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好，书生坏》 第1章 报恩 （各位金主爸爸金主妈妈，脑子请放这） 文案丨 昔日的书生高中状元之后，带一群道士来收我。 他始终记得，我说过，待他高中时，我要收走他最重要的东西。 他跟道士们说：“擒得猫妖者，赏黄金万两！” 可惜了，他们抓不到我的。 因为猫猫我啊，在他高中时，就报恩死了。 他曾说过，我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但现在看，我不是。 第一章 报恩 不过没关系，猫猫我啊，说话肯定算数哒。 说要报恩，死也要报。 说要收走他最重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收！ 只是，对于林剑兰而言，最重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飘在林剑兰老宅上空，看着那群假道士在家里翻箱倒柜，掘地三尺，陷入回忆。 林剑兰，我曾经的恩人，一个穷书生。 他最穷的时候，家里只有四面墙壁和我。 还好我不是外面那些妖艳贱货，我很会过日子，帮他赚了不少好东西充实家里。 一个假道士翻开破木箱，里头鸽子大的明珠有数十颗，亮瞎了假道士狗眼。 这是我去痴花公主府上卖萌赚的，本喵厉害吧！ 一个假道士翻开好木箱，里头空空如也，假道士眼里闪过不屑。 呸！什么眼光！ 那箱子就是好东西你懂不懂啊！ 上面嵌那么大颗钻你瞎吗？ 一只猫猫要扛这么大的箱子从宰相府里离开，有多不容易你懂不懂啊！ 一个假道士拿桃木剑劈开烂木柜，见到里边满柜子的女装，愣了愣，转过头去看林剑兰的眼神都不对了。 嘿嘿，这不是本喵赚的，这是本喵拿赚的明珠，去京城最大成衣铺子定做的。 想着等我修道有成，能化人形后穿上，惊艳林剑兰。 可惜他只想高中状元。 可惜他没有中状元的命。 本喵为了报他救命之恩，只得献祭道行和余下寿命，替他逆天改命。 呜呜呜一只猫要去铺子订衣裳有多不容易你造嘛！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订完衣裳后不久，那成衣铺子就倒闭了，听说掌柜犯了盗窃罪，被京都府尹抓了。 真是的，我订衣裳那颗明珠，还不够你后半辈子吃喝无忧的吗？ 还要去偷窃！ 人类的贪婪之心，无可救药！ 还好本喵机智，在官府抄那铺子之前，把订好的衣裳带回来了。 家里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看过了，假道士们没发现我的身影，把主意打到了地底下。 林剑兰点头同意：“陛下赐了我豪宅，这破地方早晚要卖的，挖吧，要是能挖出那猫妖线索，除了定下的一万两黄金外，本状元还有额外重赏！” 那群假道士一听这话，瞬间高潮。 红着眼，嗷嗷叫着，拿起锄头铲子，朝着老宅地皮辛苦耕耘。 重赏之下，必有人滥竽充数，划水摸鱼。 一个长得很有几分姿色的真道士，混在假道士里，装模作样挖土。 好歹是在找本喵诶！你你你这臭道士什么态度！ 我很不满！ 飘过去，踹他一脚。 “哎哟！”他突然夸张叫了一声，往后跌倒，“谁踹贫道？” “一定是那猫妖！”林剑兰语气肯定，满脸阴鸷，“她妖法高强，各位道长千万小心。” 我：…… 林剑兰你不要太过分啊！ 我是魂体！ 我根本就碰不到他哒！ “而且我妖法要是真的高就好了，我妖法高强的话，改你的命格，就不会把我寿元也一把献祭了。” 我委屈死了。 哦，忘记了，我已经报恩死过了。 呜呜呜委屈得要魂飞魄散了喵！ 听林剑兰说我妖法高强，假道士们想收我的心思就淡了。 他们贪财，但也贪生，格外怕死。 强撑着没走，不过是看老宅里那么多好东西，动了歪心思。 林剑兰能骗我为他去死，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见假道士们动作慢了起来，还互相打着眼色，林剑兰哪里会不知道他们的打算。 想了想，林剑兰笑着道：“看来是我失策，这么大张旗鼓来，早惊动了那猫妖，叫她逃了……辛苦各位跑一趟，我很是过意不去，不如这样，这屋里的东西，各位倘若能瞧得上的，便自取了去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说完，怕当着他面假道士们会不好意思，林剑兰直接转身走了。 可惜他多虑了。 林剑兰还没走出老宅前院，屋里的假道士就内讧死了三个。 桃木剑斩妖驱魔我见多了，拿来杀人我倒是第一次见。 本喵大开眼界。 真道士不愧是修道的，并没有参与这场凡俗之争，反倒是追着林剑兰去了。 我好奇，也跟了上去。 真道士叫住林剑兰。 林剑兰好奇转身，先问真道士：“我那满屋子的珠宝，道长瞧不上吗？” 真道士想也没想：“吾辈修道，以降妖除魔，还天下太平为己任，怎能为区区财宝动心？” 林剑兰大概也是没想到一群孬种里还藏着个好的，挑了挑眉，缓了缓，才问真道士来意。 真道士也直接，问林剑兰是怎么惹上那猫妖——也就是本喵。 林剑兰闻言，眼神有些躲闪，吞吞吐吐道：“昔年我凑巧救她一命……不知她是妖……她恩将仇报……说要在我高中后拿走我最重要的东西！” 讲到最后一句，他咬牙切齿，不知情的人见了，还当真以为是我恩将仇报。 真道士看上去就像是信了林剑兰鬼话：“状元好，猫猫坏。” “青天大老爷！”林剑兰拜了下去。 第2章 紫阳 真道士信誓旦旦，说不要林剑兰任何好处，也要替他收了我这猫妖。 我急得直跳，大声喵喵喵：“臭道士！你别信他胡说八道，我没有，我不是，我们妖怪也是分好坏的，我们好妖只报恩的！” 喵完才想起来，我死掉了啊。 他们都听不见的。 一想到往后，世人都只能听林剑兰胡诌我和他的往事，只能任由林剑兰抹黑我的知恩图报形象，我难过得要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喵。 真道士和林剑兰达成斩妖除我的共识后，又好奇问起林剑兰那满屋财宝：“林状元往后在官场上，也是需要打点的，那屋里的东西，当真就这么拱手送人，不自己留着？” 林剑兰回头看屋里，不屑笑笑：“道长跟他们不一样，是真心为我好，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给道长说句实话，屋里一应值钱的东西，都是那猫妖从前施了妖法，去达官贵人府上窃来的，他们有命拿，也要有命花才行！”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气得要挠他衣袍。 “那明珠是痴花公主亲口叫我拿的！”我记得当时那个很美很美的女孩子抱着我，说我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猫咪，说我想要什么赏赐都行。 “那箱子是宰相大人送给我的！”宰相是个很好的老头，他笑眯眯摸我头，夸我皮毛油光水滑的样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们妖怪也是有志气的！除了你考试的考题和答卷是我偷的之外，其他都干干净净的！”我委屈得想哭。 可魂体没有眼泪了。 呜。 本喵好恨。 林剑兰说完，就穿过我的魂体，坐上马车离开了。 状元郎的马车，马是高头大马，车也是上好木材做的豪车。 他着状元红袍，他帽插宫花，看起来好不威风。 他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啊。 不再是以前那个穷小子了。 他急急忙忙地要马夫驱车，是要去赴琼林宴吧。 我在吏部侍郎家听过墙角，说新科进士都要去赴宴，运气好还能见到皇帝……嗯？ 等等！ 赴宴就要喝酒，酒后就会吐真言，或许我有机会听到他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麻利收拾好悲伤，我准备跟着他。 “唰——” 一把桃木剑横在我跟前。 咦？ 过不去？ 这把是真货？ “小猫咪，你想去哪啊？”臭道士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我一惊，喵了声。 就这一拦一惊中，马车消失在了路尽头。 我急得喵了好几声。 “你不怕桃木剑？”他似乎很惊奇。 “我怕啊！”我也很惊奇，“你没看我刚才都飘不过去吗？” 他愣住了。 “好道长，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一件坏事都没干过。”我虽然不知道琼林宴在哪里办，但这么大的事，肯定很多人知道，我飘去听听就行。 “哦？”他笑起来，“一件都没干过？你知道贫道为了什么而来吗？” 笑起来居然还挺好看，可恶！ “我知道你是受林剑兰那忘恩负义狗男人邀请来的，我刚才那些话你想必都听见了，我真的没干过坏事啊！都是忘恩负义狗男人污蔑的！” “你们俩挺有意思的。”他说，“一个说对方是恩将仇报猫妖怪，一个称对方为忘恩负义狗男人，有趣，有趣。” 我觉得一点儿都不有趣。 “你说，贫道该信你们俩谁的呢？”他一双眸子如电般锁着我，似乎要我老实说话。 可我从来不撒谎：“他状元高中，享不尽荣华富贵，我呢，如你所见，我死无全尸，就这点儿魂魄没散了，好道长，你见过坏妖怪混得这么惨的吗？” 道士怔了一下：“贫道见到的坏妖怪，都被贫道砍成了你这个下场。” 我：…… 惹不起惹不起惹不起。 “好啦，逗你的。”他把桃木剑收起来，脸上又挂着笑容，“贫道知道你没有撒谎，不过刚才，有句话，你讲错了。” 我大喜，准备开飘，怕他疑心，还顺着他话问：“哪句话？” 他用大手稳稳拎住了我的后颈皮，笑嘻嘻道：“贫道不是林状元派来的，贫道是受人之托，来替她寻回她心爱的十颗明珠……嗯，现在应该只差九颗了，那人你也认识，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十公主，封号，痴花。” 他把我拎到他跟前，左看看，右看看，点点头，满意得不得了：“哇，贫道也有猫猫可以撸啦！” 第3章 读脸 我没回过神。 为什么这个臭道士能把我拎起来？ “因为贫道体质特殊，天生能沟通阴阳。” “你会读心术？”我大惊。 “不会，没学。”他说，“我用的是读脸术。” 猫脸也能读！ 我巨惊！ “……”他难得笑不出来，“你真是一点儿不会撒谎，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写什么，你这么蠢，是怎么开启神智的？” 我连忙板起脸。 想想，又垮下脸来：“就是蠢，才被人骗死了呀。” 哦对！ 我想起来：“你说你是痴花派你来的？怎么会呢？她明明……” “那都是骗你的。”他轻声说，“人最会撒谎了，不分男女，为达目的，他们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都是骗我的吗？”我不信。 “都是。”他坚持。 “那句也是吗？”我要哭了。 “哪句？” “她说我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猫咪。”我真的要哭了。 “哦，这句应该不是。”他看起来像是在安慰我。 “尊嘟吗？” “尊嘟。” “你怎么知道？”我觉得他看起来很不可信。 “因为贫道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一本正经。 我忽然觉得这个道士很好。 比忘恩负义狗男人林剑兰好一万倍。 “尊嘟吗？”他好像很不信任我。 “尊嘟。”我拱了拱他掌心。 他很享受，眼睛笑眯起来。 我趁机讨好：“你抓我之前，能不能放我自由活动……七天，七天就好！” 我没准备说我要去干什么。 我不知道林剑兰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如果是个人，那这道士肯定不会让我去杀人的。 就是他的回答让我有点意外：“我为什么要抓你？” 我眨了眨眼睛。 又歪了歪头。 喵喵喵？ 他笑着解释：“贫道接的任务，只是寻回十颗明珠，现下贫道已经知道这十颗明珠所在，为何还要为难你？” “可是道士不都要斩妖除魔？” 他很有耐心：“贫道只斩为祸百姓的坏妖，你也说了，你没干过一件坏事，至于偷窃明珠，那是痴花公主随口玩笑，你本心不坏，又不通人情世故，才会犯错，这是情有可原，算不得什么大罪。” “再者。”他面露不忍，“你已经死去，只剩魂体，迟迟不去地府投胎，想来是仍有执念未消，愿你早日消除执念，能入轮回，来世投个好胎。” “可你刚才还抓我了！”我看了看他手……诶？他什么时候放手了？ 对哦，我刚还蹭了这手来着！ 咦？ 本喵自由了？ 我猛地飘出老远，再看他。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我，丝毫没有追上来的意思。 我想了想，还是等他先走。 我的执念要消，很难保证不为非作歹，违法乱纪。 不能让他知道我的行踪。 甚至怕他读我的猫脸，我把脸板得严严实实。 他笑了下：“你不走？” 我不敢。 他犹豫了下，试探问我：“那你跟贫道走？” 我不要。 他好像很苦恼，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 正僵着，他忽然眉头一皱，低声道：“有人来了。” 扑上前抱着我，两个起落，躲上了房顶。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这是又给他逮住了！ “骗子！”我半点儿人声都没听到，“大骗子！你说你不抓我，你说你放了我哒！” “贫道放你了。”他压低声音纠正我，“是你没走。” “你不走我哪敢走！”我才不听他狡辩，大声斥责他不是个东西。 “嘘！”他另只手竖起，示意我小声点，“天下同贫道一样的异人很多，但不是人人都像贫道这样好脾气讲道理，被发现你就麻烦了。” 他话音刚落，车马声，人声，嘈杂响起。 我看见林剑兰带着许多官兵跟许多和尚，去而复返。 领头的那个和尚，脑袋很圆，很光。 想舔。 不知道是不是我念头太过明显，冥冥之中，和尚似乎生了感应，他抬头往我和道士躲藏的方向瞧了瞧，嘴角噙着笑。 那笑容……不好形容，总感觉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贫道这是什么乌鸦嘴！”道士的脸色很难看，“这下麻烦可大了。” 我大概猜到他先前不是骗我，心虚了下，又虚心求教：“怎么说？” 果然，道士朝那和尚呶呶嘴：“抢猫的贼秃驴来了。” 第4章 圆曦 林剑兰带着两拨人走到了老宅院门口。 知道那和尚能听见，我就不敢说话了，只看林剑兰准备干什么。 只见他对着官兵先拱了拱手，而后说这里就是他的老宅，那群匪盗就在屋里，还请众官兵出手剿匪。 他是新科状元，官兵自然要卖他面子。 二话不说，提刀就冲了进去。 林剑兰又对和尚说，这宅子阴气重，不干净，那群匪盗又在宅子里做了不少恶事，要请大师做做法事，镇妖驱邪。 和尚不一定卖新科状元的面子，但和尚本来就没什么架子，自然点头说好。 就都进了屋子。 我看四下无人，终于敢开口了：“匪盗？什么匪盗？屋里不都是群假道士吗？” “他想借刀杀人，总要编些名头吧？”道士笑笑，问我，“你怎么知道那些是假道士？” “这还不简单！”他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我可聪明：“真道士会点石成金之术，从来不缺黄白之物，怎么会为万两黄金就动心？” “虽然不算笨。”他rua了两把我的耳朵，“但也不算聪明，贫道不会点石成金之术，贫道不动心，只是痴花公主给的更多罢了。” 不知道怎么，我突然就想起他先前对着林剑兰信誓旦旦，说吾辈修道，要以降妖除魔，还天下太平为己任，怎能为区区财宝动心的样子。 “你说得对。”我现在非常赞同他所说人最会撒谎，不论男女的话。 “什么就对了？”大概是我脸色内容过多，他一时没能读出来，但大概是我脸色不太好看，他还是读出了大概，“总觉得你在想一些对贫道很失礼且冒昧的东西。” “才没有。”我低了猫脸，小声否认。 “尊嘟吗？” “假嘟……”哎呀，撒谎真是太难啦！ “哈哈哈。”他低声笑，笑得很变态。 官兵出来得很快。 个个手上都拖着一具或者半具尸体。 血腥味一下浓了起来。 我不由得有些犯馋。 说起来，方才我注意力全在道士身上，光想着怎么对付……怎么从他手底下溜走，倒没注意屋里假道士们抢夺财宝，抢夺得怎么样了。 用目光把拎出来的尸体拼一拼，好像人数不对？ 哦，也是，总有人胜利的嘛。 不知道是哪几个幸运儿得到了本喵的遗产。 某种程度上，本喵也算是后继有人啦！ 官兵前脚走，和尚们后脚就出来了。 林剑兰也跟着出来，互相拜别。 我注意到，里边并没有那个头圆的和尚。 待林剑兰马车再次启动，我忙开口，小声道：“你说的那个贼秃驴没出来！” 恰好道士也同时开口：“你馋人血？” 我们俩都愣了一愣。 又异口同声回答： “我只是馋！但我从来没杀过人！” “他出来了，就在咱们背后。” 我们俩又愣了下。 又要开口。 又都停了。 再开口，又同时： “你先说。” “你先问。” 局面僵住。 背后的和尚声音响起：“要不你们俩先回头看看贫僧？” 可能是我错觉，他语气很是幽怨，像吃醋的小三。 我跟道士对视一眼，默契选择了同时回头。 和尚的脑袋，仰视着看，更圆。 “圆曦大师，许久不见，想必佛法又高深了不少？”道士拔出桃木剑，笑得很和善。 “紫阳真人，一别数年，想必道法又精进了许多？”和尚转动念珠，笑得很和蔼。 “哈哈，哪里哪里，都是靠大师指点。”道士哈哈大笑。 “哈哈，哪里哪里，都是托真人的福。”和尚哈哈大笑。 我感觉我魂体的毛发都竖起来了。 他们俩好奇怪。 表面看着在笑，但我以动物的直觉，敏锐嗅到浓郁杀气。 比底下血腥气还浓那种。 我顿时都不馋了。 “大师，你吓到它了。”道号紫阳的道士看了我一眼，笑着提醒法号圆曦的和尚。 “真人，是你吓到它了。”圆曦笑着把锅甩了回来。 “我……我没事。”我哆哆嗦嗦，把身子卷成弓形。 “大师，修道最讲究亲和天地自然万物，怎么会是贫道吓到它的呢？”紫阳笑着摇头。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说是真人吓的，那就是真人。”圆曦笑着点头。 我实在受不了他们俩诡异笑容，大着胆子举爪，问紫阳：“你一直不都叫他贼秃驴吗？怎么现在又喊大师了？” “是啊。”圆曦也问，“方才贫僧听到它称贫僧为……想来，不是有人故意教它，它是不会这么骂贫僧的。” 紫阳摸摸我的头，满眼慈爱看着我：“那是贫道对大师的爱称，只私下里喊的。” 我似懂非懂点头。 “哦？”圆曦挑眉，而后笑着点头，“那贫僧也给真人取了个爱称，真人想听听看吗？” 紫阳摇头。 “那这位猫施主呢？”和尚对我的称呼怪怪的，“猫施主想听吗？” 我疯狂点头。 紫阳看着我，摇头。 我坚持点头。 紫阳皱了眉，摇头。 我犹豫了点，点头。 紫阳伸手。 我疯狂摇头，又蹭蹭他手心。 紫阳开心的笑了，把我抱怀里撸着，笑看圆曦：“贼秃驴你看，贫道和贫道的猫，都不想听。” 圆曦也笑了：“好的，臭道士。” “哧——”我也笑了。 我一笑，他们俩都不笑了，一起看着我。 我不敢笑了。 他们俩又都看着对方，笑了： “贼秃驴。” “臭道士。” “贼秃驴。” “臭道士。” …… 第5章 分歧 如果不是我想起我还有正事要忙，这一僧一道，估计能对骂到天荒地老。 想到刚才三拨人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找了个他们俩都很感兴趣的话题，强势插入并打断两人的互喊爱称：“大师，我看你们进屋子也没待多久，你们做法事是都那么快吗？” “是的，他们就喜欢敷衍雇主，不守职业道德，风评很不好！”紫阳果然对一切能贬低和打击圆曦的话题都感兴趣，严词侮辱了圆曦之后，他又认真对我道，“小猫猫你以后有需要，可不能照顾他们生意。” 圆曦没理他，只是对着我笑了笑：“贫僧并没有做法事，所以不需要很长时间。” “啊？”我不解，“林剑兰不是叫你们来驱邪镇妖的吗？你不做法事，他会乖乖放你们走？” 圆曦道：“他当然肯放贫僧的师弟们走。” “因为他信佛吗？”我觉得只有这一个可能。 虽然，我认识他这么久，还不知道他居然是信佛的善男信女。 “他是否信，贫僧不清楚。”圆曦笑着说，“他放人，只不过是因为，他目的达到了。” 歪头，不懂。 圆曦解释：“贫僧告诉他，这宅子里，并没有妖邪，也没有鬼魂作祟，他所求为这，贫僧应许，自然就没事了。” “大师你破戒了哟！”我很严肃，“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呢。” 他含笑摇头。 “我还在这里作祟哦！”我提醒他。 “你很快就不在了。”他带着笑意看我，双手合十。 我浑身的毛又炸了。 逃得过道士，逃不过和尚。 紫阳说得对，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么好脾气，讲道理，好说话。 可惜这个道理，我明白得太晚了。 事已至此，我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紫阳。 “现在明白这污浊的世间，能有贫道这么心地善良的人，是多难能可贵一件事了吧？”他神色爱怜，摸了摸我的头。 我可怜巴巴点头：“好道长，你最好了，你天下第一好，你帮我求求情，可以吗？” 最少，得等我了结心愿啊！ “为什么……”圆曦出声，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扭头，看到他一脸不可思议，“为什么你这么蠢，要选一个贫僧最讨厌的臭道士来替你求情呢？是嫌魂飞魄散慢了吗？” 他不提我还想不起这茬。 他一提，我顿时想到，然后猫脸煞白。 然后他又说：“而且，是贫僧要渡你，你就是想求饶……求情，也该求贫僧才是。” 我觉得他说得对。 所以我可怜巴巴问他：“我现在求大师，还来得及吗？” 圆曦认真想了想，对我道：“你先求求看。” 我老实巴交：“好大师，你最好了，你天下第一好，你今天放我一马，七天后再来收我，可以吗？” 圆曦笑着道：“贫僧先回答你前面一个问题，答案是，来不及。” 我愣了一愣。 刚想起来前一个问题是什么，正要生气。 圆曦又道：“贫僧再回答你后一个问题，答案是，不可以。” 我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大概是对收走林剑兰最重要东西这个执念太深，也大概是对魂飞魄散的极度恐惧，也可能是两者都有。 反正我急中生智了那么一下，我举爪，急忙问：“大师你说的渡我，是那种帮我完成生前夙愿，解脱我的执念，消去我的戾气，让我好入轮回的那种渡我吗？” “当然不是，那是佛法没悟到精髓才会如此，像贫僧这种佛法大乘的，都是直接……”他说着，一手捻佛珠，一手朝我伸出，指尖，有什么浓烈的光芒渗出，“物理超度！” “我佛曰：魂飞魄散了，那怨念和戾气，自然也就消了。” 我不信！ 你佛肯定没这么曰过！ 一定是你编的！ “贼秃驴！” 桃木剑出，挡在我魂前。 此刻的桃木剑看起来是那么可亲，那么可爱。 一想到我曾经对这桃木剑避之不及，我就觉得我死一次真是少了。 我罪该万死啊！ “臭道士！”圆曦不笑了，“让开。” “贼秃驴！”紫阳也不笑了，“不让。” 他站在我魂前，拿着本不该对着人的剑，替我把步步逼近的可恶光头挡住。 一想到我曾经拒绝过跟他走的邀请，我就觉得我死一次真是少了。 我罪该万死啊！ “当真不让？” “尊嘟！” “为何不让？”圆曦似乎有些忌惮紫阳，最起码对紫阳没有像对我那样，一言不合就动手。 “因为@￥%……” 紫阳把他知道的，关于我和林剑兰的那些往事，以及今日他的所见所闻，都给圆曦讲了一遍。 讲得口干舌燥，讲到最后，紫阳总结：“猫猫好，书生坏。” “清汤大老爷！”我学着林剑兰的样子，拱着前爪拜他。 第6章 投喂 圆曦听完紫阳的解释，点点头，对我说：“贫僧想起来，猫施主先前，说错了一句话。” 我刚才说过的话太多，有点记不清楚，不过我一向很有礼貌，也不干坏事，更不会撒谎。 紫阳可以作证。 应该不会出错才是。 圆曦道：“其实贫僧并不是林施主请来的，托贫僧前来的，另有其人，那人，猫施主也是认识的。” 我感觉这个剧情好像有点眼熟。 但又说不上具体哪里眼熟。 反正就像刚发生不久一样。 圆曦接着道：“猫施主若是想不起来的话，那就恕贫僧直言了，贫僧是受宰相大人之托，来替他寻一口箱子的。” 我目瞪口呆，魂魄僵硬，如遭雷击。 圆曦知道我想起来了，笑了笑，故意道：“那箱子长什么样，需要贫僧详细描述吗？” 我觉得应该不用。 我觉得他只需要听我狡辩：“宰相大人说天底下万千宝贝也换不来一个我，那么我只拿他府上一个宝贝，我觉得应该也是可以的……” “不可以。”圆曦冷漠极了，指尖再度发光。 紫阳似乎也没想到，圆曦听完不着名童话《傻猫被骗的一生》后，还能这么不讲道理，当场怒了：“贼秃驴你真是油盐不进啊！” 圆曦跟他斗嘴就没输过：“贫僧不吃荤腥，自然油盐不进。” “臭道士找打！” “贼秃驴欠揍！” “臭道士贫僧看你不爽很久了！” “贼秃驴贫道想搞你很久了！” “来！” “来！” 两个人斗嘴半斤八两，只能斗法，然后他们俩就当着我的面打了起来。 打得我格外嘴馋。 紫阳的道法看起来很美味。 圆曦的佛光闻起来也很香。 除了让我不能动弹之外，我并没有感觉任何不适。 甚至还觉得很温暖。 只是没想到二人斗法也是一路货色，打到天昏地暗，我估摸着林剑兰琼林宴都该散了，他们俩还没打完。 他们俩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打不完了，我快完了。 执念是魂魄存世的基本条件。 但想长久存世，魂体也是要靠能量支撑的。 我在这附近没见过鬼魂，不知道别的鬼魂靠什么活着，反正我想舔院子里的血迹。 屋子里应该更多，舔完的话，估计能维持我魂体很久。 饥饿能让猫咪老实巴交待在二人的术法里一动不动。 极度的饥饿不能。 只会让猫咪发疯。 我看着底下传来香甜味儿的血，疯狂挠那隐形的结界。 紫阳最先发现我状态的不对。 他收了道法，对着圆曦喊一声“停战”，朝我跑来。 “你想吃底下那些？”紫阳指了指血迹。 “肮脏。”圆曦也过来，皱眉看了看血迹，又看了看我，他指尖还凝着金光，不确定要不要落在我头上。 毕竟紫阳还站我旁边。 “腥臭。”紫阳赞同圆曦的看法。 好消息：紫阳跟圆曦的观点难得达成了一致。 坏消息：这是他们对我食物的观点。 但我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这些细节了。 我饿得快要消散了，见到眼馋的金光近在眼前，我想也没想，迅捷扑上了圆曦的指尖。 道法精进紫阳出手阻拦没我迅捷！ 佛法高深圆曦缩手动作也没我迅捷！ 嗯？ 等等。 圆曦不是要物理超度我吗？ 他缩手干嘛？ 我还没想明白，那种温暖就流入了我的胃。 虽然我不确定魂体到底有没有胃。 但这一刻，我确实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我小口小口舔食圆曦指尖的金光，那种强烈的温暖把我包围。 “这就是超度吗……”我含含糊糊，口齿不清，“大师你早说要这样渡我……我就不反抗了……” “这是超度？”紫阳表情诡异看了看圆曦，又看我，笑骂，“你反抗了个屁！不都是贫道在替你反抗？” 圆曦表情比紫阳还要诡异。 我听见他也低声自我质疑了句：“这他妈的是超度？” 紫阳像是想起什么，道：“说起来，它好像也不怕贫道的桃木剑？” “所以。”圆曦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它真的是妖吗？”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妖。 反正所有见过我的人，只有林剑兰喊过我猫妖。 “不确定，再看看。”紫阳说着，顺势挂在圆曦肩膀上，攀着他一条臂膊，像个没骨头的人。 圆曦没忍住抖了下。 金光就这么被他抖消失了。 我呆了呆。 耳朵耷拉。 瘪嘴。 没吃饱。 “你再给它挤点儿啊！”紫阳急得使劲儿摇圆曦胳膊。 第7章 恢复 估计这辈子，也没人敢这么跟圆曦说过话。 也或者是没人敢对他的佛光说“再挤点儿”这种大不敬言辞。 圆曦嘴角抽了抽，眼角抽了抽。 好半天才认命似的叹息一声，给我凝出道金光来。 我就很心细。 发现这道光格外温柔，缺少那种杀伐之气。 就很不可口。 具体怎么个不可口呢……这么说吧，眼前这道光，吃了抵饱，但刚才那种金光，我吃了不仅魂体稳住，甚至妖力都恢复不少。 相比较而言，我觉得底下那些血迹对我的诱惑力更大。 大到我直接用恢复的妖力，突破二人设下的结界。 “诶！”紫阳知道自己未必有我快，直接掐着道剑诀，用桃木剑拦住我。 “别！”圆曦知道自己未必有我快，直接扔出念珠，和桃木剑组成互不干扰，但又十死零生的绝世凶阵。 就好像他们俩的关系一样。 实在是天下第一诡异。 面对这种诡异，我这个魂体不敢嚣张，委屈回头，可怜请求同意：“喵？” “脏。”紫阳摇头。 “臭。”圆曦复摇头。 “但是贫道可以给你找点儿干净的！”紫阳忽然兴奋起来。 “譬如说贫僧的？”圆曦忽然也很兴奋。 “譬如说贫道自己的？”紫阳拔剑跃跃欲试，拔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剑拿去布阵了。 “你先拦着它，贫僧先试。”圆曦收回念珠，凝出金光往掌心一划，泛着金色的血液便淌了出来。 我闻到前所未有的香。 不好形容。 非要打个比方。 圆曦的血之于我，就像唐僧的痔疮之于女妖怪。 不是说圆曦的血不好。 也不是说唐僧的痔疮不好。 是说，吃了他不会死，但效果跟把他吃死了，是一样的。 “猫施主，来来来。”圆曦蹲下身子，把划破的手掌摊开，眼神很不干净，写满了勾引。 我不受控制……我根本也没控制，摇摇晃晃就往那飘。 “它来了它来了它来了。”紫阳跟着他蹲下，人还挂在他半边肩膀上，眼神亢奋，像圆曦的帮凶。 “快吃快吃快吃。”圆曦眼神痴迷跟中了邪蛊似的。 “吃他吃他吃他。”这蛊肯定不是紫阳下的，因为紫阳跟他一个比吊样。 入口，果然香甜。 香甜到我魂体都快维持不住，几近凝出了肉身。 “它吃了它吃了它吃了！” “吃我了吃我了吃我了！” 但极度亢奋的两人根本没注意。 “哎哟慢点吃慢点吃，贫僧头晕。” “贼秃驴你行不行啊，不行换贫道上。” “你上你上！” “来来来，吃我吃我……” 月上中天。 “嗝——” 被两人喂得肚皮滚涨的我，摊开四条腿，躺下了。 用尾巴遮盖住私密是我仅剩的文雅。 “啊啊啊啊！”紫阳尖叫了数声，攥紧健康的那只手，对着圆曦满意道，“贫道爱死了这种养猫喂猫的成就感呢！” “啊啊啊啊啊！”圆曦比紫阳尖叫得多一声，两只手都攥紧成拳，对着紫阳满意道，“贫僧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笑得一模一样。 我本来，一直都没弄明白，这两人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兴奋点，从何而来。 听到二人这么说，才算摸到了皮毛。 原来是两个铲屎官同好一起发病了。 我虽然不能理解，但他们这样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说起来，一直忘了问，林状元于你有救命之恩，能具体说说是怎么个救命之恩吗？”问话的是紫阳。 他半坐半躺在房檐一角，给桃木剑掐了剑诀，立在他背后。 清辉洒下，他模样慵懒又矜贵。 看起来，这桃木剑靠着，好像挺舒服的样子。 嗯？ 他怎么不靠着圆曦了？ 我撑着肚皮坐起，去找圆曦。 很快，在房檐另一角，我看到了盘腿打坐的圆曦。 看两人坐得这么开，估计是又吵架了。 我吃饱后就睡了一觉，这架，应该就是在我睡着时候吵的。 圆曦见我看他，不知道误会了什么，他犹豫了下，把念珠甩过来，立在我身后。 我身形小，靠上去居然正好。 换个舒服的坐姿，这才有空回答紫阳的问题：“大概经过，就跟你们俩差不多吧。” “跟我们？”紫阳皱眉。 “差不多？”圆曦复皱眉。 他们俩又眼神交流了一下。 四只眼里，都是相同的疑惑。 “对啊！”我点头，“我当初饿得快要死了，也是喝他的血，才活下来的。” “哦——”两人长长吟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下换我疑惑了：“不然你们俩以为，我说的差不多，是指什么差不多？” “贫僧以为林施主当初也想杀你。”圆曦抢先回答了我。 “同上。”紫阳想了想，又指出细微差别，“贫道，不杀，只收。” 我回忆了下初见林剑兰的样子。 瘦弱，无力。 眼里有不甘，有野心，有无力回天的惨淡。 但应该是没有现在这种杀心，和包藏祸心的。 第8章 臻臻 “说起来，一直忘了问，猫施主你有名字吗？林施主养了你之后，不会就一直叫你猫妖吧，他给你取名字了吗？”这回问话的是圆曦。 “我当然有名字啊！每个妖出生，都会有自己名字的，我叫真，紫阳真人那个真。”想了想，我又告诉他们，“这是妖的真名，对妖来说，很重要的，你们不要随意告诉别人。” 紫阳和圆曦对视了一眼。 “真。”紫阳先唤了我一声。 “喵。”我回应他。 冥冥之中，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他和我连起来，他同我的联系，变得亲密了起来。 “真。”圆曦也走了一遍流程。 我感觉身上，顿时连上了两条线。 “好奇怪的感觉。”我伸爪，试图去挠那两条线。 但爪子只在空中乱舞，什么也没抓到。 圆曦和紫阳又对视了一眼。 然后他们俩视线就有来有回的。 我严重怀疑他们俩在发电报。 但是我没有证据。 来回好几遍，他们俩似乎终于谈完，选出紫阳来问话：“真……为了安全起见，贫道给你取个别的名字，就叫臻臻，至臻至秦，如何？” 虽然在给我起名，但他这句如何，应该不是在问我。 他视线是落在圆曦身上的。 “贫僧没有意见。”圆曦居然都没有意见！ 他们俩一起看向了我。 “我有……”我怯生生举爪。 “嗯？”紫阳眉头一皱。 “我没意见。”臻臻也挺好。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紫阳很高兴，还很骄傲，“没想到贫道生平第一次取名，就得到了大家一致认可，看来贫道还是很有取名天赋的嘛！” 我看不下去了。 “说正事。”圆曦应该也是。 “臻臻。”紫阳喊起来居然还很顺口，“林状元先前也喊过你的真名吗？” “嗯。”我记忆里，他只喊过一次，“在我告诉他之后，他喊过。” “也像我们俩这样？”看来紫阳和圆曦也有这种被连线的感觉。 我摇了摇头。 得到答案，他们俩又开始对视，各种眼神交流。 我没有紫阳读脸术的本事，只能望着天上的月亮，想着琼林宴上的林剑兰，和他那藏得极深的“最重要的东西”。 猫爪无意识在青瓦上磨。 我本来以为，我想复仇，要等很久。 我知道鬼魂是能修炼的，鬼力高强后，便能用各种鬼术，杀人于无形。 但具体要怎么做，我毫无头绪。 只是那么个念头撑着。 圆曦和紫阳的出现，意外的缩短了这个过程。 不明白他们的血为什么能让已经死掉的我，恢复妖力，凝出实体，可那不重要，不是吗？ 猫猫只要能夺走林剑兰最重要的东西，那就够了。 或许……我能想办法多骗点儿他们俩的血喝？ 多喝一些，我能真的死而复生？ 等等！ 我在想什么啊！ 疯狂甩头。 我怎么会想这种事！ 他们俩意外救了本喵，就是本喵的恩人才对！ 本喵得报恩呐！ 该死该死！ 差点误入歧途！ 我悄悄望了望两人，见两人还在专心对视，丝毫没注意到我，我深吸口气，尽量平复情绪，不叫两人看出异样。 但越刻意，心跳声越咚咚响。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明明没有复活，怎么会有心跳声。 但它这样响，会显得本喵很心虚哒！ 当然，我注意力都在心跳上，也就没看到，在我别过头去后，各坐一个檐角的两人，默契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了什么。 “臻臻。”紫阳突然叫我。 “啊？”我好不容易平静的情绪猛然又被提起，我极其不自然的装作自然，“怎么啦？” “你先前说，叫贫道放你七日自由，是要去完成你生前的执念吗？”紫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想了想，这两人没有要放我自由的意思，也没有要收我的意思。 虽然听起来很矛盾很尴尬，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想瞒着两人去做点儿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怕是很难。 不如老实坦白……一半，说不定他们俩还能给我助力。 “是的。”我生怕被读脸，特意板着脸道，“林剑兰曾对我说，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顾我，保护我……” “然后你就信了？”紫阳一脸‘我就猜到’的表情。 “真好骗呐。”圆曦感叹。 “就是就是。”紫阳附和。 “怎么这么多年，贫僧就没拐到过这么好骗的小猫咪呢？” “眼前这个不就是！” “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咱们俩了吗？” 俩人跟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 我火大：“你们俩能不能别打岔！” 我想说什么都快忘了！ 第9章 邪道 “林剑兰父亲本是当大官的，后来被人陷害，林家也就抄家问斩了。 他是怎么躲过这一劫的，我不知道。 据说他以前不姓林，也不叫这名字，是赶上好时候，皇帝大赦天下后，才改回来的。 林家祖宅，也是那时候，他倾尽积蓄，买回来的。 虽然他能重新以林剑兰的名字活在阳光下，但他父亲当年所受冤屈，并未平反，仇人也还逍遥法外，这件事，始终是他心头一根刺。 所以他发誓，一定要考取功名，高中状元，做大官，做最大的官，为父亲平反，为林家伸冤，让仇人也把他曾经的苦楚，通通尝个遍。 可他找人算过，他这辈子，就没这命，我也推演过，他确实命格中无缘功名一事。 为了报恩，也为了叫他如愿，我决定献祭我的道行和余下寿元，替他逆天改命，可能是我道行太低微，最后仍是差了一截。 不得已，我只好把我的肉身也一并献祭了。 命格改动成功那时，便是我身死之日。 因他从前说过的话，我怕他为我伤心，所以我早早给他提了醒，待他高中状元那日，我要收走他最重要的东西。 他也就是因为这个，才找来你们。” “所以，臻臻你的执念是？” 我把猫脸板得不露一丝破绽：“我想知道，林剑兰最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撒谎！” “她在撒谎！” 他们俩异口同声，没有丝毫犹豫，给我下了一定的结论。 我大惊：“这样了都还能用读脸术？” “那倒不是。”紫阳说，“贫道一看你故意不让我读脸，就知道你要撒谎，这叫反向思维。” “贫僧也不是。”圆曦说，“贫僧用的，乃是佛门六通，他心通，能见一切所思。” “那你能看见她，是天眼通咯？”紫阳若有所思。 “正是。”圆曦承认。 “贼秃驴，这些年，你长进不少啊。”紫阳夸他。 “臭道士谬赞。”圆曦笑着回应。 我看他们俩再说下去能说到天亮，连忙打断：“你们俩以后不可以对我用这种邪门歪道！” “邪门？”紫阳嘴角抽搐。 “歪道？”圆曦眼角抽搐。 唔，这两个人出身，好像都是正的不能再正那种正派来着。 我惊觉失言。 连忙拿爪子捂了嘴，希望他们俩就当我没喵过。 他们俩笑笑，翻身跳了下去。 我震惊：“你们俩去哪？” 四条腿并用，追到檐边，低头下看。 紫阳拿桃木剑挽了个剑花，端是好看：“你不是想知道林状元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去问问看不就知道了？”把注意力从圆头上挪开，单看圆曦眉眼的话，会发现他也是有几分俊朗的。 “可这么久了，琼林宴早开完了吧？” “一看你就是个没见识的小妖怪，琼林宴，还就是晚上的时候热闹呢！咱们这个时候赶去，那正好！” 我确实是个没见识的小妖怪：“那，那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偷偷溜进去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紫阳有些头疼，“非阴非阳。” “也非生非死。”圆曦接紫阳的话，有时候纯粹就是习惯。 他们俩总是意念合一，难分彼此。 “更非虚非实。”紫阳又接上了。 “说能看见你吧，你这具躯体根本就不是现实存在的。” “说看不见你吧，你又能触碰到世间万物，有心之人，肯定能瞧出端倪。” 他们俩不去说相声真是可惜了。 “所以呢？”我摊开两爪，“我到底能不能去啊？” “倒也不打紧。”圆曦抬了抬手，示意我看他宽大僧袍，“你体型娇小，藏在此处便可，负责宴会的侍卫，还没有敢搜贫僧的，只是……” “只是什么？” 圆曦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只是你不能偷偷在里头撒尿。” “哧——”紫阳一点儿面子不给，笑出了声。 我猫脸都气圆了。 “还愣着干嘛？”紫阳笑罢，把剑扛肩上，像少年郎刚准备出江湖。 “快跟上啊！”圆曦朝我扬了扬下巴。 “跳下来。”紫阳催我。 “刚才逗你笑啦，快，贫僧接着你。”圆曦张开了怀抱。 “喵呜——” 我就知道他们俩最好了！ 等收拾完林剑兰，我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两位恩公！ 我发誓！ 第10章 清风 我没想到，我们最终还是错过了琼林宴。 原因不复杂。 简单来说，就是去的路上，紫阳跟圆曦吵了一架，没吵出结果，又打了一架。 打到后来，他们俩连为什么吵架都忘了。 其实我也忘了。 但他们俩最终打成平手，又心有不甘，就只好为难我，让我给他们俩评评理……哦不，评个胜负。 我只能努力回忆他们是怎么吵起来的。 还好恢复妖力后，神识变得强大，连带着记忆力也好不少。 “好道长，这回错在你，你说公主出手比宰相大方，多给黄金三千。”我记得他们俩就是从这里开始吵的。 “臻臻？”紫阳看我的脸色很难看，“你觉得贫道说错了？” 我当场怂了。 去看圆曦。 “臻臻？”圆曦脸色更难看，“你觉得他没说错？” 我谁都不敢看了。 捂着猫脸蹲圆曦袖子里哭。 太欺负猫了喵！ “都是本喵的错好啦！” 等我们赶到琼林苑的时候，热闹已经散场。 达官贵人，新科进士，全撤了。 场中只有收拾狼藉的宫女和太监。 林剑兰自然也走了。 “你看，贫僧没骗你吧，根本没人敢搜贫僧。”圆曦还在得意。 他确实也没撒谎，从皇城门一路进来，见到他的侍卫都恭恭敬敬喊他大师，没一个无礼的，更何况做出搜他身这么冒犯的行为？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说得好像贫道不行一样。”紫阳不屑，那些侍卫行礼，自然也不会漏过他，痴花公主的座上宾，谁敢怠慢？ 他们俩现在相处就是这样，不管另一人说什么，反正什么话都接，什么话都抬杠。 抛开事实不谈，什么话都接得上，什么话都能杠，这怎么不能算一种本事，怎么不能算一种默契呢？ 不过我现在不关心他们俩能不能和谐相处。 我只关心林剑兰那狗东西。 “是是是，你们俩都厉害。”我冷嘲热讽，“可有什么用呢？林剑兰人都走了！” 我还指望他喝个七八分醉，套他话，让他酒后吐真言呢。 现在倒好，人都不知道上哪找去。 “嘘！”圆曦忽然神经紧张起来，“你别说话。” “嗯。”紫阳也严肃，“还有人没走。” 我连忙噤声。 能让他们俩这么如临大敌的，估计也是跟他们一样的奇人异士。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老话一点儿不错。 我跟着前主人……前恩人林剑兰的时候，平日所见，都是市井小贩，贫寒书生，哪像现在，道行比我还高，术法比我还精的人，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紫阳和圆曦很快就找到让他们俩都紧张的人。 是个书生。 也是个大官。 这大官我还认识。 本来看背影就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见的感觉。 等他正脸转过来，我整个猫都僵住了。 礼部尚书，清风。 姓什么不知道，我就知道他叫清风。 至于我为什么会认识礼部尚书，为什么又会僵住。 倒是好解释。 清风还有一个身份。 他是林剑兰高中状元这一届科考的，主考官。 看到清风那瞬间我就知道我完了。 彻底完了。 但紫阳和圆曦这个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他们俩见到是清风在此，顿时松了口气。 三人互相见了礼，或许是旧相识。 “原来是尚书大人在这，贫道还当是有什么厉害角色潜进宫里来了。”紫阳不客气，说着，顺势坐下，先给自己倒了杯酒，又吃了两筷子菜。 “抱歉，心有不快，多喝了两杯，气息失控，冒犯道长了。”清风人如其名，气质儒雅，同人相处，便如清风徐来，让人感觉自己被风吹了一样。 别吐槽我这什么废话形容，我一只猫你指望我多有文化。 圆曦扫了一眼桌上菜，没他吃的，就不坐了，本来想问清风，为什么别人都走了，他还不走，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但清风说他心有不快，就顺坡下驴，问清风：“尚书大人因何事不快，不如说出来，或许贫僧和紫阳真人，能有法子。” 要不是我不敢露面，我真想钻出袖子给圆曦两个大逼斗。 当然，其实就算我能露面，我一个大逼斗也不敢扇圆曦。 但既然怎么都不敢，只是想想，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问问问！ 问尼玛！ 生怕我不给他逮走是吧！ 紫阳明显比圆曦更通人情世故，虽然他也还没反应过来，但随身携带着我这种危险物品，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开口就劝圆曦：“尚书大人本事不在你我二人之下，连他都只能借酒浇愁的事情，圆曦大师你……” 道长果然天下第一好！ 我在心里疯狂给紫阳点赞！ 可惜我赞得太早了。 紫阳话还没说完，清风强势打断：“道长不必过谦，这事，说不定，还真得仰仗二位帮忙。” 第11章 案子 “哦？”紫阳停了筷子，看向圆曦。 “嗯？”圆曦也看向了紫阳。 他们俩还没来得及眼神交流，清风再次开口：“让我烦忧的，其实是两件案子。” “礼部也负责办案子吗？”听说是两件案子，紫阳又开始吃菜。 “贫僧记得，这是刑部的活儿？”圆曦看紫阳吃菜，也放下心来。 只有我愁眉苦脸，知道今天没得救了。 “两位说得不错，礼部确实不负责办案。”清风轻轻叹了口气，“但这两件案子，都同本次科考有关，两位可知道，我是本次科考的主考官？” “本来不知道。”紫阳说实话，他修道之人，一向不关心这些。 “现在知道了。”圆曦点头。 他们俩一人一句，配合还真是默契。 “那我猜两位也一定不知道，本次科考的试题，在开考之前，就被人盗过一次。”清风终于图穷匕见。 紫阳一怔。 圆曦复怔。 这事他们俩还真知道。 因为紫阳听我说过。 圆曦听紫阳说过。 他们俩这时候的状态，终于跟我先前见到清风时候一样了。 两个人都僵住了。 “看来我说错了。”清风一看两人这状态，就笑了，“这件事，两位知道。” “不，尚书大人说得不错，贫道确实不知。”紫阳还想装一装。 但紫阳没想到圆曦不配合。 也不是不配合，圆曦他真的是出家人。 “尚书大人确实说错了，这事，贫僧听紫阳真人说过。” 出家人不打诳语。 但紫阳也没想到出家人会什么都说。 连带把他也供出来。 清风笑看紫阳。 紫阳脸色不是很好看。 但清风就是清风。 不管对好人恶人，他总是不会叫人特别难堪：“想来道长是无意中听谁说过，又无意说与圆曦大师听了，自己忘了。” 紫阳连连点头：“尚书大人说得不错，事实就是如此。” 清风眼里藏着笑意，咳嗽两声，又道：“那两位总是有不知道的事情，这件事，我估计，这世上只有我知。” 紫阳和圆曦都好奇看他。 袖子里的我也竖起了耳朵。 清风道：“那偷考题的，其实，不是人。” 紫阳和圆曦顿时失去了好奇。 这事他们早知道。 唯独我竖起的耳朵，还没放下。 我就想听听，他是怎么发现的。 清风没卖关子：“都说雁过无痕，但世上哪有事发生过，会丝毫不留下痕迹呢？ 藏着考题的那屋子，我怕出错，在开考前，从来不叫人清扫。 久不扫，积灰就多了。 灰积多了，猫爪走过，就会留下步步似梅花的脚印。 这事，三位都是知道的吧？” 我心如死灰。 认命从圆曦袖子里往外爬。 “等下！”圆曦按住我，低声道，“京都里的猫多了去了，没说就一定是你，急什么？” “就是！”紫阳叹我没见过世面，被人一诈就吓呆，“尚书府里走过几只野猫多正常，谁说就一定是偷考题的？” 我头一回觉得他们俩像傻逼：“你们俩没听他最后一句吗？三位！三位！你们俩能算三位是吗？” 圆曦松开手。 紫阳别过脸。 我爬出来，认真的，仔细的，看了看清风。 以前就觉得他很帅。 但我要偷他东西，心里有愧，不敢多看。 现在被抓了，倒是无所顾忌。 确实很帅。 紫阳也算有几分姿色，但比清风输了两成儒雅。 圆曦就更不用说了，气质上，他还差着紫阳两成随和呢。 可惜了，长得这么帅的人，居然是来抓我的。 而且我还是翻不了案那种。 紫阳为明珠而来，我那算是被痴花公主所骗，懵懂不谙世事。 圆曦为宝相而来，那事我确有不对，但一口宝箱，而且我没损坏半分，罪不至死。 但偷窃科考考题这罪，可就大了去咯。 猫猫我啊，这杯子没酒啦！ “但贫僧还是有一句话想说。”圆曦不肯放弃，试图抢救一下，“还请尚书大人给个薄面，把这罪猫带走前，听贫僧说完。” “大师请讲。” 圆曦说他只有一句话，但这句话，他足足说了半个钟。 大致内容，就是紫阳当初跟他说那些。 再加了后来，同我相处时，我的一言一行，以及他对我的一些评价和感想。 也多谢谢他讲得这么细。 让我知道了许多我本来不知道，但应该知道的事情。 譬如在我睡着过去时候，他们俩吵那一架，是因为分赃不均，嗯，那脏就是我。 两人吵生气了，也没吵出来我这只猫猫到底该归谁。 现在清风的出现，倒是帮他们俩解决了这个问题。 谁也捞不着。 譬如我会突然生出黑暗想法，想把两人当血包的念头，其实是圆曦用神通刻意引诱。 为的，就是试我本心到底坏不坏。 他跟紫阳到底不同，对于妖邪，他始终心怀警惕。 还好我没叫他失望……个屁！ “都说了不许对本喵用这种歪门邪道啦！”我很生气。 第12章 被抓 “猫猫好，秃驴坏。”紫阳摸摸我的头，表示这件事他完全没参与，他跟圆曦是不一样的。 但他忘了圆曦是出家人。 “臭道士撒谎。”圆曦白了他一眼。 “贼秃驴你敢对贫道用他心通？你活腻了？”紫阳拔剑。 圆曦没理他，只是对清风道：“尚书大人，依贫僧之见，这猫不坏，只是被有心之人利用罢了，罪不在她，应在她从前旧主。” 紫阳收了剑，一脸严肃：“贫道也是这么说，猫猫能有什么坏心思，她只是想报恩罢了。” 感觉作为当事猫，我多少也该说两句。 看了看似笑非笑的尚书大人，我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轻轻一声“喵”。 清风说：“多谢二位提供的珍贵线索，让我知道这猫不止犯下偷考题这一桩案件，她与盗窃公主府上明珠、宰相大人家中宝箱、偷换考生试题多案有关，还顺带解决了我的第二个烦忧……” 我猫脸白得跟死了很久一样。 紫阳跟圆曦也差不多。 只有清风玉脸白里透红，处处写着开心极了。 清风拎着我，站起身，对着紫阳和圆曦鞠了一躬：“两位大恩，不知如何相报，就不报了。” 紫阳：“？” 圆曦：“？” 清风站直：“到开堂审案那日，还请两位一定到场，把今日这番话，如实说来，好叫世人相信，非是我捏造胡诌，去构陷一只猫妖。” 想想，又赞叹圆曦和紫阳：“本来她只是要被斩首的死罪，两位三言两语，现下她罪加三等，起码能混个凌迟被诛九族，两位好本事。” 我有一个问题：“斩首和凌迟有什么区别？” “挨一刀……”圆曦表情很难看。 “和挨千刀的区别。”紫阳这时候都不忘记接圆曦的话。 我吓得头皮发麻。 也可能不是被吓的。 清风这孙子拎猫手法太差，薅太紧薅的。 不过也不是一点好消息没有。 最起码我没有九族可诛……这真的是好消息吗？ 我的猫脑想不明白。 还好，也等不及我想明白，清风很快拎着我走了。 我神识看见圆曦站在原地没有动。 看见紫阳的桃木剑从空中飞过……嗯？紫阳呢？ 紫阳和他的桃木剑一起落在了清风跟前。 “道长此举……”清风嘴角含笑，“恐怕不合规矩。” 紫阳冷哼一声：“贫道若是想守世俗规矩，也就不会去修道了。” “如此？”清风想了想，道，“哪怕是修道之人，只要还在这天地中，就得守这天地的规矩，天道讲究因果，她种下的因，不管结的什么果，都得她自己来承受，道长说呢？” “好道长……”紫阳真的好帅，可我也不是以前跟着林剑兰那只傻猫了，他们俩教会了很多事，“你让开吧，从前我是不知者无罪，现在我知道了，我是有罪的。” 想着恐怕这就是我们俩见的最后一面了。 我说着还有点哽咽，低低呜了声，又看着他：“好道长，你和好大师对我的恩情，我怕是没法报了，下辈子，如果我有下辈子……” “别怕。”紫阳打断了我。 他伸手，想来摸我的头。 清风拎着我的手后撤一步。 脸上还笑着，但眼里没有笑意。 意思很明显：任何人不经允许，不得接触罪犯。 紫阳怒了。 感觉桃木剑微微颤动，我怕他干什么傻事，连忙开口：“好道长，你让开吧，别让我承担更大的罪了。” 按清风的算法，只要从我这起的头，不管是我替谁犯罪，也不管谁替我犯傻，那都是给我累加罪名的骚操作。 而且紫阳地位不低，看起来，真犯了傻，顶多挨顿骂。 清风处置不了他，处置我还是没问题的。 这辈子突然就恨两件事。 一恨别人有权有势。 二恨我无权无势。 桃木剑安静下去。 紫阳走了。 他御剑离开之前，对清风说了两句话。 “她不是妖，贫道下山十余年，从没见过不怕贫道这把桃木剑的妖。” “三日，劳烦大人帮贫道照看她三日，三日后，贫道会带着陛下赦免她的圣旨来接她，希望大人别苛待她。” 我要哭死了。 好道长你能不能别这么好呜呜呜。 你这样显得林剑兰那个狗东西更烂了呜呜呜。 也显得我从前猫眼很瞎喵呜。 “圣旨吗？”清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轻声道，“以他背后那人和陛下的关系，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小猫咪，你抱到了条大腿啊。” 我板起脸，不想跟他说话。 道长好，尚书大人坏！ 皇城很大。 出最后一道门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清风一个大官，倒是也不备个马车轿辇什么的。 出了皇城，他还是只靠两条腿走。 我死到临头，胆子也大了起来。 见四下无人，开口问他我一直好奇的事：“你说，你本来有两个烦忧？” 第13章 小吉 清风对我问话没有什么不满，但也不见有多喜欢，只点点头，没说话。 “但你在好道长和好大师面前，只说了一个。”我本来还想问问偷换考生试题是什么案子。 我不记得我干过这事。 但林剑兰那份答卷，确实不是他自己写的，确实有我参与。 我不够聪明，怕提起这事给他套话，索性不提。 清风没有立刻就回答我。 他听到这个问题，心情好像很不好。 不好到路都不想走。 只停下脚步，望着前方。 我也看向前方。 前方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街道。 一定有什么的话，那就是太早，有些雾气。 我又扭头去看清风。 看到那双眸子里，情感很多，很复杂。 我没有圆曦的他心通，我读不懂。 雾气中，有更声响。 他不讲话，我又闲得发慌，开始数更夫敲一声锣，会有多少声回响。 锣声我数清楚了，五声。 回响没有，猫耳朵太好，数两下就走神了。 天不亮到天亮之间，只有很短一瞬。 就那么一瞬，清风开口了：“城外的莫愁湖，淹死了一个读书人。” “什么？”我感觉我好像听清楚了，又好像没听清楚。 他说完这句话，天就亮了。 雾气也散开了。 长街横亘在天地间，显得又宽又阔。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给他让路。 清风终于又抬步。 大步往前，走得又快又稳。 我寻思这个点他不该去上朝吗？ “今天我休沐。”他突然的开口。 我还没反应过来。 “哦，休沐，我听那忘恩负义的狗男人说过，说当官的……嗯？”我毛炸了，“你也会读脸术？” 清风边走，边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读脸术？那是什么？” “那你……” “我这是读心术，正宗那种。”清风心情好像好起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笑了笑。 我心情不好了。 虽然这会儿这个，终于不是歪门邪道了。 但也不能这么用本喵身上啊！ “你要不要学？我可以教你。”他心情好得有点儿过分了，“审问犯人的时候，用这个，可好使了。” “谢谢你啊。”我现在就是被你审问那个犯人。 好不好用我不清楚，但看得出来，挺扎心是真的。 之后的路途，远离皇城，渐渐就有行人了。 他们许多人似乎都认得清风这位尚书大人，一路上不断有人向他打招呼。 清风都微笑点头应着。 打完招呼他们又会好心跟清风说：这么拎着猫，猫会不舒服。 托他们的福，清风在被三个人提醒后，终于嫌烦，把我好好抱在了怀里。 我后颈皮终于能松一松。 快被拎出茧了。 穿过三条街，钻入巷子，清风把我抱回了他的尚书府邸。 这我倒是有些意外。 我以为他会直接把我下狱来着。 当时还好奇了下，不知道有没有专门设计关猫猫狗狗的牢房。 尚书府很大，但下人很少。 清风进门过了两道长廊，才有个叫小吉的侍从出现。 小吉嘴特碎。 一见我，就开始叭叭：“老爷您想养宠物了？” 呸！ 谁是宠物！ “宠物吗？”清风没有这个想法，他从前可能有，但现在看猫也会犯罪，估计就没有了，但他没把话说死，“可以考虑。” “养猫吗？”小吉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看向我的眼光颇为担忧。 想得美！ 你家主人这辈子都不会有猫！ 我说的！ “猫吗？”清风把我拎到他眼前，看了看，没说好还是不好。 但小吉明显误会了，连忙道：“可不行！” 不行最好！ “怎么说？”清风挑眉。 小吉想了想，给出建议：“照我说，老爷您养宠啊，最好是养忠诚一些的！” 呸！恶仆！ 说谁不忠诚！ “忠诚？”清风笑了笑，“你是说我该养条狗？” 养林剑兰？ 那你们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啊？狗吗？”小吉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我意思你直接养我，我可比狗忠诚！” 我：…… 你不一定比狗忠诚，但你一定比狗贱！ 清风明显也有点受不了小吉这贱样儿，揉揉眉心，苦笑道：“老爷我没养你吗？你月月的俸禄，不是你老爷我起早贪黑赚的，还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小吉扭扭捏捏：“老爷你是光养我了，但你，但你，但你不够宠我啊。” 服了。 你不仅贱，还骚！ 投个男儿胎真是屈才了你。 清风除了对我坏，待旁人，一向不错。 他对小吉颇为宠溺笑笑，又道：“好了，宠你，宠你，谁都不宠，就宠你，别闹了，去给我准备笔墨，我要写点儿东西。” 如果这话，是他说给某个佳人小姐听的，侍女也成，我都会觉得很甜。 可惜小吉虽然被称为小吉，但年纪着实不小。 所以我直接吐了。 “呕——” 恶心。 小吉倒是很受用，笑着应了，又问笔墨放哪里。 “西首那屋。” 西？ 放考题那屋子？ 确实是那屋子，清风直接拎了我过去。 太久没人打扫，屋里厚厚的尘，叫人无处下脚。 清风也不怕我跑了，把我往地下一扔，叫我当着他面，把当日偷考题的动作再做一遍。 他管这个叫犯罪现场情景重现。 还要求我每个脚印，都与当时一一对上。 对不上就重来。 哼！ 我有那么蠢？ 轻而易举做到，我昂着猫头，等他夸我。 第14章 从前 他没夸，因为小吉捧着笔墨来了。 一一摆好，小吉准备磨墨。 清风拦住了他。 又让他去找一张纸。 “老爷是要什么纸？写诗的，还是作画的？”小吉狗腿归狗腿，心还是细。 清风看了看我，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他说：“你老爷我要的，不是写诗的纸，也不是作画的纸，我要圣上钦点的那位林状元，林剑兰本次答卷的纸。” 我深深的低下了头。 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哟，老爷，你这可就为难我了，这东西，现在存放的地方……” “去拿。”清风说，“带着我的令牌去。” 小吉走后，屋里只剩我和清风。 我本以为他要问我林剑兰的事情，却没想，他说起了自己。 “我是个孤儿。” 他一开口，我就想哭。 “我也是……”我哽咽，“我就没见过我的爹娘。” 大概是没想到妖怪也有这么悲惨的身世，清风沉默了会儿，才接着说：“但我遇到个很好的先生。” 我突然就哭不出来了。 “他最风光的时候，官至宰相。” 我不仅哭不出来，我还想把他打哭。 但我不敢。 敢也打不过。 都是孤儿，怎么我的命就这么差！ “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永远不那么风光。”清风脸上并没有显摆的神情，只有落寞。 对他这句话，我深以为然。 虽然我恨林剑兰恨得要死。 但其实我知道，我心底里，还是很怀念我们相依为命……好吧，只是我单方面依靠着他的日子。 也不是说他有多好。 只是有了他，我才算有了个家。 家嘛，总是得两个人，三个人，许多许多人，才能组起来。 如果日子不过得越来越好，如果他不中状元…… 我喜欢那种，我在外面辛苦赚钱，家里有人等我回去，我们一点儿一点儿，把家变充实的感觉。 永远喜欢。 可惜林剑兰这狗东西不识抬举。 不过没关系。 我有更好的家人了。 虽然他们俩有些奇怪。 虽然他们俩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 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的好道长，在三天后，会脚踏桃木剑，带着圣旨，亲自来接我！ 在我越想越美，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的时候，清风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我的白日梦。 清风说：“我希望我先生不那么风光，不是因为他风光后，就抛弃了我……” “什么素质！”我炸了，“给猫讲故事还一直用读心术！” “抱歉抱歉，职业习惯。”他看起来是真的很抱歉，“身居高位，其实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人人都只能看见你表面的风光，看不到你背后过得更风光……” “你够了啊！”怎么可以这么扎小猫咪的心。 猫咪的心就不是心吗！ 他不知道我为什么炸，愣了一秒，才把话说完：“的君王。” 我：…… 下回说话不许这么大喘气了啊。 “君王自然也有君王的烦恼，但君王从不会出错，一旦出错，那定是底下人做错了，小的错，可以死一个芝麻官解决，天大的错，就只能死我的先生了。” 他语气并不沉重。 但我却觉得他说那些话，沉甸甸的，压在他肩头，压在他背上，把他整个人都压得苍老了。 “先生家被抄那日，我还在太学里念书，还没念出什么成绩，也就帮不上什么忙。” “甚至还拖累先生，为了保住我，先生在感觉要出事之前，就特地再三派人叮嘱过我，叫我在事发后，一定要对他落井下石，一定要站在他的对立面，千万不可替他求情，不可替他说一句话……” 我看见清风落了泪。 左眼先落。 好看的人，哭起来，都很好看。 讲故事的嗓音没有变得嘶哑。 鼻子也不会抽噎。 他好流弊。 “先生被问斩前，我去见了他最后一面，那时候，我已经从太学离开，补了个缺，当了个小官。” “再小也是官，是官，就有办法，有手段，能运作，我也是靠着这个官，才有机会见到先生最后一面的。” “不过那时候，我自负才情，以为这个官是机会，我的手段是本事，二者缺一不可，才能那么顺遂。” “后来等我把一切都弄明白，才知道当年我的想法是那么可笑。” “那个官是机会没错，但所有的关键，都在那个官上。” “君王对先生有愧，可君无戏言，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而且也不能收，甚至都不能露出丝毫悔意，否则那便是对着天下人承认君王有错。” “于是这份愧疚，就只能落在我头上。” “于是明明在太学中，我成绩不如何，先得官的，却是我。” “于是往后我的官途，顺风顺水，顺利得不像话，年纪轻轻，便已爬到了许多人穷尽一生也瞧不见的顶端。” “或许我会是个下一个先生，或许不会，谁知道呢？” “谁在乎呢？” 第15章 猜错 真是一个感人的好故事。 虽然大部分内容我没有听明白。 尤其是跟君王有关那些。 但能听得出来，他其实过得也很不如意。 虽然没搞明白他过得不如意，跟他把我抓回来之间，有什么关系。 但我见过他这种读书人。 他们说话，不喜欢说透。 名义上是自诩聪明，玩文字游戏。 实际上是不想说得太直白，让人难堪。 因为难堪了就容易吵架，吵架就容易打架。 譬如圆曦和紫阳。 而读书人大多手无缚鸡之力，真打起来，容易吃亏。 通俗易懂的解释，就是他们想让你明白，但不想让你当场明白。 你得拐几个弯，才能懂他的意思。 这可就为难我了。 我开始在脑子里，把他说过的东西都摆开，排列，打乱，找出相似点，再一一拼凑…… 三十秒后，我放弃了：“大人你有话直说吧。” 这活儿不该猫猫干。 其实直接问，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一般都会告诉你答案。 就是会顺带鄙视一下你。 “还真是蠢。”他轻声骂我。 呐，就像这样。 “我都说到这份上，你就没想起来点什么？”他甚至还有点恨铁不成钢。 我很想问问你都说到哪份上了。 但我不敢。 只能继续拿清澈无辜又愚蠢的眼神看他。 清风看着我，只说了四个字：“先生，姓林。” 我愣了愣。 好像明白了。 又不敢明白。 “说出来。”他却要我，把我不敢弄明白的东西说出来。 我不想说。 “不一定就是你的错。”他努力缓和语气，想安慰我。 不用他说，我也明白，这件事不一定就是我的错。 但最后错的那个，一定是我。 因为他是尚书大人。 林剑兰是新科状元。 我只是人人喊打喊杀的猫妖。 要不是我的好道长保我，遇到圆曦我就该魂飞魄散了。 要不是好道长信誓旦旦说要带着圣旨来接我，可能还没进琼林苑，清风就把我弄死了。 所以我说与不说，结果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你去牢里见你先生最后一面，他要你保他最后一点血脉。” “而林剑兰，就是你先生的唯一血脉。” “他高中状元，你很高兴。” “但被偷走的考题，和偷换的答卷，让你感到很不安。” “你希望这些事和他没有关系，希望他是凭本事中的状元。” “但你必须查清楚，这些事真的和他没关系，因为林剑兰的状元，是陛下亲点的。” “如果有一天，这些事被人翻案，如果……总之，林剑兰必须是凭自己实力中的状元，陛下不会出错，也不能出错。” “如果这件事错了，那死的第一个，就会是你，然后是林剑兰。” “你想活着，也想林剑兰活着。” 所以我就必须死。 只要我死了，一切都勾销了。 没人提前看过考题。 也没有人知道林剑兰的答卷，不是他自己写的。 谁也没错。 皆大欢喜。 我本来听不懂他说那些君王的话。 但现在我懂了。 不过清风说：“有一点，你说得不对。” 我以为我有了生机。 抬头，用满是希冀眼神看他。 清风说：“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除了当年迫不得已保全我之外，他从未教过我，如何以权谋私。” “在狱中，先生要我立下两条誓言。” “第一，除非他日我做了君王，否则永远不要有替他翻案的念头。” “君王是永远不会错的，除非是改朝换代，那就能任人评说了。” “第二，林氏一族，有个留在偏远宅子的孩子，先生在很久之前，替他安排过后手，如果当年那些人都守承诺的话，那孩子或许能逃过这一劫。” “但先生要我永远别去找他，也别去打听他，不管他是生是死，过得是好是差。” “如果享十倍荣华富贵，就要不止十倍的人一起赴死，那还是让他像普通人一样，贫穷，或更贫穷的死去，老去吧。” “这是先生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我就不明白了：“可林剑兰的态度，跟你先生说的，可完全不一样。” 虽然我没刻意打听，但跟林剑兰一起生活那么长时间，对他我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改名，入京，买祖宅，赶考，高中，以及做大官，还有他曾说过要替父亲翻案一事，一点儿不像临时起意啊。 说蓄谋已久倒是有点夸他了。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清风看着我，面色有些犹豫。 似乎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跟我说。 最终他还是说了：“暗地里，我观察过他，琼林宴上，我明着接触过他，我总感觉，他和先生不像，和林氏，更不像。” 第16章 莫愁 我猜他本来想说林剑兰是假的。 但那对他先生不敬。 最后只能说个不像。 我忽然想起他先生的遗嘱：“你先生的话，你做到了吗？” 我好奇林剑兰进京买回祖宅，一心想要中举，这当中是否有他在里边掺和。 “做到了一半吧。”清风叹气。 “一半？”我听不懂这一声叹气。 仿佛很复杂。 清风解释了一些：“我确实没有主动打听过他，但他以林姓入京来，又目的明确要买回林家那座祖宅，我很难不把这理解成，他是冲我来的。” “所以在律法允许的范围内，在能刁难他的环节，我都让人放行了。” “可琼林宴上，面对我的问话，他痕迹太重，话说得太露骨了，先生一族，由他来传承，我很心忧。” “所以我还是得死是吧。”我这回真听明白了。 他其实不必跟我说这么多的。 说这么多，只会让我死得更不甘心。 却不料，他摇头：“未必。” 我被他绕了太多弯子，懒得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希望，不接他话了。 他倒是比圆曦跟紫阳强，他自己一个人也能说。 清风说：“我说过，先生从未教过我，做官要以权谋私，圣贤书上也没这样教过……” “但你想我死是真的。”我忍不住开口打断他。 我是蠢。 但我不是人。 我死过一次。 在生死边缘徘徊过更多次。 我对死亡的直觉，比谁都要敏感。 琼林苑里，他不是喝多了酒气息失控，他是察觉到了我，气息才失控。 他是真恨不得杀了我。 果然，我说完，清风沉默了。 如果读书人也有不打诳语的规矩，那他这就是默认。 “如果换个人，我做错了事，我可以接受处罚。”但是林剑兰不可以。 我已经替他死过一次了。 而且他不配。 清风没问我为什么林剑兰不可以。 他话头一转，说起了先前那句，我听得莫名其妙的话。 “城外的莫愁湖，淹死了一个读书人。” 我先前就想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清风又没给我机会问，他接着道：“这次参加科考的考生，有个叫苏梦白的……” 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清风双眸锁着我，仿佛不管我逃到哪里，他都会找到我一样。 “你认识他，对吗？” “我不认识……”我说的实话。 我只是见过。 怕他用读心术，我努力让脑子放空，不去想见面的细节，不让心出声。 清风皱了眉，他知道我没撒谎。 他只能继续往下说：“苏梦白科考，交的白卷。” “琼林宴上，我以林剑兰自己答卷的内容，对林剑兰旁敲侧击，他答所非问。” “反倒问我，享他父亲遗泽多年，却不帮扶他一把，我受之心里可有愧？” “我疑心是你，调换了他和苏梦白的应试答卷，我觉得，林剑兰才是交白卷那个。” “我没有换过。”我也不需要换。 “我知道你没有换过。”清风说，“我问完林剑兰，就去找了当日管辖苏梦白考试那片区域的考官，如果问别人，他或许没有印象，但苏梦白，他印象很深。” “他说，考试当天，苏梦白来了，所以不算缺考，是有答卷的，但题目下发不到一刻，他只字未写，就退出了考场。” “所以交的，是白卷。” “而苏梦白的尸体，是在考试结束后第三天，被人在莫愁湖发现的。” “根据仵作检验，他最少死了三天，也就是说，考试结束当天，他应该就死了。” “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就算有，我想，三天也足够凶手抹去了，刑部把此案定为投湖自尽，但我不这么看。” “小猫咪，你说呢？” “这件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苏梦白我也不认识，林剑兰只是说，只是说，他们俩从前认识。”我心脏忽然一抽一抽的痛。 其实有些事我已经隐隐约约猜到真相。 但我真的没想到，苏梦白会死。 被害死，自杀，其实区别不大。 他的死，总是跟我脱不了关系。 我可能真的，害死了一个人。 “我只问你一件事。”清风红了眼眶，咬牙切齿，“你不能有丝毫隐瞒，你要如实作答。” 这次，他不准备对我用读心术：“其实就算你隐瞒，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但我希望你说真话，你知道为什么的，你是只聪明的小猫咪，我知道的。” 他不知道。 我蠢死了。 “林剑兰那张答卷，到底是不是他亲自所写，哪怕是一句，都算。” “没有。”我摇头，“一个字都没有。” 第17章 可惜 “那篇答卷，有先生遗风。” 清风一字一顿说完，牙齿紧咬着唇，眼眶里，血和泪一起滚落。 我不知道一个人心里要有多痛，血才能从心里迸发，到眼眸落下。 “所以，很有可能，苏梦白，才是当年林氏，遗下的那个孩子。” “而你先生的遗愿，林氏的传承，你对从前，过去，现在，未来的期许，都因我，彻底断了。” 我真是个罪人。 “啊啊——”清风真的疯了，他把桌上的宣纸都扯烂，飞了满天。 他体内庞大无比的武道气息，就像这满天飞的纸张，在这狭小屋子里乱窜。 但他是真正的读书人。 他真的有君子之风。 明明极度悲痛，还努力控制那些气息避过我，不伤我分毫。 我宁愿他现在就杀了我。 恨他，总比敬他，容易得多。 先前他对此只是有猜测，但只是猜测，他便对我有了杀心。 因为他心底还有侥幸，只要没人能证实猜测，他就可以将错就错……但他先生，当年不是这样教他的。 君子之道，唯忠恕而已。 忠己之心。 推己由人。 当真相摆在眼前，他知我有罪，也知我无辜。 所以收起对我的杀心。 他知林剑兰有罪，可他不知苏梦白是否无辜。 先生没教，律法也没有说。 没能做到先生遗训，没有照顾好先生遗孤。 无论是当年的凶手，还是现在的犯罪者。 个个都过得自在。 还合法过得自在。 所以他自己疯了。 我闭了双眼，不忍看一个君子失态，只把我知道的事情，都说给他听：“林剑兰没有状元命，连上榜的命都没有，不是天道刻意，是他真的腹内空空，没有才华。” “他从小到大，日子过得都很苦。” “他跟我说，他很小的时候，因为父亲的事，一直被人追杀，为了活下来，他做出了很多牺牲。” “为了活下来，他换过许多名字，也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半月以上。” “为了过上能吃肉的日子，他什么都做过，但命运这只看不见的黑手，总是把他往最坏最坏的无尽深渊推去。” “所以他根本没什么机会读书识字，仅有的一点浅薄知识，都是很年幼时候，苏梦白教给他的。” “所以我偷了试题后，他带着试题，直接去找了苏梦白。” “苏梦白不知道那就是本次科考的题目，林剑兰也没说，林剑兰只问他能不能作答。” “私下里，林剑兰也跟我说起过苏梦白这个人，说得最多的，就是苏梦白命好，以及才华好，但林剑兰又没才华，我让他具体说一下苏梦白才华怎么个好，他总说不出来。” “当然，也不用他说，林剑兰回来当天，就要我去苏梦白那，把那张答卷偷回来，我看到苏梦白写的那张答卷，就知道了。” “我当然也没什么才华，但我是妖怪，妖怪要鉴别一个东西好或是坏，本来也不靠才华。” 当然，林剑兰也不是一点儿努力都没做。 得到苏梦白那张答卷后，他死记硬背了很久，又几个日夜不吃不喝不睡，把字迹练的，跟苏梦白有八分相似。 没有一模一样，是林剑兰也就这点本事。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就是区区一张答卷，我用妖力给他变一张，塞进考场里就是了。 何须费这么多功夫？ 那会儿，林剑兰只是笑着摸我的头，说我不懂，这是一张能中状元的答卷。 我暗暗笑他才不懂，我当然知道这是一张能中状元的答卷，因为我早就献祭过了呢。 “原来当时，林剑兰是说，苏梦白有天下第一等的才华……” 后面的事，我虽然没有亲见，但我大致能猜到。 苏梦白进了考场，发现试题跟林剑兰给他出的题目，一模一样。 他或许是好奇，或许是怀疑，或许……总之，苏梦白没有选择作弊，他退出了考场。 我猜，他也没有离开太远，因为林剑兰出了考场没有立即来找我。 而我，早在他递上答卷，新命格开始启动那刹，妖力和寿元就疯狂流失。 我虚弱得连跟他好好告别都做不到。 苏梦白找到了林剑兰，两人可能有争执，也可能没有。 最终，莫愁湖多了具读书人的尸体。 “苏梦白，可惜了。” 第18章 抱歉 我最后一句说完，清风体内释放的那些恐怖气息终于到了这间屋子承受的极限。 “轰——” 墙和梁柱都炸了。 屋子塌得猝不及防。 “喵！”我本能惊叫，四下逃窜。 人影晃动，一只大手掠过，猛然撞进温暖怀抱。 清风停下。 我从他怀里缓缓探头。 已在园中。 身后，屋子连着塌了数十间。 我对他的恐怖战力，有了一个直观认知。 仿佛是把心头悲伤都发泄出来了，清风状态好了很多。 虽然看起来还有些失魂落魄。 但最少没有了刚才的丧心病狂。 他不放我下去，我就老老实实待在他怀里。 作为一个凶手，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受害者家属。 只能拿毛茸茸的脑袋，一遍遍拱他心口。 不期望能抚平他心头的痛。 只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让我自己心里好受些。 若是能让他也好受些，也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清风用了很长的时间，来完全接受他什么都没做到的现实。 久到天都黑了。 今夜无月。 夜风很凉。 “对不起，吓到你了。” 他嗓子哑得让人难受。 我顿住，抬头去看他。 他整个人像是脱胎新生。 从神到魂，都焕发着一种全新的气息。 真了不起。 这种大悲大痛之下，他武道还能突破，再精进一层。 就是人瘦得太厉害了。 本来身形就清瘦。 现下几乎算是形销骨立。 看来，这一番彻骨痛，耗尽了他全部心血和气力。 若不是武道突破，或许他就挺不过来这遭了。 “恭喜，佩服。” 我这句恭喜，诚心诚意。 这句佩服，发自肺腑。 可惜他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喜色。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了很好笑，但我笑不出来的话。 清风说：“你行的全是好心，做的全是坏事，情理上挑不出你丝毫的错，律法上你死百遍都嫌少，你这样不通人情世故的妖，当得起书上写的称呼，天生坏种。” 我无法否认。 只是想起那踏剑的身影，轻声道：“我家道长说，我不是妖。” 他眼里难得有些笑意，打趣问我：“你家道长？” 我想了想：“我家大师也说，我不是妖。” 他笑出声来：“你家大师？你可知他们二人背后站着的，都是地位何等崇高存在？” “那我不管。”我拿爪子，隔空轻扑庭院流萤，“他们没说不要我。” 救了本喵的的人，四舍五入，本喵的人。 没毛病。 “他们确实没说不要你。”清风弯腰，将我放在地下，又直起身子，抬头看那黑如墨的天色，“你家道长，还为你去求圣旨了呢。” 说到“你家道长”四字时，我总感觉他在笑。 但他太高了，我看不清他当时脸色，没有证据。 “所以，你的生死，得看陛下的意思。” “至于现在嘛，你要没事干的话，就多拜拜道祖，祈求你家道长能顺利给你求来圣旨吧。” 他说完，拂袖转身，往东边屋子去。 那边的房还没塌。 “拜道祖有用吗？”我跟在他身后，问他。 “没用。”他读圣贤书的，不信这个。 “那你还叫我拜？”他腿长，走路好快，我走两步就得小跑一段，才勉强跟上。 “我怕你太闲，闹我读书。” “我不会的，我很乖，很懂事的……你会把这些事都告诉给你的陛下吗？” “不是我的陛下。” “那你会告诉他吗？” 清风在书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叹息一声。 无奈，又无力。 “证据。”他说，“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你说我有什么实证，能证明林剑兰剽窃苏梦白的稿子？” “我可以作证。”我当猫证。 “物证呢？苏梦白的原稿呢？你觉得林剑兰会留下？” “我……”我当然知道，开考前，林剑兰就把那张原稿烧了。 灰都不剩。 “就是找到原稿，苏梦白的稿子，你以为干净吗？他的稿子，也是在看过你偷出的试题后，才写出来的……臻臻，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是，道长取的。”我脑袋快垂到地下，不敢抬头看清风眼睛。 “取得不错。”清风也夸这名字不错。 看来道长取名确实很有天赋。 “臻臻，你太天真，太不懂这世道的反复无常，人心的善变叵测。” “陛下在明知道林剑兰姓林，还可能同我先生有关的前提下，仍是点了他的答卷为状元，你觉得，陛下对林剑兰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陛下对先生的愧疚，有，但绝不会持续这么多年，我的恩宠，快到头了。” “但陛下对我，未必就没有愧，总要有个人来接我的位置，接受陛下对我的愧赠。” “不管林剑兰是不是林家遗子，只要他名义上是，对陛下来说，就足够了。” “况且他最好不是，这样他不敢得寸进尺，陛下也好随时掌控。” “我武运登天，武道境界越高，陛下就越忌惮我，就是陛下对我的恩宠没有尽头，我也早该识趣退场了。” “臻臻，我说的这些话，你听得懂吗？” 他蹲下身来，双眸怜悯看我。 我只能回以他满脸懵逼。 我记得我们好像本来是在聊找不到苏梦白原稿的事情。 他到底是怎么拐弯一脚，以武运登天秀我一脸的？ 对我的懵懂，清风也很无奈。 “要不你拜道祖的时候，顺便也拜拜佛祖吧，我总觉得你家大师不声不响，是在准备给我来个大的。” 他说话声音不大，我听得也含糊。 尤其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正好赶上取回林剑兰答卷的小吉出现，我那么好的耳朵都把话听岔劈了。 “他为什么要给你拉个大的？” 第19章 化形 书房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小吉好奇问西边的房子为什么都塌了。 清风没回他，还打发他去拿个空碗来。 然后就看着林剑兰那张答卷，看得发愣。 “我是在看我的小师弟。”他很突兀解释。 “嗯呐。”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是在看林剑兰。 “其实我都会背了。”他轻声说。 “好巧我也是。”林剑兰抄了那么多个日夜，我也不能闲着不是？ “第一次看到这篇文的时候，无人知道我欣喜若狂，几欲疯癫。” “现在我知道了。”接完话，我才发现我们俩现在相处状态，跟圆曦和紫阳特像。 我可没打算从事相声行业，连忙拿爪子捂了嘴。 “碗来咯——” 小吉就是喜欢大呼小叫。 话还多：“老爷，你要碗做什么？” 清风又没回他，放下手中的答卷，又顺手抄起了裁纸刀。 我本能吓得后退一步。 小吉却是本能上前一步：“老爷，你又要用禁术！” “唰——” 刀划在清风掌心，鲜血蜿蜒而下，滴落砚台中。 嘶。 看着就好，好……好香啊。 一种不同于紫阳，也不同于圆曦，但诱惑力度完全相等的香气袭来，香得我差点走不动道。 “老爷！”小吉生气了，扭头跑了。 清风盯着碗，神情专注。 一直放了大半碗……嗯？ 这碗怎么离我这么近？ 等他收手的时候，我才惊觉，我不由自主，趴到了碗边。 “嗯？”清风声音响起，语气格外不好。 我忽然清醒过来，抬头看他。 却发现他并没看我。 “我的府邸也敢来闯，不知死活！” 好像是有什么坏人闯进来了，清风撂下这句话，袍袖摆动，大步迎敌了。 我仅有的那点儿清醒顿时不知道散去了哪里。 紫阳和圆曦给清风讲故事的时候，特意把喂我喝血那段做了删减。 用喂我吃了点儿他们俩的东西一笔带过。 所以清风完全没想着要防我。 我也是挺辜负清风对我的信任。 咕嘟咕嘟，几口把大半碗血喝得精光。 碗底都给我舔掉了。 这种暴饮暴食，比紫阳圆曦他们那种少食多餐的喂养方式，果然爽的多。 但确实不健康。 片刻，我浑身都发痒，发烫，肿胀。 “痛痛痛。”我从书桌上滚下。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我从中央一直滚到窗边，被遮光的帘子缠了进去。 “救命救命救命。”我呼吸声渐弱。 但心跳声却越来越强。 痛得死去活来中，我感觉我复活了。 真正的死而复生，皮毛，骨肉，肺腑，五感……样样归位。 这种体验，还真是好神奇。 我真是个怪物。 这种感觉，在彻底复活后，还没停止。 我身躯越长越大，帘子缠不住我，只落在我蓬松毛发上，又无助垂落下去。 我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怎么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要出来。 “好难受……”我难受得已经没办法把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了。 感觉要爆炸了。 不知道突然从那么小长这么大，会不会爆一身肥胖纹。 皮涨大了，毛发能不能跟得上啊？ 我不会变成个毛发稀疏的肥猫吧？ 道长还能认得出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中突然构思了个场景：拎着圣旨来，准备一手交圣旨一手交猫的紫阳，以货不对板为由，拒绝了此次交易。 “呸呸呸！”我赶紧把这么不吉利的场景呸走。 得想点儿好。 我家道长最好了。 不管我变成什么样，道长都是要我的！ “没错！就是这……诶？漏气了？”疼痛忽然消失，我本来巨大无比的身形又开始以我不能理解的速度往回缩。 本来缩小也没事，但越缩小，我就越觉得冷。 刚才还烫得跟要熟了一样。 现在我呵气成冰。 低头一看，一身的猫毛都给缩不见了。 好家伙。 能不冷吗？ 等下？ 我抬起记忆中的两条前爪，只看到一双白嫩纤细的，人一样的，手。 又抬后爪。 细瘦，干巴，一看就营养不良，人一样的，腿。 我这是？ “我化人形啦！” 这这这这可太惊喜了！ 我生前没实现的愿望，死后居然得到了满足。 果然，能量守恒……嘶，就是当人为什么这么冷。 我眼睛眨眨，睫毛上便是一层霜。 突然想起人和猫有些不同，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化形。 低头看看。 还好还好，只有一对乃子。 摸了两把屁股，也没找到尾巴。 再揪揪耳朵，人耳。 完美。 就是不知道脸长什么样。 我有些迫不及待想找处水源看看。 但很快，由远及近，急促的脚步声，让我选择老老实实躲在帘后。 “嘭——” 书房的门被暴力踹飞。 我还以为清风被来的敌人干死了，踹门的是敌人来着，忙想出手。 但刚探出半个头，又飞快缩回了。 与此同时，清风一句格外暴躁的“是谁！”如雷贯耳。 没想到踹门的是清风。 失策。 君子也有不君子的时候啊。 “我的血呢！”估计是看见碎掉的碗底，清风又暴躁了。 我吓得不敢吸气。 怕多吸几口，让他发现屋里气温骤降，把我揪出来。 第20章 决定 哒哒哒另一个脚步声响起。 “老爷！怎么回事？”小吉来了。 “啊！老爷！我给你拿的碗是碎的！”小吉还不如不来。 “啊！我的老天鹅！是哪个天杀的偷走了我家老爷的心血！”小吉哭天抢地的声音特别好笑。 但我没笑出来。 这回不是不敢。 “冷冷冷……”我想长毛了。 “谁在那！”清风听到我动静，立马发问。 我就是要他听到。 快冻死了我。 “什么？贼子还敢不走！”小吉朝我躲的位置冲过来了。 清风比他快。 小吉话都没说完，清风已经立在了我跟前。 帘子掀开。 清风愣了下。 “你怎么不穿衣服？” 这是他对我新皮肤的第一个看法。 “什么？还敢光着身子做贼！不要脸！”小吉提速了。 “别过来！”清风让他刹车。 “啊？”小吉虽然嘴碎，但一向令行禁止。 “退出去。”清风让他倒车。 “啊？”小吉虽然疑惑，但还是退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的门无风自关。 他就这么被关在了门口。 门内，清风一直盯着我看，眼睛眨都不眨。 我虽然是第一次当人，还没来得及生出羞耻之心。 但我不是第一次认识人，我知道一个男子，不该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一个没穿衣服的女子。 当然，穿了衣服也不行。 “你……”我正准备开口，让他当个人。 他突然伸手rua了两把我的乃子，笑着说：“你变成人，还挺好看的嘛……嘶，冻手。” 他撤回了手。 还甩了甩。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冒犯了。 但他的手格外温暖。 我又没法生气。 还不由自主往他身前贴了贴。 “你这体寒有点严重啊。”他一面说着，一面脱了长衫，给我裹起来。 谢谢他。 我感觉好一点了。 “不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化人形再离谱，总不至于长一张猫脸吧？ 他盯着我：“你自己看。” “我……”我刚想问我怎么看，就看见他瞳孔里，住了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裹着青衫，明眸善睐。 可—— “为什么头发是白的？”我后知后觉，把垂到屁股沟的长发掏出来，拿到胸前。 确实很白。 跟我原形那一身白毛，如出一辙。 “可能因为你是白猫？”清风说了跟没说一样。 “算了。”我也不纠结这个，吸了吸鼻子，问清风还有没有多的衣服。 我还是有点冷。 “有是有。”清风好歹是个礼部尚书，就算从不贪污腐败，也不至于家徒四壁。 这点儿从他不眨眼就炸了好几间屋子，就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是？”我知道人类就喜欢但是。 “但是我得先把你家大师送走。”鉴定完毕，他是个人类。 等等？ “大师？”我惊奇睁大眼眸。 圆曦中气十足的嗓音恰好在书房外响起：“尚书大人，你方才说，只要贫僧能打败你，今夜便能带臻臻走，可贫僧还未动手，大人为何仓皇退走？” “大师！”我心底忽然涌入许多密密麻麻的东西，让我觉得莫名高兴，忍不住大声喊他，“大师我在这里！” 我也没想到，夜袭尚书府的人，竟然会是圆曦。 我被清风带走的时候，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有没有失落和失望呢？ 我觉得是有一点的。 但不多。 我知道当和尚的，总是比道士规矩要多。 做和尚要戒贪嗔爱恨痴，要戒酒戒色戒荤腥。 不像我家道长那样百无禁忌。 所以对圆曦，我始终不如对紫阳要来得更肆无忌惮。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 听到圆曦的声音，在不该响起的时候响起。 看到那个很圆的脑袋，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 欢喜和无法抑制的爱，才会如天上银河，狂奔浩荡袭来，冲垮一切。 后来我问圆曦，明明很舍不得我，但清风把我带走的时候，他却连一句告别都不说，只杵在原地，当个哑巴木头。 圆曦说：“那个时候，我正在问佛祖，这样做可不可以。” “佛祖怎么说？” “佛祖说不行。” “那你后来，跑尚书府来救我，是佛祖答应了？” “不，是我做出了一个违背佛祖的决定。” “……” 我家大师最好啦！ 第21章 破戒 大师见到我的时候，并不像我见到他一样高兴。 他先是大惊，然后深深皱紧眉头。 搞得我的喜悦也不好跟神经病似的发作。 本来准备给他来个人类式的大大拥抱。 他看起来很不高兴，我就只能尴尬在原地，假装矜持。 “你怎么……”圆曦拿手对着我比划了下。 我也没懂他这个比划是几个意思。 “这样了？”圆曦表情比哭还难看。 我的人形，应该不丑。 毕竟清风这种正人君子都能目不转睛的看。 会丑到哪里去？ 但为什么圆曦会这样？ 我初次当人，经验不行，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在场的第三者——不是小吉。 小吉没被清风放进来。 清风给的解释是，除了他给的一件长衫外，我什么也没穿。 里面长啥样一眼看透。 小吉虽然是个仆人，那也是个男人，于礼不合。 那我就要问了：“你刚才盯我看那半天，就于礼相合了？” 清风点头：“君子非礼勿视。” “那你还……” “我觉得你长得甚好，看着格外养眼，不算非礼。”他好整以暇答我。 我听着像句好话，就没跟他计较。 说回现在，接收到我求助目光，清风给了我“他懂”的眼神。 然后开口：“她偷喝了我半碗精血，正好你来了，替他把账结一下，谢谢。”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是这样的尚书大人。 圆曦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听到清风要账，右眼皮跳了跳，惊愕：“你说她喝了你精什么？” “血。”清风吐字清晰回答。 “怎么一没看住你，你就乱吃脏东西！”圆曦先把我骂了一顿，“你就那么饥不择食吗？” 我还没说话，‘脏东西’清风先憋不住了：“圆曦大师，我还在呢。” “把你漏了是吧？”圆曦好像真的很生气，扭头又把清风骂一顿，“她不是罪犯吗？你不是看管犯人的吗？你连这都看不住？你忘了臭道士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了？不是叫你看好她？” 得，我俩都挨骂。 大师这暴脾气，除了紫阳，估计也没人能制得住他。 可惜紫阳这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我叹气，准备认错。 清风抢先一步开口：“好好好，搞到最后，赔了血，复活了她，我还挨你一顿骂，早知如此，我就该把她杀了……” 说着，清风看了我一眼，忽然想起什么，念叨一句“现在倒也不晚”，大手伸过来，把我脖颈一掐。 我人脸惊恐。 “复活？”圆曦这才注意到我，不是那虚实相间，而是真真实实，鲜活的站在他面前。 当然，现在是飘在他面前了。 清风掐着我的脖子，顺势就一提。 我感觉喉咙一窒，眼泪突然就出来了。 清风一怔。 “你放开她！”圆曦一直是实干派。 话出口，手就攀上了我肩膀。 清风的手，也在这时候松开了。 我落到圆曦怀里。 估计是我身子太冰太冷，他又见了鬼一样，把我推开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片刻间，我眼泪甚至还没流到唇角。 当然也流不到了。 脸冷，结冰了。 圆曦看了看我，几番犹豫，还是伸手，替我把脸上的冰珠抠去了。 “别哭。”他的安慰带着一种生疏感。 我突然就委屈了。 特别委屈。 比昨天看见林剑兰带着道士来收我还要委屈。 崩溃大哭。 清风在一旁，看着我和圆曦，两只眼睛都写满了好奇，新奇，有趣等吃瓜群众常见表情。 至于圆曦，圆曦他，他，他懵住了。 可能他也不懂，为什么他明明说的是‘别哭’，但起到的效果，是江河决堤。 我比他还要懵，边哭边吼：“你明明是来救我的！” “为什么一见我就垮着个批脸！” “你不爱来就不要来嘛！” “来了还骂我一顿！” “我终于能化形了，你不替我高兴吗……” 圆曦就在这一句把我打断的。 “贫僧怎么高兴得起来？”他满脸悔恨，“早知道你变成这样，我就不来了。” “！”我气得都忘了哭。 “你还能变回去不？”他一副‘要是变不回去咱俩就一拍两散’的样子。 “到底为什么啊？”我不理解。 “因为贫僧是出家人。”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是猫猫狗狗，就可以，你是女子，就会破色戒。” “等下！”一直吃瓜状态的清风有问题要问了，“圆曦大师，破色戒，那是指你和她……” “对！”圆曦一副他都懂的样子，十分坚定，“所以她是女子，不行，但如果她是猫，那就不算破戒！” 第22章 方法 清风目瞪口呆，大受震撼。 我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但我总觉得圆曦说得不对。 可我不懂佛法，没有证据。 “所以到底能不能变回去……”到最后，圆曦眼巴巴望着我，语气近乎乞求了。 “我还没学会。”我莫名其妙的很惭愧，低下头，手指把青衫上的系带绕啊绕，打成死结。 旁边的清风看得眼皮直跳。 好心提醒：“那是我的衣裳。” “那你快学！”圆曦仿佛一刻都等不了，“现在就学！” “跟谁学呢？”我眨眨眼。 正常的妖怪，妖力高到一定境界，便可学习并施展化形大法，也就是所谓的修出人身。 但我化人形是个意外。 属于能量太多妖身装不下溢出后的产物。 我根本就不懂什么化形大法啊！ “贫僧不会这个。”圆曦在说废话。 哪个正经人也不能会这个啊！ “我倒是略懂一二。”清风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不过大师要是着急，我有更好的法子。” 圆曦是真的急，一秒都没考虑：“愿闻其详。” “揍她！”清风说，“妖……” “她不是妖。”圆曦纠正。 清风改口：“只要是个畜生。” 然后看向圆曦。 圆曦点了点头，对清风改的称呼表示没意见。 我的意见是不如不改。 但清风没有看我。 清风接着道：“只要是个畜生，被打伤了，没多余力气保持人身，自然就变回原形了。” 圆曦略一思索，对清风竖起大拇指：“尚书大人聪慧，贫僧自愧不如。” 而后大拇指压下去，变成拳头，目标指向了我。 我瞪大双眸，看着圆曦，楚楚可怜。 圆曦面露不忍，最终收手。 我松气，看来逃过一劫。 圆曦转头，对清风道：“你来吧，贫僧下不去手。” 我提气，看向清风，感觉在劫难逃。 清风没看我，他在看圆曦，匪夷所思：“大师凭什么认为，我就能下得去手？” 又道：“这么好看一姑娘，要多变态，才能舍得把她揍一顿啊！” 我含泪，对清风的话疯狂点头，以表赞同。 被清风阴阳怪气称为变态的圆曦没有接话。 清风斜了我一眼，又笑问圆曦：“说起来，我还没问过大师，若是今夜大师能带走臻臻，往后有何打算？” 对这个问题，圆曦早有答案：“贫僧会立即带臻臻回寺，为她安排剃度受戒，叫她入我佛门，做我佛门弟子。 一入佛门，便是了去红尘。 犯下罪业的，是从前那只坏猫，并非往后佛门的臻臻。” “大师好算计！”清风点头，“这法子，确实不错，我熟读王朝律法，再找不出比大师这更好的脱身之法了。” 又看了看我脑袋，感叹：“这么好看一姑娘，要多变态，才能想出把她头发全剃光的歹毒法子啊！” 我下意识摸摸头。 感觉头上凉飕飕。 “可惜。”清风对圆曦道，“今夜，大师带不走她。” 圆曦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能不能带她走，贫僧打过之后，就会知道。” 确实打过之后就知道了。 圆曦输了。 我并不意外。 虽然圆曦明显是有备而来，在打斗中，动用了某种底牌，让他的作战水平突飞猛进。 但很可惜，在圆曦来之前，阴差阳错，清风勘破心劫，入了更高境界。 说起来，清风破境，少不得还有一番我的助力。 可能这就是因果命运吧。 即便输了，圆曦还是不愿就此离去，他试图跟清风打商量：“今夜贫僧，只能孤身而去吗？” 清风噎住，好半天回了一句：“大师要真不想走，也可以选择留下来陪她。” “好，贫僧留下。”圆曦生怕清风反悔，就地打坐，开始入定。 “啧。”清风摇了摇头，“搞得我跟非要拆散有情人的王母娘娘一样。” 我看了看清风，又看了看圆曦。 最后选择跪趴在圆曦身侧，看他修行。 别问为什么跪趴，问就是不熟悉当人。 清风开门出去，交待了小吉一些事，再关门转身进来，发现圆曦不见了。 一愣，问还在地上跪趴的我：“你家大师呢？” 我指了指离我八丈远的书架，圆曦在书架下打坐。 “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满脸无辜：“我什么都没做，他说我没学会变回猫身之前，不许靠近他。” 清风看我无辜，大手一挥：“闲来无事，我便教你化形之法吧！” 我苦于体寒，早想穿回我那一身皮衣。 于是格外勤奋好学。 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 掌握速度就飞快。 练习个千百次，我就精通了。 但是有个问题：我变回猫的时候，衣裳自动脱落，再变人身，又光着了。 本来我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但我猫形态的时候，清风萎靡不振，双眼无神，一副困得快昏睡过去的样子。 我一变成人形态，他顿时放大瞳孔，双目炯炯有神，对着我目不转睛，聚精会神。 被他这么看了千百次，我终于懂得了人类的羞耻心。 谢谢他。 在小吉把衣裳送到之前，我任凭他怎么哄，也不肯变成人形。 第23章 未还 夜最深的时候，小吉敲了门。 给我带了套清风没穿过的衣裳。 还有一个碗。 “你又要放血？”我在帘后变回人身，用清风教的术法快速穿好衣裳走出，好奇问他。 清风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我得空再教你个弄出云雾掩盖身形的术法，你可以试试把三个术法结合在一起试试，这样方便许多。” 又回头喊圆曦：“我有要事需大师相助。” 圆曦解除入定状态，走上前问清风何事。 清风举起刀，划破自己手掌，头也不抬：“帮我按住她。” 熟悉的香气袭来，我已经开始丧失神智。 圆曦举着手对我比了比，似乎没想好要按我哪里。 我已经准备开始冲锋。 圆曦把我抱进了怀里。 虽然多穿了几层衣服，但我还是觉得冷。 他抱住我的瞬间，温暖就击溃了我。 “唔。”发出舒服的叫声，我蹭了蹭他。 圆曦身形僵了僵。 正当我以为他会再次把我推开时，他突然抱我很紧。 清风那边，已经放完血，提起笔，以血为墨，开始在纸上，写着那篇，苏梦白原作，林剑兰抄袭的，状元答卷。 我正好奇清风在做什么，圆曦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见到他用未还禁术。” 耳朵突然好痒。 想打喷嚏。 强行忍住。 问圆曦：“未还禁术？” 我先前好像是听到小吉说，清风要用什么禁术来着。 “这其实是种邪术，术名末路。”他声音本来是响亮如洪钟那种，大抵看出我痒意，说这句话时刻意把嗓音压低。 全凭着气声说话。 更痒了怎么回事？ 我觉得不能我一个猫痒。 也学圆曦，堵着他耳朵问：“可大师刚才不还说这术法叫未还么？” 圆曦整个人都震了下，耳朵泛着粉色，又飞快变红。 我觉得很有意思。 想舔。 没得逞。 圆曦把我头按了下去。 喵的，忘了大师有他心通。 圆曦接着道：“这术法本来的用途，是妖魔邪道，用来下咒害人的法子。 取被咒之人无法解咒，最终只得穷途末路的意思。 你听这名字，便知道这咒的厉害之处了。 所以不管是王朝，还是正道这边，都是禁止人学的。” 他说话的时候，我就仰头看他。 但他抱我太紧，我们俩贴得太近。 我仰头根本瞧不见他脸。 只能看到他脖颈处，喉结上下滑动。 本能想拿爪子扑。 爪子被按住。 舔。 圆曦硬了。 我说拳头。 感觉他要揍我，连忙老老实实发问：“不是不让学吗？那清风是怎么会的？” “他是个意外。”圆曦好像在笑？说话声里有笑意，“说起来，臻臻对这位尚书大人，有深入了解过吗？未还这名字，还是尚书大人改的。” “有的有的有的。”我猛点头。 毕竟听了一整天故事。 “哦？”圆曦似乎很意外，“都了解些什么，说来听听。” “他是个孤儿！” “嗯，这个……” “他有个官至宰相的先生！” “嗯，这……” “他学习成绩太差！” “嗯……” “君王害死了他先生！” “……” 可能是我了解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我越说，圆曦越沉默。 待我说完，圆曦就像我从没开过口似的，自顾自讲起他所知道的，关于清风的生平。 据圆曦说，清风本是都城一户贫穷人家孩子。 他先天命格很不好。 说一句天煞孤星也不为过。 当然，从圆曦的描述，以及我对清风后来经历的了解，他这个天煞孤星，简直是一点儿水分没有。 家里虽穷，本来日子还过得去，但自母亲怀上他，就开始家破人亡。 即便这样，父母也总是爱孩子多。 可偏偏，王朝的武道气运，格外眷顾清风。 穷文富武。 穷人家的孩子，是打熬不出好体魄的。 清风双亲走投无路，求到了他后来先生的门前，为了孩子前途，要把孩子拱手相送，只当没生过。 他先生先是拒绝了，毕竟是读书人，既不懂武道，圣贤书上的道理，也写着仁义孝悌。 哪里能做这种叫父母与子女生别离的事儿呢？ 谁料这对父母也是个有决心的。 当天夜里，俩人拿家里最后的钱，买砒霜喝了死了。 他先生悔之晚矣，只得含泪收清风为弟子。 但又怕误人子弟，除了得空教他识文断字外，大多数时间，都让他入宫去找好老师学本事。 皇宫多奇人异士，清风先后师从多人，最终在武道一途上，有了不小成就。 如果不是他先生那件事影响，清风此人，或许会成为王朝武道大宗师，国宝级那种。 可惜世事没有如果。 他最终入了官场。 官场俗物缠身，又有心魔日夜折磨，清风的武道，就此搁下。 当然，凡事都有两面。 随着官职的不断拔高，清风的权限越来越大，又因着种种执念，他接触并习得最终改进了诸多术法。 人族的，妖族的，鬼族魔族……涉猎颇广，从他连妖邪变幻人身之法都会这点，可见一斑。 “末路禁术，便是他改进的其中之一，这术法原理是通过某个物件，追寻到物件主人，并施下毒咒，毒害他人。” “他用这术法时，却反其道而行，将本该毒害的活人，定为死人，以咒术为引，召来死者亡魂，或求再见一面，或求蒙冤昭雪……” “贫僧上次见到他用这个，还是多年前，他为查一桩陈年冤案。” “陈年冤案？”我好奇。 “嗯。”圆曦甚是感慨，“他先生的案子。” 第24章 失败 我没有再往下问了。 感觉再问，就不礼貌了。 圆曦所讲的过去，跟清风自述，差别很大。 但旁人所见所闻，才更客观。 我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猫猫，都能想到他一路走来，亲故皆成白骨……他还能修成君子风，真是个奇迹。 “不过他这是要寻谁？”圆曦足够了解清风的过去，但不太了解他的当下。 于是我知道的那些事，就派上了用场。 轮到我给圆曦讲故事了。 我从给林剑兰偷考题起，到苏梦白间接死于我手终，讲得事无巨细。 讲完，我把头埋进圆曦怀里：“大师，我让你和道长失望了，我真的是只坏猫。”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圆曦感慨。 又道：“这事过错，本不全在你身上，倘若你真的该死，尚书大人不会让你活到贫僧出现的。” 他安慰我，想想，又将手掌，轻轻落在我满头白发上。 一下轻似一下，缓缓抚摸。 像他在拨动念珠。 “其实某种角度看，臻臻和尚书大人，格外相似，都是被权势和命运捉弄的苦命人罢了，旁人做事，是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你们俩，却偏偏要反过来。 一心行善，一心报恩，却落得悔恨终生。” 圆曦话完，清风最后一笔终于落成。 笔落，顿惊风雨。 纸窗吹破，屋内寒凉。 我瑟瑟发抖，试图把身子蜷成一团，努力往圆曦怀里塞。 恨不得跟他合为一体。 阴风阵阵，阴雨绵绵。 敲彻骨髓的寒意在屋中弥漫。 两扇被关好的门猛地大开。 我吓得双眸不敢睁，浑身僵硬。 圆曦叹着气，将僧袍解开，把我整个人裹了进去。 无法言喻的安全感。 我在他胸膛大口呼吸。 就像妖精索求男人阳气。 “大师好香。”我含糊碎碎念。 圆曦心跳突然就快了数倍。 像要冲出来，跟我同归于尽。 “臻臻。”圆曦俯首对我说，“如果有朝一日，贫僧要杀你以正佛心，你要记得，一定要记得，跑，跑得远远的，甚至可以去找臭道士，千万，千万不要留在贫僧身侧，不要想报恩这种傻念头……” 他后面还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其实我本来想问他为什么要正佛心，难道他佛心乱了？ 但我也没问出口。 因为清风他，又疯了。 “师弟，师弟！”清风看着天下风雨落，看着地上阴阳开，却始终不见有鬼入屋来，顿时疯了。 他举起以鲜血所写答卷，奔到屋门口，问天问地：“师弟！你出来啊！你来见一见师兄！” “师弟！” 圆曦不说话了。 “怎么回事？”我也诧异，“是禁术失败了吗？” 无鬼无魂的，感觉白害怕了一场。 “怎么会这样！”清风满眼疯魔，喃喃痴念，“怎么会这样？师弟……师弟！哪一步错了？到底哪一步错了！” 他不及细想，弃了血书答卷，又奔回书桌前，重提刀，第三次划破自己掌心。 随着鲜血滴落，清风整个人状态都变了。 他浑身上下，紫气萦绕，这是…… “臻臻！”圆曦蓦地把我抱起，往清风方向投掷，“快阻止他！” 不用他说，我也准备这么做了。 清风入魔了。 “喵——” 变回猫身，我扑到清风胳膊上，叼住他受伤手掌，不住舔舐他伤口。 清风一怔，而后眼底疯魔更甚，将刀举在了我头顶。 圆曦开始念诵经文。 念珠飞到我身侧，给我套上一层浓郁金色光盾。 还好清风入魔不深，他很快清醒过来。 但他状态并不好。 痴痴呆呆，看起来比丢了半条命还要惨。 我一面替清风担忧，一面听圆曦细说他如此失魂落魄原因。 “未还禁术，就如它的名字一样，引招的，是未归地府，未还阳世之人。 倘若所招之人，已魂归地府，已轮回转世，那么施术之人，只会招到那人写下这份答卷时的残念。 以尚书大人的手段，便只是一道残念，他也能与之沟通。 但他没有招到残念，说明写答卷之人，魂魄还在人间流连。 只要还在人间，只要在乎这份答卷，魂魄必定会被引招前来。 按你的描述，这份答卷对于苏梦白施主来说，应是极为看重，甚至为这份答卷丢了性命……所以贫僧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心底倒是有个猜测。 觉得这事，同林剑兰离不开干系。 但我不敢说。 他们俩都是聪明人，肯定早就想到了，我说出来也是自取…… “臻臻觉得这事跟林状元有关？” “你说这事关键在林剑兰？” 他们俩齐声开口，把正在舔毛的我，吓得方向都舔反了。 “喵（下次再对我用歪门邪道的术法本喵真生气啦）！” 受不了他们个个骚操作多一批的狗东西！ 第25章 佛心 天刚亮，清风心急，想要出门去找林剑兰。 但又不放心我这个犯人独处。 更不放心劫狱未遂的圆曦和我相处。 于是准备两人一猫同行。 但我很困。 说实话，我原本真的比清风还要着急找林剑兰这狗贼。 但我是真的困。 不比清风和圆曦两人修道有成，我刚死而复生需要巩固神魂不说，光这一天一夜我心惊胆战如履薄冰，心累至极。 “那你睡会儿吧，也不急在这一时。”清风有了目标后，就变得神采奕奕。 人也好说话许多。 只要不疯魔，清风就是我们当中看起来最正常那个。 “睡吧。”圆曦摸摸我的猫头，把我抱进怀里。 我这一觉，睡得极短。 短到刚闭眼，就被小吉叫起来了。 虽然他喊的不是我。 但是他开口一句‘紫阳真人’，我就垂死病中惊坐起。 “老爷，紫阳真人到了。” “道长！”身体反应比我脑子快多了。 猫脑还在执行入睡程序，四爪就已着地，如风般往外跑。 没人追得上我。 穿过庭院。 穿过一道门。 穿过长廊。 穿过一道门。 穿过花园。 穿过一道门。 直直扑到紫阳……身前的铁围栏上。 前爪勾住栏干，和紫阳隔栏相望。 “臻臻。”虽然才跟我分别一日一夜，但紫阳见到我，也激动不已，他一激动，话都说错了，紫阳说，“有两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我都不想听。”我说，“好道长，你闭上眼睛，我给你看个东西。” 我迫不及待想变成女子给我家道长看啦！ “等贫道说完再看吧。”紫阳道，“贫道怕现在不说，等会儿就不敢说了。” “好吧。”道长是好人，我不想让他为难。 “臻臻，贫道……”他好像现在就不敢说了。 “道长，你出什么事啦？”我从围栏缝隙中伸爪出去，去握他的手。 他的手好凉，就像我变成人不穿衣服时候一样。 “贫道……”他纠结半天，最终道，“贫道要不还是先看吧。” “嘻嘻！”我就知道他会想看哒！ “道长你闭眼睛。” 我变得还不够熟练，清风还没教我云雾遮身的法子，会被瞧见……人类的羞耻心呀，真是可怕的东西。 “好。”他闭上了双眼。 我有些紧张。 我一紧张，就变不好。 不是耳朵还在，就是猫爪剩一个。 我更紧张了。 “还没好吗？”他也很紧张。 双手捏成拳头，发白。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紧张。 但他越催我，我越着急。 “道长不要催我好不好……”我一边求他，一边颤抖着穿人类衣裳。 刚下过阴雨，外面冷得我牙齿打颤。 “好，贫道不催。”他深呼吸一口，渐渐冷静下来。 我仿佛为他感染，事事顺利起来。 到最后一根带子系好，我叫他睁开眼。 道长那双好看的凤眸缓缓睁开。 我屏住呼吸。 眼眸极慢眨了个来回。 睫毛覆上霜。 我期待，又有些不敢期待。 “臻臻。”紫阳开口了，声音听起来很寻常。 还不如他方才激动。 我心底有说不出口的淡淡失落，但又很快甩开，笑弯了着眼眸，回应他：“道长，我在。” “贫道没能求来圣旨。”紫阳说话声颤都没颤。 “没关系。”我笑着摇头，其实说话声都要哑了。 眼泪不知道从哪里爬了出来，在眼眶里转。 “夫人，别哭。”紫阳脸色比他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淡定，就是说话内容，早就颠了，他说，“贫道这就去偷。” “别！”看他又要踏剑离开，我连忙叫住，“道长，不要去偷东西。” “她说得对。”清风和圆曦终于到了，清风指着我，对紫阳说，“她就是偷东西，才会被我关起来，真人若是学她，下场也是一样。” 紫阳没理会清风的话，目光落在圆曦身上，狐疑：“贼秃驴你怎么会在这里？” 圆曦没说话，清风替他回答了：“他也是偷东西被关起来的。” “贼秃驴你偷什么了？” 清风意简言赅：“偷猫。” 圆曦恰巧指了指我。 紫阳如被雷劈，难以置信看着我和圆曦，问：“你们……做了？”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歪了歪脑袋，好奇看他。 清风被紫阳的问题雷得不轻，再次大开眼界，大为震撼。 紫阳看清风表情，不知想到了什么大恐怖之事，双眼凸出，几乎要掉下来，他喉咙像被谁捏住，问话都嘶哑：“你们三个一起做的？” 清风看紫阳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圆曦还在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圆曦说：“贫僧与她，确实有肌肤之亲，但……” “贼秃驴你破戒了？”紫阳急匆匆打断他。 “没有。”圆曦摇头，顿了顿，又点头，“破了。” 第26章 变态 “啊？”清风听得耳朵都要竖起来，他问我，“我记得我们仨一直在一起，你们俩是怎么当着我的面深入交流的？” “贼秃驴！贫道今日要替天行道！”紫阳落在圆曦身前，桃木剑直指圆曦胸口，听清风问我，他又格外恼怒，“大人莫要污了臻臻清白，她思无邪，不懂这些，是这贼秃驴自己佛心不稳，动了凡心，他该杀！” 又对着圆曦道：“好你个贼秃驴，亏贫道以为你勉强能算个得道高僧，原来也是这般污浊不堪，欺臻臻懵懂不更事，你都不配她唤你那一声大师！” 我在紫阳剑指圆曦那刹就着急了。 更着急为什么圆曦面对紫阳的指责，竟然一言不发。 “道长……”我怕他们俩真打生打死，连忙挡在圆曦身前，“好道长，你把剑放下，大师没有欺负我，没有的，尚书大人有很好照顾我，他不会允许的。” “臻臻，让开。”紫阳动了真怒。 我摇头。 想去牵紫阳的衣袖。 想求他。 桃木剑横亘在我和他之间。 我努力伸手一寸。 他剑往回缩一寸。 我怎么也碰不到他。 “道长。”我痴痴喊他。 他终于没忍住，收了剑，将我拉了过去。 “道长。”我回牵他的手，轻轻摇了摇，“不要生气，我不想杀伯仁，也不想再有伯仁因我而死了，我不是天生坏种，我没有坏心，也不想行坏事，道长……” “臻臻！”紫阳突然把桃木剑塞进了我手里，“你去，你去把这剑，插在贼秃驴心口上，快去！” 他的剑，入手滚烫，仿佛刚泡的茶。 我下意识撒了手。 桃木剑落在地上，落在我们和圆曦之间。 “傻臻臻。”紫阳又是伤心又是生气，“你乱了他佛心，他这佛，是修不下去了。 你今日不杀他，总有一日，他会为了佛杀你。 世间安得双全法听过吗？ 佛和卿卿，他只得选其一。 他修了几十年的佛，他生平最痛恨妖邪，哪怕明知你不是妖邪，他最终也只会选他的佛。” 我到这时，忽然明白先前圆曦跟我说那些，叫我跑的那些话。 原来竟然是这样。 难怪他说猫猫可以，女子不可以……可是，猫猫当真可以吗？ “道长，大师他没有骗我。”我把桃木剑捡起来，还给紫阳，“大师说，如果有那样的一天，我要快快的跑，跑去找道长，道长，道长会保护我的吧？” 紫阳终于不生气了。 他接过桃木剑，挽了个漂亮剑花，理所当然点头：“废话，贫道的夫人，贫道自然会护着。” “这就叫上夫人了？”大开眼界已经不能形容此刻清风的状态了，这已经快大开屁眼界了，“道长你人畜不忌啊？” “能不能管好你那张嘴？”紫阳为什么能制得住圆曦？就因为他什么话都敢说。 他捏了捏我的脸：“臻臻是小仙女，是上天降下来，赐给贫道的。” 我看终于能捞到机会发言，赶紧问紫阳：“道长为什么要叫我夫人？” “因为贫道下山来，就只为两件事。”紫阳揉了揉我的白发，“一是拐只猫咪回山当宠物，二是拐个少女回山结道侣。” 我大惊：“道长你不仅是猫贩子，还是人贩子！” “哈哈哈。”紫阳大笑，又低声哄我，“小臻臻，要不要跟贫道上山去？” “上山？山上好玩吗？”我大概懂道长说的山，就是家的意思。 我确实很想要个家呢。 “可能没有这人间好玩，但，贫道很喜欢，也想臻臻喜欢。” “不是我说。”清风忍不住了，“你们一个要带她回寺里，一个要带她去山上，你们是觉得我死了吗？” “是啊……”我很为难，“道长，我答应了尚书大人，得先去找林剑兰的，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解决。” “你还要找林剑兰？”紫阳愣了下，随即道，“那你们跟我走，我知道他在哪！” 饶是屁眼都被紫阳扩开过，清风一时片刻还是接受不了紫阳这种跳楼式的脑回路。 上一句还要带我回山，下一句就到了宰相府。 “他为什么会在相府？”圆曦出了尚书府，人就缓过来了，跟紫阳吵架说相声，两人相处，就像前两天一样。 我也稍稍放心，不用提心吊胆，担忧他们俩随时要拼个你死我活。 就是太为难清风。 他混在我们一堆变态里，正常得像最变态那个。 第27章 老六 “林剑兰为什么会在相府，你不知道？”紫阳拿手指头戳了戳圆曦额头。 “林剑兰为什么会在相府，贫僧应该知道？”圆曦觉得好笑。 “你当然应该知道。”紫阳也觉得好笑，“你要是不知道，这天底下就再不会有别人知道了。” “哦？”圆曦反问，“贫僧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宰相大人跟陛下说，是听了某个贼秃驴的回复，才确定那人就是林剑兰的。”紫阳很得意，“不巧，贫道去求那道圣旨时，偏偏赶上听见了，贼秃驴，关于那口箱子，你到底是如何回复宰相大人的呢？” 圆曦还没说话，清风先说话。 清风真心实意感叹：“他们俩真厉害。” “怎么说？”我没感觉出他们俩又干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啊？ “一句‘林剑兰因为宝箱被叫去相府’，他们俩居然废话了这么半天！”清风看起来想杀人。 我默默离他远了两步，才道：“没事，慢慢你就习惯了。” “他们俩总这样？”清风一脸‘不能吧，哪有正常人这样活着’的表情。 我无比沉重点了点头。 清风一脸‘好事多磨余生无望’。 “贫僧没有如何回复，只说查到了宝箱的下落，在林施主祖宅中，旁的话，宰相大人又问了贫僧，问那林施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品行如何……” “那么你是如何回答的呢？”紫阳似乎就好奇这个。 圆曦想了想，反问紫阳：“你应当也去公主府上回过话了吧？公主殿下可曾有问起这个问题？” 紫阳点头。 圆曦道：“那不如这样，我们俩一人说一词，看看我们俩形容得可有分别？” “好啊！”紫阳道，“贼秃驴你先来，贫道说这林剑兰长得那是……” “人模狗样。”圆曦笑着应答。 紫阳双眼微眯。 两人相视，眼神都是‘你懂’。 “贫僧说这林施主为人……” “人模狗样。” 两人相视一笑。 “贫道说这林剑兰待人……” “人模狗样。” 两人久久相视，又长长一笑。 “我真怕他们俩突然亲上了。”清风看着我，浑身不自在。 “嗯？”我只觉得清风莫名其妙，“他们俩亲上，不是证明感情好吗？难道大人非要他们俩打起来才开心？” “完了。”清风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团被用过的纸，“你已经被他们俩同化了，他们俩啥样儿你啥样儿，你们仨一个形状，你没救了。” “大人好奇怪……”我嘀咕着，走到紫阳和圆曦中间去，问他们俩，一会儿去宰相府，我以什么身份去。 “你说谁奇怪？”紫阳听到我嘀咕的话，好奇问我。 我往身后清风位置指了指：“大人说……” 清风原话太长，一时想不起。 就说了个大概：“大人说，我里面已经变成你们俩的形状了。” “什么话这是？”圆曦回头怒视清风。 “你怎么可以教她这些！”紫阳回头也是一个怒视。 “都忘掉！”圆曦严肃要求我。 “快忘掉！”紫阳严肃吓唬我，“不然一会儿怀孕了。” “我头一次痛恨王朝律法里有杀人犯法这条。”清风几乎是咬牙切齿在说。 我选择直接无视：“来，我们商量一下，给我安排个什么身份吧。” 因着一头白发，在街上行走，行人回眸看我次数极多。 没个正经身份，总觉得心里没底。 别问为什么要走着去相府，不坐车。 问就是这仨太强，不假借于外物。 只有林剑兰那种俗人，出行才会乘坐舒适豪华马车。 “这个好说。”紫阳永远是进入状态和切换状态最快那个，“贫道早想好了法子，这法子极好，保你能用长久，就是在陛下跟前，你也能这样用。” 他说得这么厉害，我们顿时都来了兴致。 紫阳道：“你就扮作贫道的小师妹，道号紫曦真人，如何？” 我不会撒谎，闻言有些紧张：“若是，若是被她发现了，可怎么好？” “被谁发现？”紫阳有点懵。 “她啊！”我说正主，“你真正的小师妹。” “你还有个小师妹？”圆曦错愕，“贫僧怎么不知？” “不是说你们这一脉，都只收一个徒弟，只搞单传的吗？”清风也惊讶，“怎么，你师父他老人家，也做出了个违背道祖的决定？” “没有啊！”紫阳脸上居然也很惊诧，“贫道哪里来的小师妹？” 三个人都把目光落我身上。 我：“那紫曦真人？” “嗐，你说这个啊！”紫阳得意，“这道号，贫道刚取的，如何？” 他口中说如何，眼睛却不看我。 “贫僧没有意见。”圆曦说他没有意见。 紫阳又看清风。 “我就说呢，这名字，取得跟你们俩闺女似的。”清风吐槽归吐槽，对紫阳的取名，还是给出了高度肯定，“我觉得，甚好。” 我正准备说我有意见。 紫阳却没有看我，只是大手一挥：“那就这么定了，你现在就是我小师妹紫曦了！” 我：“……” 我真是服了你们三个老六。 你们下次给我取名字敢不敢问过本喵意见？ 第28章 儒衫 因为我当猫的时候见过宰相大人，怕当人的时候不习惯，暴露从前，我们四个人形生物在前往相府路上，还商量和彩排了诸多细节。 比如道门小师妹应该扎什么样的发髻，见了人又该行什么样的礼。 名义上的师兄紫阳，甚至还亲手给我削了把桃木剑，带木剑鞘那种。 哪怕是随手削，也够精致，够以假乱真了。 听到我说‘以假乱真’，紫阳很不高兴，说这明明就是真的。 他还让圆曦给这把桃木剑认真做了个开光法事。 这下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就是圆曦开完光后，紫阳突然惊醒，自己为什么要让一个贼秃驴，去给桃木剑开光……两人就又打起来了。 清风感叹得都快没词了。 看我的眼神也越发可怜：“你整天就跟这种人混在一处，难怪又蠢又坏。” 我这会儿是真恨不得我坏透了，去买药来给他毒哑了。 说与他相处如沐春风的人，到底对他有多大误解？ 话说之前也没见他嘴这么贱这么毒啊？ 为什么现在……我不由得把视线落向在闹市中打斗的一僧一道。 变态是种病，传染性极强。 我悲哀回看清风。 可怜的君子，连自己被传染了都不知道。 我没想到，我们在路上担忧和演练那么多，在相府根本就没派上用场。 “你能多掀两片瓦吗？”圆曦看着紫阳一个人撅着屁股往下看，实在忍不住，“我们这啥也看不见啊？” “你自己没长手吗？”紫阳头也不抬，又斥责圆曦，“你安静点儿行不行？他们俩说什么我都快听不见了。” “你耳朵这么差？”圆曦嘲笑，“要不要贫僧教你天耳通？” 后面两人又开始吵了。 因为在宰相大人正厅的屋顶上，两人还知道不能打，只干嘴炮。 我跟清风一人坐一边，也没搞懂明明能用术法听清的两人，为什么非要去掀那两片瓦。 但我们素质极高。 主打一个不理解，但尊重。 他们俩这么做，一定有他们俩的大病。 事实上，偷听这个法子，也是他们俩临时起意。 说是没人在场的时候，更容易观察实验对象。 不过我觉得，他们俩应该就是单纯脑抽。 瓦下厅中，林剑兰正在拜见宰相大人。 看来我们赶得挺巧，林剑兰也刚到。 大概是林剑兰脸色不太好看，宰相大人问他昨夜是不是没睡好。 林剑兰大倒苦水，说岂止没睡好，根本一晚上没睡，还说宰相大人介绍那大师根本不靠谱，纯纯就是骗子。 屋顶上好不容易抢到位置，撅屁股往下看的圆曦当场就急了，非要从掀开瓦片的空隙钻下去，给林剑兰一个大嘴巴子。 紫阳连忙死命拉他。 清风和我也都纷纷出言劝谏。 “狗施主今晚家里就算不闹鬼，贫僧也要想法子给他整两个鬼进去！” 圆曦如此说。 宰相大人问具体怎么说，林剑兰也没具体说，就简单两字概括：闹鬼！ 这回我忍不住了：“他妈的狗贱人又造谣污蔑我！” 清风赶紧抱我，圆曦和紫阳一个摸我头，一个牵我手，都来安慰我。 “今晚他最好睁着眼睛睡觉！” 恨恨放下狠话，接着听墙角。 对于说圆曦是个骗子的事，宰相大人随意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倒是对闹鬼的事情很感兴趣。 但这事林剑兰明显不愿多说，学宰相大人样子，随意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而后又详细大骂圆曦不靠谱。 “贫僧觉得，也不一定非要等到今晚！”屋顶上，圆曦满脸认真。 “搞他！出了相府门口就搞他！”我也这么说。 宰相大人跟林剑兰后面的对话就没多大意思。 先人口普查，再问生活作风，最后问国泰民生。 林剑兰的对答也毫无新意。 人口普查：死了，都死了，户口本上的都死了，啊，未婚，原因？穷。 生活作风：洁身自好，没有任何不良习性，啊，理由？穷。 国泰民生：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啊？为什么？穷得都独善不了其身，哪有空兼济天下。 由此可见，最宝贵的品质不是拒绝吃喝嫖赌，而是穷。 贫穷，使他没有一点染上恶习的资本。 你要杠就说明你还不够穷。 聊完国泰民生，谈话就到这了。 林剑兰正准备告辞，公主府里突然来了人传话，说痴花公主要见林剑兰。 于是我和圆曦准备等他出府的麻袋计划，就此夭折。 “去公主府？”清风问我们仨。 公主府不比相府简洁，那屋上琉璃瓦重重叠叠，掀了也是白掀。 所以他们三个是规规矩矩递了名帖进府的。 至于我，有他们仨的名帖就够了。 痴花公主是先召见的我们。 因为这时候林剑兰还没到。 我猫身见过痴花公主很多次。 她是个绝妙的美人儿。 人身来看，更觉她美得不可方物。 我看她的时候，她也在看我。 一双美目里，先是讶异，估摸是惊讶我的发色别致。 再是赞叹，估摸是赞叹我的发色别致。 最后是遗憾，估摸是遗憾我的发色……应该不是，她遗憾个啥呢？ 她开口了，薄唇轻启，但不是对我。 她对紫阳说：“真人这小师妹，倒是有些意思。” 紫阳乐呵呵：“是吧，贫道也这么觉得。” 痴花公主掩了唇，也笑，道：“不知道一个道门姑子，怎么偏爱穿儒生的衣裳。” 第29章 玉镯 紫阳不笑了。 我也有点尴尬。 看看圆曦，再看看清风，三脸尴尬。 我们在去相府路上事事筹划细致，把衣裳这个细节漏了。 我身上穿着的，还是小吉拿来那套，清风未穿过的儒衫。 青衣白衫，寓意清清白白。 就是这会儿穿我身上，显得就很不清白。 痴花公主还补上一刀：“本宫瞧着，小师妹身上这套，和尚书大人身上的，颇为相似呢。” “贼秃驴你怎么回事？”紫阳率先发难，炮口对准了圆曦。 圆曦一脸懵指了指自己：“臭道士你确定问题在贫僧？” “来时候说万无一失的人不是你？”紫阳说出他发难圆曦的理由。 意外站得住脚。 但圆曦也不是吃素……他还真是吃素的。 虽然他物理上吃素，但实际上并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当即反问：“贫僧说万无一失的时候，你和尚书大人没点头是吗？” 紫阳皱眉，看向清风。 清风一看再不说话，这锅就得掉自己身上，连忙主动接锅，让他们俩白甩一趟。 清风：“啊对对对，都是我的失误。” 紫阳和圆曦目瞪口呆。 然后同时对清风露出了鄙夷不屑等歧视眼光。 看起来他们俩挺瞧不上这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 清风不管这俩神经病，又转头给痴花公主解释：“紫曦入都城后，一直借住在臣府上，她身子不好，畏寒，女子衣裙太薄，臣索性就让她穿臣的衣裳……公主是知道臣为人的，一向不赞同那些迂腐论调。” 我听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个‘紫曦’说的是我。 人要接受新名字，总是有个过程。 虽然有点牵强，但也勉强能圆上。 痴花公主看起来就信了。 不过我觉得痴花公主会信，不是清风前面那段编得合情合理，主要是后面他说自己为人那段。 痴花公主明显是很了解清风这个人的。 温言，她和善笑了笑，看了看紫阳，再看清风，再看我，脸上露出‘本宫懂，本宫都懂，你们三个人在一起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的神色。 圆曦尴尬的挠了挠光头。 我也很尴尬。 很想知道痴花公主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就肯定，我们是三角恋而不是更复杂的四角恋呢？ 和尚对外的风评就这么清白吗？ “紫曦，真是个好名字啊。”痴花公主也肯定了紫阳的取名水平。 她对我招了招手：“上前来，本宫仔细瞧瞧。” 我看了看他们仨。 他们俩都点头。 我就上去了。 痴花公主摸了摸我的手，很快缩回。 “哎呀，是挺寒呢。” 我看见她手指头都冻红了。 看来没点功夫在身上的普通人，是没法近我身的。 这倒是奇怪了，我记得我死前没这么恐怖啊？ 记下记下，等会儿问问他们怎么回事。 “等会儿别急着走，本宫库房里有些好山参，叫尚书大人拿回去，给你炖汤补一补，或许会好一些。”她人还怪好的。 就像从前她夸我天下第一可爱那样。 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对我说这些，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 我懒得去细想，按清风教的礼数谢过她，就准备退下去。 她又伸手，想拉我，伸一半想起什么，收回去，开口叫住我。 “本宫这镯子，是父皇赏的，顶大块玉料，只做了这么一只，也算是独一无二了，配你。”她把手腕上镯子褪下来，递给我。 我不敢接。 清风说，这些人若是要赐东西给我，我得先推辞三遍。 这是潜规则。 只有推辞三遍，还要赐，才说明对方是真的想赐。 但清风没教我具体怎么推辞。 我就很为难。 只能扭头去看他们。 他们仨统一摇头。 我转过来，对着痴花公主摇了三遍头。 “咚——” 身后传来整齐倒地声。 “哧。”痴花公主乐了，“你呀，只怕是初出师门，头回下山吧，这么天真无邪样子，难怪能叫尚书大人铁树开花。” 说着，她眼神有些幽怨：“想当年，本宫也曾追求过他，可任凭本宫使尽法子，他就是不动心……” 我好奇：“都使了什么法子？” “咳咳。”身后清风大概是喉咙痒，在咳。 痴花公主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又笑盈盈看着我：“别怕，本宫跟旁的人不一样，本宫说要给你的东西，便是真心想给你，你虽是修道的人，不在红尘中，但你如何也是个女子，是女子，这身上也太素了些，不说穿金戴银，只玉镯子，套一两个也好，本宫瞧着，这颜色衬你。” 她后面的话我没怎么听。 只想着她说那句‘本宫说要给你的东西，便是真心想给你’。 倘若真是真心，又为何要计较那十颗明珠。 想起从前那只总被人骗的小猫，我潸然泪下。 第30章 癖好 “这是怎么……” 我突然落泪，痴花公主被吓到，递镯子的手在空中微微发颤。 “没事没事没事。”紫阳上前接过了镯子，套在我胳膊上，又替我擦了眼泪，“她这是个人癖好。” 痴花公主疑惑。 “爱哭。”紫阳解释。 我给了他一拳头。 “好了好了好了。”他捏捏我的拳头，捏散开来，又捏我的指尖，“过去的都过去了，你是紫曦，不是什么没人要的小野猫了。” 他说得隐晦，但我头一次这么聪慧，听懂了他言外之意。 “滚啊！”我又哭又笑，另只手给了他一拳，“难听死了。” “就你最没眼光。”他没好气说，又握住我拳头，轻轻捏着。 痴花公主在一旁看着我们俩，全程慈母笑。 如果不是下人来报状元郎到了，还不知道她会笑多久。 “本宫要见见这位状元郎，就不招待你们几位了，府上玩的地方多，你们自便吧。”公主开始赶人。 我们肯定不愿意走。 人间的术法再强，那也有个上限。 走远了，就听不见她跟林剑兰说什么了。 但我们硬要留，也不合理。 最后还是紫阳不要脸。 紫阳对痴花公主说：“公主您看我们是在房顶上偷听好呢，还是当着您面直接听比较好？” 痴花公主为之气饱。 她到这会儿，也才弄明白我们的来意。 大概也不如何好奇，只顺嘴一问：“你们同这位状元郎有过节？” 我们整齐摇头。 痴花公主愣了愣，又问：“那是？” “好奇。”我抢答。 “好奇什么？”痴花公主不解。 我一看天时地利人和都聚齐了，就想让公主帮我助攻一下：“好奇对于这位状元郎来说，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 痴花公主更不解了。 我不会撒谎，连忙求助紫阳。 紫阳就把那天林剑兰对他说的话，删减了些跟猫妖有关的细节，说了个不清不楚的大概，最后才道：“虽说明珠已经寻回，但贫道性子，公主您是知道的，修道嘛，主要就修个念头通达，不搞清楚他到底看重什么，贫道就通达不了。” 他的撒谎技巧跟清风大差不差。 前面的说辞明显没法让痴花公主信服，但后面念头通达的话，痴花公主信了。 她显然也很了解紫阳这个人。 所以她猜到，林剑兰身上，肯定有什么让紫阳念头不通达的东西。 反正她对林剑兰这个人也没什么了解，多几个人帮她参谋参谋，也不是坏事，就对紫阳提出的两个选项都拒绝了。 痴花公主折了个中。 既不用上房揭瓦，也不用当面留下。 她叫我们躲屏风后去。 怎么说呢，算是掩耳盗铃的一种吧。 林剑兰来了。 开口的对话，跟在宰相府没有不同。 简单两字概括：有鬼。 但也有区别。 他这回没骂圆曦。 骂的是紫阳。 据说是公主门下清客给他介绍的紫阳真人。 所以他觉得，他这也不算骂错。 当然这事他觉得错不错不重要。 重要的是被告。 他一点紫阳的时候，我们仨都特别紧张。 清风和圆曦防守两边，我……我坐在紫阳怀里，只能攥紧他的手。 但紫阳特别淡定。 我偏头去看，他眉毛弧度都没改。 圆曦忽然摸了摸我的头。 清风用眼神示意我往外看。 我神识回转。 只见屏风外，林剑兰头顶，一把桃木剑当空高悬。 他浑然不觉，还在大骂特骂。 痴花公主绝美的脸都吓白了。 只能说，我家道长不愧是行动派。 “好道长。”我怕林剑兰察觉，只能在紫阳耳侧用气声说话，“把剑收回来吧。” 我还想知道林剑兰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紫阳虎躯震了震，但没有动。 “求你了。”我轻轻摇了摇他的手。 桃木剑凭空消失。 就像从来没出现过那样。 见状，痴花公主也连忙转移话题，问林剑兰喜欢什么花。 也不算强行转移，毕竟她封号痴花，是有缘由的。 据说公主自幼喜爱百花，曾为照护一朵花，不吃不喝不睡好几天。 “世人大多爱牡丹，臣却不，臣独爱兰花出淤泥而不染，公主看臣名字便知，臣最爱之花，便是花中君子，兰花了。” 巧了，据传闻说，痴花公主当年照护的那朵花，也是兰花。 果然，听林剑兰这么回答，痴花公主对林剑兰的态度，明显亲热起来。 而我，则偷偷把目光投向了一旁若无其事的清风。 清风给了我个无奈的眼神。 又给了我个‘一会儿出去再说’的眼神。 刚好痴花公主问林剑兰：“民间传闻虽有的是胡编乱说，但也有的，说的一点儿不差，对于本宫来说，花的性命是最重要的，不知对状元郎来说，什么东西，最为重要呢？” 我顿时抛下清风，竖起耳朵。 大抵是痴花公主言语逻辑严密，大抵是此事场合正好，也大抵是……反正林剑兰全没起疑，直勾勾盯着痴花公主，虽然很失礼，但失礼中又透出一些难得的诚意。 林剑兰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对于臣而言，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个，需臣怜惜的有情之人啊。” 可能是这辈子没见过，背两首诗，两首都背错的状元郎，痴花公主羞红了美人面。 我则是很为难。 对于林剑兰来说，痴花公主是最重要的。 那我要收走痴花公主的命吗？ 低头看看手腕上，似乎还带着那女子体温的镯子。 我有了满腹心事。 第31章 有鬼 后面的对话，跟宰相大人问的都大差不差了。 查人口，看作风，家国天下。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反正就是对读书人那套。 林剑兰的回答也基本复制粘贴。 但略有改动。 户口本死完了臣一个人好孤独。 平日里臣一个人吃饭睡觉好空虚。 臣出门看人人都有媳妇好寂寞。 把‘想被公主当驸马骑’或者‘想当驸马骑公主’的心思写在了脸上身上屌上。 公主羞得话都说不出，只摆手让他滚。 林剑兰滚完，轮到我们滚。 可能要打个时间差，别在公主府门口撞上，也可能是公主确实想听听我们意见，拉着我们问，关于林剑兰此人的评价。 紫阳说：“他林剑兰他妈的就是个不要脸的贱货狗东西！” 我们仨如听仙乐耳暂明，对紫阳一针见血的评价纷纷点头，表示英雄所见略同。 痴花公主刚听过林剑兰辱骂紫阳，对紫阳的态度也算意料之中。 转过头来想听听我们仨的意见，却没想到我们四前所未有的齐心协力。 痴花公主怔住了。 她还想挣扎：“本宫看，那林状元，倒是没有这么差吧。” “哦？”我有些意外，“公主觉得他还算不错？” “那倒也算不上。”痴花公主不愧是在红尘最富贵人家长大的孩子，眼界心胸跟我们四个完全不一样。 公主说：“本宫只觉得，他和世上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算不得好，但也算不得差。” 那我就没话说了。 毕竟这世上，我认识或者接触过的普通人，除了林剑兰，剩下的就是苏梦白、紫阳、圆曦、清风之流了。 不管跟哪个比，林剑兰都挺差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后面痴花公主还要留我们午饭，我们都拒绝了。 她也不强留，只是跟清风说，记得去把山参拿了。 出得公主府来，我还在思考要不要拿走公主性命一事。 紫阳和圆曦则是在讨论去哪个铺子给我换身衣裳。 毕竟白发就够惹人眼了，还跟清风穿同款，确实很难解释。 清风则是在公主府外见到了小吉。 小吉说陛下有召，让清风赶紧入宫去。 正好紫阳和圆曦商量出结果，他们俩同时想到有个地方，会有我能穿的衣裳。 就问清风要不要一起去。 毕竟我目前，在名义上，还是清风的人。 犯人怎么就不算人呢！ “你们去吧，完事后回我府里等我，亥时之前，我若还未回府，怕是……”清风目光看向我。 他眼神过于沉重，我吓得就是一抖。 但他没说什么重话，只是看着圆曦，轻声道：“到那时候，我还没回府的话，就用你说的那个办法。” 紫阳一脸莫名其妙，拿胳膊捅了捅圆曦。 圆曦没理他，问清风：“你确定吗？你不是这样的人。” 清风叹息：“虽然没能和小师弟联系上，但我想，他应当，是不曾怪罪过她的。” 他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像人蒙在被子里说话：“既然是小师弟的意思，我从没为他做过什么，就……” 其实我觉得清风没说真话。 因为他去皇宫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有道若有若无，极细极细，如丝如缕的眷恋。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但我此刻，那颗心，对人类的情感格外敏感。 紫阳还在捅圆曦的胳膊。 圆曦不得已，边走，边把我给他说那些，跟苏梦白有关的内容，给紫阳讲了一遍。 顺带补上了后面清风用未还禁术的事。 但把自己宽衣解带搂我入怀的内容删了。 我满腹心事，也就懒得指出圆曦不厚道，给紫阳听删减版的事情了。 圆曦就这样边走边说，紫阳牵着我边走边听。 等我回过神来，我们仨已经站在了林剑兰家门前。 就是那座死了很多假道士的林家祖宅。 我正不解他们俩为什么会带我来这，他们俩却同时止步，脸色凝重。 很快，我脸色也凝重了。 虽然我道行不够高深，但对方的功力，也未必就有多厉害。 林剑兰确实污蔑了我。 但他没撒谎。 林家，真的有鬼。 此刻，在我们仨神识里，林家祖宅被一层蒙蒙雨雾笼罩。 看样子，是个水鬼。 “但很奇怪……”圆曦看了我和紫阳一眼，没说具体哪里奇怪。 我和紫阳却都同时懂了他意思。 有鬼，却没怨气。 “更奇怪的是……”紫阳也开口了，同样没说具体。 这回我跟圆曦都没懂。 同时投去了好奇眼光。 没办法，术业有专攻。 和尚干的是超度这活儿。 我……我本来是被超度那个。 只有紫阳，他的道术，是正儿八经驱邪收鬼的。 “你们俩看不出来吗？”他明知故问，很得意，“这个鬼，来头很大啊，像是被一族气运庇佑祝福着，贫道若是不出点血本，估计是揪不出来它！” 这回他炫耀得很清楚，很明白。 我跟圆曦都听懂了。 但是我们有问题。 “你要把它揪出来干嘛？” “我们不是本来就准备搞林剑兰吗？” “有鬼闹他让他睡不着，不是好事吗？” 紫阳一听确实也是这个理，点头。 但他不秀一下本事又很难受，想了想，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那贫道就把它揪出来，我们好好感谢感谢它！” 第32章 参禅 紫阳到底还是没得到秀本事的机会。 因为我们仨一踏进祖宅大门，雾气就以光速退散。 看起来，就像那鬼被我们仨吓得慌不择路跑了。 换位思考，跑才正常。 他们俩一僧一道，身上气息多浓就不说了，就我这个奇怪猫妖，背上还背着把，和尚开过光的桃木剑呢！ 我们仨在鬼怪眼里，比天上太阳还要亮应该。 “不过贫道能感觉到，它没跑远，还在这宅子范围内，应该是躲起来了。”紫阳很自信。 圆曦白了他一眼：“废话，鬼的活动范围本来就很有限，你见过能满世界乱窜的鬼吗？” 紫阳点头，指了指我：“她呀！” 我：“……” 对于这个答案，圆曦确实也没话说。 两人停战。 我才终于有机会问起两人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也不用等他们俩答案。 已经走到衣柜前了。 看着前世生前……我知道用这个说法不太合适，但很写实。 看着那些，我依照我想象中的人身，而后为自己量身定做的衣裙，眼泪又猝不及防掉下来。 “你们俩怎么会想起来，这里有我衣裳的。” “别哭。”紫阳帮我擦眼泪，满眼深情，说出了一个跟深情半点儿不沾边的事情。 说那个成衣铺子老板收了我一颗明珠后，四处炫耀。 很快就引起了公主府请来的高人，啊也就是紫阳真人的注意。 他先是利用合法途径，以盗窃公主宝物的罪名，把老板抓了，当然啦，顺带查封铺子是理所当然的嘛。 可惜，本来以为这老板会是个突破口，能找到剩下九颗明珠。 没想到对于那个掏出一颗明珠来订衣裳的人，老板也含糊说不清楚。 老板当然说不清楚。 因为我订衣裳，是匿名写信下的单。 还是拿猫爪执笔写的，能查得出就有鬼了。 但我没想到，紫阳他没鬼，也真能查出点东西。 笔迹没法认，但墨和纸跑不了。 通过纸墨购买记录，他初步锁定了一些怀疑对象。 但这种劣质纸墨，不比珍品孤品。 一日的销量对象，都够他查半个月了。 想具体怀疑某个谁，不容易。 刚好就这么巧，我听说老板被抓之后，在官府封铺子前，把做好的衣裳偷走了。 本来是做得神鬼不知，但破绽就跟清风发现的差不多。 几天没开门的成衣铺子，地上落下薄薄浅灰，我也就不可避免的，留下了猫爪印。 买过笔墨，又刚好养了猫，那目标就小了不少。 只要一家一家排查，总有查到的时候。 紫阳心里有了底，也就不着急这事，闲着还接接散单。 比如捉妖，比如收鬼。 “然后你就接到了林剑兰的单子。”我垮着脸，很不高兴。 圆曦说了让我更不高兴的话。 他说：“其实宰相大人那宝箱，不是空的，原本就是装痴花公主的十颗明珠，所以贫僧接了宰相大人委托后，对这明珠案，也一直暗中关注，就等这臭道士出结果，贫僧好摘果子，可不就是巧了，同一日，贫僧和他，都摘到了果子。” 我这个果子听了这个前因后果，相当生气。 但紫阳一句话就把我哄好了。 紫阳说：“可惜贫道来晚了。” 他说：“贫道宁愿摘不到果子，若是贫道不那么偷懒，早一日查到林家，早一日找到你，或许你就不会……” 我被他说得，莫名心中一酸。 “我没有怎样啊。”只能说些口不对心的话，“我现在很好啊，你们俩出去，快出去，我要换衣裳了。” 再不出去，我眼泪又要出来了。 “我们为什么要出去？”圆曦不解，“你当着清风的面，换了一遍又一遍，他都看得，我们俩为什么看不得？” 紫阳大惊：“你们俩都看过了？” 我也大惊：“你那会儿不是在入定参禅吗？你偷看！” 圆曦低下头，红了耳尖。 紫阳看着我，红了眼眶。 我觉得今晚不管清风回不回府，我都得进宫去见他一趟。 那个云雾遮身的术法，还是快点教我吧。 他说得对，做人实在太不方便了。 当着两人面，我变回猫身。 他们俩不出去，我就不换。 人类的羞耻心好可怕。 圆曦自知犯了戒，还好一点，乖乖低头，转身出去打坐了。 紫阳就没那么多忌讳了。 抱着我的猫身撸了又撸。 把我撸爽几百次后，他终于肯撒手出去。 我好像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时候，对变态来说，做鸡也没做猫危险。 第33章 化缘 轻纱上身，果然合适。 至于好不好看……反正紫阳和圆曦已经呆呆看我许久了。 应该是好看的。 就是清风说得不错。 女子衣裙太薄。 我吸了吸鼻子。 好冷。 林家祖宅大概是住了一只鬼的原因，格外阴冷。 太阳都照不进来。 我本能往圆曦怀里钻。 可能是钻过一次，轻车熟路。 我动作快得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两个人都不呆了。 圆曦把我往外推，紫阳把我往外拉。 两头驴力气往一处使，我立马又冻得瑟瑟发抖。 紫阳抱我入怀。 谢谢道长打赏的怀抱。 我趴在紫阳怀里胡思乱想。 “你怎么会这么怕冷？”紫阳觉得我这寒冷，太过不寻常。 圆曦倒是有猜测：“她复活过程，假借了我们三人之手，许是三种道法相冲。” 儒释道。 各修各的。 偶有争执，偶尔也斗得你死我活。 但真正融为一体，还是少。 “无法可解吗？”紫阳不关心原因，只关心有没有解药。 圆曦摇头：“不清楚，晚上清风回来，我们一起商量看看。” 他们三人也就能凑出清风那一颗脑子。 确实得等清风。 “那我们现在干嘛去？”我问他们俩接下来计划。 “在这宅子里，等天黑下来吧。”圆曦的回答有些意外，他很快解释，“夜里阴气重，鬼怪有了底气，或许就会现形，贫僧的性子，你们二人是知道的，只要是妖魔鬼怪，无论是正是邪，贫僧都想弄死……弄个清楚。” 确实，这很圆曦。 “去给你买件狐裘披风吧，你如今有了正经身份，再穿男子衣裳不合情理。”紫阳还是只想给我解决温饱问题。 虽然他给我的正经身份，未必有多正经。 “去买狐裘？”圆曦问紫阳，“你有钱？” “当然！”紫阳骄傲，“毕竟公主出手大方，给贫道的银子，可比宰相给某秃驴的，多多了。” “哦？”圆曦也不恼，笑问道，“批款的流程走完了？银子发到你手上了？如果是真的，那公主府的人做事确实快，宰相大人在这方面，确实比不过。” 紫阳脸色突然就很难看。 看来公主府的银子也没下来。 我看他们俩都僵住了，就打算说一说我接下来的安排。 虽然他们俩都不问，好像也都不关心，但我的目标，其实一直很明确。 我还是想跟着林剑兰。 林剑兰出了公主府，也没回林家祖宅，估计又去了别的地方，见了别的人。 虽然他亲口对痴花公主说，痴花公主对他来说，就是最重要的。 但我已经不是前世那只傻猫了。 猫猫我啊，不好骗了。 亲口说过的话，便可当真吗？ 那林剑兰还亲口说过我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呢。 既然不可当真，当然要多方取证了。 不然我徒造杀孽，除了白白搭上痴花公主一条性命，除了让紫阳圆曦他们恨我……对林剑兰总是没什么坏处。 我才不傻。 但我还没来得及把计划说出口。 紫阳抢先一步想出了主意。 他笑眯眯看着圆曦：“没银子，好办呐！” 圆曦斜睨着他。 紫阳看着我道：“我们去买狐裘的时候，只要把大师带上就好了，反正大师他们这一行出门买东西，从来都是不给钱的！” “白嫖？”我缩了缩脖子，“犯法吧，到时候清风把我们仨抓了，我又罪加一等。” 这个时代，嫖是合法的。 白嫖，当然犯法。 “怎么说话呢！”紫阳不满，“大师冷了想披件狐裘而已，那能叫白嫖吗？那叫化缘！” 圆曦觉得有理。 我也挑不出错。 于是我们决定先去买……化缘狐裘，再回祖宅蹲鬼。 至于林剑兰，林剑兰是谁？ 是我仇人？ 那不行，是皇帝老儿也不行！ 今儿本喵非要看和尚化缘狐裘的戏！ 很意外，没想到三个人的计划，最先得到执行的，居然是我没说出口那个。 出售兽皮的店门外，我们仨和林剑兰不期而遇。 林剑兰认识圆曦、紫阳和我身上穿的衣裙，所以停步，开始打招呼。 他先招呼的圆曦。 林剑兰说：“你个狗比骗子还大师呢我呸！你驱你妈的鬼！” 第34章 撞面 紫阳趁还没骂到自己，连忙解下道袍，先给我披上，藏住里边的衣裙。 林剑兰对我再不上心，家里挂着的几套衣裙，天天看，总是眼熟的。 许多事情，还缺证据，还没到要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我理解。 但我不理解他为什么早不脱。 给我冻一路了都。 鼻涕冻得硬梆梆，吸都吸不动。 圆曦不是站着等骂的善茬。 但林剑兰屋里确实有鬼。 他就为难了。 第二个就轮到紫阳：“你他妈的不是‘吾辈修道，以降妖除魔，还天下太平为己任，怎能为区区财宝动心’吗？怎么，我真不给你财宝，你他妈的就真不管降妖除魔啊！你要图钱你就别说这大漂亮话成不成？” 紫阳从来都是直接拔剑的狠人。 但林剑兰屋里确实有鬼。 而且他刚才去了，看到了，还确实真的没动手。 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原因。 但林剑兰也不算完全骂错。 紫阳也为难了。 说实话，林剑兰这一骂，属实是瞎猫碰死耗子。 但凡我们仨不是离了公主府就直奔林家祖宅，但凡圆曦和紫阳没见着那鬼半点影子。 今天，这个都城将失去他们这一届的状元。 骂完紫阳，终于轮到我了。 林剑兰看着我，当即一怔。 我以为他是认出我来了。 毕竟当了我好多年的铲屎官。 毕竟他眼里有狂热和狂热。 这种眼神，一看就是那种，找了好久的仇人终于找到。 我都打算跟他翻脸了。 他一个作揖，打断了我的施法。 林剑兰对着我长长一揖到底，开口：“小生眼拙，没看到仙女姐姐在此，先前言辞无状，怕是冲撞了仙女姐姐，还请仙女姐姐勿怪，小生这厢给仙女姐姐赔礼了。” 我浑身痒痒。 感觉人皮要绷不住了。 这太生草了。 我把求助目光看向紫阳。 紫阳都不用我看，当即把我揽在身后，冲着林剑兰道：“姓林的，你骂贫道，贫道未必能忍你，但你要敢打贫道师妹的主意，贫道肯定忍不了你！” 圆曦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看林剑兰的眼神，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林剑兰到底还是那个奸诈的林剑兰。 见紫阳和圆曦跟护宝似的护着我。 他对二人的态度顿时大改：“不知两位原来是仙女姐姐师兄，先前多有得罪，还请勿怪……” 我忍不住出口打断：“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怕声音露破绽，我还刻意改了改音色。 其实我化人形后，嗓音跟猫身时，本来就有不同。 人身嗓音要更软糯一些。 再刻意改过，更是不同。 林剑兰应当是没认出我才是，但他一口一个‘仙女姐姐’，看起来跟我很熟一样，我实在忍不住。 “小生姓林，字剑兰，原是不曾见过仙女姐姐，但似仙女姐姐这般绝色，小生一眼万年，从方才到现在，不知看过多少万年了，自然就觉得熟悉了。” 他妈的他这张狗嘴儿叭叭是真会说啊！ 难怪当初能把我骗得死去活来。 难怪痴花公主觉得他这人居然不算讨厌。 唉。 多好一张嘴，怎么偏偏长狗脸上了。 林剑兰不仅花言巧语，他现在还美貌多金。 好吧，美貌是一直都有。 他原本生得就很不错。 听他说，他以前为了活命，还卖过屁股。 但那些买过他屁股的人都死了。 怎么死的他没说。 反正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只有天和地，他和我。 嗯，我决定等会儿就把这事讲给紫阳和圆曦听。 我恨他恨不得满大街随便拉个人去讲。 中了状元，陛下赐了不少金银，有心结好的，也都赶着孝敬……反正他现在是不缺钱了。 一千两的上等白狐裘，眼睛不眨，说给我买就给我买。 要不是圆曦和紫阳还在场，我那不争气的眼泪又要往下掉了。 我跟了他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给我买东西…… 他妈的狗男人能不能早点死绝啊！ 说起来，林剑兰为什么会跑兽皮店来了？ 正好店主赚了银子，正眉开眼笑，问林状元还要点什么。 林剑兰看了看我，脸带笑意，没说话。 我没懂啥意思，是问我还要再来点儿啥？ 紫阳捏了捏我的手。 我回头。 紫阳看着我，愣住了。 这一愣就是好长时间。 看得我都有些不自在。 紫阳才开口：“这狐裘，很配你，你更好看了。” 我小脸发烫，低下去，望着胸口红丝系带发呆。 圆曦也夸：“看起来更不像个人了。” 这句我就当没听到。 紫阳这才跟林剑兰说话，问林剑兰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林剑兰说他接下来有场诗会要赴，又问紫阳要不要带我去看热闹。 紫阳当然是拒绝啦。 毕竟林剑兰说了他不回家，他不回，那我们可就要回他的家了。 圆曦还着急去弄死那个鬼呢。 我们就此别过。 出了店门，我们仨默契放慢脚步。 林剑兰低声问店主的话，恰好被我们听得清楚。 “店家，你们这，做不做特殊服务？” 这狗男人真够贱的，我怀疑他是把嘴夹在裤裆里讲话。 我哪怕用气声说话，都说不出这么小声。 也就是我们仨耳朵好，才能以非常人手段听清。 你要换个正常人，能听到算他瞎编。 你看店主就没听清。 “你说啥？”店主嗓子扯破天咯。 第35章 苏三 两人扯了半天，林剑兰才把他的来意说清楚。 原来他去兽皮店，不是买兽皮的，是去找猎户的。 还要找那种特级猎户，能猎妖的。 说白了，这狗比还是不放心我。 一日不见我尸身，他一日不安心。 我住长江头，他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生怕君搞鬼。 唉。 其实我才是原告啊。 回到祖宅，我们仨排排在檐下坐。 圆曦打坐参禅。 紫阳托腮看我。 我……我的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一边是痴花公主的事搅得我心烦意乱。 一边是林剑兰找猎户猎我的事惹我忧愁。 做人真不好。 没学会幸福，光学会烦忧了。 眼前的天景，不是天景。 夕阳不是夕阳。 泼墨的黑，是天落幕了。 “天黑了，那个鬼什么时候出来啊。”我的事想不通，又不能说出来，索性问问圆曦的事。 “他来了。”圆曦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双眸。 “来了？”我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来了，“在哪？” “就在你旁边坐着。”紫阳指了指我左手边。 我下意识偏头。 “噫喏！苏梦白！” 坐在我左侧，神情木木愣愣的书呆子，不是苏梦白，还能是谁？ “他就是苏梦白？” 紫阳和圆曦这两天总听这名字，这下总算见到真人了。 “苏梦白是谁？”那书呆子鬼歪了歪头，满眼清澈愚蠢。 “诶？”我确定我没认错。 一开始我就猜过这鬼的身份。 这是林家祖宅，如果清风推测是真的话。 苏梦白出现在这里，是最合情合理的。 但他这是…… “你们在看什么好玩的？”书呆子鬼傻不愣登的，“我看你们看了一下午了，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你是谁？”我试探问询。 “不知道。”他头直摇，老实巴交的眼神不似作伪。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他又要回答不知道，没想到这题他会。 “因为这是我家啊。”他摇头晃脑，大长腿晃呀晃的，一副理所当然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很羡慕这个被我间接害死的可怜人。 他很清楚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哪怕他死了，哪怕他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家。 他是个有家的可怜鬼呐。 “才不是。”我小声说，“这是我的家。” 反正我死后也是待在这里的。 四舍五入，这里就是我的家。 我不管。 “那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他也不在意我是不是要抢他的家，很随意问话。 就像他的家，是谁来也抢不走一样。 “因为从前我不长这样。”我变回了猫身。 衣裙，道袍，狐裘，重重叠叠。 我从里头钻出来。 朝他喵了一声。 他盯着我细细看了很久。 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找回记忆。 久到我以为他真全忘了，这个疑似苏梦白的鬼才轻轻“哦”了一声。 “嗯，我记得你，我见过你，虽然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但我既然记得，那你一定就是我家的啦。”他说得好随便啊。 “才不是。”一直旁观的紫阳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很珍惜的紧紧搂入怀，“小紫曦是贫道家里的。” “好，那现在它就是你家的啦。”疑似苏梦白的鬼格外好说话，好脾气。 就像我生前记得他的那样。 虽然不过匆匆两面。 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什么都无所谓。 林剑兰让他帮忙答题，他也不问，只说好，就洗笔答题。 我要叼走他那张答卷，他明明看见了，但也只是一笑。 他不这么呆的时候。 笑起来，还挺好看。 就像他那素未谋面的大师兄清风一样。 他们俩很多地方，很像。 我虽然没见过清风的先生是什么样。 但从这两人身上，我大概能瞧得出一些那个人的影子。 或者不叫影子。 用读书人的话来说，应叫风骨。 这东西，是林剑兰绝不会有的。 即便林剑兰富养着长大，也绝不会有。 答案那么清晰了。 近在我眼前。 “我们得去找清风。”我念着清风教我的术法，变回人身。 “祖宗！”紫阳飞快捡起地上狐裘，遮盖在我身前。 我练了那么多遍的术法，居然都没他手快。 “看什么看？”紫阳凶苏梦白，“转过去，君子非礼勿视，懂不懂？” “她生得好看，不算非礼。”苏梦白浅浅笑着。 就连耍流氓的话语，都跟清风有八分相似。 但他比清风要君子得多。 笑着说完，他还是飘着转过身去了。 全没发现身后，指尖已经凝出金光的圆曦。 第36章 私心 这时候，我还在穿衣裙。 只有紫阳看见了。 “贼秃驴你疯了？”紫阳把狐裘披我身上，桃木剑出，抬手断了圆曦指尖金光。 桃木剑出刹那，苏梦白回头，鬼魂脸吓得煞白。 神魂哆嗦几乎要散了。 “你怎么了？”我抱着紫阳的道袍，跑去看苏梦白。 “他没事，正常鬼见了贫道的剑，都是他这个样子。”紫阳抽空回我，“不怕贫道桃木剑的，只有你。” “别挡我。”圆曦双眸紫气萦绕，就连熟悉的金光，都缠上淡淡紫气，“他必须死，我不相信清风，也不相信他，我杀了他，就带紫曦回寺里。” “你一下午参禅就参出这么个东西？佛祖都替你蒙羞！”紫阳寸步不让，剑气纵横，把苏梦白刮得神魂飘摇。 我不得不让他离战场远一点。 等我安顿好苏梦白再回来，圆曦和紫阳已经从檐下打上了屋顶。 “圆曦，你怎么了？”他们俩的佛道之争，我半点儿插不进去，只能在边上干着急。 “他入魔了。”紫阳简单交代后事，“宝贝儿你快带苏梦白入皇城去找清风，你身体有恙，他这魔气要是缠上了你，也是麻烦一件。” “我进不去皇城。”这倒是其次，“我也带不走苏梦白，我刚试过了，他无法离开这座宅子，他就是你们俩口中说那种，最普通的鬼。” “那你就站远一些。” “我……”我感觉，我其实并不害怕圆曦身上那些紫气。 反而那些东西，还挺害怕我。 圆曦跟紫阳打斗过程中，有意或无意，那些紫气都不敢靠近我。 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圆曦战斗力本来就恐怖。 入魔后更上一层楼，紫阳被打得节节败退。 “你拦我，你也要死。”圆曦说话莫得感情一样。 “呵。”紫阳吐一口血，满脸不在乎，“你有本事就杀了贫道，你口口声声斩妖除魔，贫道今日倒要你看清楚，这世上，谁才是魔！” 紫阳吐出的血好香，可我这时候却一点儿都不馋。 我只想站到他跟前去，就像他很多次站在我身前那样，替他挡下那些攻击。 这样想着，我就去了。 “紫曦——” 他们俩撕心裂肺的喊我名字。 我才发现，我落在了他们俩中间。 金光混着紫气，剑气和着道法。 万般法门加诸我身。 可我一点儿也不害怕。 就像最初的感觉那样，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格外温暖。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它们没能摧毁我，反倒被我一一净化。 杀气凌厉的金光变得温柔。 毁灭欲望滔天的魔气平静。 紫阳打出的那些剑气，像是生了灵智，围在我身边，欢快流窜。 这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但我一时想不起来。 原地愣了好半天，才被紫阳叫醒。 “你还好吗？”他受了伤，说话声哑。 我忙捡起地上的道袍，给他穿上。 “紫曦。”圆曦在身后，喊我名字。 我满是戒备回头，挡在紫阳身前。 “别怕。”他的魔气还没散尽，双眸紫气仍在，整个人看起来很邪性，“我已经能控制住自己了。” 他这个样子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我不信他。 “他没撒谎。”紫阳在我耳侧低语，“你也别怪他。” 紫阳难得替圆曦说好话。 只是说出来的东西，让人听了有些难受。 “他以前，多以前说不清楚，反正贫道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他师父死后，他就变了。” “他师父为了救人，被妖怪杀死了，死得很惨，一身精血被吸干，尸体被分了好几块。” “魔种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放过你，不是他本意，对你动了凡心，更是有违他的佛道，所以今日一念之差，才会入了魔。” “紫曦，这世上，人很复杂，没有纯粹的好，也没有纯粹的坏，你要学着自己去分辨，知道么？” “那你呢？”我回头望他，唇和唇轻擦，我心底有一丝异样，但很快过去，我问他，“道长，你是纯粹的好人吗？” 他的唇飞快漫上奇异的红。 看着有点像中毒了。 “呵呵。”他轻声笑了，揉了揉我的头，又替我把凌乱的白发理好，“贫道当然也不是纯粹的好，贫道，偶尔也是会有私心的。” 我很识趣的没有去问紫阳的私心是什么。 紫阳也很默契没有告诉我。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心照不宣吧。 第37章 徘徊 “紫曦，抱歉，今日，换你来保护贫道了。”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道长救了我性命，我本来就该报恩的呀。” “紫曦，你的事了结后，贫道就要回山上去了。” “嗯呐。” “紫曦，你在笑什么？贫道要走，你很开心吗？” “嗯呐，道长要回家去，这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那晚的道长看着我，月光洒在他眉眼，满是无奈。 最终他也只是一笑，把我理好的白发又揉乱。 “紫曦，贫道回去就闭关，待贫道出关那日，贫道定是这天下第一厉害的人，到时候，贫道就能保护你，让你再也不受伤害了。” 我笑嘻嘻应着好。 很礼貌没有去问要闭关多久什么的问题。 有个人肯为我去努力修道，总是很好很好的事。 何必扫兴呢。 圆曦最终还是同意去找清风。 虽然他同不同意，我都一定要去。 但紫阳说，做人不可以偏执，多讲一讲道理，很多事，就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后来我懂了许多事之后，总是回想起紫阳这句话。 无论是我，还是圆曦，清风，苏梦白，甚至包括林剑兰。 我们的过去，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悲惨经历。 唯独紫阳没有。 是不是就因为他不管遇到我，还是遇到圆曦，或是某个谁。 他总是耐着性子等一等，说一说，讲几句。 便是边动手边讲，他也要说个清楚…… 苏梦白听说我们要走，并没有太多情绪。 只是笑了笑，还像平常那样。 我突然就想起去偷他答卷那天。 我记得那天，我叼着答卷爬上墙头，朝他回望。 他还冲我挥了挥手。 像说你好，也像在说再见。 那是我生前见他生前最后一面。 