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便害相思》 第1章 沙海 王盟一直知道自己反应比别人慢半拍,但…但,他看着帐篷里的那坨包,后知后觉的思考,事情到底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 三十分钟前,已经打算按照吴邪计划回去找黑瞎子的王盟,实在过不去心里那关,掉头回了营地解救摄制组的三小姑娘。 在双方紧张对峙期间,突然出现‘叮铃’的铃铛声,并且越来越近。众人看过去,就见这茫茫沙漠突然出现一只骆驼,骆驼上坐着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那人来到营地跟前,跳下骆驼径直对戒备的王盟走过来。 “王盟?你老板呢?”全身上下包的像个木乃伊的相思问吴邪的小伙计。 时间跨度太大,一睁眼都十年以后了谁敢信,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献祭之后他的能力也大打折扣,相思觉得委屈。 而且他能绝对感知的梦境只停留在十年前张起灵前往青铜门,这十年后的事他没预知过呀。打听到的消息也令人心碎,小官不见了估计在青铜门里,胖子在巴乃,吴邪带着伙计出门了,花儿倒是在北京但他完全见不着,瞎子天南海北具体在哪没人告诉他。 他好不容易才追到这,一路上又是风又是沙热死人了。 “...下去了,还没上来。”王盟木呆呆的看着露出真面容的人。 他跟老板这么久,没见过吴邪有这个朋友啊,长这模样别说是吴邪朋友,就是他在大街上见了一面也不可能记不住。 王盟身后护着的两个小姑娘眼睛有些发直,她们本就是搞拍摄的,头一回在现实中见到比电影明星还漂亮的…男人。 “哦”相思向来不会看旁人脸色,他像是压根没注意到现场的氛围,表情有些臭“吴邪帐篷在哪?” 王盟愣了愣,给他指指旁边的帐篷。 相思点头,拍拍他肩膀极为自然的钻进王盟他们那顶帐篷,王盟就眼看着这青年像条小狗似的左右闻了闻,最后打开属于吴邪的睡袋,钻进去闭上了眼。 “...” “...不是,你们认识啊?”和王盟对峙的老麦忍不住问。 “...啊?”王盟满脸的茫然。 突然他们面前的沙地大面积震颤,一座两人高的石像拔地而起。 被剧烈动静震出帐篷的露露,看着面前的石像犹疑道“神让你们别打了?” 没待有人回复就见石像顶端探出一只手,是下去探墓的人。 里头人一个个往外跳,直到最后也没见到吴邪,黎簇和马老板,他们因为马老板的贪念,触发了机关被困在里面。 在苏难的决定下,吴邪和马老板还有黎簇成功的被救出来,王盟赶忙在沙子里扒艰难往外爬的吴邪。黎簇掉下机关时没和吴邪落在一块,被卷进沙层里但这小子命大,爆炸不仅没有伤到他反而将他震了出来。不幸的是,他背上的地图被其他人看见了,这麻烦事儿肯定要来了。 王盟絮絮叨叨的交代完这个,又看着吴邪表情复杂。 “怎么了?”吴邪示意他有话快说。 “你要不,自己去看看。”王盟背着昏迷的黎簇,指着他们那顶帐篷。 吴邪看了欲言又止的王盟一眼,拉开半遮的帐篷门,一眼就瞧见自己的睡袋铺开在地上,里头鼓鼓囊囊的明显是个人。 “...谁?”吴邪皱眉回头问王盟。 外头队伍里的人都在各自休整,他们帐篷里就他、王盟和黎簇,这明显不是队伍里的任何一个。 “...”王盟摊开手,他真不知道这人是谁。“突然就出现了,外头那头骆驼他骑过来的,一来就问我你去哪了。” 吴邪瞟了睡袋一眼没说话,王盟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摇头。 也不等他们再思考什么,眯了一觉的相思自己醒了,裹着睡袋左右滚了两圈探出脑袋。 他原想过,见到吴邪一定要先给吴小狗好好说说自己的艰辛历程。可他眨着眼睛瞧见背对着外头朝他看过来的人,话没出口眼眶先红了。 “吴邪…”相思哽咽一眨不眨的看着吴邪。 就是十年,吴小狗怎么这样了? 他原先最喜欢的亮亮眼睛如今灰扑扑的没有情绪,头发凌乱眉头总纠结着,原来白净的皮肤变得粗糙的要命,现在的模样倒是和他三叔有些相似。 对相思而言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家杭州白富美名贵小狗变成了历经风霜的流浪犬。 吴邪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漂亮的过分,感情看起来也极为充沛貌似还认识他的陌生青年。 “你是?” 相思呜呜咽咽的扑过去抱住他,眼泪‘滴滴答答’往下滴。吴邪无措的双手张着,像是被占便宜的大闺女。 王盟傻站在旁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拉,毕竟他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到底谁在占谁的便宜。 相思哭了一通,毫不客气的在吴邪衣服上把眼泪鼻涕都抹干净,然后三人围在桌前正式开始说他身世的问题,昏迷的黎簇被安置在一边。 “也就是说,你穿越了时间线,从十年前来到了十年后。”吴邪仔仔细细的看着桌上摊开的照片。 十年时间,他已经从小三爷变成了小佛爷。他以为经过无数次割裂的心不会再痛,可看着那一张张照片,久违的酸涩漫上眼眶。 照片是相思一直珍藏着的,有一两张他们探险时的照片,更多的是在四合院生活时期的。张起灵的他的无邪的胖子的云彩的还有几张是解雨臣和瞎子。 吴邪久久的摩挲着一张合照,是给解雨臣办生日聚会时的合照,照片上除了脸上被抹了奶油的解雨臣和没参加的黑瞎子,所有人都笑得开心,连张起灵也看着旁边人扬起嘴角。 “...这”这么超脱的事情,显然远远超过王盟的理解能力, 但是他看着照片,里头的的确确是十年前的老板和他两个朋友。大脑一时之间陷入死机状态,于是把目光投向自己老板。 吴邪看完照片,随后问他“那接下来?” “跟着你啊,保护你啊,等时间到了咱们一起去接小官回家。”相思懒洋洋的把脑袋搭在吴邪腿上。 先前为了毁灭长生,他付出了太多能力。凭着他现在的情况是没法强制打开青铜门再毁灭一次,只能乖乖等小官出来。 吴邪没说话,久久的看着相思,最后低声让他把东西收起来。 相思知道小狗是同意了,笑嘻嘻的又抱抱吴邪,极为大度的无视了吴邪把那张合照往他自己口袋里塞的动作。 第2章 沙海2 他们这边事情说完,昏迷的黎簇也醒了。外头马老板被人搀扶着和苏难一起走过来。 “活地图,让我看看,我的活地图醒了。”马老板被搀扶着坐下。 “关大老爷什么意思啊?”苏难看着吴邪似笑非笑“要不是马老板在下面也看到这孩子的背,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啊?” “看心情吧”吴邪笑。 相思坐在一旁看着吴邪被两人软硬兼施的夹击,他眉头往一起蹙把吴邪的衣角攥在手里。 苏难看了黎簇背上的地图,他们都看不懂还是只能靠吴邪。马老板和苏难没再继续威逼吴邪,换了个话题把目光投向帐篷里多出来的那个人。 “关大老爷”苏难笑容里多了些深意“旧识?” 吴邪看她模样就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一个人千里迢迢的追着另一个人来这鬼地方,不是情就是仇,现在瞧两人那黏糊样肯定不是后者了。 吴邪挑眉笑“你猜。” 苏难冷哼一声,马老板打圆场的摆摆手“要团结要团结,我不管其他事我只想要拿到我要拿到的东西。” 他站起来拍拍吴邪肩膀“年轻人,办法总比困难多。” 马老板走后,苏难也跟着走了。 相思见吴邪这样受气,心里不爽快。戳戳皱眉的吴邪,在脖子上比划两下“要不我把他们…” 吴邪眼瞳幽深,他看着一脸平静的相思问“你能做到?” “那当然,就是需要点儿时间。”相思摸了两下手感没以前那么好的头发,又默默在吴邪衣服上蹭了蹭手。 对着吴邪似笑非笑的眼睛,青年嘻嘻笑了一下,但说出来的话极为认真“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就是对上霍老太太那种九门长辈,他都没让吴邪受过委屈,更别说是现在这些杂碎。他们家的小狗除了自家人,谁也不能欺负。 “不是,不是你是谁啊?”趴在地上的黎簇一脸的茫然看着吴邪身边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人。“你和吴邪什么关系啊?” “你猜。”相思笑眯眯的逗小孩。 黎簇气哼哼的翻个白眼别过头,他现在确定了这人是吴邪朋友,都一个德行。 傍晚马老板叫人给相思送了一份物资,吴邪没说什么替相思收下了。相思已经找到想找的人,便过去和骆驼告别放它回去。 晚上休息,相思挤开吴邪旁边的小屁孩,爱人不在身边他哪里能睡的踏实,于是蹭着吴邪小声询问在他没出现这十几年间发生的事。 吴邪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没说话,他看着旁边人即使在蒙蒙夜色里也能看见闪着光亮的眼睛伸出一只手盖住青年眼睛。 “睡吧。” “那你把手给我,我握着睡,小官都是这样的。” “……”每回听到自己心里白月光兄弟的情史,吴邪都心情复杂,他实在不能把爱情这两个字和印象中张起灵连接起来。 “给我呀。”相思催促。 “...” 假装没听见其他两人的闷笑,吴邪把手伸出睡袋,随即便被人握在手里。很快便听见旁边人平稳的呼吸声,吴邪偏头看着青年方向,复杂的眼神被掩埋在黑暗里。 第二天早上,被唤起床的相思洗漱完之后脑子还是不清醒,他蹲坐在帐篷里的小板凳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啃吴邪给他的饼干。 外头传来吵闹声和惊叫声,坐在帐篷边的吴邪拧眉朝外瞧了一眼脸色立马变了,他一把抓住身边的青年对还不知情的王盟和马日拉大喊“快跑!” 几人冲出帐篷往石门方向跑,不过几个眨眼,原先小范围的地动越发剧烈,地底下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大嘴,成片成片的沙体往下塌,驻扎的营地和车辆也被裹挟着陷进沙子里。 “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这样?”苏难气喘吁吁的问吴邪。 “是流沙,应该是昨天地下宫殿翻转造成的”吴邪伸手指着周围“这一整片下面都应该已经空了,我们等于站在流沙层上。” “什么?”马老板的爱人露露惊叫出声,她不可置信的询问“那什么都没了?真的啥都没了吗?” 见吴邪表情无奈,杨红露对着马老板又气又急道“那我那些首饰包包,吃的喝的葡萄啥都没了,你说我搞成这样,干嘛呢我在这儿!” 她不止一次的提议回去,这个地方太过危险身边还都不是一群正常人,她担心自己担心马老板,可马老板铁了心的要去寻找古潼京。 事情发生得突然,他们都在逃命疯跑,除了人什么都没来得及带,所有的物资车辆全都在前方塌陷的流沙里。 摄制组一路上拍摄的素材也没带,把拍摄看做一切的小组成员接受不了这个事情,一个摄制组的女生不听劝,冲破劝阻圈直跑向营地。果然没两步就脚下一空,半个身体已经被流沙吞噬,她尖叫着挣扎,越是挣扎陷得越快,不过几十秒沙子已经埋到胸口。 “别动,越动手脚陷的越快。”吴邪大叫,转头对王盟问“有绳子吗?” 王盟点头,急忙从包里翻出绳子,吴邪把绳子扔向流沙坑里的那个女生,众人一起用力将人救了出来。 “这不能呆了,快走。”吴邪看着范围越来越大的塌陷道。 苏难看着他又看了眼抓着他衣服的青年,转头随着队伍往前走。 “吴邪”相思拽拽手里的衣服。 “怎么了?” “你累吗?” “...”吴邪看看他没说话。 果然下一秒“我累了。” “...” “背我吧。”相思眯眼笑,格外厚脸皮的站在原地张开手。 王盟和黎簇目瞪口呆,这吴邪哪找来的祖宗,比马老板的露露还会作啊。 一阵静默之后,头大的吴老板被迫负重前行。 “吴邪”相思晃晃腿。 “又怎么了!”他这语气倒是和相思熟悉的吴小狗一样了。 “你其实一点儿也没变。”相思脑袋卡在那变得宽阔有力的肩上轻声道“你和以前一样,不过不是小天真了。” 吴邪背着他没说话,半晌才道。“为什么这么说。” 相思笑着用下巴磕磕他的背不说话了,吴邪也不问,沉默的往前走。 第3章 沙海3 队伍往前走了很长一段,众人躲在石门后头的阴影里休整。后方一阵巨响,流沙坑彻底将他们的一切物资吞噬干净。 苏难抱着双臂对着连体婴道“关大老爷,暂借你一用。” 吴邪看看相思,青年乖乖点头松开手。 见他走到王盟和黎簇身边,吴邪这才看向苏难。“走吧” 苏难站在原地没动,深深看着吴邪片刻“你们认真的?” “你猜。”吴邪又笑了,朝一旁的马老板走过去。 相思站在阴凉地看着不远处和马老板苏难一起讨论线路的吴邪,胳膊被人碰了碰。 “那个…你和吴邪到底什么关系啊?”黎簇睁着澄澈的眼睛凑到青年跟前,他真的很好奇。 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消息灵通什么都听说过一点,包容度也高。黎簇想到班里女生讨论过的话题,再看看眼前漂亮的青年,难不成真是吴邪男朋友。 “小孩儿,你这双眼睛生的真好。”相思笑着看黎簇,答不对题。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明知他是男的还是有男朋友的,黎簇少年耳朵还是红了。他低头不自在的蹭脚下的沙子,完全没法计较青年话里有他最不喜欢的称谓。 “...”王盟默默插在两人中间。 作为一位优秀的员工,他可不能让老板被偷家。即使这‘家’好像是老板那不爱说话朋友的,但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那么绝对。王盟觉得他老板万一想排号呢,他得保证老板排在这小子前头才行。 路线确定了之后,队伍休整五分钟再次出发。 “不走?”吴邪背对着相思。 “后面远着呢,走吧。”相思拍拍他微弯的背,扯住他一块衣角。 这沙漠一望无际的压根看不到头,向导马日拉也说了,方圆十公里没有补给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停的走十公里都会没吃没喝没地方休息。虽说他们家小狗这些年长进不少,但相思哪能真舍得拿他当骆驼用。 马日拉说的一点没掺假,顶着太阳徒步走了大半日,依旧是茫茫一片不见半点其他颜色的黄沙。 王盟气喘吁吁的叫住吴邪,指着后头落下很远的少年“老板,要不要等等黎簇啊?” “不用,让他自己跟上来。”吴邪回头看了一眼,神色淡然“你不也是自己跟上来的吗?” 王盟看看吴邪腰间拴着的绳子,再瞟一眼绳子另一端拴着的人,半晌才点点头“...行。” “关大老爷”苏难喘着粗气追上来“怎么样了?大家都走不动了…” 吴邪仔细看看手里的方向图道“再坚持一下,前面方向扎营。” 说完又转头看看绳子那头人的苍白的脸色“还行吗?” “嗯”相思没精力多说话,抿嘴点点头。不行能怎么办,小官又不在。 又往前走了一段,吴邪在一处斜坡后面停下,示意就地扎营休息。苏难将物资统一后均分。但剩下的物资大都是压缩饼干,没有水干噎很难咽的下去,苏难将马日拉的老烧酒给每人都分了一瓶盖。没人嫌少,小小的瓶盖里那点液体,对在沙漠里顶着烈日走了半晌的他们来说很是珍贵。 相思试探性的碰了一口眉头蹙起来,旁边黎簇皱着脸把自己那份干了。 “酒量不错啊”吴邪瞥他一眼,送到嘴边的瓶盖拐了个弯递向黎簇“喝了吧。” “你不渴啊” 黎簇看着他干裂的嘴唇,犹豫着又问“你真的不喝?” “哎~你们抢来抢去的,我来。”王盟作势要去接,被吴邪一把拍开了。 “别嫌弃”相思把自己的那口递给王盟。 王盟小心的看了眼自家老板,感谢着接到手里。“谢谢老板n…嗯,红豆老板。” 黎簇端着那小小的瓶盖,看着吴邪眼神复杂。 “别这么看着我”吴邪漫不经心道“可千万别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啊。” “哈?”考试永远倒数第一的少年疑惑“什么魔?” “斯德哥尔摩”王盟言简意赅道“就是人质爱上了劫持犯。” “...你有病吧,我三观正着呢我跟你讲。”黎簇无语的白他们一眼,仰头干了。 相思挨着吴邪坐着,两人背对着队伍看着前方。 “我去那里一趟。”相思指着不远处报备。 吴邪没说话,点头应了。相思往无人的地方走了一段,给他送物资的小家伙有些怕人。 “下回给我找些不带刺儿的,这吃进去扎嘴啊这”相思趴在地上,挨个给蜥蜴拔刺,仔细查看两遍确认没有残留后他遣散手下。 原地换了个姿势,用衣服包着沙子将几片仙人掌搓干净。这回他又长记性了,先前和张起灵胖子困在湖底,他提醒自己以后去哪都带吃的,现在吃的是贴身带着了,又出这么个事儿。 吴邪看着青年背对他们趴在地上也不知在干什么,又过了一会还是趴在那。 “不会晕了吧”吴邪一惊,正要起身就见青年拍着衣服往回走,他屁股一沉又坐了回去。 相思拍着衣服回到吴邪身边,他看看蔫头耷脑每个人都压抑着情绪的人群,还有视线若有若无放在他们这边的苏难和她的手下,他眼珠子转转,推了歪坐的吴邪一把,然后跨在他腿上两人面对面贴着。 “...” “...咳咳咳,这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王盟自己飘忽着视线又挡住黎簇的眼睛,时刻记得关爱小孩儿的心理健康。 “你…”吴邪愣了。 “吃!”相思一手环着小狗肩膀,垂着眼皮从长睫下警惕的看着周围,一手用力往吴邪嘴里塞仙人掌块。 嘴里被塞了东西,是植物类的有些苦但汁水丰富,吴邪眼神复杂反应极快的嚼动吞了下去。 相思打算将剩下几块全塞过去,吴邪握住他的手小声道“留着。” 走这么久,一块仙人掌刚够湿嘴皮的。相思换了个东西塞,吴邪含着巧克力挑眉,示意他到底还有多少。 相思不言抿嘴笑,等他嘴里化完了站起身,借着摸毛的动作又给他塞了块仙人掌。 “这么多人呢…”纯情少年看着走到他旁边的相思,语气诚恳的规劝。 “情难自禁,懂吗?”相思笑眯眯的逗小孩,看他炸毛觉得格外有趣。 “你…你…”黎簇被他不要脸的行为震惊到了,气哼哼的撇过头。 第4章 沙海4 夜里众人围在篝火边抱团取暖,看不到头的路恶劣的环境疲惫到极致的身体每一样都让人绝望,摄影团里的小姑娘带着哭腔说想回家想妈妈。 前路茫茫众人的心本就提在半空,被她这么一弄更是心烦。苏难的手下老麦不耐烦骂道“就他妈知道哭,给我闭嘴!” “不是我”小姑娘给自己解释。 但呜呜咽咽的声音不断。 “不是你是谁!” “我真没哭。” “哦,你没哭是我哭的?” 旁边人意识到不对劲,转着脑袋四处打量“谁啊?谁!” “好像是风的声音”黎簇道。 “我曾经听过沙鸣”吴邪皱眉声音干哑“但是还是第一次听这种声音。” “谁应该都是第一次”相思指着不远处笑。“那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众人就见马日拉睡在坡上,声音嘶哑哀泣“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 “……” “……” “……” 离队伍有一段距离的沙丘上,两人碰着肩膀坐在一块。 相思戳戳旁边人“来吗?” 吴邪嘴唇干裂,上面大面积脱皮。没等吴邪说话,后面传来咳嗽声。 马老板拄着拐一瘸一拐的走到两人跟前,他问看着远处的吴邪“想什么呢?” “古潼京里的东西能帮到你吗?”吴邪淡淡道。 “唯一的希望,为什么不能?”马老板道“就好像咱们千辛万苦跑到这破地方,我要我的你要你的,但是彼岸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古潼京,各取所需。” “我很欣赏你的耐心” 马老板看着吴邪“你特别能装,你每天装的和大家一样特别平凡,但是我知道,你跟他们不同你的眼里没有普通人的欲望。” “是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吴邪依旧淡然。 马老板笑了,他直言这样才更可怕。他说完这些看向一旁一直当装饰品的青年,态度极为平和“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相处时间了。” “...没事。”相思表示不计较。 马老板看看他又看着吴邪表情古怪的笑了一声,语气不明“今晚月色撩人呐~” 吴邪没说话,目送着他走回去后。 相思问“他去古潼京干嘛?” “他原先出车祸,下半身不能动了,听说古潼京能让他恢复正常。”吴邪给他解惑。 “那他还挺励志的,啧,就是运气不好,放以前我就能满足他。”相思感慨。 “...你以前,什么样?”吴邪借着远处的火光偏头看他。 “那叫一个呼风唤雨,想要什么有什么。最开心的是小官、你、胖子都在我身边。”相思叹了口气,脑袋一歪靠在吴邪肩上“现在也不错了…” 至少他还活着,已经找到了吴邪,等时间到了就去接小官和胖子团聚,他们就又在一块了。 吴邪没说话,许久之后肩膀松了些,让双眼合在一起的青年能靠的更舒服。 经过一夜的休整,第二天众人的精神恢复了一些。但在再次走了大半天后,所有人的身体都到了临界值。 年轻人的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更别说是腿脚不便的马老板。他彻底走不动了,被人搀扶着拿刀威胁带路的马日拉,质疑他在耍大家。 “马老板,他是唯一能找到水源的人”吴邪开口,长时间没喝水的嗓子沙哑刺人“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就真出不去了。” 这些人里,唯一对沙漠熟悉的只有马日拉,他不能出事。但马老板的所有的耐心在无尽的黄沙里消磨殆尽,他刀尖对着马日拉面色格外阴鹜“现在就说吧...” 马日拉被刀指着怕的不行无法,只能用望梅止渴的方法,指着前头道“前面那座沙丘,翻过去就有海子。” 这个消息,让队伍短暂的振奋一下。相思他们坠在队伍后头,黎簇小声问“我怎么觉得马日拉在骗人啊。” “相信你的感觉”相思拍拍小孩的肩。 “望梅止渴的故事听过吗?”吴邪看着满目的黄沙,带着身后绑着的人往前“这是只老狐狸,学着点儿。” 黎簇抿嘴,继续走看不到头的路。 不知不觉竟然刮起风,马日拉指着前头对吴邪说闻到了海子的味道。相思看他这次不像是骗人的。 原本心里有了期待路就容易走些,队伍虽是拖拉但依旧往前走了很远。但翻过沙丘依旧没有看到水源后,崩坏的情绪达到顶峰。队伍里的人根本不相信马日拉说前方真有海子的话。 “大家就相信马日拉吧”吴邪知道马日拉这次说的是真的。 老麦抽刀对着吴邪指过来,他心里一路上对这人模人样的小子憋了不少不满。 这还得了,这还得了!居然有人敢用刀指他们家吴小狗! 胳膊被人牢牢攥住,跳脚的动作被迫中断,相思回头瞧,就见吴邪眼神安抚的对他微微摇头。 下一秒满天的黄沙被狂风卷起遮天蔽日,马日拉大吼道“沙尘暴,快跑!” “别乱!”吴邪抓紧青年腰间的绳子,高声对其他人道“来不及跑了,找个背风坡躲一下。” 相思被风吹的东倒西歪完全站不稳,一路被人拖着脚底都没沾过地。索性背风坡离他们并不远,所有人连滚带爬的躲在坡后头,吴邪压着青年趴在黄沙上,把两人的脑袋紧紧圈住。 狂风过去,吴邪把面朝下的青年挖出来,给他掸掸黄沙“没事吧?” 相思咳了两声摆摆手,又去和吴邪一起挖旁边被埋在沙子底下的黎簇和王盟。一圈巡视过后,王盟喘着粗气告诉吴邪,马日拉不见了。 马日拉不见了,他是向导,没有人能比他更熟悉这片沙漠,也就意味着,整个团队再没人指路,他们有可能要彻底埋在这茫茫沙漠里。 “都听见了,马日拉不见了,王八蛋!”马老板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他对手下伸手“把刀给我。” 马茂年握着刀弯腰问吴邪“还记得吗小子,当初我拿刀逼着他找水源你是怎么说的。” 他已经完全打算撕破脸,阴厉的目光巡了一圈,刀刃压在吴邪身边的青年脖颈上。 “...”相思瞄了眼老头又瞄一眼皱眉的吴邪,乖乖当起人质。 “老头,你有病吧你…”一旁黎簇叫出声,这老头怎么跟个疯狗似的乱咬人啊。 “每逢出事都有你,每逢出事都有你!”马老板情绪已经崩溃了,他恨道“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被人顶着脖子的相思闻言,忍不住想笑。这老头非要和吴邪一路,那可不是每每都出事儿么,他们家小狗身上可是自带属性的。 他是真不会看人脸色,这一笑在现在的情境下反倒有点讽刺意味,刺激的完全丧失理智的马老板彻底发狠,搭在脖颈上的刀刃不管不顾的对着他的脖子砍过来。 吴邪下意识就要去攥刀刃,马老板的手被人拦住了。 “马茂年。”灰头土脸但气质不减的苏难看着马老板,她语气冷冽“你先杀了他们再杀了我们,最好把所有人都杀了。杀啊,动手。” 她语气强硬半点不服软,相思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嫌马老板刀太慢。 马老板的理智终于回来了一些,他看看脸色难看的苏难缓缓把刀放下,跛着腿转身被手下搀走了。 “现在怎么办?”苏难看向正在仔细检查青年脖子的吴邪。 确认无事后,吴邪把青年衣领重新包裹好。他看着远处“马日拉是最熟悉这片沙漠的人,没有他我也没有把握能走出去,我们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希望他之前说的是真的,那个方向有海子。” “你相信他吗?”苏难问。 “我信”吴邪拉着青年站起来,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往前,不停的往前。 “别担心”相思碰碰吴邪的胳膊。 吴邪没说话,背对众人将口袋里最后一小块根茎塞进青年有些干的嘴里,然后打算带着队伍继续往前。 “吴邪”相思站在原地没动。 “嗯” “我不想走了,前面有人过来了,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吧。”青年托着掌心前来报信的小蜘蛛。 走了这么久他实在累了,要是张起灵在身边早就要委委屈屈的哭上一场。 吴邪微怔,看着他确认道“有人?” “骆驼队。”相思点头。 后头‘咚咚’几声,队伍里的人大大小小躺了一地,吴邪回头瞳孔微缩,伸手抓着青年的胳膊打算逃命。 “没事,没事,是咱家里的。反正大伙都撑不住了还不如歇会儿,省的火气大。”相思靠着吴邪坐下。 吴邪眼皮抽个不停,眼睁睁的看着歪在自己身上这人,玩玩具一样把有毒蜘蛛捏在手里,那些蜘蛛真像是他养的一般,哪怕青年的动作很是粗鲁也乖巧的一动不动任由他戳弄。 第5章 沙海5 两人顶着吴邪的外衣坐在原地,相思看看吴邪的脸眯眼笑了。 “现在这回又有些像塔木陀的时候,咱们也是遇上沙尘暴。”青年靠着吴邪感慨“也不怪人马老板说你,跟着你就准有事儿。” 吴邪笑笑,目光放向远处。“我好像听见驼铃声了。” “嗯,快来了,很快就能休息了。”相思看出来他也已经强撑到了极限。 驼铃声越发近了,直至他们跟前。相思对着吴邪笑笑,示意自己说的准,接着便头一歪陷入昏睡。 等青年再次睁眼,看见的终于是房顶而不是茫茫黄沙。 “红豆,你醒了。”黎簇进门就看见青年坐在床上“吴邪让我叫你下去吃饭。” “我们现在在哪?”相思迷茫的抓抓脸问。 “当地人家里。” “哦,好”相思低头穿鞋。 他全身上下哪都不舒服,从床上下来两腿就发软有些站不住。黎簇是个贴心棉袄,一言不发的走到相思跟前搀扶他坐到桌边。 “桌上有水。”黎簇看青年嘴唇有些干裂提醒道。 他说完又想起什么嘴角不由自主上扬,怎么看怎么觉着有些坏。 相思打开桌上的茶杯,往嘴边送的动作停在原地,眼皮一抬看着黎簇“这里头的是什么?” “...就,当地特产。”黎簇挠挠鼻子,眼神飘忽。 “真的?”相思盯着他。 “真的,我刚也喝了”黎簇说这话一点也不心虚,他不仅喝了水还嚼了几个… “那你再喝一个给我看看。”相思把茶缸往他嘴边递。 “我喝过了,现在一点儿也不渴…” “你渴。” “......” 黎簇挣扎不得,只好抵住嘴边的搪瓷杯说实话,那杯子里的确是当地特产—羊粪蛋子。 “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实。”相思毫不留情的给了小屁孩的脑门一个一指弹。 黎簇不服气反驳自己是为他好,缺水时间长了可不能一下子喝太着急,外头又有人掀开门帘进来了。 “醒了,下去准备吃饭了。”吴邪冲两人招手。 “扶我一把,这年纪大了身体没年轻人那么抗造。”相思坐在椅子上对吴邪张开手。 吴邪走过来把青年拉起来,相思毫不客气的把大半个重量压在他身上。黎簇撇嘴跑在两人前头,打算吃饭前再去方便一趟。 楼下桌上人都聚在一块等着吃饭,苏难一直看着楼梯上搀扶着密不可分的两人,直到两人坐在她边上才收回视线。 吴邪给相思递了水,见他喝了才把馕饼端在青年面前。 “关大老爷看不出来啊,挺会怜香惜玉的嘛。”苏难看着吴邪,神色莫名。 吴邪也不在意她的话,又给相思倒了一碗在边上放着。 “咋了?叶子?”苏难的手下老麦突然发声。 相思看过去,就见他旁边那个中年男人佝偻着腰,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又扭曲。 “疼”叶子咬牙挤出一个字。 “老板,他怎么喝了水会疼?”王盟嚼着馕饼小声问,实在是那人看起来太痛苦了,肯定不是普通的肚子疼。 “可能是长期缺水造成的吧”吴邪淡淡道“我喝完水也有一点疼,你不疼吗?” “我不疼啊。” 王盟的话让吴邪动作一顿,他把视线看向青年,相思也摇头“我也不疼。” 相思看着吴邪眉头蹙起,脸色有些难看“疼得厉害吗?哪里疼?” 吴邪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王盟陪你在这,我去喊小孩吃饭。” 相思点头,他肚子很饿但手里这饼太干巴了,半天才能咽下去一小块,一点也不填肚子,可算能吃正餐了。 没一会吴邪和黎簇前后走过来,苏日格很热情的准备了很多肉食。但吴邪基本没动筷子,也只给旁边的青年挑了两样放在碗里,相思乖乖就着馕饼吃着碗里那点东西,其他的一口都没有多碰。 “各位老板吃的怎么样?”苏日格笑着问他们,格外周到的挨个给他们添茶水。 众人都说挺好,赤条条走了那么久差点埋在沙漠里,现在有的吃有的喝哪都觉得好。 等吃的差不多,吴邪突然端起碗高声道“来,敬马日拉。” 相思看他一眼,又微不可察的瞥向另一头的苏日格,最后端起碗和吴邪碰了一下。 晚上回了房间,吴邪看着黎簇和相思再次交代“记住我说的话,别乱跑这家店有问题。” 他脸色很郑重,相思乖乖点头。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苏日格来给他们送热水。 “苏日格”相思叫住女人,他抿唇笑,眼角的那颗痣都荡出春意“还有没有多的热水,我想洗个澡,还有能再给我找身衣服吗?我喜欢颜色鲜艳的,穿着好看。” “...好的。”苏日格笑着点头。 等她走后,相思转头便瞧见身后满脸复杂直盯着他的三人。 “干什么?” “你笑的…笑的…”请允许小学渣肚子里没墨水,想半天也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你不会看上苏日格了吧?”小屁孩极为夸张的捂嘴“你这口…”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可是清清白白心里头就我家小官一个。” 相思上去就是一个脑瓜崩。“我刚才在她身上放了一只蛊。” “蛊?”黎簇听过这东西“你是苗疆人?” “才不是,我是小官的心上人。”相思说完这句也不管被他油到的其他三人,嘻嘻哈哈的笑起来,只是想到张起灵他心里就抑制不住的开心。 没一会苏日格又敲门,她拎了两瓶热水过来,还给相思挑了一件漂亮的袍子,摸上去的质感都和先前的不一样。 “这什么时候美人计都不过时啊。”王盟感慨。 四个人里头只有青年一个讲究的洗个全身澡,要不是屋里只有三张床,相思真想孤立他们仨。 第6章 沙海6 第二天一大早,格外凄厉的尖叫声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相思没睡醒,迷迷瞪瞪的坐起来。那声音只响了一会儿就停了。 幻听了?青年埋头抵着吴邪的后背打算再眯一会儿。 “起来,出事儿了。”吴邪机警的听见楼下嘈杂的声音,他起身下床一边套衣服,一边把新衣服扔给床上的人。 果真出事了,苏难的手下昨天那个吃饭时说肚子疼的人死了,死状有些凄惨,吴邪看了一眼就回头让王盟带着青年先回去。 吴邪和黎簇跟苏难一起仔细查看了尸体,得出是自杀,因为承受不住痛苦导致的自我了断。黎簇看着尸体的惨状脸色发白,他想到了原先在他后背上刻地图的黄严,两人的死状一模一样。 队伍里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讨论叶枭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吴邪推测是有人下毒,并含有深意直言在座的都有动机,包括苏日格母子。一遇到这种有智商人才能搞懂的事情,相思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他恹恹的抓着吴邪衣服袖子抠上头的图案打发时间。 犯罪嫌疑人们相对而坐,而相思眼瞧着吴邪偷偷的往黎簇衣服上倒了些水,并且张口就污蔑小孩儿吓尿了要出去处理。他默默地撇开视线,吴邪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黎簇去了很久,久到马老板都忍不住问“这小屁孩撒个尿也太长时间了。” “我去看看吧”吴邪站起身。 “不会你们两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去商量吧。”苏难似笑非笑的看着吴邪。 吴邪没说话又坐了回去,此时出去已久的黎簇回来了,他肩上扛着个不明物气势汹汹的走进来。 “是马日拉。”黎簇把人卸在众人面前。 “死啦”检查一番后的王盟小声道。 “怎么会是他呢?”苏难不解。 黎簇将在地窖中找出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是之前旅行团的东西甚至还有一把违禁武器。 苏日格是怎么都不肯承认的,她说她家地窖谁都可以出入,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把东西放在那栽赃她。 没有人相信她的话,苏难直接动手在她身上找到另一把武器。苏日格的儿子嘎鲁闻声跑出来又被他额吉哄了回去,可相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没等他想明白,就被尖叫声打断了思绪,苏日格撞柱自尽了。 场面实在太血腥,相思瞄一眼那半个稀碎的脑瓜子好险没吐出来,这老板娘对自己是真狠,这是用了多大的劲儿啊。就是有点心疼,白浪费他一只蛊虫。 吴邪瞧了一眼青年泛红的眼眶,默默把人往身后挡了挡。 这下好了,凶手自己把自己制裁了,连审问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我难受的很。” 相思偏头看向旁边,摄制组里那个姓曾的中年人面色惨白,他身体晃了两下直直栽倒在地上。 “曾爷?曾爷?”摄制组同行的小姑娘赶紧喊他,可不管怎么喊都没用。 “得,又倒了一个。”马茂年捂着鼻子不耐烦道,他是想带着摄制组的人去当肉盾,但前提是他们能到古潼京才行。“累赘啊。” 听他这么说,摄制组的王导不干了,他们除了一开始是自愿跟随的后面全是被逼着继续走。现如今他的同伴一个两个都出了事情,这黑心肝的始作俑者居然两手一摊,说与他无关。 吴邪按住激动地王导,转身对淡定吃东西的苏难道“天色也不早了,让大家伙都歇着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呢。” 回房之后,憋了一肚子话的黎簇迫不及待的问吴邪,明明知道现在有情况的人不是因为下毒为什么还要那样说。 “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吴邪坐在桌前淡淡道。 “我才不明白呢!”黎簇皱眉,心思难平“你明明知道这家店有问题你还不和大家说,这样大家会有危险的!” “我们来的目的是进入古潼京,至于谁和我们进去对我来说都一样”吴邪看着黎簇脸上难得正经,说出的话也格外冷酷“我们不是来玩游戏的小朋友。” 相思听着对话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桌前的吴邪,眼眶慢慢就红了。他抽噎两声在其他人迷茫的表情里走到吴邪旁边,抱着他开始哭,豆大的水珠不住往吴邪脖子里滴。 “怎么了?”吴邪拍青年的后背,用眼神向王盟询问。 一脸懵的王盟摊开手把视线投向黎簇,小孩更茫然,他正想着吴邪说人生做不做缩头乌龟的话呢,没注意到他豆哥怎么突然就情绪泛滥了,别说,这颜值高的人哭起来还真挺好看。 相思抽泣着说不出话,紧紧环抱着吴邪的肩背。 他怎么也停不住,外头摄制组来讨药的小姑娘都看愣了,原先要和王盟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这吴摄影看上去也不是那么靠谱了。 吴邪半个肩膀都湿了,等人哭完了他看着青年红肿的眼底轻声问“怎么了?” “...难受”相思心里难受。 他想不到他家小狗这些年经历了多少难处,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欺负。 “哪难受?”吴邪眉头皱起“肚子疼?” 想到死去的叶枭和摄制组倒下的人,脸色微变伸手去掀青年的衣服。王盟和黎簇也想到了,三人齐齐凑过去把人上半身衣裳扒个精光。 哭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相思茫然抬头“吴邪?” “别说话”吴邪脸色很严肃,他用手从脖颈一寸寸往下按。“这疼吗?这呢?” “不疼。”相思好像知道哪里误会了,他按住吴邪的手。“不是这个难受,心里难受呢。” 怔愣过后的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齐齐无语的赏了他一个白眼。 “说一整句话是能把你憋死吗?”毒舌吴邪上线。 相思知道他们关心自己也不计较,笑嘻嘻的把衣服穿好。 第7章 沙海7 第二天早上,相思和王盟一块下楼,他从睁眼就没在房间里瞧见吴邪和黎簇。 “今天起这么早?”相思瞧见黎簇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醒的早。”小屁孩不知怎么有些没精神。 “一大早上哪弄得一身土。”相思嘴上嫌弃,但还是给小孩拍干净。 黎簇耷拉着眼睛小声把早上和嘎鲁一起拜苏日格的事情说了,他也有些想他爸了,虽说在家总被他爸揍,但他心里还是会惦记。 相思见这小孩的模样,就好像看到了之前的吴邪,忍不住怜爱的给他顺顺毛。 “吴邪去哪了?”黎簇问。 相思也不知道,旁边的王盟道“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吴邪掀开帘子进来了,他看了一圈走到青年身边坐下。 “人呢?怎么今天这么清净?” “说来也奇怪了今天他们都没下来,全在房间里。”王盟也觉得不对劲。 他们正说着,出去游泳的苏难跌跌撞撞的走进来,她看着很不好,佝偻着身体不断叫手下的名字,相思清楚地看见有黑血不断从她鼻腔里冒出来。 “她,她流鼻血了…”相思指着苏难。 苏难一头歪在地上,嘴里呕出一口血随即控制不住的开始抽搐。 等苏难的手下将她抱回房间,相思拽着吴邪袖口指着地上那滩血“和摄制组那个姓曾的一样。” 两人都在他面前发作,吐出的血他看得清楚,都是黑的极不正常。 所有人吃喝都在一起,没有人离开过。之前叶枭死的时候他们怀疑是苏日格下的毒,但现在苏日格死了但苏难还是发病了,这也就意味着和苏日格关系不大,这两天队伍里有不少人出现叶枭死之前的症状,咳嗽、感冒、抓挠自己甚至自残,吴邪怀疑极有可能是某种细菌引起的传染病,所以带着王盟和黎簇人手一只铁锹,打算去把叶枭挖出来验验。 “你…”吴邪看着青年有些犹豫。 “跟你一起。”相思赶忙表明决定。 但他清闲的很,抱着胳膊坐在旁边看他仨热火朝天的挖。一边坐着的嘎鲁好几次想凑过来和他玩,相思瞥一眼他反射阳光的脸坚定拒绝了,他平等的孤立每一个不讲卫生的人。 “呕~”随着尸体的暴露面积越来越大,相思忍不住干呕一声。 初步查看后,黎簇和王盟把尸体抬往地下室,吴邪对一旁捂鼻子的人招手。“走,去地下室。” “你先走,我跟着呢。”相思摆手示意他先走。 吴邪看他一眼没动,随后假装看不见青年满脸的抗拒作势要把手往他肩膀上搭。 “吴邪,你敢!”相思瞪眼睛。 他那手刚刚碰过叶枭的衣服,吴小狗真是打算造反了。 “不敢,不敢。”吴邪笑着收回手没再逗他,两人一前一后往地下室走。 “现在呢?”黎簇问吴邪。 人已经抬回来放好了,接下去他们干什么? “把肚子剖开,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吴邪十分淡定让黎簇去找把锋利的刀。 小孩出去一趟,回来手里拎了把菜刀。 “厨房那把?”相思问。 “没别的了,我看了一圈就这把最锋利”黎簇把刀递给吴邪“将就用吧。” 吴邪活动活动筋骨接过菜刀又叫住想避开现场的黎簇。“站住。” “哎呀~我晕血。”黎簇无奈。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未成年高中生,吴邪这个神经病为什么一定要对他这么残忍。 “那也得看,学着点。”‘暴君’吴邪说一不二残忍道“之后你会用得上。” 相思同情的拍拍小孩的肩膀“你学着点儿,呕~我去外头等你们,呕~” 蹲在外头好半晌,相思才勉强把不断翻涌的胃液压下去。 “快走~快走,小心点…” ‘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是摄影组的人。 “你们干嘛呢?”为了融入氛围,相思也学着他们压低声音小小声道。 “啊!” 摄影组的人被吓了一跳,抑制不住的惊呼出声,细看后发现只有青年一个人。 “你,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那个叫蛋姐的看着相思的眼睛忍不住道“这个地方太古怪了,我们要回去。” 他们是趁着没人注意准备偷偷回去,摄制组里那个男导演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他一把推开相思就去牵骆驼。 “...”无辜受累摔了个大屁蹲的相思。 “别管他了蛋姐,他和那个吴摄影一起的,咱们快走…”另一个女生拉住准备扶相思的蛋姐,半推半就的把人拽走了。 没等他们把骆驼拉出圈,一把刀定在摄制组人面前。 “这是要去哪儿啊。”老麦提着刀看着他们。 双方很快交上手,现场顿时乱成一团。相思坐在地上看他们你来我往看的那叫一个眼花缭乱,在一个姑娘一招撩阴腿踢倒苏难手下小弟的时候,他没忍住并并腿换了个坐姿。 “砰!”手里拿着武器的老麦不耐烦的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惊叫声后,混乱顿时平息,摄制组的人一动不动的蹲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喘。 地下室里吴邪手下一顿随即速度越发快,直接用手从叶枭肚子里掏出一条细长的未知生物,那东西像是肉虫,足有两三米长尾端分岔,被吴邪仍在地上时居然还在蠕动。 这头相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震的一哆嗦,眼前一片暗影,老麦端着手问他“你和他们一伙儿的?” “...你看像么?”相思反问。 “不像,那也一起回去吧。”老麦可不管他到底跟谁一起的,一起押回去正好。 “...”相思坐在原地没动,他看一眼朝他瞪眼的老麦无辜道“拉我一把,他刚推我那一下摔着尾巴根了。” “......” 吴邪端着盆带着黎簇和王盟进来,掀开门帘看见桌边坐着的那人时,肩膀往下松懈了一个度。 “查清楚了,这他妈就是他们干的被我抓了个正着,还有东屋那几个刚要跑也被我抓回来了。”老麦对咳嗽不止的马茂年道。 “你别胡说,关我们什么事啊。”黎簇赶忙反驳他,指着桌上陶罐里不断蠕动的东西道“真正的凶手是这条虫子,所有人发病的原因都是被这虫子钻到身体里。” 他说的话马茂年一个字都不信,他现在像一条被逼到死胡同里的疯狗,吴邪将犯病的人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犯病的都是之前第三次下地宫的人,这虫子就是他们在地宫里遇见的植物的孢子,随着呼吸被他们吸入体内遇水就会长大,怨不得吴邪说喝水之后身上隐约有些疼。 马老板对他的说辞还是有疑议,他咬牙问吴邪“你们两个也下了西宫,你们两个怎么就没有被传染!” 吴邪拉开黎簇和自己的袖子,只见两人的胳膊上都是红通通的一片像是被烈焰焚烧过一样。 “老板怎么你也有!”王盟担心道。 “老天是公平的。”吴邪淡淡回答。 老麦却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一脸的凶狠,他指着虚假悲伤的黎簇骂道“兔崽子敢骗我是吧,老子跟刀打了一辈子交道,是不是刀伤我看不出来,你那明显就是刀伤!” “老麦!”得知自己感染已经完全丧失理智的马茂年狠狠将杯子砸在地上“他们都是骗子,宰了他们!” “去你大爷的…”满脸横肉的老麦拉开枪栓,枪口直对吴邪。 “我知道怎么救你们!”相思挡在吴邪前头,他看着老麦冷静道“你想苏难死吗?” 老麦动作停住了,没等他给出反应,马茂年和吴邪都发病了。他们抽搐着痛苦的抓挠自己的身体,黎簇和王盟两个人居然都按不住吴邪。 第8章 沙海8 “你说怎么办,你刚才说你有办法…” 马老板的女朋友露露抓着青年胳膊眼泪汪汪的连声哀求,老麦也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相思。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虫子寄生的位置,把身体里的虫拔出来。”相思撩开被捆绑住的吴邪的衣摆,指着他腹部明显和其他位置不同的那一块。 解决办法找到了,问题是谁去动这个手。 马茂年嚎叫道“露露,你不是护士吗?你快来,你来给我弄出来!” “我,我做过护士,但我只打过针我没开过刀~”杨红露带了哭腔。 “现在只有你最专业,你他妈不上谁上。”老麦朝她吼“快点!” 忍受不住的马茂年要露露先给他弄,他太痛苦了恨不得立马死了才好。 “老马这么做会死人的。”露露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她脸都哭花了“我真的害怕,我不会。” 老麦一听心里打了个突,马茂年可不能死,他死了谁给他们钱啊。他转头瞧见桌子上躺着摄影组那个半死不活的曾姓中年男人,掐着露露的胳膊带到跟前道“害怕是吧,你拿他练手!” “快点儿!”老麦指着露露威逼道“你给我快点!” “我弄我弄,你别催我...”杨红露害怕的一直哭,全身上下抖个不停。 相思在一旁看着她几乎崩溃的模样,回头看看吴邪咬牙对老麦道“要不我来!” 正弯腰凑近曾爷的杨红露动作一顿,她抬头看着青年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反倒是老麦看了看相思,视线在青年细弱的手腕上停了几秒,无视了他转过头继续对杨红露吼。“你快点!” “...”相思上前一步“我说真的,她怕成这样刀都拿不稳,这个死了下一个拿谁练手,你想害死其他人吗?” 老麦顿了几秒枪头对着相思“你既然这么想动这个手,那就换你来。” 相思从女人颤抖的手里接过刀具,仔细在旁边的火上烤了烤。“把他脑袋往那边偏。” 从主刀变成副手的露露已经擦干了眼泪,她听话的点头赶忙把曾爷的脑袋偏向另一侧。 “在这儿,在这儿,我看到了”露露指着男人脖子上那蠕动的地方。 相思回头又看了吴邪一眼,他握紧刀具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刀尖对着男人的脖子毫不犹豫割了下去。 “.....”露露害怕的捂嘴往后退,压根顾不上自己助手的位置。 相思顾不上其他,他捏住那一块皮肤在虫子下方割开创口后,眼疾手快的稳稳夹住虫子。 “吴邪”相思额上渗出汗“夹住了,但是虫子吸力太强拽不出来!” “握着筷子往外卷,怎么卷面条就怎么卷它。”吴邪被绑着还是止不住抽搐,他额角青筋都绷出来了。 相思丢了刀子,两手用力的夹着虫子尾端开始卷,直到手下一空,他踉跄两下差点摔倒。 “出来了,出来了,快看看人怎么样。” 几人团团将曾爷围住,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这个试验品身上。虫子拔出来后,曾爷突然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然后腿一蹬没了动静。 “完了!不会死了吧!”相思怀疑的看着自己的手。 摄制组的几个女生围着曾爷叫唤,老麦试探的摸摸了曾爷的鼻息松了口气。 “还活着。” 还活着就行,也就意味着方法有用。 “你,过来。”老麦指着相思让他赶紧给马茂年搞。 等一个个人清理完,轮到吴邪时相思已经成了熟手,他动作熟练地捏住吴邪腹部的皮肤,极快速度的在他肚子上切了一个小口熟练地往外卷虫。 吴邪是最后一个,等确认完安全之后,相思再压不住,跑到外面吐了个干净。他把胃都吐空了,手软脚软的被人背在身上。 “小鬼?” “豆哥,你今天真让我刮目相看。” “呦呵~咱们小学渣进步不小,还会说成语了。”相思笑笑,把脸贴在他单薄的肩上。 黎簇哽住了,等他忍不住想挤兑回去,就听见平稳的呼吸声,他微微偏头就见青年耷拉着长睫毛已经睡着了。 “...” 还说自己不和对象在一块就入睡困难,骗谁呢这是。 睡得昏天黑地但肚子空空的相思,迷迷糊糊被叫起来吃饭。 “谁做的?” 由于表现优秀享有特批待遇的青年坐在床上,伸头去瞧吴邪手里的碗。 “摄制组那几个女的。”吴邪把碗筷递给他。 相思端着碗扒了一口,吴邪看他一口嚼个没完半天不吃第二口,挑眉笑“不好吃啊?” 相思看他一眼咽了下去,接着一直看着碗就是不往嘴里扒第二口。 “多吃点,明天想吃热的都不一定能吃得上。”吴邪淡淡道。 “是啊,红豆老板多吃点,这饭虽然说不上多好吃也比啃饼干强”王盟给递杯水给相思。 “还没咱在塔木陀吃的白面条好吃。”至少还能看着小官下饭。 相思哀怨的又往嘴里刨了一小口,眼泪汪汪的抬头看吴邪“要不我还是啃饼干吧。” 这饭他真吃不下去,那仨姑娘估计不太会用这厨房,米饭半生不熟的肉他吃着一股子没处理好的味儿,相思本就是吃饭困难户,吃这两口已经是极限里的极限了。 吴邪看着他没说话,片刻后起身出去了。 他一走,相思立马把碗塞回给王盟,完全不去听王盟苦口婆心的劝饭宣言,头往被子下面一缩假装自己睡着了。 他本来只是假睡没想到躺着躺着真的困了,眼皮快要真的黏在一起时,被人喊了起来,吴邪拎着两串烤串递到他面前。 “你做的?”相思爬起来坐在床边,两手握着比他胳膊还长的木头签。 吴邪递给他后也不说话,拿着另一根串坐在旁边安静的看他吃。 相思心里不是滋味儿,他吃着味道不错的烤串眼圈又开始泛红。 “你原先连碗都不会洗的。”相思抹了下眼睛。 十年,吴邪、张起灵、胖子他们的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对相思来说不过只是一瞬间,一瞬间的时间,他精心护着爱着的人都变了模样。吴邪的每一个变化,都像一把尖刀戳弄着青年的心脏,让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他不在的时间里他的至亲至爱所受过的苦痛。 “快吃,吃完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要继续出发了。”吴邪看着青年半晌,说出的话却毫无温情。 “...哼”相思龇牙咧嘴的用力嚼给他看,突然嘴角一扬。 吴邪见他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就知道这人又憋着坏,果不其然青年紧张兮兮的问他身上挖下来的那条‘肉虫’现在怎么样了。 “都烧了。” 他们几个身上挖出来的凑到一块渗人的很,王盟找了瓶烈酒一把火全烧了。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呢,你怎么能这么对它~”相思肉也不吃了,脸板起来甚是严肃的模样。 “...我该怎么对它?”吴邪淡定反问。 “虽说是二胎但好歹也是你的骨肉。”相思假模假样的叹口气,伸手去摸吴邪的肚子“不过这下两个孩子也算是团聚了,小蘑菇蛋应该挺开心能见到兄弟的。” “...”吴邪白了他一眼,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签子。 “我还吃呢。”相思不肯撒手。 “你不想,我看你就是撑着了…”吴邪冷笑,他就是不信还治不了了。 “我错了。”相思毫无立场,一口干脆。 “...这点出息” 第9章 沙海9 因为身体的原因,已经比预计出发的时间晚了不少。身体隐患解决后,马老板是多一刻也等不下去,第二天一早便整集队伍出发寻找古潼京。 这次和他们一起上路的还有老板娘的傻儿子嘎鲁,苏难说他父母都没了,他自己在这估计也活不了几天。况且这个嘎鲁可不是一般的傻子,这个傻子能把他们这些人从沙漠里带出来,吴邪万一出了什么事这傻小子也能当地图用。 “枪不见了”吴邪沉着脸扫了眼周围,低声对来找他集合的相思和黎簇轻声道。“最坏的打算被别人拿走了。” 相思和小孩对视一眼,能瞧见黎簇脸上的严肃和不安。 这武器杀伤力极强,不知道去处,就相当于他们周围埋了颗随时会爆炸的地雷,把身家性命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滋味儿可不好受。 “没事,豆哥保护你。”相思拍拍小孩肩膀。 他们现在目的地是一样的,在路上需要往一处使劲儿,撕破脸的几率不大。就算真到那时候也总不能顿都不打直接开干,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撂翻所有人。 “哥,没事少看点电视剧。”小孩嘴损的厉害,但瞧见青年瞪他立马很识时务的接着道“对眼睛不好…” “小屁孩…”相思掐一把少年人手感极好的脸蛋。 他呼风唤雨的时候这小孩估计还在玩泥巴呢,总有一天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长长见识,不行等接回小官以后让这小屁孩亲身感受一下。 队伍正式出发,一条长长的人形队伍里头骆驼上唯二坐了两个人。 一个是腿脚不便的马老板,还有一个就是包成木乃伊的相思。 摄制组的三个女生和杨红露都在下头走,为什么相思这个不出钱又不出力的能和大老板一个待遇。 说出来不怕丢人,自从上回走了那么久,他现在看着茫茫无尽的沙子就头晕,要往前走不是骑骆驼就是骑人,为了不让吴邪这个领路人耽搁时间,相思和金主享受起了同等待遇,苏难找了头身上行李没那么多的骆驼给他骑。 “关大老爷。”苏难上前几步追上前头的吴邪“这么长时间了,咱俩算不上是生死之交也称得上是患难与共了,有些事情瞒着我,没有必要吧。” “你都知道我本名了,就不要叫我关大老爷了。”吴邪看她一眼,淡淡道。 “那小子身上那么多名堂怎么回事啊?”苏难说的是黎簇,她自然知道了黎簇没被孢子寄生的事情。 “想套我话啊。”吴邪笑,他可不是以前的小天真了,狡猾老道的像个成精的狐狸。 苏难笑着拍拍腰间别着的枪,直言自己想套话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她对吴邪的来历非常好奇,于是便问了一直想问有关吴邪身份的问题。 “我能有什么来头。”吴邪面色不变,语气极为平常“之前学了几年建筑,后来跟着我三叔学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三叔?你还有亲人啊?”一旁的黎簇好奇接话。 “谁没有亲人啊”吴邪被这傻小子逗笑了。“你当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就没有亲人。”苏难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黄沙。 “那你赢了。”吴邪看看她,片刻后又语气轻松道“不过看你活的不挺潇洒的嘛。” 便是没有亲人,你生长的依旧不错。苏难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眼睛暖了些嘴唇微动。 “吴邪~” 没等他们再继续说下去,后头那个被老麦嫌弃多次的作精又开启召唤术。苏难眼里满是戏谑,吴邪也不管她怎么看,应了召唤往后头去了。 “怎么了?”吴邪走到骆驼跟前。 “我想喝水。” “前面路还长着呢…”吴邪没应,刚才黎簇想喝水都被他阻止了。 “可我真的想~”也不管前头那头骆驼上的马老板,青年黏黏糊糊的拉长声线“吴邪~” 直男马老板实在受不了这个,拽着骆驼走快了几步。 吴邪看着那仅露出的眼睛,默默打开包“一口。” 相思点头,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傻笑的嘎鲁,接过水抿了一小口后还了回去,然后趴下身感谢似的给吴邪一个贴贴。 “嘎鲁,他不对劲儿。”相思贴着吴邪耳朵极小声道。 原先相思就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总是想不起来,刚才嘎鲁被老麦推倒恰巧摔在他小弟附近,小蜥蜴闻出傻子身上浓郁的血腥气,特来向他大哥汇报。 吴邪面色淡定点头,微不可察的瞟了眼吹泡泡的嘎鲁。“好好坐着,回头摔下来别跟我哭。” “摔下来就摔下来,反正到时候我家小爷会背我的,对吧~” “呵~”吴邪假笑“你要不现在试试。” “还是算了,我可是心疼你呢,舍不得你劳累。”相思嘻嘻笑,脸皮厚的很。 “心疼我换我上去坐,你下来走会。”吴邪冷漠提议,他已经琢磨出一套反被甜嘴pua的法子。 “好大的风啊,耳朵都被沙子糊住了~”相思摸摸耳朵,对上那似笑非笑的眼睛他飘忽着视线眺望前方“苏难好像在叫你去领路呢,吴邪。” “耳朵又好使了啊,这么远都听得见。” “又坏了,啧,我这耳朵遇上不想听的就容易犯病…” “......” 论无理取闹,十个吴邪也不是相思的对手。 目送着吴邪回到最前方,相思坐了一会又感到无聊。他叫了声不远处自己和自己玩的非常开心的嘎鲁。 “嘎鲁。”青年伸出白净的手,掌心朝上“你那泡泡给我玩会儿。” 嘎鲁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手里的泡泡,大方的递过去。“一起玩儿,嘿嘿嘿~” “嗯嗯,一起玩儿。”相思敷衍的点点头,专心吹泡泡。 大大小小的泡泡晶莹剔透,在阳光底下反射着彩色的光特别好看。找到乐子,相思忍不住骑在骆驼上不停的吹。 没过一会,相思又召唤了围在她骆驼边傻笑的嘎鲁。 “嘎鲁”青年收回手,叫底下跟在他骆驼边戳泡泡的人。 “嗯?”嘎鲁傻笑着大声应他。 “你当我是朋友吗?”相思歪着脑袋问。 “朋友?”嘎鲁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笑着拍手“朋友,朋友,嘎鲁的朋友。” “对朋友要包容对不对。”相思语气轻柔,见嘎鲁点头继续道“那也不能随意对朋友生气对吧。” 嘎鲁抹了把鼻涕刚想点头,就见青年把泡泡水还了回来,只剩下个瓶子里头的液体已经空了。 “……” “别哭,咱刚说好的要包容要爱护,不能随便生气。”相思自有一套理论“嘎鲁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对吧。” 面有呆滞的嘎鲁看看他,犹豫着点点头。 “那,你那还有什么好玩的吗?拿来给我试试。” “……” “别走啊,嘎鲁,我就试试…” 第10章 沙海10 队伍又继续往前走了大半天,前头突然停了,蔫蔫趴在骆驼背上想合眼睛的人被唤醒。 “豆哥,快下来。”小孩跑过来对相思道“指南针坏了,骆驼也不肯继续往前走,吴邪说古潼京就在附近,咱们要分开去找。” “骆驼不肯走?”相思看了眼苏难的方向又看了眼嘎鲁和前头的马茂年终究没出声,任由小孩把他搀下骆驼。 待装备全都卸下,在众人商讨下面的路线时,青年挨个摸摸亲热的想蹭他的骆驼。“快走吧。”他对骆驼小声道。 这队伍里头也没几个好人,他得留着后手做防备呢。 “把包都带上别管骆驼了。”吴邪道。 相思跟在他后头,身边的黎簇突然不动了。 “我们的枪啊”小孩看着王导脚下,叫住往前走的吴邪“哎,我们的枪啊,!” 吴邪说枪不见了,原来是被摄制组的王导拿走了。 年轻导演这么多天估计已经被这一系列事情搞得崩溃,他本来就是一个拍电影的,结果这些日子过的惊心动魄不说还得和一群通缉犯朝夕相处,他现在谁也不相信,甚至格外激动的想要打死马茂年。 马茂年大风大浪经历的多了,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僵持到最后,枪依旧在王导手里队伍也还是继续往前。 不过现在至少知道枪握在谁的手里,相思指尖动动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顺着年轻导演的裤子爬了上去。 “你爸以前在家经常揍你是吧。”吴邪搭着黎簇肩膀面带笑意。 “是啊,怎么了?”小孩犹不知社会险恶。 “那你现在应该不怕疼了吧”吴邪面带深意。 “...”黎簇看着吴邪脑子里警钟轰鸣,他立马把吴邪搭在肩膀上的胳膊甩了下去,目露警惕“你要干什么?” “忍着点。”吴邪咧嘴像个不怀好意的反派,紧接着对着小孩的鼻子就是一拳,完全不给别人反应时间。 “吴邪!你有毛病啊!”黎簇惨叫一声,血从他的鼻腔里喷洒出来。 “你的血是时候派上用场了。”吴邪研究了一下滴在沙子上的血液,带着队伍继续往前走。 相思蹙着眉头沉默的跟在后头,他这样吴邪反倒不习惯了。 “怎么了?要喝水?” 相思看了眼旁边一直捂鼻子的黎簇又看看面色淡定的吴邪,微微摇头。“不喝” 就这样又往前走了一段,四下看去还是一片黄沙,在王盟的问路声里,吴邪把目光放在笑容逐渐消失的黎簇身上,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怎么样啊挺得住吗?后面还需要你帮忙呢。”吴邪研究方向的同时还抽空关心蹲在地上捂鼻子的黎簇。 “这个法子最好管用啊”黎簇抹抹鼻血,疼的脸都有些扭曲。“你得在我血流干之前找到古潼京。” 苏难稀奇的看了眼黎簇走到吴邪跟前问“这小子的血为什么这样啊?” 趁他俩说话,相思往小孩嘴里塞了块薄荷糖。 “补补”他拍拍小孩的肩面露同情。 “...哪来的?嘎鲁家也没这玩意,还有吗?”黎簇咂咂嘴,转头瞧见青年飘忽的眼睛‘哦’了一声“豆哥,你不厚道吃独食啊你!你一直戴在身上都…” 这小崽子,还真是欠揍。 相思一把捂住他的嘴,咬牙道“不吃还给我。” “进嘴了,你要不要,来来来伸手我还给你。”小屁孩故意咂嘴。 ‘哼’相思冷笑,毫不客气的摊开手“给我。” “...我吃过了。” “我不嫌弃”相思手伸到他眼皮底下“快啊,吐吧…你还真吐啊,黎簇!” 相思跳脚,捏着小屁孩的嘴又给他喂了回去,临了在他身上来回擦了好几次手。 “豆哥别不讲道理,这是你一定要我吐的。”黎簇嘚嘚瑟瑟的笑。 这小鬼,原先越让他做什么越是反着来,现在倒是听话。 相思掐一把他的脸,又往他兜里放了几块糖。 又走了一段,黎簇再次挨了打。小孩再抗揍,三番两次的也吃不消了,鼻血也不像第一次那样一会儿就停了,而是一直滴滴答答往下掉。 相思有点担心他鼻梁骨被打坏了,仔细观察一番才放下心,吴邪则是看着黎簇血滴的方向,好一会抬头淡淡道。“到了。” 后头的王盟不愧是跟了他这么多年的马仔,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激动地小跑着四处查看。 黎簇被揍的脑袋发懵“到哪里?” “古潼京”吴邪轻声道,他脸上带着一丝真切的笑意。 登上一处沙丘顶部的王盟惊喜的转身对他们招手“这有水,快!” 众人登上沙丘望去,前方果真有水。相思在心里比划了一番,这海子比巴乃的羊角湖还大些,湾在这茫茫沙海中,澄澈明亮让人看着便心生希望。 “黄金!这儿有黄金!” 水边洗脸的老麦大喊,队伍里的人争先恐后朝水边跑,脱了衣服去兜黄金生怕自己拿的比别人少。 “你不去?”吴邪用腿碰碰坐在他脚边的人。 “懒得动。”相思靠着吴邪的腿,支着下巴看下头快打起来的一群人看的津津有味。他不缺钱,要是实在没钱了就去找小花儿哭一哭,花儿总不会让他饿着的。 吴邪像是被他无语到了,半天没说话。 相思反而拽拽他的裤腿“让王盟下去拾点儿,这么多年你给人家发的工资还不如那一小块金子。这些年也不容易,让孩子多捡点儿。” “...你一天不怼我心里不痛快是吧。”吴邪皮笑肉不笑低头看他。 “哪的话。”相思语气幽幽“这年头人都不爱听实话喽~” “...别靠着我,边儿去。” “就不...” “打扰两位了”苏难慢悠悠的晃过来,站在他俩身边看着下面那些人。 “你好像对黄金没什么兴趣。”吴邪看向苏难。 “黄金都能扔在这里说明下面的东西更值钱啊,就算现在装满了上来不是还要扔吗。”苏难道。 “你就这么有把握?” “本来没什么把握的,看到你也没动就更有把握了”苏难看着吴邪笑靥如花,声音却冷冽无情“关大老爷,你知道的现在不说的东西,我迟早会让你自己吐出来的。” 吴邪看着她但笑不语,苏难走后,相思拽拽视线还放在人家身上的吴邪,小声问“看上了?” “……” “自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要不要我帮你去探探?我觉着苏难对你也不是没意思,不过吴邪,你好像格外中意这个类型啊,阿宁是一个苏难也是一个…你干什么?”相思握住那来回扒拉自己脑袋的手。 “把你脑子打开,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吴邪冷笑。 “真不要?我看你俩…错了,我错了…”青年讨好的握握他的手,然后拉住自己的嘴表示已经自我封印。 第11章 沙海11 天色渐渐暗下来,营地上帐篷已经支起来了。相思黎簇和吴邪仨人坐在海子旁边,你一把我一把往水里丢沙子。 “你们连金子都不要,那你们为什么来这儿啊?”小孩问旁边两个人。 “我来是因为他来了。”相思耸耸肩膀,朝另一侧歪歪头示意他问吴邪。 吴邪没回答,沉默了片刻反问黎簇“你怎么不去跟他们捡金子啊?” “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金子!”黎簇垂着脑袋,很是失落的模样“进沙漠的时候那么多人,现在只剩下这几个了,他们还笑得出来,我反正是高兴不起来。” 他很年轻,虽说很多时候情绪不稳定,脾气也不受控制但他的世界观纯善心肠柔软,天生便带了几分正义感,便是与自己无关的人也牵挂几分。 相思瞧他闷闷不乐的模样,弯着眼睛笑出声。 “你笑什么?”小孩有些炸毛,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没有没有。”相思看看旁边这个又看看另外一边的那个,抿嘴乐个不停。“我就是看你俩太像了。” 他这话一出,吴邪不吱声了,反倒是黎簇炸毛反驳道“为什么?我和他像,你开什么玩笑!” “真的很像。”相思又笑了一会,脸上的弧度慢慢褪下来,他看着吴邪粗糙的侧脸道“性格简直一模一样,心软、重情义、好奇心和责任心强的离谱,还不听话越不让做什么越是偏偏要去做。” 吴邪眼皮微颤,藏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开始抽搐。 “我才不想长成他现在这样!”小孩抗议。 “晚了。”相思呢喃道。 从黎簇走进沙漠的那天开始,一切便已经注定了。 “什么?”黎簇没听清,凑着耳朵贴过来。 “我说你已经成长了。”相思摸两把小孩的头发,眯眼笑“吴邪跟我说你是他绑架过来的,一直想着逃跑,我看你现在真是成长不少,能耐越来越大了。心也细,吴邪没注意到的事情你都能注意到…” 相思一句一句的夸,小孩坐在边上背越挺越直,不受控制往上翘的嘴角怎么也拉不下来。 “比如呢。”一旁的吴邪转过脸看他。 “...下骆驼的时候你就知道喊我下来,你看小孩多体贴,还知道来扶我!”相思言辞凿凿,说的情真意切“万一接下来有什么事情,咱们黎簇这么靠谱的小孩肯定会保护好我,对吧…” 黎簇像是接受了什么不得了的使命,立马骄傲捶捶胸脯。“哥,都在心里了,不抛弃不放弃!” “……”吴邪简直没眼看这个被人骗还给人数钱的小傻子,他机智的开始转移话题。“你路上说嘎鲁有问题?” “嗯,他身上有很浓郁的血腥味,而且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说到这个相思皱着眉头严肃起来。“反正防备些总没错。” 一旁的黎簇凑着脑袋若有所思,显然是把话听进去了。之前吴邪让他小心苏日格,苏日格便有问题,现在又让他小心嘎鲁,看来嘎鲁也不清白。 “对了,吴邪你还没告诉我呢,为什么我的血能指路?”黎簇还是好奇。 “哪有那么玄乎的事啊。”吴邪笑的意味深长“黎簇同学,我们要讲科学。” “相信科学~”黎簇哼笑一声,很有自知之明的认下了自己是个学渣的事实。 “我当初给你缝合伤口的时候,在里面加了点东西。”吴邪嘴严的很,到这时候还是卖关子“是它再给我们指路,等到古潼京你就知道了。” “怎么…怎么…”黎簇看着茫茫的黄沙和面前的海子,简直要怀疑人生了,“咱们,咱们现在不就是在古潼京吗?” 吴邪像是察觉不到小孩崩溃的心情,淡淡道“这里不是古潼京。” “还不是古潼京!还不是古潼京啊!”黎簇惨叫一声。 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真快要把孩子整疯魔了。“那真正的古潼京在哪啊?” 吴邪没回答又恢复成修炼闭口禅的模样,任小孩怎么问他都一副已经入定的状态。 “懒得理你,豆哥,走一起去洗澡。”黎簇气哼哼的。 相思拉住小孩伸到面前的手,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两人脱了衣服,一块走进水里。 “一块下来啊吴邪。”相思招手。 吴邪没动,相思和旁边的黎簇对视一眼,坏笑着默契的一起朝岸上人泼水。吴邪可比他俩不讲武德,水里人朝他泼水,他朝水里扔沙子。 资源明显不占优势,青年脑袋低的格外快。 “错了,我们错了~”相思赶紧停战,抄水洗了把糊满沙子的脸。他不敢作妖了,老老实实的开始洗澡。 “其实吧,我早就看出苏日格有问题了。”黎簇指着前头人光洁流畅的脊背对说他马后炮的吴邪道“我那天吧,看着她洗澡,她背上…” “什么?” “什么?” 两个大人都被他震惊到了,吴邪坏笑道“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还有着嗜好。” “你还诬赖我口味重…”相思满脸的不可置信。 “切~”黎簇白了这两个不靠谱的大人,“我要看也不看她啊。” 他说着重新指着青年的肩“就是她这,就这有一个凤凰纹身。” “凤凰纹身?”吴邪漫不经心的神色收敛起来,他看着黎簇确认道“你没看错?” “应该没错,反正不是凤凰就是野鸡。”黎簇有些不确定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品种“不过应该没人会在背上纹野鸡啊。” 听他的话,吴邪皱眉陷入沉思。 野外不比家里,相思胡乱洗了两把就上岸换上包里的干净衣服。 “你下去洗,我给你看…”相思正打算戳戳吴邪,沙丘后的营地传来一声尖叫。 吴邪瞬间神色警惕,相思立刻喊黎簇上岸,等小孩手忙脚乱的套上衣服,三人趴在沙丘上看向尖叫声发出的方向。 “老马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老马?你别吓唬我,你说句话呀?”杨红露跟在马老板身边关切的询问。 马老板僵直着身体往前走,他像是被摄取了心神,心爱的女人关切的哭喊声也引起不了他的注意,但他只走出几步,便痛苦的扭曲着脸跪趴在地上,任由杨红露怎么呼喊推搡都没了反应。 “他果然有问题!”黎簇指的是持着带血的短刀,直直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嘎鲁。 营地里王盟和摄制组的人被挟持在一块,苏难和她的手下很显然打算和不再伪装的嘎鲁站在一条线上。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救他们。”吴邪看着两人轻声道。 其他人被挟持他可以闭着眼不在意,但王盟不行。 “别啊”黎簇一把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一起!”相思坚定点头。 “不行”吴邪一口回绝了,“他们手里有枪太危险了。” “有枪你就不危险了?”黎簇反驳。 “一起!”相思盯着吴邪,细长的手指死死揪住他的衣服,再怎么说他也不可能让他们家小狗独自面临危险。 “你要是不能保护好自己的话,你下去就叫添乱!”吴邪按住青年的肩语气很严肃,显然并没有改变想法。 “哎呀,管不了那么多了,走走走,啊~”黎簇才不管吴邪怎么说,反正他向来没组织没纪律,他不管不顾的率先蹿下沙丘,大叫着朝营地冲过去。 “...我收回一半的话,小屁孩没你聪明。”相思简直没眼看。 这傻小子,打架归打架,动静这么大干什么,想偷袭都不成,对面那么多人还拿着枪,难不成真跟人家硬拼武力啊。 “你听话待着,我顾不上你,别让我担心。”吴邪按着青年,匆匆丢下两句话便跟在黎簇后头。 相思没再挣扎,趴在沙丘上擦了擦眼睛。 第12章 沙海12 英勇打头阵的黎簇被嘎鲁一拳撂翻在地上,吴邪紧跟在后头和他打的有来有往,但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更别说对方手里有枪。 相思虽然不知道黎簇这个小菜鸡怎么突然间开了两招大,但结果显然还是一边倒。 “还不出来吗?”嘎鲁对着沙丘方向高声喊。 沙丘上那抹鲜艳的颜色动了动,青年慢吞吞走下来,一边走一边拍自己身上的沙子。 待青年走到近前嘎鲁冷笑的瞥向人质聚集地,“不用我请你了吧” “不用”相思他站在人群边上眼神左右环视一圈,似乎在挑位置。 “就你他妈屁事多,给我坐下!”老麦抬枪龇牙。 “…”嘎鲁瞪了眼老麦,他的耐心在看见青年走到吴邪身边时消耗干净,一只手将还站着的相思推了个屁股蹲。“坐下!给我老实点儿。” “......” 这人真是有病,相思想撇嘴但现在形势明显不对,只能委委屈屈的抓着吴邪一只手。 “还亏我一直帮你,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们!”黎簇狠狠瞪着嘎鲁。 黎簇共情能力很强,那天早上和嘎鲁一起拜过苏日格后,他心里很同情嘎鲁一路上都对嘎鲁多照顾一些。所以现在小孩心里很受伤,虽说刚才相思提醒过,但想到自己付出的情感,黎簇就恨的咬牙,还不如自己那点好落在狗身上。 “不要骗骗骗,说的那么难听,你们也信了呀。”嘎鲁比划了下手指,讥讽道“一丢丢怀疑都没有,哈哈哈哈哈。” “告诉你们一个实话,装傻子还真挺累的。”嘎鲁笑的很猖狂“但是看到你们一个一个被我骗的团团转的样子,我的心里就特别特别的爽。” “神经病”摄制组小姑娘把相思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小姑娘带着哭腔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嘎朗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我就想去一个地方,可一直没去成所以就待在了这里。” “那关我们什么事啊?你把我们放了呀。”黎簇道。 “小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嘎鲁冷笑一声蹲在他们面前,面色阴郁“我和你们的目的一样,古潼京。当我在沙漠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就猜测到你们是来找古潼京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救你们。”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吴邪看着满脸胜券在握的嘎鲁问。 “都到这了,你不可能不知道。”嘎鲁笑,他似乎很了解吴邪。 吴邪看了眼后方的苏难,言语笃定“你们是汪家人。” 汪家人,相思看着抱臂站在他旁边的苏难。完犊子了,这苏难还不如阿宁 ,立场一对立可真是没戏了。 苏难路上不止一次问过关于吴邪的曾经,打趣儿的叫他‘关大老爷~’,但这都是假的,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吴邪是谁,知道九门知道古潼京知道吴邪所有的过往。 “你这戏演的可真好,都快赶上专业演员了,我还真以为你对他感兴趣。”相思看着那张冷艳的面容,女人没说话移开了视线。 嘎鲁要求吴邪把古潼京最终路线说出来,为了威胁吴邪他拎着刀走向几个缩在一块的女孩。 “你不肯说,我就帮帮你。哈哈哈哈哈~”他笑的很大声很刺耳,拎死肉似的拎起一个女生的腿,刀刃贴上去明显打算割断她的脚筋。 这么变态!相思翻了个白眼,按住激动的吴邪,屈指在嘴里打了个呼哨。 在我方友军震惊且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嚣张残忍的敌军‘咕咚咕咚’倒在地上。 “黎簇,瞧见没这就叫反派死于话多,你日后遇上事情千万不能废话一定要先补刀,知道吗?”相思趁机教育小孩。 “你,你做的?你怎么做到的? ”小孩瞪大眼睛话都说不利索了,比看见哥斯拉还震惊。 “你用毒?”一瞬间的怔愣后,吴邪迅速找到了原因。 “啊?什么时候下的我怎么不知道?”黎簇上下摸摸自己,寻思身上有哪些地方不舒服。“豆哥你下哪了?粥里?”他装模作样的要去掏喉咙。 “你好着呢。”相思拍拍惊疑不定的小屁孩,看向吴邪“那现在怎么办?” “死了?”吴邪问。 “不至于,我控制着量呢,最多躺一天。”相思摇头,指着嘎鲁和苏难道“他俩怎么办?” 这些人里有的是该死,除了摄制组剩下人手里哪个没沾上过几条人命,但他又不是审判者,况且包括杨红露在内的女性都是被迫卷进来的无辜人,他哪能真不管不顾的下黑手。而嘎鲁和苏难不同,这两人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敌人。 吴邪皱眉,嘎鲁和苏难都是汪家人按理来说他不能留,但… 相思比谁都了解吴邪此时的心理,苏难虽说是汪家人一路上刻意且有目的的接近他们,但却也几次三番的帮了他们,在不涉及到威胁他们的情况下,吴邪下不去死手。 吴邪并没有能考虑出结论,因为他们所站的这片沙地突然开始震动。吴邪眉心一跳想到了什么,他面色一凛对着其他人大吼道“快,朝海子跑!” 相思绝对信任他,听吴邪这么说扯着旁边的小孩儿埋头往沙丘后头跑,黎簇这小傻狗先是懵懵的被带着跑了两步,回过神后便发挥自己少年人强健的体魄反扯着四肢不勤的相思跑。 他们身后躺了一地的人群里,两只黑黢黢在阳光下反射着紫光的小蜘蛛搓搓爪爪钻进了嘎鲁和老麦的耳朵里,黑血从乌紫的嘴唇里流出来,在相思他们登上沙丘时,两人痛苦的扭曲挣扎了片刻,彻底没了声息。 沙丘顶上,四人面面相觑。原先就在沙丘下的海子如今离他们远远的,这么遥遥望去只能隐约瞧见一点儿。 还是吴邪反应最快,他指着几乎要消失的水源“快去追海子!” “我去,海子还真会长腿自己跑。”小孩又一次被刷新认知。 长腿的海子可不会等人,相思努力扒拉着两条腿紧跟在狂奔的三人后头,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无比想念他的小官,张起灵在的时候,哪里能用的到他身上这两条腿。 “跟我往海里跳!”吴邪直扑入水,对后头吼道。 “往海里跳?你疯了吧!”小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拽着相思紧跟在吴邪后头。 相思猝不及防的被拽着呛了几口水,从羊角湖落水后,他的‘浪里白条胖哥哥’坚持要把一身的本领倾囊相授。他没太在意觉得学个差不多就行,毕竟有张起灵和胖子在,怎么也不能让他被淹死,所以就学了个大概勉勉强强能游一段。 “吴邪,豆哥!我不…我不行了!”黎簇游泳技术也不行,再加上在营地和嘎鲁交手被揍了一通,扑腾的往前游了一段便没了力气开始往下沉。 相思跟在他旁边,眼见他脱了力往下沉,赶忙上去托住已经在水下咕噜泡泡的小孩,溺水人挣扎时求生的本能完全占据理智,相思没学过专业救援被黎簇手脚并用的缠着怎么也摆脱不了,肺里的氧气在水里迅速耗了个干净,很快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咕噜着水泡往下坠。 这小屁孩劲儿真大,失去意识前相思用最后的力气攥住黎簇的衣服。 人生在世就不能随意立誓,毕竟打脸来的是真快。 第13章 沙海13 “豆哥,豆哥醒醒,哥!” “红豆老板,红豆老板?” “红豆,红豆!” 相思费力的睁开眼,是三张熟悉的脸。“你们都没事吧?” 吴邪摇头,没等他说话黎簇率先开口“没事,哥你没事吧?” 他记得昏迷之前的情景,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也从来没有人能到死都紧抓着他不放,心里情感强烈的翻涌,这不连称呼都换了。 “没事”相思借着小孩的力气站起来,他看着周围茫茫白沙和环绕的车辆问给他掸头发里沙子的吴邪“这是哪?古潼京?” 吴邪笑了带了丝玩味,对好奇打量四周的青年和黎簇道“欢迎来到古潼京~” 黎簇放眼望去,夸张的‘哇~’了声,“我的天哪,这古潼京是个停车场啊?” 数不清的车辆围成一个圈列着,极有规律但又极不符合规律。吴邪一开始觉得这些车是要围成一个营地,但仔细想想他又推翻了这个说法,毕竟营地一般都驻扎在水源边,这里离海子那么远不太可能,他皱眉思索了一番又觉得是为了抵抗沙尘暴。 “但他们却还是被困在这…”吴邪表情认真“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他们碰上了史无前例的大风暴!” 黎簇脸上的慌张都快溢出来了,不久之前他人生最大的烦恼就是被他爸揍,谁知道这才多久,人生天翻地覆彻底变了模样。 “那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性啊?”王盟弱弱发问。 沙漠里遇上的那场沙尘暴就已经够吓人的,特大沙尘暴想想就可怕。 “那就是最坏的了,他们可能是想把海子围起来,怕海子跑掉。” 这话说出来就有些荒谬了,水源用车怎么拦得住。但吴邪说的一本正经脸上表情那叫一个认真,相思一时之间分不清他到底是在逗小孩还是说真的。 黎簇果真一脸的不信,吴邪表示只是一种可能性,毕竟他们都见识过海子自己跑的场景,具体什么原理动的怎么动的,他们也不知道。 “那,那我们现在,还有可能活着出去吗?”小孩底气不足的询问,一脸的苦相。 “只要有水源维持生命,我们就可以慢慢的想办法,所以那片海子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吴邪指着远处的海子淡淡道。 “那,那光喝水也不行啊,整个人都喝水肿了,到时候没有吃的一样得饿死。”黎簇皱着脸十分为难。 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这一路没被累死没被疼死没被揍死反而要被饿死了,苍天啊! “这点你可以放心,这儿这么干燥,喝再多也会风干的。”一旁的王盟接话了“再说了可以和老板死在一起我觉得也是不错的嘛。 相思本以为他会说什么话安慰安慰难受的小孩,谁知王盟说出这番话。他没忍住乐出了声,看着黎簇无语又崩溃的脸,摸摸口袋往小孩嘴里塞了块巧克力。“别逗小孩儿了,我包里装了吃的,先吃点东西再商量下面的事。” 原先在队伍里,人多眼杂就只能偷偷摸摸给吴邪开小灶,现在只剩他们几个,总算能光明正大拿出来了。 四人就地坐在车子的阴影里,青年把包整个倒扣过来,所有的物资都摊在地上。 压缩饼干占了一大半,其次是巧克力和能量棒,还有各式各样不同口味的糖果,还有一盒肉罐头,相思直接打开每人分了一块。 只保证身体基本能量的话,这些东西够他们坚持一阵的。 “哥~”黎簇恨不得当场给青年磕两个,小孩咬着饼干也不嫌干巴难咽, 他终于不用担心自己被饿死又被风干,然后和吴邪这个神经病一起被当成行为艺术品了。这十个吴邪加起来也没他豆哥一个靠谱,救命恩人呐这是! “慢点吃,别噎着。”相思笑,将自己分到的那块罐头肉也塞进他嘴里,然后小口啃起自己那份饼干。 黎簇啃饼干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青年人漂亮的侧脸半晌,慢慢的动了动再动动直到盘起的腿碰到青年人的衣角,才低头接着啃。 几人往肚子里简单的塞了些东西后,便查探起这些围在一起的车辆。不少车子里都有遇难者的尸体,四人将找到的遇难者聚在一起。 吴邪背对着太阳看着地上的尸体,面容模糊在刺目的阳光下,声线依旧平稳淡然。“这些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来到这,毕竟人已经死了,我们为他立一个墓碑吧。” “好啊,那立什么?”黎簇答应的干脆,他想了一下“古潼京防沙纪念碑?” “你当是旅游景点呢。”相思被逗的直乐。 “哎呦我的天哪!”王盟对小学渣的文化水平十分嫌弃“你上这么多年学,语文老师就教你这个?能不能有点人文关怀啊。” “跟你这么长时间,你什么时候懂人文了?”吴邪看向王盟反问。 王盟咧嘴讪讪一笑。 黎簇没被打击到,他定定的看着整齐躺在白沙上的遇难者许久“这些离开家里的人,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已回不去了。 ” 这些人又何尝不是他们自己,气氛顿时沉默下来。 少年人轻声道“离人,离人,就叫做离人悲吧。” 相思眼见着黎簇总是带着丝桀骜的眼神怔怔的,小孩身上锐利而不驯的少年意气一时间都似乎被掩埋。 他看看小孩又去看吴邪,眼圈不自觉又有些红,抽了两下鼻子上前狠狠搓了几把黎簇的头发。“小屁孩,干什么整这出悲情调调,一天到晚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呢。” 他眼泪就在眼眶里声音已经也有些哽咽,吴邪王盟和黎簇对视着同时转开话题。 “不愧是祖国的花骨头啊,就叫离人悲”吴邪将胳膊搭在青年肩上,语气轻松的问黎簇“这三个字你会写吧。” “那当然了。”黎簇嗤笑一声“我跟你们这些文盲可不一样好吗。” 吴邪是个文盲,相思愣了一下侧脸和无奈撇嘴的吴邪对视着破涕为笑。 “吴邪,小孩说你是文盲哎~” 吴邪耸肩,他不和小傻子计较。 将寻到的所有遇难者埋葬后,四人找了块合适的木头刻上碑文竖在坟前。 “阿里路亚上帝保佑,哦嘛咪嘛咪轰” 吴邪合着双手念念有词,接着对坟墓堆道“他们说困在沙漠里的人永远都出不去,不过请你们放心,只要你们保佑我们跟着我们,我们一定会出去的,出去以后你们该投胎的投胎该吓人的吓人,该拍鬼片的拍鬼片我们谁都不耽误谁” “你怎么好的不学,也和胖子一样整这不靠谱的,一天天还叫小孩相信科学。”相思先是对着吴邪叹口气,又回头拍拍看着吴邪整这出看的目瞪口呆的黎簇“还有你,腿给我拿下去,踩哪儿不行非往人坟头上踩,当心他们真跟着你。” “哥,你怎么和吴邪一样啊~”小孩明显对吴邪刚才的举动很是嫌弃。 “气氛到这了。”吴邪一脸的从容“这话也能暗示自己,就算是死了也可以开开心心的。” 想到胖子 ,相思眉眼弯弯的,黎簇撇嘴,但瞧他这么高兴没再说什么。 “再搜搜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吴邪道。 安置完这些尸身,他们也能放开手脚对车子进行全方位搜寻。不停下就有希望,总比坐在原地等死强。 第14章 沙海14 四人围着车队找了大半天,并没有什么特殊发现。 王盟‘哎?’了一声,指着前方平坦的白沙地奇怪道“离人悲怎么不见了?” 车队围成一圈,他们从离人悲出发,按理来说绕了一圈应该回到原点才对。 “是不是在那个坡后面啊?”黎簇没太注意埋的位置,只当是还没有到。 “就在那个方向”王盟很确定,他跟着吴邪嘛咪嘛咪轰的时候特意观察过位置“不对啊,应该就在。” “我也记得在那,我还特地记住了离人悲旁边沙丘的模样。”相思赞同王盟说的话。 吴邪眉心皱起,大步往前跑。前方位置一片坦途,原先凸起的坟包和墓碑不见了踪影。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吴邪四处环视了一圈,鼓起脸将视线定格在黎簇身上。 “哎呀哎呀哎呀~”小孩简直没眼看,满脸的嫌弃道“你这什么表情?你当自己长豆哥那样吗?” 虽说几天不洗澡的汉子顶着张糙脸卖萌有些伤眼,但相思还是不忍心打击他家小狗,委婉对黎簇道“别这么说,他以前可嫩了,现在就是沧桑了些,其实还是很可爱的。” 黎簇震惊的看向他一本正经的豆哥,欲言又止好半天“哥,你真该少看点电视剧了,年纪不大老花倒是挺严重的…” “去~”吴邪护短的对小孩挥手,他看着周围认真了脸“我只是可怜你们,也可怜我自己,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凡是碰到这种事情,后面必然有诡异的事情发生。”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呼吸声都变得小心起来,相思握住黎簇的胳膊,无声的安抚警惕不安的小孩。 “这些事最后串联在一起,看来在这能动的东西不止我们几个。” ”吴邪无奈的轻‘啧’一声,指着前头沙丘上的痕迹道“你们看。” “这好像是蛇类爬行过的痕迹。”黎簇仔细打量了一番后问“这片沙漠有蛇吗?” “没有”这题不用别人说,相思就能肯定回答“我能感受到一定范围内存在的生命体,就这片来说除了咱几个没有喘气的。” “而且从这个痕迹上来看应该不是很大,它和离人悲的消失没什么关系吧。”王盟道。 黎簇却并不这么认为,他反手抓着相思的手急道“不对,不对!这不是从沙子上面形成的,是在沙子底下由某种扭动形成的,咱们的脚下有某种蛇类生活着,或者说是某种生物。” 他的推测更加骇人但却很有道理,吴邪垂眸思索片刻下了决定“以防万一今天晚上我们住在车斗里。” 相思正想点头,眼尖的瞧见他们脚下周围的沙地里有东西在窜动。 “吴邪!”青年极轻的唤了一声。 吴邪瞬间便明白了,拔出刀直直冲着地底刺过去。 “一定是活物,沙子里不像是在水里它的速度不会那么快,应该还在附近。” “不应该啊~我真没感受到这一片有活物,我,我现在能力这么差了吗?”相思蹙着眉头,陷入自我怀疑。 “有可能生命体被沙子掩埋,在沙子的更深处,你察觉不到很正常。”吴邪拍拍青年的背,而后蹲下身从竖起的刀刃边上开始往下深刨。 黎簇和王盟赶忙蹲下和他一块挖,三人挖了很久,久到在沙地上挖出一个半人高的坑,还是什么都没有。 吴邪动作突然顿住了,他皱眉问“我们刚才尸体埋的没有这么深吧。” “什么意思?”王盟的反应永远慢半拍。 “尸体就在这一片,要挖的话早挖到了!”黎簇脸色惶恐“尸体没了!” 吴邪脸色格外凝重,他一手抽刀一手拎起青年的后领往后退。“我改变主意了,这个地方不能待,这个地方太邪门了,咱们把能装水的东西都装满水,带上所有能带的东西趁天黑之前离开这儿。” 吴邪的属性可不是随意说说就算的,果不其然,他们往回走没几步地面大幅度开始颤动。 吴邪脸色一变拽上相思大吼一声“快跑!” 但他们没能跑出几步,队伍最后的王盟便消失了。直到剩下三人跑至一处沙丘时,拉着相思的吴邪被拽倒在地,青年才瞧见到底是怎么回事,巨大粗壮灵活的藤蔓死死缠着吴邪的脚腕,以不可阻拦的力道将人拖走。 吴邪反应速度极快的甩开青年,冲他吼道“跑!” 相思极为狼狈的被推下沙丘,根本顾不上站稳便连滚带爬朝吴邪方向追。 “别过来!走啊!”吴邪大叫,握着刀柄不停的往下扎,试图能让自己停下。 “哥!吴邪!”黎簇爬起来朝他们的方向追。 相思没能追上,眼睁睁瞧见吴邪被拖入沙坑里没了踪影。 “吴邪?吴邪!”相思拼命往下挖。 可明明方才能把人吞噬进去的沙坑突然就变成普通沙地模样,任他怎么扒也都是沙子完全不见底。 他这边没追上吴邪,后方黎簇吃痛的声音传来,相思赶忙回头就见少年被巨大的藤蔓抽飞,重重冲撞在沙地上。 “黎簇!”相思咬牙又赶忙往回跑,该死的,他从没有一刻这么恨能力消失的自己。 黎簇在摇晃中醒来,他蹭蹭发酸的鼻子“哥?” “醒了?”相思重重喘了口气,他将背上人放下来“有没有哪里疼?” 他刚才给小孩检查也只能看出个皮外伤。 “没有”黎簇摇头,看着青年犹豫道“吴邪他们…” “暂时没什么危险。”他们的生命线紧紧纠缠着,若是吴邪出事了,相思不可能没有感觉。“他和王盟应该是被拽进什么地方,接下来我们要去找到这个地方。” “别怕,我在呢。”相思摸摸被惊吓到有些六神无主的黎簇,往小孩嘴里又塞了块糖,他抿抿嘴轻声重复道“别怕。” 小孩前所未有的乖巧,额头贴着相思的背慢慢将一块糖嘬完。 第15章 沙海15 “走,去挖吴邪。”休整心情过后的黎小爷又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回到吴邪消失的位置,没有工具两人徒手开始往下挖。平履的沙地被刨出深坑,那沙子无穷无尽的哪怕两侧都堆的像座小山,可底下除了沙子还是沙子看不到尽头。 相思碰碰满头大汗的黎簇“你歇歇,去喝口水。” 黎簇点头回身去掏水壶,相思垂着头手一直不停,有圆圆的水珠子跌落在干燥的沙土上,青年赶忙抹了把脸。 “哥,你先喝一口吧。”小孩体贴的把水壶递过来。 相思也没跟他客气,浅浅含了一口便推回去。他俩都有些累,相思十指已经被磨破了,一停下指尖就止不住的发抖。 两人停下暂做休整,相思发现天空突然变暗,有一团巨大的阴影将他们笼罩起来。 “哥!”黎簇惊骇的瞪大眼睛,他额角青筋绷起拽着青年开始狂奔。 青年抽空回头瞄了一眼,他们后头狂追不放的是九头蛇柏,也怨不得黎簇怕成这样,这九头蛇柏的藤蔓比电线杆子还粗,张牙舞爪遮天蔽日直冲他们而来,像头要把他们吞入腹中的怪物。 看来吴邪他们的失踪也必定是和九头蛇柏有关了,既然找到由头那剩下的一切都变得好办。 “其…”相思刚想说话就被灌了一嘴的沙子,他难受的咳个不停。 黎簇带着青年跑回车辆聚集地,他率先将相思塞进去自己紧跟着跳进车里,死死锁住车门。 车子开始剧烈震动,九头蛇柏的藤蔓不断敲打着车窗。牢固坚硬的钢铁制品在巨力下显得不堪一击,车子各个部位损毁的声音不断响起。 黎簇含着哭腔“哥,我,我要录个遗言…” 相思被他说的哭笑不得,他把近乎崩溃的小孩搂在怀里,罩住黎簇的两只耳朵。 “滚回去。”他瞪了眼探到车窗边的小枝杈。 那小藤蔓顿时蔫吧了,委委屈屈的缩了回去,没一会攻击声便停了。 “别怕,黎簇你听没事了。”相思轻拍小孩的背“真的,没事了。” 黎簇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很安静他只能听见耳边胸膛里轻微的震颤声。小孩谨慎的把相思留在车里,自己则是小心的下去查探了一圈。 “真没事了!”黎簇跑回来给相思开车门,他耳朵有些红不敢和那双含笑的眼睛对视。“再继续回去挖吗?” 相思摇摇头,他已经知晓吴邪他们是被九头蛇柏掳走并且没有性命之忧,事情就很…瞎子? 黎簇看他哥嘴巴半张着就是不说话,不解的挠挠头。“怎么了?” “有人”相思指向黎簇后面。 黎簇顺势望过去,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来。他紧张的将青年护在后头“你是,你是谁啊?” 那人沉默着不说话,脚步不停朝他们走过来。 “你,你,你别过来啊。”黎簇心里发虚紧张到打磕巴,拽着他哥不断往后退。 那人一言不发的走到他们面前,手像铁钳一般紧紧箍在两人肩头。 相思脚不沾地被扛着,他偷偷瞄一眼被提溜着看着就难受的小孩,凑近神秘人耳朵小小声道“瞎,手劲儿小些,要把孩子勒死了。” 神秘人面不改色像是压根没听见他的话,但黎簇的后脖领子松了些,总算能畅快的喘口气。 宽敞废弃的车厢内,三人相对而坐。 黎簇瞄一眼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一身破烂,一看就不像个正常人的老头,将青年压在后头。 “大爷,你别不说话啊”小孩脸色勉强。 这老头把他们带到这里,又不说话一直干坐着是几个意思。 “莫说话。”老头竖起手指贴在嘴边,示意他听外头的声音。 “莫说话”黎簇表情越发嫌弃“四川人啊,四川人了不起啊。” 他说着突然‘嘶~’了一声,相思就感觉小孩抓着他的手越发用力。 “黎簇?”相思赶忙唤一声,就见小孩扭曲着脸像是很痛苦“哪不舒服?” “背,背疼,哥。”黎簇疼的龇牙咧嘴,任他两只手怎么用力也够不上自己背上疼的那块。 相思赶忙掀开他的衣服,就见有一缕黑气顺着那七指图不停的游动,在老头中气十足的咳嗽声里安抚的给小孩撸了撸脊背。“还疼吗?” “好多了。”黎簇松口气,重新看向像是突然得了肺病一样的老头“你是谁啊?” “你又是啷个?”老头不答反问。 “我叫黎簇,他叫红豆,我们和其他朋友被困在这里。” “落难者?”老头道“难道你是从飞机上掉下来的?” “如果我说,我是顺着海子游进来的你信吗?”黎簇假笑。 “你真的是从沙漠外头来的,不是沙子下头?” “你一个老头,我骗你有意思吗” “噗嗤”突如其来的一声笑打断了对话,见两道视线看向自己,相思努力屏住上翘的嘴角“抱歉,你们继续,我就是听…我就是想到了特别好笑的事情。” 老头,哈哈哈哈哈哈,瞎子是老头。不过他们这年纪确实可以叫老头了,相思选择性忽略自己和俩老头是同龄人这件事。 老头一直看着相思,视线隔着眼睛都很强烈,黎簇往他哥旁边挨的更近“喂,老头看什么呢,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到底是谁了吧!” “我就是个开车子的人…” 谈话还在继续,黎簇面色不变的继续和老头对话,身体却悄悄把人护的更紧,相思一下就瞧出这机灵的小子瞧出了什么,自以为乔装的很好的黑瞎子却不知道,还在用那蹩脚的川普大谈特谈莫须有的经历。 果然等他说完,小孩一针见血道“你说是炊二哥让你们把车子围起来的,可那个时候炊二哥已经死了呀。” “楞个长滴时间喽,我哪记得那么清楚”老头辩解道。 “你还装!我们来之前所有卡车都在沙子底下,你能在底下活那么久你当我是傻子啊。”黎簇指指自己的鼻子,他盯着老头“说吧!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个开车子的…”瞎子试图垂死挣扎。 “啊~”黎簇不耐烦的叫了一声,他嫌弃道“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的四川话真的很烂!” 黑瞎子看向小孩旁边,青年弯着眼睛认同点头。 黑眼镜认命的用鼻腔吐了口气,自嘲道“现在的小崽子不好骗呐~” 苍老的声线瞬间变的低沉而富有磁性,他说着站起来转头就给他们表演了一出急速变身。 “可以啊,换的够快的。”黎簇警惕的看着脱下伪装的瞎子。 瞎子刚才说的那些,完全是由周围环境还有尸体上的线索推测出来的。 “我原本没想暴露我的身份,很显然我这骗人的本事没学到家呀。”黑瞎子吊儿郎当的重新自我介绍“别人都叫我黑瞎子,也有人叫我黑眼镜。” “我就知道,在这种鬼地方讲故事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黎簇皮笑肉不笑。 “定论不要下的太早。”黑瞎子看着眼前‘初生牛犊’一般的小鬼。 “至少你不是一个司机。”黎簇道。 “你见过眼睛半瞎的司机吗?”瞎子换了个坐姿,压迫感依旧十足。 腰后头有着另一个人的温度,小孩心里没那么发虚了,他问黑瞎子“你到这里干什么?” “说来你可能不信,这一路上我都跟着你们呢。”瞎子慢条斯理道。 他这样一说,黎簇瞬间联想到了进入沙漠后的过程中不止一次让他感觉怪异的地方。 “原来那个一直是你啊~”黎簇一双乌瞳直直盯着黑瞎子。 话虽是这样说,但他心里半信半疑,依旧保持着警惕。 “别看了,我再骗你也没什么意思。”瞎子把这件事摊开说给黎簇听。 原来他监视队伍没多久,就发现海子动了,情急之下他只能跟着他们几个跳了进来。 “倒霉催的,差点没被淹死~”瞎子看着黎簇的方向,语气哀怨。 “为什么监视我们?”黎簇紧追着问,这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难道你…” “别瞎猜了,我是受人之托保护绑架你的那个吴老板。”黑瞎子打断小孩天马行空的猜想“之前都还挺顺利的,没想到你们半路玩水嗖嗖的全都没了,就剩下你…个拖油瓶。” “你以为我想啊~”黎簇气的不行,回怼道“我看你也不怎么厉害嘛,人家吴邪被拖下去了,你也不出来救他。” 这小屁孩,他黑瞎子再厉害那也是人,不能上天入地好不好。 不过瞎子又道他还做了件善事,那就是救了营地里的其他人,他还特意强调里头瘸腿的那个脾气臭的要命,被救了还骂骂咧咧的。 黎簇究竟是个小孩,听黑瞎子这么一说,瞬间把瞎子归为好人那一类,眼里的警惕的冷冰立刻化了,他惊喜道“马老板?他们都得救了?太好了~” “得救?那可不一定,我已经找好人让他们在公安局备案。”瞎子嗤笑一声淡淡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也是,可以啊你”黎簇想了想赞同的给瞎子比了个大拇指“没想到你还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 第16章 沙海16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交代情况,相思就安静的坐在一旁。他听见旁边小孩儿肚子响了,忙忙碌碌这么大半天,开头吃的那点儿东西早就不顶用了。趁着两人话题暂且告一段落,青年看向旁边淡定坐着的黑瞎子。 “来份饭。”他知道瞎子去哪都不会忘记带他的最爱。 瞎子瞅他一眼,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两盒青椒肉丝炒饭。 “炒饭!可以啊~”黎簇眉开眼笑的接过来。“你这包里还有这么好的东西呢,你是哆唻瞎梦啊。” “我是半瞎。”黑瞎子推推墨镜,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这保质期十年的盒饭,他看着大口咀嚼的小孩,嘴角噙着坏笑“等你吃完了,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 相思小口扒着干的和压缩饼干有一拼的炒饭,听他这样说忍不住想去摸摸前头的小孩。瞎子的饭果真从来没有白吃的,只进不出的大貔貅又要开始坑人了。 单纯的少年还不知自己将要遭遇什么,随意道“现在说吧。” 既然这样瞎子也不客气了,直接问黎簇“你旁边那位小老板可是和吴邪有非一般的关系,吴老板失踪了他肯定要继续找,但这对你小子来说可是个好时机,但我看你现在这样是改主意了?” 黎簇用余光瞥了下垂着眼睛淡定吃饭,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话题在自己身上的人。小孩沉默半晌,狠狠往嘴里塞了两口炒饭,看着瞎子挑衅龇牙“我乐意。” “好”黑瞎子一口干脆,挑着嘴角道“我这人很公平,什么事情必须要跟你先说清楚。既然这样,那明天有一件麻烦事需要你去做。” 他虽然语气不着调,但黎簇看出这人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小孩神色又变得警惕起来。 瞎子也不在意,问他“吃饱了吗?” 黎簇赶忙把最后一点扒进嘴里“吃饱了。” 瞎子笑,弯腰走近他们两指一伸捏向黎簇后颈“那就睡吧。” 相思赶忙放下炒饭,将昏过去的小孩接进怀里,等他小心的把人安置好,回过身黑瞎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不问问?”青年看着移到他对面,抱臂而坐的黑瞎子。 “瞎子我可没那么强的好奇心。”黑瞎子耸肩。 “鬼扯,我说的话你肯定一字不差的都听过了。”相思白他一眼,装的倒是人模人样的。 瞎子正经脸瞬间破功,他笑嘻嘻的凑近青年“你真是哑巴家的?那咱俩啥关系啊,瞎子我第一眼瞧你这心里就‘噗通噗通’的。” 跟瞧见黄金似的看着就喜欢的很,忍不住就想逗逗。 “别演了,真没见面礼。我现在全部家当就几身衣裳,加起来还没你带的装备值钱。”相思拍拍瘪瘪的包。 “瞎子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小老板凭空污蔑瞎子的清白,我这颗心啊~”黑瞎子受伤的捂住自己那颗七彩琉璃玻璃心。 相思不想和这个戏精掰扯,继续小口扒饭,饭太干巴了他咽的艰难,支着胳膊专心看他吃饭的黑瞎子极有眼力见的把水壶递给他。 “你明天打算让小孩做什么?”相思问。 “吴邪是被九头蛇柏卷走的,明天我打算用这小子把九头蛇柏引出来,看看能不能顺势把人找到。”黑瞎子淡定道。 于情于理,目前吴邪都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任务目标。黎簇这小子是挺无辜,但他黑瞎子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把道德两字规划进去,不讲武德说的就是他。 “不用,明天你听我安排。”相思说完招招手。 黑瞎子微微挑眉,但还是凑近了。 相思从男人腰间摸出匕首手指轻轻一划,破皮的指尖立马渗出鲜血,他眼疾手快的将黑瞎子墨镜往下扒扒,渗血的指尖在合住的眼皮上轻点两下,随后又扒开肩头的衣服,用血照样在宽阔结实的肩膀上划出两道血痕。 瞎子漫不经心的表情逐渐凝固,搭在膝盖上的双手越攥越紧,额角青筋也绷了起来,不多时便满头大汗牙齿也被咬的‘咯吱’作响。 等到那粘稠的血迹彻底吸收不见,扭曲的面容才渐渐平静下来。 墨镜将复杂的眼神隔绝在内,黑瞎子极轻的叹了声,将脸色苍白的虚弱青年揽在肩头“睡吧,明天要出发了。” 第17章 沙海17 第二天,天一亮相思便去寻了九头蛇柏问吴邪的消息。 “怎么样?”昨晚之后黑瞎子的眼睛已经好了一大半,他饶有趣味的四处看。 “这九头蛇柏虽说活了上千年但毕竟是植物,和我沟通不能像动物一样畅通。我听出来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相思抿嘴。 “好的?” “确定吴邪和王盟不是被别的东西袭击,都是被九头蛇柏拖入的地下城。” “坏的?” “他俩跑了,也不知道人在哪,我们得自己去找。”相思叹口气。 瞎子捏捏青年肩膀,回头对车厢边的黎簇喊“那小子,走了~” 靠着车子看着前方的黎簇还没琢磨明白,就一个晚上的时间,怎么看上去他哥和这戴墨镜的这么熟了。 黎簇本来想假装没听见黑眼镜叫他,但漂亮的青年微笑着也对他招手,小孩咧嘴屁颠颠的跑过去。“哥。” 相思又往小孩嘴里塞存货,小声交代他“等会儿别害怕。” 没等黎簇听明白,腿就被紧紧缠住,恐怖的不容挣扎的力道将他往后拖。小孩受惊的刚想大叫,就见相思和黑眼镜一样被粗壮的触手裹缠住。 “黎簇,别怕”青年眼神平静安抚他。 三人被藤蔓从沙洞卷入地下,这藤蔓事先也没探查过位置,沙坑下方正是一张破柜子,最先下来的黎簇被摔的惨叫一声。 小孩揉着屁股,赶忙去接往下掉的青年,没想到瞎子身手倒是挺好,拽着相思平稳的落在地上。 “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黎簇怎么也想不通。 黑瞎子揽着青年的肩但笑不语,对气哼哼的小屁孩抬抬下巴,示意往前走。 黎簇边走边打量,四周的东西都极其老旧很有年代感。“哥,这是什么地方啊?” 相思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顺着唯一的通道往里走,光线渐渐被隔绝在后头。 三人打着手电,瞎子看了一圈道“这面墙是铁皮做的,这面是正常的,说明我们在一个铁皮箱子里。” 通道前方的地面上有几张纸,不知是不是吴邪留下来的。瞎子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给完全一脸懵的青年解释道“这是古潼京零五六工程,上面写这到一九四五年为止这里一直运作着,国外好几只挖掘队有几百人来这进行一项任务,是要挖沙子里的某样东西。” “什么东西?”黎簇好奇追问。 “上面没写”瞎子道“应该在国外的某个地方,进行了一项工程…” 相思像是在听天书,黎簇的脑子可能都比他的好用些。瞎子一看就知道他全没听懂,没再说什么嬉笑着拍拍他“走了。” 再往前,他们找到一个房间,里面有个上锁的柜子。 相思给黎簇打着光,瞧见小孩三两下便将柜锁打开,忍不住笑着赞道“还是小孩儿厉害。” 黎簇背挺的溜直,对另一边的打光助手露了个嘚瑟非常的笑。 瞎子才不会跟小屁孩计较,淡淡道“你小子原来是个贼啊~”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黎簇从打开的柜子里取出档案。 黎簇挨个看了看,对瞎子和相思道“这些档案的名字都叫张启山。” 相思所有的好心情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戛然而止,指尖都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你,你们看,我在外面等。”他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咬着牙退到房间外头。 “哥?”黎簇不明所以,放下手里的东西追了出去。 瞎子看着两人离开,加快了搜寻速度。 “哥,你怎么了?”黎簇蹲在青年面前小声问,他头一次见这样的相思。 “...没事,只是听到这个名字让我想起很多不好的事情。”相思摸摸小孩的头。 张启山伤害了他最重要的人,要不是相思昏睡太久,一觉醒来人已经死了,他说什么也要把小官身上受过的也让那人尝一尝。 一想到张起灵,相思就忍不住想撇嘴。 “哥哥哥,你别别…”黎簇本来还有些好奇想继续追问,青年眼泪一出来他什么都忘了,他最怕别人哭了。 小孩手足无措的伸手想给人擦眼泪,结果一直不见停。黎簇心一横直接一把捂在青年眼睛上,眼泪是不往下掉了,但渐渐的整个掌心都被濡湿了。 “怎么了?”瞎子寻了一圈出来,见两人蹲在门口。 黎簇抬头看他苦兮兮的。 “累了?”瞎子假装没听见那呜呜咽咽的抽泣声,长腿碰碰青年“快来,瞎子今天无偿为小老板提供特殊服务哦~” 相思哽咽着爬上瞎子宽阔的后背。 “黑爷!”解决了心头大患,黎簇佩服的给瞎子点个赞,称呼都变恭敬了。 相思贴在瞎子背上,极轻声道“瞎,我想小官了,吸~” 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怎么还不回来~ 瞎子没说话,背着他沉默着一直往前走。 再往前走了一段,瞎子找到一处能掀开的井盖,他们的装备里有攀岩绳,于是打算去探探。 这里已经废弃许久,到处是灰尘废弃物。相思心情很丧,趴在瞎子背上眯着朦胧的泪眼装死。 “看来小三爷和他的二货伙计果真还活着。”瞎子的手电光指着地上最新产生的痕迹。 黎簇也瞧见了,小孩松了口气后笑了“他们也来过这!” 虽说相思跟他说过吴邪他们还活着,但这一路有这么多未知的危险,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 瞎子打量了一圈‘嚯’了一声,他颠颠背“你瞧墙上那手印,是不是比哑巴张的手指还长。” “...”相思暂时从悲伤中抽离,看了看墙壁恨恨的用脑袋捶了两下瞎子“你怎么能拿小官的手和这个比,小官手指多好看长而有力,这是什么四根骷髅棒子…” 瞎子嬉皮笑脸“什么棒子,这叫骨骼惊奇并非常人。” 相思不想搭理他,丧头耷脑的歪了回去。此时黎簇在一旁桌子上发现了马老板在沙漠地宫里找到的那种透明宝石。 “这不是密室里的石头吗?” “呦~真是发现宝贝了。”瞎子接过来看了看。 “你就不能把你那墨镜摘了看吗?”黎簇有些无语。 他不了解瞎子的情况,只道这人眼睛又不好在这么黑的地方还带着墨镜,果然和吴邪带上点关系的都不正常。 当然,他哥除外。 “见我摘下墨镜的人,除了吴邪还有我的医生…”瞎子停了下,抖抖肩膀“哦,还有我背上这个,其他人都死了。” 他笑着问小孩“怎么着,你想看啊~” “噫嘻~”黎簇咽咽口水别开视线“就你那眼睛,我才不想看呢,留给吴邪看吧。” 小孩什么都好,最好的一点就是识时务。 听他俩插科打诨这一会儿,相思心情好了不少,他拍拍瞎子搂着他的那只手,示意自己要下来。 那两人在查看石头,相思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处。等瞎子和黎簇研究完,他回头对两人道“这有个录音机。” 瞎子走过来看了看道“波斯坦录音机,间谍专用。” “可以啊你~”黎簇对什么都懂的瞎子表示赞赏。 “我瞎编的~”瞎子笑“这是外国人特制的。” 他说话向来三分真里头掺着七分玩笑话,相思也不知道这回是真是假。但反正也不重要,对于他们说的话青年向来只会选择相信。 瞎子随身带了微型发电机对录音机开始试用,黎簇再一次大开眼界,这人还真是哆唻半瞎梦啊,什么都有。 工具人黎簇再次上线,随着小孩手摇发电,录音机里的内容开始外拨。这回相思听了个大概,好像是有东西出逃,然后有人被咬了,录音机里不断传来尖叫和索要血清的声音。 黎簇突然面色一变,他和黑瞎子齐齐站起看向门口。 “怎么了?”相思有些不明所以。 “有东西”黎簇紧张的转着眼球,他问瞎子“你也听见了对吧?” 瞎子没说话,原先漫不经心的神色却收敛了些。 相思顺着他们的视线一起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反倒是后头有些古怪。转过身,身后却也是空空一片什么也没有,三人隐晦的对视一眼,小心的冲前方走去,突然脚下一空失了重力,齐齐朝下跌。 相思被瞎子护着没摔到哪,黎簇这倒霉孩子摔得够呛。 青年赶忙上去把小孩拉起来,揉揉他后脑。“有事没?” 黎簇抽着面皮,十分要面子的表示“小问题。” 他们仨不知掉在哪了,越往前地方好像越是宽敞,相思还瞧见了颜色鲜艳的大红色幕布。 第18章 沙海18 “哥,这好像有扒皮的怪物。”黎簇贴着青年小声道。 “是蛇蜕。”瞎子率先回他“小子,这地方可比其他地方都安全。上头的东西可能更危险,就比如刚才那个奇怪的人形。” 黎簇撇嘴没等说话,脸色却突然扭曲了。“啊啊~” 他明显很疼,抓着相思的手不自觉用力,肩背向后拼命锁紧。“哥,背!背!” “把他包取下来。”瞎子道。 相思赶忙把小孩背上的包卸下来。 “看来离我们要去的地方越来越近了”瞎子手掌用力,在黎簇背上拍了两下。 黎簇‘哇’的一声,呕出一口不明物。 小孩震惊的看着自己那滩古怪的看起来完全没被消化的呕吐物“这是什么?” “九头蛇柏的触须根,限量版的,应该拿回去珍藏~”瞎子贫道。 “怎么会在我肚子里?”黎簇不解。 瞎子看了看面色平淡的青年,淡声道“…那就要问小三爷了。” 又是吴邪!黎簇看看旁边青年嘴巴嘟囔许久,终究没说出声,他换了个话题“哥,你有没有觉得越来越冷了。” 相思点头“可能是越来越往下,还有就是我之前见过有人在地下用寒玉修停尸房的,不过那比这冷很多,那里有停放很多…” 张家古楼那个停尸房冷的跟大冰柜似的,他和胖子小官挤在一块都暖和不起来。 “别说了,越说越恐怖。”黎簇赶紧打断。 “怕什么”瞎子慢条斯理道“这才是恐怖故事该有的基调。” 他说着将手电筒对着前方照射过去,黎簇和相思都瞧见了,这好像是个大剧场,下面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这些怪物…”黎簇面色紧绷。 “是人”瞎子纠正他,而后对着其他两人道“你们站在这别动,哪儿都别去,我下去看看。” 黎簇本来就怕黑又有幽闭恐惧症,他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死死抱着相思的手臂把脸埋在人家肩窝里。 瞎子在下面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几天他们每个人都没停下来过,今天又找了这么久都有些累了。 瞎子在台上点了火,三人凑在一块吃了些东西暂做休整。 瞎子点火时,隔着火盆和沉默的看着他的青年对视一会,又同时移开视线,火焰最终还是跳跃在盆中越烧越旺。 小孩是真的累了,靠着相思没多一会便呼吸均匀。相思抱腿坐着,一直睁眼守着入睡的黎簇。 “等会吧。”青年看着瞎子小声道,他摸摸枕在他腿上的绒绒脑袋“累了这么久,先让他睡会儿。” 瞎子没说什么,也在青年身边坐下,抱臂合上眼睛。 黎簇被尿憋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睁眼“哥,去撒尿你去不去?” 得到青年的拒绝后,黎簇在拐角处找了个桶。他还困得很,解决完便又窝回舒服位置,正待闭上眼却被拍拍脸。 “黎簇!” “哥?”黎簇睁开眼就见到青年紧绷的脸,他没能问话就被一把捂住嘴。 相思拽着他小心起身,慢慢的无声的朝底下对他们招手的瞎子走。 黎簇还有些懵的脑子在瞧见朝他们方向蠕动爬行过来的不明物时瞬间清醒,他骇的深吸了口气,反抓着青年的手开始跑。 但他们发现的有些迟了,苏醒的蛇人越来越多,打斗间火盆被撞翻了,两边的幕帘瞬间被燎起火,火越来越大相对的苏醒过来对他们攻击的蛇人越来越多。 黎簇小菜鸡身手,还要时刻注意着旁边的青年,前进的非常艰难。在即将 被围住的艰难时刻,有人帮他脱困了。 “吴邪?”看着来人,黎簇惊喜的瞪大眼睛。“你果然还活着。” “不能走,回去救火。”吴邪道。 “回去?你疯了吧!”小孩惊讶的嗓子都劈叉了,好不容易逃出来,还得回去找死?“这东西跟蛇一样正在冬眠,温度高了都会醒过来,到时候我们都逃不掉”吴邪语速极快的将缘由说了一遍。 瞎子把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往黎簇身边一推,示意两人在原地别动。