的物什,带的也不少。”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绕得人有些发晕,楚子衡也是好脾气,只笑笑,柔声问道:“她今日出 去带了不少东西,小爷想着这些都是给人的,她该是去看望故友了罢。” “哎呀鬼殿真是聪明,这也能猜出来。你们这些小丫头,忒没规矩了,一上来就叽叽喳喳,你说我说的,怎么能讲清楚?殿下今日就是去看故人的,这些东西确实是给他准备的,且今日临出门前,遇着了清微君,不知清微君与殿下说了些什么,最后与殿下一起去了。”远远地走来一个年老的鬼婢,她先是训斥了这一群小鬼婢,然后温声地与楚子衡交代了一下云落的行踪,楚子衡听到现在也没有听到云落到底是去了哪里,还听到她是和楚子衡一起出去的,虽说不急,但也不踏实,这个年老的鬼婢倒是将事情捋清楚了,可是也没说云落去了哪里,想来是云落并不曾透露出自己的行踪。 楚子衡心中略微一忖度,想来还是要靠自己去寻她。 “今日出门出的早,殿下也没说是去了哪里,不过鬼殿莫要着急。”鬼婢早就猜到楚子衡肯定会想云落的去处,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楚子衡。 “这是何物?”楚子衡摇着那个小瓷瓶,不解道。 “这是殿下今日所用之香,奴婢特意用了稀罕的香,味道虽是清淡但却持久不散,且这香乃是酆都城独门炼制,出了酆都城是没有的。”鬼婢微笑道,“鬼殿还是快些去不,晚点就赶不上殿下了。” 倒是个伶俐通透的婢女,楚子衡冲她一笑,行了个礼:“多谢姐姐了!” 说罢,人便似一阵风似的不见了。鬼婢站在原地,笑了笑,“许多年不见了,还是这般,殿下遇着你,是她的福分。” “嬷嬷,您怎么出来了?”旁边有小鬼婢怯怯地问,“这些杂事我们做就好,您老注意身体才是要紧事。” “老了,想做也做不来,还是得你们来。”嬷嬷一笑,“我就出来走走,看看风景,权当做消遣罢了。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嬷嬷。”一群小鬼婢一下子散开,去做各自的事情了,嬷嬷站在原地,朝着楚子衡离开的地方又看了好一会,这才缓缓地往回走。 楚子衡循着这香气一路出了酆都城,他与云落的几个哥哥关系都不错,现如今已经能来去自如了,他约莫是走了小半个时辰,在一处人烟稀少的破落村庄里,见到了云落和月泽,以及……云斐。 云落彼时正到云斐住处没一会,还未将凳子捂热,就瞧见了楚子衡。 “你怎么来的?”云落惊得端着茶杯的手就僵在半空,好半晌才回过神。 “缘分叫小爷来的。”楚子衡走进去,大剌剌地坐下,“怎么,来探访故友也不带上小爷,小爷最是喜欢探望 故人。” 人都来了,于情于理都不能赶他走,云落本是有许多体己话与云斐说,一个月泽就够堵得慌了,现下还来了一个楚子衡,她云落是造了什么孽? 云斐一如既往的沉默,在见到云落的那一瞬倒是有些不同往常的变化,直直地站起来望着她,看到后面的月泽的时候眸子便暗淡了下去。 云落知道他不喜月泽,匆匆将月泽安排在一旁,就取出自己的东西,坐在云斐旁边絮絮叨叨,像足了老妈子。 “阿斐,这些都是你平日里较为喜欢的小食,我都给你带过来了,记得吃,莫要放坏了。” “这是几件衣裳,天气凉了,虽说你我不比凡人,可若你在大冬天着了一件夏衫,定是要叫人起疑心的,你可千万注意着点。” “这是……” 云落只顾着叮嘱他事情,不料云斐缓缓抬头。 “落落,阿斐,想你。” 他指了指自己,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衣泥娃娃,云落记得,那是许多年前在街上买的,那个时候一个一个,她最是护不住这种东西,就塞给了云斐,想不到他还留着。 此话一出,此物一出,月泽和楚子衡都变了脸色。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六十八章 月泽婚事 从前在神京城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她和云斐走得太近,似乎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月泽素来清高,自然是不会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不过听得多了,难免心中有膈应,尤其是云落嫁给他后,月泽再听到这种话,意义不比从前。 云落作为神京城的太子妃,除了月泽,决不该与其他男子有任何秘密才是。云落心中也明白,只不过对于云斐,她不能不管他,个中缘由,她却又不能告诉月泽,这件事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四荒必定起大乱。 于是月泽与云落中间,就隔着这么一堵墙。月泽一向不喜云斐,本就对他和云落之事诸多猜疑,如今看见云斐这暧昧的举动,以及这意义不明的小物件,也说不上是何种情绪,脸顷刻就冷了下来,但好在理智胜过情感,月泽还是坐在原地没有动。 楚子衡本是笑眯眯的,瞧见那泥娃娃的一瞬眼神也是有些惊讶,不过随即笑着打趣道:“想不到酆都城的云将军喜欢这种小玩意。” 云落一把夺过云斐手里的娃娃,回过头来看他二人,为了不让他二人对云斐起疑心,随即诌了一个谎:“哪里是他喜欢,这是我从前买的一个小物件,喜欢得紧,后来不晓得遗落在哪里了,一直耿耿于怀,也曾与阿斐说过此事,想不到阿斐还挂在心上,竟是帮我寻了回来。” 云斐瞧了瞧云落,又瞧了瞧月泽与楚子衡,微微蹙起眉,没再开口,只是独自坐在一角,静静地瞧着云落。 “阿斐,我带给你的这些东西记得都要用上,别放着,白白浪费了我的心意。”云落打理妥当,正准备与伺候云斐的几个鬼婢嘱咐了几句,哪知还未唤她们进来,那些鬼婢见云落收拾完了,纷纷涌进来哭诉。 “阴姬殿下,您还是让奴婢回酆都城吧,这里奴婢真的呆不下去了。” “对啊,云将军从不让奴婢们近身,甚至连屋子的门都进不去,这,这叫奴婢们如何伺候?” “这凡世的阳气重得很,奴婢们本是阴间之物,离了云将军哪里受得住。” “是啊是啊,殿下还是放奴婢回去吧。” 一众鬼婢纷纷跪在地上求饶哭诉,不知情的人看见了怕是以为云斐是个多么刻薄的主子。云落心下也明白,叫这些没有修为且灵力微薄的鬼婢们出酆都城本就是件不合适的事,原想着云斐身上阴气重,若是这些鬼婢们伺候云斐,沾染他身上的阴气,也是可以在阳气旺盛的凡世呆得住的,没成想,千算万算,竟是算漏了云斐的性子。云斐素来不喜外人接近,就算是云落安排的人,于他无害,他也是会有所疏远。 “这……”,如果没人来伺候云斐,要是出了 什么事情,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可又不能将这些鬼婢放在这里等死,云落只觉得头疼。 “这样吧,你们随后收拾一番,随我回酆都城,至于这里,我再……”云落正欲吩咐下去,忽然有个模样伶俐的小丫头狂奔而来,身子朝前一扑,“哐”一声跪在地上,扬起好大的尘土,倒是叫云落惊住了。 她仔细瞧去,是个还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此时低着头伏在地上,小小一团。 似乎是不知道如何行礼一般,小丫头怯怯地磕了好几个头,方才将头抬高一点点,小声道:“回殿下,奴婢,奴婢愿意留下来照顾云将军,奴婢不是阴魂,不怕阳气。” “你是何人?”云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朝那小丫头走近了几步,有个年长的鬼婢双膝跪地朝前挪了几步,拦住云落,“这是后院做些烧火劈柴杂事的丫头,不是酆都城里带出来的鬼婢,是前些日子云将军在附近山上救下的小狐狸。谁知她后来竟是日日跟着云将军,将军见她无处可去,可怜她就收留了她。她一个打杂的,身上满是泥垢,殿下莫要脏了自己的衣裳。” 云落摆摆手,朝小狐狸走去,“你叫什么?” “回殿下,奴婢满满。”小狐狸的脸被云落捏在手里,嘟着嘴艰难地说道,云落瞧着她脸上虽满是锅灰,但是那双眼睛却明亮异常,也很是讨喜,更重要的是,云斐竟然会留下她,想来云斐心里还是欢喜她的。 “也罢,我还未找到合适的人过来伺候前,你就留在这里照顾他吧。”云落允了她的要求,那小狐狸十分高兴,又朝云落磕了几个头,云落拦都拦不住,只得随了她。 云落临走前,看那小狐狸蹦来蹦去,抱着自己的东西在云斐附近的厢房里进进出出。 “小落子这就走了?”楚子衡跟在云落身后,也看着那小狐狸,“就这么随便地放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妖怪在他身旁你放心?” “鬼殿,你觉得阿斐还防不住这么一只小妖怪?”云落微笑着看着楚子衡,眼里有星星点点,“这小狐狸,我看着是真心待阿斐好,谁都不愿意留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照顾一个失势的主子,但她愿意,而且,更重要的是,阿斐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对一个女孩子这般温和。救人他会救,但决计不会留下。说明他还是对这个小丫头有些好感的。” 楚子衡会意,沉思片刻,很认真地说道:“那他们的婚事何时操办?” 云落听到楚子衡的话,懵了一下,急忙解释,“谁和你说他们要成亲的!” “你方才这些话说的不就是云斐对这小丫头有好感,所以你留下她照顾他,本就有好感,这一来 二去的不就成了?” “胡说,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这话你是没说,可你不就是这意思吗?莫非你嫌弃人家出身低微,还是个妖怪,先不说她非你族类,云斐是酆都城大将军,而满满不过是个小狐狸,门不当户不对,难怪,难怪……” “谁说我看不上人家了?我可从不拘于地位身份。”云落反驳,“再说了,就算门当户对,也难保不会幸福。” 楚子衡长长地“哦”了一声,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云落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这人喜怒无常的,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也乐得不行,真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清微君,你这是怎么了?”楚子衡乐够了,瞧见一旁的月泽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莫不是有心事?” 云落这才注意到月泽的脸色,方才才暖起来的脸这会子又成了块冰,云落仔细回想自己是那句话又得罪了这尊大佛,想着想着,脑海里不停回响着一句话:“门当户对也未必幸福。” 那句话在脑海里一直飘啊飘,云落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遍,真真是愚蠢,这讲的不就是她和月泽吗? 自己往人心口扎刀的本事还真是一流的。 “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要不先回去吧?”云落怯怯地开口,下意识去看月泽,月泽没理他,楚子衡瞧着两人尴尬,上来打了个圆场,“是啊,也不早了,先回去吧。” “本星君寻了这么些日子,想不到泽殿在这里。”有人在身后笑道,云落心下一惊,脑袋都不敢往回转。 “云落你骗的本星君好苦啊。”天枢星君的手搭上云落的肩膀,绕到云落的面前,“想不到你竟然伙同泽殿一起骗我!” “这,这我是……” 这下可好,被抓了个现行,解释也不会信。 干脆破罐子破摔,云落一个箭步冲到月泽的前面,护住他,坚定地告诉天枢星君:“我不会让你带他回去的,眼下这情形,月泽身上的伤还没有大好,你带他回去,月泽爱酆都城受伤的消息若是叫神京城知道了,怕是要起纷争。” 天枢星君点点头:“你说的也是。” “所以我是不会让你带他回去的。” “话是这么说,但这回我来酆都城带泽殿回去是奉了紫薇大帝的旨意,云落你也许是想多了,月泽受伤这件事固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更为主要的原因是——月泽的婚期将近。” 云落恍若一个霹雳打在脑袋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月泽的,婚期?” “是啊。”天枢星君无奈地看着云落,“这件事本不便告诉你,怕你平添些 烦恼,没想到还是叫你知道了。只不过我不说,你定是不信。月泽受伤这事,神京城早就知晓,只不过这凶鬼是神京城带来酆都城求酆都大帝相助的,本就不该怪罪酆都城,所以你大可不必顾虑。我们如此着急来寻泽殿回来,不过是瑶华神女及其旁支亲眷已经从苍梧山收拾妥当,正往神京城赶来,要是到了神京城发现泽殿不在,那可就起了大乱子。苍梧山对神女出嫁之事看得极其重要,神女自幼失去双亲,且没有嫡系亲眷,出嫁若是无人陪同,怕叫人看去笑话,因此旁支的亲眷安排了不少陪嫁的人,队伍浩浩荡荡。” “不对啊,泽殿对这件事应该是最了解的啊,怎么,他没和你说?”天枢星君想到什么似的,奇道。 云落哑然,僵硬地转过身子,望着月泽:“清微君,这件事,你怎么没告诉我呢?”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六十九章 外出散心 云落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她只想问月泽为什么骗她,也不对,为了酆都城与神京城的交好尽量瞒着自己受伤的消息这个理由留在这里也并无不妥,他只是,没有将自己留在这里的原因说完全罢了。 云落扯着面皮笑了笑,“恭喜恭喜呀,你也不早点说,不然我就准备好贺礼叫你一同带过去了。现下时间匆忙,还是等来日办喜宴之时,我再备了礼品叫人带去吧。” 月泽面上不悲不喜,深如海底的眸子里有些涟漪,他张了张口,好像是要和云落说什么,楚子衡拉过云落,掩到自己身后,开口:“想不到清微君这么快就要迎娶瑶华神女了,可喜可贺,祝两位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小爷改日备了礼品与小落子的一同送过来。” 天枢星君乐呵呵地向前,靠近月泽,对面前的楚子衡和云落回应道:“那就借二位吉言了,我在此替泽殿谢谢二位了,现在我可以带泽殿回去了么?” “去去去,这么大的喜事我们要是还拦着也说不过去。”楚子衡大手一挥,天枢星君喜笑颜开,回过身低声与月泽说话,也不知道天枢星君说了些什么,月泽听完点点头,应道:“本君知晓,不会误事。” 云落看着天枢星君和月泽御剑离开,前面的楚子衡回过身,对着云落伸出一个拳头,云落瞥了一眼,那拳头缓缓展开,宽大的手掌里躺着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小帕子。云落皱眉,取过帕子,不明所以地看着楚子衡,“你这是做什么?” “擦擦吧。”楚子衡收回手,漫不经心道:“幸好小爷及时将你拖到身后挡住了,不然你这模样叫人看了去,还以为你不乐意,见不得人家的好事。” “我就是见不得他好,不行吗!”云落忽然发起火来,将帕子丢在地上,抬起脚要踩,又想起来这是楚子衡的帕子,这般做实在任性,只好捡起来,不知道该不该丢,心里堵得慌,就哭得更狠了。 楚子衡呆愣愣地看着面前放声大哭的云落,想到云落从前的模样,寻常时候不会轻易掉眼泪,只有难过狠了才会哭,哭起来也是这般,当时他还取笑她来着,称她这是“鬼哭狼嚎”,想着想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落正痛哭不已,听到楚子衡的笑,只当他是在取笑自己,赶紧擦眼泪,告诉自己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可心里还是闷,鼻子依旧酸,越是不想哭,哭得倒是更狠了。 “楚,楚子,衡,你不准,不准笑,呜哇哇哇哇。”云落一边拼命擦眼泪一边指着楚子衡怒道。 “好了,收住!”楚子衡给她擦了擦眼泪,拉起她就往回走。 “你,你这是要去 哪?” “带你去散散心。” …… 当云落望着蓝黑蓝黑的夜空下繁华热闹的街道时,眼泪果然是收住了。 楚子衡带着她来了凡世的夜市。 寻到一处热气腾腾的小摊子,楚子衡径直坐下,敲了敲桌子,朗声道:“摊主,来两碗馄饨。” “好嘞客官。”摊主搅动着锅里的馄饨,在一片雾气中朝楚子衡笑,“啊呀,是您呀,您好久都没来了,我这阵子还在想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阵子有些忙,抽不出空来,倒是叫你劳心了。”楚子衡也高声回摊主,两人仿佛唠家常般聊了几句,那摊主才注意到一旁的云落,打量了云落半响,问楚子衡:“方才竟是没注意,您还带了一位姑娘来,这姑娘生得标志,模样真好,想来就是您的小娘子了吧。” “小娘子?”云落还没来得及解释,两大碗馄饨就端到了身边,摊主是个年事已高的老婆婆,但看起来干净利落,说话也爽利。 楚子衡接过碗,对着摊主笑了笑,摊主看看他,又看看云落,眉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啊呀呀,真是郎才女貌,我原先还想着,您的模样生得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性格又极为谦逊,识字断文,字也写得好看,家境殷实,依我看,寻常的富贵人家少爷没法与您相比,就算是宫里的皇子,只怕也是比不得您。想不到您早已婚配,您时常提起自家的小娘子,将她说得这样好,我可好奇得紧,放眼整个京城,谁家姑娘能配得上您,想不到竟真有这样的女子。” 摊主看起来很喜欢楚子衡,说了一大通话,直到有人过来买馄饨这才匆匆离开。 “你来过这里?”楚子衡轻车熟路的动作以及和摊主的熟识让云落疑惑不已。 “无事的时候便来走一走,此处散散心再好不过。”楚子衡接过小二递过来的碗,推到云落面前,“趁热吃吧,方才闹了那么一遭,肯定是饿了,吃完小爷再带你去其他地方转转。” 云落低头朝碗里望去,白白胖胖的馄饨卧在青花瓷碗里,上面浮着一撮葱花,散发着清香,她还真是有些饿了,楚子衡双臂撑在桌子上,手指抵着下巴,笑意盎然地看着云落狼吞虎咽。 “我刚刚好像是听到摊主夸你来着。”云落喝了一口汤,抬起头看楚子衡,“说你模样好,性格好,家境好,连皇宫的皇子都比不得。想不到在他们心里边你是这么个可敬可亲的人。” “不过是实话罢了。”楚子衡将自己的碗再推给云落,“小爷又不是凡人,怎么比?” “也是。”云落点头,“不过我还听到什么小娘子,想不到你年纪轻轻 的居然早就成家了,那位姑娘是谁啊?” 楚子衡只笑不语,云落当他不想告诉她,也就没再问下去,自顾自吃自己的。 吃完与摊主告别,楚子衡带着云落在人群中转来转去。 街道两旁摆满了摊子,卖首饰的、卖果子干货的、卖吃食的、卖玩偶的……云落在花花绿绿之中,心情顿时舒畅了些,她瞧见一个灯笼生得很是漂亮,于是买了拿给楚子衡看,可是一回身,楚子衡却不见了。 人来人往,楚子衡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云落着急地四处看,忽然,有个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个糖人和面具,云落怔怔地看他,那人带了一个鬼怪面具,青面獠牙,像极了酆都城守门的那些阴卒。 云落接过糖人,咬了一口,将灯笼扔给楚子衡,“你急死我了,走也不和我说一声。” 楚子衡跟在她身后,笑着催促道:“你快戴上,快戴上。” 云落翻过面具一看,也是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丑极了,不过从眼睛和嘴唇来看,是个女的。“我不要,这个太丑了!” “就是因为丑才带。”楚子衡洋洋得意,“你这么好看,要是被旁人看见起了歪心思可不好。” “那我可以带好看的面具,也能遮住我的脸。”云落被夸得心花怒放,嘴上虽然还是拒绝,却慢慢戴了上去。 “要是面具好看,人家还是会有兴趣,最后看见你这么好看,你又这么蠢笨,小爷可是会担心你跟人跑了。到时候小爷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胡说,楚子衡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叫你净瞎说!” 二人在街上你追我赶,街上带着面具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云落和楚子衡戴着的是凡人所想象的阴间鬼魅模样的面具,凡人并不因其模样不够秀美而不戴,相反,他们认为这能驱邪,男子戴了还平添几分英气,戴的人也是不少。 云落正和楚子衡打闹,好不容易揪住了楚子衡,云落卯足了劲去挠他痒痒,楚子衡笑嘻嘻地告饶,云落下不小心将楚子衡脸上的面具打落,一时间路上的人纷纷停下了脚步,尤其是女子,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楚子衡。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云落慌张地俯下身子去捡地上的面具,孰料人群开始移了过来,云落只听到几声对楚子衡长相的赞美,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撞了一下,手里的面具再次落在地上,云落还要再去捡,胳膊却被人挽住,一股力量将她带了起来,她跌进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里。 云落抬眸,愣愣地看着楚子衡。 “你看啊,这祸事是你惹出来的,现在可要你自己解决才是。”楚子衡含笑道,眸子 亮亮的。 “我惹出什么祸事了?”云落顺着楚子衡的眼睛朝外看去,许多戴着面具的女子都痴痴地望着楚子衡,纷纷涌上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楚子衡,云落一想,这场景像极了当初带云斐出街的时候,想来是少女少妇们倾心于楚子衡的长相,,云落一想到当初场面失控的情景,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这是小爷的小娘子,各位姐姐妹妹们还是收回心意吧。”楚子衡微笑着将女子们送来的信物礼品都一一拒绝,顺便搂紧了云落,云落也装模作样地靠着楚子衡一脸幸福。那些女子虽心里不甘,但看着云落楚子衡这“恩爱”模样,多少气也得忍了下去。 只不过…… “你是谁家的女儿?”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七十章 强抢民男 女子的语气尖锐且跋扈,云落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只见一女子高坐在十二人抬的辇车上,披金戴银,华裳冠冕,脸上施了厚厚一层脂粉,云落眯起眼仔细瞧,那女子见云落看着她,冷哼一声,缓缓伸出手,就有侍婢急忙迎过来,扶着她往下走,有个小太监跪倒在地,女子踩着他的脊背下了车,朝云落走来。 “见过泰禾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周围哗啦啦地跪倒了一片人,云落和楚子衡站在原地突兀得很。 “公主问你话呢,你还不赶紧回答!”公主的侍婢见云落半天没反应,又瞧见自家公主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催促云落道,“若是惹得公主不高兴,后果你怕是承担不起。” 云落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淡淡地回了句:“我知道了。” 见云落态度如此冷淡敷衍,那泰禾公主怒意愈盛,皱着吊梢眉,丹凤眼瞪了起来,平添几分凌厉,“大胆!竟敢如此敷衍本宫,本宫看你是不想活了。” “啧啧。”楚子衡伏在云落耳边小声道,“这是凡间的公主,你看着办。” 云落等了楚子衡一眼,也压低声音道:“这还不是因为你,我看就是这公主瞧上了你才来为难我!” 楚子衡嘿嘿一笑,没再搭话。那边的泰禾公主心中却早已气炸,她在京城这么些年,也从未听说过有哪家的公子王孙生得这般俊美,前些日子皇兄还想着给她择婿,可满京城的少年儿郎,她一个也瞧不上,不是模样不够就是本事不行,大都是草包,哪里配得上她千金之躯。想不到今日出来游玩,竟是瞧见了一个模样合心意的,就算不知道其为人如何,总是要先留下来再说。 长得这么玉树临风,全天下只怕再找不出第二个,本事什么的,日后也可以慢慢培养。 泰禾公主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熟料人群中忽然传来楚子衡清朗的声音,人太吵了,说得什么她没有完全听清楚,完全沉迷在他的声音里,暗喜此人不仅长得好声音也不错。 “他方才说了什么,怎么这人群一下子全散了开?”见原本围得满满当当的人轰然散开,泰禾公主掀开帘子问守在一边的侍婢,侍婢垂着头恭敬地回道:“回公主殿下,方才这男子说自己已婚配,身旁站着的女子就是他小娘子。” 泰禾公主一下子愣住了,千算万算,竟是没有算到他已婚配。看了再看,越看越喜欢,泰禾公主性子素来倔强跋扈,她喜欢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心下打定主意,瞧上了这男子,抢也是要抢过来的。 既然要这男子留在自己身边,那最碍眼的当是他的小娘子了。 云落此时还带着 面具没有摘下来,泰禾公主第一眼看见云落的时候,心内得意万分,想自己的容貌在京城数一数二,才华也是自己称第二,没有其他女子敢称第一的,再者,自己是皇室的公主,地位身份显赫无比,面前戴着丑陋面具的女子,不知道哪一点可以与她相比。 “怎么,一不顺公主的心意公主就拿自己的身份来压人?”云落微微笑着,缓缓摘下面具,笑颜如花,她从不觉得自己生得美,且当初日日对着瑶华这神一般的容颜,自然是觉得自己生得普通,可再普通,她在四荒的美人中,也算得一二,按着大家伙的说法来,瑶华神女美貌四荒无双,云落被她压了一头,却也排得上第二,若是她温柔些,不是个嗜血成性,杀戮不止的女魔头,也算是个四荒人人认可的“美人”。 泰禾瞧见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一身红衣,容貌惊艳,她朝四周看去,果然,原本都在痴望着她的那些平民百姓此刻都呆呆地瞧着云落,是不是有几句窃窃私语传入她的耳朵里。 “这女子生得真美啊。” “是啊是啊,依我看,泰禾公主纵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可比起这位姑娘来,却还是差了一截。” “嘘,你小点声,谁不知道泰禾公主深得皇上的欢心,要是叫她听见这话,以她的脾气你怕是没好果子吃。” …… 冷言冷语的,自幼养尊处优的泰禾公主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免不得怒气更盛,望向云落的眼神恨不得将云落给吃了。 云落心里头正为着月泽的事情恼怒,这下子,二人对上了。 楚子衡环着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这公主的出现他也没有料到,不过,看着云落的反应,似乎还可以。 “你到底是谁,住在何处。”泰禾公主纵使怒气冲冲,可也得先摸清云落的底细才是,若是云落是世家大族里的千金,就算有皇兄撑腰,她也不便贸然动手,若是些小门望族的,她就是当街打死也无可厚非。 “我不是这里人,仔细算算,我家离这里挺远的。”云落想了想,总不能直接告诉人家自己是酆都城的阴姬,满大街的凡人,谁会信,而且这么说也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原来是个边塞来的蛮族人,本宫方才还奇怪你这穿着打扮皆是本宫从未见过的形制。”泰禾公主满意地笑了笑,唇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公主殿下,上回您叫人将徐家的小姐当众凌辱致死,这件事风波尚未平息,若是您此时再……只怕不妥。”有个太监靠近泰禾公主,喏喏道,面上是惶恐的神色,只怕这公主一不小心将怒气发在自己身上,届时只怕自己小命不保,可是自己又奉了 皇上的旨意要好好看着公主,要是不拦着她,皇上那边也不好交代。 “本宫的事情何时还要经过你一个死太监的允许了?”泰禾公主显然是十分不满,这低贱的太监当众不禁忤逆她的意思,还驳了她的面子,实在可恨,该死,该死! 洁白的牙齿咬着鲜艳的红唇,泰禾公主大袖一挥,喊道:“来人啊,将他活活打死!” “公主殿下饶命啊!”那太监腿都软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本就白的脸惨白得像个死人。 “若是殿下因我感到不悦,尽可责罚于我,何必迁怒于一个小太监?”云落朗声道。就泰禾公主这点小心思,她这么多年的道行还看不出? “这贱奴不知好歹,本就该吃点苦头。” 一帮侍卫已经凑上来抡起棍子开始狠命打那太监,太监原本还是哭着告饶,渐渐地竟是没了声音。 见这公主听不进去,云落本打算施法叫这不知天高地厚骄纵跋扈的公主吃点苦头,忽然想到自己在凡世间不便施法,咬咬牙忍住了。这公主倒是给了她一个练练手撒气的机会,她抽出赤练绫,当做鞭子使,冲过去一甩打翻好几个侍卫,守着那小太监不让任何人靠近。 一旁的人早就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这泰禾公主做事素来毒辣他们是知晓的,不过皇上宠爱得紧,那些受了冤屈的人求告无门,只得生生将这口气咽下去。从未有人敢这么当着公主的面忤逆她,违背她,云落还是头一个。 “你们都是死了吗,这女子想要行刺本宫,还不上前捉住她,不,还不就地正法!”泰禾公主显然是没想到云落有这个本事,只身打退好几个侍卫,不免慌了神,可这件事也叫她捉住了云落的不是。 杀了云落,有理有据。 一众侍卫见云落虽然武艺高超,可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女子,自己人多势众,根本不用害怕,于是提起刀冲了过去。 这边的动静又引来了巡城的禁卫军,少说也有百来人,遣散了围观的百姓,也没弄清楚是个什么事情,只知道公主殿下遇袭,而刺客就是那红衣女子,于是也将云落围了起来。 云落又不能当众施法,只得苦苦撑着,她趁着打斗的空当冲一旁看热闹的楚子衡喊道:“楚子衡,你还不过来帮帮我!” 楚子衡挑眉,“小爷看你冲上去那股劲,以为你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搞定。” 说着,楚子衡一个转身就到了云落的面前,云落愣住,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楚子衡,压低声音嘱咐道:“这是凡世,我们不能用法术的,也不可伤了他们,否则乱了四荒的秩序,神京城那边又要派人来追责。” “小爷自然是知道的。” 楚子衡从袖口中转出一把短刃来,看了看面前的侍卫,又掂了掂自己手里的短刃,摇摇头:“用不上。” “不用兵器,难道你准备赤手空拳?”云落看着楚子衡又将短刃收回去,大为不解。 “谁告诉你小爷只会这些?”楚子衡拧着一个侍卫的手腕,还抽空回头冲云落一笑,顺势将那侍卫的剑夺了下来,手腕灵活转动,刀背朝人劈过去,一劈一个准,侍卫们不一会纷纷倒地。 楚子衡拿着剑抛来抛去,笑道:“想不到这么些年还是没退步,不错不错。” 云落瞠目结舌,以一人敌百人,楚子衡要是个凡人,一定也是个厉害的人物。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七十一章 云小娘子 泰禾公主见自己的人落了下风,自然是紧张不已,可又看见楚子衡这一人敌百人的本事,心中激动万分,更加坚定了要嫁给楚子衡的心。 “公主殿下,就算您有千般恩宠加身,可这么随随便便当众杀人似乎也是不合适的吧?”云落从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侍卫身旁经过,径直朝泰禾公主走去。 “你想做什么?”泰禾公主身旁的侍卫都被楚子衡撂倒了,剩下的一些侍婢见这阵仗,都不敢靠得太近,纷纷瑟缩在一旁,云落畅通无阻地走到了泰禾公主面前,她回过头望了望楚子衡,楚子衡正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剑,没有注意她二人。 “敢问公主为何一上来就要人性命?”云落从从容容地看着她,“我虽是蛮族人,不懂礼数,有些地方怠慢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哪里做得不好殿下只管说出来就是,何必揪着一个不是就来重罚我?想来殿下不至于小心眼至此,定是有些缘由才让殿下对我如此忌恨,非要了我的性命,我想问问殿下,究竟是因着什么事殿下要下如此狠手?” “大胆,你你你一个蛮族人,不敬在先,现如今逾了规矩还敢当着本宫的面质问本宫,就凭此条,本宫足以诛你九族!”泰禾公主气得说话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云落委屈地瞧着她,“不过是想要知道我为何得罪了公主殿下,殿下为何这般不讲理?” 方才云落还是满面不服,盛气凌人的模样,忽然间变了脸,委屈可怜,楚楚动人,泰禾公主大为不解,正想讽刺她几句,不经意间看见云落“无意”的小声嘟囔:“我真是没用,脾气总是这么软,保护不了自己。可是,可是相公喜欢这样的,我,我以后怎么办啊……” 泰禾公主到口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咳了两下,望向云落身后的楚子衡,语气一下子就软下来了,“你也别装可怜,本宫最是瞧不得你这博同情的模样!” 说罢,她往前走了几步,挨近云落,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本宫也可以不为难你,只要你……主动离开你家相公便可。” 云落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面上却还装作大吃一惊,连忙摆手:“这,这不可啊,殿下,若是叫我家相公休了我,我日后还怎么见人?” “你若是离开他,本宫可以为你再觅一门好亲事,你不用担心日后的生活。你要是不愿意,休怪本宫无情,纵使今日不能奈你何,日后总有机会。你想想,一边是更好的生活,一边是牢狱之灾甚至可能丢了性命,你好好考虑选哪一条路。”泰禾公主一步一步分析给云落听,打定了主意要云落离开楚子衡。 现在的泰禾公主,说话轻声细语, 若是有什么狠话还得凑近了云落在她耳边说,那些百姓虽然被禁卫军赶走了,可挡不住有些好事的,纷纷躲在一旁看,见泰禾公主这般低声下气与人说话,都在惊讶这红衣女子是有什么通天的本领叫泰禾公主都这般服帖。 而泰禾公主见自己声音一放轻,语气一柔和,那边的楚子衡果真抬眸朝她看来,还看了许久,心内窃喜,自此语气愈发温柔,神色愈发温和,听得对面的云落都快起了鸡皮疙瘩,殊不知,楚子衡方才看她,不过是她忽然换了语气,倒是叫楚子衡一愣,心内还暗自度量着这泼妇怎么说话的语气变了,莫不是对云落有什么阴谋,心内如此想着,就多看了一会儿,免得云落遭了暗算,看了半天,只看见那泼妇除了一直盯着自己,毫无动静,便放下了心,接着把玩着手里的剑。 “公主这是在威胁我?”云落装模作样还上了瘾,玩心大发,开始演起戏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喊道:“没天理啊,抢人夫君还要人性命,想不到啊想不到,您贵为一国公主,心胸度量如此狭隘,手段也是如此毒辣。” 泰禾公主被她这一吼整懵了,还没来得及捂住云落的嘴,云落早退后几步哭天抢地,“你们怎么能这样呢?纵使我是蛮族人,也知道不可夺人所好。再说了,这,这夫君怎么能让呢?你们京城的人难道都是这般吗?见了喜欢的就都要,甚至连有妇之夫也要抢,亏你还是个公主,竟这般没脸没皮好色得很!” 泰禾公主针对云落的意图很明显,旁人都看得出来,不过碍于她是皇室中人,没有人敢挑明罢了,如今叫云落一下子全部给抖擞出来了,那些躲在暗处里窥视的人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落接着撒泼,嚎啕道:“夫君你看看,有人欺负我,说如果我不与你合离就要了我的命,这可怎么办?” 楚子衡按捺住想笑的冲动,走上前扶住左摇右摆的云落,对着泰禾公主施施然道:“多谢公主抬爱,然子衡心属小娘子一人,此生此世,惟愿与小娘子白头偕老,一心不变。” 他说得如此动情感人,云落一边偷偷瞄他一边叹道:这装模作样的本事真是比他不得。 泰禾公主显然是不会放手,这么些年好不容易碰到个自己喜欢的,怎能说放手就放手,要是在这个时候放了手,那就不是她泰禾了! 她上前一步,想要握住楚子衡的手腕,楚子衡淡淡一笑,手腕一转,巧妙地避开了。他拉着云落往后退了几步,拒绝道:“殿下还请自重。” 云落啧啧道,低声和楚子衡讲话,“你看看,这个女子为了你连脸面都不要了,你真的不考虑收了她?看她模样还算可以 ,虽说脾气差了点,日后可以改嘛。” 楚子衡摇摇头,顺手敲了敲云落的脑袋,又好气又好笑地盯着她,“小爷不需要!” 泰禾公主见云落和楚子衡在对面窃窃私语,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云落的眼睛不住地往自己身上瞟,不禁紧张万分,一会理理衣裳,一会拢拢鬓发,就怕楚子衡将自己不好的一面瞧了去似的。 “小郎君,你若是随了本宫去,后半辈子定是衣食无忧,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的这位小娘子本宫也会打理好,你觉得如何?”泰禾公主观察了许久,总算是明白楚子衡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恼羞成怒,口内却仍是温言相劝,打定主意要将楚子衡留下。 楚子衡望向她,仍旧是笑意盈盈,越发温润俊逸,他拉近了云落,将云落揽进自己的怀里,“吾今生得小娘子一人足矣,公主殿下还是收回这份心意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泰禾公主眼圈渐渐红起来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侍卫已经从短暂的昏迷中苏醒过来了,现下正慢慢爬起来朝她聚拢。不过方才云落和楚子衡可以凭借二人之力将这些侍卫打到,那么现在也可以,强夺是不可能了,今日便只能就此作罢,等她回宫查清楚楚子衡和云落的来历,到时候再谋算也不迟。 于是公主殿下大袖一挥,施施然回了辇车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云落,高傲地盯着她:“本宫今日有些乏了,不想再呆在这里浪费时间,待来日得了空,定要叫你明白不知天高地厚的滋味。” 旁边的侍卫和侍婢纷纷望着泰禾公主,小声问道:“公主殿下,咱们这就回去了吗?” “蠢材!要不是你们没用本宫至于现在走吗?”泰禾公主甩出一样重物砸在那问出声的侍卫头上,侍卫吃痛,呻吟了一声不敢再说话。 辇车慢慢动起来,从云落和楚子衡面前经过,云落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顾着自己东看西看,想着哪里还有些好玩的东西。 泰禾公主在车上望见云落这般模样,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见泰禾公主走远了,一旁躲着看的人们纷纷走出来,拍手叫好。 “小姐真是厉害!” “是啊是啊,这可是为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谁不知道这泰禾公主仗着自己受皇上宠爱为非作歹,今日竟然还当众抢人,不知羞耻。” “小姐还是头一个叫她吃瘪的人呢,真真是大快人心!” …… 云落听着众人的夸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摸摸头偷偷看楚子衡,楚子衡接过那些人递过来的糖饼糕点,往云落怀里塞,含笑道:“都是 给你的,好好收着。” 云落捧了满怀的吃食玩物,心内的阴郁也一扫而光,收了东西道了谢,辞了方才那些人,嘴里塞得鼓鼓的,怀里抱得满满的,依着楚子衡走在一片温暖的街道上。 听着小贩的吆喝声,来往行人的交谈声,偶有几声脆铃般的笑声,楚子衡忽然轻声唤道:“小娘子?” “嗯?”云落不假思索地应下来,又反应过来,偏着头瞪他,“人都走了,不用演戏了,你可千万别再这么叫,我方才就想和你说的,听你这么叫我,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嗯?可是小落子日后嫁了人,该如何称呼?” “叫什么都好,连名带姓叫都成,就是别这样叫,实在瘆得慌。” “哦?当真?” “真的!” “那,云落,云儿,落儿,落落,小落子,云云……” “楚子衡你别再喊了……”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七十二章 月泽心思 与楚子衡在凡世逛了这么一圈,云落渐渐有些乏了,但好在心情好转不少,临到酆都城时,看到前边黑压压的一群人。 楚子衡微微一眯眼,朝那边看了一会,一把拉住云落的袖子,云落正走得起劲,冷不丁被楚子衡一拉,跌进他的怀里。 “楚子衡?”云落的脑袋被楚子衡按在怀里,含糊不清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云落,小爷知道你今日不高兴。”楚子衡的声音从云落的头顶悠悠飘下来,“小爷带你出去散心,你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现在没事了。”云落感觉到自己脑勺传来的阵阵热意,楚子衡按她按得真紧,也不晓得楚子衡是中了什么邪,净做些没头没脑的事情。 “你为什么难过呢?”楚子衡按得更紧了,云落差点以为他是要在酆都城外直接闷死她这个阴姬。 “我,我……” “你为了月泽难过。”楚子衡若有若无的叹息传来,云落正要矢口否认,楚子衡却一把松开了她,瞧着她笑。 “你看是不是又给小爷猜对了?” “楚子衡!” 云落怒极,亏得她刚刚还着急得不行,想着要解释掩饰过去,没想到楚子衡却是逗她玩。楚子衡摸摸她的头,帅气地一挑眉,说道:“小爷花费了这许多时间陪你散心,眼下北邙山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晚些时候再过来寻你玩,你可别放了小爷的鸽子。” “鬼殿百忙之中还抽出空来陪我散心解闷,这个人情是肯定要还的,你来的时候知会一声,我一定在这里等你。” “说好了不许反悔。” “嗯。” 云落笑意盈盈地目送楚子衡远去,这才往回走。云落方到入口处,一大群人就涌了过来,云落仔细一瞧,除了服侍自己的那些鬼婢,自己十个哥哥竟是都到齐了,连带着还有天枢星君,怀澈等人。 云落大惊:他们怎么又回来了?天枢星君不是送月泽回去成亲了么,他回来的话,那么月泽…… 云落眼角的余光稍稍一扫,拥挤的人群后面那白衣人不正是月泽? 云落吃惊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指着月泽,又指了指天枢星君,再指了指自己,话都很说不利索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他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出大事了云落!”天枢星君见云落回来,拉着云落就到一旁的小角落里去窃窃道:“泽殿不知中了什么邪,在大殿上拒了婚事。” “那,那这也是你们神京城的大事啊,你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还将我十个哥哥都引来了。”云落知道这么说很不厚道,也不得不问,这月泽 拒婚就拒婚,跑到酆都城来做什么,难道这酆都城就是他拒婚的缘由? “这,这泽殿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且当初休妻乃是不得已之举,损了你名誉。且你如今回了酆都城,还未寻到好亲事,他若是先了你再娶,于你不公。” “这都什么和什么,我既已被休,就和清微君再无瓜葛的,他娶不娶和我无关,这点大可放心。”云落寻思道,这是要把罪责都怪到她头上呢,赶紧撇干净了才是。 “你这么想自然是好的,可是泽殿不是这么想啊,眼下紫薇大帝发了怒,正要来捉拿他。”天枢星君情急之下扯住云落,朝前推过去,“你想的这么明白,好歹也劝一劝他,叫他赶紧回去认个错就完了,免得再生出许多风波来。” 云落被天枢星君推搡着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月泽的面前,月泽本是脸色不大好看,见云落走到他面前,抬起眸色极淡的眼略略一瞧:“你去做什么了?” 云落是被赶鸭子上架,只得硬着头皮迎上他的目光,劝说道:“清微君,你的事我也听说了。若是你为了我的事情为难,那大可不必,我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切勿因了我坏了这好事,那云落心里也过意不去。” 月泽冷声道:“本君既已下了决定,断不会再变。” 云落扶额,这月泽的脾气还是一样倔强,不过这一回可真真不关她云落的事情,她可是半句不是都没有说过,但眼下看来这件事依旧是与她难逃干系。 骂是骂不得的,劝也劝不了,这可怎么办? “云落,你先回城里,这里有哥哥们,决计不会委屈了你的名声。”阎罗王见月泽的心意已决,根本劝不了,便叫云落先回去,若是云落在这里,叫别人看见了,免不得又是闲言碎语,他这个妹妹,当初因着月泽受了多少的流言蜚语,成了四荒人人茶余饭后的笑资,现在想来还是可怜不已。 只要他这个哥哥还在一天,就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妹妹再遭受一回那样的委屈。 云落抬起头看阎罗王,迟疑道:“哥哥,他脾气倔,只怕……” “不管能不能劝回去,哥哥都不会失了我们酆都城的礼数,只不过你先回避一段时日,免得落人口实。”阎罗王闻言劝道,见云落走进去了,这才行至月泽面前,冷着眸子看他。 “清微君,当初是你要休了我妹妹,现如今这回头草不是那么容易吃得到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隐瞒了云落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月泽不仅拒了婚事,还要重新下聘迎娶云落。 紫薇大帝就是因了此事大发雷霆,酆都城十殿阎罗纷纷出面,一方要将月泽捉拿回去,叫他 断了念想,另一方要将云落护住了,决不能让她再和月泽有什么瓜葛,也趁此断了月泽的念想。 如此看来,神京城和酆都城倒是有个共同的目标——断了月泽对云落的念想。 “当初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护好她。”月泽在阎罗王面前,态度诚恳且认真,“我也不知她吃了这么多苦,更何况当时休妻并非我愿,中间有种种误会,导致了后来的局面。” “废话少说,什么误会,什么你不知道,这不过是你的措辞罢了,如今要娶云落,想都别想!”都市王一个箭步冲到月泽面前,怒目圆睁,“再说了嫁给你有什么好,被污蔑,被嘲笑,被流放?” “流放。”月泽一愣,显然是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么桩事:“什么流放?” “怎么?”转轮王冷笑一声,接道:“清微君贵人多忘事?” “十位殿下对云落的关心我们都是知道的。”天枢星君见情况不对,急忙上来打圆场,笑道:“这泽殿也是无心之语,他素来沉稳冷静各位都是知道的,何时这般冲动过?定是有什么隐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云落好,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是……” 都市王冷哼一声,阎罗王忖度片刻回过头去看大殿秦广王:“大哥,这事你怎么想?” 秦广王素来不喜掺和事,不过这件事也忒大了,自家帝父气得不轻,不肯出面,叫他们十个兄弟来处理,他没奈何,只得一道出来了,在一旁静静看了许久,也不曾开口,这下阎罗王叫了他一声,不开口是不能了。 他思量片刻,风轻云淡地说道“这件事,还是要看云落怎么想,我们做下任何决定,都是为着云落,瞒着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与其我们在这里争辩来争辩去,不如叫云落自个儿来说个明白。” “大哥就是大哥,说话总是一针见血。”转轮王拍掌,“我觉得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各位哥哥们,你们怎么看?” 都市王沉思了一会儿,也点头,“也是,还是叫云落自己过来说个清楚才对。” 阎罗王心内仔细一想,云落吃了这么多苦,且历了这么些年的风霜,想来自己心中也有定数了,这是她的事情,也该她自己做决定,自己只能尽量保护她。 不过所有人都担心的是云落对月泽余情未了,毕竟当初她喜欢月泽喜欢到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肯要了。 不过这种想法显然是多余的。 云落才坐下没多久,就又被请了出去,这回是阎罗王自己进去带她出来的,路上自然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她,语重心长地和云落说了一大堆,只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够看清事实,千万不要再软 下心。 “五哥,云落早已心死,你莫要担心。”云落抬起眸子来,看向自家哥哥,微笑着,“你尽管放心,我一定当着他的面和他说清楚了。” 云落起先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吃了一大惊的,不过细细想来,月泽断然是不会因着情意再来娶她的,若是真心爱她,当初她被流放的时候月泽定会护住她,那个时候的月泽不管不顾,还派人递了一纸休书给她,着实是狠,也是对她心死了。那么月泽再来提亲究竟为个什么? 云落思前想后,终于是想明白了,月泽娶她的时候就不情不愿,那会子婚约在身,加上她身上的罗刹铃,月泽一是听从了紫薇大帝的意思,二,二是怕云落控制不好罗刹铃危害四荒啊。 打从一开始,月泽对她就有所防备。想不到这么些年了,他依旧是这般。 如此一想,云落心内冷笑连连,想好了如何与月泽“说明白”。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七十三章 鬼殿提亲 月抬眸看见云落的时候,眼里是有淡淡的波动的,难得地带着些许温柔。 “清微君,我想不到,原来这里还有这么一桩子事。”云落自从知道这件事后,心内竟是对月泽有些反感起来了,想着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可如今变成了这样。 “我呢,如今是下堂妻。当日你休我的时候,我也是说明白了,断不会再与神京城的任何人有任何瓜葛,如今因着凶鬼的事情,我没奈何,总归是关乎四荒安危的事情,我作为酆都城的阴姬,绝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这才掺和进来。若是因此叫你产生了什么误会,云落在这里先道过歉了。”云落瞧着月泽的脸越发冷下去了,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道,“当日欠你的我都还清了,我也问心无愧了,如今我只想在酆都城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若是得遇良人,再嫁也未尝不可,但这良人,清微君只管放心,绝对不会是神京城之人。” 月泽猛然抬头定定地盯着云落,沉声道:“七七,你这是立了誓绝对不和我神京城再有任何关联。” “对,清微君想的没错,等凶鬼一事过去了,你也别再来酆都城了。”云落本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绝,月泽固然和她有些不堪的往事,但是月泽为人还是可以,做不成夫妻也还能做有些交情的好友,可眼下月泽这般固执,云落心一狠,索性将所有的关联一齐断了才是。 “七七,当初之事,我已……” “什么你知道不知道的我统统不管。”云落没来由地使起小性子来,她瞪着月泽,“我不管我不管,总之你现在就回去吧,免得到时候大家又将事情怪在我身上,我可受不得那些流言。” 月泽一愣,眸子里浸染了点点笑意,“你这是在使小性子?” 云落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自己说不动月泽的时候仍是习惯性地耍赖,她也是一怔,随即收回脸上的表情,正色道:“清微君还是赶紧走吧,届时紫薇大帝若是真的遣了人过来,酆都城怕是不好交代。” 月泽还欲说些什么,忽然有淡淡的香气传来,云落扭过脑袋,见一白衣女子从远处走来。当真是步步生莲,款款生香。 女子立定在看呆的众人面前,含笑欠身:“怜星见过各位。” 轩辕怜星,瑶华神女,四荒第一绝色。 月泽的未婚妻。 云落瞧着她此行定是为了月泽,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往后退了几步腾出地方来给她。轩辕怜星慢慢走到月泽面前,美眸自一开始就没离开过月泽,她软声道:“阿泽,你随我回去吧。” 月泽看着她,动了动喉咙,可什么也没说出口,末了只一句:“对不起 ,我现在不能回去。” 轩辕怜星的眼圈都红了,她哽咽道:“可是阿泽,再过几日我们就要成亲了,你答应过我的。” 月泽皱紧了眉头,伸出手按住轩辕怜星的肩膀,声音竟是带了点沙哑:“星儿,你只知道的,这桩婚事是帝父的意思,且当初我以为……” “无论是不是帝父应允的,你说过会娶我的,这话难道不作数了么?你,你若是不娶我,我怕是要成了这四荒的笑资。”轩辕怜星眼瞅着就要委屈地掉眼泪了,说时迟那时快,云落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将轩辕怜星的胳膊一揽,将她拖到自己身后,指着月泽颤抖道:“这么好一个神女,人那点配不上你,你负了我便罢了,还要再负一个女子吗?” 随即转回头安慰轩辕怜星:“你别怕,我给你做主,将这个头昏脑涨的家伙骂醒,你放心,他不娶也得娶!” 轩辕怜星抬起袖子轻柔地试了试眼角的泪珠,望着云落,“云落你……当真不介意?” “介意什么?”云落霸气地拍拍胸脯,“我早就被休了,与他没什么干系,我这还担心神女你要介意,心里对我起误会。” 轩辕怜星摇摇头,轻声道:“阴姬殿下如今为我着想,我是断断不会将事情归责到你的身上,说出去这是要叫人笑话的。我怎能将你的好意当做坏心!” 云落见她犹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往日与她相处也知道她的秉性,素来温厚待人,挑不出毛病,不过最看重的是名声,这月泽临到成亲忽然变卦,换到寻常女子身上也是受不了,轩辕怜星现在这般对于她自己来说已是失态,可在云落看来,就算失态,轩辕怜星的行为举止仍是沉稳有加,看来理智冷静,不过是有些委屈罢了。 云落前边是月泽,后边是轩辕怜星,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也是绝了。 “哒哒哒哒哒哒。”一声接着一声清脆的马蹄声传来,众人纷纷转回头来,却见一紫衣男子驾着黑马从远处而来。 “楚子衡……”云落瞧清来人的面容愣住了,喃喃道:“不是说北邙山有事吗?怎么现在又来了?” 她一边疑惑一边朝楚子衡走过去,殊不知身后的人早已炸开了锅。 阎罗王瞧了半晌,面上说不清是什么神色,倒是一旁的都市王一把扯住阎罗王的袖子欣喜若狂地指着楚子衡大声喊道:“五哥你看,我就说这小子对我们云落有心思吧,眼下都骑着马带着聘礼来了。你输了,快把钱给我!” 都市王这声音洪亮都很,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都市王仍是沉浸在自己赌赢了的欣喜之中,根本感觉不到身旁的人的异样的目光。 所有人怔怔地瞧了都市王一会,又将目光移到走远的云落身上,云落毫不知情,稳稳地朝楚子衡走去。 “小落子!”楚子衡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黑色的长靴稳稳落在地上,一点灰尘都没激起来。 “你,你不是忙着么,这会子来做什么?”云落瞧见楚子衡这个大阵仗,声音都颤抖了,楚子衡这厮做事向来出人意料,现在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事情么……”楚子衡往后一指,“方才都忙完了,全部在这里了,小落子你看着觉得如何?” “这是什么?”云落朝楚子衡走过去,待看清他身后的东西的时候吃了一大惊。只见楚子衡身后稳稳地放着八匹马车,每匹马车旁都有两个鬼侍两个鬼婢守着,云落循着楚子衡的意思往前走了几步,掀开为首的马车的帘子,里面满满当当地放着几个大箱子,箱子并未合严实,云落瞅了几眼便看清了那全是金子,她一愣,不知道楚子衡带这么多钱来做什么,酆都城都是鬼,哪里需要用这个。于是她好奇地接着往下去看,掀开第二辆车,里面全是吃食,有饼有米,点心看起来精致异常,云落倒是提起了胃口,对这辆车里面的东西满意得很,她接着看下去,后边马车里都装了些妆匣首饰之类的物件,甚至还有一个车里是大雁等生禽。。云落满是好奇,看这些东西都像是礼品,她还是头一回见这样送礼的。 马车里面琳琅满目,都是摆满了礼品,奇怪的是,这些礼品皆是均双数。 云落从最后一辆车里爬下来的时候,楚子衡就站在一旁笑眯眯地问她:“小落子,这些东西你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云落咂咂嘴,羡慕道:“想不到鬼殿这么有钱,这些东西是要送人吧?” “你猜得没错,小爷正是要送人。”楚子衡摸摸云落的头,伸出手指遥遥地指了指酆都城最高的宫殿——北辰宫,“这些东西都是送给北阴大帝的。” “你送这些给帝父做什么?”云落大为不解,“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帝父?” “你说的没错。”楚子衡俯下身看她,眉眼弯弯,云落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轻声道:“小爷这是来提亲了。” “提亲?那这些岂不算作聘礼?”云落还没转过弯来,皱着眉道:“你看上了谁,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小爷送这些与你帝父,你觉得呢?” “楚子衡,你,你要娶我?”云落一把跳了起来,睁大双眸说不出话。楚子衡做事,果真是出人意料。 “你想啊,若是小爷今日当着众人的面下了聘礼要娶你,这清微君说什么也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吧,再说了,酆 都城阴姬与北邙山鬼殿联姻,对酆都城岂不是好事,你再想想云斐,若是你我成亲,必然要大赦酆都城和北邙山,那云斐是不是可以出来了,不必这般躲躲藏藏?”楚子衡说的头头是道,分析得都很有道理,云落竟是找不出理由来驳回他,她背过身,不知在想什么。 楚子衡现在心内也是很慌,他这是下了一个赌,云落眼下对月泽定是还有情意的,月泽忽然变卦,他若是再不用什么手段,云落只怕要再回月泽身边去,那他这些年……岂不白费功夫。 当初错过一回,这次万万不可再错过了。 “哈哈哈哈哈鬼殿来了啊,还带了这么多东西。”都市王走上前拍着楚子衡的肩膀,笑容满面,看起来很是满意这个妹婿。 阎罗王也走了过来,众人纷纷迎上去恭喜祝贺,云落望着站在人群外的月泽和轩辕怜星,他们看起来真般配。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七十四章 归还玉佩 仔细想想,楚子衡也说的没错,现在要解决眼前的问题,最有效最快的方法就是这个。云斐还在外边躲躲藏藏,且楚子衡看起来一直对自己很好,联姻对酆都城也并无不利…… “这样,小落子,你且当这个为权宜之计。”楚子衡从身后迎上来,拍了拍云落的肩膀,“就当你再欠小爷一个人情,日后是要还的。” 好家伙,原来楚子衡这厮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桩事,难怪当时快到了酆都城他借故先离开了。云落思及此处,点点头回道:“好。” 做戏就要做足,楚子衡一个眼色甩过去,云落心领神会,一道走了过去。 云落与楚子衡行至月泽和轩辕怜星面前,先淡淡说了几句客套话,云落盯着月泽,笑颜如花:“清微君你看,我如今也要嫁人了,你大可放心呢。” 她又从怀里掏出一块晶莹的玉佩递给轩辕怜星,笑道:“礼品还未备下,暂且送你们这个吧。” 送出的玉佩是当时云落生辰月泽给的礼物,这分明就是在告诉月泽他二人之间要撇清楚干系,云落真真是横下心要与月泽断绝所有联系。 说罢,她怕自己要露馅,兀自先走了,徒留下楚子衡在原地和月泽相看,楚子衡歪着头轻松一笑:“清微君,快些回去准备成亲的喜宴吧,这件事做起来可麻烦的不得了。” “楚子衡你到底要做什么?”月泽明显是怒了,他的帝皇瞳渐渐亮起来,楚子衡摇摇头,“小爷不想做什么,小爷只想娶她,很久之前就想。至少,小爷真心给了她,纵使日后如何,她若不放,小爷也不放。她这样好的一个女子,本该受尽荣宠,可当初出了差错,她伤了心也死了心,一个人撑着度过那么多年,清微君你也该明白了,这么些年,人总是会变的。” 月泽按住胸口,那里忽然痛起来,痛得要命,他微微弯下身,轩辕怜星见状,急忙扶住他,愧疚道:“都是我的错,我的身子弱,这颗心也不顶用,倒是叫你受罪。” “这颗心小爷听说是神女给清微君的吧,无论好不好用,清微君看在神女冒着丢了性命的危险也要将心给他这份心意都该感谢你,如何说是叫他受罪呢,你说是不是,清微君?” 月泽听闻,身形一滞,没再说什么,过了很久很久,他沉声道:“星儿,我们回去吧。” 轩辕怜星扶住他,合着怀澈和天枢星君一行人回去了。 楚子衡立在原地看了他们许久,眼瞅着都离开了酆都城,这才返回身。 再见月泽,他就知道他们之间,再回不去的。 酆都城,忘川小筑。 云落正坐在卧房内望着屏障发呆。 楚子衡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旁,扯了扯她的袖子,笑得人畜无害:“小落子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啊。” 云落睨了他一眼,撇嘴,“有什么值得不高兴的。” 楚子衡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拉起云落,“既然你没有不高兴,那现在就陪小爷出去走走如何,小爷可是藏了一个宝贝给你呢。” “宝贝?”云落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蹭”一下就站起来了,一边朝里边走一边说道:“你等等我啊,我去换身衣裳,你可千万别走,我一会儿就好了。” 楚子衡含笑点点头,答应她就在这里等着,还补充道:“你别急,慢慢换,穿得好看些,小爷有的是时间等你。” 云落匆匆忙忙换了一件广袖齐腰襦裙,也是红色,鬼婢给她梳了一个发髻,别了精致的簪子,看起来落落大方。 云落走出去,朝楚子衡一挑眉:“我足够给面子吧,你说要去看宝贝,我特地换了一身衣裳还梳洗打扮了一番,怎么样,满意吗?” “小爷只怕你这是看在宝贝的面子上而不是小爷的面子。”楚子衡一语道破,云落脸一红,辩解:“就算是看在宝贝的面子上,这也是你的宝贝不是,总归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是了是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楚子衡伸出手,“走吧。” 云落本有所顾忌,想着自己既然要和他成亲了,眼下做戏就要做足,若是叫自己的哥哥们发现了不对劲又要叫他们烦心。云落利索地将自己的手递过去,楚子衡反手握住她,拉着她朝外边走去。 云落感觉到手里的温热,她长这么大,除了自家哥哥和云斐,再没有如此这般牵着一个男子的手的,月泽不喜欢旁人的触碰,她曾经偷偷牵过月泽的手,结果被月泽一记冷眼杀了回去,怯怯收回了手,但是那时候的感受她一直都记着,月泽的手没有这么暖,是凉凉的,但是滑滑的,触手温软,若是不知道,还会以为这是女子的手。想来月泽自小就是神京城受尽宠爱的太子爷,自然不用做什么粗活重活,就算后来修习十分累,但神京城有的是好药,月泽的手这般细腻也不奇怪。自家那十个哥哥和云斐自幼习武,帝父管教得严,吃苦受伤那是经常的事情,好在有各种灵药伺候着,伤口不一会就好了,也没留下什么疤痕。 可云落现在握着楚子衡的手,总是硌得慌,他的手跟脸一样好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可这触感,好像不太好。 云落的手指被他圈在自己的手掌里,动弹不得,云落不能随意舒展,她抬起眼,对着身旁的楚子衡为难道:“楚子衡,我的手被你握得太紧了,动不了……” 楚子衡急忙松开,想要把云落的手拉过去看又怕自己劲使得太大弄疼她,如今僵在半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云落瞧他这尴尬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她主动伸手过去,握住楚子衡的手,笑道:“这样就舒服啦。” 楚子衡摸了摸后脑勺,看着自己被云落握住的手,嘴角的笑意一圈一圈扩散开来,结巴道:“第,第一次握你的手,有些,有些不大熟练。” 他害羞的模样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姑娘,云落看见他白皙的脸上泛起的红晕,憋笑憋得很痛苦,想不到北邙山的鬼殿是这样纯情的人。 两人就这样并肩走着,云落与楚子衡的手指交在一起,如此一来,云落倒是腾出空隙仔细摸了摸楚子衡的手,他的手上全是茧子,还有些凹凸不平的疤痕,云落低眼细细去看,看见他的手上深浅不一的颜色,想来全是留下的疤痕,楚子衡从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伤口。 云落走在楚子衡的身旁,抬着脑袋凝视楚子衡的脸,他这样出众的样貌,又有这样的本事,是四荒少得的青年才俊,按理说师承之人在四荒应该有名得很,可竟是无一人知晓。先不说为何前些年默默无闻,毫无踪迹可寻,就后来声名鹊起,原因却是因为他成了一个杀戮无情的魔头,他的来历,实在神秘。 而且云落心底总是对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楚子衡,你从前……”云落正待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可是楚子衡摇摇头,伸出手指抵住了她的嘴,“小落子,你想知道的事情,晚些时候小爷就会告诉你了。” 他既然都这么说了,云落也就不再问了,默默地跟在他身旁走着。 于是乎,酆都城里的鬼今日都欣喜万分,为何?因为他们都看到了自家阴姬殿下和北邙山鬼殿恩爱万分地走在酆都城的街道里,且二人手牵手,时不时说几句悄悄话,鬼殿还俯下身子听阴姬殿下说话,可谓贴心得很。 “对了,楚子衡,我还没问你呢,我从前也见过酆都城和神京城婚嫁之事,两处男子给女子的聘礼的规制虽有不同,大底也是记得清的,可是我见你带来的东西,却不像是酆都城或是神京城的规制,你不是神京城之人,自然也不按神京城那一套来,可你的北邙山算是在酆都城境内,这,这也不像是酆都城的聘礼规制啊,你到底是按着什么来送的?” “自古以来,男子所下聘礼,是不是按着自己家乡的习俗来的?”楚子衡微笑着看着云落,笑得暖如春风,真是要了人的命。 “是这样。”云落点点头。 “那小爷自然是按照小爷家乡的习俗来给你下的聘礼了。” “那,那你的家乡是何处?” “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如此甚好,我们得了空可以去看看呀。” “没机会了,它现在没了。”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七十五章 少年约定 楚子衡脸上总挂着笑,几乎是从不曾有过这般落寞的神色。正因为他日日都笑着,所以让人觉得他应该是一个不会难过的人罢,这样的神色在旁人的脸上再寻常不过,可是在他脸上渐渐浮现,莫名地让人心一坠,砸得生疼。 “你没事吧。”云落探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担忧得很,生怕他有什么事。楚子衡回过神来,低头冲她温柔一笑,“小爷能有什么事,瞧把你担心的。你放心吧,小爷还没有娶到你之前,是绝对不会有事的,不对,娶到你了更不能出事才是,可不能让小娇妻独守空闺。” 此话十分露骨,不成体统!云落干脆利落的一记手刀劈过去,被楚子衡稳稳接住,楚子衡放开声大笑:“小落子这是害羞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没有,楚子衡你给我闭嘴,不准,不准再讲了,这,这话成何体统!” 二人打打闹闹半日总算是出了酆都城,楚子衡站在酆都城出口,望着黑沉沉的天空,面上笑意更盛。 “才不过一会功夫,想不到外面白昼已过,已是凉夜,我们还要再出去吗?” “就是天黑了才要出去,这个宝贝,在夜里看才有意思。”楚子衡吹了个口哨,远远地飞来一团黑影。 那团黑影张着大翅转了个圈落在云落面前,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滴溜溜将云落上下打量了一圈。原来这是一只长着一张凶脸的鹰。鹰喙尖锐十分,云落估摸着这一下就可以啄掉一个人的脑袋。 且它身上的戾气也重得很。 云落瞧着这只大得很不一般的鹰,这犀利的眼神唬得云落悄悄往楚子衡身后躲了躲,楚子衡面对着大鹰,伸出手,那只大鹰很乖顺地低下头来,楚子衡摸了摸它的脑袋柔声道:“别看了,这就是她。” 大鹰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蹭一下把脑袋扬起来,绕过楚子衡伸长脖子往他身后看过去,云落见那只大鹰探过来,更紧张了,她跺了跺脚,轻声责怪道:“楚子衡你把它引过来做什么,它它它现在是想干什么,你快叫它走开。” 孰料楚子衡一个转身就离开了云落,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戏谑地看着云落手足无措地面对着面前的大鹰,“小落子你放心,它就是喜欢你,你别怕。” 大鹰见楚子衡走开了,将大脑袋凑近了些,那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云落,云落咽了咽口水,打量了一下自己,自己今儿个应该没穿得像是鹰的食物,它似乎对自己很好奇,从来到现在一直盯着她看,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虽然知道这是楚子衡养的,而且从楚子衡脸上的神色来看,这只大得不一般的鹰应该是不会伤害她,可盯着 她看实在是叫她瘆得慌。 “你,你好啊,我,我是云落。”云落尴尬地一笑,然后震惊地看着那只鹰仰起脑袋长啸一声,眸子亮亮地将头低下来,凑到云落的手的旁边。云落没反应过来,那只鹰一直低着头,云落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你,这是要我摸你?” 鹰乖乖地点点头。 云落继续颤巍巍地将自己的手覆到它的脑袋,热乎得很。云落揉了两下没敢再继续,收回手,声音都颤了:“我,我摸完了。” 那只鹰恋恋不舍地收回脑袋,然后在原地蹦来蹦去跳起了舞……跳起了舞…… 云落瞠目结舌,良久之后才感慨了一句:“楚子衡想不到你喜欢这样的。这只鹰还真是可,可爱得紧。” “它可一点也不可爱。”楚子衡拍了拍还在原地跳舞的鹰,它立马安静下来,楚子衡揽住云落的腰一下子就上了鹰背,鹰扑棱扑棱翅膀就飞了起来,楚子衡在呼呼刮着的大风里贴着云落耳朵大声说:“当初收服它可费了小爷不少精力,凶悍得很,尤喜欢吃人。小爷本管不着它,岂料它跑到在北邙山附近,在小爷的地盘上为非作歹的,小爷刚好缺个坐骑,看它长得顺眼,费了大工夫捉住它驯养了。 “连你都觉得它不好收服,还喜欢吃人?”云落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总觉这个特征好像是…… “是四荒上古遗留下来的凶兽。”楚子衡提醒道:“不用想了。” “原来是凶兽,我说我怎么有些熟悉呢。”云落摸摸脑袋,“那它叫什么?” “凶兽自己生自己长,也没人管教它,心思简单,哪里会自己取名?”楚子衡爽朗地笑,“不过没名字也不是回事,小爷就给它取了个名,叫唤起来方便。” “既然是凶兽,想必名字也马虎不得。”云落好奇道:“那它叫什么?” “黑子。” “还,还真是俗名。” …… 路上楚子衡又给云落讲了许多趣事,是不是逗得云落哈哈大笑,不知不觉就到了楚子衡要带云落看宝贝的地方。 云落从黑子的背上下来的时候怀疑楚子衡是不是在拿自己寻消遣,她瞧着面前黑魆魆的树林,回过头来不放心地再问了一遍:“楚子衡,你确定是带我来这个地方看宝贝。” 楚子衡肯定地点点头:“就是这里。” 云落无奈,取了腰间一个小铃铛,默念口诀,铃铛发出幽幽的光,云落拿着它往前走了几步,面前是一条平坦的泥路,两旁是整齐的树木,郁郁葱葱,长势喜人。 “楚子衡,你口中的宝贝怕不是这些树?”云落执起铃铛抬高了点,茂密的 树叶中有盈盈的绿光,但树高,夜又黑,云落看不大真切,只知道树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后边没人回她,云落连喊了几声后边都没人回她,她疑惑地转身去看,楚子衡微笑着站在方才落地的地方并没有跟上来,他见云落转身了,示意云落站在原地不要动。云落也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只得在原地等着。 “云落,你信我吗?” 楚子衡总自称小爷,极少会这般以“我”来和人说话,如此这般神神秘秘的,云落也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凭着楚子衡的为人,她信他。于是她点点头,告诉楚子衡她信他。楚子衡得了云落的肯定,嘴角浅浅一勾,伸手,在浓黑的夜里摸出孤杀弓来,他凝出两支箭,朝前高高举起,拉弓放箭一气呵成。 楚子衡的动作这么快,云落脑子都还没有转过来,只看见那箭朝自己而来,但有了楚子衡的保证,她一点也不害怕,她看着那箭裹挟着凌厉的风冲过来,在距离她十几米远的地方忽然分开朝两边的树射去。 云落一愣,朝箭飞去的地方看。 她惊住了。 这么美的景色,她还是头一回见。 两旁高大的树木中幽幽地飞出一团一团的光亮,在黑色的夜里弥漫开来,慢慢落到下面,浮在云落的身旁。 一时间,满天地间仿佛皆只剩这万千的星星点点。 夜色静静淌着,成群的萤火虫舞动着,环绕在云落周围照亮了她的手,她的脚,她的脸,她的眼。繁盛的树叶中萤火虫还在不断下落,像是落下来的光。在点点光亮中,有金色的大蝴蝶从树叶中脱落出来,在空中翩翩起舞,扇动着翅膀飞在萤火虫之间,绿色的光和金色的光交织在一起,煞是好看。 萤火虫会亮云落是知道的,可是这蝴蝶…… “小爷在蝴蝶上加了金粉,略施小法术,它就能在夜里发光了。”楚子衡走到云落身边,笑着问她:“如何,喜欢么?” “喜欢,很喜欢。这就是你说的宝贝吗?”云落缓缓伸出手,有蝴蝶乖巧地落下来,在云落的手掌心停落,扑扇着翅膀,云落端详着面前扑满金粉的蝴蝶,嘴角的笑意渐渐涌了上来。 “不是。”楚子衡直截了当地否认,云落更加好奇了,这还不是他要给她的东西么?那楚子衡究竟是要给她什么。 “那,那你要给我的宝贝是什么啊?” “我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答非所问,云落是彻彻底底被楚子衡整晕了,只能顺着他来。 “云落我喜欢你。”楚子衡忽然轻轻说道:“很喜欢,喜欢了上千年。” 云落一 怔,面前的蝴蝶飞走了,她收回手,眸子定定地望着楚子衡,“你……你我相识都,都不足百年,何来千年?” “我们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啊。”楚子衡笼住她的耳朵,揉了揉,“许是太久了,你忘了也不一定。” “不可能,我若是认识你,不可能毫无印象,你……我从未认识一个叫楚子衡的人。”云落笃定地摇头。 “那是因为,我那个时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叫什么。”楚子衡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宠溺道:“不过,你就算不记得我,你该记得有个少年曾与你承诺,待他有所作为就来娶你。” 云落扯住楚子衡的手,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眸子里情绪复杂:“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从前与一个少年的约定!” 这,这明明是她儿时与少年月泽的约定啊。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七十六章 大事一桩 星子像是一颗一颗夜明珠嵌在黑魆魆的夜空里,幽幽地散发着清寒的光,挂在屋檐上的八角宫灯发出暖黄色的柔光,在蓝黑色的夜里生出几缕薄凉的暖意来。云落自前不久擅自动用了罗刹铃,身子就虚弱得很,忘川小筑又阴寒得很,夜里总让人睡不踏实,寒意总是在夜里侵蚀着云落的身子,甚至叫云落发了一场高热,许久才痊愈。帝父心疼她,不仅忘川小筑重修修整了一番,还将里面的所有摆设布置都换掉了,全部换成触手适宜,冬冷夏热的器具陈设,此外还亲自去了北荒极荒远之处给她取了在夜里会发出暖意的珍奇夜明珠,仿照酆都城的灯笼样式给她做了这么两盏灯,挂在她的宫殿门口,教她半夜惊醒的时候,瞧见外边这两盏温暖的灯的光心里舒缓些。 少年月泽就在云落再一次失眠的夜里敲响了云落的寝殿,他笑容满面地站在云落房门外守了足足一个时辰。 “阴姬小殿下,我有些事要同你讲。” “太子殿下,小殿下已经睡下了,您改日再来吧。”有鬼婢迎出来,瞧见清凌凌月光下瘦弱却修长的身影,那少年眉目如画,冲她和气地笑,“还是麻烦姐姐再去通报一声吧,我想,小殿下今晚许是睡得也不安稳,我带她出去走走,乏了累了回来必能睡一个安稳觉。” 鬼婢思索了一下,觉得这话说得也很有道理,且云落睡不好,到时候北阴大帝怪罪下来她们定是要受罚的,既然这太子殿下有法子,那么姑且试试。 这样想着,鬼婢就进去请示云落的意思,云落正倒在床上苦闷不已,见月泽要带她出去玩,心中肯定是高兴的,于是快速地换了衣裳就出了门。 她推开门,月泽歪着头瞧着她,笑容越发温和,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一只瘦削的手,“走吧小殿下。” 云落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被月泽拉着往前走,她兴奋地跟在后面,“二哥哥,我们是要去哪里啊。” “去一个你去过的地方。”月泽走在前面,云落看不清他的表情,心中仍是激动不已。她喜欢月泽,月泽待她极好,虽然偶尔会和另外一个少年一起捉弄她,但是处处照顾着她,尤其是月泽和自己哥哥们讨论事情的时候,他小小年纪却出口成章,才华横溢,不仅如此,就算再政事上他也有自己的一番看法,可谓是少年老成。 至于另外一位少年,据说也是太子殿下,只不过不知道是那个地方的太子殿下,听哥哥们的意思,他是个凡人,云落倒是没有瞧不起凡人的意思,只不过那位太子殿下不晓得经历了什么,总是冷清着自己的脸,极少说话极少来往,只有在捉弄云落的时候才有些活泼,云落对他 自然没有面前的月泽上心。 不过二位都是太子殿下,也不好怠慢了谁,云落便依着年纪大小管一个叫做大哥哥,另外一个是二哥哥。月泽从未说过自己的年纪,不过另一位淡淡回了云落若是论年纪,他是要比月泽大的,于是云落就这么定下来了。 月泽拉着她就来到了曼珠沙华花丛前,眼下曼珠沙华开得正好,在银色的月光的照耀下,大片大片嫣红的花瓣上泛着莹润的一层光。 云落不知道大晚上的月泽带她来这里做什么,想要问出口,怕多说话惹得人家厌烦,只张了一双大眼呆愣愣地凝视着月泽。 “云落,我们过几日就要去神京城了。”月泽忽然回过头瞧她,支支吾吾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云落听到他说出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子,毕竟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好好地怎么忽然就急着回神京城了呢? “二哥哥今夜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寻云落么?”云落心里有点小失落,不过面上还是尽力装出微笑的模样,说道:“二哥哥和大哥哥在此处耽搁了不少时日,算算日子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云落虽然舍不得,可是也不能拦着你们。不过呢,日后要是得了空,记得常来酆都城看看我啊。” “也不完全是为了这件事……”月泽凝视着云落,良久之后才下定决定开了口:“云落,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待我功成名就了,来酆都城娶你好不好?” 云落是万万没有想到月泽会说出这话来的,而她对于月泽,心里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面对着少年温柔得能够融进月色的眸子,云落重重地点头,“若是二哥哥愿意娶我,我自然是高兴的。不过二哥哥说要功成名就,云落也不知道你们男子心中的功成名就究竟是要做什么,云落也怕万一二哥哥没有取得自己满意的成就便不来这里找我了。 “不会的,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一定会来的。”月泽给了云落肯定的答复,但是云落想了想,眸子一亮,想出了个好主意,“这样吧,二哥哥若是三百年没有来酆都城,那我就去神京城寻你。” 云落那个时候想的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月泽既然是神京城的太子,若是他违约不肯娶她,那么她就去神京城找他问个明白。 那个时候,那个少年,在云落面前犹豫了一下,重重地点头:“云落,无论我有没有功成名就,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若是,若是我三百年都没有来找你,那我一定是出了事,来不了了,可你既然说了要去神京城找我,那么就算出了天大的事,我就算来不了也会在神京城等着的!” 云落满意地点点头,看着面前虽还未长开但是容颜 已是惊艳的少年,眼珠子一转,朝前走了几步,踮起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上去亲了一口。月泽摸着自己的脸,愣愣地瞅着云落,面上缓缓浮出一层红色——他害羞了。 那一夜,二人在曼珠沙华旁许了誓言,约定终生,自月泽走后,云落就在自己的酆都城一直等着月泽来兑现他的诺言。 云落等啊等,等了许久许久,一个又一个一百年过去了,终于,在第三个一百年刚过去一天,云落就收拾好行李去了神京城。 她出来之前并没有透露半句,帝父和哥哥也不知道自己和月泽着一桩子事,自然是不知道云落敢独自一人去了神京城。她知道月泽在太华神尊下修习,来不及就到了三十六天寻找月泽,可她不是三十六天的人,也不是太华神尊的弟子,进都进不去,更别谈见月泽了。 她在外面跪了很久很久,这辈子就没跪过那么久,她甚至舍弃了自己尊贵的阴姬身份,要求进去打杂就行,所幸,在她的坚持下,太华神尊总算是松了口,让她进了三十六天。 她是如此心心念念盼着见到月泽,可见到了,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月泽并没有出什么事,他完全可以去酆都城找她,但是他没有,其次,他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给云落的承诺,初次见面,即使月泽面对着她时眼里是有熟悉感的,可云落总是有种被拒之千里的错觉。且月泽与她客套几句之后便离开了,似乎是不想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另外,她还遇见了四荒第一美人瑶华神女,看她和月泽的举止亲密不似旁人,看起来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按理说,云落不该去掺和的,月泽看起来并没有要娶她的意思,且佳人在侧,她云落做什么要棒打鸳鸯。 可云落忘记不了那个夜晚少年的深情款款,他明明告诉过她一定会娶她的,她等了这么些年,受了这么多委屈,也不能白受啊,自然是要问个明白才能离开。 而且,她真的很喜欢他。见到他之后,云落就知道自己无可救药了。 慢慢地,月泽对她也没有那么冷淡了,云落也明白月泽现在就是这么个性格,对谁都是冷淡且疏离,她和月泽这么多年没见了,月泽变了情理之中。至于瑶华神女,云落也曾私下问过,月泽想都没想,冷哼一声拂袖离开了。月泽是生气了,但是云落高兴啊,月泽这人素来负责,若是他和瑶华神女真的有什么,那么何必这般躲躲藏藏,依着他的性格,必然是要给瑶华神女一个名分才是。 这么想着,云落就开始锲而不舍地对月泽好,最后二人终于成婚,想着反正是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那个约定也算实现了,那不说了也罢,以后过好夫 妻二人的小日子便可。云落就没有提起那晚的约定,月泽也没有说起来。 这件事只有他二人知晓,楚子衡怎么会知道?从云落去了神京城之后月泽的反应来看,月泽好像是忘了那个约定,那么重要的事情,月泽怎么会忘了呢?这是云落一直不明白的地方。且楚子衡这样的神色,总让云落心里不安。 云落抬眸,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七十七章 鬼殿由来 云落望着面前的楚子衡,良久良久才结结巴巴说道:“楚子衡,你,你是不是,是不是……” “对,是我,与你许下约定的那个人是我。”楚子衡十分肯定地告诉她,云落在他脸上找不着一丝伪装和心虚,他是认真的。 “不可能,那个时候二哥哥身上穿着明明是蓝边白衣,那是月泽素来的穿着,就算到了今日,他依旧是穿这样的锦袍,这也是他身份的象征,四荒之内再无人敢仿照神京城太子的穿着打扮。”云落还是固执地否认。 楚子衡脸上显露出一点点失落来,他对于云落心中不肯接受他才是少年时与她约定之人感到失望,但一想到云落为着这个苦苦等了那么多年,一下子告诉她她原来是喜欢错了人,想必也是很难接受的,一想到这里,楚子衡便软了声音依旧解释着:“你还记得吗,在一处破落的村子里你救了我们两个,早在你见到我们两个之前,我们就已经遇见了一批凶鬼,我没有修为灵力,全靠他撑着,奈何凶鬼源源不断地被我们吸引过来,而他也因体力不支倒下,虽然最后他勉力设下结界,但是他的灵力消耗得严重,身子逐渐冰凉。我那个时候穿着的华贵锦袍厚实得很,便和他换了。” 云落的眸子逐渐睁大。 “后来被你救去了酆都城,时间匆忙,事情仓促,竟是忘记了这件事,一直没有换回来。” 云落想起来他们初到酆都城的时候,帝父特意吩咐了,神京城素来都有传闻这太子爷平日里只穿蓝边白衣,便叫了酆都城里绣工好的鬼婢做了几件一模一样的衣裳,想着不能厚此薄彼,便为另外一位也按着他身上的锦袍做了几件,此后,这二人就穿着模样与原先一样但却是崭新的衣裳。 “那,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眼下楚子衡就是那个与她定下约定的少年无疑了,可当初楚子衡明明和月泽一同去了神京城,为何后来不仅没有来寻她,甚至连一点消息也没有,云落去了神京城,在那里呆了那么些年,从来没见到过他,也从未听说过有关于他楚子衡的事。 “我一直在寻你啊。”楚子衡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寻了你好久好久,直到听闻你和月泽要成亲了。” 云落不解,疑惑道:“这……你若是真心想寻我,我与月泽成亲前那么多年,你本就可以来寻我的,你为什么没有来?” “那个时候,我出了一点事,可我是日日夜夜都惦念着你,我身上的伤还未好我就去寻你了,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成亲的消息,再后来,你便去了鞠陵于天。”楚子衡眼中挡不住的心疼,“我想救你出来,可我知道,你不想任何人插手这件事,你总 觉得自己有罪,觉得愧疚,想要呆在那个地方赎罪。你不愿意出来,行,没关系,那么我就等着,等在外面,等你出来了,我再好好护着你。” “你,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云落没想到楚子衡这般痴情,为着儿时的承诺一直等着她,寻着她,甚至跟着她护着她,鞠陵于天那个地方,常人根本就呆不下去,可他竟是在外面一直等着她,那该有多大的勇气和多深的执着。 “你还记得你拿了蓬莱神女的一颗丹药么?”楚子衡笑笑,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揶揄道:“我看蓬莱神女的神情,看来这颗丹药不是人家送给你的,是你自己抢的。你与蓬莱神女素来交好,为什么会去抢她费了这么大功夫炼出来的丹药呢?” “我,我那是情急之下的不得已之策。”云落回想起那个时候夺了姬渺渺的丹药,实在是不好意思,脸红了一大片,她磕磕巴巴地解释:“我那个时候还是头一回去三十六天,帝父受了太华神尊的邀请,到三十六天来听一场他的法座。我想着反正我过不了多久就要再来一趟,不妨跟着帝父先过来探探虚实,下回来也不必毫无方向。帝父在听法座时,我偷偷溜出了山门竟是看见有个人躺在地上,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他的脸上皆是淤青血迹,叫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可见被揍得多惨。我只能通过身形判断这是名男子,帝父素来教导我们要救死扶伤,我替他诊了脉,发现还有回转的余地,不过气息实在微弱,生还的可能性太小了,我忽然想到最近渺渺似乎是炼制出了一枚丹药,有延长生息的功效,没准还可以起死回生什么的,且她如今便是在三十六天修习,再合适不过,想也没想就去找渺渺了,谁知渺渺正拿了丹药在我原先坐的地方张望,我来不及细讲,又想着那人再晚一步兴许就没命了,便匆匆抢了丹药就跑,因此才有了抢药这么一档子事。谁料到那天给许多人看见了,都说我利欲熏心,连自己好友的便宜也要占,幸亏渺渺信着我,可我也不好意思说这弹药随随便便喂了路边一个快死的人,她非杀了我,我只得说我自己身子最近差得很,自己给吃了,不过她一直都不肯信。” “你可知,你那颗药,救了我。”楚子衡笑到不行,揉揉她的脑袋,“我那一日,本快要死在三十六天山门外,可巧遇见一个女菩萨,给我把了脉便匆忙离开,我只当自己没救了,却没想到她又折了回来,还往我嘴里塞了些东西,我隐约中,还察觉到一股酒香。” “那个时候我瞧着他干咽不下,就将随身带着的酒葫芦里的酒水喂了下去些……”云落弱弱地望着楚子衡,“我真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你。” “我自从跟着月泽回到神京城,日日与他一同修习,好在我天赋异禀,进步十分之快,那日是殿试,我本可以一举拔得头筹,升做神君甚至神殿,那个时候便可以向你来提亲。却不料同门师兄弟早已妒我,趁我不备暗算了我,我被拖到山门外时,想着我这一生怕是就这样了吧,唯一遗憾的是再不能遇见你,实在是辜负了你,却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我再一次遇到危险时遇见了你。” “可,可你如今是鬼殿,非神非人而是鬼,神死了便烟消云散,不可能会化作鬼,凡人死了才会化作鬼,抑或是鬼胎出来的才会是鬼,你,你若是神,当初我救了你,你就还是神,你若是凡人,这,这更不可能了,你怎么会成为鬼?每一只鬼我酆都城都有记载,可你这么厉害,酆都城竟是毫无踪迹可寻,那,那楚子衡你究竟是什么?”云落还是不明白,楚子衡到底是什么,她无心救活了他,那他怎么会是鬼身呢? “我从前是凡人,如今是鬼。”楚子衡凝视着云落,云落在他清澈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脸,“在你取了丹药回来的路上,我就死了,你来的匆忙,竟是没有察觉我早已断了气。还努力地往我嘴里灌酒,我纵使魂魄离体,仍是闻了一鼻子的酒香。” “什,什么?”云落大骇。 “我戾气太重,怨气太厚,你那颗丹药又凝聚了我的魂魄,我便堕化鬼。”楚子衡温柔地看着云落,“这样也好,这样我就和你是一样的了。” “凡人死后所化之鬼,大多毫无根基,你如今为何修为深厚?且完整的鬼魂是要受鬼差索命,被押回酆都城,你,你是怎么逃脱的?”云落看着面前的楚子衡,心里竟是有些害怕。 “我……”瞧得出云落的害怕,楚子衡不忍心让她害怕,只淡淡德提了一句:“吃了些苦,便得了这些修为,好好修习,总能成功的。你莫要担心,我才没有走什么邪门歪道。”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没有人知道他楚子衡曾经经历了多少才会有如今的成就。云落知道毫无根基的鬼魂流落时间定是要受尽各类欺负,还要时时担心鬼差的追赶,北邙山上都是凶狠的残魂,若是没有天大的本事,怎么能控制住他们。帝父尚且拿这些戾气重的残魂没有办法,他楚子衡是受了多少苦,吃了多少痛才得以成为北邙山鬼殿。 想着想着,云落不免有些心疼,她轻轻叹道:“你受了委屈堕化成鬼,我明白你的不甘,但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也不可为了报仇雪恨而这般……这般糟践自己。” “谁说我是为着报仇雪恨了?”楚子衡瞧着云落不再害怕,甚至还有些心疼他时心内 窃喜不已,不过等到听到云落的话时,不明所以,愣住了。 “难道你不是为了早日出名早日成功从而去报复谋害你的那些人么?” “这,这固然是一个原因,但,但最重要的是,我要早日功成名就,不能再让我的小殿下久等了。” 云落愕然,望着楚子衡眼角的泪痣一颤一颤地荡漾着,她笑了。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七十八章 拒绝鬼殿 “楚子衡,要是当初你寻到我了,那么现在,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云落几乎是惨笑着看着楚子衡,雾气蒙蒙的大眼里薄凉如水。 “肯定会不一样的,你寻到我了,我就不会想尽办法进三十六天,不会去接近月泽,就不会真的爱上他,不会与他成亲,不会发生后边的事情了。我会和你白头偕老,一生只得一心人,那么看起来,似乎是不错的呢。” “可你没有寻到我,我也认错人了。”云落一字一句道:“我这颗心只有一颗,给了一个人就没法再给别人了,楚子衡,你对我的心意,我信,可,可这又能怎么办呢?我不能一直耽误你,你日后必会遇见更好的,放手罢。” 楚子衡后退了几步,那双黑色的靴子扬起一圈尘土,他僵着自己的脸,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顿了顿,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小落子你隐瞒得真好,我都以为你放下了。” “放下不放下嘴上说着轻松罢了,这世间的情感,哪有这么容易割舍。”云落抬头望去,萤火虫还在半空中飞舞,围绕着她和楚子衡两个人久久不肯离开,“我是不爱月泽了,他这样伤我,我要是还爱着他,那也太蠢了吧,我只有一条命,耗不起。不过从前至少那些岁月,都是为着他才有意思,我也曾天真幻想,满心欢喜,与自己爱的人成亲,相处,到底还是我想得太好了。” “是我对不住你。”云落道歉,她从怀里掏出楚子衡给自己的那把梳子,递还给楚子衡:“当日我生辰,你与月泽二人皆送了我礼物,我也不晓得这两件东西有什么个意思,方才听你说你从前是凡世之人,也难怪送的聘礼与我们的不同,还有这梳子,我若是没有记错,这意味着与人相守一辈子,如今我不能接受你这份心意,还是物归原主吧。” 出乎云落意料的是楚子衡并没有说什么“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然后拒收,楚子衡干脆果断接过梳子,冲云落扬了一下:“没事,小爷总有一天会让你心甘情愿自己接受的,现如今你对小爷的了解还不深,且你对月泽的情谊小爷都知道,一时间让你放下也不可能,那没事,慢慢来,你总会忘了他然后发现小爷其实是个比他好千倍万倍的归宿,自然就会投入小爷的怀抱了哈哈哈哈哈。” 楚子衡笑得宛若个傻子,云落却从他大段大段的话里听出了心酸和无奈,云落其实很想告诉他,他一点也不比月泽差,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她早已放下了月泽,月泽不爱她,还伤她至深,自己行走于世间这一百年,看遍爱恨情仇,也看淡了爱恨情仇。如今还有的眷念,怕是因着白白了。还有,她活不了多久了,不能再 耽误任何人。 “夜深了,我们先回去吧。”云落看楚子衡失落的神情,看着他为自己精心准备的这一场萤火,想了想,犹豫了好久,踌躇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安慰道:“其实,感情这件事,日后可以慢慢培养的不是么?我既然已经答应嫁给你,就不会再三心二意,我是很喜欢月泽,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其实也特别好,这四荒的青年才俊你说说哪个可以与你相比,我嫁给你还是我得了便宜不是?” 云落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楚子衡浑然不觉,他只听到最重要的一句,拉住云落就问:“你方才说,你还要嫁给小爷?” “我既然在众人面前答应了你,就不能反悔。”云落浅浅地看着他笑,“更何况,咱们的婚事还有与月泽一同举办。” 楚子衡难得地蹙了蹙眉,不解道:“这是为什么?” “凶鬼之事在四荒已久,这凶鬼的操控者一定就在我们身边,否则不可能会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从他屡次设下陷阱来看,他最后一定是想得到我身上的罗刹铃操控百鬼引起四荒的动乱,若是我们的婚事与月泽的婚事一起办,那么神京城和酆都城忙着筹备婚事,守卫必然是会松懈,那操控者一定会想到这一点,他如果想要除去我们引起四荒之乱,成亲那一日就是最好的时候。” 云落全然没有注意到楚子衡脸上的失望,他原本想着的是,云落是愿意嫁给他的,没想到还是他自作多情了。 不过没有关系,至少云落对月泽放下了,他日后可以跟在云落左右,云落总有一天会将心放到他身上的。 他含笑着点点头:“知道了我的小殿下,你现在可是心怀四荒,儿女情长什么的先放在一边。” 云落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失落,还十分豪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你知道就好啦,我要是除去了这凶鬼的操控者,就是为四荒除去一大害,也算得上是救了四荒的人,这种积功德的好事,不做白不做。” 如此想来,云落心情舒畅不少,她朝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自己和楚子衡是坐着一只黑鹰来的,也不记得回去的路,她委委屈屈地转回身,瞧着楚子衡:“我们要怎么回去啊……” 楚子衡瞧着她吃瘪的模样,忽然间心情也大好,轻松地吹了声口哨,不远处飞来一只黑鹰,它稳稳地落在地上,低着脑袋看着云落,眸子透亮,云落小心翼翼地叫它的名字:“黑,黑子。” 黑子点点头,很是激动,它伏下身子,方便云落和楚子衡上去。云落立在鹰背上的时候,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和黑子初遇时的情景怎么想怎么奇怪,她禁不住自己 的好奇心驱使,回过头去问坐在身后的楚子衡:“楚子衡,我见黑子虽然面有凶相,可它见我的时候态度还是,还是很诚恳的,且似乎是认识我?” 楚子衡点点头,承认道:“的确是认识你啊,小爷可从未说过它不认识你。” 云落茫茫然:“哈,我什么时候认识它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云落又开始苦苦思索这么些年她在鞠陵于天或者是凡世间有没有遇见过这么凶悍的鹰。 楚子衡耸肩,答道:“别想了,你肯定是头一回见它的,小爷又没说你认识它,是它认识你。” “它,它什么时候认识我的?”云落寻思着自己在四荒算得上臭名昭著,可,可臭到连只凶兽都知道的份上那也太过分了。 “嗯,是在小爷收服它之后它才知晓的你。小爷日日在它面前挂着你的画像叫它认,认错了,就……”说到这里的时候,楚子衡还使了个坏心眼长长地拖着尾音,说话的人就在自己的背上,黑子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听到楚子衡说这段的时候整个鹰身都明显开始颤抖了。 “就怎么样?”云落也察觉到黑子的不对劲,忍不住问下去,楚子衡就一伸手,手腕里“蹭”地一声窜出来掠杀镖,云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唬得往后一退,楚子衡不怀好意地眯眼小,口内却轻松地说:“小爷呢,就拿这镖化作短刃,一片一片地剜它身上的肉,直到它乖乖地去看画,去听小爷给它说的事。” 云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连忙打住楚子衡:“停停停不要再说了,这,不认识我也没关系你何必这般,这般,唉,你这也下得去手!” “好了好了方才都是小爷逗你的,小爷这么对它它还能忍着?”楚子衡看云落是真的心疼了,赶忙安慰道:“小爷不过是拿了几根羽毛挠它痒痒,它啊,不怕痛不怕苦,这身皮金锤火炼的,这招对它没用。不过它居然怕痒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些年小爷还是头一回遇见这样子的事,实在好笑得紧。” “真的吗?”云落不信。 “你不信,你不信小爷现在就证明给你看!”楚子衡果真从腰间取了一根羽毛出来,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拨开黑子的脖子上的毛,伸进去抖抖抖,黑子本就在颤抖,现在是抽搐了,二人一兽还在天上飞呢,这么一闹差点没把人颠下来,云落死命揪着楚子衡的衣领不敢松手,整个人都紧紧贴着他,就怕自己一个不稳摔下去从此名留史册。 楚子衡闹得开心,手就不停,云落扯着他大喊:“求求求求……求你了赶紧停手,我信了信了,你千万别再挠它了,实在是颠的慌,我 ,我快受不了。” 楚子衡依言停手,笑眼弯弯地瞧着怀里的云落,云落倒在他怀里,颠的没脾气了。 黑子一边抖成筛糠一边锲而不舍地往前飞,楚子衡停手后没有一会儿,黑子不负众望地飞到了酆都城入口处。 楚子衡扶着云落下了鹰背,黑子“嗖”一下就飞走了,二人回转身子来,瞧见入口处站着一个白衣人。 他神色冰冷,眸色晦暗,望着楚子衡和云落不知是什么意思。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七十九章 表明心意 月泽得了空就马不停蹄地赶来酆都城,他知道这个时候来酆都城不合适,可他总觉得若是自己再不来,云落可能和他再没有任何交集了。 “这不是清微君么?”楚子衡挑一挑眉,手臂一环揽上云落的肩膀。 “夜深了,清微君来这里做什么?”云落低着头踌躇片刻,仍是抬起头瞧月泽,今日白日才见过,云落赌气将玉佩给了瑶华,现在脸皮挂不住了。 再怎么说,这也是月泽给她的生辰礼物,自己随随便便塞给了另一个女子,月泽心里肯定不舒服。 “话说清微君不是今儿个日头还挂着的时候去的神京城么,怎么日头落下没几个时辰又赶了回来,神京城里那班酸老头子肯随便放你出来?” 月泽没搭话,他来这里找云落,寻的是来查看凶鬼的由头,神京城那般酸老头子小气的很,怎么可能放他来找云落,尤其是在这么个节骨眼上。 