离开林家祖宅，我蓦地回望。 苏梦白坐在青瓦上，冲我挥手。 这是我们俩死后初次相见。 “其实你不必愧疚。”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圆曦竟然还有心情开口安慰我，“许多事，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一味的愧疚，并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做些实事，来尽量弥补。” 我偏头去看圆曦。 都城夜晚少行人，他们俩便使出术法御空飞行。 疾风把圆曦僧袍卷得翻飞。 他眼里的紫气溢出眼眶，在眼尾烙下深深紫痕。 “大师这个样子，还能回家去吗？”我没由来的想到这个问题。 圆曦被我问得一窒。 半晌，他才道：“我没记错的话，我刚好像是在安慰你。” “啊抱歉。”我隔空对他拱了拱手。 “别乱动。”紫阳手揽着我的腰，紧了紧，“等会儿掉下去，摔疼你。” 我许多术法还没学会，紫阳又不放心圆曦，便亲自带着我飞。 “你说弥补，可我要怎么弥补呢？苏梦白什么都不记得了，科考结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他和林剑兰知道，你不是指望林剑兰会告诉我吧？” 圆曦当然没指望。 他只是好奇另一件事：“你看到苏梦白，为什么第一反应是要去找清风？” “那是他的小师弟啊，他不是想见苏梦白吗？”我也好奇，圆曦应该没这么蠢啊，这都想不明白？ “就这样？”圆曦好像就是这么蠢，他难以置信看我。 眼角的紫痕都有些扭曲。 “不然？” “你知不知道苏梦白的出现，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圆曦一脸无可救药看着我。 “我……我不知道啊。”我心底还觉得这是好事来着。 我猜清风看到苏梦白，一定会很开心。 “你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紫阳叹息，“她赤子心性，不是好事么？” “你不是打算滚回山上去了么？不多教她点儿东西，没人护着她，往后，她又被人骗了怎么办？”圆曦在皇城外落地。 认真看着我，道：“你偷窃宝箱的事，我已经帮你摆平了，宰相大人同意不追究此事。 你偷窃明珠一事，紫阳也帮你做了遮掩，痴花公主同样不追究。 至于盗窃考题的案子，关键在陛下怎么选。 但不管陛下如何选，不论是我的法子，还是随紫阳回山，死罪皆可逃。 便是你两条都不选，待清风自行引退朝堂时，保你一命，或许可行。 你顶多不过受些活罪……总归，小命可保。 但苏梦白这案子，牵扯可就大了。 如果苏梦白的死当真有隐情，如果清风偏执，非要把他先生的案子翻开……” 圆曦说：“紫曦，你想清楚了，这道宫门，你真的要进吗？” 第38章 陛下 很奇怪。 圆曦说的话，我居然全都听懂了。 如果说在尚书府中，清风给我的选择，只关乎他个人私仇。 那此刻圆曦给我的选择，便是关乎我自己生死，不，或许不止是我。 我问圆曦：“如果我们没有在林家祖宅见到苏梦白，那这件事会怎么解决？” “生无据，死无证，没有证据能证明林剑兰那份答卷是苏梦白所做，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苏梦白的死，是林剑兰造成的。 他继续做他的状元郎，你做你的替死鬼。 毕竟考题确实是你偷的，清风也有证据。 但只要我们愿意，只要我们能瞒过陛下，瞒过世上所有人。 那最后死的，顶多就是只未开灵智的野猫。” “那苏梦白呢？”那苏梦白的冤屈，清风的不甘，愧疚和后悔呢？ “苏梦白是自杀。”圆曦避而不答。 “我知道了。”我有答案了，“我要进宫。” 我要让一切水落石出，我要让该死的人享不了荣华富贵，我要让冤死之人有平复冤屈之日。 或许我做不到。 但假装一切都没发生，如果没在林家祖宅见到苏梦白……都说了是如果。 苏梦白没有活在如果里。 他就那样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的出现，就是我的答案。 “好。” 圆曦和紫阳带我进了皇城。 我的白发格外惹眼。 不冷的天，裹着狐裘更叫人起疑。 但有圆曦和紫阳在，也没什么人敢为难我。 只是听说我们要找清风，宫人面色犹豫，而后带我们去了陛下的寝殿。 殿前，我们被拦下。 听侍卫说，痴花公主和宰相大人，以及尚书大人，正在同陛下谈论要事。 我们仨互相看了一眼。 神色都很诡异。 这四个人怎么凑一块儿了？ 斗地主的话，人是不是太多了？ 除非他们是在打麻将。 “我能用神识偷看吗？”我悄悄问紫阳。 紫阳说过，世上奇人异士多，最多的地方，就在皇城。 果然，紫阳对着我摇了摇头。 我失望低头。 “但是贫道可以。”紫阳又说。 我高兴抬眸，无声催促。 “他的话，确实可以。”圆曦也点头。 我突然想起清风曾说，紫阳背后的那人，跟陛下关系匪浅。 “来，别抵抗。”紫阳抬手，给我和圆曦眼眸上，画了一道隐形符咒，“等会儿贫道神识看见了什么，你们俩就能看见什么。” 然后我们仨刚闭眸，就同时看见，殿上黄袍的陛下，神情很是痛苦，开口：“紫阳，你再这样胡来，朕就要把你驱逐出都城了。” 神识猛然断开。 我听到身侧的紫阳叫了声：“哎哟不好，有高手在，被发现了。” 我：“……” 也不用多高手吧？ 我刚看见下面的清风也发现你了。 “现在怎么办？”紫阳被发现得太快，我连陛下他们到底在商量什么都没听见。 “别急。”紫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面古镜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贫道有的是法子对付他们。” 我想了想，还是没提醒他台词念反这件事。 毕竟有圆曦在，我们跟魔确实也关系紧密。 “你宝贝可真多。”圆曦似乎认识紫阳手上的古镜。 “别一副你没有的样子。”紫阳不屑，“你揍贫道的时候，拿出来的好东西可不少呢！” 我又忍了忍，没告诉紫阳，圆曦打清风的时候，拿出来的好东西更多。 “贫道可不像某人，好东西都留着对付自己人的时候用。”紫阳嘲讽完圆曦，就擦亮了古镜。 殿内的陛下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此刻，陛下的脸色，更痛苦了。 他揉着太阳穴，咬牙切齿：“紫！阳！” 然后古镜就裂了。 “哎哟！”紫阳收起坏的古镜，心虚拍拍胸脯，看了看我和圆曦，“这回我们惨了，有高高手在里边。” 这时陛下身侧伺候的宫人出来了，说陛下有旨，请我们进去。 估计陛下是真烦紫阳了。 进了殿，我还在脑子里搜索见到陛下该行什么礼，殿上陛下先开口了。 陛下问：“她是谁？” 我猜陛下问的是我。 果然，痴花公主抢答：“父皇，儿臣在府中见过她，是紫阳真人的小师妹，道号，叫紫曦。” “小师妹？”陛下果然跟紫阳关系不同，他就知道很多痴花公主不知道的隐秘，陛下冷哼一声，道，“朕怎么没听说过，你师父还能再收个徒弟？” 我心虚得头都不敢抬。 实在是不敢，不然我非要把狐裘帽子也戴上不可。 实在是半点儿没有安全感。 但紫阳就不慌不忙，他先行了礼，才慢吞吞回答：“贫道师父确实没法再收弟子了，但贫道若是娶了妻，那贫道师父，可不就有两个弟子了？” “哦？”陛下轻笑了声，“你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第39章 发癫 紫阳来牵我的手。 我紧张要死，手指都发颤。 他轻轻捏着，一根一根捏过。 他看着我，笑着说：“贫道见了她，就不想修道了，只想修她。” 我没听懂。 但双颊忽地发烫。 道长他，他好像是在对我说情话。 “嗯？”陛下好像挺诧异，“你这铁树，竟然也有开花的一天？” 又道：“小姑娘，抬起头来，让朕瞧瞧，什么样的美人儿，能让紫阳这榆木疙瘩开窍。” 我缓缓抬头。 宰相大人看着我在笑，就像那天我去他府上，他一面摸我猫猫头，一面笑那样。 痴花公主看着我，也在笑，笑得一脸慈爱。 陛下也笑了。 陛下笑着说：“倾国倾城，惊为天人，确实美貌，配紫阳，倒是委屈你了。” 又问：“可要朕为你二人赐婚？” 赐，赐什么？ 赐婚？ 我脑袋懵懵的。 我记得圆曦说，我进来可能就是个死字。 怎么就要赐婚了呢？ 陛下好像很满意，不住点头，道：“正好要给状元郎赐婚，双喜，双喜啊！” 等下？ 还要给谁赐婚？ “父皇！” “陛下！” 我还没开口问怎么回事，先后两人同时开了口。 是痴花公主和圆曦。 痴花公主道：“父皇，这事，不是还没定吗？” 说完，痴花公主又看了眼圆曦。 “哎呀，圆曦大师，你这脸……”终于有人发现圆曦不对劲了。 “圆曦大师，你这是怎么了？”陛下也看见圆曦面上的紫气了。 “回陛下。”圆曦脸上魔气又有兴盛之意，在他面庞上，几乎缠出花来，“不要紧，我只是入了魔而已。” 陛下脸色都白了：“入，入了魔？而已？” 我猜陛下此刻心里肯定骂了很多脏话。 因为他十根手指都在颤动。 而且不是因为害怕，纯纯愤怒。 我又想起清风说过，说圆曦和紫阳背后站着的，是何等崇高地位存在。 所以圆曦，或者圆曦那个死去的师父，跟陛下关系，肯定不一般。 果然，陛下压下愤怒，叹息着问圆曦：“那件事，你到现在还没释怀吗？” 圆曦的回答，与跟我说的，别无二致。 圆曦说：“那件事，只是魔种，真正的起因，是为她。” 他眼神坚定看我。 他说：“我为她，动了佛心。” 陛下惊呆了。 宰相大人也惊呆了。 只有早早看出苗头的痴花公主一脸“老娘就知道是这样子”的表情。 至于我，我还在想，我进宫来，本来是想干什么的？ “你入魔这事，可还要紧？能控制心神吗？”陛下好像很关心圆曦。 估计换个人入魔，陛下能让他血溅当场，就地死亡。 “不要紧。”圆曦说，“心神早就失控过了。” 陛下沉默了。 圆曦又说：“我心神失控的时候，正是紫曦唤醒了我，只要她在，就无大碍。” 陛下更沉默了。 这一沉默，就是……就也没多久。 大概对陛下来说，紫阳很重要，圆曦也很重要。 唯独我，并不是那么重要。 所以他很快做出了决定。 陛下说：“朕老了，你们年轻人的情情爱爱，就留给你们自己去解决吧，朕就不参与了，赐婚的话，朕只是问过，不曾真正下过旨意，你们就当没听见过吧。” 可能是觉得场面有点尴尬，陛下想岔开话题。 就提起了我们仨还没进来之前，他们四个在聊的东西。 陛下问清风：“爱卿，你觉得，朕让林剑兰做痴花驸马一事，如何？” 我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敲打了几十下。 什么？ 陛下给林剑兰赐婚的对象是痴花公主？ 林剑兰要当驸马了？ 等下！ 剧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里的？ 我惊诧去看清风。 试图在清风脸上找到答案。 但我没找到。 清风也没看我。 清风只是想了想，然后说：“陛下，臣不想干了。” 清风你！ 你！ 你发癫！ 陛下问地你答天！ 清风一发癫，场中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目光皆落在他身上。 顿时没人还记得刚才佛道之争有多尴尬。 果然，替代比删除更彻底，更好用。 “爱卿想辞官？”陛下表情有点儿微妙。 我修行还不够，看不出陛下对这事是个什么态度。 “是。”清风表情也很微妙。 “为什么？”陛下开玩笑的口吻，“难不成你也跟圆曦大师一般，动了凡心，入了魔？” “臣倒是没有入魔。”清风终于看我了。 但我心头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他该不会是…… “但臣，确实有了意中人。” 第40章 周游 清风光明磊落眼神，落在我脸上，是那么的不清白。 “本宫还以为，尚书大人才是真正的榆木疙瘩呢。”痴花公主很是幽怨，“原来榆木喜欢的，不是本宫这株花啊。” “嗯……这个，这个。”宰相大人‘这个’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陛下就更干脆了，啥也不说。 看来是被他们搞无语了。 清风接着说：“官场繁累，臣想辞了官，带她周游天下，这辈子，或许就不归京了。”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 紫阳说，若他娶了妻，他师父就会有两个弟子。 圆曦说，若我在，他入魔一事，便无大碍。 清风说，他带我周游天下，此生不入京。 “不论是我的法子，还是随紫阳回山……待清风自行引退朝堂时，保你一命，或许可行。”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们，只是在用这样的方式，保我性命。 我这样蠢的猫都看得出来。 旁人又如何会不明白呢？ 宰相大人早就一副看戏样子。 痴花公主大概对清风还是有情，看戏之余，神色又颇为担忧。 至于陛下……陛下再问了一遍：“爱卿当真想辞官？” 他的神情，依旧看不出是个什么态度。 但我不需要看清。 我只知道，清风这时候，还不能辞官！ 他对我说过的话，我虽然听不懂，但我全记下了。 他说他辞官后，陛下会找个人替代他，这个人，八成就是林剑兰。 我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林剑兰也不能娶公主。 真等林剑兰步步往上，位极人臣，那我还怎么还苏梦白一个公道，还怎么拿走林剑兰最重要的东西！ “不！”我抬头，字正腔圆告诉陛下，“他不想！” 宰相大人表情复杂，看起来很想笑。 痴花公主也在憋笑。 陛下最流弊，他不用憋，他笑着问我：“你说了算吗？” 我，我不知道啊。 “我说了算吗？”我问清风。 “你这是，问我呢？”清风似笑非笑。 我朝他眨了眨眼。 他也眨眨眼。 我眨了两次。 “你确定我不想？”他好像懂我意思了。 我无比坚定肯定以及：“确定。” “好。”他对我点头，去看陛下，“陛下，臣认真考虑过了，这天下，臣不游也罢，明天早朝，臣还来。” 陛下没有再问下去了。 只是挥了挥手，把我们几个当苍蝇一样赶走。 我落在最后。 依稀听到陛下问痴花公主：“痴花，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老了，现在的年轻人，朕怎么看不懂了呢？” 我很想告诉陛下，这事吧，跟他老不老没关系，毕竟我也看不懂。 但道长在叫我。 “紫曦，快点，等会儿宫门就要落锁了。” “来了。”我把冰冷的手交到他掌心。 他掌心好暖。 驱散我满身寒意。 “这白狐裘不错，你穿上更漂亮了。”出了宫门，清风不问我别的，先问上了白狐裘，“哪来的？偷的？” 他好像笃定我们仨都穷。 虽然也不算错。 但。 “我不偷东西了。” 我很严肃。 第41章 愚蠢 虽然阴差阳错，但我被他们三人复活，总是该做一个符合他们要求的人。 那些道德败坏的事情，我是不会再做了。 “是吗？那很好啊。”他随口说，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又问，“不是偷的，难不成是大师化缘化到的。” 他好聪明，居然猜到了我们本来的意图。 “也不是。”我摇头，准备他再猜不到，就告诉他正确答案。 “总不能是林剑兰给你买的。”他真的好聪明，还真给他猜对了。 我们仨互相看了一眼，都好羞愧。 紫阳和圆曦最羞愧，他们俩下午还打赌，说清风想破头也想不出付银子的会是林剑兰来着。 “还真是林剑兰啊？”清风大惊失色。 我们仨又互相看了一眼。 是林剑兰买的，怎么了吗？ 清风为啥这个表情？ “来，你们仨派个代表出来，原原本本，一点儿不漏，仔仔细细，从你们遇到林剑兰开始，认真给我说一遍。”清风如临大敌。 他这样子，我们仨也不好嘻嘻哈哈，连忙投票，最后圆曦两票当选。 因为下午只有他没跟林剑兰对话过，都说旁观者清，他在旁边，应该看得很清楚，一个细节都没漏过才是。 事实也正是……也未必。 我跟紫阳在边上听着，圆曦说的东西，和我们俩所见，并没什么不同。 但人和人的智商，可能确实大有不同。 清风愣是从圆曦的描述中，得出一个十分吓人，尤其吓我的结论。 清风说：“林剑兰认出你了。” 他十分肯定。 我吓得手都哆嗦。 不是害怕林剑兰。 也不是害怕林剑兰认出我这件事。 主要是被清风多智近妖给吓的。 什么人呐这是！ 如果只有我没察觉，那我还能接受。 但紫阳和圆曦也没看出来，那就很离谱了。 “怎么说？”紫阳和圆曦看起来也不太能接受，异口同声发问。 清风冷笑：“如果有个人，穿着你家里的衣裳，站在你的面前，你能做到看都不看一眼，反而先去骂和尚？” 紫阳觉得清风说得有理，点了点头。 但圆曦有不同见解：“他被鬼缠了一夜，正是怒气上头，可以理解。” 对！ 鬼！ 我终于想起我进皇城是干什么了。 正要开口，清风打断我施法。 清风说：“就算他怒气上头，等他回到家之后呢？屋里总共有多少件他清楚吧？他没文化他总识数吧？他没眼光他总有眼睛吧？” 我都不敢讲话。 紫阳和圆曦嘴还是硬的。 紫阳说：“可能是贼拿了呢？” 清风问：“女人的衣裳，除了衣裳的主人之外，谁会去偷拿这个？” 圆曦说：“我会。” 紫阳当即背刺圆曦：“看不出来和尚你色心还挺重。” 清风一脸恨铁不成钢看着我们仨：“天底下的成衣铺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们要什么样儿的没有？非得去状元郎屋里偷？假如明日他去报官，我这个知情者，是抓你们，还是不抓？” 他要这么说，那我可就委屈了：“这衣裙来历你是知道的，怎么算，也不算他林剑兰的东西，就是报官，也要先说清楚明珠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我自己去拿回属于我自己的衣裙，我有什么错！我就光明正大拿了，就光明正大穿着在他跟前晃悠，怎么了！” “对！”紫阳突然吼出来，吓我一跳，紫阳说，“就穿就穿，怎么了！” “我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圆曦附议。 清风揉了揉严肃且愤怒的脸，转而嘻嘻笑：“没怎么，被发现就被发现吧，反正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我就是图嘴上快活，找机会骂你们一顿而已。” 紫阳和圆曦对视一眼，默契撸着袖子上了。 然后一起被清风揍了回来。 我本来还想趁机落井下石。 见状，只好缩了缩头。 假装自己是只鹌鹑。 清风倒没有要连我一起揍的意思。 他揍完一魔一道，活动活动了手腕，看着我笑。 边笑边说：“你最好晚上睁眼睡觉。” 我要哭了。 他颇为无奈，叹气：“不是我，我是说林剑兰，他既然认出了你，肯定会想法子对付你，而且不会很久，他着急升官发财娶老婆，肯定会在圣上旨意下达前解决你，总之，你自己多注意，时刻保持警惕。” 我歪了歪头：“尚书大人不保护我吗？” “我本来是要保护你的。”清风更无奈，“但你不让我辞官，我就得去上班，公务繁忙，总有疏漏的时候。” “可我不是你的犯人吗？你不能带着我去上班吗？” “你不是啊。”清风说，“陛下既然赦你无罪，那你就自由了。” 第42章 初见 “陛下赦我无罪？”我大惊，“什么时候？” “刚才啊。”清风也大惊，“你不是看见了吗？陛下摆手，让你走啊！” “什么？”我巨惊，“那是赦免我的意思？” “不然？”清风伸手往我额头探了探，不知道是摸我有没有发烧，还是摸我有没有脑子，“陛下给你赐婚，你没同意，圆曦大师为你入了魔，你也没同意，我要辞官娶你，你也替我拒绝了，三条路你都不选，陛下仍是让你出了这道宫门，这不是赦免，还要怎样，才算赦免？” 我懵逼了。 就算我再做五千年的人，我也想不出来，刚才那么尴尬的场面，竟然可以做出这种解读。 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弱小，好可怜，好无助。 巨大的智商碾压，让我遍体生寒。 一寒就想靠近点人间温暖。 我看向一魔一道：“你们俩也懂？” 两人整齐给了我个‘废话’的眼神。 紫阳还奇怪呢：“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贫道还说呢，陛下放你走，你都慢慢吞吞不情不愿的，可把贫道急坏了，恨不得拎着你直接飞出来，生怕陛下脑子一抽反悔。” 我这才懂紫阳先前喊我快些，不是因为宫门真的要落锁。 “那也不是。”紫阳认真道，“时辰真的要到了。” 说什么来什么，紫阳话音落，更声响，宫门闭。 天地之间，似乎只余下了我们四人。 “行了。”清风道，“既然你小命保住，我就先回府了。” “啊？”我大惊失色，“你要回府做什么？” “睡觉啊！”清风也失色，“我的小祖宗，明天我是真的要去早朝啊！早朝多早你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 我就知道，我得带他去见一见苏梦白。 “我，我可以多耽误你一点儿时间吗？” 他看我像在看一个死人：“你最好有天大的事。” 夜里的林家祖宅并未点灯，门前也无车马痕迹。 看来，林剑兰至今未归。 我把清风带到了苏梦白面前。 苏梦白坐在白日我们一起坐过的檐下，虚虚倚着柱子，大长腿晃荡。 见到我们来，他笑笑，很随意道：“你们回来啦。” 我点了点头，又去看清风。 清风失魂落魄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解脱一般，笑着说：“小师弟，初次见面，我什么也没带……” 苏梦白看着我，歪了歪头：“我不记得他，我努力想了，还是不记得，我不认识他。” “你确实不认识他，但他……其实我也不清楚你们俩具体是个什么关系。”主要我不清楚苏梦白和清风的先生，具体是什么关系，苏梦白只是林氏一族后人，未必就是清风先生的血脉，“不过，也不重要了，你这一族，只剩下你，他曾经是你族中弟子，算起来，你该叫他一声师兄。” “好。”苏梦白似乎不觉得这是件很重要的事，就像吃饭饮水一般，苏梦白笑着对清风道，“那你就是我师兄了。” 清风很久没有说话。 我猜他肯定有很多话想对苏梦白说，因为我看见他嘴角动了好几回。 但可能想说的话太多，那些话又不老老实实排队，导致它们全挤在嘴边。 最终清风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看这里好像没我的事了，就准备悄悄离开，去找林剑兰。 找到他最重要的东西，是我的执念。 其次就是清风说的，他着急对我下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实在不行，我也不是不可以…… “你要去哪？”紫阳和圆曦不出意外，跟了上来。 我就知道我道行太浅，溜走手段太低下，避不开他们的耳目。 但苏梦白也跟上来，我就不理解了。 我道行也不至于低到这个程度吧？ “废话，院里总共就四个活的一个死的，突然没一个，谁瞎啊！”紫阳重重敲了下我额头。 我捂住被敲的地方，双眸含泪看他。 紫阳妥协，推开我手，帮我揉了揉。 然后趁我不注意，又狠狠敲了下。 我：“……” 我敲尼玛！ “哎呀，我还是出不去呢。”苏梦白在祖宅大门处被无形壁障拦住了。 他手朝外一勾一勾的，看起来很好笑。 清风背着手，站在苏梦白身后。 “师弟想出去吗？”他的嗓音，格外温柔。 “有一点想哦。”苏梦白指了指我，“这只小猫，我认识，她好像，有想做的事情，我想帮帮她。” 第43章 那样 “我有办法。”清风真的全能。 连紫阳和圆曦都好奇回头了。 “你是水鬼，我教你一道术法，可以依附在固定的水里。”清风说着，朝我勾了勾手。 我眼角未滑下的泪水便被他勾了去。 清风又是隔空一指，不知从何处飘出一个杯盏。 他把我的泪水滴落在杯盏里。 教苏梦白念了几道口诀。 苏梦白的魂体便轻飘飘的，缩小着，最后融进了杯盏里——那滴眼泪中。 “感觉怎么样？”清风问苏梦白。 我们都好奇围了上来，一齐去看杯盏。 杯盏里，那滴眼泪渐渐变成苏梦白的形状。 就是太小了，我们肉眼看的话，很难看出这是个人样儿，嗯，或者鬼样儿。 “我感觉还好。”苏梦白流动了几下，“就是感觉太挤了。” “你快哭。”清风半点没犹豫，直接命令我。 那一瞬间，我怀疑他说我是他意中人的事，都是场面话。 哪有这样对自己意中人的！ “我不！” “你快揍她。”清风又去命令紫阳。 “你有病吧？”紫阳才不舍得揍我，撸起袖子问清风，“揍你行不行啊？” “没有。”清风说，“不行，这术法很专一的，开始用了她的眼泪，之后就只能用她的眼泪了。” 清风还看着我说：“而且你最好保证能随时哭出来，水蒸发得很快的，你要随时给他补充。” 可能是他说得太过认真，我细思之下，竟然觉得格外合理……个屁啊！ 我这时候觉得，做人也未必就非要做个全须全尾的好人。 对待某些人，适当的为非作歹，才更能使念头通达，道心稳固。 我早晚要杀了他！ 清风又对紫阳说：“你要实在下不去手，也不要紧，我这有一种术法，能让人快速落泪，非常实用。” 他问我：“你要不要学学看？” 我等不到早晚了。 我现在就要杀了他！ 立刻！ 马上！ “好学吗……” 对不起，不是我怂，实在是，我喝过他的血，他是我的恩人。 我的恩人笑眯眯的，看起来人畜无害：“你先这样，然后那样，再然后就成功啦！” 我照着他教的法子，先这样，再那样…… 然后我的脑子就开始不受控制，一遍一遍自动循环播放，那让我总是不愿回想的一幕： 林剑兰站在祖宅门口，跟道士们说：“擒得猫妖者，赏黄金万两！” 像有凿子在我心上剖。 好痛，好痛，好痛。 呜呜呜喵了个喵，眼泪根本停不住哇！ “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我没骗你吧？”他人畜无害的样子没了，现在笑起来像老谋深算的狐狸精。 我极度绝望看着清风。 不是很想跟他说话。 也不是针对他。 我现在就是不想说话。 我想去杀了林剑兰这狗比东西。 “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紫阳很是担忧的看着我。 “好像是有点过头了。”清风摸了摸我的小脸，“我记得，她以前日子过得很苦，是吧？” “小可怜。”圆曦情不自禁抱住我，情不自禁吻了我……等会儿？ 感受到唇上的温热，我眼睛大睁。 脑海里林剑兰还在说赏金万两。 但我突然就没那么悲伤了。 感觉刚才被凿子剖的地方，有人往里头塞了什么，又给我填上了。 “唔唔……”我抱住圆曦，回吻他，并试图索取更多。 既然填上了，我就不会难过。 那如果塞得更多，塞满，塞得溢出来，我会不会很高兴？ 我没有得到答案。 因为道长很不高兴。 道长说：“贫道真是一眼都看不下去了。” 清风把杯盏口捂紧：“师弟别看，是色情。” “是吗？”苏梦白从杯盏里透出的声音格外兴奋，“在哪？师兄你手挪开，让我看看。” 紫阳强行插入，把我和圆曦分开。 圆曦意犹未尽的舔舔唇。 我也满是遗憾。 清风把手拿开。 得了我诸多眼泪，几乎要满溢出杯盏的苏梦白，探出头来。 道长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小紫曦，你不可以和他那样。” 我不解：“既然都可以这样，为什么不可以那样？” 道长想了想，说：“如果你想和他那样，除非先和贫道这样。” “差不多可以了啊！”清风咳嗽。 “我还以为你纯爱呢。”圆曦鄙夷。 紫阳道长不自然把头别过，脖颈一道绯色。 看起来很像上吊没死成给勒的。 第44章 青楼 我没想到，他们都愿意跟我去找林剑兰。 当然也不是没想到，主要是我本来不想这么大张旗鼓的。 他们是我的后盾。 偶尔也是我的束缚。 紫阳的读脸术，圆曦的他心通，清风的读心术，苏梦白的……苏梦白什么都不会，但他在那，对我笑，就是一种威慑。 什么人会为，只有一面之缘的猫咪，离开自己的家呢？ 我甚至都没向他求助，他只是魂体生出了感应。 苏梦白有点太好了，好得不真实。 他活着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 死了之后感觉更甚。 “你知道林剑兰常去的地方在哪吗？”清风作为我们里边智商最高者，向我问话。 我摇摇头。 以前跟着林剑兰的时候，都是我出生入死，他忙自己的事，我哪里会知道这些。 “不过他白日跟我们说他有个诗会，我觉得人来人往的，这种事他不会撒谎，他到现在还没回来，可能是诗会还没结束？” “诗会啊。”清风皱了皱眉头，“那确实这个点还没结束，我记得他们最离谱的时候，连着开了三天。” “他们？”我没懂。 “嗯，这是个老传统了，每一届同科进士，总会有人出来撺掇这事。”清风眉头仍是皱着，鼻子发出嫌弃声音，“有时候也不止同届，隔不了多久就会有人组局。” “你也会去吗？”我以为他嫌弃是参加过，而后瞧不上那些如林剑兰般的草包。 “我当然不会去。”清风说着，把我们带到了青楼。 不是楼姓青。 就是正经干那种事的青楼。 “我记得，我应该是跟你说，林剑兰要去诗会。”我觉得我再口齿不清，也不至于把‘诗会’两个字说成‘鬼混’。 “是啊。”清风也很不理解，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谁，“你说他们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把诗会定在这种地方呢？” 我好像懂了。 好像懂他为什么会满眼鄙夷。 但我可能又没懂。 我看见清风把杯盏郑重交到了圆曦手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皱了吧唧的野山参，嗯？ 好像有点儿眼熟？ 这不是痴花公主赐给我的吗？ “你说他们到底是为什么，非要把诗会定在这种，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地方呢？”清风饱含泪水，把野山参递给了楼门口站着的鸨母，“开个房，那群读书人开多久，我们就开多久。”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鄙夷，是真的来不起。 也才知道，这世上，各人的官，都是不同的。 有的人如林剑兰一般，还没官身，便有使不完的金银。 有的人如清风一般，官至尚书，连车马都保养不起，索性弃之。 他府中少仆从，可能也是因为开不起工钱吧。 我以后要多赚钱，好好报答他。 “但是你现在能不能别动我的野山参？”以后是以后，现在的话，我真的只有痴花公主赐的那两根野山参。 清风没理我。 因为鸨母认出他了。 或者说，这都城里，稍微长了个人形，就没不认得他的。 “尚书大人你这是……”鸨母狐疑看了看清风。 又更狐疑看向清风身旁一身道士打扮的紫阳。 看到圆曦的时候，鸨母可能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看到我的时候，鸨母有一刹那失神。 好半天才哆嗦着嘴皮子，嚷出一句：“稀客啊！” 确实，我们这一官一僧一道一猫妖变的小姑娘组合，很难不算稀客。 再加上她看不见的杯盏里还装了只鬼。 反正没有哪个是该出现在青楼的。 “开房。”清风不想跟她多说。 毕竟我感觉，再过一会儿，清风该舍不得这野山参了。 “一间？”鸨母疑惑看向我。 “一间。”清风沉痛点头。 “不叫姑娘？”鸨母还看着我。 “不叫。” “不叫男倌？”鸨母看我看没完了。 “你要敢叫，我连夜带人把你这楼抄了信不信？”清风真生气了。 “那不能！”鸨母争辩，“我们正经生意，合法，你无凭无据，哪能抄我的楼？” 清风气笑了：“无凭无据，我就不能冤枉你吗？” “他现在真像个狗官啊。”紫阳感叹。 我疯狂点头。 “疯子！”鸨母小声骂了句，又堆着笑脸，“难怪大家都说得罪谁也别得罪尚书大人，怕了你了真是。” “在我的耐心用尽之前，你最好消失。”清风拳头捏得嘎吱响。 “是是是，老身这就去安排。”末了，她又看了我一眼，嘴里嘀咕，“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瘦瘦小小的，竟然能一次吃下三根，啧啧，厉害……” 第45章 山参 我刚想问什么三根，野山参吗？ 紫阳好像未卜先知，给我嘴捂了。 我挣扎。 他几乎是把我强行抱起来走。 鸨母不由得又多看了我们一行人几眼。 带我们去了顶好的厢房，她临走，眼里落着不忍，跟清风说：“大人，你玩归玩，但别闹出人命来……” 眼睛似不经意飘向我：“老身还是给几位安排正经姑娘吧，这女娃子瞧着不是干这行的，怕是伺候不好几位爷，几位爷说呢？” 清风懒得跟她废话，走向房里唯一的床，倒头睡了。 圆曦把杯盏放在桌上，盯着里头打滚的苏梦白，也不说话。 紫阳在解我白狐裘。 厢房很好，很暖，我倒有些热了。 所以鸨母看了一圈，发现唯一肯搭理她竟然是我。 我好奇问她：“你先前说我一下子能吃三根……唔……唔……” 紫阳一手捂着我半张脸，一手掐着剑诀。 桃木剑如流星坠，悬在鸨母头上三尺。 鸨母吓得鬼叫一声，门都来不及关上，连滚带爬跑了。 “真麻烦。”紫阳嘟囔声，指挥着桃木剑关上门，又控制桃木剑掉头，戳了戳床上瘫着的清风，“你要来这种地方，干嘛不让她先变回猫身？” “你当心我一个手滑，把你这剑折了。”清风翻了个身，坐起来，叹气，“猫也不能同时吃下去三根呐呐呐……” “你有病吧？”紫阳越来越关心清风病情了。 “你清高！”清风夸紫阳，清风说，“有本事你娶了她一辈子不入洞房？” “你管我！”紫阳的桃木剑在空中乱舞，“我就一辈子不碰她怎么着？” 圆曦抬头看他。 苏梦白扒在杯盏边缘，看他。 清风竖起大拇指：“那说明你他妈的真不是个男人！” 我默默离紫阳远了点。 他刚才捂我，真下死手。 我要是个人，早被他捂死了。 “你躲我？”紫阳一气之下，都不自称贫道了。 “我……”我也不是躲他。 我就是想活着，这不算什么大错吧。 “小猫，到我这来。”清风给我解围，拍拍身前床榻，“他不让我睡，我就教你些实用的小法术。” “好哒好哒好哒。”我确实有几个法术想学。 但我也不敢真到床上去。 紫阳的桃木剑把路拦得死死的。 清风这个人真的很神奇。 我怀疑这世上就没有他不会的法术。 “你没事学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干什么？”他这会儿正教我不用神识也能隔墙观物的穿墙术。 “这世上有本事的人，总是很多，他们里边，有很多就像你当初一样，为非作歹，祸乱百姓，我要对付他们，总得有些法子。” “可你法子也太多了！”看在他用心教我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他拐着弯骂我的事情了，“这个穿墙术，很实用吗？” “很实用啊！”清风奇怪看我，“你没看见隔壁的林剑兰吗？” 我一怔。 偏头。 隔壁屋子，还真是林剑兰，怀里还搂着个姑娘。 “听说你要找他，我看到他之后，特地挑了这间屋子，敢情你什么都不知道？”清风诧异。 我也诧异：“这屋子不是那个女人带我们来的吗？” 清风无语了。 很久，才道：“我们路过那么多空屋子，我不点头，你以为她敢停吗？” 我还真以为这屋子是随便选的。 看了看紫阳和圆曦，他们似乎早就知道，神情并没意外。 只有苏梦白，他在杯盏里翻滚来去，嘟囔：“师兄，你这法术，我好像学不了啊。” “嗯。”清风说，“鬼要学法术，步骤会有不同，你还太弱了，等我往后想法子，给你提提修为，再来教你。” 他说这话时，温情脉脉，还真有点儿师兄的样子。 跟隔壁喝酒上头，把手伸进姑娘胸口的林剑兰，形成鲜明对比。 林剑兰估计是真喝多了，两颊绯红，眼斜嘴歪。 摸着摸着就亲上了。 亲着亲着，两个人就开始在地上滚来滚去。 滚着滚着，两人衣裳就全滚没了…… “你学东西的时候，能不能专心点？”清风打断我的穿墙术，语气带着疲惫。 我想到他还要早朝，想到他为了我的事，一整天没个歇，而我连他挑选房间这种细节都领悟不到……一种该死的情绪，顿时在我胸腔疯狂蔓延。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笑得不怀好意。 他问我：“想看啊？” 我摇摇头，眼神躲闪。 “说实话。”他会读心术的，我竟然忘了。 “唔。”咬咬唇，“我就是没看过，好奇。” 以前林剑兰太穷了，很长一段时间，饱暖都成问题，哪有空思淫欲。 “好奇？”他扬起下巴，神色轻佻，目光落在我身上，有些迷离。 “这种事，光看有什么意思。” “你上床来，我教你怎么做，这种事，就得亲自做，才有趣。” “你是不是当贫道死了？”紫阳的桃木剑，恨不得把清风捅个对穿。 而我，再一次对清风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连这种法术都会都能教，你实在太厉害了！” 我真心实意发问：“你对付那些为非作歹的坏人，还能用上这样的法术吗？” 第46章 戏耍 一想到好看的清风被剥光了，跟某个赤身男子或赤身女子，嘴对着嘴，卯对着隼，亲密搂抱，在地上翻滚…… 我小脸儿滚烫，低下头去。 “你能不能把你脑子里的某个赤身男子或者某个赤身女子，换成你的样子？”清风好像有点难受。 他说话怎么咬牙切齿的？ “你不要再对我用那些奇奇怪怪的法术啦！”猫还能不能有点自己的隐私啦！ “那你也不要对我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啊！”清风摊了摊手，一脸无奈，“你比痴花当年，还要……” 他想了半天，没想到合适的话来形容。 苏梦白闲着也是闲着，帮他想：“还要让人心痒难耐？” 清风闻言，难得对他的小师弟说了句重话。 他说：“闭嘴。” 苏梦白缩回杯盏里去。 说起痴花，我终于想起先前好奇：“你老早就被皇帝叫进宫里，都说什么了？” “你现在胆子这么大了？”清风看事情的角度也逐渐圆曦化，“都敢听这种机密了？” 那倒也不是：“我就是琢磨可能跟林剑兰有关，跟这贱人有关的事情，我就都想知道。” “那我换个说法鄙视你。”清风如果不长嘴，估计这会儿已经子孙绕膝八代同堂了，“你现在长脑子了？我跟你讲那些东西，你能听懂了？” 我颇为幽怨看他。 他轻声笑了下，又正色同我道：“陛下先是过问了考题被窃之事，他问我，那贼可抓住了？” “你怎么说？”紫阳和圆曦都看了过来。 清风：“我说，她死了。” “陛下信了？” “陛下当然没信，陛下只是问，彻底死了吗？” “你怎么回答的？” 清风没有回答。 有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陛下懂清风的意思了，然后问清风，这件事，清风希望怎么解决。 “你希望怎么解决？”我也想问清风这个问题。 没见到苏梦白之前我想问。 见到苏梦白之后，我更想知道。 “你呢？”清风反过来问我。 “当然是还事实以大白，还天下以真相啊。”我眨了眨眼。 胸无点墨的林剑兰在隔壁已经叫第二个姑娘了。 我们四个人挤一间房还要用我的野山参抵债。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凭什么就觉得，所有人都想要真相呢？”清风说，“陛下放过了你。 那只偷窃考题的猫死去。 我也找到了我的师弟。 虽然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但很多时候，不记得才是好事。 比如说刑部终于可以把他的尸首，定为投湖自尽。 比如说痴花将会有个敬她爱她的夫君。 陛下也会多出一个可扶持可掌控的力量。 天下的百姓也会高高兴兴，看见一个贫寒出身的人做了状元郎，在他身上，看到自己以及子孙后代将来位极人臣的希望。 现在的情况，除了林剑兰想要你死之外，所有人不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就是林剑兰想要你死，那也是你言语恐吓，说要夺走他最重要东西为因，如此才有的果不是吗？” 我觉得此刻的清风好陌生。 就好像我从来都不曾认识他一样。 道长教我的话在耳畔响起。 人很复杂，没有纯粹的好，也没有纯粹的坏。 但我也说不上来，我心底，就是有一些不甘。 我去看紫阳，紫阳表情淡漠，似乎清风说的这些，同他毫无干系。 我又去看圆曦，圆曦正望着我发呆。 耳侧，隔墙的男女喘息连绵。 似乎攀到了人生巅峰，似乎可以随意把人当草一样踩在脚下。 在我近乎绝望之时，蓦地有个声音响起。 “师兄，你说得不对哦。” 是苏梦白。 似乎早就预料到苏梦白会反驳他，清风并没有生气。 反倒一改面对我时的严肃，清风笑吟吟，问苏梦白：“师兄说得如何不对？” 苏梦白说：“师兄说皆大欢喜，说所有人都得到自己想要的，这句话不对哦，猫猫想要的，并没有得到，她也只是千千万万人中的一个，她不欢喜，就不算皆大欢喜。” “可她想要的，或许会让我们所有人得到的东西，都失去。”清风现在特别像科考主考官。 不过参考的，只有苏梦白一人。 “你们从未得到，便谈不上失去，如果有可能失去，那就不算你们得到。” 清风笑着看了苏梦白很久。 我不明白清风眼里的笑意。 但我知道他没有恶意。 林剑兰叫第三个姑娘的时候，清风开口问苏梦白：“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苏梦白想了想，摇头，意思是不记得了。 清风却误会了：“要是先生知道，没有他亲自教导，你仍能长得这么好，他肯定会很高兴。” 苏梦白听完没什么反应，只是很抱歉问我，能不能给他续点眼泪。 他瘦了好多。 我本来快要被他感动得落泪了。 但他这么一说。 感动的氛围顿时没了。 眼泪原路退回。 我眼巴巴望着他。 清风跟圆曦说，让他把桌上的茶水倒点在杯盏里。 苏梦白声音幽幽：“师兄不是说，施法后，就不能换水吗？” 清风忍住笑：“是啊，施法之后，换水就不行了，法术就会失效，失效的话……你就要重新施法了。” 他忍笑忍得很辛苦。 肩膀一抖一抖，甚至还有点咳嗽。 我反应向来不快。 圆曦把茶水添完。 苏梦白重新施法，和茶水融为一体，我才察觉清风对我的戏耍。 “我！杀！了！你！” 我扑得极快，紫阳的桃木剑都没拦住我。 清风一把抱住我，同我在床上滚了两圈。 “哈哈哈……” 他笑得眼角有泪，任我双手在他胸口捶打。 第47章 蒙鼓 在皇宫里，清风面对陛下的发问，并没有像面对我似的，逼逼叨那么多话。 他一直沉默到宰相大人和痴花公主进宫。 两人是应诏而来。 陛下召见两人的原由，也不难猜。 毕竟两人接见林剑兰的事，并没有瞒着任何人。 陛下先问的痴花公主。 问她觉得林剑兰这人怎么样。 痴花公主的回答，跟在府里答我们差不多。 觉得林剑兰人还不错，不算出众，也不算平庸。 “他还不平庸呐？”我说的是他才华。 紫阳懂我意思。 于是他小声提醒我：“在外人看来，林剑兰那篇状元答卷，是他自己写的。” “哦，也是哈。” 这么说，那就没毛病了。 按清风的话来说，林剑兰此人，出身富贵，家道中落，都满门抄斩了，也不算中落吧，算中道崩殂。 但他从来没放弃过活命。 更是不甘贫贱，一路拼搏到中状元。 抛开我个猫偏见不说，林剑兰也算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 再配上苏梦白那旷世文采。 确实完人。 痴花公主说他不算出众，旁人看来，都算痴花公主眼光高了。 但痴花公主眼光高得也有道理。 痴花公主说：“与尚书大人相比，到底还是差得有些距离。” 陛下又问宰相大人，对林剑兰观感如何。 宰相大人的回答，基本算是抄袭痴花公主。 陛下见两人都很满意林剑兰，笑着点点头，然后问清风，怎么看待林剑兰做驸马尚公主的事情。 可惜清风还没开口，我们胆大三杰就突兀出场，打断了一切节奏。 “那个时候，我稀里糊涂的，想了很多东西。” 清风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离我很近，又好像离我很远。 “我想起年幼时在父母尸身前哭到昏厥。” “我想起先生面对我时，多次悔恨的眼神。” “也想起痴花小时候，过分偏执。” “我不过随手送她盆病兰，她就那样宝贝，连饭都不吃。” “但她真的是喜欢我吗？我觉得不是。” “她是陛下所有子女中，最肖陛下的。” “她痴恋我，不过是因为，这世上没有比我更好的人出现罢了。” “倘若有，我在她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听得一脸懵。 没明白他是怎么从评价林剑兰是否能当驸马，拐到他是世界上最好男人的。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紫阳是我的嘴替。 “大开眼界。”圆曦跟紫阳一个看法。 “师兄你接着吹。”苏梦白不愧是读书人，失忆了都把读书人的尖酸刻进灵魂里。 清风没有接着吹嘘自己。 他看着我：“把爪子收回去。” “喵吼——” 我不！ “不收也行，别抓我脸。”他把我按在怀里。 我抬爪就去勾他衣裳。 “也别抓我衣服，大人我清廉正直，家中实在没几套能穿出去见人的好衣裳了。” 就抓就抓！ “唉。”他叹气，“其实那时候，我脑子里，想得最多的，还是你。” “我猜不透陛下的心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我想，紫阳真人和圆曦大魔，总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 “我在等，等一个，你被带回真人山门，或者你被圆曦带回寺庙的消息。” “我想我只要拖到了第二天，陛下总不会过分为难你，也不会过分为难我。” “但你就那样出现了，就那样不跟我通气，直接出现在了我眼前。” “我实在是……” 清风有点哽咽。 不知道是被感动的，还是被我们气的。 其实是哪种原因，我都不感兴趣。 我感兴趣的是：“为什么陛下问宰相大人和痴花公主，都是问林剑兰这人怎么样，怎么到问你的时候，就变成林剑兰当驸马尚公主怎么样了呢？” 清风的反应让我更感兴趣了。 他满脸惊讶：“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真是奇了怪了。 紫阳和圆曦也很惊讶：“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应该知道吗？”搞得我都不自信了，“你们都知道？” 清风和紫阳圆曦他们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 “知道什么？”只有失忆的苏梦白是我忠诚的队友。 然后他就跟我一起，被这三人排挤了。 没人回答他，就像没有人回答我一样。 紫阳想了想，问我：“痴花公主府上珍宝多得是，你当初，为什么要拿走那十颗明珠？” “当然是林剑兰让我拿的。”这不是废话吗？ “宰相府中的宝箱，也是林剑兰让你拿的？”圆曦问我。 “不然？”我跟他们混久了，讲话就有些像他们。 他们仨又交换了下眼神。 清风说：“这件事，知道的人确实不多，我也是很偶然，才听到了一个故事。” 紫阳说：“贫道也听过一个故事。” 圆曦说：“我也听过一个故事。” 他们仨互相看了看，似乎在投票，选一个人出来讲这故事。 投票结果还没出，苏梦白忽然开口：“我记得，我好像也听人讲过一个，跟明珠和宝箱有关的故事。” 我成了全场唯一一个蒙鼓猫。 想了想，我问清风：“你确定，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看样子，这屋里的人都知道。 看他们意思，隔壁的林剑兰也知道。 清风面对我的问询，难得陷入了沉默。 第48章 故事 “不然就你先来说说，你听过的那个故事吧。”圆曦看清风中止投票，提议让苏梦白先说。 其余二人都没意见。 我这个蒙鼓猫的意见不重要。 于是苏梦白开始讲故事：“说从前有一个君王，他深爱着他的王后，新婚夜，他们盟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讲重点。”估计这个故事很长，紫阳听过一遍，有点腻歪。 “你凶他干嘛！”清风无脑护他小师弟。 “你早朝时间要到了。”圆曦跟紫阳一致对外。 清风犹豫了下，委婉对苏梦白道：“师弟，前面那两万字就略过吧，讲最后的结局。” 苏梦白好像不是很开心，气鼓鼓讲了结局：“王后死了。” 我：“……” 所以明珠在哪里？ 宝箱在哪里？ 这不是个跟明珠和宝箱有关的故事吗？ 你讲故事，能不能有点诚意……这都不算诚意了，得算诚信！ 苏梦白看了我一眼，道：“那一箱明珠，是君王送给王后的定情之礼。 王后在生小公主的时候难产，即便捡回一条命，寿元也已无多。 担忧小公主往后无依无靠，王后死前，叫来了自己的父亲。 王后把明珠和宝箱分开，宝箱交给父亲，明珠交给照顾公主的侍女。 王后说，如果往后出现了父亲认可的人，父亲便可把宝箱交给他。 等公主长大，遇见心仪之人，公主便可把明珠交给他。 王后又对君王说，持宝箱者，君王可许给他高官厚禄。 持明珠者，君王可许给他小公主。 倘若有一个人，同时得到了宝箱和明珠，那君王应当将两样都许了给他。” 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所以你也会读心术？” 不对啊，苏梦白本来是个凡人，虽然沦落做鬼，也就是个普通鬼。 他会哪门子的读心术？ 紫阳没忍住，开口问我：“你听半天，就明白个这？” 苏梦白也有点绷不住，他嘴角好几遍抽搐，才道：“我不会读心术，但猫猫你以后要是不想被人猜中心思的话，就不要把什么都写脸上。” 喵了咪，他也会读脸。 我低头，拿爪子揉脸。 紫阳又说：“贫道听的那个故事，跟你说的这个，差不多，但有点不同，讲故事的人告诉贫道，公主还没长大，便将那十颗明珠，送了出去……但没送出去，那人不要，给她退回了。” 圆曦说：“我听的那个故事，也有点不同，讲故事的人说，王后的父亲，在很早之前，就把宝箱送给了自己最贫穷的那个弟子……但也没送出去，那人不要，给他退回了。” 然后他们仨一起看向了清风。 清风说：“我听到的故事，也有点不同。 讲故事的人说，王后的父亲，在朝中和人争权夺利，做了错事，最终被诛了九族。 宝箱的使命无人继承，君王只好规定，由新上任的相国来掌管这个宝箱。” 苏梦白摇了摇头：“你们仨说的这些，我都没听过。” 我好像听明白一点儿了：“给你们四个讲故事的人，不是同一个。” 紫阳说：“给贫道讲故事的，是贫道的师父，当今陛下的亲弟弟。” 圆曦说：“这故事，是我师父还在的时候，讲给我听的，他生前，曾做过陛下的老师，要严格论辈分，我应当叫陛下一声大师兄。” 清风说：“给我讲故事的，是陛下本人。” 又扭头去问苏梦白：“给师弟讲故事的，是谁呢？” 苏梦白想了想，努力且认真想了想。 没想起来。 只挠挠头：“真记不起了，但我记得我听过后，把这故事讲给了我最好的朋友听。” “最好的朋友？” “嗯。”苏梦白说，“我最好的朋友，叫苏三，他跟我同岁。” 咦？ 苏三？ 我记得，林剑兰没改名字以前，好像就叫林三？ 清风想了想，试探问苏梦白：“你今年多大？” 苏梦白看傻子一样看清风：“我当然是五岁啦！” 房间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这回真听懂了：“所以君王就是当今陛下，王后就是清风先生的女儿，小公主便是如今的痴花公主。 清风先生得了宝箱后，把这事说给了年幼的苏梦白……说起来，你真的叫苏梦白吗？” “苏梦白是谁？”他不出意外的否认了，他说，“我是林二啊！” “那我是谁？”清风问他，“林二，看着我，你认得我吗？” “告诉我。”清风说，“在你的记忆里，我是谁？” “你是林大啊！”苏梦白……嗯，为了方便描述，我们还是叫他苏梦白，苏梦白指着清风道，“我记得我见过你的画像，讲故事那人指着你的画像跟我说，你是他平生最得意弟子，他早视你如他亲出，他叫我以后见了你，便当你是我兄长。” 苏梦白得意笑：“那我是林二，你是我兄长，可不就是林大嘛！” “对。”清风热泪盈眶，“你说得对。” “你说得对。”他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哽咽着，鼻腔有清涕溢出，“我是林大，是你的兄长。” “我会保护你的，我会永远保护你……”他说话声音低下去，哭声大了起来。 我左看右看，只有我离他最近。 只能拿爪子去给他擦眼泪，把眼泪糊他一脸。 我舔舔被泪打湿的猫爪，学着他们哄我的样子，哄他：“别哭。” 于是清风就不哭了，他流着眼泪，开心大笑。 我又拿爪子去给他擦清涕。 差点糊他嘴上。 我心虚低头，准备舔爪子。 他握住了我爪子。 我抬头。 他满脸惊骇，仓皇大喊：“你们能不能递点水递点纸啊！” 第49章 吃醋 紫阳和圆曦差点笑死。 收拾干净，清风很严肃握着我的爪子问我：“你拉完屎会不会自己舔屁股？” 边说，一双眼睛不住往我隐私部位瞧。 我赶紧拿尾巴挡得严实。 顺带忽略了他对我的大不敬，接着刚才没说完的内容往下说。 我说：“或许当时，林二和苏三，就跟随清风先生，生活在都城，当然，那时候清风先生是宰相，有陛下赐的府邸，平时应该是不住祖宅的。 于是林二和苏三，就很好的被藏在林家祖宅里，或许是女儿的死，让清风先生生了危机，在两人还很年幼的时候，清风先生便将两人送走了。 所以清风你从未见过他，也没见过苏三。 之后清风先生想把宝箱交给清风，但清风拒绝了，后来痴花公主想把明珠送给清风，清风也拒绝了。 再后来，就是清风先生出了事，被送走的林二被波及。 清风你曾经跟我说，你先生为林二留了一些后手，还说如果那些信守承诺……我猜苏三，或者苏三的父亲，就是那些后手，就是那些人。 所以之后，林二变成了苏二，苏三变成了林三，林三替苏梦白去迎接那一场又一场没有尽头的追杀，苏梦白得以安全存活下来。 最终，林三没有死，他不仅活了下来，还活到陛下大赦天下，免了他背负这个身份的所有罪孽。 于是不甘心的他，想起苏梦白当年跟他讲的那个故事，便带着我到了都城，改名叫林剑兰，然后……” 然后的故事，他们都知道了。 紫阳听我说完，问了我一个他很早就想问，也算问过的问题。 他问：“紫曦，你真的确定，林剑兰当初对你，没有起杀心吗？” 我知道他的意思。 先盗明珠，后盗宝箱。 又口口声声要高中状元为家人伸冤复仇。 装作不在意，又偏偏刻意提起，说自己要能逆天改命就好了。 说要是能提前看到考题就好了。 说他有个朋友，文采一绝，若是把考题提前给那人作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半点儿看不出，林剑兰当初是真心想救我的样子。 但别的事我都不确定。 唯独这件事我很肯定。 “真的没有。”我无奈，“当时他救我的事，跟你们想的不太一样……可能他当初确实不是真心，但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用你们的话来说，那叫论迹不论心。” “你把你遇到他之前，和之后的事情，详细说一遍。”清风还是有疑惑，“事无巨细都说，不要有遗漏。” “好。”这事我倒不怎么忌讳。 毕竟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初遇林剑兰这段记忆，算是最温情的。 “那时候我刚出生，我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的父母。 一睁眼，便是许多大妖怪，对我虎视眈眈。 刚出生的我，妖力低微，如果不是他们不团结，互相残杀，或许我可能还真没命活下来。 但他们自相残杀也不是什么好事，最后赢下来那个大妖怪，是他们里边最强的。 我和他打了好久。 因为缺乏妖力，我不得已，吞食了好多妖怪尸首。 那些东西，不好吃。 我最终赢了，但也奄奄一息。 林剑兰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浑身鲜血，出现在我面前，命悬一线。 我对他身上的血没有丝毫抵抗力。 那东西，比什么妖怪的血肉都要好吃。 我舔完他的血，妖力不仅恢复，还实力大涨，竟然把他救活了。 救下他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他，我给他抓鱼，给他买糖葫芦……” “可以了可以了可以了。”清风越听脸越黑，示意我讲到这里就好。 紫阳和圆曦的脸，比清风的还黑。 然后他们三张黑脸互相看了看。 紫阳先问我：“宝贝儿，你还记得，你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吗？” “当然记得。”林剑兰跟我说过，“明华十八年，农历四月，初夏。” 想想，又补了句：“林剑兰以前叮嘱过我，叫我别把这事儿跟别人说。” 圆曦笑着点头，又问我：“你在哪里出生的，还记得吗？” “这我不记得了。”我问过林剑兰好几次，他都不告诉我，“我只记得那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山，林剑兰带我离开的时候，途经了一条很长的河流，河流里的水很凶，卷起的浪，高得吓人。” “我知道了。”圆曦说他知道我是在哪里出生的了，“昆仑西，叠嶂湖。” “你怎么知道？”我不确定他说得对不对，但紫阳说他肯定没错。 “为什么？”我不明白。 紫阳说：“因为圆曦的师父，陛下的老师，就在明华十八年初夏，死在了昆仑西上，死无全尸。” 紫阳又说：“臻臻，贫道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你果然不是妖。” 第50章 祥瑞 圆曦看着我，眼里带着我不能理解的慈爱：“倒是没想到你来头这么大，还好当时，紫阳把我拦住了，不然师父，一定会对我失望。” 清风摸了摸我的猫头：“原来你就是那只祥瑞，难怪了，我就说我翻遍古籍，还没找出什么血统的大妖，能强大到给凡人逆天改命的。” 我满脸懵：“什么祥瑞。” 男人的大手温柔在我头顶抚弄，他嗓音也如出一辙的轻：“明华十八年，钦天监算出有祥瑞出世，陛下便派人去寻。 没多久，派出去的人便回来说，昆仑西方向，有妖兽异动。 对于祥瑞，妖邪总是比正道的人下手快。 陛下不敢轻视，连忙派人去请紫阳的师尊，结果正赶上紫阳师尊闭关，陛下只好求他的老师，也就是圆曦师父出面。 圆曦的师父确实是个得道高僧，他心怀天下，热爱世人。 听说有妖邪作祟，便应召去了。 这一去，就没能回得来……那年，陛下心中有愧，于是下诏大赦天下。 算是为他老师积攒功德，企图叫他老师在天有灵，能入佛国。” 紫阳叹气：“圆曦的魔种，就是那时候种下的，师尊掐指算出，便要贫道下山，不论后果，一定要阻止圆曦入魔。” 我怔怔听着，心上像压了块大石头。 想哭，又哭不出来。 只是难受。 怎么都缓解不了的难受。 我不知道这件事里，到底谁犯了错。 或许谁都没错。 但结果却是谁都受了伤。 圆曦师父死无全尸。 那些大妖怪没一个活下来。 我跟林剑兰也就比死好上那么一丁半点儿。 陛下和圆曦痛失恩师，紫阳师尊愧疚，紫阳替师尊下山阻止圆曦入魔…… “别想了。”都到这个时候，圆曦还来安慰我，“师父他老人家，就是这样的，只要这世上还有人在受苦受难，只要被他看见，他就吃不下饭，我也是这么被他捡回寺里去的。” “他这个人啊，就是命贱。”圆曦在骂，但他双眸里的紫气，浓得像泪。 “不说这个了。”紫阳摇摇头，“讲点轻松的话题。” “讲什么？”清风看了看隔壁，“讲林剑兰一晚上用了七个姑娘？” “第七个了吗？”我一直在听故事，穿墙术什么时候停的都不记得了，“真厉害。” 以前不知道这小子肾这么好。 也是，以前那么穷，他无处发泄，这些年，怕是憋坏了。 “这就厉害？”清风不屑，“你要是愿意，我能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三天三夜……”我缩了缩猫头，“你是拿棒子把我敲晕过去了吗？” “呵呵。”清风凑近，对我邪笑，“不是敲晕，是拿棒子，把你……干晕的。” “你对一只猫讲这种话，看起来真的很变态。”紫阳实话实说。 苏梦白疯狂点头。 圆曦没有表态，毕竟更变态的事情他都想过。 清风想了想，觉得他们有理。 于是把我拎起来，命令我：“快变成人！” 紫阳满脸一言难尽。 好半天才道：“我记得，我是让你们讲点轻松的话题，不是让你们讲点黄暴的话题。” 我们都沉默了下。 屋里气氛又低迷了。 紫阳神色复杂，犹豫很久，才道：“如果讲黄暴会让你们觉得轻松的话，那你们就接着讲吧。” 又看了看我：“但是不能拿紫曦开玩笑。” 清风一脸冤枉：“我没开玩笑！” 街上更声响，四声。 紫阳想了想，诚心诚意建议：“不行你就去早朝吧。” 五更早朝，但清风没车没马，通勤还得两小时。 紫阳的建议也不算不贴心。 “确实要走了。”清风把我扔紫阳怀里，又再次叮嘱圆曦看好他那宝贝师弟，出门。 我看着隔壁的林剑兰，叫了第八个姑娘。 他要的姑娘，都是没开苞的雏儿，虽然我不懂什么叫没开苞，但我懂什么叫雏儿。 羽翼未丰的小鸟，怎么会精通男女之事呢？ 第八个姑娘大概业务知识不熟，林剑兰发了好大通脾气。 我撇撇嘴，学着清风不屑样子，说：“这狗男人，自己当年卖屁股被嫖客欺侮的日子全忘了吧？” 紫阳瞪大眼睛。 圆曦来了兴趣。 苏梦白扒在茶盏边缘，让圆曦给他续点水，双目炯炯有神望我。 脚后跟都踏出房门的清风回转身来：“我突然想起，早朝是允许迟到的。” 第51章 溯源 看着两人一鬼一魔的期待眼神，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这事儿我没跟你们说过吗？” 四个头一起摇。 哦，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我是准备说给他们听的。 但没来得及。 “其实这事，我知道的也不是多清楚。”我建议他们别抱太大期望，“那是在我出现之前，林剑兰被追杀日子还没过去时候，发生的事情。 我听到的，也不是一手消息，都是林剑兰给我说的。 以他的尿性，肯定美化了不少。” “没事。”清风给我打包票，“你尽管讲你的，我有一种秘术，别管故事美化成什么样子，我都能给你还原成出真实来。” 我们整齐瞪大眼看他。 “看我干嘛？”清风一脸无辜，“她还没讲呢，我上哪还原真实去？” “我们关心的是她讲不讲故事吗？”紫阳匪夷所思。 “你会的秘术，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圆曦大为震撼。 “真的什么都能还原吗？”苏梦白似乎有自己的小秘密。 清风略过了我。 “我我我！”我强烈要求发言。 清风看了看我，想了想，勉为其难点点头。 “你这个法术主要的使用场合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地方用得到。 清风决定一次把我们的问题全回答了。 他说：“其实这个秘术，是读心术的变种。”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圆曦很认真道，“我从来没听说过读心术还有变种。” “我没出现之前，确实没有。”清风说，“因为这是我自己改的。” “可恶！”我恶狠狠看向圆曦，“你又给他机会，让他装到了！” “我的错。”圆曦表情很沉重。 清风说：“我第一次接触到读心术，是在刑部大牢里。 他们把这个东西，用在犯人身上，企图听出一些，犯人藏在心里，不愿说出来的真相。 但这样使用，有个明显的漏洞。” 说着，他看向我。 我：“我怎么没看出有什么漏洞？” 清风非常满意我的回答，然后给了我个白眼。 他接着说：“这世上，能犯罪的人胆子都大。 但能犯罪到刑部大牢的人，光胆大就不够了，还得心细。 他们心细如发，真正不能说出口的东西，他们连在心底想一下都不敢。 所以刑部大牢那些长官，觉得读心术实在很不实用。 但我的想法偏偏不同，既然那些人为了瞒天过海，必须说谎，那读心术为什么不能变个角度？ 不读心，读话呢？ 把那些修饰和伪装都去掉，读出谎话下的真言，揭开事实真相。” “所以你改进后的法术，叫读话术？”我可能是跟他们待久了被同化了，竟然觉得清风说得有理。 “你取名水平真烂。”清风毫不掩饰对我的鄙夷。 “那你取的什么名字？”我不服气。 “此术，我命名为，溯源。” “你取名水平真好。”我五体投地。 “比你家道长，还是差一些。”清风谦虚。 “有贫道五成功力。”紫阳也谦虚。 “猫猫快讲。”苏梦白催我。 “哦。”我就把林剑兰当初对我讲那些，说给他们听了。 当年具体追杀林剑兰的杀手有多少批，就连林剑兰本人都记不清了。 估计派出杀手的人也记不得。 因为据林剑兰说，想杀他的势力，不止一方。 他频繁更换生存的地方，还是很难生存下来。 为了活命，他铤而走险，去了边境。 边境混乱，属于无人管辖地带。 常人去，定然是十死无生。 但林剑兰不一样。 他本来就没什么生还希望。 横竖是死，不如搏一搏。 在国境内，那些杀手有着这样那样的庇护，杀他易如反掌。 但边境不同，边境自成体系。 虽然没能加强林剑兰的实力，但削弱了对手，怎么不算一种加强呢？ 不过林剑兰也没想到，边境的日子，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 “没了？”清风脸色好像有点绿。 “没了。”我如实交代，“剩下的内容林剑兰没细说，只用了一个词形容。” “什么词？” 我想了想，确定自己没记错：“人尽可夫。” “咦？”清风惊奇。 “怎么了？”我们都很好奇。 “居然全是真话？”清风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都失了兴趣。 我接着道：“林剑兰说，其实他不恨那些人，毕竟这是交易，他出卖色相，他们给他庇护，公平的很。 但他耿耿于怀，始终无法释怀的，是他为了活下去，明明已经把尊严丢到一旁，脱了裤子，给那些人爽。 他觉得自己已经摆足了低姿态，可那些人还是觉得不够，非要把他的尊严踩在脚底，非要踩烂，丢进永无天日的暗沟……” 我用穿墙术看了看隔壁，此刻正一脸高高在上，笑着羞辱身下女人的林剑兰，叹气：“他现在，和他口中那些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第52章 演技 我没想到，我们会在青楼里，一住就是三日。 毕竟换谁来，也很难想到，这群读书人能这么有钱，在青楼这种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地方开诗会就算了，还能开个没歇没完。 他们白天吟诗作对，晚上淫湿做怼。 日子过得好不潇洒。 我们就惨了。 清风白天要去上班，晚上要教我术法。 清风不在的时候，圆曦时不时就会被魔气控制，不是嚷着要超度苏梦白，就是嚷着要跟我双修。 说起来，每次清风离开，都会把苏梦白交给圆曦，我有时候都怀疑，他心底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疼爱他的小师弟。 这个时候，紫阳就成了全场最忙那个。 护着苏梦白，我就要落入圆曦的魔爪。 护着我，苏梦白就会被圆曦物理超度。 顾头不顾腚不行。 顾腚没有头更不行。 索性头和腚都不要了，直接上手揍圆曦这个大魔头。 要不是揍人之前紫阳还记得设下结界，这青楼估计早给俩人拆没了。 最闲的，大概就是苏梦白这个鬼了。 白天阳气太过，他无精打采，只好睡觉。 紫阳和圆曦为他打得要死要活，他就睡觉。 我有时候都羡慕他的好命。 我就是死了当鬼，我也睡不着啊！ 我随时得关注林剑兰动静，还得顺带关注紫阳和圆曦的大战，两人打出火气我得上场净化。 清风回来我还要跟他学法术……总而言之，三天下来，我对林剑兰的怨气，比刚死的时候还重。 都是这狗东西的错！ “盯了三天，你有什么收获？”清风今日下班早，坐到她身侧，轻声问她。 天还没黑，苏梦白还没醒。 紫阳和圆曦两人身上都带着伤，此刻都坐得很远，在修行疗伤。 清风第一天下班回来，看见两人样子，惊呆了。 第二天就习惯了。 到现在，是看都不看一眼了。 “唔。”我确实有些收获，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清风。 有些事，我想自己一个人行动。 “看样子是有收获咯？”清风一眼看穿我的欲言又止，“说来听听。” 我低着猫猫头，闷声：“可以不说吗？” 他身子顿了下，温柔的嗓音从上方飘下来，却是意外的两字。 清风说：“可以。” 我诧异抬头。 他笑着摸了摸我，没有多说什么。 这样，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如实把藏起的念头告知了他：“我发现这三天里，林剑兰点那个叫甘甜的姑娘，点了十七次。” “你还替他数着呢？”清风有些惊讶，随后又笑道，“不错，总算也有点脑子了。” 听他夸我，我便把我接下来的计划，对他说了一些。 我说：“我打算用傀儡术，控制甘甜，让她去问一问，林剑兰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清风的笑僵在了脸上。 我还以为我目的暴露了，心里惴惴不安。 清风揉了揉脸：“我还是多虑了，你只是好像长出了脑子而已，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对你抱这么大期望。” “什么？”我不觉得我的计划哪里有破绽。 “没事。”清风似乎不是在点评我的计划？清风说，“除非对方触犯了法律，并且你有证据，否则，这种对凡人神智有损的法术，不可以使用在无辜的人身上，紫曦，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那时候我以为我听懂了，只失落低头，轻轻“哦”了一声。 不用法术，那用什么呢？ 清风把剩下那支野山参，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不解抬头。 “财帛动人心，拿去试试吧。” 清风说得对。 那个叫甘甜的女人，见了我本满眼戒备。 但见了野山参，戒备就没了，笑着应下我的请求，说定会帮我办好。 之后我用穿墙术验收她的成果，发现她做得确实也很不错。 美酒在手，佳人在怀，林剑兰喝得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甘甜独自坐在一旁，面色似是不悦。 林剑兰一看最心爱的美人儿受了冷落，连忙推开左右，解了衣袍，上前嘘寒问暖。 甘甜说她确实有些寒意，但不是天寒，而是心寒。 她说她听别人传，传林状元在痴花公主面前，许下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的誓言。 但类似的话，林状元在床笫间，也曾对她说过。 虽说甘甜身为雏妓，但身子下贱，心气却比天高。 她就是想要知道，她和公主，到底谁对林状元来说，更重要些？ 如果不是甘甜收了我那野山参，我真会觉得她这一问真情实意。 演技无可挑剔。 后来我才知道，甘甜无可挑剔的，不止演技。 哦，还有林剑兰也是。 第53章 杀心 面对美人儿甘甜的问询，林剑兰酒醒了大半。 随即大笑三声。 眼中带着不明意味：“小美人儿，你夹我的命根子夹得那样紧，我可不得说些好听的，让你松松？” 清风笑容玩味，问我：“这话听得懂么？” 紫阳和圆曦也看着我。 合着你们都在看呐！ “听得懂一点儿。”我老实巴交。 “哦？”清风挑眉，“听懂了哪一点儿？” “小美人儿。”我小脸儿上全是诚恳。 “没了？” “没了。” 清风叹气：“那根野参，可惜了。” 紫阳冷哼一声：“贫道早说过她性子赤诚，心若琉璃，哪比得你过你心思肮脏？” 圆曦只看着我：“要不要把她耳朵堵起来，她听了林剑兰说这些话，先入为主，觉得这些都不是好话，日后我若再说这些，她……” 他们俩就又打起来了。 我看了两眼，把还没睡醒的苏梦白端远，然后继续用穿墙术看表演。 “所以状元郎对甘甜，确实只是逢场作戏，对吧？”甘甜一脸生无可恋。 林剑兰把人抱到床上，先喂甘甜吃了什么，然后自己又吃了什么，才道：“乖美人儿，你要记住，我啊，对你说的每句话，在说出的那刻，都是发自真心！” 甘甜还想说什么，嘴被林剑兰的弟弟堵住了。 清风掐断了我的穿墙术，偏过头看着我，一句话不说。 我想了想，问他：“他们俩吃的东西，是什么？这两天总看到他们吃。” 清风说：“女人吃的和合散，吃了能发情，男人吃的五石散，吃了能壮阳，都是这楼里惯用的东西。” 我听明白了。 但又有很多不明白。 不过清风临时接到加班通知，他又要走，我就没问了。 抬手拦下打斗正酣的两人，清风交代两句。 临出门，又对我说了句：“我不在的时候，若有不认识的人叫你吃什么喝什么，都不要接受，你要馋什么了，只管告诉我，我会想办法。” 我心不在焉应下了。 除了人血，我从来不馋任何东西。 这一点，林剑兰就很清楚。 所以那杯人血送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清风说的都对。 林剑兰确实认出我了。 作为陪伴我最长的人，林剑兰确实很了解我，最起码，我没有这么了解他。 不过林剑兰也有失误的地方。 我现在，喝过更好喝的血，就看不上其他了。 伸手接过，趁来人放松警惕，飞快编织幻境。 来人神色迷离倒下。 我把那杯人血全给他灌下。 清风说，无辜的人不能用法术，但这个人该死，他不无辜。 我丢下杯子，看了看四周，危机密布。 寡不敌众，我直接用隐身术离开了。 我是偷跑出来的。 清风不在，紫阳和圆曦被我用个替身骗住。 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我前往痴花公主府。 林剑兰醉酒后，仍是不否认痴花公主最重要，我信了。 我如约而来，要拿走他最重要的东西。 猫步轻跳，我很容易就找到痴花公主在哪。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在秋千架上睡觉。 也喜欢把身旁的人都支走。 给杀手最好的机会。 我落地，故意发出响动。 她惊醒，看见我，眼里露出惊喜来：“呀，是你，小可爱，你好久都没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呢！” 我懵了好久。 酝酿已久的杀心，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打得措手不及。 等我重拾杀心，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搂在怀里。 她身躯温热，带着甜香。 又生得丰腴，过分绵软。 娇嫩手指在我耳朵尖摩挲。 她还是像从前一样爱我。 可惜了，紫阳说过，她都是骗我的。 我闭眸，再抬眼，眼里都是冷漠。 她怔了下。 我口吐人言：“你的死期已到。” 她惊叫一声，把我丢了出去。 我不落地，直接踏空而行，朝她步步紧逼。 “你……你是谁？”她娇美的面容，染上惊惶。 我不想多说，只告诉她一句话：“林剑兰这人，不值得。” 猫瞳竖起，猫爪比上她脆弱咽喉。 她惊恐瞪大美眸—— “紫曦小姐。” 见了鬼，我怎么好像听到小吉的声音？ 他说话声很特别，特别骚特别贱，属于听过就不会忘。 我很难听错。 “老爷让我来接你回家。” 见了鬼，我好像又听到了。 不对，一定是错觉。 我凝了凝心神，猫爪缓缓往下。 “老爷说，小姐如果不想回家，那就永远不要回去了。” 第54章 撒娇 猫爪顿住，我怎么用力，都下不去了。 “吼——” 我恶狠狠回头，竟然真的看见，小吉站在我身后。 “喵？” 公主府那么多守卫，他是怎么闯进来的？ 似乎读懂了我猫脸，小吉拿出了清风的腰牌。 我自空中步步踏下，到他脚边。 小吉蹲下身来，把腰牌给我看得清楚。 我歪了歪头，清风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小姐要是好奇，可以去问问这个腰牌的主人？”小吉晃着腰牌，给我建议。 “它……它是紫曦？”痴花公主终于缓过劲儿来，犹豫发问。 我改了主意，叼起腰牌，几步消失在花丛里。 只听到小吉笑着安抚痴花公主：“公主莫怕，猫儿虽是野性难驯，但也只是有些傲娇，并非恶意伤人，此中另有隐情，听我为公主一一道来。” 痴花公主似乎终于记起他是谁，又不确定，问了句：“你是小吉吧？” 小吉不开心了：“公主，说吉不说吧，问明你我他！” …… 我叼着腰牌，从侧面墙出了公主府，就见一辆崭新的马车停在路边。 好奇望了两眼，准备走开。 马车中一道清冷的嗓音传出：“不是说猫的鼻子最灵？闻不见本大人这浩然正气？” 我：“……”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闻到了你的气味，怕挨骂，才想走的？ “上车。”那道嗓音带着隐而不发的怒气。 我更想走了。 “唉。”他叹气，服软，“乖紫曦，上车，我带你回家去。” 他其实是三个人里头，最懂怎么拿捏我的。 就像我抗拒不了他们的血液一样，我对“家”这个字眼，也同样无能为力。 俗世万千灯火，我多想有一盏，是为我而明。 蹦上车前阶，自车帘缝隙中钻入。 面色苍白的清风坐在正中，双手摊开，等着抱我。 我化了人形，把腰牌丢给他，坐到了他身边：“你生病了？” 他接过腰牌，却没系在自己身上，反是拨开我的白狐裘，摸索到我腰间，替我系上了。 感受到带着凉意的手指在我腰部活动，我有些抗拒，扭了扭身子。 “别动。”他没有故意要占我便宜的意思，动作很快，又对我抱歉，“忘了你怕冷。” 我摇摇头，但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奇怪，我刚才明明有很多问题的。 等不到我开口问，清风便自己说了：“他们找了很多厉害的术士，我收到消息，便猜到他们是要对付你，虽然很快赶去，但已经迟了。” 确实，那些暗中窥伺的气息，过分强大。 我的隐身术能骗过他们，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以为你被他们抓住了，杀了很多人，也……付出了一些代价。” 看他虚弱成这个样子，估计不止付出了一些代价。 “还好你没事。”他这句话，说得格外真挚。 我不懂读心术，但我有兽类的直觉。 直觉告诉我，他是真的希望我没事。 但，直觉真的可靠吗？ 当初林剑兰对我说那些话，我的直觉告诉我，也都是真心。 真心怎么还能变呢？ “蠢猫。”他低声骂了我一句。 我不在乎，我问他：“如果我真的杀了痴花，你真的不会再让我回家吗？” 清风想了想，给了我一个，我听不懂的回答。 他说：“尚书大人不会，但清风会。” “我听不懂。”我要哭了，“清风不是尚书大人吗？” “唉。”他又叹气。 “你说话呀。”我哭了。 “我算是明白紫阳那货为什么坚持纯爱了……”他给我擦着眼泪，抱我入怀，低声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你说话。”我眼泪越流越凶。 他根本擦不及。 索性住手，没好气问我：“你想听我说什么？” “说你不会不要我，说不管我做错什么，你都会原谅我，说你永远不会把我关在门外，说我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猫。”我不想独自流浪江湖间。 我想和家人在一起。 “好好好。”他笑着点头，有气无力，“你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猫。” 我睁大眼眸：“前面呢？前面那么多，被你吃了？” 清风想了想，告诉我：“前面那些话，我只对我的小猫说，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猫，你舍得你家好道长，和你家的好大师吗？” 我陷入纠结。 “呐。”他说，“你看，你对我都做不到一心一意，还要我对你一心一意，不合适吧？” 我虽然勉为其难，但也诚恳点头。 “傻猫。”他又骂了我一句，似乎，很懊恼？ 第55章 大吉 “你怎么知道我在公主府里？”我懒得纠结，索性抛开不管，抱着他脖子，和他对视，“你鼻子也这么灵？” “我鼻子不灵。”他笑，“你那点儿小心思，连我师弟都瞒不过，还想瞒过我们？” 我不信：“那你们怎么从来不说？” “那是你的执念。”他倒是突然温柔起来，“从前不说，是怕破了你的执念，叫你神魂消散，你复活后嘛……堵不如疏，知错才能改，你不去亲自犯错，又怎能知错呢？” “我错了吗？” “你说呢？”清风捏了捏我的脸。 “我不知道。”我老实交代。 “不知道就去想。”清风似乎累了，往后靠去，闭目养神，“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跟我说话。” 他不跟我说话，我闲得无聊，便想给他治伤。 看了看他泛白的唇，我缓缓贴了上去，把体内真气从口中渡给他。 他睁开眼眸，一把推开我：“你在干嘛！” 我被他推到角落，头磕到车壁，疼得顾不上怨他。 “碰到哪里了？”他又扑过来，再次抱我，手小心翼翼在我头上搓揉。 我本来有怨气，现在只剩委屈。 “我给你疗伤啊。” 当时林剑兰用血把我救活后，我就是这么把林剑兰救活的呀！ “只有我救你，不管什么时候，都轮不到你来救我！”他有点凶，转而又软了语气，似乎是在求我，“答应我，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本源真气是有限的，你给了旁人，便会损坏自己大道根基，知道吗？”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了一件事：“最重要的东西，是容不得它受一点儿损坏的，是吗？” “嗯。”他揉着我的头，俯首朝我吻来。 浅尝辄止。 没深入不是他不想，也不是我不同意。 是小吉回来了。 他掀开车帘，又假装自己没掀开一样，关上了。 “老爷你和紫曦小姐继续。”小吉说，“我的事不重要。” 清风头疼。 抱着我坐好，清风问小吉：“什么事？” 小吉掀开车帘，笑着问清风：“老爷给我改个名字好不好？” 清风想了想，认真回答他：“我取名水平一般，但我认识一个道长，他虽不轻易给人取名，但他取的名字，都格外好，你等我……” “不用。”小吉说，“我想好要改什么了，只是想老爷同意。” “啊！这样！”清风问，“那你想改什么？” 小吉比了个大拇指：“大吉！” 清风低沉下去：“你确定吗？你知道的，这个名字，未必多好。” “我确定。” “为什么？” 小吉开始驾车，声音在随着车轱辘一般转：“这样以后公主问我‘你是小吉吧’，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告诉她，不，我是大吉吧！” “神经。”这一句，清风是笑着骂的。 马车没有回青楼，而是回了尚书府。 清风把我安置在他的卧房，又叫人去给我熬参汤。 暖香的汤药入口，我身上寒意散去三分。 “这东西不是没了吗？你又上哪搞的？”我又喝了两口，抬头瞧他，“还有那马车，你哪弄的？” “你管那么多。”他话不温柔，语气却温柔，看我的眼神也温柔，“反正不是偷的。” 他又揶揄我。 我把汤碗还给他，赌气不喝了。 他没办法，又来哄我。 哄得我一口一口喝下去，汤碗见了底，他才笑道：“怎么，在你眼里，我这个礼部尚书，就跟乞丐似的一般穷？” 我说出我心中真实想法：“乞丐未必有你穷。” 虽然乞丐不赚钱，但乞丐也没有府邸要维护，也没有仆从要养啊！ 清风要是不穷，他前些天拆的那些屋子，怎么到现在还没修？ “要你操心？”他白了我一眼，叫人把汤碗收了，又来替我解狐裘。 我嘴硬：“我的家嘛，我自然操心。” “嗯，你的家。”他笑着顺我话，又开始解自己衣袍。 “你干嘛？”我往床后缩了缩，脑子里闪过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都是这几日在青楼看的。 下意识求助紫阳，才发现紫阳和圆曦都不在。 我就感觉少了什么！ “道长他们呢？”我问清风。 “睡觉啊。”他笑得像个恶棍，回答完我前一个问题，又回答后一个问题，“他们还在楼里，我让他们住到明日再回来。” “为什么要住到明日？”我不解。 他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问：“花了钱，总要住够本才是。” “你还说你不穷！”我一针见血指出他先前言语的错误。 清风被我噎住，随即板了脸：“睡觉！” “我们修道……不用睡觉的。”我脸莫名发烫，说话还慌张。 “累了一天，要睡的。”他欣赏着我的慌乱。 “我不累啊。”我摇头。 他脱了外袍，不顾我挣扎，大手将我圈住，禁锢在怀。 “我累。”他轻声说着，睡了过去。 我消停了。 第56章 红狐 迷迷糊糊，我也睡着了。 等我醒来，黑夜过去，天已经大亮。 身侧的清风不见踪影，应该是上班去了。 躺过的地方只有一张字条：等我回来，不要调皮。 字如其人，好看。 我小心翼翼收好，才下了床。 准备披狐裘，发现白狐裘旁边，多了件红狐裘。 上面同样有张字条：这个颜色应当也衬你，希望你会喜欢。 一样的笔迹。 我再次小心翼翼藏好。 裹上红狐裘，去铜镜前映照。 果然好看。 喜欢是喜欢，但清风突然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我有点儿不安。 他不会也卖屁股了吧？ 带着满脸不安，我离开清风卧房。 “叮叮咚咚——” 锤子敲打声传来。 我就是被这个声音吵醒的。 循声而去，原来是小吉，嗯，现在应该叫他大吉。 原来是大吉在修房子。 不是，这房子都破成这样了，还不重建吗？ “紫曦小姐醒了？”大吉看到我，停下手中活计，擦擦额头上的汗，颇为不怀好意，啊不，一定是我看错了。 他应该是不好意思。 大吉道：“老爷出门前叮嘱我，说一定要等紫曦小姐醒了，我才能干活，不然会吵到紫曦小姐你。” 嗯，除了偶尔骂我之外，清风对我一直都很不错。 问题你也没听清风的话啊！ 我还是被你吵醒哒！ 大吉说：“我起来把府里上上下下的活都干完了，紫曦小姐还没醒，我实在是忍不住，我这人啊，就是眼里有活，手上有活，心中有活，我就是闲不下来啊我！” 我听懂了。 他拐着弯儿骂我睡懒觉呢。 “哎哟那可不敢！”他眼里一点儿没不敢的意思，“不敢叫懒觉，老爷说，紫曦小姐是美人儿，睡的啊，那是美人觉！” 得！ 还是骂我！ “紫曦小姐，外头太阳毒，你畏寒，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大吉如果修道，一定是修的阴阳道。 说话阴阳怪气的。 好！ 我走！ 正要走，紫阳和圆曦捧着苏梦白回来了。 “哟，换皮肤啦？”紫阳一眼就看到我换上的红狐裘。 “嘿嘿。”我开心转了个圈，问他们俩，“好看不？” “好看。”圆曦眼中魔气更深了。 我吐了吐舌头，没敢接着皮。 他这样子我可太熟悉了。 每次入魔后，扑过来拉我双修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 “哎哟！还是两位体贴。”大概是干活渴了，大吉眼里只有圆曦手中捧着的那盏苏梦白，走过去一把接过，作势要喝，口中还感叹，“不比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紫曦美人儿，站这叨半天也不知道赐点儿茶水……” “不能喝！”紫阳和圆曦开口打断他的感叹。 大吉看我。 “确实不能喝。”苏梦白只在夜间活动，大吉应该是没看见他，只当这是普普通通一碗茶。 “有毒？”大吉问我们。 我们仨齐摇头。 大吉又要喝。 “不能喝！”我们仨齐开口。 大吉看向我们仨。 紫阳和圆曦看向我。 “有鬼。”我意简言赅。 “这世上本没有鬼。”大吉笑得智慧，仰头大口饮下。 然后整个人软得像面条，倒了下去。 我感觉世界随着他的倒下，塌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疯狂摇圆曦胳膊，“清风他那宝贝小师弟没了！” 圆曦看着我两只雪白的嫩手，两眼发直。 “完了完了完了！”我只能去摇紫阳，“怎么把苏梦白搞出来啊？” “怎么说呢。”紫阳还有闲情调侃，“这世上本来确实没有鬼，但死的人多了，就有了。” “道长！”我急死了。 “别急。”道长说，“贫道也没办法。” “别急。”圆曦说，“和尚也没办法。” 我崩溃了。 大吉这一晕，就是一天。 苏梦白天不黑是不会醒的，我们隔着肉体也联系不上他。 只能围着他和大吉的组合体，坐了一圈。 清风下班回来的时候，看见我们的样子，眼皮就是一跳。 “你们这是……”清风连猜都不敢猜，两眼望着我，等我说答案。 我拉了拉道长的手。 “咳。”紫阳说，“大吉被你师弟吃掉了。” 清风：“？” 我扯了扯圆曦的僧袍。 “咳。”圆曦说，“你师弟把大吉吃掉了。” 清风：“？” “反正事情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也懒得纠正他们俩的语序问题，“你师弟没了，大吉他，八成也没救了。” “道理我都懂，事实我也都接受。”清风两只手握拳，捏得骨骼咔咔响，一边朝我们走来，一边怒火滔天道，“但是你们能不能来个人告诉我，他一个会点皮毛剑术的普通人，是怎么从你们两个得道高人的手里，把我小师弟抢过去吃掉的！” 第57章 吵架 “呀！”我惊叹，“大吉还会剑术呢。” 这真是出人意外。 那女人说得对，人果然不可貌相。 “你确定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清风俊脸扭曲。 我吓了一跳。 哭腔：“对不起，我当时没反应过来，我都跟他说有鬼了，我没想到他真敢喝，对不起对不起……” “唉。”他叹气，缓了语气，“我知道。” “我知道你蠢，所以我不是在问你。”他怒目向紫阳圆曦。 “我坦白。”圆曦表示，“我就是好奇他真喝下去会发生什么。” “好吧，那贫道也坦白。”紫阳说他也好奇。 清风头疼。 脸上写满了想杀人。 还好上天保佑，大吉在这个时候醒了。 他扶额坐起，双眼朦胧：“我，我这是在哪里啊？” 咦？ 声音都变了？ 这声线…… “林二？”我朝他眨眨眼。 他也朝我眨眨眼：“我就睡了一觉，你就不认识我啦？” 你这个样子，我很难认识你啊！ 大吉中年男人的样貌，配苏梦白这个清朗声线，实在是太违和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镜子！”想起先前照过的铜镜，我转身往清风卧房跑。 “不用。”清风伸腿把我绊倒，吩咐紫阳和圆曦，“你们俩谁撒泡尿。” “他要照他自己撒不行吗？”紫阳脸上写满了抗拒。 圆曦没说话，伸手来扶我。 我诅咒清风打一辈子光棍！ “你们到底想表达什么？”苏梦白满脸无奈。 不得不说，这种带着笑意的无奈神情一出，大吉原先骚贱且阴阳的气质，全然给冲垮。 人到中年的大吉看上去，竟然有了几分眉清目秀。 嘶。 气质和内在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小师弟，你记得三吉剑吗？”清风倒也没真的要紫阳撒尿。 “唔，好像有点印象？”苏梦白歪了歪头，不太确定的样子，“这套剑法，不是禁止使用了吗？” “嗯。”清风说，“你现在这具身体，就是世上最后一个三吉剑客。” “我，现在，这具，身体？”苏梦白惊恐抬手，发现自己居然有了实体，“这！” 一向佛系的苏梦白都足足惊恐了三秒。 然后撂下一句话：“我去叫他回来。” 头一歪，昏睡过去。 这一睡，就是一个时辰。 清风叫人给我炖的参汤都好了。 共两碗，我一碗，还有碗放桌上，不知道是给谁的。 紫阳去端被清风打了。 圆曦去给紫阳端，也被清风打了。 “三吉剑是什么啊？”我好奇问清风。 “张嘴。”他非要喂我，我说了我能自己喝。 “唔，你告诉我嘛。”我喝得有些燥热，把红狐裘解了，抱在怀里。 “喝完就告诉你。”他目光落在我露出的脖颈上，看得出神。 好不容易捱到喝完，清风还没跟我讲，大吉醒了。 哦。 看这眉头皱的弧度和角度，醒来的。好像还是苏梦白。 “他说什么也不肯回来。”苏梦白很苦恼。 “嗯。”清风似乎早就猜到，神情并不讶异。 把桌上另一碗参汤端了，到苏梦白面前，娴熟舀一勺：“张嘴。” “我十岁啦！”苏梦白伸手，“我自己来。” 清风没有坚持，把汤碗递给了苏梦白。 我不解：“为什么他就可以自己喝？” “因为我想把你变成我家的小猫咪啊。”清风笑眯了眼，“得讨好你嘛。” 我更不解了：“那你下午还把我绊倒？” 清风也很不解：“我怎么知道一个连飞都会的猫，会躲不过我伸的那条腿？” “要不你们俩等会儿再吵？”苏梦白一口气把参汤干了，叼了节参肉在嘴角，看着我和清风，“先解决下我和那位大吉先生的问题如何？” “没什么解决办法。”清风摊手，“他本来是林家家臣，先生当年派了很多人来阻拦和保护我，他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难怪你这么宠他。”我这才明白大吉那阴阳怪气的性子，是怎么被骄纵出来的。 “我很宠他吗？”清风还不自知。 我翻了个白眼：“从认识他到现在，他对我说的话，没有一句不是骂我的！” “那不是你该骂？”清风没觉得哪里不对。 我生气了：“你确定你想讨好我？” “讨好你和你欠骂有什么关系？”清风搞不明白。 但是我搞明白了。 大吉未必就是被他宠坏的，可能就是长得随主人。 第58章 超了 “你混蛋！”我说不过他，只能骂他。 “你才混蛋。”他居然反弹！“我听说你有危险急得跟我自己要死了一样，我给你买这买那，你说什么你喜欢什么我样样记着，我到底是哪里对你不好，你就记得我把你绊倒，就记得我骂你？” 我：“我也不知道，但我体验感就是很差嘛！” 对不起我真的说不过他。 他可能真的是个读书人，比林剑兰还能说。 “你体验感差？我就搞不懂了，林剑兰才为你做多少，你连命都不要，也要给他逆天改命，还有其他的我就不说了，怎么到我这，我说你句重话都不行？” 他还说不停了：“你确定你懂什么叫报恩？” “林剑兰虽然对我确实没你好，但他说话也不像你这么尖酸刻薄呀！”我是真不想给林剑兰这狗贼说好话。 但清风太气人了。 “废话！”清风说，“世上的人谁说话不尖酸刻薄？说话好听的，都是骗你的，难听的，才是现实，忠言逆耳利于行你懂不懂啊？” “我不懂！”我真不懂，“明明能好好说话，为什么非要用那种语气？” “因为关心则乱，因为爱之深责之切，真心爱你的，哪有会甜言蜜语哄着你，把你泡蜜罐的？” “道长就会！”我不服。 “那是他不够爱！”清风袍袖一挥。 “你放屁！”紫阳拔剑。 “那你骂她！”清风指着我对紫阳说，“来，骂她两句，证明你的爱！” “你有病吧？”紫阳再一次关心起清风的病情。 “你们到底是怎么聊的天？”苏梦白把汤碗顶头上，一脸世界下大雨的表情，“太神奇了，你们这种有啥事心里都不憋着的性子，肯定能活很长吧？” “那倒也不尽然。”圆曦有话要说。 “确实。”苏梦白看了看圆曦，居然很赞同点点头，“像你就不行，你什么事都憋心里，肯定死得很早。” 圆曦好像没话想说了。 紫阳帮他说了，紫阳说：“你不废话，他要不憋着，见你第一面就把你超度了！” 我捂嘴偷笑。 “你笑什么笑？”紫阳没好气看我一眼，“他要不憋着，见你第一面也把你超度了！” 我笑不出来了。 “确实。”清风点头赞同，看着我道，“他要是不憋着点，真要把你超了，我第一个弄死他。” “什么东西？”紫阳皱眉。 “我说，超，度，了。”清风字正腔圆。 “你最好说的是超度。” “我们本来在说什么东西来着？”我脑子都给清风骂没了。 “蠢猫。”清风见缝插针骂我。 “你差不多得了。”紫阳翻了个白眼，“都是男人，别以为贫道不懂你那点弯弯绕绕。” “要是别人说这话，我绝对会打死他。”清风口中说着别人，眼睛直勾勾盯着圆曦。 圆曦脸上的魔气浓得都看不清脸了。 “但是道长你，我真服气！”清风说，“道长你真是我见过天下第一光明磊落之人。” “少扯那没用的。”道长脸色不是很好看，“她本来就年幼，自她出生到如今，堪堪不过五六年。 就是瑞兽天生地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也是她出生之前的事了。 她自诞生后，所见皆人间险恶……说到底，不过是个在外头受了欺负的小孩子罢了。 如今我们三人，给了她家的感觉，她有委屈，便想回家哭，不是什么坏事。 你犯不着对她说那么重的话。” “受教了，道长。”清风对着紫阳一拜。 我有些不自在，躲苏梦白旁边去了。 清风也不来找我，只接着说那三吉剑的事情。 他说：“这世上有一种剑术，能改变人的气运，扭转乾坤。 此剑术分三境界。 小吉，中吉，大吉。 突破到大吉，剑术施展开来，后果相当可怖。 但事实都是公平的。 就像紫曦想要替林剑兰改命格，便要折损自身一般。 其实三吉剑走的，也是这个法子。 境界越高，对自身越是不利。 当年他能活下来，全靠境界只到小吉。 这么多年，我始终拦着不让他破境，就怕会有这么一天。 可他还是破境了。 昨晚破的境，今天就……或许，这是他早就打算好的吧。 他是林家家臣，你是林家唯一血脉，未来的林家家主。 便是我能让你以鬼身修行，终究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啊，他只是一个忠仆，只是想让你能光明正大站在这世间，好好活着罢了。” 第59章 配种 “这样啊。”苏梦白托腮，看着我，问我，“猫猫觉得，我是应该接受，还是拒绝呢？” 我啷个晓得嘞？ 不过苏梦白对我挺好的，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后。 就连现在要不要夺舍大吉，他还是会选择问我。 所以我决定好好思考一下，再回答他。 我思考了两秒，对苏梦白点了点头。 “那好吧。”苏梦白一秒都没思考，就接受了我的建议，“那以后，我就是大吉了。” “你还是林二啊。”我是要他接受大吉的壳子，又不是要他取代谁，成为谁。 “咦？”苏梦白不懂，“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啊？”我愕然，“你懂我什么意思？” “嗯？”苏梦白疑惑，“你不是要我接受大吉对我的好，然后报恩他吗？” “她那个点头真的包含了这么多意思吗？”清风看我的眼神有些惊恐。 “应该是吧。”紫阳说，“你那小师弟，也是个琉璃心，修剑倒是个好苗子，拿去读书可惜了。”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圆曦说，但不知道啥意思。 清风好奇了下：“你都入魔了，还念佛偈，不尴尬吗？” “还行吧。”圆曦煞有其事道，“只是你们觉得我入了魔，我自己觉得，我佛道更高一层了。” “原来佛修到极致就是魔？”清风恍然大悟，“受教。” “你别被他骗了。”紫阳在清风耳朵旁小声嘀咕，“他早就知道自己入了魔，你看他多久没自称贫僧了？” 圆曦：“我听得见。” 我把三人看了一圈，无语扶额。 到底，我还是跟苏梦白解释：“我确实是想让你报恩，但报恩，讲究的是顺从他人心意，和完成他人心愿。” 苏梦白想了想，歪着头：“细嗦。” 我也想了想，还是把话直白说了：“大吉想让你光明正大活在这世间，你就以林二的身份，好好活着，如果你真的觉得过意不去，可以把大吉没来得及做的事，或者做不到的事，帮他努力做到。” 苏梦白：“比如？” 我告诉他：“比如大吉喜欢痴花公主。” 三双眼睛朝我看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最后发问的是清风。 毕竟他最关心这件事。 “因为大吉对痴花公主说话的语气……很……”我想不出词来形容。 “很什么？”清风偏要我形容。 我只能找个相似的说给他听：“很像你有时候对我那样。” “那他可能是真的喜欢。”清风理所当然点头。 我侧头，看苏梦白还在若有所思。 “不行。”苏梦白思完了说不行。 “你总要试试的呀。”我劝他再想想。 “这心愿，我替他做，不合适。”苏梦白说不合适，“我再回去劝劝他，让他自己来。” 眼看苏梦白又要躺下，我连忙拦住：“他若是能自己亲自来，又如何会成遗憾呢？” “此话何解？”苏梦白比起我，好像更不像个人。 我估摸着，跟他说不通什么身份地位的事情，便只说：“痴花公主喜欢林大。” 这回他懂了：“但林大喜欢你。” 不是，他到底懂什么了？ “这跟喜欢我有什么关系？”我真心发问。 苏梦白说：“猫猫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一问出，清风三人眼睛像是长在我嘴上了。 我压力很大。 “我懂了。”苏梦白说他又懂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一看到他懂了的表情我就害怕。 苏梦白说：“猫猫复仇的执念还没消散，暂时，还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喜欢一个人……猫猫真的很专一呐，一颗心只拿去干一件事。” 果然，我的害怕是对的。 他怎么能这么了解我？ 比我自己还了解那种！ “嗯……”苏梦白为难了，“大吉喜欢公主，公主喜欢林大，林大喜欢猫猫，猫猫不知道自己喜欢谁，这闭环不了，就没法稳定，也没法解决呐。” “所以成为了他的遗憾。”我最后劝他，“不过你不一样，或许你能做到。” “为什么？”苏梦白疑惑，“我有什么不一样？” 我想了想，告诉他：“你有状元之才，有林二的身份，有和痴花公主般配的年龄和样貌。” 苏梦白确实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小声问我：“你确定你是在说喜欢，而不是在说配种？” 我难得沉默。 清风点评：“你们俩，真的很难分辨出到底谁更像人。” 夜里，清风被赶出了他的卧房。 不是我。 是圆曦和紫阳联手干的。 但我也不需要睡觉啊？ 第60章 和好 装模作样躺了会儿，我偷偷上房顶看月亮。 一上房顶，发现大家都在。 可能是因为今夜的月亮，特别圆？ 左右看了看，虽然大家都在，但可能关系复杂又各有矛盾，他们坐得都特别远。 清风在教苏梦白修行。 圆曦在不知道是在借月华修魔还是出魔。 只有道长，他是唯一一个正儿八经赏月的。 我主动爬到道长身边。 道长亲近自然，自然便亲近于他。 我就是自然。 道长见我过来，没有看我，只是伸手摸了摸我的白发，嘴角勾起。 我变回猫身。 道长把我抱进怀里，一下轻一下重的撸着。 我突然就有了困意。 道长把我抱得更高些，让我头依靠着他胸膛。 听着他健壮有力的心跳声，我又睡不着了。 道长一定很注意养生。 “你整日里都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到底没忍住，开口破坏了绝美的月色。 我耳朵耷下来，瓮声瓮气：“邪门歪道。” 他rua了两把我的耳朵。 小小惩戒。 “其实白日里，清风那些话，你不必往心里去。”他突然开口说先前清风骂我的事。 “我没往心里去。”只是跟他闹别扭到现在而已。 “清风他这个人，身世凄惨，成长之路，又过于坎坷。 你看他如今说起来好像风轻云淡的样子，其实个中苦楚，实在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懂得三分。 失枯失恃，再失师门……他一路走来，都在不停和亲朋告别。 当年他不肯接受痴花公主心意，贫道想，约莫也有这样一层考虑在里头。 毕竟他也算是看着痴花公主长大的，在他眼里，痴花公主就好似他妹妹一般。 所以对于苏梦白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师弟，清风过于珍重。 珍重到大吉做出的这个选择，让他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想让苏梦白接受，但又觉得对不起大吉。 如果他偏向苏梦白，那他有违本意。 如果他偏向大吉，那他也违了本心……紫曦，你能懂他当时心境吗？” “我懂啊。”我怎么会不懂。 我想报复林剑兰。 但他们又教我，不可伤害无辜之人。 可围在他身边的人何其多，我哪里能分得出谁无辜，谁不无辜呢？ 道长又说人生而复杂，没有单纯的好，没有单纯的坏，那界定在哪里呢？ 界限是什么呢？ 以什么样的标准，才是单纯的无辜呢？ “道长，做人好难。” “嗯。”紫阳不否认这一点，“所以清风当时，才会迁怒于你，与其说是迁怒，不如说是，觉得你最值得他信任，便把一切的好与不好，都给了你。” “但他这样做不对。”家人怎么可以拿来伤害呢？ “确实不对。”紫阳抱我更紧，“他这样做，只会把你推得更远，所以他早就后悔了。 只是，他并不是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所以他不懂得如何去爱人。 更不懂得做错后怎么弥补，贫道觉得，你该给他个机会。” “道长你是在撮合我们吗？”我化作人形，勾着他的脖子问他。 猝不及防，紫阳面颊有了绯色。 但他也不恼，只是失笑：“你这性子，总是顽皮，贫道也不知该怎么教你才好。” “道长你每次正经的样子，我都好不习惯。”就像一个少年郎，突然猛窜了十多岁一样。 “呵呵。”紫阳说，“等你哪日能习惯了，贫道便不会这么正经了。” “听不懂。”我摇头，“一点儿也听不懂。” “会懂的。”他耐心极好，也很笃定。 好像这天底下，就没什么事能难住他。 “去吧。”紫阳拍了拍我脊背，“去找他。” “不去。”我瘪嘴，“他有他的小师弟呢，我去干什么。” “苏梦白是他的过去，是他的救赎，你，才是他心之所盼，心之所期，心之所想的未来。” “道长，你真的跟他们俩，很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只是贫道希望，贫道的小猫咪，最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笑，每天都有人爱，也没有什么烦恼。”他又拍了拍我。 “再抱一会儿。”我懒洋洋。 挂在他身上，抱着好舒服。 不想走。 他无奈：“贫道也是个男人。” “知道啦。”我恋恋不舍，从紫阳怀里脱离出来。 转身，飞向另一处屋顶。 屋脊，清风和苏梦白不知道方才谈了什么，相坐无言。 “你来干什么？”清风板起脸。 “学法术啊。”我在苏梦白身侧坐下。 苏梦白跑开。 我：“……” “只是来学法术？”清风对我笑，笑里多了些探究。 “如果你要向我道歉，那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我去看月亮，不看他。 “对不起。”他就真的道歉了。 语气极为诚恳，还带着丝小心翼翼。 我更不敢看他了。 怎么回事？ 第61章 中计 天亮之前，在清风离开尚书府去上班后，我也偷偷出了门。 有些事，我终于想明白了，也该做个了结。 苏梦白说得对。 我执念太过，影响着我当下，我往后。 我总是想有一个家，可我如今，为那点儿前尘往事所耽搁，根本无心爱人，无心安家。 这样对我，对他们，对谁都不好。 但是……我刚才是念叨了下苏梦白，怎么苏梦白，就很突然的站在了我面前呢？ 我确认我这回用的法术万无一失，就算清风本人来了，也未必能识破！ “你是怎么察觉的？”问完，我还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 生怕念叨了一下清风，清风就突然天降。 还好没有。 “你要去做什么？”苏梦白没说他怎么察觉的，只盯着我，用大吉的眼睛盯着我。 搞得我莫名心虚，连撒谎都不敢。 “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我小心措辞，“所以决定去弥补过错。” “你是不是要去伤害苏三？”苏梦白有着畜生一般敏锐的直觉。 我这个畜生都甘拜下风。 “你不能去，我想起来，之前住在我们隔壁的那个人，就是苏三，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变老了，但我记得他的骨相，绝对不会错。”苏梦白拦着我，“你不要伤害他，猫猫，他替我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伤，他不坏。” 他似乎在央求我。 但是。 林剑兰真的很坏啊。 可惜我跟他说不通，我只能说一半真话，尝试看能不能瞒过他。 我说：“我是要去找甘甜，就苏三总是点的那个女人，我是想告诉他，不要对林剑兰动真情，也不要过分执着于钱财，她那么聪明，该给自己好好弄一个家，过好的日子。” “咦？”他果然跟他师兄一个德性，“你说的，竟然是真话？” 还好，骗过了。 “不对！”好像又没骗过，“你有事瞒着我！” “猫咪总有些属于自己的秘密，这不是很正常吗？”我试图讲道理。 “也是。”好消息，他听进去了。 “但我不放心，我要跟着你。”坏消息，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不要。”我拒绝。 “那我去叫道长和大师来。”他竟然学会了威胁。 “好吧，你跟着我。”瞒他尚且不易，何况要瞒天过海呢？ “我会保护你的。”他一脸严肃。 “那倒不用。”我跟林剑兰打起来的时候，你别在我背后捅我腰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们俩便形迹可疑的，往青楼方向去。 夜里的青楼，总是有很多人。 他们总是很忙碌的，和陌生人做一些很亲密的事。 我找到甘甜的时候，她刚从林剑兰身上下来，另一个眉目清秀的姑娘，替她去伺候林剑兰了。 “你……”她见了我，很惊讶，也很惊喜。 我误以为她又想要野山参。 还有几分惭愧：“这回没带。” 不止没带，我突然想起，清风命人给我熬的参汤，还在炉上煨着，等我晨起时喝。 里边还有一份是给苏梦白的。 我戳了戳苏梦白：“你那碗喝了吗？” 他竟然毫不费力懂了我的意思，点头：“我喝了来的。” 养他好省心。 我自愧不如。 “什么呀？”甘甜那么聪明，都没懂我的意思，她掩唇笑了笑，很高兴一般，“姑娘背后的那些人，怎么会如此放心大胆的，让姑娘来找我？” 我便说了我的来意。 她听完，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姑娘原是个傻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苏梦白很生气，看着我，告诉我，“猫猫，她不值得。” “我知道。”我看出来了。 但没有看全。 甘甜说：“我就说，对付你这种傻子，犯不着花大价钱请那些人，你们一个个都不听我的，这下好，亏了吧！” 我怎么听不懂？ 我去看苏梦白，苏梦白满是警惕。 林剑兰就是在这时候，推开门走了出来。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回头看，原先人来人往的青楼大厅，已经空无一人。 自楼上到楼下，忽然多出来许多影子。 许多，危险的影子。 “你在等我？”我看着林剑兰，好像从来没看清楚过他，“这是你设的局？” 连着多日纵情酒色，林剑兰原先就单薄的身子，好像更薄了一些。 本来还有几分能看的脸，彻底垮掉，只剩阴鸷和狠毒。 他满是痴迷的看着我：“我倒是没想到，你那猫皮下，竟然藏着如此国色……也是，我早该想到的。” 第62章 忙乱 “你该不会，改主意了吧？”甘甜在旁边催着林剑兰动手，“我可告诉你，合作的事，是你提出的，如果你敢反悔……” 下场会怎样，甘甜没说，但我清楚看见林剑兰颤抖了下。 仿佛极为畏惧什么。 原来他们不是一伙的？ 甘甜背后的人，是谁？ 原来我真的很不了解林剑兰啊。 我有些惆怅。 我以为我从前报恩，已经做得尽善尽美。 如今看，处处是窟窿。 “放心。”林剑兰看着我，缺德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一具好看皮囊罢了，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楚。” “那最好不过。”甘甜扬起双手，轻轻拍了三拍。 “呜呜呜……哈哈……” 阴影背后的东西，传来骇人笑声。 无数墨汁儿般的黑团，自大厅往楼梯上涌动。 不止大厅里，檐上，梁柱间，处处皆是。 “我的小猫咪啊……哦不，现在应该，叫你紫曦真人。”林剑兰笑着退后，“你好好享受吧，他们在此处，可足足等了你五天，希望你，不要让他们失望哦。” 我面上镇定，其实内心慌得一批。 “你叫他们都停下。”自林剑兰现身后，一直沉默的苏梦白，终于开口。 “嗯？”林剑兰停步回望，“你是谁？” 看着顶着大吉躯壳的苏梦白，林剑兰双眼迷茫。 “我，我是个早已死去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苏梦白没有选择说出真实身份。 “我认得他。”甘甜忽然开口，“他是尚书府的下人。” “尚书府？”林剑兰生了警觉，“你是说，清风可能在这附近？” “应该不会。”甘甜道，“我们的眼线回报，清风确实去上朝了，就算他现在得到消息，要赶过来，也要些时间。” 林剑兰放下心来，轻蔑看了眼苏梦白：“那就把这个下人一起杀了吧。” 语气自然得像是吃饭饮水。 他一点儿也不似从前了。 真好。 这样的话，我杀他，就一点儿心理负担没有了。 “对不起啊。”我看着苏梦白，很抱歉，“牵连你了，有机会的话，想办法逃出去吧。” “你呢？”苏梦白偏头问我。 而我，已经不在原地等他回问了。 “林剑兰！”我离地飞身，去势如箭。 他听到喊声回头。 我已经到他身前三尺。 双手化爪。 直取他咽喉。 “这是你欠我的！” “噌——” 两把剑同时格住我的尖锐猫甲，发出刺耳声音。 一把剑在甘甜手中。 另一把居然在苏梦白手里！ 不是，他哪里来的剑？ “快，快杀了她！”林剑兰吓得疯狂后退。 大概是被苏梦白的动作给迷惑，甘甜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但被他们这么一拦，那些墨汁儿终于到了我身下。 污秽滔天，朝我席卷。 “苏！梦！白！”我满眼幽怨看他，又格外不甘看了林剑兰一眼。 “你不能伤害他。”苏梦白还是这么说。 “但是你们这些脏东西，也不可以伤害猫猫。”他拨剑回转，以鬼神之力付诸剑身，斩向那些污秽。 “你到底哪边的？”甘甜彻底懵了。 “猫猫不坏。”苏梦白去斩污秽，还随时防着甘甜伤害我，也防着我伤害林剑兰。 他真忙。 “其实我很坏。”我觉得这么混乱下去不是个事儿，“是我害死了你。” 苏梦白斩污秽的剑抖了抖。 “那我不保护你了。”他好像在赌气。 “那你快保护我，杀了她！”林剑兰被吓破了胆，也把脑子吓没了，觉得谁都可以当他手中的刀。 “虽然我害死了你，但是他指使的！”我指着林剑兰，狗东西你疯了吧，你叫苏梦白保护你？ “我信你不会刻意害我。”苏梦白对我说，“所以我还是继续保护你吧。” “其实我是刻意的。”我泪流满面，为什么世界上有林剑兰这么渣的人，也有苏梦白这么好的人。 两种人混在一起，显得这个世界又薄情又暖心的。 那些年少无知懵懂的猫咪，怎么能分得清嘛！ “那你到底要不要我保护你啊？”苏梦白很无奈，污秽缠满他剑尖。 “保护？”大概是感觉自己被戏耍，甘甜很是愤怒，手中剑转三圈，“还等什么！都给我上！” “嘻嘻嘻……急什么？” 封闭的楼里，忽然开始飘起了雨。 或许不是雨。 那些脏污如墨的东西，飘落在我头上，把我一头白发染上点点漆黑。 我的力量开始消散。 “这是什么？”我好难受。 “我猜得果然没错。”林剑兰终于不退了，他得意洋洋，“你就是当年那只祥瑞……瑞兽无垢之体，哈哈哈哈哈，一旦被污染，你和邪魔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63章 佛国 “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呢？”苏梦白面色痛苦，似乎终于下了某种决心，剑脱手，飞向我头顶。 “小！吉！” 音落，他浑身气势陡然转变。 剑转成盾，护我身躯。 以吉祥如意之光，把那些污染物都隔绝在我身外。 “你还不出手，是在等什么！”苏梦白不知道在朝谁喊，好像有些生气。 “催什么催啊！”熟悉的嗓音在门外响起，“这阵法，就是贫道来破，也很不容易的好吗？” “道长？”我看向楼下大厅，看向那扇门。 “砰——” 门板横飞。 一身道袍的紫阳，脚踏桃木剑，金光符咒环绕周身，如天神下凡。 “贫道没来晚吧？”他笑着朝我飞来。 所到之处，污秽避之不及，纷纷被他灼成了灰烬。 “还没来晚呐！”苏梦白很不高兴，“你看看她都给染成啥样了！” “别急。”紫阳说着掐了一道符。 “去！” 符纸笔直朝我飞来。 “接住，吃掉它。”紫阳给我说使用方法。 我听话吞吃入腹。 本源真气忽然自动运行，将那些黑色的斑点，一一净化驱逐。 白发疯狂长。 一直蔓延出五米外。 “你给她吃什么了？”苏梦白看着地面都是我的白发，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不会变成长毛猫吧？” “贫道也没听说，这东西还有这副作用啊！”紫阳摇摇头。 “你们说够了没有？”林剑兰面色阴沉，看向紫阳，“你以为你来了，就有用吗？我早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你以为，我不会有针对你的手段吗？” 甘甜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角落好像有丝带舞动—— “道长小心！” 一柄锋利无匹的剑于空中乍现。 正是消失的甘甜。 “别怕。”紫阳桃木剑入手，斩一切邪妄，“贫道应付得来。” “呵呵……”甘甜笑得妖娆，“是么？可惜了，紫阳真人的对手，可不止我一个呐。” 无数的丝带飞舞。 带着浓郁魔气的女人们从暗处现身。 原来这个青楼，是个魔窟。 “魔啊！”紫阳笑了，“贫道最擅长打这个了！” “我们当然知道真人擅长。”甘甜笑着舞剑，“所以我们没想能战胜道长，只要拖一拖时间……” 楼里的雨，忽然变作了风雪。 苏梦白的剑盾弱了下去。 我的白发开始结茧，把我包裹起来，叫我在这时候，半点儿助力给不了他们。 苏梦白咬着牙，再一次破境：“中！吉！” “怎么还结茧了呢？你是猫宝宝还是蚕宝宝啊？”紫阳朝着那些魔女不好意思笑笑，“抱歉，贫道的猫好像有了麻烦，就不陪你们拖延时间了。” 甘甜笑得超甜：“真人想走？走得了吗？” 紫阳没有再回答她，只是朝着门外大喊：“和尚你到底行不行啊？” 回答他的，是一声佛号：“阿弥陀魔。” 好吧，也未必是佛号。 下一秒，一个巨大，泛着金光的拳头，把青楼门那面墙，击垮了。 半身佛光，半身魔气萦绕的圆曦，自废墟中踏出。 一步成佛国。 一步成魔。 这是我看到的最后画面。 圆曦站在佛和魔中间，抬眼望我。 白发结做的茧，掩盖了我最后一丝清明。 我堕入无边黑暗。 “小姑娘，醒醒，醒醒。” 苍老的声音响起。 好像是叫我？ 费力睁开眼眸，入目是无边无际的白。 四下里什么也没有，只面前。坐着的一个老和尚。 “你是谁？”我浑身有些疼痛，坐起都费劲儿，“我这是在哪里？道长他们呢？” “贫僧只是个已死之人，至于这个地方……这是贫僧留下的一个佛国，贫僧的残念在此处已经等了许久，只见过你，不曾见过什么道长。”老和尚说话很慢。 我本来心急。 但他的嗓音，仿佛有神奇力量，叫我心绪渐渐安宁。 “小姑娘，能问问，你是如何进到这佛国中来的么？”老和尚似乎有些疑惑。 我也疑惑。 把白发结茧一事说给老和尚听，老和尚也没明白。 “倒是奇怪。”老和尚说，“此处佛国，原是贫僧为贫僧那弟子留下的后手，怎么会将小姑娘你唤进来呢？” 我似乎，知道这老和尚是谁了。 “你的弟子，法号可是圆曦？” “小姑娘认得圆曦？”老和尚念‘圆曦’二字时，眼里有光。 “难道是大师把我送进来的？”我回想起圆曦看我的那一眼。 许多事，老和尚似乎也想不通，但他性子豁达，想不通的事，便不去想。 “你与圆曦有缘，便是与贫僧有缘，这佛国赠你，也好。” 老和尚说完，便化作点点星光，散在这白茫茫中。 我：“？” 就这么赶时间吗？ 您就一点儿不关心圆曦吗？ 多问两句，也好…… 下一秒，无尽的白崩塌。 原来不是他不想多问。 是他的时间，只到这了。 佛国彻底融入我身躯那瞬，我读懂了老和尚的残念。 他生前，死的很急。 急到没有办法，为圆曦做更多。 死后能做的，依然很少。 心脏隐隐作痛。 老和尚的遗憾，我寸寸感知。 圆曦啊，世上可会有人如爱你这般，来爱我呢？ 第64章 断发 三千白发齐肩断开。 化作净土，融入我身躯。 我躯体泛出神圣洁白的光来。 这光遮挡了别人对我的窥视，也遮挡了我的视线。 等我飘然降落时，才发现紫阳和圆曦都受了重伤。 他们俩一左一右护在我身前，正目瞪口呆看我。 我也目瞪口呆。 站在他们俩身前的，竟然是宰相大人？ “原来甘甜，是相国的人。”原来甘甜背后站着的，是宰相啊。 那宰相背后呢？ 是陛下吗？ 从头到尾都是陛下的意思？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苏梦白呢？”我开始四下找寻苏梦白的身影。 “什么苏梦白？”林剑兰变了脸色，“你在说什么东西？苏梦白不是死了吗？” “他身份还没暴露呢？”我诧异问紫阳和圆曦。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宰相似乎也不清楚苏梦白的身份，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眸眯起，散发出危险气息。 “有没有人能来给我解释一下啊？”我也很想知道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都官至宰相了，你还跟林剑兰勾搭个什么劲儿啊！” “想要解释？”熟得不能再熟嗓音响起，“那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青衫持伞，从墨色大雪中，缓缓走来。 正是清风。 “尚书大人终于肯现身了？”听宰相话里意思，他好像就是冲着清风来的。 估计揍圆曦和紫阳只是顺带。 “我再不现身，我家猫儿，估计要把我骂死了。”清风看了我一眼，莫名宠溺。 然后又莫名惊恐：“你头发呢？谁给你剪了？” 我如今白发只短到肩膀，风一吹，稀碎满头。 不怪他惊恐。 “大抵，是个老和尚干的。”我只能这么猜。 “你在说什么东西？”清风好像听不懂。 不止他听不懂，场中所有人都听不懂。 也不全是……我猜，大概圆曦能懂三分。 因为就圆曦看我的眼神，颇有深意。 “我说没事儿，短发也挺好。”我甩甩头，要他给我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风却没给我解释，只是看向宰相，道：“我猜了这么多年，不是没猜过你，可惜当年那件事，知情的人，都被杀光了，我半点儿证据都找不到。” “老夫就知道你没有死心。”宰相冷哼，“今日，老夫就让你心死，身也死！” 话音落，他身上散发出大恐怖气息。 竟然也是一位武运通天之人！ 刹那间，我明悟了。 原来当年清风先生的政敌，便是眼前这位宰相大人。 但我有一点想不通。 林剑兰在里边，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清风对上宰相。 甘甜和苏梦白不知去向。 我融了老和尚给我的佛国，世间污秽再不能阻我。 我步步向前，逼得林剑兰步步后退。 我和他之间，终于能好好清算了。 “你……你不要过来！”他左看右看，发觉身后再无一人，神情慌乱到极致。 “我其实一直想不明白。”我走得不快，说话语速也不快，“我对你那么好，你却为何要对我一再欺骗。” “你对我好？”林剑兰大概是走投无路，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我，他疯狂大笑，“你若是对我好，又怎么会想着夺走我最重要的东西！” 我把利爪攀上他胸口。 想把他心掏出来看看。 “如果不是你骗我，说我对你最重要，我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呢？” “你说什么？”林剑兰仿佛没有预料到，事情的真相，原来是个天大的误会，他娇躯一颤，难以置信问我，“你说你……” “我死了啊。”嗓音不受控制变得嘶哑，鼻子被什么堵住，眼泪无处容身，无底深渊般的委屈爆发，我哭着告诉他，“你高中状元那天，我就报恩死了啊，林剑兰。” “不可能！”如果不是我利爪按在他胸口，他几乎要跳起来，“你怎么会死？你妖力强大，你……” “你以为替你逆天改命是件很容易的事吗？”我哭着问他，“宰相大人他厉害吗？你问问他，他这么厉害，能不能替你改得了命格？” “别问。”宰相大人揍清风似乎挺容易得，听我们俩唠嗑就算了，还能抽空回话，“不能。” “不可能！”林剑兰宁愿相信自己有状元之才，都不愿意相信我会为他死，“你没死，你……你说你死了，那现在的你是什么？你有心跳有呼吸，你是活生生的！你骗我！” 气氛都到这了，我再跟他说我被清风三人联手复活，就有点不合适了。 想了想，我临时编了个瞎话，哭着告诉他：“这个女孩子，是被我夺舍的……” 话出口，我神识看见，身后紫阳和圆曦，脸上同时浮现出复杂到极致的表情。 以及。 清风一言难尽的一句：“噫喏！” 第65章 骗她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把他们仨头打掉。 这种时候，好骗的林剑兰就显得很可爱。 可能他没信我夺舍的说辞。 但这东西对他来说也不重要，所以他就没拆穿。 只是问我：“你一定要杀了我吗？” 在没被他们仨发现之前，我是这么打算的。 但当着三人的面，我有点儿不敢。 眼泪都没擦干，我征求他们意见：“同意林剑兰赴死的举头。” 清风：“……” 紫阳：“……” 圆曦：“……” 连斗殴中的宰相都多看了我两眼。 “很好，全票通过。”我严肃点头。 清风没忍住：“我辈修士，不可对普通人滥用术法。” “可……” “对普通人不行？”紫阳想了想，“那我们只要把他变成不是人的怪物，那不就行了？” 圆曦就很懂紫阳：“比如说，我可以引他入魔，让他变成失去神智只知道滥杀无辜的魔物，这样我们就可以用除魔卫道的理由，光明正大干掉他！” 清风抬手，还宰相一拳，抽空对圆曦感叹：“你这种人真的能修佛吗？” “我这不是没修好，入魔了嘛。”圆曦很坦然。 “那倒也是。”清风说着，躲过宰相一记杀招，又道，“把他变成邪魔，到底有损阴德，容易坏了大道，引起天罚，我这有个秘术，能把人变成木头或者石头什么的，不仅不违背大道，反而亲和自然，要不要？” 紫阳没说要不要，只是叹为观止：“你他妈的，会的秘术是真多啊！” 圆曦也是这么说：“你真的是读书人吗？” 清风羞赧：“我这不是，书没读好，转去修武道了嘛！” 于是他们俩相视一笑，面露惺惺相惜之感。 宰相大人这次没插话。 但他一边揍清风，一边面露沉思。 我猜他一定是在想，到底谁才是反派。 “你们，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林剑兰脑子开始坏掉，面对我利爪，竟然都不害怕了，“想折磨我，门儿都没有！” “你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啊？”紫阳撑着重伤的身子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宝贝儿，让开，贫道给他一剑！” 桃木剑围在我身侧，亲昵打着转儿。 我变回双手，拿起桃木剑，在林剑兰身上漫不经心比划着。 从没杀过人，我其实手生。 说起来，我还有点好奇：“对你来说，到底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重要到，能让你下这么大血本杀我。” “你真是蠢。”林剑兰冷笑着骂我。 “怎么说话呢！”紫阳毫不留情给了他一拳。 “我有说错吗？”林剑兰还不服，“这世上，除了我自己的性命，还能有什么更重要！” “那你自己性命重要就重要，你骗她干嘛？”紫阳又给了他一拳，“她跟着你这么些年，心性有多单纯，你不清楚吗？你骗得她心甘情愿为你去死你知不知道！” “我怎么就骗她了！ 我那时一无所有，想要荣华富贵，只能依靠她，她对我来说当然是最重要的！ 我功成名就，滔天富贵我唾手可得，她当然就不重要了！ 明明是她自己没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和利用价值！ 明明是她自己蠢！ 我怎么算是骗她！” “还嘴硬？”紫阳气笑了，“自私自利，又无能的男人，才会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把过错都推给女人。” “更何况。”紫阳笑得咬牙切齿，“她那时候，连女人都不算，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兽，你猪狗不如！” “是！”林剑兰突然鬼吼一声。 把我吓一跳。 “你小点儿声！”紫阳猛踹他一脚。 林剑兰不仅没小声，还越嚷越大声：“我是骗了她！ 怎么了？ 我跟你们这些天潢贵胄能比吗？ 我一无所有，我想活着，有错吗？ 我要是不骗她，她会去帮我盗宝箱，盗明珠吗？ 我要是不骗她，我能有今天的一切吗？” “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紫阳吼得比他还要大声。 “我就是知道！”他们俩像两条要打起来的狗。 “你知道个屁！”紫阳扇了林剑兰一耳光。 “不然你问问她？”林剑兰半边脸肿着，还在笑。 紫阳转头，问我：“你会吗？” 我的妈呀。 终于给我句词儿了。 他们俩唠这半天，我都快忘了我才是来寻仇那个。 “我会啊。”怎么平白无故，还有些委屈呢？“他救了我，我本来就是要报恩的，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那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该以命还命的。” “你看！”紫阳吼他，“我就说她会的嘛！” “呵呵。”林剑兰笑了，笑得特别凄凉，他说，“那如果，救你命的，不是我呢？” 第66章 重要 “……什么东西？”我怀疑过上苍对我不公，分我个渣男狗贼，也没怀疑过自己错认恩人。 “你看。”林剑兰神情凄凉到了极致，他指着我对紫阳说，“我如果不骗她，当初在昆仑西，我就没命活着出来。” “贫道觉得，猪狗不如这个词，已经不能形容你了。”紫阳无话可说。 林剑兰又笑了声，谁也不看，自说自话：“我如果不骗那个老和尚，我连活着见到她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东西？”圆曦站起来了。 他伤得比紫阳还要重。 但他还是硬撑着站起，一步步走向林剑兰。 “你刚才说什么？”圆曦看着林剑兰，一字一句，“再！说！一！遍！” “哈哈哈。”林剑兰大笑三声，一字不说。 “你说啊！”圆曦的拳头如疾风暴雨，疯狂往林剑兰头上落。 “别打别打别打。”紫阳劝他，“直接用搜魂术吧，我们直接看当时发生了什么，这小子嘴里就没一句实话，撒谎成精了属实是。” 圆曦停了下来。 清风挨打路过：“他这种被酒色掏空的弱鸡，你们搜完魂，他不死也废了，有损你们阴德，建议最好不要。” 紫阳就奇了怪了：“你怎么还没被打死？” 又问宰相：“你是不是没吃饭？用点力啊！刚才揍我们俩那股子劲儿呢？拿出来啊！你行不行啊？” 宰相大人：“……” 清风怒了：“你他妈到底哪边的！” 圆曦最冷静：“尚书大人有什么高见？” 清风诚心诚意道：“我有一种秘术，可以把他做神魂分离，这样搜魂，就不会影响我们阴德了，而且他身体底子差，你们硬搜的话，读取的记忆不完整，用我的法子，绝对高清无删减。” “那你赶紧解决他啊！”圆曦看起来就很急。 “好！”清风扭头怒吼，“我不让了啊！” 宰相被他吼得一顿。 “小师弟！”清风不知道朝哪里吼，“借你三吉剑一用！” 苏梦白可能是属召唤兽的。 清风一喊，他拎着剑，就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钻了出来。 剑上鲜血直滴。 但他没理清风，也没借剑。 他直直走到林剑兰身前。 表情很凝重。 “我想起来了。”苏梦白说，“是你喊那个女人把我推下了莫愁湖。” “你到底是谁？”林剑兰表情好似见了鬼。 “哪个女人？”我寻思，苏梦白说的，不会是甘甜吧？ “苏三。”苏梦白轻声唤他，带着无限留恋和温柔，“你认不出我了吗？” “林剑兰！”宰相看过来，厉声质问，“你不是跟老夫说，林家那个野种已经死了吗？你敢骗老夫！” “什么苏三，我不知道……”林剑兰捂着眼，谁也不敢看，整个人快缩成一团，“我是林二，我是林剑兰，我是林家唯一活下来的人，我是林二，苏三，苏三死了！” “我已经答应你了，我明明已经答应你了。”苏梦白眼里流露出无限哀伤，“猫猫对你那么好，你用完就把她丢了弃了，我也是，我明明答应你了，我答应你了啊，只要你说你会当个好官，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会离开京都，永远不回来，可你为什么，为什么……” “我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林剑兰疯了，指着宰相大人，“你是林家后人，你是他犯罪的证据，你是我抄袭的证据，你必须死，只有死无对证你不懂吗！” “可是，你看。”苏梦白指了指自己，“死人也会开口说话的，你犯下的错，永远都是错，这世上，没有什么罪证，是能真正被抹去的。” “我没错！ 我有什么错！ 我替你死了那么多回，你替我死一回怎么了？ 凭什么？ 凭什么我生来就是你的替身。 凭什么我要过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 而你，而你却可以安安稳稳用我的身份，读我的圣贤书，过我的岁月静好人生？ 既然你非要当苏三，那好，我让给你。 我来做林二，我来过刀山火海的日子，好吧？ 我凭本事活下来了，那我来拿回属于林二的一切，怎么了！ 公主我要，高官厚禄我也要！ 那些让我亡命天涯的东西，就该也归属于我！” “没人说不该归你。”清风走了过来，蹲在林剑兰身侧，神情怜悯看他，“你凭本事活下来，我敬佩你，我替林家谢你，你要什么，我力所能及，都会应你。 但你总共有三件错事，不该做的。 第一，答应了别人的事，你该做到。 圆曦师父为保你一命，和大妖同归于尽，你应该承诺了他什么，可你没有做。” “呵。”林剑兰轻笑，“我不过是答应帮他带句话而已，一句话很重要吗？” “你怎么知道不重要！”圆曦怒目，双眸紫泪洒。 他双手捂面，紫泪从指缝间流出。 他呜呜哭出声来：“你怎么，你怎么就知道，那句话对我不重要呢……” 第67章 明月 “第二，非你授予的恩，你不该享受回报。 我其实之前就怀疑过，你肉体凡胎，仅凭你的血，应该是不足以救活瑞兽才对。 现在看来，真正起作用的，恐怕是圆曦师父留在你身上的血吧？” 这一次，林剑兰没有说话。 我眼眶又开始发胀。 算起来，老和尚救了我两次呢。 可惜我明白太晚。 连喊他一声恩公，喊他一声师父都来不及。 “唉。”清风摸了摸我的满头碎发，接着说第三件事，“第三，你既认定你是林二，那我林家人的风骨，你也该一脉继承才似。” 他看着不远处倒地不起的宰相……不是，宰相什么时候就倒地不起了？ 清风说：“我林家人，怎会自甘下贱，与仇敌联手？” “好！”一道威严声音在四周响起，“说得好！” 天幕开始崩塌。 原来，这座青楼被炼做了结界。 风雪停了，阴暗与雾气散尽。 天光重现。 一大群人站在楼外，为首的人锦衣黄袍，正是陛下。 “陛下。”清风见礼。 “师……师尊？”紫阳瞪大双眼。 我才发现锦衣黄袍身侧，有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面容跟陛下有八分相似。 “顽徒。”道人看紫阳的眼神，跟陛下如出一辙的无奈。 “那天晚上，是您老人家？”紫阳额头汗如雨下。 道人没理他，目光落在圆曦身上，眼里满是悔恨和遗憾。 “爱卿啊。”陛下看着清风的眼神，很有深意，“朕现在没了状元，也没了相国，爱卿还需多加努力才是。” “陛下，相国，我师兄可以努力，至于状元郎……”苏梦白举起剑，指着林剑兰道，“我便还陛下一个状元郎吧。” 剑起。 苏梦白破境。 “天！下！大！吉！” 忽有风起。 从莫愁湖吹去刑部。 又从刑部吹来这里。 忽有风落。 一具面容清秀的男尸，和着风落。 正是苏梦白的尸身。 他再破境。 “我以林氏一族气运为祭，换取此刻，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风再起。 卷起了一些，本属于苏梦白，却被我强行逆天改命，改到林剑兰身上的东西。 送还到了苏梦白尸身上。 灰白的尸体，刹那间栩栩如生，双眸似要睁开。 “你干了什么？”林剑兰彻底疯了，“你把我的什么拿走了？你拿走了什么！你还给我，你还给我！” 没有人理他。 苏梦白对着清风跪下。 清风让开，不受他这一跪。 “还请师兄出手，把大吉的神魂剥离出来，叫他借这具尸身复生。” “你想好了？”清风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在他眼里，只要苏梦白还活着，大吉还活着，那就够了，谁用谁的身体……对修道者来说，皮囊皆是表象。 巧了，苏梦白也是这么想的。 “是。”苏梦白说，“他忠心事主，一生不曾背叛林家，这是他应得的。” “好。” 苏梦白尸身睁开眼，大吉迷迷糊糊醒来。 一醒来，就发现自己不仅年轻了十多岁，还好看了，还成了新科状元林剑兰。 “林剑兰这名字不好。”陛下有点膈应，“改了吧。” 大吉一脸惊恐的看着苏梦白，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苏梦白看清风。 清风看紫阳。 紫阳看……紫阳想了想：“就叫林明月吧，清风明月，皆是世间无价之宝，陛下您一下得两，天下大幸。” “你小子，起名是有点儿水平的。”陛下对紫阳的取名水平，做出了国家最高级别认可。 “林明月。”清风拍了拍还在惊恐中的大吉，“林家兴衰，可就全看你了，你要努力啊！” 大吉吓晕过去了。 陛下看向我，眼中有深意：“这瑞兽……” 我忽然害怕起来。 紫阳牵住了我的手，对我摇了摇头。 道人开口：“陛下，她诞生时，有人夺了她的瑞气，早无瑞兽之实了，后来逆天改命，连肉身都一并献祭……现在的她，只是个借三家道法转生的小孩子罢了。” “谁夺了她的瑞气？” 回答陛下的，是清风。 清风看了看不知死活的宰相，冷笑：“谁的武运开始猛涨，就是谁咯！” 陛下满是遗憾的走了。 我满是庆幸。 又不敢庆幸。 道人还没走。 “紫阳。”道人问他，“何时回山门？” 紫阳看了看我：“徒儿还有一事未完，待了结，徒儿自会回去。” 道人没说好还是不好，只一声叹息，而后问圆曦：“你是随贫道去，还是回你的寺里？” 圆曦半个身子泡在魔气里，看起来极为吓人。 更吓人的是他还在笑。 圆曦笑着看我，而后回复道人：“我也有一事未了，待了结，我自会回寺里，不破魔，终生不入红尘。” 道人再次长叹，而后离开。 清风看该走的人都走了，便撸起袖子，给林剑兰做神魂分离。 第68章 真相 那天林剑兰发出的惨叫声，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之后连着几天午睡都做噩梦。 对于清风不损阴德的说法，我持怀疑态度。 我那么想要林剑兰死，见到他被清风神魂分离，都开始反思他是不是也没那么作恶多端？ 而且更让我惊恐的是，分完林剑兰，清风大概是顺手，把宰相的也分了。 还好宰相昏死得比较彻底，看起来像是无痛。 但不管怎样，他们几个混在一起，我真的没有办法逼着自己承认宰相和林剑兰是反派。 吓死本喵了。 还好结果是喜人的。 剥离出来后再搜魂，画面果然高清。 连林剑兰卖屁股的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他们只让我看了一眼。 宰相大人……哦不，现在已经是前任宰相了。 此事过后，清风就升官了，成了新一任宰辅。 他终究还是活成了他先生的样子。 前任宰相和林剑兰的记忆合并，我们拼出了整个故事的真相。 这个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 大概，要从林氏一族，还没进都城说起。 林氏本是偏远地区的小族。 那年祖坟冒青烟，出了个状元，就此发迹，开启书香世家模式。 寻常世家，总不过三五代便没落。 林家却长盛不衰。 长盛有好处，但坏处更多。 最大的坏处，就是仇家数量，会越来越多。 林家祖传的仁厚，又不愿对敌人斩草除根，所以等到清风先生这一代的时候，林家全面树敌，就连最高统治者陛下，都对林家的权势忌惮不已。 更要命的是，清风先生的女儿，还入宫做了皇后。 把林家的繁荣推向了巅峰。 盛极必衰。 皇后有孕在身，算是这件事最直接的导火线。 在不清楚这个孩子性别的时候，没有人希望这个孩子平安出生。 包括陛下本人。 无法想象下一个王朝统治者身怀林家血脉，会给这个家族带来怎样的助力…… 陛下的疑心，刻意的打压，政敌的联手，中立者的有失偏颇，造成了皇后的难产。 虽然在知道是公主后，陛下努力做了弥补，终究还是因为事情做得太绝，弥补来得迟了，皇后撒手人寰，只留下孤苦的小公主。 事情到这里，陛下心生悔意，无比愧疚，决定信任林家……如果一切都到这里为止，或许就不会酿成后来的悲剧。 但世上没有如果。 觉得女儿死得蹊跷的清风先生，非要在暗中将此事追查到底。 害怕小公主无依无靠的皇后，非要在死前留下明珠和宝箱，求陛下许一个驸马和高官厚禄的诺言。 猜忌是一场来势凶猛的野火。 只要有风推波助澜。 顷刻间，便燎了整座花园。 庞大的林家，就此覆灭。 巨鲸落，万物生。 前任宰相，只是万物中，最渺小的那个。 他和林剑兰的人生，除了没有替死那段，其他，并无不同。 前任宰相，也是从小人物，从最底层爬上来的。 所以他无比珍惜权势，也无比渴望更大的荣华富贵。 可惜他和林剑兰一样。 命里无时，强求也没用。 可他偏要强求。 人心有了漏洞，妖魔便会趁虚而入。 他们给前任宰相提供了一个思路。 一个能强行夺走别人运道的思路。 前任宰相第一个盯上的人，是清风。 其实他也打过圆曦紫阳，包括这一代所有杰出的天之骄子，主意他都打过。 但那些人来头太大，他不敢动。 只有清风夹杂在里边，显得是那么不起眼。 但清风一直在查林氏覆灭的事情。 前任宰相位低言卑，也没实力。 他在没长成大树之前，不敢轻举妄动，更怕打草惊蛇，前功尽弃，连自己目前所拥有这点儿东西，都会失去。 世间无巧不成书。 前任宰相焦头烂额的时候，我出世了。 世间但凡有祥瑞出，天地皆有异象。 对那年的前任宰相来说，我是他最好的福音。 有什么气运，能比从祥瑞身上夺走的，更好呢？ 急功近利，前任宰相疯狂调动自己所有人手，赶赴西昆仑。 其中就包括他派去边境，追杀林剑兰的人。 林剑兰本姓苏，家中排行老三。 苏氏一族，曾是林家政敌，后来苏家内讧，四分五裂，苏父这一脉被其他苏家追杀，是清风先生不计前嫌，救了他们父子一命。 因为苏父的身份不太能见光，所以苏氏父子一直被清风先生藏在林家祖宅。 祖宅里，林二这个私生子，正百无聊赖，等待未知命运的到来。 为报救命之恩，苏父许下承诺。 在皇后难产的时候，清风先生隐隐觉得大厦将倾，便要苏父兑现那个承诺。 苏三成了林二，林二成了苏三。 两个孩子被分开，送往不同的避难处。 分别前，两人盟誓，倘若往后能活着相见，那么一切共享，不分彼此，不问缘由。 第69章 真相二 可惜他们俩的人生，实在是差得太远。 苏父本就是林家先前的敌人，带着真正的林二离开后，他一副要林家死无葬身之地的样子，轻易骗过了来搜查的敌人。 化名苏梦白的林二，平平安安长大，因着苏父对清风先生的敬佩与崇敬，他被苏父教得很好。 林剑兰可就遭老罪了。 记忆偶尔高清无码，偶尔全是马赛克，模糊不清。 清风说，这是记忆主人经历过太多沉痛之事，大脑出于保护，刻意做了美化和模糊处理。 不然林剑兰坚持不了，活不成的。 从这高糊的画质，大抵能猜出他所遭受非人待遇。 但凡经历人所不能经历之事者，要么成大器，要么成大恶。 无人教导的林剑兰，自然成了后者。 他比前任宰相还想往上爬。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前任宰相的爪牙一有异动，他立即察觉。 百般惊险后，林剑兰摸到了线索。 昆仑西，有瑞兽。 所以在昆仑西的时候，前任宰相就和林剑兰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那时候受到妖气感染，林剑兰神志不清，没有印象了。 前任宰相夺取我气运的事，非常顺利。 但夺取完之后的事，就都不顺了。 最大的变数，就是圆曦的师父。 老和尚佛法精深，又有仁慈之心，不仅把前任宰相的妖魔同伙都除去八成，还差点把前任宰相本人都除掉了。 不得已，前任宰相只能拿人命去填。 他赌老和尚慈悲，不会见死不救。 他赌对了。 为救众生，也为了救我。 老和尚甘愿以身饲妖魔，只求一身精血，能庇护众人。 但很可惜，他护的那些人，只活下来了林剑兰一个人。 临死前，老和尚在林剑兰身上以心头血，刻画了一个阵法。 那是人间净土，那是掌中佛国。 他说他一生不欠世人，只欠他弟子一诺。 他说好此次回寺，便教弟子如何习得佛国神通，得见西天极乐。 但他回不去了。 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以完此诺。 林剑兰怕老和尚反悔，怕老和尚把他推出去喂妖魔，慌忙应下。 后来那个阵法的血，都被我吞吃干净。 我又用本源真气救了他。 他便把答应老和尚的承诺给忘了。 或者说，他不敢想起。 他怕我察觉，怕我反悔，怕失去我……怎样都好。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因为他的刻意欺骗。 因为我的眼盲心瞎，不识真相， 寺里的小和尚没能等到老和尚回来。 佛国里的老和尚也没能等到小和尚。 他们互相盼了六年，到最后也没能见上一面。 佛国能散邪魔。 小和尚为老和尚入了魔。 老和尚的佛国，却没能送到小和尚手中。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前任宰相大人，这六年日子过得可就太好了。 他武运一步登天。 有手段有实力，很快在一众庸才中脱颖而出。 陛下本来是想把清风培养成第二个宰相。 但清风始终沉溺在林家灭门一事中，不肯走出来。 前任宰相就这样，夹在陛下和清风之中，被扶上了位。 得到越多，前任宰相就越害怕。 害怕失去，害怕所做的一切暴露。 昆仑西见到林剑兰的事，让他夜不能寐，多次派人搜寻林剑兰未果。 他当然找不到了。 林剑兰有了我，除非是他亲自来，不然凭我的本事，打发凡人还是很轻松的。 在前任宰相极度恐慌的时候，我很突然就出现在了宰相府里。 武道登天的他，一眼认出，我就是昆仑西诞生的那只瑞兽。 顺藤摸瓜，他摸到了林剑兰。 而这，本来就是林剑兰的谋划。 林剑兰想要荣华富贵，清风和前任宰相，他只能投靠其一。 如果他真的是林二，那他自然会选清风。 可惜他是个假的。 假的想成真，就得把真的干掉。 林剑兰和前任宰相一拍即合。 全程被蒙在鼓中的，只有我和苏梦白两个傻子。 林剑兰忌惮我，从头到尾都忌惮我。 问出我真名后，他当即去找了咒师给我下咒。 可我又不是真的妖。 我一身妖力，都是因为吞吃太多妖魔，本源真气被感染导致。 咒法对瑞兽是无用的。 但林剑兰不知道。 前任宰相也不会把我是瑞兽，且被他夺了气运一事告知林剑兰。 所以林剑兰理所当然认为我没说实话。 从此待我更加防备，也更加爱说甜言蜜语，来蒙蔽我本就纯真的心性。 和苏梦白的重逢，是林剑兰精心设计。 本来在苏梦白出现在都城那刻，前任宰相就要派甘甜出面杀死他。 但苏梦白对林剑兰来说还有大用。 前任宰相便把除掉苏梦白的事交给了林剑兰。 后来的事所有人都清楚了。 莫愁湖畔，林剑兰对苏梦白苦苦哀求，还说起幼时二人分别盟誓。 苏梦白心软，便答应了。 就在答应那刹，心神放松之际，甘甜趁虚而入，灌魔力破他浩然正气，破他身上林氏一族的庇佑，将他推入莫愁湖淹死。 检查神魂全失后，甘甜和林剑兰二人才离开。 可惜所有人都没料到，一族气运加诸于身的苏梦白，在他身死那刻，神魂就被带回了林氏祖宅。 只是受魔气浸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70章 熟练 林剑兰帮前任宰相解决了林氏遗患，便以此做要挟，要前任宰相帮忙解决我。 前任宰相不是会被人胁迫的性子，所以便不怀好意的推荐了圆曦。 他知道老和尚死亡真相，等着看圆曦和林剑兰狗咬狗。 但紫阳突然的入局，搅乱了一切谋划。 如果说陛下对圆曦只是有愧，那紫阳可就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他得罪不起。 更何况后来清风也掺和了进来。 本来各怀野心的联合，在他们仨抱团的威胁下，就成了真诚合作了。 青楼那个局，只有林剑兰是针对我。 前任宰相，一开始就奔着清风他们三人去的。 很巧的是，整件事，全程被蒙在鼓里的，还是只有我和苏梦白。 当然，苏梦白主要是失忆造成。 只有我是真的蠢。 清风三人背着我的时候，把整件事捋了又捋，明线暗线分析好多遍。 要不是我太过迟钝，当年许多事他们不问我便不说，或许他们猜测出真相的时间，还要早很多。 “所以其实，陛下一开始就在结界外，对吗？”青楼是前任宰相给清风三人设的局，反过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三人联手给前任宰相下的套呢？ “是。”清风说，“那日宰相大人称病没有上朝，陛下问起，我便提议，一起去相府探望，相府自然没有宰相，这都城里，陛下想找某个人，自然轻而易举。” “那陛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出场，为什么要等到我们都受了伤，要等到尘埃落尽……” “你知道答案的，不是吗？”清风看着我，眉眼里满是疼惜。 我本来不知道的。 他这么说，我就知道了。 “不管是我们也好，还是林剑兰也好，对陛下来说，都是他执掌江山的棋子，棋子不分黑白，只分有用无用。 倘若那天赢的是林剑兰和宰相大人，那我们就会变成恶人，变成反派，被写进史书里，永世不得翻身。 痴花公主迟迟不同意林剑兰做驸马，当真是觉得林剑兰不如我吗？ 其实不是，只是林剑兰没有打败我而已，如果那天输的是我，痴花公主或许就会改变看法了。 所以还好我们赢了。 大吉他，应该能得偿所愿吧？” “做驸马，是件好事吗？”我不这么认为。 “看个人了。”清风笑了笑，“天家无情，凡事只看利益和权势。 对大吉来说，意中人就是天家人，自然是好事 但对我来说……不好。 毕竟我想要的，是意中人一颗真心。” “听不懂。”我捂着耳朵，“一点儿也听不懂。” “你就装吧你！”清风捏了捏我的脸，也没过分逼我。 待夜深人静，我大仇得报，无后顾之忧，才开始细细想白日清风所说之事。 可我初初成人，只是懂得礼义廉耻，还不懂男女情事，更不懂何谓一颗真心。 没办法，只能干回老本行。 先报恩再说吧！ 找到不知在偷偷密谋什么的圆曦和紫阳，我说明来意。 圆曦和紫阳对视一眼。 紫阳说：“你当真要报恩？” 我严肃点头。 虽然我是瑞兽，不是妖族。 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三岁小孩儿都会念。 我六岁了，自然更是要去亲自践行。 “不论贫道说什么，你都愿意？” 我再次点头。 “好，贫道也不难为你，只是给你个选择，报与不报，全看你自己。” “什么选择？”我好奇。 紫阳说：“贫道不缺荣华富贵，也不慕名利权势，早就同你说过，贫道下山来，除却师尊的公事，便只为两件私事，一是想拐个萌宠，二是想找个道侣，你若真的想报恩，便随贫道上山，替贫道了结这两件私事。” 我眨眨眼。 紫阳强调：“所谓道侣，便是身心皆只属于贫道一人，大道同气连枝，休戚与共，你想好了。” 圆曦说：“我也只有这一个念头，师父给我留的佛国，既给了你，那便算是我的聘礼，你可愿随我回寺里？” 我落荒而逃。 碰到正好下班回府的新任宰相大人林清风，我很是苦恼，对他说了紫阳和圆曦对我提出的心愿。 清风大人听完不动声色，只认真喂我喝参汤。 大概是升官后涨了俸禄，参汤里都开始放鸡了。 喝完汤，我叼着个鸡腿，要清风大人帮我出出主意。 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清风大人说两全其美的法子，没有，但三角形最具有稳定性，问我三权分立的法子要不要。 我问什么叫三权分立。 清风大人说：“按你的说法，我也算你的恩人，是不是？”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确实半点儿不错，我一身骨血皮肉，皆是你们三人精血所化，你们对我而言，实是再生父母，更别说道长多次救我于水火，大师赠予我掌中佛国，叫我如今万法不侵，邪魔污秽不入，你教我知书识礼，教我法门万千……” 他直接打断我：“所以你也要报答我的恩情，是不是？” 我苦着脸点头。 清风说：“那我的心愿，也同他们二人一般，我只要你属于我一个人，不是名义上的，是你心甘情愿。” 我叼着鸡腿，熟练落荒而逃。 第71章 爱你 自那以后，我见着他们三人就躲，都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但那不重要。 先把初一躲过再说。 府里我唯一不怕的，只剩苏梦白。 苏梦白虽然佛系了些，迟钝了点儿，但人是个好人。 见我整日愁眉不展，便好心问我可否有什么要帮忙。 我就把我苦恼之事说给了他听。 苏梦白听后，沉默了会儿，而后问我：“那猫猫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什么？”我没明白他意思，是问我自己喜欢谁吗？ 我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还用躲吗？ “我是说。”苏梦白说他不是这个意思，“猫猫自己的心愿呢？猫猫只想报恩，从来没想过，自己想要什么吗？” 我当然有。 “我想要一个家。” “家？”苏梦白能理解，但又不能理解，“他们三人的意思，不都是要给你一个家吗？” “不是。”我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家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一点一点的，建造出来的。” “听不懂。”他学我，“一点儿都听不懂。” 我给他打个比方：“你小时候，家就是林家祖宅，这是你爹给你的，但你现在长大了，你爹不在了，往后，你也会娶妻生子，你也会做父亲，到时候，你就得给你的孩子一个家，你会一点儿一点儿的，把你想给的东西，都弄出来，送给他，这个过程，便是在建立一个家。” 他似懂非懂：“所以猫猫……” “所以我想给自己建个家，属于我自己的，完整的家。” 我给他解释：“道长让我跟他回山，但山上，是道长的家，是道长师父给道长的家，那不是我的。 大师让我跟他回寺里，但寺里，是大师的家，是大师师父，师兄弟们，给大师的家，那也不是我的。 清风大人……” “我师兄怎样？”苏梦白说，“我师兄除却我一个累赘，再无别的了，你要介意的话，我可以去死的。” “你瞎说什么呢！”我真想给他一拳，“活着多好，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不然你师兄非得再疯一次不可。” “那你说说，我师兄怎么就不行呢？” “也不是不行吧，清风大人很好，只是，他有他的朝堂，他有他的家国天下，他和陛下……总之，我不想成为谁的附庸，不想再像从前一样……” 有用时我对他是最重要的。 无用时便把我踢出去，关在门外。 那不是家。 “我懂了！”苏梦白说他这回彻底懂了，“娶你，不行，得入赘，是这个意思吧？” 我觉得我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但我确实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只能含糊点头，勉强承认。 我怀疑苏梦白是个大嘴巴。 因为第二日，紫阳便来向我辞行。 “臻臻，贫道要回山门去闭关了。”他摸摸我的头，满眼不舍。 “怎么不叫我紫曦啦？”其实我也很不舍，但没有办法，我要不舍我就得搭上自己个儿。 “贫道未来的道侣，自然叫紫曦。”他笑。 我识趣避过这个话题：“道长出关那日，定会名动天下吧？” 我记得他说过，不成天下第一，便不会出关。 “那是自然！” 说完这句，那袭道袍，便一声清啸，踏剑而去。 剑光一瞬千里。 我神识散开，也瞧不见了。 回头，圆曦在等我。 “大师也要回寺里去了吗？” “嗯。”圆曦说，“此次回去，不破魔障，怕是不会出来了。” “我们还会有重逢那日吗？” “你想有那日吗？” “我自然想。”受君恩不报，我如何不愧疚呢？ “那便会有。” 话音落，那袭僧袍便原地消失不见。 只有空中淡淡魔气，证明他曾存在过。 擦擦眼泪，再回头，清风官服未除，在檐下望我。 朱衣紫绶，仙鹤欲飞。 明明我们俩离得很近，但总觉得如隔天堑。 “你也是来跟我告别的吗？”我情不自禁落泪。 清风看我的目光，很神奇：“我天天喂你参汤，把你喂傻了？” “这他妈的是相府，是本相的家！”清风又好气又好笑，“我告什么别？”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极其熟练落荒而逃。 没逃掉。 给逮住了。 他抱着我，不容我细说，一顿猛亲。 我给他亲的眼前发黑，他才放过我。 “躲了这些天，可把老子憋坏了。”他指尖揉了揉我发肿的唇，又笑，“美人儿多娇啊！” 我一直觉得他读书人皮下装着的是个流氓灵魂。 此时看来，我也不算完全眼瞎。 “你别这样欺负我。”我好不容易缓过来，“我刚才好像看见我太奶了。” 清风笑了，把我眼角泪水擦去：“你有个鸟的太奶。” “我！” 好吧，你赢了，这东西我真没有。 第72章 离开 “你不告别的话，那我可要告别了哦？”我小心翼翼看他脸色。 “看什么看？”他凶我，“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凶过又缓了颜色，柔声问我：“什么时候走？” 这男人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没想好。”我老实说。 “打算去哪？” 这个我想好了：“周游天下！” 他神色一暗，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后知后觉想起，这是他一开始定下，救我出皇城的计划。 他好半天才开口，问我：“居无定所吗？” “应该是。”我不转一转，看一看，怎么知道哪里最适合建家呢？ “出门在外，别亏待自己。” “我知道。” “天热穿衣，天寒更要多穿……” “哎呀我知道！”我感觉他比道长和大师都要话多。 “嫌我烦？”他眼眸微眯。 我嗅到危险。 使劲儿摇头：“不敢。” “是不烦还是不敢？” 我不说话了。 “算了，不说这些。”清风叹气。 “那要说什么？” 他看着我，眼眸忽然又亮起：“再亲一个？” “不要。”我抗拒。 然后他就真的不亲了。 帮我把衣裙理好。 摸摸我还没长好的碎发。 而后负手，站檐下，观庭中花。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我禁不住看痴。 其实……其实我也没那么抗拒。 他要是，他要是真来硬的，他再坚持一下，我也不是说完全不能亲的呐。 “哧——” 月容破，翠石裂，宝树碎。 他突然笑了下。 我愣住。 “你个混蛋你又对我用你的邪术！”我扑上去乱咬，“我杀了你！” 他抱我入怀，任由我撕咬。 等我闹得累了，他才细细吻我，吻得温柔又甜蜜。 “别再被人骗了，我的小猫咪。” 他的嗓音有点哑。 烙印在我心头，莫名发痒。 离开相府那天，我没跟任何人说。 考虑到会直接出都城，以后可能再也不来了。 我悄悄去看了看痴花公主。 据说痴花公主对新科状元林明月很反感，多次避而不见。 面对陛下赐婚旨意的试探，公主也总是推辞回去。 陛下再三问询，公主才说，见惯了那么多文武双全的风流才子，她累了。 她觉得，她想找个能哄她开心的人托付终身。 那些所谓才子，都只想把明珠放进宝箱。 痴花公主想找那个愿把明珠放在掌心的人。 她去过相府好几次。 但看到苏梦白，她清醒且失落的知道，不是那个人。 在我离开都城那天，很偶然，痴花公主和林明月见了面。 虽是不相识，但痴花公主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于是痴花公主叫住林明月，问他：“你就是那个……” “对！”林明月回转身来，一脸严肃，“我就是大吉吧！” 苏梦白的躯壳长得儒雅清秀。 但配上大吉那种阴阳骚贱的气质后，就……就有了另一种不同的帅！ 啧。 我很难说清楚，有趣灵魂和美貌皮囊，哪个更重要。 要说重要吧，苏梦白配上大吉那中年躯壳，也别有一番风姿。 要说不重要吧，大吉配上苏梦白这浑身儒雅，实在叫人挪移不开眼。 我只能说。 都很重要。 但都不关我的事了。 从今天起，我是只自由的小猫咪了。 天下之大，我何处，都去得！ “马儿驾！” 清风叫我别亏待自己，我向来听劝。 所以离开相府的时候，就把他新买的马车顺走了。 但我没有车夫，只能自己坐车前驾马。 可能是猫马生而平等，这马不是太听话。 我怎么拿鞭子抽，它也就按自己心意，随意走走歇歇。 到底都是畜生，我也不好下死手。 正愁闷，一个身影翻身上来，坐在了我旁边。 是苏梦白。 “你怎么找到我的？”就很神奇，他每次都能精准找到我。 他没回答我，只是问我要不要帮忙。 “你帮不上啦。”我说，“我要离开这里，出去周游天下了。” “那带我一个吧。”苏梦白接过马鞭，赶车的姿势，不太娴熟，“你说得对，我以后，或许也是要娶妻生子的，我也得去建立一个自己的家。” “那你师兄同意了吗？”我猜没有。 “我这么大个人了，不需要他同意了。” 果然没有。 “但是……” “我总不能一直赖在师兄家里吧？”苏梦白笑着道，“师兄往后，也是要娶妻生子的，我不能跟我师兄过一辈子吧？” 好有道理。 我被说服了。 “你到车厢里休息去吧，我累了换你来。”他倒是没大包大揽。 我估计他平时养尊处优，也没干过这些粗话。 巧了，我也没有。 第73章 道长 离开都城的第七天，天降大雨。 荒郊野外，无处藏身。 苏梦白给我裹上红狐裘，把我赶回了车厢。 他披着蓑衣，继续赶车。 马车一开始还平稳。 随着雨越发大，道路泥泞，就不好走了。 马车颠簸晃动，我都怕它散架。 正担忧着，晃动忽然停歇了。 “出什么事了？”我问苏梦白。 “有人想上车。”苏梦白回我，“你说我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什么人啊？”我掀开车帘。 路旁，有道人负剑而立，浑身道袍湿透。 见车帘开，道人朝车厢望过来，眉里眼里，皆是笑意。 “道长！”我说不清这一刻我具体是什么心情。 我只知道我心底涌出许多东西。 它们使我迫不及待，不顾一切，冲出车厢去。 冲过风雨。 飞到他身前。 扑进他的怀里……好吧。 事实上，我还没出车厢，就被苏梦白拦下来了。 “傻子都知道下雨了往家里跑，你还不如傻子？”他凶我的样子，跟清风很像。 他又凶紫阳：“要上车就赶紧，风大雨大，她身体不好，我可不是宰相大人，我没那么多山参喂她。” 紫阳走过来，轻轻捶了苏梦白一拳。 苏梦白笑笑，没说话。 “道长，你身上衣裳都湿了，脱掉吧。”我看他入车厢来，忙坐到角落去，把我睡觉时盖的毛毯递给他，“先裹着这个应付下，等到了城里，我们再想办法。” “不用。”紫阳一双眼只盯着我看，“贫道身强体健，这点儿小雨，不碍事。” 他说不碍事，那就一定不碍事。 我丢开毛毯，往他怀里扑。 他单手把我拦住。 “别，我身上湿透了，你老实待着。”紫阳顺手把我脉上，“身子怎么又不好了？” “不知道。”我摇头，“跟你们分开之后，我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 我猜，或许是因为我同他们三人血脉相连的原因。 但我没说。 这份牵绊，不该是我的束缚，也不该束缚住他们三人。 “小问题。”紫阳收手，拔剑，“就是饿着了。” 我看着他。 “你不害怕啦？”他笑着问我。 我摇头。 “道长不会害我。” 紫阳笑着，在掌心划一道口子，递到我嘴边：“吃吧，小祖宗。” 我心里拒绝。 嘴却很诚实。 吻住他掌心。 我的病果然好了不少。 苏梦白是第一次看这种喂猫现场，啧啧称奇。 “你们这样，跟神兵认主似的。” 他如此评价。 那我认的主人，可能有点多。 “说起来，道长你怎么来了？”我数数，堪堪不过七天，“你是出关了，还是根本就没闭关啊？” “当然是出关了。”紫阳盯着掌心出神。 我大惊：“你已经天下第一了？” “当然没有。”紫阳抬眸，看着我，笑，“贫道闭关的时候，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脑子里，总想着一件事。” “什么事？” “贫道想着，若是贫道十年没有成天下第一，便十年不得下山。 若百年没有成天下第一，则百年不得下山…… 若是这十年百年里，有恶人伤了贫道的臻臻，纵使百年后贫道天下第一，又有何用呢？ 一想到你可能会有危险，贫道便等不及成天下第一了。 一刻也等不及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看我的眼神过于痴迷。 叫我脸猛地发烫。 烫到不敢直视他。 “那，那你……”我声音小的我自己都快听不清，“你还走吗？” 耳朵一直嗡嗡嗡，心跳得吵死了。 “不走了。”道长说，“这辈子都不会走了。” 他没说一字爱我，在我听来，却字字句句，都是爱我。 “道长！”我说什么也要他抱。 他半是无奈，半是欢喜，浑身真气流转，将我身子包裹起来，才小心翼翼抱我在怀。 “你不肯只做贫道一人的小猫咪，那就只好让贫道来做你一人的道长了。” 第74章 大师 这场雨下了很久。 我们到了小镇，便租了旅舍，暂且歇脚。 这一歇，就是整个雨季。 直到天彻底放晴，我们才敢继续上路。 “不往南来，我都不知道一场雨能下这么久。”我正和紫阳感叹，忽听到帘外苏梦白惊呼。 “卧槽……什么东西？” 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团东西猛扑入车厢，将我死死压住，几乎透不过气来。 紫阳全无动作，只是很不满嘀咕：“抢猫的贼秃驴又来了。” 我脑子给扑懵了，还没反应过来。 耳侧，熟悉的嗓音响起，来人低声问我：“臻臻有没有想我？” 身上重物缓缓分出空隙，有手揉我耳尖。 我凝神去看。 玉面金佛，不是圆曦，还能是哪个？ “大师，你破魔了诶。”我呆呆惊讶。 “嗯呐。”他笑着又问了我一遍，“有没有想我？” “有哒有哒有哒。”我猛猛点头。 他笑得很高兴。 抱着我翻身，坐在车厢一角，分开我双腿，让我跨坐在他腰上。 我莫名觉得这个姿势羞耻，有些难为情。 扭着身子想下去。 “别动。”圆曦紧紧抱着我，叫我和他之间贴合，没有一丝缝隙。 他长长舒了口气：“你再动两下，我就真忍不住了。” 我好歹也在青楼住过三天。 不是从前那只傻白猫。 不会傻傻问他忍不住什么。 我懂。 我现在都懂。 所以我不敢动了。 任由他呼出气息喷在我脖颈间。 痒得撩人。 “我很想你。”他说话更撩人。 也不知道一个和尚整天都在悟些什么东西，能悟出他这颗痴情种。 佛门不幸啊佛门不幸。 “我听得见。”他带着笑意。 我：“……” 我面无表情，在心里贼大声念：对我用邪术的都是王八蛋！对我用邪术的都是王八蛋！对我用邪术的都是王八蛋！ 他笑出声来。 轻轻掐了掐我的腰。 “瘦了。”他叹息。 “想你想的。”我也不要脸了。 “我知道。”他看着我，笑意盈盈，“所以我来了。” “你怎么勘破魔障的？”我好奇。 他的答案很抽象：“我一想到，如果十年堪不破，我就十年不能来见你，百年堪不破，我就百年不能来见你……可我真的很想见到你，一刻都等不了，就勘破了。” 我听完大奇，扭头问旁边脸色很难看的紫阳：“道长你也是十年没有成天下第一，就十年不得下山，百年没有成天下第一，则百年不得下山，你也是一刻都等不了，怎么你没就直接成天下第一呢？” 紫阳没有说话。 车厢外的苏梦白笑出了声。 圆曦把我头转过来，赌气一般：“不许看他，看我。” 我从善如流。 看他。 他也只看着我。 好像怎么也看不腻。 但是你看就看，你硬着看，就有点儿不礼貌了吧？ 我坐着难受，想想，问他：“大师，你现在，不怕破戒了吗？” 他摇头：“不怕了。” 更硬了。 我虽然难受，但也好奇：“你又做出了违背佛祖的决定？” “那倒没有。”圆曦说，“背叛我佛是不可能背叛的，这辈子都不会背叛。” 意志还挺坚定。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破戒的问题？” “忏悔。” “……什么东西？”我怀疑我猫耳失聪。 他想了想，补了个修饰词：“虔诚的忏悔。” 我巨惊：“愿闻其详。” 圆曦也就当真跟我细细说。 他说：“我回寺里后，也问过师兄师伯们，关于破戒的问题。 在问询的过程中，我发现他们许多人，在修行路上，都或多或少有过破戒行为。 但他们并未像我一样入魔。 所以我就仔细问询了他们破戒的前后经过。 终于，我找到了解决办法。” 他说是解决办法，我怎么听怎么像戒律漏洞。 圆曦说：“首先，我需要从根源上认识到，戒律，只是一种督促我修行的方式。 并不是什么不可逾越和触碰的雷池禁区。 破戒，也不等于我羞辱了我心中的佛。 浮世千载，人心善变，处理事情，又逃不开情理法。 