相思乖乖蹲着,黎簇护着他踹翻两个走到近前的蛇人,没等小孩再次蹲好,扶在一旁座椅上的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啊!”黎簇忍不住叫了一声。 被什么东西咬了,黎簇反应极快的掐着手背上不明物的两腮将其扔在地上。 “什么情况~”小孩恍惚着身体站起来,眼前出现重影。 相思看着这一幕,沉默的扶住小孩站立不稳的身体。 吴邪和瞎子做了无用功,火越烧越大苏醒的蛇人越来越多,眼见火势失去了控制,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瞎子夹着相思和吴邪还有黎簇快速在王盟的协助下脱身。吴邪带着他们进了一个地下空间,这些天他和王盟都在这下面。 “休息一下再走吧,被那些蛇人折腾的不行了。”瞎子懒洋洋道。 相思贴着他坐下,屈起腿把自己团成一小团,瞎子碰碰他的胳膊,把水杯塞过来。 “刚才那些到底是什么怪物啊?”黎簇喘着粗气问。 “黑飞子”吴邪道。 “黑飞子?”黎簇不解道“它们看起来都跟蛇一样。” “你还记得黑色长毛的蛇吗?那叫黑毛蛇。”黑瞎子给小孩科普“它们会寄宿在人的身体里边,通过散发的毒素会影响人的神经跟肌肉,所以人会做出各种奇怪的姿势,当他们遇到更好的宿主的时候,就会发起进攻,并试图寄宿在新的宿主身上,所以它们才会攻击我们。这就是生物学上所说的寄生与共生的概念。” 瞎子显扯着嘴角嘚瑟一笑“小子,记住了吗?” “...”黎.学渣.簇,听了半天只能总结出一句话“太吓人了。” 小孩为了挽尊转移话题道“吴邪,你们到了古潼京以后有发现什么吗?” “我和王盟为了躲避蛇柏进入了这个铁皮建筑,我们顺着顶层的办公室一路探到了这个通道的后面终于让我发现了古潼京的秘密。”吴邪的眼瞳在半明半暗的环境中格外幽深。 “所以这里就是真正的古潼京!”黎簇道。 “没错。”吴邪点头。 真正的古潼京已经找到了那也就意味着他的任务完成了,任务完成他就能回去了!黎簇眼睛一亮,但视线一扫到旁边时,小孩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些人一个靠谱的也没有,他回去了豆哥怎么办,要是他豆哥和他一起回去就好了。 后方蛇人攻击的声音愈发猛烈,吴邪带着其他人往前走,说他和王盟发现了一个好地方。 几人顺着通道一直向前,走了长长的一段路后吴邪停了。相思顺着灯光看过去,就见前头是个断崖,对面相距很远的地方是另一处跳台。 “那是什么?”黎簇看着对岸仔细看了看好奇道“大算盘啊?” “...那是穷奇!还大算盘!”吴邪被这没见识的小孩无语的不行。 吴邪四处巡视了一番,从山壁上找到机关,底下岩柱一根根耸起拼凑成一条并不宽敞的石桥。 走到对岸,小孩看清了面前图案“这不就是大算盘吗?” 什么穷奇,大算盘还不让人说了。 吴邪正仔细破解密码,王盟严肃的打断小孩的嘀咕声,让他把嘴闭上。 黎簇撇撇嘴,往沉默了一路的青年身边靠了靠。 “针刺八方,位阙从天,数一从离起……”吴邪小声念叨着口诀,慢慢破解门上的密码。 “吴老板也太会打算盘了吧,他怎么什么都会啊~”黎簇贴在相思耳边小声道,语气里莫名有些小崇拜。 一旁耳朵贼尖的瞎子回他“这是八卦算盘,算珠是有固定敲击数的,多一下少一下都不行,最后啊这算珠会形成一个八卦。” 瞎子说到这顿了一下,看了眼旁边垂眸不语的青年淡淡道“这是只有张家人才能破解的机关。” “张家人?”这又触及到黎簇的盲区了,小孩疑惑道“他不是姓吴吗?” 这小屁孩聊不下去了,瞎子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吴邪念着口诀很快就将密码破解了,两扇沉重的石门在他们面前打开。 第19章 沙海19 门里是个极大的房间,很空除了些石台什么都没有。 吴邪指挥着除相思以外的人站上各个方位的石台,让他们同时将旁边的灯台点着。火焰燃烧后,只听几声巨响,原本一片空白的墙上出现了印着复杂图纹的大棋盘格。 吴邪看着仔细思索一番,转身对黎簇语气平淡道“脱衣服。” “啊?”小孩一脸的懵,根本不知道这人又抽什么疯。 “别废话了,让你脱你就脱~”瞎子嗤嗤发笑,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相思摸摸皱着脸不情不愿的小孩,轻声给他解释“应该是和你背后的图案有关。” “哦,不早说。”小孩现在有人撑腰胆子已经很大了,气哼哼看了一眼吴邪,干脆利落的将上衣都脱了。 “这些石块里的符号和你后背的符号是一样的,这是古潼京的文字,只要我们找到一定的线索规律这扇门就会打开。”吴邪将小孩叫到门前,给他细细分说他一直想知道的后背秘密。 “也就是说刻在我背上的图和我所遭受的一切,就只是为了让我来到这扇门前。”黎簇看向吴邪。 “黄严是机关大师,他留下的图一定没错。”吴邪淡淡道。 既然如此,黎簇半点时间也不想耽误,立即干脆的让吴邪马上就破解,等吴邪进去了他的任务就彻底完成了。 但密码有一定顺序,不是随意就可以尝试,稍微一个不注意他们都会交代在这。吴邪拍开黎簇想尝试的手,打着手电查看起周围的石壁。 不过… 谁能想到破解密码需要小孩照着壁画做动作,相思捂着下半张脸藏在瞎子身后,肩膀不住的抖。 瞎子叉着腰,相思把还能拍照的手机从他手臂缝里伸出来,‘咔哧咔哧’。 按照黎簇背后得出的密码,吴邪在墙上一个个按下去。前两个没什么问题,直到第三块石板按下去,无数的黑毛蛇窜出来,直挺挺的扑上来攻击他们。 吴邪立马看出不对,急忙领着黎簇再次验证,瞎子和王盟拼命砍杀黑毛蛇。 果然是第三块出了问题,待吴邪将重新验证后的密码再次输入,石门在他们面前打开了。 黎簇第一时间拉着相思跑进门内,吴邪跟在后头目光意味深长。 石门后是那株九头蛇柏的雕像,数十层楼高,十人环抱也未必能抱起来,上头密密麻麻盘绕着电线杆一样粗的藤蔓,张牙舞爪相互交缠极为逼真,可怖极了。 “这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地方啊。”黎簇打量了一番有些失望,这地方与他想象的差太多“不就是座庙嘛,没什么特别的啊。” “没什么特别的?”瞎子听这小孩说大话,乐了“你们多少人进沙漠,又剩了多少人,我们四个能活着看见这雕像,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你说的对,我要不是你们的活地图、活道具早死了一万次了。”黎簇对这件事有极为清醒的认知。 这小孩逗起来特好玩,瞎子笑,问他看到如此雄伟的古庙难道不觉得惊叹好奇吗? 黎簇没回他,三两步跑上石阶看着蹲在那里的吴邪。“怎么样吴老板,有发现吗?” “这株蛇柏雕像的的四周全都有焚烧过的痕迹。”他将光线指向前方高大的雕像,说出自己的发现“这说明,这株蛇柏是用来参拜的,曾经一定有异族人在这个古殿里面进行过参拜活动。” 他说的这些黎簇听的满头雾水,他从未经历过这些自然也不会对这些东西有认知。吴邪看出小孩的迷茫,淡淡道“你不用知道这些。” 黎簇蹭到相思跟前,无声的撇撇嘴。 吴邪窜上雕像查看,发现神庙顶搭好了一层脚手架,应该是近代有人来过这地方了,他们并不是第一个发现这里的。不过那脚手架的结构是从上向下进行的,应该不是从大门进来而是从上方爆破进入的,不过因为时间久远,爆破口已经被风沙侵蚀淹没了。 相思认真听着吴邪的分析,身边一声响,是王盟将身上的装备全扔在了地上。他像是被摄取了魂魄,眼睛直愣愣的,一直重复着吴邪最后说的几句话。 “探索、开发。利用保护这个地方…” 吴邪似乎也被他影响了,两人一直念叨着同一句话,交错着来回往返。 瞎子也看出不对劲,疑惑道“这怎么了,卡带了?” 他说着拦住像中了病毒一样的王盟,往他肩上重重一拍,王盟果真闭了嘴停在原地不动了。 “哎嘿,我家以前录音机卡带的时候拍一下就好了,没想到人也一样啊~”瞎子扬扬自己金贵的修理工手掌,看着相思笑。 “这哪好了。”黎簇指着面无表情双目无神,任由手电筒的光来回在脸上晃都毫无反应的王盟“这一看就是死机了呀。” 小孩三两步冲上石阶,去叫同样中邪一般的吴邪。瞎子瞟一眼远去的小孩,贴着环臂抱胸的青年小声道“他俩到底怎么了?” “被黑毛蛇咬了。”相思平静看他,似笑非笑道“你不知道?” “这我哪知道…”瞎子摸摸鼻尖。 黎簇不知用什么方法唤醒了吴邪,瞎子连忙叫他“快过来过来,这儿还有一个呢。” 小孩蔫坏,告诉瞎子把人唤醒需要扇巴掌。 瞎子顿时严肃了脸“你刚才扇吴邪巴掌了?” 即便是假的,可黎簇还是暗戳戳的想偷笑,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爽。 “你小子够狠的。”瞎子坏笑“我也要来一下。” 他那手劲儿哪是普通人能承受住的,一个清脆的巴掌下去,王盟两眼一翻直接昏在地上。 “……” “黑爷,你这一巴掌太爷儿们,太凶狠了。”黎簇忍不住点个赞。 “过奖”瞎子咧嘴“以后有这样的好事还得先让我来。” 这俩人真是臭味相投… “你说这两个神经病中的什么邪啊?”黎簇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王盟。 “这儿机关重重,说不定中了什么招了。”瞎子无比淡定。 “不应该啊,我们几个一起进来的,中招的是他们俩我们仨却没事。”黎簇还是有些脑子的。 瞎子见小孩提出质疑,故意停下想了想犹疑道“难道是刚才打黑毛蛇的时候,他们被咬了?” 黎簇一惊,赶忙回身就见吴邪又爬在雕像上头。 “哎~”小孩大叫,按住想上前的相思“哥,你别动,我去!” 相思站在下面,看着小孩灵活的爬上雕像,慢慢靠近站在危险边缘的吴邪。在吴邪跳下雕像时,黎簇反应极快的拽住吴邪双脚吃力的挂在脚手架上。 “黑爷帮忙!”黎簇朝飞奔过来的瞎子嘶吼道“坚持不住了,接他!” 瞎子一把薅住坠落的吴邪,而跌落的黎簇惊叫着将砸破石板,砸出一个通道。相思扑上去紧紧拽住小孩的胳膊,和瞎子一起将差点跌下去的人拽了上来。 被救上来的黎簇瘫坐在一旁不住喘粗气,等惊骇劲过去,他照着方才差点跌落的地方有些疑惑“这什么洞啊?” “矿…洞…”吴邪木愣愣的极慢道“黑…毛…蛇…” “告诉我们怎么救你!”瞎子一针见血道。 “把…我们…绑…起…来” 黎簇和瞎子对视一眼,找了极为结实的绳子将王盟和吴邪捆在一起。 “吴邪?吴邪?”黎簇推推吴邪“听得见我们说话吗?” 吴邪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的意识已经模糊了,丧失了最基本的沟通能力。”瞎子看着黎簇“剩下的路,就靠我们想办法出去吧。” 黎簇没说话率先回头打量了一番相思的脸色,青年垂着眼睫坐在那里,表情意味不明。 “那怎么着?我们俩拖着他们赶紧出这个鬼地方。”黎簇一刻也不想在这地方多待。 “不行”瞎子否定小孩的提议“外面一片沙海,我们没有骆驼和车,二拖二点五出去只有一个死。” 他俩同步的将青年规划进那个极不礼貌的零点五。 黎簇皱着眉头,他实在想不出办法。 小孩格外烦躁“我就是一个没考上大学的复读生,怎么就落到如此下场啊~” “你已经完全回不去了。”瞎子看着这个还没完全意识到自己转变的少年人“你已经没有办法再做普通人了,等你回到学校之后你会发现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你会俯视身边的所有人,他们都是普通人,而你,却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黎簇听懂了,但却没有丝毫的真实感。他不愿意想太多,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吧。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黎簇问瞎子。 他想回家但不想死在沙漠里。 “你还记得之前的录音机吗?”这么久瞎子终于引入正题。 “你是说,录音里面提到的那个血清?”小孩脑子转的极快。 瞎子点点头。 “录音里的那个人抢走了血清,那他现在还会在这里吗?”黎簇有些犹豫“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血清会不会已经过了保质期了?” “不知道。”瞎子抿嘴摇头“但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必须要试试看。” 两人对视着做了决定。 “哥,你呆在这里哪都别去,我和黑爷去找血清。”黎簇交代完,跑回吴邪和王盟身边又仔细检查一遍两人的绳索,确保没有安全隐患。 瞎子从后腰掏出带着体温的匕首,塞到相思手里。 相思攥紧手里的匕首,看着少年犹带稚气的面容拍拍小孩的肩“一定小心。” 瞎子撇嘴,拉长声线“不能太偏心啊~” 黎簇对这关心格外受用,乖巧的应了声,给了瞎子一个略带嘚瑟的眼神。 得,瞎子大度,不和啥也不知道的小屁孩计较。 第20章 沙海20 相思目送着两人消失在矿洞口,他回到吴邪身边抱腿蜷缩的坐着。 青年默默的听着自己的呼吸声,许久他轻声道“绑的难不难受?要不要松一松?” 山洞里一片沉寂,半晌有声音回复他“别了,那小傻子绑的他有数呢。” 吴邪的声音依旧平静淡然,他神色难辨的看着腿边的人。“什么时候知道的?” 相思没说话,狠狠抹了两下眼睛,可那水珠子不争气,一个劲的往下落怎么也止不住。“你真是个混蛋。” 眼泪越落越多心里的火气也越来越大,相思控制不住自己跳起来,指着无奈看他的吴邪骂道“小狗崽子!你真是混蛋!” “行行行,我是狗崽子,我混蛋。”吴邪看着指着自己气得发抖的青年,轻声哄他“别哭了,等会他俩回来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相思把脸埋在吴邪肩窝里,呜咽着把所有累积在一起情绪转化成眼泪都浇在吴邪脖颈里。 听着他的哽咽,吴邪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他被绑的实在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眼泪透湿半个肩膀。 等呜咽声渐渐平息,他歪着头蹭蹭旁边的脑袋。“让你担心了,抱歉。” 情绪发泄完,理智逐渐回笼,相思扯着吴邪里头那件相对干净的衣服擦擦脸又拧了把鼻涕。 青年盘腿坐在满脸无奈男人对面,郑重道“只有这一回,只能有这一回。” 他不待吴邪开口,透亮澄澈的双瞳看着眼前人,将所有的话平铺开来。 “吴邪,我可以接受你瞒着我算计我利用我,但绝不包括你用自身的安危做筹码…” 吴邪神色难辨,看着对他所做一切都了如指掌的青年。 “我们把今天把所有话都说清楚…” 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吴邪布的局,而黎簇就是他要引入局里的人。他不知道这次的同伴是哪些,但知道这些人里一定会有汪家人,他把一切已知未知都算计在里头,唯独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青年人。一个拿着他们的照片让他一见就心生好感,说是来自十年前的青年人。 相思的出现让吴邪陷入短暂的慌张,他完全不知晓青年的来历和目的,生怕打乱了自己的计划,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将这一不确定因素带在身边才更为稳妥,二来也可以迷惑队伍里其他人,让这些人把青年当成能拿捏他的软肋。 这一路上,吴邪并没有查出相思的异样,他好像真的是跨越了时间线,千里迢迢的来寻找他们团聚。 与此同时吴邪还失算了一点,在整个寻找古潼京的过程中,吴邪本想着加深黎簇对他的感情,让小孩更依赖他信任他从而能产生更深的孺慕之情,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后面的计划。 但他没想到相比较他,黎簇对青年的感情更深,叛逆的小鬼好像真真切切将相思当做不可割舍的亲人。 “吴邪。”相思眼眶又湿了,他努力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没办法不爱我,但同样的你也没办法信任我。” 吴邪的眼眶也红了,他紧抿着嘴唇,嘴角依旧止不住发颤。 相思每一个字都砸在他心上,从见到这个人开始,他的心他的情感便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 吴邪一直觉得他的心早已硬的像块石头,能冷漠的舍弃很多东西,甚至能坦然的将无辜的小孩拉进九死一生的局里。 但唯独对这个人不行,他没办法疏远他伤害他。但同样的,这么多年他吃过的亏受过的苦闷声咽下的委屈,他所有的理智都不断叫嚣,时刻提醒他必须要保持警惕,不能再相信任何人。在再一次见到张起灵之前,他没办法完完全全信任这个突如其来的青年。 “你说的对”吴邪苦笑道“我没法不爱你,但也没法相信你。” “我知道你有意让我和黎簇亲近,确保重感情的他二次进入古潼京继续你之后的计划。吴邪我愿意被你算计在局中,你想让我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我每一步都会按照你计划好的实施…””相思摸摸小狗的头发,“我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青年红着眼眶弯起唇角,温柔道“除了小官,你永远是我的第一选项,别让我担心了好吗?” 吴邪绝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计划,但他知道若相思的来历是真的,那了解他的青年一定会知道他的所有布局。 但这一路上吴邪眼看着青年与黎簇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心里的警钟敲响,他心里发酸又怕察觉到他计划的相思会舍不得黎簇当这颗棋子,之后的计划里会生变故,于是故意让自己和王盟单独被九头蛇柏拖了去。 他在赌,看相思是不舍得黎簇入局将人送走,还是清醒着将小孩带进局里。 黑瞎子虽说是他留的最后一手,但了解相思的吴邪知道,若是相思想送小孩离开,黑瞎子拦不住他估计也不愿意真的拦他。 吴邪垂下脑袋,空旷了十年的眼窝传来陌生的潮湿,他终于又变成了相思熟悉的模样。 他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嗫嚅着小声道“别生气,别生我气…” “嗯,不生气,我们小狗长进了~”相思弯腰抱住他,脖颈的皮肤也渐渐染上湿意。 “别怕,我在呢,谁都不能欺负你。” 第21章 沙海21 瞎子和黎簇去了很久,青年趴在吴邪膝盖上,将十年前他们经历的细细说给吴邪听。 他恋爱脑严重,十句话里七句半都会拐向张起灵,听的吴邪直想翻白眼。 有事说事呗,硬塞狗粮算怎么回事。 相思刚说到在巴乃救云彩那里,一条黑毛蛇飞快的窜进来给他报信,瞎子和黎簇带着血清回来了。 话题就此打住,相思摸了下吴邪的眼睛,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瞬间覆盖上一层白膜。 “哥,没事吧!”匆匆跑回来的小孩关切的看向坐在一旁的青年。 “我没事。”相思摇头示意,又指着绑的结实的吴邪和王盟“他俩有事儿。 黎簇闻言看过去,顿时惊的瞪大眼睛后退两步,本来格外淡定的瞎子也微微变了脸色,他视线微偏,触及到青年平静的神色时微皱的眉头松了松。 “我去…”黎簇指着吴邪眼眶里的全白的眼瞳。“黑爷,他们…” “变异了。”瞎子道。 “那得赶紧治疗。”黎簇赶忙打开他们拿回来的血清盒子,盒子开了之后却突然顿在原地。 他看了看瞎子,又看着见他突然停下表情疑惑的青年,为难道“这…只有一支啊。” “完了完了完了…”小孩格外懊恼“我忘记问他哪里还有了…” 现在那个怪物自尽了,他们还能上哪儿问去。 “这铁皮楼里估计找不到第二支了。”瞎子道“一支就一支吧,救一个是一个。” 黎簇听他这么说赶忙抽出血清,可拿着注射器蹲在两人面前小孩又犯了难。 苍天啊,这他该救哪一个啊~ 注射器在绑着的两人跟前来回晃悠,黎簇偏头瞧了一眼沉默着抿唇双手紧握的青年,持针的手不由自主偏向吴邪。 吴邪没给他这个机会,劈手夺过血清给王盟推了进去。 “吴邪你干什么!”黎簇又气又急。 他手背都被夺药的吴邪抓伤了,而且这个吴邪搞什么,他把血清给了王盟他自己怎么办?他出了问题,豆哥又该怎么办? 即便黎簇再怎么不想承认,可这一路上他确确实实受了吴邪不少影响,王盟和吴邪之间,他的心早已有了偏向。 “赶快撤离。”吴邪嘶哑着嗓子。 “什么情况?”小孩只觉得被抓伤的手背难受的不正常,他看了眼伤口突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黎簇,黎簇。”瞎子拍拍小孩的肩膀,唤了两声。 相思也被唬了一跳,赶忙过去摸小孩的脉。 黎簇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闭着眼身体僵直。他只昏了一小会,便睁开眼睛急促喘息起来。 小孩气息都未平稳下来便紧抓着相思的胳膊“哥,我看见沈琼了,我在那个佛爷办公室看见沈琼了…” “你说什么?” 黑瞎子和相思都没听明白他的话。 沈琼,相思迅速在脑子里搜寻一遍,没发现有对上号的人。 此时体内血清开始起作用的王盟吐出一口淤血,他拍拍吴邪急道“老板,你把血清给我了,你怎么办?” 吴邪似乎在与体内的蛇毒做斗争,脖子上凸起一条条狰狞的青筋。即便知道是假的,可相思还是有些心疼,忍不住蹲到他旁边想进行安抚。 后颈突然传来剧痛,狗崽子,又不讲武德,青年双目一合一头歪在地上。 “吴邪,你干什么?哥,哥!”黎簇赶忙去扶昏死过去的青年。 “走!”吴邪咬牙声音嘶哑“快滚!” 小孩焦急的面容一顿,他沉着眉眼面无表情的看向吴邪“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走了。” “快滚!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吴邪嘶吼道“快滚!” 他的态度极其伤人,黎簇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被他这样对待脸色越发下沉。 “好啊”小孩拎着自己的背包利落转身,坚定愤懑的眼神在看见闭着眼睛的青年时顿住了。 这一路的经历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放,黎簇回头看着吴邪“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带着我经历了这一切,你的血清你自己搞定吧…” “哎”瞎子将背后的补给扔给小孩“这里有食物还有求生用品,你就按原路返回,这包上头有天心石粉那些怪物不会主动近你的身,包里有电话回去之后给他们打电话。” 他交代完,淡淡道“走吧。” 小孩看向昏迷不醒的人,决绝的表情被犹豫取代“他…怎么办?” “这不是你该想的事,小子,你带着他走不出去的。”瞎子回的漫不经心。 黎簇没理会瞎子的话,小孩抿着嘴站了许久,一言不发的返回去将人背在背上,用绳索将两人牢牢固定在一起。 “再见。”他对瞎子道。 回去的路比来时好走,少了对未知的恐惧和怪物的袭击,黎簇很快就按照原路找到出口。虽说这些天的锻炼让他身体素质提升不少,但身上带着负重还是累的不行。 黎簇艰难的从沙坑里爬出,喘着粗气将有些松散的绳子再次绑紧。 “哥,哥。”无论他喊多少次,背上的人依旧没有回应。 黎簇跪趴在沙地上已经开始眼冒金星,眼前景象也逐渐模糊。 是幻觉吗?小孩视线里恍惚出现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紧接着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第22章 沙海22 相思迷茫的睁开眼,入目的是纯白色的房顶,医院特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他这是到哪儿了? “呦呵~我说哥们儿你可算醒了,你这眼一闭就是七八天够可以的嘿。” 这无比熟悉的味道,青年眼圈立马红了。 他侧过脸微微撇嘴“胖子。” 他床边守着的正是王胖子,十年的时间,原先倒斗界的肥王子除了多了些沧桑和不修边幅,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得,别跟我这哼唧啊。”胖子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扶着青年半坐起来“睡这么长时间了,想吃什么?” “海鲜~”对着他们相思从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得嘞。” 胖子应了声起身出去了,关门的时候又笑着在门缝里跟眼巴巴盯着他的人挥挥手。 真他娘的神奇~ 刚开始,在北京留守的胖子接到吴邪电话的时候心里直犯嘀咕,觉得吴邪怕不是这些年执念太深得癔症了。但到了医院,瞧见病床上安然躺着的这个人,胖子一言不发的坐在床边直直盯了大半天,找地方抽了一包烟最后悄摸的给吴邪回了个电话。 “天真啊,接到人了,医生说就是太累睡着了其他正常~”胖子先把基本情况交代了,而后语气沉重“就是我对不起小哥啊…胖爷我行走江湖英明一世…” “有屁放快点。”那头吴邪无语,这死胖子讲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知道他现在忙着呢么。 “胖爷我对天发誓,我…我在今天之前绝对是个直的…”也不管电话那头能不能瞧见,胖子四指对天信誓旦旦道。 听筒里一阵‘哗哗’的摩擦声,片刻吴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死胖子,你干什么了!” “别急别急,啥也没来得及干呢,这人还躺着呢我能干啥~”胖子嘻嘻笑着,能逗逗吴邪让变脸他心里也乐着呢。 逗完小天真,胖子正色了脸,轻声道“原来你跟我说的那些,我当你和那小子都中邪了。现在这倒是觉得跨越时间这个说法,倒很可能是真的。这小子,我一见这心里就稀罕的不得了,跟…原先第一回见了云彩似的…” 胖子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了… 胖子去的很快,相思见着他推门进来眼睛一亮,视线错落到他手里的保温桶时又想撇嘴了。 “可不是我不给你买啊,医生说了你刚醒只建议吃粥…” 眼见着青年含着星星的眼睛失落的往下垂,胖子打开了保温桶递到相思面前。 “海鲜粥~”看着粥里大颗的海鲜和虾仁,相思咧嘴笑。 “出息~”胖子也笑了,搓了两把他的脑袋,然后用勺子来回把粥搅拌几下散散热气,不放心的嘱咐道“慢点吃,刚出锅的烫着呢。” 相思乖乖点头,小口往嘴里塞。他吃粥胖子就坐在一边看,脸上带着慈祥微笑。等他吃的差不多,胖子这才开口道“你下边儿打算干什么去?要不在我那窝着得了…” 青年摇头,他还有任务要做。出院后他首先要去找到黎簇,确保小孩第二次进入古潼京,实施吴邪后续的计划。 胖子心里也清楚就没再说什么,等他吃完就忙前忙后的办了出院手续。 为免去麻烦两人就在医院门口分开,胖子塞了一张卡给相思,听着他把自己的地址背了一遍又一遍,才揪着心把人送上出租车。 几天前就出院的黎簇,已经开始了正常生活。在医院醒来后他假装失忆,向大人们隐瞒了这次的经历,每天上学放学过着和之前一样的生活。 这一天放学后,黎簇和女同学张薇薇一起往回走。张薇薇是黎簇之前一直暗暗喜欢的对象,原来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停留在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身上。 可能黎簇自己都没发现,沙漠一趟回来后,原先埋在心里不敢表述的那份喜欢已经变了味道,无形中他已经将自己从不平等的暗恋者位置拉了回来。 小孩就是小孩,相思已经知道黎簇称自己失忆这件事,但看见他一脸臭屁的告诉女同学自己去了沙漠,还问人家知不知道古潼京,跟在他们后头的青年被逗笑了。 这小孩儿,你说他冲动脑子糊涂吧,他在沙漠里一路上表现都不错,连回来后为了不与之前有牵扯还知道装失忆,彻底的与之前事划清关系。你夸他冷静聪明吧,他又为了在女孩儿面前嘚瑟,无形中把底漏了个干净。 不紧不慢跟着前头的相思被人撞的一个踉跄,撞人的寸头对他挥挥手没停下来道歉。相思瞧着他带着三四个小年轻气势汹汹的往前跑。 嘿,还是熟人局。 前头黎簇刚装逼的说完‘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后头重击袭来他被掀翻在地。“哎呀~大意了。”郑义从惊吓中回神,摸着隐隐作痛的脖子,招呼小弟们动手“给我打!” 四五个人直接对躺在地上熟练抱头的黎簇拳打脚踢。 “黎簇!” “黎簇!” 和郑薇薇的惊呼声同时响起的声音让地上的黎簇心中一震,他看过去果真见到了这些天一直念叨的身影。 相思推开围殴的人群,指着因为他的加入而怔住的小年轻们。“你们干什么的?为什么打我们家孩子!” 郑义和手下小弟面面相觑,这…没听说黎簇家里除了他爸还有别人啊。 相思把黎簇从地上扶起来,看着小孩脸上手上的伤口,心疼的蹙起眉头。他转身冷冷看向带头的寸头。“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动手?” 郑义被他看的不自觉退了两步,结巴道“都是同学,我们闹着玩儿呢…” 相思冷哼一声,一巴掌扇在他的寸头上“来来来,我来跟你玩儿。” 他说着习惯性的去摸后腰,没有被准备好的匕首。相思手顿了顿,碰碰身后眼眶泛红的小孩胳膊“手机拿出来,我打个电话叫人过来陪他们好好玩。” “哥,哥,真不用,咱们就是…就是朋友之间闹着玩儿,这,我们这就走了,马上走…”郑义和手底下的小弟齐声道。 几个小年轻格外会看形势,被黎簇他哥那贼漂亮的眼睛盯着,郑义只觉得后脖子发寒,不知怎么出了一后背的冷汗,仿佛他迟认错一秒就要嘎在当场。 不过这小子也是坚持,慌不择路的跑了还没忘带他喜欢的小姑娘。 目送着那群二五仔跑走,青年回头看向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孩,抿唇笑“还记得我吗?” 他的眼睛澄澈又包容像是能看穿一切的事情,黎簇扭捏的抿抿嘴,小声道“哥。” 第23章 沙海23 少年时期正是自尊心最强的时候,相思没再提刚才的事,揉了两下小孩的脑瓜子。 “小孩,帮我个忙吧。”相思抿唇笑“请哥吃顿饭吧,我饿了~” 黎簇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他说,想来想去想到一个既绝密又管饭的地方。 “...你带我来你朋友家啊…”两手空空的相思略显尴尬“我什么也没带。” “没事哥,苏万是我铁哥们儿,你是我哥就是他哥。”黎簇揽着青年的肩晃晃,按响了门铃。 里面人来的很快,谨慎的那一条小门缝在看见黎簇的脸时完全不防备的敞开了。 苏万惊喜道“鸭梨!” 黎簇拉着青年走进门,到了房间后小孩给发小介绍“哥,这是我发小苏万,苏万,这是我哥。” “你哪来的哥哥?”苏万一脸的懵,视线刚放在青年身上,脸立马就红了。 鸭梨哥哥为什么长的这么好看?跟鸭梨一点不像啊。 “就是我哥。” 小孩得意的抬着下巴,刚要把这次的经历从头到尾说一遍,就被苏万房间里的快递转移了视线。 “我的天,苏万你买这么多快递干什么?” “什么寄给我的。”说到这个,当了这么多天快递搬运师的苏万就想抱怨,他随手拿起一个包裹塞给黎簇“你自己看看是谁的。” “怎么是我的?”黎簇不解。 “我去你们家的时候,你们家门口已经被这些快递堆成山了,我让快递把东西运到我这,谁知道一天就是几十箱。”苏万极为怨念,指着被堆积的快要满出来的房间“你看!” 黎簇看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半晌也没琢磨明白, 说起另一件事“对了苏万,你家阿姨做饭了没,我快饿死了。” “我让阿姨多做几个菜。”苏万跑出去和家里阿姨打招呼。 等饭还需要一会,相思一边吃着小孩刚给自己点的甜品,一边耐心回答小孩的问题。 “哥,你知道咱俩到底怎么出沙漠的吗?哦,对你睡着呢,那咱们出来以后你去哪了?” 黎簇醒过来便没看见青年,面对追问的梁湾他选择了隐瞒。但正是因为隐瞒了关于沙漠的事,连打听青年的消息他也只能偷偷摸摸的来。 他在医院转了好几天,向医生和护士明里暗里的询问和自己一起送进来的人,答案全是否定的。 黎簇身体早就好了,为了继续找人又在医院赖了两天,直到他爸过来亲自给他办出院,才不得不将找人行动告一段落。 “我和你不在一个医院,睡的时间比较久,醒来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相思笑。 “我就说我那个医院的住院部都跑遍了,也没见着你。”黎簇拍大腿。 小孩顿了一下瞄了眼青年的脸色“那,那你和吴邪,到底什么关系啊?你真是他…” 他的声音轻不可闻,说到最后直接住了嘴,似乎是突然意识过来他最后一次见吴邪时候的情况。 “不是。”相思拍拍面色懊恼的小孩“我和吴邪是朋友,我的爱人他…” 青年拧着眉组织了一下话术“我和他被迫分开了,现在我找不到他了。我爱人和吴邪是关系非常好的兄弟,我想通过吴邪找到他…” “我就说你怎么能看上吴邪!”小孩拍掌乐了,随即关切道“那,那你现在怎么办啊。” 这吴邪十有八九是没了,天大地大的去哪套消息找人啊。 青年顿住了,半晌轻声道“不知道。” 他垂着浓黑的长睫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草莓蛋糕,看起来茫然极了,脆弱又可怜。 黎簇深觉自己说错了话,暗暗拍拍自己的嘴。 “哥,哥哥,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可以住我家。”苏万极快速小声道“多久都没关系,我爸妈很少回来,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我哥怎么能住你家!”黎簇炸毛了,搂着相思的肩膀掷地有声“当然是和我一起住,哥,就这么决定了!” 行吧,他理由更充分合理,苏万鼓着脸颊。 外头阿姨敲门说饭菜已经好了,两小孩赶忙清理了桌面把菜端进屋里。 “哥,吃。”这是‘霸总’黎小簇。 “哥哥,这个好吃你尝尝这个 。”苏万紧随其后。 他俩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添的开心,相思不愿意扫兴埋头苦吃。黎簇吃饭时嘴也闲不住,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说给苏万听。 他瞒了大人这么些天,都快要憋死了。 “自从收了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就没断过,你说到底是谁寄给你的?”苏万分析道“不过这些东西和你刚才说的经历,有关系的是全是白沙。” 黎簇按照苏万的分析方向想了想“两种可能,某个卖沙漠装备的网店发错了货,第二种有人把这些装备给我,让我再去一次沙漠。” “我看你是二”苏万笑的纯良。 此时相思吃空了碗里的饭,放下筷子。他站起来围着房间,查看起箱子里的装备。 “哥,饱了吗?”正拿着军工锹打量的黎簇把视线移回来,关切道。 “饱了。”相思应了声。 他掀开最近的箱子,里头是十多把连发的弓弩,旁边那箱都是照明用的设备,这些装备都是他们后续要用的。 在青年挨个检查的空档,两个小孩已经戴着头灯手持弓弩,互相‘biubiu’的激战起来。 “……”青年抽搐着眼皮,移开视线。 可两个沉浸体验‘biubiu’的小孩没打算放过他,黎簇和苏万作战完,背靠着背看向青年请他点评。 “哥,帅不帅!” 相思看看小孩故作深沉的年轻脸蛋又看看眼睛晶晶亮的苏万,艰难点头。 相思就在黎簇家里住了下来,小孩极为热情不仅让了半张床给他,还和青年一起把空出的半个衣柜添满了。 黎簇父亲应该挺忙的,至少相思入住进来的这两天都没见过他。黎簇这小孩真挺喜欢家里有人陪他,放假两天哪也没去叫了苏万过来,两兄弟带着对手机游戏一脸懵圈的青年奋战了两天。 最后没开通这门天赋的相思还是退出了组织,实在是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平时打打杀杀也就算了游戏里还这么费脑子,着实吃不消。 周末两天很快过去,上学这天一大早,黎簇轻手轻脚的起床,青年窝在被子里只露个脑袋尖。 小孩时刻关注着床上人的动静,做贼似的穿上他和苏万约定好的战袍,带上了防身装备。 他要和郑义再战一次。 装逼的后果就是两人被老师勒令在教室门口罚站,抱着书本的郑薇薇从两人身边经过时,黎簇挂着坏笑跟了上去。学校里到处是郑义的眼线,相信很快他就能一洗前耻。 下午放学,在班里准备就绪的黎簇和苏万勾肩搭背的走出校门,两人同时看见学校门口格外显眼的人。 “哥”黎簇眉开眼笑,“你怎么来了?” “接你放学。”相思理所当然道。 小孩子放学不都是家长接的嘛,本来还应该送来着,奈何小孩上学时间太早,他是真起不来。 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黎簇愣了一下随后不自在的抿抿嘴“我都成年了~” 话是这么说,他飞扬的眉眼怎么看怎么轻快,看着旁边发小的眼神里满满的得意。“哥,这旁边有家臭豆腐特好吃,走我带你过去…” 黎簇对于青年的到来很开心,按常理来说这是不对的。 他现在处于最叛逆轻狂的时候,恨不得将全世界都踩在脚底下,同龄人都在高呼自由厌倦所有的管教束缚,想对全世界证明自己是个炫酷的成熟的独立人,而此时黎簇的反应却恰恰相反。 黎簇的确很开心,开心到搭着他哥的肩膀一直哼歌。他爸妈虽然才离婚没多久,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所有能记得的时间,两人就一直不和。 他爸酗酒还打人他妈极少着家,仅剩着在一块的时间也都是歇斯底里的争吵,两人齐齐忘了家里还有个未成年的儿子。打从黎簇有记忆开始就是自己上下学,自己找饭吃自己打理生活,还要时刻自我调理家庭和他爸爸带来的身体和心理双重创伤。 这还是他印象里第一回被人接着放学,黎小簇兴奋的压着他哥的肩膀往上蹿了蹿。 回去路上三人人手一盒臭豆腐,相思和在巴乃初尝螺蛳粉似的,最开始还不习惯吃了一口之后眼睛亮了。 “哎?话说沈琼去哪里了?我感觉好久都没看见她了。”黎簇嚼着臭豆腐口齿不清的问苏万。 “上次她去我家了,但是莫名其妙又走了。”苏万情绪有些低落“我还以为是我惹她生气了,好几天都没联系我了。” 沈琼…沈琼? 青年蹙眉,瞟了眼一脸平常丝毫没意识到不妥的黎簇,这小孩好像忘了他说在张启山办公室看见过沈琼的事情了。 黎簇对沈琼的失联习以为常,毕竟沈琼家里是搞运输的,经常和父母天南海北的四处跑。 “搞运输的真是烦,我得把她家运输公司收购了,这样她就能天天陪着我了。”苏万笑的纯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哪里不对。 听他这样说相思眼皮抽了抽,你要是因为这个把人家家里产业收购了,这姑娘陪你的时候都得随身揣着刀吧。 白天黎簇在学校里和张薇薇有了交集,一放学郑义就蹲着点在必经之路上堵他了。 “哥,我自己来。”黎簇拦住想要站出去的青年,独自上前邪笑着对上拎着钢管气势汹汹的郑义一群人。 他利落的拉开校服拉链露出里头的装备。 此次战斗结束的异常快,黎簇只用了一发信号弹就让对方举手投降。小孩看着往常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一群人现在怂兮兮的向他认输得意极了,手上蓄势准备二次攻击的信号弹一转方向,直冲上天。 黎簇刚想说两句霸气宣言,脑袋立马挨了一巴掌。 “你还当这里是沙漠呢,京都市中心你敢发信号弹!”相思说着巴掌又有些蠢蠢欲动。 黎簇不敢再嘚瑟了,耷拉着脑袋被拖离了现场。 第24章 沙海24 小区门口,相思领着两熊孩子在楼下超市逛了一圈,买了晚饭要用的食材。 进门的时候发现屋子里亮着灯,原本满脸轻松带着笑的黎簇立马变了脸色。 苏万咽咽口水,小声跟相思说等下回黎簇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再过来。他这样一部分是因为害怕黎父,更怕的是黎一鸣把他当做理由揍黎簇,黎一鸣脾气暴躁性格无常,对黎簇动手时没有理由也要硬找出理由。 客厅坐着的果真是黎簇父亲,他好些天没回来,回来了茶几上就满满当当的摆上了,看着已经喝了一会,整个厅里挥散不去的酒精味。 相思被熏的蹙了蹙眉头,把小孩手里的菜接过来,示意他先回房间。 黎簇不肯,他知道他爸喝酒后是什么鬼样。少年人不容置喙的将青年挡在身后,挺直了瘦削的脊背倔强的与面红耳赤的黎一鸣对视。 喝了酒的黎父少见的沉默,他神色复杂的与满脸敌视与防备的儿子对视了一会,率先回避了视线,语气平常道“你朋友啊。” 对于他爸这反应黎簇是没想到的,小孩愣了愣点点头。“对” 黎一鸣很少有好声好气和他交流的时候,黎簇这小孩脾气臭但心却极软最重感情,他爸的态度难得好了这么一下,小孩浑身竖起来的尖刺也立马软化了不少。 黎一鸣没再说什么,又瘫回沙发自顾自的喝起来。 “你去歇会儿,饭好了我叫你。”相思打算做饭,推推旁边碍手碍脚的小孩“去吧别担心,看你爸的态度已经没事了。” 黎簇瞟一眼面色虽红但表情格外平静的父亲,再看看挥手的青年,嘀咕着一步三回头的往里走,等走到房门口还是不放心,干脆拿着手机和板凳坐在厨房门口,一边玩游戏一边守着青年。 黎簇真的觉得他爸今天很奇怪,因为他不停偷瞄他爸的脸色想看出点东西,从而导致没心思夹菜,一顿饭下来除了白米饭几乎什么菜也没吃。 不知是不是受到沙漠之行的影响,黎簇和相思身边的其他人一样,吃东西既大口又迅速,青年碗里还剩下一多半,少年人添了一回饭的碗又空了。 “你吃完了就去看看书…”相思推推黎簇,见小孩不以为然的表情,坏心眼的开始念叨“黎小簇,你现在可是复读生,难不成今年完了还想再来一年?你丢得起这个人吗?” “哥哥哥,别念了我知道了~”黎簇捂住耳朵。 小孩心里满满的怨念,他哥怎么敌我不分,他这样到底是为了谁啊,这一腔热忱心意终究是错付了。 目送着小孩进了房间,相思和黎一鸣同时放下碗筷,两人对面坐着都没有说话,气氛静的让人格外不自在。 最后还是相思先动了 “黎先生应该已经吃完了,那我就收碗筷了。” 黎一鸣没吱声,在青年收好碗碟准备端走时,男人终于开口了。 因为喝酒而涨红的脸色依旧没变,眼里却格外的清明。他满眼祈求的看着面前的青年人小声道“还请先生能护一护黎簇。” 相思站在原地冷眼看着这个一直给黎簇带来阴影的男人,片刻后弯起眼睛笑了“黎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自家孩子总归是要护着的。” 相思看着男人似乎松了口气,但眉间的褶皱与眼底的愁苦却依旧没消。他心里有了猜测,黎一鸣怕是和吴邪有些联系,不知他的身份但知晓了他与吴邪的关系,把他的态度当做吴邪的态度。 黎一鸣现在不敢奢求别的,至少…至少保他儿子一条命。 黎一鸣坐了一会便出门了,不知又去了哪里。相思正在洗碗,黎簇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来。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相思疑惑问。 “刚去沈琼家里…哎呀这不重要,哥,快走,我们去找苏万。”小孩急的很。 “我洗碗…” “放着回来我洗,我们先去找苏万,我有大发现!快快快!”黎簇抓着青年的手胡乱冲了两下泡沫,连拉带推的带人去找苏万。 黎簇和苏万都有急事,三人碰面后,黎簇先把自己的发现说了。 复习是不可能复习的,他被撵进屋子后站在阳台发现沈琼家里突然出现了人影,撬锁进去以后,他在沈琼家柜子后面发现了一个密闭的房间,房间里有一个大铁箱子还有古潼京的白沙。 黎簇说完,苏万咽咽口水哆嗦着把自己的情况也说了。他收到一个包裹,一个散发着古怪味道的极为怪异的箱子。他胆子小却心细察觉到这个包裹与之前其他的快递都不相同,胡猜八猜把自己吓个半死,不敢打开更不敢待在一块,宁愿蹲在露台上吹冷风等黎簇和相思过来。 黎簇这一路上什么没见过,胆子早已练的非比常人。他拿着镐头将密封严实的箱子启开。 里头果真如苏万猜想的那样是具尸体,小鬼吓得惨叫一声“死人!” 没等他嚎第二声,相思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小孩胆都快被吓破了,哆哆嗦嗦的紧抓着青年的手腕汲取安全感。 “别怕。”相思顺顺他的乖毛。“没事的,黎簇和我都在呢。” 苏万点头归点头,身体却诚实的往青年身后藏。不过他人菜瘾还挺大,黎簇拨开尸体最外层的保鲜膜后,这小孩紧靠在青年背后脑袋倔强的往箱子里支棱,好奇心十足的询问“是…千年干尸吗?木乃伊那种…” “不是。”黎簇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 这尸体的衣服明显是现代装,且衣服并未腐烂尸体就已经被风干了,他皱着眉头说出自己的推测“所以这具尸体应该是死在比较干燥的地方。” 黎簇说完看向青年,得到肯定的点头后,他向发小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结论。“他应该死在沙漠。” 没用到相思下场,两小孩自己搜寻出了线索。猜测得出的结论不太友好,尸体编号四八七,往大了猜很可能还有四百多具尸体在来的路上。 这一猜测让苏万崩溃,一具尸体就把他吓得够呛,更别说四百多具他家又不是殡仪馆。 “好哥应该有路子,我去找好哥…”黎簇立马想到他另一位冤种兄弟。 他说着便打算出门寻找救兵,一直沉默等着他们自己探究线索的相思见此叹了口气。 他叫住半条腿跨出窗外的黎簇。“小傻子,你光顾着看干尸的头部,难道没发现他是用支架拼接起来的吗?” “什么…什么意思?”苏万茫然道。 黎簇反应极快,走过来撕开尸体下半部分的保鲜膜仔细一看,果真是拼接的,小孩绷着的那股劲一下子就泄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模型啊这个…” 苏万闻言壮着胆子凑到跟前,发现果真是假的,撇嘴和黎簇坐在一块。 相思将两个小孩刚才撕下来的快递单拿在手里,细长的手指指向寄件人的位置。吴山居,他在心里念了一遍。在两个小孩好奇的凑过来时,迅速收起眼里几乎要倾泻而出的思念。 “吴山居,是吴邪开的古玩店。”青年笑“不过我听说,好像已经被吴邪做砸了。” “吴邪~”听到这个名字的黎簇,心情很是复杂。小孩盯着单号上的三个字半晌,抬头看向相思“哥,看来我们要去这个吴山居走一趟。” “嗯” “那什么时候出发啊?”苏万小声询问。 他纠结的很,心里害怕又不想不讲义气。 “后天吧,黎簇明天先去学校请假。”相思看出来这小孩的想法,拍拍他的脑袋宽慰道“放心,我陪着呢,你在学校好好听课,等黎簇回来给他补习。” 苏万立马重重点头。 “哥,你说这是不是我的宿命啊~”黎小簇已经从惊惶中回过神。 提到吴邪,黎簇便想到不久前那趟刺激的沙漠之行,这小孩的中二之魂又被唤醒了。这个年纪的男孩桀骜又张狂,刺激的新鲜事物恰好能满足他们此时的心理需求,能证明他们是与众不同的是独特的,是异于世界其他人的中心主角。 他只是中二发言,但相思听着心口却抽搐起来。他不敢去看小孩灿烂带笑的脸,黎簇歪打正着的话却说穿了他接下去被迫要走的路。 “对,这是你的宿命。”相思极轻声道。 “哥,你说什么?” 他声音太小,黎簇没听清,小孩没骨头一样亲热的凑到青年肩上。 “我说天色也晚了,回家睡觉,明天你还得去学校请假呢。”相思笑眯眯的抖抖肩膀。 “那我…我怎么办?”苏万哭唧唧的。 他不敢和这骷髅一屋子睡,他害怕。 这确实难为孩子了,相思想了想让黎簇抱起模型。“要不我们带回去吧。” “什么?”这下轮到黎簇炸毛了,他哭丧着脸“哥,我也不想和他一屋…” 不说夜里怎么样,就是白天看见这么个逼真的东西,也得吓够呛。 “…先带回去放着,你就当,就当是新买的玩具。”这话骗小孩也太牵强了,青年干笑一声。 但又不能真放着不管,万一放在这被苏万妈妈瞧见了还不得吓死,毕竟大家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黎簇估计也想到了,一脸嫌弃着半搂半抱的把骷髅模型顺走了。 第25章 沙海25 收到模型的第三天,相思和黎簇站在吴山居门外。 青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象,眼圈控制不住又有些泛红。吴山居还是那个吴山居,可又不是原先的吴山居了。 一切都随着时间改变了,独独将他留在了原地。 “哥,我敲门了?”黎簇询问。 见青年点头,小孩上前扣响了门环。很快门开了一条缝,从里头伸出两双手将外头的两人一起抓了进去。 屋子里头就是一个大型的古玩交易市场,相思和黎簇刚进来便被围住,好几位卖家轮番给他们介绍工艺品。 “我不要,我不要!”小孩一手挡着青年一手推拒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你不买东西你来干什么?”最后向他推销的中年汉子圆滑的笑容一敛。 “我们是来找人的。”黎簇道。 中年汉子一双利眼将两人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热情的笑容又挂在脸上,他拥着黎簇往前“找人好啊~来来来,找人这边…” 这地方又大又热闹,黎簇被周边琳琅满目的各色古玩吸引住了视线,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的。 “哥,怪不得吴邪做砸了…” 这么大个地方,吴邪管理起来真是够呛。 相思但笑不语,这里头的模样和他印象中的也不一样。 中年汉子带着他们一路向前,青年肩膀被碰了碰,小孩凑过来瞥着一旁低声道“哥,那有个门。” 他们侧面有一扇侧边门,看上去有些老旧极具年代感。 相思还没回答,时刻关注他俩动向的中年汉子便走过来道“那不能去,是私人住宅。” 青年和小孩对视一眼,黎簇撇嘴耸耸肩膀。 两人被中年汉子带着挤进最里面,人群围着的是个猜奖摊位,摊主是个脸带伤疤的年轻人。 “你们不是要找人,问他就行。”中年汉子指着年轻摊主道。 “哦。”黎簇点头,赶忙将来意说出口“我想跟你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 小孩的话被摊主直直伸出的手掌打断了,黎簇有些茫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小兄弟,打听人咨询费听说过没有呢~”摊主道。 黎簇恍然大悟,赶忙从包里掏出钞票递给他。 摊主接过钱之后放进了前头押注的盆里,黎簇抗议道“你干什么?这钱不是用来…” ‘先玩游戏再咨询嘛~’摊主道。 他挨个将身前的盅掀开让众人看清里面的瓜子,随后又扣了回去。四只盅来回换了几趟,他指着其中一个让众人猜测。 他不紧不慢格外悠哉,黎簇没这个闲心,众人‘两个’‘五个’的猜测声里,小孩直奔主题问“你知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吴邪的人。”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 小孩的声音被喧闹的人群淹没的彻底,黎簇加大音量又喊了两声依旧没什么效果,最后终于压不住脾气的放开声线吼道“吴邪!” 人群瞬间静住了,整个吴山居的人视线聚集齐刷刷的站起来,‘吴邪’这两个字像是触发到了什么禁忌,场面有些凝滞。 年轻摊主不着痕迹的打量了黎簇一番,这才清了下嗓子囫囵道“我们这里没这个人。” 黎簇早已察觉出异样,他也不争辩蹲下身看着摊主似笑非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去哪里才能打听到这个人?” 摊主没有回答,只是示意该黎簇猜了。 “哥”对于拿不准的,小孩永远使用召唤术。 相思垂着长睫和目含警惕仰头望他摊主对视一眼。“四颗。” “.....”年轻摊主的面色微变。 相思笑道“老板,开吧。” “就是,快开啊~”黎簇对他哥盲目崇拜。 年轻摊主将倒扣的碗盅掀开,不是四颗也不是六颗而是三粒瓜子。 “不好意思了二位,看走眼了。不怕声高就怕走眼啊,要不要再来一句~”摊主原本笑眯眯的将黎簇那张大钞塞进怀里的动作,在青年盯着他的手似笑非笑的眼神里不自在的顿了顿。 明知他耍赖,相思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黎簇的步调走依照现在的情况,他们今天是探不到什么东西了。 两人都没猜中,黎簇怕他哥觉得失望贴心的安慰了两句,随后带着青年打算出去。他也是看出来了,不管这摊主知不知道吴邪的消息,看样子都是不打算告诉他们。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找个地方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等一下!”人群里响起清脆的女声。 女生推开人群走进来,将钱递过去“老板请再来一局。” “你…你怎么来了?”黎簇震惊道。 来人正是被张日山设在局中引过来的梁湾,相思看着这个面容甜美身形娇小的女人,一瞬间有些恍惚。他见过她,是原来陪着张起灵住院的时候。 这么久女医生的相貌没有特别大的变化,好像长开了些比原先添了些成熟女性的曲线美。 “你别管”梁湾放话道“你就看着我怎么帮你把钱赢回来。” 她是个医生,还做了那么多年手术,这区区猜瓜子的游戏能逃得了她的法眼。 黎簇翻了个白眼,一脸的无语,他早就看出来不对了,这摊主绝对会出老千,不管你猜几个反正都不会对的。 果然,又白搭进去一张大钞。 最绝的是,痛失大钞后,黎簇和梁湾在摊主的巧舌如簧下,花三百买了两根两元店里就能批发的红绳,美其名曰,一条招桃花,一条保学业。 相思站在旁边眼球都快翻烂了,年轻摊主见他这样,笑眯眯的递过来一条编着各色玉石挂着精致铃铛的红绳。 “老板莫不是也看走眼了,我现在可是身无分文全靠别人养着。”青年双手一摊,示意自己兜子比脸干净。 摊主没收回手,笑眯眯道“买二送一。” 相思看一眼他年轻的面容,伸出手任摊主给他套上。 他拨弄着上头‘叮铃’作响的小铃铛,乐了。真有意思,这买的是假的赠的反倒是难得一见的真品。 被宰了一笔之后,黎簇和梁湾终于认清了当前形势,两人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出了吴山居。 第26章 沙海26 吴山居门口,黎簇再次问梁湾“你来这干嘛呀?” “那你来这干嘛呀。”一直低头摆弄红绳的梁湾不服气回呛,正是这一抬头她才瞧清楚黎簇身边的青年。 先前人太多,她只注意到黎簇这个熟人,完全没注意到被黎簇遮了大半身形的青年人。 “他…他是谁啊?”女医生立马脸红了,她不敢直视着青年扯着小孩的胳膊把人拉到一边追问“你们认识?” 见黎簇点头,梁湾急忙追责“怎么不早告诉我,我的天呐~” 女医生捂着‘砰砰’作响的胸口,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她心里有人,而且那个人已经被她自动加持了八百米深的滤镜。 但现在,这…没有张日山也不是不行啊~ 黎簇一看就知道她在花痴的妄想什么,小孩警惕的后退两步,把‘唐僧肉’牢牢护住。“你别胡思乱想,我哥早就已经名草有主,况且他喜欢的是男人,你没戏。” 梁湾脸上的笑荡然无存,她听见了心口碎裂的声音,女医生哀怨道“真的?” “真的!”黎簇用力点头。 真的不能再真,比他考不上大学还真。 相思好笑的推推把自己往卫衣底下裹的小孩,他看向女医生微笑着伸出手“梁医生,你好,我是黎簇的哥哥,我叫相思,不过可能叫起来有些奇怪,所以我的朋友都习惯叫我红豆,你叫我红豆就行。” “你好你好,红豆~”梁湾刚回了一点的理智瞬间又飘了。 唯有红豆最相思。她想,不知道红豆先生是双性恋还是同性恋,同性恋还分先天和后天,同性恋能被掰直吗?或者不掰直也行,这张脸只留着看,什么烦恼也能治愈的差不多了。 “咳咳咳咳咳咳”黎簇一阵猛咳,上前分开交握的两只手。“哥,我们走吧。” 听到这个梁湾猛地回神,她越过黎簇问相思“红豆先生,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啊?” “快中午了,找个地方吃饭吧。”相思对上女医生忽闪着充满了渴望的眼睛,抿嘴笑了“我看梁医生也是一个人,不介意的话可以邀请你一起吗?” “哥?”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梁湾急忙打断不满的黎簇,她笑的可爱“我查到这附近有一家楼外楼,推荐的人特别多,要不我们去那看看?” 楼外楼…· 相思摩挲了下手腕的红绳点点头。 相思现在住的靠黎簇,吃的穿的靠黎簇的零花钱和胖子的卡,最主要的是胖子这些年也没攒多些钱,他放开手脚花撑不住一个礼拜就得把卡刷爆了,所以点菜时青年虽然几次都看向龙井虾仁,可现在他实属赤贫状态还是忍痛放弃了,只随意点了两个小菜。 梁湾心细,在两人点完菜后又让服务员加了龙井虾仁,还贴心道。“我听说龙井虾仁是这里很有名的菜,咱们也尝一尝有多好吃。” 相思看着体贴细心的小姑娘,笑弯了眉眼,惹得已经打算放下念头的梁湾心口小鹿再次乱撞。 真不怪她没出息,在绝对的颜值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黎簇生怕他哥被人染指,打算早吃完早结束,饭菜一上桌小孩就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梁湾看出了他的意图对他翻白眼,这死孩子,防她跟防贼似的,是一点不给力。 相思眼里含着笑意,给小孩添了几筷子又把菜盘子往梁湾面前挪了挪。“梁医生多吃些,这龙井虾仁的味道确实不错。” 梁湾脸上立马漾起幸福的笑,美滋滋的低头吃菜。 相思猜到梁湾此次前来的目的,但和那个人有关的事他是半点不想接触。只是听到和张启山有关的人,相思就恨红了眼睛若不是张日山对吴邪还有用… 但他是个比较有原则的人,张日山是张日山,梁湾是梁湾,他可以逗逗小医生给两人添些堵,但也只限于此。梁湾虽说眼睛不太好使,但总体来说是个很好的小姑娘,阴谋诡计本就不应该落在光明的人身上。 饭后,三人站在饭店门口,黎簇飞速和梁湾说了句‘拜拜’,拉着他哥头也不回的走了。 别看他面上冷酷无情,生怕梁湾上来沾边的模样,内里其实大有原因。他之前骗梁湾失忆了,导致现在心虚得很,和人见面一分钟都不敢多待,生怕谎言被拆穿。 “哥,你今天在吴山居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黎簇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看着窗外。 这次出行费用由小富户苏万友情赞助,给他们订的酒店很豪华,就在吴山居边上,小孩视线的着落点正是亮着光的吴山居。 “我总觉得那道门里有东西。”黎簇摸摸下巴眼珠子转了一圈,嬉笑道“哥~” 他话一开口相思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点点头表示态度。 “晚上凉,把外套穿好。”青年叮嘱道。 “知道了~” 出了酒店没走几步便到了吴山居,两人站在院外。黎簇上下打量一番后半蹲下身“哥,你踩着我先上去,别害怕,我扶着呢。” 相思踩着小孩的腿扒在墙上,又被黎簇扶着颤颤巍巍踩着他的肩膀爬上房顶。 “作孽啊~”青年喘口粗气,交错着搓了搓磨得生疼的掌心,随后坐在墙头向下探出手。“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黎小簇看看他晃晃悠悠的身体和那只莹白细弱的腕子,抽抽眼皮委婉道“我能上去,哥你坐稳些,这墙滑容易摔下来。” 他身手可比青年利落多了,借力跑了两步扒上院墙稍一用力便翻进院子,黎簇警惕的扫射了一下周围,确认暂时没什么危险后回头张开手。“来” 相思一秒钟也没犹豫直直往下扑在小孩怀里,黎簇嘴咧到耳后根把人抱着颠了颠。 “...嘿!” 第三个声音的插入让正在当贼的相思和黎簇齐齐打了个哆嗦,小孩一把抓住身边人的胳膊,眼神犀利又警惕。 “噗呲~噗呲~这儿~黎簇!小屁孩!”已经在树上挂了许久的梁湾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从相思他们爬院墙开始她就一直看着呢,心里纠结挣扎许久还是叫住了两人。现在这情况虽然丢人些,也比掉下去摔出个好歹以后被人发现当贼处理来的强。反正…反正名花都已经有主…形象还是没命重要。 话虽是这样说,她还是躲闪着不敢看青年的表情,只是小声唤黎簇。 “要死啊你!”黎簇紧绷的那根神经松了松,无语道“你跑来这干什么?” “我…我来散心啊…”梁湾嘴硬道。 “你来这散心?你没病吧…”黎簇翻了个白眼。 梁湾本来就因为在青年面前出丑尴尬的要命,听黎簇这么一说顿时把求助的话卡在嘴里。 “梁医生,晚上散步对身体好,但是树上太危险了摔下来可不得了,还是先下来吧。”相思体贴的递了台阶。 他走到树下刚想张开手,被黎簇一下挤开了。 小孩仰头对梁湾道“跳吧。” “啊?” 黎簇‘啧’了一声“跳啊,不然我怎么接住你。” 不是,这么高的地方。梁湾目测了下,不是很放心。“你接不住我的,你…你上来扶我一把就行了…” 见她明显不相信自己,黎簇又想翻白眼了,要不是怕他哥闪着腰他才不管那么多呢。 “梁医生别怕,相信黎簇”相思仰头浅笑“他可以。” 对梁湾来说人生三大美事,升官发财月下看美人。 她借着月光看清微扬着唇角的青年,脑袋立马被灌满浆糊,听话的双手一松被下面的黎簇安全的接个满怀。 “可以啊小屁孩,真接住了~”坠落感将梁湾从美色诱惑中惊醒,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黎簇真的做到了。 “可以什么可以…”黎簇赶忙把人放下来,他腰都要断了。 “谢了啊~”梁湾感激的拍拍小孩的肩膀。 现在这情况显然不是能停下来聊几句的时候,三人借着夜色一路隐蔽着往前走。 “哎!”打头阵的黎簇脚步一顿,拦住跟在后面的人。 “天呐!”梁湾显然也看见了,她瞪着前方拖着不明物的人惊恐道“他拖得是什么?” “过去看看?”黎簇回头寻求意见,见他哥点头便自动过滤了梁湾哆哆嗦嗦的制止声。 “梁医生,我们去前面看看,你要不在这里等一等?”相思轻声道。 “...啊?我,我跟你们一起。”梁湾犹豫片刻一咬牙,紧跟上青年的脚步。 房间里灯火明亮,挥刀劈砍的人影清晰的印在窗户上,‘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梁湾被吓的想哭,她能听出来这声音是刀剁在血肉和骨头上发出来的。 黎簇经历的多了胆子格外大,他警惕的瞄着周围脚步不停,打算去看清楚里面人究竟在干什么。 梁湾神经绷的太紧,心思全放在警惕周围上忘了看脚下,不小心踢动了放置在那旁边的木碗。 这动静在当下属实有点大,黎簇无语极了,他皱着脸眼疾手快的拉着身后两人躲避到一旁的树丛后面。 里头的人听见动静打开门出来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便又回去了。一直压抑着连大气都不敢出的黎簇和梁湾齐齐松了口气。黎簇猫着腰,拉着他哥小声道“走~” 有了这么一遭,他们也不敢再往亮着灯的屋里探。这庭院是正宗的中式庭院,又大又复杂,黑灯瞎火的走了一段也不知摸到了哪。 “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梁湾越走心里越没底。 人的脑子最会臆想,在这种情景下她光是脑补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相思的胳膊被她攥的生疼。 听见她快哭出来的声音,青年对黎簇道“现在这样什么都看不清,估计也找不到什么东西,还是先回去吧。” 黎簇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他看了眼惊魂未定的梁湾点点头。三人一路摸索着找到白日里瞧见的那扇门,黎簇用梁湾头上的卡子撬开了锁。 出了门瞧见明亮的灯光,做了一趟毛贼的三人齐齐松了口气。梁湾紧提的心陡然坠回胸腔里,一时间气血上涌冲的她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不行了,我缓缓…” 她活了小半辈子,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刺激过。 “湾姐。”黎簇道“你跟我说实话,你来吴山居到底是干什么?” 他面色认真,明亮的眼睛紧盯着梁湾,里面藏着警惕和怀疑。 梁湾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的青年,抿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声道“找人” 她是来找张日山的,她是真的很喜欢张日山。 相思听着她和黎簇的对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张日山为了调查梁湾和汪家的关联,一直若有若无的和人家小姑娘保持着朦胧关系,不承认不否认不近不远若有若无,让她进一步不是退一步不舍。 呸~老不死的狗东西… 第27章 沙海27 梁湾是真被吓着了,一时也不想多待,直接订了第二天上午的机票打算回去,相思和黎簇还没找到头绪,肯定还要待几天。于是第二天一早,梁湾便约两人一起去楼外楼,她要请两人吃一顿告别饭。 “湾姐气色不错啊,特别像熊猫。”黎簇笑眯眯的犯欠。 “你以为你好到哪去啊。”梁湾瞪他一眼,随后也不吃饭了,托着腮专心看着对面的青年。 她现在的情绪可谓是荡到了谷底,一方面是昨天被吓得狠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张日山的事情,现在也就只有一直看着美好事物才能让她愉快一点。 “哥,你发现没有今天这个餐厅里面怎么没什么人啊?”黎簇觉得奇怪,目光所至的地方都是空的,偌大的餐厅好像只有他们一桌。昨天他们过来吃饭人多的不得了,怎么今天突然没人了。 相思环视了一圈点点头,心里有了猜测。 送餐的服务员走到他们桌边,将餐盘端上桌。 相思蹙眉看着面前的那盘生肉,抿嘴压住反胃感,他看向黎簇和梁湾不理解道“谁点的?大早上吃生肉?” “我会点这么恶心的菜吗?肯定是他啊…” “咦~她点的,让她都吃了…” 两人嫌弃皱眉同时把盘子往对方那里推,又同时愣住。 “你没点?” “不是你点的?那是谁点的?”黎簇皱眉。 相思旁边的屏风后传出一阵杯盘轻磕的脆响,陌生的女声传来“我点的。” “谁啊?”梁湾疑惑。 那女子很快便从屏风后走过来露出真容,是与梁湾有过一面之缘的霍有雪。她与霍家其他人一样皮肤极白,明艳妖娆的脸蛋加上大波浪和红裙子很是妩媚。 不知怎么一见到她,梁湾便羞于见人一样将脸埋了起来。 “咱们不是才见过嘛。”霍有雪看着梁湾似笑非笑。 “没有,你…你记错人了。”梁湾支吾着不肯承认。 “看来被抛弃的女人记忆力总是不太好。” 哦吼~本来不明所以的黎小簇听见这句话来了精神,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先是戳戳他哥的腿接着满脸八卦的看向梁湾,有大瓜啊这是。 被她这样一说梁湾避无可避,干脆承认了“没错,是我,你想怎么样?你也太过了吧,跑那么远的路就是为了来讽刺我?” 梁湾心里很难受,但她还是强撑着不肯露半点怯,之前她和张日山在一起时阴阳过霍有雪,现如今她以为霍有雪是专门来看她笑话的。 相思却知道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他瞟一眼对视着的两个女人,握住黎簇的手在他掌心比划了几下。 小孩登时眼神一厉,迅速握住青年的手,站起身脸上带上少年人纯真的笑对梁湾道“湾姐,吃饱了就走吧。” 梁湾自然也是半刻不想与霍有雪共处,谁知已经晚了,霍有雪带来的人将他们围在其中,明显是不打算让他们离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反抗的梁湾被服务员拧了下胳膊,又疼又气。 “小妹妹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最好给我老实点。”霍有雪冷笑道。 她看向紧挨着的两个男性,目光直白的将两人上下打量一通,最后停在青年脸上“你们就是吴邪送出来的人,我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稀奇的。” 黎簇神经绷紧,警惕的望着女人。 霍有雪微微一笑,白皙的手掌对小孩平伸过来,可当黎簇试探着伸手过去时,她又极不礼貌的缩了回去,一举一动里都是侮辱人的意味。 “想知道我是谁你还不配。”霍有雪目中无人道“小朋友关于吴邪的事情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你在这说清楚,一个你们和我回去慢慢说清楚~” 她最后一句话是盯着青年的脸说的,一字一句甚是暧昧。黎簇看着女人猩红的嘴唇和高傲的姿态,后槽牙咬的‘吱吱’作响,该死的! 相思安抚的握着暴怒小孩的手,整个大厅内一片安静。 “看来你们是选第二个喽~”霍有雪对手下使个眼色。 三人便被押解着向外走。 青年握在掌心的那只手一直在抖,他以为是小孩受到惊吓于是握的越发紧了“别怕,我在呢。” 黎簇垂着的刘海遮住额角紧绷的青筋,他哪里是吓的,他现在气的要死恨的要死,恨不得把那死女人眼珠子挖下来。 他还是太弱小了… 相思知道吴邪一定算到了这一步,果不其然有人来救他们了。 电梯里匆匆赶来的正是昨天游戏摊位的大忽悠老板,也是昨天夜里给梁湾留下心理阴影的疑似是‘变态杀人狂魔’的家伙—吴山居的伙计,白蛇。 白蛇利落的踹翻霍有雪的下属,将三人抢过来勾进电梯。“快去吴山居!” 白蛇把小满哥也带来了,小满哥龇牙站在电梯里霍有雪和她的下属一个也不敢靠近,他自己则留下来垫后。 黎簇拽着青年带着梁湾一路跟着小满哥狂奔,吴山居门口早已有人候着。“快快,快进!” “黎簇!真的要进去吗?”梁湾停下脚步很是犹豫,对于吴山居的印象她还留在昨晚。 “进!”黎簇笃定点头,见她还在磨叽干脆的一把把人拽进门。 第28章 沙海28 白日里的吴山居很是古典雅致,门口的接头人带着他们一路走到吴邪奶奶跟前。 “老太太人带回来了,白蛇没回来。” 未等双方互相打量一遍,外头的追兵已经到了。 “他们人来了,你们仨躲到屏风后头去。”吴二白正色道。 三人听话的跑到后头的屏风背面,梁湾这时才敢大声的喘口气。 想到刚才一见就知晓身份非同寻常的老太太,她好奇道“那老太太是谁啊?” “应该是这吴山居的头。”黎簇偏头看着青年。 “她应该是吴邪奶奶,旁边站着的那个是吴邪二叔。”相思给两人解惑。 “二叔?”黎簇眉头皱皱,他只在吴邪嘴里听过关于他三叔的事情,这吴邪二叔看起来也不像个普通人,那眼睛跟x光似的。 外头霍有雪已经开始和吴家对上了,青年按着小孩的肩膀示意他仔细听。 相传古潼京里有一切想要的东西,谁都想去看看。当年张启山带着九门下古潼京失败了,九门元气大伤,回来后张启山定了规矩规定九门人谁都不能去碰古潼京。但现在因为吴邪破了这个规矩,九门其他人自然也坐不住了。而被吴邪送出来的黎簇和相思则成了九门需要得到的活信息图。 吴三省和吴邪都已经失踪,吴家现在在道上没有能主事的人,可谓是人丁凋零,但吴老狗养的小满哥还在,也不是谁都能来吴山居撒野的。 前头的谈判告一段落,很快有人过来带他们去前厅。 吴邪奶奶笑的和善,她温声问黎簇“小朋友你姓什么?” 黎簇懵了一瞬,偏头看看同样一脸懵的青年犹豫回复道“呃…黎” “哎~你姓吴”吴奶奶谈笑间将小孩换了个身份“你姓吴,叫吴小毛,还不赶快叫奶奶。” 黎簇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着吴奶奶笑着重复道“我姓吴,叫吴小毛,奶奶好。” 他说着又拽拽青年“哥!” “…” 整个前厅的目光都聚集在青年身上,相思叹口气硬着头皮小声道“我是大毛,奶奶好~” 吴老太太对这两机灵的小伙子很满意,对霍有雪道“有雪啊,你想抢我们吴山居的孩子~” 从吴山居带走一个姓黎的和带走一个姓吴的,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吴老狗没了吴三省失踪,现在吴邪又不在,霍有雪本就对没有龙头的吴家没几分敬意,更何况吴老太太当着她的面指鹿为马,简直太不把人放在眼里,霍有雪冷笑着握紧手中的指虎。 “等一等”一道男声叫停了双方对峙的场面,这声线梁湾再熟悉不过,她立马朝声音源头看过去,果真瞧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张日山穿过对峙的人群走到霍有雪面前,他道“霍老板,这里是吴山居由不得你撒野。” 对于张日山九门里没几个敢不给他面子,霍有雪暗自咬牙,她心里清楚今天这人她是带不走了。 张日山对霍有雪放完话,便回身对上梁湾。梁湾这个没出息的,一见到来人就把心里之前的那些气啊怨啊全抛在脑后,只会仰着脸一双大眼痴痴的看着。 “...这没出息的。”相思冷哼一声,恨不得把眼珠子翻到背面去。 张日山掏出防狼喷雾对着梁湾的脸滋了两下,毫无防备的女孩顿时惊叫着捂住脸。 “你干嘛?”黎簇急道,脑子有病吧这人。 张日山没理会他,对手下道“坎肩,带她下去洗一洗。” 黎簇眼见着梁湾被带去洗脸,他警惕的把他哥往后面塞了塞,小孩觉得这些人里没一个好相与的。 张日山明显是站在吴山居这头的,现在的局面是二对一,霍有雪十分干脆利落,眼见着讨不着好处转头便带着人离开了。 “张副官,你来的有些晚了。”吴奶奶笑意盈盈道。 张副官,张…日山,这人就是梁湾嘴里要找的人。黎簇看着张日山,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让他哥十分不爽的那个名字,张日山,张启山… 小孩偷瞄向沉默的青年的脸色,好嘛~现在黎簇敢肯定张日山肯定和张启山有关系了。 被小孩关心的青年双臂环胸,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 吴家第二代里吴一穷和吴二白早已远离九门的是是非非,而二代唯一参与的吴三省又把吴家三代唯一一根独苗带进旋涡里,吴二白对自己那不省心的弟弟和侄子又气又疼。 洗干净脸的梁湾和吴奶奶一起走过来,吴奶奶问黎簇“小朋友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吴小毛。”黎簇嬉笑道。 吴奶奶被这小鬼头逗笑了“人都走了,别再抖机灵了。” “黎簇,我叫黎簇”少年人认真了脸色,报出自己的名字后又指着青年道“我哥叫相思奶奶可以叫他红豆。” 吴老太太微笑着点头“这样,你们呐就住在这儿避避风头…” 这个情况下住在吴山居是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黎簇见青年点头便乖巧的背包跟在吴奶奶后头。 “稍等一下。”一直低头玩手机的张日山叫住即将离开的几人“小朋友,你留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哈?”黎簇有些错愕“我?” 一旁梁湾刚燃烧起火种的眼睛又瞬间熄灭,相思看她红着眼睛满脸失落的模样直想叹气。 “我和梁医生先过去。”相思拍拍小孩肩膀,临走前又冷哼着给张日山一个大大的白眼。 第29章 沙海29 吴奶奶将梁湾安排在吴三省的房间,而相思则被老太太带进吴邪的那间屋子。青年第一眼便看见了铺满了一整面墙的那张十年历,他眼眶瞬间就红了,葱白的指尖颤抖的摩挲着上面的日期,这是他永远无法与吴邪共同承担的痛苦。 吴老太太深深的看着失态的青年没说什么,许久之后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小邪那孩子,是他对不住你,我们老吴家对不住你…” “...?”泪眼婆娑的青年愣了一下,意识到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哥?”拿到尾款的黎簇找到他们,小孩看着青年湿润的眼睛皱着眉头。 “红豆啊,你就老实说吧,没事儿。” ”吴奶奶叹了口气,看着相思的眼神格外慈祥“你不用怕,我已经是这把年纪了,对你们的事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她虽然远离那些恩恩怨怨,可到底吴家还处在九门中,关于吴邪的一些消息还会时不时传回来,自然也听到了沙漠里关于吴邪和青年人的一些事情。 这下相思可是听明白了,他就说从见面开始吴邪奶奶和二叔放在他身上的视线这么奇怪呢! 青年脸红到耳朵根慌忙摆手“不不不,真不是…” “哎~”瞧他这样,吴老太太体贴的不再继续了,只是道“受了委屈就来和奶奶说,啊~” “...”相思看着老太太慈爱的模样,无奈的捂着脸。其实真要论起来,他得称吴邪奶奶一声小姑娘~ 吴老太太可不知道面前小青年的真实年纪,她体贴年轻人脸皮薄于是把话题放在了黎簇身上。她笑道“孩子,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有点像吴邪…”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像吴邪,黎簇看了看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心里泛起嘀咕,真的很像吗? 看着和吴邪相像的黎簇,吴奶奶的眉眼染上忧思。她示意两人坐下,拿过吴邪的相册摊在两人面前。 黎簇翻阅着相册,指着里头的照片对青年道“他以前挺开心的嘛。” “是啊”吴奶奶长叹口气,脸上是抹不去的忧伤“可是他这几年总是心事重重的。” 黎簇不忍看到老太太如此伤怀,于是转移话题道“这两个人是谁啊。” 他指的正是铁三角的合照,青年看着那个带兜帽的身影,捂住眼睛。 “这是小邪两个很好的朋友…”吴奶奶最想跟黎簇说的是,请他帮助吴邪相信吴邪,她坚信吴邪一定会回来的。 “我还会再见到他吗?”黎簇问。 不管他和吴邪是因为什么走到一块,可不得不承认,吴邪在他心里烙下了很深的印记。男生的骨子里天生便有崇拜父性强者的基因,或许黎簇自己都不清楚,吴邪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这个角色。 “当然会见到了!”吴老太太一口笃定“要不他怎么会让你到吴山居来呀,吴山居是他的家,他让你代替他回家来啦。” 一瞬间,就这一瞬间,黎簇莫名的觉得自己和吴邪紧密相连。 吴奶奶说完这些便走了,将地方留给需要消化的年轻人们。 吴奶奶走后,黎簇趴在桌上,指着相册摊开的那一页,轻声道“哥,他就是你喜欢的人吗?” 他手指的正是张起灵。 青年抿着唇嘴角颤抖,即便已经极力在克制可还是没什么作用,随着呜咽声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下来,所有佯装的坚强在这一刻被击碎。 黎簇没想到会这样,慌张的把人搂在怀里。“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问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黎簇清楚地知道他哥有很多事情瞒着他,青年不说黎簇也不强制性要求他一定坦白。 但小孩天性好奇,他在乎一个人,便总是希望能更了解一点再了解一点,恨不得两人完全坦诚相见才好,所以有意无意总是想探探口风,谁知这下踩地雷上了。 相思这泡泪已经憋了许久,直到黎簇半个膀子从里到外都湿透了,他才抽泣着停下来,不是因为不伤心了,实在是因为眼睛太疼了需要中场休息。 尽管黎簇肩膀都麻木的失去知觉了也不敢动,小孩小心翼翼的瞥一眼青年“哥,对不起…” “不是你的事,黎簇,不是你的错…”青年看着面带不安的小孩“我只是…太想他了,我太想他了黎簇。” 他摸摸小孩毛茸茸的脑袋,指着照片上带兜帽的那个人“你说的没错,他就是你…呃…” 青年仔细想了一下措辞“哥夫?” “...”这新时的称呼,让小孩无言以对。 哭泣很消耗精力,这么哭了一通青年已经没什么精神。于是黎簇便让他睡在床上,自己则趴在床边听有关他哥和哥夫的过去。 相思当然不能告诉小孩他和精怪一样化形成人,虽说他是建国前有的意识,但毕竟现在国家管制倡导讲究科学。于是只挑拣着说他和张起灵青梅竹马的事。 “我生了一场病,睡了很久很久,醒过来一切都变了,我也找不到他了…”这样说着,红肿刺痛的眼睛又要溢出眼泪来。 “哥,你别难过。”小孩趴在床边,琥珀色的瞳孔和头顶蓬松的头发一样柔软极了,他轻柔的碰碰青年殷红的眼角,轻声且郑重道“我和你一起找。” 他心里已然知晓这事情定和吴邪有关系,也知晓吴邪肯定还有事情需要他去做。 晚上相思早早就睡了,黎簇被吴奶奶带进九门祠堂,小孩又进一步了解到了九门和古潼京的事情。 吴奶奶带他看完九门祠堂后,第二日黎簇又被张日山引进一间密室,在密室里他知晓了自己下面的任务,找到消失的第十家人—汪家。 将所有的信息量整合在一起,黎簇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即使张日山一再交代他不能相信任何人,出来后的小孩面对青年,还是忍不住想突突。但话临到嘴边黎簇还是忍住了,不是不相信青年,而是知道这件事太危险,危险的事自然不能让他哥沾染上。 他不说相思自然不会问,他答应过吴邪除了确保小孩的安全,绝对不会插手吴邪的计划。 来吴山居的目的已经弄清楚,他们也没必要在杭州多呆,正巧苏万又来电话说又有东西寄过来,相思干脆的带着吴邪和吴奶奶告别,赶回京都。 第30章 沙海30 黎簇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做,于是再次去学校请假。这回班主任说什么也不肯批了,这高三的学生请假一个月一个月的请,疯了吧这是还想不想高考了。 但黎簇已经作出决定,没遇见吴邪没参与古潼京事情之前,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大多时候很颓很丧,一度想不明白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可现在他是在茫茫人海里被挑中的中心主角,他身上背负着无尽的期待和使命,他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于是小破孩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又装逼了一把,估计以后学校里都会留下一个和黎簇有关的传说。 小孩非要自己去请假,相思拗不过他于是就等在校门口,没一会就见人出来了。 “老师批了?” “啊…是啊。”黎小簇摸摸眉毛,揽着他哥的肩膀推着人往前走“快,咱们先去找苏万,他刚才给我发消息又收到一车快递。” 又是快递?相思疑惑皱眉,哪来这么多快递? 还不止一车的快递,相思和黎簇到时苏万已经卸了一车,第二车也正要往下搬。 “大哥~快想想办法我实在扛不住了~”苏万哭唧唧道。 黎簇其实有点腿软,但又不敢当他哥的面说自己在学校捅了大篓子,于是把视线移向快递“这什么情况?” “人家说了这只是第一车,一会儿还有一车呢,我房间里还有一车的量一车大概二十来个箱子,一共六十来箱吧。” 黎簇眉头动了动,拦住要往下搬东西的快递员“兄弟,不用继续往下搬了。” 快递员没弄懂“什么意思啊?” 快递太多了,都堆在苏万家里肯定不行。黎簇打算和杨好联系一下,找个郊区的仓库把东西运到那去。 小孩果真长大了,懂了不少的人情世故,快递员不太乐意他还知道直接塞钱,本来一脸不情愿的快递员瞬间变了脸,也不怪他开心,他送一个礼拜的货也赶不上黎簇给他的这些钱。 就是搬运的时候出了点小事故,快递员瞧见了冰封在箱子里的断手,那一瞬间这哥们脸都白了,惊惧的看着眼前三个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人。 黎簇和苏万只能一唱一和的说那是道具,虽说快递员没信,但他终究舍不得到手的那一匝钞票,还是把货给他们拉走了。 杨好还是有些办事效率的,苏万联系他没多久便收到了仓库的地址。后头送来的那几车货全部拉进这仓库里。 仨小孩忙前忙后的理东西,青年端着黎簇给他买的小蛋糕吃的津津有味。 “哥,你出去躲远些~”黎簇要拆他面前那堆冷琏箱了,里头的冰都要融化了,这么些箱子聚在一块跟毒气弹似的。 “是啊哥哥。”苏万应和点头。 “你这!你!”杨好气的指着黎簇和苏万。 这俩坑货,哦,哥哥就金贵,哥们就死活都不顾!一字之差天差地别啊这,还是人吗? 愤愤不平的年轻人冷酷回头,对上那张雪白的脸时默默把即将出口的愤怒咆哮咽了回去,算了,还是他干吧,这哥哥看着是金贵… “那啥,这位哥,你再走远点儿,别熏着。” 青年捧着蛋糕被请到门外,听里头三个小孩‘哐哐哐’的埋头苦干,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不论是之前跟张起灵他们,又或者是现在的三小孩,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不过他出来没一会,紧闭着的仓库大门被打开了,三个小屁孩争先恐后的跑出来一阵狂吐。 “怎么了?怎么了?”相思被他们这架势吓了一跳。 黎簇呕了口酸水,接着压抑住生理性的反胃安抚青年道“没什么…你就在这别进去…” 这哪像没事的模样,相思摸摸口袋往黎簇嘴里塞了块薄荷糖,又给前头干呕不止的苏万和杨好递了两块。 “哥哥,你听黎簇的,千万别进去…呕~” 苏万眼泪汪汪的,他都不敢和青年说实话,头啊~人头啊~呕~ “要不算了吧。”苏万看向黎簇小声道。 “不行!我们得把…捞出来”黎簇抹抹嘴,异常坚定“你们去找一些布铺在地上,我来捞。” “行!干就干!不过头你拿,出了事你负责!”杨好道。 “头?什么头?”青年蹙眉。 “没什么,就是,就是之前那个模型的头,哎呀,你别管了,吃你的蛋糕去。”黎簇把人按回座位上,带着两兄弟回到工作岗位,还格外严谨的将大门又紧紧关上了。 索幸那真的不是人头,而是木偶,三人这下没那么害怕了,七手八脚的拆下面的快递箱,打算将东西拼凑起来。 突然奋力砸冰的黎簇顿住了,他死死盯着新开出的那只木偶头颅,一旁的苏万察觉到他的异常无奈道“又怎么了?” 黎簇有些呼吸困难张着嘴喘了几口粗气。苏万和杨好凑过去看,就见黎簇手中拿着的那只木偶头颅上刻着沈琼的名字。 “沈琼!”苏万瞪大眼睛。 “这个世界上叫沈琼的人多了去了,一定是巧合!”黎簇安慰苏万一声,转头去砸其他箱子,他倒是要看看,这里头到底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拆箱的结果并不如意,这些人偶里不仅有沈琼的名字还有她爸妈的,一家三口都对上了,这件事就怎么也不能用巧合来形容。 京都的天气变冷不少,晒着太阳将最后一口草莓蛋糕吃进嘴里,青年美滋滋的眯起眼。 但他此时的惬意没能持续太久,有声音断断续续从紧闭的大门里传出来。 吵架了?相思停下动作仔细听,好像是苏万和黎簇的声音,没等他听出个所以然,大门被从里头打开,苏万气势汹汹的跑走了,紧跟着杨好喊着苏万的名字追出来,他瞧见外头满脸疑惑的青年,挥了下手紧跟着苏万去了。 倔强的怔在原地的黎簇在看见朝他走过来的青年时眼眶不由自主红了,再也藏不住悲伤和无措。“哥” “嗯,在呢。”相思挑着嘴角,他双手捧起小孩的脸揉搓几下。“我们黎小簇怎么了?” 黎簇把脸埋在青年颈边,眼里存不住的湿气被柔软的衣服吸了干净。他指着地上拼凑起来的那三个人偶,闷着嗓子将沈琼家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黎簇太害怕了,他怕真如苏万说的那样沈琼一家是被他连累的,这太沉重了,他背负不起。 “你怎么会觉得沈琼一家人失踪是因为你?”相思摸摸他的毛。 “可是…可是…”黎簇抿嘴,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指向古潼京,指向去过古潼京的他。 “这只能说一切都和古潼京有关,而不是和你有关。”青年拍拍心情好转不掉猫尿的小屁孩。“请黎老大吩咐,接下去咱们要做什么呀。” “买冰柜和制冷器把东西冻起来,不能让臭味散出去…”情绪恢复的少年人冷静安排道。 “好”相思应的一口干脆。 两人去旧货市场淘了几个大冰柜让老板把东西送到仓库门口,然后借门卫的三轮车把冰柜运进他们租的仓库里。 黎簇捧着刻着名字的头颅,表情严肃郑重“安息吧,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第31章 沙海31 等彻底安顿完那些会发臭的木偶,天已经黑了,相思按着忙活了一天但什么胃口也没有的黎簇在小区门口吃了晚饭。 从楼下没瞧见家里亮着灯,黎一鸣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黎簇思绪太多实在没工夫关注,还是青年发现了黎一鸣屋内桌子上留下的纸条。 “黎簇” 沉浸在思绪里的黎簇听见他哥的呼喊,赶忙跑过去。“怎么了?” “你爸留的。”相思指着桌子上黎一鸣留下的字条。 这一次和往常不同,黎簇在他爸留下的字里行间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换句话说,他爸极可能出事了。 黎簇来来回回在他爸的房间里翻阅着,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他在一个小本子里找到了给他寄快递的那家公司,经理居然是沈琼他爸。但非常奇怪的是,寄给他们的这些快递单上的单号,用电脑竟然查不出物流信息。 黎簇坐在电脑前,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的盯着青年。 相思知道他想干什么,给他递台阶道“这物流公司分区经理是沈琼爸爸哎,和沈琼有关的事情苏万应该会很感兴趣吧…” 黎簇顺着台阶给苏万发了明天要去物流公司查查消息的语音,临了还傲娇道“你爱来不来。” “行了黎小簇,去洗个澡睡一觉,有精神才能好好做事儿。”相思搓了两把小孩儿的脑壳儿。 “一起睡叭。”黎簇扒拉着青年的肩膀“哥,你再跟我说说你之前的事呗…” “好” 苏万一直没给黎簇答复,但黎簇了解他的兄弟,所以一早就和相思到了苏万家门口等着,谁曾想苏万竟然先他们一步。 黎簇给他打电话时,他已经到了巨风快递的站点。 相思看打电话的黎簇面色骤变,赶紧问“怎么了?苏万出事儿了?” “他自己去巨风快递了,他说那是家黑快递,我听动静他好像被人发现了。”黎簇急道“我们得快去救他!” 他强制按捺下惊慌,赶紧给杨好打了个电话。杨好有驾照还有车听到这事,开着他绑着灵花的小金杯装上俩人,朝巨风快递点冲刺而去。 他车技成是不赖,一路上过五关斩六将的横扫一大片,相思不止一次看见有车主被超车后,放下车窗想骂他们,但瞧见那惨淡的大白花又默默把车窗摇了回去。 快递站里那群撕破狼皮的人已经要做掉苏万,绳子紧紧勒在小孩的脖子上,苏万白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杨好和黎簇瞧见这一幕什么也顾不上了,一路猛冲直接将车扎进库房里,将想要攻击他们的人撞得人仰马翻。 黎簇和杨好抄着棒球棍打架,青年赶紧去扶地上的苏万。 “哥哥”苏万紧攥着他的手又惊又怕,刚才他真以为自己要交代了。 “没事了没事了。”相思揉揉他被勒出印记的脖子,把人推上车“别怕,你去车里坐好。” 从突然袭击中回神的快递员朝他们围了上来,黎簇和杨好警惕的防御着。 “十四个人怎么办?”杨好小声问。 黎簇打量了一圈后,直接道“a计划。” 他们来的路上制定了两个计划:a没把握,找机会跑 b有把握,和敌人大干一场。 现在这情况…识时务者为俊杰。 苏万已经在车上,其余三人动作极快的窜上小金杯锁死车门,由杨好开车带他们突围。 那些快递员知道让他们逃出去后,他们都要蹲笆篱子于是拼了命的阻拦。 杨好急道“怎么办?” 苏万想起自己曾在仓库里看见爆竹,于是让杨好往后倒车,黎簇烧了苏万包里随时带着的作业点燃了那箱爆竹。趁着那些员工自我保护的时间,杨好开车带他们冲出仓库。 出仓库的第一时间苏万就报了警,毕竟大家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警察很快就过来把人拷走。 黎簇还在站点隐蔽处找到了一个漏网之鱼,在询问到他们想知道的消息后,三个小屁孩把人扒光了绑在大门上。 黎簇从漏网之鱼口中得知他爸之前来找过沈琼的爸爸,快递站门口他拉着青年和杨好还有苏万暂时告别。 现在所有的事情杂糅在一起像一团烂毛线,哪个地方都看不到头,黎簇只能听到一个消息就从一个消息先入手,现在他要回去找找他爸的那些朋友,看他爸有没有留下什么别的消息。 黎簇不在,按理说苏万和杨好也该各回各家。但杨好实在担心仓库那里,他活了这么些年,没干过这么违法乱纪的事情,现在他心虚啊,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眼睛都盯着仓库,生怕以他名字租的仓库里的东西被人发现了。 第32章 沙海32 “哥,你说我爸…我爸他…”小孩咬着后槽牙,脖子上青筋绷起“他会不会和…” 他想说什么,相思心里清楚。 沈琼一家的事情就在眼前,黎一鸣就不见了,黎簇生怕他爸走了沈琼家里的后路,他不想过一段时间收到的是刻有他爸名字的木偶脑袋。 即便平时黎簇再怎么痛恨怎么厌恶,黎一鸣始终是他爸爸,没有小孩会不爱自己的亲人。 相思没有亲人,但他的心里住满了爱人和朋友们,他知道所有的话语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只能抱住仓皇无措的小孩。 一切事情没有最糟只有更糟,他们这边对于黎一鸣的消失还没查到半点线索,杨好又打电话过来说苏万被黑毛蛇咬了,正在医院抢救。 听到这消息,黎簇一瞬间僵硬的像块石头,还是相思率先反应过来,拽着他第一时间打车赶往医院。 杨好也通知了苏万的父母,相思和黎簇赶到时苏万已经被救回来了,他的父母正在里面陪着他。 杨好呆愣的坐在病房外的凳子上。他全身上下的温度比屁股底下的凳子还低,两手纠结着控制不住的发抖。 “好哥,苏万怎么样了?”黎簇狂奔到杨好跟前急道。 “你怎么现在才来!”杨好一直呆滞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口“你知不知道仓库里都是蛇!” 黎簇当然不知道,但,这的确怪他粗心。 开箱子的三人中只有他见过黑毛蛇,知晓一些黑毛蛇的习性。拍死那条黑毛蛇的时候,他再仔细一些就会发现那些箱子里远不止那一条。 他愧疚极了“这怪我…” 杨好现在一肚子的怨气,要不是他反应还算快,昨晚他和他奶扎的那些纸钱就是烧给他和苏万花的… “你们的事业太宏伟了,我只是个混混,家里还有奶奶要照顾年纪大,吃不消了。”杨好犹豫许久还是颤着嘴唇说出这些话,他深深看一眼黎簇转身便要离开。 “你不等苏万了吗?”黎簇叫住他。 “苏万醒了你告诉我,其他的事就不要找我了。”杨好已经做了远离的决定,但他还是讲了最后一次义气“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黎簇目送着杨好走远,少年人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难受。他第一次直面了身边在乎人受到伤害,原先小说电视中让人感到炫酷刺激的情节,在现实中却是这么的冰冷残忍。 人,再脆弱不过了。 他回头看着青年,满眼的茫然无措,像是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相思轻叹口气,握着他的手带他轻手轻脚的走进病房。 苏万被抢救回来,他的父母正在和医生对话,相思带着黎簇走到小孩床边。 躺在床上的人嘴唇乌紫衬的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苏万瞧见他们虚弱的漏了个笑,都这时候了这小破孩还拿着一本五三在看。 相思顿感钦佩,这黎簇要是能这样… 不过瞧见他这样,黎簇总算能松口气。他满脸愧疚轻声道“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了你。” 苏万的的确确是被他牵连的。 “没事儿,咱俩谁跟谁啊。”小屁孩大着舌头讲义气,他现在全身上下像泡在花椒水里似的,麻的厉害。 不过苏万也正巧能借着这情况有事要说“鸭梨你已经对不起我了,所以一定要原谅我。” 苏万小声把自己将最后一个包裹埋在他家花坛里的事情说了,这些天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复杂,苏万犹豫着是否要接着往下查,他单纯的觉得将东西掩埋,或许就可以当做不知道没发生。可现在看着黎簇,他又觉得应该说出来。 正好苏万的爸妈现在都在医院,正是去挖包裹的好时机。于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相思和黎簇又打车到苏万家门口。 黎簇让他哥在外面等着,自己麻利的翻过院墙去挖包裹。他去得快回来的也快,不过片刻就翻回青年身边。 “哥” “拿到了?” “嗯,拿到了。”黎簇将手里的东西展示给青年看。 是个茶叶罐子,只有杯子大小,里面装了把钥匙,而钥匙圈上挂着一张内存卡。 “阿拉善盟的巴彦浩特…蒙古国的酒店?”青年念了一遍得出结论“这是酒店房间的钥匙?” 黎簇也同样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最后一次会寄一把钥匙和内存卡过来。 两人就近找了个网吧,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内存卡里到底有什么。 电脑上播出的画面让黎簇非常惊讶,因为他看见了沈琼,他们一家被黄严威逼着进入古潼京,不仅如此沈琼最后还说到他的父母都已经被蛇寄生,就连她也没能幸免,她还告诉黎簇,他们发现黎簇是那个特别的人,他们会很快找到黎簇,还有黎簇的爸爸和这一切也有关系。 视频只到这里就没了后续,黎簇惊慌的看着青年“我爸!” 原先的担心和猜测成真了,黎一鸣很可能真的被迫失踪了。 再次返回家里,黎簇将黎一鸣的房间从里到外翻了个遍,可惜并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东西。 “该死的!”小孩烦躁的捂住脸。 “黎簇,你看这是不是钥匙上的酒店?”相思从柜子底下摸到一张酒店的名片,他看着名字眼熟于是递到小孩跟前。 “是,是这个!”黎簇掏出钥匙对比了一下,他皱眉想了想对青年道“哥,你去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去这个地方。” 听他这么说相思眼底一亮,但还是理智占了上风“黎小簇,那是个什么地方你查一查。” 黎簇听话的点头搜手机,看见结果时一顿,他神色复杂道“沙漠,哥,这个地方是沙漠。” 他向来机敏似乎明白了什么,刚才冲昏大脑的血气也平息了些。“这样,我们多带着快递过来的那些装备,什么铁锹手电筒都带着…” 第33章 沙海33 黎簇根据上次的经验开始列单子整理物资,接到仓库回收通知的杨好急匆匆的推门进来。 仓管说什么也要回收仓库,即便是他提高价钱也不行,可他们那违反乱纪的证据都在里头摆着呢,这不完犊子了… “你们在干嘛?”推门而入的杨好瞧见正在收拾行李的两人,面色犹疑道“你俩这是打算跑路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黎簇现在的感受就像把心放在火上燎烧,他没精力再和杨好说什么,语气便不太好“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听他这个态度 ,杨好火气也上来了,他怒道“还我来干什么,我要是不来能知道你小子这么不讲义气,害了苏万连累了我现在自己打算跑路…”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黎簇也急了。“我们要去阿善动…” “哦~跑的够远的呀,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要跑路,把这事推给我们呀!” “你说什么呢?”黎簇根本没听明白杨好说的是什么事,“发什么神经?你来到底干什么?” “仓库的老板说今天要搬仓库,让我们今天把所有的货都搬走…”杨好撇开视线,他在兄弟面前一向自诩是无所不能的老大,现如今出现他自己搂不住事情的时候,让他多少有点挂不住面子。 “那你就去搬啊,来找我…” “黎簇!”一旁听着两小孩交谈的相思打断小孩没过脑子却伤人的话,他看着杨好轻声问“怎么回收的这么突然?” “我也不太清楚,但可能仓库老板看见我们一箱一箱往里运东西,以为是什么赚钱的项目。”对着青年的面容,杨好情绪稳定下来把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 他说的推测都是有根有据的,不少人都瞧见他们一批一批往仓库里卸货,之前就有人去他家店里探听关于仓库里货物的事,都以为是块肥肉,想叼上一口。 听杨好这么一说,青年顿时明白了里头的弯弯绕绕。“那看来是非搬不可了。” “那…找个地方搬?”杨好道。 “不行,这大白天的搬不是找抓吗!”黎簇想的更多些。 更糟糕的是,那批木偶还那么臭朝哪搬啊。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两个在法治社会长大的少年的处理范围,黎簇和杨好崩溃的坐在一块,怎么也想不出解决方法。 “把仓库钥匙给我。”相思对黎簇摊开手掌。 “哥?” “别急”青年表情轻松的从黎簇兜里摸出钥匙“这事你们不用管了我来解决,你在家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铁器之类的不要带,回头再过不了安检。” 他搓了两把黎簇的脑袋,瞧见另一头人跟随的眼神时,没有厚此薄彼同样搓了两把。 “放心。” 黎簇和杨好怎么可能放心,但他们也确实想不出办法,只能由着青年一个人出了门。 自己解决是不可能解决的,出了门相思随意找了个地方给胖子打电话。 “胖啊~干活了” “收到了收到了,我的爷哎~” 有了胖子的帮忙,像大山一般压在两个少年身上的事情片刻就被解决了。 相思和胖子短暂的会了一面,胖子左瞧右瞧都觉的他瘦了,皱着眉头又给他卡里转了点钱,有零有整的估摸着把家底都掏了。 杨好又接到强老大的电话说他已经带人往仓库去了,让他赶紧过来交接。 杨好火烧屁股一样的往仓库赶,正巧在仓库门口遇上了带着一行人收仓库的老板,他沉着心往里走,就见青年淡定的站在他们那间仓库外头。 仓库的门大敞着,旁边停了辆货车,瞧见他来青年笑着朝他招手“你这小子不是说要腾仓库吗?怎么来这么晚” “...”杨好倒吸一口冷气,狂奔到仓库门口就要去关门,跑到跟前时却楞在原地“这…这…” 仓库里头不再是让他们牢底坐穿的东西,而是一排排假人模特。小屁孩和跟着他跑过来的仓库老板们共用一个震惊表情。 “g…哥…”杨好激动地热泪盈眶。 “叫哥也没用,干活了。”相思拍拍他的脑袋。 “哎~这就来!”杨好咧着大牙,高兴地快蹦起来。 仓库老板就不那么开心了。他手底下的人观察好些天确定这仓库里装了什么不得了的货,但杨好拒绝了他们的入股,仓库老板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 现在租期到了,他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回收仓库,他笃定仓库里是不能见光的东西,所以来之前把警察都先叫好了,就等着这一把拿捏他们呢,谁曾想仓库里放着这些玩意儿,这…这不是报假警妨碍公务么。 果然,他们前脚到这,警察后脚就来了。俩警察瞧见热火朝天朝外搬假人模特的小年轻,疑惑地看向强老大他们,然后是一顿语重心长的批评教育… “豆哥,你把东西拉哪儿去了?”等警察和强老大他们走了,杨好凑到青年身边做贼似的小声问。 “秘密~”相思弯着眼睛,也用小小的气声回他。 杨好撇嘴,片刻又忍不住的乐,罩在他头上让他吃不好睡不好的那片阴影已经被解决了,现在什么也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我给黎簇打个电话。” 从青年出门后就坐立不安的黎簇接到杨好的电话总算能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哥,我哥呢,没遇上什么事吧?” “没事,杨好找了个服装店,我们把这车模型送过去就回去了。”相思温声道。 “哥,你等会直接去苏万的医院,我们在医院见面…”黎簇决定去找苏万,将内存卡里沈琼的视频给他看。 结合这张内存卡里的内容,这段时间的事情就过于离奇了。 黎簇和苏万都可以确定,视频里的人就是和黎簇一起长大,一直被苏万喜欢着的优秀姑娘。 相思和杨好到时,黎簇正在阻拦想要报警拯救沈琼的苏万。 “你冷静点,视频里沈琼说是黄严把他带走的,可黄严早就挂了呀”黎簇道“那后来出现的沈琼到底是谁啊?” “这…沈琼当时跟我在一块,时间对不上啊…”苏万陷入沉思,半晌严肃道“鸭梨,我觉得我们在一个巨大的阴谋里。” 相思刚觉得这小子这次似乎开窍了,刚想点点头以示赞同,小破孩立马转换了语气“难道我们在拍楚门的世界…” 青年立马把赞许的点头换成了大白眼,小憨货。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啊!”杨好瞪傻小子一眼。 苏万被他斥了一声,挠挠头不敢乱说了,把视线转回黎簇身上问“那你接下来要干嘛?” “我打算去一趟那个阿善动,既然他们留下了钥匙,就证明那里一定有线索。 ” “有道理”苏万点点头,接着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嗯? 听他这样说,青年的眉心微动。黎簇也听出来了,直接道“你干嘛?” “我也要去!”苏万道“我有护照,我要去找沈琼我的女神…” “哎呀,你别闹了,你昨天才被蛇咬呢”黎簇不同意。 苏万可不会放弃,坚持道“我已经好了,我现在比之前还精神呢,不知道这蛇毒是不是有打通任督二脉的作用。” 他说着,生怕其他人不信,掀开被子就想下床证明证明。 黎簇无语的一把按住他,语气有些重了“苏万,别闹了!” 努力证明强健体魄的苏万安静下来,他垂着眼皮声音很轻但很坚定“黎簇,我一定要去,那是沈琼,我要去找她看看她怎么样了,是死是活。” 黎簇顿时哑口无言,一肚子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而一直犹豫着开口的相思抿起嘴。 少年情深,少年情真… 苏万同行的这件事就这样敲定了,一旁默默听了半晌的杨好打断他们“等一下,你们这是要跑路啊~” 他板着脸表达不满,直奔主题道“那我也要去。” 什么什么?一个两个的,真以为是出去玩吗? 黎簇哭笑不得“你去什么去啊,我们是去出国,你有护照吗?” 瞧不起谁呢这是,杨好龇牙“就准你们有护照,我也有好不好!” 黎簇还是不愿意,他查了资料知道阿善动地处沙漠,他去过沙漠自然知道沙漠是什么样的地方,这一趟不会是普通的轻松旅行,极有可能遇到危险。 杨好和苏万一样,说什么也要一起去。他表面上说怕相思没处理好仓库的东西留下隐患,他们都走了留他一个人背锅,实际上相思心里清楚,这小屁孩不放心他们,讲义气着呢。 见他的兄弟都这么讲义气,黎簇把询问的视线投注在他哥身上,相思看着眼前这三个年轻的还带着稚嫩的少年人,无奈的叹口气算是妥协了。 三个小屁孩不知道此次出行会经历什么,相思却隐约能够猜到,于是要出发前他专门跑了一趟杨好家,给老太太身边留了点‘防备品’,还联系胖子叫他找人看顾好杨好的奶奶和苏万爸妈。 经过认真仔细的研究和准备后,相思拿着新到手的护照和身份证和仨小孩一起登上了前往蒙古国的火车。 第34章 沙海34 “好哥,你就这么走了,你奶奶怎么办啊?”黎簇问。 “是兄弟就别说那么多。”杨好叼着吸管,状似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杨好家庭结构简单,一直和奶奶相依为命。现如今为了这次出行,特意让老太太回乡下去了,他的这份兄弟义气着实让黎簇感动。 相思看他俩这样,心里忍不住发软,揉了把小孩的头发又拍拍杨好的肩膀“你俩饿不饿?” 黎簇和杨好摇摇头,黎簇问“哥你是不是饿了?” 此时端着泡面桶的苏万回来了,小屁孩估计饿得很了,捧着泡面桶闻的陶醉。 相思闻着香味默默点头,黎簇站起来去掏行李袋里的泡面,打算去外面找热水间。 黎簇拿着泡面桶刚踏出包间,就看见前方那个拖着行李的熟悉身影,用力揉揉眼睛发现不是眼花了,小孩立马回身钻回包厢,他看着青年惊道“哥,你猜我看见谁了!” “谁啊?”相思被他这态度挑起好奇心,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梁湾正拉着大红行李箱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梁医生?” “她怎么会在这?”黎簇深觉无语,这倒霉催的怎么回事,怎么去哪儿都能遇上。 杨好和苏万都不认识梁湾,瞧两人这样,好奇的凑过脑袋往外看到底是何许人,于是四个脑袋叠叠乐一样的挨着,做贼一样偷摸往外瞧。 相思看见梁湾拉着行李走进他们隔壁的房间,杨好道“可以啊,是个美女,黎簇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不行”黎簇一口否定道“千万不能让她发现我们。” “为什么?”苏万不理解。 黎簇不知道该怎么跟两个好兄弟说他与梁湾之间发生的故事,眼珠子转转鬼扯道“她…她对我哥垂涎已久,苏万、好哥,答应我,咱们要誓死守卫我哥的贞洁!” 他说的十分认真,铿锵又有力,苏万和杨好真信了,看看扶额的青年同时捶捶胸口。“必须的!” “胡说八道。”相思笑着斥了黎簇一声,更多的却也没再说什么。 从没和梁湾接触过的杨好接替了黎簇的泡面工作,拿着泡面桶往热水间去了。相思看一眼埋头苦吃的苏万,贴近黎簇在他耳边小声道“咱们观察观察梁医生,最好是能同行。” “为什么?”黎簇不明白。 “上次在杭州见面,梁医生去找谁还记得吗?” 听他哥这样问,黎簇点头,梁湾上回说了是去找她未来老公,张日山的。黎簇不仅不笨反而非常机敏,他立刻想到吴山居想到张日山和他说过的话。 小孩微微皱眉小声问“她和我们行程一样?” 世界上不可能三番四次有这样巧合的事。 “天命还是人为只有问过才知道…”相思摸了把黎簇的头,教导他“黎小簇,有危险因素只有掌握在自己的监控范围内才最保险。” 黎簇受教的点头,犹豫道“那我去找她?” 青年笑着摇摇头道“我去看看杨好。” 他走到包厢门口,杨好一手一个端着盛了热水的泡面桶,龇牙咧嘴的挤着人群回来了,小破孩的动作危险的很,便是烫手了也没法子换。 “烫着了吗?” 相思赶忙上前去分走一个。 “没有。”杨好没所谓的摇摇头,随即想到什么,立马一手捂住青年的脸,警惕的看向四周“你怎么出来了!” “你别听黎簇的,他胡说八道呢…”相思哭笑不得。 黎小簇的胡言乱语两个小屁孩信的倒是很快,当事人正儿八经的言论反倒被人质疑。 杨好明显不信,拉着他偷偷摸摸往包厢里走。 可惜迟了,梁湾在青年说第一个字时就‘嚯’的从软卧上惊起,仔细听了两句后她兴奋的探出脑袋。“红豆先生~” 相思看着她探出的脑袋,抿唇笑的柔和“梁医生,你好。” 完了~杨好长叹口气,终究还是没能保住… 第35章 沙海35 梁湾和他们的目的地果然相同,她这些天追查了很多事情,被人一路推波助澜的指引向蒙古国。这里面的谜团太多了,她虽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总觉的有事情在前方等着她。 既然目的地相同又有相思在,梁湾毫不犹豫的提出了同行的建议。 “行啊”黎簇看看青年,一口干脆的应了。 苏万和杨好顿时一脸愤怒的,用看叛徒的眼神盯着黎簇,两小破孩挤开黎簇和梁湾一左一右的把青年夹在中间,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防护。 “...”倒也不用如此… 相思想说的话在对上两小破孩坚定地眼神时止住了。算了,孩子们开心就好。 几人在终点站下了车,杨好用提前准备好的假身份信息租了辆车,载着其他人朝酒店的方向行驶。 梁湾是个年轻时髦的女孩子,在自拍后又征得相思的意见,兴奋的和他一起拍了几张,但拍出的照片好像并不能令人满意。 梁湾疑惑地把照片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终于找到了原因。她旁边这人太好看了,跟个发光体似的,她在旁边显得像个小家子气的陪衬丫鬟。 “怎么不拍了,美女~”看她兴致缺缺的收起手机,黎簇挑眉笑。 他明明已经察觉到原因,非要犯个欠。 “你管那么多呢。”梁湾冷哼一声,把头撇到一边。 死小孩,真烦人。 蒙古国地处沙漠可并不全都是荒漠,它也有相对繁华和热闹的城市和小镇。 至少他们目的地的这家酒店条件还算不错,酒店大堂梁湾自己开了间大床房和他们暂且分开,相思和黎簇,杨好和苏万四个人开了两个标间。 “哥们儿”进入房间后黎簇先是上下打量了一通,随后又叫住帮忙运行李的工作人员“你们酒店都是用磁卡开门的吗?” “对啊。”工作人员点头。 “那有没有别的使用钥匙开门的房间?”黎簇接着问。 工作人员摇头,现在都现代化科技社会了,谁家酒店还那么大老土用钥匙锁啊。 黎簇见状不再继续追问,笑着道了声谢。 工作人员走后,安顿好行李过来集合的苏万不解道“你干嘛不直接问他那是把什么钥匙?” “既然钥匙不是用来开客房的,那就一定是用来开机房和保险柜的,这种事情怎么能问服务员啊。”黎簇说的有理有据,他把出发前配好的三把备用钥匙递过去“咱们分头去试,电话联系。” 这酒店不小,共有四层,正好每人分配到一层。相思挨个试了试自己分到的那一层房间,没一个能对上的。他怕自己出现什么失误,从前到后试了一遍又从后到前试了一遍,结果都一样,确认没有一间房门能对上钥匙。 青年拿着手机眉心微蹙,电话已经‘嘟嘟’响了好几声还是没能被接通,他有些疑惑的打算挂断重新再拨一个时,电话终于通了。 “黎簇?” “哥”电话那头小孩声音闷闷的嗓子带了点沙哑,他道“我和苏万好哥都在车库这边,你过来一趟吧。” 黎簇在试遍楼上的房间后找到了院子里,同样在自己负责区域内没找到门的苏万和杨好一同来到院子里,三人找到了正确的那扇门,在仓库里他们看见了吴邪给他们留下的车、物资、还有一段专送给黎簇的录像。 吴邪又一次扮演了恶人的角色,和第一次进古潼京时一样 ,黎一鸣再一次成为牵制在黎簇脖子上的枷锁。 黎簇气疯了,在这之前他已然知晓近期遇到的事情定与吴邪有关,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吴邪的秘密、吴奶奶、张日山的托付还有他毛都没见着,但行踪估计和吴邪有关的哥夫,这一切不管从哪个方面,都足以让黎簇下定决心,可偏偏吴邪还是用了原先最简洁却不讲感情的那一条。 黎簇向来吃软不吃硬,吴邪的这个方法算是踩在他的雷点上,把小孩气的直打哆嗦,咬着牙暴怒的就要摔了摄像机。 “哎~别,鸭梨,哥哥还没看呢。”苏万赶紧拦住他。 黎簇恨声道“吴邪这个王八蛋!死鳖子!人渣!败类!禽兽!” 小孩骂个不停,高高扬起的那只手却收了回来,就是捏着摄像机的力道有些大,摄像机外壳都被他捏的‘咯吱’作响。 幸亏这摄像机性能不错,还算坚强,完整的挺到了青年过来。 “怎么了?”相思找到地方,一进门就发现了不对劲。 黎簇处于暴怒阶段,苏万和杨好小心的给青年使眼色。 “我们黎小簇怎么了啊?”相思问紧绷着面容的黎簇。 黎簇看着青年抿起嘴唇,泛着狠厉的眼睛一瞬间就溢满委屈,他将摄像内容在青年眼前又重头播放了一遍。 相思看着摄像机里那个熟悉的人影,心又开始细细密密的疼。 那么多能让黎簇听话的方式,吴邪依然选择了用黎一鸣做筹码来胁迫,比起情感上的维系,他显然还是更相信将筹码掌握在手里。 这无疑不是再一次让相思清晰感受到,他家小狗吃过的苦楚… “抱歉黎簇,抱歉…”相思红着眼睛轻声道“我…” 他干巴巴道了声歉,便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愣愣的看着摄像机的黑屏。 他这样,本来盛怒暴起的黎簇反而没了脾气,小孩的神色因为转变的太快而有些僵硬,他抱着青年单薄的肩背,努力让自己语气变得轻松“哥,反正我们早就决定好了不是吗?” 相思埋在小孩怀里不露脸也不吭声,黎簇立马给苏万和杨好使眼色,示意两人快和他一起哄,三个小屁孩干巴巴的轻声细语劝慰半天,那年龄比仨孩子加起来的两倍还大些的人才闷闷的应了一声。 真是难搞啊,杨好长叹口气,他背对青年和黎簇小声对苏万吐槽。“我怎么觉着黎簇他哥比小女孩还难搞,跟那叫什么…那个被豆子搁伤公主叫什么来着---豆子公主?” 杨好撇嘴“热了不行冷了不行,这不行那不行的,你看鸭梨现在,吹口气儿都不敢用力…” 苏万认同的点点头,但“好哥,你想说什么?”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你去跟黎簇说…” “好哥,苏万”黎簇打断旁边两人的悄悄话,他对两人道“先回房休息吧,明天一早叫上湾姐出发去沙漠。” “今天辛苦你了。”相思抿唇对杨好笑了一下,温和道“我们几个人里,你开车最让人放心了,明天可能还要辛苦你,早些回去歇息不然就太累了。” 杨好顿时像嚼了二斤炫迈一样,神清气爽的怎么也停不下来,恨不能现在就上车当场给他们表演一段。 等回了房间洗漱完毕,苏万想起杨好在仓库未对他说完的话。 “好哥,你之前让我跟鸭梨说什么?” “什么…哦,我是让你跟黎簇说,下回说话注意点语气,你看看今天把人吓的…” 第36章 沙海36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五人在酒店门口集合,准备深入沙漠寻找古潼京。 仨小屁孩时刻牢记使命,黎簇拉着青年坐上后排,苏万立马跟着坐进去,梁湾撇撇嘴,拉开副驾驶的门。 她梁湾大小也是个颜值与智慧并存的美女好吧,怎么这仨小屁孩跟防狼一样的… 小屁孩,当她稀罕呢,哼! 离开城市很快进入无人区,手机便没信号了。行驶在路上的时间极为枯燥,大家都开始找话题聊天。 苏万首先问梁湾“湾姐,你为什么非要去沙漠啊?” “因为,医院有年假啊”梁湾半真半假道“而且我又喜欢沙漠,所以就来了,不行吗?” 杨好对她的想法十分不理解,放假不去世界各地放松的玩玩买买东西,跑沙漠这鬼地方遭罪干什么? 梁湾嗤笑三个小屁孩男生不懂女孩子的心,她转头看着窗外,满眼憧憬的将自己幻想中的场景说了出来。“我们女生每一个都对沙漠有一个梦想,我们梦想有一位盖世英雄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迎娶我们…” “...”相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观点,对于梁湾说的他不是完全赞同。 对梁湾而言是这样,但对阿宁、苏难这类女生来说,相比较把期望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她们可能会选择凭借自己征服沙漠。 但他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瘫软着身体歪靠着旁边的黎簇。 又往前开了小半天,黎簇叫停了杨好。 “哥,怎么样?”小孩看着青年苍白的唇色,眉头皱起“都下车,我检查一下。” 不知是因为杨好的车技还是他们这辆车的问题,从开始出发到现在,整个行驶过程一点也不稳当,车身晃晃悠悠的,把不怎么晕车的青年晃悠的直反胃。 相思随便在周围找了个地方坐下,黎簇打开车前盖检查. 小孩前前后后看了看,也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于是看向杨好“好哥,你开车慢…” 一声响亮的鸣笛声打断了黎簇想要说的话,后方来了一辆车,一个年轻男人从驾驶室探出脑袋对他们吼“会不会开车?搞什么呢?” 杨好和苏万一样的脾性,都是一点就炸,他瞪着眼悠悠走到后面的车跟前,语气冲道“你什么意思?” “呵,原来是个小毛孩开的,怪不知道技术这么差。”年轻男人不以为意的嘲讽道。 “我不知道你车技怎么样,但能肯定的是你人品肯定不怎么样…”杨好不爽的指着年轻男人。 “跟我来劲儿了是吧,小心我曝光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 年轻男人的话被副驾驶的温柔女声截住了,那女子温柔的声音和青年的呼喊同时传来。 杨好回头,看见青年在车旁边朝他招手,小破孩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回去,他问“叫我干嘛?” 真是的,一点时间也不会挑,他正跟美女说话呢。 “我们确实拦路了,往旁边让让就行。你辛苦一早上了,别因为小事影响心情。”相思拍拍杨好肩膀,对前头的黎簇道“黎小簇可以了,车没问题,估计是我还不太适应,快走吧天色也不早了。” 黎簇应了声把车盖上了,他也的确没查出什么。杨好先上车挪了挪位置,等后面那辆车通行后,叫上苏万继续往沙漠深处走。 又开了大半天,黎簇根据吴邪给的地图找到了补给点,他们将在这里做最后一回补给,再往里便是真正的沙漠了。 黎簇和相思去过真正的沙漠,自然知道其中的艰难。生长在正常环境下的苏万杨好却不以为意,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他们根本想象不到里面的残酷与恶劣。便是黎簇连声提醒,小哥俩还是没放在心上,勾肩搭背的跑走了。 黎簇满脸的忧心,相思见状安抚的拍拍小孩的肩。 梁湾看见两人的模样,凑到两人跟前道“其实你们不用这么紧张,万一真的遇到问题我还有办法。” 黎簇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 “在古潼京里不提前准备,谁都没有办法的。” “我们有五个人呢,放心吧没事。”梁湾不以为然的笑笑,显然是没把小孩的忧虑当真,只当黎簇是担心太过了。 “这根本不是人数的问题,我们要去的可是沙漠,在沙漠里面一不小心随时都会没命的。”黎簇道。 “有那么夸张吗,你上次不是去过了吗?也好好回来了呀~”梁湾笑。 她还是没有将黎簇的话放在心上,相思摸了把还要继续劝解她的黎簇。“你去看着杨好和苏万。” 小孩乖乖点头去了。 相思回头,两只清凌凌的眼珠子直直看向梁湾,他眉眼间没有平日的温柔情意,显得有些凉薄。 青年冷声道“梁医生,你知道上一次和我们沙漠同行的有多少人吗?” 梁湾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心里发怯老实摇头。 “没有四十也有三十五吧,可真正能出来的不过五六个,能完好无损出来的只有黎簇和我。”相思坐在车厢后面,盯着远处漫步尽头的黄沙,他声音很轻“梁医生,你是医生应该比谁都清楚,生命有多脆弱。” 梁湾沉默了… 相思最后劝告她“我们一起出发,我自然也希望能一起回去,我相信梁医生你也不敢赌自己是那幸运的四十分之一。” 这回梁湾真的听进去了,无比郑重的点头。相思见她这样抿唇笑了,眉目疏朗又成了平日里的美好模样。 “哥,湾姐过来~”黎簇冲他们挥手。 黑心的旅店老板,还没进门呢,五千块钱先交了,也幸亏吴邪给黎簇留了钱,要不他们都得在门外啃沙子。 车嘠力巴隐蔽的打量着青年人,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那只狼狗。这狗很狂,见了生人不会扑咬但会一直狂吠。哪知这会儿谄媚的一直往这个陌生的青年跟前凑,尾巴摇的跟螺旋桨似的,十足的舔狗姿态。 黎簇敏锐的察觉到了放在他哥身上的视线,小孩移了两步将人罩在身后,看着老板似笑非笑道“这钱也给了,老板该带我们去房间了吧。” “当然当然,各位老板跟我走~”车嘠力巴笑了声,领他们进了旅馆。 他给几个男生安排的大通铺,梁湾则贴了些钱单独住一间。 从早上出发到现在,所有人肚子都瘪了。杨好让车嘠力巴赶紧去给他们做那头价值五千的烤全羊,还特意叮嘱别缺斤少两。 “怎么说话呢嘛,我车嘠力巴是那样的人嘛?我做生意是最讲信誉的我告诉你,我不仅不会缺斤少两,而且我会把那个羊鞭都给你煮好…”车嘠力巴笑的意味不明。 “这不用了”黎簇假笑道“把我们的水灌满就可以了。” “行”车嘠力巴一口干脆,他眼珠子转着看看一屋子的人,状似不经意问道“你们是第一次来这儿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黎簇眼含警惕。 “没有没有”车嘠力巴笑着摆手,表示自己无害“你们棒得很嘛,自驾游来的是嘛?那有些话不得不说,如果没有个本地人的话,你们后面的路不好走嘛。” “怎么想让我们请你做导游啊。”黎簇看穿他的意思,可他觉得并不需要。 梁湾却觉得需要导游,她已经深深将相思的话刻在心底,还未进沙漠就已经满心的警惕与防备,有个熟悉路线的导游,怎么说都有利无弊。 “真的不用。”黎簇看他哥一眼寻得意见后,将话敞开了说“我们要去古潼京,那个地方我去过,我可以带他们进去。” “你们要去古潼京?”本来还自我推荐的车嘠力巴面色大变“那个地方可去不得啊,我告诉你们,去过古潼京的人没有一个是能活着回来的,那个地方很危险你们不知道吗?就前几周,就在前几周啊,隔壁村的一个人被一瓶酒诓到了古潼京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们知道吗!” “我们敢断定,他这一辈子都回不来了!”车嘠力巴加重语气。 黎簇和青年对视着,知道他口中回不来的是谁。而亲眼见过马日拉死状,触碰过马日拉尸体的黎簇感受最为深刻。 相思握住小孩的手,不停的揉捏那微微粗糙的指尖。 他们几个的目的地就是古潼京,必须要去非去不可,车嘠力巴越是劝人别去危险,苏万、杨好和梁湾就越觉得应该请他当导游,最后带路费直接飙到了十只羊。 可能是财帛动人心,一口咬定危险怎么都不去的车嘠力巴答应了做导游。 收到黎簇的微信付款后,车嘠力巴笑的十分开心“今天真是幸运,接了两拨客人。” 我看是宰了两拨肥羊吧,黎簇翻了个白眼。不过,两拨客人,除了他们还有别人?小孩问车嘠力巴“那拨人去哪?跟我们一块吗?” “这一点你放心,他们就在沙漠里玩一下,不是去古潼京。” 车嘠力巴话音刚落,就有人走过来大声喊他“导游,明早集合对吧?” 这来人杨好熟悉,就是路上嘴巴滂臭说要曝光他的那个,年轻男人身后跟着妩媚明艳的高挑女子,见杨好看着她,女人微微一笑,妩媚动人。 第37章 沙海37 夜色渐渐晕染整片天空,沙漠的夜晚温度骤降,两拨人分别坐在火堆的两端吃晚饭。 黎簇率先在刚端上桌的羊排和羊腿肉里挑了几块放在他哥碗里,相思笑着碰碰小孩的腿。 五千块钱的小羊羔子,每一口的是金钱的味道可不能浪费了,黎簇往嘴里大口塞肉。 小孩夹菜时不经意看见对面视线呆滞的杨好,顺着视线转身一瞧,杨好的视线着落点在另一边举着红酒杯的女人身上。 黎簇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哎哎哎,吃饭吧~” 杨好回神,看见对面的黎簇和相思满脸揶揄的看着他,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现在啊,我来教你们第一个行走江湖的技巧。”黎簇卖弄道。 “什么技巧?”苏万是个好奇宝宝。 “哎,行走江湖这种事对我来说…”杨好道。 说到专业领域了这不是,行走江湖这四个字,杨好自认没人能比他更熟悉。 他声音没控制住,在算不上喧闹的环境里有些突兀。 黎簇赶忙‘嘘’一声,打断他的自我宣言。小孩问对面两人“就我身后这些人,要你们挑一个跟你们去走沙漠,你们会选谁?” 听他问这个问题,正在啃羊排的相思抿唇轻笑,这小屁孩什么时候都不忘显摆。 “这个嘛…”苏万想了一下道“应该是刚才开车的那个男的,我看他口才不错而且另外两个男的也在围着他转。” “那家伙一看就是老大。”杨好点头。 “那家伙的确是最保险的选择,但他一看就不是他们的老大。”黎簇摇头否定。 “不是他?那是谁啊?”苏万一直被养的很好,单纯的不懂社会上复杂的人情世故。 黎簇做了个撩拨头发的姿势,小声道“那个女的。” “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开车的时候那个男的态度很强硬,但一旦那个女的开口了他立马就软了下来”黎簇总结道“两种可能,一这个男的怕那个女的,二…” “那个男的喜欢那个女的,想在那个女的面前耍威风。”收拾完东西的梁湾走过来接话,她就近坐在青年旁边道“所以说,那群人里能说得上话的就是那女的。” “哦~”苏万和杨好受教的点点头,苏万表示佩服道“湾姐,你知道的可真多。” “那当然,我见过的男人比…”梁湾脱口而出的话说了半截,才意识到自己旁边坐了谁。 她懊恼的抿抿嘴,生硬的打圆场“这,这主要还是我细心,观察出来的。” 切~黎簇翻个白眼,当他们傻啊。 “吃饭吧,多吃点。”相思也不在意这个小插曲,把盘子往梁湾跟前挪了挪。 “咦?这上面可的是什么呀?”因为相思挪动盘子,杨好夹菜时注意到桌子上因为盘子挪走,而显现出的花纹。 “什么啊?”听他说桌上有东西,黎簇和苏万七手八脚的把桌上的盘子挪开。 他们吃饭的这张石桌表面雕刻着起起伏伏的纹路,好像是一幅画。 “这三个是什么?”苏万看看石桌,疑惑道“三个太阳吗?” “那三个不是太阳。”隔壁桌上的高挑女人端着红酒杯,婀娜多姿的走过来。“这是沙漠中的海子,这石头也不是普通的石头,是古居延城浮雕上的石碑…” 这女人叫蓝庭,是古居延城的沙漠的作者,这本书梁湾看过苏万也看过。 本来梁湾见女人过来搭话还让人别骗小孩子,说自己以前看过一本关于沙漠的书。她的本意是想表达一下自己丰富的知识储备,没想到原作者就是眼前人。 第一回合交锋,梁湾僵硬着脸惨败。 相思不知道两个女孩儿之间的交锋,只是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微妙,尤其是在苏万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子,邀请蓝庭坐下来后,梁湾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青年在桌子底下默默戳戳小孩的腿,黎簇抓着他哥的手,在他手心比划了个ok。 小孩问蓝庭“你刚才说这个浮雕上面有三个海子是吧。” “没错,你看上面。”蓝庭淡淡将故事叙述开来“一千年以前这里爆发了…” 正在烤肉串的车嘠力巴对他们的谈话嗤之以鼻“你们这些外国人很有意思嘛,对这么块破石头感兴趣,那个是我怎么说来着…我从一个干枯的…海子吧,海子里捞出来的,本来想卖点钱,如果你们喜欢我便宜点卖给你们,论斤卖好不好?” 这老板又想坑他们,被问到的杨好赶紧摇头。 相思却从车嘠力巴的话语里听出些不对劲,在沙漠里常驻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海子这个称呼,他三番五次的回避,倒是显得刻意了。 “明天我们去古潼京的时候会路过这片海子,我带你们去看一下”车嘠力巴无奈的叹口气“放心,不要钱的。” 他的态度好像又是单纯的觉得他们这些游客很奇怪,怎么尽对一些稀松平常的东西好奇个不停。 他这样,相思又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想多了。 听见车嘠力巴说明天去古潼京,蓝庭神色莫名的问道“你们要去古潼京?” “你知道古潼京?”黎簇看向她。 “多少知道一点”蓝庭道“我们这次来这里,主要是想考察这个沙漠,以这个沙漠为专题,今天开车的那个是主持人,也是他组织的采访,同行的还有摄影师插画师和编剧。” “原来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啊。”苏万对会读书的人都很崇拜,他热情地给对面桌打招呼。 梁湾不爽的撇撇嘴,小声道“医生也是高级知识分子啊。” 她声音不大,但相思听见了。他看一眼脸色难看的梁湾,想不明白为什么梁湾会莫名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进行攀比。 又或者说,从蓝庭出现梁湾莫名冷脸开始,相思就一头的雾水,他不知道梁湾为什么会这么介意一个陌生女人,毕竟蓝庭和他们只是普通的交流,言语和态度都称得上客气。 青年想不明白,但他向来心歪,自然而然的偏向和他们感情更深的梁湾,于是挑了块肥瘦相间的羊排递到梁湾碗里。“梁医生平日里都忙着治疗疾病拯救生命,辛苦了,现在好不容易能歇一歇,要尽情享受难得的假期呀。” 梁湾顿时心里像被灌了蜜水,甜滋滋的美得不行,什么郁闷都被扫到一边,眉开眼笑的拿起羊排开始啃。 还得是你,我的哥。黎簇暗地里给他哥竖个大拇指。 蓝庭看着他们的互动,突然高声唤车嘠力巴“导游,我们明天改路程,我们也去古潼京,去那片海子跟他们一起。” 黎簇眉头微动看向青年,相思摇摇头示意不用管他们。 “和我们没关系,我们按原计划就行。” 黎簇点头。 第38章 沙海38 话题聊完了,蓝庭回到自己的组织里,临走前她对梁湾微微一笑“明天古潼京见。” 梁湾的笑容立马一收,这是挑衅吧。 几个小男生意识不到女生之间的小情况,但对情绪敏感的青年意识到了。 他在桌子底下碰碰依依不舍看着蓝庭的苏万的腿,小声道“把凳子搬回去,快好好吃饭。” “哦。”苏万不知道为什么,但十分乖巧的应了。 梁湾心气儿顺了些,但看看青年还是忍不住道“红豆,她好看,我好看。” “...”火这就烧到他身上了?相思头皮发麻。“呃,你…” 他的态度犹犹豫豫,梁湾不是很满意,还想继续再说什么,黎簇‘啧’了一声“你和她比什么,反正都没我哥好看。” 小屁孩态度欠揍,但话却实在,梁湾找不到挑刺的理由,瘪瘪嘴老实吃饭不说话了。 晚饭后,不同房间的人分开各自休息。相思却睡不着,他从小小的窗户里盯着外头繁星密布的天空,片刻后干脆起身打算去外面的星空下坐一会。 梁湾也还没睡,她抱着绘出来的图纸仔细研究,听见脚步声,女孩将手里的本子合起来,回头看见来人警惕的眼神柔和下来。 “红豆,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可能白天在车上睡了一会,现在有些睡不着。”相思在梁湾身边坐下。“你怎么也没睡?” “我刚才敷了个面膜有点冷,出来烤烤火,等暖和了就去睡。”梁湾道。 相思一直都是和一群糙老爷们生活,没遇到过精致爱美的女孩子,他有些惊奇“沙漠里还要敷面膜啊?” “那当然了!”梁湾肯定道“面膜每天都得敷,我得随时保持最好的肌肤状态,不能输给别人!” 听她这样说,青年支着下巴,微仰着脑袋静静的看着星空,半晌轻声道“梁医生,人和人之间一定要论输赢吗?” 梁湾没说话,青年继续道“旁人总说我生的好看,我是赢的,但我身体素质很差,连苏万这样的孩子都比不上,那我就是输的那一方。蓝庭个子高挑长得漂亮又很有才华,她毋庸置疑是优秀的,但你梁湾,你长得不如她高但娇小可爱,你不懂历史人文但你懂医学会做手术会治病救人,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比输赢…” 青年将自己的不解平铺开来,他盯着梁湾一针见血道“梁医生,你不觉得你好像过于介意一些事情。” 他最终还是给梁湾留了点面子,不管是霍有雪还是蓝庭,出现在梁湾身边的漂亮优秀女性,梁湾的态度都很奇怪,她不自觉就开始敌视开始攀比,好像就是要压下其他人,必须比出个高下才算完。 比起百花齐放,梁湾似乎信奉的是一枝独秀。 这一番话让梁湾的脸色变得难看,她强忍着听青年说完,满心的怒气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时散了个干净。 她看得出来,青年并不是出言贬低她,只是单纯的将自己的不解说出来。 梁湾盯着面前的火堆沉默许久,才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直到今天青年说出来时,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面对其他女性时像斗鸡一样。只有不自信的人才会一个劲的去比较,梁湾怎么可能是不自信的人呢? 她长得漂亮追求的人不少,她智商高不然也不能在京都的医院里当个名气不错的医生,她该自信绽放才对啊,唯一让她堵得慌的只有张日山。 她喜欢他追逐他,不管张日山怎么疏远,她都一颗痴心向着他。她一身的骄傲在张日山忽近忽远的态度里碎了个干净。 我是这样的吗?我怎么会这样?梁湾问自己。 她想不明白,两相纠结下,给青年留下一句“我回去休息。”便慌乱的跑走了。 “哥,你也太实诚了,我刚才差点以为她要翻脸。”跟在相思后面出来,听了半天墙角的小孩在青年跟前坐下。 “不过哥你说的也是,今天湾姐对那个写书大姐的态度我也看不明白。”从一开始就带了点敌视,像是看着竞争者或者是敌人似的。 “你才多大啊,女朋友都没谈过,哪里能看懂。”相思拍拍小孩的脑袋。 他呵了口气就势躺下,黎簇看他这样也照葫芦画瓢的躺在他旁边,两人一起仰面看着天空,谁都没说话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安静又温馨。 半晌后,小孩率先开口“哥,你在想什么?” “你哥夫。”相思诚实道“之前我和他也去过沙漠,可那时候情况比较复杂,我们还从来没有安静的在沙漠里看过星星。” “哦”黎簇又被迫吃了一嘴狗粮,小孩默默消化后继续道“那,我哥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相思和小孩说过他与张起灵之间的一些故事,黎簇隐约的拼凑出一个模糊形态。但每一次看见他哥说起张起灵时的眼睛,黎簇就更加抓心挠肝的想进一步了解张起灵。 他想知道能让他哥牵肠挂肚,一心一意惦记着,明明是个娇贵的‘公主’却为了寻找那人,天南海北穷山恶水的不停跑。 “他啊,他…”只是想一想心里就泛起甜意,青年弯着眉眼道“他是世界上最好最纯真可靠的人,有他在就是天塌下来我都不会怕,等…等我找到了,我就带你去见他。” 黎簇看着青年温柔甜蜜的面容,突然道“他的失踪和吴邪找我去古潼京有关吗?” 青年手指猛的抽搐,瞳孔微微震颤嗓子眼里像是被塞满了东西,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黎簇却好像只是无心的问了一句,没有等到青年的回答他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侧过身把脸埋在青年衣服里,小声却坚定道“哥,你一定会见到的!” 第39章 沙海39 第二天天亮便要出发了,所以他们早早就要起床吃早饭。 梁湾已经在饭桌边等着,看见青年她垂下眼睛。 相思对她笑笑,“昨晚睡得怎么样?” 梁湾松了口气,也笑了“挺好的。” 相思没再说话,把黎簇盛的粥碗第一个递给梁湾,然后是苏万和杨好,他自己捧着最后的粥碗随意吃了几口,就放下碗往黎簇那边推。 小孩瞪着眼把碗推回去,盯着他又吃了几口,直到青年再一次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后,怎么也不吃下一口才把碗拖过来,呼噜呼噜喝干净。 蓝庭他们的队伍已经在外头往骆驼上上行李了,他们自然也不能磨叽,快速解决完早饭,黎簇谨慎的又检查了一遍随身行李,这才背着东西出门。 昨晚交谈后梁湾心里有了一些变化,在蓝庭路过他们拿行李时对他们微微一笑,梁湾看了眼面色淡然的青年,微微鼓起脸颊却没再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模样。 “你们几个盯啥呢嘛?一人一头骆驼,快点啊,快。”车嘠力巴催促他们。 除去黎簇和相思,剩下三个城市里长大的哪里见过骆驼。他们此刻才发现,电视里憨厚温吞的小动物,身形是那么大,一腿下去怕是能把他仨踹十米远。 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上前。 “上啊”梁湾碰碰苏万。 “湾姐,要不你先上吧?”苏万傻笑。 他这是谦让绝不是因为害怕,绝不是。 “大男人一个骆驼怕什么,上,上!”梁湾双脚扎根在地,对小伙子们挥手示意。 苏万死道友不死贫道,把视线投给旁边的杨好“对啊,好哥,你先上!” “别闹!”杨好道。 “我去~”黎簇看他们这样,好笑又无语。 他走到骆驼跟前把行李绑好,又回头把他哥凑上半跪的骆驼调整了下脚蹬,随后潇洒自如的骑上骆驼背。 “厉害啊”梁湾仰头惊叹。 她清晰的感受到,在她心里一直是未成年小屁孩的黎簇真正的长大了。 “赶紧上来吧,等什么呢”黎簇催他们。 杨好见他俩都上去了,眼一闭牙一咬也摸索着爬上骆驼背,骆驼看着很大只但很温顺,真正骑在上面后便不会害怕。 杨好兴奋的骑在上头感受了一番俯视的滋味,随后对苏万和梁湾挥手。“快上来吧。” 苏万和梁湾见此鼓了鼓劲儿,心一横也跨上坐骑。 就此,整个队伍集结完毕,由车嘠力巴牵头的骆驼队朝着古潼京出发了。 “你们三个骑个骆驼都是这个尿性等进了无人区的沙漠,很危险啊”黎簇对慢悠悠吊在后面的三人道。 “危险?什么危险?那怎么办?”苏万问。 “这样你们把手机拿出来。” “干嘛?”梁湾疑惑发问。 “写遗书。”黎簇悠哉的晃悠着骆驼的缰绳“等进了沙漠深处,任何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是会出人命的,就比如你吃东西噎着了,到最近的医院也需要四天,就算你命大两天都还没被噎死,第三天也该被饿死了…” “我才不信会发生这种事儿呢!”杨好第一个表示不信。 “我也不信”梁湾附和。 只有苏万这个乖仔,急急忙忙的掏出手机“我写我写,我就算死也要死在父母温暖的怀抱里。” “在沙漠里这么夸张的吗?”杨好犹疑道。 黎簇一笑,又提醒他们“对了,格式别写错了,收尸人的联系方式要写在最前面,你要让他们知道你家里人付得起这笔钱…” 黎簇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刚进沙漠时吴邪教给他的,这小子记得还挺牢。 前头的车嘠力巴催促他们快一些,过了前面的那个坡,就能看见他昨天说的那个干枯的海子了。 这个干枯的海子里有神秘的石头,而走了半天的队伍也需要休整,于是队伍干脆在海子边停下来。 黎簇怔愣的看着周围,他总觉得这地方很眼熟,于是转头问青年“哥,我总觉得这地方我来过…” “你来过?你确定吗?”相思未开口,一旁听见的梁湾先道“沙漠里的海子应该长得都差不多吧。” 此时前头的苏万朝他们高声呼喊“快过来看,这有个石碑和昨晚的很像,而且也有图案。” 三人走到跟前,就见黄沙下半埋着的残缺石碑。 “那跟昨晚的那块有什么关联吗?”梁湾道。 黎簇用手指仔细摩挲着石板上的纹路,但他摸是摸到了,却不知道这些图案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苏万一脸好奇的问他是不是什么新故事,啥也看不懂的黎簇一脸为难道“应该是在讲什么新故事吧,还有这文字…” “这是阿尔泰语系的古文字,蒙古语也是他其中一个分支。”骤然加入的女生骇了所有人一大跳。 黎簇一手给自己拍拍,一手给他吓了个屁股蹲的哥哥拍拍,看着来人无语道“你走路没有声音的!” “这里是沙漠,走路怎么会有声音。”蓝庭十分淡定,搞得好像他们大惊小怪了些。 “你一个人到我们这里来不合适吧,你那些朋友怎么办?”梁湾道。 她已经很克制自己的语气了,说的还算婉转。 “那边没有什么,我想过来看看。”蓝庭说的理直气壮。 黎簇不管两个女生之间的小碰撞,他只是好奇石碑上的文字,于是问蓝庭是否能看得懂。 “这两个石碑和其他的石碑他们是一组的。”蓝庭问他们还记不记得昨晚她说的关于中原军队的故事“那支打了胜仗的中原军队…” 她将昨晚故事的后续娓娓道来,听着她的故事,黎簇脸色越发僵硬。 吴邪、王盟、苏难、嘎鲁、马老板、露露,摄制组的人,威胁、背叛、残忍和杀戮,前不久发生在海子边的一切电影倒带一样的在他脑海中重现。 他面容痛苦精神恍惚的茫然向前,直到有一股阻力将他拦下,他的脸被按在肩窝里,闻着熟悉的味道,黎簇小声道“哥,他们都没了,所有人都没了。” “别怕,你在我也还在啊”相思温柔的摸摸小孩的后脑勺“黎簇,别害怕。” 黎簇‘嗯’了声,下巴支着青年的肩膀靠了一会。 后面也察觉到不对的其他三人围上来,梁湾关切道“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黎簇蹭了一下青年的肩膀,迅速直起身他道“我只是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不过这个地方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去哪儿?”又一个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相思又被吓的一个激灵,脚下不稳趔了一下差点摔倒。 黎簇扶住青年,对车嘠力巴气道“你有病啊!” “咋了嘛,我就是听你们说海子,过来惊讶的看一下嘛。”车嘠力巴摸摸鼻头,他哪里知道有人这么不禁吓。 黎簇送个白眼给他。 “你们知道嘛,古潼京其实是阿尔泰语,翻译成你们的汉语来说就是三个消失的海子。”车嘠力巴对他们道“据说,去过那的人都会被魔鬼附体然后再回来带更多的人,让他们所有人都会成为这海子的亡灵。” 他说的阴森,苏万听着有些害怕,杨好问“那怎么办?向神仙祈祷?” 车嘠力巴说他还真有个办法,示意三个小傻蛋靠近些,等人凑到跟前他嘻嘻哈哈道“你们回到国内帮我多介绍些客人就可以了嘛。” 苏万气的跳脚“你骗我们!” “现在是现代社会,哪有什么妖魔鬼怪嘛!”车嘠力巴理直气壮地嘲笑他们。 这下所有人都对他翻白眼了,不过歇也歇了,闹也闹了该上路了。 远处的蓝庭走过来,她把相机递给队伍后头的黎簇,让对方给他们拍照片。 相思停下脚步,等小孩拍完照片一起走。他只是稍微移开了一小会的视线,手腕就被面色惊慌的黎簇握的紧紧的,小孩脸色惨白紧抓着他。 “哥,快走!走!” 微微神游的青年回神,他立马跟上脚步,呼唤停在原地等他们的其他人。“快走!” “怎么了?怎么了?”苏万不明所以。 “别问这么多,先走再说。”相思扯着不动的杨好往前走。 这些小屁孩都和原来的黎簇一个样,让他走,非得磨磨唧唧的问清楚原因才肯动腿,真到危险时候,就这个功夫尸体都该凉的差不多了。 一直往前走了些距离,黎簇大喘了口气,他对青年道“哥,那群人有问题,那些人我见过,上次和吴邪在沙漠里,我们找到一个失踪团队的摄像机,照片里面的人和这群人一模一样。” 相思闻言蹙起眉头,奇怪,他没在这群人身上闻到什么不该有的腐败味道。但这不是他应该深想的。 他想了想对黎簇道“那我们快些出发,不和这些人一起了。” 黎簇点头,高声呼喊车嘠力巴“车嘠力巴我们走,不跟他们一起了。” “你说什么呢!”车嘠力巴瞪他,态度坚决道“他和你们一样是付过钱的,我告诉你我车嘠力巴是绝对不会把他们丢下的!” 他说着转头呼唤已经走到离他们很远位置沙坡顶上的那群人,“喂,走了~” “我们不去了,不去古潼京了。”蓝庭的声音在空旷的沙漠里幽幽传来,很是空灵却又带着莫名阴森的味道。 “那你们去哪嘛?”车嘠力巴问。 “我们哪都不去,就呆在这,这儿挺好的。”蓝庭道。 车嘠力巴似乎不愿意就这样丢下他们,无奈的往那支队伍那里跑。 “去,黎簇,先上骆驼,都上骆驼。”相思挨个推推呆看的几人“先上骆驼,有什么不对立马跑。” 几人受教的连连点头,七手八脚的爬上骆驼,然后警惕的看向车嘠力巴的方向。 车嘠力巴追上蓝庭他们的队伍,他们似乎交谈了片刻,不知为何车嘠力巴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 他喘着粗气,面色很难看,对警惕的众人道“他们确实有问题,我们快走。” 不需要他再多说一句,所有人立马拽起缰绳。 第40章 沙海40 又往前走了好一段,确定已经甩开那只古怪队伍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黎簇让车嘠力巴加速赶路,车嘠力巴却说今天出门就遇到这种事情有些晦气,他开始打退堂鼓。 “你想回去?可以啊”黎簇皮笑肉不笑道“你回去可以,但你要把一半的钱和剩下的骆驼给我们。” “怎么能这样嘛!”车嘠力巴问黎簇 “你不是去过古潼京嘛,为什么还要我带你去呢?” “我是去过古潼京,不过这沙漠里的天气还是你这个本地人比较熟悉。”黎簇笑。 “你这也太过分了吧。”车嘠力巴有些愤怒。 黎簇才不管他,语气淡然的反问他“哪里过分?就看你怎么选了,是带着我们继续走还是把剩下的钱和这些骆驼全都留给我们。” 已经进口袋的钱再往外掏,这不是割人肉嘛,车嘠力巴可狠不下心割肉。他答应黎簇继续去寻古潼京,但也提出个条件,就是他们到了古潼京之后看一看就走,绝不多停留。 黎簇没说好与不好,只是微微一笑道“那就这么定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必须加快速度。 黎簇对后面的三人组高声道“要快点了。” 苏万看着前方的黎簇,问旁边的杨好有没有发现从进沙漠以后,黎簇好像变了。杨好点头,他早就发现了,具体哪里说不清楚,但确实是不一样了。 黎簇仔细查看手里的地图,车嘠力巴告诉他刚才耽误了不少时间,今天可能到不了古潼京。 这和之前说好的完全不一样,黎簇不能接受,皱眉想了一下看向青年“夜里赶路?” 相思点头,他支持小孩认真思考后做出的每一个决定,但车嘠力巴不肯,夜晚在沙漠中赶路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黎簇态度十分坚决,干脆的又给他添了两头羊的价钱。 车嘠力巴想了很久,还是妥协了。“就这么办吧,真拿你们这些人没办法。” 从白天一直走到繁星满天,夜里骑骆驼不是很安全,众人都下来牵着骆驼步行。 不知道尽头的路格外难走,杨好问“到底多久才能到啊?有谁知道几点了吗?” “应该快十点了吧。”苏万道。 杨好好奇他没看手表和手机怎么知道现在快十点了,认真学习的小破孩一本正经的开始给杨好科普北斗七星。 黎簇微笑着听后方小伙伴们的笑闹声,突然察觉到不对。苏万刚给他们普及用北斗星辨别方向,他记得地图要让他们往正西北走,但现在车嘠力巴带他们走的这条路明显不对。 小孩匆匆跑向车嘠力巴,质问他“地图上明明是正西北方向,你为什么没有按照地图走!” 车嘠力巴‘哦’了一声,说是因为地图上绕路了,他走的这条是捷径。 黎簇脸色一变,怒火中烧的揪住车嘠力巴的领口“你为什么不按照我的地图走!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 他突如其来的发难,其他人都没有料想到,车嘠力巴的脾气也算不上好,拽开他的手,两人立刻推搡起来。 “黎簇,怎么了?”相思按住情绪激动的少年人。 “哥,他没按照地图上的方向走,他…” “我跟你说了这是捷径,你不是说你要快点去古潼京嘛!是不是你说的!”车嘠力巴吼道。 “从一开始,我就说了,是按我的地图来…”黎簇冷声道。 “行了,别不讲道理,如果有捷径为什么不走捷径?大家都累了,按照地图走远路有意思吗?”梁湾拦着黎簇轻声道。 黎簇倔强的抿起嘴,垂在腿边紧攥的拳头被人握住。 相思站在小孩身前,眼神冷冽的看着怒气冲冲的车嘠力巴“什么时候雇佣者也能替雇主做决定了,我花钱可不是听你做决定的!” 这话一出,不仅是车嘠力巴愣住了,梁湾也眼神复杂的怔在原地,杨好和苏万眼珠子晶晶亮,看着青年‘biubiu’放光。 相思却不管他们想了什么,紧盯着车嘠力巴沉声道“请严格按照我们的要求服务,我希望接下来你带的路,能对得起那七只羊的价格。” 车嘠力巴没再说话,调转了方向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走。 “哥~”黎簇扯着青年一只胳膊,叫的又甜又腻歪。 相思看他一眼又看看身后,走快了两步和其他人拉开距离,这才板着脸对小孩道“你觉得你刚才做的对吗?” “...”小孩笑嘻嘻的表情凝固了,瞥一眼他哥不敢说话。 “长记性没有?”相思问。 小孩不说话,拖拉着鞋底刮沙子。他不说,青年一直严肃着脸,也不说话,最后黎簇垂着脑袋,闷闷道“我错了。” 他们俩的对话,让一旁走近的梁湾云里雾里,她凑到青年身边小声问“咱们真按地图上走啊?有捷径怎么不走?” “你对沙漠熟悉吗?”相思问。 梁湾摇头。 “那你对车嘠力巴这个人熟悉吗?” 梁湾还是摇头。 “不跟地图走,你怎么确定他说的捷径就是真的捷径?”青年道。“沙漠可不止一条路,但凡微微偏一点儿,路线可就全变了。” 梁湾明白了,惊慌的点头,迅速又警惕的瞟一眼队伍后方的车嘠力巴。 “可,可我们给了导游费的呀,七头羊钱呢!”单纯的苏万比划手指头。 相思一双黑瞳凉森森的“那不更好,真到绝境里,别说七头羊,就是问你要七十头你难道不给?” “七十头!”杨好倒吸一口冷气“没天理了!比好哥我还不讲道理…” “这是国外,跟谁讲道理?”梁湾贴紧队伍,她怎么才意识到这是国外呢,真有事,这报警都没法子报。 想到这些,梁湾看着黎簇的眼神都变了,她拍拍小孩肩膀“可以啊小屁孩,想的这么全面,我刚才还那么说,对不起啊~” “是啊鸭梨,幸亏你坚持。”苏万应和道。 黎簇被夸的直咧嘴,但一偏头就瞧见他哥似笑非笑的眼神,刚想往上飘忽的心瞬间就掉了下来。 小孩讪讪的抓抓脑袋,干巴道“哈哈,应该的应该的。” 相思说得好听,可真的全部如他所说吗?他和黎簇都清楚,黎簇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黎簇进入沙漠后很谨慎小心,牵挂着身边亲人朋友的安危,但这次暴怒的原因一多半却是因为,车嘠力巴没有按照他说的做。 小孩从进入沙漠以来,一直有一种过来人的优越感,苏万和杨好说黎簇好像变了,确实如此,变得沉稳利落很多,但同时也有些脚底打飘。 他以老手的姿态俯视着身边的菜鸡们,身边人越是惧怕古潼京,他心里则越骄傲越自得。为什么,因为他去过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古潼京,并且全身而退。 所以这趟路程,他以主导者的身份自居,觉得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古潼京。这才是为什么发现车嘠力巴没有按照地图路线走后,他生气的最主要原因。 一个没有到过真正古潼京的人,凭什么质疑更改他的决定。 相思一眼就看出主要原因,但他向来都是‘人前夸子,人后训子’,所以只等没有旁人了,他才问黎簇觉得自己做的对不对。 黎簇一听就知道,他哥看出了最真实的本质,讷讷半天不敢说话。 “黎簇,领头人要做的可不仅仅只是下达命令,他有责任也有义务保证手下人的权益和安危。”青年搓了两下丧头大脑的少年人“但谨慎的态度值得表扬。” 黎簇屁股后头的尾巴又左右摇晃起来。 “好了,继续走吧。按照地图上来看还有很远的路。” 路程的确很长,白天到黑夜又到了白天,他们还是在路上。 天亮时起了大雾,三步开外的东西就看不清了。虽说歇歇停停,但终归是走了一晚上,所有人都累得不行。 “雾太大了,原地休息一会等雾散了再走吧。”车嘠力巴看向青年。 相思点头,黎簇和杨好手脚麻利的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不休息还好都能坚持,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堆积着的疲惫感登时倾泻而出。 一坐下便站不起来了,一直坐了大半天,雾气散去太阳又开始烤人。 黎簇问“还有多少水?” “本来就没剩几瓶了,这不又光了一瓶。”梁湾示意正在咕咕喝水的杨好。 “你们这些人别嫌我说话难听哈,你们喝水太快了。”车嘠力巴道“水都喝完了最后怎么办呀?喝尿还是等死。” 他这话说的一点没错,有过经验的黎簇知道他是好心,于是道“他说的没对,到下一个海子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我们要节约一点水。” 此时一阵风刮过,本来很是蔫吧的苏万眼睛一亮,他惊奇道“风变凉了。” 其他人也感受到了,原先灼热的几乎能把人吹熟的风突然变得凉爽,梁湾赶紧扯下围的结结实实的围巾。 车嘠力巴和相思却警惕起这个明显反常的现象。 车嘠力巴站起来向前眺望,远远的便瞧见前面通红的火烧风,以不可阻挡的架势朝他们倾泻而来,他立马变了脸色,惊恐吼道“走,快走!” “怎么了,车嘠力巴?”黎簇不明所以。 “好不容易凉快了,再歇会儿吧。”梁湾道。 “歇什么歇,火烧风来了,快走!”车嘠力巴着急慌忙的去牵骆驼。 黎簇没动,还想继续问,后脑勺被抽了一巴掌。 相思一手一个拉起黎簇和梁湾,又给苏万和杨好一人一脚,青年急道“教过你们的全忘了,让你们走的时候立刻就走!黎簇,他们不懂,你也不懂吗!” 危险面前,谁给你时间慢慢了解。 挨揍的一个也不敢说话,火急火燎的爬起来收拾东西。就在这个时间,火烧风已经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这下也不需要解释了。 “我靠!快快!” 众人七手八脚的骑上骆驼慌忙往前逃命,梁湾却落在后头,她的骆驼不太听话怎么也不听她的。 相思见此立马转回去,带着她一起走。 风越来越大,相思骑在骆驼背上几乎坐不稳,突然一声惊叫,是后头的梁湾,从骆驼上摔了下去。 相思赶紧下了骆驼去捞她,不知是摔得还是怎么了,青年抱着梁湾喊了许多遍,女孩依旧闭着眼没什么动静。 不管是摇晃还是掐人中都没作用,车嘠力巴摸摸梁湾的脉搏发现她体温过高,而且一点汗都没出。 “这不行啊,会成热射病。”车嘠力巴下指示道“先把她的外套脱掉!”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梁湾的毛衣脱下来,车嘠力巴又让把骆驼舔的盐饼塞给她,果真有作用,梁湾无意识舔了一口,被咸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问“什么东西?这么咸?” 因为她坐起的动作,肩背暴露出来,杨好看见了惊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纹身!凤凰纹身!黎簇瞳孔猛的一缩,立刻抓住旁边关切的蹲在梁湾身边的青年人。 相思微微挑眉,余光突然瞄见梁湾的后肩,看见纹身的那一刻,青年愣了愣和目光防备的小孩对视一眼,双方同时抿了抿嘴唇,却依旧什么也没和对方说。 梁湾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但火烧风就在身后,他们的脚步一步也不能停。 黎簇把他那头骆驼上的行李分摊到梁湾的那头骆驼身上,然后背着梁湾骑着骆驼继续赶路。 接连的赶路让骆驼也感到疲累,太阳炙烤下队伍越走越慢,相思被晒得头晕眼花和梁湾一样,一个咕噜摔到地上滚了好远。 “哥!” “哥哥!” “哎~没事吧你。” 几个小孩连滚带爬的过来扶他,看着青年干燥的嘴唇,苏万把自己的那瓶水递到他嘴边。“哥哥,喝点水吧,多喝点儿。” 相思浅浅抿了两口就推了回去,他喘着粗气摆摆手示意自己好了,可以继续出发。 “哎?哎!”杨好大叫一声。 原来他们这个坡的背面就是海子,不用担心水源的问题了。 但人疲骆驼乏,接下来的路实在走不动了,黎簇决定在海子边扎营休整一晚。 第41章 沙海41 相思半坐在帐篷里,黎簇蹲在旁边给他递水。 “我好了,你去和苏万他们玩一会儿。”相思接过水喝了几口,他从半遮的帐篷口看见苏万和杨好都扑腾在水里,于是笑着催小孩也去。 黎簇不放心的又看了看,见青年脸色正常的坚持点头便出了帐篷,嬉笑着也扑进了海子里。 男生们不太讲究的扑进海子里尽情享受难得的凉意,梁湾蹲坐在海子边打湿毛巾擦拭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 相思又喝了几口水,身体疲累到极致一动也不想动,于是昏昏沉沉的躺下,一觉睡到了夜色降临。 “哥,快来,给你留了吃的。” 累了一天,其他人吃完饭都已经回帐篷歇息了。相思出帐篷后只看见自家小孩坐在海子前,见他出来黎簇把揣在衣服里面的热馕饼拿了出来。 “你也再来点儿。”相思掰了一半递回去。 两人依偎着坐在几个小孩下午挖出的乘凉区域里啃馕饼。 “哥,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过,苏日格背上的纹身吗?”黎簇问。 相思点头,黎簇又轻声道“今天湾姐背上的那只和苏日格的一模一样。” 他本意是提醒青年一定要提高警惕要小心,但话题又涉及到汪家,他不想把他哥牵扯进来。 青年手指紧了松松了紧,最后他盯着自己手里半块不成型的馕饼。“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说汪家。” “你知道?”黎簇惊讶挑眉。 “你对汪家知道多少?”相思问。 黎簇警惕的看看周围,贴着青年的耳朵小声把张日山在密室里告诉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相思静静的听黎簇说完,他放松身体枕在小孩日益坚实的肩膀上,轻叹口气“我之前告诉过你,我和你哥夫被迫分开了,就是因为汪家。” 因为汪家,因为‘它’,因为长生,他献祭了自己,来换取张起灵和九门的自由。 谁曾想,一梦十年。 他拼尽一切,他爱的人却依旧在既定的命运里艰难挣扎。 黎簇揽着青年的背,一下一下轻拍。 寂静温馨的环境里轻微的‘淅索’声响起,梁湾和青年一样都不舒服的睡了一个下午,现在她也醒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在沙漠里失眠可是很奢侈的。”随着女人的走近,黎簇握青年的那只手力道逐渐加紧。 梁湾拢拢披风,靠着黎簇另一边坐下,她碰碰小孩的胳膊“今天多谢你,我来守夜你们去休息吧。” “我不困,还是我来守,哥,你去睡吧。”黎簇推了一把青年。 相思摇头。“我也不困。” “你困了,快回去。”黎簇浓密的睫毛扇了扇,贴近青年那侧的手悄悄摸向腰间。 “我睡了一下午,真的不困,大家坐一会儿聊聊天吧。”相思按住小孩的手,将他紧握的锋利匕首推回鞘里。 黎簇看着他哥抿嘴,相思回一个无辜至极的微笑。 张日山是吴邪计划中的一环,张日山明知道梁湾是汪家人还留下梁湾,并让他们一起前往古潼京,一定有他的道理。现在还没到古潼京,人哪能先没了。 “好啊,反正我也不困。”梁湾笑,丝毫不知道自己在生死线上蹦跶了一回。 “湾姐,你喜欢汪星人吗?”黎簇偏头借着夜色戒备的打量着梁湾。 “还行”梁湾道“算是挺喜欢的。” 黎簇继续道“你知道吗,现在网络上把喜欢汪星人的人都统称为汪家人,你是汪家人吗…” 梁湾没有听出黎簇语气里的试探,想了想点头“如果这么说的话,算是吧,你呢?” 她的反应太过自然,像是完全没有听出隐晦在话语里的深意。 黎簇脸上似笑非笑,眼睛却是一片冰冷的寒意,他道“我是喵家人,我们都是喵家人!” “小屁孩儿”梁湾笑笑,表情轻松。 她觉得黎簇到底是个小孩子,汪家人喵家人的,都是些小孩子才会说的古古怪怪的东西。 黎簇眉心动动,再道“我今天白天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你的纹身…”黎簇语气平淡,但相思能发现紧贴着他的身体绷的很紧,处在极度戒备警惕的状态。 “那又怎么样,什么年代了,女孩儿身上有个纹身怎么了,有个纹身就是坏人吗…” 如此直白磊落的话,黎簇和相思都没想到。 两人对视一眼,相思问梁湾“你的纹身还挺特别的,有什么故事吗?” “我也想知道。”梁湾看着远处的星空淡淡道。 她也不知道背上的纹身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她有记忆时就已经有这个纹身了,她是个孤儿,她不知道背上纹身的来历,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所有人都说古潼京特别邪乎,我今天是感受到了。”梁湾长叹口气“今天要是没有你们,我肯定就真的要死在这了。” 她很真诚的对旁边两个男生表达了亲近与感谢。 “不…不用谢。”黎簇干巴巴道。 黎簇心情有些复杂,懊恼自己刚才的冲动。要不是他哥,梁湾八成现在已经躺下了。 黎簇决定,接下来的路多照顾些梁湾,一定要对得起这情真意切的感谢。 “我决定了!”梁湾一拍黎簇的胳膊“我要和你合作。” “合作?”黎簇看梁湾从口袋中掏出一份古潼京的工程设计图,刚才觉得有些对不住她的情绪瞬间荡然无存。 “...好哇~同行这么些天,你背着我们藏了个这么大的!”黎簇气的跳脚。 “这不是拿出来了嘛,之前那些小细节就别在意了。”梁湾笑。“照我们现在的进度,这一两天就可以进到古潼京,有了这个,我想我可以帮到你们。” 黎簇仔仔细细将图纸和地图对比着看了一遍。“就是这个,这条线路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你确定吗?”梁湾凑过去。 相思见他俩凑在一块,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来。他凑上去看了看,很快便收回视线。 青年抬头看看朦胧的月亮再看看蹲在一团黑影里讨论的两人,开始做我怀疑,难道真是年纪大了?什么也看不清啊这。 突然眼前蓝光一闪,相思打断皱眉苦思的两人。“黎簇快回去叫人,海子涨水了。” 黎簇一惊,果然海子已经顺着他们挖掘出的渠道往安札帐篷的地方漫过去,他赶忙踩着水飞奔上岸。 梁湾问相思“那,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也上去,涨潮只会越涨越高。”相思看看前方反光的地面,半蹲下身“梁医生上来。” “啊”梁湾有些犹豫“我…我很重的,要不,要不我背你吧。” “...”相思哭笑不得“快些上来,水越积越多了,再不走我们都回不去了。” 梁湾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趴上那微弯的背。 她的两只腿被人环在臂弯里,环趴的背并不算宽阔有力但很平稳,不多时她便感觉腿上力道松了,青年清越好听的声音唤她“梁医生别怕,我们已经上来了。” 为什么红豆一定要喜欢男人呢?女人不行吗?梁湾亮着眼睛痴痴望着正在换鞋的青年。 “嘿~嘿~喂!”黎簇挡在他哥面前,对梁湾龇牙“湾姐,你傻愣什么呢?你帐篷都快被淹了,收拾东西啊。” “啊?哦!”帐篷?帐篷!她的面膜和防晒!梁湾猛地回神,赶忙去抢救她的帐篷。 相思换好鞋子和黎簇他们一起把装备往坡上移,等东西全都安置完,还不甚清醒的苏万和杨好立马重新进入睡眠,连说自己不困的梁湾也重新钻回帐篷里。 沙坡顶上,青年和小孩贴坐在一块。 “我们黎小簇,怎么还气鼓鼓的。”相思用脑袋蹭旁边一直微微撇嘴的小孩。 “我哪有!”黎簇不承认。 “我知道咱家黎小簇是关心我爱护我呢~”相思摸摸小孩这几日被风沙臊的粗糙的脸,温声道“梁医生她不是故意这样的,要是你帮助她,她也会这样看你的~” “我才不要!烦死了~”黎簇对梁湾好不容易存的好感又跌回最底下。 他们的对话要是让梁湾听见,当事人肯定是一头雾水,她哪里踩到黎簇这小屁孩的尾巴了,敌对感来的这么莫名其妙。 其实黎簇生气的点是梁湾看着青年的眼神,梁湾很花痴,她自己可能都意识不到,她看着青年时的眼神含着情义很痴缠,而且她看人时好像会陷入自我想象的圈子里,表情会不自觉有些痴。 也就是她长得不错,换个长相不如意的,这个动作都让人没眼看。黎簇有时候觉得,梁湾就像是他见过的一些猥琐男。 不管什么性别,这样的行为都称的上冒犯,更何况黎簇已经三番五次的强调过,相思不是单身,而梁湾也一再跟他们说喜欢的是张日山。 “她可能眼睛生的比较多情,看人就是会这样。”相思为梁湾说话“黎小簇,她喜欢张日山。” 黎簇撇嘴。 “我知道你觉得我被冒犯了,我们黎小簇心里肯定在想‘这个梁湾,花心坏女人,嘴上说着喜欢一个心里还惦记另一个’。” 相思夹着嗓子把小孩逗的咧咧嘴,又继续道“你觉得她的喜欢她的崇拜太多变太廉价了是不是。” 黎簇眼皮一垂,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她不是这样,她只是太容易被感动了。刚才你也听见了,梁医生是孤儿她应该很没有安全感,从小到大也没能得到什么特殊的偏爱,所以身边人稍微真诚的付出一些,她就会很感动很崇拜,她不是花心她只是…” 青年摸摸趴在自己腿上的毛脑袋,红着眼眶轻叹口气。 她只是太缺爱了,就像你一样。我只付出一点微薄的爱,已经拨开蒙眼迷雾后的你还是心甘情愿的走上被安排好的这条路。 黎簇,我有愧。 第42章 沙海42 安静的空气里隐隐出现细微的哽咽声,黎簇一个激灵立马挺直了腰板,他急忙指着坡下“哥,水里那个蓝色的是什么?” 海子里闪着无数蓝色的荧光点,漂亮又梦幻。 “不知道。”相思擦擦眼睛,看了看摇头。 黎簇往下走了几步蹲在水边,试探的伸进去一根手指。 “啊~”小孩一声惨叫,吓相思一跳。 他慌里慌张的跑下坡抓着黎簇的手指看了半天,没找到伤口。“哪伤着了?” “没伤着,就是…水太凉了,哎呦~”黎簇话没说完,脑袋挨了一巴掌。 小孩也不恼,笑嘻嘻的环着青年的肩爬回沙坡。 “去睡会儿吧,一会天亮要继续赶路了。” 黎簇这次没拒绝,但他极力要求他哥也进帐篷,然后打开帐篷的半扇门帘,相思就坐在帐篷里从那半扇掀开的门帘观察外面。 ---------- 天很快就亮了,众人都在收整行李,突然地面一阵颤动。 “鸭梨,这是地里发出的声音吗?”苏万问。 “这应该是鸣沙发出的声音,这一片的沙丘正在发生剧烈震动。” 黎簇皱眉看向远方,他也不太确定。 此时消失了一晚的车嘠力巴正从远处走来,苏万看着他气道“你是不是人啊,扔下我们就逃跑!” “你说什么呢嘛,我车嘠力巴是那样的人嘛!”车嘠力巴理直气壮的反驳“我只是被另一个突发事件给吸引了。” 他生怕众人不信,对他们招手示意。 几人登上另一头的沙坡顶部,一眼望下去皆是一怔。 “我看过地图册,这里原来有河吗?”苏万疑惑。 “有”车嘠力巴道“有一条内流河,但这条不是,这条应该是鬼河。” 杨好瞪大眼睛,满脸的犹疑“你是说见到这条河,就能看见鬼?” 不愧是扎纸家庭出来的娃儿,想象力够丰富,哪里都能联想到本家职业相关的东西。 车嘠力巴无语的看他一眼“你就这么想看见鬼吗?这是形容这条河湿地下的河,平时是看不见的…” 梁湾听着车嘠力巴的分析,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把昨天遇到的火烧风联想在一起。他们说的太专业,相思完全听不懂。 还是黎簇最后总结了他能听懂的,就是在这条暗河消失前必须造一艘船。黎簇话音刚落,苏万立马举手示意他有办法。 河道前,杨好拿着粉红色不明物看了看,对苏万道“就这玩意儿能变成船啊,吹什么吹啊你。” 苏万半点不生气,‘嘿嘿’一笑道“没错!就是吹!” 几人面面相觑,原来他们人手一个的是游泳圈,苏万打算用这些火烈鸟游泳圈当皮划艇过河。 “哥,你放那等会我来。”黎簇大喘两口气,活动活动腮帮子。 相思摇头没答应,一个就能吹的头晕眼花别说第二个了,还是他自己来吧。他这样想,拿在手里的火烈鸟被另一双手接了过去。 “看什么嘛,我都说了我服务态度很好的嘛。”车嘠力巴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他肺活量可比黎簇他们强多了,没一会便面色如常的把充气完成的游泳圈套在青年腰上。 “苏万老弟,我真的严重怀疑你的审美。”黎簇看着手上粉红色的尖嘴鸟。 “你懂什么!”苏万文艺范上来了,抒情道“火烈鸟的红色与炙热衬托出金色无垠的沙漠,用张扬的色彩消弭巨大空间的空虚,衬托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氛围。总而言之,这是我的设计!” 一旁听他侃侃而谈的梁湾突然想到什么,站起来笑着问“你们听说过四小天鹅吗?” 相思一听立马把游泳圈摘下来,梁湾满脸遗憾的撇撇嘴。然后拉着套着圈的黎簇苏万和杨好一起‘噔噔噔噔’的,配着音乐踢了几下腿,相思笑的差点厥过去。 黎簇和杨好的白眼都要翻烂了,幸亏苏万及时叫停,拿出了很大一个待充气的床垫。 杨好咽咽口水,还以为需要像刚才那样吹气,哪知苏万从包里掏出一个充气泵。 “有充气泵刚才干嘛不拿出来?”相思弹苏万脑袋。 “哥哥,这不是才想起来嘛。”苏万委屈的摸摸脑壳。 充气泵就是比人工好用,没一会床垫就鼓足了气。火烈鸟前三后二的绑在皮划艇下,三个小孩对头商量着谁先去做个测试。 一旁的车嘠力巴给他们出主意“你们听我的嘛,这样,一个人在上面两个人推,然后等船浮动起来以后三个人一起上,不就行了嘛。” 梁湾在一旁附和道“没错,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就是这样,你们试试嘛,试试就知道了。” 三个小屁孩试探的下了水,第一回失败了,黎簇和苏万不仅没能蹬上皮划艇还把杨好给推丢了,还是杨好自己可怜兮兮的奋力划到岸边。 苏万趴在皮划艇边上,仔仔细细用所学知识重新计算了一下受力面积,又添了一张充气床垫。 小屁孩笃定这次不会有什么问题了,骄傲道“这次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快,都上来吧。” 就这样前后各三人,坐上充气艇对河流深处走去。 在沙坡顶上看不出,真到了其中才发现这不显眼的河流居然很是宽泛。 漂浮的时间很久,过程也有些无聊。行至一半,车嘠力巴可能是来了兴致,高声用其他人听不懂的语言唱起了歌。 虽然听不懂,但还挺还好听的,就是莫名的有些苍凉。 “苏万,好哥从沙漠到现在,咱们遇上那么多危险,有个问题想问你们。”黎簇微微一笑,看着前方两个好兄弟“这跟你们想象中的是不是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杨好道“我想象中的冒险可是我们开了挂,逮谁灭谁。现在呢,谁都能弄死我们。” 他原以为是来当大英雄的,谁知是教他怎么做孙子的。杨好满脸的不忿,对他们现在的处境定位非常清晰。 “所以比想象中的真实多了,也有趣多了。”苏万倒是有不同的观点。 “有趣是有趣。”杨好看着前方,轻声道“可我想我奶奶了。”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离开他奶奶这么长时间,他想奶奶了,想家了。 “你们这些小伙子很有意思嘛,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探险,你们是为什么嘛?”车嘠力巴问。 实话定然是不能说出来的,三个少年互相对视着没吱声。 旁边的梁湾解围道“因为他们小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就到这来了。” “他们这些小伙子是年纪小,那么你呢?美丽的姑娘~”车嘠力巴笑,他好像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我?”梁湾道“我是在路上遇见他们了,觉得挺好玩的,互相有个照应就一起来了。” 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一流,黎簇觉得好笑。 车嘠力巴表情有些意味不明,但瞧见青年视线投落在他的位置,于是咧着一口白牙也笑了笑,接着低头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酒壶,他看向青年“来一口?” 相思摇摇头,前方的苏万闻到了酒壶里散发出的香味,很感兴趣的回头问车嘠力巴“这是什么呀?” “好喝的东西。”车嘠力巴淡淡道。 “给我尝尝”苏万毫不犹豫的拿在手里抿了一口,他眯起眼睛肯定的‘嗯’了一声“真好喝~” 杨好见他这个表情就知道是好东西,一把夺过去灌了一大口“我也尝尝。” 黎簇和梁湾也接连尝了,他们毫无防备心的模样看的相思眼皮直抽。 黎簇自己喝了还不够,他递到青年嘴边极力推荐道“哥,你也尝尝真的好喝,你快喝两口,都快被他们喝没了。” 看来味道是真不错,相思看看小孩真挚清澈的眼睛,又瞟了眼身边车嘠力巴,他叹口气把小酒壶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 等青年抿完,接过空酒壶的车嘠力巴慢悠悠的拧着盖子,看着笑笑闹闹的其他人道“都喝好了啊,那么我告诉大家一件事情,你们以后行走江湖的时候不要老是想着水里的水怪啊,或者是火烧风之类的…” 他药下的重,几句话的功夫药性就上来了,相思只抿了一小口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重影,车嘠力巴的声音也模糊起来,青年歪坐在一边懒洋洋的合起眼睛。 车嘠力巴说完最后留言,干脆利落的将被下药的众人踹进河里,等船上只剩下青年一个,他边念叨着“不好意思”边把旁边的装备包给青年绑好,最后抱着昏睡的青年放进河水里。 看着人影晃晃悠悠的慢慢下沉,直至再看不见,车嘠力巴划着充气船离开了。 第43章 沙海43 “红豆!红豆先生,红豆!” 相思听见有人在不停的呼唤他,迷蒙中睁开眼,是梁湾的脸。 “你终于醒了…”梁湾红着眼长舒口气,她吓坏了。 自她把昏迷的青年从沙子里刨出来已经过去很久,她在周围找了工具,把火点起来了。 现在气温很低,两人围在火堆前取暖。 “红豆,你知道我们现在到哪了吗?”梁湾问。 “应该在古潼京周围。”相思看看周围茫茫白沙“但具体在哪我也不清楚。” “也不知他们仨去了哪。”梁湾叹气。 刚醒来时她又惊又怕很是惶恐,现在有相思陪在身边倒是好了许多。 “别怕,我…”相思刚想宽慰她两句,突然顿住了。 他蹙眉侧耳仔细听了听,对着梁湾犹疑道“梁医生你听,是不是有音乐声?” 梁湾仔细听了听,喜道“是萨克斯!是萨克斯的声音。肯定是他们三个,我们快去找他们!” 她话音还没落,巨大的轰鸣声传来,好像他们脚下的整片沙地上的沙子都在跳跃。 “这是怎么了?”梁湾不明白怎么突然发生这个,但她现在已经学会出门在外最精髓的一招,那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跑。 不等青年解释,她立即把包背在身上,紧抓着相思的胳膊往前拼命的跑。 另一头打算利用萨克斯给他们传递消息的黎簇实在是心急,他哥现在和梁湾正待在蛇柏攻击的范围里。因为萨克斯的声音和沙子产生了共鸣,会让深埋底下的蛇柏以为整片沙地上都有活物,一定会立即出来袭击。 他们现在站在卡车群上没什么危险,但相思和梁湾可就不一样了。 “不行不行,不能等了。”黎簇等不下去了,他交代苏万“你继续吹,快吹,千万不要停,我去接他们…” 相思和梁湾一路狂奔,他们后方蛇柏果然探出藤蔓朝他们追赶而来,相思知道小东西追他是为了亲热的贴贴,可梁湾和黎簇不知道。 梁湾看着身后张牙舞爪明显不在科学范围内能解释的怪物,一瞬间手脚冰凉一后背的冷汗,她咬牙想加快速度,可腿脚不听使唤被吓得发软,仓促间她摔倒在地上。 “红豆,红豆你先走,快走!”眼见那‘怪物’追到他们身后,梁湾催促青年。 相思没管她推拒的话,停下脚步。梁湾尖叫一声,她的脚腕被蛇柏死死的缠住了,那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相思眼睛微眯,从背后掏出铲子‘梆梆’对着蛇柏须就是两下,那藤蔓顿了一下放开梁湾的脚踝,摇头摆尾的对着青年舞了一通。 相思知道它在委屈要哄哄,但他答应了吴邪要当个‘废人’,于是只能当看不看见,俯身把梁湾背在背上,跌跌撞撞的跑向迎着他们狂奔而来的黎簇。 “哥,没事吧。”黎簇急忙把青年上下打量了一遍。 “没事”青年把梁湾放下来,咳嗽着狠狠喘口气,就是跑的太急有点呛着风了。 梁湾被放下来后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她吓得不轻,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她眼睛很红咬着牙泫然欲泣,看上去很是可怜。 “想哭就哭吧,别忍着。”黎簇安慰道。 他最能理解梁湾此时的心情,生死线上走了一回,心情估计和他上一次遇上蛇柏攻击时一样。他原来其实也挺想哭的,但他哥当时在跟前,他还是要脸的憋着了。 梁湾瘪瘪嘴,一把抱住近在眼前的相思,深深的恐惧和后怕让她的眼泪‘唰唰’往下掉。这么多年,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死亡来临的恐惧。 黎簇脸僵了,反射性想要拨开梁湾的动作在听见哭泣的声音时停下来,小孩犹豫片刻决定今天还是让他哥做一下牺牲吧。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相思安抚的拍着女孩的后背,他语气轻柔道“梁医生别怕,别害怕,我们都在呢…” ---------- 黎簇选定了休整的位置,就在卡车群的上方。杨好和苏万娴熟的两顶帐篷搭起来了。 “杨好,梁医生的帐篷搭的近一点儿。”相思对杨好交代道,他知道梁湾一定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了阴影。 梁湾紧贴着青年,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火光,半晌哑着嗓子问黎簇“这就是你说的古潼京吗?今天看见的那些,就是你跟我说过的吗?” “这里还不是古潼京”黎簇摇头,眺望着一望无际的沙土。“但是我们离入口不远了,接下来该怎么走其实我也还没有头绪。” 两人的情绪都很低落,苏万像个小太阳一样的安慰两人几句,但成效不大于是转移话题问黎簇作业做完了没有,作业也算学分的。 杨好一听跟学习有关的东西瞬间头晕,赶忙示意自己困了,钻回帐篷里就要睡觉。苏万轻瞟了眼旁边像是有话要说的三个人,有眼色的说自己也要睡了。 现在天色也确实不早了,他们白天又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黎簇碰碰他哥,示意他们也可以睡觉了。 相思拍拍他的腿没动,而是对梁湾柔声道“梁医生,去休息吧。” 梁湾看着自己紧挨着男生帐篷的小帐篷点点头,随即又犹豫着问“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我和黎簇会轮流守夜,别害怕有任何问题都有我们在呢。”相思说完停顿了一下,他想了想凑过去摸了摸梁湾的头发。 青年弯弯的眼睛里跳动着明亮的火光,像是能驱散走一切不好的事情。“梁医生,做个好梦。” 梁湾钻进帐篷后,黎小簇没骨头一样歪在青年身上。 “哥~哥~”他刻意拉长声线。 “嗯,听着呢。”青年应了声。 又瞧见男生帐篷里苏万探出个脑袋,笑着拍拍身边位置,示意苏万坐过来。 哥仨一起肩并着肩眺望着京都看不见的灿烂星空,只有这时黎簇才敢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口。 “哥,以前跟吴邪进沙漠的时候总觉得可以死里逃生,可这次不一样,好几次我都觉得快被它灭了,我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会遇上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带着你们走出去…”黎簇轻声道。 他现在很迷茫,苏万和杨好的存在都是担在他肩头的压力,他的两个好兄弟为他而来,他有责任有义务将他们完完整整的带回去,可是…他怕自己做不到。 “黎小簇,你可是在千千万万个人里面被吴邪挑选出来的人,要坚信自己是主角,主角是不会被打败的…”相思摸摸小孩的脑袋,笑的温柔。 “狗屁的主角,哪有我这么悲催的主角…”小孩愤愤道,嘴角却不由自主扬了起来。他亲昵的蹭蹭青年并不算干净的裤子,像是被重新注满了力气一样站起来,在海子边对着天空张开手臂。 此时正巧月亮被云遮住了,四周一下子暗下来。黎簇仰头发现面前的星空下晕出了极美的绿色光线,就像是北极光一样,他赶忙喊相思和苏万一起看。 被云遮盖的月亮始终没有冒出头,绿色光线越来越亮,慢慢的整个沙海都像被笼罩在其中,如梦如幻没有边际。 相思抬头静静的欣赏着梦幻的光线,苏万却实事求是道“鸭梨,我们这里是沙漠,和北极挨不着。” “那你说是什么?”黎簇问。 苏万抬头仔细看了看,觉得是因为沙漠底下埋的全是死人,白天特别热湿度很大到了晚上就蒸发出来了,所以产生了磷光。 两人说着,黎簇掏出地图又开始分析。 相思在一旁听着不高兴的撇撇嘴,说话归说话怎么两句话又往专业知识上解释,他又听不懂了。 黎簇和苏万对着地图仔细研究了一番,兴奋的发现他们已经到古潼京的入口了。小孩高兴地偏头想和他哥共享这个喜悦,突然已经转过去的脑袋猛的一颤,黎簇僵硬的重新转回去,果然不是错觉。 远处有一团光影正朝他们飘过来。 “鸭梨!”苏万抖着手拍拍黎簇,见他表情和自己如出一辙就知道不止他一个人看见了,于是道“我还是去把好哥叫起来吧,毕竟咱们几个里面应该是他武力值最高。” 杨好被苏万连拖带拽的带出帐篷,哈欠也在看见朝他们飘忽过来的不明物时被憋了回去。 黑影越走越近,三个小屁孩六条腿凑不出一个不哆嗦的。黎簇一边哆嗦一边强撑着把青年往身后藏。 “苏万,带没带桃木剑!”黎簇非常认真地呼唤‘南城收纳王’‘白面小哆啦梦’。 “没有”苏万紧握住黎簇和杨好的手,带着哭腔道“早知道我说什么也要带一把过来。” 仨小屁孩手牵着手,苏万最先腿软‘啪叽’一下跪地上了,他旁边两个也没比他硬气多少,被苏万跪下的力道一带也颤巍巍的膝盖着地。 黎簇全身上下只剩张嘴最硬,都这样了还对他哥道“哥,别怕啊,有我在…” 从视线里出现光点时就已经开始激动的青年再忍不住了,他拍拍小孩的脑袋,然后飞一般的跑过去扑到走到近前的黑影怀里。 “吴邪,吴邪!”相思环着吴邪的脖子,把自己挂在他身上晃悠。 “吴…吴邪?吴邪!”黎簇狐疑的站起来,试探的往前走了两步盯着黑影人。 包裹的像蒙面大盗的吴邪一手护着青年的后腰,一手掀开自己的脸罩。“小子!” “真的是你!”黎簇有些不可置信。 “辛苦你了,没想到啊你还能走到这一步。”吴邪笑,又看着依旧跪着的苏万和杨好,欠欠儿的抬抬手“众爱卿,平身吧。” 苏万和杨好傻呆呆的站起来。 那张黎簇熟悉的脸带着熟悉的笑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一瞬间喜悦涌上黎簇的心头。 “你没死啊!”黎簇喜笑颜开,他上前捧住吴邪的脸左右打量,被吴邪笑着一巴掌拍开了。 “你不是被困住了吗?” “现在很少有地方能困住我。”吴邪道。 他说着拍拍怀里人的腰,等人落地后吴邪看着苏万和杨好继续道“这个的诀窍就是,要找好的帮手来弥补你身上不足的地方,所以这点上你要跟我好好学学。” 听见他这么说杨好立马戳戳苏万,甩锅甩的贼快“看到没,说你呢!” “...”苏万委屈抿嘴。 “你不是中了黑毛蛇的毒吗?后来怎么解的?还有盟哥和黑爷他们也一起出来了吧…”黎簇兴奋的问个不停。 对上吴邪似笑非笑的经典表情时,小孩愣了一下瞬间想通了一点“不对,你根本没中蛇毒!” 吴邪的沉默便是答案,黎簇表示不可思议,这吴邪是影帝吧,装的这么像,想他当时心里还难受了许久。 “坐下说吧。”知道小孩们要问的问题还有许多,相思示意他们坐下聊。 他从包里掏出水和饼干递给吴邪,又往他兜里塞了把糖果。等所有人在火堆边围成一圈准备开始说话,相思默默往远处走。 “哥,你去哪?”黎簇发现他的动作,赶忙叫住他。 “撒尿,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我一会儿回来。” “我陪你…”黎簇爬起来,想陪他一起, 这个地方可不安全,得确保人在视线范围内才能放心。 “不用,黎簇…”相思握住小孩的手捏了捏,他盯着黎簇的眼睛认真道“黎簇,抓住这次机会,想问什么就问清楚吧。” 交代完这些,他便走向车群的另一头的沙坡底下,再三确认听不见营地的谈话后,青年悠闲的躺下。 吴邪此次前来就是来告诉黎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要黎簇不论如何活过接下去的三天,在这三天里他需要黎簇为他完成一件事,等完成了这件事,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 吴邪说完这些话便快步往前方走,路过沙丘底下闭着眼睛悠哉躺着青年时,他笑着弯腰轻轻掐了把青年细嫩的脸蛋。 “走了。”吴邪轻声道。 青年没动,依旧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等吴邪越走越远直到背影彻底消失,他才抬起胳膊擦了几下眼睛。 第44章 沙海44 见过吴邪之后有了方向,黎簇心急的不得了,一整夜他都没睡多一会,但精神头倒是很足。天还没亮便叫醒梁湾匆匆收拾一番后,出发前往古潼京入口处。 黎簇带着队伍找到记忆中的地方,那沙坡上竖着一块高高的石碑,是之前的离人悲。他试探性的拔起石碑,他们脚下的沙地开始震颤。 相思只觉得脚下一空,悬空感伴着惊叫声,他们从白色沙海跌落进入真正的古潼京。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惨叫,黎簇龇牙咧嘴的捂着屁股凑过来问“哥,你没事吧?” 相思摇摇头,其他几个人是结结实实摔下来的,他掉下来的时候蛇柏藤蔓悄悄地托了一把,把他放在地上后又借着黑暗走了。 “湾姐,苏万,好哥都没事吧?啊?”他们掉下来的这个地方没有一丝光亮,黎簇打着手灯四处寻找小伙伴。 “没事” “没事” “我没事” 听到三人都有了回应,黎簇松了口气。 人员重新聚集在一块,众人都持着手灯查看环境。 “有水的地方?”梁湾皱眉思索片刻,蹲下身在沙子上划图分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现在所在的空间是换气室是空调体系的一部分…” 梁湾已经把整个古潼京的结构工程图印在脑子里,她将脑袋里的资料反复回想着与现实比对。“这里应该有一扇门。” 她站起来四处看了看,果真在前方看见一扇石门。但不管他们怎么用力,门板纹丝不动。 “这门应该是被锈死了。”黎簇道。 “这不是密闭的房间,应该还有别的出口才对”这扇门打不开,梁湾开始寻找别的出口。 “那个吴老板该不是想让我们在地下呆三天吧~”苏万哀怨道。 “不会的,吴邪的消息一定很准确,他也不会危言耸听…”黎簇脱口而出的话,暴露了他潜意识对吴邪无比信任的心理。 他们都在查探环境,本来在众人身后闲的抠手的相思眼睛一厉,他默不作声的靠近苏万,脚尖碰了碰那条潜伏着打算袭击的黑毛蛇。 一人一蛇互相看看,绷着身体打算攻击的黑毛蛇软了下来,它吐着芯子尾巴勾了勾相思的鞋边,游走了。 “哥哥。”苏万若有所感的挠了挠有些僵硬的大腿根“也不知道怎么有点奇怪,我刚刚腿上凉嗖嗖的。” 要不是再三确认过了,他还以为自己裤裆裂了呢。 “可能是这里温度太低了,没事。”相思怜爱的拍拍苏万肩膀。 与此同时,上方的沙海中吴邪、王盟、黑眼镜同时出现了。 “老板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做,还是有点冒险。”王盟道。 “我从西藏回来以后很少有看错人。”吴邪道“前面有车嘠力巴后面有你我可以放心了。” 王盟低下头沉默不语,一旁的瞎子淡淡道“你真的变了很多。” 瞎子看着眼前的人,一星半点能和原先小三爷联系起来的模样也找不到,现在的吴邪已经看不出一丝一毫‘天真’模样。 “你觉得你还和以前一样吗?”吴邪目光悠长“有时候我都会怀疑,你是不是姓张。” “姓张的都不会痛,我不管怎么说还是会痛一痛。”瞎子推了下墨镜边框。 吴邪看着远处面无波澜,揣在兜里的手不断摩挲着塑封起的那张照片。在那个人出现之前,他的心早已像块石头不会再痛。可自那人出现后,他听着‘他们的故事’‘他们的过往’,他的心好像又长出了些许的血肉… 但他依旧没说什么,只是坚定地大步迈向远处。 “别把自己搞死了。”瞎子扬声道“我没法交代。” 吴邪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向前。 古潼京里众人巡视一圈后发现角落里的运输桶,黎簇看见里面的蛇蜕和蛇蛋。 “那些卡车往外运的估计就是这个,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不然真的会活不过三天的。”黎簇问活地图“湾姐,出口在哪里?” 经过这一番查探,梁湾已经得出结果,她再次用沙子给众人画示意图。 其他人都在认真听着梁湾的分析,而已经找到一条出口的相思苦恼的蹙着眉。 这大的小的都堵在这,他倒是不介意,其他人见到怕是吓也要吓死了,这可怎么办? “吴邪是不会把我们带到死局的,这里一定有活路可以走…”黎簇皱眉思索,青年的呼唤随之而来。 “黎小簇,这里。”相思招手。 “怎…” 黎簇走到近前刚想开口询问,相思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小孩眨眨眼示意怎么了,就见青年葱白的手指指向一处,黎簇顺着看过去,全身的汗毛根根竖立。 “我去!”黎簇差点跪在地上,他紧拽住青年的手,慌忙返回原处。 “怎么了?”见他慌成这样,梁湾有些疑惑。 “找到出口了,但是出不去。”黎簇脸色煞白,他咽咽口水“那出口全是黑毛蛇还有一条大白蛇!” 他们对面的苏万突然两眼直愣愣的,嘴唇也一瞬间失了血色。他结巴道“鸭,鸭梨,你说的白蛇是不是碗口粗细,是不是很大呀!” “你怎么知道?”黎簇问,他还没具体描述呢,苏万怎么知道的? “你回头看~”苏万声音里已经带上浓郁的哭腔。 “我去!”黎簇一个大屁股蹲,连滚带爬的往后退。 滤水池边那蛇已经来到他身后,直立着粗壮的身子直直盯着他们几个。 “这哪是蛇啊,这是龙吧!”杨好快被吓死了。 黎簇手忙脚乱的把人往后面推,撕心裂肺的吼道“蛇怕火,快!点火!往后退!快!” 冷焰火很快被点燃,明亮的火光照亮整个空间。 蛇天生畏惧火焰和明光,大白蛇和黑毛蛇与手持冷焰火的黎簇对峙片刻后,缓缓往后退。 但没等众人紧绷的神经缓和下来,不知怎么已经后退的蛇群再次卷土重来。 “完蛋~”被护在后面的相思瞧见黎簇手中的火光越来越暗,最后一点火光消逝后整个洞里再没有一丝光亮。 黎簇和苏万这俩小子两眼翻白的昏死过去,相思听着杨好和梁湾一路尖叫着蹚水离开,他摸摸缠上来的大白蛇。“他俩没事儿吧?” 大白蛇灵性的摇摇头,相思抹了两把滑润黏腻的脑袋“好了,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大白蛇有些不舍得,磨磨蹭蹭的又腻歪的缠了一会儿,才一扭三回头‘嘶啦嘶啦’的走了。 现在相思面前有两个小屁孩,一,面色痛苦的苏万,二面色既痛苦又复杂的黎簇。 他的巴掌支棱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抽在苏万脸上。 苏万一个激灵喘着粗气醒过来,他看着眼前人眼泪汪汪的“哥哥~” 他吓得魂都飘了。 相思由着他抱了一会“别怕,咱们现在必须要把黎簇叫醒…” 相思又举起巴掌,苏万赶紧拦住。“哥哥,别把你手打疼了,让我来。” 小屁孩从包里掏出个圆规,嬷嬷上身一样开始扎黎簇的脚。 “...”相思莫名觉得自己的小腿也有些疼。还不如扇巴掌呢,这不会把人扎漏了吧… 但这招甚是有用,满脸纠结说着梦话的黎簇很快醒来,他蜷缩着腿满脸震惊“苏万你干什么?” “这蛇特别邪门,你可千万别睡着,哥哥把我叫醒了,我又听见你在说梦话就马上来叫你。” “我真的谢谢你啊!”黎簇面容扭曲。 “不用谢…”苏万脸色突然僵硬。 “好了,我们现在要快些去找他们。”相思道。 杨好和梁湾现在可是失联状态。 苏万却动也不敢动,他用眼神示意相思和黎簇看后面,一批批往岸上涌动的黑毛蛇。 黎簇赶忙拉着苏万和相思躲到沙子后面,小孩脑子转的就是快,很快便想到引来蛇柏大战黑毛蛇的主意。 苏万的萨克斯再一次成为大功臣,蛇柏大战黑毛蛇的计划实施的很顺利,唯一的小插曲就是在蛇柏消灭完黑毛蛇打算退走时,苏万的手表好死不死的响了。 两个小孩顿时一后背的冷汗,手忙脚乱的关了震动。相思轻咳了一声,已经伸到黎簇腿边的藤蔓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 屏息等了片刻,两个小屁孩这才敢把一直憋着的气呼出来。 “走走走,咱们快走!”黎簇去拽他哥。 黑暗里一声轻笑,低沉悦耳。没等两个小孩戒备,相思又已经认出来了。 “瞎子!”他赶忙将苏万的手持灯拿过来。 一身皮衣大长腿,招牌的墨镜招牌的小揪揪,不是黑瞎子还能是谁! “呦~小老板~”瞎子笑着接住朝自己扑过来的青年,抱在怀里颠了颠。 “黑爷!”黎簇也认出来人,顿时喜上眉梢。 黑瞎子可是熟人,他知道他的为人和武力值,一直提溜在半空的心终于有了一丝能着地的感觉。 “你身上这是什么啊?”苏万看着瞎子沾满全身的白色粉末,有些好奇。 “天心石粉,专门驱蛇柏的~”瞎子懒洋洋道。 “驱蛇柏!”苏万眼睛一亮“黑爷,还有吗?给我也来点儿。” 瞎子掏出个装个粉末的瓶子抛过去,苏万笑的见牙不见眼,一个劲道谢。 “他们就这种鬼东西多。”黎簇笑。 他现在状态放松了些,话里话外都是对瞎子的熟稔。 “你小子,给你东西还不知道感恩戴德,几个月没收拾你是不是皮痒了~”瞎子单手拍拍黎簇的肩膀,发现手下的臂膀比原先结实不少。“这肌肉涨了不少啊,不错~” “对啊,怎么着,比试一下!”黎簇欠欠儿的。 他嘴不饶人,哪知瞎子一个抬手摸小揪揪的动作,就把小孩吓的一个哆嗦,无比熟练的抱起脑袋自我防护。 真丢人啊~苏万简直没眼看… “对了,黑爷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黎簇问。 “我刚才就在下面等着你们”瞎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坑洞。 “什么?你一直在下面啊!”黎簇震惊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来帮我们!你来的再晚点,就要给我们收尸了!” 黎簇气死了,他们刚才情况那么紧急,差点三个人都交代了! “我为什么要救你们?”瞎子拉长声线,懒洋洋的很好听,但话却薄凉又平淡“在这个世界上没人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黎簇一瞬间脸色都变了,他觉得黑瞎子简直不可理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太没人性了吧,你,你要见死不救是不是!你要看着我们死是不是!你…你这个人…” 他气的话都说不利落了。 “你这人小脾气还不小。,我站在这已经给你很大面子了,如果换成别人,你早就挂了~”瞎子的话依旧扎心。 “好了!”眼见气氛不对,相思赶紧挥手打住。“回头再聊吧,杨好和梁湾还下落不明呢。” 对对对,黎簇和苏万这才回神,还有两个大活人等着他们去找呢。 “等一下,先坐下,走之前我要给你们先打一个预防针。”瞎子道。 四人围成一个圈,瞎子问黎簇和苏万“袭击你们的白蛇还记得吗?” “这怎么能忘!它差点没把我们撕了!”苏万眼里满是惊恐。 黎簇没好气道“你打听它干什么?怎么,白蛇跟你们也是一伙的!” “...” 黎簇这么随口一说,相思却心虚的不敢抬头,他默默挪挪屁股,把头藏到瞎子胳膊弯里。 瞎子见他这样嘴角轻佻,看着黎簇声音带笑“想象力真够丰富的,那不是普通的白蛇而是白化的烛龙。” 他难得正经了些把那条大白蛇的事情说了一通,在瞎子把蛇分泌出的费洛蒙叫成荷尔蒙时,苏万给他纠正说他叫错了。 黎簇这个学渣,名字都听不明白。 他满脸疑惑“什么?什么蒙?” “费洛蒙是动物体分泌的一种具有挥发体的信息素。”苏万给出解释。 黎簇也不知听懂没有,假模假样的点头。 瞎子问两小孩现在有什么感觉,苏万说他只觉得晕乎乎的其他什么都没有,黎簇确实读到了很多,金灿灿的山洞、白衣青年。 相思听着他们的对话,搭在瞎子臂弯里的脑袋渐渐埋的更深,直到瞎子说出‘是吴邪闻到了黎簇身上同类的味道’,青年一瞬间失去了力气,脑袋卡在瞎子腿上不动了。 吴邪吸收太多次的费洛蒙,他的身体承受不了,嗅觉已经失灵了。黎簇听瞎子这么说,脸色极为复杂。 第45章 沙海45 黎簇仔仔细细把自己在幻想中的模样描述了出来,而苏万则是一脸担忧,生怕自己那一脑袋的知识被摄取走了,他还要留着上考场呢。 苏万一脸天真的问瞎子“黑爷,你给我透露一下吴邪出多少钱让你保护黎簇?” “怎么着。”瞎子道。 “你这保护一个也是保护,保护两个也是顺路”苏万诚恳道“要不你给我也出个价吧,我有钱。” 他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虚,瞎子瞧他一眼慢悠悠的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五万?不对,五十万?”苏万说出口的一瞬间,黎簇急忙按住他,这傻小子,钱多烧的慌啊… “小子当真了还。”瞎子咧着白牙。 “那当然了,这种时候我花点小钱保平安,简直是上上策!”苏万点头。 “先记着账,回去慢慢算。”瞎子一改之前的态度,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一副墨镜递给苏万。“我先认认我这小主顾的样子,不过我不敢保你全程安全,你一切要听我的指挥。”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啊!”瞎子的两副面孔,看的黎簇一脸的无语加嫌弃。 小孩抱住他哥的胳膊,小穷鬼试图找个同伴温暖自己受伤的心。 “习惯就好,贵的咱消费不起就整个便宜的,哪天让他给你做个全身按摩,五十块钱一小时。”相思理理小孩的脑袋,黎簇的头发被火苗燎的乱七八糟。 “他还推拿?”黎簇眼神更奇怪了。 “瞎子我会的可多了去了了~”黑瞎子嘻嘻笑。 谈笑间刚才紧张的气氛欢脱不少,可苏万却满脸的心事,犹豫片刻他还是问瞎子“黑爷,既然我是你的小主顾,那有一件事你能不能实实在在的告诉我。” “说” “你认识沈琼吗?她到底是谁?她现在在哪儿?”苏万连声问。 “你们很快就会见到她的。”瞎子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淡声道。 “真的吗?那咱们快走吧。” 黎簇早已知道沈琼的事情绝对有猫腻,所以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称不上好看,只有苏万一脸傻白甜,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发去见沈琼。 瞎子叫住了两个小孩,他说有几样东西要交给他们。 相思站在角落捂着脸,从手指缝里看瞎子拎着皮带把俩孩子抽的鼻青脸肿嗷嗷惨叫。 “太~慢~了~,就你们这速度,黑毛蛇早就把你们废了。”瞎子话说的慢,手里的皮带却被舞出残影。 黎簇浑身上下哪哪都疼,他气道“是你太快了好嘛,你这些动作简直就是反人类。” “反人类~”瞎子偏头看向墙角的青年,语气中带着怀念“有一个人却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你要说聊这个,相思可坐不住了,瞎子的话还没落地,他大声对黎簇和苏万道“这个人就是你们哥夫!黎小簇,我早就跟你说过的!” 他声音又脆又响满满的骄傲,但最后却又忍不住含了哭腔。 黎簇和苏万立马绷紧面皮,瞎子也不训练了,三人默契极了。 “快,该出发了。” “出发,哥,快,走了。” “出发找沈…嗷”苏万被黎簇怼了一手拐子,赶忙换句话“哥哥,我们快出发找好哥和湾姐~” 水池边瞎子交代两个小孩道“从现在开始你们要跟紧我,之前你们经历的一切是你们可以应付的,等我们再上来之后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之前那些还不算什么!黎簇脸色很是难看,但不等他说什么瞎子已经下水了,他也只能赶紧跟上。 “瞎”相思站在岸上有点犹豫,他只剩脚下这一双干的鞋子了。 已经站在水里的瞎子回头,就见岸上青年满脸无辜的笑。 “得,来吧。”瞎子微微弯腰。 相思跳到他背上,把腿环在他腹部,瞎子带着累赘蹚水向前。 “果真美貌在任何时候都是通用财富。”苏万感慨。 黎簇却很紧张,他知道水池尽头的洞口周围有无数的黑毛蛇和大白蛇,他开口劝阻黑瞎子,但黑瞎子不听他的一直向前走。 黎簇和苏万只能硬着头皮跟上,没曾想原先黎簇瞧见蛇窝的洞口此时却干干净净的,一条蛇也没瞧见。 那出口半人高,瞎子背着人过的极为轻松。出了洞口再蹚几步便上岸了,相思拍拍瞎子肩膀从他背上跳下来。 “我们接着去哪?”相思问。 瞎子看了眼地上的水迹问后面跟上来的黎簇和苏万“梁湾和杨好你们先救哪一个?” “他们两个不是在一块吗?”黎簇不解道。 瞎子示意他看地上的脚印,两个脚印分别对着两个方向。 黎簇犹豫一番道“那这样,我去救湾姐,黑爷你带着我哥和苏万去救好哥。” “不行!我们几个必须在一起,我可没有分身同时救你们两个。”极有职业素养的瞎子一口否定。 黎簇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在这地方单独去救人? 黎簇和苏万面面相觑,纠结的不行。杨好是他们好兄弟,梁湾是需要他们保护的弱势群体… 两人想了片刻心里其实有了偏向,可都不想说出口。最后还是瞎子道“先救女的吧。” 他们选择了左边的通道,一直往里越走越深。 “北第二区第六甬道”黎簇和苏万看着墙上的标识都觉得有些熟悉,最后还是苏万脑子好用些,他想起原先收到的快递中,霍中枢口袋里的牌子后的标识就是北第六区第三甬道。 “湾姐她们走的是哪边啊?”通道口太多,苏万不知道该选哪条。 黎簇很用心的分析情况,但其实两个小孩想的都太过复杂。 “她们分开后脚印跨度很大,说明上岸后没有做任何停留而是奔跑着分开的,而且他们上岸是有时间差的,后面肯定有东西在追他们,先上岸的选择了这条,另外一个选择了那条,当冲进甬道后肯定是一路逃跑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看这些岔路,肯定是直奔往前。”瞎子淡定一笑“也架不住你那哥儿们是想给你那姐儿们断后呢。” 这种情况倒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苏万惊奇的看着瞎子,脸上带着崇拜“你那漆黑的墨镜下居然有一双锋利的眼睛,可以撕开一切真相的迷雾。” 这俩小子,没见过世面~ 瞎子胳膊搭在旁边的青年肩上晃了晃,他道“小老板,你说瞎子我这差事接的,这俩孩子可没当初吴老板好玩~” “你钱多烧手啦~”相思抿唇笑。 没钱的时候啥活都干,现在还挑起差事来了。 瞎子撇撇嘴“走喽~” 往前走了一段,黑瞎子轻松的面容登时一紧,他侧耳仔细听了听看向相思“上来” 相思二话不说把他的背包背在身上,跳上他的背把自己死死固定住。 瞎子托着青年,对黎簇和苏万道“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一定要跟紧我的步伐,不要担心被什么东西撞到,要相信我,用你们最快的速度,听见了吗!” 他面上很是严肃,黎簇心头一紧。 黑瞎子从来都是从容的,面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黎簇从没见过黑瞎子这个模样,他心一瞬间提在半空,苏万倒是老老实实点头。 瞎子见两人听进去了,满意一笑。 “呦~~~~”他叫了一声,加速向前冲。 黎簇和苏万都喜欢运动喜欢踢足球,所以一直对自己的体力有些自信,但现在他们觉得自己的胸腔都要炸了。 前头背着个人的黑瞎子却丝毫不觉得疲惫,动作慢一点都捕捉不到他的残影。 这简直不像个人,两个快要跑死的小孩同时想。 “鸭梨,我,我真的跑不动了。”苏万觉得自己满嘴的血腥味。 “不行,快跑,不跑会死的!”已经有了经验的黎簇赶紧回头去拉他。 他们背后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动静非常诡异,而且声音离他们似乎越来越近,黎簇听着只觉得腮帮子发紧。 两个小孩搀扶着打算向前,突然一股巨力将两人分开,黎簇像一张轻薄的纸片被甩的飞了起来。 等有意识后他发现他和队伍分开了,此时他的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尸体,黎簇鸡皮疙瘩遍布全身,小心的往前走了一段,看见墙上的标识,他现在的位置是他们刚才选择的岔路口。 “怎么又回来了?怎么又回来了!”黎簇近乎崩溃“哥?哥!”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声音也没有,黎簇本就对黑暗环境十分敏感,此时神经绷到了极致。 “都逼我!逼死我啊!我要是…”小孩目光逐渐变得阴沉可怖。 两个小孩跟丢,相思第一时间发现了。他连忙对黑瞎子道“瞎,孩子掉队了。” 黑瞎子原地停下,掉头往回跑。此时追在身后的尸鳖已经到了跟前,瞎子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扔起来躲开尸鳖的攻击。 “滚开!”见那群尸鳖还要向前跟着他们,相思拧眉斥道。 铺天盖地的尸鳖群停在原地几秒,一小股一小股的分散开,贴着两边的墙壁飞走了。 “呦呵~小老板牛啊~”全身戒备的瞎子放松下来,笑着毫不客气的搓了两把青年的头发。 找了一圈也只看见昏在地上的苏万,青年跳下黑瞎子的背把苏万扶上去。 “黎簇怎么不见了?”相思急了“瞎,黎簇不见了,快,我们去找。” 相思拉着黑瞎子的胳膊想往回走,但瞎子下盘极稳纹丝未动,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 相思懂了,脸上的焦急慢慢凝固,眼底泛上水光“非要这样?” 瞎子没说话,他轻叹了声,温热的手掌盖在青年头顶,可相思遍体生寒,心口处像是裂了一条缝。 突然一声巨响,强烈的气流将站立的三人冲的飞出好一段距离,整个空间都开始摇晃坍塌。 黑瞎子趴在地上愣了愣,随即想到什么。 “小疯子~” 瞎子镜片都被炸碎了,但来不及顾及其他的,因为他旁边的脆皮召唤师被气流冲撞着弹到墙壁上又摔下来,现在正闭着眼往外呕血。 作孽!瞎子赶紧冲过去检查,胸廓从外部看骨骼没什么异样,但这反倒是最坏的结果,在这里外伤远比内伤好治。 他们头顶还在源源不断往下坍塌石板,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离开这里。黑瞎子把苏万固定住,小心抱起青年,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波动范围最小的中心区跑。 第46章 沙海46 瞎子找到了梁湾的所在地,梁湾戒备的看着这个陌生人。 “你是谁?” “你先别管我是谁,快给他看看。”瞎子把苏万卸在病床上,又将怀里人放下,他让梁湾快给青年看看。 他学的是解剖专业只能看个大概,具体的还需要专业医生来。 “红,红豆!苏万!”梁湾这才看清瞎子带进来的两个人,急忙上前检查。 相思是被疼醒的,睁眼第一时间他对瞎子道“瞎,找黎簇,带我去找黎簇!” 嘴里都是血腥气,刺激的他止不住干呕。 “红豆你醒了?你感觉哪里不舒服?”梁湾关心的问。 没有专业仪器,梁湾也只能做个大体检查。青年左胳膊断了,但胸腔轮廓完好,不知道是不是伤到内脏了才会吐血。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把那只断掉的胳膊固定起来,再多的也办不到了。 “我没事,我得去找黎簇,黎簇肯定受伤了。” 引爆炸药的只能是黎簇,这小孩抗压能力弱,有时候性格极端,偏执又乖张做事完全不计后果,他自己估计也完全没料到这一下的威力。 他们隔了这么远都被余波震成这样,更别说是当事人。 他说着没事却又‘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清醒的青年急急忙忙用完好的那只手兜住了。 他也不嫌自己恶心,对瞎子道“快快快!” 都是宝血,千万别浪费了。 黑瞎子无奈但听话的凑过去,青年沾满血迹的手在男人眼皮点了两下,又在那蓬勃的脉搏上划了一道。 还剩了些不能浪费啊,相思偏头看着云里雾里的梁湾,笑的有些虚弱“梁医生,过来。” 等梁湾迷迷糊糊走到跟前,相思在女孩脑门上拍了一下,梁湾惊叫一声,问题未问出口,就觉得胳膊和身上方才受伤的位置奇痒无比。 梁湾忍不住夹紧肩膀,相思醒过来后她也知道了这个戴墨镜的是熟人,所以放心的背过身去。 她微微掀开衣领,借着光线就见胳膊上很大的那块,被刮得很深的伤口已经愈合,长出新的皮肉,而且她所有的伤痛疲惫,好像在这一瞬间全被抹平了。 “这…这…”梁湾目瞪口呆,这完全超出了她的专业认知范围… 确认一点也没浪费后,相思掏着瞎子里头干净的那件衣裳擦擦手,瞎子在墨镜后赏他个大白眼。 “红豆,你这…”梁湾极为聪慧,血液的事情她不该也不能问下去,于是她道“你们怎么会在这?还有你说去找黎簇?黎簇怎么样了?” “谁知道那小子就是个疯子,抓起炸药想也不想的就引爆了,在极其狭小的范围内,两公斤的c4把我们给炸飞了,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瞎子道。 梁湾看看灰头土脸的瞎子,再看看吊着一只胳膊的青年和昏睡不醒的苏万,震惊道“是,是黎簇引爆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梁湾现在一肚子的问题需要问,关于黎簇关于古潼京… 梁湾已经给苏万检查过就是皮外伤,但就是怎么都叫不醒,瞎子干脆趁着这个时间把梁湾想问的一些事情,做了解答。 他俩在那你问我答,相思心里焦急的很。要是身体健康,说什么他也要先走一步去找黎簇。 可他现在极有可能被震伤了内脏,动作稍微激烈一些便胸腔钝痛,不停往外咯血。所以只能坐在苏万床边不停歇的唤他,苏万快些醒他们才能快些出发去找黎簇。 瞎子跟梁湾说了黎簇能摄取蛇类费洛蒙的特殊性,梁湾对瞎子心存疑惑,她怎么问瞎子就怎么答,怕不是编好故事来诓她的吧。 “我是看在他的面子~”瞎子下巴一扬,指向床边唐僧念紧箍咒一样,不停叫唤苏万的青年。 “快快快,瞎,他醒了,苏万醒了!”病床上的人终于睁开眼,相思激动的唤瞎子“他醒了,我们快去找黎簇!” 正在规划路线的黑瞎子和梁湾走过来,梁湾问苏万“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苏万摇摇头,他坐起来环视了一圈“湾姐,鸭梨呢?” 此时的黎簇已经被汪家人发现,他们试探性的利用黎簇读取蛇类的费洛蒙,黎簇在痛苦与飘飘然中获取了吴三省和吴邪留给他的消息。 黑瞎子、相思、梁湾、苏万出发,原路返回去寻找黎簇。 路上眼睛好耳朵也好的瞎子细心的察觉到了,这甬道除了他们还有另一波人的存在。 “这白色粉末不是很金贵吗?他们洒这么多也太奢侈了。”苏万看着地上一路标记的蛇柏粉,可惜道。 “他们撒得越多对我们越有利,他这一路撒的越多剩下的就越少。”瞎子道。 “他们?他们是谁啊?”梁湾问。 “汪家人”趴在瞎子肩头的相思淡淡道,他看着梁湾“想要我们死的敌人。” “那他们有些什么特征吗?”梁湾急忙问,万一她见着了得跑快点儿。 青年抿唇沉默,半晌摇摇头。 黑瞎子接话道“要是有什么特征就好了,我们也不会这么棘手了。” “那,那要是真遇到了汪家人,黑爷你能打得过吗?”这个问题,苏万急于求证。 “打人~”瞎子笑,托在青年腿上的手戳了戳“这可不是我的强项~” 相思喜笑颜开,这题他会,打人是他家小官的强项~ 哎呦~不行不行,不能想,一想到张起灵他情绪起伏的厉害,又想吐血了。 “不过我能跑啊,而且这儿的光线这么暗~”瞎子道。 他的眼睛已经好了,但变异的情况却依然保留着,他白天黑暗都行动自如,爽啊~ “我有我的优势”瞎子话音一转,分外嘚瑟“我腿比你们长,我跑起来你们都发现不了我~” 苏万登时一脸的无语加嫌弃,小屁孩气道“亏我还叫你一声黑爷,原来你是想利用你这大长腿脚底抹油开溜啊!” “你要是能跟上我也算我救你一命。”瞎子笑。 苏万无语的给他一个白眼,勘察周围的梁湾回来了。 苏万问梁湾“湾姐你看出什么了吗?这么多岔路口,我们怎么找啊?” “那么多岔路口~”黑瞎子拉长语调“小子,一共就两个岔路口,你上学都学什么了。” “其实我学习还可以,但是我觉得在学校学的那些知识没到下面来根本没用。”苏万为自己辩解。 “那是你没有活学活用,以后学医吧,你看学医不管去到哪儿,学的东西都能用得上!”梁湾道。 瞎子嘴贫,人家说什么他都忍不住接两句。“就是,别说古潼京了…” 眼见正经事说着说着又开始歪,相思快要气死了,他一把揪住瞎子的小揪揪“快走!” 他一激动就咳的止不住,咳得厉害了便反胃的往外呕血。 “走走走,不说了,走了~你别激动~”瞎子脸色都变了,他安抚背上的人“小老板气性儿怎么这么大,你这万一出事儿了,哑巴还不得撕了我。” 距离他们离开黎簇已经一天多了,被炸伤的黎簇独自一人待了一天多。 只是只是这样想,青年又呛出一口血,索性也没便宜外人,全贡献给瞎子的脖颈了。 这回是真不敢停留了,苏万和梁湾追着往前走。 第47章 沙海47 “看前面。”在这种地方,瞎子的眼睛比任何东西都好使。 相思、苏万和梁湾闻言细细看去,似乎有隐约的光亮。瞎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醒,苏万这小屁孩激动地大声喊道“鸭梨,鸭梨是你吗?我看到你了!我听到你声音了!” “小屁孩~”梁湾也高声唤他。 这边被俘虏的黎簇心瞬间高高提起,他见黑衣人下令去抓他哥他们,顾不上身上的剧痛,大喊道“哥!苏万,小心啊快跑,别过来!” 黎簇被汪家人抓住了!汪家人发现他们了! 瞎子紧紧箍住背上的青年,让他能少受颠簸,回头厉声对身后两人道。“跟上!” 他腿迈的飞快,苏万和梁湾紧紧跟在后头,生死关头两人都爆发出极大的潜力。 “我,我能解决…”逃命途中,相思贴着瞎子耳边小声道。 “不能”瞎子极轻声道。 他的这两个字,相思瞬间就听懂了。 这些汪家人是吴邪计划里的,黎簇是吴邪计划里的,现在的一切是吴邪计划里的,他不能打乱吴邪的计划。 青年不说话了,老实的趴着搂的紧紧的。 “但可以干预他们追的速度。”瞎子挑着唇角,还有闲心的回头看“那两个快要被追上了~” 相思点头,打了个呼哨。 紧追在苏万和梁湾身后的汪家人突然惨叫着停下来,他们被黑毛蛇咬了,必须立刻注入血清。 追逐的队伍停顿了片刻,再次追上来。 人的体力终究有极限,苏万和梁湾很快就跑不动了,瞎子带着他们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暂做休整。 苏万本就被震的有些脑震荡,这一通跑下来,小屁孩嘴唇惨白的跌坐在地上。 “哥哥,湾姐,我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苏万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不甘道“可是我还没有考上大学,还没有做完五三,我还没有找到沈琼,我死之前都没有见到鸭梨和好哥,果然天妒英才!” “人要死,哪有这么容易啊,你话可真多。”梁湾道。 “可是我头好疼啊”苏万摸摸脑袋。 “你该不会是发烧了吧?”梁湾皱眉,凑过去摸他的额头。 女孩子讲究连头发都是香喷喷的,梁湾凑近时苏万近距离的闻到了梁湾头发上的味道,他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这作死孩子! 喷嚏声在空旷寂静的山洞里格外响亮,瞎子神色一紧,歪坐在地上的青年被他一把托上后背。 汪家人听见了,正在搜寻的队伍立即明确了方向,向他们的位置追上来。 “快走!”瞎子一马当先的向前跑。 梁湾拽着苏万一边跑一边怒道“你关键时候打什么喷嚏啊!” “还不是你头发太香了!”苏万也很无辜,喷嚏突如其来,他想捂嘴都来不及。 汪家人追的很紧,苏万实在跑不动了,小屁孩喘着粗气带着哭腔,让他们自己跑,别管他了。 “做了这么久拖油瓶,你才有这个觉悟啊~”都这个时候了,瞎子的嘴还是贫的厉害。 小孩子说傻话,大人不可能听。 眼见要被追上,不能跑也得跑啊!梁湾尖叫一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拉着苏万一路猛冲。 大多时候老天就是要你走绝路。后头是紧追不舍的凶恶追兵,他们的前方居然没路了! “怎么办啊?现在怎么办啊?还,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梁湾现在六神无主,惶恐的眼神追随着黑瞎子和他背上的青年。 “我们真的必死无疑了~”瞎子面色不变,温热的嘴里说出的话让梁湾和苏万齐齐打了个冷颤。 “你,你都不打算骗骗我了吗?”梁湾含着泪不可置信道,这人知不知道安慰两个字怎么写? “我从来不骗女孩儿~”黑瞎子淡声道,他摸摸墨镜“就是可惜我这眼镜儿了。” “不会的,我,我还没嫁人呢…”梁湾哭着摇头,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原来也不敢直面死亡这件事。 苏万这小孩反倒比她冷静,他给瞎子递了一开始瞎子给他的那副墨镜,然后问梁湾需不需要补妆。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去接受了死亡即将到来这件事,希望最后一步来的的体面些。 “别哭了,且死不了呢”相思轻咳两声,活跃了下极度悲伤紧绷的氛围。 相思看了看前方望不到底的深渊,轻声道“干活了~” 青年音量不大,一旁的苏万和梁湾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苏万刚想问,后方追兵的响动传来,汪家人要到了。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到这一步…梁湾眼泪还是不住往下掉。 突然一声巨响,熟悉的藤蔓以不可阻挡的蛮力破开石板,张牙舞爪的冲他们直面而来。 “啊~~” “梁医生,安静!”梁湾的尖叫声被相思叫停,青年整张脸毫无血色,他轻声道“相信我,我们先离开这里。” 梁湾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点头. “好,该走了” 粗壮的蛇柏缠上苏万和梁湾的脚踝,几人以光速被拽下悬崖。汪家人追上来,只瞧见空空的悬崖和还将将褪去的蛇柏。 “怎么办?是否需要下去盘查?” “从这么高的悬崖跳下去,还遇到了蛇柏,他们也没有生存的机率了,撤!”领头人摆手。 相思只让蛇柏将他们送入涯底,现在距离吴邪的三天还剩下十多个小时,他不知道吴邪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他只知道谁都不能在此刻离开古潼京,谁都不能打乱吴邪的计划。 涯底,不管苏万和梁湾怎么惊奇,相思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做出回应,他趴在瞎子肩头半眯着眼“瞎,我得睡会儿…” 他一直是脆皮召唤师,不开大的情况下,随便谁都能打的他嗷嗷哭,体液虽然能帮别人,但对自己丝毫不起作用。 而且自跨越时间线后,他的能力一直就处于半封印状态,距离全盛时期差很远。 在医院时他背着胖子用血做丹药,一颗在出院时给了胖子,一颗在前天沙海相遇时塞给了吴邪,还有一颗他还没来得及给黎簇… “红豆!红豆?”他这样一看就是有很大的事,梁湾让黑瞎子赶紧把人放下,她要详细做个检查。 瞎子把人轻轻放在地上,但却守着不让梁湾靠近。 “你必须让我做个检查,我是专业的医生!” “睡眠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休整方式!”瞎子沉声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原地休整,然后带着他走出去。” 吴邪的计划已经顺利实施,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汪家和九门都察觉不到的情况下,把人活着带出古潼京。 青年背包里装了吃的,不至于让他们用虫子充饥。在苏万的手表再一次提醒之后,吴邪的三天时间已经到了。 第48章 沙海48 古潼京上方的沙海里,成千上万的帐篷和篝火连绵了整个沙漠。大量的吉普车,沙漠卡车和成堆的物资堆积着,篝火和各种各样的大型照明灯将黑夜照的透亮。一眼望上去,谁都不会觉得是沙漠,说是城市中心都算不上夸张。 在这些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帐篷中,宽大的黑色的帐篷是那么的不起眼。 “我睡了几天?”相思半躺在床上,苏万小心的给他喂了水。 他环视了一圈又问“瞎子和梁医生呢?” “从你睡过去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又十四个小时。”苏万一样一样解答道“黑爷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把我们带进来以后就走了,他让我守着你,千万不能出去。湾姐她还在古潼京里…” 在出来的最后关头,梁湾犹豫了。她还是想要找到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还是想要赴和张日山的这个约定。 所以,她留在了古潼京,一个人继续前行。 “醒了~”瞎子掀开门帘瞧见床上半躺的人,咧嘴笑。 “醒了。”相思抿唇笑了笑,随即立马问起外面的情况。 “现在九门齐聚古潼京,前天已经下去一波了~”瞎子推推墨镜边停顿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黎簇还活着,小崽子腿折了现在就在前面帐篷里,不过周围全是监视,还有杨好,孩子倒霉催的被带下去了。” 能不能上来还不知道呢,瞎子看着青年越发难看的脸色,难得体贴的把最后一句话吞了回去。 “既然这样,你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相思面色从未有过的冷凝,他看着瞎子郑重道“瞎,你不能出现在这些人的视线里,现在立刻带苏万回京都。” 瞎子唇边笑意一滞,他沉声道“你呢?” “我留下来,找时间把杨好带回去。”他不能让黎簇一个人面对,他答应过小孩一切结束后要陪着他考大学的。 杨好被九门协会扣押,黎簇肯定愧疚极了。他不能陪黎簇去汪家,但至少要把其他事做好。 “不行不行!”瞎子没说话,苏万的脑袋就摇出了重影。“哥哥你不知道,外面可吓人了,来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几千,全是跟吴老板有仇的…” 苏万早就偷偷摸摸瞧过了,不然哪里会这么听瞎子的话,他这两天撒尿都是在帐篷里解决的。 “我们现在能在这帐篷里没被人拖出去,说明这个队伍里有我们的人。”相思看着瞎子冷静道“我混在里面…” “不行不行!”苏万又摇头,小屁孩一脸的无语加无奈“哥哥,你长这样根本不行…” 这长得这么醒目,混哪支队伍里也不行啊,一眼就看出来了。 相思抿唇又想了想“这样,我先去看看黎簇,然后再进一次古潼京,九门的人不是下去了嘛,杨好也在,他们会带我回来…” 他囫囵的话让瞎子和苏万都沉默了,带回来,怎么带回来,那就是在没有清醒意识的情况下被当成猎物… 不等两人反对,青年一口下了决断“就这么决定。” 相思目光又看向面色深沉的黑瞎子,他举着四指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我绝对绝对不会影响到吴邪的计划!” 这好心当成驴肝肺!黑瞎子分明是担心他这个人,却被说成这样,瞎子‘呵’了一声,泄愤的将青年柔顺的头发搓成鸡窝。 --------- 黎簇自己被炸药炸的半死,又被汪家人和整个九门协会盯着。他哥、苏万还有梁湾不知所踪,杨好被他连累,被带去了古潼京,沈琼以霍小媛的身份重新回到他面前,这几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让黎簇崩溃。 黎簇已经在那间小小的帐篷里躺了许久,他身上的伤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只有那断腿还不停歇的产生疼痛感,但这样也好,疼痛能让他保持冷静的大脑。 密闭的空间微不可觉的拂过轻风,躺在床上的黎簇闭着眼睛撇过头,管他这回查房的是哪家人,他都不感兴趣。 “黎小簇。” 随着那人的第一个字出口,黎簇猛的睁开眼,看见朝自己微笑的人,小孩强制伪装出的坚强面具一瞬间碎了干净。 “哥~”黎簇红着眼圈叫了一声,随即想到现在的情况,立马变了脸色“你怎么在这?你快走!黑爷呢,让他带你离开这儿!” 这外头没一个好人,全是吴邪的死对头,他哥和苏万必须马上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黎簇现在被全方位监视,黑帐篷的人也只能给他们争取到几分钟的时间。 时间紧急,没时间给他们慢慢诉说。 “黎簇,你听我说。这颗药是保命的,你一定收好。”相思把最后一颗丹药塞在黎簇手里,又急忙给黎簇套上一个手环。“它会暂时代替我一直陪着你。” 相思用最大的力气握住黎簇满是伤痕的手,小孩疼的皱眉却动也没动。 “记住吴邪交给你的一切,在这件事彻底结束前,在我们一起见到吴邪前,任何人都不可以相信,任何人!” 青年咬着牙一字一句“包括我!” 他漆黑的眼瞳死死盯着黎簇,焦急道“黎簇!记住没有!” “记住了!”黎簇看着面前极力隐忍着悲伤的青年,小心的碰了碰那已经存不住眼泪的眼眶,他努力的笑笑“哥,没事儿,你别害…” 小孩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青年手腕上的蜘蛛就动了爪子,时间到了他必须得走了。 相思最后摸了摸小孩的头发“保护好自己!” 他和来时一样,走的悄无声息。 青年的身影消失不到两分钟,黎簇的帘子又被掀开了,这次是九门协会的,见黎簇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走到帐篷里转了一圈才出去。 等人走了,黎簇将相思给的药贴身藏好,又去细瞧手上的红色镯子,这一看可把他吓了一跳。这哪是手镯啊,分明是一条团成一圈的粉色小蛇,尾巴尖还一搭一搭的敲他的手腕。 “...” 黎簇和一双圆圆的豆豆对视上了,双方互相看了对方半晌,小蛇率先扭头,好像还挺可爱的… 黎簇接受能力超强,他之前见的那些大白蛇、黑毛蛇、汪家放出来咬他读取费洛蒙的蛇,比起乱七八糟渗死人的蛇,这小东西漂亮的不可思议。 “你好,哈喽~”这蛇应该能听懂人话吧,不然他哥怎么弄来的?黎簇戳戳蛇头试探的打招呼,没啥动静。 小孩想了想,决定用对方的语言“嘶嘶~嘶嘶嘶!” 双方再次对上视线,黎簇刚想咧嘴的表情一顿,他不可置信的看看再看看,那双豆豆眼里他似乎看见了…鄙视?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黎簇再次使用一指禅。 小蛇趴在黎簇的手腕上装死,任由他怎么戳弄都一动不动的。 九门下去的那些人估计很快就会回来,现在是离开的最佳时间。相思回到帐篷,瞎子已经准备好了。 “瞎,保重!” “这话应该瞎子我说才对,小老板,回京见。” ”黑瞎子拍拍青年的肩,随即扛起丧失意识的苏万。 相思在见黎簇之前就拆掉了梁湾给他左胳膊做的固定,他换上那件被炸得破破烂烂的衣服,然后让蛇柏以最快的速度把他送到了指定位置。 这下装也不需要装了,为了在杨好他们的队伍到达前到,相思让蛇柏用了最快速度。 和火箭速度有一拼的结果就是,本来就没好的胳膊再一次加重,赶路过程中胸腔受到挤压,相思又呕了两口血,他给蛇柏喂了一些,其他的全抹在身上了。 ---------- “当家的,前面有个人!” 一片混乱中,队伍里的杨好看清了地上人的脸。他神色极为复杂,爱与恨在杨好眼中交错许久,最终他还是上前挡开了粗鲁拨弄青年脸颊的人。 “认识?”霍道夫看他这样,饶有趣味道。 杨好在之前就已经把这次的事情都说了,他垂着眼皮小声道“他就是红豆。” 哦~黎簇的哥哥~第二次下古潼京的人,这个名字和人倒是相称。 霍道夫蹲下来仔仔细细打量青年片刻,他对杨好道“既然想带就带着吧。” 杨好沉默的把装备包背在胸前,然后咬牙把人背起。 “这是什么?有虫咬我!” “哎呀!东西,东西在哪?” “这里有蛇,快,我们快走” 不知怎么,队伍像是走进了蛇窝,前方顿时乱成一团,杨好背着人踉踉跄跄的被裹挟着往外跑。 下去那么多人,上来的只剩下一小半。九门协会此次下古潼京除了一块石碑,什么也没得到。 伤了一只耳朵的陈金水大怒,瞪着杨好“就这玩意儿是宝贝啊?” 杨好瑟缩着脖子,满眼的惊恐。他很畏惧这些人,身体紧绷着,环着青年腿部的手臂不自觉用力,把他背上晕乎乎的青年捏醒了。 青年半眯着眼很快理清楚当下情形,完好的那只手臂环住杨好的头部,他极轻柔的摸摸手下干枯刺歪的头发。 “陈老板急什么,既然来了就应该事先了解过古潼京,古潼京那么大,哪是一次就能找对地方的。”青年嗓子干哑,透着满满的虚弱。 “你有办法?”陈金水眼前一亮。对啊,这个人可是他们在下面带上来的,他凶恶的盯着青年“你在地下看见什么了?” “你们想得到的东西~”相思眯着眼表情轻松,他看着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九门众人笑“我的信息估计诸位也都查到了,也不瞒你们说,我这次主要就瘸在黎簇那小崽子的炸药上…” 霍道夫听这话总觉得别扭,他怎么觉着在这人话里听出骄傲的味道,莫不是他在国外久了,汉语意思理解的有些生疏了? “你愿意配合?”陈金水怀疑。 这男人跟个狐狸精似的,一看就不是老实听话的。 “不愿意也没办法,这不,家里小崽子被攥在各位手里呢~”相思笑,给杨好擦了擦通红的眼角。“我这当哥哥的总不能抛下弟弟不管。” 谁都没有出声,九门协会的人审视打量的各色眼神,刀子一样刮在青年身上,相思无所畏惧,笑的无害又轻柔。 陈金水率先发出邀约信号,他哈哈哈笑了几声,拍拍青年“就喜欢你这爽快劲儿,杨好啊,带你哥回去好好歇歇。” 只要能找到宝藏,管他真心愿意还是假意屈从,反正只要人在他们手里,就没有不听话的。 杨好垂着脑袋弯着腰,步伐似乎有千斤重,他恨黎簇可现在他也成了黎簇。 “别怕”相思呼噜了两下杨好狗啃似的头发“我在呢。” 男人流血不流泪,初中就出来混社会的杨好把这句话当成自己的人生名言。 但现在他实在控制不住了,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从小到大除了他奶奶,从来没有人站在他前面保护过他,也从来没有人能为了他甘愿涉险,更没有人能为他撑腰。 “g..哥…”杨好哽咽着挤出一个音节。 “在呢。”相思笑。 他看着小屁孩的脸,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污渍和血丑的惊人。 相思语气轻松的逗道“去找个人把我这胳膊固定一下,我感觉它快不是我的了。” 杨好赶忙抹把脸,去找队医了。 拉回来的那块石碑,被破译出几个文字,意为宝藏,也就是说这块石碑与宝藏有关。 陈金水立马想要完全占据这块石碑,九门其他人哪里肯,双方产生强烈的争执。 “哥,外面怎么了?”杨好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心里发紧。 “估计是财产归属上起了争执,和咱们没关系,你好好吃饭。”相思轻声道“吃饱了就休息一会儿,其他的什么都别想。我们会回到京都的,我还要去尝尝你奶奶的手艺呢。” 