楚子衡皱着眉,好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他松开环着云落肩膀的手,径直朝月泽走过去,低头,蹙着眉望着月泽手里握着的东西。 “来就来嘛,还那么客气带什么东西来?”楚子衡一勾手,月泽面无表情地偏身,躲开楚子衡的咸猪手,楚子衡不放弃,接着伸出手臂环住月泽的腰,就要去夺他手里的东西。 “小爷告诉你,你跑不了了的,小爷要的东西还就没有小爷拿不到的!”楚子衡双臂一使劲,扣住月泽的腰,月泽扬起手,继续低头看抱着自己腰身不让自己动的楚子衡,不知道说什么好。 楚子衡腾不出手来攀月泽扬起的手,他回过头,冲云落大喊:“小落子你赶紧过来,帮小爷把他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云落看得目瞪口呆,她听到楚子衡叫她过去,犹犹豫豫躲躲闪闪,小声道:“不,不好吧,你们两个大男人动手,我一个女子插什么手?” 楚子衡沉思:“也是。”继而拼命去拿玉佩。 月泽低头,微微蹙眉:“言寒,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是这样?你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云落大惊,月泽这宠溺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楚子衡一怔,僵在原地。 他松开手,嘟囔道:“不给看就不给看,算了算了,小爷不稀罕。” 楚子衡正准备往后退几步走回云落的身边,月泽竟然伸出手拉住了楚子衡的护腕。 楚子衡的护腕和太华弟子的银色护腕像得很,可是楚子衡自己心里边明白,这个护腕早就不是以前太华的护腕了,他这个护腕沾染过多少东西他最清楚,如果没有他的可以隐藏,这护腕上的戾气,杀伤力堪比一把凶器。 月泽浑然不 觉的模样让楚子衡眉眼间的疑虑渐渐加重,他瞧着月泽扣着自己护腕的修长手指,冷声道:“清微君这是?” “这是给七七的。”月泽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楚子衡,方才楚子衡百般抢夺他都不肯给,现在语气忽然软下来,还主动将东西递给他是怎么回事? “你替我给她吧。”月泽淡淡地笑了笑,“给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这也算是一份心意,你,你叫她收下吧。” 楚子衡觉得今日的月泽话有点多,表情也有点奇怪。 “我也没想到还能在见着你,挺好的。”月泽收回手,拍了拍楚子衡的肩膀,“你日后多多照顾七七一点,我对不起她。” “不是你怎么回事?”楚子衡一个反手,握住月泽手上的护腕,“你今儿个还不是气势汹汹地要来娶云落么?现在这个交代遗言的样子是怎么了?” “我不日便要和瑶华成亲了,总是觉得对不住七七而已。”月泽收回手,白色的衣角随风轻轻摆动,“别无其他。” 云落在外面觉得很奇怪,这两个人的状态不对啊,怎么都僵在那儿不动? 她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却见月泽抬眸瞧了她一眼,瞳色极浅淡,可眸子里却蒙上淡淡的悲凉。 月泽有事。 凭着云落对月泽这么多年的了解,他一定是出事了,不然怎么可能态度转变这么快,还有这样的神色,她,她从未见过。 “月泽!”云落不假思索地就往前走,月泽却收回了目光,再次低声和楚子衡讲了几句话,飞身离开。 云落站在地上指着天上大骂:“月泽你当我酆都城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你赶紧给我下来,不然我生气了,你你你。” 顿了顿,云落想到自己和月泽在四荒的辈分算是差不多的,而自己的本事跟月泽又不能比,她生气了又能拿月泽怎么办呢? “小落子。”楚子衡缓步走过来,站在云落的旁边,跟她一样抬起头看天,“小爷知道了,你还是爱他。” “胡说,我不是都解释过了么,我流落于酆都城之外这么些年,早就看开了,他这么对我我还喜欢他我就是个傻子,不是,他和你说了什么你怎么就忽然来这里……” “小落子,你在骗自己,自己是不清楚的,可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呢,你瞧见月泽的时候,知不知道自己眼里有光?”楚子衡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云落根本就没有放下月泽,她心底总还是有他的,不然每回遇见月泽,她都不能自然地面对。 除了月泽,没有人能让她这样啊。 楚子衡心内苦笑一声,自己其实早就明白了,可还 是割舍不下自己对云落的感情,还妄想着要将云落留在身边。 云落因着自己对月泽的感情晕头晕脑,自己怎么也能和她一起犯晕呢。 “小落子,没事的。”楚子衡揉揉她的脑袋,温声道:“不必解释的,小爷不介意。” 顿了很久很久,楚子衡才轻声道:“其实那个时候那件事,月泽知道的不多,后受了神京城一众老神仙的蒙骗,故此与你有了误会。” 云落的瞳孔猛地放大,她颤抖着问:“你,你说什么?” “具体的小爷也不知晓,毕竟小爷那个时候早就出了神京城,只是耳闻了些罢了,月泽以为你是死了的。”楚子衡将手里的玉佩塞给云落,“这是方才他让我交给你的东西,你收好吧。” 云落恍若未闻,她不知道是自己是如何伸出手去接过玉佩的,月泽若是以为她死了,那么这么些年的不闻不问便可以理解了。 “可,可瑶华……”云落还在极力说服自己不要动摇,楚子衡却赶在她之前一股脑将自己心底积压许久的秘密全部倒出来:“神京城可是告诉了四荒所有人瑶华神女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了奄奄一息的月泽,你说,这救命之恩该不该报?” “是啊。”云落惨然地笑了,她终于是明白了,没了心的人,身子本就弱,应当依靠着自己的心方能吸取一些灵气维持着自己的身子。 可瑶华,靠着她云落的心,有什么用呢? “你总有一天该回到月泽身边的不是吗?”楚子衡仰起脸,天上星星点点,像极了儿时三个人坐在曼珠沙华花丛旁看的夜空,“你的心,在他身上啊。” 云落捂着胸口蹲了下去,明明没有心脏了,为什么还会疼痛不已,她咬着问楚子衡:“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是他心疼了吧。”楚子衡一直站着,也不像往常一般弯下腰来扶云落,“小落子你这样的为人,怎么会做出那些事呢,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小爷找了这么些年,总算知道你是无辜的了。就算四荒所有人都不相信你,小爷信,小爷无条件信你。” “小落子,你在小爷心里边永远是最好的,永远是最重要的。”楚子衡低下脸,云落微微张大嘴,愕然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像个孩子般流泪,晶莹的泪珠划过脸庞,打湿了脸上细小的绒毛里,慢慢滑落下来,构成一幕绝美的画。 “夜深了,小落子先回去吧。”楚子衡拉起云落,手掌忽然抵在云落胸口,云落下意识就要打掉,胸口却有源源不断的暖意传来,痛意渐渐退下去了,她默然地垂着头不敢再看楚子衡。 她云落何其有幸,有楚子衡这样 一个人守着。 楚子衡将云落送回忘川小筑,随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酆都城,也不在北邙山,眼瞅着二人婚事将近,新郎官却不见了,云落十个哥哥都着急不要,消息传遍了整个四荒,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云落的笑话。 云落坐在床上,握着一把梳子,楚子衡为了她,真的是付出了不少。既然已经当着面将心意都揭开了,云落勉强嫁给楚子衡楚子衡也不会愿意,他选择自己离开,将这个骂名自己揽了去。 不过楚子衡似乎是算漏了,这么一来,自己也算得上是个弃妇,云落倒是无所谓,她只是,有点难过,对不起楚子衡。 可云落不知道的是,楚子衡什么都算好了,也绝不会让她成为弃妇。只不过,他在等。 阴姬殿下的准新郎不见了,神京城也一定会知道的。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八十章 凶鬼暴动 哥哥们都说婚事取消了吧,可云落不依,谁也摸不准她在想什么,白白也从北辰宫搬了回来,他想要陪一陪自己的娘亲。 “娘亲,你在等谁?”白白倚在云落的身上,看着云落在自己的嫁衣上绣着金线。 “娘亲没有在等谁。”云落搁下手中的针线,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喝下,又重新走回来绣金线。 白白见自己的娘亲这样已经有好几日了,再过两天就是大婚,他也听说过自己的娘亲要嫁给北邙山的鬼殿,他不知道鬼殿是谁,但是他知道娘亲要嫁的是那个穿紫色衣裳长得绝美的叔叔。 “娘亲,美人叔叔也要成亲了么?”白白扬起脑袋问云落,他已有好几日没有见到月泽了,想念得紧。 “是啊,你美人叔叔要成亲了。”云落腾出手摸了摸白白的脑袋,“真好。” “那,娘亲你觉得自己成亲好不好呢?”白白接着问。 “自然是好的,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好?” “娘亲喜欢楚叔叔吗?” 云落没再接着回答,她揉了揉白白的脑袋,恍惚间想起来楚子衡也是这么揉自己脑袋的。 “不早了,白白你先休息。”云落放下手里的嫁衣,把床铺好,将白白塞进松软的被窝里。 “娘亲还不睡觉吗?”白白全身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娘亲手里还有点活没做完,等做完就自然就睡了。”云落拾起嫁衣接着绣,“你莫要担心。” “云落,云落你睡了吗?”外面忽然有人敲门,白白才刚睡下,还未完全睡熟,云落惊得连忙起身开门,嘱咐门外不要出声。 “白白已经睡下,切莫吵醒……八哥?” 都市王醉醺醺地站在外边,脸上神色复杂得很。 半刻钟之后,云落与都市王坐在忘川小筑的前厅,二人皆是面色沉寂。 “云落,这亲要不咱们先不结了吧?”都市王满身酒气,面色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喝的太多还是因为不好意思开口。 “哥哥们劝了我这许久我也没动摇,知道我意已决,怎地今晚八哥忽然又想到来劝我?”云落起身,给都市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八哥今晚还喝了这么多酒,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云落,不是八哥说你,这北邙山鬼殿也不像是个言而无信之人,怎么会下了聘礼之后人跑了呢?”都市王灌了 一口茶下去,打了个酒气满满的嗝。 “我与你众位哥哥们都在想这件事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我们酆都城出了什么差错把人家都给气走了,连个信都没有。” 云落静静地听着,八哥是真的喝醉了。 “我们还去了北邙山想要问个究竟,可他也不在那里,你说,他这不是存心躲着我们吗。” “他,他自然有他的道理。”云落小声道,都市王喝的烂醉哪里听得见,自己仍旧是说着自己的话。 “我们就奇怪啊,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后来听见一个阴卒说就在鬼殿离开的那夜,月泽来了,你也在。” 云落眸子猛地睁大,这件事居然叫自己的哥哥们知晓了,这怕是又要再起一场风波。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都市王端着茶盏指着她,凶道:“我告诉你你别说话,听我说完!” 云落默默地闭了嘴不敢再开口,看这阵势,自己的哥哥是真的生了气,否则怎么可能会凶她,见了月泽都是清微君清微君的称呼,何时这般失态直呼他的名字。 “我知道你以前喜欢月泽这小子,哥哥们本来也不好说什么,想着他决计不会瞧上你,可是我们居然都忘了还有婚约这一事,直到你欢天喜地地跑过来说要嫁给他时,我们才意识到这件事挽回不得。他月泽是少得的奇才,四荒人人皆知他品行高雅,身份尊贵,我们瞧着他是个不错的妹夫,应该也不会太委屈了你,这么想着便也没再插手。” “岂料,岂料你嫁过去才几天,就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流放到了鞠陵于天那个鬼地方,那是个只进活人不出活人的地方啊,神京城还压着我们酆都城不让派人过去,这不是存心要你的命吗?幸亏你有七窍玲珑心,是不死之身,否则你现在怎么可能好好地站在我们面前?” 云落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毫无起伏,她很想告诉自家兄长就算没有了七窍玲珑心她也好好地出了鞠陵于天。 “月泽那臭小子也对你不闻不问,转眼间就和劳什子神女结亲,什么混账东西!” “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他还想着吃回头草,我呸!” “看到你有了一门如意的亲事,他还死性不改居然回来搅和你和鬼殿,真小人!” 都市王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激动,差点就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忽然静下来了,他阴沉沉地望着云落不说话了。 “八,八哥 ,你怎么忽然不说话了?”云落咽了咽口水,紧张地望着都市王,她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 “我们都以为是月泽那小子使的诡计,后来我和五哥私下里交谈的时候,总觉得鬼殿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就叫月泽给吓退了。” “我们想了很久,这鬼殿对你也算是真情实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你很是上心,要说什么人能够让他选择退步,那么那个人,只能是你。” 云落脊背发凉。 “所以,我和五哥都意识到了,是你的问题,你见到了月泽,那个时候鬼殿也在身边,你是不是说了些什么,刺激到了鬼殿,还是你对月泽余情未了叫鬼殿发现了,才有如今这个局面?” 云落幽幽地望着自己的哥哥,哥哥们还真是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住。 她雾气蒙蒙地看着都市王,轻声解释道:“鬼殿心属我我知道,我也答应了要嫁给他,若是他不走,我也一定会嫁给他的。” 都市王一愣,疑惑道:“你这么坚定,为何他还会离开?” “我心里边还有着月泽。”云落思虑良久,想说又不敢说,等到终于把这话吐露出来的时候,心里总算是宽敞了一块。 喜欢就喜欢吧,没什么好怕的。 “你!”都市王摔了茶杯,怒气冲冲地说道:“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你这个呆子,月泽有什么好的值得你死心塌地这样为他?” “哥哥,有些误会,日后若是方便,我会一一告诉哥哥们的。”云落低头愧疚地道歉:“对不起哥哥们,云落叫你们失望了。” 都市王坐在椅子上良久无言,他抬头望着屋外黑黑的一片,还是心疼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 “云落,你喜欢谁不好,偏生喜欢他?白白也是他的儿子吧。” “是。在去鞠陵于天时我刚有了白白。”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等到成亲这一日,他也许会来,不来的话,那我就去找他。” “鬼殿说我和月泽之间有些误会,我想去找他问个明白。” “可是他要成亲了,云落你这又是何苦!” “哥哥,有些事,我必须弄明白,月泽娶瑶华,也许根本是出于不该有的愧疚。” “那也晚了。”都市王轻声叹道,“就算你在这里等到成亲那一日,他也不会来,你去神京城寻他,你也是寻不到的。” “哥哥你这是什么话?”云落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几乎就要抑制不住地站起来走到都市王面前去问个明白了。 “他去了鞠陵于天。”云落慌张的样子尽收都市王眼底,都市王知道自家妹妹着急,可也不太愿意将消息告诉她。 无奈云落急的要命,逼他逼得很紧。 “他去那里做什么?” “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八哥!” “不知道。” “行,那我就去找五哥,你的消息一定都是五个告诉你的,五哥也不愿意告诉我的话我就在他的殿门外长跪不起!” “行行行,小祖宗你可别闹了,这个消息不用去找你五哥要,我告诉你还不行吗?”都市王见云落越发急得没了章法,忍不住拉住了正欲往外走的云落,投降了。 “就算我现在不告诉你,过了今夜你也会知道的。”都市王在告诉云落之前还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件事都快传遍四荒了。” “鞠陵于天突现大批凶鬼,造成混乱,守着鞠陵于天的天兵死伤惨重,甚至有关押在里面的重犯逃了出来。” 云落大骇,怎么会发生了这种事? “大批的凶鬼暴动,而来源不明。”都市王冷声道:“同时四荒发现所有关押或者捉拿住的凶鬼,一时间全部不见了,我们怀疑,是有人用了特殊的法子将它们移到了鞠陵于天,至于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所以……”云落觉得喉咙都疼了,声音都有些嘶哑。 “神京城自然是派太华弟子前去镇压,作为四荒水君和太子的月泽,理应一同前往。” “这,这还没有探清楚虚实就贸然进入,那可是鞠陵于天啊,他们都不要命了吗?” “只有先进去一批人,才能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八十一章 离开酆都 自都市王走后,云落一个人在大厅坐了很久很久,她也摸不准自己的心思,她很想去,至少鞠陵于天,除了里面的人,四荒之内应该没有人比她更为熟悉了。 可她的婚事就在两日之后,她好不容易捱到这个时候,就等着成亲那一日,楚子衡若是不来,月泽会来,月泽若是也不来,那,那她无论如何也会找到一个人冒充楚子衡来娶她,她需要酆都城大赦,这样云斐才能光明正大地回到酆都城,这样,才能将她的不安减少一点。 她早就盘算好了,若是楚子衡和月泽一个都不来,她也会找到人冒充,将婚事顺利办完,同时,凶鬼之主抓住这个大好时机一定会出来,无论他要做什么,云落都有防备。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凶鬼之主根本就没打算在她的成亲喜宴上做手脚,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发起暴动了。 那她到底要怎么做? 云落起了身,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觉得自己真惨,人生如此不如意。 “云落,还不睡?”阎罗王从前门走进来,微笑着望着自己的妹妹。 方才都市王醉醺醺满身酒气地倒在他的殿府前,死活不肯爬起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问了跟从的鬼侍,才知道他喝醉了,还去了忘川小筑一趟。 酒后乱性,说话不经过思考,都市王向来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怕是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云落。 所以他才来走这么一遭。 “五哥。”云落收回目光,神色复杂,“方才八哥来过我这里,喝的烂醉,我一时大意,竟是忘记给他醒酒了,眼下也不知道走去了哪里,让人怪担心的。” “放心,他无事,醉倒在来了我殿府前,如今我差遣了几个人给他醒完酒,送回去了。”阎罗王走上台阶,站在云落的身边,“云落,有心事?” “五哥,八哥方才与我说了些事,我现在脑子乱得很,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该做什么?”云落惶惶然望着阎罗王,大眼里有泪光,“五哥,我总觉得这个凶鬼之主与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觉得是因为我才会出那么多事情,他的目标一直都是我,你们也因着我受了很多牵连,如果没有我,局面会好一点吧。” “傻丫头,胡说什么,你啊,就是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阎罗王看见自己妹妹这个样子,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她总是这样懂事,可也这样不懂事。 敏感脆弱,自卑多疑。 “你 别想那么多了,你八哥那嘴你也不是不知道,张口就来,什么事情都往严重了地方说去,其实没有那么要紧,你也不必担心。” “不,五哥,我知道的,鞠陵于天那个地方,真的是很可怕。”云落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我在那里也吃了不少苦,知道那里面的凶险,更何况,他们,他们是会死的啊。” “那云落,你打算怎么办?”阎罗王温和地望着她,面上神色如常。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怎么办?”云落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五哥你知道的,月泽他,他,还有我,也许楚子衡也是去了那里。” “云落,你知道该怎么做。”阎罗王摸了摸她的脑袋,淡淡地笑,慢慢地说着:“我知道你一定知道的,你是不是想马上就出发去鞠陵于天寻他,用自己在鞠陵于天学到的本事以及对鞠陵于天的熟悉来帮助他们探地形,避开险境,确保月泽的安全。” “你一定会去的。”阎罗王很是肯定地看着云落。 云落怔怔地抬起头来,喃喃道:“五哥,你……” “若我想拦着你,你是连消息也得不到的。” “你是故意让八哥喝醉的,然后将消息透露给我。”云落惊讶地瞧着面前温润如玉的阎罗王,自己的五哥看起来温和无害,是十个哥哥里面脾气最好的一位,可他如今手握实权,是十殿阎罗里面最具有威信的一位,这些本事也不是轻易得到的,别人还不知道,她云落是最了解的,五哥素来腹黑狡诈,他想做的事情就必须要做成,他既然将消息透露给了八哥,若是有心阻拦,是连八哥也没有办法知道这些消息的,除非五哥亲自给他。 如果给了他,目的就只有一个:通过都市王的嘴传出去。 这个消息对谁来说都无关紧要,可对云落来所意义非常,阎罗王怕自己告诉了云落都市王还有其他的哥哥弟弟们纷纷上殿来责怪他,责怪他将云落再次推入一个险境。他平日做事如此稳重,断不可能会出这样的纰漏,那么原因就只有他阎罗王故意将这个消息给了自己妹妹,有心人难免会想他是否是设计要害这个亲妹妹,害这个酆都城下一任的掌权者,然后自己坐拥酆都城。 故此他借了都市王之口,都市王素来粗心,因着大大咧咧的性格没少被骂,若是他说出去的,大家只当他喝醉了,嘴巴又关不严,再次犯了个错,罚他几下便罢了。 云落知道自己五哥的不容易,他作为酆都城除了云落这个 拥有七窍玲珑心的指定继承人之外最有可能继承帝位的人,他对云落很好,可无论他做什么,总是会有有心人怀疑他的动机。 举步维艰,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五阎罗阎罗王在酆都城的处境。 “我知道你对月泽放不下,我虽然不喜此人,不过从前的事出了些变故,我想,你与他是有误会的。”阎罗王在月色下的眼眸闪闪发光,“若是那些事都是误会,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他,若是可以的话,还想与他切磋一番,听人说他的剑术一流,一直都想见识一番。” “五哥……”云落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五哥知道你在鞠陵于天能够安然度过这么些年,一定是有法子的,你去了,我大可不必忧心你的安危,云斐的本事也不错,他跟着你你也有个照应,我知道他在城外,你出去之后直接带了他走便可,不过我担心的是,白白怎么办?你打算如何安置他?” “我,打算把白白带到鞠陵于天去。”云落抿了抿嘴,肯定地答道。 “他年纪尚幼,且你此次去鞠陵于天不仅仅要自保,还有照看那么多的太华弟子,你难免会力不从心。”阎罗王诧异道,他原先以为云落会把白白安置在这里的,没想到云落居然想把他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白白自幼在鞠陵于天长大,对那里再熟悉不过,更何况这一次鞠陵于天与从前大不同,里面还有不知道多少数目的凶鬼,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白白也许是个转机。”云落眼泪浮现出一丝丝暖意,连带着言语里都有了喜意,“那里还有人在等着他呢,要是看见他,一定很高兴。” 阎罗王不知道云落口中这个人是谁,可云落做事有分寸,不会拿自己亲生儿子的命来做赌注,她要带走便带走吧。 “那好,趁现在夜深,帝父和其他哥哥弟弟都睡了,你眼下就出发,我送你出去。” 说走就走,云落回去收拾了东西,叫醒白白,抱着他跟着阎罗王出了酆都城。 “五哥,我走了。”云落抱着白白站在出口,对不远处的阎罗王摆手,“等我忙完了就回来。” 阎罗王点点头。 云落正打算摸出赤练绫让它带自己飞,还没摸到,有一只黑鹰飞了过来,是黑子! 它乖巧地落下,云落一怔,楚子衡不是走了吗,黑子怎么还在这里,还恰巧碰到她要出门? “娘亲你看,这只大黑影脖子这根羽毛怎么和其他黑色的毛 颜色不一样?”白白忽然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指指了指黑子脖子上一根羽毛。 是根银色的羽毛,果真和全身都黑漆漆的黑气格格不入,云落迟疑地伸出手拔了拔那根银色的羽毛,却在触手的同时,银色的羽毛化作几行字浮在云落面前。 “小落子,小爷就知道你得到了消息就要去,故此吩咐黑子在这里等着,你尽管使唤它便可。小爷在鞠陵于天等你。” 那字慢慢消散,云落望着面前的大黑影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骂,楚子衡怎么什么事情都算得那么准。 她带着白白爬上黑子的背,黑子腾空而起,带着云落和白白去了云斐住的地方。 很快就接到了云斐,不过…… 云斐身旁还跟了一一只小狐狸。 满满抱着云斐和她的衣服,眼睛都快笑没了,她围在云斐身边叽叽喳喳:“将军,我们是要去哪里呀?” “将军,我们是不是要去打妖怪,那一定很棒,不对哦,我也是妖怪……” “将军,您明早想吃什么啊,满满给你做。” …… 云落和白白在一边听这只小狐狸开心地嚷了半天,云斐仍旧是面无表情。 过了半晌,云斐沉沉的声音传来:“吃素菜,便可。” 云落简直是怀疑她接错了人。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八十二章 再见辛未 在黑子的背上待足了三日,云落一行人才到鞠陵于天。 她跳下来,接过白白,立在鞠陵于天的入口处,黄沙漫天,大漠望不到边。 这边早就没了神京城的守卫,来之前就听阎罗王讲过这回的凶鬼暴动使神京城折损了不少的天兵守卫,现在居然连入口处都没了守卫,看来神京城这回伤亡不小。 许是受到凶鬼的影响,鞠陵于天的戾气加重了许多,入口结界变得薄弱,许多恶灵都盘桓在一旁伺机而动。 没了守卫就没了进去的钥匙,那么云落一行人都进不去了。云斐沉着眸子,望着云落,低声道:“落落,我们,怎么,进去。” 云落走到结界处,探出手摸了摸,结界在她的指尖化开,形成一个圆弧——凡是鞠陵于天的犯人,结界都会记住,可放入,但不会放出。若是想要从鞠陵于天出来,必须有守卫的钥匙才行,且一般的人进了鞠陵于天哪里还有再出来的说法,云落是四荒千万年来的意外,进去了又出来了。 当初云落还想着她是再也不会进去了的,就算有这个能力也没什么大用处,竟然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起了大作用。 云落放下白白,对身后的云斐招了招手,“阿斐,你进来之后用灵力将这结界加固一些,我看这结界撑不了多久了。” 云斐沉默地点点头,踏进鞠陵于天,然后回转身子,将体内的灵力缓缓渡出,注入稀薄的结界中,结界受到了这股历练,变厚了一些。 云落牵着白白,站在一望无际的黄土沙漠中,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几只没有形体的幽鬼在空中飘来荡去,发出古怪的笑声。 “将,将军,这就是鞠陵于天吗?”满满瑟缩在云斐身后,害怕极了。 “没事,这个地方我们熟得很,你不用害怕,跟在你云斐将军身后即可。”云落望着这只怂怂的小狐狸,觉得她越发讨人喜欢了。 “娘亲,我们现在要去哪里?”白白仰着脑袋,有点茫然,“您不是说要去救美人叔叔么?可是咱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们,这鞠陵于天那么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碰上。” 云落从包袱里取出一块黑色的布巾给白白围上,包住白白的整个脑袋,只留下一双滴溜转的眸子:鞠陵于天里的风沙实在太大,风卷起来的沙子打在脸上,一打一个坑,痛得很。 她解下自己腰间的赤练绫,展开来,围住自己的脑袋,也只露出一双眼睛。满满极为聪明 伶俐,见云落这番,心中已有数,也从随身带出来的包袱里取出了两块布巾。她先给云斐围好,然后自己才慢慢地戴上。 “咱们先去找你阳衍叔叔和辛未姐姐他们,然后再做打算。” “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吗?”白白露出欣喜的表情,兴奋地手舞足蹈,“我好久没看见辛未姐姐了,好想念她做的汤羹。” 云落笑笑,牵着白白朝鞠陵于天的东南方走去,那里聚集着四荒最为凶煞的人物,也聚集着和云落一起生活了这五百年的人。 行走了约莫小半炷香的工夫,就瞧见了沙漠中竟有一片连绵的绿洲,身后的满满都惊呆了,她伸出细细的小手指着前面的绿洲,对着云斐惊呼:“将军你快看,那里居然会有绿洲,我,我还瞧见了湖!” 云落只笑不语,她带着白白,走到绿洲的边缘,又是一层结界。她还未开口,满满提着水壶就冲过来了,一边跑一边大喊:“殿下,您和将军慢慢地走进去,寻个地方先休息,我去那个湖泊取点水给您和将军解渴!” 云落的嘴还未张开,满满就一头撞在了结界上,弹出去老远。 “这里是有结界的,你也太莽撞了。”云落虽然是很想笑,可是瞧着她撞得不轻,疼得要命,便极力忍住笑意,严肃地告诫她:“在这里,凡是都是要注意的,你切勿再像这般莽撞,一不小心可是会丢了命的。” 满满越听越害怕,只顾着点头,“满满明白了,满满下次不敢了,殿下原谅了我吧。” 云落摆摆手,“我要原谅你什么,你又没做错事,我只嘱咐你几句,在这里千万小心,把自己的小命保住才是要紧。你既然一定要跟着我们,我也没什么法子和缘由撵你走,不过你跟了来,我总归是要顾着你的,若你出了事情,我这心里也过不去,你记住了吗?” 满满感激地点头,“满满知道了,谢谢殿下。” 云落无奈地摇头,当初本不想带她过来,恐她陷入什么是非,可她非要跟来,云斐这段时间都是由她照料,自己这回来鞠陵于天,肯定是忙的抽不开身,照顾不了白白。 可也不能让白白呆在辛未或者阳衍这里,因为云落万一出了什么事,白白在身旁或可扳回一局,想着这小狐狸聪明又懂事,还挺能干,一个人就能照顾他们三个人,重要的是,这只小狐狸做饭着实不错。 云落非常满意她的厨艺。 “殿下,那我们要怎么进去呢?”满满趴 在结界上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草木,还有波光粼粼的湖泊,舔了舔嘴唇。 “你放心,我们肯定是能进去的。”云落敲了敲结界,在上面写字:我是云落,特来求见阳衍大人。 也不知道阳衍他们在不在里面,若是他们现在出去了,那么自己也许是要等上一段时间来了。阳衍那老家伙,最喜欢在外面溜达,一溜达就是半天。 里面毫无动静,云落站在外面很是尴尬,白白也趴在结界上往里面看,嘟囔道:“阳衍叔叔肯定是又出去了,娘亲,我们现在要在这里等上半日吗?” 云落算着,这半日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月泽他们现在情况未知,要是平安无事便也罢了,可要是遇见了危险可怎么办?自己是万万不能在这里多浪费一点时间的。 可寻不到阳衍,也不知道这鞠陵于天目前的情况,也是寻不到月泽他们的。 云落着急地走来走去,不知道该怎么办。 “殿下,殿下,真的有人出来了!”一直趴在结界上的满满惊喜地指着从树林中缓步而出的身影。 云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人出来了。 女子绿衫翩翩,模样温婉,眉目间似有远山长水,宁静淡然。她也注意到了云落一行人,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步入阳光中,模样愈发清晰。 容貌清秀,神情温和。 “辛未!”云落大喜,“是你吗是你吗?” 辛未在屋内绣着花,忽然听见守着结界的小精怪跑过来说门口围着一群人久久不愿散去,有个红衣女子还趴在结界上写字想要求见阳衍大人,她本不在意,在鞠陵于天这种想要入水月泊的人多了去了,每日都有十几个,若不是阳衍自己带回来的,这里是不会收留他们的,要是每个都面见,阳衍怕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本不是不想管的,不过她听到有个红衣女子,想着会不会是云落回来了。她想了想,还是出来看几眼确认一下。 没想到真的是她。 “云落,你怎么回来了?”辛未吩咐小精怪开了结界放云落他们进来,眉眼间都是笑意,顺带着嘴角也挂上了浅浅笑意。 “辛未姐姐!”白白张开手,“要抱!” 辛未弯下腰一把抱起白白,“小祖宗,你怎地重了这许多?” 白白脑袋窝在辛未的肩窝里,羞得不敢说话。 “白白果然 还是与你亲近些。”云落解下白白脑袋上的布巾,笑了:“见你就要你抱,都这么大了还不知害臊!” “哼唧唧。”白白不说话。 “云落你不是才出去没多长时间么?”辛未带着他们穿过树林,进了一间竹屋,将白白搁置在木床上便仔细地泡茶斟茶给云落他们。 “我现在来这里是为着凶鬼这事。”云落踌躇片刻,还是告诉了辛未,“你也知道鞠陵于天那么大,我也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对这里消息不是很灵通,我想着阳衍或许会知道一些,所以来这里找他,看他有什么法子。” “你说的是最近忽然出现的那一大批凶鬼么?”辛未端来翠绿色的茶杯,清澈的茶水在绿色的杯子里泛着袅袅的热气。 “你也知道这件事?” “这可是件大事,鞠陵于天都传遍了,神京城还派了不少人过来镇压,不过好像是没有镇压住,死伤惨重,这凶鬼大有在鞠陵于天肆虐的趋势。阳衍最近日日出去就是为了这件事。” “死伤惨重……”看来月泽一行人凶多吉少。 “我听说,神京城的太子爷也来了。”辛未面带微笑地望着云落,“我想,你就是为他来的吧。” 云落支支吾吾想要辩解,最后还是点头承认:“是为着他。” “你莫要着急,再等等,我已经派人去通知阳衍了,算算时间,他该来了的。” “辛未算得可真准!” 门外进来一个身形高大的人。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八十三章 突生变数 云落惊喜地起了身,果然瞧见阳衍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 “我才出去没一会,在鞠陵于天入口处的结界逛了逛,发现结界比往日厚了许多,我便看了看,发现里面居然有云斐的灵力,想着应该是你们回来了,就马上赶了回来。” “阳衍叔叔!”白白从床上跳下来,朝前跑了几步,一下子冲进阳衍的怀里。 “哎,好小子,怎么跟着你这糊涂娘亲又回了这见不得天日的地方?”阳衍生得高大,白白在他怀里就是小小一团,阳衍此刻笑着逗白白,神情很是温和,和他平日里的凶神恶煞截然不同。 “这,这是阳衍大人吗?”满满瞠目结舌地望着抱着白白逗得正开心的阳衍,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口内高喊:“小妖见过万妖大人,大人万寿无疆!” “哦豁,云落你这是从哪里拐来的小狐狸,还记得我这个老古董,我以为进来这么些年,早就没人记得我了。”阳衍垂眸,地上跪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不过,在他眼里,地上跪着就是一只红狐狸罢了。 “大人,大人怎么能说自己是老古董呢?”满满听见阳衍的话,好像并没有很凶,脑子一下子卡住了。她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听见娘亲每一日都做祷告,日日都求着阳衍大人能够保佑她们母女平安,她还听得与娘亲交谈的妖怪说阳衍大人被神京城暗算,早就进了鞠陵于天,如今再也出不来了。 可阳衍大人是创立他们妖界的王,无论如何,妖界所有的妖怪都是要尊敬他的。传闻他法力无边,厉害得很,不爱说话,也不喜吵闹,可现下抱着孩子逗得开心的人,真的是阳衍大人吗? “是啊,你可是妖界之主,一手创立了妖界,四荒里谁忘得了你?”云落大笑,“而且所有妖怪见了你都要来一句万寿无疆,你本来不就像活成老古董?” “云落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住嘴,出去一趟嘴巴本事没见长,嘴巴倒是厉害不少?”阳衍指了指云落,对着白白道:“赶紧过去,替叔叔好好收拾你娘亲。” “可别。”云落摆手,笑得不行,“你如今连我亲生儿子都拐走了,日后我在这鞠陵于天可是没着落了,辛未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堂堂妖界之主要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你还说,嘴皮子真饶不了人,看我不好好教训你。”阳衍说着就放下白白,上前就要挠云落,云落慌得躲在了辛未身后,云斐不动神色地往云落身前一站,也堵着阳衍。四个人凑在一处像个小孩 子帮打闹,白白也一头扎了进来。 云落笑着笑着就觉得鼻子一酸,这场景她可是见了不下万千次,当初流落道鞠陵于天,若不是阳衍和辛未在沙漠里发现晕厥的她,她如今怕是没命站在这里。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不死之身,可没人知道她在进鞠陵于天之前已经是没了七窍玲珑心的人,她如今也是只有一条命,还是阳寿所剩无几的一条命。 阳衍是妖界之主,可是待她待云斐还有白白都是极好的。 “啊呀,别闹了。” 辛未温柔地拍下阳衍的手,嗔怒道:“云落今日来是有急事的,被你一闹,都把正事给忘了!” 云落躲在辛未身后,闻言跳了出来,恍然大悟,不停拍着自己的脑袋,口内直说:“是啊是啊,我竟是给忘了,我来找你是有急事的。” 阳衍皱一皱眉,不等云落开口,就问:“可是为了凶鬼这事?” 云落点点头,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讲了,阳衍坐在凳子上沉思了片刻,摇头道:“近日来我也是为此事烦忧不堪,日日出去探听,却不得半分有用的消息。想来凶鬼爆发之地离我这水月泊还有一段距离,暂时不用担心。只不过我听说神京城此次也派遣了一大批人过来处理此事,也不知情况如何。” “虽然不知道凶险如何,毕竟是凶大于险。”辛未柔柔地开口,给阳衍斟了一杯茶,抬起眸子来瞧着云落,“我方才竟是忘了一件事。最近这些日子鞠陵于天里来水月泊求收留的鬼怪妖精都比寻常时候多了许多,我见阳衍尚未归来,也不敢贸然放进来,只不过他们都是从西北方向而来,想来出事之地在西北处。这些事我都与阳衍说过了,阳衍也曾去探过,从水月泊往西北处一大段距离都是风平浪静,倒没什么大事,只不过……” 见辛未的眉头也锁了起来,云落才松下去的一点心立刻又被提了起来。 “前几日出了件事,我忙的忘了,还没来得及告诉阳衍。”辛未手里凝出一副幻象,里面是一只蝙蝠精,气息奄奄地倒在水月泊结界外。 “你们看这只蝙蝠精。”辛未将手递到众人面前,那幻象中的蝙蝠精身受重伤,没什么特别的。 “这,他受了伤。”云落回道,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辛未,辛未柔声道:“你们接着看。” 早有守在结界外的小精怪进去禀报辛未了,辛未走了出来,不过并没有出结界,她站在结界外看了一会儿,有些 犹豫,想来是在决定要不要救他,如今外鞠陵于天里是非这么多,若是引狼入室遭殃的可是水月泊里的人。直到那蝙蝠精气息逐渐微弱,眼白上翻之时,辛未终于动摇了,她正打算打开结界,忽然有一只马跑了过来,在鞠陵于天里,关押的都是重犯,哪里会有人需要用马做坐骑的,更何况,一只活生生的马,在这里是待不过几天的,总有些嗜血的妖精鬼怪得吃了它。现在这只马,是活生生地朝辛未跑来的,辛未看得清清楚楚,那马上还有些干粮,沾染了些许血迹。 它朝这里跑来,应该是看见了水月泊里的绿洲和水源,可它还没跑到跟前,那只奄奄一息的蝙蝠忽然以一种奇怪僵硬的姿势站了起来,眼眶里只剩了眼白。 辛未与身旁的小精怪都看清楚了,那只蝙蝠精已经死了,可他还能站起来自己行动!他愣愣地转了转脑袋,忽然瞥见那只马,不管不顾发了狂似的冲上去,一口咬住了那匹马!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除了阳衍,他沉默地看着,脸上神色越发不好看。 随后更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那马被蝙蝠精咬着不放,起先还甩蹄子长嘶挣扎,后来力气耗尽倒在了地上,渐渐失去了意识。不一会儿,那马也僵硬地站了起来,翻着眼白,左右看了看,朝水月泊里面的辛未冲来。 辛未和身旁的小精怪都吓坏了。 “你们看,这只蝙蝠精明明已经死了,可它居然还能站起来伤害别人,而且仿佛没了自己的意识,见到活的就上去咬。更为可怖的是,被咬的东西,好像也会变得跟他一样!” “糟了,这回真的是要变天了。”阳衍低吼,“那个凶鬼之主这是要毁了四荒!” “这,这怎么会这样?”云落颤声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目前这只蝙蝠精的情况来看,我们心里都该有数了。”阳衍说道,面上神色冷寂,“这次的凶鬼和从前大不一样了,他们现在依旧是见人就咬,可咬完之后,被咬之人不会死,而是变成另一只凶鬼!” 云落不敢再想,神京城本就对凶鬼之事了解甚少,只知道杀了凶鬼,若是杀不了顶多自己丢掉性命而已,可如今他们根本想不到自己要是杀不死凶鬼,自己就会变成凶鬼! 云落捏紧拳头就要往外走,被阳衍干脆利落地拦下,阳衍望着她,棕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云落此刻着急无奈的模样,“云落,我知道你救人心切,可是这个时候你不能冲动,外面局势未定,凶险 未知,我虽然探了方圆数十里的地方,没有探出什么异动,可这里已经开始出现这些被感染的凶鬼,说明那些凶鬼,离我们不远了。” “可是那些神京城的太华弟子们,他们那么多人,还有月泽,楚子衡也来了,他们肯定是不知道被凶鬼咬伤会被感染,就算现在知道了,他们也来不及补救的。那马,那马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只有神京城的弟子们在进入鞠陵于天之后还需要用马来背干粮的,现在马来了人却没有,说明他们一定是遇到了大变故,我,我不能看着他们……”云落越心急话也说不利索,她颇有些无助地望着阳衍。 “你别急,这件事我一定会帮着你这个妹妹的。”阳衍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眼神里皆是宠溺,“谁让你认了我这个哥哥呢。” “你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辛未给他续上茶,笑道:“就算云落不来,依着你这个打抱不平爱管闲事的性子,你不也是照样要管这桩子事么。” “你……算了算了,那只被感染的蝙蝠精和马后来去哪了?”阳衍一口气喝完茶水,擦了擦嘴。 “我虽是愣了片刻,到底还是叫上几个看守结界的精怪同我出去将他们焚化了。”辛未淡淡道:“见那个情形,我也晓得若是放他们出去,附近可是要遭殃了,我没什么本事,一点焚化之术对付这些凶鬼倒是适合得很。” “你啊,下回就念咒语叫我就好,别自己逞强,出了事我可不知道怎么跟他交代。” 辛未瞧了一眼阳衍,接着给他倒茶:“我这茶,是要慢慢品的,你这么一口一碗太俗了!”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八十四章 遇见天枢 阳衍劝了云落大半天,信誓旦旦地保证等有了消息一定会告诉她并且带她出去,云落仍是半信半疑,可自己也毫无头绪,根本没有办法,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在水月泊留了两日。 这两日内,阳衍日日出去探听消息,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探听到,云落有时候心急,也会出去,只不过走出去没几里路就被辛未给拉了回去,外边情况未知,实在是太危险了。 云落在辛未的房间里着急地走来走去,都这么久了,神京城里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月泽他,也不知道还好不好。楚子衡也来了这里,不知道是否是去寻月泽去了,他虽有本事,可一人两只手,面对感染速度如此之快的凶鬼,难保不会出意外。 “娘亲!”白白从外面跑进来,不停地喊着云落,“娘亲,娘亲,娘亲。”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云落一把抱起拼命跑进来寻她的白白,替他擦了擦汗,有些心疼,“切勿再这般胡闹了,你的身子骨弱,要是因此伤了元气可如何是好。” 白白在云落的安抚下渐渐顺了气,方将自己所见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云落。 “娘亲,我与阿斐舅舅在这里四处溜达的时候,发现上回那个什么星君倒在结界外边,辛未姐姐说了最近都不可以随便放人进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来找你。” “那,那个人现在还在外边吗?”云落眸子里闪过欣喜,白白口中的“星君”定是天枢星君无疑,若是天枢星君也参与了神京城这次的鞠陵于天之行,以他的本事和性格,肯定是和月泽一起的,见到了他,说明月泽也就有消息了。 云落抱着白白就往外走,守在门外的小精怪们拦都拦不住,只得委委屈屈地跑去向辛未禀报。云落走得极快,不多时就到了白白说的地方,云斐正守在那里,面色冷淡地望向结界外躺着的人。 云落趴到结界上去看,可不就是天枢星君? 只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失了鲜活的血色,身上全是伤口,云落仔仔细细看了看,都是些刀伤或者磕伤,并没有看见咬伤的痕迹,天枢星君还没有被感染。 云落怕天枢星君多在外面一刻就是多一分危险,她正准备打开结界,手被按住了。云落愕然地偏过脑袋,辛未望着她,神色虽是极为温和,目光中却透露着坚定,她抿了抿嘴,说道:“云落,我知道你担心,如今阳衍还未归来,我们若是想要救人,也要等他回来才能做决定。现在贸然放入一个外界的人,不论他 是谁,有没有祸心,对于水月泊来说都是未知的危险,我们不可以拿水月泊里那么多的生灵做赌注。” “可是,可是我方才仔仔细细地瞧过了,他没有被什么东西咬过,说明他并没有被感染,辛未,他是神京城的天枢星君,我与他很是相熟,他是万万不会有害人之心的,你,你就先放他进来吧,救人要紧啊。” 辛未素日里皆善良温柔,最是见不得旁人流血流泪,她瞧着云落着急的神色,也有些为难,顿了顿,还是坚定地咬牙道:“这件事上对不住了,我没有办法做决定。” 辛未若是不让开结界,那么云落是无论如何都打开不了这个结界的,她顺着结界无力地倒下,望着面前奄奄一息的天枢星君,一时间竟有些无措。 若她是当初的阴姬殿下,手持罗刹铃,召百鬼,掌生杀,何必如此犹犹豫豫不成决定,那个时候的她,早就会冲出去,管他什么凶鬼,都是小蝼蚁。 也不必落得如今眼见好友重伤却无计可施。 “落落,我来。”云斐垂着眸子,他知道云落现在很难过。往前走了几步,他回过头来,“落落,信我。” 云落皱着眉,想了想,云斐乃是不死之身,且修为灵力都高,放他出去自是无妨,可云落就是怕突生变故,要是云斐在外面受了戾气的刺激,再度失常,那可真是要了她的命。 这厢云落还在举棋不定,那边云斐早就猜出了云落的心思,他举起一个珠子,勉力地扯出一个笑容,说是笑容,其实也就是嘴角使劲往两边挂起,脸上的肌肉稍稍往上提罢了,他做得很辛苦,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学,可成效甚微,就算是现在,他笑起来还是几度僵硬,可他这是为了逗云落开心。 云落吸了吸鼻子,瞧着外边半死不活的天枢星君,终于是狠下心来,求着辛未,“辛未,我不出去,也不放他进来,就让云斐先出去探探他的情况,渡点灵力给他,我怕他撑不到阳衍来的时候。” 辛未素知云斐的能力,也做不到见死不救,本来她也是毫无办法,见云斐自己要出去,云落又再求着她,实在是于心不忍,点了点头,开了一个小口子。 云斐踏出去,在倒地的天枢星君鼻前探了探他的气息,气息尚存,不过极其微弱,天枢星君这次真的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云斐取下身边的水,倒了几滴在天枢星君干裂的嘴唇上,水滴缓缓深入干裂的皮肤里,天枢星君的眼珠子动了动。 云落正 凝神看着呢,发现天枢星君有了反应,立刻欣喜地敲打着结界,让云斐再倒一些水给他。 云斐将瓶子里的水悉数喂了进去,天枢星君有了水的滋养,气色开始恢复了一点。云斐暗自运力,将手掌贴在他的心口,愣了一下,随即还是缓缓地将自己的灵力渡了一点进去。他是酆都城之人,天枢星君是神京城之人,两者的灵力本就不同,若是渡的太多,只怕天枢星君要被体内冲撞的灵力活活冲断了经脉而死。 好在云斐极有分寸,不多时,天枢星君悠悠转醒,一睁开眼,他立刻就坐了起来,瞧着面前的云斐紧张万分,还不住往后退,看样子是逃跑。 “天枢星君你不要怕,这是云斐,我是云落,是我叫他救你的,你别害怕,你看看这边,我在这里。”云落见天枢星君醒了,自己比他都激动,不停挥手示意天枢星君。 天枢星君在原地坐了片刻,看见了一袭红衣的云落,忙不迭地奔过去,一头撞在了结界上。 “星君对不住,现在外面局势混乱,我这里也做不了主,暂时不能放你进来,不过你放心,云斐在你旁边站着呢,他会保护你的,你就在这里别动,再等一会做主的人来了你就可以进来了。”云落抱歉地说道。 “呜呜呜呜云落你不知道,本星君怕死了……”天枢星君顶着他金光灿灿的星冠,穿着他金光灿灿的衣服,哭得梨花带雨,夺人眼球。 “那些个凶鬼都跟疯了一样,见人就咬便罢了,问题是他们咬完人之后那些人也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凶鬼,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跟来了。”天枢星君委屈地哭诉道:“本来我也没什么本事,还老拖累别人。” “你是和神京城的人一起来的,那,那你有见到月泽吗?”云落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问道:“或者,或者你有看见楚子衡吗?” 天枢星君一想到这里就哭的更狠了,“你不知道哇,我们神京城来的一批太华弟子,一共一百余人,现在只剩下五十不到的人了,这还是我离开之后的,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你,你说什么?”云落,辛未等人皆是惊讶无比,“神京城来的一百多个太华弟子,现如今只剩了五十不到?” 太华弟子个个皆是四荒少得的人才,不仅如此,许多还是四荒有地位有身份之人的后辈,少一个那都是不得了的事情,现如今在鞠陵于天里,在凶鬼面前,折损了这么多,可见这场对战的残酷,若是太华神尊知道了,怕是会亲自过来。 “伤亡如此惨重,神尊怕是要亲自来一趟了吧。”云落喃喃道。 天枢星君一锤结界,绝望道:“神尊如今还在闭关,是不知道消息的,也传不进去。凶鬼肆虐,神京城死伤惨重,人都被打散了,消息根本传不出去。” “人,都被打散了?”云落有点不明白。 “我本是与清微君等人同行,斩杀了一波凶鬼,那个时候天色已晚,我们正准备休息整顿,就被突然杀出的凶鬼打了个措手不及,是我们掉以轻心了,有些弟子不小心受伤了。”天枢星君叹道,“而且我们并不知道凶鬼现在咬人会感染,还将受伤的弟子们安置在包围圈中心,所以夜里休息的时候……” 云落简直是不敢再想下去了,毫无防备的弟子夜里被自己身旁躺着的兄弟活活咬死,这,这实在太血腥残酷了。 天枢星君接着道来:“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大半弟子都被感染,开始发狂咬人,我就在混乱之中和清微君走散了,我在逃亡途中,被不少凶鬼追杀,体力耗尽,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朦胧中好像瞧见一个穿着紫衣服的人,射杀了追着我的凶鬼,我醒来时他早已不见踪影,我便一路走来,走了没一会就因体力不支倒在了这里。” 月泽不知所踪,楚子衡曾出现在这附近,这件事,真的很棘手。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八十五章 出发寻找 云落在水月泊待不住了。 是夜,趁着月黑风高逃跑好时节,云落端详了还在睡梦中的白白片刻,咬咬牙,决定自己先出去探探情况,无论如何,她要先寻到月泽或者楚子衡。二人是吉是凶尚不知,她这么一直干等着也不是回事。 岂料,云落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心虚地准备跨出去时,身后就传来软软糯糯的声音,云落惊诧地僵住,原本还在熟睡的白白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揉着眼睛,歪着头看着云落。 “娘亲,你真的太笨啦。”白白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说道:“睡之前急得都忘了给我脱衣服,白白知道娘亲是急着出去救人,可娘亲这么蠢笨,没了白白和云斐舅舅,你肯定不行。” 白白正说着,云落还没有完全推开的门就被人从外边拉开了,微弱的灯光下,云斐沉着脸走了进来,本就是面无表情,这下眼眸垂了下来,神色更显阴郁,看得云落心里发慌,她知道,云斐这是不高兴了。 “阿斐,你,我,我没法再等了。”云落扯着他的袖子摇头,“你不要拦着我,我必须去救他。” 云斐素来不喜月泽,云落是害怕他拦着自己不让自己去救他。 云斐摇了摇头,回道:“我,不拦落落,落落,我们一起,去。” 他总是这样,把云落放在自己心尖尖上,任何事都听云落的,不管这件事他愿不愿意做,云落的意愿就是他的意愿。 云落红了眼眶,不知道说什么好,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瞧着面前的云斐,想说什么可是觉得自己现在想说的云斐都知道。 “是啊,娘亲如此蠢笨,自己去了肯定会把事情搞砸。”白白也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跃进云斐的怀里,蹭了蹭云斐的胸口,仰着脑袋问云斐:“你说是吧舅舅。” 云斐点点头表示赞同。 云落觉得十分丢脸,自己已经落魄到自己的亲生儿子都看不起了么? 三人偷偷摸摸从房间里出来,抄小路到了结界处。 这是云落最为为难的地方,破开结界她自然是有办法的,只不过结界一旦有动静,那么辛未和阳衍肯定会知道,自己就会被发现。 云落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正下了决心叫云斐破开,一个人闪到他们面前,云落定睛一看,竟是辛未。 此刻已是深夜,辛未估计早已就寝,此刻正披着一件白色斗篷站在前边,温柔地看着云落,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云 落不要发出声音。 她朝云落走来,伏在云落肩上,轻轻开口:“云落,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你这几日寝食难安,为的不过是那个负心汉,我是不愿意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找他的,不过你现在去意已决,我决计是拦不住你的,倒不如帮你一把。” 还未等云落开口,辛未朝她笑了笑,“阳衍若是知道了肯定是不会放你走的,我明日将这件事告诉他,他就算再生气也会出去寻你,你走得快一些,犟着脾气不肯回来,依着他的性子,肯定是会帮着你的,这样你在路上也安心一点。到时候我和他一起来寻你。” “这样真的是,太谢谢你了。”云落简直是要热泪盈眶了,辛未可真是四荒里最最良善最最温柔的女子了。 “好了趁着时候还早,快走吧。”辛未说着,徐徐打开了结界,云落一行人走出结界远了,辛未还站在原地望着他们迟迟不肯离去。 “辛未啊……”云落回过头瞧了一眼,又坚定地转回身子往前走,“等我处理完凶鬼的事情,一定会帮你查清楚你的身世的。” 辛未是鞠陵于天唯一的神。鞠陵于天里从不会关押神仙,至少数万年来皆是如此,犯了罪的神仙神京城自会处理,如何处理谁也不知道,只不过这个神仙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四荒罢了。 可辛未却是个例外,她也算得上个神仙,却被关进了这里。 这怎么着也和她的身份有关,她是神仙,可仅仅是个半神,是四荒里唯一的半神。 她原本是个凡人,可不知怎地成了半个神仙,又莫名其妙地进了鞠陵于天。辛未除了记得自己曾经是个凡人,其他的全部都忘干净了。她比云落早几百年进的鞠陵于天,生性温柔,又是女子,初入这莽荒之地自然是受尽了欺辱,幸好她遇见了阳衍,阳衍看她体质奇特,居然是凡人又是神仙,又见她天性温柔良善,便收她进了水月泊,帮着管理大大小小的事情。辛未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倒是有一项焚化之术,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本领,不过是随便就能捻出一团火来,重要的是这火若是遇见了风,便可烧净世间的怨念愤怒,对付凶鬼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只不过辛未素日最不喜这打打杀杀,尤其不喜欢杀生,也很少会用这术法。 她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凡人变成了半神,为什么会被关入鞠陵于天,她曾经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么? 云落与辛未相处这么些年,她真的是 个水做的女子,柔顺之至,试想这样的人怎会犯下重罪被关入鞠陵于天?云落觉得这其中定有隐情。 等找到月泽和楚子衡,查清楚阿七为什么会变成凶鬼,桃源镇的屠杀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将鞠陵于天里凶鬼的事情处理妥当,她便有时间可以帮着辛未了。 只不过,这些事情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她的身子能不能撑到处理完所有事情……云落摸了摸空荡荡的心口,毫无动静,她竟然有些害怕。 果然是年纪越大越怕死。 云落自嘲地笑了笑。 “娘亲,天快亮了。”趴在云斐背上的白白忽然伸出手指了指渐渐隐没的月亮,天光开始显露出来了。 不知不觉都走了这么久了,云落吃力地回过头去看,身后什么都没有,想来阳衍应该还没追过来。她顶着风沙,继续往前快速行进着。 “落落,我们,没有方向,走,不了。”云斐垂眸望着逆着风往前走的云落提醒道。 云落顿住,苦笑,她也不知月泽和楚子衡现在在哪,四处走走总能碰上的,总比自己在水月泊缩着不动好。 “阿斐,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哪,我们就四处走走,鞠陵于天虽然大,可那些逃过来投靠水月泊的人都是从西北边来的,那么咱们就沿着西北边走,总能遇上的。”云落笃定地望着前面,“凶鬼在那里,月泽他们肯定也是在那里。” 云斐沉默不语,只点点头表示相信云落。于是两大一小继续顶着风沙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阳衍并未赶过来,云落心里估摸着自己应该走了很久,她摸了摸自己干裂的嘴唇,又看了看护着白白的云斐,他清俊的脸被围得严实,可露在外边的肌肤还是叫风沙吹得干裂。 “阿斐,你还好吗?”云落停下,指了指旁边的小土堆,“我看咱们也走了不少路了,阳衍暂时赶不过来的,先休息会罢。” 云斐听话地坐下,将背上的白白笼在自己怀里,云落递给他水,他也是先喂了白白再递给云落,云落摇摇头,笑了,“你先喝吧,我这里还有一个。” 云斐看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葫芦,这才放心将手里的水壶收回去,慢慢喝了几口水。 那葫芦里不是水,是酒。云落出来的时候偷偷装了一点,酒这个东西,是个有味道的东西,它还能带出人心底其他滋味来。 云落酒量不怎样,她小口抿了一下,忽然瞧见一个白 衣女子袅袅娜娜地在不远处走。 自己如今的酒量这么差了吗?才喝了一小口就醉了,竟然都出现了幻觉,云落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这女子万万不可能是辛未,她说了要和阳衍一起过来的,阳衍若是不带着她,她怎么能这么快赶上他们?更何况,云落眼里现在只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并没有看到阳衍。 这女子不是辛未。 云落揉了揉眼睛,想要再确认一番,耳边却炸起白白的声音,“娘亲你看,那里有个人!” 这下云落是知道前边明明确确有个人了,她没醉,只不过这荒野之中,一个女子独身行走,怎么看怎么诡异。 “白白,不要出声,我们先看看是不是凶鬼。”云落边说边往后走,目光一直注视着那白衣女子,她走路走得极其不稳,摇摇晃晃,且是独身一人,没准是只被感染的凶鬼。 还是先观察一番再说。 那女子走着走着,云落的眼里又跳出了几个人,也是摇摇晃晃走着朝那女子而去,那女子在原地一怔,抱紧了什么东西往后跑,她似乎是受了伤,白衣翩翩,长发飘飘,迎风顺展美得很,可她跑起来一瘸一拐,画面尽失美感。 “那是人,追她的是凶鬼!”云落一下子就看明白了,她跳了出去,还未冲出去,云斐将白白递给她,自己先冲过去了。 云落只得拾起地上的水壶,跟着跑过去。云斐跑得极快,下手也狠,那几只凶鬼不一会就被打得奄奄一息,云落在云斐要打死他们时拦住了,转而拿着自己的铃铛收了魂魄融化。 她知道这样做不好,可现在自己身处不明的危险下,她又失了原本的修为和灵力,只能出此下策,在遇见危险的时候也能保护自己。 收了魂魄,云落回头看瑟瑟发抖的白衣女子,瞧清楚面容那一刹那,竟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八十六章 遇见瑶华 那绝代的容貌,那熟悉的模样,这女子不是瑶华又是谁? 云落是万万没有想到瑶华会出现在这里的,她挑了挑眉,嘟囔道:“这只凤凰怎地跑到了这荒凉之地来?也不怕受了伤丢了命。” 不过一会儿她就想到了,瑶华作为尊贵的神女根本没理由来鞠陵于天,那么她应该是跟着月泽来的。 云落一口气没提上来,堵在胸口闷得很。瑶华刚受了惊吓,眼下还没有恢复过来,直愣愣地望着云落,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也干裂开来,想来是不习惯鞠陵于天的气候,加上她平日都在自己的苍梧渊好好呆着,不怎么出门,最远也是去神京城,神京城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定是没有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呆过。 不过……云落瞧着她怀里紧紧抱着的水壶,心里一亮,她来取水却不喝,那么这水应该就是给别人取的,这四荒之内能够让瑶华神女这般放下身段冒着危险的怕是只有月泽一人吧。 “瑶华神女,是我云落,你莫怕。”云落解开脸上围着的纱巾,对着前面的女子笑道。 轩辕怜星本还处于极度惊恐中,月泽叫她不要出去,可她见月泽伤势越来越重,最近几日还有短暂的昏迷,他们也好几天没有喝水了,这样下去月泽就算有天大的修为也是撑不住的。趁着月泽再次陷入昏迷,她偷偷从洞穴中溜了出来,想要为月泽寻点水。岂料,水是找到了,可也遇上了一群凶鬼,她走的太远,体力不支,一人难敌数只凶鬼。 就在自己以为要命丧于此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男子打散了那些凶鬼,她还未反应过来,有个红衣女子就跳到了她面前,解下脸上的纱巾,笑容灿烂。 这张脸,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云落。 “云,云落?”轩辕怜星抱着水壶,犹豫着往后退了几步,神色警戒,“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落抬手示意一旁的云斐走过来,从他身上取下包袱,拿了一条素净的丝巾出来,朝轩辕怜星走过去,“神女,快把这丝巾围上吧,鞠陵于天不比外边,就连这风里都夹杂着怨气,漫天黄沙是一阵接着一阵,你要是再不注意自己的脸,怕是要给刮坏了。” 轩辕怜星踌躇不前,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接受云落的帮助,云落见她犹豫不决的,心一横朝前小跑了几步,将手里的丝巾塞给她,神色变得冷淡,“神女若是觉得云落是个恶人不值得信任,云落现在就走,你也不必这般为难。” 轩辕怜星神色一滞,她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云落竟不再似从前那般天真无邪,现在的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旁人想什么她都能猜到。 “我若是不喜你,早早便杀了你,何必叫阿斐打散了凶鬼救你。”云落双臂环着胸口,眉眼间颇有些不屑,“神女也千万别太当自己是回事。” “云落你什么意思?”轩辕怜星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云落会说出的话,从前的时候她对她毕恭毕敬,姿态卑微,从不曾敢这么对她说话。 “从前月泽也在,我护着你的面子,也就不好意思开口,如今只有你一个人,对我还心怀芥蒂,处处防着我,救了你却丝毫没有感激之心,轩辕怜星,你贵为四荒的神女,说到底不过是上古神兽凤凰罢了,从一只兽变幻成人形的神仙本就不该拥有这么高的地位,你现在的荣耀全是依仗了你那为维护四荒太平而且仙逝的父母,我实在不知道你在得意骄傲什么。” 白白心惊肉跳地扯了扯正在气头上的云落,“您怎么了?” 云落一掌拍下白白的手,她现在可是非常生气。 原因不过是她在忽然之间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为了救月泽将自己的心给了他,可月泽到现在都不知道舍心相救的不是轩辕怜星而是她云落,瑶华欺骗了月泽就算了,可如今自己救她却被她所怀疑实在不能忍,你夺了我的男人,现下我好意救你,你却理所应当,还处处防备,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更何况,她对瑶华早就颇有微词,当初不过是碍着月泽的面才没有开口,初入鞠陵于天的时候,还因为她是月泽的青梅竹马,想着她会了解月泽一点处处讨好着她,可云落竟不曾想,她竟是当自己当做了下贱的奴仆,从不曾拿正眼看自己,后来还做出冒充自己的事。 楚子衡走之前,还对她说过一番话,大抵意思就是月泽和她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清楚,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月泽之所以娶轩辕怜星,不过是因为轩辕怜星冒着生命危险将自己的心给了月泽,故此救了月泽一命,她虽是浴火重生的凤凰,没了心脏仍旧可以存活于世间,只不过身体日渐虚弱,还是要靠着自己的心近一点的地方才会好受一点。 楚子衡这回来鞠陵于天,寻的是月泽,可为着的是云落。他知道云落的心在月泽身上。 云落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楚子衡为什么会得知她舍心救人一事,她只知道,月泽娶轩辕怜星,也许并不是因为喜欢她。 云落指责完轩辕怜星,才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激动了,她方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发了这么大的火,身旁的白白都惊住了。 可能是……情敌见面分外抓狂? 顿了一顿,云落咬了咬下唇,道歉道:“对不住,方才是我气急了,对你说了这么重的话,可神女究竟有没有做过这等事想必自己心里也清楚。” “离开月泽,对你对他都好,当初你对月泽做过什么事情你也心知肚明,你伤他至深,如今还想如何?回头么?神京城如今只认我这一位太子妃,若是我嫁给月泽,神京城与苍梧山联姻,对神京城来说也好。”轩辕怜星柔声说着,就算话里有话,可从她嘴里出来,仿佛就是再正常不过的话语,甚至还有些温柔。 “云落,从前我有些怠慢了你,你也千万别往心里去,你是酆都城唯一的阴姬殿下,论地位,我确实是比不得你,可放眼整个四荒,除了我,谁嫁给月泽能让所有人信服?”轩辕怜星浅淡地说道:“你如今想要回头,月泽怕也不会再要你,更何况,你如今还有了他人的孩子。骗了月泽是我不对,可这件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我的为人你也知道,决计不会做出冒充他人享受富贵这等下作事,当初是紫薇大帝吩咐了所有人瞒住这件事,不准告诉月泽你将自己的心给了他,要说这颗心是我的,并且告诉月泽你早就死了,大帝这样做,不就是想要断了你和月泽么?” 云落听到这话踉跄了一下,往后退了好几步,她竟是不知道,月泽原来以为她死了,所以她在鞠陵于天里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那么他不来是有原因的。 云落心里一下子就开朗了。 她继续逼近轩辕怜星,如今两人既然都撕破脸了,那便一次性将话说个清楚吧。 “如今月泽要娶你,我想还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以为你的心还在他身上吧。”云落摸着下巴,眼眸明亮,“我云落做事素来光明磊落,既然你也喜欢月泽,我没法剥夺你这份权利,至于你欺骗月泽这件事,你都说了是大帝如此吩咐,我也不能怪你,只不过我今日便要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对月泽余情未了,我现如今就是来寻他的。” “你什么意思?”轩辕怜星皱了皱眉头,她蹙着眉望着云落,又看了看云斐,再看了看白白,忽而轻声嗤笑,“云落,身为一个女子,总还是要的,你从前不管不顾地纠缠着月泽便罢了,可如今你都有了个孩子还想回来寻月泽,要让月泽做个便宜爹爹么?” 云落 太阳穴上的筋突突地跳,轩辕怜星果然和以前大不同,不,不对,不是不同,是她云落从前太愚蠢,才会觉得她善良温柔,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由兽类修炼成神仙,一步一步走到神女的位置,这其中固然有她已逝父母的原因,可她自己应该也吃了不少苦才能走到如今的地位,成为人人称赞的神女。 若说她一点心机城府都没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云落目光明朗地对上她,“我是否知礼仪懂廉耻与你是无关的,如今我也将话说开了,我与你同样喜欢月泽,我也不会管你如何去得到月泽的心,你只要知道从今日开始,我是万万不会让着你的。” 说罢,她大步往前都,声音清朗,“走吧神女,再晚一些只怕月泽撑不住。” 想到什么似的,她转回脑袋促狭地一笑,“你也明白,如今除了我,怕是没人救得了月泽,再说了,今日你不让我见,来日我总会见到的。” 轩辕怜星咬咬牙,想到月泽此刻确实危在旦夕,月泽的身子最为要紧,云落既然将话搁在这里了,她是四荒最好最优秀的神女,怎么会怕她一个在四荒声名狼藉的魔头。 思及此处,轩辕怜星往前走了几步,淡然道:“走吧,我也从没有说不带你去。”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八十七章 月泽重伤 白白攀着云斐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家娘亲和那个神仙一般的姐姐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觉得娘亲和这个神仙姐姐之间好像有什么关系似的。 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关系,总而言之就是不太好的关系就是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云落走在轩辕怜星身边,歪着脑袋瞧着她。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轩辕怜星自顾着往前走,语气虽是温和,态度也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了,话似乎听起来也没什么毛病,可就是叫人接不下去。 狂风怒刮,轩辕怜星脸上的丝巾并未围严实,竟是生生地被风刮落,辛亏云落眼疾手快,一把握住那飘荡在风里的丝巾递还给轩辕怜星,轩辕怜星低声道了谢,接过来,依旧不急不缓地围好。 全程云落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一身雪白的肌肤,细挑的身材,容长的脸蛋儿配着一张艳丽绝色的面皮,眉眼精致得恰好,举止形态温柔大方,不过云落顶讨厌她这性子。 端得一副知书达理的规矩模样,事事谨慎,礼貌恭顺,无论如何都说不到一块去。倒是白白浪费了这幅好样貌。 眼下还知道她不是顶省油的灯,云落就更烦了。 轩辕怜星带着他们走到一处荒凉之地,绕过几个高低不一的土丘,有一个黑黢黢的通道。轩辕怜星瞧见那入口时眼睛都亮了些,她不顾姿态地加快速度走过去,弯着腰进去。 云落回望了一眼身后的白白,也猫着身子进去了。 一片漆黑中,在角落有盈盈的光。映照着旁边躺着的几人。 云落眯眼仔细地瞧了瞧,那泛蓝的寒光可不就是清微君的爱剑——清微剑发出来的,她挨着轩辕怜星走了进去,月泽还在昏迷,紧闭着眼,才短短时日不见,他竟是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得可怕,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上多的是伤口。 他贵为神京城的太子,何曾这般落魄凄凉。 轩辕怜星掏出怀里的水壶,她咬着下唇望了望云落,云落见状,往后退了退,抱过云斐背上的白白,对着云斐说道:“阿斐,你将包袱里的水壶取出来,剩下的水全部都给他们吧,若是伤得太严重了,你顺带着治治。” 云斐点点头,去了水壶去喂躺在地上的人。趁着这个空档云落仔细数了数,在这洞穴里的约莫有四五人,她为了更加了解一点,便撇下正在喂水的轩辕怜星,自个儿朝云斐走去。 怀澈和燿羽自然 是来了的,除了他二人之外,剩下的还有止风和若尘,想来他二人是神京城这一届最有潜力的弟子,这种时候自然也是要来的。 只不过其他的弟子呢?天枢星君不是说了还有五十不到的弟子跟着他们吗,怎么现在除了这几个都没了? 云落皱着眉,要是太华弟子全数葬身于此,这么回去只怕不好交代。 “瑶华神女,我们来的时候曾经遇见过天枢星君,他告诉我们这里还有半数的弟子,怎么现在这里只有五个人?”云落踱到轩辕怜星身边,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轩辕怜星喂水的动作一顿,她抿了抿唇,浅浅叹气,“这些弟子修为尚不足,月泽担心他们折损在此处,耗了大力气将他们送回了神京城。自己则留在这里守着鞠陵于天,不让凶鬼出去为祸世间。” “我看他是疯了,自身难保还耗大力气将他们送回去,这不是再逼自己往死路走吗?”云落有点生气,月泽这是不要命了,若是他不送那些弟子回去,自己也不会如此狼狈才是。 “你不懂他。”轩辕怜星听到这句话,嘴角微微上扬,她很满意云落这样的反应,她一点也不懂月泽,也永远不会明白月泽心里对四荒的责任感。光是这一点,云落就永远也比不上她。 “哪里是我不懂他,大家都是人,有何不同。”云落冷笑一声,“他就算是神京城的太子爷,照样也是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不过是你们总是觉得在他这个位置上他应该说些什么话,他应该要怎么做,他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罢了。到底一个好好的人就给你们逼得成了这个不要命的模样。” “说得好!”轩辕怜星都还未来得及开口反驳,后面忽然传来清脆的击掌声,云落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他。 楚子衡从外边缓慢地走进来,手里捉了几只野味,身上的衣裳虽然凌乱了些,可看他气色尚好,没怎么受伤。 “你怎么在这里?”云落知道楚子衡是来寻月泽的,不过月泽一行人都倒地不醒,而他却生龙活虎地站在这里,委实叫人疑惑。 “你可别以为小爷没良心不救人,是他自己死脑筋要送人出去,人是被强行送出去了,他的修为也折得厉害,还遇上一大批凶鬼,要不是小爷及时赶到,你现在见的就是一具躯壳了。”楚子衡放下手里的野味,捻出一团鬼火,地上早已堆好的木柴噼里啪啦燃烧起来,楚子衡将野味放在上面烤着,还一边招手示意云落过来帮忙。 “小爷辛苦出去打的 野味,你也不过来帮忙一下,这鞠陵于天走兽飞禽是多,可个个都是成了精的,要小爷吃精怪实在恶心得紧,只得寻几只低等的兽类,将就着吃吧。”楚子衡面上满是嫌弃,“要不是他这么会折腾,咱早出去了,现在倒好,全困在这里了。” “真是多谢你了。”云落帮着他收拾,脸皮有些挂不住,楚子衡明显就是为了她来的,他本可以安心在北邙山做他的鬼殿,不必来蹚浑水,如今全被困在了这里。 “咳咳咳咳。”身后传来咳嗽声,云落扭过脑袋去看,月泽不知何时醒了,坐了起来,幽幽地望着她和楚子衡。 轩辕怜星也在一旁安静地望着他们,目光里满是不解和疑惑,看来月泽是醒了有一会了,不过特意叫了轩辕怜星别出声。 “你醒了?”云落殷殷地凑过去,“感觉如何,身体可好些了?” 月泽对云落这转变得如此之快的态度有些奇怪,他动了动嘴唇,但是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云落怕他是心里对自己还有膈应,陪着笑脸往后退了几步,“我也是来救人的不是,清微君若是不喜,我便尽量不在你面前晃着,可好?” 她说得如此卑微,月泽却也只静静地看着她不动神色,可把云落憋得不行。 顿了顿,他淡然开口:“此事便不必麻烦你了。” 云落灰头土脸地朝楚子衡走过去,楚子衡这厮瞧见她在月泽这里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安慰她,还打趣道:“小落子,这是怎么了?” 分明方才的话他都听见了的,还提? 云落瞪了他一眼,慢吞吞地蹲下来烤肉,楚子衡瞧着她只笑不语。 “美人叔叔,你醒啦?”白白迈着小短腿朝月泽而去,想要扑过去,想着月泽不喜人靠近,于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依着他身子仰着脑袋问道:“可有好些,现在感觉如何了?” 月泽难得露出些笑意,伸出手来摸了摸白白的脑袋,轻声道:“我没事,很好,你不用担心。” 岂料,白白忽然握住月泽的手大喊“美人叔叔,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比阿斐……阿斐都冷得多,娘亲你快过来看,美人叔叔这是怎么了?” 月泽:“……” 云落趁此机会靠近月泽,装模作样地蹲下身子,探了探月泽的脉搏。 “美人叔叔你放心,我娘亲的医术可是很好的。”白白拍着胸脯骄傲地保证道:“她一定可以把你身上的毛病治好的。” 月泽微微一颌首,淡淡地望了云落一眼,说道:“嗯,相信你娘亲,你饿不饿,先去那个叔叔那里看看肉熟了没好不好。” 他这么哄着白白,倒是叫云落很是意外。 “星儿,我有些饿了,你也过去看看吧,取一些过来。”遣走了白白,他又寻了借口将轩辕怜星打发走了,这里就只剩了他和云落。他望着云落,星眸里泛着奇异的光,“你的医术,我记得是我教的。” 云落“嘿嘿”干笑两声,将手放了下来,给他发现了。 “你不在酆都城好好呆着来这里做什么?”月泽问她,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你还取消了和言寒的婚约。” “也没什么,不是听说鞠陵于天出了凶鬼爆发之事么,便过来瞧一瞧。” “这不是小事。” “我知道,可我非来不可,凶鬼这事本就和酆都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再说了,你不也来了么?” “七七,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 “我任性,那也比不上在我哥哥们面前说要娶我的人任性。” 果然,一听到这话,月泽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他略停了停,冷声道:“七七,你别胡闹了!” “月泽,我有事和你说。”云落端详着他的脸,忽然极为认真地说道。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八十八章 质问月泽 “我在鞠陵于天那些年头里一直想着,你什么时候会来看我呢?”云落眸子定定地凝视着月泽,带了些许小雀跃,“我就等啊等,等了好几个一百年,没一个人来寻我,一个都没有。” “我晓得鞠陵于天是神京城看守的,除了神京城里的人,四荒里再无人有可能进来,就算是神京城的人,也得紫薇大帝批了才能放行,你是他儿子,若是来看个人,应当也不是什么大难事罢。”云落说着说着声音就轻了下去,眼睛也不敢再望着月泽,她嗫嚅道:“可你终究是没来看我,我失望极了。” “七七,那个时候……”月泽想到什么似的,云落却摇摇头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依旧是低着头,认真地同他说:“后来在世间行走一百年,瞧见了许多事情,也看淡了许多事。我不怪你,也怪不得你,毕竟是我做错在先,只不过,我总以为这么些年的追随,你总应该是对我有点情分在的,可你,好像真的是一点都不喜欢我。” “后来啊,楚子衡告诉了我一件事,他说幼时与我定下约定的人是他,我觉得他真好笑,这怎么可能呢,可后来我才明白,除了他也没有谁了,月泽你从来就不是那个人啊,你也从未肯定地告诉过我你是幼时那个人,是不是?” 月泽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他望着云落身后的楚子衡,他正在烤肉,瞧见月泽望过来,还戏谑地挑了挑眉。 月泽继而转回目光,云落说不上他脸上的表情意味着什么,看起来是和寻常并无不同甚至依旧是面无表情,可他眸子里有点点不甘,云落听他开口说道:“就算不是,那又如何。” 云落心下一喜,她几乎是要激动地扑上去捉住月泽的手了,可她按捺住自己,扬起脑袋骄傲道:“是啊,就算不是又能如何,我最后还不是喜欢上了你。可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我断了我的念想,省得我纠缠你。” 月泽动了动嘴唇,似乎要说出什么来,云落正一脸期盼地望着他,等着他说出自己其实是有点喜欢她的,可月泽才刚张开口,似乎是瞧见来啦什么又紧闭上了,云落拧着眉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楚子衡站在她身后正对着月泽,手里举着两串肉,他将肉递给云落,眉开眼笑,“肉熟了,小落子尝尝。” 云落只能顺势站起来,接过他手里的肉扯着嘴角笑,“哈哈哈哈哈是吗,我正巧饿了,太谢谢你了。” 说罢,云落小口咬了一下,烤肉还滋滋冒着热气,有些烫,她吐了吐舌头,继续将嘴里的小块肉咬碎,又鲜又嫩,外皮烤得焦脆,很是美味。她忍不住多再咬了一大口,忽然瞥见坐在地上的月泽还未开始食用,她正要走过去给 月泽拿一块,楚子衡拉住了她,抬起下巴朝蹲在火堆旁的轩辕怜星示意了一下,淡笑道:“人家有人伺候,你就少操这心了,自己赶紧吃才是正事。” 云落被噎了一下,愤愤地咬着手里的肉串不说话了,眼睛却一直粘在轩辕怜星身上,看她仔细地将肉剔下来,放进随身带着的一个小碟子里,端过去给月泽。 “星儿,我不饿,你给怀澈他们吧。” 在一行人沉默着吃肉的同时,躺在地上的怀澈和止风若尘也醒了过来,见到云落倒是没怎么惊讶,只不过燿羽伤得重,如今还在昏迷当中,云落想到,要是他醒了看见自己在这里站着,指不定得闹翻天。 轩辕怜星端着肉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云落知道自己心里偷着乐这行为有伤大雅,可还是忍不住,瞧见轩辕怜星殷勤地上去又尴尬地回来,场面委实让人解气:谁叫你占了我这么多年的好处。 轩辕怜星也是脾气好,虽是有些失落,可也端着碗行至怀澈身旁,将碗递给怀澈,笑道:“子然君可好些了?” 怀澈接过碗,点点头,回以同样温和的笑容,“好多了,多谢神女关心。” 轩辕怜星轻轻一颌首,缓步移了回去,靠在月泽身边,面露忧愁,叹道:“阿泽,你不想吃东西,是不是因为身子不舒服?若是这样,我要不再替你看看?” 月泽摇头,神色温和,“不用了,我还好。” 云落看着月泽明显温软的神色,气得跳脚,又撕咬下一大块肉,对着身旁的楚子衡咬牙切齿道:“月泽还不是看在她给了她心的面子才对她这么好的!可是……” “小落子,你大可当着月泽的面告诉他这件事,可你苦心积虑瞒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不想让他知道吗?”楚子衡面带微笑地和云落说着话,他说得很慢,字词清楚无比,仿佛是怕云落听不见或者是听不清楚一样,云落望着他脸上的神色,沉稳,冷静且睿智。 “你想想,他忽然多了颗心,若你不说,总要有人来替上你这个位置,难不成这颗心是凭空冒出来的?” “这……”云落低垂着脑袋,手里还握着吃了半截的烤肉,语气蔫蔫的,“我也知道会这样,可是我真的有苦衷,如今你都知道,我也就没有必要再瞒着你了,我这颗心现在就在月泽身上,可酆都云氏一族的心,乃是七窍玲珑心,可驱动召百鬼掌生杀的罗刹铃,我没了心根本不可能再用罗刹铃,可有心的人,能用它。凶鬼的幕后操控者这些年来对我一直穷追不舍,一直想要我手中的罗刹铃,还心之事,当年神京城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不是被流放到鞠陵于天这等消息根本传不出去的地方就是死于种种原因,个中缘由你应该也知晓,现如 今除了几位权高望众的长者,根本无人知晓,那凶鬼之主,又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人总会有算漏的时候,除了神京城的人,小爷不也知道吗?”楚子衡笑得一脸无害,“不过呢,小爷倒是可以跟你保证,除了小爷之外,怕是只有神京城之人知道这件事了。” “对啊,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云落奇道。 楚子衡却回避了她的问题,眼睛不停左瞟右瞟迈开腿要走开,就是不看云落,云落心内更好奇,揪着楚子衡的衣襟不让他走。 “小落子,这种**就不要问了,小爷怪不好意思的。”楚子衡冲她挤眉弄眼,模样好不滑稽。 “我不,我想知道。”楚子衡生得高,云落身形娇小,只能仰着头看楚子衡,楚子衡把头一甩,打定主意不告诉她,云落急了,跳起来抓他肩膀,想要跟他面对面,让楚子衡没办法只能告诉她。 岂料云落一跳,的确是抓住了楚子衡的肩膀,也成功地和楚子衡面对面了,可是因为身量差的实在太多,云落跳起来抓住楚子衡的时候差点滑下去,楚子衡下意识地就用手护住她,环着她的腰把她抱住了,云落僵着这个姿势不敢动,一瞬间整个洞穴都静悄悄的,吃肉的声音都没了,只剩下木柴烧火的噼里啪啦声音,云落怔在原地,望着对面绝美不似常人的脸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阿,阿斐,娘亲她这是在投怀送抱么?”过了好半晌,角落里传来白白颤抖的声音,“娘亲果然是变了。” 云落气急羞极,从楚子衡手里挣扎,不停喊着:“放手啊。”楚子衡果然松了手,云落干脆利落地摔下来,楚子衡居高临下望着倒在地上的云落,一脸无辜说道:“是你叫我放手的。” 云落才顾不得去看楚子衡什么神色,她有些慌张地望着月泽,月泽只朝他们看了一眼便没有再看了,也没什么异常,只是安静地坐着接着闭眼养神。 也不知道月泽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有没有误会…… “唔,头真痛。”燿羽在一片黑暗中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怀澈就在他身旁,面上依旧是极温和极亲近的神色,他拍了拍怀澈的肩膀,捂着自己的头粗声道:“我这头怎么还是那么疼,我睡了多久?” “我也是才醒过来,不过算着也该有好几日了。”怀澈替他揉了揉太阳穴,问道:“这样可有好些?” “还成。那些凶鬼真是难缠,现如今还咬一个多一个,真是麻烦,酆都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凶鬼也算是鬼,这方面咱们肯定是没他们懂,好歹也来个人帮一帮,就看着我们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燿羽哼哼道,对此非常不满。 “是酆都城大意了,这下一得知了消 息不就马上派了我来吗?”云落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回答道。 “你?云落!”燿羽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地在跳,“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自然是来帮你们的。”云落耸肩,一脸无所谓,“难不成你怕我落井下石,也对,你肯定是这么想的。”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八十九章 怒怼燿羽 燿羽听到云落这话,倒是反常地没有再接话,只是重重地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冷哼。怀澈只看着他笑而不语。 “云,云姑娘,你怎么来了?”若尘在一旁安静地看了许久,才客气且尊敬地问出声,他对云落还不是很了解,所以看到她来到这里还是很惊讶的。 “我来帮你们啊。”云落对这个小师弟喜欢得紧,又乖又听话,除了有些死板板,倒是没什么毛病,“怎么,不想看见我?还是说你嫌弃我?” “没有,不是这样,云姑娘能来这里帮助我们,若尘对此感激不尽,怎么会不愿意看见云姑娘……就算,就算云姑娘不是来帮助我们的,若尘见着云姑娘还是会很高兴,断没有嫌弃之意。”若尘慌乱地摇头,显然是把云落的话当真了。 “只不过,不知道云姑娘是怎么进来的,这鞠陵于天不比其他地方,还是……”若尘接着嗫嚅道,目光怯怯地不敢看云落。 云落一叉腰,大笑,心情颇好,“别紧张啊,我不过是随口与你开个玩笑的,千万别当真了。至于我怎么进来的……” 她对若尘招招手,故作神秘,若尘一愣,直起身子来朝云落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他明显还受着严重的伤,不过为了表示自己的礼貌,仍是挣扎着起来朝云落走来。 云落望着他,清秀苍白的脸上满是倔强,忽然觉得有些熟悉,面前的人似乎与记忆中那个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当初他也是这样身受重伤可仍是倔强地朝她走来想要护住她,他伸出苍白的手,指尖逐渐晶莹,他使劲地朝她走来,然后倒在她面前。 “唔。”月泽皱着眉捂住胸口,他眉尖轻轻弯起,望向身侧的轩辕怜星,轩辕怜星见他这般模样,急切地凑过去轻声询问道:“阿泽,你这是怎么了?胸口,胸口又疼了吗?”说罢,目光落在了月泽的心口处,似是不经意又像是有意,她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略过云落,云落听到月泽的声音之后也转过去看月泽,就和轩辕怜星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轩辕怜星的眼神里似有责怪又似有害怕,云落淡然地收回目光,对着走过来的若尘笑弯了腰,“上回就叫我骗了一回,怎么这回还是不长记性?” 若尘方停下脚步,闻言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又上当了,他涨红了白皙的面庞却不吭声,顿了顿才开口道:“云姑娘骗人是不好的,你,你以后莫要这般了,若尘不怪你,只是绝对骗人不好。” 云落听到这话笑得更开心,她伸出手指想要戳一戳若 尘,瞧见他满身的伤,又心疼地收回了手,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好吧我以后不这么跟你玩了。” “阿斐,过来看看他。”云落对云斐说道,指了指面前的若尘,“他伤得不轻,你看看能不能用治愈术帮帮他。” 云斐沉默不语地站到若尘面前,无视掉若尘的摆手拒绝直接一伸手探过去,过了片刻回头跟云落说道:“无事,小伤,未及内脏。” 云落这才放下心来,她伸出手像摸白白一样摸若尘的脑袋,说实在话,若尘的确是比她要小得多,指不定云落进鞠陵于天的时候他才刚出生呢,毕竟云落在神京城那些年,是没有见过他的,也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 云落的手触碰到若尘的那一瞬间,若尘明显僵住了,云落也是一愣,反应过来自己对他的动作似乎是显得过于亲昵了,她悻悻地收回手,尴尬地一笑,“不知怎么回事,一见到你总觉得很熟悉,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你莫要见怪。” 若尘点点头,诚恳地说道:“没事,云姑娘觉得若尘熟悉,愿意亲近若尘,这是若尘的幸事。” “若尘,这个妖女总这样对你,你还这么客气!”黑暗中又传来一声怒吼,伴随着不间断的咳嗽声,云落一听就听出来,这么称呼她的也就止风一人了。 “止风,你可好些了?”若尘听到止风的咳嗽声关切地望过去,角落里传来止风的冷哼声,若尘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拖着身子往止风走去,云落揪住他的袍子,摇摇头,“你过去也没用,还是坐在这里休息吧,那边我让云斐去看看。” 若尘望着云落的脸,轻声道:“这样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过去又没用是不是?不如让云斐过去给他治治伤,云斐不喜欢自己在办事的时候旁边有多余的人,你过去还堵到人家是不是?”云落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这脑袋怎么就死板板的想不通透呢?” 若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同意道:“云姑娘你说的没错,那,那我就在这里候着。” 说罢他果然乖乖地在原地站着,只是不停地朝止风所在的地方看几眼。云落示意他坐下,这么干站着也不是回事。 “对了,我看你们现在身上都有伤,暂时是不能再出去追查凶鬼之事了,不如先去……去我朋友那里休息养伤,等身上的伤好了再去也不迟。”云落环顾一下四周,每个人身上都有伤,实在不太好看。 “去哪?鞠陵于天里全是戈 壁沙漠,哪里可以休息?”燿羽冷笑,“就连这个栖身之所都是好不容易寻到的,阴姬殿下说的朋友又是谁,是哪里人?” “自然是鞠陵于天里的人……”云落的声音小了下去,但还是挣扎地解释道:“他虽然被关押在鞠陵于天,可他不是个坏人,他为人很仗义,也很正直,靠着自己在鞠陵于天这荒凉的地方建立了绿洲,给那些弱小的精怪鬼魅提供了一方庇佑。” “呵,鞠陵于天里是什么东西大家心里都有数,你怕不是在诓骗我们?”燿羽明显是不信,云落这回气急了,她知道外边的人对这里面关押的人都有意见,也知道让他们一下子接受不可能,但是从没想过原来大家对这个地方的敌意这么大。 不管是谁,只要在这里面,那就是十恶不赦之人。 思及此处,云落倒是冷笑一声,朝燿羽在的地方走去,这个地方太黑,月泽的清微剑发出的光芒也不足照亮所有角落,所以除了月泽那一块,其他地方都是黑魆魆的。云落也不知道燿羽到底在哪里,她只顺着燿羽的声音走过去,觉得声音就在面前了才停下,叉着腰怒气冲冲地骂道:“燿羽,我告诉你你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你是知道的,别给我端着高架子显摆。鞠陵于天里的人怎么了?我还不是在这里呆过五百年,这里可比外边好多了,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没有处处算计,我在这里过得可快活了。再者,你要是觉得在这里的人都是些入不了你的眼的人,那燿羽,你现在不也在这里,不仅是你,月泽怀澈都在呢?怎么着你都看不起他们?” 对面静了许久,云落以为他是被自己镇住了,正在洋洋得意,忽然听得对面微不可闻的叹息声,良久,对面有人幽幽地开口道:“七七,他早些时候晕过去了。” 这是月泽的声音,可月泽不是在那边吗?云落惊诧地回过头去看,那边哪里还有月泽的身影,只有一个轩辕怜星坐着。 月泽他他他是什么时候走到这边的? 这可真是尴尬万分,云落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但是底气明显不足,她也不知道月泽究竟是在哪里,只知道他现在在自己前面就对了,云落面对一片漆黑,大声道:“想他这么要强的一个人,估计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晕过去,等他醒了要是知道自己晕在我面前可不得羞死哈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啊清微君?” 月泽在黑暗中十分怜悯地瞧了云落一眼,她总是这样,和燿羽一直合不来,都上千年了,两个人见了面还是和孩童一般。 行 为举止实在幼稚得令人可笑,可又这般可爱,这不就是她吗? 想到这里,月泽嘴角浅浅勾起。 云落看不见月泽,自然是不知道月泽现如今面上的变化,只顾着想如何把自己丢的脸捡回来,她说完话之后见月泽半天没动静,只当他并不放在心上,倒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于是悻悻地闭了嘴,往后退了几步走到云斐一边站着。 “好了,现如今闹也闹了,吵也吵了,你们不应该想想该怎么办吗?”楚子衡刚吃完烤肉,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环顾四周,笑意浅淡地扫过每一个人。 “如今出去便有极大可能会遇见凶鬼,遇上也罢,也不是害怕它们,如今唯一让人担心的是一旦沾上凶鬼的血或是被咬,那个人便会变成凶鬼,这可就难办了。但是我们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总得出去寻个合适静养的地方,阿泽……还有子然和明轩都受着伤,若尘止风更是伤得不轻,必须赶快治疗才是。”轩辕怜星在一旁幽幽道。 云落顿了顿,犹豫道:“那,那我和云斐先出去开路,我们不怕凶鬼,且……应该不会被感染。” 说罢,她望了望云斐,云斐身上有七窍玲珑心,百毒不侵,她虽然没了心,可云斐必能护住她。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九十章 会和碰面 “不可以!” 云落话音刚落,月泽和楚子衡就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云落怔在原地,搓了搓手,解释道:“你们放心吧,我真的没事,再说了这里边除了我和云斐,谁身上还是好的?” 黑暗中,云落的肩膀一沉,楚子衡的声音悠悠传来:“小爷也没受伤啊。” “你不可以去,外面尚不知情况,贸然出去不妥。”云落感觉到头顶传来的声音,月泽居然站到了她面前,离她特别近! “是啊,云姑娘,你出去的确不是明智之举。”听这个声音,不似若尘那般恭敬,是怀澈在和她说话。 “那,那也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啊,我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救你们的。”云落固执地晃了晃脑袋,“你们放心吧,我真的没有关系,凶鬼也是鬼,到底还是酆都城管着呢,我才不怕。” “莫要鲁莽逞强。”月泽低头沉声吩咐道,显然是不愿意放云落出去。 云落真的很无奈,她真的不害怕感染啊,云斐也真的不会被感染的,而且其实…… 她仰起脑袋,黑暗中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月泽的脸,她很想告诉月泽,你现在胸口里的是我的心,你有了七窍玲珑心,任何毒物都侵入不了,你出去也不会被感染的,不过看了看月泽,他之前强行送出去那一大批太华弟子,身体耗损得厉害,这人,以前总爱说什么不可逆天而为之,否则自己将付出大代价,你自己现如今不也这么做,就算你本事大,到头来还是免不得这般痛苦。 “小落子说的也没错,你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呆着,不如就让小落子和小爷一起出去,留下一个云斐在这里,你们觉得如何?” 一时间众人又陷入了沉默,论本事,楚子衡自然是比云斐要厉害得多,若是楚子衡和云落一同出去倒是更叫人放心。 “我同云斐一起出去就好。”云落还在挣扎,她小心翼翼地说道:“真的真的没关系的,请你们相信我。” 月泽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良久,云落听见男人深沉的声音,月泽说:“那便如此吧。” 云落:你是我谁?怎么能随便帮我做决定?你这是**独裁! 然而现实是她什么也不敢说,含糊地应了下来,云斐抱着白白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他望着云落,毫无表情。 “那个,阿斐,你先在这里。”云落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尽量护住他们,白白,白白的话……” “娘亲,我就呆在这里好了,跟出去你还要照顾我。”白白拍拍胸脯保证道:“娘亲你放心,我会听话的,就在这里等着娘亲回来找我。” “如此是最好不过了……”云落是不想在鞠陵于天里和白白还有云斐离的太远的,毕竟这里什么东西都有,还有许多的凶鬼,难保不会激起云斐身上的戾气,若是云斐失控,到时候别说是护着洞穴里的人了,别伤害他们就谢天谢地了罢。 “阿斐,定神珠你还带着吗?”上回楚子衡给的定神珠的确有奇效,云斐心神稳定许多,故此之后云落都是让云斐将这颗珠子带在身上的,这样也保险些。 “带了。落落,我会仔细。你放心。”云斐拉开袖子,腕上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上面用线穿了,紧紧地绑在手腕上。 “嗯?我记得你不是放在怀里么,怎么忽然系在手腕上了?”云落奇道。 “满满,系的。她说,这样牢固,落落,会满意。”云斐像个孩子般望着云落,眸子里透着点亮光。 云落点头,“满意,非常满意。” 云斐拉下袖子,抿着嘴不说话,显然是高兴的。 满满这小狐狸,才多少时间,这么快就摸透了云斐的习性,照顾得很是无微不至啊。云落点头,心中对这只小狐狸赞赏有加,想着回去给她些奖赏。 “小落子,走吧。”楚子衡拉了拉云落的袖子,催促道:“外边恰好是午时,日头正盛,凶鬼最不喜的时刻,应该都躲着,现在出去最好不过。” 云落跟在楚子衡身后往外走,临到洞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白白和云斐站在清微剑的旁边,亮堂得很,白白还对她回着手,面上是灿烂的笑容,“娘亲注意些,切莫受伤了。” 月泽的脸在隐隐的光中瞧不真切,不过云落可以肯定的是他正看着他们。 不知为何,云落总觉得要说些什么好,于是她冲着洞穴内挥手,朗声道:“你们放心吧,我们马上就会回来的。” “走吧。”楚子衡轻轻一扯,云落整个身子就出了洞穴。外边阳光亮晃晃的,晃得人眼睛疼,云落抬起手遮了遮阳光,眯着眼望着一望无际的沙漠,她叹道:“这也太热了,晚上那么冷,白日里那么热,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这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楚子衡一边说一边拿起布巾围住脸,“快些走吧,若是等日头下来一点点,那些杂碎就要出来四处晃荡,麻烦。” 云落正在围上面纱,听到楚子衡这么称呼凶鬼,倒是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杂碎?我还是头一回这么听别人叫凶鬼的。” “好好地鬼不做,非得疯了一样四处咬人。”楚子衡嘟囔道:“本不当回事,也不想管,谁料如今扩散得这么快,北邙山里都有一些,日日整事,扰得小爷心烦。” “北邙山竟也出现了凶鬼?”云落惊讶地问道,“我原以为你北邙山是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没想到这凶鬼竟是无孔不入,连你的地方都进得去。” “你看看这局面,凶鬼自从变异之后扩散速度大大加快,不仅是原本就存在鬼魅的凡世,酆都城,北邙山,就连一只鬼都没有的神京城都出现了一些。” “什么?神京城居然也出现了凶鬼?”云落震惊地望着楚子衡,“这怎么可能呢,神京城向来把守严密,莫说这么大一只凶鬼了,我看连滴水都渗不进去。” “不然你以为神京城这回为何派出如此多的太华弟子来镇压鞠陵于天大面积的凶鬼暴动?”楚子衡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小落子你该出去探听些消息才是,早在鞠陵于天出现凶鬼之前全四荒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凶鬼,神京城里虽有,不过好在里面都不是简单人物,那凶鬼早被打得魂飞魄散,只不过后来忽然出现许多,他们还未反应过来,那凶鬼又忽然不见,再后来,鞠陵于天里出现了大批凶鬼,北邙山也是如此,小爷才来这里探个究竟。”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云落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当日月泽在酆都城入口,刚得知月泽和轩辕怜星有了婚约一事,月泽本不打算离开的,也不知晓天枢星君伏在他耳边和他说了些什么,月泽点头应下就离开了,现在想来,应该是与此事有关。 “凶鬼现在可真的是无处不在。”云落叹道,“现在还能感染,这凶鬼之主怕是想将所有人都变作凶鬼然后自己做这四荒之主吧。” “他不就是这个目的么?”楚子衡挑了挑眉,无所谓道:“谁做这四荒之主小爷都不想管,小爷管着自己的北邙山就差不多了,若是挑事挑到小爷头上小爷叫他死也死不得,活又不想活。” 楚子衡这性格,还真是……桀骜不驯。云落咽了咽口水,自己悔婚,他没剁了自己真真是万幸。 “不过小爷也是好奇得很,这凶鬼之主究竟是谁,能让月泽如此狼狈。”楚子衡眸子一下亮了,他一边走一边摸着下巴,“你说,他能够很好把握住月泽性子上的不足,知道自己明面上打不过月泽 就暗地里驱使凶鬼四处作恶,然后利用月泽的性格让他四处奔波耗损大量时间,偶尔月泽没空,便派遣几只厉害点的凶鬼伤人,还是得月泽来收拾烂摊子,这次甚至叫月泽不惜消耗修为为了将太华弟子送出去,步步算得精准仔细,这凶鬼之主有点意思啊。” 云落一听,本是握着腰间的铃铛晃来晃去的手忽地顿住,她怎么没想到,这凶鬼之主不仅了解月泽,还很了解她,且这上千年来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她,甚至还知道自己与孟婆阿七交好,也知道阿七投胎去了阳间,故此才有机会下手将阿七炼化成凶鬼。 云落觉得事情越发诡异起来了,这人,到底是谁? 她心不在焉地走着,连楚子衡在说什么都没听清楚,知道脑门上挨了一下才清醒过来,一回神就看见楚子衡盯着她,漂亮的眸子直勾勾的,“小落子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云落结巴道:“你,你怎么忽然停下来了?” “小爷瞧见对面有个厉害人物,杵在那里看了我们许久,想问问是不是你认识的?”楚子衡指了指右前方站着的三个人。 云落眯起眼一瞧,喜笑颜开。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九十一章 遇见凶鬼 “阳衍,是我是我,云落!”云落几乎是手舞足蹈地跑过去的,阳衍本还在犹豫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人,却没想到那红衣女子回头朝他望了一眼之后发足狂奔,腰间红色的缎带随风飘舞,阳衍捂着额头叹道:“果然是她。” 辛未温温柔柔地笑着,瞧着奔过来的云落,“阿衍,我们不是正愁寻不见她么,现如今倒是自己过来了还不好?” 阳衍撇过嘴,冷哼道:“还不是你心软把她给放出去了,不然我们也不必这般大费人力物力四处寻她。” 辛未但笑不语。阳衍拿她最是没办法,这个非人非神的女子,身上总有奇怪的力量让他暴躁的脾气稳定下来,对着辛未阳衍这辈子怕是都发不起火来。 可辛未的心不在他身上,四荒之内治得了这个魔头偏偏只有她,可相处了这么多年,阳衍对她的心意辛未不是不知道,她只是装作不知道,她心里似乎早就有了个人,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人。 “辛未!”云落一个虎扑,抱着辛未大喊:“啊啊啊啊啊你们怎么过来了,我正打算去寻你们呢。” 辛未拍拍她的背,轻笑,“我不是说了吗,我一定会来寻你的,还会带了阳衍一起过来寻你,叫你安心些。” 云落摸了摸脸,十分感激地望着辛未旁边的阳衍,说道:“阳衍,你也来了,太让我感动了吧。” “你可闭嘴吧,要不是你任性出来,我何必这么麻烦四处找你,我这把老骨头都折腾不起了。”阳衍一个暴栗敲在云落脑袋上,恨铁不成钢道:“都这么多年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还是长进许多的……”云落声音渐渐底下去,几乎微不可闻之时,突然换了个声调,指了指身后不远处,面上是惊喜之色,“正好,我找到神京城里的人了,他们人不多,不过身上都受了伤,我们现在先把他们带回去吧,若是时候晚了怕是不方便。” “好,我们现在过去。”辛未柔柔地答应,她侧过脸望了一眼阳衍,说道:“阿衍,可以吗?” “行吧行吧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两个小丫头非得把我的水月泊拆了不可。”阳衍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两个小东西真的是成日里给他找事情。 云落听到阳衍都同意了,兴高采烈地拉着辛未就往月泽一行人栖身的洞穴走去,忽然瞥见楚子衡还在一旁站着,想着自己还没有给阳衍和辛未介绍,于是松开辛未的手去拉了楚子衡过来,指着他对着阳衍和辛未 笑眯眯道:“阳衍,辛未,这是楚子衡,北邙山的鬼殿。” “这就是北邙山的鬼殿?”阳衍抬眼漫不经心地瞧了他一眼,笑了,“是个奇才,不走凡道不修仙道,偏生要练鬼道。还得如此修为,着实令人佩服。” 楚子衡微微一笑,对着阳衍做了个揖,“子衡见过万妖之王。久闻万妖之王盛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楚子衡对阳衍这么客气是有原因的,阳衍早在四荒初形成之际就存在了,他是上古神祗般的存在,最后不知为何,成了妖界之主,被神京城封印在这鞠陵于天,然而就算如此,他在四荒仍由不可撼动的地位。 “你知道我?”阳衍倒是有些意外,他摆摆手,漫不经心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是这些年来四荒新起之秀,想来日后定会比我有出息。” “这就是北邙山的鬼殿,我虽然在鞠陵于天里呆着,可也有零碎的消息会从外边传进来,前几日进来一批新的囚犯,都在讨论酆都阴姬与北邙山鬼殿的婚事,云落,此事可是真的?” 云落没想到辛未还知道这么一档子事,可这要怎么解释呢?她觉得自己就算有十张嘴也憋不出一个有用的词来。 更何况辛未还一边看楚子衡一边看她,目光中不断流露出赞赏,看来是对楚子衡很满意。 这都什么事啊! 云落腹内打了草稿,正欲开口解释,楚子衡先她一步上前,歪着头笑道:“如今这件事倒不是紧要,紧要的……是后边那一群人。” “说的也是,那暂且将这件事搁一搁,等将人带回水月泊,我一定好好盘问你!”辛未笑着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戳云落的脑袋,“你有了这等大事也不过来告诉我一声实在是过分。” “好啦好啦,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得知鞠陵于天出了事,我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忙得满头大汗忘了这件事,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辛未最好了。” 辛未浅浅地笑,收回手,嗔怪地瞧了一眼云落,叹道:“你啊你,总……总这样。” 几人说罢,朝洞穴走去,辛亏云落才出来不久,离得不是很远,寻到洞穴才用了不过半刻钟的工夫,进去之后云落一番解释,燿羽还在昏迷当中,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其余人除了止风仍是觉得有些不甘和羞耻,觉得被云落这等“妖女”救助简直是奇耻大辱之外其余人都是很安静地接受这个决定。 阳衍站在洞内,手指燃起一簇火苗,照 亮了所有人,他数了数,回过头对云落说道:“除去云斐和白白,这里一共有七个人,我看着自己走也走不了多久,须得有个人护着,我派出去的人都与我们不同方向,就算赶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有这时间我们早就能回到水月泊了。在外逗留越久越是不妥,不如早些回去,现如今我们这里有五个人,这么一来定是不够的,我可以带两个,还是多出一个,云落你怎么想?” 云落接过云斐怀里的白白,她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顿了顿,她正打算开口安排自己和云斐带三个人,虽然吃力总好过丢掉一个人。 “将军!”阳衍的袖子骨碌碌滚出一个毛团,云落定睛一看,那毛团在地上舒展开来,竟是一只小狐狸,小狐狸伸了个懒腰一下子变作了少女。 可不就是满满! 云落惊道:“满满你怎么也过来了?” “满满想见一见将军。”满满还未完全变作人形,拖着大尾巴讨好似地望着云落,“我,我不会拖累将军的,我就是来看看将军身子好些了么,我的尾巴……尾巴是因为变作原形太久了现在还没缓过来,它一会儿就没了的,殿下不要嫌弃满满,满满绝对绝对不会麻烦大家的!” “这只小狐狸一定要跟来,我们也没有办法。”辛未望着满满,笑意盈盈。 “这,那,来都来了我能怎么办?”云落手指抵着满满的脑袋,叹气道:“你啊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满满见云落没有生气,笑得更加灿烂,悄悄地往云斐那边挪过去,仰着小脑袋问:“将军这些天可还好?” 云斐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小狐狸喜笑颜开,开心得不得了,继续碎碎语。 云斐低着头望她,黑沉沉的眼里什么也没有。 轩辕怜星在一旁听了良久,站了起来,她发型凌乱,有些狼狈,不过眸子清透,咬着下唇轻声道:“我一直被阿泽护着,没怎么受伤,我可以顾全自己的,这样便刚好。” 她是这么固执,云落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便默默同意了,于是楚子衡背着月泽,辛未身边是伤势较轻的怀澈,阳衍则是背着早已昏迷的燿羽,云斐背着腿伤严重的止风,若尘还能自己走,云落就在他身旁并行走着,本是想要扛着他的胳膊让他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的,可无奈若尘怎么也不肯,云落只好在他站不住的时候扶一把,就这么简单扶一下若尘还是要道谢个半天,一路上不知道被云落说了几句死板。 白白也懂事地从云落怀里下来自己走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来,狂风卷起沙子呼在人身上疼得很,说实话,在鞠陵于天里,无论是神是鬼还是妖,灵力修为都会被压制许多,故此月泽一行人才会受伤,若是放到外边,只要他们有心,这凶鬼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伤到他们的。 阳衍虽是万妖之王,然而在鞠陵于天呆久了,身上的修为也被磨去许多,若是当初的他,何须这般麻烦地将人带回去,直接一个手指动动,怕是直接在面前造出一个水月泊来安置他们。 回去的路上除了风沙倒是没有其他什么障碍,就在云落觉得此行顺利时,前边出现了黑压压一大群东西。 云落内心将自己的嘴抽了好几下,这张乌鸦嘴,说坏的坏的就灵。 那黑压压一片的不是凶鬼又是什么? 很显然,走在前面的楚子衡和阳衍也发现了,他们率先停下来,吩咐道:“你们先不要走了,就在这里站着。” 他们一边说一边放下背上的人,警惕地看着前边的一群凶鬼。 凶鬼也是发现了这里的人,速度加快起来,朝着这边奔来。 一波接着一波,足足有上万只。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九十二章 云斐凶化 云落皱了皱眉,这凶鬼来的还真巧。 偏生他们身旁都有受了伤的人,怎么着也算是有些阻碍着他们,左右总要顾及到他们,不能一心一意地对付凶鬼。更何况这凶鬼来势汹汹,云落有些担心现在的局面。 非常不利。 “啧啧啧。”楚子衡歪着头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一片,露出熟悉的玩世不恭的表情,神色里带了点血腥的味道,“来的可真是时候。” 他白皙的手指间微微露出来尖锐的刀尖,掠杀镖缓缓浮现出来。 一时间众人纷纷抽出自己的法器,面色警戒地望着前面不断看靠近的凶鬼。 云落也抽出自己腰间的赤练绫蓄势待发。 “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有这么些个男人在,你不需要出手,就只要在身后站着就好。”楚子衡一把拦住云落,冲她邪气一笑,模样顽皮极了,可说出来的话却极具安全感。 阳衍等人也是点点头表示同意,“他说的对,云落你就在后边替我们瞧着这些人就好,不必出手。” 一个是上古妖王,就算再鞠陵于天里关押了这么些年将自身的修为抹去了不少,不过总归是万妖之王,还是得有几把刷子才是。楚子衡既是鬼殿,现如今是四荒数一数二的大人物,除了月泽只怕再无人可与之抗衡,虽说云落从未见过他真正地出手,可平日里他出手时,招招式式都是没见过的式样,却又狠又准,确实很厉害。 除去了他二人,还有云斐,这三人在一处,身处何地都不慌。 辛未不喜打打杀杀,阳衍也不喜欢她做这些粗事,于是叫了她和云落在一处看着那些受伤的人。 大波凶鬼以僵硬的姿势朝前奔跑,腿一蹬一蹬的,看着极其不协调,可速度令人咋舌,快得出乎意料。它们奔了过来,直直对上阳衍手里的剑,仿佛毫无知觉般,若是前面一个倒下了,后面一个马上接上来,楚子衡本是用着镖,可甩出去再飞回来着实耽误不少时间,他略一皱眉,收回了掠杀镖,半空中缓缓浮现出一把弓。 楚子衡空手凝出三支支箭,孤杀弓缓缓展开,三支箭迅速射出,穿过一只又一只凶鬼的胸口,云落在身后看得目瞪口呆,那支箭完全超乎了她的想像,穿过一只凶鬼之后不会消失而是无休止地穿过一只又一只的凶鬼,一瞬间倒下大批的凶鬼。楚子衡眯起眼,再次射出三支箭,动作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阳衍也侧过脸看他,笑了笑,说道:“好 小子,居然用戾气化戾气,倒是个好法子。” 楚子衡的孤杀弓带有极其强烈的戾气,那箭也是由戾气怨气所化而成,这件法器本身就带有邪性,一般人怕是根本驾驭不了它,可它在楚子衡手里却再合适不过。 楚子衡听见阳衍对他的夸赞,也是礼貌一笑,淡然道:“雕虫小技,妖王见笑了。” 阳衍闻言,倒也没再说什么,不过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抑制不住的赞赏之情,楚子衡这小子,还真是个人物。 云斐站在离他二人十几米开外,沉默不语地盯着扑上来的凶鬼,他不擅用法器,只是自己一掌又一掌地劈过去,凌厉的掌风顺带着打到好几个凑过来的凶鬼,而正中云斐手掌的那只凶鬼被拍得五脏六腑皆是飞散了出来,零零落落地从半空中掉落,场面非常之血腥。 云斐黑色的眸子里却依然平静如常,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 云落则是护着躺在地上的一群人,紧张地观察周围。 然而凶鬼仿佛是永无止境一般涌过来,对云落一行人来说这都构不成什么威胁,可仿佛永远都结束不了的打斗终究会消耗掉人的心智和耐心,尤其是绝对强者再面对那些根本不值一提的对手时,消失的不仅仅是耐心,还有对他们的重视。不过短短半个时辰,阳衍等人的动作就没有原先那般迅速利落了,倒不是累了,只不过是觉得这些凶鬼又蠢又笨,根本不需要这么紧张,他们只消守住里面那一圈的人便可,至于凶鬼,随随便便就能杀掉一大片。 云落也蹲在沙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这凶鬼来势凶猛,数量也极其惊人,可她方才看了一周,都是些普通的凶鬼,在他们面前实在是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不对,怕是连个风都卷不起来,凶鬼之主如此辛苦地炼制出这些凶鬼,目的不就是希望他们去感染更多人,使四荒的凶鬼更多么,现如今的局势分明得很,这些凶鬼根本就不是阳衍等人的对手,他们三人轻轻松松地就能打散一大片凶鬼,那么凶鬼之主决计不可能是指望这些凶鬼能够打败他们,可他这么处心积虑地派遣这么多凶鬼在鞠陵于天里堵着他们究竟是何意图? 这厢云落还在思索着,那边楚子衡就开口了,他随手凝出一个结界,将所有人围在里面,看着凶鬼不断扑上来敲打着结界厚实的壁,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说,这些凶鬼究竟是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这操控凶鬼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云落跟着摇头 ,奇怪道:“可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小丫头片子出去几年倒是有些长进。”阳衍看着云落,满意道。 “难道说,这里真的有什么……阴谋?”云落站起来四下再看了看,除了一波接着一波的凶鬼狰狞着脸趴在结界上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云落急得环绕着结界再看了一圈,仍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她走回原地,看着楚子衡和阳衍,皱眉,面上是茫然的神色,瞧着竟是有几分讨人喜爱,楚子衡和阳衍看着她这个模样,虽然他二人皆是看出了这凶鬼之主的意图,也晓得局势怕是有些不利,可瞧着云落,心情就莫名舒畅。 楚子衡走到她身旁,敲了敲她脑袋,说道:“你方才就一直在这里,前面也只有小爷和妖王,小落子,你平日里可将他看得最紧,怎地到现在竟是将他忘了?” 毫无疑问,楚子衡口中的“他”是云斐。 云落连忙转回身去看云斐,可结界里哪有云斐的身影,云落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楚子衡,颤声道:“阿,阿斐呢?” 楚子衡放下手里的弓,望向了外面。 云落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一幕。 难怪方才楚子衡忽然筑起结界,难怪楚子衡一直握着孤杀弓没有收回去,难怪刚刚楚子衡和阳衍的脸色都是不太好。 云落才一会儿没有注意云斐,可如今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只见云斐站在黑压压的凶鬼之中,一身黑衣差点就要和它们融为一体了,那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着结界里的人。 看起来与平日里并无不同。 可他周身源源不断发散出来的黑雾却可怖得很,云斐望着云落的神色也不似从前那般熟悉,添了几分薄凉。 “唔,小爷倒是没有想到这么一茬。”楚子衡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小落子,他莫不是中了邪?” “云落,这下倒是有些难办了。”阳衍放下手里的剑,摊开手,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云落,说道:“这么些年,你还是找不着法子来治一治他这个这个毛病吗?” “这个……”云落也是没有想到,她千防万防,云斐也好久没有这样了,她以为云斐的身子该是好些了的,没想到这一回忽然就发病了。 阳衍是知道云斐的体质的,这件事从她一进鞠陵于天之时阳衍就看出来了,瞒也瞒不住,可楚子衡还不知道啊。 想到这里,云落颇为担忧 地看了看云斐,再看了看楚子衡,现在还不是让楚子衡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云落求救似的望着阳衍,只求他不要说漏了嘴。阳衍一对上云落的眼神就明白了,也帮着云落撒谎,“我知道,可他发起病来实在麻烦,云落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什么病?”楚子衡显然是有些没明白,云落于是耐心地“解释”道:“阿斐自幼得了一种病,若是发起病来六亲不认,必得见了血才行。” 楚子衡面上虽有疑惑之色,可瞧见云落支支吾吾的模样,知道她肯定是没有把事情说明白清楚,也不愿透露,便不再问下去了。 云斐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大批凶鬼带来源源不断的戾气,不断侵蚀着他的身子,不断模糊他的意识,短时间的侵染根本引不起云斐身上的戾气,只有这无休止地侵染加上云斐消耗的体力使得这些戾气入了他的身子,勾起了他身上本来就有的戾气。 长时间没有动静的云斐忽然朝云落走来,一步一步,脚步声仿佛踏在云落的心上。 他眼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一袭红衣和银色的铃铛。 云落想起来那日在神京城,云斐也是这个模样。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九十三章 心生疑虑 黯淡无神的眼睛里倒映着云落艳红的衣裙,云落呆呆地望着朝她走来的云斐,喃喃道:“阿斐……” 他笑了,嘴角勾起了诡异的弧度,笑容僵硬却不断扩大,仿佛是把他这辈子都没笑的时间全部弥补回来,他立在结界外,目光从云落的脸上逐渐往下移,停在了云落的腰间。 “落落。”他的唇一张一合,缓慢地吐出两个字,苍白的手抵在结界上,目光纯真如孩童般,“我想进去。” 云落瞧着在外边看似可怜无助的云斐,痛苦地摇了摇头,当初云斐也是这般,将她骗了过去,因此才会让她掉以轻心铸成大错,现如今说什么她也不会再上当了。她指着云斐,冷声道:“你不是阿斐,你快给我从阿斐身子里滚出来!” 那边的云斐闻言,收回了手,叹道:“居然。没用了。” 腾腾的黑雾从他身上蔓延出来,云斐微微合上眼,嘴角依旧勾着,面容上浮现出残酷的神色,他往后退了一步,毫不犹疑一掌劈过来,结界松动了些,可仍是在原地好好的。 云落紧张地望向楚子衡,问道:“你这个结界撑得住么,云斐他,他发病的时候修为和灵力皆会大涨,我怕……” “撑自然是撑得住,不过这么耗着吃亏的总归是我们。”楚子衡还未回答,阳衍先开口了,他盯着云斐,叹道:“这个臭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云落,当务之急是让他离你远一些,你,切莫保护好自己才是。” 云落明白阳衍话里的意思,云斐就算现在被戾气所侵蚀,自身的灵力增强,可阳衍和楚子衡还在这里,自然是高枕无忧的,不过……若是叫云斐接近了云落,取得她腰间的罗刹铃,驱动了罗刹铃,四荒就要遭难了。 云落点点头,应了下来,她朝着凶鬼群中的云斐看了一眼,告诉自己这一回再不能被他取得罗刹铃了才是。 “娘亲,阿斐他……”白白从一开始就被托给了辛未,现在正抱着云落的腿奇怪道。当初云斐发狂的时候白白尚未出世,自然是从没见过云斐这个样子,且白白出生长到现在,云落也没对他说过这事,白白平日见到的都是正常状态下的云斐,这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失控的云斐。 白白虽然懂事,这些年跟着云落走南闯北,也见了不少的事,可云斐毕竟是他除了云落之外最亲近的人,且他年纪尚小,云落怕吓到他,咬了咬牙,对着远处一指,说道:“白白,你看那边。” 白白好奇地朝那边看过去,说时迟那时快 ,云落点了点白白的脑袋,白白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昏睡了过去,云落扶住他坠下的身子,将他抱了起来递给辛未,面露惭愧之色,诚恳地望着辛未说道:“辛未,你也知道白白年纪太小,我还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辛未接过白白,淡淡地笑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只管放心地将白白放在我这里就是了,好生顾全自己便是。” 云落感激地点点头。 将白白托付给辛未之后,云落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月泽昏昏沉沉地坐在地上,背靠着他的清微剑,眼眸半眯,他醒了。 “清微君,你醒了?”云落倒是没有料到这一点,出了洞穴之后所有人伤势都加重了不少,现如今皆是迷糊的,月泽本就伤得重,云落估摸着所有人都醒了他怕是也醒不过来,没想到他却是第一个醒过来的。 月泽缓缓抬起眼眸,轻微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他咳了几声,轻声道:“七七。” 云落赶忙凑过去问道:“我在,我在,清微君这是怎么了?身子可好些了?” 月泽摇了摇头,眼睛仍是半睁着,“我没事。” 轩辕怜星在一旁看见月泽醒了过来,先是喊了云落过去,内心虽是五味杂陈颇有不甘,奈何按捺不下对月泽的关切,还是急急忙忙走了过去,屈下身子蹲在月泽身旁,拉过他的手把脉。 云落在一旁赞叹不已,人人都说瑶华神女样样精通,去三十六天并不是为了修习,而是为了向太华神尊请教医术,算得上是师承于他,学有所成,医术精湛。 月泽不露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轩辕怜星一愣,眸子里满是不明白。 “星儿,我很好,我没事。”月泽柔和地看着她,“不必为我再劳神了。” 眼瞅着氛围越来越不对劲,云落正打算识相地先离开,她在这里给自己心里添堵也不是一回事。再说了,虽然她现在很是讨厌轩辕怜星靠近月泽,可轩辕怜星除了这点,为人处事以及性格品行都是无可挑剔的,说到讨厌,云落也不算很讨厌她。 可她喜欢谁不好,偏生要喜欢月泽。 还做出与自己身份不合的下作事,简直是疯狂。可云落也明白,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她从前不也是这般痴恋月泽并且还为他做出许多自己从不敢想的事情。 喜欢一个人是真的没有错,云落不能怪她,然而女人的小性子总是叫她不舒服,尤其是得知轩辕怜星竟是欺骗了月泽,叫 月泽对她怀有愧疚之心从而对她更好,云落心里就堵的要命。 她这边正打算偷偷摸摸神不知鬼不知地溜走,月泽脑袋后边仿佛是长了一双眼睛,他连头也没转,说道:“七七,你想去哪?” 云落迈出去的脚停顿在半空,她悻悻地收回了腿,讪笑道:“没想去哪,这不是外办情势正乱吗,我想先看看,观察一会,看有什么法子可以脱身。” 月泽低声重复道:“外边情势正乱?” 云落皱眉不解道:“是啊,这外边黑压压的一大群凶鬼清微君莫不是看不见?你看咱们……” 话说到一半云落闭了嘴,因为她看见月泽的眼就一直没有睁开过,他的眼睛……他好像看不见! 轩辕怜星有些恼怒地瞪了云落一眼,仿佛是在责怪她不懂事。过了半晌,见云落依旧是茫然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出实情:“阿泽的眼睛自那日在苍梧渊诛杀穷奇时受了伤,且处理不及时,从此以后便再也好不了了,一旦受了伤必牵连眼睛也看不见。你这么问着,心里不会不安吗?” 云落茫茫然地瞧着轩辕怜星,她是听说过那么一回事的,穷奇凶兽时常去苍梧渊,每每搅得苍梧渊不得安生,月泽为了轩辕怜星斩杀穷奇,为此伤了眼睛,这件事在四荒还算得上是美谈,人人都赞颂月泽对轩辕怜星深情,然而被赞美称颂的背后也是需要付出些代价的。 月泽的眼睛,怕是好不了了。对寻常人来说,眼睛时看得见时看不见也是一件挫败事,对他这样的天子骄子来说,这件事应该是更难接受。 云落动了动嘴唇,也不晓得要说什么才好,顿了顿,她“安慰”道:“其实,这眼睛它平日还能用便行了是不是,清微君这般秀逸一人,看开一些便好。” 轩辕怜星抵住额头,不知道说什么好,月泽微微仰起头,循着云落的声音望过去,浅淡地说:“我看,七七你,果真是叫人没办法。” 云落也知道自己不太擅长安慰人,见轩辕怜星和月泽都是一般神色,也明白自己又说错了话,于是闭了嘴安静地靠在一边。 “七七,如今外边是什么情况?”月泽却不给云落独自呆在一边的机会,继续问道。 ‘“这个,这外边就是有一群凶鬼罢了。”云落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开口,依着她对月泽的了解,若是叫他发现了云斐现在的异常,定是会起疑心,保不准会追查下去,届时她云落当初所瞒着的所有事情只怕要瞒不住了 ,四荒之人也会得知这个秘密,云斐一定会比现在更加危险。 月泽显然是不信,他眯着眼四处感觉了一下,摇摇头说道:“这里只怕不是只有凶鬼那么简单。七七,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轩辕怜星在一旁补充道:“自然是没有那么简单的。阿泽,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不知怎地忽然发了狂,整个人变得极其奇怪,似乎谁也不认得。” “你说云斐?”月泽明显起了疑心,他吃力地站起来,眼前一片灰浊,凝神片刻,眼睛方慢慢明亮起来,云落想要拦阻他,还没来得及捂他眼睛,月泽就看见了结界外站着的云斐。 “这是怎么回事?”月泽回转过身看云落,眸子里带着点淡淡的不解。 他很少这样,只有面对云落的事情时才会犹豫不决,什么都不敢下结论,因为云落从不按常理做事,他总是拿不准云落。 包括云落的心。 “这是……” “这是因着他自幼有隐疾。”楚子衡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把拉过云落,挑眉道:“不过是怕你们本就不喜他,现如今要知道他有着个这么诡异的病,怕你们想得太多,故此瞒着罢了。” 云落仰头看楚子衡,这人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九十四章 僵持不下 心思缜密如月泽,怎会信楚子衡这一番说辞,只不过他见云落是有意瞒着,现在的局面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争议这个,他略微一思索,想着来日方长,总有时间问个清楚的。 于是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他朝云斐看过去,云斐正偏着脑袋,僵硬地看着里面所有人,只不过谁都看得出来,云斐眼里只有云落,那黑色瞳孔里倒映着的红色,就是站在结界里的云落。 “言寒,你可有何计策?” 月泽凝神盯着云斐看了许久,总觉得有种似是而非的熟悉感,可他又说不清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他思索片刻依旧是不得解,身旁的楚子衡也还在观察着云斐,楚子衡是鬼殿,专修鬼道,对于这种异变应当是比他更为清楚的。 楚子衡也是不太清楚云斐发狂的原因,但这肯定不是病,云落一定有事瞒着他们,云斐现如今身上的黑雾分明就是浓厚成形的戾气,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带有这么多的戾气。 他长居于北邙山,多为凶魂残魄所化之鬼,戾气远远大于四荒其他地方,若不是他身上的戾气更为重,镇住了这些鬼,这些鬼指不定要为祸世间。 当初的他靠着云落给的那颗灵丹保住了自己仅存的一口气,凭着不甘和怨愤,经历过忘川河水的洗练,又被业火焚烧足月,才得以从人堕化成鬼,这世间怕是没有人的戾气再比他更重了,可他见到云斐时,才发觉,云斐身上的戾气只怕不比他少,且云斐不同于他,这些戾气都不是云斐自己的,而是从周围吸收过来的。 就好比,他是个戾气的盛放容器。 他想着想着,月泽忽然开了口,楚子衡颇有些惊诧,依着他对月泽的了解,月泽素来是没有办法也给整出办法来的,决计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助”地去问旁人,他意识到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暂时还没有想到。”楚子衡借着和月泽说话的机会朝他身边靠了过去,一把挤开了守在一旁的轩辕怜星,站在了月泽的右侧。轩辕怜星好端端地站在月泽身旁照看着他,不知怎地就被楚子衡挤开了,她往后倒退了几步,有些惊讶。 “你怎么回事?”楚子衡偏过脑袋,在月泽耳边轻声道。 “我没事,只是觉得不太对劲。”月泽捂着胸口,里面的心越跳越快,似乎就要冲出胸膛来,这么些年,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他也拿不准到底是什么原因,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只怕是要拖累所有人,“要是我出了事,你带着他们先走,勿要管 我。” 楚子衡气急反笑,“你说的倒是轻巧,这里可有不少人呢,外边还有这么一大群凶鬼,小爷倒是想带,可带不带得出去又是另外一回事。再说了,小爷来这里可不是为了他们,都是些无利的人,小爷吃饱了撑的巴巴赶过来救?” 其实楚子衡是想告诉他,自己就是来救他月泽的,要是没救成,云落心里边还得堵个百八十年的。 “这么些年了,你还是……”月泽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神色微变,便没有再说下去了,却是楚子衡笑着接下了这话,“还是那么冷血无情?” 月泽不看他也不说话,楚子衡好笑地推了他一把,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他,说道:“小爷要真是冷血无情,还会赶过来,你能不能讲点良心。” 月泽被推得踉跄了几步,嘴角也浅浅勾起。 云落一回头,就瞧见这么一幕,想来当初月泽和楚子衡是真的很要好吧。 “眼下你怎么看?”月泽敛了敛神色,正色道。 “还能怎么办,打呗。”楚子衡望了望外边躁动的凶鬼,摇头道:“对付这群没有脑子的杂碎,你难道还要讲道理?” “不可如此莽撞,这些凶鬼是会感染的。”月泽摇头表示不赞同。 楚子衡瞥了一眼身上还带着伤,站起来都颇为费力的月泽,嗤笑道:“诶,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跟小爷来扯这些有的没的,同不同意不是你说了算,要不行你上?” 楚子衡就是看他现在没办法才会来占这些嘴上的便宜,看见月泽吃瘪他就很是得意,对,很是得意,非常得意,出乎意料的得意。 月泽心里知晓他也就是这嘴皮上厉害了些,无非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多占点便宜,也不恼他,只严肃道:“我不是与你说些玩笑话,此事不可小看。” “知道了。”楚子衡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坐下休息吧,这些事早在来之前小爷就摸清楚了。” “嗯。”月泽应了一声,末了补充道:“七七她,你多注意。” 楚子衡早就扛着自己的弓走过去了,“这自然不用你多说。” 云落与阳衍还在结界边上看着云斐,云斐也不行动,只是看着云落,偶尔戾气暴涨时他会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甚至是掐断身旁围着的凶鬼的脖子,但就是不朝结界发起攻击。 只有一开始时的云斐很奇怪,脸上时不时露出的诡异微笑以及说着与平时截然不同 的话,逐渐的,他开始恢复正常,即使有时候会被戾气控制住心神,但他在尽力地将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里,他不想伤害云落。 “看来这小子也并不是毫无改变嘛。”阳衍敲了敲云落的脑袋,“跟着你总还是有些不一样了的。” “现在是夸我的时候吗?”云落偏了偏脑袋,努力使自己脱离他的魔掌,愤愤道:“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想怎么把云斐从戾气的控制中脱离出来吗?云斐现在不知道顶着多大的痛苦再抵制这些戾气,一旦撑不住,只怕,云斐就真的成了被操控的傀儡。” “若他成为被操控的傀儡,只要你罗刹铃不在他手里,他也不过就是原来的云斐变得更为厉害了些,不足为惧,怕的是你舍不得杀了他,若他以自己的性命为要挟,你定会将铃铛给他,届时谁也逃不掉。” “我不能杀了他,我对他亏欠颇多。”云落趴在结界上看着云斐,大眼里满是心疼,“或许有一天,真的到了那么一个时刻,我不会将铃铛给他,也不会杀了他,至多,我带着铃铛一起消失在这个世间。又或许,他因为我死了,那我便也将这条命赔给他好了。” “你怎么总是打算将自己的性命赔掉?”楚子衡走到她身旁,皮笑肉不笑,看得出来有些恼怒,“你就不能想想如何保全了你们两个人,也许根本没有必要拿你的命来赌,不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做最坏的打算。” 云落抽了抽鼻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楚子衡,只能呜咽两声。楚子衡走过来时听到云落这话,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怎么能将自己的命看得这么轻,她难道不知道吗,自己经历了这么多,苟延残喘,奄奄一息之时为了她硬生生地撑住了,业火灼烧之痛,忘川洗练之苦,他都熬下来了,可云落为什么要这么看轻自己的命? 阳衍看得出二人的尴尬处境,原本云落的脸皮厚,大可以和楚子衡道个歉,楚子衡向来宠她,也不会斤斤计较,再说了,这事本就是因为楚子衡心疼云落才起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云落低个头,楚子衡定然不会再恼怒。 可云落现下也是难过得很,她还没有告诉楚子衡,自己本就是因为没了七窍玲珑心支撑这幅死人的身子,已经活不长久了。 不同于神仙,神仙没了心还能有具灵体支撑着,若是修为深厚便如从前一般,不过内耗厉害了些,寿命却无甚影响,可他们酆都城里的都是鬼魅,皆是已死之人,她们云氏一族靠着有七窍玲珑心才得以和常人一般,眼下没了心,有再多修为也是枉然,时 间一到人必死。 她说的将命赔给云斐,一是赎罪,二是为了解脱。她现如今如果能和月泽解开误会,叫月泽原谅了她,那她便是心满意足了,更何况,呆在月泽身旁,因着靠近自己的心,也许她能多活一些时日,也能多点时间和月泽解释。 阳衍早就看明白了楚子衡还不清楚这其中的事,云落也不肯说,二人现在僵持不下,只能靠他这个和事佬来调和一下了。 “小子,你看云落素来任性胡闹,你何必和她一般计较,说说罢了不必放在心上的。”阳衍拍了拍楚子衡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认识她这许多年,总没大没小,到现在也是一样,到底是没有长大。念她这一生过得坎坷,我便也忍了,做男人嘛,总要让着这些无知女子一些的。” 云落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她红着眼圈愤道:“说谁是无知女子呢!” 楚子衡本就没多少气在心中了,被阳衍这么一劝说,愣是给逗笑了,他还点头赞同道:“你说的是,本就是这么一回事,小爷的确不该和无知的女子计较。” 云落擦了擦眼睛,瞪着他们,打算说些什么来反驳,在结界外的云斐忽然开了口:“落落。疼。”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九十五章 心生妙计 云斐这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云落趴在结界上,尝试着问了问:“阿斐,阿斐,你知道我是谁吗?” 云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回道:“落落。” 既然还能认出她来,那么说明云斐此时还是具有自己意识的,云落想着时间越拖越危险,不如赌一把,趁着云斐现在还有意识,将他身上的戾气除去不是难事。 “阿斐,你听我说,你就站在原地不要乱动,先把自己的灵力控制住,沉下心来,切莫动气,等我们过来。”云落紧张地嘱咐道,云斐望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里什么也没有,不过从喉咙中滚出了低沉的回应,“嗯。” 云落见云斐照着她说的话做了,回转过身子来与阳衍和楚子衡商议:“眼下云斐是清醒的,不过也不知道这清醒究竟能维持多久,我们须得抓紧时机将他身上的戾气除去了才是。” “是这么个说法没错,不过云落,你可知什么除去戾气的法子?”阳衍瞧着她,面上神色带有戏谑。 云落仿若头上遭了一棒,当初云斐发狂的那一次,她也不知最后是如何让云斐平息下来的,只知道再醒来时自己和云斐都在神京城的牢房里,听狱卒们话里的意思,是云斐抱着昏迷的她在原地不动,可谁也近不了身,还是太华神尊亲自出面才降住了他。 “这,这倒还真的没有……”云落底气颇为不足,她很是心虚地瞧了阳衍一眼,低下头道:“除了将魂魄打碎,戾气会随之散去之外,我也不知道其他什么去除戾气的法子。” “你啊你。”阳衍恨铁不成钢道:“连个主意都没有就想着行动了,还是太鲁莽。” “眼下除去戾气必然会伤了云斐,不除去戾气,云斐就算暂时正常,隔不了多久又会发狂。”楚子衡在一旁说道,“先撇开围绕在云斐身上的戾气,就单单从这戾气的来源来看,它是从周围的凶鬼身上源源不断地被吸引到云斐身上,若是先将这源头阻断了,云斐身上的戾气必然会少去许多,那么事情会好办得多。” “言之有理。”阳衍点头赞同。 “可是这里凶鬼那么多,我们怎么杀得完?”云落放眼望去都是黑压压一片攒动的头,密密麻麻,蔓延数十里,云落甚至就要怀疑整个鞠陵于天里全是凶鬼了。 “杀是杀不完的。”楚子衡耸肩,“若是真要和他们计较,这里的人怕是都出不来鞠陵于天了。” “那你方才的主意不是白白浪费了么?”云落 不解,楚子衡不像是个会说废话的人才是。 “小爷既然提出来了自然有小爷的道理。”楚子衡伸出弓遥遥地指了指黑压压的一群凶鬼,“这些凶鬼神志全失,身子僵硬,眼白向上,全是死物,既是死物,又如何能够看见我们且精确地知道我们所在的方向,这其中必然有原因。” 云落在楚子衡身旁认真地听着,觉得他说的头头是道,听起来颇有道理。 “方才小爷仔细试探过了,这些凶鬼判断我们的具体位置的法子不是靠听也不是靠看,而是呼吸。” “这是什么意思,从呼吸来判断我们的位置,这怎么可能呢?”云落固执地摇头,这她绝对不会相信,她如今没了七窍玲珑心,已然和死物没有什么区别,她……现在没有呼吸,这凶鬼照样可以找到她,精确无误地对她发起进攻,说明他们根本不是靠呼吸来判断的。 楚子衡仿佛轻笑了一声,云落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听了,耳边真真切切就是一声淡淡的苦笑声,可回过头来,楚子衡脸上却没什么神情,阳衍脸上也没什么奇怪的表情,刚才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只是云落自己幻听罢了。 “为何不可能?小落子,小爷方才可是冒着被这群凶鬼摸来摸去的危险跑进去试探的,发现对小爷根本无动于衷,你看,是不是这么一回道理。”楚子衡说着说着就出去了,他站在结界外笑眯眯地看着里面,动作小脚步轻,那些凶鬼果然像是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一般依旧往前面的结界上扑过来。 楚子衡被裹挟在凶鬼中,对着云落比了个手势,告诉她也可以出来试试。 楚子衡本就是已死之人,作为北邙山的鬼殿,没有人在乎他是否是活人,只在乎他的所作所为以及本事,可云落不一样,云落是酆都城的阴姬殿下,酆都城里全是死人,可偏偏掌权的云氏一族因为七窍玲珑心而有了生气,算得上是活人,这如果忽然变成了个死人,是个人都会想到肯定是她体内的七窍玲珑心出了差错。 更何况,就算她不呼吸,这群凶鬼还是会跟着她,就好像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印记一般,只要她云落出现在凶鬼的周围,凶鬼必定会感觉到她。 阳衍是知道这件事的,云落求救似的望向他,阳衍皱了皱眉,提出了疑问:“云落,我以为你同他交情这么好,凶鬼跟你的关系你应该是告诉了他的,怎么着,他竟是什么也不知道?” “阳衍,这里头的关系错综复杂,云斐的事情不仅是他,月泽我都 瞒着,现如今凶鬼之主对我穷追不舍,凶鬼之事与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楚子衡对我很好,他念着我救过他一命,对我的事情总是很上心,此事若是叫他知道了,必定是刨根问底,想尽办法替我解决了这个问题,可我这个要死的人,不值得他再如此劳神费力,北邙山也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地,想来他治理起来也颇不容易,不会像他表面那般轻松就是了,我何必再添些烦恼。”云落瞧着外面站着的楚子衡,这个她无心所救却涌泉相报的男子,在三十六天外吞下那颗仙丹后,不知道他还经历了什么。 云落心底隐隐感觉,楚子衡吃过很多苦,比她吃过的苦还要多很多。 “啧啧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许多,现在都懂得心疼人了。”阳衍叹道。 “胡说什么,我现在可是有两千多岁数,四荒里那些个小辈们见到我还要叫我一声云姐姐或者云姑姑,我可早就长大了。”云落反驳,阳衍素来拿她当小孩子,这一点上她还是很不同意的。 “你看你,现在说的话可不像极了小孩子。”阳衍指了指云落问辛未:“辛未你看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辛未只笑不语。 “现在到底怎么办。”云落说不过他,气得直跺脚,果然,回到阳衍面前,还是原形毕露,这个可恶的老妖怪! “无妨,你先呆在这里,辛未,还有那位神女先出去。”阳衍指了指轩辕怜星,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如何称呼人家,颇有些尴尬。轩辕怜星见他望向自己这边,也晓得是叫自己,微微屈了屈身子回应道:“这就来。”,礼数做得很周全,在这么混乱中轩辕怜星的姿态依旧是叫人羡慕。云落忽然就有点明白月泽对她好的原因了,不仅仅是青梅竹马,舍心之恩,还有她的知书达理,事事周全。 若不是知晓了舍心之事中冒充自己欺骗月泽以求得月泽的感激这么一档子事,云落也会很喜欢她,这么美好的女子谁不喜欢呢? 更何况从前,云落也是很仰慕她的。 到底是过去了。 阳衍带着辛未和轩辕怜星都出去了,屏住了呼吸,在凶鬼之中来回走动,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这些凶鬼果然没有发现她们,如此试探一圈之后,一行人走了回来。 楚子衡对于云落一直在结界中不肯出去怀有很深的疑虑,他好几次欲言又止,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在临行前再三嘱咐她注意自己的安全。 “现在已经试探过了,只 要不呼吸便可走出去,在这里的各位都不是寻常人,想来不用呼吸,靠着自己的灵力撑一段时间应当不是大问题,那些身上伤势过重的,先用太华门派下的长息法让其陷入短暂的无生命体征的状态,可停住呼吸,也不需要消耗内力,只不过旁边的人需要多加细心看住罢了。”楚子衡四下扫视一圈,拉起地上的月泽,背了起来,问道:“你可以吗?” “我无妨。”月泽点头,不过根本没有要使用长息法的意思,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我如今还不需要用长息法的地步。” 楚子衡往上颠了颠,无所谓道:“随便你,别到时候一口气喘出来连累小爷就成,不然到时候把你扔了可别怪小爷无情无义。” 月泽伏在他肩头轻轻笑了一声,“不会。” 阳衍背了早就昏迷不醒的燿羽,而怀澈伤势较轻,不必用长息法也能停了呼吸,显而易见的是,停住呼吸之后,怀澈走路也有些不稳当了,不过麻烦在止风身上,原先止风就是云斐背着的,现在也腾不出人手来背。 若尘想要上前,被云落拦下,他自己身上都有伤,用灵力来撑住自己已是很不容易,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止风。 云落想了想,招呼白白过来,顺便将若尘推给辛未,“辛未,就麻烦你一人看两个啦,我来背止风,白白,你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轩辕怜星走了过来,她立在云落身边,淡淡道:“你放下吧,你是女子,根本撑不住多长时间,不如我们一人架着一边,还省力些。” 云落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轩辕怜星。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九十六章 满满之死 轩辕怜星力气小,云落为了照顾照顾她这小身板,将止风的大半个身子都拖到自己身上扛着。轩辕怜星扶着止风,淡淡地看了一眼吃力行走的云落,欲言又止。 一行人都整顿好之后都走出了结界,云落本来就是没有呼吸的,那些凶鬼依旧是追着她跑,因此她一出去准会被围住,可又不能露出破绽叫人发现她如今是个死人的事情,万幸的是云落早在楚子衡提议时就想到了合适的法子。 她身上还有两个罗刹铃,虽然现在的她没有办法启动使用它们,可这罗刹铃乃是极其凶悍之物,身上本就有戾气,四荒之内所有阴物见了它都要避开。云落没了心,没了可以使用它的能力,但好歹这是云氏一族的圣物,云氏一族的血还是管点用的。以精血唤之,即使没有七窍玲珑心,也能暂时叫它凶气大涨一会,吓退这些凶鬼。 云落偷偷摸摸地戳破了手指,用不多的灵力逼出了一滴精血,殷红的血液化在银色的大铃铛里,瞬间消失不见,在场竟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云落又故意走在最后,前面的楚子衡似乎是察觉到了凶气,还回过头瞧了瞧云落她们,看见云落似乎是很吃力想要过来帮一帮云落,可都被云落找着时间紧张的借口给堵了回去,楚子衡仍是不放心地一再回头看,云落都佯装无事。 其实消耗了一滴精血也不是小事情,精血里含有她的一部分灵力,她原来灵力就损耗得厉害,剩下极少的一部分残留在体内这么些年着实不易,不到必要情况,她不会用精血。 消耗了精血的后果就是身子越发疲惫,云落走着走着便觉得身子开始虚弱,顺带着额头上沁出了密密的汗,还忍不住喘气,众人此时此刻都是全神贯注地往前走,在凶鬼群中穿行,极其小心,云落这一声一声的喘气尤为明显,一时间,前边的人纷纷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云落。 也是,他们才刚出来没多久,走了一段路,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可一个正常的人应当不会如此疲惫吃力才是。 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轩辕怜星帮着,就更不可能了。 “对不住对不住,莫要担心,我是太久没有出来透气了,闷的。”云落胡乱诌了一个借口出来,楚子衡眼见就要走过来了,云落心里上上下下的就怕给他发现自己早已体力不支的事,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没事的,有我在这,她不会出什么事的。方才一路走来都好好的,许是我方才无意间抱怨了几句太沉她便将止风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到了自己身上,这才 喘了几口气。”轩辕怜星忽然在一边解释道,一边说一边将云落身上的止风挪了过来,云落顿觉身上轻了不少,只不过眼睛开始慢慢模糊,她腾出手来擦了擦眼睛想让它清楚一点。 用手揉了几下果然好些了。 云落淡淡地对着前面一脸关切的楚子衡说道:“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浪费时间走过来了,我们还是先赶路要紧。” 阳衍和辛未也很不放心,云落架着止风往前走了几步,站定,看着他们问道:“你看我现在像是有问题的模样吗?方才就如瑶华神女说的一般,是我逞强将止风整个人都背在了自己身上,没想到止风看起来那么瘦,却很沉,先如今我和神女一起省力许多。” 辛未想要开口却被云落打断,云落急促地催着他们赶紧走,怕时间越拖越不利于出去,众人思考再三,觉得言之有理,还是先走再说。 一行人又小心翼翼地开始往前走。 “多谢。”云落诚心诚意地表示谢意。轩辕怜星偏过脸看她,美丽的面庞上渐渐浮出一丝讥诮来,“你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却是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吗?” 云落从她的话里听出来这是嘲笑她灵力低微的意思,她在心内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漫不经心道:“他们不晓得个中缘由,可你是该知道的,当时关入鞠陵于天之前我在神京城的牢房里受过的刑罚,三十二遍业火灼烧,六十四根锁灵针,七十二道天雷,早早就把我全部的修为打散了,灵力也被封住了,现如今还剩一点,已是谢天谢地了。” 轩辕怜星也想起来那桩子事来,当时神京城本是想一命偿一命,处死云落,可云落身怀七窍玲珑心,是不死之身,且又是酆都城的阴姬,是北阴大帝的爱女,若是贸然处死,怕是两地再起争端,也不利于神京城,可紫薇大帝这口气难以下咽,竟是对她用了神京城最残酷的刑罚,还将她扔进了鞠陵于天,摆明了是要她吃尽苦头。 下命令的时候,轩辕怜星是有些不忍的,毕竟同为女子,且她已经将自己的心给了月泽,也算是救了月泽,被流放到鞠陵于天足以赎罪,这些酷刑是强加给她的,她就算不会死,可也会痛。 她也曾偷偷去刑场看过云落,那时候的云落,哪里还看得出来是个人,明明就是一团模糊的血肉,现如今活蹦乱跳颇有生气还骂她,她这一路走来,真是很不容易。 “你撑得住么,到时候别倒在路上,添了麻烦。”轩辕怜星眉目清冷地看着前方走着的一群人,脚步却逐 渐放慢,为了让云落能跟上。 “自然……是完全可以的。”云落觉得眼睛又开始模糊了,出现了黑色的小点,她抬起头来,前边走着的人开始逐渐模糊。她想抬起手再擦一擦,可手一从止风身上移开,止风就无力地瘫倒在地,云落一愣,连眼睛都没来及擦,怒道:“轩辕怜星你怎么回事,我不过是眼睛不舒服擦一擦罢了,你怎么这么计较小气?你放了手他若是倒在地上磕到哪里怎么办?” “云落,他……”轩辕怜星却没有辩解,而是有些惊恐地指着她身后,云落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往后看去,云斐垂着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凶鬼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跟过来。 楚子衡等人也看见了这一幕,可凶鬼将云落和轩辕怜星与他们隔开了,云斐就在云落面前,远水救不了近火,云落在看见云斐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地摸了摸铃铛,果然,精血里灵力太少,罗刹铃现在失效了,那些凶鬼便不再畏惧,被她吸引过来了。 “轩辕怜星你沉住气不要乱动,你没事的!”,云斐眸底戾气突起,他伸出手,掌心里一团团的是戾气,就要朝云落打来。云落在闭眼之前喊出了这么一句话,只要轩辕怜星不要慌张,她还是可以和楚子衡等人一起安全地走出去的,那么牺牲的……不过是自己罢了。 就在那一刹那,云落听到掌拍打在身体上的声音,紧接着,有个软软的略沉的小东西落在了自己身上。 云落睁开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到现在都还有点模糊,可足以看得清怀里的小东西。 那是一只毛茸茸的狐狸。 满满修为低,没什么灵力,若是用了神京城的长息法,就没有多余的灵力了。 那么满满就变作一只小狐狸呆在云落的袖子里,她不会占太多地方的。 满满不想抛弃云斐走,她变回原形之前还再三强调等安置好了旁人就和云落一起来寻回云斐。 不知道满满是什么时候醒的,反正她出了结界到现在也没多长时间。 满满,可能才刚刚睁开眼没一会儿。 满满,抱着必死的决心给云落挡下了云斐的那一掌。 小狐狸倒在云落怀里,清明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站在云落面前的云斐,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她忽然化回了人形,小巧的身子伏在云落的腿上,抬起纤细的手臂,一个拳头举在半空中,她笑了笑,声音软软糯糯的,“将军……” 云斐怔怔地瞧着她,周身的戾气渐渐淡了下去,却无法言语。 “将军……您看……满满……”胳膊落了下去,从她手心里滚出来一个红衣的泥娃娃。 与云落给云斐的那个泥娃娃非常像,可这泥娃娃眉眼之间却完全不同,云落拾起娃娃看了几眼,分明就是满满自己的模样,后边还有条毛茸茸的尾巴。 泥娃娃俏皮可爱地瞧着面前的人。 云落鼻子一酸,搂着怀里的满满,她拼死用最后的灵力化回了人形,为的是让云斐记得她最好看的模样吧。 云斐盯着那只泥娃娃,又看了看云落,一时间竟是有些无措,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 时间停顿在那里许久,云斐在一片静寂中开了口。 “落落,我,满满。” “你记得她是谁?”云落红着眼圈,捏着泥娃娃几乎要落泪,“你记得她啊,记得就好,就好。” “满满……”云斐蹲了下来,眸子里竟然全消失了,清明如初,他握住云落的手,握住了那只泥娃娃,“是除落落,对我,最好的。” “可她死了。” “阿斐,你应该为她难过一会的。” “一会也好。” “可你不会的。” “我,我怎么能强求你的,我本来就知道你……” 云落十分难过。 “落落,我,对不起。” 云斐眼里,是那团红色,带着一条白尾巴的一团红色。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九十七章 关于白圮 “落落。”云斐固执地喊着云落,云落却丝毫不受影响,她的思绪逐渐飘远了。想起来几百年前,也曾有这么一个人,替她挡了这一下。 一样的结局。 他死了。 那只身穿白衣说话会结巴的鬼差,总乖乖巧巧地跟在身穿黑衣的鬼差身后,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的话,也不管前边的人有没有认真在听。云落至今都还记得,她为着这事嘲笑了白圮好久。 白圮也不恼,只呆呆地瞧着她笑,嘴还在不停地一张一合,“小殿下高高高高兴就,就好,小殿下高兴了,我,我我我也高兴。” 子夜在一旁不屑地鄙视这个毫无骨气可言的家伙。 那个时候她们三只鬼成日在酆都城游荡,楚子衡和月泽都去了神京城,云落身边正是缺玩伴的时候,子夜和白圮得了北阴大帝的指示,成了云落的随从,日日夜夜都跟着,关系好得不像话。 可是白圮死了。 死在云落怀里,死在对子夜无尽的思念里。 那个时候偏生子夜就不在,他生了气,也不知是为何会对白圮发了如此大的脾气,云落记得子夜可以凶任何人包括她,可他决计不会凶白圮,这世上仿佛只有白圮才能得他的温柔。 但是子夜确实是生了白圮的气,云落记得那一日清晨,白圮委委屈屈蹲在忘川小筑边上,见云落出来了抱着她就是一顿猛哭,子夜远远站着,脸都黑了。 那双翻着的白眼里是难见的怒气。 云落不知道为什么,只从白圮的哭诉间断断续续听了几个词来,晓得是他二人闹了不愉快,白圮拉着她不让她去问,非要躲开子夜。那个时候云落正准备去神京城寻月泽,想着他和子夜吵了架,也需要各自冷静冷静,既然白圮不愿意呆在酆都城,那不如就顺带着将白圮捎去神京城玩一段时日,等白圮高兴了再回来,想来子夜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这是云落这一生最大的错事。白圮在神京城呆了足足几百年,最后也回不来了,永远地留在了神京城里。 因为她,白圮死在了神京城之乱中,连子夜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云斐的手掌穿过白圮的时候,云落的心都碎了。白圮从半空中落下来,跌在云落的怀里,没有生气的白眼一翻一翻可就是睁不开闭不上。 他一定很痛苦。 云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面对子夜的。当他赶到的时候,场面仍是混乱不堪。云斐还 处于失常的状态,裹挟着一团黑雾四处伤人,云落就被他拢在怀里跟着四处动。 白圮是鬼差,本就不是活物,死了便真的是死了,什么也没有留下。云落搁在云斐的怀里,听着外面的惨叫声,耳畔仍是白圮断气前的话:“小殿下莫要难过,我,我没事的。你若见了子夜,替我道个歉,是我做错了,让他千万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我,我很想念他的。” 这是白圮头一回如此流畅地说出自己的话来,可这也是最后一回了。他翻着白眼,嘴唇哆哆嗦嗦动了好几下,最后还是闭了眼,松了手。 怀里偌大的一个人就成了世间烟雾消散干净了,云落拾起地上的玉佩,那是子夜从前给白圮的,她原来也有一块,不过是逛夜市时子夜给买的,并不稀奇,早就不晓得丢哪了,可白圮还小心翼翼地收着。云落在恍然间想起来一些事了,那时在夜市,她吵着闹着要买灯笼,要放花灯,子夜拗不过她,于是给买了两盏,一盏是她的,一盏是白圮的,她许了个早日见到月泽并成亲共携白头的愿望,白圮和子夜站在一边笑她不知羞耻,她争辩不过,去问白圮许了个什么愿望,白圮支吾半天告诉她们不过是想和子夜一直一直在一起,那个时候,子夜的眼里是有光的。他难得的很高兴,喜悦布满了整张俊美的脸,现在想来,子夜对白圮好得不像是兄弟之间的情谊,他的好……仿佛带了些占有欲,还带了些柔情,就像是她对月泽。 子夜知道白圮死的时候也发了狂,跟云斐面对着面厮杀,云斐带着云落颇有些不方便,厮杀猛烈时,云落从云斐怀里跌落,滚出了黑色烟雾。 她怔怔地望着面前布满血迹的子夜,终于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手里还捏着从云斐身上夺下来的罗刹铃。她之所以乖乖地被云斐捉着,为的就是这一刻。 她动用了罗刹铃。召百鬼,掌生杀,也控制住了云斐。 她依稀记得自己跪在子夜面前,磕了一个又一个头乞求原谅,子夜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不打不骂,良久,云落因贸然动用罗刹铃伤及根基,在晕倒之前,她再次乞求他:“子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做错了,我不应该带白圮来的,凡事都因我而起,求你……不要伤害云斐,他是无辜的。” 她知道自己这般是着实不要脸了些,明明就是云斐杀了白圮,可她还求着子夜饶恕云斐。此事全是因她而起,她失去了白圮,不能再失去云斐了。 说罢她便晕了过去,再醒来自己已 身在大牢。子夜不见踪影,云斐安静地坐在她旁边。 那个时候是她第一次打云斐。 响亮的耳光声飘荡在牢房里,云斐默不作声地挨下这一耳光云落用了很大力气,他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阿斐,你怎么能,怎么能……”云落是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哑着嗓子,近乎疯狂地嘶吼着:“你杀了谁都行,可你怎么能对白圮下手呢?你怎么能杀了他,你明明知道他对我很重要呜呜呜呜呜呜。” 她开始小声抽泣,边笑边抽自己耳光,自嘲道:“是啊,那个时候的你谁也不认得,连我也要杀,白圮不就是为了救我才死的么,我真蠢。” 云斐握住她的手,眼里有泪。 这是他第一次落泪。 “落落,我,错了。”他凝望着云落。可云落却一把推开他抱着头嚎啕大哭。寂静的牢房里面,回荡着云落一声接着一声的哭声。 再后来,她出去受了刑罚,挖了心,去了鞠陵于天,再没有见过子夜,直到她回来。 再见到子夜的时候,她仍是心有愧疚,可子夜却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对她极好。 云落只当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也看开了罢,可子夜看开了,云落却依旧是解不开自己心里那个结。 她时常在夜里惊醒,看见自己血淋淋的心泛着腾腾的热气,胸口上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黑洞,看见白圮临死前一翻一翻的白眼,这成了她这辈子的梦魇。 如今满满也死了,死在云斐的手里,满满还那么喜欢着他。喜欢到将这份心意小心地隐藏起来,云斐不过是随手救了她一回,现如今还是将自己的命赔了回来。 果然,无论是谁,来这世上走一遭,命中劫数改该当如此便是如此。 “走吧。”她将那个泥娃娃摩挲了几下,递给了云斐,说道:“阿斐,这个东西我现在给你了,你,你好生守着,别丢了。” 这是满满唯一的念想,留在云斐的身边她会更高兴的吧。 云落起了身,周围的凶鬼见着她,忽然往后退了几步,现在云斐恢复了正常,他们没了指令,不能贸然行动,从方才起就在一旁站着不敢轻举妄动。云落此番动了怒,戾气大涨,本就是戾气极重的体质,后来没了七窍玲珑心才收敛了些,可如今亲眼瞧见满满死在自己眼前,又勾起了从前的回忆,受了很大的刺激。 月泽站在他们身后,心脏 一下一下地抽痛,他微微皱起眉,瞧着身边的轩辕怜星,她并未有任何异常,只是扶着他,看着云落那边的动静。云落却不似平常,眼里满是血丝,面目狰狞,仿佛是要生吃了这些凶鬼一般。 月泽的眉头越皱越深,他察觉到事情有不对劲的地方。手慢慢抚上心口,越来越痛了,跳得也越来越快,仿佛要从里面跳出来一般,且受着莫名的力量吸引一直朝前,他甩开轩辕怜星的手,一步一踉跄地朝前走去,不顾轩辕怜星的惊呼,义无反顾地朝云落走过去。 云斐警备地望着他,可他一边吃力地走,一边解开配剑,将剑扔在了地上。 他慢慢靠近了云落,众人都疑惑不解,不知道他忽然走过去做什么。 月泽伸出手,指尖莹白,他揽过云落,低眉道:“七七,是我。” 他温柔地抱着云落,云落埋头在他怀里,一红一白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云斐本是要上前去拉走月泽的,可是过了片刻,月泽的怀里忽然传出云落的哭声。 “阿泽,是不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带她出来的。” 云落哭道。 月泽抚摸着她的头发,笑了,“你没有错,万物皆有定数,不可强求。” 这话,他和她说过很多遍了,在神京城的时候,在三十六天的时候。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九十八章 从前之事 那个时候云落又傻又笨,总是犯错。她在三十六天的膳房打杂做活,初到神京城,人生地不熟,在三十六天里除了个月泽真真是举目无亲了,月泽那个时候对她又极为冷淡,可能也攀不上劳什子亲。 她总做错事,譬如将神尊的饭菜端给了怀澈,将轩辕怜星要的甜点送错了地方,她一犯错自然就要挨骂,毕竟是酆都城娇生惯养的小殿下,脸皮薄,心气高,被说了几句便是委屈得不行,也无人可以诉苦,她好不容易进来的,又舍不得离开,更何况那时候的月泽还那么冷淡,她有些担心若是自己走了,月泽便认定她是一个吃不得苦还没有耐心的人,也许就更不喜欢她了。 不过总生闷气也不是一回事,在三十六天住了大概半月有余,她发现了月泽居住的三十六殿外边约莫两公里处有片树林,里面还有个湖泊,风景甚好。 她为自己能够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而得意不已,若是有了不如意的事,便去那个地方大哭一顿或者甩一甩赤练绫,不消片刻便恢复如初,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走出去。 彼时她还不知道那个僻静的地方是神京城太子爷专门练剑的地方,更不知道那个湖泊是太子爷沐浴之所。 她只去过三次,还都是在白天,毕竟也不是天天被训斥,再者从膳房走到这里需要不少时间,她还得偷偷摸摸来,着实不易。故此,她就算知道了这个地方,平日里还是极少来的。 如此一来,她和月泽撞上的可能就不大了,毕竟月泽只有在晚上才会过来。 可是偏生就那么巧,那一日月泽不知是怎么了,就在白日里来了这个地方。 云落正蹲在湖边大哭,一边哭一边愤愤地往里面丢石子,骂道:“你才不配呢,你们全家都不配,阿泽本就是我夫君,板上钉钉的事!” 她气鼓鼓地看着石子落入湖泊,溅起水花,荡起一圈圈涟漪。在水面的倒影里,瞧见了除自己以外的一个人。 “月,月泽?”她惊了一下,往后跌了一步,跌进了湖里。 月泽抱着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云落在湖里扑腾了好几下,月泽丝毫没有要来拉她一把的意思,云落只得自己狼狈万分地爬起来,低垂着眼不敢看他。 “我错了。”云落在月泽还没有开口之前自己先承认了,“我方才不应该直接叫你名字,你是神京城太子,我没有规矩,是我的错,千万不要罚我。” 月泽一直对她很生疏 ,他平日里就不容许旁人失了礼数做出些逾矩的行为来,云落本咋咋呼呼的毛病还因为这个彻底根治了。她刚才一时怒起,毫不犹豫地叫出了自己平日心中所想的对月泽的称呼,“阿泽”,这是多么亲昵的称呼,,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听见,听见了肯定是要生气的。 不管怎么样,跌下湖前那一声“月泽”他是听了个清楚明白。 云落这边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让月泽更加反感自己,那边月泽却是心里堵得慌。 他今日也瞧见了,那几个仙婢在一旁取笑云落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厚颜无耻地往他身上凑,还说自己与他自幼订有婚约。 云落来这边做了个杂役,她的身份极少有人知晓,所以那些仙婢才会说出这番话来,毕竟一下做杂役的下等人,怎么可能和神京城的太子爷有交集。 月泽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对这个一上来就咬定自己和她幼时曾经定下过誓约,说自己要娶她的女子完全没有一点好感,真是满嘴谎言,他从未说出过这些话来,只怕她是一门心思想要攀权附贵罢了。而自己的帝父居然还真的应下了婚约,与自己定下婚约的就是她,自己日后是要娶她的。 可月泽想了想,她一个酆都城的阴姬殿下,想来也不缺权势地位荣华富贵,为何要如此放下身段来这里。到后来,他偶尔瞧见她在膳房辛苦地做活,还被训斥,生活很是不容易。他虽然不喜欢她,可也不能叫她这么被欺负才是,常人他都照顾有加,为何对她这么冷淡。 这事是自己做的过分了,他循着云落而来,居然看见她蹲在自己沐浴的地方扔石子。 难怪他最近总觉得沐浴时,湖底不似从前那般平滑。 这是三十六天里他专门沐浴的地方,是帝父特意叫人施法筑成的,为的就是给他疗养,他常年体寒,这里的湖水性热,于他来说颇有好处。 “你怎么会在这里?”月泽神色冷清地瞧着云落,还不着边际地往后退了几步。 云落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身上也湿透了,她一边拧着衣服一边嘟囔道:“三十六天又不是你的,我走走还不行了么?” 月泽是听到了这句话的,他略略一皱眉,正待开口,云落瞥见了他的神色,知道他不高兴了,急忙开始解释:“我就是无事四处走走,觉得这地方景色甚好,于是驻足良久,想不到您也来了,看来这地方果真是景色宜人,哈哈哈哈哈哈。” 月泽启唇,眸子里映着云落的脸,“这是我沐浴之地。” 云落差点没从湖边再次栽下去。 “原来是,是……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她讪笑道,急忙开溜,没走两步胳膊就叫月泽给扯住了。 “清微君?”云落惊讶地望着月泽,目光缓缓地从他的脸移到了他的手上。 “你方才在哭什么?”月泽松开手,瞧着云落,大有云落不说出来就不放她走的意思。 云落立刻四下张望,“你说什么?什么哭不哭的?谁哭了吗?” 她的眼圈分明还红着,眼下缺极力否认,看起来也是心酸得紧。 “我看见了。” “额,这个,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就是……想家了,你也知道我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从来没有那么久没有回家过,我帝父该想我了,哥哥们应该也很担心……”一时间也找不着什么合适的借口,云落就随便说了一个,没想到越说自己也心酸。 她越说越觉得难过,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尽量憋着不让自己在月泽面前哭出来,否则真真是丢脸丢尽了。她这回很难得地没有赶着往月泽前边凑,而是想要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若是没有什么事我便先走了,膳房那边还有许多事等我去做呢。”云落抽了抽鼻子,拿手背摸了摸眼睛,打算往外走。 月泽见她来三十六天许久了,各种委屈也算是都受过了,想着她该知难而退,趁早远远离了他才是,可云落却异常地固执,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对待都不肯走,一直在这里带到现在,着实令他惊讶。 他原以为云落是个如此豁达之人,内心的境界竟是如此之高,不计荣辱不为凡事所动,四荒之内能做到这种地步的除了他的师父太华神尊再没有任何人了。 不过眼下看来,云落哪里是不为俗世所扰,分明是脸皮极厚颇能忍耐罢了。 其实看起来也有那么一点点可怜。一想到自己这大半个月来对她的冷淡态度,月泽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仿佛静了很久,可原来也只有那么一刻罢了,月泽出了出神,恍惚地瞧着前面红衣的女子。她早已不再是儿时那个骄纵跋扈的小阴姬了,她长大了些,模样更为出挑了,性子仍是过急,也不懂事,可似乎更为讨人怜爱了。 “云落。”这是云落来三十六天半个月以来月泽第一次叫她名字。前边的红衣女子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 转回身看他,大眼还雾气蒙蒙的,此刻却不是委屈而是惊讶。 “你若是想家,便回去吧。”天地良心,月泽此话真的是发自肺腑的安慰,他也不愿一个女子为了自己千里迢迢背井离乡受尽苦楚。 想来自从他回到神京城,不少的仙子仙婢也是凑着往上赶,甚至还有妖女精怪冒着被抓的危险偷偷溜进神京城,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就是想来看一眼他,神京城里的人都拿这些毫无办法,捉了关去大牢也不是,留着也不是,放任她们这般胡闹更不行,只得多加守卫,严加看守,若发现了,捉住再扔出去便是。月泽真是哭笑不得,兴许这副皮囊真是个麻烦。 云落听完,哭得凶了。 “你,你这是在赶我走吗?我错了,我不哭了,我一点也不想家,你可千万别赶我走啊,我好不容易才进来的,出去了也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进来再看你。” “你没错。” “呜呜呜呜呜呜求求你,我真的知错了,千万不要赶我走,我以后不来这发牢骚了。那些仙婢说的都是对的,我是……” “你没错,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不可强求。”月泽轻轻拉过她,眸子淡淡地对上她的。 云落此番是真的害怕他将自己赶出去,可月泽这么一拉,好像就安心了不少。 “她们说的什么,孰是孰非你自己心里该清楚。若你我无姻缘,只怕此生没有纠葛才是。” 云落听得一愣一愣的,可她还是明白了些。 月泽是在说,她们两个人,其实是有姻缘的。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九十九章 再起纷争 时至今日,云落想起那一幕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高兴激动不已,月泽自那之后也变得稍微温和了些,虽然他对云落还是有些冷淡,到底没有那么避而远之了。 偶尔有些时候还是愿意搭理一下她的。 云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觉得那一日的委屈没有白受。 现在想来,这些事都好像是昨日才发生一样,月泽还是月泽,是神京城的太子,是太华神尊的弟子,是三十六天里修习的弟子而不是劳什子四荒仅一位神殿。她也还是酆都城的阴姬殿下,是偷偷摸摸溜到三十六天打杂的小杂役,而不是什么四荒的罪人,是狠毒的魔头。 那个时候,她还是月泽未过门的妻子。 “娘亲!” 云落正伏在月泽的怀里,心情稍稍平复了些,脑子里全是以前的事,想来想去的,也想不出个什么,总觉得自己前半生怕是白过了。 耳边忽然传来白白的声音,云落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扯了回来,她推了推月泽,顺势从他怀里倒退几步走了出来。 “方才真是多谢清微君,这人一生起气来,果真是没有办法控制。”云落面带歉意地看着月泽,顺手捞起脚边的白白抱在怀里,白白怒瞪着月泽,紧紧搂着自己的娘亲,云落的话音刚落,白白就怒不可遏地接上去,“亏我以为美人叔叔你是个正人君子,模样好本事高,想不到你也觊觎我娘亲,还,还上来抱我娘亲,我娘亲都是一个有孩子的人了,你这么做实在是,是……”白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末了,抹了抹大眼睛,伏在云落的肩头,:“娘亲你不要怕,白白日后一定会护着你的。” 月泽有些愕然,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众人从他们二人的面上看出几分尴尬来,纷纷咳嗽假装自己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事,一时间看天的看天,望地的望地。 “现如今这些凶鬼失了掌控,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先冲出重围,其余的事等安顿下来再说。”阳衍不紧不慢地开口,他若有所思地瞧了瞧云落,再看了看月泽,伸出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辛未,笑得颇有几分意思。 辛未瞪了他一眼,朝边上再挪了挪,小声道:“总这么不正经。” 阳衍耸耸肩,手臂一挥,豪爽道:“走吧,我请你们去我的水月泊小坐片刻。” 他在前边带着,云落几人跟在后边,楚子衡和月泽走在一处,云落时不时回头去看看,见他二人并未有任何不悦的迹象 ,这才安心,否则楚子衡若是怒了,与月泽起了争执,眼下吃亏的只怕只有月泽。 轩辕怜星走在云落身旁,她二人中间隔了一个背着止风的云斐,可这也挡不住轩辕怜星的视线,她将云落的动作看了个一清二楚,见她频频回头,只当她是方才被月泽搂了那么一下心花怒放心旌荡漾不能自己,以为自己和月泽旧情复燃,一想到这里,轩辕怜星就忍不住冷哼一声,她瞧着云落,开口道:“云落。” 云落这边还在担心月泽和楚子衡是不是会起矛盾,轩辕怜星冷不丁地一声吓了她一跳,她满脸迷茫地望向轩辕怜星,不知道她喊她是要做什么。 “月泽不过是一时起了恻隐之心罢了。”轩辕怜星不紧不慢地开口,绝艳的脸上写满了讽刺,“你还真就上心了?” “别忘了,此行一结束,我和月泽回了神京城,我们是要成亲的。” 云落对她这种耀武扬威实在是提不起任何兴趣去回应了,她累得很,不想和轩辕怜星争这点嘴皮子上的便宜。她蔫蔫地抽了轩辕怜星一眼,叹道:“瑶华神女,您真的不觉得很累吗?” 她指了指云斐背上的止风,接着说道:“您要是不觉得累,不如帮一帮云斐将他背上的止风挪走,您先带一段路,等乏了再叫云斐背着。我们家阿斐也不是铁打的,这么一路折腾下来定是累了。” 说话间,不知不觉地竟是走到了水月泊,云落正欲进去,被轩辕怜星扯住了袖子,眼看着楚子衡和月泽都进去了,回过头来看她二人,云落甚至有些急了,她皱眉瞪着轩辕怜星,说道:“你在干什么?” “你们家阿斐,云斐方才才杀了一个人,一条活生生的命,你却如此风轻云淡,果真是狠毒无情啊。”轩辕怜星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望着云落的表情逐渐变化,先是呆愣,再是震惊,然后逐渐扭曲。 “你什么意思?”云落咬着牙问她。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这个意思罢了。”轩辕怜星淡淡地一笑,松开了云落的袖子,抬腿就要往里面走,云落哪里肯依,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岂料轩辕怜星穿着的是天蚕丝所制成的纱衣,肩上有堆叠着一簇纱花,牵连着一条缎带绕到腰间,虽是轻柔顺滑至极,但是绝对不会被扯断,故此云落按下的时候就抓住了那纱花,轩辕怜星还在往前走,这般一拉,纱花没落,硬生生将她肩上的衣服扯了下去,露出大半个白皙圆润的肩来。 轩辕怜星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再看了看 云落,断断续续地想要说些什么,可眼圈一下子先红了,她抿着唇,哆嗦着想要拉回自己的衣服,但是纱花接连着缎带,缎带又束在腰间,若是想要拉回衣服,须得先将纱花和缎带解开,解开缎带意味着解开腰带,在那么多人面前,她怎么可以宽衣解带,可如今露着大半个肩膀又不是一回事。轩辕怜星捂着肩膀颇有些无助,她愤怒地瞪了一眼云落,大眼里星星点点,颇为楚楚动人。 眼下这场景,是谁都觉得是云落欺负了轩辕怜星。 云落手里还握着纱花不知所措,见轩辕怜星往回拉这才匆忙地松开。 “我没有……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想拉住她……”云落看了看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除了楚子衡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难以捉摸他在想什么,其余人的脸色都是那么显而易见,云落深呼吸一口气,叹道:“是了是了,我错了。” 月泽脸色极冷,他有些愠怒,皱着眉看了云落一眼,随即脱下外袍罩在了轩辕怜星的身上,轩辕怜星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喃喃道:“阿泽……” 云落按下心中的委屈,面色不改,扬起头看着他们两个,嘴硬道:“你要是想骂我就骂我,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不是有意为之的。” “这么多年了,七七你……”月泽摇了摇头,看起来颇为失望,“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般爱使小性子。” 云落知道他的意思,从前在神京城的时候,轩辕怜星刚来那会,她如同其他人一般羡慕着她,想要学着她些,直到后来明里暗里得知轩辕怜星和月泽的关系,她虽还是尊敬得很,但是见到他二人在一处的时候就很容易使小性子。 月泽从未见过她礼貌待轩辕怜星的样子,而她无理取闹处处针对轩辕怜星的事一件不落地全让他知道了。 他心里边一直是这么觉得的,云落不喜轩辕怜星还总针对她。 “是啊是啊我就是爱使小性子,特别不招人喜欢,轩辕怜星她懂事,你喜欢她不就好了。”云落心里边真的是委屈极了,甚至有些后悔刚才和轩辕怜星争执,这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吗。 “你,你真是无可救药!”月泽动了气,身上的伤还没好,一时没忍住咳了口血出来,一时间众人都慌了,轩辕怜星立刻扶着月泽往里面走去,云落怔怔地站在外面,看着他们进去,心里很担心可是毕竟是自己气得他这样,自己再凑上去只怕让他心里更不舒坦。 她犹犹豫豫,仿佛自己是个罪人。 “走吧,在外面站着做什么?”楚子衡笑眯眯地走过来,执起她的手,笑得眉眼生辉,“难不成是在等小爷背你进去?” “胡说,我才没有!” “女人说没有就是有,成成成,小爷就委屈这一回背你。” “你干什么,哎呀!楚子衡你放我下来!” 月泽听着后面的打闹声,忍不住又咳了一声,他极力压抑着,声音并不大,可还是没忍住吐出一口血,轩辕怜星心疼地替他擦了擦,加快步伐。 云落挣扎着给楚子衡背了进去,阳衍吩咐了一些精怪整理空余的住处出来给他们几个人居住,因为月泽等人伤势过重,所以一安顿下来阳衍就派着人守着,还寻了最好的医师去诊治,自己也跟在一旁查看。 其他的人纷纷在自己的住处休息整顿。 云落坐在辛未的床上,顿觉整个身子都沉沉的,乏得很。她抬起眼皮,弱弱地说道:“辛未,我今日可以不沐浴吗,我好困。” 她嫌再让人整理出空的地方麻烦,索性就睡在了辛未这里,可是辛未偏生爱干净,若不沐浴决计不让你睡。 云落在朦胧间被辛未拉下床,蒸腾的木桶前,云落的衣服还没开始脱,就传来了敲门声。 “辛未姐姐,有个什么星君说想见您屋里的云落姑娘。”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章 风神折丹 “星君?”辛未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但是来人既然是来寻找云落的,想必云落应该知道一二。 辛未转回身,面上带笑,温柔地望着在浴桶前摇摇晃晃的云落,她是困到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云落,外边说是有个什么星君来寻你了,你可要见?” “星君……这里哪来的星君?”云落笼着嘴打了个哈欠,显然是乏极了,她眼睛都不睁,直接打发道:“不见不见,我困极了,现如今就想好好睡一觉。” “云落!”天枢星君在外边迟迟不见云落出来,急得大喊:“是本星君!天枢!” “爱谁谁去,我现在谁也不想见。”云落听到天枢星君的声音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子的,不过随即被席卷而来的困意打消了出去的念头,她懒洋洋地吩咐身旁的小精怪道:“你,出去和他说,我现在太累了,实在是不能出去见他,就请他饶了我这一回吧。” 小精怪领命出去了,不过片刻,云落连头发都没解开,那小精怪又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云落沉默地盯着她,小精怪只低着头断断续续将天枢的话传完整了,也不敢看云落的表情。 “外边那位星君说,若是您今日不见他,他便在外面守着,守到你出来为止。” “这人什么毛病?”云落皱眉,叹气,揉了揉眉心,顿觉无奈。 “辛未,我出去片刻就回来,这水……不如你先沐浴吧,我晚些回来再换一桶即可。” 辛未梳着长发,浅淡地笑了,“怕不是你哪个相好,费这么大气力都要见着你不可。” “胡说,你要是再胡说我就撕烂你的嘴!”云落比了比撕的动作,朝外走去。 也不知道天枢星君今日是中了什么邪,这么蛮不讲理。 云落前脚刚踏出去,迎面就走过来一个金光闪闪的人。 戴着顶高高的星冠,身着滚金丝边锦袍,不是天枢又是何人? “天枢星君,今日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早起来再商量么?”云落揉着惺忪的眼,有气无力地说道:“非要现在?” “啊呀,我和你说,这件事可不得了。”天枢星君见到云落出来,顿时喜笑颜开,拉着云落就往外走,云落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得被她拖着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知道我在这里见到了谁吗?” 云落面上一片迷茫。 “我见到了折丹神!”天枢星 君喜滋滋地拉着云落走,云落眯着眼一瞧,这可不就是方才自己走进去的路吗,想不到自己是白费了功夫,现如今还要被拉着重新走一遭。 “折丹神……又是哪一位?”云落没听明白,这个神仙她也不认识,天枢星君这么激动拉着她仿佛是要去见这位神仙一样。不晓得这位神仙来头究竟有多大,让天枢露出这般钦佩仰慕的神情。 “折丹神他,他是个老神仙了,哎呀,也不能说老,不过是仙资高罢了,模样还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本事也极大,是四荒的风神,你晓得吗,风神!” “这风神……”云落眨了眨眼睛,总算提起了一丝兴趣,“是不是和月泽那个什么水君差不多?” “那哪能比,泽殿是四荒水君,若是日子长了修为再深厚些,再渡个劫才能成为四荒水神,能够掌控四荒一味元素的神仙如今可少了。木神火神还有水神早千百八年前就仙逝了。土神如今垂垂老矣,指不定哪一日就仙逝了,四荒之内除了泽殿一人飞升了成了神殿,做了四荒水君,再没有其他人飞升成神殿的,只怕这火神木神土神的神位都后继无人呀。” “照你这么说,这风神的年纪也该不小了,为何他这般年轻模样?”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前任风神去的早,在火神木神之前就仙逝了,现任风神乃是他的关门弟子,这老风神一去他自然就成了风神。” “还有关门弟子这一说?”云落不解,“那火神木神当初为什么不找个人做弟子,这样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你这个蠢丫头,你以为做神的人这么简单的?”天枢好笑地敲了敲云落的脑袋,“若是这般容易,世上谁都可以做不是吗?” “这事呢,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人他身上首先就要有这种元素的天赋才是,折丹神小小年纪天赋异禀,聪敏异常,可惜从小颠沛流离无人依靠,这才让老风神看准了收进去做弟子。” “他也没辜负老风神的期望,渡过了天劫飞升做了风神,成为最年轻的神。我小时候就听说过他,实在是了不得,威震八方,厉害得很。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在神京城的孩子都很仰慕他,期望能够成为他这样子的神。” “唉。”正说到兴致高昂的时刻,天枢星君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云落听得兴致勃勃的,天枢星君这一叹将她的情绪也给叹下去了。 “后面,后面可是发什么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么?” “何止是不好啊, 简直是不幸!”天枢星君看起来忿忿不平,“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天帝动了怒,天帝还没来得及罚他,你说,他是这四荒的风神,平日里和天帝交情也不错,天帝是个念旧的人,决计不会重罚他的,可他居然自己领罚去鞠陵于天守着,你说他是不是疯魔了?放着好好的上神不做非要来这荒原。” “我是这么觉得的。”云落见天枢星君情绪十分激动,想来是真的很仰慕这么一位上神,如今这上神叫他失望了难过也是难免的,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妙。 “就在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他的时候,居然在这里瞧见了他,他还认得我,你知道吗,他叫出我名字的时候我真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这么多年了,上神就是上神,还是一点都没变。” “你在这里见着他了?” “没错,而且我与他约好每日这个时候在水月泊外边见面,我早就想带给你看看了,可你一直没回来,现在好了,你总算是回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离我们约定见面的时间也快到了,我这就带你出去见他。” 云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见这么一位上神,她与他毫无瓜葛,自己又是酆都城的人,与神京城有过纠葛,与神京城的人来往过多似乎也不合适。 “上神,我来了,还带了一位客人!” 远远地,天枢星君就开始挥手,云落睁着大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远远地站着一位紫袍的男子。 男子贵气逼人,头发用紫金木簪别住,五官坚硬,线条流畅,眉宇间透着一股寻常人不得的大气。 “我,我是酆都城的云落。”云落在他面前竟不自觉地怯怯低头,不敢看他眼睛。 折丹微微笑着,看着面前娇小的女子,说道:“本神知道你,酆都城的小阴姬,如今竟是这么大了。” 云落对于他知道她有些讶异,但也没说什么,毕竟以前也是神京城的上神,来来往往多了,知道酆都城有这么个小阴姬也不足为怪。 “我和您说,这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经历的事倒是不少,我今日带她来就是来给你解个闷的。” 云落抽了抽嘴角,恨不得揍天枢星君,感情这小子就是因为自己没什么话可以同风神讲了才拖她过来解围的。 她的经历……云落愤愤地瞪了天枢一眼,可骑虎难下,人都在上神面前了,不开口就是不给面子,云落深呼吸了一下,暗自忖度着,将自己的事情以及这些年 行走凡世的事情挑拣了些讲给他听。 讲着讲着云落就乏了,本来就很困,这么一折腾更是觉得困倦,她揉揉眼睛,接着开口:“其实呢,我也曾在鞠陵于天待过一阵子,不过与折丹神您好像没什么缘分,竟是一面都没见着。” “那你独身一人在这里过了那段日子么?”折丹似乎对她这一段的经历很是感兴趣,云落想着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能来鞠陵于天的,也不是谁都能有这个机会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的,他可能是寻见了共通点因此比较感兴趣。 从开始到现在他也就开口了这一次,说明他是有些感兴趣的。 “也没有,我来这里之后遇见了很好的人。”云落回道:“他们待我极好,处处照顾我,我这才能在鞠陵于天安心过日子。” “很好的人。”折丹重复了一遍,云落肯定地点点头,说道:“是的,很好的人,一个叫……” “云落。”远远地有人叫她,云落回头一看不是辛未又是谁,看来是她在外面太久了,辛未不放心出来寻她。 云落站起身,眯着眼笑,指了指走过来的辛未,对折丹说道:“您看,说谁谁就来,她叫辛未,我在鞠陵于天的时候就是她照顾的我。” 折丹也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眯起眼眸,望着慢慢走来的辛未。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零一章 辛未折丹 辛未从远处走过来,显然是没有注意到这里多了一个人。她只顾着寻云落了,其他事情概不放在心上。 “云落,你不是说过一会就回来么,怎么到这个时辰都还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派了多少人来寻你,你都这么大了,是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啊。”辛未美目圆睁,显然是让云落这不守承诺的行为给惹气了。 云落心里边跟明镜似的,知道辛未根本不会生气,不过是恼她不让人省心,赶忙觑着脸凑上去道歉:“啊呀,辛未我错了嘛,不要生气了,你看你看这头发会变白的。”云落还装模作样地拈起云落鬓边的一根头发夸张道。 辛未一旦情绪波动大就会生出白头发来,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病,总是治不好,阳衍用尽了各种法子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既然没办法根治,那就避免发生,辛未的脾性一向都好得不得了,鲜少动怒,也很少有发脾气的时候,所以这毛病倒是没多大影响。 不过有一回辛未和阳衍起了争执,辛未一觉醒来竟是长了不少白头发,让云落咋舌,还是云落一根一根拔了许多天才给拔完的,从此云落就知道了这么个秘密。 辛未此刻自然是没有长白头发的,云落不过是吓唬吓唬她,岂料辛未是当了真的,难见地慌张后退紧张询问。 “是么,长了么,又长了么?” 辛未这一后退是云落所没有料到的,云落的手还捏着她的头发丝儿呢,这一下硬生生地将她的头发拔了下来,辛未吃痛,摸了摸被拔了头发的地方,就要凑过去去看云落手里的头发,看看是不是白头发,云落心虚哪里敢给她看,于是手一抛,那头发丝飘落在地,混入了泥土之中,月黑风高的谁还看得见。 云落笑嘻嘻地一拍手,说道:“辛未你看你看,这么一抢倒是给抢没了,算了算了我们不看了,先回去睡觉吧,要是休息不足只怕真的是要长白头发了。” 辛未拿手指了指云落的额头,说也不是,不说又憋得慌,无奈之下还是准备先回去休息,睡一觉起来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姑娘,你的头发。”云落正准备和折丹介绍一下辛未,顺便道个别回去休息,只听见身后醇厚的男声响起,折丹手里握着一根黑发,面目和善,云落只觉得瘆得慌,合着自己方才这番努力是白费了,她战战兢兢地转回头去看辛未,可辛未并未看她,而是怔怔地望着折丹。 云落连大气也不敢出。 辛未愣愣地望着面前俊朗挺 拔的男子,那张脸,那张脸,那么熟悉,在梦中见了千百次。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他,云落及时地打下了她的手,皱了皱眉,低声说道:“辛未你疯了,这是四荒的风神,是上神,不可以这么没规矩的。” 辛未浅浅淡淡地笑了,想不到有一日竟然是云落来告诉她规矩,想当年云落做事从不按照规矩,总是由着自己来,那一件事不是她来收拾烂摊子,这么些年,云落也不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啊,只不过自己倒是有些倒退了,竟会不自觉做出这种有**份的事情。 她微微一笑,眉目温柔仿佛远远的山水,静静淌着,淌进人心里。“小女辛未,不知是上神,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无事。”折丹也淡淡笑了,风吹动他两侧的长发,眉目间是沧桑过后的温情,他朝前走了一步,将手里的头发递过去,黑色的细发在白皙宽大的手掌心里尤为突兀,他望着辛未,笑了,“想必姑娘方才是急着拿回自己的头发才会这般失态吧。” “是了,出丑了,上神莫要见笑。”辛未不卑不亢地回道,伸出手捻起自己的头发,收回了袖子里。 云落听他二人文绉绉的对话听得脑袋都发疼,索性二人并不熟识,说了这几句也就罢了,云落只记得他二人温柔望向对方的模样,一个一袭紫衣,一个身着白裙,眉目间的温柔细嫩得都能掐出水来,天地间仿佛就只有他二人一般。 啧啧,云落在心里叹道,果然,温柔的人一旦凑到一处,这情形果真是软得叫人心都化了。 云落拉着辛未往回走的时候凑到辛未耳边小心地八卦,问道:“辛未辛未,你见人从不出错,方才这是怎么了?是见人上神生得玉树临风红鸾星动了?” 辛未瞪了她一眼,戳了戳她的脑袋,嗔怪道:“你又在瞎说什么,成日里净想些有的没的,实在是闲得慌罢。” “哎呀哎呀,辛未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从来都不这样的,你刚刚的样子你自己可不知道,实在是……啧啧,柔情似水。” “你不要再说了!”辛未皱眉,清丽的小脸微微红了些,咳嗽了几声,意思是要说了。 云落立刻竖起耳朵认真听着,辛未眼睛微微抬起,瞧着鞠陵于天常年昏暗的月亮,在漫天风沙里红得仿佛在滴血。 “你知道吗,我总是会梦见一个男子。”辛未闭上眼回忆道,“他爱我,很爱我,我知道,梦里的他,看着我的眼睛,那里边有 旁人看我时没有的东西,可梦境很短,偶尔才做一回,也不过几瞥便没了,我醒来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应该是认识他的,可我醒来的时候无论怎么回忆都想不到我在凡世时有认识这样一个人。” “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段情缘……”云落托着下巴肯定地告诉辛未:“你和这个人肯定是相爱过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你忘了他,他,他或许忘了你,也或许没忘了你。” “他忘记了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记不起来了,只能靠着几个梦几个眼神来这么记着他。”