我修行不够，难免会生出贪嗔痴爱恨。 这不是什么十恶不赦天理难容的事。 坦然接受就好。” 大师真的很喜欢走意识流。 只要我不够强，那我犯什么错都是正常的。 这种思路……就很无敌。 “其次，破戒并不等于无法回头。 我佛一直提倡佛法无边，回头是岸。 只要我在犯错后，虔诚的向我佛忏悔，总有一天，我佛会原谅我。” 清风说得半点儿不错。 他这和尚修佛，确实屈才。 不去修魔可惜了。 妥妥的天生魔种。 “你心里想的，便是我要说的，最后，最重要的，便是佛与魔之间的区别。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入过魔后，我对佛法的理解，反而更上一层。 这说明魔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犯错也没什么大不了。 都是修行的一部分罢了。” 我听完，说不出话来。 连该露出什么表情都不知道。 太流弊了我只能这么评价。 佛祖本人来了都得给他单走一个6！ “什么歪门邪道。”紫阳不屑，冷笑。 圆曦不理他，仍是看我。 紫阳冷哼：“她饿了，你喂点儿吃的给她，不然一会儿又要病了。” 我正奇怪，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下一秒紫阳问圆曦：“怎么样，要不要贫道把剑借你一用啊？” 原来是在这等着圆曦开口呢！ 幼稚。 “不用。”圆曦笑看着我，咬破了舌尖。 然后就跟我亲上了。 我脑子一片空白。 紫阳目瞪口呆。 我喝了半天血，才有脑子感慨：还是和尚会玩啊！ “我准备余生都向我佛忏悔了，你呢？” “我……我就不用忏悔了吧？” 我虽然有一座佛国，但我严格来说，也不算你佛门中人呐。 “嗯，你不用。”他轻轻咬我耳尖，“我是说，你准备好接受……我破戒了吗？” 我脑子滚烫，要熟了。 他还说了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清。 就听到紫阳暴怒：“你是当贫道死了是吧？” 第75章 有客 我们说是周游天下，其实总共也就只玩了两年多。 两年里，我们一起看过大漠飞沙，一起看过江南桃花。 这样的日子虽然好，但我总想找个地方安家。 所以两年后，我们便在苏梦白长大的县城，定居了下来。 苏父早已故去，他们住过的宅子，也早被变卖，做了苏梦白当年去都城的盘缠。 我们四个算是白手起家。 不过这也难不住我们。 我们虽然都是身上不带金银细软的人，但我们都有挣钱的本事。 一路游山玩水，吃喝住行，用的银钱，都是我们自己赚的。 到这县城，也不过是重复我们在旅途中所做那些罢了。 紫阳出摊算命，偶尔兼职驱鬼捉妖。 圆曦做法事超度亡魂，偶尔兼职驱鬼捉妖。 他们俩挣的银子，就够我们买地建屋了。 我干回老本行，给人抓老鼠。 抓完老鼠，就会顺走主人家一些肉菜蛋米。 我们每天的伙食都是这么解决的。 有时候主人家穷，我也不忍心顺走什么，我们就会饿一天肚子。 虽然我多次劝他们尝试一下老鼠。 但他们态度都很坚决。 并且还阻止我吃。 像这种时候，我就只好发挥本能，下河里捞鱼。 苏梦白过意不去，非要陪我。 但他真的很怕水。 哪怕他没复活之前，是个水鬼。 看来莫愁湖事件，给他留下不少心理阴影。 苏梦白做了县城的教书先生。 挣不了几个钱，但因为还能顺手教孩子剑术，算是个文武全才，很受人爱戴。 我们请来烧饭的厨子月钱，就从苏梦白教书工资里出。 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贫，但胜在合法。 我们努力干了两年，终于建起了一套三进三出的宅子。 我们搬进去那日，是个很好的日子。 别管怎么好，反正紫阳和圆曦都算过。 他们俩都说好，那就是真的好。 春和景明，惠风和畅。 “圆曦！”苏梦白在厨房扯着嗓子鬼吼，“端菜！” 我被烟呛得咳嗽不停。 猫泪都给熏出来了。 什么？有厨子，苏梦白为什么还要亲自下厨烧菜？ 这事，要从一月前说起。 我们虽然久居南方，但都城的消息，总是时不时的，能流传过来。 比如说新科状元林明月做了驸马。 比如说陛下龙体有恙，底下几个龙子都蠢蠢欲动。 比如说新任宰辅是个难得的贤臣，可惜年纪轻轻就死了……等下，死了？ 苏梦白就是在那天，跟我们说，他突然很想体验一下，林剑兰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 我们仨都被他的精神状态吓了一跳，整齐问他：“你也要去卖屁股？” 苏梦白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给我们比了个中指。 “有时候，我作为一个普通人，混在你们这群变态里，也挺无助的。” 其实苏梦白只是想事事亲力亲为罢了。 他把厨子辞了，自己钻进了厨房研究。 我们虽然觉得清风死得莫名其妙，但我们都不相信他死了。 可是苏梦白的行为太反常，我们又有点信了。 不过我们还没来得及愤怒置疑探寻真相然后悲伤，就被苏梦白研究的菜送进了县城最大的药堂。 我们仨都是万法不侵得道高人，他能凭一己之力把我们都差点送走，也不得不说是种本事。 还好我们的牺牲有价值。 他现在烧的菜最起码毒性不强了。 “看什么看？”苏梦白捧着饭碗率先坐下，“都给我吃！” 我们仨哆哆嗦嗦坐下。 哆哆嗦嗦夹菜。 “吃！”苏梦白大喊，“吃完！” 吓得我菜都掉圆曦碗里了。 “谁吃不完谁洗碗！”苏梦白疯了。 我反应贼快，放下碗筷站起：“我洗碗！” 这饭也不是非吃不可。 “去玩吧。”圆曦对着我苦笑，“一会儿碗我给你洗。” “大师最好。”我俯身在他侧脸吻下。 他勾了勾唇角，笑得不苦了。 “来来来，贼秃驴，好好补补。”紫阳给圆曦夹一大筷子牛肉，“你最近太虚了，头发都掉没了。” 圆曦给他夹了回去：“臭道士你才是要好好补补，最近看你老流鼻血，身子虚了吧？” 苏梦白插嘴：“流鼻血不是阳气太旺，得泄泄火吗？还补啊？你不怕把他给补死咯！” “闲着你了是吧？”圆曦不愧是修过魔的人，居然敢给厨子夹菜，“来，你也吃，多补补脑子。” 我在旁边看得猫皮发麻。 虽然这种勾心斗角场面，他们每天吃饭都要上演一回。 但我真习惯不了。 “乖。”紫阳冲我笑，“害怕就别看了，去书房把我昨天教你的符咒再练练，等会儿吃完饭我来检查。” “要不我还是吃饭吧。”横竖都是一刀。 大概是上天见怜。 左右逃不过的时候，大门“笃笃笃”被叩响三声。 “我，我去开门！”转身就溜。 第76章 重逢 门开，青衣白衫的读书人站在门外，对我笑得诡异。 他笑着说：“臻臻，别来无恙。” 我猛地把门关了。 脸色发白往回走。 “谁啊？”苏梦白问我。 我说：“我可能见着鬼了！” 紫阳和圆曦顿时一脸见鬼盯着我身后。 “咚——” 什么东西弹我脑子！ “吃豹子胆了你，敢把我关在门外？” 伴着说话声，有手臂自我胁下穿出，一把将我揽走，翻转身子，右手倒腾到左手。 来人左脚踩上吃饭的石凳，把我放在腿上坐好，又凶我：“这些年我想你都要想疯了，你就是这样和我久别重逢的？” 这个一袭青衫的读书人，自然是清风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只好亲了他一下。 他怔了下。 随即笑开：“这些年，你长进不少嘛。” 我谦虚：“都是大师教的好。” 清风笑不出来了。 我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但我知道怎么补救。 “你怎么来了？”转移话题就对了，“你不当你的宰相，不要林明月，不要家国天下啦？” “老子给他当了四年的宰相，还不够啊？”清风道，“林明月他儿子都三岁了，我还要管他管到什么时候去？” “他用苏梦白的躯壳居然也能生孩子吗？”好神奇啊！ 他们表情突然变得很复杂。 只有苏梦白安静吃菜。 紫阳看了看圆曦，又看了看清风，试探着问：“林明月用苏梦白的身体去跟痴花公主生孩子，那这个孩子到底应该叫林明月父亲呢，还是叫苏梦白父亲呢？” 苏梦白勉强安静吃菜。 但我看他拿筷子的手都在抖。 圆曦问了个更致命的问题：“如果以后苏梦白用林明月的躯壳也生了个孩子，他们俩的孩子，你们说，到底算不算有血缘关系呢？” “啪——” 苏梦白把筷子放下了。 “都这么闲是吧？”苏梦白微笑道，“那不如我们一起来讨论讨论，你们三位和猫猫之间的关系，以及你们三位跟猫猫有了孩子之后，孩子之间的关系？” 圆曦说：“这里头应该没臭道士什么事吧？” 清风也是这么说：“我记得当初谁说他一辈子不碰臻臻来着？” 紫阳忍不了他们一点儿：“你们俩放心好了，有贫道盯着，这辈子你们俩，都休想碰她一根猫毛。” “你变态啊？”圆曦第一个不同意。 “自己纯阳禁欲，还不让别人吃点儿肉啊？”清风捏我的脸，“小傻猫，快骂他，他要让你守一辈子活寡。” 他们都看我。 我纠结了一下，还是想问：“人跟猫，也能生吗？” 他们都沉默了。 我又想起另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回答我这个问题的，是苏梦白。 苏梦白说：“有一天晚上。 我睡得正香。 师兄他忽然，摸到了我的床上。 当时我什么都没穿，心里很害怕。” “你要是不会讲故事你可以不讲。”清风诚心诚意建议我们把他毒哑。 “别吵。”我们仨都爱听，“你接着说。” 苏梦白接着说：“师兄说他知道我很害怕，但让我先别怕。 他说他爱上了一个姑娘。 但那个姑娘，现在还不爱他。 他也不清楚，他们俩以后有没有机会走到一起。 因为那个姑娘她想云游天下，他很怕自己会把那个姑娘弄丢。 所以他问我，能不能替他去跟着那个姑娘。” 说到这里，苏梦白问我：“你有没有听过刻舟求剑的故事？” 我摇头：“我只听过刻舟得剑的故事。” “哦？”苏梦白诧异，“这是什么故事？我竟然没有听过。” “林剑兰给我讲的。”没遇到他们之前，我浅薄的文学知识都来自于林剑兰。 “说来听听。”苏梦白有点儿兴趣。 我就把林剑兰当初给我讲的故事，讲给他们听：“说有个楚国人叫刻舟，他坐船过河，手里的剑掉下去了，他就在船上敲了三下，然后河里就出来个河神，河神问他，你掉的是这把金剑呢，还是这把银剑呢，还是这把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神剑呢？” “可以了可以了可以了。”清风打断我，“你抽空把他给你讲过的故事都忘掉吧。” “不行你直接用秘术，把她脑子里那部分记忆都删了。”圆曦如是说。 清风好奇：“诶你怎么知道我有这种秘术的？” “还真有啊！”紫阳一脸便秘。 “别出去到处讲。”苏梦白叮嘱我，“不然别人会以为是我们教的，到时候看不起我们。” “哦。”我乖乖应着。 “我给你讲正经的刻舟求剑吧。”苏梦白说，“说有个楚国人，他坐船过河，手里的剑掉下去了……” “不对啊！”我有问题，“你这不还是我那个故事吗？” “请注意！”苏梦白说，“我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不叫刻舟。” 第77章 给钱 “你继续。”我吐吐舌头，是我不够心细。 苏梦白说：“看剑掉下去，他马上在船舷上刻了一个记号，等到船过了河，停住了，他才按照他所刻的记号，跳下水去找剑。” “所以……”他是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个故事来着？ “没错！”苏梦白一脸严肃，“你就是剑！” 我：“……” 有时候一个猫混在他们这群尖酸刻薄的变态里，也是挺无助的。 “你骂谁尖酸刻薄呢？”清风弹我额头。 “你骂谁变态呢？”圆曦不乐意了。 “贫道是贫道，他们是变态。”紫阳表示自己不在那个‘一群’里。 我捂着额头，泪流满面：“还让不让猫活了！” “总之呢，事情就是这样。”苏梦白摊手，“我师兄怕把你弄丢了。 当年你说要走，他一直躲在暗处。 眼巴巴看你离开相府，就连忙催我跟上你。 其实那天晚上，我挺好奇的问了师兄一个问题。 我问我师兄，为什么会喜欢你。 你猜我师兄怎么说？” 我猜：“他应该是个老色批。” “你怎么猜得到！”苏梦白大为震撼。 看我的眼神，惊为天人。 清风又弹我一下，然后胳膊肘给了苏梦白一道。 “我不老！”他严肃纠正。 苏梦白捂着头，对我道：“我师兄说，他第一次见到这姑娘的时候，就生出了世俗的欲望。 他认为，自己应当是见色起意，色迷心窍了。 他说，毕竟那时候，姑娘身上什么也没穿…… 所以我一直有个疑问。 请问你们俩的第一面，是在澡堂子见的吗？” 我摇头。 清风没理他。 只是把我从腿上放下，自己坐到桌边，也不嫌弃，就着我的碗筷，端起来就吃。 “诶！” 我才惊呼出口，清风就吐了。 吐完，回头看我时，热泪盈眶。 “我的乖乖。”他说，“你这几年来，就靠吃这东西活着？” “那倒也不是。”没这么惨，“前三年的饭菜都还可口，饭菜变坏，也就最近这个月才发生的事。” “这叫变坏？”清风一点儿面子不给苏梦白，“这叫投毒！我甚至得起诉烧菜的！” 说完，清风问了句：“厨子呢？是谁？” 敢情他不知道这是苏梦白烧的啊！ 我们仨同时看向了苏梦白。 清风沉默了。 哆哆嗦嗦拿起筷子，夹起菜，在嘴边又哆嗦半天，还是没舍得给自己喂下去。 “有这么难吃吗？”苏梦白不高兴了。 清风放下筷子，可能是怕毒液残留，他还擦了擦嘴：“说好吃吧，我对不起自己良心，说难吃吧，我又对不起你，折个中吧，好他妈的难吃！” “你别太过分啊！”苏梦白拍桌站起，“我苦练了一个月的！” “心意师兄收下了。”清风手虚按，示意他冷静坐下，“但这个饭……” “吃！”苏梦白发出了最恐怖的两字命令，“吃完！” 我们仨都一脸同情的看着清风。 只有苏梦白不同情。 苏梦白说：“你不乐意吃，我还不乐意给你吃呢！给钱！” “什么钱？”清风一脸懵。 我们也都一脸懵。 苏梦白说：“这个家。 是我们三人一猫，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出卖身体建起来的。 你以后住不住这？ 你以后吃不吃饭？ 想留下来，就得给钱！ 第一年，我们在大漠看飞沙，你不来。 第二年，我们在江南看桃花，你不来。 第三年，我们开始打工建房子，你不来。 现在我们房子建好了，刚搬进来，你就来了！ 你不给钱谁给钱？” “你先等会儿！”紫阳问，“我跟贼秃驴是起早贪黑了，有你什么事啊？你每天回来挺早的啊！” “而且出卖身体是什么？”圆曦很迷惑。 我弱弱举手：“你说四个人就行啦，不一定非要强调我不是人。” “要钱没有，烂命一条。”清风摆烂。 苏梦白也学坏了，柿子专挑软的捏。 明明我语气最好，他却只凶我。 苏梦白说：“畜生跟人能一样吗？” 我怀疑不是他夺舍了大吉，是大吉同化了他。 骂人越来越高级了。 【因为这个故事一开始定位就是中短篇哒，所以和猫猫真向林剑兰复仇有关的正文，就到这里结束啦，接下来会切换第三视角，写一些有关三人一猫，伦理道德生理心理的研究，以及各种酱酱酿酿的日常，或许还会给配角cp一些戏份，后续内容大概会有三万字左右，谢谢大家看到这里啦！】 第78章 报应 三人一猫搭建起的房子，规模不小。 其实关于这房子要不要建这么大，他们曾有过争吵。 吵得最厉害的，就是苏梦白和林臻臻。 嗯，为了自己师兄往后的幸福生活，在给臻臻办合法路引的时候，苏梦白自作主张，给臻臻冠了林姓。 对此，林清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瞧见。 但苏梦白知道，夜间没人的时候，自己那师兄的嘴角，快咧到天上去了。 林臻臻心里的家，是一个不需要很大的地方。 她住过的尚书府太大了，后来变成相府，更是太过宽广，宽广到过于寂寥。 若是有心，住在一个家里的人，竟然能好些天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 相比起来，林臻臻觉得林家祖宅那种规模就刚刚好。 前面一个院子，后面一个院子，她和林剑兰就住在一起，整日都能见面。 虽然说现在四个人睡在一间屋子确实有点挤，但林臻臻认为，那就是家的感觉。 实在嫌挤，她也可以不做人，变成猫咪的。 至于苏梦白，一方面是懒。 他是个随和的人，对生活质量，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无所谓的。 更主要的是，林剑兰过去十几年的艰苦生活，总叫他心里难受。 师兄说过，若是处理不好这种难受，容易生出心魔。 具体参考圆曦。 所以苏梦白虽然懒，但在平日赚银钱等俗事杂务中，他也从没推辞和抗拒过。 尽量做到事事亲力亲为。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提出亲自下厨这一说了。 君子可是远庖厨的。 杀生这种事，君子跟和尚一样，带着天然的恻隐之心。 既要体验贫贱人生，那房子修得跟达官贵人似的，便没必要了。 况且他们拢共不过四人，就算往后师兄来，五个房间也住得下。 何必要那么多空闲屋子？ 或者依苏梦白说，不建屋子都行。 反正他们三人一猫这两年，就靠一个马车，不也活着？ 车厢是林臻臻的，她身子时好时坏，需要娇养。 车前驾马的位置是他的，四个人形生物凑不出一个会驾车的。 车厢顶上，紫阳和圆曦轮流躺。 反正一个在上面，就会有一个钻车厢里。 他见怪不怪。 逢下雨下雪，又没找到旅舍，或者没钱住旅舍，四个就凑合在车厢里挤。 不也活着？ 然后他们俩的意见直接被圆曦忽视。 开始跟紫阳商量房子规模要大到什么程度。 苏梦白发了两次火。 圆曦没理他。 林臻臻闹了一次。 圆曦耐心哄她：“苏梦白是男人，怎么能跟你共处一室呢？往后他还要娶妻的，若是叫他妻子知道，他日日夜夜和你同吃同住，你叫他妻子怎么想，又如何自处呢？” 林臻臻被他说得一愣一愣。 圆曦又说：“苏梦白娶了妻，过不了几年，就会添小孩子，可能三五个，可能更多，空房间不多一些，他们一家人怎么住？” 林臻臻看多了人情世故，也懂了一些道理，没那么好骗：“他娶妻生子了，还会跟我们住在一起吗？” 圆曦直接问苏梦白：“你走？” 苏梦白差点被他气死。 “你看。”圆曦指着翻白眼但一字不说的苏梦白，对林臻臻道，“他不走。” 林臻臻木木的点了点头。 “所以。”圆曦诱哄一般，“臻臻觉得，房子要多大合适呢？” 林臻臻其实没太明白苏梦白为什么不走。 但这些年朝夕相处之下，她也早把苏梦白当做家人。 她自然也不愿意苏梦白离开。 于是开始掰着指头数，要多少屋子，才够苏梦白跟他那压根儿没出现的妻子，生几十窝崽。 苏梦白不是林臻臻，没那么好骗。 他一眼就看出圆曦这是在拿他当幌子。 和尚用心，极其淫荡！ 不过圆曦说得也不是一点儿道理没有，一僧一道跟猫猫的关系，已经很混乱了。 等他师兄来了，只会更乱。 眼不见为净，房子建大一点儿，对他也好。 于是他们就为了这个房子，活活干了两年苦工。 一僧一道一猫还好。 毕竟前两者不是常人，移山填海可能做不到，干点儿体力活还是很轻松的。 后者嘛，都不用一僧一道宠着，苏梦白自己也不愿意林臻臻过苦日子。 一来她本源真气里，属于清风那部分，迟迟没等到补给，神魂不全，体弱多病，真给累出大问题，要天材地宝精养……实在犯不着。 二来，到底是师兄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真论起来，往后苏梦白还得喊她一声嫂子。 君子之礼不可废。 自己有手有脚，哪有叫嫂子辛苦的道理？ 所以四个人形生物里，真正吃够建房子苦头的，居然只有苏梦白一个人！ 两年下来，苏梦白身上的君子风骨，都给风吹日晒磋磨得差不得没了。 抛开林明月原本的长相外貌不说，这时候苏梦白给林臻臻的感觉，还真有点她初遇林剑兰的样子。 大抵这就是因果。 你替我吃过的苦，岁月终会把它变成报应，叫他人偿还给我。 第79章 介意 房子竣工后，在分房一事上，没有太大分歧。 宅门旁边的倒座房，肯定归苏梦白。 四个人形生物里，紫阳和圆曦的工作性质特殊，有时早出晚归，有时直接好几天不归，看家这活儿还真落不到他们头上。 林臻臻嘛，抛开性别地位不说，她抓老鼠这个工作，主要上班时间也在夜里，靠她看门是不理想的。 不过在房子建成后，圆曦就不许她彻夜不归了。 对此林臻臻提出了异议：老鼠都是夜间活动，白天睡大觉，不上夜班怎么搞？ 圆曦表示她又不是普通猫咪，而且白天正好老鼠睡觉，抓起来更方便。 智商不高的小猫又一次风中凌乱了。 紫阳没有发话。 事实上，不管圆曦是不是别有用心，只要对林臻臻无害，他一般都不会发表意见。 这也导致林臻臻习惯性去看紫阳。 发现道长并没有不高兴的神情。 林臻臻就信了圆曦的话，从此白天上班。 但苏梦白怎么舍得让自己嫂子看大门？ 当即拍板，正房给林臻臻，倒座房给自己。 东西厢房就由紫阳和圆曦两人自己分配。 至于那个一般充当仓库的后罩房，苏梦白报复性的留给了自己师兄。 不过当着众人面，他没提师兄往后肯定会来这件事，只说先当仓库。 毕竟苏梦白自己也不清楚，他师兄到底还要多久才来。 最后选了个好日子，三人一猫乔迁新居。 紫阳住了东厢房，圆曦去了西厢房。 入住当晚，三人一猫小小庆祝了一番。 圆曦哄着林臻臻喝了点儿酒。 紫阳皱了眉，但见数量不多，林臻臻也没明显抗拒，便只是皱眉。 苏梦白心里门儿清，知道这先机，自己师兄是失定了。 只能一边把自己灌醉，当什么都不知道，一边在心底狂呼：师兄啊师兄，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你再不来，就要出人命了！ 散了筵席，紫阳把醉得不省人事的苏梦白送回房，再转来收拾残局，发现圆曦和林臻臻都不见了。 正房里的灯，忽地灭了。 紫阳一路皱着眉头，闯了进去。 圆曦刚把林臻臻衣裙褪去。 林臻臻喝了酒，不至于醉。 但也不至于清醒。 懵懵懂懂的，只看着圆曦发呆。 一双美目带着水气，叫人看了心生爱怜。 察觉到紫阳的闯入，圆曦停下手中动作。 也不回头，只笑着问：“怎么？道长也要一起吗？” 圆曦喊紫阳道长的时候，一般都在阴阳怪气。 紫阳对此心知肚明。 他当然也不是来加入的。 “四年都等过来了，你就不能再等等吗？”刚问出口，紫阳就觉得自己是在说废话。 两人相处几年，实在是太熟悉了。 扪心自问，紫阳也不知道，他该以什么理由来制止圆曦。 道门的规矩和天理，都是用来约束自己，而不是约束他人的。 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来自道门最管不着的佛门。 果然，圆曦闻言轻笑：“我若是能等，当年破魔出寺，便不会那么快了。 我不是道长你，修不得那顺其自然的心性。 若不是不想委屈了她，我早就…… 况且，我不会强迫她，更不会伤害她。 只是要她快乐，怎么就不行呢？ 道长不愿意给她，我来给她，道长不该谢我？ 或者说，今夜，道长愿意了？ 那也可。 反正只要让她高兴。 我来，或者道长来，都是一样的。 我这就给道长让位置？” 说是让位置，圆曦却没有动作。 正如紫阳熟悉他一样，他对紫阳的熟悉，一点儿不少。 可能入过魔的原因，圆曦了解紫阳甚至更深一些。 他知道紫阳所坚持和扞卫的道。 对旁人或许会迁就，但修道者自身，那是一步也不会退让的。 也确如他想，紫阳一声叹息过后，便不见了身影。 门关得严实，就像没人来过一样。 圆曦嘴角噙着笑意，盯着眼前这具完美到极致的身躯，目光贪婪又贪恋。 “小臻臻，我不是你那道长，我没那么死板，非要等你动心……这份快乐，本该在四年前，就让你享受的。” 林臻臻听不懂。 她脑子被酒精影响，迟钝得厉害。 但兽类的本能还在。 她本能的知道，圆曦不会害她，圆曦喜欢她。 为了她，圆曦甚至可以连命都不要。 所以林臻臻没有任何抗拒，任由圆曦为所欲为。 这份乖巧落在圆曦眼里，本就难忍的情欲，越发上了天。 他想温柔一点儿的。 但小猫这么乖。 或许粗暴一点儿，她也不会介意。 第80章 猫叫 “不……不要。” 事实证明，林臻臻很介意。 “疼。”她脸上都是泪。 “忍一忍。”圆曦脸上都是汗。 猫儿咬着粉唇，轻轻摇头。 一双雾气蒙蒙的眸子，写满不愿意。 她忍不了一点儿。 圆曦说：“忍不了也没事。” 反正也就是哄一哄她。 她的柔弱和可怜，从来都只是他欲望的催化剂。 大手掐过粉嫩唇瓣。 又遮蔽那双眼眸。 “我是谁？”他凝视着她，长长久久，似乎要把她此时不堪的模样刻进眼底。 “坏人。”她有些生气。 但被弄得娇喘不止，生气也只能断断续续的。 “回答错误。”圆曦慈眉善目的笑。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圆曦不许她求饶。 把话都堵了回去。 “唔……你是坏人……”她抽抽噎噎。 “随，你。”他用力咬上去，说话含糊不清。 但态度很明显。 他一点儿也不介意被他的猫污蔑。 “真的很疼呀。”林臻臻声音格外软。 糯叽叽的。 听得他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了一层。 本就不多的良心。 更朦胧了。 “我要是你，这时候就会朝我撒撒娇。”玉面佛光，满脸慈悲。 “撒娇，有用吗？”小猫在某些时候，还如初见一般。 智商很低。 年岁就像白长。 遇到问题先问紫阳。 紫阳不在就问圆曦。 也不管这问题到底是谁提出的。 “当然有用了。”说话声和笑声低得几乎不可闻。 不像个佛。 也不像是魔。 “我是谁？”只是情人，带着诱哄的低喃罢了，“看着我，臻臻，告诉我，我是谁？” “圆曦……”她上当的姿态过于熟练。 熟练得让他有点儿心疼了。 舔舔干燥的唇舌：“是谁在……你？” “是你。”猫儿的眼神很迷茫，似乎没明白两个问题区别在哪里。 没关系。 他会教她：“我是谁？” “是圆曦。”猫儿更迷茫了。 “是谁在……你？”他一遍遍，极有耐心，不会觉得烦。 “是圆曦……”她好像懂了。 但没完全懂。 “我在做什么？” “你在……哼嗯……弄我。”她被折磨得不行。 两只小手捏做了拳头，又松开，又捏成拳。 想抓住什么。 又抓不住。 “是谁在……” “是圆曦，圆曦在，在，我！”她这回学聪明了。 说完又怕错。 小心翼翼看他脸色。 绯红面颊鼓起。 是不敢呼吸憋的。 “嗯……呵呵。”他到底没能忍住，笑出声来。 良心隐隐作痛。 太欺负她了。 看见身上的人在笑，林臻臻觉得自己应该没领会错他的意思。 讨好的姿态，舔舔他下巴。 他笑得更大声了。 良心也更痛了。 多可怜的小猫啊，明明疼得受不住了，明明哭得一双眼通红。 “可……可以吗？”她甚至还温温柔柔的问他可不可以。 他头疼。 心也疼。 身上青筋鼓起。 仿佛在承受巨大痛楚。 像是野兽即将暴走。 他忍了又忍。 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嘤……” 她除了嘤嘤嘤的哭，嘤嘤嘤的叫，什么都做不了。 “你骗我……坏人……你说，你说撒娇有用的……” “哈哈。”野兽脱笼的滋味很好，他笑得很开心，“是有用啊。” “有什么用？”猫儿已经疼麻了。 眼神既混沌又愚蠢。 她没有感觉到温柔。 “会让我更爽。” 他在小猫委屈的咒骂声里，再度掀起狂风骤雨。 不同于屋内天气的多变。 屋外，今夜月色格外好。 紫阳躺在屋顶，贪看天上明月。 两人一同算出的好日子，自然样样都好。 不过他知道。 自己算的是入宅。 那贼秃驴算的，是嫁娶。 大概是心有所感，正屋里，喘息和猫叫声入耳。 紫阳满脸不耐烦。 觉得房子还是建小了。 “明明在算嫁娶，却偏要私媾，这秃驴的作风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 最后两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第81章 挑拨 小猫不知道暴风雨是什么时候，悄悄变了质。 或许是他最温柔那一吻？ 反正不知不觉，痛楚就变作了痒意。 怎么都吃不饱那种痒。 想推开他的双手转为拥抱。 双腿也缠了上去。 重重咬在他肩头。 怕他生气，又缓缓松口。 可他的血已经溢出来了。 浓郁的香萦绕在她鼻尖。 “不疼了？”感知到她的喜欢，圆曦停了下来。 小猫吮吸着溢出的血，说话含糊。 圆曦问了好几遍，都没听清。 只知道她眼尾的泪还没干，红着脸，咿咿呀呀，吱吱唔唔。 “看来是不疼了。” 不止不疼，好像还有点不满意。 他又追问好几遍。 猫儿才很小声告诉他…… 大概这世上，没有什么药，能比这话更催情。 圆曦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理智，瞬间失踪。 “给你。”他阖了双眸，“都给你。” 恨不得献上血肉与魂灵。 恨不得献上一切。 送她到最高处的时候，圆曦再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理智被欲望摧毁得一塌糊涂的小猫，这时候意外的聪明。 “是你，是圆曦，我要你，要圆曦……给我，求求你，好圆曦，给我吧……” “嗯。”圆曦轻轻含了含她的唇，“记住，记清楚了，你的第一个男人……” 夜短。 好看的月色，一晃便残了。 紫阳还躺在屋顶发呆。 身后传来窸窣动作，他也懒得回头。 “能不能搭把手？” 是苏梦白的声音。 紫阳还是没动，只是问他：“喝那么多，这么快就醒了？” 没动静。 紫阳有些诧异，回头。 苏梦白搬来很长一个梯子。 是铺瓦时留下的。 靠着屋檐，他慢慢往上爬。 等坐在紫阳身侧，才回话：“做了个噩梦，吓醒了。” “什么梦？”紫阳好奇，“说来听听，或许贫道能帮你解一解。” “你还会解梦呢？”苏梦白发现紫阳也挺多才多艺。 “略懂。”紫阳一如既往谦逊。 “也没什么。”苏梦白揉了揉眉心，“就是梦到林明月他儿子叫我爹……” 紫阳挑眉，坐起身来。 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苏梦白顿时不想说了。 “算了。”他说算了。 “别呀！”紫阳挂在苏梦白肩上，问他，“梦里公主叫你什么？” 苏梦白不想和他继续谈论这个问题，飞快转移话题：“月亮都下班了，你还不睡，等什么呢？” “日出。”紫阳又恢复先前那不高兴的样子。 “啧。”轮到苏梦白看笑话了，“有人春宵苦短，有人却嫌夜太长。” 紫阳没有狡辩，也没有解释。 这夜确实太过漫长。 更漫长的是，往后无数个日夜。 他不知道要等多久，那个小猫才会开窍。 她什么时候才会情窦初开呢？ “那和尚这么猖狂，你没意见吗？”见紫阳不说话，心里偷偷替自家师兄着急的苏梦白按耐不住。 “猖狂吗？”紫阳没说自己有没有意见，只是说，“他心思深，性子烈，说实话，能忍四年，贫道都怀疑他是不是被谁夺舍了。” “你不也忍了四年？” 紫阳摇了摇头：“那是贫道心中所修大道，千年万年，也不算久。” 又说：“他不一样。” “他怎么不一样？” 紫阳想了想，然后给苏梦白打了个比方：“你还在林家祖宅当鬼那会儿，贼秃驴一感知到你的存在，就想把你抓出来物理超度了，哪怕贫道拦着，哪怕臻臻拦着，哪怕我们都去皇城转了一圈，他还是想把你物理超度了。” “什么意思？”苏梦白没听懂。 紫阳想了想，又给他打了个比方：“我们还住青楼那会儿，你知道为什么，你师兄明明知道，贼秃驴做梦都想超度你，但每次去上朝，还是会把你交到贼秃驴手上，而不是交给贫道吗？” 苏梦白摇头。 紫阳往正屋方向看了一眼，说：“因为如果当时把臻臻交给贼秃驴的话……” 虽然话没说全。 但意思苏梦白懂了。 “那他能忍四年，确实挺了不起的。”苏梦白附议。 日出这种东西，是很突然的。 是一瞬间的。 天不知不觉就亮了。 紫阳翻身，从屋顶跳了下去。 “诶！去哪？”苏梦白还以为他只是简单翻身。 “去劝劝某秃驴，不要纵欲过度。”紫阳脚步没停，头也没回。 “你等等我。”苏梦白又慢慢的从楼梯往下爬，“他禁欲那么多年，刚破戒，纵一纵，也不要紧，你担心他做什么。” “贫道担心他？”紫阳好像是气笑了，“他就是精尽人亡也是活该，贫道是怕贫道那猫受不住。” “你这样子，真的好像究极舔狗啊！”苏梦白感叹，“就是那种，女神躺在别人身下，你在旁边哭着求那人轻点那种……” 他没能感叹完。 因为有把桃木剑从他脚下飞过。 楼梯被横削过去。 变成了两把梯子。 “你！”苏梦白只来得及说一个字。 剩下全是惨叫。 缓慢踱步到屋前。 紫阳抬手想敲门。 屋内传来说话声。 紫阳手停在半空。 苏梦白一瘸一拐走近。 “你怎么……” “嘘！” 两人屏息，听屋内对话。 “你快变身，变成猫的样子。” “不要啦！” “快点儿，我想……” “人不能，至少不可以！” “人可以，至少该试试。” “你变态！” 第82章 痔疮 那天的早饭，林臻臻没有出现。 但得到满足的圆曦，吃得很高兴。 “她呢？”紫阳吃不下去。 “谁？”圆曦明知故问。 早就有问题想问的苏梦白接话：“猫猫啊，后来，嗯，你们俩，她真给你变猫了吗？” “你听到了？”圆曦笑得很邪恶。 紫阳脸色很不好看。 圆曦朝他看过去，挑眉笑：“你也听到了？” “贫道再问最后一遍。”紫阳的桃木剑蠢蠢欲动，“她人呢？” 圆曦不想跟他动手。 倒不是怕了他。 主要是怕动静太大，吵着贪睡的猫儿。 “累坏了，歇着呢。”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院中一花一树，都是几人精挑细选。 春风一吹，花叶都萌发起来。 圆曦一边慢慢吃着，一边把盘中卖相好的吃食挑出来，搁置在空碗里，准备吃好后，回正屋里去投喂小猫。 见他动作，紫阳立即就懂了他心意。 也不作声了。 只有没得到答案的苏梦白，时不时看圆曦，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心里痒痒，如坐针毡，好不难受。 被他盯着瞧的圆曦还没怎么。 坐他身侧的紫阳先受不了。 筷子一丢，白他一眼。 紫阳问：“你痔疮犯了？” 苏梦白大惊：“你怎么知道我有……？” 紫阳没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好奇：“你说你这个痔疮，是属于林明月的，还是属于你的？” “当然是我的。”苏梦白很肯定。 “哦？”紫阳示意他细说。 “去年才长的。”苏梦白意简言赅。 “哦……”紫阳还想说什么，敲门声响起。 苏梦白看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起身，一瘸一拐往大门方向去。 “你腿怎么了？”圆曦这时候才发现苏梦白受了伤。 回答他的是紫阳：“贫道揍的。” “为什么？”圆曦觉得这个家里，臭道士仇恨榜上，自己该是榜一才对。 “因为他嘴贱。” “他嘴贱？所以你把他腿弄瘸了？”圆曦想不明白。 紫阳没有给他解释清楚的义务，安静吃自己的饭。 一直到早饭吃完，苏梦白都没有再回来。 紫阳和圆曦各有各的心事，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一个出门去抓自己的妖。 一个端着碗回了正屋，喂自己的猫。 被折腾了一夜的林臻臻，这时候还没醒。 大概是忌惮圆曦乱来，她一直保持着人形入睡。 精致的眼眸阖着。 长长卷翘的睫毛垂落，在眼下覆出阴影。 圆曦没有叫她。 任由她一觉睡到了晌午。 不是到晌午她就睡醒了。 是抓妖的紫阳回来，用一个惊天炸雷的消息，把她炸醒了。 “都城那边传过来的，说宰相死了。” 这消息实在太过……虚假。 一僧一道一猫没谁敢信。 开玩笑！ 那是清风诶！ 能把紫阳和圆曦按地上摩擦三百遍的清风诶！ 信这还不如信秦始皇没死…… 虽然都不信。 但他们仨很默契的，第一时间，什么都没想，直接找到了，消失一上午的苏梦白。 然后就是苏梦白亲自下毒，把全家毒进县城大药堂的剧情。 这个男人甚至连自己都没放过！ 苏梦白因为吃得最多，还是中毒最深那个！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凡胎肉体。 本就腿瘸，又食物中毒，苏梦白在药堂里住了整整半个月。 好起来后，回家接着投毒。 在林清风到来之前，家里苦苏梦白久矣。 最苦的就是林臻臻。 苏梦白烧的菜躲不过去就算了。 圆曦她也躲不过。 开了荤的和尚一发不可收拾，夜夜留宿……这个用词好像有点儿奇怪？ 反正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圆曦缠她缠得要命。 本来她体弱，是撑不住这样疯狂做的。 但圆曦是个疯子。 她体力不支，他就咬破舌尖喂她。 她面露疲态，他就划破掌心喂她。 她……他就…… 他疯狂到让林臻臻恐惧。 “宝贝儿。” “求你了，别这样……我害怕。”林臻臻是真害怕。 “我也怕。”圆曦说他也怕，但一双眼眸仍是痴迷看她，“每次触碰你的人形，我都觉得佛祖在凝视我。” “那你还那么……”小猫想不到合适的词来打比方。 “是啊。”圆曦懂她意思，他解释，“一想到佛祖在看着我们，我就觉得更刺激了。” 小猫无话可说。 圆曦还有话说：“但是，我还是想不要那么刺激，我想过点儿普普通通，平平淡淡，不破戒的日子，你就……”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林臻臻捂上耳朵。 人和人可以，猫和猫可以。 林臻臻不想接他的话。 圆曦见她油盐不进，便放弃了……言语上的沟通，选择在体力上进行鞭挞。 床上，榻前，门口，屋檐。 这样，那样，奇怪姿势。 黑夜，白天。 他不知道是在挑战自己的上限。 还是在挑战紫阳的下限。 对着她遍布红痕的娇躯，他好些遍，才勉强觉得尽兴。 林臻臻满目惊惧。 生怕他把自己榨干。 物理意义上，和生理意义上。 往往这时候，圆曦还会说句更吓人的话，把她吓得魂不附体。 圆曦说：“我真想死在你身上。” 第83章 离间 除非林臻臻受到伤害。 除非她明确抗拒。 不然她和圆曦的事，紫阳不会插手。 所以当林臻臻开始害怕圆曦的时候，紫阳果断出手了。 “你每周只有一个晚上可以去正屋，其他时候想都别想，尤其是白天！” “凭什么？” 紫阳没回答他凭什么，只是说：“如果被贫道抓到一次，每周就改为每月，抓到两次，改为每年，如果有第三次……” “第三次怎样？” “贫道觉得，这个答案，你不会想知道。” “你这样剥夺臻臻的快乐，你不觉得……” “贫道只是说你不许去正屋，但没说过臻臻不可以踏出正屋。”紫阳意思很明白，“你一开始就知道的，只要她愿意……不是吗？” 圆曦想了想。 小猫似乎很好骗呐。 笑出声。 觉得紫阳有点儿过于天真。 圆曦同意了。 当天夜里，圆曦解衣欲睡。 美色入脑，遂至正屋寻猫。 紫阳亦未寝……紫阳？ 圆曦看着正屋前那个头挽道髻的身影，陷入沉默。 “大师看见贫道在此，很惊讶？” 跟圆曦喊道长差不多，紫阳喊大师，主要也是为了阴阳怪气。 二人知根知底，生气倒显得多余。 圆曦笑笑，低头看自己的巨大：“我当然惊讶了，道长不在自己屋中休息，跑正屋来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防贼盗啊！”紫阳看着他，意有所指。 “什么贼？什么盗？”圆曦佯装不知。 紫阳冷笑：“淫贼，采花大盗。” 话说得这么直白，圆曦知道今晚正屋这道门，自己是进不去了。 哦可能也不止今晚。 看紫阳这架势，应该是想专职门神了。 “道长该不会是想，监守自盗吧？” 对于圆曦的质疑，紫阳只冷冷回了两字：“不会。” 圆曦点点头，转身走了。 “你就这样走了？”苏梦白从角落里钻出来，好奇问询。 “你从哪里出来的？”圆曦诧异。 苏梦白好像总是会出现这个家里，各种神奇，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 “你就一点儿不多心吗？他说他不会，你就信啊？”苏梦白并不想解释，只一门心思为他师兄挑拨离间。 接到师兄的死讯，他就知道师兄应该是准备动身南下了。 虽说这场四角恋中，自家师兄已然失了先机……但猫猫看起来还是傻乎乎的，不像对和尚动心的样子。 和尚股下跌。 应该赶得及。 只要自己助攻得好…… “当然！”圆曦说，“就像你师兄说的那样，紫阳是天下第一光明磊落人，他说了不会，就是不会。” 助攻失败。 道士股看来要涨啊。 苏梦白觉得自家师兄未来……一片惨淡。 圆曦走后，紫阳又等了片刻。 确定和尚真的老实后，才缓缓转身进屋里。 屋中没燃烛火。 反正小猫看得见。 “圆曦他今夜不会再来了吗？”似乎怕惊动什么，小猫说话声音很小。 “你想他来么？”紫阳走近靠窗的床，发现她缩在床的角落里，被子盖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 脑袋摇摇。 美目也跟着晃。 紫阳看着那双美眸发呆。 好一会儿，才回答：“那他今夜就不会来了。” “呼。”小猫轻轻舒了口气。 “要睡会儿么？” “要。”小猫眼里的疲惫，尚且能靠饮血解决。 可心上的劳累，必须得好好睡一觉。 这一个月来，惊吓实多。 “那就好好睡。”紫阳拍了拍大片空出的床。 “嗯呐。”小猫很乖。 一边应着，一边从角落里爬出。 躺在床的正中位置，细手细脚摊开。 紫阳给她盖好被子。 臻臻脑子略作思考，往旁边让了让。 “你睡你的，贫道不困。” “诶？”她好奇，侧过头来看他，“道长不跟我做那种事吗？” 紫阳竟然秒懂她的意思。 然后就很生气：“贫道是来防着他的，不是来取代他的。” “哦。”对男女情爱，臻臻还是搞不太懂。 但在紫阳身边，她好像懂与不懂，都不重要。 反正紫阳不会害她。 圆曦也不会。 圆曦只会自残……想到圆曦那发白的舌尖，血痕满布的掌心，臻臻困意全无。 “睡不着？”紫阳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 “有一点儿。”小猫其实困了。 声线都懒懒的。 “有心事？” “不算心事。”小猫想了想，“大概算心魔。” 紫阳沉默了。 他想不出圆曦到底对他的猫做了什么，才会让这至真至纯的瑞兽生出心魔。 紫阳每天都有给林臻臻把脉。 如果真有问题，他早早就会叫停圆曦荒唐举动。 臻臻的脉象都是越来越好。 理论上来说，阴阳交合，男女双修……也确实应该越来越好。 “心魔。”紫阳想不明白，“能说给贫道听听么？” 小猫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说。 只能委婉试探：“圆曦他，他会不会坏了身子？” 紫阳一点儿都听不出来这是委婉。 他都快脑补出画面了。 咬牙切齿。 看见紫阳表情，小猫不知道为什么，心悬着，眼都不敢眨。 感知到床上温软躯体的紧绷。 紫阳回过神。 他的猫还在等他回答。 冷静，深呼吸，三次。 不能吓到她。 紫阳委婉回答：“你放心，他要是真的废了，不中用了，贫道就把他剥皮拆骨炖了，连肉带渣的喂你喝，浪费是不可能浪费的。” 林臻臻听完，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头一歪，昏古七。 第84章 绿茶 考虑到臻臻的心魔问题，在清风正式搬入这个家那天，紫阳给了他和圆曦一样的待遇。 不过清风不是圆曦。 圆曦只会问凭什么。 清风从来都靠拳头说话。 大战一触即发。 未参与的三人各有各的忧虑。 “别把我家拆了。”这是臻臻。 “道长股涨得这么厉害，你要是把她的好道长给打伤了，师兄啊师兄，打赢了你输，打输了你也输啊！”这是苏梦白。 “臻臻，有没有想我？”这是狗。 趁着紫阳不在，圆曦又偷摸过来，黏在臻臻身上。 臻臻不敢说不想，更不敢说想。 只是说：“我们每天吃饭，一日三餐，都有见到的。” “不够。”圆曦摇头，“夜太长了，我见不到你，不能心安。” “那倒是奇了怪。”臻臻说，“道长守着的这几夜，我睡得特别心安。” “没良心。”圆曦语气有点儿幽怨。 就像初见。 想起初见，臻臻抚了抚胸口：“这东西，你也不多吧？” 圆曦眼神跟着她手动作，发呆。 苏梦白看两人把天聊死了，好心好意帮忙：“要不我们去劝个架呢？” “这活我接不了。”圆曦这辈子都没劝过架，都是别人劝他，“我去了，只会让战争升级。” 二人战变成三人混战。 苏梦白沉默了下，然后问：“你加入的话，会帮谁？” 圆曦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我当然是两个都打！” 臻臻觉得这很圆曦。 她提醒苏梦白：“他还没出魔那会儿，连着你我都打！” 苏梦白想了想紫阳对圆曦的评价，对圆曦这个人的认识，又更深了一层。 “不过确实得劝一劝。”臻臻记得，紫阳应该是打不过清风的。 她不想道长受伤。 掉根头发都不许。 “猫猫有何高见？”苏梦白诚心诚意请教。 臻臻说：“你去告诉你家师兄，如果不想回家，那就永远不要回来。” 凭借对自家师兄的了解，苏梦白能察觉，这句话威慑力极大。 他看臻臻的眼神顿时惊为天人：“猫猫你竟然长脑子了？” 臻臻冷笑：“都是你师兄教得好。” 清风对臻臻都做过什么，苏梦白其实并不完全清楚。 但从蛛丝马迹里能分析出，清风肯定把这猫得罪狠了。 “师兄自有师兄福，师兄没福我享福……”苏梦白哼着自编的小曲儿，去给清风传了话。 “呵，这蠢猫，还挺记仇。”笑着摇头，清风停了手，“今天放你一马，别总想着骑到我头上去，这天下，能管我的人，早死干净了。” “是吗？”紫阳看起来毫无战意，不过一笑。 见他住手，也就把剑收回来，给脖颈划了一下，左肩划了一下。 鲜血很快渗出。 清风变了脸色。 紫阳笑得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带着伤，扭头朝臻臻所在的院中去了。 “不是……”清风拉着苏梦白问，“这是紫阳真人？” “啊？”苏梦白心说你还有空关心这呢？“师兄你要不要想个对策？” “我想什么对策？”清风无所畏惧。 “等会儿紫阳跟猫猫告状，你和猫猫……”苏梦白意思清晰明了。 “怕什么？”清风说，“我有一种秘术……”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了。”苏梦白发现自家师兄这人谈恋爱吧，感情不多，全凭技巧。 “你说，要是我也给自己身上来两刀，小猫是信我还是信他？”清风思索这样做的可能性。 “你还是歇着吧！”苏梦白觉得他不是这个赛道的选手。 “是吧。”清风也觉得这样不妥，“我确实强得过分，太假了。” “那倒也不是。”苏梦白觉得假不假的先别说，“紫阳就是把你千刀万剐了，猫猫也不会信是他下的毒手，别说猫猫，就连我也不信，紫阳的口碑，嗯，比师兄你好了不是那么一丁半点儿。” 清风刚想骂他胳膊肘往外拐，又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种事，他和圆曦都干得出来。 但紫阳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啊？”清风一边往回走一边问苏梦白，“他这人以前，好像没这么，嗯，我也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形容他。” “你多读点儿书吧你！”苏梦白倒是能猜到缘由，“估计是给圆曦刺激狠了。” “圆曦？”清风皱眉，“他干了什么？” 苏梦白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意简言赅的给自家师兄陈述。 最终只能点评一句：“和尚批瘾挺大。” 清风突然很想杀人。 臻臻看到紫阳身上的伤，心都要碎了。 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掉。 紫阳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问她：“要不要吃？趁热。” 第85章 来迟 小猫没有胃口。 哭得稀里哗啦，用不太熟练的姿势结印施法，想替他把血止住。 温热大手把小手抓住。 不要她动。 臻臻疑惑。 “我自己来。”紫阳说着自己来，却没有动作。 只是含情脉脉看她。 臻臻哭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像梨花沾了春雨。 又像风乍起，被吹皱那池清水。 “啧，我来得不巧啊！”清风冷笑着，和苏梦白从院外进来。 “不，你来得刚好！”臻臻很生气，“道歉！” “道歉？”清风冷笑更甚，“蠢猫！” 他也生气了。 他本想一回来就解释的，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得要这小猫多误会他一会儿。 这样，小猫得知真相，才会更加愧疚。 才会对他听之任之。 不过老话说得好。 世事无常，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关他的事。”清风没想到紫阳会自己承认，“是我自己动的手。” 臻臻愣住。 紫阳的眼神却太过直白，太过坦荡。 他说：“想要臻臻心疼我。” “你。”臻臻破涕为笑，轻轻捶了一下他胸口，“你傻不傻啊！” “嗯。”紫阳也笑，把她另一只小手也握住，放在唇边吻着，“我傻。” “以后别这样了，很疼的。”臻臻还是心疼。 又不全是心疼。 她也说不上来。 就觉得心头痒痒，像有蚂蚁在爬，在咬。 有种抓不住挠不到的，骚动。 “臻臻有没有怪我？” 小猫摇头。 她半点儿没有生气。 甚至还莫名其妙的，有些高兴。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高兴，明明还是觉得他会疼。 这种甜蜜带着忧伤的情绪，对她来说，稍微有些折磨。 紫阳感知到她的变化。 但佯装不知。 撩人的话一句一句。 “臻臻该责怪我的，看到你哭，我就后悔了。”紫阳说，“虽然你哭起来，很美，可我还是喜欢看你笑。” 他把小猫紧紧抱入怀里：“以后像我这种，让你哭的男人，就别要了，找个能让你天天笑的，好不好？” 小猫没回答他，小猫把绯红的脸颊藏在他怀里，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烫。 要热炸了。 “怎么这么烫？”紫阳想看看她，“是不是病了？” 小猫不让。 恨不得嵌进他身躯里。 “怎么了这是？”紫阳笑得宠溺。 “发情了吧可能。”清风牙根痒，说话酸了吧唧，味儿冲，“猫儿不都要叫春？” 决定了！ 从今天起列个死亡名单。 紫阳上榜！ 小猫生气。 偏过头来，好看的一双眼眸睁大，瞪他。 “怎么？”清风皮笑肉不笑，“他都说了是他自己弄的伤，你还要怪我头上？” 小猫凶他：“你就一点儿错没有吗？” 清风觉得牙根更痒了。 小猫还凶他：“刚才不是你先动的手吗！” 清风都不知道自己心头那股莫名的恼意从何而来。 他现在恨不得去街上随便拉个人杀。 小猫看见他凶恶眼神，有一点点害怕。 紫阳吻了吻她鼻尖。 小猫发怔。 紫阳在笑，笑眸里，写满对她的纵容。 小猫突然就不怕了。 她告诉清风：“道长也是为了我好，你就听道长的安排，他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 小猫有人撑腰，说话理直气壮。 眼神里透着理所当然。 也就是那一刹，清风发现自己，还是来得太迟了。 他本以为四年的时间，不会改变什么。 突然就有些没了兴致。 “不是听不听他安排，一周只得一晚……”清风说话声里夹杂着遗憾和叹息，“怎么够？” 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想你。 未说出口的思念，写满眼眶。 场面突然就变得很奇怪。 还好这个家有苏梦白。 看着执迷不悟的自家师兄，苏梦白决定给他一点儿暗示。 苏梦白看着圆曦说：“每一个离谱的规定背后，都意味着有一个更离谱的事情发生。” “什么意思？”清风没懂，见他看圆曦，又问，“你看大师干嘛？” “县城这个月新增了一条律法，禁止半夜潜入他人家中为猫猫狗狗剃头，师兄你说这是为什么呢？”苏梦白只能帮他师兄到这了。 清风又不是臻臻。 他本来就聪明得过分。 顿时看圆曦的眼神，就饱含杀意。 圆曦才懒得理他。 圆曦忙着看小猫呢。 刚才小猫哭那一下，好看得要命。 他好想欺负她，让她天天哭给他看。 不过圆曦觉得清风这个人，有点邪性。 圆曦是这么评价清风的：“多亏你送的一手好助攻啊，你没来之前，这俩人还相敬如宾，你来了这才多会儿，他们俩都如胶似漆了，你什么材质的粘合剂啊？” 清风决定先把紫阳在死亡名单上的位置，往后挪一页。 和尚罪该万死。 第86章 宠幸 先不提谁先死。 先说清风。 只能说清风不愧是清风，有脑子的人，跟圆曦比，就多了很多主观能动性。 很快抓住规则漏洞：“你只是说我不能去正屋，但没说过臻臻不可以踏出正屋，只要我有法子让小猫心甘情愿来找我，你就没意见，对吧？” 紫阳点头。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一开始，他求的，就是臻臻自己愿意。 清风心情顿时大好。 那小猫多傻啊。 随便骗骗，不就手到擒来？ 但很快，清风发现，小猫好像进化了。 也不是说不傻了。 只能说，反诈意识很高。 他哄她喝酒，她滴酒不沾。 他骗她月色正好，想邀她一同赏月，她却说她很早就不熬夜了。 他百般套路尽出。 猫儿居然一次都没上钩。 “啧。”清风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苏梦白总觉得这句话不该诈骗犯来说。 但作为诈骗犯家属，他除了力所能及帮忙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苏梦白提醒他：“当你觉得此路不通的时候，不一定是这条路本身有问题。” “你从哪儿冒出来？”清风一脸见鬼。 不知道是天赋还是刻意，苏梦白总能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 苏梦白不想回答这种毫无营养的问题，只是接着说：“你觉得走不通的话，有可能是上一个走的人，把这条路给你堵死了。” “话里有话啊！”清风微眯着眼。 苏梦白摊了摊手。 清风懂他的意思了。 连是谁都不用问。 这家里拢共就这么几个人。 “圆曦是吧。”清风从来没这么恨过一个和尚，“早晚鲨了他！” 家里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 一个家想要撑起来，想要过得长久，需要所有人各司其职，共同努力。 圆曦和紫阳每天都很忙。 紫阳还好一点，没有接到驱鬼捉妖的大单，日常就是出摊算命卜卦，基本能做到日日归家。 圆曦没办法。 南方县城不比都城，算是比较落后的地方。 这里，大多数人都不接受物理超度。 一场法事几天几夜。 碰上有钱有势要面子的，几十天也不是不可能。 周期长，赚的就多。 赚得越多，责任就越大。 这个家大部分开支，都指望圆曦。 比较搞笑的是，这个家花钱最少的，也偏偏是圆曦。 和尚清修本来就是修心。 对比习武的清风，符咒炼丹各项巨额花费的紫阳，神魂有异需要各种天材地宝精心饲养的臻臻，圆曦的生活，实在省钱。 大概只有凡事都随意随性的苏梦白能过得比他还省。 苏梦白每日教书教武不提，和臻臻俩，一人提供烧菜技术，一人提供日常食材，也不算闲。 更别提臻臻还要抽空跟苏梦白读书识字，跟紫阳学符咒道法。 大家连轴转起来，整日无所事事的清风，就显得跟这个家很格格不入。 想趁紫阳白天不在，骚扰骚扰臻臻，也总见不到小猫影子。 怕自家师兄闲出什么变态想法来，苏梦白赶紧托关系，替他找了个打手的工作。 也算专业对口。 对此，清风没什么意见。 比起日理万机的宰辅，打手这个工作，虽然有点儿屈才，但很省心。 只是每日忙着忙着，等真正挨到他和臻臻独处的时间，距离重逢那日，已经过去好些天。 “这回，你躲不掉我了吧。”可能是憋得太久，清风笑得很狰狞。 臻臻很难不害怕。 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床沿。 “你这什么表情？”清风无奈停下，想想又觉得好笑，“你跟个皇帝似的，一月就宠幸我两三回，我还没说我多委屈呢，你还非得显着，叫我像个恶人逼你似的。” 臻臻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自己是一家之主……嗯，没错，在紫阳和苏梦白的支持下，臻臻做了这个家的老大。 对此圆曦和清风都没意见。 紫阳是这个家的老二。 本来臻臻觉得老二该是苏梦白，但苏梦白表示自己就当个吃瓜群众，啊不是，就当个丫鬟奴才什么的就好，没必要参与他们四角恋的修罗场。 人各有志，苏梦白坚持做边缘人物，臻臻也不好逼他。 至于老三和老四……这个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反正清风说什么都不肯当家庭地位最低的。 但先来后到，除清风外几人心里都默然圆曦的家庭地位是要高于清风的。 可能清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 因为臻臻发现，最近两天，清风总是有意无意的喊苏梦白老五。 打死都不当垫底的意图很明显。 对于清风关于尊严的挣扎，苏梦白除了默默当老五，也没更好的办法。 毕竟自家师兄。 宠着呗。 还能让师兄当老五咋地？ 第87章 诈骗 作为一家之主，臻臻觉得自己的心态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她要权力有权力，要实力……还差点。 好吧。 弱小是原罪。 小猫认命了。 乖乖在床上坐好，抬头看他，满脸写着‘我是被迫自愿的’。 “哧——”清风忍不住笑。 心头暴虐的情绪，和这些年压抑的心性，好似在这一笑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就生得好看的男子，这时候，又恢复从前那芝兰玉树的君子风姿。 臻臻不觉看痴。 连他什么时候欺身到近前来都不知道。 只知道一回神，俊美的面容，就在眼前了。 靠得那样近。 心跳都清晰可闻。 “你……你想干嘛。”臻臻不争气红了脸。 “想。”清风眼都不眨，“做梦都想。” 臻臻：“？” 朋友，你好像有什么问题。 清风不觉得他有问题。 “你走之后，我去了很多次青楼，也不是没有比你生得更好看的女子，但对着她们，我都不行。”清风也觉得奇怪。 他一向要强，在外人面前，不肯露出半分脆弱，却屡屡在她跟前失态。 那些不敢同旁人提及的话题，对着她，他也总是百无禁忌。 她合该是他的。 “只有每每想到你，我才会失控到难以自持。” 他说着，面上露出痴迷神色来。 臻臻眨了眨眼：“当宰相俸禄这么高吗？你竟然都富到逛青楼的地步，还逛了好多次？” 清风想笑。 但是笑不出来。 “你又装傻。”清风委屈到了极致，“我什么都不要，我跑来找你，倒贴你到这份上，你还给我装傻。” “小猫，你是不是没有心啊。” 小猫不看他了。 睫毛垂落下去，把心事都藏进眼底。 “是你先不要我的。” 她轻声说了一句。 “什么？”清风好似没听明白，身形却是一僵。 “是你先不要我的。”小猫低声说，“你明知道我没法在你们三人之中做出选择，你明知道我受了委屈，你还要为难我，你还不肯哄我……四年了，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都要把你忘了，你来了，你来做什么呢。” “你要把我忘了？”清风掐着她的下巴，将她小脸儿抬起来。 不施脂粉的双颊，早已泪珠点点。 清风有万般火气。 这会儿却一句都发不出来。 他拿她没办法。 四年前没有。 今日也不会有。 一只连怨憎他时，说话都这么轻声细语，温柔到他心坎的小猫，能有多大错呢？ “是我错了。”他吻过她面颊，把那些眼泪都吻干净，“是我不好，从前欠你的，我都补给你好不好？只要你想，但凡你要，我什么都给你，好不好？” 他已经极力控制吻她的力度。 可不知是他武道当真到了巅峰，还是猫儿太过娇弱。 他吻过的地方，一一浮出红痕来。 叫他心疼得紧。 “真的吗？”小猫大眼睛扑闪。 “真的。”他被她看得心都要化了，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小猫好像有什么坏心思。 “什么都可以。”猫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就是要他的命，他也心甘情愿。 “那我今晚想和道长待在一起，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相比执拗到疯魔地步的圆曦，以及性情反复无常的清风，臻臻还是更喜欢和紫阳待在一起。 “好。”清风嘴上说着好，身子却猛地压了上去，把小猫扑倒。 “你怎么骗人呐！”小猫反抗不了他丝毫，只能用言语表达不满。 很快言语也表达不了。 他像渴了许久一般，疯狂掠夺她口中甘蜜。 “没有骗你。”唇舌间隙偶尔含糊说两句，“等做完，你还有力气的话，我就带你去找他。” 但那怎么可能呢？ 他心心念念多年的小人儿，终于抱到怀里，可以放肆亲，放肆疼爱，他怎么可能放手。 怎么会舍得同旁人分享。 她今夜，注定只属于他一个人。 只希望这夜，不要太短。 也不奢求太长，只要，只要够他把分开的那四年时光，一一补足就好。 第88章 偷腥 小猫很快被吃干抹净。 动动指头的力气都没。 只能对行凶者进行口头谩骂。 “骗子，大骗子，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大骗子。” “还有力气骂？”行凶者毫无愧疚之意，极为满意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舔舔嘴唇，“那再来一次。” “你混蛋……嘤！” 圆曦把她折腾累了还知道喂点儿吃的给她。 这个禽兽就知道不要命的…… 算了。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猫越发怀念她的好道长。 “这种时候还分心？嗯？”清风眼眸微眯，“在想谁？” 长时间的体力劳动，让小猫脑子不是太好用。 老老实实回答：“在想道长。” 听到这个答案，清风半点儿没有意外。 死亡名单上，紫阳和圆曦接力赛跑。 “该罚。”他本来想好好疼惜她，温柔些。 但她总是这样。 犯蠢，在他忍耐边缘来回蹦跶。 “别这样……难受。”小猫苦着脸。 “这样才更容易怀小宝宝，给我生窝小猫崽好不好？” “你疯了，人跟猫生不了的。” “我有一种秘术……” “你别这样，我不想变成怪物！”小猫真怕了清风那些稀奇古怪的秘术。 “不是用在你身上的。”清风耐心哄她。 “那说来听听。”小猫将信将疑。 “嗯，这是我新改良的秘术，还没取名，改自化形大法，你想啊，你一个猫能变成人，那反过来，人是不是也能变成猫呢？” “这不就是普通的障眼法吗？” “当然没那么简单，经过我的改良，人是真的能完完全全变成另一种生物，基因都被篡改那种。” “那你变了我看看？” “那不行，还没改完，现在改出来的秘术，变成动物就变不回去了。” “你变态！” “还敢骂我？”清风觉得好笑，这小猫怎么一点儿不长记性。 “我错了我错了，你别……真的不行了，好像肿了。”小猫也不想服软的。 可是这男人实在太流氓了。 “可我还想，怎么办？” 不止流氓还无耻！ “不要了……”她哭着求他。 “现在想起来求我了？”清风笑得妖邪，“方才你要什么我都应你，那时候你要我待你温柔些，我怎么会不肯呢？就是你要我什么都不做，只陪着你说说话，我忍耐忍耐欲望，也不是完全做不到，可你看看，你都要了些什么？” 清风摇头叹气：“给了你机会，可惜你不中用啊！” “禽兽。”小猫哼唧，“我才不信你忍得住。” “激将法？”清风挑起她下巴，“都是我玩剩下的东西，你觉得对我有用？” 被拆穿的小猫咬着唇，别过头去，不想看他。 清风看那红肿的唇，被她咬出乌紫色，有些荒唐的念头，便怎么压都压不住。 “蠢猫。”他哑着嗓音唤她。 “狗叫？”她挑眉回他。 “你！”他有限的温柔又被她消耗殆尽，懒得诱哄，他直接命令，“吃。” “不要。” “你有得选？” “不要，腥。” “猫儿不就爱偷腥？”他指腹在她唇上打圈。 “谁说的？”小猫不屑，“我喜欢酸甜口。” “梅子？樱桃？”清风揉揉她脸颊，“爱吃？” 小猫猛点头。 “也快到时节了，明儿我上街瞧瞧，见着了就买给你。”他待她，向来是有十两银子，便在她身上花十两。 若是不够，他再想想法子。 “清风。”小猫记恩，舔他手指，“你真是个好禽兽。” 她的香舌最嫩，他被她舔得心头一荡一荡。 正沉迷，猛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是腥的？” 小猫多老实啊。 想都不想，开口就答：“圆曦的就很……” 空气忽然安静。 男人身上的威压吓人。 小猫不敢往下说了。 “他们俩有没有教过你。”清风眼里怒火快烧上眉毛了，“在男人的床上，最好不要提及另一个男人。”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傻。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生气，不能发怒，会吓着她。 可嫉妒的心怎么都遏制不住。 一想到她躺在别人身下……清风在离开都城的时候，以为自己想的很清楚了。 以为自己都能接受。 现在看来，他太高看自己了。 “没有教……”臻臻还认真回忆了下。 只要圆曦不作死，紫阳从来不管她和圆曦床笫之事。 至于圆曦，这人到了床上，就是个永动机，她除了乱叫和求饶之外，基本也没什么话。 “而且这是我的床。”小猫很严肃。 清风脸色不太好看：“告诉我，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小猫想了想，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清风冷脸问她，“不愿意说？别逼我这个时候对你用读心术。” “不是！”小猫还是摇头，“太多了。” “什么？”清风没懂。 小猫说：“做了，很多，说不完。” 第89章 顿悟 一句‘做了很多’，给了清风当头一棒。 一句‘说不完’，清风人差点被锤傻了。 他知道自己最好不要继续往下问。 最好不要过问那么仔细。 可他忍不住。 他自虐一般，问起他们过去的细节。 “这里，他碰了没有？” “这里呢？”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小猫都老实点头。 清风脸色越来越绿。 绿得都有点儿发紫。 直到他指了一处。 小猫瞪大眼，好奇极了：“这里也可以？” 清风心情稍微好点儿。 甚至给了她一个笑脸：“当然可以，想不想试试？” 小猫有点儿害怕，又有点儿好奇。 左右摇摆。 清风笑意更甚：“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爽，怎么样，要不要跟我……” 大概是觉得清风太过危险，小猫还是按下好奇，果断拒绝了他。 “你到底是不是猫啊？这都忍得住？”清风不在乎她的拒绝。 反正不管她同不同意。 他都要她。 无非是自愿与被迫自愿的区别罢了。 “啊——” 猫儿的惨叫声格外吓人。 “呜呜呜……”这回是真疼。 比初次还要疼。 “你怎么可以欺负我，清风大坏蛋……”臻臻眼泪止不住，委屈得要死。 清风爽得要死。 差点没忍住。 索性同她说些话，分散注意力。 “圆曦碰你的时候，你也这么骂他么？” 臻臻小手把床单抓皱，将他先前的话还给了他：“在男人的床上，最好不要提及另一个男人。” 清风忍不住笑：“这是你的床。” 又问她：“记恨我了？” 小猫摇头：“不敢。” “是不恨还是不敢？” 她又像当初那样沉默不说话。 清风再次被她惹恼，动作也越发粗暴：“圆曦那样对你，你不记恨他，我这样，你就记恨上了我，我活该？” 小猫哭得也越来越厉害：“我做错了什么呀，他要那样，我能怎么办？” “你不会拒绝他？”清风咬牙切齿的问。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可以拒绝吗？”小猫发懵，泪水也似一并懵着，都忘了往下滑。 “为什么不可以？”清风觉得可笑，“婚内强行发生关系还算强呢！何况你们俩顶破天算个同居。” “可是……”小猫犹豫，“我打不过他，他来硬的，我挣扎也没用。” “那说明你根本就不想挣扎！” “你放屁！”小猫跟紫阳待久了，说话也染了他的习惯。 清风冷笑：“和尚一对招子恨不得长你身上，满心满怀都是你，当初为了救你，连我的府邸都敢闯，你要真抵死不从，他还能真舍得叫你去死？” “这样啊……”小猫悟了。 直到被小猫赶出门，清风都还没想明白，他这到底是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是算赔了夫人又折兵。 天还没亮。 他自然也没尽兴。 在门前久久徘徊不去。 “你他妈的就在我一人跟前长脑子是吧？”把门拍得震天响，清风很生气，“就长半个心眼儿全拿来对付我？” “我要睡觉啦，你别吵我。”小猫的声音虚弱极了。 “林臻臻你给我开门！”清风不是不能破门而入。 只是刚才小猫往床头撞，不要命的样子，实在把他吓得够呛。 “不开不开。”小猫还带着哭腔。 “林臻臻！”清风气急败坏。 小猫铁了心。 连话都不回了。 “你好歹给哥哥条裤衩子啊。”见硬的不吃，清风变着法的，想哄小猫开门。 也不能完全算哄吧。 他退出屋子太急，浑身赤条条的，今夜月色还好，大鸟纤毫毕现。 小猫彻底没了声息，看样子，是恨透他了。 不过这一家好歹五口。 小猫不愿意搭理，有的是人愿意搭理他。 这不，圆曦接话了：“哥哥好兴致，大晚上不睡觉，月下遛鸟呢这是？” “哥哥是你能叫的？”清风忍他很久了。 圆曦笑笑，然后喊了他一声：“老五。” 清风炸了。 想动手揍人。 苏梦白赶紧上前，先给自家师兄披件外衫。 不然两个男人打架，有一个光着下半身，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被赶出来了？”紫阳没有落井下石，但也差不多，“你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性情温顺至极的小猫都忍你不得，圆曦那么折磨她，都没被中途退货过。” “请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圆曦很认真，“我待臻臻极好，何来折磨一说？” 紫阳没理他，目光只看那紧闭的屋门。 清风把来人都看了一圈，还点了数。 “眼睛一扫就清楚，你装什么装？”紫阳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对清风很不客气，“说说吧，怎么个事儿？” “都在呢？”清风还笑，“怎么大家晚上都不爱睡觉的？” “你不废话！”圆曦没好气道，“你叫门跟要拆了那门似的，又鬼嚎几嗓子，谁睡得着？” 第90章 疗伤 “我再问最后一遍。”紫阳拔剑了。 清风看着他，笑了笑，故作风轻云淡：“我没控制好，也许弄伤了她。” “也许？”桃木剑颤动不已。 紫阳说话声也抑制不住的发颤。 是给气的。 清风想了想。 小猫先是撞墙头。 虽然他反应很快，但小猫太娇，额头还是擦伤了。 而后被他死死抱住，没法子只好自残。 两只白嫩手腕都咬出血痕了。 双手都被缚住后，小猫又咬舌，舌根约莫也是伤了的。 还有那处……清风一一算下来，发现自己有点儿罪孽深重。 紫阳看清风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心就越来越沉。 “苏梦白。”他这口气不出，念头就通达不了，“你上次瘸的哪条腿？” “啊？”苏梦白虽然觉得大事不妙，但事已至此，哥债弟偿，“左腿。” “你伤了他？”清风眯着眼，威压铺天盖地朝紫阳席卷而去。 紫阳一剑破之，而后道：“那你就看好你的右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 “你敢！”清风是真怒了。 龙有逆鳞，他这小师弟，便是最要紧那片。 “你敢伤我的猫，我就敢断他腿！”紫阳说，“你要真宝贝你这师弟，就离臻臻远……” “那随便你。”清风说，“三条腿都给他断了也行。” 苏梦白：“……” 紫阳：“……” 逆鳞拔了虽然痛，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活。 小猫是他的皮，他的筋骨。 剥了，拆了，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想到猫儿这时候的状态，清风难得放低身段跟紫阳讲话。 他语气沉重：“你最好是进去给她检查一下，用点儿好药，可能现在，她也只会放你进去了。” “这笔账，早晚算你身上，你等着！” 紫阳对着苏梦白放下狠话，推门入屋去了。 圆曦刚想跟上蹭个票。 “嘭——” 门无情关上。 “大师睡不着啊？”清风正好也不想睡，翻开死亡名单，准备先搞一个，“咱俩练练？” 圆曦没说好。 也没说不好。 苏梦白看场面僵住，想活跃活跃气氛。 他对清风说：“师兄，要不，咱先穿条裤子再来呢？” 气氛被他活跃死了。 清风摸了摸小师弟的头，劝他乖乖回屋睡觉。 “紫阳真人还没报复你呢。”他如是说，“指不定明儿个起来就残缺不全了，能好过一天是一天。” 说完，转身回了后院的库房。 嗯，就像苏梦白当初计划那样，清风来了，只有库房这块儿没人看守，理所当然归他。 清风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发现这个家建起来他确实也没出钱也没出力，也就勉强接受了。 不过苏梦白听说，清风最近在盘算扩建主屋的事儿。 不出意外的话，这房子迟早会改成四进四出的大豪宅。 “为什么城门失火，都会殃及池鱼呢？” 池鱼想不被殃及，就只能去救火了呐。 苏梦白没回屋去，只是守在了主屋外。 他总感觉今夜这三人必定有一场火拼。 也不是直觉。 主要是圆曦一直靠着旁边柱子没动。 大有一副要守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紫阳进屋后，没见着臻臻。 床上被子平铺，只中心位置微微凹起，完全看不出睡了个人。 “臻臻？”他试探喊了声。 凹起部位动了动。 “喵。” 一只雪白小猫发出有气无力叫声。 紫阳皱着眉，把被子轻轻掀开。 小猫肉眼可见的孱弱。 血腥气隐隐约约。 紫阳眉头皱得更深。 他白日颈上的伤没怎么治，浅浅结痂。 没怎么犹豫，他施法加深了这道伤。 “唔。”嗅到浓香鲜血，小猫抬了抬眼皮。 忽觉整个猫身腾空而起。 她被抱在了怀里。 “帮我舔舔。”他似乎是在恳求。 轻轻把她头按在颈项间。 舔舐是猫咪本能。 不用他说，小猫也会这样做。 开始她是在认真帮他舔伤。 但可能是她太需要能量来恢复身体，也可能是紫阳的血确实很香。 舔伤慢慢变了质。 不亚于强取豪夺。 紫阳没有抗拒，甚至还调整了坐姿，仰着头，方便她索取。 因为这就是他本意。 只是不知为何，小猫舔舐的速度极慢。 一下，一下，气若游丝。 紫阳想帮她看看，怕惊了她，没敢动作。 屋里只有猫舌刮过颈项发出的轻微“嘶啦”声。 疼他倒还忍得住。 但发麻发痒，有些难忍。 喉结上下浮动。 小猫不想注意的。 但靠得太近了。 它总是动来动去，她视线想挪开都不行。 吃一半就玩上了。 舌头舔过喉结瞬间，紫阳没忍住咳了两声。 小猫果真被吓到了，蜷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 “没事。”他安抚她，“别怕。” 颈上伤口被吮吸得发白，丝毫没有血色。 紫阳想了想，单手托着她，用另只手，把上衣解开一半，露出肩上伤来。 这道伤口要深些，虽不淌血了，但血痂一直没能结上。 肉眼看，还有些吓人。 “帮帮忙。”他轻轻拍了拍小猫，又咳了两声。 第91章 心疼 这一回，恢复不少体力的小猫，主动往伤口处爬。 三人的血不管在什么时候，对她来说，都是大补。 毕竟是她这具身躯的本源之物。 没过一会儿，她便能化出人形了。 许是懒，她没穿衣裙。 赤着身子窝在紫阳怀里。 软得不像话。 紫阳半晌没动作。 小猫的人身很漂亮。 不管看多少次，紫阳心里都是这个念头。 无一不精致，无处不完美。 这等造物，只有天工鬼斧能出。 凡俗难得一见。 他第一次瞧见，便再挪不开眼了。 唉。 明明说好拐回山门当宠物的。 怎么就生了那样不该有的心思呢？ “道长？”小猫恍惚间，听到紫阳叹气。 被猫声惊动，紫阳回过神来。 察觉到怀中人背部冰凉。 他慌忙扯过被子，给她把身子盖住。 调动气息，把手掌暖热后，又将手探进被子里，覆在她冰冷背脊处。 大手滚烫。 一经接触，激得她娇喘不止。 真好听。 紫阳胡思乱想。 不胡乱想也不行。 他只是比那俩人自制力强一些。 又不是不动情。 怀里的心上人未着寸缕。 又肌肤相亲。 他只要稍稍集中心神，那处便会起反应。 不愿意逼迫她，更不舍得这时候趁火打劫。 总之，到最后吃苦的还是他。 还不如不要动念头。 “好些了吗？”他嗓音还带着少年气息。 “我不冷。”臻臻都记不起，上一次呵气成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他们把她养得很好。 以前臻臻不懂‘娇生惯养’这个词。 但遇到他们之后，就懂得了。 有时候，她回想起跟着林剑兰那些年月，都觉着不真实。 怎么会有猫过着那么苦的日子，还能傻乎乎甘之如饴的？ 那一定不是她。 肯定。 小猫在说不冷，紫阳却抱她更紧。 “他怎么弄伤你了？”少年音喑哑。 是心疼到了极致。 猫儿抬头。 朝着他。 又努力再把头往上扬。 额前发散开两侧，露出额头上的擦伤。 紫阳心下一紧。 猫儿又给他看两只手。 白皙手腕处，咬痕极深。 紫阳眸色暗下去。 猫儿又朝他吐舌头。 舌上还有血迹，不是他的。 血丝一直蔓延往下，到根处成团。 紫阳气愤之余，又很疑惑：“你们俩是打了一架？” 他主要不是疑惑他们俩干架。 小猫温顺，但也不是完全没脾气。 猫爪挠人常有的事。 他疑惑的是，清风竟然舍得对她下这么重的手！ 这不符合紫阳对清风这人的认知。 他要真有这本事，也不至于放着宰辅不做，假死脱身，从都城跑路，巴巴的上赶着倒贴。 果然。 “不关他的事。”小猫舔舔自己手腕，看向他的眼神里，情绪不明，小猫说，“是我自己动的手。” 舌上的血迹被她舔弄到手腕处。 像朵幽暗的花。 紫阳觉得这个场景，莫名眼熟。 想了想，试探问她：“你也，想要我，心疼你？” 臻臻愣了下。 也想到了白天的场景。 傻笑了下。 她本来想给紫阳解释的，但现在，她不想解释了。 “嗯呐。”轻轻应一声，又点点头，算是承认。 紫阳知道她在撒谎。 但他不准备拆穿。 因为他真的很心疼。 都要疼碎掉了。 疗伤的术法不要钱似的往她伤处糊。 臻臻都有点怕他用得太多，给她长出多余血肉来。 术法也不是万能。 她也不是肉体凡胎。 要想伤好得彻底，不落疤痕，还得用药。 “等我一下？”紫阳炼的丹药，都存放在库房里。 他不放心叫清风送来，还是自己亲自去取比较好。 “嗯呐。”她小声应着，但趴他身上没动。 他要起身，她也扯着他袍袖不放。 “怎么了？” 小猫不知道要怎么说。 想了想，踢掉身上碍事的被子。 双手微微抖着，掰开那处，双眸含泪望着他。 “疼。” 娇柔嗓音发颤。 第92章 丹药 紫阳呼吸屏住。 心头如惊涛骇浪打过。 她的动作太过引诱。 神情又太过清纯懵懂。 巨大的反差，营造出更加勾人的效果。 紫阳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被她勾走。 坚定道心被她寸寸摧毁。 可他认真看清那处的伤势后，旖旎心思又全消散了。 “他……”紫阳额头青筋暴起。 修道这么多年，杀心从来没这么重过。 “好疼。”小猫一直叫。 再重的杀心都只得暂时按下。 他抱着她亲了又亲，温言软语哄了又哄。 小猫渐渐不喊疼了。 对着他不停撒娇。 她要怎样，他都一一应下。 就是要天上日月，他也会替她摘下来。 摘不下来就多想想办法。 屋外，圆曦打坐参禅修心，苏梦白有点儿无聊。 想着法儿的拉圆曦唠嗑。 “大师听说你看上猫猫的时候，她还不会化人形？” “大师你能跟我说说，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对一只猫起了淫心吗？” “大师你觉不觉着你自己变态？” 圆曦充耳不闻，只沉浸在佛法的美妙世界里。 “大师听说你知道猫猫能化人形后第一反应是失望，非常失望，是不是真的啊？” “大师你主要失望个什么呢？还是说，你喜欢猫猫，主要就是因为她是猫？” “大师你这福瑞控的怪癖，有点儿严重啊。” 圆曦开始觉得他有点儿吵了。 苏梦白却没接着往下说。 而是难得安静了一会儿。 圆曦继续参禅。 正渐入佳境，苏梦白又开口了。 苏梦白看着他，很认真地说：“紫阳真人跟我说过，你的脾气很不好，耐心也差，可你被我这样羞辱，还不动手打我……我觉得紫阳真人对你的评价有失偏颇，他对你，误解实多。” 虽然这听起来是句好话。 但是圆曦还是忍不住了。 他决定亲自动手，让苏梦白明白一个道理：紫阳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紫阳对他，绝对不会有任何误解。 苏梦白到底还是没能明白这个道理。 不是圆曦心软了。 是紧闭的门开了。 紫阳出来，看见两人还在，一愣。 而后点点头，道：“正好，你俩在，也省得我跑一趟。” 吩咐苏梦白：“去仓库里拿丹药。” 苏梦白没说不去，只是说：“每次善后都是你来，你当舔狗是上瘾吗？” 紫阳还没说话，圆曦先忍不住了。 “咱俩联手揍他一顿吧。”圆曦极其诚恳求紫阳。 苏梦白受宠若惊：“你俩揍我还用联手？” 随便来一个他都扛不住啊！ 紫阳实在没什么心情跟他们俩逗乐子。 转身交代圆曦：“你跟着他去，我要用什么丹药，你最清楚。” 圆曦说：“我不清楚。” 紫阳拔剑。 圆曦连忙说：“你让我看看她，我看清楚是哪里的伤，就知道要拿什么丹药了。” 紫阳面无表情。 圆曦坚持。 屋里小猫又喊疼了。 紫阳侧身，让出门。 很意外，圆曦进屋后，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只走近瞧了瞧猫儿，替她把脸上泪擦干，又摸摸她的头，一句话不说，便跟着苏梦白往后院去了。 “他不会又在憋着什么坏吧？”按紫阳对圆曦的了解，他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什么都不做，最奇怪了。 不过他也没功夫细想，小猫又在哼哼唧唧了。 可能是圆曦着急，丹药送到很快。 “你回去歇着吧。”紫阳怕圆曦作妖，不打算放他进去，“有我看着，她不会有事。” 圆曦居然很听话的转身走了。 紫阳心里发怵。 “那我也回去了？”苏梦白一看圆曦走，就知道今晚多半打不起来，乐子减半，也要告退。 紫阳却没放人。 “去给她煮点儿吃的。”紫阳吩咐。 “好嘞！”苏梦白自我认知非常清楚，他在这个家就是为奴为婢的。 紫阳想想又补了句：“煮点儿人能吃的。” 苏梦白对他比了个中指。 紫阳拿着三瓶丹药进了屋。 “嘤。”小猫有点儿困了。 “你自己来，还是我来？”紫阳是问那处的伤。 “道长帮我。”小猫娇得没边儿。 “好。”紫阳也不放心让她自己弄。 “这是什么？” 三瓶药都在床头，臻臻挨个打开嗅。 紫瓶里的丹药一股果香，她嗅了有些馋。 “炼废了的丹，发现吃起来口感不错，味道也好，就留下了。”紫阳说得随意。 “哦，那我尝尝。”没脑子的小猫真信了。 其实那是紫阳特地给她炼的一炉丹药。 没什么特别效果，也算说不上品级。 除了好吃没别的用处。 一般的道人炼这东西，都算是自降身价。 何况是他紫阳。 本来就是为了讨她欢心。 想也知道，如果真是废丹，圆曦又何必特地从库房拿了来。 第93章 医术 “先别吃。”紫阳拦住了她，“把白瓶的，含一粒到舌根下。” “想吃。”小猫伤了舌头，说话也慢吞吞的。 听起来更娇了。 “吃了会影响药效。”紫阳面色犹豫。 “好道长。”她牵他衣角，眼眸直勾勾瞧着他。 “影响也不是特别大。”紫阳妥协了，“吃吧。” 大不了给她多用几天药就是。 “好吃。”是小猫喜欢的口味。 开心得眉眼弯弯，两只小脚都翘起来，一晃一晃。 “趴好。”她高兴，紫阳也就高兴。 嘴角不自觉勾起。 说话嗓音还自持稳重，隐含笑意都不自知。 “唔，好。”小猫就乖乖趴他怀里。 紫阳哭笑不得：“你这样，我怎么给你用药。” 小猫抬起头，看他的眼神故作茫然。 眼底的坏笑怎么都藏不住。 “别闹了。”紫阳无奈，摸摸她的小脑袋，“刚才不是困了么？赶紧弄完，你多睡会儿。” “就闹就闹。”嘴上傲娇，身体还是顺从趴好。 紫阳对她的疼爱，忍不住更多一层。 饶是这样轻，小猫还是疼得皱了眉。 嘴里的丹药都不香了。 “要不我放圆曦进来陪你说说话？”虽然没瞧见小猫皱眉。 但她蓦地紧绷的身体，让紫阳知道她很难受。 “他陪我说话，我就不会疼了吗？”小猫傻的可爱。 “分散注意力的话，会好一些。” “好一些是好多少啊？” “聊胜于无吧。”紫阳也不敢把话说太满。 毕竟痛到极致的时候，干啥也不好使。 “那不要了。”小猫拒绝。 “怎么？” “好丢脸。”自己这么不堪的样子，还是越少人看见越好。 “没什么丢脸的，宝宝你是受伤了，又不是做错了事。” 他说：“受伤的小猫本来就应该被宠着惯着。” “不要啦！”臻臻坚持。 “那你忍着点儿。”紫阳有些想笑。 “我保证，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待你更温柔了。” 先前看得不仔细。 紫阳才发现，小猫的伤势，比他想象中要轻许多。 但都不严重。 简单的治愈术能修复大半。 也是。 真心喜欢的人，又怎么舍得往死里弄。 不过小猫娇气，这点儿苦头，也够她受了。 这不得要小猫半条命？ 紫阳犯难了。 “道……道长。”见紫阳光看不动，小猫担惊受怕半晌，忍不住发问，“你要赏菊的话，能不能改天？” “疼呐。”她委屈死了。 “臻臻。”紫阳很严肃发问，“你介不介意我把你打晕？” “为什么？”小猫泪眼汪汪。 紫阳斟酌用词。 不知道怎么解释，才不会把猫儿吓到。 三思后，紫阳说： 臻臻吓得都忘了哭。 “跟你开玩笑的。”紫阳笑着说， 他觉得先跟她说个恐怖的，再讲真相，就会好接受一些。 臻臻疯狂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能接受。 “我会死掉的。”她哭着摇头，“好道长，那样我会死掉的。” “我再想想办法。”紫阳踱步二三。 构造像是厨房里，苏梦白拿来舂香料的木臼。 不过比那精致。 “捣药罐。”紫阳说着，放了几粒丹药进去，“长的这个，叫药杵，我平日用得少，你没见过。” 手上使巧劲儿，药杵碾丹成粉。 紫阳放到一旁，又从怀里拿出个扁平的小药瓶。 “这又是什么？”臻臻被他们护着宠着碰着。 身上久久不曾添伤，一应事物，都不曾有机会见到。 “药油。”紫阳头未抬。 嗯，别怀疑，她在医学上的成就，就跟苏梦白在厨艺界的地位旗鼓相当。 她就是这么区分内外伤的。 第94章 煎熬 “擦额头？”小猫歪了歪头。 紫阳抬眸，看着她，愣了下。 “额头要擦么？好，给你来点儿。”他拿食指沾了些，给她抹在额头。 他手指温热，药油清凉，中和着，触感倒意外刚好。 “手上还要涂么？”她看着手腕上的咬痕，用过治愈术后，淤紫已经淡去许多。 “手上也要？好，伸手，来。” 她手腕细，玲珑可爱，他下意识多揉了几下。 又握了几握，拿指腹在伤处轻轻搓揉。 小猫发出娇媚叫声。 “弄疼你了？”紫阳吓得不敢动。 猫儿红着脸，摇头，不说话。 他问不出来，就不问了。 将她手缓缓搁置在软垫上，又拿起药杵，去沾药油。 药杵底部呈冠状，和杵身相比，明显粗大些。 沾上药油，白瓷的光越发晶莹。 药油沾得太厚，滴下来，绵延不断，像是拉出了长丝儿。 小猫好奇瞄了眼。 像倒着长的蘑菇。 但蘑菇可不吐水。 倒是有点儿像……捂着羞红的脸，小猫恨不得把头埋被子里。 紫阳怔了下，想笑，又有些说不出的感叹。 “你跟着他们俩，学坏了。” “才没有。”反对的嗓音细细，紫阳险些没听清。 “好。”他将药杵放置在那处，轻语，“没学坏。” 白瓷药杵冰凉，沾了药油凉意更甚。 刚抵上去，小猫便惊呼了声。 紫阳不敢动作。 “疼吗？” “还好。”猫儿忍不住发抖，“有些冰，你动作缓一点儿，我应该能适应。” 紫阳不放心，再三跟小猫确认不疼，才敢慢慢往里头碾。 药杵小巧，偏长。 杵身只得他两个拇指粗。 寻常人都能接受。 但对臻臻来说，还是太大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猫身瘦长，所以化的人形也这般细瘦。 那处极为紧凑。 药杵沾了药油，还是颇为阻塞。 紫阳只能往里头塞短短一截后，便取出来，重复沾油。 这时候，臻臻额上和手腕处，那股止痛的凉意将将过去。 消肿的火热功效方生出。 那处伤痕又沾了极寒的凉意。 她夹在中间，一会儿觉得自己在被火烤，一会儿觉得自己在冰窟里。 这样折磨，头脑应是迷糊。 偏偏那处的冰凉，叫她感知又格外清晰。 紫阳体谅她，还特意把动作放到了极慢。 药杵缓缓推进。 撑开每一道褶皱。 摩擦每一道伤痕。 又退出去。 循环往复。 都说史家不幸诗家幸。 痛苦到最顶端，猫儿想起苏梦白教给她的一句诗。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苏梦白教了她好些天，她都没学会。 把苏梦白气得学狗叫。 这时候，她忽然就懂这诗是什么意思。 不是活生生撕裂的那么重，也不是蚊蚁虫咬那么轻。 看不到尽头。 不知道要痛到什么时候为止。 真真煎熬。 “喵——”实在觉得难熬，忍不住发出低低猫叫。 紫阳听她叫，动作放得更缓。 碾成粉的药还没用上，药油先见了底。 煎熬又多了许多倍。 猫儿觉得难熬，紫阳又何尝不是呢？ 小猫声声娇。 声声叫进他耳里，心底。 好听得要命。 真要命。 他头一回给人上药，上得大汗淋漓。 名为理智的弦根根断绝。 他怕自己失控，做下什么来不及后悔的错事。 清心咒清心诀在心中默念一遍又一遍。 到底是按捺不住最纯粹本能的欲望。 求她：“乖乖，忍一忍，别叫了，好不好？” 猫儿看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紫阳妥协：“想叫就叫吧。” 她还受着伤。 自己生出这些禽兽心思，真是该死。 第二瓶药油见底，换小猫求他了。 “给我个痛快吧。”她苦苦哀求，“粗暴一些也没关系。” 赖活着不如好死。 她真忍不住了。 紫阳僵住。 小猫以为他当真要粗暴下狠手，吓得双眸紧闭。 然后就听紫阳说：“你说晚了，可以上药粉了。” 小猫：“……” 有了那么多药油润着，真正上药粉反而很快，也很轻松。 药杵裹满药粉，几个来回便搞定了。 因着药杵够长，每处伤痕都照料到，紫阳觉着，她老实趴两天，应该就能痊愈。 “喵。”被折磨用光了力气，小猫懒懒应着。 紫阳把东西都收了起来。 连给她吃着玩那瓶也一并收了。 “不要。”小猫撒娇的时候，音色最媚。 紫阳听得心颤。 犹豫片刻，还是给她了。 “嘻嘻。”猫儿笑得，有种脑干缺失的美。 紫阳忍不住提醒她：“臻臻，往后，你还是对我多防备一些。” “为什么？”猫儿懒得思考，歪头等他说答案。 紫阳没说为什么，只是说：“在你跟前，我只是个凡夫俗子，跟他们没有两样，我当不起你这份信任。” 第95章 夫君 “我也只是一只凡喵呀。”猫儿把丹药都倒出来，搁置掌心，数有多少颗。 “我没跟你开玩笑。”紫阳也是在药上好那一刻才发现，自己整个后背都汗湿了，“我怕我一个没忍住……” “你不会的。”小猫抬眸看他，眼神笃定。 “我也会的。”紫阳知道自己方才是如何失态，他后怕极了。 “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小猫听不进去。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紫阳满是无奈。 “因为你是我的好道长啊。”小猫说得理所当然。 虽然，这听起来似乎不像个理由。 但意外的，他都能听懂。 因为是道长，所以不会。 若哪一日发生了，他就不是道长了。 “那是什么呢？”他轻声问。 猫儿开始转动那九五新的脑子。 很奇怪。 越新不应该越光滑吗？ 越光滑转起来不应该越快吗？ 怎么卡卡的？ 难道脑子其实不是九五新，而是遍布沟壑，因为沟壑太多到了极致，最终看不出沟壑的陈年旧脑？ 所以，我其实是天才？ 猫儿这时候竟然还有空思辨哲学。 “臻臻。”紫阳感觉自己再不拦着点儿，今晚是别想等到答案了。 “别催别催，快想出来了。”小猫没有敷衍。 她刚想到自己是天才。 紫阳也是当世无匹的道家天才。 天才和天才，天生就该是一对。 “是夫君。”小猫说那两个字的时候，嗓音好甜。 “什么？”紫阳被甜猫砸晕了。 “是夫君。”猫儿又重复了一遍，“等道长和我洞房那天，道长就是夫君。” 她表情严肃，好像在盟誓。 紫阳清楚记得自己没喝酒。 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醉意朦胧。 头重脚轻，步履虚浮。 好像脚踩云朵。 他想自己大概是病了。 因为头脑发热。 因为心跳的节拍，漏了一节又一节。 呼吸都不通畅。 他觉得不可思议。 道家最懂养生吐纳。 他怎么会得这样虚弱病状？ “会有那天吗？” 他想这样问臻臻。 但舌头不听使唤。 问出口变成：“那是哪天呢？” 这个问题很难。 天才一时间，也想不出来答案。 但紫阳不要答案。 他觉得今天的幸福，已经很多很多了。 再多，就要泰极否来了。 那样不好。 “乖乖。”他临走前，想求她赐吻。 猫儿缠上了他。 他以往都会叮嘱自己，不能沉迷。 但这一次，他放纵了自己。 总是要贪欢的。 “别让我等太久。”他替她擦去唇边水渍。 想了想，又改了口：“其实久一点儿，也没关系，我只想要你是真的愿意。” 小猫脑子已经是一团糊了。 点点头。 不管什么先应下再说。 “你好好休息。”紫阳说，“明晚我再给你用次药。” 脑糊突然水面分离，一半清醒一半疯癫。 “你就不能把丹药炼成液体的吗！”小猫悲愤的控诉好大声。 紫阳呆住。 不是不能。 而是觉得，小猫好像长脑子了。 “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头痒痒的？”紫阳试探问。 “我现在感觉我爪子痒痒的。”小猫发出警告的低吼。 紫阳忍住笑意，看她掌心丹药滚圆，问她：“数清楚有多少颗了么？” “你老打断我。”猫儿不满。 “那就别数了。”紫阳满眼宠溺，“吃完了，我再给你炼一炉。” 臻臻呆了呆。 “你不是说这是炼废的丹药吗！你也是个大骗子！” 一直折腾到月暗星稀，小猫总算安稳睡下。 紫阳念了个净身咒，把浑身汗都清理掉。 他今晚心情很好，所以决定先把苏梦白的腿留着。 但他也确实吃了不少苦。 所以他还是去了厨房。 苏梦白见着他来，眼前一亮：“你怎么知道我快烧好了？熬的肉粥，可香！” “嗯。”紫阳面无表情点头，“她睡下了，今晚不吃了。” 苏梦白歪头：“？” “对。”紫阳说，“我就是故意的。” “不是！”苏梦白又想气又想笑，“你有病吧！” “本来没有的。”紫阳待人一向和善，“托你师兄的福，现在有了。” “他惹了你你找他去啊！”苏梦白愤愤不平，“你光欺负我干什么！” “谁让你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紫阳也不想的，“而且，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打不过他。” “你少来。”苏梦白不屑撇嘴，“我师兄说了，入魔后的圆曦大师你都能制服，肯定藏了不少后手，你要肯认真跟我师兄打一场，谁输谁赢说不好。” 紫阳没否认，也没承认。 只是拍拍苏梦白的肩，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走了。 明白他报复的意思还没完，苏梦白想当场跳粥里以身煮粥。 可是他不敢。 不是怕烫怕疼怕死。 主要是怕中毒。 第96章 套路 正屋里，小猫睡得很浅。 白瓷药杵冰凉的触感还没完全退去。 药油的热劲儿却袭了上来。 吞吃药杵的身体记忆蓦地被提取。 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情欲感，灼烧着她，叫她有些难受。 “小蠢猫？” 救命！ 难受到竟然产生了幻听。 仿佛听到清风那禽兽在狗叫。 “小蠢猫，我这里好冷啊。” 仿佛又听到了？ “不会吧？没连上？紫阳这厮阵法竟然强到如此地步？” 好像不是幻听？ 小猫猛然惊醒，瞪大眼，在屋中四下扫描。 小猫视力很好。 正屋里除了她之外，也确实没活物。 “咦？”那就很奇怪了啊。 “原来我没失败，我就说嘛，道高一尺武高一丈，我的秘术就是最刁的！” 虽然没见着人，但清风得意的嘴脸已经在小猫脑海里成型了。 “小蠢猫？怎么不说话？” 清风似乎在笑。 说话声有点儿酥酥麻麻的。 “你不会是在找本大爷吧？你家好道长给你叠的阵法可真多，我研究了好半天，才勉强钻进来。” 声音一直没断，但人影儿是半个没有。 “你藏在哪里？”小猫竭力让自己说话不带上任何语气。 最好是冷漠些。 “还恨我呢？”清风果然错误判断了，“我这个没名没分的后来者，当然只能住这又冷又憋屈的库房咯。” 小猫其实不恨他。 因为清风没有说错。 抵死不从，不会真让她死了。 只是有个前提，得真心爱她。 她的威胁，反而证明他真心喜欢，不过用的方式不对。 “你别胡说。”小猫虽然不恨，但受了罪，还是有气，“库房里放了好多宝贝，他们才不会把那里弄得又冷又憋屈。” “真的，我没骗你。”清风造谣不过脑子，“还有老鼠，我好害怕，你来救救我好不好？” “你放屁！”当着猫面说家里有老鼠简直死罪，“这家里有什么都不会有老鼠！” “真的，不信你来看看？”清风想把她骗出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小猫才不会上当，“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去找你的！” 想了想，怕他真说出什么引起自己好奇心的事。 连忙转移话题，问他：“你在库房里，怎么跟我说上话的？是千里传音？” “不是，是我自己改的一种秘术。”清风的秘术多到用不完，“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不要。”小猫每天要学的东西够多了，不想加课，“我要睡觉，你别吵我了。” “不学吗？”清风诱惑她，“你不学的话，就没法屏蔽我哦，我感觉我状态挺好，能跟你说到天亮。” 小猫有点儿心动了。 不是不想听他说话。 清风声线偏清冷。 是她很喜欢听那种。 但这人心眼子实在太多了。 每一句都挖了几百个坑等她往下跳。 她怕聊着聊着就把自己坑没了。 “不学不学不学，你说破天本喵也不学！”小猫捂着耳朵，“你有本事就说到天亮，我就当狗叫！” 这句话完，清风安静了一会儿。 小猫以为这狗东西良心发现，终于肯放过她这个受害者。 “这鬼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狗东西没有良心，在她半梦半醒时候，又开始了，“我想回你的屋子，跟你一起躺在大床上睡。” 小猫撇撇嘴，不理。 他听不到小猫说话，心里不安。 变着法儿想让小猫开口。 “我这里真的好冷啊。”清风又开始发癫，他这个人一直活得很抽象，“这里的风好大，比我进宫侍寝那天晚上的风还大。” 胡说八道。 你一个宰辅你侍哪门子的寝。 听着那头清风刻意弄出的‘呼呼’风声，小猫有点儿想笑。 “我好娇弱啊。” “哧——”听到他捏着嗓子说‘好娇弱’，臻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脑补他说的画面，觉得更好笑了。 “什么事那么开心？”小猫笑得他心痒，清风想把她抓起来，绑着，最好是谁也见不着她，只笑给他一人看。 “你少管。”小猫板起脸来，“别做梦，我以后都不要见你了。” “这么绝情啊。”清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幽怨，“那我们往后就不见了吧。” 小猫一愣。 不知道他这是准备又挖新坑，还是已经挖好了但藏得很深。 反正绝对不信他说不见之类的鬼话。 果然。 下一秒，那人声音传来：“不见面，陪我说说话，总可以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猫竟然觉得他这话带着十分的真诚。 半点儿套路没有那种。 最主要是他这个要求，相比他之前那些癫狂发言，显得过于朴实无华。 “真的？”小猫不敢相信。 第97章 解药 清风差点没忍住笑。 小猫不相信是对的。 因为他一开始想做的，就是让小猫陪他说话。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佳人虽不躺在身侧，但妙音绕耳，也满足了。 只是他知道自己把小猫惹火了，要是一开口就提这要求，小猫指定不能答应，估计得装死装一晚上。 所以为了这点儿醋，他包了好几层饺子。 为了让小猫同意他拆窗户，索性把猫整个屋都拆了。 苏梦白对他的认知倒也完全不错。 清风这个人谈恋爱没有感情，全是套路。 小猫的反诈意识全是给清风练出来的。 诈骗犯先更新，反诈才能接着更新是不是？ 所以小猫这辈子就是个上当受骗的命！ “你想让我陪你说什么？”臻臻虽然还有防备，但语气缓和不少。 “说说你这几年怎么过的吧。”苏梦白偶尔会偷偷给他写信，但纸上得来终觉浅。 “这几年。”臻臻想了想，“我在关外给道长买了只小羊，他很喜欢，还给小羊取名叫清风……” “要不说点儿别的吧？”清风不知道这小猫是有意还是无意，刀子嘴句句扎他心。 “别的？”臻臻又想了想，“初来江南的时候，我送了圆曦一盏花灯，他把愿望写成条子，放花灯里藏着，以为我没瞧见，其实我眼神可好，他写要和我长长久久，我看的可清楚……” “有没有不带圆曦也不带紫阳真人的？”清风有时候觉得，纸上得来终觉浅也挺好的，这事儿也不是非要躬行。 “你烦不烦啊！”总被打断，猫儿不开心了，“你不爱听，那我闭嘴好了。” “爱听的爱听的。”清风觉得自己挺贱。 和听不到她声音比起来，感觉听她与别的男人，也没那么不能接受。 “那我接着跟你说，有一次，我们在……” 小猫说话慢，回忆又很长。 说着说着，呼吸均匀，气息绵长，阖眼睡了过去。 睡时嘴角一直噙着抹坏笑。 清风一直安静听着。 她讲到有趣地方，他也配合着发出低笑。 其实不是觉得故事好笑。 是听到她笑，喉咙便发痒，忍不住想附和她。 他像中了她的蛊。 一言一行，不由自主。 听到小猫声音朦胧，声音渐低，直到只剩轻微呼吸。 他没舍得出声叫醒她。 更没舍得断掉秘术。 她仿佛就睡在自己身侧，这种感觉也挺好。 最少，比在都城那些孤寂年月，好上百倍千倍。 紫阳走后，苏梦白关了火，回房准备休息。 只是躺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不行！这粥她一定要喝！” 麻溜下床，端了粥去正屋。 紫阳想得周到，怕有不长眼的扰小猫清梦，正屋外阵法密密麻麻，是密集恐惧症患者见了都能直接死的程度。 苏梦白不甘心，转身端去西厢房投喂圆曦。 圆曦吃了一口，第二天直接没能下得了床。 “我这个当师兄的都看不下去了。”饭桌上，清风如此对苏梦白道，“我甚至想起诉你刻意投毒。” “我记得我交代你的是，弄点儿人能吃的？”紫阳心里一阵后怕，还好他当时多个心眼布了阵法。 “真不是我！”苏梦白叫屈，“那碗粥他就吃了一口。” “一口就毒成那样？”清风目瞪口呆。 “不是！”苏梦白寻思怎么还解释不清了呢？“他是吃了一口，但嫌难吃，没吞下去，又吐出来了。” “敢情你知道你自己烧的饭难吃啊？”清风一度以为小师弟年纪轻轻就失去了味觉，“等等，他都吐出来了，还能给毒成那样？” 手顿时颤颤巍巍，看着满桌菜都不敢下筷子。 “张嘴。”紫阳突然说了意味不明两字。 “啊？”清风疑惑。 紫阳屈指一弹。 滚圆丹药入了清风口。 “咳。”清风掐喉，难以置信看紫阳，“你是帮凶？” 丹药遇津液化开。 清风略作品鉴，惊奇：“解毒的？解什么毒的？” “嗯？你还精通药理？”紫阳惊奇，随后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没说话。 清风懂了。 “不是！”苏梦白到今天才知道。 毒性越来越弱不是他厨艺有了进步。 而是紫阳这厮每餐之前都先服用一颗解毒丹！ “难怪每顿饭之前，你都要骗猫猫喝杯水！”苏梦白恍然大悟，“那水里你下了解药是不是？” “‘解药’这两个字之前，最好不要搭配‘下了’。”清风觉得自家小师弟文学水平逐渐靠近那只傻猫，“不然很容易让人误解。” 第98章 幼稚 “也不对啊！”苏梦白想不通，“你怎么不给圆曦吃？” 紫阳懒得解释，自顾自吃菜。 “你就算不给圆曦，也该给我啊！”苏梦白不屈不挠，“你知道我每次吃完饭都上吐下泻的，我多难受吗？” 清风吓得筷子都掉地上了。 他甚至不知道，该先吐槽，厨子找食客要自己烧制饭菜解药，这种从未见过的倒反天罡。 还是该先鼓励，自家小师弟，吃了自己烧的菜上吐下泻，还顿顿坚持烧，顿顿坚持吃的，这种吃苦耐劳的优良品格。 没等他纠结出结果，紫阳开口了。 紫阳说：“圆曦刚给我传音了。” “他好起来了？”苏梦白猜测。 “他好不起来了？”清风猜测。 紫阳犹豫了下，似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说。”紫阳面露疑惑，“他想不当人的实验失败了？” 臻臻：“什么实验？” 清风：“是他想不当人还是他不想当人了？” 苏梦白：“失败了？不应该啊！” 苏梦白好像知道什么内幕……等等，臻臻？ 紫阳抬眸。 纤细的人儿慢慢走进院中。 “不是叫你好好趴着养两天吗？”紫阳放碗，起身去接小猫，“怎么起来了？” “你又不来陪我。”小猫站原地等他走近，“我一个人趴着，好无聊。” “我准备吃完饭就来的。”紫阳站到了她跟前。 小猫伸手要抱。 紫阳先看看她额头。 额头光洁饱满。 又检查了她两只手腕。 几乎没什么痕迹了。 “我看看舌根。” “啊——”小猫张着嘴，兰舌打着卷儿。 紫阳喉咙发紧。 “嘻嘻。”小猫一肚子坏水，“道长要不要也看看那里？” 紫阳赏了她个白眼。 又道：“回屋在看。” 刻意避开她伤处，将她抱起。 “我先送她回屋去。”跟那俩师兄弟说一句，紫阳迈步要走。 “你不管圆曦啦？”回话的是苏梦白。 “死了拉倒。”紫阳没好气。 “去看看他吧。”小猫在他怀里撒娇。 紫阳停步，缓缓道：“好。” “噫喏。”苏梦白看这俩人是越来越好，忍不住去推清风，“师兄你也不管管。” “卧槽师兄你干嘛！”苏梦白发现清风脸没了。 字面意义的脸没了。 脑袋前脑袋后全是头发。 “她昨晚说，再不想同我见面，我答应了。”可能是笼在头发里说话，清风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有点儿奇怪。 臻臻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然后吓得缩进紫阳胸前，拿紫阳挡着。 紫阳无奈，抱着她回了院中石桌，对清风道：“你幼稚不幼稚。” 清风嘿嘿一笑，解了术法。 又变回那个皮下流氓，皮上君子。 “没事了。”紫阳摸摸她的头。 臻臻还是怕。 清风开口：“昨儿夜里我不是陪你到天亮，你还嫌无聊？” “你放屁！”臻臻顿时不怕了，扬起头来骂他，“后面我睡着了！” 先前离得远。 院中有树，枝条萌发。 檐下透光不好。 清风看得不是太清楚。 现在离得近了，她傲娇的样子，她嗔怒的眉眼…… “所以呢？”清风心情不错，“你想表达什么？” “根本就不算陪我到天亮！”臻臻理直气壮。 “你说了算。”清风不想跟她争执。 他的猫嘛，让一让，没什么。 “昨天夜里？”紫阳皱眉，“你破了我的阵法？” 不应该啊，如果阵法遭到攻击，他应该有感应才是。 “没有。”臻臻解释，“他没有进来，只是传音。” “这样。”紫阳决定等会儿就去补上防传音的阵法。 “你跟他解释什么啊？”清风不了解紫阳，但清风聪明，“你跟他说了，他不得把我路堵死？” “那不正好？”臻臻坏笑。 “正好什么呀正好，你不是刚说你无聊？”清风生完气，又有些伤心，“你就这么厌烦我？” 臻臻解释不清楚她不烦他，只是怕他。 索性点了点头。 清风不想说话了。 饭桌上顿时只剩苏梦白吃菜发出的轻微咀嚼声。 两人一猫视线不由得看向了苏梦白。 苏梦白压力有点儿大。 吞菜都差点憋死。 “那个。”苏梦白终于把菜吞下去，见他们把天聊死，好心好意提醒，“真的没人还记得圆曦吗？” 几个人如梦初醒，连忙往西厢房去。 西厢房里，圆曦躺在床上，除了眼睛能眨，嘴巴能动，其他就躺板板了。 清风一副很专业样子，将他各处都捏捏。 待他捏完，臻臻几人都看向他，指望他说出个子丑寅卯。 清风双眼发光，啧啧称奇：“死人见多了，第一次见活死人。” 第99章 三国 三人大失所望。 清风乐了：“怎么？你们指望我能说出什么？” 紫阳说：“我以为你是真的精通医理。” 清风哼一声，道：“我虽不算精通，但也略知一二，可他这根本就不在医理范畴。” “确实。”苏梦白赞同，然后问清风，“师兄你没瞧出什么？” 清风觉得好笑：“难道小师弟你也觉得，我应该能瞧出什么？” “那不然呢？”苏梦白看来还真是这么以为的。 “凭什么啊！”清风简直莫名其妙。 “难道圆曦这毒，还真不是苏梦白下的？”紫阳看着清风，狐疑，“其实是你干的？” 说到这个，紫阳忽然想起：“昨夜我进臻臻屋去后，你是不是对圆曦说了句，你俩练练？” 当时紫阳心系臻臻安危，也没太往心里去。 现在回想，清风处处可疑。 “不是！”清风发现自己怎么还洗不清了呢，“我昨晚可啥都没干！” “是吗？”紫阳不信，“昨夜你待在哪里？” “我当然在库房啊。”清风想说自己还能去哪。 “一整晚都在？” “一整晚都在！” “有证人吗？” 清风看向臻臻。 “问你话呢。”紫阳把小猫按进自己怀里，“你别威胁她。” “威胁？”清风气笑了，“我还用威胁？昨夜她跟我聊得可开心了，让我不仅知道你在关外养了一只叫清风的羊，还知道圆曦这孙子吃得可香，苏梦白你最该死，竟然把羊毛收集起来做毛毡，还做了条狗，还取名小清风！” “苏梦白！”清风咬牙切齿，看样子要大义灭亲。 “猫猫你怎么什么都跟他说啊！”苏梦白惨叫。 臻臻缩了缩脖子。 她可没什么都说。 她只说了紫阳养羊的事。 至于后面的内容清风怎么知道的……臻臻忽然想起清风那个叫‘溯源’的秘术。 嗯。 所以秘术什么的最可恶啦！ “怕他做甚么？”紫阳亲了亲小猫，看清风，坦坦荡荡，“就养了怎么着？” “就是！”圆曦说，“就吃了怎么着？” 所有人愣了一秒。 同时扭头看床上圆曦：“你他妈的能讲话啊？” 圆曦语气透着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能讲话？我不是给紫阳传音了？” 又都看紫阳。 “看我干嘛？”紫阳理直气壮，“他传音的事儿我不是都跟你们说了？谁没听见？” 又都把头低下去。 “你不用惭愧。”紫阳把臻臻脑袋扶起来，又亲了亲，哄她，“你是关心则乱。” 臻臻好哄。 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然后就真的以为自己关心则乱。 “那我也是关心则乱。”清风觉得这个理由好。 紫阳却很不给面子，目光冷冷：“你就是蠢。” “我蠢？”清风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你他妈可以说我长得丑，但你不能侮辱我智商！” 又指了指臻臻：“她才是真的蠢！” “不对。”想了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清风找补，“说我长得丑也不行。” 臻臻不想说话。 苏梦白出面讲和。 他说：“要不我们先听圆曦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有台阶不下是傻子。 屋里都是聪明人，就都再次看向了圆曦。 圆曦好像是不太好意思说。 沉寂了半晌。 圆曦说：“你替我说吧。” 因为他头不能动，所以大家一时也没懂上他这个‘你’，具体是指的谁。 但清风和臻臻理所当然以为是紫阳。 清风正要骂紫阳贼喊捉贼，苏梦白开口了。 苏梦白说：“圆曦听说我师兄会一种秘术，可以把人变成猫。” “原来你才是那个贼。”清风有点儿茫然。 一脸吃瓜吃到发现自家瓜棚塌了的猹感。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紫阳不屑，他早就觉得苏梦白状态不对劲。 “很明显？”清风怒了，“很明显你开始还咬着我不放？” “你们俩一家子，有罪连坐懂不懂？” “你放屁！你看我不顺眼你就直说！” “好，那我直说，我就看你不顺眼了，怎么着？” 两人眼看言语不和，又要干架了。 这回苏梦白都不想劝架。 太累了。 活在这个家里他好累。 三国鼎立，百姓苦。 三国争霸，百姓苦。 苏梦白看向另一个三国百姓，企图找点儿共鸣。 然后就发现，两人吵架的时候，紫阳腾出一只手把臻臻左耳捂上，清风一边言语还击，一边默契把臻臻右耳捂了。 得。 这家里只有他苏梦白是真百姓。 另一位，那是汉天子。 还不是没实权柔弱可欺那种。 是正儿八经三国国宝。 天下共主。 第100章 瓜棚 “圆曦老兄啊！”苏梦白在圆曦床头坐下，“我这命是真苦啊。” “下去。”圆曦说。 “什么？”苏梦白没明白他意思。 “下去。”圆曦又重复一遍，“我的床，只有她能上。” 苏梦白沉默了。 苏梦白爆发了。 “吵什么吵！”他怒吼，“还想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清风和紫阳停下来看了他一眼。 然后又继续吵。 “我想听。”臻臻声音夹在里头，细得听不清。 但争吵中的两人都听清了。 安静下来。 “是不是你没捂紧？”清风怀疑紫阳。 “是你手抖吧？”紫阳怀疑清风。 “你们俩好吵。”臻臻甩了甩脑袋，把两人的手甩开，又对紫阳道，“道长，你把我放下来吧，抱这么久，你该累了。” “不累。”紫阳心说这才多大会儿。 抱一辈子他都不累。 “我累。”臻臻诚心诚意地说。 他们俩一吵起来，夹在中间的她就是个两头受气的包子。 “好吧。”紫阳顺势把她放到了圆曦身侧。 苏梦白接着说：“先前说到，圆曦听说我师兄会一种秘术，可以把人变成猫……” “等等！”清风才回过神来。 “又怎么了？”臻臻很烦他这种动不动打断别人话的习惯。 清风还怪臻臻呢：“我们俩床笫之事的话，你也给他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这术法我还没改成功，不能用吗？” “不是我！”臻臻也有一种吃瓜吃垮自家瓜棚的离谱感。 “不是你是谁？”清风寻思臻臻传话还真快，“我昨晚才跟你说过这事儿，他恰好昨晚把自己弄成这样。” “真不是我！”臻臻叫屈，“昨晚我跟圆曦一句话都没说过，不信你问道长。” “确实没有。”紫阳说，“昨晚圆曦见了臻臻，一句话都没说过。” 清风看都没看紫阳：“我不信他。” “你有病？”紫阳也不惯他毛病。 “是我。”苏梦白怕两人又要吵起来，连忙承认。 臻臻迷糊了：“你们俩床笫之事也说了这个？” “没说！”苏梦白急了。 “我跟他没有床笫之事！”清风比他还急，急完又斥责苏梦白，“这术法我也就是个开了个头，失败好些回，根本就没研究出来，你跟他说这个，不是害他吗？” 苏梦白平白无故挨顿骂也是服了：“你也没跟我说你这术法你研究失败了啊？当时你不是说你研究成功了？” “你又骗我？”臻臻就知道清风这人的话信不得。 “我没骗你。”清风突然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他当时想出这术法后，觉得这是个极好的点子。 忍不住就同自家小师弟分享。 但做师兄的，总是有点儿，自尊。 他想让小师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所以术法改进失败这事，他真不好意思说给小师弟听，想着这辈子也不会有用这术法的机会，就胡乱吹嘘自己研究成功。 “所以你是骗了我？”苏梦白反应过来。 没骗猫猫，那不就是骗了自己。 成功和失败，总归只有这么一个答案。 虽然早就知道在师兄心里，自己的地位是不如猫猫的。 但这么直白客观的展露于人前，苏梦白心里还是有点儿……也没什么，他早就习惯了的。 “也不算骗你。”清风叹气，“人变猫，我确实研究出来，只是因为改变得彻底，再也变不回人了，所以算成功了一半，失败了一半吧。” “这样啊。”苏梦白松了口气，安慰圆曦，“你看，我师兄这样聪明的人，也失败了，所以你倒是也不必耿耿于怀。” 清风好像有点儿明白当前这是个什么状况了。 但他还是有点儿不太敢相信：“你别告诉我，他这样子，是研究那秘术研究的？” 苏梦白满脸无辜：“不像吗？” 清风愣了下。 “不能说不像吧。”他艰难评价，“只能说，毫无干系。”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人都这样了，要解决，还得从源头查起。 清风对苏梦白道：“你把他研究思路跟我说说，我看能不能找出症结在哪，给他对症下药。” 边说边去看圆曦。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本趴在圆曦身侧的臻臻，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圆曦身上去了。 “下来。”清风看不得这些。 臻臻没理他。 揪圆曦眉毛揪得起劲儿。 圆曦也乐在其中，不仅没阻止，看她的眼神还好似在看心中佛。 虔诚极了。 “下来。”紫阳发现自己现在也有点儿看不得她跟别人卿卿我我了。 “哦。”臻臻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听紫阳的话，乖乖从圆曦身上下来。 怕她再乱爬摔着碰着，紫阳到她那边床侧站立，守着她。 苏梦白开始说圆曦思路：“圆曦觉得，这秘术的重点应该落在猫身上……” 第101章 歧路 “错了。”清风打断。 “什么？”圆曦插话。 “我说这思路，一开始就错了。”清风觉着这不是很明显，“人要变成动物，重点当然应该先落在人身上才对。” “为什么？”圆曦看来是真不明白。 “很简单啊。”清风说，“人的和动物身体构造，组成部分什么的，哪儿哪儿都不同。 要想彻底动物化，当然得先把你，和你想变成的那种动物，得把你们之间的区别…… 啊！ 也就是人自身多出来的部分切除掉，再把不同的地方进行转换…… 反正最起码得先把人自身整明白，再去考虑动物的事情！ 听懂的报数。” “1。”紫阳听懂了。 “2。”圆曦也听懂了。 “3。”苏梦白都听懂了。 压力给到臻臻。 “他是在说人话吗？”臻臻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 “好了。”清风心满意足点头，而后看向苏梦白，“你接着说。” “不是错了？”苏梦白寻思这开头就错了，还有说的必要？ “你说你的。”清风道，“就算知道他思路错了，要解决他现在的问题，我也得知道他具体错到什么境界吧。” “哦。”苏梦白接着往下说，“圆曦觉得，重点应该落在猫身上。 他想研究猫猫的，但他的研究，可能会伤害猫猫。 他舍不得，想去抓只猫来，又怕叫猫猫怀疑他到外面鬼混，有了别的猫。 所以他转变了下思路，动物都大同小异，不一定非要是猫。 养狗猫猫不喜欢，禽类不合适，牛羊猪太大太显眼，容易引起你们察觉……” “说重点。”清风实在忍不住。 苏梦白就说重点：“最后圆曦去掏了窝老鼠，怕猫猫知道，特地藏在库房里，因为猫猫从来不会去库房。” “原来库房里真的有老鼠。”臻臻轻语。 当发现清风不是骗她之后，回想昨夜，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只隐约让她不好受。 且昨夜，他真的只有这一件事，不是在骗她么。 库房里，或许确实冷，确实风大，确实孤寂呢？ “你怎么会知道？”圆曦疑惑，“你不是从来都不去库房的么？” 臻臻下意识看向清风。 清风这时候恰好，正对着圆曦破口大骂：“原来是你小子偷着使坏是吧？你不知道那库房是我住吗你搁那金屋藏娇！” “几只老鼠而已。”圆曦叹气，“武道大宗师，随便出手，它们还有活路？” “几只？”清风觉得好笑，“你知道它们有多能下崽吗？你抓的时候可能是只三两只，现在有几十窝你数过吗？” 圆曦想了一下，然后沉默了。 清风又道：“我出手它们自然没有活路，可我出手了，我家蠢猫又怎么会心疼我呢？是不是，小蠢猫。” 他说完，甚至还朝臻臻眨了下眼。 臻臻没看到他眨眼。 她在想一个问题，但没想明白。 索性直接问圆曦：“你为什么想变成猫啊？”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不难猜。 想法稍微聪明的人，或者稍微变态一点儿的人都能猜到。 比如清风就能猜到。 当然不是说清风变态，他能猜到主要是聪明。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圆曦夜闯他尚书府，见到臻臻人身的反应。 就是没成想，到了如今，和尚想曰猫的念头还没放下。 圆曦的回答也确实是这样，只是可能在场人多，他说得含蓄。 他说：“我总觉得对我佛有愧，你又始终不愿以猫身对我，那便叫我也做只猫吧，反正这人，我是早当腻歪了。” 臻臻：“……” 清风真心爱她，但用错了方法。 这位爱他，那都不能叫用错方法，得叫不择手段了。 还尽搞这些邪门歪道。 什么佛门不孝子。 清风也是这么说：“说你没佛心吧，你时时刻刻不忘你佛，说你有佛心吧，倒显得我昧着良心。” 紫阳：“说你自己有良心这句，就已经很昧着良心了。” 苏梦白怕三国打起来殃及无辜百姓，连忙开口转移话题。 他问：“师兄，你有法子了吗？” “没有，让他等死吧。”清风脾气上来，也懒得管他人死活。 “你有。”臻臻突然开口。 “什么？”清风挑眉。 “你有法子救他，是不是？”臻臻知道他在秘术一途天赋极高，倘若他都没有法子，那圆曦真是无可救药了。 “谁知道呢？”清风笑得邪气，“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那就是有。”臻臻暗暗松口气，又问清风，“你要怎样才肯出手？” “哦？”清风表情做得夸张，眼底却没有意外，“你要为了你家好大师求我？” 第102章 教育 “求？”臻臻乍听见这个字，还有些茫然，“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确实不该强行要家人无条件奉献。 但应该也用不上‘求’吧？ 清风没来之前，他们几人，往日也有不少遇到困境的时候。 圆曦性子火爆，遇到同样性子火爆的主人家，少不得要紫阳或苏梦白丛中说和。 紫阳炼丹费银钱，他在山门时不曾为银子花销费过心，少不得要依靠圆曦和苏梦白打理。 苏梦白这具身躯算是夺舍而来，容易沾惹鬼神邪术，全靠紫阳和圆曦，他这些年才能安稳在外行走。 臻臻更是不必说。 他们互相帮扶，已经成了习惯。 顶多也就是吵架拌嘴的时候要人帮忙，会许点儿好处。 没有似清风这样……该怎么说？ 威胁？ “家里人出了事，也要求你的么？”臻臻觉得有些难过。 清风比她还要难过。 他心思敏感，哪里看不出来，自己跟这个奇形怪状但又格外和谐的家，格格不入。 他们同吃同住四年，倒显得他像个外人。 说到这，清风不由得想起来的路上，紫阳跟他传音那些话。 那还是吃下解毒丹不久。 因着臻臻和苏梦白都在，清风没好直接开口。 传音紫阳：“苏梦白把饭都做成这样，你们还坚持让他做，坚持吃？就不能劝劝或者拦着他？” 紫阳传音回来，很诧异：“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清风更诧异，“我说得不够明白？” 或许是他说得确实不明白，紫阳没懂：“他既然要做，那便叫他做便是，他做了，就得有人捧场，我们不替他捧场，难道还指望外人来替他捧场？” 清风实在理解不了：“有毒你们也捧？” 紫阳说：“我不是特地炼了解毒丹？” “臻臻也没意见？” “当然有啊！”紫阳传音说，“臻臻怕我解毒丹这事做得太过明显，打击到苏梦白自信心，还一直替苏梦白找借口，说都是食材没长好，并非他烧得不好，多次对他厨艺进行了肯定哈哈。” 清风：“……那我就不奇怪为什么苏梦白知道难吃还接着烧了。” 听清风这么说，紫阳沉默好久。 快到圆曦门前，紫阳才传音回来。 不过口吻变得有些奇怪。 紫阳：“照常理讲，你是苏梦白唯二存世亲人，有些话不该我来说。 不过我同他相处这些年下来，也算他半个亲人，要是逾矩，你多担待。 所谓亲人，除了偶尔要忠言逆耳，指出过错之处，从长远考虑，不叫他误入歧途…… 大部分时间，还是需要温柔以待。 不要把善意都给外人，反倒把利剑藏于身后刺向家人。” 清风发现岁月确实无情。 心说这才过去几年，紫阳讲话都有点儿他先生当年的感觉。 这道士不会看起来是个道士，其实背地里天天读他们儒家四书五经吧？ 看起来读得比他还好？ 清风不得不厚颜请教：“真人此话何解？” 紫阳委婉暗示：“凡事不能一条路走到黑，有时候，换个角度看事情，会发现前途一片光明坦荡。” 清风直言：“他做饭难吃我还说不得了？” 紫阳：“虽然他在厨艺上可能确实没什么天赋，但你不能否认他在制毒方面的成就是不是？” …… 回过神，小猫已经在勾他尾指。 两眼泪汪汪，也不知道哭多久了。 “清风。”她拿手背抹着泪，红着眼眶，“好清风，求求你了。” 她一哭，他就想起她昨晚在床上的样子。 “蠢猫。”清风低声笑，“我骗你的。” 不需要你求。 你要什么，我都应了就是。 “啊？”小猫呆愣愣，“我求你都不行？” 清风：“……” 他平时对这小猫到底得有多差，才会让她第一念头是求也没用？ “蠢死你算了。”笑骂了句，清风让紫阳先抱小猫出去。 “别让她在这分我心。”他如是说。 紫阳犹豫了下，还是抱臻臻走了。 跨门槛时，清风听到臻臻问紫阳：“我们能相信他吗？万一他偷偷把圆曦弄死了……” 后面没说完，大概是紫阳把人嘴捂上了。 清风有气想发作。 扭头一看，俩人已经没影子了。 屋里苏梦白倒是还在。 眼睛一瞪：“你还在这干嘛？” “我？”苏梦白难以置信指了指自己，“我在你也分心呐？” “那倒不是。”清风冲他摆摆手，“我就是嘴痒痒，随便找个人骂一骂。” 苏梦白：“……” “行了。”清风活动活动手腕，“没那么痒了，滚吧。” 本来苏梦白觉得自家师兄为人品行还成。 但看他转上各处关节，顿时就没那么自信了。 苏梦白一脸狐疑：“师兄，你该不会真想这时候把我兄弟整死吧？” “滚！”清风怒吼。 第103章 天赐 似乎是圆曦的事并不好解决，臻臻再次见到清风，已是第三天午后。 她的伤好彻底了，但紫阳还是要她待家里再养一养身子，没放她出去乱跑。 因为业务重叠范围比较广，圆曦躺下后，紫阳就格外忙。 照看臻臻的重任，就只好交到苏梦白手上。 所以午饭也就他们两人吃。 从紫阳那骗了解毒丹来，苏梦白泡了两杯水，俩人都喝下，才开始敢拿筷子。 受刑一样吃完午饭，苏梦白心情好，给她洗了个果子。 “谢谢。”臻臻刚接过来，才咬一口，如玉树那人便入了庭院，手中拎了不知什么。 “吃什么好吃的不带我？”清风眉眼间有些疲惫，但见了她，还是高兴，眉头展得极开。 臻臻口中的果肉还没吞下，就只盯着他，慢慢嚼着。 所以回答他的，是苏梦白：“天赐果，紫阳真人去昆仑东打架，替她抢来的，据说能稳固肉身，补全神魂，不过我猜这据说应该不准，猫猫都吃了不知多少，也没见身子健壮些。” “哟，离了我之后，过得这么好？天材地宝都吃上了？跟我那会儿，你还只能喝喝参汤呢。”清风话说得酸，脸上却没什么醋意，还问她，“好吃么？” 臻臻歪了歪头，似乎想不出怎么形容。 学识渊博的苏梦白又回答道：“一般吧，偏甜，猫猫不好这口，要是能酸点儿，那就是仙品了。” 大概是觉得苏梦白说得对，臻臻点了点头。 清风见她娇憨，心里爱她爱得来不及，忍不住又想逗她。 “给我来一口。” 可能是真觉得不咋好吃，臻臻竟然没立即拒绝。 但苏梦白拒绝了。 苏梦白说：“就她手上这一个了，这东西不好保存，都是她病倒，或者恰好到果期，紫阳真人才会特地赶去，库房里可没存货。” 臻臻听着没什么问题，又点了点头。 清风哪里是真要吃果子，只是想占有她罢了。 他说：“我不要别的，我就要你手上这个。” 臻臻犹豫了下。 条件反射去看苏梦白。 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苏梦白果然有话说。 他鄙夷自家师兄：“师兄你是不是人啊，连猫食都抢？圆曦都不干这种事！” 清风从踏入庭院开始，从苏梦白开口说第一句话，就一直在忍他。 但凡是个有眼力见儿的，正经的师弟，见着哥嫂调情，哪有不赶紧让位置给腾出二人世界，还在旁疯狂加入的道理？ 可他受了紫阳教育，一再对自己说，要往好的方面想。 虽然自家师弟眼瞎，但话痨啊是不是？ 聊多热闹。 紫阳和圆曦这两个就没出场没镜头的角色，一直活在苏梦白嘴里。 整得清风都有点儿怀疑他到底是谁家师弟。 “苏梦白。”清风很认真喊了他全名。 “在呢师兄。”苏梦白嘴皮子可利索，可能跟早年的捧逗双绝学过，“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清风吩咐：“你能不能把自己当个蘑菇种角落里，不开口说话，也别找存在感。” 苏梦白要是不作死非要正面怼他，他是能一直忍下去的。 “那不成！”苏梦白一个教书的，让他不说话他哪儿忍得住，“你还不如跟上回似的叫我滚。” “那你还不快滚！”清风快忍到极限了。 “那不成！”苏梦白突然想起来，“紫阳真人把猫猫好好交到我手上，我得还个整的给他。” “你当你师兄我是什么人？”清风气笑，“我书读得是不如你，但我好歹也是先生教出来的，君子之道，我还记得二三，这青天白日挂在上头，我不会把她怎样的。” 苏梦白还是犹豫。 答应吧，对不起紫阳。 不答应吧，对不起师兄。 他这时候，大概体会到了师兄想夸自己烧菜好吃，却怎么都夸不出口的别扭心理了。 清风又道：“圆曦今日晨时便能行动自如了，是我怕他还有遗患，便让他耐着性子多躺了躺，到这时候他还没传音我，八成是无事了，你总喊他兄弟，你兄弟现下好起来了，你不去看看？” “那我去去就回嗷？”苏梦白知道自家师兄这是想跟臻臻独处，也没戳穿。 再说，他也确实挺关心圆曦那边。 “再不滚我要鞭子抽你了。” 待苏梦白走后，清风一秒变脸。 眉眼含笑，轻声道：“臻臻喂我。” 臻臻好久没见过这种在别人背后一套，当她面又一套的男人，没忍住吓得一抖。 手上的半个果子就给抖地上了。 “呀。”臻臻惊呼。 “掉地上就不要了。”清风笑得更开心，把自己买的东西放石桌上，“臻臻拆开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不行呢。”臻臻没急着拆，把半个果子从地上捡起，低了头道，“昆仑山那边的妖怪，都很厉害的，道长为了我，每年总要跟他们打架，不可以这么浪费。” 说着，掐了道略显生疏的净尘诀。 把果子上的尘灰都去除。 “你不是要吃么？”臻臻伸手喂到他嘴边，“给你。” 清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第104章 梅子 说她装傻吧，傻子都知道不要在地上抓东西吃。 说她真傻吧，她还知道捡了喂给别人吃，甚至还念咒去尘。 清风不用读心术的时候，也摸不准臻臻是不是故意的。 总归是自己要吃的。 总归是她亲手喂的。 清风张嘴把果子叼过来。 臻臻石化在原地。 “你怎么，真吃啊。”她果然是故意的。 “哼哼。”嘴里叼着果子，清风不好说话，只哼两声示意自己在生气。 臻臻干了坏事，心下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去拆石桌上的纸包裹。 清风用手拿了果子，一口一口吃起来，才有空骂她：“心眼儿全对着我长，手段全对了我使，白疼你了，早晚遭报应你！” 想想最后一句话太毒，又改了改：“你遭报应，心疼的还是我，还是算了，全报应到我身上吧……” “啊！”臻臻的惊呼把他话音盖住，“是鲜果子！” 一个纸包拆开，青绿色，是梅子。 另一个纸包里头，红黄色，是樱桃。 如今虽是快见夏了，这两样东西也不是那么易得。 “真好看。”臻臻的喜欢，都从眼里跑了出来。 清风见她喜欢，心下也高兴。 三两下把手上果子吃了，叫她：“尝尝看？” “嗯嗯。”臻臻点了点头。 正要拿个梅子，清风又道：“等等。” 随手用了个秘术，果子仿佛被水洗过。 瞧着更动人了。 “吃吧，干净了。” 在清风满目期待下，臻臻拈了个梅子，往嘴里放。 贝齿轻咬。 清脆声响。 臻臻小脸皱成一团。 口中说着什么。 “有毒？”清风骤然站起，隔着石桌俯身到她跟前。 然后听清。 “酸。”她说，“好酸。” 清风愣了下。 皱眉，夺下她手中果子，丢树根地下：“酸就不吃了。” 约莫是果子的汁液还残留在口腔，臻臻脸还发皱。 清风没忍住吻了她。 舌头伸进去。 然后清风玉脸也皱了吧唧。 还是强忍着，将她口中酸涩席卷一空，吞吃入腹，才说了句：“是酸，尝尝另一样？” 臻臻还没回过神来。 “还酸？”他作势又要亲。 臻臻回神，连忙摇头。 清风变态的时候是真不逊于圆曦，但爱她的时候也是真爱。 要这人只肯像方才那样温温柔柔的亲她，不总对她做过分讨厌的事就好了。 胡乱想着，臻臻下意识抓了个樱桃。 “算了。”清风突然开口。 “啊？”臻臻茫然，“什么算了？” “喂我。”清风说，“我来尝，要好吃你再吃。” 他买东西是来哄她开心的。 不想她受罪。 “可是。”臻臻好像不理解，“若这个吃了也酸，你不是又能亲我吗？” 清风：“？” 我一门心思想你高兴。 你就满脑子这些东西？ 或许是清风脸上表情太生动，臻臻突然意识到她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小脸顿时通黄。 清风：“……” 他当然不是觉得小猫想这些东西不好。 恰恰相反，他巴不得她对他索要无度，夜夜同赴巫山云雨才好。 只是这种话，她在床上对他说该多好。 这时候—— 清风看了看天色。 他以前构思了个改变天时的秘术。 当时觉得用处不大，就暂停了研发进度。 现在看来，只要是门手艺，就总会有用上那天！ 或者只抱抱她，亲亲她，不做那事呢？ 清风越想越心痒难耐。 欲火把理智快烧没的时候，清风突然就理解圆曦为什么老是做出违背佛祖的决定了。 确实不该圆曦。 也不该傻猫。 这傻猫勾人的时候，从来都不自知。 他眼中欲望赤裸裸都不加掩饰了，她还敢把樱桃喂进他嘴里。 冰凉指尖沾了他的唇，非但没降火，还越烧越旺。 口干舌燥。 忍不住把樱桃卷了吃。 这一吃，嘿，火就灭了。 “嘶——”清风给这樱桃酸得倒吸凉气。 臻臻看他表情就知道，这东西，也吃不得。 好歹是小猫亲手喂的，清风龇牙咧嘴把这颗樱桃嚼烂，硬着头皮吞了。 “不好吃你该丢掉的。”臻臻看了看树根处被咬了齿痕的梅子。 清风也看了过去。 突然想起，这梅子也入了她那张小嘴儿。 要不，等她走了，我再捡起来吃了？ 清风一边想，一边抱歉：“本是买来讨你欢心，却怪我买之前不曾尝，好事做了坏事，你恐怕要更讨厌我了。” 臻臻没明白这其中逻辑：“是这果子没有长好，干你什么事？” 又说：“时节太早了，酸也是正常的，入夏就好了。” 清风知道小猫好。 很早就知道。 只是这样的好，很少会落在他身上。 蓦然受之，还有些惊宠。 想到往后日子还长，这样的好，还多得是。 又忍不住笑。 第105章 有狗 “那等入夏后，我再去买了给你吃。”清风看她为了喂他果子，整个人几乎趴石桌上，便把她抱了下来，圈在自己怀里说话，“下次买，我记得要先尝了。” “好。”他待她温柔，臻臻只会更乖。 两人重逢至今，难得有不掐架的温情时候。 便抱着又说了好些话。 她软语娇娇，他心生爱怜。 便越抱越紧。 苏梦白和圆曦过来的时候，两人抱得严丝合缝，臻臻整个人几乎是嵌进了清风怀里。 圆曦当时就上头了，怕两人粘一块儿扯不开，想冲出去把两人分开。 苏梦白哪里会让他坏了自家师兄好姻缘。 连忙拉住圆曦躲院子门后。 “你拦着我？”圆曦要疯了，“你不是说你师兄有君子之风，青天白日不会对她做什么吗？那他们俩现在是在做什么？我要真信了你的鬼话，再来晚一点儿，他们俩的儿子都能叫我爹了！” 最后那句话信息太复杂，苏梦白被冲击了好久，才缓过神。 “你小声点。”虽然为了尊重个人隐私，各屋各院都设了不同的结界。 但这一家子本来就没一个正常人。 嚷大声了难免不会听见。 苏梦白把先前想好的话说出口，劝他：“他们俩只是抱在一起而已，抱抱能说明什么呢是不是？猫猫身体弱你是知道的，就是紫阳真人在，也少不得抱她……不如我们听听他们俩在说些什么再下结论？”” “你懂个屁！”圆曦说，“你没开过荤，哪里会懂这时候男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苏梦白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而且一个和尚说这种话，他总感觉怪怪的。 还好看圆曦样子，也冷静了下来，暂时没有要冲出去的意思。 恰好这时候，清风给臻臻换了坐姿。 从背后拥住她。 “怎么了？”突然被换了个方向，臻臻有点儿懵。 “没事。”清风嗓子有些闷，“我不想对不起圣人教诲。” 感知到身下庞然大物，臻臻红着脸：“那你放我下去呀。” “那样就对不起我自己了。”清风滚烫的唇落她耳畔，时不时吻她。 臻臻红着耳朵，眼神四下胡乱扫。 扫到桌上摊开的两包果子，忍不住皱眉，“这果子不吃浪费了。” “吃了也浪费。”清风总有理，“浪费我家猫儿好心情。” 又道：“我明日把这果子还回去，让那卖的人自己吃，不吃完我打不死他！” “你不能欺负凡俗之人。”臻臻心说这还是你当初教我的呢。 “那就拿去喂狗。”清风根本不在乎这点儿果子。 臻臻诧异：“你不是也嫌酸。” 清风怔了怔。 多智的大脑被美色冲昏，卡了壳。 片刻反应过来，忍不住捏了把她胸前细肉，笑骂：“我说的，又不是我这条狗。” “你们在家里偷偷背着我养了狗？”臻臻突然想去库房看看。 “少污人清白！”清风忍住想弹她脑袋的冲动，朝西厢房那边大喊，“苏梦白！” 院门后的苏梦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应。 清风也没等他回应，接着喊：“来看看师兄给你买什么吃的了！” 苏梦白：“……” 旁边的圆曦笑得疯狂拿头撞墙。 “你这样，不好吧。”臻臻面露难色。 “那你吃。” 臻臻沉默了。 “逗你的。”清风才舍不得。 “要不，给圆曦吃吧。”臻臻记得圆曦不挑食，不管她喂他吃什么，圆曦都来者不拒。 一开始他还是个酒肉不沾的素和尚。 后来臻臻错夹了筷子肉给他，就无所顾忌了。 院门后，轮到苏梦白笑到撞墙。 “很好笑吗？”圆曦神情冷淡。 “不好笑吗？”苏梦白笑得都停不下来。 “不好笑。”圆曦说着不好笑，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勾起。 整个人看起来又佛性又邪性。 苏梦白被他笑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问他：“不好笑，那你笑什么？” 圆曦说：“我没笑，只是高兴。” 苏梦白试探问询：“那请问您这是在高兴……？” “他想着给我吃，说明她心里有我。”圆曦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那淡淡的，变态的，邪性的笑。 苏梦白怕他高兴过头杀自己助兴，安静如鸡。 “那让他们俩一起吃！”清风是最高兴那个，扭头再喊，“苏梦白！你别装聋！你看圆曦是看到他床上去了吗还没好？” “来了来了。”苏梦白连忙假装一路跑过来的样子，跑进了院中。 他倒不是怕自家师兄污他清白。 他怕旁边的圆曦听了会暴起伤人。 第106章 演戏 “圆曦呢？”清风早知两人藏在院门后，也不拆穿，问他，“你不是去看圆曦吗？他还没好？” “好了。”圆曦不紧不慢走进院中，看着清风，认真道一句，“谢了。” “嗯哼。”清风不情不愿哼一声，算是接受他的道谢。 圆曦就没再看他了。 目光转向臻臻，眼都不眨。 “你没事儿啦？”臻臻轻声问他。 圆曦没说自己有没有事，反过来问臻臻：“还疼吗？” 臻臻愣了下，才明白他在说那天的事。 想摇头。 没摇动。 清风头还搁她肩膀上呢。 见两人浓情蜜意的，醋坛子早打翻了。 “我把你的好大师完完整整弄回来，你不谢我？” “要怎么……唔。” 唇被堵上。 清风霸道，这一吻许久才歇。 臻臻吃不消他这样疯狂，气喘吁吁，又有些恼他。 圆曦看起来精神状态还算稳定。 就算清风当他面吻了臻臻，事后眼神还极其挑衅，圆曦面上也没怒气。 但苏梦白知道这和尚不能以常理度之。 就像有些瓜，表面看上去是好的，其实内里早就疯得没一块好肉了。 苏梦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觉得再不出手就晚了。 连忙开口：“师兄，你喊我？” 清风也不跟他废话，低头看一眼桌上果子，抬眸扫一眼他。 意简言赅：“吃。” 苏梦白仿佛这时候才发现桌上两样东西一般，激动跳起来：“哎呀！好新鲜的果子，是师兄刚买来的吗？这么漂亮，一定是给猫猫买的吧！猫猫你好幸福！” 臻臻窝在清风怀里，没忍住抖了抖。 圆曦靠近苏梦白，低声道：“过了。” “什么过了？”苏梦白也小声问。 “演技，过了。”圆曦言尽于此。 清风看他们俩交头接耳，举止亲密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碍眼。 出声三分讥讽：“你们俩关系挺好啊。” “没进门就闻到一股酸！”紫阳说话声自大门方向传来。 没一会儿，到了几人跟前。 还是先同清风说话。 紫阳道：“往后把你淹醋缸里算了，这家里有谁的醋你不吃？” 这几日大概是真忙，紫阳道髻散落不少发丝下来，瞧着是好些天没重新梳过。 臻臻有点儿心疼。 没等她把心疼说出口，紫阳又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状态极好，劳真人记挂。”清风皮笑肉不笑。 既然说他谁的醋都吃，那他怎么也不能叫人白说了。 臻臻嘴微微张开，又无语合上。 她觉得她就多余长这嘴！ “怎么会多余呢？”清风拿指腹揉她唇瓣，“长了给我亲，多好。” “你怎么又……”臻臻气死了，早晚她也要学个能读人心的！ “想学？”清风笑得跟狐狸似的，“晚上来库房，我教你啊！” “那边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别让她去。”紫阳坐下来，不想让清风再提这事，转头问苏梦白，“午饭有剩的吗？好几天没认真吃过东西，感觉都有点儿不食人间烟火了。” “没。” 毒丹在手，他和臻臻中午干饭都很卖力。 不过看着桌上鲜果。 苏梦白灵机一动。 抓了个青梅，问紫阳：“我师兄买了果子，你要不吃点儿？” “他买的？不吃。”紫阳回答得很干脆，理由也很充分，“我怕他下毒。” “对，我下了毒。”清风给苏梦白飞一记眼神刀，“还不吃在这磨蹭什么呢？给我吃！” 苏梦白知道在劫难逃，也就不逃了。 视死如归咬了口梅子。 下一秒浑身抽搐，嘴歪眼斜。 把紫阳人都看傻了。 苏梦白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索性把梅子整吞。 差点噎死。 “好……好吃。”脖子梗住伸都伸不直，还不忘夸他师兄买的好。 清风都有点被他感动到了。 好不容易吞下去。 苏梦白把目光挪向樱桃。 他觉得梅子酸涩，应该是颜色的问题。 就没见过红色果子还能酸倒牙的。 就算酸，这果子个头小，整个吞也不费力。 苏梦白自信丢进嘴里。 脸色怪异。 五官僵硬。 眼球凸出。 不自然扭动两下。 开始口吐白沫。 紫阳吓得站出老远。 “我。”一边吐着白沫一边说话，苏梦白有点儿口齿不清，“我两个搭配起来，一起试试。”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剑。 削了半个梅子果肉，又削了一半樱桃果肉，叠了叠，一并塞进嘴里。 几个人都好奇极了看向他。 “咦？”他咀嚼两下，神情怪异，“这两个搭配在一起……” “负负得正了？”圆曦猜测。 猜完不到五秒，苏梦白一边抽搐，一边嘴歪眼斜倒下去，口吐大量白沫。 场面十分吓人。 第107章 刺激 “你还真下毒了？”紫阳看清风的眼神像在看绝世大魔，“那可是你的小师弟，你也真下得去手。” “我没有！”清风这回真说不清了，“刚才我俩也吃了，也没他这样啊！” “你还把这东西喂臻臻吃了？”紫阳当场急了，把人从他怀里抢走，又是搭脉又是瞧舌苔，“怎么什么人喂你东西你都吃呢？” “我没吃。”臻臻确实一口没吃，就梅子尝了尝味儿，还都被清风亲走了。 圆曦看了看清风，又看了看臻臻，而后用脚踢了踢苏梦白。 “又演过头了。”他说。 “什么？”苏梦白猛地坐起来，把嘴边白沫一擦，“你竟然觉得我是演的？你吃个试试？” 圆曦看向红彤彤的樱桃，又看臻臻。 “臻臻喂我。”他在石凳上坐下，等着。 “你多大了吃东西还要人喂？”清风白眼，“自己吃。” “不喂我就不吃。” “那就都给苏梦白吃。”清风懒得惯他毛病。 苏梦白难以置信指了指自己。 清风理所当然点了点头。 苏梦白差点给臻臻跪下。 “唔，还是我来吧。”臻臻从紫阳身上爬下来，坐到圆曦身侧，一颗一颗喂他。 圆曦眉眼温柔看她，吃的时候嘴角一直含着笑意。 臻臻喂得手酸，便停下，要他自己动手。 圆曦就自己吃。 只是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唇齿轻动。 越吃越香。 他好像在看着什么下饭的东西。 “我严重怀疑，这货每次吃饭什么的时候，都把味觉闭了。”紫阳一脸严肃跟剩下两人说。 苏梦白觉得紫阳说得有理。 清风多看一眼都烦。 挥着袍袖出门走了。 圆曦身体没大碍，紫阳就把本来就属于他的活还给了他。 日子又恢复到以往……也不是。 紫阳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改了规定，除了紫阳自己，其他人都不许再踏入正屋半步。 苏梦白也不行。 圆曦和清风当然不同意。 但紫阳背后有臻臻撑腰，抗议无效。 “这下好了，她真成皇帝了。”清风怨气比鬼都重，“想起来入后宫宠幸一回，要想不起来，你我就一辈子老死在后宫里吧。” 臻臻能想起来吗？ 当然是不能的。 她躲这两人还来不及。 臻臻倒是不怕紫阳，跟着紫阳学符咒，有时候学累了，直接宿他在房里也是常事。 “他这真的不算监守自盗？”清风脾气越来越暴。 圆曦看起来，倒是一如既往淡定：“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算盗？你若是有本事，也叫小猫去找你啊？” “在我跟前你装什么？”清风没好气看他一眼，“我就不信你能忍得住。” 圆曦丝毫不见急躁，只是低头，轻声道：“不来找我也是好事，我见了她总是情难自禁，容易吓到她。” “情难自禁。”清风不屑，“大师什么时候也学会文人毛病，把畜生行径说得这么文雅动听。” 圆曦不恼，反而笑着问他：“我是畜生行径，那你是什么？畜生不如？” “谬赞了。”清风到这个家第一天，就把自己流氓本性暴露得彻底。 “儒家有你真是不幸。” “彼此彼此，佛门有你，也是佛门的悲哀。”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臻臻在紫阳书房里，隔着雕花窗，望着屋外对视笑得古怪的两人，头皮发麻。 “怎么又不专心？”紫阳望着她笔下画得一团糟的驱邪符，眉头紧皱，似是不高兴。 “他们俩，近来关系好像不错？”臻臻不敢说自己害怕这两人，更害怕这俩人凑一块儿。 “怕什么。”紫阳一眼看穿她心思，站她身后，握紧她执笔的手，“有我在呢。” 换了张新纸，笔走龙蛇，龙飞凤舞，一气呵成。 松开她手，紫阳拿起符咒仔细端详，而后满意点头。 “这张画的不错，今日不罚你了，符课就到这，你找苏梦白玩耍去吧。” 他放水总这么明显，臻臻看了不知多少次，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听见她笑，紫阳也不由得勾唇角：“舍不得走？” “是，也不是。”臻臻看了看自己的手，被他握过的手还温热，“道长近来，似乎变了许多？” 说不上来具体哪里变了。 但总觉得，和以前，相差甚远。 “不算变了。”紫阳淡淡道，“只是想通了一些事，也想替自己争一争罢了。” “争什么？”臻臻茫然。 紫阳看着她，没说话。 臻臻更茫然了。 紫阳对她，不想总是说教，也就不提这个。 见她不走，索性把笔塞她手中，又握了她的手，在白纸上写： 愿与卿卿结秦晋之好 窗外，结界隔绝圆曦视线。 但隔绝不了清风诡计多端的秘术。 见着两人亲密无间样子，清风醋意和怒火几乎要把理智掐死。 忍了许久，悉数全按下去。 清风转头，笑问圆曦：“大师想不想，玩点儿刺激的？” 第108章 毒哑 圆曦淡淡看他一眼。 摇头。 清风怔住：“我还没说要玩什么呢！” “我猜得到。”圆曦说，“我们俩，很像，你的一些想法，我猜得出来。” “那为什么你的念头我半点儿都猜不到？”清风还在发怔。 圆曦闻言愣了下：“所以只是很像，到底还是有差别的。” “会不会是因为我没有你那么变态？”清风觉得这应该就是原因了。 圆曦不想说话。 清风又狐疑看他：“你真的能猜到我想玩什么？” “不想。”圆曦看他一眼，把答案说得再明显些，“她是我的，或者不是我的，都可，但与人共享，想都别想。” “还嫌弃上我了？”清风气笑，“我还没嫌弃你呢！” 想想，又道：“你说得对，我们俩确实很像，我也不想跟人分享她。” “那你？”圆曦意思很明显，既然你也不愿，那为何还要如此。 说到这个，清风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目光看向别的地方。 “这蠢猫，长进了，我若是把她逼狠了，她总会做出伤害她自己的事……” “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圆曦似乎懂了。 “差不多吧。”清风说，“我有一种秘术，能叫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叫她心甘情愿做那种事，不过这秘术有个前提，得她心底毫无防备。” “那你找我，岂不是找错人了？”圆曦很有自知之明，“你没来之前，她视我为洪荒猛兽，哪里会对我全无防备？” 清风心说我这不是实在没得选？ 三选一的问题，紫阳肯定不用想。 苏梦白太有原则，凡是不合君子理念的事一律不做。 不仅不做，清风费了好大功夫才堵住他嘴，把他暂时弄成了哑巴。 圆曦是唯一的办法。 但要圆曦帮忙，总得给好处，圆曦所求，又明显得不得了。 不就只能共享小猫咯？ “这样？”圆曦倒是很快想明白其中关窍，不过他仍是摇头，“我做不到，我见了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会吓到她，她一样会防着我。” 清风想骂人。 你就不能多控制控制？ 佛修不该是天底下心性最坚定的？ 算了。 只能掏出杀手锏了。 “我有一种秘术……” 清风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把封印心魔的秘术，教给一个曾入过魔的佛子。 “这秘术挺好用的，有心魔封心魔，没有心魔的话，能直接封印心头欲望，叫人心如止水……” “这么好用，你自己怎么不用？”圆曦无情看他，“你如果能控制自己，那日也不会伤了她。” 清风做人一向敞亮：“心如止水古井无波永不犯错是好，但那多无趣，那能叫人吗？我修武道，就是要做那天下第一，就是想为所欲为，就是想把我的心上人永远抓在手里……” “所以。”圆曦很早就想问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天到底做了什么，能把一个温顺至极的女孩子，逼到死路？” 清风没回答。 他总不能告诉圆曦，这法子是他自己教给臻臻，而且一开始的初衷，是为了叫臻臻拿来对付圆曦的吧？ 第二日清早。 臻臻还没睁眼，朦朦胧胧中，察觉身侧之人在动。 “道长。”她伸手去抓他衣袖。 昨夜她闹得太晚，又歇在紫阳卧房。 有时候是她一个人睡，紫阳去书房看书。 有时他也会来陪她，同她一起眠到天亮。 尤其是这些天，紫阳几乎都陪着她睡。 不过也只是躺她身侧，越过线的事情，从没做过。 “还是吵醒你了。”他似是很抱歉，返身回来，抱她在怀里，轻声安抚她，“圆曦传音，说百里外有妖邪作祟，他今日有些忙，赶不去，叫我出手。” 大概是紫阳话太长，她清醒了一些，但又没完全清醒。 只知道他这时候就要走。 往他脖颈处蹭，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没睡醒的时候，嗓音格外软，他听得心头发颤。 深吸口气，回她：“很快。” “我今日也忙。”她清醒了大半，记起今日也接了活儿，“你午饭前来接我，好不好？” “好。”他一口应承下来。 区区小妖，手到擒来。 或许都不用等到中午？ 紫阳走了。 臻臻困意全无，也起了。 大概是都忙，今日早饭又只有她和苏梦白吃。 不过奇怪的是，今天苏梦白特别安静。 安静得像是被人毒哑了。 “苏梦白，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臻臻咬了口包子。 往常一家五口，就苏梦白话最多。 现在本来只他们俩在，苏梦白不说话，世界都安静了。 第109章 巧合 苏梦白倒是想说。 可他师兄下手，毫无留情可能。 他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 连阿巴阿巴都说不出来。 只能看她一眼。 又看一眼。 满眼写着：“快跑，去找紫阳，别回来！” 但臻臻看得懂吗？ 臻臻当然看不懂。 不过苏梦白赶人的意愿还是很明显。 都不想跟她说话了，那肯定是她无意中做了什么，让他生气了。 “你不想跟我说就算啦，我要去雇主家啦。”臻臻变回猫身，叼着没吃完的包子跑了。 她才不会跟清风似的，知道讨人嫌还强留。 “不是啊！我是叫你去找紫阳真人啊！”苏梦白有口难辩，他头一回这么恨自己是凡俗之人，连个传音术都用不出。 臻臻倒是能用术法去窥探苏梦白心中真意。 但一来她觉得这样不礼貌。 二来嘛，学艺不精。 紫阳教她东西并不严苛，所以臻臻样样本事都稀松平常。 当然苏梦白教她读书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几人中，最合适当老师的，还得是…… 想到清风，臻臻忍不住浑身发抖。 包子都差点抖地上去。 若是换了清风来教……那她可能早就被折磨死了吧。 雇主家不远。 走猫道更近。 臻臻跳过两排房屋，再过一座桥就到了。 南方多水泽。 就算是城里，也有多条河流蜿蜒而过。 臻臻蹲在桥头，看了会儿自己的水中倒影。 通体雪白，灵性十足。 “喵（我是天底下最可爱的猫）！” 甩甩尾巴，慢慢溜达到今日的雇主家。 今日雇主家里好像很忙。 臻臻从大门进，见着的仆从，无一不是手端碗碟，快走小跑，一刻不得歇。 “猫大仙人请好。”见到她来，仆从步履停下，恭恭敬敬，“肉和菜都在厨房条案上备好了，米面油在橱柜里，仙人您忙好后使唤配菜小厮就成，今个儿府里头来了贵客，恕招待不周。” 在县城两年，臻臻也混出来了些名头。 但凡本地人，没有不知道她的。 “喵（知道了）。” 待她回应，仆从这才接着忙碌。 臻臻没着急去干活，身姿灵巧，朝主院方向溜去。 雇主家里，就那个方向最热闹。 她倒要看看，什么贵客这么大排场。 仆从见了，也不多言，反而还互相叮嘱，给她让路，莫要冲撞到她。 越近主院，热闹声越响。 隐隐听有诵经声。 等等。 诵经？ 不是吧…… 臻臻攀上主院围墙。 圆曦那俊美到有些邪气的面容，在一群凡僧中，极其显眼。 感知到她出现，圆曦抬眸朝她望来。 那双冷寂的眸子，刹那变得温柔多情。 紫阳和圆曦本就是名满九州的大人物。 比起略有薄名的臻臻，在这县城，他们俩的地位，高到不可言说。 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贵客。 只他本就是人群中最耀眼那个。 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瞧在眼里。 于是下一瞬，主院中的人，目光全往臻臻身上落。 很少经历这样场面的小猫，脚下就是一滑。 很丢脸的摔进了主院。 “哎哟。”人人都惊呼。 一声低笑，夹在里头格外清晰。 见了鬼，这笑声怎么像清风那条狗在叫？ 顾不得丢人，臻臻扒出草丛，在院里四下嗅。 奇怪，没有。 见她无碍，杂七杂八的讨论声才响起来。 “是猫仙人吧？” “对对对，前些天去请的，今日才来。” “猫仙人这是找什么呢？” “大师也喜欢猫吗？” 清风在明面上，是个死人。 所以每次出门，都会做伪装。 臻臻没法用猫瞳从人群中找出他来。 若是嗅不出他气息，就是真的找不到了。 “是我养的猫。”圆曦笑着同主人家解释，又唤臻臻，“过来。” “早有听闻，原来此事是真的。” “不愧是大师，养的猫也这样灵性。” 一番吹捧声中，臻臻跳到他怀里。 “喵（这么巧）？” “是啊，这么巧。”人前，圆曦只同她传音，“有没有摔着？” 大手缓缓将她从头撸到尾。 众人瞧不见的掌心，术法层层叠叠，检查过她每一寸筋骨。 臻臻：“……” 本喵是猫，不是三岁小孩儿。 哪那么容易摔伤。 漫不经心舔毛，舔爪，舔他掌心。 猫舌上生有倒刺，舔感过于粗糙。 但圆曦很喜欢。 “喵（我刚好像听见清风声音了，他也在）？” “不知道，今日府上老太爷喜丧，怕对家闹事，说是请了不少打手，可能也请了他来？”圆曦说得漫不经心。 不像撒谎。 “喵（我去找找）。”臻臻跳出他怀里，往角落里拐，朝后院去。 身后圆曦传音：“去吧，当心点，别伤着，中午等我，我带你回去。” 第110章 似梦 臻臻停步，疑惑回头：“喵（道长不来接我）？” “嗯。”圆曦传音道，“那妖有些棘手，他怕是要忙到晚上才能回，早早传信，让我看着你点儿。” 在家没建成之前，臻臻都是他们仨互相带，也没疑心什么，喵一声知道了，继续往后院去。 人群中，圆曦正用传音和身后换了模样的清风对骂。 “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的吗？”清风语气依旧欠扁，“大师怎么能欺骗小猫咪呢？” “我没骗她。”圆曦说，“我确实不知道你在。” “我没说这句。” “紫阳也确实给我传信了。”虽然内容稍有不同，让他看着点儿臻臻是真，让他不要碰她也是真。 “也不是这句。”清风道，“我说的，是那句巧合，巧不巧，大师心里没点儿数吗？” 圆曦沉默。 今日之事，算巧合，也不算巧合。 臻臻是早被雇主定了的，只是前些天紫阳不让她出门，所以拖到今天。 妖邪一事，和雇主家老太爷喜丧，不分先后传到圆曦手中。 为了清风计划，圆曦特地把妖邪的事给了紫阳，好把他调开…… 也正是因为这样，清风想偷到小猫，才不得不找圆曦合作。 想调开紫阳，还不引起紫阳察觉，清风自认没那本事。 “我会向佛祖忏悔的。” “那是你的事。”清风才不关心，他提及这个，不过是嘲弄人成习惯，“你确定那妖物能把紫阳真人拖到明日？” “不确定。”紫阳这人从来不下死手，圆曦也拿不准他到底有多少底牌没出，“不过拖到凌晨肯定没问题。” “那就赶紧干活！家里阵法我早布好，就等猫落网了。” 雇主家富贵，硕鼠就多。 臻臻找了一会儿清风没找着，就忙正事儿去了。 午饭是在雇主家吃的。 本来臻臻没这习惯。 但雇主知道臻臻是圆曦养的猫后，更不敢怠慢她，让人特地给她炖了鱼汤，煮了鸡胸脯肉。 吃惯了苏梦白烧的菜，突然吃这种无毒的，臻臻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好吃吗？” 身后脚步声，和圆曦说话声一同响起。 “喵（你忙好啦）？” “嗯，回家吗？还是要再吃会儿？”圆曦在她身侧坐下来，手抚摸她背脊，偶尔拍拍她猫脑袋。 动作都很轻，不妨碍她吃东西。 本来她是要马上走的，看他不急，就又吃了会儿。 圆曦当然巴不得她多吃些。 吃吧吃吧， 吃饱了，才有力气承欢不是？ 想了想，怕营养不够，圆曦抬手，划破掌心，给她额外加了餐。 鲜血滴滴凝成线，融入到鱼汤里，雪白色泛出粉来。 好久没被这么投喂，臻臻愣了下。 反应过来，又忙去给他舔伤口。 圆曦是个变态。 舌上倒刺刮过伤口，他不觉得痛，反而被舔得一脸享受。 等伤口结痂，臻臻也喝饱了。 圆曦又把那半碗鱼汤给她硬灌下去。 小猫肚皮滚圆，走不动道。 圆曦一路抱着她，直到回家。 “咦？怎么到你屋里了？” 今日阳光暖人，又吃得太饱，回来路上，臻臻躺圆曦怀里小憩了会儿。 等睡醒，睁眼就发现自己睡在圆曦的禅房。 “我不该在我的屋里吗？”圆曦说话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 具体是哪里奇怪，臻臻也说不上来。 头有些疼。 臻臻化了人形，抬起双手敲打自己脑袋。 “怎么了？”圆曦将她手按住，似乎很担心她的状态。 “中午吃多了……头疼。”她觉得吃撑了应该不会有这种病症。 但也没别的理由了。 “你中午不就吃了半碗饭，怎么就多了？”圆曦皱眉，神情疑惑。 “饭？”臻臻怎么记得自己中午吃的鸡和鱼，还有圆曦投喂的…… 她低头看自己腹部。 小腹凸起，是吃撑了没错啊！ “怎么半碗饭就把肚皮撑成这样？”圆曦自然也看到她微凸的小腹，笑问她，“你是不是嫌苏梦白烧的菜难吃，自己偷偷吃了别的？” “苏梦白？”臻臻不知是自己脑子坏了，还是圆曦记忆错乱，“我们不是在雇主家吃的午饭么？” “犯什么傻这是？”圆曦把手放她腹部，替她慢慢揉了起来。 她衣裙薄，他手抚上来，暖意惹得她轻颤。 “我不傻。”臻臻记得很清楚，“中午他们替我炖了鱼汤，鱼汤很鲜，很白，你把手划破……” 臻臻把放在腹部的大手捉了起来，放到眼前。 男人掌心完好无损。 “我记错了？不是这只手么？”又捉他另只手。 摊开掌心来瞧。 还是一样无缺。 “这……”小猫懵住了。 第111章 非梦 “你能不能老实躺着？”圆曦有些无奈，把她按在床上，接着给她揉肚子。 “怎么回事？”臻臻还是没弄明白，坐起来，又去抓他的手。 圆曦忍不住敲了下她额头。 “疼……”她习惯性要哭，又怔住，“怎么不疼？” 发懵，低头咬手。 “诶！”圆曦都没来得及阻止。 白嫩手背当即被咬出血。 可是臻臻一点儿也没觉着疼。 “原来是梦啊。”她理所当然觉得自己没醒。 圆曦气得想打她。 “你下次。”他竭力忍着不对她发脾气，尽量语气温和，“咬我好不好？” “嗯？”臻臻抬眼看他，神色茫然。 圆曦把她咬出血那只手放唇边，张嘴含着伤口。 “我不疼。”臻臻还在傻笑，问他，“我怎么会梦到你的呀？” 圆曦当然知道她不疼。 她中了清风的秘术，欲望和爽感大幅度提升，痛觉被削弱，几乎没有。 但秘术总有失效的时候。 “是你梦到我，又不是我梦到你，我怎么会知道缘由？”圆曦想了想，又道，“我以前，想我师父的时候，会梦到他，你梦到我，是不是也想我了。” 臻臻觉得他在说笑：“我们天天都能见到，哪里还需要梦里相会……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我以前，总是梦到还在都城的时候，梦到在清风府上……唔。” 圆曦把她嘴堵上了。 他不想听这些。 尤其想到过一会儿，清风就会加入，他更不想听了。 圆曦吻上来的时候，臻臻忽然想明白，眼前这个，梦里的圆曦，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他说话嗓音像空山鸟鸣，悦耳悦心。 他掌心灼热，抚摸她，抱着她，让她感觉自己被暖热的阳光包围了。 他的唇，他的舌，好像施了什么蛊惑人心的术法。 她只是被他亲吻，都有些受不住了。 他的手还在替她揉着肚子。 只不知道是他先动的手，还是她自己愿意。 或者两者都有。 揉着揉着，他们俩就坦诚相见了。 但她的心智，总是懵懂状态。 她的身体比她的意识更懂得什么叫情欲。 圆曦被她按在身下，任她索取。 虽然圆曦更喜欢对她粗暴一点儿。 但她难得主动，也别有趣味。 就没反抗了。 “你该走了。”清风见着那只一丝不挂的小猫，欲火就起了。 他不想走，也走不掉。 “臻臻。”圆曦喊她名字。 “嗯？”她脸颊透着粉，眼眸里透着水色。 像熟过头的果子。 “我是谁？”圆曦问她。 “是圆曦。”她嗓音又软又嫩。 “说你爱我。” “我爱你。”她说得很认真。 “不对。” “我爱圆曦。”她很聪明。 “你看。”圆曦看向清风，“她好乖。” 这么乖，他怎么舍得走，怎么舍得把她留给清风，让清风一个人吃掉她呢？ “确实乖。”乖得清风都快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里，那些邪恶又淫乱的念头了。 “小蠢猫，过来。” “过不去呀。”圆曦的手还搭在她腰上，将她牢牢按在怀里。 “自己想办法。”在这种事上，清风少有温柔。 小猫咬着唇，眼神无辜看他。 “卖萌也没用，你把他喂饱了，我忙到现在，是一口没吃上，快点儿。”清风催促。 小猫只好哀求圆曦。 圆曦不肯放人：“他撒谎，我还没饱，早着呢。” “你别太过分啊！”清风越认识圆曦久，越觉得他像另一个自己。 都一样的流氓。 不，比自己更甚。 圆曦不理他，捏着小猫脸问她：“我接连一个月金枪不倒的威武战绩，你没告诉他？” 小猫脸颊被他捏得变形，说话都变了调：“什么金枪不倒？” 清风生气了。 很生气那种。 “你再不过来，等我过去，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小猫想起清风凶残那一夜，忍不住颤抖。 “你要去他那也行，再帮我一回，我就放你走。” 小猫傻乎乎点了头。 圆曦在这方面确实有些天赋异禀，久久不见萎靡。 清风等不及。 第112章 无心 这一觉，臻臻睡了很久。 有时候做梦，有时候无梦。 梦里她险些被那两人拆散了骨架，又有一个看不清的身影，默默帮她拼凑起来。 帮她疗伤，帮她用药。 对着她闷坐半晌。 一句话不说。 虽然她总是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有的人，不需要用眼睛看。 她知道他是道长。 臻臻感觉到他很生气。 她想去抱抱他，让他别生气。 可她怎么都醒不过来。 很着急。 似乎察觉到她的着急，他生气很快就好。 但他随之而来的伤心，却是怎么都好不了。 臻臻头好痛。 她感觉有什么，要长出来了。 臻臻是被痛醒的。 醒来的时候，她在自己屋里，周遭谁也没有。 不知道是睡过去的第几天。 屋里的香还没燃完。 香炉里的灰积了厚厚一层，道长是一直续着这香，让她不要醒过来么？ 感觉还有些累，但浑身上下，已经半点儿看不出那天疯狂的痕迹了。 “道长？”臻臻推门出去。 她想见紫阳。 这个家忽然变得静谧。 像是被灭门一样。 哪里都是空空的。 苏梦白都不在。 臻臻转了一圈回到自己的屋前，抬头发现有人坐在屋顶，背对着她。 道髻歪斜，发丝散乱。 宽大道袍被风吹得飒飒作响。 朝阳初升，凉意和暖意交织。 原来已经入夏了。 臻臻也去了屋顶。 她在他身侧并排坐下，头只到他的肩。 “道长。”她小心翼翼喊他，偏过头去看他的眉眼。 “嗯。”出乎意料，他竟然回应了她，只是不看她，“我在。”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撒娇也好，耍赖也罢。 都没法对着一个伤心的人。 其实臻臻不太能明白紫阳为什么会感到伤心。 在三个人里，紫阳是她最看不透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比较蠢。 啊头好痛。 臻臻好想把头摘下来，抱着头痛哭一场。 可飞头术她还没学会。 摘不下来。 啊头更痛了。 “你怎么了？”紫阳不想看她的。 一看到她，他就想起那天，就想把那两个禽兽往死里揍。 但她痛苦的表情太生动了。 他是真怕她又出什么问题。 紫阳侧过头去看她。 恰好她也看他。 美眸里盈满泪水。 “头好痛。”她哭唧唧。 “要长脑子了？”紫阳脸上挂着淡淡笑，又隐去，变得冷漠，“别长个恋爱脑就好。” “道长。”她还在哭。 “嗯，我在的，怎么了？”紫阳忍不住想叹气。 “能不能教我飞头术？”她哭着求他。 紫阳：“……” 他不想叹气。 他想知道她到底长什么脑子了，这时候想学术法？ 哦她说头痛来着。 摘下来就不痛了？ “你想做什么？”他试探问她。 小猫没有丝毫犹豫，哭着说：“它好痛，我想抱抱它。” 紫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拿她没办法了。 也不是这时候才觉得的。 当年她不肯走，也不肯跟他走的时候，一切都注定了。 他总是输家。 “来我抱抱。”他把她拥入怀中，手指穿过她的白发，指腹轻轻揉她脑袋。 久违的安心。 头也不那么疼了。 臻臻想这一刻能变得无限慢。 或者无限快。 就是一生，该多好。 “不哭了？”他出声，打破时间流速。 她又回到现实。 “嗯。”哭过的原因，鼻音很重。 他把她从怀里捞出，认真看她眉眼。 眼眶有些红，还好不肿。 “还有没有哪里痛？” 臻臻摇头。 “说话。” “不知道。”臻臻眼神又恢复从前的懵懂无知。 “就知道是这样。”紫阳也说不清自己在期许什么。 只是看来，不用说清，反正期许都会落空。 但好像又不一样。 “道长为什么会伤心？”她纤细的手指爬上他的眉。 似乎想把他眉间的落寞都揭开。 “你没有心，又怎么会知道我伤心？” “我有的。”她小声辩驳。 “你若是真的有，又怎么会不知道我为什么伤心？” “……什么东西？”臻臻听不懂啊，一点儿也听不懂。 “算了。”紫阳妥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慢慢来吧。” 臻臻好像又明白了什么。 但不多。 “是因为圆曦他们吗？” “生气是，伤心不是。” “哦。”臻臻继续想。 紫阳没让她继续想，紫阳问她：“他们俩这样对你，你生气吗？” “现在想起来，挺生气的。”他们俩怎么能一起……那样对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好像，愿意的？” 