杨好咬着勺子坚定点头,有青年在,就是现在再让他下古潼京,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第49章 沙海49 帐篷外,张日山揭开易容面具,清算九门中渗透的汪家人。九门协会清理了张日山名单上的叛徒后,为了争夺内存古潼京秘密的u盘,各家开始互相残杀。 黎簇听说了杨好和他哥一起回来的事情,他虽然搞不清楚明明白天才在营地瞧见过他哥,为什么傍晚他哥又被杨好从古潼京背回来,但现在外面大乱,正是离开的好时机,小孩拖着一条残腿焦急的寻找青年和杨好。 “杨好,该起了。”青年看着倒映在帐篷上的鬼祟身影,拍拍闭目养神的杨好。 “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杨好问。 他也听出来外面闹起来了,但他们自己跑又能去哪儿呢。 “快走快走快跟我走!”黎簇翻了大半个营地终于找到他们的帐篷。 小孩身残志坚,跳着一只腿拉帐篷里的两人往外冲。 “有炸弹!外面有人伏击”尖利的哨声响彻营地。 “你听见没有外面有人伏击,里面有炸弹!”杨好惊道“我们怎么办?” “没事的没事的。”不待青年说话,黎簇便迅速安抚道“杨好,你听我说,等出了帐篷之后你带着我哥直接往抓我的那个沙丘跑,不要犹豫!不要等我!” “那你呢?”杨好问。 “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黎簇转身便要冲出去。 杨好把人拽住,眼神复杂却闪着细碎的光。“黎簇,活着回来!我还要找你算账呢!” 这一瞬间,他们好像又回到了没有隔阂之前的时候。 “当然!”黎簇笑了,他最后看了看好兄弟和兄长,厉声催促道“走!” 杨好背着包裹拉着青年,一路埋头往前,还没能走出多远,神出鬼没的霍道夫拍住杨好的肩膀,他似笑非笑问“干什么呢?” 杨好不敢直视他,模样很是慌张。 “往外围跑一跑。”相思反手握紧杨好的手腕, “霍先生,炸弹快要爆炸了,咱们还是先离开这片区域吧,我这身板可是再经不住一遭了。” 霍道夫看着表情平淡的青年,片刻后三人一起朝营地外围跑去。 营地周围不知被埋了多少炸药,相思他们跑到几道沙坡以外的位置都还是能感觉到爆炸时气流。 震天的巨响过后,杨好把被自己压在底下的青年翻了个面。“哥,没事吧?” “没事,多亏有你。”相思抹去脸上的白沙,偏头问旁边拍打衣服的霍道夫“霍先生,你没事吧。” 霍道夫瞥了他一眼,压根没打算搭理他,十分的高冷。 相思也不在意,从背后掏出苏万临走时塞给他的望远镜。 营地那边乱成一片,七零八落的帐篷和躺了一地的人。不等他细看,霍道夫把望远镜抢了过去。 真是没礼貌,欺负他一只胳膊抢不过是不是!相思撇撇嘴。他视力算不上好,没了望远镜完全看不见营地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黎簇怎么样。 “发生什么了?”相思凑到霍道夫身边。 “...” “霍先生?” “...” “霍先生是不是中文不好?”相思转头问杨好“发生什么了,用英语怎么说?” 杨好为难皱眉,他初中就下学了,英语字母都要还给老师了。 霍道夫冷冷瞥一眼青年,旁边人丝毫感受不到他的无语和嫌弃,两只含了秋水的眸子直直看着他。 霍道夫移开视线,把望远镜丢给杨好,冷声道。“跟我走!” 相思把望远镜重新拿回手里,一边被人揪着衣领走一边用望远镜紧密观察营地动态。 营地里,九门和汪家人正在展开生死搏斗,张日山的加入让九门占据绝对的优势状态。 不行,汪家人不能在这里全军覆没,相思眉心微拧。 不过不用他想办法,问题就已经被解决了。 由于爆炸引起大范围的塌陷,营地下方庇佑他们不受蛇柏袭击的卡车群陷入沙底。数不清的电线杆子一样粗的蛇柏藤蔓从地下直冲上天,将上方聚集的人一股脑的掠进沙子底下的古潼京。 “怎么样?” 一只手伸到跟前,相思抬眼一看是脸色发白的霍道夫。他摇摇头拽着那只手站起来,又回身去拉杨好。 “刚才袭击我们的是九头蛇柏,赶快把天心石粉拿出来抹在身上。”相思催促两人。 他话音刚落,蛇柏的攻击就已经来了,身边人一个个惨叫着被高高卷起。 杨好慌慌张张的将装着天心石粉的瓶子掏出来,小孩手抖的拿不稳,相思一把抢过来,动作迅速的将粉末撒到他身上。 杨好没想到他会率先给自己,愣了一下。 “别愣着,全身上下都抹上。”为了不显眼,青年给自己身上也撒了些。 杨好手脚麻利的给自己身上拍匀,又去帮不方便的独臂大侠。 “大家跟我走!”张日山高声呵道。 众人慌慌张张的跟在他后头,从被藤蔓带进来到现在不到半刻钟,人数就已经少了三分之一。 “会长,刚才那是什么啊?”李当家问张日山,语气都恭敬不少。 “那是九头蛇柏。”张日山淡声回复。 “那,之前怎么没出来?” “我们扎营的位置,下面一定有卡车群,一定是爆炸改变了卡车群的位置。”张日山说着闭上眼睛开始默念太乙神术的口诀。 活了这些年还是有点作用的,跟着张日山队伍很快就来到古潼京上方的断崖处。张日山丢了一只冷焰火下去,刺目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空间。 “这就是古潼京的全貌。”张日山道。 他这样一看就不是新手,霍有雪怀疑道“你以前来过这?” “很早之前了”张日山也没有瞒着的意思,毕竟他的岁数在九门里不是秘密。 “哎,会长,既然你以前来过这,这儿有宝贝吗?”陈金水对张日山道“你跟我说说呗。” “我不负责帮你们找宝贝,我只负责给你们指一条出路。因为外围坍塌,所以我只能带你们从古城走了。” 对聪明人来说,他的话已经给出了答案。 霍有雪笑“宝藏就在古城里吧” 对于这个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张日山承认了,但又接着道“可是你们带不走。” 九门协会的人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他们废了这么多心力来到这里,又损耗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这里的宝贝,你张日山空口白牙说带不走就带不走? 笑话! 每个人都要对自己负责,他们执意要去送死,张日山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他带着队伍往前,来到古潼京城门处。 “那两个字什么意思啊?”杨好看着大门上的‘虺’‘巳’二字。 “虺五百年化为蛟,蛟一千年化为龙,虺在古语中是龙的一种。”还是齐家当家的有学问。 前方众人都在打量着石门,霍道夫偏头对青年和杨好轻声道“机灵点儿。” 他很警惕,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危险。 “龙?那也就是大蛇喽,巳也是蛇,这城以双蛇命名,不会是蛇城吧!”李当家咽咽口水。 九门协会众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张日山道“跟我进去就知道了” 门开后,是一座长长的石桥,上面摆满了石碑和石像,密密麻麻很难数的清。 “我们将古潼京里所有的石碑,石像都聚集在了这里,开始重新翻译整理,我们大致还原了古潼京的所有历史…” 张日山将古潼京的历史与蛇眉铜鱼的相关事情与大家说了,可惜九门协会的人并不太相信。 现在的九门真的… 张日山垂着眼皮看着石碑上的雕像,半晌他轻叹口气“这里很危险,我们得赶紧离开。” 这是什么话,陈金水第一个不同意,他怒气冲冲道“不行,我不白来了吗?我折了那么多兄弟就为了听你讲这一破故事,旅游呢!” 他真是上赶着找死。 “嚯~”瞧着张日山脑袋被枪顶着,相思乐的两眼放光。 被顶着脑袋的张日山面容紧绷,他卸掉陈金水的枪,眼神犀利的看着九门协会的人。“不管你们是哪家人,记住,我姓张!” 被他看着的人都瑟缩的避开视线,只有相思龇着牙傻乐,你瞧被背弃的滋味儿… “我不相信这些破石头就是张启山的宝藏,我要进去看看。”霍有雪冷声道。 不到黄河心不死,其他当家人也不甘心,齐家和李家立马带着手下跟在霍有雪后头。 “你看看,这才是九门人,你连个娘们都不如!”陈金水瞪张日山。 张日山对他的话不为所动,好言难劝找死鬼。 他最后留下一句“这座古城现在非常危险,去还是留,你们自己选。” 尹南风自是跟他走,陈金水要去追霍有雪。霍道夫却不认同这个决定,他拉住陈金水“信我的,不要去。” 他对危险有着极度敏锐的感知,从开始他就有一种感觉,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陈金水拿他当大脑,一直比较听他的建议,可现在大脑与他的决定背道而驰. “为什么?好不容易到这了,为什么要回去!”陈金水怒道。“你是跟我的还是跟他的!” 宝藏就在眼前,就在眼前! “有时候要相信直觉。”霍道夫拉他朝外走,却被一把甩开了。 “去他妈的直觉!” 陈金水是铁了心要去发财,霍道夫拦不住。 霍道夫看着陈金水带着手下的伙计头也不回的往古潼京深处跑,他一手揪着青年一手拽着杨好。 “走!” 至于陈金水说让他在原地看好两个小子,等他回来的话,风太大了,没听清。 张日山带着他们找到原先张启山留下的暗道“这是佛爷曾经留下的暗道,你们从这儿走。” 霍道夫看了看门里的一片漆黑,他按住了动作杨好和相思,自己打头阵。 张日山没忽悠他们,顺着暗道一直走便是出口。杨好和霍道夫已经上去了,吊着一只手的青年眼巴巴的看着头顶的出口。 “哥,把手给我。”杨好趴在出口,努力探出手。 还是够不着啊!相思踮着脚尖努力伸手。跟在最后的罗雀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前把人举了起来。 “...多,多谢!” “...” 罗雀沉默的把人举了更高些,这人看着瘦瘦弱弱的还挺沉。 这回能够着了,杨好和霍道夫一人拽胳膊一人揪衣服把人带了上来。前面上来的尹南风和声声慢互相搀扶着,含着泪望向前方。 他们…活着出来了,可也只有他们活着出来了。 一时间众人喜悲交加。 “今晚没地方睡了…”青年小声嘀咕。 原先驻扎的营地已经整个的陷入地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沙坑。 这小子,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霍道夫瞥一眼一脸痛惜的青年,忍不住想翻白眼。 “声音!是水的声音!”声声慢眼睛一亮,惊喜道“是水的声音!” “海子是海子!”杨好抱着青年喜道“哥,是海子,我们能回去了!” 他心情复杂,笑着笑着眼泪又落下来了。 “就剩下我们几个了。”尹南风神色恍惚。 “那走还是不走?”罗雀问。 杨好却是立马想起了生死不知的黎簇,他看向青年。 相思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捏捏他的手腕。“他会没事的,先回去吧。” 再一次看见熟悉的环境时,杨好红了眼眶却又抑制不住喜意,他激动地浑身颤抖,车一停便迫不及待的想下去。 “真的不跟我走啊。”霍道夫问。 杨好偷偷瞄了眼他的脸色,轻轻摇摇头。 “我看你是个好苗子…” 霍道夫的话说了一半,被后排的相思打住了。 “你那都太严肃了,不适合小孩的身心健康!”相思非常认真的看着霍道夫“霍先生,我看你年纪也不大,要不你考虑考虑来我们这…” “去你那干什么?扎纸?”霍道夫冷哼一声“下去。” 下去就下去,相思撇撇嘴下了车,杨好已经迫不及待的冲进家门了。 “又怎么了?”已经打算掉头的霍道夫,放下被敲得梆梆响的车窗。 “谢礼”相思把东西扔到他怀里,是一块有些年代的玉佩,被他用祝福加持过。 从古潼京里出来,大白蛇和黑毛蛇它们送了他满满一背包珠宝,沉的青年走路都一歪一歪的,但为了四合院,为了他和小官的家,再累他都没放下来,一路歪回京都。 也幸亏他们是坐私人交通工具回来的,但凡坐的是公家的他都得被抓起来。 也不等霍道夫再说什么,青年也进了屋子。霍道夫握着冰凉的玉牌看了看,揣进兜里。 第50章 沙海50 “奶奶,我回来了奶奶!”杨好敞开嗓门吼道。 他来来回回在屋里找了一通,也没有看见奶奶的身影,满心的激动和喜悦瞬间褪去,他抖着手给熟悉的街坊打电话。 “喂,朱叔,我杨好啊,你知道我奶奶去哪儿了吗?” “杨好啊,你这么多天上哪去了?之前有人来你家铺子找麻烦,来了一拨人把人赶走了,还把你奶奶接走了,这些天都没回来。”电话那头的人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相思接到电话,杨好奶奶已经在被送回来的路上了,他拍拍有些呆滞的小屁孩“你奶奶马上就到了。” 杨好明白是谁把他奶奶接走了,大悲大喜之下眼泪鼻涕再一次一起往下掉。“谢谢,哥,谢谢…” 他激动地恨不得当场跪下来磕几个,在杨好心里,占位最重的永远是他奶奶。 “去洗把脸。”相思笑“你奶奶马上就到了,看见你这样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杨好捂着脸去了。 洗个脸的功夫,杨奶奶已经回来了,杨好一见熟悉的身影立马冲过去紧紧抱住他奶奶,他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啪啪’往下掉,脸白洗了。 杨好现在心里是悲痛与狂喜相互交杂,不知为何,抱着他奶奶他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就好像他真的失去过奶奶一样。 相思笑眯眯的跟杨奶奶打了招呼,说了句“你好…” 他实在不好意思叫‘奶奶’,毕竟他的年纪叫杨好奶奶小姑娘都绰绰有余。 但又好像没有称呼又不太礼貌,相思想了想又道“你好,杨奶奶。” 杨好奶奶和蔼热情的邀请相思快坐下,她要去菜市场买菜,回来给他们做饭。杨好现在一分钟也不想从他奶奶身边离开,立马搂住杨奶奶的肩膀,要求一起去。 “哥,你先坐,千万别客气啊,我们去就回来。”杨好龇着大牙笑。 晚上,杨奶奶睡下了,相思和杨好坐在窗户上喝酒看月亮。 “这里的星星就是没有沙漠里的好看。”相思仰头望着天空思绪纷飞。 他想到青铜门里的张起灵,想到吴邪又想到了黎簇,也不知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杨好沉默的喝酒,沙漠里走了一趟,他隐约意识到自己身上有些东西变了,但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想做什么?”相思看着杨好,眼睛里是真切的关心“你总不能一直这样。” 难道要一直像现在这样当混混,从小混混变成大混混再成老混混,一辈子就这样在逞凶斗狠里过去。 杨好垂着脑袋不说话,为了减轻生活负担养活奶奶,他初中就下来不读书了,他脑袋也不聪明就武力值还勉强可以,不当混混能当什么。 相思歪着脑袋仔细考量半天,突然想到一个人—胖子! 杨好这小子够义气又有一股子狠劲儿,为人也八面玲珑的自有一套做派。要是胖子愿意教点什么,别的不说古玩鉴定方面,也能让这小子正正经经的吃饱饭。 “行了,别囊脑瓜子了,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陪陪你奶奶,其他的事等黎簇回来再说。”相思搓两下杨好刺歪手的脑瓜子。 等黎簇回来,一切就该尘埃落定了。 第51章 沙海51 和黎簇分开的第一个月。 相思住进瞎子的京都四合院,苏万和杨好已经回归了正常的生活,梁湾和张日山被困在古潼京下, 吴邪此时和苏难一起在墨脱的喇嘛庙。 青年在杨好家里住了两天就走了,主要是杨奶奶太热情了,热情到让他觉得不自在。 他哪里好意思让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每天给他想着法子做好吃的,把他当大爷一样伺候,所以不管杨好怎么留,也没留住。 从杨好家出来,相思就背着包去了瞎子府上。 为什么没去胖子那呢,一是胖子那三四十平的窝住他一个都够呛,现在事情还远没有结束,所有人都吊着一根神经,包里的东西还不到让胖子变现的时候。 二是,除了张起灵,胖子是吴邪最信任的人,吴邪绝对有别的计划需要胖子参与。 但胖子自己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有事没事总约相思出去吃饭,每回见面都会念叨,肯定是瞎子抠搜的不给饭吃,说他比上回见着瘦了些,可他们明明前天才一起吃的饭。 和黎簇分开的第二个月。 相思跟胖子说了杨好的事情。胖子对好为人师这件事没多大的兴趣,但谁让是他家亲亲豆子提出来的,于是眉头一挑拍板答应了。 第二天相思就带着杨好和胖子吃了顿饭,一顿饭的时间,胖子倒是真对这机灵的小伙子有了些心思,于是杨好就成了潘家园堂口里的小伙计。 和黎簇分开的第三个月。 王盟独自一人出现在京都,胖子叫上相思一起去薅小伙计为数不多的血汗钱。 不只是当天的一顿,席间胖子阴险狡诈的又续费了十顿饭,小伙计被勒索还满脸的笑意。 有了胖子的保证,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家老板安然无恙的站在他面前,喊他回去看店。 饭后,胖子把相思送到四合院门口,告诉他今晚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出发去接吴邪。 相思站在大门口,盯着雕花的门板抿嘴不说话,胖子笑着搓他脑袋说他气性大。 也不怪胖子这么说,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冷酷无情’的小三爷最开始是一边爱他一边戒备着他,但后来却实实在在的剖开了紧闭的肋骨,试探着给他看跳动的那颗心。 可相思却闭着眼睛捂着耳朵,顺从的远离吴邪的所有计划,一方面是答应了吴邪不听不看不管,但另一方面则是心里暗戳戳的记着呢。 不看就不看,你给我看我也不看! 哼! “下面还要多仰仗咱们豆爷啊~”胖子笑。“这么大的事儿,你不去胖子我这心里没底啊~” 相思雀跃的颠颠脚,矜持的点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去倒也是不好。可不是我主动要参与的啊…” 胖子乐的哈哈笑,摸摸青年的脑袋又和倚在门框边的瞎子招招手。 和黎簇分开的第一百天。 相思和队伍一起来到了墨脱,时隔二十多年他再一次来到这座雪山。看着院子里那熟悉的雕像,青年的眼眶和鼻尖都红了。 “罗密欧罗密欧,我是朱丽叶,醒醒了啊~”胖子叫唤躺在院子里的吴邪。 吴邪没动静,他双手交叠在胸口表情很是安详。 “嚯~这藏海花劲儿可真大啊!”胖子赶忙掏出解药。 一口喂下去就见效了,吴邪咳嗽着醒来。 “天真,嘿嘿,还认得我们吗?”胖子挥挥手有些激动。“你胆儿可真大啊你,真不怕死啊你,服了,服了你了!” “保命丹在呢。”吴邪十分淡定的从脖子上掏出装着半颗药丸的玻璃瓶。 他想给苏难一个机会也想多策反一个帮手,于是在苏难堵截他时生出一个计策。 和王盟开车在雪山下,他就计算好了实施计划的最佳位置。 即便计算好了高度和落地时的保护方式,但毕竟是那么高的悬崖,还是有一半赌的成分在。 况且汪家追过来那么多人,没道理就他吴邪和苏难能走运。几对一,他没什么赢的概率。 虽说走出雪山至少需要两个人,但吴邪也清楚,但凡剩下的不只是苏难和他,苏难那个女人一定会第一时间杀了他,于是他率先吃了半颗相思塞给他的丹药,保证自己处于绝对有利的状态。 那半颗药,使他不管是武力还是脑力都处在巅峰。所以在山上这些天,他完全不担心苏难伤害他,不动用武器,苏难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呦呵~那就是咱家豆子的功劳~”胖子笑眯眯的拍相思肩膀。 相思控制不住咧嘴但又觉得自己这样没出息,但上扬的嘴角拉不下来,于是背过身去。 吴邪眼里笑意一闪而过,但很快他便正经了脸色。 “都来了吗?”吴邪问胖子。 “来了来了,来来来”胖子把人扶起来。 喇嘛庙外,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是由张日山和瞎子打头的‘吴邪除汪队’,吴邪所有能动用的人,都在这了。 怎么他二叔也来了,吴邪双腿一软,条件反射的就想跪下认错。 胖子一把把人捞上来,呲他“这刚醒,就是虚哈!” 吴邪没理会他的破嘴,对看着他的张日山点点头。 “出发!” 第52章 沙海52 和他哥分开的第一个月,黎簇被带入汪家基地。 他的断腿被好好的保护起来,再一次见到了沈琼,哦,不对,她现在叫汪小媛。 在汪家他被全方位的监视着,除了一部只能连接内网被监视着的老年机,没有任何可以与外界联系的方式。 在这里他又开始了令人头疼的学习,也了解了汪家和张家的历史,甚至看到了极有可能是他哥夫的张家族长的照片。 作为一个哥控,黎簇觉得这个张家族长倒是和他哥挺相配的。 一切倒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唯一让黎簇心烦的就是他哥给他的那条小粉蛇,汪家把他带进基地时应该全身搜查过了,从他睁眼开始就没见过那条小粉红的影子,他唯一的寄托没了。 和他哥分开的第二个月。 黎簇身体已经大好,一度让他以为自己之后只能参加残奥会项目的那条腿,也恢复的和原来一样。 黎簇开始习惯汪家的生活,不论是白课还是黑课,他都有很大的进步。 他和汪小媛的关系变得亲近,这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也是汪家想得到的结果,双方对此都挺满意。 在这期间,汪家为了让他读取汪藏海的费洛蒙,用汪小媛威胁他。 黎簇在诸多费洛蒙中读到了吴邪的交代,他协助汪家取到了吴邪事先准备好的汪藏海的记忆。在这件事中他获得了汪家的信任,开始走进汪家内部。 和他哥分开的第三个月。 黎簇和汪小媛再一次在黑课中胜利,黎簇打败了连汪小媛都打不过的人,少年漆黑明亮的眼睛深情的看着汪小媛,诉说他保护她的决心。 黑课结束的那天晚上,黎簇第一次在汪小媛嘴里听见了自己想听到的消息,关于汪家的运算部门。 黎簇捡了很多操场上的叶子,他一个一个与植物大全上对比着,缩小汪家存在的区域范围。 最后一次黑课,汪家让黎簇和汪小媛互相残杀,黎簇没有动手,他再一次坚定的告诉汪小媛自己永远不会伤害她。 其实这是一场测试,而黎簇通过了这场测试,运算部门算出他对汪家人动了感情,黎簇的比率降到了0点。 在比率清零的那一刻,汪家接纳黎簇成为了真正的汪家人。 只有真正的汪家人才能进的运算部门,黎簇进入汪家第三个月,终于见到了这个庞大神秘被九门人寻了几百年的地方。 同一天,汪小媛为黎簇过了来到汪家的第一个生日。汪小媛很高兴黎簇的加入,她为他端来了蛋糕。 许生日愿望时,黎簇闭眼的那几秒,吴邪的话在黎簇脑子里打转。 “黎簇,千万别忘记你在哪!” “我没有忘记” “找到你的位置,后面我会告诉你怎么做,明白吗?” “我明白” “还有,千万不要忘记你是谁!”吴邪表情冷冽眼瞳森森。 “我记得”黎簇在心中轻声道,他眼前又浮现出青年含着泪的眼睛。 “黎簇,在这件事情彻底结束前,不能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我,记住了吗!” “我一直记着” 所以,哥,别哭… 和他哥分开的第一百天。 黎簇已经完全适应了汪家的生活,他和往常一样吃饭睡觉训练生活,但骨子里的不安分因子已经在疯狂的叫嚣。 黎簇在汪小媛送他的生日礼物上确定了汪家基地的地址信息,他利用跟吴邪学到的知识,自制了简易的发报机,他完成了吴邪交给他的任务,他现在要做的是蛰伏等待。 黎簇到汪家的第一百零三天,苏难出现在他面前,指认他是吴邪安插进来的奸细。 枪已经顶在脑袋上,黎簇还是机智的将嫌疑人从他变成了他和苏难两人。 最后苏难劫持了他,在单独密闭的房间,苏难坦白自己是吴邪派进来的奸细,让黎簇大胆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份,说两人现在是一只船上的蚂蚱。 黎簇看着面前美艳真诚带着关切的脸,突然笑了一下,他对有些愕然的苏难道“你没我哥漂亮~” 人是,话是,心也是… “难姐,我这个人最听话了。”不管苏难能不能理解,小孩一口咬定道“我的确是吴邪派来的,可我早就告诉大家了…” 他咬死了不松口,苏难也拿他没办法。 但此时,运算部门给出两人的运算比率都已经到了三十。在汪家,不管是谁,运算比率到了百分之三十,都得死。 黎簇和苏难艰难的逃窜,这下真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第53章 沙海53 分开的第一百零四天,相思和吴邪的队伍一起,站在汪家基地上方的山崖上。 九门寻觅了几百年的汪家,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 “豆啊,你等会往里冲的时候一定要跟紧四眼啊…”胖子脸色有点苦。 他来来回回念叨千八百遍了,奈何小菜鸡非不听劝啊,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后方,非要跟他们冲锋陷阵。 就他那身板…胖子生怕他还没进汪家大门就折了。 “听见了”相思站在瞎子旁边拍拍胸口,他穿着花儿特意给他定制的防弹衣呢。 “走!”吴邪放下观察的望远镜,发号施令。 汪家基地前方摆满了三四人高的巨型石像,吴邪带着队伍走了小半天,还是在雕像群中来回打转。 “这块区域也没这么大,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走出去?”瞎子有些疑惑。 “这些石头摆的是阵法,具有迷惑性。”相思把手里的东西抛给吴邪“跟它的指示走,他会带着你找到汪家的运算部门。” 吴邪垂着眼皮和圆圆的豆豆眼对视片刻,对后方队伍道“大家都跟着我走。” 小粉蛇的尾巴往哪边翘,吴邪便顺着走,没一会便走出石像群,白蛇带着吴家伙计潜伏到汪家基地的城墙下,用强力炸药炸开了汪家的防护墙。 “我会把黎簇带回来,带着你的小伙计守好这里,万事小心!”冲进汪家基地前,吴邪神色郑重的再一次叮嘱。 “知道了,快走吧。”相思点头。 吴邪、胖子、瞎子他们带着队伍冲锋陷阵踏平汪家找到汪家的计算部门,相思则带着他那些宝贝们和解雨臣一起在外头接应。 相思被安排了极为重要的一项任务,狡兔都有三窟,狡诈谨慎的汪家不可能一点后手都不留,他们定会有别的撤离计划,而相思需要留在外围拦截撤离的汪家人。 他们这次要做的,就是将汪家一网打尽! 这边汪小媛为了掩护黎簇被汪灿射中脑袋,黎簇疯了一样的冲过去,但被苏难骂骂咧咧的拖走了。 汪家主基地沦陷,追着黎簇和苏难的追兵被叫了回去,没了生命危险,黎簇问苏难“你要回去吗?” 苏难看着前方,眼里满是迷茫,她想了想道“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你呢?” “吴邪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一切都要结束了。”黎簇说着便有些哽咽。 黎簇完成了任务,他开心,可开心后又有巨大的空落感将他牢牢的包裹住。 他站在结局的位置,回望着被卷进这场谋算后发生的一切,恍惚的看着自己走过的那条荆棘路。“我现在只想回家,找我哥。” 汪小媛死不瞑目的脸在黎簇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走,找辆车离开这里。”苏难道。 苏难干净利落的解决了汪家外场的岗哨,两人利落的找了辆车,刚要离开黎簇一把按住苏难。 “别动,我,我好像看见我哥了!”黎簇心神一震。他趴在车窗上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果真是! 黎簇又喜又急,他哥现在应该安全的在京都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哥?哥!”黎簇跳下车,全力往青年的方向冲。 黎簇的声音,是黎簇的声音! 相思扭头瞧见朝自己跑过来的少年人,红了眼眶。 “黎小簇!”他张开双手,将人紧紧拥在怀里。 “哥”小孩埋在熟悉的位置,深深吸取着令他放松的气息。 “哥~”他又叫了一声。 “在呢。” 在这一刻,独自一人在汪家坚持了一百零四天,仿佛一堵铁墙永远坚不可摧的少年终于能完全的放松下来。他哽咽着轻声道“我做到了” “是,你做到了。”相思又哭又笑“我们黎小簇最棒了!” “咳…咳咳咳…”苏难咳了一声,见没人理她,。不仅没停反而越咳越带劲了。 如此温馨的场面被打破,黎簇怒视一点眼力见没有的人。 “难姐,你没有,也不让别人有?”。 苏难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哥身上那么多血,你没看见啊。” 听他这样说黎簇脸色大变,他赶紧从青年怀里退出来。果然他哥胸前和双手上有一大片血迹。 “没事,没事,不是我的。”青年按住焦急的扒他衣服检查的黎簇。 “这是…”相思瞟了眼苏难停了停,贴着黎簇耳朵小声道“我在那边看到一个和沈琼长得很像的小姑娘,这是她的,我发现的时候她还有气,我让小花儿把她送去医院了。” 本来救不救这个问题,相思是有些犹豫的。不过他检查伤口后就有了决定,看伤口脑袋都被打穿了,还能活着只能说他家小孩把那颗药给这小姑娘吃了,。 沈琼?…汪小媛! 黎簇瞳孔瞬间放大,汪小媛还活着!怎么可能呢!她明明被… 黎簇突然想到了他哥给他的那颗保命丹,汪小媛被击中后,他把那颗药塞到了她嘴里,然后就被苏难拖走了。 他哥说的保命丹原来是这个意思!黎簇登时眼睛一亮,汪小媛没死,她没有因为他而死,真是太好了! 不过就是,当初被带进汪家前黎簇就猜到可能会全身搜查,于是把这药贴身藏了起来,也不知道汪小媛知道真相后会不会介意。 “哥~哥~”有些话不能对着苏难表现出来,黎簇只能一声又一声腻腻歪歪的叫唤,脑袋来回抵着青年的肩窝打圈。 相思觉得好笑,这小屁孩把他对小官惯用的招数学了个遍。 还能不能行了,苏难看着他俩这样烦死了,她的世界现在崩溃灰暗,这俩人真是碍眼。 苏难冷着脸“你怎么在这里?九门人都去基地里面了。” “吴邪嫌我碍事,让我守在外面。”相思道。 在汪家基地,双方使用热武器拼命时他和他的小弟们没什么优势,留守在外面,天然环境才是大地之子的主场。 “吴邪!”苏难瞳孔震颤,她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间后不可置信的看向相思,急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啊,吴邪。”相思不知道苏难杀吴邪的事情,否则也不会还能在这好声好气的和她交流。 “他没那么容易死的。”心里彻底没了负担的黎簇,笑的阳光灿烂。 小孩搭着他哥的肩膀,打算好好说一说自己这段时间在汪家的光辉史。 苏难表情复杂似哭似笑,最后竟打算朝汪家基地冲。 “哎?你干什么?”黎簇拦住她,这女人不会这时候了,还打算和吴邪作对吧。 “汪家地下全是毒气,就算他打进去也必死无疑。”苏难眼神无比的坚定“他现在需要我!” 她已经放弃过吴邪一次,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了。 这还得了!相思一听后背冷汗都惊出来了,吴邪、胖子、瞎子可都在里面,他半个身家性命在里面! 不行,他得立刻进去。 黎簇却按住了他“哥,你去了也做不了什么,我熟悉汪家的一切,我和难姐一块去,你放心我一定把吴邪平安带回来。” 小孩说完便飞快的跟在苏难身后,他们熟悉路线很快便摸进了汪家的主楼。相思想跟在两人身后,解雨臣却打来电话说发现了撤离的汪家人。 “干活了~”相思道。 整个林场仿佛都颤动起来,地面上乌泱泱的,有些地方泛着瑰丽的光,看不出一丝一毫土地原有的颜色。 黎簇和苏难到时,主楼控制室汪灿已经启动了毒气倒计时。苏难率先和汪灿打了起来。 汪家在修建基地的时候,早就把毒气装置安装在了基地建筑里,假如汪家发生了被敌人入侵的情况,就会启动毒气装置,留下一小部分人牵制住敌人,其他的人找形势撤离。 而这大部分找形式撤离的汪家人,在自家当做保护屏障的外围森林里,一个一个全都哀嚎着躺下了。 “花儿,都抓住了。”青年兴奋道。 解雨臣笑着给他鼓鼓掌,给手下使眼色让他们去把人解决了。 当断不断,必留祸患 “那我现在可以去里面找吴邪和黎簇吗?”含着星星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极会蛊惑人心,让人心软。 “不能”解雨臣笑靥如花,但一点情面也不讲。 来之前,吴邪、胖子和瞎子都找过他,要他到时候一定把人看好了,这家伙看着厉害其实是个脆皮。一梭子下去,可就再起不来的那种。 你居然能拒绝这样哀求你的我!相思满脸的受伤。 没等他再磨一磨,主楼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吴邪背着黎簇和队伍撤了出来。 “出来了”解雨臣微抬下巴。 “黎簇!”相思迎上去,就见小孩昏昏沉沉的被吴邪背在背上“怎么了?” “没事,昏过去了。”吴邪淡定的把小孩放进车里,他把自己剩的半枚药给黎簇吃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相思还想说什么,胖子走过来一把搂住他将他往后带。“你让他自个呆会儿,走,跟哥哥我收拾收拾别的。” 相思点头,苏难的事还是等黎簇醒了问小孩吧。 第54章 沙海54 一切都结束了。 黎簇在火车上醒来,小孩受伤的部位都已经被完好的包扎好,睁开眼皮的第一眼,就是自己想见的脸。 “哥~”小孩咧嘴笑。 “在呢”相思也笑,他摸摸小孩蓬松的头发,语气温柔极了“黎簇,我们回家了。” 吴邪他们后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收尾,只有他闲人一个。 相思接下去的任务就是督促黎簇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你饿不饿,我去泡碗面给你吃,好不好?” “好”黎簇蹭了下青年温热的手掌。 相思端着泡面桶一路穿过车厢,邻近包厢门口,正和满脸娇羞的郑薇薇擦肩。 有点眼熟啊这小姑娘。 “哥,你看什么呢?”黎簇问站在门口不进来的青年。 “刚才我看见一个小姑娘,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能不眼熟么,毕竟之前遇到过。但黎簇可不想提自己那怂蛋史,于是转移话题道“哥,我饿了~” 相思赶紧把泡面放在他跟前,又给他剥了个甜桔子放在手边。 “对了,花儿说和沈琼像的那个小姑娘醒了,你是打算见一面还是直接让小花儿送出国…” 黎簇吃面的动作停住了,他沉思许久,轻声道“不见了吧…” 他暂时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汪小媛,相见不如不见。 火车站外,苏万和杨好早已等待多时了,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两人飞扑过去将出站的两人团团围住。 “鸭梨!哥哥!” “都活着就好!” 不顾其他人的视线,四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 2015年6月8日,考完最后一门,黎簇随着大军一起冲出考场奔向那个早已等待多时的人。 “哥,我总算考完了!”小孩激动地嚎了声。 这几个月过的这叫一个酸爽,黎簇天天比在汪家学习时还刻苦些。 毕竟在汪家他不爽就不爽了,叛逆期的少年嘛,有呛人的特权。有时候他就算面上服了,心里却也把人从里到外骂个遍。 但对着他哥不行啊,但凡黎簇觉得不想学的时候,看看他那苦口婆心温柔和善,陪他一起努力的哥哥,夜战天明不是梦。 “嗯,等过些天成绩出来,你填完志愿就能收拾收拾东西。”说到这个,相思眼睛晶晶亮,他兴奋的颠颠脚。“吴邪说,过段时间咱们就可以出发去接你哥夫了!” 哥夫~黎小簇心里有点复杂,高兴又带点失落,最后还是高兴占了上风,毕竟还是他哥开心最重要。 他哥这么好,也不能一直做空巢寡夫。 2015年七月底,相思和黎簇坐上了接张起灵回家的车。 他们先去墓地给潘子做了告别,黎簇不知道潘子是谁,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他哥身后给他上了三炷香。 “你说小哥同志是不是早就出来了,自个又走了,他这性子干得出来这种事儿。”胖子对相思挤挤眼。“咱们啊就是太纯良,所以老是被人骗。” “他要真敢这样,就真把我得罪了。”吴邪淡声道。 人活着总要有个念头,这些年,剿灭汪家接张起灵出青铜门已经成为了吴邪走下去的唯一支撑。 临走前,吴邪让吴家堂口的伙计跟潘子鸣笛告个别。漫山遍野,他们能看到的不能看到的地方,同时响起了震天的汽车鸣笛声。 潘子如果看到如今的小三爷,一定是心疼大于欣慰吧。 一周后,二道白河到了。他们在二道白河休整了一天,就继续往山里进发。 前往长白山的路不好走,为了对队伍里其他人负责,在相思的提议下,吴邪安排了其他人从安全路线返回,到最后剩下的只有相思、吴邪、胖子、黎簇四人。 再往前便是汽车不能走的地方了,四人背着装备徒步往雪山里走。一连走了好几天,起先还有零星的补给点,到后面便彻底的进入无人区。 周围没有任何裸露的地表,全是积雪覆盖的雪山,一眼望去是连绵不绝的山峰和山谷,吴邪十年前走过这里,可也只到了这里。 “剩下的路跟着我走吧,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这一次相思带起了路。 他的身体正在被滋养着,越是靠近青铜门靠近门里的那个人,注入身体的能量就越多,一直禁锢着他的封印也开始松动了。 徒步进入雪山的第十天,他们终于来到了青铜门外。 “到了?”胖子喘着气,不可置信道。 “到了”相思看着眼前巨大的门体,含着眼泪点头。 吴邪和黎簇深深的看着这令人震撼的巨门,上头的纹路和雕花非常精细,门体庞大压抑的人呼吸困难,给人的感觉远古至深。 四人就地扎了帐篷,吴邪看了眼时间,已经是约定的最后一天。 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一停下身体上的疲劳一股脑的倾泻而出。篝火边,黎簇和胖子睡的打起了呼噜,相思和吴邪倚在一块听胖子在临睡前给他俩放的音乐。 胖子现在的品味还挺时髦,放的是首英文歌,相思一句也听不懂。吴邪倒是能听懂,但他一听音乐就犯困,上下眼皮忍不住想碰在一块打架。 突然冷风阵起,抱腿端坐的相思偏头看去,正对上从青铜门里走出人的眼睛。 “小官!”碎玉般的泪珠‘啪啪’砸在地上,他踉跄的站起身扑过去。 他走了这么久,终于又走回爱人身边。 “回来了” “回来了。” 此时其他三人早已被惊醒,相思拉着张起灵在篝火边。 张起灵一如既往的淡然,他平静的和吴邪胖子对视着。 “你老了”他对吴邪说。 “哪能跟小哥你比啊,你舍得出来啊你!”胖子一把勾住张起灵的肩膀,把他摇的东倒西歪。 “好久不见”吴邪轻声道。 黎簇怔愣的站在一旁,他在汪家时看过张起灵的照片,可照片远没有现实来得震撼。 对着那双淡然如水的眼睛,在心里打了一路腹稿的小孩,此时只会结结巴巴道“哥,哥夫好。” 张起灵瞥他一眼又看看怀里的脑袋,表情平静薄唇微动“嗯” 第55章 沙海番外 十年的时间耗干了吴邪的心力,接到张起灵后,几人凑在一起合计一番,决定挑个山清水秀与世无争的地方,彻底和之前做告别。 他们在福建深山的一个小村落定居下来,空气清新天气凉爽,随处可见的高山和参天古树,正是高人们隐居的好地方。 四人什么也不干,安安静静的待了一段时间。调整完身心健康后,又觉得日子总是闲着也难受,于是吴邪和胖子寻思开个农家乐。 吴邪合计过客源来向,主要是旅行团和驴友,因为他们这附近有景区,客流量按理说应该还算可以。 但现实打脸的如此之快。 开业当天,一直到下午一个人影也没见着,直到下午来了三个小姑娘,没多久吴邪和相思相继成了网络红人。 吴邪是因为英勇救人的光荣事迹,而相思则是凭着一张抓拍的照片,以‘农家乐逆天颜值老板’上了热搜。 自那之后,喜来眠的生意一跃千里,胖子调侃吴邪,吴山居三年的生意都没有现在半天的多。 没人时无聊的发毛,如今客源多了也有烦恼。 这些客人大多都是年轻群体,看到网上热搜过来的,吃饭时总是会喊小工过去,指着手机上的照片问这个人是他们这里的老板吗? 不是每个去的游客都能看见‘网络红人’,相思小部分时间会在屋子后面,躺在藤编的摇椅上吃点心玩手机,大多数时候则是和张起灵腻歪在一块当收营员。 他出现时,店里的大多数客人就会满脸不好意思的过来,或是询问合影或是要联系方式。 每到这时,依偎在张起灵旁边的青年就会笑眯眯的拉起旁边人的手,十指紧扣着宣誓自己的所有权。 没多久,‘农家乐小老板名花有主’的词汇再次登上热搜。 胖子和吴邪看着消息嘎嘎乐,胖子还用欠儿嗖嗖的语气对着两个当事人,念肉麻兮兮的祝福锁死的文稿。 相思被腻歪的不行,对吴邪道“你这老板怎么回事,这员工不尊重股东啊这,我要退股!” 他跳脚的样子是真的很可爱,吴邪和胖子又哈哈笑起来,连张起灵也眉眼柔和的看着他。 喜来眠营业后一段时间,吴邪上次救小姑娘的谢礼来了,二十万的木材到了,吴邪的毕业设计终于开始动工了。 亲手搭建自己的房子远比买的有幸福感,整个房子从底到上都是三人自己动的手。 为什么是三人不是四人呢,主要是大股东他着实身娇体弱,拿着工具夯地两下,手心里起了三个血泡,还把最为金贵的腰给闪了。 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继续了,作为家属的张起灵沉默的接过工具。 吴邪设计的房子是唐式仿古的设计,元素众多,从动工到完工需要很久。 正值夏季,即便是雨村这个地方的太阳也还是很晒。一开始都没觉得有什么,直到有天晚上,相思骑在张起灵腰上,掀开衣摆后,抚摸着光裸皮肤的手一顿。 青年对着眸色微动的张起灵,犹疑道“小官,你是不是晒黑了?” 原先张起灵长年在墓里,皮肤很白。白天穿着衣服还没觉得哪里不对,现在这衣服一脱,脸、脖子和胳膊一个色,其他地方又是一个色。 “...”张起灵看看自己的手臂又看一眼腹肌的颜色,格外诚实的嗯了一声。 相思咧着嘴啃了口麦仁又嘬了口牛奶,越瞧越觉得乐,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倒在张起灵怀里。 张起灵一双深色眼瞳静静看着他笑,等青年笑够了,微凉的手掌覆盖上他的眼睛。 “睡觉”张起灵淡声道。 “好~”相思拉长声线,脑袋不老实的贴过去。“但是我想亲~” 张起灵没说话,微微垂下睫毛,和黏糊的爱人交换了个吻。 “睡觉” “这就睡…要不再亲一下吧~” 第二日,穿着老头衫的吴邪就发现,旁边干的起劲儿的张起灵衣帽整齐。 “小哥,你不热吗?”吴邪问。 前两天还穿的短袖,怎么今天这么衣帽整齐的,连瓶盖儿都带上了,吴邪恍惚间还以为他们现在在哪个墓里呢。 张起灵一如既往的沉默,干活的速度更快了,由此来向吴邪证明他一点不热。 “真不热啊?”吴邪抹了把汗,一旁的胖子也是一脑袋的汗珠子。 胖子本就不耐热,这么一小会儿,全身上下跟水洗了似的。 “来,擦擦汗。”股东大人现在转战后勤工作了,他端着凉水盆搭着毛巾走到干活的几人跟前。 吴邪撩了下有些遮眼的头发,拧干毛巾擦擦脸,舒服的叹了口气后突然想到什么,他对胖子和张起灵提议“要不咱仨剃个平头吧…” “这可不行!”没等旁边两人说话,相思率先提出反对。“吴小邪,小官的头发是我俩的共同财产,你别打这个主意!你俩也不许剃!” 不行,坚决不行!要是剃了,他天天对着这仨多辣眼睛啊… 由于大股东具有一票否决权,剃头这件事不了了之。 --------------- 完成吴邪的毕业作品用了很久,正式落成那天吴邪给朋友圈发了消息。他没想过聚集朋友来个聚会,毕竟光是凑在一起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解雨臣送的礼物是俄罗斯套娃,瞎子是红肠。不过这俩除了这个之外,还分别邮寄了个很大的包裹,里头全是俄罗斯的特产,巧克力、鱼子酱、糖果还有些稀奇古怪极具特色的小玩意儿,但特别注明了是送给相思的。 胖子喝一口瞎子包裹里的伏特加,看着郁闷的吴邪嘎嘎乐,笑吴邪现在像是二胎家庭的老大,新米上市老米掉价了。 吴邪表示不跟死胖子计较,但背地里相思抓到好几回,吴小狗狗狗祟祟的偷他的鱼子酱和巧克力。 黎簇、苏万、杨好仨崽子倒是亲自过来了。 黎簇和苏万都已经开启了大学生活,杨好现在可是胖子十来家堂口的小管事,仨崽子都长大了些,面孔上的青涩几乎已经褪却。 但是这仨崽子不太讲究,大包袱小行李拎来的全是给相思的,吴邪毛都没捞着一根。 仨人在这过了小半个月,临走前非要让吴邪把房间给他仨留着,黎簇和苏万打算每年寒暑假就过来,杨好则是瞟了眼他心虚的胖师傅,无语叹气。 临走前一天晚上,黎簇炫了两瓶酒有点上头,他拉着他哥的衣角问“哥,你爱不爱我!” “嚯!” “呵!” “我去!” 一时之间激光般的视线全聚集在相思身上,青年顿时压力山大。 但看着小孩朦胧的眼睛和泫然欲泣的脸,相思轻柔的摸摸小孩的脸点头。“当然爱我们家黎小簇了,哪有哥哥不爱弟弟的。” 黎簇满意点头,又接着道“那我们今晚一起睡,我好久没和你一起睡了~” “嚯!” 一股极为冰冷的气息让苏万和杨好立起鸡皮疙瘩。 要死了鸭梨,你是想咱仨永远留在这啊。两倒霉孩子赶紧扑上去,一个捂住黎簇的嘴,一个拽下黎簇的手。 “他喝多了,说梦话呢,哈哈哈。” 杨好和苏万一左一右把人架走了。 “到底是小孩子嘿,嘴上天天就是爱啊情啊的…”胖子嬉笑,被吴邪杵了一手拐子。 张起灵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八面不动,仿佛半点不在意刚才的事情。 不愧是小哥!胖子和吴邪感叹。 夜间,房内,青年湿哒哒的头发被人向后拢了拢,汗湿的眉眼在灯光下更显秾丽。 “小官,够,够了…”相思抵住张起灵。 他感觉嘴唇烫的厉害,估计肿的不轻。 相思全身的力气还比不上张起灵两根手指的,也不知怎么老夫老夫这么久了,今晚这么热情! 张起灵垂眸看着青年瓷白的脸,眼瞳深深微微抿唇。 青年看一眼就明白了,他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心疼,他还以为张起灵不会在意小孩子的话,哪知一直憋到现在。 相思抬头,轻柔的吻顺着那淡然的眼睛往下,最后停留在男人微薄的唇上。张起灵的唇一直是偏凉的,只有探进去才能感受到温热,今天倒是不同。 “最爱你!”交合的唇齿间飘出青年的话。“我是因你而存在的,我永远最爱你!” 我的心我的爱我的灵魂,永远永远永永远远无条件的偏向于你。 第56章 云之羽1 江湖中有两大势力:宫门和无锋。 两股势力相互敌对,互为死敌。 无锋是江湖中最大的杀人组织,近些年日益强大,江湖中几乎无人敢与之敌对。而宫氏一族则长年隐居在旧尘山谷中,他们自成一派不受江湖规矩约束。 宫氏家族总共四门嫡系,以宫为姓,以商、角、徵、羽为名。 徵宫擅长医、毒、暗器,商宫擅长铸造兵刃,角宫掌管外务,负责家族营生和在江湖中周旋,羽宫则负责内守,防卫统领宫门上下。 宫门历经上百年,一代一代薪火相传。宫内人心很齐,高度团结一致对外。 因为宫门地理环境的原因,长年被毒瘴之气围绕,宫内的女子大多不易受孕,为了维系血脉增添香火,一直以来都是从宫外选择新娘。 近日,长年门扉紧闭的山谷开放了,因为宫氏的少主宫唤羽到了年纪,需要迎娶新娘。 ---------- 徵宫里,细碎的铃铛声‘铃铃啷啷’响个不停。 宫远徵一张雪白的小脸带着红晕,他抱着案几后面男人的胳膊,编了满头小铃铛的脑袋在那人肩头来回的蹭,半大的少年人依旧十足的幼儿姿态。 “舅舅,好舅舅~让我去嘛~我的好舅舅~” 今日是新娘入谷的日子,宫远徵迫不及待的想去凑热闹。 但他与羽宫的四公子—宫子羽从小就不对付,两人一见面就会不分场合的互相鄙视。 如今羽宫少主大婚,大喜的日子,长生怕这两个小子没轻没重的不分场合闹起来,所以拘着他不让他到羽宫去。 ‘不让你去就不是好舅舅了?’长生弯着眼,细长的手指比划着问。 “也是也是,但如果舅舅让我去,我就会更更更更更更~爱舅舅。”宫远徵嘻嘻笑。 其实他偷偷跑去舅舅也不会知道,但长生说不让他去,他不敢也不愿意背着舅舅偷跑。 ‘那你不可以又和羽公子吵架。’长生比划道‘今日羽宫大喜,你听话些。’ 他哪一日不听话了,宫远徵不服气的撇嘴,但为了快些去看热闹还是点头应了“知道了知道了。” 长生看出他的小脾气,温柔的摸摸他白净的脸颊,往他嘴里塞了个糖块,本来气鼓鼓的小屁孩顿时眉开眼笑。 铃铛声又响个不停,不过话术却变了“舅舅,我的好舅舅~” 没等他腻歪完,宫远徵的贴身侍卫紧绷着脸立在门前。 宫远徵眼神一暗,笑嘻嘻的又在男人肩窝里蹭了蹭,这才跳起来向外跑去。“舅舅,我去了~” ‘小心些!’长生说不出话,明知背对自己欢脱向外跑的小孩瞧不见他的手势,还是急忙的比划着叮嘱。 宫远徵不回头也知道他舅舅想说什么,背对着挥挥手,一蹦一跳的跑走了。 出了院子大门,洋溢着纯真灿烂笑容的脸立马拉下来,一直弯着的狭长眼睛里露出阴沉的寒意,他冷声道“何事?” 侍卫早已见惯了他的两副面孔,平静的将事情汇报了一遍。 “真有意思~”宫远徵冷笑一声,他回身叮嘱侍卫守好院门,这才带着贴身侍卫赶往议事厅。 宫氏收到了这批新娘里混入无锋刺客的消息,执刃宫鸿羽和少主宫唤羽都在徵宫的议事厅里,他们有事情要交代给宫远徵。 新娘里混入了刺客,他们虽说不知是谁,但绝计是不能因为一个无锋刺客就把所有新娘都解决了,所以只能用计找出藏在新娘中的那个刺客。 宫鸿羽打算利用他的小儿子宫子羽,而他们需要宫远徵把这场戏做的逼真一些。 宫远徵一听是利用隐瞒宫子羽,眼珠里立马晶晶亮,很是兴奋道“谨遵执刃吩咐。” --------------- 徵宫内,长生有些疑惑小孩怎么看个热闹看这么久,晚膳时间都过了许久,摆在桌上的饭菜预热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见人回来。 长生渐渐坐不住了,他放下手里的书提起夜灯,侍卫见他如此立马给他披上厚实的狐绒大氅。 长生拢拢领口,弯着眉眼比划“谢谢”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金岑低头恭敬道,耳朵却红透了。 宫远徵完成任务后看了眼天色,来不及刺歪讨厌的宫子羽,对宫唤羽行了个礼后赶紧赶忙的往行宫里赶。 果然在徵宫门口瞧见,提灯等候他的长生。 宫远徵嘴角咧的大大的三两步跑过去,一手接过男人手中的夜灯一手将男人微凉的手握在掌心。 “舅舅”他甜甜蜜蜜的唤了声,宫远徵不敢和长生说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道是执刃给他交代不少事情,这才回来晚了。 长生认真的听他叽叽喳喳的说,时不时应和着点头。 下人听见他们回来,赶忙把热的吃食摆上桌。两人坐上桌子,彼此都为对方夹第一筷子。 “舅舅,哥哥应该也快要回来。”宫远徵开心笑,片刻眼珠子转了转,亲热的不停往长生碗里夹菜。“舅舅,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看他这副模样,长生便能猜到些许,于是状似无奈的摇头。 “舅舅~我的好舅舅~”小孩儿饭也不吃了,又开始腻腻歪歪的磨人。 ‘好好吃饭’长生指他的碗。 “你先答应我,要不我就饿着!”这小东西,恃宠而骄的彻底。 他这一招没用过一千也用过八百回了,可偏偏长生就吃这一套。 长生一直坚信小孩子只有好好吃饭身体才会健康,所以宫远徵小时候就是他哄着吃饭,一直到现在还是这样。 ‘好,你快吃饭。’长生一如既往的妥协。 “我的好舅舅~”宫远徵眉开眼笑“那咱们说好了,就算哥回来舅舅也要和我一起住…” 他稚气的伸出小拇指坚持要拉钩,做约定。 长生叹口气,小指勾住小孩的手指晃了晃。 第57章 云之羽2 无锋的刺客虽然已被擒获,可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宫远徵一早就又被传唤要去执刃殿。 小孩下床的手脚再轻,长生也还是醒了。 “天色还早呢,我叫他们添些炭,舅舅再睡会儿~”宫远徵按住想要起身的男人。 长生摇头,指指小孩的头发。 宫远徵不说话了,有他舅舅在,他肯定不愿让旁人给他梳小辫子。 长生披着大氅站在梳妆台边,照常打开一层层首饰盒让小孩自己挑选今日要编佩的小发饰。 “舅舅今日穿什么衣裳?”宫远徵问。 长生想了想,指着一旁屏风边上搭着的那件用银线绣着月桂的淡色锦袍。 “那我要这个。”宫远徵立马挑出银色头饰。 长生点头,他耐心向来极好,往日能慢悠悠的给宫远徵梳上一个时辰编一脑袋的小辫子,可今日执刃来唤,没那么多时间,于是只带着配饰编了几条,剩下的半披在身后。 ‘去了先用早饭’长生叮嘱小孩‘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知道了,舅舅快些去用膳。” 宫远徵走后,长生开始洗漱然后用了早膳。 吃完饭后,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然后倚在房间的榻上看书,许是屋子里炭火烧的温度适宜,金岑错个眼睛的功夫,榻上的人已经闭着眼睛呼吸绵长。 金岑轻手轻脚的给人盖上厚皮毛,随即给院子里来回行走做事的下人们比个手势,整个院子立马鸦雀无声。 宫尚角回山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徵宫,门口的侍卫俯身给他行礼。 “为何如此安静?”宫尚角冷声问。 这徵宫上下听不见一点声响,平白的怪异。 “角公子,是杨大人睡下了。”侍卫轻声回复。 宫尚角匆匆进门的动作顿了顿,再走时已经听不见脚步声。 他推开房门,屋子里炭火烧的正旺,榻上那人蜷缩着半张脸埋在斗篷里,他睡得似乎很好,苍白的脸上久违的晕出一点红。 宫尚角蹲在榻边看了片刻,小心的将捂在男人鼻上的斗篷往下压了压。 长生眉头动动,睁开眼就瞧见心里牵挂的人,登时眼睛一亮。 ‘阿宝’他摸摸宫尚角俊美的脸颊,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后,有些不开心的抿嘴比划‘你不听话,没有好好吃饭,瘦了。’ 宫尚角也不回嘴,轻声问“还困不困?” 长生摇头,他睡了许久足够了。宫尚角把他裹进斗篷里,这才唤人进来。 他这次回来又抬回许许多多的珠宝和货物,这些都是他的功劳,宫鸿羽也是认同他拥有率先挑选的权利。 “舅舅,喜欢什么?”宫尚角指着装载的满满当当的各色箱笼。 长生抿抿嘴,他吃的用的向来都是最好最精致的,哪里还需要些什么,但孩子的一片心意万万不能被辜负。 于是他认真看了半晌,指向一尊琉璃雪莲。 宫尚角立马对身后的金复道“摆到角宫舅舅的柜格中。” 剩下的东西他挥手让人抬走了。 ‘这次出门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长生问。 宫尚角脱掉厚重的斗篷,褪去外袍和锦靴蹬上卧榻,他紧挨着长生和他说这次出门后遇到的和特意留意到的新鲜事。 “舅舅,哥!”在执刃殿听见他哥回来,宫远徵连看宫子羽挨训的好戏都没心情了,匆匆往回跑。 宫尚角这一趟门出了许久,他都好久没见到了。 他推开门就瞧见亲密的窝在榻上的两人,兴奋的扑过去把自己塞到两人中间,左一句“舅舅”右一句“哥”,得到回应就笑的见牙不见眼,乐的不行。 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就是快,不知不觉已经入夜,才回到家的宫尚角接到执刃的密令后又踏着月色出谷了。 院子里少有的吵闹,将将酝酿出几分睡意的长生被惊醒。 ‘怎么了?’长生碰碰床头的铃铛,问快步走过来的金岑。 “大人,羽宫出事了。” ‘尚角和远徵呢?’长生问。 “角公子出谷了,徵公子带人去了羽宫。” 宫内高塔上的灯笼换成了红色,不只是金岑,宫内所有人的神经紧绷着。 长生推开房门,就见山谷上空漂浮着无数白色的夜灯,院子里来往的下人身上也全是素布白衣。 他眉心蹙起,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找件素衣,去羽宫。’他对金岑比划。 羽宫正厅已经被布置成灵堂的模样,两个没有封盖的棺椁摆在正厅中央,里面正是执刃宫鸿羽和少主宫唤羽。 宫子羽木楞的跪在灵堂前,面如死灰。宫远徵的到来点燃了他积压在心的怒火与无措。 他抓住宫远徵的衣领质问,宫门嫡系一直都会服用徵宫制作的能解百毒的百草萃,为何他的父兄会中毒身亡。 他这一番着实有些不讲道理,百草萃虽能解百毒可天下毒品种类何其多,但宫子羽控制不住,堆积压抑的情绪几乎将他折磨的崩溃,他急需一个宣泄口。 宫远徵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他不爽的瞪着宫子羽却没继续和他计较,但宫远徵的这点体贴很快就散了干净,因为他听见长老们唤宫子羽“执刃” 宫子羽,执刃? 宫远徵怒道“荒唐!为什么宫子羽是执刃?我哥哥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宫尚角是这群子辈中最优秀出挑的,当初选择宫门继承人时,便对不住宫尚角一回,现如今又来一回? 但他的反对没什么作用,因为宫门规定是这样。 宫远徵还是不服,正要争辩,外头传来通报声,长生到了。 舅舅来了,宫远徵立刻闭上嘴收敛了怒气。 羽宫的廊檐下悬挂着数不清的白色灯笼,那惨淡的一点白将黑夜晕的格外阴森,长生怎么也没想到羽宫出事的是执刃和少主。 “舅舅,你怎么来了!” 那棺椁未封盖,走近些便能瞧见里头躺着两具面色青灰嘴唇乌紫的尸体,宫远徵生怕长生瞧见,将他拦住门边。 长生对阻拦他的宫远徵微微摇头,又拍拍小孩的手。于情于理他都该给宫鸿羽上柱香,送送他。 “杨公子”头戴白花哭泣的嗓子沙哑的雾姬夫人唤住长生,她面上欲言又止,似在斟酌着该如何说。 长生见她这样又瞧见一旁神色不明的花、雪、月三位长老,顿时明白了雾姬夫人的意思。 执刃和少主的事情事关整个宫门,他这个外姓人还是不要多掺为好。 他想了想退到门外,让宫远徵代替他点了一炷香。 回去路上,天空飘起了雪花。 宫远徵紧握着长生的手,红着眼睛要长生保证绝对不能离开他和宫尚角。 他今日如此忍让宫子羽,是因为看着形如枯木仓皇无措的宫子羽产生了一丝共情。 十年前,宫尚角带着他跪在执刃殿外,两人也如此时的宫子羽一样。 ‘不会离开,我保证。’长生拭去宫远徵脸上的泪珠子。 他像小时候一样抱住小孩,安抚的轻拍单薄的肩背。 “我今晚想和舅舅一个被子睡~” ‘好’ “明晚也想~” ‘好’ “舅舅,今天宫子羽对我可凶了,他还揪我的衣裳威胁我,下回再见到他你不许给他塞糖吃了。” ‘...’ “舅舅?舅舅~” ‘好’ 第58章 云之羽3 宫子羽当选执刃后需立即开始重新选取新娘,听到消息的长生叹口气。 他家阿宝比宫子羽还大几岁,宫子羽都要成亲了,他家阿宝… 殊不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宫尚角也已经挑选好了新娘人选。 徵宫内一切温馨照旧,羽宫宫子羽却是自斟自饮的一杯杯喝闷酒。为了帮助宫子羽辨别药材,金繁偷偷的去后山寻求月公子的帮助。 月公子帮着他们辨别完药材,便离开了羽宫,甩开跟着的宫紫商后,他悄无声息的来到徵宫内殿。 宫远徵还在医馆未归,长生就还没睡,他的耳朵比平常人都要好用。听见了敲打在窗户上的细微声音,他眼睛一亮,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急匆匆的过去推开窗户。 ‘月公子’长生眼睛亮亮的,满眼的期待。 “你们呐~”月公子轻叹口气甚是无奈,但随即又笑了。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递给长生。“东西我是送到了,此地我不能多待,小长生有没有话想托付于我?” 长生连忙跑回床边,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柜子,将厚厚一摞书信和一个巨大的包裹抱在怀里交给月公子。 他尤嫌不够,蹙着眉头想了想又‘蹬蹬蹬’的跑回去,将前些日子宫尚角从外头买给他的话本小书也都一并交了去。 “小长生,再拿下去我可走不了了。”见长生还在四处搜罗,月公子笑了。 他可是偷偷摸摸来的前山,万不能叫人发现,再待下去他轻功都要用不了了。 何况,这些东西都是给雪重子的,可没他和云雀的份。 长生红着耳朵有些不好意思,他眉眼弯弯‘谢谢月公子~’ “小长生要爱护好自己的身体啊~我走了。”月公子摸摸长生的脑袋。 他说完,便借着竹子的力道伴着月光离开了。 没穿鞋子在地上跑了几趟,身体入了寒气,当夜长生便起了高热。 睡在他旁边的宫远徵从不同以往的呼吸声里听出不对,他摸到旁边人滚烫的皮肤,立马唤下人点灯。 长生烧的晕晕乎乎的,好不容易清醒了些,睁开眼是两双关切的布满红丝的眼睛。 ‘让你们担心了。’长生摸摸大的又摸摸小的,满是愧疚。 “舅舅哪里不舒服?”宫远徵连忙问。 ‘没有没有。’长生摇头,他心里难受极了,知道自己又让孩子担心了。 “再睡会儿吧。”宫尚角声线放轻。 ‘阿宝,一起睡好不好?’长生问。 前几日宫尚角宫里宫外来回奔波,疲惫的很,即使回到宫门也是一兜子的烦心事。他总是默默地承担着,从不跟长生说。但自己带大的孩子,眉头动一动便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宫尚角定是好些天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长生摸摸宫尚角眉心的褶皱,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舅舅偏…”宫远徵嘴巴还没撅起来,便见长生笑着对他拍拍另一边的位置。 一张床上三个人,长生左右来回侧躺,给这个拍拍完给那个拍拍,等到两个孩子都呼吸绵长,他也闭上眼睛。 等他闭上眼睛后,本来呼吸匀称的小哥俩同时睁开眼给他左右掖好被子,又将两人的被褥搭在他的那床上头,确认一点凉气都透不进去后,这才再次合上双眼。 长生一天中的睡眠时间极长,暮色降临他还在睡,宫远徵和宫尚角早就醒了。 角宫庭院里,红梅开的正艳。 宫尚角正在书房里,手边是信鸽带回的关于云为衫和上官浅身份的消息。 宫远徵问他“和哥哥预想的一样吗?” “不一样”宫尚角眼神深邃,表情意味不明,他问宫远徵“你暗器带了吗?” “带了~”宫远徵兴奋道。 “走。”宫尚角看了眼书案上两个女子的画像,冷声道。 --------------- 晚膳时候,长生被金岑唤醒。 宫尚角和宫远徵万事随他,可只有两条是硬性要求:穿衣和吃饭。 吃饭时,长生敏锐的察觉到金岑的不同,他比划着问金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金岑不敢不回答也不敢说谎,跪在地上绞尽脑汁的想该如何回复。 他是宫尚角派来照顾长生的贴身侍卫,与其说是侍卫不如说是管家。他一个侍卫营里绿玉侍卫中最不出挑的那一批,在角宫徵宫的地位比两个宫主的贴身侍卫还高些,而他要做的,就是照顾好长生,万事都以长生为主。 若是别的方面,宫尚角和宫远徵都不会过于计较。但长生历来身体就弱,两兄弟平日千般小心万般在意,就怕长生生病,偏偏越在乎越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主子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了寒气害了病。 长生起热当晚,金岑就被拉出去了。 要不是怕主子醒过来发现什么,莫说只是挨了几鞭子,作为失职的贴身侍卫,少说也要被剐下来一层皮肉。 好在解救他的人来得快,宫尚角的贴身侍卫金复来了。 他告诉长生,两兄弟今日有要事与长老们商讨,所以晚膳不能回来用。另外还委婉的表达了,长生在徵宫住了这么久,也该回角宫了。 ‘……’答应了自家小阿宝的长生,这可如何是好。 金复看他蹙着眉心便也猜到了一些,兄弟俩在争夺这位的关注度上,总会暗戳戳的耍些小心思。 但这回宫远徵自也是同意的,因为他今夜怕是回不来了。 执刃殿内,确认完云为衫和上官浅的身份后。宫子羽面色严峻的叫住了各位长老,说找到证据证明宫远徵害他父兄。 药房的贾管事不知为何诬陷宫远徵制作百草萃时,让他将里头的神翎花换成了灵香草,正是这样百草萃没了解毒的药效,宫唤羽和宫鸿羽才会中毒而亡。 宫远徵被扣了一身的屎盆子,当着各长老的面,宫尚角下令暂且将其收押。 长生并不知晓院外发生的那些事,他用了晚膳,金复便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一路护送回了角宫。 这一夜宫尚角也未能回来。 宫远徵还在地牢里,长生那里最多只能瞒的住一两天,他必须要尽快找出诬陷弟弟的证据,将人救出来。 很快他就找到了证明宫远徵无辜的证据,贾管事房间里藏着一枚无锋刺客的令牌! 宫远徵从地牢出来后先去徵宫梳洗了一通,这才和宫尚角一起回角宫。 两人回时长生还在睡,两兄弟轻手轻脚的在床前看了片刻,这才回了书房。 案上,茶具俱全,新茶已经煮好了,宫尚角冰冷修长的手指扣住茶杯倒茶。 “这次被宫子羽先发制人,太可气了!”宫远徵心里全是不满,只要想到日后要给宫子羽行执刃之礼,他心里就一阵反胃。 执刃殿的三位长老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一个个的全偏帮着那个无能废物。 宫尚角看出他的不甘与愤怒,淡淡道“不可妄议长老…” 三位长老德高望重,平日里总是公正无私,但自从老执刃死后,三人便像是歪了心,话里话外总是维护着宫子羽。 但宫尚角也知道,三位长老没有坏心思。尤其是月长老,心最软好说话,他怜惜现在的宫子羽,总是想多扶持一些,就像原来怜惜他一样。 宫远徵也想起些往事,撇撇嘴闷头喝茶不说话了。 “一个月也好,三个月也罢,没区别,只要结果如我们预料就行。”宫尚角道,算是在安抚弟弟的小情绪。 “那必然。”宫远徵不屑一笑,他哥当年那么艰难才通过三域试炼,现在就宫子羽那个废物? 呵~ 两兄弟的谈话没能持续太久,金复来报,说长生正往这里来了。 长生一觉醒来才知道昨夜宫尚角和宫远徵都一夜未归,这极为不正常,定是出什么事了。 想到几天前羽宫发生的事,他心里焦灼的不行,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角宫的侍卫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告诉他昨夜发生的事情,支支吾吾间挑了个最能说的事情说。 宫子羽和宫尚角都挑选好了新娘,昨日派去核实身份的人回消息了,宫尚角昨夜没回来可能是因为这个事情。 长生这才知道,他家阿宝也竟挑选好了自己的新娘。 ‘是哪家姑娘?’刚进门,长生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 他眼睛亮晶晶的,极为期待的看着换了新壶,正在给他煮花茶的宫尚角。 “大赋城上官家的小姐--上官浅。”宫尚角神色淡淡,看不出半丝喜意。 ‘既然亲事都定了,那快些把人接回宫中吧。’长生弯着眉眼笑‘女客院落终究比不得宫里周到。’ 宫尚角看着明显很是开心的舅舅,应了声。 ‘什么时候去接?’长生歪着脑袋瓜子,执着追问。 “...”宫尚角顿了片刻,看着他满脸期待的样子,有些无奈道“今日便去,可好?” 长生笑着点头,又想到什么。‘我回去挑见面礼物。’ 他站起来挨个摸摸两兄弟的脑袋,立刻带着金岑回房选礼物去了。 “远徵弟弟,此事我不方便去做,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所以便拜托你了。”宫尚角啜了口茶,嗓音冷漠“来之后让忍冬教会她,入角宫之后该注意些什么。” 他早已看出上官浅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原是打算在完全确认没有隐患后,在成婚之前都让上官浅在女客院落里住着。 宫尚角不容许他舅舅身边有一丝未知的隐患,但现在是不可能了。 不过以上官浅这般聪颖的人来说,应当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哥哥放心。”宫远徵微眯起眼。 第59章 云之羽4 女客院落里,上官浅把玉佩系在腰间,开了门就见到院子里负手而立的宫远徵。 “好了?” “好了。”上官浅微笑,她想过宫尚角会派人接她去角宫,但没想过会是宫远徵亲自过来。 由此猜测到宫尚角对她的重视,上官浅笑意更浓。 “走吧”宫远徵黑亮的眼睛打量了她片刻,率先转身朝外走。 上官浅跟在他后头,穿过女客院落的大厅,朝门口走去。她落后宫远徵几步的距离,视线落在宫远徵后腰的暗器袋上。 昏暗的暮色照着一条幽长深邃的长廊,宫远徵带着上官浅来到了角宫门前。 踏进角宫大门,眼前宫殿的模样大大出乎了上官浅的意料。 她以为的角宫是昏暗的冷寂的,就像是宫尚角这个人,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恰恰相反,角宫的廊檐勾角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灯笼,明亮温暖的光将整个角宫的每个角落都映照的格外清晰。 上官浅看见院子里遍布绿意,现在正是冬季竟也有许多不同种类的花盛开着,墙边的红梅林更是鲜艳。 除了人少这一点与上官浅预设的相同,其他的她半点没有预算到。 如此美好的景色,却让上官浅渗出一身冷汗。 她暗自耐下心里的慌乱,面上扬起笑意探头打量“宫二先生在正殿吗?我想,是不是…” 宫远徵双手抱臂挡住她的视线,下巴微抬对上官浅道“进角宫之前,你还需要做一件事,这也是哥哥要说的。” 有下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恭敬的立在宫远徵身边。 宫远徵对面露疑惑地上官浅道“忍冬会带你回房,告诉你该怎么做。” 上官浅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但还是格外柔顺的行了个礼。“多谢徵公子。” 上官浅的房间早已被准备好,她看着房间有些怔愣。 房间里头干净明亮,床褥被子用的是千金一尺的云锦,内饰摆件无一不精无一不美,便是她回上官家充门面时,也未用过这样的东西。 这是宫尚角交代的?上官浅眉心微动,但很快她自己便否定了,现在的宫尚角万万不可能有这份心思。 “上官姑娘,这是杨公子给你准备的,公子说若是上官姑娘哪里不喜欢,随时说随时更换。”领路的忍冬道。 杨公子?宫门怎么会出现个姓杨的公子,听这下人的语气,这个杨公子的地位还不低。 上官浅眸色微动,各个信息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她扬起嘴角,无害又柔弱带着些好奇道“这位姐姐,杨公子是?” “这便是我接下来要和姑娘说的事。”忍冬礼貌微笑,示意上官浅坐下,然后将她需要遵循的事项一一诉说。 在角宫和徵宫,有一位比两位宫主地位还高的人---杨公子,名唤长生。 长生是宫尚角和宫远徵的舅舅,是宫尚角的血亲,宫尚角和宫远徵都是他带大的。 对角宫和徵宫所有人来说,第二重要的是听长生的话,第一重要的则是看顾好长生的身体。 不管是刀光剑影还是血雨腥风,都被远远的挡在角宫徵宫之外。 宫尚角和宫远徵不允许有阴暗面的任何人任何事出现在长生身边。 便是宫尚角那样的雄狮,进了角宫也要在他舅舅面前缩起尖利的爪牙,让长生觉得他是一只小猫。 他就是宫尚角和宫远徵的眼珠子、心头肉。 “上官姑娘,您记牢了吗?”忍冬依旧笑着,但眼睛却锐利无比。 沉思中的上官浅立刻回神,她微微抿唇。 “姐姐,杨公子是角公子的长辈,也当是我的长辈。” 上官浅说着,面上带了些不好意思“杨…舅舅他欢喜什么…” 她两颊微微泛红,像是在寻求怎样才能讨到长辈的喜欢。 上官浅有一副好皮囊,盈盈弱弱我见犹怜,往日被她注视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心软,不由自主便想呵护她几分。 但现在像是看在了石板上,忍冬的表情纹丝不动,她微笑着依旧道“上官姑娘,记住了吗?” 上官浅唇边笑意一顿,点点头。 “那好,请上官姑娘随我去正厅用餐。”忍冬伸手示意。 上官浅又是一顿,从进角宫大门开始,短短几个时辰,上官浅受到无数次震撼。 宫尚角怎么会在第一天就唤她一起用膳,这不对,太不对了! 上官浅心乱如麻,她处心积虑准备了几年之久,所有的盘算谋划在今日短短的几个时辰里,被推翻了无数次。 一切都超出掌控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就连能在无锋进阶魅阶的上官浅,也有些失态。 “上官姑娘不必忧心,日后习惯了便好。”忍冬道。 只要宫尚角在宫门,没有特殊情况,膳食都是三人一起用的。 吃饭时间应是最放松的时间,聚在一块吃饭,是一家人一天中最亲密的时刻。 以前是长生、宫尚角、宫远徵三人,现在又要多一个上官浅。 “家人”上官浅喃喃一声,她跟在忍冬后头,低着头掩下面容,纤细的手指却紧攥住衣裙。 第60章 云之羽5 角宫正厅,饭桌上早已摆放好了菜肴,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宫远徵皱眉,转头看向侍卫。“你去看看上官浅来了没有。” 真让人心烦,宫远徵满肚子的火气。 上官浅那个女人,听几句话怎么听这么久,舅舅还非要等她过来才肯吃饭。 哼!诡计多端的坏女人,抢了他的哥哥,莫不是还要抢他舅舅不成! ‘不要催,女孩子梳洗起来很繁琐的。’长生磕磕腕上的小铃铛,叫住领命的侍卫。 他见宫远徵满脸的不高兴,安抚的摸摸小孩的脸颊,往他嘴里塞了个糖块。‘是不是饿了?先吃点心垫垫肚子,好不好?’ 宫远徵像是被顺了毛的猫咪,微微摇头后含着糖块歪在长生的腿上不说话了。 他脸小嘴小,糖块含在嘴里便把一侧脸颊撑起一块,让人瞧着就觉得稚趣。 上官浅被引进来时恭顺的微垂脑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宫远徵,这和她印象里的哪里算得上是同一个人… “公子,上官姑娘到了。”忍冬轻声道。 长生眼睛一亮,微笑着抬眼看过去。 他原是想在门外迎一迎,但宫尚角和宫远徵都拦着他。 宫尚角道他是长辈,上官姑娘是大家闺秀,极为重视规矩礼仪… 宫远徵暗暗翻个白眼没说话,却把自己大部分重量一股脑压在长生腿上,心里嗤笑,上官浅也配! 上官浅做全了礼数,在忍冬身后微低着头盈盈行了一礼。随后小心翼翼的抬眸,望向自己心里暗自琢磨了千百遍的人。 “宫二先生,…” 上官浅的视线最先放在了宫尚角身上,余光扫到一个被宫尚角遮住大半个身形的人,她心里暗念,这估计就是宫尚角的舅舅了。 宫尚角像是丝毫瞧不见她眸子里的情义,面容冷的像块冰。 “上官姑娘,哥哥方才还夸过你家室好,有规矩,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先给我舅舅见礼吗?”宫远徵似笑非笑道。 上官浅极为隐蔽的瞟了眼宫尚角的脸色,对这个舅舅在宫二心里的地位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 她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含羞带怯的瞥了宫尚角一眼,轻声道“徵公子,我只是想询问宫二先生,我该如何…” 即便她未说完,其他人也已经懂了。 宫尚角眉心动了动“你随我一起唤吧。” 宫远徵立刻撇嘴,又开始不高兴了。 他打小对长生就占有欲极强,宫尚角宫朗角这样的他争不过,但其他人可不行。 他和宫子羽自小就一直不对付,其中的源头,就在这‘舅舅’俩字上呢。 现在好了,又多个坏女人! 上官浅能屈能伸,立马又行了个对长辈的大礼。“舅舅~” 宫门喜深色以玄色为尊,是以几乎宫门内部人大都身着黑衣,眼前这人却着色浅淡。 屋内点了炭盆,宫尚角和宫远徵都只着修身锦袍,他却穿着绒绒的夹袄,银线镶带着圆润的珍珠绣满了衣裳,就连针脚精密的衣摆都坠着极为漂亮的各色宝石。 没有回应声,但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指伸过来,在她面前抬了抬。上官浅顺着那双手抬眸,终于看清了角宫真正尊贵人的模样。 从初次听闻到方才进门前,上官浅顺着忍冬说出的信息推算了一番,,脑子里不断模拟着这位杨公子的模样。 这人应当比她名义上的父亲上官大人年岁小些,身子又不太好病歪歪的,上官浅脑海中框出一个体弱的中年男性的框架。 但这一刻,之前的所有描绘被击的粉碎。 他皮肤很白很细腻,和上官浅这样的女儿家相比也不差什么。乌发如瀑,眼瞳颜色并不像两个外甥一样浓烈,而是和唇色一样浅淡淡的。 他身上除了头发和眉毛,唯一的艳色是脖颈处一道长长的红痕,上官浅没有看清是什么,但那抹色彩沾染在皮肤上,半掩在绒绒的领口里,无端显得旖旎。 而让心性坚定的上官浅都忍不住失神的是那双眼睛,明亮、澄澈、包容,能清晰的倒映出旁人的影子,也好像让人能清晰的在其中感知到世间的一切美好。 他就像是用雪域冰峰最高处的冰雪雕琢成的,极净、极纯。 上官浅甚至有些不敢触碰到面前那双手,她怕稍一用力,便将‘美好’碰碎了。 长生弯着眉眼将他的外甥媳妇扶起,刚想抬手又停下了,转身对宫尚角比划道‘阿宝,快叫上官姑娘一起吃饭吧。’ 他不会说话!上官浅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但她面上没表现出一丝异样,而是笑着柔声道“舅舅,我听忍冬姐姐说,是您为我准备的房间。” 她笑的真诚又柔弱,面上带着小女儿家对长辈的依赖“我很喜欢,浅浅在这里谢过舅舅。” 上官浅笑的假,话却真。她真的很喜欢,从小到大除非主动,她得到的东西很少,对她用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长生更开心了,连忙伸手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看不懂,于是宫尚角又成了传话筒。 “舅舅说,若是你有不喜欢的便说。” “我都很喜欢,谢谢舅舅~” “舅舅说,在这里可能不比你在家中,若有什么不舒服的都可以说出来。” 她在上官家过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无锋更不用说了,上官浅心中冷笑,面上依旧楚楚可怜。“浅浅知晓了,谢谢舅舅~” 长生还想说什么,气了半天脸颊都鼓起来的宫远徵实在忍不了了,抓着长生的手道“舅舅~饿~死~我~啦~” 他说着自己尤嫌不够,又带上宫尚角。“我哥也饿得不行了,对吧,哥。” 宫尚角会回应这般幼稚的话吗?上官浅眼神微闪,就见宫尚角默默点了点头。 ‘抱歉~’长生抿唇摸摸宫远徵的小辫子,又拍拍宫尚角的胳膊。‘快吃饭吧。’ 下人把准备好的热菜依次端上来。 宫门因为地理气候的原因,菜色多重口,大量使用茱萸辛椒用以祛湿除寒,上官浅在女客院落里的饭菜大都如此。 可现在,上官浅看着面前的几道清淡鲜美的菜品,捏着筷子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这是大赋城特有的菜系。 “谢谢舅舅~” 上官浅极轻声道。 长生听见了,他对上官浅抿唇笑。 “好好吃饭!舅舅。”宫尚角道。 他和宫远徵的第一筷子同时夹给长生,长生看着宫尚角,纤长的睫毛忽闪两下,用另一双公筷将自己的第一筷子夹给了上官浅。 用膳时第一筷子要夹给最重要的人,第一筷子带着最真切的心意和祝福,而辜负别人真心的人,是坏人,这是长生阿娘和阿姐自小教给他的。 其实是因为他幼时身体弱,尚未出生家境便败落了,阿娘和阿姐总觉着他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对不住他,想着法子把最好的给他。 但长生懂事,有好的东西也第一时间想要给阿娘和阿姐,三个人就会来回谦让。后来阿姐杨泠便想出了这个话,每当家里改善伙食时,总是用这个借口将最好的率先夹到他碗里。 长生好骗,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这个传统一直到现在。 宫远徵不爽的撇嘴,但没说话反而瞟向他哥的脸色。因为长生向来公平,第一筷子是轮流给两兄弟夹取的,按理说,这顿饭的最重要人,轮到了他哥。 宫尚角面色不动,像是没受到半点影响,要是没不小心碰碎几个碗,就更有说服力了。 第61章 云之羽6 饭后,上官浅没心思进一步走近宫尚角,她现在思绪很乱必须好好梳理一番,重新做计划。 而接了宫子羽命令,来送还暗器袋的侍卫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 宫尚角和宫远徵将长生送回院子,回到角宫正殿后方才召唤那名侍卫。 “你再说一遍!”宫远徵声音极为阴沉。 在舅舅身边,他果真是太放松了,直到这时才发现腰间的暗器袋不见了。 “我刚才去了徵宫,下人们说您在角公子这里…执刃大人吩咐我一定要送到徵公子手里…”侍卫战战兢兢的汇报,双手将宫远徵的暗器袋奉上。 “我的…”宫远徵剑眉竖起,怒气冲冲的声音却被宫尚角打断。 “下去吧”宫尚角冷声道,他气息极为冰冷令人不寒而栗,所有人都自觉的退避三舍。 整个房间只剩下兄弟两人,宫远徵道“哥,我的暗器袋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脱落!” 宫尚角点头,安抚了弟弟暴起的脾气,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与谁有关,但万事都讲究一个证据,总不能空口白牙一张嘴就能污蔑旁人。 “你知道狮子靠什么捕食吗?”宫尚角表情平静的看着急躁的弟弟,修长的手指摩挲着。 “尖利爪牙”宫远徵道。 “不,是耐心。”宫尚角教导弟弟。“狮子在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前,绝对不会行动,否则一旦惊动猎物,很有可能会一无所获…” 宫远徵受教的点头。 宫尚角又道“回去之后把你暗器囊袋里所有的暗器仔细检查一遍,若我猜的不错,你的暗器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了。” 宫远徵自是不笨,但这猜测又确实令人惊骇。少年人皱眉不确定道“哥的意思是?” “宫门之内,还有无锋。”宫尚角补全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宫尚角眉眼深沉冷冽,他对隐蔽在外的金复道“加派舅舅身边的人手,藏在暗处,别让他发现了。” “是”金复领命,即刻便去做任务。 宫子羽即将开始三域试炼,而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金繁都不肯说出与后山相关的一切事宜。 “算了算了,你不想说,我也撬不开你的嘴…”宫子羽扔了兵器,烦躁的坐在一旁。他想了想又叮嘱金繁“我去试炼的时候,你记得盯紧宫尚角和宫远徵。” 金繁点头应了,目光里满是担忧“执刃大人,请你务必小心啊,万事不可逞强…” 他不说还好,一说宫子羽怒意更甚,这人该说不说,不该说的说一大堆,他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现如今被金繁这态度搞得异常紧张。 未等他骂出口,门外云为衫到了,她拎着一个已经整理好的箱笼。 箱笼很重,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宫子羽心中甚暖。 三日后便是宫子羽要离开的日子。初八,忌耕种,宜出行。 三日时间一瞬而过,即便再如何不情愿,宫子羽也必须要出发了。 这天天气晴朗,温度也好似暖和了些。一行人从羽宫出来,给宫子羽送行。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宫紫商假模假样的抹抹眼泪,故作伤感的呜咽了两声。 宫子羽嫌弃的皱眉“行了,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别演了。” 这话着实令人不高兴,宫紫商挑高眉毛道“你骂金繁带上我做什么,又不是我不同你说三域试炼的事情。” 不提还好,一提宫子羽顿时又对眼睛红红的金繁撇嘴。 “哎呀~金繁说不能说就肯定是不能说啦~”宫紫商到底还是舍不得为难金繁,她道“况且金繁知道的肯定比不上长生舅舅,你当初还不如去问…” 她完全没有过脑子,话一出口就察觉到了不对,赶忙住了嘴。 云为衫敏锐的听出一个新的人物---长生舅舅。 她看了眼满脸懊恼的宫紫商,又看着面上看不清情绪的宫子羽,思绪飞快转了转,决定扮演一个合格的未婚夫人。 “长生舅舅是谁?他很了解后山的事吗?若是如此,羽公子不如…” “不必,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去打扰舅舅了。”宫子羽摇头。 云为衫面上带了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出了羽宫不远,几人便停下脚步,云为衫看着宫子羽身后的路,突然道“我送公子到后山入口吧,” 宫紫商和金繁同时摇头,异口同声的拒绝了。 “后山重地,外人免进。”金繁非常严肃。 一句‘外人’让云为衫尴尬的低下头,她神情难免有些落寞。 宫紫商心细,瞧出了云为衫不美好的心情,于是体贴的换了话术“后山重地,闲人免进,闲人”她笑着道“我们女孩子平日里比较清闲,后山机关重重让他们男孩子去闯吧。” 宫子羽也看出心上人的失落,但他也理解金繁,于是道“等我回来。” 云为衫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看着宫子羽轻声却坚定道“嗯,我等你。” 送走宫子羽后,三人一起往回走,金繁的面色越发苍白,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宫紫商率先看出他的不对,担忧问他是不是身体不适,但云为衫却一眼看出金繁此次的表现,是与宫子羽有关。 在云为衫机灵的转变询问方式后,金繁还是透漏出关于后山试炼的相关信息。 当得知试炼会有危险,云为衫神色恳切第一时间道“紫商姐姐,我,我想去拜访你方才说的长生舅舅…” 方才宫紫商说漏嘴的消息,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现下她提出这个恳求,也只会被当做担忧宫子羽,想要帮助他。 云为衫在赌,她见宫紫商和宫子羽的态度,就知晓这个长生舅舅在两人心中的地位不一般,宫子羽宁愿把刀架在金繁脖子上,也不愿去打扰他… 她赌宫紫商不会同意她的这个恳求,那她退而求其次的另一个恳求,便会变得更加合理… 果然宫紫商第一时间便摇头拒绝了,连金繁也面色紧绷,仿佛她提出的事情比宫子羽独自去三域试炼更可怕。 宫紫商紧拉住云为衫的胳膊“可千万别…” 她打心里就不同意,整个宫门的子辈从小就没有没被长生抱着哄过的。 在十年之前,宫紫商和宫子羽也是坠在长生腿上的秤砣,两个人也是喊着‘舅舅’长大的,宫紫商更是早就发誓要嫁一个和舅舅一样好,会呵护她的郎君。 但后来出了意外,事后,宫二宫三把人护的像眼珠子一样。便是他们想靠近也靠近不了,感情这才生疏了一些。 在宫紫商和宫子羽心中,长生的地位也极为特殊,尤其对和宫远徵一样没有双亲疼爱的宫紫商而言,长生的地位比她的父亲—商宫宫主,也不遑多让。 不过云为衫此举也是好意,她又不好说出来,于是眼珠子转转,把锅扣给了反正被扣多少次,都不会被看出脸黑的宫尚角和宫远徵。“宫二和宫三知道了,羽宫和商宫怕是要被踏平了…” 她的语气夸张,脸上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云为衫突然想起前几日在厨房遇到上官浅时,那个自信倨傲的魅谈起角宫时复杂难辨的神色。 她面上不动声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再提这个事情,皱眉沉思了片刻转而说出自己真正的计划,她代替金繁去后山,陪宫子羽度过试炼。 金繁自然是不肯,但和第一个提议相比,抗拒的程度降的不是一点半点。 最后,云为衫居然打败了绿玉侍卫金繁,初步获得了前往后山代替金繁陪宫子羽的资格。 当然,这其中还牵扯到了一些前尘往事,但这些都被早已准备好了说辞的云为衫圆了回去。 “可以让我去后山了吗?”云为衫问,她和金繁打了一场后状态并不算好,但目光却极为坚定。 金繁皱着眉一脸的纠结,显然是下不了决心。 见他这样云为衫便将自己和上官浅闲聊时,听她说宫远徵和宫尚角要在宫子羽去试炼期间,商量着要做一件事… 具体什么事,她也不知道。但,双方不对付的情况下,想来也不能是什么好事儿。 这样一来,宫子羽不仅要面对残酷的试炼,还会因此腹背受敌,金繁一咬牙。“云姑娘,那你今夜就去,要进后山找执刃,就必须今晚连夜进去…” “好”云为衫顺从点头,在心里长舒了口气。 她对宫子羽使用了香术追踪,最持久的留香也就十二个时辰,所以她必须今夜就出发寻找宫子羽,没想到没等她想法子提,金繁倒是先开了这个口。 “万事以安全为主,不要逞强。”金繁看着云为衫叮嘱。 宫紫商未曾去过后山参与试炼,自是不知其中模样,但看向来沉稳寡言的金繁一再如此,隐约对试炼内容有了些认知。 她正色了面容,拉着云为衫“你们还是听金繁的话,慢一些便慢一些,以安全为主啊。” 她和金繁会盯着角宫和徵宫的动静,若实在是…还是得打扰长生舅舅。 但那样,便是彻底与宫二宫三撕破脸了... 云为衫点点头。 第62章 云之羽7 角宫内,又是聚在一起用膳的时间,今日桌上的菜肴与平时截然不同。 “今日怎么---”宫远徵有些奇怪,但他话未说完上官浅端着切成段的松鼠鲈鱼进来了。 “这都是你做的?”宫远徵抱起双臂看着盈盈微笑的上官浅。 “献丑了~”上官浅轻声道,她看着长生眉眼弯弯“舅舅~你快尝尝我做的合不合口味~” 她第一筷子先夹给了长生,在第一顿饭之后她便也清楚了,第一筷子的含义。 “这是什么?”宫尚角看着离他最近的一道菜。 宫远徵仔细打量了一下“像是…野鸡?”他说着给长生挑了一筷子,接着自己吃了起来。 “特地吩咐厨房去山里打的,去皮剔骨…”上官浅复述着极为复杂用心的做法。 她看着正在咀嚼的长生,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期待。 ‘特别好吃!’长生放下筷子,格外捧场的用力拍手,然后在宫尚角和宫远徵的带着凉意的目光中,把自己的第一筷子夹给了上官浅。 已经是第二次被截胡‘最重要人’的宫尚角“……” 上官浅唇角扬的越发高了,她笑的开心又满足,若是她自己能看见,也会被如今真切的样子吓一跳。 “上官家是大赋城望族,你是大小姐,还会这些?”宫尚角状似不经意道。 上官浅笑容不变,像是把质疑当做了夸奖“我娘说,女子会做菜,才能留住人。” 宫尚角不置可否,筷子转了一圈也给他舅舅添了一筷子。 长生听见上官浅的话却放下筷子, 他对上官浅比划道‘浅浅,不要做不喜欢的事情,你自己开心就好了。’ 这些时日下来,聪慧的上官浅已经能看懂他大部分的手势,见长生一脸认真的同自己比划,自认为已经是黑心狠辣的上官浅有那么一瞬间眼眶发热。 她如今在角宫,不再像计划中的那样徐徐接近宫尚角,而是把首要讨好对象换成了长生。 一是因为她清晰地意识到,这个舅舅是宫尚角最重要的人,一心一意全力对长生好,是最能走进宫尚角眼里的方法。 二来,是即便努力逼迫自己忘却,却不受主人控制的无用感情。 上官浅她们这种人,在吃人的地方长大,被熏香掩盖的身体各处其实都是血腥的味道。 她们自小就没得到过爱,想要的也只有自己想方设法去抢去骗才能得来,得到的也是自己费尽心思主动求来的。 无论在哪里,无论是谁都是一样的,上官浅一直这样觉得。 但长生不是,他太干净了,他的人是,爱也是。 很多时候看着那双关切的眼睛,上官浅都会有些恍惚。 在那双眼睛里,她只能看见最真切的关心和疼爱,不掺杂任何别的东西,甚至不是因为她是宫尚角的未婚夫人。 他对她这么好,是因为她是上官浅,只是因为她是上官浅。 上官浅想起前几日,因为她随口提了一句,‘家中极重规矩,少有玩乐的时候’,长生便兴致勃勃的带她在角宫的院子里扎秋千。 为了让她有成就感,整个过程都屏退了侍卫,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动的手。 她不敢显身手,长生体力向来弱的不行,两人将角宫院子里挖的乱七八糟才勉强架起一个秋千,结果还直接垮在了回宫的宫尚角的脚边。 侍卫报宫尚角回宫时,两人都没去管那个半死不活的秋千,上官浅第一时间去取长生干活途中觉得碍事非要撇下来的斗篷,她速度快的像是用上了轻功。 长生老实的站着,任上官浅手脚麻利的帮他系好系带,在宫尚角进门前,他又是一个包装完好的‘皮毛’人。 宫尚角摄人的视线在长生强忍心虚的脸和微红的鼻头上掠过,他沉默的上前握住了男人的手,感受到温热时,冰冷的目光柔和了些。 检查合格后,长生隐蔽的对上官浅眨眨眼睛,露出一个极为漂亮的微笑。 上官浅也不由自主笑了,就在刚才,他们一起守护了一个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秘密。 这感觉就好像,在那一瞬间,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 午膳结束后没一会儿,长生被金岑带回房间午睡。 案桌前,啜着热茶的宫远徵,突然道“哥,宫子羽已经去后山了。” 他说话时眉心纠结着,显然这件事对他有些影响。 宫尚角看着他皱起的眉心,淡然道“这也值得你发愁?” 宫远徵撇嘴,表情不屑,明显对宫子羽有很大的成见。 但这其实也怪不了他,他自小就听着和宫子羽、兰夫人有关的流言蜚语长大。 那些话从上到下几乎传遍了整个宫门,便是深入简出的长老们都有所耳闻,却始终未曾有人站出来制止和澄清,小孩子哪里能分辨是非,大多听风就是雨的。 有的东西,时间久了,假的也就成真的了。 宫门最重血脉,宫子羽在宫远徵眼里是最没资格坐上执刃之位的人,让他承认一个野种执刃,不如毒死他算了。 宫尚角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淡淡道“他若没有这点自知之明,我们就点一点他。” 宫远徵一听,眉目立刻舒展开来。兄弟俩默契十足,一句话便能明白彼此的意思。“他那见不得人的身世,哥哥已经知道从何处入手了?” 宫远徵没有回答,瞥了一眼一旁的上官浅。“上官姑娘,舅舅很喜欢你昨日做的那盘糕点,他一觉醒来总是喜欢吃些点心。” 上官浅立马就明白了,她站起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看见她走远,宫尚角才冰冷的吐出三个字“兰夫人。” “兰夫人?她不是早就死了吗?”宫远徵不解问。 “死人没法说话,但是还有活人可以代替死人说话…”宫尚角漆黑的眼瞳,冰凉摄人。 兰夫人是死了,但当年服侍她待产的贴身丫鬟可还在他们身边。 有些东西,假的终究是假的。 第63章 云之羽8 雪宫,雪未歇,夜里风声大作。 雪重子将被月长老护送进入后山的宫子羽带进一个房间。 “你可以下去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行。”宫子羽道,他把雪重子当做雪宫的少年仆人。 雪重子指着房间角落里的小小炖锅,给宫子羽比划手势。 宫子羽没想到这个少年人竟不会说话,但他也懂些手语,能看出雪重子是在让他吃东西。 “我知道了,多谢。”宫子羽笑着点头。 雪重子颔首,给宫子羽行了一礼后转身出去了。从宫子羽房间出来后,他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烛火幽幽,雪重子坐在案边,小心翼翼的补贴那因为被摩挲着看了一遍又一遍,即便再三小心还是有些破损的书信。 一夜过去,雪宫一片银白,目光所至之处,皆被大雪顷盖。 天微亮时,雪公子蹲在院落外湖中的一块石头上,湖中央开着一朵朵白色的莲花。 “今年的雪莲越来越少,自长生不来后山后,这后山的瘴气都越发重了。”雪公子叹气。 他将枯萎的雪莲挑去,采摘了一朵新鲜的回到煮茶的地方,接过正在煮茶的雪重子的工作。“我来吧。” 雪重子并未客气,转身走回石凳旁边坐下。他仍旧一言不发,俊秀年轻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 “你莫不是又一夜未眠?”煮好茶水的雪公子将茶杯端在石桌上,他又叹了口气“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你现下这副模样只是暂时的,待功法大成便可恢复,长生又怎会因为这个…” 雪重子冷淡的看他一眼,雪公子暗暗撇嘴,小声道“你就嘴硬吧,这世上欢喜长生的多了去了,前山可不比这里,你不稀罕有的是人稀罕,我就挺稀罕的…” 雪重子的表情越发冷了,冻的雪公子都忍不住抖了抖。 在如此凛冽刺骨的眼神里,雪公子迫于威势低了头,他转移话题道“...这瘴气不知何时才会减弱,若新的执刃能早日继位,希望他能有所作为…” “你对他抱有期待?”一直沉默的雪重子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和犹带稚气的面貌没有一丝相通之处。 “你不看好他吗?”雪公子问。 “当初宫尚角被困了十二天,出来时气若游丝、元气大伤,宫二尚且如此,你觉得宫子羽会怎样?” 长生在后山时,最牵挂的便是宫二宫三,雪重子不止一次帮他探听消息,宫尚角和宫远徵是他最了解的两个小辈,前山的其他小辈们他也略有些了解。 原先宫尚角来雪宫试炼时,他和雪公子也曾因为宫二是心上人的血亲而起了徇私的小心思。 但宫尚角生来便不屈,极为自尊要强,他想要真正的获得本领和磨砺,堂堂正正的凭自己的本事,去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还是让他试试吧。”雪公子道。 “嗯,该叫醒他了。”雪重子将一枚圆形玉佩递给雪公子。 雪重子和雪公子到宫子羽房门口时,宫子羽已经整理好自己。 “我准备好了,走吧。”宫子羽看着两人。 “不用走,试炼就在这里。” 雪公子拿出那个圆形玉佩,玉佩就是开启第一关试炼的钥匙。 --------------- 长生并不知晓,宫尚角与宫远徵正在雾姬夫人处,与其交换条件,想探得宫子羽身世的真相。 前日上官浅说喜欢杜鹃花,长生便让下人专门辟了一块土地,他和下人一起忙活了半日,把一块土地上都栽满了杜鹃花的花骨朵。 上官浅精心准备好了晚膳后,来庭院唤长生吃饭,就见那人满手泥泞的站在花骨朵里对她微笑。 “舅舅~”上官浅嗓子有些干哑,她看看那熟悉的各色花朵,不敢置信般小声问“舅舅专门给我种的吗?” 长生笑盈盈的点头。 “舅舅为什么要种我喜欢的花呢?”上官浅小声道“舅舅最喜欢梅花了,不是吗?” 长生没有懂她复杂的心情,只是单纯的笑着指向墙角的红梅林‘我喜欢的。’,又指了指杜鹃花‘你喜欢的。’ 上官浅微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我喜欢什么,对舅舅来说重要吗?” ‘当然重要’长生点头,他清亮的眼睛看着神色难辨的上官浅,犹豫了一下后,轻轻将擦干净的手掌放在了上官浅的头顶。‘浅浅,我们是一家人,在家里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出来。家人就是要互相体贴,互相麻烦的。’ 上官浅看着眼前人目光深邃,半晌,她笑的灿烂“喜欢舅舅~” 长生拍拍她的脑袋。‘舅舅也喜欢浅浅~’ 上官浅心中的雀跃只维持到用完膳回房后,腹部传来的剧痛让刚刚进门的上官浅额上迅速渗出冷汗。 脸颊上漂亮的红润瞬间褪了干净,上官浅跌跌撞撞的朝床榻走去。“半月之蝇,这么早就开始发作了吗…” 上官浅此时终于明白了,寒鸦柒之前与她说的话。半月之蝇发作真是令人生不如死,腹内灼烧,四肢百骸如同支离破碎… 她身上一丝力气也无,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 而此时长生突然想起他的柜格中,有一样杜鹃花样式的玉佩,是前些年宫尚角从宫外回来时给他带的。 长生回房翻出玉佩,玉佩水头很好雕刻精美,仔仔细细擦洗几遍后,长生带着金岑来到上官浅门外。 他轻轻敲敲门,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有回音,他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动静,长生侧耳仔细听了听,回头看着金岑。‘我们回去吧,好像不在。’ 金岑眉头皱起,长生耳朵比平常人好用些,但终是比不上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房里现在虽然安静,但他们刚到时,金岑分明听见了里头压抑着的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金岑看着长生有些失落的模样和紧握着玉佩,被冷风吹得泛红的手指,心里像是被拧了一把,有些难受。 他示意长生站在原地,快步走向院外问门口的侍卫。“上官姑娘去了哪?” “上官姑娘方才回了房间,并未出来过。”门口的侍卫回道。 这就奇怪了,金岑眸子里闪过犀利的光。 他回到房门前,不动声色的将长生护在身后,关节用力在门上扣了扣“上官姑娘?上官姑娘?” 依旧是一片寂静,长生不知道上官浅在里面,他拉拉金岑的胳膊。‘应是出去了,尚未…’ 他手势未比划完,屋子里突然一声脆响,像是有东西摔碎了。 金岑脸上厉色更浓,他朝后挥了挥手,已经看出些许问题的侍卫们都围了上来,将长生牢牢护在圈内。 “上官姑娘,您没事吧?”金岑又拍了拍,嘴上道“上官姑娘,属下得罪了。” 他说着,用蛮力推开紧闭的房门。 上官浅正端坐在桌前,脚边是一滩碎片。 “我回来后有些疲乏,倚在榻上盹了一会儿,才听见门响…” 她神色如常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舅舅,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强撑着不让旁人看出些什么,但她不知道,她现在脸上半点血色也无,全身上下都在发颤,谁都能看出她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长生看着女孩娇俏的脸,上官浅微微错开了视线。 金岑握紧腰间佩刀。“上官姑娘…” 长生按住了金岑的动作,也打断了他的话。他将一路握在手里的玉佩放在上官浅面前的桌子上,示意金岑可以走了。 而在临走前,那葱白的指尖又在桌面上点了一下,上官浅面前多出一个极为精致的小药瓶。 房门再次紧闭,上官浅咬牙指使着完全不受控制的手臂,将玉佩和药瓶握在手中。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股极为纯净的凉意顺着手心传递向全身,五脏六腑被灼烧的痛意似乎都降了些。 “舅舅。”上官浅摩挲着雕刻精美的杜鹃花,她叹道“舅舅~” 第64章 云之羽9 角宫,隐蔽在长生周围的侍卫将方才的情况如实汇报。 宫尚角盯着面前不断跳动着的烛火,修长的指尖不住摩挲。 上官浅,大赋城…上官浅 … 长生回到院后,发现忙了一天都没见人影的两个小外甥此时齐齐聚在他房间里。 “舅舅去了哪里?”宫尚角率先发问。 ‘去了浅浅那里,我找到一块好看的玉佩,给她送了过去。’长生笑。 “可遇到什么事情?”宫尚角继续道。 长生摇摇头。 他虽然被牢牢地保护着,但自小便感知敏锐,自有一套衡量好坏危险的方式。 他这般笃定,只能说没有在不正常的上官浅身上嗅到危险的气味。 宫尚角看着长生干净的眼睛,不再提这个话题。若是可以,他只想让舅舅做锦绣堆里的娇公子,那些污糟血腥的东西,一辈子都不要再接触。 他会让这一天尽快到来,宫尚角漆黑的瞳孔停留在长生的脖颈处。 “那舅舅今晚吃了些什么?”宫远徵歪在长生怀里,仰头问。 ‘是浅浅做的。’长生笑着指指两个没在宫中用膳的人。‘阿宝和小宝今天去了哪里?’ “我和哥哥今日去了羽…”一遇到他舅舅,宫远徵半点不带脑子。 一阵寒意袭来,宫远徵赶忙住了嘴,他瞟一眼冷脸的哥哥,心虚的连声道“今日医馆太忙了些,我今天都没停下来…” ‘辛苦了~’长生摸摸小孩的脸颊,他看看面容冷峻的宫尚角一点也不偏颇的用同样的手法摸了摸。‘阿宝也辛苦了~’ “舅舅快些去洗漱,今日我和哥哥都要和舅舅睡!”方才差一点说漏嘴,宫远徵现在还心有余悸。 小孩知道他舅舅最是了解他们兄弟俩,生怕现在自己心绪不稳被长生看出点什么,于是黏糊糊的连声催促长生去洗漱。 宫尚角看一眼做贼心虚的弟弟,默认了要留宿的话。 他今日心绪总有些杂乱,还是守在舅舅身边才能放心些。 一张大床上躺了三人,长生躺在中间,两边的宫尚角和宫远徵用体温将他微凉的身体捂暖。 手脚暖洋洋的,长生忍不住两张眼皮往一块阖。 突然,宫门岗哨的钟声猛然响起,在静谧的黑夜中格外尖锐。 出事了!宫尚角和宫远徵猛的睁开眼。 长生也听见了,他思绪有些迷糊刚想睁开眼,耳朵便被宫尚角捂住了。 “睡吧,舅舅,没事的。”宫远徵轻柔的拍拍长生,轻声道。 --------------- 角宫、羽宫、长老院、执刃殿…每个地方都有一个侍卫手持白色天灯,点亮后放飞到天上。 是月长老出事了,侍卫低声禀报。 宫尚角和宫远徵站在角宫庭院中,看着半空中漂浮的那些天灯。 宫尚角面色冷的可怕,眼眸深沉的透不进一丝亮光。 看来,确如他之前所言,宫门之内,还有无锋! 即便宫尚角和宫远徵瞒着,长生还是知道了月长老出事的消息。 因为月长老亡故,其长老位置必须即刻由其他的月氏族人继承。 后山的月公子是第一接班人,他须得第一时间接替这个位置,由月公子变成月长老。 月公子从后山搬来长老院,若是一个人倒是可以干净利落,但奈何他已是有了两心相许的心上人。他来前山长老院,云雀怎么办呢? 月公子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能帮助他们的人,于是云雀便悄悄地住在了角宫的一处僻静小院中。 已经是深夜,角宫书房依旧灯火未歇。 宫尚角保证了十日之内查出杀害月长老的无锋细作,这几日他都全心追查着这件事。他眉头紧锁,细细翻阅着宫门的管事名册。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上官浅端着茶水和点心走进来。她一向心细,见宫尚角在她走近后不动声色的合上了名册,她什么也没说反而默默退到一边。 “有事?”宫尚角问。 “没有。”上官浅微微摇头。 “但我有。”宫尚角面色冷淡,很明显的赶客之意。 他一向脸臭,通常这种时候,除了长生连宫远徵都不敢多做打扰。 但上官浅却半点不怵,浅浅的微笑着慢悠悠道“是舅舅让我来的哦~” 她可是有坚实后盾的,她怕什么~ “舅舅说你晚膳用得不多,怕你饿,让我送糕饼过来。” 宫尚角看了眼笑意盈盈的上官浅不说话了,他低头拿起毛笔,到底是没有再次下逐客令。 再次感谢舅舅~上官浅心中一喜,静静在原地站了片刻,主动上前给宫尚角磨墨。 她掏出一个小瓶,从瓶里滴了几滴精油到砚里,随着研磨,香味逐渐晕染开来。 “月桂?”宫尚角嗅到了味道。 “嗯。”上官浅细声细气道“我看舅舅和公子好像都很喜欢月桂…” 长生的衣裳不论款式材质,每一件上都绣着月桂,宫尚角也是,还总爱在房中熏月桂香。 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见微知着。 宫尚角执笔安静了一会,突然抬眸。 他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冰冷的、坚硬的,就连眼睫弧度都比旁人锋利些,那双漆黑的眼瞳直直盯着上官浅,像是要将上官浅从里到外看透一般。 “你可知道我为何喜欢月桂?” “教我礼乐的先生也曾教我辨识花草,粗通药理。他说,月桂是一种既恐怖又有魅力的植物,它代表的花意是蛊惑。”上官浅微微一笑,甚是动人。 宫尚角看着她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眼睛里却冷的毫无温度,他没有根据上官浅的话回答,而是轻声道“舅舅并不是喜欢月桂,自古月桂一直是传说中的长生之药,月中至宝…” 长生衣服上的月桂,起先是阿娘给他绣,后来是阿姐,再后来便成了宫尚角在意的事,他新添的每一件衣服,每一个挂饰都会由专属绣娘添上月桂的图案。 长生的名字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不管是之前他的阿娘、阿姐还是现在的宫尚角、宫远徵、雪重子,他们对他都只有一个心愿。 长长久久,平安一生。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宫尚角声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狠厉“当初接你入角宫,也是舅舅提议的。你应当知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上官浅微垂着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烛光的照射下在眼睑处晕出一片黑影,她神色叫人看不清,声音微不可闻。“我知道。” 第65章 云之羽10 短短一段时日,宫门内死了三个地位极高的掌权者。 在自家地盘,被如此挑衅! 整个宫门的气氛越发紧张,宫远徵和宫尚角都很忙。 近些时日长生都只能在饭桌上见到他们,短暂的相聚后再目送他们匆匆离开。 现在每日与长生相处时间最久的人,是上官浅。 角宫正厅,炭火烧的旺。 “舅舅这做的是谁?”上官浅趴在案上,看正在聚精会神给雕刻娃娃添五官的长生。 长生持墨笔的手顿了顿,瓷白的皮肤一瞬间都染上粉意。 上官浅只是随口一问,这小像估计不是宫二就是宫三。谁知长生竟是这样的反应,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脑袋往长生方向凑得更近了些,满眼的好奇。“舅舅~” 长生不好意思的抿嘴,淡色的眼瞳都染上湿润的水意,看着就叫人心软。 上官浅笑意更深,刚想示意算了,却见长生虽然害羞,但却大大方方的将娃娃给她看。 ‘是我喜欢的人。’长生眼睛亮亮的。 上官浅看着他像星星一样璀璨的眼睛,唇边的笑意慢慢淡了。她静静看着长生许久,轻声道“舅舅,你小时候是什么模样?应该过的很幸福吧。” 要得到多少爱,才不会如此不吝啬的给出爱,承认爱。 她的声音太轻了,长生没有听清,于是他比划着让上官浅重新说一遍。 上官浅微微摇头,没再说刚才的话,而是看着长生问“舅舅,你给我送玉佩那天,送的那个药丸是什么?” 那个装着药丸的瓷瓶她现在贴身带着,药丸她当然没吃,她自然不会觉得长生会害她,但她又不是真的病了… ‘我看你那天痛得厉害,那是止痛的药,是以前我的一个朋友给我做的,很有效果。’长生示意她痛了就吃,自己那还有,她需要就去拿。 “舅舅不问我…为什么会痛吗?”上官浅眼瞳深深。 长生笑着摇摇头‘你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的。’ “那…”上官浅的指尖掐进掌心,她努力控制住颤抖的声线“那,舅舅可以不把这件事告诉角公子吗?” 上官浅眸色复杂极了,紧盯着那张精致的脸,心被撕扯在半空中。 眼瞳中那个小小的影子轻轻动了动。 他说,可以。 上官浅低头,指尖迅速掠过眼睛。 再抬头时,她的表情便恢复平静,只有眼眶微微发红,一向娇柔的声音有些冷“舅舅为什么答应了?” 上官浅褪去笑意,眼睛冷漠而薄凉,第一次展露出自己死死隐藏着的尖刺。 她现在的模样分明如此异样,长生却像是没瞧见一般。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上官浅的头发,笑的好看的不得了,‘这是我们的秘密,现在我们两个又有了一个秘密。’ 上官浅久久的看着他神色复杂,许久伸出纤细的尾指。 “拉钩,舅舅~”上官浅笑。 长生也弯着眉眼,和她勾勾手指。 做完约定,上官浅非要帮着长生点涂,长生拗不过她,只好给她。 结果信誓旦旦说自己在家中画技最佳的上官浅,点眼睛时把雪重子的雕像涂成了大黑脸。 ‘...’ “舅舅~其实,其实就是肤色黑了些,细看还是能瞧出五官的。好好好,你莫要生气,我立刻找人重新雕一个,舅舅?舅舅…” 上官浅嘻嘻笑着,悔改态度一点也不好。 长生佯装生气的撇撇嘴,点了点她的脑袋。 屋子里,两人之间氛围很是温馨。 外间廊檐上挂的铃铛轻微的响了一声,隐蔽在角宫各处,手持强弩和利器的暗卫悄无声息的散去。 书房内,宫尚角面色冷凝。 “加派暗处人手,随时警惕” “公子,需不需要透露一些消息给大人?”金复拧眉。 加派的人手再多,可若是有个万一怎么办。杨大人就是太过良善,对旁人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 “舅舅的感觉不会出错,他这样做,定是没在上官浅身上察觉到恶意。”宫尚角道。 况且,他的舅舅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只要一直开心就够了,其他的一切皆有他在。 金复也知道长生的能力,他对长生分辨好、坏,危险的直觉也甚是信任。于是也不再说什么,安静的候在宫尚角的一侧。 第66章 云之羽11 月长老的事情处理完,宫子羽再一次重返后山雪宫试炼。 宫子羽离开羽宫后,宫远徵趁机潜入羽宫,从雾姬夫人处搜到了他和宫尚角想要的医案。 但医案刚到手,就被金繁发现了。被抢回去一半不说,还被金繁打的遍体鳞伤。 角宫,没闭合紧的门缝里传出一阵压抑的闷哼。 宫远徵躺在榻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宫尚角正在给他涂药。 “区区绿玉侍卫怎么会如此厉害?”宫远徵又是疑惑,又是怕被笑话,对着宫尚角愤愤道“哥,按他的实力,至少也是个黄玉侍。” 宫尚角仔细给他涂抹好药膏,确定没有一处遗漏后将他衣裳拉好。“我回头去查一下金繁。” “哥,我今天就不一起吃饭了,你帮我和舅舅说医馆今日忙…”宫远徵脸埋在被子里闷闷道,他舅舅鼻子尖,一准能闻出他身上的药油味。 “嗯,你安心休息。”宫尚角轻轻拍拍弟弟的肩膀。 宫远徵却有些愧疚,毕竟他的医案只拿到了一半。“哥,医案我只…” 茶盏衰落的脆响,打断了兄弟俩的谈话。 门外上官浅轻柔的声音传来“舅舅,我没端稳…” 宫远徵立刻强忍着痛将衣裳理好,从榻上板正的端坐起。 宫尚角走过去推开了房门,门外却只有上官浅一人。 “舅舅?”宫尚角微眯起眼,神色冰冷又危险。 “方才徵公子来的时候,我瞧见他带着伤,随即我又瞧见舅舅端着糕饼往院子这边来…”上官浅怯怯的看了眼宫尚角“我知晓徵公子定是不想让舅舅发现他受伤了,于是…” 于是她便主动陪同,端着点心盘子,进院子时佯装没端稳砸了一地。 长生被吓了一跳,却在回神的第一时间安抚了她,又带着金岑重新去厨房端新的。 宫尚角对她的说辞不置可否,只是冷淡的看着她,语气幽幽。“你听到多少?” 他还真是软硬不吃,甚是难搞。 上官浅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是道“角公子,我有办法把东西拿回来…” “角公子,入住之后,我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讨你欢心,一开始也做了很多不合你心意的琐碎事情。但我想帮公子的这份心是纯粹的,这样才能对得起我的身份…”她知道宫尚角不会轻易相信,继续道“我方才约莫听到金繁抢走了徵公子的东西。如果这个东西很重要,他一定不会随身携带…” “口气不小。”宫尚角挑眉冷冷道“你可知,如果失手,后果可没你想的那么轻松。” 便是宫远徵对上金繁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上官浅点头,目光坚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这般郑重,倒让宫尚角多看了几眼。 “这么上心?”宫尚角审视的视线由上而下,将人照了一通。 “夫之命大于天,不是吗?何况…”上官浅看着远处院外朝他们这边来的熟悉身影,眼睛里带上真切的笑意。“我和舅舅会成为一家人,和角公子也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是要互相迁就,互相麻烦的… 雪宫庭院,宫子羽已经步入寒池,石台边雪重子和雪公子相对饮茶。 “你似乎很担心?”雪重子看着旁边明显心绪不宁的雪公子,放下茶盏。 “我担心他逞强。”雪公子顿了片刻,坦然道。 他对小时候来过这里的宫子羽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长生没来后山之前,小宫子羽是第一个给他们描绘外面世界的人。 “他生来怕冷,从小又娇生惯养,根本吃不了苦,随便下潜几米,就会受不了哇哇乱叫着浮出水面了…”雪重子淡淡道。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硬,明明心里就不是这样想的。 雪公子又怎么看不出他的口是心非,淡色的眸子亮了亮“我和你想的正好相反…之前他或许是一个纨绔子弟,但现在,他的眼睛多了执着的东西。” 雪公子说着,脸上的带上一丝狡黠的笑“雪重子,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宫子羽到底是否能通过试炼。” “赌注?” “长生上回送…” “不赌”雪重子冷冷的瞥一眼满脸期待的雪公子,一口回绝。 雪公子撇撇嘴,不给就不给。 反正数目那么多,少了那么一两样,雪重子也不会发现。 呃,应该不会… 第67章 云之羽12 宫子羽最后还是通过了第一场试炼,即便是因为云为衫的帮助,但他也确实是通过自己的本事拿到了匣子。 