辛未叹道:“我方才也是头一回见到风神,想不到他身为四荒的上神,竟然会在鞠陵于天了,我竟是从不知道。” “你不知道?”云落有些惊讶,“你可是在这里呆了好久好久的人啊,他这么一个大人物你居然不知道?” “我确实是不知道,也从未见过他,今日是头一回。”辛未点点头,她伸出指尖,想要捉住那个月亮一般抓了几下,“他们可真像,模样就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我想捉住他,问问是他吗?他是不是还记得我以前的事情,可他就像这个月亮一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辛未收回手指,眉宇间有些失落,“他的眼里也没有那种东西,他不爱我,他不是我梦里那个人,模样想像的人多了去了,凡世的人都是照着天上的神仙的模样来刻的,大多数都是神仙下凡来历劫的影子罢了,他也许也是上神的一个影子罢了,现如今上神在这里,那么他,早该消失了。” 辛未自言自语,好似在安慰自己,“罢了,罢了,都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也好。” 云落眉头一皱,料定此事定是不简单,她狐疑地瞧了瞧辛未,又回头朝方才来的路看去,风神折丹看辛未的眼神也是有些不对劲的,这二人没准还真有牵扯。 也许还真是风神曾经历劫的影子和辛未有过一段情缘,没准这段情缘就是辛未进入鞠陵于天的原因。 云落觉得自己帮助辛未的机会来了。 不管结果如何,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啊。 再者,辛未这半神的身份,实在是有些尴尬,过了这关,辛未不仅可以回忆起自己以前的事情,还能逍遥自在在四荒行走,成为被四荒认可的人。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云落和辛未才刚踏进院子里,有薄凉的目光传来,云落与月泽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合着今晚是不让她睡了是吗,才走了一个天枢和折丹,现如今月泽又来凑一凑热闹, 今儿个是怎么了? 云落心烦意乱地先催促辛未回房去了,她没有拒绝月泽的理由,而且看起来月泽是在这里等了有一会的,他这么“屈尊”,云落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更何况今日因为轩辕怜星之事他二人有些不愉快,云落心里也是想要将事情说个清楚的。 她朝月泽走去,问道:“清微君,都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月泽身上披了一件帽子上镶了纯白貂毛的大麾,云落想着鞠陵于天是个白昼炎热夜晚寒冷之地,想来他们初来乍到还不适应,这么穿也没问题,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月泽修为深厚,鞠陵于天这小小的问题根本不足为惧,他现如今将自己包得如此厚实,该是受了不轻的伤,身体受到了重创才是。 “七七,你过来,我有事与你说。”月泽对她伸出手,苍白的手在红色月亮的照耀下根骨分明,瘦得可怕。 云落心里一阵抽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月泽变得这样憔悴,她瞥了月泽一眼,嘴硬道:“有什么事情说就好了,过去做什么?叫人看见了怕是玷污了您的名声。” 话是这么说的,可云落脚步还是不自觉挪了过去。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零二章 月泽的吻 云落凑了过去,月泽的手还在半空,云落再次瞧了一眼,心想:他莫不是在等我自己去拉? 这想法才一出来就被云落自己否定了,她在心里痛骂自己,这么多年了还不了解月泽吗?他怎么可能会是这样轻浮随便的人,一身的条条框框,最是古板。 于是她就这般忽略了他的手。 月泽的手僵在半空,他清凌凌的眸子里盛放着夜的漆黑,也盛放着红色的一抹影。他固执地伸出手,扯住了云落的衣角,云落诧异地看着他,顺便拉住自己的衣服,想要从他手里扯回来,岂料月泽死捉着不肯放,云落怒瞪他,“清微君你这是在干什么?” 月泽低着头仿佛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云落恍惚地看着他,上回见他这般模样还是他喝醉的时候,难不成这回…… 云落试探性地靠近了些,既没有闻到酒味也没有桂花香,想来是没有喝醉的,可是怎么和平时不太一样。 云落警觉地盯着他,手慢慢抚上腰间的赤练绫,万一面前是个冒牌货,定是来者不善,突然袭击毫无防备的她可了不得,自己的小命只怕要早些交代在这里。 “七七,是我错了。”他慢慢地说出这句话,在寂静的夜里,男人低沉的声音一点也不突兀,仿佛与浓厚的夜色融为一体。云落在从前的时候从不敢想月泽对自己道歉,可如今,这件事真真切切地发生了,月泽低着头,就在她面前,眼神都不敢看她,小心翼翼地说出“我错了”这三个字。 云落觉得定是自己太过困乏出现了幻觉,她揉了揉太阳穴,甚至觉得连面前这个月泽都是假的,于是她使劲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没成功,她索性放弃了,自顾自往台阶上走去,可是走了没几步就给月泽拽了回来,云落跌了几步,落在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怀抱里,云落一抬眸子,跌入月泽的眼里。 这下她确确实实发现自己没有在做梦,这是真的。 “清微君你今晚是怎么了?”云落从他怀里狼狈地起来,捋了捋头发,带着点疑惑,月泽这是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难道……今日自己扯了轩辕怜星的衣服叫轩辕怜星丢了脸,将气撒到月泽身上?可是轩辕怜星断断是干不出这事的,她虽然恼怒,要撒气也是撒在她云落身上才对,怎么会对月泽发脾气,她对他好还来不及呢。 “七七我饿了。”月泽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叫人二丈摸不着头脑的话,云落真是又疑惑又无奈,她本想拒绝月泽的 ,可是看着月泽如此难得的放低姿态来求人,实在是叫人不好意思拒绝。而且月泽之前受伤,在外边也没有可以吃的东西,想来也是饿了好些天,估计是受不了了。 她想了想,点头答应道“行,那你先在这里等我片刻,我进去穿一件厚实些的衣裳,与辛未讲了再出来,免得她担心。” 月泽面色冷静,点了点头。 云落进屋的时候辛未早就拿好了一件红色斗篷,她将手里的斗篷给云落披上,笑道:“我就知道你今夜指定是睡不了了,这件斗篷披上,鞠陵于天入了夜只会越来越冷,你可要注意些自己的身子。” 给云落披好斗篷,辛未关切地问道:“要不要我给你拨几个小精怪过去?” 云落早就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一边走一边摆手,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她走出房门那一瞬间,月泽是有片刻地怔住的。 红衣的女子披着大红的斗篷,乌黑的头发用红木簪子别住了一小股,其余的垂在脑后,荡漾在风里,女子肌肤如雪,红唇烈焰,笑容如花,大步朝他走来,就像是当初在三十六天的时候,漫天雪花,她穿着红色的袄裙,披着不合身的锦袍,捧着雪花笑。见他来了,小步朝他跑来。 记忆仿佛还在昨天。 “七七啊。”他低低地呢喃了一声。 云落走到他身边时刚好听见这一声呢喃,她狐疑地望着他,应道:“嗯?怎么了?” 月泽摇摇头,与她并排而行,云落带着他朝水月泊的厨房走去。 厨房挺大的,也很整洁,想来负责水月泊大大小小一群人膳食的厨娘是个勤快的人,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放着,云落打量了一圈,回过头问站在自己身后的月泽:“清微君,你想吃什么?” 月泽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肯定道:“面。” 云落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自己难道就只有面好吃吗?怎么一个个就只喜欢吃面。不过毕竟是做给他吃的,他既然想吃面,那就做面。 云落取了菜切了肉,烧起火,待锅热了放入肥肉,煎出油来,放入精瘦的肉,翻炒…… 云落还瞧见了几个鸡蛋,给月泽煎了一个蛋,想着自己也有一段时间没吃饭了,腹内空空的,她爱吃甜食也会做甜食,趁着煮面的空当自己用鸡蛋做了甜羹。 面熟了,云落盛起来递给月泽,嘱咐道:“要是不够你和我说,我 再给你盛一点。这里东西少,也做不了什么,你将就着先吃着吧。” 说罢,她站在灶台旁,端起自己的甜羹,拿着小勺子挖着,因为太烫了,只能小口小口地吃,月泽坐在旁边的木桌旁,安静地低头吃面,云落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说话,空气中只剩下她哧溜哧溜喝羹的声音。 同样是吃东西,月泽吃面怎么就没有一点声音呢?云落好奇地朝他碗里看过去,还没看到月泽就抬起了头,放下了筷子,沉默地看着她。云落真真是惊呆了,吃饭都这么快了么? 她心虚地收回目光,接着挖自己的甜羹。月泽却在对面慢悠悠地开口了:“七七,我没吃饱。” 云落皱眉,好大一碗面,居然还没有吃饱,看来月泽这些年是本事长了,胃口也大了。她明明记得以前月泽就是吃这么多的,想归想,可月泽没吃饱是真的,云落搁下手里的碗,试探性地询问道:“那我再给你做一碗?” “不用,我看你那羹汤不错。”月泽目光缓缓地投到了云落搁在台上的的碗。云落也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恍然大悟,“原来你也想吃甜羹啊,你等着我这里还有,我再给你盛一碗。” 说话间,云落就盛了一碗甜羹递给月泽,还十分细心地提醒道:“这甜羹有些烫,你注意些,待它凉些再吃。” 月泽接过碗,低眉望过去,洁白的瓷碗里是黄澄澄的蛋羹,散发着甜腻的气息,他其实是不怎么爱吃甜食的,只不过…… 云落喜滋滋地捧着碗吞了一口甜羹,吃得太猛嘴角边沾了些许碎渣,月泽目光灼灼,他毫不犹豫地朝着云落走来,放下他手里的甜羹,也拿走了云落手里的甜羹,云落正咽下一口甜羹,目瞪口呆地望着月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懵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月泽凝视着她,低头,温柔地贴住了她的唇。 云落感到嘴里滑进来一条暖暖滑腻腻的东西,带着点咸味,在她口内侵略,带着不容拒绝地霸道。 她猛地张大眼睛,望着月泽近在咫尺的脸,他闭着眼吻得深情,云落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软了,也没力气推开他。 呼吸渐渐不顺畅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月泽终于放开了她,她喘了一口气,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月泽怎么能这么欺负她。 “月泽你太过分了!” 月泽面上带有歉意,他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一把将云落拉过来紧紧抱住,声音暗哑,“七七,以 后,不要离开了好吗?” 月泽在留她。 云落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月泽原来是有些喜欢她的,可是这挽留怎么来得这么晚呢,月泽还不知道吧,自己是留不住她的,她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她悄无声息地探出手擦了擦泪,推开月泽,冷声道:“清微君,我们都过去了,你何必强求呢?” “星儿明明告诉我你……” “我,我怎么了?那只不过是气不过,拿你来气她罢了。你是知道的,我总是这般任性胡闹。” “不可能,你明明……” “月泽,放手吧,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已经不爱你了。” “七七。” “我们之间,再没有可能的。” “果真没了?” “没了。” “为何。” “你是神京城太子,我是酆都阴姬,你们神京城再容我不下的。我们缘分早在神京城之乱的时候就断了。” “若我不是太子呢。” 云落静静着望着他,叹气道:“可你就是。月泽,从前我真爱过你,现在,现在早就不爱了。” 月泽沉默地盯着她看,片刻之后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云落笑着瘫倒在地,捂着胸口咳嗽,一口黑血漫在地上触目惊心。 真好,月泽原来心里也有我的,云落咳着咳着笑了,可是晚了。她也曾自私地想过留在月泽身边,可她这么做困难重重,势必给月泽带来麻烦,她在鞠陵于天的时候不就做好决定了么,放手吧。 爱过,不悔。 沉沉的黑夜里,微弱的灯光外,楚子衡站在黑暗中,不发一言。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零三章 云落换装 云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了房门的,如何上了床,辛未好像是与她说了些什么,可她朦朦胧胧地忘记干净了,只知道自己总归是回去睡了一觉。 次日醒来,意料之中的日上三竿。 她慢吞吞地爬起来,穿好鞋子,辛未早就吩咐人守着了,见云落起了,立刻端上水,待云落洗完脸递上布巾,云落将脸埋在柔软的布里面,昨晚发生的事历历在目,看来不是梦啊。 云落放下毛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准备去拿放在床头的衣服,可是回过身一看,哪里还有衣服? 她指了指床头,问面前的小精怪:“我的衣服你有看见吗,就放在床头的一件红色裙子。” 那小精怪惶惶地跪下,摇头道:“回姑娘,小的不知道,小的只是奉辛未姑姑之命来服侍您洗漱,其余的事情小的便不知了。” 云落点点头,叫她起来,温声道:“你不要害怕,我就是问问,没事了,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再寻一寻。” “寻怕是寻不到了。”辛未从屋外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盘,她微笑示意那小精怪退下,径直朝云落走来。 “我就知道是你将我的衣服藏了起来,快说藏哪里了,否则……”云落不怀好意地伸出两只手比划,“我就挠你到你肯说为止。” “我才没有这闲工夫藏你的衣服,只不过你来这里也没什么准备,我问了白白,也翻了翻你的包袱,里面除了必备的粮食竟是一件多余的衣服都没有,你一个女孩子家,怎地连衣服也不多带一件?” “这个,我又不是凡人,衣裙若是脏了施法用水过一遍便干净了,何必背着一袋衣服四处走,实在麻烦。”这是云落在外行走时候留下的经验,她十分骄傲。 “可你也是个女子啊。”辛未揭开木盘上的白纱,里面静静地放着一件嫩黄色的裙子,“女孩子总该多穿些好看的衣裳才对。红色虽然娇艳热烈,可你成日也不能只穿红裙子,看着过于张扬,不如试一试浅淡些的颜色,也许更好看。” 云落嘟囔道:“可我就喜欢红色,红色多好看啊。” 辛未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不由分说地将手里的木盘塞到云落的怀里,说道:“那你今日就当讨我欢心为我穿一回其他颜色的衣服吧,那红色看得我眼睛都疼了。” 云落捧着木盘,瞧了瞧辛未一眼,答应道:“行行行,我穿。” 说罢,她拿起裙子 ,那裙子是黄白相间的,浅黄色的上襦,灰、白、粉、红四色条纹接袖与白色腰襕,外罩白色银丝皱半袖,下裙是嫩黄色的双层裙子,腰带是黄色的,看起来明丽活泼,颇为娇艳。 辛未帮着她穿好了上襦,套上了半袖,又给她系好腰带,上下打量了一圈,十分满意,云落低头望着自己身上的裙子,颜色还真是温柔。 辛未眉眼里全是喜悦,她拉着云落在梳妆镜前坐下,拿起梳子给她梳头发,一边梳一边说:“你看看,这么穿不是很好看吗?偶尔换个颜色还真是叫人眼目一新,我这里还好有些发饰挺合适这条裙子的,你看看喜欢哪一个,我给你戴上。” 她腾出一只手从旁边掏出一个盒子来,里面琳琅满目全是发饰。云落愣了一下,伸出手拿起来一个簪子,摸了摸那镶嵌着的圆润黄色珠子,流苏坠了下来,底下还挂着三片小小的如意片,若是戴在头上,走起路来一定会摇晃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将目光放下,盒子里还有几个小巧的发梳,精致美丽,是个女子见了都会心生欢喜。 “怎么样?喜欢哪一个?”辛未趁着空当探出头来问,见云落傻傻地拿着衣服不知所措,忍不住笑出了声。 “罢了罢了,我来替你选如何?” “这样最好了,我,我都不太懂这些东西,不过好看是真的好看啊。”云落将手里的簪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去,恋恋不舍地再看了一眼,真的是很美啊。 辛未从盒子里拿起她刚刚放下去的那一支簪子,戴在云落的发髻上,对着铜镜里的云落笑,“你看,好不好看?” 云落摸了摸垂下来的流苏坠,有些惶恐,问道:“这支簪子定是很贵重,我……” “别和我说什么不能要的客套话,若真的要计较起来,你那些年在鞠陵于天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还少,你是不是都要还回来?” “当我方才的话没说。” 云落喜滋滋地摸着流苏坠,看辛未再给自己别上细碎的嫩黄色小花。随后,辛未又从抽屉里拿出来大大小小许多的盒子,云落睁大眼睛看着那些个小盒子,分明就是胭脂水粉,辛未在鞠陵于天里能有这么多的胭脂水粉一直是云落解不开的疑惑。鞠陵于天明明和外界完全隔绝,辛未是如何得到这些东西的,毫无疑问的是这些肯定是阳衍给她带的,只不过阳衍又是如何拿到的…… 云落的思绪越飘越远,而辛未已经在她脸上涂涂抹抹了,细心描眉画唇,镜子中明丽的女子怔怔地 摸着自己的脸,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可以这般美。 “好了,走吧,今日无事,你就陪我四处走走好了。”辛未拉起她往外走,“早膳还给你留着,知道你累今早才没叫你起来,没想到你睡到了现在,也不知道饭菜还热不热。” 云落盯着前面的女子,辛未一直对她都这般好,好到她无以回报。 那么她一定要帮着辛未将她的身世查清楚,如果可以,也要帮她出去,她这个水一般的女子,不该留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的。 匆匆忙忙到了厨房,厨娘正握着菜刀切菜,见辛未走了进来,慌慌张张就要下跪,好在辛未及时拦住了她。辛未神色温柔地瞧着厨娘,问道:“厨娘,早上留着那一份饭菜还在吗?” “回姑姑,那饭菜早坨成一团了,可没法吃了,不过您今早吩咐过这是给一位重要的客人留的,我想着也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重新做了一份,不过早上的菜没了,没法做一模一样的,我只能照着中午的食材做了一点小粥,您看成吗?” “云落,你可以吗?”辛未先是点点头,对她的做法肯定了一番这才回过头去问云落,云落站在辛未身后一直东张西望,听到辛未的话这才回过神来,她点点头,回道:“吃什么倒是无所谓,她一番苦心,我更不能浪费了,就粥吧,不过有小菜吗,配着小菜吃肯定更香。” “有,都有!特意备着呢,就是合着粥吃才香。”一开始云落站在辛未身后,厨娘并未注意到云落,听到后边传来声音这才忙不迭地回道,然后看见一个黄衣女子小步踱出来,眼都直了,不停地夸道:“这位姑娘生得真是眉目娇艳,美极了美极了。” 云落在厨娘充满欣赏的目光中不安地坐下,小口小口地喝粥。辛未就坐在一旁,也拿着碗和她一起吃。 “你还没用早膳么?”云落奇道。 “自然是等你一起用。”辛未夹了一筷子青菜,细细咀嚼,“多年没和你一起吃饭了,有些想念。” 云落鼻尖一酸,埋下头吃饭,只怪自己想得不够周到没有早些过来看她,如今还是有事才来,处处麻烦着她。 “对了,吃完之后你陪我出去走一走。” “出去……你是想出结界?”云落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辛未的意思,可是结界里也够大了,她不知道辛未出去想做什么,更何况最近凶鬼颇多,外边十分不安全。 “我想见一见那位风神,我总觉得他知道些关于我的 事情。” “成。” 云落干脆利落地回道,正巧她也想见见这位风神,问一些事。 二人喝粥间,楚子衡从外面也走了进来,他朗朗地笑着,干脆地坐在云落身边,笑道:“这是在吃独食呢,有好吃的也不叫上小爷。” 云落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了指锅,“那里还有,要吃自己盛去。” 没想到楚子衡真的自己去盛了,当然,他是根本碰不到勺子的,厨娘早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就端了粥过来,楚子衡对她微微一笑复又坐下了。 “你早上也没用早膳?”云落奇怪地看着他。 “是啊,昨晚心事颇多,今早就睡晚了些。”楚子衡埋着脑袋大口地喝粥,语气里听不出什么。 “你今儿个,穿的也挺好看的。”他赞赏地看了一眼云落,顺带着夹了一块萝卜。 “这……还真是多谢你的赞美。” “对了,你晚些要做什么去?”楚子衡问她,云落瞧了瞧辛未,方才已经答应了辛未去找风神,定是不能反悔的,于是认真地拒绝道:“我待会儿有事,你还是找旁人吧。”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要找人?”楚子衡放下碗,擦了擦嘴角,“不过是闲来无事问问罢了,你若有事便算了。” 他眉目间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云落总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 “哦。”云落淡淡地应了一声,按下心中的疑虑,接着喝粥。 厨娘在一旁切菜,一边偷看他们一边赞道:“这姑娘跟天仙似的,这公子也如天神一般,真真是不得了,了不得。”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零四章 故交相逢 匆匆忙忙用过早膳,云落起了身,准备和辛未一起出去。岂料还在埋头喝粥的楚子衡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捉住了她的胳膊,云落迷惑地转回头看着他,有些不解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楚子衡擦了擦嘴,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嘱咐道:“出去多注意些自己,北邙山出了点事,小爷要回去处理一番,过,过些时日再来这里寻你。你照顾着自己点知道吗?” 云落这才明白他一直不对劲的地方,从进来到现在,虽然脸上带有不变的笑意,可总带了点不安,北邙山是他所管辖的地方,出了事情自然是要担心的,云落也不以为奇,点头应允道:“我知道了,你可千万小心,别伤了自己。” 楚子衡这才抬起头痞痞一笑,笑得风轻云淡,“小爷看起来是会受伤的人么?这四荒谁能让小爷受伤,你也不去打探打探小爷在四荒的名声。” 云落见他这么不正经,也笑了,点头道:“是了是了,四荒还有谁敢挑衅鬼殿,怕是不要命了。” 楚子衡这才松开手,摆手道:“行了行了少在这里吹着我,你赶紧走吧,别耽误小爷喝粥。” 云落与他又闹腾了几句,这才慢慢地和辛未走了出去。 二人走了有一段路,辛未见云落面上毫无波澜,忍不住小心问道:“那鬼殿与你……昨晚的神京城太子又与你……” 云落想起来出来鞠陵于天的时候,辛未是听说过她和楚子衡的事情的,还以为他是云落的良人,可现如今她又和月泽纠缠不休,这…… “都不是,我与月泽早过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云落忽而想起昨晚的事情,面上有些发热,她急忙否认自己和月泽的关系,只怕辛未起了疑心,到现在,她快死的事情,没有谁是知道的,谁也不必知道。 “至于楚子衡么……”他对她的确是很好很好,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可云落当初救他不过举手之劳,也从未想过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来,他如今对她这么好,早就将该报的恩报完了,云落对他愧疚万分。 “我当初不过举手之劳救了他,到如今是来换恩情来了,我虽是拒绝,可他执意要报恩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云落将楚子衡对自己的心意隐去了,笑着告诉辛未。辛未显然是不信,但也没有再多问,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过了片刻,她才极轻极轻地说道:“可我瞧着那鬼殿,对你是真情一片。” 云落默默地走在一旁当做没有听到。 二人行了有半里路,远远地云落就瞧见一个人站着,不是风神折丹又是谁? 他静默地伫立在路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头冥想着什么,鬓边的一缕长发柔顺地垂在半空,一点也不动。 不亏是风神,风的来去都在自己掌控之间。云落不禁瞥了一眼远处的黄沙,被风挟裹来吹过去,漫天飞舞,而面前的男子站在结界外,头发丝都不动一下。 他察觉到人的脚步声,警觉地抬头,瞧见来人时明显一愣,过了半晌才发出声音:“辛未?” 云落在一旁招手,喊道:“上神,你看看旁边,我也在的啊。” 折丹羞涩地一笑,点头道:“远远地就瞧见你了,今日这幅装扮果真是花容月貌,可人的很。” 云落得到了上神的肯定,自然也是喜笑颜开,欢喜地蹦跶到他的身边,仰起头看他,问道:“上神可是在等谁?” 折丹咳嗽了一声,瞧了瞧辛未,又将目光转了回来,他皱起眉,答道:“今日天枢不知怎地忽然要约我出来,我想着必定是有事才会寻我,因此答应了他,可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倒是见到你们二人过来。” 辛未见状,浅浅一福身,对着折丹笑道:“是我托天枢星君代我约您出来的。” 折丹一愣,疑惑道:“你有何事?” “不瞒您说,我总觉得上神与我似曾相识,仿佛好久之前就认识一般,兴许以前真有过交集,辛未在鞠陵于天呆了这么久,从未明白自己进来的缘由,也忘记了一些事,总想着记起来,可就是记不起来,我想,也许上神也助我一臂之力。” 折丹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来,“我能帮你,你为何就这么肯定我一定知道些什么?” “上神知道或者不知道,我问问便知,想来上神对我一个普通凡人也无甚可隐瞒的,不是么?”辛未回答得滴水不漏的,胸有成竹的模样叫折丹无言以对,折丹思索了片刻无奈点头道:“行吧,既然是帮人的事,我也不好推脱,若我也帮不了你,可不要怨我才是。” “是非在己,成败由人。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辛未比了一个请的动作,折丹看了她一眼,大步朝她指向的方向走去。 云落跟在后边,啧啧称道,想不到辛未动作这么快,她都赶不上,自己还是给辛未打打下手吧。 辛未约了折丹去了一处竹林小屋,云落就在门口望风,防 止任何人来打扰,这个任何人主要是阳衍了,除了他,其余的小精怪没有辛未的命令谁敢进来,不过,云落一想到阳衍,他那个样子若是想要进来,谁还拦得住,自己只能抢先告知里面一声,能跑就快跑,不能的话……云落心中暗自祈福,千万不要叫阳衍过来啊。 阳衍如今在查看所有人的伤势,而且亲自检查,想来忙碌得很,应该是没有时间过来的。 云落捧着脸坐在外面的台阶上,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这和自己当初离开的样子一模一样,一点都没变,看来阳衍还是那么懒,连修缮都不肯修缮一下。 云落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忽然耳边炸起一声清脆的“娘亲!”惊得云落一个激灵站起来,差点没跌下台阶去,她回过头,瞧见白白等人竟然从木屋后边走来,完了完了自己自顾着看着前门,竟是忘记了这木屋四通八达的,后边也是可以过来的。 白白怎么会突然到这个地方来呢…… 云落定睛一看,除了后面紧紧跟着的云斐,还有个人,那人不是阳衍是谁? 云落真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她来不及多想,殷勤地迎上去,想要为里面多争取些时间。 “啊呀呀,阳衍你怎么来了?”云落大声道:“今儿个这么有空四处溜达?” 阳衍揉了揉耳朵,奇怪道:“云落你今天怎么说话这么大声,是你耳朵除了问题还是我的耳朵聋了?” 白白也捂着耳朵,抬起大大的眸子,好奇道:“娘亲今日是怎么了吗,嗓子不舒服么。” 云落干笑几声,抬起手想要解释,可是被阳衍一把打了下去,阳衍径直往木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云落,辛未是不是在里面,刚好我有事要找她商量,你方才在外面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话音未落,阳衍的身子在门口定住了。 云落捂着眼睛不敢看。 啊呀呀呀呀,这可怎么得了,摆明了是捉奸现场啊。 阳衍对辛未的心思水月泊上下皆知,辛未自己也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有说破罢了,现如今叫阳衍这个醋坛子看见辛未和一个男子独处一室,会不会暴脾气上来直接和人家打起来啊。 云落偷偷张开手指,露出一只眼睛,阳衍仍是站在原地,并未像云落想的那样暴躁如雷,要去与人家一决高下,只见阳衍站在门口微微一笑,歪着头说道:“原来是你啊。” 云落的手放下了,看这阵仗,合着两个人是认识的。 只见风神从里面走出来,笑容灿烂,拍了拍阳衍的肩膀,说道:“是啊,是我,多年不见,妖帝可有想我?” “滚开,想你有饭吃,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幅德行,羞耻不羞耻?” “那可比不得你。” “你给我住嘴。” 二人仿佛故友一般拌起嘴来了。 一个是千古妖帝,一个是四荒上神,这拌嘴的模样,还真是看不出来什么大家风范。 云落咋舌,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辛未也从屋里缓缓走出来,阳衍见到她的那一瞬,愣了一下,随即接着和折丹交谈,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总是落在辛未的身上。岂料辛未并未有半分心虚,相反,而是大度地一笑,直直对上阳衍的目光,倒是叫阳衍说不出话来。 “折丹,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再次看了看辛未之后,阳衍拉着折丹的衣袖就往外走,摆明了是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要说。 折丹也回眸看了一眼辛未,淡淡一笑,跟着阳衍走了出去。 云落捧着下巴,瞧着这二人走远的身影,叹道:“你说,这两个大男人有什么秘密非要偷偷摸摸地去讲,委实有些……” “娘亲,为何女子就可以互相偷偷地讲自己的事,男子就不行?女子是人,男子也是人,有何不同吗?娘亲你这般实在太狭隘了!” “白白,这又是谁教你的?” “阳衍叔叔。” “真的是……以后莫要再乱听他的话了!”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白零五章 关于辛未 两个人站在竹林里,偶有微风吹过,竹叶纷纷落了下来,掉落在阳衍肩上,阳衍满不在乎地伸出手指掸了掸叶子,挑眉看对面的折丹,折丹静静地看着他,眉眼带笑。 “别给我笑,你笑成这个样子也没用。”阳衍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指着他骂道:“那么多年了还是贼心不改,你不是答应了我以后不再来了吗?” “我可不是贼。”折丹温和地笑了笑,他拈住一片竹叶,而后悠悠放下,那竹叶却没落下,只是静静地浮在半空,折丹打了个响指,那竹叶打了个卷轻轻飞走了,却不向任何方向飞走,只是直直地朝阳衍飞去,阳衍凝视着面前的叶子,看了片刻,“啪”地一声干脆利落地打掉,看着折丹,气势不减半分,“少来这套,你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出现在辛未面前。” 一谈到辛未,折丹的脸色的变得有些难看,他微微思索片刻,像是考量了很久,才慢慢开口“我没有想过再出现在她面前的,只不过世事难料,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没料到……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当初明明说好不再出现在她面前,现如今这又算什么?”阳衍显然不是很欢迎这位老友的到来,而且还非常的不满。 “是我的错,只不过她如今察觉了些,找我来问以前的事情,我并没有告诉她,想必她也不会强求,再过几日等她这心思淡了,也就不会想到来找我了。” “心思淡了?她把这件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一直都想知道自己之前发生过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跟我说等她心思淡了再走,这不就是在告诉我你不走了么?”阳衍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揪住折丹的衣领,怒目圆睁,吼道:“我反正不管,你现在就给我在她面前消失,立刻马上,以后再也不准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她面前。” “阳衍……你现在知道我在鞠陵于天,我躲起来也不是个办法,再说了若是我现在走了只怕她疑心更重,不得四处追寻着我。”折丹瞧着面前的阳衍,颇为无奈,“被她知道我在这里也不是我的本意,我当初既然将她托付给你,答应不再出现,就该是说到做到,可半路出了这么一个变故,我也是没有想到的。” 他说得那么情真意切,恳切无比,阳衍愣了片刻,松开手,冷哼一声,“那现在怎么办?” 折丹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天,说道:“阳衍,你看,这就要变天了。” 阳衍随着他的目光望向天空,碧空如洗,什么也 没有,他将目光转移回折丹身上,咬牙切齿道:“我看你就是忽悠我,少来这一套,你必须现在给我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折丹也将目光收了回来,他看着阳衍脸上的表情,无奈地点头:“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让我说什么?” 阳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你保证,以后绝不再出现在这里。” 折丹皱着眉很为难,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让阳衍气不打一处来,阳衍颤抖着指着他,破口大骂:“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伪君子真小人,不信守承诺,只想着自己,你你你气死我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故交,丢脸,丢脸得很!” 折丹摇头否认道:“我并未说我会违约,只是在想,你不让我出现在这里,这里即是鞠陵于天,可我被羁押在鞠陵于天已经许久了,没有紫薇大帝的指令谁也不能放我出去,再者,我就算出去了,该去哪里?” 阳衍一怔,觉得他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可又觉得很奇怪,但是说不上哪里奇怪。 过了半天,对面的折丹见阳衍还在苦苦思索,叹了口气,道:“何必纠结,阳衍,你我活了这许多年,看的事也多,许多道理早已烂熟于心,你知道的,我这人,决不会违约,这对我,对辛未,都好。你往后替我多担待着些辛未吧,若我仙逝了,记得去我坟前倒几杯酒,如此便好。” 他说的这么的认真,阳衍几乎要两行老泪横流,可阳衍是何许人也,最是看不得这伤春悲秋的事情,他绝对一个男人这么多愁善感简直是丢了一个作为男人的脸。 他抽了抽鼻子,骂道:“胡说什么,你个老不死的,要死早死了,还活到现在。你和辛未的事是没完了,她肯定是能记起你,我是没辙了,你自己看着办。” “不,你有办法,你爱她。”对面的折丹眼里倒映出一点点的光来,他温和地瞧着面前的阳衍,这个同他认识了上万年的老友。 就算他们爱上的是同一个人,可他们依旧是最好的朋友,这也是为什么他欣赏阳衍的原因,大丈夫能屈能伸,拿得起放得下,他爱辛未,所以希望辛未幸福,可自己不是辛未的良人。 当初他爱上辛未,与辛未情投意合,殊不知因此给辛未带来了巨大的灾祸。姻缘石上他和辛未的名字是没有在一处的,月下仙人的红线根本系不上他和辛未的手腕,是他的痴心妄想害死了辛未。 阳衍当初疯了一般地揪着他的衣领的模样历历在目,和今日还是一模一 样,一点都没变,可那个时候的阳衍对他的脸下了重重一拳,他还记得自己在风神宫里休养了许久许久,最后做出了那件事,再之后就来了鞠陵于天。这些年他一直默默地守着辛未,亲眼看着辛未进了鞠陵于天,受尽苦楚的时候他也想过出手,可他就在那个时候瞧见了阳衍不管不顾地进来了。 他收回了手,从此再也没有生出露面的念头。辛未被阳衍护着,一定可以安稳地在鞠陵于天里好好生活着。 阳衍甚至为她专门造了水月泊。 “折丹,你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没有半分愧疚,没有任何留恋吗?”阳衍咬了咬牙,似有不甘又似是愤怒。 “阳衍,你我都知道的,她若幸福便好,是你是我又如何?” “你是不是脸又痒了!”阳衍挥起拳头,“你明明知道她心里只有你,可你这么无所谓,什么是你是我又如何,你这样对得起她吗?” “阳衍你喜欢她吗?”折丹面对着阳衍蓬勃的怒气一点都不慌,沉静得仿佛面前什么都没有一般。 “我是喜欢,可她爱的是你。”阳衍收回拳头,面对这个人,他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没办法再爱她了。”折丹再次看了看天,随即微笑道,模样甚是轻松。 没办法再爱她了,这真是最让人难过的事啊。 “你什么意思?”阳衍也听出了几分端倪来,觉得折丹有事瞒着他,可折丹这死性子,就算真的有事也是自己扛着绝对不会告诉他的,问是没有用的,还是自己去查比较靠谱。 “没事,只不过你也知道我和辛未情缘已经断了,本就是没有结果的开始,白白耽误她大好时光,是我太自私了,从今往后你定要对她好一些,就当是替我弥补她一番。我以后不会再出现了。”折丹眉眼弯弯,笑得很是开心,“也了却了你见我烦心这一桩事情。” “哼,你也知道我见到你觉得烦。”阳衍冷哼道,想了想,还是朝前走了几步,拍拍折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不过呢,偶尔见面时可以的,只不过你不要再出现在辛未面前了,等这件事风头过了,我就告诉她你出了鞠陵于天,从此就再不相见。” 折丹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 阳衍满意地点头,揽着他的肩膀往竹林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这里有几壶上好的佳酿,这些年一直没人陪我喝,好不容易来了一群男人,全都带着伤,半死不活的我还要照顾他们,哪里敢指 望他们陪我喝酒,有一个能喝的又有事走了,真是扫兴,你早不来玩不来偏偏现在来了,绝对不能推脱了。” 折丹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扇来,摇着风,思虑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想直接毒死我以绝后患?” “亏你想得出来。”阳衍捅了他一下,气道:“是啊,下毒了,毒死你最好。” “哈哈哈哈哈哈。”折丹心情通畅地大笑了起来。 阳衍从前请他喝酒,却没想到送酒的人是奉了命来暗杀阳衍的,在酒里下了足量的药等着毒死阳衍,这种小伎俩阳衍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可偏生那一日折丹来了,他高兴过头也注意,折丹是信他的,虽然察觉酒有问题但也没有多问,直接一饮而尽,没多久就闹了肚子。二人修为深厚,绝对是不会叫人有下毒的机会的,就算喝进去了,区区小毒拿内力一逼就逼出来了,不过当时毫无防备,喝进去还是有些影响的,闹了好些天的肚子。 这件事一直被折丹拿来取笑阳衍,请他喝酒怕是想下毒毒死他。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零六章 内贼风波 辛未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折丹和阳衍互相端着酒杯,你一杯我一杯颇为豪迈,她走了进去,整理了一下裙子,屈腿坐下,横在他二人中间。 辛未面色沉静地坐着,也不说话,看到阳衍的酒杯空了还会执起酒壶给阳衍将酒杯斟满,十分体贴周到。 然而阳衍脊背直发凉…… 折丹也感觉氛围有些诡异,他二人纷纷放下酒杯,看向辛未。折丹如今和辛未相识不过片刻功夫,也不好开口,只得阳衍出面了。 阳衍意味深长地托着下巴,问道:“小辛未,我们两个人大男人喝酒,你来这里干什么?” 辛未也放下酒壶,莹白的指尖摩挲着酒壶上的花纹,问道:“阳衍,你和这位上神认识?” “当然认识了,否则怎么可能在一处喝酒。”阳衍慢吞吞地从她手里抢过酒壶自己倒酒,“呐,这件事我没告诉你是我的错,只不过我也是今日才见到他罢了,想着来喝一杯。” 阳衍从不会对辛未撒谎,辛未是知道,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淡淡地应了一声,回道:“我就是有些疑惑罢了,过来问问,如今得了答案,这便走,不扰你们喝酒的雅兴。” “来都来了,现在走多扫兴。”阳衍拉着辛未的袖子生生将人拖了回来,按在席上,将手里的酒壶递给她,朝前点了点,“倒吧,有什么想知道我都会说的。” 辛未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但还是安稳坐下了,执起酒壶仔细斟酒。 第一杯。 “阳衍,你与上神是何时认识的?” “上万年前的事情了。” 第二杯。 “你与上神因何种机缘认识。” “一个女子。” 辛未拿着酒壶的手一顿,她抬起眼看了看阳衍和折丹,两人脸上都没有什么变化,看不出在想什么。 第三杯。 “那,那后来你们为何没有再见了?” “因为那个女子死了。” 辛未这下是真真切切地愣住了,她没有想到是这么一桩让人难受的事。 她放下酒壶,眉眼间是清风朗月般的温柔恬静,她拦住阳衍正欲送到嘴边的酒杯,叹气道:“别再喝了。” 阳衍眉毛一挑,依言将酒杯放下,玩笑般说道:“哟,这是担心我?行行行听你的我不喝了。” 辛未接着劝道:“逝者已逝,缅怀固然是好,若是太过思念她而叫自己伤了心,想必她也是不愿意看到的。阳衍你都活了这么多年了,该看开点。” 她偷偷看了一眼折丹,折丹面带微笑,面若春风拂过,似乎并未在意她的话。 这话,说给阳衍,也说给爱过那个女子的他。 阳衍的酒杯缓缓地落到桌面上,他抚着酒杯,目光沉沉。 “辛未!”三人正沉默着各想各的事情,云落闯了进来,她面色惨白,看起来不是很好。 辛未听到她的喊声,“腾”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关切地扶住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你知道阳衍在……”话音未落,她就瞧见了正坐在一边的阳衍,桌上还有酒杯,看起来好不闲情逸致,云落眉头一皱,不由分说地扯住阳衍就发足狂奔,一边奔一边解释:“这回真是不好意思了,打扰了你喝酒的兴致,但是人命关天啊。” 阳衍脚底御着风,自然是不用像云落这般死命跑着,优哉游哉地询问道:“可是伤口又恶化了?” “是啊。”云落喘了几口气,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的阳衍是御着风的,她跑得满头大汗,还没来得及开口,拽着阳衍的手一松,一个旋转之间被人搂在了怀里,她懵懵懂懂地抬头,看见月泽抱着自己御着剑前行,阳衍在一旁御着风惊讶地看着他二人。 “你们两个这是……” “明轩的伤势无甚影响。”云落听到头顶传来月泽的声音,不温不火,淡淡的,可凭着云落对他的了解,眼下他也是很着急,很担心燿羽。 “那找我来干嘛?云落刚才那个风风火火的样子活像人快死了。”阳衍差点跌下去,难道云落方才是来消遣他来了? “不是,人是没死,可是情况不太对劲。”云落趴在月泽的怀里急忙补道:“现在非常奇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前一直是你负责照顾查看他们的,想着你会熟悉一点,再说了你肯定是比我有办法的。” “想得倒是明白。”阳衍一笑,望向月泽,“你不是伤还未痊愈么,怎么出来了?” “出来看看。”月泽面无表情道,云落缩在他怀里,想起昨晚的事情,登时脸上一片绯红。 “看着看着就把云落看进自己怀里了,倒是好本事。”阳衍的话里带着刺,月泽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也不开口。 阳衍是妖帝,论辈分定是比月泽大得多了, 本事么……云落目前也不是很清楚,至少不简单,月泽向来尊敬长辈,可阳衍是妖,当年还是被他爹紫薇大帝给关进来的,二人之间,颇为尴尬。 云落尝试着挣扎了一下,想要从月泽怀里钻出来,无奈钻了半天也没出来,且二人又是在剑上,落脚的地方极小,云落也不敢有太大动作,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跌了下去从此香消玉殒。 好不容易到了,云落立刻跳了下去躲得远远的,如今的月泽,真是性情大变。 “你看,就是这么一回事。”云落推开燿羽的屋子,燿羽正躺在床上,伤口倒是没有裂开,只不过变成了诡异的黑色,他的肤色也开始变得白皙,是一种病态的白,甚至能瞧见里面青色的筋脉血管,还有黑色的树枝状的条纹一条一条爬满了脖子胳膊,这……像极了那些被凶化的鬼。 阳衍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走上前,掀开了燿羽的眼皮,眼白上翻,瞳孔缩小,神识涣散。 这是要凶化的前奏。 “这是怎么回事?”阳衍环视了周围一圈,自带帝王威势,在场的所有人,不论是谁都没有他在这世上的时间长,没有他经历的事情多,他在这里,最具有威信。 “我也不知道,昨日听伺候燿羽的小精怪说他醒了,我便赶过来看看,岂料醒是醒了,可睁着眼什么话也不说,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最后又沉沉睡去了,我掀开被子才发现这些黑色的花纹,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都这样了,是个人都知道不对劲,我前日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短短功夫就成了这样?” 阳衍神色严肃,看起来有些不悦。 “会不会是来之前就被凶鬼抓伤了,没有发现罢了。”云落小心翼翼地问。 “不可能,来之前就检查过所有人了。”阳衍否定道:“若是有被凶鬼抓伤的,我定不会放进来。他伤势最重,我检查得最仔细,没有被凶鬼抓伤的地方,都是撞击造成的伤口。” 说罢,他停了一会儿,神色莫测地环视了周围一圈人,冷声道:“把伺候的人带上来。” 那小精怪显然是怕极了阳衍,阳衍还没开口那小精怪就瑟瑟发抖地跪倒在地请罪,“回大人,是小的失职,小的昨日太困了,打了个盹儿,只闭了个眼,醒来时就见到这位主子也醒了。” “我不是吩咐你们一定要时刻紧盯着吗?”阳衍冷冷地望着地上的小精怪,“出去吧,自己明 白怎么做?” “是。”那小精怪想要再求饶,可阳衍不是会心软的人,说了什么就是什么,若自己多嘴,没准还会连累到自己的妻儿,他沉默着起身准备出去自碎元神时辛未也赶到了。 “阳衍,何必呢,他我是知道了,家中新添了儿子,妻子休养在床,他忙碌也是有缘由的,若他没了,这个家就没了。”辛未一看那小精怪心中便知了几分,忙上前劝道:“如今还是这位神君的身子要紧,想来这位神君醒来也不愿意见到有人因着自己丢了命,,其余的日后再说也不迟。” 阳衍一看辛未就没了脾气,点头道:“是是是,你说的都是,那他……” “出去找刑罚的掌事,领些责罚吧,总归是犯错了的。掌事也知道如何分配责罚,公正些。”辛未提议道。 阳衍没说话。 那小精怪千恩万谢地出去了,留下一屋子脸色凝重的人。 阳衍方才的行为就是在告诉所有人,水月泊里进了内贼,这内贼想办法给受伤的燿羽沾染上了凶鬼的血液,感染了燿羽。 “看来从今日起,水月泊不得安宁了。”阳衍说道:“正如众位所想,这里混入了内贼,这内贼跟凶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说不准他就是凶鬼之主。” “啊,那,那怎么办?”一旁的天枢星君从一开始脸色就不太好,似乎是很慌张,听到自己的想法被证实之后更慌张了,他原本就是半路飞升成神仙的,只能算半吊子神仙,在这里面算是最没本事的,若是遇上了凶鬼之主怕是自保都不能。 “从今日起,水月泊,加强各处的看守,若发现可疑之人,杀勿论。”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零七章 突遇袭击 自从阳衍颁布下命令后,水月泊全面加强了看守,巡逻的人也比平时多了三倍,一时间人心惶惶的,所有人都处于一种恐慌中。 云落带着白白端坐在辛未房里,看着正在仔细剪花枝的辛未,愁容满面,“辛未,你说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谁是内贼,水月泊里人那么多,一个一个地盘问就需要不少时间,拷不拷问的出来又是个问题,这一天天躲着也不是办法啊,再说为什么就只有我和白白要被关在这里,其他人都可以出去,这不公平。” “我不是也在这里陪着你吗?”辛未拾起落在桌面上的花枝,笼成一团走到香炉边上,揭开八角盖子,投了进去,那炉里登时起了一阵浓郁的青烟,传来浅淡的清香。 “可是你也可以出去,就我不成,为什么?”云落委屈地盯着袅袅升起的烟,那是安神的花,剪下的枝叶投进炉子里焚烧可以散发出清淡的香味来,有安神助眠,减轻焦虑的作用,这还是辛未特地为她准备的。 她在这里呆了足足有三日,连道日光都没见到,能不烦闷焦躁吗? “你与凶鬼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阳衍这是为了你好。你心里也清楚你的体质,只怕这内贼指不定就在哪里盯着你看呢。”辛未坐在她身边,顺势接过睡着的白白,揉了揉白白的碎发,想了一下,拿起剪刀修剪白白的头发。 “你可别吓我。”云落往辛未身上靠了靠,七上八下的。 “你放心,阳衍在我这里布置下了不知多少的结界,若没有我允许,旁人是进不来的。”辛未将白白掉落的黑发递给云落,“你拿着,我晚些时候拿纸包起来出去扔了。白白如今已经有些大了,这前额留着一丛头发到底是不太适宜,你看啊,这头顶也是开始冒出了细细的头发,是要长头发了,你就慢慢给他留着,千万不要再给剃没了。” 云落瞥了一眼,白白的脑袋确实不似当初那般光溜溜的了,不知何时长起了毛茸茸的碎发,也高了一些,手脚都不似当初那般小巧了,不知不觉,他都这么大了。 云落酸楚一笑,长大也好,这样日后自己就能保护自己了,没了她这个娘亲,自己是要比旁人多懂事些的。 “辛未,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说他可怎么办?”云落探出手来摸了摸白白闭着的眼睛,就算是闭着眼,就算睡着了,模样还是这么像他,尤其这双眼睛。 “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辛未低着头看着白白,丝毫没有注意到云落的神色,“你又不是凡人, 本就是长生不死之人,哪里来的这些有的没的。” “可是如果呢?虽然不会死,可若我受了重伤从此昏迷不醒,那也和死了没有区别的。”云落急急地追问,她想要一个肯定的答复。 辛未面带疑惑地抬起头看她,顿了顿,答道:“行行行,若有一天真是如此,我便替你照顾他,等他不要我的照顾了,我再离开。” 云落笑了,摸着辛未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点头,又摇头,末了抽着鼻子,道:“我就知道,那,那真是,真是……” 辛未抚着云落的长发,看着手足无措的云落,温温柔柔地笑。 二人正在交谈间,不知怎么地就聊到了楚子衡。辛未将白白放在床上,替他掖好被角,拉着云落走了出去。 云落被辛未牵着,走出房门的时候惊讶万分,压低声音道:“辛未,阳衍不是不许我出来么,你现在这是……” “成日在屋里闷着,今儿个放你出来走走你还不愿意了么?”辛未瞧着云落脸上讶异的神色忍不住打趣道:“你啊你啊,一边嚷着要出来,这带你出来了又不高兴,你要怎么办呢?” 云落握住她的手,否认道:“我没有不高兴,只不过若是阳衍知道你偷偷带我出来,免不得说你几句。” 辛未含笑道:“你不用怕,我也不是带你走多远,就在这院子里坐一坐罢了。在屋里说话,我怕吵醒白白。” 云落恍然大悟,依着辛未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来了。 “那北邙山的鬼殿因何回去,走之前可有与你说原因?我记着他是答应了你要早些回来的,到如今也没有任何消息,莫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辛未面上渐渐浮起担忧之色,她虽然不了解楚子衡这个人,但从平日里的相处来看,至少对云落是真情实意的,也是个言而有信之人,断断不会放着云落在这里不管。 “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云落也颇为疑惑,楚子衡一向说话算话,做事干脆利落坦坦荡荡,当日走的时候却没有和她明说缘由,且走得十分匆忙,答应尽快赶回,即使北邙山离这里有些距离,凭着他的本事也不过是一日来回的功夫,这都好几日了,他的事情也不知道处理完没有,一直杳无音信。 “云落你该对他照顾些的。”辛未凝视着云落,云落被她看得不自在,忍不住朝一边挪了挪,“我看他把你是放在了心尖尖上,待白白也极为亲切,你……你日后一个人总是不容易的,我与阳衍一直在鞠 陵于天里,在外也照顾不到你,你又没了玲珑心……” “辛未。”云落打断辛未的话,坚定地摇了摇头,回道:“感情这事勉强不来不是么?楚子衡待我的确不错,我无以回报,可我对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男女之间那种情感,我知道对不起他,可我若欺骗了他和他在一处,只怕他也不愿意。感情上的事情你不是比我更为清楚么,阳衍伴你多年,可你也一样没办法和他在一起。” 提到阳衍,辛未沉默了片刻,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极是,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是我为难你了。” “可你,于情于理,应该多关心着些才是。”辛未接着说道:“我总觉得这回他回去,有些不对劲。” 云落苦恼地托着下巴,点头道:“是啊,我也想回去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可如今的我只怕连这鞠陵于天都出不去。” 一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沉默了,也是,鞠陵于天里的事情还那么多,根本是不可能出去的。 “现如今只能看看阳衍等人能不能尽快查处内贼,处理掉这件事,待凶鬼风波平息,我便立马赶回去看他。” 对于楚子衡,云落现在也很是担心,他总是一副笑脸,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不肯叫人瞧见他的难处。 真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 两个人长吁短叹,感慨这个感慨那个,辛未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带着云落回房,只听得房间内一声“娘亲!”便没了音,云落和辛未皆是脚下一滞,随即发了疯一样冲进去。 白白还在屋内。 只不过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横在了白白细嫩的脖子上,云落和辛未站在原地不敢上去,阳衍和月泽等人在后边赶了过来。 辛未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瞧见自己前不久救下的小精怪立在自己面前面目狰狞,一只手撑着白白,一只手拿着白白。 “这是……怎么回事?”辛未颤抖着问出声。 “方才已经查出来了,这精怪就是给燿羽沾染上凶鬼血液的内贼!只不过他跑得快,没让我们的人捉住。”阳衍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他走上前,盯着前面的精怪,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现在放下他还有活命的机会。” 精怪固执地摇了摇头,咬牙切齿,“我的妻子怀胎十月,还要拼命服侍你们,伺候你们,结果呢,尽心尽力换来的是什么?是你们的无理要求,害她出去结界寻找草药,结果叫凶鬼抓伤了 ,孩子也早产。我本以为没什么的,至少母子二人看起来都很平安,可是我错了,渐渐地,伤口发生了变化,她和孩子都凶化了,成了行尸走肉!” “所以你从自己妻子儿子身上取了血液沾在燿羽身上?”云落听得脊背发凉,这是何等的惨事,好好一个家庭支离破碎,为报仇而不惜报复无辜的人。 “沾上去哪里够,我可是取了满满一碗喂进去的。”精怪无所谓地笑,“无论如何,他身上现在流淌着的血液定有凶鬼的血液,我没了妻儿,你们也别想好过!” “亏我如此相信你,真是叫我太失望了。”阳衍摇了摇头,当初能够进水月泊的人都是他精挑细选之人,个个都是失去庇佑但良善依旧之人,没想到到今日还是出了纰漏。 “你怎么能这么做呢?”辛未痛苦道,若是当日她没有救下他,那么今日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辛未姑姑,您一向善心,小的一直都很感激您,只不过今日,还是对不住了!”他低头望着怀里的白白,这孩子除了方才那一声尖叫之外,到现在都很安静,不哭不闹也不害怕,一双眼睛偶尔还会乖乖地望向他。 “匕首上有凶鬼的血液。”他慢慢地将匕首往细嫩的脖子上按,“我们同归于尽。”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零八章 两人对峙 云落几乎就要抑制不住地冲上前去了,但是她咬着牙,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千万要冷静,冲动是救不了白白的。 “你若敢伤他半分,我定将你挫骨扬灰。”月泽冰凉苍白的指尖缓缓抚上清微剑的剑鞘,他半眯着眼,细长的眼里是可怖的淡漠。 众人皆是不敢置信地望向月泽,可月泽无动于衷,仿佛说话的人不是他一般。怀澈默然地看着月泽,他一旦遇上云落,就不太像他了。 若尘愣在原地,他跟随清微君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清微君说过这般……狠戾的话,也从未见过清微君如此的计较。 那精怪早已神志不清,哪里还听得众人的劝导,一意孤行只想杀了怀里的白白,他眼睛慢慢往上翻,露出一大片眼白来,声音断断续续的,“我的儿子死了,你们要是不来就不会出现这件事,我妻子还好好地活着,我的儿子也会好好地活着,可是你们来了,害我没了我的妻子,没了我的儿子,那就拿你的儿子给我儿子偿命吧。” “不!”云落声嘶力竭,拼命扑过去,这精怪已经凶化了,他自己喝了凶鬼的血液,看来是早就不想活了。 早有人在云落之前拦住了那精怪。月泽沉默着握住那匕首,血从指间汩汩冒出,滴落在地上,砸起一朵又一朵血花。 他抽出清微剑,一剑将人劈了两半,白白本来是被抱着的,只看见月泽举剑劈下来,还没扭头看,月泽就捂住了他的眼睛,月泽的手还在流血,他是用大袖遮住了自己的手这才蒙住白白的眼睛。 月泽握着剑,将白白笼在怀里,受伤的手捂着他的眼睛,看着那被劈成两条的精怪缓缓地在眼前倒下,随即转身将白白递给云落,低声嘱咐道:“孩子还小,千万别让他看这个。” 云落从刚才瞧见月泽徒手握住沾有凶鬼血液的匕首时就已经愣在原地了,看月泽将那精怪狠狠地劈成两段,场面血腥,她与月泽相识这么久,从未见过这样失态的月泽。 白白的脑袋被云落按在怀里,试图转过头看后边,轻声道:“娘亲,我……” 云落将他的头转回去,递给身后的辛未,温声道:“你先和辛未姑姑回去,娘亲一会儿就来。”一边说一边推着辛未往回走,辛未似有不解,看见沉默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月泽,心中就明白了大半。 她抱着白白,不停柔声安慰,再看了看云落,转回身走了。阳衍等人见这幅场景,心中也有些数,寻了些理由纷纷走开了。 云落一步一顿地朝他走去,月泽立在精怪的尸体旁,脸色有些苍白,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失态了。 活生生将人劈成两半,用的还是清微剑,他不配用清微剑。 “阿泽……”云落在他身后扯住他的袖子,月泽理了理神色,转过身来,面上一片沉静。 云落瞧见他布满划痕的手,上面血迹未干,触目惊心。 “我无……”他话都还没说完,云落就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大哭,不停捶打着他的胸口,骂道:“你是疯了吗,这上面有凶鬼的血液啊,你是不要命了吗,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化解,你怎么这么冲动,你气死我了呜呜呜呜。” 月泽抬起手环着她,下巴顶在云落的脑袋上,嘴角浅浅勾起,这温暖的感觉他已有许多年没接触到了,“莫要担心,我没事,不要怕。” “没事,这怎么可能没事呢,放屁,月泽你就给我死撑着吧!”云落揪着他的衣领,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仰着脑袋望着月泽。 月泽抬起袖子想要给她擦一擦,可袖子上满是血污,只怕越擦越脏,两个人都是狼狈不已,月泽失笑,他曾几何时这般狼狈过,从前也是有过这么一回的,那一次和这一次,一个是在人后,一个是在人前,不过都是因着同一个人。 “呜呜呜呜呜这可怎么办,你现如今沾染上了凶鬼的血,待会会不会就凶化啊呜呜呜我好害怕。” 月泽低着头静静地看着手足无措的云落,抿了抿唇,神色开始严峻起来。他从不做无准备的事,这回握住匕首时心里就清楚自己是绝对不会被感染的,可云落不信,若他要解释,只怕…… 顿了顿,月泽叹了口气,握住云落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说道:“七七,你感觉一下。” 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十分沉稳,云落的手一触碰到那一处,指尖就好像有一股暖流传进来,流进了身体,让她非常舒服。 她当然感觉得到,而且这感觉比谁都熟悉,这是她的心啊。 “这是星儿给我的心。”月泽端详着云落脸上的表情,果不其然,云落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恢复如初,淡然道:“然后呢。” “她的心似乎百毒不侵。”月泽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本没有发现,后来在苍梧渊与穷奇争斗时受了伤,穷奇乃是上古凶兽,身上带有剧毒,我竟是没事,后来再去神药司取了些剧毒之物验证,确实如此。” 云落听得一怔一怔的,最后才恍然想起来,七窍玲珑心可保人百毒不侵,现在这颗心在月泽身上,月泽自然就是百毒不侵之体了,她本就知道的,只不过方才见月泽那般模样,自己也吓到了,一心只担心月泽的伤,竟是忘了这件事。 只不过……轩辕怜星的心哪有这本事,这是她云落的心啊。 云落尴尬地擦了一把脸想从月泽的怀里出来,实在失态,丢人,丢人到了酆都城。 岂料月泽搂着不松手,云落听得头顶传来月泽略带笑意的声音,“还说放手了,我不信。” 啊呀呀月泽真的是变了,云落脸倏忽红了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七七,从前你说只要我回头看你一眼,你这辈子就在我身边不走了,这话还作数吗?”月泽忽然极轻极轻地叹息。 云落的身子轻轻一颤,她埋着头没有说话,月泽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等着,等着云落给自己一个答复。 云落心里乱极了,月泽此番不像是玩笑之话,难道说这些年月泽良心发现,知道她云落十分不容易,所以来认错了? 云落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上回到三十六天月泽还是冲她发了火的不是么,冷言冷语的,再和她接触只不过是因为她身上有罗刹铃,怕她危害四荒,更何况……云落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但是轩辕怜星是他的青梅竹马,而且云落在鞠陵于天关押了那么些年,月泽一次都没有过来看她,相反地,她出来后第一眼见到月泽,月泽的眼睛还是受了伤的,说是诛杀上古凶兽穷奇造福四荒,到底还是为了苍梧丘里的轩辕怜星罢了。轩辕怜星虽然谎称是自己将心给了月泽,使月泽对她更为上心,可是打从一开始,月泽就对她很好了,后来只不过是更好罢了。云落她在计较些什么呢?就算月泽知道了给心的人不是他的星儿,那也依旧会对她好的吧。 可月泽从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 他绝对不会说假话的。 云落越想头越疼,她不在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凡事都不按照常理发生。 “你先松开我,我好好想想。”云落被他按在怀里有些透不过气来了,忍不住轻声开口道。 “我若是此刻放了手,你便如从前一般消失不见了。”月泽固执地摇摇头拒绝。 云落简直是要被气笑了,可她又没有办法,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时,一股力量将她从月泽的怀里带了出来。 云落扭头,眼帘中映入了一张熟悉的脸。 楚子衡沉默不语地拽着云落往后走了几步,面不改色地看着月泽。月泽略一皱眉,向前伸出手,道:“七七,回来。” 回是肯定不会回去的,但是也不能一直和楚子衡这么拉拉扯扯的,于是云落往前走了几步,结果月泽以为她是要回来了,手往前一伸捉住了她的手腕。而另一边云落往前走去,楚子衡拉着不放,于是乎,云落夹杂在两个男人之间动退不得。 “楚子衡你放手!”云落瞪了楚子衡一眼,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自然是无功而返,楚子衡抓得很紧,根本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月泽你也放手!”云落见楚子衡不肯放手,继而转回脸对月泽喊道,月泽面无表情,也是不肯放手的意思。 云落被他二人拉着,左右都说不动,看他二人一直僵持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言寒。”月泽率先开口了,眸底冷意骤起,“你是什么意思?” “便是你所理解的意思。”楚子衡天生笑相,就是和月泽这么对峙着,看起来依旧笑眯眯,叫人松懈。 “她是我的太子妃,是我的妻。”月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云落甚至忘记了自己还被两个人扯着,她是多么想要听到这句话啊,当年心心念念等的不过就是这么一句肯定,可月泽吝啬得很,直到成亲都没有如此肯定地说出来过,但是现在他说了。 云落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从前,不是如今了。”楚子衡捏紧云落的手,云落吃痛,望向他,见他嘴角浅浅弯起,“你是怎么对她的,我比谁都清楚。”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零九章 不可思议 云落也是一愣,她和楚子衡相识于从鞠陵于天出来的最后一个年头,云落还记得那时候的情景,二人是在兴州城相遇的,到如今也不是很长一段时间。 楚子衡对她很是关心,这一点她是知道,可是在那之前,除了楚子衡自己告诉她的,曾在三十六天见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了。 那个时候……云落在脑海里努力回忆,不过是她刚上三十六天的时候,甚至都还没和月泽说上话,楚子衡怎么可能会知道她和月泽之间的事情。 月泽眸色一凛,瞧着前面的楚子衡,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小落子的事,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楚子衡盯着前面的月泽,笑得从容,“神京城之乱后,从她被你休弃到被关入鞠陵于天这段时间里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而且一直陪在她身边。我只恨自己为何不能早点救她,从神京城之乱之前,不,不是,应该在她和你成亲之前就带她走,那她也不必受这么多委屈,吃这么多苦。月泽,你扪心自问,她在你身边,真的有过一天好日子吗?” “哦,当然了,在你身边对你好的人,谁是有好下场的。比如我,比如小落子。” 有风吹动月泽的衣角,月泽站在原地,面上渐渐地有些冷峻,“你说什么,什么休书,什么被关入鞠陵于天,我将你看作……待你不薄,你又何出此言?” “既然我说了,必定是有缘由的,但我现在并不是很想再提起,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再者,我也替自己报了仇,杀了那两个伪君子。”楚子衡趁着月泽注意力被他吸引,一把将云落拉过来,月泽走了神,因此没有再拉住,眼睁睁看着云落被楚子衡带过去。 “两个伪君子,你,当初三十六天里的两个师兄弟,是你杀的对不对。”月泽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他希望楚子衡摇头否认,但是他失望了。 楚子衡挑眉一笑,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对,你说的没错,那两个小人就是我杀死的,他们活在三十六天也是给你们蒙羞,我替你们解决了不是更好?” “楚子衡你真是无可救药!”月泽怒了,帝皇瞳亮起,他抽出清微剑,指着楚子衡,冷声道:“你连同门师兄弟都痛下杀手,楚子衡,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现在,放开云落。” “月泽,你贪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你现在问我要,是不是有些厚颜无耻了?”楚子衡拉紧云落,摇了摇头,“当初在酆都城,与云落许下誓言的是我,可她 认错了人,巴巴地赶到神京城去寻你,你心底应该是比谁都清楚你与云落本没有任何的情感牵扯,你也不喜欢她,可你却享受着她本该对我的好,也不说清楚,月泽,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究竟什么意思?” 一提到这个东西,月泽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楚子衡说的没有错,他知道云落认错了人,可他那个时候……私心地想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的确是贪图了楚子衡本来该有的幸福。 楚子衡略带轻蔑地笑了笑,说道:“谁也想不到堂堂正正的清微君,原来也会撒谎,夺了本该属于旁人的东西。” 月泽脸色难看极了,云落蹙起眉头,她有些心疼。虽说月泽的确是欺骗了她,可云落在三十六天待的那些日子,和月泽相处的那些日子,也是很喜欢他的,不然不会一直坚持下去。若她不爱月泽,她早该离开的,可是她没有。 那么她,对月泽付了真心也不全是因为少年时的誓约,到底还是因为她欢喜这个人罢了。 她见月泽这么难过,忍不住想要反驳一下楚子衡,可现在的楚子衡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说出来的话句句刺耳,对月泽的态度也是锋利得很,他这个时候,这个模样是云落从来没见过的,原来北邙山鬼殿,本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楚子……”云落还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人就给楚子衡带走了,楚子衡不由分说地将她扛在肩上,倏忽一下便消失在了月泽面前。 月泽本来是打算想去追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原地站了一会,不多时,果然有行字缓缓浮在半空中:不必追也不必寻,我不会伤她半分。 月泽修长的手指扣在清微剑的剑鞘上,渐渐握紧,逐渐泛白。 楚子衡带着云落也不知走了多久,云落一直在他背上伸出手推他打他,让他放自己下来,可是楚子衡就是不松手,任由云落闹腾。 等到了一处山洞,楚子衡下了云头,站在黑漆漆的洞口前,打了一个响指,里面立刻就冒出暖黄色的光来,云落趴在他背上,看得目瞪口呆,楚子衡往里面走了几步,一个没留神竟是绊了一下,云落在他背上吓得尖叫:“你你你小心点,我不闹了,你可千万小心点,我还在你身上呢。” 楚子衡轻轻一笑,语气微弱,“小爷自然是不会摔倒的,你还在身上呢,怎么舍得摔到你。” 云落有些奇怪,楚子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不像从前那般富有生气,声音也很轻,说 话间甚是有些喘息,甚至断断续续。 “楚子衡,你没事吧?”云落脑袋朝下,抬不起来,只能闷着脑袋对着他后背问道。 楚子衡一个翻手将云落放置在了一处软榻上,云落只觉得天旋地转之间,自己就落在了一个轻飘飘软绵绵的东西上,等眼睛逐渐适应了这里面的环境,再细细打量,这虽是一出山洞,但是里面布置比较完整,像是一个人的住处。 “楚子衡,这是哪里哪里啊。”云落坐在软榻上,好奇地望着背对着她往榻边的凳子走去的楚子衡问道。 “这是我平日里休憩之地。”楚子衡慢慢地说,脚步颇为沉重地拖过去,他有些头疼,看来身子还是没有全好,过几日还是得回去再休养一番。 “你堂堂一个北邙山鬼殿,怎么喜欢住在这种……”云落话还没说完,前面的人就“扑通”一声直接栽了下去,云落惊得从软榻上跳起来跑过去,“楚子衡,楚子衡,楚子衡。” 她慌张地扶起地上的人,楚子衡紧紧闭着眼,但还是含糊不清地发出声音回应云落,“嗯,我没事,睡一会……” 话说不完了,他真真切切地晕了过去。 云落吃力地将他拖到榻上去,寻思着为何方才楚子衡不与月泽接着对峙而是急急忙忙就离开了,想来也是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耗不了多长时间。 云落替他盖好被子,喂了些水,坐在榻边看他。刚刚替他把过脉了,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身体非常虚弱,极度虚弱,也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耗损了自己的身子。 云落想起来前两天他急急忙忙地要回北邙山,应该就是这一行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吧。 云落坐着,眼下楚子衡这样她是没办法再回鞠陵于天了,若是自己不见了,辛未阳衍肯定要担心,白白和云斐也是,根本是不能离了她的,可是楚子衡这个样子,身边也不能没有人,他平日里与谁交好云落也不晓得,她只知道北邙山鬼殿在四荒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若是现在的楚子衡叫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云落想了想,循着记忆走出洞口,外边已经天黑了,云落取出一个小铃铛,念了咒语,那小铃铛登时化作一只蝴蝶,远远地飞去了。 她把消息放在铃铛里,辛未他们看到就知道了。 放完消息,云落走回去,行至榻边,觉得有些口干,想着去喝点水,人还没走上一步,榻上的人就发出了声音。 “云落 ,云落。” 云落惊诧地回过身答道:“我在。” 可楚子衡却没有睁眼,只是重复地喊着,云落没法,拿了一杯水,坐在榻边一边喝水一边抚慰他。 “没事,我在,你不要怕,我在。” 楚子衡果然安静下来了,云落满意地称赞道:“不错,这样才乖,好好休息争取早日醒来。” 过了片刻,楚子衡居然猛地睁开了眼,无辜地望着云落,云落正喝着水,他这一睁眼,吓得云落直接喷了出来,让你早日醒来你真的就马上睁开了眼睛,云落被吓得不轻,那水杯都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个圈。 楚子衡眨巴眨巴眼睛,模样实在诱人。 “你醒了?那我就先走了,鞠陵于天里还有事。”云落拍拍手准备起身,打算离开,早知道方才就不放消息了,多此一举。 楚子衡默默地看着云落起身,也不擦脸上的水珠,云落被他盯得脊背发凉,汗毛直竖,只想着赶紧起身离开。 岂料…… 云落走了没两步,身后的楚子衡开口唤她,声音清脆利落,还带着些委屈:“呜呜呜呜,小落子不要阿衡了,小落子不喜欢阿衡了呜呜呜呜阿衡不如死了算了。” 云落跌倒在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艰难地转过身,瞧见楚子衡坐了起来,揪着被子委屈地掉眼泪。 天啊,这都是什么事!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一十章 鬼殿往事 半炷香后。 云落坐在榻上,膝上伏着一个脑袋。 “小落子真的不走了?”楚子衡趴在云落的膝盖上,满心欢喜。 云落点点头,十分艰难地开口:“对,不走了。阿衡还在这里,我怎么能走呢?” 楚子衡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蹭了蹭云落,软声道:“那,小落子能不能给阿衡讲过故事?” 云落头疼万分,当初白白年纪尚小,也如寻常孩童般日日求着她讲故事,可无奈云落就是个毫无乐趣之人,也不知道怎么哄孩子,全部交给了辛未来做。 她对上楚子衡的眼,满是渴求,可云落抓耳挠腮了半日也实在是想不出来,于是二人大眼瞪小眼半日,楚子衡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云落生怕他再哭闹,赶忙哄他:“阿衡不要哭啊,我们不讲故事也可以玩其他的,比如,你看要不要我给你变东西出来?” 云落相信凭着自己现在的本事,变朵花出来糊弄糊弄“小孩子”还是没问题的。 楚子衡固执地摇头,拒绝道:“我不要,就要讲故事!” “可是,可是我不会……”云落觉得现在的楚子衡可比当初的白白难哄多了,现在想来,白白还真是乖巧懂事叫人省心。 “那,那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云落一愣,但这等不用自己操心的好事真是求之不得,她想都没想,立刻答应了下来。 “很久很久以前,嗯,不对,也不是很久以前。”楚子衡慢慢地闭上眼,缓缓地说道,云落见他这个样子更是欣喜,这不就是表明他困了么?讲着讲着肯定就自己睡着了,还不用她费力。 “凡世中有个小皇子,衣食无忧,无忧无虑。他啊,无事的时候最喜欢去皇宫里的藏书阁搜罗一些奇书异经来看,也从书里知道了原来并不是只有凡世这一处地方,还有神京城。酆都城,还有些关押重犯的地方,和凡世的不同,他们不叫大牢,他们管这种地方叫蛮荒之地,最出名的一处便是鞠陵于天了。” 云落拨弄着楚子衡的头发的手一顿,就算现在的楚子衡神智似孩童,可有些东西,他还是记着的,就像她。 “小皇子享了十三年的荣华富贵,过完了他在凡世的日子。那一日城破了,敌军黑压压地一批接着一批涌进了皇宫,屠尽了所有人。巧的是,小皇子在一个嬷嬷的庇佑下成功逃了出来,可那嬷嬷毕竟年事已高,到底是受不住路途劳累,死在了路上。” 云落想要知道小皇子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地追问道:“然后呢,那小皇子怎么办?” “小皇子自此失去了所有的依靠,独自一人在路上颠沛流离。他是老皇帝唯一的儿子,本该是未来的太子,那些敌军自然不会放过他,一路追杀。” “有一日他走到了一处树林,正打算坐下来的时候觉得不对劲,附近似乎有些奇怪的东西,于是他趴在灌木丛后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形,见到一个少年狼狈地立在空荡荡的树林中间,有些脏东西朝他而去。小皇子自幼习武,还是有些本事在的,更何况那小皇子体质特殊,从小就见过不少奇怪的东西,加上看的书多,知道那些脏东西在四荒里,叫做鬼。他当时毫不犹豫就扑了上去,救下了那个少年。” “那少年冷清得很,话也少,不过小皇子看得出来,他是个不寻常的人,是个以后能助他报亡国之仇的人,于是小皇子拼死相互。” “他们被鬼逼进了一处破庙,所有鬼都在虎视眈眈,而那个时候,小皇子知道了这少年的不寻常之处了,他不是凡人,是个神仙,当他设下结界的那一刻,小皇子觉得若自己能够活着出去,那么他一定可以报仇成功的。” “可少年伤势有些重,过不了多久就沉沉睡去了,小皇子怕他死在这里,想尽办法,甚至将自己的衣服换给了他。可他一直都没有醒过来,结界也在逐渐变得薄弱,小皇子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这个时候,有个红衣的少女出现在了他面前。那些鬼在匍匐在她脚下,她背着光朝他走来,笑容浅淡,小皇子晕倒之前,只记得那张笑脸。” 云落的手僵在了半空,这件事很是熟悉,那个少女分明……说的是她啊。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手也控制不住,“阿衡,你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呀?” “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有这么些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想讲给别人听一听。”楚子衡摇了摇头,模样甚是无辜。 “那后来呢,少女和那个小皇子还有那个少年,怎么了?” “后来啊,少女将小皇子和少年接到了她住的地方,小皇子在和少女的朝夕相处中喜欢上了她,两个人还互相许下了誓言。小皇子发誓一定要等功成名就,报了仇来娶她,所以当知道那个少年是神京城太子时,当少年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神京城修习仙法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从此小皇子后悔了一辈子。” “小皇子跟着那少年去了神京城,少年是太 子自然人人恭敬奉承,小皇子自然就不一样了,他曾是太子,也只是曾经,一朝国破家亡,他便什么也不是了。在神京城的每一日都过得小心翼翼,步步仔细,生怕自己做错了事错失了这次良机。”楚子衡枕在云落的膝盖上已经有一会儿了,怕云落不舒服,他挪了挪,趴回榻上,只不过拉着云落的手不肯放。云落当他现在是个小孩子,也不在意,他心里舒坦就成。 “好在也不过几日时间罢了,少年原本就应该在三十六天修习,前段时间出了事这才一直没有去,现如今回来了自然也还是要去的,想着自己走了小皇子没有照应,于是将小皇子带了过去,小皇子等了这么久就是为着这个时候,他若是学成了,便不再是凡人,届时去报仇容易得多。他带着满心欢喜和期待上了三十六天,那里果然是个修习的好地方,小皇子在修习术法的时候也听说了,这个地方不是谁都能来的,四荒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不一定能来,太华神尊还要看人有没有天赋,是否有资质修习术法,若你平庸无能,就算是这四荒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太华神尊照样不收。那个时候,小皇子还庆幸自己有根骨,才能得了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 云落听着,也不打扰他,只在他偶尔停下时轻轻问一句:“然后呢?” “然后呢,然后小皇子努力刻苦地修习,很快的,他的天赋便显现出来,努力也有了回报,那个时候,整个三十六天,除了少年,再没有人可以和他一决高下。小皇子真高兴啊,他终于学到了本事,他和少年越约定好,一同过了殿试,得了封号,他想着,得了封号便去报仇雪恨,之后就去向少女提亲。” “小皇子将事情想得太好了,可他连殿试都没去成。那些师兄弟见他深得神尊的喜爱,来了不过几百年,修为灵力却迅速长进,他们修习了上千年也不过如此,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凡人,本没有仙根神胎,有什么资格与他们一起修习。” 说到此处,楚子衡捏紧云落的手指,哼哼道:“小皇子自己天赋资质好,也刻苦修习,他们自己本就一般,总是偷懒,自己不如意,也见不得别人好,竟将怒气发泄到别人身上,你说可不可恨?” 云落无言,瞧着楚子衡气鼓鼓的模样,只能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在给小皇子的膳食中下了剧毒,小皇子那个时候还没过殿试,虽有了神仙的根骨,但总归没有修成,本身还是凡人之躯,喝了毒,自然是奄奄一息,师兄弟根本不给他留活路,纷纷拿剑刺他,这些年总归没有白费功夫,他 逃走了,躲在三十六天的草木丛中,偷偷摸摸朝出口爬去,他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里。可慢慢的,过了些日子,他没力气了,剧毒开始发作,身子疼痛不已,每隔一个时辰就要吐血,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那少女又出现了。” “他知道自己当时一定很狼狈,他一点也不想让少女瞧见他这副落魄的样子。少女果然惊讶地跑开了,小皇子以为是被吓到了,没成想她最后又跑了回来,还喂了一颗丹药给他,因为这颗丹药,小皇子活了下来。可他当时其实已经死了全凭一口气吊着,这颗药功效再大也不能起死回生,小皇子本是凡人,修习了仙法,有了仙骨,濒死又吃了颗丹药围住了一口气,心有不甘戾气太重,最后倒是化成了鬼。” 云落不知道,原来是这么一桩事,自己原来是救了楚子衡两次次次无心可却对他意义非凡。 “小皇子成了鬼,之前的修为全部废弃,他游荡在四荒之间,没有去处,非人非神非鬼,是个不伦不类的东西。万般无奈之下,去了恶鬼飘荡之处――北邙山,在那里,他与恶鬼争斗,被恶鬼围着撕咬,身上没有一处肉是好的,有时甚至只剩白森森的骨头,可至少在北邙山,他有一席之地。好景不长,那北邙山的恶鬼之首容不了他,将他扔进地下的岩浆里,在那里,周身血肉被侵蚀被灼烤,他承受着刺骨之痛,可想一想那红衣的少女,想一想母妃父皇的惨死,便咬着牙忍受下来,血肉模糊地爬上来。因祸得福,那岩浆融了太多恶鬼,是修炼的好地方,戾气不断融入他的体内,等到再出来,他便遇鬼杀鬼,将它们全部拆吃入腹,炼化成自己的修为。不修仙道,不做凡人,炼成鬼道,从此也成了一只恶鬼。” “一定很辛苦吧。”云落握着楚子衡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以为自己吃了许多苦了,却没想到这个成日里笑容满面的人,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是啊,小皇子差点以为自己都要挺不过去了,还好,他熬了下来。等他小有所成时,报了亡国之仇,杀了那两个下毒的伪君子时却听见那少女和神京城太子成亲的消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小皇子见她也满心欢喜,便决意不再打扰。世事无常,不过几日功夫,她就被流放去了蛮荒之地。” “小皇子便默默守着她,看她生下她和神京城太子的孩子,看她出了鞠陵于天,装作毫不相识之人与她见面然后相熟,一切都按照小皇子预想的发展,小皇子觉得,自己一定可以保护住她的,但是没想到,他又出现了。” “小皇子瞧见她眼里有他的影子,自己无论如何都进不去她的心里,说实话也会失望落寞。”楚子衡自嘲一笑,“可喜欢上一个人,没有那么容易忘记的,小皇子对她如此,她对神京城太子亦是如此。” 云落听得眼泪直往下坠,她原是想不到,有一个人为了她吃了这么多苦,承受着一切不言不语,若不是今日的失常,只怕他一辈子也不肯告诉她。 “小皇子之前身中剧毒,从此成了旧疾,复发的时候痛苦万分,神志不清,有时会如孩童一般稚嫩,有时疯疯癫癫,有时便沉睡不起,不过都还好,维持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会消失。” “嗯?”云落对着突如其来的补充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似的睁大眼睛望向床上的楚子衡。 “你,你,你……” “小爷不过是将所有想告诉你的事情顺势讲了出来罢了,否则这些事不知何时才能告诉你。” 楚子衡慵懒地靠在枕头上,眼眸微眯,笑道:“小落子方才不是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么,来,小皇子就在这里,赶紧过来安慰一下。” 云落眼泪都还没干,一边慌乱地擦眼泪一边辩解:“你看错了,谁哭了,明明是你厚着脸皮和孩童般撒娇,叫我没了办法。” 楚子衡身形一滞,他刚才的确是旧疾复发了,委实丢人。 云落看他尴尬的模样,带着眼泪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是不是,你刚才揪着被子一口一个小落子千万不要扔下阿衡,那语气,那神态,简直了。” “你给小爷闭嘴!” “我就不!” 楚子衡揉了揉太阳穴,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生气,这女人实在是……越来越顽皮了!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回蛮荒 云落在这个山洞里陪着楚子衡过了两日,他的身子还未恢复好,除了那次神识忽然倒退到如孩童一般之外,其他时候都是陷入沉沉的昏睡,云落就在一边守着他,生怕出什么事情。 楚子衡休息了两日,再醒来的时候眸子清明,神采奕奕,云落从瞌睡中惊醒的时候,楚子衡已经下了床,正背对着云落瞧着外边。云落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身子可好些了?” “你看身子像是不好的样子么?”楚子衡听见她说话,也弯着眼睛转回了身看她,道:“你放心吧,小爷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早习惯了。倒是你,一直守着,这两日辛苦你了。” “你把我带过来不就是为了找个人照顾么?”云落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从榻上跳了下来,小步跑到楚子衡的身边,仰着头看他,“否则你让我过来做什么?” “倒也没想到会将你带过来。”楚子衡一愣,低着头看着身边娇小的女子,摇了摇头,失笑道:“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还是将你带来了。发病的时候小爷身边可一个人都没有,这世上没有谁是值得真心相信的,你永远拿不准人心。不过呢,要是小落子你要趁人之危,小爷也就认了,毕竟这条命都是你给的。” 云落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吧。”楚子衡戴好护腕,朝外面走去,“天都亮了,该出发了。” “去,去哪?”云落小步跟上,有些不解。 “自然是去鞠陵于天啊。”楚子衡的银色护腕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他侧过脸,阳关嵌进他的笑里,一瞬间云落竟是有些晃神,这样的楚子衡看起来暖如初阳,谁都不会想到他竟是个恶鬼。 “你的身子真的好了么?”云落紧紧跟上他的脚步,仍旧不太放心,问道:“你真的没有影响吗?鞠陵于天处处都是危机,你若是身子还没有痊愈千万不要逞强,我先过去就好了,你可要注重自己的身子,我跟你说,一个人……” “小落子你何时这么嘴碎了?”楚子衡时不时回过头看身后喋喋不休的云落,她明亮的眼睛里满是他的身影,眉宇间也都是对他的担忧,身材娇小的她被笼在自己的背影中,小碎步紧紧追着他,楚子衡忽然想,要是这一生都是这样也好。 可月泽的再次出现,注定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楚子衡叹了口气,真是麻烦,月泽这人,若不是和他喜欢着同一个人,他们也该是 至交。 楚子衡带着云落很快地回到了鞠陵于天。在水月泊外,云落犹犹豫豫地,瞧一眼水月泊内又瞧一瞧楚子衡,她倒是没有想太多,只不过是担心万一月泽待会儿出来看见楚子衡,两个人会不会再起纷争。 “辛未姑姑,那位天仙一般的姑娘回来了!” 云落还没来得及敲一敲结界引起注意,正在菜园子里采摘蔬菜瓜果的厨娘瞧见了,她原是低着头捋着菜叶子,仿佛听见外边有人在说话,于是抬起头瞥了一眼,这一瞥,就瞥见了之前看见过的谪仙般的公子姑娘,那姑娘犹犹豫豫的,踌躇不前,仿佛是有什么难处。厨娘只当她不晓得如何进来,这才显露出如此为难的神色,于是开了大嗓门去叫辛未。 云落一怔,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这厨娘……还真是好眼神。 辛未等人一听见云落回来了纷纷赶了过来,隔着结界瞧见云落笑得很是勉强。 “辛未,我回来了。” 辛未急忙开了结界,拉着云落进来了,顺便招呼着楚子衡也进来,辛未拉着云落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你这两天都和他在一处么?” 云落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点了点头,应道:“嗯。” “你们二人共处一室两天一夜?”辛未眸子逐渐放大,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云落你不是告诉我你对他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么?那些精怪过来通报我带走你的人是他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如今见到了,果真是眼见为实。” “不是你想到的那样,总之出了些事,我不过在那里照料了两日罢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云落摇头否认,她听到辛未方才说是精怪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想来这些精怪之间一传十十传百,这水月泊不过数十里的地方,估摸着已经传遍了吧,难怪周围这些精怪都是用这么奇异的眼光看着她和楚子衡,那么月泽,应该也会有所耳闻吧,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云落心里边一想到月泽便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酸又甜,矛盾异常。 “果真如此?” “真是就是这样。”云落慢慢走着,眼睛的余光还能瞧见楚子衡一前一后的黑靴子,他就在后面走着,云落还能听见他和阳衍之间的对话。 阳衍显然是很喜欢楚子衡这个后辈的,他走在楚子衡身边,一点架子也没有,笑眯眯地问着楚子衡,看起来对楚子衡颇有兴趣。 “小子,你是如何修得鬼道的?” “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良机便修成了。” “那还真是个良机,不过你自己要是不争气,就算把这修为送你面前你也受不住不是,说到底,你自己还是有些底子和天赋在的,这良机,不是谁都有资格能得的。” “这……多谢。” 云落在前面听着,心中发笑,想来楚子衡这么一个不按规矩又“放浪形骸”的人,遇见了阳衍这个更加不按规矩又“放浪形骸”的人,且这比他还浪荡无惧的人还是个活了上万年的前辈,也是没了辙。 “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你纵使也有天赋,只不过我看着你应该是有修习过一些术法,这才有了不同于寻常人的根骨,不过到底是修习过何种术法,我倒是没看出来,或者你讲与我一番,叫我也长长见识?” 他定是察觉了什么,云落小心翼翼地偏过脑袋去看,楚子衡默然地走着,也看不出来什么意思,是要说呢还是不说? 云落的脑袋还没移回去就被阳衍发现了,阳衍的浓眉大眼都快在脸上皱成一团了,他揶揄地冲云落一笑,模样极其猥琐小人,语气也很是调侃,“云落,你这么偷偷摸摸地看着这小子做什么?我又不做什么,你尽管放心,要是你觉得我在他身边同他说话不妥当,你往后面来,我往前面去和辛未一处走着,你和他一起走,怎么样?还能给你们留下二人独处说悄悄话的机会。” 云落听得嘴角只抽搐,她转过身来要反驳阳衍一番,话还没出口就被阳衍拽着胳膊拖了过去。云落猝不及防就被拖到了楚子衡的身边,再往前一看,阳衍早就走到了辛未的身边冲她挤眉弄眼。 阳衍这个老不正经的! 云落气急,捋起袖子正待把阳衍从辛未身边拖走,前面走着的人忽然停下了。 云落顺着所有人的目光往前面看过去,一袭黄衣的轩辕怜星站在月泽身边默然地看着他们。 云落瞧见月泽的时候是愣了一下的,她没有想到月泽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身边还有轩辕怜星——自从那次“扯衣”之后她和轩辕怜星便再也没见过面了。 虽然水月泊不大,但是也不算小,轩辕怜星的住处距离辛未的屋子有些距离,平日里轩辕怜星也不出来走动,因此极少见到,再者云落因着“扯衣”这一件事,觉得见了面也很尴尬为难,也不朝她那边走动,所以从轩辕怜星住进来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没想到今日见到了。 穿的衣裳颜色还 是这么相似。 她今日着了一身鹅黄色广袖仙裙,裁剪得刚刚好,体态婀娜,尽显风情。云落从一见到轩辕怜星的时候就听见了身边那些小精怪的窃窃私语,无外乎都是谈论她和楚子衡与轩辕怜星和月泽这一对如何如何。 她今日穿的这条裙子和轩辕怜星的裙子又如何如何,二人穿起来的感觉又如何如何。 当然,楚子衡生得绝色,四荒之内容貌无人可及,俊美妖孽的长相笑容却又干净清朗,一副笑相给人亲切得多,月泽虽容颜天成,清俊华贵,总归是眉目清冷了些,仿佛遥不可及,如此一对比,倒是楚子衡更得人心一些。 至于她和轩辕怜星,是个人看得见都知道轩辕怜星真乃四荒第一绝色,模样清丽绝伦,眉眼宛若画中人,体态轻盈,举止得体。 云落自然是不能比的,不过这么多年,她早习惯了,再者自己对于这些事也不是很看重,只不过今日这么一对比,她有些无措。 自己似乎有些配不上任何一人。 所有人都觉得楚子衡和月泽身边站着轩辕怜星是应当的,而她就是勉强的。 脑子里乱糟糟一片的时候,耳边响起小小的辩解:“我看这姑娘未必没有那劳什子轩辕姑娘差,虽然没有那位轩辕姑娘生得貌美,可眉宇间的灵气是那轩辕姑娘没有,笑起来也很讨人怜爱,我就很喜欢她。”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渐生嫌隙 云落惊诧地朝声音发出来的地方望过去,有个灰布衫的女子低着头惴惴不安地打量四周,似乎是害怕方才的话被有心人听了去。 这灰布衫女子腰前还围了一条围裙,不是厨娘又是谁? 云落哑然失笑,看来这厨娘的眼神的确不大好,她和轩辕怜星站在一处,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她是万万不及轩辕怜星的。 “小爷也觉得你好看些。”楚子衡也听见了这句话,凑到云落的耳边低声笑道。 云落听得面红,这楚子衡说话真是毫无顾忌。 月泽静默地站在远处,面上不悲不喜,墨色的眸子淡然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落在云落身上,不过也只有一刻罢了,他便淡漠地移开了。 “你身子可好些了?”还是阳衍率先打破这个僵局。他见云落这边和月泽那边有些尴尬的意味在,想起来似乎之前云落和那个神女出了些事,两人的关系委实不怎么样。 “多谢关心,已好些了。”月泽礼貌疏离地点点头表示感谢,随后移了脚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云落想要喊住他,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咽了回去,默默地低下脑袋不说话。 “走吧。”阳衍拍了拍云落的脑袋,说道:“多大点事,愁眉苦脸的像个什么样子,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云落无精打采地挤出一个笑脸,不说话。见她似乎心里有些郁结,辛未拉着云落先回了屋子。门“吱呀”一声开了,云落抬起头,猝不及防被一个团子撞得后退几步,白白扒住云落,见到云落一脸委屈,“娘亲,你怎么又一声不吭地自己跑了出去,也不带上白白和阿斐,急死我了。” “娘亲……”云落想了想,似乎自己那个时候也来不及回来通知一声不是,自己也不想一声不吭地离开,可她是活活被人扛在肩上带走的。 “这不是有急事么,娘亲也不是没有办法才没有告诉白白和阿斐的,以后一定不会了。”云落保证道,脸色诚恳。 “我才不信,娘亲这又不是第一回了。”白白从云落身上跳下来,一张小脸鼓鼓的,写满“不相信”三个大字。 “不过算了,平安无事地回来就好。”白白牵住她的手,撅起嘴,看起来有些不甘和生气,“娘亲你回来就好,我跟你说一件事,可气到我了。” “哦?”云落很是惊讶,“有什么事情叫我们白白这么生气啊。” “还不是阿斐。”白白大眼里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 “阿斐怎么了?”云落更是奇怪了,这么些年白白都是跟着云斐的,两人的关系极为亲近,云斐将白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怎么会无缘无故叫白白生气呢? “你不知道,现在阿斐平日里都不来找我了。”白白松开云落的手,叉着腰气势汹汹地盯着面前的门。 