紫阳没有意外她这个答案，只给她解释：“那是清风的秘术。” 第113章 反抗 苏梦白的心性赤诚，那是不为俗世污浊所遮蔽，看破一切虚妄的通透。 臻臻的至真至纯，却是生来如此。 瑞兽之身，本就心如琉璃，不含一丝杂质。 她不傻。 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黑与白，她分得很清楚。 但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的。 灰色的占比，更多。 “可恶！”臻臻生气，“他怎么那么聪明！会那么多秘术啊！” 看，都这时候，她生气的理由，居然是清风太聪明。 嗯，她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林剑兰那样对她，她恢复实力之后，满脑子想的，也都是夺走林剑兰最珍贵的东西，让他后悔。 紫阳不想说话了。 再说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拔剑杀人。 臻臻不知道紫阳在想什么。 只是见他不接话，也摸不准他心思。 手指刮弄屋瓦。 她问紫阳：“道长会不会觉得，我自甘堕落，不思进取，我……” 紫阳看了她一眼。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这些词，不适合用到你身上。” 想了想，又苦笑道：“自甘堕落……要是他们俩知道你是这么形容他们的，会被你气死吧？” “臻臻。”紫阳表情不好形容，“你以为他们俩是什么烂大街的萝卜白菜吗？” “啊不是吗？”厮混久了，臻臻都有点记不起这两人本来那光风霁月、不染纤尘的清高样子。 果然，人只有离得远，才会觉得美。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俩人太不珍惜自身形象，色心太重还一点儿不加掩饰的原因。 “我有时候真想把你丢到吃人的魔窟里，让你好好历练一番，看能不能让你长长记性。”紫阳是真的想让她变坏，“可我舍不得，我怕你爬不出来。” “他们俩没你想的那样不堪，当然，肯定也没你想的那样好，心性，手段，他们俩一样不差，凡事只为争先罢了。” 不过事与愿违。 他们俩心思太过，真情反倒显不出来。 臻臻这种天然呆，最克腹黑。 也确实太呆了一些。 紫阳候了她四年多，也没候到她情花开。 所以他们三人皆是输家。 可小猫也没讨到好。 这世上的生灵，太笨了，总是有吃不完的苦头。 “臻臻，不要伤害自己，也不要让别人伤害你，哪怕是以爱的名义。” “学着反抗。” “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小。” 他是真的希望她能过得好。 哪怕他们三人不在她身侧。 “我不听。”臻臻头摇得像拨浪鼓。 紫阳实在忍不住，屈指成拳，给她头来了一下。 “你刚说要我学会反抗的！”臻臻哭着抱头，眼神委屈要死。 紫阳：“……” 她每次都把学会的东西，用在教她那个人身上。 也不知道是种什么诡异天赋。 “那你打回来。”紫阳放平了心态。 万事开头难，之后更难。 不急，他们往后，还有很长的岁月可用。 “不打。”小猫抓住了反抗的真谛。 反抗一切！ “好，那你就别动手，乖乖挨打。”紫阳也理清楚了小猫的逻辑，抬起了手。 “不行！”小猫上当。 小手攥成拳，犹豫试探往紫阳脸上招呼。 “不许打脸！”紫阳说出口就知道自己错了。 按小猫的逻辑…… 早饭是紫阳烧的。 很香。 但是臻臻不太敢吃。 “道长，你真的，不把你脸上的淤青……”臻臻看着紫阳脸上，被自己一拳打出来的伤，很心虚。 “吃饭。”紫阳面无表情。 “不吃！”臻臻反抗完，猛然觉得不对。 她要吃的啊啊啊啊啊！ 紫阳没忍住笑。 “快吃吧，一会儿冷了。” 真的很香。 臻臻都不知道紫阳还有这技巧。 她还特地请教了一番。 紫阳说：“炒菜如炼丹嘛，掌握好了配方和火候，都差不多。” “那你为什么不教教苏梦白？”说起来，臻臻一直忘了问，“苏梦白他们呢？我醒来到现在也没见到他们。” “苏梦白走的那条路我不会，教不了。”紫阳心说自己又不用毒。 至于那三人…… “被我打了一顿，关起来了。”紫阳说，“就关在库房里，他们什么时候认错，我什么时候解气，就放他们出来。” “打了一顿？”臻臻发愣，“你打得过清风？” “看情况吧。” “看什么情况？” “看我想不想打。”紫阳说完，看了眼臻臻。 臻臻：“……” 这时候的紫阳，突然让臻臻想起那个因为想见她，不到半月就破魔而出的圆曦。 强得有点儿离谱了。 还好这个家有苏梦白。 第114章 动心 “咦？”说到苏梦白，臻臻忽然不解，“你把他也关起来做甚么？” “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他知情？”臻臻错愕。 “嗯。” “那他为什么不报？”臻臻觉得这不像苏梦白的性格。 “被他师兄毒哑操控了。” “难怪他那天一句话都不跟我说。”臻臻很快想明白，接着低头干饭。 好香。 “道长，我想一辈子都吃你做的饭。” “那不行，苏梦白那条路不好走，我们还是要多给他一些实验机会。” “那我换个说法，我想你做的饭，只给我吃。” “不用你想。” “啊？” “本来就是。” “嗯？” “呵呵。” 紫阳的低笑声，就像翻开书页的那只手。 轻飘飘的，就把臻臻这本无人阅读过的书，启开了封面。 臻臻发现自己变了。 概括不出来。 只能在很多细节上，体会出自己同以往不一样。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偷偷看紫阳。 吃饭的时候偷看，学画符的时候偷看。 她每一次低头，眼角的余光，都在锁定紫阳。 看到他，她枯竭的心会像下过大雨一般，涨得饱满。 甚至有些难受。 她难受到想要把手伸进胸腔，好好把那颗心拧一拧，看把水拧干后，会不会好一些。 她开始胡思乱想。 以往的时候，也常常神游，脑子思索一些，奇怪的问题。 譬如说林明月用的苏梦白身体，苏梦白是林先生的私生子，痴花公主是林先生女儿的女儿，他们俩在一起，算不算林明月娶了自己的外甥女。 譬如说圆曦的师父是陛下的老师，痴花公主是不是该叫圆曦一声师伯。 譬如说紫阳的师父是陛下的弟弟，那紫阳是不是也该叫圆曦一声师伯？ 譬如…… 她脑子里总有许多，跟紫阳所教内容全无关系的问题。 想不完根本想不完。 但现在她神游天外的时候，这些奇怪的问题都躲着她。 除了那袭道袍，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她的幻想里，大多数时候，她是委屈落难小猫，他是从天而降的神只，千万次救她于水火。 少部分呢，她是无恶不作的邪魔大坏猫，他奉师尊之命，来劝她弃恶从善，可她不听呐，她不仅不行善事，还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士圈起来，任她为所欲为，为所欲为…… 紫阳真的很好。 她幻想过他那么多次，没有哪一次，他是以坏人身份出现的。 她越来越爱发呆。 穿过闹市，坐在人家屋顶上，看着小人儿如虫蚁般熙熙攘攘。 走过街角，立在屋檐下，看云卷起来，又舒展开。 行过长桥，蹲坐在河岸边，看水中白猫倒影，和她背后灿烂的晚霞天。 一看一呆，就是一整天。 夜深人静，她辗转反侧。 觉得心忽而空落落的。 又忽而塞得很满。 这种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患得患失……好折磨人。 可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只知道自己想变坏。 想把她的道长关起来，让她看个够，让他日日夜夜都陪着她，做那样的事，或者光做饭也行。 臻臻想到紫阳做的饭，舔舔嘴唇，摸摸肚子，有点儿饿了。 紫阳还没回来。 他始终不解气，圆曦三人也就没被放出来。 他也就越发忙。 臻臻越是想见他，就越见不到他人影。 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委屈和心酸，油然而生。 臻臻最后，是哭着入睡的。 紫阳回来时，她脸上泪痕还未干。 怕惊醒她，他没敢动作，只立在她床侧，看了她一整夜。 臻臻的变化，他是知道的。 从一开始就知道。 自己娇养出来的小猫，一举一动，都在他眼底，心里。 小猫这是长脑子了。 好消息。 好消息中的坏消息：还是长了个恋爱脑。 坏消息中的好消息……这恋爱脑，是为他长的。 小猫终于情窦初开。 不容易啊。 真不容易，他想。 他等这一天，等好久了。 甚至以为不会等到了。 毕竟这猫确实有点缺心眼儿。 他也是真的不太会追女孩子。 如果不是圆曦和清风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底线。 有些事，他可能到现在也不会想明白。 小猫真的很可爱。 动心动情的样子，他不知道要怎样心狠，才能忍住不回以偷看。 让她多看看吧。 他想，皮相和骨，和灵魂。 喜欢都是从皮相开始的。 到彻底爱上灵魂，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先让她看个够，先让她喜欢自己这身皮囊…… 她的那些幻想，他窥见过不少。 这里还得特别感谢一下清风。 紫阳是真没想到清风对于秘术的天赋能这么高。 穿墙术竟然还能穿透心墙。 第115章 纸墙 紫阳透过心墙，窥见小猫某些“邪恶”和“阴暗”的幻想。 她竟然会在想象中，觉得她是凶狠的，残暴的。 太可笑了。 一只把他关起来，只想逼他做饭的猫，能残暴到哪里去？ 一天做八顿？ 哦，那确实够残暴的。 自从那天的事情发生后，他每次出门，都会留一道分身给她。 这事她不知情。 所以她不知道，她在屋顶上看人群发呆的时候，他就在她身侧，替她挡着初夏没有分寸的日光。 她躲在街角，躲在破旧屋檐发呆的时候，他全神贯注，防着有不长眼的碎瓦和梁木倒下，砸伤了他的小猫。 她在河边发呆的时候，他也在，一直都在。 怕她掉水里。 知道她会水，掉进去也没事。 但他就是怕。 如果不是分身瞧见她饿得在床上打滚儿，他可能不会那么急着赶回来。 路程不长，但他归心似箭。 路程不短，但他归心似箭。 大概是怀着满腹委屈睡的觉，臻臻睡得很不安稳。 天光刚透过窗，照射到床前地板上，她就睁开了眼眸。 鼻子翕动。 她嗅到了紫阳的气息。 却不见人。 是回来过，又走了么？ 从期许到失望，再到失落。 从没体会过的巨大心理落差，让她有一瞬间，陷入无法适应的心脏停跳。 本能的，她开始小声啜泣。 似乎这样，能让心脏好受些。 她嗓音软，哭起来就嘤嘤叫，像被人丢掉的野猫。 人在悲伤的时候，很容易就想到更悲伤的事。 臻臻也不例外。 想到自己近来种种弄不清的变化，反复折磨人片段。 满腹心事无处可说的痛苦。 啜泣很快变成嚎啕大哭。 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她好难过。 难过到跟前什么时候站了人都不知晓。 “到底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来人语气无奈到极致，“是梦到我死了吗？” “道长，道长他……”小猫抽抽噎噎，正想说道长不要她了，忽觉来人嗓音耳熟。 心里小鹿猛然乱撞。 面皮燥热。 抬眸，发现心上人正倚床头，神情似笑非笑，不知从哪里来，身上还有葱香。 “嗯，你说，我听着，你的道长他怎么了？”紫阳想笑，看着小猫红肿的眸子，又笑不出来。 他估摸着她还要过一会儿才醒，去给她弄早饭。 没想到她提早醒了。 本来计划炖汤，只好改成熬粥。 她连这么会儿都等不了。 分身把她的哭声都传过来，他满脑子都是她嘤嘤嘤。 这辈子没烧过这么诡异的饭。 后来她越哭越大声。 嚎得他心碎，嚎得他脑仁疼。 想放着不管吧，她又越哭越小声。 他真怕她把自己哭死。 算了。 这饭不吃也罢。 锅铲一甩，半生不熟的粥全倒碗里留着送库房喂苏梦白，掐了法诀把灶火熄灭，捏了疾行符，甚至还给自己腿上绑了两个神行甲马。 几乎是闪现到她屋里。 “道长……”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哭得太狠，气息还顺不过来。 要是从前，她定会飞扑入君怀。 可现在，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敢。 眼神挣扎，两只手攥紧身下被子，捏了又捏。 又想哭了。 整个人变得很奇怪就算了，身体也变得好陌生，好奇怪。 救命！ 紫阳把小猫表情和下意识反应尽收眼底。 他想笑。 但知道这时候不能笑。 把猫儿笑羞了，她难得开出的情花，可能就当场蔫了。 可惜他也不能事事教她。 大道之上，若想结为道侣同行，得并肩才行。 谁总依附谁，都是走不远的。 再说，谈恋爱这种事，他也是头回呐。 也就堪堪比她先动四年心，也就吃了四年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苦而已。 让小猫尝尝半月相思之苦……好像太久了？ 一周吧。 若一周后，她还撞不明白这层早就透明的纸，他再来戳破。 “要我出去，等你缓一缓吗？”紫阳看她把唇咬得发白，眼泪蓄了满眶，怕再不开口，她又该把自己咬死了。 小猫摇了摇头。 眼泪险些甩出来。 他不想他走。 明知道他就是出去门外，可还是担心，担心他一走，又好长时间见不到他。 但她知道，这时候确实需要自己静一静。 整理慌乱如麻的心情。 收拾哭得一塌糊涂的自己。 又在他跟前丢脸了。 虽然好像从前，也没少在他跟前丢脸。 不行，不能想。 越想越难堪。 她拼命点头。 一点头，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 伸手去推他。 手触到他，又像沾了不能沾染的东西，飞快回缩。 “你，你先出去。” 一开口，清涕抑制不住往下流。 还好他转身走了。 没看到。 臻臻闭了眼大口喘息。 正因为闭了眼，她也就没看见紫阳走到门前，蓦地那一回首。 小猫这样子，也好可爱。 他感觉自己这会有点儿能理解那两个禽兽了。 第116章 芍药 她屋里是有梳妆台的。 铜镜，胭脂，样样都有。 有她自己瞧上的，也有他们送的。 只是她从没用过。 还不会化形的时候，她总想，等她能化人形了，每日都要穿不同的漂亮衣裙，上最美的妆，要谁瞧见她都喜欢她。 那个没得到过爱的小猫，最大的愿望，就是装扮好看，去乞讨旁人的垂怜。 不过这世上的事，谁也说不准。 那把桃木剑，是巧合，也是因缘际会，命中注定般闯进她生命里。 以无可匹敌之姿，把她护得半点儿风雨不侵。 望着铜镜里映照出的脸，臻臻头一回认真打扮。 紫阳在门外等了很久。 他把天上早起的云都看散开，又把树底的日头看上了树梢。 蝉开始鸣叫知了。 他一片一片揪着她院前种的花。 终于听到身后罗裙浮动，银铃声响，他迎着日光回首。 好漂亮的美人儿。 唇上应是点了胭脂，粉嫩樱唇染上嫣红，像是花被人揉碎后，拿尾指挑了汁儿替她勾上。 鼻尖面颊都泛着粉色，不知是上了妆，还是女子羞怯。 往日都披散着的白发，今日偏偏扎起，学他，高挽道髻。 同一身层叠繁复，颜色艳丽的衣裙很不相称。 但也好看。 她长得好，该大的大，该细的细，就没有她穿了不好看的衣裳。 罗袖香动，掩于其中的皓腕上，他送她的银铃轻响。 不由得勾唇，最后才把目光落她一双眉眼。 自然是好看。 只是，她眼里为何有惊讶，还有些许愤怒？ 臻臻当然愤怒了。 她精心妆扮自己给他瞧，结果一出来就发现开得极好的芍药，被他薅秃只剩花蕊和残枝……那可是她养了好久的花。 可眼前的人也是她盼了一晚上才盼到的人。 她心有私。 不能替她的花去讨回公道。 怕哭花妆，又不敢哭。 只得满腹委屈。 紫阳感觉头大。 让他更头大的，还在后面。 “我去给你再买一盆，比这开得更好的，好不好？” “不好，有些东西，是没法替代的。”不聪明的人，大概都是认死理。 “那你打我吧，我这只手揪的花，你要怎么打都行。” 臻臻不说话。 她只想牵他的手。 紫阳从没觉得这世上有哪件事，比这时候的要难。 他自幼所学，都是一剑破万法。 情之一字，该如何一剑破之？ “你好好的，为什么要揪它。”臻臻不想两人陷入没话说的境地，找话同他说。 紫阳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他虽固执坚持自己心中大道，但他性子并不死板，一贯豪放洒脱。 这样的他，哪里会去难为一朵花？ 还是心上人庭前开得正好的花。 “可能是有心事吧。”最后，他只能这么说。 “道长也会有心事吗？”臻臻好奇看他。 在接触他眼神瞬间，又缩了回去。 低头，睫毛扑闪，把情绪都藏眼底。 “我也是人。”紫阳去牵她的手，“是人，就有心，有了心，就总……” 她躲开了。 小手拢入袖中，只露出半截尾指在外，指甲干净漂亮。 紫阳没想过她会躲。 愣住。 话都忘了往下说。 从前她还不懂情爱时，两人能亲能抱，牵手更是常有的事。 如今……倒真是，傲娇了。 碰都碰不得。 “就总怎样？”她还故作自然问他。 “不怎样。”他摇摇头，不说这个，“饿吗？带你出去吃饭，城东那家馄饨行吗？” “不饿。”她轻轻摇头。 “不饿？”紫阳困惑。 难道是饿过头了？ 他如此猜测。 早知道就不该心疼，半夜把她叫起来投喂好了。 “嗯。”臻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见不到他，便觉得饿，见了他，好像就饱了。 而且，为什么要出去吃？ 他不愿意给自己做饭了么…… 臻臻胡思乱想。 “你若是不饿，我便走了。”紫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从前想什么说什么，脑子都追不上嘴。 现在样样得猜。 若是圆曦还在，他慢慢猜，也是一种情趣。 但圆曦还被他关着。 他也不想就这么轻松放过。 只得他自己多受累了。 昨夜本就是匆匆赶回来，还有诸多事没收尾，又有许多新任务要忙。 “就……就走了？”臻臻错愕。 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还没停。 是因为她说不饿，他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啊？ 陷入爱河的人没有理智，也没有逻辑。 “嗯。”紫阳应着，“学堂那边我还得去替苏梦白教书，圆曦挂名的寺里也来问过好几回，那群打手说要给清风办个体面的丧事，请我去撑场面呢。” 第117章 古镜 这些事，臻臻都知道。 她在街上闲看浮云的时候，听人说过。 说教书的苏夫子染了重病，怕耽误孩子念书识字，请紫阳真人代教。 说圆曦大师不知怎地，年纪轻轻就圆寂了。 说有个刚入行的打手，物美价廉，突然暴毙…… 臻臻知道这些都是紫阳生气，故意捏造。 她还偷笑好久。 现在半点儿笑不出来。 他这样是出气了，也是给自己找麻烦事。 越发没时间跟她独处。 “那，你去忙吧。”她还是不敢看他，低头想看身上衣裙，却只看到胸前高耸，把单薄衣裙撑出惊人弧度。 对方久久没回话。 臻臻以为他真走了。 含泪抬眸。 那人还站在被薅秃的芍药旁。 大手把花蕊都捻碎。 “舍不得我走啊？” 他笑得眼眸弯弯，璀璨天光都失去颜色。 “嗯。”她带着哭腔，承认了，“舍不得。” “咦？”他以为她还要傲娇呢。 他以为她会娇嗔瞪他一眼，再别过头去，低声说句“才没有”。 这小猫，该直球的时候傲娇，该傲娇的时候突然打直球。 把他整不会了。 正发愣，小猫眼泪决堤，哭得梨花带雨。 “要抱……”她朝他伸手，太过委屈，一个字转了三个音。 还说不完整。 索性放声大哭朝他奔来。 两人本就只隔几步远。 她撞进他怀里，手攀上他狼腰。 抱得死死的。 “不许你走。”她还在哭，“你不要走。” 得不到回应。 她继续哭：“你带我走。” 从命令。 到哀求。 到祈求。 她把爱一个人的卑微，展现得淋漓尽致。 饶是卑微到如此，她还是得不到回应。 满脸绝望抬头。 撞入一双呆愣眸子。 紫阳不是不回应。 也不是不想。 是突然被她宠幸，感觉有点儿不真实。 有一种被雷电劈中的麻痹感。 通俗易懂来讲，他这是被僵直了。 僵直时间还很长。 他缓了好半天，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麻木的身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密密麻麻的欢喜，从尾椎直过背脊，一直窜到天灵盖。 心脏在胸腔用力猛撞，恨不得扑出来，跳进她口中，叫她吃下去。 他是她的，一直都是。 “真的要跟我走？” “嗯。”小猫用力点头。 “好。”他笑着把她打横抱起，四年前初见时问出的问题，今日终于等到肯定答案。 “我要变回猫身吗？” “不用。” “可我的头发……” “很美。” “那你放我下来，学堂里都是小孩子呢。” “不是还没到么？再抱一会儿。” 臻臻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被他抱着，能有这时候这般甜蜜。 紫阳也是一样的感觉。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紫阳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 看着臻臻那张俏脸想了半天，啥也没想起来。 算了，反正小猫在他怀里，别的都无关紧要。 就算重要，他想不起来，那肯定也没那么重要。 库房最靠里边，存放法宝的屋子角落，一把古镜躺在那里。 如果臻臻在此，就会认出，这古镜，是紫阳曾在皇城，用来偷窥殿内隐私那把。 此物来历极大。 最早现世，还是三皇五帝时期。 不过这都不重要。 反正在紫阳手里，古镜就没发挥过它真正的用途。 先是窥人隐私，现在又当囚牢……嗯，是的，清风三人，被紫阳锁在古镜内快一周了。 “师兄，紫阳真人怎么还不给我送饭啊。”苏梦白是三人里最不扛饿的。 一天三顿，顿顿少不了。 虽然镜内不知时日，但他感觉，距离紫阳上一次送饭，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不会把我忘了吧？”苏梦白饿得有气无力，“师兄啊师兄，你做的孽，为什么要师弟我来偿还……” “怕什么？”清风从被关进来那天起，就一直在尝试破解古镜禁制，看到师弟如此不争气，也不恼，手上动作不停，道，“就算你变作饿死鬼，师兄我也有的是法子，保你神魂不散，神智不灭。” 说到这，清风还忍不住显摆：“我在都城那四年，帮你做了不少后续研究，你若是死了，光从死法的不同，我就分了一百多种抢救方案，有寿终正寝……光寿终正寝我都还做了细分，譬如你三十岁寿终正寝，我就把你炼做僵尸，你要是三十五岁寿终正寝……” “嘁。”一直不说话的圆曦听到这里，没忍住出声，“你师弟是个什么物种，三十岁寿终正寝？” “嗯？和尚你还活着？”听到圆曦出声，清风诧异，为表示他的诧异，难得停手，认真道，“我还以为你被打死了。” 第118章 起卦 圆曦还没回答，清风又道：“既然没死就搭把手，咱们齐心协力，早日破除禁制，找那臭道士算账去！” “省省吧。”圆曦明显比清风要更清楚此物来历，“除非他师尊亲至，不然没人能破古镜禁制。” “事在人为嘛。”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是让清风能轻言放弃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天下大蠢。”圆曦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被清风蛊惑了。 不然怎么会觉得这么蠢的东西跟自己会是一类人？ 可惜这时候明白，悔之晚矣。 错已铸成。 希望小猫不要记恨自己……太久。 他好想她。 可惜臻臻没空想他。 连恨他都没空。 她给自己捏了个隐身术法，坐到学堂最后一排，正和孩子们一起听紫阳念书。 可惜她术法学得不行。 隐身术跟天上星星一样，时灵时不灵不灵的。 如果有孩子不专心听课，没事儿回回头什么的，就能见到她若隐若现。 紫阳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她。 他怕会忍不住笑场。 但小猫看他的眼神太炽热了。 底下孩子目光都看他手中的书。 只有她，目不转睛瞧他，知识是半点儿进不了脑子。 寺里的和尚又找到学堂来了。 佛道本就不对付。 往常看在圆曦面子上，尚能做到对紫阳视而不见。 而今圆曦不在，死讯还是这个臭道士代宣，以他们的仇恨度，很难不多想。 紫阳脾气一如既往的好。 你要骂他就听着。 你要打他也奉陪。 小猫却忍不了。 从紫阳背后忽地现身，变出猫猫头来，朝那和尚一顿龇牙咧嘴。 顺带亮了亮锋利的猫爪。 和尚青天白日见猫猫怪，当即吓得面色发白，浑身哆嗦。 嘴上还硬撑着让她别走，待他回寺里请法器。 逃走脚步却乱得不成章法。 紫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小猫在搞怪。 他正想开口，叫她不要顽皮捉弄凡俗之人，学堂里的孩子抢先说话。 小孩子说：“真人，你背后有妖怪。” “呀！”小猫惊呼，“忘记还在学堂了。” 越急越慌，隐身术法怎么掐都不对。 紫阳叹气，握住她的手，把她牵到孩子们跟前。 “她不是妖怪。”紫阳说得很认真。 “可是我刚才看见她长猫耳朵了。”孩子们七嘴八舌。 “那是幻术。”紫阳随意捏了道法诀，给自己头上也顶了对兽耳。 “哇！”孩子们惊叹。 “咦？”臻臻也惊叹。 她都没见过紫阳用这种术法。 长耳朵的道长看起来……好香。 “今天的课就到这吧，我还有事要忙。”紫阳撤去法诀，牵着臻臻离开。 “别撤呀！”小猫路上一个劲儿撒娇，“再让我看看嘛。” “哄小孩子的东西……”紫阳被她缠不过，变了又变。 一直到晚间入睡，小猫还在追问，他能不能长条尾巴。 “你要实在睡不着，就起来修炼。” 小猫很快发出均匀呼吸。 紫阳坐在床沿看她睡颜，一看又是一晚。 “奇怪，到底是忘了什么事？想又想不起来，那种催命感又很强……难道是把什么很厉害的妖邪忘了？” 第二日，紫阳一直忙到月淡星稀，把所有任务的妖邪都解决了才往家赶。 赶路到一半，那种催命感强到离谱，他甚至还临时起了一卦。 卦象很稳，显示此地完全没有妖邪作祟那种。 紫阳放心了。 古镜里，苏梦白嘴唇干得起皮。 “师兄，我好渴。”他三日水米未进，缺水厉害。 不夸张，是看到尿都想喝一口的程度。 哦。 他现在根本尿不出来。 “再坚持一下！”清风破禁制已经破魔怔了，“我感觉我已经摸到正确思路了，再给我半个月……” “再给你半个月，他都成干尸了。”圆曦嘲讽。 “你要还能动就过来帮我，少在那说风凉话。” “是我在说风凉话？要不是托你的福，你家小师弟能吃这苦？” “别把自己摘那么干净啊！这福气，你也有份！” “是，我有错，我最大的错就是认识了你！” “你还没完了是吧？” 两人争吵声中，苏梦白面色如灰。 紫阳到家的时候，小猫还没睡。 当然，也没修炼。 不知道在厨房捣鼓什么，浓烟阵阵，熏得分身都不敢进去。 只能听到小猫不要命的咳。 听得紫阳心脏一抽一抽的。 进了厨房，道法把烟雾驱散。 小猫蹲在灶前，呆呆望着他。 小脸儿脏兮兮的，像刚从灶里爬出来。 紫阳刚想开口问她，余光忽然瞥见小猫身前那个碗。 碗里放着半生不熟的粥，粥上葱花青绿。 “嘶——”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到底把什么东西忘了。 第119章 馄饨 苏梦白！ 希望人没事。 老实说，这件事里，苏梦白其实是最无辜那个。 属于三头都没讨到好的那种。 紫阳这头，臻臻那头，圆曦清风爱哪头哪头。 但紫阳不关他不行。 清风太邪性了，不靠苏梦白把他拴住，紫阳不敢去想放纵他滥用禁术的后果。 所以人生讲究报应不是没道理。 苏梦白前二十年顺风顺水，可能就是为了养出一个强壮心态，来吃后半生的苦。 紫阳比较抱歉的是，苏梦白当前这苦，可能还要再多吃一会儿。 他得先把这只小花猫收拾干净，送回屋里，让她安心睡觉。 紫阳上前，在她跟前半跪下。 她还呆呆的。 “饿了？”怕吓着她，语气柔了好几分。 小猫点点头，又摇摇头。 “说话。”他又无奈又宠溺。 “饿。”她大概是困了，声音又软又萌。 把他心都戳陷进去。 “那怎么不把这个吃了？”紫阳以为她饿狠了，什么都能吃得下。 毕竟他当年，亲眼看过她生吞老鼠。 长这么大他就没见过这么生猛的姑娘。 但今日，这么生猛的姑娘听了这话，眼眸溜圆，低头看了眼，又抬头看他，眼神震撼，难以置信。 她一句话没说，但把“你居然让我吃这”的意思写了满脸。 “怎么？”紫阳疑惑，嘴养刁了？ 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 “啧。” 好恶心。 方才没细看。 现在凑的近，又低头正好对上，馊臭味儿直冲脑门。 两天前的食物，还是夏天。 都是凡品，进化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但进化得这么恶心就有点儿过分了。 粥确实还是白的，但那白已经不是米的白，是生了蛆的白。 葱也还是绿的，但那是坏掉发脓的绿。 白色游来游去，绿色鼓鼓胀胀。 紫阳捏了个法诀，连碗一并销毁了。 又捏了个法诀，把自己脑子里关于那碗粥的记忆清除，顺带给小猫也清除了下。 神清气爽后，紫阳接着问：“饿了想自己弄吃的？” 小猫摇头。 “想给你弄吃的。” 她眼神乖得叫他心疼。 忍不住摸她的小脑袋，问她：“那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火系术法用不好吗？” “不是。”她很气愤，“不知道哪个坏蛋，在灶膛里用了水系术法，柴火都是湿的，那个坏蛋术法比我熟练，我怎么弄都不行！” 紫阳：“……” 他不知道小猫有没有意识到，最近能用厨房的，只有他一个。 应该是没有。 因为小猫说：“我怀疑是清风干的！他老这样捉弄我，道长你好好检查一下库房，看是不是没关牢，给他偷溜出来了。” 紫阳有点儿心虚。 尴尬起身，到处找清水给她洗脸。 小猫也心虚。 她说完就意识到，上一个用厨房的人，是紫阳。 紫阳是坏蛋？ 当然不是！ 紫阳是世界上最好的蛋！ 当即把锅往清风身上甩。 希望道长没看出来她拙劣的找补。 小猫脸上，脖颈，手臂，这些裸露在外的部位，都染上漆黑烟痕。 衣裙上自然更多。 紫阳给她都洗干净，又让她换了套衣裙，把小猫又变成那个漂亮的美人儿，才问她想吃点什么。 她簪好的白发又放了下来，垂散两肩，在灯火下显得温柔无害。 “馄饨。”她吸了吸鼻子，不知道又在嗅什么。 “好。”紫阳应下，“你先去屋里等会儿，马上就好。” “不去。”她就要在他身边。 紫阳愣了下。 “不可以吗？”她又变得小心翼翼。 “可以。”他又怎么会说不可以呢。 发愣，只是突然想起，小猫这会儿为什么要吃馄饨。 不知道猜得对不对，试探问她：“怎么大晚上的，突然想吃这个。” 臻臻没立即回答。 也不是突然想吃。 是在他走后，脑子里自动复盘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说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个动作。 甚至细微表情，都翻来覆去想。 他把芍药花蕊捻碎，指腹清苦的气息残留了许久。 他说去吃城东的馄饨。 当时拒绝，是想着光阴短，相处难。 饭什么时候都能吃。 没必要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吃饭这种小事上。 可他不在的时候，她总是觉得很饿。 饿了还不想吃。 只想见他。 他不是饭，但能抵饱。 所以总是在他离开后，反复想起，犹豫后悔，暗自怨怼。 “因为。”小猫有些犹豫，“你说了要带我去吃的。” 他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可你当时拒绝我了。”紫阳眼里带着笑意。 “我没有。”小猫狡辩，“我当时只是说不饿，没说不吃。” 紫阳：“……” 坏了！ 他说不过这只长脑子的小猫了！ 第120章 要命 煮馄饨很快。 夜里院中凉，石桌石凳更凉。 哪怕入夏，紫阳也怕冻着小猫，索性就让她在厨房吃。 “喂……喂我。”小猫表达自己意愿有些生疏。 “可以吗？”这句请求倒是很熟练。 “好。”他拿了勺，一个一个舀了喂她。 她吃一口，看他一眼。 吃一口，看他一眼。 眼神能把人心萌化。 “别看了。”他嗓音低沉。 看得他也想吃馄饨了。 小猫馅儿的。 她听他的话，一直到最后一勺汤喝完，才悄悄抬眸看他。 被他抓了个正着。 小猫又把头低下去。 “就那么想看？”他脸上笑意就不曾有丝毫削减。 小猫不回答。 “想看就看吧。”他控制不住，那是他的问题，跟小猫无关。 小猫没有错。 错的，是觊觎她的人。 “困了吗？”紫阳看她仍是把头低着，忍不住伸手过去，把她小脸儿勾起来。 小猫面色纠结，好像有话要说。 “怎么了？” “我，我想去道长屋里睡。”她不想离开他半步。 想他去哪里，她都跟着。 “唔。”紫阳面色为难。 他还准备等她睡下，去投喂倒霉孩子苏梦白。 先不说苏梦白有没有罪。 就是有，也罪不至死。 没必要真给人饿出个好歹。 但他刚露出为难神色，就瞧见小猫满脸失落。 他心也顿时，跟着空了一下。 有点儿疼。 “好。”他还是想宠着她。 不想叫她任何愿望落空。 何况这么小小一个，都称不上愿望的请求。 小猫眼眸里迸出希冀的光。 那瞬间，他感觉自己都有点儿不配她。 还得对她再好一些，更好一些。 她值得天底下最好。 “走吧，去我房里。” 夏夜多萤火，天上多繁星。 她在前头雀跃走着，新换的衣裙不长，她甚至还能跑进庭院中去追萤虫。 夜风微凉，把檐下灯笼吹得轻轻晃。 也把她的发丝和裙摆，吹得痴缠。 他忽然想带她去看天上星河。 “臻臻。” “嗯？”她把流萤扑到他跟前，抬头，正好瞧见微光之下，他朝她伸手过来。 流萤没扑到。 她却扑进他怀里。 御剑术起，扶摇直上万里。 她忘了呼吸，忘了心跳。 像活了一瞬，像死了很久。 时间和空间在这过程中，都失去了意义。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臻臻。”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再次听到紫阳唤她。 桃木剑已停。 他们在云朵和云朵之间。 星星看着好像还是那么远。 又好像很近。 臻臻说不出来远和近的区别，只知道没有山和树做参考后，她望着哪颗星，都觉得伸手可触。 “还是害怕吗？”他没想到会吓坏小猫。 “不清楚。”她的魂好像丢地面了，还没追上来，不确定怕不怕，等追上来再看看。 “要实在害怕，我带你回去。” “别！”臻臻连忙阻止他。 这么快就回去，她刚才不是白害怕了？ “我慢慢飞。”他以为她是怕回去也那么快。 “不。”她这会儿缓过来了，想数一数星河里的星。 “好。”他把桃木剑变得宽大，让她坐下慢慢数。 纤细的小腿从裙摆里伸出来，在云间摇晃。 把流云晃成一丝一丝。 这里太过静谧。 静谧到能听清，她低声报数间隙，那轻微的喘息。 他听得入迷。 直到声音完全停止。 小猫阖上了眼，躺在他怀里，看起来，睡的很香。 紫阳把她抱紧了些，让桃木剑随意晃。 晃到他都忍不住犯困，才下令往回飞。 就像他答应她那样，飞得不快。 第一缕霞光破天，他们刚好回落院中。 昨夜的萤虫已死，今夜的萤虫才刚新生。 它们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小猫才能在每个夏夜都捉萤虫玩。 他心情格外好。 他决定大赦天下。 其实小猫还没那么困。 她也想在天上同他多待一会儿。 也不一定非要在天上。 只要是同他独处就好。 不过她知道紫阳还有事要忙。 他没有洗碗，也还有一堆馄饨没有下锅。 小猫都知道。 所以她假装睡着啦。 不过，可能紫阳的怀抱太舒服，她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 一觉无梦，闭眼睁眼，就像从天上直接落回了人间。 下意识想找紫阳。 还没动。 大手按过来，圈她入怀。 “怎么醒这么早？”熟悉的少年音，带着晨起的慵懒。 她偏过头去看，男人眼眸未睁，五官越看越好看。 臻臻动作极轻，侧了身。 无处安放的小手握成拳，抵在他腹部。 小脸贴上胸口，撒娇般蹭。 紫阳觉得她是想要自己的命。 两人都和衣而睡，似乎觉得衣裳蹭着不舒服，小猫猛地把他衣襟扯开，白嫩小脸贴在胸膛，蹭个没完。 紫阳：“……” 不就是命么？ 给她！ 现在就给！ 第121章 无视 臻臻在午饭桌上见到那三人的时候，怔了下。 也就怔了下。 紫阳端菜出来，她眼里又只瞧得见他了。 “怎么还是你做饭？”她奔上前去，想接过他手中的菜。 “怎么？这么快就吃腻了？”他躲了下，把小猫轻推到身侧，“烫，我自己来。” “没有，我以为……”她以为苏梦白被放出来，他就不会下厨了。 “他，身体有点儿虚，让他休养几天。”紫阳也虚，心虚。 “啊？”臻臻听紫阳这么说，难得把目光从紫阳身上挪开，去看苏梦白。 苏梦白被关了十来天，原本黝黑的皮肤，竟然开始发白。 白得还有点儿发灰。 看起来是挺虚。 “那还是让他歇着吧。”臻臻赞同，又问紫阳，“还有菜吗？我去……” “你也歇着去。”苏梦白再虚弱也是个男人，男人都没动手，紫阳又怎么会舍得让她去，“你乖乖坐那，等着喂你嘴里就好。” “不要。”她偏要跟着他。 “好。”他语气无可奈何，眼里笑意却如夏天的树荫，愈见繁盛。 “我到底是被关了十天，还是被关了十万年？”看着两人跟连体婴似的入了厨房，清风恍若隔世。 他甚至还掐了一把圆曦的大腿，看这是不是紫阳捏造的梦境，其实他们仨根本就没被放出来。 圆曦：“？” “痛不痛？”清风还有脸问他痛不痛。 圆曦不想说话，圆曦默默把苏梦白的大腿掐了掐。 “啊——”苏梦白痛到滚地。 “是真的啊。”那清风就不理解了，“按照正常剧情发展……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我们跪地痛哭，涕泗横流，乞求女皇大人宽恕我们的过错。 而女皇大人微微一笑，表示从来没有责怪过我们。 毕竟我们，虽然出发点是变态的，过程是令人发指的，结果是按律当诛九族…… 但抛开事实不谈，下次还有这种机会，我还敢。” 清风的思路很抽象，就是我知道我错了，但我情愿一错再错，错上加错。 “你管那叫正常剧情发展？”圆曦冷笑，“正常的剧情…… 应该是佛祖她震怒，斥责我等手段下作，亵渎圣佛。 然后把我们通通开除佛籍，让我们历经千重难，万般苦。 筋骨和血肉一起烂进泥里，灵魂永堕不灭之焰。 待她哪一日想起，得她首肯，我们方才能有丝毫被宽恕的资格。” 圆曦的思路一如既往极端，错就是错，永远对不了，犯了错的人，活该下十八层地狱，永堕无间之苦。 清风的思路也好，圆曦的思路也好。 总之，他们俩都设想过小猫各种各样的态度，也思索了应对方法。 但没想到现在会是这么个情况。 “好冷漠。”清风还从来没把这个词往小猫身上用过。 “冷漠？”圆曦说清风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要真是冷漠，至少证明她对两人的所作所为生气。 但凡生气，那就还是在意。 可小猫那明明是无视好不好？ 彻底的无视。 被放出来到现在，小猫只看了他一眼，而后再也没关注过他。 就那一眼，圆曦都还说不清小猫眼里藏着什么样的心绪。 就像，就像是见了陌生人。 知道这个人没死，那就无需记挂。 倘若他死去，她或许会抽出时间来悲伤两把。 也会掉一掉眼泪。 但他还活着，状态比苏梦白还要好。 小猫无暇理会一个活着的他。 圆曦感觉自己还待在这个家，但爱她的灵魂，却已被她放逐到无人之境。 那里永远是寒冬，大雪冰封。 “谁来扶我一把。”苏梦白是真的虚弱。 两人一个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正待遇，一个任由自己被流放，都没理他。 苏梦白只能挣扎往石凳上爬。 他一边爬一边骂骂咧咧：“你们俩这种道德素质，是追不到女孩子的。” 这顿饭吃得很诡异。 主要不是三个刑满释放……哦不对。 他们是赶上‘大赦天下’，提前出狱。 他们仨不诡异。 主要是他们仨觉得臻臻很诡异。 吃一口菜，看一眼紫阳。 吃一口饭，看一眼紫阳。 喝一口汤，看一眼紫阳。 紫阳也是这几天给她练出来了，还能勉强镇定自若吃饭。 清风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你吃饭就吃饭，你老看他干什么？”清风坐在她右侧，把她小脑袋往自己方向扳，“这东西，他下饭吗？” 被称作‘这东西’的紫阳，目光落在他犯贱的那只手上，皱了皱眉。 但没说话。 有些事，他能管。 有些事，他还是希望小猫自己处理好。 第122章 心意 但他可以不管，苏梦白不行。 “师兄，注意素质。”苏梦白都想给清风跪下了，“那是紫阳真人，不是‘这东西’，也不是‘那东西’。” 什么好人刚出狱就想得罪监狱长啊！ “还有。”苏梦白坐在清风右侧。 他努力伸手，绕过去，把清风胳膊，从臻臻脑袋上抽走。 苏梦白说：“师兄，对待女孩子，要温柔，要有礼貌，不可以这么粗鲁，女孩子会生气的。” 最后低头吃了口菜，抬起头来，笑着对紫阳道：“真人手艺不错，猫猫是因为爱吃，才一直看着真人吧。” “不是。”一直沉默的臻臻突然开口。 “什么？”坐她左手边的圆曦灵魂，蓦地听到她娇软嗓音，立即从被放逐之地流浪回来，诧异问她，“什么不是？” “不是爱吃。”臻臻似乎没组织好语言，脸上写满了纠结。 “你不爱吃？”紫阳挑眉。 “不，不是……”小猫慌得一批。 脸涨得绯红，越急越说不清，差点要哭出来。 “深呼吸。”紫阳怕她急出毛病来，“先把情绪稳定下来，再慢慢说。” 小猫大口喘气。 定了定心神。 才道：“不只是喜欢吃，还因为，因为道长好看，想看。” 清风：“……什么东西？” 圆曦感觉自己又被流放了。 苏梦白，苏梦白明明记得，自己刚才吃的那口是西红柿炒蛋，但回味，好酸。 一股狗粮味儿。 紫阳脸上表情还好，但耳朵尖红得像要滴血。 小猫这算告白吗？ 算是这些天来，对他说得最直白，最明心意的话了吧。 “你说他好看？”清风从愕然中清醒，醋坛子和辣椒罐一起打翻，他气极反笑，他指着紫阳，笑问臻臻，“你说他好看？” 又指了指自己：“他有我好看？” 苏梦白嗅到了修罗场的气息。 他都不知道他师兄到底怎么敢的。 这时候还要在太岁坟头蹦跶。 哦，太岁不是说紫阳。 紫阳道德素质很高，苏梦白说的是臻臻。 他没记错的话，自家师兄把猫猫得罪的很惨。 如果苏梦白和猫猫角色互换，他都不觉得自己能忍着不把自家师兄刀了。 但很意外。 臻臻很平静。 她甚至还认真，仔仔细细，把清风的脸，一寸一寸看遍。 不管看多少遍，臻臻都不可否认，清风这张脸，皮相骨相双绝。 她第一次去偷考题，远远瞧见，就很喜欢。 不怪痴花公主年少时错爱。 换了她来，结果也一样。 臻臻看着清风这张脸，突然想起在都城尚书府里，她曾对他动过心的。 可惜很短，只有一刹。 她以为两人从此以后，只剩各自安好，各自怀念，他又在那天，猝不及防敲开了她的家门。 用一种极其粗暴，极其强硬，毫不退让的姿态，强行挤进他们稳定下来的家庭关系中。 他这个人，跟他的名字半点儿关系没有。 哪里是清风徐来呢？ 他分明就是一把剑。 一把锋利，两侧都开了刃的剑。 一剑插入，把她心从中间剖开。 她太怕痛了，心伤处就结了厚厚的茧。 经年累月，最终厚到她自己也看不清她最初的心意了。 臻臻又去看紫阳。 都是不世出之天骄，两人相同，也不同。 都一样的骄傲。 但清风骄傲到目下无尘，紫阳却不是。 紫阳的骄傲，好像到了一种很高的境界。 不管在什么人面前，都显不出他的骄傲。 他对着谁都愿意多说两句。 哪怕林剑兰那种人，他都尝试过，想要跟他讲明白，臻臻那些曾经为他，所付出的，牺牲的。 作为修道之人，紫阳也是清冷的。 比起清风那孤高自许的清冷，紫阳要更为随和。 太随和了，就融不进俗世人群里。 就成了旁人口中所谓清冷。 清风是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伤人伤己。 紫阳是和煦春光的具象化，都不用属于她，只照到她身上，她就觉得很安心。 “对。”臻臻垂下眼眸，又抬眸，看着清风，眼神和语气都无比坚定，“他比你好看，好看一千倍，一万倍，都不止。” 不是气话。 是真心这么想。 说完，也不理会清风是怎样反应，她把筷子放下：“我吃好了。” 是对紫阳说的。 “吃饱了？”紫阳满脑子还在循环，她坚定的一千倍，一万倍。 奇怪，感觉好像又忘了什么？ 他是不是也长恋爱脑了？ 最近脑子很不好用啊，怎么老是忘东忘西？ “吃饱了。”她其实没吃多少，但吃得太饱，下午就没理由缠着他要糕点了。 清风说小猫把所有的心眼都拿来对付他了。 “才不是呢。”她转过身去，熟练朝紫阳书房的方向走，边走，边小声嘀咕，“心眼儿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要留着对付……呸呸呸，不是，是留给道长呐。” 第123章 下贱 臻臻离开后，紫阳终于想起他忘记什么了。 他忘了回应小猫。 虽然怎么回应他还没想好，但他不能装作没听到。 心头记挂着小猫，紫阳也没多少心思吃饭，把碗里饭吃光，也丢了筷子离席。 场中人只要还没瞎，都能看出紫阳这是追小猫去了。 毕竟两人走的方向都一样。 “那也不一定。”苏梦白安慰自家师兄，“紫阳真人去自己书房，很合理是不是？” “是吗？”清风不信，“那小傻猫去紫阳书房干嘛？” 圆曦说：“首先我们可以排除臻臻去看书这个答案。”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苏梦白感觉自己都快编不下去了，“猫猫真的突然爱上了看书呢？” “很有可能啊。”清风居然还点头，“但是。” 众所周知，讲话‘但是’前面的内容都不重要。 清风说：“但是紫阳真人书房里的书，不是符道就是丹道，不说臻臻，就说你，苏梦白，读书人，儒生，你爱看？” “那如果不是爱上了读书的话，就剩一个可能了。”苏梦白佯装深思，实则不想戳破。 “不爱读书，又往书房跑，那就是爱上了书房主人呗。”圆曦眼底轻嘲。 “他们俩真谈上了啊？”清风也不知道是在问谁，明明各自心里都有答案。 “还真给他们两个纯爱谈成了，这可真是……”清风找不出词来形容。 苏梦白小心翼翼递上候选词：“天生一对？” 清风给了他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苏梦白没空体会。 他现在主要想知道，自家师兄此时是个什么心情，以及往后是怎么打算的。 清风心情当然很差。 至于打算，那还用问？ “当然是祝天下有情人终被截胡咯！” 清风夹起一筷子芦笋，笑得妖邪。 “我觉得你有点儿极端了。”圆曦很严肃对清风讲。 苏梦白：“……” 讲个笑话：圆曦说别人极端。 “怎么？”清风反问圆曦，“你不是这样想的？” 圆曦当即否认：“我当然不是。” “虚伪。”清风如此点评。 圆曦：“那我要是呢？” “极端。”清风把他的话还了回去。 圆曦：“……” 反正在你眼里我横竖不是什么好人是吧！ 圆曦不想跟他说话了。 但清风看他这样子，不像走极端的，忍不住好奇，问他：“你还真不是这样打算的？” 圆曦这回还是极端。 不过是极的是另一端。 圆曦说：“我现在只想赶紧圆寂。” “不至于吧你？”清风觉得圆曦确实有点儿太极端了，“女人天底下多得是，母猫就更多了。” 圆曦觉得好笑：“那你放手？” “那不行。”清风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我就看上这一只了，死都不放。” “那你还劝我？” “废话，要换成紫阳真人来，我也照样这么劝他啊！” “你心真善。” “也不是。”清风说，“要真把你们俩劝动了，我直接少俩情敌，多好。” 圆曦：“……” 果然，就不该接他话。 “我认真的。”清风稍微严肃了点儿，“别着急放弃啊，他们俩现在看起来还没成呢。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俩现在成了，也还远远没到绝境。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三，三不如偷。 等他们俩新鲜劲儿过去，你给那小萌猫当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夫，怎么就不算夙愿达成呢？” 圆曦摇头：“那非我夙愿。” 清风愣住：“为什么不愿？” 他一直以为圆曦懂他的。 圆曦反倒问他：“换你，你愿意？” “我愿意啊！”清风都没好意思说，自己一开始就是奔着做小的念头来。 为了在心里真正放下这只猫，四年里，他跟苏梦白通信并不很频繁。 对三人的感情进展也就没有那么了解。 苏梦白在信里用词又很夸张。 什么圆曦稳坐钓鱼台，什么紫阳有望夺冠…… 说句难听的，他来之前做最坏打算是，伪装成院里一棵树，就默默守她和她的爱人百年千年。 但没想到紫阳和圆曦实力竟如此不济。 一个还没得到她的心。 一个堪堪得到她的身。 此时那个堪堪得到小猫身子的弱鸡，对他还格外鄙夷：“你真下贱。” “我下贱？”清风差点笑出声，“那猫现在就过来朝你勾手，让你跪着当她的狗，你会拒绝？” 圆曦想了下那画面。 问清风：“她什么时候来？” 清风：“？” 圆曦：“她什么时候来要我做她的狗？” 清风：“……” 你赢了。 跟你比下贱我还是差点。 第124章 紫曦 苏梦白他们猜错了一件事。 臻臻去紫阳书房，还真是去看书的。 不过她既不看符道，也不看丹道。 她看兽道。 准确来说，是御兽宗一本小册子，用来辅助饲养灵兽的。 她很偶然在紫阳书架上翻到。 也不知道紫阳书房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本书。 难道他当年说他下山来拐萌宠一事是真？ 难道他现在还没放弃？ 如果他真的又养了一只灵兽，如果恰好也会化形，长得柔媚多娇……臻臻不敢往下想了。 再想心会碎。 她强迫自己去想些美好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譬如说她可以讨好那只灵兽，让灵兽允许她能留在紫阳……好吧，转移失败。 紫阳踏进书房的时候，桌上书还没被翻开。 本该看书的小猫，在椅子上蜷成一团，眼睛红彤彤的，不像猫，像兔子。 很明显刚哭过。 他发现她最近，越来越爱哭了。 “谁又惹你了？”紫阳在家里待着，一般不会把分身放出来。 也就没弄明白她为什么哭。 当然，就算有分身在，八成也弄不明白。 女人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 小猫的神奇程度，还要在女人之上。 “紫曦。”刚哭过，臻臻嗓音有点儿哑。 “紫曦？”紫阳忍不住笑，“你不就是紫曦么？” “我不是。”她边说边哭。 哭声不大，呜呜咽咽的，像小奶猫。 “谁说不是了？”他在椅子前跪下来，仰望着她。 “你说的。”她微微低头，同他对视。 眼神又凶，又可怜。 “别造谣，我什么时候……”紫阳突然卡壳。 他想起来，这话他以前还真说过。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们还在都城。 那时候她不肯跟他回山门，可能是心里有气，也可能是道门当代第一人的骄傲，让他不肯对她俯首，才说了那样的话。 “从前的话，不作数的。”紫阳伸手，想替她把脸上的泪拭去。 手却被她的小手抓住。 “都不作数吗？”她眼睛忽地亮起来。 太亮了。 让他一下子拿不准该怎么回答。 他从前说过的话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都不作数。 “应该，不是吧。”他只能赌百分之五十。 “呜哇——”小猫把他手丢开，哭得撕心裂肺。 他好像赌错了。 “先别哭。”他慌得手都发抖，给她把脸上泪水擦了又擦，“你最起码给点儿提示吧？你想哪些作数，哪些不作数，都是你说了算好不好？” 小猫还是哭，不说话。 他只能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你说的那个紫曦，是谁？” 这个小猫倒是回答他了。 “你以后会养的那只灵兽。” 紫阳：“？” 他感觉小猫在说一些很新的东西。 不确定，在问问。 “你怎么就知道，我以后会养灵兽？你偷偷学我推衍术了？”紫阳回头去看桌上未翻开的书，“《只要跟我学就没有你驾驭不了的神兽》？这书里有讲推衍术？” 小猫发懵：“推衍术是什么？” “一种能推测未来窥探天机的道门禁术，你都不知道是什么，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以后会养灵兽的？” 小猫解释不清楚这个问题。 她的逻辑很简单。 “你以后会养一只灵兽，它也是只小猫咪，也会化形，和我一样好看，你会同她结为道侣，给她取名紫曦……你不要我了。” 紫阳：“……” 他有一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感觉。 还有一种，小猫在想着法儿自虐的错觉。 “既然如此。”紫阳诚心诚意发问，“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养你，和你结为道侣呢？” “是啊。”小猫也问他呢，“你为什么要找别的小猫咪，不直接找我呢？” “我很好养的。”她眼巴巴看着他，试图给他举例说清楚她有多好养，“我身体，嗯体，体弱多病，我道法，嗯法，法力低微，我……我怎么这么没用啊！” 她把自己说得泪流满面，最后甩一句“你还是去找别的小猫咪”给他。 紫阳又心疼又好笑。 “我没有要找别的小猫咪。”他努力抑制笑，给她解释，“你也不可以这样说自己，你很好。” “尊嘟？”小猫停了哭声，大眼睛看着他。 “尊嘟。”他以性命起誓。 “那你书房里为什么会有这本书？”小猫指着桌上的书问他。 “你就是因为这本书，胡思乱想这么多？”紫阳好像稍微有一点儿懂她的脑回路了，但没全懂。 因为他看这本书的原因，跟小猫的猜测，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无干系。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家道长我，也是头回养猫，怕养不好，才找了各种各样的书，想学习一下呢？” 第125章 发情 “你看这本书，是因为我？”臻臻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 她在他们面前，一直是被教的弟子视角，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也是要学习的。 “是啊。”紫阳还有些感叹，“把你养成如今这样，也不知道算不算合格。” “你是照着书上养的么？” “那倒不是。”紫阳说，“那书写得没一样准，我很早就不看了。” “哦。”小猫说，“我倒觉得书上写得挺准。” 紫阳：“啊？” 小猫想了想，说：“道长你可能没发现，我最近，变得有些奇怪。” 紫阳心说你完全不掩饰一下，想不发现很难啊。 刚出狱那三条狗都看出你有问题了。 “是吗？”心里这么想，嘴上还得装，“怎么就变得奇怪了？” 得照顾下小猫自尊心。 “嗯……”臻臻脸色发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最近面对你，老是会有一种冲动，想把你关起来的冲动。” 这他知道。 关起来让他一天烧八顿饭是吧。 也不算特别奇怪吧。 “我总想把你关起来，跟你，跟你做那种事……” 嗯？ 这他还真不知道。 是他之前看得不全，还是小猫最新进化的？ “我想，我应该是发情期到了，所以才会对道长产生这种，这种奇怪的想法。” 啧。 他的小猫宁愿相信这是发情，都不宁愿相信这是爱情。 这恋爱脑长劈叉了吧？ “谁跟你说，你这是发情期到了的表现？” 小猫回答很快：“灵山道人说的。” 紫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灵山道人就是那本书的着作者。 “所以你是因为自己最近变得奇怪，想去书上找答案，刚好找到我这本书，才误会我想要养灵兽的？”他总算破案了。 “你这……”破案是破案了，但紫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她发现自身问题及时，这得夸吧？ 她发现自身问题，并尝试独立解决，这也得夸吧？ 她虽然因为这本书展开错误联想，且成功冤枉了他，但这至少说明她心里有他，这肯定得夸吧？ 她…… 紫阳还没想好具体怎么夸，小猫又开口了。 小猫说：“书上写了，发情期到了，就是会这样，只要割掉猫蛋就好了……” “你等会儿。”他把她嘴捂了，“你看的还是雄篇呐？” “唔唔。”她说不出来话。 紫阳松手。 “还分雄篇雌篇啊？”小猫震惊。 紫阳想笑：“知道什么是猫蛋吗？” 小猫当然知道。 她就是知道才疑惑，她又没有这东西，怎么割？ “宝宝啊。”紫阳本想劝她没事少看点儿书，但看书本身是件好事，话出口便改了，“你现在既然做了人，就多看看，如何做人的书，这些讲灵兽瑞兽的，不适合你。” 小猫觉得挺适合的。 雄篇都能解开她的疑惑，雌篇不得全是正确答案？ 但她又不能证明紫阳说得不对。 只好低头先应下。 末了，她抬头再次向他确认：“你以后不会养别的灵兽了，是么？” “是。”他别说以后，就是从前，也没想过除了她之外别的选择。 “别总想那些还没发生的事，来自己吓唬自己。”紫阳站起身，俯身把她抱进怀里，满脸心疼，“你也没有变得很奇怪，更没有什么发情期，你只是……” 他卡住了。 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虽然很早就打算好，如果小猫真的撞不破情爱这张纸，他会接手，来主导这一切。 可强行灌输给小猫的爱情观，真的会被她毫无保留接受吗？ 紫阳突然想起在自己之前，那两个活生生的失败例子。 圆曦对爱的理解是破戒，是跨越禁忌冲破束缚。 清风对爱的理解……有点儿抽象，有点儿没底线，过于不择手段了。 苏梦白没被找回之前，清风被沉重过去禁锢，还披着君子皮伪装下人类。 自从过去落幕，清风从过去中走出来，彻底变态。 小猫虽然纯真懵懂，但她对这个世界，对人和事，其实是有一套不成熟，但合理存在的逻辑与观点。 她也曾短暂沉溺过情欲之中，也曾眼花缭乱于清风多到数不清的套路里。 可她到底没有选择接受。 那自己呢？ 自己同她说这便是所谓心动，就是要大道连枝，休戚与共，就是朝朝同眠，岁岁同乐……她真的会信吗？ 她刚还只把这一场春心萌动当作禽兽发情呢。 他说书上写得不对时，她眼里的疑惑他看得真切。 还是算了。 紫阳想，爱她这件事，做比说重要。 第126章 青泽 “你没有变得很奇怪，也没有发情期，你只是被我疏忽了，是我没把你照顾好。” 他想，他会一样一样做给她看。 让她能在他身上看到，虚无缥缈，从来只流传在坊间话本上的爱情，具象出来是什么样子。 她总有一天能分辨出爱和欲。 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也不是只能做那种事。 两个人整日在一起做那种事，也不一定就是因为相爱。 “我不会再疏忽你了。”他低头吻了吻她哭得红肿的眼眸，轻声问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那种想法的？” 小猫陷入沉思。 苏梦白一边吃饭一边吃瓜。 物理意义上的吃瓜。 夏季，正是吃香甜西瓜的好时节。 大概是被断水断粮整三个日夜，饿还好，他是真渴怕了。 不夸张的说，当水鬼怕水的后遗症都被治好了。 他恨不得住后院井水里。 离不得水，吃饭也想润润喉。 在厨房里找到两个藤蔓还新鲜的西瓜，当即切了，还问清风和圆曦要不要。 清风和圆曦都不要。 他们俩一开始恨不得抱头痛哭。 后来相谈甚欢。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要打起来了。 “我下贱？”圆曦都气笑了，“要不是托你的福，我现在能跟个战犯似的，连跟她多说两句话都不敢吗？” “还怪我是吧？”清风反问，“要没有你，我那计划真的能成吗？我俩谁托谁的福啊？” “要没有你，我根本就不会这么做！”圆曦一再坚持当时清风下了秘术，“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要没有我，你这辈子就是个被紫阳管着的命！他让你一月侍寝一回你就得老老实实等一月，他让你一年你就得老老实实等一年！” “虽然但是。”苏梦白忍不住出声问询，“圆曦有了师兄你之后，他现在，看起来，好像，一辈子都轮不到侍寝了呢。” “你哪边的？”清风面无表情。 苏梦白接着吃瓜。 “他说得有错？”圆曦好像头一回看清楚眼前这个人一般，大彻大悟，“我先前的预感果然是对的。” “什么预感？”清风感觉这和尚好像是想什么很不礼貌的事情。 圆曦有礼貌，但不多。 他说：“你没来之前，那臭道士跟臻臻还清清白白。 你一来，臭道士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两人进展飞快。 你跟嫌他们俩太慢似的，还忍不住燃油助力猛推了他们俩一把。 才十天，才过去十天。 他们俩已经到了片刻不能分离的地步了。 你老实告诉我，那臭道士是不是救过你的命？” “你有病吧？”清风脸色比他自己在朝堂上假死那天还难看。 “他要不是救过你的命。”圆曦感叹，“你怎么舍得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宁愿抹黑自身形象，还顺带拖我下水，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让臻臻眼里只能看见他一个…… 你真伟大。” “你差不多可以了。”清风警告。 圆曦还没说够：“算我求你，前任宰相大人，清风大人，收手吧，别想着当什么妾当什么偷，你这天赋点得太奇怪了，我怕你一出手，过两天他们俩就该大婚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毒哑？”清风怕他不信，很认真举例，“苏梦白我都下得去手。” 突然被cue的苏梦白：“……” 不是，师兄，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你这样我会心碎的师兄。 “你把我毒死吧。”圆曦真不想活了，死前他还不忘点评一下清风，“当初说你是粘合剂，现在看来，是我看走眼了。 不光是我，当年那些人，通通看走了眼。 你哪是什么天煞孤星。 你他妈的是月下老人才对！ 你牵红线这么快，得罪了谁被贬下凡来的？” “李青泽！”清风听到‘天煞孤星’四个字，浑身戾气压都压不住，“你是不是一心求死？好，我成全你！” “你最好是能成全我！”听到‘李青泽’三个字，圆曦也怒了，一座巨高无比的法相在他背后拔地而起。 佛道善防，武道擅攻。 比起相斗，两人其实更适合配合一起作战。 不过他们俩没什么机会打配合，争斗交手倒是有过很多次了。 从前圆曦不是清风对手。 在破魔而出后，圆曦佛法明显更精进一层。 再加上紫阳揍两人的时候，明显对清风更“偏爱”，让清风留下不少内伤。 加加减减，两人此时，打得也算旗鼓相当。 苏梦白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也没敢劝架。 甚至怕两人打得太过火，一不小心把自己弄死，还刻意抱着瓜躲进了屋檐下。 不是他胆小。 是两人动真怒了。 圆曦直接喊清风天煞孤星不用说，清风喊出的那个名字才是王炸！ “李青泽……”苏梦白在记忆里搜寻了下，林明月，也就是大吉这具身躯跟了清风很长一段时间，对许多隐私都有涉及，“这似乎，是圆曦老弟俗家的名字？” 第127章 自虐 什么时候对道长有那种想法的？ 那就要说回清风头次侍寝……呸！那就要说回清风欺负她那天晚上了。 “你走之后，我很难受，比你给我上药的时候，还要难受。”小猫回忆起当时那种欲火燃身的感觉，还忍不住发抖。 紫阳手指轻划过她眉眼，试图安抚她。 小猫眼眸眨了眨。 纤长睫毛扫过他指腹。 气氛变得暧昧。 小猫嗓音也不自觉带上要命的娇媚：“我想，要是你没走就好了。” “那你怎么不叫我？”她屋里屋外，他都设下阵法，只要她有传唤他的念头，他收到第一时间就会赶去。 “我没力气了。”小猫委屈，“清风把我折腾太狠……” 她忽然缄默。 神情带上三分恐慌。 “怎么了？”紫阳有些担心，是不是他们不知轻重，给她留下了阴影。 “你……”臻臻倒没留下什么阴影。 他们三人对她有救命之恩，要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被弄伤弄疼，当时有些生气，也就是生气了，小小报复一下就好。 她突如其来的缄默，是想起清风曾对她说过的话。 没有哪个男人，会乐意在床上听到她提及另一个男人。 不过现在好像没有在床上。 臻臻又小心翼翼看了眼紫阳的脸色。 道长眼里只有对她的担忧。 好像也没有生气？ “我怎么？”紫阳很少对她用术法，也就猜不透她此刻念头。 只能从她脸上表情，模糊看出，她恐慌的源头，似乎是，他自己？ 紫阳把这辈子干过的坏事都想了一遍。 没想出来哪一件会让她害怕自己。 “你，你不生我的气吗？”小猫好像鼓起很大勇气问出这话。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紫阳满脸难以置信。 他心疼她还来不及。 就算有气，也不会往她身上撒。 她那么娇，那么软，多摸两下都恨不得要掉层皮。 相比之下，紫阳更愿意去寻那两条狗的晦气。 那俩多皮实。 感知到前院动静，紫阳挑挑眉。 看，都被他打得半死了，伤还没养好，又开始内斗。 “你不生气……” 小猫不明白了。 圆曦听到她提及清风会吃醋。 清风只要是个人，好像也没这么狭隘，清风吃醋的对象不一定非要是人。 小猫记得，她为了给芍药剪枝，拒绝清风叫她去放风筝的邀请，清风生了好大的气。 还想在夜里偷偷把她芍药连根挖走。 她忆起往昔。 思考紫阳为什么会不动气。 难道紫阳不是个男人？ 呸呸呸。 对道长太不敬了。 那就是不值得为她生气吗？ 怀疑的念头一经产生，便如杨花遇风。 顷刻间，小猫心里下满大雪。 原来是这样啊。 好像有点儿难过呢。 小猫不争气吸了吸鼻子。 紫阳回过神，就见怀里的美人儿满眼失落，眉尾嘴角一齐下撇，好似受了蓦大委屈。 什么情况？ 他刚错过了什么？ “臻臻你，你，你。”紫阳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种时候怎么能走神呢！ 那两条狗就是把脑浆都打出来，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哪里比得上她重要？ 她最重要。 “我错了。”紫阳稍稍回忆了下他走神之前，他们对话的内容，犹豫不定，试探问询，“我，我应该生气？” 他生气吓到她怎么办？ 还没生气她方才就怕成那样。 要生气还得了？ 臻臻摇头。 她虽然还称不上一个真正的人。 但也明白，下意识的反应，做不得假。 他心里没她位置。 如今对她种种好，不过是把她当宠物在养。 “世上的人谁说话不尖酸刻薄？说话好听的，都是骗你的，难听的，才是现实，忠言逆耳利于行你懂不懂啊？” “因为关心则乱，因为爱之深责之切，真心爱你的，哪有会甜言蜜语哄着你，把你泡蜜罐的？” “那是他不够爱！” 多年前的刀忽然回身，把她插了对穿。 “臻臻？”紫阳感受到怀里人儿忽然一抖，然后她整个人都要破碎般，他前所未有的心慌，问她，“你没事儿吧？” 他还是叫她臻臻。 如果真是拿她当道侣养，应该很早，就改口唤她紫曦了吧。 “我没事。”臻臻对他勉强扯出笑脸来，又把他往屋外推，“道长不是还有事要忙吗？快去吧。” 紫阳心慌到甚至想当场起一卦。 她都要赶他走了，还叫没事？ “我，也不急。”他这时候都想不起来先前是准备去忙什么，只能一遍遍，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说，“你重要。” “我吗？道长不用担心我，我会努力学术法，变得很厉害，把自己照顾好的。”她边笑边哭。 紫阳汗流浃背了。 第128章 吃瓜 能让小猫说出努力学术法这种话，他到底做了什么，惹她如此心伤？ 虽然想不明白，但紫阳觉得自己该死。 “别哭别哭。”他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所以我到底错哪里了？ 不不不，我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我错哪里，就是最大的错！ 臻臻不想让他碰她，躲过他的手，还要赶他走。 突然想起这是紫阳书房。 该走的人是她。 想也没想，挣脱他的怀抱，转身往外跑。 紫阳怕弄伤她，不敢强硬留她。 想到前院两狗还在斗法，怕她受惊，忙在她之前冲出门。 “你别走，你就待在这。”他冲得急，没站稳，几乎要给她跪下，“我走，我现在就走。” 似是怕她拒绝，紫阳说完就走了。 略显急促。 落到臻臻眼里，则是他没那么在乎她的又一证明。 小猫更不高兴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 人是她自己赶走的，他真走了，她又生气。 “喵（好气）！” 鬼吼一声，她变回猫身。 在屋里乱窜，到处爬，翻来滚去。 把他留下的气息都嗅干净，还不解气，疯狂啃他的书。 刚啃两口，又想起是他的书。 爱屋及乌。 她下不去口了。 紫阳刚走出院门，反应过来，没忍住给自己一巴掌。 这时候他哪里能走啊！ 他这一走，那小猫不知道又会脑补什么，别又哭死了。 想拔腿回去。 前院斗法好像到白热化阶段，动静大到他无法忽视。 “把贼秃驴三魂七魄都拆了？”紫阳挑眉，桃木剑出鞘，“两人真打啊！” 前院，最吸引人目光的，不是被拆成十多个的圆曦。 也不是浑身鲜血，只剩一身风骨未折，倔强立于风中的清风。 而是檐下看两人斗法看得津津有味，晃着大长腿吃瓜的苏梦白。 瓜皮丢了一地。 紫阳走过去。 苏梦白还给他递了块瓜。 “吃吗？” 紫阳接过，顺嘴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不明显吗？”苏梦白咬了手上瓜一口，“他们俩打起来了啊！” 紫阳看了他一眼。 可能是错觉，他感觉苏梦白心情还挺好。 看来他急早了。 想着，紫阳也在他身旁坐下来，吃了口瓜。 “还挺甜。”紫阳点评，又问苏梦白，“厨房我买的？” 苏梦白心情当然好了。 他本来着急，都准备去打扰一下谈恋爱的两人，把紫阳搬出来劝架。 还没去，紫阳就来了。 顿时心安。 但紫阳来是来了，为什么不去劝架？ 还坐下来了？ 苏梦白表情怪异，听到他问瓜，木木点头：“是，是吧，我确实是在厨房拿的。” “嗯。”那是紫阳买给小猫消暑的，她怕冷又怕热，“切两块送到我书房去。” 苏梦白怔住。 低头看了看脚下那堆瓜皮。 紫阳也愣住。 “不是吧？”他诧异，“你都吃了？” 苏梦白不知道从哪掏出他的剑来，把手中那块瓜，咬过一口的地方，横削了。 递给紫阳。 满眼无辜：“这块给猫猫，行吗？” 紫阳被瓜梗了下。 “算了。”他摆摆手，“你吃吧，反正一会儿还要出门，我再买新的给她。” “你早说啊。”苏梦白低头，要去舔剑上被削下那块，口中还念，“别浪费了。” “别这样。”紫阳看不下去，把他后颈皮拎了，“我顺手给你多买几个，这块就别吃了，不至于。” “哦。”苏梦白听话，把剑吹干净，收了起来，接着吃瓜。 紫阳松口气。 这个脑子也不好使，但胜在自我管理意识较强，不怎么要人操心。 至于那个…… 想到闹脾气的小猫，紫阳又头疼起来。 “你要没什么事，就去教臻臻读书吧。”要苏梦白教她读书是假，让他作陪是真。 有人陪着，她应该能少胡思乱想些。 “行。”苏梦白应下，可能是都缺心眼儿，这家里，他最喜欢跟猫猫玩，“不过我得等他们俩打完，我有点儿担心师兄。” “你担心你师兄？”紫阳挑眉。 怎么看，清风状态都比圆曦好啊。 “嗯。”苏梦白说，“我担心师兄下手没分寸，真把圆曦打死了。” 紫阳：“……” 你们读书人的讲话方式，我到现在还是习惯不来。 “别担心圆曦死不死了。”紫阳把最后一口瓜吃完，站起身，“你现在，还是替你师兄祈福一下吧。” 随着他起身，惊天杀意铺开。 苏梦白呆住。 他原不是为劝架而来么？ 今天怎么回事？ 一个个火气这么重，中午也没辣菜啊！ 第129章 善妒 “服不服？”清风把唇边血擦去，居高临下看着圆曦本体。 圆曦本体却没看他。 连带着十个散出体外的魂魄，一起看向清风身后。 “哼——” 桃木剑从清风背后插入，穿身而出。 虽避过了心室，但这一剑，仍是把他傲气摧折，叫他再也无法站立，从空中跌落。 “你……”清风看向紫阳，正想说他不再自持公正。 下一秒，桃木剑连着把圆曦和他的魂魄一一穿过。 惨叫声响成一片。 十多个圆曦跟落饺子似的，随着惨叫往地上掉。 桃木剑不停，飞回紫阳跟前。 那个眉眼从来洒脱的道人，这时候依旧瞧不出有怒气。 他屈指，把剑上血迹弹去。 桃木剑归鞘。 看都没看两人。 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要打滚出去打，别吵她。” 苏梦白动都不敢动。 紫阳熬夜揍清风和圆曦那晚上他不在现场。 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跟他们俩一起被关古镜里了。 所以这算是苏梦白第一次见紫阳动真怒。 从不生气的人，发起火来，好他妈吓人。 等道人离开很久，他才敢上前去扶自家师兄。 “谁惹他了这是？”苏梦白碎碎念，又问圆曦，“兄弟，你还有气吗？” 圆曦没回应。 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过去了。 苏梦白正想过去看看，清风开始咳。 一边咳一边疯狂吐血。 苏梦白忙回头先顾自家师兄。 “你去找个盆。”清风还有力气说话。 苏梦白应了声，边往厨房去边问师兄：“找盆做什么？” 清风说：“把血接了投喂小傻猫去，吐地上浪费。” 苏梦白：“……” 他停了脚步，回过头来，看自家师兄，一脸无奈。 清风看着苏梦白，白得毫无血色全是血迹的脸上，笑容还怪灿烂。 书房里，小猫颓然半晌，又起身跃上书桌，把没看完的书，翻到雌篇，接着看。 内容和雄篇差得不多。 只是要更细腻些。 以及发情的处理方式，也稍有不同。 灵山道人在书上如此写道：“雌兽与雄兽生理构造不同，单纯的去势手术，只能使雌兽不受孕，并不能解决发情期躁动的问题。 建议兽主在雌兽发情期间，多体贴、关怀雌兽，亲吻抚摸等亲密行为，也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雌兽发情痛苦。 如果都不生效，兽主可以采取一些极端的法子，譬如用些器具刺激**，模拟**（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采用这条，原因写在书尾）。” 臻臻用猫爪把书翻到尾。 灵山道人在书尾写：“灵兽性子单纯，大多灵兽一旦认主，便会终身忠诚于其主，这种忠诚，在某种程度上，是不亚于人族爱情，甚至超越爱情的。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尤其对兽主来说，更是好事。 但兽主万万不可爱上自己所饲养灵兽，兽类善妒，占有欲强，兽主若是倾心，很容易遭灵兽反噬，自身沦为兽类处境，切记切记。 对了，此书还请各位兽主妥善存放，莫要叫开了灵智的灵兽翻阅……” “胡说八道。”小猫这时候觉得紫阳说得挺对，这书里说得没一样准，“你才善妒！你才占有欲强！你才会反噬兽主！” 她只是想让紫阳不养别的灵兽，这叫善妒吗？ 她只是想把紫阳关起来，只属于她一个人，这叫占有欲强吗？这叫反噬吗？ 一派胡言！ “还不给我看！”猫爪出击，把书撕得粉碎。 紫阳去后门未关，风吹进书房，把书上纸片吹飞满屋。 “呀！”小猫不想弄脏他的屋子。 忙念着生疏咒语，把纸片全收拢，拿块破布兜了。 叼起破布包袱，小猫从窗子跃出，绕开前院，想找个没人的地儿把东西埋了。 苏梦白把师兄送回库房，再把十多个圆曦一起搬到西厢房，染了一身血，就先回屋，准备沐浴更衣后再去教臻臻读书。 刚把热水提到屋内，还没倒进浴桶，窗外传来动静。 苏梦白走过去，推窗往外瞧。 “什么东西好香？” 声音从底下传来。 苏梦白低头。 墙根儿下，白猫刨了个坑，坑里丢了个包裹。 是臻臻。 “你又在我这埋什么？”苏梦白有点儿无奈。 臻臻明明有自己的屋子，还很大很宽广，但总喜欢把不要的东西，和极其宝贝的东西，都往他屋外埋。 他都不知道她到底是猫还是松鼠。 “不要的东西。”白猫见他不答，仰着猫脸，又问他，“你在屋里吃什么好东西？” 好东西？ 苏梦白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血。 对她来说，可能确实算好东西吧。 第130章 煮茶 “没吃什么。”苏梦白想说你要饿了，这会儿去库房和西厢房应该能吃到撑。 但他不敢。 他怕紫阳晚上回来也给他一剑。 “真的？”小猫不信。 “真的。”苏梦白叹气，“我要沐浴了，你埋完东西先去别的地方玩，等我沐浴完找你。” “你找我？”臻臻恰好也有事想找他，她想找他借书，“我能去你书房玩吗？” 猫猫不想看人写的书，她想找找看，有没有博学多才的猫也出书。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同类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 小猫天真想。 “嗯。”苏梦白把窗关了，开始脱衣服，“你好久没跟着我念书了，之前教的都忘光了吧？” 小猫不想念书。 她只想去找书。 但苏梦白没说可不可以。 她去扒他窗户：“可不可以嘛？” “别！”苏梦白衣服脱一半，连忙过来把窗锁上，“你别害我，怕了你了，你想干嘛？” “去你书房。” “可以，去，现在就去！” “好嘞！”小猫念了个平土咒，把包裹埋好，变回人身，开心往苏梦白书房方向去。 屋里，苏梦白松口气，认真宽衣沐浴。 等他到书房，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臻臻坐在她常坐的位置，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连他进书房都没察觉。 苏梦白把自己书房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哪里被弄乱——他以为她吵着要来自己书房玩，是想捣乱的。 “有心事啊？”在她对面坐下，苏梦白伸手想倒茶。 发现没有。 又把手收回去。 臻臻才回神，捏着术法，给他搬出一整套茶具，又引来后院井水灌入茶壶。 引火术起，等水开就好。 “谢了。”苏梦白盯着火苗，又问一遍，“有心事？” “嗯。”臻臻闷闷应了声。 “能说？”苏梦白等水开有点儿无聊。 “能……吧？” “能吧？”苏梦白笑，“那是能还是不能。” 不是能不能。 是臻臻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 想了想。 臻臻问苏梦白：“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让道长喜欢我？” 苏梦白：“？”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你随便皱皱眉头，紫阳真人就把那俩人大杀特杀，你还想怎么做？ 圆曦的命不是命，我家师兄的命也不是命吗？ “你也没办法吗？”没有得到回答的臻臻有些失落。 她以为苏梦白活得通透，应该不像她这样笨才是。 “原来你跟我一样，都是笨蛋。” “我……”苏梦白想骂人。 但良好的教养以及，自己心里一直是把她当嫂子来对待的。 苏梦白忍住了。 “你如果只是想让他喜欢你的话。”他想了想，给了个标准答案，“你就把你的魅力，稍微收着点儿，应该，可能，大概，也是行不通的。” “什么？”臻臻满脸茫然。 “我表达能力有问题吗？”苏梦白听到水‘咕嘟’声，忙掀盖，把茶叶往里丢，再盖上盖，才看着臻臻，眼神认真道，“我说你要是只想让他喜欢你，那八成是不可能了，他爱你已经爱到骨子里，跟草一样不能自拔了。” “是吗？”臻臻听这番话跟平时听苏梦白上课没什么区别。 都像在听天书。 “我一点儿也没觉得他有那么爱我。” “那你肯定有问题。”苏梦白嗅到茶香，连忙让她关火。 “我有什么问题？”臻臻不服气，但还是掐印收回火法。 掐一遍，没成。 掐两遍，也没成。 掐三遍…… 臻臻生气，拎起那壶茶，直接往火上浇。 苏梦白：“……” 这很难评。 水灭火，乍看起来好像很正常。 但你不想给我喝，又何必走这个流程呢？ “你没有问题。”苏梦白服了，“应该是紫阳出了问题。” 要不是紫阳那么惯着这猫，这猫也不至于整四年，控火诀修得这稀烂。 “道长怎么会有问题！”臻臻更不服气了。 苏梦白：“……” 他就不该嘴贱问她有没有心事！ “好好好，是我有问题。”苏梦白头痛，“你们俩都没问题，是我，我，我他妈的能有什么问题啊？” “你眼瞎。”臻臻给他倒茶。 嗯？ 居然还能剩半壶？ 苏梦白头不痛了。 “好好好，我眼瞎。”他端起茶，慢慢品。 “话说。”苏梦白还有点儿好奇，“你是怎么感觉，嗯，他不喜欢你的？” 臻臻眨眨眼眸：“他都不跟我做。” “噗——”苏梦白刚喝下去一口茶全喷出来。 不是。 这种私密的事，真的是我能听的？ 第131章 缺爱 “他也不说娶我。”臻臻像列罪状一样，把紫阳不爱她的证据一条条往外摆，“我和圆曦他们亲密，他也不吃醋，他其实没有像你说的那样在乎我，更别说爱我。” “嗯，关于你说的第三点，我持怀疑态度。”苏梦白以前也跟臻臻一个看法，觉得紫阳这人大度宽容，从不学女人家拈酸吃醋。 但现在，他对紫阳的看法，有所改观。 紫阳这个人的大度宽容，是有底线的，底线还很高。 哦，对猫猫底线挺低的，低到可能没有。 但对其他人嘛……怎么说呢，清风和圆曦吃醋，都喜欢为难猫猫，对猫猫施加变态的控制欲。 紫阳的吃醋，更喜欢直接找源头硬怼，不服就是干。 伤害猫猫的事情他是一件不干，但除了猫猫外，他伤害谁都没心理负担。 “至于第二点。”苏梦白想到娶不娶这个问题，还有点儿惊奇，“他不是来入赘的吗？你要同他结为夫妻，得你点头啊，光他想有个屁用啊？这规矩，不还是当初你定下的吗？” 臻臻：“啊？” 苏梦白提醒她：“当初你说，跟他回山门，不行，你要自己的家，他听完就被你吓跑了，不知道为什么，跑了没一周，就淋着雨滚回来了。” 臻臻：“哦。”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苏梦白接着说：“我以为当时他的态度很明确了，你也懂上了，结果四年过去，你们无事发生，啧，他挺能忍，你也挺……” 想了想，还是没把‘蠢’字说出来。 猫猫不是蠢，就是心眼儿不多。 “我懂啊，我知道他是跟我走，但我不知道他是那个意思。”毕竟他一直唤她臻臻，她还以为，只是家人。 “嗯，确实，这事也不完全怪你。”苏梦白想了想，说，“紫阳真人他，性子太过闷，人也无趣，不像我圆曦老弟，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圆曦多一点。” “圆曦？”臻臻想，按苏梦白的逻辑，那……“你们都要跟我走，是都要嫁给我吗？” 苏梦白吓得手一抖。 唯一剩的茶水也泼了。 他颇为可惜。 “猫猫啊，说话前三思。”苏梦白扶额，“我只是先帮我师兄占个位置，我是清白的。” “哦。”臻臻满眼无辜，嘴角坏笑。 “你也学坏了。”苏梦白这才看出她是故意逗他。 “嘻嘻。”臻臻吐吐舌头，抱歉笑笑。 苏梦白也没怪她，这些年，把她当嫂子宠已经成了习惯。 “说起来，我还好奇呢，你怎么突然看上紫阳真人了？”三人里，苏梦白其实最不看好的就是紫阳，“他怎么勾引你的？” “道长他，很好啊。”臻臻想到那袭道袍，涌上的情绪既酸涩，也甜蜜。 “圆曦不好吗？”苏梦白说，“虽然有点儿极端，但比紫阳真人那个闷子好得多吧？讲话多有意思。” 臻臻没说话。 “那我师兄呢？”苏梦白说，“我师兄不好吗？他认定一件事，便是千年万年也不悔改，比起紫阳真人的坚守，我投我师兄一票。” 臻臻还是没说话。 “好吧。”苏梦白放弃给那两条狗拉票，“你说说紫阳真人哪里好，我听着。” 臻臻眼眸亮起来。 虽然她还没开始说，但苏梦白知道，那两条狗已经输了。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猫猫这是真喜欢了。 “他不要我哭，他也不要我找个让我哭的男人。” “他总觉得对我亏欠，我做错什么事，他都不觉得是我的错。” “他怪过别人，怪过这个世道，怪过他自己，从来没有怪过我。” “他说本来就是，你懂不懂什么叫本来就是，他还带我去天上看星河……” 虽然臻臻话序乱，想到什么说什么。 但苏梦白能听出来，猫猫到底是怎么动的心。 这只猫，她太缺爱了啊。 唉。 他们每个人，遗憾也好，痛苦也好，都曾被人深爱过，无微不至照顾过。 只有这只猫，生来无人爱她。 她只是想要很多很多爱。 只是想要这世上，能有一个人毫无保留去爱她。 紫阳恰恰就是这个人。 她当初的离开，她平日里每一次撒娇和耍赖。 无一不是试探。 试探他们的底线，试探他们对她爱的程度。 紫阳是唯一通过考验的。 他事事有回应，还回应得很快。 想到犹豫了四年多的师兄……苏梦白只能祝他往后不被赶出家门。 “他那么木的人，居然还会做出带你去看星河这么浪漫的事，真难想象。”苏梦白感叹。 “浪漫？”臻臻不是很懂这个词，只能凭借浅薄的文化水平理解，“不慢啊，他飞得好快！” 第132章 忠孝 苏梦白：“……” 你要这么说，那我就不好奇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不爱你了。 怎么说呢，紫阳真人这是开窍了，但没完全开窍。 带着完全不抱期望的心态，苏梦白问臻臻：“你们，在星河之上，做什么了都。” 怕这猫又说出什么他不该听的，苏梦白补了句：“太私密的就别说给我听了。” “私密？”臻臻回忆了下那晚，“数星星私密吗？” “数什么？”苏梦白没反应过来。 “星星啊。”臻臻说，“离得近，数起来头晕。” 苏梦白心说难怪你感受不到紫阳的爱。 你们俩一个看星星一个数星星，友情和亲情都点满了，爱情是一点儿火花没有。 “你们就没说点儿什么吗？” “要说点儿什么吗？”臻臻好茫然，“说什么呢？” “说点儿和星星有关的爱情故事什么的，如果是我师兄……”想起自家师兄满满的套路，“他肯定会先跟你讲二十八星宿，然后在里头捡个谈恋爱的，一步步勾引你，最后，嗯。” 你就会上钩，被他吃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可是我不知道什么二十八星宿。”臻臻无奈揉脸。 “唉。”苏梦白也很无奈。 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紫阳真人呢？”苏梦白寻思这东西紫阳不能不知道啊，“他就没跟你说点儿什么？” “他很忙。”臻臻说，“他本来早早就要我去睡觉，看星河都是他临时起意，耽搁他不少时间呢。” “忙？”苏梦白就不理解了，“什么事情还能比你重要？” 臻臻的回答出人意料。 她说：“你啊。” 苏梦白：“？” 这里头还有我什么事？ 臻臻说：“那天晚上，他急着去给你送饭。” 虽然紫阳没说，但她猜到了。 “原来是那天晚上。”苏梦白心说还真挺巧，“那是挺重要的。” 那晚紫阳再来慢点儿，他就该饿出毛病来了。 虽然情理所致，但臻臻这么一说，苏梦白顿感愧疚。 想到臻臻提及紫阳不爱她证明的第一点。 苏梦白决定教一教她。 “猫猫啊。”他语重心长，“紫阳真人他呢，为人比较板正，对你的心思，藏得比较深，你想要把他藏起来的东西挖出来，有时候，就得主动点儿。” “主动点儿？”臻臻歪头。 “嗯。”苏梦白说，“你不跟你做，你可以主动勾引他啊！” 紫阳是男人又不是圣人。 苏梦白不信他这还能忍得住。 除非紫阳就跟他师兄说那样。 不是个男人！ “勾引他……”臻臻眼里全是清澈的愚蠢，“我要怎么做？” “比如说看星星的时候……” 苏梦白开了头，忽然反应过来。 卧槽我这是在干嘛？ 教自己嫂子怎么去勾引别的男人？ 我师兄知道了不会打死我吧？ “看星星的时候怎么？”臻臻这时候格外好学。 见苏梦白说一半停了，忙催问他。 见着臻臻求知欲极强的眼神，苏梦白当夫子的后遗症上来了。 但想到师兄，后遗症又下去了。 上上下下，左右为难。 教臻臻吧，对不起师兄。 不教吧，又对不起臻臻。 难怪都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等等！ 忠孝不能两全，那是因为孝他知道了。 可他今日跟臻臻说的话，天知地知臻臻知他知。 只要臻臻不往外说，师兄又怎么会知道呢是不是？ “猫猫，要我教你可以，但你得保证，我跟你说的话，不让第三个人知道。” “谁也不行吗？” “谁也不行！” “你是要教我干坏事儿吗？”臻臻好像懂了。 “你看我敢吗？”苏梦白心说你懂个屁！ “那为什么……”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教了。”苏梦白还想多活几年。 “好吧。”只要不是干坏事，臻臻允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你先这样，然后那样，再之后……”对于好学的弟子，苏夫子从不藏私。 臻臻边学边露出震惊神色。 “苏梦白，你好厉害！你懂得好多！”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苏梦白好不得意，“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对！”猫猫想起自己来意，“我就是想来问你借书的，想问问你，有没有猫写给猫看的书，我饱受发情期的苦恼……” 苏梦白：“……什么期？” 臻臻把自己这些天的变化跟苏梦白说了。 苏梦白：“……” 你说猫猫蠢吧，她能说出紫阳不够爱她。 你说她不蠢吧，她连自己喜欢紫阳这种事都搞不清。 薛定谔的蠢。 第133章 两全 “别傻了。”苏梦白忍不住笑着摇头，“你没有发情，你这是爱情。” 臻臻歪了歪头。 苏梦白问她：“猫狗发情，是天性所致，是不管不顾，见了谁都可以，你是吗？” 臻臻摇头。 她只想和道长。 每一个幻想里，对面的人都是道长。 “那不就是咯。”苏梦白为自家师兄感到遗憾，也替臻臻感到开心，“猫猫，你长大了，你不再是一味的等待别人来爱你，你终于勇敢起来，尝试去付出真心了。” 真好。 只是紫阳那边的节奏暂时还不对。 臻臻付出，是想换来更多更深的爱。 若不是得不到，便会像现在这样，陷入无休止的怀疑揣测，陷入痛苦。 紫阳老哥，还得努力啊！ 你离胜利，还差得远呢！ 苏梦白没想到紫阳的努力来得这么快。 天光擦黑，紫阳踏入了他的书房。 “诶，你在啊？”看样子，紫阳是打算他不在的时候来。 “你要是觉得我不该在的话，我可以走的。”苏梦白现在对紫阳那叫一个客气。 “不用。”紫阳分得清苏梦白和清风，不会莫名其妙为难他，“你在正好，给你带的东西。” 紫阳说着，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大堆西瓜。 苏梦白眼睛都看湿润了。 比起给他烧壶茶还克扣半壶的猫猫，紫阳还是要靠谱得多。 “白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 “行了。”紫阳不吃他这套。 “哦。”苏梦白住嘴。 这就是紫阳和圆曦的区别了。 也就是只有跟圆曦撞在一起，紫阳的话才会稍稍多些。 不过那也是圆曦个人魅力所致。 没见清风跟圆曦对上话都变多了吗？ “唉。”跟这样的紫阳真人谈恋爱，也是难为猫猫了。 “叹什么气？” “你怎么还没走？”苏梦白吓一跳。 “你很想我走吗？”紫阳不仅不走，还顺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就是下午臻臻坐过的位置。 “我怎么会想你走呢！”苏梦白哈哈哈，尬笑，然后收敛笑容，认真道，“但肯定有人等你很久了。” 紫阳眼神飘忽，但没接话。 苏梦白一看他这是有心事，也上道，主动开口：“真人有话但说无妨。” “话倒是没什么想说的。”紫阳想到爱折腾的小猫，眼里透出丝丝笑意来，“想问问你这，有没有写给人看的书。” 苏梦白：“？” 你们俩是不是有病？ 一个要猫写的，一个要写给人看的……不是，这世上什么书不是写给人看的？ “情感类的。”紫阳意识到自己表达有问题，连忙修改，“借我，给臻臻看，她最近，总是瞎想，可能看看书，明白一些事情，会好一点。” 得！ 俩人是一个问题。 “没有。”苏梦白买书也不是什么都买。 就算有他也不会借。 臻臻那问题就不是看书能解决的。 “嗯。”紫阳看起来也就是顺势一问，没打算真能借到，“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对她更好，让她更开心些。” 苏梦白：“……” 你们俩是真的有病。 都双向奔赴成这样了，还都看起来满腹愁苦。 我才是最苦的那个好吧！ “真人谦虚了。”心里吐槽还吐槽，该教还得教，反正教臻臻都对不起师兄了，那再多对不起一点儿也没什么。 苏梦白说：“真人一直都做得很好，猫猫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是吗？”紫阳没太大感觉，“我身边，似乎很少有人不信任我。” 苏梦白愣了下。 发现还真是。 听到臻臻说喜欢紫阳的时候，苏梦白第一反应居然是很放心。 有一种自家养的嫂嫂，出轨了诚实可靠大佬的那种安心感。 “我不会也爱上你了吧？”苏梦白陷入自我怀疑。 紫阳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我答应过猫猫不跟她抢男人的。”苏梦白还在自言自语。 紫阳听不下去了。 “走了。” “等等等……”苏梦白连忙惊醒，自己是不是给臻臻传染了，怎么也开始瞎想？ “有事？”紫阳脸色不是太好看。 苏梦白感觉自己要是再不说正事儿，那柄桃木剑就会横穿过他。 “我知道有些事真人心里很明白，只是人难免灯下黑，身在其中，有些东西容易鬼打墙……” “讲重点。” “呃，简单来说就是，真人对猫猫，大可直接一些，不要瞻前顾后，三思而后行这句话，很适合我师兄和圆曦那个疯子，但不适合现在的真人，猫猫的爱需要你直白去回应。” 第134章 诱人 原来是我多虑了么？ 紫阳没全信苏梦白的话，但他决定认真考虑一下。 “谢了。”认真道过谢，紫阳转身去寻小猫。 处处找了一圈，没见猫影。 想起一处，紫阳挑眉，不信她这么乖。 回屋一瞧，小猫居然还真待在他的书房。 不知道是不是听他的话，反正看起来像是一直没离开过。 纤瘦人儿趴在桌上，拿他的道书当枕头，睡得很香。 没见到她之前，紫阳心下本是有些忐忑的。 她白天闹了情绪，他又耽搁到这么晚才回来。 怕她又哭。 但真正见到她，他又什么想法都没了。 哭就哭吧，他哄就是。 她这么可爱，就是该被他捧在掌心的。 倚在门边看了会儿，紫阳转身，要去厨房。 “嘤。” 刚转过身，就听得一声猫叫。 然后是她翻身动静。 眼皮一跳。 动作比念头还快。 在她摔落地上之前，把她搂入怀里。 刚心安，对上她笑意盈盈眸子。 七分清澈，三分狡黠。 他愣了愣。 原来是在装睡。 “学坏了啊你。”紫阳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说这话时，语气听起来还颇为骄傲。 “嘿嘿。”小猫也不惭愧，顺势往上爬。 细长胳膊攀上他脖颈，两腿夹住他腰。 将自己贴上他，贴得一丝缝隙都无。 姿势暧昧至极。 紫阳很少会有同她靠这么近的时候。 脑子正刮起风暴。 忽听她软软一声：“道长别走。” 风暴停了。 脑子放弃思考了。 她爱怎样便怎样。 她要怎样便怎样。 “道长我好想你。”小猫像没有骨头，娇软身子全往他身上压，脑袋也搁在他颈窝。 一会儿嗅一下。 嗅得他发痒。 哪里都痒。 “小骗子，不信你。”他觉得口有些干。 想找什么来润润。 “睡觉是骗你的。”她仍是不加掩饰，自己打自己的假，又说，“还有先前，赶你走，也是骗你的，我要努力学术法也是。” “哼。”他刚想冷笑。 小猫身体坐直，眼神缠着他眸子，像上了糖霜，黏黏，拉出长长的丝。 “可想你不是。”她说完，嘴嘟着，像等他去亲。 他犹豫一下。 她竟主动吻上来。 唇和唇相贴那刹，紫阳看见她美眸微微颤了下。 而后闭上。 似乎只这样主动，已经把她勇气用光。 小猫额上沁出细细汗珠。 抱着他脖颈的两只小手下意识攥紧。 身子也是僵硬的。 害怕么？ 怕什么？ 没等他想明白，小巧香舌钻出，想叩开他齿间门，姿态却不似那般巧，甚至说极为笨拙也不过分。 唉。 他心里轻叹。 这么久了，连亲吻都不会，那两人到底教了些什么给她？ 行不行啊！ 正想好好教教她。 香舌撤了。 连嫩唇都一并撤走。 紫阳诧异。 小猫睁眼。 眼神饱含委屈，又仿佛深受侮辱，恨恨看他。 紫阳：“……” 你倒是多坚持一下啊！ 想到她这对啥都是三分钟热度的性子，原是自己惯出来的，紫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自作孽，不可活。 “臻臻……”他正想哄哄她。 没想到小猫不要他哄。 愤怒的眼神变得坚定。 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这可是你不识抬举，逼我的！”小猫奶凶奶凶的。 紫阳想笑。 怕她生气，没敢。 憋得险些岔气。 小猫没发现。 她专心致志念咒施法。 不敢分心。 一分心就容易失败。 她苦练一下午，不能让紫阳看笑话。 随着咒术念出。 “这是……”她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会什么，他心里门儿清。 捆绑系咒术？ 下一瞬，四匹白练从虚空飞出，把紫阳四肢强行捆绑拉开。 他人还坐在椅子上，但此刻姿势，已经接近‘太’字。 居然一次就成功了？ 她不会练了一下午吧？ 呼—— 见咒术成功，小猫轻出一口气。 还好没丢人。 把额上汗擦擦，小猫低头，开始解他法袍。 紫阳道法高深，不惧寒暑，即便盛夏，身上衣着仍是为求得体，里里外外相加好几层。 繁复谈不上，但对小猫来说，挺难的。 刚擦完的汗又浸出来。 没干过坏事，第一次这么干，本就很急。 越急越不会，越乱。 小猫急得满头大汗在他身上乱叫。 紫阳：“……” 他已经很努力忍笑了。 但是真的太好笑了。 他忍得嗓子痒，止不住咳。 身子一抖一抖。 “不许笑！”小猫忙成那样，竟然还抽空来凶他。 他更想笑了。 “咳……呵呵。”实在没忍住，他笑出声来。 感觉自己被侮辱了。 她趴着，俯身过来。 居高临下看他。 “笑什么？” 第135章 丢人 许是天热，她今日着的衣裙薄透过分。 这么俯身过来，胸前绵软坠得饱满，晃得他眼花。 想忽略都不行。 他深呼吸两下，努力去看小猫那张更为诱人的脸。 刚使过劲儿，白嫩面庞染上粉红。 粉不在表皮，是从底下透出来，叠出好看颜色。 “你这是，要做什么？”他听见自己嗓音哑了。 唇舌又干又燥。 “不明显吗？”小猫居然还很困惑，她把他肩上衣襟用力往外扯，露出他结实肩膀来。 小猫说：“我在勾引你啊。” 紫阳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不敢相信这么蠢的猫，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 他有点儿理解清风为什么，对她一口一个蠢猫，一口一个傻猫叫。 实不怨清风。 “你勾引我。”紫阳尽量让自己说话语气不露鄙夷，“你脱我衣裳做什么？” “不然？”小猫茫然看他。 看得他心头一颤。 脱口而出：“你脱你自己的啊。” “原来是这样。”小猫懵懂。 脱自己的，那就简单了。 一道术法过。 小猫就像去壳的鸡蛋，白嫩嫩的，光滑滑的，落到他怀里。 天彻底暗下来。 风吹渐凉。 她不着寸缕，忍不住往他怀里钻。 他早方寸大乱。 香气染得他浑身都是，把他嗅觉触觉全侵占。 只恨双手被缚，不能把她抱住，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臻臻，放开我。”他是能自己挣脱的。 她练得再熟练，在他跟前，仍是不够看。 但他不能那样做。 小猫会生气。 “不放。”许是情动，她嗓音媚得不像话。 “你不会弄。”他好声好气跟她说，“放开我，让我来，别伤着了。” “谁说我不会！”他倒是提醒了她，该做下一步了。 她从他身上滑下去。 他听到她双膝着地。 想到她什么也没穿，娇嫩皮肉就那么跪在地上，心里一阵后悔。 方才就不该说什么让她脱衣裙的话。 “臻臻，起来。”他心疼死了。 她没空理他。 小猫很忙。 把他身上道袍解得七零八落。 再解裤子。 她俯首过去。 终于意识到小猫想做什么，紫阳急得大叫。 “臻臻，别！”他怕她不听，语气带上三分严厉，“放开我！” 就这三分严厉，对小猫来说，也是雷霆震怒了。 吓得一抖。 抬眸，害怕看他。 问他：“为什么不可以？” “很舒服的。”她还大着胆子劝他，想了想，又自以为很有说服力，给他举例子，“圆曦是这么说的。” 还补一句：“清风也是这么认为的。” 紫阳觉得今天给两人一剑还是捅轻了。 他就该杀了他们！ 两个混蛋，都拿他的猫做了什么混账事！ 惊人杀意铺天盖地袭来。 小猫一惊，术法维持不住。 白练回虚空去。 紫阳终于没了束缚。 大手把滑溜小猫捞入怀。 控制着力道，慢慢吻她。 他似乎很会这种事情。 唇舌勾弄，没几下，小猫把什么都忘了，一心要同他亲吻。 小手胡乱在他身上点火。 这是要索取更多。 紫阳抱着她，换了个姿势，竭力避过两人身下接触。 他轻轻揉她。 吻不曾停。 怕她不会换气，他把节奏控制得很好。 就在这么轻柔亲吻中，小猫迷迷糊糊丢去了。 小猫愣住。 感受到湿意，紫阳也愣了。 片刻，回过神来，他轻声笑。 “就这点儿本事，还想把我吃掉。”他含了含她耳尖，“你怎么敢的？” 小猫觉得很丢人。 小猫要哭了。 春眸含水望他，雾气蒙蒙的。 春潮过，娇面嫩得可人。 贝齿咬唇，本就红肿的樱唇，被她咬得水泽弥漫，涩气极重。 他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把自己外袍脱了，将她裹住，又捏着术法，给自己换了身干净衣裳。 再好好抱着她，待她缓得不再娇喘。 紫阳问她：“谁教你这么对付我的？” 小猫没回答。 只是觉得身下有东西硌着，不舒服扭了扭身子。 想起这是什么。 她才意识到他还没舒缓。 “我帮你。”她眼眸天真无邪。 “不用。”他把她往上托了托，让她离开那处，叫她舒服些，才道，“不理它，它自己一会儿就好。” 其实不抱她，好得更快。 但他舍不得。 她在他怀里软成一团。 要抱一辈子才好。 “为什么？”她不理解，想起圆曦满脸沉迷的样子，“真的很舒服。” 怕他以为她又撒谎，她着急：“我没骗你，起码这句没有。” “嗯。”他忍住杀人的冲动，轻轻拍着她背部安抚她，“我知道，那样你不舒服。” 第136章 沐浴 “我愿意的。”她真的愿意，她认真的。 “我不愿意。”他也认真的。 她的唇就该给他好好亲。 吃那些脏东西做什么。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除了这个，小猫想不出他不愿意的理由。 哪有人会不愿意舒服的？ “怎么会？”他爱她爱到骨子里，灵魂烙印都是她的样子，“喜欢的，第一次见，就很喜欢了。” “你说的是猫身还是人身？” “都喜欢。”虽然是不同的喜欢，但分量都是一样重。 第一次见，就想把她拐回山门，藏起来。 “更喜欢哪个嘛？”她撒娇。 “都是你。”他哭笑不得，“要我怎么选？” “若你不知道是我呢？”她有的是法子为难他。 “那我就一起拐回山门去了。” “花心！”她居然还斥责他。 “你连自己的醋都吃？”怕她还闹，紫阳问起先前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是谁，教你这么对付我？” “就吃就吃。”小猫胡搅蛮缠，对后面那个问题，却始终避而不答。 “不说？”紫阳不想轻易放过她。 这次他能控制自己，下次呢？ 两人没正式结为道侣之前，他不想那样做。 他想把自己，合情，合理，合法的，献给他的猫。 这是一个祭品对神只最基本的礼仪和尊重。 “他不让说。”小猫低头。 他让她把头抬起来。 换了个方式问她：“谁不让说？” 小猫中招。 很快回答：“苏梦白。” 这个问题可没人要她保密嗷。 “我猜也是。”紫阳寻思以那两条狗护食的程度，应该做不出教她来勾引自己这种荒唐事。 又问她：“什么时候教的？” “我可没说是他教的！”小猫伸手来捂他唇。 她一抬手，外袍滑落下去，露出她大片雪白肌肤。 握住她捣乱的手，轻轻捏着，紫阳笑着说：“嗯，我知道，你没说，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想到她膝盖落地，又把手伸进外袍里，摸索到膝盖位置，替她揉了揉。 “不疼。”她缓过劲儿来，被他温热手掌搓揉，又忍不住想，“还想亲。” 她知道羞，说得小声。 又是另一种风情。 “该吃饭了。”夜还长，他不急这一时。 “我可以不吃饭的。”她急。 紫阳又想笑，忍住，咳了两声，才道：“苏梦白要吃的。” 他们都不用吃饭，一开始有一日三餐的规矩，就是因为苏梦白。 后来就是习惯了。 “哦，把他忘了。”小猫有点儿惭愧。 怎么说，今日这一场亲密，也有苏梦白三分功劳。 可惜她没发挥好。 想到苏梦白教那些，小脸儿又红又黄的。 紫阳爱死她这可爱样子。 忍不住逗弄她：“要不要去洗一洗？” “洗什么？”她还没反应过来，问得天真。 “你说洗什么？”他看着她，眼里笑意极重。 揉着她膝盖的手缓缓往上，落在腿根位置。 小猫懂了。 脸红着，埋进他胸口。 “道长帮我。”她小声求他。 “好。”他爽快应下。 帮美人儿洗澡，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 抱着她离了书房，去了往日他沐浴的地方。 有术法在，热水很快备好。 他抽走她身上裹着的外袍，放她入水前，先拿手试了试水温。 调了好几次，终于像放珍宝一样，让她入了水。 “喵。”她也不喜欢水。 刚沾水，伸手勾他脖颈，要他抱她起来。 “这就洗好了？”紫阳笑意就没停过，“你就算敷衍，也好歹认真敷衍一下。” 他不让她出去，她只好扒着浴桶边缘，可怜兮兮看他。 白发沾了水，湿哒哒贴在她身上。 更显无辜。 紫阳心底倒不忍了。 顾不得刚换的衣裳，抱她出来，拿干净布沾水，闭了眼眸，替她擦着身子。 “道长也沐浴吗？”她见屋里样样齐全，猜他应该是用过。 “嗯。”每逢重要时日，他都会做做仪式。 “那我怎么没见过？”她想看，想到下午时候，她说，“今天苏梦白也沐浴了。” 紫阳替她擦身子的手一顿。 “你看见了？”他装作不在意，随口一问，手下动作继续。 “没。”她好似告状一般，“他不让看。” “这话说的。”紫阳笑出声，“就算他让，你也不能看啊。” “为什么？”她似乎抓住了什么，在他脸颊上亲了亲，“道长是不是吃醋？” “嗯。”他嘴角勾起抹笑，睁了眼眸，“好了，把衣裳穿上。” “嘿嘿。”她傻笑起来，习惯捏出云雾遮身，找出一套鹅黄衣裙往身上套。 第137章 大胆 太快了。 他想。 她这两个术法是她学得最好的。 好到他眼都不眨，还是没看清。 怀里的小姑娘已经穿得端庄。 比起清风，他确实不太擅长教她术法。 只要是清风教的，不管过多少年，她都不会生疏。 只要是他教的，不管过多少年，她都不会娴熟。 很少有人像她这样，菜得神奇又复杂。 “道长下次沐浴在什么时候？”她凑近了他。 “你想干什么？”他看着她凑上来的唇，就像是要送给他亲一样。 “想看。”她想了想，怕他不准，又改了改，“想偷看。” 他没说话。 她慢慢把头低下去。 “什么时候嘛。”她声音轻轻的，不知道在问谁。 他喉结动动。 “现在。” 他说着，宽衣解带。 “啊？” 她诧异抬头，撞进他深邃眼眸，淹没在他无止尽爱意里。 她勾了他，为求公平，他也该反过来勾引勾引她才是。 他起初是这么想的。 坐在她用过的水里，他缓慢擦洗，眼眸看着她，一瞬不挪移。 她不怕水了。 嚷着爬着要进来。 他还是不让。 她哭唧唧看他。 “偷看就要有个偷看的样子。”他脸色正经，“出去。” “道长。”她在地上乱滚。 刚换的黄裙子被她滚得发皱。 “你不出去，我可要赶人了。”他快控制不住自己欲望了。 真折磨人啊。 他想。 她勾引他，他险些失控。 他勾引她，他还是控制不住。 那他不是白勾引了？ “道长坏。”怕他真赶她走，她在地上蜷缩成一个黄团子。 他真想把这团子掰开吃个干净。 算了。 不欺负她。 “过来我抱。”他一遍遍默念清心诀，清心静欲，“地上凉。” “喵——” 她几乎是飞着撞进浴桶里来的。 人还没在他跟前落稳，小手就开始捣乱，上下摸个不停。 他任她胡来。 反正她就那点儿本事。 夏季的夜很不安静。 虫鸣，蛙鸣，鸟叫，肚子饿得咕咕叫。 什么声音都混杂在一块。 前院石桌旁，苏梦白一手托腮，一手安抚肚子。 “会有晚饭吃的，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再等一等。 还等不来。 苏梦白安抚不动了。 语气幽怨：“不给吃倒是提前说一声呐，平白无故这么把人吊着，真是……” “真是怎样？”那袭道袍踏月色入院，眉眼含笑。 “呀！”真等到紫阳来，苏梦白反倒皱眉，“真人会不会，有些太快了？” “什么太快了？”道袍后，露出半个头来。 是臻臻。 苏梦白哑然。 再看紫阳，脸色难看得要暴起杀人了。 苏梦白连忙抬手，在唇上划了两道。 示意自己不会乱说话。 “什么嘛？”臻臻搞不懂，又揪了紫阳袍袖，问他，“苏梦白在说什么呀？” 紫阳看着她小小一只，笑了笑。 “你也在这乖乖坐着，我去简单弄点吃的，很快就好。” “不要。”臻臻弃了袍袖，要牵他的手，“我要跟着你。” “真的很快就好。”紫阳无奈，有这小妖精跟着，一会儿要亲一会儿要抱的，就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了。 洗个澡都那么能折腾人。 “那我在这等你吧。”臻臻坐到苏梦白身边，可怜巴巴看着紫阳，跟要去吃牢饭似的，“你快点儿出来喵。” “嗯。”紫阳应着，看了眼苏梦白。 苏梦白默默往旁边挪了个位置，离臻臻远了些。 紫阳满意点头，往厨房去了。 臻臻一直看着他，直到看不见了，又把神识打开，透过墙接着看。 感知到她神识几乎是追过来的样子，紫阳忍不住笑，低声道：“你真的好像个小变态。” 臻臻红了脸，断开神识，趴石桌上发呆。 苏梦白看了看厨房方向，又看了看臻臻状态。 他小声问臻臻：“你，没成功？” 要这都没成功，那他真得怀疑一下紫阳对臻臻的感情了。 总不能怀疑紫阳的性别吧？ 那太不礼貌了。 臻臻抬起头来，看着苏梦白，先是茫然，而后眼神兴奋，激动点头。 是成功了的意思。 苏梦白：“……” 他算了算紫阳从他这离开的时间，又再次察看了臻臻的状态。 嗯，这个。 “他不行？” 嘶！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门婚事，他可就不同意了。 虽然这个时长在凡俗男子里，已经算是不错。 但圆曦和清风珠玉在前，紫阳不说超越，但也不能差这么多吧？ “他……”臻臻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不是行不行的问题。 他是。 他是那种。 很那种你知道吧？ 苏梦白很明显不知道，他神色很复杂，犹犹豫豫，说：“他，其实是她？” 第138章 狗粮 “这么敢想，你不要命啦！”她下意识要去捂苏梦白的嘴。 苏梦白敏捷躲开。 回头看厨房门口，好像有道袍一闪而过。 暗道一声幸好。 惊魂未定，坐得更远些，索性坐到臻臻对面。 “猫猫你怎么回事儿？说话就说话，别猫手猫脚的！”苏梦白教育她。 “哦。”臻臻吐吐舌头，她也不是故意的嘛。 苏梦白知道她一向随心随性，也没多说，接着问她：“到底什么情况？” 一提这个，臻臻觉得丢人的别扭劲儿又上来。 撇撇嘴：“他，他很强，是我，我不行。” 苏梦白没听明白。 这东西还有女方不行的？ 就算有女方不行，但也不会是猫猫啊。 她要是不行，那圆曦和清风是怎么进去的？ “能细说吗？”苏梦白求知欲上来了。 臻臻面露难色。 这东西，她还真不好细说。 丢别人脸她不介意，丢自己脸就……她又不傻。 想了想，用隐晦方式，委婉跟苏梦白打了个比方。 臻臻说：“用武侠的表现方式来说，我在他手下，一招都没走过，我就败了。” 可能是因为两人都大愚若智。 苏梦白很神奇的听懂了。 听懂之后就是久久的沉默。 好半天，才用很复杂眼神看着臻臻，道：“其实以前，我一直很担心一件事。” 臻臻：“？” 苏梦白：“我听人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总会变得相似。 倘若有外来人与之相爱，那很可能爱上的，只是她身上，属于另一人的痕迹。 你本就是张白纸，他们染上什么，你就成了什么，你们四个人之间…… 我本来很担心，他们爱来爱去，其实最终爱上的，都是属于彼此留在你身上的痕迹。 但我没想到……” 说到后面，苏梦白明显有些恨铁不成钢，也有些不可思议：“你为什么能这么蠢？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竟然没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很神奇，苏梦白这么长段话，臻臻全听懂了。 她很惭愧。 苏梦白说：“你好歹也被圆曦调教了这么久，怎么会不是真人一招之敌啊啊啊啊！” 臻臻想钻桌子底下去。 “算了。”到底是自己亲嫂子，苏梦白也不好说太难听，只能鼓励式教育，“菜就多练，晚上多找找机会，就跟学术法似的，经年累月……” 想到臻臻的术法，苏梦白觉得经年累月这个词估计也没什么用。 “反正你主动点就好。”最后，他只能这么教。 臻臻连忙小鸡啄米似狂点头。 “聊什么呢这是？”紫阳端着菜出来。 “他说你是……”臻臻见到紫阳，什么都忘光了，就记得先前苏梦白怀疑紫阳是妹子的事。 “咳咳咳。”苏梦白疯咳。 他也算了解臻臻，听开头就猜到她憋着什么坏。 臻臻看了他一眼。 苏梦白朝她猛眨眼。 臻臻知道他这是要她保密的意思。 “哦。”臻臻除了对清风坏，对旁人还是良善。 苏梦白不让说，她就不说好了。 “说我是什么？”紫阳让臻臻把神识关了，他自己的神识却从没断开过，两人言语动作，他全没漏下。 本也无所谓要不要再听一遍。 只是看着两人在他跟前眉来眼去，莫名烦躁。 臻臻把小嘴捂上，摇摇头。 紫阳把手里菜放桌上，在臻臻身侧坐了下来。 而后看了眼苏梦白。 “我去盛饭。”苏梦白三十六计走为上。 走前不忘再对臻臻使个眼色。 臻臻接收到，对他比了个手势。 保证嘴严！ 苏梦白放心走了。 紫阳心里更烦。 “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对着臻臻，他还能缓和颜色。 臻臻还是摇头。 小手把嘴捂得很紧。 捂得他心痒。 他忍不住凑上去，吻在她手背上。 她的手小，肉也少。 吻来都是筋骨。 臻臻本就贪恋他的亲吻。 怔得片刻，把手撤去，以唇回吻。 苏梦白端着盛好的饭出来时，两人已经亲得难舍难分了。 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走的话就没饭吃。 不走的话狗粮管饱。 大概是做狗的经验和习惯，他选择留下。 紫阳没让他等太久。 跟沉浸在亲吻里的臻臻不同，紫阳一直留意四周。 苏梦白一出来，他就知道了。 但也没停。 把小猫亲得晕头晕脑，才把人按怀里，示意苏梦白过来吃饭。 苏梦白觉得自己在哪里都不该在这里。 但他真的很饿。 默默吃饭，眼睛除了菜盘子和饭碗，绝对不乱看。 但眼睛好管，耳朵就很难管得住啊！ “还要亲。”小猫黏黏软软的撒娇声，嗲得他被饭呛到，咳嗽停不下来。 第139章 道侣 他出声，臻臻才知道桌上还有第三个人。 瞬间，不知是羞还是怕，呆了呆，面上红晕都褪去不少。 紫阳瞪了眼苏梦白。 苏梦白咳得满脸通红，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紫阳无奈，叹气：“要不你去给那两人送饭，顺带跟他们一起吃吧。” 他在这，气氛总是怪怪的。 苏梦白一听这也是个办法。 同意了。 只有臻臻不在状态。 “对哦。”她像是刚睡醒，“圆曦和清风呢？他们俩怎么不来吃饭？” 苏梦白：“不如你问问无所不知的紫阳真人呢？” 他还挺好奇紫阳会怎么回答的。 “道长知道？”她还真去问紫阳。 “呵呵。”紫阳笑着摸了摸白发小脑袋，“可能是怕来了，会被我切片做成菜吧。” 苏梦白打了个寒颤。 “这大夏天的，怎么让人感到心寒。”他碎碎念，把菜饭打包打包，连忙滚了。 “道长在说什么？”臻臻没觉得紫阳说的话有多让人心寒。 因为她根本就没听懂。 “没什么。”紫阳也不想解释，只是把她放回旁边石凳坐好，“吃完饭回房再亲。” “不。”反正也没旁的人在，臻臻又耍无赖，顺着他的手往他怀里爬，“现在就要。” 唇还红着，又朝他凑过来。 紫阳觉得，他今晚，肯定会很难熬。 但他愿意。 他甘之如饴。 确如他猜想那样，小猫一整晚都在闹。 “睡觉好不好？”他已经记不起自己这是多少次安抚她了。 “我不用睡觉的。”小猫又不是凡俗之人。 “那是谁每天晚上都睡那么香的？”他无奈。 “我那是不想修炼。”她倒是诚实。 “那你今晚不睡，是想修炼了？”他明知故问。 “我不是，我是……”她往他怀里钻，在他身上撒野。 “道长。”她在他耳畔发出要命的喘息和娇吟。 “别叫了。”他知道她不是有意引诱，她是情欲发作，真憋得难受。 因为他也一样。 “我要。”她眼眸里都是水色，渴求着他，要他施舍。 “臻臻。”他唤她名字，语气心疼又无奈。 “给我。”她小手一直不安分在他身上摸索。 被突然抓住命根，紫阳心头一跳。 “放手！”语气急促，不由自主带着凶狠。 小猫被吓住了。 手下意识松开。 呆呆看着他，不敢动弹。 话出口紫阳就后悔了。 苏梦白都能懂这只猫那些撒娇，那些耍赖，是缺爱，是试探，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乖乖。”他抱着她，控制好力道，轻轻将她压在身下。 吻着她的小脸儿，耳尖，脖颈……一直把她紧绷的身躯吻得绵软。 “别怕。”他轻声哄着她，像在哄一朵易散的云，“是我不好，有些话，我没和你说清楚……” “夫君。”她忽然脆生生唤他。 是有些陌生，又是他幻想中，听过许多回的称呼。 “夫君。”她又喊了一声，她睫毛微微颤着，说话声也颤，她说，“我愿意的，可以，可以了，夫君。” 幸福比来得比那天晚上还要突然。 突然到紫阳感觉不真实。 他恍惚一圈。 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你不会只是馋我身子吧？”紫阳忽然想到，这猫那么肯定对他只是发情，会不会是他误判了。 可能她真就没有动心呢？ 臻臻：“？” 小猫瞪大了眼眸。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自己在说什么？ “你会不会只是想得到我，玩几天，玩腻了，就把我丢掉？”紫阳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毕竟这猫都能对他喊出‘夫君我可以’这种话。 臻臻：“……” 一口肉没吃到，泼天的屎盆子先扣她身上了。 想发疯。 “哧——” 看着小猫变幻不停地脸色，紫阳终于停下逗弄她的心思，笑出声来。 “逗你的，小变态。”他揉了揉她的脸，赶在她生气之前，吻了吻她鼻尖，神情变得严肃，认真问她，“臻臻，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对吗？” 虽然被戏弄的感觉很不好，但她喜欢他。 这点儿小小情趣，她可以不计较。 “嗯。”她应了声。 “臻臻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对吗？”他一再确认。 “知道。”她眼神亮起来，“结为道侣。” 又重重咬字：“你和我。” 紫阳忽然想哭。 他别过脸去。 把眼角湿意擦去。 紧紧抱着她。 说不出一句话。 臻臻不懂他这时候的心情，但她的本能，感知到他此时情绪波动极大。 要找一个相似的时候，大抵是，她精心伺候那朵芍药终于开花，差可拟。 第140章 虫子 也不知道那朵花当时，是否也像她此时一般，被宠得有恃无恐。 “你抱得太紧啦。”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紫阳稍微松了松，但仍抱着她。 “道长。”臻臻贼心不死。 小手慢慢往那里迁徙。 这一次，他没有凶她。 只是很温柔说：“还不可以。” “喵？”臻臻怀疑他们俩是不是角色互换了。 这种事，哪有男人一直说不可以的？ 紫阳解释：“今天日子不好。” 臻臻：“？” 什么东西？ “做那种事，还要挑日子？”臻臻不记得圆曦他们有这么麻烦过。 “嗯。”紫阳很确定。 “哦。”好吧，臻臻都听他的，只是不懂，“每次都要挑吗？” “那倒不用。”紫阳说，“但是第一次必须要是好日子。” “那什么时候是好日子？”小猫有点儿等不及。 “我明天算算。”他倒是不急。 那么长的时间都等过来了，再等一等，又有什么。 “现在就算。”小猫希望明天就是好日子。 “好。”他都依着她。 小猫眼眸亮闪闪，盯着他。 他哑然失笑。 她亲他。 笑一次就亲一下。 紫阳被她撩得静不下心。 “再过两日。”他到底算出来了，“那天，日子极好。” “这么久？”小猫喝汤都等不到凉的急性子，“你有没有什么能叫人昏睡过去的丹药，给我来一颗，我现在就睡，到日子你再叫我。” “有。”紫阳笑着道，“但不给你吃。” 小猫垮着脸。 紫阳翻身，让她骑上来，哄着她亲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叫她没力气闹，浅浅睡过去。 这世上的觉，是有限的。 有人睡了，就会有人睡不着。 清风就睡不着。 他想小蠢猫了。 紫阳那一剑捅出的窟窿还没修复，他行走都困难。 好久没用过的秘术再启。 直奔正屋。 正屋是空的。 秘术拐了个弯儿，奔着东厢房去。 紫阳正赏着怀里小猫绝美睡颜，忽觉阵法异动。 挑眉。 抬手。 秘术死在臻臻一米外。 “嘤。”怀中小猫动了动。 “怎么了。”眼眸未睁，声音迷糊，可爱极了。 “一只烦人的小虫子。”紫阳揉了揉她粉嫩的脸，安抚她，“已经被我捏死了，没事儿，睡吧。” 怕清风还不死心，再吵到她，紫阳顺手掐了个飞剑诀，沿着秘术来时的痕迹追去。 感知到秘术断开联系那刹，烦人的小虫子——清风暗道不好，忙再捏秘术，企图遮蔽自身所在痕迹。 但到底受伤太重。 遮掩痕迹的秘术又极费心力。 等秘术成型，为时已晚。 紫阳的飞剑破空而来，往他胸口窟窿穿过，炸开。 “噗——” 大口鲜血喷出。 清风用最后的意识，朝空竖了个中指。 等待的日子总是很漫长。 哪怕只有短短两天。 对臻臻来说，这四年恐怕都不及这两日来得长。 她看不进书，也学不了术法。 吃饭都不专心。 一颗心只往紫阳身上扑。 他走到哪她跟到哪。 捉鬼跟着，捉妖也跟着。 紫阳御剑极快，她跟不上，掐着半生不熟的道法，咬牙追。 妖邪作祟的地方，往往偏僻，环境也差，她被娇宠惯了，边哭边骂，但就是不走。 紫阳开始还笑，后来只有心疼。 如果爱一个人要吃这么多苦，那他宁愿小猫永远只做那天真无邪的瑞兽。 “我可以的。”她一遍遍练那些生疏的术法，“你不要赶我走，我不会拖后腿的。” 走路也练，睡觉也练。 她从前睡觉为了逃避修炼，如今为了修炼，连觉都不睡。 甚至吃饭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掐出术法来。 把苏梦白吓到好几次。 “你魔怔了。”他如此评价突然变努力的臻臻。 “才没有。”臻臻收了术法，接着吃饭。 见说不通她，苏梦白又求助紫阳：“你也不管管她。” 紫阳也想管，但他发现这样，能分散小猫注意力，不让等待变得难熬，也就随她去了。 “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对她太过放纵么？”紫阳说，“她现在这样，不正合你意？” 苏梦白想了想，发现紫阳说得有理。 但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还没想好怎么反驳，臻臻忽然抬起头来，看着紫阳。 “道长什么时候，不自称贫道的？” 紫阳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怔了怔，没回答，反问：“怎么了？” “是什么时候？”她想知道答案。 给她答案的是苏梦白。 苏梦白说：“是我师兄找过来那天。” 臻臻听了还没什么反应，紫阳却十分惊恐。 “你这么关注我干嘛？”他看苏梦白的眼神都不对了。 第141章 天凰 苏梦白：“我一直很关心这个家里每个人。” “是吗？”紫阳挑眉，“那你说说，我们三个，谁修行天赋最高？” 苏梦白：“……” 什么送命题？ “是四个。”臻臻小声。 “好。”紫阳笑着给她夹菜，又问苏梦白，“你说，我们四个，谁修行天赋最高？” 标准答案在这摆着，苏梦白哪里还不知道他意思。 “她！”想都不想，“当然猫猫天赋最高，最厉害。” 紫阳笑了笑，没说话。 “才不是。”臻臻自知之明是有的，她抬眸看紫阳，小声辩驳，“道长才是最厉害的。” “怎么不是？”紫阳也看着她，“这么厉害的我，都只听你的，你还不是最厉害的，那要怎样才是？” 臻臻脸发烫，低下头去。 吃两口饭，又抬头。 “道长。”她还要先前那个问题的答案。 “嗯？”紫阳一开始没明白，见她喊了他又不说话，想一想，明白了，浅浅笑了，随意道，“没什么，只是那天忽然想明白，既然为你入了这红尘，那又何必端着在山上修道架子。” 都不想修道了，哪还有什么贫道。 这方面，真论起来，还是和尚看得通透。 苏梦白一开始还不太习惯。 觉得自己多余。 直到偶然，突然觉醒。 圆曦都能成他老弟，紫阳怎么就不能是他老哥呢？ 师兄清风永远做大哥，林明月永远做二哥就是。 有些事一旦不钻死胡同，未来就一片光明。 苏梦白现在看他们俩谈情说爱，还挺下饭。 有一种自己磕的cp终于发糖，那种感觉。 还不错。 就是苏梦白始终觉得，紫阳老哥这人，像碗白开水，总觉得缺了什么。 他也私下问过臻臻。 “怎么会？”臻臻满眼写着天真，“道长很有意思的。” 她突然长了脑子，苏梦白一时分不清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单纯情人眼里出西施。 只能胡乱点评：“可能只有你会这么觉得吧。” 臻臻没觉得他这话有什么不对。 “当然啊，很多有意思的话，他只会对着我说，很多有意思的事，也只会跟我做。”她说得理所当然。 月摇花影拂过她面颊，都遮不住她眼里明亮的光。 苏梦白还真是很少见到这么明媚自信的臻臻。 想了想，默默在心里给圆曦和清风都划了个叉。 爱人如养花。 养不出漂亮花来，说再多爱都是假的。 他强烈建议两人去紫阳那报个班进修一下。 同样的话，在吉日吉时到来后，紫阳也这样问过臻臻。 知道那日与其他时候不同，臻臻很听话，自己回了正屋去睡。 她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都准备彻夜修炼。 却不料，睡得极好。 紫阳把她唤醒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情愿。 “那你就再睡会儿。”紫阳说着，看了眼她屋里还没燃尽的香。 量给得太多了。 他想。 小猫还是太菜。 “不睡了。”她躺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气息，清醒不少，挣扎着要起来。 “慢些，不急。”他扶她坐起，把她散乱的白发理了理，拢到耳后去。 她眼神渐渐从朦胧变得清明。 全新的正屋也闯入她眸中。 红绸处处缠，红纱层层叠。 红烛燃了一对，红花灯也是一对。 她床前还放着个巨大箱子。 “打开看看？”紫阳眼神期待。 臻臻下了床，一面去开箱子，一面问他：“是要在我这里？” “嗯。”他入赘嘛，自然是到她屋里来。 箱子打开，是件红裙。 有法力波动，还是件宝衣。 “这是什么？”臻臻惊奇。 “喜欢么？”他有些拿不准她的喜好。 只要是漂亮衣裙，臻臻似乎都喜欢。 没有特别偏爱的颜色，也没特别偏爱的样式。 “嗯。”臻臻点头，眼神激动，“是给我的吗？” “你喜欢就好。”紫阳放心了，神情轻松，“自然是给你的。” “哇！”臻臻很开心，“我也有法宝了耶！” “嗯。”紫阳想，她往后还会有很多很多。 等两人结为道侣，他会用双修的法子，把她修为疯狂往上提。 等她变厉害了，他的法宝，都能给她用。 若是不够，他再回山门去取。 都是她的。 “嗯？”她忽然皱了眉。 “怎么？”他不喜欢她皱眉，伸手浅浅抚过。 “我这两日一直跟着道长，道长什么时候去准备这件宝衣的？”红烛红绸不费心思，但这宝衣浑然天成，显然非一时片刻能烧炼出来。 “这个啊……”紫阳想，这个，当然不是一时片刻弄出来的。 这件宝衣，他可是准备了四年。 第142章 师尊 那还要从四年前，他和圆曦联手‘为难’她那时候说起。 和圆曦商定好，由小猫自己选择跟谁走，当夜，他去了趟皇城。 如他所料，他师尊还未走。 “不是还有事未了？”他师尊见了他就来气。 “嗯，未了。”他见他师尊倒是高兴。 没走就好。 要走了，他回一趟山门再赶回来，有点儿费时间。 “那你来做什么？”道人脸色很不好看。 “师尊手里那件天凰宝衣，应该还没送过去吧？”紫阳肯定他没有送出去。 他师尊这种高傲性子，连他要什么，都得伸手要。 哪里会主动送人呢？ “你想做什么？”他师尊果然还没送人。 “反正师尊也送不出去，不如给徒儿？”他不想臻臻穿林剑兰买的白狐裘，也不想她穿清风买的红狐裘。 她若是选了他，他就把这件宝衣赠她，要她再也不惧怕寒暑。 “你要拿去讨好那只狸奴？”不愧是他师尊，一猜就中。 “哼！”得他肯定答案，他师尊更生气了，“七尺男儿，自甘下贱！” 然后拒绝了他。 “师尊为何啊？师尊你留着也无用啊！” “滚！” 拂尘把他扫出皇城。 “诶师尊你！”他正要骂，装着宝衣的箱子从天而降，险些砸到他头。 随着宝衣一同降下的，还有他师尊一句：“丢人现眼！” 他才不觉得丢人。 他开心收起宝衣，回了相府。 然后就听见苏梦白问小猫：“娶你，不行，得入赘，是这个意思吧？” 心突然不开了。 小猫还点点头。 心就自闭了。 罢了。 那时候他想，他师尊一直没法把这宝衣送出去，到底是有原因的。 可能这件宝衣的宿命，就是压箱底吧。 他追上他的师尊，和师尊一起回了山门。 师尊还嘲笑他：“怎么？为师留着无用，你送出去就有用了？” 他懒得解释，把宝箱还给师尊，回去就开始闭关。 只是修道的关好闭，相思那关却难闭。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有她猫身的样子，更多是她人身的样子。 乍见惊鸿，再难忘却。 他不好色，但他好她。 他不是非修道不可。 但他非她不可。 若这世上无她，他靠着同她相处那些回忆也能活。 可这世上有她。 只是山中无她。 她在红尘里，虽然不知在哪个具体方位，但她就在山下。 可能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也可能会遇到比林剑兰更坏的人……想到这里，他无法闭关了。 当天破关而出，御剑三千里。 师尊追在他身后骂，骂他不配入这道门，骂他鬼迷心窍，骂得半点儿没有从前矜贵样子。 紫阳油盐不进，只想去找他的猫。 直到师尊丢了他一麻袋的法宝。 天凰宝衣夹杂其间，红得格外耀眼。 紫阳终于停剑，回头望那道人。 道人飞剑远去，只留给他一个倔强的背影。 “后来，我就一直想着，该在什么时候，把这宝衣交给你。”紫阳无数次动过拿出来送她的念头。 但名不正，言不顺。 有时候，他古板的样子，真的很像他师尊。 “原来我错过了你这么久。”臻臻低头看宝箱里的红裙，不知道是在对红裙说错过，还是在对他说。 “不算错过。”能等到的，都不算错过，紫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去沐浴吧，然后换上它。” “不能直接穿吗？”小猫给自己施了个净身咒，眼神清澈看他，“我是干净的。” “不能。”紫阳觉得这种时候，需要一些仪式感。 但想到小猫怕水。 又看了看她可爱样子，他改口：“可以，你换上吧。” 轮到她摇头了。 “听道长的，我去洗一洗。”小猫乖得让他心动，“道长帮我好不好？” “好。”嗓音莫名沙哑。 这时候帮她，于理不合。 那就于理不合吧。 他想。 小猫还是不喜欢水。 但小猫喜欢他。 洗的时候，一直搂着他脖子不放。 他闭着眼，鼻尖尽是她身上幽香。 她呼吸喷洒在他脖颈的气息。 他指下触及她娇嫩的肌肤。 她轻颤的弧度。 这就是他的神只了。 就是他要修的道。 真好。 红裙上身，她美得叫人不敢直视。 紫阳看了眼，垂下眼眸，恭敬替她挽发，替她描眉。 胭脂点红唇。 他想他会把这一刻铭记到下黄泉。 一切就绪。 离吉时就差片刻。 她安静等着，不似往常吵闹。 他却蓦地不安起来。 “臻臻。”紫阳很少会有这样不安的时候，但他知道缘由，他一遍一遍向她确认，“你真的想好了？” 第143章 结契 “嗯。”她其实没怎么去想这件事，因为不需要去想。 她愿意就是愿意。 “不是发情？” “不是，我喜欢道长。”她又补了句，“很喜欢很喜欢，很爱很爱。” “可我。”紫阳说，“可我是个很无趣的人。” 他说得自然，扑闪的睫毛却出卖了他。 他心下并不如此刻那般自然。 “我自幼被师尊带上山去修道。 我师尊，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他出身矜贵，又天资卓然。 在俗人眼里，他是顶端，在修行人眼里，他亦是顶端。 我被他从小带大，或许没染上他那样漠然性子。 但到底难免如他一般，除却修道，旁的，都不甚上心。” 可能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让人觉得很可信，很可靠。 但跟他这种人生活在一起，日子就如死水，每一天都重复先前，枯燥无味。 “我怕你往后，会后悔今日的决定。”他甚至不敢看她。 “怎么会？”臻臻学他说话的语气，“道长哪里无趣？道长会带我去天上数星星呀。” 他抬眸。 她对他眨眼。 “也就只带你去天上数过星星。”他心中酸涩。 “哪有。”臻臻一件件清数过往，“道长给我削了把桃木剑，还叫圆曦给桃木剑开光。 道长给我买过发簪，簪上刻了我姓名。 道长还偷偷给我过诞辰……” 因为她诞生那日，是圆曦师父惨死之时，所以她从未庆贺过诞辰。 也因为她不庆贺，这个家里，从无寿辰一说。 但紫阳每年都会在她诞辰那日，带她御剑，去看山花海树，去捉林间的雾。 也会带她闲逛闹市，给她买桂花糖栗子糕。 遇到面摊，会叫老板给她煮碗面条。 会问问她心愿，他再掐指算算，每一次结果都是心愿会实现。 他一字未提庆贺，但心意满满。 从前她迷迷糊糊，很多细节都不懂。 如今懂得了什么是爱，脑子也清明了。 那些被她遗漏在记忆中的深情，被她一一细数。 紫阳看着红袖下伸出的纤细白指，翘起，又落下。 反复不知多少次。 她十指轮着数了又数。 一直数到吉时过去。 “呀！”她如梦初醒，“什么时候了？别误了良辰！” “误了就误了。”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反正破规矩，也不是头一回。 她最重要。 “别呀！”她慌张起来，“快快快，要怎么做，你教我。” “嗯，好。”他牵了她的手。 以山河为契。 与日月为证。 同天地为据。 许不弃之约。 盟大道之誓。 结万世之缘。 从此，休戚与共，大道共享。 紫阳不管清风和圆曦的死活，苏梦白还是要管的。 他本来也还虚弱，一人照顾两个伤患，根本顾不来。 不是没想过求助紫阳。 但有一天早上，苏梦白推开库房大门，发现清风只剩一口气。 属于紫阳的道法气息，弥漫在整个库房。 苏梦白吓死了。 从此不敢动向真人求助的念头。 只求真人别再出手，他就谢天谢地了。 苏梦白是走毒道的，不会救人。 当即去把县城药堂最厉害的大夫请来。 对，就是那个，以凡俗药材，能把他下的毒都解开那个大夫。 苏梦白以前一直都不知道，紫阳的道法，究竟厉害到了什么程度。 但大夫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知道了。 大夫看了一眼清风，扭头就走。 苏梦白拉住，问他走哪里去。 大夫说：“这活得和尚道士来接，他干不了。” 苏梦白再问此话何解。 大夫说：“他只负责救死扶伤，不负责超度。” 意思这人没救了。 苏梦白以前一直都不知道，师兄的武道，究竟高到了什么程度。 下一秒，他知道了。 大夫话音落，只剩一口气的清风在血泊中坐起。 “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他说完，又昏过去。 大夫愣了愣，觉得他说得有理，于是死马当活马医，诊脉开药方。 认真号过脉，大夫发现清风这身伤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嗯，也很吓人。 开了十多张方子。 “都要吃吗？”苏梦白心说这十几碗药汤灌下去，师兄每日也不用吃饭了。 “吃？”大夫心说外伤你吃啥也不管用啊！ “不是吃的？”苏梦白一愣。 “等他醒吧。”大夫也没多说，“他看得懂。” 于是大夫走后，苏梦白就等清风醒。 因为还要去看圆曦，苏梦白分身乏术，索性叫来一个状态好点儿的圆曦帮忙，把清风从库房搬去了圆曦的西厢房。 血洒了一路。 苏梦白抽空想：这让猫猫见着，会不会把地皮都啃了？ 第144章 奸细 圆曦没有二次受伤，情况比清风要好很多。 本体看见苏梦白来，甚至还会微笑。 苏梦白也想礼貌回以微笑，但他看见满屋子都是圆曦，苏梦白笑不出来。 “你真的不考虑把他们都拼回去吗？”苏梦白看得密恐都要犯了。 “拼不回去啊。”圆曦无奈摊手，“你师兄的秘术，我解不开。” “拼不回去啊。”十个圆曦跟着本体摊手，“你师兄你师兄你师兄的秘术，我解不开解不开解不开。” 苏梦白：“……” 他真是吃饱了撑的要来照顾这两条狗。 “把他们都放出去吧。”苏梦白诚心诚意建议，待哪里都行，别在他跟前晃就行。 “会吓到臻臻的。”圆曦本体还挺体贴。 “吓不到的。”苏梦白心说现在的猫猫跟个紫阳挂件一样，走到哪跟到哪，紫阳才不会给你见猫猫的机会。 “那好吧。” 推开门，十个圆曦依次走了出去。 苏梦白终于能找个地方坐下。 后面两日，除了去前院吃饭，苏梦白一直和他们俩待在西厢房里。 清风也没辜负他的良苦用心，抽空清醒了一回。 看了看那堆药方。 清风大吼一声“天才”，然后又昏过去。 苏梦白被他吓得半死，见他昏迷不醒，又急得要死。 但很诡异，自看过药方后，清风身上的伤就渐渐好起来。 胸口的窟窿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第三日，几乎见不着了。 清风人也清醒过来。 苏梦白等半天没等到早饭，索性来西厢房看看两人。 推门就见清风和圆曦相对而坐，相谈甚欢。 清风说：“听说你圆寂了？” 圆曦问：“听说今天是你头七？” 两人相视一笑。 苏梦白吓得魂不附体，转身就逃。 逃一半想起来，圆曦和清风的死讯是紫阳先前捏造。 他也被紫阳称病告假来着。 又大着胆子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两人剑拔弩张，又要打起来了。 苏梦白一怔。 听圆曦怒气冲冲质问清风：“我不是叫你不要轻举妄动吗？” “废话！老子在你眼皮子底下躺了两天，是谁干的都不会是老子干的！”清风痞气依旧。 “除了你谁还有这本事？”圆曦不信他的话。 “你就说我是不是躺了两天？”清风不用他信。 “那个。”苏梦白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打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感知不到吗？”圆曦眼神很受伤，“紫阳和臻臻结了山河契，往后，他们便是天地山河共同见证过的大道伴侣，没我位置了。” “他一个凡人，感知个屁！”清风眼神也很受伤，但比圆曦好一点儿，他很早就逼着自己接受这种事情了。 但圆曦误解了。 “果然是你干的，对吧！”圆曦仿佛找到证据，“紫阳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么帮他！我出十倍！” “我都说了不是我！”清风怒吼，“这两天我毫无知觉，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就不能是你两天前干的？”圆曦冷笑。 清风愣住。 一时没接话。 他突然想起他睡不着那个晚上。 不会吧？ 屁大点儿事，不至于能把两人撮合到一起吧？ “怎么？这是想起来了？”圆曦嘲讽。 清风没顾得上接他话，只是有些恍惚。 自顾自道：“没想到啊，这道士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一下子给我来个大的！难道纯爱才是版本答案？” 圆曦不知道想起什么，也停了对清风的质疑。 两人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悲伤心事里。 谁也没发现，坐在一旁的苏梦白，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反正眼睛一直盯着门口。 看起来像是随时要夺门而出。 猫猫和紫阳，应该是双向奔赴才对。 绝对跟他的教导没有半毛钱关系。 嗯。 绝对没有。 “苏梦白。”清风忽然喊了他一声。 “不是我！”苏梦白猛地站起来。 清风：“？” 他本来只是想问问苏梦白，清不清楚那蠢猫动心全过程。 没想到苏梦白会这么大反应。 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 再看苏梦白的眼神，就很有深意了。 “真不是我。”苏梦白害怕得坐下去。 这下，圆曦也看过来了。 “我……”苏梦白想，就算有。 就算是他教的，可他也教过清风的。 当时圆曦还听着呢。 像猫猫这种女孩子，已经吃够了命运的苦。 她看起来好像谁都相信，其实心底自闭厉害。 你不能急，你得耐心陪着她，爱着她，总有一天，那些累积的爱会水到渠成。 所谓师傅领进门，造孽看个人。 他们俩都没学到追女孩子的精髓，怪谁呢是不是？ 第145章 春宵 “现在可以了。”紫阳往床上一躺，整个人摊开，朝臻臻笑得慈爱，“来吧。” 臻臻：“……” 你这个笑，是怎么肥四？ 她把人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 别说，真没了禁制，她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会么？”紫阳还问她。 臻臻老实巴交摇头。 “那我来？”紫阳挑了挑眉，嘴角笑意压不住。 臻臻可怜兮兮点头。 又举手，犹犹豫豫：“但是，但是，我，我要在上面！” “哈哈哈。”紫阳笑得肆意，把小猫脸都笑红了，他才止住笑，咳了咳，道一声好。 “过来。”他把两个枕头堆叠在背后靠着，朝臻臻勾了勾手指。 这种动作，清风来做，臻臻习惯。 换了紫阳，她觉得新鲜。 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有点儿被迷得走不动道。 紫阳叹气，掐了道法诀。 臻臻感觉背后生了双手，推着她往前走。 没反应过来，脚下一软。 人浮空了。 又落入温暖怀抱。 抬眸，紫阳吻下来。 浅浅一个吻，沾唇即分。 “喵？”她不满。 按着他，还要。 “别急。”他不知从哪找出来张锦帕，把她唇上胭脂轻轻擦去，又把她发髻解开，替她揉揉紧绷的头皮。 “疼不疼啊？”他随口问，也没想要她答。 小猫摇头。 她今天很高兴，一直都很高兴，没顾得上疼不疼。 紫阳愣了愣，俯首细细吻她。 这方面，他是个高手。 小猫被亲得只会乱叫，他游刃有余。 一吻毕，小猫身上的天凰宝衣被他解了个七七八八，大片肌肤露出来，白得晃人眼。 他衣袍半分不乱。 小猫不服气，扑上来扯。 他索性一道法诀，把衣袍全剥了去。 小猫扑上来，肌肤相亲，他的气息撞了满怀。 无处不在。 “嘤。”她红着脸，低下头，在他身上嗅，嗅着嗅着，舌头伸出来，下意识舔。 他闷哼一声，面色微红，不似先前自然。 小猫听得一愣。 好听诶！ 受到鼓励， “别。”关键时候，他捉住了她的小脸，把她拎上来，放到怀里，怕她乱动，大腿夹了过去。 “可以。”她脸红扑扑的，“你刚才说现在可以了的。” “不要。”他不认可， 她像个传教士，满脸忠诚。 “真的？”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浮上笑意。 小猫回忆了下圆曦动情时候的表现，十分肯定：“真的。” “那我试试。”他说着，把小猫放到床上， 小猫懵了。 都忘了挣扎。 等想起来挣扎，已经是身体本能反应了。 事毕，小猫眼眸失神许久。 紫阳都有点慌了。 嗓子还是有些哑了。 紫阳愧疚。 找了颗丹药，放到她嘴边。 小猫停了哭，把丹药吃下去，接着哭。 紫阳：“……” 可爱得有点儿过分了。 她哭着哭着突然想起来问他：“你给我吃了什么？” 更可爱了。 天。 眼泪挂在粉脸上，看着就让人想好好疼爱一番。 “护嗓子的，怕你明天嗓子疼。”他捉了她的手来，轻轻捏着，揉着，偶尔也亲一亲。 “你坏。”她把手抽回去。 “嗯，我坏。”他跟着她的手，落在她身上，去吻她锁骨。 她锁骨很美，就像那里。 想到先前所见美景，紫阳有刹那失神。 回过神来，吻得更动情。 她身上无一不精致，无一不漂亮。 他看不够，也吻不够。 “你混蛋。”她被吻得发痒，身子不住扭。 “嗯，我混蛋。”他稍稍用了力，把她压住，让她只在他怀里扭。 边哭边控诉他，“你不让我碰，你自己还……还……” “还什么？”他抬起身来，俯视她，故作不知。 “还……”小猫羞得不敢直视他，到底也说不出来过分情色的话。 娇羞的猫太招人喜欢了。 他收起逗弄她的心思，赶在她生气之前， 她诧异抬眸。 她还是诧异：“你怎么知道？” 小猫脸色突然变得很诡异。 不是羞那种诡异。 是那种……怎么说呢。 见了鬼的难以置信。 小猫说： 紫阳：“……” 他笑不出来了。 第146章 洞房 “乖乖。”紫阳努力收拾好乱七芭蕉的心情，看着她认真道，“你还有心思想这些，看来是我还不够卖力。” 他气势压人。 臻臻突然有点儿怕。 “道长。”她想求求他。 不求他待她温柔些，只求别弄伤她。 却不料，他听了一怔。 “还叫道长？” “那叫什么？”小猫眼中茫然。 紫阳不说话，只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臻臻被他极具压迫性的目光追着，勉强找回了点儿脑子。 不久前的记忆翻飞。 “夫……夫君？”她怯怯喊了声。 不知对不对。 “嗯。”紫阳眼里笑意和欲望重燃，手指勾了勾她鼻尖，“夫君在的。” “夫君。”她见他高兴，喊得更娇。 “嗯，夫君在。”他一遍遍应着，只觉怎么都听不够。 她看了看要燃到底的红烛，趁着他高兴，小声求他：“夫君待会儿，温柔些好不好？” 紫阳脸上还笑着，但没说话。 她以为他是不准。 怪自己贪心。 害怕改了改字句，重新求：“不，不温柔也可以，别弄伤我就好，可以吗？” 紫阳脸色凝重起来。 小猫更害怕了。 却听他问：“我刚才，是弄伤你了？” “啊？”小猫发懵。 紫阳要去检查。 “没，没有。”小猫拉着他，脸色羞红，眼神祈求。 别，别看了呀。 “那是我刚才不温柔？”紫阳也是初次，心下不安。 “也不是。”臻臻寻思刚才那……谈不上温不温柔，她努力拼凑语句，“我，我没有被那样弄过，太突然了，我。” 我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胡乱甩了句：“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又觉得到底是让自己舒服了，这么说有恶人先告状的意思。 她想了想。 补了句：“你，你先跟我说一下。” 还觉得不好，又小心翼翼看他，问他：“可以吗？” 紫阳：“……” 他心下叹气。 这么乖，不怪那两人变成禽兽欺负她。 他都有点儿暴虐念头了。 可他舍不得啊。 “好。”他答应她，什么都答应她，“下次我会先跟你说，我会温柔些，不弄伤你的。” “呼。”小猫得他承诺，才放心下来，又追问他，“我要帮你，你不许，你怎么又来弄我？” “嗯，我不许。”他说，“只有我伺候臻臻，没有臻臻来伺候我的。” “哦。”她也不知道懂没懂，看眼神是没懂，但不妨碍她乖乖点头。 紫阳心下一片软，只有某处硬得发胀。 “臻臻。”他有些情难自抑了，但怕太突然，吓到她，还是忍着，慢慢顺着她来。 “不可以叫我臻臻了。”她也要他改口。 “夫人。”他目光描摹她花容月貌，最终落到她樱桃小口上，想亲。 “不是这个。”她说不是夫人。 紫阳愣了愣。 “是紫曦。”她没他这么坏，不会拿气势压人，小声提醒他。 “臻臻。”他仍是唤她臻臻。 “不要。”她皱眉。 她做了他的道侣，可以叫紫曦了。 他耐心给她解释：“从前我想你是我的，所以才会想唤你紫曦，可现在我只想让你做你自己，我是你的就好，懂吗？臻臻。” 她懂。 “可我也想我是你的。”她甚至想跟他回山上去。 “不需要。”他都不需要了，他得她首肯，能站在她身侧，伺候她一生，足矣，“臻臻不是任何人的，就现在这样，就很好。” “是紫曦。”她耍赖。 他还想再说什么，又想起先前念头。 罢了。 都答应她。 他如何想，那是他自己的事。 她要什么，都满足她好了。 “好，小紫曦。”他喊得温柔。 小猫傻笑。 紫阳也忍不住笑。 小猫笑着笑着，又有了主意：“夫君，我变回猫身好不好？” 紫阳：“？” “圆曦喜欢，肯定有他的道理！”小猫觉得紫阳应该也喜欢。 紫阳：“……” 圆曦喜欢，只是因为圆曦是个变态而已。 没什么道理。 “宝宝，别。”这事他真不能答应她。 “夫君，可以的。”她自愿的。 “人不能，至少不可以……”紫阳头和那里一起胀得发疼。 “人可以，至少该试试。”小猫眼里有光。 “现在，立刻，马上，把他们教的，都给我忘掉！”紫阳生气了，他发现苏梦白说得对，他不能样样都顺着她。 “我只是想让夫君也舒服。”小猫情绪低落。 “嗯，我知道。”他吻着她，吻得动情，把小猫吻得发晕，他道，“但今天，是我们初次……你总是提那些不相干的人，夫君会生气的。” 小猫脑子一片空白，想说什么，又想不起。 紫阳也不准备给她机会想了。 红烛燃尽，彻底熄灭。 红纱和红绸都垂落下来，把屋里天光遮尽，伸手不见五指。 无尽黑暗里，只余声声娇泣，还有难耐的喘息。 第147章 修炼 因为段位不匹配，紫阳初次做得很不顺。 小猫没一会儿 不是不能不 但他先前答应了她，要待她温柔。 于是到天黑，紫阳才终于成功和她同频，结束初次。 小猫泪眼汪汪，意识要灭不灭。 紫阳大口喘息，而后趁她还没昏睡过去，忙叫她凝神。 小猫彻底丢去，什么念头都没。 他怎么说，她怎么配合。 神识艰难凝聚，听他指引，缓慢跟他走。 走过漫长虚空，闯进一片云海。 那里除了看不到尽头的云，什么都没有。 臻臻不知道自己在云海里行走了多久，终于在云雾最深处，见到了最想见的那袭道袍。 他双眸紧闭，倚在光秃山石上，紫袍被风吹得翻飞。 感知到她来，好看的凤眸睁开，缓缓偏过头，朝她看过来。 那一眼，极具诱惑。 她忍不住向前，步步向前。 要把他吃掉。 这个念头猛然冒出来。 道长是他的。 吃掉，都吃掉。 连着云雾一起吃掉。 她贪婪舔他，小手着急，胡乱找东西抓。 “不急。”他喘息着，安抚她，“不急，慢慢吃，都是你的，都给你。” 她很急。 夫君好香。 不吃光，会被别人抢走的。 “不会的。”他喃喃，“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到这里来，除了你，我是你的，只是你的。” 她还是很急。 很好吃。 她吃得四肢百骸都充盈起来。 “慢些。”他皱眉，担心把她撑坏了，“你一次吃不完的，一辈子都吃不完。” 她很快就觉得撑了。 还想吃。 可手脚都抬不动了。 好饱。 想睡一觉。 “叫你别急，你不听。”他有些遗憾，“还想和你多待一会儿的。” 又没那么遗憾：“去吧，去睡一会儿，消化了，我们再来。” 日子还长，他们有的是机会见面。 去？ 去哪儿？ 小猫犯困，还没想明白，就见视线里云雾飞速往前去。 那袭道袍又被藏匿进云海深处，瞧不见了。 很快云海也不见了。 她从虚空中退出。 眼前，紫阳缓缓睁眼。 他们俩还嵌在一块儿。 “咦？”她惊奇，“刚才那是什么？” “我的识海。”他看着被喂饱的她，眼神极尽温柔。 “你的识海？”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我们刚才是在……” “嗯。”他笑着颔首，“我们在修炼。” “呀。”她小脸儿又红起来。 “困了吧？”他替她号了脉，知道她此刻体内灵力太过充沛，需要好好疏导，哄她，“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好。” 他似乎会言出法随，小猫打了个呵欠，窝在他怀里，安稳睡了起来。 紫阳待她睡熟，将自身灵力探进她身躯，把她吞吃那些东西再细细筛一遍，又引导它们在她体内一次次流转，直到彻底融入她原本体系，他才缓缓退出来，低头往她眉心落下一吻。 往后，他就可以一直这样教她修炼了。 她肯定愿意。 他更不需说。 真好。 这世上的幸福，都是要不幸来衬托。 紫阳幸福了，那就总有人会不幸。 有苏梦白在，清风和圆曦难得没打起来。 还破天荒联手，把他绑起来打了一顿。 “我做梦都没想到，你小子居然会是个奸细。”清风是真没想到。 他对苏梦白的感情，虽然不比对臻臻多，但也绝不会少。 “这有什么好想不到的。”圆曦还在为清风到来，促使紫阳开窍一事耿耿于怀，“你的师弟，自然样样随你。” “你他妈的下手能不能轻点？”清风见圆曦揍苏梦白，心下还急，“他凡胎肉体，打出问题你负责？” “嗯，我负责超度。”圆曦三魂七魄都散出去，本体还能行动自如都是奇迹，揍人哪真有什么力气。 反正苏梦白叫都没叫，只是反复强调：“就你们俩这觉悟，这辈子都别想泡到猫猫！” 两人都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一个到现在还没开过荤的人，在情爱一事上，能有什么真知灼见？ “嘴这么硬，把他嘴堵上揍！”清风对师弟的爱也很抽象。 “还是别，等会儿你又心疼。”圆曦不信他的邪。 “我心疼我的，你堵你的。”清风做官后遗症，一向公私分明。 “神经。”圆曦把苏梦白嘴堵上，也懒得揍了，到一旁打坐。 清风还气不过，不让他打坐，拉着他下注。 “赌什么？”圆曦也气，都顾不上破不破戒的问题，开口就问赌什么。 清风说：“赌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苏梦白不在。” 第148章 赌局 圆曦沉默。 虽然清风说得委婉，但他听得直白。 清风的意思，是要赌小猫要几天才下得床来。 这个赌局，对他们俩都好残忍。 “一个月吧。”圆曦觉得紫阳应该不比他差，所以按自己标准来猜。 清风诧异看他一眼：“你想要她死？” 那蠢猫娇气得不行，他才几次，她就哭成那样，哪能撑得过一个月？ “怎么说话呢？”圆曦寻思自己当初就是那样，清风这么说，岂不是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借物喻人，说自己是想要小猫死？ 清风看圆曦表情，突然想起个画面。 很变态那次，圆曦捏着小猫脸问她：“我接连一个月金枪不倒的威武战绩，你没告诉他？” 清风表情突然变得古怪。 “怎么做到的？”他问圆曦。 “什么？”圆曦没听懂。 清风说：“她那么娇气，没弄两下就不行了，你怎么做到……” “这样。”圆曦抬手在掌心虚划，教他，“没力气了就喂。” “操！”清风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什么畜生！”清风忍不住，骂了又骂。 “确实。”圆曦回忆那个月，发现自己都有点儿回忆不下去，“她太乖了，我做什么都不反抗，那样对她，她还担心把我榨干。” 想到小猫乖巧模样，圆曦神色变得温柔。 也不由得愧疚。 “不该那样对她的。” 清风实在有点儿受不了他这极端到人格分裂的样子。 忍不住问了个冒昧的问题。 清风问：“你他妈每天念的哪个佛？” 他从未听说有哪座佛有这么变态。 可能是这个问题确实太冒昧了，圆曦没回答他。 反是问清风：“你赌多久？” “三天吧。”巧了，清风也是按自己标准来的。 “唔唔唔。” “什么声音？”圆曦问清风。 清风回头，看了眼被堵着嘴，情绪激动的苏梦白。 “他好像有话要说。”他也算了解自家师弟。 “那就让他说。”圆曦愧疚了一番，也没那么气，此刻很大度。 清风把苏梦白嘴里布扯掉。 “我赌一天。”苏梦白原来也想下注。 “一天？”清风很疑惑。 “一天？”圆曦也很疑惑。 苏梦白当然不会给他们解释自己有内部渠道，拿到独家资料这种事。 “紫阳，不行？”两人猜测方向跟苏梦白当初是一样的。 苏梦白当然不会告诉他们，紫阳不是不行，反而是太行了，技巧过于高超，高超到猫猫一招连都过不了这种事。 而且紫阳那么宠猫猫，肯定不会欺负猫猫。 反正这赌局啊，他赢定了！ 苏梦白自信满满。 然后一天过去，紫阳没来找他。 “肯定是没想起来我还要吃饭。”苏梦白给紫阳找理由。 为表自己对紫阳的相信，他甚至拒绝了清风对他的投喂。 “不吃拉倒。”清风当尚书那会儿，是个连车马都不要的人，他本就不擅俗务，“省得我费心思。” 第二天过去，紫阳还是没来。 苏梦白不自信了。 不是不相信紫阳，而是，就算紫阳把他忘了，猫猫也不会忘记他的。 猫猫虽然有点儿迷糊，但不至于这么迷糊。 那就只能是，真没下得了床。 “不是吧？”苏梦白寻思，猫猫看起来也不像传说中那种魅妖啊？ 怎么这一个个，在她面前，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全变成畜生了？ 连紫阳都不例外。 太吓人了。 紫阳在苏梦白心里，一直是很可靠很可靠那种，以除魔卫道，还天下太平为己任的，那种大天师形象。 这种人要是疯起来……苏梦白想都不敢想。 “不行。”苏梦白站起来，“我要去救猫猫。” 刚站起来人就要倒。 头发晕。 “师兄，我好像不行了。”他求着清风投喂他一口吃食。 清风拒绝了。 “昨天求你吃你不吃。”清风笑，“现在轮到你求我了，你慢慢求吧。” 苏梦白想说昨天你好像也没求我吃来着。 但他说不出来，意识渐渐模糊，直到彻底昏厥。 圆曦看了眼苏梦白，提醒清风：“好像饿晕了。” “嗯。”清风还在生气，“跟你们四年，他胳膊肘就全往你们这边拐，给点儿教训，问题不大。” “你别把他弄死了。”圆曦想了想，补充，“别死我屋里。” 不然紫阳和臻臻追究起来，他说不清楚。 面对紫阳他说不清楚也就算了，顶多挨一剑。 臻臻就麻烦了。 小猫还是很在乎苏梦白的。 要是苏梦白真有个三长两短，她肯定会哭很久吧？ 想到小猫哭鼻子的模样，圆曦心有不快，正想再劝劝清风，清风却先开口了。 第149章 我们 清风开口就问起圆曦病情：“你有病？” 他只是想给苏梦白个教训，怎么到圆曦这，就成了要把他弄死？ “没你病情严重。”圆曦心说你连自己师弟都能下这狠手。 他可是亲眼看过清风为了找这师弟，有多痴狂。 很难想象这两种状态会是同一个人。 清风的爱，太抽象了。 “放心。”清风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晦暗不明，他语气幽幽，“我只是给他断粮，又没断水。” 话说完，清风身上气息瞬间变得恐怖。 这是……破境了？ 只要没被打死就能破境是吧！ 这人的武道气运，比他的佛法还不讲道理。 圆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也不劝了，只道：“你最好是。” 第三天，紫阳和臻臻还是没找过来。 苏梦白心里长叹：紫阳兄啊紫阳兄，咱家到底还是错看你了！ 清风一直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圆曦开始还高兴，毕竟苏梦白和清风都赌输了，然后想了下赌局本身，他顿时高兴不起来。 三个人垮着三张批脸在屋里排排坐。 这场赌局到最后，当然是谁也没赢。 苏梦白没有错看紫阳。 紫阳没有动过，类似清风和圆曦那些，释放兽欲不管不顾的念头。 他一开始的打算，便是和臻臻过寻常夫妻的生活。 日出而做日入而息……呸！白天修心，晚上修道。 日子还长，他从来不急于一时。 但苏梦白和紫阳，都有点儿低估了紫阳在这种事上，那高超技巧的厉害程度。 紫阳能控制得住。 被圆曦和清风轮番调教后的小猫完全控制不住。 被紫阳勾得根本不想下床。 她又菜又想要。 每次哭着昏睡过去，醒来又哭唧唧还要。 一开始紫阳是拒绝的。 后来小猫确实很乖，也确实很香。 检查下她身体没什么猫病，也就对她有求必硬了。 到第五天黄昏，紫阳发现小猫身体吃到极限，再多只会成为她的负担，便不许了。 “为什么？”小猫听不懂极限，也听不懂负担，就听懂了紫阳说不许。 紫阳想了想，意简言赅解释：“你得渡劫，再升一个境界，然后就能吃更多。” 前面没听懂，后面听懂了。 小猫想吃更多。 虚心求教：“那怎么渡劫？” “不知道。”紫阳说，“渡劫破境这种事，每个人都不同，寻常修道者都是渡天地雷劫破境，你乃瑞兽出身，大抵不同。” 祥瑞都是天地宠儿，理论上，躺着啥事儿不干都能破境。 反正紫阳是没听过谁家瑞兽渡劫还要挨雷劈的。 不过臻臻的情况又不一样，她已经不是出厂设置时候那只瑞兽了。 通俗易懂讲，现在的臻臻，被他们仨刷机root了，天地原本给她设置的代码，被他们仨篡改后，变成他们仨的样子。 但因为没掌握源代码，所以他们仨也搞不懂她的修行之路到底何去何从。 还是要看她自己选择。 “那夫君呢？”小猫想参考参考紫阳破境，“夫君是怎么破境的？” “我没什么参考价值。”紫阳不想说。 小猫再三追问。 紫阳只好坦白：“我修道没有瓶颈，到了该破境的时候，自会破境。” 修行如吃饭，破境如饮水。 说的就是紫阳这种了。 小猫被打击到了。 这就是当代道门第一人的实力吗？ 恐怖如斯。 “那清风呢？”小猫想看看家里其他人能不能参考。 紫阳说也没参考价值。 小猫不信。 紫阳只好老实交代：“清风孤星照命，他只要死至亲就能破境。” 臻臻：“……” 妈的惹不起惹不起惹不起。 难怪当初找不到苏梦白他当场就破了一境。 紫阳还说了个更恐怖的事情。 他说：“等他至亲死完，他的道就大成了，大成之后破境就更简单了，他死自己就够了，只要历经生死一线，必破境。” 天煞孤星就是这样，只要自己不被自己命格克死，终会走到最高处。 小猫满脸痴呆。 都不想问圆曦。 但紫阳以为她想听，就一并说了。 “圆曦的情况我不太了解，佛门一向不讲道理，你若是好奇，可以亲自去问问。” 小猫感觉自己就算不问，应该差不多了解。 修炼紫阳可以帮她，破境不行，自己的路还是得自己走。 “别多想。”紫阳没打算放着她不管，“我会帮你的，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臻臻喜欢听他说‘我们’。 这种有人同你并肩共行天地的感觉，真好。 “夫君爱我，是不是？”她撒娇。 “是。”她耍赖也好发痴也罢，他都宠着，“最爱你。” 小猫熟练往他身上爬。 第150章 破境 “别闹。”他不阻止她，但也不许她再缠绵床笫，“刚才我那番话，都白说了？” “没有。”她在他脸上轻啄了两下，“只是想再抱一会儿。” “腿还有些软。”她求他。 紫阳顿时心疼：“让我看看。” “不要啦。”她羞。 他不顾她羞，大手往她腿上按捏，把酸软无力的地方都按摩一遍。 小猫很快舒服，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她说的时候，一直哼哼唧唧不停，紫阳听不清楚。 等他停下，才听小猫问他：“夫君以前是不是经常做这种事？” “哪种？”他没懂她具体是问什么。 给女子按腿么？ 那当然只有她能享这待遇。 小猫说不是。 “是不止，还有先前，我们。”她没细说，但通黄的小脸表露她的意思。 “别造谣。”紫阳轻笑一声，“道爷我可是为我家小猫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没破过纯阳金身。” “那你，那你怎么这么会！”小猫震惊。 怎么看都像浸淫此道多年的高手啊！ “想知道？”紫阳凤眸睨她一眼。 就这一眼，格外媚。 可能这个字不太适合用在男人身上，但这个字真的很贴合这种眼型。 小猫被他看得心痒。 再往上爬，去舔他眼眸。 紫阳按住她，反过来亲她。 “让我来伺候你。”他还是这样说。 “想，想学。”小猫知不知道倒是无所谓，但她想学紫阳这种，这种很厉害的本事。 “想学？”紫阳挑眉，“学这东西做什么？” 不怪他狭隘，他下意识念头，便是小猫学了这些，要去讨好那两条狗。 但赤诚小猫恋爱脑长得很标准。 答案与他揣测截然不同。 “想让夫君也……”也舒服一些。 小猫只想讨好他。 紫阳心下触动，把小猫紧紧抱住。 “不用。”他嗓音哽咽，“你不用为我学这些，不是说了，这辈子只有我伺候你的，哪里轮得到你来讨好我。” “可我想为夫君也做些什么。”小猫略微挣扎。 紫阳把她按在怀里，不许她动。 “夫君爱你，所以夫君心甘情愿，你什么都不用为夫君做，好好享受就是。” “我也爱夫君呐。”小猫说，“我也心甘情愿的。” 帮他吃，变猫身，做紫曦，跟他回山门……她都愿意的。 “不许，都不许。”紫阳在这件事上态度极为强硬，“那些事，你都忘掉，宝宝，这方天地很广，你就自由自在活着就好，剩下的事，我会想办法。” 他会宠着她，惯着她。 会努力修道，修至寿元比她长久，护好她今生来世…… “哦。”小猫懂了。 自甘下贱，这就是爱了。 对方不觉得你下贱，不许你作贱自身，这就是相爱了。 懵懵懂懂间，娇小身躯迸发出强烈白光。 小猫修出人身至今，终于在修道一途入门。 紫阳愣住。 他好像摸到自家小猫修的什么道了。 啧。 一个兽修人间有情道。 一个人修煞星无情道。 一个佛修破魔道。 果然，这家里只有他一个正常修士。 “夫君。”小猫嗓音绵软，“我怎么了？” “怎么？”紫阳生怕她出什么问题，忙替她检查身体状态，“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小猫很苦恼。 她不是不舒服。 是有点儿太舒服了。 身体好像被灌满了什么，充盈饱胀。 手脚软软的，提不起力来。 很像被紫阳弄到，弄到，嗯，那样一般。 可是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没事。”检查一番，紫阳发现小猫状态很好，放下心来，“你这是破境了。” “这就是破境吗？”小猫发呆，“好像也没有很难嘛。” 紫阳：“……” 作为一个破境跟喝水似的过来人，他不好评价。 “咦？”小猫双眸忽然晶亮，“我破境了，我们是不是又能……修炼了？” 紫阳哭笑不得。 这猫这时候脑子转得居然格外快。 话说，她能这么快破境，不会就是着急做这种事吧？ 贪吃小猫。 “是。”但紫阳不想她纵欲过度，“今天最后一次，好不好？” “嗯呐嗯呐。”小猫得了允许，他说什么都答应。 樱唇贴上来，很快同他气息混合到不分你我。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修炼！ 许是新破的境界不稳，这一次，臻臻睡了很久。 醒来已是第六日早上。 紫阳担心她，也没走，一直守着她。 看了半夜，发现她没醒的意思，便在旁吐纳修炼。 一个周天运转完，晨曦自门底缝隙钻入，臻臻也恰好在这时候醒来。 “嘤。”醒来就撒娇。 第151章 教学 紫阳拿她没办法，抱她起身，又再检查了一遍，确认境界稳固后，彻底放心，让她自己梳妆打扮玩去了。 他则去了库房，想着还有哪些灵果有存量，做成药膳，给她补补神魂。 才把灵果拿到厨房处理，小猫又黏上来，贴着他身子要亲。 “你去外边儿等着好不好？”紫阳满足了她，又叫她不要闹。 小猫点头，但是不走。 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楚楚动人。 紫阳笑着摇摇头，随她去。 药膳好做，但烧制出来很费时，毕竟不是凡物。 抽空，紫阳简单做了点儿苏梦白能吃的。 说到苏梦白，紫阳也不知道他这几日吃食是怎么解决的，一个大活人，再虚弱，总不至于把自己饿死吧？ 分了分神，药膳也要好了。 “我去叫苏梦白吃饭，你是跟我一起还是在这等着？”紫阳问臻臻。 臻臻不知在想什么，想的出神，没回他。 紫阳想走，又不放心把她丢厨房里。 她花猫脸坐在烟雾里的场景，他到现在还没忘。 “紫曦。”他牵起她的手，捏了捏她食指。 “唔？”小猫回神，看他的眼神，有被吓到。 “在想什么？”他随便问问。 小猫还是有问必答。 “在想，夫君不愿意教我的话，可以教一教圆曦和清风他们吗？”她怕紫阳误会自己是想享受，还解释，“他们太粗暴了，会弄痛我。” 