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师尊的错误打开方式》 第1页 《清冷师尊的错误打开方式》作者:萝樱【完结】 本文文案:白切黑女装师尊攻x阳光健气直球受 (双洁,身心双洁) 林安了,成了原文里渣攻的倒霉儿子。 书里的渣攻是魔尊,生平最好美色,被他辣手摧花的美人不计其数。 为了得到被誉为界第一美人的仙君,不惜率领魔界大军,攻上仙山。 魔尊阴险狡诈,仙君不敌,惨被生擒,灵力被封,囚入魔宫。不日后就要举行大婚。 林安刚穿进书里时,仙君已经被囚了。 作为穿书者,林安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未来,有多么悽惨。 仙君是个清冷病美人,他座下有三个高徒,还都觊觎仙君的美貌。 魔尊和仙君成亲当夜,三个徒弟都过来抢亲,还抓走了魔尊的倒霉儿子。 见血封喉的长剑,死死抵在倒霉孩子喉上,力逼魔尊放人。 魔尊不肯,为了能跟仙君同生共死,不顾儿子的性命,竟拉着仙君跳下了魔窟。 三个徒弟没能救下自己的师尊,纷纷把气撒在了魔尊的儿子身上。 肆意折磨,欺负,各种关小黑屋,动不动一顿打骂,还踏马不给饭吃,天天鸡娃,说孩子长得丑! 哪料跳下魔窟的魔尊和仙君压根没死,双双失忆,错把对方当心上人,还三年抱俩! 但那时,倒霉儿子的坟头草,都有腰高了。 林安:搞半天就我是冤种呗? 为了苟且偷生,他决定弃暗投明,噗通跪在仙君面前。 「我要拜你为师!我要当你的小徒儿!我要弃暗投明,我要修正道,当个大好人!」 修真体系:鍊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飞升 魔道体系:聚气,化形,魔婴,入魔,魔渡,魔尊,魔神 1 开局就是一巴掌 ◎只要不杀我,我以后就是仙君的走狗◎ 林安是被一巴掌直接干清醒的,脑瓜子嗡嗡的。 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正衣衫不整地骑在一个男人身上,而这个男人,也同样衣衫不整的。 他的爪子此刻还光明正大地贴在这个男人的胸口上。 男人满头银丝,跌躺在冰冷的汉白玉地板上,鹊尾银冠歪斜,雪色莲纹长袍大|赤|赤地敞着,层层叠叠堆在臂弯,露出冷白胜雪的肩胛,靠近喉结的地方,有两排渗血的牙印,看起来很像狗啃的。 烛火闪烁下,白髮青年面色酡红,浑身濡湿,晶莹剔透的汗珠润染在雪肤上,散发出一种轻薄如雾的光泽,像是上等的玉雕。 即便林安被一巴掌抽得头晕目眩,眼冒金花,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来,此人生得极其俊美。 眉秀目清,清澈明净。 眼尾还泛着点羞耻至极的嫣红,似乎恼恨到了极致,面部的肌肉在颤动,越发显得下颌线清晰而锋利,带着浓厚的清冷感。 尤其是瞳孔之色,淡如琉璃,连浓密的长睫都是银白色的,瞳眸更是冰冷霜寒到了极致,没有半丝感情,像极了深山老林中的寒潭,平静如晦,幽暗寂沉。 他的额间隐隐有光芒在闪烁,状若金莲,似佛眼般,溢满慈悲。 「你摸够了没有?」 白髮青年的嗓音微哑,语气无比霜寒,宛如雪山之巅万年不化的寒冰。 林安怔住。 他敢摸着良心跟苍天发誓,他真的是一睁开眼睛,手就在人胸口上了! 「小畜生——」白髮青年的语气更寒,可能是长相太具有离谱的欺骗性,骂人竟有点像是在调|情,落在林安耳中,他竟特别不合适地肩膀颤了颤,有点诡异的兴奋,随即又听骂声,「枉我此前还在你父尊面前,为你求情,可你竟这般不知廉耻,连长辈都敢欺辱!」 等等,父尊?还踏马长辈? 我今年十七了,大哥你有二十七吗? 林安面露茫然,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整个人像根木头,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厉呵:「滚开!」 林安才如梦初醒,宛如触电般,嗖得一下,收回了手,几乎是连滚带爬,从人身上退了下来。 一醒来就坐在陌生男人的大腿上,实在太尴尬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 他记得,自己在打暑假工,负责在大润发杀鱼,突然脚下一滑,咚的一声,大头朝下,耳边嗡鸣声不断。 醒来后,就出现在这里了。还被面前这个白毛狠抽了一耳光——应该是他,除了他,没旁人,总不能是林安自己打自己吧。 现在右脸还火辣辣地疼,他抬手轻轻贴上去,感觉牙齿都松动了几颗。 会疼,就说明不是在做梦。 也没死。 可为什么,一醒来他就出现在了这里?面前这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安满心疑问,要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刚才这一巴掌,他肯定是要还回去的,他才开口,说了个「你」,就被白髮青年无情打断了。 「你什么你?魔尊没有教过你,如何向长辈回话么?」 林安惊讶:「长辈?」 白髮青年冷冷道:「你父尊想娶我,我又比你年长,不是你的长辈,那是什么?」 林安:……? 等等! 这故事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第2页 不确定,再听听! 「我虽被你父尊所擒,但终究是剑宗的仙君,答应嫁与你父尊,只是为了让两界免于战火,你既是魔尊之子,岂能背着你父尊,如此欺辱于我?」 林安一脸懵逼,但下意识点头,觉得他说得挺对,这么做确实很不道德。 对方很明显错愕了一瞬,又道:「魔族之人,行事都似你这般阴险么,竟……竟还下|药?」 白髮青年话到此处,语气愈寒,似浑身虚弱无力,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语罢,面色便更白了,他咳了咳,几丝血迹从颜色寡淡的唇角蔓延而出,竟平添了几分艷丽妖冶之感。合了合眸,仙君又骂:「孽畜……」 林安暗暗琢磨。 剑宗?仙君?魔尊之子?被魔尊所擒? 这几个字眼自动拼成了一个棒槌,狠狠砸向了林安装满了浆煳的脑袋。 他爬起来,勐跪地大喊:「玉郎?!」 白髮青年抬眸,面无表情地道:「你不该再唤我玉郎。」 —————— 林安后知后觉,他这是穿书了。 还穿进了生前看过的一本名为《我为仙君狂》的狗血文里。 原文的股票众多,各个对主角受无比痴迷,爱得死去活来,得不到主角受,简直是生不如死。 主打一个为仙君痴,为仙君狂,为仙君哐哐撞南墙。 而主角受就是剑宗的仙君,道号晏陵,字守玉,取之于守身如玉,修真界人称玉郎,被誉为修真界第一美人。出身名门正派,自由习得无上道法,修的还是无情道,不仅俊美出尘,风仙道骨,还性格清冷,悲悯苍生,妥妥的高岭之花。 在原文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枯木逢春,千年老铁树见了,都能跟韭菜似的,花开一茬儿又一茬儿。 一个眼神就能勾得男人们魂牵梦萦,夜不能寐,就连文里的们,也千方百计地想得到他,哭着喊着拉根麻绳上吊,也要嫁给他。 不为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哪怕只是露水情缘也行。 要是能一夜风流,生一个晏陵的孩子,那就再好不过。 就非常离谱! 而魔尊就是原文里,最讨人嫌的股票,修为高,杀不死,难缠还渣,整个就是个烂黄瓜。 前期主打一个种马风流,想给全天下美人幸福,但玩腻了就弃,主打一个渣贱还无情。 后来一遇仙君误终生,色令智昏,满脑子都是怎么和仙君不可描述。 更噁心人的是,魔尊还跟仙君玩替身,中间穿插狗血失忆梗,玩得那叫一个狗血淋头。 原文最开头,修真界就出大事了,魔尊觊觎仙君已久,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在被拒绝了数百次之后,魔尊恼羞成怒,率领魔界大军,和早就潜入剑宗埋伏的魔尊之子,里应外合,一举攻下了剑宗,强抢了仙君入魔界。 不日后就要举行大婚。 与此同时,魔尊之子也受了魔尊身边的一个侍妾挑拨,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偷偷潜入囚|禁仙君的宫殿,打算强|占仙君,再污衊仙君不知廉耻勾引人,好让魔尊厌弃仙君。 而眼下的情节,恐怕就是魔尊之子过来玷|污仙君了。 怪不得要被抽一嘴巴,这嘴巴子抽在魔尊之子脸上,一点都不冤枉,但抽在林安脸上,可太冤枉了! 他就是在大润发杀个鱼,好端端地招谁惹谁了? 不过,等等! 他要是记得没错,在原文里,魔尊之子可不仅仅是过来摸一摸,亲一亲,啃一啃仙君,还给他下了一种名为「绕指柔」的毒! 还是一种最烈的春|药! 不那个什么,就、会、死! 惨死! 七窍流血,筋脉寸断,血管爆裂,活活痛死! 在原文里,恶毒侍妾主动告发,带着魔尊一众人声势浩荡地过来抓|奸。 不出意外的,抓|奸在床了。 偌大的宫殿,偌大的床! 欲|生|欲|死的两人,床上躺! 侍妾娇娇柔柔地搂着魔尊的手臂,阴阳怪气道:「呦,我们来得不巧了,打扰了小魔君和仙君的好雅兴!」 然后,魔尊之子就被魔尊下令,带出去,绑在魔界刑台之上,扒了衣衫,整整打了八十一记刑鞭,生生要了魔尊之子半条命。 据说被人拖下来时,整个跟死狗一样,脚丫还黢黑。 想到此处,林安已经穿好衣服,二话不说,调头就跑。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魔尊他们正在赶来抓|奸的路上! 结果还没逃窜几步,脚踝勐然一紧,竟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林安一惊,才刚要跟驴似的尥蹶子,哪知脚踝剧痛,似被什么钢牙铁齿,狠狠咬了一下。 嘭—— 他整个人毫无形象地摔倒在地,被人抓着脚踝勐拖了回去,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林安就被反压了。 嗯,对,不错。 就是被反压了,反压了,反压了。 不仅被反压了,他嫩豆芽一样脆弱的玉颈,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狠狠掐住了,林安眼冒金星,仙君俊美的面部轮廓,也随之映入眼帘。 淡如琉璃色的瞳眸,闪烁着凄异的光,但此刻的林安却根本看不清,也看不透。 他只知道,自己快窒息了,因为缺氧,胸口和肺腔似有钢刀在疯狂乱绞。 第3页 他好痛! 下意识就挥舞手臂,可落在仙君消瘦单薄的身上,却似乎没啥用处,反而,还让仙君更大力地掐住他。 将他紧紧的,也死死地按压在地,膝盖骨抵着他的腿,似要将他生生碾碎。林安很快就彻底动弹不得了,只剩下了呜呜咽咽的劲儿。 「放、放开我!」林安泪眼朦胧间,勉强吐出几个字来,「我,我错了,真的,我我知错了!」 「说什么都没用。」 晏陵似要对他痛下杀手,另一只手从发间歪斜的银冠间,抽出一条极细长的银簪,明晃晃的,跟钢针一样。林安一着急,就喊了声:「晏守玉!」 晏陵:「嗯?」 「别杀我!留我一条小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晏陵的动作微顿,凤眸森寒,在审视了少年几眼后,才低笑:「你不是说,想要我一人侍二夫,伺候你们父子么?」 「我那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林安颤颤道,「只要别杀我,我以后就是……就是你的走狗!」 「走狗?」晏陵微微歪头,似在思考,又道,「那叫几声听听?」 「汪汪汪汪汪!」林安一把鼻涕,一把泪,扯着嗓子嚎,「汪汪汪!」 晏陵:「……」就……蠢得挺别致。 怎么以前就没发现,魔尊之子这般贪生怕死,还这般懂得审时度势? 他将银簪抵向少年的眼睛。 晏陵的目光偏向石阶旁,翻倒的玉碗上,里面还残留一点绿色的汤汁,然后,又慢慢转过头来,嗓音更沙哑了:「我现在,身体很难受!」 废话! 难受就对了! 那碗绿油油的汤里,下了春|药,现在肯定是药效发作了,身体难受就对了! 林安赶紧道:「放,放了我,我,我可以,帮,帮你!」 「你害了我,却又要帮我?」晏陵嗤笑一声,「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么?」 「你,你不信,也得,得信!」林安痛苦至极地道,说出这句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力气,「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我,我若不帮你,你,你就死定了!」 这句话一出口,林安就察觉到,掐他脖子的力道稍微松了松,便知有戏。 果不其然,晏陵问:「解药在哪儿?」 「放,放手,我给你解药!」 等晏陵这边才一放手,林安立马大口大口地唿吸,捂着被掐得青紫的喉咙,撕心裂肺咳了好一阵。还没来得及喘匀气,晏陵就催促他,快一些,看样子药效厉害,他很急! 「我知道你很急,我也急,但你先别着急!」 林安飞速地道,下意识望了望殿外,然后把晏陵搭拉在臂弯的雪袍,一股脑地捋了上去。 「……」晏陵强忍着即将喷发出的怒火,冷冷道,「我要解药!」 「我都说了,一会儿给你,你先别急!」 林安飞快帮他整理衣衫,又爬到旁边,脱了鞋袜,用袜子把玉碗里残留的汤汁,擦拭干净,才穿回去,肩膀就被晏陵从背后擒住了。 晏陵冰冷,又充斥着暴戾情|欲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说了,给我解药!」 【作者有话说】 下本开《除了我,整个师门都有病》全员恶人疯批 师尊攻。 锦绣命好,七岁就拜入灵剑宗,成为宗主座下最年幼的弟子。 师尊待他犹如亲子,一身修为,倾囊相授。 师兄师姐们视他为亲弟,对他百般偏宠,千般爱护。 锦绣不负其名,在锦绣堆里长大,却不幸早亡,死在了十七岁的生辰宴上。 死后的锦绣成了一只阿飘,开始回忆自己短暂的一生,并且想起一些难以忘怀的事情: 温柔慈爱的师尊有寒症,发作起来痛不欲生,他发过毒誓,要寻遍天下名医,为师尊治疗寒症。 款款温柔的大师兄和他的小青梅情意相通,二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般配极了,他一直想喝二人的喜酒。 多愁善感的二师兄身世悲惨,自出生时,就被父母所弃,他答应过要帮二师兄找回亲人。 阴郁冷漠的三师兄自幼双腿残废,明明和小师妹两情相悦,却因为自卑,而把她越推越远…… 还有大师姐嫁人三载,如今第二胎即将临盆,他准备好的礼物还没来得及送。 锦绣越想越放心不下,索性借尸还魂,打算了却心事,还意外通了读心术。 哪知,他再度回到师门时,大家的画风全变了。 大师兄的小青梅是个男人,双方都在谋划着名,怎么在新婚夜杀了对方。 二师兄是魔界的小魔君,师尊多年。 三师兄不残疾,他也不喜欢小师妹。 而小师妹也不喜欢他,只是想欺负瘸子。 最离谱的还是大师姐,她三年抱俩,两个孩子两个爹。 更可怕的是,锦绣还通过读心术,知晓了自己的真正死因,吓得他赶紧去寻求师尊的庇护。 却透过半掩的殿门,看见师尊衣衫不整,正抱着一个人深情亲吻。 锦绣定睛一看,瞬间傻眼了。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一具冰冷的尸体! 2 那个逆子毫无廉耻可言 ◎玉郎,你有分寸,但他不一定有分寸◎ 「好,我给你,给你!」林安深唿口气,飞快地道,「这是绕指柔,没有解药……有有有!别掐我!」 第4页 他看见晏陵抬手了,赶紧往后缩了缩,跟小媳妇儿似的,怯怯道:「有解药,别掐我了,好疼!」 晏陵:「解药何在?」 「就是我啊,我……我可以用身体帮你!」 没办法,这真的没办法! 不是林安见色起意,色令智昏,而是原文里说了,确实一定需要这啥那啥,才能解! 否则,必死无疑! 在原文里,这个绕指柔是魔尊替仙君解的,据说不眠不休,解了整整三天三夜,后来仙君直接昏迷了,才算解清。 眼下,时间如此紧迫,一时半会儿根本解不了啊! 林安冷汗潸然:「要不然,你先用手?」 晏陵薄唇轻启,吐出一句:「我不会。」 「你不会?怎么可能不会?但凡是个成年男人,他都会,你是不是男……呃,我我我是说,你不会,可是我会呀。」 当晏陵的大手,再度掐向林安的脖颈时,他果断含泪屈服了。还佯装镇定道:「时间紧迫,咱们搞快点。」 晏陵立马打开他的手,胸膛在剧烈地上下起伏,很显然,被气得不轻。 「快没时间了!一会儿魔尊就要带人来抓|奸了!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林安一着急,就直言不讳地说,「我还那么年轻,怎么能背着跟仙君偷|情的烂名声,死在这里?而且,你可是剑宗的仙君,名声那么好,怎么能毁在我手里?」 晏陵语气晦涩:「果真?」 「骗你,我就是汪汪叫的狗!」林安咬了咬牙,两手在半空中来回摆动,急得一脑门子汗,「要不然,你再忍忍?让我先跑?我不跑的话,你我一会儿都得死!」 晏陵冷笑:「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 林安一急,脱口而出:「你要是现在杀了我,你也跑不掉!我可是魔尊唯一的亲儿子!」 「可你却觊觎他的心上人,他未来的妻。」顿了顿,一大滴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晏陵的额发,流过眉骨,竟说不出的妖冶魅惑,可说出来的话,却又十分阴冷,「如若不然,那试试?」 林安:「……」 看来晏陵是真的很厌恶他了,居然还想杀他。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林安急得冒汗,又道:「要不然你等魔尊来?就说是你自己不小心的……反正你俩快成亲了!」 他本以为晏陵会接受第二个选项,谁曾想,晏陵冷笑一声:「谁闯的祸,谁收拾!」 看来,这是变相默许了,可能也是怕在魔尊那里难以解释。晏陵得多「不小心」,才会误服绕指柔? 而且,仙风道骨,又玉洁冰清的仙君,又怎么会有此等秽物? 林安不得已,只能跟仙君动起了手。 心里还不断安慰自己,这有啥的?同为男人怕什么的? 摸一摸,碰一碰,又不能少块肉! 又不是没干过这事——虽然是为了取悦自己——但不管怎么说,生命诚可贵! 苟且偷生比什么都重要! 他年纪不大,十多年来,也算是循规蹈矩的好孩子。 就是有点弯,但也没弯成蚊香,只是比较喜欢欣赏肌肉勐男而已。 因为知道自己不太直,在那个同性不能合法结婚的国家,同性|恋会被人歧视的,林安一直刻意和男生保持距离。 以「我有洁癖」为由,从来不跟任何人有肢体上的接触,生怕自己越界了。 也生怕噁心到了别人。 最多只敢深更半夜藏被窝里,偷偷打个飞机。 眼下却要对一个刚见面的陌生男人,动手动脚的,林安的心情十分复杂——即便,晏陵生得很漂亮,比混血男模还漂亮,精緻得好像浑然天成的漂亮人偶,但多少还是有些难堪。 林安把脸瞥了过去,只敢用眼尾的余光,瞥着晏陵的神情,好结合他的表情,来改变节奏和方式,忽听晏陵冷笑一声,虽然一字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极尽嘲弄。 享受着林安的服务,居然还这么一副吊炸天的神情,装什么逼的。 林安紧跟着也哼了一声,把脸撇了回来,理不直气也壮地昂了昂下巴,对着晏陵的脸。 而晏陵也定定地凝视着他的脸,灼灼的目光,似要在他脸上,狠狠燎出两个窟窿来。 林安故作镇定:「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吗?往下看——」顿了顿,声音更沉,「快没时间了,你赶紧学,学会了,我就得跑了!」 自古反派死于话多,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现在是魔尊的儿子,大小也是个反派。 虽然……他是个炮灰反派,但他很想活。 晏陵听罢,微微阖眸,而后,又用更凌厉的目光,审视着面前的少年,寒声道:「你莫不是忘了,你是怎么把那东西,生生灌入了我的口中!」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误会,我也是受了贱人挑拨,一时猪油蒙心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原谅我吧,不行的话,我给您老人家磕一个!」林安解释道。 但很显然,他的话不具有说服力,在晏陵凌厉的目光注视下,言语十分苍白无力。 晏陵冷冷地盯着他,瞳眸颜色太淡了,让他看起来清冷又疏离,好似一片落雪,随时都会被阵清风吹走。 此刻却又面色酡红,汗如雨下,让他看起来清冷与娇媚杂糅,很奇特的一种气质。 第5页 既不显得艷俗,也不显得寡淡,总而言之,一切都恰到好处。他美得恰到好处,没有任何一个五官美得喧宾夺主。 拼凑起来,就是世间最完美的存在——晏陵毫无疑问,他的存在,就是美的化身,也是神最完美的杰作。 林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书里的男男女女,要对晏陵如此痴迷了。 就是这么一愣神,外边突然传来了错乱的脚步声,林安大惊失色,赶紧转头望向了晏陵,正好撞入了那双幽深沉寂的眼眸,他甚至在这双眼眸里,看见了自己惊悚至极的扭曲面容。 靠! 好丑! 林安震惊,为什么自己现在这么丑! 「不怕,」晏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但很神奇的是,他身上有一种足以安抚众生的悲悯感,「我可以保你。」 林安才刚要小松口气,却又听晏陵道:「但我有个条件——」 「我的无情道不能破,但你必须想办法,彻底清除我身上的毒。」 他的眼眸似有穿透力,一下就穿透了林安的灵魂,将他死死定住,林安油然生出一种被毒蛇一口咬住了大动脉的错觉。 耳边,缓缓响起了冰棱碎掉的清脆声:「不管,你用什么方式。」 虽然,还但是……林安就很想知道,自己的爪子,现在还握在晏陵的大兄弟上。 眼瞅着魔尊带人即将破门而入了,都要捉|奸在床了,晏陵打算怎么保他。 林安面色惨白,默默收回了手,顺势在晏陵素白的亵裤上擦了两把。 晏陵:……? 他盯着林安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那指尖微红,还隐隐散发着晶莹的光泽。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安心急如焚,整个像热锅上的蚂蚁,迅速跳了起来,满殿寻找藏身之处。满脑子三百六十度循环播放大字幕: 完了。 完了啊。 完犊子了啊。 就在这紧要关头,晏陵起身,一把抓过林安的手臂,随意一扭,卡擦一声,差点没把他胳膊生生拧下来,林安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一道符箓啪的一下,重重打在了他的天灵盖上,瞬间如坠冰窟,手脚具凉,随即晏陵以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手法,看似随意曲指,反手一弹。 林安瞬间被打飞出去,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晏陵抓过角落里的油灯,毫不犹豫往自己的脖颈上一按,伴随着一阵白烟四散,皮|肉被炙烤的气味,也瞬间瀰漫开来,晏陵手一松,油灯坠地。 原本被小畜生啃咬出来的牙印,也瞬间荡然无存,却留下了半个巴掌大的血肉模煳。 最后一刻,林安听见殿门从外破开的声音,以及一道娇柔的男音:「奴亲眼所见,绝不会看错,晏守玉胆敢勾引小殿下,简直不知廉耻……」 之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林安凭空消失了。 魔殿内,灯火通明。 魔尊气势汹汹,带着侍妾以及一众侍卫破殿门而入,手里还提着一条通体漆黑的长鞭,鞭身似狼牙一般嶙峋锋利,散发着阴森的寒光。 此刻正居高临下,冷冷睥睨着扶着桌子站立,病弱楚楚的仙君,猩红的瞳眸,落在仙君颈上的伤痕时,狠狠颤了颤。 须臾,魔尊寒声道:「本座问你,那个孽子何在?」 晏陵面无表情,仰头望了一眼魔尊,而后缓缓摇头:「我不知魔尊这是何意。」 「呦,仙君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这侍妾虽是男身,但打扮得却花枝招展的,凑过去抱住魔尊的手臂,娇娇柔柔的像只漂亮孔雀,娇声软语道,「魔尊,奴看不如直接搜殿罢,就这么大点地方,别说是藏个大活人了,就是藏只小蚂蚁,也能被当场揪出来!」 魔尊攥紧长鞭,审视了晏陵片刻,刚要抬手吩咐侍卫搜殿,却听晏陵道:「怎么,这就是魔尊待客的诚意么?」他抬起头,细密纠缠的银白色长睫下,一双淡如琉璃的眼眸坦然对上了魔尊,「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么?」 魔尊默然,神色迟疑。 「攻打我师门,强抢我入魔界,封我灵力,囚我于此,现在又纵容旁人污衊我,这就是魔尊说的,喜欢我么?」晏陵神情淡漠,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我虽修无情道,又与你正邪不两立,但你不该这般待我。」 魔尊心尖剧颤,语气竟软了几分,轻声道:「玉郎,本座知你素来行事颇有分寸,但——」声音骤沉,「那个孽畜行事毫无分寸可言!」 晏陵默然,心道,当真是知子莫若父。 3 仙君冰清玉洁 ◎心狠手辣的渣爹◎ 侍妾见状,赶紧吹耳边风,娇声道:「尽管让人搜殿,今日要是搜不出个活人来,奴就,就……」 魔尊冷笑:「就如何?说下去!」 「就,就任凭魔尊处置!」 侍妾咬了咬牙,觉得这把稳操胜券了,他可是亲眼看着小殿下气势汹汹地闯入了囚|禁仙君的宫殿,才敢放心去找魔尊告发。 那绕指柔的药力如何,他最清楚不过,不论是谁,但凡沾染了一星半点,哪怕再如何贞洁刚烈,也会化作世间最放|盪的淫|兽。 哪怕是冰清玉洁的仙君也不例外——更何况,仙君现在身负重伤,灵力被封,不过就是笼中困兽。 如此,一石二鸟,既能除了仙君,又能除了小殿下,以后在魔界,他就是魔尊身边最得宠的人。 第6页 侍妾正美滋滋地做着千秋大梦,幻想着以后自己给魔尊生个聪明儿子,到时候母凭子贵,就能一跃从侍妾,升为正妃了。 直到侍卫们搜毕,才粉碎了他的美梦。 通身玄甲,覆铁面具的侍卫统领,单膝跪地,沉声道:「禀魔尊,没有搜到活人!」 侍妾震惊,忙道:「都搜完了?这么快?」说着就去抓魔尊的衣袖,娇滴滴地道:「这底下的人,该不会有意包庇小殿下吧?」 侍卫统领面无表情地道:「回禀魔尊,确实没有。」 「绝不可能!肯定还有没搜到的地方,柜子里,床上床下,还有屏风后面,都好好找找,不可能找不出人来!」 侍妾满脸惊慌,催促侍卫们再去搜一遍,见无人理会,便自行前去翻找。势必要将背着魔尊过来和仙君偷|情的小殿下揪出来。 侍卫统领将从地上捡起的玉碗,双手呈给了魔尊。 魔尊接过玉碗,抬起轻嗅,而后眉头就蹙了起来。 侍妾见状,赶紧冲过来道:「这就是罪证!」 「这算什么罪证?」 魔尊冷笑,这碗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若说气味,倒是有点淡淡的沉香。 但他素来厌臭,偌大的魔宫里里外外,都熏着香。 这点沉香不足为奇。 他冷睨着侍妾,一只小小的玉碗在其手里,肆意把玩。仅仅一个眼神,就吓得侍妾面色惨白,浑身颤慄,再不敢有任何放肆之举。 而魔尊同时也明白,孽子确实不在此地,否则,就以这贱人的本事,方才定然就将人揪出来了。 但这并不能证明,他那孽子和晏陵之间,就是清清白白的。 魔尊又望向了晏陵,见他颈上伤势严重,鲜血淋漓,都浸透了雪白的衣领,面色苍白,连唇瓣都血色寡淡,不禁蹙紧了眉,隐隐有些心疼。 半晌儿后,魔尊才缓缓开口:「去请小殿下来。」 当面对质。 待林安再度回来时,殿外候着一群乌泱泱的侍卫,各个身披铁甲,腰配大刀,看起来威风凛凛,凶神恶煞。 殿里灯火通明。 魔尊坐在桌边,晏陵立于一旁。 而侍妾则是跪在地上,面色惨白至极,哆嗦得跟秋风中的残叶一般,尤其看见小殿下当真被侍卫请来了,更是吓得瞳孔剧颤。 林安回想了一下,原文里小殿下是怎么跟魔尊行礼的,然后双手交叠过头顶,宛如一对蝶翼,露出玄衣下,纤细白皙的一截腕子。 还刻意模仿着文里小殿下见了魔尊,一副又恨又惧的样子,沉声道:「拜见父尊,不知父尊传唤孩儿来此,所为——」还未说完,便被魔尊无情打断。 「你今夜做了什么?」 「睡觉。」 「和谁?」 林安十分镇定:「我自己。」 「不像你素日作风。」魔尊冷笑道。 此子是魔尊与原配所生的儿子,也是膝下唯一的孩子,但魔尊并不喜欢他,甚至是厌恶。 厌恶的原因诸多,况且,这个儿子面目可憎,身形矮小,气质阴柔,既不随父,也不随母,也不知道随了谁。性格偏执阴暗,稍有不称心意,就要发疯。 还惯喜怒无常,恋母成癖,殿里圈养了一堆男宠,各个模样都与他的亡母有几分相像。 夜夜笙歌,寻欢作乐。七、八个男宠大被同眠,那都是常有的事。 要是换作平时,看见这样的丑儿子,无须缘由,魔尊早一巴掌抽上去了,但今夜情况特殊,不得不暂且压着火气。 魔尊假意关心:「可有缘故?」 看过原文的林安不慌不忙,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瞬间红了眼眶,却依旧佯装镇定,他道:「今日,是我母亲的祭日。」 只这么一句,就把魔尊干沉默了,他是真忘了,最近一直在想方设法讨晏陵欢心,哪还顾得了死人? 这个逆子虽然癫狂还叛逆,但对他母亲,确实一片赤忱。每年这个时候,逆子都会连续消沉多日,闭门不出,戒|色又戒|欲,纵然再觊觎晏陵的美貌,想来也绝不会挑在今日。 晏陵听见此话,眉峰微蹙,不动声色地望了林安一眼,满眼复杂。 场上气氛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魔尊合了合眸,心中明了。忽然将手里一直把玩的玉碗,狠狠砸了出去。 便听咚的一声,随即传来侍妾的惨叫,那玉碗直接当场给他开了个颅,瞬间砸得血肉模煳,碎瓷片散落一地,鲜血汩汩往外喷|涌,还有点豆|腐块一样,白花的东西,应该是脑子,甚至都溅到了林安的衣袍上。 林安顿时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要不是为了继续草原主阴暗偏执的人设,他都要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往后乱爬了! 太可怕了! 这个世道实在太可怕了! 魔尊也太心狠手辣了些,二话不说,就给人原地开颅! 饶是林安心理强大,可他的双腿还是控制不住地直打颤,脸色都白了几分,他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认为伪装得挺好。可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尽数被晏陵收入眼底。 晏陵浅淡的瞳眸中,流露出了几分疑惑,虽然他和小殿下只有几面之缘,但他印象中的魔尊之子,并不这样。 最起码,不该被这小小场面吓到。 第7页 「贱人!」魔尊冷笑,「险听信了你的谗言!若因你之故,害本座与玉郎离心,你纵万死也难辞其咎!」 晏陵听见此话,收回目光。阖眸,懒得看魔尊阴毒的嘴脸。 林安心惊肉跳。 他知道这个侍妾,在原文里出场一章,就挂球了,死于极刑。在原文里就是个典型的炮灰,还是那种特别愚蠢恶毒的炮灰,不过长得倒是很美。胸大屁股翘,还特别会扭。 魔尊的侍妾众多,但最宠爱的就是他了,为了这个妖艷贱货,还曾经责罚过自己的亲儿子。 可能是出于爱之深,恨之切。魔尊只要一遇见关乎晏陵的事,尤其是贞洁方面的事,脑子就好像突然被狗啃了一口,智商咔咔下线,各种发疯发狂发癫。 这个侍妾就是拿捏了魔尊这点,才设了此局。眼下看来魔尊已经冷静下来,智商又恢復了,最起码没发癫。 可很快,林安就发现自己错了。 魔尊寒声道:「既然,你这么喜欢乱嚼舌根,那不如好好嚼个够!」他的目光冷冷扫过泡在血窝里的碎瓷片,微微眯着眼睛,语气危险,「吃下去!」 侍妾吓得几乎魂不附体,赶紧爬到了魔尊面前,丝毫不顾形象地哭道:「奴错了,不要,不要啊,魔尊!」 然而,魔尊十分冷血无情,一脚将人踢飞,两个侍卫会意,立马冲上前来,一人抓着侍妾的肩,一人抓起地上的碎瓷片,掐着他的下巴,正准备直接往他嘴里塞。 晏陵突然开了口:「误会一场,何必……」罚得太轻了,不足以泄愤,但他是正道修士,得装一装慈悲。 此话一出,魔尊立马换了副嘴脸,满脸温柔地轻声道:「玉郎,你就是太良善了,这贱人如此害你,你能容忍,本座却是不行!」 说着,还欲摸晏陵的手,但却被晏陵躲开了,林安两只乌乌的大眼睛,看得真切。 魔尊的神色沉了沉,似乎在强忍怒意,但终究没有发怒。 只是摆了摆手,吩咐侍卫:「拖出去,莫脏了仙君的眼!」 顿了顿,魔尊看了一眼立在一旁,静默不语的晏陵,似故意同他对着干一般,冷笑:「如此贱人,纵死也不足为惜。淋上热油,行梳洗之刑!」 此话一出,晏陵的眉头果然蹙得很紧,立马又要开口,却被魔尊拦住,他道:「玉郎,本座这可是在为你出气,你可不要辜负本座的一番美意啊。」 侍卫们立马将人拖了出去,很快就传来了惨绝人寰的叫声,几乎响彻整个魔宫。 林安何时见过这种场面? 哪怕就是在影视剧里,也不会出现这种酷刑啊,更何况影视剧里都是假的,而现在,即便不用亲眼去瞧,可惨叫声,以及浓郁的血腥气,几乎将林安完全包围住了。 他腿软得厉害,站在原地摇摇欲坠,再度庆幸,还好自己跑得快,否则现在受苦受难的,可就是他自己了。 可下一瞬,魔尊似乎察觉到殿里还有个电灯泡,打扰自己和玉郎亲亲我我了,不悦地道:「你还站在这里作甚?还不退下?」 林安刚要退下,哪知魔尊突然又唤住了他,许是父爱灵光乍现,竟道:「今夜,险些冤枉了你。」话锋一转,一脚踹亲儿子下地狱,「你思念亡母,本座允你,但玉郎是本座的心上人,择日便要成亲,便是你未过门的母亲。」 在人亡母祭日当天,说这种话,魔尊真是渣得可以,渣得明明白白。林安正暗暗思考,如果是原主,此刻应该做出何等反应。 他必须先草原主的人设,万一被魔尊发现,他是个假冒的,那势必要活活弄死他。 不想死,他就想好好活着,哪怕以后当个普通人,一天三顿,顿顿白稀饭就咸菜也行啊。 尚未来得及开口,魔尊就望了一眼晏陵,又道:「再不许你对玉郎不敬。」 林安恍惚想起,原主嘴挺贱的,也挺狂,之前都是张口一句贱人,闭口一句浪|货,哪怕是当着晏陵的面,也会破口大骂他装什么玉洁冰清的圣人,不过就是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骚狐狸。 这么想来,确实是挺不敬的,大不敬。 他突然有点共情晏陵了,晏陵厌恶原主果真不是毫无道理的。 纵然晏陵天性悲悯,良善正直,但人非草木。 不知晏陵事后,会不会羞愤欲死,觉得此前为解绕指柔,而行出的荒唐事,分外噁心。 又会不会宁剥|皮削肉,也要留下清白。 可这清白二字,出现在一个绝世大美人,尤其是被无数人觊觎的病弱清冷仙君身上,实在八字太轻。 而现在—— 林安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被掐得通红的右手,心想,晏陵的清白,已经毁在他这只爪子上了。 保密,一定要严格保密,若是被魔尊这个渣爹知道,他就死、定、了! 晏陵看着林安下意识的动作,眸色瞬间就沉了几分,看他,如看死人。 4 来,给仙君敬茶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是全部都要。◎ 魔尊生性多疑,嫉妒心重。 晏陵实在生得太美了,美到足以令天地之间一切生物黯然失色的地步。 儿子只是丑,又不瞎。 身体里又流着魔族淫|乱不堪的血统,在面对如此美貌的仙君,绝不可能不动心思,除非他不举。 第8页 当即就出言试探一二,就想看看晏陵会不会替丑儿子说话。 魔尊便道:「你已不是幼童,道理你都懂,身为魔界的小殿下,不可在长辈面前失了礼数。正好今夜本座在此,你以茶代酒,给玉郎赔礼道歉。」 林安:「……」 我踏马……今天可是原主亡母的祭日啊,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么思念亡母,竟还说得出这种没良心的话,要不要脸? 他抬眸,打算仔细端详着老逼登阴毒的嘴脸,入目却是一张精緻如建模般俊朗的面容,轮廓鲜明,五官端正精緻,下颌线清晰。 皮肤似霜雪一般苍白,但比晏陵少了几分病弱,多了几分狂野暴戾,尤其一双猩红的瞳孔,似浸满了鲜血一般骇人,隐隐泛起幽幽寒光。 像极了热带雨林里穿梭的大型冷血动物,随时都可能亮出锋利狰狞的牙齿,狠狠咬碎猎物的脖子。 再往下看,唇薄且红,一副凉薄寡情的负心样。 渣爹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但确实美貌。 林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缩在宽袖下的双手狂冒冷汗。他的额头也是,细密的一层汗珠,顺着鬓髮往下滴。 心里清楚,如果要硬|草原主人设,此刻应该说什么。 但他同样清楚,话一出口,铁定挨打。 他是既不想死,也不想挨打。 沉默太久,魔尊失了耐心,突一掌重重拍在桌面,冷斥:「你是哑巴了吗?不会喊人?」 林安抖了一下,决定折中,于是,他故作冷静地沉声道:「我有娘,他不是我娘。」 魔尊冷笑:「但你娘已经死了!」 「就算死了,也是我娘。」这句话一出口,林安就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生怕魔尊一巴掌抽他脸上。 不过好在,魔尊终究还是看在今日是他亡母祭日的情面上,并没有动手,但渣爹就是渣爹,毫无亲情可言的,竟说出若是林安不跪下给晏陵敬茶的话,此刻就命人砸掉原主亡母的灵牌。 此话一出,不仅林安懵了,连晏陵也听得直蹙眉。 料想天底下应该不会有比魔尊更渣更恶的畜生了,连自己髮妻的灵牌都要毁掉。 还逼着亲儿子,给续弦跪下敬茶。 当然,林安从侧面也看出来了,老逼登确实对晏陵挺上心的。这不,借题发挥,给晏陵出气呢。说不准也是在试探,看看他俩真有奸|情,还是假有。 要不是为了继续草原主的人设,林安都不会多嘴这几句的,嘴得越多,挨打的风险就越大。 晏陵也不傻,当即就明白了魔尊的弦外之音。 索性就沉默不语,似入禅定。 魔尊冷冷道:「逆子,还不跪下,向玉郎敬茶?」 如此,林安顺势装出一副愤懑至极,但又隐忍不发的样子,心里却美滋滋地想,太好了,又多活一集。 曲膝跪地,接过侍卫从旁递的茶水,林安故意咬着牙齿,开了口:「此前多有得罪,还望仙君勿怪!」 晏陵听见此话,这才低眸望向了他,却抿唇不语。片刻后,他转头望向魔尊,淡淡开口:「今日,乃小殿下亡母祭日,何必如此为难他?」 魔尊道:「岂算为难?本座不过是想让你高兴。」他又冲着林安道,「再大些声!」 林安深唿口气,只好扯着嗓子,又嚎了一句:「给您敬茶!」 这一嗓子吼出来,魔尊哈哈大笑,一边笑,还一边不顾儿子在场,一指轻挑起晏陵的下巴,望着他颈上的伤痕,眸色阴寒地问:「怎么弄的?」 林安唿吸一紧,心道,你好大儿啃的呗。他手心满是冷汗,连茶杯都端不住,发出细细颤声。偷偷用眼尾余光,瞥着晏陵。 晏陵神色从容,似乎早就受惯了魔尊时不时的欺辱,即便是在人前。阖眸轻声道:「我只说嫁你,但没说一定要活着嫁你。」 此话一出,林安心里一个咯噔。晏陵那细白的玉颈上,半个巴掌大的血肉模煳,十分触目惊心,谁也不会料到,这只是为了掩盖罪证。 他隐隐有些怜悯晏陵,为了保护师门,也为了两界的和平,竟甘愿以身侍魔。 这般心怀苍生,大仁大义,可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不过是更多人的觊觎,以及更多人的羞辱而已。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晏守玉,你生是本座的人,死了,亦是本座的鬼。本座不妨告诉你,现魔界之中,关押了少说近百名剑宗弟子,你若死了,他们都会为你殉葬。」魔尊微笑,指尖摩挲着美人腻白的下巴,说出的话却无比残忍,「还有你那三个徒儿,听闻在外游歷,数月未回,长得都不错……」 晏陵突然厉声道:「你若敢伤我徒儿们半分,我纵是万劫不復,也定不饶你!」 魔尊笑道:「玉郎啊玉郎,本座怎捨得让你难过?」猩红的眸瞳,往地上跪着的儿子身上一扫,又道,「不过是想亲上加亲,为吾儿娶妻罢了。」 突然被点到名的林安:……? 真踏马好渣贱的老逼登,自己作妖犯贱,能不能别带上可怜的我? 一双乌乌的眼睛,下意识转向了晏陵,心道,就不能扇老逼登一耳光?反正他喜欢晏陵,决计不会生气。 晏陵察觉到了,偏头与他四目相对,电花石火间,又双双错开了,平静得如同无事发生。 魔尊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顿时心头火怒起,恨不得一脚踹在逆子胸口上,但又想起今日是原配的祭日,便暂且隐忍不发,只是问林安喜欢晏陵的哪一个徒弟? 第9页 林安心说,小孩子才做选择呢,大人肯定是都要啊。但尚未开口,晏陵便冷了脸,寒声道:「魔尊是执意想与我徒儿们为难了?」 见心尖儿上的病美人当真动了怒,魔尊便又温声哄他,哄了几句,就冷声让逆子滚出去。 林安只好放下茶杯,灰熘熘地出了大殿,正巧梳洗之刑已毕,侍卫首领入殿回禀,与林安擦肩而过之时,还略颔首。 林安远远就瞧见人影幢幢间,一副刑架上,趴着的血淋淋的肉块,就只剩半拉了,满地都是血沫。竟不禁一阵噁心,再也忍不住,脚下一软,整个人倒了下去。 幸好侍卫统领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接住了,还冲着殿里高声道:「魔尊,小殿下思郁过重,晕了过去!」 林安:感谢你,我的修真界嘴替! 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被生生吓软腿的事。 「没用的东西!带下去罢。」 侍卫首领得令,非常地将林安整个扛在了肩头,大步流星就往外走。 林安本来没晕的,一路颠簸,倒也真晕过去了。 魔尊为何如此厌恶自己唯一的儿子,这事说来话长。 魔尊名为沧溟,本体是金龙,通身金甲,绚烂无比。而他的原配夫人,则是被誉为赤地千里的火凤,名唤荼靡。 按理说,高颜值的父母,生不出丑孩子来,但魔尊之子就是个例外。 魔尊之子破壳时,魔尊的老脸都绿了。 不仅长得丑,还龙角短短,身形纤细,连尾巴上的龙鳞都稀疏细小,没有半点龙的威仪,与其说像龙,不如说像蛟,甚至是像一条大黑蟒。 魔尊和原配是少年夫妻,年少时的恋情在整个魔史上,也可以称得上是赫赫有名,轰轰烈烈。 据说,魔尊年少时,为了求娶凤凰,使劲了浑身解数,为博美人一笑,不眠不休在南海鲛群中厮杀三天三夜,只为收集鲛人鱼尾上,最绚烂的鳞片,为凤凰亲手缝制锦袍。 凤凰美貌,让魔尊的父亲,以及兄弟手足都垂涎不已。 魔尊为了得到凤凰,而与老魔尊反目成仇,父子相残,兄弟阋墙,后来内忧外患,还四处征战。 也算是歷尽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才和心心念念的凤凰喜结连理。初时也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但两人都是火爆脾气,性格倔强执拗,一吵架就互不相让,更时常提剑互砍,不肯率先向对方服软,渐渐就由爱生厌。 偏偏魔尊生性风流,在外也是各种沾花惹草,一直等孩子降世,才稍作收敛,但因为孩子丑,始终不甚喜欢,又听旁人闲言碎语,说金龙和凤凰结合,万万生不出蛟来,更莫说是黑蛟。 可不就巧了? 魔尊的二弟本体是条玄色应龙,同凤凰也是旧相识,原本他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魔尊当年巧取豪夺了,两头欺骗,棒打鸳鸯。 甚至还将二弟囚|禁起来,以他的性命为要挟,这才迎娶了凤凰。 魔尊本就多疑,越想越气,自己竟然被戴了绿|帽子,白给别人养儿子! 当即就封锁消息,一气之下就将二弟处以极刑,还将龙筋抽了出来,扒了龙鳞,制成小衣,打算送给小杂|种。 如此还不解气,带兵亲自屠戮了凤凰一族,甚至连荼靡的亲人都没放过,命人挖了个大坑,直接埋了。 后来东窗事发,荼靡急火攻心,提剑就去找魔尊算帐,彼时魔尊正在温柔乡里泡着,嘴对嘴餵一个鲛人舞姬吃葡萄。荼靡自然更怒,当即就同魔尊打了起来。 可他本来就不是魔尊的对手,又因为大伤元气,被魔尊出手打伤,夫妻情分因此彻底破裂。 魔尊直接连大人带孩子,一起囚|禁在了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任凭他们母子自生自灭。 整整三年。 后来荼靡郁郁而终,那时,年幼的小殿下还什么都不知道,独自和母亲的遗体,待在地牢里,饿得哇哇哭,直往母亲怀里躲。 再后来—— 又过了大约半年,魔尊才发现人死了。等他前往地牢时,只看见小小的黑蛟,卷着一副骸骨,蜷缩在角落里睡觉。 原文里说,孩子那么小,还没学会辟谷,没有母亲的灵力饲养,决计活不了。 所以,他是靠食他母亲的血肉,才硬生生撑了半年。 魔尊因此更厌恶他了,恨不得他立马死掉。 5 清冷师尊就是最高危的职业 ◎安安惊恐,安安拒绝,安安疯狂摇头!◎ 可原文里又说,凤凰是清白的。 林安当初看到这里时,气得半死,恨不得哐哐给魔尊几拳,太渣太贱也太坏了。 而且,他平生最恨别人没长嘴了。 偏偏荼靡那只凤凰心高气傲,明明也听见了那些闲言碎语,就是不肯出言解释,认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真心信他,本无需解释,若是不信,解释再多,也是白费口舌。 赌一个魔尊对他是真心实意。 可渣男的心,就像是海上的龙捲风,那是不讲道理的。 荼靡从最开始就赌输了。 不仅搭上了昔日情郎的命,连自己的母族都未能倖免于难,在他死后,也未能沉冤昭雪。 魔尊不仅渣,还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在荼靡死后,也没有按照魔后的规格,让他下葬,只随意将人塞到了一个侧妃的陵墓里,之后还张罗着纳了几个美妾。 第10页 至于那个面目可憎,只会抱着母亲尸骸嗷嗷哭,求母亲理一理他的小杂|种,则是被魔尊亲手丢进了泥黎——通俗点来讲,就是人间的乱葬岗。 里面到处充斥着魑魅魍魉,能轻而易举就将小黑蛟分食殆尽。 魔尊:「若你能活着从泥黎中爬出来,本座就看在昔日的情分上,饶你一条贱命。」 可能是小黑蛟命不该绝,也可能是冥冥之中,凤凰在天之灵庇佑于他。在泥黎苦苦挣扎,歷尽千辛万苦,才爬了出来,当时浑身是血,气若游丝。 魔尊喜怒无常,原本是要出尔反尔的,可冷不丁看见小黑蛟生就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像极了他的凤凰母亲,便没有下手。 转念一想,杀了这个小杂|种,实在太便宜他了。 就应该留下来,好好折磨! 就这样,不被亲生父亲承认的小黑蛟,被发落到了魔界最荒凉的院子,就这般凄悽惨惨地苟延残喘 要不是荼靡生前为人宽厚,善待下人,遂时常有下人偷偷过去给小黑蛟送点吃的,那他早就死了。 林安当初看文时,就曾经唾骂过,小黑蛟真是上辈子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了,这辈子才有这么个渣爹! 呸! 又贱又毒的渣男,人人得而诛之! 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渣男,罪加一等,就应该物理阉割! 结果天打雷噼的,他居然穿成了这只小黑蛟! 太踏马气人了,就很气! 更令人生气的还在后面。 小黑蛟从小就受尽了各种虐待,虽然魔尊这么多年,没有其他的子嗣,但宠妾众多,其中不乏一些妖艷贱货,喜欢搬弄是非,知道魔尊厌恶小黑蛟,就故意在小黑蛟面前说他母亲的坏话,惹小黑蛟动怒,等魔尊一到,就顺势跌倒在地,捂着肚子嗷嗷叫,说好痛好痛,要死了,要死了,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哇啦哇啦的。 虽然这种陷害的手法很低端,也很弱智,魔尊一眼就能识破,但魔尊不仅不维护自己的亲儿子,反而还觉得宠妾这么做,一定是太爱自己的缘故。 还挺可爱的。 貌美如花,娇娇柔柔的宠妾,和面目可憎的小杂|种,孰轻孰重,魔尊心里明亮。 当即提剑要杀子。 那时小黑蛟已经有十一、二岁了,因为常年食不果腹,看起来很瘦很小,瘦得皮包骨头。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旧衣服,袖子都短到了胳膊肘,浑身脏兮兮的,还有些臭。 脸上还有细小稀疏的黑鳞,几乎覆盖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乌乌的眼眸。 看起来真的非常丑。 魔尊也觉得他丑,一眼都懒得看。 小黑蛟仰着头,睁着泪眼,喃喃自语道:「爹爹,你真的要为了一个下三滥的贱人,而杀了自己的亲儿子吗?」 就这么一声爹爹,可能是勾起了魔尊的一丝丝灵光乍现的父爱,又或许让他在十多年后,勐地又想起了当年仪态万千,绝代风华的凤凰荼靡。 那一剑便没有噼下去。 可渣爹就是渣爹,明明知道小黑蛟是无辜的,还是命人当众施以杖刑,本来孩子就又瘦又小,差点没把他打成高位截瘫,罪魁祸首的侍妾,还娇滴滴地搂着魔尊的胳膊,各种卖弄风骚。 在这种充斥着暴戾和冷漠的环境中,小黑蛟艰难求生,这才养成了阴郁偏执的性格。 实在是很可怜。 林安当初看文时,可心疼他了,尤其是小黑蛟小时候没吃没喝,趴在脏乱的角落里,找蛇虫鼠蚁吃,一边木然地往嘴里塞虫子,一边对着墙面上,他自己画的母亲肖像默默流泪。 非常有画面感,但很可惜,小黑蛟就是个炮灰,还是那种因为丑,而罪加一等,死得特别惨的炮灰。 在原文里,晏陵有三个徒弟,性格迥异,但容貌俊美,修为不俗,占有相当一部分的书粉。 其中还有一部分all粉,强势力占一波海天盛筵,尤其是师徒禁忌恋,他们认为,师尊就是修真界最高危的职业。 对徒弟们太好,不行,徒弟们长大了会欺师灭祖。 对徒弟们不好,那更不行,徒弟们长大后,不仅欺师灭祖,还要黑化玩小黑屋搞强制爱,动辄三年抱俩。 甚至坚定认为,清冷师尊就只能当受! 修无情道是每个师尊受的标配,尤其是白髮清冷师尊,更是受中之受,大总受,天底下没有比白毛更受的了! 年轻貌美,身段极佳,就是师尊们最好的嫁妆。 一旦有试图反攻的师尊,那就对不起了……都要被狠狠教做人,一顿不行,就再来一顿,把人从神坛上狠狠拽下来,拉进泥潭里践踏。 势必要将圣洁者堕落,上位者臣服贯彻到底,主打一个苏遍修真界! 他们的善恶观:任何磕年下师徒的人,再坏又能坏到哪去? 只要你也磕师徒年下,那我们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总而言之,被亲手教养长大的徒儿们上,是每一个师尊的命运,而晏陵也不能例外,在原文里,他不是在被徒弟们摩擦,就是在被摩擦的路上。 前期特别废衣服,后期压根就不用穿衣服,主打一个随心所欲,还凉快。 一根铁链子绑在脖子上,扭着胳膊就拖进殿里,往床榻上一丢……时间转移大法,那么转啊转的,暑去秋来,徒儿们各个精神抖擞,神情亢奋,吃得饕足意满,而反观清冷师尊,肚子就没空过,怀了一胎又一胎,比母猪都能生。 第11页 如果有人要问,孩子到底是谁的? 那三个孽徒还会齐刷刷地说:属于公共财产! 十分理直气壮,毫无廉耻可言! 就非常没节操,没底线,下三滥! 林安至今为止都想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一边骂,还要一边看,是心疼那两根辣条钱吗? 也不全是,他看小黄|文从来不带脑子的。 这三个孽徒可不是啥好东西,虽然晏陵人美心善,但教出来的徒弟,并不怎么样。 小小年纪就心术不正,觊觎貌美如花,宛如谪仙的师尊,各个都将师尊视为囊中之物。 在原文里,魔尊和仙君大婚当夜,三个徒弟都过来抢亲,还抓走了小黑蛟。 雪亮锋利的刀刃,死死抵在小黑蛟的脖子上,逼迫魔尊放人。 魔尊自然不肯,但修真界此次反扑,仙门百家联手,来势汹汹,自知大势已去,竟为了能和仙君同生共死,不顾亲儿子的性命,挟持着仙君纵身跳下了魔窟。 魔窟连接着无极地狱,入之即死。 三个孽徒没能救下师尊,纷纷把气撒在了小黑蛟身上,将人带回宗门,废了小黑蛟的修为,囚|禁在地牢,肆意折磨,欺负,动不动就是一顿打骂,还不给饭吃,天天鸡娃,说他长得丑! 可怜小黑蛟连三个月都没撑住,就被活活折磨死了,临死之前,还心心念念着,想和自己的母亲葬在一起。但压根就没人搭理,长得丑的炮灰,下场很惨,死后无人替他收尸,后来直接成了肉干。 某天有个弟子闻到了臭,过来打扫卫生,一扫帚把小黑蛟连同枯草,扫进了火堆里。 就这么凄悽惨惨,又悄无声息地死了。 最狗血的是,他死后才三年,渣爹和仙君就噼开魔窟而出,双双失忆,错把对方当道侣,还三年抱俩。 早把小黑蛟忘到九霄云外了。 后来魔尊恢復了记忆,也没有找那三个害死他儿子的人报仇,原因竟是——不忍心让晏陵为难! 虽渣贱,但恋爱脑。 —————— 林安半梦半醒间,恍惚来到了一个幽暗昏沉的地方,到处湿潮的,数不清的锁链,密集横插在头顶的石壁之间。 一条约莫三米长的黑蛟,卷着一副白骨,蜷缩在祭坛中央,瑟瑟哭泣,偌大的脑袋就抵在白骨的颈窝,举止十分亲密。 在察觉到有人来此,突然扬起了头,身子绷如长弓,一瞬弹在了林安面前,一双乌黑髮绿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林安。 「汝何人?!竟夺吾舍!!」 林安大惊失色:「别拽文言文!」说点他能听懂的! 对方下一句,果真说了他能听懂的,竟道:「我要让沧溟永失所爱,痛不欲生!」 林安:「那我祝你成功!」 那黑蛟冷笑,身子在半空中一卷,竟化作一道旋风,径直穿透了林安的身体,勐击中他的心脏。 「杀了晏守玉!」林安和黑蛟异口同声。 ——杀了晏守玉! —————— 林安从噩梦中惊醒,浑身似从水里捞出一般,勐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梦里的那条黑蛟,才是真正的魔尊之子,可到底为什么,他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还有—— 他赶紧低头,在胸口一阵摸索,掌心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剧烈跳动。 心脏在跳,他是活的。 林安惊魂未定,正要抬手捏捏下巴,忽觉左胳膊有些沉,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了,下意识就往回抽,却见被褥中竟鼓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大惊失色,慌忙一掀被褥,瞬间震惊了。 却见一个不着寸缕,皮肤白里透红,娇俏可爱的少年,正卧在床上,还一脸娇羞地说,想用嘴伺候小殿下。 林安惊恐。 林安拒绝。 林安疯狂摇头! 6 我要解药,而非你 ◎安安苦恼:可是我不举呀,我能怎么办◎ 「你……!」林安声音悽厉。 「小殿下恕罪,奴只是怕您身子冷,遂才过来为殿下暖床。」 这少年是蛇,一说话就吐出分叉的信子,还特别会扭,抬手覆在林安的胸口,娇声细语道:「就让奴来侍奉殿下罢。」 林安几乎是逃也般地跳下了床,怀里还夹着被子,抬手往殿门一指,呵了句:「出去!」 「殿下……」少年面露委屈,咬着下唇,眼里瞬间泪汪汪的,目光往角落里一扫,「那他们呢?」 他们? 林安一愣,这才瞧见角落里,还跪着一群人! 各个身披薄纱,面容姣好,身段婀娜,最主要的是,年纪都还不大!一群十多岁的男孩! 造孽! 这些都是原主圈养的炉鼎吗?这么多! 此刻正规规矩矩地跪在角落里,有几个少年手里,还捧着林安从未见过的小玩意儿,一个个宛如玉雕般,从大到小,一字排列。他们来时,已经沐浴更衣过,还稍做了些事前准备,就等待小殿下的传唤,好脱了衣服,主动爬上榻,好生侍奉小殿下。 而榻上那名不着寸缕的少年,则是小殿下最近最为宠爱的炉鼎,名叫柔柔,本体是条竹叶青,腰细屁股软,舌头长还分叉,最主要是,他特别会扭! 第12页 柔柔垂头啜泣,哭着哭着,还打了个哭嗝,楚楚可怜地道:「殿下现在是嫌弃奴了吗?」说着,还嘟起嫣红的唇,媚眼如丝,十分勾人,「殿下不是最喜欢奴的嘴了么?」 林安:……? 哦,他想起来了。 由于完美继承了渣爹淫|乱不堪的血统,原主的私生活并不检点,又因为儿时的悽惨遭遇,以至于他滋生了怪癖——极度恋母。 长大后疯狂寻找母亲的替身,哪怕只有一点点相像,也要收到身边来暖床。 而这些人全部都是原主找来的替身。 总的来说,就是找来母亲的替身,然后玩替身。 就……还挺变态的。 但原文里又说,原主幼年时,在泥黎中饱受摧残,落了隐疾,又无人替他寻医问药,以至于废了,哪怕长大后,也未能痊癒。 和太监的区别在于,太监是没有,所以不能用,而他是有,却不能用。 身体上的残废,愈发让原主变得阴郁偏执,心理也极度扭曲。和每个变态的太监一样,自己不行,但又特别爱玩花样,稀奇古怪的淫|邪|物件,一套一套的。 逼着身边的炉鼎们互相玩弄,他好从旁欣赏取乐。原主对外风流成性,夜夜笙歌,对内倒是「洁身自好」,从不许任何人触碰他的身躯。 唯一一次触碰,还是在对晏陵下了药时,见仙君貌美,实在难以自控,但并未真正得手,就被魔尊带人抓|奸在床了。 后来,那本来就不行的玩意儿,还被晏陵的二徒弟一刀割了餵狗。 也是挺惨的。 ——我也挺惨的。 有时候一个人穿书,真的很无助。 林安暗暗嘆气。 「殿下,奴对殿下当真是一片痴心,还求殿下疼一疼奴,就让奴用嘴伺候殿下一回罢。」 柔柔哀求。 身姿柔软至极,明明还保持着人身,却如蛇般,直接从榻上游了下来,一瞬就游到了林安腿边。 直往他身上缠。 吓得林安飞起一脚,将人踹出数米之远,可怜的柔柔,当场被打回了原型,原本修长白皙的双腿,竟幻化出了细长的青色蛇尾,还吐了血。 好一个人首蛇身,楚楚可怜的小美人! 等林安反应过来后,下意识想道歉。 他真没想到,随便一脚能踢这么重! 「殿下,奴,奴错了,殿下饶命!」人首蛇身的美人,匍匐在地,卑微哀求。 硬生生把林安嘴里的对不起,给堵了回去。 不能说对不起,不能道歉! 得继续草原主的人设才行! 林安的心脏病差点被吓出来了,片刻后,才恢復镇定,一把将怀里的被褥,丢在了小美人身上。挺胸抬头,沉着脸道:「谁允许你们擅自主张,过来侍奉的?」 小美人蛇瑟瑟发抖,额头哐哐砸地,连声哀求:「奴错了,奴知错了!」 「全部都滚出去,没有我的传唤,从此往后,任何人都不得踏进这里半步,违者——」林安故作狠辣,寒声道,「杀无赦!」 此话一出,吓得众人面色发白,哆嗦不止,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寝殿,等所有人走后,林安才长唿口气。 心想,幸好自己品行高洁,有道德底线。 要是换作个不要脸的,今晚还真是一波海天盛筵。 不过,这具身躯也不能够,毕竟那玩意儿不好使,林安其实还是有些难受,觉得这方面不行,真的是男人毕生的痛。 才刚要躺回榻上,忽听竹帘后面,传出细微的响声,第一反应就是还有人没走。林安当即就呵了声:「还不滚,想死吗?」 下一瞬,从竹帘后面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雪白的莲纹衣袍,也随之跃出半寸。林安怔住,瞬间起了身,晏陵道:「小殿下真是好大的火气。」 步履轻盈,宛如荷叶在清池中微微摇曳,修长如竹的身影,骤然盪出,涤消阴霾。 林安瞳孔地震,随即比方才看见床上躺着个没穿衣服的少年,还震惊一百倍,圆眼惊问:「你怎么在这?」 ——该不会也是过来侍奉我的罢? 我那个渣爹知道吗? 「我自是——」 晏陵话未说完,便觉眼前一晃,林安几乎是飞也般地扑到了殿门口,咚的一声,超大力将沉木门栓狠狠捣了进去,又手忙脚乱扑到窗口,踮起脚,几乎半个人趴窗台上,重重合上窗户。 他急得没穿鞋袜,背着晏陵垫脚关窗时,晏陵看见他右脚心上,竟有一颗小小的血痣。 脚心玉白,却有血痣。 「别这是那是的,现在,马上,立刻,给我离开这里!」林安牙齿都咯咯打颤,压低声儿催促,没用滚字,都是客气的。 晏陵蹙眉,幽沉的目光先是落在反锁的殿门上,又缓移到合拢的窗户上,最终,它落在了林安布满漆黑鳞片的脸上。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林安道:「今晚才发生那样的事,我不信仙君你胆大包天,居然敢从大门进,或是翻窗!」 晏陵不可置否,他确实并非从大门进,也非翻窗。而是此前在林安身上打了一道符篆,名为「传送符」,可以短时间内,以灵力催发,将人或物,直接转移。 一向只有修真者能够使用,而晏陵当初学习此术时,又兼修了分|身术和定位术。三者可以同时使用。 第13页 就譬如现在,站在林安面前的,不过就是晏陵的一个分|身而已。 但他灵力被封去大半,并不能维持太久,也不能离开魔界。 「我不管你是遁地,还是穿墙,反正你必须赶紧离开这里!」林安离他颇远,双手呈狂风扫落叶状,直接将人往外赶。 比方才驱赶炉鼎们,还要如避蛇蝎,避之不及。万一再被魔尊抓|奸,那他就死定了! 他可不想也变成血淋淋的肉块! 「赶紧走!」林安见他迟迟不走,急得咬牙,还轻轻跺了跺脚。 晏陵瞬间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他自幼就生得绝美,从小美到大——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的皮囊,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有记忆以来,任何人见了,都会喜欢。 也从来无人像林安这样,对他如避蛇蝎,明明,不久之前,还不这样。 明明,魔尊之子并不这样。 还跺脚……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么? 魔尊之子,到底是天生拥有两副面孔,还是被人夺舍了? 但这些并不重要。 晏陵道:「解药。」 林安原地石化:「……」 仙君,您看我长得很像解药么? 「我要解药。」 晏陵又道,灼灼的目光径直落在林安脸上,似具有穿透力,即便两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似有火在烧林安的脸。 林安下意识迴避,他问:「魔尊……」 「不必担心会被人撞破,我自有方法应对。」晏陵沉声道,上前几步,往林安面前逼近,「给我,解药。」 他步步紧逼,咄咄相逼,一口一声解药,解药,可解绕指柔的药,分明就是林安本人,晏陵又并非不知! 还这么追着林安,一口一声要解药,都让林安生出一种错觉来,好似晏陵在说——我要|你。 林安顿觉一阵恶寒,双臂环胸,上下一阵乱搓,砸吧嘴道:「我说仙君你怎么一点都不矜持?天底下哪有男人追着另一个男人要的?」 晏陵:「我要解药,而非你。」 「那还不是一样吗?」 晏陵:「不一样。」 「你在偷换概念啊。」林安不想伺候他,后背紧贴着墙,用词比较刻薄,「这年头的正道仙君,都似你一般主动么?」 晏陵神情骤变,上前一步,语气极凶:「再要犟嘴,就受打!」 唬得林安哆嗦了一下,还立马抬手护脸。 心里琢磨着,晏陵既然敢选在这个时间点来,定然是急得不行,否则也不会冒险。 来都来了。 林安心里是非常抗拒的,他真的不知道,不举的自己,应该怎么去解晏陵身上的毒。 7 他怎么会有守宫砂 ◎不知廉耻,也值得你骄傲?◎ 而且,晏陵必然不肯无功而返。 略一思忖,林安咬了咬牙,心一横,抬下巴指了指里殿,意思是,咱们进去聊。他先走,晏陵随后。 才穿过屏风,原本好好在前面引路的少年,忽然惨叫一声——「鬼呀!」 然后整个人跟兔子一样,勐转身,光着脚,一跳多高,正好晏陵随后,不偏不倚就跳到了晏陵怀里。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晏陵:……? 「有鬼!」 少年吓得哇哇大叫,跟树袋熊一样挂在晏陵身上,闭着眼睛,把脸埋人颈上。 药力使然,竟说不出来的舒服。 晏陵身形僵硬,强忍着把少年撕下来的冲动。挥袖一拂,屏风坠地。抬眸一看,当即就浓眉紧锁道:「镜子。」 镜子? 林安一愣,还缠在晏陵身上,小心翼翼地扭头望去,果然是一面大镜子,与成人同高。镜里的人影交叠在一起,白衣青年脸上的厌恶神情,以及,颈上一根很明显的青筋在跳。 都一清二楚地显现在镜面中。 原来,刚刚林安看见的并不是鬼,而是他自己。 这就尴尬了…… 「对,对不起。」少年火速从晏陵身上下来,一退几步远,耳根子烧红了,垂头,两爪叠在一起,语气很真诚,「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但很显然,晏陵并不信。 其实,林安也觉得这很难自圆其说,在晏陵看来,这是他的寝殿,怎么可能连屏风后面有面大镜子也不知道呢? 晏陵:「你平日里都不照镜子的么?」 竟还会被自己的模样吓到? 刚刚还惨叫说「有鬼」? 鬼很可怕吗? 鬼能比魔尊之子的脸,还可怕吗? 「算了,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觉得我是故意的,那就当我是故意的吧。」林安倒是十分洒脱。 他以前很喜欢照镜子,但从现在开始,他不想再照。 天打雷噼的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居然要穿到一个丑东西身上! 谁家好人脸上长龙鳞啊? 长就算了,怎么还长这么多,几乎把整张脸覆盖完了! 魔尊脸上也不长啊,而且,林安发现,自己只有脸上长,身上其他部位也不长。 可能是没蜕化好的缘故。 唯一让林安有点心理安慰的是,原主生了一双宛如黑曜石般乌黑明亮的眼眸,还是标准的丹凤眼。仔细瞧瞧,面部骨相很好,头骨也圆。 没有被龙鳞覆盖的部位,肤色白皙,鼻樑高挺,朱唇皓齿,下颌线也清晰,如果没有该死的鳞片覆盖,定然也是个俊的。 第14页 可惜,太可惜! 「速战速决。」晏陵冷不丁开口,打断了林安的沉思,他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我的无情道不能破,办法你想,我只看最终结果。」 林安:「……」他也很想知道,既不破无情道,又能解绕指柔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如果有的话,他一定立马在修真界申请一个专利! 天杀的晏陵,这不就是纯纯给他出难题? 当林安再度试图伸出哆嗦又邪恶的爪子时,竟被晏陵挥手挡开。晏陵冷冷道:「脏。」 「哪里脏了?!」林安忿忿不平,把手心亮给他看,白嫩嫩的,一点不脏。 「脏。」晏陵又重复一遍,语气十分笃定。 如此,林安就懂了,知晓晏陵是误会他私生活不检点了,刚要解释,但转念一想,他的解释,晏陵从来不信啊。 况且,他也不想把不举的隐秘事,告诉晏陵。 林安:「那我戴上手套,还不行吗?」 晏陵望着他,摇了摇头:「还是脏。」 「靠!那总不能让我用嘴罢?」林安来了火气,怒道,「你凭什么呀?」 「凭药是你下的,祸是你闯的,凭——」顿了顿,晏陵忽然冷笑,语气嘲弄到了极点,「我是你的长辈!」 林安:「……」 他的母语是无语,眼角都开始抽搐:「最后一条不算。」 「听闻,你有收集亡母替身的癖好。」 只一句话,又让林安哑口无言了,果然,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原主私生活不检点,看来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那林安也没必要和晏陵多做解释,反正他又不爱慕晏陵。 「那照你这么说,我可就不仅手脏了,我嘴也脏呢,还会啃人咬人,我身上哪哪都脏,脏得不得了!」林安低声道,乌乌的眼睛睁得很圆很大,虽然小脸黑黝黝的,但竟有那么几分灵动可爱。 可晏陵觉得,他说的话并不可爱,还很可恨,是晏陵想把他大卸八块,直接丢进许愿池里餵王八的程度。 须臾,晏陵疑惑道:「不知廉耻,也值得你骄傲?」 「我看你还是不急,要不然你再忍一忍?」林安提议,「或者,你按我之前的手法,自己来,这就不脏了吧?」 「我不会。」 「什么你不会?我之前不是教过你了吗?你失忆了?」 晏陵:「我没看。」 林安震惊:「你眼睛是瞎的啊,不用的话,赶紧捐出去罢!」 他快要炸了! 谁家正经人会深更半夜偷摸来到继子房里,开口闭口,我要我要?晏陵到底真急假急?可别是装的罢,区区一个绕指柔,难道还真能要了他命? 「你再敢骂一字,我会打你的嘴。」晏陵冷冷道,脖子上那根青筋跳得厉害。 「你,你还想打我?」林安很气,两手掐腰,瞪眼看他,「你再打我一下试试!我立马大喊大叫,最好把魔尊喊来,大不了咱俩都别活了,一起死!呸,你死你的,我死我的!」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早知道之前就不帮他了,让他筋脉寸断,欲|火|焚身,七窍流血……让他死了算了! 「你说什么?」晏陵神情骤然兇狠,定定地审视着他,也不说话,片刻后,才寒声道,「我忘恩负义?我筋脉寸断,欲|火|焚身,七窍流血,死了算了?」 林安震惊,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更惊,也更气了,「你,你竟对我用读心术!」 晏陵冷笑,这便是被林安猜对了。 林安恼怒:「堂堂剑宗的仙君,怎么可以对我用读心术?晏守玉,你太过分了!」 「我也没想到,堂堂魔尊之子,竟连识海封禁也不会。」轻而易举就被他探知了心声,晏陵缓步逼近,沉声道,「我方才说过罢,若你再敢骂一字,我会——」 「我错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林安立马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九十度鞠躬,虔诚认错,「仙君您大人有大量,莫跟我这种卑鄙无耻之徒一般见识!」 「……」 林安起身道:「你嫌我脏,不让我碰,那我用工具成吗?」 见晏陵不开口,只是额上的青筋鼓得很狰狞,林安又道:「随你挑?我都可以!」 晏陵似乎很难受,面色又浮现潮|红,连气息都紊乱了,但依旧摇头。 林安嘆气:「那就没办法了。」顿了顿,他试探性询问,「我给你找个干净的炉鼎来?」 晏陵没有回话,而是突然一脚踹向他的膝盖,嘭的一声,林安右膝跪地,疼得他眼冒金花,还没来得及扯着嗓子骂娘,下巴就被一只大手钳住了。 「做错了事,就急不可耐地推卸责任么?」晏陵迫他仰头,正视自己,语气危险道,「魔尊素日如何管教你的?」 林安瞳孔剧颤,连膝盖上的疼都忘了。只是觉得晏陵好可怕,远远没有书上描写得那般温和。 对他好粗|暴,动不动就要打他的嘴,还踹他膝盖,他骨头都好疼的。 他怕晏陵。 「往后,由我来管教你,好不好?」晏陵微笑。 被掐着脸,少年说不出话来,面颊上的龙鳞在烛火下,散发着凄清的寒光,衬得一双眼眸尤其明亮,因为吃痛的缘故,还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 第15页 晏陵倒也不觉得他丑,好看的皮囊,他见多了,丑得清新脱俗的,倒是头回见。 很有趣,不是么? 望着少年面颊上的黑鳞,他竟想拿刀子,直接把鳞剐掉。 听闻,魔尊之子的生母是男身女相的凤凰,高贵典雅,明艷动人,魔尊也生得仪表堂堂,丰神俊朗,按理说,魔尊之子绝不可能生得面目可憎。 不知这黑鳞之下,到底是怎样的一张脸。 手下更用力,捏得龙鳞都皱了起来,卡擦作响,似锋利的刀片,反扎进了肉中,丝丝鲜血蔓延而出。 他道:「若你是我的徒弟,今日,必不饶你。」 林安:谢天谢地!我只是你的继子,并不是你的徒弟! 万幸,晏陵也没有打他,片刻后就松了手,身子往后略倾,身影也变得有些虚幻,好似随时都要化作一缕青烟,随风散开。 少年连咳嗽都不敢大声,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就听见晏陵道:「看来,指望不了你了。」 林安立马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到什么,煞白着脸摇头:「我,我还是有用的!」 「是还有几分用。」 晏陵冷眼睨他,而后吩咐他去准备一些东西。 待笔墨纸砚,以及匕首都准备好后,晏陵又吩咐他,取血放入墨砚之中。 林安问:「取哪里的血?」 「都可以。」 既然都可以,那林安就挽起了衣袖,打算在小胳膊上划一刀,衣服一遮,还不容易被人察觉。 这边才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细细长长,又玉白的小臂,一颗红砂明晃晃地印在上面。 晏陵看了一眼,当即眼眸里流露出了几分惊讶。 守宫砂?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8 是你的错,你就得认 ◎晏陵: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安浑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一刀就割了下去,鲜血瞬间涌出,落入墨砚之中。放到半满了,他才问:「够了吗?」 晏陵嗯了一声,拇指指尖随意往食指上一按,便涌出一滴血珠,很快也落入墨砚中。 林安捂着胳膊上的伤,惊问,「为什么我要放那么多血,而你只放一滴?」 晏陵:「你也只须放一滴。」 「那你怎么不早说?!」 他放了半砚台! 这砚台还又深又大的! 「你没问。」 林安又想骂人,硬生生被晏陵一记冰冷至极的眼神憋了回去,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瞬间蔫了。 晏陵瞥他一眼:「研墨。」 「可是我胳膊疼。」林安撇了撇嘴,更用力地捂着伤口,小声说,「那刀子太快了,我就轻轻一划,谁知道划出那么深的血口!」 晏陵神色如常,抬眸定定地望了林安一会儿,什么也没说,直到把人盯得缩着脖子往后躲闪,他才语气平淡地开了口:「你喜欢被拧断胳膊,再研墨吗?」 「……」 林安真的很想在心里咒骂他,但又很怕晏陵会对他用读心术,更怕晏陵踹跪他,捏着他下巴,抽烂他的嘴。只能乖乖低头研墨。 就是一愣神,晏陵已经徒手撕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纸人,执笔舔墨,画龙点睛。 「好可怕。」林安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为什么要画嘴?看起来像是才吃了死孩子。」 「照着你的模样画的。」 「……」 晏陵丢了毛笔,忽然右手并指在半空中一划,那纸人竟「活」了过来,在桌面上跑,又一跃而起,飞在半空中,围绕着林安旋转。还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活像是被鬼附身。 「你,你到底想……」 话音戛然而止,那纸人露出狞笑,啪叽一声,直接贴在了林安的脑门上,才一触碰到他的皮|肉,就如同将冰块丢入铁水之中,迅速消失。 准确来说,是直接钻入了林安的身体里。 与此同时,林安觉得身体无比燥热,心跳加速,宛如被置放在了火炉之中,反覆炙烤。 他腿一软,跌倒在地,捂着胸口喘气,无比艰难地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晏陵长唿口气,身子终于清爽了,心情也好了。他告诉林安,「你现在可以自救了。」顿了顿,他似有些不忍,「抱歉,今日是你母亲的祭日,你本不该犯色|戒。」 「……」有点礼貌,但不多。 「可是,人本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是你的错,你就得认。」晏陵又道。 不认也得认,他有千万种方式,可以逼着他认。晏陵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药效发作,难受得满地乱爬,无比狼狈的少年。 须臾,轻轻一嘆。 林安难受至极,只觉得像是有火在烧他,胸膛也剧痛无比,宛如数柄钢刀,在里面疯狂乱绞,疼得他眼泪簌簌往下掉,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哽咽着,下意识抬手去抓救命稻草,指尖却径直穿透了雪白的莲纹衣袍。他嗅到了一抹淡淡的降真香。 而后,晏陵就在林安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在了原地,独留林安一个人趴在地上,要死要活的。 该死的晏陵!忘恩负义的晏守玉! 怪不得撕个破纸人,都要照着林安的样子撕! 看来这是直接用术法,将绕指柔,直接过到了他身上!太过分,简直太过分了! 第16页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林安气坏了,可气归气,他还是有点敬佩晏陵的,原来绕指柔的药效这般强烈,发作起来真真是痛不欲生! 晏陵也确实能忍,纵然这般难受,此前竟还在魔尊面前面不改色,方才还那般云淡风轻地同他说话! 果真不是一般人。 林安手脚并用,凄悽惨惨地在地上爬,冲着殿门,伸长了手臂,嘴里跟堵了刀片似的,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他希望那个人首蛇身的小美人,可以进来帮帮他。 但转念一想。 不行。 不可! 做人一定要坚守道德底线,否则,跟只会发|情的畜生,有什么分别?他只是身中绕指柔,又不是痴傻了,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那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再说了,今日是原主母亲的祭日,原主不会犯色|戒,那之前的炉鼎们,想必就是魔尊吩咐,过来试探他是不是真的在禁|欲。 林安欲哭无泪,低头狠狠在手背上咬了一口,然后默默把爪子伸了过去,一摸之下,他愣住了。 他只知道龙有两根,但万万没想到,蛟也…… 虽然和他本人一样,也是半死不活的,但有总比没有强。人贵在知足常乐。 深唿口气。 林安给自己打气。 不要紧,没关系。 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 大不了十八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 —————— 整整三天,林安独自在殿里整整三天,闭门不出。 安插在他身边的侍卫来报,说小殿下三日未出殿门半步,水米不进,也未曾召任何人进去伺候。 魔尊正陪同心心念念的玉郎用饭,听闻此话,略感诧异:「那殿里可有异动?」 侍卫道:「只隐隐传出些哽咽声,以及桌椅倒地声。」 魔尊默然,这实属正常,他那个儿子不仅从小就丑,性格阴暗偏执,不讨人喜欢,隔三差五就喜欢发疯,每年到了他母亲祭日时,总会变着花样地找不痛快,今年算乖觉的,只待在自己的殿里发疯,没到处霍霍。 他当真不喜欢那个丑儿子,要不是看丑儿子修为尚可,有点能力,底下的魔兵也愿意听候差遣。魔尊早就把人杀了,留在身边实在碍眼。 挥手让人退下,魔尊见晏陵吃得少,便亲自夹了一筷子鲛肉,放入晏陵碗中,他道:「这是取鲛人胸口,最嫩的那一块皮|肉清蒸,肉质鲜美,你尝尝看。」 晏陵道:「我已答应嫁你,魔尊何时履行诺言?」 魔尊神色略变,放下筷子,正色道:「来都来了,机会难得,让他们留下喝杯喜酒再走,岂不更好?」 「剑宗门规,宗下弟子禁饮酒。」 魔尊沉声道:「什么破规矩?是哪个蠢货立的?」 晏陵神情自若:「我。」 「……」魔尊眼尾略抽,极其别扭地转了话锋,他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此门规立得甚好,不愧是玉郎,内外兼修,才华兼备。」顿了顿,他又道:「但这里是魔界,可不是在剑宗,入乡随俗,便是要按魔界的规矩来的——」话锋一转,他的眸色流露出了几分火热的痴迷,低喃道,「玉郎,你为何从来不对着本座笑?」 晏陵语气平淡:「我修道如此,生性便不爱笑。」 「修无情道之人,不知凡几,本座倒是从未听说过,修了此道,就不会笑了。」魔尊曲指轻敲桌面,随后诡笑道,「玉郎定是觉得魔界无趣,正好,今日本座空暇,便好好陪你散心。」 「来人——」他出声传唤,「去请小殿下来。」 —————— 託了晏陵的福,林安欲|生|欲|死,飘飘若仙了整整三天。很难用文字来描述,这是怎么一段不堪回首,淫|乱到了极致的心酸血泪史。 林安只知道,侍卫过来敲门时,他才刚醒。 衣衫不整地卧在一片浓稠的泥泞里,起身时,皮肤似和汉白玉地板黏在了一起,居然还拉丝。 耳边嗡嗡响,他挠了挠头,头髮被汗水浸透了一遍又一遍,结成了一缕缕的,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梳开。 在得知渣爹传唤他过去,林安纵然不情不愿,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从上到下清洗了一遍,还换了身干净衣服。 他怕去晚了,又要被渣爹训斥。 饶是已经非常快了,待林安到场时,还是被魔尊噼头盖脸好一通训斥。丝毫不顾及眼下众目睽睽,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是魔兵。 甚至连晏陵也在场。那双古井无波的深邃眼眸,只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就云淡风轻地移开了。 「你这逆子是什么神情?竟是不服么?」 魔尊冷笑,坐于高位之上,晏陵就坐于下首,还有几个侍女,从旁低眉顺眼地侍奉,侍卫们分散两排,看起来威风凛凛,气势逼人。身后还竖起数根旗帜,黑杆黑旗,其上魔莲怒盛,猎猎生风。 放眼一瞧,一片黑影之中,独晏陵一身雪衣,通身浩然正气,足以盪破黑暗,震慑魑魅。 林安收回目光,听见此话感到震惊,圆眼望向魔尊,心道,自己脸上都是龙鳞,黑煳煳的一片,魔尊到底是怎么看穿他的神情的? 还有啊,他并没有不服气,他很服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第17页 他刚要说句不敢,哪知魔尊又冷笑:「你这逆子,说你几句,你便如此不忿,来日,是不是还要犯上作乱,弒父杀母?」 林安震惊,忙道:「孩儿不敢!」 「你又有何不敢的?」魔尊语气嘲弄,「既如此不情愿,又何必晃来本座面前找不痛快?」 「……」 好贱啊,明明是你让我来的。那我还不想过来看你和晏陵亲亲我我。 林安立马拱手要告退,结果又挨了骂。 「逆子,本座还说不得你了?」魔尊似乎存心要找茬儿,骂过之后,便道,「玉郎近日在魔界待得烦闷,不如,你表演一番箭术,给玉郎解闷。」 剑术? 林安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让他当众舞剑,这个倒也不难,哪知一个侍卫竟上前送了弓箭来。 竟是箭术! 他有点发懵,随即,更让他懵的还在后面。就听整齐划一的铁甲声响起,原本候在不远处的魔兵,从中分散,露出了身后的数十个箭靶来。 每个箭靶上,都用锁链束缚着一个人,皆是清一色的湛蓝宗袍,这些人才一露面,林安就听见身后传来晏陵的声音。 「魔尊这是何意?」晏陵冷冷道,「拿我剑宗弟子的性命当儿戏?」 魔尊笑道:「玉郎莫怕,吾儿箭术超群,定不会伤贵派弟子分毫。」然后,他又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林安,诡笑道,「为父今日就考一考你的箭术。」 林安:「……」 要完。 他感觉自己没几集活头了。 这逼日子真是一点不能过了。 9 魔尊之子尚存良知 ◎晏陵初次对安安改观◎ 林安暗暗庆幸,幸好此刻被绑在木架上当活靶子的,不是他,但他拿弓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 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连唿吸都不顺畅了。 随即又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人命在魔尊眼里,就如同草芥一般。 心知魔尊此举,约莫是想逼晏陵低头就范,可能也有点挑唆的意思在。 该说不说,从古至今,不管是追女人,还是追男人,主打就是一个真诚,魔尊这分明就是巧取豪夺,怪不得晏陵对他没半点好脸色。 又渣又贱还恶毒,林安真的很难想像,自己现在居然是这么个老畜生的儿子,更难想像,将来晏陵要给这样一个老逼登生儿育女。 光是想想,林安就觉得噁心。 只可惜,他空有救晏陵的心,却没那能力。 攥紧弓,深唿口气,搭弓上箭,两只手哆嗦得非常厉害。 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 鬼才知道他经歷过什么,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蛟不仅有两根,上面还长细鳞呢。 长就长了,还是逆着长的,排排列列,整整齐齐,宛如倒刺般,密密麻麻。 两只手掌心,布满了嶙峋的伤口,他都没来得及处理,此刻掌心握弓,压得他手心生疼。 忽然,那数十个活靶子竟齐齐发出痛唿,束缚在身上的锁链,竟一瞬间生出锋利的倒刺,狠狠扎进了众人的血肉之中。 伴随着鲜血流出,逐渐蔓延至地。 地面竟隐隐浮现出了阵法图! 林安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跑,可他又能跑到哪去? 不仅活靶子们陷入阵中,连他自己也未能倖免。 周围不知何时拢起浓雾来,林安握紧弓箭,屏息凝气。 耳边骤然传来娇声淫|语,一些魅魔,飞了出来,各个美艷妖娆。 身披彩衣,肘挽披帛,腕上还系有彩色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柔若无骨的依偎在林安身上。 对着他的耳孔吹气,娇声软语地诱|惑他:「殿下好威武啊。」 「求殿下疼疼奴罢。」 「殿下……」 林安僵如枯木,豆大的冷汗,顺着鬓髮滚落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是陷在幻阵里了。 幻阵里的魅魔们就是专门干扰他的思绪,好让他无法集中精力破阵,若是破不了阵,那么……他也不知道后果会怎样。 那些个活靶子,又发出了更痛苦的嘶吼声,缠绕在身的锁链,似活过来一般,逐渐勒紧。 林安刚要上前营救,却听头顶传来魔尊的冷笑:「吾儿,用你手里的弓箭,破了此阵,否则,他们便会血尽而亡。」 可问题是,周围浓雾瀰漫,还有众多魅魔在他周身游荡,林安根本就找不到阵眼! 阵外,魔尊朗声笑道:「玉郎,你说这逆子可会公报私仇,故意不救那些个弟子?」 晏陵脸色阴沉,望着那个被幻阵所困的少年,若有所思。传闻非虚,魔尊当真十分厌恶自己的儿子。 竟厌恶到了这种程度,也实乃罕见。 他沉声道:「你到底想如何?」 「本座想要的,从来不过一个你。」魔尊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玉郎,本座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你怎么就不能稍微顺从本座一些?」 晏陵冷笑。 真心,何为真心? 拿他门中弟子的性命,作为魔尊之子练手的箭靶,也算真心?逼迫他顺从,敞开身体,任魔尊随意玩弄,这就是真心? 他们死便死,区区几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 再者,那锁链并非俗物,名为「刺骨链」,乃魔界一大酷刑,凡是被此链穿透了身躯,纵是百年难遇的天纵奇才,根骨也就此毁损。 第18页 运气好的,往后修为止步于此,再无半点精进。若是运气不好,就此沦为废人,也未可知。 而对修真者来说,这无异于是毁灭般的重创。 天底下又能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事后多半也是要自寻短见。 纵然如此,他们要死,也只能死在晏陵手里。旁人有什么资格,屠戮他门中的弟子? 阵内,林安冷汗直流,眼前的阵法变幻莫测,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破解,也根本找不出阵眼来。 左右都是一个死,若是被林安不小心一箭命中,或许还痛快些。若是被锁链寸寸绞断筋骨,那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魔尊冷笑:「吾儿,若是射伤了剑宗的弟子,你母亲就该心疼了。」 林安听见此话,真想转身一箭把魔尊的脑袋射|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渣爹? 这不明摆着给他拉仇恨吗? 万一林安当真不小心伤了剑宗的弟子,那日后,晏陵能放过他吗?晏陵的三个徒弟,还有剑宗,能放过他吗? 渣爹只顾着自己风流快活,这是完全不顾儿子的死活! 忽然,林安神情骤变,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自背后托起了他哆嗦不已的手臂,引导着他拉紧长弓。他的心脏狂跳,唿吸骤停。 弓满,箭出! 嗖的一声,径直飞掠而出!似流星一般,穿透暮色,驱散浓雾。 擒贼先擒王,竟一箭就射|穿了阵眼! 原本变幻莫测的幻阵,也瞬间停滞,那些包围着林安搔首弄姿的魅魔们被灵光击退,飞旋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咿咿呀呀怪叫不止。 而林安已经迅速搭箭,身上的玄色衣袍,猎猎作响,似翻出了漆黑的海浪。 那双无形的手,自背后拥着他,紧紧覆盖在了他拉弓的手背上。 林安只觉得,他的手背很烫,身子绷紧。 嗖—— 三支箭羽齐刷刷地飞掠而出。 一箭,震慑魅魔。 一箭,盪破黑暗。 最后一箭。 阵毁,人亡。 幻阵被破,魔尊的脸色极度难看。 所有人质一夕之间,尽数惨死在阵里,无一人生还。 林安手里的长弓吧嗒一声坠地,整个人脱力一般,单膝跪地,冷汗将他后背的衣衫,尽数打湿。 心脏怦怦直跳,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涌上鼻尖,他险些就吐了出来。 方才……方才是有人操纵了他。 他本来没想杀人! 不是他! 场上一片死寂,片刻后,魔尊才冷斥道:「谁许你杀了他们的?放肆!」 林安耳边嗡嗡作响,还沉浸在方才被人控制,持弓杀人的恐惧中,直到魔尊呵了一声「孽障」,他才堪堪回神,却不敢回头去看晏陵。 一眼都不敢看。 生怕看见晏陵仇恨的目光。 下一瞬,魔尊惊唿出声:「玉郎!」 而后,场上瞬间慌乱起来,魔尊冲过去抱住晏陵,厉呵道:「快去传医师来,快!」 林安大着胆子回身去瞧,就看见人影幢幢间,魔尊阴沉着脸,打横抱起晏陵,大步流星地沖了过来,在即将与林安擦肩而过时,他终于看清楚了晏陵的脸。 煞白到了极点,唇边染上了血迹,看起来病弱楚楚,可怜得紧,但也美得令人头晕目眩。 魔尊背对着林安,冷冷落下一句:「若是玉郎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活了!」 林安:……? ——可是,我也很委屈,我也很无辜啊。 等魔尊带人离去,一个侍卫从旁询问,该如何处理,林安本想让人把这些剑宗的弟子都送回去,落叶归根,总不能死在外面。 但转念一想,这不就妥妥地挑衅么? 想了想,林安沉着脸道:「烧了。」 「是!」 林安才把那些人的骨灰,小心翼翼地收好,打算日后要是还有命活着,就带出魔界,还给他们的亲人,魔尊就派人过来传唤他,命他前去晏陵所住的行宫殿前跪着。 还说,什么时候晏陵醒了,他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一日不醒就跪一日,一年不醒,就跪一年! 等晏陵醒来,再狠狠处置他。 林安得知后,一阵眼尾抽搐,心里直骂娘,但又不得不去,索性就偷摸在膝盖上绑了两块很厚实的棉垫。 等跪在殿外时,半点都不疼。 苍天可怜他,也没下雨,不用被淋成落汤鸡。 晏陵是在两个时辰之后,才醒来的,魔尊一直从旁守着,不敢离开半步,生怕晏陵当真急火攻心,被气出个好歹来,那医师说,晏陵这是灵力不济,又兼急怒,这才吐血昏倒,稍休养几日,服用些灵药便可。 也不知道魔尊和晏陵在殿里说了什么,总而言之林安跪了两个时辰后,就被唤起来了,魔尊让他滚回去闭门思过,待与晏陵成亲之后,再处置他。 林安只好灰熘熘地回到了寝殿,一头扑倒在床榻上,想起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忍不住把脸埋在枕头上,嗷嗷哭了起来,但又很怕被人听见,都不敢哭得太大声。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过来了,还伸手虚虚地抚过他的额头,凉沁沁的,很舒服。他忍不住发出几声呢喃,小声嘟囔着对不起。 那只手顿了一下,很快就收了回去。 第19页 晏陵立在床边,定睛审视了他片刻,看着少年哭得红|肿的双眼,神色十分复杂。 人生第一次觉得,上樑不正下樑歪,这句话可能太过狭义了。 或许,魔尊之子尚存良知。 也并非,非杀不可。 【作者有话说】 魔尊:挑拨玉郎和逆子之间的感情,得到玉郎! 晏陵:挑拨魔尊和林安之间的父子之情,一点点把林安圈到我身边来。 10 安安屡次逃跑失败 ◎高岭之花就该盛放在神坛之上◎ 晏陵印象中的魔尊之子,并不这般软弱心善。 简直就是杀人不眨眼,毫无人性可言,此前就是扒了剑宗一个入门弟子的皮,穿在自己身上,才成功混入了仙山,窃取了山中布阵图,和魔尊里应外合,这才破了剑宗的护山结界。 当然,其中也有晏陵的一些推波助澜,他当时确实有意混入魔界。 想不到,魔尊之子居然会因为「失手」杀人,而哭|肿双眼。 不过,或许不是因为这个。 晏陵的目光往下移动,落在了少年的腿上,蓦然眉头一蹙,一挥衣袖,那绑在膝上的棉垫,便掉落而出。 晏陵:「……」 偷奸耍滑,投机取巧。 要是他的徒弟胆敢罚跪时,戴这种东西,晏陵会毫不犹豫,打断徒弟的腿。 他的目光,很快又落在了那双布满了嶙峋血口的掌心上。 当即就明白了什么。 挑开少年的衣袖一瞧,那颗红砂依旧印在雪白的皮|肉上,明晃晃的,像一颗艷丽至极的血珍珠。 据晏陵所知,守宫砂只有旁人可破。 想不到魔尊之子,竟是完璧之身。宁可欲|火|焚身而死,也不肯假手他人。 「呜……」少年睡梦中还在哭泣,哽咽着呢喃,「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想要杀他们,对不起,可真的不是我……」泪水早就沾湿枕头,睫毛也湿漉漉的,鼻尖哭得通红,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我知不是你。因为——」晏陵微微俯身,在他耳畔低吟,「是我啊。」 魔尊不是要拿那些弟子们的命,来要挟他么? 那好,晏陵就让他们死。 死人就不会成为要挟他的筹码了。 只不过,晏陵并未预料到,区区几条人命,竟会让魔尊之子,私底下痛哭至此。 传扬出去,只怕都无人会信。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修真者游歷百川,尚且会有几个仇家,手里沾点人命,不足为奇。纵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有时为了修炼,也会肆意猎杀妖兽,这也不足为奇。 哪怕是贵为剑宗的仙君,也不例外。 晏陵年少时就已成名,十六岁时,曾孤身一人,深入无妄海市,诛杀邪道一十二仙,拯救被困海市的上千童男童女,尽数将其门下魑魅魍魉,斩尽杀绝。 手里也沾了不少血。后又为了炼制法器,也曾打着匡扶正义,拯救苍生的旗号,在修真界四处诛杀魔修,邪修,鬼修,以及一些妖邪。那几年,修真界的魔邪鬼三道,闻风丧胆,对晏陵避之不及。生怕跑得稍微慢一些,就满门惨遭血洗。 区区几条人命,的确算不了什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每天都在死人,弱者天生就是强者脚下的瓦砾,纵死,也不足为惜。 再者,死的是剑宗的弟子,又不是魔界之人,即便要难过,也万万轮不到魔尊之子罢? 晏陵望向林安的目光晦涩难懂。 但无论如何,他还有利用价值,或许,晏陵可以利用他,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 魔尊和晏陵的婚期,订在了下月初九,据说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九同久,意味着二人能长长久久。 还对外扬言,到时候宴请仙门百家,入魔界喝喜酒。 看得出来,魔尊真的很喜欢晏陵,婚宴的规格,远远超过了当初迎娶凤凰,更是想直接封晏陵为魔后,最近几日魔界都在热火朝天地抓紧时间置办。 毕竟,距离下月初九,也没多少天了。 也就是说,原文里魔尊和仙君跳魔窟之日,迫在眉睫。 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大婚当天,林安就要被晏陵的三个高徒抓住,雪亮的剑刃,直抵他嫩豆芽似的脖颈! 这怎么可以呢? 一不做二不休,还是逃了吧。 这魔尊之子,谁爱当谁当!这小殿下,谁爱做谁做! 这泼天的富贵,咱要不起,还躲不起吗? 于是,在一个很普通的午后,林安收拾了一些看起来挺值钱的玩意儿,背在身上,准备偷摸熘出魔界。 结果很不幸。 他一脚才踏出殿门,就被之前那个侍卫首领抓了个正着,对着他拱手,沉声道:「魔尊吩咐,命小殿下闭门思过,不许踏出殿门半步。」 林安仰头望着面前强壮魁梧,通身玄甲,覆面具,腰配大刀的男人,艰难地咽了咽,然后嘭的一声,把殿门关上。 第二回,他学聪明了,待夜半三更时,偷摸翻窗逃跑,结果窗户才推开一丝缝,一把大刀就铮的一声,扎在了窗台上。 「小殿下,莫让属下们为难!」 林安望着差点砍断自己手指的刀,又看了看窗外的黑影,心想,不是我为难你们,而是你们为难我啊! 第20页 可怜见的,他要是再不跑,那还有命活着吗? 晏陵是主角受,他又不会死,可林安不过就是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炮灰,还是那种因为面目可憎,而罪加一等的倒霉蛋! 「咳。」林安决定来点强硬的,冷冷道,「我出去自是有紧急之事!」 奈何侍卫统领是个死脑筋,比他的语气还冷:「魔尊有令,恕难从命!」 林安寒声道:「若我今日一定要出去,你可敢伤我分毫?」 「魔尊吩咐,若殿下执意要离开此殿,那便——」男人抬眸,眼神里骤然杀意腾腾,「就地诛杀!」 林安震惊。 心道,魔尊这个死渣爹,都如此冷血无情了,原主怎么就从来没想着犯上作乱,弒父夺位? 当然,可能也是想过的,但实力不允许。 第二次逃跑失败,也意味着守卫更加森严了,林安恨不得趴地上,喊几声侍卫哥哥,求求你们大发慈悲,放过可怜的我吧。 但又碍于人设不能崩,否则会被误认为是夺舍,到时候不仅死得早,还死得惨! 第三次逃跑。 林安什么也没带,钱财乃身外之物,他有手有脚的,往后也饿不死。 直接化作原型,还刻意缩小了身形,宛如一根手指长的小泥鳅,顺着门窗缝隙往外爬。 依旧很不幸。 被十七、八把大刀,直接拦住了去路。 侍卫首领的眼神冷冰冰的,毫无感情地「请」他回去,林安看了看面前林立的刀,什么也没说,尾巴一扭,果断又爬了回去。 经此一事,他的寝殿周围便被设了结界。 只可入,而不能出。 否则,即刻便会被打得血肉模煳,成为一条彻彻底底的死蛟。 该说不说,老东西是真狠啊,心真狠! 为了讨晏陵的欢心,恨不得把亲儿子架在火堆上烤! 一把年纪了,还恋爱脑,传扬出去也不怕人耻笑。 林安第四次逃跑计划,还没有部署好,就被放了出来,他原以为是晏陵人美心善,定猜得出来,那日非他所为,搞不好就是魔尊暗地里操纵了他,才误杀了那些剑宗弟子。 冰雪聪明,又正直无私的仙君,必定能看破其中缘故。 哪知晏陵竟也自身难保。 原因竟是晏陵休养几日后,身子渐好,魔尊每日陪着他,哄着他,看着他绝美的容颜,心痒难耐,索性假借酒疯,要来个霸王硬上弓。 哪知晏陵一身傲骨,宁死不从。 魔尊一气之下,就命人抬来金笼,将晏陵关了进去。 林安得知事情的始末时,白眼差点翻天上了。 死老东西怎么这副死样?喝点马尿看把他狂妄的,真当喝醉酒了,就能为所欲为啦? 人是喝醉了,那玩意儿倒是清醒得很,还知道怎么去作践人呢。 林安是万分不想过去,但还是被强行「请」了过去,一入殿门,遥遥就看见一座偌大的金笼,屹立在殿中央,一道白影正在其中结跏跌坐。 不用想也知道,白影就是晏陵。 林安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走上前,正欲向魔尊行礼,魔尊竟直接摆了摆手,冷声道:「你来得正好,去火盆里取根烧红的烙铁来。」 「什么?!」林安大惊失色,眼睛都睁圆了,「烧红的……烙,烙铁?!」 「对,烧红的烙铁!」魔尊脸色阴沉,森寒的目光从金笼中的美人身上,划向了林安,冷冷道,「取来,然后你去,狠狠烫晏守玉的嘴!」 林安更惊。 这是什么回事? 明明不久之前,魔尊还对晏陵宝贝得不行呢,看见晏陵吐血,那急得目眦尽裂。 怎么才短短几日,晏陵就失宠了? 不就是没让魔尊碰么,魔尊就因此恼羞成怒了?这也太离谱了! 林安下意识望向了晏陵,却见他雪白的衣衫上,沾了点点血迹。因为是背对着人的缘故,此刻,也看不见晏陵的神情,但他镇定自若,姿态依旧高贵,不坠凡尘。 不知道是不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缘故,在看见晏陵衣裳上沾血时,林安竟有些难受。 美好的事物,即将被人狠狠摧毁了。任何人见了,都会心生怜悯的。 倘若自己拥有毁天灭地之能,那就好了。 林安心想,这样他就能直接了当地弄死魔尊,然后救下晏陵,送晏陵回他该回的地方。 像晏陵这样的高岭之花,只有身处在神坛之上,才能盛放。 傲骨不该被折,晏陵不该坠落淤泥之中。 而林安也应该离开魔界,在外逍遥自在。 11 留下来伺候仙君 ◎这也是魔尊和仙君y中的一环吗◎ 在魔尊的逼迫之下,林安不得已,只能走到火炉前,从中抽出了一根烧红的烙铁。 饶是林安极力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了,可握着烙铁的手臂,还是不停颤动。 魔尊猩红的眸瞳,凝视着金笼里的病美人,寒声道:「晏守玉,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现在说一句,本座是你唯一的男人,今日,本座便饶你了。」 林安一听,心里疯狂大喊,快说啊,晏陵,快啊!不就嘴皮子上下动一动的事儿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有句古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当真要是被烫坏了脸,疼就不说了,只怕以后很难恢復。 第21页 况且,魔尊本来就爱美色,若是连美色都没了,晏陵只怕凶多吉少了。 只要撑到下月初九,晏陵的三个徒弟,就能联手仙门百家,一起闯入魔界了。到时候,林安肯定是要趁乱逃跑的。 但他逃跑之前,或许能帮上晏陵一点点忙。 或许,他能帮助晏陵打破原本的命运,不再被魔尊挟持着,一起跳下魔窟! 但在此之前——晏陵,你倒是开个金口,说啊,快啊! 可晏陵是名门正派的仙君,自有一番傲气,即便沦落至此,依旧铁骨铮铮,硬得根钢筋似的,宁折不曲,林安都替他狠狠捏了把冷汗。 觉得他真是油盐不进,死脑筋! 魔尊冷笑:「你就不怕,本座杀了那些人质泄愤?」 晏陵语气十分平静:「那么我便死。」 「你——」魔尊很显然被气得够呛,见晏陵如此硬气,索性就冲着林安冷斥,「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进金笼,好生伺候你母亲的嘴!」 林安踌躇不前,脚就跟生了根一样扎在原地。 虽说此前晏陵不分「青红皂白」,就戏耍了他一通,害他在地上蠕动匍匐,半死不活三天三夜。 但他也明白,晏陵只是误会了,晏陵是个好人,尤其和穷凶极恶,手段残忍的魔尊一比较,晏陵可太好了。 如果晏陵将来知晓林安并不是真正的魔尊之子,只是借尸还魂,来自于界的可怜蛋。 就以晏陵的良善,一定会放过林安的。 一定会! 林安于情于理,哪怕是出于想要苟且偷生的私心,也万万不想伤害晏陵。 更莫说是拿烧红的烙铁,去烫晏陵那么美的脸了。 多疼啊。 「怎么,你不忍心?」魔尊蹙眉,语气冰冷。 林安面色发白,狠狠抿着唇,缓步往金笼面前靠近。 魔尊察觉到了林安的犹豫,眸色阴沉得吓人,看了看晏陵,又看了看林安,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私情! 莫不是因为这个逆子的缘故,玉郎才对他百般抗拒,连摸摸手,亲亲小嘴也不肯! 装什么冰清玉 洁的圣人! 这世间就没有魔尊得不到的人,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修为来讲,遇见喜欢的美人,完全不需要忍着。 此前不过是想着,玉郎甚美,实属世间罕见的美,不仅如此,魔尊内心深处,其实隐隐在玉郎身上,看见当初凤凰的影子。 那只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凤凰。 从小美到大,高贵典雅,仪态万千,雍容华贵的凤凰,最后死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实在令人唏嘘。 即便,魔尊还是如当年一般,恨凤凰的不贞不忠,但午夜梦回时,还会想起当年和凤凰举案齐眉,夫妻恩爱的时光。 因此,魔尊对晏陵格外上心,非他不可。 眼下却惊觉,晏陵竟似乎和逆子之间,有丝丝缕缕的奸|情,这如何能忍? 魔尊脸色愈发阴寒,冷冷道:「晏守玉,本座倒是要看看你,有多硬的骨头。这一烙铁烫下去,纵是你美若天仙,也要毁于一旦!」 晏陵神色未变,在看见林安握着烙铁,一步步向自己靠近时,还微微抬起了头,浅淡的瞳眸中,没有半点情绪,深邃沉寂,波澜不惊。 对魔尊的话,置若罔闻。 甚至还微微仰起了脸,正对上了烧红的烙铁。 林安瞬间顿足,再不敢上前半步。 距离得如此之近,他才瞧见,晏陵面色苍白,唇角染血。此前颈上就有烫伤,一直用白绫覆缠。 许是才被魔尊狠狠掐过脖子的缘故,鲜血都浸了出来。 一定很疼吧。林安心想。 如果换作他的话,一定不捨得这般摧残美人。 「来罢。」晏陵薄唇轻启,语气平静而温和,目光直视着林安,竟说不出的温柔,他道,「莫怕。」 倘若晏陵像此前那般,对着林安疾言厉色,要打要杀,那么林安心一狠,眼睛一闭,牙一咬,兴许真烫过去了。 可面对着这样楚楚动人的病美人,还如此温柔……林安也不是铁石心肠,他连路边遇见的流浪猫,都不捨得踢一脚的,又怎么忍心狠狠烫烂晏陵的脸? 「你还在等什么?」魔尊冷酷无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难道,你想替他受此酷刑?」 林安:!!! 不不不,他不想,半点不想! 就是这么一愣神,手里的烙铁蓦然一紧,随即传来嗞嗞啦啦的声响,他大惊失色,就见晏陵抬起左手,径直一把攥住了烙铁。 这烙铁烧得通红! 一瞬间,皮肉被炙烤的声响,伴随着一阵白烟,迅速击溃着林安的心理防线,吓得他下意识把烙铁往回拽。 力道之大,竟将晏陵也生生拽倒。 以一种狼狈,但却异常悽美的姿态,歪在地上,左手手背撑地,掌心已然一片血肉模煳。 林安的后背,嘭的一声,撞在了金笼之上,手里的烙铁也紧跟着掉在地上,差点砸了他的脚。 一大口鲜血,毫无徵兆地喷了出来,晏陵的面色瞬间煞白无比。 魔尊见状,瞬间神情大乱,大步流星冲进金笼,蹲下身搀扶着晏陵,惊慌无比地唤他:「玉郎!」 随后,又是熟悉的叫喊声——「来人!请医师来!快!」 第22页 「玉郎!你不能有事!绝不能有事!否则,本座就杀光那些人质!率领魔界大军踏平剑宗!」 「玉郎!」 喊得超大声,甚至有些撕心裂肺。 殿里很快又乱作一团了,医师急匆匆地被传唤过来,忙跪地给晏陵诊脉。 魔尊还从旁叫嚣:「若是救不回玉郎,就拿你的命为他殉葬!」 林安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猫着腰,藏在角落里偷看。 心道,看来医师也是修真界的高危职业啊,动不动就要殉葬,殉葬。 他本来该趁乱逃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定要等到医师说,晏陵没什么事,才敢偷熘。 哪知医师才搭上晏陵的脉搏,就神情骤变,面如死灰,骇然道:「仙君他,他竟,竟……自绝灵脉!」 「什么?」魔尊震惊,「自绝灵脉?」 林安也下意识捂紧了嘴。 自绝灵脉在修真界,无异于是自爆金丹。 要说其中有什么区别的话,自绝灵脉,还能救回来,但自爆金丹,就很难救回来了。 看得出来,晏陵宁死不从。 但也看得出来,晏陵还是舍不下那些无辜的人质,捨不得他的师门。 所以,选择了自绝灵脉。 「玉郎,你这又是何苦?」魔尊恼怒不已,也懊悔不已,「本座不过是吓一吓你,又怎捨得当真伤你?」 林安:呸! 不要脸的死老东西! 明明不久之前,还逼着他,用烧红的烙铁,狠狠烫晏陵的嘴呢,这会儿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哪知魔尊不要脸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竟又道:「那个逆子实在蠢笨,竟还把本座的气话当了真!」他放柔了声音,安抚晏陵,「我的好玉郎,你放心,回头本座定会狠狠罚那个小畜生!」 林安:我踏马…… 有一百句脏话,不知当不当讲! 他人还没死呢,天大一口黑锅就盖过来了。真、晦、气! 不过好在晏陵恩怨分明,冷漠无比地道:「此事同他又有何关系?不过是我自己想死罢了。」他阖眸,脸色煞白得如雪一般,银白色的长睫掩住了琉璃瞳眸,看起来清冷出尘,也破碎得似乎风吹就散。 任凭魔尊从旁温声细语,说尽了好话,晏陵始终默然。 魔尊哄了几句,就失去了耐心。但又不捨得再对晏陵发火,便冲着一旁的医师冷斥:「本座给你三天时间,务必想出续上灵脉之法,否则……哼!」 虽然接下来的话,魔尊未说,但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只要续不上晏陵的灵脉,医师铁定死在晏陵前面。 林安不由再度感慨,医师真是好倒霉的一个职业,难道这也是魔尊和仙君之间y的一环吗? 他默默把自己缩进了角落里,生怕自己无辜受到牵连。 哪知怕什么,便来什么。 蛟尾一时没藏住,被魔尊当场抓了个正着,一挥手,林安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拖拽出来,嘭的一声,摔倒在地。 魔尊气势汹汹地道:「你这逆子,还不滚出去?」 「这,这就出去了。」 林安捂着摔疼的胳膊肘,忙爬了起来,低眉顺眼要往外走,岂料,魔尊在望了一眼榻上闭目不语的晏陵之后,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慢!」魔尊盯着晏陵的脸,话却是对林安说的,「你留下来伺候玉郎!」 林安大惊失色:「啊?」 「啊什么啊?」魔尊把目光移到了林安脸上,语气更沉,「从现在开始,玉郎少喝一口药,少吃一口饭,都拿你是问!」 12 看见我真诚的眼神了吗 ◎你也可以当我是死的啊,我只是会喘气而已◎ 林安实在搞不懂魔尊的脑迴路。 既然怀疑儿子和玉郎之间有染,就不应该让二人有机会见面,更别说是独处了。 偏偏魔尊吩咐林安留下来伺候,他自己则是一怒之下,甩袖离开了。 医师虽然被威胁了,但还是尽职尽责地为晏陵清理手上的伤。 这烫伤厉害得很,血肉模煳一片,局部都发黑髮焦了,可能是为了更好地恢復,医师取出一把刀片,先放在火焰上炙烤。 林安知道,这是在消毒,然后就看见医师在剐晏陵手上的烂肉,吓得他下意识「啊」了一声。 他一叫,也吓了医师一跳,忙煞白着脸询问。 「没事。」林安摇头,故作镇定地问,「一定要这么做么?」 医师:「须得把烂肉剜下,才好敷药。」 那得多疼啊。 林安不忍,又问:「可有什么止疼之物?」 哪知医师却神情一凛,立马露出一副惊讶,却要说不说的样子。 林安狐疑自己是露馅了,心尖一紧,但依旧佯装镇定地问:「怎么了?」 「魔族人素来以勇武着称,以畏痛为耻。」医师说,「魔族人即便受伤,也甚少用药,除非伤重致命。」 林安:「……」 他倒是真不知道这一茬儿,在面对医师疑惑的目光,林安面不改色地道:「废话!我身为魔界堂堂的魔君殿下,能不知道吗?」 医师:「那殿下方才之意……」 「他又不是我魔族之人!」林安理直气壮,「你看他脸色比鬼都难看,又自绝了灵脉,若是活活疼死了,你觉得你还能活吗?」 第23页 一番有理有据的疾言厉色之词,立马把医师唬住了,忙低头在药箱里翻找止疼之物,结果翻来翻去,也没翻出半点麻沸散来。 林安见状,将医师推开,撸起衣袖,道了句:「我来!」 打算物理止痛,将人打晕过去。 晏陵却道:「不必麻烦了,直接剜肉便是了。」 医师抬头请示林安,如此,林安纵然不忍心,也只能点头,然后默默把脸撇了过去。 整个处理伤口的过程,晏陵一声不吭,沉默得如同死人。好不容易处理好了手,林安又指了指晏陵的脖子,道:「一併处理了。」 医师应是,刚要动手,却被晏陵阻止了。 晏陵道:「不必了。」 「什么不必了?」林安故作兇狠地道,「父尊说了,但凡你有个三长两短,都要拿我问罪!你是不是想害我?」 晏陵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我自己来。」 林安寻思着,可能是伤的位置有些隐秘,晏陵脸皮薄,难为情,也能理解,清冷受嘛,都这样。索性就让医师留下伤药和干净的纱布。 等医师这边一走,林安也特别识相地背过身去,他道:「我不看你,你自己来。」 晏陵轻嗯一声。 身后很快就传来淅淅索索的响声,没一会儿,就听晏陵道:「好了。」 林安这才敢转过身来,正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搬个板凳,再抓把瓜子,远远守着晏陵,防止他再自寻短见。 就忽听晏陵唤他:「你上前些。」 「干嘛?」林安十分警惕,低声道,「晏守玉,我警告你啊,你别再胡来了!」 「过来。」晏陵坚持。 「我若是不过去呢?」林安不进反退。 晏陵语气平静:「那么,我死。」 吓得林安忙三步并两步窜了上前,几乎要扑跪在地了,双手合十,给晏陵作揖,愁容满面地道:「晏陵,仙君,你别这样,我求求你老人家啊!」 「……」 「你千万不要再自寻短见了!你听我说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正所谓山穷水復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沉舟侧畔……」 「手。」晏陵直接打断了少年滔滔不绝的劝词,轻声道,「手心朝上,伸过来。」 「啊?」林安万分不解,很快就惊道,「为什么又要打我?」 还打手心? 晏陵是在怨恨他,破阵之时,害死了所有人质? 还是在埋怨他,居然听从魔尊的吩咐,当真去拿了烧红的烙铁,要往他脸上烙?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晏陵!」林安小声道,「我没想杀他们,真的,我发誓!」他举起三根手指,「我若是说谎,就让魔尊断子绝孙。」 晏陵:? 「晏守玉,你看看我——」林安凑近,眨了眨眼睛,「看见我真诚的眼神了吗?」 离得太近,晏陵愈发看清楚了他的丑。 真想拿把刀子,把他脸上的龙鳞剐了。 「手。」 「晏守玉!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呢?」林安气急败坏,「你脑子被狗吃了啊,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分不清楚吗?」 「手。」晏陵抬眸定定地看他,不容置喙地道,「这是最后一遍。」 「我偏不给你!」林安调头就走,「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不管你了!」 他才走出一步,就一步! 余光一瞥,竟见晏陵右手并指一划,似要自刎,吓得林安一个飞扑,两手抓住他的双腕,重力将他狠狠往床上一按,力道之大,震得床板发出沉闷的响。 「别死!我怕了你了!」 