云为衫帮助宫子羽后并没有在后山停留太久,第二日一早她便回了羽宫,而宫子羽则留在雪宫和雪重子学习雪家刀法。 “我哥哥和宫尚角,他们也通过了寒冰莲池的考验…你说执着和本事两者其一,我想问,宫尚角是靠什么通过这一关的啊?”宫子羽问雪重子。 他心里对这个莫名的在意。 “他既有执着又有本事,通过此关理所当然。”雪重子语气依旧淡淡的。 但了解他的雪公子在他的眉眼中、语气里看出了他隐秘的喜意与骄傲。 也不怪,毕竟那样优秀的宫尚角是他心上人养成的,还是他半个大外甥呢。 宫子羽听到这话心里五味杂陈,再想想自己昨日的情况,一时之间什么欢喜意味都没了。 雪公子看他这样也没出言安慰,只是继续道“当初他凭借坚定的意志下潜到池底,同时用强大的内力将呼吸控制的极为精准,他拿到铁盒浮出水面后整个人依然清醒无比,只受了一些皮肉冻伤。” 宫尚角不论在品质还是能力,无疑都是最优秀的。 既然宫尚角也通过试炼,那就是也学习了拂雪三式,宫子羽撇嘴,问雪公子“他练会了吗?” 何止是练会啊,自家孩子自家管,莫说是拂雪三式,宫尚角在后山时,雪重子恨不能把自己一身功法悄悄摸摸的全塞过去。 但这话,雪公子却说不得,他看了眼一旁负手而立的雪重子,笑道“那就不知道了。” 宫子羽在后山学习刀法,回到前山的云为衫却被关了起来。 她接了上官浅的嘱托,将金繁从宫远徵手中抢去的另半本医案偷过去,交给了上官浅。 这无疑是对宫子羽的背叛,但宫子羽本人还未回来,金繁自然不能下什么定论,只能将她关了起来,派人守着。 宫子羽从未想过自己欢欢喜喜从后山归来,第一时间得到的是一个晴天霹雳锤。 长老院议事厅,宫门所有的长老和宫主都已经到了。 宫尚角拿起手边拼粘完好的医案,对宫子羽淡淡道“刚才你说没有人证,现在人证到了。” 他指的是刚走进来,在他身边坐下的雾姬夫人。 宫子羽漆黑的眼瞳紧紧盯着沉默的雾姬夫人,眼睛里是化不开的痛楚,他是真真切切把雾姬夫人当做长辈当做半个娘亲的。 雾姬夫人来了,一切都已经就绪,宫尚角开门见山直指今日聚在此处的主题。 一旁的宫远徵噙着笑意,眉眼嚣张又得意,像是对接下去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可偏偏…他们原以为十拿十稳的事情,居然… 宫尚角手中的那份医案,不是宫子羽的母亲兰夫人的,而是宫尚角的母亲泠夫人的。 雾姬夫人根本就没有想过向他们投诚,她不过是想借宫尚角的手将事情闹大,彻底的将宫子羽身世的流言蜚语洗干净罢了! 打狗不成,反被咬! 宫尚角和宫远徵的脸色冷的如同雪宫池中的万年寒冰。 晚间时间,宫远徵告诉长生,哥哥今日事情多,不能一同用膳了。 长生看了看宫远徵的脸又偏头看看一旁的上官浅。‘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都瞒不过舅舅,被长生那双眼睛一看,憋着一肚子委屈和后悔的宫远徵眼眶一下就红了。 “舅舅。”他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了。 ‘在呢,怎么了?’长生赶忙走过去,抱住可怜巴巴的小孩。 宫远徵把脸埋在长生怀里,抱得紧紧的,但就是不说话。 长生叫金岑取了件斗篷披在身上,像小时候那样,将他裹在斗篷里,给小孩一个格外安全的空间。 宫远徵待在熟悉安心的环境里,忍不住往下掉眼泪。今天的事触到了宫尚角心里的尖刺,那个地方是他也没办法触碰的。 长生温柔的拍着小孩的背,等宫远徵平复好心情,在他怀里将眼泪抹净了,他伸手问‘一起去看看哥哥?’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舅舅,宫远徵垂着略微潮湿的眼睫,乖巧的跟在长生身后,上官浅顿了顿也缓步跟上两人。 宫尚角的院子里,一片沉寂。 廊檐上的灯未点,沉甸甸的暗色压的人心中发苦。 房门外,宫远徵停下了脚步,他小心翼翼的从窗户向里瞄了几眼。“舅舅,还是你自己去吧。” 宫远徵了解他哥,此时的宫尚角只想见长生,也只需要长生。 透过窗户,长生也瞧见了宫尚角,他坐在椅子上表情少有的柔和,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沉思着。 看见帕子,长生瞬间就明白了,他叹口气摸摸宫远徵的脑袋,又对上官浅比个安心的手势,轻轻推门进去了。 宫尚角已经陷入了回忆。 那一年,泠夫人怀着宫朗角,正在房内缝制婴儿的肚兜,七岁的宫尚角靠在长生怀里,两人一起陪着怀孕的泠夫人。 “喜欢哪个?”泠夫人问。 宫尚角仰头看着舅舅,长生仔细看了看指着小老虎,对泠夫人撒娇道“阿姐,我喜欢老虎。” 七岁的宫尚角听舅舅喜欢老虎,于是顺和道“我也喜欢小老虎。” 泠夫人看着两人,抿唇轻笑。她摸摸宫尚角的小脑袋道“那尚角以后要和舅舅爱你一样爱弟弟哦,要照顾好舅舅和弟弟哦。” 宫尚角依偎在长生怀里,大声且坚定道“那当然!” 后来他也确如他所说的那般,坚韧努力从不懈怠,为的就是日后可以照顾保护长生和宫朗角。 屋内未点炭盆,宫尚角全身冷的像块冰,直到他被紧紧包在一团温热里才回神。 “快松开,我身上凉别冻着你。”宫尚角轻声道。 长生握住他的手,将其放在怀里,等那双手起了热度这才松开,他抿唇拍拍自己的腿。 宫尚角看着他轻声道“我已经长大了,舅舅。” 长生摇头,摸摸他微冷的脸,又拍拍腿。 宫尚角沉默了一会,终究还是抵不住诱惑,像幼时那样蜷缩着依偎在长生怀中。 长生像刚才对宫远徵那样,用自己的斗篷将两人紧紧裹住,一下一下摸着宫尚角的头发和脸颊,一遍一遍无声的告诉宫尚角。 我在呢,舅舅在呢… 宫远徵和上官浅站在外面,静静的透过窗户看着这一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上官浅轻声问。 “云为衫给你的医案有问题,你被他算计了,你这次把我哥害惨了!”宫远徵气道。 听他这样说,上官浅登时脸色一白,嘴唇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她哪里能想到会被云为衫算计,被算计了还自以为是的洋洋得意。她好不容易来了个刷好感度的机会,这不是… 上官浅咬唇,按下心慌又对宫远徵道“那,角公子和舅舅…” “你少管!”宫远徵没好气道。 “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问。”上官浅假意哼了声。 宫远徵果真是长生带大的,一些地方好骗的不得了。 他没想过上官浅敢不敢向宫尚角问这个敏感问题,就算问了,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宫尚角也不一定会回答。只是听上官浅这样一说,小孩怕又勾起他哥的伤心事,连忙阻止。 “哥哥曾经还有个弟弟…舅舅和哥哥都很疼爱他…”宫远徵垂下眼睫。 他自幼对长生极为占有,就像每个小孩对自己阿娘的感情那样。 宫朗角比他大几岁,按理说肯定是宫朗角与舅舅的感情更深,而且人家是正经的血脉亲人,宫远徵这个小屁孩算什么。 但长生身体不好,那时的角宫人多事多,长生就久居医馆和徵宫调养身体,宫远徵自记事开始就是被长生抱在怀里长大的,他刚发现舅舅不止他一个外甥的时候,还试图用无理取闹来独占长生,后来发现没办法,这才委委屈屈的把舅舅分成了三人份。 “我以为舅舅和角公子最疼爱的是你呢。”上官浅道。 宫远徵眉心微皱,他在一边的台阶上坐下,看着天上遥远的月亮。“舅舅对我们的疼爱是一样的,但…哥哥…在哥哥心里,没有人能比得上朗弟弟。” 上官浅也在他身边坐下,脸上带了些疑惑。“我怎么没见过朗弟弟?” “十年前,他与泠夫人都被无锋杀了。”宫远徵漆黑的眼睛泛出冷冽的恨意“舅舅的嗓子也是那时候伤的。” 上官浅愣住了,她突然想起长生脖子上那道红痕。 十年了,那痕迹在玉白的皮肤上依旧那么显眼… 她怔愣的望着自己的手,这一瞬间,上官浅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从未见过面的人,居然也可以是生死仇人。 第68章 云之羽13 二十多年前。 杨泠挺着高高的腹部站在院门口,不断向外张望。 “夫人,来了来了,宫主回来了。”贴身丫鬟笑着报喜。 杨泠眼睛一亮,果然不多时丈夫便带着阿弟出现在她视线中。 “长生~”杨泠急急朝外走去,便是好几个丫鬟女史也拦不住她。 “阿姐你莫要动。”近些年书信往来,长生自然知晓他阿姐已经快要临盆,见杨泠快步朝他走来,他赶忙想松开姐夫的手跑过去,却被一把薅住了。 “泠儿你慢些。”角宫宫主道,但他说的话向来没什么作用,于是又道“长生不叫你动,你一动他便着急想跑,这一跑可不得了…”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杨泠果真站在原地不动了。 她阿弟不能跑,微微一急便气促的厉害。 等人终于走到近前,杨泠摸着弟弟的脸,眼眶湿了。“受苦了,又瘦了。” 长生摇头,抿唇蹭了蹭阿姐抚摸脸颊的手掌。 长生的姐夫---角宫宫主,有时候会笑宫尚角是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而长生才是他们的第一个宝贝。 泠夫人的父亲在她尚未及笄时就遭遇了意外,父亲死后原本算得上高门大户的家庭一落千丈,亲朋友人走的走散的散,最后只剩下怀着遗腹子的寡母和她相依。 杨泠的弟弟是个遗腹子又是早产儿,生下来比猫崽子大不了多少,母亲和她这个阿姐什么也不求,只希望这个叫着都没力气的小猫崽子能活下去,于是杨泠给幼弟取名叫长生。 两个女人精心又精心的把小猫崽子一点点养到要入学的年纪,可长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日三病,进口的汤药比吃的饭食还要多的多,为此杨泠拒绝了好几次婚嫁机会。 直到后来宫门放出消息迎娶新娘,杨泠看着愁眉不展的阿娘和躺在床上瘦骨伶仃的幼弟,一咬牙主动报了名字。 她被角宫宫主选中做了新娘,也如愿的从徵宫里淘换到不少东西送给阿娘和长生。 泠夫人怀宫尚角这一年,她的母亲也没了,偌大的江南府邸只剩下一个单薄脆弱的杨长生。 消息传来后,泠夫人每一日都愁容不展牵挂着远在江南的幼弟,角宫宫主见不得夫人如此模样,悄悄的跑去找执刃宫鸿羽,然后亲自去江南将未满十岁的杨长生接进宫门。 长生是杨泠担惊受怕一点一点养大的,用的心思比健康活泼的宫尚角和宫朗角多得多了。 未出嫁时,她给长生的是全部的爱,出嫁之后,给的是大半的爱。 但长生实在是讨人喜欢,连一向正经的宫鸿羽和几个长老都忍不住对他偏颇些,更别提他都十来岁了,还会把他架在脖子上的姐夫。除了他,宫尚角和宫朗角谁都没有这个待遇。 在宫尚角和宫朗角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一个严肃冷漠的人,常年在外,便是归家了也只会问他们的课业和功夫,父与子之间的关系平淡的像一碗静水。 角宫的职责便是处理外务,负责家族的生计和发展,是以角宫宫主大多时间都在宫外。 宫尚角出生后,杨泠整个休养期间长生一直在房中陪着。 宫尚角生下来便极为健壮,长生都不敢抱他,生怕自己吃不住把孩子摔了。 杨泠倒是半点不惧,她最大的乐趣便是抱着抱着孩子,突然将正嘬自己手指头的宫尚角往一旁的长生怀里塞,然后看着手足无措,满眼水光的弟弟笑着安慰。 宫尚角六个月大时便开始认人,阿娘和舅舅必须有一个在身边,不然就会一直哭闹,直到杨泠或者长生把他抱在怀里哄,才会消停。 而且他说话走路都比别的孩子早些,开口第一句话叫的是‘娘’,第二个词便是‘舅舅’。 角宫宫主一个劲教他叫‘爹’,他也不理,被他爹烦的厉害了,就会鄙视的看他爹一眼,然后撅着小屁股往他娘或者舅舅怀里躲。 宫尚角五六岁时,不知怎么,长生本来还算健康的身体突然就弱了下来,总是反反复复的生病,可能因为吹了风,可能因为走多了几步,还有可能是吃了什么东西。 十四五岁的少年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漂亮精致的脸白的像宫门外山峰上厚厚的积雪。 宫尚角不再去玩耍,每时每刻都要和他舅舅黏在一起。 长生病的最严重的那次,泠夫人红肿着眼睛抱着宫尚角,她坐在床头看着床上被徵宫宫主扎成刺猬的弟弟。 宫尚角知道舅舅生病了,他安静的趴在泠夫人怀里,看着那些细细密密的银针,许久后睁着黑亮的眼睛认真道“阿娘,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舅舅,保护舅舅。” “好~”泠夫人亲亲他的头发。“阿宝和阿娘阿爹一起,保护舅舅。” 挺过那场大病后,可能是煞气去了,长生的身体也慢慢好起来。 他身体好,泠夫人和角宫宫主便心情舒畅,这一舒畅…二胎便来了。 在宫门生活久了,女子身体总会受到一些影响,所以宫门内子嗣艰难,二胎是极为少有的事。 泠夫人被诊断有孕时,角宫宫主也在场。他握着手转了两圈,一把把旁边小心翼翼看姐姐的长生举起来。 “...姐夫!” “放开我舅舅!”宫尚角举着短刀,追着他爹大叫。 宫远徵出生时,宫尚角已经十岁了,宫朗角三四岁正是粘人的时候。 他和宫尚角幼时不同,宫尚角自小就霸道,想要他舅舅亲热时,便用一股子蛮劲强制性的贴贴。 宫朗角嘴巴甜,会说一大兜子的好话,哄得长生眉开眼笑的,主动把他抱在怀里。 宫远徵两岁时,长生即将成年,这也是算命先生说的关键时期。 “长生别怕,阿姐在呢” 杨泠握着弟弟的手,不让他瞧见自己眼睛里的泪光。“没事的,咱们挺过这个难关便好了…” 长生幼时,杨泠带他去算过命。 算命先生只言:生而不凡,但魂太重,未成年时多病易夭折,若是成年了病气便会散去,虽说会有大坎等着,但只要迈过那道坎,以后便会一切美满。 宫朗角的年纪正是又粘人又遭人嫌的时候,为了防止一切意外也为了让长生能好好休养,泠夫人将长生送进了清幽的徵宫。 宫远徵的娘亲生下他没多久便去了,他爹是个感情淡薄的,所以宫远徵是由下人带大的。 下人就是下人,一边畏惧着他的身份一边轻视着他这个没爹娘管的小孩。 没人理他没人教他,宫远徵只能自己研究些东西,从地上的蚂蚁变成树上的蜘蛛,后来是色彩艳丽的各种虫子。 “你在干什么啊?” 这天宫远徵一如既往的蹲在院子里,研究从他爹那里找到的漂亮虫子,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得小孩一个屁股蹲跌坐在地上,后脑勺磕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抱歉~”长生察觉到自己吓到了小孩,急忙上前把人抱在怀里。 他扒着宫远徵的脑袋仔细检查了一下,低头轻声问小孩“磕到哪儿了?” 宫远徵看着他的脸愣愣摇头。 “你是叫宫远徵吗?”长生摸摸小孩嫩生生的脸蛋。 他刚入宫门不久,阿姐就和他说过各宫的情况。 商宫宫主---宫流商膝下有一个女儿,名叫宫紫商,比宫尚角大了两岁。 宫流商重男轻女很严重,宫紫商不是很受重视。 宫尚角出生后,姐夫带着他往各宫见礼,他第一次见到宫紫商,脑袋上扎着两个揪揪,圆圆的脸表情怯生生的。 长生蹲着陪她玩了一会儿,临走时宫紫商眼泪汪汪的看着长生,明显的舍不得,可当着她爹却又什么也不敢说。 前年又听闻徵宫宫主添丁,只不过宫主夫人却是命薄的,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便去了,眼前这豆丁,年纪正对得上。 宫远徵点头。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长生问。 他已经看过周围了,没一个大人在。 宫远徵摊开手心,给长生看他手里漂亮的虫子。 “哇~它好漂亮,是你养的吗?”长生拉长语气夸赞道。 他看出小孩很喜欢手里的东西,于是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下人们极少管他,便是来看他时也总是用嫌恶的眼神看着他和他的虫子。 宫远徵虽然小,但他已经能看得懂人的脸色。突然听到这样的话,小矮墩墩不可置信的看着长生。 确认他真的是在夸赞后,眼睛突然就亮了,他拉着长生的手,带他去房间看他的那些宝贝们。 长生从头到尾一个不落的挨个夸了一遍,最后还夸奖宫远徵既勇敢又聪明,以后肯定特别特别厉害。 膝盖高的矮墩墩宫远徵,当晚就非要跟着长生去了他的房间,自那以后他和他的宝贝虫,白天一块玩,晚上各过各的。 虫子依旧是宫远徵的宝贝,而宫远徵也终于有人爱着,变成了宝贝。 第69章 云之羽14 起先发现又多了个小不点叫他们舅舅时,宫尚角和宫朗角都不开心。 但宫尚角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他虽然有一点不快却也不会表现出来。 宫朗角可不行,他最最喜欢的就是舅舅,怎么会愿意把长生多分出去一份。 宫远徵的年纪远远没有到能理解血缘亲情的地步,他不知道宫尚角和宫朗角才是舅舅有血缘关系的亲外甥,他只知道多了两个和他争舅舅的人。 年纪相差不大的宫朗角和宫远徵第一回见面就成了‘仇人’,两孩子你推我一把我拽你一下,有事没事总是会为,长生到底是谁的舅舅而打起来。 直到有一次,两孩子是真恼了,长生怎么哄也不行,非得让他在中间选一个。 两个哭叫的孩子,那简直魔音灌耳。身处在中心范围的长生被吵得头疼,再加上他怎么哄也哄不好,心里着急血气上涌直接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泠夫人红着眼睛,带着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宫朗角和宫远徵守在他身边。 宫尚角和宫朗角被他们的爹拎着狠狠教育了一通,尤其是宫尚角。 “你就是这样保护你舅舅的?”角宫宫主冷声道。“就你这般,我和你阿娘日后怎么能放心把长生和阿朗交给你?” 宫尚角低头,拳头攥得紧紧的。 “知道错了吗?” “知道。” “错在何处?” 宫尚角紧抿着嘴唇。 “男子汉大丈夫,你想要便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去争取,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用阴损的小聪明小手段,不仅得不到你想要的,还容易弄巧成拙连累了你在乎的人。” “我知道了。”宫尚角咬牙。 自长生晕了一回后,小哥俩彻底消停了,即使还是互相看不惯,但谁也不敢在长生面前呛起来,玩着玩着也就适应了把舅舅分成三等份。 有惊无险的在徵宫住了半年,长生也成年了,杨泠揪着的一颗心总算能暂时放下。 长生要搬回角宫那天,宫远徵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坠在他舅舅腿上,哭的嗓子都哑了。 “你不要我了吗,舅舅!舅舅!” “没有不要你,舅舅只是去角宫,平日里小宝还是可以找舅舅,就像你尚角哥哥和朗哥哥这半年一直来这里找舅舅一样。”长生给他擦眼泪。 宫远徵太伤心了,长生说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他只知道他要和舅舅分开了。 巨大的惶恐将小孩整颗心都淹没了,他哭的实在可怜,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搞研究的徵宫宫主都惊动了。 徵宫宫主一脸迷茫的看着哭泣不止儿子,这程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没了呢。 “舅舅!舅舅!”宫远徵被长生抱在怀里哄,还是止不住掉眼泪。 他哭成这样,长生心都要疼碎了,抱着小孩哄着哄着,自己眼圈也红了。 最后还是长生他姐夫给劲儿,连大人带小孩一起打包回了角宫,徒留徵宫宫主站在宫门前,一脸没找到状态的目送着他们离开。 我儿子呢?他们是不是把我儿子也带走了?他们为啥带我儿子?我…欸,刚才那个毒还差什么来着… 第70章 云之羽15 长生成年后身体果真一日比一日康健,泠夫人心喜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担忧。 她将算命先生的话说与丈夫听,她说着忍不住又心疼的掉眼泪。 “什么命格什么能力我都不稀罕,我就希望长生好好的。”泠夫人擦擦眼角。 长生小时候,泠夫人和阿娘就发现了弟弟不是一般人。 他生下来就招人稀罕,起先母女俩只当是自家孩子自家疼,她俩看自家小人参娃娃,自然哪哪都喜欢。 但后来又发现,这世上大多数的东西好像都忍不住对长生偏爱些,大到猛兽小到虫蚁,连他碰过的花花草草都比旁处开的漂亮。 他还有极为敏锐的感知,好的不好的,一探便知。 杨泠和阿娘不止一次的想,是不是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长生的身体才会一直不好,得到什么就一定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他们一点儿不想要这过于神异的能力,只想要长生健健康康的。 那时,角宫宫主安抚的拍拍夫人的背,让她放宽心,万事都有他在,他会守护好宫门守护好角宫守护好他的家人。 他做到了却又没完全做到,宫尚角十六岁那年,于宫门外处理外务的角宫宫主接到盟友求助,一去便再没回来。 十六岁的宫尚角忍着伤痛,强自镇定的安抚着悲痛欲绝的母亲和舅舅,用尚且稚嫩的肩膀担起了角宫的一切,他接替了父亲的位置,成为这个家里新的守护者。 人去了便是去了,而活着的人都是希望,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宫朗角和宫远徵还没有到能够理解死亡这件事情的年纪,泠夫人和长生也都不想让宫尚角操心宫务的同时还要分出心神担心他们,于是只默默的消化着,日子还是照常的过。 没多久泠夫人得到消息,说是羽宫的兰夫人病了。 这位羽宫的兰夫人与杨泠一样,两人都来自江南而且姓氏相同,宫朗角和宫子羽是同一年怀上的,给两位夫人诊脉的又是同一位大夫,所以去医馆诊脉时,杨泠总是能遇见兰夫人,一来二去两人倒也能说些体己的话。 长生没有见过兰夫人,只见过兰夫人的儿子。他还带着小孩玩过几回,是个有趣又懂礼的孩子,就是不知为何,带着他和自家两个小孩玩过一回之后,就极少再遇见了。 兰夫人是个很温柔的人,不过似乎有很重的心事,杨泠每回遇见她时,她眉眼间都噙着一抹散不去的哀愁。 泠夫人专门去了趟羽宫,回来时长生问“阿姐,怎么样?是生了什么病?请徵宫宫主去了吗?” 他对徵宫宫主的医术很有信心,毕竟是徵宫宫主一次次把他救回来的。 “没有。”泠夫人叹口气,心上的毛病是治不好的。 对于兰夫人生病这件事,泠夫人其实心中也隐约能猜到些缘由。 毕竟一些消息在宫门上下都传遍了,泠夫人心知流言蜚语对人的影响,宫门太大她做不了别的,只能勒令角宫上下都不允许私传,更不允许这些污耳的东西传到长生和孩子们耳朵里去。 “为什么不请?”长生不明白。 泠夫人看着弟弟澄澈干净的眼睛摇摇头,笑着转开了别的话题,问长生上元节想要什么灯? “还是仙鹤。”长生弯着眉眼笑。 往年上元节,泠夫人总是会给他们准备好看的灯笼。 长生喜欢仙鹤,宫尚角是龙,宫朗角喜欢老虎,宫远徵的是胖嘟嘟的狼崽子。 上元节那天,整个宫门的屋檐廊角上挂满了彩灯和香炉。 下人们来来回回的穿梭忙碌着,很是热闹。 宫尚角好不容易有天清闲时间,正带着宫朗角和宫远徵折晚上要放的河灯。 “看看舅舅手里拿了什么。”泠夫人笑道。 长生从院外拿着灯笼进来,宫朗角和宫远徵跑过去抱住他的腿,你一句我一句的跟舅舅撒娇说好听话。 宫尚角折着纸船看着这一切,眼睛里盛满了温柔。 此时的他坐在庭院中间,不用说话和伸手,就有人将他牵起,因为他正处在幸福里… 宫尚角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至少在他死之前,他会一直让他的家人们这样幸福,直到那天… 宫尚角至今都不敢回想,实在是太疼太疼了,他的心被生生剜去了一半。 哪怕过了十年,这道疤痕依旧是血淋淋的… 在那一天,宫尚角失去了母亲和弟弟,而前一段时间为了祭拜外婆而出宫门的舅舅也没能幸免。 “公子!”金复顾不得通禀,惊惶的推开宫尚角书房的门。 泠夫人和朗公子不日前已经立于宫门后山的祠堂内,宫尚角在处理完母亲和弟弟的事情后,将自己关在房内,已经好几天了。 “公子,速去医馆!”金复手上满是血,那血又黏又腻,烫的他止不住发抖。 宫尚角空洞的眼睛迷茫了一瞬间,对上金复含着泪的眼睛,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 什么气度什么姿态,宫尚角连滚带爬的冲向医馆。 宫尚角到时,就见那单薄的人躺在医馆床上,裸露出的地方皆是一片惨白,没有一丝人该有的颜色。 宫尚角站在门外看着床上的人,腿脚不受控制的发软,进门时险些栽倒。 “舅舅?”宫尚角脑子一片空白,他小心翼翼的上前,终于看清了长生的模样。 他紧闭着眼,唇色和面色一样惨白,他的血好像都从喉间的那个狰狞的伤口里流净了,宫尚角抖着手碰了碰长生的脸颊。 冷,太冷了,和他抱着阿娘和弟弟时的温度一样,冻的他止不住打颤。 宫尚角‘噗通’一声跪下了,他抛下一切骄傲与自尊哀求医士“你们救救他,我求你们救救他…” “角公子,我们真的尽力了。” 角宫宫主跪着,屋子里没人敢站着。医士们也匍匐在地上,他们实在尽力了。 宫门内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医术最高的徵宫宫主和几位圣手都没了,他们已经用尽了自己的毕生所学。“杨公子体内有毒,失血也实在太多了。” 长生那件没来得及褪去,敞在两边的玄色锦袍都被血浸透了,轻轻一碰便能沾的满手鲜血。 他们已经竭尽所能止住了出血,但这失血实在太多而且还中了热毒,而最擅长解毒的,就是徵宫宫主… “舅舅!别这样对我…舅舅!啊!!!”宫尚角哀嚎着。 他跪在长生旁边,苦苦恳求着最后一个亲人怜悯怜悯他。 医馆内所有的医士用尽了一切办法,也只能吊住长生的一口气,可那口气每过一个时辰就比上个时辰更微弱一些。 宫尚角等不了了,他蹭了蹭那冰冷的手掌,大步离开了医馆。 他是角宫宫主,自然知晓前山之后还有后山,但除了试炼,后山是不允许进入的,尤其是外姓人。 宫尚角自然知晓宫门规矩森严,便是身为执刃也不能破坏规矩,但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救他舅舅,他什么都愿意做。 “宫尚角恳请执刃…”从白天到晚上,执刃殿外少年人跪的笔直,他沙哑着嗓子一遍遍恳求宫鸿羽。 不知何时,宫远徵也来了。 小孩神情惊惧,哭的整张脸都红肿着,他跪在宫尚角身边,用自己的魔音嚎叫着让宫鸿羽和长老们救救他舅舅。 爹死了,宫远徵有些害怕但却没有多少伤心,他和父亲之间的感情着实算不上亲厚。 但当无意中听见下人说舅舅出了事,一瞬间宫远徵的天都塌了。 “舅舅!舅舅!!救救我舅舅!”小孩子的声音尖利,刺的人心中发慌。 最后宫鸿羽还是把两人叫进执刃殿,他看着像是被抽去脊骨的一大一小,沉默的看着殿内和他商讨了一整天三位长老,叹了口气。 最后长生被月长老抱进了后山,他说他有一个后辈,精通医术药理,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后山月长老的后人是宫尚角和宫远徵最后的希望,其他的只能看造化了。 长生一去便是大半年,半年后他被月长老送回角宫。 半年的时间,宫尚角日日夜夜都在煎熬。 当他看见门外对他微笑的人时,镇定的坐在位置上。 这半年来的每一日,他都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直到,立在门外的那人抬起细长的手指,生疏的对他比划着,宫尚角才察觉出不对。 他想过无数次再见面时,舅舅会用温暖的声音轻声唤他,告诉他回来了… 可现实是,长生再说不了话了… 他再也听不到那句轻声细语的‘阿宝’了… “舅舅”宫尚角哽咽着紧紧搂住瘦削的长生“舅舅…” 别不要我,别丢下我… ‘在呢’长生抚摸着宫尚角坚硬的肩胛,一遍遍的回应他。 阿宝,别怕。我在呢,舅舅在呢… 第71章 云之羽16 十日之期已到,宫子羽带着金繁迫不及待的前往角宫。 他倒是要好好问问宫尚角,到底谁是杀害月长老的凶手。 上官浅正在角宫门口的花坛边修剪枝叶,见两人气势汹汹的进来,她温柔却坚定的将两人拦了下来。“羽公子请留步,容我向角公子禀报一声。” 金繁脸色不快,呵道“叫执刃!” 上官浅被他呵斥的愣了一下,但却没有开口,反而站直了身体看着他们,眼睛里满是挑衅意味。 她这模样真不愧是角宫的人,太不把人放在眼里。 金繁面色紧绷,手已经放在刀鞘上,突然一阵细碎的铃铛响。 对峙中的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不是说长生舅舅去医馆了吗!”宫子羽咬牙用气音问金繁。 “我不知道啊,金十说他亲眼见杨大人进去的…”金繁满脸无辜。 ‘怎么都在门口?’长生问。 “舅舅,我找宫尚角…哥哥…有些事。”宫子羽扯着嘴角,脸色却很难看,一声哥哥险些没让他呕出来。 ‘他和远徵在里面,你快进去吧。’长生笑着点头。 他看看四周,给宫子羽和金繁手里都塞了糖块。 ‘我要去医馆,你们好好的说事情,要乖乖的,不要闹矛盾啊。’长生叮嘱。 “知道了,舅舅。”宫子羽笑,对着长生他的笑要多真诚有多真诚。偏头却又挑衅的看着院内的另一个人,你不让我叫我偏要叫,我还要叫的非常大声。“你快去吧,舅舅!” 他这副模样让一旁的上官浅眼珠子动了动,看来不止宫尚角和宫远徵,整个宫门的子辈,没有不在乎这个舅舅的。 宫子羽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与宫尚角血脉相连的舅舅呢,不仅仅是因为长生抱过他哄过他,还因为他的母亲兰夫人。 宫子羽记事起,便懵懵懂懂的意识到他的母亲是不快乐的。 她总是静静的沉默的看着一个方向,面上是他读不懂的悲伤。 只有听到长生的消息时,兰夫人偶尔才会开怀些,甚至有时候会露出一点点笑意。 倒不是因为兰夫人对长生有什么不该有的臆想,而是她将长生当成了同类,当成她心理上的安慰。 她刚入宫门时便听过,角宫泠夫人弟弟也在宫内生活的事,后来怀了宫子羽,遇上了泠夫人,两人的交流便多了。 泠夫人太爱她的阿弟了,所以向外说时三两句话总是离不开弟弟,兰夫人也因此知道了长生从小到大不少的事。 长生在兰夫人眼中是和她一样被命运捉弄的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她是心,长生是身体。 大多时候,人都需要有一个慰藉,只有这样,心里的那些苦意才能淡去些。 于是雾姬夫人总是格外留意角宫中长生的形迹。 ‘杨公子生病了,但是没有嫌药苦,为了给孩子们做榜样一口全喝干了。’ ‘杨公子很配合治疗,身体已经大好了,今日坐在院中陪角公子练剑。’ ‘杨公子昨日吹了风,泠夫人不放心又压着喝了药,不过那药应该比较苦,因为喝完之后,他背着泠夫人和角公子偷吃了两块点心,但是被泠夫人发现了。’ ‘今天角宫宫主回来了,杨公子看起来很高兴…’ 在幼小的宫子羽心里,‘杨公子’是能让母亲展颜的人,所以即使还没见过,宫子羽就喜欢‘杨公子’喜欢的不得了。 到后来他遇到了长生,长生是除了雾姬夫人外唯一一个会抱着他哄他的人。 宫子羽很爱他的母亲和父亲,可母亲父亲都只会叫他勇敢,斥责他哭泣的行为。 只有长生舅舅会抱着他哄他,给他吃甜甜的糖块儿,在他不哭的时候轻声细语的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院内隐蔽处,站在宫尚角旁边的宫远徵咬牙,冷哼一声。 ‘浅浅,我们走吧。’长生对上官浅招手。 上官浅一愣,不知道怎么要带自己去。 但这对她是好事,离半月之蝇发作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越发有些压抑不住体内的灼烧感。 自从月长老出事后,宫门内需用的每一味药材,都必须经过宫远徵的同意,她暂时还没有办法能去医馆取需要的药。 “舅舅带我去医馆做什么?”上官浅看着长生,浅貌似不经意道。 ‘我本来是想去给你抓药。’长生无奈的碰碰额头,示意自己真是脑子不好‘但是到了医馆才发现,不知道你要用什么药。’ 所以他又带着金岑,匆匆从医馆回来。 “舅舅,怎么想起来帮我抓药?” ‘你最近看起来都不舒服。’长生比划着。 他撒了一个小小的谎,其实他是闻到的,上官浅身上有一股让他不太舒服的味道,辣辣的刺鼻的,和当初在月公子爱人身上闻到味道一样,而且一天比一天味道重。 但宫尚角明令禁止他再告诉任何人他有特别的能力,所以他不敢说实话。 “舅舅,你真好~”看着他真诚的毫无防备的眼睛上官浅眉眼弯弯,指尖却狠狠掐进自己的肉里。 第72章 云之羽17 长生就是个活令牌,宫门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往日上官浅出门,每走几步便会被叫停询问一番,今日从头到尾,也没停下来过。 上官浅跟着长生刚走近医馆院落,便见云为衫被侍卫拦在医馆门口。 云为衫此次只能白跑一趟,没有宫远徵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医馆。 要是真的生病需要大夫,医馆会派大夫前去宫中诊断开药,到时相应的药材便会打包送到宫中。 总而言之,自己进入医馆找寻药材,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云为衫无法,只能回身,正对上一双澄澈的眼睛。 云为衫怔了一下,看着眼前人,她突然想到在无锋训练室里,云雀偷偷递给她的那朵小小的鲜艳的花… “舅舅,这是羽公子的新娘---云姑娘。”上官浅笑意盈盈的介绍。“云姑娘,这是角公子的舅舅,舅舅姓杨…” “杨大人。”云为衫有礼的打了招呼。 ‘你好’长生抿唇笑了笑‘真巧,云姑娘和我认识的一个朋友的姓氏相同,这个姓氏不多见但很好听。’ 不仅姓氏相同,连味道都一样,长生细长的手指比划了一个鸟雀飞舞的动作。 不知为何云为衫心头猛地一跳,那感情很剧烈但消失的很快,未等云为衫抓住,那一丝异样感便飞快的消失了... 她看不懂长生的意思,有些急切的把目光投向一旁表情不是很快乐的上官浅。 “舅舅夸赞云姑娘的姓氏少见。”上官浅语气幽幽的,她现在算是能理解一点宫远徵对宫子羽不爽的感觉了… 云为衫看不懂,但总觉得上官浅漏了些什么,而且是很重要的信息,她刚想继续问,那边的守卫已经快步走过来打断他们的谈话。 “杨大人。”侍卫笑着行了个礼,语气轻快又带了一点关切的味道。“大人是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属下将医官请来?” 长生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那侍卫便不再说什么,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站岗。 上官浅跟着长生光明正大进入医馆,迈进门的那一瞬间,她回头看着不远处盯着她,表情不甘的云为衫。 上官浅微微扬唇,就连眼睛里都弥漫着笑意。 长生将人带入医馆,他和金岑站在门外,示意上官浅自己找寻药材。 上官浅神色不明,她委婉道“舅舅不怕我胡乱拿吗?” ‘不能胡乱拿!’长生严肃的摆手,他很认真的交代上官浅‘不可以乱吃药,乱吃药也会生病的…’ 他真的被保护的太好了,听不出半点隐晦的深意,上官浅微微叹气。 ‘需不需要给云姑娘也拿一份。’长生比划完,对上上官浅微怔的表情,有些心虚的找补道‘我看她好像和你一样,不太舒服。’ 两个人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辣辣的刺鼻的,估计和原来的云雀是同一个问题,不过云姑娘和云雀到底认不认识呢? 上官浅到底是又多抓了一份,毕竟她还是有用到云为衫的地方。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在半月之期来临前,她肯定是出不去了。 这事谁也帮不了她,就是想要求长生都不行。 宫尚角和宫远徵看人像看眼珠子似的,宫尚角不在身边,长生最远能去的距离就是角宫到徵宫,连去执刃殿都必须宫尚角和宫远徵中有一个陪同,更别说宫门外了。 她出不去,那就只有靠云为衫了… 出了医馆没几步,上官浅便看见了前方小路上的三块指路石头。 “舅舅,我现在就去将药送给云姑娘。”上官浅道。 长生点头。‘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上官浅笑的灿烂。“知道了,我会尽快回家的,舅舅。” 长生带着金岑慢悠悠的往角宫走,金岑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大人…”金岑欲言又止。 他想说什么又不敢,不说吧又实在是担心有人伤害到他的大人。 金岑跟在长生身边,上官浅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自是能看出这个上官姑娘异常的地方,她绝计不像表面上的那样柔弱、无害。 最后话还是说不出口,金岑只能叹口气,决心自己要更用心的保护长生 ,将一切危险都提前扼杀。 操心的可不止是他,长生带着上官浅出了医馆没多久,便有医馆的人前往角宫面见宫尚角。 宫远徵拿着方子细细查看,这方子上的药合起来,像是份清热去火的药膳。 长生回角宫时,宫子羽和金繁已经走了,只有小哥俩坐在书房里品茶说话。 “舅舅带上官姑娘去医馆做什么?”宫远徵问。 ‘她身体不舒服。’长生指指鼻子示意他的感受,热热的辣辣的还很痛。‘她和羽宫的云姑娘生了一样的毛病。’ 热的辣的…灼烧之痛! 宫尚角狭长的黑眸微眯,怪不知是一份清热去火的药方。 好一个大赋城的上官浅,好一个梨溪镇的云为衫… 第73章 云之羽18 和长生分开后,上官浅按照云为衫留下的路标方向,走进了一条暗巷内。 巷子里,云为衫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烈火灼心,想取药去不到了吧。”上官浅微微一笑,说不出的嘚瑟又挑衅。 云为衫没有说话,她知道上官浅想说的绝不会只有这些。 果不其然… “我倒是拿到了,可以分你一点。”上官浅纤细的手指往篮子里一钩,将完好的药包挑在指尖。 对于她的动作云为衫很是意外,但半月之蝇发作时那深入骨髓的痛意让她第一时间伸手去接。 上官浅哪里会这么容易让她如愿,她轻巧的躲开云为衫的手,淡淡道“别急啊姐姐,陪我走走。” 她说着便自顾自的往前走,云为衫也只能跟上她。 “看到姐姐,浅浅就想到姐姐上回给的那半份医案呢.”上官浅语气轻柔似笑非笑,眸子里却带着怨毒。“宫子羽现在对姐姐应当是满心的好感和信任吧…” 云为衫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双眼睛,漆黑的明亮的,里面是她都能看懂的真切情意。 云为衫垂下眼睫,沉默着没有说话。 “现在宫门上下没有宫远徵的允许,谁也动不了一味药材。”上官浅看着云为衫,轻声道“姐姐,没有药材的压制,半月之蝇的灼烧不好受吧,这钝刀子可最是磨人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为衫问。 “既然姐姐这么着急,浅浅也就不跟姐姐兜圈子了。”上官浅盈盈一笑,说出自己的意图“姐姐现在可是宫子羽信任喜爱的人,想必咱们的羽公子对于心爱之人想要看宫门外花灯的请求…” 在宫子羽身世这件事上,上官浅在云为衫身上吃了个大亏,要说不怨恨那都是假的,但在无法确定对方是否还有利用价值前,上官浅是不会完全撕破脸面的。 现在,这不是又能当合作伙伴了么。 云为衫抿唇,她的确已经想到了出宫门的方法,视线在上官浅臂弯的篮子上停留几秒后,云为衫点头。“好” “看来姐姐果真已经有方法了。”上官浅笑的很甜“那,谢谢姐姐。” “可以把药分给我了吗?” “当然”上官浅干脆的将一大包药材递过去,药包底下压着一个薄薄的布包。“帮我给寒鸦柒。” 云为衫也不想多和她说什么,接到手上后立马转身。 要走时她脚步顿了顿,又转身看着对她挑眉的上官浅。“你好像,很信任那个杨大人。” 云为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句话,她说完皱了下眉头,不待上官浅回答便走了。 “信任?”上官浅喃喃道,她看着云为衫远去的背影,眉眼复杂。 现在的上官浅不会信任任何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增添自己在这场博弈中的棋子而已… 宫尚角和宫远徵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心让她待在舅舅身边,像长生那样的人,想和他接近就只有一个方法,真心换真心。 哪怕这颗心它里面满是算计与毒汁,但外面包裹的那层皮,必须是真的。 上官浅知道自己待在长生身边,每时每刻都会在宫尚角和宫远徵的视线里,她甚至知道她的一些行为已经惹人怀疑,但那又怎样呢。 上官浅不怕身份暴露,只要舅舅在,宫尚角就得留她一条命。 她只想活着,活着报仇,毕竟她真正的敌人可不是宫门… 第74章 云之羽19 长生还不知道,因为他的一句话,宫尚角已经半揭开了上官浅和云为衫身上虚伪的披甲。 明日便是上元节,角宫里下人已经在布置宫殿。 长生裹着斗篷趴在矮窗边,院子里下人正忙上忙下的给灯笼罩上彩罩,在廊檐各处挂上香炉。 而屋内,宫尚角和宫远徵正在折晚上要用的船灯。 “今年舅舅还是要鹤灯吗?”宫远徵一边折纸一边问。 原先泠夫人在时,花灯都是由泠夫人准备的,后来便是宫尚角和宫远徵。 长生抿唇点头,他的喜好一直不变。 ‘要给浅浅也准备一个。’长生对宫尚角比手指‘阿宝,你应该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 宫尚角应了声,派金复去上官浅院中问话。 没过多久,上官浅跟在金复身后亲自过来了。 “舅舅。”上官浅盈盈一笑,对着长生想要行礼。 长生摆摆手。‘明日是上元节,你喜欢什么样的花灯?’ “还是杜鹃花吧。”上官浅说着看向宫尚角。 宫尚角满脸的淡然,像是完全没看见她眼里含着的那一汪秋水。 上官浅也不恼,坐在宫尚角身边看他熟练的折纸船。 “角公子可以教教我吗?”上官浅轻声道。 宫尚角抬眸看一眼少女盈盈的笑脸没说话,却在重新拿了一张新纸后放慢了动作。 上官浅笑意更深,肢体不自觉偏向宫尚角的方向,她的手指很灵活,一步一步慢慢的跟上了那双修长的手。 他俩现在这副模样倒有了点不寻常的味道,两人对面倚在长生腿边的宫远徵撇撇嘴,白眼快翻到了天上。 长生眉眼弯弯,握握小孩用力捏纸的手。‘舅舅爱小宝。’ 宫远徵顿时眉开眼笑,埋在他舅舅怀里使劲蹭了蹭。 舒服~就是头顶有点凉,抬眼一看,哦嚯,他哥正盯着呢。 ‘也爱阿宝~’长生笑,又对着看她的上官浅比了个手势‘也爱浅浅~’ 宫尚角和上官浅满意低头,继续手里的活计。 ‘对了阿宝,莲花灯…’长生问宫尚角后山的莲花灯派人送去了没。 前山宫门还能过上元节,后山却不行,十年如一日的苦闷无趣。 长生在后山治疗的那半年,和给他提供治疗场地的雪重子相爱了。 十年前,从后山出来后,长生便搜寻许许多多好玩有趣的东西送去后山,每一年的上元节也都会给后山送花灯。 十年间,或是雪重子偷偷来前山,或是有人悄悄将长生接去后山,一年里他们总会相聚几次。 可不知为何,近两年雪重子不愿见面了,每回只托月公子或花公子送些东西来。 是不喜欢他了吗… 想到这里,长生怏怏不乐的垂下眉眼,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可怜。 “已经派人送去了。” 瞧见长生这副模样,宫尚角便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于是岔开话题道“舅舅,今日除了鹤灯还想要些什么?” 他那模样,像是长生现在说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立马去想法子给他摘下来。 长生笑着摆手,给每个人都添了杯煮开的花茶,他努力将注意力收回来,可片刻后却又忍不住看着窗外发起呆。 “角公子?”上官浅停下手里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看着宫尚角。 宫尚角没有说话,丢掉手中被震的粉碎的纸灯,拿了张新纸。 晚上,角宫内灯火长明,一家人聚在一块吃了顿团圆饭。 饭后,角宫湖心的廊亭中,长生点燃了河灯,由宫尚角和宫远徵放入湖中。 今日宫内其他地方应该也挺热闹,除去他们点燃的,湖面上不时会飘来其他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河灯。 上官浅看着微波荡漾的湖面和身边正垂眸许愿的人,有些出神。 宫尚角给许完愿望的长生拢拢领口,视线微偏便看见了神色怔忡的上官浅。 “上官姑娘”宫尚角淡淡道“你以前过的上元节应当都比今日热闹吧,我想,你之前应该都是和亲朋好友一起逛街看戏,赏花赏月赏灯,对吧?” 宫尚角经常出谷,自然知晓外头天大地大的模样,像宫远徵这样一直长在宫门里的小可怜,都不知道逛街看戏是什么模样的。 上官浅听出了宫尚角话里的深意,她抿唇微微一笑。“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其实也不太常出门,何况,浅浅觉得看灯游街不重要,和谁一起才重要。” 宫尚角没有一张巧言善辩的嘴,即便很多东西双方都已心知肚明,但… 宫尚角看着微笑的看向他们的舅舅,没再说什么。 放完河灯后天色并不晚,不知为何一向爱缠着长生胡闹的宫远徵居然自己先回了徵宫。 待上官浅也回了院子后,宫尚角给长生换了件更为厚实的斗篷。 “舅舅,我明日一早在出口处接你。”宫尚角贴在长生耳边轻轻道。 长生还没听明白,就见一个极为熟悉的人走过来。 ‘月公子?’ “小长生~”月长老笑眯眯的摸摸长生毛茸茸的帽檐。 “就拜托月长老了。”宫尚角极为恭敬的对月长老行了一礼。 “不必客气。”月长老笑道“若不是当初雪重子下手的快,今日也不必这般麻烦了…” “...”宫尚角面色紧绷,只当自己没听见。 舅舅心有所属这件事已经够让他呕心了,其他的更不能细想。 第75章 云之羽20 长生蒙着眼睛乖顺的趴在月长老背上,双手紧紧扣住月长老的脖颈。 “小长生,我知道你心里高兴,但你手再不松一松,你马上能见到雪重子,我怕是要见不到云雀了。”月长老沙哑着声线笑。 长生一下子红了脸,赶忙松开紧紧相扣的手臂。他只是有点紧张,他和雪重子已经好些时日没见了。 月长老是有经验的过来人,自是知道长生现在的心情,他刚想打趣两句放松一下长生的心情,又突然想到此时雪重子的情况。 “...”月长老脚步一顿。 他和宫尚角自然都是想让长生开心,所以才做的这个决定,但是此刻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好像没通知另一个当事人。 ‘怎么了?’察觉到他停下来,长生犹豫着问,一直点翘的脚尖都停下来。 “没事,想到云雀走神了。”月长老笑着安抚道,心里暗自决定,等会儿把人放下他就跑,就不信雪重子真能忍着不见,把人再送回去。 鼻尖潮湿的草木味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清而冽的冰雪味道。 长生知道,他们要到了。 出了密道,月长老将长生眼上的绸布取下,用内力吹响了木哨。 “小长生,要开心啊。”月长老笑着掸去长生衣上细碎的雪花,,而后迅速消失在密道口。 除了角宫,这里便是长生最熟悉的地方了。 目之所及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整个山谷在月光下都闪着细碎的光。 长生向前走了两步,借着月光仰头看着挂着冰凌的门楼,空荡荡孤单单的,半点没有前山的喜庆味道。 再往前便是将冻未冻的湖泊,这湖泊很是清澈,若是白日都能瞧见湖底。 湖上有一块巨石削成的石台,是原先他与雪重子和雪公子饮茶的地方。 长生站在石台边,从斗篷里探出一只手,想去碰碰石台上的茶具。 “长生?长生!”听见哨音出来的雪公子瞪大双眼,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雪公子~’长生弯着眉眼,他抿唇视线偏向雪公子身后。 “啊,长生,你怎么会来了?”看着他脸上的失落,雪公子笑着握住长生的手。“今年的莲花灯比去年的还好看,你新送我的那件狐绒袄我也非常喜欢,那些点心果脯每一个都特别好吃,还有…” 雪公子要说不下去了,眼前人很认真的在听他说的话,唇角扬着,可眼底却沾染上细碎的莹光。 “长生…”雪公子轻叹。 ‘雪重子不想见我吗?’ 以雪重子的能力,从月长老踏出密道起,就已经知晓有人来了。 他身上熏的是雪重子给他制的香,腕上戴的是雪重子做的铃铛… 细长的手指微微颤抖,长生问‘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雪公子看着他沾染上湿意的眉眼,只觉得心疼。 这个雪重子!太过分了! “长生,你别难过,其实,其实雪重子也没什么好的,你要不…” “咳咳咳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声打断雪公子愤愤不平挖墙脚的行为。 长生望过去,就见一少年站在不远处,色若琉璃的眼眸直直盯着他。 长生看着那熟悉的眉眼和头发,许久犹疑伸手‘...雪重子?’ “这你也能认出来?”雪公子撇嘴,他问长生“你不觉得吃惊吗?” 长生瞥了眼看不出脸色的雪重子抿抿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毕竟,是挺吃惊的,他原来那么大一个心上人,变成… 长生控制不住的瞥了一眼又一眼。 雪重子冷哼一声,上前抓住他的手捂在手心里。“走了~” 长生乖乖点头,抽出一只手同雪公子挥了挥。 雪宫,房内。 “先别取。” 雪重子按住长生解斗篷的手指,将炭火烧的更旺了些,直到瞧见长生脸上晕出些许的颜色,才伸手替他解了斗篷挂在一旁。 屋子里很安静,炭火烧着木头发出‘哔哔啵啵’是全部的声音。 雪重子看着垂着睫毛,只悄悄摸摸瞧自己的人,冷哼道“不是说要见面吗?” 他语气冷淡平常,手心却要被自己掐烂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 还不如什么,他又哪里真舍得让心上人失落的流眼泪呢… 雪重子心中长叹,面上却半点不服软,他冷冷道“怎么,见过了,后悔了?” 他一直这样,全身上下就这张嘴最硬! 长生赶紧摇头,抬眸对上那双琉璃瞳,伸出尾指勾住面前人比他短了一小节的手指晃了晃。 幸好~雪重子长舒口气。 他冷冽的眉眼缓了下来,握住想缩回去的手指,顺势将那整只手都扣在指缝里。 ‘...’ “怎么?”雪重子挑眉,人都认了,手还不给握? ‘...’长生摇头不说话,耳朵红透了。 他俩实在太久没见了,雪重子每一根骨头缝里都贮满了想念,长生也是,但… “为什么不让亲?”雪重子冷声问。 ‘没有,没有不给亲…”长生表情讪讪的否认,但在雪重子又一次吻上来时还是偏开了脸,让本该落在嘴唇上的亲吻,落在了脸颊边。 “...”还说不是!!! 长生满眼歉意的摸摸雪重子不爽的眉眼,微凉的唇在他眉心艳丽的朱砂痣上碰了碰。‘抱歉,但是…’ 长生心里知道这是他相知相爱的心上人,可现在雪重子是少年模样,长生实在做不到和少年模样的爱人太过亲密… 雪重子现在看着比他家小宝还小些… 雪重子自然也看出来他的想法,恨恨的在他脸颊上狠嘬两口。“饿不饿?喝点粥?” 长生点点头,即便不饿和心爱的人一起吃东西,也很幸福。 雪重子在房间的角落里炖上小锅,长生则趁着这个时间在房间里转了转。 许久未来,房间里的陈设并未有太大的改变,摆件都和原来一样,只是墙上比上回见时新添了几盏莲花灯。 粥还需一会儿,长生从案上选了本话书看。 烛火幽幽,他倚在案边,翻了两页便觉得困倦。 “困了便睡吧。”雪重子轻声道。 ‘不睡~’长生摇头,握住雪重子的指尖,强制着睁大眼睛。 他舍不得闭上眼,只能见这一晚,明日一早他便要走了。 他不想睡,可奈何身体不停思维的指使。 他的身体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原先重伤时,必须要长时间昏睡用以疗伤,便是后来好了,身体也早已习惯了长时间休息。 雪重子将人轻轻抱起放在床上,褪去外衣鞋袜盖好被子。“睡吧,以后在一起的时间很多呢。” 没有了被抛下的顾虑,想见时便自然要见了。 ‘粥~’长生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指尖被包裹在一片温热里,有人吻了吻他的耳尖,对他道“明早再吃,睡吧~” 于是,意识便彻底陷入沉寂的黑暗里。 第76章 云之羽21 第二日一早,长生睁眼时天还未亮。 “醒了。”雪重子帮他拢了拢大敞的衣领,又下床将快要熄灭的炭盆点旺。 “昨夜睡得怎么样?” 长生点头,眉眼里满是开心。 雪重子变小了其实也挺好的,原先都是他被搂着,夜里偶尔会被勒的喘不过气,现在他可以完完全全把雪重子拢在怀里,像抱着火炉,暖和极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胸口还是有点疼… 长生低头,偷偷从领口往里瞄了眼,还行,没破,算是很克制了… 他这样羞涩,雪重子倒是半点没有不好意思. 毕竟两人老夫老夫这些年,除了近两年没见,其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了… “又破了吗?”雪重子皱眉拉长生的衣领。 ‘没有没有。’长生赶忙避开,七手八脚的将外衣和夹袄穿好。 爱人和少年爱人,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后山他不能久留,吃完早饭,雪重子便将他送回前山。 后山入口处,宫尚角已经在候着。 他一夜未眠,地牢里的上官浅,重伤未醒的雾姬夫人,宫尚角此时只庆幸昨夜将长生送去了后山。 “舅舅。”宫尚角握住长生的手,微微颔首算是和雪重子打招呼,随即便带着人往外走。 他现在心绪纷杂,没有认出刚才那个少年就是他舅舅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出了什么事?’长生蹙眉问。 “没…” ‘阿宝,不可以骗人!’长生严肃着脸‘你身上有血的味道,还有浅浅的味道,是她受伤了吗?’ 宫尚角顿了片刻,随即‘嗯’了声。“昨夜发生了一些小事,上官姑娘受了点小伤。” 他忙了一夜,天亮时又急着来接长生,完全忘记了该先梳洗更衣的,舅舅的鼻子可比他还敏锐… ‘我去看看她’长生有些着急。 “她才歇下,舅舅别去打扰她了。”宫尚角眉眼泛着凉意“舅舅,远徵弟弟昨夜受了凉,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金复不愧是宫尚角的贴身侍卫,宫尚角话音未落,金复便悄无声息的先行前往徵宫。 接到讯息的宫远徵迅速吞了两颗药丸,满意的摸摸自己渐渐热起的额头,躺上床榻缩进被褥里。 --------------- 昨夜上官浅夜探宫门时想过会被抓起来,她一向走一步看十步,总是会率先推测出最有利的结果和最坏的结果。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会被当做无名抓起来! 这些人怎么想的,前些日子她不是还听说,推断无名在宫门隐藏极深,潜伏多年么,这转头就给她一个刚入宫门的新娘扣上无名的身份… 被抓进地牢用尽刑罚是上官浅推测出的最坏结果。 但,地牢中被锁扣着遍体鳞伤的上官浅看着前方狭小窗户里的那一丝亮光,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 她,赌赢了。 此番失利一定程度上也算合了她心意,正巧可以用这次机会试探出一些她必须要确认的信息,这决定了她接下去的整个计划… 上官浅早已想好了退路,那便是她孤山派遗孤的身份,但这只是最后的办法。 若是无论如何,宫尚角都能留她一条命,那么… 半月之蝇又如何,毕竟宫门可是有宫远徵这个能制作出百草萃的少年天才。 舅舅,我们终归会成为一家人,互相体贴,互相麻烦的一家人。 昨夜牢房中。 上官浅的手脚都被禁锢在枷锁之中,她虚弱的垂着头,身上皆是受过酷刑的痕迹。 直到宫尚角那双熟悉的靴子出现在眼前,上官浅才抬起头,她对上的是宫尚角寒冰一样的眼睛。 上官浅不怕这样的宫尚角,毕竟宫尚角越是理智冷静才越会相信她说的话。 但她此时心中并不平静,因为有着极需验证的事情。 宫尚角走到旁边的桌子上,那上面摆满了已经沾了血的刑具,浓烈的血腥味让宫尚角眉心动了动,他看向刑具旁边的那一排精巧的酒杯。 “看来,还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宫尚角淡淡道。“你已经熬过了鞭刑和夹棍,但这只是开始…” 他拿起桌上那未曾沾血的刑具,语气幽幽一样一样的告诉上官浅,若是用上会是怎样的场景。 上官浅呼吸急促,眼睛里带上了星星点点的泪光,但还是未发一言。 “相信我,你扛不住的,你只要说实话,我保你不受苦。”宫尚角紧盯着眼前人。 上官浅眼睛一亮,气若游丝的问道“保我不死?” 宫尚角顿了顿,半晌都没有回答。 他向来言出必行,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宫门的敌人,但,他更不愿让舅舅伤心。 长生对于宫尚角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对他来说,舅舅远比宫门更重要… 即便此时的宫尚角依旧冷若寒冰,但在这停顿的片刻时间里,上官浅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若是说公子会信吗?” 即便声音已经虚弱的微不可闻,宫尚角还是在其中察觉出了愉悦之意,宫尚角微微诧异却未改面色“你说你的,我自会判断。” 上官浅吞了吞口水,咽去自己满嘴的血腥味,然后缓缓将自己孤山派遗孤的身份说了出来。 为表证据,她还给宫尚角看了蝴蝶骨处的胎记,那是孤山派血脉独有的,在他们的族谱中都有记载。 --------------- 长生带着金岑走后,宫尚角仔细将昨夜获得的讯息梳理清晰。医馆的下人来报,说雾姬夫人醒了。 宫尚角浓眉微松,醒了正好,他得在舅舅回家前,将上官浅从地牢中带出来。 第77章 云之羽22 宫远徵只是微微起了些热,但长生还是不放心,盯着小孩把药喝了,又陪在跟前守了一天一夜,直到宫远徵褪热,他才松了口气。 ‘是不是贪凉了?’长生摸了摸宫远徵的脸。‘还累不累,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不累,舅舅,你别担心了,喝了药又睡了一晚已经好了。”宫远徵蹭蹭长生的手心,不敢对上那双关切的眼睛。 对于欺骗他舅舅这件事,宫远徵又心虚又愧疚。 但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让舅舅知道上官浅在地牢里压着呢,也不知哥到底把人捞出来没有。 ‘那我去角宫看看浅浅,你哥哥说她前天夜里受伤了。’长生心里惦记着受伤的上官浅。 昨天早上他想去看,宫尚角说上官浅天亮时才休息,不能打扰。 傍晚时长生让金岑去问,宫尚角又说上官浅喝了药早早睡了,再加上将将想褪热的宫远徵又反复了,一时拖一时,直到现在他也没能去看看。 “....啊?”宫远徵为难的皱脸。 早知道刚才就说还想睡觉,让舅舅陪睡了,他现在再吃颗药会不会太刻意了? “那我也一起去,舅舅你等我穿衣。”宫远徵故意磨磨蹭蹭的,一件衣裳恨不能穿半炷香才好。 ‘是不是还是不舒服?你在这里休息,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长生没看出来他的小心思,见他这样,只以为小孩不舒服没力气,走上前给他整理头发和衣裳。 宫远徵瞥见贴身侍卫立在门前对他点头,心下松了口气,也不磨叽了。“我已经大好了,走吧舅舅。” 角宫,上官浅的房间里。 上官浅躺在床上,床边的凳子上放着药碗和云为衫送过来的那颗人参。 上官浅探起身体,试图用受伤的手指端起药碗喝药。但她的手指因为上过夹棍,无法伸直并满是青紫的伤痕。 受伤的手指触碰到药碗时,她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哼。 门外纷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隔着屏风上官浅看见熟悉的身影,她顾不上伤痛赶忙缩进被褥里,将一身的伤痕尽数藏起。 ‘怎么会受伤了?’长生问一见到他,眼底就泛出细碎莹光的上官浅。 上官浅抿唇摇头,眼圈有些泛红。 见她这样长生有些急了,他蹲在床边着急比划道。‘怎么了?’ “没事,舅舅。”上官浅抿唇,她看着长生关切的眼睛,眼角眉梢都带上丝丝缕缕的笑意,她极轻的又唤了声“舅舅~” 长生拍拍她的头应了,然后指着旁边的药碗。‘喝药吗?’ 见上官浅点头,长生坐在床榻上将药碗端在手里,把勺子撇在一边喂给上官浅。 上官浅微仰着头,一口气喝干,舌头上的苦意还没完全散发开来,嘴里就被塞了糖块。 ‘浅浅真勇敢!’长生拍拍手,夸张的比划了一个厉害的手势。 宫远徵噘嘴,这夸奖明明昨天还是属于他的。 上官浅含着那块糖,看着站立在一旁满脸不愉快的宫远徵,弯起眼睛。 没一会儿,宫尚角也来了,他看着床榻上将自己包裹严实的上官浅微挑了下眉,随后眼神变得柔和。 “舅舅,医士说上官姑娘身体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长生点头,看着憔悴虚弱的上官浅,小心翼翼的用手碰了碰她的头发。 长生带着宫远徵出去后,宫尚角看着上官浅道“我以为,你会…” 上官浅知道他想说什么,轻轻摇摇头后并未回答,只是有些好奇的问宫尚角。“角公子,舅舅方才摸我脑袋…” 长生临走时摸的那一下,神情好似分外郑重,不像是平日里那样。 宫尚角沉默了,半晌他压着嗓子道“我和远徵从小到大只要生病受伤,舅舅就会这样,他想把福气分给我们,把病气伤痛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上官浅一愣,只觉得嘴里这块即将化完的糖块太甜了,甜到有些发苦,苦的她鼻尖发酸,眼眶发热。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声音。 那声音道“我的浅浅快些好吧,要是阿娘能替你病该多好啊…” 第78章 云之羽23 上官浅受的都是皮外伤,精细疗养了几日便能下床了。 “舅舅。”上官浅唤在角宫正院里修剪树枝的长生,她扬扬手中的点心盘。“舅舅快些,我新做的还热着呢。” ‘你又不听话。’长生抿嘴不开心。 “我好了,我全好了”上官浅笑着转了一圈。 为了让她身上的伤痕尽快褪去,宫远徵甚至亲自给她配了祛疤膏。 你别说,这小毒物的东西,就是好使。 长生去净手,上官浅便用炉火上煮的滚水泡花茶。 两人围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喝茶吃点心,长生吃着点心突然意识到上官浅身上那股辣辣的味道消失了。 他原先想着等上元节过去,便带上官浅去云雀那里,让云雀教教她祛除辣味的方法,结果上元节当晚上官浅就受伤了。 长生抿唇回想了一番,从将云雀安顿在角宫小院后,他就一直没去探望过… “舅舅,怎么了?可是不合口味?”见他捏着点心发呆,上官浅关切道。 ‘不是’长生放下点心,示意金岑拿个食盒过来,他对不解的上官浅道‘我带你去结交一个新朋友,她应当也喜欢吃你做的这种点心。’ “舅舅,什么新朋友?”上官浅疑惑。 长生瞥一眼旁边正低头往食盒里装点心的金岑,抬手对上官浅勾了下尾指。 这是秘密信号。 上官浅轻轻点头,微笑着对长生眨眨眼。 云雀的住在角宫最偏僻的一个小院里,那是角宫离长老院最近的方向。 长生带着上官浅和金岑来到院外,对金岑示意让他留在外面。金岑点头应了,但在长生他们进院后,他对空无一人的前方比了个手势。 角宫院内,云雀正在晒太阳。 听见伴着铃铛响的敲门声,她抬眼看去便露出笑意。“长生哥哥!” 长生笑着招招手。 按道理来说,云雀唤他舅舅都正合适,谁叫月长老的年纪在那里摆着,两相平衡下选了个中间的称呼。 跟在长生身后的上官浅眉心微动,她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长生哥哥,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啦?”云雀问。 长生指指上官浅手中的食盒。‘有好吃的,是浅浅自己做的哦。’ 云雀看向落后长生半步的人,脸上的真切开心的笑慢慢的凝固了。 “我是角公子的新娘,上官浅。”上官浅柔声自我介绍道。 云雀紧紧攥住罗裙,她视线有些闪躲,轻声道“我叫,云雀。” 云…雀,云…为衫,舅舅那日所说,姓氏相同的朋友就是这位? 上官浅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笑的温柔又亲和。“云雀…云姑娘,说来也巧,我有一位好姐妹和姑娘同姓,她是这次与我一同进宫门的,她叫云为衫。” 上官浅看着云雀骤变的面容,笑意盈盈道“说不准,在多年前你们两…家还是一家人呢~” 云雀一直深居后山,被月长老藏在月宫内,后来又匆匆忙忙的搬来这里。 除了月长老和长生她不与其他人有交集,她听说了宫门迎娶新娘的事情,但并不知晓留下的都是谁,现在突然听见姐姐的名字,云雀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云,云为衫?”云雀求证的看向长生,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焦急。 长生还未回应,上官浅率先接话,幽幽道“是啊,梨溪镇云家长女—云为衫。” 云雀抿唇不说话了,不住摩挲着腕上的那只镯子。 上官浅是个多精明的人,给她一根蛛丝她便能织出一张完整的网。 “舅舅,我才想起方才桌子上的花茶忘了拿。”上官浅看着长生,有些懊恼的拍拍脑袋道“花茶配点心才更好吃些。” ‘那,那我回去拿?’长生犹豫着问。 他察觉到此时气氛好像有些不对,看了看上官浅又看看云雀。 云雀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他放心。 上官浅对他笑的轻柔又无害。 长生挠挠脸颊转身,走了两步又觉得不放心,回头对两人比手指‘好好的,不要闹矛盾啊。’ “知道了” “知道了” 云雀和上官浅同时道。 长生走后,上官浅慢悠悠的把食盒打开。 云雀到底是年轻,见她这样若无其事,皱皱眉头主动开口问“你是谁?” “云姑娘,方才我已经做过介绍了,我是上官浅啊~”上官浅笑眼弯弯,将点心盘端出来放在桌上。 云雀对上官浅的话不置可否,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她刚想再次开口试探,就见一双纤纤玉手将点心盘推到自己面前,与此同时一道极其微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天地玄黄” 明明上官浅的声音那么微弱,小到几乎淹没在‘簌簌’的风里,可云雀却是像被惊雷劈中一般,她惊骇的瞪着眼睛猛的站起,戒备的死死盯着面色轻松的上官浅。 “不要激动啊,妹妹~”上官浅看着面色惨白的云雀,笑问“应该是叫妹妹吧~” 云雀眼里含着泪,全身上下抖个不停,她好不容易偷来的时间,终于还是要结束了吗… 见小姑娘这样,上官浅也没了逗弄的心思,主要是她舅舅一会儿该回来了,她没法解释。 于是上官浅叹了声“我说云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快些过来坐呀,这点心是我今早才做的,舅舅和我的好姐妹云为衫姑娘都甚是喜欢,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云雀攥紧拳头,看着微笑的上官浅又看了看半开的院门,慢慢的坐回位置上。 上官浅笑着给云雀递了块点心,直接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来做任务之前是否吃了半月之蝇?” 上官浅已经猜测出了云雀的身份,毕竟点竹的毒是她下的,也只有她知道点竹便是无锋的首领。 两年前无锋派出刺客前往宫门,上官浅猜测很可能任务是,偷寻解毒圣药—百草萃,而做任务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娇小可爱的姑娘。 不过令上官浅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无锋做任务向来都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无锋内部也都传了,做了任务的刺客已经被宫门残忍杀害了,并且死后还被吊在宫门外暴晒了三天三夜。 可现在人就在她面前… 但若是任务失败了,没有百草萃,点竹又是用什么方法解毒了呢? 上官浅看着面前人戒备的模样,知道这些都不是现在问的时候,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关于半月之蝇的事情。 云雀看着再怎么伪装也掩饰不住急切的上官浅,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她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或许不是她的敌人。 --------------- 长生取了茶罐回到小院,刚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不同刚才的氛围。 “舅舅。”上官浅笑着朝他跑过来。 她眼睛亮的惊人,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快活。 这一刻,她有点不像是娇弱、妩媚的杜鹃花了,而是像一只轻快又自由的鸟,笑着叫着展翅待飞。 哪怕还不知缘由,见她如此高兴,长生心里也觉得开心。 ‘发生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长生问。 上官浅和云雀对视着,双双摇头直言没什么。 长生看着笑容灿烂的上官浅,再看看面色平常的云雀,故作不开心。‘你们俩背着我有小秘密了吗?’ 上官浅半点不客气的点头,亲亲热热的挽住一旁因为她的靠近有些僵硬的云雀。“舅舅,我不能说,这是我和云妹妹的小秘密哦。” 云雀也弯起嘴角,眼睛里满是雀跃欢喜。 她心里是真心实意的高兴,她告诉上官浅半月之蝇补药的真相。 作为回报,上官浅告诉了她,现在这个宫子羽的新娘,梨溪镇的云为衫就是她的姐姐。 而且上官浅还说,她会尽快找时间安排姐姐和她见面的。 在未遇到月长老和长生前,云为衫便是云雀的全部。 她就要见到姐姐了,她还能再见到姐姐! 云雀兴奋的跳起来转了个圈,对不明所以看她的俩人道“我去煮水泡茶!” ‘云雀是月长老喜欢的人,她现在暂时住在这里。’长生看着云雀欢快的背影,眼睛里染上笑意,回头对上官浅道‘阿宝还不知道,浅浅不要告诉他,好不好?’ 宫尚角不知道?上官浅看看她舅舅单纯澄澈的眼睛,又瞥一眼院外半漏衣角的金岑,抬起手指笑道“拉钩。” 长生眉眼弯弯,伸手勾住上官浅的手指晃了晃。 而月长老此时正带着宫子羽和云为衫在后山进行第二域试炼,月长老看见云为衫的第一眼,就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 他打算在试炼时仔细观察一番,然后再决定是否将云为衫的消息告诉云雀,殊不知,角宫中的云雀已经满心欢喜的在期待着姐姐的到来了。 第79章 云之羽24 角宫里有一池温泉,流水潺潺,烟气缭绕。 宫尚角正泡在温泉池中,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身后。 上官浅穿着华丽精美的衣裳,端着托盘,款款走上前。 “这本是下人的事,上官姑娘不必劳烦。”宫尚角淡声道。 上官浅将手中装着水果和酒壶的托盘放在一边,笑问“角公子怎么知道是我?” “每个人得脚步节奏、轻重缓急、气味、呼吸…都不相同。”宫尚角微抬眼皮,挑了上官浅一眼“上官姑娘,你应该受过训练吧?” 上官浅没再接这带着试探的话,毕竟她今天可不是来和宫尚角拉扯这些的。 她倚在温泉池边的石台上,凑的离宫尚角更近了些。 宫尚角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她好像特意化了精致的妆,比起往日的素雅清纯,更添了一份娇媚。 “身子都痊愈了吗?”宫尚角问“这几日舅舅一直问我,你到底伤在哪里了,为什么受伤。” 上官浅闻言,弯着眼睛唇角扬起,宫尚角莫名觉得这个笑容很真,有些动人。 上官浅挑着衣襟,眼睛定定的盯着宫尚角,语气轻柔带着蛊惑意味“公子亲自看看?” 宫尚角突然觉得温泉水有些烫人,他微微别开头垂下视线。 上官浅却并未退缩,反而又凑近了些,她贴着宫尚角的耳朵轻声道“角公子,我听闻温泉多有疗伤养肤的功效…” 宫尚角抬眸看向上官浅,未想过她会如此主动大胆。 上官浅半点不惧,视线直白而赤裸的盯着他… 温泉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温泉池中的两条小鱼嬉戏着纠缠在一起。 许久之后… 宫尚角和上官浅都已经从温泉中出来,宫尚角披着外袍坐在矮岸前喝茶,上官浅则优雅轻盈的将衣裳穿起。 “这是公子选的衣裳,好看吗?”上官浅理了理裙摆,落落大方道。 宫尚角垂眸品茶并未出声,上官浅撇撇嘴,若是舅舅定会从上到下的夸奖她一番。 “你深夜来此,究竟为了何事?”宫尚角道,总不能… 上官浅也正巧想说事情,她小心的瞟了一眼宫尚角。 “我的确有求于公子。”上官浅顿了顿,问宫尚角“公子其实知晓今日舅舅带我去何处了,是吗?” 宫尚角淡定喝茶,不执一词。 “公子也知晓那院中住的是谁,甚至知晓那人的身份!”上官浅声音虽轻,但极为确定。 她直直盯着宫尚角,势必要让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宫尚角微挑眉头,低声道。“你以为她是怎么活的?” 这答案远远超出了上官浅的意料,她只以为宫尚角在其中的作用是遮眼捂耳,佯做不知。 看样子,她的角公子,远比想象中的更令她惊喜。 此刻上官浅也顾不得其他,她贴在宫尚角身边坐下,纤细的手指紧攥住宫尚角的外衣,满眼的求知欲。“角公子…” 宫尚角瞥她一眼,不回反问“你说你有所求,何事?” “求公子为我报仇!” “仇人是谁?” “清风派,点竹。” 宫尚角指尖摩挲着杯口,片刻看着上官浅问“你伪装身份进入宫门,危机不断却总能化险为夷,以你的聪慧和本事,为何不自己报仇?” “试过了,不止一次。”上官浅轻声道。 她将自己在两年前乔装混入武林大会,给点竹下毒的事情说了。 这倒是真让宫尚角有些意外了,之前点竹中毒的事情震动了半个江湖,没想到始作俑者在这呢。 而中了上官浅混了好几味剧毒的毒药的点竹本不该活着,但谁曾想上官浅等了一个多月,点竹这个本该凉透了的死人居然完好无损的再次出现。 上官浅不知道点竹究竟是怎么解的毒,她能想到的,就是点竹及时服用了宫门能解百毒的百草萃。 宫尚角已经明白上官浅的意思,云雀便是那个被派来做任务,偷百草萃的人。 “不可能。”宫尚角笃定道。“她是两年前那个刺客,但她绝不会偷到了百草萃,更不会将百草萃带给点竹。” 没有人会比宫尚角更了解两年前的事情。 两年前,有一日长生突然来跟他征询意见,想不通禀执刃和长老,偷偷出宫门三天,而且无论宫尚角怎么问原因,都不肯说。 宫尚角怎么可能放心让他出门,便是将整个宫门的侍卫全带上,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对着他舅舅的眼睛,宫尚角从来说不出拒绝的话。 于是他表面同意了,背地里却派人调查,最后发现他们宫门内部居然出了个情种。 后山月长老的后人,居然和被送去当药人的无锋刺客相爱了,还想出那么个馊主意! 最主要的是他俩人计划就计划,为什么让他舅舅知道了!让他舅舅为了他俩如此冒险! 宫尚角的第一反应便是报告执刃,召集人手将两人一起擒拿。 但,那是月公子… 是将长生从阎王殿抢回来,送还给他的人… 宫尚角第一次在面对无锋时犹豫了。 宫鸿羽曾经叹过,宫尚角在子辈中无论是能力还是魄力,都最是拔尖优秀,哥哥弟弟们都拍马不及。 但他的软肋实在是太明显了… 他爱长生远多于宫门。 宫尚角以外务为由出了宫门,他易容成侍卫紧跟在长生身边,跟随长生守着那个假死之人守了三天。 三日之期即将到来的那个下午,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宫尚角终于迎来了预料之中的危险。 有无锋的刺客试图将云雀的尸体带回去,但有宫尚角在,那刺客重伤着逃走了。 刺客的尸体起到震慑作用后,被从宫门上放下来。宫尚角假意的将她草率埋了,其实云雀在长生的帮助下,被悄无声息的运回后山月宫。 而回到宫门的宫尚角派人放话出去,称尸体挂门楼,不仅仅是为了威慑,也是为了以此饵,试探能否诱引无锋其他人。 这样一来,无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规矩,也算被遵守了。 上官浅垂眸思考着,许久后,她盯着宫尚角一字一句。 “角公子,我若是说,清风派的点竹,便是无锋的首领呢!” 原本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朦胧水雾彻底消散开,空气莫名的就冷了下来。 宫尚角眉眼冷厉,锋利的长睫微微挑起,像一把能破开一切的刀。 他道“你确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上官浅重重点头,面上极度冷静,或许前一刻的她都认不出这一刻的自己。 上官浅向来是小心的,谨慎的,她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习惯于添上三分虚假,她将自己的心藏的深深的。 她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亲手把它剖出来。 但上官浅就是上官浅,想要什么,无论是去争去抢还是去骗,她都会想方设法的得到。 她今夜为何如此主动,那是因为,她想要真真正正的和舅舅成为一家人… 长生给了她底气,让她现在能冷静的盯着面色难看的宫尚角,一字一句的将自己的推测说给他听。 上官浅的的确确是孤山派遗孤,当年孤山派遭难,整个门派只剩下她一人,而她在逃难的过程中失去了记忆,随后被点竹收养带入无锋。 但随着长大,上官浅渐渐恢复了记忆,她深深的憎恨着令她家破人亡的点竹,于是便找机会给她下毒。 没曾想在点竹中毒期间,无锋半月一次的首领大会,无锋首领居然缺席了。 要知道这每半个月的首领大会,是掌握各门派动向和消息的时候,无锋的首领从来不曾疏漏,但偏偏就是那一次… 温泉池旁,烛火微晃。 上官浅平静着面容,任由宫尚角刀子一般的眼神刮在自己身上。 许久之后,宫尚角浓眉微压“你想和宫门联手报仇?” “宫二先生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上官浅微笑。 宫尚角沉默着喝干了茶杯里的茶水,半晌后他道“出去。” 上官浅愣了愣,随即乖顺的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离开宫尚角视线的瞬间,上官浅腿软的跌坐在地上,冷汗已经浸湿了她贴身的那件裙装。 她这一回甚是冒险,几乎压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 但显然,她又赌赢了。 上官浅抱膝坐在台阶上,仰头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唇角越扬越高,到最后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 上官浅,你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第80章 云之羽25 第二日一大早,不知宫门又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宫尚角和宫远徵匆匆用了些早膳便都出门了。 长生和上官浅还在吃饭,金岑轻声禀报,说羽宫的云姑娘来了,正在宫门外求见。 ‘羽宫?云姑娘?’长生微微蹙眉,他已经把有过一面之缘的云为衫忘记了。 “舅舅,是和我一起进入宫门的那个,云为衫云姑娘,上一次你带我去医馆拿药时,遇见过的。”上官浅微微一笑。 看来云为衫已经知道云雀还活着,并且现在就住在角宫里。 ‘哦~’长生想到了,让金岑快把人带进来。 在后山,宫子羽通过试炼后,月长老隐晦的向一同试炼的云为衫透露了一丝有关云雀的信息。 但当着宫子羽的面,两人并没有详细说下去,只约了晚上再见的暗号。 昨夜羽宫,云为衫将身边人都迷晕了,月公子如约而至,将他与云雀的事情同云为衫说了。 谁料外出的宫子羽提前回来了,就在房门外,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干净。 至此,除了无名,新入宫门的无锋刺客,皆都披露出身份。 “舅舅,再吃些。”上官浅看着放下筷子的长生眉头微皱。 长生吃饭总是慢悠悠的,从上桌到现在,也不过只吃了两个小小的冰皮团子,这哪是正常该有的饭量。 上官浅端过瓷碗,打算给长生再添些粥。 ‘不吃了’长生摇头,指指已经进了院子的金岑。 哪有小辈上门,他还在慢吞吞吃饭的道理。 “再吃些。”上官浅不由分说的将粥碗递到长生面前,她看着跟在金岑后面走过来的云为衫,轻柔道“舅舅,角公子临走交代,让我陪着舅舅好好吃饭的。云姐姐不会介意多等这么一会儿的,对吧?” 她面上笑的无害,眼睛里却带着狡黠又得意的光。 云为衫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云雀,她此刻的心就像是正被架在火上焚烧一般,但人在屋檐下… 她强自按捺下焦躁的情绪,看着长生轻声道“杨大人先行用膳吧,我…不急…” 长生在小姑娘的话里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这不太像是不急的样子。 但是,他看着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捧着粥碗的上官浅,还是接了过来。 昨夜月长老和云为衫说了,长生是他和云雀的恩人。 是长生在听了他们的计划后觉得不放心,月长老不方便出宫门,于是长生代替月长老,在宫门外一连守了三天三夜,也是他将云雀从想抢尸体的无锋刺客手中夺回来的。 云为衫很感激长生,现如今她比谁都清楚无锋的冷酷和残忍,云雀若是被带回去,怎样都难逃一死。 长生被云为衫深情炙热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他悄悄瞥了一下云为衫视线的着落点,是自己捧在嘴边的粥碗。 于是他放下碗,对上官浅比划。‘云姑娘早上吃了吗?浅浅,你问问云姑娘要不要坐下吃点儿?’ “云姐姐,舅舅问你需不需要坐下来吃点儿?”上官浅做出翻译。 云为衫没说话,第一时间去看长生的脸色。 她现在不太相信上官浅这个二道翻译,云为衫敢肯定,上回见面时,杨大人说的话,上官浅绝对没翻译完全。 昨夜她躺在床上,激动地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她突然想起和长生第一次见面时,在医馆外,男人纤长白净的双手做出鸟雀飞舞的手势,当时她就觉得哪里不对! 现在回想,云为衫觉得,当时杨大人听见她的姓氏时,应该是想说自己也认识一个相同姓氏的朋友,叫---云雀。 长生不知为何云姑娘不说话,还是直直看向他,但还是微笑着点头,指着盛粥的砂锅对云为衫示意。 哦~看来这次没偷工减料,云为衫看一眼对她似笑非笑的上官浅,礼貌的摇头拒绝了。 “多谢杨大人,我在羽宫用了早膳过来的。” “云姐姐,不相信人了不是~”上官浅笑意盈盈的轻声道。 云为衫撇过视线没再说话,打算回去便去学习手语。 第81章 云之羽26 云雀没想到,上官浅才答应会带她姐姐过来,就真的把人带来了。 小院内,姐妹俩流着泪,紧紧相拥在一起。 长生拍拍盯着云雀和云为衫神色不明的上官浅,他带着人走远了些,体贴的给久别重逢的两姐妹留下说亲密话的空间。 石阶上,上官浅在金岑之前给长生身下垫了块棉帕。 “舅舅”上官浅给长生拢了拢毛绒绒的领口,她看着那双流光溢彩的漂亮眼睛,许久轻声问“舅舅其实知道云姑娘是谁,也,也知道…我是谁,是不是?” 云雀是无锋的人,云为衫是她的姐姐,而她上官浅这些时日所展现出的一切,又哪里算得上清白。 长生并未说话,他微仰着头看着微微颤抖的上官浅,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包容。 “舅舅不恨我吗?”上官浅轻声问。 她躲闪着视线,不敢和长生对视。 长生对着她笑了一下,将斗篷往旁边铺展开,示意上官浅坐下来。 “舅舅,对不起。”上官浅喃喃出声。 她听话的坐在旁边,两只手紧紧扣着,像是一个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的小孩。 ‘不是你的错,浅浅。那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云姑娘和云雀的错,伤害我们的不是你们。’ 长生拍拍胸脯,对眼睛里包着泪的上官浅抿唇微笑。‘舅舅相信我们家浅浅。’ 上官浅再也憋不住了,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她哭的稀里哗啦的,眼泪鼻涕一块往下落,半点没有平日里我见犹怜的美感。 上官浅抱紧长生哽咽道“对不起,舅舅,对不起…” ‘不要道歉浅浅,不需要为你没有做过的事情而感到抱歉。’长生塞了个糖块在上官浅手心里,温柔的摸了摸上官浅的头发。 上官浅真真切切的哭了一通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长生胸前皱巴巴的衣裳,长生拍拍她的脑袋,递给她自己的棉帕。 上官浅擦干净了脸颊,一双深色眼瞳静静看着长生。 许久,她喊“舅舅。” ‘嗯’长生歪头看她。 “舅舅”上官浅还是唤。 ‘嗯’长生点头 “舅舅”上官浅弯起眼睛又唤。 ‘在呢’长生不厌其烦的点头应和。 上官浅不作妖了,笑眯眯的靠在长生肩上看着不远处那半开着门的小院。 舅舅,我会保护好你的,我会给我们报仇的… 长生和上官浅回小院时,相认的两姐妹已经平息了激动地心情,正拉着手坐在院里说话。 “长生哥哥。”云雀笑的很甜。 “杨大人。”云为衫也露出笑意,她非常诚恳站起身给长生行了大礼“真的多谢你。” 长生摆摆手,微笑着对云为衫道‘不必如此客气,你是羽公子的新娘,也可以和羽公子一样唤我。’ “...舅舅让你不要客气。” “姐姐,长生哥哥说你不用客气,日后可以唤他舅舅。” 上官浅和云雀的话同时响起,云为衫瞥一眼上官浅,我就说你会干这事… 云为衫微微抿唇,在上官浅不善的视线里轻声道“长生舅舅。” 长生笑着点头应了,他弯着精致的眉眼,漂亮的像是云为衫在后山雪宫里瞧见的那朵,被雪重子单独养护着的寒冰雪莲。 这一瞬间,云为衫突然明白了,医馆外那条小巷里,那时她自己都不知为何,对上官浅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那不仅仅是她对上官浅说的,也是迷茫的在问自己。 云为衫见到长生,便会联想到自己见过最美最好的东西。 明明没有交集,可他偏偏就是那个特别的例外,只要见过,好像便会不自觉的喜爱他、信任他。 第82章 云之羽27 不知为何,除了宫尚角和宫远徵,上官浅也开始忙碌起来,整个角宫又只剩下长生一个清闲人。 “大人,商宫大小姐来了。”金岑轻声道。 宫紫商? 倚在榻上看书的长生连忙坐起身,示意让人进来,下一刻满脸泪痕的宫紫商就出现在他眼前。 ‘怎么了?’长生蹙眉 ‘哭什么?遇到了什么事?’ “舅舅,舅舅!”宫紫商抽噎着,她看着眼前人关切的眼神,强忍着眼泪紧抓着长生的手臂“舅舅,我求你带我去后山吧,我求你。” 她实在没办法了,在她父亲那里听到了三域试炼的最后一场,是需要贴身侍卫祭刀。 宫紫商怎么能让金繁祭刀呢,她必须去救金繁。而去后山这件事,宫紫商能想到的只有来求长生。 长生看着她哭花的脸抿抿唇,最后微叹了口气。 青天白日的,长生带着宫紫商也不敢从后山入口处光明正大的进,他依稀记得原先和雪重子相会时,走过一条隐蔽的小路。 宫紫商看着男人淡色的嘴唇,听着不受控制的急促喘息声,她眼眶发红很是愧疚。“舅舅,对不起…” ‘别哭’长生安抚宫紫商道‘别怕,有舅舅在呢。’ 宫紫商哽咽着点头。 他虽然不知道宫紫商是因为什么非要去后山,但宫紫商这么乖巧的小姑娘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才会如此。 长生没有记错,那条路的的确确是通往后山的,但距离上一次走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到了后山,他也摸不清楚方向了。 两人摸索着向前走了一段,长生看着周围环境,努力的在脑海中回想。 “舅舅,咱们好像到祠堂了。”宫紫商指着前头巨大的建筑回头看向长生。 突然她面色一紧,立刻紧握住长生的胳膊带他往旁边的草丛中躲。 有人!宫紫商无声的对长生张张嘴,长生点头立马不动了,只悄悄的转动眼睛看过去,是雾姬夫人。 对于雾姬夫人,长生的感官一直很复杂。 雾姬夫人一直都对长生很和善很照顾,但她给长生的感觉并不舒服,不过不舒服归不舒服,又的确没探出过什么危险。 雾姬夫人神色异常,她走到祠堂门口时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极为警惕的四处张望着观察了一阵,然后才走进祠堂。 她这副模样,一瞧就知道不正常,就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 长生和宫紫商对视一眼,同时轻手轻脚的上前,想探探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祠堂里有个黑衣人背门而立,似乎就是在等着雾姬夫人。 长生耳朵尖,清晰的听见了里面的对话。 “宫子羽已经闯到第三域了吧?”黑衣人道。 “是,她今天和金繁已经进了花宫。” “一直以来,多谢夫人相助,如今还有最后一事相求…” “什么?” 黑衣人突然出手袭向雾姬夫人,将一团毒粉撒向她。雾姬夫人毫无防备的被糊了一脸,双眼立刻被剧毒腐蚀了,她痛的哀嚎一声,双手抓脸。 “求你一死!”那不讲武德的黑衣人这才把话说完。 雾姬夫人也不是好惹的,她强忍剧痛抽出腰上的软剑,侧脸相迎,听声回击,两人打斗的格外激烈。 真是做了孽了! 宫紫商惊骇的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一手紧抓着长生的胳膊,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 她求长生带自己来后山已经是大错特错,若是因为此次上山,长生出了事情,那别说是她,怕是整个商宫也接不住宫二宫三的怒火。 长生被拽着离开,临走前他从门缝中瞧见,那黑衣人被捏碎了喉咙的雾姬夫人拉扯开衣服,后颈上一块暗红色的胎记格外显眼。 宫紫商几乎被吓破了胆子,她扯着长生小心翼翼的退远了些,而后立即放开步子全速奔跑,但她实在太害怕了,双脚软的厉害,没跑几步便扑倒在地上。 宫紫商头也不敢回,立马爬起来拽着长生继续狂奔。 长生被拽着跑了许久,两眼直冒金星,口腔里都是血腥味。 拽着他的宫紫商突然停了下来,长生眼前一黑被人接在怀里。 “长生!哎!长生!”花公子轻轻碰碰长生苍白的脸,见怎么都唤不醒,他有些急了问宫紫商“你们干什么了?” 宫紫商来不及询问他一个下人怎么会出现在后山,又怎么会认识长生,心里的惊慌害怕让她忍不住抽噎了两声。 “你先跟我走吧。”花公子也顾不得其他的,交待了宫紫商一句,便抱起长生往雪宫的方向飞奔。 这不完犊子了,大小姐会不会被雪重子暗杀啊。 长生啊,你快醒醒啊… 被留在角宫的金岑,不敢不听长生的话也不敢私自前往后山,他只能在第一时间,将长生带着宫紫商前往后山的消息传给了宫尚角。 宫尚角听闻消息,咬着牙恨不能即刻将宫紫商剁碎,他让金复去找月长老通知后山上的雪重子,自己则和宫远徵带人从长生他们入山的方向,一寸一寸往上搜寻。 后山的雪重子听见月长老的传讯后心急如焚,长生从来没有单独来过后山,雪公子也急的不得了,他们一个在雪宫里等消息,一个出宫去寻人。 “雪重子。”花公子的轻功用到了极致“快把你那救命的雪莲拿出来!” 留在雪宫里等消息的雪重子焦躁的坐立不安,突然就听见花公子的声音。 他抬眼看去,一眼就瞧见心心念念的人苍白的脸。 雪重子二话没说,一把薅掉了他精心培育的那颗寒冰雪莲,煮成药水小心翼翼的喂给长生。 喂了雪莲人还是没醒,前山接到消息的月长老匆匆而至。 “怎么样?”雪重子急忙追问, 月长老皱眉摇摇头,他把视线移向红着眼守在一旁的宫紫商。“大小姐,你们上山后遇上了什么?” 宫紫商抹着眼泪,将他们方才在祠堂看到的事情说了。 雪重子和花公子、月长老对视着,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好像要,起风了… “这不是小事,我带长生即刻回前山,花公子你带着大小姐去祠堂看看。”月长老道。 而宫尚角和宫远徵已经带着人找到祠堂的位置,离得很远,宫尚角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面色冷的像块冰,手脚都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抖。“去,去祠堂…” 宫远徵还不知道哥哥的想法,他率先带人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见了台阶上的雾姬夫人,她躺在那里身下已经全是鲜血。 “哥,是雾姬夫人!”宫远徵大声道。 紧扼住宫尚角喉咙的窒息感这才消散一些,宫尚角深深吐了口气。 等等…雾姬夫人? 花公子和宫紫商再次返回祠堂时,接到长生已经回家消息的宫尚角和宫远徵已经撤走了。 十几个黄玉侍卫正布控搜寻着祠堂周围,医馆的人也抬着担架来了。 雾姬夫人还没死她被抬往山下治疗,而黄玉侍卫此时又来通禀,说在祠堂后院的杂物房间里发现了一个人。 那人正是,前少主---宫唤羽。 月长老的决定是对的,后山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一群黄玉侍卫提着灯笼进入进入月宫、花宫和雪宫,搜查可疑之人。 这一切长生都并不知情,他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宫尚角和宫远徵都守在他身边。 “舅舅”宫尚角第一时间察觉到长生醒了。 对上男人安然无辜的脸,宫尚角怒道“舅舅是不是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他语气很冷,眼圈却不自觉有些红了。 长生内疚的抿着嘴,轻轻摸摸他的脸‘阿宝,抱歉。’ “舅舅说话一点儿都不算话。”宫远徵气哼哼的撇嘴道“舅舅还总教我们不要说谎…” 长生羞愧的垂下眉眼,蔫哒哒的。 他这样,本来攒了一肚子说教的两兄弟瞬间哑了。 宫尚角叹口气将被子掖紧了些。“没有下次。” 长生赶紧点头,突然他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忙比划着将自己看到的都说出来。 宫尚角和宫远徵的表情,随着长生的手势慢慢沉下来。 宫尚角看见了他舅舅眼里的惊骇,心中的恼怒更甚,恨在祠堂里打斗的两人,气宫紫商让长生看到了这样的事。 “这件事我和远徵弟弟都知道了。”宫尚角握住长生微凉的指尖,轻声道“舅舅,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我和远徵弟弟还有些事,我叫上官浅过来陪你好不好?” 长生刚想摇头,让他们不要麻烦了,上官浅就已经走了进来。她端着粥碗,看见床上人睁着眼,顿时眉开眼笑。“舅舅。” 长生笑着应了。 “角公子,你和远徵弟弟去吧,我会陪着舅舅的。”上官浅十分善解人意道。 她现在和宫尚角可是盟友,自然也知晓了一些事情。 说到这个上官浅心情还是挺复杂的,不久前她还和云为衫一起探讨是否要除掉,雾姬夫人这个知晓她们身份的潜藏在宫门多年的无名。 云为衫只说再观察一番,无名潜伏这么多年,说不准和她们一样都是叛逃无锋的人. 哪知这才没过几日,便这样了… 上官浅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将雾姬夫人伤成这样的,又为何将她伤成这样。 ----------------------------------------- 下一篇就莲花楼了,征集意见,大家是想看李莲花的亲情线还是爱情线? 第83章 云之羽28 自从上一回长生带着宫紫商偷跑上后山,宫尚角和宫远徵看人的视线更紧了些。 金岑也被宫尚角下了死命令,以后不管长生说什么,他作为贴身侍卫,必须贴身出行。 已经过了上元节,天气一天比一天暖了,长生躺在角宫院子里的秋千上晒太阳。 这秋千椅是宫尚角派人搭的,他之前和上官浅一起做的那个没成功,还没来得及坐上就垮了。 “大人,怎么了?”金岑看长生直直的盯着一个方向,好半晌都不挪开视线,疑惑发问。 “树都发芽了,金岑。”长生瓷白的指尖微动,示意金岑看树枝上小小的芽孢。 他微笑着轻叹道“春天要来了~” 金岑看看树再看看微笑着的男人,也忍不住扬唇。 他在长生身边贴身侍奉了这么多年,极少听见长生感叹冬季以外的季节。 他好像只中意冬天这一个季节,无论角公子还有徵公子搜寻到多少奇珍异草,长生也只衷爱冬天的梅花。 角宫。 长生院内依旧一片祥和安定,而院墙之外的宫门,早已风云诡谲。 浓色的云,乌压压的积攒在宫门上方,沉重的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不久前执刃殿内,宫子羽、云为衫、宫尚角、宫远徵、上官浅、月长老以及后山的花公子和雪重子、雪公子齐聚一堂,没人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但第二日,上官浅便拿着云为衫给的图纸,从暗道出了宫门,她在旧尘山谷见到了寒鸦柒,用消息换到了她和云为衫的第二枚半月之蝇解药。 接着没过几日,宫门便传出云为衫是无锋刺客的消息,宫子羽为了云为衫违背了祖训,他心软的放走了无锋的刺客。 温暖的太阳晒得长生全身都暖呼呼的,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突然身下的秋千椅颤了一下,一抹冰凉落在长生阖起的眼睫上。 “雪重子。”长生笑着睁开眼,乖顺的一动不动,任由冰凉的吻落在唇角眉梢。 “困了?” 长生微微摇头,他示意雪重子坐好,然后踮着脚尖将秋千椅晃悠起来。 云为衫走了,宫子羽也通过了最后的试炼,成为真真正正的宫门执刃。 他的继位大典也选定了时间,而宫门执刃不可无妻无子。所以那一天宫子羽不仅需要继任执刃的位置,也需要重新选取新娘。 算算时间,就在后天了。 长生偏头看着身边和自己十指紧扣的雪重子,默默的将秋千晃的更高了些。 -------------------- 新执刃的继位大典在即,宫门一片忙碌,从内到外洋溢着一股喜气。 执刃殿前的广场是受礼的地方,已经被布置完全,一路张灯结彩,挂着旗帜和徽记。 继任大典当日,宫子羽正式穿上了执刃服,他身姿挺拔面容坚毅。 宫尚角、上官浅和宫远徵正在角宫陪长生用早膳。 “舅舅,多吃些。” 面前的碟子里被堆的满满的,长生赶忙止住三人还在不停给他夹餐的行为。‘够了。’ 上官浅惋惜的放下筷子,又转手给长生添了碗粥。 宫尚角、宫远徵和上官浅都已经吃完了,三人皆坐在位置上静静的看着长生。 ‘...’长生叹了口气,慢慢的将碟子里的东西吃完,然后端起上官浅盛的那碗粥。 ‘要不要再喝点儿?’长生弯着淡色的眼睛,看着紧盯着自己的小辈们。 “不了。”宫尚角眉眼深沉,他轻声道“舅舅,多吃些。” 宫远徵微垂着眼皮,见他舅舅慢慢的将粥喝完,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今日是宫子羽的继任大典,需要忙碌的事情很多。 长生的早膳用完,也是宫尚角他们该出门的时候了。 ‘阿宝。’长生摇摇手腕上的铃铛唤住要出宫的三人。 他将三个小孩在心里描绘了一遍,然后挨个碰了碰他们的头发。‘要好好的。’ 他比划完这一句,便眼前一黑软了下去,被早有准备的宫尚角接了个满怀。 “我还以为我记错了。”宫远徵叹道“舅舅这耐药性也太强了些,这么久才见效。” 他太紧张了,见长生这么久没反应,宫远徵都开始自我怀疑,自己到底放没放药了。 宫尚角将怀里人轻轻转交到金岑手上,他神情极为严肃,沉声道“记住你立下的誓言。” “属下会用生命守卫大人!”金岑神情坚毅。 宫尚角给长生把捂在鼻上的斗篷,往下压了压,他轻声道“去吧,保护好他。” 宫门密道时隔多年后又一次开启,宫门内的女眷和幼童们都已被转移在此。 “角宫的杨大人怎么没来?”不知哪位夫人轻声问。 正和弟弟待在一起的宫紫商听见了,瞬间湿了后背。她哆嗦着站起来仔仔细细在密道中寻了一圈,真的没发现那熟悉的身影。 不可能的,宫尚角绝不会让舅舅待在外面,那就只有… 宫紫商想到了什么,她踉跄几步摔在地上。 完了… 第84章 云之羽29 不管前山还是后山都在紧张的准备着什么。 雪重子和雪公子似乎在把什么东西装进一个眼熟的铁盒里。 而花宫里,花公子正神秘莫测的指挥着下人,将他与宫紫商一起研制出的“山摧”,一排排放置在一只木箱中,并指示他们抬往前山。 宫门前院,宫子羽身着执刃服,在黄玉侍卫的护卫下朝羽宫大门走去。他时不时低头查看,掌心藏着的是前几日云为衫从宫门外递进来的纸条,那纸条上写了她在万花楼中探听到的消息。 宫门大门口,一艘艘装点好的船运送着七个新娘,抵达宫门码头。 而前些时日逃离宫门的云为衫也在这群新娘中间,她再一次身披嫁衣来到宫门。 新娘们很快便走到台阶高处,站在高耸的宫门前。 ‘轰隆隆’的响声传来,宫门大门开启了,露出延伸向宫门的大路。 云为衫和其他新娘排成列队,缓缓走进去。 执刃殿前的广场上,一排排侍卫整装而立,号角声传遍了整个宫门,乃至旧城山谷。 长长的红毯从执刃殿前延伸到广场外的高台上,雪长老正身着长老制服站在那里。 宫子羽身着执刃服,腰上挂着自己的佩刀。他缓缓向上,所过之处,侍卫皆举起火刀致敬。 执刃殿中,角宫宫主和徵宫宫主的位置都空着,只有上官浅坐在角宫宫主位置旁边的椅子上,她扬着唇角,浅浅微笑着。 宫子羽慢慢走完台阶,来到雪长老面前,他恭敬的对雪长老行了一礼。 雪长老从黄玉侍卫举着的宝盘之中拿起执刃大印,交给宫子羽。 授印之后,雪长老请宫子羽选取新娘。 云为衫盖着盖头,和其他选婚的新娘一起缓缓走上执刃殿前的广场台阶。 嫁衣如火,明明是如此喜庆的颜色,却偏偏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最前面的两个新娘即使盖着盖头,也掩盖不了她们出众的气质和婀娜的身姿。 宫子羽缓步上前,揭开了云为衫旁边那个新娘的盖头,即使他早已有了准备,但还是在揭开的那一刻愣住了:“紫衣?” 他面前的正是宫子羽在万花楼中的红颜知己---紫衣。 紫衣看着宫子羽,巧笑盈盈,但眼神冷漠而高傲。 “紫衣姑娘?你怎么会?”宫子羽神色复杂。 紫衣笑着,声线温柔,说出口的话却冷的像块冰。“我其实不叫紫衣,倒是这身新娘的红衣比较适合我。羽公子,我真正的名字叫司徒红。” 无锋四魍之一的,司徒红。 司徒红身手极快,薄剑如闪电一般,宫子羽根本来不及提防,眼见着就要被刺中,一把同样的薄剑从侧面快速刺来,隔开了司徒红的剑刃。 救宫子羽的,是旁边自己掀了盖头的云为衫。 云为衫和宫子羽联起手来对付司徒红,可司徒红武功极高,云为衫和宫子羽两人加起来都打的格外困难。 与此同时,金复带着侍卫将其余的刺客新娘围困在台阶上,然后唤出屋顶上早已埋伏好的手持山摧的侍卫。 山摧威力巨大,广场上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硝烟,连屋檐都被熏黑了,刺客新娘们在炮火下尖叫着逐渐黯去生机。 司徒红没想到宫门火器居然如此厉害,若不是她功力深厚、轻功极高此时也必定受了重伤。 她看着身边倒了一地的魑和魅,忍不住道“你们早有准备!” 宫子羽目光坚定,云为衫面色平静。 司徒红还要继续说什么,后方劲风袭来,司徒红神色一变,以极为狼狈的姿势躲开。 待看清眼前人,司徒红彻底变了脸色,咬牙道“你,你居然也参与其中!” 她面前,是面色冷凝,手握美人刺的上官浅。 上官浅可没那么多和她废话的心思,灵活的转动着美人刺朝司徒红攻去。 司徒红面色极为难看,她冷哼一声避开上官浅的攻击,正要发力,突然心口一阵剧痛。登时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宫子羽咽咽口水,犹疑的看着上官浅“你,你打的?” 这上官浅这么厉害?他和阿云联手都压制不住的司徒红,被上官浅一个来回就打的躺在地上大口吐血。 云为衫也面露疑惑。 上官浅无语的看了他俩一眼,这俩傻子还真是一对,她都没出第二招呢,怎么打?隔山打牛吗? “蛊…是蛊…”司徒红是用蛊高手,她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惨叫着抓挠自己的胸口,恨不能将肋骨剖开,将心脏挖出来。 “是谁!是谁!云为衫,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司徒红哀嚎着,指尖抠挖进自己的肉里。 她看起来实在是太痛苦了,上官浅、宫子羽和云为衫被她的模样惊的愣住了。 司徒红自以为是用蛊高手,她将蛊虫当做宠物、挚爱。 可现在挚爱明显背弃了她,无论她怎么诱惑怎么运功抵抗,那深埋在心里的蛊虫还是不断啃食着她的心脏。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宫子羽满脸懵的和同样疑惑的云为衫对视着。 上官浅却冷哼一声,干脆利落的上前抹了司徒红的脖子。 趁她病,要她命! 现在不杀,什么时候杀。 “哎~”宫子羽无力的伸伸手,他想说什么但已经晚了。 司徒红脑袋都快和身体分家了,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上官浅抹干净美人刺上的血,回头就瞧见他这欲言又止的模样。 “羽公子,哦,不,执刃大人。”上官浅笑的轻柔“我知晓执刃大人一向怜香惜玉,这紫衣又是你之前的红颜知己,你对她的感情不是一般,但她毕竟和咱们不是一路人,而且…” 上官浅满脸无辜的看着宫子羽身后,宫子羽一转脸就看见皱着眉头的云为衫。 “...”宫子羽一惊,连声道“阿,阿云,我没有…” 云为衫皱眉不语,脸色有些难看。 宫子羽拉着她的手,恨不能立刻对天发誓。“阿云,你相信我,我真的…” “我相信你。”云为衫打断他的话,但她的脸色依旧很是难看,她将视线放在司徒红身上片刻,又看向上官浅。 一旁正幸灾乐祸的上官浅对上云为衫的视线,脸上带着的笑意慢慢凝固了。 “你是不是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上官浅问。 “…”云为衫张张嘴。 就在刚才,她在司徒红的哀嚎声里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上官浅正要继续逼问,就见几道身影对着他们猛蹿过来。 她警惕的握住武器,然后看清楚了来人的脸,是自己人。 “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宫尚角沉声问。 此刻,本该在宫门各地分别对付无锋刺客的人相继赶来执刃殿前。 -------------------------------------------------- 因为昨天上午加更的那章是定时发送,今天我又看到前一章很多新的留言。 我采纳建议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多小时内的,所以是选择cp花花的多一些。然后呢,我就迅速的拟了一个大概的人物设定和框架,所以现在下一个世界就是感情戏哈。 那些想看亲情的阿宝,报一丝,不过下一个世界我的想法有点特别,有点两者兼顾。 等下一次征集意见,我会提前几天问,然后再定人物设定,爱你们~ 第85章 云之羽30 宫尚角手里拎着的,正是,无锋北方之魍寒衣客的脑袋。 他和宫远徵在角宫等到了寒衣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宫尚角已经做好了哪怕一命换一命,也要诛杀寒衣客的准备。 谁曾想没过几招,这个只是念着名字就令人唇齿生寒的北方之魍,居然自己呕血重伤了。 宫尚角和上官浅一样,二话没说直接把寒衣客的脑袋割了下来。 雪重子、花公子那边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 尤其是花公子,他把炸药都搬去花宫了,就没打算能活下来。 这…这就是无锋的魍?众人面面相觑,难不成是他们的计划被洞穿了,派了假的过来? 但也不像啊,刚交手时,这些魍给他们的危险感的确不是假的。 “我不知道…”云为衫嗓子发紧,她皱眉看着众人道“紫衣死前说她中了蛊,我,在我按照我们的计划离开的前一天晚上,长生舅舅他其实来找过我…” 空气瞬间凝固住了。 宫尚角压着眉头道“什么?” 雪重子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谁?长生?” 云为衫沉重的点头“那天晚上长生舅舅给了我一个小瓶子,他好像知道我们的计划,让我在和无锋之人对接时就打开瓶子。” “那瓶子里是什么?”宫远徵焦急道。 “我不知道。”云为衫摇摇头“长生舅舅只让我打开就行,但打开之后,我其实并没有看见有任何东西。” 云为衫甚至还在紫衣房间里把瓶子倒过来扣了扣,也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蛊?蛊…”宫远徵和月长老同时拧眉。 “难道是舅舅研制的蛊虫?”宫远徵道“不过之前,我父亲确实说过,舅舅在研制活物方面比他还厉害,不管什么东西都喜欢他。” “是不是以后再说,先去密道把舅舅接出来。”宫尚角道。 他迫不及待的想往后院去,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显然雪重子和他想的一样,两人对视一眼,提起轻功飞驰而去。 而被他们牵挂的长生,此时正被寒鸦肆抱在怀里,不住地输着内力。 几个时辰前。 抱着长生赶往密道口的金岑突然觉得头晕,晕的他几乎站立不住。 金岑小心的将长生放在一旁,然后晃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结果却越晃越晕,直接一头栽在地上。 倚在树边的长生轻轻睁开双眼,他叹了口气,吃力的将金岑背起放在一边的树木丛里,然后解开身上的大氅给他盖好。 宫门今日高度警戒,护卫们都被调去了该去的地方。 长生坐在石阶上,沉默的看着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风袭来,本来孤单落坐在石阶上的人被人掐着脖子拎在半空。 长生冷白的面容顿时胀的通红,但他并没有挣扎,一双黑瞳冷静的看着试图要杀了他的人。 此人黑衣黑面,全身上下包裹的格外严实,就连一双眼睛也隐藏在宽大的帽檐下。她单手掐着长生的脖子,只需轻轻一下,就能将那纤细的脖颈拧断。 但那双铁手张张合合几次,都还是没有落下去。 “解药,你给我解药我便不杀你。”暗哑的声音连性别都分不出。 她哪里是不想杀,她是不敢杀。 母死子必亡。 长生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随时都能要自己命的人,在那人恼怒的视线里,轻轻扬了扬嘴角。 黑面人冷哼一声,手指微微收紧,她满意的看着眼前人微微扭曲的脸,正待说什么,突然心口一疼,她控制不住的手下一松,而后捂住心口。 长生摔在地上呕出一大口血,他屏息调集体内的母蛊更活跃了些。 那黑衣人哀嚎的声音更大了,手指颤抖着想抠开心口处的皮肤。 长生也不好受,要想子蛊活跃,他体内的母蛊也同样要动起来。 满地打滚哀嚎着的黑衣人不住的往外喷血,她心知自己怕是好不了了,眸中杀机顿起,既然她已经活不了了,那面前人也没活着的必要了! 黑衣人用尽全力爬起来,抬手对着长生劈过去。她全力的一击却劈了个空,一身黑衣的寒鸦肆拽着长生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黑衣人摔落在地上,抽搐着再没了力气。 “你怎么样?”寒鸦肆看着面色惨白的长生。 长生微微摇头,推开寒鸦肆搀扶的手。 他伸手掏出后腰上别着的那把短刀。 短刀很是精美,刀鞘上纹路精致流畅,密密麻麻的点缀着各式各样价值不菲的宝石,刀柄却很是简朴,包裹着一圈圈土色的柔软皮革,像是生怕用刀者被割伤一样。 这是长生姐夫送给长生的第一样东西。 寒鸦肆沉默的看着单薄的男人呛咳着鲜血,一步一步走向地上的黑衣人。 怎么会不恨呢,那是待长生如珠如宝的阿姐和姐夫,是长生捧在手里爱着护着,一点一点养着长大的阿朗… 长生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黑衣人,抽开刀鞘。 这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足足走了十个冬季。 所幸,他终于走到了… 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脸上,长生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寒鸦肆走过来握住男人不断颤抖的手,微微用力,那把短刀彻底割断了地上人的喉管。 “没事了,没事了…”寒鸦肆捂住长生的眼睛,将颤抖不止的人抱在怀里,胸口却一阵滚烫的热意。 寒鸦肆垂眸一看,男人脸色惨白的不住往外呕血,那浓烈的颜色在素淡的衣衫上格外刺目。 长生迷蒙的视线越过寒鸦肆惊慌失措的脸,看向不远处那根抽出嫩芽的树枝,抿唇笑了。 阿姐,你瞧。 春天,来了… 第86章 云之羽31 宫门四处飘散着硫磺的气味和阵阵黑烟,连风里都夹杂着血液的腥味。 夜色慢慢笼罩住整个宫门,战斗已经结束了。 医馆内,月长老再一次给床上人探了探脉搏。 许久之后,他才收回手,偏头对上一双双焦急的眼睛,月长老皱着眉,没有开口。 见他这样,宫远徵坐不住了。 他越过月长老半跪在床边,仔仔细细的开始诊脉,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抖着嘴唇,眼泪掉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宫尚角紧攥着手,他没了沉稳和体面,近乎咆哮道“说啊!” 宫远徵说不出话,他把脸埋在长生冰凉的手心里。 月长老叹了口气。“是子母蛊,长生把母蛊种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子蛊应该是让云姑娘带进了万花楼,种在了无锋刺客身上。我们作战时,他唤醒了身体里的蛊虫,所以…” 蛊虫这种东西,顺着你的呼吸、皮肤、血液进入体内,它们会寄居在人的脏器里,啃食着你的心脏。 若是没有养蛊的高手帮忙,便是你拥有再高的武学造诣,也没法子解决,总不能震碎虫子的同时把自己的心脏也震碎了。 这就能解释的通,为何这场战斗,他们赢的如此轻巧。 “那,那点竹身上?” 上官浅想到,他们一行人赶到后院时,地上那个被舅舅割断了喉管的黑衣人。 面巾是上官浅揭开的,在看清黑衣人的脸时,她抑制不住的全身发颤。 是点竹,是点竹! 她的仇人,无锋的首领,此刻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她面前。上官浅登时便眼眶发热,想大哭一场。 谋划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偿所愿。 但没人能开心的起来,即便服下了出云重莲,长生还是一直昏睡着,无论他们怎么呼唤都不肯醒过来。 “点竹身上的蛊,是两年前种下的…”被扣押在一旁的寒鸦肆看着床上人,面无表情的道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寒鸦肆和长生初见于二十多年前,那时宫尚角的父亲还在,他很宠爱这个讨人喜欢的小舅子。 长生被接入宫门后的前几年,宫尚角的父亲和泠夫人都有些怕长生适应不了严肃森冷的宫门,所以偶尔在长生身体好时,会牵着他在宫门外的旧尘山谷里转一转。 寒鸦肆和长生相遇在旧尘山谷的糖画摊子上,长生在给宫尚角买糖画。 他今日出门时,宫尚角哭了好久,长生打算买个漂亮的糖画回去哄哄小外甥。 刚执行完任务,暂做休整的寒鸦肆没骨头一样的蜷缩在一旁墙角边,像一条丧家犬。 寒鸦肆本来只是漫无目的的看着前方,后来视线便不自觉被糖画摊前的那个小孩儿吸引。 无他,实在是那小孩儿长得漂亮。 人的视线,天生便会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 许是寒鸦肆的目光太刺人了,等在糖画摊前的长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小少年悄悄地看了看墙角边的青年,又轻声让老板多做了一个。 