紫阳：“……” 好乱，脑子不够用了。 不是，先抛开我以后还会不会让他们俩碰你这个问题不谈。 让一个男人去教另外两个男人做这种事。 而且这三个男人还共有一个女人。 多唯恐天下不乱啊？ 圆曦入魔都没你极端。 “夫君不愿意吗？”臻臻倒没觉得紫阳拒绝有什么不对。 只是紫阳不教的话，她以后在家里，就得躲着那两只走了。 不然被他们抓到……小猫忍不住抖了抖。 精准捕捉到小猫内心活动的紫阳：“……” 唉。 又心疼又想笑。 “没有不愿意。”紫阳安抚小猫，“教，我回头就教。” 具体怎么教就不好说了。 反正小猫要的结果，就是那两条狗变温柔变听话嘛。 那就揍呗。 揍到听话为止！ 想好改造傻狗计划的紫阳心情很好，再问了遍臻臻要不要跟他去找苏梦白。 得到紫阳肯定答复的臻臻心情也很好，欣然应邀前往。 可惜苏梦白不在他的住处。 紫阳略作思索。 “我大概知道他在哪，你就别跟着了，去把厨房里的吃食都端上桌，然后等我，好不好？” 臻臻摇头，还是想跟着他。 但想到紫阳什么都答应她，她又觉得自己也该听他的，又点头了。 紫阳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带她回厨房，把药膳给她端前院桌上，又把单独留出来的灵果切了，叫她饿了先吃灵果，等放凉一会儿再吃药膳。 臻臻乖乖应了，又想起从前事：“夫君还当我是从前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呢。” 她刚化人形那段时间，于凡俗事物半懂不懂。 刚出锅的食物滚烫，她被烫得喵喵叫，然后吃，然后继续叫。 南方有地嗜辣，菜品无辣不欢，她头回吃，舌头被辣得收不回去。 冬日冷烤炭火，白发被烧掉一截又一截…… 太多了。 都是紫阳手把手教。 “没有，你有时候太迷糊，我不放心。”紫阳也想起来从前，笑了笑，又揉揉她头，转身往圆曦住处去。 先前他去库房没见着清风，苏梦白也不在自己住的地方，那三个人多半都待一块儿。 想着，紫阳推开了圆曦的禅房。 “哥哥，饿饿，饭饭。”苏梦白坐地上揪清风衣袖。 坐椅子上的清风神情冷酷：“滚！” 不知从哪找了根鱼竿的圆曦，在钩上挂了只活老鼠，坐窗台上垂钓。 紫阳：“……” 好心累。 怎么有种没当爸就先带娃的感觉。 还一带就是仨。 什么？臻臻也算？ 不，臻臻不算，按人族年龄算，臻臻今年才十岁，她在同龄人已经算乖巧的。 “苏梦白。”紫阳忍住把这仨打包丢出家门的冲动，“吃饭。” 清风朝他看过来，神情很难看。 圆曦朝他看过来，神情很幽怨。 只有苏梦白还在朝清风伸手要饭。 这孩子不知道是饿了多久，饿失聪了好像。 “吵死了。”清风把苏梦白的头往紫阳方向扳，“你哥在那，问他要。” 苏梦白认真看了看紫阳，然后皱眉：“坏人！” 紫阳：“？” 你最好解释清楚。 不然我可能真的会把你打包一起丢。 “你对猫猫做了什么！”苏梦白很严肃。 第152章 僧多 紫阳闻言一怔，倒是很快想明白苏梦白误会了什么。 也懒得解释。 主要是不好解释。 容易影响他小猫在苏梦白心里的形象。 “想知道？”他想只要苏梦白亲眼看过臻臻状态就会明白。 就是没想到这一问出口，屋里六只耳朵都竖起来。 哟。 把这俩忘了。 这俩应该是最想知道的吧？ “那就跟我走。”紫阳转身。 “嗯。”苏梦白还是严肃点头，起身跟着紫阳出屋。 圆曦有点儿意动，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动。 清风很纠结，他不太想去看小猫身上另一个男人的痕迹，但确实又很想小猫。 纠结半天，清风还是起身。 看清风起身，一直没动的圆曦也从窗台跳下来。 神识看清所有人动作的紫阳，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没烧你们俩的饭。” 圆曦：“……” 清风：“……” 圆曦眼神还是那么幽怨，清风比较直接，对着紫阳比了个中指。 苏梦白直接笑出声。 “苏梦白。”他不笑还好，他一笑，清风那种自家师弟被人拐走的感觉就贼明显，醋意浓浓，“去烧饭。” “哦。”苏梦白叹气。 他能怎么办呢？ 除了宠着自家师兄，还能怎么办呢！ “我要吃肉。”圆曦小声吩咐苏梦白，又加了句，“谢谢。” 苏梦白：“……” 圆曦老弟还怪有礼貌的嘞。 紫阳走后，臻臻低头，刚准备去啃桌上切好的灵果。 “臻臻。” 咦？ 好像听见圆曦声音了？ 她扭头，发现圆曦就跪在她身后。 几日不见，他好像瘦了许多。 “你怎么在这啊？”她去扶他，“怎么跪着？” “嗯？”圆曦受宠若惊，“臻臻不生我气了？” “我本来就没生气。”臻臻撒了个小谎。 开始那几天，她还是气的。 只是这么久过去，天大的气也该散了。 何况紫阳一直陪着她，宠着她，慢慢的，就没脾气了。 “但，但是，你也不可以再那样……”臻臻想起来还是委屈。 但这份委屈，对着眼前这人，又如何都说不出口。 因为眼前这个人，状态好像不对。 他不肯起身，一直跪着，用信徒看心中神佛的样子，双手合十，虔诚仰望着她。 眼神深情浓烈。 仿佛看她一眼，就是死也愿意。 臻臻被他看得有些害怕。 正想伸手去遮他眼眸，身后猛地伸出一双手来，把她拥入怀中。 “臻臻，有没有想我。”极尽委屈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她扭头，看见了第二个圆曦。 “你怎么回事？”臻臻还没开始害怕，跪着的那个圆曦开口，训斥抱着她那个圆曦，“不是说好了一个一个来吗？” “我等不及了。”抱着她的圆曦好委屈，“我感觉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你占用她太久了。” “那你也不能出来！”跪着的圆曦理直气壮，“赶紧走，你吓到她了！” “不走。”抱着她的圆曦侧脸和臻臻侧脸相贴，“臻臻才没有被我吓到，是不是？” 臻臻很想说自己被吓到了。 但她兽类本能察觉到，眼前这两人对她的爱与思念，真的不能再真。 也确实都是圆曦。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两只。 气息还这么弱。 她感觉自己一爪就能……跟他们俩打成平手。 “圆曦。”两个都是圆曦，她也不知道该看着谁说话，只好调了调坐姿，从圆曦怀里钻出来，面对两人，问，“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两个圆曦都没回答，反倒是问她：“臻臻不害怕吗？” 臻臻缓缓摇头。 看习惯了还好。 但，下一秒—— “真的吗？” “真的吗？” “真的吗？” …… 一模一样的圆曦，又窜出来七个！ 他们走上来，把她围在正中，个个眼神狂热，生动形象诠释了僧多肉少这个词语。 “喵呜——” 小猫被吓回了原形。 圆曦们更激动了。 “喵（不要）！” 小猫叫声传来那刹，紫阳道心乱了。 剑出，身随剑动。 清风紧跟上去。 圆曦本体皱着眉，慢吞吞在最后。 西厢房到前院只隔几座墙，几道门。 紫阳几乎是眨眼便到。 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想。 但，眼前这。 看着小猫被那一堆圆曦围在中间，吓得瑟瑟发抖样子，紫阳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喵（夫君救我）。”小猫见了他来，又开始哭唧唧。 紫阳把乱成麻的道心理好，上前一脚踹开一个圆曦，把小猫抱怀里，回头，清风到了。 想都没想，回头就是一剑。 清风抬手挡住：“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第153章 误会 真挡住了，两人都是一愣。 紫阳想到清风结实耐操，但没想到能这么结实。 怕他伤没好，这一剑三成功力没到。 但清风挡得这么轻松，看来不仅痊愈了，武道怕是又再进一层。 至于清风，他主要是在震惊几天没见，紫阳水平这么拉了—— 他以为紫阳对他不会留手的。 两人一惊一叹，顿时都没说话。 小猫想说什么。 慢吞吞的圆曦终于到了。 小猫扭头，这他妈的怎么还有一只？ 吓晕过去。 “紫曦？”紫阳捏了捏怀中小猫耳尖，没什么反应。 叹气。 扯开衣襟，把昏睡小猫塞进胸口。 收了剑，坐下。 面无表情问清风：“你不把他拼回去，是有什么心事吗？” 清风看得新奇，也扯了扯衣襟，朝紫阳伸手：“这样好玩，给我抱一会儿。” “不给。”紫阳想都没想拒绝。 “小气。”清风还有脸骂他，悻悻缩回手，也坐下了。 苏梦白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见着这么一圈人闲散或坐或站，当即来气：“也不知道帮个手！” 站着那圈人转身，全看向苏梦白。 都是圆曦。 苏梦白神情惊恐：“你有病吧？不是叫你把他们藏好吗？把猫猫吓着怎么办？” “已经把她吓到了呢。”九个圆曦和圆曦本体都很抱歉，无奈摊手。 跟回音一样，一句话传好几遍。 苏梦白手里的菜盘子差点吓掉。 “吵死了。”清风不知道是在说苏梦白还是在说圆曦。 紫阳看了他一眼：“知道吵还不把他拼好？” “拼不好啊。”清风微微皱眉头，“有个圆曦不见了。” 紫阳一怔，转头看圆曦本体。 圆曦本体回望他，眼神无辜。 这时候，衣襟里的小猫缓缓醒转。 “夫君。”她猫爪无力搭在他脖颈处，“刚才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梦里好多圆曦……” 眼皮轻抬。 听到她说话，圆曦们都转身回望过来。 “这梦怎么还没醒啊。”小猫吓得哭唧唧，又要晕过去。 紫阳头疼。 先温柔俯首，蹭了蹭她，轻声哄着她：“没事的，夫君在，别怕。” 抬头，柔意陡减。 “要么一起滚，要么你留下，它们滚。”这是对圆曦本体说的。 “去把丢掉那个找回来。”这是对清风说的，“谁拆散谁负责拼。” “吃饭。”最后这句话是对苏梦白说的。 “哦。”圆曦当然选择本体留下。 把三魂六魄都赶回西厢房，他凑到紫阳身侧坐下。 “往边上坐。”紫阳毫不留情赶人。 圆曦往边上挪了挪。 紫阳又哄怀里小猫：“出来吧，吃点儿东西。” 小猫被刚凑过来的圆曦吓得够呛，不仅不出来，还往衣襟里缩，整个猫钻进去，只有一对耳尖露在外。 “紫曦。”紫阳还想哄她，小猫却在他衣襟里作乱，不知舔到哪里，他下意识闷哼。 清风眼神不善看过来。 圆曦眼神幽怨快凝出实质。 苏梦白走到桌边的脚步一顿，想撤，又被清风按着坐下。 “吃饭。”这两个字，清风说得咬牙切齿。 紫阳已经顾不得看在场众人。 小猫听到他哼叫，好似得了趣，在那处徘徊不去。 他忍得辛苦，红了耳尖。 “紫曦。”他低沉着嗓音，“别闹，出来。” 小猫在他衣襟里喵喵乱叫，没说什么内容，就是单纯兴奋乱叫。 紫阳也不知道该纵容她，还是该制止她。 她高兴，总比先前害怕好吧？ 那就再忍一忍。 他不言不语，没了动静，小猫反倒失了兴致，很快探出头来偷看。 见紫阳额上浸出薄汗，好像很不舒服样子。 小猫以为自己做错事，心虚钻出来，往桌上跳。 没跳出去。 被紫阳抱住了。 “别多想。”他对她的温柔似乎用不完，“好好吃饭，你要闹，等回了屋，随你怎么闹。” 把她放到身侧石凳，叫她化作人形吃东西。 小猫舔舔他手，又在他掌心蹭了又蹭。 见他眼里生出笑意，才放心化了人形，小口小口吃起药膳。 耽搁这么久，药膳早就冰凉。 不过小猫就爱吃这个温度的。 她吃得香，紫阳也开心，随手夹菜吃，眼神一直关注她。 其他人就，嗯，圆曦跟苏梦白还好。 圆曦性烈，但喜欢偷偷放大，正面冲突还是少。 苏梦白更不用说，见到臻臻没事，状态还很好，早把对紫阳的怨气忘到不知哪里去。 只有清风，一直跟那双筷子较劲。 硬生生把竹制长筷拧成了麻花。 “夫君。”小猫吃两口喊一声紫阳。 “嗯，我在。”紫阳回回都应她，“怎么了？” 第154章 分享 小猫摇头，她就是单纯想喊他。 紫阳也不说什么，过一会儿她又喊，他接着应。 “夫君。”小猫嗓音又软又糯，一声声喊到他心坎里。 “嗯。”紫阳不是那种得了好处会到处嘚瑟，到处炫耀的性子。 可他真的忍不住。 勾起的嘴角，比什么都难压。 “夫君。”臻臻见他高兴，喊得更欢。 猫尾巴现出形来，朝着他打转。 “你是猫还是狗啊？”紫阳也不吃饭了，搁了筷子，揉弄她细长的白尾。 “夫君。”她被摸得舒服，眼眸眯起，往他怀里撞。 这一回，紫阳还没应，有人先受不了。 清风拍桌而起，把圆曦饭碗丢树根下，大喊：“这饭我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圆曦：“？” 你打不过道爷就来欺负和尚？ 苏梦白：“？” 这饭是他烧的啊！狗师兄！ 近一个月来，一家人唯一整整齐齐的这顿早饭，就这样不欢而散。 最后还能吃得下饭的，只有苏梦白和臻臻。 “药膳好吃吗？”苏梦白本来不馋，但臻臻吃得太香了。 “嗯。”臻臻头直点，下巴几乎点进碗里。 “给我来一勺。”苏梦白还是最喜欢跟臻臻相处。 “好。”臻臻把自己没碰过那部分给苏梦白。 “确实比我做的好吃。”苏梦白赞叹。 “嘿嘿。”臻臻想到紫阳是她的，高兴得想遍地打滚儿。 “瞧你那没出息样子。”她高兴，苏梦白也替她高兴，高兴之余又禁不住好奇，“这几天，你们俩都干什么了，也不管管我，我师兄差点把我饿死。” “清风怎么能这么对你！”臻臻听话从来只听后半句。 “唉，不怪我师兄，身为师弟，我确实太对不起他了。”苏梦白想到自己刚才那句话，又有在臻臻这给自家师兄泼脏水嫌疑，连忙岔开话题，“问你呢，你们俩这些天都在忙什么？” 臻臻想了一下，然后脸红了。 “他，嗯，我，嗯。”她说不出来，“你会搜魂术吗？要不你搜我的魂，自己看？” “不了不了不了。”苏梦白连连摆手。 先不说他根本不会搜魂术。 就算会，他也不敢对臻臻用。 就算用，他也不敢看呐！ 就臻臻这表情，他就大概能猜到……这种闺房趣事，他知道得越少越好。 那三个，他谁也得罪不起。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苏梦白不想听了，臻臻却被他勾起分享欲。 不是分享那种事情的欲望，是很疑惑那种。 “苏梦白。”臻臻问他，“你知不知道，什么人，能毫无经验，但经验丰富的？” 苏梦白：“？”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自己在问什么？ 还没毕业但有二十年工作经验是吧？ “就是，就是那种。”臻臻看他听不懂，就把紫阳技巧高超，随便两下就把她弄得要死要活的事情，给苏梦白细说了下。 苏梦白想捂耳朵，但又真的很好奇，技巧得多高超，才能把这么单纯质朴的猫猫，勾得五天五夜舍不得下床。 说得他都想试试……啊呸呸呸！大不敬警告！ “你说。”臻臻很迷惑，“他一个从小在山上长大的道士，到底是怎么，能，这么会的啊？” 她倒是没怀疑紫阳说为她守身如玉的话是假。 就是单纯想不通。 “你没问他？” “问了，他没说。”臻臻想了下，“也不是没说，好像是我没回答想知道，他才没说的。” “这样啊，其实也不是隐秘。”苏梦白能猜到缘由。 “你知道？”臻臻疑惑。 “嗯。”苏梦白问她，“猫猫听过房中术吗？” 臻臻摇头，眼神茫然。 “啊就是专门研究那种事情的一门方术，这东西，以前就是他们道门搞出来的，他会这个，也不奇怪。”苏梦白还有话没说。 按紫阳那清心寡欲的性子，应该不会主动去学房中术。 怕不是为了猫猫临时恶补的功课。 “这样。”臻臻似懂非懂，“这东西，很好学吗？” 要好学的话，她也背着紫阳，偷偷努力，然后惊艳他？ 苏梦白不知道她脑子乱想，只当她还是在怀疑紫阳初学，却能如此精通。 想了想，告诉她：“这世上，人和人是不一样，对极少部分人来说，一法通，万法通，很多东西虽然做不到一看就会，一试就上手还是不难的。” “哇。”臻臻惊叹，而后又狐疑，“你怎么知道不难？” 苏梦白闻言一笑，指了指自己，道：“因为区区在下，也在那极少部分人里啊。” 臻臻呆住。 好半天才想起苏梦白当年那份，连自己都觉得惊艳的科考答卷。 第155章 相思 “我还以为。”臻臻突然还有些失落，“你跟我是一样的人呢。” “你怎么骂人？”苏梦白心说自己要是跟她一样，那不也傻了吧唧？ “你！”臻臻丢下吃得精光的碗，哭着跑开。 圆曦本体回了西厢房。 进屋顺手关门。 没关上。 一双手伸进来，把门推开，整个人挤进来。 是清风。 “你伤不是好了？”圆曦狐疑看他。 意思很明显：伤好了就滚回库房去，别赖在这里不走。 “我有预感，过几天还得受伤。”清风胡说八道。 反正就是不想回那冷冰冰的库房。 “再说你这地方空屋子多得是，让我住下怎么了？”清风说得倒也没错。 圆曦不像紫阳，又要炼丹又要画符，东厢房那边几乎没空屋子了。 西厢房这边，除了单独一个佛堂供佛，其他都空着。 “空屋子是多。”圆曦不让步，“但托你的福，现在住满了。” 甚至还有俩圆曦没地方住，只能在家里跟鬼一样到处晃。 “我这不是帮你解决屋子不够住的问题来了？”清风活动活动手指，问圆曦，“那个圆曦，怎么丢的？说说，我帮你找回来，给你拼上。” “不用找了。”圆曦摇摇头，“就这样拼吧。” “你确定？”清风皱眉。 “我确定。”圆曦面无表情。 “到底怎么丢的？”清风来了兴趣。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圆曦看向他，眼神平静。 清风双手抱胸冷笑：“你自己信吗？” “好吧。”圆曦坦白，“他是被我丢掉的。” “为什么？” “他不喜欢臻臻。”圆曦又坐上窗台，无意识挥动钓竿。 清风仿佛听到什么稀奇事，难以置信：“你还有不喜欢那小蠢猫的时候？” “是，也不是。”圆曦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也不是不喜欢臻臻，他是什么都不喜欢。” 想起自己那部分，圆曦身上戾气极重：“他讨厌这世上一切，相对比之下，对臻臻，他还算喜欢。” “只是，不够。”圆曦说，“那点儿喜欢，不够，太少了，我不需要。” 他说完，朝倚在门边的清风看过来。 那双本该无情无欲的眼眸，此刻满是疯癫之色。 看得清风都想马上推门走。 这和尚太邪门了。 跟他待久了，清风都快不认识‘佛’这个字了。 “请问。”清风艰难发问，“你确定你自己是个佛修吗？” 圆曦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只是催他：“动手吧，就这样拼。” “你可想好了。”清风动手当然没问题，他自己下的秘术，解开轻轻松松，“神魂不全，后患无穷。 臻臻那是没办法，当年我们三人不知情，阴差阳错，联手复活了她。 可她没得选，你有得选。” “没事，我心里有数。”圆曦坚持。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清风暗骂一句，抬手解了秘术。 臻臻哭唧唧跑出家门。 她想去找紫阳。 但紫阳不知又去哪里捉妖了，她只能变了猫身，在城里瞎晃。 有认识她的，见了她，客客气气喊猫仙人。 她尾巴动动，就算回应。 也有家里闹鼠患，要请她出手的。 她闲着也是闲着，三两下叼了硕鼠出门。 心情不好，连供奉给她的菜和肉都懒得要。 鼠鼠没被咬死，她叼着上桥，把鼠鼠抛入河。 “喵（游）！”她不知道自己心情为什么会不好，只想发泄不快，“喵喵喵呜（让你先游一里地，等本喵追上你，就死定啦）！” 鼠鼠听不懂，鼠鼠害怕。 如利箭窜出，疯狂往前游。 臻臻也算不懂多少算一里地，反正鼠鼠开始游，她就往河岸跑。 沿着河岸线疯跑。 跑过一丛水菡萏，她踩着花上过。 跑过茉莉花圃，她打了好几个喷嚏。 一直跑出城，在河尽头，跑进一片桃树林。 开花的时节早过，树上桃叶茂密，大大桃果藏在里头，露出半边屁股。 小猫三两步窜上桃树，去啃桃果。 被桃毛扎了满嘴，小猫难受得满地打滚儿。 要是紫阳在就好了。 难受的时候，小猫这样想。 他会教她，长毛的桃子不能直接吃。 他会帮她把嘴里这些不舒服的毛刺都拔去。 他也不会看着她不开心。 莫名的委屈变作泪水，涌出眼眶。 无止境的思念如桃叶，重重叠叠，瞬间遮了满天。 两人结为道侣堪堪几日，正是情浓之时。 此刻，小猫无师自通，懂了世上何谓相思。 她带着满身枯草落叶，失魂落魄往桃林深处走。 没注意脚下，有绳索编织成网。 “嗖——” 察觉到猎物进入，网收缩起来，把小猫吊上了树。 小猫试着挣扎。 挣扎不开，得用术法。 算了。 心上空落落。 活也能活。 死了好像也不错。 “喵（好无趣呀）。” 第156章 相见 要不是县衙来人急报，说有邪祟伤人，紫阳不想走那么匆忙的。 最少也该等小猫把早饭吃好。 可这处邪祟性情暴虐，他晚来一刻，附近无辜百姓便多遭殃一刻。 不得已，把小猫托付给苏梦白，又留下道分身，紫阳匆匆离家。 赶路途中，抽空察看过分身那边情况。 见苏梦白把小猫惹哭，紫阳叹气。 默默在心底给苏梦白记上一笔，紫阳接着忙。 等他忙好，再和分身共享视角。 刚睁眼，心脏顿时一紧。 “喵呜呜呜……” 灰头土脸的小白猫，可怜兮兮被收入网中，吊在高高的树枝上，四脚没有着落，从网洞里漏出来，看着就难受至极。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小猫一直在哭。 哭得伤心欲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想也不想，紫阳接管分身，现出身形，折桃枝为飞剑。 “唰——” 绳索被飞剑割断。 吊网失去支撑，急速下坠。 “喵（怎么肥四）？”小猫哭泣中，还抽空惊叫了声。 正想接着哭，下坠停歇。 连猫带网，落入熟悉怀抱。 抬眸，是刚才很想见很想见那张脸。 情动。 人形自化。 “夫君。”她伸手去搂他脖颈。 紫阳没说话。 单手把她抱起，另只手摘掉身下脏兮兮的网，又把她发间枯草，身上落叶，一一捡拾干净。 心上那种密密麻麻的痛楚才稍稍缓解。 等看清她脸，还未消下去的痛楚又疯涨上来。 白皙的脸上红一道黑一道，不知在哪里刮蹭到的。 眼周也红，不知哭了多久。 这会儿瞧着他的那双眼眸倒是高兴，亮晶晶的，像小孩子看见糖果，像狼人看见圆月。 可他不高兴。 看见她的唇，他心疼要死。 不知小猫偷吃了什么，唇瓣处处渗着血丝。 嘴里也都是血迹。 未吐干净的桃毛还沾在兰舌上，他拿手指给她清理。 她以为他在逗她，含住他手指，不让他弄。 “怎么搞成这样？”看着小猫双眸清亮，他说不出责怪她的话。 只能一遍遍自责。 还是道法太低，分身太过死板，不够灵动，没法好好保护她。 等他修到神仙境界…… “夫君，从哪，出来的？”嘴里含着他手指，小猫说话慢慢吞吞。 慢也不松口。 “不疼吗？”他问她的唇舌，他见了都疼。 不问还好，一问，那种针扎的感觉又上来。 “疼。”小猫泪眼汪汪。 “疼就乖乖张嘴，我给你弄。”出现在这的只是道分身，法力有限，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丹药。 四下看了看。 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挑拣出几株解毒脱敏的草，到河边洗干净，拿出小部分，让她含着，最好嚼碎吃了。 小猫贪吃。 听见让吃，小口小口嚼。 “可能不太好吃，你坚持……”他想叫她坚持吞下去。 话还没说完。 小猫皱着眉，全吐出来。 粉舌染得草绿。 他只得把剩下的草药丢入自己口中，替她嚼碎，把多余渣滓吐掉，抱她过来亲。 想想，学和尚把舌尖咬破，混着草药汁都给她喂下去。 也不知道是草药见效，还是他的血起了作用，小猫很快不哭了，脸上刮出的痕迹都淡了。 紫阳终于松口气。 正要把心神从分身中抽离，小猫骑了上来。 紫阳：“？” 青天白日的，小猫想干啥？ “夫君。”臻臻不知道眼前这人，只是紫阳一道分身。 她只觉得他气息不强，好像很好推倒的样子。 想着，就试了试。 然后就真把他扑倒在河边，按进丛丛茉莉花里。 花香浓郁刺鼻。 小猫喊完他，没忍住打了两个喷嚏。 紫阳怕她等会儿又不舒服，连忙抱着她离开花丛，往城里去。 “夫君不要。”小猫揪着他衣襟，摇头，眼神恳求。 “不要什么？”紫阳想着要不直接送她回家。 放她一人在外乱跑，他总是不放心。 小猫没回话。 他低眸看，小猫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正红着小脸儿看他。 紫阳只好俯首，附耳过去。 小猫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胡闹。”紫阳没想到小猫胆子这么大。 “试试嘛。”小猫求他。 “不行。”这种事，他不可能答应她，“被人瞧见怎么办？” “你别去城里，找人少的地方嘛。”小猫不死心，脸上写满跃跃欲试。 “那也不行。”说是不行，紫阳脑海却忍不住假想那场景，他心头发痒，拿手轻轻掐了掐她软嫩脸蛋。 “小色猫。”他骂她，语气却宠溺，“又是苏梦白那个坏家伙教你的，是不是？” “好不好嘛，求求你了，好夫君，疼疼我嘛。”她缠着他撒娇。 “忍一忍。”他被她勾得难受。 “等我晚上回来，喂饱你，好不好？”他嗓音沙哑，许诺她。 第157章 超乖 “择日不如撞日！”小猫还缠，猛然觉得他话不对，“什么晚上回来？夫君不就在这吗？” “不在。”紫阳怕吓到她，也没瞒着，“这只是我用术法捏出的一道分身，灵力有限，用完的话，分身就消失了。” 又凑她耳边，低声调笑：“它是没法跟你修炼的。” 小猫脸一直红着。 听说紫阳不在，神情又有些失落。 “干嘛？”紫阳逗她，“夫君在你眼里，就是个修炼的工具吗？你除了馋夫君身子，就没别的喜欢了？” “不是。”小猫听了这话难过起来，“不是的。” 但她表达不出具体内容，只能一遍遍说不是。 “不是？”紫阳还逗弄她，“什么不是？不馋夫君身子？我懂了，原来我连个修炼工具都不配。” 小猫怕他真误会她，闻言着急：“没有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小手往他唇上遮，似乎不许他再说这么难听的话。 见把小猫逗急了，紫阳见好就收。 欣赏了会儿小猫慌乱样子，他握着她手，亲了亲，问她：“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小猫还着急，说完一个字，气上不来，直喘，甚至咳起来。 “慢慢说。”紫阳掐道术法，替她理着呼吸。 “别！”小猫呼吸是顺了，但知道他在用术法，更急了，“你别，不要走。” 她话说得混乱，但他听懂了。 小猫怕他把分身灵力用光，就消失了。 “不至于。”紫阳安抚她，“我每次留下分身的灵力，陪你两三日是够的，今日会格外耗些灵力，但陪你到我晚间回来，绰绰有余。” “每次？”小猫诧异，“夫君一直都在我身边？” “也不是。”其实大部分时候是。 但紫阳不想告诉她。 “夫君跟着我，为什么不现身？”她想他想得好苦，“夫君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我哭？” 这就是紫阳不想告诉她的原因了。 “你不知道我在，尚且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倘若我在……” 他怕她太过依赖她，丧失该有的警惕。 但小猫打断他的话。 小猫说不是这样的。 她说：“倘若我知道你在，我就不会那样了，就是因为你不在，我才，我才。” 才会像丢了魂一样，做什么都错。 “这是什么道理？”紫阳想不通，还想笑。 小猫却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眼泪很快湿了衣襟。 “馋夫君身子是真的，但喜欢夫君也是真的。 馋夫君身子，也是因为很喜欢夫君。 想夫君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不想和夫君分开，一刻都不想。 我以前不懂，为什么话本里的大侠和心爱之人，最后都会归隐江湖。 我现在懂了，身在江湖，身不由己。 就像夫君听闻有邪祟作乱，便不得不赶去一样。 我也想跟夫君归隐江湖。” 小猫表露感情，一向是直白的。 先前那些羞怯，才是少有状态。 她羞，紫阳还能逗弄她，她这样直白，紫阳倒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他的猫好像长大了，又好像还没长大。 天真依旧，赤诚依旧，善良依旧。 再如何不舍得他，也从未想过要阻拦他的脚步。 她对他，又何尝不是给予了最大自由。 “你哪里懂什么是江湖。”紫阳轻声，不知是在对她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我懂的。”她很早就见过江湖，只是那时候，她不知自己身处其间，后来被他们捞上岸，她才渐渐忘了。 “好，你懂。”他迁就她，“那懂江湖的小可爱，能自己乖乖回家去吗？” 她知道他这是要离开的意思。 可她一点儿也不难过。 她知道他会一直在暗中保护她。 她知道到了晚上，他就会回家来见她。 未知让人不安，已知让人心安。 “嗯。”她变回猫身，不回头，蹦蹦跳在前面走，“我超乖哒！” “这么乖啊？”紫阳慢慢跟在她身后，看着小猫灵动身姿，笑意仿佛刻在脸上，“这么乖，该怎么奖励才好呢？” “咦？奖励？”小猫回头了，跑到他脚下，一路往上爬，最后蹲在他肩头，“夫君的分身能不隐藏起来，就这样一直陪着我吗？” 紫阳闻言一愣。 “不能吗？”小猫猜也是，这样应该很耗灵力。 但答案跟她想的好像不一样。 “不是不能。”是他没想到她的要求会这么低，“当然可以，不过，这分身没你想的那样好，我不操控他的话，就只是我的一双眼睛罢了，不会说话，不会笑，你不陷入必死的境地，他甚至都不会出手。” 第158章 伪装 “没事。”小猫一点儿也不在意，“陪着我就够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想想，又补了句：“也会保护好夫君分身的。” 他失笑。 太乖了。 乖得他想就在这里欺负她了。 “那夫君，走了？” “嗯，好。” 过一阵，小猫轻声唤他：“夫君？” 久久不闻回应。 只有那双没感情的凤眸随她身形转动。 若是突然见到紫阳这样冰冷眼神，小猫想自己肯定会被吓哭。 但现在她只觉得那冰冷之下，满是温柔。 只给她一人的温柔。 轻轻舔了舔那双凤眸，小猫从他肩上跳下来。 紫阳身材高大，分身跟他同比例。 因为太高，不得不专注落地的小猫，并没注意到，在她猛然跳下瞬间，分身下意识微抬了手臂。 似乎想接住她。 想起自己现在是“分身”，又反应过来，很快把手臂收回去。 这当然是紫阳了。 他到底没舍得立即抽身走。 留在原地，扮演起自己分身。 他跟着她，从满是菡萏的河边过，听她说这些花很快会开，开了就叫荷，而后很快又会凋谢，然后就会变成能吃的莲子。 “喵（知道莲子么）？”小猫咬下一株菡萏，送到他面前，“喵（夫君说，是取怜子谐音，怜子，就是喜欢的意思）。” 紫阳学分身木讷样子，缓缓接过她送他的花。 心下暗笑，他的小猫好傻，明知道分身是他一双眼睛，还对着分身说这些，他曾说给她听的话。 转过身接着往前走的小猫，也在紫阳看不见的地方偷笑。 夫君好傻，明知她本是兽，最会感知情绪，还不把心情藏好。 伪装得一点儿都不像嘛！ 虽然不懂夫君明明没走，还要装作已经离开的样子，但小猫不想拆穿。 她只想多和他待一会儿。 再多一会儿。 最好长长久久，永远都不分开。 所以她选了能绕最远的路回家。 于是这天，这座城大部分人都十分有幸，同时见到猫仙人和紫阳真人。 通体雪白的猫，蹦蹦跳跳在前。 身形高大的道人，跟在她身后，缓缓行过无数座桥，穿过无数条街巷。 紫阳没有在意归家的路途变得遥远。 或者说，他没有空在意。 小猫一会儿给他叼花，一会儿给他叼鼠，最离谱的是还叼了条小蛇给他。 这时候他庆幸分身不够灵动，可以任由老鼠跑掉，任由小蛇爬走。 花就算了。 小猫送他的，回头找清风要个秘法，看能不能永久保存。 你问紫阳自己的术法能不能做到？ 能是能。 但道门讲究道法自然。 花开花谢，顺其自然，强行干预，有违道本。 但清风不是道门的人，他出手就没问题了。 这就叫变通！ 紫阳一边想着，一边又伸手接过小猫叼回来的吃食。 这是走到闹市了。 卖吃食的小贩，或许不认识紫阳真人，但都认得猫仙人。 这样人家，最好生鼠患。 赠些吃食，也算是给仙人上贡，求她庇护，多来自己家，保自家粮食无忧。 一人起了头，其他人纷纷效仿。 紫阳身上很快挂满了大包小包。 再放不下了，紫阳正为难，闹市恰好走到尽头。 小猫偷偷笑，又佯装自己饿了，去把紫阳手上的吃食都拆了慢慢吃。 她也不挑，拆到什么吃什么。 紫阳不知这都是她刻意为之，或者说，没往这方面想。 拿这点儿东西，还累不着他。 只看她越吃越多，担心她积食。 担忧着，苏梦白声音传来：“猫猫你跑哪里去了？午饭也不回来。” 见了他，苏梦白又道：“原来你有这么多好吃的，也不带我吃，还生我气呢？” “喵（就不给你吃）！”小猫早忘了早上的事，她不给只是因为要留给紫阳罢了。 “小气鬼。”苏梦白笑着摇头，给她推开门—— 原来已经到家了。 看着小猫跳上台阶，紫阳意识缓缓从分身中抽离。 “真人休息好了？”县衙的人只当他是累了在休息，见他嘴角带着笑容，又大胆问了句，“真人这么高兴，可是梦着三清祖师了？” “没有。”紫阳起身，“只是梦到了一只猫。” “猫？”县衙的人懵住，梦到猫有什么高兴的？招财猫吗？ “嗯。”不是招财猫，是属于他的猫，“我休息好了，继续查探，看那邪祟可还有后手。” 快忙吧，忙好了，他还得赶回去喂猫呢。 他此刻归家心切。 “猫猫，你干嘛去？” 门边，苏梦白看着臻臻跳上台阶，正要进门，扭头又回去了。 臻臻没回他。 直直走向那道分身，嗅了嗅。 夫君走了。 她很肯定。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区别，但属于活人的那种情绪没了。 “猫猫，回家了。”苏梦白催她。 “喵（来了）。” 走了就走了吧，反正他答应她，天黑就会回来哒！ 第159章 温柔 紫阳到底还是没能在晚饭前赶回来。 因为少了零件，清风拼凑圆曦也遇到了困难。 所以晚饭又只有苏梦白跟臻臻两人。 白日剩的吃食已经不新鲜，臻臻也就没执意要留给紫阳，都拿出来，和苏梦白俩分吃了。 苏梦白好养，全不介意这是紫阳不要的，吃得很香。 臻臻倒有些愧疚。 想到他早上骂过自己，愧疚抵消，也跟着吃起来。 “你还能吃啊？”苏梦白是知道她白天吃了不少的。 “关你什么事？”臻臻凶他。 “怕你撑着。”苏梦白嘀咕，“你要哪里出问题，受罪的还是我。” “才不会呢。”臻臻骄傲，“我现在可强了。” “真的？”苏梦白没信她，“给我泡壶茶试试？” “我不是说那个强。”臻臻只是长了经验值，没长技能熟练度，“你要不跟我打一架？” “我？”苏梦白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你要欺负一个凡人？” 臻臻想想，也觉得不合适。 “不然你去找个圆曦来？”她记得，一盘散沙的圆曦，她应该能揍一个，“对哦，圆曦和清风呢？” 苏梦白去找两人的时候她没跟着，不知道清风正在给圆曦重装系统。 “他们俩啊。”咬了口粽子，苏梦白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臻臻描述，“你别管了，吃你的吧。” 说得不好，不是给自家师兄形象抹黑，就是给紫阳老哥抹黑。 反正多说多错。 怕臻臻追问，苏梦白连忙岔开话题：“炒栗子你还吃吗？不吃都给我。” “哦。”臻臻懒得剥壳，索性都给了他。 她没东西吃，苏梦白怕她闲着胡思乱想，又指挥她：“不给我泡茶，去厨房给我整点儿凉水来行么？” 他举了举手，给她看自己手里的咸粽：“这东西，盐放多了，咸。” “哦。”臻臻应着，没动。 泡茶麻烦，单引水简单，她一个法诀就好。 只是水引来装哪呢？ 再弄个碗来？ 苏梦白说渴，她要不直接把凉水引入他肚子里？ 正要行动。 熟悉嗓音在背后响起。 “苏梦白你胆子越来越肥了啊，都敢使唤她了。” “嘤！”小猫激动站起来，转身，撞上宽广胸膛。 “抱歉，回来晚了。”紫阳把她抱起来，低头细细看她。 小猫恰好抬头。 美眸闪着星光，眨也不眨看他。 “夫君。”她痴痴唤他。 “嗯。”他应着，看她看不够，想抱回房里，剥光了，慢慢看，看一整晚。 想着，抬腿就走。 小猫被他动作惊到，理智回来一些，想起苏梦白先前要水喝：“夫君，苏梦白渴。” “不管他。”紫阳声音还温柔，说出口的话就很无情了，“敢使唤你，渴死算了。” 两人说话没避着苏梦白，他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听到，也就是一笑。 他本来就不是想喝水。 紫阳老哥和嫂嫂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想想，伸手拿了个栗子。 正剥着，石桌上，凭空出现一套茶具。 幽蓝火苗蹿蹿烧着，茶壶里的水‘咕嘟咕嘟’作响。 上好的茶叶，安静置放在一旁。 苏梦白怔了半晌。 直到沸水顶开壶开，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往里头添茶。 一面慌乱，一面却忍不住笑。 紫阳老哥这人，真是世上罕有的温柔。 可惜这份温柔，自家师兄怕是学上一辈子，也学不到三成。 紫阳抱着小猫回了自己的卧房。 她在紫阳这宿过不知多少回，倒也熟悉，进屋便想落地去翻找东西玩耍。 紫阳却没放她下地，直抱到床榻，将她放在身下，压着，吻她。 开始还吻得克制。 她叫出声来，他就有些克制不住了。 大手探进她裙摆，兀自搜寻。 “夫君。” 身下小人儿不知是不愿意，还是羞了，有些故意躲他。 紫阳稳了稳气息，停下动作，去看她眼眸。 眼神对上。 她有些害怕，但更多是，担心？ 她在担心什么？ “怎么了？”紫阳想不明白。 “夫君累不累？”她担心他会疲惫。 他身上，风的气息太浓烈。 她稍闭眸，便能在脑海勾勒出他急速御剑往回赶的样子。 风把他衣袍吹得翻飞。 把他剑眉吹乱。 他今日去的地方肯定很远。 或许有到昆仑山那么远。 所以他到家后，该先歇一歇，吃点儿东西，饮口热茶。 她觉得应该是这样。 “累吗？”应该是累的。 他与衙役同归，本来还要再晚一些才能到家。 可他等不了，丢下衙役，自己御剑赶回来了。 路程不长，但斩邪祟耗去一部分心力，接管分身又耗走一些。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同见到她比起来，就很微不足道了。 “不累。”他含笑望她，“还没开始喂我的小猫咪，怎么能喊累？” 第160章 诱惑 小猫被他教了几天，已经能听懂一些言外情色之意。 羞红脸，还是把他推开。 “不要。”她想让他休息一会儿，“夫君饿吗？” “饿。”他看着她。 “夫君要吃什么？”她在想紫阳的喜好。 想半天，没想出来。 紫阳好像就喜欢她。 “想吃什么都能吃到吗？”他还看着她。 “我努力。”她想着，现在天太晚，城里的人都歇下了，要太刁钻古怪，还真不好办。 紫阳却没再接话，眼眸直直看着她。 小猫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紫阳到底是想吃什么。 “不要啦。”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劝住，没一见他就扑上去要。 能忍这么久，她都有点儿佩服自己了。 “真的不要？”紫阳看她的眼神变得暧昧。 “不要。”她坚持，还是让夫君好好歇歇吧。 这么想着，身子忽然腾空。 紫阳把她抱起来，搁置膝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凶猛的吻便突然侵袭过来。 小猫发愣，吻很快又变温柔。 脑子刚找回来没一会儿，他又吻得放肆。 如此反复，几个来回，小猫很快迷糊得只剩下本能。 她本能追逐他的唇舌，想回应他的吻，想要他更多。 他却在这时候停了。 两人分得很开。 “现在还要不要？”她听见他哑着嗓音，这样问她。 “要。”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要什么？”他俯首看她的眼神，性感得要命。 “要夫君。”她小手开始乱扯他衣襟。 “然后？”他看着她白嫩的手，眸色深深。 “要夫君吃掉我。”她几乎是哭着求他。 “呵呵，好。”他低笑应着，满足了她。 等臻臻意识到自己没能抵挡住紫阳诱惑，轻易丧失原则时，已是第二日晌午。 她昨夜贪吃太多，即便有紫阳帮她疏导灵力，仍是睡到了这时候。 紫阳有事，等不到她醒，一早便出去了。 嗅着他残留气息，臻臻满足，又不满足。 要是能变成他的剑就好了。 每日都跟着他，被他握在手中……摇摇头，把不现实的想法都甩出脑中，臻臻起床，准备去找苏梦白玩耍。 她记得昨天自己答应过紫阳，不会让他担心来着。 那今天就不出门好了。 念书她确实念不进去。 他人所历经的一生，落到纸上，只得三言两行字，薄薄一本书。 这样删繁就简，她天真无邪，哪里读得懂？ 所以就单纯找苏梦白玩耍好了。 一路晃到苏梦白住处，门窗都闭着，不见他人。 臻臻歪了歪头，往苏梦白书房去。 书房门半掩，瞧不见里头有没有人。 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上前，扒住门，偷偷往里看—— 一袭青衣，手捧书卷，对坐门前。 似是察觉到她到来，那双像是画出来的眼眸抬起，朝她看过来。 视线对上那刹，臻臻的心，不争气停跳了。 薄唇微抿，修长指尖搁在扶手处轻叩，发出细小声音。 久处上位的气息散发出来。 他明明坐在平地，明明同她平视，两人距离明明很近。 她却忽然觉得，他此刻置身于高堂之上。 那身青衣也改了，改做朱衣紫绶。 他望她一眼，仿佛天道下窥蝼蚁。 日光透过雕花窗，投射进他们中间，像一场十万年都不会停下的雪。 小猫把门阖上，不想看了。 “进来。”清冷嗓音传出，他不要她走。 “不要。”她才不听他的。 “那你走。” “我不！”她才不听他的，踹门进屋，踏入那场风雪里。 脚落地，风雪变回日光，他也只是身着青衣，抬眼看她，笑得促狭。 “你！”反应过来又被套路了，小猫只恨自己蠢。 “进来就别走了。”他放下书卷，要她靠他近些。 “不听你的，就走。”怕自己又上他当，还补充，“你叫我走我就听你的。” 清风不是紫阳，从来不给她面子，或者说，逗她就是他乐趣之一。 看她蠢得可爱，当即大笑。 “你走。”他笑得停不下来，抽空问她，“见了我急着走，是不是怕我？” “才没有！”她才不怕他呢。 就是怕也不会承认的。 “那你靠我近些，不然怎么证明，你不怕我呢？”他说着，又是大笑，笑声嘲讽至极。 小猫觉得他说得有理，便上前去，站到他跟前。 “你看清楚了。”她满脸骄傲，“我可不怕你！” 看着朝思暮想，恨不得揉碎嵌入自己身体里的那个可人儿，步步朝着他来，直走到他触手可及的位置，清风再忍不住，一把拉她入怀。 “看不清楚。”他笑声终停，嗓音似蒙了层雾，“再近点儿，再近点儿，再……让我好好看个清楚。” 第161章 嫌弃 等被清风按在怀里亲的时候，小猫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上当了。 “不，不要。”小猫在他怀里很不安分，到处躲，两只手也抗拒着推他，不要他靠近。 清风本想用强，已经抓住那两只捣乱的小手，她皱眉喊一声‘疼’，他又松开了。 “怎么？你家道长不许你在外偷吃？”他拿指腹轻擦她的唇瓣，仿佛这样就能代替他吻一般，“还是你要为你家道长守着贞操？” “不是道长，是夫君！”她张嘴说话，他手指便要伸进去，小猫气得歪头，离他手指远远的。 又问他：“偷吃什么？守什么贞操？” 眼眸湿漉漉的，写满好奇。 清风愣了愣。 显然紫阳从未跟她说过这些。 不止紫阳，圆曦，还有苏梦白，教她为人处世时，应该都刻意避开了这部分内容。 “操！别最后又怪我头上了。”清风小声骂着，抬手，犹豫要不要给小猫来一发遗忘禁术。 “别打我。”小猫害怕，眼神变得委屈，在他怀里缩成一团，“我不问你了就是。” “瞎说什么呢？”他抬起的手放下，轻戳了下她脑袋，“哥哥怎么会打你？疼你还来不及，叫声哥哥来听。” “不要。”小猫拒绝。 “那你把刚才我说的话都忘掉。”清风看着她，神色认真，仿佛她不忘掉，他就要亲自出手，帮她忘掉。 “我早就不记得了。”她才不会记他说过的话呢。 记着容易让自己不开心。 大骗子清风。 “没良心。”他又戳她。 “是你要我忘掉的嘛！”她委屈大叫。 “为什么不要我亲？”他又把话题绕回来。 这回小猫不答话了，结结巴巴，偶尔憋出两句，都是不相干的事。 清风怎么问都问不出来，最后不得已用了读心术。 小猫：哎呀夫君怎么还没教他们俩？技术这么差。 清风愣神好久，才明白过来。 他妈的，他竟然被这只蠢猫嫌弃了！ 清风感觉自己心上被小猫插了一刀，很深很深。 “林臻臻。”他掐着她下巴，迫使她直视他，“哥哥好不好看？” 小猫看了看他的眉，他的眼，他脸型的每一条线。 “好看。”这事她否认不了。 但光好看没用啊，又不是吃饭用来下饭。 亲吻重在体验嘛，好看不好用，她也不会给亲的。 “跟你的夫君比呢？”清风没说要亲，只是问她，“谁好看？” “当然是夫君好看。”小猫最近经常想紫阳，但很少会想清风。 所以紫阳比清风好看，没毛病。 “嘴硬。”清风不信，“刚才是谁在门外偷看我，看到失神的？” “才没有偷看。”小猫确实嘴硬，红着脸，头扭到一边去，“我是来找苏梦白的，谁知道你在里边。” 说到苏梦白，小猫才想起来问他：“苏梦白呢？你怎么会在苏梦白的书房里啊？” “当然是专门来蹲你的。”清风知道小猫跟着苏梦白念书，知道这里有机会刷新小猫，大清早就把苏梦白赶走了，“要念书是吧，跟哥哥念也是一样的。” “不要！”小猫拒绝，她才不要念书，“不跟你念书，我要去找苏梦白。” 说着，挣扎要脱离他怀抱。 清风把人按住，不解问她：“为什么？我文采确实输他不少，但教你……” 后面的话清风没说，直接用眼神代替了。 又菜又不爱学，用苏梦白来教她，跟杀猫用牛刀有什么区别？ “是吧菜猫？”他一手按住她，一手轻轻挠她下巴。 小猫习惯性想蹭，想起自己是人身，傲娇哼一声。 “小菜猫，我教你念书，好不好？”他轻声诱哄，“跟哥哥念书，哥哥也给你吃哥哥的武道，你要吃多少都行。” “不跟你念不跟你念不跟你念。”她反抗。 她和紫阳结为道侣，才不是贪图修炼。 他在侮辱她。 也侮辱了他们这一路行来，生出的所有情意。 这是相爱，不是一场交换。 “为什么？”清风不明白，她跟紫阳亲近他可以忍，跟苏梦白都比跟他亲近，他忍不了，“说出个我信服的理由，说好了就放你走。” “我不喜欢你。”小猫知道他肯定又在骗自己，话出口泪水在眼眶打转儿，“我讨厌你！” 总是骗她。 总是骂她。 总是说那些难听的话。 口口声声爱她，连半点真心都不给她。 连亲她抱她都要套路。 顶着这样一张脸，明明他只要说声很想她，想跟她亲近些，甚至…… 她不会拒绝的。 小猫想，她不会拒绝他的。 第162章 讨厌 “既然如此。”小猫猜得不错，清风确实在骗她。 他怎么会放她走？ 怎么都不会放的。 哪怕小猫这两句话，像千万支箭，把他心扎得没一块好肉。 那又怎样呢？ 这些年来，没有心他不也活得好好的？ 清风低垂眼眸，长长睫羽遮住他眸子，叫人看不出他此刻神情。 嘴角似有若无上扬弧度，似笑非笑。 “那你就再多讨厌我一些吧。”他说话声中似有笑意，细听又无，“反正也无所谓了。” 小猫有点儿怕这样的他。 慌不择路想逃。 清风抬手。 捆绑术出。 小猫手腕和脚腕，被金黄绳索绑缚在身后，姿势格外羞耻。 不，不对，这不是简单的捆绑术。 小猫细细感知不到自己体内灵力了。 身体变得格外虚弱，连动动手脚都费劲儿。 看向清风的眼神，顿时变得极为仇恨。 情绪上来，眼泪都被她逼回去。 清风毫不在意，把捆成一团的小猫抱在怀里，欣赏着她这个姿势，很是满意。 她还是这样最乖。 忽然想起什么，给她换了换方向，又把自己手腕强行横塞进她嘴里。 “唔，唔。”小猫说不出话来，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怕你一会儿求饶，怕我听了心软。”他还给她解释。 “哼！”小猫鼻腔发出变音的愤怒。 她才不会求饶呢。 她恨死他了！ “恨我？”瞧不见她神情，她又说不出话，清风索性一直开着读心术。 他视线落在桌上摊开的书卷。 边把那页剩下内容看完，边漫不经心道：“恨我，便咬我吧，有多恨，就咬多狠，也解解气，是不是？” 说着，他手腕往外挪了挪，给她松松气。 小猫闻言，半点儿不思考，狠狠咬上去。 尖牙扎穿皮肉，几乎刺进骨头里。 浓郁的血香瞬间充斥喉舌。 下意识吞咽。 “啧。”他目光投射在书卷上，半分不挪移，“真狠心，都咬疼我了。” 说着疼，眉头都不曾皱下。 小猫听他说疼，不自觉松开他手腕，还无意识，用舌头舔舔她咬出的伤口。 “哧——” 他笑出声。 她真是一点儿没变。 傻的可爱，傻的让他心疼，让他一次又一次，千万次，忍不住向她扑来。 哪怕每次闹到最后，两人关系都势同水火。 “听我喊疼就心软了？”清风嘴角上扬，“那你可心疼错人了，你这会儿咬我多狠，我等会儿弄你就有多狠。” “你知道我手段的。”他不看她，只是笑，“我若是你，现在就会放肆咬，最少，也要在被我折磨死之前，回回本，是不是？” 往常他这么笑，小猫都会恼。 但这一次没有。 小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又骗她。 他不是怕她求饶，他是怕她再咬舌头。 让她失了力气挣扎，也是怕她会撞墙吧？ 这明显改自捆绑术的未知术法，不会就是怕她自戕，才特地改了来。 他也不会真折磨她。 上上次弄伤她，是他技术太差。 上次他也不是要真同圆曦一起对她那样，是圆曦反悔，是她在二人中间摇摆不定…… 他这时候说这样的话，是为了激她，让她再多喝点儿他的血吧？ 她神魂里，属于他的那部分，渴很久了。 只是他这个人啊，他，他讨好她的方式，比最烈的酒还要灼烧人。 他总这样，把真心掩盖在层层叠叠的谎话下。 她今日聪慧，分清一二。 往日呢，从前那么多时候呢？ 他到底有几分真心，又有多少话是假？ 她哪里受得住？ 她娇气，她愚笨，她冥顽不灵。 她怎么受得住他这样不顾人死活的爱！ 鲜血顺着喉咙缓缓融进身躯里。 小猫说不清楚此刻心情。 没待她细想，清风看完那页书卷内容，便合上书，将之放回书架，抱着她走了。 他身法极快，穿梭在庭院中，像幽灵。 无声无息，周遭熟悉景物飞快倒退。 小猫一时辨不清方向。 待他停下，已经是在圆曦的禅房。 坐窗台上垂钓的圆曦恰好抬眸，朝门这边看过来。 小猫下意识以为两人一伙，又要欺负她。 恼怒的双眸正欲瞪他，和尚跳下窗台，手中钓竿随手乱甩，一面迎过来，一面惊诧：“她怎么这样过来了？” “当然是我弄的。”清风一脸‘你说什么废话’，反手锁了门。 “我当然知道是你弄的！”圆曦一脸‘你是不是傻’，“我就是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弄她！” “我不弄她她就跑了啊！”清风也不知道明明很相似的两人，为什么这一刻默契这么差，沟通半天全是废话。 “我！”圆曦也无语，“所以她为什么要跑？” “哦。”清风好似浑不在意，“因为她讨厌我。” 第163章 默契 圆曦闻言沉默。 小猫终于听明白。 啊？ 原来不是一伙的吗？ 美眸中恼怒消退，委屈涌上来。 圆曦一看小猫那可怜兮兮眼神，当场把持不住。 把小猫从他手里抢过来，试图解开困住她的绳索。 尝试了下，没解开。 不是普通绳索，清风用了秘术。 他真要弄开，只能暴力破解。 肯定会吓到小猫。 “你给她解开啊！”只能朝清风着急。 “解开她不就跑了吗？”清风席地而坐。 圆曦也抱着小猫在他对面坐下来：“怎么会跑呢？” 他试图给清风讲道理：“臻臻很乖的，不吓到她，她不会跑的。” “是吧臻臻？”似乎怕清风不信，他还问她，但目光落到小猫的唇，圆曦嗓音忽然变得低沉，“你打她了？” 小猫唇瓣上沾有鲜血。 是清风把手腕从她嘴里撤出时留下的。 圆曦不知道，误会了。 “你有病？”清风伸出手来给他看。 除了在床上，其他时候，他哪里舍得动她？ “哦，我有病。”圆曦知道那不是小猫的血，就放心了。 又催清风：“给她解开。” 清风问小猫：“给你解开，你别跑？” “我会跑得远远的，再不想看见你！”小猫才不会屈服他。 知道他没有坏心思也不会屈服。 兽人永不为奴！ “你看。”清风摊手，示意圆曦不是自己不放她，是她确实很讨厌他。 “跑就跑吧。”圆曦舍不得小猫吃苦，“你给她解开，她手都勒红了。” 说着，圆曦侧了侧身子，让清风看清楚。 清风垂眸看过去。 小猫身子娇，灵力被封住，更是比常人还要脆弱，就捆这么一会儿，手腕脚腕勒出道道红痕。 清风心下不忍，但也不表露。 手指微动。 小猫感觉被封住的灵力似乎回来一些。 没想着清风这是要她拿灵力护体，只感觉自己力气回来，疯狂挣扎。 她越是挣扎，绳索越是勒得紧。 眼见要勒入皮肉。 清风气得够呛，一抬手，把她灵力又给收了。 虚弱感再次涌上来，小猫整个人软在圆曦怀里。 只有一张嘴还能动。 她张嘴。 清风以为她要自残，下意识伸手。 她却开口说话了。 “放开我！”小猫叫嚷，一点儿不凶，还很萌，跟撒娇似的，“不许欺负我。” 她不说清风还没想起来。 她这么一说，清风还真有点儿想欺负她了。 是好久没碰过她了。 清风手指无意识敲着地板，思索着，要不就让自己当个坏人？ 小猫看清他那下意识的伸手。 知道他在想什么。 哼。 她才不会伤害自己呢。 那样紫阳会为她担心的。 “夫君。”小猫低声叫唤。 清风现在最烦听到这俩字。 无名火起。 本来还有些犹豫，听到她唤这俩字，也不犹豫了。 下定决心正要发作。 “笃笃笃——” 三声门响。 “师兄。”苏梦白声音在门外响起，“放了猫猫吧。” 清风懒得理他。 “苏梦白！”小猫听到苏梦白声音却很高兴，“苏梦白，救我！” “猫猫别怕。”苏梦白听她声音只是虚弱，不像受了伤，倒微微心安，再次劝清风，“师兄，不可以这样对女孩子，你这样，会把她越推越远的。” “远就远吧。”清风看着小猫，不知道是在回答苏梦白，还是在给自己洗脑，“世界就是个圆，她离我越远，也就离我越近，总是离不开身边的。” 小猫：“……” 门外的苏梦白：“……” 圆曦：“我觉得你太极端了，真的。” 知道自家师兄这是魔怔了，根本听不进去道理。 苏梦白叹气，只好以德服人。 嗯，武德。 不过不是他的。 “紫阳真人已经回来了。”苏梦白说，“正找猫猫呢，我找借口拖了他一会儿，但不会太久。” “夫君！”小猫怯弱的眸子亮起来，“夫君找我，快放开我，不然夫君会揍你的！” 她语气娇娇软软，清风听了，都不知道这是在威胁他，还是在替他担心。 “是吗？”不管是哪种，他都挺高兴。 反正她在他跟前，触手可及。 抬手，把团子般的小猫召入怀，清风眼神示意圆曦去把苏梦白赶走。 圆曦以为他是要放苏梦白进来，起身把门开了。 清风：“……” 算了，两人确实没什么默契。 “指望你夫君救你？”清风揉了揉她的小脸儿，“你都快把他采补成人干了，他现在能打得过谁？” 苏梦白进屋来坐下，咳嗽一声。 “哦。”清风挑眉，“也就打得过苏梦白。” 苏梦白：我咳嗽就是单纯嗓子痒，也没这意思。 第164章 户主 “采补？”小猫懵住，“那是什么？” “采阳补阴？人形鼎炉？吸精补气？”清风摸够她嫩脸，又绕起她一缕白发把玩，“随便了，看你更喜欢哪种称呼吧。” 说着，又笑起来：“反正意思都差不多。” 小猫是没文化。 但对那种事，她悟性不错。 大概听懂清风是什么意思，小猫第一反应是不信。 “怎么会呢？”小猫晃着脑袋，“夫君说那是修炼。” 怕扯着她头发，清风松了手：“修炼嘛，得双方都有裨益，那才叫修炼，光你得了好处，这叫什么修炼？” “我……”小猫想反驳他，但想到自己每次去吞吃紫阳和那些云海，她又无力反驳。 “我看得出来，你修为增了不少。”清风笑着问她，“你不会告诉我，这些修为，都是你自己努力苦修出来的吧？” 不待她回答，清风又道：“我可不信，紫阳真人都虚成那样……” 想到自己轻松挡下那一剑，清风笃信自己判断没错。 “我不信你。”这时候，小猫特别想见紫阳，“放开我，我要去问他，我要他亲自跟我说。” “说什么呢？”清风问她，“你想听他亲自跟你说什么呢？他来说，或者我说，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会这样？”小猫不明白，“我和他结了道侣，怎么会不是修炼呢？” “因为那山河契，根本就没生效。”清风只能猜到这一种可能，“没有生效，他就无法从你这得到灵力补充，只能单方面成为你的采补鼎炉。” “为什么会不生效？”小猫脑子一片混乱，完全思考不了。 “鬼知道为什么？”清风跟紫阳完全不是一路人，哪里猜得到紫阳在盘算什么，“可能是真人高风亮节，想着我跟和尚还没归宿，特地给我们俩留条路？” 又嗤笑：“蠢得要死，若那晚同你结契之人是我，我定会把所有后路都堵死，不留任何遗患。” 说着，颇有深意看了眼圆曦。 圆曦连连点头：“没错，若是我，我会把窗和下水道全封了，保证没有丝毫缝隙能钻！” 两人相视一笑，惺惺相惜。 进屋后一直保持安静的苏梦白忍不住开口：“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正因为你们俩有这种想法，所以猫猫才会选择紫阳真人，而不是选择你们俩呢？” 圆曦闻言不悦，看了眼苏梦白，问清风：“这人谁啊？” 清风看了眼，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那我打死了啊！”圆曦看着像是要来真的。 “随便。”清风懒得再看一眼。 怀里小猫太安静，他有点儿担心。 俯首在她唇上浅浅点了点，他哄她：“别瞎想，真人他自愿的，再说，对你来讲，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先前我说了，我的武道也能给你吃的，你要是想，日日给你吃，好不好？” 小猫眼神涣散，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清风不知道她为何这般在意这件事。 先前随口说出，只是想堵住她指望紫阳来救她的念头。 她这样伤心，他醋意又上来。 “臻臻。”清风贴近她耳侧，轻轻咬了咬她耳上软肉，魅惑般低语，“叫声哥哥，好不好？” 小猫始终不理人，他也不觉得无趣，一直抱着慢慢亲。 两人都安静下来，旁边两人讲话声就很清晰。 “他是不是什么变态啊，为什么一直要臻臻喊他哥哥？”圆曦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打死苏梦白，还问上苏梦白问题了，圆曦问他，“我记得他好像没有妹妹吧？有这种独特的骨科性癖，不应该啊？” “你说这个啊，这我知道。”苏梦白说，“当初猫猫想周游天下，户口是我办的。 你跟紫阳真人都是方外之人，没法给她落户。 所以她俗世的户口，就挂在了我师兄名下。 那他们俩这样子，也不能挂父女是不是？ 那时候夫妻也谈不上，关系就填的兄妹。 从法律和伦理上来说，猫猫确实该喊我师兄哥哥。” 圆曦点点头，问苏梦白：“我如果也想进你们林家的户口，行吗？” “我不知道啊。”苏梦白的回答很合情理，“这事儿你得问户主。” 圆曦看向清风。 清风没理他。 “不是他。”苏梦白扯扯圆曦的僧袍，指了指他怀里的小猫，“户主在这。” 圆曦：“啊？” 苏梦白提醒他：“我师兄‘死’在朝堂上了，现在已经被销户了，林明月入赘天家，我户口还在苏家，所以现在林家的户主，是猫猫。” 第165章 道歉 又合理又怪不合理的。 但圆曦也不在意这些细节，把小猫从清风怀里捞出来，低声问她：“臻臻，我还俗入赘行不行？” 苏梦白闻言震惊：“这人是我圆曦老哥？” 虽然圆曦在他印象里，一直都不是什么正经和尚，但至少是个和尚。 圆曦对佛祖的忠诚，不容置疑。 怎么就要还俗了？ 这事清风倒是知道原因：“跑了一个圆曦，我虽然勉强把他拼回去了，但现在的他，很乱，有点儿异常不奇怪，就是……” “就是什么？”苏梦白追问。 清风皱着眉：“就是现在看起来，跑的那个圆曦，好像是他身上唯一的佛性啊！” 不知道是听见哪句话，也可能是终于想明白什么，清风话音刚落，小猫有反应了。 她如梦初醒，动动手脚，发现自己还被捆着。 再看圆曦和清风，两个人的状态，好像也挺正常，没有要欺负她的意思。 又茫然又恼怒，质问二人：“你们把我绑来，到底要做什么？” “哎哟，差点把正事儿忘了。”清风一拍脑袋，朝她跪下来，“我是准备给你道歉的。” 小猫：“？” 这话你自己信吗？ 别说小猫，苏梦白都不信。 他看了看到现在还被捆得严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小猫，又看了看刚换跪姿的师兄。 “我只听过负荆请罪，没听过绑着受害者来请罪的。”苏梦白如是评价。 但圆曦说他们是认真的。 他拿出许久不用的念珠，捏了个变大术法，给小猫靠着。 自己跪到清风边上：“对，臻臻，我们是要给你道歉，请求你原谅的。” 虽然他跟清风一开始不是这么商议的。 “我们俩本想着，你见了我们俩，总是会生气，会发怒，若是那样，我们俩自会认错，想办法把你哄好。”清风解释，“但没想到你对我们一直不闻不问，我们俩好多次想道歉，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以就……” “所以就把我绑过来？”小猫不是很懂这个逻辑。 “当然不是！”事情发展成这样，圆曦也始料未及，“我是要他恭恭敬敬把你请过来的，谁知道他，他。” 圆曦指着清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本来该是我去请你，但上次似乎吓到你了，我怕你应激，这才让他去的。”圆曦还有点儿小委屈。 “我一开始真打算和你好好说。”清风承认自己的错误，“但见了你，我总控制不住，也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对此，小猫唯有沉默。 她其实信他们俩说的话。 灵力被束缚了，兽类的本能和直觉没有。 他们俩说这话时，心怀愧疚，满是诚意。 但就是这样，她才沉默不语。 为什么有人能一边绑着她一边道歉啊！ “臻臻。”圆曦见她沉默，以为她还在恼怒，便低声下气求她，“别不理我好不好？你要怎么样我都认，但你别不理我。” 这会儿的圆曦特别像条大狗。 可怜巴巴看她，眼神尽是祈求。 “我没有生你的气。”小猫向来吃软不吃硬，见到这样的圆曦，她心硬不起来，也就说了实话，“可能一开始有点儿，但我的命是你给的，我不可以和你生气，我不理你，只是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你，我怕你又像上次那样弄我，我怕疼。” 圆曦听到第一句，便忍不住扑过去抱她。 他的小猫真好。 好得有点儿过分。 她真的好乖。 圆曦低头看她，她眼神干净清透。 说‘不可以和他生气’的时候，满目天真。 说她怕疼，小脸儿都皱起来，眼神楚楚。 他怎么能不心生怜爱呢？ “看来我是真把你弄疼了。”圆曦隔着绳索，替她轻轻揉着手腕，吻止不住往她面颊上落，“对不起，小臻臻，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你可以和我生气，你是我的猫，我喂养你是很正常的事，不代表你的命就是我给了。”他告诉她，“我做错了事，你生气，你要闹，要我补偿你，天经地义，别不理我，别冷落我，只要你解气，怎么罚我都好。” 小猫只是摇头：“不可以。” 他们对她的坏，还只限于那种事上，就这样她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别的。 她既知道痛，知道苦，又怎么能把这些都施加回去？ 她不要。 “那臻臻是不打算原谅我吗？”圆曦很难过。 “不是的。”小猫摇头，她想说她就没怪过他，但怕他多想，还是改口，“我原谅你了，你以后别吓我就好了。” 第166章 原谅 “不会了。”圆曦把她抱起来，亲吻她白发，神情痴醉。 吻得一吻，又忍不住目光悲悯看她，叹息：“你怎么能这么乖。” “可能是我这个夫子教得好的缘故吧！”苏梦白毫不客气领功，又戳了戳自家师兄，“师兄，该你了。” 他不是真要贪功。 只是见清风一直不开口，替他急。 你道歉你倒是拿出点儿诚心来啊！你光表个态有屁用啊？ “对不起。”清风到底还是认错了。 但小猫对他，可就没对圆曦那么好说话。 “我不会原谅你的。”小猫很凶。 凶的原因太复杂，复杂到小猫自己都理不清楚。 “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把你捆一辈子。”小猫凶，清风更凶。 圆曦：“……” 得！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清风过去请人，能把人用这个姿势请回来了。 可能小猫确实有不对。 但抛开事实不谈，清风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吗？ 比起圆曦的无语，苏梦白就直接多了。 他提醒清风：“师兄，道歉请求原谅不是你这样的，你这样的，叫威胁恐吓，是不会有用的。” 但下一秒，小猫打脸了。 “好，我原谅你。”她声音委屈，但很坚决。 她不能被他一直捆着，夫君会担心她的。 她对夫君保证过，她会保护好自己。 “啊这！”苏梦白不清楚小猫的顾虑，他目瞪口呆。 但被原谅那个人，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开心。 “你就这么喜欢他？”清风的读心术就没关过。 “是。”小猫承认。 “喜欢他什么？”清风想听一听，只要他能做到的，他可以照着改。 “没有不喜欢的地方。”小猫神情迷茫，夫君这两个字，不就代表一切了吗？ 她若是喜欢他，自然什么都喜欢。 就是不好，在她眼里，也都是好的。 “我懂了。”清风微微抬手。 他要改的地方，好像有很多很多。 但那不重要。 只要有方向就好。 绳索消失了。 但灵力并没回来。 不对，不是没有回来，是她被捆得太久，消耗殆尽。 她缓缓站起来，这样慢了，身子还是没忍住晃了晃。 圆曦扶着她，神情担忧。 “我没事。”她勉强笑笑，问苏梦白，“夫君在哪里等我？” “我的书房。”苏梦白看她的眼神也很担忧，但他担忧的内容不太一样，“你如果现在就要去见他，那我建议你最好，准备一下。” “准备？”小猫听不懂。 “我拖住他的方法是……”苏梦白说，“我告诉他，你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我觉得你现在就这么跑过去，只会给他惊吓。 苏梦白没把话说完，毕竟这惊吓是他师兄一手导致，他也不好评价。 但小猫听懂了他言下之意。 可是她不在乎。 她现在只想见紫阳，只想扑到紫阳怀里好好哭一场。 这么想着，她就不管不顾去了。 圆曦反应那么快都没拉住她。 小小的人儿跑得那样快，跑得那样慌乱。 裙摆长长，拖到身后，似乎都跟不上她。 “苏梦白，跟上去。”清风知道她现在灵力几乎散光了，怕她出事儿，“看着她，别让她摔了。” “我？”苏梦白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我现在跟着去了，我还有命回来吗？” 紫阳真人不得把我打死？ “你要是不去，我现在就把你打死。”清风读心术还开着。 苏梦白只能哼着自己新编的小曲儿，含泪追了上去。 “有的师兄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的师兄死了，但还没死透……” 禅房里只剩清风和圆曦。 清风想起一事，问圆曦：“和尚你这有没有那种书？” “哪种书？”圆曦发愣，寻思他要书不该去找紫阳或者苏梦白吗？这家里除了臻臻，就数他最不爱看书。 “就那种。”清风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形容，只能委婉表达，“就春宫什么的。” “你变态啊你问一个和尚要这种东西！”圆曦大惊。 “确实。”清风也觉得自己考虑不周。 “但这东西吧，我还真有。”圆曦虽然觉得清风变态，但不得不说，他还真问对人了。 这回换清风不淡定了：“你变态吧你一个和尚有这种东西？” “你就说你要不要吧。”圆曦不否认自己变态。 “要。”清风也干脆。 “我放佛像底下的，你自己去拿吧。”圆曦跳上窗台，又开始玩垂钓游戏。 “你到底修的什么佛？”清风对圆曦的认知刷新了一次又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哪有人会把这种东西放佛像底下的？” 第167章 惊喜 “你管我？”得小猫原谅的圆曦很开心，把钓竿甩出残影，想想，又好奇问清风，“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被那蠢猫嫌弃了。”清风把书房里的事简单说了说，又愤愤不平，“在她之前，老子从来没碰过女人，不会弄不是很正常？” “这样啊。”圆曦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不然？”清风眼神不善。 “我还以为。”圆曦忍不住笑了下，“之前，听京都那边传来消息，说宰相大人逛遍都城青楼，愣是硬不起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隐疾呢。” 清风：“……” 他妈的，这事儿能传这么远？ 天底下闲人真多。 “不过。”圆曦又说，“你如果是要技术指导的话，那就不用去佛堂了，我这没有那样的书。” “那你这的，都是什么书？”清风没想到这种事还分好几种。 “当然是关于培养，保养一类的书啊。” 清风：“……什么东西？” 虽然和尚看起来好像有点儿奇怪，但清风不得不承认，在讨好小猫这件事上，圆曦很认真。 可能紫阳比圆曦还要认真。 相比之下，他好像是差得太多，不只是技术差，还有脾气，说话…… “说起来，你技术到底是有多差，才会被臻臻嫌弃成这样？我每次弄她，她都挺喜欢的啊。” 要不是他不知节制，把小猫吓坏，可能也没紫阳什么事了。 说着，圆曦还回忆了下上次双龙戏凤时清风的表现。 但回忆失败。 那会儿他心思都在小猫身上，清风是谁？ 不认识。 “你管我？”清风在脑子里给自己制定改造计划，懒得理他。 圆曦心情好，也不跟他计较，抓着钓竿从窗台跳出去。 今日大吉，他决定“涅盘”，给那些以为他圆寂的和尚一点儿小小震撼。 苏梦白的书房里，紫阳搬了把椅子，坐在书架前，望着那些书发呆。 不比他那书类单一，苏梦白这里，几乎什么类型的书都能见到。 粗粗扫过，甚至还有几本讲炼丹的。 苏梦白连这个也看？ 微微诧异，紫阳又想着，苏梦白去得是不是有些太久了？ 他的猫不会又出事儿了吧？ 心神不宁间，脚步声起。 由远及近，似乎是赤脚踩在地上，还只有指尖着地，短短停顿。 紫阳缓缓回头。 白发少女站在门外。 衣裙很长，把她腿脚都遮蔽，他看不清她是否穿了鞋。 双手背在身后，不知藏着什么。 衣袖似乎被人扯过，凌乱不堪。 不知从哪里跑过来，路程或许不短。 她胸口起伏极大，还喘息着。 好像是知道自己失态，她咬了唇，努力控制呼吸。 面色是不健康的病态红。 一双眼眸正望着他，湿漉漉的，不知是哭过，还是受了委屈。 紫阳有点儿搞不清楚她这是什么状态。 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站得离他那么远。 想了想，他把身下椅子转了个方向，面对她，问她：“苏梦白说，你想给我个惊喜，是什么？” 小猫后悔了。 见到他，小猫就后悔了。 她不该这么冲动跑过来的。 灵力匮乏，脑子一片混乱。 她以为自己定会扑到他怀里大哭，但其实不是。 小猫很害怕，怕他同她结契，都是骗她。 这会儿听他问起本就不存在的“惊喜”，小猫更害怕了。 她甚至想逃。 苏梦白正好追到她。 把她往书房里一推，顺带把门锁死。 这样的话，紫阳真人应该就不至于冲出来暴打自己吧？ 苏梦白这样想着，去了很远地方，躲着天上太阳，也抽空看看书房这边动静。 被苏梦白推进书房，小猫知道逃也没得逃。 她慢慢走到紫阳身前。 脚步轻得几乎无声。 她不敢看紫阳，垂着眼眸，轻声唤他夫君。 紫阳真的很懵。 从头到尾都懵。 苏梦白跟在她身后过来，看起来很正常，但他推她干啥？ 自己的猫，还从上到下，都像刚被弄到丢去的样子。 紫阳竭力让自己不要乱想。 但听了她这声娇软无力的“夫君”，紫阳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脑回路了。 苏梦白喂她吃春药了？ 唔，如果是吃了药，她这样子倒说得通……不对啊！苏梦白好好的喂她吃这个干嘛？ 脑子快要炸掉的紫阳，对着小猫，努力控制表情。 他不能怀疑她。 紫阳一遍遍告诉自己。 她什么都不懂。 所以。 一定是苏梦白的错！ 他忍着怒火，抱着她，轻声问她：“是想要了？” 第168章 惊吓 小猫想摇头。 可她早就没有力气。 能跑过来，能撑着站这么久，全凭着那股子想见他的冲动。 见到他，冲动散去，力气也散光了。 他伸手，她便软着身子，斜斜倒入他怀里。 紫阳感觉自己怀里进了一滩水。 怎么都抱不住的感觉。 什么药这么烈？ 他还当她是被下了药，问她：“是去你屋里，还是去我那儿？” 不是。 小猫想说不是。 可她一开口，就是呜咽。 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努力想控制，结果却是哭得更凶。 “就在这儿？”紫阳看得出来她很急，但不知道具体急什么，犹豫着，“这里，不好吧？” 他不太喜欢让她的气息散落在别处。 “忍一忍。”他抱着她要起身，“回去我再给你。” 大概是他一再提及那种事，小猫想到两人修炼，想到清风说那些话，终于不再控制自己，在他怀里，放肆大哭。 突然爆发的哭声把紫阳吓了一跳。 站起的身子落回去。 紫阳怔了怔。 这就不像被下了药啊！ 哭声也不像受了委屈，更像是在发泄。 又是什么事，叫她这样伤心难过？ 圆曦死了？ 还是清风死了？ 紫阳自己就坐在这，当然不会觉得是自己死了。 苏梦白不是说小猫去给他准备惊喜了？ 这算什么惊喜？ 小猫越哭声音越大，他快被吓死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两只耳朵全是她嗷嗷哭叫，又心疼又无奈。 小猫只顾哭自己的，也不理他。 她双手还背在身后，被她压在底下，他怕她等会儿哭劲儿过去，又嚷手疼，便替她把小手捉了出来。 两只小手缠得紧，他费好多心思，才在不弄疼她的前提下，把手捉到掌心。 垂眸不经意瞧。 白皙手腕上，圈圈红痕，颜色最深处发紫。 紫阳眸色深下去，怒火燃上来。 一向淡然的道人，这一刻，杀心重到无以复加。 小猫都被吓到了。 虽然还在哭，但音量拉低不少。 温柔有时比暴怒更有力量。 小猫低声呜咽，把紫阳从杀欲中拉出来。 他这才想起，比起杀人，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让我看看，还有哪里伤了？”他去脱她的衣裳。 那两条狗有前科，他想都没想，笃定小猫这回也伤得不轻。 要不是受了伤，怎么会哭得这般伤心难过？ “不要。”她挣扎，不让脱。 正哭到兴头上，打断了，不好接着续。 “乖，让我看看。”他不理会她的挣扎，头一次对她这样强硬。 “我没事，他们没把我怎么样。”小猫抗拒，她还没哭完呢。 “我不信他们。”他也不容她抗拒，“让我看看，看过我才能放心。” 小猫很快被他剥光，在他身上，被摆出各种极为羞耻姿势，让他里里外外都检查遍。 “夫君坏。”被他这样一弄，她果真哭不顺畅了，郁结之气没出完，浑身难受，趴在他膝上，低声骂他。 最终发现她只是莫名其妙没了灵力，并无其他伤处，紫阳杀心去了大半。 找出擦伤的药来，一面替她轻轻揉着手腕脚踝，一面听她骂他。 她不着寸缕趴在他跟前。 椅子不大，他要揉她脚踝时，她只能把小腿高高翘起。 那画面。 紫阳不可控制起了反应。 “夫君混蛋。”她骂来骂去就是这几句。 心思单纯的人儿，骂人都不会。 但他这时候，确实也很想做个混蛋。 “疼不疼啊？”他摇摇头，把那些淫邪念头甩出去，又心疼起她来，“他们为什么又要这样对你？” 答案让紫阳很意外。 小猫说：“他们想给我道歉。” 紫阳：“……什么东西？” 他记得自己年纪好像也不是很大。 和清风圆曦他们同龄来着。 但自己为什么跟不上他们思路了？ 可能是小猫先前和苏梦白，被那两人骚操作惊到的缘故。 她这时候特别想看看紫阳是什么表情。 努力仰头。 紫阳怕她扭到脖子，给她挪了挪，再度抱在怀里。 小猫看的时候，他目瞪口呆神情早收没了。 “后来你原谅他们了吗？”紫阳给她换了套干净衣裙。 “嗯。”小猫还光着脚，曲着腿在他怀里，到处乱踩。 踩到某个地方，紫阳禁不住弯腰闷哼。 “为什么？”他问得有些咬牙切齿。 小猫不敢动了，呆了呆，如实回答：“清风说，如果我不原谅他，他就会把我捆一辈子，让我永远见不到你。” “我很想见你。”她用脑袋去蹭他下巴，“就原谅他了。” “他骗你的。”小猫还是这么好骗，紫阳想。 “我知道。”小猫一点儿也不好骗，“可我想见你是真的。” 第169章 身体 心动和情动，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 紫阳把她作乱的小脚抓在手里，轻轻捏着，看她的眼神，不免有些火热。 “紫曦。”他喊她，嗓音沙哑。 怎么说也做了好几日的夫妻，小猫懂他的意思。 可是小猫不敢。 “不要。”她摇头，泫然欲泣，“我不要采补夫君，我不要做坏人。” 紫阳愕然：“你都知道了？” 清风十句抵不过紫阳一句。 明明白白承认，小猫避无可避，眼泪或许是淌干了，怎么也连不成线，只有心底的悲痛一阵一阵，汇合成山崩海啸，把肝肠都摧断。 “所以夫君都是骗我的，夫君根本就不喜欢我，是不是？” 紫阳更愕然。 嘴张了张，欲辩忘言。 不是，这前后，有什么合理的逻辑和必然的联系吗？ 小猫只当他这是连骗一骗她都懒得用心，顿时更悲戚：“夫君伪装得真好，我一点儿也瞧不出来，夫君对我，原是没有情意。” 紫阳心说你瞧不出来不是很正常？ 因为我就没伪装啊！ 哦，这么说也不对，还是有伪装的。 那些兽欲，那些邪恶淫念，不压一压，抑制住，会吓坏她。 “夫君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小猫恼他这样沉默，又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哪有人会逼着旁人喜欢自己的？ 哦，清风会。 她才不要跟清风一样，做个让人讨厌的猫。 “是不喜欢我叫夫君吗？”小猫想，他们结契本就是假，紫阳肯定是不喜欢听她这个称呼，眼眸无助阖上，唇齿颤抖，“道，道长。” “乖乖。”紫阳一看自己再不说话，这些天的好日子，马上就到头，连忙开口，“你的逻辑，是不是有点儿，瑕疵？” 他甚至不敢说她逻辑有问题。 用了近五年时间，他才从道长进化成夫君。 一刻钟不到，又要回去了。 太吓人了。 小猫：“啊？” “你看啊，是这样的。”紫阳先不急着解释，先给自己拉拉票，“我自愿当炉鼎，给你采补，为你提升修为，然后你得出的结论，是我不喜欢你？” 他真心实意问她：“你自己觉得合理吗？” 小猫：“好像是哦。” “嗯。”紫阳想说不是好像，本来就是，但他不敢，只能小声求她，“叫夫君。” 小猫没立即开口。 紫阳耐心等着，同时也在反思。 他知道她在这世上孑然一身，又历经不少苦难，极度缺乏安全感。 为了叫她安心，让她能接纳自己，紫阳自问已经做到极限。 她对他的喜欢，也证明他做得没错。 但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他做到这样地步，她还是会有不安？ “虽然想不明白。”小猫开口了，“但道长若是真的喜欢我，那修炼就只会是修炼，而不是我单方面采补道长。” 她把清风说的那些话，都讲给紫阳听。 “道长若是不愿意同我结为道侣，可以直说的。”小猫想从他怀里离开，“臻臻不会闹的。” “我明白了。”紫阳拦着，不让她走。 他算是知道她为什么总是不安了。 因为他这边疯狂筑墙，那边墙角两条狗就疯狂挥锄头！ 他做得再好有屁用！ 他赶得上他们俩一起挖墙脚的速度吗？ “道长明白……”小猫想问他明白了什么，但又觉得自己没资格过问，便只推了推他的手，“道长，放我走吧。” 紫阳不仅不放，还把她抱得越发紧。 他真想这时候什么都不说，只同她做。 把她弄得迷迷糊糊，她就不会喊他道长，不会说要走。 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应该是有一定道理。 但他不能那样欺负她。 床上一时和，只是当下不分开罢了。 问题就在那里，不解决，永远是隐患。 “乖乖。”他用了点儿力气，把她整个人按在自己怀里，逼迫她直视他，“看着我，乖乖。” 小猫不想看。 眼眸闭上，眼泪从眼角滑落。 “道长别欺负我。”她唇色发白，看起来确实伤心到极致了，“道长不喜欢我，也不可以欺负我。” 紫阳要疯了。 他都还没开始欺负，她就这样。 要真这时候把人弄床上，她不得死给他看？ 自己宠出来这人到底有多娇气，紫阳算是彻底领教。 不过紫阳还挺高兴。 越娇说明她吃的苦越少。 证明他养得好。 她不看，他就不让她看。 反正喜欢这件事，也不一定非要用看的。 “小紫曦。”他抓着她的手，往自己最坚硬最滚烫处握去，“摸到了吗？这是我的身体，他有多喜欢你，你不知道？” 第170章 心脏 小猫睫毛轻颤，泪珠像雨打梨花，瞧着要多惹人疼，就有多惹人疼。 紫阳心疼。 忍不住叹气。 怕刺激她，没敢接着动。 只说：“我乃纯阳体质，所修亦是纯阳一道，在你之前，从未做过阴阳和合之事，若不是当真喜欢，我怎会破去我纯阳金身？” 这几句太深奥了，专业术语有点儿多，小猫没听懂，没什么反应。 紫阳无奈，贴近她耳侧，低声问她：“他伺候你，也有些时日了，那么多天夜里，他如何爱你，你当真不知吗？” 小猫耳朵极为敏感，他这时候动了情，音色又十分色气。 小猫轻声呜咽。 见她终于给了反应，不再抗拒，紫阳松口气，又扯开自己衣襟，把她按在了自己胸口。 “宝宝。”他亲密唤她，“你听听看。” 胸腔里，心脏跳动声震耳欲聋。 “这是心，你听听看，他见了你有多激动。”紫阳亲了亲她阖上的眼眸，“你去过我的识海，那是我神魂所在之处，我的神魂如何爱你，如何任你为所欲为，你当真感受不到吗？” 小猫想起每次事后，去到的那个地方。 瞧不见边际的云海。 云海最深处的紫阳。 对她贪婪索取，每每纵容。 “我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当真没有一处是不爱你的。”若不是怕惊吓她，紫阳都想徒手剖出肝胆来，给她瞧，喂她吃下去……是不是画风有点儿鬼畜？ 很正常，这个法子是圆曦提出的。 那还是很久很久之前，他们还在都城，还没遇到清风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紫阳和圆曦发现小猫喝他们俩血，有复生之兆。 圆曦就提出了非常有名的“吃啥补啥”理论。 喝血生血，那如果把他们俩骨肉皮都吃下去，小猫是不是就能生出骨肉来呢？ 要不是紫阳拦着，圆曦早就开始割肉喂猫了。 紫阳拦着不是觉得他说得没道理。 是觉得他说得太有道理了。 成功率极高。 但就是太高了，他才要拦着，他怕自己也忍不住割肉喂猫。 就不说此法是不是有违天道了。 就说要是没控制住火候，两人一上头，把自己整死了，这猫往后日子怎么过？ 面对道门和佛门联手追杀？ 这么单纯一猫，活得过半炷香吗？ “别怀疑我。”紫阳收回思绪，继续安抚怀里的小人儿，“我对你的喜欢，你大概只感受到了，十分之一？” 可能还没这么多。 当然，这不是小猫的错。 小猫什么都不懂，天真烂漫，怎么会错？ 都是他不擅表达。 “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他觉得自己确实该做出些改变了。 虽然已经改了很多，但还不够。 那两条狗锄头挥得太急了。 再不努力，自己正宫地位不保啊！ “紫曦，看看夫君。”紫阳嗓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我人就在这里，你睁眼就能瞧见，我喜欢不喜欢，你一试便知。” 小猫终于肯看他了。 睫羽轻扇，藏满万千星辰的猫瞳睁开。 水气蒙蒙，给星辰披上薄纱。 “你也喜欢我，是不是？”紫阳凝视她的眼眸，“你也喜欢夫君，对不对？” 小猫下意识点头。 清醒过来，又摇头。 “怎么？”紫阳忧愁，“还是不信我？” 小猫信他。 就像他说的，他身体，他的心，他的灵魂，都明明白白喜欢她。 纵使别的都能做假，任由她索取的识海，是没法做假的。 只是他愈爱她，她就愈想不明白。 既然这样爱她，为何不肯同她结了道侣，像正常道侣一般修炼呢？ 小猫脑子不够用：“你的意思是，清风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吗？” “呃，这个。”说实话，紫阳都很佩服清风。 仅凭自己刺他那一剑，他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东西。 虽然是误判，但最流弊的是，清风得出的结论，全是真的！ 不愧是全家唯一长脑子的人。 只是这一次，他脑子长错地方了啊。 紫阳不打算告诉小猫，自是有他的道理。 若说了对小猫好，他岂会隐瞒？ “道长？”小猫看起来是要追问到底了。 清风，圆曦，这回别说道爷不仗义，这可是你们自己上赶着找死的啊！ 第171章 瓜分 “他，应该只骗了你一句。”紫阳觉得丑话要说在前头。 “哪一句？”小猫以为这回清风说的都是实话，没想到还是骗她。 “说我身子虚那句。”紫阳明明是在微笑，但小猫就是觉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咬牙切齿。 忍不住抖了抖。 “别怕。”紫阳亲了亲她唇瓣，又忍不住伸舌进去勾引她，“要不要现在试试，看看夫君到底有没有被你榨干，嗯？” “不，不要了吧。”小猫还是担心自己索求无度，影响他修行，但不敢直接说，只委婉提醒，“不是我说你……是清风说的。” 意思很明显，冤有头债有主，清风说你坏话，你该找清风算账。 “等我抽出空来。”紫阳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极其和善的微笑，“我会去找他的，让他看看，好好看看，我身子到底虚不虚。” “啊？”小猫震惊，“你也要用那种方式让他看吗？” 脑子里不可避免出现两个脱光的男人，在床上翻来滚去的画面。 紫阳：“……” 他的猫这脑子是算坏掉了，还是算太好用了？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东西？ “不。”紫阳也不好直接说自己是要去揍人，只含糊，“用另一种方式。” 紫阳把她嘴堵上了。 不好好欺负她一下，她是忘不掉这件事了。 但小猫不让他欺负。 “你说清楚。”她抗拒他的疼爱，“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喜欢我，又不要我做你的道侣？做我的炉鼎，任我采补你苦苦积累的修为，你真的甘心吗？” “我甘心啊！”他求之不得。 小猫：“啊？” “啊什么啊？”这问题问那俩，那俩肯定也是一样的回答。 要是小猫愿意，他们仨能为争这事，一天打好几架。 “你别岔开话题！”她以为他故意这样说，就是想叫她不追问那件事。 还好她聪明，及时识破了他的奸计！ 板了脸，凶巴巴：“你快回答我！” 小猫心性纯良，干不出凶恶的事，也摆不出那样的表情。 每次凶他，都跟换了个法子撒娇似的。 紫阳想笑。 心里又实在喜欢她这样。 不管她愿不愿意，把人抱着狠狠亲了一顿，才慢慢跟她说这件事。 “我真心爱你，同你结的山河契，自然是真的。”紫阳斟酌着言语，尽量意思清晰，“只是，这契并不完整，所以至今，仍未生效。” “不完整？”他意思是说清楚了，但小猫还是听不懂。 “嗯。”紫阳说，“这契约，被分做了三份，只有我那份签了名字，剩下两份还是空白，自然不完整。” “你的意思是……”小猫这回听懂了，但更不懂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分成三份？” “道长既然喜欢我，那就不想独自占有我吗？为什么要同别人瓜分我？”小猫想到先前清风和圆曦所说，若是他们同她结契，定会不给其他人留任何后路。 倘若紫阳也爱她至此，怎么又会…… “乖宝，你跟苏梦白念书的时候，要不还是多用用心？”紫阳平时还没觉得她文化水平有多低，到这种关键时候，才感觉确实低到有点儿不堪入耳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怎么能叫瓜分？” “怎么不是瓜分？”她犟，“你把我分做三份，要和他们俩共享！” “怎么能是瓜分？”他震惊，“是我们仨组成了一个，是你独占了我们仨！” “有什么区别？”她不服，“只是说辞不同，你到底还是要把我分了。” “当然有区别！”他巨惊，“这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你那头契约是完整的，是生效的。 不完整的是我们，是我们不生效。 在我们仨没完整之前，你就是我们的主宰。 就像现在一样，你要我生我就生，你要我死我就死。 我就是你的人形炉鼎，任你采取。 你管这叫瓜分？你见过这样的瓜分？” 小猫冷静下来。 小猫深思。 小猫觉得紫阳说得有理。 但小猫还是没懂。 小猫：“你到底为什么要和他们瓜分我！！！” 紫阳：“……” 他服了。 好想把她拖到床上用棍子打一顿。 “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把自己的女人分享给别人。”算了，这是他宠出来的，他认栽，好声好气跟她说，“我也一样，我巴不得带你回山门，不，我巴不得带你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把你藏起来，让你这辈子眼里只有我，只能看见我一个人。” 第172章 认主 “那你带我回山门去，你把我藏起来。”小猫渴求看他，“我也只喜欢你。” “真乖。”紫阳目光怜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可是我做不到。”紫阳神情突然颓然，“同你结契那刻，我就知道，我做不到。” “你神魂有问题，这事你知道，对不对？”他们三个没瞒过她这件事。 “嗯。”小猫还不至于这么迷糊，“圆曦说，我是被你们三人联手复生的，但你们三人天生道法相冲，所以我的神魂总是会被影响。” “对，也不对。”紫阳叹气，“针对你神魂问题，四年前，我们曾在都城有过商议。 清风说，或许是因为你自己还没选定所修行的道，所以才会如此。 于是我们三人约好，让你自己选择自己想修的道。 结果没想到你谁都不选……也是，那时候我就该意识到的。” 该意识到什么，紫阳没说，但小猫大概听明白了。 “你们三个好坏，商量我的事居然不带着我！”小猫很生气。 “不是。”紫阳很想问，我说这么多，你就听明白个这？ 但小猫接着又问他：“然后呢？” 紫阳只好接着往下说：“那之前，我们三人都不曾涉足过情爱一事，看不清自己心意，不知道一颗心早沉沦在你身上。 又都是在自家道法里，被人称作天骄的不世出存在，哪里肯朝你低头，便桥归桥，路归路。 许多事，就是要失去才知道后悔，才会知道珍贵。 我跟和尚后悔，来到你身边后，默契延续先前约定，结果没想到这秃驴！” 紫阳这时候想起圆曦不守约定，诱骗小猫同他做那种事，还是很生气。 正是圆曦开了先河，迟到四年的清风才会急红眼，才会脱了人皮，不择手段。 不过这些，紫阳就没跟小猫说了。 反正说了她也听不懂。 平复下心情，紫阳接着道：“我们一直以为，只要你在我们三人中做出选择，神魂问题就会得到解决。” 其实他们三人还有一种猜测，那就是小猫选择三个都要。 不过他们都以为这种选择到最后是无解的，所以默契没提。 只是现在看来，无解的法子，才是最优解。 “当我跟你结契那刻，我就知道，我们是错的。”紫阳苦笑，“一开始就是错的。” “听不懂了。”小猫头晕乎乎的，“清风没说这么多。” “那是因为他们两人不曾同你结契，所以这事，他们不知晓，若那晚是他们，他们肯定也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紫阳确信这一点。 那两人混蛋归混蛋，喜欢小猫的心思一点儿不比他少。 “什么事？”小猫还晕呢。 紫阳说：“苏梦白有句话说得不错。” “怎么又扯到苏梦白了？”小猫越听越神奇，“哪句话？” 紫阳也觉得很神奇：“他说我们喂你喝血，跟神兵认主似的。” 小猫：“啊？” 紫阳说：“还真给他说中了。” 小猫：“……什么东西？” 这件事，紫阳从知道开始，就一直在尝试接受，但很明显，接受能力有限。 他到现在说起来，还很怪异。 紫阳说：“我准备和你签山河契的时候，发现我们俩之间，早就签订了一份契约，只是那份契约被分出去三份，我才一直没有察觉。” “那契约不会是……”小猫想到他们三人喊她真名时，虚空中多出那条无形的线，神色变得复杂。 “对，那是神兽认主的，御兽之契。”既然全说开了，紫阳也就没什么再好瞒她的，“因为有这份契约在，我要和你订山河契，就得修改上面的内容，把我和你的关系，从主人和兽宠，改为道侣。” “那你改就是。”小猫没有丝毫犹豫。 她只是没想到，原来她以前，是他们三个人的宠物。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别急，我还没说完。”紫阳叹气，“改内容，很容易，那晚我也确实改了，但这份契约不属于我一个人，即便我修改了，我这头，仍是无法生效。” “不能叫他们俩解约吗？” “不行的。” 先不说那两人会不会同意解约，单说这契约…… 紫阳抱着她，亲了一遍又一遍：“你同我们三人所签契约，乃是血契，又因你当时并无肉身，所以这契约自动改作了魂契，魂契烙印神魂，就算你死，就算你轮回转世千遍万遍，也无可解，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烙印他们俩契约那部分神魂，被我强硬摧毁。” “那你就摧毁好了。” “小笨蛋。”他怎么能舍得，“那样做，你就真变成个傻子了。” “你再也不会知道天是什么颜色，不会知道莲子是怜子，不会知道我是谁，你又是谁。” 当然，也就不会知道夫君到底有多爱你。 他只是想一想那场景，浑身气息都要失控，只想发疯。 第173章 超纲 “可是我只喜欢你。”小猫轻轻咬了咬他的手，又怕咬疼他，习惯性拿舌头舔。 “真的吗？”紫阳不是怀疑她，只是小猫太单纯，很多事，她自己都弄不清楚。 “真的。”这时候的小猫，愿意把自己送给紫阳，任由搓圆捏扁。 她觉得这应该是喜欢。 “可在我看来，好像不是。”紫阳露出苦笑神情。 有些话，他其实不太愿意跟小猫说。 他就想像现在这样，独占她永生永世。 可是不能够。 结山河契那晚，小猫睡着后，紫阳想了很多。 他当时以为四人间纠缠，是段孽缘。 是让所有人都为难。 “可是我发现，你好像没有特别为难。”紫阳说，“或许是更早时候发现的吧。 大概，是在我把他们关起来那段时间。 我想过很多种你的反应。 比如你会特别恨他们，去打他们一顿出气。 或者把他们都赶出去，家里只有你和我…… 但你都没有，还偏偏在那段时间，你喜欢上了我。” 紫阳看着小猫：“我不否认你是真的对我，有动心，但我也同样否认不了，你是在借着对我的喜欢，来逃避他们带给你的伤害。” “可能你也喜欢他们的，只是他们伤害了你，你就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们了。”他轻声问她，“我说得对不对？” 小猫没说话。 她觉得这题有点儿超纲。 苏梦白没教。 她只能重复自证：“我真的喜欢你。” 那些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的酸楚日子还没全忘光。 “我也只对你这样过。”小猫没什么谈恋爱的经验，只能粗糙判断。 “我知道。”紫阳也没什么经验，但他并不糊涂，他打比方，试图叫她明白，“苏梦白对你好吗？” “好。”虽然经常被苏梦白鄙视智商，但小猫不否认，除了他们仨之外，苏梦白是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了。 “那如果是苏梦白想跟你做那种事，你会答应吗？” “苏梦白为什么要跟我做那种事？”小猫觉得这个比方很神奇。 就像用宣纸来炒葵花。 都是不能吃的东西，怎么会强行按在一起？ “你只用回答我，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紫阳不准备顺着她的思路给她解释。 那说到天黑也说不清楚。 “我不要。”小猫摇头。 “为什么？” “那样不可以。”小猫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我可以帮苏梦白做很多事，但不能那样。” “那为什么圆曦和清风就可以那样？” “他们是恩人，我要报恩的。”小猫很小声。 “苏梦白对你没恩吗？” “有，但是……” 但是什么，小猫不说话了。 紫阳点到为止。 小猫既然选择了逃避，既然选择稀里糊涂活着，定是趋利避害本能作祟。 再说下去，圆曦和清风就真没机会了。 如果三份山河契都能生效，小猫的神魂问题，应该就能彻底解决。 当然，健康和自由不能双全的话，他还是宁愿要她自由。 “没关系。”紫阳一开始不告诉她这些，就是不想叫她烦忧，“是命运捉弄了我们，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可以向命运低头，也可以选择不理会它，你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凡事有我在呢。” “你若是喜欢他们俩，就是他们俩不愿意，我也会打到他们愿意。”紫阳承诺她，“你若是不喜欢，或者往后哪一日，连对我都厌烦，我也会想法子帮你处理。” 小猫呆呆望着他。 他对她，当真纵容到没有底线。 “我何德何能？”她呆半晌，冒出一句。 不知道在问他，还是在问自己。 “是我何德何能。”紫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一想到很早很早，你就做了我的猫，而我全然不知，还曾动过不要你的念头，我就觉得我该死。” 怎么死都不算惨。 “还好。”他好庆幸那时自己及时回了头，“还好也没错过你太久，没伤你太深。” 当年失而复得。 如今再次生出失而复得感觉。 一次比一次后怕，一次比一次庆幸。 “我好怕这是梦。”他抱她好紧，“好怕一觉醒来，我闭关未出，你不知去了哪里，我们俩再也不见面。” 紫阳这时候格外想要她。 不是身体渴望，是精神，是灵魂。 他想让她住进自己识海里，只有这样，他才能稍稍安心。 “不要。”小猫自从知道，所谓修炼，其实是，自己单方面压榨紫阳，就不再想这种事了，“我不要把道长榨干，我不是坏猫。” “榨干？”紫阳匪夷所思，“就凭你？” 第174章 躲避 不是紫阳看不起她。 是小猫，确实有点儿太瞧不上自己。 “放心好了，我这一身修为，只供你吃，只怕你吃十万年，也不见得能吃干净。”怕小猫理解不了，他还详细说，“再说，我又不是不修炼，你一顿吃的，我半天就修回来了。” “那也会耽误你修炼的。”小猫还是不愿意。 “我有分寸的。”紫阳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会信他。 最主要也不是她不信他。 是那两条狗太会造谣，把她吓到了。 小猫没有错。 小猫怎么会错？ 都是清风和圆曦的错！ “我会安排好一切，你就满足我一回，好不好？” 她越是不答应，他神识越是渴望见她。 自控力极强的他，这会儿实在是控不住。 手总往不该去处去。 小猫被他撩拨得难受：“道长……” “别叫道长。”他抵着她，“叫夫君。” “契约没生效，你不算。”小猫被他弄得要哭。 “别哭。”他到底做不出强迫她的事，伸手擦去她眼角泪水，慢慢松开她，“不算就不算，你只要不哭，我怎样都行。” 他不弄了，小猫哭得更凶了。 紫阳：“……” 她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但为什么每次都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要不我现在就去把他们俩打一顿？”碰也不让碰，不碰也不让，紫阳实在没什么好办法哄她。 “为什么要把他们俩打一顿？”小猫哭得正投入，一时想不明白她不愿意耽误他修道，跟清风和圆曦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清风和圆曦要榨干他。 “不是说我不行？”紫阳挑眉，“我揍了他们俩，你就知道我有多行了。” “我没有。”小猫都顾不上哭，急着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什么都不要我为你做，我只是，我只是……” 她说不出来。 “嗯，我知道，你只是长大了，懂得心疼人了。”但他还是喜欢她长不大，“人要吃苦才能学着长大，我一想到我这么努力了，还是免不了让你吃这么多苦头，我感觉挺失败的。” “没有。”她情急之下开口，“夫君没有……” “你叫我什么？”他眼里带着惊喜。 “我。”她回过神来，知道失言喊错，但面对他眼里的喜色，沉默一阵，还是低声喊了他，“夫君。” “真乖。”他去抱她。 这一次，小猫没有拒绝。 他抱着她回了她的屋子，把满腔爱意，一滴不剩，悉数喂给了她。 识海里，小猫难得不那么贪，不那么急，只唤他夫君，唤了一声又一声。 紫阳被她唤得心情格外好，连推开西厢房门时，嘴角还上扬着。 屋里三人见着他笑，当场愣住。 紫阳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看了眼清风，看了眼圆曦，拔剑，扭头示意两人跟上。 “好嚣张啊。”清风伸了个懒腰。 “关我什么事啊？”圆曦刚涅盘完，才回来，屁股还没把蒲团暖烫。 “你怕他？”清风冷笑。 “怕啊。”圆曦感叹，“怕收不住手，打死他，臻臻会哭的。” 两人相视一笑，跟了出去。 苏梦白惴惴不安，想着要不要去找猫猫报个信。 但他是见着紫阳抱猫猫出他书房的。 那之后过了足足四个时辰，紫阳才到西厢房这边来。 中途发生了什么，不难猜。 “唉。”苏梦白觉得紫阳也挺不容易，打完他嫂嫂，又要来打他哥。 虽然两个打不是一个意思，但都是体力活。 “希望他不会是真被掏空了。”主观上苏梦白肯定支持自家师兄，但客观上，苏梦白也舍不得紫阳的温柔。 “你也想挨打？” “呀，好像听到真人的声音了。”苏梦白怀疑是自己一直念叨紫阳，出现了幻听。 “呵呵。” “呀，好像又听到了！”苏梦白觉得不对劲，抬头看向房门。 “去给他们俩收尸吧。”那袭道袍站在门外，嘴角依旧上扬，仿佛一直就没离开过。 如果把剑上血迹擦干的话。 那天之后，小猫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圆曦和清风。 且不知道为什么，苏梦白也总躲着她。 一次两次看不出来，同在屋檐下，半个月都见不到一次面，小猫再蠢，这时候也发现他不对劲了。 凭借修者和凡人的差距，小猫成功堵到他一回。 “为什么不去问问神奇的紫阳真人呢？”他回了这样一句，然后仓皇逃离。 仿佛有鬼在追。 小猫一脸茫然。 第175章 努力 还好这段时间，紫阳不管多忙，一日三餐总是要赶回来陪她。 当晚饭桌上，小猫问紫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大家都躲着我？”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你做错了？”紫阳大惊，安慰她，“凡事要往好处想。” 小猫：“啊？” 紫阳说：“就一定是他们在躲着你吗？往好处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死了呢？” 小猫懵住，懵完又要哭。 “好了好了，别哭，我逗你的。”紫阳说了实话，“他们俩求原谅还敢威胁你，我气不过，给了点儿教训。” 小猫想不出什么程度的教训，能让那两人消失大半个月。 没忍住提醒紫阳：“威胁我的，只有清风。” 紫阳知道。 “但那和尚也不老实。” 但具体怎么不老实，他就不打算跟小猫说了。 小猫可能是没听懂，愣了愣，又问起苏梦白：“那苏梦白躲着我又是为什么？” “被吓着了吧。”紫阳语气淡淡，似乎不是很想同她谈论别人。 小猫就不问了。 只是神情到底没多高兴。 她不喜欢家里的气氛变得奇怪。 紫阳扫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想想，哄她：“这些天跟夫君勤修苦练，是不是累着了？要不夫君抱你回房歇歇？睡一觉，或许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嗯？” 小猫被他哄得脸红。 她从头到尾都是享受那个，哪里算什么勤修苦练？ 他每次说要她回房歇息，每次又都勾她修炼。 搞得她现在一听到“睡觉”两字，许多画面拦都拦不住，自动在脑海里乱滚。 “夫君坏。”她勾着他脖颈，被喂熟的身子禁不住发软。 紫阳一怔。 天地良心，他这回真只是单纯喊她睡觉。 他没有勾引。 是小猫先动的手。 自从知道修炼真相，小猫好久没这么主动过，紫阳要是拒绝，那太禽兽不如了。 为了能做个禽兽，紫阳一直努力耕耘到后半夜。 小猫半点儿力气都没，昏昏睡去。 紫阳也不急着去寻那两人晦气，侧身躺着，静静欣赏小猫睡颜。 她这时候最好看。 粉腮含霞，樱唇点绛。 虽闭了眼眸，瞧不见那一池春水，但这样，已足够媚。 又想再疼惜她一番了。 可惜狸奴太娇。 怕惹哭她，紫阳敛了敛心神，再静默瞧了会儿，起身披衣走了。 天还没亮。 西厢房里养伤的两人，不知是起了，还是没睡。 争吵声不断。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这是圆曦。 “你就说我说得准不准吧？”这是清风。 “这还准呢？”圆曦震惊他的脸皮，“你不是说他只打得过苏梦白？” “我又没问这个。”清风理直气壮，“我是问你先前，你赶我回库房，我当时是不是说了我有预感来着！” 房里安静了一会儿。 不知道圆曦是被说服了还是气死了。 紫阳好奇，把门推开。 “你来干什么？”圆曦躺床上，床正对门。 没被气死，那就是被说服了。 紫阳在心里暗道，又扭头去看清风。 意外发现，清风旁边坐着苏梦白。 一直没听到苏梦白开口，他还当人不在。 “都在就最好了。”省得他多跑两趟。 “托你的福，没死。”清风还笑得出来，“真人是不是很失望啊？” “挺活泼，看来恢复得不错。”紫阳还挺高兴。 “紫阳真人是有什么指教吗？”苏梦白看自家师兄和圆曦那满脸不服样子，早汗流浃背。 他是真怕了紫阳。 第176章 邪门 “指教？算是吧。”紫阳也不兜圈子，话说得直白，“清风，你明天去紫曦跟前转一圈，圆曦，明天起，你可以上桌吃饭。” “凭什么？”可能是太直白，清风接受不了，“你叫我去转一圈，我就得去转一圈？” “哦？”紫阳疑惑，“你不想见她？” “想。”清风回答得毫不犹豫。 “所以？” “所以我要多转几圈。”清风痞气很足。 “呵。”紫阳失笑。 难得有一回，他发现不择手段接近小猫的清风不可恶，甚至还有点儿可爱。 “干嘛？”清风误会了他的笑，很是不爽，满脸求干的样子，“你不准？” “没有。”紫阳忍住给他一剑的冲动，让他随意，“别把她转晕了就成。” 又问圆曦有没有意见。 圆曦想了想，开口提意见：“既然我可以上桌吃饭，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上床睡觉？” 紫阳：“？” 圆曦解释：“你和臻臻的床。” 紫阳：“……” 所以这和尚到底是把哪部分丢了？ 怎么越来越邪门了？ “你不接受我这个意见吗？”圆曦也没有很意外，“那我只上床，不睡觉呢？” 刚才面对清风，紫阳尚且能忍住拔剑的冲动。 现在面对圆曦，他快不行了。 “观众也不需要吗？”圆曦有点儿意外，但不多，接着提意见，“那你不上去，单独让我上去，行吗？” “这个人在说什么东西啊？”清风低声问苏梦白。 苏梦白稍作领悟，然后尽量直译给自家师兄：“他好像没有要破坏真人和嫂嫂的管鲍之交关系，是想加入这种关系，但真人觉得太变态，拒绝了他。 然后他退一步，表示不加入也可以，就是单纯想看看，但真人好像觉得更变态了，不仅拒绝，看起来甚至想给他一剑。 然后他大概是看退一步惊涛骇浪，索性不退了，前进了一万步了，提出想自己单干，真人他，真人他……他拔剑了！” 紫阳觉得圆曦这个状态已经不能叫邪门了。 简直邪教！ “是你问我有什么意见的嘛。”圆曦还叫屈。 苏梦白觉得紫阳不打死他都算紫阳心慈手软。 重新把圆曦捅回半身不遂状态，紫阳丢了两瓶丹药给他：“明天你就是爬，也得给我爬到桌上去露个脸。” 说完也不管圆曦有什么反应，紫阳直接看向苏梦白。 苏梦白心下一惊。 “你怕我归怕我，别躲着她。”紫阳对他却是格外好态度，“小家伙一直以为是自己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说到小猫，紫阳忍不住笑：“估计她这些天，把自己这辈子做过的坏事全想了一遍。” 又想到今晚小猫情绪低落，笑意更浓：“然后还是没想出来到底是哪件事惹着你了。” “不会了。”想到猫猫，苏梦白也有些惭愧。 他确信猫猫是能干出这种事的。 毕竟那么傻。 唉。 或许是紫阳昨夜太努力，小猫第二日醒得很晚。 然后惊喜发现，往常早早离开的紫阳，今日竟还留在房里。 “夫君。”她撒娇要亲，紫阳却把她推开。 小猫还没来得及委屈，紫阳拿出大堆东西，开始一件件往她身上套。 一边套，一边介绍。 “龙首簪，攻击型法宝，破炼体武修特别好用。” 发簪挽起她白发。 “镇魂锁，攻防一体型法宝，可镇你神魂，亦可锁敌人神魂，不管对武修还是佛修，都很好用。” 锁便是单一个锁，紫阳介绍完，又拿出一个项圈。 “镇魔环，攻防一体型法宝，和镇魂锁配套，对魔修效果极佳。” 银锁穿进项圈，替她戴进颈项，两样东西确实配套，色泽极搭。 …… 全身上下，紫阳一共替她套了十二件法宝。 然后说：“这些法宝，你现在都用不了。” 小猫：“……” 不好评价。 紫阳又说：“但夫君再努努力，把你境界提上来，就都能用了。” 听懂他口中所谓“努力”具体指什么，小猫又羞红了脸。 “别羞。”他吻了吻她眉眼，又拿出一对铃铛，分了一个给她。 “嘤？”她只当这东西，也是她这个境界用不了的，不解看他。 紫阳却说，独独这东西，她能用。 “此物没有品阶，乃是我的伴生法器，除我以外，旁人都用不得。” “那为什么你说……”小猫想问他，既然旁人都用不得，那他怎么又说，她能用呢。 “这还用问？”紫阳笑得暧昧，“你喝了我的血复生，我又一直拿精血喂养你，我们日日在一起修炼，你身上的气息，早与我同源，哪里还需分你我？” 小猫羞黄了脸。 第177章 家贼 紫阳这时候又不同她说笑了，正了脸色，叫她把铃铛随身带着：“这法器与我心意相通，且会自动护主，你若遇到危险，我会第一时间知晓赶去，若我赶不及，它会护你心脉……总之，不管遇到何事，都不可摘下，记住了？” “太长了。”小猫摇头，“记不住。” 紫阳：“……” 算了。 不能对她要求太高。 她还那么小。 紫阳沟通铃铛，将其嵌入小猫心口，又催动灵力沟通其他法宝，皆嵌入她体内，一一设下禁制。 “疼吗？”他虽有分寸，但也担心她会有什么不适。 小猫摇头。 疼倒是不疼，就是看起来怪吓人的。 紫阳摸摸她头，笑道：“不疼就好，我都弄好了，你若出了事，它们会自动护着你的，你什么都不需记了。” “哦。”小猫听懂了，但是又不懂，“夫君今日是怎么了？给我这么多好东西。” “没什么。”紫阳轻抚了下她眉眼，“只是怕你伤着，也不是今日才有的念头，很早之前就想给你了，只是从前……给了也无用。” 其实小猫境界不到，他现在给了也没太大用。 但他确实有点儿怕那两条狗再发疯。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多点儿心眼，总是没坏处。 “好了，夫君要去忙了。”今日为等她醒，已经耽搁不少时间，再晚出门，今夜怕是赶不回来。 “夫君不在，无趣。”小猫舍不得他走，但也很乖，不会强留，只小声抱怨。 “要是觉得无趣，就去找苏梦白念书吧。”紫阳说，“我猜，今天他肯定不会躲着你。” “你威胁他啦？”小猫震惊。 “在你心里，夫君就是这样的人？” “当然不是。”小猫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今日他又不会躲我？” “小紫曦这么乖，追着宠不是理所应当的？”紫阳也没多解释，让她凡事找苏梦白就好，交代完，推门走了。 小猫在屋里，抬起手脚看看，怎么找不到那些法宝痕迹。 感叹着紫阳道法确实高深，小猫蹦蹦跳跳去找苏梦白。 还是去的书房。 书房门还是半掩。 小猫扒门上往里瞧。 见了鬼。 还是那袭青衫。 总觉得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半月前刚经历过。 也不全相似。 “你又来这蹲我啊？”小猫问他。 “我今天来这里，还真不是为了蹲你。”清风见到小猫，神情很意外。 当然，也很惊喜。 “那你来这干什么？”小猫好奇。 “来书房，当然是为了找书看啊。”清风回答得很合理。 小猫：“找什么书？” 清风神情变得不可描述：“想知道？” 嗅到熟悉的气息，小猫连忙摇头。 没错！ 就是上当受骗的气息！ 清风肯定又藏着坏，等她跳进去。 “真不想？”见她怕自己，清风逗弄心思又起。 小猫坚定摇头。 “很有意思的书哦。”清风觉得自己也不算完全逗她。 讲房中术的书，怎么不算有意思呢？ “你骗人。” “我这回真没骗你。”清风指天发誓。 “那你哪回是骗我？” 清风：“……” 你面对我的时候，脑子可以不用这么好使。 “哼，大骗子。”小猫见他不说话，坚定他有坏心思，转身要走，“你自己慢慢找吧，我去找苏梦白玩。” “别走。”他想把人拉回来。 又想起上回，自己下定决心要改。 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 只喊她：“臻臻，别走，陪哥哥说会儿话，好不好？” 小猫知道清风的习惯。 都准备好被他一拉进怀里就死命挣扎。 结果他不按套路出牌！ “你这又是什么新套路？”小猫回头，狐疑看他。 “没有套路。”清风坦白得不能再坦白，“我就是想你，小萌猫，小乖猫，你就当我是苏梦白，你找我玩一会儿，好不好？” “噗——”小猫没忍住笑，“苏梦白哪有你这么好看？” 刚到书房外的苏梦白：“……” 我可不可以不成为你们y的一环？ 首先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其次我没惹你们任何人。 最后……算了。 今天难得是自家师兄的戏份儿。 苏梦白就当自己没来过，默默退走。 “既然我好看，那臻臻怎么不留下来多看看？”清风见她笑，也跟着笑了。 如松如玉般的美男子，笑起来，更是一绝。 小猫看着看着，就想起从前。 那会儿还在都城，清风刚做宰辅。 她觉得他好看，他觉得她好看。 每次吃饭，他们俩就瞧着对方下饭。 第178章 识海 “不行。”小猫虽然说不行，虽然在摇头，脚下却没走，“你太会骗人了，这张脸，最会骗人，而且，你说了，你今日不是来蹲我的，又非要我留下做什么呢？” “我先前措辞有误。”清风解释，“严格来说，我今天准备蹲你的地方，不是这里。” “你蹲我做什么？”小猫都不敢问那是哪里，她怕问了之后那地方会成为她禁区，“又想绑了我，欺负我？” “我保证那种事再不会发生。”清风是说绑她的事情，至于欺负她，“那是疼爱，不是欺负。” 小猫摇头，纠正他：“我只感受到了疼，没有感受到爱。” 把他技术菜说得这么直接，清风为之气短。 “你总不让我碰，我都没机会练习，自然……”清风说他不是菜，只是没有多练。 “夫君从前也没碰过我。”小猫意思他就是菜。 “那他肯定碰过别人。”清风想都不想直接造谣，“他们山上那圈子里人玩得可花，他指不定就是个花丛老手。” 不怪小猫不信任紫阳。 实在是紫阳辟谣的速度赶不上这人造谣的速度。 不过这一次紫阳大概不用着急辟谣。 因为小猫根本没听懂：“什么是花丛老手？夫君很老吗？” 清风沉默了。 半晌。 “对。”他还是坚持抹黑紫阳，“他很老。” 可能因为是个读书人，他越编越顺：“年轻人干活全靠蛮力，老年人干活全靠技巧，我比较年轻，没有那么丰富的经验，干你就凭着蛮劲儿，紫阳真人他技巧不错，就是因为他上年纪了，没有劲儿，只能用奇技淫巧满足你，明白吗？” 小猫明白是听明白了。 但真假就听不出来。 只好回答他：“等晚上夫君回来，我问问他。” 清风又沉默了。 想想，清风试探问小猫：“你跟他修炼过，应该去到过他识海吧？” 小猫只是心性单纯，跟真正意义上的傻子，有很明显区别。 比如现在，她知道识海对修者很重要。 “没去过。”小猫想起每次做完，紫阳都会引导她去的地方，很不老实摇头。 开了读心术的清风：哦，她去过，还去过很多回。 “他识海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不记得。”小猫回想那纯白云海，再次摇头。 开了读心术的清风：哦，是一片云海。 “那云海大吗？云多吗？” “不知道。”小猫回想那无边无际的云海，头摇得像拨浪鼓。 开了读心术的清风：无边无际？那道士真有这么强？ “小乖猫。”清风神色严肃，“晚饭你们就不用等我了，我晚上有点儿事，可能就不回来了。” 他得出去躲躲。 这四年为官场琐事耽搁，他修行到底落下太多。 紫阳是天生道种，吃饭饮水都在修炼破境，他再不努力，真得被他压一辈子。 “啊？”小猫看起来不是太高兴，“很重要的事吗？” 清风看她情绪低落，心下有些后悔，问她：“怎么了？想要哥哥陪？” “嗯。”小猫点头。 “倒也不是什么……”清风犹豫。 小猫接着道：“我们一家人好久没聚齐吃饭了，今晚夫君答应我早些赶回来的。” “性命攸关的大事。”想到她那紫阳夫君，清风咬牙切齿。 “那好吧。”他都这样说了，小猫也不好无理取闹，“你忙你的，我去看看圆曦在不在。” “我晚上忙，现在又不忙。”清风舍不得小猫走。 “啊？”小猫疑惑，“你不是忙着找书看吗？” “他这没有。”清风在她来之前就把书架翻了个遍。 “怎么会？”小猫记得紫阳说，苏梦白这人看书很杂，涉猎广泛，“会不会是你找得不仔细？或者，我去帮你找苏梦白来，你问问他？” “也成。”清风发现小猫这时候跟他相处的状态，很有几分像从前。 虽不够亲近，但比前段时间的水火不容，要好上太多。 他虽然觉得不够，远远不够，但也珍惜。 “你去帮我把他找来，就说我有话要问他。”清风想，紫阳拿到的，可能还真是版本答案。 越想把小猫攥紧，她跑得越快。 反而时不时松松，她觉得安全了，就会自己回到你身边来。 “你今天好奇怪。”小猫以为他还会接着留她。 然后剧情又会发展成她不要，他强迫。 “不奇怪。”清风想，遇到你，我以为我不用再伪装，把一身君子皮脱了，露出流氓本性，结果吓坏你。 如今嘛，只是再把那层君子皮穿上罢了。 第179章 哥哥 “太奇怪了。”小猫都有点儿不习惯，“我还是习惯你以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瞎说。”清风笑骂，“我以前哪有桀骜不驯？刚认识你那会儿，我不一直是这样？” “那倒是。”小猫点头，评价，“以前你也很色。” “那你喜欢吗？”清风问这话时，直勾勾看着她。 看得小猫心莫名发慌。 紫阳昨日那个问题，蹦跳出来。 同样是对她好，为什么她看苏梦白的时候，心不会发慌。 只是因为苏梦白现在这层属于林明月的皮不好看吗？ 当然不是了。 是友情还是爱情，她其实分得清的，一直都分得清。 “喜欢。”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出来。 “我就知道你是喜欢的。”清风听清楚了，听得很清楚。 他笑起来，笑得又邪又魅。 那张脸，真是人间绝品。 说起来，小猫其实不配紫阳。 她跟清风才是最相配的。 两个人都是颜狗，都始于颜值，忠于颜值，陷于颜值。 爱得相当肤浅。 “乖臻臻。”他哑着嗓音唤她，“过来，给哥哥亲一亲好不好？” 小猫站在原地没动。 不是不想过去，是快要被他笑容迷晕过去。 走不动啦。 清风以为她还是没心动。 想了想，把存在脑子里，放了很久的话，说出来给她听。 清风说：“乖臻臻，我不会不要你，不管你做错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我永远不会把你关在门外，你，你是天底下最可爱，最可爱的小乖猫。” “咦？”小猫觉得这段话好像有点儿耳熟。 “当时没有说给你，我后悔，很后悔，那时候惹哭你，是我不好。”清风苦笑着摇头，“我知道现在你不需要我说这些了。” 他们俩的位置，从他当年拒绝她开始，就在命运之手的拨弄下，开始调转。 “所以我把这段话改了改，你要听一听吗？” 小猫点头。 她是只很好的猫。 才不会像他当年那样绝情。 “臻臻，别不要我，不管我做错什么，都原谅我……” “不行不行不行。”小猫及时喊停，“这个不行。” 清风：“……” 命运之手拨了个寂寞。 当年她的要求有多过分，现在半点儿没改。 哪有什么角色互换。 求而不得求之不得的人是他。 她从来就不止他一个选择。 “臻臻。”他不想对她生怨，但忍不住，“你半点儿亏都不吃，你太苛待我了。” 小猫不看他。 低了头，轻声细语：“哥哥不会让我吃亏的。” 他妈的！ 怨！怨个屁！ 这声哥哥真叫到他心坎里。 “嗯。”他语气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好，听你的，都听你的，我若是再做错事，你就杀了我，怎么杀都行。” 他任她宰割。 “不要。”她抬起头来，怯怯看他，摇了摇头，“你会疼的，不要那样，你别再弄伤我就好了。” “好。”他现在知道她有多娇气了，他会把流氓本性都收起来，好好待她，“我只是想亲亲你，我们不做那种事，只亲近一些，不会弄伤的。” 怕自己下手没轻重，他动手，封住周身气脉：“别怕，臻臻，过来，我现在与凡人无异，伤不到你的。” “还可以这样？”她惊奇，但又为难摇头，“哥哥，我走不动了。” 他听不得她喊这两个字。 太魅惑人了。 “那我过来？”他恨不得飞扑过来把她吃了。 但封了一身武道，又怕吓到她，只能等她首肯。 “嗯呐。”她声音小小的，乖得让人心醉。 “你别躲我。”他得她首肯，早不知身在何处，脚下如踩云端。 “不会。”她看着他，眼眸亮晶晶的，“不会躲着哥哥。” 他笑着慢慢走向她。 小猫扭头就跑。 清风怔在原地，很快反应过来，暴跳如雷。 “林臻臻！你他妈的又耍我！” 小猫从苏梦白的书房，一路不回头，直跑到自己屋里，才敢大口喘息。 正屋外紫阳设下的阵法一直没撤，还时不时增补，算是这家里最安全的地方。 “怎么能怪我耍你！”小猫呼吸喘匀，轻声反驳，“是你先对我用读心术在先的，明明说过了，不可以再对我用这种东西。” 关于紫阳的识海，她一个字都没说过，清风怎么会知道是云海形状呢？ 可恶。 又被他骗到了！ 还好今天也骗了他一回，算是相抵，就不计较他又套路她好了。 第180章 颜色 确定清风没有追来找她算账，小猫溜到西厢房那边找圆曦。 路过中庭，见到苏梦白在廊下发呆，小猫想起清风委托，替清风传了话。 见到这时候，本该跟自家师兄卿卿我我的猫猫，出现在自己面前，苏梦白虽然有点儿不理解，但还是为她传话礼貌道谢，同时对前些天躲着她的行为表示抱歉，并表示晚饭一定会大展身手，以此来补偿她。 小猫想了想，决定收下他的抱歉并原谅他，但委婉拒绝他亲自下厨的补偿。 苏梦白坚持。 小猫扭头就跑。 苏梦白很伤心，回了自己书房。 清风果然是在等他。 “师兄，猫猫说你找我？”见了清风，苏梦白的伤心暂时忘却，好奇问他，“你跟猫猫不是聊得有说有笑？就没发生点儿什么吗？” 清风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缓过来。 “一定是她开口喊我哥哥，一定是！”他复盘好几遍，确信自己是栽到这两字上面，十分屈辱，“居然在一声声哥哥中迷失，被蠢猫骗到自封武道！林清风啊林清风，你丢人丢大了！” 苏梦白对先前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能从他只言片语中猜。 猫猫喊师兄哥哥了？ 师兄竟然被猫猫骗了？ 还自封武道？ “师兄细说。”这瓜他想吃。 清风没理他。 还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 “骗我就骗我了，只是骗我，怎么不多喊我两声哥哥？”备受打击的神色转为痴恋，“你喊他夫君喊个不停，到我这就这样偷工减料，偏心的小骗子。” 苏梦白觉得自家师兄怕不是病了。 “没亲到也好。”清风还在自言自语，“等我苦练技术，下次亲你，要亲到你跪着求我别停。” 看起来还病得不轻。 “师兄你。”苏梦白正打算劝他及时就医，清风像是忽然看到了他这个人。 “你来了。”他打着招呼，“见到她了？她怎么样？跑那么快，摔着没有？” 不等苏梦白回答，清风又道：“你去告诉她，别怕我，别躲着我，我不会把她怎样，骗我就骗我了，她要是开心，我愿意天天被她骗着玩。” 苏梦白：“……” 师兄你是不是很喜欢拿人当传话筒？ “算了。”清风想想，“这话，还是我自己去同她说吧，还能有理由多看看她。” 行吧，传话筒我都不够资格。 两人相对一时无言。 清风想完小猫，发现苏梦白跟木桩子一样杵在自己跟前，好奇问他：“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苏梦白：“不是师兄你让猫猫来找我，说有事？” “哦。”清风想起找书的事情，“我是想来问你要几本书。” “我的就是师兄的，师兄要什么，自取便是，还需问我？”苏梦白觉得他有点儿礼貌过头了。 “我是打算自取来着，没找到。”清风确实也没多少礼貌。 “哦？”知道师兄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师兄，苏梦白不慌不忙问，“师兄要什么书？” “就，那种颜色的。”清风委婉。 太委婉了，苏梦白没听懂：“哪种颜色？” 清风想了想，含蓄：“你最喜欢那种。” “啊黄色啊！”苏梦白恍然大悟，随后看清风的眼神又有些委屈，“原来在师兄眼里，师弟竟如此不堪，师兄认为师弟是这样的读书人吗？” 清风说：“反正我是这种读书人。” 苏梦白委屈的眼神又变了星星眼：“其实我也是。” 清风：“所以呢，书呢？有吗？” “当然有啊。”苏梦白书看得杂，真的很杂。 “那我怎么没找到？”清风确认书房里没有这种书。 苏梦白一脸不可思议：“师兄，我们可是儒家子弟，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怎么能堂而皇之摆在书架上？” “好有道理。”清风附和，“所以你藏哪里了？” “孔圣人画像背后。”苏梦白回答得很自然。 清风：“？” 你确定你跟我是一个师门，而不是跟圆曦一个师门？ 他妈的这种往圣人佛像身上藏东西的毛病，到底谁开的头啊！ 你们信仰是真的虔诚吗？ “怎么了？”苏梦白看师兄脸色不对，以为自己藏东西不够严谨，当即请教，“师兄有更好的地方推荐？” “那没有。”清风随口问他，“这法子是圆曦教你的？” “圆曦？”苏梦白一脸茫然，“他也拜孔圣人？” “算了。”清风说，“你去给我把书找来，我看看有没有我要的。” 苏梦白去了。 然后抱着比人高的书堆回来了。 第181章 阳刚 清风眼皮跳了好几跳，到底什么都没说，随手拿起一本，快速翻阅。 “这个不行，太残暴了，吊葡萄架上，那小猫碰一下就叫，哪里受得住这样，换一本。”清风摇头，丢开手里书，问苏梦白，“有温柔点儿的吗？” “温柔是吧？”苏梦白点头，抽出一本递给清风，“我记得这本挺温柔。” 清风接过，一目十行，而后神色怪异看苏梦白。 “不温柔吗？”苏梦白自诩天才，过目不忘是基操，“我应该不会记错才是。” “这不是温不温柔的问题。”清风说，“这本是女人跟女人弄啊……师弟你涉猎范围是不是有点儿太广了？” 广得他都接受不了。 “你就说温不温柔吧。”苏梦白懒得辩解，自己只是单纯爱看书而已。 “太温柔了。”清风丢开，“我受不了，来点儿阳刚的。” 然后苏梦白递给他一本男人跟男人弄的。 清风：“……” 他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算我求你。”清风朝他作揖，“别刷新我对你的认知了，到极限了。” 苏梦白哪敢受他作揖，闪边上躲着，满脸无辜：“看这种东西不就图解个闷儿？都是长剑归鞘，谁的剑归谁的鞘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清风又不是闲得慌，“因为你光棍一条，所以你看那是解闷儿，我不一样，我看，那是抱着学知识目的去，你没女人要，我可是有女人要的。” 苏梦白：“师兄你好毒的嘴啊。” 清风回他：“比你烧的菜还是差太多。” 苏梦白沉默了。 这是今天，第二个人这么侮辱他的厨艺。 “师兄今晚一起吃饭吗？”他非得好好展示下实力。 “不了。”清风都没答应小猫，更不会答应他。 那算了。 等下次吧。 苏梦白想着，忽然反应过来：“师兄你问我要这些书，是为了学习？” “不然？” “那你不该找我啊，你该去找紫阳真人！”苏梦白说，“他书房里，有一整排和此道有关的书。” “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怎么能堂而皇之摆在书架上？”清风震惊。 “可能因为他不是儒家子弟吧。”苏梦白提醒自家师兄，“房中术这东西，在他们道门，算是正统。” “也是。”但清风摇头，“我不学他。” “怎么？还有门户之见呐？”苏梦白寻思自家师兄好像不是这么迂腐的人。 清风确实不是。 他只是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我学了他，学得再好，也不过是第二个紫阳，我要做就做那个最特别的，怎能做第二个别人？” “特别？”苏梦白觉得自己懂了，“难怪你非要猫猫喊你哥哥，原来是这个缘故。” 清风：“啊？” “这个不是。”清风说苏梦白想多了，“我就是单纯觉得她这么喊我，会让我有一种破坏伦理的禁忌感，干起来会更刺激。” 苏梦白：“……” 有时候一个人活着，挺无助的就。 “你想要特别是吧。”苏梦白抽出本书来，递给清风，“这个应该能满足你的要求。” “人跟鬼？你对特别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这还不够特别吗？那你往后面再翻翻，我记得还有人跟蛇鼠虫蚁鱼的。” “苏梦白你个死变态。” “我？”这算是苏梦白这辈子受最大委屈了，“你们三个对猫都能下得去手的人凭什么这么骂我！” 清风想反驳他，但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没错，于是一言不发走了。 圆曦在禅房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门窗都在里面上了锁。 小猫想看看他，但他不让。 “会吓到你的，我现在的样子，有些奇怪。”圆曦声音听起来确实很诡异。 “我不怕。”小猫在窗下蹲了许久，“你让我进去吧，圆曦，好圆曦。” “你乖乖的，去找苏梦白玩吧。”圆曦还是不见她，“等晚饭时候，晚饭时候我就好了，就能见你了。” “可是我现在想和你玩。”小猫真的很久没见过他了，“你好久没抱过我了，圆曦，你不想抱抱我吗？” 屋内的人久久不回话。 小猫耐心不好，急躁起来，指甲刮过木窗：“圆曦，要亲，我要你亲。” 屋里的人终于发出一声叹息。 “不能再听你勾引我了，我把五识闭了，臻臻，晚间见。” “不许！”她拍打窗框，“不许闭！我生气了！” 屋里的人再没发出任何动静。 小猫凶了一会儿，又委屈撒娇：“我不进去就是，你理我好不好？圆曦，理理我。” 第182章 闹腾 撒娇不管用，她也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都是从前圆曦在床上教她的。 虽然不太明白意思，但她知道圆曦喜欢听这些。 可圆曦今日似乎是真闭了五识，她说了一箩筐那样的话，屋里的人没给半点儿反应。 最终，小猫极为难过走了。 确认小猫出了院子，落锁声响，木窗开了一条缝隙。 那只紫色眼眸，贪婪看她待过地方，捕捉她留下痕迹。 他当然没真闭五识。 她说那些话，他一字不落全听清了。 也想不管不顾把人拖进来放肆疼爱。 万幸克制住了。 她不能见到这样的他，不能，绝对不能。 眼眸里，紫色越发深。 小猫刚出圆曦院子，迎头撞上清风。 因为太过难过，没看路也没看人。 直撞到他怀里，把头撞痛，才泪眼汪汪抬眸。 “想什么事想得这么入神？”清风笑问，伸手替她揉额头。 手还没落上去，小猫想起先前戏耍他一事，从他腋下钻过去，慌张跑路。 清风手停在半空，怔了怔，又觉得好笑。 也不拦她，转过身，看小猫慌不择路样子，还有点儿担心：“慢点儿，别摔了。” “咦？”小猫停下来，回头看他，眼神很傻，问他，“你不追我吗？” 清风被她问得一愣，反问：“我不追，不行吗？” “为什么不追我？”小猫神情傻得天真，“你不应该逮住我，把我打一顿吗？” 清风哭笑不得：“我为什么要把你打一顿？” “我惹你生气了。”小猫还挺老实。 “不对。”清风差点被她思路同化，他晃晃头，好笑问她，“哥哥什么时候打过你？” “好像是哦。”小猫发现自己确实也没挨过打，但想想又不对，“你也没揍过我，那我怎么这么怕你？” “你这是，在问我呢？”清风觉得自己再笑就不礼貌了，但他忍不住。 “你很聪明，应该什么都懂。”小猫现在脑子不是太好用，也就懒得思考，想让清风给她答案。 清风要是知道答案就好了。 想想，撇开这个话题，问她：“你还跑不跑了？” “你不追我，那我还跑什么？”小猫觉得清风也不是很聪明。 “那，我来追？”清风总有一种，自己在陪小孩子过家家的，荒唐感。 “嗯呐。”小猫还点头。 清风缓缓走向她。 小猫也不跑，就站在原地等他。 嫌他走得慢，还催他，要他跑起来。 清风无奈，身形一错，瞬间到她跟前，低首问她：“我追了，你怎么还不跑？” 小猫还没反应过来。 呆了好一呆。 清风把她小脑袋扳回来，面对自个儿。 小猫还在发呆。 可爱，想亲，不敢。 小猫终于回过神来，哇哇大哭：“你追这么快，我怎么跑得过你啊！” 清风叹气：“嫌我慢是你，嫌我快也是你，你要我怎样？” 看她哭得稀里哗啦，忍不住想哄。 还没来得及哄，哭声停了。 “你又不揍我，我跑什么啊？”她仰起泪水未干的小脸儿，问他。 清风实在受不了她这蠢样儿，索性不看，到一旁栏干处坐下。 小猫跟过来，坐他身边，眼眸还好奇看着他。 一副他不回答，她就要一直这么盯着他的架势。 “那要不我揍你一顿？”他觉得自己脾气真好，真的。 什么要求都满足她。 “会疼吗？”她问得还挺认真。 “你说呢？”他抬起手来。 她吓得闭眼，身子发颤，但是不躲。 清风手轻轻落下去，掐了掐她脸颊嫩肉。 小猫睁眼，眼神迷茫。 “蠢猫。”他低声骂了句，语气却宠溺至极。 小猫拿脸蹭他手，蹭着蹭着又钻到他怀里。 “干嘛？”清风没怎么见过她主动样子，心下奇怪，一时连抱她都忘了。 他也高，但比起紫阳，清风身形太瘦。 一身全是反骨。 他不伸手抱，小猫差点滑落下去。 清风心跳一窒，下意识把人接住。 小猫顺手往上爬。 她也瘦，两人搂在一起，跟骨头打架似的。 “你怎么不抱我？”她凑到他面前来，粉嫩唇瓣离他极近。 “不是抱着？”他紧了紧手。 “我说刚才。”小猫声音娇滴滴，“你这时候，不应该抱着我，把我按在怀里亲嘛？” 她觉得这才是剧情的正常展开。 才是她熟悉和习惯的清风。 刚才他喊她蠢猫，她下意识觉得这个称呼才适合。 倒是没好意思跟他讲，小猫也要面子。 “不是嫌我菜？”清风白她一眼。 “对呀。”她还说对，“所以我就会拼命挣扎，不让你得逞。” “还搁我这儿玩上了？”清风倒没觉得不爽，反而挺喜欢她这样，心情略好。 第183章 报复 “你以前就是这样的嘛！”小猫不满，表示自己没有在玩。 “好好。”他保证，“我以后不这样了，行吗？” “为什么？”她神情太天真，清风一时间也看不出，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那，我还这样？”他试探去亲她。 “不要。”她拿小手覆在他唇上，阻止他接近。 清风眨眨眼。 “什么？”小猫没懂。 “你不把手拿开，我怎么说话？”他传音。 “哦哦。”小猫慌张把手撤了。 清风才道：“那我改，以后不这样对你。” “不行。”小猫抗议。 清风：“？” 这猫胆儿是越来越肥了。 “以后还这样。”小猫好像聪明又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但我们俩角色换一下。” 清风没懂：“怎么个换一下？” “笨死了。”她居然骂他笨，“就是我亲你，你反抗。” 清风懂了。 她是真在他这儿玩上了。 “能问问为什么吗？”他完全找不到反抗的理由啊。 不是。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 他家猫为什么要奖励他！ “苏梦白教的。”小猫说，“君子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你待我好，我应该回报你好，你待我坏，我要把你从前对我做的坏，都让你体验一下，这才公平。” “苏梦白总算干了件好事儿！”清风诚心诚意夸赞。 小猫：“啊？” “没事。”清风坦然接受所谓坏体验，“我准备好了，来吧。” “你不许准备好。”小猫还挺严谨，“你以前都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亲我！” “好吧。”清风什么都答应她，“我还没准备……” 小猫猝不及防亲上来。 清风眼睛还睁着。 忘了眨。 连呼吸也一并忘了。 鼻腔味蕾，全是少女唇上的香。 正要闭眼，好好体会下她的柔软，小猫撤了。 “怎么不继续了？”清风还有点儿不舍。 “你该反抗了。”小猫提醒他。 “我刚忘记了。”他是真忘了，“再来一次吧。” 清风几乎是在求她。 小猫觉得有点儿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就当他是认错态度恳切，很快再一次吻上去。 清风很难不为她沦陷。 他觉得就是现在即刻赴死，也值了。 她知道自己可爱吗？ “小傻猫，我反抗不了。”他最后把她粉唇亲到红肿。 “你又骗我。”感觉自己被骗，小猫很伤心。 “没有，是真反抗不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把小刀来，递给她，“也真没骗你，要不你把哥哥的心剖出来看看，喜欢你，真喜欢，喜欢到想发疯。” 小猫看见那刀一懵。 条件反射拿脸去蹭。 清风吓得连忙扔了。 “傻猫。”他把她抱进怀里安抚，动作温柔极了。 小猫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发呆。 他又问起先前她在伤心什么：“是见过圆曦了？” 小猫回过神，摇头：“他怕吓到我，不让我见。” 又说：“我不害怕了，虽然好多个圆曦一起出现，是很吓人，但我知道那都是他，我不害怕他。” 小猫只当圆曦还四分五裂的模样。 清风想了想，也没解释，只说：“等晚上就好了，晚上他肯定会见你的。” “是你欺负他了么？”小猫问把圆曦拆成那样，是不是清风干的。 那当然是清风干的。 但清风早给人拼回去了，圆曦现在这个样子，跟清风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他在撒谎和说真话之间，取了个中间值。 “是你好夫君欺负他的。”清风选择造谣。 “哇！”小猫惊叹，“夫君好厉害。” 清风犹豫了下，试探问她：“其实我骗了你，是我干的。” “坏蛋！”小猫皱着眉头。 清风：“你故意的是不是？” “是。”小猫坏笑着承认，“谁让你总瞧不上我？我可聪明了。” 清风被她这抹坏笑勾得心神发痒。 指尖摩挲她纤细脖颈，脑海里尽是令人脸红心跳画面。 真考验人意志啊。 清风分散着注意力感叹。 “你怎么不说话了？”她贴着他胸口，身子全部重量都倚向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好轻。 骨头没二两肉。 “没有。”清风说，“我只想跟你生小猫崽，怎么会跟你生气。” “我生不出来。”小猫好像有点儿抱怨？ “你不让我碰，一个人怎么生得出来？”他轻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没听过？” “啊？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小猫震撼。 清风沉默。 说是，对不起圣人教诲。 说不是，她又要说自己骗她。 “反正在我这里，是这个意思。”清风表示一千个读者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自己理解啥样就是啥样。 第184章 灾星 “流氓！”小猫指着他骂。 “嗯。”他承认，促狭，笑问她，“喜不喜欢流氓？” “不喜欢。”她小声说不喜欢，低头红了脸。 清风心情极好。 小猫羞了一会儿，抬眸问他：“你为什么要那样欺负圆曦啊？” 清风看着庭中树夏日繁荫，随意回她：“他骂我。” “他骂你什么了？”小猫好奇。 清风顿了顿，自嘲笑笑：“也不算骂吧，是事实，他说我是天煞孤星。” “他好过分！”小猫生气，又软了嗓音，亲昵蹭他下巴，“我替他向你道歉好不好？” 清风心说圆曦也没有很过分，毕竟自己当时就骂回去了。 但小猫蹭得他很舒服。 说了多破坏气氛。 被她蹭了个够，清风捏着小猫下巴，亲了亲还肿的唇，笑着调侃她：“你是他什么人，替他向我道歉？” 小猫不回他这句，反而回吻他，在他薄唇和脸颊上都啄了好几下，一双眸子湿漉漉看他。 “他是胡说的，那些人都是胡说，你别在意，若你真是灾星，怎么不见把我克死……” 清风没由来心慌。 捂了她嘴，把人紧紧抱住。 “别。”他手在抖，浑身都发震，“别说这种话。” “我害怕。”从前那些血色回忆带着浓重霜意扑面而来，盖得他几乎不能呼吸，“林臻臻，这种话，以后不许说，听到没有？” 他低头亲咬她的耳朵，一路往下，想把她一口一口吞吃入腹，这样永远带着，他才能安心。 “咬疼了。”小猫给他传音，委屈撒娇。 他心一软，把她松开，慢慢舔他咬过的地方。 果真咬出红痕了。 “娇气。”他说着，把她嫩肉轻轻含进嘴里，舌尖打着转儿，又怕她娇得化开。 “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他这时候，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一并给她。 “好耶！”小猫怕紫阳担心，有几天没独自去城里晃荡了。 猫儿都爱撒野，她也不例外。 有清风在，紫阳应该不会担心吧？ 变回猫身，灵动白猫蹲在清风掌心。 “怎么还越长越小了？”清风笑，“我们喂养得不好？” “喵（是养得太好，我破境之后，就能控制身形大小了哦）。”小猫低头舔两口胸脯的毛，又去舔他手。 “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抱着？”清风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个猫脸面具，覆在那妖冶脸上。 也是白猫，搭着他清瘦高大身形，有点儿可爱，又平添亲和。 “喵（咦唔）？”小猫知道他每次出门都会变幻样子，看他戴面具还是头一回，“喵（哪里来的）？” 他没说，面具后的眼眸笑得弯弯，问她：“好看吗？” “喵（好看）。”两只猫爪扒上面具。 她猫身太小，怕她摔着，清风托着她靠近自己脸。 “喜欢？”他能猜到她的答案，但是想亲耳听一遍。 “喵（好喜欢）！”她努力抱着他，把软软身子贴上去，拿猫脸在面具上蹭。 不是喜欢，是好喜欢。 清风也不是高兴，是好高兴。 把小猫挪到肩膀上，长腿往外迈。 小猫有自己喜欢的位置。 四条腿扒拉他，往他头上爬。 清风也不恼。 这个家里，她是唯一能骑在他头上的。 “记得再变小一点儿。”他还提醒她，“别摔哭了啊，我可不负责哄。” 他带着她出了家门，往城里最热闹处去。 买了她爱的鲜果子，酸甜的果脯也选了大包小包。 她在他头顶，一边嚷着要这要那，一边抓着他头发，给他胡乱编小辫儿。 小猫爪子笨拙，但她温柔，动作小心翼翼，实在弄不好，嘴也会用上。 清风一面替她买吃食，一面笑。 卖果子老板看不下去，跟他说：“你家猫好像在啃你脑壳。” 他还笑着应答：“嗯，我家猫。” 老板寻思他脑壳可能被啃坏了，也不多说。 买了果子，清风又带她去买成衣。 南方女子衣裙审美，跟都城那边相差极大。 都城女子喜奢华，端庄，大气。 县城这边，偏秀气淡雅得多。 他只要瞧得上，同个款式，不同颜色，不同料子，替她做好几套。 小猫开始还高兴，后来就怀疑他做贼去了。 “喵（你哪里来这么多钱）？”她揪着他的辫子，紧张兮兮问他。 “反正不是偷的。”他传音，隐隐有笑意，又问她，“还有喜欢的吗？” 小猫没马上回他。 清风穷不穷呢？ 答案是肯定的。 虽然当了好几年宰辅，但除了官服，他始终一袭青衫。 还经常问圆曦和紫阳要钱。 但清风对她和苏梦白，又有花不完的钱。 薛定谔的穷。 第185章 河灯 “够穿了。”她拨弄他头发，“夫君每月都会给我买新的，不缺的。” 清风听她说够穿，本来打算收手。 又听她说后半句，手当时就收不住，恨不得把全城的成衣铺子都给盘下来。 老板不是没见过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 但穿得这么寒酸，还出手这么大方，就不常见了。 委婉问询：“公子可是买给家中夫人？” 清风想说是，小猫似乎猜到他念头，伸爪扒拉他面具。 “干嘛？”他传音她，要她别闹，面具都快被她抓出爪痕来。 “不许说是。”她气鼓鼓，“我没答应呢。” “好。”他传音回她，又回老板，“不是夫人，是买给我妹妹。” 老板听后，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变态。 谁家好人这么宠自家妹妹？ 怕不是乱了伦理纲常的变态。 小猫乐不可支，在他头顶窃笑。 清风无奈，改口：“好吧，骗你的，其实是买给我夫人。” 老板听完，看他更像在看变态。 已经把妹妹变成夫人了？ 不得了！ 清风懒得解释了。 也没生气，不管在哪里，他对平民态度始终温和。 “谁答应你了？”小猫跟他传音闹起来，“不要脸！” “谁说我是买给你的？”他回她，“我是买给我未来夫人的。” “可你报的尺码是我的！”小猫才不信。 又想起他对她身体尺寸如此烂熟，说不出的情绪突兀冒出来，把她心击中。 又疼又痒，很不好受。 “就不许我以后也找个像你一般的女子做夫人？”他自然是在逗她。 但小猫很久没回话。 “怎么了？”他知道她傻，担心她信以为真，连忙传音，“骗你的，是给你买的，都是给你的，只要我有的，只要你想，都是你的，纵使我没有，你开口，我都会想法子弄到。” 不是第一次这么许诺了。 但她对他的索求，总是很少，少到几乎没有。 反倒是他，越来越渴求她的全部。 “臻臻。”就像这时候，他忍不住问她，“你什么时候，才能答应我呢？” “哼。”小猫傲娇哼唧，不回答他。 他听到她声音，略微放心。 还有反应，就是没怎么生气。 至于那个问题，清风也不追问，订好衣裙，转头又带她去看珠宝首饰。 许是她平日戴得少，清风没见着她有多少这类东西。 又是一圈搜罗，小猫都有点儿被清风吓着：“你今天怎么了？” 怎么有一种这辈子再不会给她买东西的感觉？ “心情好。”其实是心情不好。 他总记着她说那句克死她的话。 一想，神魂都颤栗。 怕什么就忌讳什么，清风都出了首饰铺子门，又掉头回去，给她买了数不清的长命锁。 再出来，天已经黑了。 “我该回去了。”小猫提醒他。 紫阳说了今日会提早回家，她不想让紫阳到家找不见她。 “嗯。”清风知道，但没想放人，拉着她去放河灯。 “你怎么也信这个？”小猫看他许愿样子还挺虔诚。 清风没回答。 他从来不信这些。 但为了她，他愿意信一信。 倘若世上山河真有神灵，能保她年年岁岁无恙，他林清风愿意夜夜点十万盏花灯入河。 “走吧，带你回去。”说着带她回去，遇到团扇什么的小玩具，又给她买了大堆。 “你不是有事要忙嘛？”她被他一路带回家门口。 “嗯。”他蹲下身，方便她跳下去，“这就去忙了。” 小猫偏不如他意。 他蹲下身时，她就化了人形，整个人伏在他背上。 她搂着他脖子，撒娇要他背着。 他又站起身来，背着她上了台阶。 “好了，放我下来吧。”他半点儿不拒绝，她闹着也没意思。 落地回身，眼看要进门，想起一事，回首问他：“你这面具，还要么？” 他站在原地没动，面具下的眼眸一直望着她。 “怎么？”他当然要用。 明面上的清风死了，他又懒得变换模样。 戴面具最为方便。 只是看她喜欢，又不好对自己开口，清风便主动问她：“你要？” “你不用的话，就给我玩玩。”她没说想不想要。 “那你自己来摘。”他负手站在那里，如松柏，如仙鹤，清冷高不可攀。 她走过去。 松柏为她垂首，仙鹤为她低头。 哪有什么高不可攀？ 不过是没遇到真心喜欢罢了。 面具解下，又露出那张令人心动的盛世容颜。 长发被她编了好几根辫子，不显得阴柔，倒叫他好看得更复杂。 小猫抱着面具，痴痴看着他，也不走，也不要他走。 第186章 木箱 他亦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受猫身影响，她人形也变小了一圈。 看起来更好欺负了。 也更惹人生怜了。 “你……” 他才开了口，她踮着脚，亲了上来。 她太矮了。 他低头了，她踮脚亲吻还是很困难。 清风不得不弯腰把她抱起来。 她总说他菜，其实她也一样。 吻得很乱，没有章法。 两个人亲在一起，生动形象诠释了什么叫菜鸡互啄。 她似乎很急，亲着亲着还哭了。 “怎么了？”清风亲她脸颊，“舍不得我？” 小猫摇头，还要亲，又往他唇探寻。 “不了。”他把她放下，退后一步。 她追上来抱住他，哭着还要。 “真不行了。”腰下胀得难受，他都快站不直了，揉了揉她胸前软肉，低声笑，“再亲下去，就想把你按床上了。” 瞧，手已经不规矩了。 把她揉得小脸儿发红，他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 “回去吧，乖，晚点儿我忙完回来，你要没睡，我再找你。”说是这么说，但清风估计找她可能性不大。 不是怕她贪睡。 是怕紫阳拎着剑在她身旁守他。 小猫还是很舍不得他，走一步，三回头看他。 他看得好笑，又好爱她。 想起一事，叮嘱她：“给你买的果子你自己吃，别给苏梦白。” 她已经进了大门，听他这么说，又扒着门，眼巴巴望着他，问他：“为什么？” “他那份，我另外买了。” “哦。” 清风确实买了，往大门左边走走，就是苏梦白住处。 他喊了声苏梦白，没人应，就随缘拆了扇窗，把大包小包吃食全丢屋里了。 窗也没带着，当然也没拼回去。 随手搁在窗台，清风给自己变幻个新样貌，大摇大摆又往城里去了。 小猫抱着面具回了正屋。 路上谁也没撞到，想来紫阳还未归。 进到屋里，小猫捏着术法把大床拆做两半，露出中间的小木箱来。 打开箱子，里头装着当年清风买给她那件红狐裘。 林剑兰买的那件早不知丢哪里去了，有紫阳和圆曦宠着，这件也许久没有穿过。 他们都当她也弄丢了。 哪里知道被她藏起。 红狐裘旁还有两张纸条，一张写着“等我回来，不要调皮”，另一张写着“这个颜色应当也衬你，希望你会喜欢”。 纸页泛黄，只有上面的字，依旧龙飞凤舞，绝艳惊人。 小猫一一看过，又把猫脸面具亲了亲，和它们放在一起。 当初她在心底期许过清风也会找来。 但他一年两年三年，到底没来。 少女心事随岁月死去，把一切爱意都藏进箱底，封锁起来，就当埋葬过去。 “盼你的时候你不来，现在来了，我可不稀罕了。”嘴上说着不稀罕，看着面具，眼里却有温柔笑意。 直到苏梦白喊声在屋外响起，温柔笑意才蓦地惊散，换了满眸慌乱。 怕他突然闯进来撞破，手脚无措，又想盖木箱，又想捏术法，越慌越错。 “猫猫，猫猫？你屋里什么声音？” “没，没有。”她好半天才在慌乱中想起，她屋外紫阳设了阵法，苏梦白进不来的。 长松口气，把屋里恢复原样，她蹦跳出去，问苏梦白，是不是紫阳回来了。 “真人回来了？我不知道啊？”苏梦白不是为这事来，他说，“我师兄给我买了好多糕点，走，跟我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小猫闻言有些惭愧。 但又不好说清风给她买得更多。 只能跟着去，又在苏梦白期许眼光下，含泪拿走大半。 紫阳到家的时候，俩人正好把糕点瓜分完毕。 “夫君！”小猫嗅到他的气息，直接奔出屋，窜进他怀里。 “你东西还没拿呢！”苏梦白无奈，捧着她那份，慢吞吞追出来。 “今天开心了？”他看她样子比昨天活泼不少。 小猫忆起清风给她买那些东西，是挺开心的。 但她还是摇头。 “不开心。”她瘪着嘴，“夫君不陪我。” 她颇有心机。 “这不是回来陪你了？”紫阳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也不拆穿，被小猫撒娇取悦到，抱她一路往厨房那边去。 苏梦白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捧着堆东西，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还好紫阳是家里唯一厚道人。 “给她的是吗？放我屋里吧，放好去叫圆曦来吃饭。” “遵命！”苏梦白放心去了。 小猫问紫阳：“你还没烧饭呢，吃什么？” “怕回来晚了饿着你，我白日就在城里酒楼订好了饭菜，估计这时候，也该送到了。”两人说着话，大门被人叩响。 “呐，到了。”紫阳捏了个分身去开门，自己抱了小猫，慢慢往前院石桌处去。 第187章 威胁 苏梦白和圆曦到前院的时候，石桌上已经摆满菜。 因为当初大家没想到这石桌会用来吃饭，所以桌子建的不大。 紫阳订的菜不少，还有摆不下的，放在一旁食盒里。 小猫大概还不饿，没动筷子，正拉着紫阳说什么好笑的事。 她也算是被几个男人养大，性格动作什么的，都少有女孩子的文雅。 现在的笑就是，笑得前俯后仰，看上去傻傻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事有那么好笑。 圆曦走近，才知道两人是在说清风。 他没出声惊扰小猫，默默在她旁边石凳坐下，静静听着。 “你都不知道，他当时暴喊一声：‘林臻臻，你他妈的又耍我’，可把我吓坏了，我好怕他追出来揍我！”小猫想起逃跑时的心情，胸口还禁不住发闷。 但想到难得让清风在自己手上吃瘪，又开心笑起来。 “小坏猫。”紫阳光听她描述，都有点儿心疼清风，“你把他骗那么惨……” 小猫突然挨骂，正要反驳，猛地想起忘记告诉紫阳，自己为什么要戏耍清风。 想要说给紫阳听，又有疑惑，打断紫阳心疼。 小猫问他：“夫君，花丛老手是什么？清风为什么要说你是花丛老手？” “你把他骗那么惨……”紫阳语气一拐，蓦地变得幽幽，很是渗人，“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小猫没明白。 但小猫觉得这时候的紫阳，浑身都散发着危险气息。 忍不住往旁边石凳挪。 咦？ 这个石凳怎么是热乎的？ 还长了两条腿？ 回头。 好久不见的圆曦，正满目痴恋看她。 默默从他身上下来，坐回原位。 “圆曦。”小猫干巴巴叫了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下来。 她本该是热情的。 但他白天拒不相见的姿态伤害了她。 小猫思念他的热情，被盆冷水浇透，终归死寂。 “不是什么好词。”圆曦知道她难过，这里人多，也不想同她讨论见与不见这件事。 只顺着她话往下问：“清风没给你解释吗？” 小猫注意力被转移，又想起清风当时说那些话来：“他说夫君很老，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就没什么力气，只能靠奇技淫巧。” 默默在一旁看热闹的苏梦白：“……” 师兄你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紫阳闻言，脸上倒没什么表情，只是很感叹，也不知道小猫文学天赋是怎么点的。 他早上只说了几件法宝，她一个字都记不住。 清风跟她胡诌这么多荤话，她能一字不漏复述。 奇技淫巧这么难的词都记得住！ 在心里暗暗叹完，紫阳又问苏梦白，怎么不见他师兄来吃饭。 “他说他有事，今晚来不了。”回答他的是小猫。 答完话，小猫情绪忽然变得低落。 “算他走运。”紫阳微笑着还剑入鞘……等会儿？什么时候拔的剑？ 苏梦白脑门儿和背上全是汗。 其实他倒也不必如此紧张。 一般来说，清风只要不是惹到小猫，紫阳是不会把账算到苏梦白头上的。 更何况这时候小猫情绪不高，紫阳更没心思理会他。 “怎么？”紫阳问她，“想他了？” “不是。”小猫是想起清风问紫阳识海的事情。 她把清风诡计多端的试探，原原本本跟紫阳说了一遍。 然后哭唧唧道歉：“对不起夫君，都是我不好，我要是早防备他对我读心……” 估计你会被他套路得更深。 紫阳暗暗想。 就小猫这智商，家里四个大男人，真心想骗，哪个都能把小猫骗死几百回。 “不怪你。”紫阳安抚小猫，“不哭，是清风太坏了，不干你的事。” 小猫还是哭，是清风坏还是她蠢，小猫心里也有一杆秤的。 紫阳只能软着语气一遍遍哄，最后哄到实在没话说，把人抱怀里亲了顿，才算勉强哄好。 “我以后一定会提高警惕，保护好夫君……”小猫抽抽噎噎发誓。 “可是。”苏梦白就很不理解开口，“现在我们都知道真人他识海是云海模样，而且云海无边无际啊。” 他意思你这警惕提高得不够啊。 小猫神情呆滞，很快再次放声大哭。 紫阳：“……” 这家里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想杀人。 想都杀了。 “你哄哄她啊。”圆曦看不下去，催紫阳。 紫阳看了眼缩头装鹌鹑的苏梦白，冷冷道：“谁弄哭谁哄。” 苏梦白迫于紫阳强大战力威慑，只好硬着头皮哄：“猫猫你要不威胁我一下？我这个人嘴最严了，你威胁我不往外说，我就绝对不会往外说。” 第188章 强迫 “真的吗？”小猫止住哭声，她记得苏梦白是个大嘴巴来着。 “真的。”苏梦白看这招有效，连连点头，“来吧，威胁我吧。” “哦。”小猫想了想，以前他大嘴巴，可能是自己没有威胁过不许他往外说的原因。 就信了他。 当即双眸含泪望着他，威胁他：“你不许往外说，你要是敢往外说，我就……我就死给你看！” 在场三个男人：“……” 不是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威胁啊？ 好吧，以性命相胁，这其实也算威胁的一种。 但。 “猫猫啊。”苏梦白想告诉她，不管什么时候，自己性命都只是对自己最重要，拿来威胁别人，不太好使啊。 “你不答应是不是？”小猫看他脸色，误会他是不愿意，拔了紫阳的剑就放自己脖颈处。 两人气息同源，紫阳伴生法器都认小猫，何况是把剑。 所以这次连紫阳都没反应过来。 只看到眼前一晃，剑就搁小猫雪白脖子上了。 紫阳吓得差点儿把小猫丢出去。 “乖乖。”他忙按住小猫的手，别让她乱动。 “臻臻。”圆曦也被吓到了，喊着小猫，眼睛却在瞪苏梦白。 “啊我答应我答应！”苏梦白刚反应过来，点头如捣蒜。 小猫拿自己的命威胁别人这招，在外面可能是不好使。 但在这个家里，简直就是神器！ 他师兄来了都得认输。 “他答应了。”紫阳要夺走她手里剑。 夺不走。 小猫转头看向圆曦。 她还是有脑子的，知道刚才的话圆曦也听见了。 “你要是出去乱说。”小猫泪眼汪汪，可怜得不行，“我就……” “我不会。”圆曦听不得她说死啊死的，连忙保证，“臻臻信我，我最乖了，都听你的。” 小猫安心把剑放下。 紫阳连忙拿走，还没松一口气，苏梦白又开口了。 “猫猫啊，你白天威胁过我师兄了吗？他现在会不会，正在外面到处乱说啊？” 小猫一怔，随即满脸绝望，哭声震天。 “苏梦白你他妈的是不是活腻了！”能把紫阳这么温柔的人逼到说脏话，不多见。 圆曦都想拿了紫阳的剑给苏梦白来一下子。 这人怎么就是管不住他那张嘴！ 好一顿鸡飞狗跳后，桌上饭菜都冰凉，紫阳总算把小猫哄住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小猫两只眼都哭肿了。 “嗯。”紫阳头点了八百遍，“没人怪你，别跟自己过不去了，说说后来吧，后来怎么样了？清风没欺负你吧？” “没有。”小猫摇头，老实回答，“是我一直在欺负他。” “是吗？”紫阳还有点儿惊讶，“你这么厉害，都能欺负他了？” “嗯呐。”小猫说，“他以前总是强迫我，要跟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今天狠狠报复了他！” “所以你的报复方式是……”紫阳眼皮直跳，总有不好的预感。 小猫理直气壮：“我也强迫了他一天！” 此话一出，场中三个男人神情都变得怪异。 紫阳虽然早有预感，但真正听到，还是觉得，嗯，抛开事实不谈，确实是小猫那智商能干出的事情。 圆曦都不敢想象今天清风会有多爽。 不是你报复就报复啊，你奖励他干什么啊！ 苏梦白忽然想明白，今日也不逢年过节，自家师兄怎么会给他买那么多糕点。 对师兄来说，今天可不就是过年嘛！ “是，是我太坏了吗？”小猫见他们神色各异，又都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做得太过分。 想想先前把清风撩动情，又不顾他死活的场面，小猫也觉得自己好像是做得太过了。 “我以后不这样了。”她低声认错。 “确实不能这样了。”半天，到底还是紫阳接话，“你这样太坏了，小坏猫。” 跟小猫也解释不清楚什么叫，猫之砒霜清风之蜜糖类的话，紫阳索性不解释。 总之不让她以后这么干就行了。 “我不是。”小猫蹭紫阳颈窝，一个劲儿撒娇。 “好好好，不是。”紫阳抵不过她这样，伸手给她夹菜，“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吃饭吃饭吃饭。”苏梦白终于敢动筷子。 “臻臻。”圆曦想到清风爽了一天，醋得不要不要的，“到我怀里来。” 小猫看着他，缩在紫阳怀里，没动。 “你说想我了，要我抱的。”圆曦想到白天若不是他拒绝，今日小猫就该是他……好烦。 只能把小猫抢过来亲亲抱抱才能解气。 “那是白天说的。”小猫低声否认，“现在不作数了。” 第189章 吃菜 “现在不想我了？”按圆曦对小猫的了解，小猫这应该是在说气话。 还在恼他白日拒绝她的事情。 小猫没立即回答。 她当然还是想他，只是她要面子的。 白天那样求他，他丝毫不心软。 他现在都没求一求她，就这样去他怀里，小猫觉得很丢脸。 自己是什么很贱的猫吗？ 哼。 “才不想呢。”她傲娇别过头，不看圆曦。 也刚好躲过紫阳喂到她嘴边的菜。 紫阳：“……” 还夹着菜的手停在半空。 头疼。 家里除了自己，到底还有没有谁是心智成熟的人？ 有什么事不能吃完饭再说？ “臻臻不想我，我可是很想臻臻呢。”知道小猫是抹不开面子，其实心里有他，圆曦稍稍心安。 小猫不接话，扯着紫阳道袍捂脸。 紫阳低头看了看被小猫扯得一团乱的衣袍，想丢筷子。 吃个屁的饭吃！ 怕吓到小猫，又不敢丢。 只能冷眼看圆曦表演。 圆曦想了想，决定认错：“是我不好，不该把臻臻关在门外的，臻臻罚我吧。” “罚你什么？”小猫整个头都埋紫阳怀里了，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最讨厌敲不开的门，罚什么都不能解气。” “既然罚什么都不能解气，不如把他赶出家门，让他怎么敲，你也不开门吧。”紫阳阴阳怪气。 “不可以。”小猫抬起头看紫阳，眼神委屈又可怜，“夫君说那么做的话，是坏猫，不可以那样。” “噗——”苏梦白笑出声。 紫阳瞪了他一眼，心下也无奈。 刚教小猫的话，要他现在就否定，那也太混乱了。 小猫这个学习天赋点得实在太奇怪。 不该用清风身上的时候她往清风身上用。 现在该用圆曦身上，她又…… “不然的话。”圆曦带着满脸委屈试探，“臻臻就像强迫清风那样，也强迫我一天吧？” 苏梦白笑到桌子底下去。 “诶诶诶！”紫阳实在看不下去，“你是不是当道爷我死了？” 他糊弄小猫，那是说清楚了，小猫也听不懂。 但这不代表其他人就能欺负小猫听不懂，来利用她！ “我没关系的。”圆曦还在演给臻臻看，“是我做错了事，臻臻怎么强迫我，都是我罪有应得。” “好了。”小猫生的气很小很小，一下子就过去了。 也不是非要惩罚他，只是要他求一求她罢了。 现在圆曦态度这么诚恳，她再同他好，也不算下贱，吧？ 小猫觉得没问题了。 还反倒宽慰起圆曦：“我知道，你也是怕吓着我，我都跟你说了，你什么样子我都见过，我不怕的。” “臻臻是原谅我了？”圆曦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 “嗯呐。”小猫看着他，认真点头。 “不强迫我一下吗？”圆曦看起来好像还有点儿失落？ “我不要做坏猫。”小猫自己说得都不自信。 圆曦这一脸想被她玩坏的表情，是怎么个意思？ “好吧。”再三确认得不到奖励，圆曦收收表情，朝她招手，“那臻臻原谅我了，现在能给我抱了吧？” 小猫回头看紫阳，轻声喊他：“夫君？” “能采访一下，真人此时是怎么个心情吗？”苏梦白觉得自家师兄今晚没来，真是亏了。 他乐一晚上了。 当然，要师兄来了，可能会更热闹。 “苏梦白你死不死啊？”紫阳烦得想去街上乱杀。 小猫看他的眼神很干净。 干净到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评价她。 说她有心吧，她在自己夫君怀里，还想着别的男人。 说她没心吧，她去之前还知道征求下自己同意。 只能说，有心，但不多。 “去吧。”紫阳最终还是拒绝不了她。 何况这样场面，在他知道契约共有三份那刻，就早有预料。 现在才一个圆曦呢，往后再加个清风，也可能还会再出现某个谁…… 紫阳都不敢想，到那时候，自己到底能分到小猫多少爱意。 他不如圆曦会争，也不如清风会骗。 自己果真是个无趣的人啊。 “去吧。”紫阳揉揉她的头，把她往圆曦那边推，“夫君在呢，他要是敢欺负你，夫君会收拾他的。” 就护着她吧。 护她一辈子，能得她娇软一声“夫君”，很足够了。 “夫君。”小猫笑着亲了亲他面颊，转身往圆曦怀里爬。 没爬两下，圆曦直接一把抱过，搂紧在怀，神色痴迷，怎么看她都看不够。 “也亲亲我吧。”圆曦求她，“就像你刚才亲他那样。” “吃菜。”苏梦白一边看，一边还给紫阳夹个青椒。 第190章 弯绕 不是不想夹点儿韭菜黄瓜青菜什么的。 主要是没有了。 今晚这三人就没动过筷子，一桌菜全进他肚皮，盘子里就剩配菜和调料。 紫阳可能是有心事。 一口把青椒吃了。 苏梦白愣了愣，又给他夹了筷子生姜。 紫阳把生姜也吃了。 苏梦白犹豫看向一串藤椒。 “你敢夹给我，我就把你头拧下来。”紫阳看着他，眼里杀气很重。 苏梦白缩了缩脖子，没敢再给他乱夹东西。 “不亲。”小猫还在圆曦怀里闹，“你又不是我夫君，我为什么要亲你？” “白天你不是这么说的。”圆曦想起她白天说得那些话，呼吸都急促起来。 “谁让你错过了。” “那，我亲亲你？”圆曦现在还挺有礼貌，知道亲之前要先问一下。 小猫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听完第一反应看向紫阳：“夫君？” “哈哈哈。”苏梦白差点笑死。 紫阳：“……” 我说你们俩会不会礼貌得有点儿过头了？ 旁边的苏梦白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东西，越笑越大声。 紫阳好想把他丢出去。 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紫阳问苏梦白：“你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他必须得找个什么东西出出气。 不然道心不稳。 “他说他晚上会来找我。”回答紫阳的还是小猫，小猫想了想清风原话，又补了句，“如果那时候我还没睡的话。” “行。”紫阳点头，“我会拎着剑等他的。” “那恐怕不行。”圆曦说，“今晚，臻臻得跟我睡，如果你愿意替我们守门另说。” 紫阳觉得也不一定非要等清风回来。 他看眼前这秃驴拿来祭剑就很不错。 圆曦没看他，视线一直落小猫身上，片刻不曾挪移。 “我什么时候说了要跟你睡？”小猫一脸茫然。 “你白天说的啊。”圆曦亲亲她单纯眸子，笑着提醒她，“你说你好想被我……嗯哼。” 小猫脸红心慌，不自在乱动，一下坐到他那里。 是想了很久的人。 圆曦情不自禁喘出声，话也就没能说完整。 苏梦白觉得这个尺度稍微有点儿大了。 但他又舍不得现在就走。 冒着被灭口风险强行看戏。 “她说她好想被你干嘛？”还嫌这戏打了码，“讲清楚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小猫语无伦次解释，“我是想让你见我，只是想让你开门，我没有。” “我知道。”圆曦当然知道，“但我好想你，让我陪陪你吧，好不好？” 小猫再一次看向了紫阳。 紫阳感觉一口血涌上喉头。 怎么？ 做不做都要他点头了？ “啧。”苏梦白都有点儿心疼紫阳了。 但他心疼早了。 “可是我想跟夫君睡。”小猫看向紫阳的眼神，温柔眷恋，看起来不像装的。 