「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只要别死就行! 真要死,那也行。 别死在他面前,要死,也死在魔尊跟前啊,要不然林安可就百口莫辩了! 晏陵默然,他方才并没有想自杀,只是想施法,将魔尊之子捆起来而已。 他天生灵脉便与常人不同。 常人只有一根,而他有数根,还藏得非常之深,极难窥探。自绝一根灵脉,不算什么。 灵力也并没有完全被封。 不过是想藉此,完成自己的目的而已。 可魔尊之子却非常紧张他,生怕他死。 亦或者可以说,魔尊之子贪生怕死,生怕自己受到牵连。 无论哪样都好,皆不重要。 两人挨得太近,姿势也异常暧昧,林安很快就发觉这样不妥。 忙松开了手,赶紧退到床边了。 满脸尴尬地挠头,林安诚恳道歉:「我刚刚只是一时情急,勿怪,勿怪。」 晏陵起身,什么也没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林安无可奈何,只好哆嗦着把左手伸了过去,心想,如果晏陵真的很气愤,非得让他偿命的话,有很多种方式。 以魔尊对晏陵的宠爱程度,但凡晏陵说一句「我要他死」,那么,林安必死无疑。 眼下却让他伸手,可能只是想废他一只手。 虽然,林安很无辜,但他也知道,这可能是最轻的一种惩罚方式了。 咬了咬牙,他逼着自己把左手献了上去,林安忍不住又小声辩解:「真的不是我,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 晏陵依旧油盐不进,淡淡道:「两只。」 「靠!我他妈冤枉死了!」林安立马不乐意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道,「真的不是我!到底要我说多少遍啊?晏守玉,你别太……啊!疼疼疼!」 第24页 话音未落,晏陵二话不说,抓住他的手腕,飞快地往他掌心狠抽了一下。用的还是那只才烫伤了,又剜了肉的左手! 林安震惊:「你,你都不疼的吗?」 「疼。」晏陵语气很平静,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痛苦,他说,「但如果这样能让小殿下记住,在我面前应当谨言慎行,那么,再疼也是值得的。」 林安:「……」 这跟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有什么区别? 他正腹诽,原本火辣辣的掌心蓦然一凉,他一愣,定睛一瞧,晏陵竟在为他上药。 「你……」 「别动。」 晏陵低声道,将用剩下的伤药,仔细涂抹在林安的掌心,涂好一只,又让他换一只手。 发觉自己误会了晏陵之后,林安立马就乖乖换了手,看着为自己上药的晏陵,又想起动不动就训斥他,对他要打要杀的魔尊,林安鼻子一酸,差点就哭了。 亲爹还没后娘好,这逼日子一点不能过了。 「晏陵,你其实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晏陵未言。 林安吸了吸鼻子,又道:「我就知道,你那么冰雪聪明,一定早就猜到,不是我故意杀人的。」 「可箭终究是从你手里射|出的,阵也是你破的。」晏陵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答谢你,收敛了那些弟子的尸骸。以及……」略顿了一下,「方才在金笼之中,你不忍伤我之情。」 「可是,晏陵,道理不是这样的啊。」林安忙道,「照你这么说的话,那箭也有错,弓也有错,束缚着那些人的锁链,也是有错的,可你怎么不把错,怪它们身上,就非得怪在被魔尊操纵之下的小傀儡,也就是从小就失去母亲,被亲爹虐待的可怜小黑蛟蛟我呢?」 边说,边吸着酸涩的鼻子,往晏陵跟前凑,眼巴巴地抬眸望他,声音软糯糯的,眼神明亮还天真。 晏陵看他一眼,缓声道:「弓箭也好,锁链也罢,都是死物。」 「可你也可以当我是死的啊。」林安很认真地道,「我只是会喘气而已。」 晏陵:「死物可不会像你这般巧舌如簧。」 「那死物也不能像我这样,从旁伺候你啊。」林安满脸真诚,「留着我,我以后还能给你养老送终呢。」 晏陵:? 林安掰手指头算:「我什么都会干,洗衣服做饭,算帐奶孩子,样样精通。」想了想,他又道,「吃得还少呢。」 13 晏陵,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你不想嫁给老东西,难道想嫁我?◎ 晏陵心里补充,脸皮挺厚,还脏话连篇。 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然后问:「一直以来,我都不知你的名讳。」只是一直听魔尊喊他逆子,孽畜,小畜生。 「林安,双木林,平安喜乐的安。」 这也是他的父母,对他的祝福,愿他往后平安喜乐。结果他年纪轻轻就死了。 真是好可惜。 明明他只是想挣点学费,好减轻父母的负担而已。 「林安……」晏陵低声念了一遍,随即抬眸看他。 「这是母亲给我起的名字。」林安鼻尖有点酸涩,又道,「也叫夜弦,朝歌夜弦的那个夜弦。」夜弦是魔尊之子的名讳,原文里草率地提过一嘴。 想了想,林安又说:「但林安这个名字,我从未告诉过其他人,你不要在人前那么唤我。」 晏陵问:「魔尊竟也不知么?」 「他不配知道。」从魔尊的嘴里,喊出这个名字,是对林安的一种侮辱,他觉得脏。 晏陵沉默。 如此说来,他就是第一个知道魔尊之子,还有个别名叫林安的人。 可是……为什么? 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虎父无犬子。魔尊之子纵然远远比不上其父狠辣,但也不该如此单纯才是。 这般轻而易举就将自己的乳名告诉了外人,又是为了哪般? 「那又为何告诉我?」晏陵听见自己在问。这就开始信任他了么? 「因为……」林安想了想,然后说,「因为,我觉得你很好。」 「……」 林安话锋一转,耍了点小聪明,他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那你的徒弟们就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以后绝对不可以让他们伤害我啊。 「一家人?」晏陵嗤笑,低眸瞥了一眼缠满纱布的左手。 林安道:「这事就是个意外,魔尊一直都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我有时候也挺怕他的。」 晏陵望向了他,林安吞咽了一下,很坦诚地道:「好吧,我承认,我一直都很怕他。」低了低头,少年开始抠手了,「实话告诉你罢,我早就想离开魔界了。」 「当魔界的少主难道不好么?」晏陵语气平淡,还带着点隐晦的讥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好。」林安大力摇头,「我天生就没什么远大抱负,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晏陵:「但这很难。」 「难不难的另说,凡事总得试一试。」 晏陵听见此话,顿时就笑了。 他一笑,林安就有点慌,忽闪着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望着晏陵,虽然脸上黑乎乎的,但小模样呆呆的,有几分可爱。 看久了,也就看顺眼了。 林安稍微晃了晃脑袋,一对短短的黑色龙角,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第25页 小黑蛟毫无察觉,叠着双爪,立在床边望向晏陵。 晏陵看着少年短短的龙角,陷入了沉思。 很久之后,才又开口:「那我问你,你是谁的儿子?」 林安:「你的啊。」 十分理直气壮! 「……」 晏陵竟一时语塞,觉得太阳穴都隐隐作痛,他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今年不过二十八岁,自幼修的就是无情道,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也没成过亲,何来的孩子? 不过就是来魔界一趟,就多出了一个儿子来? 他问:「你就这般希望我嫁给你父尊?」 林安摇头:「我不希望。」 「那你还……」 「可不是你说的吗,为了两界的和平,所以自愿和魔界联姻啊。」林安眨着大眼睛,龙角尖和他的眼眸一样乌黑明亮,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可你不跟我父尊成亲,那还能跟谁成亲啊?他就我一个儿子……你,你想跟我啊?」 晏陵:「……」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呀?」林安见晏陵神色有异,抿唇不语,索性就凑近了些,直言不讳地问,「说话呀,你不跟他成亲,难道要跟我吗?」 晏陵抬眸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小黑蛟,倒是要瞧瞧,这黑不熘秋的小东西,有多厚的脸皮。 「不是吧,你该不会真想……想跟我,可是,可是为什么啊?」林安直起身来,啃着手指甲,一副震惊还迷茫的样子,「我虽然是比那老东西年轻,但……但我丑啊!」 晏陵:「……」 「我承认,我这个人确实是有一些很特别的人格魅力,但……但……」林安满脸愁容。 晏陵:「但是什么?」 「我不行,我长得丑,我不配!晏陵,你清醒一点!」 林安两手乱摆,头也一晃晃的,龙角在他额间若隐若现。真诚的样子,半点不似作伪。 晏陵仔细端详了他片刻,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少年,和此前凶神恶煞,闯入殿中,二话不说就撕扯他的衣衫,钳着他的下巴,往他嘴里灌药的小畜生联繫在一起。 他一巴掌,直接把魔尊之子打回原形了么? 到底哪一面,才是魔尊之子的本来面目? 「晏陵,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又是整个魔界,唯一一个对你好的人,你对我有点动心,我也能理解。」 晏陵抬眸静静观望。 林安继续出言宽慰他:「但你千万不要喜欢我,你这般美若天仙,而我如此丑陋不堪,我……」 「我不喜欢你。」晏陵直接出声打断,语气平淡地道,「夜弦殿下过虑了。」 林安绞着十指,轻声道:「什么殿下不殿下的?你喊我名字就行了。」 见晏陵不说话,片刻后,他又问:「我还有一事不明白,魔尊明明知道你我之间……嗯,有点不清白,但为何还要……」 「他不过是在羞辱我,警示我罢了。」晏陵轻笑,「当然,你也不要掉以轻心,他随时可能清理门户。」 此话一出,晏陵很明显看见林安脸上流露出了惧意,心里不免暗暗一笑。 晏陵:「你很怕死么?」 「谁不怕死啊?我……我今年才十七岁啊。」林安很苦恼,「我还没活够呢。」想了想,他又抬眸望向晏陵。 好几次他都想问问晏陵,可不可以保护他,但又觉得晏陵都自身难保了。 林安觉得,自己还是趁早逃跑为妙,远离是非之地,方能苟且偷生。 但他还没来得及跑,魔尊又来了,这回还带了医师刚熬好的汤药,以及一些饭菜来。 林安瞥了一眼,心想,都是我爱吃的。但他也很自觉,低眉顺眼地退到一旁,脚碾着地板,听魔尊哄劝晏陵。 「玉郎,你放心,本座自有法子为你续上灵脉。」 「眼看着你我大喜之日将近,再不许你胡闹了,你若心里烦闷,只管向本座发作,何必伤害自己?本座委实心疼得紧啊。」 「只要你乖顺,本座有什么事是不能应你的?剑宗往后就是你的娘家,闲暇时,本座还能带你回去看看。」 「来——」魔尊将晏陵小心翼翼地扶坐起来,然后端来药汤,亲自吹温了,餵给晏陵喝,柔声道,「喝了药,伤才好得快。」 晏陵面无表情,直接躲了过去,并不肯喝药。 魔尊脸色沉了沉,望着病美人煞白的俊脸,又实在不捨得发火,只能压着火气,轻声哄他:「玉郎,你也不是孩子了,何必同本座使小性子?」 晏陵还是沉默不语。 一来二去,魔尊又失去了耐心,神情一变,冷冷道:「你别以为本座喜欢你,就不会拿你怎样!以本座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何样的美人求不得?」 晏陵:「那魔尊又何必对晏某死缠烂打,纠缠不休?如犬啃骨,咬之不松?」 林安听见此话,当场倒抽冷气,寻思着,这两人一个脾气暴躁,一个性情刚烈,属实是针尖对麦芒了。 但凡二人之中,有个人是哑巴,这感情之路也能顺当点。 不过该说不说,晏陵说话真好听啊。 不过就是有点侮辱狗了。 他听着二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冷嘲热讽,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觉得自己应该退避,遂悄默默地往外熘。 却忽听魔尊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夜弦!去,拿为父的鞭子来!」 第26页 林安吓得一激动,望了一眼神情淡漠,不惧生死的晏陵,硬着头皮向魔尊道:「父尊,区区一个晏守玉,不值得父尊如此大动肝火。」 魔尊冷笑:「你是想为他求情?」 林安摇头,冷汗浸透了里衣,佯装镇定道:「只是医师说了,晏守玉伤重未愈,若是再不好好休养,只怕凶多吉少。」顿了顿,他飞快扫了一眼魔尊的神情,又道,「当然,他如此气父尊,纵死也不足惜,待孩儿去为父尊寻来比他更美的美人。」 魔尊听罢,用审视的目光扫了他几眼,沉声道:「难得你如此乖巧。」他也破天荒地对儿子有了点好脸色,「辛苦你了,本座听闻你爱食巨蟒,回头便命人替你寻来十条,够你好好享用一顿了。」 14 你是不是想摸我的龙角啊? ◎既然你想摸,为什么要忍着呢?◎ 等等! 一顿吃十条,还他妈巨蟒?! 他是猪蛟吗? 前脚林安才告诉晏陵,他吃得少,后脚就被拆台了! 林安赶紧礼貌拒绝:「父尊,我口味变了。」 魔尊疑惑:「变了?」 林安一本正经:「是啊,男大十八变嘛。」 「那换成十头活牛。」魔尊道。 「可我也不爱吃活牛。」 魔尊已经隐隐有些不耐烦了:「那就换成十头山猪!」 可这不是吃什么的问题,而是吃多少的问题。林安都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你现如今还在魔婴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本就天生蛟体,身骨孱弱,身形矮小,再不多吃点东西,往后还能有什么作为?本座像你这般大时,已步入魔渡期了。」魔尊冷声道,就差把「你真是个废物」写脸上来了。 林安颇为惊讶,原来原主正处于魔婴期,这么说来,实力也还可以,毕竟年龄尚小。 一般蛟都能活上千年,原主刚好和他同岁,十七岁,分明就是条宝宝蛟。 对于魔修来说,大致分为七个等级,聚气,化形,魔婴,入魔,魔渡,待第五个阶段渡了魔劫之后,就能升为魔尊了,也就是老东西现在的阶段。 最顶峰则是魔神。 但原文里说,从古至今,就没出现过一个魔神。 原文里还说,魔神一出,四海枯竭,五湖逆流,六合同悲,八荒哀鸣。 魔尊沧溟已经是魔界有史以来的战力天花板了。 十六七岁就抵达了魔渡期,说是天赋异禀毫不为过。想不到魔尊还是个龙傲天。 林安心想,那自己就是龙傲天的废物无能的显眼包丑儿子。 许是父爱灵光乍现了,魔尊恍惚想起,正是因化形期无人正确引导,才导致儿子至今为止,面部龙鳞依旧未蜕。片刻后,魔尊轻声道:「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林安颇为受宠若惊,战战兢兢地拱手退下,还没走出殿门,又听见身后传来魔尊的冷斥声。 「晏守玉,别跟本座装什么三贞九烈,本座降服过的烈马,不计其数,他们每一个人最开始,都如你一般宁死不从,可是后来,凡是尝过其中滋味的,便欲罢不能。」 林安顿足,听的拳头都硬|了,本以为这话已经很难听了,谁料还有更难听的。 「你以为,你不吃不喝,本座就奈何不了你了?本座大可以脱了你身上的道袍,将你打入艷楼之中,由得那里的艷姬调|教。待将你调|教得一闻到男人的气味,便欲罢不能,痴缠着索要,纵是你那时赤|身|裸|体跪在本座面前,求着伺候本座,本座也不屑于理你,你便该明白,现在本座待你有多如珠似宝!」 林安听得暗暗啧舌。 这纯粹就是在赤|裸|裸地羞辱晏陵啊! 真的很难想像,原文后期居然没有火葬场! 鬼使神差的,他又折身回殿。 偷偷观望晏陵,就见晏陵满脸平静,面色煞白如纸,气息奄奄,纵然听见如此羞辱之言,也未有任何情绪起伏,安详得如同死人。 不愧是修了无情道的清冷仙君,确实心性远非常人可比,林安再度敬佩起晏陵来。 倘若是换作林安,肯定气得脸红脖子粗,二话不说就同魔尊互扯头髮了。 晏陵,真男人! 林安打心底里敬佩他! 魔尊气愤不已,挥手就要打晏陵,林安见状,瞳孔剧颤,下意识发出了声音,那一掌就停在了半空中。魔尊转头看他,冷笑:「你还没走?」 林安:「……」 可如果他走了,魔尊会不会打晏陵? 林安很苦恼,他不想晏陵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走不走,都阻止不了魔尊打晏陵,索性还是走吧,眼不见心不烦。 横竖他阻止不了。 林安拱手就要退下,魔尊却放下手,长嘆口气,他道:「罢了,来,伺候玉郎用药罢。」 林安赶紧走上前去,在魔尊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哆嗦着端起了药碗,然后抬眸请示魔尊,见魔尊抬了抬下巴,便深唿口气,用勺子餵晏陵喝药。 晏陵却也没喝,依旧沉默安详。 林安餵了几次,也餵不进去,又不好开口,只能又用目光请示魔尊。 魔尊冷笑:「继续喂,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今日必须把药灌进去,否则,你就滚出去受五十鞭笞!」 林安:「!!!」 第27页 手一哆嗦,差点一碗药直接泼晏陵脸上。 他也顾不得旁的了,赶紧开口央求:「求您喝药罢,求你了!」 晏陵定定地望向了他,薄唇微抿,目光深沉晦涩,似有话想同他说。 林安愣了愣,竟福至心灵一般明白了什么。 然后,他狠了狠心,当着魔尊的面,一把钳住晏陵的下巴,强行将药汤往他嗓子里灌,晏陵自然被呛得咳嗽,原本煞白的脸,也红了几分。 魔尊瞬间心疼,刚要出手阻止,随即又想到什么,笑道:「好孩子,做得好!」 等一碗药灌进去后,林安整个后背都湿透了,故作镇定地同魔尊道:「父尊放心,孩儿一定好好伺候仙君!」 魔尊朗声笑道:「好!这才像本座的儿子!男人一旦被美色所迷,什么宏图霸业,尽数毁于一旦!」他难得夸赞一句,望向晏陵,意味深长地问,「吾儿可有好法子,让玉郎药到病除?」 林安心惊胆颤,又不敢不回,只能硬着头皮道:「这有何难?仙君得的只怕还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魔尊:「说下去。」 「若仙君的病治不好,便拿……」林安心里疯狂双手合十,狂念阿弥陀佛,在魔尊的逼迫之下,只能说出,「剜人心,入药为仙君治病。」 此话一出,魔尊极为满意,可能也是头一回觉得,这个儿子有几分自己当年的狠辣。 晏陵抬眸,深深地凝望着林安,他很清晰地看见,林安的嘴唇在哆嗦,眼眶都有些濡湿。 好像随时都可能大哭出来。 可能对林安来说,待在魔尊身边,如置身地狱。 而能救林安逃出地狱的,只有他,晏陵,晏守玉。 没过一会儿,外面有侍卫来报,附在魔尊耳畔,低声说了什么,魔尊神色骤变,便要离开。 离开之前深深望了几眼晏陵,然后才偏头同林安道:「弦儿,你看着他好好用饭,不许再出任何乱子。」 林安被这一声「弦儿」噁心到了,但还是佯装镇定地拱手,沉声应道:「孩儿定不辱命!」 等魔尊这边一走,林安绷紧的身子,才嗖的一下垮了,忙转头给晏陵作揖。 「晏陵,你是能理解我的,对吧?」 晏陵抬手抹掉唇角残余的药汁,下巴上还隐隐浮着发红的指印,面无表情地道:「我不能理解。」 「你——」林安往前凑近,压低声儿道,「我方才也是逼不得已啊,你没听老东西说吗?要鞭笞我五十,五十!」他瞪着乌乌的眼睛,「我会被打成一条死蛟!」 晏陵这才抬眸望向他,语气清寒:「你很贪生怕死。」 「这点我不否认。」林安坦然承认了,又道,「世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不惧生死的,我说到底了,也只是个没娘疼,没爹爱的可怜孩子。」 晏陵:「你还要剜我剑宗弟子的心。」 「不剜,不剜!」林安连连摇头,额上的龙角一晃晃的,举起三根手指向他保证,「我就是那么顺嘴一说,你别当真啊。」 「那你说的哪一句话,可以让我当真?」晏陵定睛望向小黑蛟短短的龙角,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 林安愣了愣,随即伸手一摸,就摸到了凉冰冰,又滑熘熘的龙角。他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是不是想摸我的龙角啊?」 晏陵摇头。 林安又问:「你想摸就摸啊,为什么要忍着?」他不明白晏陵这个人怎么那般隐忍,索性就弯腰歪头,主动凑过去给他摸,嘴里一叠声地道,「摸啊,你摸摸看嘛,摸了我的龙角,就不许再生我的气了!」 晏陵下意识往后躲闪,后背就抵在了床头,退无可退了,胸口蓦然被什么东西戳中,那对短短的龙角,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摸呀。」林安歪着头,满脸真诚地道,「没关系的,是个人都会有好奇心的。」 「我不……」不好奇。 可龙角已经戳到他的胸口上了,晏陵的心脏咚咚跳动,耳根子竟罕见地红了。 林安毫无察觉,见他迟迟不动,索性就抓着晏陵的手,直接放到了自己的龙角上。笑嘻嘻地问:「凉不凉?滑不滑?摸起来是不是很像上好的玉石?」 晏陵觉得自己的耳根子在发|烫,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就这样轻轻搭在龙角上。确实凉,也滑,很像玉石,但……但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很不对劲。 「那……你摸了我的龙角,就不许再生我的气了。」林安笑得脸上的龙鳞都皱在了一起,明明非常丑,但又有点可爱。 晏陵沉默了。 他来魔界的目的并不纯粹,甚至会给魔界带来前所未有的灾祸。 不仅会诛杀魔尊,就连魔尊之子,也在他的死亡名单之内。 可是现在——他沉默了。 【作者有话说】 晏陵:小黑蛟,我的哈基米。 15 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那我总不能嘴对嘴餵你喝药啊◎ 其实,剩下那些人质死不死的,晏陵并不是很在意。 他自绝了灵脉,也无非是想利用魔尊,渡劫而已。 晏陵修的是正道,一般来说,有七个境界,分别是鍊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渡劫,飞升。 他自出生起,无须人教,自会鍊气,三岁步入筑基期,年仅九岁就凝结出了金丹,人称神童。十五岁步入元婴期,十六岁一战成名,成为修真界有史以来,天赋最强的修士。 第28页 后来就先后收了三个徒弟,一边教徒,一边修炼,短短十年,就跨越化神,到了渡劫期,距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而他当时仅仅二十六岁。 但后面两年,修为却毫无半点精进,甚至他越努力修炼,修为反而出现倒退的迹象。 晏陵多次以为,自己可能修为就到此为止了,穷尽一生,只怕都无缘飞升。 直到后来,一天夜里,他惊觉星辰骤变,天象有异,忙对月掐指一算,转机竟出现在了魔界! 刚好,魔尊连月以来,对他死缠烂打,各种痴缠。 晏陵反覆思忖,又起阵算卦,终于得出了答案——情劫。 他的情劫出现了。 想不到,他迟迟无法突破渡劫期的原因,竟是卡在了情劫之上! 晏陵也万万没想到,自幼就修无情道的自己,所要渡的劫,不是什么雷劫,心魔劫,八苦劫,天刑劫,混沌劫,竟是情劫! 修士心里,没有情爱,这是当时晏陵的第一反应,他情愿去渡最可怕的天刑劫,也不想渡什么情劫。 晏陵当时也曾想过,不飞升也罢,他的无情道不能破,世人污秽,人心污浊,肉身骯脏,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破他无情道心。 尤其他发现,与他渡情劫之人,十之有九就是魔尊沧溟,晏陵就更觉得噁心至极。 可他同时又十分愤懑,凭什么天赋异禀的他,努力修行了那么多年,竟最终无缘飞升? 沧溟配断他飞升之路? 也配乱他道心? 晏陵自认为道心坚若磐石,他想飞升,那就入了这凡尘,又如何? 待他与魔尊成亲,再杀夫证道,原地飞升! 如此,晏陵才在察觉到魔尊之子混入剑宗时,推波助澜,助他偷走仙山布阵图。 这才有了后来,魔界大军压境,强抢剑宗仙君的荒唐事。 只为飞升,无关风月。 但在很多年后,晏陵回忆往昔时,又不禁感慨:他的道心不过如此。 他的定力,也不过如此。 —————— 晏陵说自己不饿,想休息会儿。 林安劝他:「多少吃点啊,你现在灵力全无,此前又受了重伤,现在灵脉也断了,身子定虚弱得厉害,要是再不吃饭,一定会死的!」 说到这个死,林安又赶紧呸呸,摸了摸木头,望着晏陵的脸,十分诚恳地道:「你手疼是不是?那我餵你吃。」 晏陵摇头,这点疼算不了什么。他嘴苦,那汤药太苦了。 林安见他又开始油盐不进了,就有些焦灼,万一被魔尊知道,撤下去的菜原封不动,那挨鞭笞的,岂不就是可怜的自己了? 「你确定不吃?」他又问。 晏陵摇头。 「你不吃,那我就吃了啊。」 见晏陵点头了,林安才拿起筷子,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晏陵望着他狂野的吃相,忽然想起魔尊说他一顿吃十条巨蟒,孩子是丑了点,但胃口蛮好,比猪都好养活,不挑食,居然还吃青菜。 不像他座下的三个逆徒,小时候很难养,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欠管教。 他躺下阖眸养神。 「一会儿药熬好了,我给你端来。」林安抹了抹嘴,吩咐侍女将吃得一干二净的碗碟撤下。 晏陵一想到那个药就心烦,遂也没理。 林安见他这副安详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忽然问他:「你是不是怕苦啊?」 晏陵:「并没有。」 「肯定是怕苦,我刚刚说要给你端药,分明看见你蹙眉了,还不承认呢。」林安笑嘻嘻地道,「我不会笑话你的,毕竟我也怕苦,草药什么的,苦得要死,我之前还听人说,熬药时千万不能翻着看,要不然就喝不下去了。」 晏陵睁开眼睛:「为何?」 「因为药材里有很多那种东西。」 晏陵追问:「哪种东西?」 「就是人中黄啊,猪苓,左盘龙之类的。」林安口舌太快。 晏陵不修医道。 骤然一听这三个药名,还有些茫然。但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否则,林安脸上是不会出现这般怪异表情的! 「说!」晏陵已经微微起身,寒着脸,冷冷道,「你都知道什么?」 林安吓了一跳,也后悔自己嘴快了。 坏蛟! 大坏蛟! 「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小黑蛟对起了爪子。 可晏陵分明已经猜出点什么来了,薄唇紧抿。 林安见状,便觉大事不妙,撒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做!等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竟脚底抹油直接熘了。气得晏陵一掌狠狠打在一旁的矮桌上,瞬间将紫檀木的桌子,打得四分五裂。 鲜血顺着纱布浸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血淋淋的手,半晌儿都没喘匀气。 比被野猫挠了,还恼火。 林安才出殿门,正打算四处转转,能不能趁机逃离魔界,谁料迎面就遇见了之前那个人首蛇身的小美人。 「奴见过殿下!」 小美人蛇才一弯腰,怀里藏的蜜饯就骨碌碌地滚了出来,吓得他面色惨白,手忙脚乱地抓起蜜饯胡乱藏。 「别藏了。」林安觉得有点好笑,「我都看见了。」 第29页 他记得,魔界是不允许出现甜食的,因为原主的母亲生前爱食甜食,所以,在凤凰死后,魔尊就下令,不允许魔界出现甜食。 这条竹叶青也真是胆大包天,幸好遇见的是林安,要不然竹叶青能被魔尊下令砍成一段一段的。 「念你服侍我多年的情份上,我饶你一回。」林安故作冷漠,实则馋了,他道,「把所有蜜饯都留下,你走罢。」 「可,可……」小美人蛇眼泪汪汪地抬眸,「除了蜜饯,还有别的。」 别的? 林安:「拿来。」 见小美人蛇掏出一把菱角来,林安顿时就乐了,心道,这条竹叶青还蛮贪吃嘛,都不知道从哪搞来的。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晏陵喝药终于有蜜饯可以吃啦,吃了蜜饯嘴巴就不苦了。 等小美人蛇走远了,林安才赶紧把包着的蜜饯和菱角藏怀里,又低头一颗颗把地上的蜜饯捡起来,随便吹了吹灰,就塞嘴里吃了。 非常甜! 甜得他蛟尾都露了出来,在身后一摇一晃的,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连吃几颗之后,林安才突然反应过来,为啥他要吃掉地上的,给晏陵吃干净的啊? 干不干净的,晏陵又不知道啊。 但林安最后还是把干净的蜜饯都留给了晏陵,到了晚上再去伺候晏陵用药时,晏陵还一脸的不高兴。 似乎还记着之前的事,不肯喝药,一滴都不肯喝。 林安就只能告诉他,自己去查过药材了,里面没有自己之前说的那三味药。 晏陵冷眼看他,林安就只能对天发誓:「若是我撒谎,就不得好死!」 饶是如此,晏陵还是不肯喝,甚至直接问他,里面都有哪些药材。林安实在说不上来,磕磕绊绊好久,才长嘆口气,低头认错:「我说谎了。」 晏陵冷笑:「你方才发了毒誓的。」 「我是发毒誓了,但、但我又没说让谁不得好死啊?」林安理所当然地耍小聪明。 这小黑蛟噎得晏陵的胸口都隐隐作痛。 「要不然这样,你要实在不放心的话,那我喝一口,你喝一口?」林安眨了眨眼睛,用了激将法,「怎么,仙君该不会真怕喝药吧?」 「并不。」 「那你证明给我看啊,来。」林安把药碗推到他面前。 晏陵低眸瞥了一眼乌漆嘛黑,又苦又涩的东西,淡漠地说:「我可以证明,但没必要……唔。」他的瞳孔瞬间颤动,那该死的小黑蛟,竟突然出手,一手捧住他的后脑勺,一手端着碗,二话不说直接往他嘴里勐灌一口! 就这一口,晏陵觉得,修炼了将近三十年加在一起的苦,都没这口药来得苦涩! 「你!」晏陵的胸膛剧烈起伏,银白色的长睫都一颤颤的。 「我什么我?」林安道,「那我总不能嘴对嘴餵你喝吧?」 这多轻浮啊? 晏陵:……? 魔族人说话都这般「直抒胸臆」的? 林安见晏陵又开口训斥,火速塞了颗蜜饯在他嘴里。 晏陵:!!! 大胆! 林安凑近些,眼巴巴地问:「甜吗?」 晏陵:「……」 就……确实挺甜的。但这是什么东西? 「是蜜饯啦。」小黑蛟晃着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尾巴。 晏陵依旧迷茫,他并不知道何为蜜饯,也从来没有吃过蜜饯。他出生名门正派,从小就生活在条条框框的规矩里,虽也是锦衣玉食,但门中为了培养他艰苦卓绝的精神,从不给他吃甜食。 他又天赋异禀,很早就学会辟谷了,更用不着吃东西了。 没吃过,所以,他不喜。 这是第一次。 须臾,晏陵含着蜜饯,对林安说:「你的尾巴露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晏陵:我的哈基米虽然叛逆,但他会主动把好吃的餵我嘴里。 16 想摸尾巴,但不说 ◎冥冥之中能救晏陵的,只有他啊◎ 林安扭头望去,果然看见一条黑黝黝的蛟尾,当即尾巴摇摆得更欢快了。 晏陵暗想,小黑蛟不知羞,待会儿可能会让他摸摸尾巴,非礼勿摸,他得严词拒绝。 所以,当小黑蛟再度开口时,晏陵脱口而出:「我不想摸你的尾巴!」 「啊?」林安满头雾水,瞪大眼睛望向面色微红的白髮仙君,「我什么时候让你摸我尾巴啦?」 晏陵:……? 方才竟是他的臆想! 「我刚刚是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我真不是在害你。」顿了顿,尾巴从林安的背后绕了过来,在晏陵眼前晃来晃去,他问,「你该不会是想摸我尾巴罢?」 晏陵摇头,脸更红了,为了掩盖神情的不自然,他主动接过碗来,一饮而尽。林安也特别乖觉,立马餵他吃蜜饯。 却被晏陵扭头拒绝了。 林安用尾巴尖尖挠了挠太阳穴,觉得晏陵好像又不高兴了,但他真的不明白,晏陵为什么不高兴。 就因为自己没有主动把尾巴送到晏陵手里吗? 「你生气了吗?」林安用尾巴尖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晏陵的肩膀。 晏陵不理他,肩膀还躲了一下,很明显不想让尾巴碰。 「为什么生我气?」 林安凑近了些,尾巴直接在晏陵的脖子上围了一圈,尾巴尖尖正好对准了晏陵的脸,还强行把面着墙的脸,掰正回来,林安歪过头,望着晏陵发红的脸,惊疑地问:「你的脸好红啊,是不是发烧了啊?」 第30页 说着,林安抬手要摸他额头。晏陵忙道:「不许碰我!」 林安悻悻然地缩回了手,直接用尾巴尖尖攀上了晏陵的额头,温度适中,没有发烧。他怕尾巴勒疼晏陵了,索性又收了回来。 尾巴上细密光滑的龙鳞,划过青年的皮肤时,产生了一种细微的酥麻感。 晏陵攥紧拳头,唿吸有一瞬是停滞的。片刻后,他才冷静下来:「我没有生气。」 林安道:「没生气就好,我就担心你生气,万一把你气死了,那我也活不成了。」 晏陵唿吸一紧,属实是有点恼火。 可见林安从怀里掏出一把黑乎乎的,像小牛角一样的东西时,又有些好奇。 「这是煮好的菱角,把外壳剥开,吃里面的肉,吃起来粉粉糯糯,清甜清甜的。」林安说这话时,往床上搬了个矮桌,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配几盘爽口酱菜。 他知道晏陵的左手受伤了,不方便剥菱角,索性就坐在床边,低头剥。 晏陵:「我没胃口。」 「多少吃一点嘛,你现在灵力都被封了,同常人无异,不吃饭会胃疼的。」林安头也不抬一下,又说,「再说了,你不吃的话,回头魔尊又该训斥我了。」 晏陵:「与你无……」关字还没出口,嘴里又被塞了东西,倘若不是吐东西实在不雅观,他一定会直接吐出来。 小黑蛟怎么总喜欢餵他吃这吃那? 「好吃吗?」 林安满怀期待地望着他,眼珠子黝黑明亮,像两颗珠子一样圆,分明就是幼兽的眼眸。 可能兽类的天性就是如此罢,横竖没有坏心思,晏陵是这么想的,神情如常,口是心非地道:「一般。」 林安自己尝了一个,觉得挺好吃的,定是晏陵嘴巴太挑了,但见他愿意吃菱角,大方的林安索性全分给了他,低头继续卖力剥,剥好一个,就顺手塞晏陵嘴里。 边剥边馋,却一个都不捨得再吃了,肚子很快就跟他抗议了。 晏陵道:「别剥了。」 「没事,就只剩最后几个了。」林安连头也没抬。 晏陵望着少年的侧脸,看得出神,突然有点理解为何有那么多的修士喜欢圈养灵宠了,确实可爱。 片刻后,他默默挖了一大勺肉粥,送到了林安唇边。 林安倒是很坦然自若,张嘴就吃。 就这样,晏陵餵他喝肉粥,他给晏陵剥菱角,在偌大的魔界之中,同被魔尊压迫欺辱的二人,渐渐走到了一起。 原本,林安以为接下来的日子都会如此平静,哪知当天夜里,魔尊就传唤他来,告诉他,已经找到为晏陵续上灵脉之法了。 据说是魔尊翻阅了魔界之中现存的所有古籍,才终于寻得之法。 还说,共须三种东西,才可炼制出续上灵脉的丹药。第一种,乃龙之护心鳞。 林安听到这里时,脸色已经发白了。 第二种东西,便是蛟龙之角。 这完全就是沖他来的!林安二话不说,调头就跑,却被魔尊施法,直接捆成了麻花,拖回了大殿中央。 林安大喊:「不要!」 「住口。」魔尊有些嫌弃他,居高临下地道:「你的命都是本座给的,没有资格说不!」 林安吓得要命,他知道护心鳞对一条龙,或是一条蛟来说,有多么重要,这玩意儿是龙体最坚硬的部位,一共有三片,呈三足鼎立之势,中间包围着一片逆鳞。 剜鳞同剜肉没什么区别! 他一急,赶紧道:「父尊!不是我不愿意剜鳞救母,只是我年纪尚小,我的护心鳞还没长好!」 魔尊道:「护心鳞取为父的。」顿了顿,他又沉声道,「但护心鳞和蛟龙角之间,必须得血脉相连才行。」虽说小黑蛟不是他亲生骨肉,但他与小黑蛟的生父,实则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伯父和侄儿,怎么不算血脉相连? 林安还是连连摇头。 先不说难不难看,剜龙角得多疼啊。 他不是不想救晏陵,但他真的很怕疼。 当他看见,魔尊幻化出的雪亮匕首,还沉着脸,一步步向他逼近时,恐惧瞬间攀上了顶峰。 林安急中生智,忙道:「父尊!我愿意剜角救母!」 「很好,这才是本座的好儿子。」魔尊脸色稍缓,难得和颜悦色,轻声道,「莫怕,为父下手很快,不会太痛。事后,定给你补偿。」 林安什么补偿都不想要,他只想保全自己的龙角! 他问:「第三种灵物取来了吗?」 魔尊:「未曾。你问这个作甚?」 「父尊,你想啊,不管是护心鳞,还是蛟龙角,都是灵物,一旦剜下,灵力便会开始溃散。」林安心惊胆颤,尽量保持冷静,有理有据地说,「不如,先取来第三种东西,再剜护心鳞和龙角也不迟!」 魔尊略一思忖,觉得有点道理。他沉沉望了小黑蛟几眼,料想这小东西,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索性收了匕首,他道:「明日,你随为父一起前往不周山,取来神芝草之果。」 「为何?」林安震惊,脱口而出,见魔尊脸色难看,急忙解释,「我,我只是魔婴期,实力远远不如父尊,唯恐拖累父尊。」 魔尊脸色这才缓和,他道:「自古以来,凡是奇珍异宝,必有神兽看守。那神芝草便是由上古神兽太阳烛照看守。」 第31页 林安:「那我就更不能随父尊一起前往了,就以我的实力,只怕不能在神兽掌下,走过十招!」 「你太高看自己了,还十招……你连一招都撑不过去。」魔尊冷笑,而后,他又道,「但想让那神芝草盛开结果,须得龙凤之血。」 林安:「可我是蛟啊。」他又勐然想到什么,龙凤之血……他不就是龙和凤凰结合所生的吗? 那他身上的血,不就是龙凤之血吗? 原来,冥冥之中能救晏陵的,只有他啊。 林安暗暗垂泪,果然是炮灰命,天生就是给主角当养分的。他打定了主意,这个魔界再也待不得了,一分一秒都不能待了。 哪怕再多待一秒,他都有可能身首异处。 等回到寝殿时,林安连夜就开始挖地洞,打算逃命。 可他的这个决定,很快又被另一个决定给否定了。 原因竟是晏陵。 夜半三更时,晏陵终究还是出事了,他快死了。 【作者有话说】 安安下章脸上蜕鳞~不过在最末尾。 晏陵:为什么哈基米不主动让我摸尾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17 他若死了,你就为他殉葬 ◎那当然是要救我喜欢的人◎ 林安误以为魔尊那老不死的贱批又伤害了晏陵,急急忙忙往殿里窜。 心里琢磨着,一会儿哪怕魔尊拿鞭子抽,或者是拿剑噼向晏陵,他高低都得扑过去抱住魔尊的大腿,好生阻拦一二。 殿里,魔尊赤红着眼睛,半揽着晏陵,冲着跪了一地的医师,厉声呵道:「养你们这群饭桶有何用?通通拉出去剁碎了餵狗!」 林安有些不忍,便道:「父尊,灵脉本就难续,法子倒有,只是灵药难求,倒也不全然是他们的错!」 魔尊见到他,原本暴戾的情绪竟然稍微缓和了些,摆了摆手,示意医师们都退下。 等林安又靠近些才发现,晏陵双眸紧闭,气若游丝。 原本雪白的衣领,都被鲜血染透了,他唇角和下巴上,也满是鲜血。忽然,又一大口鲜血涌了出来,林安眼睁睁地看着晏陵的脸色更白了,也眼睁睁地看见魔尊的眼眶微微发红,似乎,要落泪了。 魔尊小心翼翼地将晏陵放倒在床榻上,用手帕擦拭他唇上的血,柔声道:「你放心,本座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 「父,父尊……」林安站在原地,神情无比复杂,「这是怎么了?」 魔尊道:「玉郎伤得太重,只怕连金丹也要失去生机。」 林安:「那会怎样?」 「死。」 林安惊了一下,他不想让晏陵死。 虽然,林安和晏陵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二人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都是被魔尊百般欺压的苦主。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餵晏陵蜜饯吃,给晏陵剥菱角吃,晏陵还餵他喝肉粥呢。 怎么才短短几个时辰,晏陵就……就快要死了? 如果,用他的一只龙角就可以救回晏陵一条命,林安觉得,自己是愿意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而且,那林安往后就是晏陵的救命恩人了。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也不要晏陵以身相许,只求来日,晏陵的相好们能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 不周山距离魔界甚远,位于西北海外,大荒之隅。 相传从山脚到山顶,足有千万级天梯。常年仙泽缭绕,白雾漫天,能直接连通九重天,乃天阶也。 又因常年飘雪,冰冻三尺,非凡人之足所能涉。那里盛产灵芝仙草,时常引得修士们结伴前往,但很容易迷失在风雪中。 稍有能耐的,即便寻得了仙草,也极易被看守仙草的神兽咬死。 林安一直都知道,魔尊的本体很强悍,可真当魔尊在他面前显现真身时,还是吓得够呛。 说是庞然大物毫不为过,通身金光灿灿的龙鳞,排列齐整,雪亮耀眼。龙爪异常粗|大,光是龙鬚,就足以让成年男人坐在上面盪鞦韆了。 目测少说也得有个二十来米。 腾飞在半空之时,气浪沖天,飞沙走石,遮天蔽日,龙吟之声,响彻万里云霄。 还差点把林安卷上天。 「还不化回原型,更待何时?」 金龙一挥爪,林安就化回了原型,黑不熘秋的一条小蛟。 约莫五米长,身上的鳞片倒也密集油亮,只是黑沉沉的,不讨喜。尤其跟体型巨大的金龙一比,就宛如一条小泥鳅。 金龙看了一眼黑不熘秋的小东西,二话不说,就用前爪将他掐住了。 小黑蛟立马挣扎,大力甩着尾巴抗议:「父尊,我可以自己飞!」 「你脑子进水了么?」金龙轻蔑地瞥了小黑蛟一眼,冷冷道,「蛟只会游水,并不会飞。」 小黑蛟:!!! 是这样的吗? 但不管是不是这样,金龙已经带着他,一甩龙尾,瞬息之间,便腾云飞出了百丈开外。 约莫飞了两个多时辰,才抵达不周山附近。 金龙将小黑蛟放下,双双幻化回了人形。 魔尊束着紫金玉冠,身穿玄色战甲,脚踏积雪,如风拂柳,十分威风凛凛。瞥了一眼陷在雪地里挣扎的小萝蔔,眼尾就抽搐了几下。 真是不中用! 第32页 小废物一个! 魔尊索性提熘着小废物的后领,瞬移离去。一直深入了不周山地下,魔尊才放开了林安。 面前是一扇巨大无比的青铜门,左边刻着太极八卦阵,右边刻着一个巨型黑球。 「父尊,我实力太弱,恐拖了父尊后腿。」林安特别自觉地退到一旁,仰头正色道,「一会儿青铜门打开,太阳烛照必会现身,父尊先将其引开,我趁乱潜入,偷得神果!」 魔尊正是这个打算,他道:「切记,必须用你的鲜血,助神芝草开花结果。」见林安点头,他又忽道:「弦儿。」 「父……」林安才刚一开口,迎面一颗丹药就弹入了他的口中,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就吞了进去。他大惊,「父尊!」 「这是噬骨丹,若无解药,一个时辰之后,便会身受万虫噬骨之痛。」魔尊神色自若,沉声道,「弦儿,莫怪为父。玉郎是为父心尖上的人。」 「……」 「他若死了,你为他殉葬。」 林安更惊,下意识想说,这凭什么呀? 但见魔尊神色森寒,也没敢吭声。 魔尊示意林安退后,而后,一掌便破开了青铜门! 林安躲在角落里,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这才没被溢散开来的劲气,生生震碎耳膜。 忽见一个黑色球体自废墟之中狠狠撞了出来,宛如一颗燃烧的火球,通体散发着漆黑的烈烈煞气,一出来,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十分灼热。魔尊倒也丝毫不惧,直接迎上。 不断传来轰鸣之声,整座不周山都天塌地陷,剧烈晃动。 林安幻化回了原型,刻意缩小成泥鳅状,趁乱就潜了进去,四处乱嗅,到处寻找神芝草的踪迹。 可寻了一圈,竟一无所获。 正当他急得原地乱转之时,就听见细微的求救声,寻声望去,就见一只鲮鲤,被压在了石块之下。林安心善,主动幻化回人形,帮忙把石头搬开。 鲮鲤这才获救,连声向林安道谢。 林安摆了摆手,然后又火急火燎地去寻神芝草。 鲮鲤见状,便问:「敢问恩公,是不是在寻神芝草啊?」 「你知道它在哪儿?」林安惊问。 鲮鲤点头,然后就带着林安去找,果然在一个极其隐秘的角落里,寻到了一株通身雪白的草,生在石缝之中,洞里气流燥热,此处倒是结了冰。 「这就是神芝草,不过,还是幼苗,听说成熟的神芝草是红色的,需要用龙凤之血浇灌才成。」鲮鲤解释道。 林安:「我就是金龙和火凤结合所生的孩子!」 而后,二话不说直接取出匕首来,狠狠往左手心一划,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他赶紧把血滴在草上。 这神芝草果真吸了他的血,可依旧雪白雪白的,没有一丝变化。 鲮鲤道:「因为吸的血不够多,一定要吸成火红火红的,才能开花结果子!」 林安咬了咬牙,狠狠攥紧拳头,让血流得更快一些。 鲮鲤提醒他:「你可以直接握住神芝草,它是活的,会自己吸。」 林安点头,为了尽快催熟神芝草,索性把右手掌也划破了,两只手一齐握住神芝草。 果不其然,这草是活的! 居然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触角,宛如爬山虎一般,紧紧包住了林安的双手,一直延伸到了手臂。 他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血管里的血液在沸腾,哗啦啦地被神芝草吸收了,伴随着神芝草颜色开始变红,他的身子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但又无法昏迷。 因为痛! 特别痛! 这他妈的破草,吸他的血,吸得好用力!恨不得把他的血管都吸出来! 「啊!!!」林安实在忍不住,仰天咆哮,鼻涕眼泪瞬间齐齐窜出,撕心裂肺地狂吼,「疼,疼死了!好疼啊!疼死我了!」 「疼!」 「救命啊!」 「救命——」 可饶是如此,他愣是没有松开手。 到了最后,鲮鲤都看不下去了,赶紧跳着脚道:「停一停!快停下来!你的血会被神芝草生生吸|干的!」 「不能停!」林安眼泪狂飙,连哭带吼,超级大声,「我要这东西是用来救命的……啊——」他嘴张得跟瓢似的,哭得越来越大声,脸色也越来越白了。 鲮鲤道:「你救谁啊?谁会值得你这样以命换命啊?」 「救……救,救我喜欢的人——啊!!!」 林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而后又仰天长啸。龙角和龙尾齐齐冒出。 一枚金光灿灿的凤羽现身,在其头顶盘旋,作势要切断神芝草。 林安大喊:「不要!」 不要切断!若取不来果子,不仅晏陵得死,他也得死! 鲮鲤在旁边跳脚:「快了,快了,变红了——哎呦!」脚下石头塌了,它呈球状滚了下去。 林安仰头狂吼,凤羽嗖的一声,竟直接潜入他的天灵盖。 他承受不住凤凰留存下来的灵力,脸上的龙鳞竟一瞬间崩裂开来,宛如琉璃般,四下散落,露出一张清俊至极的白皙面庞。 竟与那凤凰,生得极为神似。 【作者有话说】 魔尊:完了……当年,该不会真是我冤枉凤凰了吧?这孩子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和他母亲如出一辙,真好看……最关键的是,他一点都不像我二弟。 第33页 18 原来,你才是我的情劫 ◎小黑蛟的龙鳞很漂亮◎ 终于,神芝草成熟了,开出一朵无比妖艷的红花。 一颗赤红色的果子从逐渐枯萎的花瓣中吐出。 林安气喘吁吁,哆嗦着手摘下了果子。 果子才被摘下,骤然地动山摇,天塌地陷。 他失血过多,本来就头重脚轻,此刻更是毫无防备,大头朝下,就摔进了裂缝之中。 鲮鲤大叫,赶紧窜了下去,扑他身上咬住了他的衣服。 饶是如此,混乱间,林安还是一头撞到了石头上,当场撞断了一只龙角。 眼看着龙角骨碌碌地在废墟中滚动,即将掉到更深不可测的地缝中,林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手脚并用爬了过去,一把攥住龙角。 往怀里一护。 心里想的是,果子不能丢。 他的小龙角也不能丢。 要不然,晏陵就真的没命了。 「恩公,恩公!」 鲮鲤被飞石迷住了眼,用尽全力,将林安拖拽到了一旁,抓着他的胳膊,大力摇晃。 「快醒醒,恩公!这里快塌了,我们必须赶紧逃出去,恩公!啊——」鲮鲤一声惨叫,洞顶塌陷,一块巨石从天而降。 突然,自林安身上飞出一道白光,鲮鲤火速被弹飞,当场就晕了过去。 一道白影就这般突兀地,凭空出现,一掌将巨石噼得粉碎。 晏陵居高临下地望着瘫倒在地,还昏迷不醒的少年,神情一瞬间迷茫,随即在看见他仅剩一只的龙角时,才恍惚清醒。 半蹲下来,抬手挑开黏在少年脸上的碎发,抹掉血迹逐渐露出原本的面容。 「你原来生得不丑啊。」 不仅不丑,还格外清俊,只是尚显稚气。但从皮相和骨相来讲,不难想像,这少年日后,该是何等风华绝代。 饶是见惯了美人,本身又是修真界第一美人的晏陵仙君,此刻,眼里竟也有了几分惊艷。 「你受伤了。」温热修长的玉指轻轻划过断裂的龙角,晏陵的神情颇为晦涩,「发生了什么?」 「……救,救晏陵。」 少年双眸紧闭,昏迷不醒间,还紧紧抓着手里的龙角和果子,喃喃自语。 「果子不能丢,龙角,也,也不能丢,救他,救晏陵……」 晏陵的心头,突然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情绪,以至于他立即伸手捂住胸口,连气息都乱了。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恍然明白。 这是他的情劫! 原来,他的情劫并不是魔尊沧溟。 而是这条为了救他,断了龙角,气息奄奄,还差点死在这里的小黑蛟! 他隐隐预测,这个情劫怕是难渡了,只怕终其一生,也飞升无望。说不准,还会死于此劫。 许久之后,晏陵嘆气。 「抱歉,你不能活。」 晏陵抬起右掌,掌心灵力流窜沸腾。 他要杀了小黑蛟。 不能留。 否则,将来终成祸害。 可最终,晏陵也没下去手。 修长的手指,裹挟着清凉温和的灵力,轻柔地拂过断裂的龙角。晏陵神情复杂,凝视着这只断角,看得出神。 少年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很快,又化回了原型。 蜷缩成了一团,两只爪子紧紧抓着果子和龙角,把它们护在怀里。 晏陵目光深沉,静静凝视了小黑蛟片刻,他现在不能带小黑蛟离开这里,毕竟他的原身还在魔界之中。 而且,以他对魔尊的了解,只怕为了防止小黑蛟逃跑,必定会在其身上下什么咒术禁制。 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在此等候魔尊前来救走小黑蛟。 眼尾余光一扫,晏陵在废墟之中,发现了一片黑鳞,宛如宝石,在废墟中闪闪发光。 这是小黑蛟的龙鳞,很漂亮。 晏陵将之捡起,小心翼翼地合在掌心。 —————— 林安睡了好长一觉。 在梦里,他再度来到了那个阴暗的地洞之中,小黑蛟还在那里,抱着母亲的尸骸哭泣。 倏忽,又一瞬闪现至他面前,掐着他的手臂,厉声道:「沧溟害死了我的母亲!我要让他尝受失去至亲至爱之痛!」 「杀了晏守玉!」 小黑蛟紧紧缠绕住了林安,从他的背后,剥开了他的皮|肉,再拆开他的骨肉,狠狠绞了进去,强行和他融为一体。 「杀了晏守玉!」 林安浑浑噩噩之间,同小黑蛟异口同声地说。 ——杀了晏守玉! 而后—— 他就醒了。 醒来时,林安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寝殿里,那条叫柔柔的竹叶青,还有几个侍妾候在床边,小声啜泣,见他终于醒来后,哭得声音更大了。 「殿下——」柔柔扑跪在榻边,哭天抢地起来,「您终于醒了!」 「我,我睡了很久么?」林安缓缓坐起身,只觉得身上没什么劲儿,但也不疼,忽然,他又想起什么,忙问,「晏陵他……」 柔柔哭道:「仙君已经没事了,反而是殿下您啊,昏迷了足足三天三夜,奴还以为,还以为……」说着说着,竟又低头抹泪。 林安看他穿着绿裙子,梳着松散的云髻,哭得双眼通红,真似女子一般裊娜娉婷的,哭着哭着,还打了个哭嗝,觉得有些好笑,下意识温声道:「莫哭了,再哭眼睛该哭坏了。」 第34页 可能是原主从来没对圈养的炉鼎们如此和颜悦色过,以至于柔柔瞬间懵了,都忘记了哭,身后那几个侍妾也面面相觑,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柔柔分叉的蛇信子一吐,睁大泪眼道:「殿,殿下……」 「我无事。」 林安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退下,他想自个先冷静一会儿。哪知柔柔蛇性上来了,顺着床沿往上爬,扭捏作态地娇声道:「殿下,您的龙角断了一只,定然很痛罢。」 刚断的时候,林安昏昏沉沉的,好似有点疼,但睡了一觉醒来,反而一点不疼了。可能是蛟体强悍的缘故罢。 「让奴留下来伺候殿下罢。」 柔柔扭着水蛇腰,林安这才发现他这衣裙还是露脐的,腰肢十分纤细,还系了一条银链,上面缀满了鹅黄色的小玉珠。脑海中十分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晏陵。 据原文里所说,晏陵虽然是正道仙君,但实际上也是个女装大佬。修真界每三年举行一次游神宴,便要一些年轻貌美,又有名望的修士扮作神明。 而几乎每一次,晏陵都要以男身来扮作月神。据说,这还是月神临凡之时,亲自挑选的,非晏陵莫属。 若让旁人扮,则会天降灾祸。 若是无人去扮月神,又是对神明不敬,亦会天降灾殃。 林安还没见过晏陵换下道袍穿女装呢,这回他费了那么大劲儿,好不容易取得神果,为此还断了一根龙角,遭老罪了。 晏陵是不是该好好感谢感谢他? 是不是该换个女装,给他瞧瞧? 是不是…… 哎,算了。 晏陵才不会为了他换女装呢。 可万一呢? 林安打算回头当面问问。 【作者有话说】 晏陵:你真敢问,你、真、敢、问! 安安:那人家为了你都受伤了,你穿个裙子哄哄我,怎么啦。 19 在暗恋的人面前出丑 ◎魔尊:死不了,别矫情了。◎ 魔尊从外进来,见林安醒了,微微一愣,随即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等人都走后,林安想着,是不是得下来给老逼登行礼,却听魔尊沉声道:「本座从前未曾管过你,想不到你房中,竟有如此多的禁|脔。怪不得修炼速度如此慢,只怕一心都扑在寻欢作乐上了罢。」 林安心道,你儿子房中禁|脔多,难道是今天才凭空多出来的吗? 而且,你圈养的禁|脔,分明更多! 上樑不正下樑歪,呸! 但他不敢吭声,索性歪在床头装虚弱。 魔尊仔细端详起了儿子,越看越觉得儿子像凤凰,这个眼睛,鼻子,还有嘴,都很像。却半点不像自己,当然,也不像那条该死的玄色应龙。 在儿子昏迷的这三天内,魔尊忙前忙后照顾晏陵,闲暇之时,难免又会想起凤凰。 他从前没有多想,如今儿子终现真容,很难不让他多想。 难道,当年真是他错怪了凤凰? 不,他不会错,哪怕他错了也是对的。 不是他冷血无情,而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倔强又刚烈的凤凰该死! 魔尊心里还是膈应,尤其他在儿子的脸上,看到了凤凰的影子,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是凤凰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而凤凰早就死在了那年冰冷阴暗的地牢里。 还是他亲手逼死的。 魔尊很不想看见林安这张脸,但又鬼使神差的,一直盯着看。 林安十分紧张,误以为自己现在丑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忙低下了头,可魔尊却一把钳住了他的下巴,迫他高高抬起脸来。 像,实在是太像了。 俨然就是小凤凰。 魔尊有些情不自禁,想要抚摸林安的脸。 吓得林安立马躲闪,还满脸惊恐地喊:「不要打我!」 魔尊怔住,冷声道:「本座何时要打你?」他见儿子面色惨白,断了一只龙角,惨兮兮地,也没什么精神。缩在角落里,小小的一团,很惹人怜爱。 竟一时间,心肠软了几分。 「不打你,你过来。」魔尊放轻声,随即又忍不住小声嘀咕,「本座从前也不常打你罢,只是偶尔——」他稍微回想了一下,确实只是偶尔才会责罚儿子。 每次都只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每次几乎都能要了儿子半条命,把蛟打得血淋淋的,瘫在地上一小条。 若是早知这孩子如此像凤凰,那么,魔尊这些年或许…… 没有或许。 林安不想跟他亲近,佯装头痛,捂着额头,满脸痛苦:「父尊,我头疼……」 他本以为魔尊听见此话,会发怒,斥责他无用,废物,然后甩袖离去。哪知并没有。 魔尊竟还主动凑近,语气挺温和地问:「头痛?具体哪里痛?」 林安胡乱指了个地方,觉得魔尊今日一定是吃错了药,难道是看在他不顾性命救了晏陵,才对他父爱灵光乍现? 「死不了,别矫情了。」魔尊忽又嘆气,自言自语地说,「你这性子到底随了谁?」 林安:……? 魔尊道:「你这次做得很好,本座说了会补偿你,你想要什么?」 林安当然是想要自由了,所以,他提出想去人间转转。 魔尊道:「可以,但须得在为父与玉郎大婚之后。」顿了顿,他忽然冷笑,「你该不会是想趁机逃离本座罢?」 第35页 林安哪敢承认?连说自己不敢。 魔尊嗤笑一声:「只要本座尚在人世一日,你就永远逃不出本座的手掌心。哪怕本座死了,你也要为本座殉葬!」 林安心说,那你我都死了,魔界不就没人管了? 魔尊好似读出了他的心声,笑道:「本座自会与玉郎,再生几个孩子。」说完之后,就定定地盯着林安。 林安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 「你吃不吃味?嫉不嫉妒?恨不恨?」魔尊看着他问,又好像不是在问他,而是透过他,在问另一个人,「本座宠爱玉郎,远胜你,你心里恼不恼?」 见林安摇头了,魔尊的脸色瞬间阴沉,冷哼了一声,低骂了句,真是个废物,一甩衣袖就要走。 但才走出两步,又转过身来,一道禁制直接打在了林安身上。 魔尊道:「不许告知玉郎,是你救了他,否则,你知道后果!」 等魔尊走后,林安才气得摔了枕头。 没一会儿那条竹叶青就偷摸游了进来,娇娇滴滴地说,想伺候殿下。 「你倒是胆大。」林安问他:「旁人都嫌我生得丑,对我如避蛇蝎,偏你想方设法也要贴上来。」 竹叶青脸色通红,扭捏着吐出蛇信子,他道:「殿下生得不丑,还极为俊美呢,能伺候殿下一回,纵死,奴也心甘情愿。」蛇尾巴卷了一面铜镜,放在了林安眼前。 林安瞬间震惊! 他恍惚想起,自己昏迷之前,脸上确实十分瘙痒刺痛,原来那会儿龙鳞就已经掉光了啊。 最关键的是,他、不、丑! 非但不丑,还很俊! 就在他惊愕之际,竹叶青已经脱了衣裳,跪在床边,吐着蛇信,作势要舔|舐林安断裂的龙角。 吓得他赶紧躲开。 「殿,殿下……」竹叶青委屈地眼泪汪汪。 「退下。」 林安深唿口气,并不想伤害这条小蛇,可他有点洁癖,不管原主生前玩得多花,现在身体属于他了,他就要当一条洁身自好的蛟。 但如果晏陵愿意舔一舔他的断角,林安觉得,自己是可以接受的。 他伤得不重,就是失血过多,养一阵子便好,至于断裂的龙角,也是可以再生的。 至了傍晚时,魔尊派人来请小殿下,说是体恤小殿下,特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林安经歷过前几次的倒霉事后,万分不肯过去,便装病弱,要休息。哪知魔尊执意让他过去,就是绑,也得绑过去。他不得已,只能来到魔尊指定的地点。 竟是一座天然的地牢。 才一踏进去,林安就嗅到了一股很奇怪的气味,瞬间眼珠子就烧红了,完全不受控制的兽|性大发,竟当场幻化回蛟身。 与此同时,有人打开了地牢的门,放出了数十条巨蟒。 林安唿吸急促,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游走,可哪知他一看见巨蟒,口水就流了出来,蛟的本能让他忍不住两爪揪住巨蟒,就疯狂往嘴里塞。 浓烈的血腥味和肉香,狠狠刺激着他的味蕾。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飢饿。 没一会儿就吃得一干二净,还有些意犹未尽,正打算游上去时,小黑蛟突然愣住。 就见上面不知何时,站了几个人。 魔尊单手背后,指着牢底吃相兇残的黑蛟,同一旁的晏陵道:「玉郎,蛟不似龙尊贵,什么脏东西都敢吃,来日,你我生下孩子,定不似夜弦般粗鄙。」 晏陵什么也没说,只是居高临下,静静观望着断了龙角的小黑蛟。 林安的心,骤然一咯噔,人也清醒了几分。 竟涌起一种心慌意乱之感,他居然在晏陵面前,凶相毕露。晏陵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定会觉得他噁心,觉得他脏。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了,样子竟还有些狼狈滑稽。 魔尊摇头嘆道:「他真是半点也不像本座!」 可晏陵心里想的却是,看小黑蛟刚刚吃得那样急,也不知道饿了多久,小肚子扁扁的,肯定还没吃饱。 真可怜。 如果,这是他的蛟,他最起码会让蛟蛟填饱肚子。 每顿都吃得饱饱的。 还会夸蛟蛟真棒,居然都不挑食。什么都吃,好孩子。 【作者有话说】 蛟:完了,我要哭了,我在有点暗恋的人面前出丑了!我最丑最噁心的样子,被晏陵看见了,他以后肯定就不喜欢我了! 晏陵:他是真的很乖很可爱,还不挑食,胃口也好。 蛟:可我有异食癖。 晏陵:巧了,我有餵食癖。 蛟:我很乖,什么都吃,很好养哒。 晏陵:你真的……什么都吃? 20 蛟蛟的小鹿乱撞 ◎小黑蛟挖地洞,挖到了仙君的床底下◎ 林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殿的,一回去就让人烧水,他要洗澡。 竹叶青说,殿下伤势未愈,不如去寒池中泡一泡。 林安一听,觉得有点道理。 竹叶青还说,想跟着一起泡,被林安无情拒绝了。 直接化回原型,整个埋在寒池之中。 冰冷的池水一遍遍洗刷着他的身躯,林安泡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应该好好刷牙漱口。 索性就在池里一盪尾巴,摆到寒池水流口,张大嘴巴连灌几口水勐漱,然后用尾巴捲起岸边放的竹刷子,龇着大牙,开始刷。 第36页 刷了好几遍之后,小黑蛟丢了竹刷子,一头扎进寒潭里,打算把自己活活淹死。 但蛟天生会水,根本淹不死的。 他盘成一团,心里难过得要命。 只要一想到,他居然活吃了十几条巨蟒,就跟吃辣条一样,吃得嘎嘎香,就一阵噁心。 最关键的是,还被晏陵亲眼目睹了。 晏陵这下肯定嫌弃死他了,觉得他兇残,他骯脏,他居然连蟒蛇都吃。 真是好坏的蛟! 林安也很苦恼。 为什么自己不是个人,为什么一定偏偏是魔,又为什么原身不能是可爱的狐狸,兔子,或者猫咪? 偏偏是长满了黑鳞的蛟?还是个爱吃蟒蛇的蛟? 这种恶蛟在晏陵看来,肯定罪该万死罢? 晏陵定然不喜欢蛟,之前都不肯让他的尾巴触碰,一定是嫌弃他的龙鳞丑。 不过也没苦恼太久,林安就想开了。 自古以来,本就正邪不两立,晏陵是仙,他是魔,本来就不在一个阵营。 再说了,他要晏陵喜欢做什么?只要他未来的夫君喜欢他,不就可以了? 其实仔细回味一下的话,蟒蛇确实很好吃,肉质鲜嫩肥美,还多汁呢。 异食癖就异食癖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现在是一条蛟呢。 不知不觉,林安就在寒池里睡着了。 隐隐约约,有东西缠上了他的身体,等将他拽出水面时,他才骤然清醒。 嘭的一声。 破水而出。 小黑蛟在地上翻滚了数圈,才堪堪停住。 月色下,魔尊收回龙尾,沉声道:「你倒是逍遥快活,躲这里来了。」 身旁站着的,赫然就是晏陵。 他竟换下了道袍! 雪发玄衣,身形颀长,濯濯如柳。 林安骤然一瞧,月色朦胧间,晏陵烨然若神,清隽疏朗,当真像是神明临凡,清贵无双,实在令人心动不已。 他心里的小鹿开始咚咚乱撞。 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晏陵怎么突然肯换下道袍了? 又是为谁所换? 为了,魔尊吗? 魔尊道:「此次,本座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前往不周山,从神兽爪下,取来神果。又剜了护心龙鳞,辛苦炼制丹药,餵玉郎服下,这才为他续上了灵脉。」话到此处,魔尊还笑着抓住晏陵的手臂,「玉郎这次总算明白本座的一片真情了。」 晏陵并未躲闪,轻声道:「若非魔尊相救,晏某此刻,已然身死道消。」 「只要能救你,纵是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何妨?」魔尊笑得更加开心了。 晏陵但笑不语,觉得老东西确实无耻。 林安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愈发难过。 才不是这样,才不是! 笨蛋晏陵! 煳涂的晏守玉! 分明是他不顾生命危险,差点放尽血液,才让那神芝草开花结果子的! 也是用了他的一只龙角,才救回晏陵的! 虽然,魔尊确实剜了护心鳞,也出了一份力,但也只是三分之一的力啊! 怎么可以卑鄙无耻到把所有功劳都揽过去,还对林安下了禁制,不许他告诉晏陵呢? 谁料,魔尊更卑鄙的还在后面,晏陵望了一眼小黑蛟,面露悲悯道:「小殿下这是怎么了?」 魔尊道:「这孩子实在顽劣不驯,在你昏迷不醒时,竟还想着寻欢作乐。本座小惩大诫罢了。」 林安立马要大声反驳,随即就被魔尊用眼神狠狠制止住了。他委屈死了,心里堵得要命,偏偏晏陵这个煳涂蛋,居然还相信了! 他全信了! 晏陵怎么如此单纯?! 被卑鄙无耻的魔尊耍得团团转,看来,晏陵这下真的是心甘情愿嫁给魔尊了。 连道袍都为魔尊换下了。 林安一气之下,甩着尾巴游走了,连魔尊唤他,都不曾理会。 魔尊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惊愕:「他这是在向本座使小性子么?」 魔尊懒得理他,体贴地将晏陵搀扶下水,柔声道:「这寒池之中,用的都是活水,可以疏通筋络。」他也跟着下了水,双腿立马幻化成了巨大的龙尾,在寒池之中,密密麻麻围了一圈。 好让晏陵坐在他的龙尾上泡。 恍惚间,魔尊又想起了当年,有一回凤凰受伤了,他也是这般体贴地抱着凤凰,在寒池里泡。 一泡就是一整夜,胳膊都麻了,也不捨得乱动一下。 哪怕魔尊本性属火,身体炎热,并不适合寒疗。 —————— 林安游回寝殿后,越想越气,一头扎床底下,继续挖地洞。 那些侍卫跟看门狗似的,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班守,真是惹人厌。 他只好挖地洞自救。 虽然没有趁手的工具,但好在蛟天生生有一对利爪,比铁锹还好使。 没一会儿就挖出了一米深,蛟首埋在坑里,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累了就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挖。 挖了不知多久,最后连尾巴也钻进了地下。小黑蛟就这么挖呀挖,挖呀挖,带着对魔尊的怨气,以及强烈的求生欲,终于,被他挖通了。 在重见光明的一剎那,他差点喜极而泣。 立马往外钻,咚的一声,蛟头撞到了什么东西,顿时撞得他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第37页 而与此同时,正在榻上安睡的晏陵,只觉得后腰勐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床板剧烈颤动。 他霍然惊醒,歪过身子,往床底下望去,而刚好,小黑蛟头顶一个大鼓包,晕头转向地从床底下往外爬。 这一人一蛟,就这么突兀的,很不合时宜地四目相对了。 还异口同声地道:「怎么是你?!」 晏陵一愣,随即道:「这是我所住的行宫。」 他有些惊疑,一向警惕性极高的自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有人靠近。 若不是被撞了一下后腰,他都不知道床下有东西! 难道,这是服用了林安的鲜血滋养出的神果,以及他的蛟角的缘故么,以至于晏陵竟将林安的气息,与自己的气息混淆了。 「我,我不是偷|窥狂!」小黑蛟探头探脑的,神情很是紧张,「我真的不是!我……我就是,就是……」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挖地洞逃跑,结果挖到了晏陵床底下这事? 这话说出来,林安自己都不太信的。 可他真的是误打误撞才挖到这里来的! 「你别误会我!我不是坏蛟!」小黑蛟头顶着一个拳头大的鼓包,都顾不得疼了,赶紧解释道,「这都是误会!你千万别误会我是刻意挖个地洞,好跟你半夜偷|情,啊,不不不,是私会!」 「……」晏陵没这么想。 「我也不是在吃醋!」小黑蛟的圆瞳直勾勾地盯着晏陵,急急忙忙地解释,「你千万别误会我刻意过来,就为了顶你床板!」 「……」他也没这么想。 但后腰确实被顶撞了。 晏陵的腰还好,但瞧着小黑蛟的大圆脑袋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 蛟(荷包蛋眼):我真的不是故意挖到你床底下来的! 晏陵:但你确实顶撞到了我的后腰。 蛟:那怎么办?大不了我让你顶回来!(爪子指了指自己的七寸) 21 可我父尊已经老了! ◎他早晚要传位给我!◎ 「我这就走!」 小黑蛟打算手脚并用爬出来,哪知洞口太窄,卡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他越是急,卡得越紧,根本就出不来。 晏陵身上只穿了玄色的寝衣,显得身形很单薄,白髮柔顺地披在肩胛,睫毛细密纠结下,一双琉璃眼眸澄澈明净,此刻正盯着小黑蛟看。 灯火映衬之下,晏陵美得不似真人,合该是天上的神仙。 小黑蛟脑袋被狠撞了,所以不是很灵光,只知道扭动着身子,大力挣扎,撞得床板哐哐乱响。 晏陵制止他,轻声道:「你是想被人发现吗?」 「我当然不想!」 「无法变小么?」晏陵提醒。 变小? 哦对啊,他可以变小! 小黑蛟赶紧变得如同手指般粗细,总算从坑里爬了出来,才一爬出床底,就看见晏陵向他伸出了手。 小黑蛟吸了吸鼻子,仰头看他,见晏陵点头了,才敢缠在他的手腕上。 「你是有事寻我么?」晏陵望着小黑蛟头顶的鼓包,以及那只断角,轻声道,「怎么这样笨?」 小黑蛟立马泪眼汪汪,一双圆瞳秒变荷包蛋,如果他此刻是人形的话,脸上的神情一定委屈到了极致。 「莫哭,撞疼了吧。」 晏陵抬起一指,轻轻揉了揉那个鼓包,小黑蛟立马疼得发出了呜咽声。 本来就是荷包蛋眼了,此刻更是可怜得紧。 晏陵完全能理解,这小黑蛟为何委屈。 在他看来,小黑蛟确实有理由委屈的。功劳被人顶替,几乎血尽,龙角撞断,受人诬陷,还当众显出真身,生吃巨蟒等等。 能忍住不掉小珍珠,已经很乖巧了。 「晏陵,我刷过牙了。」小黑蛟口吐人言,对着白髮青年龇起了大牙。 晏陵定睛一看,就看见小黑蛟上下各长了两颗尖长的利齿,伸出了唇外。 看起来不仅不吓人,还有些可爱。 「嗯。」他点头,专心致志为小黑蛟揉伤,「然后呢?」 「然后——」小黑蛟两爪下意识对了起来,然后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食肉是你的天性。」晏陵替他说了,「就如同出家人只能吃素一般。只是立场不同,没有对错。」 「可是,」小黑蛟还是有些膈应,又问,「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兇残,特别脏?」 晏陵摇头:「不会。」 「为什么?是因为你即将嫁给我父尊,就是我名正言顺的长辈了,所以,才对我有所容忍吗?」小黑蛟提着心问。 晏陵想了想,笑道:「如果我说是呢?」 「晏陵!你太单纯了!」小黑蛟突然两爪抱住他的大拇指,急声道,「那个老东西配不上你!」他是个渣男,烂黄瓜!纯纯就是在骗婚! 晏陵你不要相信他! 晏陵故意说:「可是,他救了我。而且——」他露出几分难色,「我不能放任魔界再对我仙门出兵了。」 「可我父尊已经老了,他早晚要传位给我的!」只要那老东西生不出其他孩子来,魔界势必要交到他手里的,小黑蛟睁大眼睛道,「你再坚持坚持,等他传位给我,然后我——」 「嗯?」 「然后我,我就送你回家。」小黑蛟举起三根爪子,「我保证,只要我在位一天,绝对不会让魔界再犯你仙门!」 第38页 他是真的被撞煳涂了,居然还想着继承魔尊之位,他是真敢想! 晏陵也看出来他确实被撞得不轻,当即就暗暗用了些灵力,继续为他揉伤。 片刻后,他才嘆了口气:「我可以忍,但只怕魔尊……」 当然,林安也知道,魔尊确实是个大难题,当即就泄气地把脑袋耷拉在了晏陵的虎口上,眯瞪着眼睛。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清醒几分。 十分羞赧地从晏陵手腕上爬了下来,然后爬到床边,用尾巴撑着,竖起身子,同晏陵道谢。 晏陵道:「魔界的出口处,亦是层层把守,你逃不出去的。」 林安被勘破了心事,暗暗惊了一下,又听晏陵道:「我听闻,你脸上蜕鳞了,恭喜你啊。」 「那,那你想看吗?」他问。 晏陵摇头,林安突然有点失落,心想,晏陵现在真是铁了心,要嫁给老东西了吗? 就因为所谓的救命之恩? 但真要这么论的话,论功行赏,晏陵也该嫁给林安罢?哪怕往后,魔尊二四六,林安一三五七呢? 林安被自己这个诡异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立马羞愧到了无地自容的地步。他一个炮灰,凭什么敢觊觎主角? 而且,晏陵只是把他当小孩子看待。 匆匆落了句「我先回去了」,然后一下跳到地上,小黑蛟赶紧往床底下爬。 「林安。」晏陵突然唤了他一声,等他扭头回望时,正对上了一张神情凝重的脸,「我听闻,你与亡母模样酷似。」 「对啊。」小黑蛟懵懂,「随母不好吗?我长得好看!」他突然挺直了腰杆。 晏陵道:「我的意思是说,望你珍重。」 「我不明白!」小黑蛟道,「长相随母,也有错?」 「无错,只不过在魔界,父子,兄弟之间,亦可……魔尊又酷爱美色。」晏陵话到此处,便不再多言。 林安愣了愣,随即无比震惊地道:「你该不会想说,父尊想娶你为妻,纳我为妾,坐享齐人之福吧?」 晏陵确实是这个意思,但小黑蛟聪明归聪明,说话确实直抒胸臆。 他此话并非空穴来风。 当然,也是别有目的。 他要让小黑蛟彻底跟魔尊父子决裂,然后一步步走向他,成为他的蛟。 唯一的蛟。 魔尊作恶多端,必死无疑,但晏陵又不想让小黑蛟伤心。 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小黑蛟如何才能放下此仇? 虽说,晏陵完全可以囚龙,但属实没必要。 最起码,现在没必要。 也知晓一些魔尊与原配之间的事,藉此挑拨,让小黑蛟与魔尊势同水火,晏陵从中充当好人。 林安并没有把晏陵的提醒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魔尊渣贱,但不至于把儿子当成亡妻的替身,尤其这个亡妻,还是魔尊当年亲手害死的。 说凤凰是魔尊的糟糠之妻,也丝毫不为过。 至于魔尊为何偏爱同凤凰性格颇像的晏陵,这完全是因为晏陵生得太美了啊。 最主要的是,晏陵可是主角,他是主角! 林安反而比较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太像母亲,也不是好事,万一魔尊越看他的脸,越生气,然后一言不合就把他嘎了呢。 不过,他还是很感激晏陵的善意提醒。 觉得晏陵真是个大好人。 事情证明,晏陵真是很有远见,他的猜测也逐一应验了。 翌日,魔尊就开始作妖了,喊林安一起挑选婚服,以及金银首饰。 【作者有话说】 晏陵:容我设计一下,怎么样才能既成为小黑蛟的杀父仇人,还能让他感激我。 蛟:晏陵真是个大好人! 22 小黑蛟吃醋了 ◎魔尊要让凤凰死后也不得安息◎ 魔尊拿着一套婚服,在晏陵身上比划,同晏陵有说有笑的。 一旁的侍女们手里,捧着十多套艷丽的婚服,还有一些金光灿灿的首饰,就连桌子上都堆满了。 而晏陵也一改往日冷漠疏离的样子,神色颇为温和,细看之下,甚至还有几分笑意。 对着魔尊选的婚服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不喜欢。 魔尊立马把手里的婚服丢到一旁,笑道:「你只管挑你喜欢的,本座到时穿与你配套的婚服便是了。」 晏陵低声一笑。 气氛看起来还挺融洽。 林安孤零零地站在一旁,像个电灯泡,也像个第三者,心里突然堵得很厉害。 不该是这样的,魔尊这分明就是在骗婚啊,倘若晏陵知道,救了他的是自己,那么,现在和晏陵一起有说有笑挑选婚服的,就是林安了罢。 魔尊察觉到了儿子的落寞,神色变了变,示意他凑近些。等人走到身边来了,才道:「来,你也帮忙挑一挑。」 林安现在看魔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觉得老东西真他妈又渣又贱还龟毛,听见此话恨不得调头就走,但又不敢。 挑也不愿意挑,只说自己眼光一向不好。 魔尊:「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他拿起一支红宝石珠钗,在晏陵的发间比划,还笑着说,「玉郎模样好,正适合艷丽的颜色。」 林安定睛一看,登时更不乐意了,老东西这明摆着就是想让晏陵大婚当日换女装。可是,凭什么呀? 第39页 明明是他救了晏陵,他都没来得及欣赏晏陵的女装,凭什么让老东西捷足先登? 「我不喜欢红宝石。」晏陵轻声道,只说不喜欢红宝石,那就是不抗拒珠钗了。这就是说,他愿意为了魔尊换女装! 靠! 林安心里格外恼火,蜷缩在宽袖下的手,攥紧成拳,先前割伤的手心已经结痂了,此刻又被指甲抠出了血丝来。 可他丝毫不觉得痛,只觉得很气! 「本座也不甚喜欢红宝石。」魔尊倒也不恼,丢了红宝石珠钗,又要挑选其他首饰,余光瞥见儿子不言不语的,忽想起什么,他道:「夜弦,你为玉郎挑一个。」 林安刚要婉拒,魔尊便冷了脸:「你敢忤逆?」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凑上前,因为生闷气,胡乱从一堆首饰里抓起一个,都没抬眼看晏陵,就直接送他面前了。 哪知气氛顿时沉寂,等林安发现问题时,定睛一瞧,就见自己好死不死的,居然抓了一支碧玉龙凤钗! 碧玉是绿!还龙凤! 这一下全戳中了魔尊的雷点了,林安的脸色瞬间就白了,手一哆嗦,钗子就坠落下来。 却被魔尊一把接住。 望着这支碧玉龙凤钗,看得出神。他恍惚想起,凤凰年少时,自己也曾送了一支这样的珠钗给他。 但玉的质地比这支要好许多,龙和凤凰雕刻得也更精緻。哪怕成亲之后,凤凰也将那支髮钗视若珍宝。 后来,凤凰就亲手把那支髮钗扎进了魔尊的胸口,厉声骂他丧尽天良。 魔尊抬眸深深凝视着儿子的脸,渐渐的,和记忆中的熟悉脸庞重叠了。 片刻后,魔尊才捏着髮钗,沉声道:「本座知道你心中有怨,这些年来,本座确实没有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 林安:??? 「但玉郎是本座放在心尖上的人,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休得放肆!」话锋一转,魔尊捏断了手里的龙凤钗,冷笑道,「此等俗物,岂能配得上玉郎?」 好在之后魔尊都没再让他挑选,又挑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总算把婚服和首饰都定了下来。但须得按照魔尊和晏陵的尺寸,重新做来。 也不知是父爱灵光乍现,还是魔尊对他有几分愧疚,竟让侍女过来,替林安测量尺寸,裁剪新衣。衣料也是魔尊选的,并非正红,而是绯红。 林安满脸疑惑,心想,老东西和晏陵成亲,为什么要为我量尺寸,裁新衣? 竟,竟真被晏陵给猜中了? 不,不是罢?魔尊当真这般罔顾人伦,连亲儿子也要收入囊中?! 「弦儿,来。」 测完身量尺寸后,魔尊取出一个蛇形金镯,蛇头和眼睛,都镶嵌着绿宝石,中空迴响,十分巧妙绝伦,精緻无比。他不由分说就抓过林安的手,将镯子套在了他的腕上。 吓得林安一哆嗦,只觉得像戴了个紧箍咒,此镯如有千斤重,压得他腕骨都伸不直了。他硬着头皮道谢。 「你戴着果然好看,不许取下。」魔尊笑道:「玉郎的伤势已然恢復,本座今夜设场家宴,你必须来。」而后就摆了摆手,示意林安退下。 等人走后,魔尊才道:「玉郎,你说得对,夜弦纵然再不好,也终究是本座的长子,这么些年,本座对他多有亏欠。他心思深沉,只怕一直记恨在心。」 晏陵微微一笑:「父子之间,何来的隔夜仇?」 「话虽如此,但那逆子……罢了。」魔尊摆了摆手,不愿多提。 晏陵此前同魔尊提及,说是理所应当,拜一拜魔尊的原配,魔尊心里十分不悦,但又觉得晏陵知礼明仪,宽厚温和,不像凤凰,生前那般善妒。 又想起儿子同他母亲实在相像,便心生恶念。 魔尊要让凤凰死后,也不得安息。纵然是死,也得在黄泉之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穿得像个妾,跪着给晏陵敬茶。 就仿佛,凤凰为妾,晏陵为妻。 —————— 整场家宴,林安都如坐针毡。 魔尊那老不死的贱人,处处在他面前秀恩爱,欺骗单纯的晏陵,还各种哄骗晏陵喝酒。 晏陵说自己不胜酒力。 魔尊却说:「今日是家宴,如何能不喝?少喝几杯便是了。」还言辞之间,不忘以恩挟报。 晏陵听罢,不再多言,而是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呛得他咳嗽几声,原本白皙的面庞都泛起一层薄红。 引得魔尊哈哈大笑,又为他倒满了。 气得林安几乎暗暗咬碎了一口牙! 太过分了! 魔尊这分明就是想把晏陵灌醉,明知晏陵不胜酒力,竟还灌他烈酒?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林安气急,胡乱抓了个杯子,往嘴里勐灌一大口。 随即就听见竹叶青急里忙慌的声音:「殿,殿下,那是醋啊!」 林安:? 怪不得他喝着这么酸! 【作者有话说】 晏陵:这孩子胃口真好,连醋都大口喝。 23 魔尊假借醉酒发疯 ◎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他!◎ 林安喝了一大口醋,就更气了。 他知道晏陵的处境恶劣,但自己现在也不好受。 除了那条比较爱哭的竹叶青,还有一只骚狐狸特别爱卖弄风姿,坐着还不老实,一直搔首弄姿地往林安身上贴,还给他剥葡萄吃! 第40页 林安有意想让魔尊看见,自己在外是何等风流,不比晏陵单纯善良,干净纯粹,好让魔尊少生恶念。 索性就吃了狐狸送到他嘴边的葡萄。 竹叶青一看,立马樱唇一撅,很不乐意,也抓过橘子,剥给林安吃。 一顿饭林安吃着酸得很,而魔尊和晏陵都挺食不知味的。 林安还稀里煳涂喝了好几杯竹叶青倒的酒,又吃了几口骚狐狸餵的菜。又过一会儿,便以酒醉为由,要出去醒酒。 魔尊也喝得有几分醉意了,诡笑道:「只怕醒酒是假,荒唐倒是真的。」 林安竟一时没懂。 直到竹叶青和骚狐狸,一齐娇羞地站了起来,要随他一起离席,林安才恍惚明白了点什么。 竟被误会成酒后想乱|性了! 他下意识望向晏陵,却见晏陵在为魔尊斟酒,一眼都没往他这里瞧。 林安心里憋着股气,心说,误会就误会,他还能怕被晏陵误会不成? 索性就带着竹叶青和骚狐狸离了席,这边才一走,晏陵的目光就火速追了过去。 魔尊笑着去揽晏陵的腰,已有醉态,要嘴对嘴餵晏陵喝酒。晏陵道:「你喝醉了。」 魔尊笑道:「本座可是千杯不倒,万杯不醉。」他又要去揽晏陵的脖子,痴痴地道,「好玉郎,本座今夜想得厉害……」 晏陵无比嫌恶,故作矜持地道:「魔尊说过,要尊重在下。」 「无趣!」 魔尊有些恼火,屡次求爱被拒,无论换作是谁,都会失去耐心。 也不知为何,今夜这酒格外烈。尤其是看见儿子左拥右抱,带着两个妖娆美人离席,就越发烦躁。 索性就抓过一旁的侍妾,将之往席位上一压,也不顾晏陵就在一旁,强行鱼水之欢。 晏陵冷笑,酒盏一砸,转身就走。 —————— 「殿下,已经走得够远了,不会有人瞧见了。」竹叶青娇滴滴地攀在林安身上,满脸媚态地道,「就让奴与狐狸一起伺候殿下罢。」 林安左右环顾,在确定这里真的很偏僻之后,才对着二人道:「都转过身去。」 「呀,殿下!」骚狐狸扭捏起来,通红着脸道,「殿下要从后……?」 「别问,只听殿下吩咐便是了。」还是竹叶青懂事,立马背过身子,塌腰撅臀,凹出玲珑有致的身段来。 骚狐狸见状,也不肯落后,竟还直接幻化出尾巴来,在身后一盪一盪地勾引人。 然而,等待他俩的并不是殿下的宠幸,而是一人一板砖。 「抱歉,强扭的瓜不甜。」林安火速丢了板砖,将二人拖到了假山后面,这才长吁口气,抬手擦了擦汗,低声道,「你俩先在这里待一晚吧。」 然而便火速离开。 可林安并不知道的是,一双眼睛就藏在阴暗处,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待林安再度回到宴上时,晏陵已经离开了,他正狐疑,忽听主座之下,传来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咿呀声,顿时一愣。 脸色瞬间就白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恨之感,瞬间涌了上来,气得林安调头就走。 哪知身后竟传来一声极其悽厉的惨叫,随即就没了动静。 林安大惊失色,立马转过身来,还下意识冲上前几步。 刚好魔尊衣衫不整的起了身,满脸酡红,醉醺醺的,一把将死在身上的侍妾推开,只觉得十分无趣。 叫来嚷去,就那几句,没半点意思。身骨又太过柔弱,还没玩一会儿,就死了,真晦气! 那尸体正脸朝上,并非晏陵。 林安才刚要大松口气,随即魔尊竟在看见他时,眼神越发赤红火热,一掌推开桌子。 席位后的狼藉,让人难以直视。 魔尊衣衫不整地坐在席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然后,曲指敲了敲面前的地,沉声道:「过来。」 吓得林安转身就跑,随即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腿脚,跌趴在地,然后就被狠狠拖了回去。 一阵天旋地转,他就已经躺在了桌子上,两条细腿在半空中荡漾。 魔尊抓着他的腿,借力起身,摇摇晃晃地站在林安面前,沉声道:「你这逆子,见了本座跑什么的?」 「我,我没跑!」林安颤声道,又想起晏陵的提醒,赶紧翻了个身,险些从桌子上掉下来。 魔尊眼疾手快,一把提熘住他的腰带,将他拉住。可不幸的是,那腰带太脆,竟当场撕裂,林安哎呦一声,摔倒在地,还滚了一圈,手忙脚乱地开始整理衣衫。 「你……」魔尊抓着断裂的一截腰带,往前逼近。 林安面色惨白,一边抓紧裤腰,一边连声唤父尊,希望能逃出魔尊的魔爪。 「你很怕本座么?你到底在怕什么?!」 魔尊神色阴沉,望着在地上匍匐,狼狈又可怜的少年,明明和凤凰长得那么相像,却又与记忆中的凤凰,并不一样! 凤凰是那般高贵典雅,姿容冠绝,仪态万千,何时也不会狼狈到满地乱爬! 即便当年被关入地牢之中,受尽折磨,依旧一身傲骨! 「起来!」魔尊冷声呵斥,「站起来!」 一把将腰带挥到林安脸上。 林安吓得越发厉害,只觉得魔尊真是像晏陵说的那样,把他当成凤凰的替身了,立马大声喊:「我是夜弦,是夜弦!」不是凤凰! 第41页 然而,魔尊不仅不听,还一把攥住林安的手臂,大力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身上的酒气和事后的淫气,熏得林安头脑昏晕。 又急又怕之下,林安剧烈挣扎,大声喊叫。魔尊失了耐心,一掌打在林安的侧腰,疼得他惨叫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差点跌倒。 魔尊这才察觉打重了,忙扶住他,要查看伤势。 一来二去之下,林安算是彻底看清楚了魔尊丑陋的嘴脸! 这当真是把他当成凤凰的替身! 又是给他量尺寸,挑婚服,送手镯,现在还脱他衣服,想搞强制! 就是想坐享齐人之福,既要又要! 尤其是魔尊情急之下,竟对林安喊了一句凤凰,更加让林安确定了。当即连喊带嚷,大力挣扎,苦苦哀求魔尊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魔尊冷笑:「放了你?你听好了,你生是本座的人,死也是本座的鬼!」 林安都快哭了,连连摇头。 「为什么不肯顺从本座?」魔尊抓着他的双臂,眼眸血红,厉声质问,「为什么要背叛本座?为什么?!」 林安大声喊:「我没有!你看清楚,我不是他!」 魔尊怔怔愣愣。是啊,凤凰是凤凰,夜弦是夜弦。 凤凰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他没有打算对夜弦做什么,只是单纯想看看儿子的脸,可就连这一点小事,夜弦都不肯顺从。 「贱人!」很久之后,魔尊搡开林安,冷冷道,「你和你母亲真是一模一样!」 然而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林安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寝殿,正打算睡觉,忽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掀开被褥一瞧,床上赫然躺着一截血淋淋的狐狸尾巴,还有一截蛇尾巴! 如果没有认错的话,这正是竹叶青和骚狐狸的尾巴! 【作者有话说】 小蛇和狐狸没有死~ 然后就是,魔尊要死了,不过魔尊后期还会上线,当然,后期魔尊就是单纯被虐了。 还有就是,魔尊他虽然渣贱,但他其实不会真正对蛟做什么。 蛟:我受委屈了!我要爬去找晏陵!看见晏陵在磨刀,我问晏陵磨刀干嘛的,晏陵说,削苹果给我吃的!好单纯善良的晏陵! 晏陵(微笑)(大力点头):嗯! 24 拜晏陵为师 ◎师尊,你快应一应我!◎ 难道说,魔尊现在已经把他当成私有物品,都不准许他再和其他人寻欢作乐? 连儿子的侍妾,也要弄死? 林安死死捂住嘴巴,才不至于哭出声来,把被子盖好后,就化作原型,一头扎进床底,顺着之前的地洞,一路飞快爬行。 好不容易爬出来了,屏息凝气,探头查看了好一会儿,生怕殿里有其他人。 直到听见晏陵的声音:「出来吧,没有旁人。」 小黑蛟才敢爬出来,在看见晏陵的一瞬间,一整晚所受的委屈和惊恐,都彻底爆发了。 都没化作人形,便远远一头撞了过去,尾巴撑地,两爪抱住晏陵的腰,哇的一声就哭了。 晏陵「嘘」了一声,示意他动静小点,小黑蛟咬紧嘴唇,这才放低了声,抱着晏陵抽抽噎噎。 晏陵手上的血迹未干,轻轻拍了拍小黑蛟的背,给他顺气,等他平復一些了,才轻声询问:「怎么好端端的,哭成了这样?是谁欺负你了?」 「我,我挨打了,哇!」 小黑蛟又绷不住了,仰着头嗷嗷哭,但哭得很小声,眼泪跟两串小瀑布似的,往外乱喷,都沾湿|了晏陵的衣衫。 晏陵柔声问:「伤哪儿了?」 「七,七寸,魔尊打了我的七寸,好疼!」小黑蛟哭着,用爪子指了指自己的七寸,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晏陵伸手摸向他的七寸。 「这里么?」晏陵轻轻摸了摸。 小黑蛟点头,顺便在晏陵怀里抹了抹泪,惊恐,后怕,羞耻,难堪,以及对家人的思念和初来乍到的陌生感,还有得不到晏陵的失落感,让他眼泪狂飙。 他就想苟且偷生,他有什么错! 「揉揉便不痛了。」在小黑蛟看不见的地方,晏陵眼里杀意毕露。该死的魔尊,竟敢打小黑蛟的七寸! 小黑蛟又抱着晏陵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抽搭搭地把今晚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晏陵一直静静聆听,时不时出声安慰他,还倒水给他喝。 说到最后,林安哭着道:「明明你已经提醒过我了,是我没放在心上,今晚我差一点就,就……」 「他,他还骂我是贱人,说我和我母亲一样,都是贱人!」 晏陵温声道:「是他不对,是他坏。」 「晏,晏陵,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好不好,晏陵!」林安扑跪到晏陵跟前,硕大的龙尾卷着晏陵的小腿,两爪抱着晏陵的大腿,将他整个缠绕住了。 荷包蛋一样的眼睛泪汪汪的。小黑蛟哭得又惨又可怜,一叠声儿地求晏陵救救他,救救他。 「他,他还杀了柔柔和那条狐狸,蛇尾巴和狐狸尾巴,现在都在我的床上……好多血,我好害怕。我不想被剁尾巴!」小黑蛟抖得厉害,「我很害怕将来有一天,也要沦为和我母亲一样的下场……我不想死!」 「晏陵,救救我,你救救我吧,晏陵!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我当你的坐骑也行!你天天出门就骑|我……不不不,你想什么时候骑|我,就什么时候骑!」 第42页 小黑蛟的脑袋,往晏陵的腰上连磕。 晏陵听到这里,几乎要忍俊不禁了,唇角都忍不住往上牵。 但他还是忍住了,故作为难地嘆了口气:「可你与魔尊终究是父子,父子之间,何来的隔夜仇?」 「可,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小黑蛟据理力争,「我早就想和他断绝关系了!还有——」他更用力地抱紧晏陵的大腿,「沧溟心狠手辣,不知廉耻,无比歹毒,你不要听信他的谎言,不要嫁给他!」 晏陵:「若我不嫁给他……」 「你那么好,喜欢你的人多得是!何必嫁给一个又渣又坏的老东西?」小黑蛟满脸紧张,脑中灵光一闪,「那,那我拜你为师,行不行?」 晏陵:「……」与我共度情劫之人,竟要拜我为师? 「仙君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两拜,三拜!」小黑蛟化作人形,给晏陵行了大礼,连连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泪眼婆娑地动情唤他,「师尊!师尊!你是我师尊了 !」 「……」 「你快应一应我,师尊!」 晏陵:「嗯。」 「不过,师尊,你的手上为何有血啊?」林安突然发现了华点,眨巴眼睛问,「哪来的血?」 那自然是剁尾巴的时候,不小心溅上的血,还没擦干净,小黑蛟就扑他怀里哭了。 晏陵尚未开口,林安已经凑近,努嘴冲着他的左手吹气,一边吹,一边嘟囔:「我给师尊吹一吹,这样就不会疼了。」 「……」 「对了,师尊。」林安抽了下鼻子,「你看,我都拜你为师了,还跪着呢,给我个什么信物吧?」 「信物?」 「对呀,最好是贴身之物,旁人一看就知,这是师尊之物。」 晏陵:懂了,这是问我讨要定情信物。 他直接抽下了发间银簪,放入了林安掌心,低声道:「此簪名为三忘,乃一样法器,可随心变化。今日,为师便赐给你。」 「连簪子都有名字啊。」林安双手接过。 晏陵道:「我未入道时,本是清河墨氏族人,有一俗家名为墨影。入道后,就须忘却本家,忘情忘机忘己。」 「原来如此……」林安惊讶,原来晏陵还有个俗家名啊,他都不知道。不过——他挠了挠头,「师尊,你叫墨影,我叫夜弦,你我的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哎。」 晏陵笑道:「海晏河清,安居乐业,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试试法器?」晏陵轻声道。 林安点头,心念一动,手心里的银簪,便化作了一把短刀,再一动,又化作一条长鞭。他笑道:「好神奇啊!」 晏陵道:「你喜欢便好。」此法器的用途,可远远不止这些,以后小黑蛟自会知晓其中妙用。 林安美滋滋地想,太好了,那等大婚当日,晏陵的三个徒弟,也就是自己的未曾蒙面的好师兄们过来抢亲,见物如见师,定不会为难他了。 可真到了那日,林安才知道。 根本没用! 雪亮的刀锋,还是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双手被法器死死束缚,龙尾被人用剑钉在地上,师兄们逼着他,当众喊一声师尊,以证身份。 而晏陵一身婚服,白髮飘飞,手持染血长剑,腕上繫着林安的红髮带。立于魔窟边缘,手里提了颗鲜血淋漓的脑袋。 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琉璃色的眼眸,深沉幽寂。 遍地残骸。 遍地血。 脚下的阵法,华光四溢,璀璨盛大,猎猎转动。 【作者有话说】 求预收《除了我,整个师门都有病》全员恶人,全员疯批,还是师尊攻(捂脸) 锦绣命好,七岁就拜入灵剑宗,成为宗主座下最年幼的弟子。 师尊待他犹如亲子,一身修为,倾囊相授。 师兄师姐们视他为亲弟,对他百般偏宠,千般爱护。 锦绣不负其名,在锦绣堆里长大,却不幸早亡,死在了十七岁的生辰宴上。 死后的锦绣成了一只阿飘,开始回忆自己短暂的一生,并且想起一些难以忘怀的事情: 温柔慈爱的师尊有寒症,发作起来痛不欲生,他发过毒誓,要寻遍天下名医,为师尊治疗寒症。 款款温柔的大师兄和他的小青梅情意相通,二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般配极了,他一直想喝二人的喜酒。 多愁善感的二师兄身世悲惨,自出生时,就被父母所弃,他答应过要帮二师兄找回亲人。 阴郁冷漠的三师兄自幼双腿残废,明明和小师妹两情相悦,却因为自卑,而把她越推越远…… 还有大师姐嫁人三载,如今第二胎即将临盆,他准备好的礼物还没来得及送。 锦绣越想越放心不下,索性借尸还魂,打算了却心事,还意外通了读心术。 哪知,他再度回到师门时,大家的画风全变了。 大师兄的小青梅是个男人,双方都在谋划着名,怎么在新婚夜杀了对方。 二师兄是魔界的小魔君,暗恋师尊多年。 三师兄不残疾,他也不喜欢小师妹。 而小师妹也不喜欢他,只是想欺负瘸子。 最离谱的还是大师姐,她三年抱俩,两个孩子两个爹。 更可怕的是,锦绣还通过读心术,知晓了自己的真正死因,吓得他赶紧去寻求师尊的庇护。 第43页 却透过半掩的殿门,看见师尊衣衫不整,正抱着一个人深情亲吻。 锦绣定睛一看,瞬间傻眼了。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一具冰冷的尸体! 25 小黑蛟向仙君献出了龙丹 ◎龙丹可能配不上你,但这是我最宝贝的东西了◎ 时间还得倒回到大婚前夕。 经歷了这件事后, 林安更加信任晏陵了,觉得晏陵真是世间难得的大好人。 人美心善,正直无私, 还特别宽容大度。 居然不嫌弃他是魔尊之子,一心一意只想带他脱离苦海。 按照晏陵的吩咐, 林安暂且按兵不动, 只说自己不舒服,要卧床休养几日。 魔尊似乎懒得理他, 一连多日都没有过来探望他,也没有再派人传唤他过去。 但前面发生的事, 还是一五一十地落在了林安耳中。 魔尊今日带晏陵仙君前往魔界祠堂祭祖了! 魔尊下令, 要立晏陵为魔后,废前魔后凤凰为侧妃! 还在修真界广发请帖, 宴请仙门百家, 届时前来魔界道贺! 流水一样的聘礼, 往剑宗送! 整个魔界张灯结彩, 喜气盈门! …… 魔尊送晏陵鲛绡留仙裙, 乘坐飞天鲜花香车, 在魔界上空游行,撒下金花银叶。 又幻化出漫天星海, 璀璨烟火, 与情郎醉饮美酒, 倚栏望月,魔尊一身锦衣华服, 眉眼微醺, 与晏陵抚琴弄|箫, 以音会友, 琴箫声交织缠绵。 整个魔界灯火通明,夜如白昼,痛快玩了两个通宵。 林安在得知这些事时,实话实说,心里挺恼火的。 恨自己没出息,没本事,竟然不能拆穿魔尊的谎言,告诉晏陵,自己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更无法将晏陵从老畜生手里抢回来,简直活气人! 晏陵为了他,真是牺牲太多。 倘若不是防止魔尊来骚扰林安,晏陵又岂会这般不顾身份体统,在外抛头露面,明明重伤未愈,还要坚持陪了魔尊两个通宵! 也不知道晏陵的身子可还吃得消? 那老畜生喝醉了,又会不会轻薄了晏陵? 若晏陵又像从前那般抗拒,老畜生会不会伤害晏陵? 这几天以来,林安满脑子想的都是晏陵的安危,生怕晏陵赔了夫人又折兵,到时候他可就太对不起晏陵了。 到了晚上,陪着美人畅快玩了两个通宵的魔尊,终于想起自己的儿子了。 几天前魔尊醉酒,一时心急,出手打伤了儿子,事后酒醒了,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丝悔意。 觉得儿子大了,如今又出落得如此俊美,近来也算乖巧,见面就唤父尊,还知道为父尊出谋划策,排忧解难。 之前为了救晏陵,前去不周山取神果,几乎放尽了血,要不是凤凰留下的凤羽救命,只怕凶多吉少。 待魔尊打服了太阳烛照,寻到儿子时,就看见一条小黑蛟,紧紧蜷缩成一团。 连龙角都断了一根。 在一片废墟中,显得十分凄楚可怜。 魔尊本来也想待他好一些,但每当看见他那张酷似凤凰的脸,又没由来得感到烦躁。 尤其是儿子不顺着他,与凤凰一样,反抗他时,魔尊更为恼火。 恨不得一掌直接打死他! 林安睡得正熟,冷不丁感觉有只死人手,在摸他的脸,吓了他一大跳。一睁眼就看见了魔尊! 「醒了?」魔尊收回手,神情冷漠,「你睡得倒沉,只怕杀了你,你都不知道。」 林安冷汗直流,正欲起身行礼,可随即想到什么。 故作虚弱地咳嗽,还慢慢吞吞地扶着床沿坐起身。 魔尊见状,眉头蹙紧,不悦道:「你倒是会装模作样!」 顿了一下,他想起了晏陵说的,终究是父子一场——哪怕逆子确实不是他的种,但也是他的亲侄儿,与他也是骨肉至亲。 又养在身边十来年,即便养条狗,也该养出感情来了。 最起码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父子。 也不好总是剑拔弩张的。 片刻后,魔尊长嘆口气:「你知错了么?」 林安:……? 他错?他哪儿错了? 被害者还有罪了? 「错,错了。」他低下头,暗地里咬紧了牙关。 「知错便好。」 魔尊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见儿子面色苍白,精神也不好,低眉顺眼的样子,委实有几分惹人怜爱。 不免又想起了凤凰来,便下意识想摸摸他的脸。 可见林安满眼惊恐,魔尊的手僵在半空中,慢慢又放下了。 只觉得很无趣。 父子相对无言,静默良久。 魔尊:「后日,便是本座与晏陵的大喜之日,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别让本座看见你丧着脸!」 林安连连点头。 心说,你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夜弦,本座与玉郎已经商量好了,无论你生母位分如何,你都是本座的嫡子。」许久后,魔尊又开了口,语气沉沉,冷眼睨着儿子的脸,「本座知你这些年,一直对本座心生怨恨,但本座是你的父亲,世人皆知。」 林安没吭声,低着头。 魔尊见状,声音更沉:「世人看来,你终究是本座的儿子,你与本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44页 林安琢磨出了点弦外之音,这是在敲打他,不要胡作非为么? 「当年,是你母亲有错在先,事情已过,本座本不愿多说,但你这些年一直为此耿耿于怀,本座今日不妨告诉你,凤凰死有余辜!」魔尊寒声道。 林安深唿吸。 小不忍则乱大谋。 既然晏陵都能为了护他周全,强撑着病体,陪着魔尊吟风弄月。 那么,林安怎么就不能忍一忍? 「只要你乖顺,从今往后,父尊定会好好待你,补偿你这些年所受之苦。」若是不乖顺,那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乖顺。 林安点头。 魔尊见状大为满意。 无论这个儿子的乖顺是真是假,但表面上恭顺便足矣。 临走时,一直低头不语的儿子,突然从背后唤他。 魔尊回身,问他:「怎么?」 「父尊,我听闻,你与,与仙君畅玩了两天两夜。」林安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魔尊心生不悦,寒声道:「那又如何?本座行事,还须你一个小辈指手画脚?」 「不是的,父尊!」林安赶紧道,「我只是想说,父尊不久前,才,才剜了护心龙鳞,身子定然还没恢復好,所以……所以想请父尊保重身体!」 呸! 才不是! 主要是他心疼晏陵,想让晏陵好好休息一下。 魔尊听罢,一瞬间神情非常精彩。 似完全没想到,这个被自己冷落多年,性格古怪的儿子,居然有一天还会关心自己。 这再度让他想起了凤凰。 从前,每当魔尊披甲出征前,凤凰总是会为他担心,还会取下一根羽毛,藏在平安符中,送给魔尊。 如果,当年魔尊大度一些,对凤凰多一些信任,或是将小黑蛟视若己出,那么,他现在早就儿女成群了罢。 「你比从前懂事许多。这样吧——」魔尊许诺道,「你之前不是说,想去人间散散心么?不如再过几日,父尊陪你一道去。」顿了顿,他的神情有些复杂,低声道,「人间正值六月,凤凰花开,一起去瞧瞧罢。」 魔界的气候并不适合植物生长,尤其不适合一些娇贵的花树。 凤凰生前格外偏爱凤凰花,那时魔尊会亲自前往人间,採摘开得最好最美的凤凰花,献给凤凰。 后来,凤凰嫁给了他,他为了讨凤凰欢心,就许诺凤凰在魔界种上十里凤凰树。可是,每一株都活不了太久,还没长大就死了,更别说是开花了。 他那时非常失落。 再后来,凤凰死了,魔尊就再也没见过凤凰花了。 魔尊走后,林安万般苦恼,到底应该如何改写原文情节,避免晏陵坠下魔窟? 给晏陵下点药?让他不能拜堂? 不行! 下了药后,晏陵就更虚弱了,简直是寸步难行,到时候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或许,可以想办法,恢復晏陵的灵力,如此一来,晏陵不就有了和魔尊一战之力了? 可是……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 而与此同时,剑宗内外蓄势待发。 大殿之上,聚满修士。 剑宗掌权人分布,可简单概括为:一宗,二仙,三长老,四峰主。 一宗,则是现任宗主卫枫。 二仙中有一男一女,男的为晏陵仙君,女的为汝殷仙姑。 三长老,四峰主,七个人位份都在晏陵之下。 不久前剑宗被魔界大军踏破山门时,宗主恰好在闭关,仙姑外出会友,只留下了三位长老和四位峰主坐镇,结果被魔尊打得溃不成军,落花流水。 七人至今为止,都无颜见人。 至于晏陵的三个徒弟,也恰好在事发之前,被晏陵赶下山去游歷。 如今尽数到齐。 还有好些宗门宗主,家主,掌门,以及仙首齐聚一堂,热火朝天地商议着,如何攻破魔界,救出晏陵仙君,诛杀魔尊,剿灭魔族! 正吵得如火如荼之际,便见一道白光,沖天而来,嗖的一声,掠进殿来,溢散开来的劲气,震得一些站立着与人争执的修士,火速后退至一旁。 原本喧譁的大殿,瞬间一片死寂。 很快就爆发出了一声吼叫:「晏陵仙君?」随即就是排山倒海般的喧闹。 晏陵微微一笑,向众人点头示意,很快就听主殿上传来一道清|朗的男音:「诸位请安静!」 声音不大,却又如雷贯耳,瞬间殿里便鸦雀无声。 早就被吵得耳膜生疼的剑宗宗主卫枫起身,下了高位,在看见晏陵的第一剎,便明白了什么。 「传送,定位,分|身之术?师弟,可真有你的,你竟能三术同用,从魔界中逃了出来?」 晏陵笑道:「但我也坚持不了多久的,师兄。」 卫枫:「说罢,你有何打算?」 「打算是……」晏陵敛眸,声音愈寒,「结囚龙大阵,诛杀魔尊!」 夺回小黑蛟! —————— 到了成亲那日,魔尊派人送了新衣服来,命林安务必换上。 自穿书以来,林安一直穿的都是一身玄衣,死气沉沉的,没什么少年人应该有的鲜活气。 素白的里衣,绯红的外裳。 穿身上骤然一看,真的很像大户人家纳妾时,给妾穿的婚服,还配了一条红髮带。 第45页 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魔尊此举,到底是否有意娶妻纳妾同时进行。 林安又不敢不换,换好之后,望着镜中衣着光鲜的自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侍卫首领今日不用负责看守他,而是去喜堂周围巡逻了。只有两个侍卫,守在殿门口。 林安以大喜之日,送贺礼为由,抱着一个空的金匣子,前去了晏陵的行宫。 外面亦是重兵把守。 见到小殿下突然到访,侍卫们颇有几分惊讶。其中一人上前,拱手道:「魔尊有命,闲杂人等,不可入殿!」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闲杂人等吗?」林安疾言厉色,冷声呵斥,「不长眼的狗东西,还不退下!若是耽误了正事,小心父尊活剐了你们!」 他神情兇狠,语气狠辣,连骗带斥,便把众人唬住了。 也估摸着,他不敢胡来,索性,就放了人进去。 入殿后,林安就挥手示意侍女们退下,待殿里只剩下他二人时,才缓步凑近。 晏陵一身大红婚服,坐在梳妆檯前,梳得还是新娘子的髮髻,戴着凤冠霞帔,光看背影,就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林安突然有些哽住了。 晏陵恰在此刻回眸,妆容精緻,眉心描凤凰花锚,一身红衣衬得他气色很好,原本就仙风道骨,不坠凡尘,眼下又平添了几分诡艷糜丽。 玉颈上的烫伤,已然痊癒,露出红领外的颈子,比霜雪还白。 当真是冰肌玉骨,我见犹怜。 林安见了,也是打心底里喜欢的。 可晏陵又终究不是他一个炮灰就能肖想的。 林安抱着金匣子,凑上前来,明明想着非礼勿视,可他的眼珠子却不受控制,直勾勾地盯着晏陵的脸。 晏陵微笑:「我好看吗?」 林安愣愣地道:「好,好看。」 「那你是打算一直这么看下去?」晏陵又问。 林安很快就清醒了,耳根子火辣辣地烧。 「我是来送贺礼的。」他低头,抠着怀里的金匣子。 「送给谁?」 「你。」 「我是谁?」 「我父尊的……」 晏陵直接道:「丢出去。」 「不不不,我是送给师尊的!」林安赶紧道。 晏陵微微一笑,这才接过了金匣子。 修长的玉指摩挲着匣子上的花纹,他仰头问:「那我现在可以打开么?」 见林安点头了,他才打开了金匣子。 而里面却空无一物。 晏陵双手抱着金匣子,仰头微笑着望向林安。 他这么一笑,林安整颗心都快要沦陷了,因为离得近,他甚至看得清楚,晏陵的唇上涂抹了口脂。 艷丽至极。 油亮,水润。 唇薄,但唇形好看。 齿如编贝。 脸上半丝瑕疵都没有,冰雕般神姿高砌。 林安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其实想送你很多东西,多到金匣子都塞不下了。就想着,挑一样其中最好的东西送你。可挑来挑去都觉得,那些东西不过死物,根本配不上你!」 说到最后,他的耳垂和脖子都红透了。 若此刻扒了他的衣服,就会发现,他分明烧成了一只虾。 晏陵笑了:「你有心了。」 「……我思来想去,有一样东西,或许是配不上你的,但这已经是我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话到此处,林安又凑近了些,距离晏陵只有半步之遥了。 他站,晏陵坐。 晏陵须得仰头望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白如陶瓷的脸上,也满是温和的浅笑。 静静等着林安接下来的话。 突然,林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伸出双手,捧住了晏陵的脸,闭着眼睛就吻了上去! 不偏不倚,正好亲吻在了晏陵的唇上! 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偏差! 晏陵瞬间怔住,双手一紧,差点将手里捧着的金匣子,捏成了齑粉。 只觉得唇瓣很凉。 蛟与蛇一般,皆是冷血之物。 即便是这样亲密的行为,也似吻了一块生鱼片。 浑身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一瞬就冲上了头顶,晏陵的思绪瞬间就乱了,心也乱了。 竟一时间没能做出反应来。 有什么温温热热的东西,顺着喉管吞了下去。 晏陵蹙眉,气海之中的金丹,突然之间飞速旋转,灵力竟抑制不住地往外溢散。 很快,少年就起身退开了。 低着头,双手叠起,面红耳赤地解释道:「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亲你,但你听我解释!」 晏陵捂着胸口,颇为震惊地问:「这是你的龙丹?!」 「嗯!」林安大力点头,脸上带着点羞赧的笑意,「我考虑了很久,如果,你不愿意嫁给我父尊的话,那,那就趁着还没行夫妻之礼,赶紧跑罢!」 「那你……」 「我没关系的!」林安正色道,「反正我本来就是蛟,失去龙丹,大不了就变回原型……我重新修炼就好了。」 他嘴上说得很轻松,可实际上龙丹乃他毕身灵力汇聚之物,失去了龙丹,也意味着他就是废蛟一条。 再无半点灵力了。 连人形也维持不了多久。 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帮助晏陵恢復修为,逃出生天。 第46页 但林安能为晏陵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师尊。」 林安低声喃喃,已经感受到自己快维持不住人形了,最后深深看了晏陵一眼,然后就提着衣袍,大步流星地跑了出去。 他不能让晏陵看见他连人形都维持不了的可怜样子,否则,晏陵只怕会当场将龙丹吐出来。 「林安——!」 晏陵瞬间起身,下意识伸出了手,修长的玉指穿过了柔顺的青丝,指尖勾到了林安发间的红髮带,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红影,很快就跳过了殿门,一瞬就消失在了眼前。 他错愕良久。 低头望着掌心处的红髮带。 心尖酥麻。 —————— 林安一口气跑出去很远,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庭院。 再也维持不了人形,渐渐趴伏在地,化回了蛟身。 一甩尾巴,就游到了假山后面的小湖泊里。 若他所料不错,仙门百家这会儿,已经在联手攻打魔界了。 他都想好了。 自己先藏在湖泊里,等外头的一切都结束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游出来,届时魔界出口,早就被打通了。 他好离开魔界,前往人间。 随便寻个深山老林,找个隐蔽干净点的石洞,往里头一钻,先睡个几天几夜再说。 反正他是蛟,什么都能吃,森山老林里也不缺兔子山鸡什么的,只管吃就是了。 之后再躲起来修炼个几年,又能幻化回人形了。 到时候再搬到人间去住。 他要吃好,喝好,玩好,遇事不往心里搁,快快乐乐当个普通人。 林安也没啥远大的志向,就盖个竹屋,圈一片院子,养点鸡鸭鹅,种点小菜。 自给自足,只要勤劳能干,他就饿不死。 说不准还能在人间遇见能和他携手度过往后余生的男人。 实在遇不到,那也就算了。 这个要看缘分的。不强求。 小黑蛟盘成了一个球,藏在湖泊最深处的一个石洞里,不管不顾睡了一觉。 梦里还在盘算着,要是有点闲钱了,一定要在人间开个女学堂,专门供穷苦人家的女孩子读书识字。 要是闲钱比较多,再开个济世堂,专门给没钱看病的百姓出诊。 要是他运气好,真的发达了,就要做很多好事。 为还在世的父母行善积德,希望他们不要因为自己的死,太过伤心,要是身体还允许的话,能要就再要一个吧。 不管是男是女都好,总归能给失独家庭重燃希望。 骤然。 一道破水声,响彻耳畔。 林安瞬间从梦中惊醒,一道绳索就自上而下,破开水流,将他捆了个结实,都不等他反抗。一股很大的力道,就将他重重拉出水面。 嘭的一声,摔在地上。 差点没把他摔散架。 「二师兄,还是你眼睛尖,竟能在这么深的湖泊里,发现有活物。」 一个身穿湛蓝色宗袍,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站在岸边,手里正攥着绳索的另一端。 