一双做工精美的锦靴停在眼前,寒鸦肆抬头对上少年的脸。 他好像有点紧张,红着耳朵小声问“我叫长生,你叫什么名字?” 寒鸦肆冷着脸沉默。 长生以为他没听见,又问了一遍“我叫长生,你叫什么名字?” “...”寒鸦肆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半晌还是开了口“寒鸦肆。” 长生还是第一回听见有人叫这个名字,弯着眼睛笑着将糖画递过去“寒鸦肆,给你。” “...”寒鸦肆没动。 长生听见了他姐夫呼唤的声音,于是将糖画塞到寒鸦肆手里,又将自己的钱袋也递了过去。 “为什么?”寒鸦肆不懂。 “我阿姐说,不可以要不认识人给的东西。但是,交换了名字就是朋友,朋友的东西是可以收的。” 长生笑着对他挥挥手“我要回家了,再见寒鸦肆,希望你开心。” 耀眼的太阳穿过屋檐之间的缝隙,照亮了阴暗的墙角。 寒鸦肆犹豫着舔了一口手里的糖画,是他从没有尝过的味道。 寒鸦肆想,或许自己还算是个人,毕竟他还能感知到甜的味道。 而,没有人,会不喜欢太阳。 第二次见面,不算友好。 十年前,无锋高手伪装成宫门盟友霹雳堂的亲眷血洗了宫门,几天后,留守在旧尘山谷外的无锋人员遇上了祭拜完母亲回宫门的长生。 若不是寒鸦肆放了水,血战的侍卫带不回奄奄一息的长生。 目送着侍卫离开,寒鸦肆看着沾染了鲜血的双手。 天上高悬着的太阳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映射出一个清晰的影子,可寒鸦肆还是觉得通体生寒。 他恍惚着低头,有什么东西从他面上坠落,掉在地上摔碎了… 再一次相见,是两年前。 寒鸦肆亲手带大的云雀前来宫门执行任务,却被宫门残忍杀害,尸身被吊在宫门上以示震慑。 寒鸦肆不能接受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女孩是这个结局,他打算将云雀的尸身带回去,入土为安。 没想到在行动前,他见到了一张格外熟悉的脸,四目相对时那人抿唇对他微笑,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他在说,寒鸦肆,你好。 寒鸦肆没有带回云雀,只带回了云雀衣襟里藏着的那颗小小的丹药。 云雀已死,无锋之中没有人知道这颗丹药是什么。但点竹没有其他选择,她身中剧毒,怎么着也难逃一死,还不如赌上一把。 点竹一直以为自己赌对了,云雀确实偷到了百草萃,在宫门人发现之前将其藏了起来,被杀害后,寒鸦肆在试图将她带回来时,发现了这颗隐藏的很好的丹药。 而这颗百草萃里掺杂的蛊虫,在两年后苏醒。 点竹作为幕后之人,本不该出现在宫门,但奈何体内的子蛊日日夜折磨叫嚣着要离母亲近一些,被蛊虫牵制住痛不欲生的点竹,最终还是和四方之魍一起,出现在了宫门… --------------- 阿宝们,我有点纠结啊,就是下一个小世界到底cp谁,本来是定的花花,但是我突然发现了一本莲花楼的同人小说,那个大大写的很好看,然后也很符合我心中对李莲花的理解。 我一般看了符合自己喜好的同人小说,就不会去碰那个角色了,因为我怕我看了别的大大的小说,会多少受到一些影响,怕会不自觉会有一点借鉴到别人的地方。 所以再让我想一想,捋清一下。等新的小世界,cp 我会写在文章开头前。 第87章 云之羽32 宫门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藏在后山雪莲池中的无量流火图纸也重新回到了花宫刀冢。 宫门上方又漂浮起了白色的天灯。 这天灯,是祭奠前少主宫唤羽的。 无锋被灭,头领身亡的消息实在是振奋人心。 只是宫门上下还没能高兴多久,羽宫地下室,服侍宫唤羽的下人惊慌的跑来告诉宫子羽,前少主自尽了。 宫唤羽一条残命苟活着的唯一理由便是拿到宫门至宝无量流火,消灭无锋,报仇雪恨。 为此,他不忠、不孝、不义,走火入魔做尽了令人唾弃的肮脏事。 可现在… 他再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是时候该去向宫鸿羽赎罪了。 宫唤羽最后给宫子羽留下了一封书信,将自己一切的谋划都尽数坦白,随后便从容的自尽了。 宫子羽镇定的接受了这个消息,他其实早就隐隐有了意识。 在雾姬夫人遇害后,长生醒过来告诉宫尚角他在凶手脖颈上看见了红色的胎记,宫尚角又告诉了宫子羽。 宫子羽自小便与兄长亲近,宫唤羽赤膊练功时,他常在边上看着。 宫子羽并不愚钝,只是很多时候他的心实在太软。结合之前种种疑点串联在一起,便什么都能说得通了。 但,宫唤羽没有把他当做弟弟,可宫子羽却始终把他当做哥哥。 执刃殿前的石阶上,身披斗篷的宫子羽泪眼朦胧的看着宫门上方飘扬着的白色天灯,云为衫坐在他身边,紧握着他的手。 ------------------- 角宫院内。 “今夜该是我了。”宫尚角对背对着他的高大身影,低声道。 “哥,我也要一起。”宫远徵急着表态。“带我一起吧,以前都是咱俩和舅舅一起睡的。” 宫尚角看他一眼,宫远徵立刻撇撇嘴不敢出声了。 该死的,自从谎言被揭穿后,他就被剥夺了候选人的资格。 宫远徵用自己大夫的名头,以他能贴身照料的理由独占了一个月的陪护时间。 结果被其他人发现,他其实一点护理作用也没发挥到,纯属是忽悠他们的,于是被宫尚角和雪重子合起来剥夺了陪护资格。 宫远徵不开心的噘着嘴,他蹭到床边,贴着床上人的耳朵轻声道“舅舅你看,他们都欺负我,你快起来给我做主吧~” 床上男人安静的阖着纤长浓密的眼睫,表情平和淡然,像是沉浸在睡梦当中。 屋子里一如既往的寂静。 宫尚角沉默许久,看着旁边的男人。“废了修习这么多年的功法,你当真不会后悔吗?” 视线一直停留在床上的男人闻言偏过头,是一张成年男人的脸,十分俊美却带着憔悴和落寞,就连额上的那点朱砂都黯淡的失去了该有的颜色。 “我原想着,便是我功法大成,记忆清空也没关系,我们会有大把的时间重新开始。”雪重子握紧长生的手。 雪重子从来不会担心他功法大成后,失去记忆该如何面对长生。毕竟便是重头来一千次一万次,他知道自己还是会喜欢上他。 雪重子一直觉得,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直到月长老叹息说,长生现在的身体就像一个处处漏洞的筛网,便是有出云重莲这样的圣药,他一个不修功法的普通人,至多不过几十年。 “这样刚好。”雪重子勉强笑了一下,眼眶发酸。 从太阳照进雪宫开始,雪重子所求之事,便都只与一人相关了… 所以长生,你疼疼我,快醒过来吧,快看看我吧… 一声惊呼传来,伴随着宫远徵响亮的哭声,雪重子隔着模糊的雾气,看见床上人睁着清亮的眼瞳,微笑着看着他。 他说,别哭,我在呢。 第88章 云之羽番外合集 番外1 --------------- 又是一年的上元灯节,长街灯火璀璨,人头攒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各式各样的花灯映衬的街道流光溢彩,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徜徉在灯河花海中。 “哇,长生,雪重子,你们看!”雪公子指着卖灯笼摊位上那个巨大的狮子头灯笼,回头叹道“这可真是气派。” 他身后是两个并肩而行的男人,其中一个披着厚重的斗篷,听见雪公子的话,微笑着取下腰间的荷包递过去。 “不用管他。”雪重子将长生的手攥进掌心“走,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两只紧紧相扣的手遮掩在宽大的袖笼里,雪重子带着长生停留在编花绳的摊位前。 雪重子满脸笑意的将线绳扯的长长的,长生则被旁边的摊位吸引住了视线。 旁边的摊位外挤挤挨挨的全是小孩子,都在叽叽喳喳的说话,而一身褐色麻衣的摊主也不嫌吵闹,正弯腰专心的制作糖画。 许是他的视线太过认真,正在制作糖画的摊主抬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间,长生弯着眉眼,抿唇笑了。 寒鸦肆,你好~ “好久不见,长生…” 番外2 --------------- “雪重子,我听花公子说,月长老送了个人进月宫。”雪公子兴冲冲的跑到石台边,对正在喝茶的雪重子道“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何?” 这后山十年如一日的死寂,一点新鲜事儿都没有。 就算只是发生一点点小事儿,也能让久居后山的他们感到稀奇。 “不去。”雪重子坐在石凳上未动,淡定的慢慢喝着茶水。 “为什么?”雪公子特别想去凑热闹,但看雪重子这副雷打不动的模样多半是真的不想去,于是道“要不我去看看,等回来我和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未等雪重子说话,花公子的大嗓门传进雪宫。 “雪重子,快摘几朵雪莲!救命了了了了!!” 月公子被月长老送进来伤员的伤弄得焦头烂额,只能派来月宫看热闹的花公子前往雪宫,取几朵雪莲。 “花公子,月宫是不是…” “别说话,快!等着救命呢!!!”花公子一路劲风冲到他们跟前连声催促,恨不能自己下手去池子里捞。 见他这样,雪公子也不敢耽搁,赶紧摘了几朵雪莲,随后又屁颠颠的跟在花公子身后,两人一起飞向月宫。 “...”雪重子眼见着他二人在自己眼前消失,重重的放下茶杯。 这个雪公子,难道不会多问几遍吗?不过,月长老到底把谁送进来了? 晚间雪公子还没回来,雪重子有些坐不住了。 天色太晚了,月宫到雪宫的路不甚好走,雪公子应该需要我去月宫接他吧,雪重子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 他提着冰灯刚出雪宫大门,熟悉的人影就出现在眼前。 “雪重子你怎么来啦?” “...饭后消食。” “雪重子。” 另一道声音传来,雪重子才发现雪公子身后跟着月宫的月公子。 冰灯里的光影幽幽,雪重子隐约瞧见月公子抱着一个不大的兽皮团子。 “雪重子,月公子说长生体内有热毒,需要借用雪宫的环境疗伤。”雪公子兴奋的将月公子的来意说了一遍。 长生?疗伤?雪重子面上不显,淡定点头“先进去再说吧。” 长生闭着眼在雪宫躺了整一个月的时间,待他有意识时,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就瞧见一张点着朱砂的俊脸。 即便疼的厉害,他还是微微抿唇,乖顺的漏了个笑出来。 今日的太阳好像格外的烈,怎的将整个雪宫都照穿了?雪重子这样想。 看着床上人,他也不自觉的把嘴角弯了起来。 第89章 莲花楼1 五毒俱全半吊子的毒唯‘小毒物’cp从容洒脱破案比看病行的‘神医’ 李莲子cp李莲花 --------------- 十年前,江湖中最快的剑是李相夷的剑,他十五岁战胜血域天魔,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十七岁建立四顾门,二十岁便问鼎武林盟主,结束武林混战,一时成为传奇。 有人以他为中原武林的希望,但更多的人以战胜他为念,其中包括魔教金鸳盟盟主笛飞声。 他不惜加害李相夷的师兄---单孤刀,就是为了能引其与之一战。 李相夷与笛飞声约战于东海,而大战前,李相夷却被同门云彼丘下了天下第一剧毒—碧茶之毒。 大战当晚,东海之上。 金鸳盟的巨船被刀剑相争之气劈的四分五裂,同样重伤的笛飞声和李相夷双双坠于东海。 支离破碎的船舱里扑腾着冒出个少年人的脑袋,他胡乱拨开周围的破木板,左右看了看,最终选择朝白色身影坠落的方向游了过去。 --------------- “这乌泱泱一群人上山,又打下来,到今日才平静。”街边收拾残局的中年汉子重重叹了口气道“这不是神仙打架,咱们百姓遭殃吗!” “呸!”他身边的人重重啐了声“什么神仙!那些个江湖人,什么门什么盟的,整天争来抢去的,除了祸害人还会什么呀!” 满身伤痕的李相夷蹒跚的走在街头,他怔愣的看着因为大战,而变成废墟的街道和房舍,听着周围的哭泣声和一声声无奈的叹息。 “你,没事吧?”李相夷旁边的少年人看着他惨淡的面色,小声问。 李相夷微微摇头,他脚步未停,却将这一切都印在了脑子里。 见他这样,少年人也不说话了,两人沉默着一直往前,直至山下的四顾门楼边。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李相夷问。 从东海边到四顾门,回程的几天他已经将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世探了一遍,一个没牵没挂的可怜小孩儿,连正经名字都没有,还是个小结巴。 “不了。”少年人摇头笑了一下,小虎牙尖尖的。“这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我说了,要将你,送回家的。现如今,你已经到了,我也该,走了。” 他说完,半点不废话转身便走了。 李相夷目送着他离开,然后转头上了山门前的台阶。 但到了四顾门楼前,那矮矮的三寸门阶却宛若天堑。 四顾门里,血流成河哀鸿遍地的场景让李相夷颓然的扶住门栏。他红着眼睛,听着往日亲密无间的同袍们对他的声声指责,看着心上人黯然神伤的脸… 李相夷踉跄着脚步,失魂落魄的往前走。 他眼神空洞的看着远处,天地茫茫,居然找不到一个能归属的地方。 “喂!”四顾门山下的街道上,清脆的少年音叫住了他,一个雪白的馒头递在李相夷眼前。“吃吗?” “你,没走?” “饿了。”少年嘴巴里塞的鼓囔囔的“刚刚,阿婆,给我的。” 他说完又看着李相夷,疑惑道“你不,回家吗?” 李相夷没动也没有说话,怔怔的站在原地,像一具魂魄飘飞了的行尸走肉。 家?他哪里还有家… 见他这样,啃着馒头的少年顿了顿,悄悄的瞥了几眼李相夷的神色,再看看他身后那条长长的蜿蜒的路。最后把手上未动的馒头迅速而用力的塞进李相夷嘴里。 “吃,吃饱。” 在他贫瘠的认知里,吃饱了便不难过了。 “...” 雪白的馒头慢慢的染上不该有的颜色,少年人瞪大眼睛连忙接住呕着血瘫软下去的男人。 “对,对不起,对不,对不起。” 少年慌乱的碰碰李相夷苍白的脸,无措的视线求助的看向身边惊呼着围上来的人群。 “小娃娃,这些天这个帮那个门的都在打仗,死的残的多了去了,你怀里这个怕不是也受了重伤。离这里不远有个寺庙,我听说,那里的和尚是专门普度众生的。” 热心的中年男人给少年指了个方向,甚至出了些力气将李相夷凑上了少年的背。 “多,多谢。”少年人点点头,背着无意识吐了他一脖子血的李相夷,快步往寺庙跑。 李相夷可不轻,身量未长成的少年人磕烂了膝盖和手肘才把人带到普渡寺外。 无了大师刚接到四顾门门主李相夷陨落东海的消息,正待去东海边上找寻,便在门前遇上了抹着眼泪,和门前小沙弥呜咽求救的少年。 李门主!无了瞧见少年背上的人一惊,他细细看了看确认是李相夷无疑了。 “这位小施主,请随我来。” 禅房里无了用梵术救醒了李相夷,而背他过来的少年则被小沙弥带去清洗满身的血腥。 李相夷从无了的禅房中离开时,瞧见了站在院门前似乎是在等他的小少年。 “你要跟我走?” “嗯”少年重重点头。 “去往何处?” “哪儿,都行。你没家啦,我也没有…”少年笑的灿烂。 他对人情世故半懂不懂,浑然不觉的自己说的话有问题。 李相夷看着小孩儿澄澈的眼睛,许久道“我给你取个名字?” 见少年点头,李相夷缓缓道“我叫李莲花,你便叫莲子吧。” 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 不见相约人,始知莲子苦。 第90章 莲花楼2 十年后。 屏山镇的街道边,停着一座宽大而精致的,雕着莲花和祥云的二层木楼。 李莲花给门栏外露台上的青菜浇完水,背起一旁的药箱,对躺在床榻上睁眼看着他的青年交代。“莲子啊,菜我已经浇了水,你千万…” “哼!”榻上青年冷哼一声,用被子把脑袋捂得严严实实。 李莲花和趴在床头的狐狸精对视一眼,无奈的摊摊手“那我走了。” 等人走后,青年才掀开被子坐起来。 愤愤的薅了两把狐狸精后,李莲子不爽的嘀咕道。“今日还是叫我李莲子!!” 他不想叫阿蛮,可现在比起李莲子,还不如叫阿蛮。 --------------- 当街出摊的李莲花已经给屠户看好了他的腰,五两银子的诊金到手后,他便收了家伙事。 临走时,又微笑着顺手牵了块屠户摊子上的肋排。 “这块肋排不错,肥瘦相间,晚上可以做个好菜。” “呸,你这个痨病鬼!你半夜咳的整条街都能听得见,你抠的那些银子是想带进棺材里…”屠户在背后大骂道。 “养家不易啊~”李莲花用肋排逗了逗腿边来接他的狐狸精“是不是啊狐狸精~” 一人一狗相伴着越过人群,越往前越接近莲花楼,李莲花眉心微微动了动。 他想到了什么,屈指敲了敲眉心~ 果不其然,刚走到莲花楼前,就已经瞧见了一群挎刀壮汉里的特别色。 李莲子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抱臂环胸,脸臭的不行,见他来了,凤眼微瞪,瞧的李莲花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 带头的风火堂管事问李莲花。“你就是神医李莲花?” “谁?” “神医,李莲花。” 李莲花满脸的无辜的摇头“不是啊。” 见他否认,风火堂管事愣了一下,回头把视线投向被手下围住的李莲子。 李莲子根本不想说话,翻着白眼冷哼了一声。 旁边一位提着菜篮的大娘经过时,给他们打招呼道“呦,李神医,你回来啦,今天又给你弟弟做好吃的啊。” “...昂,呵呵”李莲花干笑两声。 风火堂管事也不在意这个,只是问李莲花,是不是他去年将施文绝救活的。 “哎呦~我这个人吧,就是记性不太好,好像可能吧,又不是我~”李莲花一脸真诚的挠挠脑袋。 风火堂的人才不管这些好像可能,他们来此处,就是为了让传说中这个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帮他们救一个死人。 李莲花看了眼他们拉过来的棺材,对风火堂管事道“大哥,街头左拐八里地有一家义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我觉得你把这位仁兄给烧了吧,等他来世投胎再相逢比较快。这个,街头王铁匠还等着我去给他正骨呢…” 风火堂的管事哪里想听他的这些废话,一个眼神,手底下人的刀就架在了被他们包围的人质脖子上。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李莲花连声道。 蹙着眉头的李莲子瞪他一眼,气哼哼的把攥在手心的东西塞回袖子里。 和气生财,他得和气,他得发财。 风火堂的人只当两人是怕了,放开了人质上前挟持住李莲花。 “李神医,请吧。” “等会儿。我也会看病,我也一起去。” 眼见风火堂的人只架着李莲花,没有带他的意思,李莲子赶紧叫了声停。 “哦?”风火堂管事看向李莲子。 江湖上只传言:李莲花,江湖游医。 其医术如神,能活死人肉白骨,曾让已经气绝的施文绝和贺兰铁死而复生。有吉祥纹莲花楼一座,制作精巧,可以用牛马拖拉行走。相行的还有一个弟弟,唤作莲子,这再具体些的消息便没有了。 莫不是这李姓的兄弟,皆是神医? “小兄弟也擅治病救人?那就随…” “他不擅长。”李莲花道。 风火堂管事觉得李莲花是在维护弟弟,并未理会,只看向青年。 “我确实不擅长治病救人。”李莲子冷着脸,淡淡道。 “那你擅长什么?” “不孕不育。” “...你耍我!”风火堂管事大怒,手中的流星锤直指青年面门。 “说实话也不行!”青年凤眸微挑,正待继续开口讽刺,却对上了来自兄长的视线。 平静、温和、包容,一肚子火气的李莲子冷哼一声别开脸,紧绷着的肩膀却缓了一度。“不去就不去,你们等会儿。” 他推开挡在莲花楼前的风火堂管事,登上小楼,从里头端了个碗出来。 “...” “...” “...” 那碗里的东西十分粘稠,颜色也颇为诡异,说是黑色的吧,在阳光底下还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最要紧的是它的味道,所到之处一片干呕声。 连一直围着李莲子转圈的狐狸精,都惊跳着远远的跑开了。 “…”李莲花讪笑两声,立刻回头看着风火堂的管事,眼神里居然有了迫不及待想随他走的意思。 李莲子不给他机会说话,干脆的将陶碗递过去。 李莲花咽咽口水,眼一闭心一横,端过来像往常那样一口气吞了。见他喝了干净,青年拉了一个上午的脸这才缓和下来,飞快的往他嘴里塞了个糖块。 风火堂的管事看了眼碗里残留的渣滓,只觉得胃里翻腾的更厉害了。这李神医看来真有些本事,百毒不侵啊这是。 李莲花将手里的肋排递给李莲子“这肋排着实不错,明晚都烧了吧,里头配上些新采的茱萸。” 李莲子看他一眼,轻声道“知道了。” 李莲花和风火堂的人走后,李莲子找出在他这里买药丸的账册,将制作好的药丸挨家挨户的送了过去。 待送完最后一家,他抱起从李莲花那处跑回来的狐狸精,套上马车,架起莲花楼朝镇外走去。 --------------- 李莲花那头,已经用金针救醒了棺材内的妙手空空,两人骑着马一路疾驰着甩开了追兵。 “哈哈哈哈哈,花花,你看见没有,刚才那个刑探的脸真是臭极了。”妙手空空得意的大笑。 李莲花看着他,淡定道“我欠你的人情清了啊。” 之前妙手空空有次欲到莲花楼里偷窃,那日李莲子正巧不在,李莲花一人在莲花楼中心疾发作,是妙手空空给李莲花喂了缓解心疾的药物,这人情也就欠下了。 妙手空空连声应了,他看着李莲花,直言道他总是神神秘秘的。 “你身上看不出半点功夫,轻功倒是还可以。”妙手空空好奇道“哎,你师父是谁啊?” “你也别研究了。”李莲花淡然一笑“我只不过是一条…” 他本想说自己是一条孤魂野鬼,但视野里陡然跳出一团明亮的光,那光点越来越近,伴随着响亮的狗叫声,他的爱驾---莲花楼,停在了两人的不远处。 里头冷冽的声音传出来。“李莲花,你再不回来,我就把排骨全给狐狸精吃。” 到嘴的话湮灭在唇齿间,李莲花摸了下鼻子,这年头想当个孤魂野鬼也不甚容易。 拖家带口的,难呐~ ---------------------------------------------- 因为要避开我看过的一位写莲花楼同人的大大,我重新刷了一遍莲花楼,又把预设好的人物和设定全部大修了一遍。 再加上想争取全勤,所以留给我预设思考的时间特别短,有很多东西我自己感觉还没有立起来,所以就尽力去写。 如果有阿宝觉得不是很好看,也没关系,咱们也可以下个故事再见,爱你们~ 第91章 莲花楼3 李莲子带着狐狸精坐在莲花楼外的木阶上,等人回来。 那日自妙手空空嘴里得到关于金鸳盟余孽的消息后,两人便驱车前往嘉州。 李莲花昨日一早便去了灵山派,他嘴上说着,是去讨要灵山掌门欠他的那五两银子。 但李莲子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无非是又寻到了和金鸳盟有关的痕迹。 这十年间,除去前三年他们待在东海边上的小渔村的时间,其他时候大多在路上。 不过李莲花的态度也是奇怪。 头些年,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旧事,他对李莲子毫不避讳,这越是久了,反而千方百计的寻理由找借口,开始隐瞒起来。 昨日一早,不管李莲子怎么撒泼打滚都还是不肯带他一起,临走前还信誓旦旦的保证去去就回,还说讨要了银钱回来给他带点心。 这都已经去了两天一夜了,青年不开心的撇撇嘴,暗自下决心,下回便是李莲花对自己笑十下,他都一定要跟着! 青年托着下巴遥遥远望,肚子有些饿的狐狸精拼命蹭他的腿,博取关注度。 “饿了?”李莲子搓了两下狗头,仰头看了眼月亮偏斜的程度,起身回楼里准备狐狸精的晚饭。 “呦,晚上打算吃什么啊~”解决完灵山派掌门登仙事情的李莲花终于回来了。 他站在楼外,笑眯眯的对隔着窗户朝他瞪眼的青年扬扬手里的油纸包。 楼里的青年上扬的眉眼缓了缓,随手拿过一旁的菜筐朝外走。 “摘菜。”李莲子一物换一物,递过去菜筐拿回来了油纸包。 先是回屋净了手,然后坐在门栏上,靠着摘菜的李莲花打开了油纸包。 是荷花酥,青年眼睛一亮,捏起的第一块照常递到李莲花嘴边。李莲花瞥他一眼,见他垂眸认真的数着点心,神色如常,无声的叹口气,到底还是含在嘴里吃了。 “够了。”李莲花止住了青年欲给他第二块点心的手,起身道“我去做饭。” 跟在李莲花身后,拎着好酒找上门的方多病,远远就瞧见了莲花楼露台上,正在吃东西的一人一狗。 走到近前,方多病出声道。“狐…狐狸精?” 李莲子听见声音,偏头瞧过去,就见一浓眉大眼的年轻公子呆滞的盯着他。 “你是谁?” “我叫方多病,是百川院刑探。”方多病犹疑的看着眼前人“你,你是李莲花说的,狐狸精?” 这名字着实有些太形象了,方多病看了一眼又一眼,越发觉得眼前这人怕不是真是狐狸成精了。 他皮肤很白,头发和眉眼黑的纯粹,偏唇色又格外鲜艳,三种极致的颜色杂糅在一张极漂亮的脸上,美的惊人。 若不是喉间凸起的那块,方多病一时之间都分不清他的性别。 方多病的视线不自觉的在那张艳色的唇上停留了一会儿,主要是这嘴妖的,怎么看怎么像刚吸了精气。 等等… 方多病突然联想到面色苍白,病病殃殃的李莲花… 脑洞大开的少年郎,眼神越发奇怪了。 江湖中,一个男儿若仅仅只因为外貌出名的话,那多半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所以到现在李莲子也还是个无名小卒,只偶尔有人在说起神医李莲花的时候,会顺带提一句,他还有个让人见之忘俗的弟弟。 初出茅庐的方多病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不知者无罪嘛。 屁呢! 李莲子翻了个白眼,瞪向满脸呆样的方多病“你才是狐狸精,再看,我就把你眼睛挖下来!” 要不是舍不得嘴里的荷花酥,你看他怎么喷这个神经病一脸口水。 屋里做饭的李莲花终于从锅铲碰撞的声音里听出了不对,举着锅铲朝外一看,就见两个快要掐起来的人。 好吧,其实,是他家李莲子带着狐狸精单方面准备掐架。 “莲子,准备吃饭。”李莲花唤道。 “...啊,你叫莲子啊。”方大少爷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李莲花说家中有狐狸精在等着,我还以为…” 他这话并没有让李莲子高兴起来,脸色反而愈发难看了。 这回不只是对方多病了,青年气哼哼的站起来,把手中原本宝贝的不行的油纸包扔回李莲花怀里,便头也不回的往楼上冲。 “吃饭了。”李莲花无奈出声。 “不吃了!” “不吃你夜间又要饿。” “饿死正好!” 随后,任凭李莲花再怎么说,也没有回应了。 李莲花幽幽的把视线投向旁边的罪魁祸首。 方多病一脸的无辜“那个,他不吃,我吃。”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咱们两清了吧。”李莲花瞥他一眼。 “就算是两清了,有些事也要当面问个清楚吧。”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李莲花在大少爷心里留下了极好的印象,甚至已经自顾自的将他当成了自己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 方多病家教极好,正直善良,他正处于最坦荡无畏的年纪,为人也完全担起‘赤诚’二字。 他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认定的朋友是个大奸大恶之人,便是做了一些违背规矩的事,那也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比如,这次李莲花偷风火堂剑谱这件事。 第92章 莲花楼4 “那本剑谱本来就河南施家的呀,早些年呢,被风火堂的人抢走了,所以花重金让妙手空空拿回来。”李莲花淡声道。 方多病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接着问道“那你为何参与其中?” “他帮过我一个小忙…”李莲花顿了下,没再说缘由,只是道“欠人情嘛,总是要还的。” “没想到,你还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啊。”方多病笑道。 “我不是啊,我倒是很想赖账啊。”李莲花把如此不光彩的事情说的理直气壮“但他这个人吧,把我的行踪告诉了风火堂,我有什么办法呢。” “不是,你怎么还不走啊?留这儿准备跟我吃晚饭呢。” 他说完,就不打算理会认真听他说话的方多病,转头朝里走。 “别啊,你这人,我好歹今天还救了你两次呢,我这酒都带好了,你不得把我留下,请我吃顿饭啊。”方多病急忙追进门。 这话一出,李莲花心道不好,果不其然,楼上说要饿死自己的人怒气冲冲的跑出来。 “受伤了!” “没有~”李莲花拍拍手,在那不善的视线里活动着身体转了一圈。“你看,好好的。” 李莲子拧起的眉头松了松,瞟一眼坐在饭桌前老神在在的方多病,屁股一歪把人挤到一边,顺手拿了对面李莲花的筷子。 “你不是说不吃了吗?”方多病道。 “要你管” “嘿…”大少爷还是头一回被人接二连三的呛,放下筷子就想要理论。 “停,吃饭。”李莲花打断两人。 “那我就不客气啦。”大少爷气来的快走得也快,眉开眼笑的夹了块牛肉放进嘴里。 他咀嚼了两下,睁大眼睛嗯了一声,似是不明白李莲花怎么会这样做菜。 他这样明显就是没憋好屁,李莲子冷哼一声。 在方多病想开口的时候,他加快了刨饭的速度,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碟子里的菜也被迅速的一分为二。 “...你几日没吃饭了?”方多病呆滞的看着面前瞬间清空的盘子。 “要你管。” “你…” “你来,是想干什么?”李莲花打断怒气冲冲的方多病。 火气蓄积到一半的方多病立马停了,他正了脸色说起自己的来意。 方多病他爹让他混官场尚主,他不肯自己偷跑出来混江湖。 去考百川院,考了三年都没进,今年好不容易拿得头名,结果四个院主一看是他,还是不肯收。 他千说万求,才让百川院答应他,若是能先破了三个案子就收他做刑探。 可好不容易将灵山识童的案子破了,还没等他高兴呢,灵山派为了保留颜面,恳求他们不要将这件事声张出来。 这不声张,不就等于白干了,也就是说方多病他还差着三个案子。 “你看你这老奸巨猾,我这武艺高强…”方多病顿了顿,还是违心的把旁边那个气的他牙齿发痒的人也算上了。“还有这,咱们仨个合作一把,行侠仗义,这钱的事情都好说…” 李莲子嗤笑一声,赏了他一个朝天的白眼。 方多病咬牙微笑,我不计较,为了案子,一切都为了案子… “钱,你还有钱吗?”李莲花戳破了方多病伪装的坚强“你穷的到我这里蹭饭了,再说了,我对行侠仗义一点兴趣都没有。江湖风波恶,楼里莲花清,我这个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游山玩水,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不合适我。” “就是!”捧着碗的青年重重点头,一针见血道。“听清了吗?吃不起饭的小穷鬼。” “你!”方多病哼了声。 但他确实做不出强求他人的事,只能满脸失落的垂下脑袋。 饭后,莲花楼前不远处生起了火堆,李莲子和李莲花带着狐狸精,并肩坐在一块,静静的看着夜色。 “我带过来的酒还未动,来喝点儿~”方多病兴致冲冲的拎着酒壶落坐在两人旁边。 “!”正借着月色,偷偷摸摸朝李莲花方向蹭的李莲子气到几乎不能言语,冷眼瞪着咧着白牙的傻子。 嘻嘻直乐的年轻公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被冰刀一样的眼神剐了一遍后,收敛了笑容犹豫的举起酒壶递过去。“要不,你先喝?” 该死的方多病,我忍你很久了!我要是能让你站着回去,我就… 青年气哼哼往袖子里掏东西的手被人轻轻按住,李莲花看着气的眼角都晕出一片艳色的青年,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唇角。 “别和无关的人计较。” 行吧,不计较就不计较。 李莲子哼了哼,扣住那只试图往回缩的手。 “你俩干嘛都不说话?喝啊?” “...” “…” 没人搭理的方多病也不觉得受了冷落,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他酒量也不是特别好,没一会儿就有些上头了。 酒气三分诉衷肠,醉醺醺的大少爷开始吐露自己的真心话了。 “师父,你一手建立的四顾门百川院,我一定要为你撑起来。” “等等,小穷鬼,你说你师父是谁?” “哼~”方多病无比骄傲道“剑神李相夷~” “剑神李相夷?”李莲花有些好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剑神李相夷收过你这么个徒弟啊。” “这事没人知道…” 随着方多病越说越多,旁边两人的脸色也越是复杂。 李莲花止住了抽回手的动作,表情有些怔忡,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原来他竟是师兄的外甥。 他是李莲花师兄的外甥! 李莲子看看那情到深处,几乎溢出眼泪的方多病,又恍惚的偏头看向旁边盯着方多病眼神复杂的李莲花。 只觉得心里头呼啦啦的冒着寒气,像是在寒冬腊月被泡进了寒冰泉里。 他立刻松开了一直紧握的手,抖着手夺过李莲花手里的酒壶灌了两口。 他不会喝酒,只觉得从喉管一路辣到胃里,辣的他眼眶通红,可即便如此还是压抑不住心里的慌乱。 “我,我,困了,回,回去,去睡了。”李莲子慌乱的站起身,跑了两步又觉得不行,回头抱起趴在李莲花旁边的狐狸精,一起钻进莲花楼。 李莲花看着他像是被鬼追一样的跳进莲花楼,半晌才回头,垂着眉眼望着眼前跳跃的火堆。 成天说自己不是小结巴了,一紧张还是这样。 方多病喝了酒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李莲花将他暂且安置在火堆边。 “李莲子,你可还记得,自己身上这件是新做的衣裳。”李莲花站在床边喊话。 一片寂静,半句回应也没有,只有一道重重的呼吸声,还是狐狸精的。 “好,不出来你今夜就在里头待着,你让狐狸精出来。” “...” 李莲花无奈的扣扣眉心“狐狸精。” 狐狸精明显和床底下的人更亲近些,‘哏哏唧唧’半天也没钻出来。 “你让它出来。” “...” 李莲花吐了口气,‘哎呦’一声后,端着茶杯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也不吭声了。 “...?” 狐狸精立马被人从床下推出来,李莲花眼疾手快的束住想叫的狐狸精。 狐狸精怎么也不说话?难不成,李莲花毒发了? 李莲子连滚带爬的从床底下出来,惊慌的抬头就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李莲子抿唇气道“又骗我!” “我可什么都没说。”李莲花道“快去洗漱,换了这身衣裳。” “不洗、不换。” “那你晚上去二楼睡。”李莲花有的是法子治他。 “...我去烧水。” 第93章 莲花楼5 李莲子到底也没能烧的成热水,他本就不善饮酒,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后,脑袋一歪便睡死过去。 李莲花将他扶上床榻,又替他褪去沾了灰的外袍,兑了盆水端在床头。 烛火幽幽,站在床边的李莲花拿着布巾的手一顿。 李莲子的脸在床下也蹭上了灰,现下上头的几道水印格外清晰。 李莲花沉默的替床上人擦干净,随后放下里间的布帘,带着狐狸精坐在门阶上。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绣花的香囊袋,又将其打开倒出里头的手串。 李莲花轻轻摩挲着这两个物件,未等他倾泻出怀念的情感,屋子里似乎有什么动静。 李莲花侧耳仔细听了听,确定只是青年在翻身后,才收回思绪。 垂眸看着手心里的物件,他眸色复杂的叹了口气 ,将它们重新放进怀里。 “狐狸精啊~”李莲花看着蜷缩在脚边的狐狸精。“你说当初…” 现在的李莲花早已不会自寻烦恼,哀叹人生。 该放下的能放下的,他早就放下了。 可有些东西,不是能放下的也不是该放下的。 这十年里,李莲花不止一次的觉得,他和李莲子相遇的时间真是不巧。 若是放在现在,不,在五年前,又甚至是在九年前,李莲花都不可能再和另一个人牵扯在一起。 可偏偏,他们相遇在十年前。 相识时,李相夷还是李相夷。 相伴时,李莲花刚成李莲花。 那时的李莲花还没能清晰的意识到,他无法担负起一个人的人生。 “现在好了,怎么办呢。”李莲花点了点狐狸精的脑袋。 狐狸精无辜的用水润的豆豆眼看着他。 仰着头静静的望了一会儿月亮,李莲花站起身。 他点了方多病的睡穴,将人倚着树干放下,又在周围撒上些调制好的避虫粉,然后收起莲花楼的蹬榻,驾车朝前走去。 --------------- “怎么又熬?前几日不是刚喝过了?” 碧茶毒发的时间越发紧凑了,李莲花再一次用扬州慢将其强压下去。 李莲子被他支使去周边的村上采购些东西,他们接着要继续赶路了。 没曾想这小子回来除了日常所需,又带回大包小包草药。 “不用你管。”李莲子冷声道。 话虽这样说,可进了小楼,他第一时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然后坐在床榻边不顾李莲花的闪躲将他裹进被子,然后将那双冰凉的手塞进怀里。 看来是又被发现了,李莲花轻叹一声。 他看着眼前殷红的眼角,眯起眼睛故作轻松道“果真是年轻,就是火力旺盛。” 哼~李莲子冷哼不语,把他搂的更紧了些。 其实哪里又是他火力旺呢,他从小缺衣少食活的还不如一些牲畜,身子骨压根算不上强壮。 不过是因为李莲花需要,方多病以为他吸了别人精气才能如此妖异的唇色,也不过是为了维持身体的热气,长年累月吃毒药吃出来的。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啊?”确定他手脚都回温了,李莲子放开手,理理自己的衣襟。 李莲花修长的手指平托着一枚白玉扳指,轻声道“昆仑玉城。” 第94章 莲花楼6 两人驾着莲花楼一路北上,一连走了好几天,决定暂做休整补充些物资。 玉城附近的小棉客栈。 李莲子啃着冰镇西瓜,逗着腿边的狐狸精。 中元节才过去不久,他们所到之地又有乱七八糟的诡异听闻。 李莲花和李莲子没住莲花楼,两人带着狐狸精在附近的客栈里要了一间房。 客栈门被敲得‘梆梆’响,正给李莲子添茶水的小二赶忙去开了门。 李莲子抬眸瞟了一眼,脸便拉了下来。 跨过火盆进门的方多病一眼就瞧见客栈里,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低声和两个下人交代一句,然后冷笑着坐到两人桌子边。“正所谓山水有相逢,做了亏心事遛是容易,可再遇见岂不是很尴尬。” 李莲子白了方多病一眼,他冷声道“什么遛不遛的,你和我们什么关系?我们去哪里还需得知会你一声吗?” 李莲花咽下要说的话,面上无比赞同的拍拍手。“说得好。” 方多病一噎,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睛,仔细想来好像说的有些道理。 但是,想到他们对李莲花身份的猜测,又板着脸继续道“那你们这么着急走做什么?你们这么着急走,是因为朴二黄吧。” 朴二黄是谁?李莲子偏头看向李莲花。 “跟朴二黄有什么关系?”李莲花接话道。 原来,自离儿说了李莲花可能是金鸳盟的药魔后,方多病不止一次的回想李莲花在灵山派的举动。 他越想越觉得可疑,原先不放在心上细思的那些小事情,也都成了疑点。 “乖乖和我去百川院走一趟。”方多病道。 “方少侠说笑了,我能有什么来路身份,我不过就是一个到处混饭吃的江湖游医啊。”李莲花面色不变,还又给身边冷脸的人递了块西瓜。 “起死回生的名声可不止一个,十年前就有一位,以医活死人而闻名的…” “哦~”李莲花听明白这傻小子的意思了,他笑了两声道“你是怀疑我是金鸳盟的药魔啊,看来朴二黄确实是死了,不然也不会让你猜的这么离谱。” 方多病见他这样,只当他是在嘴硬,冷笑一声,直截了当的将从莲花楼里找出的赢珠甲拍在桌上。 “这东西可是在你的莲花楼里…” “方大少爷,长这么大难道没人告诉过你,未经允许是不能进入别人家的吗?”李莲子幽幽打断还在质疑的方多病。“能这么做的是土匪,还是强盗?” “...”方多病又是一噎,对着青年刺人的视线,他耳根子红了。 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好像是这样… “下次怀疑别人之前动动脑子行不行,十年前我才多大,李莲花带着我,又怎么和金鸳盟的药魔扯上关系。还有,你翻了莲花楼,应当也是知晓这东西是用来垫砂锅的,药魔敢用笛飞声的东西垫砂锅?” 这说的,甚是有理。 方多病讷讷半天,整张脸都红了,来时汹汹的气势卸了个干净。 李莲花看看蔫头耷脑的方多病,轻轻瞥了下身边人。 “...你!”看着李莲花被如此质问,憋了一肚子火的李莲子还有好些话没刺歪出去,正打算抿口茶水继续呢,就见李莲花不赞同的对自己使眼色。 好好好,你们才是一家人。 李莲子顿时眼眶发热,他‘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红着眼睛狠狠瞪了眼方多病,转身往楼上跑。 “哎~”李莲花无奈,这小孩儿气性怎么还是这么大。 “哎~”方多病也试图阻拦。 他突然想起来,他的小厮和丫鬟正在楼上搜查李莲花的房间呢。 “这位公子,你是…” 给旺福把门的离儿瞧见提摆而上的青年,目光有些痴。 这人也太好看了些,只不过下一刻,便被那冰冷的眼神惊的一个哆嗦。 李莲子心情不好根本不可能有好脸色,他冷冷的看了眼瘦巴巴的小丫头。“这话该我问你吧,你站在我房门外头做什么” “你的房间?这不是那个假神医李莲花的房间吗?”离儿惊道。 李莲子眼神更冷,他毫不留情面的斥道“滚开。” 离儿被他骇的退了两步,李莲子一把推开房门,屋内乱七八糟的,桌子板凳全都倒在了地上,方多病的小厮旺福正被人掐着喉咙抵在墙上。 晦气。 李莲子深色一凛,袖中两条银线直奔黑衣人的面门射去,那行凶着没料到半路会起岔子,避开两条攻击的银蛇后,扔下奄奄一息的旺福,双眼微眯直奔李莲子而来。 应该先遛的,这小孩儿死就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李莲花若是知道他见死不救,肯定会不高兴… 李莲子险而又险的躲开了黑衣人的一掌,他根骨极差,一点武学天赋也没有,十年除了练蛊也就学会点儿轻功。 外头的离儿回过神来被打斗声吸引,凑到门前一看,便瞧见里面的情景,她吓得尖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楼下也响起一声凄厉的女性尖叫。 “离儿?”方多病听出自家小丫鬟的声音,关切道“怎么了?” 那掐着李莲子脖颈的黑衣人见势头不对,立即扔下青年,破窗而逃。 楼下听到响声的方多病和李莲花上了楼,离儿见了方多病可算是有了主心骨。 “发生什么了?”方多病急忙道。 李莲花却是越过他们直直走进房间。“莲子!” “旺福!”方多病看见了昏在地上,脖颈上有着青紫印的小厮。 “没事吧?”李莲花扶着青年站起来。 视线来回打量了几遍,最后在青年的脖子上停下来,他几乎是立刻抬手,却又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蜷缩回了指尖。 嗓子疼的说不出话,李莲子抿唇摇了摇头。 那头的主仆俩还在哭丧似的喊着小厮的名字,方多病问离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儿哭着说,屋里有个黑衣人袭击。 她其实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一切都发生在李莲花房中,而且她心里一直觉得李莲花就是药魔,所以对李莲花抱有很大的偏见,质疑的眼神不自觉就朝李莲花身上瞟。 “看…咳咳咳”李莲子见她这样神色一冷,张嘴就想骂人,奈何嗓子不争气,于是眼神阴鹜的狠狠瞪着小丫鬟,示意她再胡乱栽赃就挖了她的眼睛。 离儿不敢乱看了,怯怯的收回视线。 李莲花安抚的拍拍青年的胳膊,上前检查了一下旺福的情况。 人还活着,不过伤势不清。 “这黑衣人会是谁呢?”方多病皱眉思索。 “怕不是因为你是非不分,在外头招惹的仇家吧。”李莲子嗓子不行了,嘴还是不饶人。 两句气音听的方多病面色难看,他瞪眼气道“你!” 李莲子毫不客气的反瞪回去。 斗气归斗气,但这到底是谁做的?又为何平白无故的要去杀一个小厮呢?李莲花垂眸思索。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是玉城的护卫在呼唤房中的玉秋霜。 玉秋霜失踪了,然后又在鹤行镖局押运的箱子里被找到。 她死了。 听闻动静循声而来的李莲花默不作声的退后几步,贴在李莲子耳边轻声道“你带着狐狸精回莲花楼。” 不去!你又想丢下我!李莲子瞪眼,迅速扯住李莲花的腰带。 李莲花被他拽得踉跄两步,面上带了丝无可奈何。 也不待两人说第二句悄悄话,玉城侍卫便下了命令,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会被押往玉城,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玉城地牢,当夜小棉客栈里的所有人都被关在这里。 方大少爷长这么大哪里遭遇过这样的事情,气的来回跳脚。 可真有精神,李莲子用看傻狗的眼神看了看方多病,然后不顾别人的眼光和李莲花贴在一起。 玉城靠北,气温本就比旁的地方低不少,更何况这处在地下的牢房里。 李莲子握着李莲花冰凉的双手,本想和往常一样塞进怀里,可是抬眼瞧见男人带着无奈的眼睛和身后小丫头异样的神色,李莲子顿了顿还是只用双手将其包在掌心里。 意识到自己不被理会的方多病气哼哼的回到人群里,他目光停在两个依偎在一处的人身上。 “喂,你,你没事吧。”他问的是李莲子。 李莲子好歹也算的上是旺福的救命恩人,他得关心关心。 尤其是青年长的就是一副不甚坚韧的样子,因为脖子很是纤细,那歹人留下的青黑掌印几乎从前到后包裹住了整个脖颈,粗粗一看像是脑袋和身体被分家了似的。 方多病看着,就觉得自己的脖子也有些疼。 李莲子不想搭理他,撇开脑袋。 方多病讨了个没趣,不悦的撇撇嘴。 不过也没炸毛,反而记着自己刑探的身份,转身向牢里的其他人问起了具体事情。 原来镖局此次,除了押北山矿场送往京中的黄玉外还押着几箱镖头的私镖。 发现玉二小姐尸体的,就是那些私镖中的一箱。 除去李莲子、李莲花、方多病几个相识的人,其他人皆是觉得有鬼作祟。 一行人在牢中也没待上多久,便又有侍卫前来传唤。 原来是玉秋霜连尸体都未能保全,被运回玉城后尸体又被火烧了,这可真是倒霉中的倒霉了。 李莲子只觉得,他都要快要怜悯那倒霉的小姐了,死了都不安生。 第95章 莲花楼7 玉城地处昆仑,一向偏安一隅自成一格。 天高皇帝远的上头也无人管辖,所以城主玉红烛为人极为跋扈,行事也颇为狠辣。 玉秋霜出了事,她不仅赐死了与之相干的几十位侍卫,甚至还想要把从小棉客栈抓来的这些人一同送去陪玉秋霜。 她这完全是视人命如草芥,将律法踩在脚下。 方多病惊道“你是不是疯了?这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怎么能滥杀无辜呢!” 没人理会他。 玉城的侍卫听从家主的命令,持刀围向他们。 方多病看着对他的话毫不动容玉红烛高声道“我看谁敢,本少爷可是百川院的刑探。” 玉红烛面色微动却还是没有开口,护卫的刀刃已经要架到站在最前方的李莲子脖子上。 方多病无法了,只好叫道“住手!本少爷是天机堂少庄主,方多病!” 从院外进来的宗政明珠闻声看过去,果真是张熟面孔。 宗政明珠对玉红烛点点头,玉红烛冷声道“原来是天机堂少堂主方少侠,失敬了。” 她使了个眼色,下人挥刀去了捆绑方多病的绳索。 她现如今说的再客气,方多病也早已见识到她的恶了。 举手随意行了一礼,嘴上不客气的讥讽道“这玉城的待客之道,见识了。” 玉红烛面色不变,她并不太将方多病放在眼里。 倒是一旁的宗政明珠好声好气解释道“方公子,玉城遭此祸事上下哀痛,无意将你牵连,实在对不住。” 他这三两句话说的倒是好听,方多病看向旁边即便再三清洗,也还是泛着血腥气的地方,冷冷道“对不住的可不是我,是那些无故被枉杀的性命…” 废话可真多,手被反剪着都快麻了的李莲子翻个白眼。 方多病瞧见了,对玉红烛介绍了李莲花的名号,顺带将李莲子这个无名小卒提了提。 捆在手上的麻绳可算是松了,李莲花他们和方多病算是随行,自是没有了疑点,玉红烛打算让人备马车送他们几位出城。 方多病却并未同意,一是他是刑探,遇上了玉秋霜这件事,自然是要查个明白。 二是,他们走了,从小棉客栈被绑来的其他人可走不了。 看玉红烛这模样,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剩余的那些人一个也走不出玉城。 玉红烛本不愿有人掺和进他们的家事,但她更不想妹妹死的不明不白,于是给了方多病一天的时间找出真凶。 出了城主殿,方多病耍无赖让想离开的两人留下来陪他查案,好声好气的利诱完,见两人没有改口的意思,方多病立马换了副嘴脸,用狐狸精威逼李莲花一定要帮他。 李莲子跟在李莲花后方,他脸虽臭但却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知道李莲花想留下来,他需要方多病给他这个留下来的理由。 李莲花答应后,方多病顿时眉眼开怀,但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大少爷仔细想了想后,看着抱臂冷脸的李莲子。“你是不是有话想说?本少爷大人有大量,允许你现在说出来,本少爷这次不跟你计较。” 神经! 李莲子偏着脑袋,将他忽视的彻底。 玉秋霜的尸体被放置在地下的冰室,只短短一日的时间,那尸体竟腐烂的特别厉害,离得很远就已经能闻到浓郁的怪味。 李莲花让李莲子在冰室门前等着,他和方多病去剖了玉二小姐的尸身,查明死亡原因。 玉秋霜身上致命的伤有两处,一是腹部的掌击,二是刺进心口的金针。 “找到了?”候在冰室入口处的李莲子看着两人。 方多病点头,将玉秋霜身上的两处伤说了,还顺嘴提了一句他与李莲花的疑惑之处。 这玉秋霜武功平平,身上的两处伤皆能致命,他们都想不通凶手为何要对她两次下手呢? “两次下手?”正给李莲花暖手的李莲子随口道“谁说仇家就只能有一个,万一她得罪两个人呢。” 方多病和李莲花闻言一顿,对视一眼。 “对啊”方多病一拍手道“若行凶的是两个人,那这一切就说的通了。” 困扰在心里的问题有了思绪,方多病不由自主的上前兴奋的揽住李莲子的肩晃了晃。“可以啊你。” 因为李莲花在跟前,李莲子压下几欲出口的狂言,白他一眼冷哼道“把手拿开。” 方大少爷现在心情好也不计较,乖乖放下胳膊后问李莲花。“那到底该怎么找到这两个凶手呢。” “先找到那装神弄鬼之人,答案自然就有了。” 第96章 莲花楼8 第二日,他们先去给玉红烛回复了玉秋霜真正的死因。 李莲花和方多病在前方和玉红烛交流,李莲子抱臂站在后方,他眯眼看着玉红烛身边脸色格外红润的玉穆蓝。 正在倾听和玉秋霜有关信息的李莲花,微微偏头扫了身后一眼。 一连忙活了大半日,以云娇熬制的药明日才能完成为由,几人的调查才暂时停了下来。 方多病不明白李莲花为什么这么说,跟着人来到客房。 “不是说今天就能治好云娇吗?怎么又改明天了?”方多病不解。 “太直白”李莲花坐在榻上淡淡道。 “什么太直白?”方多病追问。 他并未听懂,现在一门心思都系在这个案件上,恨不能马上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好。 “脑袋笨就别做刑探了。”李莲子冷声打断两人对话。 看着李莲花疲惫的面容,他瞪了眼一门心思在案件上的方多病“出去,我们要休息了。” “这青天白日的,何况事情还没解决呢,你还能睡得着?”方多病不可置信道。 “出去!”李莲子耐心向来不好,一句话说第二遍已是不耐烦了。 “本少爷偏…?”方多病惊慌的捂住嘴,震惊的看着李莲子“你,你刚才给我吃了什么!” “毒药,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让你肠穿肚烂,死无全尸。”李莲子冷笑。 “你敢,快把解药交出来!”方多病瞪着眼睛“本少爷可是百川院刑探…” 他说完这句,脸上夸张焦急的表情一收,对微微讶异的李莲子假笑一声“呵呵,是不是以为我会这么说,还肠穿肚烂死无全尸,一边玩去吧你。” 小样,谁信啊。 “那确实不是毒药,反而是补药。”李莲子点头大方承认了,对着一脸我就知道这样的方多病微挑眉头“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做出来的丹药,都有些小小的副作用。” “...”他面上的表情太认真了,方多病有些不确定了。 他的视线越过青年,看向坐在榻上看着他俩的李莲花,李莲花悠哉的点点头。 “切,本少爷会怕那小小的…”方多病不屑一顾的表情一变,他迅速弯腰捂住腹部双腿夹紧。 “李莲子!你给本少爷等着!”方多病狠瞪一眼罪魁祸首,用上了轻功去寻茅房。 看来这颗药的副作用是拉肚子,李莲子暗自点头记下了,一回头便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双眼 “累了就休息,自己的身体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吗?”李莲子不快道。 他走上前把被褥抖开,将李莲花包裹进去,看着那略显苍白的唇色,轻声问“睡一会?” 李莲花没作答,褪去外衣。 昨夜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几乎是一夜未眠,他身体本就孱弱,现在也的确乏了,何况今夜还有一出大戏等着呢。 李莲子也褪了外袍滚进被子里,身边人一年四季身上都是冰凉的,李莲子用力往里挤了挤,然后侧身将人整个拥进怀里。 李莲花早已习惯他这副做派,身上的凉意渐渐被‘火炉子’祛了干净,他忍不住眯了眯眼,顺了几把垂到颈边的乌发。 手脚暖洋洋的格外舒适,李莲花有些困倦,昏昏欲睡间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今日在玉城主那里,你好像格外关注她的夫婿。” “只是觉得他有些奇怪。”见他困了,李莲子并不打算多说,只是将人揽的更紧了些,轻声道“睡吧,到时间我会唤你的。” 生活这么些年,两人心意相通,几乎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李莲子自然知道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待方多病出了茅房洗漱完全,已是一个多时辰后的事情。 大少爷持剑气势汹汹的冲进客房,瞧见正在和李莲花喝茶的罪魁祸首。 “李莲子!本少爷说过定会找你算账…” “不用太过感谢,给银子就行。”李莲子眼皮都没抬,淡淡道。 “感谢!你害本少爷在茅房蹲了一个时辰,还敢说感谢!本少爷要和你决斗…”方多病誓要报这个仇。 “能增加内力,蹲茅房怎么了。” “蹲茅房怎么了!就是不行,增内力也不行,增加…增加内力?”来回跳脚的方多病一愣,他调动内力仔细感受了一番。 “...”还真增加了… 这可尴尬了,方多病挠挠脑袋,干巴巴道“谁让你这药副作用这么大,本少爷,本少爷可是在茅房呆了一个时辰,都要腌入味儿了…” 李莲子白他一眼。 “本少爷又没说不承你这个情” 方多病心虚的摸摸鼻子,眼神飘忽,声音几不可闻飞快道“那什么,谢了啊…” 李莲子冷哼一声,懒得搭理他。 收了神通的方多病老实了,站在两个喝茶的人身边问“接下去查哪儿?” 他问完又想起自己蹲茅房时思索到的不对处,接着道“不过,玉秋霜若真是死在玉城,已是七日有余,可我们见到她时,她的尸体还是好好的还在流血呢。” 李莲花闻言让他尝尝桌上的冰镇西瓜,玉秋霜尸体的保鲜秘诀也就藏在这些西瓜里。 原是玉秋霜死在玉城后,被连人带用血制成的冰块一起塞在了货箱里,由鹤行镖局押送停留在小棉客栈。 得出这个结论的三人,又重新返回小棉客栈。 那日整个客栈的人都被一同带走了,所以里头的东西和他们离开时一样。 李莲花给方多病破解了血脚印的由来,就是用赤霞草熬成的胶沾上水,那众人怕的不行的鬼影,也是因为客栈装了两层窗户,中间放置了会飞的荧虫。 李莲花心中早已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此次前来并不是来找云娇的罪证的,而是来找云娇不是凶手的证据。 云娇不过是帮凶,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而云娇则一直为他遮掩隐瞒。 --------------- 玉城,云娇房内。 装疯的云娇捧着破碎的暖玉哀泣着指证了玉穆蓝的恶行,铁证如山,本来还死不承认的玉穆蓝眼见事情败露,放出两枚暗器迅速逃窜出门。 躲藏在树后的他,被追出来的宗政明珠一掌拍在地上。 “我好像知道另一个人是谁了。”看到这一幕,方多病对李莲花和李莲子道。 李莲花不置可否,扬唇一笑。 方多病定是不能睁眼看着一个凶手惩戒另一个凶手,于是飞身上前挡住了打算为玉秋霜报仇的玉红烛。 他将玉秋霜的两处致命伤说了一遍,本意就是告诉玉红烛除了玉穆蓝,宗政明珠也是凶手。 可谁知玉红烛这般狠辣的人居然也会被爱情所迷,宁愿闭眼遮耳的囫囵去亲妹子的死因,也不肯承认宗政明珠是凶手。 甚至因为方多病正直的坚持,打算杀了他们几个知情人灭口。 好在援兵来得及时。 “你慢慢打,我们先走一步啊,谢了~”李莲花随手拍拍方多病,拉起李莲子朝外走去。 此间事已了,他们该功成身退了。 方多病心中虽已放下对李莲花药魔身份的怀疑,但能辨认药魔的石水就在身边,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打算让石水看一下。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李莲花带着李莲子正前往后山。 昨夜李莲花便从玉红烛和宗政明珠身上察觉到不对,玉城一定还藏着别的秘密,几番推测后,李莲花便将视线放在了玉城的后山。 “你和狐狸精乖乖在这里待着别乱跑,我去去就回。”李莲花交代道。 “我也去。”李莲子急忙道。 “不行。”李莲花回绝了。 他已经看出前方被药魔布下了生死瘴,里面还不知有什么危险,自是不可能让狐狸精和李莲子随行。 李莲子见他眉头微拧,眼神坚定,撇了撇嘴“腿在我身…李莲花!” 点了他穴道的李莲花对于他的怒目而视,淡定一笑“好了,你听话。你和狐狸精在这儿待会儿,我去去就回。” 第97章 莲花楼9 李莲花封住自己的心脉,沿着小道朝深处走去。 走过密林,前方竟是一片开阔,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壁伫立在前方。 李莲花打量着山壁,只觉得这地方很是不对。 还未等他走近,却突然一声巨响,前方的山体竟不知为何炸开了,山石裹挟着刚劲的力道,四散崩裂着朝他袭过来。 这一下太过突然,李莲花还未反应过来,眼见着一块巨石直冲面门,他双臂交叉试图格挡,却突然腰间一紧被人拽着腰带用轻功避开了。 奈何来人功夫实在不好,飞了两步便不稳的一头往下栽,还得亏李莲花在落地前把人捞着了,两人一同摔在旁边的草丛里。 “没事吧?”李莲花忙问。 李莲子咽下满嘴的血腥味,摇摇头。“你怎么样?” 李莲花也摇头。 那边炸开的石门前,金鸳盟的角丽谯和雪公正在行礼。 后赶到的药魔,用嘶哑的嗓音问角丽谯和雪公“你们两个来怎么还带尾巴。” 他开口的一瞬间,李莲子眼瞳紧缩不受控制的全身发颤。 李莲花皱起眉心,显然是瞧出了他的异样,但现在的情景,并不是能说事情的时候。 “这玉红烛越发没用了,什么人都能到这儿来”角丽谯妩媚一笑,对药魔道“还不去拿你的宝贝毒虫,把他们的骨肉给我啃干净。” “放心”药魔怪笑一声“一会儿保证他连骨头渣都找不到。” 哼!老女人和死老头。 从草堆里站起两个人,前面的那个让角丽谯和药魔同时愣了愣,看着那张脸,角丽谯怒不可遏。 她生的天姿国色,但妒忌心却极强,凡是瞧见漂亮的脸蛋便会心生不快,往日那些与她相差甚远的便罢了,现如今这个却令她妒火中烧。 最关键的是,今日笛飞声出关,若是让尊上瞧见这张脸… 角丽谯咬牙狠狠道“药魔把他的脸皮给我扒下来。” 药魔闻言应了声,毒气伴随着数十条剧毒之物便直奔青年。 李莲子也毫不客气,他运气将李莲花推后几步,袖笼一甩药魔的毒虫便改了方向和他的蛊虫一起反向袭击回去。 金鸳盟的三人都未想到他有这一手,后退几步匆匆避开,离得最近的药魔被李莲子的银环蛇咬了一口,麻木感涌上全身,七窍立即渗出些许的黑血来。 这蛊虫竟如此霸道! 药魔大惊急忙掏出自己救命的药丸吃了两颗,他眯眼看着青年片刻,突然大笑起来。 “我说为何如此眼熟,这不是我那出逃多年的小徒弟阿蛮嘛。” 药魔的嗓音嘶哑,阴森古怪,桀桀怪笑时更像是厉鬼在嘶吼。 他兴奋又贪婪的看着青年“小阿蛮,你如今这样倒是不枉为师我当初的教诲。” “药魔,你废什么话?”角丽谯看着相对而立的两人,催促道。“我要他的那张脸皮,你给我…” 她话未说完,一路寻着巨响而来的方多病和石水便赶来了。 他们仨人对石水来说,可都是些老面孔了,她登时柳眉一竖飞身上前和药魔缠斗起来。 方多病跑到李莲子和李莲花面前关切道“没事吧。” “你怎么来了?”李莲子一脸的嫌弃。 “呵呵~就怕本少爷来的再晚一步,就直接给某人收尸了。”方多病讥讽道。 李莲子不想搭理他,看向一旁和药魔打斗的石水。 百川院石水,这应该是故人吧。 李莲子回头看着神色不明的李莲花,凑过去把手硬塞在男人掌心里。 “不必纠缠。”低沉冷冽的声音传来。 握着李莲子手的力道猛然一紧,李莲花已经看清那人模样,是笛飞声。 笛飞声根本不欲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并未停留即刻飞身离去了,石水也追着他们一同走了。 一时之间,后山只剩下三个人。 “你们怎么来…喂,李莲子你没事吧?喂!”方多病惊慌的看着青年呕出几口黑血。 “死不了。”李莲子喘着粗气,瞪向面带焦急想运气查探他身体的李莲花。“你下次再敢点我穴道试试。” 他没什么内力,能解穴纯属是靠改变身体骨骼的位置,这技能还是小时候练缩骨开发的,这么多年没用了,乍一下多少伤到些筋骨。 李莲花笑了一下没有作答,只是抬头盯着方才笛飞声离开的方向。 李莲子掏出随身带着的棉帕,递给灰头土脸的李莲花“这对我们来说其实算好消息,不是吗。” 笛飞声没死,那么寻找单孤刀尸体的这件事便比之前有头绪多了。 李莲花沉默的点点头,一旁的方多病却好奇道“什么好消息?” “干你何事!” “你!” 眼见他二人又要呛起来,李莲花赶紧止住他俩。“先回去吧。” 第98章 莲花楼10 玉城内,除了石水,肖紫衿和乔婉娩也来了。 这两人虽没入百川院,但到底是四顾门的旧人,恰巧游历于此,听闻了玉红烛和笛飞声的事情,便前来看看。 方多病被指使去厨房拿吃食,李莲子站在李莲花身后,和他一起看着前方不远处相携而立的一对璧人,那其中一位温婉清丽的女性便是乔婉娩。 看着前方男人怔忡的表情,李莲子想,她是李相夷的心上人,或许也依旧是李莲花的。 他面上不由的带上几分沮丧。 “想什么呢,叫你几遍你都听不见。”方多病把点心盘子递到青年眼前“哝,你要的,吃吧。” “多谢。”李莲子怏怏道。 见青年垂着眉眼接过盘子还道了声谢,方多病赶忙摸了摸李莲子的额头,大惊道“你没事吧?” “滚开” “好嘞~” 这才对嘛,方多病提着的那口气放下了。 不过见两人都专注的看着乔婉娩和肖紫衿的方向,大少爷又好奇了“你们看什么呢?哦~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敢觊觎武林第一美人乔婉娩,肖紫衿手里的那把破军剑可不会答应。”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莲子懒得搭理,只将点心盘子往李莲花跟前递了递。“大半日未曾进食了,先吃些点心。” 突然后方一声娇呵“方小宝!” “兄弟啊,帮我挡一下。”方多病面皮一紧,赶忙开溜。 来人是方多病的小姨,天机堂二堂主何晓凤。她此次来便是寻着自己那逃家的外甥,打算将人带回去。 何晓凤是个颜控,一眼便被李莲花身后的青年吸引住全部视线。 哪怕知晓了李莲花才是江湖盛传的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而李莲子就是个无名小卒,她也还是一直盯着不乐意搭理她,正低头啃点心的青年人。 讲话时原先泼辣爽朗的嗓音,都扭捏着带上了娇羞的意味。 李莲子被她盯的实在不耐烦,但对着一位对他没有恶意的女性也做不出什么不礼貌的事情,只暗戳戳的踢了两下李莲花的鞋子,让他快把人打发走。 “何姑娘,刚才方少侠与我们辞别,说是要去北上见识一番,你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呢。”李莲花指点道。 何晓凤忙不迭的点头,走出去两步后又突然回头,一脸羞涩的塞给李莲子一个能联系到他的专属信烟,然后才真的离开。 “...” 李莲花看着身旁拧眉的人眸色复杂,但在青年看过来时他又轻笑着打趣道“美人相赠你可要收好了,若是哪一日想见何姑娘…”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李莲子红着眼睛瞪他一眼,把信烟筒砸在李莲花怀里,转头就走。 这场单方面的冷战一直持续到回莲花楼,方多病找来时李莲子正带着狐狸精坐在外面的露台上。 “李莲花。”方多病推门而入,走到端坐在桌前的李莲花对面,指着外头问。“你招惹他了?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方多病寻到莲花楼前,笑嘻嘻的和坐在外面的李莲子打招呼,原本青年虽然敷衍但好歹还应和一声,方多病又随口问了一句李莲花呢,却只得到一个冷眼和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李莲花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方多病认真道“真出事了?你说出来,本少爷一定罩着你们。” 他可真是有趣,明明自己都走投无路的只能来投奔莲花楼了,还是倔强又真诚的讲义气。 李莲子坐在露台外疯狂的搓着狐狸精的脑袋,就见李莲花扶着昏睡过去的方多病出来了。 瞧他那一步三喘气的模样,李莲子冷着脸接过方多病,将人带到一处干净的地方,临走时顿了一下,还是给他留了个银锭子。 这大少爷身上怕是一文钱也没了,总不能真叫他饿着。 李莲花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轻笑道“对他,你倒是舍得。” 平日里,这人攒钱像攒命一样的,李莲花的诊费一多半都被要了去,除了赎令牌那次,这十年李莲花就没见过五十两银钱的模样。 李莲子还在生闷气,本不想搭理眼前人,可对上那平和包容的眼睛,眼眶还是红了。 他哽咽道“我有这么不好吗?我听话时你不喜欢,现如今的模样你也不喜欢,不管我怎么变你都不喜欢…” 他实在是太委屈了,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没说不喜欢。” 李莲花头疼的扣扣眉心,他最怕的就是这个人的眼泪,于是只能干巴巴道“先回莲花楼,余下的事情慢慢说。” 正好,他也有许多东西要问。 莲花楼车辕处,赶车的两人并肩坐在一起。 李莲花率先发问“你的身世你还记得多少?和药魔又是什么关系?” 玉城后山,听药魔的那些话,他与李莲子可是关系匪浅,自李莲子十多岁起两人便一起生活,即使认识那也只能是在之前了。 “...” “不想说?” “...”李莲子看一眼身边面色严肃的人,嘴唇抿了又抿,半晌结巴道“我说了,你又多,一个,不要我,的理由。你保证,我就说。” 他可不是以前好糊弄的时候了。 李莲花顿感无奈,但青年格外坚持,他只能保证道“我保证不会。” 这臭小子可不是方多病,能随意的糊弄,先前的两次教训在那,他哪里还敢啊。 “我的身世,我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 李莲子除了李莲子外,也还有过正经名字,但他那时还太小已经记不清了,除了名字还有很多事他也记不清,但他知道幼时是有人爱他的。 李莲子生在一个隐于世俗的山谷里,那里生活着他们一整个族群的人。 他们不在江湖但江湖始终有他们一族的传说,因为他们的族人各个都是制伤药、养蛊用毒的高手,江湖上流传出的各类疗伤圣药、毒药和蛊虫均来自于这个山谷。 但不知何时,江湖上又有新的传闻,说他们谷中有一味能让人起死回生,返老还童的镇谷之宝。 起死回生、返老还童,那是多大的诱惑啊,谁又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呢。 那时李相夷还不是武林盟主,更没有建立起四顾门,江湖纷乱大大小小的门派你打我我打你,每一日都能见到鲜血和尸体,李莲子的家也不例外。 往日平静安宁的山谷里突然就被喧嚣声打破,带着浓稠血液的刀剑枪戟破开了山谷的大门… 浑身是伤的李莲子被重伤的阿娘用木盆推进后山的小河,明明前一日他还是被所有人抱在怀里溺爱的宝贝。 一日的时间,什么都没了… “我其实也记不清是怎么遇到药魔的了...”即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说到药魔这两个字,青年还是忍不住唇齿打颤。 不知药魔是从哪里察觉出一个四五岁孩子的特别之处,将他带在身边,不是作为徒弟,而是作为药人。 为了方便他还给小孩儿取了名字,阿蛮。 药魔遇到小孩儿时,他已经在外流浪了一段时日,又干巴又丑,可能是因为实在饥饿,手里攥着不知从哪偷来的干瘪庄稼。 药魔不愿多费心思,直接从蛮秫秫三字中套了一个名字,阿蛮。 蛮秫秫,阿蛮,一个卑微的贱种。 阿蛮七八岁时还不甚会说话,多年的囚禁生活让他早已忘记怎么表达。 他的房间靠近屋顶的位置,有一扇很小的未封的窗,每当太阳落下时便会有一束光洒落在里面。 每次熬过试药的苦痛,他就会静静的坐在那束不带什么温度的光影里,思念着印象里已经模糊不清的亲人。 再后来,药魔加入了金鸳盟,便没那么多时间折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好用武力,喜欢四处寻人比武,为此药魔作为随行下属也经常出去,阿蛮便开始偷偷炼制自己的蛊虫。 十年前金鸳盟与四顾门相约东海之时,练出第一条蛊虫的阿蛮打开了禁闭自己多年的房门,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藏进东海那条船的贮藏室里。 他不知道那是金鸳盟和四顾门约战的船,更不知道天下江川湖泊如此之多。 他只以为自己是从水里离开的家,坐上那艘船入了水,便能再次回到阿娘身边。 第99章 莲花楼11 李莲花只觉得心口闷痛,这感觉和毒发时不同,细细密密的沉闷感遏制住了他的喉管,让他忍不住将胳膊搭在了旁边那人后脑。 “这么难过做什么?”李莲子歪在他颈肩蹭了蹭脸颊,轻声道“我不是遇到你了。” 遇到你,之前的一切也就没那么痛了。 李莲花眼眶微红,难得如此情绪外露。 不过。 李莲子偏头看着李莲花皱眉道“都怪我当时不记事,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没把你体内的凤凰蛊唤醒!” 他完全想不起来凤凰蛊的唤醒方式,这么多年只能自己摸索。 李莲花顺着他头发的手一顿,单手将腻歪在肩膀上的脑袋顶开,严肃着脸问“我体内的凤凰蛊?” 凤凰蛊,不就是方才这臭小子嘴里的族中至宝!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在你第一次毒发时我就给你种了…”李莲子握住抵着脑袋的那只手,将其扣在手心。 他胸口处有一道褪不去的疤痕,是那日族群遇害时他阿娘亲自动的手,不会有人知道,那枚天下人追寻的蛊虫被缝在了一个孩子的皮肉里。 被送走前,阿娘捧着他的脸反复叮嘱,那枚凤凰蛊, 若是他能活下来便毁掉,若是遇到危险便留给自己。 李莲子磕磕绊绊的活了许多年,蛊虫也在他身体里养了多年。 直到和李莲花一起生活,他确定了自己能活下去后,是想听阿娘的话找时间毁去虫蛊的,谁曾想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发现李莲花中了剧毒。 凤凰蛊是至宝不错,在李莲子他们族内也确实记载了它的神奇之处,但除了一个李莲子,整个山谷都泯灭于多年前的那场杀戮和大火中。 这么多年了,李莲子想尽一切方法试图将其唤醒,他银子一把一把的花,试验没日没夜的做,可依旧没能成功,李莲花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 李莲花从来不知道这件事,骤然得知愣了半晌。 每次毒发时,他都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提前将李莲子支使出去,平日里也尽量表现成稍显孱弱的正常人模样,他以为自己瞒的很好… “这又是何必呢。”李莲花垂眸喃喃道。 他早已接受了生死无常这件事,如今最大的所求不过就是找到单孤刀的尸体将其埋在师父身边,还有就是教导身边这臭小子没了他该怎么继续走下去。 “不用你管。”李莲子瞪他一眼“我做我想做的事,你做你想做的事,我不拦着你,你也别管我。” 十年了,李莲花多了解他,他就有多了解李莲花。 李莲花他无甚求生的意识,甚至还有严重的自毁心理,他从来没想过主动去寻求解除碧茶之毒的方法。 他从未忘记过十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故,那些死伤的同门。 他将导致一切悲剧的由头,都强制沾揽在自己身上,当做是他犯下的罪孽。 李莲花始终不曾原谅自己。 眼见青年又开始生闷气,李莲花只想叫冤“我哪里拦着你了,我多配合啊。” 天地良心啊,那么诡异的东西,要他吃他就吃,要他喝他就喝,天天喝月月喝年年喝,还有比他更配合的么。 这倒也是,李莲子想了想点点头,脸色好看了不少。 李莲花见他这样好哄微微扬唇,目光柔和的看向那张明媚的脸,见这人亮着眼睛,又从怀里掏出医册认真研究,李莲花默默看了半晌,淡声道“你也说了,那只是你们族里传说的,你与其花时间天天研究这些无用的祸害我,不如研究几道好吃的菜,造福一下我和狐狸精。” 他此番说的话,着实算得上是不讲良心的泼冷水了。 但李莲花必须这样做,他不能让青年将他的性命揽在身上。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李莲花深知自己已经时日不多,若是李莲子太过认真寄予太大的希望,待他去时,反倒是会伤的更深。 “不成便不成。”就知道他那张破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李莲子白他一眼,冷哼一声。“反正我又不怕死。” 青年的声音明明冷淡淡的,但却听的李莲花一个激灵。 他看着那张情绪毫无起伏的脸,眉心猛的一跳,一个几乎荒诞的想法跃上心头。 他厉声问“你打算干什么?你觉得自己的性命就这么轻贱,非要搭在我这将死之人身上!” 他从未如此严厉过,李莲子被斥的愣了一下,面上有些茫然又有些委屈。“你为何这般生气?” 李莲花看着他那双泛红的眼睛,再多的无奈都说不出口,只能抿着嘴唇呼吸急促。 这一刻,他无比的愤恨十年前的自己,当初生命就已处在计时倒数了,为何还要搭上一个十岁的孩子同行。 若是孤身一人,现如今也不会有这些让他放不下的事情… 李莲花微微垂头,拧着眉心。 李莲子打眼一瞧,就知道这人现在脑子里绝对又琢磨着怎么把他扔下。 “你,你别想了!”李莲子冷哼着得意道“李莲花,我告诉你,我们现在身上种着子母蛊,就算你把我扔的天涯海角远,你死了我还是会去陪你。”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李莲花咬牙,极力克制着打孩子的欲望。 “你第二次打算把我扔掉以后。”青年面上小小的得意,在瞧见李莲花极度难看的脸色和手上隐忍着绷起的青筋时悄然收起,小声道“别生气啊,你母我子,我保证这蛊对你没什么坏处。” 他以为,李莲花是因为自己给他下蛊这件事生气。 “现在立刻解了!”李莲花呵住行走的马匹,拉着青年的手臂便往莲花楼二楼的制毒间去。 他一向身娇体弱的模样,往日连倒杯水都喜欢坏心眼的使唤人,现下钳制在李莲子腕上的手指却有力的像是铁做的,可见是真气着了。 “解不了。”李莲子淡定道“生死子母蛊,除非我死,或者咱俩一块死,不然一辈子都解不了。” 李莲子一直就是这样,炙热而直白,令人畏惧发颤的字眼,在他嘴里是如此平淡无常。 李莲花心中动容却越发气了。 这臭小子才活了多久,就满嘴的生生死死。 活着多好啊,这世上值得去追去寻的事情多了去,为什么就非要一根筋的和他一个没几天日子好过的人拴在一起呢! “你!你…”李莲花越想越气,气到极致胸口一阵尖锐的痛意,猛的喷出一口血来。 受子母蛊的影响,李莲子也呛出一口黑血,但他没顾得上自己,赶忙将李莲花搀扶进楼里。 “怎么了?没事吧。” 李莲花摆摆手,接过水杯漱去满嘴的血腥味“你想让我多活些时日,就少气…” 他话语突然一顿,蹲在面前满脸关切的看着他的青年,从嘴唇到消瘦的下巴上满是没来得及擦拭干净的血迹。 “这也和子母蛊有关?”李莲花声音干涩问。 青年顺着他紧盯不放的视线碰了碰自己的嘴角,看清是血迹后点点头,无甚所谓的用帕子擦了干净。 母痛子担。 所以李莲子熬药的次数越来越密,试验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因为他清晰的感知着李莲花的每一次痛苦。 李莲子早就想好了,如果他不能解救这样痛苦的李莲花,那么一起终止这份痛苦,也是极为不错的… “你啊!”李莲花气急无言,疾言厉色盯着蹲在自己面前仰头望着自己的青年,可对视片刻却又不由自主的柔了眉眼,轻叹道“你啊…” 李莲花何德何能呢… 第100章 莲花楼12 在玉城后山出关的笛飞声,功力尚未恢复完全。他既已出世,定是会想方设法的恢复原先全盛时期的功力。 李莲花打算追寻他的踪迹,以此寻到单孤刀尸体的线索,恢复功力的疗伤圣药,他这些年多少也知道些消息… 而恰巧,李莲子在给买家送多子多福药丸时,也打听到了一个能缓解李莲花毒发的东西---观音垂泪。 “李莲花,走,去朴锄山,我打听到一个消息。”青年拎着鼓鼓囊囊银钱袋子,找到正在街头摆摊的李莲花。 他着急出发,便直接越过李莲花去收拾摊位上的东西。 李莲花并未说话,笑意盈盈的负手站在一旁,任他将东西一件件收完。 他早已打听到了卫庄的位置,就等着这人回来,一同出发了。 见男人不仅不唠叨还始终笑着望着自己,李莲子动作有些犹疑,第一时间反思,自己莫不是又犯上什么事情了? 自那日得知两人身上牵扯着子母蛊后,李莲花的态度变得也太古怪了些,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含着春水,总是温和轻柔闪亮亮的,晚上睡觉时都比平日贴的紧了些。 这怕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管他,反正想甩下他门都没有。 卫庄处在深山里,两人在门前再一次遇上了方多病。 这可真是应了方大少爷的那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大少爷还记着两个没良心的把他扔下的事情,冷哼着不愿意给两人好脸色。 不过很快,大少爷便尴尬了。 想要进卫庄的门,首先就需要一百两银子的保金。 上回李莲子给的那银锭子,方多病用到今日也只剩下几枚铜板了,他哪来一百两的保金。 “呃…”大少爷被拦在门外,的略显尴尬的笑笑,眼神不由自主的瞥向自己方才看了许多眼的地方。 “...”李莲子默默捂住腰间的荷包袋,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四海皆朋友,这位公子的保金我们一并付了。”李莲花笑眯眯道。 方多病眼睛一亮,瞬间忘了之前的芥蒂,眉开眼笑的看着旁边两人。“算你们还有点良心。” 被他看着的李莲花但笑不语,视线同样的向旁边游移。 “...”压力莫名其妙就给到了自己,李莲子无语极了。 门前两个护卫质疑的目光来回扫射着,手都搭在刀柄上准备随时出声驱逐他们了。 青年咬牙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三张银票,肉疼的他给钱的时候手都在打哆嗦。 “喂,方多病。”进了大门,李莲子叫住大摇大摆往里走的少爷。“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李莲子,你没事吧”方多病横他一眼,一脸的你糊涂了吧。 李莲花像是知道了什么,捂嘴闷笑。 “不,我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李扒皮。”李莲子看着方多病,阴恻恻道“谁若是欠钱不还,我一定会把扒下来他的一层皮…” “...”合着是这意思。 方多病无语的翻个白眼“哼~稀罕,等本少爷有钱了十倍还给你!” 大少爷被气到了,也不想和这两个气人精一起走了,一甩马尾气势汹汹的去了内院。 “我们也去?”李莲子皱眉问。 他瞧见进去的人手上好像都拿着一个牌子,从外门进来时并未有人发这个东西。 “那是进不去了,去别地看看。” 李莲花带着青年从外院一处极为隐蔽的游廊一直往里走,走进内院时,正巧碰见因不懂行话,被里头土夫子围起来的方多病。 李莲花第一时间便出声给大少爷解围,方多病茫然的看着正在说行话的李莲花,凑到一旁的李莲子身边小声问道“李莲花在说什么?什么是肉头?” 嘴闭上,李莲子瞪他一眼。 方多病撇撇嘴不服气,但听话的不出声了。 李莲花说的话,是当年被他二人收留的素手书生教授的,可惜遇上他们时,素手书生伤的实在太重,没过多久便去了。 素手书生可是这群人里的老前辈,众人恭敬的一一拜会,李莲花冷淡表示自己只吃席不攀交情,让众人自便。 出了土夫子的聚会厅,方多病迫不及待的继续刚才的问题。 “刚才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啊?” “行话啊”李莲花也不隐瞒,将整件事情都与方多病说了。 方多病作为户部尚书之子,再加上从小便立志要进入百川院,这些年研究查探过不少卷宗案件,自然是知晓十三年前名动京城的素手书生。 方多病此人心善天真又没阅历,但却真真切切有几分聪明在。这件事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要想接下去能顺利查案,那必须要带上阅历丰富的搭档。 大少爷不痛不痒的威胁再一次来袭,他理直气壮地威胁完李莲花又偏头对李莲子道“还有,那十倍的银子…” 这臭小子!刚才就多余带他进来。 李莲花摸摸鼻子,拍拍气的咬牙的青年的胳膊,对方多病松口道,自己只保证他身份不被拆穿,其他的一概不参与。 方多病一口答应下来,于是两人开始了第三次合作。 --------------------------------------------------- 阿宝们,我不太行了。为了避开和别的大大有相撞的一些东西,这篇人物重新立的太仓促了,然后我写起来就好生硬啊,再加上我坚持了半个月的打卡了,每天要做任务一样的必须码完四千字,根本没时间细细梳理,我思维也不敢太发散了,我好痛苦~ 要不重新征集一个小世界吧,想写个轻松的先过过脑子,莲花楼的这个等我之后再多刷即便再续写,或者将就着这一对写完,之后要是再有别的想法了,重新开一篇。 第101章 莲花楼13 卫庄庄主此次开摆宴席的主要目的便是为了---一品坟。 一品坟是芳玑王的墓穴,芳玑王乃百年前熙成帝的长子,也是当今圣上的皇叔公,本都已经被封为储君,可谁知后来惹了大祸被熙成帝赐死。 这样的大人物,墓穴里陪葬的都是些绝世宝物,所以又被江湖中人称为一品坟。 这一品坟中不只是奇异珍宝,还有许多武学至宝,而李莲子要找的东西很可能就在其中。 一品坟的消息流传了上百年,可从未有过人真正的找到。 卫庄主说出了原因,原来芳玑王的王妃是南胤人,一品坟是按南胤之法造的。 南胤向来以奇邪鬼术而着称,也不怪用中原的法子找了近百年也未曾找到。 而卫庄主在朴锄山无头尸的身上,除了寻到了芳玑王陪葬的宝贝,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一品坟的舆图。 李莲花、李莲子和方多病仨人顺理成章的加入了这支去往一品坟的队伍。 卫庄主在苍鹿苑中设了宴席,席面上众人皆未动筷子,坐在最前方,开席前突然加入的那个戴着面具的小孩儿倒是毫不客气的先开动了。 “你看什么呢?”方多病碰碰旁边李莲子,这模样也太认真了些。 青年蹙眉摇摇头,他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就是觉得那个小屁孩儿看起来甚是古怪。 大腿被人捏了一把,李莲子偏头看过去,就见李莲花举着杯子对他转了转眼珠子,上头的卫庄主正在对大家请酒。 李莲子明白了,转头微挑眉头,用力的和方多病碰了下酒盏,酒水顺着他的力道飞溅而出。 方多病愣了一下微微眨眼,仨人以袖掩口,同时将带了杯子的酒水洒了出去。 席间,其他人都在饮酒聊天,李莲子瞧一眼对面吃的凶猛又自在的小孩儿。 蛊虫已经帮他分辨出面前的菜品都是能吃的,于是青年顺手给李莲花和方多病取了式样放在他们面前的碟子里。 “看什么看,吃你的。”见方多病满脸惊奇的看着自己,李莲子狠瞪他一眼。 臭小子,要不是怕你中毒,李莲花没人保护,你当我乐意给你夹菜! 眼见着人炸毛了,李莲花满眼笑意的给方多病使个眼色,让他老实些。 方大少爷傲娇的哼了声,嘴角却止不住上翘,把碟子里的菜吃了个干净。 “还不错~”多日吃的清淡寡味的大少爷满意点头。 碟子空了,方多病视线暗戳戳的偏向旁边人。 一直看了许久,李莲子都当看不见似的,见人是真不打算继续了,大少爷撇撇嘴开始自己取菜。 他们仨闷不作声的自成一派,席面上的其他人已经推杯换盏了好几轮。 李莲花对面的丁元子多喝了两杯,有些上头说话都飘了。 他先是和旁边的古风辛喝了两杯可能是没过瘾,转头把视线投向了另一边认真吃饭的小孩儿。 这席面上,除了李莲花和主位上坐着的卫庄主,其他人怕是都极为轻视这个十多岁的小娃娃。 但这小孩儿可不一般,冷眼看着用筷子搭在自己筷子上的人,眸子厉色一闪,手上快如疾风。“滚” 都没等旁人看清,丁元子已经抱着被筷子洞穿的手掌痛苦哀嚎了。 李莲花眼皮微动,表情有些许的无奈,他现在已经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毕竟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 忒傲,忒凶。 张庆狮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便要教训小孩,还是被李莲花出言阻止了。 没想到那小屁孩儿反倒不领情,他像是在怨李莲花多管闲事,两只筷子随着劲风直奔李莲花的面门。 李莲花反应迅速的避开了,第一时间按住身边起了火气人的肩膀,捏了捏。 臭小孩!你给我等着!李莲子狠狠瞪向对面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屁孩儿。 小孩根本不搭理他,冷漠的瞥了他几眼便垂下视线,又开始自顾自的吃起东西。 怎么办,更气了。 此时卫庄主笑呵呵的出来打圆场,请大家去院子外的池塘边重开宴席,继续畅饮美酒。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况且和这些人有什么好聚的,李莲子双臂环胸脸冷的厉害。 李莲花立马懂了,用小辈精力不济做借口和其他人辞别,先行回房。 方多病作为一个合格的尾巴,自然也是随他们一起回了院子。 “刚才那酒怎么了?”回去的路上,方多病好奇追问。 “没怎么。”李莲子假笑一声“就是怕你喝醉了,把借银子的事情忘记了。” “...” 本少爷在你旁边,你满脑子就是银子。 “看什么看!再看也要还银子知道吗!”李莲子见他忽闪着眼睛一直看着自己,警惕非常“还是十倍。” 银子,银子,又是银子,叫什么李莲子干脆改名叫李守财算了,大少爷气哼哼的不想和财迷说话了,于是转了一圈走在李莲花旁侧。 “这无头尸案,若是真能翻出百年前的一品坟,必定会轰动四方,到时候肯定会惊掉百川院院主的下巴。”方多病越说越觉得兴奋“和我一起查案,真不感兴趣?” 他现如今意气正盛,拥有无上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又把李相夷当做自己的前进力量。 所以查探不明案件,匡扶江湖道义,维护公平与正义对方多病来说,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他到底还是年纪尚幼心性单纯,还是会想着把自己坚持的理念和最喜欢做的事情,分享给想亲近的人。 李莲花淡然一笑,避重就轻的打了个哈欠,偏头问青年“莲子,困不困?” “困了”李莲子点头,伸手止住还欲说话的方多病。“你吵的我耳朵疼,多一个字加一倍银钱。” 方多病冷哼一声,不屑非常。“你说加就加,你以为你是放印子钱的?” “那你试试好了,刚巧我又研制出一种新的药丸,还没找人试验过。” “哇,你还真是李扒皮啊你。”大少爷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李莲子微微一笑,冷酷无情的竖起两根细长的手指,二十倍~ 算你狠!方多病抿唇瞪他一眼。 到了房门前,方多病并没有进房休息的打算,李莲花问他“干嘛去?” “...”大少爷抿着嘴,脑袋昂的高高的,一言不发。 “莲子。”李莲花觉得有些好笑。 李莲子撇撇嘴,率先推门进了房间。 方多病对着青年牛气哄哄的背影挥挥拳头,然后向李莲花说了自己要去会会狮虎双煞的事。 --------------------------------------------- 我努努力,也许写到感情戏就好了呢(自我安慰)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同一群姨姨们,大家的爱还是都偏于长生啊~ 第102章 莲花楼14 方多病走后,李莲花进了房间。 接过青年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和手后,又顺着牵拉的力道往里走。 “大少爷方才和你说什么了?”李莲子低头给李莲花解着发冠,随口问道。 “他有事要出去一趟。”李莲花略显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估计是想去探探那些人的虚实。” 卫庄主给他们安排的客房倒是不错,里头的东西一应俱全,便是只住了两个男人,角落里也有个梳妆用的铜镜和案台。 李莲花坐在矮凳上,透过面前的铜镜看着后方正垂眸认真替他梳理头发的人。 他静静看了半晌,突然道“你觉得方少侠为人怎么样?” 李莲花见铜镜里的人‘嗯?’了一声抬起头,指尖轻微摩挲。 不得不说,其实方多病挺招人喜欢的。 虽说是个初出茅庐,什么都缺一点儿的毛头小子,但为人确实坦荡又赤诚,也有些聪明和能力,至于他欠缺的那些不过是需要点时间而已。 “咋咋呼呼的小屁孩儿一个。”李莲子不知道李莲花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给了回应。 他就是这般嘴硬,明明说话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的口是心非。 但这着实不能怪李莲子。 任谁被朝夕相处掏心掏肺所待之人,以为自己好的名义丢下过两次,最后一次还是在自己刚朦胧的意识到心中的情感变了质时,也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上一刻他还在暗自欢喜着如何婉转的表达情意,下一刻便揣着银子被骗着独自一人留在了客栈。 他站在客栈门前,从天亮等到天黑又到天亮,等到远处的天空再一次染上暗色,他才意识到李莲花是真的又将他丢下了。 李莲子原先是个极为柔软的人,哪怕是遇上过许许多多不好的事情,他依然善良、乖巧、听话,最爱对李莲花笑。 他一笑就会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让本是秾丽的模样变得格外稚气,能讨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的喜欢。 可奈何,李莲花不在这绝大多数的范围中,而李莲子也不想要除李莲花外的其他喜欢。 被丢下后,李莲子日夜兼程追踪了月余,才在几十公里以外的郊野,见到正在逗狐狸精的李莲花。 李莲花记得带着狐狸精却不肯要他,气的少年人哭着单方面和李莲花吵了一架。 自那以后,原是李莲花掌心的绕指柔,硬生生被掰成了百炼钢。 李莲花微微垂下眼睫思索,神色不明。 方多病这小子的年纪倒是相配,但为人还是太过毛躁… 腿上压了一抹温热,沉思的思绪被打断。 李莲花看着绕到自己身边,手臂搭在他的腿上半蹲着仰视自己的人。 “李莲花,你刚入江湖时是不是和现在的大少爷一样?”李莲子的眼睛亮亮的,带着些许的好奇。 在李莲花不是李莲花时,他该是什么模样的呢?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李莲子都只能凭空去想象,因为那是他无法参与的过往。 只要处在江湖,谁又没听过李相夷的名字呢。就连久居暗室的李莲子也总会听药魔唠叨起,金鸳盟有这么一个劲敌。 十七八岁的武林盟主、天下第一,只是听着就让人觉得想要仰望。 但两人相遇时,李相夷已经是历经碧茶之毒和东海之战的李相夷,他依旧锋利的像一把剑,不过剑身却有了裂痕。 李莲花和那双漆黑的眼睛对视片刻,淡然一笑“那可不一样。” 他和师兄一起下山,入江湖没多久,便打败了血域天魔成为天下第一,一时间名声大噪。 当初的李相夷多狂多傲啊,哪里像方多病这笨头笨脑的毛小子。 但这些话现在说已经没什么意思,李莲花闭嘴不再言语。 青年也不在意,拍拍他的腿站起身,催促道“你先去睡吧。” 李莲花上了床榻,和往常一样被褥已经被暖炉烘热了。 他侧身躺着,看向屏风外自行梳洗的青年,直到那人身着单衣蹬进被褥才收回视线。 “...你为何一直这么看我?”被他这样认真的看,李莲子顿感心慌,急急忙忙的去捂男人的眼睛“我告诉你李莲花,你别给我盘算什么坏主意。快些睡,明日还有事情呢。” 真是冤枉,多瞧两眼也能被栽赃个罪名,李莲花无奈的闭上眼。 周身的被子被人压的更严实了些,略带冷气的身体被一团热气裹得紧紧的,冰凉的手指被人握在手里不断揉捏。 待习惯性的将脚塞进另一个人的双腿之间后,李莲花顿了片刻,恍然想到这动作他貌似已经做了许多年。 莲子,李莲子,他垂眉轻声默念。 另一个人完全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动了动腿让他放的更方便些。 床边的烛火被掌风熄灭,柔软的被褥下两具身体紧密的依偎在一起。 “李莲花。”青年轻唤了声。 “嗯。” “若你哪天愿意正视我的心意了,便重新给我取个名字吧。” 从正视了自己心意开始,李莲子怀揣着私心好几次提议过更改名字。 李莲花、李莲子一听便知是兄弟亲友,而他偏偏不想只做李莲花的兄弟。 阿蛮,这个名字他不喜欢。 李莲子,这个名字他前五年喜欢,后五年也不喜欢。 但李莲花始终处于回避态度,青年一开始不懂这份无声的回绝,所以总是提议,后来慢慢的便懂了,也不再提这个让两个人都为难的话题。 李莲花沉默许久,直到贴在颈边的那道呼吸声变得轻缓,他才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单薄的脊背贴着热源更紧了些。 第103章 莲花楼15 时至半夜,正是睡得香的时候,一声惨叫将整个院子的人都惊醒了。 “等会儿。”李莲子叫住李莲花,给这人身上添了件厚实的披风,两人这才赶往事故发生地。 狮虎双煞中的哥哥张庆狮死了,还格外残忍的被人割去了脑袋。 屋内血腥味冲天,熏得人只想作呕。李莲花微拧眉头一手遮鼻,脚下轻动掩住身后青年的视线。 张庆狮死了,还不知是怎么死的。他的弟弟张庆虎说自己只是出去行方便的功夫,回来就已经是这样,而且他还没有发现一星半点凶手的痕迹。 张庆狮就像是被一个无形中的人,突然被虐杀了一般,死的悄无声息。 在其他人去找线索时,李莲花问方多病睡前他说去跟踪查探张氏兄弟,结果如何了。 哪知方多病果真不甚靠谱,昨夜从苍鹿苑一路跟踪,半道上还是把人跟丢了。 大少爷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一个眨眼就把人跟丢了,他倒是格外厚脸皮,一点不往自己技艺不精上头想,想不通之后干脆怀疑是不是真的有邪术这这回事。 外间有人惊呼,是找寻线索的人发现了案发屋子外,墙壁上方破损的透气口。 那透气口不过一尺见方,正常情况下,以成年人的身姿是怎么也钻不进的,杀害张庆狮的怀疑对象,瞬间就落在昨夜那个戴着铜制面具的小孩儿身上。 “小杂种!”张庆虎恨的面容扭曲,气势汹汹的便要去给自己的兄长报仇。 李莲子和李莲花坠在人群后方,看双方在庭院中迎面相会。 正对峙时,卫庄主出现了,他说凶手另有其人,因为他收到了密信,信上说队伍里混进了百川院的刑探。 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方多病眼瞳震颤面色微变。 李莲子不动声色的碰了碰旁边人的手,反被人轻轻捏了捏,青年安静的垂下眉眼,冷淡的面容缓了缓。 来之前卫庄主已经查清了这件事,他冷哼着从方多病和李莲花面前掠过,直奔那个叫葛潘的土夫子,从他怀里掏出百川院的信物。 卫庄主手一挥,让手下把葛潘拖出去砍了,方多病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门丧命于此,连声叫停。 但他却找不出一个能留葛潘的理由,反而因为过于紧张把怀疑视线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最后还是亏了李莲花出面解围,将查清张庆狮死因这件事揽在了自己头上,这才暂且让葛潘和方多病暂逃一截。 “你说你!还有你!”李莲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方多病,又瞪了眼李莲花。“一天不给自己找事做,心里发痒是不是?” 方多病也只方才情况凶险,极有可能他们都会交代在这儿。不自在的抿抿嘴唇,认认真真的道了两声感谢。 明明心里很是在意,李莲花嘴不却饶人,连声否认自己的好心“我才不是想帮你,我是怕死啊方少侠。咱们仨一起进来的,真要是打起来肯定会把我们两个也牵连进去,要么把你供出去要么帮你,两个我只能选一个,也没有办法。” 他说完,一马当先的回了案发现场。 方多病拽着李莲子,跟在后头质问“他要把我供出来?什么意思啊他!” “你需要我切实的给你重新翻译一遍吗?”青年眯眼,一脸的阴沉。 方多病连连摇头,知道这人有什么可不是嘴上说说,真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他还是不需要了吧。 “手给我撒开。”李莲子拍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小声嘀咕道“没大没小的。” 第104章 莲花楼16 李莲花已经掌握了案件最关键的核心,从昨日起他便发现了客房排号存在的问题。 现如今与张庆狮被杀这件事一勾连,这也就能解释的通,为何昨夜张庆狮死的无声无息,连一个房间的弟弟都没发现这件事。 方多病为此感到疑惑,因为他昨夜跟踪时,是亲眼看见狮虎双煞兄弟一起回的院子。 为了还原当时场景,方多病带两人来到昨夜他跟丢人的地方。 现下时辰还早,林间光线极其微弱再加上浓郁遮眼的雾气,离的稍微远一些,便看不见前头的东西了。 李莲子紧跟上两步,他本想牵住李莲花披风的一角,手背却不经意的触到一抹凉意,是李莲花的手。 怎么这么凉?青年皱皱眉,偏头就见男人满脸无辜的看着自己。 李莲子把披风的领口拢的紧了些,又去握那冰凉的手掌,捂暖一只又偏走两步到另一侧去暖另外一只。 待李莲花手心回暖时,地方也到了。 前头带路的方多病停下指着前面道“我昨晚就是跟着他们到这儿,把人跟丢了。” 李莲花盯着前方的小路思索着,指尖摩挲片刻便知晓了其中的玄机。 他还和方多病一起演绎回顾了一下昨晚的经过,林间雾气深重,正适合奇门遁甲之术的布局,况且若是高手的话,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简简单单的将石径更改一下方向,便会让人迷路了。 一切已经推理完全,李莲花看了眼已经泛起鱼肚白的东边方向,让方多病回去把人召集于此查看证据。 能洗清同门的嫌疑,弄清楚张庆狮的死亡原因,方多病激动非常,兴致冲冲的往别院跑。 “昨夜也没睡好,身体怎么样?”李莲子问。 李莲花闻言淡然一笑,摇摇头,他视线偏向一侧示意青年转头看。 是半露着脸的太阳,太阳一出,林间的雾气不多时也渐渐散了。 没多久方多病便带着队伍中的其他人一起来了,被五花大绑的葛潘也在其中。 李莲花向众人解释了昨夜凶手的作案手法,从更改路线到更换房间,听了他的话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张庆虎干脆利落的跪下,向李莲花求证杀人凶手究竟是谁。 “以我的判断呢,这个人能懂得奇门遁甲之术啊。”李莲花轻笑一声,视线扫过众人的脸,最后停留在谷风辛的脸上。 谷风辛居然也是个奇人,被提名字认作凶手后,居然不曾有半句推诿狡辩,直截了当的认下了整件事。 他认的一口干脆理直气壮,这着实有些超出了李莲花的预料。 他眉心一动,知道这事情不简单,其中必定含着什么隐情。 果然,谷风辛杀人的理由格外充分,他的妹妹被张庆狮害死,他此次是反过来为其报仇。 一报还一报,谁也说不上错的究竟是谁。 要为兄长报仇的张庆虎和已经为妹报仇的谷风辛打了起来,观战的李莲子凑在李莲花耳边道“这论单打独斗,张庆虎的武力也太逊了些。” 还没过上两招,就被别人擒住命脉了。 眸色微深,若有所思的李莲花看着口出狂言,好意思说别人武力逊色的青年,发出一声轻笑。 “怎么了?” “没有,就是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是吧。”李莲子眉开眼笑,亲亲热热的又贴紧了些。 二人的打斗很快被赶来的卫庄主制止,卫庄主冷漠直言,让他们放下个人恩怨,一切皆等到去了一品坟之后再做打算。 他现下的模样过于冷血,和昨日那个热情周到的模样判若两人。 张庆虎怒道“姓卫的,你莫不是今天吃错了药?” 卫庄主只是一个组局者,真要去墓穴靠的还得是他们这些身怀绝技的土夫子,所以卫庄主的态度一直极为谦虚,没想到今日居然敢这么和他们说话。 已经有了保障又撕破了脸皮,卫庄主也不愿多与他们散发些虚假情义。 原是昨夜的酒里都被下了剧毒,从昨夜到今早,毒药早已到了发作的时间,想活命就得听话,这便是卫庄主拿捏他们这群人的手段。 昨夜被拦着并未真正喝下酒水的方多病不动声色的看向身边两人,李莲花对他微微挑眉,李莲子冷着脸对他竖起两根手指。 “...”方多病别过头,突然就不是那么感动了。 自以为拿捏了所有人的卫庄主,将他所做的事情一一道来。 被方多病追查的七名无头尸案也出自他手,不过人不是他杀的,那些尸体的确是多年前便死了,不知为何被冲出了墓穴,卫庄主怕这些有名气的盗墓人尸体会影响自己的此次组局,于是将人头砍了下来。 卫庄主此举属实令人不齿,但喝了鬼哭汤的人都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 李莲子站在李莲花和方多病背后微弓着腰,用气音对两个站的笔直的人道“你俩,也太不走心了吧!” 人家都疼的面色惨白满地打滚,就他前面这俩站的直愣愣的。 李莲花面色一直不甚康健倒还好说,这方大少爷能蹦能跳面色红润的,这卫庄主怕不是瞎了,这都看不出来。 “还真看不出来啊。”李莲子看一眼前方仰天长笑,很是自得的卫庄主。也不乐意装了,贴着李莲花好好站着。 这老头,眼神不好人还挺嘚瑟。 毒发的众人纷纷请求赐药,李莲子手也随着李莲花和方多病拱手一同发出请求。 卫庄主非常满意他们如此听话,给了延缓毒性的丹药后便催促他们去库房挑选趁手的工具,选了工具之后便即刻要出发了。 库房中,方多病磨磨蹭蹭的来回转了几圈,待其他人都选完东西出去后,急急忙忙的奔到正专心研究桌上稀奇古怪东西的两人身边。 “李莲花,我知道东北角看守不多,你带着莲子从那边走比较方便。”大少爷小声道。 被他关心的两人都没跟上他的思路,李莲花‘啊’了一声“走?” 走?谁走?走去哪? 方多病忧心坏了,眼前这两个,一个病歪歪的不会武功,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另一个,除了气人啥也不会。 这两人去了一品坟,那不是等于送死吗!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方多病一左一右的拉着两人,心急的要把人送出去。 这小子倒真有些意思,李莲子对面带无奈的李莲花挑挑眉,随即按住大少爷的手臂。 “我们不走,也不能走。” “为什么?”方多病不理解。 “我们此次前来,其实是为了一品坟里的一样东西。”李莲子难得缓和着眉眼,好声好气的和大少爷解释。 “你们…也是为了观音垂泪?”方多病道。 小子还挺聪明,李莲子点头承认道“是,我们想要观音垂泪。” “这观音垂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怎么每个人都想要?”方多病甚是不解。 他听闻狮虎双煞想寻的也是观音垂泪,现在李莲花他们也想要。 “是因为…”后背被人点了两下,李莲子到口的话转了个弯“方少侠你有所不知啊,观音垂泪是稀世灵药,你看李莲花的面相就应该知道,他啊自小身体就不好,还有久治不愈的心疾,天天是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那叫一个愁啊,就想为他治好病症,偶有一日听闻了观音垂泪的消息,便一路寻过来了。” 青年身后的李莲花默默的摸摸鼻子,他们家小孩小时候不会撒谎,这长大倒是越说越溜了,你看看,这话说的,他都快被感动了。 就是这一撒谎话就密,还比什么时候都流利,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青年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甚是诚恳。 方多病越听越是动容,到最后一拍胸脯,保证会帮他们拿到这灵药。 “这怎么好意思呢。”李莲子笑的眉眼弯弯“那就这么定…” “觉得不好意思的话,那就把二十倍的账一笔勾销…” 方多病的声音盖过了李莲子下定论的声音,不过大少爷话没说完,便被打住了。 听闻了他要求的青年一脸严肃“换个要求。” “...”方多病又一次刷新了对‘李守财’的认知。 “那,那就帮我查案吧,我帮你们拿观音垂泪,你们帮我查案,怎么样?”方多病试探发问。 “成交。” 好嘛,只要不提到银子,就一切好办。 都没来得及表达意见的李莲花干瞪着眼,前头两人就越过他谈完了合作。 李莲子回头和他对视一眼,摊摊手。 你有话说? 没~ 第105章 莲花楼17 队伍越过杉木林,按照卫庄主手中舆图的位置,直奔向卫庄边上的一品坟。 “小心啊。”方多病凑近对旁边两人小声交代道“这儿有问题,前面应该是布下了奇门之术。” 队伍中最擅奇门遁甲之术的是谷风辛,他受命前去破了阵法。待用竹林布下的阵法被破解后,前方登时一片辽阔。 他们面前是巨大连绵的山体,山壁平滑目光所至之处没有一处缺口。 仇坨眼睛倒是尖利,仰头指着上方同他们说,有一道裂缝。 张庆虎看了一眼,冷哼出声。 那裂缝距离地面十余丈,这山体又平滑一处着力点都没有,谁能上去。 他话音刚落,被铁头奴一路背上山的小孩儿就纵身一跃,瞬息间便飞身跃上那处裂缝,钻了进去。 “...哇哦”李莲子惊讶一声,戳戳旁边有些惊愕的方多病“你能上去吗?” “...”大少爷憋屈但老实,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还是沮丧的摇摇头。“这轻功,怕是在万人册上也有留名吧。” 也不知那小孩进去到底做了什么,大片的山石从山壁上崩裂,一阵巨响过后,山壁上居然出现一扇巨大的铜门。 铜门开启,李莲花面色一变,两人一左一右抓住李莲子的胳膊,极为迅速的带着人朝边上飞跃而去。 一块巨石从门内以不可阻挡之势滚出,直到压住一个人才停下来。 段海死了,被他的朋友张庆虎害死的,张庆虎似乎身怀巨力,躲闪时将本该落在他与段海之间的石头调转了一个方向,段海猝不及防之下被砸个正着,当场咽气了。 怨不得李莲花路上让他多观察张庆虎,看来真有问题。 “别想了,快走了。”蹲下身检查尸体的方多病的沉思被打断,李莲花带着青年已经要走进大门了。 一品坟不愧是皇亲的陵墓,连外室的灯台都贴了金箔。 队伍最先到的是一处假墓室,除了发现以张庆虎他爹为首的黄泉十四盗的尸体,还发现了一棺材的金银珠宝。 众人都瞪直了眼,争先恐后的去装棺中的金银。只是个假墓室都如此,那真墓室里的珍宝该有多么奇异。 卫庄主的一席话,让众人双目泛光,队伍一哄而散,众人打算各凭本事找到真墓穴。 到最后,还是自小便与机关打交道的方多病挑起了大梁,他运力将装满财宝的棺木推入地下,果不其然原本完整无缺的石壁上破出一扇门。 众人争先恐后的去了内殿,方多病将自己备好的飞猿爪递给李莲花和李莲子。 他知晓入了内殿必定危机重重,让两人一旦察觉到危险便率先逃命,至于观音垂泪,他自会想办法的。 李莲花把玩着机关飞猿爪和青年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瞧见了笑意。 随即李莲子点头,拍了拍大少爷的肩,暖声道“谢了。” ------------------------------------------------- 这章就是为了告诉大家,这篇真不更了,真写不下去了。也不争取全勤了,我觉得坚持全勤就和我上班一样一样的。 原来写东西全凭喜欢,我这一争取全勤瞬间有上班那种感觉了,任务感好重,尤其是没有存稿和剧情梳理的前提下,真的连写小说我都觉得不快乐了。 之后就随缘更吧,我是死倔,偏还想继续莲花楼,现在的想法就是,花花那早逝但没死成的兄长cp笛飞声 应该又是我是全员白月光系列。 不更全勤,全凭随缘,如果我拖延症犯了,大家可以催更。 第106章 莲花楼-笛飞声1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金鸳盟,盟主院内。 一袭素衣的男人环着笛飞声劲瘦的腰将腰带捋了一圈,停下手打量了几眼后,又紧了紧上头的绑带。 “真不打算带我一起?” 给盟主大人系好腰带,洛春风轻声问。 不日便是笛飞声与李相夷东海之约的日子,帮内上下都已准备妥当,笛飞声今日便要带着教众出发前往东海应约。 往日不管笛飞声去哪,洛春风这个大总管总是被要求贴身跟着,可这一回笛盟主似乎没那个意思。 笛飞声摇头,淡声道“海上湿气重,不适合你。药魔会带你去安全地方,等我回来。” 当年两人费劲心力从笛家堡逃出来后,笛飞声才知道这人体内不仅和他一样被中了痋虫,还因是研制痋虫的特殊人种,笛家堡堡主不放心的又喂了剧毒。 逃出笛家堡后没了每月一度的解药,洛春风毒性发作废了一身的武艺和经脉。 若不是笛飞声能打,药魔投诚的又快,现下两人也只能以祭拜的方式见面了。 笛飞声自然是想让这人亲眼见证他成为天下第一,但此一去胜负难料。 也是奇怪,笛大盟主素来狂傲不羁漠视生命, 他自己不惧生死,倒希望他的总管能活的长长久久。 洛春风眉心蹙起,也不知为什么,从听闻要和四顾门开战,李相夷对盟内下战书后,他心里就一直忐忑着格外不安。 “我也一同前去吧。”洛春风道。“我和你一起去东海。” 他看着拧眉一脸不赞同的笛飞声,声音轻柔“若是不去,我心里定会一直记挂着,怕是连饭都吃不下了。” 见笛飞声眉心更紧了,洛春风拉着人坐下,倒了杯水递过去“况且,阿飞,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是最能庇护我的人了,哪里能比你身边更安全?” 正喝茶的笛飞声手一顿,本要打结的眉心控制不住的舒缓开来。他垂眸沉思片刻,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把送你的那件赢珠甲穿上。” “遵命~” ------------------ 洛春风不曾想到,原是已经与金鸳盟签了停战协议,要共同归还武林清净的四顾门与门主李相夷这次是来真的。 笛飞声个性耿直不羁,除了专注练功打架旁的都不甚关心。金鸳盟成立初期,笛飞声负责四处比武彰显知名度,洛春风就在后方为他管理盟中大大小小的事情。 后来金鸳盟逐渐壮大,在江湖中名声显赫,洛春风也就有心无力了。他身子骨不好,全身的经脉都是被药魔拼拼凑凑重新接上的,既不能习武也不能过于操心。 但一点事情不做,也甚是无聊。于是笛飞声便把宝库的钥匙和钱财拨动的审批事宜交给了他,其他的大事小事一律由副总管操心。 洛春风一直在幕后,金鸳盟中被盟主吩咐过的众人也不会把江湖中的事说给他听,毕竟金鸳盟在外也没什么好名声。 他久不过问江湖事,连此次为何又掀起争斗的原因都不知晓。 初闻四顾门约战的事情,洛春风还以为是像前几次那样。 之前笛飞声与李相夷也比过几次,不过都是点到为止,每次比试过后,笛盟主回来都会略显兴奋的给洛春风讲述比试的过程,最后还会遗憾的嘀咕几声不够尽兴。 对于武痴来说,一个合格的对手,不亚于一个生死相托的知己。 洛春风在笛飞声的讲述中,逐渐拼凑出了李相夷的模样。 一个骄傲而蓬勃的少年郎,估计还有一副柔软心肠和极高的武学造诣。 毕竟笛飞声这样嘴毒而且还有着不管不顾打起架来不死不休的个性,几次三番的比试之后,两个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就已经能说明不少问题了。 是以,洛春风心里对未曾谋面的李相夷充满了好感,他原是想着有机会一定要看看… 船身因为争斗剧烈的晃动着,洛春风被人护着从房间里带出,紧接着便被塞在后方的一艘小船上。 “洛总管,盟主让我…” 年轻下属话还未说完,刀剑相争的凛冽之气就已经扫向他们这艘小船。 洛春风猛的一下从船头被扫到船尾,磕破了脑袋又踉跄着跌入水里。 第107章 莲花楼笛飞声2 东海大战的最后,以笛飞声和李相夷双双入海失去踪迹,四顾门和金鸳盟两败俱伤收场。 角丽谯带着金鸳盟余众在东海边不眠不休的搜寻了整整七日,最终也只是将重伤昏迷的笛飞声带了回去。 而挂在木船残骸上被推上岸的李相夷,醒来后自己撑着重伤的身体,一路走回了四顾门。 但迎接他的却不是同门的关切和牵挂,一声声埋怨将这个骄傲至极的少年钉在原地。 李相夷红着眼眶立在门外,明明他还生死未卜,他的至亲挚友却在商议着要解散他一手创立的四顾门。 在读完本该在大战前送到自己手上的信后,少年人踉跄着离开了四顾门,他倔强的一路都没有再回头。 李相夷茫然的看着前方,天大地大,此时却没有一处他能落脚的地方。 他只能再次回到东海边,昏迷前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罗汉鞋。 --------------- 村子里又添了个新面孔,洛春风听给自己送木柴的村长说。 他所在的小渔村不大,人和人都沾带些关系,里外都是熟面孔。村里日子也过的平淡,所以一有些不同以往的新鲜事,一顿饭的时间从村头到村尾就都知道了。 上一位被如此讨论的,还是被出海渔民从海里捞出来的洛春风。 洛春风被渔民救回的当日,整个村但凡是能动的都聚集到村长家,好奇的看这个有着极好面貌的生面孔。 有小孩子惊奇的问家里的大人,是不是阿叔他们误将海里的神仙带回来了。 男人在村长家里躺了几日也没动静,就在大家商议着要不凑凑钱给他请个大夫时,他睁开了眼,可除了个姓名,之前的事情忘的是一干二净。 脑袋里一团浆糊的洛春风也不纠结,既然想不起来那便不想了。 他在渔村生活的这几日,觉得看着日出日落的平常生活也是不错,况且不记得之前的事,去哪里也不过都是陌生地方罢了,于是便打算留下来。 洛春风能走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穿着麻衣去城里,当了原先穿在身上的衣裳和仅有的一块玉质配饰,而那件贴身的古怪甲衣则因为莫名不舍的情绪被他收在了箱底。 泡了海水的衣裳不甚值钱,倒是那枚小小的平安扣当了个让洛春风满意的价钱。 在镇上买了以后生活需要的东西,给了村长几日收留的感谢费,又向村里批了块荒地,寻瓦匠们买材料盖房子,最后还以半两银子的价钱在村长家借了间房,等待自己的房子落成再搬出去。 等做完这一切,团团转了好几日的洛春风才松了口气。 安家落户后他轻松了,但好心的村长却为他焦愁起来。 这里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和金尊玉贵的朝堂,什么千金万金的,他们祖祖辈辈都不曾见过,那些显贵或者侠客不放在眼里的东西,可能是他们一辈子都挣不到的。 对百姓来说,干活才有饭吃,做工才有衣穿。 要想活着,就不能停下来。 村里的人多是以出海打渔为生,小部分会去城里做工。 洛春风的模样,不用试就知道这两样都是做不来的。 也不知是哪个金贵人家的少爷落了难,村长看着男人清隽温柔的脸叹口气。 最后村子里那间久不曾打开的简陋屋子开了锁,洛春风成了村子里唯一的教书先生。 洛春风原是不想的,但看着关切的村长和村民们带着期盼的神色,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不过他只是识字,身上应该不曾有功名,也只能给孩子启蒙认字教授些算账的知识。 洛春风不肯收束修,村里人便把学费换成粮食,谁家想送孩子识字算账,每月送些粮食就行。 “夫子~” 房门被敲响了,洛春风开门就瞧见端着碗的小豆丁。 “海生,怎么了?” “夫子,我娘让我来送吃的。”小孩端着碗的手举高了些,可能是被手里的东西香到了,不由自主的吞吞口水。 “快进来。”洛春风摸摸他的头。 扣着碟子的碗被打开,洛春风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也是烧肉。 村子扎在海边,鱼虾和海草是每家每户饭桌上必备的,肉食这种东西稀罕,村子里除了洛春风,就是有些富贵的人家也三五日才能吃上一回,穷苦些的更是逢年过节才能在饭桌上见到了。 今日这是怎么了? 原是在这之前已经有好几户人家叫小孩儿给他送了饭食过来,无一例外都是肉食,莫不是今天是他不知道的节日? “海生,今天村子里过节吗?怎么好些人家都烧了肉食。”洛春风问。 “不是。”海生嘻嘻笑“我听娘说,是有人请我爹和叔伯们去拆海里的废船拉木板,出手可大方了,爹挣了钱高兴就买了肉回家。” 原来是赚了钱,洛春风笑着点头,把碗腾空后转身去柜子里拎了包点心和一小瓶酒水递给小孩儿。 他总不愿意占别人的便宜,收了东西也定是要回礼才行。 “夫子,我不要,我娘说再从您这带东西回去就打断我的腿。”海生撇嘴。 上回留在夫子这里吃饭,回去被他娘拎着耳朵训了一个多时辰,他爹他爷都不敢插话。 “那我可不就成了吃白食的,我如何教导你们的莫不是忘了。”洛春风笑着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快拎上回去吧,你娘怕是等着你吃饭呢。” 海生也早就馋了,迫不及待想要回家又不敢不听洛春风的话,于是犹豫片刻还是把东西拎着了。 跑走前像是想到了什么,对洛春风嬉笑道“对了夫子,我听我爹跟我娘说,他看那个有钱的公子倒有些像你,刚开始还以为是你家眷来找你了呢,他还特意问了。” 哦? 洛春风眉心微动,想了想问“那人走了吗?” “我不晓得,不过我爹吃了饭还要去干活。” “好,我知晓了,你跑慢些看着路。”洛春风记下了这件事。 反正今日休沐,他也没什么事,等下午去城里买东西回来就去海边看看。 第108章 莲花楼笛飞声3 可惜,洛春风没能见到海生口中的有钱公子。 从城里回来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洛春风还是去了一趟海边,但出工的人群早已回家了。 海生爹告诉洛春风,说今日活计并未干完,那和他相像的公子可能明日还会来。 但明日要授课,下一回休沐也要半月之后了。 真是不凑巧。 男人略显失落的垂着眉眼,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他连声拒绝了海生阿娘热情留饭的招呼,回到家中整理采购回来的东西。 这次进城主要是为了购置些冬季用的东西,现下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再加上海边湿气重,得早些做准备。 东西一样一样被归置好,洛春风将最底下的两袋糖块放进柜子里。 柜门未掩好,里头堆砌的糖袋太多,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洛春风弯腰捡了,想放回去可东西太多柜门关不牢。 他挑挑拣拣好半天从里头掏了两包出来,打算明日带去分给学生们。 其实洛春风自己也不明白,一个人不爱吃糖却偏偏喜欢买糖是为什么。 他不甚喜欢吃糖,可总是控制不住去买,在城镇里但凡瞧见稀有的好吃的糖块,就控制不住自己掏钱买下来。 可是买回来他又不是很喜欢吃,没多久便攒了一柜子。 莫不是他以前很喜欢吃糖?失个忆还能把口味改变了? --------------- 时间一晃,又到了半月一次的休沐。 洛春风拎着点心糖袋,前往村子后头的林子里。 海生上回见夫子好像对那陌生公子的事情很感兴趣,特意磨着他爹打听到不少消息。 那公子让他们从海里打捞起木板后又给了样式,托他们用捞上来的那些木板在村后的林子里,起了一座略有些古怪的二层小楼。 楼起好的当天人就住了进去,这么些天也没见离开,看那样子像是打算长居。 洛春风视力不差又或者说是那木楼独特又显眼,还隔着好一段距离,他就瞧见了那栋驻扎在林子里的木楼。粗粗一看,模样似乎怪精巧的。 走到近前,洛春风看的越发清晰。 整栋楼都是木质的,外围的每一块木板上都雕刻着精细华丽的祥云和莲花。 洛春风蹙眉看着那些流畅的雕花,怎么看怎么觉着有些熟悉。 没等他多想,飘忽的注意力被一声比一声沉重的呼吸声吸引。 “有人在家吗?”洛春风轻轻叩响房门。 木门紧闭,外头的门环并未上锁,人应该是在里面的。 但并无人应。 洛春风侧耳贴着房门仔细听了听,确认那粗重的呼吸声确实是里头发出的,再次叩门时又加了三分力气。 “兄台?” 还是无人回应,只是那粗重的呼吸声里似乎还夹杂了一两声低吟。 难不成出了什么事?洛春风碎碎念了两声抱歉,试探的用了些力气推房门。 门未栓,很容易便被推开了。 “...”洛春风探进去的半个身子僵住了,左右环视了一圈,收回了即将迈进门槛的那条腿。 这…莫不是他来之前,已经有贼人光顾了这栋木楼? “主人在家吗?”不愿失礼的洛夫子再次唤道。 没了门板的隔档,喘息声和呻吟越发清晰,洛春风心头一跳朝楼尾处看去,半截屏风遮住了视野。 不知为何,听着这明显因为难受而的声响,洛春风心里也泛上痛意,他急急忙忙走上前,看清了屏风后的情景。 面色惨淡的少年裹着一床单薄的被褥躺在床板上,他紧闭着眼睛面容扭曲,面颊脖颈上青筋暴起,头发都被汗湿了,似是在经受着极大的痛苦。 洛春风看着那张脸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立刻伸进被子里去搭少年人的脉。 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这少年人的身体竟如此虚弱还重伤未愈,怕是也好久不曾进食了,主人这般难受,这肚子还不忘叫嚣… 洛春风搭完脉之后没有收回手,反而将另一只手也塞了进去,两掌相合,将那双冰冷的微微痉挛的手握在掌心里轻轻揉搓着。 李莲花昏昏沉沉的醒过来,就瞧见一张陌生又有些熟悉的面容。那人瞧见他醒了眼睛亮亮的凑过来,嘴巴张张合合的说了什么,李莲花一句也没听清,但莫名的他觉得有些安心,头一歪意识又陷入黑暗。 他似乎没那么痛了,洛春风坐在床边静静看了一会,小心翼翼的起身在楼里转了一圈,今日也算是让他见到了什么叫家徒四壁,洛春风叹了口气。 李莲花再一次醒来时,感知到了脚不着地的悬空感。 他被人背在背上,这人的肩膀并不结实,但却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意识昏沉的少年郎莫名的鼻头发酸,沉默乖顺的趴伏着晕湿了背着他的男人半边肩的衣裳。 第109章 莲花楼笛飞声4 “好了,别皱眉头了,已经是最后一副了。”洛春风含着笑意轻声道。 待少年端着陶碗,乖乖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洛春风第一时间往拧眉的少年人嘴里塞了个糖块。 将手里的蜜饯包和少年手里的药碗置换过来,洛春风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已经大好了。”李莲花垂下眼皮盯着手中的纸袋。 洛春风会些医术,但怕自己失忆这件事对医术有影响,又特意去镇上请了老大夫给李莲花调养,今天喝的便是最后一帖了。 “明日休沐,和我一块去镇上如何?”洛春风看着神色不明的李莲花。 李莲花沉默的点头,被洛春风带回来已有月余。这段时间,他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盖的,全是洛春风提供的。 李莲花不是从不回头看的李相夷,他已经明白这世上任何事都没有理所应当的道理,亲朋挚友都不会何况是个陌生人。 独自一人辛苦过活了一段时日的李莲花,知道自己这些天受到了多大的恩惠,但现在的他,除了口头上的感谢没有其他的办法,可道谢的话也早已在醒来之时就说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跟着村头的牛车出发了。 此次去镇上一是为了复诊,二是为了添冬装。 太阳未出来时,雾气寒重。 临出门时,洛春风用家里唯一一件厚实的披风把李莲花裹得严严实实。 少年沉默的看着他没说话,坐在牛车上后一路偏着身子,挡去了大半的冷风。 到了镇上,拎着药包的男人带着李莲花从药堂出来后又进了布庄最后还去逛了点心坊。 回去路上,李莲花看着弯着眉眼兴致勃勃的男人轻声问“为什么?” 药是给他买的,绢布棉靴是给他买的,洛春风并不嗜甜,点心糖块毋庸置疑也是买给他的。 这么些天,衣食住行起居疗养,这人对他的照顾简直是无微不至。 经历过极大悲痛现下满心愤恨与茫然的少年,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何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会这么关心自己。 他已经不是李相夷,又能给这个人回报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洛春风顺手给小孩儿的披风拢了拢,抬眸时对上那双浓黑深沉的眼睛,他忍不住轻柔的顺了把少年人的头发。 莫说是李莲花,连洛春风自己也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这实在太过亲近了… 洛春风红着耳朵受惊的缩回手,和同样惊讶的李莲花对视一眼又同时不自在的移开视线,随后又不由自主的再次对上… 李莲花“...” 看着少年人别扭的模样,洛春风突然抿唇一笑,慢吞吞的又伸出手,在李莲花的眼前掠过,搭在他的头顶抚了几下。 “没有为什么。”洛春风轻声道。 起初他去寻李莲花是想瞧瞧海生口中和自己样貌相似的人,看看是否是被他忘却的相关人。 但李莲花醒来后的态度已经告知了两人的关系,并未失忆的李莲花不认识他,他们两个只是长相有些相似的陌生人罢了。 但洛春风很喜欢这个之前并不相识的小孩儿,颇有种一见如故的味道。 “你需要我怎么报答?”忍住将头顶上的手掌拂下去的想法,李莲花盯着面前的点心盒问。 “乖乖吃药,好好吃饭。” “什么?”李莲花疑惑抬眸,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乖乖吃药,好好吃饭。”洛春风凑近了些,帮少年理了理有些杂乱的头发。 他看着少年茫然的惊惶的眼睛“花花…” 此时牛车突然剧烈颠簸了几下,李莲花稳住扑进怀里的人,刚想询问就见这人抬手让他回头看。 他们身后是一段坑坑洼洼的崎岖路,也怨不得方才那么颠簸。 “什么?”李莲花不解。 “那段路很难走,但已经过去了。”洛春风揽着少年人单薄的肩膀将他转向前方。 男人抿唇微笑。“朝前看…” 不管后面是什么,不管已经发生过什么,朝前看吧李莲花。 希望在前头… --------------- 李莲花和洛春风在村长家的屋子里度过了相伴的第一个冬季。 光秃秃的树枝抽出嫩芽时,洛春风带着李莲花搬进了他们自己的房子。 两人家底并不丰厚,洛春风手里的银钱已经花去了大半,李莲花在院后辟出了菜地,两人一起试种了萝卜。 李莲花对自己亲手种下的萝卜格外感兴趣,他每日最喜欢做的事除了和洛春风吃饭聊天便是蹲在菜地里和萝卜说话。 看着萝卜渐渐胀大了肚子,李莲花的笑意也越来越甚,收萝卜那天,他特意去镇上买了烧鸡和酒。 晚上两人躺在院中的藤椅上喝酒,没喝几口李莲花便像是醉了。 洛春风沉默的看着对月大笑的少年人,待他笑够了起身将人背进屋里,而少年眼角的水渍也被他柔软的衣裳拭了干净。 就这样,两人种菜养鸡,教书钓鱼相伴着在东海之滨住了三年。 第四年,洛春风授课时李莲花再次毒发。 李莲花恍然意识到他是个正在倒计时的人,他还有事情未能完成,更不想在那双眼睛里看见悲伤… 于是,两人相伴的第四年,李莲花带着捡到的小黄狗,套上新买的马匹,驾着洛春风给他安置完全的莲花楼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不久,因为一次意外的碰撞,想起了一些事情的洛春风也离开了这个安宁的小村庄。 在李莲花偷偷摸摸回来探望时,留给他的只剩下个空空荡荡的屋子。 第110章 莲花楼笛飞声5 再一次相遇,已是六年之后。 已经成为江湖神医的李莲花遇上了逃家的大少爷方多病,两人一起在嘉州破了灵山派掌门羽化登仙的案子。 李莲花自觉时日不多,他现在只有两个心愿。 一是,尽快找到师兄单孤刀的遗骨。二是,若有剩余的时间,他想认真的和洛春风道个别。 可现在一个也没能实现,他得抓紧了。 被扔下的方大少爷在不靠谱的丫鬟引导下认为李莲花就是金鸳盟的药魔,想要把他绳之以法,于是追着李莲花一路北上,三人来到了小棉客栈。 而因为脑海中模糊印象遍地寻人的洛春风,也正巧来到了这里。 “少爷,少爷你瞧,前面好像有个人。”旺福缩着脖子拽了拽方多病的袖子。 这地界着实古怪,天色也不算太晚,但他们这一路走来,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旺福眼睛尖,隐约瞟见一抹人影,赶忙扯了扯方多病的袖子指给他看。 方多病和离儿看过去,还真是个人。 方多病唤道“兄台,前面的兄台。” 那身影离的远,似乎并没有听见他们的呼唤,并未停留转眼间便不见了。 离儿和旺福对视一眼,齐齐打了个激灵,离方多病更近了些。 三人来到小棉客栈跨过了火盆,进了门方多病一眼就瞧见大堂里正在吃西瓜的李莲花。 大少爷低声对小厮和丫鬟交代了几句,随即气哼哼的冲向李莲花。 “笛飞声的赢珠甲可是在你的莲花楼里发现的,还说你和金鸳盟没有关系?”对于拒不承认身份的李莲花,方多病拍出了最有力的证据。 李莲花还未开口,另一道声线率先替他做出了澄清。 “这位小兄弟可真是冤枉他了。” 熟悉的声线让吃瓜的李莲花手一顿,他连忙抬脸望过去,果不其然是心里念的那个人。 “春风!”李莲花眉眼弯弯,迫不及待的起身迎上去。“你怎么在此处?” 方多病有些好奇的偏头去看,李莲花这老狐狸避他如蛇蝎,像是生怕沾染上什么东西一样,现下这是对谁,居然这么热情? 这一眼倒是让大少爷瞪圆了眼睛,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惊奇的问李莲花。“你,你还有个同胞兄弟?” 因为碧茶之毒,李莲花的模样有了变化。比起十年前,他和洛春风的眉眼更为相像了。再加上少年人身上凛冽的锐气已然被时间消磨,变得和原先的同居人一样温和而无害,任谁来看着也不能说这两人是没什么关系的。 洛春风算不上江湖中人,所以李莲花只简单介绍了双方的名讳。 “方公子。”洛春风微笑着和方多病颔首。 看着他的笑脸,方多病决定收回刚才的话。这人如此的俊秀,一举一动皆是翩翩风雅,比可恶的老狐狸顺眼多了。 “洛兄”方多病有礼的抱拳。 六年后的重逢,让早已学会平心静气的李莲花破了功。他难得的心急,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洛春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更想知道分开后的这些时间,洛春风去了哪里过的好不好。 可方多病这烦人的毛小子就在近前,许多话并不适合这个时候问。 但上扬着嘴角怎么也拉不下去,李莲花殷切的将冰瓜盘子拿到洛春风面前,目光紧紧追随着男人,态度亲热又熟稔。 瞧他这模样,对面的大少爷心里多少不是滋味。李莲花对他时那架子端的多高啊,现在这模样也太不值钱了吧! 洛春风替手上沾了西瓜汁的李莲花挽了挽袖口,又摸了摸一直围着他哼唧打转的狐狸精。 他与李莲花自有一番默契,心里知晓李莲花有话想说,不过碍于这姓方的小公子在场。 于是洛春风语气温和的回应道“本来也是到处走走,刚好途经这里。” 这些年,他脑子还是一知半解,糊涂的厉害。 六年前,他依稀记起心里有牵挂着的一定要找到的人,若是在小渔村待着,怕是一辈子也别想找到,所以他离开了。 这么些年,他天南海北慢慢的走慢慢的寻,既是寻人也寻他丢失的记忆。 “洛兄,你方才说这赢珠甲不是他的?”方多病不负刑探的名头,牢牢的记着此行的目的。 “自然,这是…是我当初在海边捡到的。”洛春风诚恳对方多病解释缘由。“我先前并不知道由头,只觉得这甲衣结实,能护他一二。” 这东西当初被他收在箱底,后来李莲花和他说要去行走江湖,洛春风便把这件坚韧的护甲赠给了他,望他爱重自己万事小心。 大少爷看着男人温和的面容,瞬间便相信了。 “那,还是还给你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将赢珠甲推至洛春风手边,心里对李莲花的怀疑淡去了一大半。 洛春风顿了顿,偏头瞧见神色轻松的李莲花对他眨了眨眼睛,原先因为看见方多病对李莲花不善的态度而戒备的神色缓了缓。 第111章 莲花楼笛飞声6 外面雷声震耳,狂风将客栈墙壁上张贴的画像吹的到处都是。 听着旁边桌人的对话,李莲花把桌上的寻人告示拿起来看了看,敏锐的嗅到了非同寻常的味道。 他浓眉微压,表情算不上好看。若是他自己和方多病倒是没什么,可他不愿意洛春风卷进麻烦事里,但人不放在身边,更是不能放心。 桌上其他两人都不知晓他九曲十八弯的思绪,赶了大半日路程囊中很是羞涩的大少爷初来时愤怒的情绪已经褪却,饿意止不住的上涌。 方多病看着桌上的西瓜,吞了吞口水嘟囔了一声“这瓜都快放坏了才给客人吃,也不送点小菜什么的…” 洛春风听到了小少爷腹中传来的几声响,本就温和的眉眼越发轻柔。“相聚便是有缘,小公子是否方便赏脸同我吃顿便饭?” “春风,方大少爷可…” “方便!”方多病一口干脆,他略显得意的看看明显被他噎话的李莲花,笑容灿烂的对洛春风连连点头“十分方便!” 大少爷虽说天真了些,但该细腻的时候也格外体贴。 他见洛春风和李莲花一样,都是棉布素袍,头上的发冠也是样式精致却不甚值钱的木冠,一看就知道手头不宽裕,于是只要了两碗李莲花口中最便宜的素面。 洛春风察觉到了少年郎体贴的小心思,抿唇对着方多病笑了笑,让小二在面里添上肉又点了两道小菜。 饭食送来的很快,李莲花从筷笼里抽了双筷子用棉帕擦净递给洛春风,不顾气的脸颊鼓起的大少爷问洛春风“今晚宿在我那儿?” 六年的时间,他要问的想说的实在是太多了。 吃面的洛春风点点头,正想说话却被破门的巨响打断了。 手持长鞭头戴帷帽的少女便是寻人画像上的人,失踪已久的玉城二小姐玉秋霜。 护卫护送着玉城的二小姐上楼寻小姐妹,洛春风看着房门上映出的两个女子的影子,莫名觉得有些怪异。 “洛兄怎么了?”见他蹙着眉心,方多病热心询问。 他再一次单方面将人列入好友名单里,这回这个绝对比上一个靠谱的多,吃人嘴软的方少侠信誓旦旦的想。 洛春风抿了下嘴唇没说话,无凭无据的总不能和方多病说他有不太妙的预感。 他看向李莲花轻轻抽动了几下鼻子,李莲花眉头一跳,对埋头吃面的方多病道“方少侠,你说你现在连一碗素面都点不起,还不如尽早回家去。有人请客的时候可不多,你这一顿是吃上了,可怜你那丫鬟和小厮怕是还饿着肚子。” 方多病吃面的动作停了,湿漉漉的大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旁边人。 “理当一同请的,方公子唤他们一起来吃些吧。”洛春风有些好笑,抬手招呼小二添菜。 大少爷十分的感动,且对这个第一次见面就无比投缘的朋友给予了极大的信任,他暂时放过了监视有嫌疑的李莲花,上楼去寻跟着他饿肚子的离儿和旺福。 含着笑意对站在二楼回廊处,朝他们傻笑着挥手的方多病点点头,洛春风压了口茶水问李莲花。 “走?” 李莲花摇头,他可以自己骗方多病,不在乎方多病气他厌他,但这些招数他永远不会利用洛春风施展。 李莲花不容许清白明亮的人因为他沾染上一丁点污泥,加上他心里也有预感,这事和玉城有关,而他此次的目的就是要去玉城,好巧不巧的也算顺路了。 “这事有蹊跷,你和狐狸精去莲花楼里等我。”李莲花不想让这人卷进麻烦里。 “来不及了。”洛春风眉头紧皱。“血的味道太浓了。” 他鼻子十分敏锐,原先只隐约能闻出来的血腥味愈发浓烈,已经出事了。此时若是离开,反而更加难办。 看见血脚印的众人和玉城二小姐闺中好友的惊叫声掩盖住了其他的声音,李莲花和洛春风对视一眼,率先顺着血脚印往上跑。 李莲花房中,方多病正不知所措的抱着旺福的尸体,离儿在旁边不停的呼唤旺福的名字,屋子中间有一大滩血迹。 李莲花站在门口,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后边人的大半视线。 洛春风知道他的意思,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无碍,我受得住。” 天南海北的走了六年,他已经不是李莲花印象中那个羸弱斯文,连杀只鸡给他补身体,都要默念超度经文的教书先生。 李莲花微微侧身让了让,偏头瞟着洛春风的脸色,见他瞧着屋子中间那一大滩血液时神色正常不见惊慌,这才踏进门槛让出视线。 “颈骨断了。”李莲花仔细查看了一圈后,对洛春风轻声道。“看样子是被人掐死的。” “方公子,发生了什么?”洛春风问看着旺福垂泪的方多病。 方多病抬头看到目含担忧的洛春风,抹了把眼泪将事情说了一遍。 他上楼唤离儿和旺福下去吃饭,离儿就在门前,屋内的旺福却不见回应,感到奇怪的方多病听见里面传来的声响察觉出不对,破门而入后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旺福和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见他来了立即破窗逃了,方多病记挂着生死不知的旺福,根本来不及去追。 小丫鬟并不知道方才在楼下发生的事情,意识中还是把李莲花当做恶人,满心茫然间竟指着李莲花对方多病道“少爷,一定是他,一定是李莲花,是他杀了旺福!” 李莲花有些无语但神色未变,正垂眸苦思的洛春风闻言却一顿,他看向受到惊吓的伤心小丫鬟,向来温柔和善的面容冷的像块寒冰。 “离儿!”方多病虽然伤心但还没有丧失理智。 万事都要讲证据,他是亲眼见到了杀害旺福的黑衣人,而在一楼的李莲花并没有作案时间。 洛春风本来想到了一些事,可见那小丫头对李莲花敌视愤恨的态度,便怎么也不想说了。 李莲花见他拧着眉神色恹恹,心里又酸又软,凑过去挨挨碰碰男人的肩膀,哄他别和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计较。 先前的预感应验了,不光旺福出了事,玉城刚找到的失踪的玉二小姐被害了,尸体就在镖局的箱子里。 整个小棉客栈,有一个算一个,除了狐狸精全都被玉城的护卫押进了玉城的地牢。 第112章 莲花楼笛飞声7 确如李莲花所说,玉二小姐连个全尸也未能保住。 被带回玉城后不久她的尸身便被火烧了,因为这个玉红烛怒火中烧,赐死了护卫后尤嫌不够,派人前往地牢押解他们这些嫌疑犯。 洛春风嗅觉比常人灵敏,对血腥味尤其敏感。 被带进议事厅正院后,那冲天的血腥气熏得他直想作呕,奈何手被绑的严实连掩鼻都做不到。 李莲花见他忍的眼圈泛红,凑近了些让男人的鼻尖靠紧他的衣裳。他自己则面色冷凝的看着庭院两旁,仆从们正在冲洗洒扫的木台。这么多血… 玉红烛果真狠毒,她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不仅是玉城的护卫,甚至连他们这些从客栈被押解过来的人也不打算放过,压根不管这其中多是无辜被牵连的人。 被刀架着脖子的小丫鬟害怕极了,她惊叫着指认李莲花是金鸳盟的药魔,这一切定是他用诡异手段做害的。 “不是这样的!” “一派胡言!” 两道声音同时呵道,李莲花的表情有些无奈,背在后头的双手紧紧扣着身后人的腰带,左遮右挡的就是不想让他出头。 洛春风挣扎着腰带都散了,终于在玉红烛问谁是李莲花时探出了脸。 “玉城主,这件事与李莲花没有半分关系,我一直同他在一起若是想要调查,调查我也是一样…” 盯着人群表情狠厉的玉红烛扫到人群中的李莲花时神色一怔,她狐疑的上下打量了几番,拧着眉头想说些什么,后方突然探出一张眉眼相像的脸。 玉红烛瞳孔骤然紧缩,克制不住猛的向前几步走到人群中。 她死死盯着男人,喃喃道。“总…总管!” 因为过于激动而破了声,除了跟前耳力惊人的李莲花,没人听清这位凌厉狠辣的城主叫的是什么,就连洛春风都没听清。 他只觉得这城主看着他的视线过于炙热了,双目如镰勾,恨不能当场刮住他一段骨肉。 片刻的失态后,玉红烛迅速恢复了理智,她上前亲自动手给洛春风松了绑绳。 见洛春风看着她眼神陌生而戒备,玉红烛努力收敛了神态,柔声问道 “敢问公子是?” “在下洛春风。”洛春风学着江湖中人的样子抱拳行了一礼。 玉红烛连忙侧身避开,她的动作有些突兀,玉穆蓝和下人们都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玉红烛没心情去理会这些,只紧盯着洛春风道“洛公子,可否赏脸进屋喝杯热茶?” 洛春风看了看李莲花,抿唇点头。“那…” “我们兄弟二人是一道儿来的,不曾分开过。想来夫人不会介意多添杯茶水。”李莲花看向玉红烛,笑眯眯的打断想要开口替他洗冤的男人。 玉红烛瞥了眼两人相像的眉眼点点头,她冷脸让侍卫将剩下的人押回牢房里,转头看向洛春风时又柔的像一汪水。“洛公子,请。” 玉红烛直接将人请进内室,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李莲花和玉穆蓝都被留在了外头。 洛春风不动声色的瞥一眼紧闭的房门,这玉夫人的行为也太异常了,但以他之前的经验来看也不太像是看上他了,难不成是旧识? 洛春风看着情真意切眼神瞧着自己的玉红烛,试探开口“玉夫人可是认识我?” “玉夫人?”玉红烛看着男人拘谨疏离的模样,抖着嘴唇急道“您当真不认识我了?” 洛春风老实摇头,见她是真心的焦躁,便将自己十年前失去记忆的事情说了。 “怨不得…怨不得。”玉红烛喃喃道。 这些年角丽谯重新建立了金鸳盟,召集了原先余下的帮众,这些消息并未怎么隐瞒,只要有心还是能探听到的。 但,玉红烛神色复杂的看着向她询问过往的洛春风,半晌只是叹了口气,说他们之前是老相识,其余的并未多说什么。 在很早之前,金鸳盟如日中天时,笛飞声和以十二护法为主的教众们便将总管牢牢的保护着,隐瞒一切的肮脏事。 何况是现在… 风光霁月的洛总管被保护的很好,除了金鸳盟内部,江湖上几乎没人知道,金鸳盟内有一位能与盟主同位而坐的总管。 笛飞声闭关十年未出,现如今重建的金鸳盟角丽谯一人独大,成了圣女。 都是女人,角丽谯的那点儿心思玉红烛看的一清二楚,更了解笛飞声和洛春风关系的玉红烛对角丽谯那个女人十分的厌恶,更谈不上信任。 是以玉红烛并不打算立即将人认回,在未与尊上重逢时,有些事想不起来也好。 无论谁问起来,都只是干干净净的洛春风。 如此,甚好。 第113章 莲花楼笛飞声8 外间的吵闹打断了屋内的谈话,洛春风和玉红烛一前一后走出去。 李莲花和不知怎么被松了绑来到此处的方多病围到男人身边,洛春风对目含担忧的李莲花微微摇头,让他放心。 方多病还是很稀罕他新交的好友,拉着洛春风上下里外打量了许久,生怕在他不在的时候,这人哪个地方缺了一块。 因为洛春风,李莲花迅速洗清了嫌疑,而拥有户部尚书之子和天机堂少堂主双重身份的方多病,也在宗政明珠的介绍下摆脱了囚犯的身份。 玉红烛不愿与方多病多做纠缠,打算派人将这个麻烦精先送回去,方多病却拒绝了这个提议。 大少爷自有一番豪情正义在,不仅是为了死去的旺福,还有那些无辜枉死的侍卫和现在正被关在地牢里的众人,他也必须得留下搞清楚真相。 玉红烛历来脾性暴躁耐心极差,在方多病说出要留下查案时,众人都以为她会严词拒绝,谁曾想她皱眉沉思片刻居然同意了,但也只给了方多病一天的时间。 玉城客院内,李莲花面色无奈的同意了和他耍无赖,硬是要他协助破案的大少爷。 眼见想要的帮手点头应了,方多病一时也等不了。他笑嘻嘻的拍拍李莲花的肩膀,让人在原地等他片刻,自己则急匆匆的出去找人准备东西,打算立即去验尸。 目送他离开,李莲花偏头看向身后,倚在柱子后头的男人已经看了他们多时。 “这小子,没大没小的。”李莲花对眼含笑意的洛春风咕哝一声。 洛春风笑着给他捋了捋肩头处的衣衫,隐晦的瞥了眼院门口的侍卫,低声问“你想找什么?我去打听。” 李莲花一愣,继而无奈的叹了一声。 “你…”他只吐出一个字,便控制不住的弯着眉眼笑起来。随即就像许久之前那样,歪着脑袋顶了下洛春风的肩窝。 长久分离后再次相见,那些难以诉说的克制与顾忌在这一刻消散干净。 谁都没有变,他们还是他们。 “你怎么又知道了。”李莲花撇着嘴状似不满道。“我在你这,真是没有一点秘密可言。” 他现在的模样若是被方多病瞧见,定会吓大少爷一跳。 在他眼里坑蒙拐骗老奸巨猾的李莲花,居然会做出这般类似小儿撒娇的稚气姿态。 “这叫心有灵犀。”洛春风抿唇笑。 说来也有意思,两人在东海边上相处不久后,洛春风便像是李莲花腹中的蛔虫一般。 李莲花抬腿他便知他要朝哪边走,张嘴他便知他要说什么话。 在一起住时是这样,分别了这些年还是如此。 李莲花向来不是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主,他聪颖非常见微知着,通常迈出去一步便已经把后面的几步想好了。 能在玉城待到现在,还同意了方少爷的同行探案请求,只能说他自己想留下来。 “我还没找到头绪,当下还是先查明玉二小姐的死因。”李莲花低头重新整理之前给男人锁死的腰带扣。 别看他在方多病寻求结盟时满脸的不耐,像是生怕沾染上什么麻烦,但其实李莲花本就并未真的打算不管,为只有一天破案时间的方多病,也为了无辜惨死的玉二小姐和侍卫。 “对了,玉红烛派人送方多病的小丫鬟出城,你…” “我留下同你一起走。”洛春风并不放心将他二人留下查案。 玉红烛说与他有旧,不管真假他留下总归会是李莲花与方多病的一道保障。 “李莲花!”方多病兴致冲冲的跑回来,瞧见李莲花身旁那道身影时眼睛一亮“洛兄,你没走!” 洛春风笑着点头,不过没等大少爷发出组队邀请,便有下人来唤洛春风,说是夫人请他去一趟。 想来玉红烛与洛春风真是旧识,这位跋扈高傲手握实权的女城主将人放在心上时也确实足够用心。 洛春风被安排在最好的客院,用完精致可口的饭菜没一会儿,又有下人备好了洗漱用品和衣物,还传了玉红烛的口信,体贴他昨夜未眠也知晓他爱洁,所以请他洗漱完后在院中自行歇息。 李莲花和方多病没他这么清闲,两人在玉城忙活了大半日又去了山前的小棉客栈,直到快要入夜才回来。 夜半三更,玉城内院。 李莲花终于弄清了一直以来的那个疑惑,为何玉秋霜有两处致命伤。 原来不是有人杀她两次,而是两次杀了这位可怜的二小姐。 当宗政明珠的行凶手段被揭穿,在另一凶手玉穆蓝被押解时冷冽着面容,眼皮都未动一下的玉红烛失了镇静。 她像是戏文里冲冠一怒只为红颜的昏庸上位者,竟是不惜与李莲花和方多病为敌也要保下宗政明珠,这完全不合理。 所幸救兵来得及时,李莲花拍拍方多病的胳膊退出了混战圈。 院外,按着李莲花的话,和狐狸精一起去解救了救兵的洛春风正在等他。 “走~”李莲花抓着男人的胳膊,两人一狗迅速离开现场。 事情解决罪犯伏诛,是要离开的时候了,但李莲花直觉还有地方极为古怪,他此次前来玉城也并未得到想要的消息。 洛春风见他皱眉,轻声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我想去后山看看。” 李莲花回想起整件事情,玉秋霜的脸是在后山被咬伤的,也是在后山她发现了未婚夫与姐姐的事情,还有宗政明珠同玉红烛说的那番话以及玉红烛的态度… “后山?”洛春风闻言眉头同样一拧 “我同你一起去吧。” 他抿抿唇,将玉红烛昨日请他去时说的话与李莲花说了。 玉红烛态度极好,温声挽留他在玉城多待几日,还说等玉秋霜的事了,带他去玉城后山转一转。 提到玉红烛时,洛春风声音有些干涩。这位城主或许真的冷酷跋扈目无法纪,但她待洛春风却有礼又和善。 李莲花思绪一顿,瞥一眼神色恹恹的男人,脚尖轻勾踢了一下旁边的狐狸精。 狐狸精仰头看了看,叼住洛春风的衣角哼唧着把人往前拽。 “狐狸精?”怕伤到狐狸精,洛春风扯衣摆的手并不敢用力气,好声好气唤了两声见小黄狗并不肯松口,只好叹口气放任的跟着走。 李莲花噙着笑意跟上,并肩朝后山走去。 第114章 莲花楼笛飞声9 狐狸精通过李莲花收集到的红泥一路小跑着将两人带到后山深处。 此时天色大亮,按理说早间的晨雾都应当散干净了,可他们面前的树林口却满是灰蒙蒙的雾气。 李莲花神色冷凝,他已经认出来了,是药魔的‘生死瘴。’ “春风,你带着狐狸精在此处等我片刻。”李莲花不放心的叮嘱道“就在这里,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不让同行定有不让同行的道理,洛春风虽说知道但还是忍不住问“真的不能一起?” 就如李莲花不放心他一般,他又怎么能放心让李莲花独自一人走。 “不行!”对于这种不能讨价还价的事,李莲花态度异常坚决。 他不敢偏头,生怕自己对上那双最是会卖可怜让人心软妥协的眼睛,迅速抬手封住心脉,头也不回的朝里去了。 穿过雾气重重的林子,前方竟是一座高耸陡峭的山壁。 李莲花四处环视着,直觉告诉他有古怪。 但未等他走近,只听得一声巨响,前方的山体竟不知为何炸开了,裹挟着巨力的山石崩裂着朝他袭过来。 这一下着实突然,李莲花被击中在地呛出口血。 那边炸开的洞口前,金鸳盟的圣女角丽谯和雪公正在行礼。身后赶到的药魔,嘶哑的声线调笑二人怎么还带小尾巴。 “这玉红烛越发没用了,什么人都能到这儿来。”角丽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刺玉红烛的机会,她妩媚一笑让药魔用毒虫去解决。 “放心,一会儿保证他连骨头渣都找不到。”药魔笑的阴森,朝被半遮在草丛后的李莲花走去。 突然他脚步一顿,正悠哉着想要看戏的角丽谯见他像块石头一样驻在原地,不满道“药魔,你在…”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角丽谯瞪大双眼,为了迎接而笛飞声精心打扮了许久的美艳脸蛋扭曲着,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匆匆跑来的男人。 他没死?他怎么没死? “总…总管?”药魔不可置信道。 他用力眨眨眼睛,生怕自己是老眼昏花了。 洛春风现在一点也不好,剧烈的爆炸声让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把狐狸精留在了外头,向来斯文温吞的夫子提着衣摆一路狂奔着找了过来。 “怎么样?”洛春风紧张的扶起李莲花。 李莲花轻声说自己没事,他抹去嘴角的血,抬脸扯着笑想安抚洛春风两句,瞳孔却猛的一缩。 听见他说安好的男人松了口气,有乌黑的血从鼻腔和耳蜗流出来,他眼神空洞无神,显然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生死瘴,他中毒了! 李莲花并起两指,当即封住洛春风的心脉,甚至顾不上前方的仇人们,打算运功输注内力。 “把他给我。”药魔厉声道。“我能救他。” 冷汗已经湿了后背,笛飞声马上就要出关,他还没活够,药魔飞快的上前抢夺昏迷过去的男人。 李莲花并未抵抗,他看着药魔将人接过去,极为小心的给人解毒。 总管 这已经是李莲花第二次听见这个称呼,他心中已然对洛春风的身份有了了解。 方多病和石水二人也被爆炸声吸引来了此处,虽说方多病心里已经去除了李莲花是药魔的大半嫌疑,但毕竟石水就在身边,来都来了认认也好。 石水一见前方站着的果真是药魔,提剑便上。 药魔紧张怀中人,急忙避开。他刚想将怀中人交给雪公,自己上前作战,后方凛冽的掌风就将石水扫了出去。 “笛飞声?”摔倒在地的石水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身材高大挺拔,面孔极为英俊却十足的冷淡,正是十年前与李相夷相约东海的金鸳盟的盟主笛飞声。 笛飞声冷脸接过药魔怀里的人,他看着男人苍白的脸色眉心拧起,根本不欲与小蝼蚁消磨时间。“走。” --------------- 洛春风醒来时满目的陌生,下人们察觉到他醒过来顿时扬起笑脸,一人去通禀笛飞声,余下的则关切着围上来。 笛飞声到时,他的总管正红着脸缩在床脚。 喧闹的房间一瞬间死寂,洛春风疑惑着抬眸就对上一双锐利的眼,原先围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已经不见踪迹。 “抱歉,但我,我自己可以。” 笛飞声的冷漠让洛春风以为他是在不满自己,一觉醒来直接换了天地,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无措的攥着胸口处的衣裳。 “过来。”面冷的男人倒是有一副吸引人的好嗓子。 洛春风乖乖蹭过去。 笛飞声一直拧着的眉心松了松,他问“你失忆了?” 虽然不知他是听谁说的,但洛春风点点头。 “你失忆了。”笛飞声重复道。 短短四个字,洛春风觉得自己被这人在唇齿间碾磨了多回。 他垂着长睫,小心从下面瞥了一眼这人的脸色,不敢点头也不能摇头。 他很生气,洛春风就是知道。 他垂着眼皮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样子实在可怜,笛飞声冷脸半晌从鼻腔里重重吐了口气。 “先起来洗漱,和我一起去前殿。” 摸不清楚形式但非常识时务的男人无比顺从的点头应好。 新衣很是华丽,洛春风举着缀满珠玉的腰带只觉得奢靡,一旁候着的笛飞声却误会了,冷脸接在手里三两下系在他的腰间, “也不知你这些年怎么过的,蠢得连腰带也不会系了。”心情不顺的笛盟主口舌如刀,手上却不停的来回调整着。 洛春风半点不恼,笑眯眯的道了声谢。 角丽谯早就备好了一切事宜,就等着笛飞声回归盟中,但因为突如其来的那个人,让这一切都失了滋味儿。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殿外相携而来的两人,心腔被皱巴巴的拧成一团,既喜又恨难受极了。 他还活着,真好。 可为什么要回来呢?角丽谯想。 角丽谯喜欢将除了笛飞声之外的男人都踩在脚下,看他们对她爱的卑微爱的痴狂。 这世界上,只有三个人不将她的容色放在眼里。 笛飞声是她爱慕的人,李相夷是她憎恶的人,而她对洛春风则是又爱又妒。 十年前,角丽谯差人将洛春风引上小舟,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喂药魔研制出忘却前尘往事的药丸,将人送的远远的。 这次归来,更是第一时间安排了诸多佳丽小侍守在床边,试图让洛春风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便被迷惑。 她妒忌惨了这个对笛飞声而言是不一样人的男人。 可再怎么样,她也从未想过要洛春风的性命。 即便角丽谯爱慕笛飞声,觉得放眼天下,笛飞声是天下第一好的男人,但她也不的不承认,洛春风也是个极好的人。 角丽谯很美,风情万种妩媚风流,即便作恶多端让正道上的人恨到咬牙,可她还是公认的武林第一美人。 角丽谯早已习惯了旁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惊艳、痴狂、占有、淫邪、暴虐… 只有三人不同,她爱的无视她,她憎的轻视她,而洛春风那双漂亮的眼睛则始终平视着她。 在洛春风眼中,她只是个长相漂亮的普通姑娘,与天下其他女子一样。 洛总管很好,待她好,待教中所有女子都好。 细心体贴的总管会记得每一位姐姐妹妹的生辰礼,稀奇好玩的东西,显眼漂亮的布匹也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公平的送入每一个成员手中。 在洛春风那里,角丽谯得到了最公正的尊重,因为她是角丽谯,而不是因为她是天下第一美人角丽谯。 这个人,没有办法让人讨厌他。 如果你在离我远远的地方好好生活,该多好。 第115章 莲花楼笛飞声10 笛飞声带着洛春风从殿外缓步而来,一干教众皆是垂头恭敬行礼。 看似目不斜视的洛总管,余光已经从后向前将殿中人都打量了一遍。他心思分散,本就不快的步伐更是缓慢。 已经忍了许久,感觉自己一路都在踏步的笛大盟主面色不快的给了身边人一眼刀,当事人没有半点感觉,还在自以为隐晦的四处观察。 “想看上去看。”笛飞声单掌运力,率先将人送上高台。 高台上极为华丽的主位旁边,已经添上另一张同样精巧的座椅,洛春风在盟主大人肯定而危险的注视里老实坐好。 见他如此自觉,笛飞声弧度清晰的唇线扬了扬。 幼时的经历导致笛飞声历来争强好胜,什么都有胜负之分,他既狂且傲,势必要做站在最高处的天下第一人。 但偏偏,在他只有赢和输的世界里,曾经无比郑重的许诺,允许一人与他并肩。 这天下,笛飞声的总管是唯一一个能站在他身侧与他同行之人。 即便是他的总管又弱又呆,慢吞吞的追不上,他也总是愿意停下等一等,又或者冷着脸走下来,拉着他一起往前。 大殿上,笛飞声重登尊位后直接杀了两人。 此二人在十年前掌管盟中的雷火库,结果大战时不仅四顾门被炸,金鸳盟的雷火库也被波及,盟中人死伤大半,这才导致金鸳盟四散崩裂。 见两人就这样轻飘飘的没了性命,洛春风眼皮抽了抽,坐姿更规整了些。 笛飞声是武痴,一心只向往武道巅峰,旁的事情大都入不了他的眼。 是以在下属左一件右一件的向他禀告着麻烦事,希望他现身为金鸳盟出头时,仅剩的那点耐心也耗了干净。 他随意把玩着手中的盟主圣令,偏头瞥了眼唇色还是有些苍白的洛春风,将令牌扔给了下方的角丽谯。 --------------- 金鸳盟后山。 结束了大典之后,笛飞声带着洛春风坐在寒潭边上饮酒,他在悼念这世上唯一认可的对手。 今日角丽谯为笛飞声献上了一张舆图,是有关神药观音垂泪的。现如今笛飞声的功力已经恢复至十年前的六成,观音垂泪有望助他重回鼎盛时期。 不过最重要的是笛飞声想知道,这观音垂泪能不能治脑子。 无颜领了命令后立即去执行,他走后没多久药魔又来拜见。 “…”洛春风看着面前颜色古怪,只是闻着便令人作呕的汤药,努力微笑道“太…太烫了,还是放着冷一冷。” 笛飞声睨他一眼,将碗端起来掌心运力,不消片刻腾腾的热气便散了干净。 “...” 到底是功力深厚可真是奢侈,居然用内力散热,洛春风觉得舌根发苦。 瞧见端着药碗的人对自己挑眉示意,纤长的手指来回几趟作势去接,却连个碗边都没搭上。 “要不…” “你可真是没一点长进。” 有力的手指卡住了两腮,腥苦的液体几乎没接触到舌头直接滑进了胃里。 “...”洛春风反应过来时,只能感受到刚被塞进嘴里的梅干的酸甜味。 他看向微挑着唇,心情貌似非常愉悦的盟主大人。 “...谢,谢谢?” 笛大盟主万年不变的高贵冷漠,轻蔑的从鼻腔里哼了声算是应了。 随手把蜜饯的托盘放到洛春风面前,笛飞声看着还立在一旁的药魔,冷道“还有事?” “尊上,属下这十年无一日懈怠终于不负所望,总管想要的虫蛊即将大成。”药魔急忙回话,他激动地神色在瞧见洛春风清亮的眼睛时顿住了。 忘了,总管失忆了。 那他这寻亲的蛊虫还有必要吗? 药魔是除四王外最早加入金鸳盟的人,他见过的东西比其他人多多了。 比如,盟主和总管的争吵。 笛飞声自有记忆以来便是在笛家堡里,他没有一丝一毫关于父母亲人的记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洛春风再无牵挂。 洛春风进入笛家堡时已经十多岁,他从城外的乱葬岗里爬出来,昏迷在回城的路上被笛家的人捡了回去。 因为生病,十多岁的洛春风和现在一样丢失了大半记忆,但他依稀记得,有什么是自己必须要找到的。 在笛家堡的那些昏暗的日子里,洛春风总会和浑身是伤的笛飞声依偎在一处。 他喜欢指着狭小窗户,让笛飞声和他一起看天空上闪烁的星星,然后轻声安抚着浑身是伤的少年人,一起偷偷地规划未来。 后来,他们如想象中那般成功逃出了笛家堡,洛春风也终于能寻找自己心中所念。 可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寻什么。 先时,笛飞声还能顺应他心中所想,甚至一开始组建金鸳盟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为了这个。 直到后来,金鸳盟越来越大,事情也越来越多,笛飞声不再是需要洛春风保护治愈的少年,他已经足够强大,不再需要与人相依。 有一日,洛春风告诉笛飞声,他想离开金鸳盟去各处走走转转,或许能想起过去,知道自己一直放不下的是什么。 那是药魔唯一一次瞧见盟主和总管吵架,或者说是笛飞声单方面的暴跳如雷。 两人冷战了好些天,笛飞声在这期间四处下战书疯狂宣泄,凭一己之力,将金鸳盟那时还不算差的名声生生弄臭了。 洛春风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人哄好,拴在脚踝上的那条玄铁扣,也随着盟主大人冷战的结束而终止了它的使命。 洛春风问自己,什么东西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便是要死了,也会放不下舍不得。 他想了很久,最后的得出结论,至亲至爱。 人生在世,除去至亲至爱,洛春风也想不到什么能让他惦念的。 但天地之大,连姓名都忘记的人,怎样才能在芸芸众生里寻到亲人呢? 于是药魔接到盟主给他的最高任务,不管用什么方法,找到和洛春风血脉相同之人。 药魔初一听以为自己耳鸣了,再一听只觉得眼前发黑,可看着盟主那张冷酷无情的脸,只能硬着头皮应了。 他熬白了脑袋才从古籍里翻出一个法子,亲缘蛊。 用寻亲一方的血做养料,等到蛊虫长成后,会指引寻亲者找到与之有相同血脉的人。 药魔尽心尽力花了十年终于将要养成,总管又失忆了。 笛飞声唯我独尊霸道惯了,原先对于除他之外,总管心中还有更牵挂之事就极为不爽,现在… 药魔小心翼翼的看看洛春风又看看神色不明的笛飞声,心里已经默默转了一百八十多个弯。 他觉得自己真是命苦。 第116章 莲花楼笛飞声11 洛春风已经喝了好几天的汤药,有笛飞声的协助倒是没吃到多少苦头。 不过药是一顿不落的吃了,该恢复的却半点没有恢复的迹象。 又一次诊脉结束,洛春风问药魔“怎么样?” 见药魔苦着脸看他,神色为难,洛春风立马懂了。 他向来体贴,即便自己心里有些失落,也还是反过来安慰道“倒也不急这一时,何况都这么久了,便是记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药魔并没有被他安慰多少,一张老脸依旧十足的沧桑。 洛春风看他这样呆了片刻,也不知想到什么耳尖越来越红,最后叹了声“真的没事,你别担心被怪罪,你说的那些我大概都知道了。” 这些天治疗时,药魔和他说了不少关于之前的事。 “我…我…”洛春风抿抿唇,不自在的蹭了蹭鼻尖,轻声道“我会,尽快习惯的。” 药魔此次前来不单是为了给他诊脉,还要取最后一次血做养料,洛春风看他对着自己的手腕来回比划,就是下不去手,只能亲自动手取了一浅碗。 晚间,盟主殿内,洛春风与笛飞声刚用完饭,外出查探消息的无颜回来复命了。 他带回确定讯息,最后那枚观音垂泪确在芳玑王墓穴中。 芳玑王是百年前熙成帝长子,也是当今圣上的皇叔公,本已被封为储君,但又不知为何被赐死。 这样的大人物,陪葬品定都是些绝世宝物,所以江湖人都称之为一品坟。 又因芳玑王与王妃同葬,其王妃是南胤人,一品坟以奇邪鬼术为着称的南胤之风设计,是以好些人用中原的法子找了近百年都没找到。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角丽谯给的这张舆图。 窥见了探寻了多年的东西,笛飞声心情大好。 他向来直接耐不住性子,有了确切的消息一刻也不想多等,拿着舆图打算明日一早便动身。 见盟主大人高兴,洛春风脸上也带着笑。不过这笑意在察觉到貌似明日的出行没有自己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洛春风轻咳了声,看着仔细查看舆图的盟主大人。“明日便去?” “嗯。” “那是否要准备什么?” “不用。”笛飞声毫不犹豫道。 他一向走的是极简路线,原来出门除了刀和总管什么都不带,现在更简单了。 “...那,我是不是需要准备什么?”洛春风开门见山道。 认真看着舆图的盟主大人抬眸对上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片刻沉声道“此次出行,我一人就够了。” 他说完竟是连舆图也不看了,立即折起来收进怀里,生怕洛春风多瞟一眼,多么的冷酷无情。 “我觉得…”洛春风还想争取。 笛飞声却是半点也不想听,直道天色晚了,赶人回去歇息。 洛春风软着声线,乞求道“阿飞…” “别想。”笛盟主心硬的很,拒绝的一口干脆。“你留在盟中,好好配合药魔。” 他面色冷峻,态度十分坚决,像是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阿飞…”洛春风搭着盟主大人坚实的胳膊,凑到近前轻轻碰了碰。 你看,便是笛飞声这么冷硬的人,嘴唇也依旧柔软。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干了惊天大事的洛总管,继续软着声线磨人“阿飞…” 笛飞声眼瞳骤然紧缩,身体僵硬的像块石板,惊愕扭曲了英俊的面容。 “你…你…” 笛盟主空白的大脑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词汇,他早已习惯了与另一人近距离相处,所以方才在洛春风凑近时才会毫无防备。 但这人刚才干了什么?这人干了什么! 笛飞声眼神如刀刺向身边人,只见始作俑者满脸无辜的看着他。 笛飞声咬牙,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他从头到脖颈都红了,就连眼底都沾染上颜色,原先锋利的眼睛莫名变得柔软,像是藏着一汪深切的情意。 洛春风一时没分辨出他真正的意思,默默的和咬牙切齿的盟主大人对视了片刻。 最后,洛总管轻叹了口气再次凑上去,这次的吻没印上唇而是落在了炙热的掌心。 接触着柔软的掌心烫的笛飞声竖起眉头,他飞快的将人推开,异常冷厉道“你脑子真是有病!” 他说完,火烧屁股一样的跑走了,自傲自狂的盟主大人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离场。 后方的洛春风看着他的背影茫然的挠挠脸,盟主大人这反应,莫不是他们之前还没到这一步? 第117章 莲花楼笛飞声12 “让药魔滚过来!” 偌大的金鸳盟正殿因为上位者的脸色,一丝杂音也没有。 忙碌了一天的药魔接到传唤后,以最快速度赶来大殿,还未到近前,就已经被笛飞声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吓出一身冷汗。 “尊上?”药魔恭敬道。 未等他询问,一阵劲风袭来,药魔涨红了脸只觉得喉间发紧,一只铁掌钳住他的脖子。 笛飞声面容阴沉,咬牙质问药魔到底和洛春风说了些什么。 可怜的药魔连挣扎都不敢,嗓音本就残破,此时更是凄厉。 他绞尽脑汁回忆,一字一顿的将这些时日与洛春风的谈话内容都说了,半点也不敢隐瞒。 笛飞声冷脸睨他一眼松了手,谅他也不敢说假话。 药魔捡回一条命,喘气也不敢大声。 他垂着脑袋,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得盟主发火,突然听见笛飞声让他滚出去。 药魔半点不敢耽误,立即退出正殿。出了大门转角处,他壮着胆子朝笛飞声的方向看了一眼,高大冷厉的男人站在光影里垂着眼睛,单手抵着下半张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晚,笛飞声并未休息的好。 他做了个极为真实且难以启齿的梦,相比于多年前懵懂时期的那一次,这次的更为清晰。 以至于在他睁眼后不久就瞧见梦中人的脸时,金鸳盟又提前入了冬。 昨日所求之事没得到回应,洛春风生怕错过了,天还没亮便出现在盟主房外,将耳朵凑在房门上听了听里头的动静。 “盟主起了吗?”洛春风悄声问门口守着的下人。 “进来!” 房门‘哐’的一声被掌风拂开,这一大清早盟主大人脾气就不小。 洛春风对受了一惊的下人笑笑,麻利的走进去,顺手将房门带上了。 “...”笛飞声看着那扇掩的严丝合缝的门,欲言又止。 “阿飞。”洛春风软着声线又唤了一声“阿飞~” 笛飞声未应,神色难辨。 他瞳色一直比常人更深,像是被注入两点漆黑的浓墨,现下墨点正剧烈的翻涌着。 笛飞声死死盯着眼前人,像一头锁定了猎物的凶兽。 洛春风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药魔在和他诉说往事时,说他与笛盟主的关系是非比寻常的亲近,是生死相依、不弃不离,还说他是这世上唯一能站在笛飞声身侧之人,也是这世上唯一能得笛飞声真心爱护之人… 如此暧昧的话语加上洛春风这些年来的见闻,以及心中对笛飞声绝对的信任与亲近感,洛春风理所应当的将两人的关系当做了爱侣。 但好像…有哪里不对,洛春风讪讪的想。 后知后觉的总管大人不安的抿了下嘴,暗自琢磨着是否需要收敛自己的亲近态度。 笛飞声捏着男人的手腕看了看放血留下的伤口。“让药魔配些伤药。” “已经配了。” 笛飞声看他一眼不再多言,洛春风一时也摸不清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态度对这位陌生但有亲近感的旧识。 两人沉默的用了早膳,又相对无言半晌,洛春风看了眼天色犹豫开口道“今日…” 若笛飞声真的铁了心不带他,那也只能另想法子从这离开,看这几日盟中众人对他的态度,想来应当不会多做为难。 洛春风耷拉着眉眼轻叹,也不知花花怎样了。 眼尾被人用力摩挲了一把,沉思中的洛总管惊讶抬眸,对上盟主大人那双漆黑的眼。 “我今日要处理盟中事,喝药时你自行过来。”笛飞声沉声道。 他今日不走?洛春风眼睛一亮“那一品坟…” 笛盟主冷哼一声,瞥了眼他袖笼下绑着绷带的手腕。“再说。” --------------- 洛总管过去这么些年,少有像现在一般无措过。 药魔倒还真是有本事,累积多日的药效终于起了作用,总管大人手腕上的伤口即将结痂之际,丢失多年的记忆也突然被唤醒了。 失去了十年的记忆一朝想起,是好一阵混乱的整理。 随着记忆的整合,逐渐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蠢事的洛总管恨恨的咬住指节。 他现在倒是宁愿那些吃进口的汤药是无用的,怪不得笛飞声看着他时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古怪模样,他怎么能…! 洛春风一张脸臊的通红,实在是无颜面对,索性连饭也不打算吃了,闭紧房门苦思补救和逃避之法。 只可惜这份装聋作哑没能持续多久,半点不知晓客气为何物的笛盟主大咧咧的推门直入。 “怎么不去吃饭?”笛飞声问。 “阿飞。”洛春风应了一声。 话刚出口又猛的一顿,他像是被烫到嘴一般哆嗦了一下,改口轻唤了声“盟主。” 浓密的长睫忽闪着遮掩住视线,半点不敢往面前人身上瞟。 笛飞声盯着他,挑起唇角。“看来药没白喝。” “是。”洛总管干干巴巴的应了一声,随即受惊的偏开脸。 笛盟主飞扬着的眉眼,因为面前人侧脸躲避他触碰的动作而沉下来。 他看着洛春风,眸子冷的吓人。“什么意思。” 洛春风从未如此尴尬过,从小到大他与笛飞声都很亲近。 但原先相处时,不管怎么亲近都不觉得别扭。这世上他与笛飞声,于彼此都是最特殊最信任之人,是生死相托的至交与知己,往更深了来说,甚至算的上是割舍不开的亲人与半身。 可如今因为他错误的猜测与莽撞的行为,导致一切都变了味道。 洛春风现在只希望,笛飞声能忘了他近些时日犯的傻,别与他计较。 “你欲反悔!”笛飞声声似寒冰。 他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什么叫反悔?他做什么了就是反悔?洛春风心里隐约有点意味,但却不敢深想。 下颌骨猛的一紧,唇齿上的痛意,让垂着眉眼沉默的洛总管当即红了眼尾。 笛盟主此生头一回做这样的事,他笨极了,直接把那方柔韧的唇瓣磕破了口子。 “你是本座的。” 笛盟主可不是什么会敬人爱人的正人君子,这世上,让他感兴趣的不多,但只要想要就必定要死死抓在手中。 这是笛飞声的道理。 真是疯了… 迷糊间就换了身份的洛总管这样想。 第118章 莲花楼笛飞声13 术业有专攻。 若论武力逞凶,笛飞声定是当仁不让的头一名。可若是论探墓搜宝的本事,谁也争不过专业的土夫子们。 笛飞声已经利用一品坟的舆图找好了随行人,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干脆用缩骨功化成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 而一心想要跟随的总管总算实现心愿,就是在出发前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两人还约定此次出行不管发生什么事,洛春风都不许私自行动,要听凭小盟主的差遣。 洛春风眉眼弯弯答应的很是干脆,半点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违约。 一品坟位于朴锄山,朴锄山下的卫庄是有名的文玩交易场所,也是诸多土夫子的聚集地。 从见到卫庄庄主的第一眼,洛春风就看出这庄主内里倒不如样貌慈善,不过他们双方也只是合作并不深交,洛春风维持着面上的客气,进了客院后才低声提醒笛飞声多留心。 小盟主极有派头的冷哼一声,十足的讥讽,根本没把小蝼蚁放在眼里。 他道“不必费心,本座自会护住你。” 笛飞声还当自己是高大威猛时的模样,他不知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做出这不可一世的模样时多有意思。 洛春风抿唇努力克制住笑意,轻声道了谢。 晚上的宴会笛飞声自己去了,洛春风本就不欲与卫庄主邀来的其他人打交道,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与笛飞声虽已逃离了笛家堡,可控制他们的痋虫依旧在身体里。因为痋虫的存在,连手刃仇人都做不到。 这种无力感只是想一想,便让人恨的咬牙。 笛家堡堡主自傲于控制人的手段,培育孩童时并不藏私。各类武学秘籍门派功法,都尽数敞开让他们学习。 不过相比于各类的武学功法,洛春风最喜欢的是书库。 笛家堡经营了数百年,库中收录了诸多珍奇典籍,洛春风用数十年的时间将它们印在了心里。 原先在笛家堡书库中阅过的书籍典藏,不久前也随着记忆一起恢复。 万物相生相克互为表里,莫说是人,痋虫也有高低贵贱之分。 得知一品坟中的另一位主人是南胤人时,洛春风突然就想起多年前看过的一本有关南胤的书籍。 南胤有三大秘术。 业火痋、无心槐、修罗草。 而被称为万虫之首的业火痋,或许就是他们破局的关键! 业火痋、罗摩鼎、南胤。 洛春风思考着,持笔的手却无意识的在纸张上留下一个繁复的图案。 这是?回过神的洛春风看不懂自己画了些什么,随手将废纸揉皱,重新梳理起与业火痋相关的东西。 笛飞声用过晚膳便回了院子。 “回来了。” 洛春风起身收拾铺了一桌子的纸张笔墨,随口道“明日都有哪些人?” “...”小盟主拽着脸沉默,除了席间两次动手,他没记住旁的。 对他来说都是些蹩脚货罢了,根本不值得撩开眼皮瞥上一眼。 洛春风见他这样便懂了,轻笑了声也不在意没得到答案,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 待他理好东西,笛飞声冷声催促道。“你该休息了。” 洛春风不比身怀内力的江湖人士,一天奔波下来眉心眼尾是藏不住的疲惫。 “...”洛总管抿抿唇,欲言又止。 两人对视了半晌,读懂了意思的小盟主留下一个冷酷的哼声,推门去了隔壁房间。 时至半夜,正是众人熟睡时分,洛春风被一声惨叫惊醒。 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突然一个激灵坐起身。 洛春风看着不远处座椅上的黑影,犹疑道“阿飞?” 床边的蜡烛被点燃,烛光照亮了屋子,果真是笛飞声。 “你怎么…”到嘴的询问顿了一下,洛春风已经想到小盟主为何会在自己房间,于是换了话问“外头发生什么了?” “不知。”笛飞声制住想要起身穿衣的人“我去看看,你老实待着。” 他拿起长刀出了门,不多时又回来了。 “死了个人。”笛飞声坐回椅子上,对披着衣裳等他的洛春风道。“继续睡。” 他语气淡淡的,显然没把事情放在心上。 洛春风慢吞吞的躺回被褥,蜡烛被掌风熄灭,总管大人偏头在黑暗中看了半晌,最后轻轻掀开被褥一角。 “阿飞。” --------------- 除他们外的其他人,皆因张庆虎的死绷了一整夜。 第二日,用了早膳没一会儿,卫庄主便派人来请说要出发了。 这队伍里的人各怀鬼胎,洛春风自知没有自保能力还会牵制住笛飞声。为了不拖后腿,两人一早就已经协商好,笛飞声和卫庄主的队伍一起率先前往一品坟,洛春风同无颜尾随在后。一品坟只有一个进出口,他们就在那里等笛飞声出来。 就在不久前,无颜跟着笛飞声已经先来探过一次,倒不怕跟错地方。 此时坠在后头当黄雀的洛春风还不知晓,挂着‘素手书生’名头的李莲花和‘肉头’方多病也在卫庄主的队伍中。 无颜和洛春风到达一品坟外时,墓穴洞口大开一片凌乱。 离门不远的正中位置立着一块巨石,周围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显然队伍已经进到深处。 突然无颜警惕的眼神一厉,巨石底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待确认后,他不动声色的远离,引着尚未看清的洛春风走远了些,到另一侧树荫下休整等待。 一品坟内机关众多,队伍也是勉强拼凑起来的,恩怨纠葛不断。待进了真正墓室时,只剩下笛飞声、卫庄主、李莲花和方多病几人。 笛飞声目的明确只为观音垂泪和洛春风交代的罗摩鼎,是以在李莲花抢了观音垂泪后,他当即拔刀相向抢了回来。 目送着李莲花逃走的背影,笛飞声这一路的猜测有了实证。“婆娑步,果然是你李相夷。” “那是?”李莲花轻功精湛,远处的洛春风只瞧见一个影子风一样的飘走了。 “李相夷。”笛飞声冷哼一声 李相夷?洛春风一愣,随即笑了。 他对李相夷的印象一直很好,此时知道那个心善有趣的少年人活着,只觉得高兴。 小盟主不耐烦的横了总管一眼,胳膊扬了扬,将手中之物递了过去。 洛春风看了一眼这个流传江湖的至宝,将其接在手里。 现在观音垂泪到手了,还需进去寻一样东西,笛飞声想着,带着凉意的触感落在了他的下颌。 和前头吃药时一样,只是如今的角色调换了。 洛春风卡着男人的下颌将观音垂泪喂了进去,他并未用力,因为知道笛飞声不会抵抗。 “阿飞,记得我们说过什么。”洛春风捏捏恢复了身形面色难看的盟主大人的掌心。 因为痋虫,他们的那些仇那些恨都只能隐忍埋藏。刚逃出笛家堡时,付出极大代价的两人落魄狼狈的像两条死狗。 他们发过誓,终有一日会回去报这份‘抚养之恩’。 洛春风不在乎自己失去的武学功夫,也并不能确认业火痋的作用,比起传闻中的东西,还是笛飞声突破悲风白杨更为真切。 笛飞声垂眸应了声,他生的英俊锋利,却有一双格外柔情的眼睛,睫毛很长。虽说极少有人能得他正眼,但他认真和人对视时,总是让人觉得心软,至少从小到大洛春风都是这样觉得的。 “春风?” 那边纠结了半晌,还没见人追上来的李莲花犹豫着自行返回。 他现在所剩时日不多,比起利用蛛丝马迹自己去寻,和笛飞声合作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墓穴大门外,站在笛飞声身边的人,在他意料之外却又不令人吃惊。 “花花!”洛春风眼睛一亮,他大步上前迎过去,眉眼开怀道“你怎么在这?” “...”李莲花看着他身后,蹭蹭鼻子。 洛春风回头,是面上略带兴奋与滔天战意的笛飞声。 “花花?”洛总管聪颖的脑子停了一瞬,他看着心虚的李莲花,不确定又唤了声“相夷?李相夷?” 李莲花身形一怔,也不知为何,听见这两声轻唤时,他心头有千百种情绪,一股热意涌上鼻头。 “相夷,别怕,哥哥在呢。” “相夷,你看我要到了什么,你快吃…” “相夷,到哥这里来…” “相夷…” 谁在说话,谁在喊他? “相夷,花花…”洛春风还是习惯于叫这个名字。 面色恍惚的李莲花看着唤他的人,逐渐回过神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隐藏身份的必要了。 李莲花对着二人讪笑一声“春风,呃…笛盟主,别来无恙啊~” 李相夷没死,笛飞声比任何人都要高兴,这世上李相夷是他唯一认可的对手,合格的对手和知己一样难寻。 十年前那一战痛快但意犹未尽,所以笛飞声还想再战一场。 现如今的李莲花哪里还有和他打架的心思,假笑着说了两句托词,笛飞声哪里能放过他,提掌便上。 十年后的李莲花只剩下一层功力,哪里是功力尽复的笛飞声的对手,交手片刻便受了一掌呕出口鲜血。 “阿飞!”洛春风惊道。 对于李莲花只剩一成功力,笛飞声感到困惑。他为人看似阴鹜冷冽实际上却直白又磊落。 他势必要与李相夷比一场,但全盛的笛飞声要战的是全盛的李相夷。 他这个心愿李莲花又怎可能实现。 这个时候,李莲花还能苦中作乐的想:凡事都得有个先后顺序,比起笛盟主,他这个时日不多的人的心愿才该排在前头。 他这次自报身份,自是知晓有保障。 一是知晓笛飞声为人,二是有与笛飞声交换的条件。 现在嘛,又有了个三,机灵狡猾的李神医看向一旁神色关切,看着他们二人的男人眯眼笑。 他这第三重保障,也最是靠谱。 果不其然,发现被李莲花用计封住内力的笛飞声大怒,直接拔刀相向。 已经受够了被胁迫做事,笛飞声此生最不受的便是威胁。 “阿飞!”洛春风按住暴怒的盟主大人,眸中带上哀求的意味。 笛飞声看他一眼,猜到了李相夷便是洛春风口中,那与他同居相依了好些年月的少年兄弟。 搭在脖颈边的大刀收了回去,笛飞声原也没打算真的动手,他已经探过李莲花的气海,自是察觉到他命不久矣。 只要李相夷能与他全力一战,笛飞声并不关心李相夷还能活多久,但他多愁心软的总管必定在乎。 笛盟主瞥了眼纠结着眉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洛春风,和李莲花用内息默声交谈了一番,认下了此次的协作。 第119章 莲花楼笛飞声14 十年前,金鸳盟中的仵作以狮魂技法最强,单孤刀的尸体是笛飞声吩咐保存的,必是经由他手。 不过十年前四顾门与金鸳盟的那场大战太过惨烈,导致两个门派分崩离析,两派成员死的死伤的伤。 尤其以邪魔歪道着称的金鸳盟,残余成员更是正派围剿的对象,逃亡之后也只能化名换皮隐于江湖。 已经过去这么久,谁也不知道狮魂到底去了哪,又或者说,他是否还存活于世。 现在能找到的唯一相关线索,便是狮魂幼时待过的普渡寺。 普渡寺与百川院同山而建,此番前去难免会遇见故人。 洛春风微微偏头,看了看李莲花。 青年朝他笑,没有半点异常,颇有点没心没肺的模样。 “阿飞,你在里头,除了观音垂泪可瞧见我说的模样奇怪的鼎?”见他这样,洛春风转话说起另一件事情。 “...我去寻。”笛飞声斜了李莲花一眼,又进了墓穴。 李莲花表情无辜的蹭蹭鼻子,他问洛春风“什么鼎?” “罗摩鼎。”洛春风半点不藏私。“我猜测,南胤的罗摩鼎也在墓里。” 见李莲花面露惊愕,知晓他大概也了解罗摩鼎是何物。 洛春风道“我寻那鼎有用,这一两句说不清楚,我日后慢慢和你解释。” 李莲花并不纠结,他点点头。“春风,我也再进去一趟,方多病那小子还在里头。” 在弄醒那小子之前,顺道找到春风想要的罗摩鼎。 李莲花回到主墓室,正赶上笛飞声砍完人收刀。 他看了眼地上死不瞑目那人。“丁元子?” 笛飞声没接话,将抢来的小鼎在手上摆弄了一番,却怎么也找不到开口。 “我看看。”李莲花伸手讨要。 笛盟主眼角都不带夹他一下,拿着小鼎率先出去回话了。 “真是小气。”李莲花嘟囔着,眼神却格外犀利的看向死状狰狞的丁元子,又将一旁奇异的图腾和文字扫了一遍。 卫庄主组织的队伍中,李莲花印象最深的便是张狂的狮虎双煞兄弟,百川院外院弟子葛潘,胆小的仇陀,为妹报仇的谷风辛,队伍中恩怨不断。 只有这个丁元子,一路上都好似个隐形人,连墓室外迷晕了众人的大量财宝,也没见他露出贪吃嘴脸。 这人在队伍中一路藏匿到最后,背着他们所有人取鼎。他究竟是单纯的觉得鼎看上去值钱,还是知晓鼎为何物,专门为其而来? 李莲花直觉事情不简单,但一时又理不清古怪在何处,只能暂且放下猜想,去唤躺在地上的方多病。 --------------- 一品坟外。 洛春风接过笛飞声手中的罗摩鼎仔细研究了一番,试探了几次皆是没能打开鼎身。 “看来有关罗摩鼎的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笛飞声拧眉,他怎么不知道。 “笛家堡书库里有介绍南胤的书籍,我记得盟中你给我搜寻来的那些书里,好似也有一本。”洛春风解释道。“相传…” “洛兄?洛兄!”激动地呼唤打断两人的对话,少年人极具辨识度的活力声线远远传来。 洛春风将罗摩鼎收在随身的小木箱中,笑着抬手和热情的方大少爷打招呼。“方少侠。” “洛兄,果真是你。”对于自己认证过的朋友,方多病是绝对有情义,完全把人放在心里。 他有些不满“上次在玉城,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我跟你说,这一点你可不能学李莲花啊,要多向好人学习,你看看我…” 在玉城后山,洛春风被掩护的很是周全,除了李莲花没人知道大魔头怀中的人是谁。 方多病后来发现洛春风不见,询问李莲花时,李莲花随口忽悠他,说人有急事先一步离开了。 现下,时隔多日再次相见,大少爷的亲热劲溢于言表。 洛春风笑着认真听小孩儿说话,一旁的笛飞声却完全没这个耐心,他冷哼一声钳住洛春风的肩。“走了。” “欸~你谁啊~”大少爷不满发问。 他早就瞧见洛春风旁边的陌生男人,臭着一张脸拽的自己跟天下第一似的,看着就让人不爽。 也就是急着和洛春风说话,不然大少爷早刺歪人了。 “这是我…朋友,阿飞。”洛春风反手握住笛飞声的手,安抚着不甚耐烦的盟主大人。 “哦,阿飞。”方多病敷衍的打了个招呼。 虽说这人看着就不像个好人,但朋友的朋友,他方多病大人有大量,勉勉强强也让这个阿飞挤在朋友圈边边吧。 “对了,洛兄,你怎么在这啊?”方多病好奇问。 难不成也是知晓一品坟的事,来凑个热闹? “我事情办完了来寻花花,他给我传信说你们今日要和卫庄主一起探一品坟,我对那些也不感兴趣,便留在外面等。” 方多病大为感动,你瞧瞧,多么的高雅正直无欲无求,这就是他方多病的朋友。 “洛兄来了,你也不早和我说。”方多病气呼呼的对李莲花道。 “事情太多,一时忘了。”李莲花礼貌微笑,看方多病这小子还想说什么,扭脸贴着洛春风走快了几步。“哎呀~肚子饿了,春风你饿不饿,待会儿我给你露一手。” 第120章 莲花楼笛飞声15 方多病有点疑惑,不,是非常疑惑。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洛春风怎么会有阿飞这样的朋友。 这个阿飞,一副天下第一的自大模样,说话阴阳怪气,看人都恨不能是从眼角缝里夹的。 方少爷咬牙,要不是顾忌着洛春风,他定是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人。 被方多病炙热的视线紧盯着,笛飞声只觉得这人有病,冷漠的和瞪着眼睛看他的大少爷对个眼神,继续无视。 啊啊啊啊啊!生气!越看越上火的方大少爷恨恨握拳。 忍不了了,一定要找机会背着洛兄狠狠教训阿飞一顿。 “吃饭了。”李莲花唤道。 “马上~”洛春风在二楼收拾房间,还剩下一点儿活计,闻言加快了速度。 “红汤烩鱼怎么只有这一点?这怎么够吃的?”前来端菜的方多病指着小碗质疑。突然鼻端飘来一股怪味,是灶台边的大碗里散发出的。“这又是什么?你又研究新菜了?” “嗯。”李莲花挽着袖口盛菜“红汤烩鱼是给春风的,他还没尝过,你们俩正好试试我的新菜。” “...” “行了,我去外面摘根葱,你把这个给我端过去,等春风下来我们就开饭。还有…”李莲花点点额角,示意他不许对阿飞挑事。 方多病撇撇嘴,突然眼珠子转了转,他小心的瞥了眼楼梯的位置,又看看饭桌前的笛飞声,坏笑着端起大碗。 洛春风整理完东西,下楼在外净了手,刚上木阶就见李莲花站在门里,全身上下都透着抓狂和无语。 “怎么了?” “没事,你快吃饭,菜都要凉了。”李莲花推他入座。 饭桌上,两两对坐。 洛春风看着面前的小碗,将其往中间推了推。“还是一起吃吧。” 他哪里好意思吃独食。 “不用,他们方才都吃过了。”李莲花看着泛着油光的空碗,冷笑着咬牙“三天的菜量下肚,也该饱了,是吧方多病。” “...” 方多病觉得李莲花哪里是在磨牙,简直是在磨他的肉,但他对家里的贫困程度有了解,又不敢让洛春风知道,事情的起因是自己诓了自大狂,于是默默点头,一口菜没吃,硬噎了两碗白饭。 莲花楼原先建造时,二楼是个未封大露台。后来李莲花闲来无事,将上头改成了两个正经房间。 即是两人的家,又哪能没有洛春风住的地方。 大的那间是洛春风的,小的是放书籍杂物的。 饭后,洛春风束着襻膊将锅灶碗筷清理干净,又仔细洗了手。 “还没完?”洛春风问一脸无语,抱臂站在一旁的李莲花。 因为休息的问题,刚放下碗的两人再一次怒目而对。 “没呢。”李莲花凑近为洛春风解下襻膊,提议道“这样好了,春风和我同住,二楼你们一人一间。” “不行。” “不行。” 方多病已经拒绝顺口了,话都没听清就摇头,回过味来又觉得也可以,只要不和自大狂住就行。 于是他改口“也行,我也不介意和洛兄一起…” “不行!”笛飞声冷硬干脆。 “你说不行就不行,你以为你是谁啊!本少爷觉得可以,就这么定了…”方多病咋呼出声。 笛飞声一直以来都不曾把他放在眼里,是以方多病那些孩子气的张牙舞爪和挑衅,他也压根不会放在心上,可这次是真的起了火气。 真是吵闹,笛盟主长睫微眯,绷起青筋的手掌直冲方多病面门。 李莲花骇了一跳,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杀意,只能庆幸修罗草封住了笛飞声的内力,否则方多病这小子就难捱了。 小孩子烦是烦了点,但也不至于结仇。李莲花试图劝阻,但纠缠在一块的人根本不理他。 两人动起手来不知轻重,踹碎了饭桌和凳子,桌子上那盏洛春风特意摆的素色花瓶若不是李莲花眼疾手快,也要牺牲当场。 “够了!”一声厉呵,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死死擎着对方谁也不放过谁的两人,在洛春风难看的面色下,一前一后讪讪松手。 “楼上那间小屋我已经收拾好了,方多病你睡那里。”洛夫子大多时候脾气软,可真训起人来,没一个熊孩子敢不听话。 “欸,好嘞。”方多病不敢犟嘴,一路小跑着上了楼。 也不知怎么,洛春风与李莲花分明是两张有些相似的面容,但在方多病心里,两人却格外不同。 他能当李莲花是朋友是兄弟,能和李莲花勾肩搭背嬉笑怒骂,好听不好听的都说几句,但面对洛春风时却不行。 洛春风身上没有一丝半点江湖人的气息,就是个斯文温和的文人模样。他温柔包容像个长者,尤其是每每看着李莲花的时候,总是让方多病想起他爹看他的眼神,怕是都没那么慈爱。 洛春风在方多病心里,一半是朋友一半是长辈,感情亲热的同时又带着些尊敬在,再泼皮的猴子也不敢放赖。 “还有你,阿飞。”洛夫子看看旁边的李莲花停住嘴,对笛飞声招手示意“你也上去。” 顺着莲花楼外的木阶上楼后,洛春风闭紧房门。 他回身看着环胸抱臂面色不善的盟主大人,有些无奈“他就是个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 方多病在他们眼里可不就是小孩子,若是按照常理早些成婚生子,他们这般岁数也是能做方多病这个年岁孩子的爹了。 方少爷虽然是吵闹了些,可为人真的不坏。 笛飞声坐在床边偏头不语,面色并未和缓。 洛春风也沉默了,他盯着男人浓黑轻颤的长睫许久,轻声道“阿飞,我是人,不是物品。” ‘你是我的’,这是初明心意时笛飞声说的话,笛盟主说话从不空口。 两人自幼相依,笛飞声从小就将人划在自己的圈子里,将洛春风视为所有物。 他不懂情爱,迟钝了多年才误打误撞的明白这护食行为的意味。 笛飞声世俗欲望极淡,所求本就不多。在他的直白的思绪里,洛春风于他是唯一,反过来也应如是才对。 就像是小孩儿有个非常喜欢的玩偶,玩偶是小孩的所有物,他自己都无比珍惜,哪怕旁人多看两眼他也是不允许的。 可,洛春风不是玩偶。 “你当然是人。”笛飞声明白他的意思,可还是固执的盯着洛春风的眼睛,冷声强调“你是本座的人。” 笛盟主那双眼睛认真看人时,当真是柔情似水,洛总管莫名在里头读出一丝委屈的意味。 “...”这谈话是继续不下去了。 “好,我是你的。”洛春风无奈点头。 得到想要答案的笛盟主舒展眉头,又恢复往日不可一世的生冷模样。 “过来休息。” “那此事就到此为止,日后也不许像今天这样,一言不合就动手。” 若不是被封内力,今天的事必是不能善了的。 笛飞声不屑的冷哼一声,若不是方多病挑事,他又岂会将那聒噪小子放在眼里,不过那没眼色的毛头小子的确欠教训。 “阿飞~” “知道了,睡觉。” 一墙之隔的小屋,虽说没听清是什么,但根据动静推测出笛飞声也被训斥的方少爷平衡了,收回听墙角的耳朵,心满意足的躺回被褥里。 一个人睡,舒坦~ 第121章 莲花楼笛飞声16 从朴锄山到普渡寺,他们一行人驾车行了半月有余。 将莲花楼停在山下,几人顺着山路上行。 小径多崎岖,李莲花在后头拄着拐气喘吁吁的让方多病先行一步,他们三个去普渡寺歇歇。 方多病押着葛潘走了,洛春风看向喘粗气李莲花,见他脸色发白不像是为了骗小孩装的,有些心疼了。 “累成这样不早些说,上来我背着你。” “...”一路出力,拽着人上山的笛飞声。 “春风~”李莲花歪在洛春风肩上,停了片刻后平稳住呼吸。 “凭借扬州慢的一成功力,你爬个山也不至于如此费力吧。”笛飞声瞥一眼李莲花,讥讽道“十年前东海一战你输给了我,四顾门分崩离析,你这是一蹶不振啊。” “...” 这人真是嘴毒,李莲花并不与他计较,这些年许多事他早已学会淡然处之,但这也代表就要平白无故吃个嘴亏。 “唉~”他对着洛春风的方向长叹一声,满脸的受伤。 洛春风立即一边握住笛飞声的手,一边握住李莲花的腕部,催促两人道“好了,莫要再说话,听的我口渴,快些上山讨点水喝。” 笛飞声横了李莲花一眼,以一拖二往普渡寺走去。 到了普渡寺,三人分为两路。 洛春风随笛飞声查寺中人员的名册,而与方丈相识的李莲花则去无了和尚那里寻求消息。 洛春风和笛飞声从名册中查到,狮魂被逐出寺庙后入了金鸳盟,此后便再没回来过。 现在曾经抓住过他的乔婉娩,成了追查狮魂消息的唯一线索,看来百川院是非去不可了。 百川院正在办赏剑大会,方多病将他们迎了进去。 小傻子现在还不知李莲花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师父李相夷,兴致冲冲的带着李莲花和洛春风去了原来李相夷居住过的房间,务必让两人瞻仰一下他师父的风采。 屋子中央挂着一幅画像,李莲花看着它神色怔忡,眼瞳深处是压抑不住的怀念。 画中人倒提着剑,衣袂翻飞。 分明只是一个背影,却能看出少年郎跃然纸上的意气与锋芒。 少日拏云志,人间第一流。 灿烂、肆意、骄傲,这是李相夷。 “洛…洛兄!”刚给师父上贡完糖块的方多病意犹未尽的想要继续向两人诉说李相夷的事迹,一回头却大惊失色“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谁怎么了? 我? 我怎么了? 看着围上来的李莲花和方多病手足无措的模样,洛春风有些不解。他在两人紧张的视线里,茫然的抬起手碰了碰,手掌顷刻间便被润湿了。 “春风。”李莲花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洛春风在不停的掉眼泪,那双装满了静好岁月的眼睛蒙着厚重的水雾,无措又可怜。 方多病急的满头大汗,他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春风,你别怕!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给你报仇!” 这小子,贴心但没大没小。 ‘我没事。’洛春风张口想要说话,却只吐出几声哽咽。 他用力眨眨眼,视野中那幅画从清晰到模糊,如此重复了好几次后,洛春风抬手碰了碰心口。 最后,他像多年前那样抚着李莲花的发髻,极轻声道。“花花,朝前走。” 不管发生什么,朝前走。 希望在前头… 第122章 莲花楼笛飞声17 加上后到的笛飞声,三人花了好一会儿才把人哄好。 方多病这小子的碎嘴在此时有了大作用,这一回笛飞声不嫌他聒噪了,只想催他再多说一点。 平复了心情后,洛春风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们。尤其是对方多病,长者的形象简直碎的一塌糊涂。 李莲花笑着看他神色恹恹的掩面,体贴的让方多病寻了个面具过来,正好和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笛飞声作伴。 让方多病期盼的赏剑大会并不顺利,展出的那把少师剑居然是假的,剑被掉包了。 “春风,你和阿飞去普渡寺歇息,我和方多病随他们去看看。”李莲花道。 洛春风点头应了,这是四顾门,他与笛飞声身份本就尴尬,还是避避为好。 事情很快便水落石出,掉包的事情是乔婉娩的贴身侍女做的。 她为了讨心上人的欢心做出此事,却不曾想她那情郎是个心狠的。 我为卿卿,卿卿却要我性命。 洛春风和笛飞声相携着来找李莲花时,正与离开的乔婉娩擦肩。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女人束手束脚了?”笛飞声耳力好,离得很远就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听了遍。 他问李莲花“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是谁?还是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不上以前的李相夷?” “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管别人的闲事了?”李莲花不悦反问。 笛飞声嗤笑一声“我就是觉得你这副为爱自苦的模样挺新鲜,别剪不断理还乱,牵扯我们要做的事。” 李莲花的爱是尊重是克制是成全与祝福,他说乔婉娩是属于她自己的。 笛飞声对此嗤之以鼻。 他的感情是疯狂是占有,是一遍遍强调‘你是我的。’ 这两人谁也看不上谁的感情观,互相觉得对方脑子坏了。 笛飞声为人直白,是以大多时候说话很毒,总是一针见血的戳人痛点。除了洛春风,和谁说两句话便能引得人想揍他。 他能做人人厌弃的大魔头,估计一半因为这张毒嘴。 洛春风不想他俩争执,忙打断道。“花花,你问了乔姑娘有关狮魂的事没有?” 李莲花点头,乔婉娩应下了此事,现在就是在等她的消息,等查到与狮魂有关的消息,他们就立刻离开这里。 天色渐晚,无了大师为他们安排了寮房。 方多病从四顾门带来个不太妙的消息,乔婉娩追着假和尚去了,众人落后一步追出去连个人影也没瞧见,现在四顾门上下都在找她。 “那我们分头找。”李莲花变了脸色,一改往日的沉稳悠闲,匆匆朝四顾门的方向去了。 “哎~”方多病根本叫不住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猜得没错,李莲花果真爱慕乔女侠,可惜呀… 当局者迷,越是在乎的事越是理不清头脑。 洛春风垂眸想了想问方多病“封山了吗?” 此山险峻,能走的路就那么几条,若乔婉娩遇见的真是凶手,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也没过多久,封锁山路凶手必定逃不了多远。 “封了,发现乔女侠失踪的第一时间,肖大侠就派人封了山路。” “我记得我们从山下来时,路周围都很干净,应当是有人打理过的。”洛春风道,“没有深的杂草,树枝都是修剪过的,一眼望过去视野开阔。” 四顾门和普渡寺同山而建,两个门派都是讲究人,从山下上来的路会定期派弟子清扫。 而且普渡寺与四顾门不同,寺中来往的香客多是普通百姓,所以普渡寺的弟子们还会定期清理山路周边的丛林杂草,祛除蛇虫鼠蚁等毒类。 方多病小脑瓜子转的极快,一拍手兴奋道“也就是说这一路根本没地方可以躲。” “你们今日去追查线索时,有发现什么隐蔽的地方吗?”洛春风继续问。 方多病皱眉回想了一下,告诉洛春风,四顾门与普渡寺底下有个暗道,他们今日便是在地道中,找到了换剑事情的真相。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找到思绪的方多病火急火燎的验证去了。 声音还在耳边和他告别,人已经跑没影了。 “这小孩儿。”洛春风失笑,看向揣着手一本正经的笛飞声“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找。” 事不关己的笛盟主挑起眉头,没等他说什么,已经看透一切的洛总管软声开口“阿飞,我想去。” “走。” 第123章 莲花楼笛飞声18 最终还是方多病和李莲花率先找到的乔婉娩。 乔婉娩的贴身侍女信任情郎,将能引发她喘症的法子告知了,那杀人盗剑的假和尚便是利用这一点挟制住了她。 方多病要去探查白日发现的地道时,遇上了寻人的李莲花。两人下了地道,正遇上那假和尚挟持着乔婉娩进来,方少侠好生体验了一把英雄救美的感觉。 乔婉娩喘的太过厉害,两人将她从地道中带出后,李莲花留下照看喘症未息的乔婉娩,方多病则去四顾门告知人找到了的消息。 也是在这两人独处时,乔婉娩看到了十年前她绣给李相夷的香囊,也从李莲花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 而这个消息,彻底绝了她的念想。 “乔姑娘,我送你回去吧。”休整片刻过后,乔婉娩气色好了许多,李莲花见她似乎有了起身的力气,欲去搀扶着将人送回四顾门。 “不许碰她!”一声厉呵传来,肖紫衿从天而降持剑朝李莲花攻去,被及时赶到的洛春风与笛飞声挡下了。 “肖紫衿肖大侠,你这是要干什么?”洛春风冷声问。 “他试图对阿娩不轨,该他所受!”肖紫衿疾言厉色道“若是阿娩有任何闪失,我要他的命!” “好一个图谋不轨。”洛春风气急反笑“洛某竟不知阁下有如此厉害的眼疾。” “你!”肖紫衿一哽,他如今的身份今非昔比,已经太多年不曾有人对他这个态度。 手中的长剑再次举起,肖紫衿瞪着他们怒道“巧言令色互相包庇,我看你们怕是一窝的蛇鼠。” 他口里念着大义,明明皮相生的也算英俊,可那张带着正气的脸上让洛春风反感的蹙起眉。 “发生了何事?这是干什么?”方多病带着四顾门的人回来,看着对峙的双方,小孩儿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肖紫衿的对立面“肖大侠,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等肖紫衿开口,洛春风冷笑着三两句将方才的事情说了,末了看着面面相觑的四顾门众人讥讽道“洛某今日可真是长了见识。” 此时肖紫衿也知道误会了,他收回长剑满脸关切的走向乔婉娩,其余的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在江湖上,因为李相夷因为四顾门,他们这些昔日门众都被正道捧着敬着。被人叫了多年的大侠,有些人还真把自己当盖世英雄了。 方多病这小子最是侠义心肠,眉头一扬便想开口,却被白江鹑截住话。 白江鹑身量不高吨位却不低,圆脸肥唇看起来没什么威胁力,为人也不负面相,是个喜欢说‘算了算了’的性子。 他对洛春风拱了拱手,笑道“洛先生、李先生,肖大侠他也是担心乔女侠的安危,今日多谢你们施以援手。” “不敢当。”洛春风横了眼搀扶着乔婉娩的男人。 “诸位能辩是非,不空口白牙一张嘴就把洛某判做行凶者,张嘴闭嘴就要打杀,洛某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臂膀被人轻轻碰了碰,是摸着鼻头的李莲花在蹭他。 洛春风依旧满腔的火气,可轻叹了声后便抿嘴偏开视线没再说话,事情到此算是过去了。 “现下天色已晚,乔女侠也需要休养,我们就不叨扰几位了。”白江鹑笑了两声,和四顾门其他人又一次拱手。 等送走了四顾门众人,方多病没歇息在四顾门留在了普渡寺。少年人耷拉着脸,心中第一次对向往的江湖和景仰的大侠们产生了些许的异样感。 --------------- 现如今的四顾门,若论谁对李莲花最为敏感,当属原先做了亏心事的云彼丘。 从赏剑大会见到李莲花第一眼开始,他便惊于李莲花与故人的相像之处。 云彼丘问纪汉佛和白江鹑有没有觉得李莲花就是故人,纪汉佛和白江鹑却不认同。 “彼丘,他的年龄身量武功都和盟主不和,只眉眼有五分相像,但细看又不像。”白江鹑知道云彼丘的心结,但也只能劝解“何况比起门主,李莲花倒是和他身边那姓洛的先生更像。说起来那姓洛的,不仅样貌和门主颇为相似,那张利嘴简直和门主一模一样。” 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的,能噎死个人。 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李相夷生得也不是张普通的脸面,现下这样倒是稀奇。 分明两个人都与李相夷模样相关,可他们只怀疑了李莲花的身份。 那姓洛的与他们门主一瞧就知道是两种人,不说别的,单是一双手便能看出。 洛春风手指修长指甲盈润,比江湖上大多数女子的手都好看,因为长期习武的人不会有那么一双手。 云彼丘垂头不语,话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想去试探一番。 十年前的事已经腐烂了他的心,那个疮口是永远也好不了的。 最后云彼丘等人还是去了李莲花他们下榻的普渡寺,带着少师和花生粥。 在云彼丘出言试探李莲花时,白江鹑很是忙碌。不仅要关注着屋内的谈话,还需分出心思来注意外面的动静,生怕那牙尖嘴利的洛先生突然出现瞧见他们在做的事。 得出最终结果后,云彼丘等人不知是该叹气还是舒气,李莲花似乎真的不是李相夷。 他们前脚刚走,乔婉娩后脚就带着狮魂的消息来了,她没待多久,在李莲花的见证下与过去做了告别便离开了。 “乔姑娘怎么也来了?”方多病和离开的乔婉娩擦肩,他看着李莲花,一双大眼里写满了八卦。“我可提醒你,人家乔姑娘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你可少打歪心思。” 李莲花对他甚是无语,这小子总把他当觊觎乔婉娩的登徒子。 不过现在他也没心思哄小孩子,于是转移话题道“春风与阿飞呢?” “我方才瞧见春风在膳房给狐狸精喂食。”至于阿飞那家伙,谁知道呢。“对了,我看你从昨夜起面色就不好,想必是在地道里受了寒,无了和尚医术高明,我刚才让他过来给你看看。” 很多时候,方多病都极为贴心。 “谢了。”李莲花笑的真心实意。 第124章 莲花楼笛飞声19 真是不顺,一天中摊上两件倒霉事。 哦,不对,这是对常人而言的。对于无欲无求一心等死的李施主来说,这世上也没什么能被他认作是倒霉事了。 第一件事,无了和尚断言,李莲花若是再乱动内力怕是只剩下半年的光景。 这第二件嘛,就是他与无了和尚的秘密对话,被笛飞声听见了。 “我告诉你啊,这趴人墙角可不是个好习惯!”李莲花对怒气冲冲破门而入的笛飞声道。 笛飞声上前擒住李莲花,一字一句。“十年前东海一战,我一直以为险赢你半招所以才是天下第一,今日你告诉我胜之不武!” 笛飞声从不知李莲花与他比试时身中碧茶之毒,他只以为天下第一的位置是光明正大赢来的。 李莲花微眯起眼,神色不明“你是说,这一切你都不知情?” 他一直以为,十年前的一切都是笛飞声授命的,逼他比武给他下毒。 “你羞辱我!”笛飞声咬牙。 李莲花聪颖,过往种种在心头流转,顷刻之间他将一切都想明白了。 但也不重要了,事已至此一切都不重要了。 可笛飞声并不这么觉得,在这一刻,对他来说没有和李莲花堂堂正正再比一场更重要的事了。 狐狸精的叫声由远至近,笛飞声按捺下滔天的怒火,松开了李莲花,他保证道。“你等着,不管什么法子,我定会治好你。” 届时,他们会再比一场,他会在洛春风的见证下,当之无愧的成为天下第一。 --------------- 结合乔婉娩和方多病探查到的消息,他们的下一站是薛玉镇的采莲庄。 只可惜,此次出行洛春风不能同行。 无颜给药魔带话,蛊虫临到关头出了点问题,洛春风这个饲血的宿主须得去一趟。 “废物。”笛飞声这几日本就心情不好,现下得知了这个消息,眉心拧的更紧。 “算不得什么大事,莫要动气,我就在药魔那里等你们回来。”洛春风轻声安抚道。 他看着男人冷峻阴郁的面容小心瞟了瞟四周,谨慎而迅速的握了握笛飞声的指尖。“照看好自己,万事当心。” “春风。”方多病从不远处的莲花楼旁跑过来。 小孩听李莲花说了洛春风此次不能与他们同行的事,可怜巴巴的过来求证“你这次真的不同我们一起吗?” “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洛春风看着少年郎眉眼恹恹的模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温声嘱咐他万事要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和李莲花。 方多病怏怏不乐的点头,洛春风是他认证的行走江湖唯二的至交好友,好不容易他们仨能一同行动,方少侠本来甚是期待这次行程的。 最主要的是,洛春风有事不能同行就算了,那个不知所谓的阿飞居然还要同他们一起! 方少爷白了一个正眼都不予他的笛飞声一眼,冷哼着跟在去与李莲花话别的洛春风身后。 李莲花、方多病、笛飞声,三人轮番驾着莲花楼朝薛玉镇的方向行驶。 “又是萝卜白菜啊~”方多病坐在饭桌前叹气“李莲花你也太抠门了吧。” 洛春风不在,李莲花顿顿都只做萝卜青菜,清淡的连个油腥都瞧不见,他都饿瘦了。 “这怪谁?”李莲花看着他似笑非笑。 把李莲花家底掏干净去买了一小包药材的方大少爷一噎,底气不足的嘟囔道“春风不是给了银钱么。” “所以你现在还能有菜吃,而不是去街上卖菜赚盘缠。”李莲花假笑。 方大少爷撇撇嘴不说话了,愤愤的闭着眼用力往嘴里刨饭。 李莲花心眼小的很,有意教训把自己私房钱全扒拉完的臭小子,一连几日的伙食都寡淡的可以,反正他与笛飞声两人吃什么都无所谓。 方多病吃的苦兮兮的,但又不敢抱怨什么。 眼见他的脸清减了一圈,饭桌上才终于出现了肉腥,而他们的目的地也要到了。 洛春风随着无颜来到药魔处,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虫蛊本该在这几日大成,可最后一次蜕变期迟迟没来。药魔心慌意乱的守了几天,生怕出了什么岔子十年心血毁于一旦,赶紧给洛春风传了消息。 饲血人的到来果真有作用,迟迟不动的蛊虫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次蜕变。 李莲花他们在采莲庄查新娘迷离死亡案件时,洛春风正一心一意守着虫蛊做最后一次蜕变。 第125章 莲花楼笛飞声20 经李莲花三人数天的精密查探,采莲庄的三起命案终是水落石出,而李莲花心中唯一的执念,也在采莲庄南门的那株柳树下得到圆满。 李莲花带着方多病和笛飞声一起前往灵隐山,他将单孤刀的尸身葬于师父漆木山身侧。 从灵隐山回程路上,方多病要李莲花同他去四顾门换正式的刑牌,小孩飞扬着眉眼兴致勃勃的向李莲花诉说着今后结伴闯荡江湖匡扶正义的事。 李莲花含笑默默听着,转脸却不讲武德的诓骗了小孩,再一次将方多病丢下了。只是这一次老狐狸的方式温柔了许多,甚至特意留了书信告知。 可还是将方多病气得不轻,大少爷恨恨的把书信揉成一团,发誓要与李莲花不共戴天。 李莲花已了心愿,接下去便是要同笛飞声兑现承诺了。 从灵隐山前往药魔的小院途中,李莲花病了一场,像是被突然抽去了精气,让本就算不得康健的人看起来愈发羸弱。 “春风呢?怎么没见他?” 李莲花老实跟在笛飞声身后进了院子,里外环视了几圈却没见到想见的人。 笛飞声比他还想知道,抬眸瞥了无颜一眼。 “回禀尊上,总管和药魔都在后院。”无颜隐晦的对笛飞声比个手势。 昨夜虫蛊大成,洛春风怕生什么变故当即便用上了,现下正在药魔的看护下调息。 笛飞声眉心微松,看向李莲花面无表情道“开始吧。” 对于恢复功力这件事,笛盟主一刻也不愿意多等。 当初若不是因为洛春风和想与李相夷再比一次的念头,失去内力这件事足以让笛飞声杀李莲花成百上千次。 没有内力支撑的笛飞声但凡暴露身份,那必是任人宰割,将脖子洗干净等人来摘头的日子可不好过。 李莲花再次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院子,垂下眼皮掩饰住满目的失落。 他本来想着,这一次要好好同春风告别的。 无颜早已接到授命,将李莲花口中所需的药材一一备齐了。 “笛盟主,银针刺穴、药汁逼毒,再辅以我教给你的口诀用内息运转七七四十九天,修罗草之毒自解。”李莲花贼兮兮的伸手在笛飞声面前试探两下。“切记七七四十九天,一天也不能少,听见了吗笛盟主。” 榻上运转内息的笛飞声无半点回应。 李莲花得意一笑,快步朝外走去。 心愿已了,剩下的日子他早已做好了打算。 人生在世,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走,干干净净无牵无挂。只是免不了觉得有些可惜,但想来春风也定是不会怪他的… 不过,笛飞声可不是方多病那小子,任由李莲花来回忽悠。 被抓个现行的李莲花尴尬的挠挠鼻子。“笛盟主这就恢复了?这四十九天转的挺快的么。” 不得不说,笛飞声确实强悍,特意增加的步骤和禁制都没能阻拦他恢复的速度。 “你要去哪?”笛飞声冷声问。 “我们两清了,我不就告辞了嘛。”李莲花嬉皮笑脸道。 笛飞声看着他,眼神犀利。“我答应你不暴露你的身份,但你以为你能就此退隐江湖像废物一样死去吗?你太天真了…” 笛飞声还是十年前的笛飞声,所求依旧是携至爱之人登至高之处。而李相夷是这世间他唯一认可的对手,不能也不该变成李莲花。 --------------- “属下拜见尊上”候在后院的药魔瞧见笛飞声,恭敬上前行了一礼。 笛飞声先是看了看紧闭着没有响动的房门,随即对药魔吩咐道“药魔,我要此人恢复内力。” 药魔看了眼李莲花,伸手去搭他的脉。 李莲花无奈的伸出手腕,没有人会比他清楚他自己这破罗锅一般的身体。现在也只盼这难缠的笛盟主能尽快认清现实,息了强人所难的心思。 在笛飞声的催促下,李莲花连喝了三碗药魔用上百种珍奇草药熬制了十余年的百药神露,一丝效果也无,反倒是被笛飞声用内力相助时伤了心脉呛出一口血。 他虚弱苦笑道“都说治不好了,给我弄这些宝贝,笛盟主真是暴殄天物了。” 笛飞声不肯放弃,拧眉催促药魔想办法。 药魔沉思片刻,提议去灵蛇窟试一试。 “尊上,这东海灵蛟用灵药饲喂多年,最喜欢吸人反哺,正好此人气海受损,给他换一换体内的血,也许有些效果才对。” “那就…” “我听无颜说你们来了这儿,好端端的来这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笛飞声已经覆上李莲花肩头的手卸了力道。 “春风。”李莲花眼睛一亮,忙不迭的转身,一双眸子可怜巴巴的看向来人。 “春风。”看着那人温和的眉眼,他忍不住又念了一遍,语气里带了丝委屈,口中那早已压抑下去的苦味也再次翻涌上来。 “这是怎么了?”洛春风唇边笑意一顿,拽着袖子替他擦干净面上的汗和唇边未拭干净的血迹。 “阿飞?”洛春风看向笛飞声。 “我助他恢复内力,望他与我一战。”笛飞声理直气壮,浓密的长睫却下垂着遮住视线,不肯与洛春风对上。 “我不需要!”。 “你需要。” “我现在就挺好的,喝喝茶养养花,没事做做饭,现在的生活多好啊。”李莲花反驳他。 “哪里好?你现在活的像条狗一样!”笛飞声冷眼毒舌。 “你才像狗!” 有人撑腰底气就是不一样,李莲花叉腰看着笛飞声。 “你…” “都闭嘴。”你一言他一语,洛春风也理不清了。他抬手止住两人,看向一旁的药魔“药魔你来说。” “这…”药魔犹豫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笛飞声。 洛春风拧眉看向笛飞声。“阿飞。” “要你说你就说。”笛飞声斥道。 “是。”药魔低声将方才在小院中发生的事说了。 眼见洛春风抿着唇,眉心越拧越紧,药魔求生欲极强忍不住为笛飞声辩驳道“总管,尊上也是好意,这位先生伤势极重,经脉阻滞气海受损,若是不加干预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 “...” “...” 他话音刚落,一片寂静。 本来贴着洛春风,可怜兮兮吭吭康康咳嗽着装无辜的李莲花也息声了。 笛飞声与李莲花一直默契隐瞒的事情,突然间就这么被摊在洛春风眼前。 笛飞声眼神如刀狠狠剐了药魔一眼,药魔吓得一个激灵忍不住抖了抖,头埋的更深却忍不住嘀咕,自己分明是帮尊上说话,怎么尊上像是要一掌毙了他?莫不是哪里说错了? 洛春风愣了片刻,哑着嗓子追问“你是说,他这身体于寿数有碍?” “是。”药魔笃定点头,还未等他继续说话,眼前人突然直挺挺的向后栽去。 药魔大惊,扭曲着脸伸手去接“总管!” 有人速度比他更快,笛飞声将男人揽在怀里,急道“阿兄!” “春风!”李莲花围在边上,迅速去探洛春风的脉搏。 可他于医术一道并不算十分精通,没能看出些什么,只能和笛飞声一起看着药魔,焦急的等待他的结论。 “好疼…”洛春风埋在爱人怀里,咬牙道“阿飞,我疼…” 因为疼痛他额上迅速覆上一层薄汗,青筋绷起正‘突突’的跳个不停。 笛飞声眼疾手快的卡住他的口齿,盯着药魔面容冷如寒冰。“怎么回事?” 药魔搭着总管大人的手腕,本就苍老的脸皱成一团。 “这…这…” 这脉象甚是奇怪,药魔支吾着也有些拿不准。 李莲花敏锐又心细,仔细看了洛春风片刻,小心掀开他的另一边袖口。 本该白净流畅的胳臂遍布着一块块红斑,皮肉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涌动,将红肿的皮肤顶出一个小凸起。 “看这。” “这是…这?”药魔先是一愣,随即大惊道“怎么会这样?” 在笛飞声不善的目光下,药魔握着洛春风不住痉挛抽动的手臂,仔仔细细查看了一通后,终于在那皮肤胀红的拇指根部寻到了一丝痕迹,是方才用衣袖给李莲花擦脸时,不小心沾染到的血迹。 药魔看向李莲花,神色复杂极了。不待心急的两人催促,他对李莲花道“给我点你的血…拜托。” 药魔这突如其来的客气让李莲花眉头一跳,可他也想不了太多,立即大方的伸出手腕。 笛飞声对着他的腕部并起两指,立刻有血液从被划破的伤口涌出来。 “哎呦,多了多了。”药魔忙不迭的去接。 这么大个口子,事后若是总管瞧见了,还不得找他算账。 “你究竟搞什么鬼?”笛飞声的耐心几乎耗尽。 药魔后颈发凉,强烈的求生欲使他甚至来不及回复笛飞声,轻手轻脚的在洛春风腕上开了个小口,又将浸满李莲花血液的布巾敷在伤口上。 虽不知到底为何,可确实有些效果。 察觉到咬着自己手掌的力道逐渐松懈,笛飞声舒缓了眉心。 药魔讪讪的擦了擦头上的汗,将布巾从洛春风腕上移开。 见三双视线紧盯着自己,他托着布巾抑制不住的‘嘿嘿’两声,原先总是苦巴巴的脸盈满喜意。 笛飞声和李莲花拧着眉头,倒是洛春风瞧着他的模样想起什么支撑着坐起来,抖着嘴唇看看李莲花又迫切的看向药魔。 果不其然。 “属下恭喜总管,贺喜总管。”药魔的笑着道喜。“我说怎么一见这位先生就格外面善,原是自家人…” 饶是李莲花这样聪明的人也被搞糊涂了,他实在不知喜从何来,更不知这药魔为何这般亲近姿态,方才喝药时可不是这样的。 “相,相夷,花花…”洛春风挣扎着紧紧揽住李莲花。 他红着眼尾似哭似笑的哽咽道“我寻到了…” 第126章 莲花楼笛飞声21 镜花水月、水月镜花,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李莲花怀疑是体内的碧茶之毒发展太快已经入脑,导致他现在神志不清有些痴傻了。 也是怪他平日里瞎话说多了,脑子犯了颠症还能自己编出个故事来。 李莲花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被师傅从街头捡回的孤儿乞丐,幼时记忆里唯一与他有关联的便是师兄单孤刀,又怎么会平白的多出这么个血脉相连的至亲兄长呢? 这碧茶之毒,当真是歹毒。 说什么来什么,李莲花才怀疑自己毒素入脑,一直用内力强压的碧茶之毒就再次毒发。 他苍白的面容登时扭曲起来,有青黑色的东西似藤蔓一般,顺着经脉向上蔓延。 “花花!”一直将视线放在他身上的洛春风一惊,连声呼唤药魔。 药魔应声前来,瞧见李莲花的模样时眼睛猛然瞪大,惊道“碧茶之毒!” 怎么会是碧茶之毒? 这碧茶之毒是他多年前帮角丽谯配制的,是天下最刁钻最歹毒的散功毒药,连他都没法做出解药。 这毒角丽谯不是下给李相夷的吗?怎么会… 药魔看着强制运转内力压制毒素的李莲花,又想到笛飞声的话,陡然间明白了李莲花的身份。 总管的血亲居然是他,李相夷! 老天,那他…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吗? 李莲花又一次凭借扬州慢压制住了毒素,他虚弱的瘫坐着,冷汗顺着额角往眼睛滑,可他现在连抬手的力气也没了。 李莲花习惯的眯起眼,却有人先一步替他擦了。 “春风~”李莲花懒洋洋的拉长音调,试图带过刚才发生的事情。“你知道我方才…” 还真如老和尚所说,碧茶之毒深入脑髓会致人疯癫,才让他幻想出这样奇异的事情来。 他面上嘻嘻的笑意,在对上那双红着的几乎溢出水的眼睛时顿住了。 李莲花犹疑道“春…春风?” 他无力地动了动指尖,却觉得手腕猛的一痛,李莲花怔怔的看着包扎着伤药的地方。 刚才的一切不是他癫症发作的幻觉吗?不是他自顾自编撰出的荒唐笑话吗? 洛春风替他顺了顺散乱的头发,轻声问“还痛不痛?” 李莲花懵懵摇头,饶是他再滑头机灵,现在也是晕头转向云里雾里的。 “那就先休息一会儿吧。”洛春风抿唇笑了一下,小声哄他“先睡一觉吧。” 李莲花向来不会拒绝他再加上思绪混乱,洛春风这样说了,即便不困他也还是顺着洛春风的意思老实的躺上床眯起眼睛。 榻上躺着一人,床边候着一人。 洛春风坐在床旁静静的看了半晌,轻轻给榻上人压了压被子后出了门。 院中,笛飞声已经负手候了许久。 见他出来,笛盟主挑眉冷声问“说完了?” “嗯。”洛春风应了声,一双浓黑的眸子认真看着笛飞声。“阿飞,你知道他中毒了吗?” “...”笛飞声眉心一紧,可还是点头。 “十年前?” “不久前。” 洛春风舒了口气,视线偏向一旁的药魔。“这毒如何解?” 药魔佝偻着腰欲哭无泪,就这一天跌宕起伏的至少要折他十年的寿。从知晓了李相夷与自家总管的关系开始,药魔就回顾自己毕生所学苦思解毒之法。 可这毒的厉害他比谁都清楚,但药魔又哪里敢说实话,支吾着思索了半晌眼睛一亮“总管、尊上,还有一个法子---忘川花。” “忘川花?”笛飞声知道这东西“这草药至刚至阳能助我突破悲风白杨第八层,可他的内力并非刚猛一路,如何治他?” “回尊上,忘川花分阴阳两株…” 忘川花分阴阳两株,阳草与笛飞声的武功同属一类,能助笛飞声增强功力。而阴草是这世上最毒之草,只要服下,即便是懵懂幼童也能平添数十年功力。 但服下阴草,就如回光返照一般,数日之后药性越生越烈,便会经脉寸断五脏俱裂,世上怕是没有比服下阴草更痛苦的死法了。 阳的不属一脉,阴的吃了等于寻死! 这说了不仅和没说一样,还将人骇个半死。 洛春风红着眼,急道“那这到底怎么治!” “总管莫急,这阴阳两草分开服用是这样,但若是阴阳两草同时服用再辅以强大的内里调息便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药魔瞧见总管充满希冀的眼睛,又犹豫道“就是…” “什么?”饶是洛春风这样好脾气的人,也要被吞吞吐吐说话转折起伏的药魔弄恼了。 他沉下眉眼时,自有一番威严在,药魔赶忙道“总管恕罪,属下想说同时服用忘川花虽能解碧茶之毒,但李门主那一身的功力就…” 药魔可还记得,笛飞声找他就是为了让李相夷恢复功力的,用了忘川花等于是重塑了一遍身体,那些内力武功怕是就这么废了。 那可是江湖绝学的顶级功法,是惊才绝艳的正道第一李相夷啊... 洛春风还以为是什么事,闻言松了口气。“无妨,只要他活着…” 他不求李莲花做天下第一、武林至高,只求他健康、最好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如此,便好。 第127章 莲花楼笛飞声22 “等等,这就是忘川花?” 洛春风仔细研读着药魔奉上来的册子,这册子是药魔最重要的宝贝,上头记载了各种鲜为人知的珍奇之物,忘川花自是也在其中。 洛春风盯着配图看了许久,阴郁许久的面容终于开怀了些。 “我知道了。”他语气中带了丝喜意,迫不及待的起身。 “你去哪?”笛飞声拦住他。 “取忘川花。”洛春风道。 笛飞声未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示意他看外头暗下来的天色。 洛春风一颗心已经牵扯在李莲花病歪歪的身体上,他明白笛飞声的意思,却只是安抚的握了握他的掌心。 “我即刻派药魔去寻。”笛飞声面色冷硬,堵在门前纹丝不动。 “阿飞…”见他这样,洛春风犹豫片刻凑过去,贴在他耳边极轻声道“我知晓在哪儿,此事必由我亲自过去。” 笛飞声垂眸看他还是不动,四目相对间洛春风唇瓣抿紧。 笛飞声明白了,这件事是没有商讨余地的。心里万般滋味上涌,涩的他瞳色更深。 “阿兄。”钳住要与他错肩而出的人,有话不经过大脑直接脱口“药魔说,那阳草也是助我突破悲风白杨第八层的关键。” 这脱口而出的话,让回过味来的笛飞声神色僵硬。 他面对洛春风时,从来都收敛着尖利的爪牙,永远是幼时不忍对同伴下死手的阿飞,而非其他。突然间暴露了冷漠无情的本性,笛盟主一时间竟不敢抬眸直视。 面前人却并未如他所想般露出愕然失望的神色,他先是有些惊讶,随即弯了弯愁苦了一天的眼睛。 “阿飞。”他叹了声,随即露出一丝笛盟主看不懂的苦恼模样。 “那草本就是药魔要献给本座…” 唇上沾贴的热意,阻止了笛盟主强行找补的嘴硬之语。 “阿飞,他是我弟弟。”洛春风摸了摸他英俊锋利的脸侧,有些话难以启齿却不得不说。“你,你是…爱人。” 他是独一无二的,你当然也是。 钳着腕子的力道松了,洛春风觉得有些好笑。只觉得这么多年过去,这小孩的性子是一点没变。 洛春风估摸着比笛飞声大了四五岁,最开始相依为命的两人以兄弟相称。 笛飞声一直唤‘阿兄’到十四五岁,只突然有一日说什么都不肯叫了。每次唤洛春风,他大多是连名带姓的叫,甚至有时还会没大没小的念几句‘洛洛’。 洛春风纠正了他一段时间,见他说什么也不肯改便放弃了。 到了十六七岁,有一日又不知抽了哪门子疯,少年人用已经变了声的低沉嗓子,一声又一声的围着他唤‘阿兄。’,一直唤了大半年,才又改口。 洛春风原是不知道其中缘由,可现在渐渐品出一些味道。 笛家堡培驯他的方向并不是当杀手,对于存活下来的其他人而言,双手干干净净与他们没有竞争力,且能在生活中带来一些好处的洛春风是最好的感情堆砌对象。 笛飞声是笛家堡培育出的顶级杀手,十六岁时便能独自接领任务。 这占有欲极强的凶兽一朝不在身边,围绕在洛春风身边的风都比平日热切些。 洛春风觉得应当是他养护的方式有问题,所以养出来的都是一个脾性。 笛飞声和那只老早之前死于非命的小狸奴一样,总是一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哪怕贴着洛春风要他摸肚皮时的声音嗲出水,头也很是骄傲的依旧昂的高高的,口是心非的厉害。 既傲娇又粘人,还总是喜欢一边看洛春风的脸色,一边做一些恶作剧,反复的试探着洛春风对他们的容忍程度,以此来肯定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 唇上的温热让笛盟主眉眼间的冰雪慢慢化为一汪春水,他偏头瞅着爱人的脸色。“我与他尚有一战之约…” 你更看好谁? 洛春风错开视线,假装没懂他的意思。“阿飞,我真的该出发了。” 笛盟主不爽的冷哼了声,侧身让路的同时依旧嘴硬“药魔的所言所为也不全正确…” 不管是忘川花的疗效,还是李相夷与洛春风的关系,都是。 洛春风没有接话,他静静的听着屋内似乎是因为翻身而发出的轻微响动,半晌后对着笛飞声轻声道。 “阿飞,他是我弟弟。” 不管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不管有没有那只蛊的认同,都是。 屋内,榻上人又翻了个身,脸埋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躺在床上的时间,李莲花强忍着头部剧烈的胀痛,理清了揉成一团的思绪。 即便他早已习惯强迫自己接受,但突如其来拥有了一个血脉至亲这件事,还是远超出了李莲花能对事物淡然处之的界限。 这世间事远比碧茶之毒疯癫,李莲花这样想。 房门被叩响,李莲花并未应声,反倒是略显惊慌的闭起双眼。 “别装了,知道你没睡。”笛盟主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 李莲花不动也不出声,屋子里静的只剩下几人的呼吸声。 这着实是没法子了,李莲花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睁开眼对上笛飞声身边的那人。 “…春…”他张了张嘴又闭上,随后挠了挠眉毛。 能让李莲花觉得尴尬的时候不多,现在就是一个。 洛春风不在意他别扭回避的姿态,如往常一般凑上前,摊开素白的手掌。 “吃了。”他淡声道。 李莲花垂眸看了看并未犹豫,捏起洛春风掌心的药丸塞进嘴里。见男人抿唇看他,无奈的张开嘴挑起舌头证明。 洛春风满意点头,剥了个糖块塞进他嘴里。 “花花,我和阿飞要离开几天,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李莲花眉头微动,一双眸子立刻不安分的转动起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洛春风坐在榻边轻笑出声,这世上怕是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李莲花。“我不瞒你,方才我给你吃的是从药魔那里讨来的同心蛊,这蛊破茧的时间约莫是三天,我与阿飞应当能在期限内赶回来。” “...破茧了当如何?”李莲花知晓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蛊虫破茧后,你我之间的距离必须保持在十丈内,否则我便要受蛊虫噬心之苦。”洛春风给怔愣的李莲花顺了两把头发,眉眼一如既往的温和包容。“若你舍得,就趁着我与阿飞离开的时候走吧。” 他说的轻巧至极,李莲花却听的怒火中烧。 “你!你简直…”他气的面红耳赤,但对着洛春风又实在严肃不起来,只能恼怒的瞪向一旁冷着脸的笛飞声,无声的质问他怎么能让洛春风做出这样伤害自己的事。 笛飞声毫不客气的狠瞪回去,他心里对李相夷的恼怒只多不少。 果然,不管何时李相夷都是他的对手。 可恨! 第128章 莲花楼笛飞声23 李莲花难得的老实,等人回来的这三天里他被药魔用各种方式从里到外调理了一遍。 虽说于解毒是无用功,但好歹给脸面润了层血色。 夜色已深,李莲花坐在屋内,从半开的窗户里望着院门。 药魔已经提醒了好几次让他歇息,可李莲花哪里睡得着。他白日里就隐约察觉到体内有异常,是那只死虫子蠢蠢欲动的打算破茧了。 想到蛊虫破茧的后果,李莲花有些恼怒于三天前的自己,若当时能与…一同去… 屋外有人踏月而归,本来心心念念眼巴巴向外看的李莲花却忙不迭的收回视线,若不是来人破门的快,他甚至想上床假装自己睡熟了。 “花花。”破门而入的人唤他。 李莲花犹犹豫豫的应了声,视线飘移过去,轻蹭鼻头的手却是一顿。 向来体面端方的男人还穿着走时的衣裳,面容憔悴眉眼间难掩疲惫,明明只是三天,李莲花却觉得他好似瘦了一圈。 “...春风…”,何至于此呢,他想说。 洛春风不知李莲花的想法,他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瞧见跟在笛飞声身后的人,激动道“药魔你快瞧瞧,这是不是忘川花?” 药魔接过他护在怀里的盒子,对着烛火仔细查看了一番后连连点头。 “那现在就开始吧。”洛春风抖着嗓子催促。 “现在?今日是不是太晚了些。”一直充当隐形人的李莲花出声打断。“况且我观今夜天气不是太好,你们瞧那月亮…” 他一心虚,话就又密又急。 “......”洛春风盯着他,嘴唇抿紧。 李莲花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摩挲着指尖讪讪的挤了个笑,弱声道。“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吧。” 此言一出,一片寂静。 呃… 药魔小心的瞥了眼洛春风,暗自嘟囔这李门主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洛春风却压根不理会他,不容置喙道。“就现在!” 李莲花站在原地,垂眸不语。 “阿飞,你和药魔在外稍等片刻。”洛春风碰碰笛飞声的手臂。 笛飞声冷脸斜了李莲花一眼,出去后带上了房门。 遣走笛飞声和药魔,少了两道呼吸声的屋子更是静的让人心慌。 一阵沉默后,洛春风率先开口。“为什么不愿意?” 李莲花摸摸鼻子,不敢吱声也不敢抬眸。 “为什么不愿意!”向来温和的声音第一次尖锐到刺耳,听的人却只觉得心头钝痛。 “李莲花,李相夷!”钳制李莲花的手本就孱弱,这几句话更是耗费了他全部的精气。 男人无力的抵在李莲花的肩头,哽咽道“为什么不愿意。” “别这样。”他哑着嗓子恳求。“花花,别这样…” 别这样对我,别这样对我弟弟,阿兄求你… 李莲花抿唇环着兄长的肩背,仔仔细细的将男人凌乱的头发和满是褶皱的衣裳理好。 “好。”他极轻声应道。 看着那湿润的眼睫和通红的眼尾,李莲花弯了弯眼睛重复了一遍“好~” 他对不住的人已经够多了,再不能添一个。更何况这一个是他最不愿辜负的人,是他的的至爱…至亲。 