听到这句，紫阳忽然就释然了。 郁结全消。 她懂什么啊。 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兽，她信任、亲近每一双看起来和善的眉眼。 虽有了人形，但到底不是人。 人那套道德枷锁，她哪里会知道？ “那我怎么办？”圆曦很难过，“臻臻就一点儿不想我？” “唔。”小猫纠结了。 她想圆曦，也想紫阳。 可她吃不消同时和两个人。 所有人都看向她。 苏梦白都好奇这种时候，她会怎么选。 “那我自己睡好了。”小猫做不到两全，索性委屈自己，“不用夫君陪我，也不用圆曦陪我，我自己会乖乖睡觉的。” 苏梦白愕然，又很快释然。 是她。 多年前她是这样选，到如今还是一样。 不能全要，那就都不要了。 拿得起，也放得下，能把这三人迷得跟畜生一样，也就不奇怪了。 “不用。”那种被抛弃的熟悉感又回来了，紫阳决定退一步，“今晚圆曦陪你，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儿事没忙完，吃完饭我就走了。” “不用。”圆曦也被吓到，觉得争这个夜晚没有意义，也退一步，“臻臻既然喜欢臭道士陪着，那就让臭道士来吧。” 佛门又不忌讳白日宣淫。 他白天来撩这小猫，是一样的。 “啊？”小猫脑子晕乎乎的。 苏梦白不晕，给她总结概括：“所以今晚你还是一个人睡。” “啊？”小猫脑子更晕了。 “哦，也不是。”苏梦白突然想起小猫说过，自家师兄半夜会来找她的。 “贼秃驴既然推辞，那还是夫君来。”紫阳很明显也想起清风了。 “呵。”巧了，圆曦也想到了，“臭道士不是还要忙？还是我来吧。” “是要忙，但我的业务跟你是重合的，你去忙也是一样的。”紫阳冷笑。 “既然一样，那还是你去吧，真人道法高深。”圆曦也冷笑。 “大师佛法精妙，客气什么？” “你去！” “你去。” “你去！” …… 两人一起冷笑。 小猫看了看紫阳，又看了看圆曦，最终决定求助苏梦白：“什么情况？” 苏梦白觉得要把这三个男人那点儿弯弯绕绕肠子给她讲明白，太难了。 所以跳过过程，直接用一句话给她概括结果：“我猜今晚你，八成还是得一个人睡。” 第191章 可疑 苏梦白当然猜错了。 紫阳和圆曦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对小猫心思是一样的，多年默契，也是真的。 两人对视许久，也不知道是靠什么沟通。 反正最后紫阳把小猫交给了圆曦。 “夫君忙完就回来看你。”他如此承诺。 圆曦抱着小猫回了禅房。 应该是刻意收拾过，禅房里空空荡荡，一览无余。 小猫连玩的东西都没有，只能去扯地上的蒲团。 圆曦也不急着要她，坐在一旁，看她爬来爬去，眼神满是宠溺。 小猫很快就觉得无趣，抱着扯坏的蒲团发呆。 “玩累了？”圆曦知道她这不是累了的样子，他在明知故问。 小猫疲累的模样，大概没有谁比他更了解。 听到圆曦问话，小猫没有回答，只把眼神看向了他。 神情还是呆呆的。 “是觉得无聊？”她表情这么明显，他再装不知道，就不礼貌了。 “嗯呐。”小猫乖乖点头。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是故意的，你会不会生气？” “啊？”小猫没懂。 “我猜你今晚会是我的，当然，如果不是也无所谓，反正我会想办法，让你变成我的。”圆曦在她跟前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知道你要来，我就把屋子里能让你分心的东西，全扔了。” 他说着，目光落到她怀里的蒲团上。 没扔这东西，是没想到她连这个都能玩。 “为什么？”小猫没有生气，只是不理解，“好好的，扔掉做什么？” “为了让你能专心看看我啊。”圆曦想她想得太久了，“那些死物有什么趣味？你玩我好不好？” 他在她跟前把僧袍解了，露出精瘦，但又极具力量的身材。 小猫记得圆曦以前没这么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体型逐渐向清风靠拢。 骨架又没清风高大，剥了僧袍，更为瘦削。 但怪就怪在这。 他这么瘦，不仅显不出弱，反而总让小猫感觉这具精瘦身躯下，藏着极其恐怖的能量。 能轻而易举把她撕碎那种。 小猫感觉圆曦像裹了人皮的魔鬼。 “你玩我好不好？我可有意思了。”魔鬼在诱惑她，“随便你怎么玩，玩坏也不要紧，就像你在我窗前对我说的那样做，好不好？” 小猫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变态。 可能不是像。 有可能圆曦本来就是个变态。 只被小猫看着，他就仿佛享受到了极致，面颊上飞出红晕，眼神已然醉了。 “我那些话只是骗你开门的。”小猫好多东西都半懂不懂。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他仍是那样痴迷看她，也不逼迫她，只光着身子坐在那，一副任君采撷模样。 虽然听起来有点儿奇怪，但圆曦这时候就是这个姿态。 把自己赤裸裸摊开摆在小猫面前，如果不是怕吓到小猫，他甚至想把这层人皮都扒了，让那无穷无尽的紫色流出来，把她包裹，把她淹没，同她合为一体，久久不分开。 “你真的知道吗？”小猫觉得圆曦的状态不对劲儿。 很不对劲儿。 跟被夺舍了一样。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笑起来，更诱惑了，“你那些话都是我教的，你懂不懂，我会不清楚吗？” 圆曦又诱惑她：“想弄懂吗？到我这里来，到我身上来，我教你好不好？” “别怕我。”他哑着嗓子，目光一瞬不转看她，“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我说，你来做，要是你不喜欢某个玩法，我们不做就是。” “我都依着你来，好不好？”圆曦在求她。 眼神可怜至极，像信徒恳求神明垂青一般。 更可疑了。 小猫慢慢爬过去。 停在他跟前，凝视着他。 圆曦眼神坦荡，任她不礼貌扫描。 “来吧。”他嗅到她散发出的香气，眼睛发红，呼吸急促，心跳声都快吵破耳膜，“臻臻，来爱我。” 小猫伏在他身上，神情仍然戒备。 她白嫩的手探上他脖颈。 只要亮出利爪，就能轻易取走他性命……大概吧。 圆曦喉结上下滑动，身躯也在发颤，似乎在极力控制什么，但很快要控制不住一般。 “你真的是圆曦？”小猫感受不到他任何恶意。 只有爱意。 深得快要淹没她的爱意。 “如假包换。”他笑着，忽然想起什么，跟她解释，“我被清风拼回去之前，走丢了一部分，所以现在看起来不太正常，别怕，我会尽力控制自己。” “原来是这样。”小猫隐约知道这件事，只是弄不明白什么叫走丢，所以一时没想起来。 第192章 背弃 “吓到你了是不是？”圆曦先前说过今夜由她主导，不敢乱动，只能拿唇叼着她发丝，像猫之间互相舔毛那样，尽可能安抚她，“怪我没说清楚，没事了，我不会伤害你。” “没有。”小猫只是担心他出意外，“没有吓到，你没事就好。” 说起来，这好像又算小猫解锁圆曦的新形态了。 真·什么样的圆曦·都见过猫 “原来臻臻是在担心我。”圆曦松开她发丝，情不自禁索吻，“臻臻，亲亲我，好不好？” 小猫趴在他一丝不挂躯体上有段时间了。 他体温一直很高。 像烈性药，侵蚀她，催熟她。 先前没有情动，只是因为猜忌，被她强行压制着罢了。 两个人很早之前就认识。 两具身体也是。 “来，亲我。”他教她。 她就亲他。 她吻技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呵呵。”他被她亲得低声笑。 小猫要恼，又听他说：“不是这样亲的，臻臻，来，勾住我的舌尖……” 他一步一步往下诱。 小猫在苏梦白那不是个好学生，但在床上，一向很乖。 只要他们顺着她的毛撸，她从来不生气，要她说什么，做什么，她哪怕不懂，也会乖乖照做。 “对，就是这样，臻臻好乖，也不用一直这么乖的，来，凶我一下。”他脸上笑意就不曾减过，他好喜欢她温顺样子，“你太听话了，我总忍不住想变个模样欺负你。” “你说了不欺负我的。”小猫被他勾得正难受，想被他满足，他却在说吓唬她的话。 “嗯，不欺负，我只是想想。”他当然不会背弃自己说过的话。 “想也不许。”她还真有点儿凶巴巴的样子。 他更喜欢了。 “好，我听臻臻的，不想。”圆曦知道她难受，开始教她怎么满足自己。 小猫学得不是太好。 她下手不知轻重，圆曦新形态好像又不怕痛。 小猫好几次把他皮肉弄破，他都只是笑笑。 等小猫到了的时候，她迷迷糊糊想，新形态圆曦不会是个受虐狂吧？ “饱了？”圆曦问她。 小猫没有回他。 呼吸绵长，已经昏睡过去。 他割破手喂她，替她补充力气，让她肚子也饱起来。 只是跟从前不一样，圆曦没有叫醒她。 小猫只是凭着本能在吞咽，意识早睡熟了。 估摸着她吃得差不多，圆曦抱了她上床睡。 回头看看一地狼藉，他们半夜疯狂，全在地上。 想把这堆木板裁下来，珍藏。 他有些变态的，作此想法。 紫阳是后半夜回来的。 听禅房里没动静，不知道屋里人有没有完事，出于礼貌，就没敲门。 紫阳直接推门而入。 屋里比他想象得要和谐。 床上小猫睡得安稳，圆曦躺在边上，侧了身子，一直看着她。 就是这屋里不知道为什么，跟来了贼似的，空荡荡的，连块地板都没有。 床就那么摆在泥地上，看得紫阳难受。 “你屋里地板哪儿去了？”他传音圆曦，脚步落地踏空过去，顺势躺在小猫另一边。 “你管我？”圆曦看都不看他，传音斥责，“什么素质！” 紫阳莫名其妙。 传音都懒得传，直接疑惑看他。 “进来为什么不敲门？” “废话，我敲门她不是醒了？”紫阳有理由怀疑，圆曦是把脑子那部分弄丢了。 “对啊。”圆曦理所当然，“你不敲门就是没素质，你敲门就会打扰她，所以，你就不该进来，给我滚！” “脾气这么差？不开心？是没吃饱？”看圆曦不开心，紫阳就很开心。 有一说一，圆曦今晚心情极好。 虽然确实没吃饱。 但小猫带给他的满足感，不是发泄痛快就能轻易相抵的。 不过这些东西，没必要讲给紫阳这个木头听。 “滚不滚？”圆曦传音都带着冷笑，“我的床只有我女人能躺，你要承认你是我女人，我就准你在这待着。” “好。”紫阳说好。 圆曦诧异抬眸，看他眼神，跟紫阳进屋没看见地板的时候，一模一样。 “做什么梦呢？你也配肖想我？”紫阳没好气翻个白眼给他，“走就走，谁稀罕你这破床。” “滚。”圆曦多一个字都不想送他。 “我走可以，但是你想好了，我会连着她一块儿带走。”紫阳说起先前两人约定，“我肯让给你半夜，已经是我底线。” “谁也别想带走她。”在不遵守和紫阳的约定这件事上，圆曦从来没掉过链子，“她是我的。” 对于圆曦背弃约定的行为，紫阳习惯到麻木。 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走。 第193章 和尚 但忍不住问圆曦：“一口一句她是你的，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和尚吗？” 圆曦的回答有点儿吓人。 他传音：“还俗了。” 紫阳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的事？” “她原谅我那天。”圆曦传音回来的嗓音还是冰冷，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极致温柔。 清风跟紫阳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家门口。 因为方向完全相反，倒没在路上碰见。 到家后紫阳直奔西厢房，清风干脆就没进家门，从苏梦白窗子翻进去，所以两人也愣是没碰上。 苏梦白没睡。 在修窗户。 修得正热火朝天，一阵风过，身后有人拍肩：“装不回去吗？” 差点把苏梦白魂魄从林明月身体里吓出来。 听到是自家师兄声音，才镇定下来。 “能装。”苏梦白继续忙，“小事一桩。” “装不回去就说啊，跟你师兄还客气？”清风心说要是能装回去，这孩子能装半宿？ “真不是客气。”苏梦白吃完饭就准备把窗装上，结果今夜月色不错，这个窗框看夜景更是别有美感。 他一看，就看到了这个点。 刚觉得有困意，准备把窗弄上睡觉，清风就回来了。 “那行，你接着忙。” 苏梦白以为清风走了，接着敲敲打打，等窗装好，回身一看，清风还在，正坐他床沿上吃糕点。 脚边一堆纸，他手上的，好像是最后一包。 “装得不错。”看他装得原模原样，清风还夸呢。 夸完，把剩下糕点一口吞了，问苏梦白要水喝。 “师兄你没吃饭吗？”苏梦白忙半天，自己也渴了，拎着冷茶，给师兄倒一杯，自己倒一杯。 “我？”清风喝了水，难以置信看苏梦白，“不应该是你没吃饭吗？” “我吃了啊。”苏梦白感觉全家人的饭都被他吃了才对。 “你吃了饭还吃那么多糕点，你不撑得慌？”清风记得自己给他买了不少，怎么没拆两下就吃光了？ “我冤枉！”苏梦白自己是一口没吃。 大半分给嫂子，小部分又全给师兄嚯嚯了。 现在还问他撑不撑！ “给小傻猫了？”清风光想到叮嘱小猫自己吃，忘了吩咐苏梦白。 当然他也没想到两人能这么要好。 “我明日再给你买。” “算了，也不是非吃不可。”比起糕点，苏梦白还是更关心师兄的终身大事，“那种书你还要吗？我下午帮你跑了趟书屋……” “不用，我自己想办法。”清风说，“东西我明天派人送来，你不用再给小傻猫。” 小猫那份，他亲自送。 倒是没想到那猫看着不大点儿，这么能吃。 他买了那么多，她还不够，还要来分苏梦白的。 清风摇头笑笑，也许是自己买少了。 明日再多买些喂她好了。 第二天，紫阳回房，看见桌上堆成小山的糕点，当场傻眼。 小猫跟在身后进来，怀疑清风是不是把糕点铺子搬空了。 圆曦跟在小猫身后进来，目瞪口呆：“你们俩准备开糕点铺？” “你来干什么？”紫阳冷着脸，“滚出去。” “你睡了我的床，我进你的房，很公平嘛。”两人角色对调，圆曦变成无赖样子。 要不是小猫还在边上看着，紫阳真想给他一剑。 “是不是，小臻臻？”圆曦还逗弄小猫。 “你别惹夫君生气。”小猫还是站在紫阳那边。 “偏心。”圆曦不满，皱皱眉头，又舒展开来，“不过我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真人。”苏梦白声音在屋外响起。 紫阳还没答，他抱着大箱糕点进屋来。 “还有？”紫阳真被吓着了。 “啊真人怎么知道还有？”苏梦白竟然说这还不是全部。 “你师兄人呢？”紫阳准备教教清风做人。 “本来他是要亲自来的，听说真人醒了，就走了。”苏梦白半点儿没替自家师兄遮掩。 “那下次你见到他，记得告诉他。”紫阳说，“你让他有本事在外面躲一辈子，不然哪日不长眼跟我撞上，我要了他命！” “真人最近好暴躁啊。”苏梦白感叹。 “你对他一定是有误解。”圆曦很认真对苏梦白说，“他一直都很暴躁，只是善于伪装而已。” “啪——” 清脆响声打断了两人对话。 小猫白皙的手还没缩回。 圆曦脸颊没什么痕迹，但确实被小猫打了。 苏梦白和紫阳都看清楚了。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说夫君。”小猫这是第一次打人耳光，打完手都在抖，“夫君那是克制，不是伪装。” 第194章 金刚 她不知道是在替紫阳解释，还是在为自己的冲动解释。 紫阳和苏梦白还在震惊中，都没缓过来。 圆曦也懵了懵，但很快笑起来。 笑得邪气森森。 “臻臻是不是不会打人？”他看她眼神，依旧溺爱，“力道这么轻，根本爽不到啊。” 紫阳和苏梦白同时看向圆曦，神情如出一辙惊恐。 “小臻臻。”圆曦视若无睹，牵了小猫绵软的手，往自己脸上贴，“用力打，像昨晚那样。” 他这么一说，小猫突然想明白，自己刚才那股冲动是怎么来的。 昨夜圆曦就一直暗示引诱，教她撕咬，教她鞭笞，教她在他身上发泄暴虐欲望。 可惜小猫太单纯，满脑子世界和平，只渴望爱人与被爱，生平不好残虐。 这恶念因子，就一直埋到了刚才那刹。 “圆曦你别这样。”小猫把手抽回，后退两步，“你这样，好奇怪，把我也变得奇怪了。” 觉得圆曦奇怪的不止她一个。 “真人，圆曦老哥这是个什么情况？你上次拿剑捅他脑子了？”苏梦白在偷摸问紫阳。 紫阳没回答苏梦白，但他看圆曦的眼神，轻蔑至极，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臻臻是害怕我了？”圆曦神色忧伤，“臻臻不是说，不会再怕我的吗？” “我。”小猫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这样，她的确不怕，但如果她也变成他这个样子……小猫摇头。 “不要。” “宝贝儿，出去。”紫阳有话要跟圆曦说。 还不能传音说。 因为可能要一边动手一边说。 小猫在旁边看着不好。 “夫君。”小猫不明白紫阳怎么突然要赶她走。 “我给他看看病，很快就好。”紫阳说是给圆曦看病，但小猫看紫阳那眼神，不像在看病人，好像在看死人。 “夫君，我，我不走。”她脑子乱哄哄，心也乱跳，千头万绪，理不清，理不断。 “苏梦白，带她去别的地方玩。”紫阳语气少见严肃。 “猫猫。”苏梦白虽然也不懂发生了什么，但大概能看出这是正宫和小妾之间的斗争。 “我那有几本很有意思的书，我带你去看好不好？”苏梦白拉着小猫走了。 “真人这是想收了我？”小猫不在，圆曦那幽邪气质全不掩饰，像黄泉之下的污秽，侵袭着紫阳这方干净天地。 “你想走什么路，修什么道，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上一次管他，那是师命难违，“但你要是敢诱她堕魔道，我会杀了你，再把你们那座寺给拆得粉碎。” “真人好自信啊。”圆曦在笑，但眼底一丝笑意都没，“若不是要维护这层人皮不崩，若不是维持这身佛法不散，真人当真以为自己无敌？” “你可以试试。”紫阳握剑在手。 “我可不想试。”圆曦心情很好，也想维持这样好心情，多勾引勾引小猫，“对你，我没兴趣。” “你既然爱她，又何必要诱她入邪路歧途？”紫阳不解。 “怎么能是诱呢？”圆曦也不解，“真人应该知道，是人是魔，全在一念，她要是无念，我能诱得动吗？” “歪理。”以前的圆曦勉强还能沟通，自从圆曦不完整后，紫阳跟他是越来越难交流。 “臻臻很喜欢真人呢。”圆曦说，“昨夜我勾引她那么久都没成功，今日只不过骂……我都不好意思说那两句算骂，她就着急成那样，真人想一想，到底是我的错，还是真人的错？” “反正你是半点儿错没有是吧？”紫阳发现圆曦是变了不少，但不讲道理也听不进去人话这点儿，是完全没变。 “我可能也有错吧。”圆曦说，“我本来以为她是我的药，没想到是药三分毒，吃了她这味药，我病得更严重了。” “说人话。” “我想变成她身边的一条狗，唔，她不喜欢狗，变成随便什么都好，让她骑着我，咬我，让她开心不开心都对着我，要是你和清风突然暴毙就好了。”圆曦说得满脸遗憾。 “发癫。”紫阳简单评价，又再次警告，“她心性还保留着兽类的单纯，并没有完全变成人，你若是坚持，定会害了她。” “知道了。”圆曦声音懒洋洋，“下次我会注意分寸，争取只把尺度控制在情趣范围。” 苏梦白本来想带臻臻去自己书房，但想到随时会刷新自家师兄，不好跟紫阳交代，就改了道，带臻臻去了圆曦禅房。 门开，苏梦白震惊。 “地板呢！” 泥沙地，怕弄脏臻臻衣裙，苏梦白带着她拐去了佛堂。 佛堂真的只有佛，两人又不信这个，于是到处扒拉，试图找点儿能玩的东西出来。 那几本贴着《金刚经》封皮，实际内容是《金刚茎》的不正经书籍，就这样，被两人从佛像底座下翻了出来。 第195章 知识 苏梦白对书来者不拒。 臻臻又有心事。 于是不约而同看起书来。 这一看，就看到了晌午。 “感觉学到了很多没用的知识呢。”臻臻神情迷茫。 她又没长那东西，不知道学来干什么。 “巧了，我感觉也是。”苏梦白比她还要迷茫。 他又没对象，不知道学来有什么用。 “是清风告诉你们俩，我把书放在这里的？” 圆曦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不知是心理作怪，还是确实如此，不正常的圆曦，连带说话语气都变得极度危险。 小猫和苏梦白听了都头皮发麻。 但回过身来，圆曦面上又挂着亲和得不能再亲和的笑容。 “小臻臻。”他看小猫吓得发抖，暗暗叹气，又竭力叫自己嗓音听起来温柔，“是清风跟你说，我把书藏在这里的？” 虽然听起来是温柔不少，但因为现在圆曦浑身阴恻恻的气质，温柔就平添一抹阴郁。 更吓人了。 小猫跟苏梦白对视一眼，默契选择了让清风背锅。 “嗯嗯。”她头直点。 “是的。”苏梦白表示一切都是他师兄的错。 “书好看么？”圆曦在问小猫。 哪怕圆曦变成神经病了，苏梦白还是觉得他不会害臻臻。 但会不会害自己就讲不好了。 所以深思熟虑之下，苏梦白说：“我想起今日该去学堂了，要不我先走？” “苏梦白！”小猫泪眼汪汪，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么不讲义气。 圆曦则给了他个“识相就快点儿滚”的眼神。 “那猫猫我就先走了哈！”苏梦白假装没看到小猫脸色，扭头光速逃离佛堂。 “臻臻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圆曦伸出细长手指，把小猫眼角的泪拭去，“真是让人伤心。” “没有。”小猫摇头，“我只是，不想变得奇怪，我不想打你，先前，我打过你就后悔了。” 她是真的后悔，那么怕痛的人，还伸出手来给他。 “你打它，是它打了你。”想想又觉得不公平，抓了他的手，往小脸儿上贴，低声，“要不你也打我一巴掌，就算扯平。” 圆曦指尖在她柔嫩面颊上来回摩挲，似乎在纠结，该用什么力道打。 小猫吓得闭了眼。 长长睫羽像受惊的蝴蝶，不停颤动。 “真可怜。”他低语一声，心软得一塌糊涂，“又可爱。” “哪里舍得打。”圆曦把手指挪到她粉唇上，感受到她娇嫩触感，忍不住低头尝了尝，“好了，就算扯平了。” 小猫诧异睁眼。 圆曦笑着看她。 “你。”她想问他，怎么能如此轻易放过她。 但圆曦说：“你后悔，我不后悔，你怎么样我都喜欢，打我也没关系。” 虽然为了别的男人打他，是有一点儿难过。 但挨一巴掌，能换她这样心疼，好像也不亏啊。 “圆曦你真好。”她真心实意感叹，抱住了他。 享受着她主动相拥，圆曦闭了眼问她：“书好不好看？” “好看又不好看。”好看是因为写书人文采不错，不失高雅又很粗俗，比较对她这种文盲胃口。 不好看是因为看了好像也没什么用，她没什么实践的本钱啊。 “按摩保养那一节看了吗？” “看了啊。” “学会了吗？” “我又没有那个东西，我怎么知道学没学会啊？”小猫觉得圆曦真傻。 “呵。”他低声笑，语气带着诱惑，“我有，要不要在我身上试试？” “你又想把我变成怪物。”小猫嗅到危险气息。 “怎么会？”圆曦现在改主意了，他舍不得了，“只是单纯勾引你跟我做罢了。” 小猫不好评价这两样哪个算单纯，哪个算复杂。 只是突然想起紫阳，沉默一阵，问他：“夫君跟你说什么了？你们俩，不会又打起来了吧？” “没呢。”他避开前一个问题不答，“我可没兴趣跟他打，有这时间，我更愿意和小臻臻打。” 圆曦俯首贴在她耳边，说话声黏糊潮湿：“在床上打。” “我跟你说正经的。”小猫没空想那种事，“你们俩吵起来，是因为我吗？” 她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又懊恼：“我好像，很不好，让你们整天为我担心，还为我吵架，你们本来……” 本来都是世上少有的天之骄子，都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却一个个为了她，窝在这南方县城，整日为生计奔波，为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出手。 佛祖若当真有灵，恐怕会被她活活气死吧。 小猫满是怜悯看了眼佛像。 佛像闭目，不看世间，亦不看她。 第196章 抗曹 “臻臻在说什么胡话。”圆曦寻思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跟紫阳干起来，怎么这回小猫这么敏感？ 他当然不会知道，被紫阳点破她多情后，小猫就一直陷入苦恼。 不知者无畏，她要是不知道自己对两人有情，还能顺其自然等情爱萌发那日。 可感情还没积攒到够萌发的程度，先预知到结果，怎么能半点儿不受影响呢？ 事实上，这也是紫阳先前一直瞒着的原因。 “我没有说胡话，我只是心很乱。”小猫心说圆曦还不知道她是他宠物的事情呢。 奇奇怪怪的。 “我看你不是心乱。”圆曦说，“你八成是长脑子了。” “你这个人讲话，怎么好听又不好听的。”小猫感觉他在骂自己，但好像又在夸自己。 “长脑子也没什么。”圆曦不知是在对小猫说，还是在对自己说，“只是别长一半就行，人不怕聪明，就怕太聪明，什么事都想弄清楚，太过清醒，不是什么好事。” 小猫似懂非懂，神色迷茫。 苏梦白“重病”痊愈，重返学堂。 紫阳代课也算尽责，他的弟子们功课都没落下。 日子好像又回到从前。 像从前一样散学，像从前一样不急着回家，去茶楼饮茶。 小地方，茶楼没有说书先生，但人人都有八卦可说，苏梦白就爱听八卦。 但今日这八卦，怎么听怎么奇怪。 说是这两天，县城里出现了个怪人。 那人看起来像个读书人，长得吧，说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也不为过了，浑身气质，清越脱俗，真是，谪仙一样。 夜夜逛青楼。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但他纯逛，就不点姑娘，这毛病就大了。 在座中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喜好看别人弄那事怪癖的，但看归看，正常人该有的反应还是有。 那个怪人就不，他看遍了县城所有青楼，都硬不起来。 可惜了那仙人般样貌。 苏梦白一开始还没听出不对劲儿来。 就是后边儿这剧情很耳熟，他怎么听，怎么像自家师兄。 回想起昨夜师兄不要他帮着买书，说自己想办法……不是吧？ 师兄你想出的办法就是去看活春宫？ 还光看不花钱，然后还没能硬起来？ 不是，师兄你糟践自己个儿名声，也不带这么上赶着啊！ 苏梦白又细打听了下，发现这次清风也不完全算糟践自己。 比起他当宰相实名逛青楼那四年，这回清风改了自己样貌。 也算收敛了。 但这消息肯定不能传回家去。 苏梦白还想替清风遮掩，结果没想到圆曦和紫阳知道这件事，比他还早。 也不奇怪，毕竟苏梦白压根儿就没想到，清风去青楼的银子，就是问圆曦要的。 圆曦给了钱，当天就把这事儿跟紫阳说了。 不对呀！ 苏梦白没想明白。 八卦不是说他师兄没点姑娘吗？ 那要银子干什么？ 这个疑惑，一直到第二日午饭时候，看见满桌糕点，苏梦白才恍然大悟。 好家伙，他师兄也算是，该省省，该花花了。 “真的吃不掉了。”小猫委屈巴巴，求助家里三个大男人，“一起吃吧，太多了。” 连着几顿饭都是糕点，小猫感觉自己现在一身甜味儿。 出去都能引蜜蜂了。 “都在呢？”罪魁祸首回家，发现今天家里人格外齐。 “师兄你！”苏梦白想起紫阳让他转告的话，因着一直没见到清风，也没来得及说。 “我怎么了？”清风走到小猫身后，看了眼旁边的苏梦白，“往边上挪挪。” 苏梦白看了眼紫阳。 紫阳面无表情。 苏梦白把位置让给了自家师兄。 清风坐下，随手拆了包糕点，吃两口，看大家都没动，又去看小猫。 小猫正苦着一张脸看他。 “不爱吃？”清风猜测。 “你看我甜不甜？”小猫心说再爱吃也不能顿顿吃啊！ “你看起来，好像有点儿苦。”清风觉得甜妹儿应该不会垮着个批脸。 但他坐的近，能嗅到小猫身上散发的甜香气息。 想了想，说：“可能尝起来会不太一样，要不你让我尝一下？” 小猫对他吐了吐舌头。 清风以为她同意了。 缓缓靠近。 然后撞到了一把桃木剑。 身侧的小猫不见了。 现在他左手边是紫阳。 挑眉看紫阳。 紫阳还是没什么表情，只开口：“碰了别的女人，就不要碰她了。” “对。”圆曦表示赞同，然后鄙夷看清风，“你脏。” 被紫阳用道法挪走的小猫，偷偷问身侧的苏梦白：“发生什么事了？” 苏梦白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唯一一个蒙鼓猫。 但这东西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 就含糊给她概括了一下当前剧情：“孙刘联手抗曹。” 第197章 南风 “谁脏？”清风用看脏东西的眼神看圆曦，不屑，“大爷我干净着呢。” “呵。”圆曦笑问紫阳，“他说他干净？” 紫阳把两人都看了看，冷笑：“都脏。” “现在孙刘关系崩了。”苏梦白在一旁给小猫直译，“蜀汉瞧不上曹魏的风骨，也看不起东吴的鼠辈。” “你把我跟他相提并论？”清风一脸‘你怕不是失心疯’表情看紫阳。 紫阳没理他。 清风又去鼓捣圆曦：“他这么侮辱你，你没意见？” 圆曦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不是！”清风没辙，无奈丢下糕点，自证清白，“我真没碰别的女人。” “这个我可以作证。”苏梦白胳膊肘往外拐得也不是特别厉害，关键时候还是会站在自家师兄这边，“当时我就在现场，我师兄他没点姑娘，也硬不起来。” 清风看着苏梦白，不知道为什么，拳头特别痒。 “那不重要。”紫阳看了眼苏梦白，眼神里警告意味很浓，“反正他就是不干净了，以后不许碰她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圆曦笑得很不阳间。 “呵，原来你们俩打的这个主意是吧？”清风算是看明白了，什么干净不干净，这两人就是想打着这个幌子排挤他罢了。 “那你们可就找错赛道了啊。”真打起来，清风自问当下，可能会输。 但要说勾心斗角，官场里一路爬到宰辅位置的清风表示，这两人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手指头按的。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小猫神情很茫然。 她听不懂，苏梦白的直译，太直了，她更听不懂。 不过她模模糊糊，好像抓到了什么关键。 “你是不是，又去那种地方了？”小猫问清风。 她记得清风说过，那四年他在都城，没少去。 “嗯。”清风本来不想让她知道的，但架不住那两人把这事放到饭桌上来讲。 也怪他非要挑今日回来。 看了两日污浊，他实在想看看自家小傻猫洗洗眼。 “为什么呢？”小猫不明白，“是因为那天，我没有给你吗？” “对。”紫阳说，“他饥不择食。” “没错。”圆曦说，“他下贱，他脑子里只有那种事，他跑来问我要那种书看。” “我觉得。”苏梦白想替自家师兄辩解两句。 圆曦问他：“你师兄没问你要那种书？” 苏梦白被爆杀。 清风一直没说话。 不是百口莫辩。 是在想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一种秘术，能让这三人一辈子开不了口。 巧了，紫阳也想知道。 这时候如果清风能和几天前的紫阳沟通，他们俩应该会惺惺相惜，成为知己。 这种你疯狂解释，旁边人疯狂造谣的感觉，紫阳可太熟了。 小猫误会了清风的沉默。 她忽然想起两日没见到清风。 想起那天在家门口分别时，清风腰下肿胀，站直都困难。 她不给，他就要去找别的女人吗？ 小猫突然emo。 她不开心，清风突然就很慌。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心胸狭隘，能装得下一个她已经是奇迹，哪能天天有奇迹？ “那是哪样？”紫阳说，“你是说她冤枉你了？她错了？她会错吗？” 清风想杀人。 “去那种地方，不为了做那种事，那是为了什么？体察民情吗？”圆曦说，“你还当你是宰辅呢？” 清风想都杀了。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苏梦白在保命和宠师兄间左右摇摆，最终还是选择宠自家师兄，“我师兄他就是，单纯去学技术的呢？” 谁让他就这么一个师兄呢？ 不宠着的话，师兄会杀了他的！ “要学知识就得去学堂，要学做包子就得去包子铺，要学那种事，就去青楼，也很合理，不是吗？”苏梦白试图理解自家师兄思路，并给其他人，尤其是小猫解释。 “学技术？”小猫不emo了，小猫也听懂了苏梦白的解释。 但小猫很茫然，很费解：“清风，你也要去卖屁股了吗？” 苏梦白很想让小猫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说“也”，但想到可能小猫是在说林剑兰，也就没说话了。 “你这个脑子。”清风看着小猫，神情一言难尽，“是怎么长的？” “你要卖屁股的话。”圆曦说，“那你不该去青楼学啊，你得去南风馆。” “南风馆的业务，也不全是卖屁股吧？”紫阳提出不同看法，“我记得他们主要目标客户，还是往贵女方向靠得多。” “说得好有道理。”清风就说自己这两日怎么全无收获，技术半点儿没学到，眼睛是快瞎了，“这方面，还是您二位懂得多啊！” 第198章 实操 “谢了！”清风说着就要走，走前还跟小猫打了招呼，“别多想，哥哥会为你守好贞操的，除了你，哥哥谁都不要，等哥哥学艺大成，归来找你实操。” “他刚才说实什么？”紫阳表情不是太好看。 “操！”圆曦不知道是在回答他，还是单纯在骂脏话，反正语气很重。 苏梦白脸色也很难看，主要是替自家师兄担忧：“他顶着那样一张绝色脸进去，人家不会当他是去应聘的吧？” “我说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圆曦觉得好笑，“这又不是大佬遍地走的都城，就你师兄那一身武道，在这小小县城要都玩不转，那他趁早改行，别练武了。” “话不能这么说。”苏梦白还是很担心，“县城虽小，难保不会出现什么绝世大佬隐居的事情，万一要是看上我师兄，要强迫他……” “确实。”圆曦点头，“据我所知，真动起手来，这城里，最少有两人可稳胜他。” “哦？”苏梦白皱眉，“哪两人？” “两人？”紫阳冷笑，“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好的，苏梦白知道是哪两人了。 圆曦不接话，大家都沉默下来。 “所以。”小猫看他们终于把天聊死，忍不住问出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南风馆，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不问还好，她一问，大家沉默得跟死了一样。 清风什么时候学艺大成的，小猫不清楚。 但清风归来找她，是在两个月后。 这两月，圆曦一直试图插入她和紫阳之间，想把两人行变成三人行。 成没成功不好说，反正这两个月，紫阳跟小猫都没修炼过。 当然，有紫阳在，圆曦也没机会碰小猫。 非常清汤寡水的两个月。 两人不做那种事，精力多到用不完，就天天吵。 有时候吵得太凶，小猫也害怕。 两人发现小猫害怕，就约定好不当着小猫面吵。 但两人不吵架，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跟小猫待一起，又不能完全不说话，那样小猫也怕。 于是两人默契，一起在小猫面前议论昼不见人夜不归宿的清风。 “你多久没见过清风了？”紫阳问圆曦。 “清风？什么清风？”圆曦轻哼，“家里有这个人？” “确实。”紫阳说，“这么久不见人，应该是死外面了，能开除家谱了。” “家谱？”圆曦皱眉，“我们家里有这东西？” “有啊。”紫阳溜圆曦也是溜顺手了，“紫曦是家主，我是家主夫人。” “那我是什么？”圆曦好奇。 紫阳睨他一眼，嘴角含笑：“我们俩还缺个孩子。” 圆曦听出他又是在捉弄自己，也是被捉弄习惯了，没好气一句：“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有的，只是不对你说罢了。”紫阳目光落在小猫身上。 小猫正紧张看着他们俩。 感觉他们俩又要掐起来的样子。 “话说回来。”紫阳极其自然，把话题又引回清风身上，“清风丢这么久，苏梦白怎么也不见着急的？他不要他师兄了？先前不还担心得要死要活的？” “哦，这个我知道。”小猫举手，“苏梦白说，最近城里各处治安都好了不少，他还去找过清风一次，据他说，他发现他师兄武道又精进不少，就没担心了。” 圆曦和紫阳业务繁忙，能跟苏梦白凑一块儿的时候不多。 相比之下，还是小猫更了解苏梦白一些。 “武道又精进不少？”紫阳不理解，“他去学艺，到底学的什么艺？” “难道他不是去接客，是去殴打客人的？”圆曦也不理解，“我还以为他乐不思蜀，是卖屁股上瘾来着。” “全城治安都变好了，这打的恐怕不是一般客人啊。”紫阳想象不出要加入什么变量，事情的走向才能变成这样。 “他把县丞打了？”圆曦瞎猜。 “谁知道，忙去了。”紫阳亲了亲小猫，走了。 圆曦让小猫亲了亲，也走了。 苏梦白还在学堂，家里又只剩小猫一个。 伸个懒腰，变回猫身，慢悠悠走到前院大树下，准备睡个午觉。 这里，紫阳替她扎了个秋千。 小猫跃上秋千，长尾巴垂下，小幅度晃悠。 意识渐渐模糊。 “你怎么在这？可叫我好找。” 清冷如玉碎的嗓音，猛地撞入初秋，把小猫撞清醒了。 猫瞳睁开，美得像天上神仙的男子徐徐走近，立在秋千旁，同她四目相对。 “你是谁？”虽然听着声音很耳熟，但小猫确定没见过这张脸。 第199章 解馋 “我是谁？”男子一怔，随即笑开，“许久不回来，忘记收回幻术了。” 术法波动无痕。 小猫只能感受到有灵力散开。 再看男子，仙人般面容模糊，另张同样完美的脸浮现。 只是更清瘦些。 不是消失两月不见的清风，还能是谁呢？ “清风！”小猫从秋千上跳起。 清风一把将她接住，自己转身坐上秋千，慢慢晃起来。 “叫哥哥。”他有些感叹，“好久没听到了，还真有点儿想。” 小猫蹭蹭他手，化了人形，扑在他身上，抱着他脖子，甜甜喊他：“哥哥。” “这么乖啊。”乖得他心软成一滩。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如果不是知道他就在城里没有走远，小猫还当他像几年前那样，又去守他的家国天下了。 “又胡思乱想。”清风半是生气，半是无奈，“还不信任哥哥。” 揉着她脑袋，清风问他：“我走之前跟你说的话，都不记得了？” “记得。”小猫点头，下巴磕在他胸口。 “记得还这样怀疑我？”他托着她腰，往上拎了一把，叫她同自己脸对脸。 那张好看的脸贴得这么近，小猫没忍住亲了亲。 “你有前科。”她边亲边含糊着说，“你骗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都习惯了，你还没习惯。” 清风被她亲得没了脾气。 秋千一直晃，怕吓到她，他也不敢动，任她乱来。 等被她亲得有了燥意，才出声问她：“有这么想我？” 小猫拿手描摹他眉眼：“我们都很想你。” “你们？”清风不喜欢这个词。 “嗯呐。”小猫感受到他不喜欢，但感受不出他具体不喜欢什么，“夫君他们今天还说起你了，怕你死在外面。” “呵。”清风不信，“是怕我没死在外面吧。” 小猫想了想：“圆曦可能是这么想的，但夫君不是，夫君真的很担心你。” “那你呢？”他不管旁人，只管她，“你担心我吗？” 小猫不想承认，但也不想否认。 只看着他，没说话。 傲娇和别扭，在脸上，一览无余。 “蠢猫。”他笑骂一句，忽然抱着她从秋千下来。 “嘤？”她还没反应过来，清风又将她放回了秋千上。 小猫想去抱他，他不让，反而让她抓好秋千两侧的绳索。 “抱。”她委屈巴巴，大眼睛眨啊眨。 清风跪在她身前，耐心哄她：“抓好，哥哥想你了，想解解馋。” 她一脸懵，手下意识抓上绳索。 小猫躲在自己屋里。 她感知到清风在她屋外。 心怦怦乱跳。 脸上粉色褪下又浮起。 渴望又害怕。 等好久，他还在屋外，始终不进来。 害怕没了，她有点儿生气。 胡乱猜忌半晌，才想起紫阳在自己屋外设了密密麻麻阵法。 奔到屋门口，清风果然在拆紫阳阵法。 见到她，清风停下。 他本想在不惊动紫阳情况，在阵法里找条秘道出来。 她遥遥一眼瞥过来，他就改主意了。 握掌成拳，闭了眼。 一拳。 只一拳。 他站到她面前。 触手可及。 睁眼。 拥美人入怀。 远在千里外，紫阳御剑术停。 圆曦飞出十丈外，又飞回，看他脸色发绿，不解：“苏梦白的毒有这么强？” 紫阳摇头：“紫曦屋外阵法，被人破了。” “那你还愣着！”圆曦大惊，就要往回飞。 紫阳把他拦住。 圆曦：“？” “是清风。”紫阳借分身视线，看得清楚。 圆曦脸也绿了。 “帮我守着。”紫阳交代一句，神识入分身。 紫阳分身现形在屋里的时候，清风刚进去。 小猫看到紫阳，下意识一惊，然后便是一紧。 清风差点投降。 “你。”他喘息着，眼神说不清道不明。 小猫不知道为什么心慌，看着紫阳，喊他：“夫，夫君。” 清风都没回头，脸色极为不悦，低声骂了句：“妈的！” 紫阳也没说什么，就现形了下，神识便退走了。 第200章 清水 不退走不行。 圆曦一直拿手在他跟前比划。 把“想杀他”，以及“能不能一击必杀”，和“如果不能会不会被反杀”三个念头写在脸上。 还来回切换。 内有强敌窥伺，外有猛虎威胁，紫阳前所未有心累。 “你如果再跟之前一样捣乱。”紫阳抽出剑来，很认真跟圆曦说，“那很快，我们俩就能喝上清风孩子的满月酒。” “你威胁我？”圆曦觉得刚才还是应该果断下手。 “这不是威胁。”紫阳觉得这是在讲道理，“事实就是这样，我们俩不能每时每刻守在她身边，但清风能。” 他真能。 清风家里死了一整个户口本。 无亲无故，无牵无挂。 读书人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偏偏清风又不是读书那块料。 说小猫是清风余生唯一追求这话，一点儿不为过。 武道一途，他也是爱修不修。 要当真执着，当年又怎会为了他先生一案，入官场，被各种秘术禁术拖累，武道多年没进展呢？ “可臻臻生不了啊。”圆曦说，“要能生孩子，不早跟你生了。” 紫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但想起清风那数量又多，用法又诡异的秘术。 “我觉得，如果是清风的话，真未必。” 圆曦大概是也想起了清风的秘术，脸色很不好看，到底点了头。 “我们和平共处吧。”紫阳讲和。 “怎么和平共处？”圆曦不信。 “你爱死哪儿死哪儿去，别耽误我跟紫曦修炼。” “你管这叫和平共处？”圆曦觉得自己不信他果然是对的。 “不然我爱死哪儿就死哪儿，你跟紫曦修炼？” “这还差不多。”圆曦勉为其难同意。 “呵，脏东西，你真敢想。”紫阳一剑捅了过来。 “臭道士你别逼我！”圆曦人皮快绷不住了。 两人吵吵闹闹打打往目的地去。 紫阳突然现身，把小猫吓得，很长时间不在状态。 但清风很有耐心。 慢慢哄着，舔着，极尽讨好，终于把小猫弄丢一回。 可能丢的时候一并把脑子丢了，接下来几次，就顺利得多。 直到把小猫喂撑，喂睡过去，清风才心满意足。 清理了现场，抱着小猫，和衣躺在床上。 他真想这样守着她，守一辈子。 小猫这一觉睡得很短。 还没他做得长。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他温柔看她，语气也是说不出的柔和，“还是因为我菜？” “没有。”她嗓音带着被滋润后的娇媚。 听得他有瞬间晃神。 想再来一遍的冲动。 到底被压下去。 “那是怎么？”他吻着她眉眼，全当解心痒。 她乖乖闭了眼眸，享受他满是爱意的亲吻。 “不知道。”小猫也不明白，“感觉休息好了，就醒了。” “这么会儿就休息好了？”清风停下动作，颇为惊讶，“你现在，被他们调教得这么强了？” 没想到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进步。 清风还感叹，然后就发现小猫脸色很怪异。 复杂的怪异。 清风一时间都判断不出，她这时候心下到底在想什么。 要是从前，他这时候该用读心术了。 但以前是以前。 现在是现在。 现在的清风试图靠猜。 “你该不会是想说。”清风猜出一个他自己都荒谬的答案，“自从我走后到现在，他们俩都没碰过你吧？” 更荒谬的是，这答案居然还是正确的。 小猫睁开眼眸，眼里尽是委屈，咬着唇，她点点头。 “为什么？”清风理解不了。 连猜都猜不到。 就像当初，他以为四年时间，都够他们子孙满堂，结果冲过来，发现小猫还没情窦初开一样。 他这个莽夫真的揣摩不了那两个神经病的想法啊！ 可悲的是，小猫这个文盲也表达不清楚。 “圆曦跟着夫君，睡觉都跟着。” “他们俩搞上了？”清风心说不至于。 小猫果然摇头：“圆曦也跟着我，睡觉都跟着。” “圆曦能忍得住？”清风心说不至于。 小猫果然又摇头，但又点头。 清风凌乱了。 “他现在，嗯，不喜欢那样了。”小猫说不清楚，还用上肢体动作，翻身骑上清风，小猫说，“他要我来。” “那你倒是来啊。”清风是疑惑，也是调笑。 小猫哭唧唧摇头：“夫君不让。” “怎么还有你夫君的事儿？” 她这个文盲描述了半天，清风这个莽夫也没弄明白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夫君也跟着我，睡觉都跟着。”小猫还委屈，“我也想骑夫君，圆曦不让，圆曦要我骑了夫君就得骑他，夫君也不让。” 第201章 自惭 “行。”这回清风听明白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对吧？” 小猫一脸茫然。 “我可怜的猫。”清风摸着她脸蛋儿，心生怜意，“饿了两个月，不好受吧？” 小猫神情又变得别扭。 想承认，可说不出的羞耻，折磨着她。 清风懂她。 对紫阳和圆曦还好，反正对着自己，傲娇属性直接爆发。 也不问她还想不想要这种废话了，清风缠着，求着，再喂了一回。 小猫第二次醒来，发现自己在屋顶上。 身下是片云，跟天上那种虚幻的云朵不太一样，她躺着这个，好像是什么东西幻化出来的。 清风在她身侧看天。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天上星罗棋布，想来这一觉，她睡得长了。 “夫君他们还没回来吗？”她问清风。 “不知道。”清风大概在想什么，想得入神，都没留意到她醒来，回头看她时，眼神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睡到天亮。” 小猫红了脸，低头：“你，你比以前温柔很多，我没那么累。” 又想起他说不知道，抬眸：“不知道？” 清风笑了笑，如实回她：“我一直在你身边，哪儿都没去。” 又按自己想法猜了猜：“他们要是回来，肯定会来找你，我没见过他们，估计是还没回来。” “这样。”小猫情绪不高。 “担心他们？”清风问她，“要不我出去找找？” “不用。”小猫倒不是担心，只是习惯了天黑有他们陪，“他们天南地北，哪里都去，你没地方找的。” 说完，又觉得不对。 小猫诧异问清风：“你真的是想出去找他们？” 感觉要按清风以前性子，巴不得他们俩死外面才是。 反正要换了圆曦来，圆曦肯定是这么想的。 “不然？”清风还真没动别的心思。 “你变了好多。”小猫感觉自己都快要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哥哥去学艺了嘛。”清风倒没觉得是自己变了，“总是得学点儿东西的。” “学艺……”小猫想起最近城里变好的治安，忍不住问他在外这两个月，到底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清风陷入沉思。 他一开始说去青楼学艺，不是玩笑。 清风想，同为女子，她们应该更懂男人怎么做，能让她们更喜欢，更愉悦。 但他想岔了。 上班跟爱好不能混为一谈。 或许真有人是因为爱好来上班的。 但上久了，就不爱好了。 而且，大概是他变幻的样子太香，那些人总是说着说着就对他上下其手。 就像他对小猫那样。 换位思考后，清风改掉了喜欢强迫小猫这个爱好。 “他们说的什么南风馆，你没去么？”小猫好奇问他。 “去了。”清风就是去了那里，才明白了一些东西。 他并不愚蠢。 男女间那点儿事，说破天去，也就那样简单东西。 紫阳临时恶补，就能轻松通关，他又哪里比紫阳差？ 何须两个月？ 两日足矣。 只是那些技巧，那些手段，总让他感觉浮于表面。 他想找到内里核心所在。 想看看男欢女爱这种事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在取悦你，只是那些动作，只是温柔一点儿就可以吗？” 小猫听到这里，脸上表情已经相当惊悚了。 她觉得清风这紫阳类人，被称为天骄，也是有一定道理。 清风把这事当学问研究。 紫阳那这种事直接是道门正统。 哦，还有个圆曦。 想到佛像座下那本《金刚茎》，小猫惊悚之余，又不免自惭形秽。 她被一直欺负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除了享受他们的投喂，她到现在各项本事还那么稀烂。 哦，也不是，她感觉自己学那本《金刚茎》，学得应该还是很不错。 虽然没什么用就是了。 “想找到本质，我就不能再局限男女，甚至不能局限于人。” 那之后，清风开始在全城游走。 不是没想过要去更远的地方，但天下之大，去到哪里都没个边际。 再者，去到哪里，其实都没差。 一法通万法通，这世间的道理，既能藏于天下，也能藏于眼前。 不必舍近求远。 事实上也正如此。 他看过夜幕四合，天地相交，阴阳相会。 他看过每片树叶的正面反面。 山南水北，长街短巷。 他在万千百姓家屋顶过。 听过夫妻私语，听过猫狗叫。 “所以，你发现了什么？”小猫从他说‘不能局限男女甚至人’那句开始，脑子就不够用了。 后面的一句都没听懂。 “我发现。”清风皱眉，“这个县城，治安是真的差！” 第202章 道人 昆仑东。 圆曦催紫阳：“看清楚了没啊？那不是你分身吗？怎么要这么久？” “看清楚了。”紫阳语气怪异。 “看见清风了？” “看见了。”紫阳表情更怪异。 “他还在欺负臻臻？” “那倒没有。” “那你这个鬼表情是怎么回事？”圆曦不解，“他们俩在干嘛？” “他们俩好像是在。”紫阳也不是很确定，“论道？” 他本来是确定的。 清风前面那一大堆，确实很像讲道。 但最后那句话太神奇，一下子把前面的逼格都拉掉了。 搞得紫阳也不自信了。 圆曦：“……什么东西？” “你也不敢相信是吧。”紫阳一脸郁闷，“我也是。” 什么好人能讲道讲到县城治安上啊？ 当官当上瘾了这是。 圆曦不敢相信的点儿，跟紫阳不太一样。 “臻臻能听得进去这个？”他主要是不敢相信小猫。 “这个还真说不好。”紫阳觉得，正常的讲道，小猫应该是听不进去的。 但清风这种，说着说着把人腰闪一下的方式，还真有可能。 难怪清风不管教小猫什么，小猫都学得很好，还学得很快。 果然问题不出在小猫身上，而是出在教的那个人身上吗？ 紫阳感觉自己悟了。 但学不来。 太邪门了这教法。 “这果子还得等多久啊？”圆曦知道清风没接着欺负小猫就够了，把注意力挪到两人身前不到十米的果树上。 正事早忙完，按原计划，两人是要马不停蹄赶回去，联手揍清风一顿的。 但紫阳和圆曦谁也信不过谁，揍清风这个计划，还没成功，就先死在联手这个前提上了。 为了建立信任，两人争吵许久，最后连问心誓这种狠毒手段都用上，才勉强达成一致。 正欲回赶，路过昆仑东，恰好撞到天赐果即将成熟。 本着来都来了，择日不如撞日两大精神。 两人掐了隐身诀，留在天赐果树旁，等果子成熟。 “什么时候那群妖魔鬼怪都出来抢，就成熟了。”紫阳经验极其丰富。 屋顶上，小猫听完清风的研究成果，半晌没接话。 她是文盲，不是文亡。 锦绣文章做不出来，听人话还听不来吗？ 县城治安跟他要研究的男女关系内核，有半毛钱关系？ 清风还在接着往下说。 他说他发现青楼和南风馆这种特殊交易场所，是治安最差的地方。 差到他每次去，都能跟人打一架。 当然别的地方也没好多少。 贼多，采花贼最多。 “连我都敢采！”这应该是清风最生气的地方，“反了天了！” 遇上欺男霸女的事也不少。 清风路见不平就打，打完小的来大的，打完大的来老的，打不完根本打不完。 也不是没有遇到点子扎手的，好几次生死一线，都靠他命格够硬，于绝望中破境，才反败为胜。 苏梦白说他武道又有精进，就是在那几次后。 两个月下来，县城偏上流一点儿和极为下流的阶层，几乎被清风血洗干净。 全剩中流，那治安可不就大好！ “他们也不是鱼肉，任我宰割。”清风说，“他们都有向我求饶的。” 小猫：“……” 感觉你这话没什么毛病，又好像有什么大病。 “不记得是从谁向我求饶开始，我忽然就明白求欢这件事，核心是什么了。” 小猫：“？” 你不提这个，我还以为在听什么大侠风云传。 “想知道？”清风把她的疑惑，当做好奇。 小猫好奇，但没那么好奇。 她主要是想不明白，清风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从男欢女爱之道，强行拐去武道，又从武道，强行拐回来的！ 虽然先前是说了一法通万法通，但你这个万法通，他合法吗？ 求饶跟求欢，除了都是求，还有什么共同点吗？ “不告诉你。”清风还卖关子。 他从屋顶跳下去，背对她挥手作别：“我接着抓贼去了。” 小猫：“……” 不是，你什么素质？ 讲故事讲完啊你倒是！ 清风当然不是去抓贼了。 这种事，可遇不可求。 他只是突然想去给小猫找样东西。 是一把剑。 桃木剑。 外形长得有点儿搞笑。 更搞笑的是，还被一个和尚开过光。 他记得，当初小猫离开都城，把那剑留在了相府。 脑子里刻画桃木剑模样，清风没注意，和一个中年道人擦肩而过。 因为清风出家门，又用上幻术。 中年道人没立即认出他来。 直到清风消失在街拐角，道人忽地皱眉看去：“那是，林家那小子？” 清风假死当然瞒不过他。 但是死是活，他也不关心，问题是，清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道人走近大门，感受到门前熟悉阵法波动，确认没找错地方，抬手，在门上轻叩。 第203章 同居 “笃笃笃。” 嗯？ 有人敲门？ 臻臻正捏着身下云朵玩。 天都没亮，会是谁呢？ 苏梦白似乎不在家，没听见开门声，臻臻只得自己去。 “吱——” 门开，臻臻撞上一双略微熟悉的眼眸，呆愣在原地。 说熟悉太勉强了，两人总共就只见过一面。 但不熟悉也不行，臻臻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人。 “师……道……”她既紧张又害怕，手和脚都瑟缩着。 想喊师父，又觉得冒昧。 想喊道长，又觉得不合礼数。 “你与我那徒儿结了道侣，自是该随紫阳，喊贫道一声师父。”来人，正是紫阳师尊。 “师父。”臻臻低声喊他，心里还是害怕。 中年道人看出她怯意，皱了眉。 他一直都没能瞧得上这只失了气运的瑞兽。 各方面都瞧不上。 但紫阳实在喜欢，他也没办法。 道人这一脉，一生只许收一个徒弟，紫阳就是他的全部心血。 从小，只要是紫阳喜欢的，他就是再讨厌，也都捏着鼻子认了。 就好比这次，寻常修者结道侣，那都是要请师尊做主，要宴请山上各路修友，各种礼数……哪怕是山下百姓结亲，也没有他们这样胡来的！ 他这个做师尊的，连口喜茶都没喝上！ 那时候道人想，等紫阳带着狸奴回山门来，他定要好好生个气，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然后一周过去了。 一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过去了。 从夏天等到秋天。 道人坐不住了。 他坐不住是对的，紫阳就没跟臻臻提过要回山门拜师尊的事。 他要真铁了心等，估计能等到死。 “紫阳呢？”怕惹紫阳不快，中年道人没敢拿神识，去扫这座笼罩各种阵法的屋宅。 这狸奴也确实不通人性，见他来了，也不请他进去，两人就站门口说话。 道人碍于身份，也不好主动说要进屋去的话。 “夫君和圆曦出去忙了，还没回来。”臻臻老实答话。 她被宠惯了，哪里懂什么待客之道？ 这家里有的是人接待来客，轮谁也轮不到她。 就清风当日来，也是自己厚着脸皮进去的。 “圆曦？”中年道人方才见到清风，已经很惊讶了。 他很不喜欢那个年轻人。 怎么又冒出更不喜欢的？ 不喜欢的理由也简单，这代年轻后辈中，紫阳在道门一脉，已是稳稳第一人。 下一步，便是争夺那个天下第一人称号。 清风和圆曦，无疑是紫阳劲敌。 中年道人自恃正派，不会暗地做什么手脚。 且为陛下之故，他对这两个后辈，还不得不多照顾。 但要说真心喜欢，那还是算了。 “嗯。”臻臻本能感知到师尊对自己的厌恶，怯意更甚，“因为他们谁都不信任对方，所以这两个月来，他们俩每次出门，都是一同去的。” “两个月？”道人更疑惑了，“一同？” 笑话。 佛道两家，什么时候能一同出现了？ 那不是互相砸场子吗？ “等下。”道人发现自己忽略了个信息，“你说他们俩互相不信任？不信任什么？” 臻臻听到这个问题，也懵了下，不太自信指指自己，疑惑：“可能是，我？” 道人闻言只觉荒谬。 脑中更有个还要荒谬的猜想。 “你们一直住在一起？”他特地强调，“紫阳，你，圆曦，你们三人？” 臻臻摇头。 道人松了口气。 臻臻说：“还有苏梦白。” 道人发现他气松早了。 “苏梦白又是哪个？”他不记得哪个门派有叫这名字的天骄。 “唔，他原本姓林。”臻臻提醒他，他们俩其实见过。 “是那小子啊。”道人想起来了。 是林家真正遗留的血脉。 如果不是四年前的科考案，那孩子，可能还真能做如今儒门的第一人…… 不是！ 你们住在一起干嘛？ 道侣道侣，两口人才叫侣啊！ 四个人不挤得慌？ 想起刚离开的清风，道人脸色不太好看，问她：“清风呢？他也一直跟你们住在一起？” 臻臻摇头。 道人脸色稍稍缓和。 臻臻说：“他今年才来的，不算一直在一起。” 道人脸色缓不了一点儿。 “你们怎么能住一起呢！”他气得胡子都在抖，“道门，佛门，儒门，武夫炼体，他们都是有资格，有能力，有希望去争那个天下第一的存在！怎么能住在一起！” 不相容。 也根本容不下啊！ 第一就是第一。 天道只会眷顾最优秀那个第一人！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道人狂怒。 第204章 羞辱 臻臻不傻，她听得懂道人为什么会生气。 随着境界上来，她又天生亲近自然天道，更能明白何谓天道眷顾。 但她脑子很乱。 那三份契约如绳网将她困住，她没办法仔细思考道人的愤怒，更没办法安慰。 也是巧了，她这头正想着三份契约的事，中年道人忽然想到四年前，皇城里所见。 “你跟那清风，还有圆曦，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臻臻神情茫然，“只知道，我们是一家人，要互相照顾，互相保护的。” 虽说，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在照顾自己。 “一家人？”中年道人觉得不可思议，“一家人？” “一家人！”他觉得很气，甚至气笑了，“哈哈，一家人！” 他从来没听说过这四门能融为一家的。 笑死了。 活久见。 “你把他们视为家人，那你又视我那徒儿为什么？”中年道人眉眼唇舌，无一不满是讥讽，“道侣，你这不通人性的狸奴，可知何为道侣？ 一心一意，志同道合，生死与共，天地为证，日月为契！ 似你这般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的娼妇，怎配我那光风霁月般的徒儿！ 畜生便是畜生，哪怕修了人形，依旧不懂何为情！ 你只当人与人也能同狸奴那般发情滥交么？ 荒唐！ 你这样的浪荡女，你不知廉耻！” 道人越骂越气。 神识扫到臻臻一身杂乱气息，尤其还混夹着清风的武道，怒火冲天，恨不得一掌把眼前这淫荡狸奴打死才算解气！ 似乎是察觉到他杀意，臻臻手腕脚腕，脖颈处，那些被紫阳嵌入她体内的法宝，一一浮现。 每出现一件，道人怒火就更添一分，嫉妒也多一分。 龙首簪，镇魂锁，镇魔环…… 都是他亲手为他徒儿打造的法宝啊。 紫阳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送过他什么东西。 为了这狸奴，什么都送出去，她还这样不识好歹！ 不行，不行！ 她哪里配得上紫阳！ 不能让她再耽误紫阳的修行。 为人师者，便是要替徒儿考虑长远。 纵使紫阳知道后怪他，也顾不得了！ 道人杀心渐起。 直到臻臻胸口，那个没有任何品阶的铃铛浮现。 “他，他竟连这都给了你？”道人杀心全无，失魂落魄，语无伦次，“他就这样喜欢你？你有什么好？到底有什么好？” 他连伴生法器都能给她，自是要拿命护着的意思。 道人哪里还能动手。 “不值，你不值得他这般对你……” 道人念叨着，步履踉跄，仓皇离去。 他是修道有成的山上的高人，一身道法玄妙至极，来时不见气息波动，走后更无丝毫痕迹留下。 在旁人看来，从头到尾，都只有臻臻一人呆立家门。 紫阳透过分身所看，就是如此。 “到底怎么了？”圆曦在一旁催他。 几分钟前，紫阳突然心生感应，说小猫身上所有法宝禁制被人强行解开。 怕出意外，紫阳忙分神去看。 可看了这么久，他一句话都不说，圆曦着急，只恨自己没给小猫留个分身什么的。 “看不出来，很奇怪。”紫阳回神，眉头紧皱，“感知不到她有任何危险。” “没危险还不好？”圆曦冷笑，“怎么？你盼着她出事？非要她遇到什么，你才高兴？” 紫阳没空理会他的嘲讽，自顾自思索：“没危险，禁制却被强行解开……” 他想不出到底要发生什么，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至于说他师尊……人都是灯下黑的。 紫阳宁愿怀疑是清风要对小猫下手，都不会怀疑是远在山门的师尊亲自来了江南。 “别想了。”圆曦早等烦了，“想这么多，还不如回去亲自看一眼。” “说得有道理。”紫阳还真听进去了，拔剑，“走，我们回去。” “啊？”圆曦没想到他来真的，“那天赐果怎么办？” 果不果的也不是很重要。 最重要的是，现在走，那这么长时间，他不是白等了。 紫阳已经御剑飞出百米外，闻言，回头看一眼果树。 “连根挖走。” 圆曦愣了下，点头：“也行。” 反正他们俩也不是头回干这种事。 家里库房中，不知藏了多少他们俩挖回去的天材地宝。 家门口，小猫早在中年道人破口大骂时，就走神了。 后来道人起杀心，道人离去，她一概不知。 小猫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道人骂她的话。 娼妇，浪荡儿。 朝秦暮楚，水性杨花。 这些词，她其实不陌生的。 第205章 混沌 和林剑兰生活在人世最底层的时候。 周游天下的时候。 来此定居后。 这世上女子所受侮辱何其多。 荡妇，淫娃，不知羞，不知廉耻…… 往昔所见，所闻，都被从阴沟里翻出。 当时以为自己是看客。 如今才知，那时她看到的，便是此时的自己。 眼泪不知不觉就涌出来，滚落满脸，又滚落在地。 小猫就如她的泪一般无力，倚在门框上，又从门框上滑落。 她坐在地上，蜷缩起来，拥抱自己，呜呜咽咽哭出声来。 不是委屈，不是受到侮辱，甚至不是痛恨紫阳师尊对她骂那么难听的话。 小猫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哭。 她只是感到蓦大的悲痛，感到无止境的难过。 恨不得就此死了。 可就是难过，也有人不要她难过。 “猫猫？”苏梦白踏着最后黯淡星光回家，离家还老远，就听到小猫哭声。 三两步小跑上台阶，蹲下身去：“怎么哭了？我师兄呢？他又欺负你了？” 小猫抬头，看到苏梦白，还愣了好久。 认出眼前人，她不敢哭，也不敢说紫阳师尊来过的话，飞快把脸上泪水抹了，把复杂心绪全压下去。 勉强扯出笑脸，又扯不出。 开口，想说，又哽咽。 僵在那里，脸色发白，发青。 难受得气都喘不过来。 “猫猫你别吓我。”苏梦白看她这样，有点儿怕，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伸手轻轻拍她背部，“没事没事，不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小猫神色挣扎，樱唇开合，总发不出声来。 苏梦白吓得要死，不知道怎么哄才好。 “猫猫啊，你。” “苏梦白——”小猫终于喊出他名字。 却带着一股绝望气息。 “我在我在我在的。”苏梦白慌乱应答，六神无主。 也不知道那三个大男人死哪里去了，苏梦白这时候特别怀念他们，谁都行，随便来一个啊！ “抱抱我吧。”小猫抑制不住想哭。 或许有谁来抱抱她，证明她也不是那样肮脏不堪，或许会好得多。 “我。”苏梦白哪敢啊！ 真要抱了，别说那俩，自家师兄都得把他皮剥下来三层。 可他感觉，要这时候拒绝小猫，她真的会立马破碎给他看。 正纠结。 “苏梦白，你在干什么？” 熟悉清冷嗓音响起。 苏梦白回头，见一袭青衫撞破蒙蒙夜色而出。 “谢天谢地。”他无比喜欢这一刻的师兄。 “师兄，快来。”苏梦白朝清风招手，又回头安抚小猫，“猫猫别怕，师兄回来了，你受什么委屈，他都会帮你一一讨回来的。” 小猫眼神呆滞，什么反应都没。 苏梦白只能祈祷，小猫这委屈，不是自家师兄给的。 “怎么了？”清风走近。 苏梦白让开。 清风直接弯腰把小猫抱起来，看她浑身上下，不见伤痕，只眼角还有泪水未干，皱眉：“苏梦白你欺负你嫂子了？” 苏梦白摇头。 倒是没敢说他也怀疑是清风干的。 清风搞不明白，也不去纠结，先抱人回去再说。 苏梦白把家门关好，跟在后面。 清风抱着小猫到前院石桌旁坐下。 小猫还是呆愣着。 双眸无神，谁也不看。 “臻臻？”清风觉得她这个状态莫名诡异，“能听见我说话吗？” “嗯。”小猫居然还应他，“哥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抓到贼了吗？” “呃。”清风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原本是想赶回都城，替她取那把桃木剑来。 谁知还没出城门，突然心神不宁。 就像他听见她说死不死这类话的时候，一模一样。 清风说不出的恐慌害怕。 想都没想，回头狂奔。 他恨不得瞬间回到她身边来。 直到见她安然无恙，他才缓了步伐，调匀呼吸，装作无事样子。 可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无恙。 “怕你想我，就赶着回来了。”半真半假回答，清风还是觉得她的样子不对，“出什么事了？怎么不乖乖在家里待着，跑门口去干什么？” “想哥哥了啊。”小猫说着，还笑了笑。 要是从前，清风听了这话，定会高兴得什么都顾不上。 但现在，他听了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怀里抱着的她，是个傀儡。 仿佛透过她这层假笑的外壳，能窥见里头，那个把自己包裹严实，蜷成一团，哭得蔫吧的小白猫。 “臻臻。”清风想说什么，但他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不知从何说起。 “我没事。”小猫是真的没事。 她知道她不能让他们担心。 甚至怕被用读心术，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敢想。 第206章 分手 难过的事，只要不去想，就不会难过了。 小猫努力伪装自己。 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无异。 但清风完全看不出来她正常。 “有什么事，都跟我说好不好？”那种不安的情绪又浮现心头，清风眉心隐隐作痛，“你相信我，这世上的事，只要我不死，都会替你摆平。” 小猫虽然控制自己不去想。 但听到清风说这话，心说以紫阳师尊如今道法水平，你可能还真不行。 “哥哥别说傻话。”她抱着他，反过来哄他，“不说死不死，哥哥会活得很长很长，与天地同寿好不好？” 清风哭笑不得。 怎么换她来哄他了？ 不安感越来越强，她状态看起来又真的没什么大碍。 清风只能强行压下不安，说点儿好玩的东西，逗逗她。 苏梦白看完全用不上自己，也很有眼力见儿，直接退场。 还没完全退走，紫阳和圆曦扛着一棵树回来了……等会儿？ 扛着什么东西？ “这树。”苏梦白脸色变了几变，试图猜出真相，“其实是个妖？” 没人理他。 紫阳吩咐圆曦：“你去把它种库房里。” “凭什么？”圆曦想看小猫，“你去。” “就凭挖这树的时候你什么力都没出！”紫阳拔剑，桃木剑上还带着泥。 “那些妖魔追过来的时候，全是我出手打发你怎么半句不提？你是瞎了？”圆曦人皮都差点被打裂开。 “算了。”紫阳不想跟他吵个没完，自己扛了树，往库房去了。 圆曦终于看了眼苏梦白。 苏梦白以为他是准备回答自己，有关那棵树的问题。 然后圆曦开口：“臻臻呢？” 苏梦白：“……” 他早该想到的。 “前院。”苏梦白想了想，又对他补了句，“我师兄也在。” 和尚缓缓消散。 原来是跑太快，在原地留下的残影。 苏梦白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变态，忍不住抖了抖，躲回自己房间去了。 等紫阳拿着天赐果，出现在前院时，发现石桌边上坐的三个人，状态都很诡异。 圆曦和清风看向小猫眼神都很担忧，但又竭力不表露，还努力逗小猫笑。 小猫面无表情在笑。 对。 就是面无表情的笑。 然后这笑，在见到紫阳来之后，直接没了。 小猫面无表情看他。 虽然脑子还混沌一片，许多事没来得及细想。 但小猫清楚记得，那道人说她配不上他。 配不上。 那要怎么办？ 离他远一点儿吗？ 小猫想着，在紫阳落座身侧后，默默往旁边挪走。 多远算远？ 小猫也不清楚。 所以她直接坐到圆曦怀里去。 这够远了吗？ 小猫去看紫阳神情。 紫阳人要裂开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圆曦那种脏东西，他皮下是肉，是骨和血。 怎么会裂开？ 但他就是这种感觉。 小猫在躲他。 居然在躲他！ 她怎么能躲他的？ 紫阳想生气，不敢。 想笑，又笑不出来。 “是厌烦我了么？”他只能开玩笑一般，苦涩开口，“虽然很早就知道，像我这样无趣的人，你厌烦是早晚的事，但这么快……” “是。”小猫开口。 “什么？”紫阳怀疑是自己幻听。 但清风和圆曦那震惊眼睛，不像演的。 “是，烦你了。”小猫低声重复。 她想，她配不上他，就不该同他纠缠。 既然他开了口，那她索性就假装是这样吧。 反正她很脏很坏，恶人让她来做，也没关系的。 师尊说，紫阳光风霁月，什么是光风霁月呢？ 应该是很好很好的意思吧。 嗯，紫阳是很好。 “你再好又怎样？”小猫拿没有感情的眸子看他，“我不要你了。” “你不要我？”紫阳这次真的笑了，他说，“你不要我，那我可就走了。” 走吧。 离她越远越好。 她不知道多远算远。 但紫阳很聪明，应该是知道的。 “好。”小猫点头。 “好？”紫阳想握拳。 指间触到绵软。 低头看，天赐果还在掌心。 “你竟然说好？”紫阳一声冷笑。 小猫看见他手上的果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吃过好多次这个果子。 紫阳这么晚还不回来，就是又为她，去昆仑东打架了吧。 “吃。”紫阳把果子放到她跟前，短短一字，像是命令。 “我不喜欢吃。”小猫低了头，不想看他。 “不喜欢吃？”紫阳脑子乱成一片，“那就不吃。” 抓过，抬手，天赐果被丢到院中大树根下。 两人谁都没再开口，场中寂静下来。 清风和圆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惊悚和害怕。 虽然小猫不要紫阳这个画面，是他们俩做梦都想看到的。 但梦之所以是梦，那就是不可实现。 不可实现的东西真正实现了，是世界末日了？ 第207章 散伙 苏梦白一直睡到中午起来。 昨夜有事耽搁，索性跟学堂那边告了假。 所以起得晚，他也不慌不忙，先在家里各处溜达。 然后就在前院，看到了石桌旁四个一夜没睡，坐得跟石雕似的人形生物。 “咳。” 他清了清嗓子。 三个男人没一个理他。 只有小猫转过来，看着他笑了笑，喊了声早。 她这一声早，就好像触发某种机关似的，三个男人都活过来。 “我得去睡会儿。”清风先开口，当然是跟小猫说。 他不放心小猫，想把人带走一块儿睡。 小猫看出他意思，摇摇头拒绝了：“我不困。” “那我再陪你一会儿。”清风让苏梦白泡壶茶来提神。 “你干嘛呀。”小猫跟他撒娇，“累了就去歇着，我都说了我没事。” 清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紫阳，满脸不信任。 “圆曦你看他！”小猫找圆曦告状。 圆曦摸了摸小猫的头，没说话。 他跟清风是一个意思。 “不理你们了！”小猫要回自己屋去。 她需要一个人好好静静。 两人把她拦住。 “我要生气了。”小猫早就想独自待一会儿。 但紫阳一直不说话，清风和圆曦也不敢走，她要防着被紫阳读脸，又要防着清风的读心术和圆曦的他心通。 什么都不敢想。 脑子放空到现在。 整个猫都要崩溃了。 当然，如果她知道那三个人现在都不敢对她用这种东西，她白防备一晚上，估计会更崩溃。 圆曦跟清风对视一眼，到底选择了放手。 逼得太急，本来没事，别真出事。 小猫一走，圆曦和清风两也散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走的方向一模一样。 圆曦一开始还当清风有话跟自己说，也没开口。 直到清风跟进小院，还没开口，圆曦等不住了。 “我说，你不会还想住我这儿吧？”圆曦满眼都是‘你这个人为什么这么不要脸’鄙夷。 “你这地方这么宽给我住一下怎么了？”清风觉得圆曦跟自己真不像了。 圆曦像狗。 领地意识真他妈的强！ “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圆曦开玩笑。 清风瞥了他一眼。 没说话。 “以前你还拿养伤当借口，现在连借口都不找了。”圆曦说服不了自己。 “我只喜欢长得比我好看的。”清风寻思，除非圆曦长得跟小猫似的，不然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就算我长得跟臻臻一样，你也不能打我主意啊！”圆曦大惊。 清风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你都不当和尚了你还能用他心通？合法吗你！” “你管我？”圆曦白眼，“解释。” “解释什么啊解释？”清风莫名其妙。 “为什么非得睡我这儿？你犯贱？” “大哥我就是单纯不想回库房行不行？”清风真是服了，“那库房被你跟那道士联手整成啥样儿你心里没数吗？ 那是人能待的地方吗？ 我就想随便找个地儿待着歇会儿！ 我们武夫炼体跟你们神仙中人比不得！ 我时不时还是要吃点儿五谷睡个凡间觉的！” 说到最后清风几乎是求他：“你要真膈应你就让我睡地上行不行？” 听到这句话，圆曦神情变得复杂，但到底没说什么，转身朝禅房去。 跟圆曦进禅房发现全屋被掏空没一块地板的清风：“你他妈的为了不让我睡这儿把地都给拆了？” 圆曦乐不可支，在床上笑得到处滚。 前院，苏梦白被人从头忽视到脚。 自家师兄走的时候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等人都走光了，就剩紫阳还坐在石桌旁发愣，苏梦白一脸欣慰走过去。 拍拍紫阳肩膀：“果然，紫阳老哥你是这家里唯一良心。” 他刚把话说完，紫阳猛地站起来，一言不发，也走了。 苏梦白：“……” 怎么？ 这个家丧尽天良，已经没有一个好人了吗？ 他昨晚退场太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一脸茫然摸不着头脑，紫阳又回来了。 “啊我就知道老哥你对我是温柔的！”苏梦白笑容满面迎上去，“是不是忘了跟我打招呼感到愧疚？嗐我不在乎这个……” 紫阳同他擦肩而过，径自走向树底，满脸温柔，捡起那个被他丢掉的天赐果，又走了。 走的时候嘴里还念着：“不好吃吗？她从前怎么不说……” 苏梦白觉得这人应该是疯了。 最起码离疯不远了。 “不是！”回过神来，苏梦白自己先疯了，“到底为什么没人理我啊？我做错什么了我？” 第208章 伐树 小猫跑回自己屋里，确认他们没有任何人跟过来，才敢把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来理一理脑子里那些混乱的东西。 原来人是必须要一心一意的吗？ 小猫想起圆曦和紫阳每一次的争吵。 甚至为她大打出手。 那时候她很苦恼，不知道要怎么办，他们俩才不会吵架，才不会打架。 在很久之前，她的解决办法是逃。 可她逃了，他们又追。 追过来，追到现在，还是一直在吵。 小猫想，是圆曦脾气太坏，总惹紫阳生气。 原来不是。 原来他们俩都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自己。 这一刻，小猫没有觉得道人骂得不对。 恰恰相反，道人似乎骂通了她的任督二脉。 从前许多她都不懂得的东西，现在豁然开朗。 难怪她和清风做，被夫君分身看到，她会莫名其妙担忧，害怕。 难怪她被清风和圆曦设计，三人同床，夫君知道后，会那样生气。 在知道她竟然不生气后，会那样错愕，苦涩不自然的笑，一遍遍浮现，一遍遍刺中她这颗如今敏感又脆弱的心。 甚至她被圆曦哄骗着破身那晚，夫君也很生气的吧。 还有之后那大半月，她和圆曦似乎总是在不停做…… 在她不知道的那些角落，不知道的时间，夫君是怎样看待她的呢？ 她被欺负到不能忍受，被欺负到受伤，都是夫君替她收尾，替她警告他们，帮她治伤。 那个时候，夫君是怎样的心情？ 夫君是他师尊一手教出来的，这些东西，应当也是一脉相承的吧。 夫君在心底，或许也是觉得她放荡？ 应该是。 夫君对她一直很规矩。 那四年里，在房子还没建成前，在马车上，圆曦几乎摸遍她全身，除了最后一道防线，其他的，圆曦都对她做过。 夫君最多只会亲亲她。 就是亲，也都是克制得多，浅尝一下便撤走。 他那样保守的人，即便爱自己，心底也定是耻笑她不堪。 她都被人随便玩了，夫君还坚持不肯碰她，就是因为这样吗？ 小猫好难过。 越想清楚明白，心里越是难过。 也下意识憎恨清风和圆曦。 明明知道她什么都不懂，明明知道她还没学会人的观念，还哄骗她做那种事。 可责怪念头刚生出，又觉得好笑。 若不是她喜欢，若不是她自己愿意，他们哄骗真能成吗？ 就像夫君说那样，换了苏梦白来，她还愿意吗？ 她才不会愿意。 说来说去，还是紫阳师尊说得对。 她只是一条畜生，得机遇化了人形，也只是看起来像个人罢了。 她又不懂什么叫爱情。 她不知羞，她不管不顾，把几个天骄的尊严通通踩在脚底，只供她一人取乐……听起来还有点儿爽是怎么回事？ 果然，自己天性便是淫乱的吗？ 小猫觉得悲哀。 她哀戚哭了会儿，觉得浑身无力，手脚发软，想自己可能是饿了，又爬起来往屋外走。 也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多久，只知道出屋，发现天黑透了。 今夜无星也无月，她判断不出时辰。 唉。 也不重要了。 小猫往厨房方向走。 往常她饿了，总是会去找他们三人，实在想不开，想死了，也会去找苏梦白。 现在她谁也不想找。 也不想死。 活着还是死了，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分别。 不过可能会让他们担心。 她已经拖累他们太久了，不想再麻烦他们了。 小猫去厨房摸了一圈。 厨房好干净。 像被谁摸过一样。 怎么回事啊，情场不顺哪里都不顺吗？ 小猫气得又在厨房哭了会儿。 把仅剩一点儿力气哭光，突然想起昨天被紫阳丢掉的果子。 又爬起来往前院走。 她要去把果子找回来。 不是因为饿，就是很突然想吃。 是夫君替她抢回来的，她不要夫君了，但要这果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直觉。 这个果子能治愈她。 最起码能填补一些，流失的……爱？ 她不确定。 但她现在只有这一个念头。 可是。 “怎么会没有？”她在树底下翻来覆去找，“怎么会没有的？” 她明明记得夫君把果子丢在了树底下。 可现在树底下只有树根和泥土。 盘虬卧龙，还扎手。 泥土也硬梆梆的，跪得她膝盖生疼。 “连你们也欺负我！”小猫生气，大概生气，真的能生出力气，小猫掐动术法，把树根和泥土全部变软，“坏蛋！杀了你们！” 坚硬泥土瞬间变作沼泽。 那些树根也变得腐烂，软做一滩，和泥土没什么两样。 然后树就倒了。 第209章 泥土 “哎呀！”小猫惊呼一声躲开。 躲反了。 很大一棵树，轰然倒向石桌方向，把石桌砸成两半。 顺带把她也砸进软烂泥土里。 泥巴和腐烂树根沾了她一身。 换作以前，她肯定会心生厌恶。 但现在觉得自己本就脏，好像也没什么了。 “反正都不干净。”她含着泪，把泥巴都往自己身上抹，“我们天生就该在一起。” 她在树干下也不出来，直接放任自己，在软泥里游泳。 一头白发很快花掉。 衣裙也都看不出本来颜色。 白净小脸儿脏兮兮的。 但她觉得这样格外有安全感。 就像涂了层保护色。 如果夫君师尊这时候再来骂她脏。 她想，自己会有底气回一句：“我本来就不干净！” “怎么会不见了呢？”她还是饿，突发奇想，指着泥巴问，“是不是你们偷吃了？” 泥巴也会吃果子吗？ 如果泥巴吃掉果子，她再把泥巴吃掉，是不是等于她也吃了果子？ 小猫低头，咬了一口。 “吐出来！” 混杂人声蓦地响起，把小猫吓了一跳。 连吞咽动作都没来得及，她惊慌回头。 檐下三个男人，圆曦，紫阳，清风，站得整齐。 脸上表情还都很一言难尽。 最先发现小猫不见的是紫阳。 他回房没睡。 笑死，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一闭眼，全是小猫说不要他的画面。 “怎么还没睡就开始做噩梦？”紫阳不理解。 但也不重要，睡不着可以不睡，起来修炼就是。 然后一修炼，又满是他和小猫双修画面。 还和小猫说厌烦他的画面轮播。 一个周天运行下来，不说收益多少，反正他是差点儿走火入魔。 也不是说一点儿好消息没有。 最起码现在他有困意了。 躺床上没两分钟。 “不是！她凭什么这么对我啊？” 睁眼跳起。 “她说不要就不要？连个解释都没有？” 紫阳觉得自己该问个清楚。 他死不瞑目。 冲到正屋门口，又胆怯。 “清风把我阵法轰烂也不知道补一补……”念着没由头的废话，紫阳在小猫屋外补了半天阵法。 他感觉自己这么大动静，屋里人儿应该早被吵醒了。 没出声，是默许他进屋的意思。 紫阳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进屋，发现人不是默许，是根本没在。 他以为小猫跑去找圆曦和清风了，就先去西厢房看。 到西厢房，发现小猫没来，清风倒是在，而且两人还都没睡。 清风站在屋门口研究怎么能既不睡圆曦的床，又不睡地上。 圆曦躺床上看他研究。 紫阳给清风出了个主意。 他说小猫不见了，正屋空着，让清风搬正屋去睡。 于是三个人一起找猫。 清风估计小猫跟苏梦白俩好，可能在苏梦白那。 三人就往苏梦白那走。 正要要经过前院，还没到呢，听见一声巨响。 怕小猫出事，三人各显神通，同时到场。 然后发现这个大半夜不睡觉也不修炼的傻猫，在玩泥巴。 那一瞬间，三人心情都十分复杂。 想叫她不要玩吧，她玩得好像还挺开心。 陪她一起玩吧，三人确实也下不去那个手。 都是有极度洁癖的人。 就只能默默站着看她玩。 直到她玩着玩着吃了口—— “吐出来！”紫阳又急又气，他真服了！ 这猫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吐出来！”圆曦就是单纯觉得脏。 “吐出来！”清风觉得他还是应该看着她点儿。 小猫愣着，又飞快把头扭回去。 赶紧吞咽。 她才不要吐掉！ 这是夫君给她摘回来的果子！ 吃了她就会有力气，就会……怎么吞不下去？ 也动不了？ 紫阳在她身前蹲下来。 他知道她也是一身反骨。 越不让她做什么，她就越要做什么。 她把头转过去那瞬间，紫阳就猜到她的想法了。 脚下软化术法已经被他解开，泥土又变得生硬。 小猫被嵌进去了。 他给她施了术，让她除了眨眼，什么也做不了。 他把手指伸进她嘴里，往外掏泥土。 她嘴里泥土没受影响，还是湿湿软软的，他弄不干净。 清风和圆曦也过来了。 两人看她眼神，又新奇又不忍。 “搞点儿水来。”紫阳也没选人，让他们俩自己安排，只是叮嘱，“要干净的。” 本就因为不能动弹感到委屈的小猫，听到‘干净’这个词，委屈加倍。 果然是嫌她脏呢。 眼泪涌出来，争先恐后往下流。 把脸颊上泥水冲刷掉一些，露出原本精致的小脸儿来。 圆曦看了会儿，又“啧”两声，见清风站原地没动，只好自己去厨房找木桶烧热水。 第210章 真名 清风看了看小猫，问紫阳：“要先把她，拔出来吗？” 他双手虚握着小猫脑袋，做了个拔萝卜动作。 脸上写着跃跃欲试。 紫阳怕他真敢这么做，打发他去给小猫找干净衣裙。 清风满脸遗憾去了。 圆曦不是苏梦白，没必要用正经法子烧水，很快拎着大桶热水来了。 紫阳怕小猫把脏水喝下去，拿手指沾水，慢慢，一点一点，把脏污往外弄。 圆曦闲着也是闲着，拿了毛巾来给小猫洗脸，顺带把头发也洗一洗。 紫阳一直弄到她嘴里见不到丝毫泥沙才停手。 给她把眼泪擦擦，又配合圆曦，施着术法，给她把身上脏泥弄干净。 等清风拿着衣裙过来，小猫终于有了人样儿。 “现在换还是？” “不急，我带她回去，再好好给她洗一遍。”紫阳把小猫抱起，带着一身被溅上的泥点，朝自己屋那边去。 圆曦想跟上去。 清风把他拦了。 “我觉得我也需要洗一洗。”圆曦示意清风看自己也一身泥点，“绝对不是想要掺和他们俩的二人世界。” 清风都懒得说他。 “给紫阳个机会，让他问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吧。”清风说着，抬手给圆曦施了个洁净衣物的秘术，“我总感觉，臻臻有问题。” “你是说具体哪里有问题？”圆曦指了指自己脑子，“这里？” “别闹。”清风是认真的，想想，让他跟着一起去找找苏梦白，“当时我回来，只有苏梦白在她身边，可能他知道点儿什么。” 紫阳把小猫抱到他常沐浴的屋子。 先给她泡了茶。 解了束缚她的咒，叫她拿茶漱口。 “我不脏。”小猫从束缚被解就一直哭。 “嗯，不脏。”他的猫当然不脏，紫阳耐心哄她，“乖，喝两口，再吐出来，我刚试过了，不烫。” “你还是嫌弃我！”小猫很抗拒。 “没有，不会的。”他说着，索性自己把茶饮了，嘴对嘴喂给她。 她很快吐出来，这下连他触碰都不许了。 “你骗我。”她控诉他言行不一。 “乖乖。”他饮口茶，按住她，强行喂过去，也不着急分开，拿舌头再替她清理。 小猫一开始还挣扎。 他舌头转着转着，就同她的缠上了。 小猫哼哼唧唧，然后不挣扎了。 她果然是放荡的。 小猫一面沉沦，一面又忍不住想。 她都被他嫌弃成这样，他略施手段，她又忍不住贴上去。 她果然这个时候最乖。 紫阳想着，一面继续吻她，一面抱她进水池。 怕洗不掉那些腐烂树根气息，这一次，他把水温调得很高。 小猫怕烫，沾了水就往他身上爬。 紫阳怔得连吻她动作都停了。 这是他没料到的意外之喜。 小猫睁开眼眸，不满看他。 意思很明显：怎么不接着亲了？ 他哑然失笑。 亲当然是想接着亲。 但他有话要问她。 不能一直由着她闹。 以手作瓢，舀了水，缓缓浇在她身上。 小猫被烫得乱叫，直往他怀里钻。 见她自己送入怀，他也没客气，把她身上原本那套衣裙除去，再紧紧搂住嫩肉都烫出绯色的小人儿。 开始是替她擦洗，很快就变成爱抚。 “紫曦。”他没看她，背靠水池边缘，把下巴轻轻抵在她额头，“我说话，你能听进去吗？” “紫曦是谁？”小猫的回答出乎他意料，“我是真。” “真？” “我的名字。” 他当然知道那是她的名字，是天地赋予她的真名，只是。 “果真是厌烦我了么？”紫阳苦笑，“无论是臻臻，还是紫曦，都是我给你取的名字，你都不用了？” 小猫不说话了。 想同他撇清的意思很清楚明白。 “是谁同你说了我坏话么？”她什么都不说，紫阳只能自己猜。 分身灵力不高，所见未必是真。 小猫对清风和圆曦态度没有任何改变，独独对他绝情。 紫阳猜，在门外，小猫或许是见了什么奇人，说了他不好的话语。 如果不是小猫摇头否认，可能再深挖一下，紫阳就能找出真相。 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 但命运就是这般巧。 小猫还是没说话，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她心想，你师尊怎会说你坏话？ 他说你好到天下无双。 倒是把我说得极为不堪。 她摇头，紫阳就想岔了。 “那就是我哪里没做好，你生气了？”她脑子时不时抽风，紫阳也是习惯了。 只当这一回，她闹得更凶而已。 “你说，是我怎么不好。”他亲吻她，姿态极其卑微，“我都改，好不好？” 第211章 契约 你怎么会不好？ 小猫暗暗想，他若是不好，当年初见，又怎么会那般维护她？ 只有他一人坚信她不是妖。 说起来好笑，还真只他一人信，当初的自己，都自以为是妖邪化身。 “是我同圆曦吵架，惹你生气了是不是？”她不说，他就自己检讨。 “我错了，我以后不跟他争，不跟他吵，我都让着他，好不好？”他红着眼眶，眼神分明委屈，但还是字字句句“怪我”。 “都是我不好。” “你别不要我。” “你怎么能不要我。” “你不要我，我怎么办呢？” “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他哭了。 在她跟前哭了。 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她锁骨上，滑落水里，消失不见。 好奇怪，明明很轻，怎么砸得她这么痛。 “不哭。”他哄着她，伸手在她眼底抚过。 不是他在哭吗？ 小猫伸手擦脸。 后知后觉发现，原来自己也哭了。 怎么会呢？ 小猫觉得自己现在很清醒。 她不怪他师尊，也不怪他。 小猫想得很清楚，从头到尾，错的都是自己。 错了就要改。 她不会拖累他们谁了。 前所未有冷静。 那是为什么哭呢？ “怪我。”他还在认错，“是我回来晚了，你生气是不是？” “不会了，我以后不会了，天黑我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我哪里都不去了，我守着你，你别生我的气。” 小猫一直没说话。 只静静看着他。 那双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美丽。 但紫阳觉得，不一样。 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有过大胆想法，想是不是在门外那段时间，小猫被谁给夺舍了。 念头浮现瞬间，又被他掐死了。 他怎么能这么想她。 他不能这样想她。 太不尊重她了。 一定是自己没做好。 小猫什么都不懂，他怪谁也不能怪她。 “是我这些时候都没同你修炼，你又胡思乱想了，对不对？”紫阳觉得这应该是真相。 正因为她什么都不懂，所以格外信任兽类的直觉和本能。 她嗅到丝毫值得怀疑的因素，便会不安和混乱。 “别这样。”他把她按进水里亲吻，“别这样想我，我想要你的，比谁都想。” 热水四面八方涌过来，小猫吓得要挣扎，手脚却都被他压住。 他吻她。 不要命的吻。 从没这么忘情，这么发狠过。 小猫哭出声来。 “害怕。”她声音淹没在水底，听起来不真切，“我害怕。” “你看。”紫阳把她从水里捞起，“我若是不克制，你肯定会被吓到。” 小猫大口大口喘气，濒死般眼神望他。 她心说这不是克制不克制的问题。 你把猫丢水里，谁家猫也害怕啊！ “不怕。”他又吻上来，这一次吻得温柔，他安抚她，“我会控制自己的，别怕我，我都可以忍，你要怎么样，我都可以，只要你别赶我走。” “真。”他唤她真名，“爱我，说爱我，好不好？” “爱你。”小猫发现自己躯体有点儿不受控制。 什么鬼？ 道侣契约不生效，御兽契约还能用？ 紫阳脸上神情自然，似乎并不意外。 他早就知道？ “真乖。”紫阳怜爱抚摸她，“叫夫君。” 小猫没叫。 “又不乖了。”他当然知道方才是契约的效果。 自从他发现有这契约存在后，就知道。 只是不想对她用。 她不是他的宠物，玩物。 他才是。 “真。”他拥住她，“我想要你，夫君想要你。” 不是命令。 只是愿望。 小猫可以挣扎。 “给我。”他求她，“给我好不好？” “好久，好久都没碰过了。” 他一直吻到她脚尖。 匍匐在她脚下。 姿态恭敬至极。 “我会把你伺候好的。”水漫过他大半身躯，他眼神始终落她脸上，“宠幸我一次吧。” 小猫懒得挣扎了。 顺从了他。 紫阳在水池里要了她。 又强硬又温柔的。 小猫感觉他体内好像有两个人在打架。 一个邪恶，一个善良。 邪恶那个想把她撕碎。 善良那个想把她捧到天上去。 跟精神分裂似的。 小猫当然知道紫阳没有精神分裂。 他的识海她最熟悉了。 那里只有善良的紫阳。 他只是太害怕，害怕失去她，控制不住生出恶念罢了。 “怎么不进来？”他睁眼，神色茫然。 他们俩结束后，他牵引她神识许久。 修炼这么久，他对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想来她也是。 迷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只能是她自己不愿意。 “冷。”小猫半真半假说着理由。 紫阳要她要得久，水池里水，早就凉透。 第212章 逃跑 “是我疏忽了。”紫阳没有怀疑。 她人形一直怕冷。 两个月没喂她，可能神魂又不稳了。 抱她到床上，拿被子裹着她，紫阳又割了掌心，用血喂她。 小猫不想吃。 他做得越多，她越感觉自己没用。 她觉得紫阳师尊好像骂轻了。 岂止是荡妇，拖油瓶。 她觉得应该再加个吸血虫。 “又闹脾气了？”紫阳从来不逼着她做什么，都是哄着，“让你冻着了，是我不好。” 又给她解释：“太久没碰你了，我没忍住，我的错。” “你乖乖的。”他含着自己伤口，跟先前喝茶一样，饮两口，用嘴给她喂下去。 小猫躲不过去了。 含泪继续当吸血虫。 “怎么又哭？”紫阳又要喂她，又要哄她，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喂完，她渐渐也不哭了，紫阳才能喘口气。 擦擦额上急出来的汗，见她睁着溜圆的眼睛看他。 紫阳困惑：“不困吗？” 她以前贪睡。 吃饱了要睡，不想修炼要睡，后来换了法子修炼，修炼累了也要睡。 有时候实在没理由，她都会想办法找个理由睡懒觉。 紫阳偶尔都会想，如果她睡觉能涨修为，天下谁也比不过她。 “不困。”小猫摇头。 虽然被他折腾得有点儿狠，但她冷静状态还没丢。 她不仅不困，从前许多事，在记忆里，还越发清晰。 “那，我陪你说会儿话吧？”紫阳看着她，眼神温柔。 小猫也看着他。 但眼神怎么都聚焦不了。 她总透过现在的他，看到从前的他。 尤其他温柔嗓音响起。 过往一幕幕，纵横交织成画面，投射在眼前。 “小紫曦，你不可以和他那样。” 那个时候的道长，好像很生气。 后来又好像，很害羞？ “如果你想和他那样，除非先和贫道这样。” 原来很早很早，早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暗示过她，做人不可以那么随便。 “所谓道侣，便是身心皆只属于贫道一人，大道同气连枝，休戚与共，你想好了。” 是自己资质驽钝没有明白，还是自己故意装作听不出他话中意思呢？ 身心皆属于。 身心皆属。 身与心。 呵。 她哪样都没做到。 她身子给了圆曦，给了清风，给了好多次。 她的心，一开始就被拆成了三份。 “四年都等过来了，你就不能再等等吗？” 这是什么时候？ 怎么只有道长和圆曦？ 我在哪里？ 下一瞬，画面不堪入目。 有她和圆曦的，也有和清风的，还有一起的。 “道爷我可是为我家小猫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没破过纯阳金身。” 他只给过她。 两相对比，她多么卑劣可耻。 大概是为了证明她的无耻行径，从前不明白的话都浮现出来。 “你看，你对我都做不到一心一意，还要我对你一心一意，不合适吧？” “怎么？你家道长不许你在外偷吃？” “别多想，哥哥会为你守好贞操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想起一开始对紫阳动心时候，脑海里那些绮丽又阴暗的念头。 把他关起来。 只给自己玩弄，不许旁人染指。 听到清风去青楼，她也生气。 恼他随便什么人都可以。 她想自己应当是明白贞操一词意思的。 只是拿这个去约束他们，故意不约束自己。 逼迫他们对她宠溺，逼迫他们就范。 呵呵。 真好笑。 “你在笑什么？”看裹在被子里的小人儿时不时冷笑，紫阳面露不解。 “啊？”小猫如梦初醒，画面纷纷破碎成光，消散在尘埃里。 “我问你，夜里怎么不睡觉，要跑去吃，吃那些脏东西。”紫阳把问题又重复一遍，“你饿了，怎么不来同我说？” 说到这个，小猫又想起那个找不到的果子。 “道长。”她疑惑问他，“泥巴会吃果子吗？” 紫阳被她这个生疏的称呼喊得心痛。 缓了缓神，才反问她：“什么果子？” 不待她回答，把两人对话前后对比，紫阳好像明白小猫在树底干什么了。 “不是不爱吃？”紫阳笑。 “你管我？”小猫被他拆穿，很生气。 “我当然要管你。”他收敛笑意，正色看她，“我说了会伺候好你，自然要做到，那果子被我收到库房里了，你要吃，我现在去给你拿。” “不吃了。”她把头扭开，不看他。 紫阳看她别扭样子，没忍住，笑了笑。 他越是笑，她越是生气。 “真不吃？”紫阳知道她只是在嘴硬，心里早软成一片。 小猫僵持半晌，仍是不看他，但低声道一字：“吃。” 她说话嗓音很奇怪，紫阳心里高兴，没能听出来。 “在这等我。”他起身往库房去了。 第213章 冰山 小猫逃了。 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贪婪的欲望。 不知道怎么面对以紫阳师尊为首，世人不耻的眼光。 更不知道怎么能不当一个拖累。 就像多年前在都城做选择一样。 小猫选不出。 这不是她想过的生活。 做人好累。 要有道德，要有志向。 小猫不想当人了。 她脱下人类衣裙，变回原形。 许是解了禁制的原因，紫阳给她那些法宝，纷纷从体内钻出，又从她身上滑落。 小猫回头看，有想过把它们都带走，就当是纪念。 还是不要了。 只有人类才需要纪念。 走两步，想起紫阳给的伴生法器，不知道为什么，还嵌在她体内。 她无法把它逼出。 想找个什么，把心剜开，剥出来。 又怕惊动紫阳。 小猫只能带着那铃铛，含泪跑了。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要离他们越远越好，离这个家越远越好。 她疯狂跑。 从前那些生疏法术，在这一刻，像是得到天助，一次就能成功。 她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 遇山过山，遇海过海。 周遭时光飞速流转，她感觉不对，但也不想停下。 那些不堪画面在她身侧组成幻境将她围困。 那些伤人话语在她耳边，一遍遍循环播放。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狸奴天性淫贱” “他光风霁月，岂是你配染指？” …… “谁要跟你们做同族啊！” “你们男人不也三妻四妾！” “我只是不想拖累他，我没错，我才没错！” 小猫喵喵叫着，冲破一切束缚，把过往全抛在脑后，撞进一片冰天雪地。 “喵（这是哪里）？” 山是冰做的，树是冰做的。 就连脚下的路，都是冰做成的原野。 小猫走两步脚下打滑，滚出去好远。 “喵（疼呜）。” 她抱着尾巴，在原地趴了好久。 极寒天地，将她从身到心冰封。 神识收拢到自身，她全然没察觉危险靠近。 一双猩红大眼，在冰树后若隐若现。 蜿蜒绵长身躯，在冰山间滑行。 “嘶嘶——” 清风带着圆曦，趁黑摸上了苏梦白的床。 然后就是一个人尖叫，一个人骂。 “变态！”苏梦白控诉清风这种，总是偷摸上别人床的不道德行为。 “到底谁变态？”清风也是服了，“你睡觉就不能穿一件？” “废话！我在自己屋里自己床上睡觉，要穿什么啊！”苏梦白理直气壮。 “好。”清风说，“以后你这屋给我住，你去蹭圆曦那屋。” “干嘛？”一直看戏的圆曦听这话心里不舒服了，“欺负老实人啊？有本事你们俩去蹭紫阳的啊！” 清风不屑看他，冷嘲：“你是人？” 苏梦白怕他们俩在自己屋里打起来，波及到自己这个凡人。 连忙转移话题，问清风来意：“师兄，你找我什么事啊？” “问问你嫂子的事儿。” 清风详细问了问，在他没出现之前，苏梦白和小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得到的答案没什么价值。 “我跟你也就前后脚到的，我回来嫂子就在屋门口坐着哭了。”苏梦白也觉得小猫状态不对。 但说不上哪里不对。 就跟紫阳的感觉差不多，小猫本来就时不时抽风。 “她是脑子不好使。”清风有自己的判断方式，“但她对我的时候，脑子一般都贼好使。” 怪就怪在，她这两天对自己的态度，太降智了。 圆曦想了想，把紫阳用分身看到的过程讲了讲。 “什么都没看到？”清风皱眉。 “嗯。”圆曦确认自己没记错，“紫阳说，分身看到小猫很突然打开家门，然后就一直呆呆站着，站一会儿，就开始哭。” “被夺舍了？”清风下意识也是这个猜测。 然后又否认了。 “这世上不能还有比她更蠢的人了，能夺舍成功，多少也是个聪明人。”清风想了想她大半夜啃泥巴的样子。 傻得不像装的。 “怎么说话呢你！”圆曦不满，“她只是不懂人心险恶，哪里就蠢了？” “师兄你不能这么说猫猫哦。”苏梦白也不赞同。 清风不想跟他们俩扯这个没意义的话题，转头问起圆曦：“你跟紫阳回来，有去门口看过吗？” “进家门就看了。”两人自家门入，当然不会忽视这个问题。 “没异常？” “没有。”圆曦和紫阳都看不出痕迹。 “我还是觉得不对。”清风决定去门口用秘术查看一下，“说不定会有线索。” 苏梦白穿了衣裳，跟着两人出屋。 清风秘术多，前前后后试了几十种。 “真的什么痕迹都没？”他语气带着难以置信。 第214章 痕迹 “白费功夫。”圆曦如此点评，“我跟紫阳当时，虽然赶时间，但你不相信我的本事，也该相信紫阳，他都查不出什么，你比他强？” “术业有专攻。”清风表示他过去十多年，一直从事这行业，“我在这方面的本事，又岂是他那点儿微末伎俩能比的？” “哦？是吗？”圆曦笑问他，“那本领高强的前宰相大人，请问，你查出了什么呢？” “肯定出事儿了。”清风语气带着罕见严肃。 “说。”圆曦眼眸森冷。 “这世上任何事，只要发生过，不可能毫无痕迹。”清风说，“但我们半点儿踪迹都查不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你是说？”圆曦若有所思。 清风没卖关子：“那就是，对方层级，比你我高上许多。” “高上许多是高上多少？”圆曦不理解，“既然高那么多，不对你我出手，反倒是找臻臻做什么？当年同她有关那两件事，该死的人全死完了，就算还有漏网之鱼，你在都城留了四年之久，还不够你清洗的？” “总有些人，是我到现在也清洗不干净的啊。”清风意有所指。 “你到底想说什么？”圆曦表情不太好看，“你有什么证据？” 清风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突然想起，夜里出门的时候，在家门不远处，他同一个人擦身而过。 “什么人？”圆曦让他说清楚。 “不知道。”清风摇头，“当时我心里有事，没注意他，当然，也可能是他身上有某种古怪，能影响周遭人注意力，叫人刻意不把视线落在他身上。” “那时我没在意，后面也没想起来，但现在。”清风觉得那个人有问题，“他的方向很明确，就是冲着我离开的方向去，而且我是在家门外那条巷子拐角的位置同他擦肩的，这不应该。” 他们这个家，被紫阳和圆曦联手，布下重重阵法幻境，寻常人别说找到，连看都看不见丝毫。 “所以那个人，就是臻臻在门外见到的人？”圆曦有思路了，“而臻臻见过他之后，状态就不对了，是那个人对她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 他忍不住把事情往坏的方向想。 周身气息有些压不住。 苏梦白开始喘不过气来。 感觉身侧好像站了个邪魔。 全是毁灭和暴躁欲望。 “别瞎想。”清风把苏梦白拉到自己身后，“你想想看，那小傻猫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更诱人了？”圆曦满脑子吃人想法。 清风觉得当时决定把他带上的自己，真是脑子被猫踢了。 “是对紫阳的态度啊混蛋！” “哦，好像是。”圆曦回过味来了，“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人来找臻臻，找完之后，臻臻就不要紫阳了，那个人还比我们强很多，唔，这个人选，可不多啊。” “岂止是不多？”清风摇头，“分明只有一个。” “原来是婆媳问题啊。”苏梦白总算听明白了。 “不算吧。”清风觉得，“叫岳婿问题更合适。” “也是。”苏梦白表示理解，“紫阳就一个倒插门的。” 又说：“还好你们俩家里人死得干净，就没这个烦恼。” 清风跟圆曦都沉默了。 苏梦白后知后觉，这个话题似乎不适合开玩笑。 打了个哈哈，拿自己开玩笑，试图缓解气氛。 苏梦白说：“我全族都死了，更干净。” 清风更沉默了。 听了这话，圆曦不知道为什么，倒是缓过来。 问清风：“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帮紫阳解决岳婿问题？” “不然？”小猫现在这个状态，他看着难受。 “你喜欢臻臻吗？”圆曦问了句废话。 清风甚至懒得回答。 那圆曦就不理解了：“紫阳被踢出局了，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件好事吗？” 清风怔了怔，反应过来：“也是。” 圆曦有个大胆的想法：“要不咱俩现在去把猫偷过来？” 对于他这个大胆想法，清风有个不太成熟的建议：“偷过来藏哪里？” “喂喂喂，你们俩是不是偏题了？”苏梦白觉得以猫猫的性子，一个不要，那肯定是都不要。 两人没谁理他。 “藏在紫阳找不到的地方。” “比如？” “我想想啊……” 紫阳没想过小猫会跑。 他取了果子回来，看到空卷起来的被窝，还只当小猫又贪玩，跑哪里去了。 紫阳甚至还笑了下。 然后就看到了那一堆法宝。 他亲手给小猫戴上的法宝。 整整十二件，一件不多，一件不少，全堆叠在她穿过的衣裙上。 第215章 覆雪 他似乎还能嗅到她身上香气。 名为理智那根弦，断了。 长久以来，不断隐忍，不断退让，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你不要我？”从来洒脱的那张脸，变得扭曲。 剑自动出鞘。 “我答应了么？” 他嘴角噙着冷笑。 道袍无风自动。 紫阳没想去找圆曦和清风。 他只想把那只猫抓回来。 但就那么巧。 他到门口，发现家里其他三个人都在。 “偷过来藏哪里？” “藏在紫阳找不到的地方。” 理智全失的紫阳，瞬间化为人形重兵器，直接开全力爆杀模式。 苏梦白都没见到他人，就被一股气浪掀飞，摔过三尺巷，晕在八百米外长街上。 有飞出去的苏梦白做预警，清风和圆曦成功闪开。 但一脸懵逼。 “她人呢！” 道髻常年挽得工整的人，今日不知为何，解了发带。 黑如墨的长发全散下来，随道袍翻飞。 清风跟圆曦一开始都没认出他是谁。 “把她还给我！” 他红着眼眶怒吼，剑意如流星劈砸，落向大地。 家门瞬间破了。 连带苏梦白那一侧罩房，全塌了。 这回清风和圆曦认出来了。 不是认出他人。 是认出了那把捅过他们俩的剑。 “为什么有人可以做到，头发扎起和放下来，是完全两个人啊。”清风还有空感叹。 “确实。”圆曦还有空赞同他观点，“他扎起来像正道首领，放下来跟反派头子似的。” “我再说最后一遍。”长发翻飞的道人万千道法集于一剑，“把她还给我。” 那一剑蕴含力量过于恐怖，清风有点儿扛不住了。 “不是你有病吧？”他难得关心别人病情，“我们俩就是个构想，还没付诸实践呢，猫一口没吃到，天大屎盆子先扣我们俩头上了是吧？” 紫阳剑落了下来。 清风想都不想，把圆曦扛过来挡自己身前。 圆曦：“？” 大哥我这人皮很贵的！ 道法炸开。 圆曦裂了。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你皮厚，你先挡挡他。”清风说着，转身要走。 没走动。 圆曦把他腿抱住了。 “兄弟你不厚道啊。” “我去看下苏梦白就回来。”清风不是怕苏梦白被紫阳震死了，是怕倒外边给人下黑手弄没了。 “不行。”圆曦不放手，“你不能走，你去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儿，是不是给人夺舍了？” 最近一个两个的，都比他还要变态。 受不了。 “看个毛！”清风神色戒备，“你再不出力拦着他，他能把这家拆了。” “一起啊。”圆曦一副你不上也别想我上的样子。 清风只得握紧了拳头。 圆曦把裂开的人皮紧了紧，掐出一道佛光。 清风瞥了一眼：“你还不拿出真本事？等死啊你！” “这不是还有你吗？”圆曦笑，坑了他一次，还想坑他第二次？ 没门儿！ 清风想骂脏话。 还没骂出来。 “第二剑来了。”圆曦提醒他。 清风只得先把脏话吞回去。 拳法佛光，合力上前。 剑术落。 还未相遇。 “噗——”紫阳一口鲜血喷洒在桃木剑上。 青丝转瞬覆雪。 道法自散。 那人身形也变得委顿，无力跪倒在地。 清风跟圆曦两脸懵逼。 “你动的手？” “我还怀疑是你动的手呢！我拳头挨着他了吗你就造谣？” “那他这是咋回事？” “不知道啊，别是碰瓷来的。”清风没看明白。 或者说从紫阳现身开始，他就没明白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紫曦……”白发道人喃喃，手抚胸口。 “什么？”清风没听清。 “她出事了……”紫阳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个铃铛。 那铃铛瞧着像法器。 只不知为何，清风感受不到半点儿灵力。 细看，知道为何了。 一道长长裂痕，几乎要把铃铛分作两半。 “谁出事了？这是什么？”清风眉渐皱渐深。 紫阳却没再回答他。 白发道人紧紧攥着铃铛，眼眸阖上，倒向桃木剑。 桃木剑载着主人浮空，调转方向，欲带紫阳回山门。 圆曦把它拦住了。 “别急着走。”他也意识到问题严重，“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你指望一把剑说明白？”清风扭头往东厢房去。 紫阳把小猫带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苏梦白清醒过来时候，清风已经把家翻了个底朝天，翻了好几遍。 时光回溯秘术都用了好几轮。 画面反复定格在，小猫回看堆成堆法宝那一眼。 清风隔着时光，和那只小小白猫对视。 看她伤心欲绝，看她决然转身。 看她去得头也不回，不知去了哪里。 第216章 成魔 “你说，这是紫阳的伴生法器？” “本是一对？” “还有一只，在臻臻那里？” “臻臻那个碎了，影响到它？” 圆曦不知道是怎么跟桃木剑沟通的，还真让他从剑嘴里问出来了。 然后圆曦就坐不住了。 人皮轰然炸开，碎了一地。 人皮下是不知什么动物的皮囊，再裂再炸。 一直炸开七八层，那个浑身上下，为深紫色魔气所萦绕的怪物，才显露在苏梦白眼前。 只看一眼，苏梦白就差点昏死过去。 毁灭，杀戮，破坏。 这是那些魔气所透露出的信息。 这气息极其暴躁，凡人根本无法抵御。 更要命的是，那气息还在不断膨胀。 原先的圆曦个子没有很高，如今这个，却快猛涨到两米了。 也不瘦了，筋骨比先前要粗壮两倍不止。 “小吉！”苏梦白不得不拿出他的剑，给自己套了层护身气运。 很快发现小吉可能顶不住。 “中吉！”苏梦白开始破境。 一路破到天下大吉，那魔物似乎稳定了。 目测两米三。 还有人样儿，不仅像人，好像还更好看了。 不显白的紫在他身上打破定律，玉脸被浑身魔气衬得如白瓷。 双瞳深紫，一看便知是妖邪。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苏梦白听见自己声音在抖。 “呵。”那魔物轻笑，声音还挺好听。 “你还是我圆曦老哥吧？”苏梦白努力抬头，去看那魔物光秃头顶，“没长头发，应该是。” “你是，又入魔了？”苏梦白猜测。 “入魔？”他抬起手，身上僧袍早随着人皮碎裂而消失，身上所穿，乃是件与魔体同生的法袍。 “你们都以为，我是入魔？”稍稍适应了下魔躯，圆曦笑道，“我本就是魔族，何来入魔一说？” 他当然是圆曦。 一直都是。 也是魔。 一直都是。 老和尚努力这么多年，虽给他养出一颗佛心，养出一具人身……他努力过。 四年前，他不追出寺来，他若是一直留在寺中，晨钟暮鼓，或许真的能做个人也说不定？ 可惜，到底是失败了。 “你。”苏梦白似乎猜到了什么，“你一直以来，都是在骗猫猫？” “是为了骗过我自己，也是为了骗过天下人。” 当然，最终目的，还是跟小猫在一起。 “可惜，最终只骗过了臻臻，她真好骗啊。”圆曦感叹。 多年愧对佛祖，不敢自称贫僧。 陛下怀疑过他，清风瞧出端倪，紫阳懒得说。 只有小猫，是真信他天赋无双，说勘破魔障，就信他勘破魔障。 “桃木剑。”圆曦得走了，“等你主人醒过来告诉他，我要去找臻臻，臻臻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倘若……” 圆曦笑了笑，笑容既明朗和煦，那紫气又阴恻渗人。 “倘若她当真遭了不测。”他说，“那我也陪她一起。” 袍袖翻飞，两条大长腿，这回真大长腿。 如玉柱，一前一后，感觉如鸿羽般轻盈，又似如山岳般沉重，缓慢着，急速着，走了。 这个人，哦不，这个魔是越来越抽象了。 还是更高维度的抽象。 苏梦白的凡人之眼，已经看不清楚他内里实质了。 待圆曦走后，苏梦白终于能收起手中剑，起身去找自家师兄。 这个家外面的阵法，被紫阳那惊天动地一剑，砸得稀烂。 还好是在后半夜，虽然动静大，但也没怎么引人围观。 相比起来，他一开始被紫阳震飞老远，那才引人注意呢。 毕竟把人屋顶砸了。 但他也不放心把这个，看起来就很惨的白发紫阳，丢在屋门外不管。 想了想圆曦刚才跟桃木剑对话场面。 “小可爱？”他戳了戳剑柄。 剑柄蹭了蹭他手，好像还挺喜欢他。 “啊真能沟通？”苏梦白大惊。 桃木剑干脆载着紫阳，在他身边绕了几圈。 “那行。”拍拍胸口，苏梦白平复心情，指挥桃木剑，“你跟我走，这地方，天亮就不安全了。” 桃木剑横着摆了摆。 苏梦白没懂什么意思。 桃木剑上前。 苏梦白好像懂了：“你要我跟你走？” 桃木剑停顿一下，继续往前。 苏梦白只能跟上。 一路跟它去了库房，找到紫阳存放丹药的位置。 桃木剑不动了。 “你要我拿丹药给他疗伤？”苏梦白明白桃木剑意思，心说这东西还挺通灵。 凡人的剑确实比不上。 刚感叹完，下一秒被打脸。 桃木剑只知道主人受伤了要吞丹药配合疗伤。 但具体要吞哪一种，它作为一把剑，就不是很清楚了。 “得，还是得去找我师兄！”苏梦白心说你就多余走这趟。 第217章 孤星 苏梦白在紫阳卧房找到清风时，他还在维持时光秘术不断。 小小白猫跃在空中，清风坐在她躺过的被衾中。 就像她回头那一眼，是在看他一般。 他们两相对望，每一个眼神都让人心碎。 苏梦白本来不想打扰他。 但察觉他来，清风挪开眼神，看了他一眼。 他只能顺势开口：“师兄，圆曦他……” “嗯，是我想办法给他拼回去的，我知道他情况。”清风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 “他走……” “嗯，他还不能很好控制自身魔气，在这里待久了，会影响到周遭凡人的，也容易引来高人窥探，所以他必须走。” “他说……” “我知道，我都听到了，让他去吧，不知道这蠢猫跑哪里去了，她总不长记性，这世道有多危险，她生下来，从她生下来，所遇桩桩件件，哪一次不是要了她命？她怎么就不知道，她就该知道，到现在还……”清风说不下去，嗓子哑了，闭眼，平息。 好半晌才复道：“若是他能找到她，能赶得及，也是好事。” 可能是苏梦白错觉。 他感觉清风说话，声音在抖。 抖得很厉害，频率很高。 因为太高了，趋于直线，所以他又听不出来抖。 “师兄，紫阳……” “嗯，不用找丹药，去找大药堂那大夫。”清风索性也不等苏梦白句句问，直接往下说。 “让他出手，想法子护住紫阳心脉，再让桃木剑带着你们俩，回他山门，找他师尊去。” “等他师尊把他治好，你再告诉他，这蠢猫会被气跑，全是他师尊干的好事，让他顺手给我这傻猫报仇。” “师徒反目成仇，这种好戏，可不多见，倒是便宜你当唯一亲眼所见者。” “不用谢啊！” “做师兄的嘛，当然就得什么好事都想着你了。” 苏梦白闻言，想说什么，清风直接打断他想法，开口。 “这笔债，不能因为对方是长辈，就委屈我这傻猫，你说对吧？” “而且。”清风说，“让紫阳出手，也比等圆曦反应过来，打上山门去送死好得多。” 苏梦白不说话了。 “去吧。”清风挥手，“让我静一静。” 苏梦白转身，桃木剑跟他走。 走出门，苏梦白又回头。 见方才还沉着算计，偶尔还笑一笑的男子，此刻，头狠狠低下去。 低到苏梦白只能看到他高耸双肩，笔直脊梁，和一双环抱住他的双臂。 “师兄，你……”苏梦白发现，自己关心了所有人，似乎忘记关心这个，最需要他关心的师兄。 若是往常时候，清风定会回他一句“没事”。 但苏梦白在门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那两字。 他只看到清风双肩落下去，脊梁也一寸寸软下去。 如婴儿，在小猫裹过的被窝里，把自己包起来。 清风好像苏梦白的房子，整个塌了。 苏梦白拍拍桃木剑剑柄，示意它在外面等着。 他转身回屋。 “师兄。”苏梦白想开口安慰他。 想想，又不知从何安慰起。 小猫离开，苏梦白也很难过。 小猫遇到危险，苏梦白也很担心。 但因为他生过死过，也因为他同小猫，跟这三人关系不同。 所以他到现在还能稳得住。 只是他稳住自己的方法，不太适合这三个，为了那只猫，能把命都割舍的男人。 “苏梦白。”清风好像是哭了。 “师兄，我在。”苏梦白想，如果这时候小猫能在就好了。 他一个大男人，去帮师兄擦眼泪，怪怪的。 如果小猫在，她肯定会帮师兄把眼泪都舔走。 也会哄好师兄。 猫嫂子还是很会哄人的。 “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当真只能，孤星照命，一条路，从黑走到黑。” “你说，是不是我克了她？” “我走那两月，她都好好的，怎么我一回来，怎么我一来找你们，她就……” “苏梦白，你别离开我，你们都别离开我，好不好？” “爹，娘，师姐，先生……” 他哭声凄厉，像冬夜里哀嚎的孤狼。 “别走。” 他伸出手来，似乎想抓住什么。 苏梦白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把自己手送上去。 像是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清风把他手抓得发白。 抓脱臼了。 苏梦白疼得汗直冒，也顾不上疼。 几年前月色下，紫阳真人说过的话，蓦地在耳边响起。 “清风他这个人，身世凄惨，成长之路，又过于坎坷。” “失枯失恃，再失师门……他一路走来，都在不停和亲朋告别。” “他不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他并不懂得要如何去爱人。” 第218章 救赎 苏梦白有些恍惚。 一开始，对林清风这个师兄，苏梦白其实没有什么太大感触。 从苏梦白的视角来看，林家的日子，实在太短太短。 短到他如今还用着苏梦白这个名字。 年少又不知事。 除了记忆里，寥寥几次和亲生父亲见面，林家在他眼里，几乎只是个符号。 更别说林清风这个，只活在画像里的人。 苏梦白小猫都比跟他亲近。 林家，林清风，就像是苏梦白的责任。 他血脉里无法抛弃的责任。 直到这一刻，被清风如此信赖，依赖，近乎变态式相依为命，苏梦白才真切感受到，这似乎，不只是责任。 “苏梦白是他的过去，是他的救赎……” 救赎吗？ 苏梦白记得，紫阳后面还有一句来着。 是什么来着？ “……是他心之所盼，心之所期，心之所想的未来。” 原来如此。 “师兄。”苏梦白很认真跟清风说，“你把我手拧断了。” “好疼的。”他疼得抽气，但不把手抽走，“我知道，你这会儿心里，可能比我这点儿痛，还要重上百倍，但是。” 他说但是：“就算猫猫被你克死，当年你们三人能联手复活她，如今为何不可？” 清风哭声停顿。 苏梦白接着说：“我这个人，其实活得挺随便的，不怎么信命，也不是完全不信。 碰到喜欢的人，那就努力去试试，不成功也没关系嘛。 反正大家最后，都尘归尘土归土的。 两把灰搓在一起，怎么就不算在一起呢是不是？” 清风坐起。 苏梦白又说：“生要见人，死要见魂，就是她灰飞烟灭……师兄你说过，只要发生过，就不会全无痕迹。” 清风问他：“倘若真无痕迹呢？” 苏梦白答：“那只能说明，师兄的武道境界，还不够高。” 若当真于世间无敌，这天下，又有什么能阻挡他？ “说得有道理。”清风眼中有火苗重燃。 然后当着苏梦白的面，又破一境。 苏梦白：“……” 他突然想起那个关于天煞孤星的传闻。 传说，天煞孤星一般是不会得到武运眷顾的。 但因为天生体魄好，命格硬，最适合走武道。 又因为命星里，亲朋好友一切关联星宿，都黯淡无光，最能领悟大道无情之理，最能突破心境。 两相辅佐，只要孤星不死，天下武运都将加诸其身。 至于自己这师兄，自小就有死一个亲人，武道就进一层的传闻。 或许有朝一日，等师兄突破到凡俗武夫极限，登天而去，那些他命里所陨落星宿，都会重新活过来也不一定？ “保持联系，保重自己。” 清风说完这句，转身，朝着江湖踏去。 “保持联系。” 苏梦白笑着挥手。 清风离开，屋中时光秘术解除。 白猫散作星光，消失在空中。 苏梦白到底还是没按清风安排，把紫阳送回山门。 不是心软，是为了这个没有阵法保护的家，他不得不留下。 至于紫阳，在清风离开后第三天，他醒了过来。 清醒时间不长，还一直嚷着要去救猫。 但伤势太重，下床都困难。 苏梦白只能好言相劝。 说真人你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找到小猫，也没什么大用，顶多一起送人头。 还不如好好疗伤，痊愈越早，把小猫救回来的希望越多。 紫阳听劝，让苏梦白去库房给他拿丹药。 一周后，紫阳终于能下地。 白发道人走出前院，走出家门，呃，没走出。 因为家门没了。 不仅家门没了，家门外的阵法也没了，紫阳很生气。 “这是谁干的！”白发道人怒吼。 苏梦白：“……” 怎么还带失忆的？ 谁干的你心里没数？ 他没回答，紫阳又问他：“怎么就你的屋子没了？来人跟你有仇？” 苏梦白气得想撞墙。 还好家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活物。 桃木剑是他好兄弟，勇敢卖主。 “你说是我干的？”紫阳指了指自己，看上去好像不太相信。 但桃木剑剑柄直点。 紫阳沉默半晌，开始动手画阵法。 刚并拢双指，试图牵引体内灵力，一口鲜血喷出。 苏梦白吓得连忙给他灌丹药。 “不是，真人你这伤，到底是个程度？”他很慌，“不行你就歇着，这家没有阵法护着也不要紧，我守着就是，我好歹也算个剑客！” 紫阳一直没说话。 丹药也没吃。 看起来有点儿，弃疗的意思。 苏梦白只能求助桃木剑。 桃木剑表示它也爱莫能助。 它只是一把剑。 主人的伤，伤在大道根源。 当然，还有更重的伤，伤在心里。 第219章 心痛 “嗷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病急乱投医，苏梦白急中生智。 突然想起，有件事，他应该在紫阳醒来第一时间，就说给紫阳听。 大道根源受了伤，天材地宝能补。 心受了伤，啧，心病就要心药医嘛！ 苏梦白说：“真人，我师兄他们说，你师尊可能来找过猫猫……” “你说什么？” 心药果然有用。 调动灵力失败后，一直跟木桩似的，杵在原地不动的紫阳，听到这话，当即活过来。 “你说什么？”紫阳自己抓了把丹药，跟吃糖豆一样往嘴里塞。 边往下咽，边拿目光逼问他。 苏梦白突然有点儿怕。 他开始后悔，没听师兄安排。 要这会儿是在紫阳山门，就算紫阳听完心里有气，也能当场找他师尊发泄。 但现在……苏梦白环视一圈。 这家小猫喜欢，紫阳肯定舍不得拆了发泄。 别问苏梦白怎么知道的。 你看紫阳失去理智，化身暴走大杀器那会儿，都无所畏惧了，还就只敢把苏梦白住的地方拆了。 天地悠悠，苏梦白好没安全感。 把四周看了个遍。 最后摸上桃木剑。 虽然从前，他只是一介书生。 但占据林明月身躯后，他爱上了剑。 然后下一秒，苏梦白爱上这把桃木剑，就“唰”一下子，压上了他咽喉。 苏梦白：“……” 抱歉，忘记自己爱上的，是别人的剑。 “说清楚。”紫阳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现在看起来，他变了。 “呃，其实这只是一个猜想。”苏梦白不敢把话说死。 只把清风和圆曦的对话，给紫阳重复了一遍，让他自己去判断真伪。 但为了表示自己对师兄的支持，苏梦白说到最后，还是补充一句：“猫猫很喜欢这个家的，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她无法接受的事情，我觉得，她不会走到这一步。” 苏梦白说话过程，紫阳没有插一句话。 只默默听着。 到苏梦白说完，紫阳还沉默了好长时间。 长到苏梦白在心里把遗嘱都写好了，终于听到紫阳一声叹息。 “你说得对。” 他似乎是太累了，也可能是伤得太重。 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一般，被风吹得摇晃。 干枯白发如稻草，蓬乱在两肩。 随他摇晃，也小幅度摆动。 看得苏梦白想找把梳子，给他好好理一下。 但是他又不敢。 紫阳的桃木剑还没放下来。 苏梦白只能动嘴：“你知道你师尊对猫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眼神疑惑，还带着点儿好奇。 “不知道。”紫阳口中说不知道，但隐隐约约，还是猜到了一些。 毕竟是一手养大自己的人。 师尊的脾气，自己再清楚不过。 想起那些突然解除禁制的法宝。 想起小猫在家门外，委屈直哭样子。 想起她在泥土里翻滚，恨不得和泥土融为一体。 想起她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嫌她脏…… 小猫哪有那么多心眼儿，她所受委屈，早就对他说得明白了啊。 她哪里是不喜欢他。 分明是不敢喜欢！ 她哪里是不爱吃他带回来的果子。 分明是害怕以后没得吃！ “是我的错。”紫阳把这两日所有细节，一一在脑子里过。 他师尊对她不好，他对她也不好。 她脆弱到一碰就碎，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被伤透心的人。 他还缠着她求欢。 她明明受尽委屈，听到他想要，还是顺从在他身下承欢…… 越想，心越痛。 苏梦白不知道他心痛。 只是对他这话，有不同意见。 苏梦白说：“这事儿巧合太多，恰好你师尊来的时候，我们谁都不在，恰好师兄当时脑子想着别的事情，没留意到……反正怎么说，也算不上是你的错吧？” 毕竟婆媳问题，哦不，岳婿问题，自古以来就是个难啃的番薯。 就算是皇帝老儿也难免会栽在上面。 看他爹和他姐夫是怎么相处的就知道了。 是不是？ 九族被诛得就剩俩：他和痴花。 皇家尚且如此，何况……哦，好像紫阳他师尊，也出身皇家来着。 那就没毛病了。 兄弟俩一脉相承的看女婿不顺眼。 “不。”紫阳闭了眼，摇头叹气，“你不了解我师尊，但我了解，我既了解，很多事，却没有做好，自然是我的错。” 明知道师尊瞧不上小猫。 明知道小猫虽不聪慧，但内心却极为敏感。 明知道结了道侣，就算不带她回山门拜高堂，也该…… 如果他能警觉一些。 如果他能不那么疏忽她的感受。 如果他早做安排和打算。 如果…… 第220章 白虎 “我要回一趟山门。”紫阳得回去把伤养好。 这天下，无论什么事，到最后，终归是用剑来说话。 找师尊算账是。 把他道侣找回来，亦是。 总有一天，他要小猫在他庇护之下，再不为任何人轻视。 “你要带上我吗？”苏梦白发现自家师兄还是挺了解自己。 他这会儿真有点想看师徒反目成仇现场了。 “不了。”紫阳要他守在这里，“万一。” 他睁开眼眸。 眼里，有微弱希冀。 “万一她回来了呢。” 苏梦白听见白发道人，说话声轻如鸿羽。 “不要——” 小猫看见铃铛飞到半空，替她挡下巨型冰蚺一记吐息。 看见铃铛光泽褪去，碎裂成两半。 “当啷——” 铃铛摔落在冰原上，滑行出去好远。 “夫君给我的……”小猫哭着往前爬，试图把它们捡回来，“这是夫君给我的。” 两个时辰前。 不知是太冷，还是太过伤心，小猫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状态。 直到冰原上，凭空出现一堵白色巨墙。 她反应再迟钝，这时也意识到不对了。 想也没想，掉头往回跑。 小猫没力气，冰原又滑，她跑不了两步就摔。 然后她发现摔倒后，滑起来，比她跑得快。 就不跑了。 可是身后那堵白墙，似乎移动速度比她更快。 小猫滑出去老远，白墙还在身后紧追不舍。 她不得不把猫瞳睁大，外放神识。 想看清追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猫看到了无穷尽的白墙。 一节一节，不似藕，倒似地龙。 她还看到白墙的一端，顶着巨大头颅。 头颅上，双眸猩红，张开血盆大口。 那口中同样猩红的舌尖一分为二，正在对着她吐息。 “啊！” 小猫惊叫一声，连忙闪开。 这是，森蚺？ 不，或许，应该叫冰蚺更合适。 这冰蚺体型，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冰蚺紧追不舍，吐息也一波接一波，小猫根本躲不停。 她尝试过反击，但这地方诡异至极，除了冰属性和水属性的咒法，其他都受到压制。 小猫境界本就不高，会的术法也少，再挑挑拣拣，剩下的攻击打出去，连给这冰蚺挠痒痒都够呛。 直到灵力用尽，小猫给冰蚺造成最大伤害的术法，还是小猫手滑，丢出去一个清风教给她的，某个邪术。 冰蚺中了这邪术，不知道想起什么，都顾不上追小猫，在原地哭了好久。 伤心，也算是伤害的一种吧。 小猫最终还是被追上了。 她太小了。 也没灵力。 冰蚺不知道有多长，盘成圈，把她围困在中央。 准备给她致命一击。 铃铛就是这时候，从小猫胸口浮出，和那记吐息相撞，而后碎掉。 冰蚺没想到她还有保命手段，吓得躲开老远。 又观察半天，见那铃铛似乎彻底失去灵性，才放心，再次靠近小猫。 “夫君？”听见小猫言语，冰蚺似是觉得可笑，口吐人言，“你都到这里来了，还念着什么夫君？” “这里？”小猫停在原地，神色茫然，“这里是哪里？” “你不知道？”冰蚺笑得更开心，“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冬之殿啊！” “冬之殿？”小猫没听过，“那是什么？” 大概是觉得已经能稳稳拿住这小猫，冰蚺并不急着对她下手。 “是什么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这地方，只有不被爱的人才进得来就是了。” “不被爱？” “对，就是当世上无一人爱你的时候，你就会被关进来了。”冰蚺不记得自己进来多久，不对，它本来是忘记了的。 是这只该死的猫，还有她那该死的邪术！ 那些它早已忘却的悲伤记忆，又那么清晰，一遍遍浮起。 “吃掉你！”冰蚺气息忽然变得暴躁，“进到这里的人，都该被吃掉！” 反正世上已无人爱这只小猫，不如就让它的肚皮，来给她最后温暖好了。 “你真可怜。”小猫相信冰蚺的话，但她不相信世上无人爱她。 她有好多好多人爱的。 她闯到这里，应该只是个误会。 “原来是没人要你了。”小猫看向冰蚺目光，不由得怜悯。 “该死！”冰蚺被激怒，巨大身躯迅速滚动，“我改主意了，我要折磨你，我要折磨你！” “折磨你！”冰蚺仰天长啸。 冰山冰树被它啸得碎裂，冰原震动不已。 小猫不顾冰原震动，把铃铛捡了回来，抱在怀里，蜷成团。 她不怕死，她跟冰蚺不同，她有夫君陪着呢。 “我要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冰蚺嚎下一场风雪。 那头白虎，体型比冰蚺还要大上三倍不止的白虎，就在这时候，踏着漫天风雪出现。 步步，皆成佛国。 第221章 资格 这一幕，小猫没看见。 她在忙着等死。 等半天，死没等到，等来一声虎啸。 “吼（吵死了）。”白虎停下，佛光散去。 一对黄瞳，冷漠无情。 冰蚺似乎很畏惧这头白虎。 看见佛国瞬间，冰蚺退出百丈远。 “你答应过我，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的……”退出百丈，似乎还不够，冰蚺说话声都在颤。 “吼（谁答应你）？”白虎只是懒得搭理它。 “你！”冰蚺似乎想发怒。 但又顾忌着什么。 冰蚺试图跟白虎商量：“只是个没人要的小猫，修为极低，你看不上的，我马上就带她走……” “吼（猫）？”白虎低下他高贵头颅。 小猫正好抬眸。 一对明黄巨瞳挂在天上。 小猫以为自己看见了两个太阳。 他们体型差异实在太大。 小猫甚至都没白虎趾头粗。 也就根本看不出来，她眼前这头巨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看见了，你把她吃下去，还不够塞牙缝的，给我吧。”冰蚺不敢靠近，仍是言语游说。 白虎没有反应。 只盯着小猫，眼神仍冰冷无情。 和被那双猩红眼眸盯上的感觉不同，新来这个大块头，对自己似乎没有恶意？ 但小猫也感知不到善意。 只有一片虚无。 似乎眼前这大块头，死了很久……这么说太不礼貌了。 应该是，对这世上一切事，都不在意吧。 纯粹的漠视。 冰蚺也是这样以为的。 这头白虎来到冬之殿的时间不长。 明明拥有一身克制妖邪的本事，却从来不对它们下手。 每日除了发呆就是睡觉。 他总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但现在，冰蚺不这么看了。 “你要抢我的猎物？”冰蚺浑身散发出危险气息。 它是天然畏惧这白虎。 但说白了，能来冬之殿的，又有几个是善茬？ 克制什么的，还是先打过再说！ 白虎就像没有听到冰蚺的话。 他静静凝视那只白猫。 直到冰蚺率先发起攻击。 白虎终于发出一声叹息。 浑身佛光笼罩，万千佛国出。 佛光打在冰蚺七寸之上。 灵魂被炙烤的痛，让冰蚺那巨大头颅轰然倒塌。 冰树被砸碎一片。 冰原也为之震动。 长长白躯，因为痛苦，在冰原上翻滚。 冰蚺口中发出痛苦嚎叫。 小猫却没空理会。 在白虎佛国触及小猫刹那，小猫浑身毛发疯长。 熟悉的感觉涌上来。 “这是，老和尚给我留下那座佛国？”小猫不确定。 因为旁边大块头的毛发也在一起疯长。 他们俩的毛发纠缠在一起。 似乎有什么新东西即将生出。 毛发越来越长，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小猫几乎喘不过来气。 紫阳给她的铃铛，也不知道被缠到哪里去了。 “当啷” 她似乎听见一声脆响。 “夫君！”小猫试图用爪子撕开眼前毛发。 “轰——” 一声巨响。 小猫被震晕过去。 中年道人见到爱徒回归山门，还不及高兴，先为他那头白发震惊。 “是谁？”道人动了真怒，“谁敢伤你至此！” 极怒之下，又心生悲戚。 虽修仙问道，但少年白发，到底不是什么好征兆。 自己甲子年岁，尚还青丝如瀑。 他的徒儿不知遭了什么劫，才会变得这样。 “不知道。”紫阳实话实说。 “不知道？”道人放出神识，感知爱徒身上状态，“大道根基被毁！谁敢下此毒手？是清风，还是圆曦？” 他只能猜到这两种可能。 紫阳摇头，拿出了自己的伴生法器。 看着上面裂痕，道人陷入沉默。 如同紫阳对他的了解，他对这唯一徒儿，也清楚脾气。 道人想，他知道紫阳此次回山门，是为什么来了。 “是那狸奴给你吹枕头风了？”他恢复从前严肃神情，又变得高高在上起来。 “师尊怎么能如此想她？”紫阳低垂眼眸，把眼中不敬神色掩去，“她在我跟前，没说过师尊一句不好。” “哼。”道人冷笑，自是不信。 “师尊不信？” “倘若真不曾说过，你下山那么久不归，为何偏偏今日回来？” “只是想为她讨个公道罢了。”紫阳闭眸，叹气。 “逆徒！”道人闻言大怒，“你这是对师尊说话的态度？” “这是两码事好不好？”紫阳一向敬重他。 除了经常忤逆他意思外，其余不重要的小事，紫阳都会听他的。 “我是你徒弟，我态度不好，你骂我不要紧。 这账你就记着，往后想怎么算就怎么算。 但紫曦她不一样。 她跟你没关系的，你没生她养她，连口饭也不曾喂她。 你哪里来的资格骂她啊？” 第222章 嘴硬 道人不想跟紫阳交流。 从紫阳小，到紫阳长这么大，两人每次对话，都以他被气得半死结束。 他真是给自己养出来个冤家！ “师尊怎么不说话了？”他拒绝交流，紫阳没同意，“是认识到自己错误了？那挺好，等我把她找回来，师尊记得亲自登门道歉……” “登门道歉？”道人仿佛听到天大笑话，“我是不是还得给那狸奴负荆请罪？” “她有名字的，师尊。”紫阳强调后，还点头，“能负荆请罪就更好了，不过师尊放心，紫曦良善，不会动手打你的。” “好！”道人怒火滔天，连说三声好。 说完就变脸，吹胡子瞪眼：“你说我错，我有什么错！我说她朝秦暮楚，我说她水性杨花，可有哪一句是错！” “你怎么能，怎么能……”紫阳抬眸，头一回这么无礼，直视他师尊。 他咬牙切齿，不知是找不出形容词，还是在隐忍怒气。 “怎么能这么说她！”紫阳到底把话说完整了。 他手抖个不停。 身后的桃木剑也抖。 一个想控制。 一个不想被控制。 “怎么？”道人气笑，“你今日，还想要为那贱畜弑师不成？” “师尊。”紫阳眼神满是受伤看他，“她有名字的。” “她有名字的。”紫阳一字一字念，“臻臻，紫曦。” “都是我给她取的名字。”他叹息，他摇头，他泪流满面，“你别这样叫她，好不好？” “那是我捧在手心里的人，师尊你当真在乎我，也该同我一样，把她捧在掌心才是。” “我知道师尊出身富贵，对这世上大多人都瞧不上眼，可师尊，你没做我师尊之前，我跟那些人，没什么两样啊……” “那怎能一样！”道人不许他作践自己，“你乃天生道胎，更得我亲自栽培，怎能同那些俗物做比？” “都一样的。”紫阳说，“在情爱这件事上，谁都是一样的。” “师尊，你那件天凰宝衣，当年为什么没能送出去，你真的不知道吗？” “那是她不配！”道人横眉竖目。 “师尊。”紫阳边哭边笑，“你嘴真的好硬啊。” 道人又不想跟他交流了。 紫阳还想跟他交流：“师尊，这世上很多事，我们手里的剑都能说清楚，但唯独感情这件事不行，不是你强，她就该来爱慕你的，喜欢就是喜欢……” “胡说八道！”道人出身天家，信奉的，自然是天家无情那套，“等你做了天下第一，什么样的好女子都会排着队任你挑，好男儿何患无妻？” “是。”紫阳点头，“你们那一代人，师尊你就是第一吧？你妻呢？” 道人脸色很难看。 气粗且短。 “她见了谁都嘻嘻笑笑，独独见到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难道你要我低声下气，去求她嫁我不成？”这件事，道人提一遍气一遍。 “师尊也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紫阳不介意让他更生气一些，“说得好像你求了，人家就会嫁你一样。” “逆徒！”道人骂小猫的时候词儿挺多，到骂紫阳就词穷了。 也是真舍不得骂。 紫阳又说：“便是她不肯嫁，那旁人呢？姑翠山上那个道姑好像也对你有意思吧？好像很符合你要求啊，不跟别的男子嬉嬉笑笑，同你论道时，也言行端庄，从不轻佻，师尊怎么不娶呢？” “那不是一回事！”道人毫不犹豫，“我修道初始，便认定一人，便是我不肯屈身，也断不会改！” “嗯。”紫阳点头，“我也是。” “什么？”道人没反应过来。 紫阳重复：“我也是，我认定她了，绝不会改。” 道人哑然。 怎么又被这逆徒套路了？ “那贱……那紫曦到底有什么好？”最终还是道人认输。 算起来，每回争执到最后，都是他这个做师尊的先认输。 怎么就是习惯不了呢？ “她不肯一心一意对你，我不信你会看不出来。”道人是真想不明白，“你一个，圆曦一个，林家那小子也是！哦，还要算上林家那个漏网之鱼，她是什么魅妖不成，迷得你们一个个失了神智！” “又关苏梦白什么事儿？”紫阳感觉他师尊好像没搞懂状况，“师尊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好到万古无一，好到天底下的女人都该倒贴我啊？” “不然？”道人心说这不是废话！ “醒醒吧你！”紫阳没忍住翻他一个白眼，“现在是我非她不可，不是她非我不可！” 第223章 不纯 “我以前还庆幸，清风没有先生，圆曦没有师父，我不同，我有你，有你帮我……” “能第一个和她结为道侣，全靠我自己努力，你是一点儿忙没帮。” 紫阳越看他师尊越来气。 “你说你不帮吧，我也认了，毕竟我是入赘去的，还带个你，确实不合适。” “结果这时候你给我来这一出！” “前功尽弃啊我！” “我努力全白费了！” 气到失去理智，又是一口鲜血，吐在道袍上。 道人本来还想反驳，看紫阳这样，也不敢开口。 全捏着鼻子认了。 “我会好起来。” 紫阳说。 “我会好起来，然后去找她。” 他气喘得厉害。 “我会找到她，把她带回来。” 说一句要停下很久。 “如果她，如果她不愿意回来，我就不带她回来了。” “你去见她。” “我要你给她道歉。” “还要赔礼。” 紫阳想起山门里的藏宝库。 “那里头的东西，给她，都送给她。” 道人看他像是在交代遗言，愣是大气不敢出。 “师尊，我好想她。” 紫阳说着说着，倒在地上，捂着心口，眉眼痛苦。 “我好怕……” 怕什么，他没说完。 紫阳昏迷过去。 许久，道人才发出一声叹息。 小猫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只知道醒来时，身前不远处，蹲着只大猫。 那只大猫，跟她有七成相似。 都是一身白毛。 鼻子眼睛耳朵尾巴，都长得大差不差。 剩下三成不似，一是体型。 得十个小猫拼起来，才能抵一只大猫。 还有两成，是大猫一身白毛里，掺进去许多灰毛。 一道一道，弯弯曲曲。 尤其额头。 灰毛交叉，远看像个字。 小猫没文化，想半天，没记起来到底像哪个字。 但有一点儿她清楚。 嗯。 这大猫品种肯定不纯。 但小猫从不歧视串串。 “大猫猫！”她很开心能在陌生地方见到同类。 “吼（是虎）。”白虎优雅趴着，眼神冷冷瞥过来。 “哦。”小猫被白虎不友好的眼神打击到，开心没了。 起身打量周遭环境。 白。 入目是一望无际的白。 好眼熟的地方。 “这是，老和尚留给我的佛国？”好奇怪。 小猫记得那座佛国已经和她融为一体，怎么又被分出来了？ 她嗅了嗅气息。 虽然佛国里的气息，也是接近于白的存在。 但小猫还是嗅出不同。 “不对，这，不止我那一座佛国。”小猫嗅到另一个，有些熟悉，但又不太熟悉的气息。 白虎全程没开口。 小猫想问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一对上那无情黄瞳，小猫又不想问了。 佛国里到处都长得一样，小猫没法判断方向，也不敢乱跑。 只得以白虎为坐标，在他不远处，趴下来，慢慢思考。 一猫一虎，陷入长段时间沉默。 小猫开始还担心，白虎会离开这里。 她甚至纠结过，到时候，自己要不要跟上去。 但没想到白虎趴下就把眼睛闭了。 一直没挪过窝。 这种状态，让小猫想起那对挂在天上的巨瞳……不是吧？ “大猫猫，你是跟冰蚺打架那个大块头？” 白虎眼皮不抬。 小猫以为他睡着了。 “吼（是虎）。” 语气好像，有点儿无奈？ 突然生出变化的情绪，让小猫生出勇气。 她朝他靠近一些。 “大猫猫，你也没人要吗？”小猫还记得冰蚺说的话。 到冬之殿里来的，都没人爱。 白虎睁开眼眸，明黄眸子无情扫视她。 这么会聊天，一进来就被人追着干，确实合理。 小猫很快意识到自己失礼。 “对不起啊。”她又靠近了一些。 在白虎一米远的地方，揣着前爪趴下来。 白虎没理她。 收回视线，发呆。 小猫不让他发呆。 她喜欢热闹，喜欢玩。 这地方太白了。 白得她心发慌。 “大猫猫，你的家人，是为什么不要你啊？”小猫拉着他说话。 白虎闻言，眼神不是无情了。 是无语。 不想理她。 “你别不理我嘛。”小猫直接爬到白虎身侧来，拿头蹭他巨大身躯。 白虎服了。 都没认出他是谁，还敢靠这么近。 长这么大不被打死……哦。 白虎想起来。 她早死过了。 冰冷的眼神变得飘忽。 她小脑袋还在蹭。 佛国自成空间，但到底也是存在于冬之殿基础上。 温度低下来。 小猫身上没什么暖意。 感觉又能听到寒风呼啸。 小猫在白虎身侧睡过去。 体温低得吓人。 白虎冷眸，把两座佛国相融后形成的空间，一一扫视过去。 那些缺漏，瞬间被补齐。 还是冷，但不至于有风雪灌进来。 第224章 拒绝 白虎确认没任何疏漏，又垂下头，去看小猫。 她身上热量散得很快。 不知是太冷，还是做了不好的梦。 猫脸儿皱巴巴的。 确实是天地宠儿，都皱巴成这样，居然还是很好看。 白虎把头撇开。 强行让自己不去看她。 想想，又懒得逼迫自己。 继续看，又看不下去。 到底把她叼进自己身下，慢慢给她舔毛。 从头到尾，一处都不漏过。 舔到那里，他动作不自觉变得轻柔。 反复舔好几遍，把她一身毛发舔得乖顺，这才塞进自己身下，用体温暖她。 她身子渐渐有了温度。 温度升上来。 她紧绷的手脚变软，在他身下摊开。 小猫开始嘤嘤嘤叫。 白虎知道她这是要醒过来了。 把猫叼起。 甩出去。 小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离那白虎很远。 头上还有个包。 奇怪。 她明明做了个美梦。 “吼（梦跟现实是相反的）。”白虎难得主动开口。 “也是。”小猫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下一秒。 “你也能听到我的心里话？”小猫震惊。 白虎向来无情的眸子，呆了呆。 “夭寿啦！”小猫痛哭，“天底下厉害的人怎么这么多！” 白虎又呆了一呆。 妈的。 还以为被认出来了。 “我们俩商量一下好不好？”小猫一瘸一拐走到白虎跟前来……等下？ “我腿怎么了？”小猫低头，看着左前腿发呆。 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叫痛。 白虎看着小猫在他跟前哭。 心虚闭眼。 不敢看了。 真不经摔。 白虎心里还鄙夷。 小猫也没哭很久。 以前能哭很久，是因为哭了有人会心疼。 现在心疼她的人，都不在身边了。 眼泪失去了价值和意义。 她自己给自己舔伤腿。 白虎睁眼，就看到她这副可怜样子。 心里又是一叹。 这辈子的气都在她面前叹光了。 白虎坦白：“吼（是我给你摔断的）。” “什么？”小猫专注在舔伤口，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虎也不说话，给她时间反应。 同时在心里计时，看她要多久才能反应过来。 “为什么啊？”小猫一脸茫然。 反应还挺快。 白虎停下计时，又怔住。 就这反应？ 好傻啊。 难怪谁见了都欺负。 白虎那么懒的性子，都有点儿冲动。 “是我之前说你没人要，得罪你了吗？”猫瞳清澈至极。 她还检讨上了。 白虎那点儿本就不多的冲动彻底散去。 这么傻，一看品种就很纯。 “吼（谁告诉你，进这地方的，都没人要）？”白虎觉得她这个，见了谁都问是不是没人要的猫病，不好。 对她，或者对别人，都不好。 要改。 不然他真怕哪天她又给人干死了。 “冰蚺说的。”小猫想想，又补充，“它说这里是冬之殿，没人爱，就会被流放到这里来，我觉得它说得不对。” “我有很多人爱的。”小猫低声说完，看了眼白虎。 那眼神，意思好清楚。 白虎不用他心通，都能完全理解。 她这是想秀有人爱她，又怕他生气。 不是，你怕我生气，那你就别秀啊？ 白虎觉得她这猫病要改掉，很难。 他有心无力。 “吼（它说得确实不对）。”白虎跟她解释，冬之殿，只是这个地方，最开始的名字。 据说天上有天庭，天庭有东西南北四帝，掌春夏秋冬四季。 后来北帝犯了错，被天庭共主打落人间，冬之殿也一并随之坠下。 到底是天上来物，冬之殿无法融入凡俗，便自成一界。 又因为其主北帝的事情，这一方世界，最容易吸引无爱之人。 “吼（但据说，北帝是本就厌恶天庭共主，不愿再跟随他，故意犯错，所以，如果主动拒绝所有人爱意，也容易被吸引进来）。”白虎边说，边看小猫。 都拒绝了吗？ 为什么呢？ 算了。 也不是很想知道答案。 白虎又懒洋洋趴下去。 “原来是这样。”小猫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闯进这个地方来了。 “所以你其实不是没人要，而是主动拒绝了别人的爱，才到这里来的。”小猫再一次道歉，“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白虎：“……” 那倒也不是。 他的确是没人要。 不过这并不重要，就不解释了。 “但是下次，你生气的话，能不能别把我腿摔断？”小猫哭唧唧，“很疼的呀。” 他讲了这么大段东西，她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白虎觉得神奇。 “不行就算了。”小猫没得到回答，以为他是不答应。 委委屈屈，自己给自己舔毛。 白虎看了一眼。 嗯。 她舔毛技术也是乱七八糟。 第225章 坏虎 小猫舔了很久，发现腿还是瘸的。 发呆很久。 觉得又合理，又怪不合理。 白虎发现，待在这猫身边，想心如止水，很难。 关掉他心通都不好使。 猫脸太好读了。 他怀疑她是不是第一次当猫，她没有妈教……哦。 白虎想起来。 这小可怜好像是没有妈来着。 无奈。 叹气。 “吼（过来）。” “喵？”好纯正的猫叫。 “吼（算了）。” 白虎放弃。 他懒得解释。 等她睡着吧。 反正她贪睡，应该很快就困了。 小猫一点儿不困。 腿好不了，也不耽误她到处爬。 还一直拿爪子翻翻找找。 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佛国纯白，白就是白，她怎么翻找，也只能看见一片又一片的白。 不知是找累了，还是没找到。 小猫又抱着尾巴坐那哭。 哭一半想起白虎讨厌吵闹，就默默流泪，不发出声音。 白虎双眸无情，如观风雪。 小猫哭好，又继续找。 看来刚才是找累了。 眼看小猫快要离开自己视线，白虎终于忍不住。 无情的眼眸夹杂厌烦。 “吼（你要这个）？”虎掌摊开，是裂成两半的铃铛。 小猫愣住。 下一秒飞扑过来。 卧槽！ 小猫突然想起自己会飞！ 落在虎掌前，猫瞳可怜巴巴望白虎。 她都不用开口，白虎就懂她意思。 求求你给我吧，我真的很需要这个。 但是。 白虎很想说，这东西本来就是她的。 要回去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一点儿。 不用这么惨兮兮的。 她这样，只会被人调戏。 想了想，又懒得说。 反正他在。 谁不长眼调戏她，弄死就行。 白虎把铃铛给了她。 小猫抱着铃铛，哭得更凶了。 哭一半，还没忘记感谢白虎。 就，还怪有礼貌的嘞。 小猫真的很有礼貌，哭那么凶，还一点儿声音没有。 白虎都怕她把自己憋死。 小猫也没那么傻。 憋不住了，也会轻轻叫两声。 白虎觉得挺好听。 如果是这个声音，他应该不会觉得吵。 “吼（想哭就哭吧）。”白虎大发慈悲。 但没得到回应。 偏过头去看。 小猫还是把自己哭晕过去了。 也好。 白虎把她叼过来，给她舔那条摔伤的腿，哦，还有头上的包。 连鼓个包都这么圆。 天地真是不公。 小猫哪怕晕过去，前爪也死死抱着两半铃铛。 白虎不好发挥。 想给她把铃铛丢了。 然后小猫就醒了。 睁眼就看见个巨大猫猫头，对着她手里铃铛虎视眈眈。 真·虎视·眈眈 白虎没想到她会这时候醒。 想把她丢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也不敢丢了。 太脆皮。 没等白虎想好怎么跟她解释。 小猫先开口了。 “你别抢这个好不好？” 可能是想起来，这铃铛，就是白虎替她找回来，又给她的。 小猫觉得自己这个要求太过分了。 又改口。 “你一定要抢的话，能不能把我也抢走？” 小猫闭了眼，抱着铃铛，乖乖等着被打包带走。 白虎觉得圆曦当初的忧虑，实在有点儿多余。 她能认出自己？ 笑死。 她这个脑子，她这个脑子……她这个脑子！ 到底怎么长的啊！ 白虎有些抓狂。 虎爪张了缩，缩了张。 小猫没听到白虎说同不同意，睁眼，悄悄看。 看见好大一只虎爪。 吓得又闭上了。 白虎服气。 “吼（这东西对你就这么重要）？” “喵（是啊）。”发现白虎并不会说人话，小猫也就不吐人言了。 不然总感觉有点儿在欺负他。 “吼（既然重要，又为什么要拒绝）？”白虎没法揣摩小猫想法。 智商差距太大，他实在代入不了。 这个问题，小猫久久没能回答。 白虎也不催她。 就静静趴着。 他神情总是淡淡的，仿佛万般事如云烟过。 什么也不关心。 “喵（我是只坏猫）。” 小猫一开口，白虎破功。 平淡神情碎裂开，差点儿笑出声。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东西啊？ “喵（你呢）？”小猫好像不太想说自己的事，反问白虎，“喵（你当初，又为什么要拒绝别人的爱）？” 白虎觉得先前还是应该给她解释清楚的。 之前偷懒，现在就得双倍头疼。 该怎么说呢？ 白虎沉默了好久。 然后抄了小猫的答案。 “吼（我是只坏虎）。”白虎庆幸冬之殿是只能进不能出的空间。 他在这里，跟小猫这么丢脸的对话，圆曦永远不会知道。 不然他想死。 更想死的还在后边。 小猫听了白虎的答案，恍然大悟。 “喵（原来你也和我一样，不知廉耻，淫荡不堪）。” 白虎：“……” 什么东西？ 第226章 喜欢 好像，他离开也没有很久吧？ 这猫骂人，都这么难听了？ 还有，那个“也”字，是怎么个意思？ 谁不知羞耻？ 谁淫荡不堪？ 她是在说她自己？ 都谁教她这些糟糕的形容词！ 不可能是苏梦白。 苏梦白这人看事透彻，从不在意所谓清白不清白。 也不可能是紫阳。 紫阳这人巨能忍，跟冰川似的，什么都藏心底。 清风！ 肯定是清风。 想起那个书读得不咋地，尖酸刻薄倒学得炉火纯青的读书人，白虎没忍住翻白眼。 混蛋！ 小猫还在问他。 “喵（你也同时喜欢上了很多人吗）？” “吼（没有）。”这个问题，白虎能实话实说了，“吼（我谁也不喜欢）。” “喵（这样）。”小猫好像懂了，原来他拒绝了所有人爱意，是这个意思。 他是真的不喜欢。 所以，他才说自己是头坏虎吗？ 不喜欢，也不算什么坏吧？ 小猫把铃铛收好，往白虎身上爬。 白虎身躯紧绷，如临大敌。 “吼（你干嘛）？” 小猫没想干什么，只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一下他。 “吼（下去）。” 白虎好像不愿意？ 小猫从来不强迫别人。 他不愿意，她就下去了。 然后还没站稳，白虎低头了。 巨大虎头，低垂在她跟前。 吓她一跳。 黄瞳看了看她，又合上。 等摸。 骑是不会给她骑的。 不过就摸摸头，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小猫不会他心通。 没懂白虎这是什么意思。 他困了？ 小猫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走远点儿，别打扰他睡觉？ 白虎好烦。 “吼（摸不摸）？” 声音带着愤怒，把小猫吓好大一跳。 惊吓过后又是惊喜。 “大猫猫！”太高兴，又讲人话了。 小猫扑上虎脸，拿猫爪拍拍他头，又忍不住伸出猫舌来，帮他头上斑纹舔得乱七八糟。 虎躯在她伸舌瞬间，就僵住了。 白虎觉得自己还是没说实话。 他其实，也不是谁都不喜欢。 白虎记得，自己喜欢过一只猫。 她小小的，喜欢吃他的佛光，还馋他的血。 那天晚上，她蹲在他衣袖里，很乖很乖。 然后因为太乖，就被那个书得不咋地的读书人，抢走了。 那天晚上，他和圆曦发生了分歧。 圆曦要去救她。 他不同意。 是有点儿喜欢。 但还不够。 圆曦违背了他的意愿，还是去了。 从那天起，圆曦就从了常驻。 他试图抢回掌控。 但到底没成功。 圆曦对小猫的爱，比他多。 这份爱让圆曦变得强大。 魔道果然邪门。 “吼（舔够了没）？”白虎感觉不制止她，她能一直舔下去。 都快爬他头上去了。 毛茸茸尾巴垂在他鼻子上，还时不时左右扫。 “喵（你不坏）。”小猫觉得白虎头顶的位置很舒服。 收了尾巴，就在白虎头上趴下。 “吼（滚下去）！” 白虎有点儿不高兴。 这猫真会蹬鼻子上脸。 “喵（不要）。”小猫讨好他，又给他舔毛。 白虎觉得自己头上这撮毛，早晚会秃。 “吼（快点儿）！” 他刚说过不会给她骑的。 “喵（不要嘛，好舒服）。”每只猫对自己挑的位置，都迷之执着。 “吼（别逼我把你甩下去）。” 白虎记得他还没把她腿弄好。 真摔出好歹，怎么办？ “喵（别这么对我嘛，我喜欢大猫猫）。”小猫抱住虎耳，叫声格外软。 她就扒着他耳朵说，他听起来更软。 佛心都给她软化了。 白虎没再说把她丢下去的话。 只是说：“吼（这就喜欢了？你的喜欢，还真是泛滥）。” 说完，又觉得话太过分。 他就是圆曦，圆曦就是他。 他们俩，本来是一体。 也不算滥情。 想反悔，却听小猫说。 “喵（嗯）。”小猫自暴自弃一般，“喵（你说得对，你们说得都对，我就是坏猫，我见一个爱一个，我……）” 她叫声有点儿哑。 但还是接着说。 “喵（我谁都可以，反正，反正……）” 反正她以后也不会再见他们了。 “喵（大猫猫想要吗）？”小猫跳下来，伸出猫舌，试图勾引他，“喵（我可以哦）。” 白虎想一口咬死她。 好好一只猫，谁教她这样？ “喵（你是不是也嫌我脏）？”小猫好委屈。 白虎懒得解释。 虎掌把她按住，抓起，又丢回头上。 小猫一脸懵。 不是不让骑？ “吼（以后这些话，不许说）。” 白虎想了想，又补充。 “吼（这些动作，也不可以对别人做）。” 遇到个定力差的，不得把这猫干死？ 第227章 慈悲 “喵（哦）。”小猫也不问为什么，乖乖应了。 她感觉白虎很熟悉。 但确实也没见过。 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就很神奇。 又想起来。 小猫疑惑：“可是，是你先说这种话。” 明明是他先说她滥情的。 “吼（我说错了）。”白虎认错毫无诚意。 但他很会讲道理。 “吼（这世上每个生灵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有的人喜欢专一，有的人喜欢专二，有的人喜欢专三专四。 没有谁对，也没有谁错。 你情我愿，天经地义。 只要不是强迫，只要不是非法手段，都可以。 别影响其他人就好了。）” 在男女情爱这件事上，白虎和圆曦的看法一致。 喜欢就上！ 管他妈的那么多！ “喵（可是影响到别人了呢）。”小猫把白虎的话听懂了。 也听进去了。 但想到紫阳师尊那些话，情绪依旧不高。 “吼（影响谁了）？”白虎没想起来那三个人里，有谁是被迫的。 不都自甘下贱？ “吼（不行就杀了）。”白虎信佛，慈悲为怀。 见不得小猫不开心。 “喵（不能杀呢）。”小猫觉得说不能，不太准确。 她改了改。 “喵（打不过呢）。” 白虎闻言愣了愣。 总感觉一虎一猫交流不在一个频道。 “吼（你这是喜欢了多少个）？”他觉得那三人联手，只要不是什么太上老祖出山，应该都能摆平。 所以没开他心通的白虎，只能猜测，这猫可能是喜欢的人确实太多。 多到那三个人杀不过来了。 但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小猫想了想，紫阳师尊那些话，对他们三人不能说，说给一个外人听，应该不要紧。 于是就把自己为什么会离开家的事，说给了白虎听。 说完，小猫情绪更低落了。 “喵（我留在他们身边，只是拖累，也配不上他们对我这么好。）” 白虎听懂了。 小猫这是给人道德绑架了。 又没听懂。 “吼（那你离开，就不会拖累他们？就算还清他们对你那么好了）？” 什么逻辑这是？ 说起来，她就这么不告而别，那三只不会疯吧？ 哦，疯肯定是会疯的。 就看疯到什么程度了。 一个天生道胎，一个天生魔种，一个天煞孤星。 啧。 这天下，得多热闹啊？ 可惜他是看不到了。 “喵（好像是哦。）”小猫突然想起，自己一开始是要报恩的。 可惜恩情没报完，还越欠越多。 “喵（那我要怎么办？再回去吗？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了，我，我脏……）” “吼（我刚白说了）？”白虎叹气。 紫阳师尊一句话，他要解释半天。 她还听不进去。 “吼（你干净的，最干净了，他们那是疼你爱你，不是把你弄脏，没人介意这件事……）” 他们只会介意自己给少了，介意自己给得不够多。 男欢女爱嘛。 不求欢，怎么体现爱呢是不是？ “喵（是这样吗）？”小猫不知道该听谁的。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错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没错。 他们都很好啊。 不喜欢哪一个，她都会很伤心难过。 “喵（可是，他们还要争夺天道青睐，我在，只会耽搁他们修炼）。” 尤其是紫阳。 小猫想起来，还是觉得难受。 “吼（啊那个，不会的）。”白虎说得很肯定。 废话，他当然肯定了。 关于天道青睐这件事，在清风来之后，他们三人就商量过了。 没动手那种友好商量。 最后一致决定，把这个当代第一人身份，让给小猫。 也是想借这个机会，看天道能不能把小猫被夺走的气运，补回给她。 虽然这傻猫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 补回来除了运气好一点儿之外，也没什么太大好处。 但到底是她的东西。 只要是她的，不管怎么弄丢的，他们都会想办法帮她夺回来。 至于说小猫能不能得到这个身份……那就不用小猫操心了。 他们仨定出的下策，紫阳这个炉鼎硬喂，也能把她修为堆上去。 中策是圆曦和紫阳一起当炉鼎。 上策是清风也要一起。 最后紫阳用一票否决权，否决了上策和中策…… “喵？”小猫不懂白虎为什么会这么坚定。 但白虎没法给她解释。 说多了，就暴露了。 “吼（反正我听你描述，是这么觉得的）。”白虎瞎掰，又说，“吼（你好好想想吧，感情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决定了，就算数的，哪怕是要分手，也要两个人……呃，也要四个人都同意，其实你该问问他们意见的）。” 确实人有点儿多哈。 第228章 虚惊 听完白虎的话，小猫想了很久。 她不聪明，理解不了，为什么她说了不算数。 但她有自己的理解方式。 她想起清风离开那两个月。 哪怕清风提前打过招呼，说了他要去做什么，可是自己，自己还是很想他。 还是会担心他。 紫阳晚归，半个月没见过圆曦……都会思念的。 现在想想，自己不告而别，他们也一定很担心吧？ 也会到处找她，害怕她出事……虽然她好像，是真的出事了。 “喵（决定了）。”小猫想通了，“喵（我要回去，我要跟夫君他们说清楚）。” 白虎：“吼（啊）？” 他感觉剧情的走向好像不太对。 “喵（谢谢你，大猫猫）。”小猫蹭了蹭白虎耳朵，把白虎耳朵蹭得滚烫，“喵（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她觉得白虎不是坏蛋，还救了自己……应该是吧。 自己没被冰蚺吃掉，算是救吧？ 夫君他们，应该会接受家里多一只大猫猫的。 小猫记得夫君他们一直想在家里养条狗。 但因为她不喜欢，就放弃了。 想想，大猫猫和狗狗，差别不大。 重要的是她喜欢。 嗯！ 应该没问题。 “吼（我不走）。”白虎拒绝了。 废话！ 他回去干嘛？ 让圆曦再把他丢一遍？ 他是什么很贱的佛子吗？ 不是，不对。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吼（你也走不了啊）？” 小猫：“喵？” 白虎说：“吼（那条蛆没告诉过你吗？冬之殿只能进不能出的）。” 好歹是天上仙人宫殿，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仙人面子往哪里搁？ 小猫反应了好半天，才听懂白虎口中“那条蛆”，是在说冰蚺。 又反应了很长时间，才理解什么叫只能进不能出。 “喵（回不去了）？”小猫难以置信。 “吼（是啊）。”白虎说，“吼（这地方，又叫无爱之境，或者说，无人之境，反正大家都出不去，又都不是什么好人，整天就互相残杀，你一来就碰到那条蛆，也不算意外）。” “喵（既然我出不去，那你跟我说那么多，干什么？）”小猫更难以置信。 刚艰难做出决定。 发现决定白做。 还不如就让她在浑浑噩噩中过完猫生，稀里糊涂死去。 白虎：“……” 说得也是哈。 虽然他初衷，只是想让这猫能高兴点儿。 不知道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这猫现在看起来，更不高兴了。 算了。 不高兴就不高兴吧。 她长这么好看，就是垮着个批脸，也丝毫不影响美貌。 于是佛国里，又多了双冷漠无情的猫瞳。 一大一小，盯着无尽的白，纯发呆。 紫阳在伤好得差不多后，离开山门，回了一趟家。 这时候，已是第二年深秋。 距离小猫离开，整整过去一年。 一年里，一个好消息都没。 清风四处挑衅，多次被人打得只剩一口气。 圆曦被朝廷通缉，被正道联手追杀，就连那座佛寺，都不再包庇他。 苏梦白守家，也没能守好。 没有阵法遮掩，屋宅引来诸多蟊贼窥探。 凡俗之人还好，苏梦白能出手打发。 被库房里那些天材地宝引来的修道中人，却不是苏梦白能打发得了的。 当然，这些坏消息对紫阳来说，都不算坏。 最坏的，是小猫没有任何消息。 紫阳一开始还想，等小猫回来，他要好好惩罚她，让她再不敢动偷跑的念头。 后来得知她所受委屈，又想，等小猫回来，他要好好宠她，把她所受委屈，都一一弥补。 他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全给她。 再后来，他就什么念头都没了，只想她回来。 不回来也行。 就给他看一眼。 让他知道，她还活着，她过得不苦。 紫阳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惜她连他这点儿小小要求，都不肯满足。 “小气猫。”轻声骂一句，紫阳看着眼前这座，被风雨侵蚀得不成样子的屋宅，开始动手布阵。 也是奇怪。 这屋宅有人住时，两三年也不见旧。 一旦人离开，才堪堪一年，就破败成这个样子。 防风阵，防雨阵，防御阵，哦，还有最重要的，隐形阵，幻阵…… 苏梦白回来的时候，发现家没了。 那么大一个家，虽然破是破了点儿，虽然三天两头遭贼，但也不至于被人偷到地基都不剩吧？ 正在考虑要不要去报官，紫阳和家突然同时出现在他眼前。 原来是紫阳回来重布阵法，忘了给他权限。 原来只是家里人把他忘了啊。 还以为家被偷了呢。 吓死宝宝了。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第229章 植物 紫阳把苏梦白放进来，也没说什么。 将阵法沿着屋宅一圈布好，自己进了家门。 苏梦白本想跟他寒暄两句。 但想起小猫至今没有消息，心情不是太好。 想来紫阳心情更差。 就也一言不发，默默跟在身后。 家门是重修的。 苏梦白平日得空，就自己一个人敲敲打打，连带把塌掉那边房子，都一并重建起来。 不得不说，林明月这躯体，会的东西真多。 而且还都很实用。 紫阳进家门，先去了厨房。 想起小猫总是呆呆在一旁坐着，看他烧菜样子，嘴角忍不住上翘。 又去了前院。 碎成两半的石桌，裂痕已经变旧。 整棵倒塌的大树，全身已然干枯。 紫阳捏了个术法，把这两样东西都清理了。 前院显得空旷不少。 过院墙，再穿过庭院，是小猫的正屋。 屋前的花，没有那只猫悉心照料，也枯了。 紫阳拿术法，把一切败象都清理干净。 他没进屋。 只站在门口朝里看了看。 屋里没有他想见的人，总觉得连这屋子都看不顺眼。 顺手给正屋增补完阵法，紫阳回了自己小院。 这里虽是他的住处，但回忆里，更多是她的影子。 有他握着她手，在书房里写，愿与卿卿结秦晋之好。 有她画得乱七八糟的符。 尝一口特地炼给她的丹药。 她哭过，或求饶过的紫檀木床。 那些被衾，那些法宝，都不见了。 他知道，是被人抢了。 又到浴房。 水池里早没了水。 池底只有水干涸后，留下的痕迹。 紫阳想起，就是在这里，他最后要了她一次。 他记得那是唯一一次，他不够温柔，也没太顾虑她的感受。 不知道后悔过多少次。 可偏偏她不给他弥补机会。 紫阳在干涸的水池里坐了很久。 苏梦白进来看过他几次，发现他身上没有长蘑菇，又走了。 等再来，还是没长蘑菇，但人也没了。 就给他留了道影像。 说他出去找猫，顺带把家里被人抢走的东西，也一并找回来。 苏梦白心说紫阳回来后，哪里都去了，就是没去过库房，哪里会知道家里什么被抢走了？ 摇摇头离开紫阳小院，刚出门，想起来。 原来库房是小猫唯一不曾踏足过的地方。 唉，这个人啊。 真是。 