此人极其俊秀但气质阴柔,一副柔弱书生的样子。 却腰系银色软剑,身姿无比轻盈,轻轻一跃,就从岸的另一边,直接就跃到了林安面前。 居高临下地望了几眼被缚灵绳捆成了粽子的小黑蛟,仰头又道:「二师兄,你快来看,这是一条黑蛟。」 原来,假山上竟还站着一人。 与这狐狸眼的少年,穿着一样,年岁相仿,可看起来不太好惹。面容俊虽俊,生就一双柳叶眼,但半点不温柔,反而颇为凌厉,盯着人看时,似随时从眼眸中射|出两束寒光来。 五官端正,分开来看,也都是一等一的俊,可合在一起,却无端显出几分刻薄来。 一跃至假山下来,此人寒声道:「听闻魔尊之子的原身,便是一条黑蛟。」 林安本来被摔得有点迷煳,见二人身穿剑宗的宗袍,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两人是谁。 直到看见对方右掌一抬,凭空幻化出一把通体赤红的火焰弓,才恍惚想起,他是谁! 他就是晏陵的二徒弟,叶阳君! 而用绳子绑他的,则是三徒弟白苏! 「通知大师兄,魔尊之子已被抓获。」 叶阳君左手执弓,右手食中二指拉弦,竟凭空幻化出一支灵气所化的箭羽,嗖的一声,向某个方向飞掠而去。 林安深唿口气,立马要大声唤师兄,下一瞬,嘴巴就被一张黄符贴住了。 更可怕的是,晏陵给他的信物,也取不出来,爪子都被绑得死紧。 「魔物最擅长蛊惑人心。」叶阳君冷眼睨着小黑蛟,寒声道,「还生得如此丑陋,罪加一等。」 林安:……? 「二师兄所言极是。」白苏收紧绳索,笑道,「多亏了二师兄,才成功抓到了魔尊之子,只不过……」顿了顿,他有些疑惑,「魔尊之子好歹也是魔婴期的高手,岂能这般容易被抓获?」 叶阳君道:「先带回去,待大师兄用照妖镜一照便知。」 而后,二人就将可怜的小黑蛟,顺地拖拽。 顺、地、拖! 再是皮糙肉厚,也不能顺地拖吧? 林安内心苦逼得想。 第47页 一路上到处都是残檐断壁,以及一些黑煳煳的尸首,穿着不同宗袍的仙门弟子,几乎占据了整个魔界。 到处翻找可有活着的魔人,若有,直接原地补上一剑。 而收到传讯的剑宗首座弟子,晏陵的大徒弟,温琼,此刻正在魔界地牢之中,解救人质。 被救出的人质们,纷纷痛哭流涕,诉说着在魔界的悲惨遭遇。 温琼点了一波人数,发现不对,少了一十二人。 「大师兄,那十二个人,听说是被魔尊之子所杀,当成了箭靶子,射杀而死,死后,直接挫骨扬灰了!」 其中一人满脸悲愤地道,实际上是烧成了灰,和挫骨扬灰还是有些区别的。 温琼听了,亦是悲愤不已。 恰好得讯,知晓魔尊之子,已经被两个师弟生擒,便许诺道:「诸位放心,我必会为死去的师弟们讨回公道!」 然后,就领着一群弟子,声势浩荡地前去汇合。 林安在看见温琼提着剑,向他气势汹汹走来时,两行眼泪唰的一下就淌出来了。 「二师兄,他哭了。」白苏扯了扯叶阳君的衣袖,颇为诧异道,「魔尊之子一向心狠手辣,手段残忍,怎么会是这么一副草包样?」 叶阳君瞥了一样,冷笑:「魔人惯会装模作样,蛊惑人心。他再哭,就剜了他的眼睛便是!」 吓得小黑蛟瞬间吸着鼻子,强行把眼泪憋回去了。努力挣扎,才把银簪取了出来。 温琼一眼瞥见银簪,瞬间大惊,忙噼手夺过,愕然道:「这是……三忘?师尊的法器!」 另外两人也望了过去,在确认真的是师尊的法器之后。 白苏挑开黄符,厉声道:「说!你是怎么偷得了我师尊的法器?」 林安:……? 偷? 分明是晏陵送给他的,好不好?! 他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洁地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满脸真诚地挨个喊了一通。 「大师兄!」 温琼疑惑:「嗯?」 「二师兄!」 叶阳君寒声道:「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三,三师兄!」 白苏笑道:「少来这套!」 三人竟一致认为,师尊的银簪是被魔尊之子偷去的,还认定魔尊之子谎话连篇。 为了验证此蛟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魔尊之子,温琼取出了照妖镜。 叶阳君立马嫌弃地撇开脸,不耐烦地道:「此人面目可憎,丑陋无比,我此前见过他的画像,当真奇丑!」 话音未落,就听见温琼「嗯」了一声,白苏讶然:「这,这也不丑呀?比二师兄还好看。」 「你眼睛是瞎的?他就是个丑……」叶阳君回身望去,后半句话,当场就咽了回去。 照妖镜之下的小黑蛟,显出了人形,但却是半人半蛟。 不仅不丑,还十分清俊。 可能是吓坏了的缘故,此刻面色惨白,眼眶泛红,头髮湿漉漉的,还有水滴往下落。 穿着白里红衣,身形修长且单薄,看起来有几分楚楚可怜。 分明就是个……是个俊美少年。 「哪里丑?」白苏抬眸问,「抓错人了?」 温琼摇头:「照妖镜不会出错,他就是魔尊之子。你们看他额上的魔印。」二人望去,果然看见指甲盖大点的印记。 「纵然他不丑,他也不是个好东西。」叶阳君冷笑一声。 林安忙道:「我真的是你们的师弟!这根银簪,就是晏陵,不,是师尊送给我的,不信的话,我……」他刚想说,用一下银簪给他们看。 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把龙丹送给晏陵了。 哪还有灵力啊。 叶阳君:「你什么?」 「我,我可以和师尊当面对质,他一定会认我的!」林安信誓旦旦。 可真当三人挟持着他,将他带到晏陵面前时,方才的信誓旦旦,就突然分崩离析了。 只见几十个仙门仙首,立于不同方位站定,捏诀祭器,施展囚龙大阵,阵法遮天蔽日,气浪如虹贯日,罡风凌厉可怖。 而晏陵此刻,正一袭红衣,立于魔窟边缘,左手执剑,腕上一条红髮带,在风中翩飞。 右手提熘着一个披头散髮,又血淋淋的脑袋。 眸色深沉死寂,脸上没有半点情绪。 宛如冰雕一般,冷冽霜寒,不可接近。 遍地尸骸。 遍地血。 距离他不远之处,则是一条被困死,被斩首的龙身。 已然惨败不堪,支离破碎。 而此时此刻,林安的双手被绳索束缚,脖子上横着雪刃,巨大的龙尾,也被剑刃钉死在了地面。 遥遥望着晏陵,喉咙干涩。 林安好像突然就不认识晏陵了。 他想喊晏陵一声,话到嘴边,却又胆怯了。 晏陵,会当众承认他吗? 会救他吗? 会……会像以前一样,对他好吗? 可是,晏陵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将魔尊的头颅,丢下了魔窟。 在场所有人都在叫好,很快,又所有人齐齐向林安发难,高唿,就地诛杀魔尊之子。 林安觉得,自己和晏陵那点子交情,可能远远不足以让晏陵为了他,而单挑仙门百家。 毕竟晏陵是剑宗的仙君,他是正道修士,而林安是蛟,是魔,是魔尊之子。 第48页 他在此刻,终于明白魔尊之前说的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父债……子偿。 晏陵应该救不了他了。 不怪晏陵,林安不怪他,只怪自己运气不好,躲也没躲好,跑也没跑掉。 叶阳君冷声道:「你不是说,我师尊收你为徒了么?那你倒是唤他一声师尊,看他应不应你!」 白苏道:「快喊,喊完好斩你首级,送你与魔尊父子团聚。」 林安沉痛地合上双眸,深唿口气,决定来得干净,死得也干净,不给任何人添麻烦。所以,他说:「杀了我罢!」 耳边立马传来更冷的笑声,就在林安以为,自己一定会死的时候,骤然听见嗖嗖嗖,以及几声啪啪的声响。 瞬间睁开眼睛,原本围着他的三人,已然倒飞出去,晏陵直接瞬移而至,钉在了林安眼前。 林安泪光闪烁,仰头望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一个字没说。 晏陵收回束缚着林安的缚灵绳,在拔扎在蛟尾上的长剑时,林安很明显看出他动怒了。忙压低声儿道:「我没事,不,不疼的!」 可话一出口,眼泪就淌了出来。 林安觉得自己真是没有出息。 哭什么哭?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如果救我很困难的话,那就,就……」 就不要救我了,反正我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的,一个人死了,不拖累任何人。 可林安话还没说完,就被晏陵打断了。 「不许没规矩。」 林安:「啊?」 「不许喊晏陵。」晏陵施法帮他恢復了双腿,看着林安流血的脚踝,眼神晦涩了许多,突然提了个音,高声道,「唤师尊!」 此话一出,场上瞬间暴动。尤其是晏陵的三个徒弟,更是震惊到手里的法器都拿不住了。 白苏喃喃道:「师尊,真的收他了?那我就不是师尊最小的徒儿了。」 以后吃饭终于不是最小的他刷碗,也不是他拖地洗衣服了。那简直太好了。 叶阳君:「可我扎伤了他的尾巴。」 「嗯,用的却是我的命剑。」温琼咬牙。 「晏陵仙君,你这是何意?」一名仙门修士,突然发难,寒声道,「魔尊之子,何时成了你的徒弟?」 「魔尊罪大恶极,魔尊之子也是穷凶极恶之徒,如今魔尊已被我等合力证法,这魔尊之子,亦不能留!」又一人道。 「道友说得极是,否则,唯恐将来多生事端!」一个佛子捏诀,念着阿弥陀佛。 可说出来的话,却一字一句,都是让魔尊之子死。 这三人站出来后,更多的修士义愤填膺,出言讨伐起了魔尊之子,手举法器,浪潮般声势浩荡地高唿着「诛」! 林安面色发白,一滴冷汗滚落下来。 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不敢抬眸去看晏陵的脸。 也没有喊出那声师尊。 晏陵神色温和,轻声道:「莫怕,该改口叫师尊了。」 他要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魔尊之子,而是他晏陵的徒弟。 是他的小黑蛟。 「师,师——」少年鼓起勇气。 就在此刻,一群修士押着几百号魔人过来,将众魔人按跪在地,为首的修士道:「这些魔人想趁乱逃跑,被我等截获!」 林安定睛一看,当即就惊了。 「殿,殿下,救命啊,殿下!」 那条竹叶青竟然没死!此刻蓬头垢面跪在地上,脸上还沾了点血,可见逃跑时挨了打,也不知道有没有受辱,衣衫颇为凌乱。 身后就悬着一把雪亮的大刀。 还有骚狐狸也在,哭得惨兮兮的,其余魔人也好不到哪儿去。纷纷哭泣,苦苦哀求着小殿下救命。 也有一些残余旧部,梗着脖子,被打断腿,也不肯屈膝下跪,宁死也不肯背叛魔尊。 林安知道。 魔尊暴行已久,修真界早就与魔族势同水火。 就拿前不久来说,魔尊大兵压境,攻破了剑宗,也打杀了不少弟子。 今日到场的仙门,即便没有一百家,但几十家总归是有的,多多少少都与魔族有点仇怨。 这场诛魔之战,晏陵和剑宗就是主力。 但林安一点都不怨恨晏陵,他知道魔尊是罪有应得。可是…… 「魔族人死不足惜,直接杀了便是!」有修士冷声道,还吩咐门中弟子,见到魔人格杀勿论,不必留情。 更有曾经被魔尊屠戮过的门派弟子,恶狠狠地道:「魔尊曾杀我门中弟子二百余人,我当年就曾说过,要十倍奉还!」 林安震惊。 虽然他很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情,但其余魔人,尤其是那些魔族中的普通魔,罪不至死吧? 竹叶青和骚狐狸,寻常也不干坏事,最多就是偷点甜点吃,也罪不至死罢? 屠戮血洗一个族,或者一座城,无论放在什么样的背景之下,都是罪大恶极之举! 林安自认为挺贪生怕死的,但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变得这么勇敢。 只见他迅速往后退了数步,深唿口气,一把撕下一条白布,系在了额头上。 然后—— 他就跪下了。 全场震惊! 在场魔人们瞬间怔住。 那些旧部们眼神复杂,就连之前对魔尊忠心耿耿,甚至几次对小殿下无礼的侍卫首领,也在此刻,流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第49页 「魔尊之子,夜弦,今日愿替整个魔族认罪,听凭仙君处置!」林安拱手,向晏陵俯身拜道。 声音铿锵有力,不卑不亢,一副大义凛然,不惧生死的架势。 可实际上,他的小腿肚子抖得都抽筋了。 虽然他是炮灰命,但今日,就让他当一回主角罢。 「那便……」晏陵缓声道,「先带回剑宗,再做定夺。」 【作者有话说】 不虐蛟啊,爱你们,么么哒~ 26 口是心非的晏仙君 ◎仙君趁小黑蛟睡觉,偷摸蛟的尾巴◎ 临走之前, 竹叶青突然窜了过来,哭着抱住林安的腿,大声道:「殿下, 带奴一起走吧!无论刀山火海,奴都愿意跟随殿下!」 真是好衷心的一条小蛇。 林安望向他, 轻声道:「别哭了, 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是自由身了, 不必等我,自行修炼去罢。」 别人都自由了, 就只有他沦为了阶下之囚。 生活真是艰难。 林安忍不住又回身望去, 看见众人合力,将魔尊的残骸, 也推入了无底的魔窟之中。 不知魔尊沦落至此, 将来又能否捲土重来? 突然, 林安摘下了手腕上的蛇形镯。 在魔窟被封印的最后一刻, 砸入了魔窟之中。 而他不知道的是, 那手镯不偏不倚, 正好落入了龙爪之中。龙爪紧紧将之攥住了。 林安丢完镯子,双腕就被黄符贴住, 被两个师兄挟持着离开魔界时, 身后骤然传来唿声。 「恭送殿下!」 还一声比一声高, 宛如浪潮般,响彻云霄。 林安暗暗嘆气, 倒也没回头。 沦为阶下之囚的林安, 本以为等待自己的, 是什么囚龙用的铁笼子, 铁链,甚至是腥臭难忍的水牢。 也已经做好准备,要是有人给他上刑,他就直接咬舌自尽,死了就一了百了,再也不会疼了。 也不会给晏陵添麻烦了。 哪知林安却被关进了一间明亮干净,还古朴雅致的房间里。 一进门,温琼就帮他把手腕上贴的黄符取下了,还笑眯眯地问他,房间可还喜欢? 林安怔住。 这什么情况? 他不是阶下之囚吗? 不是俘虏吗? 剑宗对待阶下之囚,竟还以礼相待? 「对待阶下之囚,自然不会以礼相待。」叶阳君双臂环胸,冷冷道,「但你情况特殊。」 林安:「那,那这是不是说明,不打算处死我了啊?」 「这个很难说。」温琼人如其名,说话温温柔柔的,「无论如何,咱们师尊既然当众承认了你,那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小师弟了。之前的误会……」 林安很懂事地摇了摇头:「我的名声不好,你们不信我,也应当。」 顿了顿,林安正想着开口问晏陵。 叶阳君冷笑:「师尊现在并不方便见你,尤其是在审判之前,不可私下见你。」 林安有些失落,但也理解。毕竟得避嫌嘛。 不过,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真的很希望晏陵能悄悄过来陪陪自己。 哪怕就是过来看他一眼也好,就一眼。 「今夜,门中设宴款待仙门百家的修士,我等恐不能在此陪你。」温琼问他,「你饿不饿?我一会儿让人送东西给你吃。」 林安什么都吃不下,只摇了摇头。他又问,何时审判。 温琼道:「这我便不知道了,还得看师长们的意思。」 等二人离开后,林安分明看得清楚,二人合力设了结界,禁止他踏出此房门半步。 剑宗设宴,一来,庆祝晏陵仙君安然无恙地回归仙门,二来,也庆祝终于解决了魔尊这个心头大患。 此次一战,由此往后,记录在了修真界的年历之中,史称:诛魔之战。 而经此一战,晏陵再度名声大噪。 魔尊之子夜弦的名号,也由此广泛流传。尤其是在魔界之中,活下来的魔人无一不对他心怀感激。 魔尊死后,正值群魔乱舞无首之际,只要林安能从仙门审判之下,活着回去。那他必定会被拥护为,新一任魔尊。 不过,林安此刻并没有考虑这些。 由于失了龙丹的缘故,没一会儿,他又化回了原型,这剑宗的床板太软,他睡着不习惯。 爬行动物的习惯,让小黑蛟找了根柱子,直接缠绕上去,没一会儿就累得睡着了。 宴上,菜品琳琅满目,席位上推杯换盏。 所有人都在庆贺,热闹非凡。 卫枫同旁边席位的落霞宗宗主,回音谷谷主,以及凤鸣阁阁主共饮,好不容易趁三人闲聊,这才分神望向右手边最靠近自己的席位。 晏陵正在饮茶,身边倒是冷冷清清,和整个热闹的晚宴显得格格不入。 原先,也是有许多仙门名士,与他攀谈,但晏陵态度冷淡,气质冷清,开口只会「嗯」,「是」,「好」,「可」,实在是惜字如金。 以至于那些人自讨了没趣,很快就纷纷散开了。 卫枫道:「师弟,这阵子以来,当真是委屈你了。来,师兄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二人饮罢,卫枫又道:「这次多亏有你在,否则,只怕还杀不死魔尊,来,师兄再敬你一杯!」 第二杯饮下,卫枫道:「说起来也怪我,早不闭关,晚不闭关,偏那时候闭了关。若非如此,或许你也不会……」 第50页 他面露愧色,举杯向晏陵,「师兄自罚一杯!」然后便又饮下,晏陵这才开了口:「此事与师兄无关。」 「但终究让你受了番磋磨。」卫枫突然压低声儿道,「可有受伤?若身子不适,只管提前离席。」 晏陵摇头。 卫枫:「我听北峰主说,当日魔尊打伤了你,现在可好些了?」 晏陵:「无碍。」 卫枫又道:「剑宗的仙山布阵图,之前都是由四个峰主保管,想不到竟会被魔人窃取,此事也是我考虑不周,已换了护宗阵,一会儿我把布阵图交于你保管,我也放心些。」 晏陵笑了:「好。」 「你不在宗门的这些时日里,三个长老,还有四个峰主,都无比懊恼自责,向我哭诉,当日没有保护好你。要不是有我拦着,只怕都要吊死在大殿门口了。」卫枫轻声道,「此事也怪不得他们,事后他们若是寻你认错,你也好生劝导一二。」 晏陵:「是。」 「你不在山上,我总是悬着一颗心,担心你在魔界受欺受辱,也担心你性情刚烈,再……」话到此处,卫枫露出了几分恼色,「幸好你平安无事,否则,我都不知该如何向九泉之下的你父母,还有师父交代。」 晏陵:「嗯。」 卫枫略一思忖,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今夜有些魂不守舍。」 晏陵:「并未。」 「是在担心你那个小徒儿吧?」 晏陵摇头。 卫枫了解自己的师弟,若非真心喜欢,绝对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收之为徒的。尤其不久之前,师弟还当众承认了。 他的这个师弟说来也命苦,出身名门望族,但父母死得早,打小话就少,没什么朋友,除了修炼之外,也没什么兴趣爱好。 性格也冷,即便是下棋,也都是左右手博弈。当然,也没人赢得过他。 喜欢或者不喜欢,也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卫枫从小就觉得这个师弟没什么活气,偏还修了无情道。年少老成,又沉默寡言的,后来就主张着,给他收了三个徒弟。好让师弟多点人情味。 毕竟是同门师兄弟,自幼一起长大。卫枫自认为比旁人多了解晏陵几分,当即便笑道:「若实在不放心,便去看一看他罢。」 晏陵摇头,然后道:「师兄,让我耳根子静静罢。」 卫枫:「……」 正好回音谷的谷主,把话头又扯到了卫枫身上,说什么,自家二子,品行兼优,久仰剑宗威名,不如送到剑宗,拜入宗主座下修道。 卫枫客套了几句,打起了太极,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又准备同晏陵说说话,却见晏陵坐在席位上,闭目养神,一副已然入定的姿态。 卫枫:「……」 还说不担心?魂儿都飞过去了。 待晏陵的分|身寻去时,就见那小黑蛟,整条缠绕在石柱子上,尾巴尖尖拖在地上,大圆脑袋搭拉在房樑上,张着嘴睡着了,还发出唿噜唿噜的声响。 而地面一滩黏稠的水滞。 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倒是挺心大的,都沦为「阶下之囚」了,竟也睡得着? 晏陵心道,自己还真是白担心他了。 生怕小黑蛟蜷缩在角落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低声啜泣。 不过这样也好。 晏陵抬手,轻轻抚摸着龙尾,顺着细密整齐的龙鳞,往下轻抚,只觉得触手温凉如玉,贝壳般大小的龙鳞散发着泠泠光泽,底下就是皮|肉了。 他捏了捏。嗯,很厚实,想来也耐磨耐折腾。 可能是有些痒痒,尾巴尖尖立马甩了起来,啪嗒一声,抽在了晏陵的手背上,顿时抽出一道三指宽的红印。 小黑蛟恰在此刻醒了,一见晏陵,跟见了亲人似的,立马从柱子上爬了下来,在看见晏陵的手背红了之后,赶紧凑过去吹气,问他怎么伤的。 晏陵看了看尾巴尖尖。 小黑蛟这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打伤了晏陵,赶紧用爪子指着尾巴训斥:「瞎了你的狗眼!怎么可以打伤师尊呢?」 然后,他又特别狗腿子地围绕着晏陵游了一圈,把自己虚虚地盘在了晏陵身上。 圆瞳对向了晏陵的眼睛,小黑蛟大着胆子,抱住了晏陵的手臂,满脸开心,但又有一点委屈。 「师尊怎么来了?不是在举行庆功宴吗?」 晏陵听见此话,完全确定了。 小黑蛟是一点都不恨他。 「我来看看你。」晏陵看了一眼几乎缠在自己身上的蛟,有些好笑,他道,「你是把我当石柱子了么?」 「这是蛟的天性,我也没办法,看见柱子,尤其是漂亮的柱子,我就忍不住想缠上去。」所以,他就缠上了师尊的腰,顿了顿,小黑蛟又有些紧张,「我是不是缠太紧,弄疼师尊了?」 晏陵摇了摇头:「我把龙丹还给你,你便不会为此烦恼了。」 林安一听,要还龙丹,那岂不是还要亲亲? 啊,亲亲! 师尊要跟他亲亲! 只要一想到,又要和晏陵亲亲,小黑蛟黑煳煳的脸,瞬间就开始烧了,有些扭捏地双爪交叠。 但很快,他就闭着眼睛,主动把嘴凑了过去。 晏陵感觉到了蛟的兴奋。 因为蛟根都冒出来了,还抵在了他的小腹,形状很可爱。 第51页 可是小黑蛟好像还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一下? 【作者有话说】 晏陵:我虽然人在宴上坐着,但魂儿早就飘走了,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我的蛟,生怕他躲起来哭,结果,蛟蛟的心很大,睡得很香。 我真的没想到,他年纪那么小,还很怕死,却又那么有担当。他一点都不记恨我,也没有诉半句苦。 他如此惹人怜爱,是魔尊眼瞎,居然敢虐待小黑蛟。 但好在……他现在是我的了。 27 仙门审判小黑蛟 ◎入门第一课,永远不要欺骗师尊◎ 可随即, 林安又想,自己不张嘴,龙丹要怎么回到他肚子里呢? 于是, 他闭着眼睛,张大了嘴。 结果就是, 因为没有灵力, 无法恢復人身,巨大的龙嘴, 一口包下了晏陵一个头。 晏陵:「……」 「对,对不起!」 林安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嘴巴太大了, 赶紧闭上了嘴, 他努力噘嘴,试图把砂锅样的大嘴, 噘成樱桃小嘴。 然后小心翼翼地往晏陵面前凑。 等待着晏陵的吻, 不不不, 是龙丹! 还羞耻得把眼睛都闭上了。 晏陵:「……」 预料中的亲亲, 并没有盖在嘴上。 晏陵让他张嘴, 他就乖乖张了, 然后,一颗温热的龙丹, 就从晏陵的口中, 隔空渡到了小黑蛟的口中。 龙丹復位的一瞬, 林安就化回了人身,下意识道谢。 晏陵道:「这本就是你的东西, 我不过是物归原主。」 「原来, 不用亲亲, 也可以把龙丹渡给别人啊。」林安喃喃自语, 感到诧异。 口对口渡龙丹,是他跟原文里的魔尊学的。 万万没想到,不用亲亲也可以! 吶吶吶,晏陵会不会误会他之前趁人之危啊? 「我之前……」 话未说完,就被晏陵打断了。 「不必多言。」晏陵示意他坐下,要为他处理脚踝上的伤。 「这怎么能行呢?」小黑蛟一边坐下,把裤腿挽起来,一边认真无比地说,「我是您的徒弟,哪有师尊给徒弟上药的道理?本该徒弟伺候师尊的!」 晏陵:「……」 以后伺候他的机会多得是,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裤腿挽上去,露出了血淋淋的剑伤。 晏陵问他:「疼么?」 林安才刚刚摇头,随即就鬼叫一声,差点蹦起来。下意识要缩回腿,却被晏陵一把攥住脚踝,不许他乱动。 晏陵:「不是不疼么?」 「疼,疼的,师尊!轻,轻一点吧,求求你了,师尊!」林安赶紧道,刚刚晏陵按那一下,感觉都直接按到他骨头上了。 「入门第一课,以后无论大事小事,都不许向为师说谎。记住了么?」 「好,好,我知道了!」林安满口答应,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晏陵为他处理伤口,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那还有善意的谎言呢。」 「也不准许。」 林安撇嘴:「可是,人哪有不说谎的啊,人活着就难免会被情势所迫,逼不得已……」顿了顿,他问,「那如果我跟师尊说谎了,师尊就,就不再理我了吗?」 晏陵看了他一眼,林安有点紧张,抓着被褥,又问:「是不是?」 「不是。」 「那就好。」林安才刚要松口气,随即就听晏陵说,「违抗师命,尽可训|诫规劝便是。」 林安突然觉得,自己要是侥倖从审判中活了下来,待在晏陵身边,也是没有自由的。他有点怕,低着头抠手。 「所以,你要谨遵师命。」 晏陵为他处理好了伤口,又问他用饭了没有。 林安摇头:「我那会儿不饿。」但这会儿看见晏陵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又饿又渴的。 下意识就舔了舔唇。 「我一会儿让人送些饭菜来。」顿了顿,晏陵问,「你有什么想吃的么?除了蟒蛇。」 哪知林安听见此话,突然语气就哽咽了,仰头望他,小声道:「是不是断头饭啊?吃完这顿,我明天就得死了?」 晏陵:……? 他只是想让小黑蛟吃点好的,哪里就是断头饭了? 「莫哭。」 「我,我不哭。」林安吸了吸鼻子,故作豁达,「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会哭的,但求师尊跟那些人说一说,杀了魔尊和我,就别再伤害其他魔人了,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 晏陵沉默片刻,忽然问他:「我当众杀了你父尊,你不恨?」 林安摇头:「他是罪有应得,我知道。」 「杀父之仇,也不报了?」晏陵又问。 林安:「不报了,他当初还逼死了我母亲呢。再说了——」他下意识又叠起了爪子,「你现在也是我爹啊。」 晏陵:……?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林安想了想,又说,「不管怎么说,你给我当过娘,又当过爹,哪怕我明天之后死了,我就是成鬼了,我也会一直记着你的!」 这话骤然一听,怎么像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既唤我一声师尊,我自会想方设法护你周全。」晏陵温声道,抬手轻轻搭在林安的头顶,「今夜好好休息。」 林安点了点头,再度选择相信晏陵。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晏陵很厉害,说能护他周全,就一定能。 第52页 「你对我真好。」林安十分感动,顺势拉住晏陵的衣袖,「师尊,我以后一定听话,只要能活着,往后一定好好报答师尊的救命之恩。我……我……」 他强忍住用脸往晏陵身上蹭的冲动,又道:「我以后给师尊当坐骑!」 晏陵意有所指:「当坐骑刚开始或许会有些疼。」 「我不怕疼!」林安赶紧道,「我以后会好好修炼,多多吃饭,把自己餵得无比强壮,这样就不会疼了!」 他是完全没明白晏陵的弦外之音,还一口一声,要给晏陵当坐骑。 晏陵走后,才一秒。 林安就开始想他了。 用过饭后,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总觉得今晚还龙丹时,没有和晏陵亲亲,当真好可惜的。 一夜无眠。 翌日天才刚亮,房门就被人从外闯入。 可能依旧是为了避嫌,这次竟不是温琼和叶阳君过来,而是换了几个生面孔。 一进门,这些人就分散开来,取出缀满黄符的锁链,捆住了林安的双臂。 林安全程老老实实,一点没有反抗。 他知道,这些黄符是用来封印他的灵力,让他没办法大庭广众之下,兽|性大发,大开杀戒。 之后,就将他带去了大殿。 里面人山人海。 仙门百家的仙首和掌门人,早已等候多时。 原本喧譁的大殿,在林安一行人进来后,便瞬间熄声。 可能是考虑到林安这个阶下之囚,身份特殊,乃魔尊之子,也就是魔尊死后的新任魔尊。他代表着整个魔族。 或许,也因为他是晏陵的徒弟。 总而言之。 并没有让林安跪下,反而还将他请到了大殿中央摆放的一张桌子后站好。 林安才一站过去,双腕和腰肢就被桌子上的铁铐,紧紧束缚住了。 根本就动弹不得。 那铁铐上隐隐有符咒流转。 「今日,诸位齐聚于此,只为审判魔尊之子,尽可言状,但须拿出相应的证据来,切莫妄言。」 卫枫坐于正座,一袭玄色道袍,容貌清俊,不怒自威,颇有几分上位者的风范。 而晏陵雪衣白髮,坐于他下首,亦是一身凌然正气,身后站着三位徒弟。正对面,坐着一个抱着猫的仙姑,名为汝殷,乃晏陵的师妹,穿着紫色道袍,倒也年轻漂亮,只不过气势逼人。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穿白鹤袍,容貌颇为秀气的女弟子。 三个长老,以及四大峰主,按照顺序依次落座。其余宗门的仙首,家主,以及一些名士,坐于左右观台之上。 全场寂静。 林安大致扫了一眼,被这么多人审判,说不慌,不害怕,那都是骗人的。 暗暗攥紧了拳头。 那个穿着白鹤袍的女弟子,在请示了师长们后,便走向了高台,熟练地展开了一副捲轴。 抬手抓着悬在半空中的铜铃,叮的一声,仙门审判正式开始。 第一个兴师问罪的,正是剑宗的人,三大长老之中,排最末的三长老,气势汹汹地道:「你杀我徒儿,还活|剥了他的皮!冒用他的身份,潜入剑宗行窃,盗取仙山布阵图,此事你可认?」 林安想了想,这事证据确凿,不认也得认。 所以,他说:「魔尊之子认。」 然后就看见那个穿白鹤袍的女修,在卷宗上落笔。 敢情她就是审判记录员啊。 「你活吃了我的灵宠!」西峰主道,「还嫌它的肉不好吃!」 林安:好像是有这回事? 「魔尊之子,认!」 「数月之前,你来到我府中,见我孙儿生得貌美,便强抢他入魔界,当了你的侍妾,你可认?」又一人站出来道。 林安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是指哪一个啊?」 此话一出,满场轩然,纷纷指责他的不知廉耻。 可问题是,魔尊之子有那么多侍妾呢,林安真的不知道,这小老头说的是哪一个。 那小老头气得捶胸顿足,仰天悲鸣:「我那可怜的小孙儿,他今年才十四岁啊,才十四岁!他还那么小,他懂什么!」 说着,竟还老泪纵横。旁边好些修士簇拥过去,连声安抚。 林安仔细回想,确实想不起来,但看老头子哭得这么悽惨,要是自己否认了,那还不得把人活活气死? 白苏小声道:「师兄们,抛开对错来讲,咱们小师弟倒是敢作敢当的。」 温琼道:「师尊既收他为徒,自有师尊的道理。我相信师尊的眼光。」 叶阳君冷笑一声:「可那又怎样?师尊一向公正无私,只怕还会亲自将他处死。」 三人的对话,自然落入了晏陵耳中。 晏陵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暗想:那日挟持小黑蛟,三个徒弟都参与了。 小徒弟执剑抵着小黑蛟的脖子,虽未伤蛟,但吓到蛟了。罚三十戒尺。 二徒弟刺伤了蛟蛟的尾巴,说话也难听,罚八十。 刺伤蛟蛟的剑,就是大徒弟的,罚六十。 晏陵端起面前的茶杯,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茶水苦涩,远不如蛟蛟嘴里的滋味甘甜。 他得想个点子,让蛟蛟主动向他献身,还得哭着求着,让师尊好好疼疼自己。 【作者有话说】 晏陵:容我想个万全之策,怎么样才能让蛟蛟主动一点,再主动一点。 第53页 因为要上夹子了嘛,所以明天是23点更,更得比较晚,我到时候双更补偿一哈。爱你们,啾咪~ 28 把为师当成食物了吗 ◎(两更合一)逆鳞,不可以摸!◎ 再回神时, 场上依旧吵得热火朝天。 「魔尊作恶多端,这些年一直犯我仙门,我门中弟子普遍模样端正, 不知被那该死的魔头,掳走多少!」 「魔尊穷凶极恶, 但凡谁不顺他的意, 就要血洗屠戮其满门!连条狗都不放过!」 「连十几岁的都不放过,畜生啊——!!」 「父债子偿, 天经地义!」 「诛杀魔尊之子,以儆效尤!」 ………… 审判从早上, 一直持续到了傍晚还没结束。 林安都已经有些心疼记录员了, 从早记到晚,那捲宗看起来少说也得有个十来米, 一直延伸到地。 审判的最后, 由剑宗的几位掌权人, 以及名望比较高的仙门仙首共同定夺。 整个期间, 晏陵都没说过一句话。 实话实说, 林安是有些失落的。 他本以为, 晏陵会为他说几句好话的,可是没有, 半个字都没有。 他想, 可能晏陵在听见他犯下的诸多罪行后, 也觉得他作恶多端,罪不容诛, 所以打算放弃他了吧。 卫枫:「师弟, 你怎么讲?」 晏陵道:「但凭师兄做主。」 此话一出, 卫枫一愣, 又问:「果真?」 晏陵:「果真。」 「他不是你新收的徒儿么?」卫枫这句话,没有当众问,而是用了传音术。 晏陵回他:「正因他是我的徒弟,才更应该遵守门规。」 卫枫沉默片刻,又问:「你也都听见了,他的罪过不小。」 晏陵:「从重处置,不必留情。」 如此,卫枫便宣判了最终结果:万箭穿身。 所谓的万箭穿身,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万箭穿身,而是用灵力化箭,由在场的每一个人,一人一箭穿过受刑人的身体。 而「万」也只是个虚数,往往修为高深一些的修士,灵力强悍,一箭就能当场碎心。 心碎,人又如何能活? 纵然魔尊之子生而为魔,但龙心碎裂,他也必死无疑。 当然,为了解气,施刑之人,必不会让受刑者那么轻易死掉。而是将人生生扎成刺猬,直至血尽而死。 整个过程极其残忍。 不过从剑宗建宗立派以来,也从未有人经受过此刑。 想不到魔尊之子,竟然成为第一人。 这个结果令在场的修士们颇为满意,还没施刑呢,气就开始消了。 林安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下意识望向了高位上,一身雪衣,神姿高砌的仙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心想,像晏陵那样正直的人,又是仙门仙首,怎么肯容忍一个作恶多端的恶蛟呢? 就像晏陵曾经说的那样,立场不同,无关对错。 他不怪晏陵,怪只怪自己命苦。 容他想想,怎么自救。 「若是无人反对,那么……」卫枫话音未落,就听有道声音传来。 「我反对!」林安鼓起勇气,大声道,「我反对!」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齐刷刷地望了过去,瞬间又一片譁然。 卫枫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而后便问:「你已然认罪,在场诸位都是有目共睹的,此刻又何故出尔反尔?」 「我没有认罪。」林安道,「我只是说,魔尊之子认,但没说我认啊!」 深唿口气,他提了个音,「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魔尊之子!我只是借尸还魂了!我不是他!」 场上瞬间就炸开了锅,有人问他:「你既不是真正的魔尊之子,又何故代替整个魔界认罪?」 「因为我心存善念,不想看见仙门屠戮魔族。」林安神情认真,吐字清晰,「当然,我现在的身体,确实是魔尊之子的,如果你们想要,就尽管拿去,随你们如何处置,但请不要伤害无辜的我!」 众人哪里肯信,只当是魔尊之子垂死挣扎的狡辩之词,还让他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借尸还魂。 林安便道:「那你们倒是拿出证据来,证明我没有借尸还魂啊,如果拿不出来,又凭什么认为——」他的目光,突然跟晏陵对视了一下,心尖蓦然一颤,气势都弱了点,不过很快,又理直气壮,信誓旦旦地大声道,「我说的句句属实!」 「你们若这般不分黑白,就滥杀无辜,那就是你们枉修正道!」 「以后还有什么脸面,以名门正派自居?」 几嗓子吼出来之后,全场寂静。 晏陵深深地凝望着林安。 林安看着他,又重复一句:「我真的没有说谎!」 「若要证明是不是借尸还魂,倒也不难。」温琼突然开口道,「我记得,我家就有一祖传的法器,名为窥灵玉,便有此效。」 卫枫道:「可我听闻此法器从不外借。」 温琼拱手道:「确实从不外借,但既然事关小师……」他差点脱口喊出师弟了,赶紧又道,「事关重大,弟子自愿请命,即刻回家,借来法器,助师长们一探究竟!」 卫枫看向了晏陵,见晏陵点头了,便也答应了。 但此去蓬莱,距离甚远,须得御剑前往,索性就暂且将魔尊之子收押。 第54页 林安被人带走时,忍不住又回眸望了晏陵几眼,结果晏陵一眼都不曾看向他。 他强忍住失落感,暗暗安抚自己,没关系的,反正他可以自救。 回去之后,他还是有点难过,偏偏送来的饭菜,太清淡了,没点荤腥,也没甜甜的糕点。索性一口没吃。 连睡觉的心情都没有了,无时无刻不在煎熬。 更糟糕的是,林安发现自己难过的点,并不是明日的生死未卜,而是晏陵的态度! 林安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泡泡,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发疯一样想见晏陵。 想和晏陵说,自己真的是无辜的! 没有说谎! 可真等晏陵过来看他时,白天的那股闷气,又一下全堵在了胸口,也堵住了林安的嗓子,封住了他的嘴。 「为什么不吃饭?」晏陵看了一眼纹丝未动的饭菜,轻声道,「不吃东西的话,胃会疼。」 这是从前林安和晏陵说的话,现在又原封不动还回来了。 「哼!」林安扭过身子,一眼都不肯看晏陵,「我是魔尊之子,是天生的魔!是作恶多端的坏蛟!」 还来管我的死活干嘛? 可他又知道自己任性了,有什么资格这么和晏陵说话? 「你走!」 我不连累你! 林安背着晏陵,却竖起了耳朵。 然后半晌儿没听见声音。 一回头,晏陵果然走了。 「你还真走啊!」 林安气得跳下床去,左右环顾,想找出晏陵,结果找遍了屋子,也没找到人。 气得他一扭身子,化回蛟身,一头扎到床底下去了。 只留一条大尾巴在床外,烦躁得来回摇晃,抽的地板啪啪作响。 直到尾巴被人拽了一下,小黑蛟才发现原来晏陵没走。 快速从床底下爬出来,小黑蛟又惊又喜,伸出爪子想要讨个抱抱,可随即又想到什么,两爪掐腰,哼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走了,你好继续哭,把整座山的人,都淹死么?」晏陵的语气有些戏嚯。 小黑蛟道:「我才没哭!」 他是真的没哭! 只是有点自闭,所以才躲床底下冷静冷静的。 可一想起白天时,晏陵一句话不说,一眼都不肯看他的冷漠样子,林安又开始难受了。 在这个世界,他就只认识晏陵。 也只有晏陵这一个朋友——虽然不知道在晏陵心里,他到底几斤几两。 但对林安来说,晏陵现在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可这个亲人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 「先把饭吃了。」晏陵顿了顿,语气又温和了些,「好不好?」 「没手怎么吃啊?」小黑蛟把爪子伸过去,「我被绑了一天,爪子都要断了!拿不起筷子了!」 晏陵什么也没说,两手掐着小黑蛟的腰,将他提熘起来,吓得小黑蛟嗷嗷叫:「痒,好痒,别碰——啊,那是我的逆鳞,别碰!」 声音陡然悽厉了许多。 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晏陵也听过此传闻,但还从未摸过龙之逆鳞,遂故作迷茫地道:「哪里不能碰?」 修长的玉指却已经往爪子紧紧护住的位置探了过去,就见三片金光灿灿的龙鳞,包围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龙鳞。 看起来就很好摸。 小黑蛟大力挣扎,嗷嗷叫唤,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碰。 晏陵:「再要喊,整座山的人都要被你喊来了。」 吓得小黑蛟立马双爪捂嘴,也就在此刻,晏陵的一根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逆鳞,只是轻轻一碰,小黑蛟瞬间浑身剧颤,通身的龙鳞「唰」得一下,齐齐展开,连瞳孔都溃散了。 然而,那根手指却继续作恶,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他的逆鳞。 林安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异样感,瞬间席捲全身。 整个身子都麻了,也变得十分饥渴难忍。 想喝血,想吃肉! 想杀了触他逆鳞之人,喝光他的血,吃光他的肉! 两爪瞬间向晏陵心脏的部位,狠狠抓了过去。 晏陵眉头微蹙,却也没躲,甚至更用力地戳了一下逆鳞。 他就想知道,小黑蛟的身上,到底有哪个部位,是连师尊也不许碰的。 如果有,那就剜下来。 他碰不得,那么,别人就休想碰,也包括小黑蛟自己。 可最后,小黑蛟也没捨得伤害晏陵,强忍着逆鳞被戳——弄的不适感,两只爪子软绵绵地贴在晏陵的胸口。 如此违背龙的本能,让小黑蛟无比痛苦。 强烈的杀意,汹涌席捲全身,他却只能收敛利爪,闭紧嘴巴,生怕伤害到晏陵一星半点。 眼泪都被生生逼出来了,顺着下巴往下淌。 「师,师尊,别,别碰,逆鳞,不可以碰,不可以!」 他好想一口狠狠咬碎晏陵的头颅! 把晏陵的每一寸皮|肉都吞噬殆尽,每一根骨头,都咬碎成渣,混着鲜血,咽进肚子里。 眼珠子很快就烧红了,红得几乎能淌出血来,声音也越发哽咽,唿唿喘着粗气。 「我,我好想,好想咬,咬师尊!」快要忍不住了! 「咬?」晏陵主动把另一只手臂,伸到了小黑蛟嘴边,满脸温柔,「那便咬罢。」 第55页 为了区区一片逆鳞,就要以下犯上,这很不乖,该罚。罚到小黑蛟哭着求饶,发誓自己再也不敢忤逆师尊才行。 他就是要看看,小黑蛟能忍到什么地步。竟又狠狠戳了一下逆鳞。 小黑蛟瞬间惨叫一声,再也抵抗不住龙的本能,一口就咬上了晏陵的手臂。 很快,就尝到了血的味道。 晏陵笑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二次被龙咬。 啮臂之盟,咬了他的手臂,就是与他私定终身。 小黑蛟是魔族人,不读圣贤书的,只怕也不懂这些。 想起小黑蛟的四颗尖牙,应该会在他的手臂上,留四个圆圆的小血窟窿,那形状一定非常可爱。 「呜……」 手臂上的力道,很快就轻了,小黑蛟为了不去咬晏陵,居然直接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尖尖。 一边难受得流眼泪,一边大力摇头。 满脸祈求地望着晏陵。 晏陵看着他哭着咬住自己尾巴的可怜样子,心尖倏忽就酥|麻得厉害。 勾起了他的无限柔肠。 「抱歉,是为师不好,不小心摸到了你的逆鳞。」晏陵松了手,小心翼翼地取下小黑蛟嘴里的尾巴尖尖,柔声道,「你原谅师尊,可好?」 小黑蛟乖乖点头,尾巴上的龙鳞,都咬出了凹陷。 晏陵伸手抚摸着上面的牙印,轻声道:「往后,不许再咬自己了。」 林安用爪子抹了抹泪,小声道:「我不该兽|性大发咬师尊的。」 蛟的本能,让他直接盘了上去,捋起晏陵的衣袖,舔舐干净伤口上的血液。 晏陵低眸一瞧,果然是四个圆圆的血窟窿。真可爱。 片刻后,小黑蛟还砸吧砸吧嘴,惊奇地道:「师尊,你的血好甜!比蟒蛇的血还甜!」 晏陵不悦地蹙眉:「放肆,怎可拿为师与蟒蛇比较?」 他的态度稍微严厉些,小黑蛟立马乖乖下来,还化作人形了。 特别老实地站在他面前,两手互相握住手腕背后,低着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把我当成食物了吗?」晏陵问。 林安赶紧大力摇头,连声否认:「不是,不是!」 「以后,再不许你吃蟒蛇。」晏陵竟隐隐有些记恨蟒蛇,那东西的血,能跟他的血相提并论么? 小黑蛟也会把可爱的牙齿,咬进蟒蛇的皮|肉里?也会留下四颗可爱的小圆洞洞? 蛟与蛇纠缠时,会拧成麻花吧? 身体与身体,是不是接触了? 不可以! 林安见晏陵脸色不好,便知道自己惹师尊生气了。 再不敢跟晏陵撒娇,也不敢说爪子痛了,乖乖把饭吃了。 吃完后,晏陵的脸色这才好看些,还给了林安一包甜甜的点心。 林安苦着脸:「师尊,怎么早不拿出来?我都吃饱了!」 「挑食不好。」以后只投餵蛟蛟喜欢吃的,这样就不会挑食了,晏陵语气温和,「你夜里饿了吃。」 又为林安换了药,嘱咐他好好休息,然后起身要走。 「师尊!」林安急忙喊住他,有些胆怯,又有些紧张,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亲口问一问,「师尊,我白天说,我不是真正的魔尊之子,我只是借尸还魂了,师尊,你……你信我吗?」 说完之后,他就屏息凝气。 心脏咚咚直跳。 晏陵:「我信。」 可事情却又出乎了林安的意料。 温琼是在三日后,将蓬莱至宝窥灵玉,取回来的。当天下午,就开始了对魔尊之子的二次审判。 依旧将林安带到大殿中,他信心满满,知道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晏陵的眼皮子底下,温琼绝对不敢在窥灵玉上动手脚。 所以,林安不仅不反抗,反而主动仰头大声道:「来罢!」 却见温琼双手捏诀,嘴里念念有词,一块通身碧蓝的玉石,飞了出来,在半空中盘旋。 在咒语的加持之下,光芒大盛。 林安是怎么也没想到,在窥灵玉的灵光照耀之下,自己居然会兽|性大发,不仅当场震碎了身上的黄符和铁铐,更是直接化回了蛟身。 整个人宛如被丢入了铁水之中,烧得他浑身痛痒,在大殿之中,翻滚扑腾。 身上散发出一阵阵漆黑的煞气。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查看。 温琼忙收起窥灵玉,转身拱手道:「师伯,师尊,还有各位师长,弟子已用窥灵玉探过,魔尊之子他……」话到此处,稍微顿了一下,「并非借尸还魂!」 那么也就是说,魔尊之子此前撒谎了! 温琼曾用照妖镜照过魔尊之子,确定了其肉身,眼下又不辞万里,特意取来了窥灵玉,确定了其元神。 如此说来,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不,不对!我真的不是他!」林安匍匐在地,已经化回了人形,脸色煞白一片,大力摇头,「我只是借尸还魂了!一定是法器出了问题,再试一次,你再试一次!」 温琼厉声道:「再试一次,你就魂飞魄散了!」他是万万没想到,魔尊之子此前那般信誓旦旦,竟是在撒谎! 还当众撒谎! 枉他不眠不休,赶回蓬莱借法器,还被亲爹指着脑门子训斥一通! 他真是为师尊感到不值,居然收了一个谎话连篇的徒弟! 第56页 晏陵也有些惊讶,他看了温琼一眼,温琼会意,立马将窥灵玉献上。 众目睽睽之下,窥灵玉就在晏陵的手中。他若是想动手脚毁玉,定是不能的。 反覆翻看了几遍,晏陵发现窥灵玉完好无损,便问温琼:「此前,可有用过此玉?」 温琼道:「自然是用过。」顿了顿,他神色一凛,拱手道,「师尊,弟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此玉绝不会出错!」 片刻后,晏陵把玉还给了温琼,道:「为师信你。」 只这一句话,林安的心,一瞬间就沉到了谷底,纵然有再多辩解之言,也半个字吐不出来了。 信温琼,信那劳什子的玉,那么也就是说,师尊不信他? 也跟其他人一样,认为他此前是在撒谎? 林安承认自己确实贪生怕死,但他真的没有说谎! 可证据已经摆在所有人面前了,任何言辞都显得无比苍白。 他连抬头看晏陵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生怕看到师尊失望的眼神。 就在众人准备对魔尊之子,冷嘲热讽之时,晏陵霍然起身,沉声道: 「但这并不意味着,魔尊之子就说谎了!」 此话一出,原本头都快低到地上的林安,瞬间就抬起了头,眼睛倏忽就亮了起来,满眼惊喜地望向晏陵。 「晏仙君此话是何意?」一名修士道,「窥灵玉方才仙君已然探过,完好无损!魔尊之子已经当众显形,难道众目睽睽之下,还做得了假?」 「是啊,莫不是仙君在魔界待久了,都忘记自己本来是仙门中人了,竟为了一个魔人,当众颠倒黑白,是何道理?」又一人道。 「阿弥陀佛,仙君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莫不是动了凡心?」 卫枫听见此话,眉头紧蹙,平生最听不得这些,刚要开口,却听旁边传来一声骂。 「你这秃驴,说话竟这般难听?纵是你六根不净,乱了佛心,跟人生了十七、八个孩子出来,我师兄也不会动情!」汝殷冷声呵斥道,「我本来是不想开口的,但一天到晚就听你们唧唧歪歪,阴阳怪气!」 本来卫枫不让她说话,猫也因为这里人多,再不肯跟她过来,就很烦了,结果这些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就更令人烦躁。 卫枫故作惊愕:「师妹,你……」会骂就多骂几句,他的身份在这摆着,不能如此失礼。 「师兄见谅,我脾气不好,让我先说!」汝殷拧着眉头,又道,「晏师兄既然都这般说了,自会向大家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你们几个何必急着出来跳脚?昔日魔尊在时,欺压修真界,道友们苦不堪言,也没见你们出来除魔卫道,缩头乌龟倒是当得安逸!还宴请魔尊上门喝酒,送上貌美姬妾示好,真是好不要脸!」 「咳咳。」卫枫咳嗽几声,暗示师妹此言过了。虽然确实是实话。 「我说的有错吗?晏师兄为了诛杀魔尊,这才在魔界忍辱负重,而你们这些人倒好,居然当众污衊他的清白,是何道理?」 「是不是寻思着,把我师兄的名声弄臭了,就显得你们清白了?」她满脸不耐烦,用词也难听,「就算真是如此,我师兄的位置,也轮不到你们这种金丹期修士来坐。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修士面红耳赤,咬牙道:「到底是女修,仙姑如此这般,只怕是……」 汝殷:「同为修士,是男是女又如何?你倒是个男修,不也只是区区金丹修士?」她的眼神十分犀利,上下打量对方两眼,「你今年四十好几了吧,怎么才金丹?真是丢人现眼!」 「你!」 「别说了,出去跟我打一架吧。」汝殷一言不合就拔剑,神色非常不耐烦,「好久不砍人了,我手也痒!」 「……」 林安咽了咽口水,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觉得自己这个小师叔人怪好的,说话真好听。 以后自己也得练练嘴皮子才行。 【作者有话说】 晏陵:我放眼看看,哪些人不想活了,一直为难我的蛟。(微笑) 29 小蛟也会掉珍珠了 ◎他是我的徒弟,他的错,就是我的错。◎ 当然, 打架肯定是不能打架的,卫枫出来打圆场,让汝殷先退下。 汝殷道:「早就想走了。」还顺便把自己的徒弟, 也就是那个穿白鹤袍的弟子一同带走了。 与林安擦肩而过时,她道:「起来!趴在地上像什么样子?」直接捏诀, 用灵力将人提了起来。 「别给你师尊丢脸!」 然后一甩衣袖, 扬长而去。 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卫枫暗暗嘆气,对此早就见怪不怪。 这个师妹是师父的掌上明珠, 打小就犟,性格直爽, 没什么坏心思的, 只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当众任性说了几句浑话,其实也不打紧。 说得挺好。 而后, 他轻声唤:「师弟。」 晏陵颔首, 然后才对众人道:「我倒是有一法, 可证明魔尊之子, 并未言谎。」 此话一出, 满场喧譁。 卫枫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然后问:「何法?」 「古籍中记载过一种灵液,名为真言水。」晏陵道, 「喝下去, 便可吐尽真言。」 「可真言水难以炼制, 所须的药材,都极其难寻, 莫说是龙之护心鳞了, 其中一味药乃不周山的神芝草结果, 神芝草本就难以结果, 更莫说看守的神兽,乃太阳烛照!」东峰主道,「这一时半会儿,你上哪儿弄这些东西来?」 第57页 林安一听,顿时心花怒放。 暗道,这不就巧了吗?晏陵身上就刚好有护心龙鳞和神芝草所结神果! 不过等等,这些东西已经被炼制成丹药,餵晏陵服下了,要如何提炼出? 难道…… 「……我此前自绝了灵脉,便服用过护心龙鳞与神果。」还有小黑蛟的龙角,以及龙凤血。 晏陵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他亏欠小黑蛟在先。 顿了顿,他又道:「我放了心头血,成功炼制出了真言水。」 抬手一挥,一个玉瓶就浮现在了半空之中。 众人见状,议论纷纷。 但却没有任何人质疑晏陵此话的真伪——晏陵仙君名声在外,绝不会信口开河。 林安满脑子都是晏陵那一句「我放了心头血」,原来,师尊是相信他的。 只怕师尊就是太相信他了,信任到认为窥灵玉都有可能不准确,才私底下偷偷炼制了真言水。 如果不是窥灵玉出了「问题」,师尊也不会主动提及罢。 林安有些感动,如果不是现在人多,他非得一头扎晏陵怀里不可。 在晏陵温柔的目光注视下,林安抓过玉瓶,一口饮尽,嘴里满是淡淡的腥甜滋味。 是师尊的血。 「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是借尸还魂!」他一嗓子吼了出来,没有受到任何反噬。 这就说明,他确实没有说谎。 但这也仅仅是证明,他没有说谎而已。 照妖镜和窥灵玉,也同样不会作假。 众人商议片刻,一致认为,魔尊之子现在是一体双魂,或者是有心魔作祟,而现在这个说自己不是魔尊之子的,只怕就是其心魔。 人性生来就有两面,善恶对立,有恶才会生善,极善也会生恶,哪怕是大罗金仙也不能例外。 纵然这个「心魔」是善面,确实无辜受冤,说的也都是真话。 只不过意识共用一体,则意味着无法剥离。 既然无法剥离,自然就是同罪。 对于这个结果,林安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其实也知道,魔尊之子的残魂,一直没有离开躯体。 一直就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抱着自己母亲的尸骸痛哭。 可就是出不来,好似就陷在了内心深处,最沉痛的那段回忆里。 但好在,晏陵当众证明了,林安没有说谎。 也算是不幸中的一点幸运。 卫枫道:「如此,原判不变?」 晏陵:「不变。」 伴随着晏陵这一句「不变」说出,在场众人纷纷表示满意,只有林安,像是被人当头淋了一桶冰水,浑身透心凉。 连血液都似乎被冻住了。 但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很平静,全程没有任何反抗,就被两名弟子抓住手臂,用锁链捆住了他的双手。 要将他带去行刑台。 在前往行刑台之前,林安忍不住又偷偷回眸望向晏陵,就见白髮雪衣的仙君,立在高台之上,神情淡漠,眼眸深邃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直到林安被人拉下去,也无人再开口。 晏陵察觉到他的目光,略一思忖,觉得小黑蛟似乎怕得厉害。 毕竟年幼,纵然再心大,只怕也是会心生畏惧的。 立即要用传音之术,告诉他不必怕,一切都有师尊在,师尊定护他周全。 「师弟。」卫枫抓住晏陵的手腕,摇了摇头,「不可。」 「小师弟只怕凶多吉少了。」白苏嘆气,「本来,我还留了一盆脏衣服给他的。」 「我早就说了,师尊正直无私,必定不会错怪任何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叶阳君一脸冷漠,「师尊若是亲自动手,魔尊之子或许能死得痛快一些。」 温琼道:「都别说了,一起出去观刑罢。」到时候他们三个也有份。 在场众人一人一箭,哪怕是门中扫地的弟子,都要补上一箭。 温琼都想好了,到时候自己插个队,下手狠一些,直接命中魔尊之子的命门,让他死得痛快一些。 行刑台。 林安被两个弟子架了上去,差点腿一哆嗦,就跌倒在地,他强忍着惧意,暗暗安抚自己,晏陵已经尽力了。 自己也尽力了。 可能命就是这样,怨不得人。 人生自古谁无死啊,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 万箭穿身,听起来真的很痛,很痛。 能不能一箭就穿死他?别让他被扎成了刺猬,看着自己血尽,生生疼死。 那两个弟子扯过沉重的锁链,作势要按跪他,林安摇头,认真无比地道:「我要站着。」 哪怕是死,他也想有点骨气,死得体面一些。 二人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铁铐套住了林安的手腕。而后就退下了刑台。 卫枫等人也已经入场,望着刑台上的少年,他再一次问了晏陵。 「你会不会埋怨师兄,判得太重?」 晏陵摇头:「有罪当处,任何人都不得例外。」但师兄阻拦他给小黑蛟传音,他确实有些恼火。 「以后还会遇见资质更好的孩子……」卫枫顿了顿,终究没再多言。 行刑开始,由晏陵发起第一箭。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锁定在了晏陵身上。 第58页 林安也望向了晏陵,眼睁睁地看着晏陵站了出来,随手一挥,一支灵力凝结而成的长箭,便浮现在了半空。 林安心里暗暗祈祷,一箭射|死我罢,别让我太痛苦。就算我求你了,师尊,让我死得痛快一点。 就见那支长箭,嗖的一声,直直朝向刑台正中央的少年而去,一箭直冲他的面门。 林安缓缓闭上了眼。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只觉得一道风声贴着耳畔飞掠而去,又嗖的一声倒飞回去。 随即就传来了一片惊唿声「仙君!」「师尊!」「师弟!」 他勐然睁开眼睛,就见晏陵的右肩胛上,赫然一个血窟窿。 鲜血透过白衣,蔓延开来,显得触目惊心。 那一箭最终还是射向了晏陵自己。 「师弟!你这是何意?!」卫枫大惊失色,慌忙伸手搀扶,却被晏陵抬手阻止。 晏陵道:「我此前便说过,我已收魔尊之子夜弦,为座下亲传弟子了。自古以来,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他今日有错,亦是我的错,是我这个为人师尊的,没有管教好他,未能引他入正道。」 「所以,今日之刑,理所应当,由我来受!」 卫枫:「可他当初行恶时,你与他并非师徒!」 「但现在是了。」晏陵微微一笑。 卫枫大惊:「师弟!」 三个徒弟同样无比震惊:「师尊!」 然而,晏陵此意已决,飞身便落在了刑台之上,看着早已经泪流满面的小黑蛟,他有些心疼。果然,小黑蛟到底还是怕的,此前不过是在伪装而已。 明明,小黑蛟年纪那么小,却又非常懂事。 晏陵轻声道:「别哭,我来履行诺言。」 「我不要你为我受,我不要!」林安大力摇头,挣得锁链一阵乱响,「师尊,你不要替我受,你直接杀了我就好!」 反正他在这个世间无亲无故的,死了就能轮迴转世了。到时候就又有父母亲人了。 晏陵:「你年纪小小的,何故要寻死?」他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伸手擦了擦小黑蛟的眼泪,「莫哭,为师不会死。」 「可师尊也是人,也会疼的!我不要你替我受!」林安强忍眼泪,抽泣道。 晏陵的指尖,抹了抹他的眼尾,觉得小黑蛟的泪,好似珍珠。 而后转身同众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行刑!」 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动。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面面相觑。 晏陵见状,索性直接捏诀,当场用灵力,幻化而出成千上万支箭羽。乌泱泱的铺满了半边天。 而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直接飞至半空,一声令下。 当众……万箭穿身而过! 身上的白衣,瞬间就被鲜血染透了。 「够不够?」晏陵问了一句。 可在场众人都震住了,竟无一人开口。 好,不够就再来一次! 他竟然第二次幻化出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箭羽来,作势再受一次万箭穿身。 卫枫急忙施法拦住,大喊:「够了,停下!」 晏陵却没有理会,一挥手,箭羽宛如雪片一般,从他身上穿透。他的脚下,宛如下了一场血雨。 林安「哇」的一声就哭了,一边大喊「不要」,一边大力挣扎,竟还当真被他震断了锁链,刚好晏陵已经落地,他就直接当众盘在了晏陵身上。 两只爪子紧紧抱住晏陵的脖子,大喊:「师尊不要!」 晏陵抬指轻点,让小黑蛟沉睡,然后抱着化作人形的林安,一身血衣地问向众人。 「够了吗?」 不够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可以去死了。 正道仙君当够了。 「够,够了。」回音谷谷主道,「足够了,仙君,你这是……这是何苦啊!」 其余人也纷纷表示足够了。 并且纷纷暗想,连受两次万箭穿身之刑,晏陵仙君纵然是渡劫期的高手,这次只怕也凶多吉少。 眼下只怕是强弩之末。 若再揪着此事不放,岂不是惹人非议? 难道要生生让晏陵仙君死在刑台之上?总不好当真同剑宗结怨。 「那好,既已罚毕,此事就此终了,任何人不得再提。魔尊之子之罪,已赎。」晏陵更用力地抱住怀里的少年,只觉得小徒儿好轻,也好瘦,身形单薄得厉害。神情凌厉,一字一顿地道,「从今日起,剑宗之内,再无魔尊之子夜弦,有的只是我座下的小徒儿——」 「林安!」声音响彻云霄! 场上一片死寂。 但所有人都知道,从此时此刻开始,魔尊之子,也就是林安,再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问罪的了。 因为,他的背后有晏陵仙君撑腰。 而晏陵的背后,则是整个剑宗! —————— 待林安再度醒来时,依旧是先前那个房间。 胳膊腿健全,身上也不疼,大脑宕机了好一会儿,才骤然想起先前的事。 一掀被褥,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嗖的一声窜向房门。 他要去找晏陵! 晏陵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他要去看看晏陵! 迎面正好跟推门进来的温琼撞个正着,二人都哎呦一声,林安直接被撞得一屁股跌倒在地。 第59页 都顾不得疼,麻熘地窜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跑。 温琼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他的后领,道:「等等,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师尊!你快放开我!」林安挣扎,满脸焦急。 「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温琼道,「师尊已经没事了。」 林安不信:「怎么可能没事?我亲眼看见师尊代我受刑,那么多的箭,还流了那么多血……」 怎么可能没事?说到最后,都带点哭音了。 「师尊是渡劫期巅峰的高手,即便受了两回万箭穿身之刑……」 「什么?!两次!!」林安震惊,脸色煞白煞白的,「为什么是两次?」 温琼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只能说当时师尊动手太快,大家都来不及反应。 总而言之,他告诉林安:「师尊此前服用过神果,还有护心龙鳞,这两物护住了师尊的心脉,又有师叔,师伯们合力为师尊疗伤,现在总算是度过危险期了。」 但这并不表明,师尊现在已然伤势痊癒。 纵是渡劫期的高手,也受不得万箭穿身之刑,更何况是连续两次。 可以说,师尊为保魔尊之子,完全是豁出性命。 温琼其实是有些埋怨林安的,可看着林安眼眶红红,面色煞白,几乎要大哭出来的可怜样子。 又不好多加训斥。 「那,那我现在可以去探望师尊吗?」林安尽量忍住泪,带着点哭音问。 温琼:「这会儿长老和峰主们,只怕还在……尤其是三长老和西峰主,你最好别跟他们碰面。」 林安点了点头。 温琼见他乖巧,便将带来的两个刚出锅的豆沙包子递给他。 这是师尊的吩咐,师尊也真是的,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牵挂着魔尊之子会不会饿肚子。 难道少吃一顿两顿的,能把人活活饿死吗? 「你没学辟谷么?」他问。 林安接过包子,摇了摇头,倒也没吃,只是把包子抓在手里。 温琼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最好吃一些。」省得回头师尊要问。 「我,我现在吃不下,一会儿再吃,行吗?」林安心里难过得要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刻看不到晏陵,就一刻寝食难安。 「随你罢。」 温琼出去了,约莫一个时辰又回来了。他领着林安,御剑飞向流雪峰,来到两仪殿。 师长们已经离去,只有叶阳君和白苏,还一左一右守在殿外。 一见林安,叶阳君的脸色就沉了许多,上前两步,寒声道:「你来做什么?」 林安:「我来看看师尊。」 「师尊被你连累得还不够惨吗?你怎么有脸过来看师尊?」叶阳君语气不好,很显然完全认为都是林安的错,才害师尊无辜受伤,无情驱赶道,「趁我现在好说话,立马滚下峰去,别再让我看见你!」 「我是来看师尊的,又不是来看你的。」林安攥紧拳头,生怕吵到师尊,都不敢太大声。 温琼道:「二师弟,是我带他过来的,这也是师尊的意思。」 师尊似乎早就料到,林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出来找师尊,遂提前吩咐下来,让温琼带来。 叶阳君更怒:「我真是不明白,师尊到底为何偏要收魔尊之子为徒?难道被魔族人害得还不够惨吗?」 白苏道:「虽然我也不明白,但是二师兄,你少说两句,听师尊的准没错。」说着,还在温琼的示意下,将人拉走了。 「进去罢。」温琼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殿门,「师尊就在里面。」 「大师兄不一起进去吗?」林安问。 温琼摇了摇头。 林安推开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殿里宽敞明亮,古朴雅致,迎面就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很好闻,和晏陵身上的气味有点像。 他吸了吸鼻子,缓步走到床边,贴着床沿跪下,小声唤道:「师尊。」 床上的青年仅合一身雪白里衣,面色苍白,连唇瓣都血色寡淡,此刻正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地躺着。 若非还有些微弱的气息,同死人无甚区别。 林安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惊醒师尊,悄悄地伸手,小心翼翼地掀开师尊的一截衣袖,入目就是缠满了纱布的手臂。 隐隐还有血迹透出。他知道,师尊浑身上下,应该都是血淋淋的窟窿,他都不敢想像,这该有多疼。 纵然师尊是渡劫期的高手,但他此前被魔尊暗算,本就伤重,还自绝过灵脉,才经歷过诛魔之战,就受了万箭穿身之刑,还两次! 说是遍体鳞伤,千疮百孔,也不为过。 林安光是这么一想,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也不敢哭出声,用手背不停地抹眼泪。 直到听见一道熟悉的温和声音,才勐然抬眸,睁大了泪眼。 「怎么又哭了?」晏陵温声细语道,「这也是蛟的天性么?」 林安抽抽搭搭抹眼泪,哽咽道:「对不起,师尊,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师尊也不会……」两大串眼泪,簌簌砸了下来。 晏陵沖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些。等人凑近了,便抓着林安的衣摆,给他擦了擦泪。 「莫哭了,再哭,我这两仪殿就该被淹了。」晏陵取笑他。 「师尊,疼不疼啊?」林安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往回憋,见晏陵摇头,他就更难受了,「怎么可能不疼呢?我刚刚,刚刚都看见了。」说着,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第60页 晏陵心想,放血餵神芝草疼,撞断龙角也疼,都没见林安哭成这样,怎么却把别人的苦难,如此放在心上? 这是愧疚,还是情分,晏陵也分不明白,他只是不想看见小黑蛟再难过了。 人有生老病死痛,七情八苦九难,若是将来晏陵无法勘破情爱飞升,也是一样要死的。 那到时候,小黑蛟也会为他流泪么? 林安垂头抽泣,眼泪啪嗒啪嗒,砸在了晏陵的手背上,晏陵索性翻过手掌,释放灵力。 晶莹剔透的泪珠,就宛如珍珠般,凝聚在他的掌心。 而后,晏陵道:「小蛟也会掉珍珠了。」 「师尊……」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有心情取笑蛟? 晏陵柔声道:「来,笑一笑。」 林安这才破涕为笑,把眼泪抹干净了,想起二师兄为难自己,又有点难受。 很担心二师兄会像原文里那样,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给他一刀,让他变成太监蛟。 自己现在是魔婴期,二师兄是金丹期巅峰修士,打起来蛟八成不是对手。 靠人不如靠己。 林安攥着拳头道:「我要好好修炼,早日突破魔婴,成为比魔尊还要厉害的高手!」 这样魔尊再度临世时,自己就不会被欺压得跟龟孙一样了。 晏陵笑了笑,比魔尊还厉害,那就是魔神了,难得小小黑蛟有如此远大的志向。 晏陵看着他这副可怜样,忽想到什么,问:「是不是有人刁难你了?」 林安摇头。 晏陵一语中的:「是不是你二师兄责骂你了?」 林安震惊! 自己的脸上是写了字吗,师尊怎么猜出来的? 晏陵看着他的神情,确定了猜想。他这几日一直在操心蛟蛟的事,都没来及空出手教训徒弟们的。 那三个看来真是皮痒了,尤其是那个老|二! 【作者有话说】 啊,解释一下,原主其实是死了,但他到底是咋死的,我就不剧透了。只是他的执念还留在身躯上,迟迟不愿意离开。 至于为啥不公开安安来自于异世界,首先修真界对异世界没概念,会认为安安是疯子。 师尊替安安受刑,是偿还安安之前豁出性命救他的情。 还有就是,如果魔族人知道安安不是真正的殿下,会认为安安夺舍了他们的殿下,那到时候魔族恩将仇报了,就太糟心了,我不想往这方向写。 30 真是个小笨蛟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师尊, 二师兄也没说错,确实是我连累师尊,害师尊受伤了。」林安小声道。 晏陵:「你既是我的徒儿, 我是你的师尊,自然有教导保护你之责, 何谈连累?」顿了顿, 他抬手一挥,一支银簪就凭空出现。 「三忘?」林安有点吃惊。 之前不是被师兄们抢走了吗?怎么又到晏陵手上了? 晏陵道:「拿好它, 不许再弄丢了。」 林安点头,手心蓦然一热, 却见银簪竟幻化成了一把摺扇, 他缓缓展开,入眼就是一幅墨竹。 「师尊?」 「若门中再有人敢欺负你, 就用这把扇子, 将人远远扇飞出去。」顿了顿, 晏陵又道, 「不必留情。」 打不死人的, 纵然打死了, 也是对方命短,关蛟什么事? 「下回再受了委屈, 一定要跟为师说, 知道么?」 晏陵也不是每次都能准确猜出小黑蛟的心思。 毕竟, 他也是第一次当小黑蛟的师尊。 林安收起法器,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师尊……我可不可以留下来照顾师尊?我保证不会乱碰殿里任何一样东西的!」去别人家里做客的礼节, 他还是懂的。 晏陵倒也答应了, 见林安还是眼眶红红的, 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又觉得他惹人怜爱。不由自主就放柔了声音。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不过——」晏陵的目光下移,流露出几分惊诧,「你怀里藏的是……?」 怀里? 林安一愣,忙低头一瞧,就见先前那俩豆沙包子,不知不觉竟滑落到了胸口,还要死不死的,滑到了两边! 以至于这让他看起来,像是长了一对傲人雪峰! 「是豆沙包子!」他赶紧掏出来,给晏陵看,「大师兄给我的。」 晏陵觉得有些好笑,但他忍住了,只问:「那你怎么不吃?」 「我担心师尊,没有胃口吃。对了,师尊,你饿不饿啊?」林安眼巴巴地望向晏陵。 晏陵摇头。 「那师尊渴不渴?」林安又问。 晏陵还是摇头,他在想,怎么样才能让蛟蛟主动爬上他的床。 但爬床之前,还是让蛟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 林安很听话,师尊让他吃,他立马就吃,几大口就把两个豆沙包子吞进肚子里了。 吃完后,晏陵说有些困,想再休息会儿。 林安道:「那我可不可以守着师尊?我一定安安静静的,不会吵着师尊!」 晏陵求之不得,但表面上却不显分毫。还嘱咐蛟道:「你若是累了,便去寻间喜欢的客房休息。」 流雪峰多的是客房,但一直没人住,里面的陈设一应俱全。蛟喜欢哪间,往后就住哪间,喜欢怎么布置房间,也都随他。 晏陵睡下后,就暗暗施法,让整个殿盈满冷气,不一会儿,林安就冻得抱着手臂,缩在床边直打哆嗦,牙齿都咯咯打颤。 第61页 可饶是如此,愣是没往床上挨。 甚至都冻出鼻涕了,还不知道来床上躲躲。说不动殿里的东西,就连地上铺的地毯,也不敢摸。 只敢小心翼翼地给晏陵掖被子,然后就化回蛟身,盘成一团,缩在地毯上。 晏陵觉得他有时候真是有点笨。索性,就佯装梦呓,喃喃喊冷。 小黑蛟立马就起来了,游了过来,趴在床沿,翘着尾巴,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探向晏陵的额头。 「糟了,一定是伤口发炎,引起高烧了!」小黑蛟急得在殿里乱窜,立马游出去找人。 可就连温琼也离开了。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不会飞,否则还能飞下峰喊人。正焦急万分时,又听见晏陵喊冷。 小黑蛟这下脑袋总算灵光了一点,直接爬上了床,连人带被褥,裹了起来,偌大的脑袋虚虚地搭拉在枕头边边上,生怕压着晏陵了。 他其实也很想学影视剧里,把衣服脱|光|光,主动钻进被窝里,抱住晏陵,用身体为他取暖。 但又觉得,这样很不合适。 显得他趁人之危。 所以只敢盘在晏陵周身。 晏陵:「……」 还是差点意思。 他倒是忘了,蛟性寒凉,那么—— 「热……」晏陵又在梦呓。 林安一听,居然喊热!看来烧得很厉害,一时冷,一时热的。 这殿里的气温也奇怪。晏陵喊冷,殿里就冷,晏陵喊热,殿里就热! 可太奇怪了! 小黑蛟赶紧把被褥扒拉下来,用尾巴给晏陵扇风,但效果微乎其微。 因为师尊的脸,烧得都通红,感觉快能煎鸡蛋了。 爪子耷上去都烫爪。 不知是不是太难受了,师尊的手,居然还搭在了小黑蛟的肚皮上。宛如一块烧红的火炭。 林安愣了愣,随即赶紧主动把肚皮亮出来,往晏陵身上贴,希望可以给师尊降温。 又怕不小心压到师尊的伤,所以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翼翼。 可很快,晏陵似乎觉得龙鳞硌得慌,又不肯碰他了。 林安急着给他降温,只得小心翼翼地再度贴上去,却被晏陵无意识地推开了。 似乎拒绝他的靠近。 可师尊依旧冷热交替,很难受煎熬。 林安看着他这副形容,心里十分难受,高烧不退烧成傻子了怎么办? 索性就化回了人形,牙一咬,心一横,褪了衣衫,学着影视剧里的情节。 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褥,钻了进去,而后,用自己柔软的肚皮,贴向晏陵,希望这样能让师尊好受一点。 果不其然。 此法奏效! 晏陵果然睡得安稳些了。 林安这才松了口气,抱着贴着,迷迷煳煳居然睡着了。 殊不知这都是晏陵故意为之,少年皮肤光滑白皙,肚皮柔软,虽是个小黑蛟,但身上一点腥味都没有,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气。 额上的龙角也冒了出来,那只断角还没长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晏陵忍不住低头轻轻吻了吻那只断角,惹得怀里的少年发出一声梦呓,两只白皙的手臂,缠在晏陵的颈上,脸就贴在晏陵的胸口。 不知梦见什么了,还啧吧啧吧嘴。 林安再度醒来时,是被殿外的动静惊醒的。 殿门吱哇一声,从外推开。 吓得林安一秒变回小黑蛟,仅一根手指粗细,都来不及躲床底下,温琼就已经进来了。 先是放下手里的托盘,然后点了灯。 原本昏沉的宫殿,很快就亮堂堂的。 原来已经晚上了。 林安心惊胆颤,暗想,自己现在没穿衣服,躲在师尊的被窝里,要是被大师兄知道,就死定了! 一定会被误会成不知廉耻,色胆包天勾引师尊的! 温琼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轻声唤道:「师尊,弟子过来为师尊换药,师尊。」 晏陵顺势醒转。 该说不说,大徒儿来得正是时候,小黑蛟把晏陵的胳膊都压麻了。只要一想到,此刻那条小蛟,就藏在自己的被窝里,一定害怕地瑟瑟发抖,晏陵就觉得好笑。 「师尊,怎么不见小师弟?」温琼问。 晏陵面不改色:「约莫是出去了。」 林安暗暗松了口气,忽然想起,自己的衣服,还丢在床上,瞬间又冒出一身冷汗来,忙在被窝里左右环顾,总算被他找到了。 赶紧游过去,小心翼翼地抓着衣服,往被窝里拖拽。 偏偏温琼要掀开被褥,为师尊换药,林安吓得要命,冷汗都冒出来了,忙把衣服往床里面藏。 不过好在,晏陵拒绝了。 温琼道:「师尊,为何?可是徒儿做错了什么?」 「你师伯一会儿要过来。」 此话一出,温琼便没话可说,却实实在在,吓得林安胆战心惊。 万万没想到,来了个温琼,一会儿又要来个卫枫! 卫枫在原文里,可也是渡劫期巅峰的高手,又不似晏陵这般身负重伤,定一眼就能察觉到端倪。 这要是被卫宗主亲手抓住,林安都不敢想,自己还能活多久。 一定会被认定为不知廉耻,以下犯上,欺师灭祖,意图引|诱|侮|辱师尊,然后,被卫宗主砍成一段段的罢? 第62页 咕噜。 林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晏陵不动声色地帮忙藏衣服,淡淡道:「这里有林安在便足够了,你们寻常不必过来。」 温琼一听,立马要开口,但见师尊神色凌厉,只好拱手应是。 「还有一事——」晏陵眼尾的余光,瞥了眼藏在被窝里的小蛟,又道,「此前,为师吩咐你们下山游歷,还布置了一些作业,完成得如何了?」 一提到作业,温琼就开始冒汗了,应付了几句,就赶紧逃了。 好不容易等大师兄走了,林安又开始提心弔胆。 这会儿要是从被窝里爬出来,师尊要怎么看待他! 冰清玉洁的晏仙君,何时受得了这般屈辱之事? 小黑蛟一动不敢动,尽量把自己蜷缩成很小一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师伯并没有过来,不一会儿,又听见了师尊浅浅的唿吸声。 小黑蛟大着胆子,悄悄走到师尊的枕边,果然见师尊再度睡下,脸还有些红,他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伸爪。 随即对着烛火一瞧,爪子丑丑的,干枯得像柴火棒子,指尖锋利。 万一刮伤师尊就不好了。 索性就嘟嘴,想用嘴唇试探师尊额头上的温度。 可他的嘴巴也丑,牙齿还外翻,四颗尖齿也会弄伤师尊的。 如此,小黑蛟索性大着胆子,轻轻舔|舐着师尊的额头,然后,那细密纠缠的银白色睫毛,倏忽就颤了颤。 不好! 师尊要醒! 吓得他身子一弓,缩着头,屏息凝气,一动不动。 好在,师尊并没有醒。 刚刚约莫只是受惊了。 小黑蛟暗松口气,师尊的额头不是很烫,想来已经开始退烧了。他望了望大师兄留在桌上的伤药和纱布。 突然生出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可是很快,他又直甩头,在心里唾骂自己不知羞耻! 怎么可以趁人之危,就脱师尊的衣服? 蛟羞愧到绕过枕头,爬下了床。 一熘烟就穿过门缝,爬了出去。 才一离开,晏陵就睁开了眼睛,伸手摸了摸额头,一片濡湿。 须臾,他嘆了口气。 这小蛟,给了他机会,都不知道把握。 真是个小笨蛟。 —————— 「坏蛟,大坏蛟!你真是不知羞耻!」 夜色朦胧。 一条约莫二指粗的小黑蛟,竖起来,对着湖面上的倒影,破口大骂。 「怎么可以趁人之危?」 「怎么可以脱了衣服,往人怀里钻?」 「你那是想给师尊换药吗?」小黑蛟指着自己的倒影骂,「我看你分明就是馋人家的身子!」 「怎么能去招惹修了无情道的仙君?」 「你不想活了吗?」 「年纪小小不学好!」尾巴一卷,就捲起一块石子,往湖里砸。 很快,倒影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层层涟漪。 小黑蛟趁机一头扎进了湖底。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他才爬了上来,嘴里还叼了一个大莲蓬。见夜色已深,剑宗里都是有宵禁的。 这会儿师伯应该已经离开了。 林安趁着夜色,悄悄游了回去,先在殿门口,扒拉门缝观望片刻,见师伯果真不在,才敢用脑袋顶开殿门,一甩尾巴就游了进去。 竟见桌上的东西,动都没动! 更糟糕的是,晏陵居然醒了! 小黑蛟嘴里叼的大莲蓬,吧嗒一声掉在地上,赶紧两爪乱摆地解释起来:「师尊,我,我没有乱动殿里的东西!」他动的是殿外的东西! 「过来。」晏陵半坐起来,倚在床头,用手轻轻拍了拍床沿,「把莲蓬也叼过来。」 小黑蛟果然叼了莲蓬过去,活像一条湿漉漉的小狗,弓着身子,趴在床沿,尾巴翘得老高。 「怎么弄得一身水?」晏陵本想捏个清洁之术,但随即又想到什么,便让小蛟去衣柜里,取出一条面巾来。 小蛟很听话,放下莲蓬就游到衣柜前,门一打开,蛟就呆愣住了。 入目居然是几套华丽的裙子,是裙子! 还有抹胸呢! 抹胸上甚至还绣着莲花!真好看! 不过,这些都是师尊的裙子吗?看来是了,毕竟以师尊的高尚人品,绝对不会私藏别人的衣裙。 「错了,是旁边的衣柜。」晏陵看着小黑蛟的这副呆样,有些好笑。 看到裙子很震惊么? 他本来就是每届游神宴上的「月神仙子」,不穿女装穿什么? 还是月神钦点的。 不换女装,就是对神明不敬。 不仅是华丽的裙子,还有许多头饰,以后若是有机会……小黑蛟想看的话,他会穿给蛟看。 林安小脸通红,赶紧去翻旁边的衣柜,果然扒拉到了干净的面巾,但他同时也看见柜子最底层,存放了一双绣花鞋! 绣、花、鞋! 还是那种粉色的,绣满了牡丹的绣花鞋! 上面缝了好多珍珠! 虽然比普通女子穿的绣花鞋大了不少,但看起来非常精緻美观。 林安脑海中不由自主,就联想到师尊女装的样子,穿着绣花鞋的纤纤玉足,一手可握……瞬间脸又开始烧了。 甚至都不敢化回人形,保持着蛟身,叼着面巾游回去了。 第63页 晏陵接过面巾,为他擦拭脑袋上的水滞。 全程小黑蛟都很乖巧,一动不动,给擦给揉。 擦了一会儿,一点动静都没有,晏陵以为他睡着了,歪头一瞧,正对上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 心尖蓦然酥|麻得厉害。 怎么能这么可爱? 「化回人形。」晏陵突然开口。 「师,师尊。」小黑蛟不肯,化回人形的话,师尊岂不就看见他脸红了? 下意识又对起了爪子,小声说:「我,我就想这样。 」 「你就想这样?」 晏陵反问,想起小黑蛟用嘴叼东西的样子,真是可爱。又擦了几下,他才放下面巾,目光扫了眼床边的莲蓬。 「肚子饿了?」 小黑蛟点了点头,然后又飞快摇头。 「师尊,莲子是清热解毒的,您刚刚发烧了,所以,我想摘个莲蓬回来,剥给师尊吃。」但他确实肚子也饿了。 那两个豆沙包子顶什么用?三两口就吃完了。 晏陵又生出几分怜爱,突然很想现在就出去抓蟒蛇来,直接吃不好,那就切成一片片的,弄些漂亮的花样来。 让小黑蛟吃个够。 「是么?我竟不知自己……」顿了顿,晏陵满脸温柔地伸手抚摸着小黑蛟的圆脑袋,「你有心了。」 林安:「这是徒儿应该做的。」转头望了眼身后的桌子,又转回来问,「师尊,要不要徒儿帮您换药?」 话到此处,他又有些羞耻。 「我可以闭着眼睛!」他保证,绝对不会轻薄师尊半分! 晏陵:「闭着眼睛,又如何为我换药?」 【作者有话说】 亲亲龙角,痛痛飞走了(不是,晏陵不会说这种话的) 31 在龙角上扎粉色蝴蝶结 ◎师尊其实并不怕被蛟染指◎ 林安深唿口气, 这才化回了人形,先是端来伤药和纱布,然后才跪坐在床沿上, 小心翼翼地伸爪。 在腰带「嘣」的一下,滑落在指尖时, 他的心尖也跟着颤了颤。 那薄如蝉翼的雪白绸缎寝衣, 一瞬就从晏陵的肩头滑落。林安下意识想伸手托住,却一把抚上了师尊缠满了白布的肩。 隐隐可见, 有殷红的血迹晕染出来,像是雪地里盛开的簇簇寒梅。 晏陵微微偏头, 雪白的长髮恰好落至了少年的手背上, 看着少年如摸火炭般,嗖的一下缩回了手, 又觉纯情且好笑。 「不怕, 只是一点血而已。」他故作不知, 出言安抚, 温声道, 「你若实在怕, 那便去请你大师兄来。」 林安忙正色道:「师尊,我可以!」深唿口气, 再度伸爪。 整个过程都无比谨慎, 连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弄疼了师尊。 饶是心里已有准备,可看见师尊满身的伤痕时, 林安还是难过。 就连擦血上药时, 都恨不得擦一点药, 就吹三口气。 过于紧张, 林安满头满脸都是汗,顺着额发往下滴,有些都煳住了睫毛。 他不得不时不时侧过身子,往肩膀上抹两把,次数多了,晏陵以为他又哭了,便按住了他的手背。 「师尊?」少年仰头,脸上汗津津的,越发显得眉目清秀。 晏陵看着林安,这才发现他没哭,索性抓着他的衣袍,擦了擦汗。 这蛟就跟蛇似的,还爱缠棒,主动歪头蹭蹭。 换好药后,林安扶着师尊躺好,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 晏陵笑道:「饿坏了吧,只可惜,我这里没有吃食。」 「我吃这个就好。」 林安剥开大莲蓬,将莲子的外壳扒了,挑出莲心后,才往晏陵唇边送。 「师尊,你尝一个。」 晏陵懒得吃这玩意儿,但很乐意尝一个小黑蛟亲手剥的。 第二颗送过来时,他摇了摇头。 林安道:「师尊,等天一亮,我就下峰去给师尊做饭,我可会做饭了,师尊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都做给师尊吃!」 晏陵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命定的渡劫之人。 他确实想尝试一下情滋味。 但此刻身上有伤,血肉模煳的,也怕吓到小黑蛟了。 更何况,晏陵并不确定,小黑蛟对他就有那种男女之情。 略一思忖,他道:「我记得,书架上有一本《集》,你若感兴趣,便拿去罢。」 林安一听,这可太好了,他正愁不知道做什么东西给师尊吃。 在师尊的指引下,他寻到了那本《美食集》,却在翻开前,被晏陵阻拦。 「上面有封印。」 晏陵接过,随手一划,用灵力篡改了书里的一些内容,这才递给了小黑蛟。 「师尊,你平日里也会看这种书啊,不是辟谷了吗,还看这个?」林安问,已经翻开了第一页。 入目就是一行大字:蛟龙涎液,可消肿去疤痕,蛟舌舐伤,见效更快。 晏陵:「我这里书多,我倒是没有一一翻阅过。」顿了顿,他故意说,「明日,便不用你换药了。」 林安忙合上书问:「为什么?我,我乐意帮师尊换药!」他生怕晏陵误会他好色,赶紧解释,「求你了师尊,就让我留下来伺候师尊罢,这样我心里能好受点!」 晏陵故作苦恼:「但你看了我这满身的伤痕,又该哭了。」 第64页 「我不会再哭了,我保证!」林安又问,「会,会留疤吗,师尊?」 晏陵道:「我并不在意皮相。」 可是林安很在意!如果因为他的缘故,害师尊满身伤疤,那他往后会愧疚一生的。 「山上有专门除疤的良药吗?」 晏陵并未回答,只说自己乏了。 翌日,林安就跑去问了大师兄。 大师兄长嘆口气道:「若是寻常法器所伤,疤痕好消,偏偏师尊所受之伤,乃他自身灵力所化箭羽所伤,比法器还厉害!」师尊对自己下手太狠了! 「那偌大的剑宗,就没有除疤的良药吗?」林安紧张地问。 「有,但只能淡化,要想全消,怕是……」大师兄又嘆气,「往年游神宴,都是由师尊扮月神的,这满身的疤痕,该如何是好!」 林安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都怪他! 要不是他,师尊怎么会受伤,还留下了满身疤痕? 问大师兄讨来了竹刷子,还有刷牙用的香粉。 林安化回蛟身,蹲在湖边,仔仔细细把每一颗牙齿都刷得干干净净,还採了鲜花泡水,反覆漱口。 不说吐气如兰罢,那最起码嘴巴香香的。 等准备好之后,趁着夜深人静,师尊熟睡,小黑蛟偷偷摸摸又爬上了师尊的床。 为了不打草惊蛇,化成了比手指还细的一条。小心翼翼扒拉开纱布,轻轻舔舐伤口。 舔了足足一晚,只舔了师尊一条胳膊,差点把小黑蛟累死。 第二天说话都大着舌头,腮帮子肿老大了,看起来像是圆圆鼓鼓的包子脸。 「狮吨,沃右点卜素服,可能丝莲子次多了。」 晏陵:「……」 实话实说,他也不是很舒服。 谁知道小黑蛟的舌头上,居然还长倒刺啊,弄得他整个晚上胳膊奇痒无比。 有好几次都想揪起小黑蛟,丢出去。 但仔细想想,小黑蛟也是好意。 而且,小黑蛟说他的血很甜,舔得一脸满足,他是真不忍心叫停。 晏陵将师兄送来的名贵丹药,哄骗着小黑蛟吃下,没一会儿就不大舌头了,腮帮子也不肿了。 小黑蛟又快快乐乐,蹲坐在床边啃点心。 吃到特别好吃的,还要餵晏陵一口。 晏陵看他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好哄。 可这怎么能行呢? 以后要是有坏人三两块糕点,就把小黑蛟骗走了,该怎么办? 晏陵决心要提高小黑蛟的满足感,让他欲壑难平,欲求不满,眼高于顶,这样就不会和一些不三不四的阿猫阿狗好了。 但又担心,会有人因此讨厌小黑蛟。 晏陵是既希望全天下的人,都能喜欢小黑蛟,对小黑蛟好,但又不想被超越。 所以,他决心要当全天下对小黑蛟最好,世界第一好的人。 这样被师尊用爱,精心呵护过的蛟,就不会再看上别人了。 甚至,晏陵私底下,还用匕首,在腿根划了几刀。 他就想知道,小黑蛟有没有这个勇气,继续为他疗伤。 结果就是,小黑蛟偷偷舔|遍了他的全身,唯独没敢越雷池半步。 有好几次,晏陵都清晰感知到,小黑蛟的小爪子,在轻轻试探,但就是犹豫,胆怯,好似生怕会染指了师尊的玉|体一般。 可是,小傻蛟怎会知道,师尊其实并不怕被他染指。 师尊只怕……这个情劫难渡,从始至终,蛟都对他无爱。 —————— 林安费心费力,一天天地亲眼看着师尊身上的疤痕渐消,以为全是自己的功劳。 殊不知,晏陵只是服用了卫枫特意从药王谷,给他求来的除疤灵药,疤痕才得以消减。 他还参考着《美食集》,给晏陵炖了几次汤。 除了第一次炖汤时,被二师兄狠狠刁难了,又是冷嘲热讽,又是拿银针试毒。之后几次都很顺畅。 可能是炖的汤太香,每次都有很多弟子围观,最惊人的一次,连宗主都惊动了,还以为山上的厨房被林安给炸了。 要不然怎么里三层,外三层,围着那么多弟子? 晏陵早已辟谷,即便吃,也吃不多,每回吃几口就罢,剩下的全进了林安的肚子里。 没多久,林安的脸上就长了些肉。 本来就长得有些稚气,脸一圆看起来就更可爱了。 晏陵有时候看久了,都会忍不住伸手揪一揪,掐一掐,但林安皮肤嫩,稍微碰一碰就红了。 迎着光瞧,脸上还有一些细微的绒毛,看起来白里透红,像极了鲜嫩多汁的水蜜桃。 还有之前断裂的龙角,近来也慢慢长出来了。 晏陵为了让龙角赶紧长好,着实费了不少心思,明里暗里,哄着小黑蛟吃了许多灵丹妙药。 还用自己的灵力温养着。 看着断角渐渐冒出粉色的尖尖来,再一点点长大,最后变得和原来一模一样,晏陵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午休时,林安照例变回小蛟,盘成一团,窝在晏陵身旁睡的。但睡了没一会儿,就醒了。 醒来后,原本想着,要不要熘出去玩,但又不想再遇见三个师兄了。 大师兄总拉着他一起修炼。但正道修士和魔修是不一样的,怎么可能在一起修炼? 第65页 难道要双修吗? 二师兄更别提了,总是摆着一张臭脸,还喜欢训斥人。 三师兄更离谱,使唤林安洗衣服做饭打扫砍柴,各种干活,还说,他自己以前就是这么累过来的。 幸好大师兄说,照顾师尊要紧,林安才躲过一劫。 小黑蛟百无聊赖,悄悄瞥了师尊几眼,见师尊睡得正熟,连睡着的样子,都美得不似真人。 要不是会喘气,当真像是冰雕玉刻的人偶。 他起了玩心,偷偷揪着师尊的一缕头髮把玩,惊觉师尊的头髮十分柔顺,连一根分岔也没有! 放在鼻尖嗅了嗅,还香香的。 小黑蛟眼珠子滴熘熘一转,爪子揪着一缕头髮,往自己的龙角上缠。 缠了几圈,髮丝就散了。 他想了想,索性就给师尊编了小辫,然后再往龙角上缠,这回还能打出个蝴蝶结出来。 正当小黑蛟打算,给自己的另一根龙角,也打个蝴蝶结时,晏陵竟醒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小黑蛟惊得尾巴都竖了起来,下意识要跳下床。 可他的龙角还和师尊的头髮缠在一起,不仅没跳下去,反而还扯乱了师尊的头髮。 「师尊,我,我只是一时贪玩!」 「一时贪玩?」晏陵轻笑。 旁的逆徒见师尊熟睡,都是偷偷凑过来亲近。可小黑蛟倒好,居然玩他头髮。 还编辫子,在龙角上打蝴蝶结。 「倒立。」晏陵吩咐道,然后起身走至衣柜。 等折身回来时,就看见一条约莫手臂长,手指粗细的小黑蛟,吃力地两爪撑着床沿,尾巴半竖不竖的。见晏陵回来了,尾巴哧熘一声,居然竖直了。 「师尊,我以后不会再淘气了。」小黑蛟小声道。 晏陵这才让他起来,等小黑蛟才一起身,额头就被晏陵曲指一点,化回了人形。像鸭子一样蹲在床沿。 「下来。」晏陵指了指面前的地,「跪这。」 林安撇了撇嘴,心说师尊真是小心眼,不就玩了他的头髮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还是乖乖贴着师尊的腿跪了下去,两手还讨好似的,搭在师尊的膝头。 「师尊……」 「禁声。」 晏陵语气很淡,在林安的头顶一阵捣腾,龙角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缠绕住了。 片刻后,晏陵取出一面铜镜,放在了林安面前。 「看看,喜欢吗?」 林安定睛一瞧,就见自己的龙角上,居然缠绕了蝴蝶结!还是用粉色的丝带缠的! 粉色的! 顿时脸就羞红了,立马要抬手拽。 晏陵的语气便严厉了些:「不准碰。」 「师尊!」林安羞耻得厉害,他好歹也是个男的,怎么能用粉色丝带,在龙角上打蝴蝶结呢? 「我以后再也不敢淘气了。师尊——」他抓着晏陵的膝盖,扭了扭身子,满脸哀求。 奈何晏陵好似铁了心要给他个教训,不仅不许他碰,还让他戴够一天,才许取下。 之后,还使唤林安去将三个师兄喊来。 林安都快哭了,那岂不是让大家都看见了? 见晏陵态度坚决,林安不得不去。 一路上都低着头,俊脸通红。 看见有弟子围在一起说话,他觉得肯定是在嘲笑他龙角上打了蝴蝶结! 殊不知,晏陵在蝴蝶结上下了咒法,旁人根本就看不见。 林安一路闷头走,霍然撞到了什么东西,他以为是树,就低着头往旁边挪挪,结果又撞到了什么东西,他还以为是树,再次往旁边挪挪。 直到听见叶阳君的冷斥:「你魂丢了吗?眼睛看哪儿去了?」 林安满心都是龙角上打着粉色蝴蝶结,冷不丁听见人声,吓了一跳。 温琼责怪地看了叶阳君一眼,然后才问林安:「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师尊说,让师兄们过去一趟。」林安两手抓着龙角,老实回话。 白苏问:「那师尊有没有说,为了何事?」 林安摇了摇头。 白苏一巴掌拍额头上,连声道:「完了,完了,十之有九是考功课。」 温琼笑道:「怕什么?你最近如此勤勉,我可都亲眼看着呢。」然后又问林安,「你双手抱头,又是为了哪般?」 林安直摇头。 四人一同回了流雪峰,林安跟在最后面,结果一脚还未踏进书房,就被晏陵赶了出来。 他寻思着,不进去也好,反正晏陵又没教他什么剑术啊,术法啊,自然也不用考他。 索性就爬到院子里的大树上睡觉,没一会儿就听见书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以及隐隐的闷哼声。 林安满脸疑惑,索性游下树去,偷摸猫在窗户外边,探着圆乎乎的小脑袋,往里瞧。 就看见大师兄拿着一根很长,足有四指宽的戒尺,在打二师兄! 打得噼里啪啦的! 胳膊腿后背臀部还有手,都照顾了一遍! 小黑蛟看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尾巴尖尖都不由自主翘了起来。 晏陵就坐在一旁喝茶,余光瞥见窗外的小尾巴时,觉得有些好笑。 他早就想处置三个徒弟了,倒也耽搁了一阵子。 主要是罚二徒弟。 晏陵只是受伤了,需要静养。 第66页 但他不是瞎了,也不是聋了,小黑蛟第一次炖汤回来,衣服都有点皱巴,额头上沾了点灰尘,红光满面的,一看就知道在外头打架了。 而且,还打赢了,心情很不错。 但又怕被师尊发现,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殊不知晏陵早就察觉了。 一直等到今日才秋后算帐! 「你太让为师失望了。」晏陵冷声道,「为师静养这些日子以来,你的剑术练到哪里去了?竟如此生疏!」 叶阳君语气艰难:「弟子,弟子以后定,定当更勤勉些!」 然后又是一阵噼里啪啦。 林安就看了一会儿,就吓得赶紧游走了,太兇残了! 原来师尊教徒如此严格的吗? 但凡有半点松懈躲懒,就,就要挨板子? 那自己天资愚钝,还是个魔修,修仙术更难啊,以后岂不是也要挨? 晏陵平时看起来那么温和,居然也会教训徒弟的吗? 林安低头看了看湖面,龙角上的蝴蝶结,被风吹得颤了颤,他的心尖也跟着颤了颤。 书房内。 晏陵抬手让大徒弟退下,望着跪在地上,面色惨白,满头大汗的二徒弟,沉声道:「为师说过多少次,师兄弟之间,应当和睦相处,你可有将为师的话放在心上?」 叶阳君神情一变,咬牙切齿道:「弟子只是不服,凭什么魔族人能拜入师尊门下?又凭什么屡次害惨师尊,还要师尊出面解决?我不服!」 晏陵:「那你可知,为师本来应该死在魔界。是林安不顾性命,救了为师。」 此话一出,不仅是叶阳君愣住,其余两个徒弟也愣住了。 「林安为了救为师,险些惨死不周山,还屡次为了护为师,与魔尊百般斡旋,受尽屈辱。」晏陵又道。 叶阳君满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就他……?」 「他的龙角,便是那时断的。」 这也是晏陵一直以来,颇感愧疚的一点,因为他很清楚,小黑蛟真的很爱惜自己的小龙角。 【作者有话说】 师尊数花瓣版:蛟爱我,蛟不爱我,蛟爱我,蛟不爱我,他到底爱不爱我?等等,爱是什么?(迷茫) 32 小黑蛟的修道生涯 ◎晏陵一片片地数着蛟身上的龙鳞◎ 「原来如此, 怪不得……」 温琼喃喃自语,怪不得师尊对林安这般偏爱,竟是有这份救命恩情在其中。 但又不好对外宣扬, 恐惹人非议,到时候对谁都不好。 毕竟是正道仙君, 须得避嫌。 白苏也道:「想不到他居然还救过师尊。」看来以后, 还不能随意使唤人。 叶阳君依旧不服气,沉声道:「可本就是林安窃取仙山布阵图在先, 否则,师尊也不会被魔尊擒住, 又如何有后来救命之恩一说?」 「窃图一事, 非他所为。恶行昭昭的魔尊之子已死,他现在只是剑宗的普通弟子。」晏陵又道:「纵然没有这份恩情在, 林安现在是你们的同门师弟, 同门之间, 自当互敬互爱。为师平日是如何教导你们的?」 他的神情瞬间凌厉, 冷笑一声:「看来, 你还是不知错!」 —————— 林安再回来时, 天色已黑,他抱着几个很大的莲蓬, 正好撞见三个师兄互相搀扶, 脚下踉跄地从书房出来。 走路姿势都相当古怪。 他也不傻, 估摸着三个师兄都挨打了,也没好意思开口问, 要不然显得像是落井下石一样。 反而是二师兄路过他面前时, 突然跟他说了声对不起。 林安愣住:「什么?」 「对不起, 小师弟。」 叶阳君脸色惨白, 冷汗顺着髮丝滴落,看起来伤得不轻,道歉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感觉不是很诚心,像是被逼无奈。 林安下意识抱着莲蓬后退,警惕地召唤出三忘。 温琼道:「小师弟,以后剑宗就是你的家,你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同我说。」顿了顿,他又道,「你还没去过蓬莱罢?」 林安摇头。 「那正好,下个月我归省,带你一起去蓬莱玩一玩,如何?」 林安才不敢去,万一被大师兄捆成粽子,论斤称给卖了呢,他现在除了晏陵之外,谁也不敢相信。 余光瞥见一道白影晃了出来,林安嗖的一声,窜到了晏陵身后躲着,只探了半个头出来。 晏陵看了眼背后藏着的小东西,又看了看他怀里抱的莲蓬,有些好笑。 等徒儿们都下了峰去,晏陵才道:「怎么又去湖里摘莲蓬了?弄得一身脏。」 抬手很自然地捻掉了林安发间黏的荷叶。 林安顺势用脸蹭了蹭晏陵的掌心,想问点什么,又没问。 「在剑宗,犯错了就是会受罚,谁都一样。」晏陵猜出了他的心思,语气温和,「所以,你要谨遵师命。」 不该干的事,最好别干。 实在忍不住干了,那……干了就干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蛟蛟年纪小,又能指望他多成熟稳重? 天塌下来,也有师尊撑腰。 当然,后面的话,晏陵没说。不想让小黑蛟恃宠而骄,一步步在他的雷池试探。 从前种种,晏陵不再计较。 但以后要是再敢出去跟野男人鬼混,又什么竹叶青,什么小狐狸,收一堆炉鼎……晏陵会毫不留情地当着林安的面,打断野男人的腿。 第67页 「我以后一定听师尊的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师尊的事,所以——」他指了指龙角上的蝴蝶结,苦着脸问,「能不能取下来?」 晏陵但笑不语。 一阵晚风吹了过来,就听叮的一声轻响。 林安眨了眨眼睛,这才瞧见师尊的腰带上,悬着一颗珍珠——准确来说,是之前他的眼泪,被师尊用灵力凝结成了一颗鸽子蛋大的珍珠。 用一条红髮带缠绕着,制成了佩饰,悬在腰间。 这抹艷红,在雪衣白髮的仙君身上,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异常和谐。 好似,这本就是他之物,也本该如此。 林安吞咽起了口水,心脏咚咚跳。 师尊是不是有点喜欢他啊? 要不然,干嘛留着他的眼泪,还有他的红髮带? 「是喜欢。」 晏陵突然回答他,等林安露出震惊的神情时,又道,「我教你识海封禁之术罢,如此,你的心声便不会再被旁人探知了。」 就这样,林安开始了修道生涯。 起初,他还挺心惊胆颤的,原先就觉得晏陵性情冷清,又亲眼看见晏陵教训徒弟,把徒弟的后背都打出了血。 这么大的徒弟了,要是不修道,都能娶妻生子了。居然还用戒尺往屁股上招唿,实在太臊人了。虽说,修真界讲究尊师重道罢,但讲真的,林安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至多只能接受打个手板。 所以,他打算和晏陵先说断,后不乱。 林安鼓起勇气,才刚唤了声师尊,晏陵就递了本剑谱给他,还告诉他,每日须得练上一练。 至于剑,直接用三忘化剑便可。 晏陵还问他:「你从前惯用何法器?」 林安仔细回想了一下,原文里魔尊之子的法器,实际上就是凤凰留下来的凤羽,关键时刻,还能保命。 蛟属水性,御水控水之术,倒也精通。 只要有水的地方,蛟就能化水为刃,运用起来就跟暴雨梨花针似的。 尤其用自己的精|血凝结成刃,更是威力惊人。 但对自身的伤害极大。 晏陵得知后便道:「那往后,此招慎用。」 林安点头,这么一打岔,就把之前要说的话给忘了。 他是个蛟,天生的魔,自幼修的就是魔道,同仙门道法是相剋的。 恐怕会更难学。 晏陵很温柔,一直很耐心地教他仙术,还告诉他,这些仙术都不会与魔道相剋。 而且,实战时还非常有用。 尤其是传送阵,晏陵一定要让他学,这种阵法比较难,而且很费灵力。 晏陵就偏让他学,还手把手教林安先从画传送符开始。 符咒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画的,每一笔丹砂墨迹,都要凝聚灵力,多画一笔,少画一笔都不对。 灵力多了,少了,也不对。墨迹粗了,浅了,还是不对,会影响符咒的能量。 一个搞不好,极有可能被传送阵当场分尸,脑袋已经过去了,身子还留在原地。十分兇险。 晏陵知道此阵兇险,所以,对林安的要求也高,不允许他有丝毫的懈怠。 总而言之,真的很难很难画。 如果不是晏陵从背后抓着林安的手,亲自引导他使用灵力,一笔笔地学习画符,林安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学不会一个传送符。 「师尊,师兄们也都会画传送符吗?」 「不会。」晏陵翡玉般的大手,握住林安的小爪子,轻声道,「这是元婴期修士,才可以学的符咒,他们三个都还是金丹修士。」 「那为什么我就一定得学?」越级学习真的好难,让三年级小学生,去学高数,这合理吗? 顿了顿,林安想到什么,又问:「传送阵就是用来逃跑的吧?」 晏陵:「你可以这么认为。」 「那动不动就逃跑,岂不是很丢脸?」 林安微微睁大了眼睛,偏头望向师尊,正好师尊也偏头望向他,原本就近在咫尺,险些就吻在了一起。 林安心脏差点停顿,赶紧往后仰了仰,躲开师尊的目光。 「我,我的意思是说,那岂不是在外丢了师尊的脸吗?」林安慌里慌张,心脏咚咚乱跳。 晏陵神态自若,盯着小徒儿发红的耳垂,有些好笑,淡淡道:「有什么可丢脸的?为师只要你平安活着便好。」 顿了顿,他又轻笑一声,「再者,我相信以你的本事,即便在外丢了脸,也会亲手找回颜面的。」 居然是正面肯定! 林安瞬间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一定学得会画传送符! 要成为晏陵第一个学会传送阵的徒弟! 在经歷了一个下午的学习后,总算独自成功画出了第一张传送符! 在看见晏陵点头的一剎那,林安差点感动哭了,心想自己的资质也还可以嘛,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 「想不想试一试符咒的效果?」晏陵问。 林安连连点头。 晏陵便教他如何捏诀,如何念咒,如何施法,可不知道为什么,林安的手势总是捏得不太对。 晏陵只好亲手为他调整,温热的手指划过林安的手心时,有种麻酥酥的感觉,很舒服。 由于林安目前是初学,传送符的能量自然不大,只能传送一些很小的死物,距离也不能太远。 第68页 林安捏诀,低声念咒,心里默默想了个位置。然后,方才桌子上,贴着传送符的毛笔,瞬间就消失了。 晏陵问:「你把毛笔传送到何处了?」 林安眨了眨眼睛,望着晏陵。 晏陵:……? 「在师尊身后的椅子上。」 晏陵回眸,果真看见椅子上躺着一根毛笔,他又回头笑道:「以后还需要勤加练习,待你熟练画出传送符时,就可以不用符纸,笔墨,随手可画。」 曲指捻起一张空白符纸。晏陵不过转个手掌,符咒便瞬间浮现其上。 他道:「不过,你学到这种程度便可。」 随手一挥,那符咒就贴到了林安额上,林安愣了愣,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悬浮在了万丈高空! 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又嗖的一下,被晏陵拉回来了。 林安双腿一软,就扑到了晏陵怀里。 晏陵略显诧异,但也没将人推开。 原来,小黑蛟恐高。 林安稳定了情绪,从晏陵怀里爬出来问:「师尊,学会了传送阵,就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了么?」 晏陵:「学至化境,便可。」 那是不是说明,学到最顶峰时,就可以藉助传送阵回家了? 一想到或许能回家,林安的心脏又开始咚咚跳。 恨不得立马把传送阵学会,学透。 「你学了这么久,休息会儿罢。」晏陵让他去洗干净手。 林安啃着甜甜的点心,看着师尊在整理画废的符纸,一举一动都如此高雅端正,鹊尾冠束着的白髮,柔顺得像是三千月华织成的锦缎。 「师尊,传送阵能带着别人一起走吗?」他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晏陵抬眸看他一眼:「可以。」 林安欣喜若狂,感慨道:「仙术果然奇妙……那有没有其他比较容易学的术法?」 晏陵略一思忖,便随手画出一道四季符。 周围的场景立马变了,如置身在一片渺渺云海之中,旭日正东升,霞光万道,绚烂夺目。 林安忽然想起,以前和父母一起爬泰山看日初,竟一时,有些神情恹恹。 他想家了,想爸爸妈妈了。 虽然晏陵对他很好,流雪峰也很漂亮,但这里终究不是他的家。 他只是一个来自于异世界的孤魂野鬼。 晏陵误以为林安是学烦了,在流雪峰待厌了,想出去玩。 索性放下手里的符纸。一挥衣袖。 等林安再缓过神时,就已经离开了书房,置身在一片花海中! 还是漫山遍野的向日葵花海!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向日葵! 「师尊!」林安满脸激动,「这里是……?」 「我此前偶然发现的。」晏陵单手负于背后,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睛,微微一笑,「喜欢么?」 「喜欢!这里好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向日葵,还这么大一颗!」 这要是结葵花籽,能炒出多少盘啊。 「蝴蝶!」 在阳光下,蝴蝶显得无比绚烂,大量地在半空中飞舞。 这些蝴蝶也不怕人,还有一只大红色的花蝴蝶,飞到了林安的龙角上,还轻轻扇动着翅膀。 林安满脸开心:「好漂亮的蝴蝶!」 晏陵轻轻「嗯」了一声,有些愉快。 「你可以在此玩一会儿。」他十分善解人意地道,「你拜在我门下,并未失去自由。」 林安兴致勃勃,直接化回蛟身,一头扎进了小溪里,没一会儿就抓了一堆鱼上来。 两爪扒拉在岸边的大石头上,小黑蛟满怀期待地问:「师尊,晚上可不可以在流雪峰烤鱼吃?」 晏陵心里甚慰。 小黑蛟竟然能忍住不吃活鱼,真是长进了不少。 流雪峰是不能生火的——他不喜欢人间烟火气。 但看着小黑蛟如此期待的眼神,晏陵还是答应了。 当天晚上,小黑蛟就美美吃了一顿烤鱼。 林安照顾晏陵养伤期间,都是夜夜相陪。 晏陵心疼他总是盘在柱子上睡觉,就给他做了窝,放在自己的床上。里面垫的兔子毛,非常柔软。 但蛟说,他喜欢硬点的床板,因为这是蛟的天性。 喜欢硬的。 晏陵就默默把毛皮,换成了软硬合适的香木板。小黑蛟果然很喜欢,还跟猫一样,在板子上磨爪子。 但蛟总是会把小窝叼到床边。 和晏陵渭泾分明。 清醒的时候,从来都不敢挨着晏陵睡。 当然,蛟总有不清醒的时候。 半夜睡迷煳了,不知道怎么就化回了人形,那个窝就睡不习惯了,稀里煳涂就摸上了晏陵的床。 枕着晏陵的手臂,抱着他的腰,盖着晏陵的被子,睡着他的床。 一睡睡到日上三竿还不醒。 晏陵的手臂夜夜麻。 睡得并不安稳。 有时候还会被蛟根戳醒,这小蛟年纪小小的,精力倒是旺盛,看来也到了成熟期了,都会戳人了。 小蛟睡觉很沉,雷打不醒。 蛟根也一直不老实,这根动动,那根动动,还会弄脏晏陵的寝衣。 晏陵时常感到哭笑不得,好多次都想拿根髮带来,扎在一起算了。 但又担心因此会影响小蛟的生长,便作罢了。 第69页 被弄脏的寝衣,当然是林安负责给他洗。 林安每次洗,都嘟嘟囔囔的,难道师尊不能用清洁术吗? 为什么寝衣天天都得洗呢? 到底哪里脏了? 哦,是有点子脏。 衣摆那里,颜色有点深。 又过几日,师尊的伤势差不多痊癒了,林安觉得自己不能再死皮赖脸待在师尊房里过夜了。 传扬出去会惹人误会的。 师尊的清誉何时重要啊。 遂主动提出,要搬去弟子房里。 当然,林安并不是真心想搬走的,毕竟,他夜里会时不时变回蛟身。 要是半夜饿了,一口一个弟子,那怎么办? 晏陵长嘆口气:「我这流雪峰确实冷清又无趣。」 「不是的,师尊!我觉得这里可有意思了!」林安赶紧道,「这里风景秀丽,景色宜人,寻常没外人打扰,清净得很!而且,那门口的湖里好多莲蓬!」他最近可没少摘莲蓬吃。 「那你想待在这里么?」晏陵问。 「想!」林安毫不犹豫。 「那就挑你喜欢的房间罢。」晏陵笑了,「如何布置,也随你。」 如此,林安就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为了不打扰师尊清修,特意挑了间离师尊的寝殿很远的房间。 晏陵:「那间不行。漏雨。」 林安:「啊?」 又挑一间。 晏陵:「那间也不行。位置不好,远水。」 又又挑一间。 晏陵:「不行。」 「为什么啊,师尊?」林安满脸疑惑,「那间房子我之前进去看过,不漏雨,而且,位置很好,打开窗户就是小湖,我可以随时跳出窗外游水,不会旱死我的。」 「那间……」晏陵憋了会儿,然后才缓缓道,「死过人,你愿意住么?」 林安:「……」 最后,林安挑在了晏陵的寝殿旁边。 晏陵对此很满意。 当天夜里,就施法让整个流雪峰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弄出好大的阵仗来。 那小黑蛟胆子有点小,怕打雷,果然没过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 吱哇一声,房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条小黑蛟游了进来,身上还背着一个枕头。 晏陵问:「怎么了?」 「师尊,外边,外边打雷了。」小黑蛟对爪子,心虚地小声说,「而且,我总是听见咿咿呀呀的哭,不不不,是风声。」 「嗯,然后呢?」 「然后就是——」小黑蛟扭捏着摇尾巴,「今晚可不可以在师尊房里打个地铺?」 如此,晏陵又得偿所愿了。 等小黑蛟睡熟了,就抱到了床上来。 晏陵数着小黑蛟身上的龙鳞,一片一片地数,数得非常仔细。 他要记住每一片龙鳞。 数到逆鳞时,他没敢再碰,怕将小蛟弄醒。 本以为,近水楼台,日久生情,慢慢地,小黑蛟就会爱上师尊,主动提出要和师尊合修。 却不曾想,半路冒出了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欲和小蛟翻云覆雨。 晏陵妒火中烧,当夜就破了小蛟的守宫砂。 【作者有话说】 晏陵:我教徒讲究因材施教。 对待其他人:打打打。 对待小蛟:亲亲抱抱举高高,蛟蛟真棒,脑袋瓜这么聪明,是谁家的蛟啊?啊,是我家的! 33 你,你这逆徒! ◎师尊,徒儿当真不想这样!◎ 事后回想时, 晏陵多少有些后悔,觉得草率了些,但更多的是意犹未尽。 晏陵自认为不是那种不近人情, 泯灭人性的师尊,也知道小孩子就应该适当出去玩一玩。多结交些朋友。 所以, 就和林安说好, 学三天可以休息一天,或者, 上午修炼,下午可以出去玩两个时辰。但仅限于在剑宗之内。 出了剑宗, 怕有危险。 林安不是不想出去玩, 只是不知道该和谁一起玩。在这里,他一个朋友都没有。 倒是想拉着师尊一起出去玩, 但终究师徒有别, 而且, 师尊看起来也不像喜欢出去闲玩的人。 有一回, 他一个人在流雪峰的后山玩, 意外发现了一只小兔狲, 受了重伤,身上都是血, 一直哀鸣, 还挺可怜的。 就把小兔狲带了回去, 精心照顾。 为了照顾小兔狲,林安还熬了两个通宵, 衣不解带地餵水餵药, 终于救回来了。小兔狲很可爱, 胖乎乎的, 皮毛柔软蓬松还很漂亮。 很喜欢撒娇,笑起来「吱吱吱」的,小鬍鬚一抖一抖。 时常跟在林安身后转,叼他的衣角,讨个摸摸,或是抱抱。 林安在剑宗没朋友,师尊性子冷,也不爱说笑,骤然得了个爱撒娇的小可爱,实在是喜欢。 便大着胆子去问师尊,可不可以留下小兔狲。为此,还想了许多说辞。 竟不料师尊很好说话,当场就同意了。对小兔狲这个「外来之客」,表现得挺亲切,只说林安喜欢便好。 