云落顺着白白的视线看过去,是一处别院,她有些不懂,白白和云斐住的地方也不是这里,白白将她带到这里做什么? “白白,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娘亲,阿斐就在这里!” “什么?”云落狐疑地朝里面看了一眼,透过门缝看得见里面几处景色,空空荡荡的,也没什么人。她转过头问辛未:“辛未,这里是谁住着?” 辛未打量了一下,蹙起眉细细想了一下,答道:“这是安排给天枢星君的住处。” “天枢?”这是云落万万都想不到的,她也将目光投向了小院子。 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回应,云落担心云斐,见门并未上锁,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辛未和白白都跟在她身后四下打量着。 云落放轻脚步走了进去,院子清清冷冷的,和天枢星君平日素爱热闹的习性截然不同,云落在空旷的院子中,忽然听见轻微的说话声。 云落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朝着声音发出去的地方而去。 不在院子内,也不在屋子里,云落循着声音而去,在屋子后边的一处石泉旁隐隐约约地瞅见了两个人。 “我和你说,你就按着这本书上的来学,不出几日就会了。”是天枢星君的声音,云落示意辛未白白别发出声音,继续躲在后面偷听,她倒是想知道,天枢星君偷偷摸摸地带云斐过来做什么,更为好奇的是,云斐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为什么会跟着天枢星君来了这里。 “这样。便可。”云斐手里拿着一本书,云落离得有些远,看不见书面上写的什么,不过从云斐翻书的间隙中能瞥见一两个图案,仿佛是占星图。 云落好生奇怪,云斐平白无故来这里看占星书做什么? “当然可以了,你这个木头脑袋。”天枢星君坐在一旁喝着小酒,眯着眼瞧认真看书的云斐,脸上带着匪夷所思的笑容。 云落当机立断,跳了出来,大喝道:“天枢你想对我家阿斐做什么?” 天枢星君正坐在那里优哉游哉地喝着自己的小酒,冷不丁被云落一吓,嘴 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酒水全数喷了出来,还呛到咳嗽。 他哆哆嗦嗦地举起酒杯,震惊不已,“云落,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你是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云落叉着腰,和白白一个动作,怒气满面,“好哇,我那你当兄弟,你却想着趁我不在的时候挖我的人。” “我告诉你……”云落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截住了话头,她仰着脑袋颇为吃力地问道:“阿斐,你这是怎么了?” 云斐紧紧抱着她不说话,云落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了,只能自己猜测,想着是不是因为天枢星君欺负他了,这才叫他这么难过这么失常。 “若是天枢欺负你你尽管跟我说,我替你教训他。”云落拍了拍云斐抚慰他“受伤”的心灵,好声好气地哄着。 对面的天枢星君目瞪口呆地看着云落投来杀人般的目光,执着酒壶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解释道:“我哪里有欺负他?明明就不是我!” “那你说是谁?你带他来这里做什么?”云落一愣,随即也气势满满地回应,“我们家阿斐从不会随意离了白白,也更加不会跟着一个毫不相识的人出去,你定是对他做了什么。” “放屁!”天枢星君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你一口一个你家阿斐,你心里应该清楚他最在意的是谁,有谁能伤得到他。” 云落被他这句话镇住了,顿了顿,疑惑地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走这两天,他找不到你,急得要死,四处寻你,也想尽办法。”天枢星君指了指云斐,“想不到这么大个子一点用都没有,最后我看他实在难熬,于是支了个招。” “我呢,是神京城的天枢星君,与司命星君有些来往,自然也懂一些占卜之术,不过天机不可泄露,更何况他是酆都城之人,神京城明令禁止神仙为酆都城的人办事,我一个小星君自然不敢违抗,不过又没说不可以教他,让他自己来占卜。” 云落恍然,点头应道:“原来如此。” “所以。”天枢星君一记暴栗敲在云落的脑袋上,怒道:“你看看你,人家对你这么上心,为了你饭吃不下水喝不下,四处寻求法子找你,结果你呢,一声不吭就出去了,还这么对人家。” 云落愧疚地揉了揉云斐的脑袋,在他耳边轻声道:“阿斐,我错了,莫要担心了,你看我不是回来了么?是我的错,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不要……不 要怪我。” 云斐将脑袋埋在云落的肩窝处,闷声应道:“我,永远不会,怪落落。” 云落听得鼻尖发酸,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人将她看得最重的。 “既然人回来了,那我也就不操心了。”天枢星君慢悠悠地捡起地上的书,拍了拍云斐的肩膀,认真道:“你要是有意愿跟我去神京城我是很愿意带你去的,这么聪明的人少见了。学一个会一个。” 云落打开他的手,笑道:“到我这里抢人,做梦。” “是是是,我抢谁的都不能抢酆都城阴姬殿下的,这殿下脾气可差了,动不动就要抽筋扒皮的,更甚者,便出去几日毫无消息,叫人心里七上八下,实在是怕了怕了。” 云落知道天枢星君这又是在拿她开涮,知道天枢星君这些天肯定也是担心着她,这些天也很辛苦,这么一想根本是恼不起来。 云斐抱了云落一会缓缓松开了手,面色沉静地瞧着云落背后的人。 云落正在和天枢星君打闹,忽然见云斐松开手还沉默了下来,瞧着她背后不言不语,也忍不住回过头去看,瞧见月泽和轩辕怜星站在身后。 轩辕怜星面色古怪,月泽略带怒气。 看样子是四处走走,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这里,刚好碰上了方才那一幕。 云落真心觉得自己命运多舛,这也实在是太凑巧了吧? “你还真是好兴致。”月泽终于开了口,看得出来是生了好大的怒气,“我倒没有想到你现在如此不自洁,见着人就生爱慕之心。” 云落哑然,这么些年,月泽从未说过这么伤人的话。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瑶华之病 月泽这话云落听到耳朵里还是很难过的。 可她也没有办法辩解,和天枢星君,和楚子衡,和云斐,在旁人看来似乎都过于亲昵了。 可她从小就在酆都城长大,在帝父膝前长大,只有哥哥没有姐妹,成日里跟着几个哥哥四处跑,姬渺渺虽是她的好友,但那是她来三十六天之后的事了,儿时的习性使然,她总是更愿意靠近男人些,会有安全感和熟悉感。 天枢星君与自己相熟几百年,平日里就算打打闹闹但也没有逾了规矩。对于楚子衡,不过是她觉着愧疚罢了,也是拿他当做知己好友,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而云斐……云落还不能告诉月泽和自己和云斐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她与云斐的关系实在是不合常理,但是她一直都是拿云斐当做自己的亲人啊。云斐的神智宛若幼儿,又不肯亲近他人,若是失了云落的照料只怕是要受委屈,再者,他身上的秘密也不能叫旁人知晓了,否则四荒永无宁日。 她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小脸涨得通红,看得出来很窘迫。 月泽在对面站着,毫无表示。 云斐见云落受了委屈,而这个叫云落受了委屈的人就在面前站着,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想朝月泽走去替云落出气,云落低着头拉回了云斐,低声道:“阿斐,不要。” 天枢星君见月泽这话的确是说的有些过了,无奈身份差距悬殊,且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好插手,只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云落。 “依着小爷看呢。”楚子衡双手抄在前面,模样很是不屑,“小落子这一生光明磊落,做事干净,也没有什么揭不开的底,要说不自重还真是有那么一点。” 云落闻言,身子一僵,难道连楚子衡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她这一辈子呢,败就败在了不自重上。搭了脸皮降了身份千里迢迢背井离乡去找你,结果你又不喜欢她,到了底吃够苦头,在鞠陵于天关了这么个几百年总算是看开了,却没想到还能再遇见你。”楚子衡话里头的讽刺意味谁都听得出来,他这是在公然挑衅。 月泽听到这话的时候面上的神色的确是不太好看,不过当听到“鞠陵于天”四个字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目光移到了云落身上。 云落记得,每回提到鞠陵于天的时候月泽总是会显露出略微有些迷茫的神色,望着她的眼神里也带着不解,若不是她在被关入鞠陵于天那一日收到月泽的休书,只怕她也会认为月泽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在她落魄地被流放到蛮荒之地时还送来一纸休书,月泽果真是一点都不爱她的,甚至连最后一点希冀都不肯舍与她。 可几百年后再见,月泽却口口声声地要留住她,云落想起那一晚月泽的失态,脑子乱糟糟的,她实在搞不清楚月泽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她在鞠陵于天的时候月泽生了一场大病,忘了所有事?云落自我否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月泽将从前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看起来不像是失了忆的模样,再者,若真是生了这么一场大病,她应该是会察觉得出来的,可兴州城外,月泽除了眼睛看不见,没啥毛病。 云落深沉地叹息,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别说了,我们走吧。”云落怯怯地拉了拉楚子衡,她有些累了,从和月泽再次相遇开始,一切事情都不按照常理发生,她和月泽之间总是隔了一条鸿沟,谁也不肯过去。 云落这回是真下定了注意,待鞠陵于天的凶鬼之事结束,她便彻底和月泽一刀两断,她回她的酆都城,月泽回他的神京城,从此天南地北各不相干。 楚子衡垂眸看她,见云落的确是有些难过了,恐她再多想,不假思索地点头,:“好,小爷跟你走。” 云落失落地低着脑袋,牵着白白从月泽身边走过去,月泽目视着前方,毫无波澜,一点情面都不讲,天枢星君站在原地,略带同情地瞧了瞧离开的云落,再看了看月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叹气叹气再叹气。 云落拉着楚子衡和白白义无反顾地从月泽身边走了过去,她甚至连解释都不愿意解释一下。 轩辕怜星愣了愣,她没想到云落这么干脆利落地就走了,明明,明明当初在漫天黄沙里,这个女子笑颜如花,模样是不曾见过的坚定,口口声声地说要和她比较一番,难道这是退缩了?更加出乎意料的是月泽今日说的话,实在有些过分了……即使她认为月泽说的没有错,但自从她和月泽相识以来,月泽从来不会这么失态。她顺着云落走去的方向望去,面带担忧地扭回头,问道:“阿泽,你方才的话……这样真的没有关系吗?” “走吧。”月泽拢了拢袖子,朝天枢星君的院子走去。 轩辕怜星隐隐地有些不安了,自从月泽见到云落之后,整个人就都不似从前那般,若是他真的知道了云落挖了心救他,若是知道云落没了心之后被流放到鞠陵于天五百年,若是知道,知道神京城对云落做下的那些事,不知道月泽会作何感想,他 会不会…… 轩辕怜星不敢想下去了,她必须将这件事尽快地告诉紫薇大帝,一旦事情被月泽发现,后果不是她所能承担的,她好不容易求来的幸福,便烟消云散了。 她一直都知道的,只不过在自欺欺人,月泽心里,是有云落的。在他垂危之际,喊的一声声,轩辕怜星这辈子都不敢忘记。 月泽此行是来找天枢星君商议事情的。他和天枢星君一前一后进了房,轩辕怜星便坐在外面候着,削葱般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自己的黑发,一片墨一般的发丝中赫然有根银丝。 轩辕怜星怔住了,她挑起那根头发,这是……白发? 轩辕怜星“嚯”地站了起来,她捏着那根白发,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乃是上古神兽,自幼便是神躯,不会变老的,绝对不可能。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光滑,吹弹可破,没有一丝皱纹,这是她最为骄傲的地方,她的脸,是四荒里最美的。 所有人见了她都会惊讶,若是她想,那些男人没有谁能抵抗得住,可月泽能。 轩辕怜星自己本不会变老的,可是她就是太相信自己了,当初为了吸引住月泽,不惜拿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月泽的确是注意到她了,当时她满心欢喜,还抱着侥幸之心,以为自己是没事的,不会有任何的代价,可这代价,来了。 她从前几日久开始腹痛头晕,原先是以为自己来鞠陵于天不适应,现在看来,是那件事的代价来了。 “穷奇,穷奇,你究竟还是恨我的。”轩辕怜星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现在只是一根银丝,可过不了几日便会满头白发,皮肤松弛,皱纹满面,垂垂老矣。她不能让月泽看到她的这个模样,绝对不能。 幸好自己当初早就做了准备,现如今还能撑一段时间。其余的事,待回到神京城再想办法,这件事谁都不能知道,若是有人知道了,她和月泽的亲事再也不可能了。 轩辕怜星慌乱地往回赶的时候,撞上了辛未。 辛未带了一碗滋补的羹汤打算去找阳衍,现在鞠陵于天休养的人伤势都已大好,只剩了一个燿羽还是昏迷着,阳衍这几日为了他颇为操劳,整宿整宿地不睡觉,想着法子来治他,辛未有些担心。 送了云落回去之后,辛未特地去厨房做了汤去送给阳衍,岂料在半路遇见了一脸慌张的轩辕怜星,轩辕怜星走得急, 低着头也不看前面,撞上了提着食盒的辛未,汤水什么的最容易碰倒撒落,辛未手里的羹汤自然不能辛免于难,不仅是她的汤,连她的人都被撞到在地,辛未来不及反应,只见轩辕怜星低着头惶然不知所措,掩着脸低声道了歉急匆匆就离开了,辛未自己站了起来,狐疑地瞧了一眼行为举止都很奇怪的轩辕怜星,“奇怪,这瑶华神女平日里举止得体,仪态优雅,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拾起地上的食盒,心中仍是觉得很疑惑,忍不住再抬头望了一眼轩辕怜星,那一幕,结结实实地叫她看见了。 轩辕怜星虽然已经走得急,几乎是要跑起来了,辛未被撞倒的时候瞧见她虽是掩着脸,但透过没掩住的地方看着还是原来的模样,一头乌发略显凌乱但并无大碍,可现在,辛未眸子渐渐放大,她看见那个疾步离去的女子,背后的头发一半是黑的,还有一半是白色的。 加上方才轩辕怜星失常的行为,辛未心里可以认定她定是出了事。 可好端端的,她再来之前明明没有任何异常,怎么在水月泊呆了几日便出了这种事。 辛未忧心忡忡地提起食盒,也不再去想重新做一碗给阳衍送过去的事了,而是一个转身回去,这件事必须要告诉云落。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月泽设套 云落正坐在床上暗自神伤,白白乖乖地坐在一旁看书。楚子衡把她送回来之后便被她找借口撵走了,云斐被她打发到外边劈柴去了。 两人皆是不情不愿,耐不住云落的唠叨最后还是各自出去了。 而辛未刚刚说要出去给阳衍送汤,每个一时半会估计也回不来,她刚好就有了这空余的时间去想着自己的事情,想着鞠陵于天凶鬼暴动的事情如何解决,自己是不是要告诉哥哥们一声,叫他们帮帮忙,镇压一番,事情解决了自己就可以安心回酆都城,待到大限,死在酆都城里,永远都不用和月泽见面了。 可是哥哥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再者,鞠陵于天是神京城管辖的地方,酆都城贸然插手只怕不妥。 云落难得认真思考,被中途折转回来的辛未打断了。 “云落。”辛未进了屋,将手里的食盒搁置在桌上径直朝她而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云落挑了挑眉,从床上下来,瞧见辛未异于寻常的神色,问道:“辛未你怎么是这个神色,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云落,你与那瑶华神女如何?” “什么如何?”云落却没想到辛未会和她说起轩辕怜星,辛未向来不爱管闲事,怎么会忽然提到轩辕怜星,不过看辛未很想知道的模样,云落还是补充了一句:“相识许久了,有些牵扯和瓜葛在,不过现如今也不是什么大事,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你怎么会问起她来?” 辛未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看云落这般神态,这轩辕怜星对她来说也不是个值得高兴的人,辛未很是懂她,晓得她这么说只不过是在维护轩辕怜星的面子罢了,她与轩辕怜星并不相熟,云落说什么她肯定是信的,可云落没说她好,也没说她不好,想来是极为讨厌这个人,只不过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无事,回来路上瞧见了她,看她有些匆忙,像是有事。”辛未微笑着点点头,“想着兴许你知道,就过来问问你,不过看你的模样也应该不知道,那么便不是什么要紧事,罢了罢了。” “眼下也没什么要紧事要做。”云落也歪着头想,“她在鞠陵于天里不过就是照顾月泽这一件事,月泽的伤势已大好,想来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应该是回去取些东西罢了。” “嗯,约莫是如此了。”辛未浅淡地笑,脑海中却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出轩辕怜星那一半白色一半黑色的头发。白色是从头顶开始往下蔓延的,黑色的那一截是在尾部,那么她的头发 并不是染白或者是施法变白了,是真真切切地自己从根部开始变白。 如果她再追上去看,想来底下那一截也会变白。 一瞬白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轩辕怜星明明是神女,不老不死,一瞬白头这件事委实匪夷所思。辛未瞧着慢慢走回去思索的云落,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和月泽的关系,再者当初来鞠陵于天时她也告知了自己和月泽的关系,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没有说过还有这么一位神女的存在。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瑶华神女和月泽之间似乎有颇有关系,云落肯定是和她有过什么事情,既然云落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那自己也就不开口了,免得多增烦恼。 只不过……这件事是否要告知月泽呢? 辛未捏了捏手指,想着还是先和阳衍商量一下此事比较妥当。 另一边。 清风吹过疏朗的竹林,竹叶发出沙啦沙啦的声音,伴随着轻盈的竹叶香气穿过被支开的小木窗,透进了屋子里。 蓝边白衣的男子和身着华丽锦袍的男子面对面坐着,两人皆是沉默无语。 过了半晌,天枢星君给月泽倒上茶,笑呵呵地问道:“泽殿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寻我了,莫不是寂寞了?” 月泽细长的眼轻轻扫了一下他,端起茶杯不语。 他显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于是某人按捺不住了。 “哎,泽殿,是你来找我说话的,你自己不开口是怎么一回事?”天枢星君拦住他,将他手里的茶杯卸了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回来寻我都是这么一个样子,要是让你喝了这茶,我看你是要一直喝下去不开口了。说吧,你有什么事情想问我的,我知道的肯定全部告诉你!” “天枢,你说,凡世如何。”月泽见手里的茶杯被天枢星君拿走了,也没有再拿回来的意思,而是自己给自己再倒了一杯,问道。 透过袅袅的热气,月泽瞧见对面的天枢星君的嘴一开一合,声音响亮,唾沫星子乱飞。 天枢星君显然对这个问题很有自己的看法。 “我和你说,问这个可算是问对人了。想当初我在凡世,那过的是一个潇洒自在,逍遥快活,不是我吹,凡世多热闹啊,天气暖和的时候,走在熙熙攘攘的集市里,街道两旁摆满了各色摊子,卖什么的都有,糖人、风筝、首饰、绸缎布匹、甚至还有卖兔子的!听着叫卖声,闻着炒栗子汤馄饨焖 蹄子的香气,可真叫人舒心。运气好你还能瞧见漂亮的小姑娘,她们平日里是很难出门的,难得有出门八成也是去庙里上香祈愿或者还愿,趁此机会出来走走看看,要是你一直盯着她看,那小脸还会红,双手拿起帕子掩住自己的脸,露出一双灵动如小鹿的眸子,妙啊妙啊。绝对比神京城那些规规矩矩面目清冷毫无变化的仙子有趣多了。” 月泽在对面静静地听着,等天枢星君讲完了一段才开口道:“原来凡世如此热闹。那,鞠陵于天又如何?” “鞠陵于天?”天枢星君喝了一大口茶下去,方才讲得太激烈,竟是有些口干舌燥。 “你现在不就在这里么?要说水月泊里还好,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过出去了实在难熬,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外面全是些猥琐卑劣之徒,我在这里呆了几日我就受不了了,不晓得这里的人是如何熬过这孤苦的百年甚至千年。只要想一想要是日后还要死在这里,真真是人生一大不幸。” 月泽垂眸,答道:“兴许,有些人也是有人陪在身边的。” “这说的不就是云落么。”天枢星君兴致高昂,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你看这小东西,当初被流放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担心着呢,受了天刑身上全是伤,来这里不就是送死?我偷偷摸摸溜出来看她,结果我又进不去,不过后来知道这里有人收留了她,倒也是放心了。她的命啊,不能说好,可也差不到哪里去,你看关键时候不还是有人帮衬着么?” “受了天刑么……”月泽给面前的天枢星君续了一杯茶,道:“你也是个重义之人,如此照料她。” “那是,也不看我们多少年的交情。”看月泽还为自己续上了茶,天枢星君心中越发得意,你看看,就算是神京城的太子,不也是有不知道的东西么? 天枢星君忍不住打了个嗝,他觉得这茶有些上口,于是又灌了一口下去。 “那依你之见,北邙山如何?” “北邙山么?”天枢星君瞧着面前的月泽似乎有些朦胧,他擦了擦眼,嫌弃道:“不是我说,一群恶鬼聚集之地,穷凶极恶之徒比比皆是,和这鞠陵于天有什么区别?不过这楚子衡做了鬼殿,号召一方,现如今也是不可小觑。更何况他又不归谁管,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心所欲,就算他现在并没有任何的举动,可难保日后不会。” 月泽凝着眉头,点了点,赞同道:“你说的也并无道理。” 天枢星君于是接着喷 着唾沫星子讲道:“不过以我之见,只要云落还在这里,想来他是不会对酆都城怎样的,但是对神京城……便是难免了,总归还是要防着点。” 月泽还没来得及开口,天枢星君又继续讲道:“要我说,这楚子衡也是个情种,你说,比云落漂亮的多了去了,比云落温柔的也多了去了,比云落懂事的也多了去了,怎么就偏偏看上她呢?那楚子衡姿容出色,仪表不俗,也不像是会缺女人的人,就是一根筋要在云落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更何况云落还带着个拖油瓶呢。” 若是云落现在听见了天枢星君对她的评价,只怕是要跳起来揍他一顿不可。 “云落是云落,四荒仅得这一个云落。”月泽在他对面细细地呷了一口茶,眉目清冷,细长的眼睛微微下垂,遮住了眼里的任何波动。 “你这点看得倒是明白。”天枢星君觉得脑袋颇为沉重,他吃力地抬起来,看着面前的月泽,影影绰绰就剩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那里,天枢星君耳朵里倒还是有他的声音,可这人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太清。 喝茶水也能喝到犯困,自己的身子果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天枢星君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 恍恍惚惚间,天枢星君好像听见对面的人问道:“听说云落曾经被关入鞠陵于天里一段时日?” 天枢星君一想起这件事就有些心疼,他摇摇晃晃地把茶盏摔在桌上,不满道:“这是谁传的谣言?净瞎说!” 对面的人一顿,还不等他开口,天枢星君骂道:“我们可怜的云落哪里是只关了一段时日,明明就是五百年,五百年呐,这能算是一段时日吗?说的倒是轻巧,在这等凄凉之地熬过了五百年,也不晓得那个时候她是怎么撑下来的。她这么欢脱一个人,总是跳来窜去的,最喜热闹了,这里什么也没有,云斐那个木头愣子又不怎么说话,她刚来的时候一定很可怜,啊呀呀,一提起来我就心疼。” “是这样么……”对面的那模糊的人影叹道:“后来不是听闻这里的人收留了她,日子倒也过得还可以。” 这人怎么这么心硬,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云落其实根本没事,这点刑罚是轻的,根本就是为那个强加罪责给云落的人开脱,一想到当年云落的惨状,天枢星君身上的鸡皮疙瘩登时冒了出来,脚底一阵发寒,连带着脑子也清醒了点。 “日子倒也过得还可以……”天枢星君最是听不得这样为做错事之人开脱的话。 他捶了捶桌子,气沉丹田,直接骂出声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得知真相 “过得还可以,你听听这还是人话吗?” 天枢星君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骂道,就算有些困倦,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怒气上涨速度。 “云落当年那惨状,谁见了都要心痛。你不知道,她不过是一个女子,本是酆都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阴姬殿下,在酆都城好好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偶尔出去溜达溜达,别说多舒坦。结果她为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是谁来着,是谁……哦我想起来了,是神京城的太子,你说她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这个铁石心肠无情无欲的男人。” “嗯。”对面传来模糊的声音,天枢星君听见了,更加想要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 “这太子爷素来高雅清冷,怎么会喜欢她这么一个冒失的小丫头呢?可是他不知道,除了他我们其他的人都喜欢这个活泼的小东西,成日里给我们做吃的,来来回回地送东西从不喊累,也没有把自己的身份看得太重,从不端着阴姬的架子和我们说话。你说,这么单纯的小姑娘,一双剪水秋瞳看得人心肝颤颤的,是个人见了都会心生怜爱吧,可这太子爷就是不为所动,也是,有那四荒第一绝色瑶华神女在他身旁,旁人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未必。”月泽端起茶盏,看对面东倒西歪的天枢星君,眯了眯眼,小口尝了一下,觉得自己分量没有拿捏好,在茶里还是下了太多,“活泼些也讨人喜欢。” “哈哈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天枢星君哈哈大笑,顺便再喝了一杯茶,他抹了一把嘴,接着说道:“后来呢,也不知道这太子爷是什么心思,竟然愿意娶她了,不过大抵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缘故,在凡世通用的规矩拿到了神京城照样好用。云落欢欢喜喜披了嫁衣嫁给了太子爷,做了神京城的太子妃,她可真高兴,成亲那一日见她喝了不少酒,脸蛋红扑扑的,大眼弯弯的,里面光华流动,像是新月,我觉得那一日她可比瑶华神女漂亮多了。”天枢星君的眼神逐渐迷茫,思绪渐渐有些放空了,他想起来那一日红色的灯笼,风吹起大红盖头,浓妆艳抹的女子浅浅地偷笑,厚重的脂粉依旧盖不住她的灵气。 “不过三日,云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中了邪一般用了罗刹铃,召来了百鬼,屠杀神京城之人,那太子也毫无防备,硬生生叫她给挖了心。听着是不是觉得很可怖?可我怎么也不信,我不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情,我没看见所有的事情,等我赶到的时候已是残局,她坐在东倒西歪的尸体中,脸上是不曾有过的迷茫神色,随后她便被 关押进了大牢,在那期间,我听说了种种,无外乎她是有阴谋的,一开始就是来杀太子的,或者是酆都城秘密指派来探取神京城机密的,亦或者是本来便是杀戮成性,只不过一直欺骗着所有人罢了,这目的达成了就显露出了本性云云,可我只知道没有谁是亲眼看见她云落挖了太子的心,而她有个好友死在了这场暴乱中,她犯了错自请责罚,但神京城之人不杀她难以泄心头之愤,可谁都没料到,酆都城之人皆是死人,死人哪里还能再死一回的,除了灰飞烟灭再无选择,到底是命硬,她有七窍玲珑心在身,神京城拿她没有办法,便延迟了几日思考对策。” “对策便是天刑?” 对面那个人又问了,天枢星君想着他可真聪明,一猜就准,应道:“的确是天刑。只不过在行刑之前,不知道为何,紫薇大帝竟是允许她再看一看太子,兴许是她跪在大牢不停磕头磕了几日,叫人动了恻隐之心。” “奇怪的是,从太子房内出来之后,我瞧见云落更加虚弱了,定是伤了心,瑶华神女在里面一直陪着太子,也不晓得她和云落讲了什么叫云落整个人都失了气力一半颓然,身子本就受了伤,现在比之前更不济,她拖着身子,真的是拖着身子,一双腿软绵绵毫无力气,一点点挪到了刑台上。” “她身材娇小,小小的一个人孤苦无依地站在刑台上,风吹起她凌乱的长发,惨白的小脸上是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她觉得自己给酆都城丢脸了,自断和酆都城的所有关系,弃了阴姬的身份,站在上面的只是一个罪人罢了。” “云斐叫人给缩在大牢里出不来,等他被放出来的时候,是云落已然成了一个废人的时候。”天枢星君唏嘘道:“天雷和业火将她的身子都烤焦了,抬下来的时候就是一具血肉模糊的人形肉块。要不是胸脯还在微微起伏我真是以为她死了。那木头愣子云斐抱着她不言不语,默然地转身,撇开所有人,有守卫想要捉住他们叫他通红的眼睛吓了回来,到底还是对云落好的,千百年来也没见他有什么神色,那一回真真切切为云落掉了眼泪。云落出牢门之前肯定是骗了他的,要是他知道云落出来是受这等折磨,哪里还会愿意独自守在牢房里。云落也是心狠,全部罪罚自己一个人扛下来,真是疯了。” “紫薇大帝本是打算直接将人流放去鞠陵于天的,虽说云落自断了和酆都城的关系,可酆都大帝膝下只得这一个女儿,当年不知道宠爱成了什么样子,血脉之亲哪能说没就没了,还是要给些面子的,留点情分在才对,因此容许云落在 神京城大牢里休养了几日,待她恢复了神智之后再流放。” “我还记得,云落离开那一日,日头毒辣辣的,谁都不愿意出来,只剩了几个负责押送的神仙,云落身上缠满了白纱布,只留了一双眼睛,眼里失了往日的神采,她见到我来了,还冲我笑。可下一秒,她眼里真真切切地黯淡了,为什么?因为太子亲自叫人送了一纸休书给她,她接过那一张薄薄的纸,仿佛做了错事的孩子般四下打量了下,害怕有人嘲笑她似的,随后慌慌张张地将纸折好放进怀里,再次抬起眼看我的时候,再也没有光了,一点都没有了。我目送着她远去,那缠满绷带的身子实在是滑稽,可又那么让人难过。” “她……”对面那人欲言又止,天枢星君讲着讲着自己的眼泪就哗哗往外冒,悲愤道:“太惨了,简直是惨绝人寰!我……” 话音未落他便一脑袋栽在了桌上,手里的茶盏骨碌碌滚了一圈,和方才被自己摔在桌上的茶盏靠在了一起。 月泽慢条斯理地起身,整理了一下不小心被溅上的茶渍,低垂着眼看来一眼醉倒的天枢星君,摇了摇头,缓步踱了出去。 他走下木阶,正欲回去,可有人伸出手来一把拦住了他。 月泽抬起眼一瞧,那女子模样温润,眉目温柔,不是辛未又是谁? “想不到堂堂神京城太子也会用灌醉套话这等拙劣手法。”辛未本是来寻月泽,想要来打探一下关于轩辕怜星的事情的,可走到房门前,还没来得及进去就听见了里面天枢星君响亮的怒吼,她知道偷听旁人谈事失了礼数,只不过她刚要敲门提醒时听见了里面一句一个云落,既然是跟云落有关的事情,管它什么礼义廉耻,她是一定要听一听的。 却没料到听到了如此震撼的事情,云落来这里虽然告诉过阳衍和她自己的确是因为做了挖心这等恶事而来的鞠陵于天,也告诉他们自己和神京城太子有些瓜葛,她来的时候满身伤痕,身上还带着伤,心都没了,甚至……怀着孕。 云落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怀着孕,等辛未给她诊治的时候才发现的,云落眸子亮亮的,摸着肚子道:“我真的有了孩子?” 辛未心酸地瞧着她,伤成这样了,听到自己有了孩子还那么高兴,她真的很傻。 “是我喜欢的人的孩子。”云落笑眯眯地喝着辛未给她炖的粥,讨好似地望着她,“我要生下来。我生下他就走好不好,先让我住一段时间吧。” “我怀着孕,阿斐 ,喏,就是那个不爱说话的,他这里……”云落指了指脑子,“偶尔会有些失常,你愿意让一个怀着孩子的女子和一个时不时犯傻的人在外面漂泊么?” 她聪明得很,就是拿捏了辛未的性子从此赖在这里不走了。 可她那么聪明,还是落得了如此一个凄惨的下场。 辛未那时候见她凄惨落魄,竟是从不知道原来云落吃了这么多的苦,她那个时候去见月泽,不就是把自己的心给了他么?想来她没有告诉旁人,为的是少生事端。 可月泽现如今去套天枢星君的话便是赤裸裸表明了自己对于云落当年遭遇一无所知,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至少那个时候经历过神京城之乱的人都应当知道,所以……辛未甚至有点恶寒,神京城在刻意隐瞒,甚至瞒着月泽。 月泽现如今来套话,说明他心中还是有些在意云落的,可他对云落说的话又那么伤人,辛未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告诉云落这件事。 “不过是想知道些事情罢了。”月泽面上毫无波澜,甚至没有一丝羞愧,仿佛这件事时理所应当的。 “那你现在知道了多少?”辛未笑笑,“对云落,又怎么看?” “是我的错。”月泽沉思片刻,开口道:“我对这些并不知情。是我错怪了她,叫她受了委屈。” 辛未见他的确是有些懊恼,想着云落瞧见月泽时候的表现,恐怕云落自己也不知道,当她看见月泽的时候,眸子里全是他。 两人分明倾心对方,好好的两情相悦到最后怎么就成了陌路人。 “你不知情的可不止这些。”辛未摇了摇头,叹道:“有些事情,我觉得我是必须要告诉你的,若你这一辈子都不知道,实在是太可悲了,云落她,也太可怜了。” 月泽的瞳孔猛然收缩,他从天枢星君那里得来的消息虽多,可大底不过一件受刑和流放,这些他早已猜到了七八分,此外的收获不过是休书之事,但在辛未这里,或许,他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所有秘密 “你见着了云落身边的孩子了吧。”辛未淡淡地问出声:“你觉得他模样像云落吗?” 月泽不知道辛未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答道:“很聪慧,很讨人喜欢。” “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方才的问题?”辛未见状,竟是淡淡地笑了,她早就猜到月泽会这么回答。 见过白白的人都知道,白白除了一双眼睛有些像云落,其他地方竟是一点也不像她,连秉性脾气都是截然不同,那么白白像谁呢?辛未瞥了一眼月泽。 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眸子是有些相似的。”月泽见辛未大有他不回答便不肯再说下去的意思,皱了皱眉,还是正面回答了她的问题。 辛未点头,“是啊,除了眼睛有点像她便没有地方与她相像了吧。旁人都是这么说的,我看着也是这么一回事,可白白是我亲眼看着从娘胎里出来一直长到现在的,云落怀胎十月辛苦生下他,决计是亲生的没有错,那么不像她的话,又会像谁呢?自然是像他爹爹了。” 辛未心道:我都暗示得如此明显了,你究竟有没有想到白白的身世存在着巨大的谜团,白白摆明了就是你儿子呀。 月泽是万万想不到的,他和云落不过是那几日的温存,怎么会如此容易就怀上了他的孩子?再者,云落的孩子是在鞠陵于天出生的,这期间,云斐一直都陪在她身旁,不怀疑是假的,毕竟在神京城的时候,云落和云斐就走得很近,两人关系很不一般,这也是月泽心里边的一道结。 “你觉得他爹爹是谁?”辛未素来温顺,做事慢条斯理最为理智,可遇上了月泽,又因着这是云落的事情,辛未难免是要急起来的,她见月泽在对面许久都未开口,面上神色没有波澜,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暗示得太为含蓄了,叫人家听不出来。 月泽沉思了片刻,显然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他开口,声音清凉如四月山间的风,“我不知道是谁,我也不愿意去猜是谁。云落与我有关,但他没有。” 好家伙,连自己的醋都吃起来了。辛未真是拿他没有办法,果然活的年数还是太少,一遇上感情上的问题便什么事都不能冷静下来仔细分析。 “你是不是觉得是云斐?”辛未不给他逃避的机会,直截了当当面说出来,月泽身形一滞,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并不想知道。” “你不是不想,而是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么?可我知道,云落 肯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和你说过云斐不是白白父亲这一件事。”辛未堵在月泽身前,带着莫大的坚定。 月泽听到这话,想起来那一日在兴州城初见以及在三十六天,云落都有和他解释过云斐并非白白父亲,可那个时候,谁会信呢? “这也不能怪你,凡是见着白白和云落以及云斐的人,都会认为她们是一家三口,毕竟云斐一直跟在云落身边不离不弃,她们两个人第一次来鞠陵于天的时候,连我都以为她们是夫妻。但的确不是。”辛未耐心地分析给月泽听,“云落和云斐虽然形影不离,但是是各自分房而睡,再者,云斐看云落的眼神更多的是像依赖而不是爱慕,云落对他更多的也是照顾。二人看起来更像是亲人而不是情人。你看白白像云斐么?是不是也不像,白白在外人面前喊过云斐爹爹么?是不是也没有,这一点你不觉得奇怪吗?” 辛未将话都说的如此明白了,月泽是个聪明人,自然也听明白了辛未的话,心下渐渐有种奇妙的感觉涌了上来,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知道自己需要的答案已经近了。 “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云落来之前便有的身孕,是给她检查伤势时发现的,才不过十日的功夫罢了,只能探出一点来,不过的确是怀了孕。” “来之前,她刚与你成亲。清微君,你是神京城的太子,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认得么?” 辛未冷着脸看月泽,这个男人不知道伤害了云落几回,可云落偏生就爱他。若云落放下了,楚子衡该是多好的良人,可她当初试探云落,云落心中显然是没有楚子衡的,看来月泽仍是在她心里。 与其一味退缩躲避,不如将事情抖索出来说个干净,云落除了挖心便没有做过其他对不起月泽的事了。后来也拿自己的心去还了这份债,可月泽呢,有做过什么对云落好的事情,云落现在还要被怀疑被猜忌,她不应该这么委屈的。 彼时辛未根本不知道云落失了心将死的秘密,她只是单纯地看不下去了。云落的命太苦,她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你说什么?孩子是我的?”月泽那万年冰山脸总算动了神色,浮现出不可思议之色,然后是欣喜。 他若是不那么绷着一张脸其实很是叫人心动。模样本就俊俏,笑起来叫人如沐春风,仿佛天地间都回暖一般。 “你别得意。”辛未认真严肃地指出问题,“白白从小就没见过你,也不与你一同生活,你若贸然告诉他只 怕他也不会接受你。此外,云落对你,自然是有失望在的,当初将心赔给你救了你的命,可你不仅看着她满身是伤被流放到鞠陵于天,还递上一纸休书,你真的是太狠心了。”辛未温柔的眼里也显出了对月泽强烈的指责之意,“云落不认,白白一定不会认,就算你知道了也不能将她母子二人带回身边。” “云落的心,给了我?”月泽的喜悦又淡了下去,他摸着自己的胸口,摇了摇头,“这不是她的心,是星儿的。” “一口一个星儿真是亲热,我看你那星儿指不准有事瞒着你。”辛未无端端升起一股怒气来,这个人真是叫她太失望了,“我骗你有何好处?有心无心之人你分辨不清楚么?亏的你年纪轻轻做了四荒仅一位神殿,我看也不过如此。你若是不信,大可等再次遇见云落时探试一番,看她的心还在不在。” 月泽低眉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他昏迷的那些天,帝父究竟做了什么,为何神京城人人知晓的事情他却不知道,刻意瞒着他又是为何? 如果这颗心是云落的,那怜星为何要欺瞒与他? “我虽关押在鞠陵于天,不过也知道云落这颗心可稀罕了,四荒之内再找不出第二颗了。更何况有这心的人,可操控罗刹铃,召百鬼,掌生杀。酆都城云氏一族将它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云落大可不必将心给你,她又死不了,不给你们神京城又能拿她如何。只不过没了心你便要死,云落是绝对不会看着你死而无动于衷的,所以她瞒着所有人把心给了你,就连自己的哥哥和帝父也毫不知情,为了什么,不过的情爱二字罢了。” 月泽听着辛未说的话,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那一夜在三十六天,云落瞧着他,目光坚定却又莫名哀伤,对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是啊,我没给,我也不会给,我的心太稀罕了,我舍不得给。” 她那个时候还落了泪,月泽此刻想起来,自己是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刺激她,伤害她啊。 “我见你对云落也并无传闻中那般冷酷无情,个中也许有些误会。”辛未松了口气,“早些时候便觉得如此了,现在看你应该是不知晓其中内情,你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我活在这世间这么久,按着年龄算只怕比你都要大一些,看过的人知道的事比你们多,若是错过了,这辈子只怕追悔莫及。清微君,我若是没有猜错,云落不在的这些年,你应该看清楚也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了吧。” 月泽点点头,应道:“多谢辛未姑姑。” 他很是客气 ,辛未倒有些不适应,笑道:“你也不用这般恭敬,你是神京城的太子,按理说我应该向你行礼,之前一直忙着有所怠慢还望见谅。” “此事还是多谢姑姑,若你不开口,月泽只怕这辈子就此和云落错过了。” 月泽很是诚恳。 辛未便点点头收下了这份心意,她正欲打算离开,想了想,还是回头嘱咐道:“你还是别叫我姑姑了,云落拿我当知己好友,总没大没小我也习惯了,你与她同辈,且你是神京城太子,地位不比寻常人家,本该不用像我这等毫无身份之人行礼,你这一声‘姑姑’我真真是担待不起的。” 月泽点头应允。 于是乎,辛未朝厨房走去,她打算再给阳衍炖一碗汤,一边走一边思考,她似乎是忘记说什么事情了,可具体是个什么事情她又没个头绪,想来应该也是有关于云落的事情,既然将大致的过程告诉了月泽,其他应该也不是很重要,待晚些时候想到了再补充也不迟。 月泽敛去脸上的神色,冷冷淡淡地朝云落所住之处走去。 有些事情,他该和云落讲个清楚了。 不管云落心里还有没有他,他心里一直都是有她的。 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再迎她入门。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正面挑明 然而月泽没见着云落,他沉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地看着前面笑容灿烂的男子。 “”哟呵,清微君今儿个真是闲情逸致,散步都散到这里来了?”楚子衡不知从那得来一把纸扇,装模作样地摆摆风,衣袂翻飞,神情不羁,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上神模样。 “七七呢?” “小落子?”楚子衡收起扇子,认真思考了一下,“小爷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她都还没回来。” 月泽皱眉,“你等了两个时辰?” “小爷骗你又得不到什么好处。”楚子衡回转身子来,蹲在石柱旁,有些像……一条英俊的看门犬。 “你等她作甚?”月泽没见到云落,但是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朝前走了几步,立在另一根石柱旁,眉眼下垂,望向蹲在地上的楚子衡。 “你是和她一起回来的。”月泽顿了顿,说道。 “是啊,小爷几个时辰前是和她一起回来的,至于后来小爷为什么一个人这么凄凉地蹲在这里,清微君心里也该有点数。”楚子衡展开扇子,遮住从外面透过来的阳光,正当午时,日头毒辣,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似乎再见面后,这样的沉默成了常态。 “你既然说得出这么伤人的话就不该再来这里。”隔了好一会儿,楚子衡才开口,他的脸在扇子下隐在阴影之下,光波宛转,给他镀上金色的一圈光晕。 当初的少年稚气不在,棱角分明,锋利无情。 “有些误会。”月泽望着蹲在地上拿扇子遮日头的楚子衡,他已经是名震四荒的鬼殿了,可在他们的面前,总这么不正经,和当初的那个少年并无二致。 有时候月泽看着他,总会有一瞬的晃神,楚子衡还是楚子衡,是言寒,是那个笑容干净资质出人的楚国小皇子。 “了不得,你们神仙误会了别人便什么话都可以说,说完过来认个错了事,你们从没想过,有意为之也好无心之过也好,你们是伤到人了的,那么下回做事说话之前,可否认认真真想一想,仔细考虑求证一番?”楚子衡眯起眼,眼角的泪痣随着他的动作往上一挑,月泽从他的眼里看见了嘲讽。 “言寒。”月泽一直不恼,这世上,他信云落也信楚子衡,可二人纷纷离他远去甚至做下许多错事,他从未信过这些流言,可日子久了,谁都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人,总在动摇,总在怀疑自己。 可他现在知道了云落这些秘密,他是没有看错人的,那么楚子衡,也是有苦衷的。 “你别想了,当年三十六天那两个师兄的确是小爷动手杀死的。”楚子衡对于人心总揣摩得一点不差,凭着他对月泽的了解,现在月泽心里想的事他能一点不漏地完整复述出来。 他自己都承认了 这是月泽这些年来一块心病,当初三十六天殿试之后,他里里外外寻不见楚子衡,以为他出了事,可师兄们都告诉他是楚子衡贪图凡世繁华吃不了三十六天清修之苦离开,他一点都不信,只当楚子衡是因着某些难以言说的缘由不告而别,他总会回来见他的。 可再次知道他的消息,是从他人口中得知。 两位师兄的尸体惨不忍睹,被吊在凡世一处闹市的城门上,轰动了整个神京城和凡世。 尸体上独特的伤口和一些亲眼瞧见事情经过的人都成了楚子衡杀人的铁证,不知为何,太华神尊却对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反应,得知两位师兄的死讯时,他只淡淡地吩咐下去,叫人将尸体取回送还至两个师兄的父母身旁好生安葬。 师兄们偷溜到凡世游玩虽犯了三十六天的清律,可罪不至死,谁都知道是北邙山鬼殿出来杀人,但神尊却没有去为自己座下的徒弟报仇,这样的反应实在叫人费解。 旁人都说楚子衡杀人如麻,两位师兄因此才遭了毒手,可月泽不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但楚子衡今日自己承认了。 坦坦荡荡,目光对视,毫不犹豫。 容不得 月泽自欺欺人。 “你为何要对同门师兄下如此狠手。”月泽皱眉,清微剑在剑鞘里颤动。 “清微君,你睁开眼睛好好看清楚吧。”见月泽动了怒,楚子衡站起来,倚在柱子上和月泽两两相望,“你以为全四荒的神仙都和你一样心系众生,成日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你可真是蠢到头了。” “当日殿试,小爷还未飞升成神仙,凡胎肉骨,怎禁得住三十六天那些师兄们下的剧毒,奄奄一息之际,若不是再遇见云落,可真的是灰飞烟灭魂魄不留。”楚子衡嘴角一弯,笑容里带了几分讥诮,“那日回去也没想杀了他们,本打算卸个胳膊卸个腿叫他们吃点苦头就算了,岂料让小爷瞧见了他们给个女神仙下药,此等卑微拙劣之事,可就是你尊敬无比的师兄做出来的。” “救了女神仙不 过顺手,杀了他们也不过顺手。”楚子衡淡淡道,“你看,小爷既是救了人可也杀了人,是有功还是有罪呢?” 月泽眉头紧蹙。 “月泽,我最后再帮你一次。”楚子衡神色难得地庄重起来,他眸子里泛着浅浅的暖意,映着月泽的脸,“你对我很好,我知道,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的你我注定是两路人,今后战场上见,是敌非友。你心思缜密觉察明锐,知道当今四荒局势不稳,凶鬼的不断出现说明有人妄想称霸四荒,你在找这个人,可你无论如何都寻不到,那是因为——” 楚子衡顿了顿,歪着头看月泽的神色,月泽细长的眸子里灰暗一片,他想了想,摇头否认:“绝对不可能。” “小爷都说了骗你没什么好处。”楚子衡见他猜出来了,大笑,“你何苦这般自欺欺人,你太相信神京城了,你是不是以为神京城里全是你这样的死脑筋?月泽啊月泽,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得什么都不费力的,你生来是神京城的太子,处处受人敬重,要风是风,要雨得雨,身旁是神京城里最上乘的子弟,当年娶的是酆都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阴姬殿下,门当户对,事事顺心,所以你根本想不到在角落中有人拼了命都没发碰到你的脚尖,他们永远都被踩在脚下,羡慕久了便成了嫉妒,他们想要成为你这样的人,可机遇不如你,资质不如你,心生邪念走上歪路也不是不可能。”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月泽往前走了一步,白色的衣袍划过柱子,带起一片灰尘,可那灰尘在触到衣服的一瞬立刻被清凌凌的水带了下去,落入旁边的花丛中。 楚子衡低眼看他的衣袍,指了指他的衣服笑,“你看看你,果真是谪仙一般的人,出尘不染。” “你回答我。” “是啊,小爷是猜到了一些。方才你不是也猜到了么,是你自己不信那人就在神京城内,那小爷没没办法。”楚子衡目光瞥向月泽腰间的萧,“那萧是云落送你的吧。” 月泽没想到楚子衡来这么一茬,愣了愣,闷闷地应下了:“嗯。” “叫什么?” “当归。” “花谢花飞,良人当归。”楚子衡忽然念出来这么一句话,月泽猛然抬头看向他。 “小落子蠢可不说明小爷蠢,人以群分也是要看什么人。你那块玉佩上的字明显不全,小爷琢磨着还有两个字肯定是在什么东西上,原来是在你这管萧上。”楚子衡低着头一直看着那管萧,神情竟 是有几分羡慕,轻声道“要是当年不出那件事,小爷和她,也该是这般模样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这回从鞠陵于天出去之后,小爷会带走云落,她跟在你身旁,活不长久的。”楚子衡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摸着自己的护腕,银色发寒。 “我会护好她。”月泽笃定地回道,“她是我的妻子,不劳你操心。” “妻子?云落当年不知道为这两个字吃了多少苦,没成想今日叫小爷吃了便宜,从你口中听到了这两个字。”楚子衡“噗嗤”一声笑出来,即使对面月泽帝皇瞳开始灼灼发亮,他还是这么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怕。 “可那也是当年了。这凶鬼之主若真想熟练操控凶鬼,必定是要打云落的主意。”楚子衡摇摇头,“那人就在神京城之中,你带她回去,是催命。” “如今不会的。”月泽想起云落的心在自己身上,那么她对凶鬼之主的意义就没了,自然会安全。 “你以为云落没了心就没事了么?那你可曾想过为什么凶鬼对她穷追不舍?” 楚子衡一字一句地说:“小爷能知道云落挖心给你,那凶鬼之主必定也有办法知道,那么些年他可在神京城蛰伏着,时时观察着云落,出了这么大一桩事他会不知道?” “虽然不明白这凶鬼之主究竟要什么,但云落,他肯定会下手。你护不住她,六百年前如此,这回也会如此。” 月泽立在原地,他离楚子衡很近很近,风吹起他如墨般的长发,甚至能刮到楚子衡的脸,楚子衡高高束起的马尾也随风往后摇摆,紫色的缎带缠绕着乌发中飞舞。 二人四目相对,不发一言。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云落将死 “娘亲,你看是美人叔叔对我们家楚小爷在做什么?”外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正在对峙的二人纷纷扭过头去看,白白手里捧着一个玉冠,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二人。 察觉到现下这个样子有些失态,月泽不动神色地往后退了几步,越过白白望向云落。 云落看了看楚子衡又看了看月泽,想起今早的难堪事,也不晓得如何和月泽开口,自然而然地便和楚子衡说上了话。 “这是补给你的。”她从白白手中取过玉冠,“白白今早不懂事弄坏了你的发冠,我四处寻了寻,鞠陵于天里这样的物件实在少得稀罕,这个也是不容易寻到的,你先将就着用一下吧。” 楚子衡忽视掉身旁的月泽,从从容容地朝云落走去,接过她手里的玉冠,眯起眼促狭地笑,“小爷都说了不用了,你这根发带用着正好,何必这么费力气去寻?” 云落想起今早白白弄坏他的发冠时,白白恐他向自己告状,答应他可以帮他做三件事,只求不要告诉云落此事。 第一件事,从此要将楚子衡看做自己人了。原因无他,楚子衡喜欢云落,白白想云落孤苦伶仃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个又有本事又有地位模样还俊俏的郎君,此事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遂点头应下。 从此楚子衡就成了“我们家楚小爷。” 第二件事,楚子衡给了白白一个玉哨,若有了事情,尽管吹这个哨子,他会过来的。 白白满心欢喜收下来了。 第三件事,从云落身旁取一根缎带来,楚子衡没了束发的东西,披头散发叫云落看见,云落势必问起,那么白白弄坏玉冠一事也瞒不住。白白见楚子衡为他考虑这么周到,恨不得扑上去抱一抱这个绝色的叔叔。 楚子衡不过是平素不用外面的东西,发冠坏了他暂时也找不到可以束发的物件,想着云落带着一些包袱,里面兴许有缎带可以暂用,云落的东西,无论好坏,他总是喜欢的。 没成想白白竟然将云落一条不常穿的紫色裙子给剪断了,做出一条缎带来给楚子衡。 云落不常穿,可她也会收拾,因此发现了这件事。 想着楚子衡也不能只用带子束着,云落还是出去给他寻了一个玉冠回来。 楚子衡包着玉冠,笑得开心,月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头发,那里果然束着一根紫色发带,方才他竟是没有注意到楚子衡没带玉冠。 “清微君这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云落递完东西,微垂着脸庞,低顺着眼,看着足尖,虽是朝着月泽的方向,可月泽根本瞧不见她脸上的神情。 白白见状,冲上去护住云落,怒瞪月泽,这么久的相处,他对月泽天生的有种依赖感,亲近感,但云落每每和月泽在一起,白白都能感觉到不太让人舒服的感觉,因为云落难过了,可她也不像以前一样哭一哭或者发一发怒,只是低着眉眼,温顺得好像一点脾气都没有。 但云落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她肯定是难过狠了才这么作践自己。 娘亲不喜欢的人,白白也不会喜欢的。让娘亲难过的人,白白也不喜欢。 月泽瞧着面前的白白,漠然如水的眼轻轻一扫,竟是有些忍不住,探出手来想要摸一摸白白。 手在半空中被另一只纤细小巧的手截住了。 云落伸出手挡住白白的脑袋,月泽的手就隔着她的手,仅仅只差一点就能碰到白白。 “阿泽,你说的没错,我知道错了,凡事冲着我来,放过白白吧。”云落抬起眼,那双满是灵气的眼里浸润着水汽,带着点悲恸。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念在当年的情分放我们一马好不好。此事一了结我马上带白白回酆都城安心过日子,决计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的!” “你……”月泽觉得她是误会了自己,动了动嘴唇,想要解释一下,可话还没出声就被云落再次截断了。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来,脸色古怪,透露出几分无奈,缓缓递给月泽,“我不是故意要看的,那小神仙许是新来的,也不认得我,不知道我和你之前的事,在鞠陵于天外碰见我的时候,知道我与你相识并在一处的时候,匆匆忙忙将这卷轴塞给我就飞回去复命了。给我的时候将卷轴内容都念了个遍,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月泽瞧了瞧她,又瞧了瞧卷轴,接过来展开一看,脸色也有些古怪。 楚子衡在身后一瞥,摇摇头,“恭喜恭喜。” 那是婚约,是月泽和轩辕怜星的婚约,他们早该成亲了,不过鞠陵于天一事耽误了罢了,轩辕怜星都跟到了鞠陵于天,这足以说明一切。 云落觉得自己可以接受的,看来她还是太小气了。 那个冒着大雪给她送桂花糕的少年,到底是没了,从此以后他是旁人鬓边耳语的郎君。 月泽怔在 原地,亲眼看着云落低着头拉着白白匆匆而过。 云斐阴沉沉地望了望月泽,这回居然没有跟着云落马上走,而是默然地盯着月泽看。 “当年,神京城,还清了。”云斐良久之后吐出这么几个词,“你,不必,再来。” 云斐说完,拖着身子朝云落走去。 月泽胸口钝钝地一痛,他朝着云落离开的方向凝望片刻,捏紧了手中的清微剑。 “你总是叫她难过。” 楚子衡如是说。 月泽觉得这话一点都没错,可他每次见到云落的第一眼,都不是叫她难过。 怎么后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月泽看着人走远,慢慢地打开手中的卷轴,没人注意到角落刻着小小几行字:“若不娶,只当云落为碍,定灭之。” 这几句话将月泽拿捏得准,这也是紫薇大帝的行事作风,月泽知道,他说得出便做得到。若他没有猜错,轩辕怜星那里也会有一份这样的婚约。 不过是没有最后一句话罢了。 不仅提醒月泽认清自己的身份,也在用轩辕怜星来逼他。 可这颗心都不是轩辕怜星的,当初被迫答应娶她不过是因了这颗心的缘故,也是因着他以为云落死了罢了,眼下这心与她毫无关联,云落再次回来,那么,月泽该拿什么去欺骗自己。 况且,当年答应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果不其然,月泽才回到自己的住处,轩辕怜星早就候在门口许久了。 “阿泽……”轩辕怜星煞白着脸,手里拿着卷轴微微颤抖。 “嗯。”月泽掀袍跨步上前,面上不悲不喜毫无波澜。 “你都知道了么……这件事,我当初并非故意隐瞒你的,只不过情势所迫……为了神京城人心的稳定,我和大帝没法才出此下策。” 她很着急,怕月泽误会了她。 “我都知道,这件事,你一个人也做不了。”月泽转回脸温和地看她,“帝父的意思,我知道。” “我们取消婚约吧。”轩辕怜星犹豫了很久,似乎是下定决心咬牙说出这句话。 “我既答应了,必不会反悔。”月泽看着她手里的卷轴,“神京城太子和瑶华神女的婚事,自然是要的。” 轩辕怜星抬起眸子,清亮的眸子里倒映着月泽的脸,她欣喜地问道:“真的吗?” “真的。”月泽将手里的卷轴掩在大袖里,往前走去,“时候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鞠陵于天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和帝父提一提这件事的,你莫要担心。” 月泽的态度是轩辕怜星没有想到的,她握了握手里的卷轴,很用力地点头回答道:“嗯嗯。” 轩辕怜星走远后,月泽微微一侧脸,看那身影仿佛要随风飘起来,看得出来轩辕怜星是真的高兴坏了,她从来不会如此失态的。 只不过她也许根本没有想到,神京城太子的确会娶她,可月泽不会了。 月泽当年答应这桩婚事的时候就算好了一切,神京城只得了他这一个太子,紫薇大帝也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可月泽心中清楚得很,紫薇大帝在自己的母妃去世后处处留情,想必四荒中不只他一个人有紫薇大帝的血脉,他寻了寻,果真发现了不少。 等鞠陵于天的事情结束了,他将这些人都送到神京城,至于谁会是太子再与自己无关,自己不过是这渺茫世间的一个自在神仙,云落应该会喜欢这样的生活和这样的自己吧。 月泽坐在榻上,沉默着想着。 另一边,云落也坐在床上,她叫云斐带走了白白,支走了同睡的辛未,自己独自在房内,猛然间咳嗽起来,一口黑血淌出来,滴在地上。 云落苍白着脸,取了干净的帕子跪在地上擦拭。 月光清冷地泼进来,照在她枯瘦的手臂上,白色的月光下,赫然是一块一块的黑斑。 云落吃力地放下袖子,拿着满是血污的帕子,愣愣地望着窗外的月亮。 这么美的月色,自己还能看见几回啊。 时间真的不多了,要赶紧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才可以。 她“哇”地一口又吐了血,半边身子已经麻木。 这几日,身体上的反应越来越明显了,她已然没法和人同处太久,否则一定会被发现的。 想起今日月泽的到来,云落挡住他的手的那一刻,实在是怕极了,怕敏锐如他,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死亡气息。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将死之人 怎么办呢,离开总有些不甘心,可自己也没法留下来。 云落睁着眼看着顶上垂下来的帷幔,月光透过纱质的长长的帷幔,映进来一点点的光亮,云落躺在床上,慢慢伸出手纤细的手来,看光透过帷幔再透过她的手,泛起一层温柔的光。 “呼呼呼”,外面风声正大,云落出神地凝视着自己的手,恍然间,仿佛是听见了有什么东西撞在窗户上,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她微微地笑,放下手,闭上眼佯装睡着了。 有一道黑影通过窗户窜了进来,快速地移动到云落的床边,轻轻地掀开帷幔,露出一道缝,那人沉浸在黑夜中,只露出一双清楚分明的眼睛。 死死盯着床上的云落。 云落微微合着眼,仿佛是睡得不踏实,她翻了个身,露出腰间的铃铛。 银质的铃铛在黑夜中熠熠生辉,衬托着中间两个大一点的红色铃铛,散发着鬼魅的气息。 那黑衣人果然伸手去取。 云落顷刻间翻身起来,捉住他的手,蹲在床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冷声道:“你是谁?” 那黑衣人低头看自己的手,见自己没有偷盗成功反被捉住却也不害怕,只是反手握紧了云落的手。 云落感觉到手上的力量,眉头一皱,心道大事不妙,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来不及了,那黑衣人死死地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也探过来,云落急忙挡住他,岂料这黑衣人力气大得很,向上一拖,云落就势腾空而起,想要翻到他身后,就算偷袭不成也可以逃出这间屋子,然而黑衣人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云落的意图,根本就不让她有落地的机会,将她举在头顶,两根手指夹紧了她的手腕,云落挣脱不开,与他僵持着。 那黑衣人在底下忽地一声轻笑,手指顺着手腕往胳膊探去,云落的胳膊上满是黑斑,有些地方甚至开始溃烂,他一按云落自然会疼,不过却是脱身的好机会。 云落趁他手指脱离了自己的手腕,一个下踢,黑衣人下意识躲开,她便落了地,半膝跪地,抬头,咬牙道:“你不是来偷罗刹铃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黑衣人摇摇头,声音很低沉,说道:“即使偷了罗刹铃,我没有你们云氏一脉的七窍玲珑心,也用不了它,偷来也毫无用处。” “此行不过是为了证实一个猜想罢了,不过与我想的倒是有些出入。”那黑衣人伸出自己的两根手指,就着明亮的月光可见那指尖上有 几滴黑色的液体。 “身体溃烂?”黑衣人慢慢走来,在云落面前蹲下,歪着头看她,“这不是死人才有的症状,你也会死吗?果然,没了心的云落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是会死的。” 云落蓦然睁大眼睛,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失心一事? “又不是死人才会皮肤溃烂,只不过得了些病,你何必这么心心念念地盼着我死,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死了我倒是麻烦,我可是这天底下最不希望你死的人,你对我,实在太有用了。只不过,可惜的是,你怎么忽然就没了脉搏?” 云落心底一凉,方才他夹着自己的手腕,只怕是在探她的脉搏,是自己大意了。 “不过没了脉搏,皮肤都烂了,可人却好好地在我面前,我比较好奇的是,你现在,是死了还是没死。”黑衣人伸手,想要探一探云落的鼻息,云落猛然抽出腰间的赤练绫一把抽过去,“腾”地一声后,那黑衣人的手背上泛起黑烟滋滋作响,他抓紧了云落的赤练绫,笑道:“脾气还是这么硬。” “你是凶鬼之主。”云落紧紧盯着他,这人从一进来就给她十分熟悉的感觉,等这赤练绫抽上去之后他还能面不改色地与她温声说话,她忽然就想起在酆都城时遇见那凶鬼之主的场景,二人身影重叠在一起。 “你这么些年跟着我到底想要干什么?” 云落咬牙切齿。 “自然是因为你对我有用。”黑衣人嗤笑,“不然你以为我跟着你做什么?想和你做朋友?” “你!” “你放心,既然你快死了,那我事情也得加快些了,争取在你死之前,把所有事都了结。”黑衣人松开赤练绫,云落一个不稳往后退了退,正打算再抽回去。 另一个黑影闪了进来,堵在云落的面前,冷漠地看着前面的黑衣人。 “阿斐……” “好久不见。”黑衣人一挑眉,随即快速地移动到云斐的身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顺便想摸了摸云落的头,被云斐一掌劈开了,黑衣人一怔,低头一笑,闪出了门。 云落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刚才被他手指戳破的溃烂之处正隐隐作痛。这个凶鬼之主,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么多。 云落正在出神,云斐默然地走到她身旁,低头问道:“落落,如何。” 云落摇摇头,笑道:“没事,进来不 过片刻功夫你就来了。” 云斐不语,扯住了云落的手中的赤练绫,说道:“是我不好,没看好你。” 云落拍拍他的脑袋,认真道:“我是谁,我可是阴姬殿下,我本事大着呢,你尽管放心好了,你啊,只要看好白白就好了,他年纪小,我又没教什么本事给他,倒真是放心不下。” 云斐点头,随即摇头,答道:“白白要护,落落也要。” 云落低着头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要是自己死了,云斐也该是很难过的吧。 “夜深了,你暂且回去休息,此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云落一边推着云斐出门一边仔细嘱咐道,云斐点头,被推出门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地往回看,云落站在房内,对他摆手,说道:“快回去快回去。” 月光打在她身上,映得红衣朦胧,眼前这个红衣长发女子仿佛站在梦境中一般。 云落见云斐走回去了,这才关上门。 她回到床上和衣躺下。 云落真是困倦极了,日渐虚弱的身子根本撑不了方才那番激烈的打斗,她现在只觉得身子很轻很轻,头晕脑胀,拉过被子就沉沉睡去。 窗外,紫衣的男子坐在别院的大树上,交错的枝叶遮住了他大半个身子,只露出一双结实修长的小腿一下一下地晃动着。 他晃了两下,忽然停在半空了,良久,枝叶中发出一声极轻极沉的叹息。 “竟是忘了,没了心,你也是会死的。” 月色柔美地披在楚子衡的肩头,一只小蝙蝠乖巧地停在他的肩头。 他望着云落的窗,漂亮的眼里渐渐浮出一层委屈来,“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说。” 楚子衡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死了的人也会疼。 他不过是今晚睡不着在院子里挑了个地方坐坐,却没想到会看见这些事,听到这些话。 云落远比所有人想得都更辛苦。 他忽然间就有些垂头丧气了,自己就算本事再大也毫无办法,若是四荒之内谁有办法救救云落,他绝对二话不说答应所有事,只要那个人肯救一救云落。 但谁都知道,酆都城都是已死之人,不会再死,云落失了心,不过损了修为失了些灵力,本事不如从前,谁会想到她会死呢。现今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何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是看着云落这态度,此事怕是真的。 他垂眸,盯 着自己的心口看了许久许久。 一命换一命也是值的。 楚子衡从树上跳下来,他抬头看夜空,月光皎皎,偶有几只蝙蝠飞过,倒挂在屋檐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楚子衡。 楚子衡伸出手指指了指那蝙蝠,中间的一只蝙蝠忽地落地,楚子衡再指了指它,它便从地上僵硬地爬起来,挥了挥翅膀,朝楚子衡飞来。 周遭的蝙蝠看得目瞪口呆,吱吱叫它回来,可那蝙蝠不管不顾地飞向楚子衡。 楚子衡捉住那只蝙蝠,抬眸扫了扫那些蝙蝠,那些蝙蝠“咻”地一下闭拢翅膀,看也不敢看楚子衡。 “是这只欺负的你?”楚子衡捏了捏那只僵硬的蝙蝠,歪头问肩膀上的小蝙蝠。 小蝙蝠圆圆的眼水润润的,委屈点头。 “你今天帮了小爷忙,小爷自然要还这个情的。”楚子衡拢起手,那蝙蝠在一团蓝幽幽的光中化作了灰烬。 小蝙蝠打了个寒噤,但还是踢踢脚爪表示自己很高兴。 “去吧,就在这里守着,有事小爷自然会来。” 小蝙蝠点点头,张开翅膀飞到屋檐下,倒立着,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周围,那些原本闭拢着翅膀的蝙蝠默默地散开,空出一块大地方给小蝙蝠。 楚子衡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慢慢地朝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没有人知道,他的耳朵,其实听不大清声音。 那个时候留下的后遗症,绝不是每月神志不清一回那么简单,他的耳朵因为遭受重击没法再恢复了,仅仅能听清近一些比较大的声音,这么些年,他都是靠着旁人说话时嘴唇形状的变动和神色来猜测说话的内容。 所以第一次在兴州城外见到云落的时候,云落站在楼下问他,他背对着她,只模模糊糊听得一些声音,可不知道云落说的是什么。 那是第一次见面,他心里忐忑得紧,不愿意让云落知道自己的不好。 所幸,一直到现在,云落都没发现。 楚子衡负手而行,高高的马尾在月色下一跳一跳的,银色的护腕泛着清冷的寒意。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再回神京 翌日清晨。 云落昨夜一夜都不踏实,身子是极累的,眼睛也睁不开,可一闭上眼,脑海黑压压一片,恍惚中又瞧见那年神京城大乱,云斐面目狰狞地盯着她,手里紧握着红色的铃铛,上面滴滴答答往下流着血。 尸横遍野,满目血腥。 她动也动不得,看云斐嗜血杀人,忽然又有极具讽刺的笑声响起来,说话之人的语气中带着得意。 “你看,不管怎么样,他内心深处总归是嗜血的,你拦不住的,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 自那次一起吃过饭后,谢思云似乎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她会在员工餐厅里跟陈默菡坐一块用餐,慢慢的,陈默菡将她曾经警告她远离秦落凡的话抛到了脑后,渐渐接受了这个自来熟的总裁助理,并跟她成为了朋友。 眼下,借着她在京城,把婆婆和承泽带走,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当务之急。 “她把我灌醉了,我糊里糊涂地我?”乐歌一副委屈加无辜地样子。 “鹤鸣六声!许多特级教师也不一定能做到,程师居然做到了!”古兰俏脸上满是惊愕。 “什么话都听吗?你没有辨别能力的吗?”庄轻轻立刻否决,又说道孩子,仔细想起来自己和霍凌峰之间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夫妻次数了吧?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孩子,多少会让霍凌峰也开始起疑了,自己该怎么办? 那天将边旭送回家以后,我简单弄了点吃的,然后就去浴室冲了个澡,也没心情看电视,穿着睡衣,早早地回了卧室。 “讨厌!”孟瑶给了骆宫一粉拳,却把俏脸埋进了骆宫胸前,但说出的话,却让骆宫直接笑出了声。 张明朗却直接忽略我这个问题,一直一直地撕扯我的衣服,动作越来越重,我吓了一跳,却不敢声张,只得僵硬地迎着他的动作。 但是,在众人面前嘛,还是要给他点面子的,等晚上回家再收拾他好了。 既然她安排的计划这么详尽,一下就拆穿了叶十三的本来面目,可能她真有什么除敌的计划也说不定呢。 可昊辰跟伊家的恩怨,似乎是冥冥注定一般,他大意走错路线,从而碰到伊家子弟,更是在伊家子弟的请求之下,深入伊家。 这不吃还好,一吃更饿,立刻觉得浑身无力,她可是一天没吃饭,眼下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其实她向来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一阵排山倒海坐到桌旁大吃起来。 龙战帝六级的强者整个就被定在了空中,一动也不能动,眼睛睁的老大,但是他在这一刻却好像连呼吸都停了下来一样。 众人脸色都变了变,这些夜蝙蝠一涌而来,倘若被它们靠近的话,恐怕要不了片刻,他们体内的血液,便会被吸得一干二净。 蓝色。李少华不是一个龙灵师。但是他的拳头上却出现了一丝的蓝色。这说明了什么。。本命技能。 “我有些事情要问问刘大。”司战北打断了秦风的猜测,然后朝着刘大他们住的宿舍走去。 蒋中正露头一看,随后立即脸色一变,接着便将外门大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走在李宁宇面前5步的距离,抬手就是一个标准的军礼,同时说道:“校长好!”。 雷厉直接用瞬移之术,前往了决明山深处。只要是雷厉赶去的地方,他就没有敢露头的异兽。 这也不怪邱少泽这么自信,的确从邱少泽出道至今,单对单,他邱少泽还真没有遇到过对手。 第一百二十一章 难得舒心 云落最后也没和楚子衡去神京城。 她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面前眉目细致的人,良久,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去了,凶鬼之事尚未结束,我想先将此事了结了再想其他的事情。” 楚子衡挑了挑眉,云落不去他是有想到的,只看她拿什么理由搪塞他,想过各种理由,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此刻看云落,目光不自觉从她白皙的脸上移到了胳膊上,那里应该溃烂了许多吧,云落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想着在自己死之前将凶鬼的事情解决。 他没来由地烦躁,心底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云落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肯告诉他呢,非得自己这么硬扛着,她真的以为自己靠一己之力解决这件事吗。 云落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楚子衡,楚子衡素来一副笑相,从不蹙眉作愁状,因此你从他的脸上瞧不出什么来,但是这么一路相处下来,楚子衡的一些小习惯小动作她都知道,就比如此刻,楚子衡站在对面笑眯眯地看着她,仿佛是什么事都没有,可眼睛却四下在看,手也交叠在背后,云落知道他是担心自己。 云落脑子转了转,想着得先给个台阶下,还未开口,门外滚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白白一个不稳跌倒,辛亏身后的云斐眼疾手快,长臂一捞,将白白稳妥地圈住了。 “白白?”云落收好长命锁,惊讶道:“今日这么起得这么早?” “你还说,阿斐舅……就是一直催着我来,今早我还未睡醒便被拖了起来。”白白揉了揉大眼睛,撅起嘴,一想起早上爬不起来给云斐生生从被窝里领起来,光不溜秋地在半空中叫服侍的小婢女们看了个遍他就觉得羞恼。 云斐从前都是百依百顺的,今儿个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非得叫他起来看娘亲。 云落这个娘亲,通常睡到日上三竿,起得比他晚睡得比他早,除了睡就是吃,要不就是偶尔收收鬼赚些盘缠,也就回酆都城之后因着凶鬼的事四处奔波,即便如此,她还是起得比他晚睡得比他早。 身边总围着一个美人叔叔和这个北邙山鬼殿,想来四荒里没有谁比她还安全了。 不知道云斐舅舅担心个什么。 眼下该担心的不是自己正在长身体需要睡足的事吗? 不过瞧见云落醒了,他还是有些惊讶的。 “娘亲今日是有事吗,也起得这么早?”白白颠过去,一把揽住云落的胳膊,云落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挪了挪,将皮肤 溃烂那部分挪开了些,避免叫白白碰到。 她腾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白白的脑袋,本来叫她剃得干干净净的脑袋现如今长了一层头发,摸起来如缎般光滑。云落的指尖在白白细软的头发上顿了顿,笑道:“倒是没什么事,不过昨夜睡得早了些,今日自然便起得早了。” 白白点点头,将头闷在云落的裙子间,道:“那,娘亲今日得空吗?” 云落不解,但还是答道:“今日是空的,白白这是怎么了?” “白白想吃娘亲做的饭。”小脑袋埋在裙子间就是不抬起来,白白素知这趟鞠陵于天十分凶险,娘亲很忙,分身乏术,他这一路上都很少给娘亲添麻烦,只不过……来鞠陵于天那么多天了,他日日吃着厨娘做的饭菜,近些日子来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倒不是厨娘的手艺不好,只是他有些想念云落做的饭了。 云落做给他的饭,永远是最合适的,端到手的碗温度最适宜,不烫手,吃起来咸淡恰好,尤其是,是云落坐在桌子对面,隔着热腾腾的雾气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眸中的温柔仿佛天边万千缱绻缠绵的云,有时候,有时候,白白也会从她的眼里,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白白不知道那是谁,但那一定是娘亲看得很重很重的人。 “想吃什么,娘亲都依你。”云落拍拍白白的脑袋,心底无端端升起一股悲凉来,是自己对白白的照顾不够啊,若自己以后走了,白白可怎么办? 她闭了闭眼,压住眼眶处蔓延起来的酸楚,笑着看裙间的小脑袋摇来晃去思考吃什么好。 过了半晌,有个声音试着提了个建议:“小爷听说小落子你的面不错,不如……” “我同意!”埋在裙子上的小脑袋猛然抬起,仰着脸看云落。 云落偏过脑袋去楚子衡,楚子衡也是一脸诚恳地点头,“小落子你不想出去,白白今日又想吃你的做的饭菜,那,那小爷不如也占一占这个便宜,听说你在三十六天的时候就担起了所有人的膳食,小爷那个时候没吃着,可后悔着呢。” 云落拉开白白,牵起他的手朝楚子衡走去,拍了拍的他的肩膀,眼睛一弯,道:“走吧走吧,今日就满足你,想吃面是么,你想吃什么面,我都给你做。” 楚子衡跟在云落和白白的身后,还真的歪着脑袋十分严肃地考虑,“吃面,小爷想想要吃什么面,记得上回吃凡世的熟食还是好久之前了,上回吃的什么来着……” 辛未伴在一边,云落牵着白白朝厨房走去,一路上说说笑笑的,楚子衡跟在后面,看她那么高兴,环着双臂低着头也是浅浅地笑开了。 云斐跟在白白的后边,仿佛是听到身后的笑声,他忍不住回头看了楚子衡一眼,那双漆黑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楚子衡的笑脸,有些亮。 楚子衡见云斐难得地“多管闲事”,居然还回头来看他,嘴角往上一斜,道:“这是在看小爷?” 云斐收回目光,眼睛合了合,他没想好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楚子衡站在原地,慢慢地将手垂下,他的笑容渐渐淡去了,方才云斐看他的眼,里面有太多死寂,那是一个死人才有的眼神,他在北邙山见过太多太多了。 显然,云斐虽然看起来死气沉沉,可楚子衡心里清楚他决计不会是个死人,但他为何要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楚子衡没多想,迈开步子先跟上去了,不管如何,还是先跟紧云落要紧,不管云斐出什么事,他都不会伤害云落的,这世上他最看重的就是云落,所有人都知道。 “阿斐,过来帮我生火。”云落站在灶台前,浅浅淡淡地笑,眸子温温软软的,楚子衡坐在木桌旁,略惊讶地瞧着云落,眼角的泪痣随着他表情的变化也往上动了动,颇为俏皮可爱,片刻,楚子衡痞气一笑,对着云落道:“小落子如今看起来就是个贤妻良母,要养活这嗷嗷待哺的一群人。依着小爷看,谁娶了你便是天大的福气,一个人可以养活一群人,实在是划算的买卖。”说罢,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指了指在场的人,最后慢慢地移到自己面前,指了指自己,笑呵呵地看着云落。 辛未坐在一旁择菜,闻言抬起头和云落说话,“云落你听啊,他这是暗暗地在刺你呢。” 云落偏过脑袋,笑着装作要来打楚子衡,正在和面的手上满是面粉,楚子衡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躲到在门边玩葫芦的白白身后,忽觉白白身量太小根本挡不住自己,于是一把闪到云斐身后,指着云落叫:“不得了,白白你快看你娘亲,这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夸她几句还要来追着小爷打,你快替小爷挡一挡!” 云斐站在原地没动,方才见楚子衡要躲到自己身后时下意识准备伸手挡住他,结果楚子衡拉住他的手一个回旋就到了他身后,扶着他的肩头张望着前面的云落。 楚子衡是鬼,且为凉血之人,身子自然不会温暖,可肩膀上传来手掌按着的感觉让云 斐愣住了,他微微偏过脑袋,看着肩膀上的手,再回头,面前是云落佯装嗔怒的脸,举着两只白花花的手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对于云落,他是不会躲的,可是手臂忽地一沉,然后举起来不断挥舞,云斐愕然,目光渐渐移到手腕关节处的手。 楚子衡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住了他的手来挡住云落。 云落被楚子衡用云斐的手一挡,没扑到楚子衡倒是给自己扑了一脸面粉,她呛了一下,笑道:“好哇,如今连阿斐你都帮着他。” 云斐开口想要辩解,接过被云落一把糊过来面粉。这些面粉方才都加了水,云落正准备做面团的,因此粘糊糊的,糊在脸上马上就干了,擦都擦不干净。 楚子衡见云斐中招,顺手捞起一旁的白白举在自己面前,白白目瞪口呆地被举在半空中,看自己的娘亲手上沾满面粉扑过来。 云落没扑着白白,云斐出来替白白挨住了那一下,楚子衡在后边笑得十分开心。 云斐摸着一脸的面粉,看云落推开自己非要去糊楚子衡,楚子衡抱着白白四下躲,实在躲不开了就举着白白挡在自己面前,云落一迟钝,他就马上抱着白白跑。 云落见自己扑不到楚子衡,忍不住回头喊辛未帮忙,于是辛未也取了些面粉过来给云落助长气势,四个人你躲我闪,全部沾上了面粉。 只不过……大家都笑得很开怀,云斐低头看自己手心的面粉,心底慢慢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熟悉,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有过这种感觉的。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快跑啊。”楚子衡抱着白白从云斐身边擦过,云斐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又被糊了一脸,云落指着他笑。 云斐眼里是红衣女子灿烂如花的笑容,他从脸上摸下一把面粉,糊了回去。 云落,瞠目结舌。 半晌,她结巴道:“阿斐你不准跑,你居然糊我!” 云斐学着楚子衡跑开。 云落痛心疾首地抓着一团凝固的面团追在后面,“阿斐你变了,你叫楚子衡带坏了,你给我回来!” 云斐停住,回过头,固执地摇头,答道:“我不要,落落,糊我。” 楚子衡在一旁笑得差点把白白摔在地上。 云落“啪嗒”一声给楚子衡糊上厚厚一层,得意道:“叫你笑。” ……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噩耗传来 打打闹闹约莫半个时辰左右,白白饿了,云落这才饶了楚子衡和云斐过去做面。 只见云落先将做好的面条烫到九分熟捞出,再将肉洗净切块,氽烫去了血水,起油锅,把香葱、姜、葱段、八角、辣椒和肉顺着锅滑入热油内翻炒,加入香酱、陈醋等配料后加入凉水。等水烧开,浇在九分熟的面条上,将烫熟的小白菜放上,撒上了葱花蒜末,滴上几滴香油,满室面香。 云落一碗碗盛好,辛未端过去给候在一旁许久的楚子衡、白白和云斐。 白白果然是饿了,埋头就吃,话也不说,云斐吃不得这些热食,但这是云落做的,他僵硬地拿起筷子,夹起面条看了半日。 云落自己也端着面在桌边坐下,见云斐夹着面条凝视半日,知道他吃不得这些东西,说道:“阿斐,不吃也没事,你别为难自己知道吗?” 云斐的目光从面条上移到云落的脸上,听话地点了点头。 云落放心地吃面。 楚子衡也夹起面条看了半日,云落吃了一会见旁边毫无动静,忍不住扭头去看楚子衡,楚子衡正对着面条出神,旁边的云落冷不丁一喊他,他愣了一下,筷子中的面条滑入了碗里,云落指了指面,问道:“是,不爱吃吗?” 楚子衡戳了戳面,认真道:“没有,小爷在想,小落子素日里笨手笨脚,怎么可能会做饭,看来人不可貌相。” “你说什么呢?”云落拿胳膊肘捅了捅他,瞪他,“吃都堵不住你的嘴,爱吃吃,不吃我拿回去。” 说罢她就要去拿楚子衡的碗,楚子衡连忙护住,唰唰地开始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抬眸看云落,生怕她再来抢。 云落看着他的样子,这仿佛是千百年没吃过饭的样子实在滑稽,也担心他烫到自己,赶紧收回自己的手劝道:“你这是几千年没吃过饭了,想你堂堂北邙山鬼殿的吃相竟还不如白白这个几岁小儿,丢脸不丢脸……哎,你,你慢点吃,这面很烫的,我不拿回来,我就说说。” 云落没想到的是,她说几句话的空档,楚子衡已经将面吃完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子衡擦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咦?云斐你不吃吗?”楚子衡的余光瞥见云斐盯着面前的面就是不动筷子,扫了他一眼伸长胳膊就去捞,“小爷觉得这面着实不错,你不吃可别浪费。” 云斐“啪”地一声打掉楚子衡的手,自己默默地将碗往旁边挪了挪,双臂环住碗,眸光沉沉 地盯着楚子衡,缓慢开口道:“落落,给我的。” 楚子衡吃了瘪,对云斐循循善诱道:“你这样是不对的,你又不吃,那不是浪费了,浪费是可耻的……” 云斐不为所动。 于是楚子衡便把目光投到了另外三个人身上,辛未本就吃得少,她方才只盛了一些面条,绝大多数都是汤水,眼下都吃得差不多了,白白还在埋头吃,看他这上上下下的小脑袋,吃的很是起劲,眼下和他抢面就是自讨苦吃。 那么只剩下了云落…… 云落咬着筷子望着面前的楚子衡,她方才做面的时候按着白白的食量算,这里云斐吃不了,辛未和她两个女子吃的也少,自然不准备做很多,独独忘了楚子衡也是个成年的男子,食量自然是比他们大的,可锅里已经没有面条了…… 云落迟疑着将自己的碗往前推了推,问道:“你要是还想吃,并且不介意的话,我吃不完,可以分给你一半的。” “分给小爷一半?”楚子衡指了指碗,看着云落,他那双漂亮极了的眼睛里透出些许惊讶。 “你要是觉得我吃过了有些介意不要我理解的。”云落扒着碗准备往回拖,“我们以前总居无定所,一路上都在担心下一顿吃什么,有时候因着生活拮据,所以从不介意合吃一碗东西。” 云落的眼眸里有淡淡的怀念,“我们还和一群乞丐在路边蹲着啃馒头,那个时候虽然很苦,但自在得多了。” 楚子衡定定地看着她,忽然伸出手,笑了,“谁说小爷介意,小落子的东西在小爷这里永远是最好的。” 这话说得这样动情,他说过许多这样的话,无一不在告诉云落她在他的心里,永远是最好最好的人,是他一直一直喜欢的人。 云落凝视着正在往自己碗里拨面条的楚子衡,他低顺着眼,认认真真地往夹着面条,云落看了片刻,忍不住问道:“楚子衡,你再夹下去我就没有了。” 楚子衡再卷了一筷子面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道:“放心,还是给你留了一些的。” 云落拉回碗,稀稀拉拉几根面可怜地飘在汤里,她咬牙道:“楚子衡,你给我吐出来!” 辛未抿了口汤,看屋外的云落又跳起来和楚子衡闹在一起,楚子衡桌前干干净净的面碗里一滴汤都不剩。她又看了看还在埋头吃饭的白白,那面实在是太烫了,所以白白就算最早吃到现在也还是没吃完,他吃之前都要捞起来吹好久才 敢下嘴。 若是说小孩子敏感些倒也说得过去,可辛未低头看自己的碗,虽然她盛得不是很多,但现在仍旧还剩大半,她是因着太烫才没有吃得那么快。 可楚子衡刚才吃得那么快,她都担心会不会烫坏了他自己,可他毫无反应,面上嘻嘻哈哈,吃面时根本不像是有被烫到的模样。 辛未再看了看云斐,想着云落之前告诉过她,酆都城里都是已死之人,死人是不可以吃凡世的热食的,所有的食物都是经过处理去掉了凡世的烟火才能吃得下去,只有云氏一族自古因七窍玲珑心百毒不侵,自然也可以吃这些凡世之食,楚子衡没有七窍玲珑心,又是北邙山的人,也是鬼,他为什么可以吃。 还是说,他根本就吃不了,但还是吃了。 良久,辛未低头轻轻地叹气,楚子衡究竟是多爱云落。 可惜云落心里早早就有了人,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这个世上最辛苦的事。 云落正追着楚子衡,忽觉胸口一阵空落落,血液发凉,她捂着胸口缓缓地蹲下来,仿佛有什么声音一直飘荡耳边,楚子衡见她停住脚步蹲下,面露痛苦,二步并作一步冲过来蹲下问她:“你怎么了?小落子?” “我不知道,我好难受……”云落摇摇头,楚子衡见她走不了,正打算抱起她去问问辛未,屋内忽然传来碗摔碎的声音,随即传来辛未的尖叫声:“白白!” 云落一听到白白,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猛然起身跌跌撞撞就往里面走,扒着门口喘着气问:“辛未,白白,白白怎么了?” 辛未抱着在她怀里打滚的白白,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我也不知道,方才白白吃面吃的好好的,忽然间就喊胸口痛然后跌在地上打滚,这,这是怎么了?” “心疼?”云落撑着身子走过去,看见白白紧闭着眼,满头大汗,不停地喊着:“胸口好疼,娘亲,好疼,白白好疼。” 云落迅速给他把了把脉,脉象平和,显示毫无异常。云落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一阵一阵的空荡荡的感觉,她想到一些东西。 另一处,正在神京城云笈阁内看藏书的月泽胸口一阵尖锐的发疼,他伸出手指,慢慢探上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跳得很快,一下一下有力撞击着他的胸膛。 “七七,你在为什么事这么难过。” 疼痛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云落心里的空落感就没了,白白也睁开了眼睛,眼睛还湿漉漉 的,他茫然地问:“娘亲,刚才是怎么了……七窍玲珑心从来不会……不会疼的。” 云落脸色比白白还要惨白,她握着白白的手,嘴唇哆嗦了半日也没说出话来,白白看着自家娘亲眼里有些湿,然后一声不响地两行泪就落了下来,白白没有见过这样的云落,她眼里好像是空得什么都没有了。 “锥心之痛,血脉相连。”云落僵硬地吐出这句话,她还没开口说后面的话,就有精怪匆匆忙忙地赶来,声音尖锐,“辛未大人,可算是寻到你们了,四荒出大事了。” “有什么事,慢慢说,这么冒失做什么?”辛未皱眉道。 “大人,就在方才,北阴大帝,寂灭了!” 辛未抱着白白的手一顿,她看着面前的云落,云落的脸上毫无血色,她抬起眼,慢吞吞地开口将后面那半句话补上,“酆都云氏,若至亲死,血脉断,玲珑心七窍全闭片刻,自然,会疼啊。” “白白,阿斐,我们这就回酆都。”云落接过辛未怀里的白白,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她低头对辛未表达自己的歉意,“辛未,我只怕又要食言了,不能再陪你待一些时日,我要回去了。” “你,你路上小心些。”辛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摸了摸云落的脸,叹道:“自己多注意些身子,人已逝去,再追不回,想来大帝也不愿见你为此伤神。” 云落点头,抱着白白出去,云斐紧跟着。 楚子衡站在原地没有跟出去,辛未偏过头看他,问道:“你怎么不跟过去?” “要变天了。”楚子衡抬头看天,“若想她一切安好,小爷许是有些时日见不了她。” “你对她真好。”辛未也看着天,“北阴大帝寂灭,酆都无主,云落回去不久,哪里稳得住酆都,凶鬼频出,四荒只怕要大乱了。你想护住酆都,保云落安生。” 楚子衡也没回答,只是笑了笑,缓步走了出去,辛未跟在身后也慢慢走了出去。 空荡荡的厨房里,地上是方才白白打碎的碗,其他的人碗都在桌上静静放着,云斐那一碗一点没动的面忽然空了。 神京城云笈阁。 月泽的心痛才退下片刻,有神侍进来禀告:“太子殿下,酆都城北阴大帝,寂灭了。” 月泽翻着书的手一顿。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离经叛道 云落还记得,小的时候,帝父来了忘川小筑,总会与她在院子里坐上好久好久。 在寂静的院子里,他一手抱着云落,一手提着茶壶,里面是泡好的浓茶,在石凳上坐下了,他执着茶壶缓缓地给自己倒茶,浅棕色的冒着滚滚热气的茶水不断流入瓷白的碗里,云落就睁着一双大眼,一动也不动地望着。 那个时候,抬起头来就是很高很高碧绿的天,听得见青天下鸟雀飞过的声音,鼻尖是清香的茶味。 帝父因着门当户对娶了她的娘亲,可他不爱她的娘亲,帝父的心里永远装着一个凡间的女子,云落都知道,但帝父爱她,这是真的,这就够了。 幼时不知道爱,人人都说帝父不爱她的娘亲,而云落只知道帝父很疼自己就好,长大之后知道了爱,可自己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吃了那么多苦,也晓得帝父的不容易,云落理解他,也从未怪过他。 但帝父总觉得是自己亏欠了云落。 他对她那样好,四荒里是再也找不出北阴大帝这么一个宠爱女儿的父亲了。 云落呆呆地坐在北辰宫里,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她慢慢缩起身来,抱着自己膝盖慢慢地掉眼泪,几日不曾清洗,自己身上的腐臭味也散发出来了,她与这里的黑暗融为一体,冷冰冰的空气里是她身上的臭味,云落甚至觉得其实自己也死了。 酆都城里的都是死人,丧葬风俗自然也与别处不同,人在这里死了,那就是真正地死了,灰飞烟灭,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中。 北阴大帝寂灭时躯体是立刻便消失了的,他的一切物品届时都会运送到酆都城的灵冢去,云落回来的时候,满面阴沉,戾气骤增,没有一个人敢拦住她,只得任由她自己在酆都城四处走,阎罗王等人不放心,派了人远远跟着。 云落在酆都城里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最后进了北辰宫,在里面坐了三天。 “五哥,你说这可怎么办?云落会不会疯了?”都市王面带愁容,担心得要命,“我们当时早点说,让她早点回来看一看帝父也好啊,现在这个局面,这个局面……这可怎么办。” “你以为我不愿意告诉她?”阎罗王摇摇头,也很无奈,“是帝父自己不许我们告诉她的,许是怕她太伤心,若为了强行留住帝父做出什么事,只怕,只怕要出大事,这样也好,让她自己冷静冷静,想明白就好,没有谁可以陪着谁一直走到底的,在酆都城,这个遍地死人的地方 ,离别是最常见的事,也是必须得接受的事。” “那她,她要是做出什么傻事可怎么办?”都市王还是不放心。 “不会,有人守着。”都市王指了指蹲在北辰宫门口的云斐,再指了指躺在屋顶打盹的楚子衡,说道:“有这两个人守着,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报,清微君来了,五殿下您看?”有个阴卒小步跑来,伏在地上低声说道。阎罗王望向都市王,“又来了一个。” 都市王不耐烦道:“我觉得这两个够了,他过来做什么,我们这里正忙着呢,没时间招待他,去去去,你告诉他最近这段时间不方便见。再说了,这个臭小子不是正忙着成亲吗,来这里存心气死我……” 阴卒还没起身,都市王身后就传来清冷的声音,月泽手持着清微剑,披了一身白袍,冠发高高束起,身边跟着的若尘道:“见过酆都五殿下,八殿下。我们清微君此次是代神京城来吊唁北阴大帝的。” “想不到太子爷不请自来啊。”都市王翻了个白眼,甩甩袍子要走,“五哥你好好招待人家,八弟忙得很,就不陪了。” 看得出来,阎罗王也不是很待见月泽。 “灵堂设在那边,要吊唁跟我过来就行。”阎罗王打量了一下,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自顾自走了。月泽礼貌点头示意,也跟着他朝着那边走去。 若尘捧着东西,小心翼翼跟在月泽身后,他从小承月泽教导,知道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多说的也不要说,但是今天明明是清微君和瑶华神女的成亲喜宴,他一大清早就吩咐了自己带上东西跟过来,若尘不知道这是何意。 清微君做事从不会出错的。 清微君做事从不冲动的。 清微君做事向来稳重。 但是今天做的事,分明不对劲。 “清微君,神京城那边……”若尘想了很久,还是决定问一问。月泽偏过头,脸上毫无波澜,“怎么?” “今日是您和瑶华神女的成亲喜宴,您此刻不回去只怕不妥。”若尘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阎罗王听见了二人的交谈,冷笑一声,道:“想不到今日竟是清微……太子爷的成亲之日,您大可不必来了,来吊唁的人那么多,多一个无妨,少一个也无妨。” 月泽的脚步一顿,走得慢了一些,过了好一会,他喊住了阎罗王。 “五殿下。” “别,我不过是管着酆都城一方地狱的小王,哪里担得起你们神京城太子这一声。”阎罗王素来脾气好得很,人也很温柔,只不过看见月泽便想起千百年的事,想起自己在鞠陵于天外的无奈和酸楚,想起云落的落魄惨景,无名火这么些年仍旧消不下去。 “多谢。” “你谢我什么,我不记得有什么事帮得到太子殿下。” “酆都城的禁地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我知道。”月泽从怀里拿出一块木牌,上面用红线细细绕了奇怪的符号,“这么些年,也该物归原主了,多谢当年五殿下的理解。” “你……”阎罗王望着那块木牌,良久,脸上的神色软了下来,叹气道:“何必呢,这里没有一个人喜欢你,你走吧,别来了,就当放过你自己,也放过云落罢。” “月泽此生,当娶一人,也只娶一人。”月泽将木牌塞进阎罗王的手里,“我和她,有些误会,有些事,我不过前段时间才知晓,是我对不住云落。现如今她回来,我是万万不会再放手。”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不放手,那也要看云落愿不愿意和你回去,我知道你总归不是那样的人,这其间总有误会,我信云落,我看着她长大,她决计不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可这么久了,我得不到一个解释,这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们连个手指都舍不得动,为了你在鞠陵于天关了五百年,你看她哪里像是尊贵的阴姬殿下,你们神京城的人到现在见着她还是辱骂声连连,她从不动怒从不抱怨,你们不觉得自己良心难安吗?你现在风光无限迎娶四荒第一美人,月泽,云落回来后你纠缠不休,你到底在想什么?”