真是什么，苏梦白还没想出来形容词，又有人回家了。 很意外，是他师兄。 好像又不意外。 毕竟圆曦现在被朝廷和正道联手追捕，还不知道在哪个阴沟里躲着呢。 好可怜。 |?p?)?哦哟！ 他师兄也好可怜。 清风是带着满身伤回来的。 回来没找到家。 但找到了很多没给他留权限的阵法。 伤得不轻，他没耐心慢慢破解。 索性一拳轰烂。 苏梦白：“……” 所以人生的出场顺序就很重要。 紫阳算是白费力气。 “他回来过？”清风是在问紫阳布阵的事。 苏梦白点头：“刚走不久。” “有带回来什么好消息吗？”清风明知没有，但仍是想问。 苏梦白果然摇头。 “废物。”清风脸上不知道被谁割出老大一条疤，骂人的时候，表情看起来很凶。 苏梦白听他这么骂，以为他是有好消息，眼中带希冀的光，连忙问他：“那师兄你……” “我也是废物。”清风骂自己的时候，把身上血衣脱了，露出一身的疤，看起来更凶。 疤多得苏梦白都不忍心看。 他记得自家师兄，是个顶好看顶好看的男子。 不止脸好看那种。 现在这一身伤痕累累……要嫂子见到，能哭好久吧？ 清风光着上身走进前院，然后愣了下。 “东西呢？” 苏梦白反应好久，才明白他是问碎成两半的石桌，和那整个干枯的树。 “那个废物把它们都弄走了”苏梦白实话实说。 清风反应好久，才明白他是在说紫阳。 “神经。”不知道是在骂紫阳，还是在骂苏梦白。 清风骂完，走到原本种树的位置，把自己种下去，然后变成了棵树。 苏梦白：“？” 他很难公正客观评价，这两个人哪个更癫。 苏梦白走到树前。 看大树躯干上密密麻麻裂痕。 他忍不住劝：“师兄，要不我去把药堂大夫请来？” “不要。”清风弃疗。 “可是……” “我死不了。”清风自傲。 “但……”苏梦白不是觉得他会死。 是觉得丑。 他的师兄嘛，从来都是天上仙人般的容貌，何时这么难看过？ “要不是为了勾引她，我才不在乎好不好看。”清风说完，就闭口不言。 真成了一棵树。 第230章 秘密 苏梦白发现小猫离开后，他们一个比一个难沟通。 老婆跑了真这么难受？ 苏梦白有点儿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了。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苏梦白还是去给师兄找了大夫。 县城最好的大夫。 那大夫到这个家来，也算熟门熟路。 但被带到一棵树面前，脸上神情还是有点儿没绷住。 “请尊重一下我的职业。”大夫这么跟苏梦白说。 “您没看到他裂开了吗？”苏梦白觉得自己很尊重他。 他甚至用上了敬称。 “他是一棵树。”大夫说他不是想要这个尊重。 说起来，大夫记得苏梦白以前中过毒，断过腿，还哑过嗓子。 但真不记得他还有伤过脑子的病历。 “他以前是个人。”苏梦白觉得师兄那一声‘天才’，有点儿过于夸赞这个大夫了。 他甚至都做不到透过表象看实质。 想想师兄听得见，苏梦白又补了句：“他以后也会是个人。” “但他现在是树。”大夫真不会养植物。 他们药房里，全是植物尸体。 整天研究的，就是怎么把植物搞死，用哪种死法让植物死。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苏梦白说，“我师兄只是病了。” “什么病连纲目科属种都变了？”大夫大惊。 “他没变。” 大夫看了看那棵树，没说话。 苏梦白说：“他这是人的变种，植物人。” 大夫摇着头走了。 走之前问苏梦白要不要看下脑科，今天挂号费打折。 苏梦白拔出剑来差点把他腿打折。 把烦人的天才大夫送出门，苏梦白回转前院来。 既然医者说不能救，那就只能看毒者能不能救了。 苏梦白亲自去厨房给师兄炒了两个菜。 怕植物人挑食，他特地炒了俩素菜。 端到树前，准备埋树根下。 “苏梦白你是不是想死？” 树还是树，但好歹说人话了。 苏梦白松口气。 以毒攻毒这法子莽是莽了点儿，但比医者强。 可师兄的伤不止在体表，更在心上。 心病还得心药医。 苏梦白把菜放下，决定告诉师兄一个秘密。 一个他谁都没说过的秘密。 “师兄，你且附耳过来。” 实在是亲师弟，不然清风真想一拳打死他。 “你最好是真有秘密。” 大树又变成那个浑身是伤的清瘦男子。 苏梦白把清风带去了小猫的正屋。 一直带到小猫床前。 “有一天晚上……”苏梦白的秘密刚开了个头，就看见清风拳头落下来。 他躲都躲不及。 硬生生挨了这一拳。 魂魄差点被打出来。 “你竟然敢对她做这种事！”清风怒吼，眼看又要给苏梦白一拳。 “这床是空的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空是法术空间的空中间有个箱子箱子里边藏着猫猫的秘密！” 怕挨这一拳，苏梦白一口气不断，差点儿咬着自己舌头，愣是赶在清风拳头落下来之前，把这段话说完。 我们都知道清风出拳有多快。 挨了一整年的打，清风出拳更快了。 苏梦白嘴皮子竟然比他拳法还要快！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 苏梦白还是挨了这一拳。 “你刚说啥？”清风活动活动手腕，“说太快，没听清。” 苏梦白差点儿被打死。 如果不是清风在小猫床里，找到那个箱子。 “你以后讲故事，最好不要用‘晚上’‘床’等有歧义字眼开头。”这是清风唯一能给他的忠告。 “心脏的人听什么都脏。”这是苏梦白唯一能给清风的评价。 “里边儿藏的啥？”清风没打开，问苏梦白。 “不知道。”苏梦白老实摇头。 “都不知道？”清风是问紫阳和圆曦。 “都不知道。”苏梦白摇头，“他们俩甚至不知道有这东西存在。”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清风看着苏梦白，又硬了。 两个拳头都硬了。 “有一天晚上……”苏梦白说一半想起师兄刚给的忠告，改口，“你给我买糕点那天晚上！” 也是凑巧。 他那天来叫小猫去分糕点。 虽然有阵法阻隔，他看不清屋内情形，但小猫遮掩手法太过拙劣，他光凭声音，就能猜出大概。 不过小猫既然有心遮掩，那他拆穿也不合适。 索性一直瞒到如今。 “我猜跟师兄你有关。”苏梦白也不是乱猜，毕竟他们四人同吃同住四年。 小猫没理由对着他们隐瞒什么。 只有清风不同。 清风听了，没说话，也没动作。 就静静看着那箱子。 “师兄不打开看看？” “不了。” “师兄不好奇？” “不好奇。” “可是……”苏梦白好奇啊，“可是师兄你刚还问我里边是什么？” 第231章 许愿 “嗯。”清风点头。 “那我们？”苏梦白眼睛亮起来。 但清风说：“这是她的东西，没经过她同意，不好。” “可嫂子都不在了……” 不出意外，苏梦白又挨了一顿打。 想着打不能白挨，趁清风不注意，苏梦白把箱子掀开。 然后就愣住了。 一个猫脸面具，一件红狐裘，几张纸，好像还有个碎碗…… “就这？”苏梦白有点儿失望。 虽然他不谈恋爱。 但他看黄书最不喜欢看纯爱。 “还以为能翻出点儿黄暴的……” 清风把苏梦白丢出去了。 他在箱子边上坐下来，看着里边儿的东西，笑了哭，哭了笑。 他真是天底下第一大傻子。 明明清楚对她的心意，却还是固执，在都城去了一次又一次青楼。 她也是天底下第一大傻猫。 那四年里，她应该期盼过很多次吧？ 发现他没追过来，她期盼过多少次，就一定失望过多少次吧？ 最后失望透顶，才选择把对他的爱意，全封闭起来，藏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 可惜他来得太迟。 可惜他知道得太迟。 他对她，总是不肯把心全交出去。 就像当年她说了那么多，他却只肯夸她一句可爱。 就像他只让苏梦白去做那舟上刻痕，自己却不肯当时跳下江去捞剑。 就像他只给她说学艺经过，但不说结果……会有机会，亲口把结果告诉她的，对吧？ 她会回来的，对吧？ 清风拿起面具，轻轻覆在自己脸上。 想起那个晚上。 河神好像不灵啊。 是不是他河灯放得太少？ “苏梦白，滚进来。”清风喊苏梦白。 “我在。”苏梦白怕挨打，没敢滚进来，只在门口说话。 然后就见那个浑身都是疤的男人，顶着贼可爱一猫猫头，说：“我想放河灯。” 苏梦白被这巨大反差萌得愣了一下，问他：“现在？” “现在。”清风把面具摘了，又极其珍爱，放回箱子里。 把一切都恢复原样，清风拔腿往屋外走。 他边走边道：“多带点儿钱，我今晚，要放十万个。” “哦。”苏梦白不知道多少钱算钱，正慢慢算家里账上存款。 没算明白。 家里也轮不到他管钱。 于是反过来算十万河灯要多少钱。 还没开始算，他怔住。 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夺少？你说夺少？” 清风已经仰天大笑，光着身子出了门去。 苏梦白一直跑到县城最大药堂门口，才追上清风。 准备先把气喘匀，再劝师兄冷静。 清风先开口：“苏梦白，去帮我买药。” 苏梦白：“啊？” 清风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然后吓跑了所有想去药堂买药的路人。 如果没有那条横跨整张脸的疤，清风这一笑，应该挺能魅惑众生的。 可惜他不止那一条疤。 只能吓跑众生了。 虽然苏梦白不懂，师兄这心病到底是怎么治好的，但那不重要。 好了就行。 他麻溜去给师兄买药。 哪里都好看的师兄最迷人了！ 买完药又去买河灯。 因为要的数量太多，老板只能现做。 清风就在河边等。 等着等着，想起去年那夜心中所想。 清风跟老板说，他夜夜都要放十万个。 老板没忍住哆嗦，哭着问他：“你们放河灯，到底是想祭奠，还是想许愿？” 要为祭奠，九族全死光也用不上这么多啊？ 要为许愿，这得想要个什么愿望？ “我是为了祭奠。”苏梦白安抚老板，“我死了九族，两遍。” 不管是姓林，还是姓苏，两边都死绝了。 老板听完虽然觉得离谱，但没那么哆嗦了。 又看向清风。 哦清风一脸疤，他不敢看，低头默默等回答。 清风笑了一声，没说话。 苏梦白懂他。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苏梦白这么跟老板说。 清风懒得再理会两人。 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想那只蠢猫。 他想，他要把浑身皮肉都养好，都养漂亮。 要养成这世上最漂亮皮囊。 这样的话，就算那只蠢猫跑到天涯海角，就算她死了，魂魄也会被他勾回来。 一定会的。 她那么好色。 跟他一样。 清风口中，跟他一样好色的猫，现在正过着极其清心寡欲的日子。 白虎揣着手趴着。 小猫揣着手趴白虎头上。 佛国没有日月轮换，没有四季交替，也就没有时间观念。 他们俩也不知道趴了多久，也不知道要趴多久。 反正就这么一直趴着，也不挪窝。 唯一的活动量，就是睁眼和闭眼。 这种日子，白虎似乎很喜欢。 每一根虎毛都透着愉悦。 但小猫不喜欢。 第232章 勾人 “喵（我们要这样一直趴到死吗）？”不知道是多久以后，小猫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 “吼（不然）？”白虎惊诧小猫那突破天际的反应弧。 也太长了点儿。 “喵（你不会觉得无聊吗）？”小猫不能理解白虎这种享受。 “吼（不会）。”白虎喜欢这样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好的摆烂。 他没有反问小猫会不会无聊。 因为不需要问。 白虎知道小猫不喜欢。 她清醒的时候虽然不说，但她睡着了会到处乱讲。 就像现在，听到白虎回答，小猫知道真的没有任何希望，又沉默了。 没沉默两分钟，小猫睡着了。 白虎散漫而享受的表情顿时收敛。 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对白虎没有丝毫戒心的小猫，很快睡得四仰八叉，整个猫摊成片，贴在白虎头顶。 然后顺着他后颈滑下。 到处滑。 白虎以前还会试图保持平衡，不让她摔下来。 现在知道怎么保持都没用，直接让她滑地上，又拿嘴叼了，摆在跟前，时时盯着。 佛国不如冰原滑，猫片不至于满佛国乱跑。 但也不老实。 就像颠倒了作息。 她清醒时文静，在睡梦中，那些活泼，报复式爆发。 小猫会做很多奇奇怪怪的梦。 吃的，玩的，情色的…… 梦里大抵不止有她自己。 因为白虎经常听到，小猫会在梦里喊紫阳他们的名字。 闲着也是闲着，白虎帮她认真做过统计。 喊得最多的，是圆曦，共973次。 其次是清风，共364次。 最后是紫阳，共312次。 苏梦白就不计数了，他出现的频率还不如林剑兰高。 白虎一开始对这个数据还挺不解。 毕竟圆曦高太多了。 后来发现自己忘了统计小猫喊别的东西。 比如出现频率最高的夫君，还有道长，还有哥哥，还有坏蛋……不是，最后这个是喊谁的？ 说起来，圆曦怎么就没个别称？ “大猫猫……”小猫开口说梦话了。 噫？ 今天居然梦到自己了？ 白虎黄瞳闪闪。 等等！ 自己算不算圆曦别称啊？ 白虎有点儿纠结。 没等纠结出结果，小猫下一句梦话出口—— “夫君，大猫猫坏……” 妈的。 白虎鼻息变重。 原来不是梦到他。 是去梦里找她夫君告他状！ “夫君，我好想你……”小猫一直叫，带着哭腔，在地上扭得跟麻花一样。 白虎看了又心软。 叹息一声。 认命。 低头给她舔。 就当自己是她夫君吧。 虎舌温柔，把整只小猫舔遍。 小猫终于不扭了。 但嘴里还是哭着叫夫君。 白虎把小猫舔干净，又塞进自己身下。 小猫不哭了。 体温开始升高。 白虎面无表情。 已经数不清多少回。 反正只要他心软，就会发展成这样。 有时候他心硬，这猫自己也能发展成这样。 白虎只能归结于她太闲了。 “夫君……给我。”猫儿叫声又娇又媚。 正常男人听了，很难把持得住。 不正常的男人也不行。 但白虎不一样。 不比圆曦那种串子，他是正儿八经的佛修。 他对小猫，没有那种世俗欲望。 所以这忙，他就不能再替她夫君帮了。 “难受呜呜……” 小猫又在他身下哭。 正准备把猫塞到身下去，忽然瞥见她一截粉舌吐露在外，忘收回去。 短短一点儿，可爱至极。 鬼使神差，白虎舔了舔。 舔完，反应过来，如遭电击。 我这是在干什么？ 白虎淡漠神情绷不住，裂了。 妈的，要不还是给这猫找点儿事干吧。 太会勾人了。 白虎真怕自己哪天没忍住，把信仰改了。 越想越害怕，白虎把小猫摇醒了。 小猫：“？” 第233章 宝地 被人弄醒，小猫也不生气，一双清澈眸子望着白虎。 白虎被她这么看着，突然有点儿愧疚。 “吼（要不，你接着睡）？” 小猫这辈子没这么茫然过。 但她被满足后一般都很乖。 虽然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满足了，可那种感觉不假。 小猫爬回白虎头上，趴着乖乖睡了。 她这么乖，白虎更愧疚了。 等她睡熟，白虎把猫轻轻抓下来，放了血喂她。 心里有愧，白虎喂了很多。 直到小猫肚皮涨得滚圆，他才停下。 可能是吃太撑，小猫这觉睡得很久。 醒过来，神情还有些倦。 还很不高兴。 没等白虎问怎么不高兴，小猫自己开口了。 小猫说：“以前我离开夫君他们，不出三日，便会生出这样那样的病痛，现在都离开这么久了，我不仅没病，还……” 她问白虎：“大猫猫，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天道也觉得，我不该继续拖累他们，所以治好了我的病？” 默默一个虎扛下所有还顺带cos一把天道的白虎：“……” 可惜他还不能说出真相。 只能说：“吼（可能因为你是在佛国里吧）。” “喵啊？”小猫没懂。 白虎终于能把话题拐到他本意上：“吼（你对掌中佛国这门神通，了解多少）？” 但小猫不跟着他拐。 小猫问：“喵（大猫猫你怎么知道，这门神通叫掌中佛国）？” 白虎发现要跟她聊点儿正事，是真不容易。 不是！ 你进来这么久，就没发现我也是佛修吗？ 哦。 不能说也。 这猫不算佛修，她不信这个。 “喵（你好厉害，我都不知道耶）。”小猫果然也跟圆曦一样，是个串子。 白虎不想说话了。 好累。 但他不说话，小猫无聊，就又犯困。 白虎不得不强行把天往下聊：“吼（你不是总觉得，佛国里这么白，太无趣了吗？其实，这只是你没找到这门神通，真正用法）。” 小猫来了点儿精神。 白虎松口气，继续说：“吼（掌中佛国，学成后，掌中可自成一方世界，这世界的大小，与阅历有关，也与修为有关，我给你演示一遍，你且看好）。” 小猫瞪大眼。 白虎闭眸。 把神识往回收。 脚下无尽的白，瞬间烟消云散。 白虎往下坠。 小猫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能跟着白虎往下坠。 惊吓中，她抱住白虎耳朵。 白虎：“……” 你是不是又忘记你会飞了啊笨蛋！ 白虎垮着一张脸，四对巨型雪白羽翼，自虎背上生出。 一起张开，扇动。 停止下坠，白虎在空中自由穿梭。 “喵（穷奇）？”小猫震惊。 白虎也震惊了下。 她居然还知道穷奇。 但想想，脸更臭了。 “吼（穷奇只有双翼）。” “喵（那你是什么东西）？”小猫好奇盯着那四对羽翼。 “吼（虎）。” “喵（虎哪有会飞的？你这翅膀，它合法嘛）？” “吼（你少管）！” 白虎带着小猫，稳稳落在地上。 是褐色的大地，是青白色地砖。 再不是先前那空荡荡的白。 “喵？”小猫跳下虎头，好奇在地上踩踩，随即猫瞳瞪大，“好真实的触感。” “吼（因为这里本就是真实）。”白虎说完，看看天，低声道，“吼（要下雪了）。” 小猫跟着抬头。 鹅毛大雪，忽而飘落。 一片雪花落进她猫瞳，冰得猫身轻轻发颤。 白虎不经意瞥见，从口中吐出大团佛光，将整只猫包裹。 佛光隐进她身躯，只留淡淡金色。 小猫觉得身子暖和不少。 正要感谢白虎，却听白虎问她：“吼（不觉得这里眼熟吗）？” 小猫眼神迷茫。 她看看青石路，看看断墙，看看枯萎的树。 摇摇头。 白虎诧异：“吼（你在都城，没来过这里）？” 原来这里是都城。 小猫往前面跑了跑。 景物看起来都很陌生，确实没来过。 小猫疑惑看向白虎，等他解惑。 白虎沉默了一阵，直到大雪堆满青石路，他终于开口。 “吼（这里是清风的家）。” 大概是觉得这么说不对。 白虎补了句：“吼（一开始的家）。” 小猫怔住。 把眼前一切景物，再从头看起，细细看遍。 白虎看着那只白猫小小背影，没把话说完。 其实这里，不止是清风出生的地方。 另一个倒霉蛋，也是在这里出生的。 不知道这是什么风水宝地，能生出一对卧龙凤雏。 天煞孤星，天生魔种。 啧。 青石路尽头，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白虎回神，金黄眸子，闪过一抹嘲讽笑。 第234章 玄机 呐，那个倒霉蛋，很快就要更倒霉了。 小猫听见了脚步声。 她朝声源看。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僧人，穿着破旧僧袍，在风雪中步行。 “喵（老和尚）？”小猫不太确定。 这僧人跟她在佛国里见到那个老和尚，长相有八分相似，但年轻许多。 “好漂亮的小猫。”僧人听到猫叫声，快步走过来，把小猫抱进怀中，“这么冷的天，别冻着……噫？原来是个有佛缘的。” 小猫诧异。 她没料到僧人能看见自己。 更没料到旁边那么大只八翼白虎，僧人居然视而不见。 “喵（大猫猫）？”小猫不解去看白虎。 白虎却早闭了眼眸，在雪中打盹儿。 似乎觉得眼前所见，都没意思。 “喵（大猫猫）！”小猫从僧人怀里跳下去，到白虎跟前，拿头去蹭他虎爪，“喵（他为什么看不见你嘛）！” 白虎被她蹭得睡不着。 无奈睁眼：“吼（因为我不想见他，他亦想不到能见我）。” 这话说得太有玄机，小猫听不懂。 她打算回头问问那僧人。 结果一回头，僧人却不见了。 “喵（人呢）？”小猫在雪地里到处扒拉。 白虎：“……” 她是觉得这三寸雪，能埋进去一个人吗？ “吼（到前面去了）。” 看她准备把青石砖都掀翻，白虎不得不出声。 小猫往前跑。 白虎懒懒跟在她身后。 拐两道弯，小猫果然又看见了那僧人。 不止那僧人。 在僧人脚边，还有个冻得浑身青紫的婴儿。 婴儿还活着，但不哭。 只睁着一双眸子，看天看地，看这纷纷扬扬大雪。 不知道是对天不满意，还是对地不满意。 也可能是对雪有意见。 反正婴儿满脸不高兴。 小猫凑近看了看，又嗅了嗅。 感觉这婴儿的长相，还有气息，都很熟悉。 联想到白虎先前所说的话，小猫悟了。 “喵（原来清风小时候长得也不是很好看呐）！” 白虎：“……” 他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你都看到这个和尚了，怎么还会认为这是清风啊？ 好歹都是你喜欢的人，你多上点儿心，用点儿脑子好不好？ 小猫确实用脑子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 “喵（不是说，清风先生，官至宰辅吗？怎么宰相不长头发的）？” 大概是反应过来了吧。 “好漂亮的小孩子。”僧人不知道是真觉得这婴儿漂亮，还是见谁都这么夸，他弯腰把婴儿抱起，“这么冷的天，别冻着……噫？竟然是。” 是什么，僧人没说。 或者说，他没当着婴儿面说。 僧人把婴儿抱回了佛寺。 佛寺里，每个见过婴儿的人，都会在出门后，问那僧人，问他为何要把这天生魔种捡回来，而不是直接弄死？ “喵（天生魔种？那不是清风阴阳怪气圆曦的时候，用的词嘛）？”小猫搞不懂。 白虎也没解释。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在佛寺里随便找个地方，开始打盹儿。 当然，不管选哪里，他总是睁眼，就能看到小猫。 面对佛寺里其余人质疑，僧人都是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僧人那个唯一弟子来了佛寺。 “喵（陛下）！”这个人，小猫不会认错。 “师父，这魔种只会带来灾祸，你心善，不愿杀他，朕能理解，但你把他养在佛寺……”一身明黄，尊贵无比的中年君王不同意僧人做法。 僧人微笑摇头：“陛下，你该叫他一声师弟。” 小猫和僧人大弟子一起愣住了。 “喵（是圆曦啊）。”她轻手轻脚走到那婴儿旁边，再次仔细感受他气息。 婴儿见着小猫，没什么特别反应，脸上还是不高兴。 僧人在檐下答大弟子：“陛下，贫僧眼里，只看见了一个可怜婴孩儿，看不见什么魔，什么佛。” 君王还是不同意，两人争执着，走远了。 小猫在婴儿身上嗅嗅，又舔了舔他的脸。 婴儿终于有反应了。 他给了小猫一个嫌弃眼神。 小猫被打击到，哭着跑到白虎跟前告状。 白虎除了叹气，还是只能叹气。 时光飞逝，三年很快过去。 婴儿长成稚子。 僧人待他很好。 给他吃，给他穿，教他说话，教他走路。 但他身体却一直很差。 疾病缠身，卧床不起，家常便饭。 僧人认为是自己不够尽心尽力。 “或许，能找到他亲生父母，让他爹娘来照顾……定是会比我尽心？”僧人念叨着，出寺去替他找寻亲生爹娘。 因为是都城人氏，有大徒弟帮忙，僧人很快找到那对父母，把稚子给他们送了回去。 第235章 再见 那对夫妻虽然表情诧异，但孩子被送回，还是高高兴兴接了，并表示一定会好好对他，不会再把他弄丢。 僧人闻言，笑着点头。 既没问那对父母，当初为何把稚子丢在冰天雪地里。 也没问已经会说话的稚子，到底愿不愿意回到亲生父母怀抱中。 僧人只是不停流泪，又满脸喜色告诉稚子：“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血浓于水，他们总不会害你。” 此后十年，小猫都没再见到圆曦。 白虎日复一日在佛寺里晒太阳，小猫趴在他头顶，神情呆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有一日，白虎听到小猫嚷叫起来。 “不对，不对。” 小猫从他头顶上跳下来。 往僧人禅房跑。 白虎不知道她又抽什么风，只能跟着她。 不跟着不行，这猫在自己佛国里都能把自己弄丢。 在禅房里，小猫没找到僧人。 她又去对佛寺里别的和尚喵了几喵。 和尚说，都城里有贵人家闹鬼，僧人前去驱鬼了。 小猫问到地址，又央求白虎带她去。 白虎心说你要我带你去，那你还费什么事儿去问地址。 那地方，他熟得不能再熟。 小猫找到僧人的时候，僧人恰好在十年后，第一次见到圆曦。 哦，这个时候，圆曦不叫圆曦，叫李青泽。 是这个贵人家的大少爷。 也是僧人此行的任务目标。 “大师，那鬼，就附身在青泽身上，还请大师出手。”贵人手里还抱着新生的男婴，神情漠然，“如果驱赶不了，就劳烦大师，把青泽一并除去吧。” 贵人说完，大概是怕鬼气影响新生儿，抱着孩子走了。 徒留僧人呆立原地，怔怔看着那个，长得不算高，长得极其瘦，脸上条条青黑，正冲着他笑，笑容颇为讥讽的少年。 “师父，好久不见啊。” “师父是来除掉我的吗？” “太晚了，师父，十三年前，你就该这么干了。” 少年说着，步步走近僧人。 身上魔气和鬼气缠绕。 “喵（原来长了头发的圆曦这么好看。）”小猫这时候，还在跟白虎感叹。 白虎接她的话，真的很困难。 他总觉得，这时候，小猫更应该关心点儿别的。 比如圆曦这十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比如圆曦这时候，正准备跟僧人同归于尽。 比如……反正肯定不是关心圆曦发型的时候。 “喵（不行，我要去跟长了头发的圆曦贴贴）！”小猫已经知道，佛国里这些场景，都是现实曾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这大概是她，唯一能看见圆曦不秃的时候。 错过就没了！ “圆曦！”反正这也没外人，小猫也不学猫叫……啊呸！ 她本来就是猫！ 小猫飞扑到少年怀里，在少年和僧人两脸懵逼中，在少年脸上又蹭又舔。 就在猫舌要往少年嘴里伸的时候，少年身上突然冒出三团漆黑黑脑袋。 她们一起问少年：“哥哥，这是你养的猫吗？” 小猫吓得舌头都忘了收。 少年也终于反应过来，看小猫的眼神还是嫌弃，但他也伸舌头，点了点小猫露出来那截粉嫩舌尖。 白虎看了一眼，然后觉得没眼看，把眼眸闭上了。 似曾相识的丢人。 小猫被少年亲得耳朵滚烫。 连害怕都忘了，前爪紧紧抱着少年。 “圆曦……” 她语气极其眷恋。 “呵。” 少年低低笑了声。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唯一一声，不带任何讥讽意味的笑。 虽然年岁不对，虽然时间不对。 但小猫能见到，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还是很开心。 “我好想你。”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圆曦说。 哪怕这时候，他还不认识她。 “嗯。”少年不知道她口中的圆曦到底在喊谁，但他应了，心情莫名好，语气也是难得温柔。 他哄着她：“你躲远一点儿，我得跟我的师父，好好叙叙旧，等我叙完旧，还活着的话，来找你。” “不要。”小猫抱着他不撤爪，“你误会他了，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知道我想的哪样？”少年纯粹是逗猫玩的语气。 “你觉得你师父是个坏人，是不是？” “坏人？”少年摇头，“蠢人才对，他总把天底下的人，都想得跟他一样心善……蠢货！” 少年说起他那对父母。 说他天生有疾，父母觉得给他治病会亏，就把他丢了。 说僧人把他送回去，他们会欢欢喜喜接着，是因为正好听说有贵人生不出男丁，想买个男婴回家，借一借运气。 僧人前脚走，他们后脚，就把他卖给了贵人。 第236章 鬼婴 这家贵人，只是身份尊贵，但算不算人，还另待商榷。 少年在贵人家的日子，一开始还算不错。 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用他做。 直到第一个女婴诞生。 “他们觉得是我的问题，觉得是我运气不好，没给他们借来男种。”少年脸色又变得鬼气森森，他笑得阴邪，“抛开别的不说，他们看人眼光还真准。” 少年说：“我这辈子运气就没好过！” “才不是呢。”小猫不喜欢圆曦这样笑。 她拿爪子扒拉他脸，试图把那些鬼气都弄走。 “你运气超好的，你以后会遇到一只世界上最可爱最可爱的小猫，她……”小猫把头埋在少年纤细脖颈间，轻声说，“她好喜欢你。” 少年那些过往怨气，被小猫突如其来的告白打断。 他不得不先把小猫丢开。 “不要嘛。”小猫死死抱住少年胳膊，甚至扯落他半只袖子。 那只胳膊上的淤青，鞭痕，就这样显露在所有人眼前。 小猫愣住。 抱着少年的猫爪，下意识松开。 “呵。” 少年轻嘲。 贵人生下女婴，少年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只负责吃喝玩乐的大少爷身份没了，贵人府上，多了个什么事都要做的杂役。 那时，少年李青泽才五岁。 七岁的时候，贵人生下第二个女婴。 这下，李青泽连杂役都不算了，毕竟府上随便一个杂役都能欺负他。 八岁，贵人生下第三个女婴。 府里上上下下都觉得是李青泽有问题。 贵人准备把他卖了。 少年不想被卖。 “我想办法，给娘亲找了个阳气足的男人，这回她怀的，果然是男胎，我想，都是我的功劳，总该对我好一点儿了吧？”少年身上的魔气，压都压不住，他语气变得尖锐，像什么鸟死前的啼啸，“可她要杀我！我叫了十年娘亲的人！她要杀我！” “你看。”少年对一直沉默的僧人说，“你看得见她们吗？” 那三团黑雾从少年身上依次下来，个个，都只比小猫大一点儿。 “师父啊，这就是我那三个妹妹。”少年脸上的鬼气终于散去，只剩紫气萦绕，他还在笑，眼尾带泪，“你看，这个呢，是生下来就被稳婆溺死了，这个嘛，三月大的时候，吃核桃噎死了，最后这个最惨，冬日里烤火的时候，我娘亲抱着她手抖，给抖落到火盆里，活活烫死了。” “师父，你说，到底她们是鬼，还是我那娘亲，才是真正的鬼？” 僧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只是看着少年泪流不止。 就像十年前，他把少年送回去那样，泪流满面。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少年语气又变得凶恶，“哭有什么用！” 凶完又变得柔软：“你真是，救我于苦海，又送我下油锅，我已经煎熬到，不堪忍受了，你又来了，你来做什么呢？” 少年看向僧人的目光，还有期许，但不多。 更多的是绝望。 “你是来送我上路的，是不是？” “不是的。”僧人没回答，小猫替他回答了。 小猫又往少年身上爬。 她要帮他把眼泪都舔掉。 少年这回没阻止她。 “我不是你口中的圆曦。”他抱着她，摸她脑袋，眼神弃嫌，但手上动作却温柔，“我是李青泽，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个名字，但到底，是我在这个世上，第一个名字。” “你就是圆曦。”小猫去舔他眼角的泪水，“你是李青泽，也是圆曦。” “随便你了。”少年不想跟她纠结这个问题，只是抱了抱她，又亲了亲她鼻尖，“我打不过他，可能就要死了，可能会，死得很难看，你走远一点儿，知道吗？” 小猫摇头。 “听话。”他对她倒是耐心，还哄着，“你连那三个没成型的小鬼都怕，胆子这么小，还不快找地方躲起来？” “老和尚不会杀你的。”小猫终于能把话跟他说清楚，“他知道你亲生爹娘是坏东西，他什么都知道……哦，也不是。” 小猫想，老和尚知道少年会吃苦，但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苦罢了。 “你说什么？” “吼（你说什么）？” 少年和白虎的啸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小猫愣了下，扭头，见一直闭目打盹儿的白虎，不知何时站起，正朝着她走来。 “你在看谁？”少年声音响起。 小猫回头。 “你刚才说什么？”少年让她把话说完。 小猫压下心中诸多怪异，继续说： “你，你并非人族，乃是天生魔种所化而成。 你自幼体弱多病，不是先天不足。 只是，只是魔族需要吸食贪婪、欲望等等恶念，方能强大。 在佛寺里，没有你要的这些东西。 老和尚没有办法，他只能把你送走……” 第237章 意义 “是这样吗？”少年信了，但不敢信，他问僧人，“是她说的那样？” 原来是这样。 白虎不用问僧人。 他不需要答案。 白虎知道小猫是对的。 他无数个打盹儿的夜晚，小猫都在僧人禅房内蹦蹦跳跳，不知道在忙什么。 白虎不关心她，却不想她一直在关心自己。 当年的自己。 困扰他多年心结。 在此刻释怀。 太晚了。 白虎想。 这一切解开得，太晚了。 僧人没有回答少年。 只是朝少年，颤抖着伸出手，哭着求他：“回家，跟我回家吧。” 僧人后悔了。 就如成佛要历经万般苦难那样，成魔也是一样。 非九死不能大成。 僧人想过少年可能会经历非人困苦。 也知道天子脚下，会有诸多正道人物窥伺天生魔种。 僧人把能做的都做到最好了。 他给了少年一个能长大的机会。 但亲耳听到少年口述那些人心险恶，僧人还是无法接受。 书上苦不是苦。 真正吃到嘴里，苦进心里的，才是苦。 僧人后悔当初把少年送走。 他想，即便只能在这世上活短短数载，在那佛寺里活着，也总好过让少年在这世上，吃一辈子苦。 “青泽。”僧人哽咽，“我带你回家。” 少年沉默了很久。 最终还是答应了。 当年为什么会答应呢？ 白虎想不起来原因了。 好像是，嗯，自己好像没有挣扎，就当报答老和尚雪地里救他一命的恩情。 引颈受戮。 老和尚要杀要剐，他都随他心意了。 “她们呢？”少年最后问僧人，“你要怎么处置她们？” 他是在说那三个鬼婴。 “我会超度她们，叫她们化去戾气，重新投胎做人。”这是僧人的本职。 但这不是少年想听的答案啊。 白虎在心中叹息。 杀人者偿命。 他那娘亲害了三条性命，只因是母女，便不用偿命么？ 世上岂有这样的道理？ 天下真无不是的父母？ “呵。”少年惨然一笑，“那就不麻烦师父出手了。” 说完，少年手中魔气凝成一杆长枪。 三团黑雾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不停叫哥哥。 “青泽！”僧人指尖凝出佛光，但犹豫着，并未出手。 少年眉头未皱，长枪送出。 穿透了小猫身子。 “吼（你疯了）！”白虎没料到小猫会送上去。 “你干什么！”少年也没料到，紫气萦绕的瞳孔，瞬间通红。 僧人哑然，手上佛光消散，不知如何开口。 小猫硬吃了少年这一枪，倒也不算太难受。 她是瑞兽圣体，虽天然怕污秽侵袭，但也天然克制污秽。 无非是谁强谁弱的区别。 还好这时候，少年的魔道水平，还不算高。 也还好白虎先前给她灌饱了。 白猫身子摇摇晃晃，到底勉强能站稳。 “让她们，让她们转世吧。”小猫求少年收手，“虽然我知道，我知道人世间有很多很多不好。” 她懂少年心思。 一直都懂。 因为她也是这么苦着过来的。 “我知道，人世间有很多很多的坏人，她们转世，可能过得比这一世还要苦，但是。”小猫也学会人类的但是了，“但是人世间，还有好多好多，像老和尚，像你……” 像紫阳夫君，像清风哥哥，像苏梦白……还有这么多的好人。 只要遇上一个，就够抵清之前所受全部苦难了。 活着才有希望。 只要努力活着，总会遇到的。 如果真的遇不到，遇不到也没关系，就让我来成为那样的好人，呃，好猫，先帮她们渡过当前的死关吧。 “她们不想死的，圆曦……或者青泽。”小猫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少年，“你看看她们，她们还想活着，虽然被那么残忍对待，但她们不想死，让老和尚送她们去轮回吧。” 白虎终于看不下去，想把小猫叼走。 小猫拒绝了。 白虎暴怒。 前所未有的暴怒。 “吼（佛国里，只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曾经发生，你懂不懂？你不是进入了逆时空，你现在所做一切，没有意义，都没意义！你改变不了任何事，这三个鬼婴死了，魂飞魄散了，你这是在做无用功，你懂不懂）？” 即便解开当年心结又怎样？ 他不是当年的他。 老和尚也不在了。 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 世上一切事，都是虚无。 小猫不懂。 她害怕生气的白虎。 小猫往少年怀里躲。 结果少年也凶她。 “你没有脑子吗？你比他还蠢！”少年指着僧人，骂小猫，“你活腻了你敢接我的魔枪！你要求死你早说，我也一起送你上路好不好！” 第238章 误解 小猫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委屈坐在一虎一人中间，抱着尾巴哭。 把少年哭得心烦意乱。 把白虎哭得心软。 “要不你来做我师父的徒弟吧？”少年气得想把全天下的人都杀了，“正好你们俩都一样的蠢，一样的舍己为人，一样都只会哭！” “吼（别哭了。）”白虎想去舔她，但怕暴露身份，他从没在她清醒时触碰过她。 小猫看了眼少年，又看了眼白虎，继续哭。 但怕挨骂，没敢哭出声。 少年被她磨得没脾气了。 一脸嫌弃，把小猫抱起，也不等僧人，自顾自往佛寺方向走。 他记得回家的路。 一直记得。 记了整整十年。 但未敢朝那个方向踏出一步。 佛寺里，什么都没改。 十年对这座寺，和寺里的人来说，就像弹指一挥间。 连菩提树的年轮都没长。 少年回到佛寺，撸了两把猫，看她好像没怎么受伤，便让她自己玩去。 小猫不想走。 白虎凶巴巴在菩提树下，她不敢靠近。 “干嘛？”少年还小，长发没束起，风吹过，遮了半张玉脸，“赖上我了这是？” “才不是。”小猫在他身上到处蹭，“我们本来就是……” “就是什么？”少年把她拎起，指指自己腰下的位置，“这里，不能蹭，懂不懂？” 小猫没反应过来。 她还在思考，要怎么跟还没长大的圆曦，说他们俩的关系。 所以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来着？ 夫妻？ 不算，她还没同意呢。 家人？ 这倒是算，但现在他还叫李青泽，跟老和尚，跟寺里的和尚们，才是一家人。 想了想，小猫只能回答他：“其实我是你的宠物。” “哧——” 少年没忍住笑出声。 嘲笑那种笑。 把小猫丢到一边。 少年理了理身上被她蹭出的皱褶，坐直身子，傲然看她。 “宠物？”少年又是一声轻笑，“我会宠你？” 小猫心碎了。 更心碎的话，在后面。 少年说：“做我的玩物，倒是差不多。” “你混蛋！”明知自己不该跟个小孩子生气，小猫还是忍不住。 她哭着跑去找白虎了。 白虎虽然凶，但白虎不会说这么伤她心的话。 最起码不会拿她当玩物。 “嘤嘤嘤。”小猫抱着虎掌，哭得很伤心。 白虎心情乱七芭蕉。 是的。 虽然他没说，但他心里，其实也就当小猫是个玩物。 喜欢吗？ 喜欢。 能豁出命去喜欢吗？ 那不能。 但就像圆曦说那样，这世上要比小猫更喜欢的东西，那他确实也没有了。 还没等白虎想出用什么话来哄她，小猫先哭睡着了。 白虎：“……” 行吧。 倒是省心。 这回直接舔就成。 虎舌舔过那双紧闭的眸子，又舔过还发烫的猫耳，舔她鼻尖，下巴…… 一遍没舔完，天黑了。 今夜雨大。 特别大。 大到，白虎想起了一些，不是很好的回忆。 好像也是这样的雨夜？ 白虎想得出神，没留意走到跟前的少年。 “下雨都不知道找地方躲，蠢死了。”少年把小猫拎起，眼神和语气，都很嫌弃。 但下一秒，少年把小猫藏进衣襟里。 弓着身子，替她把风雨都挡住。 带着小猫回了自己的禅房。 突然被年少自己抢走小猫的白虎：“……” 其实，小猫做那些，也不是全无意义，对吧？ 至少，白虎不认为当年的自己，会对一只猫，好到这种程度。 就是可惜了，他还准备再喂小猫吃点儿的。 挨那一枪，到底让她身体变孱弱了。 白虎能察觉到，佛国的时光流速，变快了。 这是小猫灵力不够，撑不起消耗了。 算了。 明天再找机会偷偷喂吧。 他和小猫的日子还长。 留给李青泽的时间，就没两天了。 少年把小猫带进禅房，便将她从衣襟里拎出，丢到角落，自己上了床歇息。 小猫落地就醒了。 醒来还很茫然。 但看到床上的少年，小猫就不茫然了。 像偏离航线的渔船看见灯塔。 小猫嗷呜一声猫叫，扑上了床。 “圆曦！” 虽然圆曦变小了，还长了头发，但她是不会认错的。 圆曦还是她的圆曦。 然后小猫就被少年一脚踹下了床。 “喵啊？”小猫被摔了两次，身上毛都摔乱了。 “最后说一遍，我叫李青泽。”少年似笑非笑，眼神极其危险，“再叫错一次，就给我滚出去淋雨。” 啧。 菩提树下的白虎，把屋里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不愧是他啊。 心狠手辣，天生魔种。 小猫不懂他为什么这么介意自己叫错称呼。 明明李青泽就是圆曦嘛。 一个俗名，一个法名而已。 要分这么清楚干嘛！ 小猫生气了。 第239章 磨刀 她不喜欢少年那句“滚出去”。 很不喜欢。 从地上站起来，把摔乱的毛发甩甩，小猫转身，开门走了。 啧。 看着小猫朝自己走来，白虎感叹。 不愧是她啊。 愣是把三个骄傲至极的男人，逼到入赘。 在自己脾气最不好的年纪，遇上这么块硬骨头，自己会低头吗？ 白虎突然来了兴致。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开始揣摩自己当年心意。 小猫身上有他的佛光护体，倒是不至于淋雨。 但她心里的雨估计下得不小。 出了禅房，也不愿意回他身边来，就蹲在院子正中，呆呆望天。 白虎知道为什么。 他突然没心思揣摩当年的自己了。 就连现在的自己，开口哄她一声，都这么难。 何况当年？ 正如白虎猜想那样，那扇房门，一直闭到第二日早上。 少年开了门，不是想低头了，纯粹是睡醒了。 雨还在下。 小猫蜷成一团，在院子中央睡着，还没醒。 少年瞥了眼，又视若无睹，挪开了目光，看向院子前方。 前方，不知何时，站了一身明黄。 少年记得这身明黄色。 按先来后到，他该叫他一声大师兄。 不过师父不让。 师父自己，都喊他陛下。 那身明黄看了看少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也可能该说的，都跟他师父说过了。 因为那身明黄走后，僧人就撑着伞来了。 路过院中，僧人把撑开的伞，放在小猫身上。 自己淋着雨，到了少年檐下。 “怎么？”少年已经懒得嘲讽了，面无表情，问僧人，“你又保不住我了？他们还是想要我的命？” “别多想。”僧人对他展颜，“一切都交给我，我来想办法。” 少年没有信他。 也没有问他想的什么办法。 他累了。 被一次次丢弃，一次次送走，一次次转卖。 他早就倦了。 少年眼里的淡漠，有了白虎十分之一的意味。 又下了一整天的雨。 小猫不知道是太难过，还是因为体弱，一直没醒。 白虎怕她生病，把她叼回自己身下，给她喂了不少血。 等喂完，感觉她气息强了不少，白虎准备再把她放回去，又有些犹豫。 “夫君。”小猫又梦到她的夫君了。 她软声软气撒娇：“带我回去吧，夫君，大猫猫坏……” 又告他状呢。 白虎到底没舍得不管她。 又给她当了一回夫君。 把睡梦中的小猫哄好，白虎熟练把她塞进自己身下。 塞完，又感觉自己动作过于熟练，有些愣神。 他最近对这个玩物，好像，有点儿太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小猫传染。 白虎感觉自己的脑子，也变得不好用了。 小猫是被磨刀声吵醒的。 是僧人在少年屋外磨刀。 雨很大，雨声当然也很大。 但都盖不住磨刀声。 白虎又闭上了眼。 不知道是不关心。 还是睡着了。 小猫去到僧人身旁，满脸疑惑看他。 虽然感觉人类磨刀不是要干什么好事，但小猫没能在僧人身上感受到恶意。 他仍是一片赤诚，就像初遇那样。 “你来啦？”僧人见了小猫，仍是微笑，手上动作不停，哄着她，“去别的地方玩，会吓到你的。” 小猫摇头。 望了望紧闭的屋门，想进去找少年。 又想起他说过的那些，伤人话语。 小猫犹豫了。 “想去就去。”僧人看出她的犹豫。 虽然不知道小猫和少年发生了什么，但僧人用自己的经历，来劝小猫。 僧人说：“有些事，不要等发生了，才来后悔，想做就去做。” 可是。 小猫想，他把她关在门外。 他居然敢把她关在门外！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小猫觉得，自己也不能毫无底线，次次都原谅他。 但是僧人说：“不是原谅，是去爱。” 自己爱他吗？ 小猫觉得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于是小猫就去挠门了。 刚挠第一下，门就破开了。 原来他从来不曾锁门。 只是在等她，或者等风大一点儿。 门就会开。 小猫钻进去，拿尾巴把门关上。 少年坐在床上，背对着门。 小猫跳上去，蹲在他身边，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 少年倒是看了她一眼。 又开口问她：“生病了？” 小猫摇头。 她觉得自己身体贼好。 “那就好。”少年收回视线，安静了。 小猫觉得这种安静，有些折磨人。 她慢慢往少年身上挪，先是猫爪，然后是腹部，然后……就被少年拎起来了。 “不是跟你说了，这个地方，不能蹭吗？”少年眼里有笑意，“你是不是故意的？” 又骂她：“色猫。” 第240章 夫妻 小猫眼神清澈，脸上神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她怎么会是故意的啊？ 她她她哪里色了？ 明明是圆曦！ 圆曦就喜欢她蹭那里的嘛。 “哑巴了？”少年眼里笑意浓得要溢出来。 小猫想起僧人的话。 “我喜欢你。”她直勾勾看他。 少年眼里笑意消失，神情愕然：“……什么？” 菩提树下，白虎猛然睁开眼，虎耳竖得笔直。 “我爱你。”小猫嗓音绵软，“青泽。” 她叫他的名字时，像是放了很多糖，甜得腻。 白虎忽然觉得牙疼。 他脑子一片混沌，心脏跳得也没个规律。 什么都是乱的。 连淡漠眼神都涣散。 屋里的少年反应更强烈。 拎着猫的手猝不及防松开。 小猫还没反应过来，就笔直坠落到少年那处。 “嘶——” 少年疼得脸色煞白。 小猫惊慌失措，连踩几下，从少年身上跑开。 少年，少年已经不想说话了。 想说也说不出来了。 快疼死了。 嘴唇都没血色。 小猫也没敢跑远，跑两步回头，看少年疼得厉害，又往回走。 本着哪里受伤就舔哪里的猫咪法则，小猫凑近少年那处，嗅嗅，开舔。 “你、他、妈、的。” 少年的杀心，这一刻，格外重。 不是想杀猫。 随便杀个什么都行。 体内魔气根本压不住。 那色猫还在舔。 可能是错觉，少年还真觉得，好像没那么疼了，甚至还有点儿…… 一把将猫拽到眼前，少年掐着她脖子，跟她猫瞳对视。 小猫懵懵的。 确实半点儿色心都没。 少年怒火突然就消了。 杀心，杀心是什么？ 少年只能瞧见，她满眼都是他。 小猫知道自己弄疼他了，以为要挨顿打。 但少年把她拎过来，看半天，又没揍她。 小猫不知道他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小心翼翼蹭了蹭他的手。 少年手松了松。 小猫胆子大了点儿，靠近，去蹭他脸。 少年眯起眼。 小猫去舔他。 少年脑子一抽，也去舔她。 一人一猫很快舔成一团。 菩提树下的白虎：“……” 救命！ 明明犯蠢的是多年前自己。 为什么尬到的却是我！ “哈哈哈哈哈那里不行呀！”小猫娇笑声传来。 “怎么不行？你舔了我哪里，我就舔你哪里！”少年报复意味很重，但话语里，笑意更重。 白虎恨不得把眼睛戳瞎，顺带把耳朵也割掉。 “真的不行……” 屋里床上，小猫还在跟少年撒娇。 少年也没坚持，揉了揉小猫柔软肚子，想起方才痛楚，忍不住吐槽：“你怎么那么重？” “哪有！”小猫睁大猫瞳，“夫君都说我身轻体柔的。” “夫君？”少年脸色难看起来，“你还有夫君？你嫁人了？” 小猫摇头：“夫君是我娶回来的。” 她想了想，又说：“我也要娶你的。” “这么滥情。”少年只当她天真无邪，说的都是玩笑话，“谁稀罕。” “我……”小猫委屈低下头，不知道要怎么辩解。 好像，也有人这么说过她。 糟了，话说重了。 少年看小猫难过样子，暗道一声不好。 他在烂泥里长大，所学话语，都是字字句句戳人心窝子的。 即便他喜爱她，也难免不会伤到她。 “我稀罕。”少年亲了亲她，轻声说，“你把我那里踩坏了，我娶不到老婆，就把你赔给我当老婆，好不好？” “没有踩坏！”小猫抬起头来，很大声，“刚才我舔它，它还站起来了的……” 话没说完，被少年把嘴捂了。 小猫后面那句，我们本来就会是夫妻，也被少年一把捂住了。 等等！ 不对！ 你一个和尚，整天想着娶老婆干嘛？ 又看看少年满头青丝。 哦。 也是，他现在还没剃度。 噫？ 所以，僧人磨刀，是为了给少年剃度吗？ 没听说剃度要那么大把刀啊！ 说曹操曹操到。 下一刻，僧人提着刀，推门进来了。 少年听到门响，头也没回。 松开手，又抱着小猫舔了舔。 “乖，去别的地方玩，我没去找你，不准回来。”他神色温柔极了。 自跟她相识以来，这是他最温柔时候。 像是，像是再也见不到了那般。 “不要。”小猫蹭他手，撒娇，“别赶我走。” “没有赶你走。”少年心从不曾软成这样，“是，是怕你见了会被吓到。” 他想，他的师父终于保不住他了。 终于狠下心来，准备动手了。 那把刀上，佛性很重。 天然克魔。 除了来杀他，少年想不到第二种缘由。 “不会的。”小猫想，只是剃个头发而已。 怎么会吓到呢？ 她以前，也长过很长很长头发。 那些头发突然断掉，她也没很害怕啊。 第241章 玩物 “你听话一点儿好不好？”少年见着她纯粹眼神，烦躁起来，“别逼我出手打晕你。” “为什么？”小猫不理解，很不理解。 她只是想看看，他是怎么从有头发变成没头发的嘛！ 这要求，很过分吗？ 少年抬起手，魔气在掌心围绕。 小猫还是那样看着他。 眼神委屈又心酸。 少年到底没能下得去手。 把她脑袋摸了又摸。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喃喃，“该拿你怎么办。” 少年本不想反抗的。 他想，师父给了他命，给了他活下来的机会，让他长大了。 现在师父要他把一切都还回去，很合理。 少年半点儿挣扎的念头都没。 但现在，怀里抱着那团热乎乎，软乎乎，暖乎乎的东西，少年有片刻迟疑。 他突然就理解她那句，人世间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不好，但也有，也有好。 就像她这么好。 遇到她之后，少年忽然觉得从前那些不好，都能释怀了。 都算不得什么。 这两日甜，抵他从前所有苦。 还多。 多出好多。 “对不起啊。”少年知道这个时候道歉很迟，很迟很迟，但他不想留遗憾，“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不该那样威胁你。” 他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少年想，他是魔。 就算逃得了一时，那后面呢？ 要她跟着他，逃一辈子吗？ “要叫我圆曦，还是叫我青泽，都可以。”少年低下高傲头颅，抱着她亲了又亲，“都可以，我都可以，只要你开心。” “我不会叫错了。”小猫不懂他突如其来的讨好，有些受宠若惊，“我知道你叫青泽。” “青泽。”她又叫了一声，极其恋慕和依赖。 “嗯。”他轻轻应着，说了句小猫没听懂的话。 李青泽说：“如果……那我来做你的玩物。” 菩提树下的白虎叹气，再叹气。 不是，哥们儿，我还没同意呢。 你不能这样轻易决定未来你的命运好不好？ 什么素质！ “是宠物啦！”小猫不喜欢那个让她伤心的词。 “笨蛋。”少年骂她，语气却极为亲昵，“我是说，我做你的玩物。” “那也不行。”小猫摇头，很严肃承诺，“我会宠你的。” 少年笑出声来。 把小猫推远一些。 他想，她执意不走，那就让她陪自己最后一程好了。 想到人生短短十三载。 孤独十年。 末路终有人陪。 还是心爱之人陪着。 也很不错。 他笑着，翻过身，躺在床上，看着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僧人。 “师父。”少年最后叫了他一声。 “别害怕。”僧人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但也可能没有误会。 毕竟，毕竟要杀死他的魔性。 对魔族来说，这跟把他杀死一遍，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样想着，僧人又落泪了。 但仍是泪中带笑，安慰他：“别害怕，睡一觉，我保证，你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会好的，都会好起来，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厌弃你。” 他一遍一遍保证。 不知道是说给少年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少年脸上，始终挂着淡淡嘲笑。 小猫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 不是觉得两人的话不对劲。 是觉得，剃头发，不应该躺着。 她仍没在僧人身上感受到恶意。 但这不妨碍，她挡在僧人举起的刀前。 “不可以伤害他。”小猫发出低低吼叫，警告意味很浓，“收起刀，不然，不然……” 她威胁人姿势很不熟练。 但她不是不会。 小猫亮出锋利猫爪。 然后非常娴熟，刺向自己咽喉。 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屋来的白虎：“……” 举着刀哭得一塌糊涂的僧人：“……” 等死的李青泽：“……” 真是开了眼。 头一回见有这么威胁凶手，来保护受害者的。 看不下去了。 白虎出声：“吼（过来）。” 少年也出声：“乖一点儿，让开。” 小猫看看白虎，又回头看看少年。 身形不动。 一双猫瞳，笔直射向僧人。 “相信我。”僧人眼含热泪，“相信我，可以吗？” 小猫用自己的本能感知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遍的结果都相同。 僧人真的没有恶意。 不仅没有恶意，那滔天爱意，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小猫垂下猫尾，让到旁边去。 也不回白虎身侧，只蹲守在少年脸侧，拿粉嫩猫舌，轻轻舔他。 少年本以为，她这样安抚他，应该就感知不到痛了。 但没有。 僧人的刀落下来。 割在他胸口。 割开他皮肉，他还是好痛。 由内向外，由心到全身，都痛。 好痛。 恨随痛起。 少年那双生得灿若桃花的眼眸，此刻尽是恨意。 第242章 魔骨 恨他要在冬天路过那条青石路。 恨他要把自己从冰天雪地里捡出。 很他要让自己见到那三年最暖最暖的晴日。 恨他又要把自己推进人世深渊。 恨他让自己在深渊里沉沦，在深渊里习惯，已经决定要报复世人，把这人间变作炼狱，又在这时候来找自己。 恨他不负责任，又负责任。 自己不会原谅他。 少年想。 永远不会。 刀深入血肉。 在里头打转。 似乎在找什么。 刀锋擦过肉，搅合鲜血声音传出。 刺耳。 再深入骨。 那是一块魔骨。 天生道种，便是由这块魔骨，世世代代传承。 那是少年身上魔性最重的地方。 刀开始剔骨。 声音很响，很难听。 也就更痛了。 但再痛，少年都没有流泪。 只有恨。 痛到极致，他发出凄厉嚎叫。 也满是恨。 魔骨终于被剔下来。 少年也去了半条命。 若不是恨意撑着，让他不能就这样死去，早该断气了。 僧人颤抖着手，捧着那块魔骨。 其上萦绕精纯魔气，把他一双手腐蚀得不成样子。 僧人仍是不放。 又举起刀，往那魔骨上砸。 一声，两声，三声…… 少年一开始还数。 后来觉得没意义，就不数了。 魔骨被砸成两段，三段，被砸到粉碎。 僧人把他的魔骨毁去了。 感知到自己力量散去，少年对僧人恨意达到最巅峰。 然后就见僧人，把刀举起，对准僧人自己心口。 一样步骤。 只是少了搜找那部分。 僧人精准找到自己身上那块佛骨。 咬着牙，把它从自己身上，剔下来。 颤抖着手，捧着佛骨，送进少年缺失地方。 原本容貌年轻的僧人，瞬间老了几十岁。 真变成老和尚了。 少年瞪大眼。 眼里恨意从巅峰往下退。 消减，消减，消减。 冰消雪融。 悔意疯涨。 少年摇头，少年终于流泪了。 那些渐渐消退的恨意，全化作眼泪，从眼角滑下。 很快如奔流。 他师父这个人啊。 他师父这个人啊，真是！ 真是。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蠢货！ 你总见不得人间苦，总见不得世人苦，见不得我苦。 你可曾有片刻想过你自己？ 你自己活在寒冷冬天里，你没有知觉吗？ 不值得。 他一个生来使命就是为祸人间的魔头。 不值得师父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不值得啊！ 把你的佛骨拿走！ 听到没有！ 少年想喊。 但发出声音，全是嘶哑惨叫。 佛骨散发出的佛性与佛光，对他而言，就是最烈性毒药。 他身上魔气步步退让。 退无可退。 少年昏死过去。 “别害怕。 睡一觉，好好睡一觉。 我保证。 我保证，你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会好的。 都会好起来。 你会成为佛缘最深厚的人。 你会悟性极佳。 你会做佛门第一人。 往后，往后还要做天下第一人。 世人皆爱你。 同门皆敬你。 修道者都将仰望你。 就连天道，天道，天道也会青睐你。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厌弃你。” 老和尚胸口还有那么大个窟窿，他却全然不顾。 一边轻声安抚那早昏睡过去的小徒弟，一边替他缝合伤口。 失了佛骨的佛光极其微弱，但缝治伤口，绰绰有余。 老和尚把那个破烂不堪的小徒弟处处缝起来。 从肉体，到心灵。 “你会是这天底下最尊贵，最良善之人。” 他如颂真经。 “你会如日方升，如月永恒，你的人生，自今日始，且永不坠落。” 他如盟誓。 最后，老和尚为他剃度。 长长青丝滑落，少年的眉眼也渐渐发生细微改变。 最终，如获新生。 老和尚这才抚着胸口走了。 血滴落在木板上，连成一条线，又化作点点佛光，消失不见。 小猫早哭晕过去三回。 剔魔骨哭晕一回。 剔佛骨再哭晕一回。 老和尚缝缝补补少年，她再哭晕一回。 白虎还是那般冷漠。 本就是他亲身经历过。 该恨的，该哭的，当年已经哭完。 如今，他甚至都懒得睁眼再看一遍。 但小猫越哭越凶。 老和尚走了她还停不下来。 哭着哭着，就出气多，进气少，再往后，出气也少了。 感觉怎么要死了？ 白虎吓得连忙睁眼，把小猫叼到身下，拿虎舌撬开她嘴，像救溺水之人那般，慢慢给她渡气。 折腾半晌，泛白的猫瞳才渐渐回过光来。 白虎趁她还不清醒，又割了虎掌，给她灌血。 边灌，思绪边散漫。 不是，她这个看戏的，怎么入戏，比戏中人还深？ 白虎把自己当年，同她现在对比。 难过吗？ 那肯定难过。 但有她这么难过？ 太夸张了。 第243章 佛骨 白虎理解不了。 她是真的爱上他了？ 那就未免太可笑了。 白虎看向床上的少年。 再过一宿。 等雨过后，明日第一束天光照进来。 她真正爱的那个人，在梦里喊了973次名字那个人，就会从这具身体里诞生。 到时候，她分得清她到底爱谁吗？ 大概他们的血，对她确实是神丹妙药。 小猫清醒过来很快。 怕她清醒过来又要哭，白虎故意拿话逗她。 白虎说：“吼（你喜欢他）？” 小猫还有点儿懵。 床上被剃度后的少年模样，她越看越眼熟。 不是看李青泽那种眼熟。 是另一种，她形容不出来的，眼熟。 就像一起生活很久的人，突然分开一年，再见到那样。 略微生疏的极致熟悉。 再听到白虎问话，想也不想回答：“喵（当然啊）！” “吼（可是他才十三岁，才十三岁啊！你个禽兽！）” 小猫一愣，又重重点头：“喵（我本来就是禽兽啊）！” 白虎：“……” 好，这把算你赢了。 小猫又蹭了蹭白虎，理直气壮：“喵（你也是禽兽啊）！” 白虎无言以对。 小猫还说：“喵（夫君说，若是按人来算，我今年，约莫也是十二三岁，刚好和他一样年纪）。” 白虎想了想，觉得紫阳说得没错。 又想到，她才十二三岁，那三条人形生物就对她这样那样……嗯，都是禽兽！ 这么一对比，白虎又有点儿心疼小猫，忙叼过来，舔舔。 小猫僵住。 漂亮的猫瞳瞪得极圆。 白虎舔两口，也意识到不对。 嘶。 她好像是清醒的。 白虎也僵住了。 好尴尬啊。 要说点儿什么吗？ 还是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舔？ 白虎决定没皮没脸继续舔。 但小猫一直盯着他，让他有点儿难受。 像干坏事儿被人逮住那种难受。 气得白虎把她眼眸也舔了两下。 小猫终于反应过来，拿猫爪去挡他的虎舌。 “大猫猫，你发什么疯啊！”她笑起来，笑声很好听。 白虎觉得自己是有点儿疯。 怎么会有人心疼一个玩物？ 但他就是好心疼。 十二三岁，还是在家中，被父兄疼爱的年纪。 虽然他没体会过，他那三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妹妹，也没体验过。 但他见过。 都城中，像他后来娘亲那样，执着男丁的贵人家，到底是少数。 大多数人家，对女儿疼爱，都是要胜于男儿的。 小猫受孕于天，养于地，生来就是万妖窥伺，无人疼爱。 好不容易遇到个林剑兰，还骗得她把小命丢了。 侥幸遇到那三条狗……她才多大，就整日哄着她做那种事。 正经学堂没上过，正经道法也是乱七八糟学。 “吼（别乱动，毛发乱了）。” “哦。”小猫把猫爪放下，乖乖给他舔。 白虎更心疼了。 眼泪都差点儿掉下来。 “别舔眼睛好不好。”她又笑起来，“好痒。” 就舔就舔。 白虎拿虎掌把猫按着，从头到尾舔遍。 小猫躲了好几次，还是没躲过，好几处敏感地方都被他舔到。 “你禽兽！”她骂他。 “吼（我本来也是）。”他也理直气壮了一回。 “好吧。”小猫不跟他争，颓然道，“我也是。” “吼（你不是）。” 白虎舔了舔她的猫爪。 他想，做她的玩物，好像也还不错？ 又想，当年的自己，眼光还看得挺长远。 “喵？”小猫又疑惑了。 “吼（困不困？睡会儿）？”白虎哄着她睡觉。 小猫摇头，爬到少年床上，把少年剃下的青丝都收拢起来，又掐了术法，把屋子里血迹一一去了。 在少年身侧趴下来。 “我要等他醒过来。” “吼（你先睡，我知道他什么时候醒，他醒之前，我叫你）。” 小猫不听，坚持清醒着等。 然后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白虎：“……” 我就猜到。 所以你坚持个什么劲儿？ 直接睡不好吗？ 反正结果都一样。 正如白虎记忆中那样，当雨停，天光破晓。 第一缕阳光照射进禅房。 少年睁眼。 只是那眼神，过于干净，干净得不似从前李青泽，也不似凡俗之人。 “你是谁？”少年身躯里，李青泽嗓音响起，“你为什么能掌控我的身体？” “我是谁？”崭新的少年唇角勾了勾，玉面佛相初初有了形状，“我是圆曦啊，当然，我也是你，你我本为一体，自然，能掌控我们的身体了。” “圆曦？你就是她口中的圆曦？”李青泽好像明白了什么，声音渐渐低下去。 “她？”圆曦似有所感，低头对上漂亮猫瞳。 第244章 相聚 “夫子，你明儿，就不来了吗？” 牧童骑着牛，送别身着儒衫的中年男人。 “嗯，不来了，你们这，没有我要找那个人。” “人？原来夫子是在找人，你月初来的时候，一直打听猫，我还以为夫子是想养猫。” “养猫？我可不敢，这年头，养猫的，都没什么好下场……不说了，走了。” 男人挥手远去，脸上挂着失落又茫然笑容。 这人，自然是苏梦白。 距离臻臻离开，已经两年整。 一年前，苏梦白见家里三个废物，连只猫都找不到，一怒之下，辞了县城学堂教学工作，四方游历，亲自找猫。 苏梦白觉得，这个家没自己，是一点儿不行。 迟早得散。 然后他也废物了一整年。 以县城为中心点，以自己为雷达，苏梦白已经扫描完好大一个圈，还是没有臻臻丝毫消息。 这只猫，就像人间蒸发，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苏梦白回了家。 他累了，需要回家休整休整，明年再继续……怎么有人比他还先回家？ 家门口站了个白发道人。 苏梦白走近，发现紫阳脸色好难看。 哦。 这么说也不对。 自从小猫走后，两人脸色就没好看过。 圆曦不清楚。 苏梦白也两年没见到圆曦了。 今年大概有机会能见一面。 因为今年，跟去年还是有区别。 在找小猫这件事上，消息一如既往的坏。 但别的消息，都还不错。 比如紫阳地毯式搜索小猫踪迹，虽然正主没捞着，但紫阳顺带把看不顺眼的妖魔鬼怪斩了。 再顺带把家里丢那些东西抢回来。 再顺带把看上眼，觉得适合小猫，小猫也会喜欢的东西抢回来。 这个“东西”，范围还很大。 苏梦白听人说，紫阳把山上有个门派，整块儿地基挖走了，不知真假。 比如清风在挨那么多打后，终于成了武道中的第一人。 但不知为什么，这一年，清风性情大变。 但凡在打架中，打到他脸，或者在他身上留下伤痕的门派，都会被清风一锅端掉。 虽然武夫们都竭尽全力去研究，怎么能在打架的时候，既不碰到清风，又把清风打死，但可能，因为这个课题太难，至今没有结果。 一年来，山下武夫门派几乎被清风血洗一空。 比如圆曦在正道和朝廷联手追捕下，无路可逃，终于投向了魔道的怀抱。 然后就顺风顺水，统一了魔道。 江湖人称其为，魔道至尊。 苏梦白听人说，圆曦当魔道至尊后，没干什么报复社会，报复朝廷，报复正道的事。 他把手下所有魔爪，都派出去干一件事。 没错，找猫。 苏梦白觉得这魔道在圆曦带领下，迟早要完。 但反正现在没完。 还呈现欣欣向荣姿态。 出门在外，身份地位都是自己给的。 圆曦在正道这边，虽然是个佛寺弃徒。 但摇身一变成为魔道至尊，而且朝廷和正道发现，在他的带领下，魔道放着祸害人族的正事不干，满世界去找猫后，就撤掉了对他的追杀令。 毕竟正邪不两立，前提是邪祸害苍生。 紫阳把山上门派撸了一遍，清风把山下门派血洗一遍，圆曦把魔道收入囊中。 在这三位神经病式的捣乱下。 明明君王龙体有恙，多年不朝，明明宰相位置空悬，国家机关瘫痪大半…… 在这种情况下，今年全国各地治安，真是要多好有多好。 好到快出现盛世之风了。 可以说，这一年，除了小猫没找到，算是普天同庆。 可惜，这三位啊，求的，就是那个‘除了’。 命运弄人。 苏梦白叹一句，拍拍紫阳肩膀。 问他：“真人，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紫阳用反问作答。 他反问苏梦白：“我去年布置的阵法呢？” 啊这！ 苏梦白看了看被风雨侵蚀又一年，显得更破败的家，暗道师兄啊师兄，你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可能，或许，当时你忘了给我师兄留权限，我师兄进不来，他就。”苏梦白斟酌措辞，“用自己的方式，取得了权限。” 紫阳沉着脸，又开始在家门布阵法。 苏梦白也没敢进家门，一直跟在紫阳身后打下手。 他怕不在紫阳身边晃，紫阳也不会给他留权限。 苏梦白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很久了。 等跟紫阳把阵法布置完，已经是第二天。 挂着通宵后留下的黑眼圈，苏梦白跟着紫阳进家门。 脑子稀里糊涂，忘了自己住大门边，一直跟紫阳进了前院。 第245章 火锅 紫阳停步。 苏梦白也停步。 很不解看紫阳。 发现紫阳在看前院里那棵参天大树。 “好，好漂亮的树！”苏梦白发誓，眼前这棵树，绝对是他平生所见，最好看的树。 细皮嫩肉，枝繁叶茂。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无瑕。 “谁让你在这儿种树的？”白发紫阳脾气很差，拔剑，当即就要砍树。 “不是我！”苏梦白也一年没回来了。 他说着，下意识挡在桃木剑前。 不知道为什么，苏梦白觉得，这么漂亮的树，砍了，怪可惜的就。 紫阳这一剑没有斩出。 不是因为苏梦白挡在剑前面。 是门外忽然传来震耳欲聋巨响。 紫阳刚布完的阵法，又被破了。 “林清风！”想都不想，紫阳怒吼，御剑而起，“你是不是想死！” “我又怎么你了？”清冷嗓音在院子里响起。 苏梦白愣住。 紫阳的剑也停在空中。 那棵大树在两人跟前，抖了抖枝桠，像是刚醒，伸了个懒腰一般。 然后化形，成了清风。 又不太像清风。 肌肤若冰雪，眉眼如刀剑。 至刚至柔。 “说啊，我又怎么你了？”清风瞥了眼紫阳，“怎么？被我惊世骇俗的美貌震惊到说不出话了？” 那一眼，风情万千。 苏梦白只是旁观，都忍不住心动。 话说，师兄这一年，不是打架去了吗？ 上合欢宗去打的架？ 紫阳终于说话了。 他说：“你在这，那破我阵法那人，是谁？” 答案当然很简单。 三人到家门口的时候，圆曦还保持着轰烂阵法的姿势没动。 不知道是在摆pose，还是在干嘛。 两年不见，圆曦对自身魔气的控制，似乎精纯不少。 最起码苏梦白看到他，没有那种“啊要死要死”的感觉了。 且往日萦绕他诸身不散的魔气，也不见踪影，大抵都被他隐藏在体内。 现在的圆曦，只从外表上看，跟人没太大区别。 如果正常人能长到两米五的话，对，圆曦又长高了。 苏梦白在他面前，感觉自己是个侏儒。 感觉一米九的师兄和紫阳，是俩矮子。 “你竟然敢回来？”矮子清风嘲笑巨人圆曦，“不怕他们把你家偷了？只是撤掉了对你的追杀令，魔道还是魔道，他们要知道你不在老巢守着，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家？”圆曦维持着那姿势，也笑，“我只有这一个家，至于你口中的魔道老巢嘛……你不说，紫阳不说，谁会知道我不在那守着呢？” “呵。”清风冷笑着，点燃一支焰火，“我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我怎么可能不说呢？” 那焰火冲天而起，显然是朝廷联络信号。 紫阳没清风那么阴阳怪气，他很直接：“你不把阵法修复，我亲自去灭你的爪牙。” “唉。”圆曦叹气，“就知道你们俩眼界窄，度量小，对我有偏见。” “还好我棋高一着。”圆曦笑了。 姿势动作终于出现变化。 他抬手，朝天画个圆。 又低手，朝地画个圆。 两个圆重叠，顿时魔气连成一片。 圆曦说：“还好我棋高一着，把老巢里听话的狗腿，全带来了。” 话音落，那片魔气暴涨，最终化成诸多没头发的邪魔。 太多了，还全是光头，苏梦白想数，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 只能从紫阳和清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上判断……估计至少上千。 “你他妈的，是真敢啊！”清风丢下这句话，很生气进屋了。 白发紫阳一向话少，但蠢蠢欲动的桃木剑，把他没说的话都表达清楚了。 没动是在等圆曦给个解释。 圆曦很快解释。 但不是对紫阳。 “两年不回来，家破成这样。”圆曦看着破败的家，啧啧两声，袍袖一挥，“都给我动起来，把我家重建一番，建得好，免死！” 苏梦白懂了。 倾巢而出是真的倾巢而出。 但不是清风和紫阳以为那样。 圆曦纯粹是找他们修房子来了。 苏梦白忽然热泪盈眶。 三个人里，总算有个干实事的了。 房子要重建，别管建多快，理论上，他们得先撤出家门，找别的地儿暂住。 但那只是理论。 有圆曦这个魔道至尊在，那些光头邪魔愣是能做到，在不干扰他们四人的前提下，无声建房。 紫阳跟清风没什么表情，但苏梦白大开眼界。 有一尊头很圆的光头邪魔，大概是受圆曦喜爱，能贴身伺候。 给四人弄出一片无垢空间来，又转身去准备饭菜。 去之前问众人喜好。 紫阳不吃麻。 清风不吃苦。 苏梦白想亲自下厨。 圆曦想给他一刀。 第246章 河清 光头邪魔最终呈上了火锅。 白糖汤底，加红糖汤底。 天凉了，吃点儿热的暖暖心窝子正好。 清风头一回见这么鬼畜的火锅，半天没敢下筷子。 紫阳也是。 圆曦不挑，什么都能吃得下去。 苏梦白犹豫半天，还是没敢问紫阳要解毒丹，硬着头皮，跟在圆曦后面烫菜吃。 然后发现味道很清奇。 但不难吃。 苏梦白和圆曦吃得很欢。 清风和紫阳更不敢吃了。 闲着也是闲着，清风命令那头圆邪魔，去给施工的光头邪魔们说一声，给他在新家建个院子。 头圆邪魔闻言，没去，反倒看向圆曦。 忠心耿耿样子。 “看我干什么？”圆曦烫了筷子鱼片，笑道，“这位爷能一拳送你去见佛祖，可不比我下手慢，他叫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就是了。” 头圆邪魔于是领命去了。 苏梦白把毛肚全烫了，小声问白发紫阳：“魔死了，也是去见佛祖吗？” 紫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不知道是懒还是不屑。 可能都有。 苏梦白只好问自家师兄。 清风没空理他，正在跟画设计图的邪魔沟通。 圆曦的命令是重建，不是重新设计，清风要加院子的话，会破坏原本屋宅结构。 苏梦白只能问圆曦本人了。 圆曦似笑非笑看他。 苏梦白觉得这三人一个比一个恐怖，得罪又得罪不起，一怒之下，把烫的毛肚全吃了。 圆曦念佛的时候，都不怎么需要进食，成魔后更是。 没吃一会儿，便搁下筷子。 自有光头邪魔贴心送上干净茶水给他漱口，干净毛巾给他擦手。 苏梦白看得头直摇。 心说怪不得世人都想做皇帝，妖魔都想称王称霸。 瞧瞧这什么待遇？ 清风跟那光头邪魔沟通半晌，也没沟通出个结果，气得想把图纸重画，紫阳桃木剑动了。 “那就把所有一层变二层，行不？”他是在问紫阳，“我住库房楼上，可以吧？” 不是怕紫阳，清风这是在尊重三人一猫劳动成果。 确实，家是猫的家。 猫没同意，他把家改了样子，不太好。 桃木剑又安静了。 这是同意的意思。 光头邪魔去了。 清风准备勇敢尝试下红糖火锅，发现能吃的菜都被苏梦白吃光了。 筷子一丢。 拉着圆曦唠嗑。 清风问圆曦：“听说你统一魔教后，让那群魔全剃度全吃素不说，每天还要诵经拜佛祖？” 苏梦白也不知道自己的问题，跟师兄比，哪个更冒昧。 但圆曦不回答苏梦白，却回答了清风。 也没看他有什么动作，头圆邪魔到了几人跟前，开口就是一段字正腔圆佛经背诵。 把几人看得一愣一愣。 等头圆邪魔走了，苏梦白问圆曦：“你说你这该叫不忘初心呢，还是该叫亵渎圣佛？” 圆曦贼傲娇。 翻个白眼，一声冷哼：“你管我？” 可惜白翻了。 “哪能管得了你啊！”苏梦白坐着，脑袋只到他腰，根本看不见，“就是想问问，那些魔啊什么的，没意见吗？由着你胡来？” “当然有意见啊。” “有意见你还这么搞？” “把有意见的杀了，不就没意见了？”圆曦说得轻飘飘，“这一年来，我杀的魔头，比过去所杀总和还要多。” 还感叹：“难怪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当魔尊了，就是不一样，遍地都是魔等我杀。” 苏梦白：“……” 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清风开了头，圆曦也有事想问紫阳。 他问：“听说你找到了酆都？” “嗯。”紫阳点了头。 “没有她消息？”问这话的，是清风。 紫阳摇头：“他们说，他们只管凡俗，瑞兽天生地养，乃天地宠儿，他们就是想管，也没那个权限，别说瑞兽，就是我们这种修道者，他们也管不了丝毫。” “会不会是骗你的？”圆曦觉得紫阳脾气好，可能会被糊弄。 看来他成魔后，确实变凶残多了。 居然会觉得紫阳脾气好。 紫阳想了想自己挖回来那座酆都，摇头：“应该不会。” 说完，紫阳又问清风：“听说你多了个放河灯的爱好？” 他说得委婉。 实际上，是清风走遍天下河泽，到哪都要放一放河灯。 每次都还万数起步。 “不算爱好。”清风眼神低垂，“就是想看看哪个河神灵一点儿。” “看出来了？” “嗯。”清风说，“这一届河神，质量都不行，我准备回都城继续去当宰辅，争取把天下的河都给他填了。” 这话无人能接。 哥，要不你试试海神呢？ 第247章 虔诚 没人接话，清风也懒得再说。 又没菜吃，闲着也是闲着。 清风掐了道时光秘法。 一段不知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时光影像，充斥进火锅现场。 时光影像的主角，当然还是小猫。 人形态。 坐在桌边，不知在吃什么，很开心样子。 清风这秘法能截取的时间不长，上限半个时辰。 圆曦和紫阳就被他这个秘法，硬控了半个时辰。 汤底煮干三回，也没人喊停。 头圆邪魔只能次次往里加汤。 苏梦白还托他多整了点儿烫菜。 头圆邪魔还是等圆曦示下。 圆曦眼里只有小猫。 他贪婪伸手，想碰一碰她。 然后手穿过去，戳到了清风。 清风理解他，头一回没发火。 半小时后，秘法结束。 “再来一段。”圆曦说，“没看过瘾。” “收了吧。”紫阳说，“看多了容易上瘾。” 说完看了眼圆曦：“呐，这个已经有瘾了。” 清风当然没继续用秘法。 这是他一个人的小猫，今天肯带这俩情敌看看，都是他大发慈悲。 他又不是佛祖，哪能天天发慈悲？ “要不你把这秘法直接教我？”圆曦不等他慈悲，打算直接窃取慈悲源头。 清风一声冷笑，仰着下巴：“你求我？” “我求你。”圆曦神色特别真诚。 清风脸色一黑，没说话。 紫阳看了看两人，背着剑，起身走了。 “去哪儿？”圆曦冲他背影问了声。 “找她。”白发还是那样，在风中散乱着。 “那我也走了。”清风也告辞了。 秘法到底只能是秘法，不是真的她。 “唉。”圆曦叹气，从怀中摸出一尊白猫玉雕来。 那玉雕十分传神，稍不留神，便会当那是真猫。 圆曦抱着玉雕亲了亲，又是一声长叹。 “你到底，藏在哪里呢？” 佛国，少年禅房。 提前被白虎叫醒，旁观了全程，甚至听见李青泽说话的小猫，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 这是精分，还是夺舍啊？ 怎么有两个圆曦？ 像是猜到小猫心思，白虎出声。 “吼（这具身体里，往后，一直都有两个意识，一个是天生魔种李青泽，一个是老和尚拿佛骨造出的圆曦，所以，你爱上的那个人，到底是圆曦，还是李青泽呢）？” 小猫闻言，懵逼升级。 什么叫往后，一直都有两个意识？ 我在都城遇到那个，到底是圆曦，还是李青泽？ 不对不对不对！ 他们俩不是一个人吗？ 就算，就算来源不同，可他们同生共死，他们经历和感知，包括记忆都一并共享。 这样不算是一个整体吗？ “吼（对世人来说，当然算，李青泽和圆曦，顶多是一个人的阳面和阴面，但对你来说，对你们这段感情来说，不算。）” 白虎说得跟谜语似的，但小猫听懂了。 破天荒听懂了。 李青泽和圆曦，对她来说，是不同的。 就像此刻，圆曦看她的眼神，是李青泽眼里，绝对不会浮现的。 “好漂亮的小猫。”圆曦见了她，一双眼眸便挪不开。 纯粹且佛性的眸子里，写满喜欢。 他把小猫温柔拎起，看了又看。 怕她难受，还拿另只手托着。 “真可爱。”少年圆曦很满意，抱她在怀里，又低头狠狠吸两口，“没人要的话，你就是贫僧的了！” 小猫好像听见李青泽在冷笑。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少年圆曦跟李青泽沟通，“我们本就是一体，你可以做她玩物，贫僧也可以啊。” 说完，少年圆曦下了床，转身，把小猫放床上。 小猫还懵着。 少年圆曦又对着她，跪在床下。 “猫神在上，从今往后，贫僧就是猫神你的人啦！” 眼神极为虔诚念完，少年圆曦又把她抱起来，亲了两口。 小猫脑子一片混乱。 “怎么没反应啊？”少年圆曦拿指尖轻轻戳了戳她猫脑袋，“坏掉啦？” 小猫只好朝他喵喵叫。 “啊！”少年圆曦两只眼都亮起来，“声音也这么好听！” “更喜欢了怎么办。”他双手很不老实，把她从猫头摸到猫尾巴。 小猫到这一刻，终于确信，这货是圆曦，绝对没错！ 只有圆曦会这么变态！ “圆曦……”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少年，还没有真正认识她。 但小猫喊他时候，嗓音仍是不可避免，带上温柔缱绻。 她真的好想他，好想紫阳夫君。 小猫好想他们的家。 “我错了。”她哭得稀里哗啦，“我不该跑出来，我不该离开你们，我好想你，圆曦……” “别怕。”可能学佛的人，都有点儿流弊在身上。 虽然少年圆曦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但小猫哭的时候，只管哄就对了。 第248章 记得 “不哭。”他单薄身子撑在她身上，俯首去吻她，“贫僧在的，会一直在，贫僧守着你，好不好？” 小猫还是哭，但少年圆曦，变态得有点儿过分了。 他伸舌头，去勾她猫舌！ 小猫不敢哭了。 呆呆看着他。 “有点儿想尝尝呢。”少年圆曦眼神里还挺遗憾。 李青泽沉默了。 白虎也沉默了。 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这只猫，一开始喜欢的，就是圆曦。 是的。 别看白虎问小猫问得理直气壮，但他心里很清楚，小猫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圆曦。 一直都是。 当然不是因为圆曦变态，而小猫喜欢变态。 白虎想，应该是，圆曦对这只猫，那无穷无尽，且毫无保留的爱。 如果遇上圆曦算劫。 对这只缺爱的猫来说，怕是九死，也不悔赴这一遭。 小猫对圆曦动心开始，应该是在圆曦闯进清风府邸那晚。 而那晚，李青泽做出的选择，是不去救她。 所以很多事，一开始就注定了。 再看两眼，白虎头也不回，出了禅房。 “虽然你才十三岁。”小猫还是没忍住开口，“但我还是想骂你变态。” “其实你变态一点儿，我是能接受的。”但从小就这么变态，小猫真接受不了。 她又不是真的好色啊！ “不喜欢么？”少年圆曦深思了下，然后点头，“那贫僧往后，不这样就是。” 小猫再次被圆曦折服。 被十三岁的圆曦折服。 他爱她，不管多少岁，他就是他。 小猫心情突然很好。 “饿了。”她朝他撒娇，“要吃。” “好啊。”少年圆曦笑眯了眼，抱着小猫出了门，“我们去看看，今天寺里，有什么素斋呢？” “要吃肉。”除了果子，小猫不爱吃素。 “你为难贫僧啊？”少年圆曦嘴上说着为难，还是带着她出了佛寺。 去凡俗里，替她化缘了一只烧鸡。 回寺路上，见有渔家卖新鲜河鱼，他又上前化缘河鱼。 可能是和尚有加成，小猫白吃一顿烧鸡，加碗鱼汤，竟然没挨打。 “还是当和尚好，吃饭都不用花钱。”小猫摸着滚圆肚皮感叹。 “不是和尚好。”少年圆曦一口没吃，满眼笑意看她，“是贫僧好。” 那个时候，小猫还没懂少年圆曦这句话。 直到接下来几年所见，小猫才渐渐懂，和尚，跟圆曦，到底有什么差别。 世上无人爱李青泽。 但所有人都爱圆曦。 陛下爱他，赏赐如流水进佛寺不说，还允他自由进出宫城权限。 甚至多次亲来佛寺看他。 要不是老和尚坚持，陛下甚至要和圆曦师兄弟相称。 唯一一次不满，还是为圆曦法名。 也不是说法名不好。 陛下说：“我那弟弟给他徒儿取名紫阳，老师你又来个圆曦……你何必跟他杠上呢？” 天上只有一日。 世上哪里允许两个太阳当空呢？ 争夺之意如此明显，明显到陛下想忽略都不行。 老和尚笑而不语。 这是要坚持的意思。 陛下摇摇头，也随他去了。 佛寺里的师兄师伯们，也都爱圆曦。 个个赞他悟性天下无双，必能成佛。 世人更是不用说。 小猫想吃的东西，至今还没有用钱买来的。 真·靠脸吃饭 哦，小猫漏算自己了。 小猫也很爱圆曦啊。 很爱很爱。 然后这么多人爱的圆曦，几乎把他所有的爱，全给了小猫。 他说改，就真的改。 规规矩矩，没她同意，从来不会行太过亲密之事。 但就算不做那些事，小猫也能感受到他毫无保留的爱。 他吃饭带着她，日课带着她……走到哪带到哪。 睡觉时候都求着她。 “跟贫僧睡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念经一样。 小猫哪里会拒绝呢？ 她连梦里，都睡在圆曦怀中。 “圆曦……喜欢，喜欢圆曦……” 白虎还在那棵菩提树下。 隔墙听她梦话，心里暗笑。 在他身下睡的时候，她谁的名字都叫。 到圆曦身边，白虎还没听见过她喊第二个名字。 真是赤裸裸，明晃晃的，偏爱啊。 还好白虎已经习惯了。 世上无人爱他。 就是可怜少年李青泽。 又没人爱，又没习惯。 在那些年里，除了老和尚，无人记得李青泽。 白虎觉得，恐怕连小猫都要把他忘了。 小猫忘了吗？ 当然没有。 她甚至都没忘记白虎。 好几次圆曦睡熟，她都跳窗，溜到菩提树下，来蹭白虎。 “吼（干嘛）？” 白虎嘴硬。 打小就嘴硬。 然后就被小猫扑上来，糊了整张虎脸。 “想你了呀。”小猫叼着根鸡腿，笑嘻嘻，摆在了白虎面前。 第249章 装睡 这句“想你”白虎很受用。 但这鸡腿，他真受用不了。 他纯正佛修。 “不喜欢？”小猫嗅了嗅鸡腿，很香啊。 “吼（喜欢）。” 白虎看着小猫。 “那你吃啊。”小猫全无防备。 “吼（真的可以）？” 白虎还是看着她。 “当然啊！”小猫不懂，“我就是给你吃的呀！” “吼（那就当你同意了）。” 白虎把小猫叼到嘴里，又塞到身下，俯首，拿虎舌舔她。 小猫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呆呆任他舔。 直到他又舔她眼眸。 小猫笑起来，又在他身下滚。 “别闹，大猫猫，你干嘛？”她发现白虎总爱吓唬自己。 嗯。 别怪小猫错误理解白虎爱意。 实在是体型差距太大，小猫都不够白虎一口吃的。 我也想你啊。 这句，白虎没说出来。 能不要脸去套路小猫，已经是白虎极限。 再那么直白说爱，白虎做不出来。 就连少年李青泽，也是自以为生命尽头，才说出我当你玩物这种类情话。 白虎见她抗拒，又伸出虎爪，把鸡腿勾过来，一丝一丝喂她。 小猫被投喂成习惯，张嘴就吃。 吃完才想起，这好像是她带给白虎的。 “你果然不喜欢吃。”小猫气鼓鼓。 也不知道是在气白虎不吃，还是在气自己贪吃。 “吼（喜欢）。” 白虎看着小猫，一遍遍说喜欢。 小猫却看向禅房木窗。 白虎知道她是在看圆曦。 心里莫名有酸意。 小猫一开始跟圆曦睡的时候，白虎还没觉得怎样。 是时间长了，那种醋意，那种孤独，才从骨子里苏醒。 他总是想起她在他身下，闭着眼色气叫夫君的样子。 想起她蹭他样子。 想起她趴在他头顶，抱着他耳朵样子。 各种样子。 淡漠的黄瞳，失去了淡漠。 冰冷眸子，变得火热。 多少次想进屋，把小猫抢回来。 可一想到她是自己愿意。 一想到她是那样沉沦圆曦给的爱意。 一想到自己给不出这样热烈无尽的情意。 白虎怯了。 不就是重新忍受孤独吗？ 这件事，白虎最熟练了。 把火与热藏进心底，淡漠重回脸色。 修行啊，本来就是一场枯寂盛宴。 可她偏偏不要他吃下这场盛宴。 他看见她从木窗跳下来，叼着鸡腿，朝他奔赴而来。 伪装的淡漠当场破碎。 白虎听见自己心动声音。 “吼（他在装睡）。” 隔着墙，白虎依旧能感受到圆曦那具身躯里，极强跳动心率。 只不知道，这心跳，是属于圆曦，还是属于李青泽。 或者两个都有。 “我知道。”猫脸上露出小小狡黠。 原来这是一场两情相悦的纵容和背叛。 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白虎感觉自己这时候，就像那个被正宫允许纳进房的奸夫。 好羞耻。 白虎也装睡了。 小猫爬到白虎头顶，给他舔了两口毛，把虎毛舔得打结。 一生气，小猫也气睡着了。 白虎：“……” 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 屋内，圆曦确实是在装睡。 其实本来，不用装的。 知道小猫就在菩提树下，哪儿也没去，他是能接着睡的。 但李青泽非要拉着他唠嗑。 “她走了。” “知道了。”圆曦语气好无奈。 “怎么？跟我说话不耐烦？”越傲娇的人，心思越敏感。 或者说，傲娇，就是他们敏感的保护色。 “不耐烦？贫僧哪敢啊！”圆曦笑了。 李青泽也笑：“你都敢取代我，还有什么不敢？” “取代？”圆曦笑得更灿烂，“你就是这么理解师父他老人家用意的？” “难道不是？”李青泽语气听起来，带着痛恨。 也带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就像小猫不点破老和尚送他离开，是为了让他能健康长大，李青泽就会一辈子蒙在鼓里那样。 对于老和尚的谋算，李青泽始终猜不透。 他甚至都看不出这是谋算。 “当然不是。”圆曦笑得有些疯狂，“李青泽，师父对你可真好啊，好到贫僧，都有些生嗔念呢。” 李青泽没说话，等圆曦解释。 “实话告诉你吧。”圆曦也不藏掖，“师父用佛骨造贫僧出来，是想叫贫僧，日日夜夜替你诵经念佛，以佛骨佛身，渡你魔骨魔身，直至渡你成佛……可听懂了？” 李青泽听懂了。 所以他沉默了。 但圆曦觉得他还没听懂。 自嘲：“所以说白了，贫僧嘛，就是个工具罢了。” 半晌，李青泽问他：“你不介意？” “贫僧为什么要介意？”圆曦说，“佛骨是师父的，身躯是你的，至于贫僧，不过是道佛念，贫僧什么都没付出，就得到倾世累加之尊，倾世累加之爱……” 第250章 命运 “可这些，等你渡我成佛后，都会全归属于我。”李青泽打断他，“我原本还道是你取代了我，原来我才是往后，那个会窃取你成果的小偷，可笑。”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圆曦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词。 他除了佛经，别的书都不爱看。 文化水平就比小猫高一点儿。 “你我本是一体，佛骨长在你身上，你非要分那么清楚做什么？”圆曦想不出来形容词就不想了，接着说，“哪有什么你窃取不窃取之说？这些，本就是师父他老人家特地留给你的，只是贫僧仗着佛性，替你先享受一段时间罢了。” “你真洒脱。”李青泽听起来不像真心实意夸他，“难怪你能容忍自己头顶发绿。” “啧，你这小嘴儿，吃砒霜长大的？”圆曦有点儿受不了李青泽嘴这么毒，“什么叫，头顶发绿？” “她还有个你我看不见的相好，你不知道？”李青泽不信他不知道。 圆曦果然知道。 “只是。”他问李青泽，“那又怎样呢？” 圆曦说：“贫僧早对她说过，贫僧是她的人，是她的从属，从属嘛，就得有从属该守的本分，她爱谁，爱几个，关贫僧什么事？” 说着，他笑起来，笑里尽是满足。 “只要，她爱的那千千万万人中，有贫僧一个，足矣。” 小猫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平淡过下去。 但变故来得那样突然。 那样猝不及防。 也不是很特别一天。 那日跟寻常，都没什么区别。 她跟圆曦去早课，去吃素斋，圆曦带她出门化缘。 当着圆曦面，小猫也试图跟李青泽沟通。 但李青泽一如既往不回应。 就在小猫懊恼，甚至有些伤心的时候，她身躯化作点点佛光，消散于天地。 再睁眼，小猫回到了白虎头顶。 这一次，圆曦和李青泽都看不见小猫了。 她在他们俩跟前怎样叫，怎样跳，他们都看不见。 “怎么回事啊？”小猫求助白虎。 白虎当然知道答案。 “吼（你，或许，要诞生了）。” 佛国里不会出现相同个体，这是运行规则。 小猫懂了。 是那段，在她猫生中，能排第二的黑暗剧情，要发生了。 等等，那岂不是说！ “师父！”圆曦跑到老和尚禅房。 头一回，跑得这么急。 跑得满头大汗。 “你都知道了？”老和尚没等圆曦说话，直接打断。 “知道什么？”圆曦当然不知道。 他是弄丢了小猫，想求师父帮他把小猫找回来的。 老和尚说：“有瑞兽降世，陛下让我去一趟昆仑西，答应教你的掌中佛国神通……怕是要延期了。” “师，师父别走。”圆曦本就惊慌的神色，变得更慌。 他远比李青泽要依赖老和尚。 如果说李青泽算老和尚养子。 那本就是老和尚身上佛骨长成的圆曦，几乎算是老和尚亲生儿子。 圆曦所有的爱，大部分给了小猫，剩下，通通给了老和尚。 “她不见了，师父。”圆曦把头靠在老和尚大腿上，神情既难过，又不舍，“你别也不见了。” “不会。”老和尚许诺他，“等我回来，我就教你那门神通，那神通极为玄妙，若你能学成，便不会被邪魔入侵。” “不走不行吗？”已经不是少年的圆曦，眼神一如少年时干净纯粹。 他就是人间的佛。 “不行，圆曦，这是我既定的宿命。” 老和尚到底还是走了。 那时候，圆曦还不懂老和尚这句话意思。 李青泽也不懂。 后来李青泽懂了，但圆曦没懂。 或者说，圆曦也懂了，但他不愿意接受。 白虎和小猫，是跟老和尚一起走的。 虽然小猫更想留下来陪伴圆曦，但圆曦看不见她，所谓陪伴，没有意义。 昆仑西上，灵气最充沛处，天地生出巨大透明罩子，一只毛茸茸小兽，就在罩子里沉睡。 “大猫猫！”小猫围着罩子，高兴得又蹦又跳，“你看，这就是我，我还没醒来的时候！” “吼（嗯）。”白虎再也不是从前，万事不关心样子。 他一对黄瞳，眨也不眨，专注去看罩子里的毛茸茸小兽。 目光温情，像在看生命之光。 小猫没看见。 她这时候，正化出人形，裸着身子，伸出双手，隔着透明罩子，去拥抱小兽。 拥抱从前的自己。 “她真可爱。”小猫落下泪来，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落泪，“她天下第一可爱。” “吼（嗯，天下最可爱）。” 白虎应着，把赤裸的白毛少女抱进怀里。 虎爪小心翼翼收好，生怕割破她如雪肌肤。 第251章 小兽 毛绒小兽睡了很久都没醒。 以前小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沉睡那样久。 后来知道了。 因为自己的瑞兽气运，此刻正在被人偷窃。 白虎啸了一声又一声。 虎爪亮出，企图割断空中那条窃取气运的线。 但都是徒劳。 他和小猫此刻，都无法参与佛国的历史重现。 妖魔陷阱准备妥当。 不知情参与的群演也就位。 毛绒小兽终于睁眼。 好戏，上演。 “吃掉你哈哈！” “吃掉你嘻嘻！” “好香的瑞兽气息啊！” 邪魔和大妖们，对着初生小兽露出贪婪笑容。 一道道妖气魔气在天地横窜。 初生小兽被打得找不着北。 反击是动物本能。 但天地给予她的本能，似乎不是反击。 “净化？有意思，竟然是拥有净化能力的瑞兽。” 无数妖魔道法朝她袭来，又被她净化，变得干净纯粹，乖巧围绕在她身侧。 “那就看你有多少力气净化！” 大妖和邪魔数量太多，小兽很快力竭。 还好大妖也不是铁板一块。 在察觉小兽无力反抗后，他们彼此就成了对手。 无数大妖被肢解，尸块散落在小兽身侧。 感受到那些妖兽尸块上，浓郁能量。 虽然肮脏，但为了活命，小兽管不了那么多。 她大口大口吞吃。 妖气入侵她纯洁无垢躯体。 小兽变成猫妖了。 “滚开！坏蛋！你们这些坏蛋！滚开！”小猫明知是徒劳，却还是掐出一道道术法，打向那些妖魔。 她想保护小兽，保护从前的自己。 白虎也跟着她疯。 佛光一道一道，打向那些妖魔，又穿过他们身躯。 他们俩把体内灵力耗空，也没能对过往历史做出丝毫改变。 “好漂亮的小猫……你身上的佛缘呢？”老和尚终究是最关键时刻，赶到了战场。 见到那眼熟小兽，老和尚似乎不能理解对方为何会在此，又变小了这么多。 但他仍是满脸慈爱：“我那大徒弟求的，便是你了，可惜，我那小徒儿，也喜欢你……这，真是为难了。” 小兽神智被妖气入侵，头脑一片混乱，对此刻场景，半点儿认知和记忆都无。 “按先来后到，是我那小徒儿先喜欢你的，但我那大徒弟只是凡人，他求四海升平，求延年益寿……罢了，让命运来做出抉择吧。” 命运很快给了答案。 大妖和邪魔步步围上来。 那些无辜又贪婪的凡人也在这时候入场。 他们厮杀在一块儿。 用厮杀这个词，可能不太合适。 完全是妖魔对凡人单方面的屠杀。 老和尚满脸不忍。 叹一声：“我佛慈悲。” 而后化作漫天佛光，终结了这场阴谋，也终结了自己。 林剑兰是这场屠杀里，唯一存活下来的人。 他的存活，不是意外。 老和尚在混乱中，问了他一句话：“你的命运，很苦，像极了我那个受尽委屈，受尽人间冷眼的小徒弟，若我能换命，许你一条生路，你可否应我一件事？” 十几年来，每天都想活下去的林剑兰想都没想，应了。 他甚至都没认真听老和尚所说何事。 “你看，我在你身上绘这阵法，记下它，然后把它带到我那小徒儿跟前，我小徒儿叫圆曦，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确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这个“人”里，不包含刚出边境的林剑兰。 他只想活着。 至于这条命，是谁换来的，关他何事？ 只要活着，就够了。 小兽从混乱中醒来，睁眼，浑身鲜血的林剑兰躺在她身侧，只剩一口气。 那鲜血格外香，格外诱人。 仿佛蕴含无上能量。 小猫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一一舔舐干净。 又见林剑兰垂危，作为报恩，她献上自己本源真气，把林剑兰救活。 命运的弦，就此断掉。 连上歧路。 一缕清风看到，企图拨正。 风沿着昆仑西，沿着叠嶂湖，沿着回都城的路，一直吹回佛寺。 小猫跟白虎，也被这风带回了佛寺。 佛寺里，圆曦哭得很伤心。 掌管命灯的师伯刚宣布，老和尚命灯熄了。 到底是毁诺了。 小猫走了，老和尚也走了。 那缕清风，操控着桌上毛笔，试图写下什么。 但风太弱，太弱了。 它笔画混乱，它顺序颠倒。 谁也瞧不出它在写什么。 “师父，是你回来了吗？”圆曦流着泪问这支笔。 问这缕风。 风想回答，但笔写不出来。 笔画乱得不成字，不成章。 “你想说什么？”圆曦开始发狂，“你到底想说什么！” 风和笔也发狂了。 但它们发狂，只会越写越乱。 完全无处找寻规律。 圆曦终于崩溃了。 第252章 宿命 “你个骗子。”他泪流满面，“你个大骗子，你骗我！” 落下的泪，化作丝丝紫气，又萦绕他满身。 那块通体澄明的佛骨，也被紫气侵染。 佛骨变作了魔骨。 这一日，圆曦入魔。 佛寺里的僧人最先察觉。 他们全涌过来，他们在圆曦身侧坐下，诵经念佛，企图把他周遭魔气净化。 “原来是这样。”李青泽的声音，在万千佛法中响起，“原来他说，这是他既定宿命，是这个意思。” 李青泽懂了。 知道后来所有结局的白虎，比这时候的自己，懂得还要更深一些。 老和尚这局，是从捡到他那一刻起，就设下的。 知道他天生魔种，知道他往后，会成为只知杀戮和毁灭的大魔头。 在救他和救天下间，老和尚选择了两全。 或者说不叫两全。 按老和尚那愚蠢的理解，救了他，便是救了全天下。 只是这世上，付出和得到，是要守恒的。 老和尚想救他，就得付出同等重量的东西。 从一开始，老和尚就打算付出性命了。 剔佛骨，造圆曦，只是第一步。 圆曦渡李青泽成佛。 那谁又来渡圆曦呢？ 当然是老和尚自己。 如果那座佛国，能安稳送到圆曦手中，圆曦就真能出魔。 圆曦和李青泽，一心向佛，二人便能真正归为一体，成为老和尚当初念诵那般…… “是佛缘最深厚的人。 是佛门第一人。 是天下第一人。 世人皆爱。 同门皆敬。 修道者仰望。 天道青睐。 是天底下最尊贵，最良善。 如日方升。 如月永恒。 永不坠落。” 世上唯一真佛。 可惜。 出现在昆仑西的，是林剑兰，不是苏梦白。 可惜。 小兽天真无邪，不懂人间险恶。 “圆曦！”从风操控笔写开始，就一直专注凝视的小猫，终于开口，“他没毁诺。” 小猫明知圆曦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说话，仍是开口。 “老和尚没有毁诺，他写的是，他在佛国等你，他没有毁诺！”小猫说着，哭起来，“他在佛国等你，你快去啊！” 白虎闻言，一声叹息。 原来她一直看着，是把那些胡乱笔画拼凑成字。 还真让她拼出来了。 可惜，迟了。 那块魔骨旁，原本被剔骨位置，重新生出块佛骨。 这是李青泽的佛骨。 李青泽成了佛。 圆曦成了魔。 他们角色互换，李青泽再度掌控了这具身躯。 “师父啊，你真是……待我不薄。” 这一刻，李青泽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李青泽，还是圆曦。 佛寺里的僧人不知那魔骨已经被佛骨掩盖，只当圆曦破魔而出，纷纷散去。 禅房瞬间空了。 连那缕风，也不见了踪迹。 毛笔歪斜倒在纸上。 纸上，墨团漆黑，没谁能认出，这纸上到底是哪些字重叠。 小猫看着那具身躯上，那双，既熟悉，又不熟悉的眼神，知道是李青泽回来了。 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无从更改，又哭晕过去。 白虎一遍遍舔她毛发。 佛国里，场景再转。 老和尚故去，属于白虎那部分佛国，就此演绎完毕。 接下来，到小猫这部分了。 白虎收起懒散，专注去看从前的小猫。 他知道，她从前，很苦。 比他还要苦。 他天生魔种，本来就不是好东西。 使命就是毁灭万物，毁灭一切。 所遭受所有不公正，都是自己罪有应得。 都是互相成就。 要没这些不公正，他甚至都活不下来。 但小猫不一样。 小猫本来是天地宠儿，是生下来，就要受人追捧，受万人喜爱的。 但她却沦为妖兽。 为众人唾弃。 开场第一幕，就让白虎暴怒。 “你得出去赚钱。”林剑兰认真告诉小兽，“不赚钱，就没饭吃。” “吼（你居然敢使唤她）！” 白虎好生气。 前所未有的生气。 林剑兰看见一头白虎，哦，可能不是白虎。 最起码他没见过长四对翅膀的白虎。 虎掌朝着自己挥来，吓得脸煞白，当即闭上眼。 但虎掌却没落下。 掌风都停了。 睁眼，小兽挡在自己身上。 林剑兰大口喘气。 “吼（让开）。” 白虎想揍林剑兰一顿很久了。 “喵（不，不要）！” 小兽摇头，看白虎的神情，带着畏惧。 她怕他。 就如小猫在冬之殿初见他那样。 “喵（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可以，不可以伤害他）。” 小兽望向白虎的眼神，转为祈求。 白虎没办法，只能干生气。 有些话，三言两语说不清。 就算说清楚，小兽还没经历往后一切，她也不会信。 见小命没威胁，林剑兰又趾高气昂起来。 “还不快去赚钱！” 小兽似懂非懂点头。 然后乖乖出门。 白虎要气疯了。 第253章 答案 小兽懵懂无知，不明白什么是钱，也不明白什么是赚钱。 但她听得懂吃饭。 于是蹲在街头，看众生百态。 在百态中，找寻答案。 小兽不笨。 很快就明白，人吃饭，得靠金银铜钱。 赚钱，就是赚取这三种颜色的石头。 小兽看到两人，一人给出布匹，一人给出银钱。 于是她也去了。 她叼着布匹，企图给那些有银钱的人。 “哪里来的野猫！把我上好布匹都弄脏了！给我滚！” 笤帚飞快打下来。 小兽一脸茫然，甚至都忘了躲。 “不许打她！” 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从白虎头上跳下来，挡在小兽跟前。 笤帚穿过小猫，继续往小兽身上落。 “吼！” 白虎现身，发出震耳欲聋叫声。 把布庄老板吓晕过去，也顺势卷走了小兽。 “大猫猫你真好。”小猫哭得稀里哗啦。 小兽也在哭。 “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喵？” 白虎先哄小猫，再哄小兽。 哄小猫简单，又不简单。 小兽哭，小猫就忍不住跟着哭。 白虎只能先哄小兽。 小兽好哄，又不好哄。 “吼（你卖东西，得是你自己的，你去抢布庄老板的布，那不算你自己的）。” “我没有抢喵。”小兽有自己的理解，“布就在那里，我拿了，布没有反抗喵。” 白虎：“……” 原来你打小脑回路就这么清奇。 想想又心疼，忍不住舔她。 “吼（布是布庄老板生产出来的，布的主人是布庄老板，有主人在，它们不用反抗）。” “主人？”小兽两次为白虎所救。 虽然突然被舔有点儿懵逼，但不那么怕他了。 “吼（嗯，就是，布是有主的，你不可以去拿有主的人，不然就是抢）。” 小兽懂了。 “吼（你要赚钱的话，得发挥自己优势，比如）……” “卖老鼠喵？”小兽理解能力很强。 强到白虎都没能理解她，到底是如何理解出这个答案的。 不出意外，叼着老鼠到处逮人喵喵叫的小兽，又被人追着揍。 小猫又急得嗷嗷哭。 白虎：“……” 又是重复先前的故事。 “老鼠是我自己抓的喵，没有抢有主的，为什么还要揍我喵？” “吼（卖东西呢，得讲究一个市场需求，大家都不需要老鼠，你卖这东西，赚不到钱的，其实你可以试着，去卖鱼）。” 小兽一个猛子扎河里。 又飞快窜上岸。 “不喜欢，不喜欢水喵。” 白虎心疼得要死。 帮她把浑身湿哒哒的毛发舔干净，白虎亲自下河捞鱼。 小猫跟小兽，一起在河岸边上给他加油。 白虎恨不得把这条河里的鱼全捞干净。 双倍快乐！ 谁懂啊！ 就问谁懂！ 等白虎上岸，小猫小兽又一起给他舔毛。 白虎的喜悦，在这一刻，爆满了。 佛光照世，驱散身上所有河水。 白虎把小猫和小兽都叼到自己身下，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怎么看怎么心疼。 怎么看怎么喜欢。 白虎捞上岸的鱼太多，小兽只选了一条。 本想选最大那条，但她觉得这是白虎捞的，不好意思，就挑了条小一点儿的。 “吼（都给你）。” 白虎信佛，不吃鱼。 甚至都没杀生，鱼都还活蹦乱跳。 “一条就够了喵。”小兽拒绝。 白虎又把剩下的鱼全放生回河里。 今天肯定能涨不少功德。 白虎这样想。 小兽叼着鱼，走到布庄老板跟前，把鱼放下。 布庄老板有点儿惊吓，又有点儿惊喜。 “给我的？” 小兽喵了两声。 “真乖，真是只好猫咪。” 小兽就去叼布庄老板的钱袋子。 还没叼走，笤帚又“唰”一声，打下来。 这次小兽反应过来，连忙躲。 布庄老板追着打。 小兽慌不择路跑。 “坏蛋！” 小猫又要哭。 白虎再一次从天而降，把那些人世险恶，都替小兽挡在身后。 “我没有抢他布喵，他也收下我的鱼了，是同意交易的意思喵。”小兽不理解。 她跑了一路，白毛沾上尘灰，看起来脏兮兮的，乱糟糟的。 “吼（我知道）。” 白虎耐心给她舔毛。 舔一半发现小猫还在哭，也抓过来一起舔。 虽然有点儿忙，但他忙得很开心。 如果这世上，跟林剑兰一样狗的男人都死光了，那他会更开心。 到天黑，空手回家的小兽，自然遭到林剑兰嫌弃。 “你不是有法力吗？你怎么会一分钱没赚到？你随便用法力变点儿什么，不就有钱了？” 林剑兰不能理解。 也不想理解。 他把小兽轰出门。 “你走！你真没用！我后悔救你了，救你来有什么用？只会成为我的累赘！” 第254章 解脱 大雨落下来，门无情关上。 小兽急得直哭。 猫爪去挠门。 “对不起喵，我错了，我明天不会了，不会再空手回来了喵……” 小猫头一回没跟着哭。 她只是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神倔强。 敲不开的。 那扇门，永远都敲不开。 白虎看不下去，一掌轰破木门，把林剑兰拎了出来。 要淋雨，就大家一起淋。 可看着小兽连自己都不顾，去施法给林剑兰驱散雨水，白虎又说不出的憋屈。 只能把林剑兰再丢回屋里去。 林剑兰全程一言不发。 没有林剑兰同意，小兽也不敢进家门，只能扒在破烂门框边上，朝里头望。 眼神满是期待和祈求。 她。 她真的很想有一个家。 折腾林剑兰，就是折腾小兽。 彻底明白这一点的白虎，再没出现在林剑兰跟前过。 但他仍然会看。 看那些年月里，林剑兰是怎么骗小兽的。 看那些年月里，为了林剑兰，小兽到底吃了多少苦。 他想，他会把这些苦都记下来，然后补给她。 虽然佛国里改变不了过去，但白虎不知疲倦，一次又一次，救小兽于水火。 而且他身侧还有小猫。 那些过往遗憾，他还可以补给小猫。 在白虎庇护下，小兽记吃不记打。 或者说，小兽本就是记吃不记打的傻性子。 只是有了白虎庇护，变本加厉。 “为什么布不反抗，却是有主的东西喵？为什么鱼和老鼠反抗，却是无主的东西喵？” “布庄老板得了我的鱼，为什么不许我拿走钱喵？这不是交易喵？” “为什么你可以给我鱼，他们不可以给我鱼喵？” 这些问题，白虎想回答。 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不知道怎么说，小兽才能懂人性复杂，才能少吃点儿苦。 “为什么喵？” 小兽还在等白虎的答案。 白虎想想，只能把师父，言传身教的东西，尽量说给小兽听。 “吼（去看）。” “看什么喵？” “吼（去学）。” “学什么喵？” “吼（去爱）。” 小兽似懂非懂，乖乖点头。 然后转头就去爱林剑兰。 爱得自己寿命折尽，爱得自己死无全尸。 白虎哭得肝肠寸断。 他终于明白老和尚给李青泽剔佛骨那晚，小猫为什么会哭得死去活来。 原来。 原来旁观心爱之人惨死，这么折磨。 且还无处发泄。 这个时间段，圆曦追查到老和尚之死另有隐情，来了都城。 白虎没法再出现在林剑兰跟前，没法泄心头之恨。 “大猫猫不哭。”小猫倒没他那么难受。 看着从前的自己死去，小猫只觉得解脱。 真好。 她终于不用再被林剑兰蒙骗了。 会有三个，哦不，四个，李青泽还在呢。 会有四个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他们和她相遇，相识，相知，相……爱。 “小猫咪，你想去哪啊？”紫阳懒洋洋声音响起。 “夫君。”虽然知道紫阳听不见，但小猫还是忍不住叫他。 和尚声音响起：“要不你们俩先回头看看贫僧？” 圆曦。 可能，不是圆曦。 这一次，小猫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楚。 圆曦入魔了，这个满脸佛相，又不那么正经的和尚，是李青泽。 原来，先遇到她的，是李青泽啊。 当然，圆曦也在。 小猫听到他的声音了。 “是她。”圆曦笃定，“就是她，是她回来了。” “不是。”李青泽仔细看过小兽，“她不认识你我，可能只是长得相似罢了。” “不会。”圆曦确定，“我不会认错她，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我确定是她！” “圆曦。”小猫也忍不住喊了一声他。 而后在白虎期待眼神中，小猫又轻声喊“青泽”。 “我分得清的。”她不知道在对谁说，“我分得清圆曦和青泽，我也知道自己喜欢谁。” 小猫说：“我说喜欢的时候，没有喊错名字。” 是都喜欢，但不是喜欢同样的人。 清风出场的时候，还是个反派形象。 “坏蛋哥哥。”小猫轻声骂他。 在小兽被清风带走那刹，小猫听到那具身体里，又有两个声音。 圆曦：“傻站着干嘛！把她抢回来啊！” 李青泽：“不行，她做错了事，理应受罚。” 圆曦：“她有什么错？她最大的错，就是不该生在这遍地罪恶的人世间！” 李青泽：“跟贫僧说没用，你去跟清风说。” 然后圆曦就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真去找清风了。 李青泽虽然不懂圆曦是怎么夺走控制权的，但两人本为一体，他还是努力用佛骨，替圆曦遮掩那块魔骨。 第255章 工具 “原来，原来这个时候，就是圆曦了。”小猫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圆曦所说，去问佛祖，佛祖没同意，于是他违背佛祖，是这个意思。 “她人形好漂亮啊。”圆曦看得痴醉，“以前该叫她变人形给我看看的。” “收收你的口水。”李青泽抢夺了控制权，而后满脸不悦，要小兽变回原形。 “干嘛要变回原形……唔，猫也很好看呐，我都可以。”圆曦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贫僧不可以！”李青泽真信佛了，“你要敢用贫僧的肉身跟她破戒，你们俩就一起死！” 清风用禁术的时候，小兽冷得发颤，要圆曦抱。 这是两个人抢夺控制权最频繁的一段时间。 李青泽：“你抱就抱，你他妈的脱衣服干嘛？” 圆曦：“你管我？你自己不也硬了？” 李青泽：“敢坏贫僧佛心，早晚杀了她！” 听见那个“杀”字，圆曦急了。 几乎是瞬间，抢过控制，低声在小猫耳侧说话：“如果有朝一日，贫僧要杀你以正佛心，你要记得，一定要记得，跑，跑得远远的，甚至可以去找臭道士，千万，千万不要留在贫僧身侧，不要想报恩这种傻念头……” 后面的话，这一次，旁观视角，小猫终于听全了。 圆曦说：“贫僧未必是僧，佛未必是佛，你所见，未必就是唯一的我。” 答案早在一开始，他就给的很清楚了。 “难怪那时候，圆曦会说奇奇怪怪的话。”小猫笑了笑，又道，“夫君也不知道李青泽的存在吧，或者说，夫君没想过，他们会是两个人，但夫君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夫君好厉害。” 白虎没否认。 紫阳这个道门第一人，确实有点儿东西。 但还不够。 至少，紫阳没料到，圆曦对小猫的喜欢，能有那么深。 深到李青泽拒绝用佛骨遮掩魔骨，圆曦也不肯低头。 哪有什么魔种，哪有什么入魔。 都是李青泽和圆曦，魔道和佛道。 大道之争罢了。 圆曦觉得众生皆恶，如老和尚这样的人都不能善终，这佛不信也罢，不如信魔。 让他成魔，亲自出手，解决这世间一切罪恶。 反正大道殊途同归。 佛能成就大道，魔亦能成就大道。 李青泽跟他想法差不多，也觉得众生皆恶。 但老和尚用实际行动告诉李青泽，众生虽恶，但众生一辈子都在受苦，死后入轮回也不得解脱。 怎么说呢，他们的恶，配得上他们所受苦难。 所以很诡异，李青泽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佛。 他觉得既然大道殊途同归，那还不如信佛。 懒一点儿，就冷眼旁观世人入苦海。 勤快一点儿，就把世人全物理超度了。 其实这两种大道理念，在小猫看来，好像没什么区别。 反正到最后，看不顺眼都是抡起拳头干。 确实殊途同归。 但这两人就是一直在争。 佛骨和魔骨自相残杀。 佛光和魔气彼此纠缠。 李青泽和圆曦终于混乱了。 到后来，他们自己都分不清楚，谁是谁。 直到小猫把三个人都拒绝了。 李青泽想回佛寺。 圆曦想留下来。 混乱状态初解。 李青泽有佛骨，可行走世间。 圆曦身具魔骨，只能回佛寺被幽禁。 所谓求不得就是这样了。 李青泽本以为，圆曦会向他低头。 毕竟他有佛骨，只要他愿意替圆曦遮掩，世上无人知道圆曦是魔。 但李青泽没想到，圆曦会对自己那么狠。 还是老和尚教的法子。 剔魔骨。 小猫知道圆曦和李青泽共享记忆。 所以剔骨到底有多痛，圆曦是知道的。 但他还是愿意。 他把自己魔骨挖出来，砸得粉碎。 这，还只是开始。 他们一同出游那四年，圆曦始终不曾改过心中大道。 他心向魔。 被剔掉的魔骨一次次长出来，圆曦一次次瞒着几人挖出，砸碎。 李青泽终归沉寂。 “值得吗？”小猫觉得不值。 她有什么好。 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三而无数次的，朝她义无反顾奔赴而来。 这个答案，白虎或许可以给她。 这世上，除了老和尚，就属李青泽最了解圆曦了。 圆曦这个人，或者说，这个意识，虽跟李青泽是一体，但其实，完全不相似。 他从诞生开始，就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度化李青泽，帮李青泽成佛的工具。 老和尚每次看向他的眼神，其实都是在看李青泽，老和尚从来没有觉得，这会是两个人。 哪怕圆曦自己不这么认为。 圆曦对老和尚极度依赖。 很多时候，他甚至觉得记忆里那个，在冰天雪地，被老和尚捡回佛寺的人，就是他自己。 跟李青泽相处中，圆曦也多次强调，他们俩就是一体。 但圆曦的存在，没有意义。 第256章 抹茶 直到小猫出现。 爱情这个东西，很玄。 对魔和佛的看法不一致，还能说是人格分裂。 但爱情，是人格分裂来了都没用的。 圆曦坚信自己每一寸肌肤，都如同自己主脑意识一样，对小猫爱得臣服，爱得无能为力。 但李青泽他居然！ 没那么喜欢！ 死罪！ 毫无疑问，得判死刑。 魔与佛的死斗，再次开启。 这一次，圆曦占了上风。 关于这阶段，自己为什么斗不过圆曦，其实白虎后来想了很多次。 一直没想明白。 直到如今，自己也沉沦进去。 答案就清晰可见。 原来是因为，那具身躯，真的很喜欢小猫。 没那么喜欢小猫的李青泽，是那具身躯里的异类。 连同他生出那块佛骨在内。 那具身躯容不下他了。 恰好这个时候，清风出手，用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秘术，把圆曦拆了。 真是鬼斧神工。 圆曦自己都没能搞定的事情，被个外人搞定了。 一个完完整整的李青泽，居然被清风拆出来了！ 开始圆曦还没认出哪一个是李青泽。 李青泽也懒得开口说。 两人对面不相识……也不是。 是圆曦单方面不认识李青泽。 打了好几天谜语。 直到那天，所有圆曦分身都去前院堵小猫。 李青泽没去。 还被圆曦本体逮个正着！ “他们都去找她了，你怎么不去？”圆曦笑得很和善。 李青泽淡淡瞥他一眼。 懒得解释。 “嘶，他这个眼神，好熟悉！”小猫看着李青泽那满眼淡漠样子，莫名觉得熟悉。 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大概是想得入神，小猫没发现身旁白虎，忽然虎躯紧绷。 神情也很紧张。 有一种虎皮不合身的怪异感。 “我记得青泽以前，看人眼神，好像也不这样啊。”小猫是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白虎放松下来。 “吼（李青泽以前是魔嘛，现在信佛了，有点儿变化，很正常的）。” “这样吗？”小猫随口敷衍，还是在思考，这样的眼神，在谁身上见过。 她把自己认识的人想了一圈。 本来就不多。 很快排除完。 都不是。 “可能是错觉吧。”最后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其实，小猫如果不把种类卡那么死，把人换成虎的话，或许就找到答案了。 不过这种操作，别说小猫想不到，是个正常人，估计都很难想到。 圆曦和李青泽的对话还在继续。 也不算对话。 纯粹圆曦单方面输出。 李青泽连标点符号都没说一个。 “不解释？”圆曦看着李青泽，笑了，“那让我来猜一猜？ 嗯，但凡是我，无论哪一个我，都对她渴望至极。” 可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是。 那就有意思了，怎么，你不是我？ 从我身体里拆出来，却又不是我…… 李青泽。 是你吧？” 李青泽没点头也没摇头，冷漠的眼神说明一切。 圆曦仍然在笑。 他笑得很开心。 前所未有的开心。 圆曦说：“既然你也承认你不是我，那我，可就不要你了啊……” 小猫离开第三年整，三个男人默契都回了家。 他们习惯每年都这样聚一聚。 哪怕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不友好，很不和谐。 “宰相大人好本事啊，一年下来，收拾掉本尊不少人手嘛。”圆曦看着官服未除的某人，冷嘲热讽。 “给你写信解释过了，那是误伤，误伤！”清风神情很严肃。 就像圆曦要是不信，他就会打到圆曦信一样。 “呵。”圆曦会信他就有鬼，“大人一整年都居都城内，误伤到本尊老巢来？” 清风自己想了想。 也觉得这么说太牵强了。 于是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圆曦：“不过是断了你几条臂膀，至于死追着本大人不放？” “不、过、是？”圆曦咬牙切齿，魔气萦绕全身，凝出佛珠样式。 “本大人就是故意的，你说怎么办吧！”清风两手一摊，又双拳一握，准备干架。 “你们俩。”白发紫阳终于开口，“回家了，能不能把官腔都改一改，收一收？” 他听着很难受。 这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总提醒紫阳，小猫离开了很久。 紫阳不喜欢这种感觉。 很不喜欢。 圆曦和清风也不喜欢。 清风把官服胡乱扯烂，随手套上青衫。 圆曦把魔气收敛，恢复玉面佛相模样。 然后空气就沉默下来。 他们仨凑一块儿，不吵架不打架的话，确实没什么能聊的。 同门在一起还能聊聊修道。 他们仨这个……也不好聊是不是？ 正沉默着，第四人来了。 “我新研发的抹茶火锅，要不要尝尝？”苏梦白端着一盆，绿得人心里发慌的东西，进来了。 第257章 断气 “要么你把这东西丢出去。”清风眼神能杀人，“要么我把你和这东西一起丢出去。” “师兄！”苏梦白委屈，“你得尝试接受新事物。” “说得有理。”清风拔出一把被高僧开过光的桃木剑来，“我新创了一套剑法，你要不要来尝试一下？” 剑出，圆曦和紫阳都看过来。 “这把剑，怎么会在你这里？”问话的是紫阳。 “是小臻臻那把？我感受到佛念气息。”圆曦说得含蓄。 其实那剑上佛光，对如今的他来说，极其恶心。 天生相克那种恶心。 清风挽个剑花，简短回答二人：“嗯，是那把，臻臻当年，把它留在相府。” 苏梦白本想趁三人谈话，把火锅端进来。 但清风预判了他的预判。 剑尖指向，皆是他下一步落脚点。 “别捣乱。”圆曦出面，挡下了清风手中剑，“我想尝尝。” 清风翻白眼：“我看你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紫阳开解清风：“他不饿的时候也什么都吃得下。” 清风无话可说。 只有苏梦白很开心。 “老哥等着，我去给你拿烫菜！”食客的肯定，在任何时候，都是对厨师莫大褒奖。 “你就宠他吧！”清风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是说谁宠谁。 “你吃醋啦？”圆曦笑得很可爱。 “吃醋？”清风眯起眼，“我把他送给你，好不好？” “好啊。”圆曦也笑眯起眼，“很好奇，他堕魔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你找死？”清风脸色很难看。 圆曦还是在笑：“我是魔尊嘛，把天下变成魔域，世人变作邪魔，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 “那我今日，就先替天下人，斩了你这魔头！”清风收剑，握拳。 “就凭你？”圆曦魔气凝聚成佛珠形状，“也好，就给你个机会，让你先一步堕魔！” 大战一触即发。 “烫菜来咯！”苏梦白端着烫菜进来了。 大战气氛缓了缓。 “说正事吧。”白发紫阳把剑按上桌。 大战胎死腹中。 两人不是怕紫阳，主要是怕白发形态紫阳。 用圆曦的话来说，白发紫阳，有点儿极端。 一暴走就是个无情杀戮机器。 身怀魔骨的圆曦都没那么重杀戮欲。 “吃完再聊。”圆曦烫了片牛肉。 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怎么？”圆曦有点儿不自在。 “没有没有。”都摇头。 但还是都看着圆曦。 圆曦也不在意，专心等牛肉变色。 就是汤底太绿了。 他也看不出变没变色。 而且这绿还带传染。 圆曦夹起嫩绿的牛肉，脸色一言难尽。 但他是真不挑。 还是吃了。 所有人仿佛就在等这一刻。 看着圆曦，眼都不眨。 连紫阳眼神都颇为好奇。 圆曦神情变了几变，还是选择吞下去。 但能看出来，他的咽喉很抗拒。 发出“不要不要”的声音。 “如何？”苏梦白还满目期待看他。 圆曦都不知道苏梦白哪来的脸期待。 “我只能说。”圆曦不负众望点评，“这东西，我不会再吃第二次。” “行了！”清风就等他这句话。 命令苏梦白：“丢出去。” “不要。”苏梦白不信邪，“我还没吃呢。” 他非要亲自尝一尝。 一口黄喉下肚。 苏梦白眼一翻。 指甲在桌上抓。 划出道道抓痕。 方向朝紫阳。 “真人……救……救命……丹药……” 话没说完整，断气了……不是？ 断气了！ 清风震惊，本就胜雪的肤色，再白一个度。 震惊之余，还有点儿慌。 “三十，三十……他今年该三十几岁来着？”清风给每一个寿终正寝的苏梦白，都搞了完善配套处理方式。 但真到了关键时候，清风忽然忘了苏梦白今年年岁。 他下意识求助另外两人。 另外两人还在唠嗑。 “他这毒术，算大成了吗？”圆曦问紫阳。 紫阳也说不好。 毕竟不是一个路数。 还没回答，紫阳皱眉：“我嗅到鬼差气息……呃，又跑了？” 鬼差能不跑吗？ 本来感应到有凡人殒命，鬼差兴高采烈过来。 隔老远，瞧见天煞命星坐镇。 这东西，就是鬼也怕啊！ 再往旁边一看。 嚯！ 好大一尊魔头！ 这凡人什么来头？ 也就中间那白发道士瞧着中规中矩……就是怎么看着眼熟？ 很突然，鬼差想起自己家被连根拔起那天。 卧槽！ 白发剑仙！ 鬼差溜了。 麻利溜了。 第二座酆都还没建好，自己要把这大剑仙引回去，阎王老板得吃了自己！ “问题不大。”紫阳拿出丹药来，示意清风给苏梦白喂下去。 第258章 便宜 等苏梦白活过来这期间，几人也没闲着。 圆曦用魔气把火锅销毁。 清风在尝试把苏梦白炼成僵尸。 紫阳在阻止清风把苏梦白炼成僵尸。 “让他活着，我实在太不放心了。”清风想想都后怕，“还不如我亲自把他弄死。” “你有病吧？”紫阳久违关心清风病情。 “你有药？”清风觉得自己是病了。 “张嘴。”紫阳面无表情。 “啊？”清风疑惑不解。 紫阳真给清风喂了颗丹药。 “什么东西？”清风还嚼了嚼，“挺甜。” “好东西。”白发紫阳难得笑一笑。 就是这笑，看起来挺阴损。 “你不会把那东西给他吃了吧？”圆曦似乎猜到那是什么丹药。 “什么东西？”苏梦白不知什么时候活过来了，好奇发问。 “去势丹。”紫阳还在笑，“让他冷静冷静。” 苏梦白怔了怔。 从名字判断，这丹…… “你把我师兄阉了？”苏梦白巨惊。 “药效就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紫阳笑问清风，“感觉怎么样？你是第二个实验者，上一个吃这东西的，怎么都不肯给我说体验感。” “上一个是谁？”苏梦白不合时宜发问。 圆曦在一旁，脸色比刚才吃火锅还难看。 清风无话可说，只朝紫阳竖了个中指。 “不跟你们闹了。”紫阳收了笑意，眉眼间，又有燥意，“我四处搜寻，不见她踪迹，猜想她恐怕是误闯了什么秘境，但天下秘境何其之多，仅凭我一人之力，找不过来，我需要你们帮助。” “我跟你看法一样。”提及小猫，清风态度转变极快，“这一年，我都在皇城里查东西，抛开其他意外不谈，秘境，或者小世界手段，可能是唯一答案了。” “我师尊会让放任你在皇城查东西？”紫阳不信。 “世上所有事，不过都是交易，只要我肯付出，没什么不可能的。” “所以你付出了什么呢？” 清风没说话，看向了圆曦。 紫阳瞬间了然。 圆曦也反应过来：“你杀我那么多下属，是他师尊旨意？” “也不算吧。”清风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控制不住魔骨，反倒为魔骨所控……其他人我管不着，反正，我不会容你。” 紫阳差不多也是这个念头。 他问圆曦：“这一年，几乎没听到你找她的消息，你是不是放弃了？” 紫阳问得委婉。 他其实想问，圆曦是不是已经被魔骨同化，不再是圆曦了。 就像佛念会影响李青泽，把李青泽变得无欲无求一般。 魔念也同样会影响圆曦。 他会在不知不觉中，生出把见到所有人，都拉入欲望恨海的念头。 “怎么会放弃呢？”圆曦轻笑，“我只是觉得，她可能，真的死了。” 话落，几乎同时，桃木剑从他天灵盖斩下。 圆曦同苏梦白位置做交换。 刚换位完，一对威力恐怖拳头迎面而来。 圆曦再和苏梦白换位。 剑气凛冽，仍在原处等他。 “开个玩笑嘛。”圆曦投降。 “你最好是在开玩笑。”清风没收拳。 “这个玩笑，不好笑。”紫阳也没收剑。 “好吧，我说实话。”圆曦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这一年来，她夜夜入我梦……她若不是死了，怎么能入我梦来呢？” 此话一出，各人脸色皆不同。 “魔，每天晚上，也是要睡觉的吗？”疑惑的是苏梦白。 圆曦给了他个白眼。 不想解释。 “我不信。”是不信小猫会夜夜入梦圆曦，还是不信小猫死了，紫阳没说。 “她怎么能这么偏心？”清风有被伤到，“来看一看我，哪怕一次，也不行么？” “谁知道呢？”看到清风不开心，圆曦就很开心，“不然，今晚她再来，我替你问问？” “那倒不必。”清风想自己问。 就是怎么能亲口问……需要个中介。 “我能跟你睡一觉吗？”清风看圆曦的眼神特别诚恳。 苏梦白睁大眼。 紫阳诧异。 圆曦像吃了苏梦白做的火锅。 “你，到底还是，爱上我了？”他颇为嫌弃，又问紫阳，“你那丹药作用，到底是去势，还是变性啊？” “你他妈的！”清风就知道圆曦要误会，“整天觊觎老子美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丑拒懂不懂？” 不等圆曦反驳，清风再给他致命一击：“老子便宜紫阳也不便宜你！” 苏梦白眼睛睁得更大了。 全程看戏的紫阳：“……” 你这，到底是给圆曦的致命一击。 还是给我的致命一击？ 第259章 问心 “明明是你想要睡我。”圆曦语气还很委屈，“怎么还成我觊觎你了？” “我有一种秘术。”清风选择跳过这个话题，“能同床同梦。” “你要不要脸。”圆曦懂清风意思了，“连我的梦都想蹭？” “你开条件吧。”清风甚至都不问圆曦同不同意。 “开不了啊。”圆曦趴桌上，语调慵懒。 “别趴，哥。”苏梦白感觉这桌子，对圆曦来说，太小，“要塌了。” “再说我不爱听的话，就把你丢出去。”圆曦懒懒瞥他一眼。 苏梦白噤声了。 清风没噤：“没得谈？” “没得谈。”圆曦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可爱笑容。 “理由。”清风不甘心。 哪怕只是在梦中见她一面，哪怕只是在梦中。 他也愿意。 付出多少代价都愿意。 总好过这么年复一年，看不到丝毫希望。 “因为。”圆曦坐直身躯，随时准备跑路，“这一切，都是我编的。” 他笑得灿烂：“我根本就没梦到过她。” 清风闻言，没跟圆曦猜想一样，对他痛下毒手。 倒是笑了。 清风笑道：“我就说嘛，那小东西，不会这么偏心才是，哪有只去梦里找你，不来找我的道理？” 圆曦觉得这个人状态有点儿癫。 害pia。 忍不住去紫阳那找安全感。 紫阳喊他滚。 “嘴里再没句实话，就一辈子不用开口了。” “好吧。”圆曦选择说实话，“我这一年都没动作，其实是因为，我的记忆出了问题。” “他在说什么东西？”清风问紫阳。 “不知道。”紫阳没听说过，魔还会老年痴呆的。 “没开玩笑，我认真的。”圆曦就知道这俩人不会信。 “好，你认真的。”紫阳不管信不信，就是想知道一件事，“那你记忆出问题，跟你编瞎话说她入你梦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有。”圆曦说，“我出问题那部分记忆，就跟她有关。” “哦？”清风来了点儿兴趣，“怎么说？” 圆曦这回没搭理清风。 他看向紫阳：“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臻臻，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吗？” 紫阳没回答。 但看向圆曦的眼神，很清楚写明“傻逼问题一律不回”。 “你配合一下好不好？”圆曦觉得这两人有毒。 自己开玩笑的时候一个比一个上当快。 自己说正事儿了，都不接茬了。 “你最好不是在拿我开玩笑。”紫阳先警告他一遍，才回答，“林家祖宅，跟我一天认识的她。” “对，问题就出在这里。”圆曦表情变得怪异，“在我的记忆里，我认识她，是在十三岁那年。” 紫阳：“……什么东西？” 清风：“魔这种东西，虽然混乱无序，但能有这么混乱吗？” 苏梦白：“十三岁那年？猫猫出生了吗你就遇到她？” 圆曦直接忽视后面两人问题，选择跟紫阳对话。 “你也觉得很神奇是不是？老实说，我那天醒来，也觉得很神奇。”圆曦惊叹，“我以前记得还挺清楚，但现在不确定了，我现在的记忆里，就是我一出生，就认识了她……” “你等会儿！”紫阳让他先别惊叹。 “你十三岁那年认识她？”清风让他先别惊叹。 “你一出生就，十三岁了？”苏梦白让他先别惊叹。 “哎哟！”圆曦捂嘴，“说漏嘴了。” 紫阳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死魔。 “你老编瞎话逗我，很有意思吗？”清风拳头捏得直响。 “圆曦老哥，你现在，怎么总这样啊。”苏梦白对他也很不满。 这种本以为是个大的，结果是坨大的，感觉真的很差。 “不是。”圆曦没想到人和狗之间的信任，一旦被打破，恢复起来会这么艰难。 “你们误会了，我这回说的，真是实话。”圆曦头疼，“这事儿，要从哪里开始说呢？” 要真说起来，倒也不复杂。 但这几个人值不值得信任，才是最关键的。 毕竟老和尚当年偷天换日手法，是把天下所有人都蒙过去了。 虽然如今，他和李青泽的道路，不是按老和尚所期待那样走。 但总归是桩隐秘。 若是宣扬出去，对佛寺不好，对老和尚也不好。 人都死了，还毁他清誉……圆曦做不出那种事。 “你信不过我？”紫阳最懂圆曦。 一个犹豫眼神，紫阳就知他七成心意。 “不是信不过你。”圆曦摇头，“是信不过你们。” “苏梦白出去。”清风突然开口。 苏梦白：“啊？” “出去。”清风没解释。 苏梦白：“哦。” 于是苏梦白退场。 “行了，唯一凡人走了。”清风说，“反正互相信不过，那就直接立问心誓吧。” 第260章 记忆 以道心向自己所修大道立誓后，圆曦开始说起很多年前，老和尚在都城街头，捡了一个天生魔种的故事。 “天生魔种？”紫阳皱眉，“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我本来以为只是传说。”清风自嘲笑笑，“但天煞孤星都能现世，那天生魔种为什么又不能呢？” “诶你还真别说！”圆曦还点清风，“我师父捡那魔种的地方，还就在你家门口，什么风水宝地！” 清风没介意圆曦阴阳怪气。 他精准抓住圆曦话里的漏洞：“什么叫，那魔种？” 紫阳也觉得不对：“怎么，你这个故事的主角，不是你？” “没听说陛下还有别的小师弟啊？”清风跟紫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理解。 “是我，又不是我。”圆曦坦白，“那个魔种，是李青泽。” “那不还是你吗？”清风笑了。 紫阳没笑：“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们俩，你跟李青泽，是两个人吧？” “本来不是。”圆曦再次看向清风，“但现在是了。” “你看我干嘛？”清风没懂，“还是我一手造就的不成？” 圆曦：“你真聪明。” 紫阳狐疑看清风。 清风一脸懵逼看圆曦。 圆曦没急着解释，反倒是把从前事，都说了一遍。 包括老和尚剔佛骨造他那一段。 哦，后来他为了见小猫，把染了魔气的佛骨砸了那段，他没讲。 怪不好意思的。 “所以说，你其实就是个工具人？”清风通透人心，一眼看穿老和尚用意。 “差不多吧。”圆曦没否认。 “你的记忆出问题，只从十三岁开始的？”紫阳从头到尾，只关心小猫的消息。 “我觉得应该不是。”圆曦想起李青泽那句话，“我诞生的时候，李青泽问了我一句很奇怪的话。” 李青泽问：“圆曦？你就是她口中的圆曦？” “也就是说，在我之前，李青泽就认识了臻臻，而且还从臻臻口中，知道了我的名字。” “属于李青泽那部分记忆，没发生改变？”紫阳觉得说不通。 “没有。”圆曦摇头，“从前我们是一个人，所以记忆共享，现在不是了，大概发生改变，我也不会知情。” “你的记忆出问题，开始于十三岁，然后呢？到什么时间止？”清风抛却杂念，也开始分析起来。 “到我师父离开那天。”圆曦叹气，“我师父受陛下之命，前往昆仑西那天。” “那天发生了什么？”紫阳感受到圆曦状态不对，“除了你师父离开，还发生什么事了？” “臻臻她……”圆曦眼中有魔气涌出，他好像沉沦进回忆的痛苦之中，“她在那天，消散了，化作漫天佛光，消散了。” “别急。”清风一句话，让圆曦从痛苦中走出。 清风说：“如果当年钦天监算得不错，那天，应该是臻臻诞生的日子，但因为瑞气被人窃取，瑞兽迟迟没能诞生……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紫阳明白清风的意思，“她不能和即将诞生的她共存？” “应该是。”清风点头，“不然说不通，太巧合了。” “我没明白。”圆曦眼神还有些狰狞，“就算她们不能共存，那她呢？我十三岁遇到的那个她，去哪里了呢？” “投胎转世？”紫阳猜测。 “不像。”清风说，“臻臻在圆曦诞生之前就知道这个法名，明显时间线出问题了，怎么可能是投胎转世？” 紫阳：“那你的猜测是？” 清风：“你说有没有什么秘境，或是秘法，能让时空倒流，让人回到过去？” “闻所未闻。”紫阳自幼在山上修道，不曾听过这样神通。 “我也没听过。”清风也犯难了。 “而且还有个问题。”紫阳说，“圆曦的记忆改变，到这里就停止了，也就是说，新生的那个她，根本就不认识圆曦。” 紫阳的意思很明显。 就算小猫真的回到了过去，参与了过去，也不应该存在这种，过去的我和未来的我，两种记忆悖论。 “有道理。”清风认同紫阳观点。 分析在这里卡住。 屋里唯有沉默。 “你们俩真厉害！”圆曦打破沉默。 他看向两人眼神，满是赞叹。 “你们俩说的东西，我竟然从未想过。” “哦？”清风好奇，“那你是个什么看法？” 圆曦的看法很简单。 很淳朴。 很像大魔头。 “我就觉得，肯定是有人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圆曦说起来还咬牙切齿的，“我找了一整年，都没找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第261章 怀疑 卧槽！ 这才是最有可能的答案啊！ 清风和紫阳脑中同时冒出念头。 又同时红着脸，把视线挪开。 好尴尬。 两个高分玩家脑回路太过高端，居然忽略了最基本的信息。 “咳咳。”清风战术性咳嗽，缓解尴尬，“那个，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紫阳直接当先前那些话没说过，问圆曦：“有怀疑对象吗？” “有。”圆曦总共就怀疑了两个人，“我师父，李青泽。” 也不是毫无根据怀疑。 “想对我记忆动手脚，最起码得知道我过往所有记忆，除开他们俩，真的很难再找到第三个符合要求的人。” “也是。”紫阳同意圆曦看法，“删记忆好操作，但要编一段记忆进去，所要的权限，不是一般高，且要对你动手脚，还得绕开你那块成型魔骨。” “但问题是。”清风觉得有点儿好笑，出于礼貌和尊重，倒也没敢笑太大声，“你师父，这都多少年了，还能搞事情？” “不好说。”圆曦一开始想法跟清风差不多。 但他忽然想起一门神通。 就改了看法。 紫阳这时候，也想到了那门神通。 两人异口同声：“掌中佛国。” 对视一眼，知道彼此所想。 这回清风有点儿没跟上：“说清楚。” 圆曦长话短说：“老和尚死前给我留了座佛国，后来阴差阳错，佛国融给了臻臻，如果老和尚根本就没转世，而是把神魂寄生于那座佛国……一切就说得通了。” “也就是说。”清风懂了，“臻臻跑到佛国里，参与你过去的记忆，然后你师父，通过你的魔骨，篡改了你的记忆？” “差不多是这样吧。”圆曦觉得，抛开细节不谈，基本就是真相。 “差不多是差多少？”清风是个严谨的官。 “就是，臻臻参与的，可能不是我的记忆。”不然说不通，为什么记忆的改变，会在那天截止。 “那就是李青泽的记忆？”紫阳很快想通中间关键，“她跟李青泽待在一起？她没事？” “不好说。”圆曦没什么自信，“李青泽对她，啧，怎么说呢，无欲无求吧。” 还有最重要的消息，圆曦隐瞒了没说。 他不觉得小猫，能认出李青泽来。 毕竟自己为了不让她认出，在李青泽身上，也是下了一番功夫。 但他不说，不代表清风和紫阳想不到。 “你找了一年，都没找到李青泽？”清风脑子简直不要太好使。 稍一琢磨，就知道圆曦这一年干嘛去了。 “找不到啊。”圆曦不得不惊叹自己当年手法绝妙。 绝到自己都找不着！ “不至于吧？”清风不信，“怎么说，你们俩本就是一个人，就是我的秘法，也不能把你们完完全全分成两个人，不留一丝联系。” “只靠你的秘法，当然做不到了。”圆曦语气还挺骄傲。 清风闻言，脸色忽然变得古怪。 只有紫阳跟蒙在鼓里一样，看看清风，又看看圆曦。 “你们俩，有事瞒着我？” “不算瞒吧。”毕竟清风自己都没想明白，“他以前，说走丢了一个圆曦那事，你还记得吗？” “他自己丢掉的？丢掉的那个，就是李青泽？”紫阳何其了解圆曦，早有猜测。 只是没想到，李青泽跟圆曦，会是两个人罢了。 “那时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把他拼回去后，他应该是神魂不全的状态，但现在……”现在清风看圆曦，除了觉得他过于变态，过于邪门。 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小猫神魂有恙，动不动就蔫了吧唧，要死要活。 圆曦就很正常。 甚至精力过于旺盛。 “你是怎么做到的？”紫阳挺关心这事。 不是关心圆曦神魂全不全，是觉得，如果这法子，能用到小猫身上，就好了。 听到紫阳这个问题，圆曦表情更骄傲了。 看得清风拳头很痒。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圆曦伸出食指，朝两人勾了勾。 “你活腻了？”清风忍不住了。 “太欠揍了。”紫阳都有点儿忍不住。 “不乐意听？”圆曦往后一躺，“我还不乐意说呢！” “更欠了。”紫阳摇头。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贱？”清风感觉自己像从来没认识过这人一样。 回回刷新他认知。 别管贱不贱，反正圆曦打死就不开口了。 紫阳认输：“你说，我听。” “现在想听？”圆曦笑，“晚了。” “你别太过分啊。”紫阳拔剑。 圆曦不怂：“求我？” 桃木剑震了又震。 最终。 “算我求你。” 第262章 内讧 紫阳找了三年，半点儿消息都没。 好不容易在圆曦这听见，可能是突破口的东西。 他觉得忍一忍，没什么大不了。 “态度不错！”圆曦夸了紫阳一句，对他招招手，“附耳过来。” “什么意思？”清风不满，“不带我听？” “你求我了？”圆曦这个魔，比人还要像人。 “好！”清风拳头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到底松开，“算我也求你。” “这样才乖嘛。”圆曦疯狂作死。 把两人都惹毛，终于在死亡线到来之前，圆曦开口说了那个秘密。 “其实，臻臻，是我们仨的，宠物？” 他还有点儿不确定，毕竟没亲眼见到那份御兽契约。 但他没见过不要紧，有人见过。 “你！”紫阳这回真忍不了，出剑，招招饱含杀意，“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没想到清风也忍不了。 拳如山岳落。 “你他妈的绕一大圈，就想说个这？” 圆曦懵在原地。 甚至都没想着躲。 靠坚硬魔躯吃下一剑一拳。 圆曦吐了口血，又把嘴角血迹擦干。 “敢情，你们俩都知道啊。” 想想又觉得不对。 圆曦看向紫阳：“你跟臻臻结了山河契，你知道我能理解……你就是那个时候，发现契约存在，然后没有选择把我们俩抹去的？” 他觉得自己理清楚了。 又问清风：“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紫阳也反应过来，问清风：“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清风没回答紫阳。 他选择鄙视圆曦：“那天我跟那小蠢猫说那么多，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探出来？” “那天？”紫阳思绪稍转，懂是哪天了。 “也是。”圆曦自己，也是从清风那日跟小猫对话中，分析出这个结论的。 清风那么阴险狡诈，没理由会推断不出来。 “等等！”圆曦很生气，“你们俩知道居然不说，就瞒着我一个是吧？” “瞒了吗？”清风冷笑，“你以为我当日，只是说给蠢猫听的？” “算你过关。”圆曦知道清风肯定没那么好心， 都是借口。 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而且。”清风还转移话题，看向紫阳，“要说瞒，是这位瞒着我们俩才对吧？” 这一手，对圆曦特别好用。 “对啊。”圆曦白挨一顿打，不发火都是脑子没转过来。 他问紫阳：“你又不准备把我们俩那份契约抹去，又瞒着我们，你想干嘛？” “呵。”倒打一耙谁不会似的？ 紫阳冷笑。 质问二人：“我瞒着你们？你们不是早就知道吗？” 紫阳又道：“所以说来说去，被蒙在鼓里的，其实只有我，不是吗？” “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圆曦否认紫阳被蒙在鼓里，“我知道三份契约存在后，动了多少手脚，想把你们俩弄走……我可没瞒着你啊！” “你还敢动手脚！”紫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容忍他活到现在的。 “动手脚怎么了？跟谁没动一样。”清风说他在契约里做的手脚，不比圆曦少。 “你们！”紫阳白发翻飞，“你们不知道绑在她身上的是魂契吗？不知道一旦失手，她会神智错乱，神魂全失……你们就没半分恐惧吗！” “我知道啊。”圆曦很认真点头，“所以我动手脚的时候，都很谨慎的。” “用在她身上的东西，我从不失手。”清风极其自负，还问紫阳，“你那么激动干嘛？紫阳你敢说你一点儿后手没留？” “我，没，有。”紫阳气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清风愣住。 “那你还挺老实的。”只能给紫阳这么个评价。 “老实人。”圆曦赞同清风评价。 紫阳都快气笑了。 他妈的。 他还真是老实。 也还真是被蒙在鼓里那个。 缓了半天，紫阳才稍微能控制住对两人杀意。 接着问圆曦：“你还没说，你跟李青泽，到底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圆曦说这事倒也不复杂，“我从这契约里得到了灵感，也拟了一份契约……” 清风确实阴险狡诈，不是，多智近妖。 很快猜到圆曦那份契约是干嘛用的。 “你不会是想说，你给你的那群圆曦，也弄了个魂契，承认没有李青泽的你，是完整的，是完美无缺的？” “聪明！”圆曦笑着摇头，“但还不够聪明。” 事实上，那份契约内容，跟圆曦完不完整，没有丝毫干系。 “这份契约，我将之命名为，《讨李氏檄》。” 契约从头到尾，通篇都在讨伐李青泽。 第263章 切断 无论是他背叛天生魔种使命，改投佛门，还是他不够喜欢小猫，有违心中大道，都值得批判。 “背叛天生魔种使命，改投佛门……听起来怪怪的。”清风感觉自己好像进了什么魔教，哦，不是好像。 眼前这人，就是魔道头子来着。 “你就是用这种方式，切断了你和李青泽之间的根源？”紫阳懂圆曦为什么会找不到李青泽了。 “嗯。”圆曦点头。 “你那些圆曦，都肯签字？”清风还是有点儿难以置信。 “当然！”圆曦给他个“这还用说”的眼神。 “真神奇。”清风从来没听说过，会有人能精分到这种地步。 九个人格，连同本体，合起伙来歧视另一个人格！ 而且那个被歧视的人格，从前还是主人格！ 说出去谁信啊！ “那现在，能让你那些圆曦，毁契吗？”紫阳知道这么做，肯定会对圆曦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但为了找小猫，他也顾不得了。 “我也想啊。”圆曦自己都懒得顾自己，“但是行不通啊。” “怎么说？”紫阳不懂。 圆曦问他：“如果有机会，让你把我们俩干掉，独占臻臻，你会怎么做？” “我什么也不会做。”白发紫阳也是有底线的。 “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圆曦放弃跟紫阳沟通。 “你是想说，你在李青泽那边，也做了措施，双向隔绝？”还是清风懂他。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清风你就，嗯，很对我口味。”圆曦摇头叹气。 那样子，好像跟清风看对眼，是什么很玷污他的事情。 看得清风好想杀人。 “说来说去，还是只能去秘境里碰运气，是吗？”紫阳早有预料，也不算太失落。 但眉宇间一抹淡淡忧愁，是怎么也免不了的。 对紫阳的问话，两人都没给出回答。 圆曦两眼空空，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深思。 清风是真在深思。 但深思的内容，跟紫阳的问题，没太大关系。 “说起来。”清风好奇问圆曦，“你十三岁遇到她之后，你们相处那么长时间，她就没跟你说一些，后来会发生的事情吗？” 圆曦回想了下记忆里，跟小猫相处。 亲亲抱抱，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嗯，小猫香香软软…… “他是不是想什么很恶心的东西？”清风看圆曦脸上的痴笑藏都藏不住，忍不住问紫阳。 不待紫阳回答，圆曦从回忆里回神。 不屑：“少污蔑我。” 又道：“没说，她什么都没说。” “难道李青泽这段记忆，其实不是她参与了，纯粹全是李青泽自个儿瞎编的？”那紫阳就不理解了，“李青泽编出这段记忆，你师父又塞你脑子里，他们俩图什么？” 清风不赞同紫阳前半句：“我倒觉得，不像编的，以小蠢猫的智商，什么都不说，很合理。” 紫阳和圆曦都沉默了。 就，怎么说呢。 无法反驳。 天聊到这里，又死了。 “好想她啊。”圆曦摸出白猫玉雕来，亲一亲，目不转睛盯着看，“蠢也好，不蠢也好，都是我的乖臻臻。” “走了。”紫阳看不下去。 清风也看不下去：“有空对着个死物发骚，还不如抽时间去把她找回来。” “你讲话真的很不像个读书人。”圆曦受不了他的用词，“什么叫发骚？我这叫睹物思人好不好！” 清风翻个白眼：“刷秘境，去不去啊？” “不去。”圆曦还有事没想明白。 如果他的记忆，真是老和尚透过那块魔骨改的。 那老和尚这么做，理由是什么呢？ “你一点儿力都不出，不怕紫阳发火啊？”清风站起来戳他光秃秃脑袋。 “我在想事情，你别烦我好不好？”本就想不明白，清风打岔，圆曦脑海更是一片混乱，“实在不行，你把我下属都带去当苦力，好不好？算我求你，别来烦我。” “说得跟谁没下属似的。”清风摇着头，跟紫阳后边，走了。 可惜，圆曦已经没心情接着想那个问题了。 视线不自觉挪到玉雕上。 “我的乖臻臻，你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 小猫在做什么？ 她当然是在看圆曦怎么赶李青泽出家门。 圆曦说：“既然你也承认你不是我，那我，可就不要你了啊……” 小猫本以为圆曦这句话是在开玩笑。 但下一秒，画面陡然切换。 月上中天，家门处，夜色幽幽。 “奇怪，怎么，就晚上了？”小猫感觉画面，看起来怪异。 “吼（是幻术）。”白虎解释，“吼（圆曦用了幻术，遮蔽李青泽的认知）。” “为什么？”小猫不解。 白虎神色淡然：“吼（可能是，不想让李青泽记住，回家的路）。” 第264章 暴露 “他真是……”小猫也说不出责怪圆曦的话来。 从她的角度看，李青泽和圆曦的悲剧，就像她当年的悲剧一样。 谁都没错。 但谁也没好结果。 “你既然不喜欢她，那就滚吧。”圆曦朝着家门外，随便给李青泽指了个方向。 李青泽仍是不言语，也不反抗，转头就走。 圆曦想了想，又叫住他。 李青泽又停步回头。 “别误会，我可没改主意。”圆曦怕他多想，笑着解释，“我只是觉得，你顶着这个样子，若是往后，同她在外面遇上了，会吓坏她的。” “我得把你变个样子。”圆曦抬手施法。 是小猫从未见过的施法手势。 不属佛门，不属道门。 跟清风那种秘术轨迹，也不相似。 “这是，圆曦自创的术法？”小猫自认对圆曦还算关心，“没听他说过啊？” 等等！ 自创成功的，没听说过。 但，好像有个中道崩殂的术法？ “不会是那个不做人实验吧！”小猫震惊。 太过震惊，小猫全没注意身侧白虎惊悚黄瞳。 白虎觉得小猫确实挺了解圆曦。 比跟圆曦浑然一体的他还要了解。 当时在现场的他，都没想起来圆曦这个没成功的实验。 还天真以为，圆曦只是要给他改头换面，弄个丑一点儿的容貌。 谁知道！ “清风没研究成功的秘法，被我研究成功了，啧，可惜只能用在别人身上，我自己享受不了，倒是便宜你了。” “呐！”结束施法的圆曦笑得很开心，“这样的话，她见到你，绝对不会认出……” 笑一半，圆曦脸僵住了：“卧槽？你是什么东西？”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小猫表情也僵住了。 白虎也是。 他当时是第一视角，只觉得身上很冷。 没想到画面从第三视角看，能这么鬼畜。 一头没毛的八翼虎！ 八翼上也没毛！ 不好评价。 “不管了。”圆曦揉了揉心口，安慰自己，“反正目的达到就成了，她肯定认不出你，你走吧。” 于是光秃秃的八翼虎走了。 白虎心说剧情放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再放下去，他就藏不住了。 神念闪动，准备结束这一切。 没反应？ 神念再闪！ 还是没反应？ 我再闪！ 剧情还在往下走。 甚至切成了两方不同天地走。 圆曦一方，变成八翼虎的李青泽一方。 还怪贴心……不是！ 为什么啊？ 白虎不理解。 难道不是自己佛国演绎出来的？ 等等！ 如果圆曦和李青泽这一段，不是小猫视角，也不是自己的佛国，那是？ 白虎浮现出一个大胆想法。 圆曦本人的？ 甚至可能，还有师父掺和在里边儿？ 嚯！ 这佛国里，可真热闹。 嗯，看来暴露身份，是在所难免了。 白虎叹气。 好累。 小猫不知道白虎丰富心理活动。 她专注在看圆曦和李青泽的不同去向。 天地忽然被切割成两半，她好忙的。 李青泽离开，把那块他自己生出的佛骨，也一并带走了。 圆曦没了佛骨遮掩，魔气压制不住。 为了不叫小猫看出端倪，圆曦想了很多办法。 包括且不限于，剥皮拆肉，压缩魔骨核心，以魔族身份学佛法。 “笨蛋……”小猫骂着骂着，哭了，“谁会嫌弃你是魔啊。” 白虎说：“吼（你紫阳夫君挺嫌弃的，你清风哥哥也挺嫌弃的）。” 我。 也挺嫌弃的。 “你干嘛啊！”小猫轻轻挠了挠白虎耳朵，“你别欺负他。” 白虎心说从头到尾，好像都是圆曦在欺负我。 不过圆曦这人确实也挺狠。 抛开大道理念不同这点儿不说，白虎还是很佩服这个能把自己拆了一遍又一遍的狠人。 在小猫看不见圆曦的时候，他多是在给自己的人身修修补补。 但人身很脆弱，他重修的佛光，也很不好用。 尤其是受伤后，恢复起来，格外难。 不如结实耐操的魔躯好用。 那天小猫怎么也敲不开那扇门，就是他需要魔气来恢复紫阳捅出的剑伤。 只有先天优势明显的魔躯，才能赶上晚间，陪小猫吃顿饭。 “坏蛋。”小猫还是在骂，“你都不问问我，能不能接受，自以为是，活该你白吃这么多苦。” 骂着骂着，又要哭了。 白虎还没想好怎么哄，小猫哭声停了。 “怎么，变样子了？”小猫很惊奇，看向李青泽这边，“长毛了？” 那白色毛发，那灰色斑纹，那八翼翅膀。 好眼熟啊！ 小猫跳下去，看看李青泽，又扭头看看白虎。 白虎身躯又变得僵硬。 “大猫猫，青泽，长得跟你好像啊。”小猫感叹。 白虎：“……” 妈的。 又白担惊受怕了。 第265章 安慰 八翼虎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没有明确目的地，也没有明确方向。 就是随心所欲走着。 他周遭时空一直变幻，在小猫看来，尽是五彩的光。 也辨别不出他走到了哪里。 直到那片熟悉的冰原出现。 冰川，冰树，冰蚺。 是冬之殿。 小世界一切生灵，看向八翼虎的眼神，都带着畏惧。 但八翼虎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它们。 找座安静的山头，八翼虎一趴就是很久。 小猫就站在八翼虎前方，同那对淡漠黄瞳遥遥对望。 白虎小心翼翼打量小猫脸色。 什么都没看出来。 生气不是，喜悦没有。 真·面无表情。 不会还没认出他来吧？ 对于小猫的智商，白虎也不是很肯定。 但如果真没认出来，小猫肯定不会这么沉默…… 白虎有点儿心虚。 啧。 这时候，自己开口坦白，还来得及吗？ “大猫猫。” 白虎正犹豫，小猫开口了。 “吼（在）。” 他回答早了。 小猫话还没说完。 她说：“你果然是在骗我。” 白虎闻言一愣。 他骗她的话好多。 她具体指哪一句？ 小猫没卖关子。 她控诉他：“你根本不是拒绝所有爱进来的，你就是没人要！” 白虎：“……” 好想吐槽。 又不知道从哪里吐起。 就像犯了个天大的错，结果老婆只说他吃饭不洗手一样，不痛不痒的……不是！ 都多久过去了，你怎么就揪着这点事儿不放呢！ 白虎想发狂。 又不敢。 不敢是对的。 小猫又问他：“我是该叫你大猫猫，还是该叫你青泽？” 来了。 重点终于来了。 白虎终于等到被判刑。 一颗石头落地，又一颗石头浮起。 主要她语气，听不出是不是在生气。 白虎有点儿焦躁。 想让她给个痛快那种焦躁。 但白虎又不敢要求她。 只能答非所问，缓解尴尬：“吼（是虎啦）。” 小猫不理他。 气氛更尴尬了。 白虎是真难受。 硬着头皮开口：“吼（你开心唤我什么，我就是什么）。” 小猫没接他的话，只是忽然低声笑了。 说实话，一只猫突然发笑，挺吓人的。 再好看都吓人。 白虎莫名瘆得慌。 小猫说：“难怪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刚好出现救我，我还以为，只是巧合。” 白虎心说那确实是巧合。 要不是那条蛆吃东西之前大吼大叫，吵到他发呆，小猫早给活吞了。 哦，也不是。 那条蛆先前怎么说的来着？ 要折磨她到死？ 真敢说啊。 要不我现在出佛国去，把那条蛆活捉过来，给她玩玩？ 话说，这佛国还出得去吗？ 白虎胡乱想些有的没的。 回过神来，发现小猫正直勾勾看他。 好像是在等他回话。 呃。 我要说什么呢？ 说是巧合？ 那肯定不能这么说。 别把小东西惹生气了。 “吼（嗯，我感知到你的气息，就连忙赶过去了，还好来得及）。” 面不改色撒谎，白虎心跳得贼快。 小猫没有察觉这是谎言。 只是很不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白虎心说当然是因为没那么喜欢你啊。 他一个纯正佛修，对女色避之不及，不是很正常？ 而且小猫那时候也不认识李青泽啊。 他要怎么说？ “我要你啊。”小猫又化了人形，仍是赤着身子。 她来抱他：“你跟我说清楚，我要你的。” 那些真实理由，在她绵软身子贴上来刹那，烟消云散。 李青泽半真半假说着谎话：“吼（圆曦不让我说）。” 怕她冻着，让她抱了会儿，李青泽又将她塞进身下。 “圆曦也是坏蛋。”小猫替他谴责圆曦，“等我回去……” 谴责声停。 小猫想起自己回不去了。 李青泽怕她哭，没话找话：“吼（你那么多衣裙呢）？” “都没带。”小猫离开家时，悲痛欲绝，恨不得把一切都丢了不要。 哦，好像也不是都没带。 小猫掏出那件火红宝衣。 犹豫再三，还是没选择穿上。 正要收好。 李青泽开口。 “吼（穿上吧，你穿，好看）。” 小猫摇头：“我不配当夫君的妻子。” “吼（说什么傻话，紫阳把清白身子给了你，你就这样对他）？” 小猫：“？” 听起来好奇怪。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李青泽表示他不是在安慰，是实话实说。 “吼（他们道门的人，都很轴的，你把他睡了，就得睡一辈子，不然他真能干出终身不娶这种事，他师尊就是这样的）。” 小猫：“……什么东西？” 感觉好像听到了不得的隐秘。 第266章 撒谎 “吼（都是老黄历了，那个女子把他师尊睡了，又嫌他师尊性情太过孤僻无趣，看上别人了……可惜了，两人只差一点儿，就结为道侣了，你手上这件宝衣，就是他师尊为那女子准备的嫁衣）。” 小猫窝在李青泽身下，怔怔看手中红衣。 起初只当是紫阳拿来哄她开心。 倒是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段遗憾故事。 李青泽还说：“吼（你不喜欢紫阳吗？我觉得他还不错啊，三个人里，我最欣赏的就是他）。” 小猫总感觉李青泽语气很奇怪。 但具体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真对比起来，跟之前不知他身份时，差别倒也不大。 可是。 小猫就感觉，紫阳还不错这种话，圆曦和清风肯定是说不出口的！ 对。 就是这种，不吃醋，还颇为欣赏的态度，好奇怪。 “青泽。”小猫突然想起自己忘了问他一件事。 “吼（怎么）？” “你。”少年李青泽，和都城那个李青泽，两种不同态度。 “如果……那我来做你的玩物。” “敢坏贫僧佛心，早晚杀了她！” 小猫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可能都是真，也可能都是假。 她觉得，自己刚才说那句要他，有点儿可笑了。 该先问一问，如今这个时候的李青泽，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你还讨厌我吗？” 小猫知道他是佛修，甚至不敢问喜欢不喜欢。 李青泽闻言想笑。 什么绝世小可爱？ 想舔。 “吼（你把衣裙穿上，我再回答你）。” 小猫：“啊？” “吼（你这样，我不好撒谎）。” 底下还硬着呢。 说不喜欢，谁信啊。 “哦。”小猫也理不清其中逻辑，呆呆把红衣穿了。 李青泽低头看她。 小猫大半身子都藏在他腹部，只露出头，和一段雪白脖颈。 红裙只能瞧见丁点儿。 就这丁点儿，也衬得她好颜色。 “吼（不喜欢）。” 他满心愉悦撒谎。 小猫一愣，又想起他先前那句“不好撒谎”，笑出声来。 笑笑，又不明白：“你喜欢我，为什么又要替紫阳夫君说话？我出不去，我们俩要在这里，被关一辈子，你不应该……” 话没说清楚，但意思很清楚。 “吼（想要你开心，你喜欢他们，那就喜欢，出不去就努力修炼，等我成佛，等你成神，不信破不了这冬之殿）。” 至于说他吃不吃醋。 这个问题，少年圆曦早给过少年李青泽答案了，不是么？ 做玩物嘛，就要有玩物的本分。 主人开心这件事，天上地下，最大。 修行界闯进来两个怪人。 一个没有礼貌，一个没有素质。 没礼貌的白衣白发，不管什么秘境，招呼不打一声，破开禁制就进。 没素质的青衫绝美，不管什么秘境，招呼不打一声，直接两拳打碎。 两人都说自己是来找人的。 但看起来，都像来杀人的。 多少带点儿寻仇毛病。 两个怪人实力都还很强。 被破坏机缘的修行者敢怒不敢还手，只能暗戳戳期待两个怪人对上。 看看是剑法厉害，还是拳法更胜一筹。 万众期待下，清风和紫阳，终于在某派私有秘境撞上。 紫阳刚一剑破开秘境禁制，就感觉身后有凌厉拳法袭来。 想都没想，回身就是一剑。 剑与拳，在即将撞上瞬间，分开。 围观者都挺失望。 清风也挺失望。 “你怎么到这来了？不是说东边归你？” “找完了，没有。”紫阳脸上倦意很浓。 清风只当他累了。 “累就去歇着，这个，让我来。” “我来吧，最后一次了。”紫阳说话奇奇怪怪。 清风也没当回事儿。 他要来，就让他来呗。 清风在一旁坐好，看他表演。 白发随剑起。 剑气如雨落。 温柔，但无处不在。 不管看多少次，清风都觉得紫阳的剑法很不讲道理。 不是说剑法有多好。 是剑修，一般都只修剑。 专注于剑。 很少跟紫阳似的，丹道也顶尖，符道也不错，卜卦都算佼佼者。 说起来，紫阳好像也不是个剑修？ 什么怪胎！ 感知到秘境里没有她的气息。 云雨散去。 紫阳收了剑，满脸愁容转身。 “走吧。” 清风起身，跟在他身后。 他说走吧，不说走了，是有话要交代。 果然，跟到无人处，紫阳开始设结界。 布好结界，紫阳开口，就把清风惊到了。 紫阳说：“我不准备再这样找下去了。” 清风：“你被圆曦夺舍了？” 这话谁说他都信，偏偏是紫阳说出口。 他没法信。 “我是说，我要换个法子。”紫阳不是不找了。 是不想再一次次失望了。 第267章 禁术 “换个法子？”清风没听懂，“还有什么法子？但凡能用的，她刚走那会儿，我们不都用过了？” “你也说了，那些都是能用的法子。” “你什么意思？”清风猜到了，但不敢相信。 紫阳没有瞒着清风：“我要回一趟山门，用推衍术，去找她所在位置。” “你疯了？”清风所学禁术数目，是他们想象不到的多。 自然听过这赫赫有名的道门禁术。 “哪里就到了要你豁出命去的地步？”清风理解不了，“就算你用禁术找到她，然后呢？你还能剩下多少寿元？你这是准备便宜我跟那脏东西？” “我熬不住了。”紫阳对上清风视线。 他眼里的光，几乎要煎熬成灰。 “三年，整整三年，还不知道往后又有几个三年。”紫阳的理智，早在小猫离开那天就崩溃了。 如今这个人形，是强行拼凑出来的。 “我总是忍不住去想，伴生法器替她挨那一击，到底有没有救下她？ 她到底是被谁欺负了，有没有受伤。 她会不会哭着等我去救她。 她是不是一直在等我，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一闭上眼就是她哭着喊我夫君的样子。 我真的熬不住了。” “三年都熬过来了，你现在跟我说熬不下去了？”清风冷笑，“以前没有希望，你不也活着？现在看到点儿希望，怎么就撑不下去了？那大魔头不是说了，她出现在他回忆里……” “你信他？”紫阳不信。 如果不是圆曦开口说起她消息，紫阳还不会这么急着做出决定。 他找她有多心急，她被困住就该有多无助。 紫阳等不了也不想等了。 “你怎么就知道她是被困住？”清风认真分析，试图唤醒紫阳理智，“她可能就是不想回来，就是躲着，不想见我们呢？毕竟你师尊当初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小傻猫伤透心了，一辈子不想见我们，不是很合情理。” “如果真是这样。”紫阳油盐不进，“那我们就不该去找她，不该去打扰她。” “我跟你真是没共同语言。”清风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 很难得，清风开始怀念圆曦。 确实是一路人。 紫阳说自己脑子没问题：“你要是信圆曦所说记忆，就该知道，她还是她，所以她没有闹脾气，她是真的被困住，出不来了。” 清风懂他意思了。 小猫要真生气，就不会参与进圆曦少年时代，不会想同他们有任何交集。 可小猫不仅参与了，在圆曦那痴傻表情里，大概猜得出，小猫对他，到底有多信任和依赖。 紫阳说得没错。 她还是她。 “那你是怎么个意思？”清风知道劝不了。 别说劝不了，要自己会这禁术，八成早用了。 不就是一条命？ 能见到她，十条也给！ “如果，我没撑到去见她，你帮我，把她同我有关那些记忆，都抹去吧。” 清风：“？” 不是，兄弟，你道德水平是不是有点儿太高了就是说？ 你这样，衬托得我跟圆曦我们俩，很不是个东西你知道吗？ “一切的错，起源都在我，当初，若不是我生了贪恋，非要拉她入红尘，她早消执念，投胎转世去了。” 紫阳想起林家祖宅初见，嘴角带着笑意。 只是笑里，喜悦少，苦涩多。 他只是下山游历中，见猎心喜，偶然一瞥。 于她而言，却是天崩地裂的展开。 “她虽无气运庇护，但仍受天地喜爱，若是转世，天道定会替她挑个好人家，父兄疼爱，娘亲宠溺……怎会受这样那样苦楚。” “我觉得你有点儿太多愁善感了。”清风心说当年那件事，真论罪处理，小猫十成十的魂飞魄散。 投个屁的胎。 “你好好待她。”紫阳不想多说什么了，“防着点儿圆曦。” “少给我出难题。”清风没说不答应，也没说答应，“那么长那么多记忆，以我如今本事，抹完，她基本也就是个傻子了，还要我防着那大魔头，你真看得起我。” “我知道你能做到。”紫阳抬手解了结界，御剑往山门方向赶。 “你们修道的，脑子都有病。”清风吐槽完，扭头，准备回都城。 走到一半，停住。 想想，又追紫阳去了。 “不行，用寿命来填的禁术，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上回那小傻猫用的时候没赶上，这回我非得亲自看看！” 第268章 神佛 紫阳回山的时候，发现自己师尊，就在山门等他。 “师尊不是在都城？”紫阳很疑惑。 陛下龙体一年不如一年。 到底是天家出身，虽修了道，却无法同旁人那般割舍干净。 王朝危急存亡关头，总是要出面操持的。 中年道人没给紫阳解惑，只是说：“三年前，我就有预感，但你真走到这一步，我还是……紫阳，你想好了，你当真要为那紫曦，舍了贫道去？” 紫阳没多说什么，只跪下去。 “徒儿不孝。” 中年道人望向紫阳的眼神，诸般不舍。 末了，都化作一声长叹。 那时，紫阳只当师尊是在叹白养他一场。 直到师尊把他从星辰图上推走，献祭一身修为时，紫阳才明白过来。 师尊原是在同他告别。 “贫道所修的道，事事讲个因果，此事既由贫道起因，那恶果，也该贫道来受。”中年道人一身修为散得飞快，“天地为证，贫道徒儿紫阳，有一爱侣失散，请诸天星辰指出方位！” “师尊你！” 紫阳来不及多说。 想要把道人推走。 被清风拉住了。 “你还愣着干嘛？赶紧看星辰图啊！”清风按住紫阳，“他说得没错，这事过错在他，你就当他是为了恕罪。” “你从哪里窜出来的？”紫阳发懵。 “你确定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清风白眼，“你再不看星辰图，就没得看了，你师尊那几十年修为白献祭了！” 紫阳忙以神识观图。 可眼中所见，星辰一片黯淡。 “怎么会？” “你看见什么了？”清风恨不得马上改投道门，自己亲自去看。 “没有！什么都没有！”紫阳表情失控，“怎么会没有？” “引子不对！”中年道人出声提醒，“你同紫曦的山河契，有问题！换别的！” “别的？还有什么别的？”紫阳脑子一片空白。 清风脑子还有点儿东西，当机立断：“伴生法器，你的伴生法器！” 紫阳忙把那生出裂痕的铃铛，掷向师尊。 中年道人接过铃铛，再道：“天地为证，此法器本为一对，另一半下落不明，还请诸天星辰，再次指出方位！” 紫阳凝神观图。 星辰图闪烁不定。 “快定啊！”紫阳心急如焚。 “这也不行吗？”