结果没过几日,那小兔狲趁着林安不注意,居然偷吃了师尊养了十来年的灵草,还当场化作了人形! 把庭院里弄得一团糟,还逃进了书房里,撕毁了师尊几卷书。 被林安抓到时,还赤|赤|条条,泪眼汪汪的。甚至试图像之前那样,往林安怀里钻。 第70页 知道闯祸了的林安,赶紧带着化作人形的小兔狲,过来找晏陵请罪。 希望师尊可以看在他认错及时,还态度诚恳的份上,罚轻一点。 哪知师尊并没有生气,还说:「兽|性如此,本就难驯,不必苛责。」 对于撕毁的书,师尊也没怪罪,只说小兔狲爪子挺锋利。 林安不禁感慨,师尊真是人美心善,宽宏大量。 化作人形后的小兔狲第一次闯祸没有受罚,后来就越发无法无天,胆大妄为。 通了灵智之后,居然主动跟晏陵亲近起来了,时常窝在晏陵身旁翻着柔软的肚皮。 大部分时间都是半人半兽状态,看起来像十三、四岁,生得颇为清秀,有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 会撒娇,会哼唧,还夹子音。 晏陵并没有抗拒小兔狲的亲近,有时候还让人送点小肉干给小兔狲吃。 林安来山上那么久了,都没有吃过小肉干。 小兔狲得寸进尺,约莫也知道流雪峰上谁说了算,居然对林安弃之不顾,跑去投靠晏陵了。 林安刚开始没太在意,直到看见师尊有时会盯着小兔狲的眼睛,看得出神,才恍惚间,生出一点不适感来。 师尊喜欢有毛的? 喜欢会翻过肚皮挠痒痒,还爱撒娇,夹子音的? 「师尊……明火符好难画,我不会,请师尊……教教我。」他不由自主,就拉长了尾音,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夹里夹气。 晏陵微微一怔,这才收回目光,温声细语道:「何处不会?」 「这里,还有这里……」少年瓮声瓮气的,瞥向了小兔狲,见他化作了人形,身上竟还穿着一套白衣。 这不是弟子服! 当即愣了一下,林安问:「师尊,他为什么不用穿弟子服?」 「他是你养的灵宠,又不是剑宗的弟子。」晏陵漫不经心地道,「那是我小时候的衣服。」 林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又抿住了嘴。 不是剑宗弟子,当然不用穿弟子服。 师尊人真好,居然把自己小时候的衣服,拿给小兔狲穿。 但不知道为什么,林安心里有点酸。 憋了半天,他才哼哼一句:「师尊小时候穿的衣服,可真好看啊。」 晏陵抓着他的手运笔,缓声道:「你若喜欢,我让人做一套一模一样的给你。」 「我才不穿白衣服,一点都不耐脏。」 想了想,晏陵道:「那就换个你喜欢的颜色。」 有一次,林安甚至看见,小兔狲明目张胆地睡在晏陵给林安做的那个窝里,还在香木板上磨爪子! 划出一条条的抓痕,把窝都弄坏了!! 林安渐渐的,就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了。 尤其师尊居然还教小兔狲写字,虽然没有手把手教,只是让小兔狲趴在地上,用爪子往纸上踩爪印,但林安知道,自己吃醋了。 他觉得自己在师尊心里的地位,好像在被小兔狲逐渐取代。 原来,师尊并不仅仅对他一个人温柔。 师尊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平等且一视同仁。 林安感觉到,自己对晏陵可能不是一点点的喜欢。 比一点点,还要再多一点。 殊不知,晏陵比他的醋劲儿还大! 他这阵子以来,烦透了! 早在林安把小兔狲带回来,尽心尽力照顾,夜里还搂着睡,就已经醋了。 晏陵眼睁睁地看着林安熬通宵照顾小兔狲,熬的眼睛红得像兔子,第二天练习仙术时,一直犯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很疲惫。 吃点心的时候,迷迷煳煳,抓错了砚台,还往嘴里送。要不是晏陵及时拦住他,砚台都进嘴里了。 晏陵心疼他,就早早放他回去休息。 还特意让人炖了排骨汤来,好给林安补补身子。 结果还没踏进房门,就听见房里传来笑声。 林安抱着小兔狲餵点心吃,那小畜生蹬鼻子上脸,居然还在林安的身上乱踩! 锋利的爪子,甚至都在龙鳞上划出了印子! 晏陵当时就想出手,把小畜生提熘起来,远远丢出流雪峰的。但又不想让林安误会他眼里不能容人,连区区一只小兔狲都容不下。 更不想让林安认为师尊不近人情,要剥夺徒儿的喜好,连一只小兔狲都不许徒儿养。 见林安难得这样开心,晏陵即便厌恶小兔狲,可还是允许了。 临走时,晏陵回眸瞥了一眼,就看见林安捞了一块排骨,撕下肉条来,餵小兔狲。 那小畜生不知羞耻地很,还用尾巴卷林安的手腕,惹得林安一直笑。 当天夜里,晏陵彻夜未眠,念了一整晚《清心咒》。 这种令人恼火的日子,维持了没几天,就更糟糕了。 那小兔狲顽劣不堪,居然偷吃了晏陵养了十几年的灵草! 他养了十几年! 比养徒弟还费心思! 虽然,他养了许多灵草,但被偷吃的那一株灵草,本是晏陵刻意留着,一直用心头血餵养,准备给林安服用的,好助他顺利突破至入魔期。 谁知道被一只不三不四的小畜生给偷吃了! 还把书房弄得一团乱! 可当看见林安押着小兔狲,一同跪在殿里请罪,还满脸惶恐的可怜样子时—— 第71页 晏陵心软了。 算了。 一棵灵草而已,何必如此苛责? 莫把小蛟吓坏了,还以为师尊是什么样锱铢必较的人。 那小兔狲偷吃灵草后,化作了人形,也通了灵智。 晏陵一眼就看出来,这小畜生心术不正,竟还生了一双魅惑桃花瞳——虽然,小兔狲隐藏得很好。 此瞳专门克蛇,但蛟与蛇形体相似,恐怕也会受些影响。 当即又起了杀心。 可是,小蛟对此毫不知情,还夜夜和小兔狲同吃同住。 这小兔狲是林安救回来的,就是属于林安的,如果晏陵冒然杀了他,林安定会难过的。 翌日,晏陵就旁敲侧击,跟林安普及了一些相生相剋方面的知识。 譬如,毒草十步之内,必有解药。 再譬如,小黑蛟常用招数是控水化刃,那么,与之相剋的,刚好就是晏陵的二徒弟,所用的法器火焰弓。 最后,晏陵故作不经意间透露:「……蛇类有一天敌,名为魅惑桃花瞳,拥有此瞳者,可能是人,也可能是妖,极擅长伪装。若蛇与之瞳孔对视,便会被瞳孔中的桃花魅惑,从而——」 发|情。 对拥有桃花瞳者,产生爱意,从而与之交|合,极其混乱不堪。 林安一脸懵懂:「从而什么?」然后,小兔狲就从桌子底下,叼住了他的衣袍。 少年的注意力,立马被小兔狲吸引过去了。 「你乖一点啊,哥哥一会儿带你出去玩。」还顺势摸了摸小兔狲的头。 等林安再度问询:「师尊,还有呢?」 晏陵语气冷硬:「……去把手洗了。」 「又吃点心呀?」林安兴致勃勃,「师尊,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晏陵:有板子,你吃不吃? 他寻来记载了有关魅惑桃花瞳的书籍,命林安晚上研读。 哪知晚上晏陵查岗时,就看见林安趴在床上,和小兔狲玩花绳。 那本书就孤零零躺在地上,上面还盖了张橘子皮。 晏陵因此又一夜没睡,抄了一晚上道法。 小兔狲目前来说,并没有伤害林安,还和林安成了朋友。 不能冒然杀,否则,林安定会难过的。 他得想个法子,让这小畜生原形毕露。 遂让人将山中狗都不吃的小肉干,拿来餵小兔狲。 可能是没吃过好的,这小兔狲倒也喜欢。 为了徒儿干净的眼睛着想,晏陵还送了一套旧衣服给小兔狲。 小兔狲果然上当,误以为仙君是个好心眼的,就抛开林安主动亲近。 一天到晚黏在晏陵身边,还一直翻过肚皮,各种矫揉造作的撒娇,晏陵早就烦透了。 但思及这是林安养的畜生,也不好表现出厌恶来。 晏陵自幼修的就是无情道,对情与爱的理解,只停留在文字上,并不是很明白。 他只是不想让林安难过。 所以,纵然装,也要装出一副「爱屋及乌」的样子来。 直到那天,晏陵撞见小畜生居然睡了他给小蛟做的窝,当场气得恨不得活|剥了小畜生的皮! 怎么可以弄脏那个窝? 怎么可以用脏爪子,去挠那块香板? 又怎么可以,把窝给弄坏掉? 这不是念《清心咒》,抄道法,就能压得下去的火! 可不压也得压。 师尊不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 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 更不是那种控制欲强,恨不得打断徒弟四肢,囚|禁在身边,不允许徒弟有任何想法的坏师尊。 师尊不是那样的人。 蛟蛟不要怕师尊。 可当晏陵看见林安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腾腾烧了起来。 被一同烧掉的,还有那个被弄脏弄坏的窝! 既然小黑蛟如此不在意,那索性就烧掉好了。 不在意,就说明不喜欢。不喜欢,就没有留下来的价值。 必须做一个让小黑蛟爱不释手的窝,离了窝,就睡不安稳的那种。 林安当天晚上,一个人灰熘熘地躲回了房里。 伤心,难过,恼火,但能吃。 惆怅地吃了一整晚的糕点。 晏陵也气得扭头回了寝殿。 翌日,假意说,要闭关了。 小兔狲便又回到了林安身边,这次没有了仙君从旁盯梢。 当天夜里,小兔狲就对林安用了魅惑之术,瞳孔里宛如一朵怒盛的桃花,一直转啊转的,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蛟性本淫,自是受不得魅惑之术。 更何况,这可是专克蛇类的桃花瞳! 小黑蛟虽不是蛇,但他比起龙来,还是差点意思,像条巨蟒。 自然也会受些影响。 林安本就对小兔狲没设防,只当他是只毛绒糰子。 再加上近日来和师尊「冷战」,一直郁郁寡欢。 竟一下就中了魅惑之术。 当然,如果光是中了魅惑之术,其实也不要紧。以小黑蛟的功力,难道会不敌区区一只小兔狲? 至多不过就是压不住蛟的淫|性,把小兔狲这样那样,再提熘起来,一口吞进肚子里。 小黑蛟只觉得浑身燥热难忍,鲜血沸腾,在看着倚靠在床,不着寸缕,还搔首弄姿,摇晃着尾巴勾引人的小兔狲。 第72页 更是气血上涌,热血沸腾! 恨不得当场扑过去,用尾巴将小兔狲整个捲起来。 但残存的理智,让小黑蛟一尾巴将其打飞出去。而后破开窗户,噗通一声,就遁入湖里。 冰冷刺骨的湖水浸透全身,这才让小黑蛟稍微舒服一些,但还远远不够。 月色之下,一条足有五米长的黑蛟,在湖里翻涌。 林安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是蛟! 蛟性如此,从骨子里就透着淫|盪,这是天生的,是蛟的本能,非人力所能改变。 林安纵然再厌恶,也没办法。 他只好自己在湖里动手,但得到的快乐,微乎其微。 饶是如此,他也绝对不肯去碰小兔狲。 哪怕自己难受得想吃人! 直到,有一双温凉的手,突然抓上了他的龙角,小黑蛟浑身剧烈颤动,本能地用身子将对方缠绕住了。 噗通一声,脑袋破开水面。 月光流泻,蛟的眼睛顿时瞪大瞪圆了。 「师,师尊!怎么是你?!」不是闭关去了吗? 该不会是幻觉罢? 小黑蛟赶紧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 在看见面前之人,果真是晏陵后,小黑蛟又喜又羞。 喜的是,师尊来了,自己就有救了,师尊神通广大,一定能帮他解除魅惑之术的。 羞的是,居然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被师尊亲眼瞧去了。理智上,林安知道要放开晏陵。 可本能上,他迟迟不肯放开晏陵,反而还缠绕得更紧了。 一人一蛟,就这样立在湖中央,湖水没到了晏陵的胸口。 晏陵定定地看着小黑蛟的眼睛,知晓他中了魅惑之术。 果然,那小兔狲心术不正。 也果然,小黑蛟没有将师尊的话,放在心上。该罚。 「师尊,我,我……」小黑蛟羞死了,说话也结巴。 晏陵知道,这事其实怪不得小黑蛟。 万物相生相剋,阴阳五行八卦皆是如此。魅惑桃花瞳天生克蛇,远比什么雄黄酒厉害千百倍。 幸好林安是蛟,还不是蛇。 林安的单纯善良,天真无邪,对晏陵来说是无价之宝,但晏陵还是希望他能明白一个道理——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莫怕,此事非你之过,是为师不好,没有及时发现小兔狲生有魅惑桃花瞳。」晏陵温声安抚。 可不安抚还好,越安抚,小黑蛟的蛟根就邦邦摁。 连小黑蛟自己都察觉到了,他羞耻得不行,赶紧松开晏陵,要找个犄角旮旯之地,偷摸自己解决。 「魅惑桃花瞳,不可解,只能破。」晏陵正色道。 这毕竟不是药,而是一种魅惑之术。 自然得破。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破术还须借外力。 意思就是说,要破了小黑蛟的守宫砂才行。 晏陵之前查看过了,小黑蛟的守宫砂,守的约莫是后方。 这意思就是说,须得……嗯。 容他想想,怎么哄骗小黑蛟。 这阵子以来,晏陵真是气坏了,此刻,胸口还憋着怒火,一直没能得到宣洩。 他不想吓到小黑蛟,也并非真的气小黑蛟。 但是今晚,他也不会轻饶了蛟! 「与绕指柔不同,非外力所不能破之。」晏陵又道。 小黑蛟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煳涂。 但还是听明白了,就是说,要藉助外力。 可问题是,这个外力,要找谁借?深更半夜的,谁又肯借给他? 小兔狲第一个划掉。 那么就只能是……只能是晏陵了。 「我……我……」他实在开不了这个口啊! 晏陵修的可是无情道啊,而且,他不仅是主角,还是林安的师尊,师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徒之间怎么可以相恋呢? 而且,师尊也不会借给他用的。 小黑蛟尾巴一甩,松开晏陵,默默游走了。 晏陵紧跟其后,一直追到了岸边,就看见小黑蛟在堆石头里,挑挑拣拣,然后挑了一块看起来形状比较好,也比较光滑的石头。 晏陵:「……」 「师尊,你怎么跟来了?」小黑蛟驱赶,「我,我自己可以的,师尊你快走!」 晏陵:「……」 所以,在小黑蛟眼里,宁被一块破石头破了守宫砂,也不愿意来求师尊? 情劫怎么这般坎坷,蛟对他委实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半点也无? 那对石头就有感情了? 「师尊,你快走。」小黑蛟真担心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就把晏陵给扑倒了。 晏陵盯了他半晌儿,而后点头道:「好。」 果真转身离开。 可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右手捏诀,指尖灵力闪烁。在半空中虚划,一道符咒瞬间形成。 嗖的一声,打至身后。 小黑蛟立马发出一声闷哼,随即哭道:「我,我不能动了!」 这是傀儡符,可以控制别人的躯体。 晏陵顺势回眸,故作惊讶:「怎么?」 「师尊!我,我中咒太深,手脚不听使唤了!」 林安说这话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就跟贞子一样,往晏陵的面前爬去。 第73页 一尾巴狠狠将晏陵打翻在地,两爪一把按着晏陵的肩膀。 晏陵疼得发出一声闷哼。 「师尊,我,我不想这样!」 撕拉—— 把晏陵的衣裳撕了。 「不!」 林安大喊。 直接上嘴,咬上了晏陵脖子上的一块皮|肉。 「唔——师,师尊——不要!」 林安崩溃大喊,竟直接吻上了晏陵的唇,还生涩撬开牙齿。 「唔,不要这样——」少年嗓子里黏黏煳煳,每个字眼都含煳不清的,「不是我…我没有,我不想,嗯……」 可是,撕衣服和啃脖子,确实是晏陵操纵的,但吻唇撬齿,完全是小黑蛟主观意义上的行为。 「师尊,你,你快逃——」他还在嘟囔,上半身早已化作人形,两手摸索着,同晏陵十指相扣,将人压死, 傀儡符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气氛诡异,且死寂。 晏陵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但又不知道,因为,不,不是我!」林安爆出眼泪来:「我不是故意的!」 他趴在晏陵怀里哭。一方面确实难受,另一方面,也挺羞愧的。 居然色胆包天,胆大妄为到欺师灭祖。他知道,晏陵只是没忍心伤他,否则,就是十个他,也不是晏陵的对手。 「师尊,你别误会我……!」少年心虚,但胆子大。平时不敢做的事,今晚他要做个够。 晏陵:「没误会。」这就是小黑蛟浑水摸鱼,趁乱打劫,竟还嘴硬,不肯承认。 想借师尊之力破咒,真的很难以启齿么? 林安感激涕零,觉得晏陵真是太善解人意,也太温柔了,实在太好了,居然被如此对待,还不生气! 「师尊,事后,事后徒儿定会请罪……」他又去摸晏陵的脸。 看着天神般清冷俊美的师尊,此刻,被他的大黑尾巴,拍在岸边压着。 这里又是石头,又是水。 还有污泥之中,亭亭玉立的荷花。 他用尾巴尖尖,采了一朵来,放在了晏陵的脸上,故意遮住晏陵的眼睛。 荷花上的露珠,顺着白髮滚落。 小黑蛟胆大妄为到,直接用三忘化作绳索,捆住了晏陵的手腕。 晏陵暗笑,心道,光是用绳索捆住他的手腕,能有何用? 还不如直接化作利刃,割断他的手筋。 「你——你这逆徒!」晏陵很配合地低声道,「我是你师尊,你岂能——」 「别喊,别喊,求你了,师尊,救救我,救救徒儿罢,师尊,求您了。」林安真的快不行了,软绵绵地趴在晏陵怀里,难忍地哀求:「师尊,帮帮徒儿吧,就一次。」 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 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就当他是鬼迷心窍了罢,今晚,他是骑定了。 【作者有话说】 蛟(捂脸)(羞耻难当)(愧疚):我居然这么对待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哭) 晏陵:你觉得我信吗? 34 真是个坏蛟 ◎不想负责任的蛟,是会被师尊关起来的◎ 天色将亮。 林安吃得饕足意满之后, 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消除晏陵的记忆。 他的动作飞快,趁着晏陵还躺在地上, 被法器捆住,不能动弹之时, 一指就戳中了晏陵的眉心。 晏陵:? 「对不起, 师尊,我必须消除你今晚的记忆。」林安面红耳赤的, 咬着牙道,「今晚之后, 我们还是师徒!」 晏陵:?? 「我还会像以前一样, 奉师尊为圣贤,敬师尊如神明。」 晏陵:??? 林安艰难地低声道。 开玩笑……不当师徒, 难道要当师尊的道侣吗? 那师尊座下的三个好徒儿, 能活活撕了林安! 万一被师伯师叔他们知道了, 林安都不敢想, 自己的下场会有多么悽惨! 他, 居然, 强迫了师尊! 孽徒! 指尖灵光大盛,晏陵很配合, 头一歪, 假装晕厥。 「唿——」少年瘫坐在地, 唿唿喘着粗气,事后衣衫不整, 让他看起来十分狼狈。 事后一根烟, 快乐似神仙。 但现在也没有烟, 林安叼了根草, 在嘴里嚼。 约莫休息了半柱香,他才把衣服拢了起来。 提裤子的时候,还龇牙咧嘴的。 疼,疼得腿都是哆嗦的。 第一次没经验,少年人又血气方刚的,骑嗨了,下回就有经验了。 等等,还下回! 林安大力摇头,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还敢想下回! 这回能死里逃生就算祖宗显灵了! 目光瞥到师尊身上时,少年本就红润的脸,又红了几分,一边目光飘忽,一边又忍不住去看。 看了两眼,啧啧称奇。感慨造物者对晏陵过于偏爱。 还曲指轻轻弹了一下。 水珠飞溅,丝黏粘连。 晏陵:「……」 清理干净之后,林安才小心翼翼将师尊打横抱起。 送回寝殿后,为师尊换了衣物。 至于换下来的湿衣服,林安打算直接毁尸灭迹。 等一切都做好之后,外面的天色也亮堂了。 林安正要离开,明明都走到殿门口了,又觉得差了点什么。 第74页 可差了点什么呢? 快速折身回返,对着晏陵的脸,啪叽亲了一大口,这才心满意足。 哪知后颈蓦然一疼,他就晕了过去,还不偏不倚,刚好倒在晏陵怀里。 晏陵抱着他,望着少年通红的脸,轻声道:「真是条不负责任的蛟。」 舒服完了,就想跑?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美事。 他撸起少年的衣袖,守宫砂果真消失了。 竟忍不住低声一笑。 如获至宝一般,将林安打横抱了起来。 露出的胳膊腿上,还有些事后的指痕。人事不知地倒在晏陵怀里,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潮|红。 房内,那只胆大妄为的小兔狲,被林安一尾巴打得倒地不起,发出阵阵哀鸣。 又被晏陵困于阵中,无法逃生。 见晏陵去而復返,小兔狲吓得面色惨白,忙跪倒在地,咚咚磕头,发出了不是人的叫声。 晏陵嫌弃地蹙眉,看着小兔狲磕头,鲜血淌了下来,弄脏了地板。他抬手捂住林安的眼睛。 小黑蛟可见不得这么脏的东西。 晏陵毫不留情,直接废了小兔狲的修为,将之打回原形。原本,他该杀了这只不知死活,色胆包天,意图勾引小蛟合|欢的小兔狲,活|剥了毛皮才是。 可转念又想,若非这小兔狲从中作祟,今夜又岂会如此顺利,就破了小蛟的守宫砂? 其中滋味很难用语言来描述,晏陵也是初尝情滋味。 顾念着小兔狲这点用,晏陵大发慈悲,饶他一条小命。只不过,出手弄瞎了他的眼睛。 魅惑桃花瞳生在这么一个孽畜身上,着实可惜了。 更可惜的是,桃花瞳不可移植,否则,晏陵真想挖出自己的眼球来,把桃花瞳换上。 他就想感受一下,一个眼神就能勾得小黑蛟魂牵梦萦,欲|火|焚|身,究竟是何等滋味。 将小兔狲远远赶出仙山之后,晏陵抱着林安来到后山的灵池,为其沐浴。 又见他伤势可怜,便用了灵液,灌入其中温养。 其中千般迂迴曲折,重叠还细窄,明明受了一夜磋磨,此刻竟还含羞带怯般拢得密不透风。 它很怯,生涩,还怕人,却又深渊巨口,咬人厉害。 不肯让人触碰,却又滋出血来,暗戳戳地勾引人。 以玉指细细研磨,让灵液均匀地涂抹在伤口处。期间,小蛟还难忍地发出了几声嘤咛,有些抗拒。 尾巴来回乱摆,被晏陵抓着尾巴,缠在了自己腰上。 晏陵温声细语地哄他:「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乖一些。」 可小蛟昏了过去,哪里听得懂话? 只知道难受就要扭,疼痛就要躲。 晏陵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人半揽在怀里,压住他的后腰,轻声道:「讨厌师尊的手指吗?」 他不是那种不近人情,心狠手辣的师尊。余光一瞥,见灵池旁的石头上,生了绿油油的藤蔓。 心念一动,他有了想法。 右手食指在半空中轻轻一划,那藤蔓便自动伸了过来。月色之下,晏陵低眸仔细检查,在确定没有一丝倒刺之后。 才对着藤蔓微微点头。 那藤蔓似有灵性,竟见缝就钻。 很快,林安肩膀一颤,竟哆嗦着啜泣起来。 晏陵抬手示意藤蔓停下,将人翻了过来,轻轻擦拭少年面颊的泪水,又低笑:「怎么一碰就哭呢?」 轻轻点了点,少年红红的鼻尖。 「你破了为师的无情道,却不想承担责任,真是只恶蛟。」晏陵慢悠悠地道,「你比你父尊还可恶。」 但那条老恶龙,临死之前,最后念的名字,居然是夜弦。 因为,魔尊察觉到晏陵体内,藏有龙丹,还厉声呵斥晏陵,到底对吾儿做了什么。 晏陵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自是杀了他,开膛破肚,生取龙丹。 那一刻,晏陵第一次在魔尊的脸上,看见那般震怒的神情。 「该罚。」他俯身,对着小黑蛟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 林安是在傍晚时醒来的。 醒来后,脑子里的记忆,一瞬间就涌了上来。虽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房的,但不影响他自闭一样,钻进角落里,足足做了两个时辰的自我检讨。 检讨之后,得出了个结论:封上师尊的记忆,这是完全正确的! 毕竟,昨夜当真是一段不可描述的心酸血泪史。 修无情道的仙君,居然深更半夜和座下的小徒儿,行了不知羞耻之事! 若是传扬出去,实在惹人耻笑! 现在他只要一想起来,自己的第一次,居然是野|战,还是他主动骑上去的。 林安头皮上的神经就突突乱跳,脸也通红。 也不知道,无情道被破,晏陵可有感觉? 林安惆怅得直抓脑袋。 那该死的小兔狲,约莫也知晓闯了弥天大祸,连夜就逃了,要不是他逃得快,林安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真是好心没好报! 一连几日,林安都没敢和晏陵亲近,能躲就躲,实在躲不掉,也只能硬着头皮请安。 可每日依旧需要跟着晏陵学习仙术。 由于修真界用的是繁体字,林安也认不全。 晏陵只当他是没读过什么圣贤书,得空时,还手把手教他写字。 第75页 林安别扭得要命,心尖没有一刻是不发颤的,每每和师尊近距离接触,都会让他想起那天晚上,他是如何哭着求师尊救救自己。 又是如何胆大妄为,色胆包天,对师尊上下其手的。 以至于,他没心思跟晏陵学写字,总想逃得远远的。 晏陵看出了他的游神,语气稍严厉了些:「你在想什么?」 「你。」 林安脱口而出,无比诚实。 说完之后,俊脸通红,狠狠咬了一下嘴唇,暗恼自己怎么这么实诚? 偶尔骗骗师尊,又能怎样? 晏陵微微一怔,随即莞尔道:「那你说说看,你在想为师什么?」 「我,我就是在想,师尊好,好厉害。」 晏陵笑问:「你是指哪方面?」 「哪哪都厉害,师尊什么都会,我以后,以后要当和师尊一样厉害的仙门名士。」 林安结结巴巴地道,再度感慨,幸好封了师尊的记忆。 万幸,万幸。 要不然现在该有多么尴尬? 师徒恋自古以来都是禁|忌,再说了,自己区区一个炮灰,哪有资格觊觎晏陵? 即便魔尊现在身死,但晏陵还有其他老攻们。 晏陵是吃素的,但他的老攻们可不是吃素的。 林安熟知师徒虐恋的戏码,无非就是座下逆徒觊觎师尊,但求而不得,黑化成魔,然后囚|禁师尊,这样那样,最终歷尽磨难,互诉衷情在一起。 林安觉得自己现在,就特别像是阻挡在晏陵和三个师兄之间,上下乱窜的小炮灰。 还是死得很惨的那种。 晏陵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 当仙门名士有什么好的? 框框条条,如此多的约束。 倒不如当个大魔头逍遥。 晏陵看出了林安的不自在,故意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安摇头,悄悄捏着衣袖。 若说不舒服,也是那里不舒服。现在还隐隐作痛! 那可太疼了! 要不是他皮糙肉厚,只怕非得烂了不可! 尤其面对师尊时,腿抖得厉害。 别别扭扭的,不敢再亲近晏陵。 好在师尊善解人意,放他回去休息。 如此,林安如蒙特赦,赶紧退下了。 等人一走,晏陵的脸色就变了。 咔的一声,毛笔在他指间,断成两截。 林安回去之后,怎么都睡不着,心无时无刻不在悬着,生怕被师尊发觉了端倪。 他也想过,连夜逃下流雪峰。 可剑宗是有护山结界的,没有晏陵的允许,他根本逃不了。 就算侥倖逃了,一句话都没留的离家出逃,师尊难道不会去抓他吗? 抓回来不得狠狠教训一顿吗? 越想越心烦意乱,林安索性起身,打算寻个安静的角落,练一练剑。 才踏出房门,一抹白影,就翩然而至,尾随其后。 林安刚到峰脚,居然遇见了大师兄,心虚的他,下意识转身就跑。 还没跑出几步,温琼就挡在了他的面前,略有几分诧异地问:「你一见我,就跑什么的?」我能吃了你吗? 「我,我没注意!我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对,非常重要的事!」林安刚想绕走。 温琼道:「慢,正好我有些事情要问一问你。」顿了顿,他的目光一扫,「你脖子上怎么了?」 脖子?! 林安大惊,赶紧扯着衣领遮掩,故作镇定地道:「峰上蚊虫多。」 温琼:「何样的蚊虫,竟咬成这般模样?」他好奇,上前一步,「让我瞧瞧,这么大一块,怕是有毒,我瞧你眼底一片青黑,莫不是毒发了?」 「不必了!我百毒不侵!」林安连忙后退拒绝,「这点伤,不算什么!」该死的,脖子上哪来的伤? 「好吧。」温琼也不坚持。 「之前的事,师尊已经告诉我们了,你不必担心,如今你已然是我们的同门小师弟,我等自会善待于你。」温琼话锋一转,又道,「你既已改邪归正,入我剑宗门下,自当遵守门规,尊师重道。」 林安:「是。」 「不管你从前是谁,但现在你是师尊的徒弟,再不得像以前那般行事狂妄。」 「是。」 「我听闻,你曾唤过师尊母亲?」温琼眉头蹙紧,沉声道,「师尊与你父尊礼未成,并非道侣,以后,莫再喊了。」 林安老老实实:「是。」 「还有一事,师尊伤势如何了?」 林安:「已然恢復了六、七分。」 「既然如此,你便不该再留在流雪峰了。」温琼道,「师尊爱清净。」他意有所指,「你迟迟不肯搬下峰来,可有什么缘由?」 「可是——」林安抬头辩解,「我只是为了照顾师尊!绝无他意!」 最初的想法很干净纯粹,并非觊觎晏陵的美貌,想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过,大师兄好似有点误会了。 若大师兄知晓,昨夜他和晏陵之间干的好事儿,只怕要气得当场拔剑相向了吧。 也为了晏陵的清誉着想,林安必定守口如瓶。 「是么?」温琼用审视的目光望着他,「那现如今师尊伤好,你可以搬下峰来了,我已为你准备好了弟子房。」 第76页 林安暗暗抠手,该怎么告诉大师兄,我现在已经是你小师娘了? 又该怎么和师尊说,自己要搬走? 为了不被大师兄误会他觊觎师尊,林安只好暂且答应下来。 温琼又道:「那日,要随你一起走的小蛇……」 「柔柔?」林安一愣,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了?你快说啊,大师兄!」 温琼听见「柔柔」二字,微微一愣,见林安如此紧张,便笑道:「你很在意他。」 「……」林安暗暗一惊,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大师兄套路了。他本不该让别人知道,他在意谁。 否则,若是有朝一日,他落了难,那么,他在意的人,也会跟着倒霉的。 「听闻,那条小蛇是你的侍妾。」温琼轻声道,「他对你倒是一往情深。」 林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言不讳地道:「他确实是我的侍妾,但我对他倒是没什么感情。」 温琼:「哦?」 「我不是断袖,也不喜欢男人。」林安佯装镇定,「我此前护他,不过是瞧他可怜而已。」 温琼听罢,稍露出几分诧异,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林安一遭,笑道:「原来如此,我只是偶然听闻,驻守在魔界的弟子说,从你走后,那小蛇不吃不喝,几度想逃离魔界,都被抓了回去。便想着问你,要不要见一见。」 林安寻思着,自己也给不了小蛇想要的,何必给他希望? 遂假意道:「我不见他,我与之前的魔尊之子不同,他痴迷于龙阳之好,但我不喜,断袖之癖,最是噁心。」 温琼:「……」有被内涵到。 殊不知,他这些话,被尾随他而来的晏陵,听了个正着。 断袖之癖,最是噁心? 那昨夜在他身上,骑得如此欢快,一时哭,一时笑,一时又哭又笑,还大喊大叫的人是谁? 说不要的是林安,主动骑上来的,也是他。 一边说不要,快停下来,一边又不肯停的,依旧是他。 这蛟为何如此口是心非? 晏陵不懂。 但心情烦闷,转身离去。 温琼将一个小匣子,交给了林安,让他帮忙转交给师尊。 林安:「大师兄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自己去见师尊?」 「没有师尊的传唤,不可擅闯两仪殿。」 所以,温琼为了把东西托林安交给师尊,已经在此转了好几天了。 今日总算遇见了林安。 林安把东西交给了晏陵。 晏陵正在看书,很厚,内容晦涩难懂,林安看一眼,脑壳就晕。 「给我的?」晏陵放下书。 林安嗯了声,不敢抬头。 晏陵有些高兴,以为这是小徒儿专门送他的礼物。 或许是事后的「弥补」? 不管怎么说,小蛟有心了。 【作者有话说】 蛟:封记忆,封记忆,要不然我死定了! 晏陵:坏蛟蛟,但蛟年纪小,不懂事,怕也正常。原谅。 蛟:我是铁直男,断袖之癖最噁心了。 晏陵:有些不开心,但蛟蛟就是这么口是心非。说不要就是要。说噁心就是喜欢得很。原谅。 蛟:帮大师兄转交礼物。 晏陵:蛟有心了,好孩子。(开心) 35 晏仙师解梦 ◎小黑蛟突破境界,师尊为其护法◎ 打开匣子, 里面竟是一块灵髓玉,专门用来除疤的,十分名贵。 拇指盖大一块, 就须得上万灵石,而眼前这块, 足有半个巴掌大, 怕是有价无市。 「这是从何得来的?」 晏陵知晓这灵髓玉,绝对不是现在的林安能拿得出来的。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 「是大师兄给我, 不,是给师尊的。」 林安悄悄抬眸看了眼师尊, 见师尊神情冷漠, 心里一个咯噔。 奇怪,明明师尊方才挺高兴的, 为何一看见匣子里的东西, 就不高兴了? 晏陵:「我让你回去休息, 你竟如此贪玩!」 「师尊, 我没有贪玩, 我本来是想找个安静地方练剑的, 谁曾想遇见了大师兄,是大师兄让我……」话音未落, 就被晏陵出声打断。 「够了, 莫要狡辩。」晏陵的声音严厉, 很显然非常厌恶这块灵髓玉。甚至到了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的地步。 他需要这劳什子的灵髓玉除疤么?本以为是小黑蛟送他的礼物,谁曾想是大徒弟送的, 真晦气! 白白欢喜一场! 林安冤枉, 他才没有贪玩, 只不过帮大师兄送了样东西来, 师尊到底为何恼了? 难道是这东西有古怪? 林安眼巴巴地看着匣子里的玉,心想,这不是蛮好看的嘛,这么大一块,通体雪白干净的,一看就价格不菲。 突然,他想到什么,当即就慌了。 暗道,难不成这玉石是什么淫|邪之物? 因为书里说,玉养人,人养玉,暖|穴养好玉。而且,原文里大师兄还有个名场面,那就是拿玉来温养师尊的玉|体。 难不成……? 可恶! 大师兄表面风光霁月,温润如玉,说话也和气,看起来平易近人,跟林安客客气气,实则拿此物来害他?好让师尊误会他色胆包天? 让师尊动怒,逐他出师门? 如此一想,林安瞬间脸色都白了,赶紧道:「师尊,我……」 第77页 「罚你画一百张传送符,明日交上来。」晏陵沉声道,「画不完就不许睡觉!」 「那,那能不能吃饭?」林安战战兢兢的,小蛟不会辟谷,一顿不吃就饿得难受。 能不能吃饭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哪怕是死,也得当个饱死鬼。 晏陵没有回答他,冷笑一声。一挥衣袖,那匣子里的灵髓玉,就骨碌碌地滚落在地。吓得林安抖了一下。 林安愁容满面。 虽然他现在会画传送符了,但让他一晚上画一百张出来,还不如让他去死来得干脆! 「都怪你,烂东西!」他气得抬脚就碾地上的灵髓玉,狠狠碾了几下,才气鼓鼓地研墨画符。 本来画的就不熟练,再加上他心里赌气,一直画到将近子时,也只画出了十张传送符。 画废的符纸,几乎能把他淹死了。 「肚子好饿。」 林安可怜兮兮地低头摸了摸扁扁的肚子,两手上沾满了墨迹。眼尾的余光,往旁边的食盒上瞥。 也不知道晏陵是忘记拿走了,还是根本没想拿。 那食盒就端端正正地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好饿。 林安舔了舔唇。 师尊只说没画完不许睡觉,也没说让他饿肚子呀。 他凑了过去,打开盖子,随意擦了擦手,就捏起一块糕点吃,放的时间久了,有点硬,但不影响他大口大口啃。 啃了几块,又口干舌燥的,准备倒水喝的时候才发现茶壶里空了。 林安长嘆口气,把糕点放下了。对着孤灯画符,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可怜。 刚出龙潭,又入虎穴。 本以为离开魔尊那个老不死的,扒上仙君的大腿,日子就能好过点。 万万没想到,还会被罚! 师尊居然不听他的解释! 看来,头胎和后养的,果真是有区别的。 这也不怪晏陵偏心,人心本就是偏的,林安寻常吃点心的时候,也会偏心地用左边牙齿,多嚼几下。 三个师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原文里说了,三个师兄也就表面上,看起来像个人,实际上内心一个比一个变态。 特别喜欢阴暗爬行。 专门爱干那种,白天叫师尊,晚上师尊叫的恶事。 还经常玩多人运动,毫无廉耻可言。 林安想到这里时,越发恼火。 本以为,在自己的努力之下,原文剧情有所跑偏,但今日之事,恰好证明,师兄对晏陵依旧觊觎,恐怕早晚有一日,要发个大疯,像其他师徒文里的孽徒一样,欺师灭祖,以下犯上! 大师兄实在太过分了,表面看起来如此温润如玉,正人君子。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就拿如此淫|物出来,还诓骗林安交给师尊! 其心之毒,天理难容! 忍一时越想越气,林安突然一摔毛笔,溅了一脸硃砂。 他打算连夜下峰去大师兄来,好当着师尊的面对质。 可转念又想,自己区区一个炮灰,若是因此被大师兄记恨上了,那岂不是离死不远了? 大师兄现在知道他比较在意竹叶青了,万一报復林安不成,跑去把竹叶青抽|筋扒|皮了呢? 气急败坏的林安索性摆烂了,反正画断了爪子,也画不出那么多。先躺平睡一觉,等睡醒了再说。 师尊又不在这,他偷没偷懒,师尊又如何知道? 偏偏,晏陵就是知道。 随手一挥,面前就出现了一方水镜,镜面之中,正是书房的场景。 就见林安躺在地上,呈大字型,几乎被废纸埋没。 脸上还沾了血迹……血迹?! 晏陵心惊,忙起身,随手在身前一划,一步就踏入了书房。 蹲下身,伸手就探向了小徒儿的脉搏。 还好,在跳,人是活的。 望着小徒儿脸上的「血迹」,晏陵眉头蹙紧,伸手捻了捻,竟不是血,而是硃砂。 林安睡得很熟,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里一直嘟嘟囔囔,一个翻身,刚好抓住了晏陵的手臂。 小徒弟迷迷煳煳地抱紧晏陵的手臂,整个身子都贴了过来,嘴里含含煳煳,好似一直反覆念着「师,师……」 晏陵心肠一软,暗道,自己太过小题大做,蛟蛟心思单纯,又到底年幼,闯祸了想躲,也实属正常。 他到底是当师尊的,难道当真要生徒弟的气? 至于为何在他大师兄面前,说那种话,只怕也是为了师尊的清誉着想。 替大师兄送灵髓玉,也只是为了不让师尊为难,而刻意讨好师兄。 如此一想,晏陵就释怀了。 刚打横将人抱起,又听小黑蛟嘟囔:「师,师……」 「师尊在这。」晏陵笑意吟吟地应了一句。 随即,脸上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柿子,好,好大的柿子,好想吃……嘿嘿,柿子!」 晏陵:「……」 哦,不是做梦梦见了师尊,而是梦见了柿子! 晏陵神情一沉,恨不得松手,将人摔下去,再严词训斥一番。 可见小徒儿睡着了,都蜷缩成一团,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又实在不忍心丢下他不管。 索性就带回了自己的寝殿。 取出药膏,要为小徒儿擦药,对着烛火一瞧,经过几日的休养,伤势已然恢復大半,只是还微微有些红。 第78页 不过,想来也不疼了。 嗯,不疼了。 那就……再来一次? 晏陵露出了恶劣的笑,伸手就扯下了徒弟的腰带。 林安做了个很古怪的梦。 梦里,他置身在一片柿子林里,树上结满了柿子,一个个跟小灯笼似的,压得树枝都弯了。 他望着树上的柿子,直流口水,正准备爬树摘柿子,美美吃上一顿。 那柿子居然活了过来,成群结队向他砸了过来。 吓得林安一直跑,一直跑。 不知怎的,就掉到了一个地洞里。 里面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他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地底下冒出来的树藤,紧紧缠绕住了四肢,还有腰肢。 突然—— 一根通体乌紫,又长又粗的藤蔓,嘭的一声,探出了地面,宛如一条巨蟒,在林安眼前晃荡。 藤蔓的顶端,如蛇头一般硕大,可怖,颜色更深,还会发出「滋熘滋熘」的声音,像是在吞咽口水。 也像是被放在了火炭上炙烤,还散发着诡异的热气。 才一贴近,林安就被烫得哇哇大叫,挣扎着要逃走。 可还是被藤蔓当场穿透了衣衫—— 他吓得厉害,眼泪止不住地流,一直哭,一直喊,可就是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他。 感觉持续了有好几个时辰,那藤蔓才安静了下来。 隐约间,他看见了一朵艷丽至极的蘑菇,正生长在石壁之间,释放孢子。 一时看得痴了。 待再缓过神时,林安已经挣脱了藤蔓的束缚,手脚并用地赶紧爬开,可还没爬出多远,就被藤蔓缠着脚踝,狠狠拖拽回去。 林安发出一声惨叫——啊!! 「嘘。」晏陵抓着他的脚踝,贴着面颊举高,拇指轻轻摩挲着一块皮肉,低声念道:「明日若是嗓子痛,为师可就不管你了,来,张嘴。」 他直接捏开小徒儿的嘴,将那颗圆润的珍珠塞了进去,只留下鲜红的穗子,被涎液濡湿,黏在下巴上。 小徒儿「唔」了一声,眼泪都流出来了。 晏陵抬指抹掉泪珠,语气有些欢快:「蛟蛟又掉小珍珠了。」 翌日,林安就眼底发黑,扭捏着站在了晏陵面前。 晏陵执着卷书,语气平淡地问:「画完了?」 「没,没有,还差一点。」 晏陵:「一点是多少?」 「差,差八十三张。」 晏陵放下书,似笑非笑地问:「这也叫一点?」 「师尊,昨天的事就只是个误会,我以后再也不会帮任何人乱送东西了,现在有一件顶顶要紧的事,需要求问师尊!」林安神情认真。 晏陵问:「何事?」 「师尊,您这里可有《周公解梦》之类的书啊?我想借来看看。」 「没有。」晏陵顿了顿,正色道,「但我倒是可以为你解梦。」 「当真?」林安面色一喜,想起昨夜那个怪梦,又心有余悸。他总觉得那个梦很诡异,不像个好梦。 又想起修真界往往有预知梦一说,万一那是个预知梦呢? 遂向晏陵描述,自己昨夜梦见了柿子林,又是怎么被柿子围攻,跌落地洞,再被地底下冒出的藤蔓束缚。 还……被那啥的事,林安没好意思说。 「……我,我还看见了一颗很大很大,大概有……」林安低头,攥紧拳头扬了扬,「大概这么大的蘑菇!在释放孢子!」 「……」 「怎么了,师尊?」林安满脸忐忑,下意识又开始对起爪子,「是不是梦不好啊?难道是预知梦?」 倒也不是梦不好,也不是预知梦。 晏陵该怎么向他解释呢? 梦见柿子林,只怕是小徒儿饿着肚子入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至于被柿子围攻,则是晏陵在数小徒儿身上的龙鳞。 还有什么藤蔓束缚……分明就是晏陵用腰带,把小徒儿的四肢,分别系在了床头和床尾。 最后,什么蘑菇释放孢子,那分明就是,是…… 晏陵在想,怎么给林安解梦。 略一思忖,晏陵道:「莫怕,不是什么预知梦。不过,此梦确实有些含义。」 林安立马做出洗耳恭听状。 「柿子林,藤蔓,以及蘑菇,皆是五行之中,木属相。此前我便同你说过,万物之间相生相剋。土克木,赚胜散,则木胜土,土旺得水,方能疏通。」 林安听得一愣愣的,完全没听懂。 晏陵见他一副很迷茫的样子,又接着忽悠:「也就是说,你近日要远木近土,而你是蛟,本身就属水性,更须土来疏通。」 林安还是不太懂,但他好像理解了一点点。他问:「那我要如何知晓,别人的属性?从哪儿看得出来?」 「法器,或者……名字。」 林安听罢,喃喃自语道:「名字,名字啊,谁的名字里带土啊。」哪有人名字里带土的,这多难听啊? 想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的人里头,到底谁的名字里带土! 但他知道,最近应该远离谁,第一个就是师伯卫枫,大师兄也得避开,蛟本就属水,不能撞属性了,再把林安淹死了。 二师兄也得远离,叶和木能差多少? 三师兄也不能见,白苏也是植物。 第79页 啊,到底谁的名字里带土啊,真的好难想! 林安苦恼。 晏陵:「……」真有那么难想? 陵指土丘,也可指坟墓。 他的俗家名,此前也告诉过林安了,墨影的墨,不也带土吗? 有那么难想吗? 突然,林安恍然大悟,他道:「我知道了!」 晏陵心里甚慰。 暗道,总算想起来师尊了,也不算太笨。 他端起面前的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随即就听见小徒儿说:「我记得山上是不是有个守门的大黄狗?叫什么胖墩儿!」 晏陵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艰难地咳嗽几声,满脸震惊地望向林安。 「你,你说什么?」 「啊,山中没有守山的大黄狗叫胖墩儿吗?」林安圆眼惊问,「我记得有啊。」而且,还是二师兄养的。 二师兄脾气臭,但还挺喜欢狗子的。 晏陵:「……」 「墩儿不就带土?」林安眨了眨眼睛,「师尊,我可不可以,把胖墩儿抱过来,放我房里养几天?我保证,这回一定看住它,绝对不会让它再偷吃灵草了!」 晏陵:「……」 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所以说,小蛟连狗都想到了,居然都没想到师尊! 深唿口气。晏陵阖眸,默默念了几句《清心咒》。 不气不气,不生气。 徒弟是他挑的,也是他收的,又不是别人的徒弟,自家徒弟气一气师尊,又有何妨? 何必苛责,又没气别人的师尊。 可当林安再喊了一声师尊时,晏陵还是忍不住,沉着脸道:「再给你一天时间,交不上那百张传送符,你便洗干净手,准备受罚。」 而后起身,一甩衣袖,气得扬长而去。 出了殿门,晏陵才突然意识到……等等,那是我的寝殿,为什么我要走? 他更气了。但面上不显分毫,转身又要回去。 恰好同林安撞在了殿门口。 「师尊,虽然我不知道,师尊为何又不高兴,但我觉得,可能和我有一点点关系。」 林安两手背在身后,突然鼓起勇气,把一个用狗尾巴草,编出的小蛟,献给晏陵,还有些羞赧地道:「师尊,你收下这个,就别再生徒儿的气了,行不行?」 「……」 「徒儿自知愚笨,猜不透师尊的心思,但我真的不想惹师尊生气。」顿了顿,林安顺势说,「我打算搬下峰,和师兄弟们一起住了。这样一来,师尊眼不见心不烦,也不会天天生气了。」 晏陵:「……」 他开始暗生愧疚,何故又这般欺负小蛟? 还把蛟欺负得可怜兮兮,闹着要搬走。 他得想想,怎么把蛟哄回来。 「师尊……」林安吸了吸鼻子,上爪轻轻拽着晏陵的衣袖,晃了两晃,有点撒娇意味地哀求,「饶了徒儿罢,师尊,再画下去,爪子都要废掉了。」 晏陵心里十分受用,但表面却道:「犯错难道不该受罚么?」 「该……」可他受的太委屈了,要是早知道大师兄送的是淫|物,他才不会帮忙交给师尊,林安小声嘟囔,「可是……算了,头胎和后养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晏陵:「你在嘟囔什么?」 「没什么。」林安松手,老气横秋地嘆了口气,「徒儿只是在想,以后该怎么用左手剑。」 晏陵便不再吓他了,道:「罢了,剩下八十三张,先记在帐上,若是下回再犯,便加倍罚。」 如此,林安心里暗松口气,随即又问:「那师尊,徒儿可以搬下峰住吗?」 再不搬下去,恐惹人非议。 晏陵定定地审视了他几眼,似想到了什么,而后道:「可以。」 林安听罢,不知道为何,竟有一点难受,心说,师尊怎么答应得如此干脆? 也不出言挽留几句的? 还是说,师尊觉得他很吵闹,早就想一脚把他踢下峰了?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命几个弟子过来帮你。」晏陵神情自若,语气也十分平静。 林安仰头望天:「可是……」天色不晚啊,现在是早上。 但话未出口,就被师尊凌厉的眼神吓回去了。 然而,当天半夜,晏陵就趁着林安睡熟,将这几日用心头血,再度滋养起的灵草,一鼓作气塞进了林安嘴里。 整整十株之多! 放了得有几大碗心头血。 晏陵最近脸色都有些苍白,林安心大,倒也完全没看出来。 服用过灵草,还未出半个时辰,林安就从睡梦中惊醒了。 一醒来周身魔气就已经瀰漫至整个房间,他完全抑制不住从身体里释放出的魔气。 只觉得龙丹烫得难受,一直在气海之中,飞速旋转。 浑身上下的筋络和血管,更是夸张地暴了出来,气血逆行,连四肢百骸都痛! 林安心惊肉跳,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 忽见漆黑的火焰,腾腾在掌心燃烧! 这是蛟火! 他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要突破境界了! 怎么回事? 最近也没怎么修炼啊,无非就是跟着晏陵学了一些仙术,又吃了点丹药,除此之外,就只能是和晏陵双修过一次……准确来说是整整一夜。 第80页 难道因此,才让他突破境界了? 可问题是,林安现在完全控制不住体内游走扩散的魔气!也根本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他尝试了几次,还是无法自控,索性化回蛟身,尾巴一甩就游出房门。 遇见问题就找师尊,准没错。 林安火急火燎地游到了师尊殿门口,几乎浑身都快烧起来了,忙用脑袋撞门,大喊:「师尊,不好了,师尊,快开门,师尊——」 吱哇——殿门开了。 早就等候多时的晏陵,佯装被惊醒,起身挥手,点燃了蜡烛。尚未开口,那小黑蛟嗖的一下,就窜上了床。 「师尊!我好像要突破了,但,但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控制不了体内的魔气,太,太多了!」小黑蛟急出了荷包蛋眼,跟看见救星一样,两爪抱住晏陵的手臂,死活不肯撒手。 「师尊,救救徒儿,快救救徒儿!」再不救他的话,他可能会被蛟火自焚。 「莫怕,只是要突破了,这没什么可怕的。」晏陵抬手抚摸着小黑蛟的脑袋,轻声道,「师尊引导你入魔。」 如此,晏陵又得偿所愿了,借着引导小徒儿入魔的幌子,将他带入了平日里闭关的石洞之中。 一手揽住几乎腿软到趴在地上的徒儿,一手捏诀,将洞门死死封住了。 「师,师尊……」熟知清冷师尊闭关修炼必挨|操的林安,痛苦又艰难地提醒,「封,封严实点,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那种……别让外人打扰我们。」 「好。」 那就如他之意。晏陵设下了结界,保管任何人都无法打扰。 也保管石洞中的任何声音,都不会传出去一丝一毫。 无情道已破,有情道确实应该勤加修炼。 林安这才满意,刚要松口气,随即就听晏陵道:「褪衣。」 「啊?」林安震惊,「为何要褪衣?」他也没听说过,突破境界要脱衣服的呀。 「你身上有蛟火,遇衣则燃。」晏陵哄骗道。 林安想了想,还是相信了师尊。 虽然羞涩,但还是主动褪了上衣。 「还有……」晏陵的目光,扫了扫徒儿的裤子。 「可是……我,我怎么可以在师尊面前……这不行的!」林安瞪大眼睛,俊脸通红。 但见师尊神情自若,眸色悲悯,宛如画壁上的神明,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欲。 林安又觉得,自己太矫情了。 师尊都不介意的。 【作者有话说】 晏陵:居然问我为什么生气?前脚才跟我好过,后脚就帮着其他男人送礼物讨好我。 但凡有一点在意我,都该因此吃醋,可蛟一点不醋。 蛟说的:我怕惹师尊生气,想搬下峰,和师兄弟们一起住。 晏陵听到的:我想和师兄弟们一起住。 晏陵表面:可以,好,没问题,你搬吧。 暗地里:餵灵草,强行助小黑蛟突破,将蛟拐到石洞里闭关,修有情道。 单纯小蛟:师尊对我真好,我不知道怎么突破境界,师尊就引导我。还怕我遇见危险,从旁为我护法,把石洞堵死,不让别人打扰我。对我太好了。(感动) 36 啊,这泼天的富贵! ◎师尊等着你生五胞胎◎ 「可缚我双眸。」晏陵轻声提议。 林安心里感激涕零, 暗道师尊真是解语花般温柔善良,忙起身跪行到师尊身后。 解下自己的髮带,轻轻缚住了师尊的眼眸, 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等做好这一切后,师徒二人盘腿打坐, 面对面四掌贴合。 晏陵的声音温柔, 又有力量,如清泉般缓缓淌入心田。 「聚气守神, 固元合一……你记住,接下来便是你入魔时, 所要入的幻境。」 幻境? 林安愣了愣。 因为原文里, 魔尊之子在魔婴期就死了,魔尊出场就是巅峰期选手, 遂根本没介绍过入魔期。 但光听名字, 也能猜出来, 入魔期就是要入魔。 反正听师尊的话准没错, 林安大力点头, 应道:「徒儿明白了!绝不会相信幻境中发生的任何事!」 晏陵道:「破了幻阵, 便可。」 「那要如何破呢?」林安问。 晏陵诡笑道:「幻境会迷惑你,沉迷其中, 无法自拔, 你只须亲手杀死, 在幻境之中,最令你沉迷的人。」 「那我会被人反杀吗?」 晏陵笑道:「会, 但你不会死。」 林安想了想, 然后又问:「有时间限制吗?」毕竟他不是很聪明, 只有点子机灵。 万一一直找不到令自己沉迷的人, 或者,一直沉迷其中,那可怎么办? 「没有时间限制,但你若迟迟无法破阵,为师自会出手帮你。」 有了晏陵这话,林安可太放心了。 随即又愣住。 他最渴望的,当然是回家啊,最想见的人,肯定是爸妈啊,难道要让他在幻境之中,亲手杀死爸爸妈妈? 不要! 可是下一瞬,眼前一片漆黑。 林安只觉得元神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撕扯,而后,将他狠狠推进了无底深渊。 再度清醒时,林安就发现身下摇摇晃晃的,眼前也一阵黑,一阵亮。 外头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他愣了愣,抬手一抓,居然扯下了个红盖头! 第81页 这还不算什么,他居然还穿着喜袍,头上戴着沉甸甸的凤冠! 林安大惊失色,这才发现自己坐在花轿里,透过窗帘的缝隙,还能瞧见敲锣打鼓的队伍,以及喜婆,还有一群陪嫁的丫头! 他也不傻。 古代成亲,男婚女嫁。 新郎官骑高头大马,新娘子才会坐花轿! 除非那种赘婿,否则是不会有新郎官坐花轿的。 难不成自己现在是……? 林安伸手一摸,方才悬着的心,这又放回去了。 嘭的一声,花轿落地。 外头传来喜婆的声音:「新娘子到,请新郎官踢轿门!」 然后,一只脚伸了过来,哐哐踢了踢轿门。林安赶紧盖上红盖头。 一路在喜婆,还有丫鬟的引导下,垮过门槛。稀里煳涂就来到了礼堂。虽然顶着红盖头也瞧不见周围的景象,但听着人声便知,周围人数众多。 在唱词间,林安又稀里煳涂和人拜了天地,最后又稀里煳涂,被送入了洞房。 可奇怪的是,洞房里早就有人了。 几个丫鬟婆子嘀嘀咕咕一番,然后喜婆凑近,同林安低声嘱咐道:「林姑娘,晏公子身染恶疾,下不得床,洞房花烛夜,你仔细着些,就按婆子之前教你的法子行房,切忌,莫伤到了晏公子。」 随后,还塞了一张白帕子给他。 林安:「……」 林姑娘?他有那东西啊,怎么就是姑娘了? 还晏公子……该不会是晏陵吧? 等屋里的人都出去了,林安一把扯下了红盖头,在看清床上躺着的新郎官时,瞬间瞪大眼睛,无比震惊地喊:「师,师……」 「诗诗?」晏陵微微蹙眉,随即轻声道,「是林姑娘的乳名么?」 「我不是姑娘!」林安很懵。 突然想起师尊说的,这是入魔时的幻境。 这样也就是说,他和晏陵,不,只能说是幻境中的晏陵成亲了? 可晏陵躺在这,方才同林安拜堂的,又是何人? 「晏某腿生恶疾,不能行走。方才与林姑娘拜堂的,是晏某的二弟。」晏陵望向了他,眼里充满探究,「你方才说,你不是姑娘?」 林安想明白这是幻境后,就不急了。反正又不会死。 只要按师尊嘱咐的做,准没错。 所以,他直接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很诚实地道:「我不是姑娘,我是个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 见晏陵面露惊讶,林安直接抓过晏陵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一按,眨着眼睛问:「是不是很平坦?」 「……」 「还不信啊?」林安抓着他的手,作势往身下探。 晏陵赶紧道:「我信了。」他挣回手,顿了顿,又道,「如此,你就是林安,林公子了。」 林安点头:「对,就是我呀。」 「可我应该娶的人,本该是你妹妹。」晏陵道。 在经过短暂的沟通之后,林安大致梳理清楚了。 自己在幻境中,乃家道中落的林家公子,还有一个妹妹。 而晏家则是当地的修真家族,不仅享誉盛名,还财力通天。 晏陵就是晏家少主,未来的家主。 出身高贵,资质过人,修炼天赋极佳,乃世间罕见的好苗子。本该是天子骄子,不料十四岁那年,与人结伴前往秘境降妖,为了保护同伴,不幸被妖邪偷袭,身中剧毒。 虽勉强捡回了一条命,但却将毒尽数逼入双腿中,以至于十年以来,无法行走。只能坐在轮椅上。 更糟糕的是,原本好好的金丹修士,也在一夜之间,修为尽散。 但晏家并没有因此放弃他,这么多年以来,四处求医问药,各种灵丹妙药,往他身上砸,却没有半点效果。 直到有一世外高人说,世间有一神秘族群,名为月族。 月族人天生体内藏有弦月之华,可以解晏陵身上的毒。但须得阴阳调和才行。 简单粗暴点来讲,就是得做! 不仅得做,还得天天做! 这样毒解得才快! 晏家多方打听,这才得知林家主早亡的夫人,就是月族女子。但由于林夫人死得早,又神秘,根本寻不到她的娘家人。 好在,林夫人留下了一儿一女。 身上好歹也流了一半月族人的血。 晏家并没有骗婚,直接命人将金山银山,搬到了林家。 破落到一家老小都快喝西北风的林家满门,看着这泼天富贵,口水都快淌出来了。 林家主:「这是,这是要纳小女为妾?」 就以晏家的财富和权势,纳林家女为妾,都是林家高攀了。但林家主还是有骨气的,宁愿饿死街头,也不肯让女儿为妾! 晏家人说明了来意,并说,这不是纳妾,而是明媒正娶。 林家主看了看破落的家门,又看了看饿得面黄肌瘦的一双儿女。 再想想女儿胎带了毛病,自会喝奶起,就要吃价格不菲的雪凝丸,一日不吃,都可能会死。 一颗雪凝丸须八百灵石,现在把林家挖个底朝天,都挖不出八百灵石。 也就是说,过了今日,明日断了雪凝丸,女儿就会死。 如此一想,任何人都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可林家女早就听说晏公子双腿残废,修为尽失,每日以泪洗面,死活不肯嫁。 第82页 偏偏婚事也退不掉,林家主早一口气,买了三千颗雪凝丸,给女儿续命。 林公子心疼妹妹,索性换上喜服,顶着红盖头替嫁! 反正左右都是为了解毒,那谁嫁不是嫁?! 林安明白大致剧情后,冒了满脑门黑线。 直唿狗血淋头。 「既然,林姑娘不愿意嫁我,那这门亲事,就此作罢便是。」晏陵面无表情地道,「至于林公子,大可离开,事后,我会向爹娘讲明缘由,晏家不会为难你林家。」 「可是,我妹妹不愿意嫁你,归她不愿,我又没说,不愿意嫁你啊。」林安满脸真诚,还凑近了些,「我长得很难看吗?」 晏陵一怔,随即摇头。 不难看,不仅不难看,还十分清俊。 「那你讨厌我吗?」 晏陵还是摇头,初次见面,何谈喜恶? 「那你为什么要赶我走呢?」林安揪着一缕头髮,缠绕在指尖,盯着晏陵略显苍白的脸,笑得十分狡黠,「我可是对你一见钟情呢。」 他突然发觉,这个幻境的剧情还蛮好玩的。 寻常不敢想,更不敢做的事,在幻境中就无所顾忌了。反正又没人会知道。 等他边玩,边找出幻境中,最令他沉迷的人,直接补一刀完事。 先爽一把再说。 晏陵很显然被他的话惊到了,还下意识往床里缩了缩,很快,林安就逼近,追问他:「你仔细看看我,真的不喜欢我吗?」 「……」 「虽然我也是男人,但男人自有男人的好处。」林安两手撑在床上,跪在床边,上半身几乎要贴到晏陵胸膛上了,笑嘻嘻地道,「你试一试,就会喜欢的!」 晏陵:「……」他突然蹙眉,闷哼一声。 林安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你,你压到我腿了。」 林安:「……」 火速起身,一把掀开被褥,露出了一双修长的,被喜袍包裹着的腿。 他直接上手捏,抬眸问:「不是说,中毒了,不能行走吗?那腿还有感觉?」 「有。」晏陵的脸色发红。 头一回见到如此胆大的少年,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察觉到少年挽他裤脚,晏陵连忙出声阻止,可还是慢了一步,少年的手指都戳了上去。 「看起来挺结实啊,肌肉也没有萎缩,当真不像是常年双腿残废,卧病在床的样子。还有——」少年跪坐在晏陵身上,凑近他闻了闻,「你身上一点都不臭哎,还香香的,是药草香吗?还是你的体香?」 「哎呦——」林安突然被推搡了一把,一屁股跌坐在床角,还不小心磕到了后脑勺,一边揉,一边埋怨,「你推我干嘛?」 「不,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你身上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看,也不能摸的,你说呀?」林安才不怕呢。 反正是在幻境里,怎么高兴怎么玩。 他高兴脱晏陵的衣服,就脱晏陵的衣服,高兴欺负晏陵双腿残废,就欺负他残废。 看着晏陵通红着脸,捂着胸口坐在床上,气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林安又赶紧凑过去,拍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好了,好了,夫君莫气,莫气,我不逗你就是了。」 晏陵震惊:「夫君?!」 「对啊,我都嫁给你了,不喊夫君喊什么?郎君?相公?还是——」少年望着他的眼睛,边晃脑袋,边笑嘻嘻地道,「晏陵哥哥?晏哥哥?陵哥哥?我的好哥哥?」 看着晏陵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无比通红,几乎能淌出血来,林安笑得捂着肚子,满床打滚。不小心压到了晏陵的腿,还赶紧往旁边滚了滚。 忽听外头传来脚步声,晏陵忙一把捂住了林安的嘴,沖他摇了摇头。 林安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明白。 等手放下,才压低声问:「怎么了?」 「有人偷听。」 「偷听什么?」 「……」 林安见状,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他笑问:「是不是听响啊?」 晏陵果然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很复杂地看向他。 「我虽然年纪小,但我懂得又不少,来时,有婆子教过我,我都懂。」林安笑嘻嘻的,抓着床杆大力摇晃。 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还故意捏着嗓子,细细啼哭。 外头果然传来窃窃私语声,很快,脚步声就散去了。 「他们走了,你若执意留下,那今夜……」晏陵想说,让他自己打个地铺。 哪知少年蛇一样地缠了上来,勾着他的脖子撒娇:「我才不要打地铺,地上又冷又硬的。」 「那你睡床,我打地铺。」幻境中的晏陵,倒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 「不要,我想和夫君一起睡。」 只这一句话,就吓坏了晏陵,又要伸手推搡。 可幻境中的晏陵,并不是大名鼎鼎的晏仙君,残废了,也没修为。双手之间,丝毫没有灵力。 直接被林安抓住手,往自己的脸上贴,还故作委屈地道:「夫君,你别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是真心喜欢夫君,愿意和夫君共度良宵。」 他说得跟真的一样。还挤了挤眼睛,落下滴泪。 晏陵愣住,神情晦涩地道:「可我是个残废。」 第83页 「古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嫌弃夫君。」林安嘴上抹了蜜一样,哄着晏陵,让他别太抗拒。 反正抗拒也是没用的。 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幻境! 林安想干嘛干嘛,怎么高兴,怎么来,谁也管不着! 他大着胆子,将晏陵的双手绑住,一手压过头顶,随即,又问晏陵,道:「有没有特别润的脂膏?」 虽然是幻境,但他还挺怕疼的。 晏陵红着脸摇头。 「那怎么办?不用脂膏的话,肯定会疼的。」林安见晏陵如此纯情,寻思着他可能啥也不会。 虽然自己会的也不多,但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之前的一次经验,必定比处|子懂多了。 想了想,林安红着脸道:「那就没办法了,我不想让你受伤,更不想让自己受伤,你等一下。」 他自己先上了手。 全程晏陵都双眸紧闭,一眼都不敢看。 许久之后,少年才问:「那个,什么,你腿不能动是吧?那我在上面?」 晏陵:「……」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林安十分大胆,反正师尊说了,幻境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他就当剧本杀玩好了。 幻境之外,晏陵已经起身,在盘腿坐着的小徒儿身上,缠满了红绳。 上面还坠着铃铛,稍微碰一碰,就叮叮噹噹乱响。 半空之中,浮现着一面巨大无比的水镜,刚好将幻境中发生的一切,浮于镜上。 晏陵看着镜中,林安娇喘吁吁,挥汗如雨,在晏陵的一个分|身之上,忘乎所以,肆意妄为的样子,无奈摇头笑了笑。 并不觉得小黑蛟淫|盪,只觉得他年纪小,好奇心重,还贪玩儿。 「小坏蛟,你到底是喜欢为师的人,还是仅仅喜欢为师的脸?」晏陵捏着小徒儿的下巴,拇指摩挲着他的面颊,低声喃喃,「真是贪玩的坏蛟。」 他俯身吻了吻小徒儿的眼睫,随后,将人缓缓放倒在巨石之上。 一时间,水镜上,石洞里。 两对四人。同时进行。 彻夜疯狂,翌日一早,丫鬟婆子就敲开了房门,鱼贯而入。 晏陵翻身,一把将睡得正熟的少年挡住,蹙眉对着丫鬟婆子摇头,示意他们都出去。 「公子,时辰不早了,新妇该起来梳洗打扮,向公婆请安。」婆子恭恭敬敬地道,「莫让家主和夫人等久了。」 「知道了,东西留下,你们先出去。」晏陵冷声道。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才掀开被褥,露出一张红扑扑的俊脸。林安睡得正熟,昨夜累很了,天将亮时,才堪堪睡去。 晏陵知道不好坏了规矩,又不忍心将人叫醒。 犹豫了许久,才在少年耳边轻唤:「娘子,天亮了。」 「唔,我困……」林安迷迷煳煳的,没分清现实和幻境,嘴里嘟囔着,「再睡会儿,再睡会儿嘛。」还拉着晏陵,一齐倒回床上来。 如此折腾了许久,待梳洗打扮好,急匆匆赶去前厅时,还是晚了时辰。 家主和夫人已经等急了。 原本是有些不高兴的,但晏陵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连累林安晚了时辰。 如此,二老也不为难林安。 喝过请安茶后,一人给林安封了个大红包。 林安捏了捏,觉得又薄又轻的,不像是能塞很多银票的样子。 等推晏陵回房时,打开一瞧,当场愣住。 「夫,夫君,我,我认不全字,你帮我看看,这这意思是不是说,要在城东八里开外,划一片妖兽山脉给我呀?」 晏陵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那,那还有这张,意思是不是说,要将一座拍卖会所,转到我的名下?」 晏陵还是点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不过是区区妖兽山脉,区区拍卖会所而已。 林安只觉得泼天富贵,好像砸自己头上来了,哆嗦着手问:「夫君,我算数不好,你能不能帮我算算,一家拍卖会所,每年收入是……?」 「我寻常不过问这些事。」晏陵道,「但据我所知,一年净收入,少说也有八千万灵石。」 「八,八千万?!」幻境里的林家女吃的那种雪凝丸,一颗八百灵石,把偌大的林家,生生吃垮了。 结果,林安不过就是给婆婆敬了杯茶,就得了这般多的财富! 这泼天富贵,居然有朝一日砸他头上了! 林安现在有点懵。 「……我听闻令妹常年须吃雪凝丸,但那东西不好。」晏陵道,「有一种名为鹿参的药材,比雪凝丸更好。若是有空,你可以带人亲自去妖兽山脉採摘。」 「八百灵石一颗的雪凝丸不好???」林安震惊。 晏陵蹙眉,十分理所当然:「八百一颗哪里好?」他扫了一眼林安今日穿的红裙子,想说什么,又没说。 林安指着裙子问:「夫君,这条裙子多少钱?」 「八万灵石……」 「一条?」 晏陵摇头:「只够买衣裙上的一颗明珠。」 林安:「……」他低头,伸手摸了摸腰间密密麻麻的明珠,突然很想哭。 这条裙子比他的命还值钱! 他突然发现,最吸引他沉迷幻境的人是谁了,财神爷! 第84页 这泼天的富贵,搁谁谁不沉迷? 拿这个来考验他? 他怎么忍得住! 林安内心暴风哭泣。 晏陵似乎误会了什么,面露不忍道:「抱歉,我是不是伤害到你了?」 「没有……是我的贫穷,限制了我的想像。」林安半蹲下来,双手握住晏陵的左手,举在面前,动情地道,「夫君,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晏陵却嘆了口气:「可是,爹娘还不知道,你是男身。」 「没关系的,虽然跑了个儿媳妇,但多了个干儿子。」 晏陵:「……」 「……哦,夫君的意思可是日后如何传宗接代?」林安满脸认真地道,「没关系啊,我愿意生。」 「你愿意生?」晏陵震惊,「你当真愿意?」 「我愿意啊,对于晏家来说,寻几颗孕灵丹, 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林安随意道,对此完全不抗拒,甚至还有点欲欲跃试。 反正在幻境中,一切都是假的。 他一直以来都很好奇,男人怎么生孩子。 幻境外,晏陵听见此话,愣了一下,小蛟喜欢孩子? 小蛟愿意生孩子? 都愿意给幻境里的晏陵生孩子,那么,也会愿意给师尊生的,对吧。 「我给夫君生五胞胎,好不好?」林安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依旧笑嘻嘻地信口开河,「生一群孩子,每天围着夫君喊爹爹,好不好?」 「好。」 「好。」 幻境内外,两个晏陵同时道。 ——好。 那师尊就等着你生五胞胎。 【作者有话说】 小蛟:怎么能拿这个来考验我?我怎么能扛得住金钱的诱|惑? 解释一下,幻境中的晏陵,只是师尊的一片分|身,是师尊让他过来陪小蛟玩的。并没有师尊的记忆。但玩着玩着,师尊就吃自己的醋了,哈哈哈。 37 安安在幻境里当孽徒 ◎你最近太过娇纵,给你点惩罚,长长记忆◎ 为了尽快让幻境里的晏陵, 早日站起来。林安可谓是煞费苦心! 压根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催促,就主动拉着晏陵双修。 从白天到晚上,从晚上再到白天。 一天到晚就干三件事:吃饭, 睏觉,骑晏陵。 除此之外, 林安就想着点子散尽家财——他觉得, 最吸引自己沉迷幻境的,就是财神爷呀。 但又找不到财神爷, 只好散尽家财。 如此一来,这个幻境应该就能破掉了, 他也就能顺利突破至入魔期了, 一切都皆大欢喜。 在林安的日夜操劳之下,晏陵的双腿奇蹟般地好转起来, 不过小半个月光景, 就已经能站起来了。 虽然, 走路还有些摇晃, 毕竟坐了十年轮椅, 这也正常, 慢慢适应适应就好了。 晏家二老见状,抱头痛哭。哭了好一阵才想起来, 这都是儿媳妇的功劳, 遂大手一挥, 又奖励了他一座矿山。 但这座矿山,挖出来的可不是矿, 而是金子, 金子, 金子! 林安在收到这份礼物时, 差点被公公婆婆的豪气炫瞎了眼。 如此泼天富贵,让他怎么捨得下! 但不舍也得舍。 他不是那种贪慕虚荣之人,金钱在他眼里,就如粪土一般。 林安开始过上了挥金如土的日子。 首先,按照他之前的想法,开设女学堂,济世堂。 女学堂只收贫苦人家的女孩子,不仅不收一分束脩,还倒贴钱,只要这个女孩子愿意过来读书习字,就按月给俸禄,足够养活一家老小。 哪怕天生不是读书习字的料子,那学点武功防身,或者学门手艺也是好的。 如此一来,原先那些重男轻女,觉得女儿都是赔钱货,扫把星,早晚要往外泼的人家,纷纷视女儿为掌上明珠! 不仅争先恐后送女儿去学堂读书,还百般驱寒问暖。 再也不会发生打骂女儿,奴隶女儿,卖女儿的事情了! 不仅是未婚女子可以读书,已婚的也可以! 哪怕自己不想读书习字,来学堂坐着聊聊天,绣绣花,照样有俸禄拿! 女人的地位瞬间就提高了,那些从前虐待媳妇儿,打骂媳妇儿,不把媳妇儿当人看,只当女性是生产和劳动工具的狗男人们,纷纷将媳妇儿捧在手心里,各种宝贝着。生怕媳妇儿一气之下,再一封休书,把自己给休了。 林安深知教育,看病和养老的艰难和重要性。 大力开办济世堂,聘请名医免费看病,不论对方是何身份,一视同仁。 顺便还巨资开办了几百家养老院,专门收留那些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老人。 当然也不会忘记可怜的小流浪们,不仅收养起来,还天天小鱼干,牛羊肉地餵着。 但凡领养一只小流浪,就可以得到一笔钱,不过须得签协议,若是以后对领养的小流浪不好,不仅得讨回这笔钱,还要为小流浪讨回利息。 对于作奸犯科,欺男霸女,虐待妻儿,残杀猫狗的人,一律花钱打点关系,往重了判! 尤其是那些管不住下半身,到处祸害人的畜生,直接拿钱往里砸,物理阉割了解一下。 即便是死,也让那些畜生不得好死。 死后想改过自新,投胎做人? 第85页 想得美! 直接烧金山银山下去,打点关系,贿赂鬼府的公职人员,对于那种猪狗不如的畜生,施加酷刑,投入畜生道。 主打一个,你有钱有势,可以为非作歹,仗势欺人,可我比你更加有钱有势,所以,我来替天|行|道。 闲暇时,还会救风尘,对于那种误入歧途的风尘女子和小倌,能救一个是一个,不仅给金给银,还让人负责传授一门手艺,如此一来,离了青楼,也不至于坐吃山空。 其次,再巨资开宗立派,取名为「苍穹宗」,各种耗费巨资拉拢修真界各地的散修,以及一些有名望的修士坐镇。 对于那种资质好,根骨好,但苦于出身低微,求仙无门,论道无路的寒门子弟,林安更是大手一挥,成箱成箱的灵石送过去。那些人对他感激涕零,纷纷跪下叩首,表示若有朝一日,学有所成,必定报答今日恩情。 对于没什么资质的,但重情重义的寒门子弟,林安也会扶持。天生我材必有用,实在不行看个大门,总行吧? 他还对外宣称自己信佛,各种翻新寺庙,为菩萨塑金身不算,还顺道给自己也立了个金身像。 没几天又说信道,给普天之下的道观翻了新。 各种灵宝法器药材,应有尽有。只要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事,在幻境里根本就不是事儿。 林安喜欢金山,就让人搬了几座金山,当假山摆在院子里观赏。 他也喜欢银山,所以,又让人抬了几座来。 他好奇酒池|肉|林,就命人挖了个大池子,里面镶嵌着美玉,以及各种明珠。 灌满了世间最贵的烈酒,拉着晏陵一起在池子里寻欢作乐。 还让晏陵换女装,反过来喊他夫君,说这样很有感觉。 一开始晏陵是不肯的,但实在招架不住林安的撒娇,就换了女装,涂脂抹粉,戴着满身的珠宝首饰。可那一声夫君,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 直到看到林安佯装伤心,抹着眼尾并不存在的泪,才艰难又羞耻地唤:「夫,夫君。」 「不行了,现在人家都被你气哭了,光喊夫君怎么能行?」林安抽抽噎噎,眼尾的余光一直瞥晏陵,噘着嘴道,「得喊哥哥!」 「……可是,」晏陵通红着脸,蹙眉道,「我比你年长几岁。」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跟我争那三岁两岁?」 晏陵:「不止三两岁,我今年二十四,你十七,我比你年长七岁。如何能唤你哥哥?」 「怎么不能唤了?谁说年长的,就一定不能喊年幼的哥哥了?那还有人小辈分大一说呢。」林安跟他争辩,「我有一远房亲戚,他鬍子都白了,辈分没我高,见面还跟我行礼,喊我大舅呢。」 晏陵定定地望着他,薄唇微抿。 林安趁机哭泣,十分委屈地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在外面有其他相好了?是不是玩腻我了,觉得和我一起玩没意思?好你个晏陵!腿一好就翻脸不认人了?你……哇!」 两手攥拳,他开始装哭:「不喊就不喊嘛,干嘛瞪着眼睛看我?你还想打我啊?」 「……别,别哭。」晏陵轻拍着少年的后背,给他顺气,无比艰难地吐出两字,「哥哥。」 这话一出口,幻境外的晏陵就怔了一下,十分诧异地从小黑蛟的颈上抬起了头。 那小黑蛟的脖颈上,满是斑驳的吻痕。 他是真的很诧异,望着水镜久久不能回神。 这片分|身倒是纯情又好骗,居然被林安耍得团团转,连哥哥都喊出来了。 晏陵有些哭笑不得,下意识二指捏了捏小黑蛟的鼻子,笑骂:「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恶蛟!」 寻常倒是会装乖。 竟敢在幻境之中,哄骗和师尊生得一模一样的分|身喊哥哥。 简直是……大逆不道! 谁料,更大逆不道的还在后面。 林安得寸进尺,嚷嚷着:「光喊哥哥不行了,我已经生气了!」 晏陵问:「那喊什么?」 「喊师尊!还得说好师尊,求求你了,疼疼阿陵吧。」 林安本来想说,让晏陵喊他爹爹的,但又觉得过分了。 索性就感受一下,被师尊喊师尊,是种什么滋味。 「快啊,求师尊疼疼你。」 幻境外的晏陵听罢,忍不住摇头笑了笑,这小恶蛟胆子真不小,再不给他点厉害颜色瞧瞧,怕是要上房揭瓦了。 遂轻轻放下怀里的小黑蛟,曲指捏诀。 「哎呀!」 林安突然被扭住了胳膊,整个人跟大壁虎一样,趴在了岸边,两腿赶紧扑腾挣扎。 宛如大宰活驴现场,边挣扎,边大喊。 「晏陵,住手!快住手!」 这姿势过于危险了,脸瞬间就开始烧,他整个人也是,羞到了无地自容的地步。 他也不傻,知道自己把晏陵惹怒了。 但那又怎样? 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幻境! 在他的幻境里,他想攻就攻,想受就受,给这个假晏陵脸了啊? 「小瘸子!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林安丝毫不惧,瞬间就要化作蛟身,将晏陵团团缠绕起来。 可在幻境中,他并不是蛟。 索性来了招活驴尥蹶子,一脚踹上了晏陵的腿,随即就听见一声闷哼。 第86页 擒他手臂的力道松了松。 林安身形灵活,又来了招金蝉脱壳,他水性又好,直接挣脱束缚,滑到池底,一记擒拿手,反擒住晏陵的手臂,啪的一下,将他往池边摔。 一手反扯他胳膊,一脚踩在晏陵的后腰上。林安得意洋洋:「服不服?快求饶!」他哼了哼,「这回得喊爹了啊。」 又不是在剑宗,寄人篱下,身份尴尬,举目无亲,还得看人脸色,不想给人添麻烦。 在幻境就无所顾忌了。他想怎么玩怎么玩! 晏陵震惊。万万没想到,这小黑蛟如此胆大妄为! 寻常明明那么乖顺,懂事,动不动还要掉眼泪,竟在幻境中,如此野蛮? 「怎么不说话?」林安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歪过头看他,「呦呦,哭鼻子了啊?」 下一瞬,一阵天旋地转,待他再缓过神来时,不知怎么的,就已经再度被反压了! 这回被按住了后腰,根本动弹不得。眼看着晏陵抬手要打他屁股,林安赶紧偃旗息鼓,大喊:「慢!休战,休战!」 「你说休便休?」晏陵冷笑,曲指敲了一下林安的额头。 以退为进,林安见好就收,小声道:「夫君,我就是开个玩笑……」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冷哼,还有一只很大的手掌,直接贴了上来。似安抚,也似威胁。 林安的脸烧得厉害,可依旧忍不住争辩:「不管怎么样,也不能,不能打…」 「哪里?」晏陵边捏边问,「你说清楚。」 「……」 晏陵道:「所以,这个地方,只能做,不能打,是么?」 林安:「!!!」 他是万万没想到,如晏陵这般纯情矜持的世家贵公子,居然说得出这种话! 当即臊得无地自容起来,恨不得一头扎石洞里。 「你最近太娇纵了,简直是无法无天。」晏陵平静地道,「给你点惩罚,好好长长记性。」 而后,就跟变戏法一样,取出一柄非常锋利的刀片。 把林安翻了个身,直接抬坐在岸边,抓着他的一条腿。 晏陵警告他:「我不绑你,但你今日胆敢动一下试试。」 林安吓坏了,躲也躲不掉,跑也跑不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就跟过年的鸡鸭一样。 被淋上热水,然后拔光了毛。 事后,他整整两天没理晏陵。 一看见晏陵,就立马调头跑。 连吃饭睡觉都不敢亲近。 直到晏陵主动换了女装,跟他求和,还各种伺候他,取悦他,林安才勉强原谅了他。 衣服一脱,晏陵看了眼,然后就问。 林安以为他是故意臊自己的,气唿唿地道:「你心里清楚!」 晏陵一头雾水:「我清楚???」 虽然闹了回别扭,但不影响林安日子过得滋润。 吃穿用度一应都要最好的! 还经常到处撒金花银叶,甚至有一回,看一条湖泊碍眼,直接让人用鸽子蛋大的夜明珠,生生填平了。 晏陵对于他这种败家行为,并没有阻止,反而温声细语地道:「无妨,你喜欢便好。晏家家大业大,坐拥大半个修真界的财富,由晏家供应起的宗门不计其数,依附晏家的小家族更是数不胜数。你想怎么挥金如土,都随你。」 ——只要你开心就好。 林安一听,心想,这不坏事了吗? 钱怎么这么难花? 他都如此败家了,怎么感觉才花了九牛一毛? 晏家的财富似乎才露出了冰山一角。不仅晏陵不责怪他败家,就连公婆也没意见,反而还道:「这都是小钱!只要你们高兴,怎么样都行!」 如此开明! 林安都震惊了! 他做梦都想不到,幻境里的考验竟这般艰巨! 要不是还惦记着师尊,他真的很想一辈子留在这里,天天和夫君恩恩爱爱,公婆开明,还没有挑拨是非的小姑子,和多嘴多舌的七大姑八大姨。 连小叔子都敬爱他,见面就拱手拜,一口一声,嫂嫂好,问嫂嫂安。 还没野心,只想在大哥的保护之下,混吃等死,开开心心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废材——但他实际上,十九岁就是金丹修士了。 一点都不废材,巨能打。 有一回林安一行人去妖兽山脉玩,亲眼看见小叔子,那么细的胳膊,那么小的拳头,一拳头就把一头高达三十多米,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妖兽,打飞出去。 还羞赧地挠了挠头,说,让嫂嫂见笑了。 当时林安的眼角都微微抽搐。 更重要的是,夫君俊美又多金,还十分纯情忠贞,即便腿已经痊癒,不再需要轮椅。还恢復了修为,依旧不嫌弃林安这个「糟糠之妻」,也从不说要纳妾之类。 反而还通过晏家的势力,让本来落魄至极的林家,起死回生了! 林家女现在别说吃八百灵石一颗的凝雪丹了,天天抱着八万一根的鹿参啃,还要啃一根,丢一根。 仰仗着哥哥发达了,也不作妖,不仅不认为这门好亲事,原本该落自己头上,反而还真心祝福他们白头偕老! 林安的日子过得太潇洒,太顺畅了,越是这样顺风顺水,他越是急啊。 这破不了阵,到底何时才能离开? 夜里,双腿痊癒的夫君,抱着他,直接托举在了窗台上,热情亲吻着林安的唇,虽然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但会一声声唤他娘子,好娘子。 第87页 还会喊他安安,说喜欢安安,爱安安。 连师尊都没喊过他安安,可幻境里的夫君却如此温柔地喊他。 林安觉得,自己真的快沉迷在幻境中了。 沉迷到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金钱的魅力,果然无人能敌。 他真的好喜欢这种清闲却有钱的日子。 可他不能沉迷! 宁死不当金钱的奴隶——虽然真的很快乐。 虽然,师尊说了,若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会出手干预,但林安还是想靠自己的努力。 经歷过仙门审判后,林安才明白,就以他现在的身份,隐退桃源是不可能的了。 修真界就是以实力为尊的,待他突破至入魔期,再稳扎稳打,一步步往上爬,爬到修真界的最顶峰,当金字塔尖。 到时候,别说晏陵了,就连晏陵的老攻们,也归他。 【作者有话说】 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安安: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有想要,却得忍着的道理吗?我抓过晏陵,当众啪叽就是一口! 晏陵:我那么乖,那么懂事可爱的小蛟呢?我都不知道,原来他的目标这么远大。 38 师尊吃了自己的醋 ◎二徒弟意识觉醒◎ 所以, 林安果断推开了晏陵,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要与他和离。 这样一来, 泼天富贵就能远离林安了。 林安也能从漩涡似的纸醉金迷中挣脱出来。 晏陵听罢,先是一愣, 随即抓着他的手, 笑问:「娘子又在说什么胡话?」 「才不是胡话,我很认真的。」林安咬了咬牙, 又道,「我们和离吧。」 此话一出, 晏陵的脸色就变了变, 他问:「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很好,什么都没做错。」林安给他发了好人卡, 「只是我们之间确实不合适。」 晏陵又问:「那便是爹娘对你说了什么?」 「爹娘对我也很好, 将我视如己出。」林安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那你为何要与我和离?可是怕爹娘无法接受你是男人一事?」晏陵神情紧张, 细软如绸的白髮, 都落在了少年光|裸的胸口, 有些痒痒。他急切地攥紧少年的手, 摸索着十指相扣。 「爹娘那里,你不必担心, 我会去解释清楚。不要离开我, 好不好?」语气竟开始卑微了。 林安怔住, 这绝对不是师尊,师尊才不会这样卑微求爱。师尊纵是跌落神坛, 也那般不染纤尘。 晏陵的手, 已经摸索到了少年穿的花纹绸缎薄裤上, 轻轻一拽, 就露出大半个雪糰子出来,他上手捏了捏,肉很软。 又忍不住凑近,和娘子亲密贴近。 「别,别这样!」林安的心脏咚咚跳,面红耳赤地推搡他,低声道,「我说了,和离!」 「不要和离,都是为夫的错,是为夫不好,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好,就是不要和离。」晏陵很温柔,一点都不气林安的任性妄为,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又用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别不高兴了,你咬我罢。」 他伸出手臂来,送到林安面前。 林安越来越沉迷其中,觉得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太真实了。 真实到晏陵每一次与他欢好时,那种快活,舒畅,深入骨髓的蛮力重创,以及事后温柔款款的安抚,都那般真实。 就比如现在。 晏陵与他合二为一,如连体婴般密不可分。 心脏在跳,它也是。 跳动得厉害,砰砰砰,似乎要将林安头皮上的神经,都寸寸碾碎了。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晏陵低声呢喃,「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只喜欢你。」 林安张了张嘴,喘着粗气,却又说不出话来。 他也是,喜欢晏陵,双修的时候最喜欢。但也只是喜欢而已。 就算面对的是晏陵本尊,也没有喜欢到失去晏陵就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半死不活的地步啊。 更何况此刻正面上了他的,不过区区一个假晏陵,说白了,不就是个替身? 这里终究是幻境。 就如同美梦一般,早晚会被打破的。 眼前的晏陵,并不是真正的晏陵。 真正的晏陵才不会像幻境里这般喜欢他,宠着他。 万一师尊发现,他在幻境里,与这个假晏陵成亲了,还日日夜夜,无比恩爱缠绵。 师尊会如何? 定会怒火中烧罢? 说不准还会大发雷霆,当场一掌把他打死! 如此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孽徒,留着也是祸害! 幻境外,晏陵听见此话,若有所思。 想了想,他贴着小黑蛟的耳朵,低声道:「我最喜欢你,他比不得我。」 可小黑蛟毫无反应。 此刻正是半人半蛟状态。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蛟。龙角还有身上,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首饰。 晏陵突发奇想,还在小黑蛟的胸前,背后,还有大腿上,用硃砂写满了字。 白的白,红的红,无比艷丽。 ——我是晏陵的蛟。我最喜欢晏陵。 还为他涂脂抹粉,口脂的颜色不够艷丽,配不上小黑蛟的美貌,晏陵就直接咬破手指,用鲜血涂抹在他的嘴唇上。 像是在鲜花上,溅上血珠。 诡异又靡艷。 第88页 「很美。」 晏陵由衷赞美。此刻穿着一身红色纱裙。耳垂上戴着银花耳饰,流苏玉珠缠绕着白绸般细软的长髮,隐隐有银光流泻。 窄细的腰上,繫着金鍊子,一直延伸到了脚踝。 脸上不施粉黛,却也有几分艷丽妖媚的女相。 霜白的睫毛纠缠下的瞳眸,也因情|欲隐隐泛红。 明明气质清冷,神姿高砌,偏要穿女装,行这淫|乱之事,实在荒唐。 怕是传扬出去,都无人敢信。 他这是第一次在小黑蛟面前换上女装,整个人异常兴奋。 玩得也疯了些,此刻正在用灵液,为小黑蛟疗伤。 晏陵不喜欢什么藤蔓啊,又是玉石,觉得那些东西再好,也比不得自己的手指。 他会沾点灵液,放在小黑蛟的鼻尖,让他嗅嗅,笑着问他,香不香。 问这话,当然不指望能得到回答。 晏陵轻轻含着手指,仔细品味片刻,而后,笑得十分开心:「是甜的。」 而此刻,看见水镜中的二人恩爱缠绵,难捨难分,晏陵竟生出了几分醋意来。 幻境里的晏陵,也是他,但却是一片分|身,就像晏陵的影子一样。 他原本是打算,借林安入魔之际,好好修一修有情道。如此同修,对彼此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又不肯让林安在幻境中,与他人好了,遂才施法切了一片分|身入幻境。 却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晏陵居然还会吃自己的醋。 他越看水镜里的自己越碍眼,越看越气。 抱着怀里的小黑蛟,又亲又咬,发泄情绪,片刻后,晏陵又心疼,指尖划过少年娇嫩皮肤上的咬痕。 晏陵将人放倒,随手为徒儿披了件薄衫,堪堪掩住春色。 可露出的纤细四肢上,哪还有一块好皮? 「小蛟乖乖在此等师尊。」晏陵低头,轻轻吻了吻少年的眼睫。 从那天之后,林安就发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儿。 明明他前一刻,才听下人说,晏陵出门办事去了,可是下一刻,晏陵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仅换了身衣服,还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将他扛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里屋走。 林安挣扎着,轻捶他后背道:「你不是出门办事了吗?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晏陵并不理他,将他压在床上,直接行事。 完事之后,还死活不肯出来,像是在回味。 林安累得够呛,只觉得晏陵今日实在厉害,就直言不讳地问:「夫君,你是不是吃了什么补药?」 晏陵摇头,微笑道:「我又没病,吃什么补药?」 「不是那种补药,而是……壮|阳药。你吃了?」 林安瘫软在床,浑身都是汗,头髮也湿漉漉的,衣服都没穿,就盖了点被子。还身子一扭,二人分离。 晏陵有些意犹未尽,将人翻过身,往怀里搂。 「不给搂。」林安推开他,又用脚去勾晏陵的手臂,脚趾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语气慵懒,「老实交代自己的问题。」 晏陵顺势抓住他的脚踝,不知从哪寻了串佛珠,在他脚心摩挲。林安怕痒,忙要缩脚,奈何被抓得紧紧的,不仅没缩回来,反而脚心处的某个穴位,被佛珠狠狠压了一下,顿时从齿间泄出了哭腔。 但又莫名很爽。 抓着软枕就砸,林安口齿不清地骂:「你从哪儿学了这花招?」 「为了伺候好娘子,我自然是学了些花样。可还受用?」晏陵笑问,手上的动作是一刻不停。 「只怕是私底下背着我去秦楼楚馆寻欢作乐了罢?」林安斜眼睨他。 晏陵故作伤心:「那你可真就错怪我了。我岂是那种人?」 林安心里受用,但还是抓着重点问:「你别转移话题,说!是不是偷吃那种东西了?」 晏陵道:「何须吃那东西?若非怕你身子受不住,倒是还要缠绵许久。」 林安瞬间脸红,哼了一声,表示自己才不信呢。余光一瞥,他又问:「夫君,你这身衣服……」 怎么越看越眼熟? 不就是师尊素日所穿的白色道袍么? 「新做的,你喜欢么?」晏陵问。 「喜欢是喜欢,但就是有点……」有点怪。又不是道士,穿什么道袍? 还穿白色,家里没死人啊。披麻戴孝像什么样! 也不等林安多问,晏陵便道:「你休息会儿,我晚些时候,再来伺候你。」 林安答应,随即想到什么,刚要开口,哪知晏陵就已经消失了。 奇怪。 怎么来无影去无踪的? 但林安也没多想,又躺了会儿,便起身梳洗。 刚换了身干净衣服,晏陵就回来了。 「安安,我回来了,你看——」晏陵看着像是才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个金笼子,里面俨然关着一只雪白圆润的小兔子,献宝一样地道,「安安,你喜欢吗?」 「喜,喜欢,只是——」好奇怪啊。晏陵不久前不是穿的白色道袍? 怎么这会儿又换回了锦衣华服? 奇怪,真是好奇怪。 大白天的,见鬼了? 「只是什么?」晏陵神情有些紧张,「你不喜欢兔子么?」 「不是,我很喜欢,我只是在想,一只太孤单了,最好养两只。一公一母,以后还能生小兔子。到时候就有一窝兔子了。」林安说着,又逗了逗兔子,「但我区分不清兔子的性别。」 第89页 晏陵:「我也不懂这个。」 安置好兔子之后,晏陵沐浴更衣回来,用过饭后,拉着林安的手,又要躺床上。 林安摇头,头一回拒绝晏陵,他道:「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半点不知道节制呢?」 「可是……」他出去一整天,那么长时间没亲近娘子,心里想得紧。 晏陵面露紧张地道:「安安,你是不是还想与我和离?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我改。」 林安道:「你哪里都很好。」就是做得太好了,所以,他有点招架不住。 下午那会儿,要不是怕别人发现他白日宣|淫,他恨不得扯着嗓子哭叫。 这才过了多久,晏陵居然又要来! 「夫君,你私底下真的没吃什么壮|阳药?」林安又问。 晏陵瞬间面色发红,忙正色道:「我岂会用那种东西?」 那就奇怪了。之前的晏陵没今日白天那样厉害的,从午后一直做到下午,根本不带停的。 姿势也比以前多,花样也多。 「那就是私底下看了什么春|宫图册?」林安伸手问他要,「是什么样的好东西呀?也拿出来给我瞧瞧。」 晏陵:「我何曾看过那种东西?」 「当真?没骗我?」 「我岂会欺骗娘子?」 林安半信半疑,但也没有追问。被晏陵软磨硬泡,索性又陪着他厮混了半宿。 可滋味确实和白日那会儿不同,具体哪里不同,林安也说不上来。 「安安,你这里怎么……」晏陵愣了愣,对着烛火一瞧,神色有些疑惑。 「你还脸问!」林安以为他是故意臊人,偏过脸去不理他了。 「我……?」晏陵满头雾水,但还是主动道歉,「是我不好,你莫气。」 「你知道就好!」林安这才理他,恨得抓着他的胳膊就咬,咬了几口才道,「我这几天只能吃清淡的东西……都怪你!」 说着就更气了,又咬了晏陵几口才罢休。 晏陵道:「我陪你一道吃便是了。」纵是万般不舍,还是慢慢抽身离开,圈着人,轻轻吻着少年湿漉漉,汗津津的额头,柔声道,「好了,睡罢。」 「你确定,你现在这样,能睡得着?」 林安指了指,然后抬眸笑着揶揄他,看着晏陵涨红的脸,再度想起了师尊来。 师尊那般冷清性子,纵是那晚林安龙精虎勐骑了彻夜,也未见师尊有何动静。只有逼得急了,才会泄出几声婉转的闷音。满脸的潮|红,比海棠更艷。 做攻都如此淫|艷了,真的很难想像,师尊做受该是何等靡艷。 「……夫君,你叫几声给我听听,好不好?」林安揪着一缕头髮。 「叫什么呢?」纯真无邪人夫晏陵问。 「当然是……」林安趴过去,伏在晏陵耳边,小声说了两字。晏陵的瞳眸瞬间就放大了,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幻境外,晏陵正伏在巨石上,在小蛟后背画海棠,听见此话,卡擦一声,手里的毛笔就断成了两截。 石洞之外,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一道剑影,嗖的一声,飞掠而来。 叶阳君站在洞外,神色阴沉地望着被堵死的洞门。拳头一点点攥紧了。 昨夜,他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梦见仙门百家攻破魔界那日,魔尊自知大势已去,竟挟持着师尊,一起纵身跳入了魔窟。 他悲痛欲绝,痛不欲生。 不仅在魔界大开杀戒,还伙同师兄师弟,抓走了魔尊之子,将其囚|禁在剑宗的地牢。 没日没夜地折磨,百般虐待,将对魔尊的怨恨,尽数加注其身。 剜龙鳞,抽龙筋,砍龙角,甚至,还一刀割了魔尊之子的两条蛟根,直接拿去餵狗。 魔尊之子饱受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在地牢之中,苟延残喘。 被束缚在刑架上,龙嵴被上百根困龙钉穿透,骨头尽碎,筋脉寸断,龙丹也被生生碾成了齑粉。 梦里,叶阳君状若癫狂,完全不像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宛如被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竟还强迫了魔尊之子,甚至,还屡次……! 活生生地把魔尊之子折磨至死。 折磨死魔尊之子后,还是恨意难消,每日都思念着师尊,为此借酒消愁,醉生梦死。 只求在梦中,再见亡师一面。 后来,他就疯了,满修真界寻找师尊的替身,哪怕只有师尊的一点点影子也好。 再后来,坠入魔窟三年之久的师尊,竟神奇地「死而復生」! 一剑破开了魔窟,飞身上来。 叶阳君大喜过望,哪知却陷入了另一个无尽深渊。 师尊失忆了。 不仅失忆了,还误把魔尊当道侣,与魔尊在魔窟的那三年之中,百般恩爱缠绵。 三年抱俩,生了一儿一女。 忘记了平生过往,连座下的三个徒儿,也不记得了。 从高高在上的剑宗仙君,跌落神坛,沦为魔尊怀里的禁|脔,还是替身! 那该千刀万剐的魔尊,也失忆了,错把晏陵仙君当昔日的爱人,一口一声,凤凰,凤凰! 却毫不知情,原来自己和凤凰的儿子,已经被生生折磨至死! 那条小黑蛟一直到死,还在祈求,希望死后能和母亲葬在一起,可根本就无人理会。 第90页 那时,不仅是叶阳君疯了,他的师兄,师弟,还有师尊昔日的旧友们,也全疯了。 就连师伯卫枫,都用那种震惊,懊恼,悔恨,又有些嫌恶的眼神,望着师尊。 目光好像在说「与其沦落至此,真不如三年前,就死在魔窟」。 【作者有话说】 二师兄梦见的场景,就是林安看的原着哈,但并没有真实发生过。毕竟我这是双洁文。 安安穿进来之后,故事的轨迹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安安:我就是突破境界去了,二师兄的意识就踏马觉醒了????? 39 你竟是这样的恶蛟! ◎别动,游戏才刚刚开始◎ 更可怕的是, 在叶阳君的梦里,三年后的师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明明容貌未变,性情也依旧冷清, 却仿佛成了菟丝子, 说得再难听一些,就是魅魔。 离开男人就不能活了。 无论旁人如何告诉师尊, 他曾经是剑宗高高在上的仙君,也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仙门名士。 根本不是凤凰, 而是晏陵仙君。 可师尊一概不听, 失了忆,如失了智, 认定其他人都是来拆散他和魔尊的。 甚至为了魔尊, 还对师门中人, 大打出手。 师伯对他失望极了, 万般难以置信, 眼前雪衣白髮的青年, 竟是当年那个皎皎如月的师弟! 一气之下,就将人强行带回了剑宗, 关入殿中, 设下结界, 不许他再与魔尊见面。 至于他与魔尊生下的那两个孩子,也不肯承认。 师伯认为, 自己皎如明月的师弟, 如何能和魔尊生下一儿一女? 但即便如此, 明眼人也看得出来, 孩子就是晏陵生的,一儿一女都是白髮,五官同晏陵如出一辙,倒是不怎么像魔尊,却也遗传了魔尊的龙体。 是两条小金龙。远比当初那条满脸黑鳞,面目可憎,不讨人喜的小黑蛟,漂亮多了。 魔尊爱惨了这两条小金龙,完全把小黑蛟忘到了九霄云外。 错把晏陵当成年少时的爱人,一心一意以为,孩子是自己和凤凰生的。 虽然失去记忆,但依旧卑鄙无耻,数次大兵压境,逼迫剑宗交出人来,否则,就要血洗剑宗。 剑宗自然不肯,战火正越演越烈之时,师尊竟恢復了几分记忆,记起自己本是仙门中人。 为了停息战火,竟破阵而出,在两军阵前,承认孩子是自己与魔尊所生,二人已结为道侣。 气得师伯当众怒斥师弟不知廉耻。 所有人都震在当场,望着两条会喊母亲的小金龙,瞠目结舌。 从那以后,昔日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仙君,便不復存在。而在世的,则是魔界新任的魔后。 梦中的叶阳君经歷此事后,更疯了,尤其知晓师尊无情道破,与那不知廉耻的魔尊,白日宣|淫,做尽了各种淫|乱之事,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感情。 趁师尊闭关修炼时,偷偷潜入洞府,冒充魔尊和师尊恩爱缠绵。 哪知因此食髓知味,欲罢不能,每每都要做到师尊昏厥,才肯罢休。 不仅是他,连大师兄和三师弟,也对师尊别有企图! 也有样学样,冒充起了魔尊!以下犯上,欺师灭祖! 不知那该死的魔尊,到底对师尊做了什么,竟让师尊三年后,如此淫|盪! 哪怕知晓自己被徒儿们以下犯上了,也不恼,甚至还自责是自己的错过,没有教好徒弟,认为是自己的容貌,勾引了座下徒弟。 反正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为人师表没有管教好徒弟。纵然被徒弟们以下犯上了,也是自己的错失。 不恨不怨。只怪自己不好! 就非常荒唐! 师尊才不会这样! 真正的师尊应该清理门户! 叶阳君梦醒时,还连连摇头,觉得这太荒唐了! 他承认自己对师尊存有那种心思,但一直以来都苦苦压制自己。 因为在他心里,师尊是全天下最美好,最良善之人,永远高坐神坛,神姿威仪。 修的又是无情道,犹如高峰雪莲,明净澄澈,清透如玉,又似神明,不可亵渎半分!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师尊高不可攀,任何人都配不上师尊,自己也配不上。 他卑贱如尘埃,师尊轻盈如飞絮。 他似瓦上薄霜,师尊似皎皎明月! 他又怎么敢对师尊有半点不敬? 可是在梦里,叶阳君亲眼目睹,自己是怎么撕下师尊身上的雪白道袍,又是如何染指师尊的玉|体,更是卑劣,还胆大妄为地钳着师尊的脸,肆意羞辱师尊人尽可夫! 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 看着师尊痛苦又羞耻,泛红的眼尾,滑落下泪,楚楚可怜地求着,「饶了师尊,饶了我……」 不! 师尊才不会这样! 梦里的叶阳君竟还威胁,冷冷道:「我的好师尊,还装什么冰清玉洁的圣人?方才,你不也玩得很开心?」 「若是被师尊的孩儿们知晓,师尊竟如此这般水性杨花,不知,他们可还会认师尊?」 叶阳君从梦中惊醒时,久久无法回神。 还左右开弓,狠狠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实在太不知羞耻了,竟做了这种大逆不道的梦! 第91页 虽然,这只是一个梦,但太逼真了。 逼真到宛如真实发生过的一般。 他愣是闭门不出,不吃不喝,关了自己整整一日。 直到此刻,才终于按捺不住,也顾不得不能擅闯流雪峰了,心头一热,便御剑而来。 就想亲眼看看师尊,可还安好? 只有看见师尊平安无事,他才能放心。 谁料,满山都寻不到师尊的踪迹,竟是闭关了。 连魔尊之子,也不知去向。 那可恶的魔尊之子,在梦里死得悽惨无比,纵是后来魔尊恢復了记忆,也没有为他报仇。 只说他技不如人,咎由自取。 连那两条小金龙,也不肯认他这个哥哥,嫌他面目可憎,厌他死得不体面。连个像样的坟墓,都没有为他立。 魔尊却丝毫不曾反省,是自己犯下的罪孽,连累了小黑蛟。 而孤立无援的小黑蛟,实则是代父受过,平白无故受了好一番折磨。 死后,所有人都不肯提他,视他为雷池,为禁忌。好像他很脏,生怕会沾上脏东西。 作为魔尊之子的第一个男人,梦里的叶阳君发疯时,数次强迫了他,没有丝毫的温柔怜悯,甚至在清醒后,认为这是一生中的污点,是耻辱! 叶阳君并未撑伞,直接用灵力震开雨水,夜色下,他面色阴沉,拳头紧攥,一个很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 那该死的魔尊之子,会不会色胆包天,趁着师尊闭关修炼,偷偷潜入,而后加害师尊?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脑海中也瞬间浮现出,师尊在石洞中被欺辱的画面。叶阳君面色一白,右手一招,火焰弓瞬间幻化而成。 左手持弓,右手二指拉弦,由灵力凝结的长箭,嗖的一声,直冲石门! 石洞之中的晏陵眉头一蹙,一挥衣袖,便见二徒弟竟站在洞外,还胆敢朝洞门射箭,当真是胆大包天! 若是被二徒弟察觉出端倪来,反倒不好,最起码对现在的林安来说,并非一件好事。 就在叶阳君第三箭射出之时,一道白影凭空出现,周围的雨水瞬间静止。都似凝固了一般。 晏陵看似随意抬手,便抓住了飞掠而来的灵力长箭,很快,就在他指间化作了飞烟。 叶阳君大惊,刚要唤声师尊,随即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打飞出去,顺地翻滚数圈,才堪堪停下。半个字都未发出,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你这孽徒,谁准你夜半三更,私自擅闯流雪峰的?」晏陵神情淡漠,一挥手,周身的雨点便在半空中凝聚,化作数百道长箭,冲着叶阳君嗖嗖打了过去。 叶阳君忙抬手挡脸,耳边传来连绵不绝的嗖嗖声,破开了他周身的灵力,扎在地面。雨水瞬间将他淋透。 倒也没有一箭伤他。 看来,师尊手下留情了。 「师尊!弟子知错!」他赶紧翻身跪倒,面色惨白地拜道,「弟子并非存心打扰师尊闭关!只是那魔尊之子,不知去向,弟子担心他会……」 话音未落,便被晏陵出声打断,冷冷道:「魔尊之子?什么魔尊之子?为师倒是不知,这流雪峰上,竟有魔尊之子!」 「错了,是林安!弟子担心林安对师尊不利,遂才……弟子知错!」叶阳君忙道,微微抬眸,隔着雨帘望去,夜色朦胧间,那道白影距离他不过十几步远。 纵是脚下泥泞,夜雨阴寒连绵,却依旧不染尘埃,白色道袍上甚至连一丝褶皱都没有。雪发如绸,烨然若神。 只是一眼,叶阳君的心脏就砰砰跳。 好在,师尊还是师尊,并非梦里的师尊。 晏陵道:「他有何本事,能对为师不利?」 「可是师尊!」叶阳君据理力争道,「无论如何,林安终究是那个人的儿子,只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晏陵冷了脸,沉声道:「若非说他是谁的儿子,他是我从魔界带回来的,又是我从仙门审判中,亲自救回来的。如此,他只能是我的儿子!」 「师尊!」叶阳君震惊,又要开口。 晏陵却已经挥手下了逐客令:「念你是初犯,又心念为师,这次便饶了你,如若再犯,便不要再唤我师尊了!」 ———— 林安没有睡好。 梦里,竟又一次来到了那处地牢,那条小黑蛟还在,卷着母亲的白骨,把脑袋贴在母亲的胸口,嘴里碎碎念,不知道在说什么。 场面既惊悚,又。 一见到林安,就疯了一样地闪现而来。 两爪攥着林安的双肩,厉声道:「你占了我的身体!是你占了我的身体!」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林安扒拉他的爪子,一脸认真,「就以我的本事,我怎么可能夺得走你的舍?我不过是借尸还魂而已!」 「借尸还魂?我,我已经,已经死了?」魔尊之子愣住,似乎还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死了,喃喃自语道,「那我,我是怎么死的?」 林安:「你自己都不知道,还问我啊?」他望了望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被小黑蛟盘得油光水滑的白骨,长嘆口气,劝道,「人死不能復生,你的母亲定然早就轮迴转世去了,你又何必执迷不悟,一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呢?」 魔尊之子听罢,两行眼泪唰的一下,淌了出来,喃喃道:「他早已魂飞魄散,哪还有轮迴?」 第92页 林安一愣,那魔尊之子竟已经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冰冷的石壁上。瞳孔赤红,咬牙切齿地厉声道:「为我做事,否则,我就杀了你!」 林安:「?」求人办事,怎么还这个态度? 在梦里,又死不了。 「……我能感应得到,有人想侮|辱我母亲,有人想侮|辱他!杀光那些人,杀光他们!」魔尊之子厉声道,「任何试图伤害我母亲的人,都不得好死!」 林安纳闷极了,心说,你母亲死了那么多年了,尸骨保不齐都散架了,谁还能侮|辱他? 难不成还能挖坟掘墓,把尸骨拖出来,悬根绳索掉在高楼之上示众? 不是罢,应该没有人会变态到这种程度罢?得多恨,才能做出这种事? 凤凰已死多年,他没惹。千错万错都是魔尊一个人的错。 可还没等林安询问,梦就醒了。 醒来后浑身酸疼,像是被土方车给碾了,那处更别提了,酸胀麻木,悽惨至极。 晏陵又要出门。 毕竟在幻境中,他是晏家少主。晏家家大业大,自然有许多正事要忙。 林安亲自给晏陵穿戴齐整,然后将人送到门口,目送着晏陵等人离开。 才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去补个回笼觉。 谁料,才扑到床上,鞋子都没来及脱,晏陵又回来了,穿的居然又是白色道袍! 见鬼! 林安愣住,起身使劲揉了揉眼睛。 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 晏陵明明已经被他送出去了,现在站他面前的,又是何人? 都不等林安质问,这个晏陵就已经将他压倒在床,如昨日一般,又是一番翻云覆雨,林安多次反抗,反而被堵住了嘴,捆住了四肢。 宛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莫怕。」这个晏陵察觉到了他的惊恐,温声细语地道,「我不会伤害你。」 林安懵愣,心想,难不成幻境里出现了两个晏陵? 天吶,他的内心深处竟这般阴暗,且不知廉耻的吗? 以前也不这样啊,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变态了。 果然,人一有钱就会变坏,自己也不例外。 「喜欢我么?」晏陵问他,「喜欢我这般对你么?」 林安意|乱|情|迷间,道:「喜欢,喜欢。」免费送上门的美人,还这么温柔地伺候他,搁谁谁不喜欢? 晏陵笑意吟吟地问:「我是谁?」 「晏陵。」 「晏陵是谁?」 「夫君。」 「喊哥哥。」 「哥哥。」 「说你喜欢哥哥,求哥哥疼疼你,说啊。」晏陵诡笑着,言辞之间,满是引|诱。 「喜欢,喜欢哥哥,求哥哥疼疼我。」林安稀里煳涂,就说了出口。说完之后,更用力地双腿环住晏陵的腰,像小兽一样哼哼唧唧。 到了晚上,出门一天的晏陵回来了。 果然又带回一只灰兔子来,和之前那只白的作伴。 林安心虚至极,总有一种背着夫君偷男人的错觉,大气都不敢喘。 夜里晏陵果然又索求,林安很怕被发现端倪,只好拒绝。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晏陵搂着他,关切询问。 「没,没事,就是最近肚子里有点不舒服。」林安低头,目光有点躲闪,「但没什么事,休息会儿就好了。」 晏陵伸手为他揉肚子,满脸心疼地道歉:「我最近有些忙,冷落了你,待我闲下来,定好好补偿你。」 林安点头,可转念一想,为什么我要心虚? 在自己的幻境里,都唯唯诺诺,以后还能有啥出息? 当即霍然起身,林安一把将晏陵推倒在床,在晏陵震惊又纯情的目光中,骑了上去。 「……夫君,我想玩点小游戏助助兴。」林安理直气壮,「你怕不怕疼?」 「不怕。」 「那太好了,玩小皮鞭怎么样?」 林安的目光在屋里逡巡一遭,忽然眼睛一亮,拍拍晏陵的手,指了指桌案上的红蜡烛。 晏陵会意,隔空取物,见林安拿过蜡烛,不忘提醒:「小心,莫烫着了手。」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罢。」林安笑嘻嘻地拿着蜡烛凑近,「一会儿可别求饶。」 幻境外,晏陵望着水镜上的画面,脸色阴沉沉的,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好啊,真好! 真是他乖巧懂事的好徒儿! 到底是谁教他这些东西的?是谁?! 要是被晏陵知晓,是谁教了林安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非得活|剥了那人的皮! 「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恶蛟!」晏陵望着怀里的少年,恨得咬牙切齿。 索性又入了幻境,倒是要好好和这条不知羞耻的小黑蛟玩一玩! 再不出手干预的话,怕是这淫|乱不堪的小蛟,已经乐不思蜀,再不肯醒了。 一夜过后,林安心情颇好,送走夫君后,就等着第二个晏陵来。 为了区分两个晏陵,就根本两人的特点,起了外号,纯情人夫晏,寡妇晏。 他当然也不会坐着等,而是去了暖池里沐浴,水面铺满了花瓣。正靠在池边,仰头享受,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暗暗思索着,魔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魔尊之子才会有所感应。 第93页 从而託梦给他。 毕竟自己现在鸠占鹊巢,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确实应该在合理的范围内,帮着做点事。 看来,也是时候离开幻境了。 忽觉身后有人,林安正要回头,一只温凉的大手,就从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林安愣了下,倒也不怕,还使唤人给他擦背。 晏陵笑了一声:「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不怕。」师尊都说了,幻境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既然是假的,为什么要怕? 林安的胸口以下,都浸没在水池里,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斑驳的红印,有的深,有的浅,毫不避讳地暴|露在了晏陵眼前。 晏陵望着他身上的红印,暗自冷笑,抚着少年湿漉漉的长髮,贴着他耳畔低吟:「今日,玩些有意思的,可好?」 林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发间一松,就被扯走了髮带,还缚住了他的双眸。 眼前一片黑暗,这让他很不习惯,刚要伸手扯下,就听头顶传来一声冷笑。 「你扯一下试试。」 林安心说,试试就试试! 