现在他只希望老天能眷顾他一回,别再让洛春风伤了心神。 洛春风大喜过望一刻也不敢多等,连声呼唤外头的笛飞声和药魔。 忘川分双株,李莲花最先服用的是阴草。 阴草至阴至毒,刚刚入口便痛的李莲花青筋迸起冷汗直流,青黑色的藤蔓顺着经脉不断上移,药魔见状立即将阳草揉做一团塞进他嘴里。 洛春风心疼的咬牙却不能碰他,对身边抱臂而立的笛飞声求道“阿飞。” 笛飞声的悲风白杨至刚至阳,正是助以化开阳草的好法子。 笛飞声看着他眉头微挑却没说什么,干脆利落的提掌运气。 强劲的内力汹涌的渡入李莲花体内,在他的身体里冲撞,服下的阳草因为这股内力慢慢化开,让本就因为阴草而回春的气海更加充盈。 一炷香后,忘川花的药力彻底分解。 气海丰盈的李莲花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内力强大纯厚似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扬州慢疯狂运转和忘川花一起冲击着体内数十年牢固扎根着的碧茶之毒。 李莲花面色白的可怕,身上的经脉却充盈到极致像是随时都能爆裂开来,七窍甚至慢慢渗出些许脓血。 药魔不断地给李莲花探脉,调整辅助的金针位置。 洛春风紧盯着他们,一动也不动。 直到屋内的蜡烛烧干,有光透过门窗照亮了屋子,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的药魔长舒了口气,取下扎在李莲花各个大穴上的金针。 最后一枚金针离体,李莲花‘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腥臭的黑血,他脸色依旧很难看,但心里却只觉得轻快。 祸害遗千年,看来他与药魔商量的哄人法子是用不上了,只是又得麻烦兄弟们包涵他推后赎罪了。 第129章 莲花楼笛飞声24 次日清晨。 农家小院内,李莲花与笛飞声同桌而坐。 “李门主,请。”药魔端着药碗示意。 见李莲花想说些什么,他补充道“这是总管睡前特意交代的,要属下盯着李门主一顿都不能落下。” 李莲花“......” 真是要命了。 他怀疑是不是笛飞声为了报复他,让药魔熬药时加了大量的黄连。原先他味觉受损时都能品出丝令人作呕的味道,更别说是现在,光是闻着就头皮发麻。 笛飞声在他旁边悠哉喝茶,见他拧巴着脸,似笑非笑道“喝啊,趁热,用不用我让药魔喂你。” “大可不必了。”李莲花扯扯嘴角,心下一横接过来一饮而尽。 见他喝了干净,笛飞声哼了声,两指轻弹有东西落在他面前,是糖块。 李莲花弯起嘴角,熟练地剥去糖衣送进嘴里。 甜的啊~ 久违的滋味在舌头上化开,李莲花舒缓了眉头眯起眼睛。 “再来一块。”他朝笛飞声摊手。 笛飞声无视他的诉求,淡定喝茶。 “老笛做人要厚道,这糖定是春风让你给我的。”李莲花把手伸的更长。 在洛春风身边时,李莲花从不寻思着自己买糖,反正总不会缺糖吃,而且李莲花觉得那糖块比他自己买的好吃些,可能是因为花的不是自己的钱。 笛飞声睨他一眼,又扔了一块。 李莲花笑眯眯的收了,却还是伸手。 “没了。”笛盟主冷哼,也不管李莲花信不信。 他面色一直冰冷,和李莲花说话时也没个好气,活像是被李莲花赊了百八十两银子的债主。 若是方多病在,瞧见他这副模样定是又要跳脚,但李莲花却一直眉眼带笑,丝毫不计较。 哎呀~理解嘛。 李莲花用忘川花结合扬州慢化解了碧茶之毒,原本就只剩下一层的内力更是所剩无几,这让一心想让他恢复内力同他比试的笛飞声如何接受。 更何况,两人现在身份转变,可不是笛大盟主能按着他脖子强迫他与之比武的时候了,李莲花笑眯眯的端起茶盏作势要碰杯。 笛飞声懒得理他老鼠偷到蜜一般贼兮兮的样子,看了眼日头潇洒起身回屋了。 屋内洛春风还在熟睡,他从昨日上午起歇了近十二个时辰,依旧没有主动醒过来的意思。 也是怨不得,从这里到东海边正常往返需得七八日,两人硬是日夜兼程压缩成三天。 洛春风不似拥有强劲内力的笛盟主,不吃不睡三四天也照样活蹦乱跳精力旺盛,再加上李莲花中毒的事得到解决,一朝松懈下来睡的像是昏死过去一般。 笛飞声粗手粗脚的掀开下半截被子,探出了手。 盟主大人没细致的伺候过人,手有些重了,惹得睡梦中的人无意识皱眉哼了声。 笛飞声立即放轻了力道,揉捏了半晌后又托着两条柔韧笔直的长腿仔细看了看,给创口处补了些伤药。 那药膏敷上去凉乎乎的,刚好能止住大腿内侧因摩擦受损产生的灼热痛意,熟睡中的人眉心舒缓着偏了偏脸。 笛盟主沉默的立在床边看了一会儿,俯身用唇碰了碰爱人。随后轻手轻脚的理好被褥,出门去找药魔。 昨夜,自认为是盟主座下得力干将的药魔为了给尊上解忧,神神秘秘的说找到了好东西要上献,笛飞声当时没心情看,现在倒是起了仔细研究一番的心思。 洛春风足足睡到太阳西斜才睁眼,洗漱过后又是神清气爽举止端方的总管大人。 “你别管它了,好生吃饭,面都要坨了。狐狸精,过来。”李莲花唤围在洛春风腿边打转的狐狸精。 “明日出发你身体吃得消吗?不若往后推几日再走?”洛春风吃面还不忘关心弟弟。 李莲花摇头示意可以,他没那么体弱,不然也不会身中碧茶还能活这么多年。 洛春风看着他瘦削的身形眼圈泛红,尽管他自己也不强壮,可自己吃苦和弟弟吃苦的意义并不相同,单是想想就涩的他心头发酸眼眶发热。 李莲花身上的碧茶之毒虽解,可这么多年来他的经脉肺腑都深受其害,不是解了毒就能立即恢复的。 若是有什么法子能让弟弟一下子康健起来多好,便是要割他的血肉也是好的。 洛春风将碗推了推。“面有些多,花花能不能陪阿兄吃点儿?” 他声音很轻,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李莲花最听不得他这样,即便腹中并不饥饿,还是分了一小碗,慢慢悠悠的作陪着吃完。 他们明日要出发前往灵隐山。 洛春风很想去弟弟幼时生活过的地方看看,也想去拜访抚育他长大的长辈,但这一切都需得征求李莲花的意见。 他无比尊重李莲花的想法,想做的每一件事的前提都是,李莲花是愿意的。 洛春风清楚地知道,过去这世上没有人能真的感同身受到李莲花的痛苦,包括他。 从十年前,李莲花的每一日都是倒计时,他清醒着一步步走向自己必定的终点,所以他最擅长的便是割舍和悄无声息的道别。 同他,同方多病,同这世间他心系的所有人。 这世上李莲花不敢面对的人有许多,首当其冲的便是师娘—芩婆。 但今时不同往日,余下的时间还有那么长,有些事情是逃避不了的。 是以在洛春风小心诉说自己想去云隐山拜访时,李莲花沉默许久还是点头应了。 第130章 莲花楼笛飞声25 第二日一早,三人便驾着莲花楼带上狐狸精离开了小院。 “我来吧。”笛飞声坐到车辕处,接过李莲花手中的缰绳。 真是难得,笛大盟主居然有这么和气的时候~ 李莲花眯眼上下打量了笛飞声一番,寻思笛盟主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这春风得意的模样。 等等… 春风得意?李莲花看看在里间饮茶的兄长,含笑的面容慢慢变得僵硬…… 就说笛飞声今日怎么这般反常,合着是从他哥身上讨够好处了! 莲花楼走走停停行了四五日,终于到了云隐山下。 许是近乡者情怯,带头指路的李莲花像是麻了腿,恨不能一步只颠半寸的距离,眼见着日头都偏了他们仨人还在山根处转悠。 洛春风并不催促,紧扣着盟主大人的胳膊,和弟弟并排慢悠悠的走。 时隔多年再次上山,李莲花感触颇多,不禁想到第一次被师傅带上山时的情景。 直到身侧的呼吸音逐渐加重,李莲花从回忆的思绪中醒来,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在原地转了许久。 “你不会把上山的路忘了吧。”笛飞声横了李莲花一眼。 以他的耐心,若不是被人压着早就要炸了。 李莲花未接话,沉默的走在前头。从迈进云隐山的地界起,他就是一副黯然模样。 好在这次没在原地打转,三人很快来到了山顶上的云居阁,这是李相夷长大的地方。 洛春风随着李莲花一起,恭敬的给漆木山的牌位拜了三拜添了一炷香。 “干什么?”笛飞声问拉着他出门的男人。 “花花应该有许多话想说,我们在外头等等。”洛春风道。 “你还真信他说芩婆出去云游了?” 方才进门时无人应,李莲花说他师娘最爱出去云游而且一去就是十年八年的,此次怕是无缘相见了。 他真是会睁眼说瞎话,这地方虽说打扫的干净却没有半点生活过的痕迹,想必芩婆压根就不住在这。 见洛春风但笑不语,笛飞声便懂了。“你对他倒是偏听偏信,是谁总教我要辩是非明真假…” 这酸味,真是太浓了~洛春风弯着眼睛碰碰他的手掌。 洛春风和笛飞声在外候了许久,李莲花才红着眼走出来,他看着二人勉强提着嘴角。 “说够了就走吧。”笛飞声负手转身。 “去哪?”李莲花问。 “找芩婆。”笛飞声斜眼看他。 “……” “不管怎么说,总该是要先拜会长辈的。”洛春风对李莲花笑“等回头再带我们四处看看。” “……” 他哥也不好骗了,果然这事还得是看方多病。 云隐山,南峰之巅。 笛飞声利落的带着洛春风躲过机关。 “何人擅闯我云居阁,老婆子已立了誓,此生不出山门不见外人。”院内芩婆声音森冷的警告他们。 洛春风和笛飞声看向李莲花,李莲花沉默了许久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师娘…” 他话音未落,竹门就‘砰’的一声被打开,有人急匆匆的走出来。 那人紧盯着李莲花,不可置信道“相夷?” “师娘。”李莲花又唤了一声。 芩婆红了眼“相夷?真的是相夷的声音。” 李莲花不敢对上芩婆的眼睛,只弯腰行了大礼“不孝徒儿拜见师娘。” 芩婆慌忙去扶他,连声追问他这么些年都去了哪?让她和漆木山牵肠挂肚这么许久。 眼见重逢的两人情真意切的执手相望泪眼,洛春风不得不出声劝道“芩前辈,相夷的事说来话长,可否让我们进门细细聊?” 芩婆视线偏移,眼睛猛然一睁,惊愕道“你是?” 她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洛春风的脸,确认不是易容后视线来回游移几番越发觉得惊奇,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晚辈…晚辈…”洛春风蹙着眉,犹豫道“晚辈应当也是姓李,名字却是不记得了。” 李莲花只觉得心下‘咯噔’一声,他看着兄长平和的脸险些掉下泪来。 这么长的时间,他只顾着自己从未关切过兄长的情况了解他的过去,更是没有问过兄长为何是如今的姓名,甚至初时还扭捏于两人的关系。 一个连姓名都忘记的孩童,初时该怎么过活… 芩婆深深看了眼洛春风。“先进屋说话吧。” 进屋后,芩婆沏了壶茶水与众人坐在一处。 “李家确有二子。”她看着洛春风与李莲花缓缓将事情道来。 漆木山与他二人的父亲是至交,两人互奉对方为知己。当年漆木山得知李家遭难急忙下山,可偌大的李家只跑出两个幼童,漆木山找到他们时长子李相显已经病故,漆木山就只带回了李相夷和李相夷身边的另一个小乞丐单孤刀。 “李…相显。”洛春风轻声念了一遍,眼圈有些红了。“我…我不记得了,十岁之前的事都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懵懵懂懂间就被带回了笛家堡,然后就是长达数十年的囚禁。 芩婆垂眸,神色和缓的叹道“想来是因为那场重病…” “我家那老鬼同我说过,李家的长子相显生的格外有趣,最是好辨认。” 她心里已有结论,也不再犀利的试探,指着洛春风的腕子直言道“相显身上有两块梅花样的胎记,一块在手腕上铜钱大小,一块在后腰处。” 漆木山还同她打趣过,说相显那孩子机灵会长,去哪都丢不了。 “......”洛春风激动地有些手抖。 他拉了拉袖口,因为皮肤白净暗红色的胎记分外显眼。 那,后腰… 芩婆体贴,起身出去关上房门。 兄弟俩急着验证,急急忙忙的解衣裳。 “……有,有吗?”洛春风小心的问弟弟。 “...有。” 得出这个结论,李莲花却并没有笑的模样。 废话! 凭谁瞧见自己兄长流畅光洁的脊背全是被啃吮后的痕迹,活像是遭了难,任你现说八百件开心事也定是笑不出来的。 李莲花毫不隐晦的白了眼旁边淡定抱臂的某位盟主。 得到答案,洛春风当即喜笑颜开,一直忐忑的心终于归回原位。 瞧见弟弟板着脸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洛春风有些不解,刚想询问缘由便猛的想起一些事,瞬间红了脸面慌慌张张的套衣裳。 始作俑者倒是半点没有不好意思,淡定的冲李莲花挑挑眉头,格外熟练的替爱人束上腰封。 房门轻响,芩婆回头与门前的李莲花对视了一眼神色彻底柔和下来,一直紧绷的脸也漾出一丝笑意。 她不由的想,家里老鬼一直哽在心里不能释怀的遗憾如今也有了好结局,若他在天有灵,怕是又要欢喜的大醉几场。 拜访过芩婆后,三人在山上小住了几天,洛春风踏足了弟弟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只是可惜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否则还真挺想在此处多待些时日。 第131章 莲花楼笛飞声26 世间事,想必还是讲究缘法的。 出了云隐山往东海方向没行多久,三人再一次遇上了方多病。 大少爷这些时日想必过的不算太好,瞧着比分别时瘦了许多。 “哼!”方大少爷愤愤的蹬进楼里,找了个位置大咧咧的坐下讥讽道“呦~让本少爷瞧瞧这谁啊,这么悠哉,难不成那火烧屁股十万火急的事已经办好了?” 正准备做饭的李莲花蹭蹭鼻子,眼瞳转了转笑道“巧了不是,刚办好。” 谁信啊! 方多病用力对李莲花翻了个死鱼眼,他要是再信李莲花的话,他就是狗!大少爷重重将剑拍在桌上,狠狠瞪着李莲花,势必要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方少侠?”和笛飞声采购归来的洛春风远远的就认出少年。 听见呼唤,本来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方多病立刻缓了神色。 “洛兄~” 方多病当即决定状告李莲花的种种不做人行为,洛春风笑着看小孩鼓着脸,手足并用的来回比划。 方大少爷一直说到口水都干了才堪堪控诉完,一双大眼紧盯着洛春风,期待他给自己主持公道。 “是有些过分,我替他向你道歉。”洛春风抿唇轻笑。 “但上次的确是有要紧事…” 方少爷不信反而更觉得生气,只叹世道多变,这主持公道的人是越发的偏心了! 洛春风见小孩撇着嘴闷闷生气,看了看神色如常的李莲花,轻声细语的将两人认亲之事说了。 倒也不敢说的太细,生怕方多病这机灵小子猜出些什么,只说他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便迫不及待的寻李莲花一起去确认身世。 什么?什么?什么?方多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听到了什么!洛兄和李莲花竟是骨肉至亲!!! 方多病满脸的不可置信。“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都说了我不是那样的人。要是真想诓骗你,又怎么会留书信呢~”李莲花悠哉的啜了口茶。 这也确实是一刻不能多等的大事,李莲花这死骗子还真没说假话,他当真有个走失的兄长! 那莲花乡莲花镇莲花村也是真的喽? 震惊过后,方少爷先是抱拳道了两声恭喜,随即对洛春风笑道“那现在得改口唤你莲蓬兄长了。” 李兄是不可能叫出口的,谁让李莲花那厮也姓李。 “...咳咳咳”李莲花咳得不轻,他这才想起自己随口给兄长编撰的名字和身世。 洛春风对此倒是接受的很快。“随着心意,怎么称呼都可以。” 李莲蓬,一听就和李莲花关系匪浅,倒也是个不错的名字。 ------------- “我师父李相夷可是一等一的武学奇才,他十五岁就战胜血域天魔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十七岁建立四顾门,二十岁便问鼎武林盟主结束武林混战…” “听说当年他在扬州江山笑屋顶练了一套醉如狂三十六剑,引得万人空巷…” “我还听闻当初他在扬州袖月楼和……” “......” 身为李相夷的狂热追随者,方多病这些时日当真是高兴极了。 自洛春风无意间在大少爷面前表现出对李相夷事迹的好奇,方大少爷登时亮了眼睛搜肠刮肚的开始大谈特谈。 若是论对李相夷的狂热追随程度,方多病势必要去争抢个第一名。 他不知疲倦也不嫌烦,但凡是他知道的和李相夷有关的,都能兴致勃勃的念叨好几十回。 起先笛飞声还有点听八卦趣事儿的兴致,后来被烦的冷着脸去外头驾车了。 自解了毒从云隐山上下来后,李莲花心性比以往更加豁达。听方多病这小子神采飞扬的说有关李相夷的故事时也是面不改色,平静的只当是听旁人的故事。 但奈何这份豁达也抵不住大少爷聒噪的嘴,在第六次听见李相夷红绸舞剑,为博美人一笑的故事后,李莲花沉默的选择带着狐狸精和笛飞声一同在外驾车。 “阿飞,沏壶茶过去,顺道把方多病叫过来摘菜。”赶路休整的间隙,李莲花喊人。 他本意是让方多病闭上嘴消停会儿,让他哥歇歇耳朵。没曾想洛春风竟跟在方多病后头一起来了,两人接了菜筐继续蹲坐在一处。 “……”没完了… “......”笛飞声默不作声的撤回一壶茶水。 “方多病…”李莲花唤了声。 “啊?”方多病抬头看他。 “…没事。”李莲花摇头,他在原地安静的站了片刻,背过身去蹭了下眼睑,挽起袖子准备做饭。 笛飞声瞥了李莲花一眼,又将视线放回那个亮着眼睛认真倾听的人身上。 无论听了多少遍多少个版本,洛春风依旧听的津津有味而且极有求知精神,时不时问一声应和两句,这让本就激情满满的方多病更加起劲儿。 这是一个兄长,在努力拼凑着弟弟那些自己未曾参与过的过往。 也是在这一刻,一直禁锢着李莲花脖颈的枷锁松了道口子。 这世上,若论谁最憎恶李相夷,那必然有两个最极。 角丽谯,李...莲花。 但现在,李相夷的那些骄那些狂,那些李莲花不愿回首全盘否定的肆意过往,此刻却成了一个兄长最大的安慰。 或许,李相夷的人生不是全无意义的。 第132章 莲花楼笛飞声27 “方小宝,好好看家啊~”李莲花扬声道。 家里四张嘴吃饭就一个钱袋子,再加上李莲花还尽可能的想让他哥过的滋润些一点都不节俭,是以还没到目的地,下山时芩婆补贴的那些碎银子就花光了。 今日李莲花需得去城镇卖菜行医赚盘缠,再顺道采购些东西。 “快去。”方多病不耐烦的冲他摆摆手,催促他快些走。 这些时日下来,洛春风已越过李莲花,荣升为方大少爷心中最为合拍的第一知己。 两个俗人莫要耽误他和知己交流。 “这小子…”答应的这么干脆,这次倒不怕是骗他的了。 废话。 被征做苦力挑夫的笛飞声横了李莲花一眼,楼和人都留下候着呢,难不成要连洛春风一块丢下?笛盟主是万不可能答应的。 不过,这偶尔给彼此留些空间也是可以的。 因为笛盟主也不敢保证,若是再不歇歇耳朵,他会不会忍不住一刀砍了方多病。 四个人,分别时皆噙着笑意,谁也不曾想过这短暂的分别会平生出意外。 狐狸精一路狂吠着找到镇上时,李莲花正在给人看病,笛飞声在旁边的茶摊候他收摊,腿边是装得满满当当的藤筐。 正头头是道给人分析病情的李莲花耳朵动了动,平顺的眉头微皱。 “犬吠?狐狸精?”功力深厚的笛盟主自然也发现了。 他话音刚落,一道明黄色的影子踏风而来,焦急的转着圈对两人狂吠。 出事了! 李莲花和笛飞声面色陡然一变,提起狐狸精的后颈将轻功用到了极致。 不该留下他哥的,不该只留下方多病的,李莲花懊恼极了。 郊野林中,方多病正和蒙面人斗成一团,洛春风虽说废了经脉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躲避攻击的同时用药撂翻好几个,可来人实在太多了。 方多病记挂着洛春风的安危,时不时要分出心神。 当瞧见有蒙面人出现在洛春风身后,他登时急了,拼着背后受了一掌转换剑招刺死了洛春风身后的人。 “方多病!”洛春风惊道。 “我没事,你小心。” 方多病强忍疼痛,又与领头的蒙面人对了一掌。 突然松林摇晃,远处无数鸟雀惊叫着四散而飞。 洛春风心头一喜,想来是狐狸精将救兵搬回来了。 蒙面人像是也意识到什么,不再与他们多做纠缠。“撤。” 几个呼吸间,危机顿消。 确定危机解除,紧绷着的神经松了些许,方多病这才察觉到身体痛得厉害。他半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血。 “方多病!方小宝!”洛春风慌忙上前,抱住脱力的方多病。 方多病想要开口安抚,却是没了力气,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 李莲花吹了吹墨迹,将一沓草纸放在了方多病床头。 洛春风看着小孩惨白的脸,愧疚的要命。“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 “我看过了,死不了。”笛飞声道。 这话虽说的不好听,但也算是为了安抚他哥。李莲花没反驳,给神色紧张的洛春风递杯茶水柔声道“没什么,一会儿就能醒了。” 其实受了一掌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方多病先天不足,自幼就体弱多病,吃了无数汤药泡了无数次冷泉才是现在这般活蹦乱跳的模样,所以比起旁人元气总归是亏空些。不过有李莲花的扬州慢辅以调息,不算什么问题。 但李莲花刚解了毒,当下仅剩的一点内力怕是疗愈不了那小子的缺口。 李莲花瞥了眼满面愧色,守在床榻边不肯错眼的兄长和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方多病,没怎么犹豫便把心法默了下来。 算了,也不能平白让人叫了这么多年的师父,就当是全了李相夷当初的诺言。 不想洛春风思虑过多,李莲花转移话题道。“哥,那群蒙面人的身份你可有怀疑?” 他们在死了的蒙面人身上搜刮过,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那领头的蒙面人与小宝交手时面巾歪了,我隐约瞧见了他的模样。”洛春风皱眉看向笛飞声,犹豫道“我平生只见过一人是那副模样。” 金鸳盟里,角丽谯身边的雪公,雪发雪肤除眼睛外通体雪白,异于常人。 笛飞声眉心一紧,眼神如刀。 想来闭关十年是有些久,什么样的杂碎都敢在他面前蹦跶了。 “想必又是角大美女派来的。”李莲花幽幽挤兑道。 他先前也隐晦的提点过两句,说角丽谯不是个好拿捏的人。当年之事李莲花虽没有证据,但他怎么想都觉得与角丽谯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奈何笛大盟主自信的很,并不将人放在眼里,自然没听进去,现在倒是省的他费口舌了。 “不过若真是雪公又怎会…”李莲花瞟了眼榻上的方多病,后半句话消了声。 这也正是洛春风疑惑所在,若是金鸳盟的人为何要对他出手呢?又为何要突袭莲花楼呢? 洛春风回想当时的场景,眉心越皱越紧。 突然,他问“阿飞,我记得你提过角丽谯是南胤后裔,是也不是?” 见笛飞声点头,洛春风当即想通了关窍。“想必他们是知道了罗摩鼎在我身上。” “罗摩鼎?”李莲花歪着脑袋发问。 “早就想寻个时间同你们说,奈何总有事情耽搁。” 洛春风出了小楼来到驾车的位置,俯身在车辕下摸索几番,从里头掏出一个模样精巧的小鼎。 这位置藏得着实妙,怨不得那群黑衣人在楼里搜刮许久也没找到。 第133章 莲花楼笛飞声28 “我说姓方的这位少侠,还打算躺多久。”细细观摩着罗摩鼎的李莲花拉长声线。 床榻上昏睡多时的方多病睁开眼‘嘿嘿’一笑,龇牙咧嘴的坐起身,半点没有被抓包后的不好意思,一双大眼紧盯着洛春风,显然对他要说的事也好奇的很。 洛春风啜了口茶水,问他们。“你们是否听过罗摩鼎?” “我听过。”方多病抢答。 作为天机堂的少堂主,方多病对机关制造一类的东西最为了解精通。“是百年前血域天巧宫制造的,一种极难打开的机关匣子,相传是被南胤人得了去,用来盛放他们的秘宝。” 他说着将视线放在李莲花手中的小鼎上“难道就是这?” 洛春风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这真是消失了百年的罗摩鼎?装着南胤秘宝的罗摩鼎?”方多病连声追问。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罗摩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这话问出来仿佛是对洛春风的不信任,他忍住了。 “不错。”洛春风轻点鼎身,对着好奇求证的三人道“我猜测,里面装的是业火痋。” 南胤有三大秘术,修罗草、无心槐、业火痋。 其中以业火痋为首,当年南胤人的祖先就是利用业火痋组建了千万邪兵灭了西南七邦,组建了南胤。 而这三样披上诡秘之说的东西,随着百年前南胤的覆灭一同消失,江湖上再无相关痕迹。 李莲花与笛飞声漫不经心的神色一变,方多病更是如临大敌,捂着胸口惊跳着去够自己的尔雅剑。 方多病不可置信,求证道。“业火痋?” “是,万蛊之王邪祟之首,南胤三大秘术之首的业火痋。”洛春风道“相传可寄居人的身体,将人制成傀儡邪魔的业火痋。” 离开东海后的几年,洛春风独自一人走过许多地方,甚至机缘巧合下还在西南的大山里住过一段时日,在当地人口中听到过不少故事。 “那,那这罗摩鼎为何会在你手里?你从何处得来的?”方多病定定的看着洛春风。 也不知他究竟脑补了些什么,洛春风瞧着他一副愁眉苦脸的纠结模样,忍不住笑了。“怎的,方大刑探是想将我就地押解,带回百川院?” “......”方多病不说话了,闷闷垂丧着脑袋。 他这个人正直坦率但格外心软,对于亲近之人更是偏颇的厉害。 理智告诉他洛春风此举危险,一个不好怕是要将整个江湖搅的天翻地覆,必是要立即擒拿交给百川院。 但,舍不得,他笃定的认为洛春风不是那样的人… 小孩子随意逗逗就好,过头了怕是要伤心的,尤其是还受着伤呢。 “放宽心,我是什么样的人,旁人疑惑方少侠你难道不知?”见小少爷心情瞬间由阴转晴,洛春风笑道“角丽谯寻它应当是想施展控人之术…” “果真是妖术。”方多病恨道,转脸又小心问“那…那莲蓬兄你呢?” “我嘛~~”洛春风拉长声线,直到瞧见小孩紧张的抿起泛白的嘴唇,才幽幽道“自然不是。” 这大喘气,真是近墨者黑,原先洛春风哪里是这个模样,笛飞声斜了眼李莲花。 看他干什么,李莲花摸摸鼻头,满脸的无辜。 少年人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没大没小的吼了一声“李莲蓬!!咳咳咳咳咳咳…” 他还有伤,咳得那叫一个可怜,洛春风不忍心再逗了。 轻叹了口气看了眼笛飞声,轻声道。“也不瞒你们,我和阿飞体内被人下了痋蛊,用了许多的方法也没能解除。痋蛊也有高低贵贱之分,业火痋是万痋之首,我想再试一次。” 咳嗽声猛的顿住,一片死寂。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便是方才故意挑起的愉悦轻松氛围也被压制了下去。 “...”李莲花像是被定格的木头人,怔愣了许久后抖着手去探兄长的脉搏。 怕他过于忧心,洛春风连忙安抚道“无事的,这么些年都平安过来了。” 原来是这种感觉,此时此刻李莲花终于感受到了不久之前兄长的痛苦。一模一样的话术,轻描淡写的看似安抚着至亲,却字字如刀凌迟着心上血肉,叫人痛不能言。 见弟弟如此模样,洛春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找补道“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个小东西,大不了再不回去就是了,于寿数是无碍的。” 就是可惜,那老狗还能活上多年。 李莲花垂头抵在在兄长肩上。“你保证。” “我保证。”洛春风轻抚着弟弟的后脑。 兄长自是会一直陪着你,长长久久的。 “…喂,阿飞。”大少爷慢慢凑到笛飞声跟前,扭捏许久飞快道“那什么,以后有事就报本少爷的名号,本少爷也罩着你。” 笛飞声冷淡着眉眼横他一眼,没接话茬反而没头没尾道“抵消了。” “什么抵消了?” “采莲庄时,我说过记你一次。”如今这小子护洛春风一回,那笔账自然是抵消了。 “……”果然还是这么令人讨厌,长虫去吧你!方多病翻了个白眼,捂着胸口歪回洛春风身边。 “这罗摩鼎造的极为精巧,相传需得用四枚罗摩天冰为钥匙才能打开。”方多病皱眉“但南胤早已覆灭,近年来江湖上连罗摩鼎的消息都未听到过,去哪里才能寻到这罗摩天冰呢?” 这是个好问题,四人面面相觑。 相顾无言许久,洛春风率先开了口,指出眼前最关键的问题“天冰之事需得从长计议,眼下角丽谯已经知道罗摩鼎在我们手中,今日发生的事只怕才是个开始。” 角丽谯作为南胤后裔,罗摩鼎是她势必要得到的,威逼利诱也好巧取豪夺也罢,接下去怕是没什么安静日子了。 “这东西如此打眼,贴身带着也不是办法。”洛春风拧眉,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便是日日守在楼里也总有疏漏的时候。“不然我回一趟东海。” 东海之滨的小渔村,那里是他与李莲花小小的家,当初那株从西南大山里带出来的忘川花,就同洛春风其他的多年游历所得一起安置在那里。 “不保险。”李莲花摇头。 角丽谯势头不小,明知东西在洛春风手上还是派人抢夺,想必对这东西势在必得,查到东海住处也只是或早或晚的事。 四人相对坐着,垂眸苦思。 突然,方多病一拍桌子。“我倒是想到一处绝佳之地,保准那群魔教人翻破天也找不到。” “你该不会想放在百川院吧?”李莲花试探发问。 “你怎么知道?” 李莲花“......” 魔教一号和二号领头人。“……” “开个玩笑。”方多病叹口气。“其实我想说的是另一个地方…” -------------------------------------------------------------------------- 之前总和大家说拖延症犯了,有点不知道怎么跟阿宝们形容我现在的情况,就是近两年的心理状态都不算很好,很容易焦虑不开心。 人真的不能又宅又闲又穷,看小说写小说一直都是我喜欢做的事,也是自我调节的一种方式。然后这一次不知怎么,突如其来的焦虑,一件很小的事情或者并没有发生的都会让我焦虑很久,对很多事情都没耐心,甚至连对写文都开始丧失兴趣了,就只觉得脑袋空空,情绪emo。 现在属于努力自我调节中。 第134章 征询意见 想问一下阿宝们,莲花楼暂时没什么写作激情,我想先空个二三十章慢慢的更,先写一些其他故事,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样做可以吗?不过空出二三十章,发表的时候能发表出去吗?有没有小朋友知道这个问题?? 总感觉这样做有点问题,就是坑王,一个又一个脑洞就是不填,没想到我已经变成我最讨厌的那种作者了 ------------------- 最近的是刷到了井柏然演的新生,然后有一点想法。 或者大家提一下其他的,电视剧短一点别太长,因为最近没啥精力看太长太烧脑的,只能写点轻松的或者是小短文。 ------------------------- 莲花楼这篇就是,因为电视剧蛮精彩的,但是案件太多太长了,我就容易产生厌倦感,有时候恨不能立即把一个故事写完,但写着写着就后继无力,很疲惫。尤其是灵感和脑洞这个东西就是很短的,当我很长时间的去花精力的时候,厌倦感就很强烈。 话说我看电视剧的时候,第一心动对象是阿飞,我去,我觉得他好好看啊,高大英武又漂亮,眼睛格外的好看。演员演的也好,当时去b站找了好多视频看。 ------------------------- 关于接下去的小世界,之前我想过一念关山和鸣龙少年,然后最近刷到了新生,其他的电视剧就没怎么了解了。电影也没关注,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电影其实是更好的选择,不长也不会过于复杂。 -------------------------- 还有关于各位阿宝的留言,很感谢,我也会努力调整心态的。其实我也知道这个是没法子的,算是自寻烦恼,但是激素控制了我的大脑,然后就变得一点都不勇敢,总是胡思乱想一些很小的事或者没发生的事。我感觉可能是我的社交和性格问题,有在很努力的强迫自己自律一点,找事情做或者码文就不会闲的胡思乱想了。 ---------------------------------------------------- 写这么多的原因其实是因为第一遍乱码凑数,,审核不给我过,生气!!但我又不知道要写啥。复制的内容估计也是过不了的。只能絮絮叨叨一大堆,再不给我过,真生气了! 平时不觉得,怎么干写,一千字那么多,怎么也写不到头了。 ------------------------ 真想叹气,这么大一堆怎么才八百!!我从未想过,两百字离我是这样的遥远,如果到这里审核大大还不给我过的话,也就意味着我上面八百六十个字白写了,希望不会。 我爱审核大大,让我过吧,也没什么需要屏蔽的东西,我发誓。 第160章 新生1 2005年,惠山一中的学霸李泽瑞替考被抓,取消保送资格后又被监禁了一年,并且五年之后才能再次参加高考。 2006年,是费可人生开始的一年。 费可最近找到一处绝佳的做题地点,学校旁边的西餐厅虽说比不上市中心那些正规的优雅,但比费可租房的地方好上太多。那地方鱼龙混杂,白天晚上全是搓麻将卖货的声音,吵得人脑子疼,根本静不下心。 费可在餐厅外头观察了好几天,才拎着书包推门进去。他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干巴巴的在位置上坐了许久,确认不会有人来赶后松了口气,这才放下书本专心做题。 费可不是没有想过,会再见到何珊,毕竟成江大学再大也不过是一所大学。可他从未想过再见时,会是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场景。 确认隔壁桌的客人离开后,费可小心又迅速的坐到了隔壁尚且温热的位置上。 他做贼一样悄悄用纸巾将桌子上别人剩下的鸡翅包进口袋里,看着盘子里没吃完的牛排,费可犹豫片刻拿起一旁的叉子。 他红着眼,大口往嘴里塞别人吃剩的东西,牛排塞进了嘴里,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就是在抬手抹眼泪的这个瞬间,余光里印进两道身影。 何珊和那个他捡到学生证的徐欧师兄,就站在他的不远处,两人神色难辨的看着他,不知看到多少。 费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淡,他紧捏着手里的叉子,嘴唇哆嗦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喂,我说你小子上个洗手间把脑子冲马桶里了吧,这两步路也能走错,我们在这桌啦。”懒洋洋的少年音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古怪氛围。 这声音,费可记得,是刚才打电话不耐烦大声催人快点的那个。 来西餐厅吃饭大都是些小年轻,讲究个格调素质,讲话做事都是轻轻的。突然有个不遵守隐形规则的人,多少有些醒目。 费可转头去看,就见屏风隔断处探出张脸,眉眼旖旎的少年人敲敲盘子,‘啧’他“还不过来,你吃错了,你的在这。” 费可确定他是在对自己说话,他也确定他们并不相识。但他什么也没说,神态自然的笑着坐到那个少年对面。“不好意思,走错了。” 说的跟真的一样,荣天真暗暗翻个白眼将牛排推给他。 “天真?”徐欧惊讶“你们认识啊?” 他们认识,那话不是对他说的。费可脑袋嗡嗡作响,额角上蹦起显眼的青筋,没有什么能比这一刻更让人难堪了。 “不认识。”荣天真看着对面敛着脑袋的人。“开学的时候他帮我拿过行李,今天遇到了,顺道请客感谢一下。” “呦,小师弟挺乐于助人的嘛。”徐欧笑着上前拍了拍费可的肩膀,对何珊和荣天真介绍“我前两天钱包丢了,也是他还我的,数学系的师弟,今年的新生。” 师弟荣天真不感兴趣,更别说是数学系的了。 “给。”他将车钥匙抛给徐欧,就要起身走人。 今天没课,昨天他熬夜打游戏,一觉睡到今天下午。本来打算随便在学校门口吃点东西,餐品上来了又接到他姐的电话,说他爸想他了,非要接他回家住一晚,紧接着又接到徐欧的电话,问他在哪想借车去约会。 “这就走了,再一起吃点呗。”徐欧挽留。 “别了,我可不想当灯泡,我老姐还在外头等着呢。”荣天真指指玻璃窗外打着双闪,线条流畅的汽车。 他对何珊点点头告别,又拍了下徐欧的肩膀对费可说“今天我请客,不够再点让徐欧买单。” 一句话让其他三个人都笑了,徐欧笑骂他“你请客我买单,小少爷心够黑的啊。” “让你花钱是给你面子,别不知好歹。”小少爷从来不知道客气为何物。 三人目送着高挑清瘦的少年离去,徐欧拉着何珊坐到费可对面,给他介绍“这是我女朋友何珊,05新闻系的,叫师姐。” 费可回避的和何珊对视了一眼,低声叫了声师姐。 何珊没吭声,神色有些恍惚。 徐欧察觉到女友的异样,关心道“何珊你怎么了?” “没事儿。” “师哥,我吃过了,我走了。”费可也想起身,被徐欧一把拦住了。 “哎哎哎,别啊这么巧碰上了,都是缘分。你还想吃什么?别客气随便点,荣少爷发话让我请客,可不敢不从。”徐欧十分热情。“对了你怎么称呼啊?” 费可和何珊对视了一眼,垂在桌下的手纠结的扣紧。“...我…” “铃铃铃~”是徐欧的电话响了。 徐欧看了眼来电显示“喂,爸。爸你等我一下这里信号不好…” 他对两人比个手势,出门接电话去了。 剩下一个何珊,费可自然是不可能与之相认的,随口找了个理由,脚底抹油迅速溜了。 --------------- “小乔,如果有一个你很信任的人背叛了你,把你给举报了……” 是的,费可觉得替考事发,其中有何珊的背叛。 何珊于李泽瑞,是青春里显眼的一抹亮色,也是他最信任的朋友和心弦的初次拨动对象。 可现在的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仅仅一年的时间,他就从惠山一中的超级学霸天之骄子李泽瑞,变成卖苦力弯腰讨生活在泥泞里打滚的fake。 费可说不好自己现在对于何珊是什么感觉,怨吗?恨吗?他那么聪明,怎么会没预想过替考这件事的后果,他只是没想过会是何珊… 第161章 新生2 徐欧带着费可来到金融社,一进门就看到懒洋洋倚在躺椅上玩手机的荣天真。 “呦,稀奇啊,你居然还能想起来自己加入了社团啊。”徐欧嘴上打趣,心里觉得他们和费可真挺有缘分,毕竟小少爷在金融社露面的次数是以年为单位计算的。 他揽着费可的肩膀走到荣天真面前。“看看这是谁。” 荣天真撩起眼皮,对费可扬扬眉毛。 费可抿唇笑,真诚又拘谨的对荣天真挥手打招呼。 ‘啪啪啪~’ 徐欧拍拍手掌,将其他人的视线聚集过去。“给大家介绍一下,费可,06数学系师弟。” 金融社是成大最讲究的社团之一,并不是谁都能进的。能进这个圈子的,大都是通过层层筛选进来的,里头的成员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而这些人才各有各的脾性,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眼睛只会往上看。 而费可用三道数学题,成功打入社团内部。 “恭喜你,已经迈入门槛了。”徐欧认可费可的能力,他将团服递给费可,开始挨个介绍成员。 成员来历五花八门的,有计算机系、金融系、数学系的还有学保险的,还有…美术系? “?”费可看着头也不抬,十指飞舞捣鼓手机的荣天真,以为徐欧说错了,或者自己听错了。 旁边一个金融系的师哥看出费可的疑惑,笑着给他解释。“你没听错,天真是走艺术的。” 费可虽然疑惑却神色如常,也没再继续深入追问,或许是小少爷天赋异禀呢。 见他老实,金融系师兄对他观感又好了一些,主动多说了两句。“天真家和徐欧师哥家认识,而且他是咱们社团的财神爷,刚才说的社团实践模拟后那些真刀实枪的投资交易,大多数都是他出的。” “他出?”费可吃惊道。 即便不了解金融,他也知道能挨上‘金融交易’这几个字的,是多大摊子。 “哈哈哈哈哈~”金融师兄很满意费可的表情,神色间隐隐带了些与有荣焉的得意。“荣氏集团听过吗?” 荣氏集团涉猎广泛,旗下包括地产、日化、娱乐、医药等,还投资了其他多项领域。 荣天真成年后,他姐荣如意就给他名下划了不少东西。金融社这些小打小闹的,荣如意只当是花钱哄他弟参加社交了。 果然是个货真价实的矜贵少爷,费可悄悄看了看玩手机的人。 财神爷倒是和常人一样,没有散发什么神奇的金光。只是长得好看的人,连摊成一团也比旁人看起来别致些。 “别担心,天真人很好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师兄拍拍费可的肩膀。 费可笑着点头,这一点他或许比旁人更清楚。 不过,师兄看着费可白净斯文的脸,想了想还是悄声提醒了一句“呃,学校里有时候会传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听听就过去了,别太当真。” 费可没听明白,但见师兄没再多透露什么,他就老实的点头应了。 “费可。”徐欧喊费可,问他有没有去图书馆借过书。 成大图书馆,规定每个学生借书有次数的限制,他们这群人早就借满了,费可是新生,应该还有的借。 费可一口答应下来,跟着徐欧去了图书馆。 铃声再一次响起,荣天真拧着眉头看了眼来电显示。这次不是老头子的,是他姐打来的。 荣天真点了接听,电话那头的人依旧包容又温柔。 荣如意没有问弟弟和父亲闹脾气的事,只是关心荣天真有没有不开心,说想他了,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不用了,姐。”荣天真不肯。“我没不开心,晚上约了徐欧去吃饭呢,真的。” 大学大都建立在郊区,成大也不例外。学校离市中心远得很,一来一回在路上就要三四个小时,他姐在公司和老不死的斗一天了,肯定很累。荣如意自己不觉得有什么,荣天真却心疼他姐。 “真的,我回头让徐欧给你回电话。嗯,嗯,拜拜姐,我也想你,拜拜。” 挂了电话,旁边人问“天真,一起去吃饭啊?” “你们去吧,今天不想吃食堂。” 小少爷挥手再见,然后毫不客气的打电话使唤徐欧,让他借完书去学校门口的糖水铺给他打包晚饭。 徐欧没脾气的应了,荣如意却在宿舍等了好长的时间,是费可学生证忘在宿舍了,也幸亏是图书馆老师人好,和徐欧一起加班等了一个钟头。 第162章 新生3 大学生活和想象中一样热烈又快活,费可已经沉醉在其中不可自拔,他觉得自己好像变回了李泽瑞,那个骄傲的真实的年轻人。 可现实却偏偏在他感到幸福的时候,重重扇他一耳光。 成大篮球场,费可正和其他同学一起打球,中场休息喝水时,他眼尖的发现坐在篮球场角落里的人。 费可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荣同学,你也来打球吗?” 他同荣天真仅仅只见过两次,关系说不上熟,可费可却对这个头一回见面就对他散发善意的小少爷颇有好感。 但荣天真身份特殊,费可不敢主动亲近,就连称呼也注意着距离,不敢像对别人那样师哥师姐的喊。 “不是。”荣天真抖了抖腿,仰头看着费可直白道“被家里扫地出门了,怎么?落魄的不明显吗?” “...”费可顺着小少爷漂亮精致的脸,滑过有型时髦的大牌衣裳最后落在荣天真干净的像是没沾染一点灰尘的鞋子上。 但小少爷似乎很是较真,漂亮的眼睛在定定的观察着他的表情。费可张张嘴,努力的挤出一个‘嗯’,试图让他满意自己的回答。 “真假。”荣天真撇撇嘴嫌弃的看了眼费可,不见外的使唤人。“渴了,给我瓶水。” 费可赶忙跑去给他拿了一瓶新水,到了跟前还体贴的帮着拧开了。 “谢了。”该有的口头礼貌,荣少爷是不缺的。 费可见他浅浅的啜了一口,就放在旁边不动了,依旧双手支着下巴耷拉着好看的眉眼发呆。 “...那个,你,你吃饭了吗?”费可小心搭话。“要不我请你吃饭…” 他有点怕自己的行为被误解成拉关系,补充道“还有就是谢谢上次的事情…” “感谢的话就收留我一晚上吧。” “啊?” “不行?”荣天真抿嘴,表情又不甚开怀了。 “没有没有,可以。”费可瞥了眼小少爷的脸色。“就是…我租的房子,不是很…” 费可此时万分庆幸,他不久前刚退了小乔那边的床铺,以成大学生的身份搬进了学校边的职工宿舍。 只是职工宿舍虽比他在小乔那好上许多,可和荣天真住的地方是没法比的。 “有的住就不错了,都要饭了还嫌饭馊啊。”荣天真倒是洒脱。 费可咧嘴傻笑,只觉得小少爷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让人喜欢。“那我去和他们说一声。” “嗯。” 费可跑去和球友打了声招呼,刚想跑回小少爷身边,就见到一旁隐蔽处有人冲他招手。 是小乔。 费可对小乔道“你等我一下。”,他颠颠的跑去荣天真跟前打了声招呼,说朋友来了要稍微耽搁一会儿,见荣天真点了头这才又往回跑。 “你怎么来了?”费可和小乔席地而坐。 “点卡、ic 卡、充值卡…”小乔张开外套,内袋里挂着满满的各色卡片。“帮我做校园代理吧。” “我还是好好学习吧。”费可摇头轻笑。 “真是搞不懂你,书有什么好读的。”小乔满脸的轻蔑。 费可没有在意小乔话语里的轻视,反而真诚道“能进大学读书是我的梦想,考不进来就混进来呗。” “我没你那么大的理想,明天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小乔丧气道。 “没关系的,你运气这么好。”费可安慰小乔,小乔做假是真有本事,每天客户单都排到满。 “那也抵不过手气差嘛,最近打牌总是输…”小乔看着费可,搓搓手指“借两千块钱来用用喔~” 费可依稀意识到了小乔这次来找他的目的,本来盈盈带笑的脸慢慢收敛下来。他看着小乔的脸,明明是一如既往的长相,可此刻却陌生的厉害。 “两千?我哪有那么多钱啊?”费可喜欢学习,喜欢校园生活,所以尽可能的将时间都留在校园内,外头乱七八糟的兼职他都辞了,只留下两三个,来确保自己日常的花销。 “你租了个单元房吧,还说没钱啊。”小乔脸色阴鹜。 “是职工宿舍,为了蹭课方便。” “你还知道自己是蹭课的。”小乔冷笑两声,语气阴森“要不要我提醒一下保安啊,老师啊…” 你看,这世界就是这样,越是了解你的人越是会拿捏你的软肋。 费可交握的双手猛的握紧,直到小乔开口的前一刻,他还天真的以为,两人的关系,勉强也能称一句朋友。 说到底,终究不是一路人。 “聊什么呢,这么久?”一道声音横插进两人的谈话间。 荣天真抱臂站在费可面前,微眯长睫瞥了眼小乔,面色不耐“你朋友?” 费可没出声,倒是小乔站起来对着荣天真笑笑,他也没计较小少爷轻慢的态度,只提醒费可。“记得,要快啊。” “嗯。”费可低低应了。 小乔走后,费可强压去心头复杂的情绪,如常的对荣天真笑道“走吧,我带你回去休息。” “哦。”荣天真点头,跟着他走。 小少爷历来直接字典里也没有委婉二字,对什么东西好奇便直来直往的询问。“刚才那是谁?你朋友?” “...嗯。”费可支吾了一下,含糊道“是…是之前认识的,一起搭过班的同事。” “哦。” “怎么了?”费可见小少爷神色莫名心头一紧,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连忙问。“怎么了?” “没事。”荣天真瞥他一眼,语气随意。“你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就说。” 费可愣了愣,恍然明白过来,估摸着是小少爷见他脸色不好,以为小乔做了什么欺负他了。 不过,从另一层面来说也确实如此。可费可却并不能说出来,毕竟小乔手里拿捏着他不能见光的秘密。 为今之计,也只能咬牙尽快凑出两千块钱。 希望,只这一次… 晚间,成大旁职工宿舍。 荣天真洗漱完全后,窝在床上翻书。他今日和家里吵架,除了人什么也没带出来,这不是连手机也没得玩,只能看书打发时间了。 而费可正坐在卫生间的小板凳上‘吭哧吭哧’的搓衣裳,大盆里是换下来的床上三件套和两人换下来的衣服。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着响了,是徐欧的电话。 “喂,费可。”电话刚一接通,那头的徐欧便急急出声。他一声叠着一声问“天真在你那吗?我听人说在篮球场看到你们,他现在和你在一块吗?” 徐欧向来沉稳,万事处变不惊的模样,鲜少有这样焦急的时候,费可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应了声“嗯,在我这。” 电话那头人重重舒了口气。“那就好。” “是不是有什么事?”费可问,随即又怕有不妥直接道“要不要让荣师哥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徐欧还没说话,床上的小少爷就推开费可的手,瞪了他一眼。“不接,别烦我。” 说着书也不看了,往床头书桌上一扔,平躺着背过身去。 “......”费可立马不敢说话了,看了看小少爷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回到卫生间里,还带上了门。 “那个,徐欧师哥,荣师哥不太方便,有什么事要不你和我说,我来转达。”费可小声道。 “没有,没什么事。倒是要跟你说声不好意思。”徐欧对费可说“天真他就是那个脾气,但绝对没有坏心,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没有。”费可连连摇头,也不管旁人看不看得见。 “还是多谢你,费可,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天真和荣伯父吵架离家出走了,身上什么都没带,没回公寓也没回宿舍,我和如意姐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电话那头的徐欧简略的说了几句前因后果,又真心实意的致谢,他在向费可致谢,他在荣天真的事情上向费可致谢。 费可听着电话那头徐欧的话,突然莫名的感觉不舒服,说不上来是哪里,但就是难受。 =================== 费可以为,自己这个狭小简陋的出租房多少会让小少爷有些不适应,可事实是两人一觉睡到大天亮。 小少爷睡觉的姿势居然意外的乖巧,双手交叠于胸口平平整整的躺着,倒是费可自己,清醒时被自己的睡姿惊的面红耳赤,赶忙做贼一样的收回了自己不老实的手脚。 小少爷说话算话,说借住一晚便真的只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穿着费可的衣裳,跟着找上门来的徐欧和荣如意走了。 再一次见面,是在半个月之后金融社组织的拓展训练上。 ----------------------------------------------- 估计也没几个阿宝看过这部剧,这篇也算是调整状态的小短篇,大概率也就还有不到一万字,还有一个小番外,所以提前想商量下一个小世界了。不要太烧脑太长的,我怕我现在的状态坚持不下去。 或者是之前说过的一念关山和鸣龙少年咋样? 我最近几天老是刷到庆余年,男主真的有点好看哈哈哈,但是太长太复杂了,就想到了男主还演过的鸣龙少年的老师。 第163章 新生4 自从上次费可收留了荣天真后,徐欧和费可的关系又进了一步,他真心拿费可当朋友,而得到徐欧认可的费可,也正式被接纳进金融社。 十月上旬,徐欧竞选成功当上了第五届金融社社长,为了庆祝这件事,社员你一句我一句的凑出个集体户外活动,美其名曰:拓展实践训练。 拓展训练就定在离成大乘车两个多小时的郊外,那里不仅有野营的地方,往深了走是能徒步的大山。 金融社成员都知道小少爷躲懒的本性,再三强调是全员活动,所有成员都必须到场。 出游当天,金融社成员在成大门口汇合,租了辆大巴将他们送邻近的镇子,因为交通不便,到了镇子上还要徒步二三十分钟,才能到目的地。 户外出行,需要带的东西不少,再加上体力方面的问题,大多数男成员主动承担了女生的部分行李。 徐欧背上背着帐篷和自己的行李,手上还帮女友拎了些东西。就这样荣天真也没打算放过他,小少爷娇贵的可以,一点累赘东西也不想拿,上下打量了徐欧两眼,打算上手把自己的包往他胸前挂。 “要不给我吧。”费可主动伸手,又极为小心的问“方便吗?” 只要不是自己背,有什么不方便的。 “谢了。”荣天真点头把包给他,自己潇洒的两手揣兜,轻便徒步。 “谢了,兄弟。”徐欧笑眯眯的感谢着拍拍费可的肩膀。 众人商量着在离山角一段的位置,选了块宽阔平缓的地方扎营。 在众人搭帐篷、劈柴、生火做饭,忙成一团时,荣天真俯身坐在火堆边认真看别人烤肉串。 他历来懒散,其他人早就习惯了。烤肉的社员甚至率先给他烤了一把牛肉串,让他先垫垫肚子。 热热闹闹的闹了大半天,晚上九、十点钟,众人散场,两两相携各回各的帐篷里睡觉,约好明天一早爬山看日出。 白天讨论睡觉分配时,荣天真主动选了费可,毕竟他知道费可生活习惯还算可以。 略显狭窄的帐篷里,费可平躺着望向帐篷顶部,静静的听耳边平缓的呼吸声。 突然,有交谈声打破了营地的安静,费可支起身从未关完全的帐篷缝隙里望去,是徐欧和何珊。 “何珊现在是徐欧的女朋友。” 费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猛的回头。“怎么没睡?吵到你了?” 荣天真懒洋洋的‘嗯’了声,还是道“何珊是徐欧女朋友~” “当然,我知道。”费可说。 他敏锐的察觉出些许不同,于是试探的问荣天真“怎么跟我说这个?” “徐欧应该还挺喜欢何珊的,他也真心拿你当朋友。”荣天真侧过身来看着眼前人,直白道“你和何珊以前认识吧,喝酒时她说的初恋或许也是你?” 费可心口一紧,他借着外头微弱的光线紧紧盯着荣天真,却怎么也看不清小少爷的神情。 他哑着嗓子,干巴巴道“怎么,怎么这么说?” “还真是~”这下确定了,小少爷略显得意的哼了声。 “......”费可突然就觉得放松下来,将帐篷拉好,贴着荣天真躺下,他问。“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 何珊说到初恋时,不自觉的往费可身上看了许多回,费可也时不时看着她,表情又是说不上来的怀念与感慨。两人之间的异常,让酒精过敏只能喝雪碧的荣天真看在眼里。 按理说,这点互动其实算不得什么,但谁让这两人平日里陌生疏离的过头了呢。两人从不交谈,就是偶尔对上视线也会极为快速的跳开,避嫌的太过,倒不像是正常的人际关系了。 荣天真伸出条胳膊碰了碰费可,“好心提醒,朋友妻不可欺。” “自然,那些早就是过去式了。”费可毫不犹豫的点头,片刻后他问荣天真“这件事,能帮我保密吗?” “嗯。”小少爷应了,究竟还是有点不放心“朋友妻真的不能欺。” “知道了。”听出他声音里的困意,费可给荣天真拉了拉睡袋。“我保证,睡吧。”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费可拍拍荣天真喊他起床。 “太阳没出来有点冷,穿件外套吧,你带了吗?”费可问。 “不知道,徐欧给我收拾的包,你翻翻。”荣天真迷迷糊糊的半坐着,东倒西歪的滚了几圈。 外套就装在包的最上层,费可一眼就看到了。他把衣服拿出来以后顿了片刻,抿抿嘴将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整个重新理了一遍。 ------------------ 天气好像有些不对,十月份正是气候多变的时候。 “好像变天了。”一位女社员抱着胳膊抖了抖,问徐欧。“怎么这么冷?社长,我们还要上山吗?” 徐欧吸吸鼻子,转头征询其他社员的意见“大家还要上吗?” 这世上,最有说服性的一句话就是,来都来了。 在一片应和声里,小少爷的反对声被压了下去。 有道是,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最后众人还是决定上山,徐欧和阿森安抚大家,兴许只是时辰太早,等太阳出来温度上来就好了。 这群兴致勃勃要征服大山的年轻人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决定让他们吃足了苦头。 十月份山林密布,气候多变。 天气没有像他们预测的那样晴朗,甚至淅淅沥沥的飘起了小雨,水汽升腾很快林子里便弥漫上一层雾气。 荣天真拄着登山杖高声呼唤着其他社员的名字,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他不仅和其他人失联了,还迷路了,坡度陡峭泥土湿滑,荣天真不敢乱走,只能停在原地。 因为沾了雨水,身上因为活动起来而产生的热气没几分钟便散了干净,荣天真只能暗骂一声,缩在雨披底下努力找手机信号,希望他姐能收到消息,根据定位找人救援。 雨越下越大,同时还伴着雷鸣和闪电,连在树底下避避雨也不行了。 荣天真咬牙抱紧自己,他口唇指甲都已经变了颜色,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伴随着清脆的手机铃声,小少爷一头栽倒在地上。 金融社此次拓展训练,收场的十分惨烈。 救援人员到达时,十八个人出现不同程度的失温和意识丧失,其中皮肉上从未吃过苦头的荣天真和两位金融系师兄最为严重。 荣天真出现轻度的肌肉协调能力丧失,那两个师兄比他情况还严重,语言功能也紊乱了。 荣如意和荣父胆战心惊的守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荣天真醒过来,医生看过之后对他们点头肯定,才算松了口气。 但小少爷还是遵循医嘱,又在医院观察了几天。 虽说学生已经全员获救,但事情却远远没完。 荣天真住院的这几天,金融社里几乎是闹翻了天。 这件事在成大被传播开来,连网上都在纷纷议论。 学校兜不了这个责任,负责这件事的韩主任气的跳脚,勒令要徐欧写出此次活动的参与者,徐欧说什么也不肯写,宁愿将所有处分背在身上。 他这般讲义气,却偏偏出了意外。 何珊写了,是主动写的。她写下了包含自己在内的十七个人的名字,独独忽略了费可。 徐欧不可置信的看着回避着视线,不敢与自己对视的女友,只觉得荒唐。 与此同时,费可也不好过。 小乔又找上了他,不久前的两千块钱只是一个前缀,这一次他又来了。 从费可找他做学生证的那天起,从他知道费可最大的梦想是在成大学习的那天起,小乔就自信的知道,他找到了可以拿捏费可的方法。 他这一次与之前不一样,一起打牌的不是街坊,是正经混黑的,输了的钱想赖掉,人家直接斩了他一根手指作为警告。 “我没钱。”费可看着小乔直言,他说的是实话。 “有钱就借钱,没钱就让我在你这躲躲,可以吧~”小乔无赖的嘻嘻笑。 “这是租的房子,进进出出的邻居都认识,再说这也不对外。”费可言辞恳切。 就是这一句话,突然触怒了小乔。 “不对外?不对外!”他冷笑着拍拍费可的脸,嘲讽道“你不是外人吗?” 是的,他是妒忌的,看着原先和自己一样在泥潭里打滚,甚至很多时候还得靠着自己拉扯的朋友,一步一步越走越高,道路越来越灿烂,小乔心里是憎恨的。 这世上,可以同苦可以共甘,但你甜时我苦,你步步高升我在烂泥里打滚,这让人如何平衡? 费可望着他不再说话,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一团。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小乔松了松裤子去了卫生间,费可打开了门,是徐欧。 “欧哥。”费可叫了一声。 徐欧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只长叹了口气说“我要被开除了。” “这么严重?”费可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没办法,舆论哗然。”徐欧再次长叹“名校高材生毫无经验,冒闯深山,启动数百人搜救行动队,就连天真都还在医院躺着,学校不开除我,都没法和家长交代了。” 费可皱眉“能不能去和学校求情,认个错。” 徐欧摇头,就算留下来,他的名声也臭了,学校不可能再让他担任金融社社长,以后不管怎么样,在成大他不要想再成为领导者,他的决定和想法都将不会再有说服力。 早在他想到这点时,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这次来找费可,也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情。 “学校让我把所有人员名单上报,我拒绝,可有的人主动交代了。但是……”徐欧看向费可,意味不明“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她为什么独独会漏掉你?” 徐欧真的算是够意思了,哪怕经历了几乎是女友和认可的朋友的双重背刺,他也没有愤怒到失去理智将费可加在名单上,他到底是想知道一个真切的结果。“学校已经在查了,迟早会水落石出的。” 费可沉默的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卫生间里的冲水声打断了两人之间略显凝重的氛围,徐欧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厉,当即站起来。“有人怎么不告诉我?谁啊?” “...一个朋友。”费可道。 “...是何珊吗?” “不是,欧哥,真不是何珊师姐…”费可急忙解释。 可徐欧怎么可能还相信他,大步冲过去,用力拍打卫生间的门“何珊!是你吗?你出来,何珊!” “不是不是,真不是。” 卫生间的门打开,徐欧手一顿。 小乔从里头走出来,吊儿郎当道“着什么急啊,拍拍拍拍拍。费仔,他是谁啊?” “是国贸系的师哥。”费可介绍。 “对不起啊,误会了。”徐欧道了声歉,转身离开了。 徐欧走后,费可和小乔再一次讨论起之前的问题。 费可恳求小乔,不要举报他。他在成大刚站住脚,刚交到一些朋友,有了欣赏他的老师,最重要的是还有… 他才将将踏上光亮的前路,费可不能想象自己失去这些会怎么样。 “我这人呢是从来不出卖朋友的,除非是朋友他不讲义气。”看着费可焦急的神色,小乔无所谓的笑笑“你有钱的朋友这么多,五万块应该不难吧。” 五万是什么概念,费可一月不休的送货做兼职,一个月将将三千出头,除去房租和花销,每个月能存个五百块就已经是值得高兴的事了。 现在,有人一张口就找他要五万。 “我真的没钱。”费可红着眼。 “你没钱,呵~”小乔指着费可衣架上挂着的那一套整洁柔顺的衣裳。“你知不知这件衣裳要多少钱,五万,小数目啦。” “这是…是别人的,我上次把衣服弄脏,带回来洗干净,还要还回去。”他抗拒的很明显。 “那刚才那个,金融社一听就很有钱。”小乔冷笑,左手小指上的痛让他丧失了耐心。“你不去是吧,我自己去管他借。” “别。”费可拦住他,红着眼咬牙应了“我去,我去借。” -------------------------------------- 好,确定下一个故事一念关山。 阿宝们想看谁?我刷视频时,第一个get 到的是于十三,他好搞笑还挺好看,结果他有cp,第二个是李同光,结果他和杨盈一对了。 啊,这... 第164章 新生5 屋漏偏逢连夜雨,让费可烦心的事情并没有完,暂时稳住小乔之后,他又接到了来自惠山的电话。 是他的继母,打电话来是告诉他,他爸生病了。 肾衰竭,已经到了晚期,每天只靠着透析过日子,快不行了。 这天夜里,费可在成大的操场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深夜操场空无一人,费可站在黑暗里,遥遥望着周边灯火通明的高楼,那些璀璨耀人的光亮将他映衬的如同蝼蚁般卑微又渺小。 第二天一早,费可先去医院看了尚且在观察中的荣天真,小少爷在专人病房,费可前两天跟着其他人来过,位置记得清楚。 荣天真这两天被家里人看的紧,睡眠很是充足,天不亮就自然醒了,正倚在病床上玩手机,就见房门被轻轻推开。他原以为是值班的护士,没成想还是张熟人面孔。 “你怎么来了?” “……”费可这次是偷偷来的,想着见一见小少爷完好的模样便走。没想到他会醒的这么早,费可支吾道“来,来看看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荣天真点头,神色自在的由着青年将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通。 “你要出去玩?”小少爷看着费可背上鼓囊囊的背包。 费可低着头,犹豫着应了一声。“…嗯。” “票买好了?” “......”费可抿嘴,没有说话。 对话声搁置下来后,便是一阵沉默。 又过了片刻,小少爷漫不经心问费可“去哪儿?” “…惠山。”费可揣在衣兜里的双手紧握成拳。 荣天真没再说什么,只垂着长长的眼睫专注的看着手机。 不多时,有人在外敲响了房门, 接费可的人来了。 费可跟在司机身后离开时,神色复杂的一步三回头,小少爷却没再抬眼皮多给一个眼神。 费可见到了他爸,继母没有骗他,他爸病了,很严重。 原先虽说算不上高大却绝对称得上健壮的男人,现在闭眼静静的躺在那,像个套了层人皮的骷髅。 可怜又可怖。 费可并没有待多久,不管是对他爸还是李泽天的妈妈,他总是冷漠且没话的。 只是,临走前他还是拍下了父亲的住院病历。 荣家的司机一直在医院楼下等着,见费可回来了,问他“事情办好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嗯,好了。”费可笑笑,犹豫片刻又摇了摇头。 回成江的路上,经过了惠山大桥。 司机突然想到什么一拍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着费可,咧嘴乐道“小伙子,我看你总觉得眼熟。十多年前,也是这座大桥,那小家伙是不是你?” 费可一愣,片刻后大喜过望“是我是我,叔,是你!那…那…” 十多年前,李泽瑞母亲去世。母亲那边早已没有其他亲人,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的李泽瑞只能给父亲打电话,请他出殡那天送母亲一程,李父答应了。 到了出殡那天,李泽瑞打电话给父亲却被继母听见了,李泽瑞听见两人在电话里激烈的争吵着,电话被猛的挂断,随即便怎么也打不通了。 直到葬礼结束天色渐晚,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已经再三委婉询问,李父也没有出现。 那天,下着暴雨,没有车愿意接单往墓地方向去。 从殡仪馆到紫云岭光是开车就要一个小时的路程,李泽瑞紧紧将母亲的骨灰坛子护在怀里,滚烫的眼泪和着冰凉的雨水一起往下掉。 到惠山大桥时,他被人叫住了,有人领他上了车,不仅将他和母亲送到了紫云岭,还特地等到他母亲下葬完成后才离开。 即便时间久远,但费可依旧清晰记得当时的场景。 干净舒适的车子里,精致漂亮的小少年眼瞳深深,关切的问落汤鸡一样的李泽瑞“你要去哪?要帮忙吗?” “哈哈哈哈,没错,是我们家小少爷,当年是来这里过暑假的,都是缘分。”司机大笑,语气不自觉的带了点骄傲“你是不晓得哦,我们家小少爷是个多好的孩子……” 怎么会不知道呢,费可眼底发热。 他想,于他而言,小少爷当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 五万块对于费可来说,是把浑身的血都抽干也卖不到的价钱。 从惠山回成江后,短短三天的时间,小乔又找了费可两次,到最后更是直白赤裸的直接威胁起来。 费可神色憔悴的躺在床上,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直在大脑循环,小乔和李父的脸在他眼前来回晃荡。直到天快亮时,他用被子捂住脸,慢慢的蜷缩成一团。 第165章 新生6 “看。”费可将手机递给徐欧,让他看相册里李父的病例单。 徐欧没什么表情的瞥了一眼,问他“多久了?” “好几年了,隔一天就要做一次透析。”费可紧紧跟着徐欧的步子,满脸真诚道“我实在没办法,只能管你借钱了。” 徐欧没再说话,闷头往前走表情一直淡淡的。 费可起先并没有多加关注,因为自上次拓展训练出事以来,徐欧心里郁闷,多半都是这样的表情。 直到,他们进入金融社。 在徐欧放下包,转身和其他成员一起同时看向他时,费可的心猛然一沉,他意识到---不好了。 “泛函分析你过了吗?”徐欧淡淡发问。 “过了” “多少分。” 费可喉头发紧,他顶着众人冷漠刺人的眼神,轻声道“八十分。” 他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可他不想认命,仍旧硬着头皮负隅顽抗。 “吕教授打分这么紧,你还能拿八十分?” “记不清了,反正过了。” “舒教授的拓扑学你选了吗?” “选了。” “几个学分?” “两个…” “三分!”徐欧再忍受不了,讥笑道“拓扑学的老师姓陆,泛函分析老师不姓吕姓宋,最高给到七十多没有给八十分的!”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混进成大的校园!”徐欧厉声质问。 “师哥…” 费可的话未开口便被徐欧叫停,徐欧皱眉,已经是极为不耐烦“你蹭课,我退学就别叫师哥了吧。” 费可看看徐欧又看向往日里亲切友好和他插科打诨谈天说地的成员们,他们现在全都远远的聚集在一头,冷漠的高傲的鄙夷着他,鄙夷着一个外来户一个骗子,这些人里包括何珊。 “我只是…”费可眼底红了,他低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想好好读几年书…” “出门右转有成教。”徐欧话音一转“对了,你没钱是吧,我忘了你没钱,找我借钱是吧。” 他转身从包里掏出一个厚信封递过来“这钱呢,是给你爸做肾移植的,对吧。” 费可犹豫的看着眼前的信封,刚刚发生的事,将他整张脸面扔在地上,此时若他伸了手,只会更加难堪。 可,他有的选吗? 费可咬牙,抬起的手却落了个空,徐欧扬手将信封收了回去。 他用一种极度刺人的戒备而嘲讽的眼神看着费可“你该不会连这个都是骗人的吧。” “不是。”费可否认道“病例你也看到了!” “你能做假学生证就不能做假病历啊。”徐欧并不信他。 “病例是真的,我爸现在就躺在惠山的医院里。”费可为自己辩解。 “今天是我在成大的最后一天,他们都是来送我的。”徐欧并没有管他说了什么,只深深吐了口气,看向众人对费可道。“我觉得非常丢人,但不是因为退学,而是因为你们俩!” 徐欧恨恨的指着一直默不作声的何珊,“我被你俩合起伙来耍了这么久!” 徐欧生来就是骄子,自小到大一直都是聪明的优秀的,想当然性子更是骄傲的优越的。顺风顺水了这么些年,如今像个未曾开智的畜生一样被人利用真心耍的团团转,如此的耻辱。 “徐欧,你听我…”何珊试图解释她与费可的关系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 “停!分手吧。”徐欧不想再看见这张脸,他厌烦的转过身继续对费可道“费可,还是叫什么名字我不管,你现在立刻给教务处打电话自首,说你是冒充成大的学生,然后永远永远滚出成大的校园!” 徐欧的这句话比任何一句给费可的伤害都要大,他无措的看着众人,可接受到的只是众人冷漠的眼神,何珊也沉默的避开了视线。 费可红着眼,哀求的看着见他不动用自己手机拨电话的徐欧,无声的恳求着。 他只是想读书而已啊,他已经从李泽瑞变成费可了,已经这样狼狈了… “喂,教务处吗。”徐欧说着,想要将手机贴到费可耳边。 临近时,被人挡住了。 费可只觉得有一抹冰凉罩在自己滚烫的皮肤上,他猛的回头,连人也未看清,眼泪就先滚了出来。 “行了,点到为止。”荣天真接过手机瞥了一眼又扔回徐欧怀里,然后低声对费可道“你先回去吧。” “不能让他走…” “怎么,事情很光彩?不然去广播室用喇叭说给全校听。”徐欧的抗议被荣天真噎回嘴里。 “天真,你知不知道…” “喝酒去不去?” 徐欧气急,低吼出声。“天真!” 荣天真表情不变,十分淡定。“去不去!” “...去。” 当天晚上,荣天真充当了知心兄长的角色,他安静地陪着把酒当水牛饮的徐欧,直到徐欧醉倒在吧台上。 和司机一起把徐欧送回家后,荣天真回了学校。 他才出院,哪怕已经好了,荣如意和荣父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公寓,让他要不住校要不就回家。 他在校门口下了出租车,转头瞧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荣天真没说话,费可也不敢搭腔,只埋头快走两步到他身边。 “你在等我?”荣天真眉头微挑。 见他还肯和自己说话,费可紧绷的肩膀松了个弧度,极其小心的瞥了下小少爷的脸色,轻轻点头。 荣天真看了眼时间,宿舍大门应该已经关了。 “去你那吧。” 醉鬼毫无理智可言,送徐欧回去的时候他吐了一车,荣天真恨不得当场把车扔了。得亏十多年的感情在,小少爷才能强忍着和司机一起把人送回去,又打车回来,他现在闻自己都有点想吐。 费可是个极为会看眼色的人,荣天真用他兑好的热水足足洗了三回,神清气爽的从浴室出来,桌上已经摆了碗窝着荷包蛋的汤面。 荣天真看了眼站在那里的人,神色自然的坐过去,挑着吃了荷包蛋和两筷子面条,他擦了擦嘴后看向费可。“说吧,多少。” 费可眼底瞬间红了,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话。 “五万?十万?”见费可不说话荣天真皱皱眉,又道“三十万?” 钱对他来说是小事,可再多那便超出两人现在关系的界限了。 费可压抑着哽咽重重摇头,他嘴唇开合着想说什么却还是没开口,只紧紧盯着微蹙眉头的荣天真,随后失态的紧紧把人勒在怀里。 小少爷被吓了一跳,推拒的手在察觉到肩头衣裳被渗透后僵在原地,半晌荣天真叹了口气,语气商量“不然五十万?” 荣天真有极好的家人和童年,母亲和姐姐给了他太多爱,以至于小少爷虽然骄纵了些,可生来便好像拥有爱人的能力,对这世界的大多数都抱有善意。 费可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哽咽着断断续续的憋出几句话。 用不到了,不管是五十万还是五万,都用不到了。 惠山那边打来电话,李父终究没挺住,去了。 而小乔,因为被人举报作假,被抓了。 这些时日压抑的费可喘不过气的事,就这样轻飘飘的消散,可李泽瑞身上那点仅剩稀薄的亲缘牵扯也随着李父的离去,彻底断了。 李泽瑞好像同这个世界真的再无联系了。 “…我没亲人了…我没家了…”费可哽咽着,泪如雨下。 小少爷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只能轻叹口气,艰难的从令人窒息的怀抱里抽出胳膊,安抚着轻拍青年的背。 等费可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小少爷立马把人推开,略显嫌弃的捏着湿了半边的衣裳瞪了费可一眼,费可赶忙抹抹眼泪找了件干净的短袖。 天色太晚,荣天真实在没什么精力再去进行一场正式谈话,他明天时间安排的满,上午有课,下午要去机场送徐欧。 小少爷是真的倦了,背对着费可躺在床上没一会便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 隔天下午,荣天真在机场送别徐欧。 这次离开,本就不是因为什么光荣的原因,所以来送行的只有徐欧母亲和荣天真。 临登机前,徐欧抱了抱荣天真,笑容有些勉强“抱歉,答应过如意姐的事情要失约了。我不在身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他话语有未尽之意,可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只用力拍了拍荣天真的背,道了声再见。 送走徐欧,荣天真和徐母在机场门口告别坐上了自家的车。 “回学校。”小少爷只说了这一句便没话了。 沉默的环境让另一个座位上的人攥紧了拳头,费可嘴唇开合犹豫许久,终于打破了这份沉闷。 他红着眼底看着荣天真,声音极轻道了声“对不起。” 荣天真偏头看向他,有意外也有不解。“你是在对谁说?” 费可垂着头神色黯淡。 问话没得到回答,荣天真‘啧’了声,翘起的那只脚的脚尖轻踢了下旁边人。“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回答?” “......”费可小心的看了看小少爷的脸色,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方才的话不是问责。 这一刻费可终于恍然意识到荣天真同他同这世上大多数不是一类人,小少爷骄傲且坦率,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会隐喻拐弯一句多意,可能只在体贴人时会稍稍用些小心思。 费可抿抿嘴,回答了刚才的问题“都有…” 荣天真‘哼’了声,意思自己收到了,可却绝口不提翻篇的事,只道“费可,fake,你倒是会取名字。” 费可垂着脑袋,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一团挤在车座的缝隙里。 接着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费可用余光睨着荣天真的侧脸,半晌还是忍不住主动开了口。 他知道如果就这样一路到地方,那么从他下车的那一刻起,他与小少爷便彻底成为两条平行线,便是他拼命抬头仰望,想必也没有做近前信徒的资格。 费可嗫嚅着嘴唇,小声道“我其实不叫费可…” “废话。”荣天真白他一眼。 “我真名叫李泽瑞,和何珊是高中同学…”费可红着眼,哽咽着一字一句将自己交代了干净。 费可不甘心,他不甘心就此淡出小少爷的眼睛,所以哪怕那过往可耻丑恶,他依旧主动剖开了那道污浊的伤疤。 这场自我剖析太过深刻,深刻到小少爷又被迫当了回安慰品。 “......行了。”荣天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我也没说怪你。” 前头老实开着车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荣天真又暗戳戳的斜了眼费可,再次感叹他家小少爷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被人哭一哭求一求便心软了。 车子停在成大职工宿舍门口,荣天真又给费可塞了两坨卫生纸,对着一直视线追随着自己 满脸可怜巴巴的青年,荣天真干巴巴道“你也别想太多,回去好好休息。” “那…那…” 我还能和你联系吗?我们还能见面吗? 费可想问却不敢,肿胀的眼睛又泛起热意。 “我今晚要回家,明天没课你在宿舍等着。” 费可赶忙点头,生怕他反悔。 回去路上,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自家小少爷一眼又一眼,最后忍不住说“现在的小年轻都不简单,外头这些人心眼多着呢…” 荣天真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也不嫌他唠叨,好脾气的听着应了。小少爷是被养的娇了些,他确实钱多但又不傻。 费可和徐欧的事,荣天真不偏不倚看的最清楚。 李泽瑞想读书混进成大,这于他们并不影响。可他和何珊认识,而何珊是徐欧女朋友,这是第一个不凑巧。 费可有真才实学却并不真正了解大学社团,因为学识被徐欧看重稀里糊涂的加入了金融社,这是第二不凑巧。 因为费可的假身份,何珊和费可被迫拥有这个独属于两人之间的秘密,却阴差阳错间被发现,以至于百口莫辩,这是第三不凑巧。 这一切不能全说怪谁,谁都不是有心推动的,只能说是阴差阳错的酿了苦果。 费可骗了徐欧,徐欧也报复了费可,于恩怨分明的小少爷而言两人便是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而荣天真自己,并没有受到谎言的影响,他还不至于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至于司机说他心软,荣天真确实有拉费可一把的意思。 一是因为,小少爷确实心软重感情。 二是,费可的学历虽说造假,可学问确实是真材实料的,投资一只落难的潜力股于荣天真而言,只好不坏。 第166章 新生7 “你是怎么想的?”职工宿舍内,荣天真和费可展开了一场正式谈话。 “...”费可摇头,满心的茫然。 他是想好好读书的,可出了这样的事,金融社那么些人,不排除有事不关己并不议论的,可哪怕有一两个八卦的也是灾难了。 拓展训练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至今还未平息,徐欧算的上是学校里的名人,他退学的事风声并不小,而现在以费可、何珊和徐欧为蓝本的八卦故事已经在成大校园小范围传播开来,知晓的人也是不少了。 “你被禁考五年,现在有两条路。一是,这期间你脸皮厚些,就继续读你的书蹭你的课,不去管外界的声音。金融社那些人,我会去打个招呼,过一段时间估计也没几个人会记得,直到禁考期过去,你真正成为成大的一份子。”荣天真语气平淡。 当今社会,学历是必不可少的敲门砖。 五年后参加考试,再加上四年的大学生活,于现在费可而言,这砖头只是拿到手就要花费将近十年。 十年,太久了。 久到身边这群本就优秀人早已走远,久到没什么耐性的小少爷只是说一嘴就丧失了兴趣,神色乏味。 费可沉默半晌,哑着嗓子问“另一条呢?” “出国。”荣天真抱臂环胸,眉头微挑“但这就和刚才说的不是一回事了,我可以资助你出国,但相对的你学成归来要给我创收…” 小少爷心善归心善,但骨子里还是有些资本家的精明。送费可出国同第一条 选项轻飘飘的人情债可不一样,付出的都是实打实的。 荣天真掏出拟好的合同“当然了,卖身的时间我们可以商量着来。我期望的是五年,你可以考虑…” “好,我答应了。”费可干脆道。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不,这样很好。”费可毫不犹豫的合同最后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看向荣天真眼瞳清亮,里头是毫不掩饰的野心与欲望,“我会成为你诸多成功投资里最耀眼的一笔。” -------------------- 五年后 荣氏集团有个传统,每月初各分公司骨干们都会到总部开会汇报工作。 荣氏大楼66层 “今天就先到这。” 高奢宽敞的会议室内,主位上的荣如意合上文件夹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便带着秘书离开了会议室。 现在已经是中午,其他人坐在位置上三三两两的交谈,等着专人来领他们去楼下餐厅用饭 ,只有一人麻利的收拾好文件,避开众人的视线走了出去。 总裁办公室外的秘书台,值班的小秘书看见来人站起身微笑道“李总来啦,老板在里面等您。 ” 来人是个年轻男人,五官俊朗个头高挑挺拔,合身的西装利落笔挺,完完全全的精英模样。 男人含笑着微微点头打招呼,随即礼貌的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 “来了,坐。”荣如意微抬下巴,示意他坐下说话。 真不愧是姐弟,有些小动作简直一模一样,男人这样想着笑意更深。 荣如意没有什么寒暄的心思,开门见山道“珍珍怎么样?”她顿了下,紧接着又问“你看他觉得他心情怎么样?” 对上荣天真,荣如意永远是个溺爱弟弟的平常姐姐。这不,弟弟生气离家出走不愿意联系她,她也只能小心的从旁人那间接询问。 见男人摇头,荣如意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我给他买了点东西你等会带回去,要是有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应该的,如意姐。”李泽瑞抿唇笑。“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天真的。您也别太担心,他的性格您也知道,一阵风雨总归晴。”小少爷历来心软好哄,就是再生气也总是会翻篇,尤其是对家人。 但这次有些特殊,荣天真连姐姐也不理了,这才是荣如意焦虑的点。但这牵扯到家事,总不好说给外人听。 荣如意心里长叹一声,没再说什么,只叫秘书陪李泽瑞去车库,取了东西带回去。 自五年前,费可又重新叫回李泽瑞。他在荣天真的资助下去了英国,在顶尖名校的金融系本硕连读念了四年。 一年前回国后,李泽瑞拒绝了诸多优秀公司的邀约,一头扎进了荣少爷毕业后自己组建的虾兵蟹将小队。他用一年的时间将原本只有十来人,发工资都全靠老板零花钱贴补的小公司经营的蒸蒸日上。 这不是,现在连在总部开会,他们也能有个位置坐了。 李泽瑞与荣天真的联系一直没断过,这其中主要靠李泽瑞单方面的热情。 在国外的四年,李泽瑞每天彩信不断。吃了什么路上遇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他都要汇报一遍。 小少爷大多数时间都没什么耐心会直接忽略,但是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回一两句,李泽瑞就会掐着这个时间拨通电话,听听小少爷的声音,和他说说自己攒了许久的话。 每个稍长一点的假期他都会回国,用自己攒着的奖学金给小少爷买各式各样的礼物。他待荣天真的好,是连荣如意也默认的程度。 所以当小少爷前几天同家里吵架离家出走后,第一个投奔对象就是李泽瑞。 那天李泽瑞这边刚挂了荣如意的电话,那边荣天真借用的陌生号码就打进来安抚了他焦灼的心,小少爷说了自己的位置,理直气壮的要他赶快来接他。 小少爷的骨气总是体现在许多莫名的地方,比如每次和他爸吵架就会离家出走,而每次离家出走他总是光溜溜的,除了身上穿的衣裳鞋子,其他手表手机车钥匙之类的什么也不带。 李泽瑞到地方时,小少爷在咖啡店里美滋滋的吃甜点,全都是别人请的。他生的好看又有气质,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不会被冷待。 李泽瑞酸不叽歪的坚持结了甜品费,又给其他几个好心人买了单,这才咧着嘴揣着银行卡去商场给小少爷添置用品。 买的还全是荣天真惯用惯穿的,他实在太过大方,畅快的掏钱速度甚至让荣天真都迟疑了。 小少爷过的金尊玉贵是不错,但没不食人间烟火到他不知道自己用的那些东西价格于普通人来说过于美丽。 “行了。”荣天真终止了费可狂热的消费欲。“你一年的工资怕是都在这了。” 荣天真那小破烂公司往年都不挣只贴,员工工资也平平常常。李泽瑞来的这一年公司倒是蒸蒸日上,一月比一月强。荣少爷不是小气的人,挣了钱就给所有员工都涨了工资,比同行业的高出两三分。李泽瑞拿到的更多,除了工资荣天真还分了些股份给他。 但就算拿的不少,满打满算也不过大半年,加上租房花销能存下多少?小少爷生怕李泽瑞把自己花破产了。 “钱本来就是用来花的。”李泽瑞看向小少爷眸子晶亮,满脸的愉悦半点没有不情愿的模样。 “......”想到他一条毛巾用三年,短袖洗薄当睡衣穿的荣天真沉默以对。 小少爷突然想到什么,眉心微蹙,眼神狐疑又隐晦的瞥了眼正兴致勃勃给他挑贴身衣裳的李泽瑞。 “怎么了?”李泽瑞问。 “...没事。”荣天真撇过头,兴许是他想太多了。 ------------------------------------------------------------------ 估摸着还有一章正文,一个番外。 番外是早就写好的,所以想必这一篇也很快结束,下一篇就是一念关山,有阿宝说cp钱昭,有不同意见的吗?没有就定了哈。 第167章 新生8 小少爷不是个称职的上班族,工作态度向来敷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从李泽瑞来后更是变本加厉,一个月三十天他能挑出二十七个不上班的理由。这次和家里吵架,刚好连理由都不需要想,直接翘班了。 下午下班后,李泽瑞开车去附近的生鲜超市采购了些东西,比起外面他更喜欢自己烧着吃。 到家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见屋子里暗沉沉的没有光亮,李泽瑞疑惑的喊了两声小少爷的名字,没得到回应。 李泽瑞推测小少爷应当是出门了,只是等到他三菜一汤都摆上桌了,荣天真还是没回来也没发一条消息,男人有些焦躁去楼下转了几趟,最后坐在餐桌前给小少爷拨去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通,另一头的声音嘈杂纷乱随着小少爷‘喂’了一声逐渐静下来。 “怎么不在家,去哪儿了?” “有点事,忘记和你说了,我今…” “饭已经做好了,你昨天不是说嘴巴淡么,我今天特意去买的尖椒炒了黄牛肉,又新学了一道菜想给你展示。如意姐还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我都放在你房间里了。”李泽瑞轻声道“我把菜先热上,你什么时候能忙完?” 小少爷轻‘啧’了声,语气有些不爽却还是道了声知道了“不用热了,我一会就到。” 李泽瑞厨艺确实不错,小少爷吃的很满意尤其是对那道小炒黄牛肉多加赞许,而大厨自己却有些心不在焉的,只草草扒拉了几口白米饭,洗碗时还摔了两个碟子。 大抵是晚上吃的有些咸了,凌晨荣天真出了房间找水喝。 “啊~~呀~~”荣天真被吓到了,没好气的瞪了眼半倚在阳台边的人。“还不睡?” “就睡了。”李泽瑞依旧好声好气的,只是嗓子哑的厉害。 “……”小少爷直觉不太对,皱着鼻子嗅了嗅,惊讶道“你抽烟了?” 要知道,李泽瑞可是新晋五好男人,抽喝嫖赌一样不沾,自律上进爱干净会做饭还能挣钱,居家过日子的一把好手。 “啊。”小少爷出现的太突然,以至于李泽瑞没能立即‘毁尸灭迹’,赃物还在是怎么也抵不了赖的,李泽瑞只能干巴巴的应了声,默默把脚边的一小堆烟头藏了藏。“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肚子饿了?” “有些渴,起来喝口水。” 他尾音刚落,泡了两片柠檬的水杯就递到了眼前。荣天真瞥了李泽瑞一眼,接过水杯抿了一口。 “早…”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打住,还是荣天真先问“明天周四,还不睡?” 李泽瑞不像荣少爷,他是个勤勤恳恳的打工人,迟到早退是不可取的。 “嗯,就睡了。”李泽瑞看着荣天真欲言又止许久,却也只敢道了句“你也早点休息,我先去把阳台清理一下。” 等李泽瑞理完烟头,回头发现小少爷端着水杯坐在后方的摇椅上,神色莫名的看着他。 “怎么了?”李泽瑞轻声问。 没得到回复,男人弯下膝盖,半跪在地上仔细打量着摇椅上人的表情,再次问“怎么不去睡觉?” “我不记得你会抽烟。” “嗯…在国外时候学的,只偶尔抽几根没有瘾。”回国之后就再没碰过。 荣天真蹙蹙眉,表情不好的开始啃手指。他一直有这个坏习惯,心里焦虑不快时就喜欢咬指甲。 向来荣天真一个抬眉,李泽瑞就能知晓其中意思,见小少爷这个动作,李泽瑞心中‘咯噔’一声。 他握住荣天真抵在唇边的手指,包进掌心,轻声细语道“怎么了?熏到你了?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不碰了,好不好~” 荣天真沉默片刻,看着紧张到快哭出来的男人叹了口气“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同我讲?” 李泽瑞握着手掌的力度猛的一紧,他试探的看了眼小少爷的神色,犹豫数次终于攒了些勇气。“你…你今天不在家,是去了…去了酒吧吗?” 李泽瑞靠着荣天真参加过一次富二代们的聚会,全程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天上人间’,全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用钱砸不来的。 不过锦玉堆里打滚长大的小少爷对此兴致缺缺,他酒精过敏家教又严,都成年许久了荣如意还会每晚打电话查岗,所以他们在里头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 “嗯。”荣天真点头。 “为什么?”李泽瑞声线有些尖,可是他控制不住。 因为他知道荣天真虽说看起来熊的很,可被姐姐教养长大的小少爷内里确确实实是个乖乖仔,他不喜欢乌烟瘴气的环境又不会喝酒,之前有邀约也都是拒绝的,为什么这次会这样? 去酒吧不喝酒是为了什么…李泽瑞想不明白也不敢深想。 “你介意。”小少爷盯着费可,平铺直叙的发问“为什么?”说罢又觉得不够,冷哼一声“你凭什么?” 李泽瑞被一连两句反问震得不轻,他嘴唇哆嗦着,眼底通红却什么也不敢再说,只默默低头让眼里盛满的莹光掉在地上才轻轻将头贴在摇椅的扶手上。 又是一阵沉默,许久之后微不可察的叹息声响起。 荣天真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和我爸吵架吗?” 李泽瑞轻轻摇头,他只知道荣天真和姐姐关系亲近,却极少提及到父亲这个角色,不过从外人嘴里听来的,小少爷是极其受家里宠爱的。 “因为他太爱我了~”小少爷似笑非笑,语气里满是讥讽意味。 “不,应该说他太爱他的‘儿子’了。” 荣家最先以煤矿发家,荣天真的父亲最先只是个小学文凭的煤老板,得意于娶了个眼界开阔又高知的好老婆才转型成功,没被时代淘汰,而靠老婆之后又全是靠荣如意这个优秀的女儿,荣氏才一步步发展到现在。可以说今天的荣氏集团,百分之九十都是荣天真母亲和姐姐的功劳。 荣父是典型落后地区的封建思想,粗鲁自大且无知极度重男轻女,他主打一个多子多福,却只管生不管教。 而荣天真母亲是个三观正常的女人,她爱儿子也爱女儿。在发现丈夫只关心儿子不在乎女儿后,坚决不愿意违反国家政策再生三胎,毕竟以荣父的为人和修养,不论三胎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在多次催生未果后,荣父出轨了。 事情败露的很快,事发那天荣父跪在家里自扇嘴巴苦苦哀求,眼泪鼻涕一起掉,说什么也不肯离婚,说自己只是第一次被蒙了心,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他当然不肯离婚,那时荣氏正是转型的重要关口,公司家里全靠荣母一把抓,自私又浅薄的男人在这方面却比谁都精明,他知道要是真离了婚就什么也没了。 荣母对男人死了心,可面对一双年幼的儿女还是妥协了,没有再提离婚只是押着荣父去做了结扎手术。 之后荣母也不再将视线放在丈夫身上,只一心为儿女打算,反正只要不冒出来私生子和孩子抢东西就好。 “伯母很厉害,你和如意姐都随她。”李泽瑞将脸轻轻贴在荣如意掌心。 “她的确是个很优秀的人。”说到母亲,小少爷眼睛亮亮的。“我姐最像她。” 一样的聪明、独立、优秀,可却也一样的心软。 历来商场如战场,提到荣氏时谁不说一句,生孩当如荣如意,感叹姓荣的老匹夫如此走运。 荣如意二十岁,荣天真十二岁时荣母意外离世,荣父顺理成章接手了公司,结果不到半年就开始走下坡路,还在国外读书的荣如意当机立断连同其他董事一起请退了荣父,又请了职业经理人暂代打理,等到大学毕业就回国接手了荣氏。 荣如意不知加了多少班,熬了多少夜,吃了多少苦头才带领荣氏走到今天。 她明明是这么的优秀,却偏偏的不到荣父的认可。在荣父眼里多优秀的女人都不如一个男人,女儿永远是外人。 荣母离去后,荣父第一时间就去医院取了环,但不知是长年结扎导致的还是老天有眼,努力了多年还是连个蛋都没孵出来,到最后他自己干脆也放弃了,把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荣天真身上。 那时的荣天真经历了丧母之痛,姐姐又忙着公司的事情对他分不出太多心思,十四五岁正是青春期困顿迷茫的时候,被他爸用极端的父权式教育的日日洗礼,听着敬爱的父亲一遍遍贬低轻视挚爱的母亲与姐姐,三观已经完善,内心柔软善良爱重家人的少年险些被搞成重度抑郁,最后还是荣如意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给荣天真休学了半年日日带在身边,才好转过来。 “我厌恶极了他。”小少爷冷笑一声,随即又委屈的垂下眉眼,他想到了这次的争吵。 自青春期险些被荣父搞抑郁后,荣天真以暴制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而反抗他爸皇位继承传统思想的第一炮就是,他宣布自己不喜欢异性喜欢同性。 这可把荣父气的暴跳如雷,几次三番的要带荣天真去医院,要不是荣如意看眼珠子一样看着弟弟,他甚至想把荣天真送去戒同所。 就性取向这个问题,一直胶着了这么多年,近几年荣父眼见儿子似乎是彻底掰不回来了,开始退而求其次要求荣天真玩男人可以但必须给他生两个孙子,以后好继承家业。 “哈哈哈哈这老东西这么多年还是不死心,我让他拿那白日做梦的时间去给国家实验室捐捐款,没准哪天就能研发个男性生育,谁能有他自己生的亲。要是年纪大了受不住,看在他是我爸的份上,到时候小爷我也能勉为其难亲自生两个给他过过瘾。”小少爷语气猖狂不屑,眼角却带了泪。 对荣天真父亲这种人而言,女儿是外人,儿子是自家传宗接代的工具人。 李泽瑞摩挲着小少爷的眼尾,心被拧成一团,连陡然听闻小少爷性取向有待考察的惊喜也散的一干二净。 为什么这次连荣如意也会被牵连呢,也是因为这个。荣如意当然知道弟弟用自己的方式在爱着自己,同样的,在她心里什么也比不上荣天真。 荣天真敲定自己的性取向时不过十五六岁,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以一种极为嚣张决绝的方式,荣如意直到现在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弟弟反抗的一种方式。 现在荣天真也不是她能放在眼皮子底下管控的小孩子了,她自是希望弟弟能过的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于是试探性的提了提荣天真对结婚生子的看法,哪里想到荣天真因为荣父又拐弯抹角贼心不死的老话重提而涨了一肚子火,这下好了,连姐姐也不理了… 荣天真在旁人眼里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有距离的,李泽瑞心思不纯更是不敢轻易冒犯,是以从未察觉到小少爷身上一丝半点的不正常。现下猛然间获悉,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红着眼用力的对着荣天真的掌心吻了又吻。 “啧。”小少爷不爽挑眉,没完了?趁机占便宜? 李泽瑞恍然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瑟缩的抖了几下却依旧牢牢握着荣天真的手,他直直看着小少爷的眼睛,慢慢的凑过去将唇印在荣天真指尖、手背、手腕、小臂直至脸颊边、 荣天真微微侧脸避开了,小少爷似笑非笑的看着佯装镇定实则抖得像发病一样的男人。“耍流氓?” “不耍流氓。”李泽瑞笑,半跪着直起身托住小少爷的后颈揉了揉,郑重道“我恳请领导给我一个追求的机会。” “凭什么。”荣天真挑眉。 “我会比任何人都适合你。”也比任何人都爱你。可这句话,并不是他现在的身份该说的,李泽瑞默默吞下后半句。 小少爷垂眸像是在放空,李泽瑞静静坐陪着,许久之后荣天真小声道“我不会沾染荣氏的产业,那永远是我姐姐的。” “嗯。”李泽瑞哼笑出声,又笑着轻吻了下掌心里的手“幸好,不然我真的会累死的。” 荣天真弯着眉眼也笑起来,他实在太耀眼了,李泽瑞直愣愣的望着不自觉就凑过去想吻一吻含着星星的眼睛,却被锤了一拳。 “想什么呢!”小少爷瞪眼“考察期可没这么多项目。” “我道歉。”李泽瑞咧嘴笑“那我能不能问问有什么可经营项目?” “滚吧,想屁吃。”荣天真甩开黏黏糊糊的男人“赶快睡觉,明天敢迟到扣你这个月工资。” “遵命。” 第168章 新生番外 当没遇见小少爷,经历过一切苦难与欺骗的费可穿到婚后 2017年4月8日,患了重病报复心切的陈树发将与费可有交集的何珊、程浩、张萱儿、苏倩四人以举行追思会的由头聚在一起。 在众人讲述完自己的故事后,游艇回航途中,失去理智的陈树发在暴雨天气下疯狂驾驶着游艇,试图拉上船上人一起陪葬。 甲板上众人被颠的七零八落惊叫连连,何珊一不小心被甩出甲板。费可看着在水中扑腾挣扎的何珊,咬牙跳入水里,游过去将她托起。 身上创口带来尖锐的痛,随着意识的模糊逐渐散去,费可放弃挣扎表情安详的任由自己下沉,最后的意识里他迷糊的看见十八岁穿着高中校服的自己,微笑着对他伸出手。 夜幕沉沉,舒适柔软的大床上两道修长的身影静静依偎着。 平稳轻缓的呼吸陡然间急促起来,男人粗喘着猛的坐起,他不可置信的呆坐了许久,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后又犹疑着摸了摸身边的那道温热。 荣天真睡得正香呢被吵醒了,原还想忍一忍,谁料身边人不知发什么颠,左一下右一下从上到下摸个没完了。 荣天真不耐烦的‘啧’了声,卷着被子往外滚了两圈,屁股对着另一边不乐意贴着了,谁知那双手不依不饶的又贴上来。 “大晚上的不睡觉,干什么!”小少爷一摔被子,坐起身朝那团黑影瞪眼。 “......”一片安静。 “喂!怎么了?”意识到不对,荣天真探身把床头灯打开了。 柔和的光影下,费可坐在床上紧紧盯着他,眼周通红眼底似乎还包着一汪泪。 荣天真关切的凑上去,软了声线。“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现在打电话叫谢哥…” 话未说完,嘴被堵住了。 小少爷头脑发懵,迷迷糊糊的被一把推倒,接着炙热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李泽瑞!你发什么神经!”荣天真要被气炸了,恨不能自己再生出两条胳膊,一对拽着即将离自己而去的睡衣,还能空出一对来抽身上这个神经病。 “抱我,珍珍,抱着我…” 颤抖压抑的声音让小少爷飞扬的眉毛蹙在一起,脖颈上划过温热的液体,荣天真挣扎的动作一顿,听话的张开手臂紧紧环住了半夜发癫的爱人。 “做噩梦了?” “...嗯” “没出息!”荣天真嗤笑,把人又抱紧了一点,又好奇道“什么梦?很吓人吗?有鬼抓你?” 小少爷以己度人。 “…没有。” “那是什么?” “记不清了,现在想想也没那么可怕。” “那你还哭。”荣天真嘟嘟囔囔的闭上眼,用力的拍拍费可的背,哄他。“行了,睡吧,别害怕啊我在呢。” “嗯,不怕了。” 皮肉贴着皮肉,费可贴在爱人胸口处静静听着那平缓有序的跳动声。 你在,就不怕了。 --------------- 李泽瑞不正常,很不正常,不知又抽的哪门子神经。 荣天真在镜子前仔细整理衣领,越看越气,忍不住瞪了旁边人一眼。“我告诉你,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一嘴牙全给磨平了!” “是是是,我错了。”正在给他整理衣裳的费可熟练低头,丝滑认错。“我保证下次注意。” 也不怪荣天真生气,也不知怎么的,老夫老夫在一起这么久了,关系突然又回到热恋期,对象比刚在一起时还黏人,一言不合就动手动嘴的。 小少爷本就皮娇肉贵的,这段时间下来全身被啃的像凹凸世界里蛤蟆成精似的。 “真错了,别生气了~嗯~” “打住。”荣天真捏住黏黏糊糊凑上来的嘴唇,严肃着脸“李泽瑞先生,请端正你认错的态度。” 费可诚恳着脸,两指并起敬了个礼,严肃道“yes,sir!” 见荣天真被逗的嘻嘻笑,费可弯了眉眼,握住爱人的手吻了吻“你先下去吃饭,我去收拾一下,等会儿一起去云台。” 荣遂和荣易一早就说想舅舅了,他们要去荣如意那把小孩子接过来过个周末。 云台区,成州君庭别墅内。 荣如意难得也休息在家,荣天真和费可就留下,打算一起吃了中饭再回去。 荣遂和荣易一直很黏荣天真,荣天真也很爱她们。只不过小少爷一直光长年纪不长心性的,自己都还长不大呢,实在没耐心带孩子。 敷衍的陪两个小外甥女玩了一会,就照常把人丢给了费可,自己跑到楼下打游戏去了。 费可和两个孩子已经习以为常了,小少爷走后三人都收敛了笑意,安静的坐下来,各自看书做事。 又一次输了游戏后,荣天真窝进沙发里,把手机丢远了些。荣如意把果盘端到他面前,挨着弟弟坐下“珍珍,你和泽瑞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荣天真抿抿嘴。 “......”荣如意没说话,只温柔的看着他。 “...干嘛这样看我。” “......” “有这么明显吗?姐,你悄悄告诉我,你是不是真有超能力?”荣天真好奇。 从小到大,他姐就像有读心术似的,什么都能知道,每次他不高兴他姐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 “我没有超能力,但是有钞能力。”荣如意怜爱的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这小傻子,锦绣堆里打着滚长大的又生的这样好看,从小到大顺风顺水,除了在他爸那,其他时候就没有几件不顺心的事儿,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旁人一读就懂,也就他自己不知情。 “是李瑞泽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对上长姐温和的目光,荣天真摇头的动作停了。“…好吧。” “姐,你有没有觉得瑞瑞他哪里有点不一样?” “哪里?”荣如意回想了一下,很正常啊,和往常一样情绪稳定周到齐全任劳任怨。 “就是…就是…”一时想不到形容词,荣如意急的抓耳挠腮。“就是他太黏人了。” “...你是来跟我秀恩爱的?” “不是,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不对。” 他们都在一起十年了,虽然这些年爱意不曾减少,但身体上的冲动与激情早已磨合完全,归于平常。 哪里能想到这段时间,李泽瑞那货跟吃了千年鳖精似的,胯骨险些没给他骑平了。 最最重要的一点… “他$%&*$%...” 他声音黏糊在唇齿里,荣如意没听清,于是追问“什么?” “他¥%……#%¥”看姐姐还是没懂,荣天真叹口气,自暴自弃喊道“他活太烂了!!!” 最前头那几次,磕磕巴巴像是回到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好几次没找对地方,险些没把他坐废了。 “......吃饭吧。”荣如意捏着弟弟的腮帮子摇了摇。“吃完赶紧滚,今天就别带荣遂和荣易了。” “!你非让我说,说了还骂我!” 二楼转角处,费可温柔的看着下面生气蹬腿的男人,失笑出声。 啊~总算知道小少爷是哪里不高兴了,问题原来出在这里… 这件事上也是委屈了小少爷,毕竟费可原先只喜欢女人,和程浩相处时也是出力的那个,实践经验为零可不是生涩的很,一朝拥有相爱十年的恋人心绪起伏,动作上面难免没轻没重的。 怪不得那天在床上纠缠以后,小少爷脸色不好的踢他一脚,当时费可还以为是自己带着强迫意味的举动让荣天真不高兴了。 不过,费可没打算在这件事上做出改变,毕竟什么事情都是熟能生巧的,不是么。 吃了午饭回去路上还是两个人,也不知荣如意和孩子们说了什么,荣遂和荣易没跟过来,只悄悄拜托费可,让他和小舅舅好好的。 这天晚上,主卧壁灯开着。 费可吻了吻爱人略带湿气的眉眼。“舒服吗?” “…嗯。”荣天真轻哼,这次算是恢复到原来的正常水平,他可算能为自己松口气。 没了被废的风险,小少爷很快开心起来。 他心大,什么事情翻篇的快但偏又有些记仇,翻篇之前还得再计较一回,对费可愤愤抱怨道“你前几天到底怎么了,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想公报私仇。” 野的像要跟疯狗抢食似的,荣天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他,所以要刻意的制造出痛意,以此威胁来警告自己。 “……胡说,我才舍不得。”费可再次缠绵的吻了上去。“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我是李泽瑞,你是我的爱人。” “废话,你当然是李泽瑞。” “嗯,是废话,你当然是我的爱人。” ------------------ 小少爷娇气了一辈子,到老了也一点苦不肯吃。 在不冷不热,明媚灿烂的春天,满头白发的荣天真晃了晃爱人的手,做出最后的道别。“瑞瑞,下次见。” 一片悲切的哭喊声里,李泽瑞紧握着爱人尚且温热的手掌,倚在他腿边也闭上了眼。 2005年4月,惠山市一家民房内。 少年人的眼神恍惚了一瞬,再抬眼时,他隔着老旧的防盗窗对那个被他叫住的女人无辜的笑了一下。“没事阿姨,我就想跟你说一声,早。” 中年女人冷淡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头上班去了。 她离开后,少年人也飞奔着出了门。 小区门口的小卖铺里,少年人颤抖着手拨通了烂熟于心的号码。 他的小少爷原是个怕麻烦的人,东西只要能用便不会轻易更换。一个号码从开始到结束用了一辈子。 “喂,谁啊?” 熟悉的声线让电话这头的少年,直直落下两行泪来。 “喂?喂!” 了解荣天真的李泽瑞知道,小少爷不耐烦了。 他赶忙抑制住哽咽。“珍珍~” “...你谁?”荣天真又仔细看了看来电显示,还是不认识。“你认识我?” “珍珍…” “你到底是谁?” “……” “不说话我挂了!”小少爷不耐烦了,用力挂掉电话。 “我是李泽瑞,是你爱人。”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李泽瑞笑弯了眼。 他说“珍珍,成大见。” 第169章 一念关山 cp宋罗----钱昭 山河动荡,中原土地分裂,群雄割据一方,后形成九国。 多年来中原九国之间常有摩擦总是纷争不断,而九国中又属安国与梧国国力最盛,是以两国战争最多。 永佑六年,好战的安帝李隼兴军欲夺梧国西部的金矿,梧帝杨行远迎战于天门关之南,结果大败于天门关被擒去安国。 安国提出要求,用十万两黄金和梧国的皇子去亲迎圣上。这是明晃晃的阴谋,先帝努力了一辈子,到现在也只剩下两个身体健康的儿子,若是丹阳王去了定是会被扣下,到时候梧国皇位上是谁怕是要由安国说了算了。 朝堂上争议不断,商讨了几天之后,由章相出面,任命前六道堂堂主宁远舟恢复堂主身份,带着六道团其他兄弟护送女扮男装的礼王杨盈一起前往安国,迎接梧帝。 说到宁远舟就不得不提六道堂,而说到六道堂就不得不提朱衣卫。 梧国的六道堂与安国的朱衣卫皆为间客机构,坊间传闻,没有六道堂收集不到的情报亦没有朱衣卫刺杀不了的奸佞。 而前朱衣卫左使任辛,五年前在大安昭节皇后被害案中遭人陷害,九死一生逃至梧国,她平生唯有两个心愿。一,查明昭节皇后真正的死因,为其报仇。二,听从昭节皇后的话,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一番机缘巧合下,化名任如意的任辛遇上了宁远舟,两人一起经历了一些事情后,任如意最后作为礼王的教养女使加入了营救梧帝的小分队。 任辛向来是头独狼,可随着加入六道堂小分队,她竟也慢慢的品出后背有同伴守护的微妙处。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这方才与迎梧队伍一起与刺客大战于天星峡,加深了对队伍里其他人的感情,把他们真正当做同伴,那边就因漏了朱衣卫的身份,被孙朗、钱昭、于十三围攻,无奈之下只能挟持杨盈逃走。 此事只能说是造化弄人,要怪也怪不得旁人,只能怪宁远舟。 六道堂与朱衣卫敌对多年,手上都沾有对方的鲜血,除去知晓任如意身份的宁远舟和元禄,其他人都只当任如意是褚国的不良人。 钱昭心细发现了任如意身份上的异常,他们并不知任如意已经叛出朱衣卫且与安国有仇,只当她是在迷惑他们执行任务,这可不是糟糕了么。 已是深夜,使团众人寻了许久终于寻到了被带走的杨盈。力竭的小姑娘在昏迷前紧攥着宁远舟的衣袖,让他快些去救任如意,任如意受了重伤流了好多好多血,怕是快撑不住了。 宁远舟不敢耽误,冷面呵退阻拦的钱昭向着杨盈所指的方向纵马狂奔,不知走了多久,一直到山路尽头才借着月光看清了落在山石上的血迹。 越是往上草木越是茂密,血迹也难以用肉眼看的清晰,宁远舟心急如焚连忙想放出迷蝶搜寻,却有鸟雀先他一步飞了过来。 宁远舟长眸微眯,这才看清了扑腾在他面前叽叽喳喳的小雀,顿时大喜过望“小米?” 小米‘叽叽喳喳’的叫了两声,扑腾着落在他的头顶,抓起宁远舟的一缕头发向外扯。 宁远舟二话不说跟着它走,果然不多时就到了一处乱世峭壁,宁远舟跟着小米一路向里,从一处隐秘的山石通天口跃下,才终于到了任如意所在的山洞。 山洞的正中央起了个火堆,幽幽火光将洞里照的透亮。 任如意面色惨淡的倒在石台上,身边倚着个穿粗布麻衣的少年人,几头野兽围在两人身边静静趴着。 “罗罗!!如意!”欢喜与担忧交织,宁远舟忙的一双眼睛不知该先看向谁好。 “行了,头儿~都这么熟了别假模假样的搞这一套了。”少年人抬头,一张素白无瑕的脸,嘴唇朱红却刻薄“既是你认识的就快救她,别叫我白得的大闺女死了。” “……”宁远舟汗颜,这叫什么话。 不过任如意的情况的确不能再等了,宁远舟急忙上前准备给她疗伤。也是这时才发现,她虽昏迷着却紧紧拽着罗罗的衣裳,口中不住念叨着“娘,娘,娘娘…” “你看我干什么?我告诉你不行,我就这一身好衣裳!” “出去给你买十套。” “......” “你想买什么,哥就给你买什么。” “那还等什么,快啊。” 第170章 一念关山2 宁远舟盘膝而坐,双掌抵在如意后背为她疗伤,他来之前罗罗已经先一步止住了血,随着内力入体,任如意惨白的面容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开始凝实起来。 任如意在朦胧中睁开双眼,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体暖洋洋的,那些原本钻心伤口像是被浸了麻沸散,倒也不怎么疼了。 宁远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状态,惊喜万分道“你醒了!” 听见他的声音任如意一惊,第一反应便是想要逃走。正在疗伤关键时候,可不能断,宁远舟慌忙分出一只手抱住她。“别动!我在给你疗伤,一旦断了,你会死的!” 任如意却不听他所言,她现在满心的恨意不愿再相信任何人,反手攻击宁远舟,在宁远舟躲避时立即逃离控制,却因为重伤在身还没站起就摔在地上。 “我宁愿死!”她恨恨的盯着宁远舟。 什么同伴,什么信任都是假的,都是骗她的,可恨她居然真的信了。 宁远舟半点不惧她的疾言厉色,反倒是心疼极了,他理解任如意也决心一定要救任如意,哪怕一命换一命。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任如意被逼的退无可退,眼睛一厉便挥动着发簪刺向宁远舟胸膛。 宁远舟没有躲,毫无反抗意识的接下了这一击,神色依旧温柔坚定,任如意愕然了,怔怔的看着宁远舟的眼睛。 当然,现场有一个比她还愕然的。 “我的亲娘啊~你们玩这么野?” 津津有味看了半晌的罗罗惊呼着跑过来,残缺的半边裤腿上的碎布头晃呀晃呀晃。 他一把捂住宁远舟‘汩汩’流血的伤口,神色古怪道“头儿~原来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好这口!” 现在相好之间联系感情的方式,都这么硬核吗? “闭嘴吧,求你了。”宁远舟眼前发黑。 疗伤起来太过专注,把在场的第三个人给忘了。宁远舟一想到自己刚才和任如意的对话全被罗罗听见了,就想抽自己两嘴巴。 “行行行,我闭嘴,你自己捂…你做甚?” 少年人嬉笑的表情一滞,挑眸看着攥着自己手腕的任如意,在场的其他两人都能看出来他有些不高兴了。 可任如意仍牢牢攥着少年修长的小臂,明明自己气若游丝,手上的力道却是连青筋都绷出来了。 “你是谁!”任如意死死盯着罗罗。“你到底是谁。” “你管我是谁。”罗罗拧眉,用力甩开任如意钳制自己的手,白皙的皮肤登时红了一圈,罗罗气的龇牙,要不是看在宁远舟的份上! 罗罗瞪着宁远舟,宁远舟惨白着脸苦笑。好了,最后一点私房也保不住了。 任如意像是失了魂,整个人空洞又茫然的任由宁远舟摆布疗伤,只一双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不远处趴窝在野兽堆里的少年人。 -------------------- 火堆里最后一丝火星也失了热气,有阳光穿过洞口洒了进来,宁远舟几乎一夜未眠,此时脸色难看的厉害。“又不打一声招呼想遛?” “这说的哪的话~”少年人眯着眼嘻嘻笑“头儿,醒这么早啊~” “罗罗。”宁远舟吃力的捂住胸口,越过一群毛茸茸走到少年人身边。“不要新衣裳了?” “呦~头儿,感动死我了,都这样了还记得给我买衣裳。”罗罗抿唇乐,脑袋就被宁远舟轻轻敲了一计。 “别贫,这次出来身上没带银两,你随我去取,顺便看看大家,元禄那小子想你想的不得了。” “小孩子就是烦人。”罗罗撇嘴不耐烦,但又没大方到说不要钱的地步,于是默认了和宁远舟一起去看看的话。 “还说别人是小孩子。”宁远舟笑着搓搓他的脑袋。“你才多大。” 他是金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罗罗也不反驳。 另一方石台上,昏睡多时的任如意也醒了,但她没有睁眼,只默默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回想着昨夜宁远舟对她说的那些话,阖起的眼睫微微颤动,宁远舟分了一半内力给她。 那头轻声交谈的两人已经要离开,任如意睁开眼看向二人,对着微微惊讶的宁远舟道“我跟你回去。” 宁远舟虽是不解却带了丝喜色连连点头,罗罗看着神色冷淡面如寒冰的任如意,嘟囔道“当真是真爱啊,这样了还~” 还没说完,后脑勺又被宁远舟爱抚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