清风也看不见图，只能干着急。 中年道人一身修为尽数献祭，星辰图仍没给出答案。 道人要再献祭寿元，被紫阳拦住了。 “师尊，没用的。”他一双眼满是绝望，“找不到，诸天星辰也找不到。” 道人闻言，却是一脸郑重：“你看清楚了？” 没了修为傍身，先前看着只是中年的道人，如今老态毕现。 看得紫阳又是一阵难过。 “事关她，我不会看错。” “为师信你。”道人眉头紧锁，“若是诸天星辰无处不在，若是连诸天星辰都看不见，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她是不是……”那个“死”字，紫阳说不出口。 道人知他所想，有心宽慰。 但也没法乐观。 道人说：“怕是比生死，还要难啊。” 不待紫阳问，道人接着说：“这推衍术所用星辰图，到底是凡人手段，不论是用来寻物，还是观测未来，都只能窥得丝毫天机，若是连天道都找寻不见……你懂为师的意思吗？” 紫阳没懂，但清风懂了。 “神人手段？”清风回想皇城里，曾阅读过的各种秘辛，“天上来客……不多。” “天上来客，不是多不多的问题。”这回紫阳也懂了，“天人手段，决非你我能破开的，若当真是神人秘境，若当真是！除非成神。” “不慌。”清风道，“走，咱俩去找那大魔头商量商量。” 从前不知道目标，没有努力的方向。 如今目标明确，那只管努力就是。 紫阳和清风回家的时候，圆曦还没走。 这时，已是初夏。 距离他们俩上次离家，过去好些月时间。 “当魔尊这么闲的吗？”清风见到圆曦那懒洋洋样子，就莫名有火。 “忙着毁灭天下，跟忙着拯救天下，肯定是有区别啊。”圆曦朝清风眨眼，“要是毁灭天下也忙得脚不沾地，那谁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会去毁灭天下？” “别吵了。”紫阳中断他们俩的废话交流，直接把来意说清楚，问圆曦，“你们佛寺里，应该也有不少藏起来的好东西，有什么跟天上来客有关的吗？” “天上神？”圆曦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紫阳，“神是神，关我们西天佛什么事？” 第269章 破绽 “你是个魔。”清风提醒他。 “嗯，魔的话，我倒是听过一个传说。”圆曦问两人，“无人之境听过吗？” 清风和紫阳齐摇头。 圆曦鄙夷：“孤陋寡闻！” “你最好不要太过分。”清风诚心诚意建议。 但是紫阳对清风说：“你以前也这样。” 清风沉默了。 圆曦接着说：“那里永远是寒冬，那里大雪冰封，无人生还。” “你不是又在拿瞎话骗我吧？”紫阳觉得圆曦这会儿的信誉度，很低。 “我？”圆曦眼神无辜，“关我什么事？这是我听来的，我只是转述别人的话。” “听谁说的？”清风也怀疑圆曦恶趣味。 不是纯粹怀疑。 是以己度人。 清风感觉以前的自己，能干出这种事。 “李青泽说的啊。”圆曦眨眨眼。 “你他妈！那不还是你编瞎话！”清风暴怒。 “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别开玩笑？”紫阳语气诚恳。 诚恳得无能为力。 希望带来的，不是胜利曙光。 是更大的绝望。 圆曦被篡改记忆带来的希望是这样。 星辰图给出的答案也是这样。 紫阳怕了。 说难听点儿，他宁愿圆曦是在开玩笑。 但很可惜，出家魔不打诳语。 “我怎么就开玩笑了？”圆曦字字句句都是实话。 “这是李青泽十二岁那年亲身经历，我同他共有回忆，我借他过去之眼亲见，他没撒谎，我也没撒谎。”圆曦好委屈，“人和魔之间，就不能有点儿信任吗？” 紫阳懒得信任了。 倚在二楼阑干，阖眼歇息。 “我信了你的邪！”清风决定信他一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李青泽十二岁那年，接到过一份来自神明的邀请，嗯，这么说不对，应该是，堕神的邀请。” “堕神？”清风品鉴着这个奇怪词组，“堕落之神，不就是魔吗？” “别玷污我们魔。”圆曦责怪他。 清风：“……” 在你眼中魔到底是有多高贵啊天？ “据李青泽说呢，神从天上来到人间，主要分两种。 一种是主动投胎来应劫的，也就是我们常说仙人转世。 第二种嘛，就是跟天上人有了矛盾，给打下来的。” “就是堕神？”清风懂了。 圆曦说他没懂：“堕神，则是第三种。” 清风想杀人。 圆曦解释：“这是李青泽的看法，他觉得无人之境的拥有者，不是被打下来的，是自己想下来，所以称之为堕神，你们不知道，天上呢，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 “你能说重点吗？”清风不关心天上，只关心小猫，“那地方怎么进，又怎么出，我们现在只需要知道这个。” “不知道。”圆曦说重点他一概不知，“我只知道，那地方原名冬之殿。 原属天上之物。 后来随堕神一起坠落人间。 凡俗规则奈何不了它，它也没法跟凡俗规则相融。 只能在这世上，自成小世界。 李青泽说，不被爱，或者拒绝爱的人，会有概率被邀请入内。 而后同那茫茫冰雪，永远葬在寒冬。” “什么乱七八糟的。”清风寻思，这堕神，还不如魔道有打拼精神。 “不懂。”圆曦也不理解，“反正当时，李青泽拒绝了邀请，那会儿李青泽刚经历人生最黑暗时刻，满脑子想操翻这个世界，没空陪堕神emo。” “那如果是现在的李青泽呢？”紫阳忽然睁眼，问圆曦，“现在的李青泽，以你对他的了解，入那无人之境的概率，有多大？” “你是说……”圆曦猜到紫阳念头，“臻臻给关里边了？” “我想进去找找看。”紫阳这会儿状态，跟那堕神心境，莫名契合。 活也活不了，死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不如就去看看。 “问题是，进不去啊。”圆曦被他说得颇为心动。 要那地方真有小猫，出不来就出不来吧。 跟小猫一起被葬在寒冬，就当殉情了。 “我只在李青泽记忆里模糊见过，当时李青泽过得有多惨，你们俩是知道的，我们仨，不太符合这堕神条件啊。” 其实清风是最接近堕神要求的。 如果苏梦白死了的话。 如果清风不想活下去的话。 但没有如果。 “想想办法。”清风开口，“找漏洞进去，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事，一定会有破绽！” “别整意识流那套。”圆曦没好气道，“堕神也是神，是我们修道终极目标，要有破绽，你我还修道做什么？” “或许，真的有破绽。”紫阳若有所思。 第270章 厌蠢 圆曦诧异看过来：“臭道士你也疯了？” 又看看紫阳那快要及地的白发。 “哦，原来你早就疯了。” “我认真的。”紫阳看向圆曦，眼神饱含深意，“想想你被篡改的记忆。” “我被篡改的记忆里，可没有无人之境这一段。”圆曦听不懂。 紫阳提示：“既然你做了双向隔绝，篡改你记忆的人，就不可能是李青泽。” “我知道，对我记忆动手脚的，肯定是我那个，慈悲心肠，胸怀天下的，师父。”圆曦没听懂提示，“所以呢？你是想告诉我，我师父他老人家，还没死透？” “你跟我妹一样蠢！”清风都听不下去了，“你师父给你留下了一座佛国，后来被那小傻猫继承了，而你师父竟然还能对你记忆动手脚……你还没明白吗？” “我不明白啊！”圆曦灯下黑了，“臻臻其实是我师父变的？我爱上了我师父？” 他还越说越来劲：“我师父死的时候，恰逢臻臻出生，原来，原来是这样！” 圆曦恍然大悟：“难怪我对臻臻一见钟情！原来是亲情！” “卧槽！”清风厌蠢症犯了，“你去死吧！” 紫阳也被圆曦脑回路雷得不轻。 但比清风稍微好点儿。 毕竟小猫脑回路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他跟圆曦和小猫共同生活那么多年，多少有点儿抗体。 紫阳劝圆曦：“别想偏，我跟清风也喜欢她，总不能我们俩也喜欢你师父。” “有道理。”圆曦想得更偏了，“所以你们俩根本就不爱臻臻。” 他一副明白真相样子：“你们俩的深情，都是装的！” “算了。”紫阳也放弃了，跟清风说，“杀了吧，留着无用。” “别啊。”圆曦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我说得不对你们可以反驳我啊！” 紫阳反驳不了。 圆曦有毒。 再说下去，紫阳都要被他说服了。 清风决定给圆曦最后一个机会。 他极其暴躁问圆曦：“你他妈的，会对着你师父发情吗！” 圆曦愣住，神色竟然犹豫纠结。 清风再次刷新对圆曦的认知。 紫阳也是。 算是怕了这人。 紫阳把话说得直白无比： “紫曦是紫曦，你师父是你师父。 我跟清风的看法是，你师父的神魂，在把那座佛国给紫曦后，并未消散。 而是用你我不知道的手段，在那座佛国里，衍生出了一个小佛国。 换句话说，紫曦在哪里，你师父就在哪里。 如果紫曦真的在无人之境，那你师父应该也在。 同样被隔绝，你师父却能通过佛骨，用佛国神通，篡改你的记忆。 那你同样，也能用这样手段，去到无人之境。 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挺明白的。”但圆曦还是没懂，“我师父既还有神念遗存，那他不去投胎，反而衍生成小佛国干嘛？” “看来紫阳你说得还不够明白。”清风一声长叹。 既叹圆曦白痴。 也叹老和尚用心良苦。 “想想你师父对你的期待吧。”清风说，“大魔头，别执迷不悟了，重拾佛心，重修佛法，等你能用出掌中佛国神通……你大概，就能见到那小傻猫了。” “原来他还没放弃。”圆曦心说，难怪自己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老和尚用意。 谁知道老和尚死后还这么天真？ “可笑。”圆曦一身魔气消散，佛光重燃。 清风跟见了鬼似的瞪大眼。 圆曦双眼熠熠，笑问：“倘若我本就是佛呢？” 清风难以置信：“你，这是，魔佛双修？” “不确定，再看看。”紫阳觉得魔佛双修这种东西，听上去，比天上来客还要玄幻。 “世间安得双全法？”圆曦说，这不是魔佛双修，“这是我同那块魔骨做的交易。” 为了瞒过天下人，为了瞒过小猫，圆曦付出了太多。 “跟魔鬼做交易。”清风嘲弄，“你好大胆子。” “你就说有没有用吧！”圆曦指尖佛光凝聚，已隐隐有佛国雏形。 “等等！”紫阳叫停圆曦动作。 圆曦不解抬眸。 “在那之前，你先给我和他，弄个契约。”这句话，紫阳是对清风说的。 “你想拿他当坐标？”清风懂紫阳意思。 “嗯。”紫阳点头，“我也要去。” “那你就这么肯定，我手里有这种东西？”清风似笑非笑。 “别忘了，皇城里的禁术，是归谁管。”紫阳不一定能学，但有他师尊在，只是看看，问题不大。 “这辈子最讨厌你们这种关系户。”清风想想自己求学何其艰难，越看紫阳越不顺眼。 第271章 背叛 “你不也是关系户？”紫阳觉得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清风想想也是，又道：“结契可以，但换我来结，我进去。” “你留在外面，给我们当坐标。”紫阳也没让清风闲着。 “不，你在外面当坐标，我去。”上一次，他迟了四年，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会停在原地了。 “你们俩慢慢吵。”圆曦说他不等了，也等不了，“我先去见她了。” 佛光凝聚加快。 佛国渐渐完整。 “快结契啊！”紫阳催清风，“别再跟我争，贼秃驴脑子有问题，不会等我们俩争出结果的。” “我进去。”清风坚持。 “你那拳法动静太大，我们只是偷渡进去找人，不是要引起堕神注意。”紫阳劝说清风，“你相信我，我会把她带出来的。” “我。”清风不是信不过紫阳，只是…… “别犹豫了，你不想见她吗？”紫阳一语击溃清风心底防线，“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我感应到了！” 佛国成型。 牵引向虚无缥缈存在。 但圆曦迷路了。 自己是起点，能看到终点。 但看不清脚下路。 他知道方向。 可他到达不了。 不知道缘由。 “清风你他妈的又骗我！”圆曦只能归咎于清风在欺骗。 “快！结契！”紫阳催促清风，“让我见他所见，感应他所感应，我会找到她的。” “好。”清风到底点头。 秘法起。 紫阳眼前一亮，剑动。 “这是哪里啊！”圆曦什么都看不见了。 紫阳，清风，家，一切都不见了。 周遭只有无尽虚空。 “白痴。”清风当然能看见圆曦。 清风视角，圆曦此刻就是个睁眼瞎。 睁着眼瞎叫那种。 “跟魔鬼做交易，有后遗症不是很正常？” 忍住趁他看不清给他一拳冲动，清风耐心等紫阳带回来好消息。 紫阳共享了圆曦视角。 一开始，也是什么都看不见。 但紫阳不需要看见。 他只要小猫那座佛国的位置。 方向渐渐清晰。 那只孤独铃铛飞出来。 身上裂痕仍在，但得紫阳灵湖温养三年，裂痕小了许多。 灵智也渐渐恢复。 若是另一只也在，会好得更快。 “她就在那个方向。”紫阳脸上浮现久违笑意，“我们去找她。” 神人手段确实厉害。 明明小猫那座佛国的位置已经被圆曦锁定，但紫阳前去寻找时，那固定位置还是几经变幻。 好几次，紫阳都差点跟丢了。 心神从未这样集中，从未这样紧张过。 剑术催动到最快。 法诀捏了千百遍。 紫阳手抖。 白发同风不停纠缠。 “此路不通，此路不通，此路也不通……” 一遍遍试错。 一遍遍失望。 但他不曾绝望。 铃铛情绪极其活跃。 紫阳知道，她就在那。 就同他，隔着一层瞧不见的，天人幕布。 只要掀开。 只要找出一条小径来。 她就会在小径尽头，等着他。 “佛国，两座佛国间，传递消息的路，究竟是什么？” 圆曦师父念头想要传出来，定要有出路。 只是。 只是出路，在哪里呢？ 紫阳把圆曦所说过每一句关于秘境的话，依次在脑海复习遍。 “无人之境的拥有者，不是被打下来的，是自己想下来。” “凡俗规则奈何不了它，它也没法跟凡俗规则相融。” “不被爱，或者拒绝爱的人。” “不被爱，拒绝爱，自己想下来。”紫阳把这两句反复诵念。 “寒冬便是绝望吗？不该是，寒冬是保存力量，等待希望。” 紫阳感觉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 “堕神看中李青泽，看中李青泽……堕神不是要李青泽陪葬，是什么呢？” “李青泽后来由魔入佛，堕神，很早之前就有预见？” “神啊，你是，在等待所谓救赎吗？” “你其实，并不是在接受，不被爱，也不是拒绝爱，你是……不能原谅背叛，对不对？” 佛国不停变幻的位置，忽然固定了。 紫阳知道自己说对了。 “圆曦师父，不是找到了漏洞，是神你，给他让了路，对吗？” “是圆曦师父他对圆曦，种种后手，不惜以身成全，打动你了，对吗？” “若果真如此，那还请上神你，也替贫道开一条路。” “吾妻年幼，少不更事，心性赤诚，天真烂漫，为世人所误。” “贫道知错，特来接她回家。” “还请上神见证，若往后，贫道再叫旁人伤她丝毫，就叫贫道葬身冰原，再无资格同她相见。” “贫道紫阳，求上神开路！” 第272章 星星 紫阳隐隐听到一声轻叹。 太轻了，他疑心是幻觉。 正要细听，眼前景色忽地一改。 白。 极致的白。 山和树，河流和原野，尽是雪白。 天地仿佛只剩这一个颜色。 冷。 刺骨的冷。 紫阳这等修为，不运气护身，都觉寒冷非常。 若是小猫，若是小猫。 紫阳不敢想，她要怎么在此处，活过三年。 “又来新人了？” 天地间，不知从何处，响起笑声。 而后一堵极高极大白墙，从天边飞速朝紫阳袭来。 随着白墙近，紫阳神识瞧得分明。 是头大蚺。 浑身雪白，应是受此处秘境…… 紫阳还没分析完，铃铛又活跃起来。 他同法器心意相通，瞬间了然铃铛意思。 “你说。”紫阳凤眼微眯，看向那游走极快大蚺眼神，尽是杀意，“就是它的气息，伤了她？” 等冰蚺凑近，等待它的，就是劈头盖脸一剑。 这一剑，紫阳用了全力。 剑气极为密集。 范围格外大。 即便冰蚺身躯庞大，仍是被铺天盖地剑气尽数笼罩。 道门独有的雷法，夹杂在剑气中，把冰蚺劈得焦糊。 白躯大半成焦炭。 长长身子再次砸在冰原上。 连扭动都没力气。 剑气直扑杀它魂灵。 三年前，那头白虎的佛光，让冰蚺吃了大亏。 整整三年，灼烧灵魂的佛光还没全部消散。 此际再遇道法。 佛道相争。 痛到冰蚺死前，猩红眼眸还大睁。 死，原来真是解脱。 解脱了肉身的痛，也解脱了，背叛的痛。 红瞳黯淡。 冰蚺气绝。 紫阳收剑。 冷漠瞥一眼冰蚺尸身，转身跟铃铛离开。 铃铛能感应到另一半法器位置，虽然感应很微弱，但只是引路，足够了。 走出几步，紫阳又回头。 “它伤了她，就让它这么痛快死，太便宜它了，回头看看清风和圆曦，有没有比较变态的法子……” 收好冰蚺尸身，冰原下起暴雪。 白雪覆白发。 道人负剑，踽踽独行。 李青泽发现自己的佛国神通，没法收回了。 这种感觉，挺神奇的。 也挺吓人。 因为太吓人，怕把小猫吓到，李青泽都没敢告诉小猫。 光一个不能离开冬之殿，就让小猫哭成那样。 要李青泽再说，他们俩现在连佛国都出不去，小猫得哭死吧？ 趁着小猫睡着，李青泽暗暗对自己的佛国下指令。 折腾半天，指令如泥牛入海。 思来想去，李青泽觉得这是老和尚在捣乱。 于是停止下指令，开始骂老和尚。 不知道是不是骂得太脏。 反正佛国渐渐消散。 李青泽带着小猫回到了熟悉山头。 啊，是冬之殿那座，他常蹲的山头。 熟悉的冰山，熟悉的冰海，还有熟悉的冰冷。 小猫一下子就被冻醒了。 醒太快，李青泽佛光都没来得及给她套上。 “什么东西？”小猫白嫩小脸儿上，全是茫然。 “吼（呃，我说我毛太厚，有点儿热，想凉快凉快，所以把佛国收了，你信吗）？” 李青泽以为小猫是在问，为什么会回到冬之殿。 但小猫说不是。 小猫又茫然又害怕，四处看。 “谁，谁在摸我。” 李青泽举起虎掌看了看。 他不记得自己摸过小猫。 难道是这掌，生了独立意识，还对小猫起了色心？ 那这掌，怕是不能要了。 不知道小猫吃不吃虎掌。 给她补补也好。 李青泽在这边考虑断掌的事，小猫又出变故了。 “别，别摸了呀……”小猫在地上打滚儿，红衣都沾上白雪，“受不了嘤。” 她发出又娇又媚叫声。 李青泽听得一愣一愣。 首先排除虎掌。 李青泽的虎掌，离小猫还有点儿距离。 难道是自己的神念，凝成实质？ 李青泽检查自己神念好几遍，很老实啊。 “青，青泽，青泽，救我。”小猫被弄得喘息不止，白嫩脸上浮现病态粉红，“好难受，青泽，救救我，停下。” 李青泽想把小猫叼到身前，仔细看看，到底怎么个事儿。 但小猫人形，不太好下口。 李青泽选择起身，自己过去。 “青泽。”小猫泪眼汪汪望他。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除了姿势过于妖娆。 不知道是要他拯救，还是要他做个禽兽。 如果是拯救的话，李青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也就谈不上救不救。 如果是要他做个禽兽……李青泽下不去手。 “吼（怎么回事）？” 李青泽把她挪到自己身下，不让她在雪地里打滚儿。 “睡觉，睡觉时候，有东西，在，看我，他们，很多……” 小猫说得很混乱。 看起来神智不太清醒。 第273章 抱抱 “吼（他们是谁）？” 李青泽感觉自己神智也快不清醒了。 居然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 谁啊这么嚣张！ 李青泽好久没这么想超度谁。 “星星，好多，星星，看我，看不见。” 李青泽：“？” 冬之殿有毛的星星，不是！ 到底谁在搞鬼啊！ 李青泽有点儿火了。 “难受，青泽，夫君，救我，别摸了。”小猫哭起来，“有人，有人看我，看透我，什么在动？别抖，别……佛国，身体里，长了手，青泽夫君救我！” 李青泽也想救她啊！ 虽然她哭起来又娇又喘很好听，但李青泽听得好难受。 像有人在拔他虎毛。 痛倒不是很痛。 但很没面子。 所以到底谁在摸她啊！ “你他妈的，能不能安静点儿？”清风好烦。 特别烦。 心烦，意烦，想驱魔。 从紫阳离开，圆曦那张嘴就没停过。 先骂清风。 又骂魔骨。 再骂老和尚。 骂到后来，除了小猫，圆曦认识的人，都没妈了。 哦。 这么说的话。 圆曦也不算在骂。 毕竟圆曦认识的人里，确实基本上都没妈。 反正他就是很吵。 吵得清风受不了。 要不是怕圆曦把佛国感应断了，要不是紫阳还没给他传回好消息。 要不是怕那小蠢猫回来伤心……好烦啊！ “我真摸到东西了！”圆曦一开始只是骂。 清风还能接受。 但骂着骂着，圆曦又开始跟魔骨做交易。 魔骨效率还很高。 清风还没来得及阻止，交易就完成了。 然后圆曦就一改先前骂词，非说自己摸到了什么。 他第一次说这话的时候，手正在摸清风大腿。 清风想把这大魔头阉了。 想想，又觉得自己脾气，在小猫走后，好了不少。 居然只是想把他阉了！ “这升级版掌中佛国，确实好用啊，虽然还是看不见，但我摸得着啊！”圆曦还挺满意，抽空给魔骨打了个好评。 清风收了腿，准备看看，他要怎么无实物表演。 结果没想到，圆曦好像，不是装的？ “嗯，这个手感，略微有点儿奇怪……”圆曦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像活物，又不像活物。 “形容一下呢？”清风半信半疑。 “形容不出来。”圆曦没什么文化。 “你就不能多读点儿书？”清风恨铁不成钢。 “你管我？”圆曦又皱眉，“好像，有人在哭？” “你不是听不着吗？怎么？升级版，还能听见了？”清风只当他又是在编瞎话。 “这哭声，好熟悉啊。”圆曦真不是在编。 声音太浅了，他听不真切。 “怎么个熟悉法？”清风闲着也是闲着。 编瞎话嘛，没个捧哏，怎么继续往下编不是？ “感觉，那种心痛的感觉，好熟悉。”圆曦眉头渐皱渐深，“听了之后，心难过得要死掉……好想毁灭这个世界。” “心痛？”清风脸色变了，“不会是小傻猫在哭吧！” “嗯？”圆曦一开始还没想到这个可能。 实在是，好久好久，没听过小猫声音了。 听清风这么一说，过往记忆悉数涌来。 “好像还真是她的声音啊。”圆曦要再听听看。 “她怎么哭了？”清风急得不行，只恨自己不是佛门中人，不会这神通，“是不是有谁在欺负她？你说话啊！” 先前恨不得圆曦是个哑巴。 这会儿又嫌圆曦是个哑巴。 “别吵！”本来就听不清，还要分心听清风说话，哭声更模糊了，“她在说话？” “说什么？”清风简短问完，止住声音。 恨不得连呼吸一并止住。 生怕惊扰圆曦听清。 “她说……她哭得好厉害，好像很难受啊？”圆曦也急，越急越听不清，“她说有人在摸她？谁这么想死！” 圆曦怒了。 怒火还没发，清风给了他一巴掌。 “你给老子停手！” 清风多聪明啊。 前后一结合，瞬间猜到魔骨跟圆曦交易内容。 “你好色就算了，一块骨头还色成这样！”清风真想把他那块骨头挖出来砸碎。 巧了，圆曦也是这么想的。 “你说，是我？”圆曦停下手，发现声音果然小了许多。 哭还是在哭，但只是没缓过劲来的哭。 那种让他心痛的难过，减轻不少。 “臻臻，宝贝儿，对不起啊。”圆曦道歉。 但小猫似乎听不见他的道歉。 这声音触感传递，应该只能单向。 “我只是，想抱抱你的。” 李青泽还没找出那个隐形人是谁，小猫自己就好了。 “呼。”她喘口气，坐起来，眼里还有雾气没散。 “吼——” 李青泽本想问问小猫，到底什么情况。 刚张开虎口，便觉有生人气息靠近。 想问的话，顿时变作一声虎啸。 第274章 红蝶 风雪很大，本该把一切声音都阻隔。 但李青泽这头八翼白虎，不是俗物。 虎啸声传出很远。 陌生气息有片刻停顿，而后来得飞快。 李青泽面色一沉。 怎么感觉来者不善？ 虎头低垂，将小猫拦腰拱起。 “吼（坐稳，扶好）。” 小猫还懵着，跪趴在虎头上，下意识抱住巨大虎耳。 李青泽载着小猫，疾速退回。 不是惧怕来者。 是要找个安全地方，先把小猫藏起来。 “叮铃——” 清脆铃铛声响。 裂做两半，灵性全无的铃铛，不知何时从小猫身上滚落。 在雪地里震颤，几欲浮空。 “夫君。”小猫想都没想，从虎头上滚落。 “吼！” 李青泽一声长啸，试图把小猫拽回身侧。 那铃铛却在这时候，生出灵力，当真浮空，颤颤巍巍，朝前方飞去。 “夫君别走。”小猫顶着猎猎风雪，赤脚去追。 李青泽虎爪过，只触碰到她红裙一角。 “吼（臻臻）！” 他头回喊她名字。 小猫脚步顿住，回身看他。 那双明亮如天上日的黄瞳，写满心焦。 “吼（到我身边来）。” 李青泽看她鼻子和双脚都冻得赤红，心疼得要命。 小猫咬咬唇，还是转身，前去追紫阳给的铃铛。 看着那抹红色随风雪去，李青泽心滴血成冰。 吃多少亏都不长记性的蠢货！ 他想随她去，让她再长长教训也好。 到底放心不下。 想她娇气身子顶着风雪跑，哪里吃得住这种苦。 白虎也追上前去。 风雪好大。 不知道那堕神又发什么疯，下这么大雪。 李青泽心情很差。 发现小猫奔去的方向，跟陌生气息正好对撞，他心情就更差了。 小猫不知道铃铛要去哪里。 她体温降得很快。 脑子也快转不动了。 只凭着对紫阳思念，追逐铃铛。 紫阳听到了两声虎啸。 是伴生法器前往方向传来的。 也就是小猫的方向。 想到那头巨大冰蚺，紫阳猜测无人之境的物种，都发生了奇怪变异。 小猫可能会有危险。 甚至很有可能，正在遭遇危险！ 桃木剑出。 “快点儿，再快点儿。” 他不要她出任何事。 快啊！ 翻过山梁。 拐过山窝。 再爬过山坎。 长长冰崖。 紫阳一直走到头。 冰崖尽头，一身红衣的少女，就那样突兀出现。 视线对上。 紫阳忘了呼吸。 风雪无缝不入，把他浑身毛孔都堵住，叫他从头寒冷到脚。 什么念头也没了。 是她。 她就在那。 咫尺。 也可能是幻觉。 天涯。 李青泽终于见到那个携带陌生气息的生物。 嗯。 应该不是人吧？ 虽然有人形，但看起来不太像。 又是白毛，难不成是冬之殿土着？ 也不对啊，他在冬之殿没见过这道气息。 李青泽想不明白。 他决定直接问。 白虎神色戒备，开口：“吼（你是谁）？” 白毛生物没回答李青泽。 但小猫回答李青泽了。 “夫君！” 是紫阳。 小猫知道是紫阳夫君。 还没见到，她就嗅到他气息。 她不会认错。 他们俩交合过那么多个夜晚。 她吞吃过他的识海。 他每一道剑气，她都认得。 等见到白发道人那刻，小猫几乎要哭出来。 是他。 是她的夫君。 他终于来接她回家了。 亲吻过无数次的眉眼。 终于在风雪中出现。 小猫朝他跑去。 不。 跑太慢了。 小猫想飞起来。 她身子变得极轻。 小猫想化作漫天白雪。 被风吹入他怀。 时来天地皆同力。 漫天风雪蓦地懂她心意。 她轻得像雪。 她飞起来。 是雪中最美红蝶。 直飞进白发道人怀中。 她死死抓住他臂膊，如胶似漆，恨不得同他合为一体。 “夫君。” 小猫低声，喊了他一遍又一遍。 两个铃铛合做一对。 在两人头上盘旋。 裂痕渐渐圆满。 断做两半的，也开始互相融合。 紫阳看到小猫。 又瘦又小的人儿，几乎要被风雪压进冰川里。 他想，自己该走过去，把她拔出来。 看到她朝他奔来。 赤裸的双脚，冻出青紫色。 他想，自己该把那双小脚放进怀里，帮她暖一暖。 看到她飞起来，飞扑进自己怀里。 她轻得如雪，没有丝毫重量。 但撞得他心好疼。 像被剜去心肝那么疼。 听到小猫在叫他。 等不到他回应，小猫急得直哭。 她哭声很特别。 压抑着，小小的。 像是怕谁嫌她吵闹一般。 紫阳什么都看见了。 什么都听见了。 但反应不过来。 有一个抑制不住的念头，一直游离在这些想法之外。 控制住他所有反应。 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她，真的是她？ 第275章 白发 紫阳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这是一场梦，突然惊碎了这美梦。 便是梦。 能在梦中同她相拥，也情愿梦到地老天荒。 紫阳没有丝毫回应，小猫以为这只是一场梦，哭得更厉害了。 她做了千百次同紫阳有关的梦。 以为这次也是。 习惯性不发出声音。 眼泪肆意在脸上爬。 又很快为寒冬结冰。 不过片刻，脸上尽是冰花。 配着美人脸，怪好看又怪吓人的。 在场的第三人，呃，第三虎，李青泽，在小猫开口瞬间，虎脸上表情没绷住。 什么东西？ 你跟我说这是紫阳？ 太鬼扯了！ 这玩意儿能是紫阳我倒立……小猫应该不会认错她夫君。 所以这白毛怪真是紫阳？ 不是！ 为什么有人把头发散下来，和扎上去，完全是两个人啊喂！ 而且差别这么大，小猫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的？ 李青泽脑子想些有的没的。 雪越下越大，小猫体温越来越低。 紫阳始终不回抱她。 意识又不清晰了。 “夫君，抱抱我吧。” 她近乎乞求。 抓住紫阳臂膊，不从他身上掉下去，用光了力气。 意识暗下去瞬间，人无力滑落。 那种要再次失去小猫的错觉，把紫阳从禁锢状态唤醒。 条件反射抓住她。 将她紧紧抱入怀。 “紫曦。”紫阳听见自己声音在发颤。 有好多话想问，有好多话想说。 涌到嘴边，又尽数咽下去。 “夫君。”小猫意识，被突然的温暖，残存了些许。 但很孱弱。 弱到紫阳听不清。 “什么？”他才发现她脸上结出的冰花，“乖乖，是冷吗？” 不待她回答，又自责：“是夫君不好，都是夫君的错。” 他抱着她原地坐下。 抬手在雪地里设结界。 雪地不让他设结界。 紫阳神色无奈又焦急：“上神，别欺负她。” 风雪停了。 紫阳解了外袍，又解开里衣，拿身子给她暖着。 俯首去吻她脸上冰花。 把那些冰都还原出眼泪模样，又都吞下去。 入口的咸，让紫阳终于有那么一丝真实感。 他好像，是真的抱她在怀里了。 不是梦。 也不是幻觉。 “紫曦。”失而复得的喜悦，姗姗来迟。 紫阳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比较好。 一刹那，过往三年艰辛，失望，绝望……种种过往，烟消云散。 她还在就好。 “对不起，宝宝。”他真视她若宝。 见她迟迟不醒转，又学和尚，咬破舌尖，去吻她冰凉樱唇。 “怎么这么冰。” 她体温低到紫阳害怕。 噙住她唇瓣，恨不得把一身热血都喂了给她。 小猫本能吞咽。 吞吃一会儿，意识明灯重燃。 但还不够。 要更多。 人还没清醒，但开始回吻。 紫阳愣了愣。 被更大的喜悦包裹。 人都有些飘忽。 又发现她这么热情，只是为了索取他口中鲜血。 哭笑不得。 更多是纵容和宠溺。 “吃吧。”紫阳舌尖被她缠住，话说得含糊不清，“夫君，都是你的，都给你，吃了我，我都愿意……” 白虎一直站原地看。 看两人相拥。 看两人亲吻。 看着看着，李青泽忽然觉得。 自己在这里，好像有点儿多余？ 本来以为她会在冬之殿困一辈子。 自己也打算保护她一辈子。 没想到紫阳能一路追到这里。 好像，用不上他了？ 这样也好。 自己终于不用再假装做她夫君了。 是真的也好吗？ 怎么感觉，有点儿失落呢？ 要不，她只要回头看我一眼，我就留下？ 小猫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算了。 自作多情。 白虎把那小人儿看了又看。 而后默默转身，朝风雪里去。 小猫没注意到李青泽的离开。 她全身心注意力，都在紫阳身上。 失去的体温升回来。 意识和理智回笼。 小猫睁眼。 血的香气很浓。 紫阳一脸沉醉。 察觉她动作停顿，紫阳凤眸微抬。 交缠的唇舌终于分开。 相对无言。 但眼神之间，已经说了几千句话了。 紫阳把她脸上每一寸肌肤看遍，又重新搂紧。 不敢看她，但也不敢眨眼。 生怕她又丢了。 “夫君。”小猫开口，轻声唤他。 意识清醒状态下，对话终于开启。 “嗯，我在，夫君在。”紫阳说话声还是颤，但抚摸她白发的手指，能稳住不抖了。 “你的头发……” “好看吗？”紫阳眼角有泪，低头去吻她耳垂，“跟你的一样了。” “好看。”小猫觉得紫阳怎么样都好看，但她心里有些难受。 说不出的难受。 想起初见，神态总是懒洋洋的道士，如墨长发扎成道髻，一丝不苟。 第276章 青紫 再看如今，白发散乱，干枯无光。 道袍破烂不堪，不知随主人历经多少次征伐。 只看外表，小猫就能猜到，她走后，紫阳过得不好。 很不好。 “夫君你……” “真好看假好看啊？”紫阳打断小猫，把眼角泪擦去，低头笑问她，“别骗夫君，夫君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又老又丑？” 小猫怔怔摇头。 紫阳头发虽白，但不显老。 眉梢眼角确实有了沧桑，但和丑全不沾边。 反而还多了三分，说不出的魅力。 小猫吃了没文化的亏。 形容不出来。 只能把她觉得好看的地方，都亲一遍。 紫阳被她亲得满脸都是口水。 满心满怀都是爱意。 想全部给她。 身心都献祭给她。 “不亲了。”紫阳抱着小小人儿起身，“等夫君带你回家，回家去，我们再亲好不好？” 小猫呆住。 紫阳以为她不高兴被打断，许诺：“先回家，回家之后，你要怎么样都行，好不好？这里太冷了，我怕你……” “回家？”小猫没想到紫阳是真来接她出去的，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这里不是不让出去吗？对啊，夫君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们要怎么出去？” 她的问题太多。 答案也很复杂。 有三年半那么复杂。 紫阳不确定她能不能听懂。 但他不想在冰天雪地里给她讲故事。 “先回去，回去，我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小猫也觉得冷。 见紫阳为了暖她，把衣袍都解了，又心疼。 替他把一件件穿上。 而后点头。 紫阳笑着抱她起身。 小猫又摇头。 紫阳也耐心，低头问她：“怎么？” “青泽。”小猫发现紫阳虽然问题只有一个。 但答案也很复杂。 有……她在冬之殿里，在佛国里，不知道时光流转多少年。 反正就是很复杂。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那种。 本就没有文化不会表达的小猫，话语说得没头没尾。 “青泽，带青泽一起回家去。” 小猫说完，又懊悔自己笨。 不知紫阳问起，她要怎么才能解释清楚。 “好。” 紫阳什么都没问，只是笑着应一声好。 “夫君。”小猫又怔住。 看紫阳的眼神，不解。 紫阳也没法解释。 他太怕失去她了。 只要是她的要求，只要不离开他。 紫阳什么都能答应。 别说带个野男人……怎么感觉青泽这个名字很耳熟？ 算了不重要。 别说带个野男人回家，就是要他把这冬之殿挖回家去！ 风雪突然起。 紫阳脸色尴尬。 开个玩笑嘛。 上神真是。 比他还无趣。 “他在哪里？你说，我带你去找。”紫阳说着，把风雪拂开。 “我自己去就好。”小猫四下望，没瞧见那头八翼白虎。 她猜李青泽肯定躲起来了。 “别离开我。”紫阳把她抱紧，语气有些紧张，“我抱着你，你指路，好不好？我不介意……” “不是。”小猫听得心疼，“我不会离开你啦，是青泽，青泽他。” 小猫觉得李青泽有点儿社恐。 虽然在李青泽的视角来看，只是懒得跟人费口舌。 毕竟他懒得做一切事。 但小猫不这么看。 “他好像，又自闭了。”小猫努力给紫阳解释，“我得，去让他，开花，见到夫君，他可能，就不开了。” 听到小猫这鬼畜形容，紫阳还以为青泽是朵什么娇花。 “哦，好，那，我到附近，远远看着你，我不上前，你在我视线里，让我看着你，好不好？”紫阳低声下气求她。 小猫听了好难受。 他一字不说她走后他过得多苦。 但每个小心翼翼眼神，每句颤抖语气，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诉尽相思苦。 “好。”她拒绝不了。 等看到小猫喊那头巨大无比的八翼虎青泽，紫阳脸上神情没绷住。 不是你管这玩意儿叫花？ 你都没他脚高！ 都没他虎掌大！ 你们俩的，友情也好，爱情也好，是靠什么维持的？ 紫阳好奇不得了。 似乎察觉到紫阳内心活动，白虎那对黄瞳，淡淡瞥过来。 紫阳礼貌微笑。 又抬头去看自己伴生法器。 缓解尴尬。 “青泽。”小猫找李青泽，没费什么力气。 他全没掩盖自己气息。 甚至都没走远。 就在他常趴着发呆那座山头。 “青泽，你怎么又变得这么大了。”小猫跟他说话都费劲儿。 李青泽犹豫了下。 缩了身形。 又看她赤裸双足，想着紫阳怎么这么不爱惜她，张嘴丢了团佛光，将她浑身笼罩起来。 “青泽。”小猫从他动作里，察觉他爱意。 满心欢喜扑上去。 抱住白虎脑袋，蹭蹭。 第277章 善待 “吼（干嘛）？” 李青泽问得语气平平，其实每个虎爪都兴奋得哆嗦。 她回来了！ 她回来他身边了！ 李青泽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内心，原来这么渴望她。 只是见一见，抱一抱，就能让自己兴奋成这样。 什么猫界魅魔？ “青泽，夫君能带我出去诶！”小猫漂亮双眸里藏着的星星，一起亮起来。 扑闪扑闪的。 虎爪突然不哆嗦了。 她原来不是回来他身边。 她是单纯来炫耀的。 来给他炫耀，她夫君有多厉害。 李青泽这个脑回路，不得不说，跟小猫绝配！ “吼（是吗？那很好啊，你出去以后，好好做人……猫，别乱跑，也别胡思乱想了，世上坏人很多，你乖乖在家里待着，等你长大，等你长大）……” 李青泽觉得自己废话有点儿多。 等她长大，又能怎样？ 他又看不见。 他还能给出什么许诺不成？ “青泽你在说什么呀！”小猫笑起来，笑声很好听。 但李青泽感觉自己好像被她看穿了。 兴奋，失落，都被她看穿一样。 她在嘲笑自己吧。 一定是的。 这小东西，单纯是真单纯，但有时候小坏，也是真的坏。 “吼（你管我）？” 傲娇语气，在某种程度上，跟圆曦无限重叠。 小猫刹那分神，又很快回神，笑得更开心了。 “吼（不许笑）！” 李青泽生气了。 甩甩头。 不许她抱自己。 小猫全部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他挪走。 小猫险些要倒。 “青泽。”她惊慌喊他。 只这一声。 李青泽傲气全无。 恨不得像条狗，对她摇尾。 抵住她细腰。 让她靠着。 “青泽别生我气。”小猫去亲他那一对黄瞳。 李青泽哪里生得起来气。 只想跟她生情，生爱，生生世世。 “你和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小猫软声求他，“这里，不好，我们回家去，我们每天都见面……我喜欢你，青泽。” “吼（不要）。” 李青泽嘴上说不要，下一秒就站起身来。 “哧——” 紫阳笑出声。 白虎又看过来。 紫阳飞快摆手，转过身去。 咳嗽不止。 对不起。 他是真没忍住。 这头白虎，性子有点儿好玩。 “吼（你夫君，讨厌，不喜欢）。” 白虎不高兴。 但心下很开心。 原来。 原来她不是回来炫耀的。 她是要带他一起走。 她要他。 她说喜欢他。 “啊你不用喜欢夫君。”小猫踮起脚尖，去亲他虎耳，“你喜欢我就好。” “吼（也不喜欢你）。” 李青泽撒了谎。 虎耳滚烫。 “你真的是佛修吗？”小猫察觉吻下滚烫，好奇瞪大眼，“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的？” “吼（我佛的事，你管不着）。” 李青泽傲娇得想死。 他不能。 不能再说这种话。 真把她推开了，推远了。 他会恨自己一辈子。 “吼（你要是想管的话，咳咳，我可以跟我佛说说看）……” 李青泽疯狂给自己找补。 又疯狂傲娇。 “吼（我只是帮你说说看嗷，我佛答不答允，我是保证不了的）。” “吼（但只要我心诚）……” “吼（心诚也不是万能的）。” “吼（但我佛又说，心诚则灵）……” 李青泽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都是什么啊！ 说得都是什么啊！ “哧——” 紫阳再次笑出声。 背对着两个禽兽，紫阳肩膀一直在抖。 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心中郁结渐散。 如果这三年多，她有这样朋友在身边，想来，过得也不算太委屈吧。 “吼（你夫君真的很讨厌啊）！” 李青泽想揪头发。 好烦。 好丢人。 “没关系。”小猫也乐，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家里还有个你更讨厌的圆曦。” 李青泽不计较她笑他。 毕竟她笑得好听。 也很好看。 “不过。”小猫给他保证，“我不会让圆曦再欺负你了，我发誓，他要是欺负你，我就揍他，好不好？” 她止住笑，轻轻抱着他，低声求他：“跟我们回家吧，青泽。”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一句，李青泽忽然想哭。 多少年没有眼泪的人，心中莫名涌上酸楚。 要是。 要是那十年里，有个如她一般的人，出现在他生命里。 对他说这样一句话。 就好了。 不过现在，好像也不算太晚？ “吼（好）。” 傲娇的李青泽，终于朝他主人低头。 谢谢你，善待我。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紫阳见两人谈妥，收起伴生法器，剑起。 “上神大人，借过一下。” 他低声呢喃，把许下的誓言，作为抵押，留在这无尽寒冬。 第278章 偏见 哪怕有上神放水，两方世界意志互不干扰那种状态，小猫还是承受不住。 出秘境后，她一直陷入昏迷状态。 紫阳仔细检查好几遍，确定只是被世界意志影响，需要好好休息。 而后抱着她，飞快往家赶。 李青泽默默跟在身后，在进家门后，熟练找地方趴。 紫阳没管他。 抱着小猫去了自己卧房。 清风听闻动静，早跟过来。 圆曦却不见踪影。 紫阳把小猫放下，眼神片刻不挪移。 传音清风：“圆曦呢？” 清风也是一样。 一双好看眸子，死死盯着少女阖上眉眼。 “她，她真回来了？” 也是传音。 但跟紫阳问他的话，好像没任何关系？ 紫阳理解他。 毕竟自己在冬之殿里初见小猫，比他状态还差。 但清风狠狠掐了把紫阳的腰，紫阳就不理解了。 “痛不痛？” 清风还传音问他。 紫阳用想杀人的眼神告诉他答案。 “这不是梦啊。” 清风感叹。 又传音问：“她怎么了？睡着了？” 紫阳还没回答。 清风追问：“她是不是死了？” 紫阳觉得语言回答太平淡了。 他想以剑作答。 剑还没拔出来，清风把他挤开。 看着床上小人儿，清风张开怀抱，似乎想抱抱她。 但又不敢。 怀抱张了合，合了张。 一声叹气。 又伸出纤长手指。 想描摹下她眉眼。 哪怕触碰。 只要是真实的她。 生死都行。 大不了他陪她同葬。 但清风不敢碰她。 指尖好几回要触碰到了。 又瑟缩回来。 生怕碰一碰，她就碎掉了。 毕竟她看起来，真的很娇弱。 最终只敢隔空，描摹她长相。 还是这么好看。 像他记忆里那么好看。 要是能睁眼，能跟他说话，就更好看了。 紫阳没计较清风的无礼。 虽然很想一剑捅死清风，但紫阳忍住了。 都是同行，知道这人对小猫的爱，不比自己少。 最主要紫阳现在确实有事要去忙。 “圆曦呢？” 他再传音问了清风一遍。 “能不能别吵？”清风还不高兴了，“在我欣赏她美貌的时候，旁边有只鸭子一直叫，你觉得吵不吵？” 紫阳觉得忍一时越想越气。 桃木剑蠢蠢欲动。 “烦死了你。”清风回答，“躲起来了。” 紫阳愣住：“躲起来干嘛？” “谁知道？”清风只能换位思考，“可能怕小猫嫌他是个脏东西？” 如果清风还带着那一身疤痕，估计也不敢站在小猫面前。 她那么好看，如白雪般纯粹。 丑陋，污秽，怎么敢去沾染？ “有病。”紫阳只能这样点评，“早干嘛去了？” “确实。”清风不能再同意。 “他不在也好。”紫阳说自己要回趟山门。 去取一些，本就该给小猫的东西。 顺带安顿好他师尊。 他师尊失了一身修为，容易惹仇家上门。 清风理解。 毕竟紫阳师尊，这个脾气，还挺招人恨的。 说实话，清风都动过下手的念头。 紫阳临走前，想想，还是对清风嘱咐一句。 “你多盯着点儿圆曦，那家伙，脑子有很大问题。” 紫阳的担忧是对的。 他离开后不久，圆曦就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发现小猫真的回来了，又窜进来，说要带小猫回他魔道老巢。 “她是我的。” 圆曦贪婪看她，眼神痴迷。 “我会抓紧她，再不会让她跑掉了。” 魔气跑出来。 又被圆曦亲手掐碎。 他不会让肮脏的东西，去触碰到她分毫。 清风想说点儿什么。 譬如你是不是当本大人死了。 譬如你脑子是不是让小猫踢了。 但清风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因为这个时候，小猫嘤嘤叫了两声，醒了。 一阵风过。 屋里哪还有圆曦影子？ 清风怔了怔，又嗤笑。 胆小魔。 小猫没想到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会是清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小猫感觉清风变好看了很多。 以前就已经很好看了。 现在比从前，还要好看不少。 长相无比接近，那年她在秋千上，所见那个美若神仙的男子。 想想紫阳，一头白发，眉眼沧桑。 再看看眼前清风，眉眼如画，青丝如瀑。 不是。 她走这些年，清风就过得这么好吗？ 小猫想不明白。 他眼神里的爱意，又不似作伪。 索性直接问他。 “你怎么，越长越好看了？” 清风自她醒来，便一直看着她。 生怕一个没看着，她就没了。 她那双眼眸，还是同从前一样，想什么都不遮掩。 他过得好？ 她觉得他过得好？ 清风想笑。 心头被什么堵得慌。 笑不出来。 她几乎把他整条命都带走了，她怎么会觉得他过得好的啊！ 第279章 害羞 要按从前脾气，清风指定得跟这猫吵起来。 吵到她哭结束。 但现在，清风不敢了。 一丝气性都不敢表露。 舍不得她哭。 也怕她再跑。 “好看么？”清风在她跟前，一件件脱自己衣衫，“喜欢吗？” 小猫脸红起来。 眼眸也越睁越大。 清风就猜到她会喜欢。 “臻臻。”他把衣衫都褪去，露出羊脂玉般的肌肤，和皮下鼓得恰到好处的筋骨，“我精心为你养着的皮囊，每一处，都是你的。” 脱到遮羞那处时，清风停顿了下。 不是犹豫。 是不知道躲藏在屋里哪处的圆曦，在给他传音。 “天天骂本尊发骚，你现在这骚样儿，要不要本尊录下来给你瞧瞧？” 没等清风理他，第二道传音紧接又至。 “你说，要是紫阳知道，你在他床上，跟小猫做，紫阳会怎么样？” 清风没想过要跟小猫做。 他只是想勾引她。 让她留下。 或者把他一起带走也好。 清风不想过没有她的日子。 片刻都不想。 至于什么紫阳的屋，紫阳的床。 呵。 哪有什么紫阳清风。 这是她的家。 他，他们，不过都是小猫的附属物罢了。 不过这些，说给小猫听，清风很乐意。 说给圆曦？ 那就大可不必了。 清风只回了圆曦一句：“死变态，看老子脱衣服，还说不是觊觎本大人绝世容貌？” 圆曦没传音了。 不知道是被他的不要脸干沉默了，还是小猫开口了。 “别，清风，你，你别脱了。”小猫脸红得能滴血，“你怎么这样啊！” 字句是嗔怪的。 但语气不是。 他的猫儿羞了。 “别叫清风，喊哥哥。”他说完，又感觉自己在命令她。 有点儿大不敬了。 正想改口，说不想喊也没关系。 “哥哥。”她却抢先一步，娇声唤他，又羞得眼眸尽是水色，“哥哥，别，别脱了。” 清风听她的。 什么都听她的。 他赤着大半身子，在床前跪下来。 一副要把自己献祭给她的样子。 “臻臻不喜欢吗？”清风目光始终不离她，“怎么还害羞？明明。” 明明他们更亲密的事都做过。 还不止一次。 以前做尽荒唐事，不见她羞。 如今这才哪到哪？ “哥哥。”小猫知道他意思。 想起从前乱象，也羞愧启齿。 但也委屈。 小猫眼里的水色，浓郁至极。 要凝成泪，滚落出眶来。 “哥哥，臻臻不想被人骂荡妇。” 清风懂了。 三年前紫阳师尊放的那把火，一直烧到了现在。 小猫出去一遭，只明白有些事不能瞒着他们。 但没明白那些事的答案。 可惜这个答案，清风也给不了。 他刚才被人骂过骚。 还是一个比他更骚东西骂的。 清风只能跟小猫说：“别怕，他们骂得不对，所以遭报应了。” 小猫：“啊？” 清风没说紫阳师尊一身修为尽散。 只说：“你猜你夫君去干嘛了？” “对啊！”小猫被美色勾走的脑子稍微回来一点儿，“夫君呢？不是夫君带我回来的吗？” “是。”清风没瞒她，“你夫君，回山门，替你报仇去了。” “啊！夫君去找师尊了？”小猫着急起来，“我们，我们要去救夫君吗？” 清风有点儿没跟上脑回路：“谁救谁？” “我们，我们去救夫君啊！” 清风听清楚了，但脸色挺奇怪：“我们去，救紫阳？” 好像修为尽散的，是紫阳师尊吧？ 哦。 小猫不知道这事儿。 清风理解了，随口道：“没必要。” 圆曦传音，语气也挺奇怪：“我们不去帮紫阳都算没心没肺，那老道士，想收拾他很久了，一天到晚流弊哄哄的。” 小猫还当清风是在吃醋，解释：“夫君，夫君一直很怕他师尊，为我，为我不值当的。” “谁怕谁？”这回清风是真没听明白。 紫阳会怕他师尊？ 好冷的笑话。 “哥哥你别闹了！”小猫以为清风在逗自己，见他那一身好皮囊赤裸在外不停勾自己，又生气，“你把衣服穿好。” 气自己这会儿还想着美色。 “没闹。”清风听话，乖乖穿衣裳，边穿边道，“为你，他死也值。” 没等小猫反驳，清风又道：“我也一样。” “别说这种话。”她摇头，眼神祈求，“都不要死。” “好。”她不许的事，清风一件也不会去做，“但你夫君真的没事……说起来，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夫君怕他师尊的？” “不是吗？”小猫还懵呢，“在都城那次，夫君见到师尊，脸色，就很害怕。” 第280章 传音 “呃。”要这么说的话，紫阳怕他师尊，也没毛病，但。 清风穿衣服很快。 穿好，坐床头，揽着小猫入怀。 手轻轻摸她白发。 又低头，浅嗅她身上香气。 “臻臻啊。”清风心满意足开口，“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一个人害怕另一个人，多半是做了知道另一个人会生气那些事，可换个角度看，明明知道另一个人会害怕，那个人还是选择这样做……你说，这是怕，还是不怕？” 小猫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清风怀里了。 但想着，只是抱抱，没有做那种事，应当不算淫乱。 又安下心来。 把清风的话理了理。 恍然大悟：“原来你从前明知我会生气，还来惹我，是因为不怕我！” 清风：“……” 我们不是在说紫阳和他师尊吗？ 你是怎么顿悟，拐到我身上的？ “不是。”清风不敢怪她，只能拼命解释，“从前，不是不怕你，是那时候不懂事。” 不懂爱情这件事，就是要一个人先低头。 才会错过她那么多，才会错过那么久。 “以后不会了。”清风说，“以后，我保证不会惹你生气，只求你别走。” 他几乎要哭出来。 那个挨过整座江湖毒打，又把整座江湖都毒打一遍的男人，多少次生死一线，不曾落过半滴泪，不曾求过半句饶。 这时候，在只娇弱的小猫前，快哭了。 “要走也行，带我一起，好不好？”问“好不好”的时候，嗓子已经哑了。 似乎这句不长的话，在声带里声嘶力竭了三年多。 小猫听得难受。 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清风过得不好。 她走后，清风一日都过得不好。 他皮囊好，那是因为她喜欢。 只是因为她。 紫阳白了头，也是为她。 都是为她当初一句话不说偷跑出去。 “对不起。”小猫除了道歉，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她翻过身，跪在清风怀里。 伸手替他擦泪。 边擦，小脸儿上，泪珠扑簌簌掉。 “不哭。”清风嗓子彻底哑了，发不出声，只能从唇形判断内容。 他还在哄她：“不哭，不走，不离开我，没了你，我活不好，活不了。” 小猫眼泪掉得更凶。 清风只能吻她。 反正“哄”字，离不开一张口。 用言语，还是用嘴本身，效果应该都是一样。 对别人不知道。 但这招，对小猫确实好用。 没亲一会儿就晕头转向，想不起为什么哭。 只想要更多。 她回吻清风。 用粗糙吻技，去勾引他唇舌。 清风愣了愣。 温柔气息有片刻失控。 而后是加倍的温柔。 她还是那只缺爱的小猫。 他得好好对她。 要很好很好对她才是。 清风的细致又满溢出来的爱意，把小猫浇灌得好幸福，好满足。 亲吻和拥抱，能填补心上窟窿。 很早以前，圆曦就教会她了……等等！ 小猫忽然停下。 清风虽然不理解，但也不强迫她。 睁开好看眼眸，疑惑看她。 小猫问：“圆曦呢？” 清风：“……” 好熟悉的画面感。 怎么一个两个都找他要圆曦？ 他成了那贱人代言人不成？ 小猫可怜巴巴问他：“夫君回山门去帮我报仇了，哥哥在这里守着我，那，那圆曦呢？” 圆曦的传音几乎跟小猫同时，在清风耳侧响起。 “不许告诉她我在这里！听到没有！不许说我成魔的事情！” 清风好烦。 烦得不想说话。 他不说话，小猫就误会了。 她胡乱猜测：“圆曦是不是，生气了，气我不辞而别，不喜欢我了？” 圆曦拼命传音给清风解释：“没有！没有！我喜欢，我好喜欢！你跟她说啊，你哄她啊！你怎么不说话？她又要哭了！” 清风叹气。 烦圆曦是真烦。 但小猫也是真的快要哭了。 “是的。”清风回答小猫，“你走之后，圆曦爱上了另一只白猫……” 话还没说完，圆曦骂得很脏的传音来了。 “清风！我日你！” 魔道的规矩，祸不及家人。 日他妈不合适。 只能日他了。 什么？ 你说魔道没这规矩？ 那不重要，现在的魔尊是圆曦。 魔尊的话，就是魔道的规矩！ 圆曦炸了。 “我日你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喜欢她啊！”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告诉她啊！” 清风实在受不了圆曦这么高频率使用传音。 忍不住回一句：“再不闭嘴，我就把你天天对着她那玉雕发情，还做不可描述的事说给她听！” 圆曦安静一秒。 又炸了。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 “你还说你对我没意思！” 第281章 艺术 清风实在是不知道圆曦到底躲在这屋子哪里。 不然非把他拖出来打一顿。 好吵。 吵得头都炸了。 “什么？”小猫愣住，而后便是无尽伤心，“你说，你说圆曦他。” 清风欺负圆曦能下死手。 欺负她是半点儿舍不得。 看她刚有伤心苗头，连忙给她掐了。 “嗯，准确来说，一只，白猫，玉雕。” “玉雕？”小猫没明白。 “嗯，玉雕。”清风笑着道，“那猫儿雕像，我见过，跟你的猫身，一模一样。” 小猫明白过来。 又想哭，又想笑。 轻轻给清风一拳：“哥哥你又逗我。” 挠痒都算不上的一拳，清风还怕把她手捶痛，握掌心，替她揉一揉，又抱紧她。 “明明喜欢圆曦，喜欢我，喜欢你夫君，为什么要在意旁人说三道四？” 清风问她：“他们说他们的，你只管开心你的，不好吗？” 小猫的回答，让清风猝不及防。 是想过她会有这样那样回答，然后还是没猜中的。 小猫摇着头，从他怀里退开，望着他。 “不是的。”她说，“还有青泽，我喜欢青泽。” 清风：“……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清风耳畔响起圆曦传音。 “谁！！！” 尖锐高昂嗓音，让清风恍惚听到了鸡叫。 鸡还没叫完，狗又开始叫……不是，苏梦白又开始叫起来。 “师兄，师兄！” 苏梦白一脸又惊吓又惊喜的窜进紫阳卧室里来。 “老虎！”他指着屋外方向，“长着八条大翅膀的，白虎！” 话音刚落，看到床上小猫，苏梦白脸上神情分成四份。 既惊喜，又惊吓，还惊悚，还惊奇。 “猫猫！”苏梦白语气很神奇，“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小猫：“……” 清风：“……” 圆曦：“……” 慢悠悠从屋外晃进来的李青泽：“……” 大概是看到人人神情诡异，苏梦白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 连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竟然没死在外面！” 清风感觉自己拳头格外痒。 比想揍圆曦的时候还要痒。 圆曦也咬牙切齿。 甚至还把这声音传给了清风。 清风觉得圆曦这魔真是有那什么大病。 “苏梦白，你好讨厌。”小猫皱眉。 心下还是高兴的。 见着熟悉的人，总好过在冬之殿里看那白茫茫一片。 就是苏梦白从林明月那继承来的聊天水平，跟他厨艺一样高。 “哎呀猫猫你回来可就太好了！”苏梦白跑过来，想跟她诉苦。 看见师兄捏着拳头，又跑过去。 站远一点儿跟小猫诉苦：“你都不知道，你走之后，这天下被他们几个折腾的……有多太平。”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苏梦白自己都愣住了。 给自己一巴掌，赔罪：“我不是说你在的时候，天下就不太平，我意思是说，你不在，那些坏人都活不下来……草！服了这张嘴！” 苏梦白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 小猫其实懂他想表达什么。 看来，为了找她，他们真的，翻遍了整座天下。 正想抱歉，见到李青泽进屋来，忙唤他。 “青泽，你，你跑哪里去了？我醒来没见到你，还以为你又回去了。” “你喊他什么？” 这句话，是清风和苏梦白一起问的。 圆曦其实也问了。 但不是这句。 也只是传音给清风一个人听的。 “他妈的！他妈的！李青泽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回来啊啊啊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清风你说句话啊！” 清风被他烦不过，单方面切断了他的传音。 等小猫解释。 小猫没先解释。 她还在等李青泽回答呢。 李青泽在紫阳卧房里，随便找了个角落趴着，然后回答小猫。 “吼（在院里晒了晒太阳，好久没晒过太阳，好舒服，苏梦白见着我害怕，我说话他也听不懂，为了让他明白我不会吃掉他，就一路跟他过来了）。” 小猫算是明白苏梦白进屋来，为什么会半脸惊吓了。 李青泽又问她。 “吼（什么时候醒的，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本想问问要不要他帮着看看。 又看清风抱她那么紧，估计早替她查过了。 索性没提。 “醒来有一会儿了，感觉还好。”小猫回答完，又问清风，“圆曦呢？” 清风还跟苏梦白一样，满脸见了鬼的神情。 等小猫解释李青泽是什么，这头白虎又是什么。 清风比苏梦白知道的东西要多一点儿。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猜想那样。 “你有办法联系他是不是？”小猫觉得这事自己解释不清楚，得圆曦来解释，“你让他出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第282章 惩罚 清风不敢违逆她，只能帮着传话。 但半天不见圆曦有什么反应。 正奇怪他怎么这么安静，苏梦白神情怪异看了清风一眼。 清风：“？” 苏梦白对清风眨眨眼。 清风：“你眼睛里进沙子了？” 苏梦白：“圆曦让你把传音打开！” 清风恍然大悟。 刚打开，就是圆曦鬼哭狼嚎声音传进来。 “苏梦白啊苏梦白！你害了本尊啊！” 清风一愣。 下意识看向小猫。 小猫果然很生气。 “圆曦！”她语气很凶很凶，“你就在这屋子里是不是？你听得到我说话是不是？你怎么不出来见我？你不想我，不喜欢我了吗？” 凶着凶着，又要哭了。 清风不想她生气，也不想她哭。 只能捏着鼻子，帮着那恶心人解释。 “他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只是他现在，变成你讨厌，你害怕的样子，他不敢见你。” “我知道！”小猫早在佛国时候就知道了，“我知道他是魔，我不害怕，不讨厌的。” “卧槽狗日的清风你出卖我！” 圆曦的传音比小猫还要快一步传进清风耳里。 “我没有出卖你，不是我告诉她的。”清风先解释，然后又道，“你敢骂她是狗，你完了。” 圆曦：“……” 他真是日了狗他才会想着给清风传音！ 嘶。 不能这么说。 这么说还是在骂她。 不好不好。 圆曦听小猫这么说，还是不敢现形。 只能出声，小心翼翼问她：“你，你真的不讨厌吗？我，我现在，对你来说，是世界上最脏最脏的东西。” 祥瑞，是天地最美好化身。 魔骨，是世上最丑陋化形。 “真的不讨厌，你出来好不好？”小猫问他，“你还要像上一次那样，那样把我关在门外，任我哭死也不管我吗？” 小猫求他：“你出来见我好不好？我真的有话，要对你说的。” 圆曦犹豫：“你就这样说，我能听见的。” 小猫不愿意。 “你不想抱抱我吗？”她咬着唇，眼里的泪将落未落，“你不想亲亲我，你不想同我……” 圆曦忍不住了。 小猫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他要还能忍，那他就不是圆曦了。 一声叹息。 屋里各个角落隐藏的魔气朝屋中央汇聚。 最终拼出黑袍巨人模样。 除了那秃头还跟从前一样圆，别的，似乎都变了。 精致眉眼，白瓷般肤色，如墨法袍。 以及，快要顶到二楼地板的身高。 “本尊，不，我……”圆曦不敢直视小猫。 但又真的很想看她神情。 心理建设极久。 还是战战兢兢去看她脸色。 然后就见小猫樱唇惊得溜圆。 又不是很圆。 因为那唇，一直颤抖着。 好半天才抖出来一句：“好，好，好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啊。” 圆曦用尽理智克制了。 可魔真的没有理智！ 几乎没怎么克制，就克制不住了。 抬手，隔空，将清风怀里的小猫抓到自己掌心。 如获珍宝抱着。 俯首亲吻。 吻她眉，吻她眼尾。 吻她小巧鼻子和樱唇。 去他妈的魔。 管他脏不脏！ 先亲了抱了再说。 她再是讨厌他，嫌弃他，那也不放手了。 不放。 怎么都不放。 他要她。 他爱她。 就这样。 吻到情浓，他低声笑，问她：“我那里，也变得更大了，想不想试试？” 苏梦白瞪大眼。 他们这个体型差。 这个体型差。 真的差得进去？ 不是苏梦白不看好这两人，实在是。 打个比方。 小猫的猫身，都不一定有现在圆曦的肌霸大。 白虎捂脸。 实在很不想承认两人曾为一体。 这魔满脑子，只有那种事。 为什么他当魔的时候，只想毁灭世界，圆曦当魔，就只想操猫？ 什么色魔？ “噫喏。”清风脸上神情一言难尽。 论骚，他觉得自己还是差圆曦太多。 不愧是没见过她人身，就敢许下终身的和尚……他现在还算和尚吗？ 清风陷入沉思。 只有小猫羞红脸。 “我一回来你就调戏我。”她是在怪他，但语气娇俏动人，“你坏，等夫君回来，我要告状。” “不用等他回来。”圆曦亲不够，亲了还想亲，“你现在就能罚我，随你怎么罚，我都认。” “真的？”小猫眼眸里的水，就没干过。 看上去怪诱人的。 “真的。”圆曦应了，又想起什么，改口，“除了赶我走，或者你离开我，这两样，不准。” “嗯。”小猫说，“我罚你，同我结契，做我的道侣。” 清风：“？” 李青泽：“？” 苏梦白：“？” 刚赶回来，正准备进屋的紫阳：“？” 不是，你到底是怎么理解这个“罚”字的？ 第283章 山主 连圆曦本人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你说，你要罚我，同你结契做道侣？” 小猫不理他。 把脑袋埋进他超级宽广的胸怀，装鹌鹑。 哪有什么罚不罚？ 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由头，说真心话。 说一遍已经很难为情，还要她再说一遍？ 猫也要面子哒！ 圆曦见她羞怯，瞬间知她心意。 法袍一挥：“都给本尊滚出去！” 今日，他要成亲！ 泼天的富贵突然砸下来，圆曦头重脚轻，怀里跟抱着团棉花似的。 想捏捏看真不真实，又不敢放肆。 要把她捏疼了可怎么好？ 苏梦白很听话，出去了。 不是不想留下来看，主要是屋里的人他谁都打不过。 李青泽没动。 清风也没动。 圆曦正想发怒，屋外还进来一个。 白衣白发，剑上好像还沾着鲜血。 “本座没记错的话，这里，似乎是本座的卧房？” 紫阳不高兴。 很不高兴。 就是出去转了圈儿，怎么回来，墙角还给人挖了呢？ “吼（本座）？” 李青泽抬眸，打量紫阳。 “你，继承山主之位了？”清风有些发愣，“你才出去多长时间，就这么快……” 他没把话说完。 能这么快来回一趟，是为什么，清风不用猜也知道。 易地而处，他只会比紫阳更快。 “夫君！” 只有小猫，听到紫阳声音，把头从圆曦怀里拔出来，惊喜去看紫阳。 她不懂什么本座。 也不懂什么山主。 就是见到他，纯粹喜悦。 看他满头白发，眼神又换作心疼。 四肢扭动，想离开圆曦怀抱，往紫阳那边爬。 “紫曦。”紫阳听到她喊夫君，那些不高兴，顿时散去。 墙角而已，挖就挖了。 她总归是他的。 哪怕只有三分之一，也足够了。 圆曦怕她摔了，也舍不得放人，抱她更紧。 “圆曦，放开我。”魔躯力量大得骇人，小猫根本挣脱不开。 “你说了，你要同我结契的。”圆曦好委屈。 “便是同你结契，我与夫君先前的契约，也是作数的。”小猫好声好气解释，“你不知道，我同你们三人……” “我知道。”圆曦早就知道了，但还是很委屈。 “你不知道……”小猫正想说出真相。 圆曦抢先一步说了：“我真的知道，你是我们三人的灵宠，我早就知道了。” 小猫：“？” 圆曦接着道：“我没想过要跟他争什么。” 放屁！ 圆曦此话一出，紫阳和清风两人心底都是一样鄙夷。 你那是没想争吗？ 根本就是争不过好吧！ “你，我。”小猫想好的措辞突然被打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圆曦看起来又很懂事。 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圆曦再补一击：“你说了同我结契，那今日，你便该是我的……只这一日也不行吗？” 那么大只魔。 站起来能顶到天花板的大魔头。 跟个狗似的，眼巴巴望着她。 小猫觉得自己真该死。 “是我不好。”她道歉，“我，我放荡不堪，我明明有了夫君，还来招惹你，我，我就不该回来……” 卧槽！ 屋里三人一虎顿时慌乱。 哦，李青泽还稍微好一点。 只是黄瞳瞪得溜圆。 虎啸声响了一些。 “吼（又说什么傻话？明明是圆曦不要脸，明知你有了道侣，还来勾引你，你只是年幼不知事，没经得住诱惑罢了，错不在你）。” 你别说，在说得极有道理的情况下，还不是瞎编，也算符合一定事实。 清风整个人都在抖。 “没有没有没有，臻臻你别，别这样想，我真的，真的不能没有你，哥哥求你，算哥哥求你，不许再说这种话。” 他又跪下去。 额上汗如豆大。 从前只跪先生的人，她回来半日不到，他在她跟前跪了两回。 紫阳剑都握不住，丢在地上，三步并两步，去圆曦身前。 想摸摸小猫，又怕刺激到她，让她真动了念头离开。 圆曦就更干脆了。 弯腰把小猫往紫阳怀里一扔。 “对，是本尊，不，是我有错在先，是我勾引你，是我发骚发贱……” 那些跟清风吵过很多回，他始终不肯承认的字眼，在她跟前说起来，倒是很流利。 就像在脑海里反复练习过千百回。 “跟你没关系，臻臻好，世上最好。”圆曦好恨自己平日没多读书，想夸她都找不出来词，“是我太着急了，臻臻肯答应同我结为道侣，已经是天大恩赐，我竟然还不知足，还……” 小猫很懵。 她觉得这屋里的人，个个都是天下第一好。 只有她天性淫贱。 怎么他们说出来，反倒是她最为圣洁，其余人都不堪了呢？ 第284章 解术 懵完，抬眼，便是紫阳白发如雪。 看向她的眼神，满是不舍。 “别走，好不好？”他想抱她紧一点儿，又不敢，“我让师尊来给你道歉，可是师尊不愿意，我拔剑了，我把剑架他脖子上，他宁愿死，也不愿意，我说服不了他，我不敢杀他，我怕往后山上那群人说你，说你红颜祸水……” 紫阳话说得很乱。 心更乱。 这是他一向顺遂的人生，第二次觉得挫败。 第一次是翻遍天下都找不到她。 紫阳改变不了师尊的想法。 明明为了弥补，师尊都愿意散去一身修为。 但就是不肯低头弯腰，说一句抱歉。 就是不肯认错。 不愧是天家人。 跟陛下真是一模一样。 “不用，不用道歉的。”小猫心也很乱，脑子更是一团浆糊，“师尊没错，他说得没错，是我，是我……” 紫阳怕她再说难听的话，俯首，拿嘴把她那些话，都堵回去了。 又怕惹她生气，浅浅一吻，便分开。 “你再这样自轻自贱，夫君当真要伤透心了。”紫阳甚至都不敢说自己会生气，“你若是觉得自己不好，那岂不是在说，夫君瞎了眼，瞧上的人不行？” “嗯。”小猫觉得紫阳说得没错，“天下好姑娘多得是，夫君确实眼瞎。” 紫阳给她气到，不想说话。 他说不过她。 怎么都说不过。 从认识她到现在，他就没赢过她一次。 “那我也眼瞎，是吗？”圆曦上线。 “嗯，你有眼无珠。”小猫照样怼他，“你那么好，你自己不知道，还为我这样，这样下贱的兽，那样伤害自己，不值得。” 圆曦被双杀。 “那我呢？”清风还跪着。 看向她的眼神，如尘埃见神明。 “你不识抬举！”小猫想起来还是好生气。 明明她最先动心的人是他。 他却放弃她最彻底！ 越想越不值得。 “吼（噗）——” 李青泽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小猫看白虎也很生气，“你也一样！” 居然还要杀她！ 那时候她有什么错嘛！ “不是！”清风站起来，往她这边走两步。 又觉得自己放肆，原地跪下去。 眼神还是不甘：“怎么他们俩就是眼瞎，就是有眼无珠，到我这就不识抬举？我比他们俩贱还是怎么？” 李青泽知道自己从前是个什么德性。 很有自知之明，没脸问。 追妻之路，啧，漫长啊。 不过看看清风，李青泽心态还是好不少。 最起码他有自知之明不是？ 不像某人。 啧啧。 李青泽敢打赌，清风要一直这样，最后连口汤都喝不上。 “你就是不识抬举！”小猫懒得解释，看他跪着，更生气，“起来，不许你跪我。” 清风起来倒是很快。 她说什么，他做什么。 只要她别再提离开。 他做什么都可以。 小猫把屋里三个男人都看遍，又看看那头白虎，觉得脑子很乱。 得理一理。 跟紫阳说：“把我放下来。” 紫阳现在状态跟清风一样。 她的话就是圣旨，不，比圣旨还厉害。 紫阳违抗圣意也不是一回两回。 对她的话，倒是半点儿不敢违抗。 但她脚还赤着，也不好放她落地，还是把她放到床上。 小猫坐好，又挨个看了看。 觉得还是先解决李青泽的事情比较好。 命令圆曦：“把你对青泽施下的术法，解了吧。” 圆曦自然应好。 虽然很不情愿，但小猫已经答应同他结契了。 魔尊心情好，觉得可以大赦天下。 于是抬手解了术法。 然后白虎还是白虎，什么都没变。 清风和紫阳好奇看过来，又一脸狐疑看圆曦。 圆曦愣了下，又解了一遍。 白虎仍是白虎。 圆曦不信邪，又要施法。 小猫以为他在做样子，有些恼：“圆曦，别闹了，以后不许你欺负青泽。” “我没有。”她这样不信任自己，圆曦好伤心，“我解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真的解了？”别说小猫不信，清风都不信，“你为了不让李青泽回来，刻意做了双向隔绝，现在他真回来，你肯定不乐意，所以才糊弄我妹妹，是不是？” “狗东西你找死？”圆曦不敢把小猫怎么样，但对清风，却是毫无顾忌。 “呵。”清风就更没顾忌了，“被我戳穿，恼羞成怒了？” “戳穿个屁啊！”圆曦本来就解释不清楚，这人还落井下石，火冒三丈，“这术法根源在你，我解没解，你心里没数？” “我心里没数啊！”清风虽然是刻意针对圆曦，但说的也是实话，“你这术法，跟我说那术法，同根不同源，再说，我是准备用自己身上的，你用别人身上，完全变了思路，你解没解，我怎么会知道？” 第285章 人形 “废话！”圆曦全当他在扯谎，“你术法天赋那么高，旁人不知，你会不知？你就是故意泼我脏水是吧？你没死在那些人手下，我……” “你们别吵了好不好？”小猫看看圆曦，又看看清风，混乱的脑子更混乱。 头疼。 下意识抱着脑袋揉。 圆曦被她吓到，也不敢再骂清风。 到嘴边的话，连忙改口。 “我真替你感到高兴。”圆曦努力对清风展颜一笑，“清风，你没死在那些人手里，我真替你感到高兴。” “你。”清风感觉圆曦这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很害怕。 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圆曦还没完。 看小猫还抱着脑袋，又和颜悦色道：“清风，你不是早就想和我睡一觉吗？今晚怎么样？今晚你来我房里，我们睡一觉。” “嘶——” 这回是紫阳受不了。 倒吸口凉气，去小猫跟前，帮她揉着脑袋。 但小猫头已经不疼了。 “这样就对了嘛。”小猫不知道是真没看出来，还是装没看出来，一脸开心，“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骂人，就打架，我不喜欢。” 清风觉得小猫对“有话好好说”这个理念，有误解。 但她说她不喜欢。 清风又没话说了。 可圆曦真的太恶心人了。 清风只能在小猫看不见的地方，对圆曦狠狠比了个中指。 然后传音：“日你！” 圆曦笑看着他，也不回传音，只用口型对他：“晚上等你。” 清风无话可说。 两个手比中指回他。 “圆曦，你别闹了，快把青泽……”小猫正想说把青泽变回人形。 李青泽却突然开口。 “他解过了，第一次就解了。” 不是虎啸，是口吐人言。 “我说我解了的。”圆曦看向小猫，眼神满是委屈。 小猫愣了愣，没懂：“那你？” 李青泽说：“我挺喜欢这个形态的，趴着很舒服，就懒得变回人形了。” 众人：“……” 好小众的爱好。 李青泽也没过多解释。 喜欢是真。 想看圆曦笑话也是真。 如果不是圆曦说话越来越恶心人，李青泽本来还打算再装一段时间。 “可是，我想看看你人形是什么样的诶。”小猫记忆里的李青泽，还停留在他十三岁那年，青丝如墨样子。 不知道长大，会是什么模样。 “可以吗？”小猫求他。 李青泽本来想说不可以。 但那三条狗，狗眼如炬，亮堂堂瞪过来。 仿佛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今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青泽无奈叹气。 白虎站起来。 没错，就是站起来。 一身白毛内敛。 又幻化出白袍。 虎掌变作手脚。 八翼仍在，只是缩回体内。 虎脸也作了人面。 长相同圆曦，有八分相似。 但因着那对桃花眼眸里，尽是淡漠。 又全然不像了。 更不像的是…… “你为什么会有头发？”圆曦难以置信。 是那种令人发指的语气。 “你为什么，你怎么会，有头发呢？”圆曦不理解。 “也是白发？”看着李青泽雪白长发及腰，只额前有一撮灰发掺杂其间，清风也理解不了，“我也要搞一个吗？” 感觉这样，跟小猫更配啊。 “有意思。”紫阳点评，“当魔的，没头发，当和尚的，有头发，真有意思。” 李青泽：“……” 紫阳你瞎点评个什么玩意儿！ 至于清风心思，好懂。 但圆曦的心思，李青泽就不懂了。 “大哥。”李青泽对圆曦翻白眼，“冷啊，冬之殿好冷的你知不知道？不长毛，我怎么活？” 又问小猫：“看够了吗？” 看够了，他就要变回去了。 站着多累？ 白虎形态，趴着超爽的。 “没有。”小猫看着李青泽。 嗯，有点儿像记忆里那个少年，等比例长大了。 “看不够呢。”她轻声呢喃。 李青泽怔了怔。 大概是知道她想起从前，也难得没接话。 想想，又走到她跟前。 在她脚边，蹲下来。 就像白虎形态低头一般，任她玩弄。 小姑娘嘛，就是要人宠着的。 “看吧看吧。”李青泽贼大方，“要上手摸也可以。” “青泽！”小猫就没跟他客气过。 直接从床上滚下来，滚到他怀里，抱着他就狠狠亲。 亲得那张脸，到处是口水。 就像。 就像李青泽刚出生那会儿，一模一样。 李青泽的反应也同那时，如出一辙。 眼神赤裸裸嫌弃。 但始终不曾把她推开。 也不曾说一句不喜欢。 粉舌在他脸上乱舔，白发也被她揉得凌乱。 李青泽始终忍着。 第286章 醋酸 直到她说一句：“最喜欢青泽了，青泽最好了。” 李青泽心底塌陷。 伸手回抱她。 小猫粉舌还没收，在他眼前，等着他亲。 李青泽脑子一抽，伸出舌尖，点了点。 小猫奸计得逞，露出坏笑：“青泽，你破戒了哟！” 李青泽：“……” 要命！ 这东西太会勾人了。 把持不住。 早晚栽她手里。 一边自省，一边抱着她起身。 把她放回床上，抬眸，见紫阳杀意满满眼神。 回身，见清风和圆曦恨不得吃人的眼神。 呃。 他好像也没干什么吧？ 没有拒绝小猫，也没惹小猫生气……怎么惹到这三条狗了？ “她都没这么主动亲过我！”圆曦酸得像吃了一千个柠檬。 “你还很嫌弃？”清风喝了一千坛醋。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紫阳声音，在李青泽背后，幽幽响起。 李青泽：“……” 不至于，哥几个。 犯不着真的。 清风跟圆曦脑子有屎李青泽理解。 紫阳你就！ “夫君在说什么？”小猫好奇看紫阳，“什么新人？什么旧人？” “没什么。”紫阳对她，自然不能垮着脸，笑着扯开话题，“我回山门，把山门宝库里的好东西，都拿来给乖乖赔罪了，要不要看看？” 紫阳说得委婉。 他其实拿捏不准她的喜好。 索性把山门全搬空了。 实在是急着回来见她。 不然整座山他都要搬回来送给她。 “哟！”清风来了兴致，“他们山门里，可有不少好东西，许多天材地宝，皇城都不见得有。” 想见见世面。 但小猫对这些，都没兴趣。 “你们，都出去好不好？”有些事，小猫想要一个答案，“我有些话，想同夫君说。” 清风毫不迟疑，转身就走。 圆曦本来又有酸意。 看清风走得那么干脆，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害怕。 颤抖一下，也转身走了。 李青泽就更无所谓了。 不过他能猜到小猫会跟紫阳说什么。 想了想，说：“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去，反正那些混账话，以后少说。” 说完，变成八翼白虎，晃悠悠走了。 热闹的屋子，转瞬，就只剩小猫和紫阳。 气氛，瞬间沉寂。 “乖乖想同我说什么？”小猫一直不开口，紫阳只好主动问。 他主动问了，小猫也没说话。 只是盯着他看。 眼神，说不出的难过。 她难过的东西太多，紫阳一时也猜不全。 只能哄她：“乖乖，别，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给你挑了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你要不要先看看？” 看过了，被分散了注意力，可能就会好起来。 就忘记难过了。 小猫摇头，而后一言不发，开始解身上天凰宝衣。 纤瘦的肩露出来。 雪白软肉露出来。 巴掌宽的腰。 再往下…… 紫阳愣住，连阻止她都忘了。 眸色深沉，呼吸急促。 小猫一件没留，全脱了去，而后钻进紫阳怀里。 在他耳畔吹气，软声问他：“夫君，想不想要我？” 这还需问？ 紫阳听到她嗓音，浑身都软了，就剩一个地方硬着。 如铁般坚硬。 但他不能。 他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猫这样子，心里肯定还有委屈。 他不能。 不能再像她出走前夜那般，不明不白欺负她。 “想要的。”紫阳按下小紫阳高昂的头，好好抱着她。 又扯过薄被，盖在她赤裸身子上。 “夫君想要，乖乖这么好，怎么会不想。”他轻轻摸她白发，安抚她。 “夫君真的想要吗？”小猫去看他眼睛，神色尽是疑惑。 “真的。”要不是理智尚在，紫阳早把她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那夫君怎么不动？”小猫歪头，“是夫君想要我主动些么？” “不是。”紫阳握她手腕，把了把她的脉，“你身子还没好，不能行房事。” 确实没太好，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做。 紫阳还是想知道，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怨结解开，才能真正契合无缝。 “夫君骗我。”小猫轻笑，戳穿紫阳谎言，“若真的不能做，方才圆曦就不会那样调戏我了。” “那魔头本来就是个疯子，他的话，你不能尽信。” “夫君是说，圆曦会不顾我身子，强行要我？”小猫才不信。 她见过圆曦无数次砸碎魔骨。 她身子倘若真到不能承欢地步，圆曦和清风怎么会来勾她？ 都是紫阳的谎言。 只是谎言之下，是什么呢？ “是夫君嫌弃我脏，是不是？”小猫低垂眼眸，不敢去看紫阳眼神。 “怎么会？”紫阳捏着她下巴，强迫她抬头，同他直视，“乖乖胡说什么！不许说这样的话，乖乖不脏……” 第287章 从未 小猫不愿意看他。 别过头，嗓音哽咽：“我只问一句话，夫君如实回答我。” 紫阳捏了两回。 怕弄疼她，也不敢过于强硬，到底放了手。 他松手，见她下巴泛红，想着还是没收住力道，又颇为自责。 替她轻轻揉着，随口道：“你问。” “我们结契那晚，包括从前，往后，以及，以及从今日后，夫君，夫君有没有，有没有片刻，弃嫌过，我非处子之身？” 小猫问到最后，几乎哭出来。 自从懂得人类何谓礼义廉耻以来，她从没哪一刻，有觉得能比此时此刻，更叫人难为情。 羞，恨，悔，怨，怪……万般情绪糅杂在一起，齐齐向她涌来。 本就单薄的身子，几乎要承受不住如此之重。 几欲倒下去，但又不敢倒紫阳怀里。 她还要等他的答案。 “你怎么会……”紫阳不理解。 “夫君只用答有，还是没有。”小猫不想听他的理由和借口。 她撑不住，想在夫君怀里好好哭一场。 “你只告诉我，有，还是没有。”小猫肝肠要一起断碎了。 “没有。”紫阳回答得极为坚定。 “从未。”他说从未。 小猫倒在了他怀里。 不想要解释。 也不去细思信与不信。 但是她不问，不代表紫阳不说。 紫阳知道师尊给她留下诸多心结。 知道她为人类道德枷锁捆住。 但没想到这里边，还有他一份。 “在都城那会儿，我不许他们碰你，是因为你还小。” 紫阳把两人调换位置。 让她躺在自己身下。 四目相对。 紫阳眼神既认真，也诚恳。 “于人情世故，你全不懂。 我不想让你变作泄欲的工具，这不该是你的宿命。 后来他们俩摒弃一切，向我证明，并不是要拿你做禁脔。 但我仍不许他们碰你。 是因为那时候，你虽然学了些人情世故，但学得还不够。 你分不清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欲望。 我总觉得，让你在不懂情爱一事之前，先懂了欲望，并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从现在来看，我当时的顾虑，并不算错。 倘若不是圆曦非要动你，清风也不会醋到做那种糊涂事。 你可能会再晚几年情窦初开，爱慕我，或是圆曦，或是旁的谁。 但那都不重要，你正常成长，就不会出这样那样问题。 就算出问题，也不至于闹到要离家出走的地步……” 说到这里，紫阳沉默片刻，接着道： “诚然，也不是尽是他们的错。 犯下大错的，仍然是我。 我知道你心如赤子，天真烂漫，便不想把你教得我这样，这样，这样无趣。 守这样那样规矩，到头来，既守不住你，也对不起师尊。 也不想让你做凡俗女儿家那样，整日拘在小小阁楼，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那样，更是无趣。 所以很多事，我从不让他们在你面前提及。 所以你只当是你的错，是你不好。 其实不是。 你不知道，这世上三妻四妾的男子，处处都是。 都城里那些贵女贵夫人，明面上诸多面首，背地里，相好的情人更多。 这世道就是这样，有权有势有钱，便不需要守道德规矩。 你认识的人里，痴花算是规矩一些的吧？ 可她也是想爱谁便爱谁，想要如何便如何。 年少时见清风惊艳，就爱慕清风。 后来我下山，同她见过一面，她也差点把主意打我身上。 再后来林明月哄她开心，她又飞快移情别恋……”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多，小猫一直没反应。 紫阳停下来，把她一双美目，看了又看。 轻声问她：“夫君说了这么多，能听懂多少？” 小猫其实都能听懂。 经历这么多事，她早无从前天真。 只是仍有想不明白的事。 她问紫阳：“倘若如你所说这样，那你和圆曦，还有清风，你们怎么又要为我守身如玉？” 紫阳觉得她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他们俩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想答案，应当同我，大差不差。” “那夫君的答案，是什么？” 紫阳想了想，笑着反问：“乖乖是觉得，这世上，能让我生出欲望的女子，很多很多吗？” 小猫很茫然。 紫阳感慨：“能遇到你这么一个，我已经很庆幸了，从前只知道要修道，要飞升，做天上人，做天上人之后，可能还要继续修道，还要再往上……永不知尽头在哪里，多没意思？幸得有你，同你一餐一饭，都很有趣。” 小猫更茫然：“我真有你说得这么好？” “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好。”紫阳叹息。 第288章 别扭 小猫不理解：“你说这世上，能让你们喜欢的女子，很少，少到你们一个都见不着，可我喜欢的人好多，喜欢夫君，喜欢圆曦，喜欢青泽，喜欢哥哥，这么对比，我觉得我也不是很好。” “可能是因为，你没见过什么世面。”紫阳再次感叹，“你一出生，所见便是林剑兰那么一个坏骨头，同他对比，我们几个，倒也不算太差，你便喜欢了……若你生在我们的位置，同我们一般，处在最富贵阶层，从小结识的，皆是人中龙凤，你便知道，比我们还要好的男子，天下多了去了。” “那我还是不要见世面了。”小猫紧紧抱住紫阳胳膊，生怕他口中画面成了真，“我觉得你们就很好很好了，天下第一好。” “傻宝宝。”紫阳也不抽走胳膊，只伸手，轻轻挠她下巴，“天底下，人都是希望自己见的世面越多越好，哪有像你这般容易满足的？” “我没有容易满足，我很贪心。”小猫说，“你有我一个就觉得很好了，可我有了你还不足够……” “好了。”紫阳摇头，“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不是你的问题，你那时候什么都不懂，我们也没教好你，同样的错，犯一次就够，事已至此，顺其自然就好。” “可是，可是师尊不喜欢我。”小猫没想过要问紫阳，倘若他师尊和她，两者只能选一个，他要怎么选。 她只是很为难很为难：“师尊好像，并不想让我同你在一起，若你我此生此世都不分离……” “不是此生此世。”紫阳说，“是生生世世，我们都不会分开，再不要分开了。” 他没有第二条命，能再撑着他找下去了。 他并非她想象那样无所不能。 “好。”小猫愣了愣，“生生世世，可我们若是生生世世都不分离，总要去见师尊的。” “你不喜欢，就不见了。”紫阳从不觉得这是件很重要的事。 当然，正因为他这样觉得，才酿成这样严重后果。 想想，紫阳又道：“我师尊这个人，活得很别扭。 他的出身不同。 天家，用的是儒家那套。 告诉他，女子，就该三从四德，生来便是男子的附庸。 这世道，永远被男子掌控在手里，女子怎么翻，也翻不过男子手掌心去。 但他偏偏又不修儒。 他是修道的。 可道法里，不是这样说的。 大道之上，不分什么男女。 天生万物，天衍万物。 所以他一面坚定认为女子都该三从四德，一面又想突破这层束缚。 一面想突破，一面又被桎梏。 所以有了这样一个我，所以有了一个，我那至今还没过门的师娘。 他脾气很不好，说话也很难听。 我那师娘，总喊他臭石头，你可知这是什么……算了，是很粗俗的话，你不需要知道。 你只要知道，我不让你见他，不是你不好。 是我师尊他，实在是不值得你见。” 紫阳低头，在她粉唇上啄了下。 见她安安静静听他说话，眼神乖得让人心疼，又忍不住亲了亲她眉眼。 轻声哄她：“但我师尊他，又没什么自知之明。 他是他们那一代人里，所谓天道青睐第一人。 从此不把任何人放进眼里。 我同你结了契，却未曾带你回去拜见他。 他便有了气，一怒之下…… 这事，是我思量得不够周密。 夫君认错，夫君认罚。” 说完，紫阳便等着小猫发话。 他想，她要怎样，他都不能拒绝。 就是小猫脑回路很奇怪。 千奇百怪，紫阳猜都猜不到。 小猫说：“夫君，我没有不喜欢师尊，没有不想见师尊。” 紫阳：“？” 小猫说：“是师尊不喜欢我，不想见我。” 紫阳：“？” 道理我都懂。 但他都这么得罪你了，你还不讨厌他，你是不是有点儿…… 小猫告诉紫阳：“我知道师尊，其实是个还不错的人。 他虽然对我不好，但那并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在都城时，虽只遥遥见过一面，但他只是冷漠些，还不到如今这般厌恶。 只是因为师尊太过爱你。 他对我诸般不好，都是爱你太过。 这样的爱，虽然我没有得到过，但我见过。 圆曦的师父也好爱他。 虽然跟师尊的方式不太一样。 但那种感觉，那种愿意与整座天下为敌的感觉，我不会认错的。 夫君，我不知道要怎样，才配得上你。 亦不知道要怎样，师尊才会喜欢我，才会许我同你在一起。 所以我才想离你远远的，我才……” 第289章 傻猫 忽有热泪滚烫，砸在小猫脸上。 让她话语声停，不知该不该接着说下去。 “你怎么这么傻啊！”紫阳哽咽着，心仿佛被人攥紧，揉捏变形。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爱她才好。 紫阳一直以为小猫不懂爱。 到此时此刻，听到她剖心之语。 才惊觉她爱意从来不比他少。 只是小猫太过羸弱，身后也无人可依。 所以她的爱，只能止步于不伤害。 她在这世间，孤零零一个人。 一次又一次飞蛾扑火。 却始终不曾被善待。 那个修了几十年道的老糊涂，死也不肯认错。 这个才堪堪活十来岁的小可怜，口口声声只说是她的错。 “谁说这样的爱，你没得到过？”紫阳吻住她唇瓣。 头一回不去想什么技巧，不去掌控节奏。 只凭心意吻她。 “你早得到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心结解开，二人之间再无阻碍。 从身到心，严丝合缝，不留间隙。 “夫君。” “嗯？” “我想要。” “我知道。” “我是说，我想要很多很多爱。” “我知道，你想要多少，我就会有多少。” “很多很多，要全部。” “好，夫君全部都给你。” “夫君，爱我。” “夫君爱你。” 这一晚，小猫有点儿疯。 疯得紫阳差点控制不住。 还好他始终记着她身子不好，没敢彻底失去理智。 想着给她补补，修炼时，他在识海里，要她多吃些。 “夫君说，吃多了会消化不了。”小猫趴在云上，抬眸冲他笑。 识海里的他，仍是倚在山石上。 “没事，我会帮你。”怕她拒绝，紫阳又道，“这么久没吃过了，多吃点儿，也不要紧。” 小猫歪了歪头，不知信是没信，揪了片云，翻过身，躺着。 像吃糖果那般，慢慢啃。 “怎么不来吃夫君身上的？”他想同她近一些。 在哪里都想。 识海里的本我，情绪要更浓烈些。 “夫君身上的，和这些，有什么不同吗？”小猫吃得心不在焉，似乎在想别的事。 “当然不同。”她不说，紫阳便诱着她说。 再不会像从前一样，傻傻等。 等到发生无法挽回的事。 才来后悔。 “哪里不同？” “你过来吃吃看，就知道了。” 小猫果然上当，飞扑入君怀。 紫阳紧紧抱住她，把自身最精纯真气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灌。 把她灌得犯晕。 紫阳轻声问她：“告诉夫君，你在想些什么？” “在想。”小猫脑子有点儿转不动。 差点没想起来先前在思量什么。 还好她所思所想，都跟紫阳有关。 看着紫阳那同白云一般颜色的长发，又想起来了。 小猫说：“在想，我走之后，夫君有没有，做过那种事。” 紫阳微愣。 又有些不开心：“宝宝怀疑夫君？” “不是怀疑。”小猫去吻他，“是夫君，好厉害，像，像。” 像几百年没吃过肉似的。 小猫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被灌迷糊了也说不出口。 但紫阳猜到了。 猜到她心里所想，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本来是能克制的。 但她要他生，他便生。 她要他死，他便活不了。 她不要命的勾引，他哪里把持得住？ “没有。”他回吻她，“你走之后，夫君没有做过那种事。” “一次都没有吗？” “一次都没有。” “就连，自……也没有吗？” “也没有。” “夫君是个男人吗？”小猫茫然。 实在是怜惜她孱弱，不然紫阳真想用实际行动让她闭嘴！ 问的什么话这是？ 不过她不会聊天这猫病，也不是今天才有。 还是那句话，自己惯出来的，受着呗。 还能咋地？ 紫阳给她解释：“做那种事，是为了发泄欲望，但首先得有欲望，才会想要发泄……你不在，我哪会有欲望？” “那夫君，就不会想我吗？想我的时候，就不会，生出欲望吗？”小猫吃得太多，意识渐归混沌。 问完这话，便昏睡在紫阳识海里。 紫阳亲自将她送出去，送回她身躯里。 又帮她做了清理，拿出新的宝衣替她换上。 再探视她脉象，用灵力帮她疏导消化不了的真气。 最后拢她入怀，才回答她。 “不会。”紫阳轻声道，“每次想起你，要么是想你落入坏人手里，在被折磨，虐待，要么就是想你困在哪里，进不得进，出不得出，只盼我去救你，望穿秋水，却望不到我……” 若不是想找到她，恐怕早生心魔，哪里还生得出欲望？ 待小猫睡熟，紫阳掐出一道分身，驱使它去找圆曦。 第290章 谈谈 若小猫要同圆曦结契，紫阳就得跟圆曦谈一谈他那魔道的事了。 重建后的家，既满足了圆曦不改格局的要求，也满足了清风处处有二楼的要求。 楼层高了，院墙也就相应拔高不少。 为了照顾圆曦身高，处处门洞都变大不少。 紫阳从没觉得自己矮过。 但从宽广门洞穿行，还是有种回到皇城的错觉。 希望小猫能习惯重建后的家吧。 胡思乱想，紫阳分身行到圆曦院内。 还没靠近门，就听到苏梦白大嗓门。 “猫猫一根都吃不下，居然还在外面捡回来一根！什么四根勇士！” 然后是李青泽的声音：“说得好，这句我录下来了，等主人醒来我就发给她看。” 紧接着清风声音响起：“她是我们宠物，你喊她主人，那你该喊我们什么？” 此话出，里头顿时乱成一片。 苏梦白求李青泽别告诉猫猫，除非他把师兄当初满身疤痕头上都是疤痕的画像，一并转发给猫猫。 李青泽跟清风说他附庸的附庸不是他的附庸。 清风痛斥苏梦白卖主求荣，还质问苏梦白什么时候画了他画像，是不是也跟圆曦那不要脸的狗东西，一样觊觎他美貌。 反正各种混乱。 紫阳分身愣在原地，退后几步。 出院子，看家中方位。 没错啊。 这是圆曦的院子。 紫阳分身诧异开门。 恰逢圆曦发话：“呵，四根？他们仨加起来都没我这根大！” 哦。 圆曦还在。 那确实是圆曦的屋子。 门开，圆曦坐床上，适应他体型，床做得特别大。 大到清风躺圆曦身后，紫阳都差点儿没看见。 苏梦白没他师兄那待遇，只能坐桌上……等会儿！ 坐桌上？ 椅子呢？ 哦。 六把椅子被拼成一排，李青泽八翼白虎形态，正玉体横陈在上面。 紫阳莫名心累。 总感觉这个家里又多了个要他来带的娃。 叹气。 先开口跟苏梦白说：“李青泽本来就是这个家里的人，以后别说他是捡回来的，紫曦她应该不会喜欢听到你这样说。” 又对清风道：“她是要宠着，但不是宠物，下次别再让本座听到你这样形容她。” 接下来是李青泽……算了。 叫主人算是个人爱好，紫阳管不着，管得着也不想管。 至于坐六把椅子，让苏梦白一把都没得坐，这个，体型在那里，情有可原，不是什么大事。 最后轮到圆曦。 紫阳看着他：“我想，我们得谈谈。” 屋里两人一虎一魔都很懵。 从紫阳推门那刹，就一直懵着。 好半天，清风第一个反应过来。 “你不爱听，关我什么事？” 他开口，第一个接话的，不是紫阳。 是圆曦。 圆曦诧异回头，而后怒视清风：“谁他妈让你爬上本尊床的！” 紫阳：“……” 敢情你不知道啊！ 我还以为你们两情相悦来着。 清风还很无辜：“不是你要本大人陪你睡？不睡床，本大人睡哪？” “滚！”圆曦起身，怒吼。 而后一掌把新做的床，劈得粉碎。 清风可能是没想到圆曦这么刚烈……好怪的形容词，再看一眼，嘶，还是好怪。 他混在粉碎里，绝美容颜给糊得啥也看不清。 “你他妈的，至于吗！老子都来陪你睡了，睡一下你床怎么了！” 狗腿苏梦白忙跳下桌，去扶清风起身。 李青泽唯恐天下不乱，起哄：“宰相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这床，是圆曦备着跟主人新婚用的婚床，你第一个躺，那置我家主人于何地呢是不是？” 圆曦暴怒对象人畜不分：“闭嘴！” 场面相当混乱。 紫阳倚在门边，抱臂冷观。 时不时还叹下气。 八字这么不合的几个人，还硬要凑在一屋子里，换个角度看，怎么能不说是感情深厚？ 照紫阳看，这家，都不用建这么大，就分两个屋就行。 他跟小猫住一屋，剩下的东西住一屋。 混乱持续了很长时间。 紫阳在门边打第四个呵欠，清风和圆曦还没扯清床的事。 苏梦白一边劝架一边拱火。 李青泽一边拱火一边看戏。 紫阳感觉他们能吵到小猫睡醒，也就不等了。 抬手从本体那把剑召来。 迈步进了屋。 李青泽停止看戏。 苏梦白停止拱火。 清风和圆曦各退一步，决定等紫阳走了再吵。 紫阳满意点头：“李青泽，把椅子让出来。” 六把椅子归位。 李青泽恢复人形。 给桌子和椅子都施了净尘术，紫阳率先坐好。 抬手召来茶具，添水点火。 几人依次落座。 圆曦坐紫阳正对。 毕竟紫阳开头说了，要找圆曦谈谈。 第291章 无岸 “这架势，正宫给小三下马威啊？”李青泽跟苏梦白八卦。 苏梦白看李青泽，同道中人啊同道中人。 “但说小三，算不上。”苏梦白纠正李青泽，“算平妻。” “有道理。”李青泽认同，又问，“那你师兄算什么？” 这个问题，苏梦白不好回答。 主要清风就坐他旁边。 手还搁在他腰上。 苏梦白感觉自己答得不好，就会少个腰子。 “说啊，怎么不说了？”清风还笑得和颜悦色。 跟圆曦同款皮笑肉不笑。 “一天没做过夫妻，都有夫妻相了。”苏梦白感叹，然后就是一声惨叫，“啊！” 苏梦白昏过去。 众人侧目。 紫阳都诧异看过来。 清风没事人一样，擦擦手，拎过泡好的茶，给自己倒了杯。 “山主不是有事要跟这魔头谈？”他饮一口，“谈吧。” 紫阳按下诸多心绪，看向圆曦：“若你要跟紫曦结契，便不能再修魔了。” 圆曦没说答应不答应，只沉思片刻，而后问：“她的意思？” “是本座的意思。”紫阳说，“结契后，你能同她双修，你不要告诉本座，你就拿你浑身的魔气喂她……你答应过本座，不沾染她的。” “本尊不同她双修便是。”圆曦好像铁了心要修魔。 “那要你有什么用？”他态度如此，紫阳讲话也就不收着了，很难听，“呵，只用满足她，这屋里哪个不能？” 圆曦把目光落在昏过去的苏梦白身上。 清风愣了下，抬手把苏梦白丢出屋去。 圆曦把目光收回，笑看紫阳：“可她就是喜欢本尊，你们替代不了本尊，怎样？” “是吗？” 紫阳也笑。 他看看圆曦，说一句：“你。” 又看看清风：“你也是。” 清风：“？” 关我什么事？ 你进来后我顶撞过你一句没有？ 白毛就是不讲道理呗……不好不好，误伤小猫了。 清风忏悔。 紫阳接着道：“你们俩能有机会，不过是本座相让，不过是本座不曾认真动过手去勾她罢了。” “所以呢？”圆曦满是嘲讽，“你去勾引她，她就会听你的，不同本尊结契了？” “本座不会更改她任何念头。”紫阳说他底线仍在，但在底线之上，动动手脚，也不是不行，“只是拖上三年五载再让她同你结契，不过小菜一碟……只希望这三年五载里，魔尊大人，耐得住寂寞才是。” 圆曦神情惊疑不定。 说实话，这些年来，紫阳确实很少出手争这争那。 圆曦知道那是因为紫阳不屑。 不是不会。 一个从来不屑这种手段的人，突然有一天用上这些手段，效果是什么样的？ “本尊能不能耐得住寂寞，就不劳山主大人费心了。”圆曦骨子里就是疯的，“山主大人还是快去想想法子，怎么才能拖上三年五载，叫臻臻记不起同我结契一事吧。” 两人至此谈崩。 一壶茶都没喝完。 紫阳走后，清风不解问圆曦：“你为什么就那么执着当魔？这东西比臻臻还要好吗？” 圆曦没回答他，脸色很难看。 想去床上躺着。 发现屋里没有床。 脸色更难看了。 李青泽对清风的观感，也不算太差。 出于好心，替圆曦解答了他的疑惑。 李青泽说：“不是好不好，而是，他回不了头。” “什么？”清风没明白。 “魔道，跟别的道，不太一样。”李青泽身为天生魔种，对此道领悟极深。 “这条路，踏进去，就回不了头。 当年我能回头，一是年幼，魔种长成魔骨，尚未成熟。 二是师父他，给了我一块佛骨，造了个圆曦出来，用替换的法子，帮我把那条回不了头的路，斩断了。 本来师父也给圆曦留了一条路，但可惜那条路，给到主人手里，机缘巧合，救了主人一命。 所以到圆曦这里，就无路可退了。 魔骨能再生，你就是把圆曦劈成千百块，他也能长回来。 无解。” “他说的，是真的？”清风问圆曦。 圆曦没说真假，只说李青泽多嘴。 “那就是真的。”清风叹气，“难搞。” “要是好搞，师父当年，也不会以身饲魔。” 但李青泽也说不上现在的结果，就不好。 因为师父的死，换来了小猫一条生路。 非要选……世间安得双全？ 小猫醒来的时间，比紫阳预估得要晚。 但又比天色要早。 还不怎么见天亮，小猫在紫阳怀中睁眼。 刚看清紫阳样子，又看不清了。 紫阳在亲她。 两人黏糊到夏日爬上雕花窗，紫阳才起身帮她梳洗。 是的，转过眼来，又是一年盛夏。 第292章 正经 紫阳把她扮得跟仙子似的，才带她出了院子。 见着重建后的屋宅，小猫自然哇哇惊叹。 紫阳问她喜不喜欢。 小猫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 重建后的屋宅虽然大，但跟从前那个亲手打造的家比起来，还是少了些称心如意的感觉。 不过小猫也知道，从前那个家，只住得下他们四人。 清风来之后，已经很挤了，没见清风天天跟圆曦挤一个屋子吗？ 现在还多出来个李青泽。 不把屋子多建一层，也住不下这许多人。 当然，要是小猫知道，重建后，清风和李青泽还是选择去挤圆曦，可能就不会有这种感叹了。 “不喜欢吗？”紫阳没听到她说喜欢，那就是不喜欢，紫阳说，“若是不喜欢，夫君带你，重新择一处宝地，我们重新建个家，好不好？” 建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爱巢。 “也没有不喜欢。”小猫对紫阳说实话，“夫君，我不是从前的我了，我现在，没有很想要一个自己的家，我觉得，人世间，来来往往，也就那样，还是人比较重要。” 屋子嘛，能住就好。 只要是那几个人在一块儿，马车也住得……现在可能是住不下了。 “紫曦长大了。”紫阳说这话时，一点儿也不开心。 吃够了苦头的人才会长大。 他的猫儿离家出走这三年多，在外是吃了多少苦？ 小猫倒是没吃什么苦，光看别人吃苦了。 尤其是看圆曦和李青泽吃了不少苦，才有此感。 又看紫阳脸色没有笑意，回身来哄他：“夫君不是要带我去找什么风水宝地建家？我不在意什么家了，但建个他们都不知道，只属于我和夫君的秘密基地，嗯，还是挺有意思的。” 紫阳知道她是在哄自己开心。 心下一酸。 但也没拆穿。 顺她心意，点头应好。 想着昨夜把她折腾狠了，又带她去厨房，先弄些药膳，给她补补身子。 路过前院，新做的石桌很大，石凳也加了数量。 小猫乖乖在石凳上坐下。 紫阳疑惑。 “夫君去厨房忙吧，我不捣乱了。”小猫解释。 紫阳却不要她在这里等。 抱她一同去了厨房。 “要乖乖看着我。”紫阳吻了吻她手指，转身忙碌。 小猫怔了怔，又笑了。 有点儿奇怪的感觉。 总感觉，紫阳被圆曦什么的，附身了。 蓦地想起很久之前的对话。 “道长你每次正经的样子，我都好不习惯。” “等你哪日能习惯了，贫道便不会这么正经了。” “听不懂。” “会懂的。” 原来如此。 紫阳动作很快。 小猫走神一会儿，紫阳已经端着做好的膳食，到她跟前来了。 “咦？怎么就我的？” 原来这么快，是因为只做了小猫的膳食。 “嗯。”紫阳点头，“夫君只给乖乖做。” 小猫眨眨眼。 紫阳也眨眨眼。 小猫懂了。 夫君这是，醋了？ 但，为什么呢？ 小猫不知道她睡着后，紫阳和圆曦发生过什么。 但她愿意迁就紫阳。 由着紫阳一口一口喂她，小猫想，会吃醋的夫君，瞧着，也挺有意思。 吃过饭，紫阳带她出了家门。 认真卜卦，紫阳算出了好风水所在地。 二人前去。 竟是她曾玩耍过的桃林。 盛夏时节，桃果又挂满枝。 “没熟，还不能吃。”紫阳怕她又上嘴咬，忙叮嘱她。 小猫想到从前玩闹，笑出声来。 两人往林中走得两三步，竟见高树上，有座架好的树屋。 小猫飞身去看。 树屋不大，但容纳二人，绰绰有余。 小猫钻了进去。 树屋像是新做的，木料都还崭新。 也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丝毫没有人气。 “喜欢吗？” 紫阳也跟着她进来，将她压在身下，轻声问她。 小猫懂了。 什么卜卦，什么风水宝地，包括建屋子，都是紫阳哄她欢心的话。 这一切，他早早准备好了……或许是早早准备好的？ 她问他：“什么时候？” “什么？”紫阳以为她会答喜欢，或是不喜欢。 “这些，是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小猫是问所有，“卜卦，找地，建屋，还有，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乖乖突然变正经了，好不习惯。”紫阳说着同她当年一样的话。 “你快告诉我。”小猫翻身，反将他压在身下。 看向他的眼神，极具压迫感。 紫阳也不介意她这样无礼。 不仅不介意，反而还很喜欢。 怕她难受，帮她调了调姿势。 而后一副任她蹂躏样子，轻声说起答案。 第293章 四时 “那天，你说，你想同我在野外……我没答应，你不高兴。 而后便把这些地买到名下。 这样，便不会让你的气息，散落到别处。” 他目光期盼着她。 “乖乖，我是你的。” 他渴求她。 “占有我，在这里，好不好？” 小猫是真没怎么见过紫阳这个样子。 头发白了，脸皮也不要了？ 看得新奇。 想调戏。 小猫凑近，目光锁定他的唇。 紫阳闭上眼眸，任她采撷。 小猫却不动。 眼里藏着抹坏笑。 紫阳等了许久，失望睁眼。 “原来乖乖不喜欢夫……” 话没说完，柔软唇瓣覆了上来。 紫阳诧异睁着眼眸。 忘了动作。 直到听闻小猫窃笑。 “嘻嘻。” 笑声可爱要命。 紫阳才回过味来。 原来自己被戏耍了。 “小坏蛋……唔。” 唇舌封禁，低语缄默。 连着三日，在狭小树屋里寻欢。 在桃林里作乐。 也去了别处。 茉莉花丛。 菡萏渠。 他让她骑，让她撒野。 从前他不许的，如今都一一应她。 他为她摘来一捧又一捧莲蓬。 划着小舟，带她去无人能窥见的藕花深处。 他们在船上缠绵，在莲叶遮天里交合。 小猫好久没这么努力修行，整日被他灌得晕乎乎。 紫阳也不是硬灌。 他知道怎么挑起她兴致。 也知道怎么让她心软。 更知道怎么勾她喜欢。 随便三两下，小猫就丧失了理智，非要往他身上爬。 也不怪小猫没原则。 会撒娇的紫阳。 会说骚话的紫阳。 会把一整座酆都挖回来送给她的紫阳。 小猫是真没见过啊！ 他牵她手，入城门，踏黄泉。 奈何桥上，他们许下要相伴生生世世誓言。 彼岸花丛，他们说尽情话。 他带她入无间地狱，又御剑冲天而起。 随手捉住白鹤，带她骑鹤回山门。 小猫终于见到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人间仙境，的确是山上神仙手段。 紫阳带着她，一路去正中大殿。 把她放在山主的座位上，在她跟前俯首，在她跟前跪下去。 从她脚尖，一路往上亲吻。 这是他的山主夫人。 唔，好像也是他们这一脉，唯一的山主夫人。 啧。 道门这一脉，祖祖辈辈打光棍。 紫阳和小猫二人在外如何快活不提，只说留守在家的几人。 “猫猫跟紫阳，几个月没回来过了？”苏梦白饮着热茶，还是觉得冷，“我记得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是初夏，现在……” 现在窗外秋风起，树叶都黄了。 “哥，我叫你哥行不行？”清风感觉自己要死了，他扯着圆曦玄色法袍，胡乱摇，“算我求求你，你就对紫阳低头吧，你认错，你说你确实没办法……我真的好久好久没见过她了，她回来后，我就见过她一面，我甚至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圆曦不说话。 清风踢一脚白虎：“李青泽你别装哑巴，你就不想她？” 还行。 李青泽觉得每天趴着晒太阳的日子挺不错。 就是最近降温了，他想，或许毛发得长厚一点儿？ 说起来，她整日跟着紫阳在外面玩耍，别吹凉风被冻着。 但紫阳是家里唯一一个靠谱的人。 李青泽又很快宽心，继续发呆。 清风又踢了他一脚。 李青泽：“……” 大哥。 我只是懒得发脾气。 不代表我没脾气。 “你想我说什么？”虎脸上满是无奈。 “帮着劝劝啊！”清风宰相的官职还没辞，时不时还得跑趟都城。 就这样，在家里蹲好几月，还是没捞着见一面。 日子是一天过不下去。 “怎么劝？”李青泽说，“你以为他不想跟紫阳低头吗？这不是紫阳不给机会？你有本事出去找找看，你看紫阳会不会给你机会，让你摸到半点儿踪迹。” 清风愣住，又去晃圆曦肩膀：“他说的，都是真的？” 圆曦一声冷哼，但是没否认。 李青泽感觉自己好像变成圆曦发声器。 尤其是那些丢脸的话，专属发声。 “要命了。”清风好难受。 想她想得身上每个毛孔都发痒。 “苏梦白。”清风想死，“过来捅我一剑。” “师兄。”苏梦白哪里下得去手，“再等等吧，天越来越冷，真人那么疼猫猫，不会让她在外面过冬的。” “冷？”清风嘲讽，“你知不知道，他们山门里，嵌有各种大阵，春夏秋冬，阴晴雨雪，昼夜晨暮，想切成什么样，就能切成什么样，还会怕冷？” 苏梦白当然不知道。 不仅他不知道，圆曦和李青泽也都不知道。 那么问题来了。 “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苏梦白很疑惑。 第294章 秋风 圆曦也很疑惑：“所以你的意思是，小猫现在，待在紫阳山门？” “怎么地？”李青泽诧异看圆曦，“你还想打上去不成？” “我可没说她在紫阳山门啊！”清风挑眉，“而且我也不建议你打上去抢人，那里里外外加加起来，几千个阵法连成几十个大阵，据说其中的阵皇，乃是上古时期传下……” 苏梦白看了看圆曦，又看了看李青泽，最后看向自己师兄。 好奇怪。 难道就没人关心，我师兄是从哪里知道，关于紫阳山门大阵消息的吗？ 总感觉自己跟他们格格不入样子。 真的是单身原因？ “师兄。”苏梦白犹犹豫豫问清风，“你说，我要不要，也找个对象试试？” 三个男人都看过来。 “思春了这是？”圆曦如此评价。 “秋天思什么春？”李青泽说，“多半是发情了，建议绝育。” 清风没接受李青泽的建议，认真思考片刻，点了头。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试试。” 想起林剑兰那件事，又怕他被人骗。 清风叮嘱：“不管什么样的人，都先带来我看看，帮你掌掌眼。” “我建议最好不要。”圆曦劝苏梦白，“你师兄这里有问题。” 圆曦戳戳清风脑子：“没他好看，他瞧不上，比他好看，又轮不到你。” 清风把圆曦大爪子拍开：“滚！” “臣附议。”李青泽跟圆曦一个看法。 清风又一脚把李青泽踹开：“你也滚！” “看！”圆曦对清风指指点点，跟苏梦白说，“被我们说中心思，恼羞成怒了。” “呃。”苏梦白其实就是玩笑。 但没想到清风这么认真。 “别跟我说，你就是开玩笑口嗨一下啊！”清风看出来了，但不接受，“认真找一个吧，早点儿生个崽出来，给师兄玩玩，林明月家那个，不好玩。” “看不出来啊，你竟然喜欢孩子。”圆曦摸摸清风的头，“是不是臻臻生不出来，你很失望啊？好我知道了，等臻臻回来，我就去告状。” “臣附议。”李青泽跟圆曦大多数时候看法一致。 “你们俩烦不烦？”清风一人给一脚，“她生不生得出，老子都一样爱她！” “果真吗？”圆曦不信。 “果真吗？”李青泽也不信。 “我信。”但苏梦白有个问题，“事情到底是怎么，从猫猫冬天不回来，发展成我要给师兄生一个崽的？” “你他妈的不会讲话就闭嘴！”清风急了，“什么叫你要给我生一个崽？” “啧。”李青泽又进入纯看戏模式。 圆曦没心情看戏。 苏梦白那句话，把他的烦忧又扯回来。 要不要带着群魔，打上那座山门呢？ 没圆曦瞎掺和，苏梦白跟清风吵了两嘴，也就消停了。 屋中陷入沉寂。 “圆曦！”猫儿一声娇啼，打破寂静。 久闭的屋门为秋风卷开。 风送香动。 明媚如春之朝阳的少女，踏碎寒风。 笑盈盈站在门外：“见到我……” 话语顿住。 笑容也僵了。 “惊，不惊喜，啊？” 小猫没想到圆曦屋里会有这么多人。 一，二，三，四。 好家伙。 除了她和紫阳，都到齐了。 给圆曦的惊喜变成给自己的惊吓。 小猫愣愣站在屋门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谁来给我一巴掌。”清风怀疑自己又在做梦。 “也麻烦给我一巴掌。”李青泽感觉也挺不真实，他诧异看圆曦，“你偷偷摸摸让你那堆魔将打过去了？” 圆曦没空搭理这两人。 看着小猫。 圆曦两眼发直。 “我来？”屋里只有苏梦白还算清醒。 “你先给我滚。”清风站起来，往屋外走，“等会儿的画面，少儿不宜。” 苏梦白没滚。 他自觉不算少儿，还是可以适当宜一宜。 “清风。”见到清风出来，小猫脸上带着笑。 “叫哥哥。”清风伸手，想掐掐她脸。 “哥哥。”小猫笑得眼眸弯弯。 清风就下不去手了。 倚着门，打量她。 分别三月，她像是脱胎换骨。 整个人都清透水亮。 身上灵力气息也越发浓厚。 看来紫阳没少投喂。 有点儿酸。 想到她一回来，就先找圆曦。 更酸了。 也不敢怪她。 清风收敛醋意，笑着问她：“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嗯嗯。”小猫猛猛点头。 可爱。 清风在心里把她摸了好些遍。 又问：“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紫阳呢？” “夫君他……”小猫神色有些为难。 思绪飞回昨夜。 山门里也有秋风。 但是为那些阵法一一过滤后，凉意便了无影踪，只剩爽朗秋意。 第295章 太白 小猫和紫阳在观星台。 道门人观星，观的是天象，而非浪漫。 但小猫又不懂那些。 她坐在巨石砌出的高高围栏上，晃着脚，看星河漫漫。 想起很久之前，是一个夏夜。 紫阳带她看庭院萤火，带她御剑上九天，看星罗棋布。 虽与今夜不同。 但人还是那个人，天幕也还是那座天幕。 就当故地重游。 苏梦白是怎么教她的来着？ “夫君，你知不知道，二十八星宿里，有一星，叫阎王星。” 紫阳：“？” 你最好是在说二十八星宿。 明明知道小猫文化池浅得可怜，但紫阳还是说服自己，继续听下去。 不听，就不会知道，小猫的文化水平，歪得到底有多离谱。 “未曾听闻。”紫阳实话实说。 “夫君你要多读书嘛。”小猫居然还有脸说他。 “好的，夫君记下了。”紫阳只敢在心里吐槽。 还被小猫看出来了。 “夫君嘴服心不服。” “没有。”紫阳全身上下，就没有哪部分是不朝她臣服的。 “夫君撒谎，要罚。”小猫不依不饶。 “你接着说，阎王星，然后呢？”紫阳只能岔开话题。 不是不想认罚。 是认了，就等于也一并认了他心不服。 他没有。 就不认。 说到故事，小猫果然忘记追究紫阳大不敬，继续往下讲。 “还有一颗星，叫太白星，这个夫君可听过？” “自然听过。”紫阳心里想着，小猫怕不是以为这也是二十八星宿之一？ 嗯？ 等等！ 小猫似乎只说这是星，未曾说过此乃星宿名……原来她的逻辑是这样。 倒是他错怪了她。 “夫君摇头做什么？我说错了？” “没有，是夫君错了，乖乖接着说。” “奇怪。”小猫没搞懂紫阳突然认错做什么，甩甩头，接着道，“太白星爱慕阎王星，但阎王星却星如其名，对世间万物皆平等冷漠……” 嗯。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段应该就是瞎编了。 紫阳边听边评价。 “为求心上星偏爱，太白星去找了月亮。” “月亮？” “嗯呐。”小猫点点头，“他去求月亮，给了他一根红线。” 哦。 原来是月下老人。 嗯？ “哪里来的红线？”紫阳忽被红线缠身，神情讶异。 抬眸。 小猫笑得很甜。 红线另一端，正缠绕在她指尖。 纤指如玉，红线缠其上，格外动人。 “夫君。”小猫勾勾手指。 紫阳身不由己朝她去。 一直到同她额角相抵。 从前怎么没发现，这围栏，砌的高度，竟正好。 “太白星的红线，到底没能缠住阎王星，知道为什么吗？” 她气吐如兰，紫阳脑子昏涨。 没法思考。 “为什么？” “因为阎王星，它不愿意。”小猫低声嘻笑，问他，“如今我这根红线，想缠一缠夫君，夫君可愿意？” 不待紫阳回答，小猫吻住他唇瓣，粉舌伸来，勾得他心神直荡。 原来小猫不是要给他讲故事。 是想套路他。 就是说。 嗯。 有点儿多此一举。 她说声想要，他就恨不得把自己榨干了喂她。 哪里需要这样为他费心神？ 但，得她这样用心，紫阳也欢愉不已。 欢愉之下，又有些失控。 直把她欺负到哭。 紫阳清醒过来，有些头疼。 他的猫儿，越来越会撩了。 往后要怎么克制得住？ 没待他想出克制之法，小猫醒来，还要给他说昨夜那个故事。 “其实那截红线，并非完全没起作用。 阎王星是对太白星动情了的。 只是阎王星有自己的使命，所以即便动情，它也无法成全太白星。 但太白星不知情。 它因爱生恨，搬去了离阎王星很远的地方。 从此他们，此出彼没，彼隐此现。 天各一方，永不相见。” 紫阳一开始以为这个故事纯粹是小猫乱编。 细思了一回，发现竟然还不是完全乱编。 因为他真想起二十八星宿里，有两个星宿，同她所说类似。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这熟悉的虚实结合手法…… “这故事，是林剑兰给你讲的？” 小猫点头。 紫阳：“……” 他就猜到！ “不是让你把他教的东西，都忘了吗？”紫阳心说，难不成真要他动手，给她把记忆删了不成？ 他也下不去手啊。 小猫这么可爱，万一没操作好，变成傻子怎么办？ “我都忘了的。”小猫情绪忽然变得低落。 紫阳没懂：“既然忘了，怎么又想起来了？” 小猫看着紫阳。 不说话。 眼神写满为难。 紫阳隐隐有预感。 但又不确定。 轻声问她：“你，察觉到了？” 第296章 应运 小猫苦笑。 哪里还用察觉。 第一天，紫阳只做她的膳食，意图就很明显了，不是吗？ 面对小猫的苦笑，紫阳皱了皱眉。 到底什么都没说，沉默下去。 小猫只好主动开口：“我本来是忘了的，可是后来，有一天，有头长着八翼的白虎，如天神下凡般，一次又一次，把当初那只可怜的小猫，从红尘苦海中救出来……我就都想起来了。” “嗯。”紫阳应了声，接着沉默。 小猫没办法，只能直白问话：“夫君不愿意我同圆曦结契吗？” “不只是不愿意。”紫阳私心里，当然想她只属于自己。 也知道这只能成为私心，无法成为现实。 便没多说，只对小猫讲了自己的顾虑。 “他不知道为什么，始终不肯为你回头。 本来，本来在进冬之殿时，他就该弃魔向佛。 谁知道，叫他取了巧。 乖乖。 在他心里，魔道比你重要。 我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如此。 你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你要是喜欢他那般轻狂模样，我也可以。” 紫阳为她，什么都可以。 小猫闻言，却笑出声：“夫君什么时候，醋劲儿这么大了？” “一直都这样。”紫阳说，“我同他们，没什么不一样，只是从前，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笑，每天都有人爱，即便逗你笑的人，爱你的人，不是我，也没关系。” “那现在呢？”小猫问他。 “现在仍是一样。”紫阳道，“但圆曦，他做不到这些，他……” “夫君。”小猫打断他，“圆曦他，不是做不到，或许，是没法做到。” “有什么区别吗？”紫阳感觉小猫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但他没能从小猫神情上窥探出来。 心痒。 想知道答案。 小猫却没急着回答。 她认真，把冬之殿里，在佛国所见情形，想了一遍又一遍。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夫君，或许，这是我欠圆曦的。” 紫阳没听明白。 但他仍是回答飞快：“你不欠任何人。” “不是。”小猫说起她离家三年多，所经历的一切。 最终道：“夫君，你们都以为，找到冬之殿位置，是圆曦师父，给圆曦的选择。 我不那样看。 我倒是觉得，圆曦那块魔骨，就是圆曦师父的意思。 也可以说，圆曦师父的神魂，化做了两半。 一半庇佑我，一半庇佑着圆曦。 要做到这一切，也不算太难。 毕竟圆曦那块魔骨，是由圆曦师父的佛骨转化而成。 所以魔道一途，若是能回头，圆曦早就该回头了。” 紫阳这回听懂了：“他回不了头？” 小猫颔首。 “我想，问题应该出在魔骨，或者说，魔种本身。 就像夫君乃是天生道胎一般，这世上所有道法，对天道而言，其实都一样。 在天道面前，无正无邪，无道无魔。 所有存在的路，都将永恒。 你们都是被这些传承不朽之路所选中之人。 别人尚有机会背弃信仰，但你们……” 小猫没说完，但紫阳懂了。 李青泽修佛，圆曦就得修魔。 魔道也是不朽传承之一。 无法背弃，无法回头。 不过有一点，紫阳还是没能明白：“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说你欠他，欠他什么？” 小猫问紫阳：“但凡瑞兽，皆有天地所赐祥瑞之兆。 麒麟乃能人贤臣之兆，凤凰乃天下安宁之兆，神龟可卜吉凶，飞龙为天下共主，白虎仁德。 夫君可还记得，我生来便拥有的祥瑞之兆，是什么？” 紫阳怎么会不记得。 “是净化。” “嗯。”小猫轻轻应了声。 紫阳明白了。 但他不同意。 “我现在就去杀了他！”紫阳很生气，“一个废物，竟要你来相救！留着何用？” 说着，转身要走。 小猫忙去牵他手。 “夫君，别这样。”她解释，“圆曦师父以身救我，这是我欠他师父的，也是欠他的，我该偿还。” “我说了，你不欠任何人！”紫阳听不进去，“当年你瑞气被窃，本来就是受清风先生连累，这世上任何人都有错，唯独你没有，全天下人都欠你，你谁都不欠！” “不是这样的。”小猫哀求他，“祥瑞都生在危难之中，我们一族，都是应运而生，那本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劫难，是圆曦师父代我受了那一劫，夫君，这些你都懂的，是不是？” “我不懂。”紫阳不想跟她讲道理，“我不同意，我不许你做伤害自己的事。” “不会的，不会伤害到我。”小猫攥紧他的手，拿头蹭他掌心，“我是你们三人救活的，只要你们三人在，我不会有事的。” 第297章 输赢 “那也不行。”紫阳心里早被她撒娇举动，软得一塌糊涂，可仍是不敢松口，“你不许为他，为我，为任何人去牺牲，怎么样都不可以。” 小猫知道紫阳是在护她。 她抱住他。 “夫君，这是圆曦师父给我的选择。 我是可以选择袖手旁观，任由圆曦踏入无尽欲海，成为天下人人喊杀的大魔头。 可我也能选另一条路。 瑞兽都是应运而生的。 夫君，你还没明白吗？ 我偏偏是净化。 他偏偏是天生魔种。 夫君。 我就是为他而来啊。” “不是。”紫阳紧紧抱着她，大手不住抚摸她白发，“不是，你是为我而来，你为我而生，跟你在奈何桥上盟誓的人是我，同你第一个结契的人，也是我，真，你是我的。” 小猫有点儿想笑。 就是为净化那块魔骨，她用尽本源真气，也不过昏睡千百年，哪里就像现在这样，要到生离死别地步。 但转念一想，若真睡上千百年。 紫阳，清风，李青泽……还会有再见那日吗？ 可她没办法。 这件事，她也是想了许久，才想明白。 原来命运，那么早就注定了。 “当年那条青石路，有两个倒霉的小孩。 一个是天煞孤星。 一个是天生魔种。 老和尚选了天生魔种。 清风先生被逼无奈，只能选天煞孤星。 大概是命运既定，也大概是为孤星连累，清风先生九族无一生还。 便是苏梦白侥幸活着长大，仍是为命运捉弄，难逃一死。 或许在临死前，清风先生怨过老和尚。 但天生魔种，哪里又比天煞孤星要好呢？ 这个选择题，选哪个答案，都是死路一条。 但清风和李青泽，偏偏都活下来了。 清风是命硬。 李青泽，却是老和尚用心经营。 拿命去赌。 他赌的第一局，是赌李青泽生父生母，尚有良知。 魔种尚小，不懂爱恨。 倘若真有人掏心掏肺去爱，魔种便会知晓，此时的世间，仍是爱大过恨，仍是太平盛世，不适合魔生存。 趋利避害是万物本能，知道不合适，魔种就会继续蛰伏，自我催眠，自我封印。 可这一局，老和尚输了。 魔种在恨里生根发芽，在恨里长大。 于是第二局开赌。 老和尚赌自己的佛骨，能换来盛世太平，能骗魔种蛰伏。 这一局，他赢了。 但也输了。 李青泽的蛰伏，不是因为盛世太平，而是因为圆曦。 猜忌和愤恨，让这对师徒离心。 无辜的圆曦，变成了师徒二人中的第三者。 到我诞生，老和尚才明白，魔种不是在蛰伏，而是在积蓄力量，在转嫁因果。 于是有了第三局。 他给了每个人选择的机会。 如果那时的宰相大人，放弃窃取我瑞气，清风不会把他先生的死，算在宰相大人头上。 毕竟真凶是陛下。 如果林剑兰没有忘却许诺，告诉圆曦真相，圆曦会去佛国，会被度化。 如果我…… 我们每个人都选错了。 所以宰相大人死了，林剑兰也死了。 我也死了。 是夫君，是圆曦，是清风，你们对我的爱，一次又一次宽恕我。 老和尚看得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也放过了我。 可是夫君，这一次，我不想再选错了。” 紫阳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他会支持小猫做任何决定。 但前提是不会害她。 可现在，他也拿不准了。 小猫话还没说完。 “夫君，其实这件事里，你从头到尾，都不曾入局。 或许，没有我的出现，你会在很多年后，以第一人身份，得天道青睐，成为道门领袖。 而后率领天下正道，同圆曦这个大魔头殊死一战。 或许，我说或许，你可能也要以生命为代价，才能将其封印。 但就是很巧。 在林家祖宅里，偏偏是你先遇到我。 是你救了我。 冥冥之中，天道手笔，何尝不是为了今日呢？” “就算是，那我也后悔了。”紫阳实在不愿意放手。 清风不能没有她。 他又何尝不是？ “臻臻。”他喊着最初给她取的名字，“夫君爱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 所以这几月来，我不曾和夫君提及圆曦半句。 甚至，你今日不问，我也不会说的。 我会如夫君所愿，陪夫君三年，五年…… 总之，没到那一日，我都不会说破。” 小猫说着，还调皮朝他眨眼。 “夫君，我是不是很聪明？” “是。”紫阳是真没想到，这几月，她都在陪他演戏。 “不是演戏。”小猫亲了亲他，“是真的很喜欢夫君，夫君撒娇的样子，好可爱。” 心动是真。 喜欢是真。 都是真。 她亦是真。 第298章 狗狗 “再喜欢又如何？”紫阳不为所动，“还是留不住你。” “谁说留不住了。”小猫从他腰腹一路吻上去，讨好他，“还要一直陪着夫君呢，一直……” 直到圆曦为魔骨完全同化。 “时间还长呢。”小猫故意激他，“可能，还没到那一日，夫君便嫌我烦了，嫌我腻了。” “怎么会？”紫阳知道她是在故意激他，但他确实受不住她这样说话，“我恨不得每时每刻缠着你，怕你嫌我烦才是真的。” “不烦不烦。”小猫亲昵蹭蹭，“好夫君，最喜欢夫君了。” 紫阳还是不太开心，但看着她，到底也没法生气。 叹息着，揉她脑袋…… 思绪飞回。 小猫咬了咬唇：“我来找圆曦，夫君似乎生气了，哥哥，要不，你替我去哄哄夫君吧？” 清风：“？” 我去哄紫阳？ 用什么哄？ 拳头吗？ 不是。 你来找圆曦，我也生气啊！ 谁先来哄哄我？ “好。”迎着小猫乞求目光，清风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擦身而过。 “哥哥。” 小猫忽然唤他。 “嗯？” 清风不解回眸。 没看到人。 腰被软软身子抱住了。 清风低头。 小猫正好抬头。 四目相对。 小猫笑得眼尾红红。 说了句奇奇怪怪的话。 “我会想你的。” 清风没听明白。 正要问，小猫松了手，进屋找苏梦白说话去了。 清风站在门外，怅然若失。 又不知道方才那一刹，到底失去了什么。 摇摇头，道自己多想，转身走了。 还是愁一愁，等会儿要怎么哄紫阳吧。 小猫蹦蹦跳跳到苏梦白跟前。 苏梦白正小声嘀咕：“不是说会有少儿不宜场面嘛，师兄也学会诈骗了。” “什么少儿不宜？”小猫眨眨眼。 “哈哈没什么。”苏梦白哪敢说实话，笑笑敷衍过去，又张开双手，“猫猫好久不见，要不要抱抱。” 话刚出口，便觉尸山血海翻涌过来，把他压得气喘不过来。 糟糕。 忘了大魔头还在。 用最后力气朝小猫眨眼求助。 苏梦白头一歪，昏死过去。 李青泽下意识找清风。 没找到。 白虎起身，熟练把苏梦白拖到门外，丢掉。 回身，问屋里两个东西：“门要关不？” 小猫先是诧异，而后无奈，转头去看圆曦。 圆曦装无辜。 高大身躯，坐在白玉雕成的大床上。 硬生生装出一副乖巧模样。 “你们总是欺负苏梦白，这样不好。”小猫没法生气，只能无奈劝他善良。 “对，这样不好。”圆曦竟然点头赞同，“所以臻臻要罚我，也来欺负欺负我吧。” 小猫：“……” 你是不是还当我像从前那么好骗？ 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好，罚你。”小猫坏笑，“罚你往后，日日夜夜，不许再碰我。” 装无辜的人立时变得真无辜。 “不要。”那么大座人，像个山似的。 朝她匍匐，一拱一拱下地来。 又到她脚边。 “不要。”他抬起头，眉眼都是委屈和不愿意。 李青泽觉得实在没眼看，把门关了，自己守在外面。 小猫没养过狗。 但圆曦给了她养狗的体验。 她蹲下身来，小指勾他下巴。 圆曦由她勾。 虽然很想扑上去，把朝思暮想的小人儿吞吃干净。 但他不敢造次。 实在想得狠了，便把小猫那尾指节，含进嘴里，权当解馋。 就这样，还得小心去看小猫脸色。 生怕惹她不快。 惹她再说出那样恐怖的话。 小猫没有生气。 先前那话，也只是吓吓他。 见他真被吓到，又心软了。 “你起来。”话本子上的大魔头，都不可一世，耀武扬威的。 她家这个大魔头，怎么跟条狗似的？ “唔。”圆曦嘴里还含着她小指，摇头。 更像狗了。 小猫笑出声。 “松口。” 他怕咬着她，本来就没合嘴。 她下令，他自然把嘴张大。 小猫看了看指上晶亮，皱眉。 圆曦不喜欢她皱眉。 帮她舔干净。 舌尖掠过，仍是湿漉漉的。 小猫全擦他墨色法袍上了。 起身，往玉雕床上去。 才走出一步，便走不动了。 低头回眸，巨大的人，抱着她小腿不撒手。 他那么大，抱她甚至还用上了两只手。 “别走。”圆曦神色可怜。 “不是叫你起来？”小猫又好气又好笑，“谁说我要走了？你起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圆曦站起来，小猫堪堪到他腰。 魔族的压迫感，瞬间就有了。 顿时后悔。 觉得让他趴着，倒也不错。 圆曦毫无巨人的自觉，低头猛瞧她。 瞧她纤细手臂，瞧她完美骨相。 咽咽口水。 想吃。 第299章 情欲 小猫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洪荒猛兽盯上了。 她回头看，身后除了圆曦，再无其他人。 一定是错觉。 小猫往玉雕床上爬。 这床大抵是完全照着圆曦体型造的，离地面极高。 小猫爬得费劲儿。 圆曦贴着她身子，低声问她：“要不要，我帮帮你？” 他贴得太近。 近到法袍下凸起，被小猫清晰感知。 她一开始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 毕竟尺寸真的太大。 贴得她整个背部都是。 直到圆曦没听见她回话，自作主张，拎着她上了床。 也不给她翻身，就这样覆在她身上，像是鸟儿覆羽。 两人的距离，较先前还要近。 小猫感觉背部覆上一层火热。 烫得粉脸泛红。 喘息急促起来。 脑子也不受控制，那些淫靡画面，在脑海纷乱上演。 “小臻臻。”圆曦身子弓起来。 她太小了。 对他来说，她太过娇小。 不把自己蜷起来，他甚至亲吻不到她。 “要不要……”圆曦也控制不住想喘。 她的身子好软。 他好想陷进去，永远不出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小猫意识还清醒。 只是那些淫乱画面，挥之不去。 她只要稍一分心，便会为情欲所控，成为欲望的奴隶，只知道在他身下求欢。 小猫尝试去想些苏梦白所教圣人言语。 该死。 一句都想不起来。 又去想紫阳所教清心咒语。 要命。 开头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书到用时方恨少。 船到桥头才想起没抛锚。 “别这样。”小猫在他白臂上啃一口，“别这样对我，圆曦。” 魔躯真他妈硬。 小猫死命一口，连点儿痕迹都没。 牙好酸。 “我什么都没做。”某人还在装无辜，“魔就是这样的，我讨厌你，就控制不住想毁灭，我喜欢你，就控制不住想交合……小臻臻，给我吧。” 他这时候的表现，确实符合小猫对魔的认知。 圆曦舔吻着她的耳朵，声声诱哄：“给我，我们交合一次，我满足了，或许就会好起来。” 小猫浑身燥热。 人形都维持不完整。 兽耳被他舔得窜出来。 圆曦一愣。 魔气压制不住。 白净肌肤染上深紫。 眼尾亦是紫气森森。 抬手两下把她剥得精光。 爱抚她娇躯。 蓬松的猫尾，轻易被他抚摸出来。 圆曦爱不释手，捏着玩了一次又一次。 “别这样，对我，圆曦。”小猫还咬着牙，不松口。 “意志力真顽强。”圆曦感叹，“快赶上我了都。” 他每天面对魔骨，所受诱惑，比小猫此刻所受十倍还不止。 “真想就这样把你玩坏。” 魔和兽，天生就该是一对嘛。 多么原始的搭配。 圆曦欣赏着自己的紫皮，和她白嫩身躯重叠。 可怜小猫，两只手也变作猫爪了。 想挠他。 又渴望他。 难受。 猫爪最终朝自己胸口抓去。 “这样可不行。”圆曦制住她两只猫爪。 想想，还是没忍住，轻轻啃了两口。 “呜呜。”小猫难受得直哭。 眼眸湿漉漉的，那处也湿淋淋的。 浑身散发出诱人香气。 “你要是魔骨，我感觉我一天都坚持不住。”圆曦叹气。 屋门外，李青泽嗤笑。 真看得起自己。 能撑过半分钟，都算你定力好。 “不欺负我。”小猫还是不肯向欲望低头。 翻来覆去，哭着只念这一句。 “嗯，好。”圆曦爱她现在半人半兽娇软身躯。 应着好，但还是舍不得收手。 猫耳朵舔得湿哒哒的。 猫尾巴卷来卷去。 一对猫爪，啃了又啃。 又去舔她掌心肉垫。 粉粉肉垫，颜色像极了她那处。 怜她为情欲折磨难受，圆曦探去一节手指，帮她缓解。 体型大也有体型大的好处。 一节手指，她都有些受不住。 哭着求他轻些。 圆曦愕然。 这。 这要怎么轻？ “小臻臻还是这么没用啊。” 他取笑她。 向来要强的小猫为他这一声嘲笑，丢得乱七八糟的神智又找回来。 “不许欺负我。”她生气，脸上五官都皱起来，“混蛋！” 眼不是眼，眉不是眉，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 尖尖猫耳垂落下来。 处处写满不高兴。 骂完，心底又还渴望着他。 低低唤他一声：“圆曦夫君。” 她声音太小，圆曦要不是修为足够高，还真不一定听得清。 饶是听清。 圆曦仍是难以置信。 “你唤我什么？” “圆曦夫君。”小猫往他敏感处蹭。 喊他夫君时，小脸通红。 圆曦怔得片刻，还恍如梦中。 是圆曦夫君，不是圆曦，夫君。 “再喊两声。” 没听够。 第300章 玄色 “我喊了你，你就别欺负我了。” 小猫还知道跟他讨价还价。 “好。”知道交易不公平，但他愿意。 “圆曦夫君。”她如攀山，攀上巨人胸膛，去吻他唇。 小猫本来就是要同他结契的。 喊他一声夫君，再正常不过。 也不知道他高兴个什么劲儿。 但他愿意听，她多喊两遍就是。 “圆曦夫君。”小猫吻了他，又可怜巴巴求他，“别折磨我了。” “好啦好啦。”圆曦在识海里，给魔骨下了九重封印，“不欺负你就是了。” 他没骗她。 魔骨的影响，时时刻刻都在。 平日里，圆曦都是一边给魔骨下封印，一边和苏梦白相处。 只有清风他们修为高，定力强，能不被他影响。 小猫如今，也不算差。 但她本来就爱慕着他。 魔嘛，离不开欲望二字。 只要有丁点儿欲望，魔骨便会将其放到无穷大，摧毁人心智。 何况他也爱她。 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就是魔骨有点儿着急。 在魔骨的世界里，人就该永堕欲海。 想着魔骨突破封印还有段时间，圆曦把全部心神自识海抽出。 他要同她结契。 今日，是他们新婚之日。 得专心致志。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圆曦眼神写满期待。 小猫还没缓过来。 浑身黏糊。 有他的津液，有她的汗水，也有…… “爬了夫君的床，就得有被夫君吃掉的觉悟嘛。” 圆曦轻轻拨开她黏在脸颊上的发丝。 小猫像刚从锅里捞出来。 很香。 趴在他身上，喘着气。 仿佛刚死过一遍，才获新生。 知道她状态还不好，圆曦便替她梳洗。 响指一打，冒着热气的浴桶便凭空生在屋中央。 正要抱着小人儿放进去。 又想起今日特殊。 小小浴桶，太过简陋。 拿出不知在哪里挖来的清池，嵌进屋里。 池水冰凉，小猫身子才挨着，便惊叫出声。 圆曦便引来地火，把一池冰水，烧得温暖如热泉。 小猫总感觉她出走三年，还是从前那个吊样。 但家里这三人，都各有各的流弊。 四处买地的紫阳。 又是玉雕床又是清池的圆曦。 清风……还不清楚有什么惊喜。 “在想什么？”圆曦帮她清洗身上痕迹，察觉她走神。 “在想你是个混蛋！”小猫气不过。 刚有点儿力气，便一脚往他胯下踹。 以为他要躲。 或者会抓住她的脚。 也没收力。 但圆曦没躲。 也没抓她。 他人没事。 小圆曦也没事。 倒是她疼哭了。 他妈的！ 他妈的！ 魔躯是铁铸成的吗！ “怎么气性这么大啊。”圆曦笑着给她揉脚。 小猫生气，不想理他。 圆曦心情极好，也不逼她开口。 帮她清洗干净，拿出跟他同色的法袍，替小猫穿上。 玄色高贵，小猫穿上，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料子又薄，把她高耸和挺翘都勾勒出来。 又纯又欲，又雅又俗的。 配她一头白发，有点儿一代妖后气质。 猫耳猫尾还没变回去。 猫爪也还在。 肉垫粉嫩。 圆曦看得受不了。 检查了下，魔骨封印才破到第三重。 不是魔骨作祟。 纯纯是这小美人儿太撩。 “嗯，好像还得画眉点唇是不是？” 圆曦除了抄经，没怎么握过笔。 总画不好。 索性丢了。 把她小脸儿洗净。 “就这样吧。”圆曦很满意她原本模样，“本尊，哦不，夫君喜欢。” 没办法，看到她这一身玄色，就想起他在魔道当至尊的日子……嘶，为什么是想起？ 他貌似现在还没离职来着。 “为什么是黑色？”小猫拉扯胸口贴得极紧的衣袍，不满，“我是白猫！” 那白皙软肉随她猫爪拉扯，跳出来，又藏进去。 看得圆曦眼皮一跳一跳。 “黑色显白。”胡乱扯个理由。 她还是不满，揪着衣襟，嚷嚷要穿白裙。 利爪刺进法袍，勾出玄色丝线来。 嗯，有点儿诱人。 “别扯了。”圆曦伸手制止她的放火行为，“先结契。” 不然他要憋不住了。 “结契？”小猫脑子似乎还没缓过来，摇摇头，“不结。” 无异于给圆曦当头一棒。 “不结？”他愣了好半天都没消化这个信息。 “嗯。”小猫重重点头。 “你耍我？”圆曦表情很微妙。 不像是要生气。 有点儿像……被她爽到了？ 好诡异的爽点。 但是小猫也摇头。 圆曦表情就更爽了。 他在她这里，似乎怎么都能找到乐子。 她赐予一切，都是快感。 除了离别和抛弃。 “是有什么事，想要告诉我？”圆曦猜测，“还是有什么事，要在结契之前同我做？” 第301章 玉雕 小猫笑着点头。 “好聪明啊你。” 还夸他。 “宝贝儿。”圆曦抱她，放在自己腿上，“男人在床上，可不喜欢被夸聪明。” “那喜欢被夸什么？”小猫憨笑。 圆曦也不直说，只盯着她眨眼。 小猫想起昔年和苏梦白在佛堂看茎书，悟了:“器大活儿好？好粗好厉害？” 圆曦笑了。 “小臻臻好聪明。” “宝贝儿。”小猫学他说话，“女人在床上，可不喜欢被夸聪明。” “那喜欢被夸什么？”圆曦也学她发问。 小猫认真想了想。 她好像就喜欢听他们夸她聪明来着。 唔。 要承认吗？ 屋外听两人毫无营养对话的李青泽：“……” 你们俩真是闲的。 黄的时候黄得暴力。 纯情的时候也是真纯情。 你们俩加起来有十岁吗？ 小猫没想出来答案。 承认吧，她没面子。 不承认吧，她又想不出来喜欢被夸什么。 圆曦也没为难她。 扯开话题：“你先前点头，是我猜对了哪样？” 是有话要说，还是有事要做？ “都猜对了。”小猫既有话要说，也有事要做。 “那是先说，还是先做？”圆曦觉得自己顶多还能忍半个时辰。 不是他特别能忍。 是极限。 实际上，他每时每刻，都想把这猫活吞了。 只能靠给魔骨加封印来转移注意力。 “我先跟你说说，我在佛国里，都经历了什么吧。”小猫回来那天就要告诉他的。 为紫阳耽搁至今。 没了那股冲劲儿，一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好。 却不料圆曦说：“如果你是想说这个，那就不用了。” “嗯？”小猫满脸疑惑。 “我都知道了。”圆曦想。 他们在十三岁那年初见。 又一同走过那么多春夏秋冬。 最后分别，她化佛光消散于天地…… 他知道。 他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你师父在李青泽三岁那年，把他还给他亲生父母，是为了让他因爱消亡，或者靠仇恨力量长大？”小猫很诧异，“你知道你师父其实没有毁诺，他最后控笔为你写那句话，是他在佛国等你，一直在等你，让你去找他？” 圆曦：“……” 你要说这些的话，那我确实不知道。 不是！ 这魔骨，篡改记忆怎么不给完整版呢！ 果然。 魔就是魔，阴险狡诈！ 差评！ 小猫话还没说完。 她说：“你知道你师父他有部分神魂，其实寄生于你那块魔骨里？” 圆曦：“？” 颅内有什么东西，“轰”一声炸开。 难怪了。 竟然真相是这样。 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突然就豁然开朗。 师父啊师父，你真是…… 圆曦拿出那只白猫玉雕来。 熟练在掌心把玩。 这玉雕，小猫是头回见。 颇为好奇，目不转睛看。 听清风提及过，当时还以为是在逗她。 没想到，跟她的猫身，真一模一样诶！ 想伸手去触碰。 圆曦拿开。 小猫歪头，想生气。 他又不是要护着那玉雕的姿势。 表情改做疑惑。 小猫：“喵？” “我情难自禁的时候，弄了些东西上去。”圆曦笑得很不清白，“虽替它擦洗过，到底弄脏了它，你看看就好，别碰。” “你！”小猫脑子转了好几圈，才懂他话里意思，“你！你怎么能对着它，不是，对着我，嗯，对着像我的它，做那种事情！” “嗯呐。”圆曦还点头，又老实又不老实，坦白，“做过很多次，有一回，想着它是你，差点儿榨干我。” “色魔！”小猫理直气壮，伸猫爪对他指指点点，骂他，“大色魔！” “是。”圆曦又去含弄她猫爪，“我是大色魔。” 猫爪比她手还小。 他一口就给全吞进去了。 小猫怕伤着他，利爪都缩进去，只有软软肉垫在他舌尖。 圆曦想笑。 他这魔躯，便是舌头，她怕是也伤不了他丝毫。 哪里用这样小心翼翼？ 为她这样温柔，圆曦舔吃不够。 把她毛茸茸爪子，含得像被水洗过。 怕她嫌弃，又给她舔干净。 这才抬眸去看小猫，眼色无辜解释：“我是好色，但我也不是不挑，我只好你的色，那玉雕，是魔骨给我的，他说，我怎么对你，就怎么对那玉雕，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总会见到你……” 怎么说呢。 魔骨也不算完全骗他。 他确实见到了她。 虽然是在记忆里。 “我觉得，这事儿吧，跟魔骨可能没什么关系。”小猫艰难组织语言，“精诚所至的精，应该不是，那个精。” “呵。”圆曦低低笑出声，看着她，眼眸里情欲浓得要溢出来，“哪个精？嗯？” 第302章 前夫 “不许调戏我。”小猫气恼，伸手去打他。 怕她碰到玉雕，圆曦再往后让。 小猫瞧出他意图，停下。 “不脏。”她说，“你从前，还喂我吃下去……不脏。” 听她说起从前，圆曦脸上少见羞愧：“那时候，我初尝情事，只知道对你宣泄欲望，不懂怎么去爱你，是我做错了，往后不会了。” “也不是你的错了。”小猫受不了他正经样子。 想把话题扯回去：“谁都没错，李青泽没有错，你师父没有错，你也没有，是时间，是视角，在错误时间，视线有了死角，所以我们才生了误会，才会错过，才会走向歧路……” “是。”圆曦承认她所说不错。 但。 “那些都不重要了。”圆曦听闻过后，也只是心下惊叹一番。 多少年前的往事了。 就算知道真相，又能改变什么呢？ 不如怜取眼前人。 他盯着小猫，笑着，缓缓道：“那些，都过去了，不重要，现在。” 你，才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事。 “怎么会不重要呢？”小猫不明白，“你因李青泽入魔，因你师父入魔，可事实上，他们俩，一个受尽人间冷眼，一个不曾负你……圆曦夫君，别向魔骨意志屈服好不好？你师父他寄生于魔骨，仍指引你找到了我，他能自控，你也可以的，对不对？” 她望向他，眼神里满是希冀。 若圆曦能自控，她或许，或许就不用做那件事了。 他们会长长久久，会千年万年爱下去。 “小臻臻。”圆曦揉捏她一对兽耳，“我不是因谁入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大道之上，无正无邪，难道说，你，也同他们一样，觉得我肮脏无比吗？” 小猫愣住。 她，好像说错话了。 哪怕她不是那个意思。 因为经历过，所以懂得。 她，不该站在他对立面，劝他弃恶从善的。 这并非是他错。 “对不起。”小猫低头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要做什么？”圆曦打断她，“快点儿吧，我等不及要和你做夫妻了。” 眼中仍有浓浓爱意。 也夹杂一丝，为她伤心的忧愁。 小猫不想他不开心，猫爪捧着他白紫白紫的脸，胡乱亲。 圆曦果然吃这套。 些许不快一扫而光。 被她亲得眼眸眯起来。 桃花色，尽藏眼底。 小猫知道他不生气了。 才告诉他，要做的事，不是其他，就是想看看他那块魔骨。 “看那东西做什么？”圆曦没去想小猫会不会是别有用心。 除了从前遮掩魔族身份外，他从不防她。 拿指腹搓揉她白嫩脸蛋儿，语气漫不经心：“方才不还嫌那东西不好？” “我没有嫌它不好。”小猫只是不想离开他。 “哦？”圆曦说的，却是另一种意思，“现在你又愿意了？不哭着说，我又欺负你了？” 他想得简单。 直面魔骨，必定受魔骨影响。 小猫愿意看，那就是愿意同他交合的意思。 “我不是……”她说不清楚了，“我只是想看看。” “怎么就不愿意呢？”圆曦很委屈，可怜兮兮望着她，“不是说喜欢我？欲望都那么强烈了。” 他手探去那里。 “都黏糊成那样了，怎么就是不愿意呢？” “那不一样。”小猫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 就算没有魔骨，她也会喜欢他，也会喜欢同他缠绵。 但被魔骨控制……那不是爱，那会儿，随便来个谁，她，可能都分不清。 “那就是愿意？”圆曦紫眸闪着光。 小猫咬着唇，红着脸，点头。 “但是我想先看看……” 圆曦打断她。“那也得先同我结契，先同我，交合。” “为什么？”小猫眼神很天真。 看上去就很好骗。 但圆曦不准备骗她。 “那东西，不在原来的位置了，自成型后，就搬进了我的识海，你要去我的识海……你那控制欲极强的前夫，不许我拿魔气沾染你，你想半点儿不受伤，就得跟我结契，跟我。” 结为一体。 等你身上染尽我的气息，我的识海自然会包容你一切。 “结契可以。”结为一体也可以。 小猫没什么意见。 但是。 “我，那，控制欲，极强，的，前夫？”是个什么东西？ 是说紫阳？ 紫阳控制欲强吗……不对！ “怎么就前夫了啊！”猫爪要挠他。 圆曦哈哈大笑，也不躲，任她把法袍勾得全是孔洞，上好丝线都扯出来。 她伤不到他分毫，只能拿衣裳出气。 圆曦自己笑够了，才慢慢哄她。 闹了好半天，小猫终于正着脸色，要他结契。 第303章 勇士 步骤看起来，同紫阳那回，没多大差别。 只是圆曦看了看紫阳拟的契约，不甚满意。 嗤笑一声，把契约内容改了。 “道侣？呵！” 圆曦随手改成宠物。 嗯。 他要做小臻臻的宠物。 让小臻臻天天宠着他。 控制他也没关系的。 他都可以，他都喜欢。 看着改过的契约，圆曦心满意足，签下法名。 只是很奇怪。 天地似乎并不认可他的身份。 他签下法名后，契约并未生效。 单方面都生效不了那种。 “出什么事了？”小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见他脸色不好看，像要毁天灭地一般。 “没什么。”圆曦勉强对她扯出一个笑脸，又扭头朝门口方向吼，“李青泽，滚进来！” “不许你凶青泽！”小猫说过要保护李青泽的。 “好。”圆曦怕她不高兴，“不凶。” 转头，努力笑得和善：“青泽宝贝儿，进来一下，好不好？” 变成人形手都搭门上正欲推门进去的李青泽：“……” 妈的好恶心人。 忍下不快，李青泽推开门，快速走上前，还不忘反手关门。 “有事？” “过来。”圆曦示意他上床。 李青泽跟他关系不太一样。 这床，许上。 李青泽也没跟他客气，在他身侧坐下。 干脆道：“说事。” 圆曦指指手中契约：“能看见这个吗？” “废话。”他们俩本就是一体，那份御兽契约，当然是共享的。 “操！”圆曦突然骂了句脏话，“就知道是你在捣鬼！” “你以为我想？”李青泽翻了个白眼，“我孤零零活了十三年，突然有一天发现我不是我，你知道那种感觉有多惊悚吗？” “不知道。”圆曦冷冰冰回话。 “你当然不知道……” “别废话了！”圆曦不想听他讲话。 甚至都不想看见他这张跟他极为相似的脸。 “签字。”圆曦把契约挪给他。 李青泽本来也懒得跟他废话。 接过契约粗粗一览。 宠物？ 想得真美！ 大手一挥，把‘宠’字抹了。 写作玩物。 再干脆利落写下本名。 完美！ 契约成。 小猫丧失了一个夫君，一个宠物。 多了三个玩物。 小猫：“……” 好诡异的结契。 好热闹的结契。 小猫看看圆曦，又看看李青泽。 有些害怕。 “我们，我们三个，要一起洞房吗？” 她，可能，不太行呐。 可能是最近跟苏梦白待时间长了。 李青泽脑子一抽，抬手放了段录音。 “猫猫一根都吃不下，居然还在外面捡回来一根！什么四根勇士！” 小猫：“……” 好你个苏梦白！ 居然在背后蛐蛐我！ 不对！ “青泽。”小猫抱怨，“他这样说我，你不帮我出手教训他？” 李青泽实话实说：“当时人太多了。” “太多？”小猫没能理解这个概念。 人多了，不好出手吗？ “不是。”李青泽说，“要教训的人太多了，我双拳难敌四手。” 抬手又放了两句录音。 “她是我们宠物，你喊她主人，那你该喊我们什么？” “呵，四根？他们仨加起来都没我这根大！” 虽然看不到画面，但这两人嗓音，太好分辨了。 小猫扭过头，表情不善看圆曦。 圆曦半点儿没有不自在。 “我这根真的很大。”他炫宝似的拉过她猫爪，按上去，“你摸摸看，我没骗你。” 李青泽看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变成八翼白虎，晃悠悠走了。 小猫先前被魔骨诱惑，脑子不清醒。 只知道他很大，但具体多大，也没个概念。 如今猫爪覆上去，发现他大得到处都是。 脸上神情逐渐凝重。 凝重过头，就成了惊慌和害怕。 “不，不要。” 她吓得变回原形。 白猫四条腿溜得飞快。 从他身上逃离。 直奔角落，转过身，不看他。 圆曦：“……” 你要逃，那你就逃远一点儿嘛。 你躲在床那一边，我伸手就把你抓回来了。 逃个什么劲儿呢？ “小臻臻。”圆曦没强硬把她抓过来，他温柔哄她，“过来。” “不要。”小猫是真的害怕，瞧不见他那巨物，猫躯仍怕得发抖，“不，不做，我会死的。” “圆曦夫君。”她吓哭了，“你，你弄进来，我会死的。” “怎么会？”圆曦被她逗笑，“我怎么会舍得伤到你，不会的，相信我，好不好？” 小猫不敢说不相信他的话。 但也不敢说相信。 一身白毛全炸了。 身子高高弓起，保护柔软腹部。 尾巴笔直竖着，似乎是她害怕的习惯。 这习惯…… 也不能说好，但也不能说不好。 圆曦盯着她暴露无遗那处，紫眸深得发黑。 第304章 魔气 “臻臻要是不想做。”染上情欲的嗓音沙哑，“那就不做好了。” 炸开的猫毛顺下去。 猫尾也开始卷曲。 那处被猫毛遮掩，若隐若现。 圆曦看得喉头紧了松，松了紧。 仍在克制。 “真的？”小猫不敢回头，身子蜷在角落。 “真的。”最起码这一刻，圆曦是真这么想。 至于说下一刻？ 那跟这刻的圆曦，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猫没想到圆曦在套路她。 她只是有些为难。 若是不做，她怎么能在他不多心的前提下，去净化那块魔骨呢？ 可若是做……她真的能活着见到那块魔骨吗？ 她很久没被圆曦触碰了。 但在床上的圆曦，她就算失忆，身体也忘不掉。 做之前说得多好听都没用。 只要开了头，他就纯纯是个疯子。 她甚至不能哭，不能求饶。 她越哭，他越兴奋。 她越求饶，他越变态。 还不能什么反应都不给。 不给他正向反馈，他只会觉得是他不够厉害，而后变本加厉。 给他正向反馈，那更了不得，他会想做到更好。 反正他在床上只要沾了她，就没人性了。 小猫觉得自己真难。 拯救世界前还要挨一顿超。 还要想办法在这顿超里，不被超市。 算了。 横竖躲不过。 且今日，本就是她和圆曦洞房。 就是不拯救世界，也要交欢的。 小猫厚着脸皮爬了回去。 在他大腿边缘蹭。 “给我留口气成不成？” 留口气，拯救这个世界，拯救他。 圆曦不知道小猫心中所想。 只是听小猫这么问，他很懵。 圆曦记得，自己好像是说，如果她不想做，可以不做。 后面的套路甚至还没想好。 他只想让她回他身边来罢了。 但她似乎，跳过了中间所有步骤？ 她现在这样，是想做？ 他把猫拎到眼前，看了好几遍。 满脸上写满视死如归。 写满生当作猫杰，死亦为鬼雄。 写满猫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舍鸿毛而取泰山矣。 圆曦忍不住想笑。 又有些生气。 “都说了不会弄死你。” 岂止是不会弄死，但凡她皱一下眉头，都算他技术没练到家！ “这个表情，是多不信任夫君？” 小猫没说话，闭着眼眸，在他手里晃。 圆曦拿不准她意思了。 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他不愿逼迫她。 先前拿魔骨诱她，也只是小小情趣。 圆曦不会真在那种情况下，要了她。 他半天不说话，小猫倒是憋不住。 睁了眼，问他：“怎么还不开始？” 她似乎很急。 猫脸上神情，有一种急着去投胎的美感。 “开始？”圆曦盯着她的猫身，眼神危险，“你打算，这样让我干？” 人身他还有把握让她爽。 猫身，他只有把握让她死。 圆曦不说，小猫还没想起来自己是猫身状态。 但她脑回路也很神奇。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她说话这会儿，脸上有种不怕死的跃跃欲试。 看得圆曦都想满足她算了。 “嗯，想要。”他没否认，“但你受不住，所以今天不行。” 圆曦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好的魔。 最起码在面对诱惑这一点上，没有魔比他更强了。 想想，还是当初学佛的时候，基础打得好。 所以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魔，一定要先学学佛法。 “什么叫今天不行？”小猫准确抓到非重点，“是说以后可以吗？” 圆曦想了想，回答：“等我能完全掌控魔骨，应该就可以了。” “很快了。”小猫化了人形，落在他怀里。 眼神说不出的勾人：“很快，你就可以控制它了。” “对夫君这么自信？”圆曦俯身去亲她，“还是说，你也等不及，想尝尝夫君的滋味了？” 她人身也不是那么大。 圆曦索性把她抱起来亲。 “什么叫，也？”小猫在抓非重点这块儿，成绩一直很稳，“还有谁，想尝圆曦夫君？” 圆曦想骂她。 又舍不得。 “小可爱。”微微用力，亲了亲她唇瓣，就当是惩罚，“夫君要开始了，不许分心了。” 小猫脸上，又现出那种慷慨就义神情。 因为是人脸，比猫脸还要生动形象。 圆曦差点笑岔气。 稳稳心神，又看了看魔骨封印。 抬手多加几重。 圆曦召出那些藏于体内的魔气。 浓郁，且源源不断的紫气从他身上各处溢出。 又缠上小猫。 这些紫气，似乎并不完全为圆曦所控。 小猫感觉它们，都有自己的意识。 来自兽类的直觉。 它们剥去她的法袍。 在她身上各处缠绵。 第305章 魔海 小猫很快就受不住了。 熟悉的欲火焚身。 但跟魔骨控制那种，又不一样。 她现在意识很清醒。 小猫清楚知道，她想要圆曦。 只要圆曦。 “圆曦夫君……” 她哭声娇软，又媚得不像话。 “不喜欢它们吗？”圆曦这时候又不急了。 欣赏她艳红娇躯。 圆曦道：“可它们，倒是很喜欢你呢。” 闭眸感知那些魔气意识。 圆曦睁眼，笑道：“它们说，我的乖臻臻，好香，好甜……” 他没说完，俯身到她耳侧：“好像，还是水做的。” 这时候，小猫脑子能思考的东西不多。 只能走直线：“它们，是谁？” “你见过它们的。”圆曦说，“那一回，你被它们吓到尖叫，你不记得了？” 小猫脑子里跟炸烟花似的，连圆曦说话声都听不清。 魔气并不是一个整体。 它们只是因为同源，所以瞧着好似连绵不断。 认真细分，大抵有九缕。 因着独立意识，每一缕魔气对她的喜爱，都不太一样。 这里特指对她身体部位的喜爱。 有魔气爱她一双眼眸，始终在眉眼处惹火。 有魔气爱她唇舌，同她交缠，让她说话都含糊不清。 有魔气独独爱她那一段雪白脖颈，缠绕三圈，要不是圆曦动手替她扯开，估计能缠死她。 两团软肉更是不消说，早被魔气弄得泛出粉色，粉色加深，又逐渐变成嫣红。 也有魔气失了智，往她那处钻。 圆曦面无表情扯开。 魔气知道此路不通，情绪还挺稳定，也不闹，绕到小猫背后，打算走曲线。 共享的记忆告诉它，那里，也有一处美妙地方。 虽然不是本体第一个吃到。 但滋味，很好。 不比那处差。 圆曦有点儿没耐心了。 粗暴把魔气扯过来，掐碎，收拢进体内。 大家都知道了，这两个地方，本体不许。 于是都老实本分，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努力耕耘。 小猫又爽又难受。 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圆曦口中“那一回”，到底是哪一回。 “哥哥不是把你拼回去了？怎么，怎么它们还在？” “嗯，我觉得，它们都很喜欢你，比较对我胃口，所以我就把它们的意识抽出来，都炼化成了魔气。”圆曦疯得甚至不像魔，“这样，又多了九个，像我这样爱你的……我们都爱你，好不好？” 一般魔不会把自己切成十片。 只为了给一只猫，用不尽的爱。 魔都觉得他极端。 小猫没说好不好。 只是说：“圆曦夫君，我在冬之殿的时候，好像也被人这么摸过。” 受不住，想哭。 但又渴望什么。 这种感觉，好熟悉。 跟冬之殿那时候，一模一样。 圆曦神情怔了片刻。 最终还是选择坦白。 “是我。”圆曦说，“那次，是我。” 他大手往她娇躯上爱抚。 不比上回用力。 这一次，他动作极轻。 轻得发痒。 她这时候，最吃不住痒。 几乎是手才触及，她就哭了。 “圆曦夫君坏。”小猫不像在骂他。 更像在勾引他。 猫叫声好媚。 “嗯。”圆曦承认，“我坏，所以臻臻要怎么办？” “罚你。”她哭着，往他身上爬。 那些魔气也不捣乱。 看她没力气，爬不动，还帮忙推着她，抬着她。 “罚你给我。”她哭着要，“圆曦夫君，罚你给我。” 呵。 他的猫终于忍不住，主动问他要了。 圆曦一直觉得她对惩罚这个词，误解颇深。 但他很喜欢她的误解。 圆曦想，这样的话，他不算强迫她，也不算套路她，是不是？ 她往后，可不能用这样那样借口，躲着他了。 这天的圆曦，格外温柔。 虽然小猫没懂自己是怎么把那根吃下去的。 但她真的没丝毫痛楚。 做到后来，她爽得甚至差点忘了办正事。 圆曦把她神识牵引进他识海，到站在那块魔骨前，她还迷迷糊糊。 九缕魔气也一并在识海现身。 都是圆曦模样。 早早被摧毁那道，见了她，就忍不住往上扑。 要把魔力往她口中送。 巴不得要她把自己吞吃干净。 然后毫不意外，它又被圆曦给弄没了。 “她只是进来玩玩，别让她沾染上东西。”识海里的圆曦，嗓音似乎要格外冷漠些。 有点儿像李青泽那种，无情无义的冷漠。 小猫抬眸。 魔骨高大，身上环绕着数不清的封印。 圆曦就坐在魔骨顶上，正朝她望过来。 那双眸子，本冷冽如刀。 对上她视线瞬间，刀光散去，冷意全无。 全改做温柔缱绻。 小猫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挪开视线，打量起他识海模样。 第306章 告别 标准的魔道识海。 血红的天，月亮和太阳同时挂在上面。 太阳是残阳。 月亮也是血月。 脚下，大地也如浸满了血。 深深裂痕，处处焦土。 天际，黑鸦成群，飞来飞去。 远一些地方，尸山血海，小猫遥遥望一眼，都觉心生恐惧。 那群圆曦见状，便不让她过去了。 嗯，本体不许它们喂她魔气，它们就把她围起来，只同她亲昵。 她要在识海里玩耍，它们就带路。 只是圆曦浑身上下，无处不爱她。 更何况识海，是圆曦意识所化。 这是爱她最深沉之地。 尸山见了她欲颠倒。 血海见了她翻涌不歇。 群鸦飞来飞去，叫嚷不停。 裂开的大地在她每次经过裂痕时，都急切把裂痕闭上。 又怕她陷落进去，又渴望把她吞没。 天上的血月和残阳，直直朝她坠落。 他们都为她而来。 小猫想起来，她亦为他而来。 只是这个来由，有点儿太像话本子的剧情。 她最终回到魔骨前。 圆曦还在魔骨之上。 “玩够了？”他眼眸中仍有笑意。 更多是爱意。 “嗯。”她轻声应他，眼眸眨也不眨，想把他模样刻进骨子里。 这样，纵使千百年过去，她醒来，大抵也能记起。 “要走了吗？”圆曦还舍不得。 识海就是最纯粹之地，完全无法自控。 他恨不得她住进来，永永远远住在这里。 “暂时还不。”小猫笑着，一步一步，朝魔骨走去。 那群圆曦又把她围住。 都摇着头。 本体也不赞同：“虽然加了封印，但还是很危险，这东西，你最好不要直视。” 小猫却不觉得危险。 她踏上既定宿命。 步步朝宿命尽头去。 那群圆曦怕忍不住灌她魔气。 最终散开，任她靠近了那块魔骨。 魔骨很高，很大。 比圆曦的魔躯还要高大。 小猫站在它跟前，再抬头看圆曦，脖子仰着就难受了。 但她仍是坚持抬头去看圆曦。 “宝贝儿，这个距离，对它来说，很危险。”圆曦觉得这会儿的小猫，很奇怪。 具体怎么奇怪，他也说不出来。 只是总有隐隐不好预感。 “圆曦夫君。”她看着他，唤着他。 然后在他注视下，做了个更危险动作。 小猫伸手，拥抱魔骨。 几乎是瞬间，圆曦察觉身下魔骨躁动不安。 就像猎人见到猎物。 封印破解飞快。 “退开。”他对她仍是温柔，极尽耐心。 这时候，还不肯凶她一句。 “听话。”他还哄她，“你要抱，等夫君想想办法。” 小猫没撒手。 满眼不舍看他。 魔骨封印破得更快。 快到圆曦加封印的速度，还赶不上它破封印的。 圆曦心中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强。 但面前总觉得浮着一层雾。 许多细节，都看不清。 “乖臻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暂且压下心头不安，问她，“你要什么？告诉夫君，你要什么？你要什么，夫君都给你好不好？” “真的吗？”她脸上神情永远天真。 只是她回答的话语，听起来可一点儿都不天真。 “圆曦夫君，魔，并不是肮脏的。 这世上，一切的一切，都有阴阳两面。 万事万物，有光，就有暗。 谁都有影子的。 魔，就是光的暗面。 七情六欲，没有什么是好，也没有什么是坏。 对天道来说，都是组成这世间的一部分罢了。 正与邪，是人们心中的成见。 你别放在心上。” 圆曦很难想象，这段话，会在小猫这里听到。 坏了。 这猫好像真长脑子了。 怎么办？ “我没有生你的气。”他当她这么说，是为先前，他恼她劝着弃魔的事。 小猫没有解释。 她感觉自己本源真气消散得厉害。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没那么机会解释了。 “圆曦夫君，灵气是修行的手段，魔气亦是。 我希望你往后，能好好控制着魔气，去做你想做的事。 不是你应做之事，是你真正，想做的事。 师父当年，把人间最美好期望，一一许给你…… 却被我夺去。 如今，我便还给你。” 魔骨冲破封印。 漆黑魔气把白嫩小人儿裹起来。 圆曦渐渐看不清她模样了。 浮在其上的雾终于散开。 那些细节，他看清楚了。 也连成一片。 她说她要罚他结契。 她被紫阳带走三月，而后独自回来。 一回来，便要见他。 她说可以不急着结契。 她问他，可不可以，不要向魔骨低头。 她说那块魔骨里，有师父神魂寄居。 她说她想见见那块魔骨。 她说她不怕。 不怕他是魔。 她当然不会怕了。 这世上所有带着暴虐，带着邪恶的道法，在她那里，都会一一被净化。 第307章 休想 原来她从头到尾，都只冲着他这块魔骨而来。 从头到尾。 从昆仑西上诞生。 到今日！ 哪怕是同他交欢！ 她拿他当什么？ 魔骨的工具？ 载体？ 她说什么？ 还他？ 还什么？ 她带走了他的心，拿走了他的命。 他什么时候要她还过？ 自己举刀剔骨，都不如这一刻痛。 “臻臻。”圆曦踏空朝她行去，“出来。” 脚下每一步踏出，都有黑莲横空生出。 是佛，也是魔。 世间一切的一切，不过光与暗。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圆曦走到她跟前。 看她被魔气裹成茧。 就像很多年以前，在都城那样。 那一次，是佛国在救她。 这一次，却是魔骨在摧毁她。 “乖臻臻。”他语气染上难以自控的痛苦，“收好你的本源气息，放开它，跟夫君走，好不好？” 魔茧不散。 她亦再无回应。 “为什么呢？”圆曦想不明白，“你和师父，为什么都要离我而去？” 他真的理解不了：“我是什么很讨厌的人吗？师父不要我，你也不要我。” “师父不相信我能控制魔骨，你怎么也不信我？”圆曦低声质问，“我记得我好像，从头到尾，都不曾有负过你吧？你是为什么不信我呢？” 他觉得他需要一个答案。 于是他朝魔茧中走去。 “小臻臻，你想抛下我吗？ 不可能的。 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不可能。 我问过自己很多次。 问我自己到底算什么。 算一道佛念？ 还是算佛骨开了灵智？ 我始终得不到答案。 不如乖臻臻你来告诉我好不好？” 圆曦跟魔骨对抗了很久。 魔骨要他做任何事，他都拒绝，唱反调。 除非交易。 他从不曾对那些毁灭欲望低头。 但这一刻。 圆曦投降了。 他张开怀抱。 向魔骨走去。 他要和魔骨合为一体。 她不是要净化这块魔骨？ 好啊。 那就让她，彻底融入他身体里。 把他也一并净化了吧。 圆曦终于见到她。 在魔骨最核心位置。 她阖上眼眸。 微微颤抖的睫毛，显示她意识仍存。 他靠近她，拥抱她。 她的本源之力一遍遍冲刷他。 像是在洗什么污垢。 “小可爱，夫君找到你了。” 他亲吻她。 和她缠在一处。 谁来也无法把他们俩分开。 紫阳本想把小猫和圆曦结契的事，拖上三五载。 也不都是和圆曦赌气。 就像从前所说，他有私心。 都城一别，他认清自己心意，知道此生非她不可。 所以紫阳可以接纳圆曦，可以接纳清风。 可三年前失去她。 他是真不想活了。 一千多个日夜，他被折磨得，心上尽是窟窿。 失而复得。 他再也不敢放手。 给谁他都不放心。 小猫也很乖。 他要什么，她就给什么。 他要她只看他，她就只看他。 紫阳一直以为是自己在引诱她。 哪里知道，只是她在配合他罢了。 若她肯一直配合，也算不错。 可那日，小猫偏偏告诉他，这样的日子，不是三五年为期。 是未知。 紫阳不喜欢未知。 他喜欢一切既定。 关于小猫净化魔骨这件事，他卜了一整夜的卦。 可每一卦，结果都不同。 从卦象里，他瞧不出丝毫天机。 或许就像小猫所说那样，她生来，便是为了圆曦。 宿命从不出现在卦象里。 紫阳没心思再让她配合下去了。 他带她回了家。 快到圆曦院外，小猫求了他一件事。 “夫君，能把这件事，瞒着圆曦他们吗？” “什么意思？你为他做这么多，还不想让他知道？” “我没有为他做什么，这些，为的只是魔骨，只是天下苍生。” “到底是不是为他，你心里清楚。” “夫君。”小猫扯着他袍袖，“你若是让他知道，他定然不会同意的。” “你让我知道，我也不同意啊乖乖。”紫阳觉得她挺残忍的。 瞒着所有人，就不瞒着他。 “所以本来，也不打算让夫君知道的。”小猫声音低下去。 紫阳想说什么。 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想想，还是庆幸她没瞒着他。 这样，他多少能知道，往后的岁月，他要忙碌些什么。 “那我就不陪你进去了。” 他转身，回了自己炼丹房。 紫阳想，她那净化，那是天赋。 所用力量，不过是本源真气。 这东西嘛，是先天带来。 总共就那么多。 倘若有缺，后天也不是完全没法恢复。 只是所需时间，格外漫长。 长到一般人，根本没那么多寿元支撑。 但她不同，她有的是时间。 可他等不了。 本源真气是吧！ 这东西，他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