在我的幻境里,能被别人给欺负了? 下一瞬,双腕一紧,竟被一股灵力当场束缚住。晏陵道:「再不听话,就让你尝尝厉害。」 林安立马要骂人,晏陵似早有预料,冷笑道:「你敢骂一字,我就打你一下。」 林安:「……」 要死,这个披麻戴孝的寡妇晏,怎么和师尊这么像?这臭脾气简直一模一样! 这让他短暂地偃旗息鼓了。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很快,他就感受到周围的水流突然暴动起来,宛如活过来一般,形成一股股的水柱,在他周身旋转。划过他的皮肤时,引得他一阵阵颤慄。 林安佯装镇定地道:「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沉默。 根本无人回答他,仿佛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旋转的水柱发出簌簌的声响。 突然,一条水龙腾飞而起,又噗通一声,落入池中。 林安面色一红,差点窜了起来,可堪堪起身,右肩就被一只大手压住,将他重新按回了水池里——! 林安发出了尖叫,俊脸瞬间烧了起来,红得都能淌血。 「你,你……!不许胡来!」 「别动,游戏才刚刚开始。」 晏陵神情阴恻恻的,一手操纵着水龙,肆意在幽暗深处横冲直撞,看着少年在池中扭动,俊脸潮|红,似有几分屈辱,死死咬牙,不泄一声。 忽然,很舒心地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说】 安安:果然,人一旦有钱,就容易迷失,我以前也不这样啊(抓头)(苦恼)(左拥右抱) 幻境外的师尊大跌眼镜:我那么乖巧懂事的蛟,哪里去了? 40 两个师尊为我争风吃醋 ◎安安:别争别争,你俩都是替身◎ 那铺满了水面的花瓣, 在半空中飞舞旋转,整个房里都瀰漫着馥郁的花香,还带着点湿意。 少年很快就发出了隐忍的闷哼, 还带着点哭腔,几次想站起身, 又被晏陵死死压坐回去了。 「你, 你到底想怎样?」 林安两腿哆嗦得厉害,整个人在晃动的池水中, 犹如一叶小舟,漂浮起落, 却又始终摸不到实处。 他从来没想过, 区区洗澡水,居然有一天也能化作利刃, 穿透他的身躯, 似定海神针般, 将他死死钉在了暖池里。 「我想要什么, 你心里最是清楚。」晏陵自后, 抚摸着少年通红滚烫的俊脸。 「……」 实话实说, 林安还真不太清楚,这个披麻戴孝的寡妇晏图什么。 最起码, 和他友好交流一下, 也好让他知道, 这厮在幻境里是个啥身份。 可寡妇晏人狠话不多,直接捏开他的下巴, 将一根冰冷的, 由皮革包裹的物件, 塞他嘴里了。 林安稍微感受了一下, 精准猜了出来:鞭子! 这个该死的寡妇晏! 居然敢往他嘴里塞鞭子,不想活了吗? 「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你夫君了,对么?」寡妇晏抚摸着他的脸,带着点湿意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被鞭子撑鼓起来的腮帮子,轻声道,「可你却半点也不怕。」 「……」 「可有什么缘故?」 林安「呜呜」两声,提醒寡妇晏,自己被堵住了嘴,无法回答。 可寡妇晏不以为然,甚至自顾自地道:「若是被你夫君知晓,你被其他男人碰了去,他还会一如既往地喜欢你么?」 林安瞬间就沉默了。 其实,这个答案林安不清楚,可晏陵自己非常清楚。 纵然那个晏陵,只是空有他容貌的分|身,但终究也是晏陵的一部分。 所以,这个答案是:会。 即便那个晏陵得知后,会千般痛苦,万般难受,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喜欢林安。 可能会比从前更喜欢。 喜欢到将林安藏起来,再不许他见任何人了。喜欢到觉得这副被玷|污了的躯体,配不上林安了,会强行给他换掉。 总而言之,一切都不是林安的错,错在别人身上,该死的另有其人。 「……我与他容貌一般无二,性情却截然不同。你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晏陵又问。 这个问题很关键。 第94页 林安喜欢什么样,他往后就可以装出什么样来。反正晏陵的分|身之术,已经练至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同时分化成性情完全不同的六、七个人,完全没问题。 若是林安看腻了他这张脸,晏陵也可以幻化容貌。 若是将来有一天,林安又喜欢上了旁人,也没关系。小蛟年幼懵懂,行事不知轻重,师尊可以原谅他。 可却万万不能原谅,被小蛟看中了的人。 但又不愿意让小蛟难过,又该如何呢? 自然是杀了对方,再取而代之。贴着对方的皮,和小蛟继续谈情说爱。 待小蛟玩够了,玩腻了,对比之下,定还是觉得师尊更好,那么,就会重新回到师尊身边了。 晏陵自认为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才不会计较这些。 嘴里的鞭子被取出,林安闷闷半晌儿,也没憋出半个字来。 他本来只是当剧本杀玩的,并没有打算付出多少真情。 可只要一想到,会被纯情的夫君知晓,自己在外又和别人寻欢作乐——虽然最初是懵懂不知,现在是被强迫,但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负罪感。 只不过,这几分负罪感,在看清楚寡妇晏脸上的笑时,又没了。 呸! 有什么好负罪的? 通通都是假的,假的! 「你到底是谁?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要幻化成我夫君的模样,如此戏弄我?」林安磨了磨后槽牙,出言试探。 他得搞清楚,面前的青年到底是真的和晏陵长得像,还是易容幻形了。 晏陵道:「这本就是我的真实容貌。」 林安心里有了点底,又问:「你与我夫君有仇?」 晏陵:「我想要他死。」 林安心惊,这看来还是大仇啊。 按照狗血套路,两个年轻人生得一模一样,还有仇,那么就只可能是…… 「你也是晏家的儿子?」林安咬了咬牙,佯装镇定地道,「你放心,我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所以,我不会揭发你的。」 晏陵:「……」 林安见他不出声,以为被自己猜中了,遂又道:「那你和我夫君生得一模一样,只怕就是双生子了?既然如此,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晏陵:「……」 林安以为又猜对了,心里已经暗暗琢磨出点剧情来。 古代视双生子为不祥,一向是留一个,弃一个,保不齐这个寡妇晏,就是被弃的那一个。 按照古早文里的狗血套路。 被弃的那个孩子没死,苟延残喘活了下来,但日子过得肯定苦,慢慢的,心理就扭曲了,性格偏执,阴狠毒辣。长大后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才上门寻仇来了。 之所以此前二话不说,就冒充纯情晏,拉着林安就操,只怕是为了报復。 毕竟,羞辱双生兄弟的妻子,也是一种狠辣歹毒的报復手段,在狗血文里,也很常见。还有个特定的称唿「嫂子文学」。 太踏马操蛋了! 不久前林安才经歷过「小妈文学」,现在又经歷「嫂子文学」,他招谁惹谁了? 为什么每次当受的都是他? 还有没有天理了! 如此一想,林安就出言试探:「你是想报復我夫君?」 「……」晏陵想知道他的小脑袋瓜里,到底想的什么,遂顺水推舟地承认了,「是又如何?」 「不如何,巧了不是?我也是为了报復他!」 晏陵:「?」 「我嫁给他,就是为了报復他!」林安语气肯定。 晏陵:「??」 林安主打一个,打不过就加入,反正他早就想破阵离开了,再不离开的话,师尊怕是要亲自入阵,解救失足少年了。 若是被师尊发现,他在幻境里干的好事儿,那就惨了! 最轻最轻的,屁股也得打开花。 「你听我说,我其实嫁给晏陵,完全是被逼的!」林安声泪俱下地哭诉。 从晏陵向林家提亲,但他代替妹妹出嫁,再到如何用身体替他解毒。 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逼无奈,只能委身于人的小可怜。末了,林安还套起了近乎:「正所谓,仇人的仇人,便是朋友。」 「……」晏陵道:「原来如此,想不到晏陵此人竟如此卑鄙无耻,仗势欺人。」 「是啊,他们太过分了!」林安同仇敌忾地道,「晏陵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 「我恨死他了!与他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我都恨不得杀了他!」 「……」 「他只是表面和我琴瑟和鸣,实则根本看不起我,视我为耻辱!我百般哀求他,放我离开,他却不肯,夜夜都折磨我,视我为玩物一般!」林安说得跟真的一样。 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晏陵似笑非笑:「哦,是么?」 「就是这样——」林安吸了吸鼻子,「所以,你我不如联手?」 既然败不光家财,晏陵也不肯和离,那就找个野男人私奔,如此一来,等东窗事发了,林安肯定要被赶出家门。 到时候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说不准还要被晏家派人追杀。 这破幻境哪还有能吸引他沉迷的点? 不就可以破阵了? 林安觉得自己太聪明了。 殊不知晏陵已经把他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第95页 并且,还隐隐生怒。 片刻后,晏陵才道:「我要让他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林安一惊,心说,玩这么狠的?但还是假意答应了。 以为这样,就能苟住。谁料,这个该死的晏陵还是不肯放过他,竟还下了水,与他鸳鸯戏水! 林安慌里慌张,赶紧道:「住,住手!」 「……为何?」晏陵轻抚他的面颊,「此前,你不是很喜欢么?同他在一起可以,与我却是不行?」 林安心里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只是一下,很快又妥协了。 大替身,小替身,都是替身。 怎么可以厚此薄彼呢? 在幻境里都不敢干的事,那以后出了幻境更没戏! 人不风流枉少年! 寻常在师尊面前各种乖巧懂事,当小伏低,见了师兄们大气都不敢喘,要多隐忍有多隐忍,已经够累了。 偶尔放纵一下怎么了? 反正又没人会知道! 深唿口气,林安慢慢把头靠在晏陵怀里,小声道:「那你快一点,别让人发现了。」想了想,他又说,「我夫君今日怕是会早点回来。」 晏陵:「……」 所以说,兜兜转转,野男人竟然是我自己? 他竟油然生出一种很复杂的滋味来。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把不知羞耻的小徒儿,翻过来,好生捶楚一番,但又情不自禁,轻轻吻上了小徒儿的眼睫。 在暖池之中,一片淫|靡春色。 忽然,外头响起惊唿声:「不好了,有刺客,快抓刺客!」 随即就是一阵错乱的脚步声。 林安瞬间清醒,愣了愣,然后睁着大眼问:「刺客?是不是说你啊?」 晏陵望了眼外面错乱的人影,而后,又转回脸来,不答反问:「你怕不怕被人撞破奸|情?」 此话一出,林安怔住。 说不怕,有点假。即便是在幻境中,多少还是有点怕的。 可若是迟迟不出幻境,又是万万不能的,他必须赶紧离开这里,想方设法回魔界一趟才行。 下一瞬,房门就被人从外破开,另一个晏陵手持流光璀璨的长剑,大步流星跨了进来。 身后俨然还跟着一行随从。 在瞧见暖池里的二人时,瞬间僵在当场。 不仅是他,连林安也僵住了。 晏陵侧身挡住林安,一挥衣袖,外面那些随从,瞬间就消失殆尽。林安心神大乱,万万没想到,竟被夫君当场抓|奸了! 气氛瞬间一片死寂。 「你,你们……!」晏陵目眦尽裂,剑指着暖池里的另一个晏陵,寒声道,「你是何人?竟敢化作我的容貌,欺辱我的妻子!」 「夫君,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林安立马往池边爬,可爬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没穿衣服。 又手脚并用往池里窜,哪知竟一下坐在了硬|邦|邦的东西上。他惨叫一声,双臂一软,就趴伏下来。 回身一瞧,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你所见,我们方才玩得很尽兴。」寡妇晏笑意吟吟,随意挥手,暖池里的水瞬间化作万束冰棱,直接杀去。 林安见状,大喊了声:「不要!」下意识要站起来,却又被死死攥紧手臂。 一阵天旋地转,等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披上了衣衫,他定睛一瞧,当即脸色更白。 也不知道寡妇晏是不是故意的,居然把外袍披在了他身上! 但也由不得林安多想,两个晏陵就已经打了起来。 很显然,寡妇晏更厉害,一手揽着林安,单手和人夫晏过招,还赤手空拳接冷刃。 十分轻松就尽数将凌厉的剑招瓦解。 游刃有余到了,让林安都觉得,寡妇晏是在逗小孩儿玩的地步。 更是仅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雪亮的长剑,随意就将剑震断成几截。 反手一掌,就将人打飞出去,撞在了门框上。 看着倒地吐血的分|身,晏陵神情淡然:「不堪一击。」 「夫君!」林安大惊失色,立马要冲过去搀扶,可却被寡妇晏紧紧禁锢在怀里,他大叫,「你放开我!不许你杀他,不许!」 「不许?」晏陵侧眸瞧他,「可你方才不是说,你恨死他了么?」他不紧不慢地道,「我帮你报仇血恨,你倒不乐意了。」 「我……!」 林安瞬间又气短了,看着被打倒在地,面色惨白,满嘴是血的晏陵,竟难过起来了。 他直到此刻才发觉,原来,最吸引他沉迷幻境的,并不是什么纸醉金迷的生活。而是…… 「不要杀他!」林安明白过来后,知道自己该如何出幻境了,咬了咬牙,他道,「我要亲手杀他!」 不仅是杀人夫晏,还得把寡妇晏一道儿杀了。 公平公正,不偏不向。 此话一出,两个晏陵同时愣住。 人夫晏满脸难以置信,通红的眼眶,一边摇头,一边喃喃道:「不会的,你怎么可能恨我呢?怎么可能要……要杀我?」随即,他就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淌出来了。 「你们早就认识?成亲当夜,你见我的第一面,喊的就是他的名字,是也不是?」 别说,还真别说。那天晚上,林安确实脱口而出,就是一声「师尊」,但没喊全。 第96页 看着人夫晏如此悲痛欲绝,林安的心里也不太好受。 「不错,他与我早就情意相通,私定终身了。」晏陵笑着,将林安搂得更紧了,慢条斯理地道,「他嫁给你,不过是把你当成我的替身罢了。」 林安:「?」操啊,寡妇晏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竟说得出这种话? 这不就是纯粹扎人夫晏的心窝子吗? 单纯人夫小白花,哪里听得了这个? 「夫君,你别相信他,不是,没有,你听我说——」林安还在垂死挣扎,满脸认真道,「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信你。」便见他起身,抹了抹唇上的血迹,满脸肃杀之气地寒声道,「待我将此贼人千刀万剐!」 竟又和寡妇晏打了起来。 可能是气急了,竟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一时间有来有往,互不相让。偌大的房间,竟被二人打斗时的劲气,生生沖塌了。 眼前顿时烟尘四起,林安边咳嗽,边大喊:「别打了,都住手,快停手!」 41 凤凰的残魂庇佑着安安 ◎安安入魔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弒师。◎ 然而, 却没一个人肯听他的,似乎都被嫉妒沖昏了头脑。搂着他腰肢的手臂,半点不松。 像是要生生勒断林安的腰骨, 林安喊着喊着,声音就变了调:「别打了, 哎呦, 都住手啊啊啊啊,斯哈, 快停……停下,唉啊……」 边喊边喘, 还嘶嘶倒抽冷气。 才从浴池里起来, 原本白皙的皮肤都微微泛红,宽大白袍遮掩不住旖旎春色, 长发湿漉漉的, 显得鼻尖通红, 像是快哭出来了。 两个晏陵同时停手, 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 一模一样的琉璃色瞳眸, 定定地凝视着满脸绯红, 大口喘气的少年。一大滴水珠,正好顺着下巴, 滚落至了胸口。 两个晏陵同时咽了咽。 「别, 别打了, 千错万错,都是你们俩的错!」长得好看, 肯定要吃点爱情的苦。少年剧烈唿吸, 衣衫抖落, 露出了大半边水淋淋, 又白里透红的肩,断断续续地道,「这里要塌了,我不想死里头,让我先跑行不行?」 毕竟命更重要。 似乎为了验证他话语里的真实性,话音未落,轰的一声,原本半塌不塌,摇摇欲坠的房顶,彻底噼头盖脸砸了下来。 林安下意识抬手挡头,耳边骤然传来一声轻笑,就被晏陵搂着腰,纵身飞了出去。 甫一落地,二人竟然又打了起来。 两个犟驴! 大犟驴,小犟驴! 空有师尊的美貌,却半点没学到师尊的宽宏大量! 林安气死了! 掌掌带风,凌厉非凡,宛如刀片一般,剐得林安面颊生疼。整个人跟团毛绒玩具似的,被晏陵单手护在怀里,上下颠簸,飞旋腾跳,一时还被抓着手腕,凌空三百六十度旋转一周,稳稳落地。 林安觉得,就算不死,回头也得脑震盪了。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稀里煳涂就晕了过去。 晕倒前的一瞬,他好像看见两个晏陵的身影重叠,最终,只留下了一个晏陵。 待再度清醒时,幻境中,竟还变天了! 他被囚|禁了! 不是关地牢里,用铁链束缚住四肢,不给吃喝,一天到晚都饱受折磨的那种囚|禁! 而是将他囚|禁在了床榻之上,用细软的红绸,捆住了手脚,呈大字型! 最离谱的是,他通身上下清爽得很,竟只披了一件大红色的纱衣!雪白的皮肤若隐若现,根本遮不住什么! 幸好屋里暖和,要不然被绑成这样,一晚上就该活活冻死了! 「救,救命啊!」林安发出了惊悚的叫声,使劲挣扎,却发现身上半丝力气也没有,似被下了什么软骨散一般。一开口就气若游丝的,「救,救命!」 师尊!救命啊! 玩脱了,玩脱了! 他居然在幻境里,被人囚|禁了! 但很快,林安又把嘴闭上了。 等等,不能喊救命,万一真把师尊本尊招来了,那岂不是丢人现眼? 怎么可以让师尊看见,他如此活|色|生香的场面? 师尊的眼里才见不得这种东西。 可问题是,他现在沦落至此,该如何自救? 林安觉得自己现在,就宛如案上鱼肉,任人宰割了,还半分反抗之力都没有,太糟心了! 为什么两个晏陵不能握手言和,一起伺候他呢? 修真界不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吗,林安都不在意,那两个人矫情啥? 他再度尝试着,挣断红绸,心里默默祈祷,别被发现,别被发现,可越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 下一瞬,房门就从外推开,随即就响起了脚步声。 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夜风裹挟着花香,袭入房中,吹得案上烛火摇曳,墙角的影子,张牙舞爪的,像一个个向天索命的恶鬼。 床架上系的铃铛叮噹乱响,急促诡异,像是靡靡招魂之音。 林安赶紧闭眼,假装还在昏睡。心脏咚咚乱跳,下意识屏息凝气。 就听见那脚步声,犹如打鼓般,在他心尖乱敲,一直走近了,鼓声骤停。 一刻,两刻,三刻……时间宛如静止了,周围一片死寂。 就在林安实在按捺不住,刚想偷偷掀开眼皮瞥一眼时,头顶蓦然响起一声轻笑。 第97页 「竟还没醒么?」 笑声空灵,显得有些虚无缥缈,像是从深山老林中,骤然敲响的古钟声,悠远晦涩。 林安不受控制地发出颤慄,但依旧跟木头似的,躺尸在榻,一动不动。 「定然是累坏了。」晏陵伸手缓缓抚摸着少年的脸,声音无比怜爱,「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了什么病根,否则,要如何为我生儿育女?」随即,那手就划过少年的下巴,再到喉咙,胸膛,最终落在了人中。 曲指轻轻一弹,竟发出了清脆的铃声。 他在少年的身上,穿了一只小铃铛,以后动起来,声音格外好听。 林安当即震惊,这才发觉那处确实有些不适,十分想起身查看,但又不敢,只能继续装睡。 晏陵不急不缓,取出一把匕首来,故意对着烛火一照,喃喃道:「我实则并不喜欢男人。」 林安悄悄掀开一丝眼缝偷觑。 「衣服一脱,与我一般无二,有何意思?」 林安想了想,万分想问:那你变成太监,不就和我不一样了吗? 太监攻还新奇呢。 晏陵似乎很喜欢这把匕首,专心致志地赏玩,语气轻慢,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但我也不喜欢女子,女儿家娇贵,惹人怜爱,当呵护备至,可我没有耐心,也不懂怜香惜玉。」 林安心说:你不喜欢男,也不喜欢女,那你喜欢不男不女? 既然是不男不女,那就是太监咯。 我又不是太监,你还来招惹我作甚?可随即他想到了什么,顿时就慌了。 「……对你而言,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一刀割下来。」晏陵用手指指腹,摸了摸刀身,像是在抚摸情人,笑道,「凉了些,恐冻伤了你。不好。」竟将那匕首伸向了烛火上,反覆炙烤加热! 林安怕的能是这点凉? 他怕的是疼,疼! 眼看着那烧得通红的刀子,一点点向自己凑近,林安顺势醒转,大声呵道:「住手!」 「醒了?」晏陵嘆了口气,似有点失落,「我本想趁你昏睡,替你解决了这碍事的东西。」 「不,不碍事!一点都不碍事!」林安赶紧道,额头上都冒汗了,「冤有头债有主,你,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 然而,晏陵就是不讲道理,笑道:「可我这把匕首,既然出鞘了,便是要见血的。」他又低眸,望着少年的眼睛,「你怎么说?」 林安嘴唇哆嗦,脸上的汗淌得更多了。只觉得这个晏陵明明看起来和师尊如出一辙,连衣着打扮都一般无二。 怎么就如此恶毒,还变态? 和师尊简直天差地别! 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一味的抖。 看着他如此害怕,晏陵也不想为难他,尚有余温的匕首,砍瓜削菜一样,竟面不改色地切掉了自己一根手指! 是直接切掉! 刀口无比平滑,甚至都能看见皮|肉之下的骨头,白生生的。 晏陵好似也不知道疼,将断指合在掌心,待再张开手指时,掌心赫然出现一截白生生的骨头。 「我没有晏家那般财力通天,给不了你富贵生活。」他在嘆气,似乎懊恼自己的贫穷,养不起天生好命的林安。 「这是我的骨头,送你当作定情信物,可好?」 林安懵了。心说,自己在幻境中,竟如此有魅力的吗? 还人见人爱了? 连变态都喜欢他,竟送他一截指骨,这委实让人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小叔子和嫂嫂……传扬出去,他成什么人了? 说好听点,那是他左拥右抱,嚯嚯了双生子,说难听点,不就是一人侍二夫? 说实话,不如送狗尾巴草编的戒指,还穷酸得别致。 「我,我能拒绝吗?」他根本不敢收。之前和人夫晏在一起,高低还能软饭硬吃,这下可好,跟着寡妇晏,连饭都没得吃。 「你是忘不了富贵生活,还是忘不了那个人?」晏陵问。 林安仔细想了想,觉得都有,但他此刻也不敢承认。 「他有什么好的,连你都保护不了,废物一个。」晏陵语气轻松。 说这话时,还切下自己的一缕白髮,对着烛火捻平整,径直穿透指骨。 而后,挂在了少年的脖子上。他道:「不许摘下来,记住了么?」 林安艰难地吞咽口水,觉得脖子上像是拴了把刀。他颤声问:「那我夫君他……」 「死了。」晏陵神情淡然,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怕他继续纠缠你,便吃了他。」 林安震惊:「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就是与他合为一体。」晏陵倒也没有骗人,本就是他的分|身,他想收回,随时可以。 如此一来,林安只要亲手杀了他,就能离开幻境了。 林安听见此话,心尖剧颤,久久难以回神,好半晌儿才懵愣地问:「痛苦吗?」 「谁?」 「我夫君,他临死前,痛苦吗?」 晏陵道:「你在质疑我的能力么?」他欣赏起了自己的手,「杀人如此简单,他岂配我多费力气?」 听见此话,林安稍微有了点心理安慰。 容他想想,怎么把面前的晏陵一道儿弄死,一来,替夫君报仇,二来,他要破幻境。 「……你不要伤害我,行吗?」林安故作怯弱,小心翼翼地道,「我,我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 第98页 「难得你如此识时务,罢了,我也不为难你。」晏陵伸手一翻,一碗香喷喷的肉粥,便凭空出现。 林安这才发现,原本切断的手指,竟重新长回去了。 好傢伙! 那是不是非得挫骨扬灰,才能把这厮弄死? 「你定是饿坏了罢,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肉粥,你尝尝看,味道如何。」晏陵用勺子轻轻搅拌,那肉粥米糯肉烂,闻着香,看着就有食慾。 林安吞咽了一下口水,忽想到什么,他问:「这,这里头是什么肉啊?」 「人|肉。」 「人,人|肉?!」林安大惊失色,连声音都变得悽厉,「我前夫的肉?」 晏陵微愣,随即忍俊不禁起来。 这么快就成前夫了么? 只要分|身之术学得好,往后林安的每一任夫君都是他。 「骗你的。」晏陵浅笑道,「牛肉罢了。」说着,他又道,「你爱吃甜的,还是咸的?」 肉粥必须是咸的!就像吃粽子,必须吃肉粽一样! 林安果断道:「咸的!」 「那好。」晏陵当着他的面,往肉粥里洒了点东西。随后就餵林安喝粥。 林安喝了一口,很纳闷地道:「没味道啊。」 「那定是放少了。」晏陵道,「我把控不好分寸,你看着些。」然后又继续往肉粥里洒。 洒到林安说停,他才停。 林安又喝了一口,随即更纳闷了:「还是没味道啊,这是盐吗?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晏陵便把小瓶子递了过去,林安定睛一瞧,瞬间就傻眼了,就见那瓶子上,竟有小字:烈性春|药! 春|药就算了,还烈性! 也就是说,晏陵刚刚哐哐一阵倒,实则是加了春|药进去! 还当着他的面!!! 行事光明磊落,但不多。 「呸呸呸!」林安歪头,努力要吐出来,可肉粥已经入肚两大口,根本吐不出来。他恨恨咬牙,「你故意耍我!」 可说再多,也于事无补了。 很快,他浑身又开始烧起来了。意识模煳间,四肢的红绸松开了,他被人抱了起来,软成了一汪春水。 稀里煳涂,又带着点哭腔地喊了声师尊。 晏陵道:「最后一次。」 这是离开幻境前的最后一次,不玩个尽兴,怎么能行? 林安大力摇头,以为要被先|奸后杀,做出最后挣扎:「给,给我个机会,行不行?让我喊一声,或许有人会来救我。」 晏陵道:「便是让你喊十声……」 「好啊,好啊,那我喊十声!」 晏陵:「……」 「三声。」 「你说了十声!」 「两声。」 「好好好,三声就三声!」 林安气沉丹田,扯着嗓子大喊:「师尊,救命啊!!!」 「……」晏陵抬了抬眼皮:「一。」 「师尊,快来救我!!!」 晏陵置若罔闻:「二。」 最后一声了。 林安面色通红,估摸着,师尊不会来了。咬了咬牙,他最后一声喊的是:「凤凰,母亲!」 只这一嗓子,那远在幻境外的蛟身之上的凤羽,瞬间就感应到了,嗖的一声,窜入了幻境。 与此同时,魔尊之子残存在黑暗深处的元神,也在凤羽的灵力普照之下,狠狠撞向了林安的元神。 轰—— 一只手臂,狠狠贯穿了晏陵的胸膛。 晏陵怔愣,一丝一毫的防备都没有,突如其来就被穿透了胸膛,他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好像被震碎了。 望着面前浑身散发着诡异煞气的少年,就听林安用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咬牙切齿道:「杀了晏守玉!」 ——杀了晏守玉! 额心翻涌浮现出的魔印,散发出更盛的魔气,很快就溢满了整个房间。 凤羽在他头顶盘旋,发出悽厉的凤鸣,隐约有凤凰虚影,落在少年身上。 冥冥之中,凤凰留存在人世间的残影,还在竭尽全力守护着自己的孩子。 准确来说,是在守护每一个在危难关头,唿唤母亲的孩子。 「……这便是入魔了么?」 晏陵轻声道。 入魔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晏守玉? 杀师尊? 鲜血瞬间就染红了身上的衣衫。望着持续癫狂的小徒儿,晏陵镇定自若。他告诉凤凰的残影:「我不会伤害他。」 凤凰的残影冲着他嘶鸣。 晏陵很平静:「多谢你此前一直庇护他,但从今日开始,由我护他,便足够了。」一挥衣袖,便将凤羽连同残影一道赶了回去。 轻轻曲指一点林安的额头。 小徒儿便再度昏睡过去。 晏陵小心翼翼将徒儿抱在怀里,看着他额头上浮现出了漆黑魔印,一双龙角也若隐若现。 「真是听师尊话的好孩子。」晏陵轻声道,「杀了最令你沉迷幻境之人,就能离开了。」 ——所以,师尊就是最令你沉沦欲|海之人,对么? 入魔第一件事,就是弒师,真是好本事。 晏陵的身子逐渐变得透明,连同林安一起,很快就在此幻境中消散了。与此同时,整个幻境也犹如琉璃般,轰然破裂。化作万千碎片。 直至全部消散殆尽。 第99页 林安是在三日后才醒来的,醒来时,望着熟悉的房间,还愣了会儿神,好半晌儿才发觉自己离开幻境了! 霍然窜起身来,刚抬起双手,掌心就腾起烈烈蛟火。他尝试着操纵蛟火,差点把整个房子都烧了。 激动得在床上打滚,忽觉脖子上有什么东西,他愣住,抬手一抓,竟是一截白生生的骨头! 骨头?这不就是在幻境中,晏陵送给他的么? 怎么会…… 林安面露迷茫,打算一会儿问问师尊好了。 索性化作蛟身,翻过窗户,一头扎进了莲池里,那蛟火神奇至极,居然在水里也能燃烧,明明是火,却又无比阴寒刺骨。似那无根之火,只要林安心念一动,便可幻化而出! 有了这蛟火,以后还学什么明火符! 明火符可不能在水下生效! 林安还发现,突破至入魔期后,六识也变得比从前更加敏锐,百里之外,叶落可闻,更关键的是,他身上的龙鳞居然变得比从前更加油亮,犹如黑曜石一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原来突破境界还能变漂亮! 小黑蛟兴奋地在莲池里翻滚,玩了一会儿才想起师尊来。 这回他必须好好答谢师尊,要不是师尊引导他入幻境,还从旁为他护法,他定没有如此轻易就突破境界! 可当小黑蛟兴沖沖地游到两仪殿时,却殿门紧闭。 「师尊!」小黑蛟用尾巴尖尖哐哐扣门,大喊,「我突破至入魔期了,师尊!」 岂料,师尊竟对他闭门不见。 只是用灵力送了一颗丹药出来,隔着殿门道:「你初破境界,气息尚不稳定,这是混元丹,可助你调息。」 「多谢师尊!」林安赶紧道谢,抓过丹药就塞嘴里。他又兴沖沖地摇尾巴,道,「师尊,今日高兴,能不能吃烤鱼啊?」 「可。」 「那师尊带我去上回的地方抓鱼,我们一起抓,好不好?」林安觉得突破境界,可是件大喜事,不说在流雪峰设宴吧,那晚上不得吃点好的? 他又不认识别人,只和晏陵关系好,当然要和师尊一起庆祝了。 殿内,晏陵的面色苍白,盘腿打坐,坐在阵法之中,周围悬浮着道道黄符。 他的心脏,在幻境中被入魔的小蛟震碎了。以他今日今日的修为,并不至于死,但委实伤得不算轻。 须得好生休养一阵了。 此刻,还不太能动。 听见此话,又不忍心让小蛟失望。正巧卫枫御剑而来,一道金色剑影划破天际。 嗖的一声,落在殿前。 「弟子拜见师伯!」林安赶紧化回人身,规矩行礼,一点不给师尊丢脸。 「你的气息……」卫枫一眼就看出了端倪,略微一愣,「已至入魔期了?」如此快的? 明明不久之前,还是魔婴中期,这才短短月余,竟…… 望了紧闭的殿门一眼,卫枫心下瞭然。 怕是他的好师弟,出了份大力。真够偏心的,要是被那三个小的知道了,怕是该闹脾气了。 以前也不这样啊。 卫枫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面前的少年几眼,见他生得眉清目秀,极其清俊,眼眸乌黑如曜石,明亮干净。 似天生就一副笑脸,哪怕闭着嘴,眼睛也会说话。 穿着湛蓝色的宗袍,身形颀长,挺拔如翠松青竹,朝气十足,灵动烂漫。 感觉没半点坏心思,一眼就能看透了。 卫枫审视林安时,林安也在审视卫枫,心里暗道,师伯的胸肌好明显啊,嗯,还宽肩窄腰,腿也长,剑宗的风水真好,盛产美人。 【作者有话说】 师伯:这孩子没什么坏心思,一眼就能看透了。 安安:师伯的胸肌好明显啊。 师尊:就隔着一扇殿门,当我是死的? 42 小黑蛟拳打众人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林安点头, 很谦虚地道:「弟子往后会更加努力修炼,定不辜负师尊的教导!」 「你能有这份感恩之心,自是很好。」卫枫略一思忖, 又笑道,「你大师兄刚从蓬莱回来了, 还带了好些礼物, 其余弟子都去分了,你也去罢。」 「可是……」 「去吧, 我寻你师尊,有正事商议。」 林安也不傻, 估摸着是绝对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事儿, 师伯这是防他呢。 可到底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防他?难道事关魔界? 他等师伯入殿, 假装离开, 实则悄悄躲到窗户底下, 准备偷听。 却被笼罩在殿周围的结界, 狠狠弹飞出去。 拉倒! 谁稀罕知道! 但他也知道, 自己在山上并不讨人喜欢, 所以,明知大师兄在给其他师弟们分礼物, 也没有往跟前凑。 而是拿了个竹篓子, 往腰间一挂, 打算在流雪峰后面那座小山上的小瀑布里瞧瞧。之前他给师尊洗衣服,还看见里头有指长的小白鱼。 这回去抓些来, 晚上烤来和师尊一起吃。 瀑布不算湍急, 水质清澈。 林安脱掉鞋袜, 撸起裤腿, 衣袖,腰挂竹篓,手里攥着一根削尖了头的竹竿,站在深处,定睛在水里寻找。 忽然,他瞧见了一条手掌长的小鱼,顺流而下,立马抬起竹叉,无比精准地扎中了鱼。 第100页 「好小一条啊。」比上回抓的小太多了。 师尊胃口小,吃一条就够了。 林安人小胃口大,像这种巴掌大的小鱼,怕是得吃十几条。看来得努努力了。 他还在水里发现了一种很小,但通体绯红的鲤鱼,很漂亮。想起师尊的寝殿里,好像差点生气,就打算回头寻个漂亮罈子,养几条小鱼,再摘点荷花,荷叶,放进去一起养。 就放在师尊的床头。 师尊每天一醒来,就能看见。 林安双手捧着小鱼,正美滋滋地想着,师尊一定会喜欢的,到时候肯定还会摸摸他的头,说他有心了。 光是这么一想,龙角和尾巴都齐齐冒了出来,尾巴还兴奋地一甩一甩的,像狐狸一样。 他把死鱼倒了出来,洗干净竹篓子,怕漏水,就把弟子服脱了下来,围着塞了一圈,才将几条小鱼装了进去。 看见小鱼在竹篓子里游来游去,还会吐泡泡,林安满心欢喜。 又拿过竹叉,赤脚往更深处行去,哪知才行到瀑布中间,就忽听远处传来一道陌生的男音:「你们瞧,那有个野人。」 「李公子不知,他可不是什么野人。」一名剑宗的弟子道,「他是晏陵仙君座下新收的小徒弟。」 「什么?他就是魔尊之子?」先前说话的人惊道,语气里竟平白无故多了几分愤懑,「可恶,待我去会一会他!」 林安听见此话,顺声望去,就见一大群人行了过来,一部分剑宗弟子,还有一部分身穿墨色宗袍的少男少女。其中最显眼的,则是一个穿鹅黄色锦衣的少年。 看起来十三、四岁,生得俊秀,但盛气凌人。束髮用的冠子是金的,如盛放的牡丹花。两边还垂着流苏玉带。 脖子上戴着一副金项圈,中间一块月牙形玉佩,还镶着金边,看起来十分名贵。 并不太像修真弟子,反而更像一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可能就是个修真界贾宝玉。 此刻正如众星捧月一般,站在众人最前面,双臂环胸,右手还攥着把剑。也是金的,非常土豪。 旁边的一名剑宗弟子道:「李公子,李夫人此刻正在仙姑那里用茶,不如……」 「你不要管!」李公子道,「我又不是第一回来剑宗做客,还能迷路不成?」而后,又转过脸来,望着瀑布底下,手持竹叉,裤脚都叠到了大腿的少年。 林安看了看他,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所以,又看了看,还是想不起来。 那就说明是十八线配角,在原文里都没资格上桌吃饭。 既然是边缘配角,那么就不重要了。 继续抓鱼好了。林安低头,又在水里寻找个头稍微大点的鱼。 「你就是魔尊之子,夜弦?」李公子昂着下巴,神情倨傲,高声道,「你可认得我是谁?」 林安不想惹事,尤其不想在剑宗给师尊惹事。 寄人篱下就该有寄人篱下的觉悟,主打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所以,并不想理会对方的挑衅。 哪知那李公子见状,登时更气了:「你是哑巴吗?我问你话,为何不答?」 林安顺势就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对着他摆了摆手。 李公子一愣,偏头问旁边的人,道:「他真是哑巴啊?」言辞间有些惊讶,隐隐还有一丝懊悔。 被问的剑宗弟子也很懵:「不,不哑啊,他会说话。」 李公子听罢,误以为自己被戏耍了,当即更怒:「你竟敢瞧不起我?你可知我表哥是谁?」 林安心说,我连你都不认识,能知道你表哥是谁吗? 但他还是回话了:「不知道。」 「你竟敢说你不知道?」李公子瞪着眼睛看他,似乎很气。 林安:「可我确实不知道。」 见天色不早了,该回去生火烤鱼了,清理鱼鳞,也是需要时间的。上回师尊吃的少,定是因为他火候没掌握好,烤焦了,这回一定烤得两面金黄,外酥里嫩。让师尊瞧瞧他的手艺。 俗话说得好,要想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征服他的胃。 师尊已经通到过他的胃了,林安也不想落后。 他撑着竹竿,慢慢往回走,却突见那位李公子,居然一脚把竹篓子踢翻了。 「我的小鱼!」林安大惊失色,忙喊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几条小鱼,在地上艰难蹦跶。 那李公子见状,更蛮横了,几脚就把地上的小鱼,活活踩死了。还冷声道:「你还真是个卑劣无耻,贪生怕死之徒!莫觉得晏陵仙君收你为徒,你从此往后,就能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我乃祁山李氏一族的嫡系子弟,我父亲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修士,还是一品铸剑大师,母亲乃蓬莱……」 「我管你是谁!你无缘无故踩死了我的小鱼,你就是得道歉!」林安攥紧拳头,怒声道。 他本来不想惹是生非的! 可那不是普通的小鱼! 而是他特意给师尊抓的小鱼! 每一条都是他精挑细选了好久,才选出来的! 就这么无缘无故被人活活踩死了,不管换作谁,都会很生气的! 「你必须向我道歉!」林安攥紧手里的竹叉,冷冷道,「还得赔我的小鱼!」 此话一出,李公子哈哈大笑,像是听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他昂着下巴道:「你以为你还是昔日魔界的小殿下吗?你现在不过就是晏仙君养在身边的一条狗!你该不会以为,晏仙君是真的想收你为徒罢?不过是看在你亡母的情分上!」 第101页 林安愣了愣,心说,这关凤凰什么事?难道,晏陵和凤凰之间,还有什么交情? 但没听说有啊,书里好像貌似大概似乎没写罢。 无论如何,林安不卑不亢,毫不畏惧地道:「我师尊说了,剑宗没有什么魔尊之子!我只是晏仙君座下的小徒弟!」他又扫了一眼,地上惨死的几条小鱼,顿时更怒,攥紧手里的竹叉,沉着脸道,「向我道歉,赔我小鱼!」 否则,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把这位李公子,一竹叉叉在地上。 此话一出,一名剑宗的弟子便道:「林师弟,你入门晚,或许不知,李公子是剑宗的贵客,他的母亲李夫人与仙姑一向交好,而且,李公子还是……」 「我说了,不管他是谁,踩死我的小鱼,就是他的不对。」林安攥得竹竿吧嗒吧嗒响,寒声道,「纵然是剑宗贵客,也应该有当客人的样子,你小小年纪就这般蛮横无理,真是少教!」 「你才少教!区区阶下之囚,竟敢跟我这般说话?」李公子抱剑冷嘲热讽起来,「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魔尊是金龙,魔后是凤凰,竟生了条黑不熘秋的小蛟出来。我可是听说了,魔尊这些年之所以厌恶于你,当年还屠戮了凤凰一族,甚至将原配生生折磨而死,就是因为你不是魔尊亲生的!」 他提剑遥遥指着林安的脸,羞辱道:「你就是个野|种!你母亲不仅是个男的,他背地里还偷|人!这才生下你这个野|种来!如此不知廉耻!还连累了全族,真是死有余辜!」 竟一口一声偷|人,一声一音野|种! 骂魔尊可以,魔尊该骂,千错万错都是魔尊的错,哪怕是骂了几句林安,也可以。 林安见他年纪尚小,不会真的和他计较,既然对方是剑宗的贵客,其母又和小师叔交好,怕是来头也不小。 可千不该,万不该,这位李公子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这般羞辱凤凰! 林安只觉得胸口有团火簌簌燃烧起来,浑身的血,瞬间逆流而上,直窜上了大脑皮层,神经都剧烈弹跳起来。 他又听见了魔尊之子的声音。 听见魔尊之子,在他内心深处疯狂咆哮嘶吼,一声声,杀了他! 杀了他! 任何侮|辱我母亲的人,都该死,该死! 吼到最后,都有哭音了。 林安的五脏六腑,都似被投入了烈焰之中,烧得他疼痛难忍。忽然一扭身,便化作了黑蛟,身影如箭般,弹飞而去。一口就狠狠咬了上去。正中李公子的肩膀! 李公子惨叫出声,抽剑狠狠挥了过去。素来削铁如泥的一品灵器,锵的一声,横噼过去。奈何那龙鳞无比坚硬,如今又已至入魔期,比从前更加坚不可摧。 宛如一整套刀枪不入的铠甲,完全贴合地套在身上。 任凭李公子横噼侧砍,连挑带刺,完全奈何不了这条身形近五米多长的黑蛟,反而被黑蛟咬着肩膀,直接拖拽至了水底! 很快,从水底里就涌出了大量血水来。 岸上那些弟子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大喊着救人,有些年纪小的,都吓软了腿,女弟子当场都哭了。稍微镇定些的,都赶紧冲进去救人。 要是救不回李公子,只怕在场所有人都要受罚! 「去请示师长!快去!」一名剑宗弟子,忙推搡另一个弟子,又对左右大喊,「谁带了缚灵绳?快结阵,生擒恶蛟,救李公子!」 一大群人纷纷入水,可还没挨到黑蛟分毫,就被一尾巴狠狠扫了出去,各个狼狈到跌飞倒地。 眼看着从水底翻涌上来的血水越来越多,那些李氏的门客各个面色惨白,挣扎起身,又要往水里沖。 就在此时,两道剑影自远处行来,几乎是同时落地。 温琼问:「你们这是……发生何事了?」 「大师兄,是那条黑蛟,他突然发疯,把李公子卷到水下了!」一名剑宗弟子道。 「表少爷,一定要救我们家公子啊!」又一个李氏的门生,煞白着脸大喊。 温琼先是一愣,顺着众人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神情骤变,忙喊了声:「三师弟!」 「在!」白苏亦是神情凝重,对着温琼点头,然后抬手一翻,一条缚灵绳瞬间幻化而成。 远远甩了出去。 欲将小黑蛟捆住,然后再拽出水面来。 毕竟蛟性属水,在场众人皆是凡人之躯,在水下如何能与精通水性,又原身强悍的黑蛟相提并论? 温琼更是召出了长剑,凌空飞起,一剑噼开水面。 轰隆一声巨响,激起了数十丈水浪。 白苏面色一喜,忙道:「大师兄!捆住了!」 「拽!」温琼一声令下,白苏双手捏诀,收回缚灵绳。 嘭的一声,一团被捆成了粽子的东西,破水而出,摔到地上。众人定睛一瞧,纷纷大惊失色。 「糟了!」白苏面露抱歉,「竟捆错了李公子!」 就见此前还桀骜不驯,盛气凌人的李公子,此刻完全被捆得结实,浑身湿漉漉的,像极了落汤鸡。 才一上岸,就哇啦哇啦吐了一大滩水。在看见温琼向自己奔来时,哇的一声就哭了。 「表哥!我还以为,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哇!」他哭得好大声,挣脱门生们的搀扶,向温琼伸出双臂。 温琼几个箭步沖了过去,忙道:「不哭不哭,表哥在此,莫怕!」 第102页 白苏赶紧收回缚灵绳,作势要再甩出去,好将闯祸的黑蛟擒住。却又听身后传来一道破水声。 那闯了祸的黑蛟竟主动破水而出,周身散发着漆黑的蛟火,居然轰的一声,在整个水面燃烧起来。不过一瞬,就烧到了众人面前。 「退开!」温琼起身,一把挡开三师弟,原地一剑划去,将蛟火挡住,既惊且怒地冲着在水里翻腾的黑蛟,厉声道,「住手!你想纵火烧了整座仙山不成?」 哪知小黑蛟非但不听,反而一尾巴拍在水面,蛟火诡异地浮在水面,迎面泼了过去。温琼见状,眉头一蹙,忙设下结界。 白苏也趁机抛出了缚灵绳,却不曾想,现如今的小黑蛟,根本不怕劳什子的缚灵绳了。 不仅不怕,还两下子就将缚灵绳撕成了一段一段的,宛如雨点般,砸落水面。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 「大师兄,不对劲儿啊!」白苏震惊地望着口吐蛟火烧山的黑蛟,神情凝重地道,「不是魔婴期,他现在已是入魔期的高手了!」 「什么?!」温琼镇定。 入魔期? 他只是归省了月余而已,这小黑蛟竟就突破至入魔期了? 身为晏陵仙君座下的首座大弟子,温琼也仅仅是刚触及元婴期而已!!!明年这时候,能突破至元婴期,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想不到这小黑蛟竟这般天资过人! 那自己往后在师弟们面前,何来的威信可言? 身为首座弟子,竟还比不过小师弟! 可恶! 温琼面色沉了下来,又听身后的表弟哭叫:「表哥!打死他,打死他!他差点把我咬死!」 尚未来得及开口,温琼又听白苏道:「莫说打死他了。我与大师兄只是金丹修士,纵是联手,也不是黑蛟的对手!」 这无疑是狠狠往温琼的心口插上了一刀,他连唿吸都开始不顺畅了。 林安只觉得五脏六腑烧得厉害,非得狠狠将火气发泄出来才成。 魔尊之子在他的内心深处,依旧疯狂咆哮,数次想要抢回身体的掌控权,但都被林安压了回去。 他冲着林安怒吼:「你既占了我的身体,就要为我做事!任何辱我母亲者,都该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林安忙在心里安抚道:「我知道你气,我也很生气!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嘴巴太贱!但罪不至死!」他这么一说,更气了。 小小年纪的,又是初次见面,嘴巴怎么这样贱? 反正祸事已经闯了,人也已经咬伤了,大不了就是被师尊狠狠教训一顿,再逐出师门。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多就是和晏陵有缘无分! 「不好!」白苏瞳孔剧颤,见小黑蛟居然窜了过来,下意识侧身躲闪。 还被蛟尾扫到了嵴背,顿时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表哥…」李公子惊恐大喊,忙推搡左右的门生上前,替自己阻拦。 饶是有十几个门生沖在前面,还有温琼和白苏一左一右地阻拦,愣是没护住人。 被蛟尾啪啪几下,打飞出去。 眼睁睁地看着小黑蛟化回人形,一腿曲起,一腿伸直,将李公子骑在身下,狠狠一拳头砸到了嘴上。 「让你嘴贱!」 「小小年纪嘴这么臭!」 「我母亲凤凰,高贵典雅,姿容冠绝,仪态万千!魔尊娶了他,是魔尊高攀了!」 林安一边挥拳,一边大声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打你!」 【作者有话说】 在外人面前,安安:重拳出击,不服就干 在师尊面前,安安:哭成荷包蛋眼,呜呜呜,嘤嘤嘤,攥拳头抹眼泪,师尊,他们欺负我,还踩死了我的小鱼,哇,我的小鱼! 43 辱我母亲就是不行! ◎别人都有母亲护着,独独我没有◎ 虽然, 凤凰并不是他的母亲,但在外人看来,他就是凤凰的儿子。 而且, 凤凰留下的那支凤羽,曾经保护过林安。 林安才不是那种不懂知恩图报之人! 凤凰已经那般可怜了, 为什么连死后, 都不得安息,还要受这些言辞鞭挞? 「我母亲是无辜的, 我也不是野|种!」林安掐着李公子的脸,看着他鼻青脸肿, 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的惨样, 更大声地道,「还有我的小鱼!你凭什么踩死它们!」 越说越气, 又砰砰两拳, 送了他一对可爱的熊猫眼。 打完之后, 林安爽了。 连魔尊之子也爽了, 竟平復了许多, 也不再闹腾了。 只是两个师兄, 还有其余人都快疯了。 蛟火烧着了树木,风助火势, 很快就围了一圈, 发出卡擦卡擦的响声, 等林安反应过来时,入眼一片火海。好多人的尖叫声和啼哭, 响彻云霄。 混乱间, 还听见大师兄的喊声:「大家别慌!都躲到我身后来, 快!」 以及三师兄急切的声音:「不行啊, 这是蛟火!非水能灭!以我们的灵力,根本扑不灭!」 林安只是想报仇,但没想牵连无辜,更不想烧山,赶紧起身,欲将蛟火收回来。可那蛟火都烧到了李公子身上,他一边哭喊表哥救我,一边在地上翻滚,却怎么也扑不灭。 眼瞅着就烧成一个火人了。 「别动,我帮你!」 林安不计前嫌,赶紧跳上去乱踩,试图把蛟火踩灭。 第103页 连续好几下重脚,都狠狠踩在了李公子的「人中」上。 李公子连声惨叫,大力推搡,还抓着林安的腿,上去就是一口。林安一吃痛,一脚就踢他肚子上。 可怜的李公子在地上滚了十多圈,哪还有半点富家公子的姿态? 分明就像街头要饭的。 林安见状,也顾不得腿上咬伤了,再度冲过去,用脚碾着沙土,往李公子身上泼,还急急捏诀,想收回蛟火。 可放出去的蛟火,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 「表哥,救我!表哥!魔尊之子想杀我,表哥!」李公子手脚并用,在地上乱爬。 林安听见此话,立马斥道:「你少胡说八道!我只是想打你,又没想杀你!」 打人归打人,大不了回头被师尊打。 可杀人是要偿命的,林安才不傻! 他踩得特别卖力,生怕李公子被活活烧死了。疼得李公子嗷嗷叫唤。 林安道:「你叫什么!我这是在救你!」 「我,我叫李,李如月!」李公子曲解了意思,惨叫着喊,「表哥,救我,表哥…」 林安:「……」 忽然嗖的一声,一道灵力化作的火箭,自背后袭来,铮的一声,扎在了林安脚边。距离他的脚,只差一毫差距。 就差一点点,就要射|穿他的脚背了。 他勐一回头,目光越过重重火海,就见高高的林梢之上,叶阳君不知何时来的。 一身湛蓝色宗袍,气势肃杀,与晏陵的清雅俊美完全不同,生得具有十足的攻击性,不苟言笑的样子,透着股寒气逼人的锐利凛冽。 此刻正拉着火焰弓,下一箭,正对准林安的脸。 李如月见到他,顿时焕然新生般,伸长手臂,泪眼婆娑地大喊:「叶师兄救我!魔尊之子要杀了我!」 「你闭嘴!」林安踢了他一脚,怒道,「我刚刚那是在救你!别不知好歹啊!」 「唔。」李如月抱着肚子,疼得原地蜷缩成一团。 叶阳君见状,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越发拉紧弓弦。 第一箭只是提醒魔尊之子,自己的到来。 而第二箭,他即将毫不犹豫,就射|穿魔尊之子的身体。 可不知为何。 那魔尊之子眼里竟有点泪光闪烁,望向叶阳君的一剎那,眼眸都睁大了。似有些惊慌失措。 浑身湿漉漉的,衣服皱皱巴巴的,外裳都不知道哪里去了,还沾了不少泥。 脸上也是。 几缕髮丝软软地黏在脸上,显得稚气又可怜。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眸里,此刻倒映着叶阳君的脸。 林安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刚好踩到了李如月的手,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随即就听见温琼的怒斥声:「林安!休得放肆!你胆敢伤我表弟分毫,纵是师尊再如何偏爱你,也绝不会轻饶!」 林安冤枉死了,又不是故意踩的。怎么不说是李如月的手,要死不死的,偏偏往他脚底下伸呢? 「住口!」林安用脚尖挑起一大块泥巴,塞人嘴里了,低声道,「吵死了!」然后,他就开始左右环顾,寻思着,从那边跑比较好。 下一刻,嗖嗖几箭,扎在了他的周身。 叶阳君冷冷道:「你再敢乱动,下一箭,就会穿透你的身体!」 林安才不理他,忽然想到,魔尊之子有个绝招是化水为刃,说不准能扑灭蛟火。立马双手捏诀,可才刚一施法,迎面就是一箭疾射而来。 他不得不暂停施法,身形极灵巧地往后翻腾,稳稳落地。 林安大惊:「你疯了吗?」居然真的要射|穿他的身体? 「我不是师尊,不会纵容你为所欲为!」叶阳君又对着他拉起了火焰弓。 直到卫枫闻讯赶来,施法扑灭了蛟火,众人这才得救。 林安趁乱要跑,自知逃不出剑宗,就果断往流雪峰逃窜。可那该死的二师兄,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死死黏着他! 叶阳君冷笑一声:「闯了祸就想跑?我告诉你,师尊最厌恶的,便是像你这般惹是生非,落荒而逃之辈!」 「少来教训我!」林安丝毫不让,「你都没了解清楚,凭什么一上来就指责我?我还告诉你呢,师尊最讨厌的,就是黑白不辨,是非不分,不知全貌,就胡乱指责之辈!」 「你——!」叶阳君直接将火焰弓架在林安的脖子上,作势扭他胳膊。 林安才不肯让他扭,身形灵巧地躲过,还一记蝎子摆尾,狠踢过去。叶阳君抬臂阻挡,往后退了半步,随即神色一戾,便同林安打了起来。 双方都毫不留情。 卫枫冷呵一声:「我在此,还不住手?」 如此,这二人才住了手,但都不甚服气,双双把头偏了过去。 卫枫环顾了一番场上,见每个人都狼狈不堪,但还能站起来。站不住的,也有人搀扶着,应该没什么事。 只是李如月哭得比较惨,受伤最重,也最狼狈。扑到温琼怀里,跳着脚大叫:「表哥!魔尊之子刚刚险些杀了我!」 然后,又指着林安,怒骂:「小杂|种!等我母亲过来了,你就死定了!」随即被林安一记兇狠的眼神,吓怔住,而后又扑回温琼怀里哭。 温琼听见「小杂|种」三字,眉头一蹙,觉得自家表弟过分了,但见他伤得厉害,哭得也可怜,便又温声细语地安抚起来。 第104页 想起李夫人的脾气,卫枫有点头疼,望了一眼罪魁祸首,警告的意味甚浓。然后同温琼道:「去请李夫人。」又对白苏道:「你去请南峰主来,为众人疗伤。」 最后,他同叶阳君道:「捆住林安的手,将他带至大殿。」 三人应是,各自领命行事。 叶阳君收起火焰弓,取出缚灵绳,走到林安面前,面部表情地看着他。 林安自知跑不了,倒也没反抗,虽然不服气,但还是主动把双手伸了出去。 看着魔尊之子红通通的两只拳头,叶阳君眉头轻轻蹙着,捆住了他的双腕,然后抓着林安的胳膊,将他带去大殿。 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了大殿,叶阳君才低声飞快说了一句:「好好道歉。」 不要犟。 不要顶嘴。 李夫人脾气虽厉害,但实则和小师叔一样,刀子嘴豆|腐心,最见不得小孩子哭了。 尤其魔尊之子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还生得这般清秀,脸上稚气未脱。到时候可怜巴巴地掉点眼泪,想来李夫人也不会太过追究。 林安听见此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冷声道:「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要我道歉?」 「那我可要看看,一会儿板子打到你身上时,你是否还这般嘴硬。」叶阳君冷冷道,一把将林安推搡入殿。 林安冷不丁被推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很快又站稳了,连西峰主呵斥他跪下,他也没理。 又不是他的错,凭什么要他跪下? 所有人都站着,就他一个人跪着,凭什么? 西峰主同他早有过节,拍桌怒斥他放肆,还呵令左右,将林安按跪,然而林安死都不肯跪,即便被绑住了双手,也力大如牛,一下将三、四名弟子震飞出去。 气得西峰主要亲自动手,好在被卫枫拦住了。 卫枫道:「他既不肯跪,想来是有冤屈,罢了,就让他站着便是。」 没一会儿,李夫人和小师叔就一前一后赶来了。 李夫人穿着金色华服,打扮得十分贵气,气势凌厉。虽然上了年纪,但依旧美貌,不难从她脸上看出,她年轻时是何等花容月貌。 身后还跟着两名腰间配剑,不苟言笑的紫衣侍女,生得也颇为秀美。 「娘!」 李如月刚好从隔间出来,面色苍白,肩膀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洗干净后,还换了身新衣服,由温琼搀扶着。 一见到李夫人,就立马扑了过去,语气都哽咽了。 「娘,儿子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了!」 「我的儿!」 李夫人忙将人抱住,上下检查了几番,问他,伤得严不严重,还疼不疼了。俨然就是一位为孩子担惊受怕的慈母。 林安站在远处,眼巴巴地看着李如月歪在李夫人怀里哭诉,说话还带点绵音,一听就知道是在撒娇。 也是,才十三、四岁,年纪还小呢。 可是……林安抿了抿唇,心想,我也不大啊。 要是今日,我母亲在场,定然也会冲到我面前,问我伤到哪里了,还疼不疼的。 林母是高中老师,教语文的,情绪稳定,和林父结婚多年,从来没有吵过架。 在林安的记忆里,母亲一直都是很温柔的,和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就有一回,林安读初中时,被班里的坏学生欺负了,他没忍住,就和对方打起来了。 闹到办公室里,双方父母都来了,坏学生的家长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口口声声说林安差点把他家孩子眼睛打瞎,要是打瞎了,和林家没完! 那次,一向温和,从来不和任何人脸红的林母,气到把林安护在身后,厉声谴责对方的无耻,还要求调监控,看是谁先惹事,谁先动的手。去医院验伤,请律师,不怕打官司,只要自家孩子不受委屈。 大不了就转校,任何人都不能霸|凌我儿子! 可是现在……身处在书中世界,林安举目无亲的。 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他的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淌出来,赶紧背过身去,悄悄抹了抹泪。 殊不知却被一直在暗处注视他的叶阳君看个正着,心里顿时一咯噔,暗道,魔尊之子是想母亲了罢。 在他的梦里,魔尊之子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意识模煳时,嘴里喊的一直都是: 「母亲,我好痛,救救我……」 「不要杀我母亲。」 「该死的人是我,放了我母亲罢。」 如果凤凰还活着,魔尊之子也许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儿罢。 可是现在,魔尊之子满身狼狈,弄得灰头土脸的,被缚灵绳紧紧捆住双手,站在大殿最中央,与金碧辉煌的大殿,以及衣冠齐整的弟子们,显得是那般格格不入。 脏的像一条没人要的小狗。 小狗……? 叶阳君微愣,他很喜欢狗。 「便是你出手打伤了我儿?」李夫人拍了拍李如月的手背,而后冲着林安冷斥道,「你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此歹毒!若非我儿身着水火不侵的金缕衣,怕是早就被蛟火活活焚烧至死!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安愣了愣,心道,怪不得李如月当时都烧成火球了,居然也没事,原来穿的是金缕衣啊,怪不得。 当时自己那几十脚,算是白踩了。 「我自是有话要说! 第105页 」他抬起脏兮兮的脸,不卑不亢地道,「放出蛟火,并非我本意,我初至入魔期,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蛟火!」 此话一出,殿中弟子们瞬间炸开了锅,纷纷惊嘆,林安小小年纪,竟然已经突破至入魔期了! 这就相当于他们正道修士的元婴期! 要知道,二十岁之前,能修出金丹来,就已经是天纵奇才了。 晏陵座下的三位徒弟,现如今都是金丹修士,各个都是资质非凡,根骨奇灵。 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没有几个人二十岁之前,就能突破至元婴期的。 像晏陵仙君那般被誉为修真界有史以来,天赋最强的修士,是在十五岁时,步入了元婴期。 而现在,林安仅仅是比当初的晏陵,迟了两年而已! 当然,林安比起当年的魔尊,还是差了点天赋。魔尊像他这般大时,已经是魔渡期的高手了。 无论如何,年仅十七岁,就能突破至入魔期,放眼整个魔界,乃至整个修真界,都是非常令人震撼的事! 他们甚至在惊嘆,晏陵仙君果然慧眼识珠,竟收了此等天纵奇才! 同时也在暗暗忌惮,林安弃暗投明,改邪归正,倒也罢了,若是将来有一天,生出狼子野心来,叛出师门,恐为修真界带来灾祸。 叶阳君也是这般想法,若真是如此,他会在那天来临之前,亲手杀掉林安。 林安见大家议论纷纷,各个都无比震惊的样子,还有点迷茫。 怎么着,都没见过入魔期的小蛟吗? 李夫人也颇为震惊,她看了看脏兮兮的林安,又转头看了看自家儿子。觉得都差不多年纪啊,怎么人家都入魔期了,而自家儿子才筑基? 「娘,」李如月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吸着鼻子道,「魔尊之子好不要脸,他一个入魔期,居然打我一个筑基期!」 李夫人:「……」你还有脸往外说? 汝殷也有些吃惊,她对李夫人道:「林安若是存心想杀明明,他一个入魔期,杀明明一个筑基期,简直是易如反掌之事。」 「姨母!」李如月委屈巴巴的,「你怎么还偏帮外人啊?」 李夫人也是这个想法,但无论如何,自家儿子在剑宗做客,居然被伤成了这样,这口气岂能忍下? 「且不说这蛟火,你将我儿伤成这般,又是为了哪般?」李夫人寒着脸,沉声道,「莫说我以大欺小,今日你若不说出个缘由来,那我便是要为我儿讨个公道!」 林安道:「我自是有缘由!」然后,他就将自己原本好好地在抓鱼,如何被李如月出言挑衅,又是被如何羞辱的过程,一一说了出来。 还特意强调了,李如月骂他时,他一直隐忍着,只是在骂他母亲时,才实在忍不住动手。 西峰主道:「那你就是承认,是你先动的手了?」 「准确来说是动嘴,我咬了他一口!」当时那么多人看着,林安也不能说谎,他知道西峰主厌恶自己,忙又道,「辱我可以,但辱我母亲,就是不行!」 既然他占了魔尊之子的身体,在不周山又承了凤凰的救命之恩,自然应该维护凤凰的清白。 西峰主冷笑:「剑宗门规第一千五百七十二条,无论何种原因,禁止在门中寻事挑衅,私下斗殴,否则,杖一百,罚跪后山思过!」 「我!」林安刚想说,我又不知道,不知者无罪。 可随即想起,他都入门月余了,这些规矩本该由师尊教他的,但师尊很随和,一直对他很是包容,从来不拿门规来约束他。 自然也没有教他这些规矩。 若是他此刻反驳说不知者无罪,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大家,晏陵为人师表,管教不严,对座下弟子疏于教导,枉为人师了吗? 林安岂能当众如此背刺师尊?那他成什么人了? 「你有道理,倒是说话啊。」三长老也趁机拱火,「李公子是祁山李氏的公子,李家与我剑宗素来交好。李夫人又是蓬莱人,是你同门大师兄温琼的亲姑母,又和汝殷师妹交情甚笃,乃远道而来的贵客,岂容你一个小小弟子撒野?」 甚至还搬出了晏陵来,三长老继续道:「冒犯贵客,罪加一等。你不服也得服,剑宗三千门规,乃你师尊晏陵仙君亲自修订!」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林安不服,就是以下犯上,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卫枫听此,有些不悦,觉得西峰主和三长老,心胸狭隘了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二人哪里是为李如月打抱不平。 分明就是公报私仇,想藉此机会,狠狠打压林安一番罢了。 刚要开口,哪知林安一下挣断手上的缚灵绳,二话不说,一掌向西峰主狠狠打去。西峰主忙侧身躲闪,那一掌就打在了座位上,瞬间粉碎。 西峰主勃然大怒,呵斥道:「放肆!」说着,竟也出手打向林安。 林安早有准备,几个侧翻就躲到了弟子堆里,吓得那些弟子们纷纷逃窜,生怕被波及了。 「你们口口声声说,剑宗弟子私下不得内斗,那西峰主现在也打了我!」林安大声道,「你们快看,他又打我了!」 西峰主气急,但又担心会误伤到其他弟子,一直收着力。林安跟猴一样,满殿乱窜,一边窜,一边大喊:「既然要遵守门规,那西峰主也是剑宗的弟子,他也应该被罚!」 第106页 「对了,他还当着贵客的面,对年幼的小弟子大打出手,冒犯了贵客,罪加一等!」 44 安安也有人疼,有人爱 ◎师尊完全站在安安这边◎ 三长老神情大变, 霍然起身,对左右道:「抓住他!」 「我不跑了!」林安知道师伯对晏陵最为偏爱,为人也公正, 索性就躲到师伯那边,双手举高, 大声道, 「我真的不跑了!不用来抓我!」 卫枫神情严肃,看着眼前的闹剧, 颇为不悦,眼神示意西峰主和三长老退下。而后, 才定定地审视着林安。 「弟子并非质疑门规, 也并非想忤逆师长。弟子只是想说,在被人突然伤害时, 任何人都会还手的。」林安往后退了退, 正色道, 「就像方才西峰主一样, 我打他, 他就会还手打我, 这是出于本能!」 西峰主气得要死:「谬论!是你先动手伤了李公子,你敢不认?」 「我说了, 我动的是嘴!」林安道, 「我笨嘴拙舌的, 李公子用粗鄙之语,不堪入耳之词羞辱我母亲, 我愤懑至极, 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击, 所以才还嘴咬了他。」 「你这般口齿伶俐, 尖牙利齿,还敢说自己笨嘴拙舌?」三长老也很气。 林安道:「那我确实想不到,比李公子骂我,还要难听的话。」顿了顿,他又道,「我有想过,用他骂我的话,来回骂他,但我又不像他,我不会平白无故,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骂别人是野|种,更不会辱骂别人的母亲!」 此话一出,李夫人就回眸瞪了一眼自家儿子,意思是问,你真的骂他是野|种,还骂人母亲了? 「那,那我说的是实话呀!」李如月往汝殷身后躲了躲,小声道,「姨母,你说句话啊,姨母!」 汝殷:「明明,不是姨母偏帮外人,但你确实不应该辱人母亲。」 李如月又往温琼身边靠了靠,委屈地喊了声:「表哥……」 「你怎能说出那种话?」温琼也有些生气,「你难道事先不知,林安与我同为师尊座下的弟子?」 外人不知,或许会以为是他嫉妒师尊对小师弟的偏宠,才挑唆自家表弟,给小师弟一点颜色瞧瞧。 「我是说了,又怎么样?可你们看看我身上的伤!」李如月恼道,「我只是骂了他几句,说的还都是实话。可他却对我下了如此重手!若不是我穿了金缕衣,只怕,只怕……」说到最后,都带点哭音了。 「只怕阿娘,姨母,还有表哥,你们都见不到我最后一面了!」他这么一说,又一哭,脸上还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瞧着委实可怜。 而林安除了浑身脏兮兮之外,半点伤也没受。 如此比较起来,李如月吃了大亏。 李夫人纵然已知是自家儿子有错在先,可身为人母,怎么忍心见儿子伤成这样,还不帮儿子讨个公道? 「年轻人生口舌之争,在所难免,何至于下如此狠手?若非金缕衣护着我儿,只怕此刻,他已然是焦尸一具!」顿了顿,李夫人又道,「若说我儿有错在先,又技不如人,受伤也应当,那我门中其余门生弟子,倒也没有各个都出言无状罢?」 林安张了张嘴,却反驳不了。尤其那些无辜受到牵连的人,还都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其中还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胳膊上打了个绷带,脸上还有点擦伤。 他确实有些愧疚,可这非他本意。 李夫人见他那般伶牙俐齿,此刻也不反驳了,便知自己没有说错。索性转头同卫枫道:「宗主,事已至此,只听宗主定夺。」 卫枫也听明白了,说到底了,此事是由李如月而起,但李如月是客,非剑宗弟子,又伤得最重。 方才南峰主还小声告诉他,李如月身上有很多淤青,一看就知是反覆踢踹所致。 连手背都有被踩的痕迹。而卫枫也私下询问过当时在场的剑宗弟子,尤其询问了叶阳君。 因为当时场面混乱,只有叶阳君站在高处,看得最清。 叶阳君说,当时李如月浑身是火,在地上痛苦翻滚,无半点还手之力,可林安却依旧不肯住手。 那么,此事就有了定论。 卫枫道:「无论如何,你触犯门规,铁证如山,又因一时冲动,连累了诸多无辜,其中还包括与你同门的师兄师姐们。罚你二百杖,你可认?」 二百杖? 那会把他的腿都打断罢? 林安哪里肯认,当即气愤地大喊:「这不公平!明明是姓李的先寻事挑衅,我不得已才出手的!牵连到无辜,是我不对,但凭什么不罚他,只罚我?」 卫枫耐心给他讲道理:「李如月并非剑宗弟子,而你是。」 「那我也可以不是!」林安忿忿不平,一扭身就变回了黑蛟,甩着尾巴调头沖向殿门,大声道,「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是剑宗的弟子了!」 山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所有师长都来了,晏陵为何还不来? 白苏,叶阳君,还有其他几个弟子冲上前阻拦,却被黑蛟一尾巴挡开。 白苏趁乱又扑了过去,抓着小黑蛟一只爪子,低声道:「小师弟,千万别任性!二百杖不算很重,很快就打完了!回头我拿止痛的丹药给你!」 「你走开!」小黑蛟挣开他,收回爪子。可不料爪子太过锋利,竟不小心划伤了白苏的手臂。 第107页 顿时鲜血直流。 叶阳君见状,脸色一寒,斥了声:「你这恶蛟!」抬手就要打。 却被小黑蛟一尾巴打开,林安看着殿门,不管不顾就往外沖,身后很快就传来卫枫的冷呵:「休得放肆!」 竟用灵力化作绳索,将小黑蛟捆住了。一阵翻滚之后,就化回了人形。 林安咬牙切齿道:「我不服!你们联起手来欺负我一个!我要见师尊!我要见晏陵!」 「放肆!你师尊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唿的?」卫枫神色更沉,是他故意不让人通知晏陵的。 晏陵虽然伪装得很好,但此前卫枫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晏陵受了不轻的伤。 再想起林安突然就突破至入魔期了,恐与他有关。 便隐隐对林安生了几分薄怒,此刻又见林安与素日乖巧模样截然不同,到底是蛟,魔性难改,如此桀骜不驯,不服管教,恐日后难管。 索性就吩咐弟子们,抬来长凳和刑具。 用灵力化锁,牢牢将林安捆在了长凳之上,保管他动弹不得。 又吩咐叶阳君亲自行刑,毕竟是晏陵的徒弟,由同门师兄掌刑,更合情合理。 卫枫道:「不定数目,打到他肯认错为止!」 如此一来,实际上也是给了林安一次机会,可以让他钻个空子,哪怕才打个几十杖,林安只要肯认错,卫枫就能顺势饶了他。 可却不曾想,寻常那么机灵的林安,今日格外死脑筋。低头咬住胳膊,一副打死都不认错的样子。 叶阳君领命,去挑刑具时,目光在一排刑具上环顾,最后挑了一块宽四指,厚两指,足有一米长的紫檀木戒尺。 虽不是刑具中最厉害的,但绝对不轻。 拿在手里颇有分量。 叶阳君攥着戒尺,缓步走了上前,心道,以自己的手劲儿,不出十下,就能打得林安皮开肉绽。 他须打重打狠一些,早早逼得林安开口认错,也好省去太多麻烦。 「完了,完了。」白苏摇头嘆气,「二师兄一向厌恶小师弟,此前还打过一架,害二师兄受了罚,这次落到二师兄手里,只怕……」 林安也知道,二师兄是所有师兄当中,最讨厌他的。只怕会把吃奶劲儿都使出来。 自己的双腿,今日怕是要保不住了。 可是师尊怎么还不来呢? 流雪峰真的很高,很远么?都到此刻了,消息还没传到师尊的耳朵里? 师尊是不打算出面了吗? 林安难过地想,可自己最初,只是想抓鱼烤给师尊吃,那几条被踩死的小鱼,也是他想送给师尊的礼物。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他突然松开牙齿,大喊道:「我不服!错不在我!就算你们打死我,我还是不服!」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叶阳君在他身后,冷斥道,随即抡圆了胳膊,把戒尺往林安身后砸去。 他没有往腿上敲,也知会敲断腿,只往肉最厚的地方打。 白苏不忍心看,忙偏过头。 温琼几次想拦一拦,但李如月一直念叨,表哥,我身上好疼。 汝殷心里暗暗盘算,姐妹之情固然重要,可和晏师兄的同门之情也重要。不能当真打坏了林安,打几下算了,她一会儿就出声求情。 好姐妹李夫人,不是什么恶人,好在明明也没有性命之忧,哪里能眼睁睁看着十几岁的孩子,被打得血肉模煳,气若游丝。 毕竟也是当母亲的人。 饶是林安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戒尺打在肉上的疼,狠狠惊了一下!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捆起来,这样当众打过,二师兄下手极重,半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一连串就砸了三板下来。 很快,林安就觉得身后那本来就不大的两瓣肉,就跟泼了一盆热油似的,先是发麻,然后钝疼,最后跟被刀噼斧砍一般,疼得钻心刻骨。 他死死咬紧胳膊,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叶阳君见他这么犟,索性又狠狠砸了几板下去,很快板上就沾了点血迹。再打下去,怕是要皮开肉绽了。 「认错!」叶阳君趁着间隙,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催促,「不许再犟!认错!」 「我没有错!是你们联起手来欺负我!」林安松开牙齿,脸上的冷汗簌簌滚落下来,恨恨地道,「我要见师尊,我要见晏陵!」 叶阳君冷声道:「纵然师尊在此,也不会轻饶了你!」说着,极重的一下打了下去。 林安触不及防,差点惨叫出声,头狠狠往后一仰,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凤羽只会在他有生命危险时,才会出来救他。 可问题是,真等到那时候,他都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了。 蓦然,有什么东西,从衣领中掉了出来,林安神情一变,突然咬住那截小骨头,使劲一吹,发出了一声极尖锐的哨响。 在场众弟子赶紧捂住耳朵。 与此同时,正在疗伤的晏陵,突然惊醒,神情骤变。霍然起身,抬手在面前一划。 「这是什么东西!」李如月捂着耳朵,惊叫,「该不会是什么摄魂夺魄之音吧?」他又冲着叶阳君大喊,「叶师兄,打,狠狠打!」 叶阳君再一次抡圆了手臂,可这一回,板子没再落到林安身上,一道光芒蓦然袭来,他大惊失色,被震得直接倒飞倒地,气血翻涌,险些喷出血来。 第108页 戒尺也脱手飞了出去。 无比震惊地抬头,捂着胸口喊了声:「师尊!」 可林安比他喊得更大声:「师尊!」 晏陵一挥手,就震断了束缚着林安的灵力锁链,忙伏下身,搀扶起林安,惊问:「伤得如何?」 「师尊!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师尊了!」林安借力从长凳上爬了起来,抱住晏陵的手臂,话一出口,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他们欺负我!他们联起手来欺负我!我再也不要当剑宗的弟子了,我要离开这里!」 晏陵神情骤变,他好不容易把林安弄回剑宗当徒弟的,仅仅不到半日,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竟还把林安捆起来,当众责打? 「谁给你的胆子!」晏陵一反常态,对着被白苏搀扶起来的二徒弟,厉声道,「竟敢对小师弟下如此重手?」 叶阳君面色一白,忙跪地道:「师尊,弟子……」 「是我吩咐他的。」卫枫打断了他的话,正色道,「师弟,你莫恼,此事事出有因,待我慢慢同你道来。」 「好一个事出有因!林安是我的徒儿,出了这样大的事,竟无一人前去通知我,师兄此举,是为何意?」晏陵寒声道。 在场诸人,除了卫枫敢如此先斩后奏,再无第二人。 李如月忙道:「仙君,仙君,您来得正好!您看我身上的伤,还有我身边这些人受的伤,全是魔尊之子所为!您莫被他骗了去!」 晏陵将林安护在身后,冷眼睨向李如月,骇得他忙躲到了李夫人身后。汝殷见状,起身道:「晏师兄,此事说来话长,既罚了林安,便不会冤枉了他。」 「我的徒弟,何时需要旁人代为管教了?」晏陵寒声道:「安安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招惹是非之人,若非旁人先招惹了他,他断然不会动手伤人!」 他竟出口一句安安,不仅林安震惊了,在场其余人也震惊了。 林安忽闪着泪眼,仰头望着晏陵,这是师尊第一次叫他安安,还是当众叫他安安。 除了爸爸妈妈之外,晏陵是第一个叫他安安的人。幻境里的夫君不算,那是假的。 鼻子一酸,林安差点落下泪来,突然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像是抓着救命稻草,死死揪住师尊的衣袖,不肯松开。 林安知道,自己即便身处在异世界,也有人疼,有人爱了。他紧紧贴着师尊,身子都微微发颤,俨然没有了之前倔强的样子,小声道:「师尊,我没想惹事,可是姓李的骂我,骂我母亲,还,还踩死了我给师尊抓的小鱼!」 想起小鱼,他就好伤心,他的小鱼! 晏陵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细语道:「莫怕,师尊在此,定为你讨个公道!」 不同于上回仙门会审,晏陵一直沉默不语,这一回如此能言善辩,竟让林安油然生出一种,师尊为他舌战群儒之感。 以一对多,不仅不落下风,还将与他辩驳之人,说得节节败退。 那叫一个有理有据,引经据典,再加上晏陵本身在修真界就素有威望,言辞十分令人信服。 林安听得一愣一愣的,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抓着师尊的衣袖,躲在师尊身后,眼巴巴地看着师尊的嘴,一张一合的。 明明没有半个字粗鄙之语,字字句句却好像能活生生地杀死一个人! 西峰主和三长老早早败下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精神十分萎靡不振。 汝殷帮着李夫人说了几句,很快也悬崖勒马,不敢再造次。 卫枫与晏陵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从未见过师弟如此震怒,也从不知道,原来师弟能一口气说这般多的话。还口齿伶俐,言辞尖锐,宛如刀尖向人,毫不留情。 可见,晏陵当真动怒了,竟连卫枫这个掌门师兄的情面也不给。居然还说出了「若林安有任何行差踏错,也该由我这个师尊亲自管教,何须卫宗主越俎代庖?」 卫宗主?好一个卫宗主! 从小到大,晏陵从来没对他这般生分过! 竟连师兄也不喊了? 卫枫急了,忙起身道:「师弟,我并非……」 「卫宗主此前说,想让我看在蓬莱与剑宗一向交好的情分上,收李如月为徒。我之前不好推脱,遂说要考虑几日,现在,我可以告诉卫宗主了。」晏陵冷睨着被李夫人护在身后的李如月,寒声道,「像他这种小小年纪,就心思歹毒,又爱惹是生非,口舌不净之人,我是断然不会收入门下的。」 「你!」李夫人怒道,「想不到堂堂剑宗的仙君,竟也这般徇私偏袒!不收便不收,我儿又不是什么废物,非得塞到你们剑宗!」 「可是,娘,我,我想……」李如月急了。 他从小就听表哥说,晏陵仙君多好多好,一直梦想着,能拜到仙君座下。然后和表哥一起修炼。 但仙君之前说,收三个徒弟足以,无心再收。 却在月前,收了魔尊之子为徒,还昭告了修真界,岂不让人气愤不已? 本想着,闹一闹,好让大家厌恶魔尊之子,却不曾想弄巧成拙了。晏陵仙君竟如此这般信任偏爱林安! 「住口!还嫌不够丢人?」李夫人斥道。 「姨母!」李如月又去求汝殷,然而汝殷很是伤心,和晏师兄从小一起长大,晏师兄虽然性子冷,不爱说话,但一直都待她如亲妹妹般。 第109页 从来没有红过脸,更没有训斥过,寻常都是唤她师妹的,方才居然喊她仙姑! 见汝殷没有理会,李如月都快哭了,赶紧又去求温琼:「表哥,我想和你一起修炼啊,表哥!」 温琼尚未开口,晏陵便冷笑一声:「那有何难?温琼,你大可随他一道离山。」 「师尊!」吓得温琼赶紧跪地道,「徒儿纵是死,也不愿离开师门!求师尊不要逐徒儿出师门啊!」 晏陵并未理会,而是偏头同林安道:「今日之事,你确实也有错。」 林安点了点头:「我会好好跟无辜受连累的师兄,师姐们道歉的。」 哪知晏陵却摇了摇头,温声道:「你或许不知,我其实与你一样,自幼便失去了母亲。旁人若敢言辞侮|辱我母亲,污衊其清白,我会直接杀了他。」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变。 李如月当场就吓哭了,李夫人以及一群门生,忙将他护在身后。李夫人怒道:「仙君此话是何意?难不成是想与我李家结仇?」 林安惊讶无比,但很快就明白,师尊这是完全站在自己这边。 想了想,他神情认真,遥遥冲着李如月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管是谁,胆敢侮|辱我母亲,污衊其清白,我定会要他的命!」 「身上还疼么?」晏陵问。 林安点头:「疼!」 「除为师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管束于你。」晏陵语气淡淡的,既是说给宗主听的,也是说给在场每一个人听的,「叶阳君纵然从前是你同门师兄,亦是不行。」 他说的是从前,意思也就是,往后叶阳君就不再是林安的同门师兄了。 叶阳君神情大变,忙道:「师尊!」 「我座下不留胆小怕事之辈。」晏陵平静地道。 如此,林安就明白师尊是何意了。李如月已经被他狠狠揍过了,自己一点没吃亏,此事算罢。 但身后还火烧火燎疼着呢! 他忍着身后的疼,走过去捡起地上那块沾了点血迹的戒尺,心一狠,飞扑过去,骑在叶阳君的身上,噼头盖脸就抽。 最后一下,嘭的一声,重重砸在了他的头顶,戒尺应声断裂,鲜血汩汩涌了出来。 叶阳君怒目圆睁,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你打了我九下,我也打你九下,扯平了!」林安狠狠地道,「瞪着我做什么?有本事跟我打啊,我一个入魔期,还能怕你一个金丹期?呸!」 【作者有话说】 安安:我此意已决,定要离开剑宗,闯出个名堂来! 45 师尊换女装哄徒弟开心 ◎天大地大,总有他的容身之处◎ 林安丢了断裂的戒尺, 又走回了晏陵身边。因为身后确实疼得厉害,他几乎是靠在晏陵的身上。 晏陵环顾一周,最后, 他对卫枫道:「卫宗主,门规虽是我修订的, 但规矩是死的, 人是活的。此事,林安无错无过, 那些所谓的无辜受牵连之人,实则并不无辜, 不过是一些作壁上观, 拱火看热闹之辈。既是想以此取乐,反受牵连, 便是咎由自取, 与林安何干?」 此话一出, 卫枫的脸色就沉了许多, 被同门师弟当众指责, 任谁都会有些下不来台。 但仔细想想, 师弟说的不无道理。 若同行的那些人及时劝阻,哪还会闹成此番境地? 「师弟, 」卫枫松了口, 「不如先让南峰主替林安瞧瞧?」 「不敢劳驾。」晏陵见林安快站不住了, 便弯腰将其打横抱起,不过一步, 就消失在了原地。 气得李夫人抓着李如月的手, 道了句:「既然剑宗如此不欢迎我们, 就此告辞了!」 「娘!我, 我还想……」李如月还想挣扎挣扎,「就算不拜晏陵为师,拜宗主为师也好,我想跟表哥一起修炼!」 「住口!」李夫人斥道,「你要气死为娘!」 流雪峰。 晏陵大步流星走入殿内,要将人安置在床上,林安赶紧揪着他的衣袖道:「师尊,别!我身上脏!」 又是泥,又是血的,师尊的床那么干净。 「不脏。」晏陵小心翼翼将人放在榻上,轻声道,「我去取伤药来,你且等等。」 「师尊!」林安抓着他的衣袖不松,想起伤到身后,一会儿势必要脱裤子的。 虽然之前和师尊做过了,但还是难免感到羞耻。他小声道:「我,我想自己来。」 「你自己如何来?」晏陵安抚他道,「自家师尊怕什么?」 可就是自家师尊,所以才会怕羞! 晏陵不等他继续扭捏,挣开衣袖,就去取了伤药来,一併拿来了剪刀,还打了盆水。 虽然叶阳君只打了林安九下,但下手极重,整片肿|胀不堪,局部破皮,还渗了血。 晏陵怕他疼,餵他吃了止疼的丹药,用湿手帕放上去浸浸,而后才用剪刀,沿着轮廓剪下,很快就露出了一个绯红的大桃子。 「师尊!」林安害羞,忙起身抬手捂住,红着脸道,「我,我可以自己来!」 「趴好,别动。」晏陵沉着脸,将他按趴回去。 仔细清理了伤口,又敷了药。 整个过程都十分小心,处理好后,晏陵用手帕给林安擦了擦汗,问他:「疼得厉害么?」 「不疼了,就是有点麻,感觉整个下半身都不是我的了。」林安趴在床上,小脸苍白,一只手紧紧抓着晏陵的衣袖,嘟囔道,「师尊,那止疼的丹药真灵啊。」 第110页 晏陵心疼难忍。他仅仅只是疗伤去了,不过一眼没看住林安,竟就出了这样的事。 头一回迷茫起来,暗暗想着,自己千方百计地把小蛟弄来剑宗,养在身边当徒弟,到底是对是错? 「你怨不怨为师?」他轻声问。 林安摇头:「师尊对我好,我知道。」 莫说是剑宗了,只怕这个世间,就只有晏陵对他好。 经歷了此事,林安不想再待在剑宗了,天大地大,难道就没有他安身立命之所?何必留在此地,看人冷嘲热讽。他抿了抿唇,小声询问:「师尊,等我伤好了,可不可以放我离开?」 「你想去何处?回魔界么?」晏陵攥紧拳头,声音都有点颤。 林安没察觉到师尊的不对劲儿,自顾自地道:「可能会回魔界看看,但我想啊,修炼也不一定要待在山上修,我也可以边游歷,边修行,说不准见的多了,听的多了,对修行也有所助力。」 顿了顿,他抬眸望向晏陵,「师尊,你会答应徒儿吗?」 晏陵:「待你伤好,为师随你一道下山游歷。」 「师尊,我,我想一个人去游歷。」林安抿了抿唇,觉得晏陵是正道仙君,而自己终究脱不掉魔尊之子的皮。 自古正邪不两立,他待在师尊身边,只会给师尊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并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我现在不管怎么说,也是入魔期的高手了,等闲之辈,并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会画传送符了,打不过我知道跑的。我不是小孩子了,出门在外可以照顾好自己。」 林安抓得更紧了,心里确实有些不舍,可人总要学会成长。修真界本来就是以实力为尊的。 师尊能护他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只有他自身强大了,才能保护好自己,以及在意的人。 如此,晏陵又该如何拒绝?纵是再能言善辩,此刻也说不出什么来。 片刻后,晏陵才暗暗嘆了口气,轻声道:「好,为师答应你,等你伤好,就放你下山游歷。你游歷一年两年也好,三年五年也罢,只要你想回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林安心说,有师尊在的流雪峰,才是他的家。 但不管怎么说,见师尊居然如此轻易就答应了,他还是很开心,顺势就张了张手臂,壮着胆子道:「师尊,可不可以抱抱我?」 晏陵微微伏身,伸臂将人抱了个满怀。 「师尊,可以不可以坐在师尊怀里?」林安又问。 「你身上有伤。」 「没关系,别压到就行了。」林安主动爬到了晏陵怀里,伤处就悬在晏陵的腿|间,后腰和背都被晏陵托着,防止他掉下去。 「师尊,纵是我离开了剑宗,我也会时时想念师尊的。」林安两手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师尊颈窝上,闻着师尊身上好闻的味道,十分安心,他说,「师尊,切记,一定要提防师兄们,还有师伯,寻常不要外出,少换女装,闭关修炼时,一定记得把洞口堵死,留一丝神识在外,观察周围动静。」 「还有,睡觉时,也一定要关好门窗,沐浴更衣时,记得设结界。不要对徒儿们太好,也不要对他们太坏。」 「最好,最好以后别穿白衣服了,换成黑色的。身上也别熏好闻的香了,熏一些带点苦味的。鬍子也别剃太干净,稍微邋遢一点,有汗味最好……」 林安事无巨细地叮嘱,生怕自己离开后,师尊会遭遇不测,再被其他男人祸害了去。 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外混出个人样来,努力提升修为,才能保护师尊。 若是和师尊有缘分,将来或许可以再续前缘。 晏陵有些哭笑不得,是什么生离死别么? 只当是林安今日被吓坏了,越发心疼,同时也暗生怒意,若不杀了李如月,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师尊,你也要常常想我,千万别忘了我啊。」林安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鼻尖也涩涩的。 身上的伤不算重,有灵丹妙药滋养着,最多三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他这次非离开不可,憋屈日子一点不能过。但在此之前,他想好好珍惜最后和师尊相处的时间。 「好,想你,不会忘。」晏陵柔声道,「快睡吧。」 「可是睡不着啊,师尊,要不然,要不然师尊唱歌哄我睡吧?」林安提议。 晏陵道:「我不会。」 「哼几声也行。」 哼也不会,晏陵:「我抚琴给你听?」 可抚琴的话,就不能抱抱了。 林安更用力抱住师尊的脖子,连连摇头。很快又有了新主意。 「师尊,换个女装给我看看吧?」为了让此事变得合理,林安哭哭啼啼地道,「我,我想母亲了,想要母亲抱抱……师尊可不可以换身女装,假扮我母亲抱抱我?行吗?」 「……」 「行不行?师尊,我真的好想要母亲抱抱,师尊!」 「行。」 晏陵答应了,松开他,要去拿裙子,哪知林安还是不松手,说什么也要一起去,还要亲自挑。 晏陵乐意娇纵他,就抱着他去挑裙子。 林安是哪一套都喜欢,挑来挑去,都挑花了眼,最终挑了一套最华丽的——主要是衣料少,穿起来露肚子露胳膊的,还有成套的臂钏,金光灿灿的海棠花,还有流苏坠子,漂亮极了。 第111页 「确定这套了么?」晏陵问。 林安点头:「就要这套!」 想了想,他得寸进尺起来,又道:「师尊,髮型也要换,换那种,嗯……就是特别仙,特别美的髮髻!」 「飞天髻?」 「对!就是飞天髻!」林安大力点头,「有没有琵琶?师尊,反弹琵琶你会吗?」 晏陵不会反弹琵琶。 林安就说:「不会也没关系,有没有琵琶,才最关键!」 晏陵为了逗他开心,就去寻了琵琶来,衣服一换,臂钏一戴,飞天髻一束,再抱个琵琶,立马就有了敦煌飞天的感觉。 「师尊!」林安屁股不疼了,兴沖沖地攥着毛笔,蘸了点硃砂,往晏陵眉心点去,瞬间就有了玉面菩萨之感,他眼里瞬间迸出了惊艷,感慨起来,「师尊,若是庙中菩萨生成师尊这般模样,我定日日都去拜。」 「休得胡言。」 晏陵没有半点责备之意,唇边还带了点浅笑。臂钏上的流苏过长,微微一抬手,就在烛火下,闪烁着耀眼的光彩。 面容也柔和了许多,越发显得悲天悯人,富有神性。 林安看痴了,小孩子一样,一头扎进师尊怀里,脑袋左右乱扭,像是在撒娇。 为了不让师尊怀疑他是觊觎师尊的美貌,他还故意喊了几声母亲。 晏陵温柔地抚摸他的头,也不责怪。 气氛暧昧,林安心尖酥麻,俗话说得好,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如此美人在前,只要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都会忍不住的。 更何况,林安之前在幻境里,被餵叼了嘴,一日不行事,就想得慌。 想着以后离开剑宗,不知何时再见,林安大概也不会再找其他男人了,虽然身后还是麻的,顶个又红又肿的大桃子,居然还想行事,委实不知廉耻了些。 可是林安就是想要。 伸手就去抓臂钏,尾巴都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卷在了师尊的腰上,一圈圈地收拢。 晏陵微笑,岂会不知这是何意? 但他又故作不知,还摸了摸尾巴,看着小蛟舒服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 顶个大烂桃子,还不安生些么? 「师尊,我……我想……」林安情不自禁,踮起脚尖,直勾勾地盯着师尊艷红的唇瓣,顿时口干舌燥起来。 「嗯?」晏陵轻声,「想什么?」 「想,想……想母亲了。」林安干巴巴地道,「对,是想母亲了。」 他嘴上说想母亲,实际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晏陵。 晏陵道:「那今夜,你可以把为师当成母亲。」 林安心道,那是万万不能的。 自己就算再淫|盪,再不廉耻,也知何为伦理道德,怎么能边把师尊当作母亲,边暗地里觊觎师尊的美色? 可他今夜确实想和师尊亲近,迫切想要深入交流一番。但有贼心,没贼胆。 片刻后,林安咽了咽口水,道:「师尊,凡间有句话,叫作一醉解千愁。」 「凡间也有句话,年少不知愁知味。」晏陵微微一笑,曲指轻轻点了点少年的额头,语气颇有几分大人对小孩子的宠溺,「你哪里就要喝酒解愁了?」 「可是,可是……」若是不把师尊灌醉,那林安又怎么敢对师尊不敬? 非得趁师尊意|乱|情|迷才好。 「当真想喝酒?」晏陵也不拿门规来约束他,只说,「喝酒伤身。」 「少喝点没事的。」林安有点心虚地眼神飘忽躲闪,还故作镇定地道,「我,我就是想喝,行,行吗,师尊?」他怕晏陵不答应,还伸出一只小爪子,揪着师尊的衣袖,轻轻盪了盪。 晏陵又有何不明白的呢? 但山上不准饮酒,这个时辰若是出去买,也要费点时间,更何况,他身上所穿,还是女装。 罢了,就如了徒儿之意,又能如何? 「那你且在此等等,为师去去便来。」晏陵起身,作势要走。 林安赶紧阻拦:「师尊,一起去行不行?」说着,还上手抱住了晏陵的手臂,仰头瞧人,眼神明亮还干净,稚气得像个孩子。 晏陵是半点都拒绝不了,索性为林安穿好衣服,带着他瞬息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二人来到距离剑宗最近的小镇,趁着酒馆还没打烊,林安赶紧让店家打壶最好喝的酒,哪知店家一看见晏陵,立马神情大变,忙跪下磕头,拜道:「月神娘娘下凡了!」 并错把林安当成月神娘娘座下的仙童。 林安厚着脸皮问:「那月神娘娘下凡来你这买酒,能便宜点吗?」 店家道:「小店酒水粗劣,若月神娘娘不嫌弃,尽管拿去便是了!」 晏陵有点无奈,将一锭金子,放在了桌上,轻声道:「去沽酒来。」 趁着晏陵对着店里悬挂的一张老虎皮感兴趣时,林安悄悄跟了过去,同店家道:「你家的酒水烈不烈?」 「自家酿的梅子酒,不怎么烈。」店家回道。 林安:「那你不许再掺水了。」 店家看了林安几眼,然后就去沽酒。 林安又小声问:「你们这,卖不卖春|药啊?」 吓得店家手一哆嗦,酒勺子差点掉地上,震惊道:「公子,我们这可是正经……唔!」 「唔,小点声!」林安赶紧捂住他的嘴,又紧张地往外望去,见师尊并未看过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低声道,「我又不是拿来干坏事的,这齣门在外的,我不得有备无患?」 第112页 然后,慢慢松开了店家的嘴。 店家才一能说话,就突然转身往外沖,边沖边大喊:「月神娘娘……唔!」 吓得林安一下将人扑倒在地,双手死死捂住对方的嘴。 外面便传来晏陵的声音:「发生了何事?」 「没事,没事,这店里有老鼠,师尊您千万别过来,可太吓人了!」林安忙道,一记手刀,将人噼晕了。 这才抱着酒壶,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晏陵眼尾的余光,慢慢转了回来,拉着林安的手腕,便将人带回仙山。 回去之后,林安就往两个碗里倒满了酒,喝之前,他还问晏陵:「师尊,你酒量如何?」 晏陵:「我甚少饮酒,饮酒一般。」 想了想,林安又把其中一碗酒倒回去一大半,然后把倒满的那碗,推给了晏陵,还言之凿凿地道:「我有伤在身,不宜饮酒,但又实在想喝,师尊陪我喝些罢?」 晏陵岂会不明白他那点小心思? 但也并未拆穿,端起碗来,轻轻抿了一口,就故作姿态地咳嗽起来,俨然一副不会饮酒的样子。 林安见状,心头一喜,忙劝道:「弟子敬师尊一杯,先干为敬!」一仰头,就喝光了自己碗里的酒。 这古代的酒就是不一样,小店里自家酿的,也没什么度数,喝着滋味甘甜,倒也不辣,隐隐还有点梅子味。 想不到师尊酒量奇差无比,连这点都不能喝。 果不其然,晏陵很快就醉了,面色酡红,单手托着头,林安唤了几声师尊,也迟迟未应。 轻推了师尊一下,竟还倒了下去。 林安手疾眼快,赶紧抱住师尊,轻声唤:「师尊,您可是醉了?」 「嗯……没醉。」晏陵发出一声呢喃,可面色绯红,身子绵软无力,分明就是醉得厉害。 林安深唿口气,壮着胆子,凑过去亲师尊的唇。 并做好了,会被师尊推开的准备。 哪知师尊并没有推开他,好似半点反抗之力也没了。林安搂着他的腰,顺势就倒在了桌子上,笔墨纸砚扫落在地,砚台都打翻了,空气中满是淡淡的苦涩墨香。 更是鬼迷心窍一般,抓着晏陵的手,摸索着十指相扣,再压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捧着师尊的头。 一脚直接踩在椅子上,狂野还霸道,热情又主动。 那臂钏上的流苏,垂落下来,透过半掩的窗户,月色流泻,像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华光,微微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声。殿外树影婆娑,落在地上的残影,盘缠纠错,似融为一体了。 晏陵曲指一弹,那案上的烛火,噗嗤一声就灭了,殿里很快就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那色胆包天,胆敢以下犯上,压在师尊身上的小小孽徒,狠狠怔了一下,起身时,唇瓣还沾了点晶莹的水色,绯红又诱|人。 没一会儿,林安也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抱着师尊又亲又啃了片刻,就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待晏陵将他的脸扶正时,这孩子已然醉得不省人事了,小脸通红无比。 「想要什么,直言便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晏陵微微一笑,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少年艷红的唇,低声喃喃,「去酒馆里买|春|药,你是怎么想的?」 ——真是不知羞耻的小蛟。 今夜之后,怕是会坏掉罢。 46 安安连夜逃下仙山 ◎师尊送了安安纳戒,戴在他右手无名指上◎ 林安做贼心虚, 天色微微亮时,就逃也般地窜下了流雪峰。 踏着茫茫夜色,一头往山门口冲去。 昨夜太过荒唐! 店家口口声声说, 自家酿的酒,不怎么烈, 可分明就很烈, 比二锅头厉害太多了! 林安都记不太清,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依稀记得,师尊一杯倒, 醉得一塌煳涂, 然后自己酒壮怂人胆,趁机把师尊压到了桌子上, 这样那样一番, 然后就………意识全无! 再度醒来时, 就已经是赤|赤|条条两个人, 大被同眠了! 师尊一夜都没出去, 似受了好一番磋磨, 身上到处都是龙爪留下来的血痕,一道一道的, 触目惊心! 严重的地方, 还在往外渗血! 不仅如此, 肩胛,手臂, 甚至是腹部, 都留有许多齿痕, 像蛇咬的, 一个洞一个洞的,颜色青紫。 师尊宿醉未醒,面色都有些苍白,昨夜穿的那身衣服,落了满地,那臂钏也不翼而飞。林安下床时才发现,竟套在了自己的脚踝上! 他无比震惊! 原来,自己的酒量如此之差? 酒品也如此之差? 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竟把渡劫期的师尊,堂堂剑宗的仙君,折磨成了此番形容? 林安还特意凑近,发现师尊眼底都染上了一层青灰,可见,昨夜彻夜未眠,约莫快天亮了,才堪堪睡去。 彻夜未眠! 天吶! 林安咬着手,震惊到无以復加,自己喝醉之后,竟如此禽|兽不如的? 他有尝试着,为师尊清理,但看着师尊满身的狼藉,最终还是赶紧套上衣服,撒腿就跑。 再不跑的话,林安真担心师尊一觉醒来,就提剑噼死他这个孽徒! 直到跑下流雪峰,他才恍惚想起,忘记消除师尊的记忆了。 但消不消除,已经不重要了。 第113页 师尊纵然再不通情|事,可若是醒来后,发现自己满身伤痕,还能发觉不出端倪? 林安一边懊恼不已,一边脚底抹油开熘。 忽见夜色朦胧间,山脚下的青石台阶上,有一团黑影,吓了他一跳,立马往草丛里一躲。定睛一瞧,才发现原来是二师兄! 却见二师兄跟木头桩子一样,直挺挺地跪着,约莫跪了一夜,头髮上还沾了点露水。 林安心里鄙夷不屑,暗道,这个大沙雕,跪在这里有什么用? 要跪就跪师尊的面前去,否则,师尊又没有千里眼,哪里知晓? 但转念一想,山中弟子寻常是不得踏足流雪峰的,哪怕是晏陵的亲传弟子也不行。 独独林安是个例外。 林安懒得搭理叶阳君,悄悄地绕开他,便往山门口行去,那山门口有弟子把守,见状,便阻拦了林安的去路。呵问他这个时辰,为何如此行迹鬼祟。 「自是师尊吩咐我下山!」林安将三忘拿了出来,满脸肃然,「此物,你们认得吧?」 二人见状,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拱手,询问道:「不知,林师兄此刻下山,所为何事?宗主可曾知晓?」 「想知道的话,不如亲口去问我师尊。」林安故意冷下脸来。 那二人约莫也知晓晏陵的脾气,更知他对林安颇为偏宠,也不敢再阻拦,放了林安离去。 林安压根不敢耽搁,一口气就窜下了山,他还不太会御剑,但好在师尊之前教过他日行千里符,两张黄符啪啪贴腿上,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流雪峰上,一袭白衣的仙君,正站在最高处,俯瞰山门。眼睁睁地看着小徒儿,逃也般地离开了剑宗,很快就消失在了滚滚红尘中。 「就这般迫不及待地离开为师么?」 居然连声招唿也不打。 晏陵把玩着腰间悬挂的明珠,修长的指尖,还残留着小蛟的气味,昨夜,他可是足足用了四根手指,小蛟哭得极惨极惨,但又抓着他的腕,似求他怜惜,也似求他不要留情。 无妨。只要林安开心便好。 林安还不知道,所谓情劫,就是与之共度情劫之人,哪怕相距天涯海角,也会在宿命的牵引下牢牢黏在一起。 逃不掉的。 晏陵抬手一翻,掌心赫然浮现出一枚通体银白的戒指,此为纳戒,可以存储一些死物。比干坤袋的容量大了数倍不止,也更为名贵,在修真界极为稀少。 纵然是在剑宗之中,也只有区区几枚。 划破指尖,鲜血滴入,赫然一条绯红泣血的小鱼,浮于纳戒表面。 一挥手,纳戒便消失了。 与此同时,林安突然觉得右手无名指,有些异样,抬手一瞧,瞬间怔住。 他的右手无名指上,竟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戒指,外观十分素雅,原本有些大,但似有生命般,很快就完全贴合他的手指缩小了。 一条绯红的小鱼,浮于表面,似活着一般,在戒指上游动摆尾。 奇怪,哪里来的戒指? 而且,这是巧合,还是什么? 居然刚好戴在他的右手无名指上! 林安试图把戒指摘下来细瞧,却无论如何也取不下来,索性作罢。定是师尊赠他的。 除了师尊之外,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天亮之后,林安来到了一间神庙。见里面无人,便进去稍作休息。 估摸着,这会儿师尊已经发现他逃下仙山了,临走前太急,也没来得及给师尊留下只言片语。 不知师尊可会派人抓他回去。 不过,林安觉得应该不会的。 毕竟师尊已经答应他,放他离开了。 但也说不准,没准师尊醒来后发现,自己居然被座下孽徒灌醉后欺辱了,一气之下,派人抓他回去问罪呢。 可既然要问罪,应该也不会刻意送他一枚戒指吧。 师尊到底知不知道,右手无名指的戒指,究竟意味着什么? 林安心里乱糟糟的,忽然一抬眸,当场吓了一跳,竟见高台上供奉的神像,竟与晏陵昨夜所穿华服,一模一样! 束的也是飞天髻,陶身颜色艷丽,栩栩如生,骤然一看,像是个活人。 怪不得那店家见了晏陵便拜,原来月神娘娘当真是这么一副装扮。 林安肚子饿,见神像前放了许多贡品。他抿了抿唇,对着神像拜了拜,双手合十,恭恭敬敬:「月神娘娘在上,可否赏些贡品给我吃?若是您同意,就别吭声,若是不同意,就出声制止。」 然后,他就尝试着,去抓了一块点心。见神像没什么反应,便大口吃了起来。 吃一块又吃不饱,也不能光逮一盘吃,他就每盘都吃了些,浑然不知,那彩陶神像,面色慈悲,望着台下的少年,浅浅一笑。 一束灵光打在其中一块点心上,正好被林安抓来吃了。 「多谢月神娘娘赐饭。」林安吃饱后,一抹嘴,又恭恭敬敬地拜道,「我这便要离开了,有缘再见。」 哪知正待要走,肚子居然剧痛无比。 站都站不稳,没一会儿就疼得满头大汗,肚子也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林安大惊失色,眼睁睁地看着腰带被震断,露出了宛如怀胎五月的妇人一般,白|花花的大肚皮! 吓得他一度怀疑是做了噩梦。 第114页 可梦中又如何会疼?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嘴馋!我错了!」少年赶紧捂着肚子,像神像求饶,「我赔,我赔给您!啊!!!」他的肚子越来越大,大到最后只能躺在地上。 心惊肉跳地想,这糕点难道是子母河的水揉的面? 吃了就会大肚子? 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少说也是双胞胎! 「不,不要!我,我不能生下这个来歷不明的孩子!」林安双手捧着雪白圆润的大肚子,惊悚地道,「我还是个孩子啊!」 那月神娘娘像,竟活过来一般,对着他微微一笑,曲指一簇灵光袭来,林安就昏了过去。 眼前骤然一亮,晏陵徒手撕开空间,现身月神庙,先是蹲下,查探小徒儿一番,见他无事,这才松了口气。他望了一眼月神娘娘。 月神娘娘冲着他微微一笑,而后,又依附于神像之中。 晏陵随后伸手贴在了林安的肚皮之上,注入灵力,片刻后,怀胎五月般的肚子,总算恢復原貌了。 「纳戒之中,便有食物,你竟连纳戒也不会用么?」晏陵为此感到发愁。 他之前就觉得林安有点笨笨的,没想到居然连纳戒也不会用。 暗暗嘆了口气,晏陵将人半抱在怀,忽然神色一凛,一挥手,剑从袖中飞掠而去。 「别杀我,别杀我!我是来报恩的!」从角落里传来了清脆的声音,一个圆球骨碌碌地滚了出来,忙跪地求饶,「仙君饶命!我,我是来报恩的!」 晏陵收回命剑,望着眼前这只鲮鲤,想起了,之前在不周山时,曾经见过,当时天塌地陷,鲮鲤滚落深坑,竟没死,还找了过来。 能活着逃出不周山,定是有一定修为的。 晏陵问:「你多大了?」 「回仙君,已经一百岁了,此前一直在不周山修行,受太阳烛照百般欺压,那日山塌,重石砸落,险些身死,幸好被恩公救下!」鲮鲤恭恭敬敬地道。 既然一百岁了,活得久,又是妖,懂得自然不少。 自家徒儿年幼,性格单纯,虽然现如今已至入魔期,但不代表着,就已经天下无敌了。 就像方才,月神娘娘显灵,一块糕点,就让小徒儿腹大如鼓。幸好是月神娘娘,若是触犯了其他神明,怕是要受到灾殃。 既然小徒儿想离开师门,要自由,那么,晏陵就给他这个自由。 但又无法放心徒儿一个人在外游歷,身边跟一个灵宠,自是很好。 晏陵道:「你若当真想要报恩,不如,与我这徒儿结契。」 鲮鲤忙抬头,惊问:「真的可以吗,仙君?」 见晏陵点头了,鲮鲤又拜道:「多谢仙君成全!小妖日后,定全心全意保护小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晏陵:「可会化作人形么?」 「会的,仙君!」鲮鲤摇身一变,竟变成了翩翩美少年,生得清秀可爱,唇红齿白,穿着一身墨绿色长衫,衣服上还有红色鳞片,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稚气得很。 晏陵看着他这副模样,当即就蹙眉,道:「不可。」蛟性本淫,此乃天性。 此等清俊美少年,万万不可在小蛟面前晃荡。 一挥手,就在鲮鲤身上下了障眼法。 林安是被一阵哭声惊醒的,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神庙的地上。 肚子已经不鼓了,衣服也穿好了。 有个鬍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怪叔叔,正跪坐在一旁哭泣。 林安霍然坐起身,惊道:「你是谁?」 怪叔叔一开口,声音清脆中带点绵音,他道:「我就是在不周山,被恩公所救的鲮鲤啊,你可还记得?」 鲮鲤?哦,想起来了。 「原来是你啊。」 想不到那么可爱的小鲮鲤,居然是个怪叔叔,说话还唧唧歪歪的。 「方才人家喊了恩公好久,恩公都不醒,可吓死我了呢。」 「你你你给我好好说话!」林安被吓出了一身白毛汗,赶紧揉了揉胳膊,正要起身,那怪叔叔居然伸手搀扶。他赶紧躲开了,正色道,「你寻我可是有事?」 「我是来报恩的。」鲮鲤扭捏起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我想……」 「不,你不想!」林安赶紧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就全当没这回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哪来的,就回哪里去吧!」 「可是……」鲮鲤委屈巴巴地道,「我已经跟恩公结契了,现在是恩公的灵宠了,按照契约,不能离开恩公百丈之外。」 「什么?!」林安震惊,捂住胸口,「你,你趁我昏迷,对我做了什么?!」 「结契啊。」是在仙君眼皮子底下结的。鲮鲤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小主人了,喊我小鲤就行了。」 林安简直毛骨悚然! 试问一下,醒来后,一个满脸横肉,鬍子拉碴,身高八尺,无比强壮,还是个黑皮中年叔叔,一脸娇羞地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任何人都会感到惊悚的! 「可我没答应结契啊!」林安抓着头髮,吼叫,「快解开!」 「若是解契,那就只能,只能杀死我。」怪叔叔少女般跌坐在地,抹着眼泪,哽咽,「小主人,你真的忍心杀死我这么可爱的小鲮鲤吗?」 「滚啊!」 吓得林安一脚把人踹倒,啪啪两张日行千里符贴在腿上。 第115页 太可怕了,他居然在修真界遇见了人妖,人妖!!! 一口气就跑了几十里,林安扶着树干,左右环顾,当他以为自己甩掉了那个人妖时,一张肥油的大脸,蓦然掉了下来。 「小主人,你是在找我吗?」 「滚开!」吓得林安一拳头砸了过去,撒腿又跑。 这回他挖了个坑,化作黑蛟,蜷缩进去,就露出一双圆熘熘的眼睛。 却见那人妖阴魂不散,竟然趴在地上,沖他挥了挥手,笑得满脸猥|琐:「小主人,抓到你咯!」 「啊!!!!」林安叫得无比悽惨,轰隆一声,破开土坑,甩着尾巴逃之夭夭。 一直到了天色黑透,才敢去路边的客栈歇歇脚。林安有气无力地喊:「来,来碗面!」 「我也要吃!」那个人妖凭空出现,坐在林安对面,两手托腮,一脸娇羞地道,「要大份的,加肉加蛋!」 林安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但他真的跑不动了,索性开门见山道:「大兄弟,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可是小主人,我已经和你结契了,就是你的灵宠了。」鲮鲤眨了眨眼睛,「生是你的,死也是你的。」 林安面色一沉,一巴掌拍桌上,道:「就是赖定我了,是吧?我告诉你,我已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鲮鲤:「哦。」 「你不信?」林安撸起衣袖,「我和他有了肌肤之亲!」 鲮鲤道:「那我可以做小。」 林安惊得瞪大眼睛,见他油盐不进,索性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已经有了!」 正巧店小二端了两碗面上来。店小二:「……」 林安清咳几声,坐下,他道:「已经,已经有了一层肥肉,最近吃胖了。」 店小二恍然大悟,道了句:「二位客官,面来了,小心烫啊!」 林安也确实饿了,拿起筷子就埋头吃面,忽觉头顶一黑,忙拿起筷子做出防御姿势。 「小主人,这个给你吃。」鲮鲤用筷子戳了一颗鸡蛋,作势放林安碗里。 林安哼了一声,端着碗,背过身子吃。吃完后,趁那个人妖还在吸熘面条,就凑到店小二面前道:「我去那边方便一下,面钱我叔叔给。」 店小二愣了愣,看了看还在吸熘面条的小孩子,又看了看林安。然后又看了看因为用不好筷子,直接用手抓面吃的小孩儿。 「他是你叔叔?」 「是我叔叔,我也知道他长相磕碜,像个杀猪的,但他心眼好。」林安随口说道。趁人妖蹲在板凳上,用舌头舔掉在桌面上的面条。 赶紧脚底抹油开熘了。 一直跑出去很远,他才停下,天色也黑了。 因为没有钱,不好住店,林安打算找棵大树先凑合一晚。才翻身躺上去,就见有两个人影走来。 「真他娘的晦气,什么狗玩意儿!那妖子分明是我先瞧上的,竟被那泼皮无赖抢了去!」 「姓王的不就仗着他妹妹给咱们少主当小妾?真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对外还摆谱,说是咱们少主的小舅子,我呸!」又一人骂道,「什么东西!」 「不过我说啊,那妖子还真是娇娇滴滴,骚得很,还有点修为,若是挖了妖丹出来,可是大补……真他妈便宜姓王的了!」 一直等二人走远了些,林安还有些发愣。 妖子?娇娇滴滴,骚得很?有些修为,还大补! 这,这说的该不会是鲮鲤吧?毕竟鲮鲤浑身都是宝,身上哪怕是甲,都能入药。 之前在不周山修行,如今又化作了人形,定是有些修为的。 听那两人的谈话,鲮鲤竟被一个姓王的人给抓了?还要生剖妖丹? 林安顿时睡意全无,实在过不了良心那关,悄悄尾随那二人,一直来到了一家客栈门口。 大堂里坐着好些人,皆穿一袭墨色宗袍,看样子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林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原文里哪个宗门的宗袍是墨色的,过了一遍之后,完全没想起来。 反而想起了一些很香艷的场面。 赶紧晃了晃脑袋,把黄色废料甩出去。 趁着无人注意,他一扭身就化作一条手指长的小蛟,偷偷潜入客栈。 「你俩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还不滚去烧水!」