阎罗王捏紧拳头,骨节泛白。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我只想她回到我身边来。”月泽腕上的银色护腕泛着红色的寒光,“那个时候的事,我昏迷了几日,一概不知,再醒来,所有人告诉我云落已经死了,我为她设了衣冠冢,在苍梧渊,你可以去看看。” 阎罗王一愣,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是知道这其中肯定存在误会,只不过不知道紫薇大帝做事如此彻底,月泽被瞒得好好的,若不是再见云落,只怕月泽这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难怪,那个时候,月泽这般失态地闯进酆都城,在忘川小筑的曼珠沙华旁站了一夜。 他也很难过。 “我知道云落现在很难过,我想见一见她。”月泽随后轻轻说道,“我给她带了东西。” 阎罗王站在原地,想了很久很久,摇头拒绝道:“你还是不要见她了,清微君,大帝死了,四荒的局势你应该最清楚,必起大乱,你是神京城的太子,未来继承紫薇大帝大统,是神京城的掌权者,云落是我们酆都城云氏一族这一脉七窍玲珑心的拥有者,大帝寂灭,她便是掌权者,酆都城和神京城,自神京城之乱后,便再无情分了,你二人,只能兵戈相见。” “若我不回神京城呢。”月泽转回身往后走,银色护腕被他解下扔在地上,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发着寒光,“我若要做那太子,今日便不回来了,既来了,便是决定留在这里了。” “清微君!”若尘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他捧着的东西哗啦啦散落了一地,若尘从不失态,中规中矩,但眼看着教导自己的清微君今日这般“离经叛道”的行为,他心里,好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小弟子,要回去现在还来得及,你们清微君看样子是不要你了哦。”都市王不知从哪里闪出来,看着地上的护腕啧啧叹道:“五哥,我看他这回还真是铁了心要和云落在一起了。” “听人墙角不是你该做的。”阎罗王对自己这个八弟实在是无奈,方才情绪有些过激,竟是没有察觉到他一直跟着。 “看来都是误会啊误会,是咱们误会这个臭小子了。”都市王摸着心装作痛苦,“啧啧,这小子对云落也是情真意切,咱们还骂了人家几百年,人家也不生气,良心真痛。” “你给我闭嘴,多说便接下来便去守灵。”阎罗王说完,转回头去和呆愣着的若尘说道:“小弟子,你先回去吧。” 岂料,若尘蹲下身捡起东西整理好递给阎罗王,恭恭敬敬行了礼,道:“这是清微君带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五殿下您清点一下。” 随后,他解开腕上的护腕,朝前走了几步,捡起月泽扔掉的护腕,拍了拍上面的灰,四处看了看,蹲下了身。 “五哥,这小弟子该不会觉得带不回月泽无颜回神京城疯了吧?” “你怎么觉得谁都会疯?”阎罗王翻了个白眼,“我看他像是在挖坑。” “挖坑?” 这边若尘挖完坑,将护腕放了几去埋好,起身,对着阎罗王都市王行礼,道:“若尘自幼跟随清微君,清微君去哪,若尘便在哪。” “得,一来来俩。”都市王摸了摸脑袋,觉得事情真麻烦。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桂花少年 一片黑暗。 有人推开那扇沉重的门,背着光而来,云落三日不见光,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她眯起眼睛看着来人,冷声道:“我不是说了吗,谁也不准进来。” 月泽跨进来,看着面前缩成一团的女子。 她头发凌乱得很,乱糟糟地遮住了脸,月泽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只透过发丝间隙看见一双布满血丝红得可怕的大眼,眼底还有泪水干涸的印记。 “七七,我来晚了。”月泽轻声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也屈膝蹲了下来,雪白的袍子散落一地,他伸出长臂,想要拢住她,可云落听见他的声音时一愣,急忙往后退,仿佛是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她摇着头,拼命往后挪动,喊道:“月泽,你,你不要过来,你,你别过来,我,我求你了。” 月泽伸出的手一滞,他无奈地笑,“七七,过来,没事的。” 云落仍旧是不管不顾地往后退。 月泽收回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他慢慢揭开上面包着的布巾,一股异香顿时弥漫开来。 云落最是熟悉这种味道。 她抬起来,不敢置信地望向月泽,嘴唇哆嗦了几下,结结巴巴道:“桂,桂花糕,月泽你疯了吗?” 月泽只微笑着看着她,而后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白的小瓶子,上面用红布和木塞封牢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酒瓶。 月泽就要去掀开那个木塞,云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扑过去夺下了瓶子,怒道:“你不要命了吗?” 月泽看着近在咫尺的云落,忍不住摸了摸她乱七八糟的头发,一点点给她顺好,温声道:“七七。” “别怕,我在。” 他这么说。 云落手里紧紧握着他递过来的桂花糕,看他细长的手指捏着那根小瓶子,在她面前温着眼神看她。 “我知道,我这颗心是你给的。” “我知道,你错认了人,将我认作楚子衡才会步步紧追。” “我知道,神京城之乱错不在你,那个人,肯定不是你。” “我不知道,你吃了这么多苦。” “我很庆幸,你认错了人,因此叫我的姻缘与你连在一处。” “我不知道是谁,但你护着的人,我信他,杀人并非他本意。” “七七,别怕,你过来,到我怀里来。” 云落手心的汗浸湿了糕饼,浓郁的香味环绕在两个人的身边,云落张着嘴,眼前那个自言自语的男人,眼里万千温柔,他只看着云落,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了云落一人,云落甚至能在他的眸子中望见自己的倒影。 “我脏……”云落嗫嚅了半日,才慢慢地吐出这两个字。她的确是很脏,身上全是腐臭味,头发也乱糟糟的,她厌恶这样的自己。 “你不是。”他揽过她,抱在怀里,云落只嗅到一股冷冽的清香环绕着自己,伴着桂花香让她恍恍惚惚。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忙要把手里的桂花糕扔掉,可伸出的手被月泽拦住了,月泽宽大的手抱住她的手,笑着看她,道:“三天了,你不饿吗?” 云落慌慌张张地抬起眼看他,将手急速收回,抓着桂花糕就往嘴里塞,月泽将酒瓶递给她,云落摇摇头,仍旧是死命地往下咽。 她不知道月泽是怎么治好闻到桂花糕还能不昏迷的,甚至还带了酒,但她总觉得依着月泽的性子,若是早就能治好的病绝不会一直拖着,为了月泽的安危着想,她还是不敢喝酒。 月泽似乎是看出来她在想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掀开盖子,细细地呷了一口,云落瞪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一张略带酒香的冰冷的唇紧紧贴住了她的,云落手里被咬了几口的糕饼落了地,撒了一地的碎屑。 带着强烈桂花味的酒热辣辣地顺着喉咙滚了下去,云落咽下酒,往后退了退,看着月泽不可思议。 “月泽,你能,能喝酒?” 月泽放下酒瓶,手指插进云落的长发揉着,微微眯起眼,笑道:“我以为我是不能的,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酒这个东西。” 云落怔怔地望着他。 “可那天,我在曼珠沙华边站了很久很久,带着你爱喝的桂花酒,赏你最爱的花,我才知道,酒是个好东西。” 月泽白皙的脸上逐渐浮上红晕,有几缕鬓发微微垂落,他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七七,别走了,求求你。” 云落忽而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不争气地往下落,她知道自己一心为着月泽,心心念念全是月泽,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罢了,可眼下看来,明明月泽对自己,对自己付出的更多。 自己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啊,为了自己,他是连命都不要了的。 月泽抱着她的时候手臂碰到了 她的腰,那里有着一块腐肉,疼得云落倒吸一口气,她被碰到的瞬间第一反应不是躲开,而是去看月泽的表情,月泽脸上显不出什么来,他似乎是什么也没发现,云落在心底舒了一口气,不能让月泽发现这件事。 “我不走,我就在酆都城好好待着。”云落埋在他的怀里,噼里啪啦地掉眼泪,可一点声音都没有,月泽甚至都没发现怀里的女子早已哭成了一团。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在酆都城陪着你。” “那轩辕怜星怎么办?” “七七!”月泽忽然极其严肃地将她扶起来,扳正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星儿父母幼时于我有恩,我理应照顾,帝父允诺将她嫁与神京城太子,从前我是,可如今我不是了。” 云落听得一头雾水。 “帝父在凡世露水情缘颇多,我这些年寻遍四荒,总算是寻到了一些,以后谁是太子,我再也不管。” 云落根本想不到月泽能想出这种馊主意,她张了张嘴,愣了半天才说道:“这是谁教给你的?” “没人教我,是我自己想到的。”月泽歪着头刮了刮云落的鼻子,“你以前总经常拿些乱七八糟的借口搪塞神尊,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有他们,都瞒着我,都欺我见不着你骗我说你死了,我真难过啊。” “那五百年,我守着苍梧渊,守了好久好久。” “你守着苍梧渊做什么?” “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可我来酆都城也见不着你,我寻遍了四荒,你会去的地方我都去了,可你不在。” “你怎么不在呢,你怎么能不在呢,我根本不怪你挖心,你出现就好,你走了,我的心也就没了。” 月泽无声地流下两行泪来,云落这是头一回见到月泽哭,她有些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泪,可被对面的人死死箍住,她甚至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了。 月泽顺手抄起旁边的酒瓶,喝下一大口。他晕晕乎乎地哭道:“我真的以为你死了,给你设了衣冠冢,可我收拾东西才发现,我这里连你一样东西都没有,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件嫁衣,我埋了它,苍梧渊是灵气汇聚之地,曾有传言,若一个人思念很深,那他想念的那个人就会出现的。” “你真傻,就算出现,那也是死后有魂魄之人才能出现,我们酆都城之人死了便是灰飞烟灭啊,哪里还能再出现呢?” “我就试试,试试,也许,也许 你就出现了。我等了五百年,你都没来,那穷奇惦念这块地方想要夺为己有,我不允许,绝不允许。” 云落忽然想起来那一日在兴州城的初遇,月泽的脸上蒙着纱布,他为轩辕怜星斩杀穷奇凶兽的事迹传遍了四荒,人人称道,人人羡慕。 可云落想不到,他是为了护住自己的“墓地”才伤了眼睛。 “可后来你出现了,我看不见,但是我知道,就是你。”月泽又笑了起来,很是开心,又奇奇怪怪地嘟囔道:“可是言寒那个臭小子也出现了,我知道他喜欢你,可你心里有我,我不会怕他的。可我后来知道原来你对我的好,对我的情意,都是因为儿时的约定,约定之人不是我,是言寒,我夺了本该属于他的姻缘。” “你没有,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不论儿时约定是何人,我见到的人,我一眼爱上的人,是你,月泽。”云落从他怀里仰起脑袋,带着泪水笑道:“这么些年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些话。” 月泽一会哭一会笑,行为举止不似平常,对着云落嘻嘻笑了一会儿便倒下了,云落握着他的手,低下头浅浅地笑,随即对微微敞开的门轻轻喊了一句:“阿斐。” 进来的人却不是云斐。 扎着高高马尾的男子背着手走了进来,一双精致贵气绕着银边的黑靴子立在云落的前面,云落顺着靴子往上看,楚子衡背着手弯下腰看她,眉眼弯弯。 眼里有泪。 “小落子这是回心转意了?”他弯着嘴角,整张脸都是笑意,可眼眶里莹莹滚动着的透明的液体。 “对不起,楚子衡。” “跟小爷道歉什么?”楚子衡蹲下来,眼角的泪痣一颤一颤的,眉目如画,笑意盎然,眼角却漫出泪水来,这幅模样哀伤得叫人想掉眼泪,“你心里一直都有他的,小爷知道。” “小爷一直不懂,一个只会靠着喝醉才能吐话的人,到底哪里比得上小爷。”楚子衡扶起云落,然后抱起昏睡的月泽,背对着云落往外走,声音朗朗,“小爷也是能把命给你的人,可惜了,不过是晚了一步。” 云落瞧着那随着马尾飘扬着的紫色发带。 有些人,晚了,这辈子就都晚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渺渺到访 云落在忘川小筑静养了几日,身子逐渐好转。 白白一直守着她,片刻不离,一双大眼熬得通红,他紧紧握着云落的手,云落醒来的时候手心全是汗,扭头一看,一个小小的脑袋依偎着她,大眼微微合着。 “嘶。”云落动了一下,岂料白白压着她身上腐烂的地方,这一动牵动了伤口,倒是疼得不轻。她一出声,白白立刻就被惊醒了,他忙不迭爬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云落,末了,脸上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看着云落撒娇道:“娘亲可算...... “你们……你们怎么来的广州?”李木臣半张嘴不可置信的问道。 墨开阳恭恭敬敬跪坐在陈正对面,他有些紧张,上一次有个老祖误入墨村区域,从天上掉落下来时,他也没这么紧张过。 “这么狠?!”第一个说话那年轻人缩了缩脖子,脸上全是后怕之色。 他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王秀兰,但他怀疑的是王秀兰在拿老佘家的钱贴补佘玉芬。 剧组忙碌到晚上22点才收工,唐向暖幸福美满了,因为她今天的每顿饭都有蜜汁鸡腿。 宁初然也听过,就是没来,看外头停车场内都是些高级轿车,也能让人猜得出这儿的消费水平不是一般人能来的。 “老东西,你到底和李木臣说了什么?你们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们,美食星球所有人的性命都在我手里,不管你们要做什么,胜利都只会属于我!”肖清风越来越看不懂眼前形势,心底有些慌了,冲着老会长大喊。 仅仅三个字,却说出了一副六亲不认的感觉,一字一句的,掷地有声,让电话那头的人想说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晕过去。 只见莫尊将盘古斧高举过头顶,一道道雷电从天而降,雷霆向着盘古斧聚集过去。 我几乎已经看到了浓雾中扑来的獠牙,跑回ab门肯定是来不及了,好在四号楼的门就在旁边,我大喊了一声,“进楼!”转身带头便跑进了4号楼黑黢黢的楼道。 “你认错人了,我是言离忧不假,但我不认识你,更不可能认识霍斯都的皇帝。”言离忧面不改色,冷硬如石。 长老双眸微微眯起,微偏过头,看着脸色凝重的叶筱,他知道,如今,离家族刷新排位只有五个月,时间在岁月的磨蚀下,渐渐逝去。这一次,家族排位,龙神帝国帝王把家族的数量增加到了八位。 风冥正寻找方清瑶给她们的路线,好潜入萧家寨与那些旧部汇合,一转头就看到云浅这一脸悔不当初又苦大仇深的表情。 “呃,那狼说的……追踪无极术?”叶辰旋着的一颗心顿然放松了不少,有了这柄神剑,怕是大罗神仙也跑不掉。 只是无论怎样,段情终究还是他们银煦大人最牵挂的存在,所以他才忌惮着没动手。 她不着衣履,身上全是红的紫的,下身被撕裂一样的痛,身边还躺着一个男人。 我想再仔细看看那对翅膀,可是实在是身上酸疼难忍,只好走到刘东西身边坐下。 说完之后她偷眼去看,见到大夫人与三夫人,果然偷偷伸手去抚摸起了自己的下巴。也是,若是从此以后掉了下巴,莫说容颜不复,怕是吃饭说话什么的,都将会是一个大问题。她们又岂能不怕。 兰迪彪大喝,只是劈出一剑,剑光迎风变大,似是一条冲天而上的大河,眨眼间击中压落下来的剑网。 随着裂星雷、高永胜一声令下,包围永恒神庭的数万修士一起动手,满天都是能量光柱,如烟花一般,呼呼作响,天摇地动。 第一百二十六章 星坠云落 姬渺渺自从来了忘川小筑之后便没再离开了,成日炼药,捣弄她的药罐,也幸亏她的医术,云落的身子也腐烂得慢了些。 只不过……姬渺渺来了之后月泽和楚子衡都未来过,她也曾派人分开去请月泽和楚子衡,眼下两个人撞在一处定是尴尬万分,不如分来来一趟,让渺渺见上一面作罢。 然而两个人都不得空。 姬渺渺操心着她的身子,也没心思跑去月泽和楚子衡的住处客套,只在酆都城里四处寻找药材,和酆都城的医师们切磋切磋,套些医治酆都城之人的法子出来,她忙忙碌碌的,云落心里倒是过不去了。 “渺渺,不如今日休息一番吧。”云落蹲在药炉子边上,举着扇子的手左左右右摆动,在腾腾的热气中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处找东西的姬渺渺。 “眼下是你的身子重要,我得先稳住你身上的腐烂速度,等凶鬼之事了结,我带你回蓬莱,那个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决计不会拦着你的。”姬渺渺掀开药罐,往里面取了点黑色的粉末倒在纸上,加了些药材,统统倒进云落面前的药炉子里。 掀开药炉子的那一刹那,云落差点没给这味道熏晕过去。 “最近我的身子已有好转,你的药是起了作用的,一定可以维持到我去蓬莱,你就放心吧。”云落捏着鼻子哼哼道:“再说了,我这一天到晚闷在房里,身子不臭掉才奇怪,我看今日天阴沉沉的,想来也不会有很多人在外面的,我想去灵堂看一看帝父。” 姬渺渺抬起眼扫了一下云落,冷声拒绝:“本神女不同意。” “渺渺……”云落放下扇子跑到姬渺渺的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来来回回摇晃着:“求你了。” “云落,北阴大帝寂灭,你就是酆都城下一代掌权者。而你现在的情况,若是叫人发现了,酆都城势必面临灭城之灾,你我心里都清楚的,你身份不比当初,你身上的担子也不轻,你该为酆都城千千万万的子民着想!”姬渺渺看了看云落,严肃道:“如今,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渺渺……”云落惊诧地看着她,那个咄咄逼人气势盛大的长宁神女眼下似乎也不像当初那般骄纵了,她很明白,也很理智。 顾全大局,这是一个掌权者该做的事。 “渺渺,你是不是……” “我爹死了。”姬渺渺风轻云淡地说出声来,“在你还在鞠陵于天的时候,我还没告诉你,我现在是蓬莱的长宁神女,也 是蓬莱的仙主。” 她说得这样去轻巧,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我,你……”云落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看着仍在低头配药的姬渺渺,才发觉,她看起来很是疲惫,自从桃源镇之后,她也极少和自己联系,想来那个时候蓬莱应该已经是她在打理了,一个人操持着偌大的蓬莱仙岛,也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这回抽出这么多的时间来这里看她,也是难得的。 “我得知北阴大帝寂灭的消息就想赶过来了,我知道你很难过,不过后来听说清微师……清微君来寻了你,想来应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就耽搁了些时日。”姬渺渺熄了火,将药炉子里的药倒在碗里,等它凉透了之后还需要再加点蜜饯磨成的粉,云落不喜苦,这是她为了她想出来的法子,“云落,人都是要走的,没事的。大帝也不希望你为了他过分劳神,你若是因着他走了而伤神,他也未必觉得欣慰,兴许会更难过,天底下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儿女,哪个父亲愿意自己成为儿女心头的一根针呢?” “渺渺,我知道了。”云落颇有些羞愧地低头,现如今连渺渺这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都看开了,而自己还这么困于私情。 她现在也是酆都城的掌权者了,身上担着的是千千万万子民的性命啊。 “我知道你难过什么,是不是因为当初不听话跑到神京城里去,最后流放至鞠陵于天,还连累了酆都城,让你帝父失望了?”姬渺渺忽而一笑,“是不是觉着特别丢脸,哪有女子自己跑上门要去嫁人的。” “是……” “可若你帝父不愿意,抑或是觉着不妥当,你能跑出去吗?”姬渺渺伸出手指戳了戳云落的脑袋,“你啊,就是看不明白,我想大帝一定是希望你高兴,你做什么事情他都会支持你的,就算你被流放,酆都城里上上下下不都还是在想办法救你吗?” 云落垂眸,闷闷应道:“我就是愧疚,当初没陪在帝父身边。” “事情都过去了,你若是想要你帝父舒心,就该养好身子,然后好好地打理酆都城。”姬渺渺一拍她的肩膀,道:“从前你是酆都城的帝姬,我是蓬莱岛的神女,现在你是酆都城的城主,我是蓬莱岛的仙主,到底是好姐妹,走的路一模一样,你说是不是?” 云落吃痛,歪着脸笑:“说的是说的是。只不过,我们这虽是酆都城,但男子做掌权者,一般而言称作北阴大帝,女子的话……倒是还不知道叫什么。以及,你拍到我的伤口了,有些疼,嘶。” 姬渺渺收回手,尴尬地一笑,说道:“也是,不如就叫城主怎么样,反正你也是第一任女掌权者,已开先例,不如再多开一个?” “说的也是。”云落居然觉得这个尊称其实也不错,她笑眯眯接下了,想着如何跟哥哥们提一声,顺便把姬渺渺递过来的药推了回去,“我今天已经喝了三碗了,能不能……” “不行,这是最后一碗了,喝完你就可以出去。” “真的吗?” “真的。” 云落毫不犹豫地接过碗喝完,末了还擦了擦嘴角,张嘴给姬渺渺看,“渺渺你看,都喝下去了。走走走,我们现在出门去。” 姬渺渺收好东西,站起身,有些无奈地看她:“这么些年,心性还是没变,真是羡慕你。” 云落也跟着站起身来,摇了摇头,道:“心性能否变,看的是你自己,我只要自己过的问心无愧,那我如何,也不关旁人的事。” 我自走我独木桥,不顾旁人阳关道。 “是了是了,殿下千岁,我们可以出门了么?”姬渺渺细心地给云落拉好衣服,遮掩住她给她扎好的绷带,确定看不出来了,这才挽着她的手出门。 其实是云落的腿也烂了半截,不靠着人,走起路来很是费劲。 北阴大帝的灵堂设在北辰宫东北处的高台上,再往里走便是一间阴气沉沉的面积很小的殿宇,那也是历代酆都城掌权者安置灵位的地方。 云落靠在姬渺渺的身上,爬过一千个台阶,总算是看见了灵堂。 北阴大帝的躯体早就消散,如今不过是一个牌位和一具棺椁,棺椁里是一些陪葬品。世人皆不知,酆都城之人的棺椁是没有盖的,因着人的躯体不会留存世间,唯一留下的是陪葬品,而这陪葬品则是自己最重视的东西。 云落慢慢松开姬渺渺的手,摸索到棺椁的边缘,朝里面看去。 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一个红色的大铃铛。 云落“哇”地一声就哭出声来。 自从她一出声,证实为七窍玲珑心后帝父便有意培养她操控铃铛的能力,因此专门做了和罗刹铃相似的铃铛给她用,她很爱这个铃铛,不仅是练习的法器也是玩物,直到后来七窍玲珑心长全了,帝父将真正的铃铛给了她,而这个假的罗刹铃,便不知所踪了。 她还心疼地哭了很久,一度不能接受真正的罗刹铃。 想不到,竟是帝父自己偷偷留着。 “没事了,不哭啊。”姬渺渺上前抱着她,云落揉着泪眼,却在柱子后面看见飘扬着的白色的裙摆。 她皱一皱眉,轻声在姬渺渺耳边道:“渺渺,你身后那根柱子,藏着一个人。” 姬渺渺抱着她的手一顿,云落只感觉到腰间什么东西擦过,然后姬渺渺将她轻轻推开,自己回转身子来,柱子上留下了一道鞭子的痕迹。 “是谁在那里,给我滚出来!”姬渺渺厉声喝道。 柱子后那个人缓缓地走了出来,云落和姬渺渺皆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瑶华神女!” “轩辕怜星!” 轩辕怜星披着斗篷,帽子将她的脸都遮住了,影影绰绰笼在黑暗中,看不太真切。不过看这身姿和气质,还有这穿着,大抵就是她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云落咳了两声,问道。 “别和我们说来吊唁北阴大帝。”姬渺渺顺带补充道:“你知道的,没人会信。” “好久不见。”轩辕怜星慢慢抬起脸,勾人心魂的眼如今却没有一点生气,看起来十分憔悴,仿佛是被抽去了修为灵力面色惨白,“你,你这是怎么了?” “这可得拜你所赐。”轩辕怜星冷冷地盯着云落,“若不是你,月泽绝不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如今我成了四荒的笑柄,你满意了么?” 云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现在说什么,对轩辕怜星都是刺激。 “感情的事情你勉强不来的。”姬渺渺静静地看着轩辕怜星,云落不方便的话,她都替她来说,“现在我比较关心的是,你出现在北阴大帝的灵堂里,是何居心?” 轩辕怜星不答话。 “莫非是恼羞成怒想要报复?”姬渺渺握着鞭子指了指她,“是这样吗?” “你以为,杀了你我便能泄心头之恨了吗?”轩辕怜星苍白的脸上显出诡异的笑容,“这么些年,云落你给我的耻辱,我是不会忘记的。” “我不过是来看看罢了,想不到你们酆都城之人,原来死了之后是连个躯体都没有的可怜虫。”轩辕怜星指了指棺椁,大笑,“我若是想到你死了,连个躯体都没有,可真叫人同情。” 姬渺渺怒瞪她,“我劝你少说几句。” “长宁,你不在你的蓬莱做仙主,好好地来这里趟这趟浑水做什么 呢?”轩辕怜星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甩到姬渺渺面前。 “有人告诉我,云落活不长了,我本想着她死了,还是会叫人惦念着她,身子还在魂魄不灭总还有法子救的,那人叫我来灵堂看看,一切便分明了。” “我这才发现,你要是死了,就真的是死了,四荒再也没有你这个人。” “还有,北阴大帝刚刚寂灭,若酆都城之外的人知道下一任的掌权者也快死了,不知道他们会想什么。” 姬渺渺将手里的纸捏成一团仍在地上,怒骂轩辕怜星:“我看你是疯了!” 云落颤巍巍地捡起地上的纸团,展开来,上面赫然写道:“阴姬将死,若她死,万事皆可太平。不信,酆都城灵堂可见分晓。” 她的腿有些软,眼前一黑,跌了下去。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鬼殿失常 楚子衡赶到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他飞身而来,稳稳接住了云落,云落微微张开眼,看见楚子衡,勉力笑了笑,“你来啦,请了你这么多回,这回可算是愿意出来了。” 她扶着楚子衡站稳身子,姬渺渺站在一旁瞧着楚子衡,不自觉有些僵硬。 “言寒哥哥。”姬渺渺把幻绝鞭收了起来,浅碧色的裙衫下,白色的绣鞋往后缩了缩,“你也在这里啊。” “嗯。”楚子衡看云落站稳,对姬渺渺略一点头示意,浅淡地笑道:“渺渺你何时来的?” 云落翻了翻白眼,这些天请你过来不就是为这件事么,你居然装作不知道,还这么一本正经地去问人家,她真是低估了楚子衡的脸皮厚度。 “我是,我是前几日来。”姬渺渺抬眼看了看云落,云落摇摇头,表示楚子衡还不知道她的身体情况,姬渺渺心下了然,接着说道:“过来看看云落,这几日她很辛苦,我过来帮帮忙。” 楚子衡长长地“哦”了一声,拍了拍云落的肩膀,“如此甚好,小爷还正愁小落子没个人陪呢。” 云落和姬渺渺两个人露出些许尴尬的笑容。 “这个也是你们请来作伴的?”楚子衡指了指对面的姬渺渺,眯了眯眼。 “这是瑶华神女。”云落讪讪地回了句,这怎么可能会是自己请来的,就算自己想请,只怕这位也不肯来吧。 她如今一见面不立刻掐她云落脖子已是万幸。 “瑶华神女?”楚子衡略一皱眉,恍然大悟道:“小爷知道,不就是和你抢男人那个嘛。” 轩辕怜星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鬼殿,你这般一心护着她,你又得到了什么?”轩辕怜星轻轻地笑出声,脸上渐渐浮现讽刺的神色,“她不照样还是缠着月泽,脚踏两只船,一边吊着你一边拉着月泽,这般水性杨花的女人,你也看得上?” “这里小爷可能需要说明一下。”楚子衡耐心地听她说完,一板一眼认真道:“小落子呢,心里确实有清微君的。” 轩辕怜星嗤笑,“你既然知道还护着她?” “可小落子心里没有小爷,她几次三番清楚分明与我划了界限。”楚子衡摸了摸护腕,“可惜的是,小爷不听,小爷还就是吊死在这棵树上了,你能怎么办?” “你伤她半分,小爷还的绝不止半分。”楚子衡手腕一转,掠杀镖流畅地划出来,在半空中闪烁着 杀意。 “我用不着伤她。”风吹起她的裙子,纱裙随风张扬,她微微偏着头,模样柔美,眼里是一片死寂,“你还不知道吧,她要死了。不必我动手,她自己就能去死呢。再说了,杀她,还脏了我的手。” “你住嘴!”云落大骇,她有些生气了,这些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且依着楚子衡的性格,知道她要死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云落急急忙忙去看楚子衡的脸色,可他只是转过脸看了看云落,眸中浅浅淡淡的是舒卷开来的红色。 那是风吹开了云落的裙摆,她腰间的赤练绫在空中打卷,一袭大红中,云落白皙的脸上满是惊慌,像是受惊的小兔子。 楚子衡不知怎么地就有些心疼。 “我知道,但你会比她先死。”楚子衡的掠杀镖猛地划破空气朝轩辕怜星而去,不留一点余地,轩辕怜星虽是神女,也拜入太华门下修习,无奈身子骨弱,加上又是女子,便选了修身养性的一些术法,只可用来疗养,护住自己。 可楚子衡不是寻常的人,他若是出手,四荒之内只怕很少有人拦得住,他极少这么冲动,云落亲眼看着掠杀镖飞过去,大喊道:“不要!” 姬渺渺也没有反应过来,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掠杀镖飞向,现如今就算用幻绝鞭也根本拦不住的。 “哐当。” 一柄长剑挡住了镖。 楚子衡手一抬,掠杀镖立刻飞回自己手里,他弯起一边的嘴角,讽刺道:“怎么了,现在就去护着她,不怕小落子难过吗?” “言寒,冷静。”月泽皱着眉看楚子衡,他明显是生气了,月泽赶来的时候恰好瞧见这一幕,他收回清微剑,看着楚子衡。 “冷静个屁!”楚子衡脸上显出诡异的笑容,指着对面的轩辕怜星,“就是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伤小落子,小爷的忍耐限度已经到了。” 月泽摇摇头,冷静地说道:“你冷静一下,现在在酆都城里杀了她,于你,与七七,都不好。酆都城局势未稳,眼下再生事端实在不妥。” “妥不妥,小爷说了算。” 楚子衡伸手,虚空中幻出孤杀弓,他冷冷地看着对面的月泽,“你让开,今天小爷就要她的命。” “楚子衡你怎么了?”云落感觉到不对劲,楚子衡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你先放下弓,这,这是我的事情,你放心我可以解决的,你别生气。” “阿泽。”轩辕怜星抬起泪眼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我就知道,你心里总归是有我的,你看你还是来救我了。成亲之日那些事我不怪你,我们回去好不好?” 月泽回转身子来,看她,眸色晦暗,“把东西拿出来。” “什么,什么东西?”轩辕怜星蓦地睁大眼眸,往后退了几步。 “星儿,我心里从未有你。”月泽的长剑一伸,挑断了轩辕怜星腰间的荷包,荷包被月泽收回手里,轩辕怜星有些惶恐,她想要伸手夺回来,月泽却丝毫不留情地烧了它。 “星儿,莫因为心中执念误入邪道。”月泽看着那一堆灰烬中一块黑色的人骨,捡拾起来,低着头看轩辕怜星,“告诉我,这是不是和凶鬼有关。” 轩辕怜星惊慌地往后退,不小心跌倒在地,帽子落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一头白发。 “不,你不要看,别看,求你们,别……”轩辕怜星连忙戴上帽子,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后退,月泽想要去拦住她,一道黑影闪过,那人轻飘飘地笑道:“这个人我就先带走了,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会再见的。” 月泽沉默着看了片刻,回转身子来。 楚子衡握着弓的手松了,他愣了愣,望向一旁的云落,而后轻声道:“有没有伤到你?” 云落摇摇头,问道:“你方才是怎么了?” “是这块人骨在作祟。”月泽握着那块黑色的人骨走近,递给楚子衡,“你看看是不是因为这个?” 楚子衡接过人骨,端详片刻,忽而轻轻捏碎,烧成了灰。 “这是什么?”云落有些疑惑。 “此物有极大的戾气,可以激起身带戾气之人的愤怒,叫人被戾气左右。”月泽看着楚子衡毁掉那个东西,面上毫无波澜,“按理说,这东西只能对一些修为薄弱之人起作用,言寒此等深厚的修为,不应该会发生这种情况。” “小爷这不是早就看不惯那劳什子神女了嘛。”楚子衡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月泽,“难不成你还惦念着她?” 月泽的手指拂过清微剑,他沉思片刻,看了看楚子衡,淡然道:“你不愿说便罢了,日后多注意。” 说罢,他看了看云落,又看了看云落身边的姬渺渺,点头示意后温声道:“七七,我有些事。” 云落乖乖点头应道:“明白明白,你先去忙,我在这边再守一会儿就回去 。” 月泽走远了,楚子衡才跟着云落坐在一边的软垫上。 “渺渺,我怎么有点晕……”云落坐了片刻,忽然扶着额头痛苦道。 姬渺渺一刻也不马虎,丢下一句“你等我回来。”立刻飞身而去。 云落伸长脖子朝外面看去,确定姬渺渺走远了这才回过头看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楚子衡。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不久。”楚子衡闭着眼睛答道。 “你……我……” “放心吧,小爷不会说出去的。”楚子衡缓缓吐出一口气,微微张开眼,“你信小爷。” “我是信你的,可,可你方才……”云落抿了抿嘴,终于是一鼓作气将话说完了,“你别为了我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我知道你对我好,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死的,可我,我更希望你自己好好的。” “你对小爷还真是了解,小爷是会救你的,但你放心,决计不会伤害自己。”楚子衡歪头一笑,道:“你看小爷像是肯吃亏的人吗?” “可你刚才……明明不应该的,连我都没有被戾气所激起,可你却……” “小爷那是失常期刚过,不稳定。”楚子衡一脸镇定地说着谎。 “你别骗我,我记着的,你的失常期不该是这几天,你是不是为了我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了?”云落摇头否认他的回答,一步步紧逼。 “小落子这可就自作多情了,现如今你和清微君两情相悦,小爷也是识相的人,再怎么着,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若救不了你,这不是还有清微君吗?”楚子衡拍了拍云落的脑袋,站起身来,“好了,小爷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去。” 说罢,他站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姬渺渺刚好赶回来,她捧着药,和楚子衡擦肩而过。 楚子衡面色如常地走下长阶,走到一半时咳了几声,他摸了摸胸口顺气,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继而摇摇头往下走。 空荡荡的石阶上,赫然一摊血,滴滴答答往下流。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乌鸡凤凰 轩辕怜星被那黑衣人带着在空中,她咬牙道:“你不是说,有法子帮我把我的身子恢复回去吗?” “我是说过,但我也说过叫你先按住性子,不要轻举妄动,你看看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纸条是你给我的,不是让我去是什么意思?” “我是给了你纸条提醒,只不过是见你这几日焦灼的很,叫你放个心罢了,没想到你居然真的立刻动身就去了酆都城,我说瑶华神女,你就那么盼着她死?” “若你是我,我想你只怕比我更想要她的命。” 黑衣人摇摇头,否认道:“若是我,我不会叫她死这么简单的。” 轩辕怜星听见他这句话,忍不住笑出了声,“难怪是凶鬼之主,心思歹毒常人比不得。” “呵。”黑衣人冷笑一声,回过头看轩辕怜星,他面上蒙着布,轩辕怜星看不见他的面容,却能看清楚他那双散发着森森寒气的眼睛。 “你想做什么?”轩辕怜星忽地心底一寒,她察觉到对方的戾气源源不断地朝自己涌来,“我们现在是在同一条船上,你杀了我,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我只是想不到,原本高雅不俗的瑶华神女,若不如意了,原来与我们这般俗人无异。” “你!”轩辕怜星想起了自己现如今的样子,哪里还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万人追捧的神女,自己现在就是四荒的笑柄。 “好了,现如今月泽等人肯定会四处追寻你的下落,你若是不想自己这幅模样被他看见,就乖乖呆在这个地方,等时机到了,我会来接你出去的。”黑衣人带着她落在一处荒凉之地,面前矗立着高大的石碑。 轩辕怜星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她仰头看去,石碑上赫然四个大字:鞠陵于天。 “你疯了,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眼下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根本想不到你会躲在这里的。”黑衣人大手一挥,守着鞠陵于天的守卫们纷纷倒地,鞠陵于天的结界也缓缓打开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能打开鞠陵于天的结界?”轩辕怜星睁大眸子,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徐徐打开的结界,有些愕然。 “你们不都是管我叫做凶鬼之主么?”黑衣人嗤笑,“别废话了,快进去吧,过段时间我会来接你。” “但这里面还有云落认识的人,你把我放在这里真的不会被发现吗?”轩辕怜星想起了辛未和阳衍, 二人都是云落的好友,若是他们走漏了消息,此行便是自入狼穴。 “鞠陵于天里的消息都是由这几个守卫传递的,其余的人根本出不去,无法得知外界变化,我如今控制住这些交接信息的人便可,里面只怕根本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黑衣人嘴角浅浅勾起,“你就瞒着他们安心住下便可,想来这方面你应该是做的不错的,毕竟月泽都被你蒙在鼓里几百年。” “你闭嘴,对了,还有……”轩辕怜星还未说完,黑衣人又扔过来一个药瓶,道:“这药能暂且稳住你的衰老速度,每月初一,十五,二十各服一次,一次一颗,我会再想办法解决你这个问题的。” 轩辕怜星握着药瓶,看向黑衣人,说道:“你最好赶快找到解药,否则……别怪我无情。” “啧啧,你们女人呐,话都说的那么狠,可心里边却软得不行。月泽对你无情无义你却总还记挂着他,是不是?” 轩辕怜星有些恼怒起来,她瞪着黑衣人,可却想不到话来反驳。 她对月泽,是真情实意的。 “你此行进鞠陵于天,想必要待上不短的时间,我还特地为你备了个人,是不是考虑得十分周到?” “你还带了谁过来?”轩辕怜星警戒起来,她现如今的状况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对面那个人应该也清楚,自己与他合作为的就是这个原因,可他还带了人过来,轩辕怜星实在是摸不透他的心思。 “你不会失望的。”他微微挪开身子,轩辕怜星看见远处有个小黑点在向自己靠近。 “怜星姐姐!” 一女子飞奔而来,吊梢眉,丹凤眼,眉宇间自带一股凌厉。 “泰禾,你怎么会在这里?”见到来人,轩辕怜星一怔,有些疑惑。 “怜星姐姐,我已经在凡世渡了劫,前几日才回到苍梧丘,可我四处寻你都寻不见,后来听说你嫁到了神京城。”泰禾兴冲冲地跑来,在轩辕怜星面前献宝一样递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品,“这是我专门送给你的,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婚宴并未成,这礼品……只怕白费你的心思了。”轩辕怜星并没有接过礼品,淡淡地看着泰禾,秀气的眉微微蹙了起来。 “泰禾知道,只不过这不是给你的新婚贺礼,这是泰禾给自己姐姐的一份心意,仅此而已。”泰禾把小盒子硬塞给轩辕怜星,眼睛亮亮地,满是期待地望着轩辕怜星,“姐姐你快打开看看,这是我挑 了许久的,一定很适合你。” 轩辕怜星看了看她,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是一对翡翠耳坠,雕刻着细密的花纹,圆润的小珠子垂在下面,泛着晶莹的光。 “真是好看。”轩辕怜星笑了笑,关上盒子,对面的泰禾低着头有些羞涩,“没事的,姐姐喜欢就好。”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是他告诉我的。”泰禾指了指黑衣人,“我听说了你在神京城的事情,四下寻你,神京城不见,苍梧丘也不见,实在没了办法,正巧他就出现了。” 轩辕怜星望向黑衣人,黑衣人嘿嘿一笑,摆手道:“不用谢不用谢,知道你们姐妹情深,想着你一个人在鞠陵于天没人照料也不妥,这不,她就刚好出现了。” “你在凡世历劫时可安好?”轩辕怜星懒得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泰禾,当年泰禾的劫数到了,须得下凡历劫,没想到在凡世轮回数次,总算是渡完了劫。 “挺好的,托姐姐的福,我在凡世不是皇室子女便是官宦小姐,倒也过得安稳,从未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说是历劫倒像是去凡世享福去了。”泰禾握住她的手笑得眉眼弯弯,不过三秒,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有点委屈地靠在轩辕怜星身上,瘪着嘴道:“说到不如意,似乎还真有那么一桩事,有两个凡世之外的人闯进了凡世,那一日恰好叫我撞见了,有一个还辱骂我,对我冷嘲热讽,着实叫我委屈,只恨当时还是凡人,没法好好教训她。” “两个人?” “对,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那女子模样自然是不及姐姐你的万分之一,不过脾气倒是大得很,骄纵跋扈目中无人还自称什么殿下。” “什么?”轩辕怜星一愣,紧张地捉住泰禾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此事当真?” “我是绝对不会欺骗姐姐半分的!” “那两个人,什么模样什么穿着有什么特点吗?” “男子生得绝色容貌,想来四荒之内无人可比,着一身紫衣,总是笑眯眯的;女子自称劳什子殿下,一身红衣,腰间有黑色的腰封,还挂了一串铃铛,肩膀上似乎,似乎是有黑色的花纹,看起来就十分诡异,也不知是什么妖邪。”泰禾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答道。 “泰禾啊泰禾,你可知道,遇见的就是酆都城阴姬云落,这些年总叫我不得安的女子。”轩辕怜星苦笑一声,真是想不到,云落竟然和自己这远房表妹也有瓜葛,只 怪她爱惹是生非,得罪了这许多人。 “居然是她,可恨,我当时要是知道定帮姐姐你出气!”泰禾一听自己遇见的人就是让轩辕怜星不得安宁的人,愤愤道。 “别说胡话,你当时是个凡人,哪里打得过她。”轩辕怜星摸了摸泰禾的头,牵着她的手往鞠陵于天走去,泰禾是轩辕怜星看着长大的,虽是远得不能再远的那一脉亲戚,本身是乌鸡,与她凤凰甚至都沾不上一点边,可泰禾素来讨她欢心,轩辕怜星便带大了她,等轩辕怜星去了三十六天修习,她因资质不够便被送回原来居住的地方,不过轩辕怜星也时时帮衬着她,就连下凡历劫这件事她也照应了不少。 “没事,如今我回来了,一定替姐姐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泰禾满心欢喜地跟在轩辕怜星身后,“对了姐姐,那跟在她身旁的男子就是清微君吗?” “不是,那是北邙山的鬼殿。”轩辕怜星微微低下头,道:“你还未见过清微君吧,得了空该去见见的,这四荒之内无人可比他清贵出尘。” “我知道,能让姐姐这般人物倾心的自然是四荒内的佼佼者。”泰禾应道,然后轻声重复着:“北邙山鬼殿,鬼殿么……” 黑衣人看轩辕怜星和泰禾先后进了鞠陵于天,重新将结界封回去。 他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轻声笑道:“乌鸡和凤凰?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辛未之死(上) 轩辕怜星进了鞠陵于天,举目一片荒凉,恶徒遍地,不论是地上跑着的还是天上飞着的,全是穷凶极恶之类,以她之力根本无法阻挡,辛亏有泰禾在身边这才勉强前行。 循着记忆,轩辕怜星不一会就找到了水月泊,她站在水月泊外面,里面嬉笑吵闹着的精怪呈现出一片祥和之景。 她想了想,蹲在地上抓了些土抹在脸上,顺便给泰禾也抹上了,一边抹一边轻声嘱咐道:“待会儿你什么也不要说,只跟在我身后便好,知道吗?” 泰禾点点头。 “辛未,辛未。”轩辕怜星扶着结界往里面看,放软了声音喊道。 距离结界稍微近一些的精怪听到动静急忙去禀报了辛未,不消片刻,辛未就出现在轩辕怜星面前。 “瑶华神女?”辛未见到来人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她想都没有多想,立刻开了结界叫轩辕怜星进来,“你怎么会进鞠陵于天?还弄得这般狼狈?” “我犯了错事,自己请命来鞠陵于天赎罪。”轩辕怜星一双美目泪光点点,“当日我不该欺瞒月泽的,他的心是云落给的,如今事情真相大白,我也无颜再留在神京城,苍梧丘也不愿回,倒不如来这里,也能叫我心里好受一点。可鞠陵于天那么大,我也不晓得在何处落脚,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这里了。” 辛未怔了一下,温柔地笑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何必这般,这般强求自己?再者,想来这事,也不全是你的错,你一个人是瞒不住的。” 说完,辛未再看了看轩辕怜星的身后,泰禾低着眼站着,有些不安。 “这是?” “她是泰禾,是我的婢女,自幼与我亲近,这番我来这里,她说什么也不愿离开,非要跟过来。” “原来如此,先跟我去沐浴更衣吧,你们来这里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很辛苦吧。”辛未拉着轩辕怜星就往里面走,轩辕怜星擦了擦方才挤出来的眼泪,嘴角浅浅勾起。 路过一处小木屋的时候,轩辕怜星眼尖地看见有两个人在一处下棋,她眯起眼瞧了瞧,一个仿佛是阳衍,可不知另一个人是谁?水月泊忽然出现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叫轩辕怜星有些担忧,她试探性地问道:“辛未,那个人是阳衍么?” 辛未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笑着点头道:“是的,那是阳衍。” “那他对面坐着的又是谁?” “这是风神折丹,他闲来无事的时候便会 过来坐坐,与阳衍小酌几杯下个棋。”辛未瞧着那两个人,笑容像是四月的杨柳风,又软又柔。 “风神折丹……”轩辕怜星想了想,自己似乎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当初在水月泊的时候,他是出现过的,只不过一个不知何故被流放到鞠陵于天的神仙,为何跑到水月泊和阳衍那个上万年的魔头做好友,轩辕怜星实在是想不明白。 她随着辛未前行,那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辛未给她安排好了住处之后打算离开,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问道:“瑶华神女,你来这里,云落和月泽知道么?” 轩辕怜星才刚坐下,听到这话心中猛然一抽,她摇了摇头,温声道:“我没有告诉他们,只说了我回苍梧丘去。” “辛未,我求你,千万别告诉他们,如今月泽和云落相逢,正是团聚的好时候,我这般实在是……实在是……”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漫出来的泪,说不出来的无辜委屈。 辛未略一沉思,点头应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的,只不过……鞠陵于天里的消息封闭得很,我想知道……云落如今果真和月泽团聚了么,她现在……过得好么?” “她很好的,你放心。”轩辕怜星透过帕子的间隙,看见辛未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来,只听得她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先走了,你注意身子,有什么想要的吩咐下去便可。” 轩辕怜星起身,对辛未欠一欠身,示意道:“多谢辛未。” “不用客气,你能来这里是对辛未的信任。” 辛未提起裙摆走出门,轩辕怜星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捏紧了手指。 “姐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在此处稳着。”轩辕怜星掏出黑衣人给的药瓶,倒出药丸来,数了数,共有十二颗,足以维持四个月,想来黑衣人是绝不会让她在这里等四个月的,毕竟云落根本活不过四个月。 “姐姐,这是何物?”泰禾瞧见轩辕怜星手里的瓶子,有些好奇。 “这是药,我每月须得服用三次,你可千万记住了,不许乱动知道么?” 泰禾乖乖地点头。 另一边,辛未走在路上,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她得去找阳衍商量商量这件事。 辛未一边走一边全神贯注地思考着,自然没注意前面的人,一下子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她低声道了歉,抬起头,瞧见折丹神低着头瞧她,“你这是怎么了?” 阳衍也从后边走上前,趴在折丹神的肩膀上看辛未,狐疑地问道:“是啊,辛未你平时细心得很,怎么现在走路都能撞到人,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阳衍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商量一件事。”辛未扬起脸,有些犹豫地看着阳衍,“水月泊里来了一个人,我……” “是那只小凤凰?”阳衍松开折丹神的肩,面上风轻云淡,“我知道,早就听下面的小精怪说过了,我都说了,你想带谁就带谁,整个水月泊都是你的。” 辛未摇头,轻声道:“瑶华神女是上古神兽,也算是云落的……云落认识的人,于情于理,她来找我们,我们不该拒之门外,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阳衍,你最近可有外面的消息?” “目前没有,外面的消息传进来十分困难,你是知道的。”阳衍伸出手摸了摸辛未的脑袋,“你啊,就不要那么担心知道吗?” “我现在送折丹走,你要一起吗?” 辛未看了看折丹神,他一直看着自己,目光中有些复杂,辛未收回目光,却听得顶上声音传来:“我想,辛未有所顾虑也是对的,毕竟当初听说那酆都城的阴姬和这神女并不十分交好。” 阳衍往前的脚步一顿,又听得折丹神道:“阳衍你还是多注意些,防范于未然。” “知道啦知道啦。”阳衍折回身子来推折丹神,“你快走吧,我看你就是拖延时间想要蹭一顿饭。” 折丹神只笑不语,被阳衍推着往前走,他走了几步,复又回过头看辛未,道:“辛未姑娘,我先走了,明日见。” 辛未欠身示意,“明日见。” 如此安然过了一个月,今日眼瞧着是月初,园子里有些瓜果恰好熟了,辛未想着近些日子来轩辕怜星看起来都没什么胃口,这些新鲜的瓜果兴许会感兴趣。 于是她亲自去园子里采摘了些装在果盘里给轩辕怜星送去。 岂料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一幕。 正欲推门进去的辛未听到痛苦的呻吟,她急忙伸手推门,想要去看看轩辕怜星怎么了,可手在碰到门的那一刹那忽然停住了,因为透过木门中间一行的镂空雕刻处,她看见里面有个老妇满头白发四处翻找,她在床头处翻出来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药丸来吞下,脸色好了许多,她瘫软在床边,缓缓转过脸来,辛未惊得差点摔掉手里的果 盘。 那张脸一半布满皱纹,像是垂垂老矣的老妪,一半却光滑柔顺,吹弹可破,轩辕怜星闭着眼喘气,脸上的皱纹逐渐褪去,那头白发也慢慢地变回黑色。 辛未不知怎地,就想起上一回轩辕怜星在这里的时候,那一头黑白掺半的头发,她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旁人,这可怖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吃的又是什么药? 辛未站在门口连脚都挪不动。 “姐姐我回来了!”远远地就听见泰禾的声音,辛未一愣,姐姐? 然而容不得她多想,屋内的女子已然站了起来,坐在床上翻着一卷书,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辛未心道自己决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看见这些事,于是在泰禾赶到之前推开了门,笑意盈盈地望着床上的轩辕怜星。 “泰禾,怎么去取个茶叶都这么久?”轩辕怜星低着头问道。 “是我,辛未。”辛未端着果盘在床边坐下,留意了一下轩辕怜星的头发和脸,一根白发一丝皱纹都没了,轩辕怜星抬起脸,见她认真地看自己,笑道:“你怎么来了?” “见你近几日胃口不是很好,特意过来给你送些新鲜的果子。”辛未将手里的果盘放到桌子上,目光仍旧离不开轩辕怜星的脸。 “你总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见辛未一直盯着自己不放,轩辕怜星摸了摸脸,吃了药,自己的皱纹应该都没了才是,难道还有遗漏? “不是,是惊异于你的容貌。早听闻瑶华神女容颜冠绝四荒,想着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子呢?” “谬赞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父母将我生得好。”轩辕怜星低头轻笑。 “姐姐!”泰禾从门外跨进来,见到辛未也在这里的时候一愣,随即欠身行礼,“见过辛未姑姑。” “不必这么客气。”辛未摆摆手,起身说道:“既然有人回来陪你了,我的果子也送到手了,便先走一步,天气有些凉了,你多注意着些。” “多谢关心。” 见辛未走远,轩辕怜星捏着书的手骨节泛白。 “姐姐怎么了?” “我觉得她,可能有些麻烦。”轩辕怜星想起辛未刚才一直盯着自己脸的神情,总觉得她发现了什么。 “那,那我们怎么办?” “莫慌,再看看,现如今没有证据不可妄下定论。”轩辕怜星眸色沉沉,“若她真的知道了,便……叫她这辈子都没法说出这件事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辛未之死(中) 半个月后。 辛未回到住处之后忧心忡忡,总觉得轩辕怜星是有些事瞒着她的。 她来鞠陵于天的目的只怕也不单纯。 她成日想着这件事,不知不觉人也消瘦了不少,且现如今和云落无法联系,阳衍说外面的联系断了几日,消息也送不出去,这在鞠陵于天是常有的事情,辛未从前不觉得如何,可现在无法和云落取得联系叫她心里不踏实。 辛未对着铜镜发着呆,想了许久,脑海里满是上回惊慌失措跑开的轩辕怜星的头发慢...... 帝皇天涯鸟,无翼蝙蝠,天上九头鸟,三足金乌。这四只鸟儿是远古天空的宠儿,是蓝色或黑色梦幻里面永恒的霸主。 “他,他还在睡呢,要不要我叫他?”李菲儿突然接到韩轲母亲的电话,说话也是有些紧张。 可是等了半晌他也瞧不出这次的幻境到底厉害在哪里?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东子的呼吸声,起起伏伏,剩下的,再无其他声响。 对于玄青大陆而言,怒血空间并不大,但是林枫赶达到目的地却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这孩子可以,我没看错!看来我也放心的让他往下走了!”东子师父在心里暗暗想道。 “说完了吧?讲故事呢?麻痹的我问你张道陵为什么会到青城山传道?他是先创建的龙虎山还是先在青城山传的道?”我问道。 因为他们相信只有在木梓飞的指导下他们才能够修炼到最好的自己。 “我还是不试了,黛儿的实力,我可是心知肚明的。”流云急忙摆了摆手,默默打了个寒战,这让周围的人都是轻轻笑了笑。 这根麻绳跟别的麻绳不同;普通的麻绳多数呈灰黄色,但这根麻绳呈深红色!一看就是经过加工的。 我们沿着楼梯上了三楼,刚踏上楼梯,我们正好听到楼下戴天浩他们上楼的脚步声。我们急忙奔了上去,暂时身子侧到边上躲了躲,他们并没有注意我们,管家带着他顺着走廊走过去了。 而且,神州方面,若是失去了前去海城的那些高手,恐怕也会一蹶不振,就算到时候他们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 普通人用双节棍,一顿乱挥,这东西打的比普通的棍子要痛,这就是双节棍对于普通人的优点。 秦天拉着秋月婵,在众人急迫的目光下,徐徐走了出去,杰克跟在两人身后相送。 特蕾娅优雅的用手指摸了摸诱人的红唇,慵懒的伸了伸玉腿,黑色的纱裙若隐若现,可惜,在这个漆黑的组织里,没有人欣赏她的妖娆绝伦。 因为是全市联考,是由市教委统一把成绩录入系统,然后统一公布的,所以任何人包括老师和校长,都不知道学生的成绩和排名。 “咱们可是珈蓝学院的学员,他王道算个屁。”侯志故意大声开口。 陈老板说这番话发自肺腑,这两人干的活儿,比他心里预期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可随着她七窍流出了越来越多的鲜血,对墨桀城的武功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 但考核通过后,刘宇三人并没有走,因为杜凡说想看看陈风的考核。 这事情强求不得,秦漠只能躲着,不然这传统乡亲节目又要上演着。 周路平心里陡然一惊,慌忙按下开门,冲了出去,想要跟上那个身影。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轻车熟路,倒是叫秦漠每次摊上这种事情的时候。 “潘老师,这是叶同学的资料,恭喜你了。”关红英语气藏着几分幸灾乐祸。 面前的老头老太太们,面对忙乎了半天时间秦漠,不由的有些心疼。 第一百三十一章 辛未之死(下) “你……瑶华……”辛未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她刚才分明清楚地看见轩辕怜星出去了的,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和你的厨娘出去了?”轩辕怜星摇摇头,叹气道:“若是平时,我便去了,可现在是月中,是我发病的时候,我近些日子是不会出去的。方才见厨娘奉了你的意思来请我出去用膳,我怕不去你要起疑,可我的确是没法出去,你也看见了,我这头发,我这脸,出去只怕吓坏了你。” “那,那方才出去的是何人?” “是泰禾,我出不去,但她可以,我叫她随厨娘去取饭菜了,顺便给你表示一下无法到场的歉意,却没有想到辛未姑姑您自己亲自上门了。” 她虽是这么说,但辛未心里清楚得很,只怕轩辕怜星是对自己起疑心了,这是对自己的试探,否则泰禾怎么会穿着她的衣服出去,可恨自己大意,忘了这一点,白白送上门来。 轩辕怜星走上前,缓缓脱下身上的斗篷,这下她的脸完全暴露在了辛未的面前,那是一张的怎样的脸啊,若是说这是轩辕怜星苍老之后的模样,四荒怕是一个人都不信,轩辕怜星生得那样美,就算是老了也该是风韵仍存,可这张脸皱纹遍布,满是黑纹,可怖得很。 那一日辛未在屋外没有细看,现如今看得一清二楚。 “你,你这脸,这头发……”辛未喃喃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好姑姑,现如今你既然看见了,我就不瞒你了。”轩辕怜星指着自己的脸,大笑着,笑着笑着就哭了,“现如今的我是不是很丑陋,是不是很可怕,这都是拜你的至交云落所赐。我为了月泽做了这么多,究竟还是不如她。” “我有些不明白,云落与你这件事……又有何干系?” “若不是她,我怎会如此卑微。四荒人人都羡慕月泽对我的感情,见他日日往我的苍梧丘来,一来少则待半个月,多则一年半载,没人知道是因为月泽为云落设下的衣冠冢在我苍梧丘,那衣冠冢设在灵力最旺盛之处,她云落在神京城的时候享尽所有人的宠爱便罢了,如今还要占着我苍梧丘灵气最盛之地,她凭什么?月泽以为她死了,成日成日呆坐着守着那破碑,真是恨极了,可我毫无办法,以我的本事,连月泽设下的结界都打不破。” “但是我必须断了月泽的念想,这样他才能多看我几眼,心思才能到我身上。” 辛未看着她,秀眉微微蹙起,“瑶华神女,你,你…… 强求来的总……” “我不管,至少月泽后来真的开始看我了。”轩辕怜星捂着嘴轻笑,“你知道吗,我谁都没说,这件事在我心里实在堵得慌,我真的太难受了,今日好不容易能够讲给一个人听,我一定要说。” “我知道穷奇那蠢货一直觊觎我,我不过略施小计与他温存几日他便上了当,全心全意待我,信誓旦旦地要替我将那衣冠冢踏平了,月泽只当穷奇是看上了衣冠冢所在之地灵气充沛,我还趁二人争斗之时替月泽挡了一下,那只蠢兽根本没想到我会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只傻傻愣住,叫月泽一剑封印了。” “你怎么能这么践踏一个人的感情?”辛未根本想不到轩辕怜星会做出这种事,她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人,那穷奇不过是一介凶兽,哪里算得上人?被月泽封印,那是他活该!” “可他对你那么好,那么上心,你也说了,一只凶兽,哪里会懂温和待人,可他对你那么在乎,你说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了。”辛未不敢置信地往后走,脚绊到一个低矮的凳子跌在了地上,她吃痛,面上都皱成了一团,“他分明就是喜欢你的!” “喜欢?”轩辕怜星大笑,“真是可笑,喜欢我?他凭什么喜欢我!不过是一只低贱的凶兽罢了,与他温存那几日,真是恶心透了,他还将自己的灵力强行渡给我给我,结果他身上的戾气也渡到我身上,搞得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我现在这么狼狈全都拜他所赐。” “你真是叫人失望,难怪,伴着月泽这么些年,他也不会正眼瞧你,云落可比你好上千万倍!”辛未嘴角勾起,温柔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讥讽,“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告诉我你是如何比不上云落吗?” “自然不是,只不过这些年,没有人知道这些事,我实在是憋坏了,今日好不容易有个人发现了这件事,我倒不如将心里堵着的话全数说了,心里也舒坦些。”轩辕怜星一步一步朝辛未走近,“我说完了,可是,我要怎么保证你不说出去呢?” 辛未看着她,心中明白了大概,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不会说话。她今日被轩辕怜星发现之时,就知道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了,她死了,阳衍云落必定会替她报仇,只不过…… 自己现如今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来鞠陵于天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遗憾得很。 混乱之中,她摸到了袖子里的符纸,这还是早上阳衍出门前给她塞的,当时原以为是用不着了,可眼下看来,并非如此。 但是她现在根本没法点燃这符纸,先不说她从未修习过燃火的法术,其次,这蜡烛在轩辕怜星的背后,她若想用那火须得绕过轩辕怜星,依着轩辕怜星现在的样子,怎么可能会叫她有这个机会呢。 她想了想,从地上站起来,洁白的贝齿咬在唇上,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倒映着轩辕怜星的脸,显出几分可怜来,“瑶华神女,从前我敬你,想你高高在上,仪态端庄,性情温和,如今得知不是那么一回事,我也不惧你厌你,只不过觉得你有些可怜罢了。” 轩辕怜星眸子猛地收紧,她怒道:“可怜?我哪里可怜,你有什么资格可怜我!” 辛未看着她,满是同情地摇头,她从袖子里取出符纸来,轩辕怜星现在草木皆兵,看见辛未拿出符纸立刻就冲上前,辛未修筑结界想要挡住她,却被她的戾气冲开,自己重重跌倒在地,戾气入体横冲直撞,辛未一下子就断了经脉,吐血不止。 轩辕怜星夺了符纸,两指夹起仔细观察,却看不出什么来,她举着符纸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辛未,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阳衍给我的符纸,只要它在我身上,阳衍就会知道我在哪里。”辛未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若是阳衍知道我死在这里,必然会寻你报仇的。你知道的,你根本不是阳衍的对手,若你现在放了我走,兴许我心软还能护住你一条命。” “放你走,不可能的。”轩辕怜星捏紧符纸,目疵欲裂,“放你走,我这辈子就真的完了,我再也做不回神女了,我不会让人知道是我杀了你的。” “这符纸认得人的气息,你如今沾染了它,就算撕碎了,阳衍也还是能循着些许痕迹发现的。”“那么,便烧了它,烧了就什么都没了,他本事再大,什么东西都没有,还能发现什么呢?”轩辕怜星说着,里面点火烧那符纸,辛未看着火苗逐渐蔓延符纸,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轩辕怜星正举着烧了半截的符纸,看见对面的辛未无动于衷,心底一凉,心道不妙,咬牙切齿道:“该死,你是不是骗我,烧了这符纸这符纸才有用是不是!” 辛未虚弱地开口,“来不及了,阳衍马上就会过来的。” 轩辕怜星听到阳衍就要过来,慌得不行,当初那凶鬼之主叮嘱了许多次,惹谁都不要惹阳衍,那是上古的妖,现如今在四荒能与他抗衡的少之又少。 她夺了辛未藏在怀里的药,要逃走之时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辛未,她被穷奇 的戾气伤得很重,可还不至死。 四下看去,寻到了桌上一块镇尺,她拿了镇尺,举起来朝地上的辛未狠狠拍去,每一下都在头上,她闭着眼使足了劲敲打,女子痛苦的呻吟伴随骨头碎裂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尤其恐怖,不出片刻,底下便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轩辕怜星站起身,看了看睁着眼的辛未,确定气息将断,于是再次狠狠拍下,辛未的头被拍倒歪倒下去,轩辕怜星本想确定死透了再走,可阳衍就快回来了,若再不走便来不及了,她戴上斗篷,匆忙地逃出去,只剩下地上歪倒着的辛未。 辛未看着那白色的身影闪出门外,意识渐渐涣散,朦胧间,像是瞧见了一个人。热热闹闹的街道上,河边聚满人,河上满是莲花灯,头顶是成千上万的孔明灯,是谁家的小姐,在一片灯火璀璨中闭着眼睛许愿,又是谁,在人群中拉着她奔跑,那人回过头,一双眸子里映着漫天光亮和她的脸。 仿佛无尽的温柔月色。 手心温暖依旧。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阳衍暴怒 云落这几日还在忘川小筑调养身子,姬渺渺鞍前马后伺候着,不得不说,蓬莱的仙药果真是有几分效用在的,云落身子溃烂的速度降下许多,她窝在藤椅中笑眯眯看着正在煮药的姬渺渺,问道:“渺渺,晚些时候你准备去做什么?” 帝父的衣冠冢前几日已经落成,棺椁都安置好了,云落素来不是这般哭哭啼啼多愁善感之人,这世上谁都会死,鬼不会死,可终归也要寂灭,成这四荒里的一阵风。 帝父走了,只怕也不愿她云落因此而伤神。 眼下没了其他事,身子的状况又好了许多,云落掂量着是时候该出去查探凶鬼下落了。 还没说完话,门被撞开了,云落皱眉望向来人,是云斐。 “阿斐,你怎么连门都不敲就……” “落落,出事。”云斐眼睛紧紧盯着云落,伸出手指了指外面。 云落一个翻身从藤椅上下来,随着云斐就往外面走,虽然云斐毫无表情,可云落知道,云斐这么急忙赶过来,那就一定是出事了。 “云落,你的药!”姬渺渺握着药瓶看云落奔出去,犹豫地站在原地。 忘川小筑外,一个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云落,云落眯着眼瞧了瞧,觉得很是眼熟。 “阳衍!”那人回过身来,云落差点没给吓跌倒,她指着阳衍,指尖微颤,“你你你你怎么从鞠陵于天出来了?” “云落,辛未出事了。”阳衍脸色不是很好,甚至显出几分阴郁来,像是森森吃人的恶鬼。 “怎么回事?” “那要问问月泽,他身边的神女是个什么毒妇!”阳衍怒意盛涨,“辛未为人良善,见她无处可去收留她,她倒好,恩将仇报想杀了辛未,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跑了,辛未颅骨被砸碎,魂魄散了大半,我试了各种方法都没法醒过来,辛未这辈子可能都醒不过来了。” 云落仿若五雷轰顶,呆立在原地,不住摇头,“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 她想起那一日轩辕怜星被黑衣人带走,却没想到他们会躲到鞠陵于天还杀了辛未。 “辛未我带来了,暂且安置在你这里。”阳衍挥手,怀里出现那个娇小的女子。 云落颤颤地伸出手抚上辛未的脸,她闭着眼,仿佛只是休息片刻,片刻之后便会醒来,给她梳头发,替她抱白白。 “娘亲,辛未姑姑这是怎么了?”白白不知何时到了,抱 着云落的腿,仰头看她,小手指向辛未。 “你辛未姑姑这是生了病,眼下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你千万不要吵她知道吗。”云落强忍着泪水微笑着和白白解释。 白白懂事点头道:“白白知道了,白白会注意的。” “嗯好,真乖。”云落摸了摸白白的脑袋,侧身让出一条道来,“你先将她安置在我房里吧,蓬莱神女这几日在我这里,她懂医术,兴许有回转的余地。” 其实谁都知道,论本事,阳衍活了这上万年,若有办法早就用了,还会将辛未的躯体安置在酆都城么。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云落跟在阳衍身后,看他将辛未温柔地安置在自己的榻上,担忧地问道。 “我出了鞠陵于天,只怕现在四荒现在早已传遍,就算我不去寻他他也会来寻我的,若我留在酆都城,只怕也是要给酆都城招来祸事,与其这般,不如我去寻他,省下这许多麻烦。”阳衍拍拍手,“我知道小东西你要担心我,你大可放心,除了我,还有一个人。” 他抬起下巴努了努,云落顺着那个方向看去,折丹神不知何时跟进来的,远远站着对云落做了个揖示意。 “风神?” “到底他也是放不下辛未,我们此番同去神京城讨个说法就回来。”阳衍拍拍云落的脑袋,大步朝外面走去。 “不必送了,我们去去就回,记得备好上好的酒等我们回来。” 岂料阳衍才走出去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有鬼婢急急忙忙过来禀报:“殿下,出事了,清微君和人打起来了!” 月泽会和人打架? 云落还没坐下又出了门,姬渺渺担心云落的身子,也拿着药跟着出去了,那持剑的白衣男子确是月泽无疑,那他对面的是…… 云落奔上前,扯着嗓子喊:“阳衍住手,你这是干什么!” 阳衍偏过头看云落,喊道:“你别过来,这件事不准你插手!” “可是这件事和月泽没有关系,他现如今和神京城没有半点关系了,和轩辕怜星也恩断义绝。”云落心知阳衍定是把对轩辕怜星的怒气牵扯到了月泽身上,这才出手那么狠,见了面就打,想来月泽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听到云落的话,阳衍这才松了手,望着面前的月泽,沉声道:“小东西,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轩辕怜星不久前已经与月泽断了情分,如今做 出这等事,月泽还不知道。”云落冲到阳衍面前,无奈她生得娇小,阳衍身形高大,她只得仰着脑袋费力地与他解释,“现如今轩辕怜星怕是受了凶鬼之主的蛊惑这才做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在去鞠陵于天之前她曾经来过酆都城,与我们有过争执,不过后来叫凶鬼之主将她救走了,想来是去了鞠陵于天。” “辛未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事情,否则轩辕怜星根本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去杀她,阳衍,你可有发现什么吗?” 阳衍摇了摇头,一旁的折丹神走上前,补充道:“那一日阳衍收到辛未的信号便急忙赶了回来,可四下都寻不到辛未,最后一个浑身血迹的厨娘说出瑶华神女曾到厨房来带走了她的婢女还伤了她,我们这才赶过去,可辛未……辛未却没了声息。” “辛未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事情,这件事绝对不可能会那么简单。”云落说着就往回走,“辛未肯定会留下什么线索的,有线索就能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到时候兴师问罪也不晚。” 云落走了几步,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似的停住了,她微微低下头,道:“阳衍你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我知道,因为辛未,你才会这般。” 阳衍看着云落离开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这个小东西,果然是懂事了啊。” 一行人随着云落回了忘川小筑,云落一边给阳衍和折丹神安排了住处一边叫人通报自己的哥哥,免得到时候在酆都城遇见起了误会。 她将自己的房门关上,只让了姬渺渺进来。只见姬渺渺褪下辛未的衣裳,在洁白的皮肤上扎入一根又一根的银针,查探辛未的死因,云落站在边上认真看着。目光顺着姬渺渺的手来回移动着,看着看着,无意间却瞧见了辛未紧握着的手。 “渺渺,你等等。”见姬渺渺停下手里的动作,云落从辛未手心挖出东西,那是颗黑色的药丸。 云落把它举起来看了看,偏过头与姬渺渺的目光对上,“渺渺,我看这颗药也需要检查一番。” “嗯。”姬渺渺回过身,在辛未身上施完针,检查完毕之后收回针,面色严肃地看着云落,“云落,这里面果然有鬼。辛未的颅骨被拍碎,这是直接死因,可在她颅骨碎裂之前,她身上曾经遭受过戾气攻击,甚至侵入体内,而且看这碎裂的程度的大小范围,敲打的物什应该不大,也不是很重,应该不是一击毙命。”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生前遭受了戾 气的侵入而动弹不得,然后被一个坚硬的物什敲打数十下才死。” “这……”云落的眸子渐渐放大,她望向床上的辛未,若真是如此,辛未死之前该是多么疼啊,她忽觉有些反胃,趴在床边竟是干呕起来。 帝父刚走,辛未又走了,她一滴眼泪都没了,只觉得咽喉堵着东西,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很。 “云落,云落你千万注意自己的身子啊。”姬渺渺急忙蹲下来,替云落顺气,“你要是再垮了,我这些日子就白白给你调养了,你不是说过你要好起来,要去找那凶鬼之主么,你可千万……” “渺渺你说的没错,我要找到他,将他丢入酆都城,在十殿各走一遭,每个地狱的痛苦我都要叫他受一遍!” 云落将手里的药丸递给姬渺渺,说道:“你再看看,这药丸是做什么用的。” 姬渺渺接过药丸,低头闻了闻,再取出银针试了试,捻了一些就要放进嘴里。云落见状,自然是伸手拦住她,急道:“我是叫你检查检查,你若是查不出来便算了,何必自己冒险尝一尝。” “笨,尝药才能知道这里面加了些什么闻不出来的东西。”姬渺渺轻轻舔了舔手指上的粉末,神色一变,望向云落,道:“这药,出自蓬莱,加了些抑制戾气的成分。它所抑制的戾气,应就是和侵入辛未体内的戾气。” “戾气,是凶鬼身上的戾气吗?”一说到戾气,云落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促使鬼凶化的戾气,难道是有人想要凶化辛未? “此戾气非彼戾气。”姬渺渺摇摇头,说道:“这是上古凶兽穷奇独有的戾气。” “穷奇不是被月泽击杀封印了么,怎么会再次出现?” “不,这戾气不纯,应该是……”姬渺渺和云落同时对望,想起穷奇曾经在苍梧渊苍梧丘出现过一段时间,心下了然,“轩辕怜星身上有穷奇的戾气!”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前往神京 云落将这件事和月泽说了,月泽坐在桌子边沉默良久,阳衍站在一旁,末了,说道:“管她戾气是谁的,伤了辛未就该付出代价!” 云落将手心的药递出来给众人看,说道:“纵使轩辕怜星有了穷奇的戾气,就算她是上古神兽,灵力深厚修为不低,可她修习的术法不具备攻击力,她是不会构成多大的威胁的,且那穷奇的戾气定是对她的身子产生了什么影响,所以她才需要吃药。方才渺渺已经检查过了,这颗药明显出自蓬莱仙岛,蓬莱的药材得来不易,且只供给神京城,一般不会外传,除了神仙,四荒里其他族类只怕千金难得一颗。那一日带走轩辕怜星是凶鬼之主,我之前曾有交手,认得他,定是此人无疑。” “七七,你的意思是,他在神京城。” 月泽抬起头看云落,神色肃穆。若这凶鬼之主在神京城,只怕,神京城也难逃厄运。 “小东西,你确定那凶鬼之主是神京城之人么?”阳衍听完云落的话,心下也明白她的意思,只不过,若这凶鬼之主是神京城之人,且不论现在进神京城多么麻烦,偌大神京城,那么多神仙,如何去寻那凶鬼之主。到时候若是人没寻到还被紫薇大帝捉了个把柄,只怕又是一场麻烦。 “不会出错的。”姬渺渺在一旁补充道:“炼制这颗药的仙药都是蓬莱岛里的上上品,具有极好的功效,不会轻易送出的,若要给,也只给得清微君这般身份的神仙。” “这凶鬼之主不仅是神京城之人,身份地位也极为显赫。”云落偏过头看月泽,月泽沉着眸子,也不晓得在想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心里也该是担心神京城的。 若一个可以操控四荒万千凶鬼的人此刻就在神京城里,神京城成千上万的子民毫无预感,只消他一声令下,神京城只怕伤亡惨重。 “那现在……”姬渺渺看着众人都不怎么好的脸色,试探性地问道:“我们还要去神京城吗?” “去,必须得去!”云落斩钉截铁地回道:“不能拿神京城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开玩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早知酆都城阴姬殿下心系天下,宽容大度,如今见到果然不错。”一直从未开口的折丹神在一旁看着云落,他那双略显褐色的眸子淡淡的,让人感觉仿佛是有微风轻轻绕过,“当年在鞠陵于天,也曾听过神京城与阴姬殿下的一些瓜葛。” “风神客气了客气了。当年是当年,且事情皆因云落而起,是云落的错。如今是如 今,这神京城的子民都是无辜的。”云落听见上神夸自己,忙不迭低头作揖聊表感谢之情,这这这可是上神啊,只怕四荒被他夸的人少之又少,自己这是何德何能。 折丹神只笑不语。 “现如今,我们要怎么进神京城,如何去寻那人才是当务之急。”云落想了想,环顾四周,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太好。 阳衍是从鞠陵于天公然逃出来的,月泽与神京城断了联系,自己又是神京城的罪人,只怕是连神京城都进不去。 “不如这样,月泽虽然与神京城断了联系,可好歹是紫薇大帝的膝下独子,不如借着请罪之名前往神京城,云落和阳衍随后再赶去,以辛未之事向神京城讨要说法,紫薇大帝素来喜好面子,必然会请你二人进去商量,你等进去之后,再同他说一说事情,想来他也会理解几分。”折丹神提了提建议,阳衍听完之后点头赞同,只不过察觉到了不对劲,“我与云落去,那你呢,你不去了?” “我如今若是出现在神京城,只怕紫薇大帝对你二人的戒备心更加重,你知道的,我是神京城唯一一位被流放的上神,若我过去了,只会给你添麻烦。”折丹神望着阳衍的眼神里透着无奈。 “你说的也没错。”阳衍摸着下巴思考,“酆都城里也不能没有人,不如你就留在酆都城里照看,你觉得如何?” 折丹神点头应允,“如此甚好。” 说动身就动身,云落四下再看了看,楚子衡没有来。 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一直见不着人影,往日他可是最爱凑热闹的人,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日日都呆在房间里不出来。 “落落,我去。”云斐挪到云落的身旁,认真地看她,“保护落落。” “这次你就不用去了,你好好地呆在酆都城护着白白知道吗?”云落伸出手摸了摸云斐的脑袋,“此次前往主要是商议,不会动手的,你大可放心,再说了,一个阳衍一个月泽护着我,没事的。” 云斐看起来心有不甘,但还是乖乖听了云落的话,白白抱着云斐的腿看着云落,问道:“娘亲这次去几日?” “很快的,不出五日就回来。” “那娘亲路上多加小心,白白一定会替娘亲看好阿斐的!” 云落拍了拍白白的小脑瓜子,笑道:“你啊,看好自己就好了,不要乱走知道吗?” 白白使劲点头,“白白知道了。” 说完,他看见坐在云落身后的月泽,想了想,还是噔噔噔跑过去,想要抱住他,可觉得有些不妥,于是扯了扯式微剑的流苏,月泽正端坐着,忽见桌上的式微剑有动静,于是偏下头去看,只见白白正望着他。 “何事?”月泽看着白白扯着式微剑的流苏,一点都不受影响,果然是他的儿子,清微剑都自己认了主,否则旁人一靠近式微剑,还这般扯着它的流苏只怕是要给剑气划伤。 只不过……月泽看着桌面上微微颤抖的式微剑,哑然失笑,式微剑的剑灵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有人扯流苏,实在叫它痒得慌。 “我知道美人叔叔此行要与我娘亲同行,她,她比较笨,你多照顾些。”白白真的搞不懂自家娘亲,见到面前这个美人叔叔,一会儿是害怕难过,现在又是高兴得不得了。 罢了罢了,阳衍叔叔说过的,女人心,海底针,楚子衡也说过,女人的心思你莫要妄自揣测,猜对了你走运,猜错了只怕…… “自然会多加照顾的。”月泽想起来上回没有摸到白白的脑袋,心底觉得有些遗憾,于是探出手来想要摸一摸,结果白白猛地往后一退,月泽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加上白白扯着流苏没放,那式微剑重得很,白白也扯不动,只不过是把流苏扯出老远,那式微剑长啸一声,在桌面上弹了起来又重重落回了桌面。 清微君的配剑何时丢过这样的脸。 月泽有些惊讶,他大手覆盖在式微剑上,不消片刻,式微剑便在安抚下没了动静。白白手里还握着流苏,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剑。 “白白,你是不是又惹祸了!”众人都被方才那一声长啸给震住了,云落最先奔过来,只看见白白手里的流苏,“这是式微剑的流苏你怎么可以随意触碰,赶紧给我放下!” 白白委屈,没想到摸个流苏都会闯祸,他讪讪地松开手,望着云落,“娘亲我不是有意的,我……” “无事。”月泽在一旁淡淡开口,“不怪他,是式微剑的错,我回去自会教训它。” 式微剑在月泽大手下弱弱地颤抖。 剑灵颇有些欲哭无泪,它……它错在哪里了,明明是那个小子扯它在先的! 从前清微君待它极好,如今果然是变心了。 “走吧。”月泽站起身,拿起式微剑,“这件事还是越快结束越好。” 云落将白白递给云斐,也跟了出去,姬渺渺为着云落的身子着想也跟去了 ,只剩了折丹神和抱着白白的云斐在原地站着。 “好生奇怪,他怎么还不出现?”云落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看,什么人都没有。 “七七,你在等谁?”月泽察觉到云落的异样,也回过头看,云落摆摆手,否认道:“没谁,谁都没等,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出发吧,走走走。” 她往前蹦了两步,靠在月泽的身边,仰着头和月泽说话。 后面一棵树上,树叶窸窸窣窣地发出声响。 楚子衡拨开树叶望着底下的人,叹息道:“这回只怕是没有办法陪你去了,只不过小落子,月泽和阳衍二人应当是能护住你周全的吧。” 肩膀的小蝙蝠吱吱呀呀地轻声叫唤着。 楚子衡眼眸亮亮的,“你是说,小落子方才是在等我?” 小蝙蝠点头。 楚子衡不知怎地就觉得心里很是舒坦,他晃了晃腿,眼角的泪痣往上跳动着,“你说,她现在是不是很在意小爷啊?” 小蝙蝠大大的眼睛里露出几分嫌弃来,但还是不想扫了楚子衡的兴,只得乖乖地点头。 “今天为难你了,大白天还要你出来。”楚子衡纤长的手指抚过小蝙蝠的圆润润的小脑袋,小蝙蝠似乎是很享受这种感觉,蹭来蹭去。 屋内的云斐抱着白白离开了,过了片刻,折丹神也走了出来,他走到树下,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说道:“人都走了,下来吧。” 楚子衡一怔,从树上跃下,对着面前的男子痞气一笑,“见过风神。”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神兵断臂 云落一行人即将出去之时,瞧见了阎罗王和崔掌事。 阎罗王站在距离出口不过一百米处,神色凝重,仿佛是在想什么要紧事。 “五哥,你怎么在这里?”云落奔过去,有些好奇地问道。阎罗王见自家妹妹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实在是叫他舍不得骂,只得敲了敲云落的脑袋,道:“我还没问你呢你反倒是问起我来了?” “云落做什么都瞒不过五哥的。”云落揉着自己的脑袋小声辩解,“再说了,妹妹看见哥哥问一问怎么了……” “你个牙尖嘴利的小东西啊。”阎罗王让出一侧来,后面的崔掌事往前走了走,行至云落面前,低着头行礼,“见过小殿下。” “崔掌事你怎么也过来了?” “你们此行我不放心。”阎罗王看了看云落身后的月泽和阳衍,“虽说他二人能够护着你,但做哥哥的总是会担心自己的妹妹,我们十个人商议过了,你此行前往神京城,身边没有酆都城之人是断断不可的。” 阎罗王话里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当年云落在神京城,皆是因为身边没有酆都城之人,身边的云斐神智低下,素来都是云落照顾他的,那个时候虽然跟了一个小鬼差去,区区一个鬼差哪里有本事保护云落。 因此云落遭遇那些事情的时候连个维护的人都没有,神京城直接将人扣押住了,他们兄弟十人想尽办法都进不去,只得眼睁睁看着云落被流放。 “这……崔掌事跟着只怕有些不妥。”云落知道崔掌事的身份,他是帝父用罗刹铃炼就的凶鬼,算得上是第一只凶鬼,四荒之中根本就没人知道,崔掌事动作灵活且有自己的意识,看起来就像是正常的人,哥哥们也被蒙在鼓里。 可现在将他带去神京城,若是和云斐一样出了什么差错,只怕要犯下弥天大错。 “小殿下放心,小人自有分寸。”崔掌事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道,他都这么说了,云落也不好再拒绝,毕竟这也是十个哥哥的心意。 “这,那,那便跟着我们去吧。” 她回过头看月泽和阳衍,他二人皆是毫无异议,于是云落兴高采烈地挽了崔掌事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崔掌事我和你说,神京城可好玩了,你应该去一趟的,三十六天可漂亮了,群山矗立,巍峨的宫殿立在顶端,烟雾缭绕,白玉石铸就的柱子和地砖一年温润可触,冬不寒夏不热……” 崔掌事被她拖着往前走,认认真真地听着云落讲话 ,面上是僵硬的微笑,但看得出来很是高兴。 小殿下高兴,他就高兴。 临到出口了,云落回过头对阎罗王招手,“五哥,我们就先走了,勿挂念!” 阎罗王立在原地点点头,旁边忽然跳出一个人来,那人面露不悦,道:“勿念,说的倒是轻巧,我们可就你这一个妹妹,成日里捧着掉了含着怕化了,你倒好,说走就走,想到一茬是一茬,可怜我们这些哥哥天天操心,呜呜呜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都市王揪着袖子趴到阎罗王的怀里,面带愁容万分委屈,“你说是不是,五哥。” “好了,你给我起来,给人看见不嫌丢人。”阎罗王嫌弃地把都市王的脑袋推开,“少来这一套。” “五哥,可是人家真的是很担心云落的嘛……” “你事情做完了?最近押送进大热大恼大地狱的恶鬼你都清点完了?” “五哥,现在是为妹妹而担忧的时候能不能不谈论政务。” “不可,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 云落等人出了酆都城,一路往东荒的神京城而去,路上畅通无阻,在极短时间内便赶到了。 云霞蒸蔚,腾腾仙气悠然漂浮,云落立在神京城的入口不远处,看了看身旁的月泽。 “阿泽……那你,你先进去?”她吞了吞口水,问道。 月泽略一点头,提了清微剑从从容容地便先进去了。云落远远地瞧见守着入口的守卫和神兵发出一阵骚乱,来往奔走相告。 “清微君回来了!” “太子殿下回来了!” “快快快去禀报大帝,太子殿下回来了!” “对对对,快点去禀告大帝,他老人家一定很高兴。” …… “啧啧,我以前来这里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云落看着不远处的混乱景象,怀念道:“当年神京城怕是四荒之内耳根最清净之地,不可大声喧哗,不可无序奔走……规矩多得能写出一本书来,你看看现在,这是什么样子。” “首先,神京城的规矩的确是能写出一本书来,你看看月泽,起居皆有定时,少言,不恼,食不言寝不动,见人礼数一套一套的,那么多的规矩合在一起就叫月泽。此外,现如今神京城依旧是四荒内耳根最清净之地,如今这幅局面,只不过是月泽回来了。” “堂堂太子爷,未来神京城继承者忽然不见了身影,神京城上上下下惴惴不安人心惶惶,担惊受怕数日,眼下见他回来,自然是欣喜异常,难免有些失态。神京城里的是神仙,不是石头等无情无欲之类,有情欲必定会有喜怒哀乐,月泽平日里看起来有些无欲无求,见了你到底还是无法控制,他见你的时候,肯定不是在旁人面前的样子,你说是不是啊小东西?” “阳衍你这个老东西在说些什么话,没羞没臊的!”云落听得出阳衍的意思:月泽对她有情欲。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面对阳衍,自己还是年轻了些。 “你自己害羞个什么劲,众人皆知的事情。”阳衍抬眸望去,“哎哎哎,小东西你别只顾着脸红害臊了,赶紧看看前面,月泽进去了没,我老了,这眼睛啊,,有点不好使。” 云落脸上的热乎劲一下子就下去了,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闭上,论口头功夫,她是万万不及阳衍,到时候给他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都是有可能的。 她踮起脚,朝远处看去,入口处果然稀稀拉拉只剩了几个人,早没了月泽身影,看来月泽是进去了。 云落沉了沉气,匀了匀呼吸,活动一下手脚,目视前方,准备往前走。 迈出的腿悬在半空,云落偏过头委屈道:“阳衍,我们现在进去吗?” “不然呢,再等下去也没用,不如先过去,试探一下紫薇大帝的心思,你……”阳衍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云落僵直地立在原地,一瞬间反应过来,指着她笑,“小东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才没有,没有的事情。”云落鼓起气往前走了一步,“想当初刚出鞠陵于天不久我就来过一回三十六天了,不就是进去吗,谁怕啊。” 上回进来还是叫月泽给截回来的,自己被发现了还有个人挡在面前,如今可是自己要进去啊,会不会被乱棍打死扔出来…… “放心吧,我会护住你的,紫薇大帝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敢对你怎么样的。”阳衍一眼就看穿了云落的心思,折回来摸了摸云落的脑袋,“小东西,月泽此番前去,只怕是要吃些苦头,你可千万争气些,别叫他失望。”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月泽是神京城的太子就可以随心作为吗?”阳衍往前走,云落紧紧跟上,想知道怎么一回事,“紫薇大帝这个老东西我太了解他了,他想好的事情无人能违逆,月泽不顺他意,还想 娶你,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紫薇大帝的脸,不是所有的父亲都和你帝父一般……不是所有人都能容忍自己的子女放肆的,其中紫薇大帝尤甚。” “那,那月泽会怎么样,会有危险吗?”云落追上阳衍,扯住他的袖子,着急地问道:“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你大可放心,不过吃些皮肉之苦罢了,这对于月泽那小子来说不算什么。”阳衍低头看云落,嘲笑道:“紫薇大帝膝下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对,是也就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儿子,怎么舍得下狠手。” “来者何人!”,两人说这说着就到了入口处,守着入口的守卫拦住他们,狐疑地打量着。 正在此处巡逻的神兵也赶了过来,一眼就察觉到眼前二人不一般,他盯着云落看了半天,问道:“酆都城来的?” 云落讷讷道:“是,是的。” 他再看了看阳衍,却察觉不出任何的气息,他略一皱眉,长矛指向阳衍,问身旁的云落,“他是哪里的人?” “也,也是……”云落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神兵忽然被折断了手臂,云落大惊,望向身旁的阳衍,这厮却风轻云淡得很,拍拍手,看着面前痛苦低号的神兵,那神兵的手臂断得完全彻底,只剩了一块皮连着,现在还在往下滴着血,场面触目惊心。 一时间,所有的神兵都围了过来,将他二人围困在中间。 阳衍看着他们,冷声道:“你们大帝难道没有教过你们,随便拿东西指着别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么?” 云落的小心肝一抖,她想起从前在鞠陵于天,自己可是拿着筷子树枝甚至是锄头指着阳衍追过啊……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紫薇大帝 “本帝当是谁如此威风,来神京城大杀四方,原来是你。”来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眼射寒星,眉毛浓重,不怒自威。 他着了一身蟒袍,云落认得这种衣袍,自己帝父平日里穿着就是此等类型的衣袍,来者身份定是不俗。 “这么些年,紫薇,在紫薇垣里住的可安好?”阳衍满不在乎往前走了几步,拍了拍紫薇大帝的肩膀,叹气道:“我在鞠陵于天过得很是艰难呢?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没有。”紫薇大帝冷酷回应...... 分院是一项很重要的仪式,因为你们在校期间,学院就像你们在霍格沃兹的家。 手掌一拂动,另有三只绿莹莹的蜂虫分别从一念、佛衣、正觉身后飞出,绕了两圈被他收回了袍袖。 而如今,三号厅舞台这个地方,已经被分割成了六个格子间,而每个格子间的面积大概有30个平方左右。 本来在场围观的人们,都还为这位大叔担心,几个回合过去了,大家都放了心。原来这位大叔是一位高人,只见他:躲躲闪闪疾如风,直直弯弯腰身轻,面不改色心不跳,稳稳当当斗虎鹰。 “你已经不适合做我的道侣了,真是遗憾。”语毕,便不曾开口。 终于,金色大浅盘子里的最后几块南瓜馅饼也消失了,邓布利多宣布大家可以回寝室上床睡觉觉了。 容老师示意大家安静,随后老生常谈的和大家聊了一通,学生的本分是什么。 汤姆-玻璃心-奇洛的后脑勺-里德尔受不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尖叫起来。 既然你们老板都这么低声下气的来求我了,可你为什么就有胆量敢辱骂洒家呢? 她穿着一身翠色裙裳,套着一件粉纱坎肩儿,精致的俏脸上,一双秋水寒潭般眼眸,似能夺魄。 此时,坐在大帐末尾的宇流明深深的注视着宁霜影。想着她那娇弱的肩膀要扛起二十万大楚将士的命运,宇流明的目光中不由得流露出深深的怜惜。 “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哪…来吧,让我看看你有啥本事。”余良阴阳怪气的说。 随着这点点星能出现在经脉之中,那些星辰能量的运动强度明显减弱,莫嵩腹部的凸起也渐渐消了下来。 甚至整个大地,都在她不加保留的愤怒之下,轻微颤抖了几下,吓得附近的居民还以为是地震要来了。 其实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赵显并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一些什么,初时他只是被动的保命求活,但是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高,他的人生目标也在一步一步的变化。 显然,这位还没有缓过来,只是一昧的按照之前的节奏继续攻击。 不过,控魂六叠的他,有资格单凭肉身对抗一个普通的控魂四叠武修。 说完这番话后,只见赵天宇犹自有些忿忿不平,他猛地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向着大殿的后堂走往,只留下殿内的一干大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甚至反过来想想,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只要正面将白天行击溃,雷部崛起的势头必然会遭遇重大打击。 滁州城墙上当值的守军被吓的面无人色,连忙跑去州牧大人府上汇报。 修者的臂力惊人,圆球直接被丢入山腹,而后“轰隆”一声惊天巨响,整个山顶顿时便矮了下来。 “等等,今天中午有人来找过我吗?”宛唐这才想起刚才要问的事情。 “冰锥爆击”冻结面前朱雀焰,“铜墙铁壁”拦截身后玄武兽,“灵猿玄指”斩向左面青龙绕,“火舞九天”焚烧右面白虎神。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月泽受刑 “神尊,真是叨唠您老人家了。”紫薇大帝站在高台上,对着身边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说道:“明知您在闭关还是请了您过来,只不过这逆子实在是……是……真是辜负您的教诲了。” “无妨。”太华神尊望向底下。 诛心柱上白衣飞舞,男子低垂着头毫无声息。 “无论如何,清微也是我门下最得意的弟子,他素来沉稳,做事有序,下了决心便不会再改。你又逼着他娶旁人,当年他应允亲事的时候众人皆知不情不愿,现如今得知心是小阴姬的,依着他对小阴姬的情要去酆都城也无可厚非。”太华神尊看着一动不动的月泽,“只不过这刑罚……” “是这逆子自己选的。”紫薇大帝恨铁不成钢道:“脱离神籍的确要受天刑,可千万种,他非是要选这种,我也没有办法。” “他啊。”太华神尊长叹一声,望向台子底下的云落。 当年所爱之人受过的痛苦,如今自己也要试一试,才能得知她有多痛,自己应该对她更好一些。 知道要行刑,可没想到刑罚这么重,哪里是只受雷劈电击,业火熊熊,身上窟窿全是拜诛心钉所赐。这分明是当初她离开神京城之时受的刑罚,那是会要人命的啊! “求求你,求你放了他吧。”云落左右被人挟持着,她挣脱不开,泪眼朦胧地望向四周,阳衍和姬渺渺都站在一旁面带悲色。 阳衍轻声道:“小东西,别求了,这是他自己选的刑罚,无人可救。” 月泽这人,素来死板,本可以求求情却死活不肯,还选了最残酷的刑罚。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月泽这是想彻底和神京城断了联系。 “阳衍……阳衍我知道你本事大,你,你救救他啊,他会死的。”云落袖间滴滴答答落下黑色的液体,捉着她的两个人慌了,纷纷望向台上的紫薇大帝,紫薇大帝眼下正和太华神尊谈话,根本就没有心思注意云落。 那两个人怕出事,但又不敢松手,只得咬紧了牙捉着,姬渺渺见云落这般,心道不妙,肯定是腐烂的地方叫他们给撕裂了,这样下去只怕月泽没死云落先死在这里了。 她怒喝一声:“你们怎么这么没轻没重的!给我……” 话音未落,那捉着他的两个人被一柄短镖带倒,多日不见的楚子衡自那台阶缓步而来。 “好一出大义灭亲!”楚子衡负手而立,九重天上的风吹得他衣襟猎猎作响,他扬起手,那短 镖迅速飞回。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两根手指夹着短镖,平静地望着远方,森然的杀意自地底深处而来。 “是北邙山鬼殿!” “是他!他怎么来了?” “这可怎么办,传说他杀人如麻,嗜血成性,修得鬼道,修为不俗,饶是我们天生神胎仙骨,却修为不比,对其来历一无所知,这可怎么办?” “莫慌,今日紫薇大帝和太华神尊二位都在,无论如何都不会叫这个毛头小子伤了人的。” …… 纷纷杂杂的讨论声传入耳中,云落只僵直着身子,看他远远站着,笑容璀璨,嘴角蔓延出嘲讽来。 “我神京城与你北邙山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此行有何目的?”紫薇大帝看见座下之人时也略惊了片刻,北邙山虽在四荒臭名昭著,可与他神京城从未有过任何瓜葛,今日月泽行刑,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见过神尊。”楚子衡却连瞧都不瞧一眼紫薇大帝,而是双手交叠在面前,对着他身旁须发皆白的太华神尊弯了弯腰,“弟……晚辈楚子衡,字言寒。” 太华神尊轻轻拍了拍紫薇大帝,笑道:“勿动,他此行,不过是来解你眼前之结的。” 紫薇大帝不明白,但他一向尊崇太华神尊,想来神尊心中早有定数,便不再多说,往后退了退,整了整神色,居高临下地瞧着楚子衡。 “不知鬼殿今日擅闯我神京城,所谓何事?” “倒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来带一个人走罢了。”楚子衡的短镖“嗖”地一下缩回袖子里,洁白的小虎牙在阳光下闪着光,就算对着楚子衡这张脸看了不下千百来回,可云落心中还是赞叹不已:他的这幅皮囊四荒里再找不出第二副来了。 “本帝素知你与酆都城阴姬有纠葛,如今时过境迁,我们神京城也不必再对阴姬挖心一事耿耿于怀,更不会为难于她,你若是担心,大可现在便带她离开。” “我不是带她走的。”楚子衡摇了摇头,结实有力的胳膊指向了刑台上的人。 “我要带的人,是他。” 众神仙一下子炸开了锅,对楚子衡此举感到愤慨,跳出来大声指责:“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敢带走我们太子殿下?” “你这是公然挑衅,居然想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带走我们的人!” “不得了,我看你这就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好树立你那劳什子鬼殿的威名!” “是啊是啊,这简直太过分了!” …… 又是一阵嘈杂声,云落立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踌躇再三,觉得不能放纵楚子衡这般举止下去了,若他真的这么做了,届时北邙山和神京城水火不容,北邙山里千千万万的游魂孤鬼只怕要遭受不小的劫难。 “楚子衡你听我说,你千万不要冲动,北邙山里还有许许多多的鬼等着你回去呢。”云落慢慢地靠过去,看着楚子衡的眼睛劝道。 “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好,但这是我和月泽之间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带他走的。” 楚子衡一只胳膊将云落揽过来,低声道:“你以为小爷是为着你?” 云落茫然抬头。 “想来小爷和他也有些交情在,再说了,当年小爷承他一些恩惠,如今想来也是还给他的时候了。”楚子衡敲了敲云落的脑袋,道:“小落子,你不明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云落低着头,思索片刻,坚定地望向他,“那我和你一起还!” “你一个姑娘家少掺和这些事情,待会月泽那厮醒了看见我带着你救他,肯定要长篇大论训我一顿,他那清规,小爷撑不住撑不住。”楚子衡说着,竟是一把将云落推了回去,大笑道:“你真是想得太多了,你以为你能劝住小爷么?” 被推开的云落脚步有些不稳,幸亏身后的姬渺渺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扶住了,她看着楚子衡孤身一人站在那里,不知怎地十分心疼,就要再过去的时候被姬渺渺拉住了。 “云落,我们带的药已经吃完了,你如今身子是再撑不住帮他的,就当我求求你,你好好地在我身边待着。”姬渺渺捉住云落的手,清明的眸子里是浅淡的哀愁,“言寒哥哥既然来了,心中必定有数,他可以的。” 我一直都信他。 姬渺渺望向楚子衡,咬着下唇拖住云落,眼下最要紧的是护好云落,言寒哥哥定是不愿意叫云落参与此事的,他希望云落好好的,所有骂名他来背。 姬渺渺心底无端生出对云落的憎恨来,可她是言寒哥哥心尖尖上的人,是自己的好姊妹,数千年来也一心一意,只对月泽有意,旁人从未入过她的眼,可,可为什么不能看看言寒哥哥呢,他为她付出了这么多,怎么能……能不多看他一眼呢。 可姬渺渺心中却也庆幸,云落不爱楚子衡。 她低着头看自己握住云落的手,有些冰凉,方才被拉扯破开的伤口在手臂上,叫宽大的袖子遮住了,红色的衣裳盖住了一些颜色,可还是有些液体顺着手臂滑落,粘在姬渺渺的手上,滑腻冰凉。 云落是值得喜欢的。 她总是对旁人好,心眼干净得很,背负骂名不堪重负之时也只是浅浅地笑着,反省自己的错处,尽管错不在她。 她就快死了,可出了鞠陵于天还是撑着这幅身子去捉鬼,去驱邪,叫人安心。临到大限了还是想着解决凶鬼一事,若凶鬼平定,四荒便能安定了。 可没有人知道这些,众人只知她酆都城阴姬地位极高,骄纵无比,千里迢迢追着月泽,贴着脸皮要嫁人,做事手段毒辣,杀人乃是常态。 世道如此,不易改变。哪怕是穷凶极恶之徒,只要着了一件干净体面的衣裳认了个满负盛名的宗族,都会博得他人视作上等贵人,得了彬彬有礼的赞赏。本来就是如此,人的眼睛叫表象模糊了,便失了戒备心,再不做思虑考究。反之亦然,云落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不过一身红衣几枚铃铛便叫四荒人心惶惶喊打喊杀。 “狂妄小儿!”紫薇大帝听到楚子衡的话时一愣,但还是怒道:“就凭你也想带走他?” “凡事皆无定论。”楚子衡伸手,取了孤杀弓出来。 云落在一旁声嘶力竭地喊他:“楚子衡,别,千万不要动手!” 仙气缭绕之都对鬼魅之身本就伤害极大,更何况这里满天神佛,他这是疯了! 那群神仙开始慌乱起来,也有几个果敢的神仙站了出来,拿出法器与楚子衡对峙。 局面僵持不下之,楚子衡站在台阶的最高处,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回过身一看,面色骤然凝重起来。 他将手里的弓箭对准了台阶下边,众人皆在高台上,无人知晓他这番举动的目的何在。 “走!你们不是这些东西的对手!” 有几个壮着胆的小神仙怯怯地靠近楚子衡想要知道他在做什么,楚子衡一下就察觉到了那些小神仙的心思,他扭过头怒吼,那群小神仙被吓了一大跳,纷纷往后退,但同时,也瞧见了台阶下的东西,表情惊恐。 “这是怎么了?”有资历的老神仙看跌跌撞撞跑回来的小神仙问道,“那鬼殿对你做了什么这么害怕?” “不,不是,是凶鬼!好多好多……”小神仙哆哆嗦嗦地往后退,指着台 阶方向,眼睛里流露出恐惧。 “什么?凶鬼?”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紫薇大帝和太华神尊站在高台最顶端,面上的神色渐渐凝重。 黑压压一片,裹挟着浓厚的戾气而来。既然到了这个地方,说明神京城入口,破了。 “神京城里怎么会有凶鬼?”紫薇大帝不觉看向云落,“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不论真假,神京城,此后不得安宁了。”太华神尊捋了捋雪白的胡子,眸子里隐隐有不安,“这些凶鬼,难呐。” 那凶鬼成群成群涌来,楚子衡站在原地,对着姬渺渺大喊:“渺渺,带走云落,马上!” 姬渺渺应下,搀着云落往高处走,走到一半,云落回头看楚子衡,他在一片凶鬼之中搏杀,身形看起来十分单薄。 部分有修为的神仙也加入了混战,一些修为低的聚集到了高台更高的地方,这个刑台只有一个出口,且需要通过台阶走到出口,如今这凶鬼从那台阶涌来,想必出口已经被堵住了,这些人,走不了了。 “神尊,真不该在您闭关期强行请您出关,如今您灵力封闭,遇上此等事,是我的错。”紫薇大帝看着身边的太华神尊,面露愧色。 “无事。”太华神尊略一摇头,“你且好生过去,不必担忧,我无事。” “派下有修为灵力的神仙杀出重围。”紫薇大帝说着便飞身而下,一掌击飞数十个凶鬼,可那凶鬼倒下来却又爬起来,不知疼痛,毫无意识,可怖异常。 “这次的凶鬼,已经比上回要更加难缠了。”云落喃喃道。 “云落,我下去助言寒哥哥一臂之力,你在这里可以吗?”姬渺渺拔出幻绝鞭,见云落点头后也飞身下去了。 云落扶着栏杆,看着下面的混战,凶鬼的数量太多了,楚子衡似乎很疲惫,看得出来有些力不从心。 “丫头,这个给你。”身旁的太华神尊忽然递过来一把剪刀,对着她笑,“多个人,总是多点机会的。” 云落遥遥地望向被锁在柱子上的月泽。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崔大将军 一片混战之中,云落摸索着朝月泽走去。 凶鬼实在太多了,且被咬到也能变成凶鬼,于是这里的凶鬼数量在不断的上涨。 她都不用向紫薇大帝来证明这神京城里有内鬼了,眼下这场面就是最好的证据。 “小殿下,小心。”云落猛地回头,崔掌事正一掌劈开了几只凶鬼,惨白阴郁的脸上毫无表情。 “崔掌事……” 崔掌事在云落身旁一路护送她到月泽身边,拳头打得呼呼作响。 那些凶鬼见了崔掌事本能地就要往后退,奈何操控者不依不饶,非得命令它们向前,一群群凶鬼涌向云落,又一排排地倒下,云落有时甚至因惊讶而停顿住脚步。身旁这个手起手落不过瞬间斩杀凶鬼的崔掌事真的是往日尖声尖气和气与她讲话的人吗? 好不容易走到诛心柱边上,才踏上诛心台,一股强烈的风带着滚滚热浪而来,灼得云落面颊发疼。 她吃力地掀起裙子走上去,脚底仿佛踩着尖锐的钉子般锥心地疼,可抬起脚又瞧不见什么伤口。这样熟悉的感觉,倒是叫她想起来从前自己上诛仙台的时候,刚承受了挖心之痛,神志不清浑浑噩噩,身上除了痛只剩了痛,这刑罚似乎也没见得多么痛苦,不过现在脑子清醒得很,这痛,从四肢百骸传来,疼得宛若受了凌迟。 “小殿下无事?”崔掌事站在台下替她挡着不断进攻的凶鬼,那张惨白的脸转过来,面上赫然溅满了凶鬼黑色的血液,触目惊心狰狞异常,此刻却显露出极为温和的表情来。 阴姬小殿下一直都是崔掌事掌心的宝贝疙瘩啊。 “崔掌事我没事!”云落拖着步子过去,大声回应道:“勿要担心,我马上回来帮你。” “小殿下安好便好。”崔掌事说话间又挑起了几个凶鬼高高摔下。 云落摸索到月泽身旁,颤抖着拨开他披散下来的长发,捧着他的脸轻声问道:“阿泽,是我,七七。你还好吗?” 紧闭着双眼的男人缓慢吃力地睁开一道缝,墨色的眸子里泛起层层涟漪,“你,你怎么上这里来了,快,快些下去!” “阿泽,我没事。”云落一只手举着剪刀,另一只手摸住月泽身上的绳索,那绳索天生有灵气,那里肯这么轻易叫人握住,云落纤细白皙的手才触碰丝毫便鲜血淋漓,她咬着牙紧紧握住,剪刀毫不犹豫裁了下去。 “哗啦。”月泽身上的绳索瞬间断落松开,月 泽被束缚的灵力也恢复如初,他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云落握着剪刀,仰起头来看他,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身子忽地一轻,云落睁大眸子瞧着将她抱起来的月泽,月泽低眸,道:“勿动。” 他一瞬腾空而起,浮于半空,俯视着底下的混乱。 “这是?” “凶鬼。”云落的眸子恰好与他对上,月泽一下子明白了云落的意思,他四下看了看,寻了处凶鬼尚未到达的高地将云落安置下来,自己飞身前往凶鬼群之中。 式微剑出鞘,和孤杀弓在一片凶鬼之中杀出一片血天来。 月泽闭了闭眼,沉气,再睁开眼时,帝皇瞳骤亮,逼退了周身数十米范围内的凶鬼,月泽横过剑,剑身上衬映着金色的瞳眸。 “言寒,东南处弓箭三支。”月泽趁着凶鬼倒下的空档,冷声道。 楚子衡心领神会,他转向东南处,拉开弓,弓上三支极长极锋利的箭蓄势待发。月泽双手握住剑,高高举起,喊道:“放!” 楚子衡手里的三支箭迅速射出,月泽也在那一瞬转向东南方向劈了下去,随即迅速转回西北方向防止身后有人进攻。 他们配合得这样某默契,所有在场的神仙都看呆了。 太华神尊站在高台上摸着胡子,笑容意味深长。 凶鬼的进攻被其二人挡下去一大半,东南处出现了空缺,那里是出口所在处,月泽与楚子衡早就商量好了先破开出口处的围堵让人先出去,否则在这里一直耗着便是死路一条。 周围的神仙看到这个情况心下了然,纷纷往东南处靠近,这就意味着月泽和楚子衡须得拦住这一块的凶鬼再次靠近,且大部分神仙离开此地,削减凶鬼的力量也减弱不少。 “帝父,你带着神尊先走。”月泽望向一旁的紫薇大帝,“这里有儿臣挡着足矣。” 紫薇大帝没开口,只是神色复杂地望了望刚受过刑的月泽,不发一言地飞身到高台上,带了太华神尊从东南处离去了。 离开前他回头望了望自己的儿子,这可能便是最后一次看见他了。 “渺渺,你快些上去将小落子带走。”另一边的楚子衡对着在身边挥舞着鞭子的姬渺渺嘱咐道,“小心为上。” 姬渺渺拿着鞭子抽走几只凶鬼,回头道:“那你……你和清微君怎么办?” “小爷和清微 君这默契,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楚子衡冲她一笑,“你快些去。” 姬渺渺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满身血污的月泽和脸色苍白的楚子衡,若是从前的清言微寒,她定然是不会担心的,可是如今月泽才受过天刑,楚子衡不知怎地有些虚弱,她不知道将他们留在这里是对是错。 “云落,东南处的出口的凶鬼被清理完了,我们现在先走!”姬渺渺飞身上了高台,拉着云落就要飞身离去。 云落扯着她,皱眉道:“所有神仙都走了,那月泽和楚子衡怎么办?” 她看得出来这个局势很不利,凶鬼之主显然是安排好了所有,在神京城内发起了进攻,凶鬼所感染的皆是神仙,凶鬼只会越来也多且越来越强,他今日是打算将人封闭在这里。其他人走了,外面定是还会有一场厮杀,想来也不会轻松,这意味着月泽和楚子衡就算在这里突破重围杀了出去,外面还有一场厮杀等着他们,那个时候的他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能够走出神京城。 “云落,你信他们。” 云落低垂着头想了想,扫了扫四周,神仙几乎都离开了,只剩下月泽和楚子衡还有渺渺与她,阳衍站在一旁设着结界——出鞠陵于天耗了阳衍不小的功夫,他的灵力暂时受限,否则这个上万年的老妖怪也不会这么乖乖地站在这里。 毕竟鞠陵于天,不是谁都可以出来的,总要付出点代价。 她忽然吹了声口哨,喊道:“崔掌事!” 以毒攻毒,以物克物。 崔掌事是帝父用罗刹铃炼就的第一只凶鬼,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和绝对命令。云落下意识就要去摸腰间的罗刹铃,可拿起来了才发现自己现在是用不了的。 她将铃铛放了回去,看崔掌事从凶鬼群中朝她而来。 “崔掌事,如今怕是要麻烦你了。”云落俯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如今用不了罗刹铃,召唤不了凶鬼也没法控制他们,可你可以。” 崔掌事明白云落的意思,他微低下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遵命,小殿下。” 云落失了罗刹铃的加持,自然没那么容易让崔掌事凶化,也无法控制凶化的崔掌事,为了保险起见,云落滴了几滴血在铃铛上。 七窍玲珑心长在云氏一族的身体内,靠的是血液的给养,那么血液对于罗刹铃也是有些效力在的,只是不如七窍玲珑心那般强烈。 罗刹铃迅速吸收了血液 ,微微颤抖着,云落将它抛掷半空,嘴里念念有声,对面的崔掌事身上的戾气逐渐上涨,不出片刻,云落握住振鸣不已的罗刹铃,对面的崔掌事缓缓抬起头,一双眼只剩了眼白,指甲坚硬细长,他对着云落做了个揖,道:“小殿下,本将这就去了!” 云落点头,“一切小心。” 他站在高台上,向下怒吼,一瞬间所有的凶鬼纷纷怔住,崔掌事跳了下去,拳头落地,生生砸碎了底下的凶鬼,他站在原地直起身子来,扫视四周,带着不曾有的威严。 “吾乃酆都威武大将军,尔等小子勿要猖狂!” 云落在高台上一怔,她只知道崔掌事从前是陪着帝父四处征伐的属下,从未知道他原来是酆都城赫赫有名的功臣——威武大将军。 所有凶鬼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楚子衡和月泽站在原地沉默着望着云落,手里拿着剑和弓箭鲜血直流。 云落舒了口气,她挨着姬渺渺下了高台,脚才下去半个台阶,耳边炸起一声惊呼:“啊……又是酆都城阴姬操控罗刹铃杀人了!” 她猛地睁大眸子,看向声音来源,高台底下隐蔽处躲着几个方才来不及逃走的神仙,瑟瑟发抖地望着她。 云落还未开口,那些神仙一窝蜂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喊:“不好了!酆都城阴姬又操控凶鬼了!” “这些凶鬼都是她招来的!” “救命啊!” 云落僵直着身子,这下无论如何都说不清了,上回凶鬼之乱她在场,这回也是,谁都不会信她是无辜的。 她回过头望向崔掌事,满身戾气的崔掌事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得赶紧走,否则崔掌事必然是要被四荒所有人讨伐追杀的! 她回过身,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握住崔掌事冰凉的手就往外跑。 “小殿下……” “是我不好,是我将你也牵连进来了。”云落吃力地往前跑,姬渺渺在一旁帮扶着她,“要是你没来,这个秘密就谁也不知道了。” “啊!”身旁的渺渺似乎是被什么击退,云落回眸,姬渺渺跌坐十米开外的地上,月泽和楚子衡正从远处奔来,她的下巴被一个人捏住,被迫与他对视。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阴姬殿下。”他笑,露出来的双眼很是熟悉,“想不到,你自己身边就带着个厉害的凶鬼呢。” 月泽和楚子衡赶到之前,那凶鬼之主一下子消失了,连带着数以千计的凶鬼一并消失不见。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风神殒殁 辛未的事情尚未有个结果,却牵扯出了崔掌事这一桩旧事。 云落成日在酆都城呆着,惴惴不安。她真的是怕极了,神京城里走漏了消息,如今四荒皆知崔掌事乃是凶鬼。 试问,将一只凶鬼豢养在身旁多年,这人到底是何居心? 无论她再怎么解释也无人相信了。 崔掌事因着她,现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云落趴在榻边看着眉目沉静的辛未,她这般安稳,眼睛都闭得不紧,乍看仿佛是恬静地睡着。 “辛未,你会信我吗?”云落喃喃道,牵住了她的手,“你这般良善,肯定是信我的,是不是?” “是啊,我们云落一直很乖,我信她。” 床上传来轻微的呻吟声,云落怔了一怔,抬眼看过去。 “辛,辛未,你醒了?”云落抓着辛未的手紧了紧,她“嚯”地一下站起来,瞧着床上脸色苍白但已然有了生气的女子。 “你醒了,这可真是太好了!”云落扒着门就要出去,“你等我,我去叫阳衍过来,他看到你醒了一定很高兴。” “云落,你先等等,你能否先帮我找一个人,我想见他。”辛未扭过头,苍白的脸上缓缓滑出两滴清泪,“我好像,记起来一些事情了。” “你,你别哭,你想见谁,我马上去找他!” “风神折丹。” 忘川小筑偏院。 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垂着头坐在床上,头发凌乱,衣衫略有不整。 楚子衡捂着胸口皱了皱眉,他伸出手,力量削弱了不少。 前几日在神京城的混战,不偏不倚偏偏挑在那个时候,可真是元气大伤。 “叩叩叩。”云落试着敲了敲门,朗声道:“楚子衡你在吗?我是云落,我找你有点事。” 楚子衡猛地起身就要去开门,行至门边,放置在桌上的掠杀镖镖身倒映出了他现在消瘦的模样,楚子衡伸出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实在是难堪得紧,他想了想,慢慢放下了手,只靠着门站着。 “楚子衡?”云落在外边敲了半日也不见有人回应,只当是屋里没人,一边低声自言自语一边往回走,“奇怪,侍婢明明说他今日没有出门的,怎么屋里没人呢?” 楚子衡靠着门缓缓坐下,小臂搭在膝盖上,他侧过头看了看外面透进来的光亮,眼角泪痣 笑得一颤一颤。 良久,一声沉重的叹息,“唉。” 云落出了门之后便一直在忘川小筑寻找折丹神,可不知怎么回事,四下里寻遍了也没瞧见折丹神,听侍婢们说近些日子来从未遇到折丹神和楚子衡,也不知二人在做什么事情。 想着想着云落就有些恼怒,这折丹神倒是心大,将辛未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出去了。楚子衡也找不到,一想到出门前辛未那双泪眼,云落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娘亲!”白白自远处跑来,“娘亲今儿个怎么出来了?” “没事。”云落伸手捞上他,分量掂着又重了些。 “不过是出来寻个人。” “这是找谁呢这么心急。”阳衍和云斐一前一后走过来,“今早去找你,门都还没进鬼婢就告诉我们你不在,你这是在忙着找谁,看起来很是要紧。” “你们今早去寻我了?”云落顿了顿,“阳衍,你该进去看一看的,辛未醒了。” “什么,辛未醒了?”阳衍脸上登时显出欣喜异常的神色来,不由分说地就要往回走,袖子却叫云落一把扯住了,云落看着他,面露难色。 “怎么了小东西?” “是这样,辛未醒来时叫我不要告诉你,她想先见一个人。” 阳衍的浓眉皱成一团,眉间深深拧出了一道“川”字,“她想见谁?” “风神折丹。”云落四下看了看,为难道:“可是我在忘川小筑里面寻了许久都不见人影,也找不见楚子衡,当日只剩了他二人在此处的,如今也不知道是去哪了。” “辛未说,她想见一见折丹?”阳衍眉间的“川”字更深了,“说起来,我也几日未见折丹了,他……”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阳衍阴了脸,大步朝辛未所在的房间走去,“糟糕,出事了。” 云落不知所然地跟在阳衍身后。 卧房内。 辛未闭着眼正沉沉睡着,她才醒来不久,身子骨还是虚弱得很。 “阿衍,你来啦。”恍惚间听到的脚步声,辛未未睁眼,只淡淡开口道。 阳衍听到辛未这么喊他的时候身子一顿,继而在床边坐下,温柔地看着床上的女子,开口回道:“是我辛未,你如今可感觉好些了?” “阿衍,我问你折丹呢?”辛未总算是睁开了眼,那张血色全无的脸上波澜不惊,一点都 不欣喜,不知道为什么云落总觉得辛未似乎对自己醒来并不感到庆幸或者是开心,相反,她似乎是有些不愿意甚至是难过。 “他……我们也好几日不见他了。”阳衍看着辛未为难道,云落在一旁证明,“我可以作证,真的是寻不到他。” “咳咳咳咳寻,寻不到么?”辛未支起身子来靠着床,轻声咳了几下,继而将手放在心口上,自言自语道:“他是不是又犯傻了。” 云落不解。 辛未幽幽地看向阳衍,露出一个比笑还难看的表情来,“阿衍,我知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折丹是不是不在了?” 阳衍的手紧紧握着被子不说话,那天丝织成的被子几乎要被他抓破了。云落皱起眉,她不是很明白辛未的意思,如今辛未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你说话啊,他是不是又犯傻了!”辛未见阳衍不吭声,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声嘶力竭道:“你给我说话,你们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瞒着我,都不告诉我……” 云落怔了怔,她还未见过这样失态的辛未,她揪着阳衍的衣襟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阳衍毫无反应,任由辛未闹着。 许久,辛未闹累了,她疲惫地靠在床上喘了几口气,正当众人都以为辛未不会再接着闹腾的时候,辛未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掀开了被子,赤着足就要下床,谁都拉不住,云落抱着辛未的胳膊好生劝道:“辛未,你莫要急,兴许折丹神是去哪办事了,过几日就回来了,我不知道你和折丹神之间如何,总之你如今先将自己的身子顾好要紧。” “我不,我要去找他……” “好了,你可以出来了吧,难道要看她发疯你才满意吗?”坐在床上许久的阳衍忽然开了口,面色冷寂。 云落和辛未皆是一愣。 屋内的香炉袅袅腾起的烟雾中忽而化出一个身影来。他在烟雾中那么飘渺,看起来下一秒似乎就会不见了。 辛未看着烟雾的男子,不受控制地掉着眼泪。 “折丹,你真傻啊。”辛未捂着自己的心口,“救了我两回,值得吗?” “是你,就值得。”折丹微微笑着,从烟雾中出来,身形更显虚无,呈现着半透明的状态,辛未颤巍巍地伸出纤细的手指,想碰一碰折丹,折丹却往后退了一步,笑着摇了摇头,“辛未,别,你会难过。” “你又擅 自做了决定。”阳衍沉着脸站在辛未身后,“我就奇怪为何当日去神京城你却不去,原来你早做好了打算。” 折丹神面色沉静地看着面前的人,“没有办法,你知道的,阿衍。我这次,是真的要走了你替我照顾好她,可别叫她再吃苦受伤。” “我不准!”辛未挣脱开云落,云落一个重心不稳叫她推倒在地,辛未慌乱地转身看了云落一眼,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去扶她,片刻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朝折丹扑过去,“云落,对不起。” 云落被姬渺渺搀起来,看辛未扑向折丹却穿透了他的身子,辛未愣在原地,回过身不敢置信地望着折丹,“怎么会……会这样……一点魂魄都没了吗?” 折丹无奈道:“你看,说了你也不听,会难过的吧。” 辛未伸出的手又缩回去,喃喃自语道:“我将心还给你,你不要走……” “辛未,你知道的,给了的心再没有回来的道理,这又不是什么东西,哪里能还来还去。”他满眼都是面前的女子,语气里带着从前的宠溺,“那些时日是我成神之后最为自在的一段时间,多谢你爱我,我也很爱你。” “可以还的,可以的,你既然有办法给我就有办法拿回去的。” “这换心术乃是我所创,能将心换给他人救命,可这心给了,便是再拿不回来的,拿回来,也是个死物了。”折丹不急不缓地说道,末了补充道:“这世上,很少有人知道如何这法子了,阴姬小殿下,我知道你会,你告诉辛未,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云落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默不作声。折丹看了看她,笑了笑,眼里带着悲凉,身子逐渐消失不见了。 辛未朝前去抓,想要抓住折丹神,可手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一片。 辛未跪在地上,小声啜泣,“小神仙,你给我回来,回来啊……” 一瞬四荒狂风大作,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风止,世间一片寂静。 风神折丹,殒殁了。 云落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想不到四荒之内,除了她和月泽,也是有人将心给了对方的。 “辛未,他走了。”阳衍蹲下来摸着哭得像孩童般的辛未,“其实折丹同我说,多活了这么些年,他很高兴,你勿要自责。” “如果他不把剩下的半颗心给我,他就不会死!”辛未红肿着眼睛,脸色十分糟糕,“当年托他之恩,给了我半颗上神之心,叫我死 而复生成了半神,如今不仅这半心的恩情没还,还叫他再把自己仅剩的半颗心给了我,都是我的错……” 辛未的情绪实在是激动,阳衍没有办法,只好叫姬渺渺给她施了针使她陷入短暂的昏睡。 云落安置好辛未后走出门,瞧见廊柱边的阳衍抬着头看天。 “小东西,你知道么,我们三个人,都认识上万年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辛家小姐 写在前面:接下来两篇写的都是辛未的回忆。 四荒之中,最热闹的当属是凡世。 上河街住着一处大户人家,府邸气势恢宏,占地十余亩,衔山抱水,园林清幽,一派芳华盛景。若有人误入,怕是要以为自己去了仙境。 大户人家姓辛,不做官不为将,捐了些银子摘了个头衔住在这小地方,众人皆称其为辛员外。 辛员外育有一子一女,女儿容貌天成,宛若神女下凡,自幼聪明伶俐,在教书先生的训导下习得四书五经,女德规谏,其仪态自不比常人。 她将来是要做皇妃的人,父亲如是教导道。 辛家小姐便是辛未。 她还有个弟弟,可惜这弟弟因出生时堵了气,产婆救回来之后脑子便有些不大灵光,成了个人人嫌弃的痴傻儿。 甚至连名字都草草拟下——辛灯。据说是辛灯稍稍大了一些之后和辛未一起被抱到大堂等着辛员外赐名时,辛员外翻了七八本典籍,请了算命先生给辛未定了名字觉得身子乏了,可还剩了个辛灯未取名,他瞧着满堂辉煌,灯火明明,随口诌了这么一个名字,且美名其曰:“灯火明亮,这孩子日后定会有所作为。” 在场所有人都瞧得出来辛员外的态度,姐弟二人的生母又在生产后不到一年得病去世,辛灯自那时候起在辛府便不受待见了。 辛员外不喜这个痴傻儿子,辛未却宝贝得紧,故而辛灯总是黏着她一些。可辛员外将辛未视作掌上明珠,自然是不愿意自己这个痴傻儿子成日纠缠着辛未,叫人看见笑话。 为此,辛灯没少挨打。等他稍微长大了些,知道了男女有别,自家姐姐乃是天之骄女,日后是要做皇妃的人,自己是个傻子,对姐姐的名声不好,他便慢慢学会了保持距离。 每当辛未在花园里看书习字或是赏花作画时,辛灯会乖乖地站在百米外的距离看着她傻笑,辛未向他招招手叫他过来,他却转身就跑。 许是父亲总是叫人训他打他,心里怕了吧。辛未看着狼狈逃跑的弟弟,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等日后她成了皇妃,便接了弟弟去享福,叫他不必如此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辛未在辛府里一日日长着,养得水灵灵的,初生的娇嫩花骨朵儿终于长成了一朵清幽芬芳的花。辛灯也跟着她一点点长大,不同于辛未的金贵,辛灯自幼就被抛弃在府里一个不受待见的乳母那里,成日做些杂役活赚取些零碎的银子补贴家用,他甚至拿不到普通家 仆每月固有的月俸。 辛未知他不已,也总偷偷给他塞些银子,可他每每见到辛未,也不接银子,只看着她傻笑,重复喊着:“阿姊。” 今日辛员外有事出门,辛未去厨房取了些点心,带着一个贴身婢女去了住在后院偏房里的辛灯。她因着父亲管教和束缚,已有三个月未见辛灯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如何。 “嬷嬷,是我。”辛未敲了敲门,柔声道,奶妈看见辛未来了忙不迭就要下跪,辛未扶起她,笑道:“都和嬷嬷说了不下百回,见了我不用行礼,这里又没有外人,看来嬷嬷真的是老了,记性也差了许多。” “小姐教训的是教训的是。”奶妈引着辛未进了屋,指了指狭隘房间里面一处用布帘子隔着的地方,压低了声音,“阿灯这几日发了烧,如今刚睡下,小姐你过去看看吧。这傻孩子烧糊涂了,见着我还以为是你,拉着不放,这不您可算是来了。” 辛未放下手里的食盒,“什么?阿灯病了?这事我为什么不知道。” 奶妈不敢看辛未的眼睛,只是局促道:“是老身没用,没有照顾好这孩子,小姐要罚便罚吧,老身绝无怨言。” 辛未沉默了片刻,奶妈的意思她知道,弟弟如今被父亲抛弃,就是个府里的杂役,杂役的生死有谁顾得到?奶妈年纪大了,地位也低了,若是去前院寻自己,只怕门都没进就被扫出来了。 思及此处,她握了握奶妈的手,柔声劝慰道:“不怪您,我知道,这都是父亲的意思。” 说罢,她便掀开了帘子,床上的辛灯烧得脸通红,不断冒汗。已是数九寒冬,他却只着了一件薄棉袄,还打着许多补丁,被子也是几层薄布叠成的,根本就不御寒。 辛未攥紧辛灯的手,柔声唤道:“阿灯,是阿姊,阿姊来了。” 床上的人猛然睁开眼,瞧见带着面前浅淡笑容的女子,手指僵了僵想要抽出来,他是个傻子,不配和姐姐接触,可动了动,贪恋手里的温暖,他还是没抽出来,身子往辛未身边靠了靠,闷在她的膝盖上,良久,哭出了声,“阿姊好久没来了,我以为阿姊不要我了呜呜呜呜。” “阿姊不会丢下灯灯的。”辛未摸着他的头哄他,见他渐渐睡熟了方才起身。 “嬷嬷,这些银子你拿着。”辛未吩咐身旁的婢女将早就包好的信封塞给嬷嬷,“父亲在账方面管得很严,我偷偷攒了些,您看看够不够,如今天气凉了,是时候该添置些棉被,阿灯个头也 长了不少,从前的衣服我看着不合身,再去买些吧。还有您自己,也去买一些,您年纪大了最是要注意保暖。” 嬷嬷捏着信封几乎就要给辛未跪下了,“偌大一个辛府,也就只有小姐想得到我们了。” “这是应该的。”辛未搀着她走了出去,抬头看天,快要下雪了啊。 “小姐,年底将近,老身家中来了信,儿媳妇生了个胖小子,要老身回去一趟看看孙子,可老身担心走了没人照顾这傻孩子。”嬷嬷似是犹豫了许久才开的口,“不知道小姐能否,能否托人看他几日,老身看完孙子马上就回来。” “这是喜事啊,该回去的。”辛未轻轻拍了拍嬷嬷的手背,道:“回去看看吧,您照顾了我和弟弟这些年,应该回去看看自己家里人的。” “晚些时候我叫人给您包些东西您带回去,阿灯这里您不用担心,年底父亲忙碌,对我的约束少了许多,又临近新春,父亲不会生气的。” 辛未淡淡地回过头看了看破破烂烂的屋子。这么些年阿灯就是住在这里,从未出过门,也不曾看看外面多么繁华热闹,今年得了机会是要将他带出去看看的。 他肯定会很高兴。 嬷嬷走后,辛未想尽了办法将辛灯安置在自己住处附近,每日由自己的贴身婢女过去送饭送水取换下来的衣物,辛员外每到年底都要上皇宫去办些事,今年也是如此,已经好几日没回来了,甚至还传了口信有来,道皇宫里有人百般挽留,今年不在家过年了。 辛未在府里便自由许多,某一日天气尚好,她吩咐下去要出去走一走,瞧着买一些东西。带了一个侍婢和一个家丁,还有一个辛灯。 辛灯第一回出来,外面繁华异常,万家灯火闪烁,行人如织,笑语晏晏。他睁大了眸子瞧着四周的热闹,有几个玩闹的孩童从他身旁跑过,他低下眸子看着他们手里的木蝴蝶木蜻蜓,竟有几分羡慕。 辛未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柔声道:“阿灯也想要吗?” 辛灯双手绞着衣服,红着脸小声回应:“想,想要的。” “好,阿灯要什么,阿姊一定会满足的。”辛未刮了刮他的鼻子,拉着他就去了最近的摊子,指着满摊花花绿绿的小玩意问道:“阿灯想要哪一个呢?” 辛灯幸福地看着,要了几个木做的船,小房子还有纸风车。辛未看他笑容灿烂,笑得满足,忍不住也跟着笑了,“阿灯真容易满足啊。” 辛灯嘿嘿笑着,在辛未身后跟着,就算今日辛未专门带了他出来玩,有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地往后躲,街上的行人看到阿姊都会惊艳一番,自己决不能叫阿姊丢脸。 临近年底,购置年货的人许多,辛未挑了些东西,忽而看见糖葫芦,想起来辛灯喜欢吃甜食,于是想问问他要不要,可回过头一看,哪里还有阿灯的身影? 辛未大急,问道:“阿灯呢?” 家丁和侍婢见自家从不发脾气的小姐生了气,且大有落泪的迹象,知道辛灯对她来说真的是很要紧,再不找个理由只怕回了府叫人知道惹哭了小姐,到时候不是吃些苦头这么简单,只好低着头小声解释道:“方才阿灯……阿灯少爷一直往后退,我们拉他他也不肯往前走,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说会跟和我们的,小的也不知道他是何时走丢的。” “快去找,现在应该还没走远。”辛未说完就掀起裙子在街上四处奔走,全然失了平日里莲步轻移的姿态,她如今,只想寻到自己这个弟弟。 “你知道我是谁吗?”前面像是出了什么事,围着一群人,辛未远远地就听见了一个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敢护着这个傻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傻子? 辛未下意识就朝那边走了过去。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风随心动 辛未身为女子,力气不足,根本无法挤开密密麻麻的人群,她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在外面看,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喊一下辛灯的名字。 她身为大家闺秀,平日就被教导要轻声细语,切勿大喊,此等粗鲁之举万万不可做,可她心里实在着急得很,不晓得辛灯现在情况如何。 岂料她还未决定好,那人群中间就传来少年清亮的声音,“阿姊我在这里!” 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一怔,顺着辛灯的目光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辛未有些拘束地走了过...... 锐爪刚才只是给凌战一个下马威。让凌战不至于因为击杀了西克而认不清自己的斤两。 紫姗相信了,也就没有和他真得计较过,体谅他一个大男人养家的辛苦,体谅他在外面赚钱的辛苦,被骂之后默不作声;他转过脸当然就忘了,而紫姗也就不提了——提?再提就又是一顿好骂。 “自是……想借她这知县夫人的名头,给咱们添些名气,说白了就是长脸呗”春喜不假思索地道。 “只要你们先答应我两个条件,明天我们魔虫帝国就会出兵!第一,立即准备二十亿单位高品质能量块,送到我们舰队之上。第二,立即送二十头这样的生物到我们的舰队之上!”冥希斯淡淡的说道。 孟郁槐笑骂了一句“胡扯”,少不得又嘱咐她与罗月娇两个回去路上仔细点,也就转身往村子南边而去。 灏亲王笑着摇头:“先看着吧!”温婉是从不会让别人占她的便宜,也不是喜欢受制于人的人。所以,不会出现徐仲然所说的话。如是真出现这样的情况,到时候他也会争取。不过灏亲王的估计,一成的概率都没有。 赵芷看了她一眼,大概觉得姚锦凤手臂比她长,应该可以够着那朵花,于是两人一起往边上挪了挪,让出窗口的位置。 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压抑。赵权擦了一把手心的汗水,有些不安的低声喃喃道。 萧玉心里一动,走到长白道人身前,扶着颤颤巍巍的长白道人进到了屋内。 不过有些可惜的是专利虽然依然是未来生物的专利,但是因为前面有和长城药业的合作协议,加上对方承担了所有的实验经费,所以最终就只能交给他们进行后续的临床研发和上市销售工作了。 白雅算是找了个很好的地方修习灵法,这下又找了个作伴的。在今后的几日里,她每天总是会拉这郁风来这处山谷之中,最少也要在这里待上半日。但是今日不同,今日还要完成父母交代给的任务,不然一家子可就断粮了。 葬青衣在一旁看得清楚,知道夜叉王这是学胡顺唐对付那尸狼首领时的招数。 生气就生气嘛,还有什么真的生气假的生气的?真是有够郁闷的,她又不是第一次看到南宫宇寒生气,哄哄他就好了。 十七年了,整整十七年了,为何这么长的时间还是隐退不了对你的爱恋? ”你不该这样。“默默的等着费雷德喝下第二瓶,在一旁充当酒保的老切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吗,当初我们在山上的事情?“费雷德放下了酒瓶子,他听到了自己的母语,那个亲切的法兰西语言,老切是在真心的安慰他。 身后的房门一响,听声音是有人从中走了出来。郁风没有在意这里所住的是什么人,也没有那么爱管闲事,仍旧是看着楼下,没有回头。 言罢就听高台上蒙面之人微微叹息了一声,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二公子别来无恙乎”,说罢,揭开了头上的面罩。 第一百四十一章 非人非神 折丹是不想帮她的。 他的耐心已经快耗完了。 本就是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金贵无比且冷漠无情嚣张跋扈的风神大人,人在神京城那都是横着走的。 他今日拉辛灯一把已经是辛灯八百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这小姑娘看着蛮有礼貌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可他是上神。 思及此处,折丹冷漠地看了一眼辛未,觉着自己此刻发火似乎不太妥当,于是依旧保持着方才的态度,道:“哦?你想要本神帮你什么呢?” “我,我不想嫁给那人。”辛未回想起那太子的卑鄙模样,咬着下唇就快要哭出来了,“求求您救救我吧。” 本想着自己做了皇妃,地位尊贵,辛灯自然可以跟着自己过上比如今好上千百倍的日子,可瞧着那太子的秉性,他能否对自己做到相敬如宾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辛灯绝不会被他所接受的。 折丹皱了皱眉,干脆利落地拒绝道:“姻缘这事乃是月老所定,我一介散仙哪里来的本事篡改这姻缘,你还是得了空去庙里多上柱香来得实际靠谱些。” 辛未沉默片刻,折丹差点以为她已经想明白了,于是大袖一挥准备将莲花精带走,岂料人才转过身子,飞得还没有树高,底下就传来扑通一声,辛未跳了河。 朗朗乾坤,世态祥和,竟有人在神仙眼皮子底下投了河。当折丹将湿漉漉的辛未拉上来的时候,那双褐色的眸子盯着对面女子许久,最后终于咬牙切齿道:“行,本神破例这一回,只不过天下没有白得的便宜,你既然想要我帮你,你须得付出些代价。” “好。”沉静的月色下,女子的目光坚定而有神,她抬起头来望向面前的男子,再次重复了一遍,“好。” 作为代价,辛未不能再回人世间,要去神京城打理折丹的花池,而那莲花精化作她的模样代替她进入凡世,按着她的命数过完她的一生。 但是辛未最放不下的是她的弟弟――辛灯,作为回报,折丹顺便把辛灯的神智也恢复了,辛未这才了无遗憾地跟着折丹回了神京城。 月月又月月,年年复年年,辛未在神京城待了足足有五个年头,没有一个神仙知道她的凡人身份,只晓得她是负责照顾风神起居事宜的小仙婢,平日里都是在花池旁的凉亭待着。但其实四荒之内知晓她身份的,除了风神,还有个偶尔厚脸皮过来蹭饭的家伙。 那家伙名号响亮亮得很,无姓无字也无号, 就叫阳衍。 阳衍和折丹认识许久了,那个时候阳衍见到辛未,着实吃了一惊,也曾告诫过折丹切勿对凡人动心,可惜的是,朝夕相处总是会有情意滋生,不管这份情意起初多么微小,随着时间的增长它自然而然也会慢慢增长。 且折丹孤独了千万年,在这冷清的神京城,唯一的知己好友阳衍是个妖,平日也很少来,偌大的风神宫里,也就他和那些花。 折丹有时候也会带辛未回凡世看一看,辛灯恢复了神智,甚至比寻常人要聪明许多,他回到辛府后展露锋芒,得了辛员外的赏识,重新成了辛府的少爷,而莲花精化作的辛未在几年后便嫁给了太子。 太子荒淫无度,果然,在假辛未嫁过去不到半年的功夫便开始娶侧妃纳姬妾,若是真正的辛未嫁过去,定然是不会幸福的,光是下手狠辣的侧妃就有她好受,可莲花精毕竟不是凡人,辛未看那侧妃每每过去找事都被莲花精给使招逼回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看来莲花精在凡世过得也很是愉快。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折丹站在河岸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当初遇见辛未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么个光景。 辛未站在他身旁掩袖轻笑,答道:“没什么,只不过今日去见了莲花姑娘和那侧妃争斗一番,想来有些好笑,莲花姑娘的鬼主意实在多,怎么能想到在她的羹汤加辣椒。” “那小妖在凡世修炼数百年才得以化作人形,还没出世就遇见了我,本该是在神京城好好修习的,没成想遇见了你。”折丹也轻笑,“你倒是便宜了她,叫她有个留在凡世胡闹的机会。” 辛未瞧着河面不说话,良久才轻轻答道:“是上神给了她这机会,也给了我机会。” 折丹伸出手敲了敲辛未的脑袋,顺手拉着她往前走,“走吧,我想起来当初见你的时候,似乎也是凡世这个时节,今日是个什么日子,这么热闹。” “这可不是年底。”辛未低眼盯着折丹拉着自己的手,眸子里一瞬涌上来欣喜,“现在是年初啦,看这情形,应当是上元节。” 折丹一愣,“这凡世的节日多得很,我倒是记不清,上元节……” “上元节是要吃元宵赏灯的。”辛未另一只手指了指街道两旁挂得满满的灯笼,还特意往元宵摊子边上靠了靠,“你看,这是元宵,是甜的。” 折丹看她满心欢喜,无奈道:“我们吃碗元宵再去赏个灯如何?” 辛未大喜。 两人在摊子边上坐下,摊主上了两碗元宵。青瓷碗上白胖的糯米丸着实是讨人喜爱,辛未小口小口吃着,折丹舀了一个慢慢递进嘴里,眼睛却只看着辛未。 其实他不是经常来凡世的,只不过自从辛未到风神宫后,无事的时候总是独自待在花池边的凉亭上,也不和花池里的小精说话,只淡淡看着,眼里像是有一种叫做寂寞的情绪,折丹看久了觉得有些于心不忍,这两年便也会带她来凡世走走。 只要是到凡世,辛未总会去辛府看看辛灯,看看辛员外。折丹估算着吃完元宵晚些时候就去看花灯,看完了就该去辛府了。 辛灯这几年名声鹊起,成了当今朝廷的少将军,加上殷实的家底和身为太子妃的姐姐,地位显赫前途无量。 可他不知为何从未去皇宫里看自己的姐姐。 “阿灯,你看上哪家小姐就和为父说,为父改天就去下聘礼。”一众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为首的两人,是辛员外和辛灯。 显然,辛员外很操心辛灯的婚事,但辛灯似乎并不是很想听从父亲,他如今张开了,眉目硬朗,器宇轩昂,当年少年眉目间的稚气早已褪去,只见他不耐烦道:“父亲,我想自己走走,您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 辛员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情不愿地走了,走之前还是再嘱咐了一句:“你要是看见喜欢的千万和我说。” 辛灯大步往前走,头也不回。 坐在摊位里边的辛未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眼眶热热的,对面的折丹看着她,提醒道:“辛未,你哭了。” 辛未这才回过神来擦擦眼睛,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啊上神,这不是有段时间没看见阿灯了么,有些想他,他过得好便好了。” 那边的辛灯仿佛感觉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朝摊子看了一眼,辛未急忙低头佯装吃元宵,辛灯看了看,没看见什么,便接着往前走了。 辛未放下勺子,笑道:“上神,今日既然已经瞧见了阿灯,那我们看完花灯就回去吧。” 折丹点头同意,正好最近事情多,他今日出来的时候便有些乏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二人并肩走了一段路,身后忽然传来响亮的声音,“阿姊,你总算是肯来了。” 辛未慌乱地转身,辛灯看着她,朗声道:“你到底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辛灯怎么会…… “方才在元宵 摊子我就看见你们了,怕你们跑我才装作没看见,跟了你们一路,总算是寻到机会了。”辛灯往前走了一步却不敢向前了,他怕辛未再次消失。 “阿姊,回来吧,我很想你。” “你认错了,你阿姊在皇宫里。”辛未摇头否认。 “我知道,她不是你。”辛灯笑着,眼里有泪花,“我的阿姊,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姊,谁都比不得,谁也学不像,她和阿姊你有一样的容貌,可她眼里,没有温柔。” “阿灯,我……回不去了。”辛未看着对面早已高出她一个头的辛灯,很是欣慰,“我们阿灯如今是个少将军,阿姊很高兴,你好好的,阿姊就放心了。” “是不是他不让你回去?”辛灯忽然指着折丹怒道:“阿姊,是不是他威胁你?” 辛未一愣,抓紧了折丹的手,“阿姊很喜欢他,阿灯,这件事阿姊想,你应该要知道。” 对面的辛灯沉默下来,他现在和辛未不过十米的距离,可却不敢向前了。 “走吧。”折丹心情忽然大好,拉着辛未转身准备离开,面前忽然黑影闪过来,一支支利箭射来,折丹一卷袖子,面前的箭顷刻间化作粉末。 这箭肯定不是朝着她和折丹来的,辛未心里一凉,毅然地往后扑过去,她拉着辛灯转了个方向,背后插进了十几支箭。 “阿灯啊,日后千万要注意些。从前阿姊没照顾好你,阿姊很难过。”辛未背后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咬着牙埋头在辛灯怀里,几乎要哭出声来,真疼啊。 折丹猛然睁大了眸子,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失去辛未。 折丹上前一把推开了辛灯抱住辛未,摸着她的头发痛心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听见阳衍说了,原来你们神仙,其实是不能和我们凡人呆在一处的,对谁都不好。”辛未轻轻呢喃道:“对不起我偷听了,可大神仙,这些年,我过得很好,我知足了。” “你在胡说什么!” “大神仙,我就要死啦。”辛未头一回露出顽皮的笑容,“不知道来世还能不能遇到你。” 折丹抱着怀里渐渐冷却的身体沉默不语地站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冷道:“我会救她,不过此后,你与她,永不相见。” 辛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良久朝着折丹离开的方向跪下了,“多谢神仙!” 放箭之人是太子派来的,不过是怕辛灯 功高盖主,辛灯养精蓄锐,不过几年协助了其他皇子逼了宫废了太子,假辛未借此上吊“自尽”,世人皆说辛灯凶狠毒辣,连亲姐姐也不顾,可只有辛灯心里清楚,他的阿姊,最好的阿姊,如今早就不在凡世了。 换心之术四荒里只有折丹会,他修为深厚,辛未凡人之躯需要支撑的力量不需要太多,因此他给了半颗心就足矣。可拥有了半颗上神之心的辛未非人非神,根本瞒不住紫薇大帝,最后无奈之下与紫薇大帝达成了协议将辛未关入鞠陵于天,也跟着去了,但不再相会不再见面。 阳衍替他守着辛未。 二人的缘分也是违逆了天道法规,折丹为了辛未,去酆都城取了忘川水喂她喝下忘情忘爱,作为回报,将换心之术的秘密给了酆都城。 辛未从此,再记不得这个在河边陪她看万家灯火,眼底落入万千柔情的男子。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讨伐酆都 这是辛未的故事。 云落默然听完,终于明白那一日在鞠陵于天,为什么折丹看着辛未的眼神总是和旁人不同,他一直深爱着辛未,可见了她,却不能相认,这实在叫人难受。 可如今折丹没了,再也回不来了。 云落想着如今叫辛未留在酆都城也不是明智之举,酆都城风雨飘摇,这件事和她无关,还是叫阳衍带她回鞠陵于天休养一段时间为好。 阳衍本不想离开,可耐不住云落千般劝万般劝,加上自己的身份在酆都城只怕更招闲言碎语,于是便带着辛未回了鞠陵于天。 云落为这个决定庆幸不已,因为阳衍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传来了消息:不知道怎么回事,外人得知了风神殒殁在酆都城里,这实在是骇人听闻。 且酆都城阴姬实属狠辣,在神京城里才招来凶鬼大闹一场,若有人为她辩解,想她也不至于这么光明正大地在神京城大闹一场让人捉住把柄,那么势必就有人跳出来反驳道:“你是没看见她身边的亲信,那可是个凶残异常的凶鬼啊,能够唬得其余凶鬼跪拜,你说她将这么一只凶鬼留在身边是何居心?” 辩解那人便默不作声了。 如今风神死在酆都城,无论是自然仙逝还是死于非命,人们都只会选择相信后者,只相信是云落动的手,于是一时间四荒里陷入了一种巨大的恐慌——因为云落如今,都杀得死上神了,如今四荒还有谁能够压制她? 云落默默地叹了口气,掀开袖子,胳膊烂了一大截,都快蔓延到手腕了,她这个将死之人在外边被传得神乎其乎,似乎就要称霸四荒永生不死了,可谁会知道,她若是单打独斗,可能连只小鬼都拿不下。 如今四荒谣言四起,只怕酆都城再不得安宁。 她抬起头看院子里的参天大树,这棵树长了许多年了,枝叶繁密,她探出手,日光透过细碎的缝隙落在指尖,温暖异常。有风吹来,那树叶簌簌抖动,云落略一皱眉,她在那哗啦啦作响的树叶中瞧见了一条腿,“嚯”地一声站了起来,怒道:“何人如此放肆,竟敢偷偷溜进忘川小筑!” 姬渺渺闻声赶来,她手里还端着给云落温着的药,面有急色,道:“这是怎么了?” “渺渺,那树上有人。” 她二人皆抬起头瞧着树,那人愣了愣,从树上跳了下来。眉目清朗,眼角泪痣一挑,道:“小爷可是小落子请来的,怎么能说偷偷溜进来的呢?” “是你啊。”云落舒了一口气,问道:“好好地怎么上树呢,忘川小筑里又不是没有休息的地方。再说了这几日四处寻你倒是寻不到,却没想到你自己跑到树上去了。” “闲来无事,便四处走走,觉得树上甚好,便日日在此午睡了。”楚子衡坐在她身边,捋了捋马尾,那困倦未消的模样倒像是真的午睡才醒一般。 “你喜欢……诶,这是什么,是小蝙蝠么?”云落眼尖,一下子瞧见了楚子衡肩膀上的小蝙蝠,那蝙蝠瞪着圆溜溜水灵灵的眼睛瞧着云落,打了个哈欠。 “嗯,不小心从屋檐下落下,被小爷瞧见,见它聪明便留着了。”楚子衡伸出手指,小蝙蝠的脑袋立刻蹭上去,来来回回绕着。 “这模样真讨喜。”云落伸出手也想摸一摸,那小蝙蝠抬起脚一脚给云落蹬开了。 “脾气似乎不太好。”云落愕然。 “别闹。”楚子衡将它从肩膀上捏下来,递给云落,“乖乖听话。” 小蝙蝠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仰起脑袋瞥了一眼云落之后看向楚子衡,楚子衡微眯着眼看它,于是便十分怂地看回云落。 云落再伸出手去摸就不躲了,小身躯僵了一下,蹦蹦跳跳跃进云落的手掌,然后跳到肩膀上,在云落身上四处奔走。 云落拿它没有办法,只好随着它四处溜达,转回目光和楚子衡说话,“这几日酆都城怕是有些事情,我本来想晚些时候找你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索性将事情都与你说了吧。” 楚子衡微偏向她,“嗯?” “酆都城最近可能有些事,怕是不方便留你们在这里了,不如先回北邙山吧,等事情过了我再来寻你。”云落干脆利落地说道,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酆都城最近肯定是有风波要起,她不想连累楚子衡,所以先让楚子衡回北邙山避一避风头。 楚子衡这人重情重义,见云落有难,势必会想办法留在这里,但是云落不能连累他了。 “好。” 岂料楚子衡也是十分干脆利落地回过去,目光坚定毫不犹豫。云落差点就要以为楚子衡是病了,这一点也不像他,但后来想想也是,楚子衡也帮了自己许久,从未得到过什么,且这次事情非比寻常,与百八年前的那一场凶鬼暴乱有牵连甚密,想来他也是不愿意让自己北邙山的鬼们受到牵连。 云落浅浅地笑了,看着暖阳的楚子衡,道:“你这么直接干脆拒绝我实在是 叫我有些伤心呢。不过这样最好,你若是不想走,我才觉得伤脑筋。” 楚子衡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石板桌面,也笑了,“你们女人就是麻烦,答应了也不好,不答应也不好。” 云落和姬渺渺皆是轻轻笑出了声,附和道:“是啊是啊,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那小蝙蝠在云落身上蹦跶够了,慢慢地挪回了楚子衡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吱吱叫唤。姬渺渺悄悄地捅了一下云落,嘱咐道:“屋子里的药快好了,我去看看,你赶紧过去吃药。” 云落见状,与楚子衡道了别,和姬渺渺一同回屋去了。 楚子衡坐在远处,肩膀上的小蝙蝠还在不断叫唤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忽而有种道不明的心疼,脸上的笑容一瞬间也有些悲凉。 “你说,小落子身上已经快没有活着的气息了是么?” 小蝙蝠点头。 楚子衡默然地坐着,良久没有开口。 “言寒。”月泽从另一处走来,楚子衡一愣,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月泽。 其实月泽站在这里许久了,他自受完天刑后身子重创,一直在忘川小筑里休养,今日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便出来走一走,想去看看云落。 可云落不在屋里,听鬼婢说是来了这个院子,于是他一路寻来,果然是看见了云落,还有对面坐着的楚子衡。 他犹豫了一下,便没有上前,一直在远处站在,二人聊得似乎很开心,也没有注意到他,他就这么安静地看了许久。 等到云落走了,他便打算上前和楚子衡讲上几句话,二人也许久没见面了,自从桃源镇见面后也没好好地说上几句话,可他才上前几步,楚子衡脸上的笑容登时变了样,不在再是方才对着云落笑眯眯温柔可亲的样子了,却有几分叫人难过的神色显露出来。 楚子衡有心事。 月泽当下便觉得这次谈话是必须的了。他握着清微剑朝楚子衡走来,楚子衡脸上那几分难过顷刻间就不见了,变回笑眯眯的模样。 “啊呀,是清微君啊,来来来这边请。” 月泽对于楚子衡这阴阳怪气的态度,难得地觉得心里有些膈应,他面上神色冷清,开口道:“言寒!” “好了好了小爷知道了,清微君您老人家爱坐哪坐哪吧。”楚子衡挪了挪位置,拍拍旁边的凳子,道:“小爷看这个就不错,你觉得如何?” 月泽就势坐下,将式微剑搁在桌面上,楚子衡好奇得紧,但无奈是鬼身,对于这种浑身散发着仙气的东西还是避而远之为好。 “方才见你和七七在此交谈,恐扰了你二人兴趣,便在一旁静候许久,无意旁听。”月泽正襟危坐,端得一副正经模样,开口解释道。 “小爷听着你似乎心里不大舒坦?”楚子衡转到他面前盯着他看,“莫非是吃醋了啊哈哈哈哈哈。” “并未。”月泽沉气,道:“只是不大明白言寒。” “什么?”楚子衡装傻,顺便酸了一把月泽,“清微君说话不要这么文绉绉,小爷粗鄙之人真的是听全部懂一半。” 月泽沉默了一下,再次说道:“我说的是,你在七七面前,是一个样子,可七七走了,你又是另一副模样,你有事情瞒着她?” “唉,月泽,你能不能不要观察这么细致入微然后想这么多啊。”楚子衡一拍大腿,道:“这么些年了你还是没变,那人自然有千万种容貌神态,小爷总不能对谁都是一个样子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爷……”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问。”月泽不动声色地将楚子衡拍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挪走,“你有心事。” “小爷没有!”楚子衡反驳。 “你有。”月泽肯定道。 “就算有小爷也不告诉你。”楚子衡继续挣扎。 “那,便算了。”月泽默然起身,抖落一身的树叶,他拿起剑,低着头看楚子衡,眉目清明,眸子沉静如当初,“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开口。神京城之上,也多谢你相救。” 楚子衡还要再开口调侃他几句,可月泽的白袍在地上打了个转,他已走远。 当年带你进三十六天,叫你遭人毒害,追悔莫及,如今不能再犯那样的错误了。 月泽如是想到。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阴姬坠墙 云落脚还没跨进屋里,鬼婢们呼啦啦涌进来一大群,各个涕泪横流,伤心得不得了。 云落默默地收回脚,站在门口看着面前跪倒的鬼婢们,心下约莫有了大概,但还是柔声细语询问道:“这都是怎么了?” “回殿下,守着酆都城入口的鬼侍和阴兵们传来消息,大批人正在准备闯进来,他们,他们说要,要……” “要什么?”云落蹲下身子,扶起为首的一个鬼婢,看着她的眼睛,微笑道:“慢慢说,不要怕,我在。” “要将您捉拿去问罪,为清剿凶鬼,永绝后患将会踏平酆都城,叫酆都城千千万万的子民陪葬。十个殿下如今分散在四荒各处收集恶鬼或是寻凶鬼,酆都城里眼下只剩了您一个能拿主意的。”鬼婢泪眼婆娑地望着云落,口中呜咽不止,“婢女们跟随殿下去了无怨无悔,酆都城乃是我们所有人的家,怎么能说破就破呢?殿下求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决不能将酆都城拱手让人,我等愿永远跟随殿下。” “没事的,我会护住酆都城的。”云落探出手替她理顺有些凌乱的头发,“吩咐下去,停掉所有的事务,城内所有人都闭门不出一日。” “可是,可是十位殿下那里……”鬼婢犹豫着看向云落,若是按着云落的命令吩咐下去,不知道如何和十位殿下交代。 “没事,你放心,我会说服哥哥们的,你且先将事情吩咐下去了,那些人怕是要过来了。”云落远远地看向酆都城入口处,“现在我说什么她们都不会相信的,若是城里的人和他们发生争执只怕要吃大亏。” 鬼婢领了命令下去了,一时间忘川小筑内的人退得干干净净,静得可怕。云落扶着门站了好一会,露出一个苦笑来,“渺渺,你也先回蓬莱去罢,如今在这里只怕不安稳。” 姬渺渺将手里的汤药递过去,也不回答云落的话,只静静说道:“把药喝了吧。” 云落接过碗,汤碗里的药散发着一股苦味,云落闭了眼一饮而尽,她擦擦嘴,偷偷看姬渺渺的脸色,她却是平静得很,顿了顿,扫了云落一眼,道:“别偷看了,我没生气,但是我不会走的。” 我走了,怕是这辈子都再见不着了。 云落默默搁下碗,也不说话了,姬渺渺不走,她也逼不走。 “那,那……”云落抬起脸有些犹豫地看着她,“留下来可以,但我有一个请求,你可一定要答应我。” “什么要……” 姬渺渺应声倒地,云落看着她身后的云斐,叹道:“阿斐,你下手还是太重了,敲晕了就好,你这么用力是想敲死她吗?” 她蹲下身想要扶起姬渺渺,看胳膊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劲,拉一把便松了,她有点无奈,只好看着云斐道:“阿斐,你帮忙把她扶进屋里吧,我实在是没力气了。” 云斐依言将姬渺渺扛进屋里安置好,云落低眼望着床上恬静的姬渺渺,她现在仿佛睡着了,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这几日为了照顾她,姬渺渺都没好好休息过,也好,趁此机会让她好好地睡上一觉。 云斐方才就到了,见云落和姬渺渺在谈话便没进来,可后来云落喝药的时候,另一只在背后动了动,叫他过来,后来……后来云落眼神示意他将姬渺渺给敲晕。 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办了。 “阿斐,走吧。”云落往外走,“白白睡着了么?” “嗯。”云斐沉沉应道:“在里屋。” 云落放下心来,正欲朝酆都城入口而去,却在忘川小筑门口见着了垂首而立的崔掌事。 “崔掌事你怎么来了?” “小殿下,此事因我而起自然该我结束。”崔掌事抬起头,瞧着云落,“怎么能叫小殿下担了罪责。” “崔掌事说的什么话,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发现,是我太笨了。”云落一想到自己当时的冲动竟有些后悔。 “小殿下,若我不去你如何面对他们?”崔掌事伸出苍老的手摸了摸云落的脑袋,悲凉地笑,“我在这里活了许多年,也无憾了。大帝走了,你如今也有人照顾,我没什么放不下的事情了,不如走之前再为小殿下做件事。” 云落鼻尖发酸,拼命摇头,“不可以,你不可以去!” 崔掌事却只淡淡一笑,叫住了前面的云斐,“云斐,你将云落好生看住,我去了。” 云落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一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耳边是云斐的声音,“好像,重了。” 云斐将她算计姬渺渺的法子用到了她的身上,真是天道好轮回! 云落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自己的榻上,床上的姬渺渺还在沉睡着,云斐默然站在榻前守着她。 云落爬起来,静静地盯着云斐,看了好久好久,外面静得很,什么也没有。 “阿斐,崔掌事呢?” 云斐沉 默不语。 “啪!”云落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这么的力气,她狠狠地扇了云斐一巴掌,流着泪大喊道:“你如今本事了是不是?我的话也不听了。” 云斐的身子滞了滞,云落从来没有打过他,除了那次神京城里他失了神智,云落无奈之下才打他。 可现在并不是,那个时候云落至少……没有落泪。 “你知不知道,崔掌事一去定是没了命,他陪了我这么多年,是他养着我长大的,你知道吗?”云落掩面哭泣,“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才这么轻易地就让他走了。” “他说,不去,落落,必死。”云斐被扇了一巴掌,心里怕云落恼了他再不愿意让他跟着,磕磕巴巴地解释着,“我,我不知他,他会死。” “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听!”云落掀开被子就往下走,云斐想要拦她却叫她一记冷眼杀了回去,云落现下真是伤心透了。 帝父没了,崔掌事没了,对她有养育之恩的两个亲人都走了,崔掌事还是因为自己的疏漏才不得不担下这个责任。 云落要去看看,活要见人,死要收尸。 云斐跟着走了几步,见没法拉住云落,想了想,登时往回跑,他去找一个人,那个人会有办法的。 云落赶到的时候,火光冲天,酆都城入口一片狼藉,不少阴兵鬼侍都横尸当场,看来这里曾有场厮杀,只不过不知为何那些进了城的人或被杀或被赶了出去,城门及时地关闭,战火未波及城内。她艰难地爬上城墙,看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人群浩浩荡荡,四荒里各个大荒皆是派了不少人来,那高举的讨伐酆都城的旗子上溅满了血液,有个瘦小的人被高高挑起,随着旗子迎风飘荡。 那是崔掌事。 云落扶着城墙,心里一阵发堵,一口腥热登时吐了出来。 “崔掌事!”云落疯了般尖叫,“你们这些心思歹毒之人,怎么能,能滥杀无辜!” 有人听见了动静,抬起头望向城墙,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指着高高的城墙道:“你们快看,阴姬出来了!” “真的是她!” “她真的出现了,省得我们过几日还要花时间来寻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日可真是收获颇丰,杀了个大凶鬼,还能将这凶鬼之主给一并解决了。” …… “阴姬殿下 ,你的亲信已然伏法认罪,不知你何时才会承认自己操控凶鬼一事啊?” “是啊是啊,既然凶鬼就在酆都城里,肯定与你有关,当年的神京城之乱和今日的神京城之乱你都在场,你敢说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快吧罗刹铃交出来我们还能看在你主动认错放你一马,不要你的命。” 讨伐声一阵接一阵,讥笑声也是一阵接一阵。 云落漠然地扫视着城墙下面的人,良久,仰天大笑,怒道:“你们以为是我做那就是我做的吗?那我认为是神京城之人做的,有谁相信呢?你们口口声声要讨回公道,我对你们做了什么吗?而你们呢,你们对我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的公道又在何处?” 底下纷纷闹道:“你要什么公道,这些错事还不是你做下的!” “当年神京城之乱,人虽不是我杀的,但我毕竟有错。”云落踉踉跄跄地爬到城墙的边缘处,站在只有一掌之宽的泥墙面上,一身红衣在风中飒飒作响,她俯视着底下的人,嗤笑道:“可当年,真的是我一个人的错吗?我身份尊贵,养尊处优,嫁给神京城太子心满意足,新婚不过三日,我有什么理由去杀人?当年的确是罗刹铃招来的凶鬼没错,但不是我,有人在背后利用罢了,你们也该知道,四荒觊觎我酆都云氏罗刹铃的人绝不少。我从来没有操控过凶鬼为非作歹,你们恨凶鬼,我也是,可你们都不信,你们只信是我杀人,好,我认了,我犯了错也该承担。神京城太子没了心,是我的错,我赔给他,我将自己的心赔给了他,你们有谁知道吗?你们没人知道,我受过天刑,去鞠陵于天关押了五百年,受尽苦楚,出了鞠陵于天还要在四荒里游走一百年赎罪,你们有人知道吗?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吧,是啊,神京城的人都说我死了。若我可以死定然是会死的,可我偏生是酆都城人,偏生是云氏血脉,偏生得了七窍玲珑心,不死不灭。” “你说谎,明明是苍梧丘的神女赔了自己的心给太子殿下。”底下有人反驳道,带着不屑,“尽是满口胡言。” “你们神女失了心还能在婚宴上化出真身吗?她如今和凶鬼勾结只怕你们都还不知道!”云落仰着头看阴沉沉的天,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如今怎么就黑了呢?看来,是要变天了。 “是啊,你们都不知道,我能指望你们些什么呢?”云落笑着笑着眼里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没有七窍玲珑心,罗刹铃你们拿过去也没用的。我没了心,也是个废人,想绑了我的也别想了。 我知道你们想要它,我也知道你们……想要这个酆都城。我今日就说明白了,罗刹铃谁也别想要,酆都城,谁也别想!” “你们这等狼子野心之徒……噗!”云落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胸口,面前的阿七笑得妖艳,她拔出手,往后飞去,云落的身子依势往前倾下,坠落下去。 底下的人纷纷都惊呆了,片刻才有人大喊:“糟糕!凶鬼杀人了!” 楚子衡和月泽赶来的时候就瞧见了这一幕,云落坠落至半空,一团黑影拢住了她。那黑衣人抱着她,摸着她鲜血淋漓的胸口,抬起头对着城墙上的月泽和楚子衡轻蔑笑道:“人我就先带走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凶鬼之主 云落只觉得身子疼痛得很。 她半闭着眼,意识混混沌沌的,耳边有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偶能瞧见有模糊的人影走来走去,但她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阿七呢?” “你觉得,一个四荒神殿,一个鬼殿,她跑得了吗?” “她死了?走的时候你是不是就知道她回不来的,你给她身上灌输了那么多的戾气不是为了保护她?” “你可真蠢啊,那么多的戾气,你现在看看都在哪?” “居然都,都在云落身上了。” “当然,这些戾气本来就是给她的。一只能力不足还不好控制的凶鬼,拿它来换阴姬,是件有利而无弊的事。” “你怎么能,能这么狠,她可是你操控了许久的凶鬼啊。” “那又怎么样,没用的东西不要也罢。” “你,你怎么能这么狠毒阴险。” “狠毒?阴险?神女这么说不妥当吧,我没记错的话,你给云落的长命锁动了手脚,那上面的戾气长年累月地积累下来,也是吸引凶鬼的好物什呢。”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不喜云落,断不至于杀了她,杀她对我有百害而无一利!” “你心里清楚得很,有紫薇大帝,他二人不会那么轻易在一起的,你不必费这么大力气去杀她。但是,白白可是紫薇大帝亲外孙,你觉得,他会舍得不认吗?” “你住口!” “神女心里真是清楚分明,知道白白才是你和月泽二人之间最大的阻碍,居然想出了这么一遭,你这长命锁,若叫他带上了,只怕不得长命早些送命才是。” “呵,他如今好好地呆在酆都城,你何必污蔑我。”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想到,云落自己带在身上,百密终有一疏啊,可惜了神女。” “就算没成功又如何,你不照样折了一只凶鬼。” “这只没了就没了,我用它换一只更好的理所应当。” “你的意思是……” “我要把云落,凶化!” 再后来,云落脑袋一刺痛,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扎进了脑子,眼缝里透进来的光一下子消失殆尽。 刺痛感消失后,眼前是白茫茫的大雾,云落奋力向前走,想要走出浓雾,可走了许久也走不到头,她有些乏了,挨着地坐了下来。 浓雾中忽然传来女子的笑声,云落一怔,朝声音来源望去,大雾渐渐地消散了,有一个小镇子逐渐展现在云落眼前。 镇子虽小,热闹不减。 路上人来人往,有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中年男子,身边携了一个光着脚的小娃娃,有挎着篮子沿街卖菜的老妪,也有年轻的夫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去河边洗衣服。 端的一派祥和之景。 云落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浓雾消退了,她现在立在街道中央,茫然地看着行人来往,似乎没有人注意得到她。 她伸出手想要拦住一个人问问这是哪里,可伸出去的手径直穿过那人的身体,云落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走远,而自己的手仍旧是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一动不动。 如此三四次后,云落意识到,可能这里的人根本就看不见她。 她有些懊恼,靠着一棵树坐下观察着四周的情形,她须得知道这里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才行。 小镇子看起十分熟悉,云落总觉得自己似乎是来过这里的。 “哎,大牛,干粮别忘记带上了!”有个农妇抓着一个布包小跑到一个男子身边,嘱咐道:“从这里到县城可不近,你要是赶不回就在那里住一晚,切勿走夜路知道吗?镇子附近的山路野狼多,一个人不妥当。” 那男子应了一声,带着布包便打算离开,走了两步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回过头问道:“娘,上回镇长女儿送了你一块布做衣裳,这次进城也给她带点东西吧。” 那农妇想了想,道:“也好,不如带些针线吧,她手巧,平日里又喜欢绣花,想来线是很缺的。” 男子沉思片刻,点头应下了,“也是,咱们这桃源镇,穷乡僻壤,买这些东西确实不方便,我这回给她带些来。娘,我这就走了。” “哎。”农妇站在村口,看着男子走远,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云落在树下还没坐上片刻,听到“桃源镇”二字时霍然站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眼前这个镇子真是当初自己和月泽一行人去的桃源镇,可桃源镇那时分明已是一片废墟,早无人烟。 这繁华的景象……她冷汗连连,自己这是在从前的桃源镇,那么阿七……也该在这里。 想起城墙上阿七和自己面对面时,那张狰狞的脸上显露出的悲凉,对她轻轻道歉道:“对不起,殿下。” 她似乎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才会毫不犹豫地穿透了云落的心,云落在那一瞬间明明看到阿七的挣扎了,她一直都保有自己的意识。可自己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吸引她。 等阿七的手一出来,她顿时了然,阿七沾满血液的手心里躺着一枚长命锁,那本是轩辕怜星送给白白的,幸好……她没给白白,自己带在身边了。 那长命锁有古怪,可到底有什么古怪她也没时间再去了解了,被穿透心口,身子不受控制地坠落,本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惨死在四荒人面前了。 却没想到,有人忽然出现带走了濒死的她。 只不过这人,不是什么好人。 “啊呀才说到你呢阿七。”农妇转回身,瞧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也朝着村口走来,着一身布裙,发髻整齐,别了小小一朵珠花,看起很是清秀。 “大娘这是要出去吗?”阿七走过来,胳膊上挽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一把小小的镰刀。 “哪能啊,我老了,出去都不知道往哪里走。是我家那个小子,要进城去采买些东西,刚还说给你带些好的针线回来呢。”农妇笑道:“你这又是去采药?” “麻烦大娘了。”阿七轻轻地笑,“是啊,出去采些药,阿爹这些天又开始头疼了。” “唉,镇子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你爹在做,身子肯定熬不住,你快些去吧,千万别晚了,天黑前可千万赶回来啊。” 阿七乖巧地点头,挎着篮子出去了。 云落直直地站在原地,眼里似有泪要滚落,这是阿七啊,自从阿七离开酆都城之后,她们再没见过面了。 明明说好等阿七过完人世短短一生后,二人于酆都城忘川河上奈何桥畔再见,可她不知为何失去踪影,自己去了神京城,二人错失了见面的机会。 阿七在镇子附近的一处竹林里采药,那里草木茂盛,草药长得也多,阿七平日里都是在这里采药的,今日做了个费劲的针线活,耽误了些时间,出来的时候有些晚了,她须得赶紧采完药回去,否则天黑了野狼出没,只怕自己要葬身狼腹。 行至一处长满齐腰高杂草的地方,阿七是不想进去的,且有一股异样的血腥味,她觉得有点惊悚,想要离开,但又担心是有被捕兽器误伤的人在里面,犹犹豫豫许久,还是拨开了草丛。 里面赫然躺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云落看着她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知道这 便是她千辛万苦要回到阳间的缘由了。 阿七救了这人,这人称自己是个书生,路过此地惨遭野狼袭击这才受了伤,此后也不肯住在阿七的家里,只是搬了出去去了破庙里居住。 但阿七紧追不舍,她知道他便是从前自己的爱人,好不容易遇到了怎能放弃? 那人也不知阿七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是个人总有七情六欲,二人顺理成章在一起了。云落心中满是苦楚,她知道,这样的姻缘得来是很辛苦的,结果也不会顺人心意。 书生要走了,二人交换了玉佩作为信物,临走前他还替阿七为桃源镇题了字,挂在镇子出口,书生的字很好看,遒劲有力,大气磅礴,阿七无事的时候回去村口站着,看一看那字,伸出手去摸一摸。 可直到她肚子一日日大起来了,那人也没再回来。桃源镇虽然破落,但民风淳朴,极其讲究规矩,阿七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镇长颜面扫地,自然只能将她驱逐出门。 可阿七还不放弃,她住到了书生从前住着的破庙,日日等着他回来,仍凭镇子里的风言风语,终于有一天,那人回来了,风光无比,八抬大轿将她抬去了皇宫。 原来书生是个皇子。 阿七眉开眼笑,摸着肚子高兴的不得了,她的孩子还有一个月就要出生了。 可八抬大轿抬来的,也未必是娶亲。 阿七躺在皇宫柔软的榻上,摸着干瘪的肚子,凄凄惨惨地笑了,人还是那个人,可转了世,再没了从前的记忆,也没了从前的情分,阿七如今不过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 原来是正妃也怀了孕,不过却得了奇怪的病,庸医说要出生婴儿的血做药引才能相救,这婴儿,须得是皇子的血脉。 阿七的孩子就这样送了西。 她什么也没说,也不恼,也不怨,只是请了命回桃源镇,想要好好认个错,服侍养育自己长大的父亲。 可回去的时候,没人要她,父亲也不认她,她挺着大肚子出去,却独自一人回来,大家都说她被人骗了,就是给人家生了个孩子被赶了回来。 颜面尽失。 阿七有苦难诉,终日游荡在镇里讨些吃食。有一日被一群好色之徒遇上,几人将她拖进了草丛,阿七尖叫了几声之后,再无声响。 云落站在那草丛外,血液一寸寸凉下去。 “恨吗?”待那群人离开,有一个年轻的男子缓 慢地走到草丛边,带着浅淡的笑容问道。 草丛里幽幽地传来女子咬牙切齿的声音,“我恨,我当然恨!” “想要报仇吗?”他接着问道。 “想!” “我会帮你。”男子仿佛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慢悠悠地摆着手里的折扇,道:“不过你需要告诉我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关于酆都城的秘术,我想,孟婆你应该知道一些。” 云落不可思议地张大眼睛,他对酆都城这么感兴趣,秘术,操控凶鬼的人就是他! 她急忙往前绕到那人面前,瞧清楚了那人的脸。 她一下子瘫软在地。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云落凶化 那张明艳张扬的脸,眉宇间带了点傲气,云落从前与他日日相对,断然不会认错的! 天枢星君。 天枢星君似乎是察觉到面前有什么东西,折扇展开扫了扫,穿透云落的身子,什么也没留下。 天枢星君皱眉道:“看来是我想多了。” 云落大气不敢出,她甚至希望是自己认错了人,可那张脸分明无疑,确实是天枢星君。 “你是谁?”草丛里的阿七幽幽地问道,天枢星君一愣,随即回答道:“我?姓月单名离,号...... 秦穆将谭安知抱在自己怀里,颤抖不安举目四望,街上的行人各个匆匆,丝毫没有粉色的影子。 一声声巨雷将整个四季城方圆千里都震了一震,立于一峰峰尖之上的洛柏玄一身玄衣被山风吹的烈烈作响,看着视线内漫天云雷翻滚透出的阵阵红色,神色定定。 要是在不把话放在心上,我干脆在自己胸前挂个纸条,写天字一号大傻逼算了。 见状白子龙一脸的幸灾乐祸,可他想象之中,林嘉欣训斥孙杰的情况并没有出。 对面5级的劫看着飞到自己面前的螳螂尸体,以及那满血的盲僧,赶紧一个w溜到了塔下瑟瑟发抖。 大姐姐就是同时得罪了两家,这一下,父亲应该不会在看重大姐姐了吗? 颜致强平日里只照看颜家的田地、庄子,哪里会处理这样的事,只能干看着李夫人和颜致远想办法。 又租出去十几套房子,收了三十多万,不知不觉又到了签到刷新的时间了。 死死的盯着老板看,我迫切的想从他的神态中,看出来我想知道的事情。 虚空巨兽们在咆哮,已经强化到十三阶的虚空巨兽,强的离谱,但是在这恐怖的战场之中,却也只能是配角。 她向整个花园的西北方向移动着,那些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木子三不知何事,匆匆赶到天坑牢营,先拜见了兰勋,然后同他一起来见牢中的木樟。 不久,瞫玉堂叔、盘口盐官瞫表年迈去逝,郑吉到盘口主持盐务。 陈四眼一宿未回,史晓峰笑了。这家伙终于开了窍,想必昨晚颠鸾倒凤,嗨过了头。 钟晓驰下一个看向的是一个带着眼睛的男人,男人一只眼睛似乎受过一些伤,左眼旁边有一道伤疤,并且从刚开始就一直闭着,没有睁开过。 卓鑫刚刚跑过去,跑到那门口跳了起来。突然,“吭!”地一声,那伸缩门上面出来了密密麻麻有十几厘米长的铁矛,这下把跑在最前面的卓鑫给吓懵了。一点空余位置给手拉住的空间都没有,肯定是不可能翻过去了。 “虽然是这样……”后面的话,李立天没有说出,因为李娇云已经离开。 音乐声响起来,包厅门洞开。三五个工作人员推车进门,把早就备好了菜肴全部按照设计拜访整齐,然后取出两种酒,一种是白酒,一种是红酒,问白苏珍选择开那种。 “走私毒品?”尹墨一听都楞了,这借口找的真尼玛绝了,我在想以后想揍王成义和王一木他们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走私毒品”的借口揍他们一顿。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开始感叹自己压错了人,刚才支持我的那股气势瞬间荡然无存,全都变成了抱怨的声音,甚至有人开始指责我。 斩鬼剑上还附带着一层破坏性的魔息,景不想的,但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如果有落落保护协会,那么雷震天肯定是协会的会长,他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头,就连杨言都要低头顺眼地听他批评。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是帝皇瞳 云落不见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四荒人心惶惶,终日不得安宁。阴姬在酆都城城墙上坠落,在他们四荒的嘲笑声和讨伐声中丧命,且先不说十殿阎罗会不会放过他们,光是这四荒的神殿和鬼殿二人就叫人吃不消。 那几日带头之人早已叫清微君和北邙山鬼殿带走了,生死未卜,不过按照这情形来看,就算还活着,也算是残了。 清微君素来雅正端庄,自然不会对人用私刑,手段一向公正,若你真与此事无关或是牵连不大,想必他也不会太过为难,可是旁边还站了一位鬼殿,那鬼殿手段素来毒辣狠戾,非常人所能忍受。 可现在,那手段毒辣的鬼殿坐在椅子上咳嗽。 “小爷说,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小落子,咳咳咳,是哪里得罪了你们,咳咳咳,非得这样赶尽杀绝。”楚子衡近日身子不大舒爽,眼瞧着云落坠墙被人带走,气急攻心身子越发虚弱,可他也不让姬渺渺替他诊治,只是自己耗着。 “鬼殿饶命啊,我们真没想过要她的命,只是想着拿到罗刹铃永绝后患而已!”跪在地上的男子头上别着火红的一簇羽毛,额间一簇火焰形状,皮肤黝黑,眼眸透亮,乃是毕方一族,住在东荒,算是依附着神京城不知名的一脉,放在从前就算进神京城都不容易,更别说是见到月泽。不过现在倒是见到了,虽然场面不是很好看。 月泽手里拿着式微剑,面上的神色说不上难看,但也不见得多好看。至少他平日里都是把剑配在腰间的,可现在手里握着剑,也不晓得是不是要砍人。 “说罢,你叫什么?”楚子衡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一颗葡萄,只不过咳的实在太厉害了,葡萄还没咽下去就给吐出来了,他擦擦嘴嫌弃道:“算了。” “小的名叫采……”那人见楚子衡脸上浮现出来的嫌弃之色,又听得他口中的“算了”二字,继而默默闭了嘴,不敢再说话。 “你接着说啊,怎么话说了一半不说了?”楚子衡疑惑道:“难道你们做鸟的都是这么小气,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别人?说到小气的鸟,小爷倒是想起来,咳咳咳,那劳什子神女也是这个样子,咳咳咳。” “小的小的采乐。”采乐忙不迭地回答。 “彩月?”楚子衡略带惊讶地打量了地上的少年,“明明是个男的,怎么叫彩月这种一听就觉得是女子的名字,奇也怪哉!” 月泽瞥了一眼楚子衡,沉默了一下 ,开了口,“此采乐非比彩月,采神乐,筑根基,修性情。” “就你们讲究多,赶紧问,小落子去哪了,小爷管他是彩月还是采乐,总而言之小落子最重要!”楚子衡不屑道,继而剧烈咳嗽起来。 月泽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楚子衡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了,但是为什么会这样他又不肯说。 从来都是这样的一个人,什么事都埋在心底。 “我且问你,当日为何要来酆都城?”采乐伏在地上,只看得一双蓝纹缠绕的白靴子行至自己面前站定,带着一股凉意。 “那一日,神京城来了消息,说是阴姬殿下又操控凶鬼行凶,有神仙看见了她身边跟着一只很厉害的凶鬼,所以,所以我们才来讨个说法。”采乐磕磕巴巴道,咽了咽口水,其实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原因,但这些事决不能叫面前的清微君知道,若他知道了,自己只怕要去神京城蹲大牢去。 “嗯。”月泽垂眸,他不信。 这么些年,若是连这点辨真假的本事都没有,他可真是白费了这些年的辛苦。 也不晓得为何,有莫名的威压在自己身上,采乐嘴唇一抖,禁不住就全说了出来。 “是,是神京城来了个大神仙,与我们说了这些事,他说阴姬殿下身上的罗刹铃可召百鬼,掌生杀,若是得了罗刹铃我们在四荒势必会有一番作为。罗刹铃的厉害,四荒无人不知,但一来阴姬殿下是个不好惹的主,身上又有罗刹铃,我们怎么可能拿到手,而来这罗刹铃需要七窍玲珑心,除了酆都云氏一族,谁有这心,没有心,那罗刹铃就等同于废物。” “既然知道,为何还来。” “那大神仙告诉我们一个秘密,那阴姬早没了心,现在也是个将死之人,哪里还能用罗刹铃。”采乐瑟瑟发抖,“至于罗刹铃,大神仙说了这好东西不能叫酆都城独享,他会想出使用罗刹铃的法子的。” “哪个大神仙?”月泽皱眉。 “我们,我们从未进过神京城,也没见过这个大神仙,但是他身上有很强的神力,却是神仙无疑。”采乐结结巴巴地解释,“他真的是神仙,我们当日亲眼看着他进神京城的。” “那人可有什么外貌特征?” “这,这他来的时候是蒙着脸的,只露了一双眼睛,眼睛很漂亮很有神。”采乐憋半天,实在是找不到特征了,忽而想起来那位大神仙的眼睛很是好看,带着淡淡的金色,很有神。 “眼睛很好看?”楚子衡端起的茶盏微微颤抖,“清微君你听见没有,外貌特征是眼睛漂亮,喂,地上那只鸟,你抬起头看看小爷,小爷的眼睛漂亮吗?” “小的,小的不敢。” “让你看你就看,哪来这么多废话。” 采乐才抬起眼看了看楚子衡,对面那厮笑得很是灿烂,采乐对上他的眼睛时一愣,心道:果真是极好看的,这个模样,只怕四荒最富盛名的清微君都差了几分。 “你呢,要是想看看那享誉四荒的清微君,这不就是在你面前吗,只管看好了,看几眼他还是不会动刀动剑的。” 仿佛是看穿了采乐的心事,楚子衡慢悠地补充道。 采乐一怔,惶恐伏低,嘴里大喊:“不不不不可啊。” “小爷觉得,你这么大喊不如安静地看他几眼来的讨人喜欢些,清微君素来不喜喧哗,是不是啊清微君。” 月泽选择性无视楚子衡,低眉看着地上的人,道:“无事,那人的眼睛是何样?有何异于常人指出?” “你真的去问人家眼睛长得什么模样!”楚子衡有点震惊,“一双眼睛不就是眼白和瞳仁么,你还指望他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能开朵花?” “每个人的眼睛都不一样。”月泽脑中忽地就有了云落的模样,她雾气蒙蒙的眼里总是带着点活泼,就算受了委屈却要故作坚强,那一双剪水秋瞳生来就动人心魄,瞧着你的时候总觉得她是该受宠爱的人,可偏生吃了一路的苦。 “在小爷眼里,只有小落子的眼睛与世人不一样。”楚子衡放下茶盏,正了正神色,“她的眼睛是这世上最好看的。” 月泽默认。 “清微君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哈哈哈哈。”楚子衡看起来有点高兴,“她要是知道,应该会很高兴罢。” 月泽却不再看他,兀自低头接着询问,本就是背侧对着楚子衡,现在还低了头,楚子衡看不见他的脸,他的声音也不响亮,楚子衡连个声响都听不到。 只看得对面伏低身子的采乐微微抬头想要一睹月泽真容又不敢真的抬头看,楚子衡看他那纠结的样子,实在是受不了,站起身,蹲在他的面前,叫道:“喂,那什么月。” 采乐惶然,鬼殿如今就在自己身边蹲在,他是不是要伸手掐断自己脖子了…… 楚子衡慢慢伸出手,伸到他的脖子处,采乐感到一股独特的腐朽的死 人的气息靠近,冰凉的指尖触及肌肤,他忍不住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楚子衡捏着他的下巴望上抬,疑惑道:“要看就看嘛,清微君又不会吃了你,你喊什么救命?” 采乐愣了片刻,才晓得原来楚子衡是要他看月泽。 他被楚子衡捏着下巴,脸正对着低头看着他的月泽,忽而一顿,颤颤道:“大,大神仙?” 楚子衡捏着采乐的手松开了,月泽身形一顿,二人对视。 半刻钟后。 楚子衡气喘吁吁地瘫在椅子上,怒道:“你他妈说话能不能说清楚点!认人也靠谱些好吗?小爷差点和他打起来。” 月泽沉着脸坐在一旁。 方才采乐瞧见月泽后那一声“大神仙”叫楚子衡差点和月泽打起来,准确地说,是楚子衡单方面想要揍月泽。 以为是月泽想了办法带走了云落。 可若是月泽带走了人何必在这里假惺惺地与他一同寻人,想来月泽也不是这样的人,楚子衡自己想了想,也就冷静了。 但此刻二人对于带走云落一人有了些许线索,此人眼睛好看,且不是寻常的好看,这双眼睛,和月泽相似。 四荒之内眼睛好看的多了去了,男女都有,但是若是像月泽,那可就稀奇了。 月泽的眼睛,那帝皇瞳,四荒里仅此一份,不,如今是两份了。 眼下白白也确实会显露帝皇瞳,可白白绝不会去绑自己娘亲。他现在还在酆都城揪着被子忧心忡忡地等着云落。 酆都城上上下下众口一致:云落只是出去办事了,过些时日便回来了。 没人忍心告诉这么小的孩子,你娘亲被凶鬼穿了胸膛坠下城墙,凶多吉少。 只不过四荒都知道,现在也只有月泽有帝皇瞳,哪里还有人会有这特殊的眼睛? 采乐见二人神色严肃,小心翼翼补充道:“那人的眼睛和清微君有些不同的,他的眼睛,只是淡淡的金色,不像清微君这么亮的。” 月泽沉思片刻,道:“我想,有些眉目了。” 楚子衡起身往外走,“那就出去找找看吧。” “嗯。” “话说月泽你现在是不是很不高兴?你看你的眼睛,啧啧,对着个小小的神仙都能显出帝皇瞳来,差点吓死人家。” “并未。” “放屁,小落子说了,你这人高兴眼睛就亮,不高兴也亮,现在一见到你眼睛发亮就瘆得慌,也不晓得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你住嘴。” “堂堂清微君居然骂人!” “……”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痛斥瑶华 月泽和楚子衡还未踏出酆都城就瞧见了这个眼睛漂亮的男人。 采乐说的没错,这人的眼睛的确很像月泽,尤其是淡淡流转的金色,他若是不睁开眼睛盯着面前的人只怕还察觉不出来,只觉得眼睛很有生气,带着点活泼的味道。 眼睛这么干净,心却未必。 仍是一身黑衣,脸上遮了面罩,似笑非笑地瞧着面前的两个人。 “这是做什么去啊?”月离笑眯眯地从城墙上飞身而下,“两位殿下。” “你是何人?”月泽执着式微剑,剑身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剑鞘。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这个人你们两个一定再熟悉不过。”月离拍拍手,城墙上飞下来一个黑色身影。 黑袍罩住了来人娇小的身子,脸隐没在宽大的黑色帽子里,饶是如此,月泽和楚子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张脸分明是云落无疑。 “七七!” “小落子!” 掩在帽子下的脸缓缓抬了起来,惨白不似常人的脸,唇上细细摸了一层脂红,眉眼细致,可眼里,再也没有生气了。 “这个人,你们不会不记得吧?”月离甩出一把折扇来,笑容里带着点狡猾,“不知道你们和她打,胜算有多少。” “去吧。”月离探出手替云落理了理帽子,将鬓边的碎发捋到脑后,温声道:“下手轻一点,可别伤到了自己。” 云落略一点头,径直朝月泽楚子衡而去。 楚子衡和月泽显然是不会对云落动手的,且楚子衡看起来状态似乎不是很好,他总是在回避,并未正面和云落对上,月泽察觉到不对劲,便横了式微剑在他面前挡着,云落凶化成鬼,也不知道月离是用了什么办法,她的戾气异常的高,凶狠非常,招招直击命门。 “好像一对二也不是回事。”月离在一旁观战许久,觉得不妥,于是捻出一个口诀来,唤了一个傀儡过来。 那傀儡貌美如花,真真是惊艳无比,看模样倒是有点像轩辕怜星。 轩辕怜星此刻躲在城墙上,她不愿让月泽瞧见自己的这幅模样,可底下的打斗声还是听得清楚分明,只听得月泽一声:“星儿。” 轩辕怜星一惊,以为自己是被发现了,万般无奈之下从城墙上飞下来,五味杂陈地看着不远处的月泽,可月泽却根本没看她,而是瞧着另一处的傀儡。 她愣了愣,也瞧 向那只傀儡,傀儡的模样像极了她。 “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这么像?”轩辕怜星细长的指甲掐住月离的袍子不解道。 “这个啊,是傀儡。”月离不动声色地将轩辕怜星的手卸下来,眉头都不皱一下,“怎么了?” “本尊来了。”楚子衡早些时候瞧见傀儡也是一怔,觉得和轩辕怜星实在是太像了。且云落被做成了凶鬼,他乍一看也以为轩辕怜星被做成了凶鬼,只不过那“轩辕怜星”似乎有些奇怪,戾气不强且有些熟悉。 到像是当初在桃源镇遇见的连命傀儡。 随后城墙上又下来一个轩辕怜星,楚子衡便心下了然了,月泽瞧见真正的轩辕怜星,淡漠地看着她,一如从前般叫她:“星儿。” “你怎么能将按着我的模样做傀儡!”轩辕怜星气急,“你明明知道月泽在这里!” “那又如何,他不喜欢你。”月离讽刺道:“看见和你一样的东西又如何,只要不是好东西他依然会不留情解决掉,不是么?” “你胡说,他方才分明叫了我。” “那只不过是对你的失望罢了。”月离指了指月泽,他脸上的神色带着淡淡的疏离,“你最是了解他,他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轩辕怜星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无奈放开,“是啊,他一定对这样的我很失望。” “阿泽。”轩辕怜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看着月泽,“我在这里。” “星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月泽也不生气,只是真的很失望,他难得露出些不悦的神色来。 “我知道,我知道得很清楚,但是阿泽,我回不去了。”轩辕怜星凄凄惨惨地笑道:“连你都不肯要我,那我在四荒还有什么指望。” “你不就是要做神京城的太子妃吗?”楚子衡在一旁哼哼道:“人月泽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也给你寻了良人,还是能做太子妃的,你何必呢?” “不,我不稀罕什么太子妃!”轩辕怜星反驳道:“我只是,只是想嫁给阿泽而已。” “可是他不喜欢你,早百八年前你就该明白的事情怎么到现在还扯不清,小爷最讨厌你这种纠缠不休的人!” “你又好到哪里去,云落心里没有你,你不照样跟着她不放,有什么资格说我!” 楚子衡噎了一下,面上露出古怪的微笑来,想了想 ,他开口道:“小落子之于小爷,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她救了小爷两回,于情于理都改还这份恩情。此外,小爷对她有情是小爷的事情,小爷可从未因着喜欢小落子就得把她喜欢的人往死里逼,她选择谁那是她的事情,小爷只顾着护着她就是,喜欢她,自然也愿意她喜欢的人好。” 他意味不明地瞧了月泽一眼,问道:“你说是吧清微君。” 月泽默然,片刻之后点头,答道:“嗯。” “看到喜欢的人喜欢别人。”轩辕怜星怒极反笑,“怎么可能容忍,本该就是我的,她凭什么横刀夺爱!不要脸!” 楚子衡呛了一下,喃喃道:“此人脸皮果真厚哉!是谁横刀夺爱啊,麻烦看清楚一下事实好吗?” “分明是我和阿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年若不是云落死皮赖脸拜入三十六天,我又怎么会和阿泽越走越远。阿泽对我是极好的,他不喜女色,也不肯亲近旁的女子,唯独对我温柔得很,那个时候他喊我,眼里映着我的脸,温和极了。”轩辕怜星像是想起之前的事情,眉眼微微弯起,顷刻间又是万种风情。 “你与月泽二人的事我一个外人不便多言,只不过小爷想要告诉你,若一个人看你的模样都是一样的,那只是对你好,并不是对你有情。真的对你有情,那他什么样子,你都看得到。” 楚子衡叹了口气,这神女看起来也不是十分狠毒,只不过着实有些傻罢了。 “星儿。”月泽略思索,看向面前的女子,摇摇头,说道:“当年四荒初开,神京城征伐四方,凤凰一族功不可没,你的双亲惨死战场,帝父怜你年纪小,自幼教导我多照顾你些。” 月泽顿了顿,他很少说这么多话。 “我待你如亲妹妹一般,见你长成,知书达理温婉端庄自然欣慰。从未想过你对我生出这份情意来,你与我相处得多,你应当知晓,我心里,从来便只得云落一人。” “不,不会的,你对她不过……”话说到一般,轩辕怜星自己却说不下去了,只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她其实比谁都清楚,月泽昏迷不醒的时候喊着的是谁,醒来后第一件事做的什么,在苍梧丘呆了几百年是为了谁,那双眼睛又是为谁受的伤。 “你若是现在回去,帝父那边我会书信一封与你求情。”月泽如今被逐出神京城,这件事对他来说十分不易,也是最后能帮她的一件事了。 “回不去了,既然你我再无可 能,我也不会便宜了她!”轩辕怜星睁大眸子,显然是不肯放手,她咬牙道:“至少他能帮着我达成我的心愿,总好过我什么也不做,平白受这些委屈。” “呵,委屈?是啊,你是高高在上的瑶华神女,是凤凰神兽,这一脉只剩了你一人,觉得自己身份不一般,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就委屈了是不是?”楚子衡从虚空中幻出孤杀弓来,眉眼里带了点杀意,“那云落呢,云落白白遭罪,替你身边这人背了锅关入鞠陵于天五百年,行走世间一百年,饱尝人情冷暖,还挖了心去赔罪,新婚三日被休,成了四荒的笑柄。可她也是酆都城仅一位帝姬,是酆都云氏一族这一脉拥有七窍玲珑心的人,手握罗刹铃,四荒百鬼皆受她命令,将来定是酆都城掌权者,说到身份,她比你金贵了万分,她受了这么多委屈,有如你这般疯狗地四处咬人吗?小爷告诉你,小爷看你碍眼很久了。” “言寒。”月泽见形势不对,就要阻拦楚子衡,岂料楚子衡一把打掉了月泽的手,怒瞪他,道:“你给小爷放开,这女人这么放肆,你还要再容忍她吗?你不看看,云落现在是个什么光景!” “再拦小爷,小爷连你一起一并教训!” 原来只是教训,月泽心里微微舒了口气,也是,做了错事是要付出点代价的。他看了看站在一边的云落,一点活人的生气都没有了。 若不是她的父母,只怕月泽眼下也是要拿式微剑削了她的。 “去!”月离轻轻一喊,足尖点地,身子漂浮了起来,飞回了城墙,微笑着看着底下的混战。 轩辕怜星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像自己的那只傀儡朝楚子衡而去,云落发狂朝月泽而去。 楚子衡上箭,干脆利落地射出一箭,那箭穿透了傀儡的心,轩辕怜星只觉得心口一痛,察觉到不对劲,这好像是连命傀儡,若是傀儡死了她也会死。 但看起来,楚子衡似乎并不想要她的命,每一箭的力度都不是很大,且箭箭避开要害,只让她痛却不叫她死。 另一边月泽似乎有些招架不住,他不能对云落动手,只能硬生生抗下云落的攻击,而云落毫无意识,只顾着朝月泽扑去。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月离月泽 酆都城入口这么大动静,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只不过十殿阎罗如今皆有要事在身,均不在城内。月离就是挑好了这一时机才出现的,云落凶化,十殿阎罗不在,酆都城失了掌控之人,场面颇有些混乱。 月泽和楚子衡一个是神京城之人,一个是北邙山鬼殿,于情于理来管理酆都城都说不过去,就算有心,只怕城民们未必信服。 眼下得知云落回来的消息,大批的鬼们本涌向城门口。只不过……这些鬼却有些奇怪。 身份明朗得很,都是阴兵抑或是鬼侍,都是训练有素之者。 月离站在高高城墙上轻笑,随即取了个哨子出来,吹了三声,酆都城外涌来许多的凶鬼。 “糟了。”有一只翻着眼白的鬼差在楚子衡身边落下,皱着眉瞧着城门处。 “清微君!”一袭白衣,少年落在月泽身边,细长的剑身上泛着温润的光,倒映着他俊秀的脸。 “若尘?”月泽倒是一愣,当日在酆都城让若尘回去,自此之后便出了些事情,也没再见他。 “是我,清微君。”若尘低头行礼,“这些日子在酆都城内同那鬼差大人四处打点,没来得及见您,若尘有错。” “无事。”月泽微微一颌首,眼睛只瞧着面前的云落,他现如今和云落僵持着,顾不得其他的人。 “你怎么来了?”楚子衡偏过头瞧见子夜,笑了笑,“我认得你,鬼差子夜。” “见过北邙山鬼殿。”子夜点头应道:“酆都城有事,身为酆都城之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我总觉得大帝走后酆都城势必要出事,崔掌事死了之后我这预感越发强烈,阴姬殿下在外归来时间不长,说到底对酆都城各方面都不是很熟悉,想来若是出事一个人也撑不住,我便早做了打算,与若尘这几日奔走在城内,安排妥当之后得知云……阴姬殿下失踪之事。”子夜慢悠悠地往前走了走,道:“那一日收到阴姬殿下颁布的闭门不出指令,我就知道,酆都城要大乱。果然,前几日阴姬殿下坠墙失了踪迹,无论如何都寻不到。” “你倒是想得挺周到。”楚子衡指了指和月泽对峙的云落,“你看看那是谁。” 子夜那双只剩眼白的眼转过去,触到云落的那一刹那,愣住了,“阴姬殿下?” “可不是,人是回来了,只不过有些不太好办。”楚子衡握着弓,袖子里闪出一柄短镖,朝着跌跌撞撞朝自己而来的傀儡飞去, 那傀儡被掠杀镖划破了胳膊,另一侧的轩辕怜星一阵抽搐,捂着胳膊说不出话。 “眼下还有大批的凶鬼自城外而来,现在应该做的,先是稳住城门,千万不能叫门破了。”楚子衡说完这句话,飞身朝月泽而去,横在他和云落之间。 “清微君,现在最要紧是护住酆都城,云落这里小爷来稳住,你且先去拿下那凶鬼之主。”孤杀弓往后一推,将月泽推后了几步,楚子衡面对着凶化的云落,“他若是持续不断地召来凶鬼,那玩意难缠得很,实在是麻烦。” 月泽略一点头,吩咐身边的若尘道:“你且相助言寒,我去去便回。” 他绕过楚子衡便要飞身上墙,月离一愣,却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想先对自己动手,只不过月泽的前脚刚抬起,便被一双细白的手握住了。 月泽皱眉,低头看去,轩辕怜星死死抱着他的腿不放,“阿泽别去。” “放开。” “我不放。” “让你放你就放,哪里这么多废话,真是欠揍!”一道黑影飘过,子夜揪着轩辕怜星的衣领,另一只手揪着她的连命傀儡,嘲讽道:“你干嘛这么为他卖命,这是连命傀儡,她死了你也死了,那人根本就是拿你做棋子,可怜你还如此痴心帮着他。” “若云落死了,便也值了。”她露出牙齿阴森森地笑着。 子夜松开抓着她衣领的手,对着手里的连命傀儡就是一巴掌。 轩辕怜星摸着脸怔住了,道:“你……” 子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鼻孔里轻蔑地哼了两声,扔了那连命傀儡飘走了。 轩辕怜星瘫在地上,泪痕犹在。她抬起头看着已然到了城墙上的月泽,那双盈盈的眼里泛着莹润的水光,倒映着那抹蓝白相间的身影。 “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另一边,楚子衡收了弓箭藏了短镖,负手而立,瞧着面前的云落不言语。 云落僵硬地歪着头打量了一下他,那双掩在袖子底下的手黑雾缭绕。 “小落子,怎地如今连小爷也不认得了?”楚子衡朝她靠近,慢悠悠道。 云落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低声鸣叫。 “你别怕啊,小爷不会伤你的。”楚子衡兴许是瞧出来云落的戒备和担心,于是顿住了脚步不再前进。 “你过来,小爷有事和你说。” 云落不动。 “愣着做什么?”城墙上飘来不轻不重地声音,“杀了他。” 楚子衡抬头望去,月离和月泽二人对站着,他有意无意地轻瞥了一眼这里,瞧见云落的迟钝,有些恼怒。 莫不是动摇了? “你到底是谁?”月泽缓缓抽出清微剑,直直对上他。 “我是谁?”月离显然没有告诉月泽的意思,“若你知道我是谁,这事情就不好玩了。” 月泽皱眉,手腕一转,脚步前移,剑尖距离月离的喉咙不过半寸。 “哟哟哟。”月离眯着眼笑,“你可别忘了,云落现在还是我在操控的。” 月泽一顿,月离趁机躲开清微剑,往外城墙一声大喊:“剑!” 城墙下的凶鬼受到感应,将护着的剑举起,那剑感受到了月离的气息也迅速地飞了上去,月离一个伸手便稳稳握住了那把剑。 剑身细长,线条柔滑,但却坚硬异常。 月泽沉默地望着剑不语,月离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剑没移开视线,倒是大大方方地将剑搁到面前给他看,道:“清微君要看便看吧,这把剑我放了许多年,?从未在外人面前显露过,以配剑认人的话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是神京城之物。”月泽蓦然吐出一句话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对方,“且你这双眼睛,我似乎是有些认得。” 月离一怔。 一股清凉的气息刮过,脸上遮挡之物顿时不见了踪影,对面的月泽沉静地看着他,眉目中没有半分惊讶。 “你早知道是我了?”月离一愣,摸了摸脸笑道。 “并未。” “那你此番模样却像是早就料到一般。” “有些猜测,当时未下定论。” 月离怔了片刻,忽而想到月泽曾为紫微大帝寻私生子做太子这一荒唐事,原来那个时候…… “不错,那时下凡界寻找遗落血脉,不经意间得知了关于天枢星君成仙前的旧事。”月泽缓缓说道:“那一日有人说煽动四荒讨伐酆都城的神仙有双与我相像的眼睛,如是一想,倒是有些疑心在了。” “帝父该是一早就知道了罢。”月泽淡漠地扫了他一眼。 “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吃了那么多苦,娘也死了家也没了,到底随便提我做一个散仙,真真是个好安排!”月离举起剑指着月泽 ,“凭什么你就锦衣玉食身份尊贵,我却要见不得人?” “天枢。”月泽摇摇头,“凡事皆有因果。帝父做了错事故而提你做神仙弥补你,你何必这般执着于从前。 ” “你们一个个都没经历过我的生活,又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作为评头论足,月泽,既然如今你也知晓了我的身份,那我也便与你说了,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杀你!” “要不是你。”月离指了指城墙下的云落,“她自好好做她阴姬,哪里来的这么多是非?” 对于云落,月泽心中确实有愧。 而楚子衡架住云落,想要将她控制住,岂料云落凶化之后力气出奇的大,身上还带有毒性戾气,楚子衡不舍得伤了她只能想着办法避开她的攻击,另一边又想着如何控制她。 而城门外涌来的大批凶鬼即将冲破城门,若尘和子夜协力带着阴兵鬼侍守着,但如此长久耗下去不是办法,凶鬼无意识,只一味地听从命令,城内的阴兵鬼侍到底会累,渐渐地,城门有破开迹象。 而此刻云落的指甲掐着楚子衡的脖子不放。 月离缠着月泽争斗,月泽虽厉害,可月离手里拿捏着云落的命,他也没有办法真正与月离动手。 “娘亲!”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叫喊,云落一愣,晃了晃身子。 云斐背着白白冲过来,一下子就看见发狂的云落,白白拍了一下云斐的背,猛地跳下来朝云落奔去,云落忽而有些失控,松开了手呆呆地看着前面。 月离在墙上看了一眼,着实恼恨,本来形势大好,眼下看来云落的凶化还不彻底,这才会动摇。 但他还不想放弃。 于是他摸出哨子急促地吹了几声,云落复又僵直起来,关节咯咯作响,撕杀着周围阻拦的阴兵鬼侍,直直朝楚子衡而去。 云斐一个利落转身挡到了楚子衡面前,可也只是挡着没法对云落下手。 轩辕怜星徐徐爬起来,看着在云斐身后不远处的白白,他被困在云斐画的结界里面不得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敲着结界喊云落。 她忽的生出来些怒意,牵扯着连命傀儡朝白白所在地而去。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月离遁逃 白白喊得有些乏力,抽噎了一下,用手背抹了抹鼻子底下的两条清流,他鲜少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年纪小,做事谈不上有板有眼,进退得当,但至少跟在云斐身边,学会了少言多做,不说话的时候瞧着你便清冷得不像话,显露出不似孩童般的沉稳来。 可现在委实像极了迷路的小孩,哭得不像样。 他想云落,想自己那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娘亲。 她如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云斐和楚子衡被云落牵制着,月泽在城墙和月离撕扯在一处,众人皆是没有发现轩辕怜星竟是朝着白白而去了。 白白放下擦眼泪的手,瞧见面前有个发髻凌乱的女子扯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一个人朝自己跌跌撞撞地冲过来。 这个女子他是认得的,娘亲见了她,偶尔客客气气地称她“瑶华神女”,有时却变了神色,显出几分不甘和怒意来,唤她“轩辕怜星”,无论娘亲喊她什么,二人之间总归不什么好交情。 现在她脸上的表情狰狞异常,那张极美极柔和的脸上浮现出强烈的妒意来,白白皱眉,往后退了一步,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下意识地,他开口喊道:“娘亲!阿斐!” 云落现在毫无意识,她听到白白的喊声也只是一怔,那急促的哨声激发了她体内的戾气,也只是停顿那么一瞬,便毫不犹豫地撕扯着面前的云斐,云斐听到白白的喊声,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转身便要朝白白而去,可云落死死扯着他令他不得脱身,楚子衡也被云落给牵制住,无法脱身去救白白。 城墙的月泽感觉到地下的混乱,一个旋身就要往下去,月离横着剑堵在他面前,笑意盈盈,也看了一眼城下的情形,说道:“啊呀,这女人吃起醋来实在不得了。容我想想,若是这孩子死了,会怎么样?” “你敢。”月泽帝皇瞳灼灼亮起,式微剑剑身抖动得十分厉害,他怒了。 须得速战速决,他毫不留情,剑尖直至天枢星君的命门,可云落还在他手里,月泽思及,式微剑打了个转,剑气割伤了月离的脖颈,倒是没要了他的命,他举起剑来反击,月泽眼见着轩辕怜星越来越接近白白,似乎是受了她的影响,从城外涌进的一批凶鬼也随着她朝着白白而去。 这样下去围住白白的结界势必会被破开,破开之后…… “清微君放心,我在。”若尘不知何时闪身到白白的结界前,配剑冬青剑气骤盛, 月泽见若尘过去了,心便放下了,道:“多加小心。” “是,清微君。”若尘师承太华神尊,也算得上是月泽的同门师弟,只不过月泽学成的时候若尘只怕是个初生的孩童,因此当他拜入太华神尊门下的时候,月泽早已是声名赫赫的清微君,若尘自幼便跟在月泽身边修习,若尘如今的法术招式几乎都是月泽教的。 月泽对他颇为满意,那么若尘自然是有些底子在的。 且有子夜在一旁相助,自然不是大问题。 斩杀了围绕在周围的凶鬼之后,轩辕怜星的傀儡也到了面前,轩辕怜星无法与他对抗,着傀儡倒是有几分本事在,扯住若尘的袖子不放,若尘行动收到束缚,在应对上慢了半拍,几只凶鬼见状,张开血盆大口咬上冬青剑,若尘略略皱眉,瞧了瞧站在面前的傀儡,又看了看站在距离傀儡十米开外的轩辕怜星,道了声“得罪”,那剑毫不留情地翻转,将咬着剑的凶鬼的牙齿硬生生连排撬起,噼里啪啦落了一地的牙齿。剑身一下子轻了许多,他顺势穿过傀儡的腋下,挑起了傀儡,将傀儡挑上了半空。 轩辕怜星只感觉到腋下一阵抽痛,面前的傀儡便不见了踪影,地上显出一团黑影来,她惊恐地抬头望去,见傀儡自半空中落下,正正砸中自己。 轩辕怜星狼狈不已,被砸得瞧不清面前的人,好一会才缓回来。 若尘面带歉意,对着她行了个礼,“瑶华神女,多有得罪。” 她张了张嘴,欲要说什么,眸子里倒映出一个人影来,若尘见她欲言又止,又往前走了一步,道:“神女可是有话与我说?” 子夜悠悠地瞧着白白,逗着结界里面的白白,想要哄他开心,可惜白白现在眼里只有凶化的云落,谁说话都不肯听。 这狗脾气,真是和月泽一模一样,子夜愤愤地放下手。 见若尘还在好声好气地和轩辕怜星说话,看样子是想和她讲道理劝她回头,本想走过去劝他省了这个心思,轩辕怜星现在早不是当初的神女,哪里肯回头,对面的轩辕怜星看了看若尘,低声道:“你们以为这就能束缚住我了么?” 子夜眉尖蹙起,隐隐觉得不对劲。 “噗呲。”若尘一怔,低头望去,短刃倒是没扎在心口上,而是直直地穿透了腹部,他看了看身边的子夜,有些疲惫地笑,“好像还是给鬼差大人,添麻烦了。” 子夜慢慢坠落下来,足尖点地,眼里似有怒意,又似有痛惜。 若尘对他说完这句话便倒了下去,子夜急忙上前抱住他。 若尘倒下后,原本站的地方往后些立着一个女子。 “怜星姐姐。”泰禾手里还握着那柄短刃,她沾着满手的鲜血,愣愣地看着轩辕怜星,半晌才开口道:“我,我来救你了。” 轩辕怜星瞧见若尘倒下去,苍白地笑,“做得好。” 泰禾甩掉手里沾满血的短刃奔向轩辕怜星,扶着她站了起来,有些惶恐地看着抱着若尘的子夜。 他看起来不大好。 面色黑沉,低着眉,脸上的怒意渐渐升了起来。 “白圮。”他忽而轻轻喊了一声,继而似乎又像是想要抓到什么似的,又重重地喊了一声,“白圮!” 众人皆望向这边来,云斐只感觉身上的压力逐渐消失,云落慢慢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那双没有瞳仁的眼僵直地转向子夜的方向,她朝着那边走了几步,瞧见一身黑衣的子夜怀里抱着穿着白衣裳的若尘。 耳边是那一声怒吼“白圮!” 艳红的唇缓缓张开了,她顺着方才子夜的喊声也轻轻地重复道:“白圮,白圮,白圮……” 所幸泰禾扎刀十分之不熟练,若尘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是暂时昏迷罢了。 子夜将若尘安置在结界边上,瞧着面前的泰禾,道:“我的人也敢动,只怕是不要命了罢。” 泰禾握紧了轩辕怜星的手,轩辕怜星低头看她,她显然是怕了。面前的鬼差似乎对若尘看得尤其珍重,泰禾那一刀不仅没扎死若尘还引起了鬼差的愤怒,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察觉到周遭的安静,她偏过头,云落静静地看着他们,顺带着楚子衡和云斐也在望着他们,大有马上就会赶来的意思。 若是云落不受控制这般呆立着,云斐和楚子衡得了空,自己今日只怕是要折在这里了。思及此处,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城墙上月泽,月离和月泽也暂时停住了争斗,朝这边看来。 云落失了控制,月离面上的神色不是很好。 他吹响哨子,云落身躯一震,摇着脑袋尖声叫道:“我不,不!” 月离全神贯注于吹哨,竟是没注意到月泽一剑挥来,将哨子划碎,月离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指间的哨子碎成了一块块落下城墙。 云落捂着脑袋的手也缓缓垂了下来,她瞧着子夜,“白圮……”这一声过后便不再 动弹了。 “你看着小落子,小爷去看看。”楚子衡撂下一句话,兀自朝子夜他们所在方向而去,子夜此刻正用着链子锁着轩辕怜星和泰禾,一上一下地挑起扔下,二人神情十分之痛苦。 待数十下后,铁链松开,二人身上皆是血迹斑斑。 轩辕怜星吐了口血,挣扎着爬起来,咬着唇道:“有本事就杀了我。” “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子夜缓缓走近她,正欲蹲下身,身后传来楚子衡的声音,“别过去,她身上有穷奇的戾气,会伤了你。” 话音未落,轩辕怜星身上便弹出一道光来,化作一只凶兽的模样,那分明是穷奇。 只不过真正的穷奇早已身死,魂魄如今被月泽封印住,这团光不过是他加在轩辕怜星身上的一道屏障,用于保护她。 当初轩辕怜星与穷奇在一处时候,还十分恶心,传渡本身戾气需要些特殊的方式,那穷奇尤其喜欢她,总是整日粘了她占她便宜,且渡了自己的灵力给她。 轩辕怜星那个时候嫌弃得很,毕竟戾气对于神仙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现在派上用场了。 子夜闪躲得不及时,伤了手臂,楚子衡握着弓看着前面的“穷奇”,眉尖浮上点讥诮,道:“不过是一个屏障而已,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他举起弓箭,一支箭急促地射出去,那“穷奇”俯身闪开了,楚子衡就势跃上它的背部,短镖化作利刃,利刃上沾染着独特的戾气,他狠狠扎下去,利刃尖端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残魂碎魄,吱吱呀呀叫着冲进了“穷奇”的身子,在里面四处游走。 楚子衡跃下,看着穷奇一点点消散。 泰禾睁大眸子看楚子衡,正要回头和轩辕怜星说一声,身边却早不见了踪影,她四下寻找,却再不见轩辕怜星的身影。 她趁乱溜走了。 楚子衡见停止不动的泰禾,她面上是悲戚和被遗弃的不敢相信,心道一声不好,再回过头,身后空荡荡一片,哪里还有云落的影子! 月泽正和月离僵持着,月离低眉看见轩辕怜星用自己给她的符咒带走云落后,微微一笑,道:“今日不宜久战,来日,我们会再见的。” 月泽未解其意,月离却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向城外,坠下高墙,身影消失在了凶鬼之中。 他再回头,云落不见了,楚子衡正抬头望着他,摇了摇头。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若尘身世 酆都城。 鬼差住所。 子夜将人带回自己住的地方,这里离酆都城入口处近一些,虽与云落的忘川小筑隔了不过数十里的距离,但直通入口,省去了绕来绕去的麻烦,且鬼差住所不比阴姬寝殿,把守不严,也少了一扇门后隔着一扇门,一层又一层询问的麻烦。 若尘受的伤不重,但那匕首硬生生地扎进了血肉之中,实打实地一刀,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还昏昏沉沉在榻上躺着。 月泽在榻前给若尘把完脉,行至桌前取...... 董云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默默的嘀咕,这也叫巧,谁见过在人家家门口碰见主人,还说巧的。 “你说起原来的店,我前几天看见我前任店主了,这孙子看见我撒腿就跑了!要不我还想请他吃饭来着!”我对老朴讲起前些时的事情。 他们从未有过在虚空通道中通行的经验,就算孤独霸也不过只是漫长生涯中的第二次。前一次通过时,虚空通道畅通稳定,而且还是跟在强者身后,只有少许空间力量的撕扯,像今天这样的动荡情况却是第一次经历。 这位狂暴的力量化作了恐怖的阴云,所有的气息不断提升而起。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北斗忽然出剑。 “去,去,当然什么呀。我答应嫁给你了吗?”司徒卿见孔明亮竟然连这事都连连点头应下来,不禁羞得满脸通红,对着他就是一通乱掐。 原本前天报纸上就应该登报报道拿破仑被波拿巴极端主义者当街被炸死的新闻,然而到现在依旧是悄无声息。格莱斯顿首相猜测欧仁妮向维多利亚王后讲述的那个刺杀计划还是没能实施。 孙鹏看向卡里奥斯?蒙特的时候,对方也是微笑点头示意,显得很认同的样子。 被握住的是左手,于是,我右手掐起一个定身诀随手一挥,就将他定住了身形。 两人按规矩递上礼单,又与接待之人客气地寒暄了一番,然后才施施然沿着连接宫殿的霞光大道一路往海底四海宫东宫走去。 她们当然也想穿上漂亮的伴娘装,然后陪着更漂亮的婚纱新娘一起走,但是偏偏好多人都说妹妹当伴娘不合适,不吉利什么的,所以最终无奈的放弃了——不当伴娘的话,她们的存在感几乎为零了。 在这黑洞世界中,秦一白所能理解的一切物质那是统统的都会被消磨掉所有印迹的,甚至包括他们两个大活人!那个怪兽不是已经来过了么!只不过是因为秦一白有了虚无之力护体,才使得他们幸存下来罢了。 隐娘只吸了一口之后,便是欲罢不能,片刻功夫里,便将张入云吸地头脸青筋直暴,心跳地如同擂鼓一般,他本已是受了一身的伤,体内再又大量失血。此刻再也支撑不住,眼一黑,便翻倒在地上。 同是姐妹,蘅姐是嫡出,钱财,婚事都有顾老爷子一早就安排下,自个又争气,医术精湛又有县主的头衔,自然一生无忧。 黄雨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羞得连脚趾都红了,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头死死地垂在胸前。 在这火种出现的瞬间,秦一白的神情便显得极为紧张,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滴滴细密的汗珠。可这汗珠才一出现,便被这紫色火种蒸腾的热力炙烤得变成了雾气,转眼便已蒸发一空,可见这粒紫色火种的热力有多么的恐怖。 这倒不是他受了裂天魔猿的攻击,而且他使用灵元暴走的后遗症。灵元暴走是通过是他体内的能量暴动,让他暂时获得强大的战力。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云斐身份 “鬼差大人!”有个阴兵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低垂着脑袋也不看路,被门槛绊住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有什么事要这样慌张?”子夜皱眉。 “禀报鬼差大人,十位殿下回来了!” 子夜闻言,大袖一挥,随着阴兵匆匆忙忙地就出了门,临出门只是简短地嘱咐了屋内几个人好生坐着,他先去探一探十位殿下的口风,看他几人态度如何再回来商量。 毕竟这件事和神京城脱不了干系,崔掌事丧命,云落被逼得跳了城墙,还被炼制成凶鬼,要是十殿阎罗知道,动起怒来整个四荒都要遭殃。 月泽和楚子衡知晓他的意思,在屋内略一点头,看他出去了,楚子衡才起身道:“那么,这个小弟子就烦清微君先照看会了,小爷出去看看情形。” 月泽也跟着站了起来,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道:“言寒,你准备做什么?” “小爷能做什么?”楚子衡往外走,“不过出去瞧瞧罢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得先去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跑吧?” “站住。”式微剑横在楚子衡的面前,楚子衡一怔,看月泽从一侧绕到他面前。 “云落之事你我都脱不了干系,酆都城十殿必定会迁怒于你我。”月泽站定,似乎是不打算放楚子衡离开。 “你这是要去揽了所有罪责。” “你可想太多了。”楚子衡耸肩,“小爷只是去看看,若是情况不妙立刻收拾收拾回北邙山去,反正小落子如今不在酆都城,没有什么必要在这里呆着。” 月泽不语,但横在楚子衡面前的剑就是不肯放下来。 楚子衡难得地瞪了月泽一眼,道:“清微君,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连走都不让走了?” 月泽自知有些失态,握着式微剑的手动了动,瞧见楚子衡眉眼间的坚定,手仍是没放下。 楚子衡看起来有些恼怒,但那张笑脸却不曾挂下,只是抬手握住式微剑,说道:“清微君,可别仗着你本事大就随心所欲。小爷不吃你这一套。” 式微剑乃是上古神剑,剑身带着灵气,楚子衡是鬼,这灵气对他而言具有一定的伤害,他搭在剑上的手已经出现了细微的伤口,并且大有裂开之迹。 楚子衡还是老样子,月泽终究心有不忍,还是将剑放下了,但还是站在楚子衡面前没动。 一个下定决心要去揽罪,一个下定决心不让他走。 二人都是固执的性格,如此僵持着,终于,角落里传来弱弱的声音,泰禾犹豫了一下,总算是开口说道:“我知道二位都是在担心对方的安全,这样,鬼殿也不必去揽罪责,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凶鬼之主的同谋共犯么。” 楚子衡和月泽二人一齐朝她看过来,泰禾对上楚子衡的眼睛,忙不迭低下了眼睛,可又忍不住偷偷抬眸瞧了瞧他。 楚子衡真真是个正气凛然之人,又转移痴情,从轩辕怜星那里听得他一些故事,四荒都说鬼殿是个杀戮无情之人,可她见着未必如此。 清微君已是人上人,自幼养尊处优,待人有礼却疏远,清冷高贵不染凡尘,到底是谪仙,总是叫人可望不可即,看得见却没办法近身。 而楚子衡不同,他一点都不必清微君差,甚至比清微君更叫人惊艳,当年在凡世渡劫,见他那一眼便是叫人再忘不了。 华灯璀璨,街道行人如织,他笑意盛然地瞧着身边的女子,容她闹看她笑,低眉或是抬眼之间皆是温柔,这世间的男子,再楚子衡之后便再也入不了眼了。 泰禾渡劫之后,每每于梦间见楚子衡的笑,见他眼角泪痣轻颤,心中似乎是软下一块什么来。 想要朝他近一些,梦便醒了。 早知道他这般在乎那个劳什子阴姬,当初凶鬼之主在炼制她的时候自己就该多留个心眼,多注意些,兴许还有叫楚子衡和自己说话的机会。 他也许会为了阴姬求求自己吧。 泰禾苦笑一声,可现在她是帮着轩辕怜星做事,便是帮着凶鬼之主做事,楚子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多看她一眼了吧。 那么,自己为他再做一件事,他会记得自己多一些吧。 楚子衡在原地果然怔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拒绝道:“你娇滴滴的,去了只怕骨头都不剩,且你与轩辕怜星干系甚大,想来他们会逃去哪里,你总比这里所有人更要清楚些。” 他这么一说,泰禾猛地睁大了眸子,她是不知道凶鬼之主和轩辕怜星将云落藏在了哪里,可是她知道二人会藏身的地方——鞠陵于天。 且只要楚子衡去了鞠陵于天,只怕十殿阎罗要追究也没法进去。 当下打定主意,月泽和楚子衡正欲去鞠陵于天寻一寻云落的下落,门边忽然扑进来一团东西。 那东西一手抱着楚子衡的腿一手抱着月泽的腿,紧抓着不放。 “白白?”楚子衡低眉瞧去,见那圆圆的小脑袋抬起来对上他的眼,愣住了,“你这是做什么?” “方才两位叔叔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也要去。”白白吸了吸鼻子,道:“白白知道自己是个麻烦,可是现如今除了你们我也不知道找谁去了。” “小家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好生在酆都城呆着,十殿阎罗自会护你周全,你只需要安心地在这里等我们回来便可。”楚子衡摸了摸白白的脑袋,笑道。 “你且留于此处,我与言寒不日便会回来的。”月泽也探出手,轻点了白白的额头,给他灌了些灵力,做了个小结界在他身上。 “我不能留在这里。”白白低下头,有些局促不安。 楚子衡和月泽对视一眼,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楚子衡一把将白白的手拨开,将他扒拉起来,抱在了怀里,眉目大笑哄道:“白白这是有什么事罢。” “没有,我就是想娘亲了。”白白否认。 “白白不说的话小爷也不知道要怎么和清微君提带你去的要求了。”楚子衡面上故意露出为难之色,看向对面的月泽,“你说是吧,清微君?” “嗯。”月泽冷漠回应,看样子白白不说出要随行的原因铁定是去不成了。 这一出唱的委实妙,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配合得相当完美。 白白怔了怔,在二人的你一句我一句中总算是开了口,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委屈,“阿斐不见了。” “什么?”楚子衡这才发觉自从云落走后一直跟在白白身边的云斐似乎不见了踪影。按理说,云斐虽然不爱说话,可也不是个随便之人,更何况他将白白看得那么重,怎么会一声不吭就离开了白白独自消失不见。 “床上那个哥哥受了伤,我与阿斐想着去酆都城拿些好药材来,因此回了忘川小筑,可在小筑里遇见了在城墙上的人。” 白白低着头接着说道:“阿斐知道他不是好人,而且娘亲还在他手上,自然是对他的话根本不感兴趣,可他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最后说了句阿斐若是想要见我娘亲,便跟他走。” “然后云斐就真的跟他走了?”楚子衡诧异,“云斐真是……” “我知道阿斐傻,我拦不住他。他说过,我和娘亲是他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娘亲不见后他就一直彻夜不眠,四处寻找,很是担心。”白白的眼里慢慢蓄上泪水,“我知道你们都要说他傻,旁人也骂 他是个傻子,可阿斐自小就缺魂失魄,本来神智便如幼儿,他也没有办法。娘亲说了,这不怪他,不能因此取笑于他。”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他们知道云斐话少且举止行为有些怪异,但从未想到过,云斐其实,神智如同幼儿。 他最相信的就是云落,所以和云落这般亲近,因为神智低下,所以格外依赖云落,成日形影不离,有些举止也过于亲密,导致了旁人的误会。 月泽心口忽地痛起来,那是云落的心,她是有感觉了么? “乖孩子,没关系啊,我们都不会去笑云斐的。”楚子衡哄着有些闹脾气的白白,“云斐是酆都城的大将军,本事大得很,有谁敢笑他啊。” “只不过……你娘亲是怎么认识云斐的呢?”楚子衡装作茫然的样子,“旁人都说云斐与你娘亲是青梅竹马……” “阿斐是和娘亲一起长大的,但决计不会是青梅竹马!”白白肯定地否认道:“阿斐是我……” 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云落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将云斐的身份泄露出去,看娘亲讳莫如深的表情,想来此事很是重要,于是白白及时闭了嘴不再说下去。 可说到一半的话,吊起了人的胃口,哪能不说下去呢? 白白毕竟是个小孩子,楚子衡老谋深算像只老狐狸,三言两语之后便将白白的话套出来了。 听完白白的回答,月泽和楚子衡皆是愣在当场,互相看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阿斐,阿斐是我的小舅舅,是我娘亲唯一的弟弟!”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场混战 若云斐是云落的弟弟。 云落这么护着云斐。 云斐身上只怕有不得见人的秘密。 月泽想起神京城大乱那一日,云斐沉默着将手从他身体里抽出,那张脸上满是凶狠残暴,云落虽然握着罗刹铃,可似乎并没有使用它,铃铛上溅满血液,云落身上却是干净得很,这么一来倒像是云落从满身血痕的云斐夺来的罗刹铃,云斐也不受她的控制,虽然被凶化,但其举止行为不像是僵硬无比的其他凶鬼,他更像是魔怔了。 他不是被操控去杀人,他是被人引起了心底的戾气,激发了他本能的杀戮冲动罢了。 这么一想,月泽顿时就明白了。 云斐既然也是云氏一脉,只怕他身上也有七窍玲珑心。且云斐神智低下,从前肯定是经历过些什么,因此身体里有异于常人的戾气,易被激怒,七窍玲珑心能助他使用罗刹铃,发狂的他在有意者的唆使下使用罗刹铃不足为怪。 如此一来,凡事皆通顺了。 四荒对罗刹铃虎视眈眈,云落已然是酆都城北阴帝姬,身份尊贵且修为深厚本事大,但即便如此仍旧是有些力不从心,总要应付着有心者的明招暗算,若是这对象换做神智低下的云斐,情况只怕更为糟糕。 现如今云斐被那人诱了去,只怕是要利用他操控罗刹铃才是。 当机立断,月泽和楚子衡吩咐了门外守着的鬼侍,等子夜回来之后告知一声他二人已出去了,不必担心。随后楚子衡和月泽便带着白白前往鞠陵于天。 二人到鞠陵于天不过是几日的功夫,且鞠陵于天消息闭塞,月泽被废一事尚未传到,那守着鞠陵于天的守卫见月泽来了,自然是恭恭敬敬地开了结界放了二人进去。 鞠陵于天荒凉得很,寸草不生,月离和轩辕怜星来了这里无处可去,唯一能够居住的地方便是阳衍的水月泊。 阳衍是只上万年的老妖怪,对付一个月离和轩辕怜星绰绰有余,可难办的是他们还不知道云落凶化之事,若是月离利用云落,阳衍上当也不是不可能,思及此处,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便往水月泊去了。 不同于往时,水月泊死气沉沉的,失了生气也失了精怪成群的热闹,月泽眸色一沉,薄凉的唇角轻启,道:“出事了。” “嗯。”楚子衡脸上也显出不同于平常的严肃之色,掠杀镖自袖口中滑出来,他一个反手,那短镖成了利刃,在漫天黄沙里泛着凌冽的杀意。 月泽轻扣剑柄,式微剑也从剑鞘中滑出,悬浮在半空中,月泽闭眼轻念咒语,式微剑干脆利落地朝水月泊而去。 不出半炷香功夫,式微剑飞回,月泽握着剑,上面沾染了些许黑色的东西,月泽扭头对楚子衡道:“里面有凶鬼。” “那只老妖怪厉害得很,怎么会让人占了窝?”楚子衡皱眉道:“凶鬼之主本事就算再大,想来对付一个上万年修为的妖怪,应当是没有胜算的。” “天枢……月离最擅长以物治物,以人克人。”月泽沉默半晌,答道:“譬如用云落牵制你我二人。” “小爷知道,只不过……既然水月泊已经被占据,那么阳衍去哪了?”楚子衡指了指前方的水月泊,“安静得连只鸡都没有,依着阳衍的性子,若是水月泊被占据了绝不会坐视不理的。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在水月泊内。”月泽低下眸子,眼里有淡淡的涟漪,“式微剑感应到他的妖气了。” “什么?”楚子衡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水月泊如今被人占了,而他阳衍仍旧在里面?毫无动静?” “那妖气很微弱。”月泽点头,“月离应当是用了什么法子叫他不能动弹。” “啧啧,都说神京城本事最大的当属清微君,可如今看来不是这么回事。”楚子衡撇嘴道:“你们神京城还是有人挺厉害的,乱七八糟的法子都有,也不知道这些邪术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也不知道楚子衡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月泽索性敛了眉不说话。 楚子衡见状顿觉无趣,哼了几声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还未等月泽回答,楚子衡又自言自语道:“现在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月泽:“什么?” “喏。”楚子衡伸出手指遥遥指向前方,有个穿着黑衣的少年一步一顿地朝他们走来。少年面色惨白,黑眸深沉,浑身散发着寒气,乍一看竟是有点像月泽。 “唉,清微君,这是你弟弟吗,怎么和你这么像。”楚子衡抱着双臂看那少年走来,身后黑压压一片的凶鬼。 “嗯。算是。”月泽的尾音里不自觉地往上挑了挑,竟然显出几分慵懒的笑意来,楚子衡一怔,拍了一下脑袋,没留心,倒是叫月泽占了便宜。 云斐是云落的弟弟,那对于云落的夫君来说,也算是弟弟。 世风日下,人心难猜 。 清微君也会占便宜! “这小子看来是被凶化了,那凶鬼……月离手脚倒是挺快。”楚子衡眯起眼看了看远处,估算了一下,叹了口气,“那么多的凶鬼,你和小爷只怕要打上几天几夜。再说了,身边还有这个小家伙,无人照料肯定是不行的,清微君,你不是向来不做无准备之事吗,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你心中已有法子何必来问我。”月泽瞥了一眼楚子衡,将正目不转睛盯着前方的云斐的白白从他背上卸了下来,笼在自己怀里。 月泽穿的皆是广袖长袍,那雪白的袖子将白白整个人都盖住了,月泽低眉嘱咐道:“你抓紧我。” 白白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成。”楚子衡爽快地抽出利刃,一只手一柄,蓄势待发,“擒贼先擒王,治住了云斐便不怕这些凶鬼了。” 月泽单手握剑,怀里抱着白白,也看着前方。 那凶鬼有些异常,有些仿佛并没有带着戾气,楚子衡微眯着眼看了看,眉目间寒意陡生,暗道:“糟糕!” 他竟是忘了,云斐可以动用罗刹铃,也就是说,云斐现在可以操控四荒所有的鬼。 罗刹铃动,百鬼开道。 只要鬼受了控制,那么酆都城和北邙山里的鬼都会受到驱使为之所用,云斐将鬼召唤过来,月离想办法将鬼凶化,凶化的鬼杀死活人再控制其魂魄炼制凶化,这些凶鬼便源源不断了。 如此一来,他和月泽,只怕是耗死在这里。 “几日未见,清微君别来无恙。”半空中飘荡下来一个人,月离踏着云,低着头瞧着底下的情形,笑容满面。 “月离,此事想必很快就会传回神京城。”月泽冷然地看着他,“你若是现在收手,认罪伏法,尚能有一丝生机。” “回头?现在怎么可能回得来头,清微君你也说了,只有一丝生机,我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还有活路呢?”月离癫狂地大笑,“你不知道,我等杀了你,等成为神京城的掌权者已经有多久了。” 月泽对月离无话可讲,只得全神贯注对付前方涌来的凶鬼。 “清微君!” …… 广袤的沙漠中忽而炸起一声声叫喊,白衣上绣着黑色道纹的太华弟子御剑而来,一排排银色护腕在阳光下闪烁生光,为首的青衣之人落地后朝月泽走来,对着月泽轻笑,“清微君许久未见! ” 月泽略一点头,问道:“子然君怎么来了?” “止风放心不下跟着你呆在酆都城的若尘,也偶有探望,这回去却见他受伤了,方才知晓了这些事。”怀澈的青衣在风中翻飞,衬得那张脸温润如玉,“我还在想,若是止风不说,清微君这是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并未有意隐瞒。”月泽上前,和怀澈二人对站着,答道:“事发突然且一环扣一环,无暇回神京城禀告帝父。” “行行行,知道清微君心系四荒,为众生着想。”燿羽从便剑上跳了下来,面上满是无奈之色,“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着。” “谁说这件事就你们清微君扛着了?”楚子衡从月泽身后绕出来,“小爷这不是也在么?” 怀澈略有些诧异,但还是依着礼数对他行了一礼,“见过北邙山鬼殿。” “客气客气。”楚子衡抬起他的手,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这便是青丘山的子然君吧。” 分明知晓楚子衡便是当年神京城的言寒君,可谁也不戳破,装傻充愣。 “见过清微君。”止风往前走了一步,小声道:“未经过清微君允许擅自将消息透露给子然君、明轩君,是弟子之错。” “知道错了就赶紧去斩杀几只凶鬼将功赎罪。”未等月泽说话,楚子衡就插了话进来,“再不动手,只怕所有人今日都要交代这里了。” 他朝云斐看去,凶鬼距离他们不过百十米的距离了,速度虽慢,但数量极多,且接触过凶鬼的人心里都清楚,这东西力大无比且有感染性,一旦伤口沾染上凶鬼的血液,自己只怕也会被激起戾气凶化成鬼。 一片白色和一片黑色在大漠里交融,四处皆是冷剑剖开皮肉的声音,风中裹挟着浓厚的血腥味。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以命换命 所有人都想不到云落会突然出现,那边众人都在合力对付凶化的云斐,根本无人注意到凶化的云落会在半空降落。 月离立在沙丘上,笑得像一只偷食得逞的狐狸,分明是讨人喜爱的模样,可眼神里带着莫大的恨意,冷冷地看着月泽,道:“我看你今日还有没有命走出这里!” 说罢,他便甩出一张符咒,念了咒语,符咒燃烧后,云落面上爬上黑色的花纹,凶化加深,戾气加重。 她一路奔着白衣的月泽而去,却在半路顿了一下。 地上的白白见着云落,站在原地睁大了眸子,泪水滚滚而落,自上次一别,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娘亲了。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白白脱离了月泽设下的结界,从月泽怀里跳出去,拼命朝云落奔去。 “娘亲!求求娘亲不要再杀人了!” 风吹起云落披散的长发,她猛地扭过脸看向白白,面上诡异的黑色花纹泛着黑气,白眼里是浓厚的杀意。 不由分说地,云落飞身朝白白而来,宽大的黑色袖子中伸出了细白的手腕,指甲尖锐锋利,裹挟着戾气朝白白而来。 白白站在原地,仰头看着这个陌生的云落。 这不是他的娘亲,可真真切切就是他娘亲。 “娘亲……我是白白,是云昭啊。”大滴大滴的眼泪滴落在地上撞起一层灰尘,“你不记得我了吗?” “白白,躲开!”正在远处的月泽发现这一幕的时候,云落横在半空面朝白白,长发飞舞,黑衣在风中飒飒作响,尚滴着血的手距离白白不过半米的距离,毫无回转余地。 云落的手毫不留情凌厉地穿向白白。 “噗!”白皙的手穿过胸膛,喷涌出血液,染黑了华贵的紫衣,云落怔了一下,歪着头看着面前的男子。 明明重伤到路都走不了了,如何冲开结界挡住了云落? 楚子衡擦了擦嘴角的血,往前走了走,也不顾云落的手在他胸口里深了几寸,只是伸出手来抚着云落的脸颊,面上露出浅浅的微笑,道:“上回你走得一点声响都没有,小爷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还想多看你几眼啊,小爷许久都没看到你在面前,想,想得紧。” 云落面上毫无波澜,她试着拔出自己的手,但楚子衡一只手握紧了,根本不叫她有脱身的机会,她走不成,便往后缩了缩,转着自己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楚子衡的胸口中,听见 他胸膛处血肉被绞碎的声音,楚子衡吃痛,闷哼出声。云落面上的黑色花纹上的黑气更甚,那双一动不动的白眼也开始眨动,似乎是对楚子衡的反应很满意。 云落还要再动,楚子衡却自己再次往前走了一步,拉着云落插在他心口的手往后一拽,云落一下子就被他拉了下来,跌落在地,等云落站稳身子,她看着面前的楚子衡,麻木地伸出另一只手朝他而去,想要打开他紧握着她那只穿进他胸口的手。 果不其然,楚子衡松开了手,云落穿在他胸口处的手便自由了,云落立刻抽出来,两手合力,欲将戾气注入他的体内将他也变作凶鬼。 “言寒!”月泽在远处看见这一幕,那双清明的眸子里登时红了起来,楚子衡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你别过来。” 我没救了。 在云落将满手戾气注入楚子衡体内的那一瞬,楚子衡忽然抬起双臂抱住了云落,将她揽入怀里,看着面前毫无神识的云落,楚子衡微微笑着掉了泪,轻轻合上眼睛,长而密的睫毛微微抖动,他吻住了云落。 凶化的云落愣在当场,僵直的手仍旧不受控制地穿透楚子衡的胸口。 “小落子,可别怪小爷占你便宜。”楚子衡移开脸,留恋地看着云落的脸,“你的眼睛是四荒最好看的,怎么能没了呢?” “小爷的命是你给的,现在还了你也不亏。” 云落只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咽喉滑了下去,她的手无力地垂下,那双眼睛里慢慢地浮现出瞳孔来,倒映着面前的男子眼角的泪痣。 上面还有未干的泪痕。 “楚,楚子衡……”云落看着近在咫尺的楚子衡,有些茫然,楚子衡见她醒来,想要抬起头摸一摸她的头,可好像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楚子衡扯起嘴角,露出最后一个笑容,道:“我在,别怕。” 云落感觉到手里的粘糊糊,她低头望去,满手鲜血,她呆滞地看向楚子衡身上的血窟窿,一下子就明白了。 自己怎么会杀了他,自己怎么会…… “是不是我杀了你,是我杀的你,我……” “你怎么那么蠢,救我干什么,杀了我就好了,你救我干什么,你等我把心再拿出来还给你。” “小爷舍不得。”楚子衡笑笑,“再说了你以为心是什么随便的东西,还能给来给去的,你现在取出来,这颗心就 没用了,小爷可是求了折丹神不少时间,花了不少精力才取出来的。” 见楚子衡双腿发软就要倒地,云落立马抱住了他,慢慢坐在地上。 “楚子衡,你何必呢,何必呢……”云落摸着胸口,果然,那里有心跳。 楚子衡是把自己的心给了她,不仅如此,还渡了所有的修为和灵力给她清理体内的戾气。楚子衡本就是戾气所化,靠着戾气修得这些灵力,用戾气克戾气,好比以毒攻毒。 可他是拿了自己的所有修为灵力还有心给云落,他自己没有办法再活下去的。 “呐,小落子,你看小爷这么有诚意,你能不能……能不能满足小爷一个愿望。”楚子衡望着她,眸子亮得宛若晨星,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这不是趁人之危哦,小爷只是真的,真的很想知道。”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全部都给你,你别走好不好。”云落低声啜泣,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楚子衡的手背上,尚带着余温。 “原来小落子给小爷掉的眼泪,也是温热的。”楚子衡看起来很是开心,他喘了喘气,接着说道:“小爷就想问问,楚子衡在云落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云落怔住了,她对上楚子衡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巨大的希冀。 她云落如今是月泽的夫人,守在一旁的人都心知肚明。 “是这个世界上对云落最好的人。”云落握着他的手,笑着和他说,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个不停,楚子衡听到这话,笑容虽未减退半分,可他摇了摇头,“小爷想听到的不是这个。小落子,说你心里的回答,好不好?” 他勉力睁眼看了看四周,月泽等人都在旁边守着,他再看了看云落,像是明白了什么,故作轻松道:“小爷从不为难小落子,小落子不愿说,没关系的。” “小爷从不拘于……这些小节。”云落见楚子衡说着说着又撑不住眼皮,昏昏沉沉地合了上去。 她若再不说便来不及了。 “楚子衡你听得见么,我有话和你说,你想要的答案我现在就回答,你睁开眼,睁开眼看看我!” “小爷……听着呢。”楚子衡闭上的眼睛又微微张开了一点。 “楚子衡是在云落心里的人,你在我心里。” 云落握着楚子衡的手,闭着眼掉着眼泪说出这些话,指节泛白,等着楚子衡的回应,可楚子衡长久没有反应 。 云落睁开眼,楚子衡的眼睛不知何时闭上了。 “楚子衡,楚子衡,你给我醒醒啊。”云落急忙去掀他的眼皮,去拍打他的脸,可面前这个爱笑的人再也不会对她笑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怎么就不去死呢?”云落抱着楚子衡哭得声嘶力竭,腰间忽有一硬物卡着,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摸了出来,那是一把梳子,楚子衡在方才塞进她的腰封里的。 云落认得它,这是那年她生辰的时候,楚子衡在酆都城送给她的,可她最后留了月泽的玉佩,将梳子还给他了,没想到他一直留着。 赠汝木梳,惟愿伊人梳青丝,一梳解相思,二梳愿情深,三梳共白首。 楚子衡爱得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是她畏畏缩缩不敢前进,是她云落配不上这么好的楚子衡。 都说爱一个人,若是来晚了,再爱也求不得,世上之事皆讲究先来后到一说,可分明是楚子衡先遇见了她,最后却因机缘变化,世事无常错失了合适的时机。 “云姑娘,想来,想来鬼殿听见了你的话,心里也会好受许多,走的,走的也会安心的。”有个弟子在一旁见云落实在伤心,忍不住开口安慰道。 “你闭嘴!” “你们知不知道他根本听不见!” “他听不见啊,听不见的……呜呜呜。” 云落想起楚子衡在自己面前风轻云淡地告诉她自己耳朵有些听不清楚,可他又不爱近旁人的身,这些年都是靠着看别人说话的样子猜测说的什么,可他方才闭了眼睛,他闭了眼睛,他根本就没有听见。 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段时间里,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 怀里的人开始躯体开始慢慢消散,四荒之内,鬼若再护不住自己的躯体,那么,便什么都没了,只会化作这四荒内的风和云,永永远远飘荡在世间再不得相见。 “阿衡,求你别走啊,求你啊。” 黑衣的女子紧紧抱着怀里渐渐消失的紫衣男子,低头抽噎,紧抓着楚子衡衣襟的指节渐渐泛白。 云落哭着哭着竟是落下了血泪,血泪滴落在地上,渗入土中,迅速地开出一朵花,一朵花旁边接着开出一朵,不过片刻,众人举目望去,皆是一片鲜红。大朵大朵的花开满了这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花开之处,凶鬼如若沾染到什么毒药一般尖叫,身躯化作一滩水。 花朵极大, 开得迅速,诡异妖艳,颜色红得像是流动着的人血。 茫茫荒草,萧萧白杨,鞠陵于天百里之内,此后开满曼珠沙华。 云落恍然间,想起了在兴州城外的初遇。 “小爷楚子衡,北邙山鬼殿。” 那绝色男子笑得灿烂,眼角泪痣轻颤。 早知如此,当初不如不见。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五十四章 寻得残魂 “不知道云落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都市王站在忘川小筑前面不住叹息,来来回回走了不下百遍。 “五哥你说这,这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幅局面?咱们不过是出去几日,回来酆都城就不像是酆都城了,四下暴乱骤起,罗刹铃不知所踪,鬼殿还送了命,你说这凶鬼之主是不是要造反呐?” 阎罗王站在一边倒是没怎么开口说话,只不过看脸色似乎也不大好。他回转身子背对着微微打开的忘川小筑,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可休要再多言了,云落如今心里也必然是不好受的,罗刹铃不在她身上,她也没有办法,且就算在她手里,你觉得如今的她还能再用吗?” 听到这里,都市王低了头也不再言语了。他们兄弟十人虽然知晓云落在鞠陵于天吃尽苦楚,可并不知道在她被流放之前还有这么一桩事,若不是月泽坦白只怕他兄弟十人还要被蒙在骨子里不知道多久。 云落没了心,自然是不能再用罗刹铃了,月泽体内的罗刹铃长年累月地经受仙气侵蚀,只怕效力远不如之前,且月泽为神京城之人,从未修习过酆都城的术法,这罗刹铃的用法只有北阴大帝和云落知晓,北阴大帝寂灭,云落现在宛若行尸走肉,哪里还有心思去教月泽使用罗刹铃。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复又叹了口气。 他们现在还知道了白圮没有死,叫月泽救了下来,成了神京城三十六天的太华小弟子;更要命的是,云斐身上居然有七窍玲珑心,他实实在在的是酆都城的又一位殿下,身上流淌着北阴大帝的血。虽说血脉不如他们兄弟和云落的纯正,可那也是云氏一族的血脉,且还有七窍玲珑心! 要知道云氏一族的七窍玲珑心每一代只传一个人,可偏生云斐是个意外,他竟也得了这颗心。如今他神智恍惚,被那凶鬼之主操控,眼下若是动用罗刹铃操控四方之鬼,怕是没什么能阻拦得了他,四荒眼下不正是暴乱频起,灾祸不断么?这还只是个预兆,罗刹铃真正发挥其威力之时,当初的神京城之乱只怕也算得上是皮毛而已。 那云斐只听云落的的话,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云落能够牵住一二,可云落如今的身子骨脆弱不堪,心情悲切,直面云斐也难有几分胜算。还有可能将自己的命也搭进去,这可是他们唯一的妹妹,怎么能忍心让她冒这个危险。 然,大义为先,私情于后。 四荒频发凶鬼爆乱,死伤无数,众人皆是人心惶惶终日惴惴不安,酆都城内暴乱尤其严重,鬼魂还未上奈何桥便受 罗刹铃铃声控制发起疯来,不仅伤了孟婆更是乱了轮回道,有些鬼还未喝孟婆汤便逃走了,度过奈何桥投身轮回道,再世为人时自然是保有前世记忆,一张嘴便能言语,吓坏了凡世之人,更甚者,还有活活吓死的。 穷凶极恶身怀沉重罪孽的一些恶鬼们,本该是领命去该去的地狱接受罪罚,可暴乱一起,这些恶鬼即便没有被控制也随着被控制的鬼大闹酆都城,齐齐出逃,逃出之后便是为祸世间。 四荒之中,唯有神京城还算安好,城内皆是有修为的神仙,抵御小小凶鬼不成问题,且还有太华弟子的加持,暴乱一起即被安定,但敌众我寡,四荒有难太华自不会坐视不理,大批大批的弟子从神京城涌出前往四荒各地祛邪平定,也折损了不少的优秀弟子,因酆都城特殊性质,城内阴气过重,神仙在城内束手束脚,只怕有些麻烦,阎罗王与几个哥哥弟弟商议之后决定不请援助,可那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半个月内外面凶鬼不停涌入里面城民失控不断,酆都城风雨飘摇,局势不稳,只有城内的力量是远远不够了,此时须得有些强有力的外援来才行。 因此太华最后还是派了人来,便是当初在鞠陵于天见过云斐的那批弟子。他们曾经见过云斐,也与云斐操控的凶鬼有过交手的经历,因此来这里最合适不过。 毕竟,云斐最后会回来这里寻找云落的,云落是这世上唯一能够牵制云斐的力量,凶鬼之主一定不会放过云落。 此外,他心心念念想要杀死的月泽,也在这里。 酆都城已经做好了全面警戒,只等着他来最后进行最后的厮杀。 “走吧,”阎罗王拍了拍都市王的肩膀,道:她会想明白的。更何况,他还在这里。” 说罢,阎罗王抬眼看了看站在忘川小筑院子中央的月泽,他正巧就站在了微微打开的门的前边,外边的人能够清清楚楚地瞧见他抬着头凝视着庭院中的那棵树。 “五哥你可别和我开玩笑了。”都市王垂头丧气道:“他搁这儿站了一柱香的功夫,什么也不做,就看着那棵树,我看云落痴傻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阎罗王摇头,顺着月泽的目光也望向那棵树,“他可不是这样的人,他做事一切皆有自己安排。” “你应该多去了解他,”阎罗王收回目光,转身朝自己的阎罗殿走去,“有些人你永远也看不透,但这样的人,往往最能成大事。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晚些时候还要巡查 一下城门。” 都市王满脸狐疑地跟在阎罗王身后走了,心里不住纳闷:五哥什么时候这么待见月泽了? 庭院内,月泽眯着眸子瞧了那棵树许久,绿森森的叶子不住抖动,终于,一团黑色的浑圆的黑影落了下来,他探出手去接,嘴角不自觉勾起,道:“等了许久,果真是在这里。” 那团黑漆漆的浑圆从他掌心费力抬起一个脑袋来,水灵灵的大眼满是恐慌,振了振翅膀,飞高半米不到又跌了回去,窝在那冰凉的手心时,他忽觉有些委屈,埋着脑袋不动了。 这个人怎么欺负自己,他的手心这样冰冷,一点也不舒服,他看起来不凶,但冷清得很,都不对着它笑。想着想着就想起来那个紫衣的哥哥,爱笑爱逗它,还能帮自己出气,真真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了,可自己为什么最近都没有看见他了呢? “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仿佛是猜出了它在想什么,对面的男人轻声开口,它抬起头看他,见他眉目里有些凄凉,可隐隐带着欣喜与释然,与他那冷清的脸映衬,竟是像触手可及的月亮一般。 本该远在天边不染凡尘,可他却落入红尘沾了世俗艳丽的色彩气息,偏生有种异样的靡丽美。 也是个好看的哥哥啊,它收回方才的话。 “不过,倒是要你相助一二。”他将它拢在宽大的袖子里慢慢走了回去,式微剑在他腰侧不住震动,它吓得缩紧了自己的身子。自己自然是很愿意帮助那个紫衣哥哥回来的,可,可难道是要把自己砍成两段放血才能叫哥哥回来么? 没想到的是,砍的不是它,被放血的也不是它。 它目瞪口呆地看着月泽掀开袖子,洁白的手臂上青筋跳动,他闭眼片刻,仿佛是在念什么口诀,随后用剑缓缓划开了自己的手臂,从大臂一直割到了小臂,再缓缓移动到指尖,它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明明割开了那么大的口子,但是一滴血都没有,等了许久许久去,指尖缓缓凝出一滴血来,式微剑叫得更加凶狠了,仿佛就要从地上跃起一般,月泽虚弱地冲剑道:“你且忍着些,还有片刻便结束了。” 式微剑乃是他的配剑,自然对他的精血反应极大,严重可失控。他极少会舍出精血,第一滴便是收复式微剑,第二滴乃是用于化形,助白圮碎魂依附修补,这第三滴,便是给了言寒,暂时将他的碎魂残魄收起来,等找到依附之物之后再做打算。 那场混战里,楚子衡被穿心而死,魂魄一瞬就没了,毕 竟本就是已死之人,魂魄脆弱十分,身躯没了魂魄自然无法存活,他在原地寻了许久仍是一无所获,可回来的时候却感受到了楚子衡的气息。 循着气息找了半日,才发现了这只小蝙蝠。 楚子衡离开之前,给它渡了些修为灵力,他那个时候也是虚弱过头了,魂魄不稳,竟然叫一魂进了这只小蝙蝠的身子里。 魂魄不稳……月泽又笑了,言寒这个人啊,果真是凡事做得滴水不漏。换心之术乃是风神折丹所创,酆都城得了秘诀,可他楚子衡一来没有风神深厚的内力修为,凭他本事再大也只是个千百岁的新秀,哪里能和活了上万年的上神相比,二来也没有云落的七窍玲珑心护住心脉,说是换心实则换命。 难怪那个时候不肯跟着云落去神京城非要留在酆都城,不过是为了和风神有独自相处的机会从而习得换心之术,风神良善,定是劝过他的,但他,心意决然。 所以后来身子越发虚弱,原来换心之术很早就开始准备了,到后面一费力便没了力气,所有人都没有想过这个缘由。 怪只怪,他装的实在太好了。 没谁看得出来他原是咬牙捺着无法言语的痛苦与他们同行。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四荒大乱 月泽施完法,已然是深夜了。 他手里握着式微剑慢慢地走出来,行至云落卧房前,见细木格子窗上的帘布被风吹开了一小角,露出几个木格子来,恰巧能瞧见里面的人。 她应该是累极了,趴在案几上沉沉地睡着,乌发也没挽起来,松松垮垮地披散在背后,头发有些长了,倒显得她人娇小得很,仿佛风一吹就不见了。 月泽停了下来,长久地安静地看着她。 地面上全是翻开的未翻开的书,凌乱地落了一地。 月泽细长的眸子轻轻往下瞧,月光不是十分亮堂,只模模糊糊看得一些封皮上的字,也品不出什么意思来,不过听姬渺渺的话,这几日云落疯了一般地四处找书看书,寻些偏术想着能否救回楚子衡的命。 当然是不可能。 月泽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若世间真有记录这种起死回生术的典籍,人人不得抢破了头拼了性命也要去得到么? 云落素来机灵聪明,可一冲动起来,便什么也想不着了。 月泽肩膀站着小蝙蝠,它有些疑惑地看看月泽,又有些疑惑地看看伏在案几上的女子。 屋内那个红衣裳的漂亮姐姐它是认得的,从前的紫衣哥哥也喜欢看着她,一看总是看很久,好像永远也看不够。 它觉得红衣姐姐也是漂亮的,是吸引人看的,但这么长久地一直看着,再怎么样也该看熟了,更有甚者,该是看厌了,可不知为何,紫衣哥哥就是看不厌。 许是紫衣哥哥耳朵不好使,连带着眼睛也不好使了。 可眼下这个白衣哥哥也看得很是高兴。 他虽不笑,但眉梢眼角都隐隐含着浅薄的笑意,他也喜欢看这个红衣的漂亮姐姐。 小蝙蝠伸出爪子挠了挠脑袋,自古男人皆好色,此言不假。 它喉咙里咕噜一声,月泽便侧过头看它,低声嘱咐道:“莫要吵醒她。” 于是小蝙蝠便不再言语了,慢吞吞地埋下脑袋,往前挪了挪胖乎乎的身子,脚底一滑,跌在了地上。 月泽也是没料到它会蠢到自己跌下去,一愣,随即微微俯身,打算伸出手去将它拾起来。 可还未伸出手,他瞧见了小蝙蝠微仰的脑袋,那双水灵灵的大眼里,倒映出一个黑色的身影来。 不是他。 那人剑快如风,从他身后直直劈了下来,月泽迅速掠 过地上的小蝙蝠往边上一闪,冷眼看着面前的人。 他居然敢闯到这里来。 “泽殿原来也会夜窥女儿家闺房啊。”他嗤地笑出声,带着点揶揄的意思。 “你来这里做什么?”月泽冷眼看他,月离的模样分明还是当初天枢星君的模样,甚至连那点刻意显现出来的贵气都还在,可他眼里却变了意味。 他现在,一心只想杀了月泽。 “因为你在这里啊,太子殿下。”他往前走了两步,手里的剑闪闪生寒,“我没有多少时日可以再耗下去了,你一天不死,我便一天不能安心。” 月泽也不知道月离究竟是从何而来的怨怒,对他的恨意呼之欲出,可他,可神京城,分明是从来没有做过半分对不起他的事。 若说是因为没给名分,那月泽之前是不知情,且于他而言,名分而已,若是月离真的想要,大可和帝父提议,他也绝无二话。 但月离就是莫名地憎恨他。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若你只想我死,那这便是你我二人的事情,你何必牵扯无辜。”月泽垂眸瞧着他那柄剑,言语间有些冷意,“何必,追着云落不放。” “谁叫她与你有这么大的干系?”月离微微一笑,模样可爱温顺极了,“我也觉得云落是个不错的姑娘,蛮喜欢她的,她做的面也好吃,可惜她千不该万不该和你牵扯上关系,你若是不喜欢她也就罢了,不过是颗无用的棋子,可你却偏偏喜欢上她,叫我拿了这软肋,你说,我怎舍得放手?说来也好笑,我原先还以为着你会喜欢瑶华那般的女子,却不成想算错了,当年唆使穷奇去苍梧丘,给她瑶华神女和穷奇搭桥牵线可费力我不少功夫。” “你怎么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月泽叹息,式微剑从剑鞘而出。 “我也时常在想,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月离也颇为惋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原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我不这样,我活不下去的。泽殿,你知道,我回不了头了。” 话音未落,利剑便直朝着月泽的面门而来,夜还深,万籁俱寂,两柄剑碰撞的声音显得尤为明显,不一会四下里便纷纷亮起了灯。 月泽恐扰到云落,于是飞身而起,欲将月离引向别处,月离果真轻轻松松地跟着他来了,他忽觉有些不对劲。 为何如此轻易? “救命啊!” “啊!救命! 救救我!” “救……” 四下求救声一声高过一声,月泽皱眉望去,那些亮起灯的人家里,黑影交错,窗纸上溅上了许多液体。 这是……屠杀! 月离在他面前笑得风轻云淡,道:“泽殿不必这般紧张,死的又不只有酆都城的人,我想,现在四荒应该都是这个情形,你就算有心去救,你又能去哪里救呢,本事再大,也不能分出身来啊。” “是啊,四荒皆乱,就算吾等有心,却也苦于分身乏术,你这一招,用的可真妙啊星君。” 黑夜里,凉风习习,吹起女子衣角,她为皱着眉,身子还未大好,脸色苍白得像是上了厚厚一层粉,唇上也无血色,看起来委实有些骇人。 云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姬渺渺抱着她,站在月泽身后,看着前面的月离。 “你还没死?”月离一怔,随即一笑,“不过也快了,方才见你趴在案几上半天无声响,还以为你死了。” “托星君的福,暂时是死不了了。”云落咳了几声,“你那些尸液虽然不比酆都城纯正,倒也是有用的,泡了这么些天,起了些作用。” “云落啊云落。”月离笑了几声,再也笑不出来了,“你说你好好做你的阴姬殿下,乖乖交出罗刹铃,在酆都城安稳地呆着不就好了,何必惹这一身事。” “你也说了,我是酆都城的阴姬殿下,北阴大帝护佑一方鬼魂太平,我为北阴后人,岂有逃避苟活之理?”云落挣开姬渺渺,往前走了几步,瞪着月离道:“你说,你将阿斐藏去哪里了?当年神京城之乱,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是啊,都是我做的。”月离摸出哨子,轻吹了几声,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落下,谁都没有察觉,直到那一双苍白有力的手掐住了云落的脖子,所有人才发现,云斐不知何时到了他们身后。 “阿,阿斐。”云落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气都提不上来。 月泽见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要劈砍下去,意图断去云斐的手,云落却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云斐的手,对着月泽摇头,“阿泽,你不要,求你。我有办法。” “你不要命了!”月泽怒极,低吼道,式微剑在半空中迟疑不下。 “清微君,小心身后!”姬渺渺在一旁看着根本插不进手,忽见月离趁月泽不备企图从身后偷袭,忍不住大喊道。 月泽没有任何停 顿,干脆利落地转身接下月离的剑,将他禁锢住,但毕竟一人一手,没有办法回身去救云落。 明眼人看着是月泽制服月离,可实际上是月离拖着月泽。 只要云落死了,世上再无束缚云斐的人,也无人能够再威胁他月离。 姬渺渺气急,伸出鞭子抽打云斐,期望他能够因为疼痛而松手,可云斐却感知不到疼痛,反而将手越抓越紧。 四周涌上来的凶鬼将姬渺渺挤到能够碰到云斐的范围外,姬渺渺只得不断应付着身边的凶鬼再寻机会过去。 “阿,阿斐啊。”云落合上眼,她觉得真累,帝父寂灭了,楚子衡也死了,凶鬼肆虐,四荒大乱,她秘密保护了这么多年,可阿斐还是叫人发现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刚来酆都城的时候,话也不肯说。”她感觉到脖子上的手松了松,忍不住浅浅笑了,“谁都不能近你半步,可你就抱着我的腿不放,那个时候,你可是讨人喜欢极了。” 云斐那双浑浊的眼忽而一眨,手慢慢松了下来。 “你夜间睡不安稳,也不愿鬼婢伺候,都是我在一旁守着你睡了才回去。”云落的眼里浮上一点暖意,“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 云斐僵硬地开口,“落落,我,记得。” 月离一怔,皱起了眉,他抬头看了看制掣着自己的月泽,心道要赶快甩开他才行,云斐看起来,有些失控了。 “我还记得,你很喜欢我唱歌,我都许久没唱了,也不知道现在唱的还能不能听。”似乎是说给云斐听的,又似乎是自言自语,云落说完话,自顾自唱起了歌。 “小小少年郎,日日桥头坐呀,他不是在等人,而是在瞧人啊。花开一季又一季,春来春又去,来往行人匆匆又忙忙,那个少年郎啊,终于瞧见了他要瞧的人啊……” 清凌凌的歌声在惨叫声里响起,仿若一阵清风,在痛苦中曲折而行,听见的人,总觉得心里像是碎了一块。 唱着唱着她眼里便滚落下来温暖的泪珠,脖子上的束缚没了,她转回身,伸出洁白的手,“阿斐,把铃铛给我好不好?”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诛杀月离 横尸,血迹,惨嚎,悲苦。 酆都城已然是人间炼狱,十殿阎罗在各自的辖地上浴血奋战,四荒各处,皆是这样一副惨烈的景象。 “阿斐,给我铃铛好不好?”云落重复了一遍。 云斐迟疑地看着她,尖锐的哨子声响起,云斐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立刻又朝云落伸过去。 “娘亲!舅舅!”底下忽然传来白白的喊声。 云落不由自主地看下去,只见白白手里握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短刃,浑身鲜血,那张白净的小脸上溅满斑斑血迹,帝皇瞳灼灼发亮。 “舅舅不要再伤害娘亲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力量一下子跃起,跃到了屋檐之上与云斐直面,小小的身子挡在了云落的面前。 “我是白白,阿斐,你是我舅舅!” 云斐怔住了,趁此机会,云落就要去夺他腰间的罗刹铃,可手指才勾住铃铛,手腕被一把剑的剑柄打折,她看着那云斐被月离往后拉了几步,铃铛的线被扯落,落在了地上,滚到了白白的脚边。 “白白,把铃铛给娘亲。” “不,我不给。”白白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他看着云落,质疑道:“娘亲拿了铃铛,是不是就再也不回来了?” 云落心里一堵,只觉得心如刀绞。 “不会的,你且先将铃铛给我。”她见月泽再次纵身而去,这回挡住了云斐和月离二人,但那染血的白袍触目惊心。 耳边是不断的哭喊声和牙齿噬咬血肉的声音,那么多无辜的人正在遭受不该有的痛苦。 “我不给,给了娘亲就不会回来了。”白白却异常的固执,握着铃铛不给。 云落气急,摇了摇头,想要硬抢过来,可白白死命攥着就是不给她,云落又气又急,高高扬起手,给了他一耳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他,只觉得白白这样做,实在是叫她难受了。 可打他,心里更难受,她从来都没有打过他啊。 那样乖的白白,谁会忍心打他呢? 她夺下铃铛,含泪看着面前的白白,白白似乎是不敢相信,睁大眸子看着面前的原来,云落忽然给的这一巴掌叫他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娘,娘亲。” “月云昭,你要记住,做人惜命没错,我们的命是命,旁人的命也是命,拿一个人的命来换万千无辜人的命,这不 是什么应该不应该,这是必须。” 风卷起她红色的衣角,她站在屋檐高处,轻盈得仿佛是要飘起来了,她被打折的手以怪异扭曲的姿势举着铃铛,脆生喊道:“阿泽,你当初和我说要做一桩生意,可这生意到后来便没了消息,现在旧事重提,这桩生意我接了,不过我要改一改原来的主意。” 月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我不用安稳呆在酆都城了,这桩生意做完了,麻烦你好生带着白白,别叫他,别叫他和我这般没用……” “七七,你想做什么?”月泽见情形不对,几下甩开月离和云斐,纵身朝云落而去。 云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看着他,眼前的白衣男子,高冠束发,冷清的眉眼里全是她的身影。 “我现在没有心啦,没有办法再操控罗刹铃。”云落晃晃头,看月泽向她而来,二人距离不过数十米,一眨眼的功夫,她便闻见了月泽身上清凉的味道,白色的衣袍随风而舞,和她腰间的赤练绫卷在一起,显出异样的凄美来。 她抬起头看着月泽,那双剪水秋瞳盈盈泛光,月光下男子的脸近在咫尺,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月泽的唇角,眼角眉梢跃上浅淡的笑意,笑得欢喜。 “可罗刹铃一旦动用,四荒百鬼横行,永无宁日,我想不着办法了。”云落窝在他怀里,闷声道:“你怀里真暖和,真想一直这样下去。” “七七,我不允许你擅自决定。”月泽察觉到云落的不对劲,笼紧了她,哑声道。 “阿泽你听,好多好多人在哭啊。”云落揪紧了月泽胸前的衣袍,濡湿了一大片,“我真害怕,真害怕啊。” “七七,你莫要……嘶。”月泽不敢置信地望向自己的胸口,殷红的血混着眼泪浸湿了胸前那一块白袍,显得越发明显。 “云落!” “娘亲!” 似乎是谁都想不到的局面,云落手里握着短刃,那是楚子衡的掠杀镖所化之刃,不知道她何时收到自己身上的,而此刻,她握着短刃,狠狠扎进了月泽的心口。 “阿泽,对不住,我须得有一滴心头血才能,才能完成献祭。”她舔了舔干裂的嘴,轻飘飘地对着白白和姬渺渺笑。 “月云昭,日后可要跟着清微君好好修习。” “渺渺,这回不是不辞而别哦,我要走了,来和你说一声。” 话音落地,那短刃便调转过来, 扎进云落自己的腹内,月泽眼睁睁看着云落的鲜血喷涌而出,脚底一个法阵渐渐形成,周遭人再靠不近。 云斐僵直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滴七窍玲珑心头血融入法阵中间那一点,云落身上的血迅速被抽去涌入繁复细密的纹路里,她拔出短刃,手里紧紧捏着罗刹铃,默念从古籍中背下来的口诀: “四方鬼神,以吾之躯祭之,在此立誓,十生十世,执念不得聚,生魂不得全,破!” 那罗刹铃在一片红光中碎成了一片片,隔着朦胧的红光,云落的身影渐渐地便没了。 “娘亲!”白白冲过去,一路跌跌撞撞,被瓦力绊倒滚落,抓着檐边爬回来,膝盖磨出血窟窿,一路爬过去,留下细长的血痕。 “白白啊,娘亲对不起你。” 云落的脸慢慢消散在虚空中,除了地上那碎成一片片的铃铛,再无任何踪影。 月泽捂着血流不止的胸口,沉默着看着地上。 从方才起,他就不断用式微剑想要破开那法阵,可云落是绝了心去死了,他再一次,失了云落。 “咳咳咳咳咳。”他终于是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摇着头笑了,“这个丫头,这个丫头……” 月离身子一下子就瘫软了,没了罗刹铃,众鬼再不听指令,他虽然炼制了一部分的凶鬼,但数量远远不比罗刹铃操控的多,四荒各地布下的凶鬼,只怕有一大部分会恢复神智反噬他所炼制的凶鬼。 他还在出神,一双冰凉的手探上了他的脖颈,身后人冷然道:“还我落落。” 云斐的眼里,波涛汹涌,带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死寂。 “呜呜呜呜我娘亲没了!” 白白此刻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什么形象也不要了,他这回是真的,真的没了自己的娘亲。 拿自己的生魂献祭,哪里还有剩下的道理,都给四方鬼神啃食干净了,没有残魂,月泽也没有办法回转。 …… 一月有余。 当初凶鬼暴乱,酆都城阴姬以诡异术法献祭,摧毁了罗刹铃,使得这场暴乱短暂而迅速地结束了。 人人再不提当年的流言蜚语,无人再问神京城之乱,所有人想起来的,说着的,便是月前震乱了四荒的凶鬼暴动以及那……拿命换取太平的阴姬殿下。 神京城仙雾袅袅,月泽怀里抱着睡得极沉的白白踏剑而来 。 那一夜白白帝皇瞳现,年纪又小,又没修习过神京城的术法,身子受到了极大的损耗,加上亲眼看着云落离去,悲痛过度,这一个月来都气若游丝,半睡半醒的模样,姬渺渺拿蓬莱的仙药吊着他一条命,但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月泽此次来神京城,便是来寻求紫薇大帝和太华神尊相助,紫薇大帝是他帝父,当年如何平衡幼年的他和帝皇瞳之间的力量现在也能平衡白白和帝皇瞳的力量。 至于太华神尊,月泽低眼看着白白,神尊素来闭关不出,但放眼四荒,也只有神尊能够教习白白术法。 他可以等,白白还小。 他是第一次做爹,也许有些事做不好,但会尽力做好。 “见过清微君。”迎面腾云而来的神仙一身金袍,头上顶着金光闪闪的星冠,他含笑往月泽飞来,双手作揖,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嗯,无须多礼。”月泽淡漠地应了一声,抱着白白接着往前走了,那是新提上来的神仙,填补天枢星君一职。 至于原来的天枢星君——月离被锁在了酆都城的地牢,每日皆下一个地狱受刑。此等劣徒,又是神京城的神仙,本该送往三十六天太华神尊处加以惩治,但十殿阎罗皆是不愿,修书一封要将人扣在酆都城。 紫薇大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事便如此安排了,当初怜惜月离身世凄惨,平白无故将他提上来坐了七星君之首——天枢星君,可万万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叫人失望的事情来。 月泽抱着白白,踏上了紫极宫前的台阶,紫薇大帝得了消息,此刻应该是在殿内等着。 从得知白白为自己的亲外孙,紫薇大帝再不提云落之事,日日盼着白白从酆都城过来。 (正文完结)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五十七章 总番外 “这,这是什么东西?”燿羽嫌弃万分地指着面前的一只乌龟。 “这是云姑娘魂魄依附之物。”怀澈瓷白的手小心万分的托起那怯懦地缩着脑袋的乌龟,温柔笑道:“清微君如今在神京城施法护住那鬼殿的魂魄,无法亲自前来,只好托我来知会一声。” “知会什么?”燿羽往后跳了跳,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睁大眼睛,指着乌龟道:“你们不会想把这形容粗鄙的乌龟留在我这里吧?” “昆仑山是神京城灵气最充沛的灵山,是养魂魄的好地方,且还有天池,多泡泡云姑娘没准魂魄能快些补全入轮回道。”怀澈笑眯眯道:“要是青丘山这般灵气充裕,将云姑娘放置青丘我自然求之不得,可惜,可惜。” “可惜个屁,我拒绝!”燿羽果断拒绝。 “明轩,这可是一条命。”怀澈将乌龟托得高了些,举到燿羽前面给她看,“这是云姑娘,你看,生得多么可爱!” “就是因为是那妖女我才拒绝。”燿羽又往后退了退,“拿走拿走,我才不要看见她。” 他拒绝得干脆直接,怀澈有些失落地将乌龟收回来,喃喃道:“云姑娘实在太可怜了,为了四荒太平舍去了自己的命,原本众人都以为没指望了,幸得辛未辛姑娘拼尽全力保了些许残魂下来,如今好不容易有回转余地却……却……唉。是我没有用,是了,便是我没用,当年大战没有护住云姑娘,现在帮她也帮不上忙,我……” “你闭嘴。”燿羽从他手里薅过那乌龟,瞪了他一眼,“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不是你的错。” “明轩是同意了么?” “我决不欠她人情。既然是她灭了凶鬼,救了四荒众人,而我也是四荒众人之一,这样也算是她救了我。” 怀澈喜笑颜开,与燿羽一同走向天池。 “子然,世间万物,你说她魂魄依附在什么上不好,非得依附在一只王八上,要是来人看见我昆仑天池里泡着一只王八,说出去委实丢脸!” “明轩,”怀澈微笑着纠正他,“这不是王八,这是乌龟。云姑娘本是个死人,身死之后魂魄难存下,须得长生之物才能滋养,无奈之下出此下策。再者,天池空荡荡,养只乌龟显得有生气些。等鬼殿魂魄依附成了,届时天池里两只乌龟便热闹多了。” “你说什么?”燿羽捏着乌龟的手一僵,“还有一只乌龟!” 怀澈微微笑,不言。 “你们是把老子的天池当养龟池了吗!” 一百年后。 衡国三王府后院。 寒日,大雪纷飞。 “你要是再扯我辫子我就告诉你母妃,瞧她不训你!”扎着辫子的少女稚气未脱,气鼓鼓地盯着面前的少年,怒道。 “本王喜欢你才扯你辫子,这是你的荣幸!”少年模样甚好,水灵俊俏。 “我不喜欢你,有谁喜欢人扯人头发的,好痛!”少女瞪着他,红色的棉袄映衬着脸越发红彤彤。 也不晓得是气的还是冻的。 “云儿这是怎么啦?”有一揣着暖炉的年轻妇人从屋里掀帘出来,关切地迎过去。 “娘亲他又扯我辫子呜呜呜。”少女见母亲来了,一把扑进她怀里哭诉,“把我今日的发髻都给扯散了,乱了就不好看了呜呜呜。” “莫哭啊,言寒这是喜欢你才和你这般亲近。你哭花了脸,晕了胭脂可真的就不好看了。”妇人也不恼少年惹哭了自己女儿,只是安慰着少女。 “言寒,今日又惹哭了云儿?”另一位穿戴华丽的妇人也紧随而出,面目严厉,对着少年招手,“你给我过来!” 唤作言寒的少年瞧见自家娘亲,腿很不争气地软了,一步三挪慢慢过去。 “春宁,把柳条拿来!”妇人吩咐身边的婢女,那婢女立刻便去了,这差事做了许多遍早已熟练无比。 “你是做王爷的人,你这般不知礼数顽劣成性,今日便要好好教训你一顿!” 埋在母亲怀里的少女忽而抬起头,看着漫天飞雪下少年眼里的惊惧,他是怕极了自家母妃的,三王妃教子严苛京城闻名。那三王府的王爷英年早逝,三王妃一手操持府内事务,含辛茹苦养大了这三小王爷,望子成龙之心比任何母亲都强烈。 好在这三小王爷言寒自幼天赋异禀,才华无双,在京城青年才俊中当属其首,只不过京城人人只叹他年少失父,担着比谁都重的担子,少年老成,养成了不爱说话不爱亲近人的性子。 但这生人勿近的三小王爷却有个叫他疼进骨子里的青梅竹马,是相国府千金,一谈到这为千金小姐,人人更是扼腕叹息。 不为这位小姐,为的是那三小王爷。 人人皆知相国千金模样虽俏丽,可却是一个长刺的毛球,见谁扎谁,娇纵得很,胸无点志肚无墨水。 是个中看不 中用的漂亮草包。 真是可惜了三小王爷这般天上地下再寻不得的才俊。 这草包现在一把扑到了那天上地下再寻不得的才俊面前,抽着红鼻子细声道:“王妃莫要,莫要责罚言寒,是云儿娇气闹脾气,他,他也没做什么……” 三王妃一愣,瞧向了相国夫人,二人对视片刻,都轻轻笑了出来。 “老姐妹,看了这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是啊,再过三年云儿便及笄了吧,及笄一年后边看成婚,你看如何?” “王妃觉得合适便好了,我只求这言寒这孩子不嫌小祖宗烦闹不懂事。想想,嫁给言寒也是云儿的福分,京城多少大家闺秀挤破脑袋也想嫁进三王府,嫁给言寒,结果让她这个丫头捡了便宜。” “哪能这么说,言寒娶她是言寒的福分,言寒这孩子啊,实在孤僻,满城大家闺秀一个也入不了眼,你家云儿却偏生叫他惦念,这惦记了十几年总算到手了,他虽不说,心里可舒坦得不得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屋子,徒留言寒和云儿在外站着。 “你方才是在护着我?”言寒眉眼带笑,见云儿羞极转身要走,伸手拉住了她,将她一把圈进怀里,鼻尖轻轻抵住,发出意味不明地一声低笑。 “你,你做什么?这,这里还有人,你,你个登徒子,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就,我就,唔。”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唇上温热的触感让她一瞬有些茫然,大脑一片空白。 好像是一瞬间,又好像是许久,他才松开她,眼里盛满笑意,压着她问道:“你就什么?” 她憋了半天憋不出话,瞧着言寒得逞的坏笑,那泪痣轻轻颤抖着仿佛在笑她,又羞又气忍不住扑簌簌掉了眼泪 言寒看着云儿红着脸掉眼泪,心疼地替她擦了擦泪,道:“是我不好,方才实在有些冲动,别哭了。” “你,你以后可不能这么欺负我,不然我就,我就。” 云儿眼角犹带泪痕,模样甚是娇俏可爱,言寒指腹抚过娇嫩细致的皮肤,沾染一片湿意,他忽觉有些热。 他松了松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轻道:“好,不过我看啊,你就嫁给我吧。” 忘川小筑。 披着白色斗篷的男子坐在案桌前批阅神京城和四荒水域的相关事宜,批到苍梧丘之事的时候愣了愣。 有神仙提议,苍梧山苍梧丘苍梧渊瑶华神女与穷奇苟且,参与凶鬼暴乱一事,品行低劣,不应当再有神女这一神职,苍梧山也不该由她管辖,但苍梧山辖域广阔,不可无主。 那神仙意思明显得很,月泽低眉想了想,苍梧山素来都是凤凰一族的领地,若是由其他神仙管辖不妥,且轩辕怜星如今削去职位,领了责罚软禁在苍梧渊里永世不得出。 但这神仙说的也有理,苍梧山那么大的地方,不可无主,眼下是要找一个人来管辖,且这人,最好在神京城毫无势力,这样才不会引起其他势力的不平。 月泽想了想,写了几句话,末了,批下来四字:“辛未当之。” 辛未眼下半神半人,且在神京城毫无势力,掀不起风浪,旁的神仙虽有不甘但也不会太过耿耿于怀,毕竟这苍梧山也不是什么要紧之地。 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鼾声,扭头望去,白白早已伏在腿边睡熟了。他探出手抚了抚白白的脸颊,脱下皮肤,起身将他抱起安置在榻上。 外边天已黑了,他站在窗前瞧着黑魆魆的院子,算着日子这该是最后一世了。云落的魂魄碎裂,依附在乌龟身上,又叫昆仑山的天池养了个把百年,总算是养出一魂一魄来投入轮回道,此后便是十世轮回,还她十个哥哥的恩情和楚子衡的感情,她与楚子衡每一世都会有因缘牵绊,或好或坏谁也说不准,也正是因为如此,月泽听了司命星君的话从未去看过云落,只等着第十一世。云落每过一世魂魄便会齐全一点,等到第十一世,魂魄便齐了。 云斐如今神智补全,成了酆都城的掌权者,若尘和子夜二人在一旁辅佐他。他与云斐平日也不常见面,只不过听说恢复神智的他仍旧是寡情少言,但办事却井井油条有板有眼。 再者,有若尘和子夜在,想必酆都城局势一片大好。 等云落回来,他就可以和云落相见了,有云斐在,云落也可卸下酆都城之事,届时渡点修为给她,她便可飞升成神仙,往日记忆也该回来了。 私心的是,她往后再记不得有个叫做楚子衡的人,而那生活在凡世世世代代为王的男子,等这一世过后也再记不得有个红衣女子叫做云落。 这样,对谁都好,云落这十世,也不算白走一遭。 白白在榻上睡得不安稳,翻了个身,将将滚落下床,月泽耳尖听见动静,宽袖一摆,白白便笼在了他的怀里,他慢慢踱回去,给他盖好被子。白白长得像他,越长越像 ,虽跟在云落身边长大,可脾气秉性也和他有几分相似,唯一一点不像便是这睡相了,委实糟糕。 翻来覆去姿势不定,与他差了许多,想来是跟着云落睡才会养成这样的毛病,日后还是要慢慢改回来的,月泽这样想着,在榻上坐了,看着白白有些消瘦的脸颊。 他如今虽定居在酆都城,但也时常回神京城小住一段时日,紫薇大帝早收了对云落的成见,如今见到白白更是视若珍宝,毕竟这是神京城唯一的天孙。太华神尊也亲自教养着白白,等白白年纪再大一点,便是要去三十六天修习了,而自己和云落也可有独处的日子,正好,正好。 他想着,觉得万事甚好。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五十八章 番外 辛未、阳衍、折丹 “是风动,还是心动。” ——折丹神、辛未、阳衍 阳衍是个活了上万年的老妖怪,放眼四荒没有什么怕的。 可他偏生就得了根软肋,这根软肋还好抓得很。 当年在折丹神身后瞧见怯弱的辛未,他一眼就觉得这样的女子,很是新鲜,相处得久了竟然咂摸出一点味道了,很是合自己心意,可惜叫折丹抢先一步,既然是兄弟,便没有夺人所好这一说。 他总是漠然地看着他们二人,取笑折丹眼光差,嘲笑辛未胆子小,但心底委实不知道多羡慕。 后来辛未死了,折丹给了一半的心,立誓生生世世再不相见,他成了他二人之间一根线,牵连着他二人。 后来折丹再出现,他便知道要出事了,果不其然,辛未丢了命,折丹为了救她,没了剩下的一半心,从此是真的没了,四荒没了风神。 他觉得自己真是没用,没有护住辛未,叫折丹白白搭上自己的命。可是万事皆有命数,折丹在他面前,风轻云淡地笑着,告诉他,这就是自己的命数。 没人怪他,可他还是觉得愧疚。 他带着辛未回了鞠陵于天时,想好了要护着她的,决计不会再出现之前的事情了,辛未到哪他就到哪,处处紧跟不肯远离半分,鞠陵于天的结界也设得更加严实了,若非他的允许,是没有人可以进来的,也没有人可以出去。 包括辛未。 往时辛未还是能够打开结界的,可阳衍担心辛未受了欺骗被人哄出去,于是便将辛未这个权利给削去了,辛未也不恼,一径儿浅浅笑着说不怪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思。 她这个样子,阳衍就越发愧疚了。 但他千防万防,防着外面的人进来,防不住里面的人要出去。 阳衍得知消息的时候,辛未已然不见踪影,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出去的,只知道她落入了月离的手中。 月离没有对她怎么样,只是抱着昏睡的她施施然来了水月泊,说要和阳衍谈一笔交易。 让出水月泊,自封妖力,他便不会对辛未怎么样,否则,他从辛未发间抽出一根针来,银针折射着光,看得阳衍眼睛疼。 辛未如今是半人半神的身子,再被炼化成凶鬼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应了。 他没办法。 更何况旁边还站着云落,云落的样子他看了也心疼 。 要他杀了云落,他做不到。 月离备了口红木棺材,意思很明显。这棺材由神木所制,对妖力有束缚作用,在里面关上月余,妖力便会被融掉,他阳衍本事再大,妖力再强,顶多是在里面多待一段时日,妖力照样被融掉。 阳衍也知道,没了妖力自己便宛如常人,那个时候他月离要做什么他也拦不得,但这是最好的机会,最好的有回转的机会。 他阳衍本事再大也是妖,不是鬼,凶鬼暴乱他固然有能力平复,可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此大面积的扩散,加上罗刹铃的威力,神京城都未必挡得住,酆都城北阴大帝已然寂灭,云落又成了这个模样,自己现在得了这难得的机会——和月离云落近距离接触着。 没了妖力只是个普通人,至少还有活命的机会,辛未也能因此保住一条命,若他不从,顶多是叫月离折损部分凶鬼罢了,且那时,辛未必然没命。 他竟隐隐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辛未在他面前悠悠转醒,看着他躺进棺材,微微笑着看她,在棺材临合上那一瞬间,他忽然伸出了手,捉住了站在棺材边上的云落。 云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月离的指令也不动,那双失神的眼睛只定定地看着她。 “这是做什么?”月离现在草木皆兵,见阳衍生出无端之举,心内颇有些恼怒和不安,本来阳衍这般顺从地和他做了这笔交易就叫他觉得不稳妥,现在疑云顿生,上前一把拍掉阳衍的手,怒道。 “我只是来确认一下,辛未现在,的确是没事了是吗?”他微微笑着,收回了手。 “我说话算话,自然再不会对她怎么样,你也知道她没什么本事不会对我构成什么威胁,我何必白费这功夫?” 阳衍自然是知道的,更何况辛未体内还有折丹的半颗心,折丹怕从前之事再发生,在她体内设了屏障,要是想让辛未死,还需要费些功夫。月离现在若不是必要,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时间上。 “那就好,我可以再和她说一句吗?她醒了到现在我都没和她说上一句话,实在叫我伤心。你说,我自封妖力,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惨啊。” 阳衍无辜地眨眼。 “你就满足了我老人家这个心愿吧。” 月离被他缠得受不了,于是叫人松开了辛未,放辛未过来和他说话。 “你看你,本事是一点都没有,每每 都要我来收拾烂摊子。”阳衍皱眉看她。 辛未一怔,阳衍从不会这样和她说话的。 “记性又不好,总是上当,唉。” “你……” “住在水月泊我都护不住你,往后可怎么办?” “这里现在是他做主了,你不要冲撞要听话知道吗?”他看了看月离,语重心长道:“事事莫强求,莫介意。” “救人该救,但先顾好你自己。” “云落也和你一样蠢笨,总上当。” “落得现在这样一个惨状,你可不要重蹈覆辙。” “知道吗?” “无法再护着你了,辛未,自己多保重。” “嗯。知道了。”辛未低垂眼眸,点点头。阳衍说话太奇怪了,正是因为太奇怪,所以她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是阳衍想要告诉她的事情。 他一抬手,握住了辛未的手,面上显出不舍之情,乍看仿佛是生离死别。月离上前扯开他的手,冷声道:“可以了,时间差不多了。” 阳衍松开手,辛未紧握着手默默退后,看着棺材盖合上。 月离将辛未和棺材都关在了地牢里。棺材里再无声响,辛未伏在棺材边上就着高墙上一块四方的小口照进来的光松开拳头,仔细看手心里的东西。 那是一根细长的头发,这样长的头发,只能是女子的。在场除了她便只剩瑶华和云落,而瑶华站得远,且阳衍方才抓了一下云落,这根头发…… 是云落的! 辛未不知道阳衍想尽办法把这根头发给她的意思是什么,但是她知道,这是关键之物。 方才阳衍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串在一起,每句话第一个字凑在一起才是他真正想要说的话。 你、记、住、这、事、救、云、落、知、无。 你记住这是救云落之物。 她收好头发,将脑袋搁在棺材上,胸口处传来一阵暖意,她浅淡地笑着,温温软软开口,道:“阿衍啊,你可真聪明,当初见你的时候,你总是冒失得很,摔坏折丹的花盆,打碎折丹的杯子,还有一会撕坏了折丹的衣袍,可把他气得,真想念那个时候,我们三个人,一直都很好。” 女子伏在棺材上,睡得安稳。 阳衍在黑暗中听着外面的声音,一双眼睛明亮,妖力暂时还未完全消去, 他暂时还清醒着,而辛未却以为他早已沉睡。 阳衍轻轻勾起嘴角,笑了,是啊,那个时候,三个人多好。 …… 月泽从水月泊地牢深处救出辛未和阳衍时,阳衍的妖力已经所剩无几,身子受到重创,仍旧是沉沉睡着。 辛未憔悴了不少,但看见月泽的时候精神尚好,问及云落时,见月泽脸上不怎么好看的神色时约莫猜出了些。 加上白白也没跟来,她试探性地问道:“清微君,云落,是不是死了?” 尽管这是她最不想听见的回答,但她还是听见了。 月泽极轻极淡地“嗯”了一声转身便走。 只留下一众什么也不知道的小精怪兴高采烈地围在她身边大喊:“姑姑回来了,姑姑回来了。” 辛未在原地站了站,忽然想起来阳衍给自己的头发,急忙追上月泽,将头发递给了他。 “这是阳衍昏睡前给我的东西,他那个时候想尽办法扯下了云落的头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说这是救云落的关键之物,我想事情应该还有回转余地。” 月泽拿着那根头发,帝皇瞳一开,只见一团妖气聚集着,里面浮着一个小小的光点。 那是云落的一魂! 阳衍在妖力被封前的那段时间,用了大部分妖力强行从无意识的云落身上强取了一魂,且将魂魄寄在头发上,拿妖力护着。 他难得地笑了,道:“多谢二位。” 辛未看着他御剑而去,想起他眉眼间的喜气,想来云落是有法子能回来了。 一百年后的凡世。 站在半空的辛未和阳衍。 “这小子是那楚子衡?”阳衍瞠目结舌地看着底下调戏少女的少年,“这,这……” “应当是没错的,那少女名唤云儿,是这一世的云落。”辛未细白的面庞腾上红晕,“对面那个,便该是这一世的楚子衡了。他二人十世情缘,这一世也是夫妻,亲昵之举也可理解。” 阳衍捂着眼睛,叹道:“难怪月泽那小子不来看,我都受不得。” 辛未抿嘴浅浅一笑,道:“罢了罢了,也不看了,我们且去凡世逛一逛吧,许久未出来了,倒是有些闷。” “好” (本章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宠冠三界:仙妃千千岁》,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五十九章 番外 天枢 “言笑晏晏终不覆,谁家少年郎,一别两生,殊途不归。” ——天枢 月离铁索加身,关押在酆都城最阴冷的牢房里,四周皆是叫喊怒号声。他低头默然地瞧着从顶上泻下来的一缕光亮。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娘亲出身是不错的,但究竟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他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吃饱过饭。 也没穿过新衣裳。 也不能同其他孩童一般自在玩耍,他日日都和娘亲去讨活计做。 脚...... 至于所谓的金钱,我从来没有看重过,他在乎的是隐藏的奖励,一个可以让自己成就超凡的机会。 同时,他们心里更是满满的感动,执行任务,就会有风险,生命谁也不会比谁多一条去,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老大能把他们的生命看的跟自己同等重要,他们除了无比忠诚还有什么能回报的? 自己躲在被窝里轻轻哭泣,但还是让自己坚强的打开回信“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啦,我不想伤害你……”自己的泪留得更深啦,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拒绝自己的借口会是这个。 裴诗茵和裴振腾所在的位置几乎是酒巴中最好,最为显眼的位置。唐烨希一进来,就能一眼的看到程希芸和裴振腾。 又或者说,根本懒得清洗,只是用的时候随便擦了两下。这种不干净的东西若是插进了他的眼珠子一定比干净的东西插进他的眼珠子里痛苦好几倍。 “逸海,怎么了!”白宛梅有些不耐烦的望着程逸海面色阴沉的听电话。 “你们家木子?哎呦呦,可算了吧,她能来,除非她那个什么林……林什么来着的偶像在这里。”南燕调侃说。 据说是庄思恭想要为自己请功,太子认为他本就是去捡功劳的,不肯给他官位。两人争的面红耳赤,庄思恭愤然离去。 张扬收了线后马上把这件事跟叶枫说了,叶枫刚好说今天得到的消息是,屠剑锋约了友人一起喝酒,看起来心情不错,原来今天他们家去陈家提亲成了。 因为从车夫的嘴里流出来的血液是黑色的,而且他双眼发青,嘴唇发紫,这是中毒的症状。更何况苏槿夕刚靠近的时候解毒系统就已经提示有毒素了。 这次巨型章鱼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直接被这太阳般的力量化为灰烬。 为了尽量不让自己总是沉浸在那些伤痛之中,每当关上门的时候,苏槿夕都会闭目养神,修炼解毒系统和彼岸镯。 来者自不少,圣体现世、东神复活、洪荒围杀,此乃旷古的大戏,哪能错过了,钱没了可以再挣,戏没了那可真就没了。 可当他们把我们分散的大量食物和淡水,抢食干净后,也是所有的人,无一例外全都痛哭流涕的跪倒在了我们面前。 苏槿夕还是不明白,童子一扬手,苏槿夕和夜幽尧的上方忽然出现了一个虚境。 之前他们进入芦苇谷的时候,这里的百姓虽身受毒素的困扰,却过的很安逸,他们也很淳朴。 涂镇山杀人关锦璘一点也不怀疑,因为他是陌刀手;陌刀刀法是从父辈手中继承下来的,甭说诛杀一个尹光耀;就是把西安警察局那些警察全部杀掉也不在话下。 拾棉者腰里都缠一只大包袱,灵巧的双手仿佛啄木鸟的尖嘴;在棉桃上来去舞动。 洛宇天上前跨出一步,眼前白光一闪,他脑子一沉,几乎是瞬间倒下的。 又是看到了两个极为恐怕的功法,楚铭的眼皮很跳了一下,心里更加为难了。 第一百六十章 番外 楚子衡 “人前见他禀赋异常举世无双,谁知他背后忍辱负重万千心酸。” ——楚子衡 “你听说了没?北邙山有大动静!” “北邙山是酆都城的管辖处,与我们神京城有何干系?” “以前是,现在可不是啦!” 面皮白嫩的小神仙一把薅过身边的高个子神仙,伏在他耳边低声道:“北邙山出了个鬼殿!” “自古以来只有神殿这一仙阶,哪里来的鬼殿一说?”高个子神仙摇摇头,“长生,你可莫要再乱嚼舌根了...... 一个大男人跪在地上,双目通红,全身颤抖,他本就形销骨立,这般悲喜难以自抑的神色,叫人瞧得不由动情。 苏盼儿吩咐了玖兰去取药,在等待的空隙里,把她适才射出的箭中了的消息告诉了她。 只是,她也没有更新微博动态,都是些以前的,凌慕辰顿时失落。 沈浪知道,他和李灵的穿越,都是神的安排。他们俩,根本就没有什么组织。 “慕辰?”裴妈妈很是惊讶,没想到慕辰会突然回来,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凌慕辰自嘲地说着,伸手拿起旁边的啤酒,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口。 “发生了什么,告诉老师,老师替你解决好吗?”教导主任迫切地想要知道问题所在,然后把他纠正过来。 此时屋里充满了一股草药的香气,闻着让人心情舒缓。夫妻俩一边干活一边聊天,配合无间。 家是三室一厅,收拾的很温馨,桌上还放着全家福,还有一些天线的单人照,或者是奖状什么的。 “报告老师,赵欣欣太矮,我在前面会挡住她。”楚洛唯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口说道。 “报告,第二梯队全部登船。”对讲机传来声音,第二梯队的队员已经全体登船。 因为这只畸形鳗的身上,居然有无数的弹孔,这些弹孔并非全是我们这些人造成了,因为看着很多都是旧旧伤,有的已经愈合了。 直升机的探照灯照着那一片废墟,飞行员也以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战。 肖天说罢,便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之下,将邵老的名片,接了过来。 为了防止周灵拥有圣体的身份泄露,他进入院子后,就开启了禁制,隔绝了一切,因此,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里面的人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叶枫将装有十亿灵石的储物戒指递给万妖门大长老,这是为万妖门要的补尝,他当然不可能自己占有了,不过那欠条,他还自己收着了,他相信欠条给万妖门,他们也没这个魄力去追风山要回剩下的四十亿。 这些宁阳都没在意,因为这所谓的培养,都没有系统来的实在,他只想知道,自己要是成为了亲传弟子,是不是就能有机会见到叶非雪了。 “要!当然要!”虎爷连连应道,同时伸手接过肖天递过来的手枪。 一拳将萨克森打的发晕,还没完,照着脑袋又全力的打了五六下,萨克森已经彻底没了意识。 许久,越阳才控制住情绪,环顾守在身边的金蟒和妙妙,如果没有它们,也许蓝云芝悄悄凋零在一个风雨之夜。 “我不会忘的。”顾安白将额头抵在厉芊的手上,温润的暖意透过皮肤传来,和那次冰凉的触感不一样。 蒋仲东刚要去开门,就看到保镖从里面出来,看着保镖离开,他才走了进来,把刚才陈志远电话里的事情,告诉白昼。 “过程虽然辛苦,但一想到最后的结果,心里就很甜蜜,觉得一切都值得。”越阳淡淡一笑。 第一百六十一章 番外 月泽 “都道无情,却是有情,一别经年情未减,矜贵一生叹离别。” ——月泽 镂空雕花的玉屏风后面静静端坐着一个人。 他已经坐了一天了。 檀木制成的案几前,式微剑横在一旁的席子上。清冷的月光泼进来,照得香炉里袅袅腾起的烟雾忽地一顿,随即仍旧慢悠悠地浮起,散开。 身上的伤还没好,心口总隐隐作痛,像是有块烙铁紧贴着皮肤,灼热滚烫……又痛。 案几上静静地摆着一碟晶莹的方块糕点。...... “父皇救我!”就在水云子手中的长剑刺向梦魔的一瞬间,梦魔大声吼道,一股黑烟将梦魔从擂台中拉了出来。 拓跋韶低头正准备说话,却看到此时的萧洵微微嘟着嘴,眼睛里一层水雾还没有消散,被火光一照,就像是眼睛里有了点点星光一般,使得这张清秀的笑脸添了一丝别样的风情。 许是因为拓拔韶平日里并不爱开玩笑,听到这样的玩笑话,萧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上面规定的,离城市太近不能下降,只能保持低空飞行,以防不测,离近点咱们下去不就好了。”猴子解释道。 写完了留言,田川就静等回复,他的手机果然响了,是qq的提示音,果然有一个号码要加他为好友,他立即点了同意。 残光极速掠过,擦过脸颊,余威将脸颊划出一道血口,鲜血滴落,诱人的血腥味使得丧尸越发躁动。 她认识的瞎子不多,虽然上一次见面时对方狼狈得很,但同样的气质,同样的特征,还是让九儿认出对方就是在基地交易市场卖她武器的男人。 只见他拉了一下他身边的一根拉索,顿时房间内响起了一阵铃声,须臾之后,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从房间中的另一道门走了进来。 方镇海心中暗喜。他也并不要求太高,只要有一队强力的骑兵,就可以帮上汉军大忙,现在这万人的骑兵,实在太有帮助了,他一提马缰上前,心中不由得急于想见一见这位童将军的真面目。 就在我和大德子恶斗黑衣人的第二天,范晨的师兄不远万里赶来了,进屋寒暄了一会后,我让大德子拿出那尊黑佛给这二位看,这二位见此后也是大惊,并且我为我们讲起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我连连赞叹师傅说的有理,心中其实一知半解,那时更是年轻,心中也根本没弄明白师傅说的是个什么意思。我这人生性就是这样,对这种艰深晦涩的东西,求个一知半解就够了,不求什么大彻大悟,过分拘泥。 现在巅峰盟迷路当真就是四处树敌,在海贼王世界中已经没有巅峰盟迷路的朋友了。 “也只有你过得来,莫说我,便是谢安仁,只怕与武人也是处不好的。”李仕民嘟囔了一句。 不过此时,降了狐妖才是当务之急,我也就没多看细想,我们顺着猫狗的叫声追到了草屋的屋后去,这时猎狗早已经口里叼着狐妖凯旋归来,大猫跟在它身后,狐妖此时一动不动,被猎狗死死咬住脖子,已是断气,毙了命。 围观的众人完全呆住,而琳达则是已经麻木了,从这个她以为平时疏于“健身”的青年一脚踢飞黑种人开始,她再见到什么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怎么,有感觉了?”看着面前的玛维,江洋不禁笑嘻嘻的说道,听到了江洋的话,玛维并没有害羞或者是躲避,而是慢慢的靠向了江洋的怀里面。 二叔越是这样说,也叫我越是担心,真是事不逢巧,这种事偏生都叫我遇上了。而且这次的情形和上次在狐狸上还不一样,情势更加危急,不是出于本能拼命的逃窜就能化险为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