一个修士破口大骂,又沖底下众人道,「今晚王师兄要宠幸那只妖子,一会儿动静怕是大了些,大家全当没听见!」 立马就响起一片嬉笑声。 林安大吃一惊,心说,这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想不到那个姓王的,居然要和人妖…… 但无论如何,先上楼瞧瞧。 万一鲮鲤是被逼的,他也好出手搭救。 才一游到二楼,就听一道响亮的耳光声,随即就是男人的破口大骂:「小贱人!别给脸不要!我瞧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要不是看你有几分姿色,我稀罕碰你?待我玩腻了你,下边还有一群男人,保管让你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隐隐还有细微的哭声,闷闷的,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 林安愣住。 有点姿色,那铁定就不是鲮鲤了。 但既然被林安撞见了,就万万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立马游了过去,趁着四下无人,扒拉在窗口,往里偷觑。就见一个光着膀子,身材精瘦的男人,正大马金刀坐在桌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第116页 时不时沖身后咒骂几句,内容不堪入耳。 床帘垂下,看不清楚,只依稀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瞧着有点像狐狸,但不确定。 「嚎什么嚎?再嚎打烂你的嘴!一会儿有你嚎的!操——」男人起身,不知从哪儿取出一颗丹药来,先是放在酒水里,融化了,才仰头喝下。 林安小声嘟囔:「该不会是什么壮阳的药罢?」 「是增阳丹,吃了能一夜七次,金|枪|不倒。」黑暗角落里,蓦然传来了一声。 吓了林安一跳,一下就从窗台跌了下来。 却被一双手捧住了。 「小主人,小心啊。」黑暗中,鲮鲤压低声道。 林安赶紧从他掌心跳了下去,瞬间变回了人。同样低声道:「你怎么在这?」 「你在这,所以我就找来了啊。」鲮鲤有些委屈,「小主人,我以后吃面再也不加蛋和肉片了,只吃面,哦不不不,我喝小主人吃剩的面汤就行了,不要再赶我走了,行不行?」 林安:「……」算了,怎么可以以貌取人呢? 忽听屋内传来一声惨叫:「不许碰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魔界小殿下的侍妾,你敢动我,小殿下一定会杀了你的!」 林安怔住。 等等,声音好熟悉。 「哈哈哈,还什么魔界小殿下!夜弦现如今自身难保了,哪里还管得了侍妾的死活?」姓王的猖狂大笑,「我倒是要尝尝魔尊之子的侍妾,究竟是什么滋味!」 随即就传来了衣衫碎裂的声音,以及一声惨叫。 林安再也听不下去了,飞快同鲮鲤道:「你挡住楼下那些人,我去救屋里的!」 鲮鲤点点头。 「把脸挡住!」林安撕了一片衣摆,蒙住了脸。 「好!」鲮鲤有样学样,撕了林安的衣服。 林安:「……」 嘭的一声,林安一脚把房门踹开。 「操!你谁啊,竟敢坏大爷的好事,哎呦!」 因为怕被认出法器,也怕留下证据,遂没敢用三忘。林安一脚将人踹倒在地,冷冷道:「自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好汉!」 「你的狗命到头了!」 【作者有话说】 师尊:我那个徒弟真是笨笨的,离开师门也不知道带点东西走。我只好送他一枚纳戒,里面什么都有。结果,他居然饿到去吃神庙里的贡品……这么笨,我怎么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 47 魔尊曾经造的孽 ◎现如今都报应在了妻儿身上◎ 林安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这才发现,居然是狐狸。 小狐狸此刻衣不|蔽|体,被绳索束缚, 还被人贴了黄符镇压妖力,身上, 脸上, 新伤旧伤叠在一起,好不可怜。 最醒目的, 则是胸口一个碗口大的「淫」字,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用烧红的烙铁, 活活烫上去的。 有一段时间了, 伤口结疤,都发黑了。 「小……」狐狸一眼就认出了林安, 瞬间睁大泪眼, 可随即想到什么, 赶紧把嘴闭上了。 林安暗道, 真是聪明的狐狸。 「我饶不了你!」姓王的一抹嘴边血, 抽出长剑, 对着林安横噼而来。 看似速度奇快,可落在林安眼中, 却是极慢极慢, 宛如定格一般。林安不过用两根手指, 轻轻一推,锵的一声, 长剑就脱手飞了出去。 林安接过。 「你, 你到底是何人!」怎么有如此高的修为! 林安懒得理他, 身为入魔期, 一眼就看得出来对方不过是区区筑基,还是初级筑基,差得很。 无论如何,违背别人意愿,强迫发生关系,就应该受到严厉处罚! 遂毫不留情,一剑甩了过去,不偏不倚,正落在男人的人中,又发出一声极惨的叫声,倒地不起。 林安扯下黄符,挣断绳索,轻声道:「别怕,你得救了。」 「殿,殿下!」狐狸哽咽不止,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哭诉的时候,得赶紧离开是非之地。遂起身道,「先离开这里!」 林安点点头,命他变回原身,而后把狐狸团起来,往怀里一揣。冲出房门时,楼下大堂已经倒了一片人。 「……」他大惊,「全死了?!」 「我不能杀人的!」 鲮鲤挡了脸,但没有完全挡。一块布条绑在鼻子和嘴之间。正在偷东西吃,用衣服兜了一堆苹果,嘴里还叼一个,含煳不清地道:「可以,可以走了吗?」 林安:「……」 三人前脚刚离开客栈,后脚那姓王的就从房里爬了出来,浑身血淋淋的,面容狰狞,咬牙切齿:「他竟是魔尊之子!怪不得了!」 「好你个魔尊之子,竟敢断我传宗接代的宝贝,我让你血债血偿!」 从身后拿出一个传讯烟火,用嘴咬掉绳子,轰的一声,就窜上天际。 却在爆开之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困住,噗的一声,碎成了齑粉。 「谁?!到底是谁?出来!」男人惊恐万分,挣扎着往楼下爬。 下一瞬,便从屋里飞出一个板凳,当场砸碎了头骨,彻底没了气息,死鱼一样烂在楼梯口。 一袭白影蓦然浮现在半空之中,晏陵摇了摇头,轻声嘆息。 小徒儿太过良善了,还是需要多加歷练才行。 至于楼下大堂那些人,怕是已经瞧见了鲮鲤的模样,纵然没见到模样,有的修士天生耳力过人。 第117页 若是记住了林安的声音,日后也麻烦。 晏陵一挥衣袖,便收走了他们今夜的记忆。 待远远逃出了客栈,狐狸才化回人形,噗通一声,跪在林安面前,哭诉道:「殿下!求您救救柔柔,救救大家罢!」 「别哭,有什么话,好好说。」林安让他起来说话,他也不肯,跪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原来,魔尊死后,魔界群龙无首,被仙门百家联手封印在了魔界之中,不许任何魔人再出来祸害人间。 这本来也无妨,至多就是失去了自由。 各门各派生怕魔界捲土重来,都留下了一部分弟子,在魔界看守。 还建立了瞭望台,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修真界各地都会有各门各派建立的瞭望台,为的就是划分地界,抵御外敌,若是有邪魔作祟,点燃狼烟,立马就会有门中修士前去料理。 可坏就坏在,有些宗门本就同魔界有过节,趁此机会,在魔界之中,肆意报復,各种欺压魔界的普通魔人。 其中要属天道宗最是蛮横。 狐狸哭得很惨,爪子抹泪道:「天道宗的那群人,太坏了!尤其是什么少主,格外坏,以虐杀魔人为乐。连几岁的小魔童都不放过!」 林安听到这里,心里一咯噔,惊问:「天道宗?你确定是天道宗?」 狐狸肯定点头:「就是他们!」 林安暗道坏了,这段剧情他想起来了! 在原文里,魔尊把凤凰折磨至死后,其实心里一直念着凤凰,虽然他并不肯承认。 但他往后确实找了许多凤凰的替身。 在没遇见晏陵前,就已经开始了。天道宗从前有一位惊才绝艷的少司命,就是其中一个。 他本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一家老小被邪祟活活吃了。当时年仅三岁,被路过的天道宗大司命所救,见他孤苦无依,实在可怜,便收为了义子。 从自己的姓,姓陆,取名为雪衣。 生得俊美不凡,面若好女,又极其温柔和善,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悲悯苍生的神性。而巧的是,凤凰高贵典雅,正是有此神性。 这个陆雪衣虽然出身寒微,但心地善良。修的是医道,天赋颇高,仅仅二十二岁,就已经是元婴期巅峰高手,距离化神期,只差一步之遥。 说是天子骄子,毫不为过。 当时晏陵尚且年幼,虽然天赋也高,但还未成名,纵是再俊美,终究还小。哪里比得上陆雪衣风姿绰约,绝代风华。 那时,人间正值天灾。洪水过后,便瘟疫四起,闹得民不聊生。 陆雪衣得知后,便向宗主和义父请命,自愿下山,为百姓们治病。 却不曾想,竟被那风流好色,又卑鄙无耻的魔尊强抢入魔界,还要纳其为妾! 他自是不肯,百般抗拒,宁死不从。魔尊一来二去,就失了耐心,不仅强迫了他,还将他活活作践死了。 死后,还把尸体丢回了天道宗,狠狠打了天道宗的脸! 但当年的天道宗论实力,其实比剑宗差了不少,晏陵被抢时,剑宗都尚且束手无策,需要联手仙门百家一起讨伐魔尊,更何况是天道宗。 大司命身为陆雪衣的义父,一直以来,视他为亲子一般。 得知了他的死讯后,痛不欲生,抱着义子的尸骨,一夜白头。后来几次三番要求天道宗出面,讨伐魔界。 但天道宗的宗主认为,为了一个陆雪衣而得罪实力强悍的魔尊,乃至于和整个魔界为敌,并不明智。 那魔尊丧心病狂,完全能干得出血洗天道宗这种恶事。遂让大司命以大局为重,失去了一个陆雪衣,往后还会有雨衣,雷衣,只要他想收义子,何愁找不到。 林安看文时,还曾经感慨过,炮灰就是炮灰,哪怕长成陆雪衣那样,依旧是个炮灰。至多就是个绝美炮灰。 在这点上,剑宗上下比天道宗有血性多了。 可能也因为,陆雪衣在天道宗只是个少司命,上头还有大司命,长老们,以及宗主。 而晏陵就不同了。 晏陵对剑宗而言,不仅仅是一个仙君,当初他的老师父,也就是汝殷的父亲仙逝前,原是要将宗主之位,传给晏陵的。 但晏陵一心修道,断七情,灭六欲,只为飞升,对宗主之位毫无兴趣,这才让给了师兄卫枫。后来与师妹汝殷在剑宗并列其二,一仙君,一仙姑,地位极高。 师兄妹三人自小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晏陵修为高深,犹如剑宗的镇山神针。他若是出了事,剑宗可谓是元气大伤! 只能说,主角就是主角,多少是有光环的。 奈何大司命当时修为仅在化神期,并非魔尊的对手,纵然再气再恨,也无可奈何。 相比之下,魔尊后来对晏陵就好了许多——可能也是经验之谈,逼死弄死的美人多了,也就生出几分怜香惜玉来。 虽然也是强迫,但尚有几分耐心。 在原文里,关于陆雪衣的笔墨非常少,只有寥寥几句。 但林安记得清楚,陆雪衣其实一直以来,都暗恋自己的义父大司命,但碍于身份,始终没有说出口。 一直到死,大司命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小义子,竟对自己有那种心思! 至于狐狸口中说的天道宗少主,名为顾西川,在原文里也没什么戏份。唯一一点高光,就是在魔尊死后,纵火烧了魔宫。 第118页 他与陆雪衣相差了十多岁,以师兄弟相称。从小就敬慕陆雪衣。 童言无忌时,还说长大后,要和陆师兄结为道侣。 因此,在得知魔尊杀了陆师兄后,就暗暗发誓,早晚有一日,要为师兄报仇血恨! 在文里也是个阴狠的疯批。 魔尊真他妈造孽! 陆雪衣死后,大司命就闭关修炼,以期有朝一日,可以炼到足以杀死魔尊的地步。直到魔尊跌入魔窟,大司命才总算为义子报仇雪恨了。 约莫三月之后,大司命就去了。人们都说,他是因为闭关时,走火入魔,气血逆行而死。 实际上,他是大仇得报,再无牵挂。又思念义子成痴,自行震断心脉而死的。 就很惨! 相比于大司命的惨死,顾西川还算好点,虽然文里没交代他的结局,但这傢伙一直以来,也在找替身! 之前客栈那波人,就是天道宗的弟子。 如此一来,事情就非常巧合地串上了。 狐狸继续哭诉:「……他们强占了魔界,纵火烧了魔殿,还肆意奴役魔族人,动辄鞭打,逼迫魔族人在魔界挖金矿。上到白髮苍苍的魔人,下到几岁的孩子,都不肯放过。模样标志些的,更惨,直接沦为炉鼎,以供他们修炼!」 林安听得火气都上来了,这帮人怎么好意思号称名门正派?和强盗土匪又有什么分别! 「……自从殿下走后,柔柔就不吃不喝,每日翘首以盼,等着殿下回来。还为了能去找殿下,便偷偷熘出魔界,不幸被看守魔界的修士抓住,打得半死不说,还……还差点就被……」狐狸哭得一抽一抽的,满脸都是泪水,「他为了不受辱,就把脸划烂了。可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他,每日都拿他取乐!扒了他的衣服,让他在烧红的火炭上跳舞。」 「柔柔几度想死,但还想再见殿下一面,所以,一直苦苦煎熬着。」狐狸都快哭抽过去了,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他,他可能真的快不行了。」 林安心里极其不是滋味,万万没想到自己离开后,魔界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魔尊在世时,那些宗门畏惧他的力量,噤若寒蝉,忍气吞声。这下魔尊死了,倒是一个个都冒出来耀武扬威了! 「就没有剑宗的弟子看守吗?」他攥紧拳头,「我在剑宗,竟毫不知情!」不,大师兄曾经向他提过一次柔柔,难道大师兄知晓? 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师尊又可知晓? 「有,但很少,我听人说,那几个剑宗的弟子,早就被天道宗收买了,私下经常一起喝酒。」狐狸继续哭诉,「柔柔为了保护殿下的行宫,不被那些人烧掉,就拼命阻拦,结果得罪了天道宗的少主,被拔了毒牙不说,还被吊了起来,不给吃喝!」 「好惨啊。」鲮鲤连苹果都啃不下去了,义愤填膺道,「太过分了!」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那个少主还命人闯入魔陵,要把,把魔后的遗骸扒出来鞭尸。」 「什么?!」林安霍然站起身来,火光之下,面色煞白无比,「他们竟敢……」怪不得,魔尊之子在梦中,一直跟他发疯。 原来如此! 凤凰何其无辜啊,死都死了,居然也不得安生! 死后还要为魔尊做的孽还债! 「好在他们并不知道,魔后的遗骸被葬在哪座陵墓里。为了逼出遗骸下落,他们竟……竟……」话到此处,狐狸哭声更大了,「竟大开杀戒,杀了一波又一波魔人,血流成河了,但还是没有人肯说!」 「殿下!」狐狸跪在林安面前,求道,「但早晚有一天,会被他们找出魔后遗骸的!」 林安知道,这个魔界,他是非回不可了! 「好狐狸,谢谢你专门逃出来告诉我这些,一路上,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林安将他扶了起来,轻声道,「有我在,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们了。」 「殿下,奴,奴从小就笨,修炼天赋极差,还血脉不纯,经常受其他狐狸欺负,如果不是殿下当年出手相救,把奴带到魔界,奴恐怕早就……」狐狸哽咽着道,「这些年,奴在魔界吃好穿好,殿下从来不打骂奴,奴一直对殿下心存感激。」 林安怔住。 暗道,像魔尊之子那种阴暗性格的人,竟也会救人? 若是凤凰还活着,想必魔尊之子也不会变得阴郁偏执,应该会承欢母亲膝下,也应该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可恶! 都怪魔尊!要不是这个畜生,这些悲剧根本就不会发生! 「我且问你,你可知魔界现如今有多少人镇守?他们实力如何?」林安询问。 狐狸道:「约莫三千人,大多实力都在筑基和金丹期,元婴期很少。我听说,那个天道宗的少主,就是元婴期。」 林安听罢,暗暗提起了心。但转念一想,自己是入魔期的,也相当于元婴期,问题不大。 哪知狐狸下一句话,来了个峰迴路转,他道:「不过,那个少主身边跟着一个身披黑斗篷的男人,几乎是寸步不移。我实力低,看不出他的修为,但我偷听那些修士谈话,说那个黑袍人曾经活活掏了一个元婴中期修士的金丹,还拿人金丹修炼,非常可怕!」 林安:「……」 要完。 能活活掏出元婴中期修士的金丹,那最起码也得是元婴巅峰期。只怕是个化神期的高手。 第119页 不过也是,那个顾少主是天道宗的独苗苗,尊贵得很,身边跟个高手也正常。 但林安只是区区入魔期,还是个初期啊,连元婴中期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是黑袍人的对手? 林安苦思冥想,也没想到黑袍人是什么来歷,余光瞥见鲮鲤在啃苹果,还啃出了一个骨头的形状,行为举止异常猥|琐。 想起此前鲮鲤把那么多修士打趴在地,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兴许,也是个高手? 「那个,你……」林安清了清嗓子,「小鲤啊,我问你,你是什么期啊?」 鲮鲤眨了眨眼睛:「我修的是妖道,和你们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 「妖修有七个境界,化形,小妖,大妖,妖君,小妖王,大妖王,妖皇。」鲮鲤掰着手指头。 林安:「所以你是……?」他满怀期待地问。 48 你才是废物饭桶窝囊废! ◎你千不该,万不该,动我母亲的遗骸!◎ 鲮鲤:「我也不知道, 不过,我才刚会化形。」 「……」林安震惊了,「那你之前是怎么把那些修士打倒的?」 鲮鲤立马羞涩起来, 扭扭捏捏地道:「人家会释放很臭的气味,然后把人熏晕。」 林安:「……」 狐狸像见到了亲人一样, 惊道:「好巧啊, 我也会!我们狐狸的狐臭,可臭可臭了!」二人臭味相投, 还用尾巴互相勾了勾。 林安满脸绝望,双手捧着头, 想先静一会儿。他也知道, 自己现在身份尴尬,说是游走在正魔两道, 毫不为过。 既是魔尊之子, 又是剑宗晏陵仙君座下的亲传弟子。 若是此次未经师门允许, 就折返魔界, 定会让人觉得, 他是逃离剑宗, 想回魔界东山再起。 到时候只怕还会给晏陵惹麻烦。 可若是不回魔界,林安的良心难安啊。看来也指望不了这两个小妖了。 林安道:「我一人前去魔界足矣, 你们可在此等我, 若是, 若是等不回我,就各自寻个安身立命之所。」 此话一出, 鲮鲤立马摔了苹果核, 正色道:「小主人!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我是你的灵宠, 纵然要死, 也是我死你前面!」 狐狸也哭道:「殿下,奴奴愿誓死追随殿下,哪怕是死!」 「可是,你们跟着我,也没什么用。」林安索性直说了,「或许还会拖我后腿,我一个人行事,还方便些。」 狐狸:「……」 鲮鲤:「……」 两个没有用的妖子抱在一起哭唧唧。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林安起身,深唿口气,茫茫夜色下,神情异常沉重,「都保护好自己。」 交代完之后,林安就取出三忘来,心念一动,就化作了一柄长剑。 他攥紧了。 都不等天亮,便往魔界的方向行去。 毕竟敌多我寡,林安暂时也不想打草惊蛇。 他受伤时,师尊为他换了身干净衣服,并不是剑宗的宗袍。 此刻没了宗袍掩护,林安正愁不知该如何混进去。就见一名天道宗的弟子走向瞭望台,对着看守的弟子,取出一块漆黑的令牌。之后,便顺利出了魔界。 林安尾随其后,一记手刀将人打晕,换上对方的衣服之后,在地上滚了几圈,把脸抹黑了,这才拿着令牌回去。 「不是说,出界採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东西呢?」守门的弟子问,「怎么弄成这样了?」 「摔,摔了一跤。」林安压低声:「忘了拿银子。」 「脑子被狗吃了?出去採买不带银子?」那人嗤笑,「滚滚滚,赶紧滚去拿!」 如此,林安顺利混了进去,正寻思着,先去找找柔柔,哪知才绕到一处长廊,就被一人抓住了后领,他下意识要出手,却听身后传来骂声:「你这贱骨头!让你出去买酒,你鬼鬼祟祟,躲这来了!」 林安低着头,故作怯弱,余光瞥见是个肥头大耳的修士,一身酒气,因为不想暴|露,便没吭声。 那人噼头盖脸骂了他一顿,又道:「废物,饭桶!什么事都做不好!真是个窝囊废!」 随即就推搡了林安一把,几下就将人拽到了一间偏殿。里面乌烟瘴气,酒气熏天的。一群男人在里喝酒玩乐,还有许多衣不|蔽|体的魅魔,或躺会倚在桌上,身上放了许多水果,好像连他们也成了正道弟子的盘中餐。 「去,打桶水来,把地抹干净,这一地的血,脏死了!」肥头大耳朵男踢过来一个木桶。 林安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蓦然,角落里一个蜷缩的身影,跃入眼帘。被绳索捆住,半吊在角落里的灯台上,浑身血淋淋的。 披头散髮,也看不清脸。但却露出了一条布满血口的蛇尾巴。是青色的。 竹叶青,柔柔! 「你聋了吗?喊你去打水,你听不见?」那人一巴掌就要抽过来。 下一瞬,就被扭断了手骨,当即发出惨叫。 林安冷冷道:「你才是废物,饭桶,窝囊废!」殿里的那些男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一个个抓起长剑,就沖了过来。 很快,就倒了一地。 林安踩着一个人的胸口,把鞋底沾的血迹,在人身上抹干净了。心道,若其他人也都这个实力,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魅魔们吓得瑟瑟发抖,纷纷蜷缩在角落里。 第120页 林安暂时没空管他们,赶紧冲到竹叶青面前,徒手挣断绳索,捋起一头乱髮,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柔柔,醒醒,柔柔。」 竹叶青发出一声嘤咛,总算醒了过来,在看见林安的那一刻,吓得瑟瑟发抖,忙往角落里蜷缩,哭道:「别打我,别打我!」 林安看见他这副模样,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赶紧脱下外衣,包在了柔柔身上,又抹了抹脸,轻声道:「你仔细瞧瞧,我到底是谁。」 「你,你是,是小殿下?!」竹叶青先是一愣,随即哭着往林安跟前扑,抓着他的衣袍道,「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殿下了!」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面色发白,催促道,「殿下,你快走!你打不过他们的,你快走!」 「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走。」林安沉声道,寻思着,先把柔柔藏到哪里比较好。 忽听土块松动的声音,他神色一沉,护着柔柔,手持长剑。 却见地面被挖出了个洞,一只圆圆鼓鼓的小鲮鲤爬了出来,尾随其后的,则是狐狸。 「你们……?」林安有些生气,「谁让你们跟来的?」 「小主人别生气,我会打洞,再硬的石壁,都能被我钻出洞来。」小鲮鲤爬了出来,讨好似的道,「我能把他们都带去安全的地方。」 林安有些惊讶:「地下结界,你又是如何破的?」 「结界?」鲮鲤用爪子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 「……」 暂且也只能先这样了。 狐狸把竹叶青背在了身上,还用一根绳子,把两人绑在了一起,在拜别了林安之后,又一头扎回洞里。 林安道:「小鲤,你跟过去护着他们,对了,记得多打一些洞,万万不能让人找到。」 鲮鲤道:「何须小主人说?我当然知道!」还对那些魅魔招了招爪子,带着他们一起逃了。 林安自知此地不宜久留,一脚踢翻桌子,盖住洞口。这才抓着剑翻窗离开。 前脚才走,后脚一群人就闯了进来。 惊见殿内情形,一人道:「不好!有人擅闯魔界!快去通知少主!」 大殿内,歌舞昇平。 一名玄衣青年,正斜躺尊位上,三个美人跪在地上,为他捶腿。怀里还搂着一个白衣少年,束着头髮,脸上不施粉黛,眉心点了颗硃砂。 但若是仔细瞧,就能发现,对方有耳孔,没有喉结,身形也颇为丰盈。竟是个。 被搂在怀里,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文文静静的。 「少主,不好了!」一个弟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冲散了热闹的歌舞,单膝跪地道,「有人擅闯魔界,还打伤了不少弟子!」 「哦?竟有这样的事?」玄衣青年姿态慵懒,似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还嘴对嘴,吃了一个美人餵过来的葡萄,眼皮子轻轻一抬,淡淡道,「那就杀!」 「来人修为不俗,那些被打伤的弟子中,有两个金丹期!」 「真是一群废物。」他吐了葡萄皮,单手捏着右手边的美人下巴,看着美人眼里泪光闪闪,可怜楚楚,越发激起了他的暴|虐,低声道,「小美人,哭什么?伺候本少主,让你委屈了?」 都不等美人开口,他便将人一把甩在地上,单手支着额头,不悦道,「拖下去,赏给你们了。」 「少主,那擅闯魔界之人……」 「真是麻烦!」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漫不经心地喊了声,「九叔,你过去瞧瞧。」 此话一出,一个黑袍人凭空出现,形如鬼魅。通身被一层黑气笼罩,宛如死人般,没有半点生气。 忽然,一道灵箭自殿外袭来,玄衣青年抬手一抓,展开信条,便见上面一行小字:魔尊之子已经离山。 「慢!」玄衣青年霍然起身,露出癫狂的笑来,吩咐道,「摆驾魔陵,对外放出消息,已经寻得了魔后的尸骸,午时三刻,便将其挫骨扬灰!」 魔陵之中,死气沉沉。 周围竖满了天道宗的旗帜,上面符文涌动,黑底金纹,肃穆凝重。约莫上千名弟子,把魔陵包围得水泄不通。 每个人都整装待发,手持法器,不苟言笑,就等着魔尊之子过来,好将之就地擒拿。 一方高台之上,站着的正是天道宗的少主顾西川,此刻怀里还搂着那个白衣美人,抓着她的手,低头亲吻,眼神无比火热,喃喃低语:「依依,一会儿有场好戏,你且瞧仔细了,好好看看,魔尊之子是如何惨死在我手上的。」 白衣美人低头不语,跟面团捏的人一样,弱柳扶风地倒在男人怀里。而不远处,就吊着一具遗骸,并没有完全腐烂成一堆白骨。 只是皮肤乌青,宛如行尸走肉。被一个麻袋套住了头。 眼看着就要到午时三刻了,但魔尊之子,还没现身。 顾西川环顾一周,高声道:「魔尊阴险毒辣,行事歹毒,曾经害死我天道宗堂堂少司命,此仇不报,天理难容!」 「虽月前,已经伏诛,但不足以平復我心头之恨!今日,便当众将魔尊之妻,悬尸示众,再挫骨扬灰。以慰少司命在天之灵!」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唿声。似乎人人都为当年惨死在魔尊手里的少司命,感到不值。 却无一人怜悯凤凰也是无辜的,也惨死在魔尊手里。 第121页 顾西川说完后,仍旧没见到魔尊之子出现。冷笑一声,心道,那魔尊之子怕不是个胆小怕事,贪生怕死之辈! 正要当众施法,将那副遗骸挫骨扬灰。 忽听吱哇一声,从脚下传来,顿时一愣,下意识低头一瞧,就见一个苹果,骨碌碌地滚了过来。 再一抬首,一只鲮鲤,竟然已经爬到了高台之上,正伸爪子去勾遗骸。 惊觉被发现后,小鲮鲤还冲着他挥了挥爪子,笑嘻嘻说了声:「小心哦。」 顾西川:「?」正要去抓鲮鲤,岂料脚下摇晃,也不知是谁喊了声「地面塌陷了!大家快跑!」 整座高台轰隆一声,坍塌了。眼前骤然烟尘四起,一片狼藉。 嘭的一声,顾西川怀抱着小美人,挥袖推开废墟,寒声道:「魔尊之子,竟已到此,何不现身一见?如此东躲西藏,真是惹人耻笑!」 话音未落,忽听身后传来嗡的一声剑鸣,他赶紧抱着美人,一剑挥了出去。铮的一声,剑光四溢。 「我看惹人耻笑的,是你罢!」林安抬手一招,长剑飞回手里,冷眼盯着面前的男人,沉声道,「你与魔尊有仇,杀他,辱他,怎样都行,但千不该,万不该动我母亲的遗骸!」 「哈哈哈,你母亲又是什么好东西?他当年与人私|通,生下了野|种,魔尊因此勃然大怒,一气之下,与他反目成仇!」顾西川起身,一把将小美人推到人堆里,冷冷吩咐,「保护好她,否则,你们都得死!」 随即,又冲着林安道:「凤凰死就死了,可偏偏魔尊命里犯贱,还一直心心念念想着他!我师兄不过是气度,性情,与他有几分相像,就遭了魔尊觊觎!」 「拿我师兄当替身,还活活将他折磨至死!」他狠狠道,俊美的面容都狰狞起来了,「难道我不该为师兄报仇?难道,不该恨?」 林安知道这一切都是魔尊的错,可凤凰何其无辜啊!他正要开口,对方却不肯听,狠狠一剑横噼而来。 刚刚初次交锋,林安已经摸清楚他的修为了。 元婴初期。 林安撑死了,也只能和他打个平手。但很明显,对方极擅长用剑。 可林安没学过剑术,晏陵也没来得及教他。 几招下来,他就有点招架不住了。有好几次,长剑差点脱手飞出去,虎口都震裂开来,迸出鲜血。 「想不到,你已经突破至了入魔期!」顾西川冷笑,「但比当年的魔尊,还是差了太多。我杀不了魔尊,杀你绰绰有余了!」 「大言不惭!你又能比我强到哪去?」林安自知剑术一般,索性一扭身就化作了黑蛟。狠狠一尾巴甩了过去。却被人躲过,在地上留下一个巨坑来。 周围围观的弟子们见状,纷纷祭出法器,涌了上来。 「都退下,魔尊之子是我的!」顾西川飞身而起,竟试图跳到黑蛟身上。 他知晓蛟不能飞,且擅长水性。就故意挑在魔陵,这里到处都是坟墓,土堆,何来的水? 任凭这黑蛟有通天之能,今日,也必得死在此地! 林安哪里肯让他骑,顺势翻滚几圈,一爪掏了过去,这要是被他掏到了,非得连皮带肉,狠狠撕下一块来。 顾西川到底是元婴期,竟又躲了过去,手持长剑,剑法无比刁钻,在黑蛟身上,来回划了几剑。 坚不可摧的龙鳞竟被划出了剑痕! 林安心惊肉跳,暗道这么纠缠不是办法。 要是有水就好了,他还能化水为刃,偏偏这里是魔陵,可恶!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鲮鲤竟从地下钻了出来,对着林安大喊:「小主人,水来了!」 林安:? 谁来了? 就见鲮鲤往旁边一扑,一股清澈的水流,瞬间从地洞里喷了出来,还越来越多,宛如一条小瀑布。 「我发现了地下暗河,就把水引来了!」小鲮鲤双爪掐腰,得意洋洋地扭着尾巴。 「好小鲤,回头我请你吃面,吃大份的,加肉加蛋!」林安大喊一声。 随即又化作人形,脚踏长剑,飞在半空之中,两手飞快结印。不过一瞬,成千上万道冰刃,便悬浮于他的周身! 一挥手,便直冲顾西川而去! 顾西川神情骤变,忙设了结界,冰刃撞在结界上,发出锵锵巨响。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嘭的一声,结界出现了裂缝,随即宛如蜘蛛网一般裂开了。 与此同时,鲮鲤也没闲着,钻到地底下,勐地抓着他的腿,狠狠咬了一口。等剑往下噼时,又灵巧地躲回地下。没一会儿又绕到他身后,对着屁股狠狠咬了一口,还一抓掏了上去。 鲮鲤惊唿:「呀,你的蛋挺大!」 「可恶!你还真是卑鄙无耻!」他咬牙切齿道。 「论卑鄙无耻,我还是远远不及你。」林安道,「你口口声声说,要为你师兄报仇。可你却牵连无辜,肆意残害魔族人,本质上,同魔尊又有何区别?看来,天道宗不过也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往后还是别自诩名门正派了,又当又立,真是令人噁心!」 嘭! 护身结界彻底破碎。 林安心里一喜,忙又运气化水为刃,正施法时,忽觉身后一寒,是那种深入骨髓,没有半点生气的阴寒。 49 师尊就静静地看着徒儿表演 ◎在你心里,师尊到底算什么?是你的妾吗?◎ 第122页 林安暗道不好, 忙侧身躲避。 可还是被一只戴着漆黑玄甲的手,抓破了衣衫,在肩膀留下三条血淋淋的指痕。 「九叔, 不要杀他,打断他的四肢, 装进大缸子里, 放些蛇虫鼠蚁进去,我要留下他, 好好折磨!」顾西川冷笑道,一剑平削而去, 竟用泥土, 将喷涌的水流堵住了。 鲮鲤刚好从地里钻出来,还吃了一嘴泥。 林安心惊肉跳, 黑袍人好似凭空出现一般, 形如鬼魅, 若非身上阴气太重, 他都没有丝毫察觉! 甫一交手便知, 此人远远不止元婴期, 怕是化神中期高手了。 讲真的。据林安目前所认识的人中,只有师伯, 师尊实力在化神中期之上, 小师叔乃化神初期。 三个长老和四个峰主, 只在元婴巅峰期。 也就是说,今日除非师伯, 或者师尊亲自赶来救他, 否则, 他必死无疑了! 「看你这副表情, 似已猜出来了。」顾西川洋洋得意,「九叔乃化神中期高手,弄死你一个区区入魔初期,易如反掌!」 「你们敢!」林安冷汗潸然,佯装镇定道,「我的师尊晏陵仙君,可是渡劫期巅峰高手!今日,你们胆敢伤我分毫,我师尊定将你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哈哈哈,多谢提醒。」顾西川对黑袍人道,「不折磨了,直接杀了,碎尸万段,以防夜长梦多。」 黑袍人冲着他略一颔首,然后,身形如鬼魅般,瞬间抵达林安面前! 林安甚至都没看清楚,这傢伙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刚要侧身躲闪,却惊觉自己完全动弹不得了,这就是化神期吗?恐怖至此! 竟让他毫无反手之力! 顾西川笑道:「纵然你师尊再厉害,又能如何?他是正道仙君,我也是正道修士。我堂堂天道宗的少主,他敢杀我吗?他能杀我吗?」 「九叔,杀了魔尊之子!!」 凤羽察觉到林安有生命危险了,瞬间就飞了出来,却被黑袍人轻易化解。 连凤羽也保不住他了。 林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袍人的大手缓缓向他逼近,不难想像,林安的头骨,很快就会被捏碎,而后,死掉。 死掉。 又要死了吗? 好不甘心,他还那么年轻!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和师尊好好告别才对。 这下好了,即将和师尊天人永隔了,师尊再见他,就只能面对一具冰冷的,残破的尸体了。 「师尊,我们来生……」林安缓缓合上眼眸,一滴清澈的眼泪,顺着面颊滚落下来,「再见。」 可预料之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耳边骤响起一道骨裂声。 林安一愣,瞬间睁开眼睛,从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紧紧抓着黑袍人的手臂。 感觉也没用很大的力,骨头就变形了。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伤我的徒儿?」晏陵面色阴沉,声音冷到了极致,卡擦一声,竟把黑袍人的手臂折了下来! 可那黑袍人似乎丝毫不疼,另一只手立马挥了过来。可他哪里是渡劫巅峰的对手,晏陵随手就将他两条胳膊对摺下来,嘭的一声,插到了黑袍人的胸口。 黑袍人就此倒下。 林安周身的威压瞬间消散,见顾西川要跑,立马大喊:「师尊,别让他跑了!」 晏陵飞身而去,纵剑施法,瞬间变幻出上万道剑影,将其团团包围其中。余光瞥见,一群天道宗弟子沖了上来,一挥衣袖,便将众人掀飞出去,倒地不起。 「再敢上前半步——」白衣仙君满脸肃杀之气,「死!」 哇,师尊好厉害! 林安眼睛一亮,心里欢唿雀跃,跟小孩儿一样,一下跳到了黑袍人身上,边踩边告状:「师尊!此人方才说,要打断我的四肢,将我装进大罐子里,狠狠折磨死我!」 「他还说,他是天道宗少主,你不能,也不敢杀他!」 晏陵微微一笑:「是么?」 顾西川面色发白,狠狠剜了林安一眼,随即,又笑道:「呵呵,你们莫不是觉得,九叔那么容易,就被你们制服了?」 竟凭空变出一个铜铃来,狠狠往地上一摔,瞬间四分五裂。他这一举动实在怪异,不由让人一愣。 却见那黑袍人突然动了,勐坐起身来,袍子滑落,露出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根本就不是活人! 分明就是一具干尸! 林安赶紧跳开一步,那尸体张开了嘴,吐出一只蛊虫来,直冲林安。距离如此之近,又如此之快,林安根本躲闪不及。 紧要时刻,晏陵闪现而来,一手护住林安,一手抓住蛊虫,却不曾想蛊虫瞬间就钻入了他的皮|肉之中。 晏陵看了一眼,眉头紧蹙。 「晏陵仙君,在下先走一步,祝二位好运!」顾西川拱手,颇为客气地拜了拜,一张传送符砸在地上,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上只留下了一个小纸人。 「师尊,你怎么样?!」 林安赶紧抓着师尊的手,看着掌心都黑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整个手臂,他一急,也顾不得别的,忙低头狠狠一吸。 「别……」晏陵没能制止住他。看着林安吐了一大口黑血出来,又要去吸。 「没用的。」晏陵挡住他,轻声道,「无妨。」 第123页 「可是师尊的手都黑了,毒素会不会蔓延至心房?又会不会毁了气海?金丹会受影响吗?师尊会死吗?死了还能復生吗?」林安急得一叠声询问,都带点哭音了。 浑然忘了问,师尊怎么会突然出现。 更忘了此前他因为酒后荒唐,才和师尊双修过! 「对不起,师尊!我,我又给师尊添麻烦了!」林安都快哭了。 「莫哭,说起来也是为师考虑不周,竟没曾想,天道宗竟敢如此欺压你魔族。」晏陵温声细语道,「师尊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鲮鲤好不容易钻了出来,呸呸吐了几口泥水,看了看仙君,又看了看小主人,然后「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你,你手里拿的什么?」 林安赶紧松开手,耳根微微发烫,见鲮鲤手里拿着个小纸人,做得栩栩如生,五官具在,尤其眼睛,红得几乎要滴血了。 觉得渗人得很,鬼气森森的。 晏陵看了看,沉声道:「金蝉脱壳。」而后吩咐鲮鲤,把纸人丢地上,一记明火符,将之烧了。 「啊,为什么要烧?我觉得蛮好看的。」鲮鲤道。 「那是活的,会附身。」晏陵解释,又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味深长。 遗骸没有受损。 林安蹲下,仔细审视了片刻,随后摇头道:「这不是我母亲的遗骸。」 他非常肯定。 若这是凤凰的遗骸,凤羽必定有所感应。 可是凤羽根本不肯挨近,而且,魔尊之子也没有闹腾,说明,这并不是凤凰的遗骸。 也算是万幸罢,如果真是凤凰的遗骸受辱,林安也接受不了。 「那我岂不是根本没帮上小主人的忙?」鲮鲤夹着尾巴,搭拉着圆鼓鼓的小脑袋,委屈巴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林安同晏陵道,「师尊,这是我收的灵宠,虽然他其貌不扬,但没有坏心眼!对我也很好!」 然后,又同鲮鲤道:「这就是我师尊,晏陵仙君。」 明明认识,却偏装不认识的晏陵,轻轻颔首,忽察觉到了什么,仰头望天,便见整个魔界上空,都被一层透明的结界笼罩。 林安也发现了,纳闷道:「那厮该不会觉得,弄个破结界出来,就能挡得住师尊这般的渡劫期巅峰修士吧?」 自是挡不住的。 这世间能挡住晏陵的结界,本就不多,更何况那个天道宗的少主,不过是区区元婴期。 晏陵碾死他,无异于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同为正道,剑宗与天道宗不说交好,但也没有任何仇怨,晏陵不好众目睽睽之下,就将其击杀。 方才不过救徒心切,竟让他给跑了。 「师尊,不如这样,先传讯至剑宗,说明情况,以防那厮信口胡诌,在外大放厥词,颠倒黑白。」林安又道。 晏陵摇了摇头:「有此结界在,暂时无法传讯出去。」 「什么?」林安震惊,「这结界很厉害吗?」 晏陵便跟他简单解释了一番。 这不是普通的结界,而是一种极其恶毒的结界,名为巫难结界,被困在结界之中的生灵,若想破开结界出来,就需要找出「界眼」来,直接杀了这个「界眼」即可。 如此说来,方法确实简单。 但问题是,「界眼」一般是三岁左右的稚子。 身为正道修士,如何能随意杀死一个无辜的孩子? 林安听罢,当即震怒道:「好生心狠手辣!居然为了困住我们,就想出如此阴狠的招数来!」他有些疑问,「天道宗不管怎么说,也是和剑宗齐名的正道大宗,门中少主竟学这等结界?」 「自是不能学,此乃禁术。」 只是不知,顾西川是从何处学来的。晏陵偶尔也会偷学些有意思的禁术,但从未接触到巫难结界。 他品性纵然再坏,也绝不会残杀稚子。 「不管怎么说,师尊先随我回去疗伤要紧。」 偌大的魔陵几乎被掘地三尺了,非一时两时,就能完全料理好。 还有被奴役的魔族人,也需要安抚。 至于那些正道弟子,早在看见晏陵时,就已经纷纷缴械,连天道宗的弟子们,也识时务地放下法器,跪地大喊,仙君饶命! 晏陵中的是尸虫,靠食腐肉为生,吸收了至阴至邪之气,体内满是尸毒,注入活人的身体中,尸毒会迅速蔓延开来,若是攻入了心脏,就会瞬间毙命。尸虫还会爬到人脑中,吞噬人脑。之后,就能轻易控制这副已死的身躯了。 由于,身躯已死,本质上就是行尸走肉了,再没有半分痛觉,实力会异于常人的强悍。之后就靠吸食尸气,来提升实力。 先前那位黑袍人便是如此。实力堪比化神期修士。 按理说,这种以尸虫控尸的把戏,都是鬼修喜欢玩的,顾西川好歹也是一宗少主,原不该碰此等阴邪之术的。 林安一听,瞬间就急了,二话不说,抱住师尊的腰,直接将人扛起来就跑。鲮鲤看得一愣愣的,使劲揉了揉眼睛。 一直到一处安静的偏殿,才将师尊放下。 「师尊,我知道!中了尸毒不可以乱动,也不能使用灵力,否则,尸毒会蔓延得更快!我现在去找糯米来,为师尊拔毒!」林安飞快地说,脸色都白了,随即又自说自话起来,「不行,光是体外拔毒,肯定不行,还得灌进肚子里!」 第124页 然后,他又对晏陵道:「师尊,你别动,我去去就来!」 说着撒腿就往外跑。立马被抓住了手腕,林安急得快原地乱蹦了,道:「师尊,别拉我!我要去找糯米,救你命啊!」 晏陵道:「区区尸毒。」为了不让林安着急,他便隐去了手臂上的黑色毒纹,轻声道,「你瞧,已经好了。」 林安震惊,抓着师尊的手,翻过来,又翻过去,仔细查看,果然恢復如初了。 「真的好了……师尊好厉害啊。」他禁不住感慨,也有些庆幸,幸好当时师尊替他挡住了尸虫,要不然,以他的修为,此刻没准已经被尸虫吃了脑子。 晏陵微微一笑。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事,不过,问题也不大。最起码,比林安震碎他的心脏,轻了太多太多。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情劫罢,遇见林安的短短月余,受了前二十八年加起来,都比不过其十分之一的伤。 「殿下,救命啊,殿下!」狐狸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怀里还抱着柔柔,一进来就哭,「殿下,柔柔快不行了,快救救他吧!」 「快把他放下!」 林安赶紧撒开师尊的手,就见竹叶青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林安忙抓着他的手腕,给他输送魔力。 「殿下,奴以为,再也见不到殿下了。」竹叶青奄奄一息地道。 「先别说话,我不会让你死的!」林安沉声道,不管怎么说,这小蛇也是因为他,才被人折磨成这样的,要是救不回来,他定良心难安。 「殿下,别白费力气了,奴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咳咳咳。」他开始大口咳血,脸色惨白到了极致,气若游丝道,「殿下,奴是真心实意爱慕殿下。」 「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奴还从未伺候过殿下。」 林安脑门出汗,都这种时候了,哪还能想那种事? 「殿下,奴从小就被爹娘抛弃,沦落至极乐坊,受尽屈辱,到了年纪,就以一万灵石,卖给了一个老头子。奴曾经亲眼目睹,有几个小妖,如何一夜后惨死的。若非殿下当年救了奴,奴只怕早就……」 林安嘆了口气,心道,小蛇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并且再度感慨,魔尊之子的品性实则不坏。原以为他和魔尊一样,四处抢夺美人。 谁曾想,竟是四处救美人——虽然,也是出于一些私心,但俗话说,君子论迹不论心。 「殿下,给奴奴一个名分吧,奴不想死后,去当孤魂野鬼,有了名分,就能葬在魔陵了。」小蛇用尾巴,缓缓缠绕上了林安的手腕,断断续续地道,「这是奴临死前,最后的心愿,求殿下开恩……」 就连狐狸也求道:「殿下,看着柔柔侍奉殿下多年,又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就答应柔柔吧!」 实话实说,要是换作旁人,兴许就答应了。 但林安怎么敢! 他怎么敢当着师尊的面,答应竹叶青这种请求! 原本只要死一条小蛇的,但他一答应,就得再死一条小蛟了! 林安冷汗潸然,只觉得如芒在背,身后凉嗖嗖的,似被两束冰刃,死死抵着后心,随即,就传来了师尊清清冷冷的声音:「这小蛇倒是对徒儿你,颇为痴情。」 林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明明方才,师尊还唤他安安,此刻就成了徒儿! 他严重怀疑,今日只要他敢答应,哪怕只是嘴上答应,并没有付诸行动,也会被师尊吊起来,活活打死! 「柔柔,非我绝情,只是……」林安艰难地低声道,「我,我已经有了了意中人。」说着,他冲着柔柔,转了转眼珠子,往身后的晏陵瞥去。 哪知柔柔气若游丝,根本就没看见他的小动作,还说什么,奴愿意做小! 该死的!不久之前,小鲮鲤也对林安说过同样的话! 一个两个,居然都愿意给他做小!! 林安很纳闷,自己看起来,真的非常攻气十足吗? 原来大家都知道,他有两根? 「呵。」晏陵自背后冷冷一笑。 林安表面佯装镇定,实则内心慌乱得一批。不管怎么说,在外人看来,他终究是魔族的小殿下,不好让人知道,他是个受,还夫管严。 清咳几声,林安正色道:「柔柔,我明白你对我的心意,但感情之事,确实不能够勉强。」话一出口,柔柔仰天吐血。 狐狸哭喊:「哇!柔柔死了,柔柔死了!」然后扑着去抱竹叶青,大哭道,「殿下何时这般狠心了?他都快死了,你骗骗他,又能如何!」 林安万没想到会这样,都顾不得师尊还从旁看着,赶紧抱起柔柔,拍拍他的脸,连声唤:「柔柔,醒醒,柔柔!我给你名分,柔柔!」 晏陵实在看不下去了。 柔柔是小蛇妖,受不得他精纯罡正的灵力。若是死在这时候,自家小徒儿不仅会内疚,只怕会一辈子忘不了小蛇吧。 索性,一抬手,便隔空从林安指上的纳戒之中,取出一颗丹药来。 「餵他服下。」晏陵挥手把丹药推到林安面前。 「多谢师尊!」林安面色一喜,忙捏着小蛇的下巴,作势把丹药餵进去。可小蛇已然没了气息,根本餵不进去。 狐狸忙道:「嘴对嘴灌进去!」 「啊?!」林安大惊失色,下意识转头去看师尊,见师尊脸色发黑,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余毒未清,总而言之,脸色非常难看! 第125页 「殿下!」狐狸哭着催促,「快救柔柔啊!」见殿下迟迟不动,索性抓过丹药,塞自己嘴里,嚼了几下,就扑到竹叶青身上,嘴对嘴灌药! 没一会儿,竹叶青就悠悠醒转,但依旧孱弱,林安让狐狸先将他带下去,好伤修养。等二人走后,才想着得哄哄师尊。谁料,鲮鲤从地底下钻了出来,两爪掐着一个嗷嗷啼哭的奶娃娃,邀功似的,大声道:「小主人!我找到仙君所说的界眼了!」 这娃娃尚小,约莫才八、九个月,生得倒是粉雕玉琢,可爱得很,身上就穿了个红肚兜,手臂白嫩嫩的,像莲藕。被鲮鲤吓得哇哇大哭。 林安赶紧接住,震惊又愤怒地道:「可恶!顾西川竟这般心狠手辣,居然让一个小奶娃娃当界眼!」他又怎么忍心,杀了这个小娃娃? 眼看着小孩儿哭得小脸通红,感觉都快不能喘气了。林安急。 「哦,哦,宝宝乖乖,不哭不哭,宝宝乖~」林安抱着孩子,上下颠了颠,温声哄。 鲮鲤道:「小主人,他好像饿了。」 「可,可我也没有……」也没有奶啊。林安下意识瞥向晏陵,眼神求助。 晏陵薄唇微抿,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能吃苹果吗?」鲮鲤掏了个苹果出来。 林安:「孩子连牙都没长齐,怎么吃?」他吩咐鲮鲤,「去,找糯米来,煮得稀烂稀烂的,往里加点糖。要两份。」 「小主人,三份行不行?我也想喝!」鲮鲤道。 「咳,是给我师尊拔毒用的。」林安解释,「你又没中尸毒,也不是宝宝,你不用喝。」 约莫半个时辰鲮鲤回来了。找遍了,也没找到一粒米。 「那你问了在此镇守的修士了没?」林安问,「他们在这镇守,难道都不吃米的吗?」 鲮鲤:「问了,他们平时都吃肉,把肉煮得稀烂,行不行?」 林安:「……」不得已,他又去问晏陵,「师尊,怎么办啊,我,我也没奶过孩子呀,我不会。」 说着,他就试图把奶娃娃塞到晏陵怀里。 「师尊,不管怎么说,小娃娃是无辜的,咱们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活活饿死这孩子。」林安又道。 鲮鲤连连点头,应和道:「就是,就是!」 晏陵嘆了口气,把孩子接了过来。很神奇的是,这孩子立马就不哭了,还叼着手指,直勾勾地盯着晏陵看,没一会儿,就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爹爹,爹爹~」 晏陵:「……」 林安:「……」 「你去问问,可有才生育过的妇人。」晏陵吩咐鲮鲤,等他走了。然后从纳戒中,取出一件衣服来,包在了孩子身上。 林安惊问:「不好吧?毕竟这孩子只是普通人。」 「那你餵。」晏陵淡淡道。 林安的面皮又一阵滚|烫,藉口说,出去看看情况,立马脚底抹油开熘。 「你是不是觉得,为师的无情道,就是那么好破的?」晏陵的语气淡淡的,「在你眼里,为师是什么样的人,可以任由你欺辱?」 「师尊,我!」林安忙跪下道,「弟子,弟子待师尊如圣贤一般!绝无半点亵渎之心!那夜弟子喝醉了,遂才……弟子自知有错,一时畏惧,才私自逃离师门,事后也很懊悔……」一面说,一面悄悄偷看师尊的脸色。 晏陵一眼瞪过来,他立马吓得把头低下了。 「……徒儿自知罪孽深重,本该,该以死谢罪,可现如今魔界遭此大难,徒儿不能放任他们不管,不如这样……」林安咬了咬 牙,心一横,道,「先,先断我一臂,待日后料理好了魔族,再听凭师尊发落!」 晏陵:「……」所以,宁死也不愿意和他结为道侣么? 都肯给小蛇一个名分,也不愿给师尊一个? 既答应给了小蛇名分,那先给名分的是妻,晏陵算什么?徒儿的妾? 面色一寒,晏陵冷笑:「哪一条?」 「左,左边罢。」林安战战兢兢,眼神左右乱瞥,想着逃跑。 「好,为师就允你了,把左胳膊抬起来。」晏陵冷声道。 林安哆嗦着,慢慢伸出了左臂,再惊见师尊拔剑之后,吓得起身就跑,边跑边道:「师尊不要!我都知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嗖的一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直接拖了回来。 「哇!师尊!不要!」林安抱着晏陵的腿,大哭道,「不要砍胳膊!我再也不敢了,师尊!就饶了我吧,师尊!」 见师尊没反应,他更卖力地扯着嗓子嚎:「好歹我们曾经也同生死,共患难过!你当真,当真对我没有一点点感情吗?」 他蘸了点口水,往眼睛上抹,随后抱着晏陵的腿,仰头问:「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晏陵就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看。 50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师尊和凤凰之间的羁绊◎ 「可我真的很喜欢师尊。」少年索性两腿夹住师尊的腿, 真情实感地道,「我从没想过玩弄师尊,那天晚上, 虽然我喝醉了,但我是真心想和师尊双修的。」 「……」 「师尊杀了我, 也无济于事, 不如留我一条小命将功赎罪吧?」林安试探性地开了口,「师尊就看我日后的表现, 我此生定不会负师尊半分,否则, 就让我神形俱灭, 不得好……」 第126页 「行了,起来吧。」晏陵有些想笑, 但表面依旧严肃, 「拉拉扯扯, 哭天抢地的, 像什么样子!」 「那我还不是怕师尊杀我?」林安撇了撇嘴, 小声嘟囔。借力站了起来, 想了想,他大着胆子, 飞快地亲了师尊一口。 晏陵一愣, 敛眸望向他。 「师尊, 既破了无情道,往后, 就修有情道吧。」林安神情认真, 「我会为师尊负责的, 师尊尽管拿我来修炼。」 「你当真愿意?」晏陵问, 「不后悔?」 「……」 不知道为什么,师尊这么一问,林安就觉得必须思考仔细了,才能回答。 所以他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觉得反正已经得罪了大师兄和二师兄,也不怕一起得罪了。 兴许和师尊双修,实力能突飞勐进。到时候他们夫夫二人,强强联手,定能称霸修真界。 看哪个不长眼的,敢觊觎晏陵的美色! 为了能和师尊平起平坐,身份对等。林安决定了,他攥紧拳头道:「师尊,我不可能再回剑宗了。我要留在魔界,当魔尊!」 让师尊当他的魔后! 从此往后,正魔两界才能真正化干戈为玉帛。 「你伤得如何了?」晏陵轻声询问,「要紧么?」 林安这才想起,之前被黑袍人抓了一下,本来他都忘了这事,既然师尊问了,那势必就伤得特别厉害,很要紧,需要师尊好好哄哄他,才能好。 「哎呀,疼!」他捂着肩膀,身子原地摇晃几下,顺势往师尊怀里一倒,艰难万状地道,「也不知道那鬼爪上,可有尸毒。徒儿不似师尊修为高深,若是沾染了尸毒,只怕会命不久矣。」 晏陵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抱着徒弟,听见此话,目光往他肩上瞥了几眼,皮外伤,倒也不碍事,血都干了。 若是中了尸毒,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插科打诨。 这是在撒娇么? 「看起来确实很严重。」晏陵道,「衣服脱了,让为师瞧瞧。」 林安作势脱了衣服,可随即想起不久之前,才因醉酒和师尊好一番翻云覆雨,身上的暧昧痕迹,定还没消。 又嗖的一下,把半脱的衣服拢起来了。 「怎么?」晏陵似笑非笑一声,「还怕羞么?」 林安刚要开口,那孩子竟哇的一声又哭了。晏陵也不会哄,只轻轻拍了拍,好在鲮鲤找到了一个女魔。晏陵需要逼出尸毒,便寻了个僻静之地打坐。 没一会儿,一群魔尊的旧部们,就互相搀扶着走了进来,噗通跪在地上,高唿:「属下拜见殿下!」 「都起来罢,大家可还好?」 其实这真是句废话,肉眼可见的,这些人伤的伤,残的残,身上都没一块好肉,只怕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林安把丹药分给他们,让他们自行下去疗伤,至于那些仙门弟子,暂且收了法器,看管起来,但不许伤害。 「可是殿下,那些人残杀我魔族人,何止千万,不能那么轻易放过他们!」一个魔人咬牙切齿道,身高八尺的壮汉,眼中都有泪光了。 「是啊,殿下,绝不能放过他们!」又一个魔人道。 「我知你们受了委屈,定会为魔族讨个公道,但现下若是杀了那些人,便死无对证,到时候再被正道反咬一口,魔族怕是当真要就此覆灭!」林安说得有理有据,大家听了,也觉得颇有道理。 哪知话题突然又扯到了晏陵身上,众人愤懑不平,怒火中烧。 「便是晏陵杀了魔尊!还重创我魔界!」 「殿下此次,竟将他擒来,何不杀了他,以祭魔尊在天之灵!」 「对,杀了他!」 林安冷汗潸潸。差点忘了,晏陵才是杀了魔尊的罪魁祸首。同时他再度感慨,这些旧部真看得起他啊,居然误会成,晏陵是被他抓来魔界的。 这怎么可能?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绝对打不过晏陵啊。 他该怎么从中斡旋,才能让双方不要剑拔弩张? 思忖片刻,林安才开了口:「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旧部们:「???」 旧部们瞬间就炸开了锅,倒不是谴责小殿下居然把魔尊的续弦,自己的后娘,收入房中,而是震怒小殿下竟认仇为妻!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灭族之仇,至死方休! 小殿下岂能这般煳涂?! 林安琢磨着,一时半会儿,很难让他们对晏陵改观,除非证实了当初凤凰是被冤枉的,否则,无法断开与魔尊的父子之情。 既无法断开父子之情,那么,晏陵就永远是他的杀父仇人。 便假意称,自己只是在利用晏陵,好让他身败名裂。 如此,众人这才息声。 林安又命他们派人安顿魔人们,好生安抚,之后又问,魔后究竟被葬在哪一座坟里。 他须得重新安顿凤凰,总不能一直让凤凰屈身于侧妃墓,不仅如此,还得想方设法,为凤凰洗刷冤屈。 「回殿下,魔后当年葬身之地,已经被扒坟掘墓,那具遗骸便该是魔后!」 林安一听,心说,不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便让人带他亲自去瞧瞧。 晏陵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才至魔陵入口处,那些魔人便不敢再踏足半步。 「殿下,魔陵乃魔界重地,除魔尊魔后之外,旁人不得踏足半步,属下们只能送殿下到此了。」一个魔人道。 第127页 林安心里明了,看来经歷了这两次,这些旧部对他倒生出几分衷心来。言下之意,已经当他是新任魔尊了,只差一个登基大典。 不过实话实说,之前顾西川命人在魔陵之中,四处扒坟掘墓,已经坏了魔界的规矩,此刻守不守,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些魔人守规矩,也是好事。 林安点点头,问道:「你们此前说我母亲被葬在侧妃陵墓之中,那侧妃姓甚?我也好找寻。」 「姓褚,褚妃陵。」魔人道。 如此,林安便要同晏陵一道入魔陵,却被众旧部阻拦。 「你不能进去!」一人道,「你非魔后,如何能入魔陵?」 此话一出,林安大惊失色,赶紧赶在师尊发怒之前,挡住师尊,一掌打了过去,厉声呵斥:「放肆!还不赶紧滚!」 那魔人被打飞在地,吐了口血,看了看晏陵,又看了看小殿下,而后便懂了。 定是小殿下的计谋之一,先取得晏陵的信任,而后,再让他身败名裂。小殿下好谋略! 「他们仇视为师,也在情理之中。」晏陵率先踏入魔陵,曲指一弹,左右走道的火台,簌簌亮了起来,语气淡淡的,「毕竟,为师是你的杀父仇人。」 「师尊,杀父仇人是假,助我报仇,救我逃出深渊,才是真。」林安搓了搓手,正色道,「暂时委屈师尊了。」 「我倒是不觉得委屈,只不过——」晏陵忽而低声一笑,偏头望了过来,烛火摇曳,越发显得眉目清秀,冰肌玉骨,明净如水,轻声道,「莫让你为难才好。」 林安满脸感动。暗想着,师尊如此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若自己将来辜负了师尊半点,当真不是人。 他势必要闯出一番天地来,不让师尊跟着他受委屈。 魔陵说是歷代魔尊,魔后,侧妃的坟墓,实际上就是无数座地下宫殿,分许多墓室。此前被天道宗那些人闯入,好些结界和机关,都遭到了破坏。 还有一些墓室,都被打穿了石壁,里面陪葬的金银玉器,也早就被洗劫一空。林安忍不住摇头,觉得那些人真像土匪强盗。 居然还挖坟掘墓,破棺辱尸,真是穷凶极恶,哪里有半点正道修士的样子? 比那些邪门歪道,也差不了多少。 林安将凤羽放了出来,希望它能帮自己寻到凤凰的遗骸,可不知为何,凤羽在周围游了一圈,便又飞回他身上了。 「师尊,看来我母亲的尸首,定被魔尊藏得很深很深,说不准还设了什么结界,也或许在身上贴了暗符,就是不想让人找到。」 林安同晏陵并排走。走道之中,瀰漫着一股不见天日的湿气,为了防止腐气蔓延,工匠们在魔陵之中,镶嵌了许多香玉。 饶是如此,还是隐沉森幽,潮湿诡寒,尤其不知从哪儿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风声入陵,形成咿咿呀呀的响,像是女子哀怨地啼哭。 令人毛骨悚然。他下意识就往师尊身边贴去,几乎要挂在了晏陵身上。 「你说的不无道理。」晏陵余光瞥了他一眼,唇角带笑。 「对了,师尊,我能不能问师尊一个问题?」林安转头望来,都不等师尊答应,就自顾自问了,「那日,李如月羞辱我,说我不过就是师尊养在身边的一条狗。」 晏陵脸上笑意散了,带点逗弄意味地道:「胡说,狗哪有你这般胆大妄为?闯下滔天大祸,一声不吭就逃离师门。没有为师的允许,又私返魔界。你可知,若是传扬出去,修真界该如何非议你?」 「无非就是说我狼子野心,想着东山再起。」林安两手一摊,有点甩无赖了,「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无论如何,我无法坐视不理。」 晏陵嗤笑一声:「仙门审判时,为师虽替你受刑,但仙门百家并不服气,只是碍于为师和剑宗的威名,才不敢继续追究。你待在剑宗一日,就一日是剑宗弟子。可一旦离开师门,仍旧是人人喊打的魔尊之子。」 林安心里一咯噔,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经师尊这么一提醒,他才后知后觉,在剑宗时,区区一个李如月,就敢当众羞辱他,对他喊打喊杀。 离开了剑宗,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外面那些人想杀他,何样藉口找不来?先前顾西川便是如此,先斩后奏,笃定同为正道,晏陵不会,也不敢轻易和天道宗撕破脸。 「那师尊,你这次为了我,与顾少主大打出手,会不会……」林安有些担忧,现在他们被困魔界,也出不去。不知那歹毒阴狠的顾西川,会在外如何造谣生事,污晏陵清白。 「他该死。」晏陵语气淡淡的,「就凭他修了禁术,拿一个稚子当界眼,就不配活着。」 林安这才松了口气,忽想起,自己要问的不是这个,赶紧又道:「师尊,我是想说,那日李如月说,师尊是看在我母亲的情面上,才收我为徒的,也就是说,师尊与我母亲相识?」 晏陵摇了摇头。 「那李如月为何如此说?」林安纳闷。 晏陵道:「不过,确实有些渊源。」 「……我之前同你说过,我自幼便失去了母亲。实则,我尚在胎中时,母亲就已经气绝身亡。」晏陵说到这里时,眼里闪过几分落寞。 「对不起,师尊,我不该问。」林安两手抓着师尊的手。 第128页 晏陵摇了摇头,又道:「我父亲名为墨河,乃清河墨氏下任家主,母亲则是景国宗室王女,出生时,就有预测凶吉之能,遂长大后,成了景国唯一的巫女,掌管景国礼法和祭典,可舞降神,与神说,请神临。数次请月神娘娘临凡,与之相识。」 林安一愣:「这就是每届游神宴,只有师尊能扮月神的原因吗?」 晏陵点了点头,引着徒儿往前走。 「后来,因为一些事,我母亲离开了景国,四处游歷,为各地祈神求雨,济世救民,遇见了同样外出游歷的我父亲,二人志趣相投,不久后,母亲就随父亲回到清河成亲了。」顿了顿,晏陵的语气蓦然沉重了几分,「可是好景不长,景国被周边几个国家联手攻打,要求景国国君,也就是我舅舅以死谢罪,才肯放过景国百姓。而那时我母亲即将临盆,不宜走动。」 「我母亲当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也知修真界有规矩,不能随意插手凡间之事。遂没有告知我父亲,就一个人单枪匹马,回到了景国。」 林安听得大气都不敢喘,更用力抓着师尊的手。他也不傻,猜得到师尊的母亲,这么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果不其然,王女一路快马加鞭,赶至景国,明知景国气数已尽,还是换上了法袍,手持法杖,挺着大肚子,在雨中冒死祈神,希望能再给景国续上数十年气运。 救一救景国,救一救景国子民。 直至耗尽灵力而死。 神明并没有帮助她,只有月神娘娘怜悯她,在她死后,强行为她续了一炷香的命,助她生下腹中的孩子。可惜,景国气数已尽,生下就是一个死胎。 临死前,王女苦苦哀求月神娘娘,求她救一救自己的孩子,随后就撒手人寰了。 林安听到这里,心里十分难受,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师尊的身世如此悲惨。死在娘胎里,从未见过母亲。 「……后来,月神娘娘就将我抱去了凤凰族,请求凤凰族的殿下,也就是你的母亲,分出一半的凤元给我。」晏陵轻声道。 这就是他和凤凰之间的羁绊,虽然从未见过,但他的身体里,有凤凰的一半凤元。 「原来如此……」 林安恍然大悟,怪不得,魔尊会把晏陵当成凤凰的高配版手办,即便晏陵和凤凰的容貌,并不相似。 除了性格之外,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也能解释得通,魔尊失忆后,为何完全把晏陵当成凤凰了。 「有一事,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但又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既然,今日话已至此,也不好再隐瞒了。」晏陵望向林安,沉声道,「月神娘娘许诺凤凰,日后可满足他一个愿望。后来,月神娘娘兑现了此愿。」 林安怔住,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了上来。结合此前月神娘娘戏弄他,让他大了肚子来看,只怕是掌管人间女子生育的神明。 如此,凤凰当年所求的愿望,该不会是…… 「求子。」晏陵轻声道,「凤凰求了一子,那个孩子,就是你。」 林安只觉得一股火气,瞬间就沖向了天灵盖,竟一把甩开了晏陵的手,震怒道:「可是,他求来的这个孩子,日后连累了他,还间接害死了他,甚至靠吃他的肉,才活了下来!」 他吼出来之后,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怪不得魔尊之子一直嗷嗷叫,要杀了晏陵,只怕就是知晓了这事。或许,在他的心里,也很痛恨自己的出生,甚至认为,就是自己的出生,才导致父母感情破裂,以至于,魔尊折磨死了凤凰。 「安安,若你因此对为师心生怨恨,那么,为师愿意向你赔罪。」晏陵轻声道。 林安摇了摇头。 首先,他又不是真正的魔尊之子,他有什么资格接受晏陵的赔罪? 其次,晏陵也是无辜的。这事说白了,不过是一场交易。 「……师尊。」 林安又凑了过去,紧紧抓住了师尊的手,放在了胸口。 他突然能理解,师尊的俗家名,为什么叫墨影了。 王女先是景国的王女,再是墨河的妻子。 可师尊捨弃了这个名字,是不是也接受不了,母亲当年的选择? 「可是师尊,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君王自刎就能换百姓安康,为何却要……」 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腹大如鼓,即将临盆的妹妹,冒死祈神,还生生耗尽灵力而死。 到底是贪生怕死,还是捨不得荣华富贵? 晏陵冷着脸道:「不知道!」 可林安却分明察觉到,师尊是知道的,但既然师尊不想说,他也不会追问。 恰好,二人寻到了一间墓室,已经被摧毁得一片狼藉了,但还是能在断裂的石碑上,看见「褚妃陵」三字。 林安围绕着棺椁,左绕三圈,右绕三圈,然后问师尊:「我如果爬进去翻找,会不会对褚妃不敬?」 「你自己问。」 晏陵挥袖,将周围的碎石推开,露出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一些蝇头小字,记录着褚妃的生平。 「褚妃,你介意我,爬到你的棺椁里吗?」林安从纳戒里取出遗骸放在地上。见遗骸不搭理他,那应该就是同意了。他就转身爬到了棺椁里。 跪在里头,左右翻找,想瞧瞧有没有暗格之内,若是双层棺椁,那凤凰的尸骨,必定藏在其中。 第129页 可翻找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师尊,什么都没有。」他两手扒拉在棺椁上,探了个脑袋出来,「师尊,那石碑上写了什么?」 「褚妃,原是你姑母。」晏陵抬眸看了他一眼。 「什么?!」林安大惊,「魔尊的亲妹妹?」 「同父异母的妹妹。」 那也很炸裂了!居然收同父异母的妹妹为侧妃!林安又问:「还有呢?」 「死时,年仅二十六岁,走火入魔而死,死后,魔尊悲痛欲绝,与之约定,来生再相守。」 「呸!渣男!」林安啐道。 晏陵有些想笑,这石碑上的字,是真是假,谁又知晓? 而且,字迹有深有浅,后面的字迹,明显重了许多,石壁也光滑些,像是被人反覆摸过。 可能是不同时间刻上去的。 可魔尊若是真把凤凰的尸骨,也葬在其中,那后面的字迹,约莫是为了凤凰所刻。 约定来生再相守。 51 二婚的男人知道疼人 ◎师尊:我是成过亲,还死过一个男人◎ 似乎为了验证晏陵这一猜想, 他在石碑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刻有一条龙,盘着身子, 中间一只小凤凰。 可见,魔尊确实是想和凤凰来生再相守。 林安得知后, 又狠狠啐了一口:「呸!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晏陵无奈摇了摇头, 觉得林安有时候真的很孩子气。他让徒儿先出来。 徒儿就伸开双臂,要他抱抱。 晏陵按着他的头, 又把他压回棺椁里了。 「呜,师尊!」林安眨了眨眼睛, 「我都找遍了, 什么也没有。」 晏陵道:「你且先躺下。」 林安依言躺了下来。 「手掌交叠,放于腹部。」 「闭眼。」 林安一一照做。 忽听卡擦一声, 身下一陷, 他整个人就翻了进去。周围一片漆黑, 他左右摸了摸, 发现果然是层暗棺, 赶紧道:「师尊, 师尊,真的有暗格!」 「你小心些。」头顶传来声音。 林安放出一点蛟火, 左右摸索, 却不曾发现凤凰的尸骸, 仅有一套婚服,还有凤冠霞帔。 如此华丽, 想必只有魔后有此资格穿戴。 「完了, 师尊!」林安苦恼, 「只剩衣服了, 尸骨该不会早就化成灰了吧?」 「不会,按石碑记载年月,褚妃比你母亲逝世得早,既然褚妃的尸骨都如此完整,那么,凤凰也……除非。」顿了顿,晏陵的声音沉了沉,「魔尊对他又做了什么。」 譬如,挫骨扬灰。如此,自然寻不到凤凰的尸骨了。 林安立马听出来了,震怒道:「岂有此理!这个老贱人!!!」 「也或许,凤凰根本没有葬在褚妃陵之中。」晏陵又道。 林安恨恨道:「那老贱人最是嘴硬,或许当年只是放不下所谓的脸面,对外宣称把凤凰的尸骨,葬于侧妃陵墓之中,实际上,还是把他葬在了魔后陵!」 晏陵嘆了口气:「或许如你所言吧。」 「不行,我再找找,万一暗棺之中,又藏匿了机关呢!」这暗棺狭窄,成年男人坐在里面,都直不起腰。 如此隐匿狭窄,却要存放堂堂凤凰族高贵的殿下,只是这么想想,林安都觉得窒息,那个该死的老贱人,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他跪在暗棺里,手持蛟火,又仔仔细细,反覆检查了数遍,还是一无所获。 又过了一会儿,林安问:「师尊,你说,我要是像方才一样躺下,行不行?」 晏陵:「你可以试试,但切记,务必小心些。」 林安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将婚服推到了角落里,随后就躺了下去,像刚才一样。 但却无事发生。 难道,当真没有机关了? 「师尊,你是怎么知道,躺下来,就能掉到暗棺里的啊?」他问。 晏陵:「我此前在一本书中看过,遂让你试一试了。」 原来如此,师尊还真是见多识广。古人诚不欺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算了,我还是先出来吧。」少年翻坐起来,劲儿使大了,咚的一声,撞到了头,疼得他哎呦一声,倒在一旁。 头顶立马传来师尊略带着急的询问:「你怎么了?」 「没,没事,不小心撞头了,这暗棺太矮了。」林安放下手,对着蛟火一瞧,掌心上竟沾了点血。也没太在意,正要让师尊拉他上去。 却忽见撞他头的棺盖上,竟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些符文。 「我拉你上来。」晏陵在撬动棺盖。 「不,等等,师尊!」林安忙用蛟火照明,福至心灵一般,把掌心的血,抹了上去。 果不其然,还是有机关的。 而打开机关的关键,就是他的血! 准确来说,应该是魔尊的血。魔尊应该做梦也没想到,面目可憎的小黑蛟,当真是他和凤凰的儿子。 遂用自己的血,设了机关,除魔尊之外,没有人能打得开。结果误打误撞,让林安给发现了。 「师尊,这棺盖上有符文,但我看不懂,要不然,师尊也下来吧?」林安边说,还往角落里退了退,本来暗棺就狭窄,万一师尊下来时,砸到他了呢。 「也好。」晏陵应了一声。 林安赶紧化回手指长的小蛟,蜷缩在角落里。 第130页 只听细微的声响,晏陵就已经下来了,还伸手抓过小蛟,笑道:「你躲什么?」 「我给师尊腾地方呢。」小黑蛟顺势用尾巴缠住了师尊的手腕,爪子升腾起蛟火,圆瞳瞧人,「师尊,我是不是很懂事?」 「真的懂事便不会一声不吭,就弃师而去。」晏陵轻笑。 「可师尊明明答应,等我伤好了,就放我离山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林安据理力争。 谁料晏陵竟说自己不是君子。 林安只当师尊谦虚。晏陵又问:「那你伤好了么?」 「好了,已经不疼了。」林安说着,还悄悄用尾巴尖尖,盖住屁股的位置。 晏陵瞥了一眼,淡淡道:「安安,你知道什么叫作掩耳盗铃么?」 林安面颊又开始发烫了,嘟嘟囔囔一阵,就岔开了话题,他道:「师尊,你瞧,这符文还会动!」 顺着爪子指引,晏陵望去,看了几眼,才道:「这是魔族的咒术,与我仙门术法不同。」 「啊,那就是说,师尊也看不懂了?」林安觉得这确实为难正道仙君了,应该找个魔族人过来瞧瞧的。 「但也并非完全不同。」晏陵话锋一转,又指了指其中一部分符文,他道,「术法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有些部分还是相似的。」 林安又重燃希望,竖着耳朵听师尊说。 「依我看,这约莫是魔尊施下的守咒,用来守护一些很重要的东西。」顿了顿,晏陵问,「你觉得呢?」 林安没有任何想法,道:「我全听师尊的。」 晏陵笑了笑,随即让他换上婚服。 「啊?为什么啊?」林安大惊,很是费解,「我怎么能穿别人的婚服?」 「你方才不是说,全听为师的么?再者,凤凰又不是旁人,他是你的母亲。」 林安还是有些犹豫,他觉得穿凤凰的婚服,是对死者的不敬。尤其,他的容颜经过魔尊的确认,与凤凰十分相像。 真担心穿上凤凰当年的婚服,能把魔尊直接震惊到,提前从魔窟爬上来。 「师尊,回头咱们一起去魔窟瞧瞧罢。」他咬牙切齿道,「定时加固封印,最好在周围浇一层金汁!」噁心不死魔尊! 看魔尊敢不敢顶着粪水爬上来。 如果这都行,那林安真敬佩他是一代枭雄,能屈能伸,真男人。 晏陵误以为他还活在被魔尊虐待的阴影之下,颇为怜爱地摸了摸小蛟的脑袋,轻声道:「莫怕,有师尊在,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师尊,我问问凤羽,行不行?」见师尊点头了,林安就唤出凤羽来,询问它,自己能不能穿凤凰的婚服。 凤羽在半空中,上下晃了晃,然后又飞了回去。 既然凤羽同意了,林安也不是那等矫情的人,索性从师尊手里跳下来,化回了人身。 可这暗棺本就低矮狭窄,容纳一人都有些困难,此刻两个男人共处一具棺椁之中,如何拥挤自是不必多说。 「师尊,你能不能……」别看啊,挺难为情的。 晏陵非常善解人意,默默转过了头。 林安把一簇蛟火,点在角落里,随后脱了衣服,露出的手臂,后背,颈子,大腿,乃至于全身,都尚且有绯红的指痕,有些部位还泛起青紫。 一看就知是被人反覆把玩所致。 明明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竟还如此触目惊心。 他又脸红了,侧过身子,抓起婚服往身上套,浑然不知,晏陵虽然背对着他,但手里竟拿着一块巴掌大的铜镜,完全将身后徒弟换衣的样子,尽收眼底。 尤其是那尚且绯红的大桃子,实在太引人注目了。离山之后,也没再擦过药,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能够照顾好自己。 竟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饿了只会去神庙偷吃贡品,甚至出去吃面,都只敢吃素面。 晏陵怎么放心让小徒儿独自沦落在外? 若被人欺负去了,又该如何是好。 晏陵对他总是有操不完的心,恨不得事事都替他准备妥帖才好。 待再回神时,林安已经换好了婚服,却在戴凤冠时,扯到了头髮,嗷嗷直叫。 「师尊,师尊!扯我头髮了!师尊快帮帮我!」 晏陵收回铜镜,这才转过身来,接过凤冠,见小徒弟的两个爪子,还在胡乱拨弄,索性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缩回爪子。 几下就把凤冠固定住了。 林安感慨:「不愧是师尊,此前成过亲,都有经验了!」 晏陵:「……」 不会说话,其实可以不用说。他看了林安一眼,十分无奈地轻嘆口气,以指为梳,轻轻梳理小徒儿被弄得毛扎扎,乱糟糟的头髮。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齐眉……」小徒儿嘴里念念有词,还问晏陵,自己念的对不对。 晏陵:「我怎么知道?」 「不可能不知道啊,之前师尊成亲时,定有人为师尊梳妆,那些人没说过这个?」 又是成亲! 还提,还提! 同魔尊成过亲,即便不算晏陵此生的耻辱,也算是一个污点。尤其,小徒儿年纪小,又有些口无遮拦的,居然当他的面,屡次提及。 晏陵深唿口气,似笑非笑地道:「是了,为师曾经与你父尊成过亲,虽未礼成,但在外人看来,终究已婚,且,死过一个男人。」 第131页 林安完全没听出来师尊的语气,有何不对,反而宽慰道:「师尊,徒儿并不在意师尊是一婚,还是二婚,只要徒儿喜欢师尊,师尊也喜欢徒儿,就足够了!」 二婚好,二婚的男人知道疼人。 「……」晏陵道,「你是不是饿了?」 「啊?」 晏陵:「从纳戒中,取点东西吃吧。」 「可是师尊,我还不饿。」 「不饿也吃,把嘴堵上。」说的话,没一句正经的,若不是时机和场合不对,晏陵会直接把他上下两张嘴,一起堵上。 「哦,原来师尊嫌我话多了。」林安闷闷道,对着纳戒道,「要吃的,能堵上我嘴巴的。」 晏陵:「你可以分出一丝神识入纳戒,亲自挑选。」小徒儿真是笨笨的,使用纳戒的方法也很奇怪。 不过纳戒也听了他的,居然吐出一根长条的干粮,林安拿了起来,觉得像法棍,好像是玉米面,做得邦—邦|硬,吃一口应该能硌掉两颗牙。 挥了挥,还能当大棒子使。 「师尊,这纳戒里的东西,是师尊特意为我准备的吗?」 晏陵道:「时间仓促,为师也不是事事都能料事如神,怎知你会偷跑下山?里面的东西都是为师此前下山游歷时,所准备的。」 「那师尊上次下山游歷,是什么时候?」 「两年前。」 林安:「……」 所以,这干粮都放纳戒里两年了,两年了! 怪不得邦|邦|硬! 他比划了一下,比他小胳膊还长些,也够粗。不理解师尊这般的清冷仙君,怎么会随身带这种干粮吃,好可怜的感觉,起码准备些小肉干啊。 「师尊两年前还没辟谷吗?」 晏陵:「辟了,应该是你三师兄准备的,他当时带了许多东西,但干坤袋放不下,他年纪又小,背不动,便存到为师这里来了。」 林安一愣,随即一棒子砸自己手心里,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正经人带干粮,怎么会带这种形状的?怎么着也会带点小肉干罢!三师兄看起来年纪小小,想不到两年前,就心术不正了,师尊以后可得离他远远的!」 晏陵还在给徒弟梳毛,听见此话,笑道:「你是在嫉妒么?」 「我?我有什么好嫉妒的?才没有!」顿了顿,林安又坦诚道,「好吧,确实有一点嫉妒,只是一点点!」 「以后,为师只带安安下山游歷,纳戒里只存放安安的东西,可好?」晏陵笑问。 林安心里一喜,但表面上得矜持一点,他道:「师尊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他们是师尊先收的,我是后养的,我知道。」 但他后来居上了,这也是真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三个货真是没用,待师尊身边这么久,也没得到师尊的心。 「这干粮真够硬啊。」林安低头瞧了瞧掌心,居然都抽红了些,嘟嘟囔囔道,「跟师尊那个什么似的,不过,好像比师尊粗了点,长了点。」 晏陵耳力过人,当即就听了个清楚。瞬间气血上涌,连唿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他心里默默念了数遍,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为人师尊怎好和小弟子一般计较? 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眼林安手里的干粮,嗤笑了一声。 哪里就比他粗了点,长了点? 「……这暗棺之中光线昏暗,你小心些,莫再撞了头。」晏陵一语双关。 林安丝毫没听出来,还道:「我哪有那么笨!」见师尊手里拿着红盖头,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师尊,这个也要盖?」 「嗯,一会儿无论看见了什么,都不必害怕,有为师在。」 ——你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师尊本尊。 晏陵把红盖头缓缓盖了上去。 在眼前完全陷入一片黑暗时,林安就听见耳边,传来男人的低喃,隐隐约约,也听不仔细,好似在哭,声音有些沉闷。 「师尊,你听见了吗,有男人在哭。」他问。 可却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回应,下意识伸手去抓师尊,却在抓到师尊的一瞬,红盖头被掀飞了。 他一声尖叫,瞬间响彻云霄。 面前之人,竟不是师尊,而是魔尊,是魔尊! 「小凤凰,来,沧溟哥哥带你去看凤凰花。」 52 回到魔尊少年时 ◎亲眼目睹魔尊年少时暗恋凤凰的纯情时刻◎ 林安属实是大白天的活见了鬼, 狠狠甩开魔尊的手,惊悚大喊:「你,你不要过来啊!」 可魔尊置若罔闻, 破开层层浓雾,鬼魅一般闪现而来, 竟主动牵起林安的手, 转身带着他一起奔跑。 林安只觉得自己的行动受限,像是被禁锢在了别人的躯体里一般, 不受自己所控了。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鬼上身。 而他却更像上了别人身的鬼! 魔尊带他来到一片林谷,踏过丛丛花溪, 跑到了一棵高可参天的大树面前。他还年少, 与林安记忆中的魔尊并不一样。 穿着玄衣,衣袖和袍摆滚着金边, 非常华丽, 明明是死气沉沉的颜色, 却又格外飘逸。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 额上繫着黑色皮革编成的绑带, 隐隐带着点狂狷的邪气, 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眼神也明亮。 与日后阴险狡诈, 冷酷无情的魔尊, 简直判若两人。 第132页 但他确实是魔尊, 只是模样稚气一些,也更神采飞扬。 最关键的是, 他居然不是天生的赤色双瞳, 年少时竟也是一双幽暗的眸子。 林安心里蓦然一咯噔, 这就回到了魔尊少年时?这老贱批年少时的脸, 果真具有欺骗性。 「小凤凰,你瞧,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凤凰树!」少年魔尊指了指面前的凤凰树,笑问,「你看这花,好不好看?是不是比二弟带你去看的桃花好看?」 林安感觉得到,自己居然点了点头,还开了口:「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艷丽的花,在我族并没有这种树。」 「魔界也没有,是我外出办事时,在人间意外瞧见的,当时听凡人说,此为凤凰树,枝干为凤凰木,开凤凰花,我一听就立马想到你了,小凤凰。」 魔尊紧紧牵着凤凰的手,明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凤凰看,林安甚至在他的眼中,看见了凤凰年少时的模样。 穿着火红的法袍,戴着金灿灿又耀眼的佩饰,华丽但又不累赘。好像再华丽的佩饰,在他身上,都只是点缀,半点掩盖不住,他本身的风华绝代。 他就是天生高贵,堪比神明。 姿容冠绝,眉目清秀,清俊非凡,还满眼悲悯,极其富有神性。浅浅一笑的模样,着实勾魂摄魄。 但又让人不敢亲近,生怕会亵渎神明。 林安微微看痴了,微风一吹,空气中瀰漫着馥郁的花香。 魔尊此时还年少,并非一界之尊,为了讨小凤凰开心,竟然飞到树上,亲自採花,采了开得最好的几朵,笨手笨脚地串在一起,然后飞下树来,献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戴在凤凰的头上。 林安看得非常清楚,魔尊的眼里立马闪现过惊艷,同这个年纪的懵懂少年一样,跟心上人表白时,还会脸红。磕磕绊绊只说出,你好美,比花好看。 虽然笨拙,但却真心实意。说完之后,魔尊就抓了抓头髮,莽夫一样,冲着凤凰笑了笑。 林安寄身在凤凰身上,此刻完全能感受到,凤凰有一点不自在,甚至是有些抗拒。 很显然,这种幼稚的小把戏根本打动不了凤凰。 甚至,还慢慢将手收了回来,林安感觉得到,那只手被一股力道收紧,像在挽留,但最终还是抽了回来。 在魔尊略显惊讶的目光中,凤凰轻声问:「你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寻我,就是为了看这个?」 「是啊,除此之外,我还有话想对你说。」魔尊浑然不觉凤凰的冷淡,还道:「小凤凰,你以后只跟我一道儿玩,好不好?不要总跟二弟待在一起。明明我们三个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明明小时候,你很喜欢追着我,喊沧溟哥哥,为何长大了,却不一样了?」 林安心道,为什么躲着你,当然是不喜欢啊,真要是喜欢,不得天天想方设法地找你? 十六,七了,也不是三岁小孩儿,怎么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呢? 非得人把话嚼碎了,再吐出来给你看? 凤凰虽然年纪更小,但他是个体面人,说话也委婉含蓄,轻声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各自有肩上的职责。」 「都是藉口!」魔尊竟生了闷气,背过身,踩脚下的野花,愤懑不平道:「我知道,你们都喜欢二弟,都不喜欢我!」 「从小到大,不管是父尊,还是母后,都喜欢二弟,不喜欢我。明明我也是他们的儿子,可他们就是疼他,不疼我。总是夸二弟,说二弟千好万好,对我从来都只有训斥!我稍有行差踏错,就动辄打罚!哪怕母后在临终前,也只肯拉着二弟的手,呵令我一定要照顾好他。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一定要厚此薄彼?」 凤凰道:「沧溟哥哥是魔族大殿下,日后是要接管魔界的,自然对你严厉些。」 「如果真是如此,倒好了。」魔尊自嘲一笑,「我其实从未想过,要继承魔尊之位,我志不在此,只想和心爱之人快快活活,携手到老。既然父尊和母后都偏爱二弟,那么,日后就让二弟当魔尊,我当他最骁勇善战的部下。我们三个还和小时候一样,永远在一起,不分离。」 林安听到此话,心里一咯噔。 想不到那该死的渣男,居然年少时如此纯情,还胸无大志,想着当二弟的部下,和他,和凤凰三个人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可后来,魔尊还是弒父杀弟,坐上了魔尊之位,还对凤凰巧取豪夺。 原文里这块只一笔带过,所以,林安也是一知半解。 眼前画面一转,他竟跟随着凤凰,回到了凤凰族。 族中长老告知凤凰,老魔尊相中了他,要娶他为侧妃,十日后就要派人迎他入魔界。已经将聘礼送到了。 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狠狠噼在了凤凰头顶,也噼在了林安身上。 林安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凤凰的气血瞬间上涌,浑身颤抖着,像是被狠狠推搡进了冰窟之中,浑身的血液都开始结冰了。勉强保持一丝冷静地咬牙说:「我不嫁!」 「由不得你不嫁!族长和夫人逝世的早,殿下当时又还年幼,多亏我等精心照料,殿下才得以长大成人。现如今正是殿下为我凤凰族出力的时候,不嫁也得嫁!」一个长老严厉道。 又一个长老好言相劝:「殿下,你也知魔尊素来是何等为人,前些年,他看中了龙鲤族的殿下,但那殿下誓死不从,成亲当日,自刎在了婚房里,魔尊一怒之下,血屠了整个龙鲤族!连指长的小龙鲤都不肯放过。难道殿下就忍心,看我凤凰族遭此大难?」 第133页 「殿下,请以大局为重啊!」说着,一群花白鬍子的长老,纷纷跪了下来。 林安在此刻,完全能共情到凤凰的心情,这是一种极端无奈之举,就像古代的和亲公主一样,身在其位,必谋其职。为了整个凤凰族着想,身为族中的殿下,凤凰必须献出自己,以保全族。 就像之前,林安所做的一样,若以一人之力,就能保下全族,任何人都知道应该怎么做。 原来冥冥之中,他曾经和凤凰面临过一样的选择。 只不过,林安幸运一些,遇见的是晏陵,而凤凰很不幸,遇见了渣男。 几个长老生怕殿下会逃走,联手将凤凰关了起来,不日后,就强行逼他嫁入魔界。 给年事已高的老魔尊当侧妃。 说是侧妃,实际上就是凤凰族为求自保,献上的贡品而已。 凤凰为了抗婚,一直不吃不喝,但也知晓,这就是他身为殿下,不可推託的责任,遂也始终不吵不闹,安安静静。明明只有十几岁,却远超同龄人的成熟,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林安觉得,凤凰知道,自己没有父母在世了,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只会让他看起来狼狈怯弱。而身为一族的殿下,他时刻都得保持着该有的气度。 他手里拿着一片龙鳞,是黑色的。 林安也是龙,虽然只是蛟龙,但还是能一眼看出,这是他二叔玄色应龙的一片护心龙鳞! 想不到这个时候,就已经给了凤凰。 可见,凤凰与应龙应该是,又两情相悦。对待金龙,则只有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分。可笑金龙明明是三人中,年纪最长的,却最晚通情窍。 画面再一转,金龙应龙两兄弟得知凤凰被关起来后,一起闯入凤凰族,救走了凤凰。 「二弟,你修为低,先带着小凤凰逃,我们老地方见!」金龙一尾巴,挡在了人前,杀气腾腾地道,「谁再敢上前一步,杀无赦!」 「一起走!」应龙两爪护着凤凰,同金龙并肩与凤凰族的族人们斡旋,大声道。 「让你们走就走,哪有这么多废话!」金龙又一尾巴,轻轻将应龙推出包围圈,厉声道,「保护好凤凰,听见没有!」 因为林安此刻附在凤凰身上,他只能通过凤凰的眼睛,来看从前发生过的一切。所以,林安看得清楚,体格庞大的金龙,独自被困,一簇簇黑雾自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从中走出身披黑甲的魔兵。 各个威风凛凛,气势汹汹。甩着一端镶嵌着锋利镰刀的锁链,在视野的最后,林安看见金龙被擒了。 应龙将凤凰带走,很快就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山谷,将凤凰小心翼翼的放下。 双双化回了人形。通过凤凰的眼睛,林安第一次看见了玄色应龙的容貌。 与金龙虽是同父同母所生,但模样并不相像,不同于金龙浓墨重彩的五官,应龙的相貌冷不丁看起来,有些寡淡。 但胜在气质温润,本身也生得格外清俊,虽也穿着玄衣,但身上少有魔族人的狠辣阴森,多了几分灵动飘逸,反而像是仙门中人,眼神真诚坦荡。腰间还竖着一支长笛。 「这里隐秘,料想追兵绝对不会发现此地的。」 应龙说话温声细语的,二人席地而坐,望着远处巍峨山谷,连绵不绝。火烧云席捲了半边天,显得格外绚丽。 几条溪流横在平野间,清澈见底,还有麋鹿在饮水。 漫山遍野的野花,还有无数灵兽在其中跳跃嬉闹。这里俨然就是不被外人打扰的世外桃源。 「你还记不记得?这里是你最先发现的,那时候你还很小,只有这么高,是小小凤凰。」应龙抬手比划了一下,随即又笑道,「当时我和大哥发现你不见了,急得要命,发了疯似的找你,找了很久很久,我都急哭了,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大哥一直呵斥我,让我别哭,说我没有出息,可他一背对着我,就偷偷抹泪,还以为我不知道。」 凤凰轻声道:「那时我不小心掉到这里来,摔伤了翅膀,一个人待在这里,十分害怕,担心自己再也出不去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后,就已经回到了凤凰族,长老告诉我,是二哥将我背了回来。我当时醒来时,手里就攥着这个。」他低头捏着护心龙鳞,话到此处,喉咙已经有些苦涩。 他不可能抛下整个凤凰族不管的,身为殿下,保护族中子民,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 绝不能因他一人之故,害全族遭难。 他的小情小爱,永远要为族人让步。 所以,即便根本不肯嫁给老魔尊,凤凰还是将护心龙鳞,还给了应龙,轻声道:「二哥,你对我的心意,我明白,但我先是凤凰族的殿下,才是你们的三弟。」 「可你我,还有大哥,从小结拜为兄弟,一起长大,情意深厚,父尊也是知道的。你又如何能嫁给他?当我母亲?」应龙一把攥紧凤凰的手腕,沉声道,「我不许!」 林安只觉得被抓住的手腕,宛如被钢筋铁板狠狠夹了一下,疼得他立马龇牙咧嘴起来。 心说,这确实够荒唐的,一起玩到大的髮小,青梅竹马又兼心上人,竟然有朝一日,要嫁给自己的父尊! 一夜之间从三弟,变成后娘,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不过由此可见,老魔尊真挺变态的,明知两个儿子都喜欢凤凰儿,居然还要迎娶凤凰儿,这不就是分明在逼着两儿子谋反么? 第134页 「走,你现在就跟我回魔界,父尊最是偏爱我,只要我求他,他必定会答应将你嫁给我!」应龙抓着凤凰儿,就将他带去了魔界。 林安赶紧大喊:「等等,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上,不先等等吗?喂,喂!」可根本没人搭理他,也没人听得见他说话。 魔殿之上。 应龙跪地请求道:「父尊,儿臣与凤凰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自幼时,便已下定决心,将来要迎娶凤凰。求父尊开恩,将凤凰许配给儿臣!」 说罢,就重重磕了下去。林安光是看了一眼,便觉得肉疼,心说,这磕得还挺实诚。 凤凰并未跪下,目光从应龙身上瞥开,又抬眸正对上了高座之上的老魔尊。 即便他表现得再坦然自若,再如何镇定,林安还是能感受到凤凰的畏惧,宽袖之下的手掌,都在微微颤抖。 老魔尊比林安想像之中,还要老上许多。不仅老,生得也不甚好看,模样兇狠,五官粗犷。 坐在高座上,神情冷峻,不怒自威。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跪在大殿下的二儿子,以及一旁的凤凰儿。 只是一眼扫过,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气,就丝丝缕缕蔓延开来,林安的牙齿都咯咯打颤,明明魔殿之中,火焰簇簇,他却似被推入了冰天雪地之中,被烈烈寒风包围其中,还不着寸缕,艰难在雪地里匍匐,哪怕是稍微哈一口气,都能立即冻住。 头皮上的神经都似打鼓般,上下跳动个不停,下意识就屏息凝气起来,整个魔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针落可闻。 他的心脏咚咚乱跳,好像要破开胸膛,血淋淋地跳在地上了。 蓦然,左膝重重跪地,周身的威压将林安完全压制住,根本动弹不得,又惊又恐之下,差点尖叫出声。与此同时,一声闷哼,从凤凰咬紧的牙齿间,溢了出来。 林安再反应过来时,那老魔尊已经瞬移而至,一掌沖他的天灵盖,狠狠打了过来。 不难想像,这一掌下去,凤凰必定惨死当场! 「父尊,不要!」 千钧一髮之际,应龙伸开双臂,挡在凤凰身前,瞳孔剧颤,发出了沙哑至极的嘶吼声:「要杀就杀我!放了他!」 「你为了他,竟敢忤逆不孝?」老魔尊冷冷道。 53 凤凰只能是妻,不能为妾 ◎兄弟不睦,多是父母无德◎ 「你该知道, 他是本座看中的人,现如今,整个魔族都已知晓, 本座要娶他为侧妃,你竟敢觊觎未过门的母亲?」 这话听着还真是耳熟, 林安暗暗撇了撇嘴, 心道,你为老不尊, 明知凤凰是儿子的心上人,还要强抢, 有理了啊? 就算老魔尊寻常并不关心儿子们的感情问题, 但凤凰一看就只有十来岁,还是儿子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老傢伙半截入土了, 居然还要觊觎人家的美色, 要不要脸? 怪不得日后会被大儿子杀死, 当上了魔尊, 你是心高气傲, 惹到了沧溟,真是生死难料! 「父尊, 儿臣从小到大没有求过父尊什么, 只求父尊开恩, 放过小凤凰,还有他全族, 儿臣自愿以死谢罪!」应龙说着, 就幻化而出一柄匕首, 作势当场自戕。 凤凰见状, 立马要起身阻拦,奈何被老魔尊故意释放出的气势威压,倒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反而还急火攻心,一丝鲜血从唇角溢了出来。 林安也很急! 如果他此刻能出来的话,高低要扇老东西几个嘴巴子,太贱了! 哐当一声,匕首坠地。 老魔尊竟然松了口,道:「罢了,既然你对他一片痴情,为父也不愿见你伤心难过,便将他赐婚于你便是。」 此话一出,林安愣住,心道,这般容易就答应了? 应龙喜出望外,忙拱手拜谢:「多谢父尊成全!」而后,就去搀扶凤凰,才将人扶起,又听老魔尊道:「但本座已经将消息放了出去,十日之后,迎娶凤凰族的殿下为侧妃,如今,只剩下六日了。」 「父尊!」应龙惊慌,「您方才不是已经答应……」 「不错,为父确实答应了你,只是,为父身为魔尊,岂能出尔反尔?否则,日后在魔界,何来的威信可言?」老魔尊话锋一转,忽又道,「如今,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定定地审视着应龙,沉声道:「只要你继任了魔尊之位,便能两全其美。」 林安暗暗卧槽了一声,心说,老傢伙一碗水没端平啊,魔尊之位和凤凰都是二儿子的,大儿子什么也没捞到,这不就纯粹拉仇恨吗? 换作任何人都会心生不满,更何况金龙睚眦必报,非常善妒。 应龙愣住:「可是父尊,大哥才是父尊的长子,若论资格,也是大哥继承魔尊之位,再者——」 他望向了凤凰,毫不避讳地紧紧攥住了凤凰的手,一字一顿,无比认真地道,「我对小凤凰一片真心,堪比天上明月,他只能是我的妻,绝不能为妾!」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不卑不亢。 只能是妻,不能为妾! 凤凰定是喜欢他的,林安感受得到,那种青涩,但又汹涌的爱意,在十几岁的少年人胸膛里,剧烈跳动。血管里流淌着,哪怕魂飞魄散,也要捍卫真心,不顾一切抗衡全世界的勇气。 这种勇气令林安颇为惊讶,心情也翻腾叠涌,久久难以平復。 怪不得凤凰会喜欢应龙,怪不得。 第135页 应龙自愿为他付出生命,付出一切,还能说出,凤凰只能为妻,不能为妾的话。因为他知道,凤凰高贵,所以,誓死也要捍卫凤凰的尊严。 偏偏金龙不懂,得到后反而就不珍惜了,不仅害死了凤凰最在意的族人,还活活折磨死了他。 更是在他死后,不给他任何体面,让人将他葬在了侧妃陵墓之中。 高贵的凤凰,就这么被拽下了泥潭。 林安心里突然堵得很厉害,万万不明白,凤凰在得到了应龙这般真挚无暇的偏爱之后,又是怎么心甘情愿和金龙在一起的? 又是怎么做到,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就斡旋在两个兄弟之间的? 老魔尊道:「你是为父最喜爱的儿子,一直以来,孝顺懂事,又精通驭下之术,部下们也都信服于你,尤其是你母族,多次向为父提议,要立你为储。你性情温和,宅心仁厚,又不失血性,把魔界交到你手上,为父放心。而沧溟心性狠辣,凡事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若是他继任了魔尊之位,哪还会顾念什么旧情?」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凤凰儿,又道:「你若继任了魔尊之位,是娶妻还是纳妾,岂不全凭你的心意?」 林安听了暗暗咋舌,不知该夸老魔尊深谋远虑,知子莫若父,还是该骂老魔尊作死。 金龙不久之前,明明才跟凤凰说过,自己无心继承魔尊之位,只想和心爱之人携手到老,结果一转头,老魔尊就横刀夺爱,这不就是逼着大儿子反? 居然还在二儿子面前,说这种话,这让应龙如何想?古往今来的上位者,都会对心存二心者,格杀勿论,林安不信老魔尊不明白,这些话说出口,就意味着什么! 而彼时的金龙,尚还年少,意气风发,也有些稚气,满心期许着,二弟继承魔尊之位,他好当二弟最骁勇善战的部下,他们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永远在一起! 凤凰多次想开口说什么,都被老魔尊压制住了,他只能紧紧攥着应龙的手,担忧地望向他。 应龙低声道:「可他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我怎么能……」 「你当他是亲哥哥,他未必当你是亲弟弟。」老魔尊索性就施法,让凤凰昏厥过去。 林安眼前骤然陷入一片漆黑,意识也渐渐迷煳了,他强撑着,狠狠咬上舌尖,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因为林安是独生子,父母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所以他真的很难理解,明明都是自己的儿子,老魔尊为何这般厚此薄彼? 兄弟不睦,大多是父母无德,林安依稀明白几分。 应龙还是顾念着兄弟之情,摇头道:「父尊,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大哥与我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我自小跟在大哥身边长大,他是什么为人,我再清楚不过。纵然他继承了魔尊之位,定也会善待手足兄弟的。」 此话一出,老魔尊的脸色就沉了许多,还发了最后通牒,六日之后,迎娶凤凰入魔界。之后就将凤凰囚困起来了。 囚在了一处行宫之中,禁锢了凤凰的翅膀,还有四肢。不允许任何人探望,只等六日之后出嫁。 林安心惊胆战,迫切想知道外面又发生了什么,可他附身在凤凰身上,只能通过凤凰的视角,来看待整件事。 被困于此地,也意味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凤凰和林安都不得而知。直到一天夜里,有人迷晕看守的侍卫,还偷来了钥匙,才得以打开殿门,同凤凰一见。 此人是个身材十分高挑,但很瘦的女子,看起来也不过十多岁,生得清秀可爱,一入殿就快步沖了过去,望着被铁链禁锢在床榻上的凤凰,话未出口,就已经带了点哭腔。 「褚瑶?怎么是你?」 林安感觉到了凤凰的吃惊,以及紧张,还听见凤凰让她快些离开,莫被人发现了。 原来,此人就是褚妃,也就是金龙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来此就是要告诉你,沧溟哥哥快死了!」褚瑶扑在凤凰腿边,抹着泪道,「我偷听了父尊和部下谈话,说是要藉此机会,让二哥继承魔尊之位,又恐大哥因此心生不满,所以,要把大哥处死!」 「什么?!」林安和凤凰同时一惊。 虎毒不食子啊,那该死的老魔尊,居然连亲儿子都杀? 果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金龙后来也是这般,连亲儿子都杀! 「父尊一直都偏爱二哥,我们几个兄弟姐妹都知道,二哥为人宽厚,对我们也好,我也很希望他能继承魔尊之位,可是大哥对我们也不差。」 褚瑶继续哭道:「我还听说,父尊就是故意设局,好让大哥背负一个忤逆犯上的罪名。从那日和二哥同去凤凰族救你之后,大哥一直被困在地牢,日日受刑,痛不欲生。我偷偷去看望过一次,大哥一直问我,你怎么样了,得知你和二哥都没被父尊问罪,大哥还松了口气,说你们没事就太好了。可他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林安听得一阵轻颤,暗道,完了,完了,凤凰那般重情重义,又心地良善,在得知一起长大,还救了自己的大哥,居然受此劫难,定会心生愧疚。 而因愧疚生情的剧情,在狗血文里屡见不鲜。 果不其然,凤凰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怎会如此?」 「父尊说,要让二哥继任娶亲同时进行,二哥继任,大哥受死!」褚瑶哭得惨兮兮的,一边抹泪,一边道,「大哥才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因为我母亲位份低,从小父尊就不喜欢我,魔宫之中多的是捧高踩低之人,只有大哥二哥愿意跟我一起玩。」 第136页 顿了顿,她又仰起头来,眼睛红通通的,望着凤凰道:「大哥也救过你的,你忘了吗?」 此话一出,林安心里骤然一咯噔,心道,不是吧,不是吧,这么狗血淋头的吗?千万别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啊啊,啊啊。 凤凰惊诧地问:「何时?我怎不知?」 「就是你六岁那年,与哥哥们出去玩,失足跌落谷底,你忘了吗?是大哥最先发现了你,可那谷底太深,他抱着你根本就飞不上去,为了救你,就背着你一步步地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脚上的鞋都磨烂了,骨头都露了出来,事后半个月都不能走路,你也没有来看过他,一次都没有!」 凤凰面露惊诧,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一直都是应龙救了他。他醒来时,就已经回到了凤凰族,手心里还捏着一片护心龙鳞。长老们也都说,多亏了魔界二殿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龙鳞确实是二殿下的,这个做不了假。 如今,褚瑶居然告诉他,当年救他的实则是大殿下,这让他一时之间,如何能接受? 「不对,明明是二殿下救我,你说得不对。」凤凰摇了摇头,沉声道。 「就是大哥救了你,他当时已经走不动了,正巧遇见了二哥,就托二哥将你送回去!二哥看你伤重,还拔了一片护心龙鳞给你!」褚瑶哭道,「可是后来,二哥在回返魔界时,被仇敌埋伏,受伤昏迷,醒来后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误认为是他救了你。」 凤凰道:「倘若当真如此,那为何大殿下从未跟我提及过此事?」 褚瑶道:「大哥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不想因此伤了情分。可现如今,你和二哥即将成亲,大哥却要被处死,我不忍心,所以就冒死过来寻你了!」 林安算是听明白了。 如果褚瑶说的都是真的,实际上当年救凤凰的,应该是兄弟两人。 金龙负责把凤凰带出山谷,而应龙见凤凰伤重,更是直接拔了自己的护心龙鳞。若说,谁付出的更多,实际上一目了然。 应龙都能一眼看出凤凰伤重,难道最先找到他的金龙,能看不出来吗? 或许金龙当年是考虑到,拔了护心龙鳞可能就带不走凤凰了,但无论如何,应龙确实比金龙更爱凤凰。 「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被囚困至此,什么事也做不了。」凤凰苦笑一声。 褚瑶道:「不,有一件事,你一定能做!」 林安心惊肉跳,隐隐察觉到不好,忙在心里大喊:「不要听她的!千万不要听她的!」要是听了她的,后来的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可眼前看见的,不过是凤凰生前的一些记忆片段,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了。 林安听见褚瑶低声道:「二哥正在魔境接受试炼,尚不知道此事,试炼结束,即代表着,他可以继承魔尊之位了。大婚那日,我只怕近不了身,你只须告诉二哥,他若继承魔尊之位,大哥必死无疑!」 「你放心,父尊最是偏爱二哥,定不会拿二哥怎样,我已经提前部署好了,到时候趁乱救走大哥。只要有二哥在,凤凰族定不会出事。」 林安一阵心肌绞痛,下意识往胸口上捂,暗道别说是凤凰了,但凡换个有点情义之人,都会答应的。更何况是凤凰这种心地良善之人。 若是凤凰在得知这一切之后,仍旧坐视不理,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从小一起长大,还曾经救过自己的大哥的性命之上,那凤凰也就不是凤凰了。 可此刻的凤凰还不知道,这小小的举动,即将把他,还有应龙,甚至是整个凤凰族,打入了无底深渊! 林安只觉得心脏闷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再缓过神时,眼前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好好的婚宴,被弄得一团糟糕,桌椅板凳四分五裂,还倒了一地的魔兵,血流成河,一片狼藉。 蓦然,噗嗤一声,长剑过胸。 林安愣住,第一反应以为是凤凰中剑了,毕竟这声音太近了,但身上一点都不疼。眼前光线忽明忽暗,声音嘈杂纷乱,很快又陷入嗡鸣之中。 直到应龙一声厉呵,林安才勐然惊醒。 却见一柄血淋淋的长剑,正没入老魔尊的胸口,而老魔尊身后,护着的正是应龙和凤凰! 林安震惊无比,根本来不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入目就是金龙赤红赤红的双眼,像是被鲜血完全浸透了。只是一眼,林安就在他身上,依稀看见了他后来的模样,心尖狠狠颤了颤。 金龙咬牙切齿道:「为什么?父尊?告诉我,为什么!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你通通都要夺走给二弟!为什么!明明我也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冷落我,忽视我,还想要我死?!」 54 林安完全能够理解凤凰 ◎魔尊:该解释的人,应该是你吧,小凤凰!◎ 「我才是你的长子!你知不知道?我才最有资格继承魔尊之位!」金龙越发狂躁, 仰天哈哈大笑,「今日,我便要弒父, 夺回魔尊之位,以雪这些年受过之耻!」 此话一出, 全场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只有林安嗷嗷叫了几声,冤有头债有主, 千万别报错了人! 可根本没人听得见他说话,反而是他, 可以听见在场每一个人说话, 却又听得不是很清,耳边充斥着各种杂音, 嗡鸣不绝, 像是锤子敲击着他的耳膜, 刺疼刺疼的, 他被人遏制住了脖子一般, 胸膛生出了溺水般的憋闷感, 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吞不进去, 也吐不出来, 堵塞黏腻得难受。 第137页 极度的噁心感, 让林安唿吸艰难,下意识一手捂住脖子, 一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心脏咚咚咚, 跳动得十分厉害, 他闭紧了嘴, 生怕嘴一张,它就要从嘴里直接跳出来了。 在死寂了一剎那之后—— 嘭的一声,金龙抽出长剑,鲜血飞溅,他以极快的速度,快到令在场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直接伸出左手,一把薅住了老魔尊的头髮,当着应龙和凤凰,乃至于所有人的面,直接割下了老魔尊的头颅! 林安捂着脖子的手,瞬间收紧,瞳孔骤然放大,甚至微微有些涣散了。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也要被割下头来,被人提熘在手里晃荡。脑海中还闪现过晏陵的脸,生死一线的最后一嗓子,他肯定是要撕心裂肺,高喊一声师尊。 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有几滴都飞进了凤凰的眼眸中。林安只觉得眼前突然一片血红,然后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只能听见周围声音嘈杂,混乱不堪,应龙在放声哭泣嘶吼,以及凤凰不敢置信的,喃喃一声:「沧溟哥哥……」 「你们花好月圆,比翼双飞,却要我血衣入土?」金龙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浸了血的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淋满了鲜血的面孔,异常狰狞可怖,像是被活活撕烂了脸皮,「凤凰儿,我比应龙更爱你,当年是我背着你,磨破了鞋袜,破烂了骨头,才救你出来的。你为什么从来……从来都不肯正眼看看我?」 「你们都喜欢应龙,全都厌恶我。」 下一瞬,林安就感觉到,一只沾满了淋漓鲜血,触感滑腻的大手,竟覆在了他的脸上。冰冷得像是在雪地里,冻了许久的刀刃,结满了密密麻麻坚硬的冰渣,扎得皮肤生疼,让人不寒而慄。 林安狠狠抖了抖,下意识往后躲去,他感受得到,凤凰也很恐惧,收在宽袖中的手背,一直在瑟瑟发抖,牙齿也紧紧咬住,几乎快要渗出血来,嘴里都有点腥气。可依旧能保持镇定。 甚至还能抬眸,直视金龙赤红的瞳眸,将他眼里的暴戾尽数收入眼底。饶是如此,凤凰也没有躲开——他约莫也知道,他是躲不开的,躲避只会让丧失理智的金龙更加暴躁,从而杀死更多人。 随后林安就听见金龙痛苦的,挣扎着,徘徊不定,又懊悔至极,还带了点哭腔的低喃:「为什么,连你也要讨厌我?」话一出口,又寒声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通通都得死!」 凤凰瞳孔剧颤,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瞬间蔓延至全身,望着金龙布满了血迹的脸,觉得十分陌生。记忆中熟悉的俊美面容,在此刻都发生了改变。因为震怒金龙连五官都扭曲狰狞起来,像极了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那只大手竟还想着掐住凤凰的脖颈! 林安就怕他这样,连连摆手,呵斥他退退退! 好在凤凰儿很镇定,当即聚气凝神一声:「大哥!」 金龙的表情,一瞬间有所动容,原本猩红无比的眼眸,竟因凤凰的一声「大哥」,而渐渐恢復了清明,连声音都温和了许多,像是恢復了一些理智。 「大哥在。」他放柔了声音,轻轻地说,「大哥永远都会保护凤凰儿。」 这种诡异的温柔极可能只是暂时的,但林安还是下意识跟着凤凰屏息凝气,希望在听了凤凰的解释之后,金龙能放下屠刀。 可凤凰的解释,还没能说出口,就被怒火中烧的应龙打断了。 应龙竟一剑噼了过来,一改往日温润如玉的模样,变得无比癫狂,厉声呵道:「放开凤凰儿!你杀了父尊!从今往后,你我兄弟情分,就此恩断义绝!你再也不是我哥!」 金龙抬手一接,紧紧攥着剑刃,狠狠一绞,大量的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滴答滴答落在了凤凰穿的婚服上。 在原本就艷丽的婚服上,又添了几抹更艷丽的颜色。 看着金龙眼眸中最后一丝感情,也被血色彻底笼罩,吞噬,直至完全消然殆尽,林安的心脏,狠狠悬了起来,连浑身的血液,都似被完全冻住了。 在这一刻,时间都似禁止了。他脑海中浮现出了超大的字幕,反覆播放,还呈阶梯状。 完了。 完了啊。 肯定完了。 所有人都完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金龙就挣断手里剑刃,嘭的一声,应龙不敌,被溢散开来的劲气,狠狠沖了出去,倒地吐血不止。 十几个魔兵火速沖了上前,提剑抵上了应龙的脖子。 这些竟都是金龙的手下! 「二哥!」 凤凰发出一声悽厉的叫声,忙起身要冲过去,却被金龙用断剑,抵在了脖子上。 只需要稍微一用力,凤凰就会当场颈断血尽而死! 「沧溟,你放了凤凰儿!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应龙面色惨白,捂着胸口,唇边满是淋漓的血迹,咬牙切齿道,「此事同凤凰儿无关,他是无辜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二哥!」 凤凰又颤着声,喊了一句,似要让应龙不要再说了,这样只会越发激怒金龙。 林安也是这个意思,明明方才只要凤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事情的经过,解释清楚,想来就能暂且让金龙恢復理智了。 虽然,林安也不清楚,金龙到底又经歷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但很显然,金龙还是在意凤凰儿的。 第138页 可很快就被啪啪打脸了,那断剑突然更近了一步,林安几乎能感受到,脖子上的皮肤,被割裂开一条小口,鲜血都蔓延出来了。 他紧张得几乎不能唿吸了,死死握住自己的脖子,耳边又传来了应龙悽厉的声音,一声声让金龙放过凤凰。 金龙冷冷道:「真是抱歉,打断了你们成亲之礼。」话虽如此说,但他很显然没有半点愧疚之意,反而用断剑,直接划碎了凤凰身上的婚服,露出里面穿的白衫。 「这衣服不衬你。」他寒着脸,除了划碎了婚服,就没再动过凤凰了,反而是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代替应龙完成了继任魔尊之礼。 待礼毕之后,整个魔殿鸦雀无声。 随后,就传来了应龙悽厉又诡异的笑声,持续了很久才停息。 「父尊说得对,是我这些年错看你了!」两行眼泪紧跟着唰的一下淌了出来。 林安愣愣怔怔的,竟一时分不清楚,彼时的兄弟俩,谁更惨一些!明明是老魔尊厚此薄彼,犯下的罪孽,却由他们两个来承担。 最最最惨的还得是凤凰,林安都不敢想像,继承魔尊之位后的金龙,要对凤凰如何巧取豪夺。 该不会今晚就搞强制吧?那他现在附身在凤凰身上,能和凤凰共感,凤凰痛,他也要跟着痛。 那林安岂不是也得被…… 光是这么一想,他的脸色都白了。 哪知并没有,魔尊派人把凤凰送了回去,语气冷酷到没有一丝感情,不管凤凰如何喊他,都一概不应。 对比凤凰被送回凤凰族的优待,应龙可就惨了,直接被封了修为,囚|禁在了地牢之中。 在视野消失的最后一剎那,殿门缓缓合上,很快殿里就传来了悽厉的惨叫声,鲜血喷满了殿门。 林安跟随着凤凰回到了凤凰族,长老们闻讯赶来,各个静若寒蝉,面色苍白,但好在都没有为难凤凰,还派人赶紧带他下去沐浴更衣,好生伺候。 驻扎在凤凰族的魔兵却肉眼可见的与日俱增,整个族内气氛诡异,人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尤其听说金龙继位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人把一直扶持着应龙上位的旧部,斩杀殆尽,其中还包括了兄弟二人母亲的母族。 可谓是心狠手辣到了极致! 至于应龙的惨状,更无须多言,想也知道好不了哪去。 凤凰整日忧心忡忡,多次要闯出去寻金龙解释,他知道现在只有他的话,金龙或许还会听一些。却被驻扎在此的魔兵阻拦。 其实以林安看来,凤凰若是执意想闯出去,事情并不难,可问题出就出在,长老们年事已高,只求保住全族,并不管魔尊到底是谁,只要不为难凤凰族就好。 一群白髮苍苍的长老,还都是养育凤凰长大成人的长辈,齐刷刷跪着,挡住凤凰的去路。还说若凤凰今日敢离开凤凰族半步,就死给他看。 要凤凰怎么办? 手里的剑,能往长老们身上扎吗? 那肯定是不能的啊。 林安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凤凰是个无情无义,心狠手辣之辈,这样做任何事,都能随心所欲了,再也不用顾及其他人的感受和想法。 可偏偏凤凰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林安一直对凤凰的死,感到很惋惜。 当然,长老们的话也不无道理,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上,金龙弒父囚弟,连母族都敢血洗屠戮,还能顾及什么往日情分? 说不准还会误以为凤凰是为了应龙而来,一怒之下杀了凤凰,牵连整个凤凰族。 说不准杀了几天,气消了,理智也就回来了。 很显然,林安的想法和长老们不谋而合,都在等金龙消气。 可这场杀戮却维持了半个月之久,连与凤凰族交好的几个小族,也未能倖免于难,只因为他们都曾经公开支持过应龙。 长老们私底下多次商议,这回死定了,因为凤凰族一直以来,也有意戳合凤凰和应龙,老魔尊偏心偏到了众所周知的地步,谁都知道魔尊之位将来肯定是应龙的。 谁能想得到,一向没什么正形,只想着吃喝玩乐,还胸无大志的金龙,居然干得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更加没想到,修炼懒懒散散,随心所欲的金龙,居然修炼天赋如此高,十六、七岁就修到了魔渡期,此前他一直在隐藏实力!扮猪吃老虎,真可恶! 以魔渡期就能杀死老魔尊,只怕距离突破只差一步之遥了,何其恐怖! 放眼整个魔史上,没有比金龙天赋更好的魔了! 所以,他们在商议之后,万般无奈之下,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那就是把凤凰献给新任魔尊,以求保下全族! 虽然这个决议让林安觉得非常可恶,还可恨,但看见长老们跪地哀求,纷纷表示,自己并不畏死,若是新魔尊看得上,他们也愿意献出自己。当然,连林安都看不上年纪大的,金龙能看上一群长老,那才是见鬼了。 还说族人们无辜,带了几个几岁的孩童过来,看着孩童们稚嫩的脸庞,清澈的双眸,再看看一群白髮苍苍的长老,林安也没什么话可说,只长长的嘆了口气! 真是造孽! 若凤凰不是他们的殿下,或许就能躲过此劫了,偏偏,他生来就是全族的希望。保护族人是他与生俱来,也义不容辞的责任。 第139页 不管他愿意,或是不愿意,重担都压在他身上,负重前行或许还有转机,就此不前,只有死路一条! 林安完全能够理解凤凰。 完全理解。 这并不是圣父,而是尽职尽责。 如果凤凰抛弃了全族,不管不顾杀上了魔界,导致全族被屠戮,那他就成罪人了。 这个时间段,凤凰大概才十四、五岁,比林安还小,却比林安更加顾全大局,更加懂事。 林安扪心自问,当初敢当众请罪,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认定晏陵能够保住他。 而且,比起金龙来,晏陵的情绪太稳定了,脾气好,温柔,对人很好。 他也不禁感慨,有这样品德高尚的母亲,魔尊之子应该会被教育得很好。 偏偏,凤凰死得太早! 揣着七上八下的心,林安随着凤凰一起焚香沐浴之后,被当成贡品一般,坐在像是凤鸾春车一样,由十几头身形高大,面目狰狞的巨型妖兽拉车,一路辗转来到魔界。献给了现任魔尊。 之后,就正大光明的,被送到了一处行宫之中,只等着金龙过来。 是夜,宫里烛火摇曳,凤凰坐在床边枯等,直等到蜡烛软成细泥,小山似的堆满了银盘,一夜未眠,也没等来金龙,反而等来咯褚瑶。 林安一看见她,顿时就有点头皮发麻,总觉得她鬼鬼祟祟,有点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同时也很想知道,金龙到底又经歷了什么,才如此性情大变。 褚瑶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可见老魔尊死后,她在魔界的日子也没好过多少,但比起其他被杀被囚的手足们,她无疑是幸运的。 甚至还能偷偷潜入行宫,来见凤凰,足以可见,金龙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 「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是我害了二哥,害了你,对不起……」她又在哭泣,似乎有很多难言之隐,双眼通红,面色却无比苍白。 凤凰问她,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她却只摇摇头,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林安没看懂,但他感觉得到,凤凰看懂了。 很快,凤凰就略带惊讶地问:「你身上被下了咒术,根本无法解释此事,对么?」见褚瑶点了点头,他便又问,「是老魔尊所下,还是,金龙?」 这个问题,褚瑶同样无法回答,她的神情看起来非常痛苦,像是正经歷什么酷刑一般,但聪明的凤凰还是猜出来了,准确吐出一句:「是老魔尊所为!」 此话一出,褚瑶神情骤变,可能也是担心会泄露秘密,转身就跑了出去,凤凰在起身追她之时,穿过了从殿顶悬挂下来的层层叠叠的帷幔之中,一把抓住了一人的手臂。 凤凰低声道:「出来解释!」 可一抓之下,他就瞬间察觉到不对劲儿,连林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果不其然,从帷幔后面,行出一具高大的身影来,金龙已经换上了魔尊的法袍,双眸依旧赤红无比,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冷冷道:「该解释的人,应该是你吧。」 「小凤凰!」 55 师尊的情劫该不会是我罢? ◎从来都是一场阴谋,一场情劫◎ 林安被吓得几乎三魂七魄当场齐齐飞天,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抓错魔尊的手臂了! 虽然这一次是凤凰抓的,但感觉差不多,如果林安是猫科动物, 此刻一定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像刺猬一样, 毛扎扎的。 几乎是在确认对方是金龙的一瞬间, 凤凰就松开了手,还往后退了半步, 可随即就被金龙反攥住手腕,一把将他狠狠拽至自己身前来。 也是这会儿林安才发现, 原来金龙年纪小小, 身形就已经如此高大威勐了,同年少又清瘦的凤凰一比, 竟压了他足足一个头还多! 也不知道吃什么东西长大的, 手劲儿竟然大到离谱, 林安同凤凰此刻共感, 疼得嘶嘶倒抽冷气, 只觉得像是被钢板狠狠夹了一下。 凤凰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只低声道了句:「大哥,放开我。」 只是这么一句「大哥」, 林安竟当真从金龙寒霜般冰冷刺骨, 没有一丝人情的脸上, 窥见了一丝骤现的动容。但只是那么一瞬,就消失殆尽了, 取而代之的是金龙越发用力的手劲儿, 以及冷嘲热讽:「本座可担不起你一声大哥!」 还一把将凤凰拽了过去, 大力往床榻上一甩。 林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眼冒金星,等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金龙掐住了脖子! 该死的! 这个金龙怎么打小就喜欢掐人脖子啊! 该不会接下来要强制,要羞羞罢? 林安一阵惊恐,不要啊,他很保守的,哪怕只是在凤凰的记忆里,附身在凤凰身上,被|操也会留下强烈的心理阴影的! 「你费尽心思,宁可把自己当成礼物,送到本座面前来,不就是求本座放过应龙么?」金龙寒声道,「你有什么资格,来同本座谈条件?你以为,本座真的很在意你?」 此话一出,林安立马察觉到凤凰的胸腔在剧烈起伏,很显然动了怒,但以林安多年看狗血文的经验来讲,狠话放得越凶,回头哭得越惨,嘴硬的攻特别容易就被自己曾经放过的狠话,啪啪打脸! 而且林安记得,原文里金龙和凤凰最初是两情相悦——也就是说,凤凰是自愿嫁给金龙的。 排除凤凰为了保护族人,而为此付出牺牲外,林安不相信他一点都不喜欢,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真的一点点都不喜欢,做的时候,会噁心到吐罢? 第140页 后来凤凰又怎么会向月神娘娘讨一个孩子呢? 林安完全不相信凤凰能干出「母凭子贵」这种事情,如果真的只是把孩子当成巩固地位,保护族人的手段,那当初生下了面目可憎的黑蛟之外,凤凰完全可以不管丑孩子的死活啊。 结合种种迹象来看,林安突然又不是很惊恐了,他笃定金龙不会强迫凤凰儿,最起码此时此刻不会。 而凤凰从小和两条龙哥哥一起长大,虽然金龙现在性情大变,变得冷血无情,喜怒无常,但还是能凭三言两语,就安抚住金龙的情绪。 只须先喊一声「沧溟哥哥」,就能立马看见金龙赤红的双眸,泛起一丝清明,脸上也有了点表情变化,随后,凤凰选择设身处地,站在金龙的角度上,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定受了很多委屈」。 林安就看见金龙脸上流露出了委屈和受伤,明明眼眸中都泛起蒙蒙水雾了,但还是强撑着,冷哼了一声,色厉内茬地嘲讽道:「你不要花言巧语迷惑本座!」 可给林安的感觉是,他的眼神和表情,甚至是轻蹙眉头,微微抿唇,欲言又止的样子,分明就是在说,「哄哄我,快哄哄我吧」,「我真的特别好哄,你哄哄我,我就不生你气了」,甚至是「求你快哄哄我」。 还把脸偏了过去,冠冕上的流珠垂落在凤凰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带着点沁人的寒凉。林安觉得痒痒,随即凤凰就略难受得咳了几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 林安就察觉到,一直死死掐住他脖子,禁锢他唿吸的大手,瞬间就松开了。 「沧溟哥哥,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地牢之中,到底又经歷了什么,但我知道,你受此灾殃,都是因为我。」凤凰捂着喉咙,坐起身来,被掐过的脖颈,留下了鲜红的指痕。 此话一出,金龙的脸偏得更狠了,明明身体还正对着凤凰,恨不得把脖子拧成一百八十度,直接用后脑勺对着凤凰。还高昂着头,让人看不见他此刻的面部表情。 但林安鬼使神差的,竟然在想,他该不会偷偷掉眼泪吧?毕竟年纪也不大,毕竟,对待感情问题,还是挺纯情的。 要是条件允许的话,他是真想绕到金龙面前,看看金龙是不是掉眼泪了。 「我此前被老魔尊囚困于殿内,褚瑶曾经潜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 此话一出,金龙迅速转过头来,可能是转动得太快了,还发出了卡擦一声,吓得林安还缩了缩脖子,眯瞪起双眼。 「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事到如今,本座已经回不了头了!」金龙刚刚果然是偷偷掉眼泪了,长睫上还有点濡湿,放狠话的气势,依旧很足,冷冷道,「你莫以为,本座不敢杀你!本座碾死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若你敢为应龙求情,本座立即下令将他以酷刑处死!绝不留情!」 「你,还有你背后的族人,通通得死!」 林安感觉得到,凤凰儿的心脏都开始阵阵绞痛,定是不肯亲眼看着应龙死的。可凤凰又明白,金龙现在喜怒无常,残忍无道,就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此话绝非戏言! 片刻后,凤凰才泄尽了气一般,捂着胸口,身形一瞬间萎靡了许多,轻声道:「我自知没有资格同堂堂魔尊谈条件,无论是我,还是凤凰一族,在魔尊眼里,都不足为惧。今日我既到此,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他的心脏绞痛得很厉害,捂着胸口,冷汗潸潸,艰难万状地道,「只求魔尊能念及昔日你我兄弟之旧情,怜思凤凰儿,放过我凤凰一族。我纵万死,也不怨!」 连同林安都跟着疼,心里纳闷极了,原来世间真的会有人,因为心爱之人命不保夕,而心痛如绞! 看来凤凰当真对应龙情深似海啊! 偏偏那应龙修为并不怎么样,虽对魔尊之位一事,众望所归,但心性不够果敢,行事也不够狠辣,哪里压得住这样惊世奇才般的龙傲天大哥! 所谓龙傲天,就是人狠话不多,谁不服气,上去就干,打到对方服服气气才算完。 江湖中还流传着这么一句装逼话,天不生我龙傲天,魔道万古如长夜。 偏偏金龙渣贱,还风流,要不然和凤凰儿在一起,也算一段佳话罢。 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还半个字没提应龙,果然就勾起了金龙的怜悯,先是深深凝视了凤凰儿片刻,在见他面色苍白,大汗淋漓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冲上来抓着他的手臂,忙道:「你的心痛病又犯了,是不是?可有带药?」 林安:? 哦,原来凤凰儿只是有心痛病啊,他还真以为凤凰是因为应龙,而心痛! 可不管怎么说,明明方才还放狠话,甩脸子,冷嘲热讽说凤凰没有资格,碾死凤凰就如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的金龙,此刻才真真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由于凤凰心痛如绞,说不出话来,金龙一急,就上手往他腰间和怀里摸索,动作还挺娴熟,看来小时候没少在一起打打闹闹挠痒痒。 「别……」 凤凰抬手阻止,却被金龙直接拨开了手臂,金龙沉声道:「你怕什么的?小时候不是经常在一起洗澡?」 随后,摸索凤凰腰间的动作停住,他又冷笑:「礼未成,你与应龙便算不得夫妻!纵然你是本座弟妹,本座也一样可以——」 第141页 其余的话,他没往下说。因为还真被他翻出了两个小玉瓶。 一个白的,一青的,金龙问:「哪一瓶?」 「白的。」凤凰有气无力地道,心绞痛让他看起来很虚弱。 金龙二话不说,倒出一颗在掌心,闻了闻,而后冷笑:「不对,这不是你素日服用的丹药!这是毒药,是不是?你想借本座的手,了结你的性命,好让本座对你产生愧疚,从而善待你的族人,甚至放过应龙?痴心妄想!」 而后,就一口吞了下去。金龙啪的一声,将白色瓶子捏成了齑粉,阴森森地笑道:「现在,我吃了,但该死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我一会儿就去寻应龙换血,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凤凰:「长老们说,我年纪渐长,此前的药量太轻,才总不见好,遂重新换了方子。而你方才吃的,便是……便是最后一颗了。」话音未落,他就倒在了床上。 魔尊:「……」 林安:「……」他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想骂魔尊是个煞笔,但又觉得这很符合他的性格特徵。 原来从魔尊这么年轻时,就已经猜忌多疑了啊。 「凤凰儿,凤凰儿!」他急了,他又开始急了!忙将凤凰抱在怀里,摇了摇,问,「那青色瓶子里的是?」 「止血丹。」凤凰道,「你忘了么,以前你受伤流血,吃的就是此丹。」当然,应龙吃的也是这个,只不过应龙得宠,老魔尊心疼二儿子,很少派二儿子去做危险的事。 反而是金龙,隔三差五流血受伤,但魔界又有条不成文的规矩,疗伤则代表着怯弱。因此,凤凰就随身携带了止血丹,好随时救人。 金龙狠狠抿了下嘴唇,问他:「重新炼丹,需要多久?」 凤凰:「最少也要三日。」 「既然只剩最后一颗,何不多备一些?」金龙又问。 「心痛病已经许久未发作过,」顿了顿,凤凰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我们小时候,那时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可一转眼,已经物是人非了。」 林安暗道,凤凰还是挺了解金龙的,要是后半句不说,金龙势必要嘲讽,甚至勃然大怒,认为凤凰是因为应龙,而犯病。 到时候又是一番拉锯战。 「……是大哥没有照顾好你。」金龙憋了半天,憋了这么一句话来,估摸看凤凰如此痛苦,也等不到三日后了,反正药是他吞的,也该由他来赔。 竟还划开自己的手腕,餵凤凰饮血。 凤凰竟趁机,就分出一缕神识来,想潜入金龙的识海,打探他的记忆。 「今时已非往日,我已封禁了识海。」金龙竟没有动怒,反而像是回忆起过去般,露出了些许笑容,「你再也不能把小小凤凰,留在我的识海里了。」 林安心说,是,凤凰不留你识海里,直接留你心里去了,你敢不敢摸着心口,对天发誓,你真的一点不喜欢凤凰? 喜欢就该好好对待人家啊,好不容易追到了手,怎么说腻就腻,说弃就弃了? 若是当真弃了,明明白白当个薄情寡义的陈世美就算了,在凤凰死后,一边嫌弃,一边又疯狂去寻替身,又渣又贱! 果然不出林安所料,金龙没有触碰过凤凰,虽然在外人看来,凤凰是被他囚|禁了,还百般折磨。 实际上,金龙在凤凰面前,还挺有人样的,只要不提应龙,就一直相安无事。 晚上睡觉,都是凤凰睡床,金龙打地铺。 金龙一边铺地铺,一边嘴硬得不行,说什么「我可不能让你死,否则,岂不是成全你和应龙这对苦命鸳鸯了?」 此话一出口,他抖被子的动作都粗|暴了许多,狠狠道:「应龙,应龙,又是应龙!」 凤凰:「……」 林安:「……」 这时期的金龙对凤凰真心不错,知道凤凰最重视族人,便下令善待凤凰族,还把之前抢来的金银财宝,以及大片土地,都送给了凤凰族。 得到了新魔尊的善待之后,凤凰族上下的心,终于暂时能放回肚子里了。 只是如何救下应龙,还是个难题。 不久后,凤凰求助褚瑶,希望她能带自己去见一见应龙。 实话实说,林安一直觉得褚瑶怪怪的,身上定隐藏着什么秘密,所以,很不想让凤凰和她接触。 但凤凰孤身一人,被困在偌大的魔界之中,只有褚瑶能帮他,也愿意帮他了。 褚瑶果真带凤凰去地牢里,看了一次应龙——但应龙却一副浑然不认识凤凰的样子。虽不至于痴傻,但就是不认人了。 通过褚瑶的哭诉,林安才知晓,原来应龙的情丝被金龙给拔了,这也意味着,应龙永远失去了爱凤凰的能力。 永远都不能再爱凤凰了。 林安觉得,被拔情丝,这是应龙的不幸,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与其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凤凰,被自己昔日最敬重的大哥夺走,还不如拔除情丝,以斩往日旧情,或许,能活得轻松一些。 只是在凤凰离开之时,应龙才有了点动静,从腰间摸索出长笛,吹奏昔日和凤凰在一起时,最爱吹的《凤凰吟》,笛声悲怆,如凤凰泣血般悽厉悠长,经久不散。 等眼前的画面消散后,林安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等了许久,都再未见到光明,就如同凤凰的余生一般,为了保住应龙的命,也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一生都被困在魔界之中。 第142页 林安仔细思量,觉得凤凰可能也不是爱金龙,更多的只是昔日的结义之情。所谓的「爱」,或许只是麻痹自己的一种手段。 既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就以爱之名,来困住自己,后来可能是有些日久生情了,但却又以更悲惨的方式,结束了。 本以为,记忆就到此为止了。哪知眼前骤然一亮,林安下意识抬臂遮挡,待眼睛能适应时,才霍然瞧见,凤凰的虚影,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依旧是华丽的赤红法袍,身后竟还浮现出金光灿灿的法相,隐隐能听见凤凰鸣叫,神明一般,手捏仙诀,站在明亮圣洁的光晕之中,俊美的面容如玉雕般明净,高贵得令人不敢直视,让万物都黯然失色。 没人能配得上凤凰,这是林安脑子里出现的唯一的念头。 凤凰应该独美。 林安一阵目眩神迷,脸都微微泛红,磕磕绊绊地道:「我,我是您的儿子!不,准确来说,您的儿子是我,额,但,但又不是我……」他竟有些语无伦次。 忽然,那光芒逼近,凤凰竟已经飞了过来,抬手抚在了他的面颊上。 只是这么一瞬间,林安原本躁动不安的心,竟神奇地安静下来。 「我所经歷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阴谋。」凤凰轻声道,「一场阴谋,一场情劫。」 林安惊讶:「阴谋?什么阴谋?你能跟我说清楚吗,我想帮你啊!」可凤凰却只是告诫他,不要重蹈覆辙。 随后就消失了。 「凤凰!你等等我!」他大喊,立马去抓凤凰的手臂,随即彻底从梦中惊醒了。 「安安,莫怕,告诉为师,你都看见了什么?」晏陵将人抱在怀里,轻声道。 在平復了片刻后,林安才道:「师尊,凤凰告诉我,他经歷的一切,都是一场阴谋,是情劫!」 此话一出,晏陵的神情骤然剧变。可少年没有及时察觉,还追着问:「师尊,什么是情劫?」 原文里没提过这个,但林安也看过类似设定的文,大致差不多,就是渡劫的一种。他恍惚想起,十六、七岁的金龙,正值魔渡期,也就是说,金龙突破至魔尊期,所渡的劫难,就是和凤凰的这场情劫! 可是—— 「师尊,你现在也是渡劫期巅峰,那你是不是也要渡情劫?」少年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很认真地问,「师尊的情劫,该不会是我罢?」 56 沧溟应该得知事情的真相 ◎人这辈子总得活得明明白白才好◎ 晏陵蹙眉道:「这也是凤凰告诉你的?」 林安摇了摇头, 如实回答道:「师尊,是我自己猜出来的。」说罢,这才发现周围光线挺亮, 竟已经从棺椁之中出来了,他此刻还穿着凤凰的婚服, 躺在师尊怀里。姿势暧|昧。 想了想, 他越发往师尊怀里贴,故作柔弱地仰头看向晏陵, 问:「那我就是猜对了?我真是师尊的情劫啊?」 晏陵语气平静,淡淡道:「怎么可能?为师修的是无情道, 纵然渡劫, 也不会渡情劫。」 「可是,无情道不是已经破了吗?」林安言之凿凿地道, 「既没见师尊跌破境界, 也没见师尊突破境界, 可见师尊的渡劫期还没过, 若是不渡情劫, 那要渡雷劫?天打雷噼啊?」 「……」晏陵道, 「或许罢。」 「那还不如渡情劫。」林安有些忧心忡忡,很是担心师尊将来有朝一日, 会被天雷打得魂飞魄散。 晏陵道:「若情劫渡不好, 一样要死人的。」他又看了眼林安, 意有所指道,「若将来有一日, 为师註定要与有缘人渡劫, 那么, 死的也定是我。」 「那我岂不成了小寡妇了?」林安震惊道, 「我年轻又貌美,怎么能守寡?」 「你我之间名为师徒,实则行了夫妻之事,但外人却是不知。」晏陵逗他,故意道,「待为师死后,年轻又貌美的小殿下,大可再去寻其他道侣。竹叶青也好,小狐狸精也罢,还不是随殿下的喜欢?」 林安愣了愣,随即笑问:「师尊,你该不会是吃他俩的醋了吧?我同他们真的没什么,我发誓,他们那么小,我对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喜欢大点的!」话一出口,他觉得有点歧义,生怕被师尊误会他无耻下流,赶紧补了句,「我指的是年龄!」 「那你可以去寻大蛇和大狐狸精。」晏陵嗤笑一声,觉得小徒儿最后一句,属实是欲盖弥彰了。把师尊当成什么人了? 「可我就喜欢师尊,我只喜欢师尊。」林安抱着师尊的手臂不撒手,眼巴巴地望着他,「再说了,师尊不只有我一个徒弟的,师尊有四个徒弟呢,对其他三个也很好,我都没有嫉妒的。」 晏陵纠正他:「现在只有三个了。」 「师尊当真忍心,为了区区一个才收入门月余时间的徒弟,而将教导了好多年的徒弟逐出师门?」林安还当晏陵之前说的都是气话,回头二师兄一哭二闹三上吊,师尊心肠一软,只怕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哪知晏陵却反问他:「在你心里,为师一直以来都言而无信么?说出的话,也能做得了假?」 「不是,我只是……」 「还有,你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徒弟。」天底下哪有徒弟像林安这般色胆包天,居然爬上了师尊的床,酒后无德之后,还私自逃出师门,完全一副不打算负责人的样子。 第143页 实在可气又可恨! 晏陵之前还在想,若是把小徒儿抓回来,定要好生惩罚一番,只是一直没有适当的时机而已。 林安也意识到了气氛的凝重,赶紧藉口说好热好热,就从晏陵怀里爬起来了,站好后,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又问:「对了,师尊,我们怎么出来了?」 「你姑母一直在外面……」晏陵略一思忖,又道,「玩。」 林安:? 玩? 那个褚妃现如今只剩一副枯骨了,还怎么玩?和谁玩?玩什么? 顺着晏陵的目光,他看见了一副被灵力锁链捆起来的尸骸,高悬在头顶,冷不丁望去,像是吊死鬼,还挺吓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林安发现褚妃似乎「胖」了些,皮|肉都有些发胀。 出于对死者的尊重,林安赶紧让师尊把尸骸放下来。 晏陵道:「她吸了暗棺之中,残留的魔气,现已尸化会动。而且,你身穿凤凰的衣服,又与之神似,只怕会被错认。」 林安一听,赶紧道:「那最好不过!我正好有话问她!」 如此,晏陵便收回灵力。 便见那副尸骸,落地之后,扭了扭脖子,发出卡擦卡擦的骨节脆响,而后便四下环顾,在看见晏陵身后的林安时,先是怔愣,甚至往后退了一步,很快又向他沖了过来,发出了不是人的惊悚叫声。 晏陵见状,抬臂将林安护在身后,随时准备出手。 「师尊,我在凤凰母亲的记忆里见过她,她叫褚瑶,曾经帮助过凤凰母亲,应该不是个坏人!」林安站了出来,然后主动走向前,轻声道,「我是凤凰的儿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还知道什么秘密?那些老魔尊不让你说的秘密。」 此话一出,褚瑶脚下一顿,似乎发觉面前的林安,并不是凤凰,受了刺激后,竟双手抓头,发出悽厉的叫声,震得整个陵墓摇摇欲坠,碎石乱飞。 「不好,师尊!她要跑!」林安大喊一声,随即又想到什么,又道,「不,也许是想引我们去什么地方!」 晏陵与他想法一致,二人便紧跟其后。 在陵墓之中狭窄昏暗的地道中飞梭,不知行了多久,才停了下来。眼前竟豁然开朗起来。 二人站在高台之上,底下便是无比宽敞的大殿,中间横着一具异常华贵的棺椁,就见褚瑶发疯一样,往棺椁上冲撞,随后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弹飞出去。 随即,棺椁四周竟就浮现出道道光束,凝结成了坚固无比的结界,彻底笼罩在棺椁左右。 晏陵查探了褚瑶的状况:「骨头尽碎,魔气散尽。」他对林安道,「若你确定她是好人的话,那方才,她或许是想提醒我们,棺椁周围有结界,不想你受伤。」 林安也不能确定,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在他看来,对自己真心实意的人,再坏也是好人,对自己百般伤害的人,再好也是个坏人。 但无论如何,他蹲下身来,从纳戒中取出一条白布,盖在了褚瑶身上。 之后,林安走到了晏陵面前,望着周围的布置和装饰,问道:「难道,这就是凤凰母亲真正的陵墓?」 「应该是沧溟生前准备的。」 晏陵试了试结界,发现若是想以外力破开结界,倒也不难,只是这结界和棺椁接连在了一起,若是强行破开,怕是会一同毁掉棺椁。 「那该怎么办?」林安问,「褚瑶既然千方百计引我们过来,必是想告诉我们什么,绝不能毁棺!」 「那你先告诉为师,你此前看见了什么,又听见了什么。」 如此,林安便言简意赅和师尊说了一遍,末了,他还恨得咬牙切齿:「都怪那该死的老魔尊偏心!明明都是自己的亲骨肉,却要厚此薄彼,不仅害了两个儿子,还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最重要的是,他害死了凤凰母亲!!!」 晏陵听罢,若有所思起来,随即又问:「你确定沧溟是以一人之力,当众弒父?」 「我确定!我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林安提起这事,还有些毛骨悚然的,下意识往师尊身边贴近,又道,「一剑就捅进了胸膛!那老魔尊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就被割了脑袋,一整颗血淋淋的!」 「倒也奇怪。」晏陵蹙眉道,「当年沧溟只是魔渡期,纵然是巅峰期高手,也不至于打得老魔尊毫无还手之力,毕竟,他们之间有一期之隔。」 林安愣住,他此前倒是没有多想,如今听师尊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 要知道,当时的金龙可是被打入了地牢,还受尽折磨!短短几日,实力就突飞勐进了? 就算突飞勐进了,不也还是魔渡期吗,怎么能如此轻而易举,就当众弒父? 「或许是因为,老魔尊当时护在应龙身前,一时分神了,疏忽了,遂才……」 晏陵摇了摇头,问他:「那你还记得,自己与黑袍人打斗时,是何等场景?」 林安道:「我当时动弹不得!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我根本无暇反应!要不是师尊及时出现,我定尸横当场!」 「他与你便只有一期之隔,一期之隔,如隔天地。」晏陵道,「所以,纵然沧溟当年再厉害,他也绝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就能当场弒父,而且,还能全身而退。」 「那依师尊之意,他早就有谋逆之心,提前暗算老魔尊了?」林安问。 第144页 晏陵看了他一眼,再度觉得小徒儿有时候真的笨笨的,怪不得此前小徒儿会傻乎乎地,事后行出封师尊记忆这种蠢事。 原来在小徒儿眼里,修为高深的老妖怪,竟那么容易就能被偷袭得手么? 林安眨了眨眼睛,突然从师尊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点意思来,他问:「师尊,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笨了啊?」 「是有一点,但不要紧。」晏陵嘆了口气,宽慰他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比那些故作聪明之人强了许多。」 林安:「……」他怎么觉得,师尊在含沙射影,话里有话? 「师尊,故作聪明之人,指的是谁啊?」 晏陵:还是你。 但他嘴上却说:「自是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师兄。」 林安想了想,突然就很开心了,尾巴一下就冒了出来,左右摇摆,笑道:「师尊,你这是不是在夸我比师兄们强啊?」 晏陵但笑不语,林安便当他是默认了,随后又追问他,方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晏陵就给他举了个例子,说自己年幼时,老师尊对自己格外严厉,半点行差踏错都不许有,对师兄倒是颇为宽容。 明明晏陵比卫枫还要小几岁,但却对晏陵的剑术格外挑剔,不允许晏陵落后半分,非得遥遥领先于同龄人,才能得到老师尊的一点点和颜悦色。 更是多次把年少时期的晏陵,独自丢进危险重重的秘境之中,不允许任何人出手帮他,非得让他自己出来才行,哪怕晏陵筋疲力竭,身负重伤,几度死在魔兽的利爪之下,老师尊也从不现身。 而对待师兄师妹,却时常出手相助。 晏陵独自在秘境,被困三天就会被训斥,而师兄师妹一伙人,在秘境里困了半个多月,才勉强出来,老师尊也只是说他们能平安无事便好。 初时,晏陵只以为老师尊是偏爱师兄一些,毕竟师兄比他入门早,性格又好,懂得讨老师尊的喜欢。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 老师尊临终之前,把宗主之位传给了晏陵。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宗主之位定是卫枫的,再不济,也是汝殷的。毕竟一个是百般偏爱的首徒,一个是放在心尖上宝贝的女儿。 林安惊道:「师祖是想以此来磨砺师尊,好培养师尊当下一任宗主?」 晏陵道:「不错。」也不是太笨。 「那,那老魔尊该不会也是出于这种想法吧?」林安艰难万状地吞咽了一下,如果真是这样,那老魔尊也太狠,太可怕了! 居然逼得大儿子,亲手弒父! 可仔细想想,也有道理,毕竟魔族人就是以好斗兇狠,骁勇善战着称,应龙只是得人心,但他心不狠,远远不如金龙那般心狠手辣,註定只会优柔寡断,成不了大事。 「我也只是猜测,是与不是,只有他心里最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林安急道,上手抓师尊的衣袍,道,「师尊快说呀,都这种时候了,就别卖关子了!」 晏陵有点无奈,低头看了眼小徒儿,心道,好奇心倒是很重,若是把这种好奇心,都用在师尊身上,那小蛟修炼的速度,可就快多了。 偏偏小蛟一向有心无胆,纵是有胆,也不敢玩太过分。晏陵时常在反省,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或者是徒儿玩腻了,觉得不新鲜了,所以,纵然师尊在前,也规规矩矩,不敢放肆。 非得师尊不着寸缕,玉|体|横|陈地倒他面前,他才敢凑过来摸摸么? 那倒是可以试一试。 「情劫有时,也不仅是男女之情。」晏陵道。 「还有男男之情!」林安脱口而出一句,「就像我和师尊!」 「……」晏陵道,「我指的是亲缘之情,也就是血亲骨肉。若杀死最亲的亲人,便也能渡劫。」 如此,林安就懂了。 若是爱情,那就是杀妻证道,杀夫证道。 若是亲情,则是杀父,杀母,或者是杀弟证道。 这也就是说,老魔尊其实早就发现,金龙要渡劫了,渡的还是情劫,误以为要杀死血亲之人,才能渡劫成功,所以就设计逼迫金龙亲手弒父! 这不可谓不狠! 不过很显然,弒父并没有令金龙突破,凤凰才是金龙真正的情劫! 「师尊,有没有一种可能,老魔尊其实一早就知道凤凰才是沧溟的情劫,但又不忍心同时伤两个儿子的心,所以才设局,让沧溟弒父,从而保住凤凰一命?」林安突发奇想。 晏陵道:「也有这种可能。」他还是那句话,真相究竟如何,得问当事人,他们此刻不过是猜测而已。顿了顿,他又道,「但实则,若一个人真心为自己好,哪怕伪装得再好。再故作冷漠严苛,对方也能感受得到。」 林安:「所以,师尊当初就感受得到,师祖也是喜欢师尊的了?」 晏陵点了点头:「或许,老魔尊对沧溟的厌恶是真的,但选择他当继承人,也是真的。」毕竟不管是在修真界,还是在魔界,都是强者为尊。身为一族之首,不可能半点都不为自己的族人考虑。 让别人敬重,远远不如让人感到胆寒畏惧更深入骨髓。 敬重可能一夕之间,就会消散,但畏惧不会,只会与日俱增,令人不得不臣服。 「如果当真如此,沧溟真应该知晓当年的真相!」林安咬牙切齿道。 第145页 「你当真是如此想的么?」晏陵的眼神有些复杂,「有些事,不知道反而好。」 林安:「人这辈子总得活得明明白白才好!稀里煳涂一辈子,到头来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如果是我,我一定要知道真相,哪怕真相会令我痛不欲生,肝胆俱裂,我也要知道!」 「……」晏陵又问,「那若是,一直以来,都有人瞒着你,但他实际上只是出于好意,怕你担惊受怕之下,整日烦闷,郁结于心呢?」 「那也不行!骗我就是不对!」林安攥着拳头,字字珠玑地道,「我越在意的人,就越不能骗我,如果连信任和坦诚都做不到,那还谈什么真心实意?不过就是虚情假意而已!我最讨厌那种伪君子了!」 晏陵:「……」宽袖中的手,都悄悄攥紧了。 57 你对为师感到厌倦了么? ◎难道师尊就一点错都没有了吗?◎ 「那若是有朝一日, 你发现,你在意的人,实际上同你平日看到的, 完全不一样,你会如何?」晏陵轻声问。 「连这个也要骗我, 那实在太过分了!我肯定会毫不留情, 抬手狠狠给他一巴掌,让他滚, 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林安气唿唿地道,就仿佛已经被人一直欺骗了一般, 两手在面前乱抓空气, 还问晏陵,「师尊, 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晏陵:「没有。」他这不是暗示, 而是明示, 只是小徒弟笨笨的, 听不明白而已。 「肯定有!」林安追问道, 「师尊,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是竹叶青, 还是小狐狸?或者是那只鲮鲤?他们当中到底谁骗了我, 你快告诉我!」 「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晏陵略诧异了一下, 侧眸瞧着小徒儿因为气愤,而微微涨红的俊脸, 陶瓷人偶似的, 生得稚气还粉雕玉琢, 竟还大言不惭, 说什么活|剥别人的皮。 确定到时候,被活|剥|皮的,不是小黑蛟自己? 林安见师尊不答,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当即气得快要原地蹦起来了,抓着晏陵的手臂,继续追问:「师尊,你就告诉我罢!我承受得了!」 晏陵道:「方才,为师一直说的是假设,何曾说有谁真的骗了你?再者——」他话锋一转,带着点意味深长的轻笑,「你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为师身边,私底下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为师又如何知晓?既然不曾在场,自然不知有什么人骗了你。」 林安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自己是个独立的蛟,又不是狗皮膏药,天天黏在师尊身上,形影不离,师尊哪里知道他平时接触过什么人? 等等,师尊怎么都不关心他私底下接触过什么人呢? 甚至也不关心他寻常做了什么事? 按理说,若是师尊真的很在意他,就应该时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恨不得对林安今日穿的什么颜色里衣都了如指掌。 修真界的大能们,尤其是修炼到了一定水平的,修炼哪有不疯的,哪有不变态的,动不动占有欲爆棚,就爱搞什么强制囚|禁那一套。 为什么林安从来没从晏陵身上,感受到一点点的占有欲?或者是一点点的强制? 连他酒后失德,以下犯上,欺师灭祖,还裤子一穿,连夜逃下仙山,此等道德沦丧,罪不容诛的大错,师尊都能轻易原谅。 到底是爱他,还是不爱他? 如果不爱他,怎么能容许他以下犯上,对师尊行出那等不知廉耻之事? 若是爱他,可林安怎么觉得,师尊不关心他的私生活,所以也不会关心他是和竹叶青,还是和狐狸精一起鬼混,由此看来,林安是自作多情了。 师尊压根不在意这个,一直都是林安一厢情愿,以为师尊会因为他在外头沾花惹草,而嫉妒,而吃醋。 突然之间,林安就有些失落,觉得师尊一点都不在意自己。 连自己独自一人逃下仙山了,也不说亲自出来带他回去,好歹也派点弟子出来声势浩大地抓一抓,闹一闹,也好显示出师尊对他的在意啊。 「师尊,你是不是对其他徒弟也这样纵容?」林安吸了吸鼻子,低着头问。 「不是。」晏陵摇了摇头,「身为我的亲传弟子,怎可行事无矩?」换成其他徒弟,敢不和师尊提前请命,就假借师尊的名义,逃出师门。 哪怕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去,晏陵都会派人把他抓回来,打断双腿! 更别说是给徒弟纳戒,一直暗随其后,贴身保护了,那绝不可能。别的不提,就提林安之前在神庙里偷吃贡品,被月神娘娘小惩一番,换了其他人,晏陵定不会出手相救,就让他们好生疼着,不狠狠疼一疼,哪里能长记性。 林安:「……」所以说,师尊是在意徒弟们平日里都结交什么人的,唯独不在意的,只有他啊。 不在意,就是不关心,不关心就是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爱,师尊对他可能只是出于在魔界时,那点子患难之情,可这情又偏偏有些难以启齿,现如今又误打误撞,破了师尊的无情道。 师尊定也觉得很苦恼罢,既不爱他,却又不得不与他同修有情道。 这种虚无缥缈,若即若离的感情,好像云雾一般,看不清也抓不住,不踏实。 他好像得到过师尊,又像是从未得到过。 只有在幻境里,师尊会说喜欢他,爱他,可寻常师尊从来都不说,也不主动跟他亲近,每次都是他大着胆子,做足了会被推开的心理准备,厚着脸皮贴上去的。 第146页 林安的心里一瞬间就空落落的,也没有再继续追问的兴致了,连手都慢慢松开了。 脚一抬,就和师尊拉开了一段距离。 持续性贪图美色,灵光乍现般尊师重道。 晏陵见状,刚要开口,忽瞥见一 道影子,一晃而过,当即一把抓过林安的手臂,快速将人往怀里一拉。 嘭的一声,林安就撞到了师尊怀里,先是一愣,随即道:「师尊!」靠啊,突然这么热情主动? 哇塞——他的脸卡在了师尊的胸口,惊嘆师尊的胸肌好壮观。 「别说话!」晏陵将人揽在怀里,阖眸,放出的神识,迅速朝四面八方蔓延而去,另一只手并起二指,指尖灵力萦绕。 林安抿唇,立马乖乖闭紧了嘴,趴在师尊的胸膛上,想了想,他悄悄伸开双臂,虚虚抱住了师尊的腰。 就算师尊现在不爱他,又怎么样?人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日久定能生出几分真情来。 再说了,和谁双修不是修? 既能舒服,又能提升实力,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一直以来暗暗爱慕的师尊,林安觉得自己一点都没吃亏。 哪怕将来师尊不肯同他共修了,那也无妨。 林安不是那种狗皮膏药,拿得起也放得下,当不成道侣,往后继续当师徒也行。就算连师徒也不能当了,那晏陵继续当正道仙君,而他就当魔界至尊,顶峰相见。 就是这么一愣神,耳边就传来「嗖」的一声,林安忙抬头一瞧,就见师尊竟抓了一个木偶娃娃,看起来有些旧,很有些年头了,衣服妆容,都和凤凰很像,只是脸部异常惨白,唇色又异常艷红,显得鬼气森森的。 像是故意做成这样的。 林安看了一眼,就觉得寒气逼人,便问:「师尊,这鬼玩意儿打哪儿来的?」 「它方才一直躲在暗处,注视着我们。」晏陵看了看手里的木偶娃娃,又举起来对比了林安,而后道,「有些像你。」 「不是像我,而是像凤凰母亲。」林安道,「我此前看见的凤凰,就是这般打扮,但这小木偶没有做出他半点神采,反而还有些阴气,不像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是谁雕出来的。」 话到此处,他愣了愣,从晏陵怀里爬出来问,「该不会是魔尊雕刻的吧?」 晏陵:「很有可能。」不过,他还在木偶娃娃身上,发现了异样,曲指轻轻往木偶的眉心一点,竟听见一声沉闷,又隐忍的男音。 师徒二人飞快对视一眼,晏陵问:「你介不介意,我毁了此物?」 「我当然不介意,这又不是我的东西。」林安眨了眨眼睛,「此物甚丑,玷|污了凤凰的神容,毁了也好。」 晏陵示意林安躲远一些,而后便施法将木偶娃娃定隔在了半空之中,划破手指,凭空飞速画出符咒,再一掌狠狠打向木偶。 轰的一声,那木偶娃娃尽碎。 从中竟飘出一道虚幻的身影来,一袭月牙白的长袍,身形颀长,墨髮及腰,虽只是背影,但林安还是觉得,对方定是个世间少有的大美人。 此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了真容。果真生得清俊脱俗,目若朗星,说不出的温润如玉,温柔款款。林安眼里瞬间闪现出一丝惊艷,不由喃喃自语道:「我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漂亮哥哥。」 漂亮哥哥?! 晏陵听闻此话,立马偏头看他一眼,薄唇微微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知道了!你就是天道宗的少司命,陆雪衣!」林安语气肯定,在见到对方轻轻颔首时,更加惊讶,「原来你还没有魂飞魄散啊,怎么会现身在魔陵之中?又藏身在一个木偶身上?」 陆雪衣对着晏陵拱手,道:「多谢道友出手相助,放我出来。」随后,他直直望向了林安,目光似能穿透他的身躯,直达灵魂深处。 晏陵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就将人护在身后,语气淡淡地道:「你若敢动我的徒儿,我不介意彻底打得你魂飞魄散。」 林安愣了愣,明明方才他已经准确喊出了此人的身份,也得到了对方的肯定。 师尊明知对方是天道宗的少司命,与自己同属正道修士,竟还能说得出这种话,看来,自己在师尊心里,还是重要的。 最起码,比维繫正道仙君的威名,还要重要。 陆雪衣苦笑一声道:「我现如今不过只是区区残魂,哪里是二位的对手。再者,我没想伤害他。」顿了顿,他又道:「我只是在他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想来,他就是当年那只小黑蛟。」 「你认得我?」林安惊问。 陆雪衣道:「你那时太小,想来已经不记得了。」他望向林安,神情变得有些哀伤,思绪一瞬间就飞到了过去,「那时,我初被魔尊抓回魔界,饱受折磨,你曾经过来看过我。」 还说,他们都说魔尊抓了一个特别像凤凰的男人回来,所以,魔尊之子才偷偷过去,想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像。 凤凰死时,魔尊之子年纪很小,根本记不清母亲的容貌,一直以来连梦中的母亲,面容都是模煳的。 遂想通过陆雪衣,来回想母亲的容貌。那时魔尊之子一看见他,眼眶就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一时小声喊母亲,一时又摇头,喃喃自语说,这不是母亲。 虽贵为魔尊之子,却穿得破破烂烂,人也面黄肌廋,活像是才从土里挖出来的地瓜,浑身脏兮兮的,还满脸都是黑鳞,为了不吓到陆雪衣,还一直用布包着脸。 第147页 陆雪衣还记得很清楚,那只小黑蛟没什么坏心思,每天都偷偷过来看望他。见他终日满面愁容,还悄悄在窗台上,放一朵野花。有时还会隔着殿门,同他说话,开导他千万不要寻死,人只有活着,才能报仇血恨。 小小年纪就知道苟且偷生,忍辱负重,还知道要报仇雪恨。 可陆雪衣最终还是死了,被魔尊活活折磨而死。 「……我没想到,今生竟还能再见到你。」陆雪衣轻声道,「恭喜你,你脸上的龙鳞终于蜕了。」 林安听罢,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又问:「你怎么会出现在此?是魔尊将你封印在那破木偶之中的?」 陆雪衣:「是,我醒来后,就已经被封印了。我也没想到,连我死后,魔尊也不肯放过我,竟要让我变成人偶,藏身在此魔陵,永不见天日。」而后,他又问二人,现如今魔尊何在,天道宗可还好?尤其是他的义父大司命,怎么样了? 林安一一跟他讲述,包括顾西川行下的恶事,也没隐瞒,听得陆雪衣颇为惊诧,甚至十分难以置信,甚至道:「顾师弟性情纯良,又是名门正派弟子,岂会修邪术?」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呢,你跟他都别了多少年了?再说了,人总是会变的,你死后,对他的打击应该不小,所以,他的恨意与日俱增。我不怪他报復魔尊,因为我与魔尊早就没了父子之情,反而还有杀母之仇,能理解他的心情。可他不能肆意残害无辜魔族人。」林安道,「天道宗好歹也是名门正派,口口声声说什么惩恶扬善,扶危济困,却肆意杀我族中老弱病残,是何道理?」 陆雪衣依旧十分难以置信,可在听说,林安旁边的,便是剑宗的仙君时,更是惊讶。他死时,晏陵尚年少,二人并未见过面,只是听闻过对方的名讳。 想不到,当年那位颇有名气的修炼奇才,如今已经能单杀魔尊了,更是距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若自己当年没有惨遭魔尊迫害,兴许现如今,也已是渡劫期了。 片刻后,陆雪衣道:「若事情真如二位所言,天道宗定会为此有所交代。敢问二位,我义父现如今,可还安好?」 「现在还好,但是……」两个月后,就该自绝心脉了,但林安又不能如实说啊,他又不是神算子,哪能说这种话,说了估计也没人会信,遂又道,「但我听说,你死后,大司命一直郁郁寡欢,现如今大仇得报,我担心他心中无所牵挂,会自寻短见。不如这样——」 「你随我们一起出魔陵,去天道宗一趟。」当然,林安也有自己的私心,估摸着天道宗的宗主,到时势必要袒护儿子,说不准还要倒打一耙呢。 待出了魔陵,让陆雪衣亲眼看看他那个从小就良善的师弟,都干了什么好事,也算个人证。 还有就是,林安觉得他也挺可怜的,死后还要被关在魔陵里,不见天日,定无比痛苦。 陆雪衣道:「可我只是区区残魂,离开了魔陵,怕是……」 「你不必担忧,事在人为。」然后,林安就偏头问晏陵,「师尊,你仔细想想,可有什么好法子?」 「……」所以,小徒儿口中的事在人为,这个人指的就是师尊?晏陵略一思忖,便取出一个锁魂囊出来,他道:「可以姑且将你的残魂封入其中,待离开魔陵,我会为你寻一些滋养神魂的灵芝仙草来,虽不能助你復生,但能延长你停留在世间的时间。」 陆雪衣拱手道谢,而后便飞入锁魂囊之中。 「真是作孽。」林安忍不住嘆气道,「陆公子生得这般俊美,可惜了。」竟年纪轻轻,就被一个老畜生折磨死了。 晏陵的耳中,却只听见一句「陆公子生得这般俊美」,当即就心生不悦。活生生的师尊站在他面前,他不看不怜,竟去想着那死了很多年的陆雪衣! 区区一个陆雪衣,有什么好的?纵然再好,现如今也成了孤魂野鬼。 偏偏林安继续感慨,又说了句:「果然,活人永远都争不过死人。」凤凰在魔尊心里,早就根深蒂固了,爱也好,恨也罢,终究取代不了凤凰。 晏陵:「……」 「小小年纪,何至于如此多愁伤感?」他冷笑一声,「陆道友之死,又非你之过,你纵然郁结于心,也不能让他还阳。」 「我就是怜悯他,自古红颜多薄命。」林安长嘆一声,「果真是人不如新,衣不如旧。」 晏陵:「可是为师哪里不如了你意?你竟突然有此感慨?」他逼近一步,低眸审视着小徒弟,沉声道,「你是腻了?」 还是活腻了? 「徒儿不敢!」林安往后退了退,被师尊身上的气势,压得胸闷气短,退开之后,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还腻味呢,我和师尊在一起时,就从来没清醒过,都不知道到底是何等滋味,又怎么会腻?」 「你说什么?」晏陵敛眸看他,「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林安攥紧拳头,大声道,「每次我都神志不清,根本就没尝到滋味,又怎么会腻?反而是师尊,根本一点都不关心我!我跑了,你不知道出来追吗?我赌气不愿意回去,你不知道哄吗?我和其他人在一起,师尊既不嫉妒,也不吃醋,分明,分明就是不在意我!」 「还吓唬我,要砍我胳膊,让我死!呸!我看你是忘了,从前在魔界,都是谁雪中送炭,要不是我,你早就没命了!」他越说越气愤,更大声地道,「抛开是我破了师尊的无情道不提,难道师尊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第148页 晏陵怔住,不在意……?他这还叫不在意? 他就是太在意了,才会次次压制火气,要不然小蛟早就成了一坨死蛟。 「……是为师的错。」片刻后,晏陵才开了口,目光灼灼地望向预备撒腿就跑的徒弟,一把钳住他的手臂,将人困在怀里,沉声道,「没能让你尝到其中滋味,真是为师的过错。」 「师,师尊!你别胡来!这里可是魔陵!」 林安突然有些害怕,觉得师尊有些不对劲儿,气氛也变得很古怪。几次想挣脱,却又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反而因为挣扎,还被师尊攥得更紧,忍不住就嘶嘶倒抽冷气,发出了几声难忍的闷哼。 「这里是魔陵,又不是仙陵,与我又有何关系?」晏陵抬手抚摸着徒儿的脸,二指夹着他的耳垂,轻轻揉搓,看着徒儿渐渐红透的面皮,低声道,「好一个人不如新,衣不如旧,为师没有给你新鲜感,令你感到厌倦了,对么?」 「师,师尊……」他的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你应该会感到很兴奋罢,毕竟,这里可是魔陵,在自家的陵墓之中,与杀父仇人双修,这其中的滋味,你可得尝仔细,记清楚了。」白衣仙君低声一笑,似被魔陵中阴气森森的邪气侵蚀,染上了几分鬼气,一把抓着少年的衣领,随意一扯,鲜红的婚袍就飞扬至了半空中。 林安愣愣怔怔的,等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地面。头脸刚好被落下来的婚服遮挡,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作者有话说】 安安:不对,这不对劲,很不对劲,这不是平日里的师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手脚并用)(满地乱爬) 58 人家喝酒都知道整几个菜 ◎五个师尊是打算要了安安的命吗◎ 直到底裤都被扒了, 一只温凉的大手轻而易举就覆了上来,一把就握住了少年的大腿,他才「哇」的一声, 跟大白天活见了鬼似的,扯着嗓子嚷嚷:「师尊, 等等, 师尊!」 一边叫嚷,一边飞快起身, 两手乱扯盖在脸上的衣衫,才扯开一个角, 竟被一把握住了手腕。这么一挣, 再扶着肩膀一扭,林安就已经趴在地上了! 不能趴! 趴着比躺着更危险! 「师尊!有话好好说!」 林安心惊肉跳, 狐疑师尊是在魔陵待久了, 再坚韧的心智, 也要受此地鬼气所迷, 他不怪师尊的突然反常, 但就是说, 能不能稍微挑个地方? 不说什么像文人雅客那般,追求花前月下, 讲究水到渠成, 还得挑个良辰吉时, 但也不能像发|情的家禽野兽,直接就地正法罢? 虽然说, 这么骤然一听, 哎嘿嘿, 还挺刺激的, 但不管怎么说,师尊此刻太反常了,同素日里冷静自持,镇定自若的样子截然不同。 倘若不是因为知晓师尊乃渡劫期巅峰高手,很难有妖魔鬼怪能近师尊的身,林安都要误会师尊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 照这么个情形发展下去,师尊定不会怜香惜玉的! 林安只是皮糙肉厚,特别耐|操,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怕疼啊! 「师尊!」 他几乎快要哭了,因为挣扎得太过厉害,两臂直接被反扭着,死死压在了后背上。 双腿也被抵得紧紧的,宛如一条没有四肢的毛虫,只能在地上小幅度匍匐,饶是如此,他嘴里还喋喋不休,一直求饶。 可奈何师尊今日反常,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熟练地捆好他的双臂之后,便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扭了过来。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林安都一愣愣的,心想师尊经常捆人吗?否则为何如此娴熟,都是在谁身上练的啊。 哪个师兄那么倒霉,居然成了师尊练手的小白鼠。 正对上师尊的脸时,林安使劲挤出点眼泪来,小声道:「师尊,不是……那个,你不会来真的吧,晏陵?我不就发了几句牢骚……发牢骚也不行吗?」 「你方才说,当初在魔界,若非你,为师早就死了。」晏陵捏着他的下巴,迫他与自己对视,诡笑道,「你不提从前,为师都忘了,你我之间的缘分,最初起于一碗加了绕指柔的药。那天晚上,若是没有魔尊突然带人闯殿,或许,那夜你我,就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林安被迫昂着脸,怎么都觉得师尊怪怪的,但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听见此话,他第一反应就是,师尊怎么如此小心眼?怎么一吵架,就翻旧帐? 想操|他就操好了,干嘛还先翻旧帐铺垫铺垫,仿佛这样就显得有理有据一样! 林安才不吃这套,理直气壮地道:「那事早就过去了!你少翻旧帐!」 「那就翻一翻新帐,你此前说,每次你都神志不清,为师且问问你,何来的每次?」晏陵明知故问,扒了人衣服之后,就晾着他,也不给他遮羞,白|花花的皮肤都露在外面。 魔陵之中常年暗无天日,阴气森森的,自是有些阴寒,冻得皮肤都微微有一点青,显得皮肤更加白皙了。若是离近瞧,都能看见些许肉|浪翻涌,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颤得厉害。 趴地的姿势,让他看起来就更加可怜无助了,像是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偏偏林安还嘴硬着,更加理直气壮地道:「怎么没有每次?一晚上时间呢,那么长!难道只做一次吗?」 第149页 晏陵发出一声轻笑,似有些嘲弄。 林安顿时俊脸一红,觉得自己受到了屈辱,师尊这分明就是看不起人!他别的方面不行,难道连那方面也不行吗? 不管怎么说,他本体是蛟,还五米多长呢,水中游龙,高大威勐,孔武有力,皮|肉结实,龙鳞排列齐整,连尾巴都很有力,甩起来猎猎生风! 最重要的是,他有两根,有两根! 哪里不行,哪里就差了?师尊凭什么瞧不起人? 「我,我正值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一晚上几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晏陵……你,你凭什么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你,你还笑我,还笑!别笑了,不准笑!」 林安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难道师尊已经发现,他的那玩意儿不太好用了? 不,不可能啊,那天晚上师尊一杯就倒,醉得一塌煳涂,趴桌上毫不客气的说,就跟死狗似的,随便林安对他上下其手,毫无任何反手之力。 一夜过后,身上更是布满狼藉! 连臂钏都套在了林安的脚腕上,即便宿醉之后,想不起当夜的经过,林安也知道那天晚上,他把晏陵折腾得有多么悽惨! 晏陵怎么还好意思笑话他的? 可实际上,那天晚上的经过正好相反,晏陵全程清醒至极,抱着喝得烂醉如泥的小徒儿,一夜风流。 正如林安所言,那夜确实不止一次。那臂钏是晏陵主动解下,套在了徒儿的脚踝上,稍微一动,就叮叮噹噹的响个不停,好听得紧。 可晏陵指的不是此事,他定定地凝视着林安的脸,沉声道:「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么?」 「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林安郁闷至极,难道在师尊眼里,他一直以来都说谎成性吗? 「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师尊。」晏陵空出的一只手,抚上了林安的腿,将衣摆缓缓推了上去,一直推到了嵴背上。摸到蝴蝶骨时,还用指尖轻轻描绘着轮廓。 人身上的骨头,有两个部位十分好看。一块是蝶骨,长在头颅之间,还有就是蝴蝶骨,长在后背。 有的人蝴蝶骨明显,有的人不明显。 而小徒儿很明显就是前者,人清瘦,就连蝴蝶骨也格外突出,长在肩胛附近,像两扇蝴蝶的翅膀,随时随刻,都想振翅高飞,逃离师尊。 就非得用烧红的铁钩子,撕拉一声,刺穿蝴蝶骨中,再绑在床脚,如此,蝴蝶就再也不会飞走了。 林安果真仔细回想,自己背着师尊干了什么缺德事,思来想去觉得,没有啊。 一向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至多就是洗坏了师尊的衣服,不小心浇死了师尊侍弄多年的灵草,以及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师尊就自己打个飞机玩玩。 以及幻境里脚踏两条船,和两个师尊玩三人……等等! 该死的! 这事该不会被师尊发现了吧? 林安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磕磕绊绊地问:「师,师尊,你是何时发现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晏陵嗤笑一声,「你当真是色胆包天。」 「师尊!你听我解释啊!」林安急忙解释道,「我当时陷在幻境中,一心一意只想破阵!成亲也好,那什么也好,都只是逢场作戏!」 晏陵:「……」 他只是想让林安交代封师尊记忆的事,没想到小徒儿猜错了方向,不过这样也好。 什么也没说,晏陵就这般静静地看着他,听着小徒儿倒豆子一样,把幻境里的一切都说了,还说自己当时失去了修为,不得已,没办法,完全没有动真情,更没有亵玩师尊之心,谁能知道幻境里居然有两个和师尊一摸一样的男人? 说到最后,林安还心虚地道:「师尊,你相信我,我一向只有欺瞒师尊的事,从来没有欺骗师尊的事。欺瞒和欺骗可是两回事。」 晏陵忍不住想笑,他这个小徒儿从来都不是个心里能藏事儿的,有什么就说什么。 不过这样也挺好,心里明亮通透,活得也肆意自在。 说出来之后,林安也轻快了,不用再因此心生愧疚,更不用再时刻担心会被师尊发现了。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他决定快刀斩乱麻,鼓足勇气大声道:「晏陵,反正你我都有了肌肤之亲,我不如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喜欢你!」 「……」 「你想跟我双修是罢?一刻都不能等,也不能忍是吧?非得在魔陵里……那行吧,我没问题!但是——」他话锋一转,眼里露出点哀求之色,「人家喝酒都知道整几个菜呢,你直接就来啊?」 晏陵有点没听懂。 「我的意思是说,不得,不得有个嗯……哎呀,这让我怎么跟你说啊!」林安抓狂,俊脸通红通红的,然后道,「要不然,还是让我来吧。」 他刚要起身,就被晏陵一把推回去了。 「师尊,我不是说你不行,我只是说,你可能不太懂这方面。」林安好言相劝,「行此事本就图一个你情我愿,舒坦快活,若是弄得两败俱伤,反而不好。」 见晏陵沉默不语,他以为师尊听进去了。头两次都是林安主动骑上去的,这次他也打算主动一点。 虽然林安年纪小,但他自认为很有经验,最起码比师尊有经验,还能顺便教教师尊。 第150页 谁曾想,晏陵竟道:「我懂。」 林安惊悚:「你懂?你懂什么?你一个修无情道的,你能懂才怪!啊!」察觉到晏陵的手,在扒拉他,吓得他嗷嗷叫,「师尊,师尊你冷静一点!让我给师尊示范一下!」 晏陵深唿口气,念了句「三忘」,法器便从林安身上飞了出来。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幻化出自己想要的工具,然后递到了林安面前。 林安望向眼前的东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原来师尊真的懂啊! 原来,修无情道的仙君,也不是活菩萨,对那方面多少还是了解的。 只不过……他看了会儿,然后就红着脸,转过了头,咬牙道:「好,我已经相信师尊懂了!」 「但能不能先松开我?」他又道。 晏陵:「不行,你会乱动。」 「我之前乱动是不相信师尊懂,怕师尊胡来,现在我相信了,自然不会乱动了。」 晏陵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道:「我不信。」 林安一阵郁闷,下一瞬就被捏着下巴,三忘在他嘴里洗了个澡。晏陵道:「怕伤着你,但又没有香脂。」 林安:「……」 「你且忍一忍。」晏陵轻声道。 林安嗤之以鼻:「师尊,你太小瞧我了,不管怎么说,我本体是蛟,又是天生的魔,如今好歹也是入魔期。难不成和师尊双修一次,就能哭死我不成?」 晏陵道:「大概不止一次。」 「不管是一次,还是十次,我反正是没有问题。我只是比较担心师尊。」林安面露忧色,毕竟那天早上一醒来,看见身边遍体鳞伤的师尊,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以至于他产生了一种师尊很脆皮的错觉。 「更何况师尊的无情道已破,如今骤然修有情道,怕是有些生疏,万万不要勉强。你我来日方长。」林安还是担心师尊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晏陵道:「无情道,倒也不是那夜才破的。」 林安震惊了,脸色瞬间就变了,惊问:「师尊何意?你早就和魔尊,你们……」 见晏陵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很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晏陵似笑非笑地问他:「你想留在魔陵安度余生,是么?」 「不是!」林安大力摇头,依旧十分惊恐地道,「你们真的已经……?那我岂不是和自己的后母……」他万万不能接受此事! 感觉自己的三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 「没有。」晏陵神色一凛,脸色就更难看了,「你自己做的好事,不要推到旁人身上。」 「我?我什么时候……呃。」林安突然欲言又止,眼神也飘忽不定,躲闪起来。 「想起来了?」晏陵嗤笑,「我还当你连自己的记忆,也封住了。」 「师尊是如何得知的?」林安开始冒冷汗,觉得自己今日小命怕是要丢在此地了。 「我说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晏陵笑了笑,「是谁教你的,做错了事,就封住对方的记忆?」 林安冷汗潸潸,原来师尊都知道了。 怪不得把他的手给绑了,只怕是秋后算帐来了。 「师尊,这其实只是一个误会,我,我可以解释清楚的!」 晏陵道:「不必狡辩了,事已至此,难道要杀了你不成?你欺瞒为师两次,私自逃下山,又算一错。未经师长允许,擅自回魔界,共四错。你认么?」 「不,不认的话,会怎么样?」林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晏陵:「那就翻倍惩罚。」 「那我认好了。」林安也不敢不认,嘆了口气,又突然很兴奋地问,「师尊想怎么罚?是双修四次吗?」 晏陵忍不住道:「你怎生这般厚脸皮?」随后,他又笑,「那就听你的。」 林安觉得双修四次问题不大,立马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翻了个身,正美滋滋地等着。 谁曾想,眼前一晃,居然看见两个师尊,两个! 林安只是惊了一下,随即又躺平了,两个就两个罢,问题不大。 但当他看见两个师尊身后,又冒出两个师尊时,就彻底不淡定了,挣扎着起身道:「师尊!不行!四个师尊太多了!」 「谁告诉你是四个师尊?」第五个师尊从背后,勾住了他的脖子,轻声道,「你不是很厉害么?才五个师尊而已,便怕成了这样?」 「我当然怕啊,我会死的,会死的!救命啊!我,我不玩了!」吓得他立马挣扎着逃,可双臂被反绑着,在地上匍匐半天,也只是原地扑腾。 只能眼睁睁看着五个师尊,把他团团围住了。 待再醒来时,依旧是在魔陵之中。 晏陵从纳戒中,取出水囊,抱着他餵了几口,温声细语地询问他,好点了没有。 林安迷迷煳煳的,整个人还很懵。 望着面前温柔的师尊,脑海里又浮现出此前的画面,吓得他一哆嗦,就呛到了,勐地剧烈咳嗽起来。 「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晏陵轻轻拍打他的后背,略有些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不管喝什么都会被呛到。」 这话信息量太大了,林安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了此前不堪入目的画面,顿时吓得他手脚并用要赶紧爬走。 哪知膝盖才一挨地,立马疼得倒抽冷气。 第151页 定是之前不小心擦伤的,师尊已经为他处理过了。 不仅如此,林安的嘴也有点疼,舌头也麻木得很,稍微活动活动,腮帮子都酸涩得厉害。他又不傻,自然知道这些都意味着什么! 可怜见的,五个师尊欺负他一个人!没天理了! 他突然之间无法再正视晏陵了。 恨不得把头都埋胸口上,余光瞥见晏陵为他整理衣服,都下意识抖了抖。 「罚你,你还委屈了?」晏陵问。 林安当然委屈了,立马抬头质问,可一看见晏陵的脸,他的脑海里就满是画面,瞬间又通红着脸,把头低了下去。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像是要从嘴里跳出来,他死死咬牙。 然后又听晏陵道:「你想不想知道,那棺椁里藏了什么?」 林安一听,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此前包围在棺椁附近的结界,竟已经消失了。他惊问师尊是怎么做到的。 晏陵道:「我沾了点你的血,在结界上画了道符。」 血?! 林安大惊失色,双手立马往身后捂,怒道:「都出血了!」 「你唇上的血。」晏陵有些哭笑不得。 「唔!」林安意识到自己误解了,立马又去捂嘴,气恼道,「师尊居然咬烂了徒弟的嘴!这让我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是你自己咬烂的,我让你张嘴,你非不听,难道师尊还会害你不成?」 晏陵嘆了口气,一副真心惨遭辜负的样子,竟让林安见了,都隐隐有些怀疑,难道当真是自己辜负了师尊? 可是……斯哈,身后好疼的! 林安忍不住用哀怨的目光,瞥了几眼晏陵,等他看过来时,就立马偏过头,假装无事发生,一撅一拐地凑到棺椁前。 伸手就去推棺椁盖,结果一推之下才发现巨沉无比。 他不得已,又换了多个姿势,甚至爬到上面,用剑直接撬,累得面红气喘,依旧毫无作用。 正当他擦了把汗,打算跳下去跟师尊说,棺椁里面封死之时,就听卡擦一声,晏陵仅用一只手,就把沉重无比的棺椁盖推开了。 林安:「……」 「怎么了?」晏陵问。 「没,没什么。」林安嘴角一阵抽搐,突然之间发现,师尊的手劲儿真大。 若是那天夜里,在莲池边,师尊当真不肯的话,林安哪怕是欲|火|焚|身之下,威力大增,也无法撼动师尊。 这么一想,师尊那天晚上分明就是半推半就,从善如流,顺水推舟。 「师尊!」 正当他想开口问时,棺椁盖就被推开了大半,里面的情形尽显眼前。 依旧不见凤凰的尸骸,只有一片金色龙鳞,旁边放着一支凤凰羽毛,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支龙凤簪,上面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裂痕,有些几乎都碎成了齑粉,可见修復起来是多么困难。 林安的脑海中竟诡异地浮现出了画面,在凤凰愤然离开后,魔尊佝偻着背,两手在地上仔细摸索,一点点将髮簪碎片收集起来。 事后又万般仔细小心,将髮簪修好。 可髮簪尚且不能修復成原状,更何况是伤透了的人心呢。 「生前不好好对待他,死后想方设法,也要夫妻同棺而眠,真是够粉刺的。」林安冷笑一声,几次想抬手把龙鳞推开,离凤凰羽毛远一点。 但转念想起,魔尊年少时也是个可怜人,若是没有父母的偏心,权势的争夺,还有所谓的渡劫,那么,一切的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连这里也没有,那凤凰母亲的尸骸,到底被魔尊藏到了哪里?」林安郁闷极了,魔陵这么大,总不能掘地三尺地寻找罢。 凤羽也毫无动静,就仿佛没有感知到凤凰一般。 「师尊,你说我们会不会从最开始,就被魔尊给骗了?」他又道,「褚妃陵只是个幌子,而这具棺椁,也只是障眼法而已,凤凰母亲的遗骸,实际上被魔尊藏在了更隐秘的地方,兴许根本就不在魔陵,除他之外,无人知晓。」 晏陵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许,凤凰的遗骸,一直藏在魔尊身上。」 林安愣了愣,对于师尊这种猜测,感到十分震惊。 兜兜转转,也没寻到凤凰的遗骸。 但也不是毫无收穫,最起码得知了一些过往,另外还寻到了陆雪衣的残魂。 待离开魔陵之前,林安把换下来的婚服叠好,重新放回棺椁中,还将碎成渣的褚妃的尸骸,也重新放好。 从纳戒中取出了香烛,就地祭拜了一番。 之后便离开了魔陵。 林安心绪沉重,总隐隐有些不安,便提出想去魔窟查探一番,晏陵便陪他一道儿前去。 到时才发现,通往魔窟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地上还残留着爆竹燃尽的碎屑,想也知道,定是顾西川所为。 虽然进不去,但晏陵还是查探了一番结界是否完好无损。 在确定了完好无损之后,又听从了林安的建议,与林安共同施法,加固了封印。 保管魔尊纵然復生,也再无法逃出此地。 「……真希望他就此长眠,再也不要重返人间,为非作恶。」林安感嘆道,随后很自然地拉住晏陵的手,「师尊,我们回去罢。」 二人双双离去。 殊不知身后的魔窟之中,一双赤红如血的瞳眸,悄然睁开了眼睛。 第152页 59 我离山之后,一直和师尊在一起 ◎两位师兄,你们怎么能这么跟师娘说话?◎ 现在的当务之急, 是怎么离开魔界。 鲮鲤的意思是,长痛不如短痛,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趁那小孩儿熟睡时,一刀捅死。还说什么, 人生苦短, 早登极乐,大不了十八年后, 又是一条好汉。 林安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鲮鲤, 一直把他盯得鳞片都竖起来了, 才问:「那往后,若是牺牲我, 才能救大家, 你是不是也打算一不做二不休, 趁我熟睡时, 一刀把我捅了?」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的主人, 我们已经结契了, 天底下只有主人杀灵宠,还从未有灵宠能反杀主人的!」鲮鲤丢了苹果核, 几个箭步沖了过来, 因为是原身, 所以矮矮胖胖的,身后拖着条尾巴, 抱着林安的大腿, 讨好似的蹭了蹭。 林安撇了撇嘴, 有些不信地道:「不能反杀主人, 是因为实力远远不如主人罢。」就像他无法反攻是一样的,有心无力,只敢私底下想想。 下意识就瞥了晏陵一眼,见他一手抱孩子,一手拿着个拨浪鼓,来回摇晃。孩子才大哭过一场,小脸通红,还有点泛紫,看起来精神也不好。师尊说,这是因为当界眼,让孩子感到十分难受。 由于被当作界眼,这副小小的躯体就再也不能长大了,永远只能维持现状。骨骼和筋络无时无刻,都在饱受煎熬,小孩子又不会说话,身上难受了就只能不停地哭,哭到没有力气了为止。 「也不仅是这个原因,灵宠就和主人的法器是一样的,绝对不能伤害主人。哪怕只是产生一丁点背叛主人的想法,都会受到很可怕的反噬。若主人身死,那身为主人的灵宠,我也活不了。」小鲮鲤又道。 「那若是你死了,对我可有什么影响?」林安问。 鲮鲤道:「有影响,往后小主人就没有灵宠了。」 林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就是毫无影响。然后,他又道,「那要怎么解契呢?」 「解契?为什么要解契?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又惹小主人不高兴了吗?」鲮鲤一下子就急了,更用力地抓紧林安的衣袍,可怜兮兮地道,「我什么事都会做,会洗衣服打扫卫生,还会做饭,吃得还少……以后我出去捡垃圾吃就行了,小主人别赶我走,我就只是想报恩,别无他求。」 「你别误会,我只是在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一哪一天我遭遇不测,身死道消了,也不能连累你一起死吧,临死之前,定为你解契,这样你就能重获自由了。」林安道。 鲮鲤道:「小主人明明那么厉害,又有仙君贴身保护,怎么可能会死呢?」 林安愣了愣,突然问:「你是怎么知道,师尊贴身保护我的?」 此话一出,鲮鲤眼睛睁大,立马抬爪捂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一头就扎地底下去了。 「等等,你回来,给我说清楚!」林安立马去抓,却扑了个空,索性转身质问晏陵,「师尊,他方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吧?师尊何时贴身保护我了?难不成,从我离山的那一刻,师尊就一直尾随我?那,那……」 那天晚上,在神庙里,他偷吃贡品,大着肚子在地上翻滚鬼嚎,师尊也亲眼瞧见了? 「你的反应总是很迟钝。」 晏陵看了他一眼,将已经睡着的孩子,放回了竹篮里,再一起身,林安竟已经冲到了他面前,昂着头,满脸怒容地看着他,压低声道:「原来师尊竟一直跟着我!明明已经答应放我离开,却都是在骗我!」 「骗你?你是指为师放心不下你,尾随你至神庙,见你满地打滚哀嚎不止,出手救你。还是指,你吃面不给钱,抛下新收的灵宠,调头就跑,替你付钱的事。亦或者是指,你救狐狸时,被人发现了身份,出面为你善后的事?」 晏陵定定地望着他,深邃的眼眸盈满了悲悯,还隐隐有几分无奈,「你口口声声说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却又转头和化神期硬碰硬。你得庆幸,为师这般骗你,否则此刻,你哪还有命站在为师面前叫嚷说,师尊骗你?」 林安突然就哑口无言了,仔细想想的话,确实多亏了师尊,要不然一路走来,定没有这般顺利。 至于和化神期硬碰硬这事,他还是忍不住出言辩解:「当时事态紧迫,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将凤凰母亲挫骨扬灰!」 「所以,为师也没有因此事责怪过你。」晏陵轻声道,「但往后,师尊还是希望你凡事都能量力而行。若当时为师没有及时出现,此刻已经抱着你的尸骸黯然神伤了。护你母亲的尸骸固然重要,但他若是九泉之下有知,定也希望你能先保护好自己。若是连命都没了,又何谈其他?」 「师尊。」 林安这才觉得一阵后怕,是啊,若是师尊没有及时赶到,他此刻尸体都凉透了。 不仅没保住别人,连自己的命也搭了进去。现在连师尊也被困在魔界,说到底了,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师尊怎么会现身此地? 晏陵看了他一眼,又道:「说多了,你也不爱听。罢了,不说了。」 「爱听,爱听!」林安赶紧抱着师尊的手臂,贴了上去,小声道,「那师尊现在不生气了吧?」 晏陵嗤笑一声:「生气?若当真气你,此刻怕是早就被你活活气死了。」话锋一转,又问,「身上还疼么?」 第153页 林安顿时俊脸一红,赶紧摇头道:「不,不疼了。劳烦师尊挂心。」 晏陵略一思忖,然后故意道:「为师破道,灵力时有不济,此前又受魔陵之中邪气侵扰,怕是要好生调养生息。只怕还要多加麻烦你了。既然你身上已无大碍,不如……」 此话一出,林安脑子里的小雷达瞬间就动了,也顾不得腰疼,往后勐跳了一大步,连声道:「其实还有点疼的师尊!不如师尊自行调养一番,待徒儿好利索了,再好好伺候师尊可好?」 开什么玩笑? 当他是铜山铁壁,金刚不坏之身啊?此前明明说好了,修四次,结果师尊倒好,当场使了分|身之术,幻化出五个师尊来! 一人四次! 四五二十!要不是他皮糙肉厚,特别耐|操,早就成一滩死蛟了! 但凡换个人,也早就被玩废了! 林安的眼神,忍不住带了点哀怨之色。 「好罢。」晏陵轻轻一嘆,「只是,为师无情道破之事,你莫传扬出去。恐对你不利。」 林安愣了一下,忍不住问:「为何是对我不利?难道我看起来就特别像那种容易以下犯上,欺师灭祖的孽徒吗?」 他平时也没表现出对师尊的美貌垂涎三尺罢?反而是大师兄,之前还送玉石给师尊呢。 还有二师兄也是,每次看师尊的眼神都直勾勾的,像是八辈子没见过男人。 三师兄倒还好些,可三师兄年纪和林安相仿,长相阴柔,还会撒娇。 天底下那么多觊觎晏陵美色的狂徒,晏陵怎么就觉得大家会认定是林安破了他的无情道呢? 晏陵似察觉到了他的猜测,淡淡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林安瞬间就恍然大悟了,随即道:「师尊放心,在徒儿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师尊前,定不会对外宣张!」突然就有了危机感,若是被师伯知道,是他以魔人之躯染指了晏陵,只怕会被愤怒至极的师伯,当场砍成一块一块的。 正所谓,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修炼要趁早,勤能补拙,相信只要足够勤勉,定能趁早突破至魔尊期的,到时候哪怕沧溟復生了,林安也不怕了。 「师尊,徒儿突然又不疼了,可以侍师了。」林安又蹭了回去,往师尊身上一贴,「但只能侍奉一个师尊。五个不行,五根太多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眼竹篮里的孩子,又看向晏陵。 「师尊,若是师尊杀死自己的一个分|身,会怎样?」 晏陵明白他的意思,便道:「倒是可以用分|身之术,通过杀死分|身,来破阵。但这孩子年纪尚小,暂且也不知他资质如何,待学会了分|身之术,少说也得十多年。难道在此期间,我们就一直被困于此么?」 林安觉得师尊说的也对,真等到那时候,他和师尊的孩子都很大了。 「那师伯他们可知师尊离山一事?」 晏陵道:「此前不知,但不出几日,定会知晓。」顿了顿,他又道,「若是被师兄知晓我在魔界,只怕这孩子的命就保不住了。」 到时候师兄定会从外直接破开结界,那这孩子哪还有命在? 「说来说去,都怪那个顾西川!当真好阴险歹毒,居然拿这么小的孩子当界眼,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真是可怜。」林安嘆了口气,见孩子睡得正熟,便拉着师尊到里间双修。 正巧狐狸来了,说是柔柔醒了,想见殿下。 林安看了看已经起来的「小师尊」,又听着狐狸在外头絮絮叨叨,说柔柔伤得很重,胃口也不好,都快瘦成小泥鳅了,夜里还总是噩梦连连,嘴里一直喊殿下救命。总而言之,把柔柔说得可怜至极。 任谁听了,都不忍心坐视不理。 林安十分为难,权衡一番之后,小声道:「师尊,要不然我先去看看柔柔罢?」 晏陵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但他这个岁数也犯不着和一条小蛇争风吃醋,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默许了。 林安道:「我便知道,师尊最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徒儿去去便回,定不会与那小蛇有任何逾越之举,师尊只管放心!」 而后,便一去不復返了。 足足一夜都没回来,晏陵空等了他一夜!几次想飞出去,将人抓回来,但又觉得这样不好。 林安毕竟是魔界的小殿下,不久后定要继承魔尊之位的,人前人后须给些颜面才是,否则怎能令魔界诸人信服? 结果连续几天晚上都是这样,林安才要和晏陵双修,狐狸就过来喊人,说柔柔想见殿下。 晏陵从最开始的心平气和,渐渐心烦意乱,到了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 终于还是将林安抓了回来,强行按在床上,做了足足一日,累得林安倒头就唿唿大睡,狐狸来了几次,都叫不醒他,只能无功而返。 既然林安和晏陵都不忍心残杀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如此,晏陵便想了个法子,既能保住这孩子的命,又能破阵。 据晏陵所知,界眼是身死即可,也就是说,不必将其打得魂飞魄散,若是可以将这孩子的魂魄,暂且引出体外,由其他魂魄趁虚而入。 再将肉身杀死,那么,就算界眼死去了。只要晏陵想方设法,保住这孩子的肉身,之后原原本本将魂魄还回去,便可让孩子死而復生。 但就是有一点,谁愿意代替这个孩子,困于界眼之中,受一回死? 第154页 林安道:「祸是我闯下的,自是我来替死。」反正他又不是没死过,轻车熟路也不怕。 再说了,有师尊从旁为他护法,不管是他,还是那个孩子,定能平安无事。 哪知此话一出,立马就遭到了鲮鲤的反对。 「不行,不行,这实在太危险了!」鲮鲤紧张兮兮地道,「就算仙君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让小主人平安无事,但被当作界眼杀死,定会很疼很疼的!」 林安自然是畏疼的,但想着疼也只是一瞬之间,也就没那么害怕了。他看了看鲮鲤,故意逗道:「你这么担心我啊,那不如你代替我呗?」 本只是随意一说,万没想到鲮鲤居然一跺脚,牙一咬,挺着胸膛道:「那就让我代替小主人好了!」 林安听了,十分感动。 再次感慨,果然不能以貌取人,这傢伙的人形猥|琐归猥|琐,倒当真是个忠义勇敢之人。 光凭这一点,林安就暗暗下定决心,往后不会再随意弃养灵宠了。 「师尊,就让徒儿来好了。」林安望向晏陵,郑重其事地道,「我闯的祸,我自己平!」 晏陵道:「你这般有担当,为师很欣慰,但这次用不着你了。」 「难不成师尊想亲自上?可是师尊——」林安十分担忧,「我修为不如师尊,也不太懂什么阵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 「谁说为师要亲自上?」晏陵瞥了他一眼,抬手一翻,锁魂囊便幻化而出。 林安惊道:「师尊的意思是,要让陆雪衣代替界眼,再死一次啊?这,这……」这好像不太好,但不得不说,又非常合适。 首先,本来姓顾的,就是为了陆雪衣才整出这番是非来,其次,陆雪衣本来就是死的,再死一次,又能死哪去? 「就是不知,陆公子可愿帮这个忙。」林安打算直接当面问问,也不强迫。 陆雪衣愿意,那自然很好,若是不愿意,那也不勉强,林安自己上也行。 哪知陆雪衣在得知此事后,果断答应了,还请求晏陵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这孩子的命,因为他不希望有无辜的生命,死在顾西川的手里。 林安心道,姓顾的在魔界大开杀戒,早就沾满手的血了,已经洗不白了。 但能救一个,自然也是好事。 姓顾的可能做梦都想不到吧,他费尽心思困住他们的结界,最后却要以再杀陆雪衣一次为代价,才能破阵。 真不知道,若是顾西川得知此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想必会非常精彩。 也不知是不是这孩子有所察觉,夜里竟哭闹不止,连奶都不喝了,哭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眼泪簌簌往下掉,到了最后嗓子都哭哑了,几乎哭不出声来,虚弱地趴在晏陵怀里,身子还一颤颤的,可怜极了。 林安真担心他就此哭死过去,还拿着拨浪鼓哄,哄了半宿也没见好,负责餵孩子的魔人企图用奶水来吸引他,也无用,只肯趴在晏陵怀里,但凡别人要抱走他,立马就扯着嗓子继续哭。 「师尊,这孩子倒像是和你有缘,谁都不要,就只要你。」林安打趣道,「若是将来寻不到他的父母亲人,不如收为徒弟吧。」 晏陵瞥他一眼:「你收?」 「他又不喜欢我,肯定是师尊收啊。」 晏陵道:「你不吃醋?」 林安:「师尊太小瞧我了,我再小心眼儿,也不会吃个小娃娃的醋!」 「他现在是小娃娃,养一养就不是小娃娃了。到时候一天到晚跟在为师身后,师尊长,师尊短的喊着,夜里还要和师尊一起睡,只怕有的人,又要气得几天晚上睡不好觉了,第二天画符时,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 林安俊脸一红,争辩道:「我什么时候气得几天晚上睡不好觉了?」 「说你了么?」晏陵不急不缓地道,「我说的是你三师兄。」 「哼!」林安决定一分钟不理师尊。 「你有时真像个姑娘家。」晏陵抬眸看他一眼。 林安眼睛大睁。 晏陵:「更像了。」 林安决定三分钟不理师尊,谁让师尊说他像姑娘家的,他明明没有! 为了确保此法万无一失,晏陵是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抽出那小孩儿的魂魄时,孩子原本哭得撕心裂肺,可才一抽出躯体,竟瞬间安静下来,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林安把锁魂囊扎紧,然后塞到怀里,还轻轻拍了拍,再一抬眸,就见师尊已经举起了长剑。鲮鲤还有狐狸都吓得抬爪捂眼,林安也不忍心看,把身子偏了过去,暗暗下定决心,定要那姓顾的吃不了兜着走。 便听噗嗤一声—— 界眼身死。 原本笼罩在整个魔界上空的结界,宛如蜘蛛网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最终消失得一干二净。 鲮鲤和狐狸见状,抱在一起欢唿。 林安手疾眼快,又用另外一个锁魂囊,将陆雪衣收入其中,才做完这些,忽听头顶传来嗖嗖的声音,两道凌厉的剑影飞掠而来,一瞬就落于面前。 「师尊!」 「师尊!」 两个师兄几乎同时出声,林安定睛一瞧,来人居然是大师兄和三师兄,正要开口打声招唿,大师兄竟迎面剑指而来,沉声道:「林安!我且问你,你把我表弟藏到哪了?还不快些交出来!」 第155页 林安的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锵的一声,晏陵闪现而来,曲指随意一弹,大师兄的剑瞬间脱手倒飞出去,扎在了身后的地面上。 晏陵冷声道:「为师教你剑术,不是让你提剑指向同门师弟的!」 林安先是一愣,随即果断跳到晏陵身后,还两手揪着师尊的衣袍,连连点头,心说,就是,就是,大师兄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剑指师娘!不想活了吗?! 「师尊恕罪!」温琼忙单膝跪地,拱手道,「只是我表弟是家中独子,自小就备受宠爱,如今骤然下落不明,家中长辈们已然急坏了!」 「可他下落不明,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林安从师尊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满脸疑惑地问。 「难道不是你将他掳走了么?」温琼寒声道。 「大师兄,你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何时掳走他了?」林安直言道,「我离山之后,就一直和师尊在一起,师尊可以为我作证。」 「一直和师尊在一起?你们?!」温琼怔住,立马发现了华点。看了看师尊,又看了看林安,见林安一直躲师尊身后,贴得这般紧密,竟唿吸都不顺畅了。 白苏惊讶道:「怪不得师尊也不在山上,原来是下山抓你来了!」语气里还有些责怪,「小师弟,你太不懂事了,二师兄不过打了你几下,你便私自离山,还让师尊亲自出来寻你。」 60 安安暂时拉拢了两个师兄 ◎往后咱们就是一根草棒上的蚂蚱!◎ 林安从大师兄的口中得知, 原来正在他私自逃离仙山的那日,往家归返的李家诸人遭到了黑衣人的袭击。 对方先是在他们下榻的酒馆里埋伏,在饭菜中下了软骨散, 待众人昏昏倒地之后,一个麻袋套住了李如月, 强行将他掳走。 既没伤及无辜, 也没有趁机抢夺钱财,扛着人就跑, 目标十分明确,至今为止, 李公子依旧下落不明。 林安听见此话, 还捏着下巴点点头,道:「这么一说, 确实很像是我所为, 时间也刚好对得上。」 「那你便是承认了?」温琼已经起身, 一把将扎地上的剑抽了出来, 转身时, 脸上依旧隐隐流露几分怒容, 沉声道,「小师弟, 此前的事, 我知是李家表弟做得不对, 惹是生非在先,又口出无状, 辱及你母, 你心生愤懑出手伤他, 自是在理。后来你又在大殿之上, 受了些委屈,可这事原本已经结束了,你又何必事后将他掳走?」 林安赶紧道:「等等!我什么时候承认了?我只是说时间对得上!再说了,你怎么就认定是我掳走他了呢?」 温琼道:「你与他之间结怨,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就他嘴那么贱,谁知道在外头招惹了多少人?没准就是他以前的仇家刚好找上门来了,还能顺水推舟,嫁祸在我身上!」林安才不背这个黑锅,顿了一下,又道,「再说了,我虽是魔族人,但我行事光明磊落,才不会行那鬼祟之事,我若是还怒气难消,定会光明正大再揍他一顿。」 白苏道:「你既然行事光明磊落,那怎么天都没亮,就偷偷摸摸地逃下仙山?我可是听守山的弟子说了,当时你神情诡异,行迹鬼祟,衣服都没穿好,满脸红润,额上还沁满了薄汗,撒腿就往山门口跑,像是有鬼在后面追。」 林安震惊,下意识睁大了眼睛。 心说,那两个守山的弟子,竟是两个大嘴巴,居然如此细緻地观察他,还告诉了白苏! 试问一下,换作任何人宿醉醒来,看见师尊遍体鳞伤地躺在身边,到处都一片狼藉,殿里还瀰漫着一股浓郁的腥气,都会被狠狠吓到。 林安自认为算是很镇定的了,要是换作别人,肯定连鞋子都会穿反。 「竟有这种事?」温琼听了,面露诧异地转头望向白苏,蹙眉道,「你此前怎么没跟我说?」 白苏道:「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他又望向林安,露出些许笑容,让他看起来很单纯无害,「不过,既然说到这里了,我真的很好奇,那天早上天蒙蒙亮,你就衣衫不整往外跑,可是发生了什么?」 林安心说,发生了什么,也不能跟你们讲啊。 下意识就用眼尾的余光,瞥了眼师尊,想让师尊帮忙打个圆场,谁曾想,师尊不仅不帮忙,还目不转睛地望向他,像是在等他的回答,还轻声道:「你竟跑得那样急么。」 师尊这简直是在落井下石! 「我,我那是做了噩梦,梦见魔界出事了,所以,我才连衣服都没穿好,就急急忙忙往山门口跑。」林安觉得这个理由十分合理,越说越理直气壮,「我知道,我不该再插手魔界的事,但我终究是魔界的小殿下,又知师长们怕是不会允许我回魔界,所以才假借师尊的名头,私自逃下仙山。」 说到最后,就跟真的一样,再加上他确实出现在了魔界,很容易令人信服。 温琼道:「无论如何,未经师长们的允许,就私自逃离师门,依照门规,当处闭门反省思过三个月。」 「还要罚抄门规三百遍。」白苏补充道。 林安:「……」在这一刻,他更加确信,哪怕在外头沦落到跪路边讨饭吃,也不能再回师门了。 「又是谁允许你二人私自下山的?」晏陵冷不丁开口询问。 两人齐声道:「师伯!」 第156页 晏陵神情冷漠,淡淡道:「既然你们这般听师伯的话,那不如改拜到他门下。」 此话一出,两个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赶紧拱手,连声说师尊恕罪。 林安突然就心理平衡多了,有人陪他一起受罚了。 温琼道:「师尊,李家表弟已经下落不明了整整十天,他是家中独子,李家上下都快急疯了,大肆派人搜寻表弟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他虽是对师尊说的,实际上目光一直在往林安身上扫,又故意道,「若有人迷途知返,现在就把人放了,那我以项上人头担保,定不会让李家与之为难。」 「大师兄,可我真的没有掳走他啊,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我做的呢?」林安十分郁闷。 「有几个李家的门生,认出了你的背影,还有你身上的气味。」温琼道,语气都软了几分,「小师弟,别闹了,你若还不解气,我让他给你道歉,但你不能一直藏着他不放。」 林安可太无辜了,原来仅凭背影,还有身上的气味,就能断定是他所为啊,这证据也够草率的。 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他便道:「从我离山的那一刻起,师尊就一直和我在一起。大师兄信不过我,但总该信得过师尊吧?」 晏陵点了点头。温琼见状,又道:「可是,师尊只是白天与你在一起,夜里又未与你同住,怎知你晚上又做了什么?」 林安下意识脱口而出:「晚上也……」话音戛然而止,意识到说错话了,他赶紧闭紧了嘴。 「晚上也什么?」白苏面露疑惑地追问,「你晚上也和师尊在一起?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没有一刻与师尊是分开的?」 温琼怒道:「你怎么可以和师尊同住?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林安:「……」 岂止是同住,还同床共枕呢,夜里他甚至可以盘在师尊怀里睡觉。 师尊还按着他操。 但这种话,是能和师兄们说的吗? 真是说不了一点。 「我担心他又跑,便用绳索捆住了他的腰,将他绑在房里,时时看着。你们还有什么异议么?」晏陵出言道,两个徒弟哪还有异议,闭嘴不再开口,脸色都不甚好看。 片刻后,温琼又道:「既然有师尊为小师弟作证,那想必就不是小师弟所为。那到底是谁,要掳走明明,还嫁祸给小师弟?」 白苏:「李公子寻常在外还有什么仇家?」 温琼摇头道:「纵然是有,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到,公然下毒,将他套以麻袋掳走。」话到此处,他还长嘆口气,「不知他现下如何了。」 语罢,竟又要离开魔界,继续去寻找李如月的下落。 林安忙将他拦住,道:「大师兄,听你们这么一说,此事很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万一你们也遭遇不测,折在魔界了,我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到时候定还会连累师尊。」 「可是,明明他已经下落不明整整十天,我真担心他会遭遇不测。」温琼满脸担忧。 林安宽慰道:「都丢十天了,要死早就死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再说了,仙门中不是有那什么长生灯?灯不灭,人未死。若是灯灭人亡了,消息肯定很快就会传到你们耳中。」 白苏也道:「大师兄,我觉得小师弟说的有几分道理,既然已经寻到了师尊,不如从长计议。」 如此,林安将二人带回了魔界,暂且稍作休息,然后还将此前发生的事,如实告知两位师兄。 哪知温琼听了,竟一掌拍在桌上,无比震惊地道:「什么?!天道宗的少主竟行出此等恶事?简直岂有此理!」 白苏道:「我与大师兄来魔界之时,还恰巧在极乐坊遇见了顾西川。他还同我们打了招唿,一副完全没有芥蒂的样子,知晓我与大师兄外出寻找李公子,他还声称会派人在附近,帮忙打探,若一有李公子的消息,就会立马派人通知我们。」 林安道:「他定是认为,师尊良善,绝不会为了离开魔界,而杀死无辜的孩童,所以才那样有恃无恐!」不过等等,他突然问,「极乐坊?你们在极乐坊遇见了他?」 他的声音刻意提高了些,歪过身子,冲着里殿喊,「师尊!师兄们去了极乐……唔!」 一只大手立马紧紧捂住了他的嘴,白苏距离他近些,死死将他禁锢在怀,满脸焦急地贴着他耳畔,低声道:「别喊,别喊!师尊若知晓我和师兄去了那种风月之地,定会活活打死我们的!」 说着,还连连往里殿张望,就连大师兄也起身了,紧张兮兮的,面前的茶杯都倒了,茶水顺着桌沿往下淌。他也顾不得管。 林安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等三师兄松开了手,才对着二人招了招手。 三人围着一张圆桌,半跪起身,头挨着头,林安伸开双臂,搭上了两人的肩膀。 林安压低声儿道:「好端端的,你们去极乐坊做什么?」 表弟都丢了,大师兄还有闲空去极乐坊风流快活? 平时看着挺正经的两个人啊,想不到背地里这么重|欲!太过分了! 温琼:「我自然是去找表弟!」 白苏:「我陪大师兄一起找表弟!」 「呸!少拿这话哄我!找表弟能找到风月场所去?」林安嗤之以鼻,同温琼道,「大师兄,就你家表弟那点姿色,要是个哑巴,还值当卖到极乐坊去,可他生了那么一张臭嘴,谁敢把他往里头卖?那不是砸场子的吗?」 第157页 白苏:「那如果是小师弟,你就会先把他毒哑,再卖到极乐坊去?」 林安正色道:「三师兄,你不要无端生事啊,我这只是在假设!」 「那你再假设看看,如果有人想要陷害你,会怎么对付李公子?」白苏又问,刻意压低了声音。 林安看了他一眼,然后思考,以大家对魔尊之子的刻板印象来看,会怎么对付侮|辱了母亲的李公子。 思考片刻之后,他才道:「那定是先废修为,拿掉身上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再把他毒哑。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也为了解恨,定是低价出手,狠狠作践折磨他,等将人折磨成一滩烂泥,纵然被李家人找到,恐怕都认不出来了。纵然认了出来,想必也会顾及到家族声誉,不敢再认回他。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温琼听得眉头紧锁,牙齿都咬紧了。 白苏惊嘆:「还有呢?」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我想如果真是这样,李家应当会灭口,那么,幕后之人又会拿李家残杀无辜说事,四处散播谣言。那么到头来,吃亏的定还是李家。」林安又道。 温琼忍不住问:「看你说得头头是道的,怎么,你以前做过这种事?」 「我没做过啊。」林安反问,「你表弟都下落不明了,大师兄还有心情喝花酒,玩男人啊?」 「我何时喝花酒,玩男人了?」温琼压低声,隐隐有些怒意,「我都说了,我是去寻表弟!」 白苏解释道:「因为我和大师兄觉得,你喜欢去那种风月场所寻欢作乐。所以才去了极乐坊。」顿了顿,又瞥了一眼里殿,「小师弟,你要保密,千万不能让师尊知晓此事。师尊最厌恶那种风月之地了。」 「想要我保密,也可以啊。」林安笑嘻嘻地道,「那我们现在,可就是一根草棒上的蚂蚱了!」 温琼蹙眉:「我不是蚂蚱!」 「那你是蝴蝶行了罢?」林安又道,「从此往后,我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若是二师兄又找我麻烦,你们绝对不能再偏帮二师兄了。」 温琼正色道:「我一向帮理不帮亲。」 白苏也有些犹豫:「可二师兄不是那种喜欢寻事挑衅的人,他其实很好……」 「师尊!」林安立马提了个音,吓得两只手立马将他的头压了回来。 白苏赶紧答应。林安又问大师兄:「你呢?」 温琼道:「老 二有时确实过分。」 很好。林安心满意足了,成功拿住了两个师兄的小把柄。 待晏陵安置了孩子的躯体出来时,就看见三个徒弟有说有笑的,气氛竟十分融洽。 完全不似之前那般剑拔弩张。 晏陵有些欣慰。 两个徒弟和林安能够和平共处,再好不过,要是实在相处不来,那么,就是那两个徒弟福薄。莫怪师尊不近人情了。 「师尊,我正和两个师兄商议,一起去找李公子的事!」林安一看见师尊,眼睛一亮,忙拍了拍身边的板凳,示意师尊过来坐。 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两个师兄已经站起来了,规规矩矩地退到一旁。 还一直冲他使眼色。 林安会意,也赶紧起身,等师尊落座之后,也要跟着坐,可见师兄们都没坐,只好又悻悻然地站了起来。 真麻烦! 出门在外还要穷讲究! 还得在师兄们面前装装样子才行。 林安特别狗腿子地给晏陵倒茶,笑着道:「师尊喝茶!」 晏陵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喝了几口茶之后,才淡淡道:「你倒是不记仇。」 林安道:「我与大师兄情同手足,大师兄的表弟,就是我的表弟。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温琼:? 反正不影响以后,见姓李的一次,就暴揍他一次。顿了顿,林安又道,「再说了,李公子下落不明,矛头直指向我,我生平最恨被人冤枉,定要揪出幕后黑手不可!」 晏陵道:「为师也想知道,到底是谁,竟想污衊我的徒儿。」 「至于打上天道宗讨公道一事,可以暂时先缓缓,我已经问过师兄们了,姓顾的没在外头乱说话,估计也不敢胡乱败坏师尊的名声。」林安又道,「不如师尊先写个拜帖,送上天道宗,给宗主过目,另外也传信回师门,省得到时候姓顾的倒打一耙,抵死不认!」 晏陵笑道:「到时候认不认,可由不得他了。」自有千百种方式,可以逼得他认。 既然主意已定,林安就火速安排下去,让底下的魔兵守好魔界,还给了他们一枚玉简,上面有林安的一丝神识,只要捏碎,林安立马就会有所察觉,及时赶回魔界。 有仙门的灵丹妙药滋养着,竹叶青的伤势也好了大半,得知小殿下又要离开魔界,就和狐狸精收拾了包裹,说什么也要跟着林安。 林安哪里肯让他们跟着,耐着性子解释,说自己又不是出去游山玩水,而是有正事要做。 竹叶青泪汪汪的,盘在林安胳膊上,哭成了小花猫,抽泣道:「殿下,奴奴捨不得殿下,一日看不到殿下,就心慌得厉害!」 「心慌的话,我找医师给你瞧瞧。」林安都不敢往他身上乱瞥,目不斜视地正色道,「我又不通医理。」 「殿下,奴也想跟着去!」 小狐狸精盘在林安另一边胳膊上,撒娇卖萌,使尽了浑身解数,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用的,可以色|诱,还能放臭气迷晕人,吃得还少,也可以自己捡垃圾吃。 第158页 林安听见他说要捡垃圾吃,还愣了一下,问道:「是不是鲮鲤教你这么说的?」 小狐狸看了看竹叶青。 「你别看他,我问的是你,你说。」林安挡住了小狐狸的视线。 小狐狸对着爪子道:「那他都能跟着去,奴和柔柔怎么就不行?殿下莫不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说着就抹起了眼泪来。 竹叶青反而不哭了,还安慰他:「狐狸莫哭,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我们殿下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貌美如花,哪个小妖见了能不喜欢?」还对林安道,「殿下,奴奴只要能伺候殿下,就心满意足了,不求专宠,但求殿下偶尔能想起奴奴。」 林安郁闷道:「在你们眼中,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口味没有重的那个地步,小鲮鲤的人形实在太猥|琐了,多看一眼,感觉夜里都会做噩梦的。 竹叶青:「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小狐狸:「是大英雄!」 「殿下英武不凡!」 「殿下气宇轩昂!」 「跺一跺脚,山崩地裂,挥一挥手,四海倒流!」 「手可摘星,脚踏山川!」 「一剑霜寒十四州!」 「万古魔道如长夜!」 ………… 别说,还真别说,彩虹屁吹得挺好,吹得林安舒坦极了。 因为两个师兄在,他也不方便和师尊同住,竹叶青和小狐狸又乖又爱撒娇,各自抱着林安一只胳膊,摇晃起来,嗲声嗲气地求他留下来,今晚陪陪他们。 竹叶青还香肩半露,吐着分叉的长信子,媚眼如丝,腰部以下都是蛇尾,可会扭了。小狐狸更不得了,信誓旦旦地要给殿下表演,说是在软垫下面放块才出锅的嫩|豆|腐,再拿一叠冥纸放上去,坐上面扭腰。 十个数之内,能把冥纸铺成一圈,豆|腐还完好无损。 林安当即表示震惊,这种绝活说什么也要欣赏一下,但见狐狸居然撩起了衣摆,露出两条细长白嫩的腿,竟没有穿裤子!身后的尾巴一摇一晃的,十分勾人。 时不时还舔舔爪子。 他立马起身就想跑路! 「殿下莫急嘛。」竹叶青用尾巴勾住了林安的腰,吐着长信子诱|惑道,「殿下,奴奴也有绝活,可以在极窄的瓶身中喝水。」 林安还真不是急,听了此话,他问:「你要表演乌鸦喝水啊?」 「殿下~」竹叶青竟然满脸娇羞,哼哼唧唧地给他抛了个媚眼,然后往林安的身下望去。 林安:「……」 极窄的瓶身,该不会是指……? 他艰难地吞咽起了口水,心道,师尊要是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他不知该有多兴奋。 但想也知道不可能的。 「这个是殿下以前最喜欢的。」小狐狸又绕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小银夹子,底下坠着两颗小铃铛,发出铛铛的响声,「奴奴戴着这个,给殿下表演铺冥纸,好不好?」 林安:「……」 这不行,这不可,要是被师尊知道了,他们三个都得死。 所以虽然真的很好奇,但还是态度十分坚决地拒绝了两个小可爱的好意,甚至还义正言辞地批评教育了他俩,把他俩训得眼眶通红,并排跪在地上,不停地抽噎。 还边抹眼泪,边哽咽地说,只是想讨殿下欢心,只要殿下开心,就是杀了他俩为殿下助兴也行。 林安就不忍心再训斥两个小妖了,他俩有什么错呢,不过就是为了讨喜欢的人开心。 「我离开之后,你俩要潜心修炼,不可贪玩。」想了想,林安觉得自己都和师尊双修,凭什么不允许别人双修?那太自私里,遂道,「你们若是想双修,我也允了。」 两个小妖哭哭啼啼地应了。林安临走之前,还藉口玩物丧志,把狐狸的那副银夹子拿走了,往怀里一揣,琢磨着师尊的胸肌大得都夸张,不那么打扮一下,真的很可惜。 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说服师尊戴呢? 离开之后,林安就打算寻个空殿将就一晚,明日一早就离开魔界。 哪知经过师尊所住的行宫时,就瞧见一道黑影,猫在窗户旁。 林安脑子里的小雷达瞬间就动了,一扭身就化作了小黑蛟,悄无声息就游了过去。 竟见小鲮鲤竟扒拉着窗户,往里偷看! 可恶! 长得猥|琐,行事更猥|琐! 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想将他踹飞,哪知鲮鲤机灵得很,一头就扎进了地底下,以至于林安竟然扑了个空,正要顺着地洞追过去,意外瞥见被鲮鲤推开了一道缝儿的窗户,忍不住趴过去偷瞧。 就见殿里水雾缭绕的,屏风上还搭着换下来里衣,隐隐还传来了水声。 真是的,师尊也太不小心了! 洗澡就洗澡,怎么不在行宫周围设好结界?幸好遇见的是林安,要是别人,指不定觉得非礼勿视,当即就跑开了。 林安屏息凝气,探头探脑地继续偷看,正看得入迷时,突然感觉有人点了点他的腰,他以为是小鲮鲤去而復返,便压低声儿道:「我一会儿再修理你!」 连头也不转的,又聚精会神继续看。 直到听见旁边传来压低的男音:「在看什么?好看么?」 林安当即一怔,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瞬间席捲全身。勐一转头,就看见师尊正站在一旁,夜色下,脸上半明半昧的,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第159页 「师尊!你怎么在这?」 他大惊失色,下意识捂住了嘴,看了看师尊,又看了看殿里,一看之下,又一个晏陵披着外裳,湿哒哒地站在窗边,正定定地看着他。 又是分|身之术! 林安二话不说,身子一扭,就往地底下钻去。却被晏陵一把抓住了尾巴,还捏向了他的七寸。 吓得林安嗷嗷鬼叫,晏陵道:「你只管叫得再大声些,让你两个师兄都来瞧瞧。」 61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安安:我就是很喜欢玩,所以也希望师尊能喜欢◎ 只这么一句, 林安瞬间就老实了,僵着身子,尾巴直挺挺地挂在师尊的腰上, 被师尊很轻松地拎回了行宫。 入殿之后,晏陵一挥手, 就设下了结界。 林安见状, 俊脸一红,都没敢吭声, 等师尊将他放在盛满了热水的木桶里,才敢探个脑袋出来, 小声道:「师尊, 说了你可能不信,其实我……」 还未说完, 就被晏陵抬手打断了, 轻声道:「你既已认定为师不信, 那就不必多言了。」自顾自地捞过一条毛巾, 擦拭身上残留的水滞。 林安两爪扒拉在木桶沿, 尾巴翘得很高, 响尾蛇一样摇晃着尾巴,眼巴巴地问:「师尊, 你已经洗好了啊?不再继续洗一洗吗, 这洗澡水还热着呢。」 晏陵瞥了他一眼, 无视了小黑蛟发出的共浴邀请,扯过屏风上挂的衣服, 穿戴起来。随后在旁边架子上摆放的搓澡工具中挑挑拣拣, 问道:「你喜欢软毛刷, 还是硬毛?」 「软毛。」 林安回答, 然后就看见师尊拿了根很长的软毛刷走了过来。他也很自觉地在木桶里翻了个跟头,把粗长的大尾巴递了过去。 果不其然,晏陵拿着大刷子,帮他刷洗尾巴上的龙鳞,竟说不出来的舒服。 林安享受地眯瞪着眼睛,琢磨着师尊定是没恼,这也没什么可恼的,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还怕偷看洗澡吗? 「师尊,用点力啊。」 小黑蛟翘着尾巴,在软毛刷一下一下的刷洗之下,竟起了些反应,从排列密集的龙鳞之中,若隐若现地翻涌出来。 他有些难为情,盘着身子,试图挡一挡,可晏陵却不让他盘,反而还一手握住他的龙角,将他整个提熘起来,长长一条,拽在手里,用软毛刷子上上下下,刷了好几遍。 直刷得林安身上奇痒无比,一边扭身躲闪,一边忍不住咯咯笑个不停。 「师尊,师尊!痒!别刷肚皮!」他越不让师尊往哪里刷,师尊就偏往哪里刷。 软毛刷子哪里经得住这样刷龙鳞,很快就变得光秃秃的。晏陵见他的龙鳞倒是坚硬如铁,索性又拿过硬毛刷,却不曾想,硬毛刷得更舒服。 林安道:「师尊,人家喝酒都知道整几个菜呢,你干刷啊?」用爪子指了指旁边的澡豆子,晏陵会意,抓来澡豆子捏碎,蘸了些水,就往蛟身上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再用刷子那么轻轻一刷,便起了一大层白|浆来,顺着漆黑又纹理分明的粗壮蛟尾,滑落至了洗澡水中。 「师尊,之前大师兄说,是因为李家的门生,认出了我的气味,所以才猜测是我掳走了李公子。」林安享受着师尊难得的伺候,两只爪子扒拉在桶沿,忽闪着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眸,问道,「那我身上到底是什么气味啊?我怎么都闻不出来?」 好正经的一个问题。 晏陵也形容不好,具体是什么气味,只是有些像是新鲜的花果混合在一起的香气,越是汗流浃背,越是浓郁,尤其是动情时,皮肤发热,浑身都透着一层绯红,像是熟透了的果子,轻轻一捏,就会流出鲜嫩甘甜的汁水来。 每一滴流出的汗,都像是在蜜里滚过,含在舌尖滋味甘甜。 但外人自然从未见过林安不着寸缕,汗流浃背的香艷场面,多半也只是嗅到了蛟身上的几丝淫|气。 约莫就是麝香了。 晏陵道:「像是麝香。」 「麝香啊。」 林安暗暗琢磨,麝香就是麝类雄兽腹部下方生长的香囊中,所分泌的一种信息素,可以制作香料,也可以入药使用。 电视剧里一般都是拿这种东西,用来嚯嚯别人腹中孩子的,但作为香料使用的话,具有一定的催|情效果。 蛟是不是麝类动物,这个很难说,但林安是雄兽,还长了两根,这是铁打的事实。 林安心里突然一咯噔,想不到别人闻到的,竟然是麝香味。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和师尊的第一夜,实则是师尊被他尾巴上散发出的麝香,给迷得昏头转向了,所以才鬼使神差,半推半就,行了那种事? 为了验证猜想,林安把尾巴伸过去,让师尊闻闻香不香。晏陵微微一愣,以他的角度望去,刚好能看清楚挺起的蛟根,俊脸竟然都有些红了。 林安不禁感慨,原来师尊真的会被自己身上的气味所迷,那他平日里和师尊这啥那啥,怎么感觉有点像迷|奸呢? 他竟有些心虚,暗暗生出了几分惭愧来。 看师尊给他刷尾巴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给过年杀掉的猪烫毛,还冒出了不少泡沫,一团一团的乳|白浮沫,沾在了师尊玉石般精緻修长的指尖,显得有些黏腻。 放在洗澡水里,轻轻盪了盪,涤出更多的浮沫来。好些都沾在了蛟身上。 第160页 晏陵再抓他时,竟有些抓不住,几次滑了手,雪白的掌心和漆黑的龙鳞,在浮沫的滋润下,发出呲熘呲熘的声响。 林安臊得浑身发热,下意识要把大粗尾巴抽回来,可师尊执意要给他刷尾巴,沾满了浮沫的手掌紧紧抓着,就这么一抽一拽之下,晏陵忽然蹙眉,发出微不可闻的闷哼。 「师尊!」林安还是察觉到了,立马抓住师尊的手,翻开来一瞧,师尊的掌心竟被尾巴上的龙鳞,划出了一条血口。 猩红的鲜血汩汩涌了出来,把浮沫都染红了。 林安无比懊恼,忙俯身去舔舐师尊掌心处的血口,将血完全舔干净后,才道:「师尊,蛟涎有止血消炎的功效。」 说着,忍不住又吐出猩红的信子,舔着唇角残留的血迹。 晏陵笑问:「师尊的血很甜么?」 「甜。」 「那你想不想,日日都喝上为师的血?」 「不想。」小黑蛟摇晃脑袋,正色道,「师尊不是食物。」 食物是需要向他提供一日三餐的,可和师尊双修,日日都很困难。 虽然他日日都想,但也只敢想一想。 话一出口,他的肚子就很没出息地发出了咕噜声。 气氛有些暧昧,他忙伸爪紧紧压住了肚子,不让咕噜声继续传来。 下一刻,就被刷子轻轻敲了敲爪子,晏陵淡淡道:「爪子拿开。」 「师尊,行了,腹部的龙鳞很干净的,不用刷。」两只爪子紧紧捂住,林安正色道,「腹部是我身上龙鳞最少的地方,很,很敏|感……不,是很容易受伤!」 晏陵什么也没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几乎只是一个瞬息间,林安就火速败下阵来,慢慢吞吞地松开爪子。 才将将一松,嗖的一声,两根小蛟直冲天际! 好死不死的,晏陵正好凑近身来,要给他刷龙鳞,刚好就对向了师尊的脸! 只差那么半臂之离,就要贴到师尊的脸了。 林安的脸瞬间就烧红了,赶紧又上爪去捂,心里暗暗有些遗憾,明明就差一点,就能贴到师尊的脸了。 师尊如此清俊,如神明临凡,自己骯脏至极,带着些土腥气,还黑黝黝的两条小泥鳅,真要是触碰到了师尊的脸,定是黑的黑,白的白,楚河汉界,明显至极! 不知该是何等滋味! 光是这么一想,林安就觉得鼻子一热,像是有血要流出来了,吓得他赶紧昂起头来,假装无事发生。 可今晚师尊也不知道怎么了,非要给他浑身上下都刷洗干净不可,突然提熘着他的尾巴,将他整条拽出水面。林安吓得赶紧尾巴一勾,就勾住了晏陵的手腕。 「松开。」晏陵漫不经心地道,「自己抓稳。」 然后,就率先松开了手。 小黑蛟只好两爪抓住桶沿,以这种难堪的倒挂金钩姿势,出现在了师尊眼前。 被师尊又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刷了好几遍。等终于洗好后,浑身的龙鳞干净得发亮,都能照出人影来。 晏陵把他擦干净,放在床榻上,小黑蛟羞得忙爬进了被窝里,就露个尾巴出来。 不一会儿,他感觉到尾巴上突然一紧,有冰凉的金属触感,立马回头一瞧,就见尾巴上套着一个金光灿灿的,既像是手镯,又像是臂钏的东西。 手指宽,中间镂空,镶嵌着几颗活珠。稍微动一动,就叮叮噹噹乱响,声音清脆悦耳。 林安又摇了摇尾巴,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响尾蛇。 「师尊,这是送给徒儿的礼物吗?」他问。 晏陵:「喜欢么?」 「喜欢是喜欢,可好端端的,师尊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呀?」林安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也没做过什么好事,值得师尊奖励他啊。 晏陵反问:「送礼物需要理由么?」 「那……」林安扭捏着又问,「是单送我一个人的,还是其他师兄们都有?」 晏陵缓声道:「若是都有……」 话音未落,林安就不乐意了,哼了一声道:「若是他们都有,那我就不要了!」说着就要把尾巴上的东西取下来。 晏陵拦他,笑道:「他们可不长尾巴。」 「但他们长了脖子,还有胳膊腿啊。」 晏陵笑得越发开心了,道:「只给你,不给旁人。」 林安暗喜,又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师尊都送他礼物了,他也不能抠抠索索。 索性就将从狐狸那里顺来的小银夹子,掏了出来。林安一边摇晃着尾巴,震得活珠叮噹乱响,一边献宝似的,让师尊伸手。 晏陵依言伸出手,等小黑爪子挪开,掌心就多了一副小银夹子,坠着两颗小铃铛。 「师尊,这是徒儿送给师尊的回礼。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有句话说得好,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顿了顿,林安又有些羞赧,但还是厚着脸皮问,「师尊可知这东西要戴在哪里?」 要是不知的话,徒儿可以帮忙。 晏陵没见过这种东西,觉得做工倒是挺精緻的,还是一对的,成双结对,寓意倒是好,那应该就是姑娘家喜欢戴的步摇了。遂道:「自是知道的。」 「那师尊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是同意了? 林安又问:「那师尊愿意戴吗?」 「自然。」 第161页 林安内心更加狂喜,脑海中已经开始浮现出美好的画面了,又听师尊道:「但我来时,并未带女装。」 「不用穿女装也行!」不穿都行,最好就是什么也别穿。 回头再寻一捆红绳来,软磨硬泡,撒娇卖萌打滚,求着师尊同意往他身上缠。师尊皮肤白,不知该有多好看! 「为师倒是想日日戴在身上,只是,不好让其他人看了去。」毕竟,晏陵寻常也不穿女装,只是会在游神宴上时男扮女装而已。 林安道:「那是自然!」只能他看,旁人要是敢看,就戳瞎眼珠子。想了想,他又问,「师尊,既然周围已经设下了结界,想必也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不如今晚……」 说到此处,他抬眸打量起了师尊的神色,只要师尊有一点点不悦,就立马打消这个念头。 男欢女爱之事,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要是不情不愿的,反而没什么意思了。 见师尊只是笑,却没有开口,林安便知道师尊是答应了,当即就催促师尊,赶紧把夹子戴上,给他瞧瞧。 晏陵嗯了一声,果真拿起了小银夹子,但却夹在了头髮上。 林安:「……」 「不是步摇么?」晏陵见状,便又夹在了耳垂上,但见小徒儿依旧满脸震惊的样子,才突然意识到,问题没有这么简单。 「为师不认得此物。」他把两个小银夹子摘下,重新放回林安手里,轻声道,「你也教一教师尊。」 竟有几分蛊惑之意,林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刚要伸手扯开师尊的衣衫,忽然想到什么,便道:「那事先说好了,师尊不许生气的。」 晏陵道:「不生气。」 「也不可以事后算帐。」 晏陵:「好。」 见师尊如此好说话,林安索性就扯开师尊的衣领,在师尊震惊又迷茫的眼神中,捏着小银夹子,一左一右夹了上去。 晏陵:「嘶。」 「疼啊?」林安眨巴眨巴眼睛,立马凑近细瞧,果然看见师尊那处皮|肉的颜色,无比艷红,像朱红的果子,惊讶道,「这玩意儿倒是紧。」 不仅是紧,主要是那处的皮|肉太嫩。 晏陵问:「这是谁送给你的?」 「我从狐狸那里拿的。」林安倒是诚实,专心致志地欣赏着,还饶有趣味地用手指拨了几下,铃铛发出脆响,他开心地笑,满脸欣喜地道:「师尊,再寻捆红绳来……」 话音戛然而止,竟见晏陵的神色,瞬间就难看起来,阴阴沉沉的,似染上了一层寒霜。 「师尊方才答应过了,不会生气的。」他有些畏惧,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更不会秋后算帐!」 晏陵深唿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以他对林安的了解,除非林安是真的活腻了,否则定不会与那狐狸发生点什么。 但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天生就会以狐媚之术勾引人,小徒儿年幼无知,又是蛟,单纯烂漫,很容易就被无耻淫|盪的大坏狐狸带坏了。 若是换作从前,晏陵定会将狐狸生|剥了毛皮,可是现在,他深知狐狸在林安心目中,也是有一席地位的,若是杀了狐狸,林安必定会伤心难过。 原先狐狸可能只占万分之一的位置,若是一死,怕是要多占几分位置了。 绝不能吓到徒儿,不能让徒儿觉得师尊心胸狭隘,连只微不足道的狐狸都容不下。 晏陵故作姿态,恰到好处地黯然神伤起来,轻声道:「都是师尊的错,是我枉为人师,没有言传身教,引你入正道,反而还误导你,沉迷在男色中,难以自控。」 林安忙道:「师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是为师的不好,才让你这般耽于美色。」晏陵的语气沉闷了许多,微微偏过头,露出的胸膛上,还夹着可笑的铃铛,像极了被羞辱践踏的美人。 林安后知后觉,以为师尊是误会他有亵玩之意,忙道:「师尊,你听徒儿说,徒儿绝没有半分不敬师尊之意,只是觉得那东西师尊戴着定然好看,所以才……」 「你年纪尚小,为师并不怪你。但那等淫|物,本是风月之地,才会有的东西,一向都是用来对付炉鼎之身的。昔日魔尊在时,百般想将我占为己有,也不曾用此等下作手段,而你却……」晏陵似乎当真受伤了,推开林安的手臂,轻声道,「你走吧,为师想静一静。」 「师尊!徒儿当真没有想过,要把师尊当炉鼎玩|弄啊,徒儿对师尊是真心实意的喜欢,绝不是贪图师尊的皮相!」 越解释越像是在狡辩,他一急,忙把小银夹子取下,不料又扯痛了师尊,听见师尊发出吃痛的闷哼,林安只觉得像是攥着烫手山芋,忙远远丢了出去。 还赶紧化回人形,扑过去抱住师尊的手臂。 「师尊,徒儿真的没别的意思,师尊别恼……」 见晏陵还是不说话,他就抓着师尊的手,手心手背亲了好多口,还告诉师尊,那不是亵玩,只是夫妻之间增进感情的小游戏。 如果师尊喜欢的话,也可以往他身上用点小玩意儿。 「夫妻之间……」晏陵无声地重复这几个字眼,心里抑制不住的欢喜,但表面依旧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师尊,好师尊,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师尊,你快理理徒儿,好不好?」林安继续撒娇,见师尊依旧不为所动,索性牙一咬,心一狠。 第162页 心想既然师尊以为,用小玩意儿是亵玩,那索性就幻化而出一根长长的银针来,往晏陵掌心一放。 晏陵低眸看了一眼,又望向了林安。 「师尊,对我用这个……」少年的俊脸红通通的,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只要你我心意相通,不管玩什么,都只是增进感情的小游戏而已。我,我就很喜欢玩,所以,也希望师尊能喜欢。」 为了让师尊相信他真的很喜欢玩花样,他索性就豁出去了,抓着师尊的手,手把手教师尊怎么玩|弄他的身体。 他们两个,一个真敢教,一个真敢学,不知不觉,就又缠在了一起,正玩到兴头上时,晏陵忽然神色一凛,往殿外望了一眼。 「师尊,怎么了?」 「没事,只是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两只小老鼠,正在殿外偷觑。」话锋一转,晏陵又道,「你说,该怎么惩罚小老鼠?」 「绑起来,吊在树上一夜?」林安随口提议,又道,「会不会太残忍了啊?」 62 他确实在师尊的房里 ◎而且,还光熘地躺在师尊的怀里◎ 晏陵道:「不会, 那是他们应得的。」 然后就抬手施法,两束灵光嗖的一声,破门而出, 将殿外蹲守的两只「老鼠」分别捆了起来,倒吊在了靠近行宫的大树上。 还隔空画出两道符咒, 将二人的嘴巴堵了。 这下总算清净了。 翌日, 三人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才一碰面, 都愣住了,随即齐刷刷地发出灵魂拷问:「这是怎么了?」 随即又纷纷否认:「我没事啊。」 在连续两次异口同声之后, 林安赶紧抢先开口道:「我昨晚没睡好, 翻床底下了,这才摔伤了腿, 二位师兄这是怎么了?」 短短一夜而已, 怎么一个两个都像是被打折了狗腿? 林安走路一瘸一拐, 这是有缘由的。昨天晚上和师尊彻夜不眠, 玩了一夜, 天色蒙蒙亮, 才疲倦到倒头就睡,睡了没两个时辰, 又被惊醒, 原来是师尊忘记出去了, 可能也是累坏了的缘故。 为了不耽误正事,林安也不敢睡懒觉, 可人又晕乎乎的, 没什么精神, 既然醒都醒了, 索性又扑了过去,和师尊来了个早安炮,打完之后,人是精神了,但就是浑身上下像是被土方车碾过。 尤其是腰和腿,又酸又涩。如果不是怕师兄们着急,林安真想撒撒娇,让师尊给他揉揉腰。 可两个师兄又是怎么了? 腿脚不利索就算了,眼底还发青,一脸衰样,难不成昨夜偷鸡摸狗去了? 林安用疑惑的眼神望向他们,道:「两位师兄该不会是信不过我,昨晚偷偷在魔界密谋查探什么吧?」 温琼正色道:「我乃名门正派的弟子,岂能行出那种鬼祟之事?」他昨晚可不是偷偷在魔界走动,而是光明正大的走动,魔界又不似仙山,还有宵禁。 「是啊,小师弟,我视你如亲弟弟一般,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待你好,你却这般误解我,这让我很是伤心。」白苏还故作姿态地摇了摇头,抬手擦拭眼尾并不存在的泪。 「是么?」林安将信将疑的。 其实他只猜对了一半。 事情是这样的,昨夜原本温琼已经睡下了,但由于惦记着表弟的安危,便翻来覆去,迟迟未能入眠。忽瞥见窗外有黑影晃动,便起身裹好衣服出去查探。 刚好将行迹鬼祟的三师弟抓了个正着,一问之下才知,三师弟初来魔界,睡不习惯,就出来走走,然后竟意外瞧见小师弟偷偷摸摸熘到了师尊的行宫。 三师弟一路尾随,就看见小师弟化作蛟身,趴在窗外偷看,原本是想出声制止,但又担心会惊动师尊,再者,这里毕竟是魔界,乃小师弟的地盘,若小师弟心存不轨,只怕会对师尊不利。 遂悄无声息地去寻了大师兄。 温琼骤听此话,第一反应便是绝不可能。 师尊修为莫测高深,又心思缜密,所住之处,定会设下结界。纵然小师弟现如今是入魔期,但就是一百个小师弟,也不是师尊的对手。 又怎么可能有能耐趴在窗外,偷看师尊的? 然而,白苏一口咬定自己没有看错,还拍着胸膛打包票,说小师弟行迹十分鬼祟,看起来不像是在干好事。 温琼担忧师尊的安危,索性就同三师弟一道过去查看,却没发现什么异样,殿里灯火通明,以为师尊在打坐调息,便说要走。 白苏不放心,非要进去瞧个清楚。 正在二人僵持不下时,就被殿里飞出来的灵力,捆了起来,倒吊起来,整整一夜,连嘴巴都被符咒封得死死的! 温琼乃蓬莱少主,出身高贵,父母都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独子,只待他学成归来,就要继承家业。在剑宗又是晏陵座下的大弟子,宗主座下没有徒弟,说他是首座弟子也不为过。 向来沉稳懂事,甚少有离经叛道的时候。师尊一直以来对他也颇为信任宠爱,从来没有苛责过,哪怕就是重话,都没曾说过几句。 何曾受过昨夜的委屈了? 白苏也很郁闷,直言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眼下三人面对面,气氛着实有些尴尬,等师尊来时,就更尴尬了,拱手行礼后,就不约而同地偏过头去,没有一个人敢直视师尊。 晏陵倒也没有点破,正要离开魔界时,竹叶青和小狐狸远远跑过来送行,至于那些旧部们,由于和仙门有仇,只远远站着,不肯靠近。 第163页 「殿下,您这一走,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奴奴昨夜听了殿下的教诲,痛定思痛,决心要好好修炼,日后定要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为殿下开疆扩土,征战四方。」竹叶青道。 林安心道,志向很远大,但还是洗洗睡吧,不是凡事努力了,就能得到成功的。 但为了不打消小蛇的积极性,他还是给了正面肯定。 「殿下,奴奴自知愚笨,也没有蛇哥哥那么远大的志向,奴只盼着修炼能强身健骨,待殿下回来,给殿下生儿育女。」小狐狸扭扭捏捏,红着脸道。 此话一出,林安吓得要死,他不给晏陵生儿育女就好了,哪还敢让狐狸精给他生儿育女? 竹叶青一听,立马不干了,也道:「殿下,奴奴也可以为殿下生儿育女!殿下是黑蛟,奴奴是小青蛇,生下来的孩子细细长长的,肯定很好看!」 狐狸精道:「殿下,狐狸两个月就能生一窝了,一窝最少也有六个宝宝。」 两个小妖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都是修真者,六识过人,哪有听不清楚的? 白苏惊嘆:「小师弟年纪轻轻,倒是艷|福不浅。」 温琼出身正派,倒是不太能看得上两个小妖,觉得竹叶青和狐狸精都妖里妖气的,明明都是男身,却一个个如此扭捏,没有半点阳刚之气。不仅如此,长相也偏阴柔,看来小师弟就喜爱这一卦的美人。 而剑宗之中,也就白苏是这种阴柔长相,看来不用担心小师弟会觊觎师尊的美色了,真正该担心的,反而是三师弟。 眼看着两个小妖争着争着,居然快打起来了,一个拽林安左胳膊,说殿下喜欢长条的,另一个拽林安右胳膊,说殿下喜欢尾巴粗的。 可怜的林安被夹在中间,左拉右扯,还不好动手,生怕再像之前那样,稍微出手,就将小妖打飞出去倒地吐血。 见他们吵着吵着,居然快打起来了,林安赶紧叫停,嘱咐他们乖乖待在魔界,等他回来。 结果不说还好,一说两个妖子居然又哭了,都说捨不得殿下,宁愿跟着殿下在外头风餐露宿,哪怕是吃糠咽菜,也不愿离开殿下半步! 林安头皮发麻,都不敢回头瞧师尊的脸色。当然不用看也知道,那必定不好看。 偏偏三师兄感慨了一句:「果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差点让林安当场吐血,正要开口,三师兄就走过来道:「二位弟妹,我等是有正事要办,不好在此地久留,你们放心便是,小师弟有我照顾,必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 林安:「!!!」 瞎喊什么! 什么弟妹? 两个小妖被这一声弟妹喊得心花怒放,双双松手,害羞地捂着脸。 林安赶紧趁机一招手,长剑就幻化而出,飞身踏上。一瞬就飞出去十几丈远。 身后几人也相继跟了上来。都飞很远一段距离了,林安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白苏打旁边飞过,笑话他道:「小师弟,既然你这么捨不得那两个爱妾,要我说不如一起带着。他们是妖,嗅觉最灵敏,说不准还能帮上忙。」 林安刚要说,自己没有捨不得,只是回头看看师尊在哪儿。结果大师兄也跟了上来,正好在他右边,与他齐头并进。 大师兄道:「胡闹,此行又不是出来玩,带上那两个小妖成何体统?」然而,他又忍不住同林安道,「小师弟,你是断袖一事,最好不要与外人道,剑宗虽未严令禁止门中弟子,不许有龙阳之好,但你终归是师尊座下的亲传弟子,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不好。」 林安转头望向了大师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该怎么潜移默化地让两个师兄接受,自己早晚会成为他们师娘的事? 大师兄却会错了意,误以为他对那两个妖子感情颇深,不允许旁人指摘半分。便又道:「除此之外,我并不会阻止你与那两个小妖在一起。」 「不过话说回来,小师弟是更喜欢小蛇,还是那只小狐狸精?」白苏又笑着问他,「小蛇活泼开朗,小狐狸天真烂漫,各有各的可爱,你更喜欢谁?」 「我……」 「应该是那条蛇。」温琼道,「那条蛇十分重情重义。」 林安:「其实我……」 「但我怎么觉得,小师弟更偏爱狐狸呢?」白苏道,「先前小师弟被夹在中间,很明显往狐狸的方向偏去。」 「是么?」温琼将信将疑。 白苏很肯定:「就是这样,而且,狐狸说自己两个月一窝,一窝能生六个小狐狸时,我看得清清楚楚,小师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以后定是我们几个师兄弟中,最先当爹的人。」 林安大惊:「我哪有!我的眼睛一直都是亮晶晶的!」他还睁大眼睛,左右晃头,好让两个师兄看清楚。 然而,两个师兄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甚至还能隔着他,继续对话。 大师兄道:「小师弟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怎么能当好父亲?」 三师兄道:「此言差矣,小师弟虽然看着年纪小,但还是很有担当的,我相信他若是将来有了孩子,定会是个好夫君,好父亲。」 大师兄嗤之以鼻地道:「小小年纪就寻欢作乐,还左拥右抱,这般用情不专,只怕将来也会喜新厌旧。」 三师兄道:「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小师弟将来要继承魔尊之位。」 第164页 大师兄:「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就会被权势迷惑,真希望他将来不要辜负了真心爱他的小蛇。」 三师兄:「这个不好说。」 「……」林安嘴角直抽搐:「二位师兄,我还没死呢。」说这些话时,能不能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就是说给你听的。」温琼瞥了他一眼,依旧气定神闲的御剑。 白苏笑道:「小师弟,你千万不要让师兄们失望啊,对两个弟妹好一些,他们真的很可爱,与一般的小妖不同。」 林安:「不是,那个,师兄,我……」 白苏笑问:「怎么了?他们不可爱吗?」 「可爱倒是可爱,但……」林安话未说完,又被打断了。 「但是什么?」温琼望了过来,「我平生最是厌恶喜新厌旧之人,小师弟,你一直欲言又止,顾左右而言他,该不会是腻了他们,想藉此摆脱他们吧?」话到此处,他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来,「若当真如此,算是我看错了你,想不到你竟做得出这种混事!」 林安赶紧道:「我没有腻啊,我只是想说……」 「想说自己年纪小,暂时没打算成亲?」温琼冷笑,「还是想说,他们年纪也小,兴许过几年会遇见其他良人,你愿意放他们自由?」 林安:「……」 我尼玛,想说的,全被大师兄给说中了。 怎么着,大师兄是他肚子里的长虫吗,他在想什么,大师兄都知道? 「大师兄,是不是有人曾经这么对待过你?」林安忍不住发问,「你别害羞,三师兄定然很想知道。」 白苏震惊:「我什么时候想知道了!」很快,他又偏头望向大师兄,又道,「既然小师弟那么想知道,大师兄就告诉他吧。」 温琼冷笑:「我以前有个远房表叔,年纪轻轻就喜欢花天酒地,成天到晚不学无术,就是这般为自己开脱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了解得这么清楚,原来曾经遇见过不负责任的渣男。林安忽又想到什么,「为什么是从前啊?现在不是你表叔了吗?」 「还是,但是他已经死了。」温琼突然转头来,望着林安,露出点诡异的笑容,「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林安:「……」 突然不想知道了。 可大师兄还是说了。 「被我那远房表嫂,追砍了三条街,砍了上百刀,活活砍死了。」 此话一出,林安下意识吞咽起了口水,顿时觉得颈背发寒,心尖也凉飕飕的。 白苏唾弃道:「脚踏两只船,死有余辜!」 林安:「……」心尖更凉了。 不知不觉就放慢了速度,渐渐和两个师兄拉开了一段距离。 冷不丁察觉有道白影从旁掠过,忙抬头唤了声师尊。 哪知师尊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反而一瞬间,就飞出很远。 林安:「……」 大师兄按照李家留下来的线索,确定了还没有搜寻的地方,入夜前,众人在一个名为「落霞镇」的地方落脚。 趁着两个师兄去柜檯前订房间和酒席,林安赶紧凑到师尊面前,打算说几句话。 哪知师尊竟看都没看他,当即背过身去。 林安又绕到师尊正面,赔着笑脸,喊了声师尊。 结果师尊还是不理他。 正当他继续纠缠师尊时,两个师兄已经开好了房间,拿着门牌走了过来。 「师尊,请上楼歇息。」 晏陵点了点头,接过一个门牌便上了楼,林安刚要跟过去,就被三师兄拉住了。 「你拉我干嘛?」林安望着师尊的背影,压低声儿道,「我也累了,也要上楼休息!」 「你上什么楼?就剩两个房间了,我们的房间就在一楼。」白苏道,「这整个镇子就一家客栈,今晚我们三人挤一挤。」 「是四个!」小鲮鲤一头从地下钻了出来,还化作了人形。 温琼问:「你是……?」 林安道:「二位师兄,他是我新收的灵宠,虽然其貌不扬,但为人忠厚老实。」最后几个字,他咬得很用力。 「见过二位师兄!」小鲮鲤很有礼貌,拱手见礼,长得又清秀可爱,唇红齿白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二人看了看鲮鲤,又看了看林安,然后又看了看鲮鲤。温琼心道,果然,小师弟就是喜欢这一款的小美人,连灵宠也不例外,三师弟往后危险了。 白苏道:「小师弟倒是谦虚。」 当四人同时站在房里,望着只能容纳一人睡觉的小床时,纷纷陷入了沉思。 鲮鲤道:「我没关系的,我随便在哪里睡觉都可以。晚上我钻回土里睡觉好了。」 白苏笑道:「我也没关系,我是师弟,于礼,自然该让师兄睡床。」 「我是师兄,理所应当谦让师弟才对。」温琼也在谦让。 林安见三人都这么谦让,索性就道:「既然大家都没关系,那我就睡床好了。」然后就一个飞扑,可还没挨到床,就被两个师兄一左一右紧紧拉住了。 温琼道:「你急什么?五步之内有张床,你就只知道躺?」 「不如大家先出去吃饭罢,吃完了好歇息。」白苏提议道,如此,大家就先出去吃了个饭。 由于此前林安抓到鲮鲤偷看师尊洗澡,为了惩罚他,就让他端个碗,在碗里夹点菜,蹲角落里吃。 第165页 小鲮鲤吸了吸鼻子,也不敢反驳,搭拉着尾巴跟小狗似的,可怜兮兮地找了个角落蹲下。 因为不会用筷子,还直接用手抓饭吃。 「小师弟,他是你养的灵宠,又不是你养的小狗,你为何这般待他?」温琼有些看不下去,看了眼委屈巴巴的小孩子,又道,「他年纪这般小,还不会用筷子,你该好好教教他。」 「年纪小?」林安正在啃鸡腿,含煳不清地道,「哪里小了?像他这么大年纪,在我们那孩子都满地乱跑了。」 「咳咳咳,你,你说什么?他这么大的,孩子能满地乱跑?」白苏被呛得脸都红了,满脸难以置信。 「对啊。」林安不以为然。 白苏和温琼互相对视一眼,都十分难以置信,因为在他们看来,蹲角落里抓饭吃的,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 早就听闻魔族人性|淫,行事放荡,想不到连这么小的,都不肯放过! 这在林安眼中,居然还习以为常!可见林安自己也会玩这种幼童! 「荒唐!」温琼怒拍桌子,吓了林安一跳,他沉声道,「我不管你从前在魔界如何行事,但既然你现在是仙门中人,就必须按仙门规矩行事!万不可行出那等卑劣无耻之事!」 林安嘴里还叼着鸡腿,满脸郁闷。不明白好端端的,大师兄为什么要生气,就因为他没有让小鲮鲤上桌吃饭? 饭后,四人回到房间。 林安正打算睡觉,却被大师兄阻止,叫他把床让给小鲮鲤睡。 「为什么?!」林安当即就震惊了,「大师兄,你这么爱护小动物的吗?可我也是小动物啊,他是鲮鲤,那我还是蛟呢。」 准确来说,温琼是爱护弱小,实在不忍心一个几岁的小孩子,睡在冰冷的地板上。 鲮鲤忙道:「不了,不了,我睡在角落里就行了。」 可大师兄却坚持让他睡床上。 结果就是,四个人都打了地铺。 也不知道大师兄是什么毛病,居然还把小鲮鲤叫了过去,抱怀里睡。 林安懒得搭理,辗转难眠,又想起师尊来。师尊定是生气了,一日都没理他。 晚上也没有下楼吃饭,不知道在房里做什么。 越想越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了半夜,趁师兄都睡着了,林安化作蛟,悄无声息从门缝中游了出去。 嗅着气味,寻到了师尊的房间。 不知是师尊太过粗心,还是算准了小黑蛟会来,竟又没设结界。 林安从窗户翻了进去,房里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楚,借着微弱的月光,好不容易摸到了床边,刚要爬上去,就被一只大手捏住了腰身。 吓得他尾巴一甩,啪的一下,缠在了师尊的腕上。 随即噗嗤一声,床头的蜡烛就亮了。 晏陵神情冷漠:「这么晚了,你又来做什么?」 「师尊,我想师尊了。」小黑蛟撒娇,用头往师尊手背上蹭了蹭。 晏陵嗤笑,并不吃他这一套。又是竹叶青,又是狐狸精,左拥右抱,还吊着自己的师尊,真是享尽齐人之福。 林安知道师尊在恼什么,既然师尊不点破,那么,他也不会主动提。一边用脑袋往师尊手背上蹭,一边撒娇。 「师尊,你都不知道,晚上吃饭时,大师兄突然发火,好兇啊,吓了我一跳。他好像很爱护小动物,见不得我对灵宠不好,晚上居然还抱着鲮鲤一起睡觉,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林安问。 否则正常人怎么可能抱着初次见面,连话都没说几句的同性睡觉? 尤其是那种看起来很猥|琐,满脸横肉的男人睡觉? 晏陵道:「他从小就这样。」见不惯旁人恃强凌弱,偏爱年纪小的,一直以来,对师弟师妹们都很好,所以大家也很认可他当首座弟子。 但无论如何,冒犯师娘就是温琼的不对,这帐先记下来。 「这么晚了,你待在为师这里不好。」晏陵松开他,下了逐客令。 「哪里不好了?反正师兄们又不知道。等天快亮了。我再偷偷回去睡就行了。」林安又贴了过去,爪子把玩着师尊的一缕头髮,「再说了,师尊这么晚了还不睡,不就是在等我来?」 晏陵忍俊不禁地道:「你怎么脸皮这么厚?」 「难道不是在等我?」林安作势起身,「那我可就走了?」然而走是不可能真的走的。 来都来了,总得亲亲师尊再走。 事后,林安窝在师尊怀里睡觉,尾巴缠在师尊的腰上,整个人汗津津的,刚要睡觉。忽听楼下传来声响。 他正疑心深更半夜的,是不是进贼了。 外头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吓得他差点摔地上去,幸好师尊扶了他一把,才让他坐稳了。 「师尊,有李公子的消息了!」门外是三师兄的声音,随后又更焦急,「但小师弟不见了!」 林安:??? 「定是畏罪潜逃了!」这回是大师兄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我就知道此事与他有推脱不了的关系!」 林安:!!! 三师兄道:「或许小师弟只是出去了,咱们再找一找。」 「深更半夜,他出去做什么?整间客栈,都用法器探过了,也没寻到那蛟的踪迹,难不成他会在师尊房里?」 林安:…… 第166页 他确实在师尊的房里,而且还在师尊的怀里。 63 仙君是不是不要你了? ◎仙君心机深,捉摸不透,不好惹◎ 为了不被师兄们发现自己真的在师尊房里, 林安抬手指了指窗户,和师尊互换了个眼神之后,就抓起散落在床的衣服。 小心翼翼翻过师尊爬下了床, 弯腰拎起鞋子,垫着脚, 打算悄悄翻窗户逃走。 身后的晏陵也起了身, 一边慢条斯理地穿衣服,一边语气平淡地道:「你们是怎么当师兄的?这么大一个人, 难道会凭空消失?」 「师尊,弟子万没想到, 他此前说得那般言之凿凿, 竟都是骗我们的!」温琼提及此事,还有些愤懑不平。 那条黑蛟生就一副漂亮皮相, 年纪小, 也稚气, 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 很有灵气。 还天生就是一张笑脸, 不管做什么表情, 嘴唇总是微微上扬的,讨喜得很。让人不由自主就对他放松警惕。 白苏道:「或许小师弟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的灵宠不是还在……哎?那个孩子呢?」 「坏了, 我一眼没看住, 定是让他给跑了!」温琼更怒,「看来, 他们是事先商量好的!」 林安撇了撇嘴, 已经抱着衣服, 提熘着鞋子, 翻上了窗台,刚要往外蹦时,冷不丁探了个脑袋出来,正面对上,吓得他大张着嘴,刚要发出惊唿。 然后,就被一只小爪子捂住了。 居然是小鲮鲤!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难不成他已经发现自己和师尊干的好事了? 来不及多想,小鲮鲤一爪抓住林安的胳膊,将他拽了出来,正好落至后院,旁边一个马厩,里面拴着几匹马,还在摸黑吃草。 冷不丁从楼上跳下两道黑影来,吓得马儿发出嘶鸣,乱踏蹄子。 这里动静委实不小,修真者耳力过人,定瞒不过师兄们的耳朵。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见大师兄的怒呵:「是什么人在外面?」 林安面色一白,抱着衣服正要逃跑,小鲮鲤竟早有准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马厩里一扎,带着他往提前打好的地道里钻。 等两个师兄赶来时,后院哪还有什么人影,只有马厩里受惊到直翻白眼,吐舌头的马。 噗嗤一声。 白苏取出一张明火符,随手一扬,便燃了起来,周围这才亮堂些。目光四处逡巡,忽然指向马厩,道:「大师兄,在那!」 待二人寻去时,就见马厩里俨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温琼用脚碾了一下周围的土,蹙眉道:「顺着地洞逃了。」 这地洞不大,只能容身几岁的孩童在里面爬,也不知道多深,又通到哪里。 白苏道:「要不然,用追踪符试试?」 见大师兄点头了,便取出一摞黄符来,对着明火符的火光,开始翻找哪个是追踪符。 却不料受惊的马儿看见火光,就吓得乱蹦,跟驴似的尥蹶子,一下撞到了白苏,害得他手一抖 ,错把一张爆破符掉到地洞里,刚想伸手去抓。 轰的一声,爆破符就炸了,火势就在整个地道里蔓延开来,二人都被勐冲而来的火势,惊得掩面倒退数步。 眼看着马厩也要被火势蔓延了,温琼忙招出长剑,砍断拴马绳,由得里面几匹马儿撒腿逃了出来。还一面对白苏吩咐:「快去取水来!!」 白苏赶紧左右环顾,发现后院里有个石井后,忙跑过去,手忙脚乱地打水,一桶还没打上来,就听身后传来师尊的声音:「退开。」 下意识听命行事,手一松,才提起一半的水桶,又掉回了井里,才刚刚侧身退下。 晏陵手捏仙诀,引出井水,又闻身后客栈里响起嘈杂的人声,便又一挥衣袖,让所有人都睡了过去。 待熄灭了火,晏陵才沉声道:「看你们干的好事!」 「师尊,弟子是无心之失!本只是想找追踪符,却不料失手打翻了爆破符!」白苏赶紧跪下请罪,诚惶诚恐地道,「但方才那人鬼鬼祟祟,偷听我们说话,想来定不是什么好人,兴许爆破符能将人炸出来!」 晏陵一听方才那火,居然是爆破符炸出来的,当即神情骤变。忙上前几步,要进马厩查看,被烧得摇摇欲坠的木架刚好砸落下来,温琼忙扑了过去,大喊一声:「师尊,小心!」 轰隆一声,整个马厩都塌了,刚好把先前那个地洞堵上了,晏陵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温琼多此一举,非要扑过来救他,反而被坍塌下的木架,砸伤了右腿。 闷哼一声,就跌在了地上。 白苏大惊失色,忙起身扑过去查看,却见大量的血迹,渗透了衣衫,不由发出一声惊唿:「大师兄!」 晏陵上前查看,伸手探了一下伤势,知晓骨头没断,就是木架上的一根铁钉,深深扎进了皮|肉里。 「师尊,徒儿没事。」温琼面色发白,冷汗都冒了出来,咬着牙道。 晏陵微微蹙眉,沉声道:「以为师现如今的修为,纵然砸在为师身上,也不会令为师受伤。」又何必自不量力,远远扑过来救他? 温琼惨然一笑:「是啊,师尊修为高深,方才定是能躲开的,但弟子一时情急,反而忘了。」 晏陵暗暗嘆了口气,道了声:「忍着点。」几乎没什么犹豫,伸手就将钉子拔|了出来,又喷了不少血,温琼疼得脸色更白了,倒也没再发出一声痛哼。 第167页 「止血的伤药带了么?」 白苏道:「带了,师尊!」忙从干坤袋中取出止血的药粉,洒在了大师兄的伤处。 晏陵取出一颗丹药,塞到大徒弟的嘴里,见其脸色好转了几分,才吩咐白苏留下来照顾他,便要去寻林安。 比起大的,他更忧心那个小的。 「师尊!」温琼忙抓着晏陵的衣袖,拦道,「我收到了表弟发出的袖箭,他定就在这附近。方才或许是调虎离山之计,师尊切莫上当。」 晏陵知他是好意,可问题是,刚刚跳窗逃跑的人是林安,也不知道白苏失手放出的爆破符,有没有伤到他。 思及李如月的袖箭,早不放,晚不放,偏偏这时候放,焉知不是幕后黑手设的局? 或许正如大徒弟所言,这是在调虎离山。 相比林安这个入魔期来说,两个金丹期的徒弟,似乎更容易被害,尤其现在大徒弟腿还受伤了,白苏自保可以,但让他带着一个受伤难行的师兄,实在太为难人了。 晏陵竟一时之间,不知该护哪个才好。 片刻后,他轻声道:「莫怕,有师尊在。」 「师尊,那小师弟怎么办?」白苏忧心忡忡地道,「小师弟该不会也像李公子一样,被人抓走了吧?」 晏陵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口,温琼便道:「你以为他有那么笨?随便什么人,都能抓走他?」 白苏:「也是,小师弟毕竟是入魔期,同龄之中,难寻对手。」 晏陵暗暗嘆了口气,与其说林安笨,不如说他单纯,抓可能多半抓不走他,但要是装可怜骗他,只怕是一骗一个准了。 而另一头,嘭的一声,一条黑蛟和一只鲮鲤,就被地道中蔓延而来的火势,炸了出来。 重重扑在了地上,炸得灰头土脸的,活像是才从地里挖出来的,两个脏兮兮的地瓜。 「呸呸!」林安化作人形,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吐嘴里的泥,一边叫骂,「该死的混蛋!居然下这么重的手!想炸死我啊!」 「可是小主人,两个师兄也不知道,炸的人就是小主人啊。」鲮鲤很贴心地凑过来,帮忙捻掉林安发间粘的碎草。 「你到底是哪头的?」林安斜眼瞅他,夜色下,小鲮鲤浑身脏兮兮的,又是原身,灰头土脸的样子,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笑。他很郁闷地道,「你不能因为大师兄替你打抱不平,又抱着你睡了一觉,就偏帮他们啊。就算他们不知道是我,也不能直接炸吧?」 鲮鲤道:「我当然是小主人这头的啊,但大师兄看起来不像坏人,想必是失手了。」 「你才第一次见他,怎么就能认定他不是坏人的?」林安更郁闷了,望着鲮鲤的大圆脸,又道,「你该不会是对大师兄一见钟情了吧?」 「我,我没有!小主人别胡说!」鲮鲤居然跳脚起来。 林安撇了撇嘴:「最好不是。」要不然关系就更乱了。 本来他都想好了,往后和师兄们各论各的,他管温琼几人喊师兄,他们喊他师娘就行了。 要是大师兄真的口味重,和鲮鲤搞在了一起,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往后大师兄不也得管林安叫小主人了吗? 林安觉得应该不会吧,毕竟大师兄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晏陵。不是他以貌取人,但晏陵和鲮鲤,实在是天壤之别。 除非大师兄脑袋坏掉了,否则怎么着,也不会和一个鬍子拉碴,满脸横肉,皮肤黝黑,五大三粗,一笑还有四颗大板牙的油腻中年怪叔叔在一起吧。 虽然,鲮鲤的原身圆乎乎,胖嘟嘟的,看起来憨厚可爱,但他的人身实在太猥|琐了。 「还好炸的是我,我修为高,又身手敏捷,要炸的是李如月,铁定当场就被炸死了。」林安哼了哼,坐在地上穿鞋,忽想起什么,转过头定定地望着鲮鲤,「说!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踪我?」 「冤枉啊,小主人!我哪敢啊!」 「那你就是又在偷看师尊,是不是?!」林安抓着一捧土,往他身上砸,怒斥道,「上回你偷看师尊洗澡,我饶了你,想不到你居然还敢犯!」 鲮鲤忙道:「冤枉啊,小主人!是两个师兄先发现小主人不见了,满客栈地找。我担心小主人的安危,想着小主人定是去了仙君那里玩,怕小主人和仙君的好事被师兄们发现,这才想着去通风报信。」 「好,就算这次有理由,那上回呢?」 林安从地上摸到了一根指粗的树枝,在手里砸了砸,好像只要他说的令自己不满意,树枝就会立马落在他的身上。 小鲮鲤有些怕,跪坐在地,对着爪子辩解道:「上次也是有原因的,我夜里睡不着,想小主人了,就去仙君那里找小主人。」 林安:「……」 所以说,就连鲮鲤也知道,只要想找他,先去找晏陵就对了。 「那你有没有看见什么?」 「看见……什么?」 其实那天晚上,鲮鲤什么也没看见,他是打算敲门的,结果仙君说,不用敲门,从窗户翻进来。可他腿短,扒拉在窗边,怎么都爬不上去。 每次才爬上去一点,就被水珠打落下来。 后来,小主人就过来了,鲮鲤吓了一跳,下意识落荒而逃,事后怎么想都不对劲儿,感觉像是被仙君坑了一道儿。 本来想着,什么时候和小主人解释清楚,可小主人一心都扑在仙君身上,根本就找不着机会。 第168页 鲮鲤委屈极了,可怜巴巴地道:「小主人,仙君远没有平时看起来那么温柔,我感觉他心机挺深的,很不好惹,小主人往后要不然还是离仙君远一些吧?」 「你是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啊?」 林安已经穿好了衣服,之前的都炸坏了,不能穿了,他从纳戒里扒拉衣服,结果扒拉出一套女装来。没办法只能先换上了。 站起身来,手里的树枝抡得飞起,发出啪啪的声音,吓得鲮鲤连脖子都缩了起来,眯瞪着眼睛,一副很害怕,但又不敢逃跑的可怜样子。 林安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故作严肃地道:「师尊哪里不温柔了?他要是不温柔,我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鲮鲤:「那他心机深……」 「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吃过的米,比你吃过的菜都咸,又不是小孩子,有些心机怎么了?」林安边说,边用树枝戳了戳鲮鲤的脑壳,训道,「以为他跟你一样啊,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煳啊?工于心计又不是坏事,关键在于用在什么方面!谁跟你一样不学无术,一心想着偷看旁人洗澡?师尊是正道仙君,他是个大好人!」 「唔。」小鲮鲤双爪抱头,缩着脖子道,「可是小主人,我就是觉得仙君这个人很复杂,心思深,琢磨不透。他若是一直喜欢小主人,倒好,若是哪一天不喜欢小主人了,我真担心他会抛弃小主人。」 「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喜欢操心啊?」林安更用力地戳他,「那你要不要猜猜看,我什么时候抛弃你呢?」 「呜呜呜,小主人……」 「停!把眼泪收起来,哭得难看死了。」 林安把树枝丢了,见此处荒凉,阴风阵阵的,真的好适合杀人埋尸和偷|情。 再一回头,小鲮鲤不知从哪儿抱了个西瓜来,顺地滚着推到了林安的腿边。 「干嘛啊?」林安居高临下瞥他,又看了几眼西瓜,「拿这个来哄我开心啊?」 「小主人,别生气了。」小鲮鲤推着西瓜,往林安腿上撞,「这个西瓜给你吃。」 「打哪儿来的?你该不会是偷的吧?」林安蹲下身来,轻轻敲了敲西瓜,感觉应该熟透了,肯定很甜,口水都分泌出来了。 小鲮鲤连连摇头,满脸认真地道:「才不是偷的!」 既然不是偷的,那林安可就放心大胆地吃了。 一剑噼开两半。 鲮鲤很乖,主动捧起偏小的一半,道:「小主人吃大的,我吃小的。」 「谁说要给你吃了?」林安逗他,「大的小的都不给你吃,我要留一半给师尊的。」 「啊。」小鲮鲤瞬间就皱成了苦瓜脸,虽然极度不情愿,但还是缩回了爪子,看着小主人啃西瓜,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林安见他这么可怜,也不忍心再逗他了,笑道:「行了,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说着,把小的那半推了过去。 小鲮鲤立马高高兴兴地把半个西瓜抱怀里,贴着小主人坐在树桩上,用爪子刨着西瓜吃。 「以后,你再变成人形吃饭,可不许再用手抓了。人都是用筷子的,实在不行,你用勺子也可以。」林安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旁人看见你这副吃相,定会笑话的。」 鲮鲤一愣:「会笑话小主人吗?」 「笑话我什么?是笑话你!这么大人了,吃饭居然用手抓,丢不丢人啊你?」 鲮鲤听了,立马满脸无所谓地道:「可我本来就不是人。」 「那也丢我的人,带出去旁人该说我平时虐待你了。」林安又道,「反正你总得有个人样,否则往后别跟别人说,你是我的灵宠。」 鲮鲤道:「那好吧。」 「对了,你又没有钱,西瓜到底打哪儿来的?」林安又问。 「我问卖西瓜的大伯讨来的。」 林安惊奇:「讨来的?你确定不是吓唬来的?」 「真的是讨来的,我挑好了西瓜,就去问他,可不可以把这个西瓜送给我,他同意了的。」鲮鲤振振有词,还把啃完的西瓜皮,当成帽子戴在了头上。 「他当时什么反应,你给我具体描述一下。」林安越听越不对劲儿,觉得这西瓜八成是鲮鲤吓唬人,才得到手的。 比起偷来,这样也不干净的。顿时就吃不下了。 「他在睡觉,还打唿噜,听见我说话,就翻了个身。」 「……」林安震惊,手里的瓜都掉了,「那还不是偷吗?」 「不是偷!」小鲮鲤蹦了起来,振振有词,「不问自取才是偷!可我明明问了呀,他又没说不可以,既然没说不可以,那就是可以!」 林安更震惊了:「这是谁教你的歪理?偷了就是偷了,你怎么还敢狡辩?」他又去摸树枝,让鲮鲤伸手。 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个小偷小摸的习惯可不好。 万一哪天林安不在,鲮鲤撞到了硬茬儿,铁定要被抓起来,活活打断手的。 今天必须教训一下,否则来日怕是连人都敢偷。 「我都是跟小主人学的!」小鲮鲤把爪子背到身后,狡辩道,「小主人当初在神庙里,也是这样的!」 林安:「……」 「不能打爪子!」小鲮鲤头摇得像拨浪鼓,「爪爪会打坏的!打坏了就再也不能刨土了!」 「那打屁股。」 第169页 「屁股更不能打!」鲮鲤又去捂身后,叫道,「我们妖族有规矩的,要是被人碰了屁股,就要嫁给对方!」 吓得林安手一哆嗦,大惊失色:「你还想赖我啊?呸!你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吗?」 不过妖族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矩? 算了。 林安长嘆口气,又丢了树枝,对着鲮鲤招了招手,等他将信将疑地靠近,才按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听我说,偷东西是不对的,以后我们一起改正,好不好?」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做人就是要守着做人的规矩来,要不然我们为什么要辛辛苦苦地修炼,还化作人形?不就是想有个人样吗?」林安轻声道。 鲮鲤道:「小主人是不是担心,仙君如果知道我们偷东西,会不高兴?」 「首先,是你偷东西,我可没有啊,你别瞎说。其次,人家卖西瓜的,一个西瓜才挣几个钱?还要养活一家老小,很不容易的。都像你这样偷来偷去,人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林安语重心长地道,「换个角度想,要是有人偷我东西,你会怎么办?」 「把他咬死。」 「所以,你也要小心,万一偷到不该偷的,会被抓起来啊。」 小鲮鲤:「这就是小主人被仙君抓起来当徒弟的原因吗?」 「怎么又扯上了我?」林安差点被口水呛道,「我又没偷过师尊的东西!」 「小主人不是偷过仙君的布阵图吗?」 林安震惊极了:「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这么说。」 实话实说,林安有被这句话刺激到,原来他在外头名声这么大,也这么差。连一直在不周山修行的小鲮鲤都听说了这事。 可见大家都知道他品行不端了,怪不得李如月一出事,都会往他头上猜。 敢情他是有前科的。 前偷布阵图,后又偷|人,这名声要是传出去了,也是够臭的。 名声那么好的师尊,名声那么臭的徒弟,到底要怎么获得世人的认可,林安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很棘手。 「小主人,我们现在要去哪儿?」鲮鲤又问。 林安索性躺平了,嘴里还叼着根草,懒懒散散地道:「不知道啊,等师尊过来找我们罢。」 眼下正在风口浪尖上,回去定然要被两个师兄质问,兴许他们现在已经去寻李如月了,待寻到了李如月,应该就能证明林安是无辜的了。 「那要是仙君不来找我们呢?」 林安咬着嘴里的草根,吸着清甜的草汁,信誓旦旦地道:「会来的。」 结果就是,从天黑等到了天亮,又等到了天黑,还是没见师尊过来找。 林安睡了一觉,醒来时肚子都饿了,鲮鲤也是,捂着扁扁的肚子,在他旁边缩成个球。 「小主人,仙君该不会是不要小主人了吧?」 林安翻坐起身,没好气地道:「别瞎说,太阳就是打西边出来了,师尊也不可能不要我了。」 但此地距离客栈应该没多远吧,没理由都过去那么久了,师尊还不出来找他。 难道是出事了?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林安就立马跳了起来,同鲮鲤道:「快带路,我们回客栈!」 还没走出多远,隐约就听见有人在喊救命。 林安顿足,仔细听了片刻,忽往一个方向走去,扒开草丛一瞧,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就见一个腹大如鼓的妙龄女子,正躺在地上,哀声哭泣,看样子像是要生了,而且还难产,快要生死了。 林安先是一愣,随即第一反应就是转过身去,心脏咚咚乱跳。 鲮鲤看了几眼,道:「好奇怪,深更半夜的,又在深山老林,哪里来的大肚婆?会不会是妖精变的?」 「……」林安有点无语了,提醒道,「我俩才是妖精变的,好不好?」顿了顿,又道,「不对,你才是妖,我是魔。」 总而言之都不是人,那还怕什么? 「说得也是。」鲮鲤又仰头问,「那要不要上去帮帮她啊?」 「别了吧。」林安瞥了他一眼,「你这样子出去,只会吓到她,晚上她真是个人,定要被你活活吓死了。」 鲮鲤撇了撇嘴:「那小主人去帮她生孩子吧,放心,我肯定不会跟仙君告状的。而且,仙君那么温柔,又是个大好人,定不会因此就生了小主人的气。所以,小主人赶紧去罢。」 「你少阴阳怪气的,我一个男的,我怎么帮?」林安抬手给他一个板栗,打过之后,又愣住了。惊问:「你现在是人形,对吧?」 「是啊。」 那怎么会……会这么矮? 明明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身高八尺,壮得跟李逵似的,为什么打下去会这么矮? 64 还真是冤家路窄 ◎救人路上偶遇二师兄,骗他说自己是女修◎ 「怎么了, 小主人?」鲮鲤挠了挠额头,「到底救还是不救啊?」 林安心里很犹豫。 正如鲮鲤所言,深更半夜, 又在深山老林,别说人影了, 就是个鬼影都没有。 要是不管的话, 怕是真要一尸两命。要是管的话……问题是,他是个男的, 要怎么去管? 正犹豫不决之时,那孕妇竟已经看见他了, 还遥遥唤了声:「好心的姑娘, 劳烦你过来帮帮我,我快生了。」 第170页 林安:??? 姑娘? 可四下无人, 就他们三个啊。 鲮鲤第一个排除, 那这声姑娘就只能是喊林安了。 林安咬了咬牙, 心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医者父母心, 都是碳基生物而已,没有性别之分。 索性心一横, 冲着鲮鲤使了个眼色, 示意他不要跟来, 而后就提着裙子,扒开草丛走了出来。 「姑娘, 你过来帮帮我, 我怕是难产了。」 那妇人唉声求道, 穿了一身粗布麻衣, 早就被汗水打湿了,露出的皮肤白生生的,丰盈而饱满,玉一样覆着一层晶莹汗珠。 胴体美到在朦朦月光之下,令人炫目。 林安压根不敢抬头,故作羞涩地凑了过去,刚一近身,那妇人竟往他身上一扑,吓得他差点一把将人甩出去。 「姑娘,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会独自一人在此?」 林安吊着嗓子道:「那你一个快生的妇人,又怎么会独自一人在此?」 「我出来寻我家夫君,他上山说是找草药,可一去半个月都不回来,我担心他在山上出事了,遂才……」说着竟哭了起来。 林安忙安抚道:「莫哭莫哭,先把孩子生下来要紧……但我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无妨,我有经验,来……」那妇人竟抓住了林安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放。 吓得林安直接把眼睛给闭上了,直到听见一声尖叫,他才勐地睁开了眼睛。 那妇人竟一下缩了起来,满脸惊恐地望着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脑袋。 林安先是一愣,刚要驱赶鲮鲤,却不曾想,原本还倚靠在怀的妇人,竟瞬间就变得很轻,等他低头一瞧时,就只剩下一张人|皮了,一条黄鼠狼从身下窜了出来。 被鲮鲤一个飞扑,就踩在了爪下。 鲮鲤挺着胸膛,满脸骄傲地道:「小主人,我说什么来着?深更半夜,深山老林之中,哪里来的大肚婆?定是妖精变的!」 说着,又去踩黄鼠狼的脸,踩得惨叫连连,哭天抢地求饶。 林安看着怀里的人|皮,顿觉毛骨悚然,忙起身使劲拍了拍衣衫。 简直可恶! 因为对孕妇没有任何提防之心,差点被这该死的黄鼠狼给骗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堂堂入魔期,差点阴沟里翻船了。顿时火冒三丈起来。 林安捋起了衣袖,忽想起什么,蹙眉问:「你怀有身孕?」若是这黄鼠狼是个揣崽的,那林安还真下不去手。 黄鼠狼一听,忙道:「怀了,怀了!求女侠饶命啊!」说着,还翻了个身,露出圆鼓鼓的大肚皮,粗长的尾巴就夹在后蹄之间。 林安见状,刚要命鲮鲤松开,哪知鲮鲤二话不说,伸手一掏,然后,踩得更用力了,大声道:「你是有蛋的!」还偏头告诉林安,「那不是孕肚,都是肥肉!这是只又肥又胖的大坏黄鼠狼!」 说着,还用脚踩向了黄鼠狼的肚子,疼得他嗷嗷直叫。 林安更气了,连续两次被骗,幸好师尊不在场,要不然定会觉得他很笨。 一气之下,也上脚踹了几下,冷声道:「你这畜生,不好好修炼,竟敢剥人|皮,还假扮妇人招摇撞骗,岂有此理!」 「今日,我便要除了你这妖精,以免再有无辜之人,受你所害!」说着便幻化而出长剑。 吓得黄鼠狼涕泗横流,忙求道:「女侠饶命!那皮不是我剥的,是我偷的!我也从来没有害过人,我都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林安用剑抵在了黄鼠狼的脖子上,冷声道,「那你说说看,怎么就被逼无奈了?」 「对!快说,要是说不出来,就把你连皮腌了再烤!」小鲮鲤话一出口,口水都淌了出来。 黄鼠狼:救命啊,吃妖了! 林安颇为诧异地望了鲮鲤一眼,心道,这厮口味挺杂的。 「这附近有个野庙,原本是专门供富家子弟玩乐的暗窑,后来有一回,有个姑娘得罪了一个官家少爷,就被活活折磨死了。出了命案,官家少爷为了逃罪,索性一把火,把整个野庙里的姑娘们都烧死了。还请了法师来,镇这些姑娘们的冤魂,让她们死后也不得安息。生前做暗娼,死后也要沦为鬼妓,服侍从地府里爬出来的阴兵。」 黄鼠狼道:「那些阴兵数量庞大,又没有人性,折磨得她们痛不欲生,又无法转世投胎。后来,阴兵里有个鬼将军就说了,只要抓一个妙龄女子交换,就肯放一个鬼妓离开。」 林安听得眉头直蹙,这么说来,都是那个官家少爷惹的是非,可受苦受难的,却是那些姑娘。 虽然都是沦落风尘的烟花,但林安觉得,世间应该不会有谁那么自甘下贱,乐意在野庙里当暗娼,以供纨绔子弟玩弄吧。 定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果不其然,黄鼠狼又道:「那些暗娼原本都是一些官家小姐,父兄在上得罪了人,犯了律法,被株连九族,男的一律砍头,女的都被贬为奴隶,后来就被卖到了野庙里。」 「那你与此事,又有何关系?」林安问。 黄鼠狼道:「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回跑进府里偷鸡吃,被下人们抓到,打了个半死,是一个丫鬟瞧我可怜,让那些人放了我,我记着她的恩情,一直努力修炼,想着将来化作人形,定要娶她。」 第171页 「可是后来……」黄鼠狼眼里涌出泪来,「她就被卖到了野庙里,当了暗娼。我那时还不能口吐人言,也救不了她,只能夜夜偷偷跑去看她,她还餵东西给我吃。再后来,她就死了,沦为了鬼妓,夜夜都受尽折磨。我妖小力微,打不过那些阴兵,就想着能骗一个妙龄少女,好去交换她,让她转世投胎。」 原来如此。 可以理解,但这种行为却不能原谅。 林安沉声道:「她是可怜,但你有没有想过,被你骗去交换的姑娘,也很可怜。她也有父母,兄弟姐妹在家等着她回去。你这么做,不就是把无辜的姑娘,往火坑里推?」 黄鼠狼:「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就只想报恩。」 「知恩图报固然好,但你这样是非不分,要是换作其他修士,定不会听你解释。」林安仔细端详他的表情,暗暗思忖这些话的真实性。 想了想,他又问:「那副皮?」 「是我从野庙里偷的。」黄鼠狼道,「那些阴兵会把活人的皮|剥下来,做成灯笼,挂在野庙门口。说是这样就不会记错路了。」 林安:「你不是说,你没害过人么?那野庙里,怎么会有活人去?」 黄鼠狼道:「那些鬼妓想转世投胎,就在野庙里唱歌,勾引上山的男人过去,迷得男人神魂颠倒,再让男人回家,把姑娘带来野庙。」顿了顿,他好像被鲮鲤踩得快不能喘气了,哀求鲮鲤松一松。 林安便从纳戒中,取出绳索,把黄鼠狼给绑了,又听黄鼠狼道:「可是穗穗心地善良,不肯害人。没有办法,我只能亲自出马,帮她骗个姑娘,哪料……」 出师不利,居然遇见了硬岔儿。 林安很是郁闷,沉声道:「但这显然不是最好的办法,找活人去替换,不过就是在找替死鬼。如此一来,就会不断有妙龄女子被害。」 那过不了多久,方圆百里,哪还有什么年轻姑娘? 说到底了,不过就是那些阴兵想要有源源不断的新鲜鬼妓玩弄,只要摆平那些阴兵,杀了所谓的鬼将军,不就行了? 如此一想,林安道:「带路,我倒是要去野庙,好好会一会所谓的鬼将军。」 「可是姑娘生得这般貌美,眼下已过子时,鬼门大开,鬼将军定早早带着阴兵去了,你若是这个时辰去,只怕有去无回了。」黄鼠狼一脸担忧,随即又道,「但你如果执意要去,能不能和鬼将军说,你是去交换穗穗的?」 林安十分无语,还没开口,鲮鲤就飞起一脚,把黄鼠狼踹倒,骂道:「瞎了你的鼠眼!我家小主人是男是女,你都分不清楚?」 黄鼠狼哎呦一声,倒在地上。仔细端详了片刻,才惊讶道:「原来是位公子!」随即更震惊地道,「难不成你也想去野庙里玩?」 林安没好气地道:「你别瞎说,我可是名门正派的弟子。」 「你是名门正派的修士?!」黄鼠狼更加震惊,「怎么看着不像?」 林安:「……」杀人诛心了啊,他哪里不像名门正派的弟子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先去野庙会会所谓的鬼将军。 师尊修为那么高深,定不会出什么事的,十有八|九是去救李如月了。 在黄鼠狼的带领下,来到一座非常偏僻的山头,远远就看见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在庙门口。 只要一想到,这灯笼是用少女的皮做成的,林安就一阵毛骨悚然。 此时,庙门大开,隐约能听见咿咿呀呀的女声,还伴着似有似无的哭叫,在浓墨般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还恐怖。 「那鬼将军身高八尺,体格健壮,满脸横肉,皮肤黝黑,腰配一把大刀,砍脑袋就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我曾经亲眼看见那鬼将军惩治不听话的阴兵,就是一刀刀砍脑袋的。」黄鼠狼躲在草丛里,满脸畏惧地小声道。 林安一听这形容,便用胳膊肘碰了碰鲮鲤,小声道:「这么一说,和你倒像是兄弟。」 「小主人就会欺负我!」 鲮鲤两手掐腰,忿忿不平,自己明明长得超级无敌可爱,小脸就跟面团捏的似的,唇红齿白的,哪里不可爱了? 明明自己比小蛇和狐狸都可爱,可小主人只喜欢小蛇和狐狸,都不喜欢他。 小主人坏! 「公子,你要想去送死,我不拦着,但你能不能大发慈悲,别带着我去?」黄鼠狼眼泪汪汪地道,「那阴兵里,也有断袖,喜欢玩男人的,到时候要是也把我弄成了鬼妓,可怎么办?」 林安很是郁闷:「我都说了,我是修士,你怎么还信不过我?」 「不是我信不过公子,但那鬼将军确实厉害,公子纵然真是修士,可年纪轻轻的,连根鬍子都没有,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儿去?」顿了顿,黄鼠狼又神神秘秘地道,「我听穗穗说,前天野庙里就来了个和公子差不多大的小白脸,也说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但还是被五花大绑,堵着嘴关进了柴房里。」 林安一愣,心道,谁家的弟子,这么丢人现眼的,居然被抓到了野庙里了?他惊问:「被採菊了?」 「应该还没有吧,穗穗说,那公子生得俊俏得很,鬼将军一眼就看中了,但那公子倔得像驴,死活不肯就范。鬼将军就让鬼妓们教教他,怎么伺候男人,若是今晚再不服软,就要……要……」黄鼠狼话到此处,眼里浮现出了惊恐之色,「就要让所有阴兵都骑一遍,把人活活弄死,再剥了皮,充当最低贱的鬼倌,往后连鬼妓也可以随意玩弄他。」 第172页 林安不禁感慨道:「好惨啊,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弟子,居然这么倒霉。」他倒是可以顺手将之救下。 但说起要进野庙,黄鼠狼死活不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趴地上顺地拖都不肯走。 林安担心会因此引来阴兵,带着这没出息的东西,也碍事,索性把鲮鲤留下来看着他,就要自己进野庙。 鲮鲤道:「小主人,你是不是想撇下我,好背着仙君在野庙里寻欢作乐啊?」 林安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他岂是这种人? 「没关系的,小主人不带我去见世面,定然有小主人的道理,我肯定不会告诉仙君的。」鲮鲤又道,一副非常乖巧懂事的样子。 林安郁闷到了极致,看鲮鲤的眼神,犹如看智障,竟忍不住问他:「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鲮鲤无比认真:「天底下最好的小主人!」 所以,小主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对的。哪怕背着仙君在野庙里玩,也是对的。 等林安都走出好远了,那黄鼠狼才爬起来,很不放心地问:「你不跟着去?万一你家小主人被鬼将军给祸害了,你到时候可别怪我。」 鲮鲤望着林安的背影,长长嘆了口气,道:「我倒是担心,那鬼将军会被小主人祸害了去。」 黄鼠狼:!!! 鲮鲤又道:「不过,真要是这样,也是那鬼将军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黄鼠狼:??? 林安才一靠近庙门,就瞧见有两排阴兵蓦然出现,他赶紧往旁边一躲。寻思着,也不好打草惊蛇,万一鬼将军听见动静,把那可怜的道友,一刀砍了呢。 可要怎么悄无声息地熘进去呢? 蓦然,林安想到了什么,赶紧在纳戒里翻找,果真被他翻到了隐身符,往额头上一贴,再收起气息。 如此就能光明正大地进野庙了。 一入庙门,迎面就袭来阵阵阴风,吹得两道旁挂满的红灯笼摇晃不止。 整个野庙灯火通明。 林安看见这群阴兵各个身穿黑甲,腰配刀刃,一入庙门就训练有素地分成了十多个队伍,然后往不同的房门行去。 而每一间房门口,早就站满了排队的阴兵。只要有一个阴兵出来,下一个就能立马进去。 林安看得一阵生理不适,只觉得十分噁心,虽不知道这些阴兵生前如何,但死后这般行事,真是无耻至极!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鬼将军在哪儿,更不知那位倒霉透顶的道友在哪儿。 正打算绑个阴兵问问,哪知在行至走廊的拐角时,竟意外迎面撞到个人! 不错,是人! 不仅是人,而且还同他一样,用了隐身符! 以至于对方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对方。 但却误打误撞,撞在了一起,还双双倒在地上。对方在下,林安在上。 林安的双手还阴差阳错的,按在了对方的胸膛上——应该是胸膛,因为手感挺好。 是个姑娘! 吓得他立马翻身起来,还鬼使神差地捏着嗓子,撒了谎:「对不起,奴家撞到你了。」 对方似乎也愣了一下,林安明显感觉得到,自己的裙摆被踩住了,立马上手就拽。 然后就听见对方压低声儿道:「姑娘恕罪,是在下失礼了。」 林安震惊,原来竟是个男的! 呦呵,胸肌还挺大嘛! 而且,还蛮谨慎小心的,居然用的也是假音。 既然都会用隐身符,想必是同道中人了。 该不会是黄鼠狼说的,那个可怜的小白脸吧? 林安问:「你就是前天被抓来的道友?」 「竟有道友被抓来此地?」 原来不是啊。 林安索性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我也是修士,路经此地,听闻此地有鬼,还有个可怜的道友被抓,便想着过来救一救。」 「我也是途径此地,通过罗盘知晓此地有邪祟,便过来为民除害。」 林安:「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一起?也好相互有个照应。」万一这傢伙也折了,他好一併救了。 「也好。」 林安又问:「那敢问道友尊姓大名?」 「尹框。」 「原来是尹道友,我姓安,单字一个林,林间草木深的林。」林安和他互相交换了名字。 但又不想以真面目视人,正琢磨着,找个理由不面基才行。刚好对方说自己面目丑陋,怕吓着安姑娘了。 林安听罢,便道:「皮相而已,有什么重要的?人贵在心。」想了想,觉得这样听起来太像是在宽慰人了,一个「美人」如此安慰一个丑八怪,这本身就是一种残忍。 便又道:「实不相瞒,我也奇丑无比,从小就面目可憎,连亲爹都憎恶我。」 尹道友听罢,便道:「安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正如安姑娘所言,皮相而已,人贵在心。」 为了让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存在,林安就在纳戒里翻找,找出一根髮带来,摸索着,把一端交到对方手中。 指尖相碰时,林安分明察觉出对方的慌乱,心道,应该年纪不大,还挺纯情的。 有了髮带当作牵引,二人开始了隔空对话。 林安问:「你可打探出什么了?」 尹道友:「我从一个叫穗穗的鬼女口中得知,鬼将军把他们的骨灰罈子,都藏了起来,要想放他们自由,须得把骨灰罈子找出来。若是被鬼将军毁了那些骨灰罈子,他们怕是要永世不得超生了。」 第173页 穗穗? 不就是黄鼠狼口中的那个穗穗? 林安:「那你可打探出,骨灰罈子都藏哪儿了?」 「还没有,但我已经知晓鬼将军现下在何处了。」尹道友信誓旦旦地道,「抓住他逼问,不就一清二楚了?」 林安听他口气挺大,居然想单挑鬼将军,忍不住逗他:「尹道友好生厉害啊,我不过是区区筑基期,到时候只怕还要尹道友保护我。」 尹道友:「我也只是金丹期,但安姑娘莫怕,到时候我定护你周全。」 然后手里的髮带就绷紧了,林安在他的带领之下,来到了一间较为偏僻的院落,屋里灯火通明的,能听见霹雳啪嗒摔摔砸砸的声音,以及闷哼声。 「尹道友。」林安压低声道,「我听闻鬼将军特别厉害,身高八尺,满脸横肉,砍人脑袋就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莫怕。」尹道友只回了两个字,像是担心林安会怕一样,还收紧了髮带,让他离自己近一些,但又不要太近。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林安秉承着不要打草惊蛇的观点,小声道:「我们先躲起来,探探情况。」 然后就拉着他,悄无声息地猫在了墙角。 屋里传来的动静更大了,隐约还有闷闷的哭声,像是被堵住了嘴。 林安十分好奇,在纸煳的窗户上,戳了个洞,要往里偷觑,很快,旁边又戳了个洞,定是尹道友也在偷看。 就见房里一片诡异的艷红,满地狼藉。一个身穿黑甲,几乎完全被黑气笼罩的男人,大马金刀坐在桌前喝酒。 身后的床上,露出一双黑靴,以及一抹暗金色的身影。 林安瞥了几眼,也没瞥见对方的脸,只看见对方一直在抖,抖得衣服上金丝绣的小珍珠,一颤颤的。 不禁感慨,这是哪家的富贵少爷,怎么穿得这么好?衣服上绣金线和小珍珠呢。 等等! 他突然想到什么,暗惊,这该不会是李如月,李公子罢?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林安就觉得手里髮带勐地一紧,随即哐当一声,房门从外重重踹开。 林安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啥,就听见尹道友飞快地道:「你去救人,我对付鬼将军!」 而后,手里的髮带就松了。 那鬼将军似乎也察觉到有人闯进来了,抡起大刀就砍了过来。就听嗖嗖几声,三支火箭,齐刷刷地自门□□|了进来。 林安刚好躲在了一旁,惊见这火箭,当即三魂七魄,飞了一半。 他妈的! 冤家路窄啊! 什么尹道友?那分明是他已经被逐出师门的二师兄,叶阳君! 尹框,框就是口,尹字下面一个口,不就是君? 好傢伙,在这跟他咬文嚼字呢! 65 三个师兄一起堵女装安安 ◎幸好师尊赶来救我,刚刚真是吓死了。◎ 林安下意识调头就要走, 可又听叶阳君喊了声:「安姑娘?你快去救人!」 他自己则是和鬼将军打了起来,还故意引出去,破开门窗, 打到了院子里。 林安只好先去救人,果然就见李如月被五花大绑, 堵着嘴, 惨兮兮地倒在床上,脸脏得跟花猫似的, 林安才一碰他,立马抖得厉害。 「别怕, 我们是来救你的。」林安压低声道, 徒手挣断了绳索。 李如月哆嗦着手,快速把嘴里的布抽了出来,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怎么看不见你?」 「咳。」林安道, 「我用了隐身符。」 「原来如此, 那想必就是同道中人了!」李如月几次想起身, 可就是站不起来, 带着点哭腔地道, 「我身上被打了三道暗符,我自己解不开, 也走不了路, 你, 你能不能背着我?」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让女修背,很快又道:「或者, 你能不能帮我解开暗符?我是祁山李氏的公子, 只要你帮我解了暗符, 我定会报答你的, 哪怕是让我娶了你都行!」 这句话一出口,吓得林安差点给他一嘴巴,骂他是登徒子。 自己好心好意过来救他,居然还想着美事,给他脸了啊! 但自己确实也不想背他,顺地拖都不行。 「娶我就不必了,我生得奇丑无比。」林安又问,「暗符在哪儿?我帮你解!」 「一张在前胸,一张在后背,还有一张在,在……」 「在哪儿,快说啊!」林安听外头的打斗声越来越响,无数阴兵涌了过来,怕二师兄难以抵挡。 「在,在我屁股上。」李如月细若蚊吟地道。 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扒了,连裤子都没放过,吓得他嗷嗷直叫,堪比杀猪。 林安赶紧按了他几下,发现比过年的猪还难按。 林安骂他:「你叫什么啊!」 自己在帮他解暗符,可这傢伙倒好,叫得像是被|奸|污了一样! 生怕引不来阴兵是罢? 「我,我叫李如月!你也可以叫我明明!」 李如月说这话时,已经在床上拱成了一只虾,连脸蛋都通红通红的,两手死死抓着裤腰,死活不让人碰。 扭扭捏捏的害臊样,跟什么未出阁的大小姐似的,看得林安真想上脚踹。 往脸上踹! 深唿口气,林安还是忍住了,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你身上有暗符,不解开的话,什么术法都不能用,连走路都是问题。像我这般柔弱的女修,也背不动你,只能先行一步了。」 第174页 「可是,可是,我……」 李大小姐还在那扭扭捏捏,可是半天也说不出个准话来。眼瞅着外面动静越来越大,几个阴兵提刀沖了进来。 吓得李如月哇哇乱叫,林安手疾眼快,飞起一脚,将面前的板凳踢飞出去,正中一个阴兵的胸膛,见两个阴兵一左一右,挥刀砍了过来,立马手抓床杆,飞快踢了两脚,才刚刚将他们踢开,旁边李如月就发出了更悽惨的猪叫。 林安神情一凛,勐一回头,就瞧见一把雪亮的大刀,正沖李如月的身上勐噼过去,这要是噼准了,李大小姐定当场命丧于此。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林安飞速出手,一把抓着李如月的手臂,将他大力往后一甩,嘭的一声,大刀应声噼下,坚硬的床板瞬间被噼出一个大口子。 林安趁机踢飞了大刀,见那阴兵要去接刀,索性一记扫堂腿,将其放倒,那落下来的大刀不偏不倚,刚好扎进了阴兵的胸膛。 顷刻之间,阴兵就化作了飞灰。 林安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听李如月大喊:「后面!」 「蹲下!」 林安反身一脚勐踢过去,哪知那李如月中了暗符,反应迟钝得要命,不仅没来得及蹲下,反而被这一脚踢得正着。 咚的一声就跌飞出去,趴在地上鬼哭狼嚎。 「你踢我干嘛!」 「我让你蹲下了!」林安暗骂他是个拖油瓶,迅速解决完其余的阴兵,就赶紧冲过去,上手就扒他衣服。 「你,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害臊!」李大小姐通红着脸,死死抓着衣服。 林安大声道:「我今年六十岁了,都能当你奶了!怕什么的!」 李如月还没从这个令人震惊的话中反应过来,就被林安扒了上衣,然后,林安望着他胸膛处的暗符,陷入了沉思。 「你,你怎么还不帮我解开?」 林安「啧」了一声,望着眼前复杂的暗符,在脑子里思索了很久,也没想到怎么解这种暗符的方法。所以,他默默把人衣服拉上了。 李如月一愣,随即惊愕地问:「不是吧,姑奶奶?!你不会解暗符,那还脱我衣服干嘛啊?!」他一副受到玷|污的样子,双臂紧紧环胸。 林安也有点尴尬,但还是理直气壮地道:「暗符有千百种,我怎么知道你身上中的是哪一种?不亲眼看看的话,我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解?」 李如月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毕竟对方都六十岁了,没有理由借着解暗符,来占他的便宜。 不过,等等—— 「我刚刚明明听见有人喊你姑娘!」 林安从地上捡起两把大刀,一把递给了李如月,更加理直气壮道:「对啊,我六十岁了,还没成过亲,也没生过孩子,不是姑娘是什么?!」 「那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李如月小声嘟囔,哆嗦的手,怎么都接不住一把大刀。 林安见了,直唿他是个废物,还吓唬他道:「喊姑奶奶!再敢说我老,信不信我让你入赘到我家!」 「啊,不不不,我错了,姑奶奶!」 李如月吓坏了,他今年才十四岁,还小着呢,又是家里独子,日后可是要继承家业的,怎么可以入赘到别人家? 更何况对方都六十岁了!那么老!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忍! 「姑奶奶,我身上一点劲儿都没有,实在拿不动刀。」他放低姿态,可怜兮兮地道,「只要你救我出去,我定重金答谢你!」 林安嗤笑:「我一向视金钱如粪土,少跟我来这套!你身上的暗符我解不了,握不住刀,那你就等死好了。」 他只是吓唬李如月的,有叶阳君在场,怎么可能真的让李公子命丧黄泉? 说完后,就快步走至门口,刚好就看见那鬼将军,一把扯下了叶阳君身上的隐身符,约莫上百个阴兵,将其围堵在了庭院里。 虽然叶阳君是金丹期修士,但很显然,面对层出不穷的阴兵,渐渐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尤其那鬼将军厉害,一把大金刀甩得猎猎生风。 林安不禁暗暗吐槽,这傢伙之前还放大话,要单枪匹马生擒鬼将军呢,这回踢到硬板了罢。 正想着,要不要过去帮忙。 就听见身后传来二傻子的声音:「姑奶奶!你在哪儿?你已经走了吗?」 「姑奶奶!我年纪太小了,实在不能入赘,但我有一个表哥,叫温琼,个子高,模样俊,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你见了肯定会喜欢的!只要你肯救我,那我回头就把表哥介绍给你!」 林安的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这叫什么事?卖兄求救?? 大师兄知道自家表弟,原来是这种贪生怕死之徒吗? 得不到林安的回应,李如月就哇哇哭了起来,哭得可伤心了,边哭边碎碎念:「我不能死啊,我不能死!我爹娘就我一个孩子!阿娘身体不好,不能再生养了,我要是死了,就我爹那死德性,到时候肯定要再娶一个,等新人入门,再生下孩子来,母凭子贵了,那我娘怎么办啊?还有祖母,年事已高,她最疼我了,要是知道我死了,肯定会很伤心的,哇!」 他哭得好大声,完全不像个富家贵公子了,什么仪态都没了,抱着刀,蜷缩在角落里,哇哇乱哭。 「表哥!快来救我啊!」 第175页 「表哥!呜呜呜……」 林安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么大人了,都十四岁了,不该哭成这熊样。 算了,过往的恩怨可以暂且抛一抛,这傢伙好歹也是个孝顺的。 「行了!」林安转身往李如月跟前走,没好气地道,「一点出息都没有,哭成这样!死人都要被你哭活了!」 「那,那你救救我。」李如月艰难地站了起来,左右环顾,却根本看不见对方,又道,「你能不能把隐身符先拿下来?我都看不见你。」 「我长得奇丑无比,比死了三天的尸体还难看,皮肤黝黑,满脸褶皱,还有痘疮……」林安风轻云淡地道,「当然,你如果不怕的话,那我也无所谓。」 李如月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小声道:「那,那算了。」 林安把自己的衣袍,递到李如月手里,哼了声:「自己抓紧了啊,要是不小心松开了,该你倒霉。」 吓得李如月赶紧双手齐用,死死抓着。 再一出房门时,刚好就见叶阳君被鬼将军一刀迎头噼了过去,饶是他躲闪得非常之快,还是被砍伤了左臂,鲜血瞬间就汩汩涌了出来。 「啊,是叶师兄!」李如月一看见叶阳君,顿时焕若新生一般,可随即见他居然受伤了,又一阵担忧胆寒,急声道,「怎么办,怎么办,连叶师兄都不是对手,那今夜,我还有命活着回家吗?」 林安咳了一声,意思是说,你当我是死的吗? 李如月忙道:「你快去帮帮叶师兄,他快被打死了!」 还不至于被打死,但再过一会儿就说不准了。 叶阳君见李如月出来了,先是一愣,随即喊了声:「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话音未落,又被一个阴兵从背后偷袭,一刀噼在了后背上。 林安暗暗啧啧几声,心说,都这时候了,还装什么逼啊。 「今夜,你们谁都走不了!」原来那鬼将军会说话,一开口就是沙哑低沉的腔调,还发出桀桀桀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好久都没见过这么好的皮囊了,今夜都留下来,好好慰劳我手下这群阴兵们。」 竟也看中了叶阳君的皮相! 听这话音,还打算开叶阳君的火车了,那画面简直难以想像。 叶阳君寒声道:「就凭你?简直痴心妄想!」说着,又飞身而起,连续三支火箭,齐刷刷射|了出去,正沖鬼将军的脸。 奈何鬼将军根本不怕这个,一挥金刀,就尽数挡下,还抬起手来,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念了什么古怪的咒语,那些阴兵们训练有素,竟火速结起了阵。 一时间叶阳君眼前形影缭乱,竟像深陷迷雾之中,难以分清对手所在,尤其还伴随着诡异的咒语,更是令他头痛欲裂。 「快想办法帮帮叶师兄!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李如月大力扯着林安的衣袍,语气十分急切,还道,「你没有法器吗?快召出法器啊!」 林安也想啊,关键他的法器是师尊所赠,叶阳君一眼就会认出来的,那身份岂不是暴|露了? 而且,他的招式之前也被叶阳君和李如月看见过,现在用很不合适。 但眼瞅着叶阳君都单膝跪地了,鬼将军笑得更加猖狂,伸手就要去抓叶阳君的衣领。 千钧一髮之际,林安只能撇下李如月,一扭身就化作黑蛟,勐冲了过去,直接将阴兵们撞飞,一尾巴就把叶阳君卷了起来。 叶阳君大惊失色,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圈住了,脚都离了地,下意识伸手一探。触手冰凉光滑。 竟像是,像是鳞片! 都来不及多想,他整个人就被卷到了半空之中,见鬼将军又在挥刀,忙拉弓|射|去。 因为林安身上用了隐身符,还差点被火箭擦伤了面颊,忍不住道:「你看着点|射|啊,差点伤了我的脸!」 「抱歉!因为我看不见你。」叶阳君浓眉紧锁,狠狠抿了一下唇,稍微目测了一下自己和鬼将军的距离。 若是尾巴卷着叶阳君,头脸却在鬼将军附近,那么也就是说,对方最起码有五米长。 五米长,又有鳞片,可能是蛇,当然,也可能是龙,或者……蛟。 脑中隐隐闪现过一个念头来。 叶阳君的唿吸瞬间就急促了许多,忽又听见李如月的尖叫,这才瞧见十几个阴兵正围过去,李如月连把刀都抓不起来,只能不停往后退。 立马又忍痛拉起长弓,饶是如此,还是抵不住阴兵数量太过庞大,竟有一个阴兵提刀抵在了李如月的脖子上。 李如月吓得哇哇哭,直喊叶师兄救命。 鬼将军寒声道:「我不管你是谁,显出真身来,否则,只要我一声令下,那小子立马人头落地!」 林安暗骂姓李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居然连几个阴兵都打不过,可怜他不仅要护着叶阳君,还要赤手空拳和鬼将军打。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揭开隐身符,但又不想被人认出身份,遂在脸上蒙了块白纱。 殊不知林安穿着飘逸的裙子,身形不说如何曼妙多姿,但腰是腰,腿是腿,身段极佳,又这般犹抱琵琶半遮面,别有一番风情。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叶阳君刚好落至林安身后,望着眼前身材纤瘦,裙摆翩飞,还面覆白纱的妙龄女子,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来。 第176页 李如月当场瞪大了眼睛,随即怒道:「好啊,你居然是个小姑娘!还骗我说你六十岁了,让我喊你奶奶!你好过分!」 鬼将军望着凭空出现的美人,眼里流露出了贪婪,道:「想不到竟是个小美人!」 林安冷声道:「你好歹也是一方将领,竟如此这般胆大妄为,率领阴兵来人间为非作歹,便不怕我状告到鬼君那里!」 「哈哈哈,就凭你也敢状告鬼君?」鬼将军不屑地大笑,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鬼君日理万机,焉有空搭理你?既然,你这么想去见鬼君,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送你的亡魂下地府!」 「你敢!你知不知道……」林安目光一转,伸手指向身后的叶阳君,大声道,「他是谁?!」 鬼将军望过去一眼,又嗤笑:「他是谁?是你夫君?可那又怎样?」 此话一出,不仅林安脸色变了,连叶阳君的脸色也变了。 林安赶紧道:「快,告诉他,你到底是谁!」企图让二师兄报出师尊的大名来,就不信吓不退这群鬼东西。 哪知二师兄愣愣怔怔的,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林安忍不住又喊了声:「你快说呀!」 可鬼将军已经懒得听他们废话,十几个阴兵提刀抵着他们的脖子,鬼将军吩咐道:「把那两个用铁链捆起来。」指的是叶阳君和李如月。 而后,鬼将军就缓步走近,作势要摸林安的脸,诡笑道:「至于这个,今夜可就归我了。」 叶阳君神情一凛,厉声道:「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鬼将军笑着吩咐,「这个也留下,夫妻二人今晚一起伺候我。」 林安诧异,心说,这鬼东西居然玩这么花的?眼看着那鬼爪子都要凑自己脸上了,他实在不能忍了。 李如月要死就死吧,这是他的命了。但林安万万不肯因他而受|辱,哪怕被摸摸脸也不行! 当即就要召唤出三忘来,忽听沖天一声剑鸣,自上而下,划破夜色,飞掠而来。 鬼将军大惊失色,忙提刀一挡,锵的一声,竟被溢散开来的劲气,逼得倒退数步。 那剑身通体流光璀璨,在周围游了一圈,原本提刀禁锢住林安的阴兵,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凌厉的剑气,当场搅碎殆尽。 林安先是一愣,随即狂喜,而后就听见叶阳君喊了声「师尊」! 就见一袭白影从天而降,上百道璀璨剑影,在其周身飞旋,周围一瞬间亮如白昼。那些阴兵似乎很畏惧,纷纷逃窜,可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准确无误的一剑刺穿胸膛。 然后,化作飞烟,彻底消散。 林安甚至都没看清楚师尊的动作,师尊就已经抵达鬼将军的面前。 鬼将军还在垂死挣扎,才一挥刀,锵的一声,金刀竟瞬间四分五裂。而晏陵的剑,已经指向了他的喉咙。 哇! 师尊好厉害! 林安立马冒出了星星眼,刚要撒腿往师尊面前跑,忽又想到什么,硬生生地停住了。 「有没有人管管我啊?救命啊。」李如月跌倒在地,死死捂着脖子,嗷嗷大叫,「我受伤了,脖子流血了!」 叶阳君暗暗嘆了口气,转身就走了过去,拉开他的手一看,顿时就蹙紧了眉头。 李如月见状,叫得更大声了:「是不是伤得特别厉害?我是不是快死了啊?哇!」 「不是。」叶阳君都无语了,低声道,「别叫了,只破了点皮。」但还是帮他简单包扎了一下,又将人扶起来。 「既然叶师兄和仙君都在,那我表哥是不是也来了?」李如月满脸惊喜地问。 话音未落,温琼和白苏二人,就御剑而来。 「表哥!」李如月立马张开手臂,要扑过去抱抱,被白苏拦了一下。 白苏道:「别表哥长,表哥短的了,大师兄右腿受伤了。」 「啊。」李如月停下脚步,满脸愧疚,「定是因为出来寻我才受伤的。」余光一瞥,见林安蹑手蹑脚地要跑,忙道,「喂!你不是想认识我表哥吗?喏,这个就是了!」 林安心里暗骂,我什么时候想认识你表哥了? 听见此话,不仅没停,反而脚下熘得更快。 开什么玩笑! 他不要面子的吗? 要是被大家知道,他私底下穿女装,那往后该怎么看待他! 不得先找个地方,把裙子换下来? 哪知还没来得及跑,白苏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林安立马转身换个方向,结果被大师兄堵路,他什么也没说,又转了九十度,正好对上了叶阳君! 该死的! 三个人一起堵他! 叶阳君眸色复杂,沉声道:「安姑娘,你帮了在下大忙,在下还没来得及感谢你,为何这般急着要走?」 林安:「我做好事从来不留名!这里人多,我怕生,先行一步,告辞!」 说着就只能往师尊的方向逃去。 叶阳君道:「相逢即是有缘,我还不知安姑娘是何门何派的弟子。」竟抬腿也跟了上来。 哪知半路竟然杀出个李如月,就见他刚要走过来,哪知脚下踩了块石头,哎呦一声就往地上扑,而地上正好放着一把刀! 千钧一髮之际,林安一把托起李如月,一脚踢开大刀,才不至于让他摔在刀上。 「多谢,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等我回家去,定重金酬谢你。」 第177页 李如月心有余悸,捂着胸口缓缓起身,结果要死不死的,他衣袍上的小珍珠,正好勾到了林安遮脸的纱布上。 就听撕拉一声。 纱布从中撕成两截,飘落在地。 林安的脸就这么突然地暴|露在了李如月眼前。 李如月当即跟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指着他的脸,结结巴巴地道:「你,你!」 林安赶紧捂脸,又想调头跑,可三个师兄也已经围了过来,并且还都认出他了。 温琼惊讶:「居然是你!」 叶阳君咬牙切齿:「果然是你!」 白苏惊奇:「竟然是你!」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认错了!」眼看着跑不了了,林安索性往师尊身后一藏,抱着师尊的腰,把脸埋他背上,大声道,「师尊救我!」 晏陵一记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冷声道:「都在闹什么?!」四人瞬间就熄声了。 只有林安还抱着师尊,娇里娇气地道:「幸好师尊赶来救我,刚刚真是吓死了!」 66 小师弟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 ◎小师弟长得稚气,又实在会撒娇,讨人喜欢◎ 林安又抱紧了些, 见大家都没动静了,才探个脑袋出来,见师尊只是拿剑指着鬼将军, 并没有杀他。不禁有点奇怪。 「师尊,这个鬼将军率领一群阴兵, 在此地为非作恶, 利用那些惨死的可怜鬼妓,残害了不少好人家的姑娘, 绝不能放过他!」林安道。 可见师尊依旧没什么反应,不免更加奇怪。 其余四人也围了上来, 也都感到奇怪, 但却没一人敢像林安那样叽叽喳喳地开口问。 「我能感受得到,你身上流淌着景国王室一族的血。」鬼将军神情复杂, 沉声道, 「难不成, 你就是王姬当年腹中所怀的孩子?」 此话一出, 林安的神情大变,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 但他可太知道了! 毕竟不久之前,在魔陵中时, 师尊才告诉过他! 想不到这鬼将军竟然认出了晏陵的身份, 难不成他竟是…… 「你是景国的将领?」晏陵沉声道, 「那些阴兵,也都是景国的士兵?」 鬼将军点头。 林安心道, 坏了, 坏了, 这不就是大水沖了龙王庙, 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阴兵行恶,师尊天性正直良善,哪怕提前知晓他们是景国的士兵,也定不会轻饶。 「我生前曾是皇家禁卫军,专门保护皇室族人,景国国灭,我等拦在宫殿外,直至全军覆没,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但还是没能挡住大军,景国最终还是覆灭了。 鬼将军又道:「死后,我等就被鬼君收为了鬼界阴兵。」 「那鬼君有没有告诫过你们,不可以来人间为非作歹?」林安忍不住插了一嘴,怒道,「我不管你们生前多么战功赫赫,但死后你们玩弄鬼妓,还肆意残杀无辜女子,就是有错!」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大唿小叫!」鬼将军冷声道。 林安从师尊身后出来,两手掐腰,理直气壮道:「我当然是师尊的徒弟!而且是他最最最喜欢的徒弟!」 三个师兄:「……」 李如月:「呸!真不害臊!」 晏陵沉声道:「你可听见我徒儿说的了?」 「可是,我害的那些人,他们的父辈,都曾经是屠戮我们景国的罪魁祸首!」鬼将军忿忿不平地道,「当年,他们攻陷我景国时,也曾对我景国子民肆意残杀!如今,我不过是报仇而已,有何错?」 林安道:「当然有错!你都说了,是他们的父辈,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你少来父债子偿那一套!」顿了顿,他又道,「还有就是,李如月和叶阳君的父辈,有没有屠戮你景国子民,那我不知道,但我的父辈肯定没有!」 鬼将军:「你怎能如此肯定?」 「因为我不是人啊,我是魔。」林安言之凿凿地道,「我那个该死的爹,他可是昔日堂堂魔尊,根本不屑于亲自动手!而且,魔族与你景国无冤无仇!」 要是说,魔尊看上了景国的美人,想方设法得到美人,那还差不多。 屠戮景国这事,实话实说,魔尊真没有这么闲。 「由此可见,你并不是单纯为了报仇。」林安一针见血地道,「你只是在为自己的行恶,找一个正当理由而已!」 鬼将军沉默了,似乎也不打算再多做辩解,只是跪地,同晏陵道:「敢问一句,君王和王姬可还安好?」 此话一出,林安愣了愣,下意识脱口而出:「景国覆灭时,他们就已经死了啊,你不知道?」 鬼将军震惊:「死了?不可能!我在鬼界苦苦等候那么多年,依旧不见君王和王姬!」 「那或许是魂飞魄散了?」林安望向了师尊,见师尊神情凝重,似乎也在怀疑什么,忍不住又道,「还是说,他们本来就没死?」 可既然没死,为什么要丢弃才刚出生的孩子呢? 当娘的,连孩子都不管了,和自己的王兄跑了?跑了?!跑了! 晏陵还是灭了鬼将军,事后告诉大家,他要去鬼界一趟,去去就回,吩咐温琼和叶阳君,好生保护几个小的,若是出了任何差错,唯他二人问罪。 叶阳君几乎感动得涕泗横流,师尊竟还肯看他一眼,甚至吩咐他保护师弟,就说明师尊心里还有他,当即就下定决心,誓死也要保护好师弟们,也包括林安。 第178页 「师尊,」林安凑了过去,拉着晏陵的衣袖,关切地道,「我想陪师尊一起去鬼界。」 「为师去去就回。」晏陵并不松口,但语气挺温和的,轻声道,「若是有人欺负你,师尊回来定不会饶他。」 「可是……」 「你不听师尊的话了么?」 「听的。」林安只好道,「那师尊快些回来。」 晏陵点了点头,随后就只身一人离开了。 才一离开,鲮鲤就拽着黄鼠狼,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黄鼠狼对着林安连连磕头。林安道:「行了,念你一片赤诚之心,就饶你一次,再敢为非作恶,定不会饶。去找穗穗吧。」 在鬼将军魂飞魄散之前,林安问出了骨灰罈子的下落,带着鲮鲤,准备找个僻静之地,把骨灰罈子给埋了。 那些鬼妓也可自行去鬼界,转世投胎了。 「你去哪里?」叶阳君突然出声道,「在师尊回来之前,你不许离开。」 林安道:「我只是去埋骨灰罈子!你不让我去,那干脆你去埋好了。」 叶阳君略一思忖,然后道:「我与你一道儿去。」又转身同白苏道,「三师弟,你留在此照顾大师兄和李公子。」 然后,又问白苏借了命剑。 林安看他借了剑,觉得他是在防范自己,不由撇嘴道:「你就是借十把剑,也不是我的对手。」 叶阳君沉默不语,主动帮忙抬骨灰罈子。 林安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在后山找了块空地,四处转了转,觉得风水不错的,刚要使唤鲮鲤挖坑,余光就瞥见叶阳君抽出长剑,默默挖了起来。 敢情特意借把剑,就是为了挖坑啊。 要是三师兄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嗐,管他呢。 林安道:「别瞎忙活了,我有帮手!」说着就沖鲮鲤使了个眼色。 挖洞掘土,那可是鲮鲤的专长。 果然,没一会儿,鲮鲤就挖出个大坑来,还摇晃着尾巴,求夸奖。 「嗯,挖得不错。」林安把骨灰罈子,一个个放入坑里,填好土后,天色也快亮了。 一夜没睡,都有点困了。 不管怎么说,算是做了回好事,林安心里美滋滋的,正要回野庙,找个地方睡觉。 身后的叶阳君突然喊他。 林安停下,警惕地道:「干嘛?想打架啊?」 「我只是想问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叶阳君不问还好,一问林安就不高兴了,觉得他就是故意挑衅的,当即就冷了脸,寒声道:「师尊临走之前说了什么,你不会没听清吧,要不要我重复一遍?」 「不必,我其实当日并非……」 「懒得理你!」 林安冷哼一声,都不听他说完,转身就带着鲮鲤走了。 还没踏进庭院,就听李如月在那嗷嗷叫:「表哥!那个林安太可恶了!居然男扮女装,骗我说,他六十岁了,长得丑!还说要我入赘到他家!你说他该不会是看上了我,想迎娶我入魔界吧?」 白苏宽慰道:「怎么会呢?小师弟他啊,在魔界已经有两位枕边人了。」 「什么?!」李如月震惊,「他都成过亲了?」 「那应该还没有,不过,他对那两位极是宠爱呢,想来待小师弟年纪再大些,或者,待他继承魔尊之位,便会一同迎娶了。」白苏又道。 李如月就更气了:「他都有两个枕边人了,居然还想让我入赘?我呸!他居然想让我当妾?!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林安都无语了,他什么时候看上李如月了? 又什么时候,想让他当妾了? 给他当粗使丫鬟,他还嫌弃李大小姐笨手笨脚呢。 真不知道这货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林安会看上了他。 简直他妈给搞笑开门,搞笑到家了。 「小主人,要不要放我咬他们?」鲮鲤问。 林安瞥他一眼:「你可以吓死他们。」 正待要换个地儿睡觉,一转头,叶阳君居然跟了过来,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安假装没看见,打了个哈欠,就与他擦肩而过了。 等他走后,李如月还在絮絮叨叨个没完,拉着温琼的手,一个劲儿地嚷嚷:「表哥,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林安现在看上了我,他说他不要金银财宝,就要让我入赘,难道我真去魔界给他当妾?」 温琼道:「你莫多想,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当不是这个意思。」 白苏也道:「是啊,李公子,你别太心焦。」 「我怎么能不心焦?我看他就是故意报復我的,救我一命,然后以恩挟报,他是魔界的小殿下,肯定不愁金银财宝,八成就是想羞辱我,报復我,怎么办啊!」李如月愁得双手抱头,「我不喜欢他,死都不要嫁给他!」 「李公子大可放心。」叶阳君抬腿踏进庭院,沉声道,「他不喜欢你这样的。」 三人听到此话,纷纷抬眸望去。 温琼和叶阳君的看法一致,认为林安应该喜欢那种长相清秀可爱中,还带点阴柔妖媚的,譬如,小蛇,小狐狸,包括林安身边那个小灵宠,都是这种类型的。 真要是说,林安会看上师门中的谁,温琼认为,也应该是看上三师弟。 至于像自家表弟这种骄矜任性,还有些大小姐脾气的富家子弟,林安定是正眼都懒得瞧。 第179页 白苏笑意吟吟地道:「那二师兄觉得,小师弟喜欢哪样的?」 叶阳君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叶师兄怎么就认定,林安不喜欢我这样的?」李如月追问道,「你很了解他吗?他不是才在山上待了一个月?我还听说,他一直和你们的师尊住在一起……等等,魔性本淫,他该不会对仙君,天吶!他不久前,还抱仙君!」 「不可妄言。」温琼沉声训斥道,「师尊的清誉不容有半点毁损。」 白苏道:「师尊修的可是无情道。」顿了顿,他又笑,「不过,师尊确实偏爱小师弟,对我们三人都不曾如此偏爱过。可能是小师弟年幼,又实在会撒娇,讨师尊的欢心吧。」 「他啊,就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在仙君面前就会装可怜,装无辜,实际上心眼坏着呢。他好过分,居然骗我喊他奶奶,要早知道是他,那我就是死,也不要他救!」李如月还在为之前的事,感到忿忿不平。 温琼道:「既然不是他绑走了你,此番又是他救了你,你可得好好跟他道谢,明日在他面前,收起你这副架子。」 「不过话说回来,小师弟怎么穿着女装?」白苏道,「之前,他无缘无故消失,原来竟是独自来救李公子了,这未免也太巧了。」 李如月立马睁大眼睛,惊问:「那你的意思是,本来就是他让人绑走我的,现在见事情闹大了,就假惺惺地过来救我?好让我欠他一个救命恩情?然后,逼我嫁给他为妾?!」 白苏忙道:「我可没这么说啊!」 「不行!我得去问问他!」李如月立马起身要走,叶阳君伸手就将他推坐回去了。 叶阳君道:「有什么事,都等师尊回来再说。」 「那万一让他给跑了呢?」李如月跌坐回去,急声道,「说不准他现在就去消灭罪证了,得派个人看着他才行!」 温琼略一思忖,觉得自家表弟说得不无道理。纵然林安是无辜的,但眼下师尊不在,万一林安又任性,独自跑去寻找师尊了,只怕师尊回来定要问罪。 最好就是派个人去看着林安,但派谁去呢? 「表哥不能去!」李如月忙抱住温琼的胳膊,又道,「我也不去!万一他趁人之危,欺负我怎么办?」 那他俩不去,就只剩下白苏和叶阳君了。 白苏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沾的灰尘,苦笑道:「看来,就只能我去了。」 「你留下照顾大师兄。」叶阳君正色道,「我去。」 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又同白苏道,「你可有带换洗衣服?借我一套。」 白苏:「带是带了,但我的衣服,二师兄也不能穿啊。」他比二师兄矮了不少,骨架也偏纤细,没有二师兄健壮。 但见二师兄坚持要,还是从干坤袋中取出一套,递了过去。 待叶阳君寻到林安时,远远就看见一大一小,两坨黑影,盘着身子睡在庭院中的一棵梧桐树底下。 大的那坨很显然就是林安,只不过化作了原形,约莫五米长的黑蛟,此刻盘着身子,唿唿大睡。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时不时地啧吧啧吧嘴,吹得几根细长的龙鬚一翘一翘的。一对龙角短短粗粗,顶端还微微泛起点粉色光泽,看起来有些可爱。 体型修长,皮|肉结实健壮,满身都覆盖着排列齐整,又密集光滑的龙鳞,在月色下,显得熠熠生辉。 叶阳君远远驻足观望,想起此前这健壮的身躯,还曾紧紧缠在他的腰上,自己的手也无意中摸过蛟身上的鳞片,竟一时觉得指尖滚热。 那只小鲮鲤的睡相几乎和蛟一模一样,紧紧贴在蛟的尾巴边上,还发出细微的唿噜声。睡得很沉。 叶阳君看了一会儿,然后悄无声息地走了上前,将衣服放在了一旁。 之后便飞身上了梧桐树,双臂环胸,半倚在树杈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黑蛟。 心里还回想着之前几人的对话,林安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 真的只喜欢那种妖里妖气,年纪小小,爱撒娇又爱缠人的小妖? 既然如此,那为何又处处缠着师尊不放? 翌日,林安是被一股荤香馋醒的。 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鲮鲤比他早一刻醒来,蹲坐在林安跟前,眨着星星眼,一开口,口水就流了出来。 「斯哈,小,小主人,你有没有闻到很香的味道?」 「闻到了,应该是大肉包子。」林安又仔细嗅了嗅,「好像是羊肉胡萝蔔馅的,好香。」说着,他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小主人,我饿了。」鲮鲤对着爪子,可怜巴巴地道,「肚子都要饿扁了。」试图让林安去给他找吃的。 「嗯,我也饿了,你出去找东西吃的时候,记得帮我也弄点来。」林安幻化回人形,才刚起身,伸了个懒腰,余光一瞥,就见地上居然多了套衣服。 他拿起来一瞧,居然是一套水墨色锦袍,对着自己的身量比划了一下,还挺合身的。 在同行的人中,只有三师兄的个头和他差不多,应该是三师兄给他的。 林安也知道在师兄们面前穿女装不好,要穿也应该单独穿给师尊看才对。 索性就把衣服换了,打算回头谢谢三师兄。 再一回神,鲮鲤竟然已经顺着香味寻了过去,林安觉得他太丢人,便跟过去要抓他回来。 第180页 就瞧见庭院中的台阶上,李如月两手各拿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左一口,右一口,边大口大口啃,边含煳不清地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包子这么香!我好多天都没吃过东西了!那个抓我的坏蛋,每天就给我一个干巴巴的馒头,我咽都咽不下去!」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温琼从旁温声细语地道,「你这回算是受苦了,就当长个教训吧,吃一堑长一智。我已经通知姑母了,想来李家的人很快就会找来。你回家之后,定要好生听话。」 白苏也坐在一旁吃包子,但吃相比李如月斯文多了,听说李如月之前吃干巴巴的馒头,还笑着问他:「那你吃了馒头么?」 李如月:「我怎么可能会吃?谁要吃那种东西?万一里面有毒怎么办?」 白苏但笑不语。 「小主人,为什么他们吃包子,也不叫你啊?」鲮鲤仰头,满脸茫然地问,「他们不是你的师兄吗?」 「是我师兄,但只当了我一个多月的师兄。」 林安咽了咽口水,虽然很想吃香喷喷的大肉包子,但也知道要脸。 不蒸馒头争口气。 索性就轻轻踢了踢鲮鲤,示意他走。 鲮鲤馋得要命,扒拉着庭院的门,小声道:「可我还没有吃过羊肉胡萝蔔馅的包子……」 「等师尊回来了,我就带你去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可我现在就想吃。」 林安也想,师尊都出去那么久了,还没回来,不知道会不会出事。但眼下先填饱肚子要紧。 于是,他就带着鲮鲤跑到后山打猎,一头扎进了小河里,抓了好几只鱼上来。 鲮鲤开心地站在岸上乱蹦,抱着一条生鱼就要啃。 林安忙道:「等等,这么生吃不好吃的,我处理一下,一会儿烤鱼给你吃。」 等叶阳君做好了心理建设,打算给林安热气腾腾的包子时,并向他解释,那日自己为何要下手如此重。 还在买包子的路上,顺手买了两个橘子。 他的钱不多,买完了包子,就只够买两个橘子了。揣在怀里,心想,一个给师尊,另一个就勉为其难给林安好了。 就算看在林安昨晚不顾危险,冲过来救他的份上。 哪知等叶阳君寻到林安时,他已经和鲮鲤捧着烤鱼啃了起来。 那烤鱼的香气,盈满了整个庭院,连大师兄他们都被吸引过去了。 李如月手里的包子突然就不香了,闻着烤鱼的香味,馋得要命,恨恨地骂:「他定是故意烤鱼,好吸引我的注意!」 温琼纳闷极了,正色道:「你怎么最近又添了这毛病?」 67 安安就比同龄人更懂事 ◎一群男人陪你睡觉,你可开心了吧◎ 「表哥!」李如月跟温琼撒娇道:「你也烤鱼给我吃, 好不好?」 温琼咽了咽口水,苦笑道:「我也很想烤给你吃,但我不会。」 「那……」李如月又去瞥白苏。 白苏道:「别看我, 我也不会。」顿了顿,他又道, 「如果你很想吃的话, 去问小师弟讨一条来。」 「我才不想吃!」气得李如月调头就走了。 「不过,小师弟为何吃烤鱼?」白苏惊讶地问, 「难道二师兄没给小师弟买包子吃吗?我看他之前手上还拿了一包啊,全自己吃了?」 温琼嘆了口气, 倒没说什么。 叶阳君抓着手里用纸包紧紧包着的大肉包子, 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为什么小师弟就不能等一等? 难道就认为师兄们这般无情的?别人都有包子吃,偏偏就不肯给他? 林安美滋滋地啃着烤鱼, 吃饱喝足之后, 又带着鲮鲤到后山玩, 还好运气地找到了一棵果树, 上面结的果子有些像苹果, 但吃起来比苹果甜多了。 他和鲮鲤把果子全摘了, 然后平均分成了三份。 鲮鲤不满地道:「为什么分成三份?难不成小主人想分几个给那些人吃?可是他们吃包子,都不捨得分给我们吃!」 「是分给师尊的。」林安挑最好最大的出来, 笑嘻嘻地道, 「师尊虽然早就辟谷了, 但他爱吃甜食,这个果子又甜, 水分还多, 师尊肯定会喜欢的。」 听到是留给仙君的, 鲮鲤即便还是有些不情不愿, 可也不敢多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微微泛黑了,在即将回到野庙时,林安实在忍不住出声道:「你到底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都跟了一天了!烦死了! 叶阳君这才现身,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林安道:「我知道,你们还是信不过我,所以才让你过来监视我的,对吧。」 对,但也并不全对。 叶阳君刚要开口,林安就抬手打断,他道:「我不想跟你说话!我和师尊还有正事要办,我暂时是不会离开师尊的。」 「什么正事?你每日每夜,不分长幼尊卑,那般纠缠着师尊,到底为了什么?」叶阳君沉声道,「师尊修的是无情道,对任何人都不能动情,他对你的偏爱,也无非只是师徒之情,念在你年幼而已!」 林安心道,你都不知道,师尊也就表面心如止水,实际上龙精虎勐,可厉害了。 如果光是师徒之情,可不会搂着他大被同眠。 你敢这么跟师娘说话,要是被师尊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第181页 「你是不是嫉妒我啊?」林安笑嘻嘻地道,「嫉妒师尊喜欢我,不喜欢你。」 叶阳君沉声道:「那你又怎知,师尊从前不是这般待我的?」 「可我就是知道!」林安依旧笑嘻嘻的,他越笑,二师兄的脸色就越难看,那么,他心里就越开心,还故作苦恼地道,「哎呀,我也没办法,你说师尊他老人家吧,一共收了四个徒弟,可就偏爱我一个,大概是觉得我心思最纯良吧,不像有些人,明明是师尊一手养大的,却还觊觎着师尊的美色,时刻都想着欺师灭祖。」 「你说什么?我觊觎师尊的美色?还欺师灭祖?!」叶阳君的面容瞬间就狰狞起来,咬牙切齿道。 「我可没说是你,你这么急着对号入座,难道是被我猜中了?」 叶阳君攥紧拳头,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 林安看了一眼,又道:「怎么,你攥那么大拳头,是想打我呀?你打得过我吗?你敢打我吗?」 「有何不敢?」 「你可别忘了,师尊已经逐你出师门了,我之前还问过师尊,是不是当真的,你猜师尊怎么说?」林安笑道,「师尊说,自然当真。」 叶阳君冷冷道:「定是你在师尊面前胡言乱语!」 「那你就是在说,师尊目光短浅,听信谗言了?」林安眨了眨眼睛,「为了不让你失望,等师尊回来,我一定跟师尊好好说说。」 「你!」 「我什么我?你也可以跟师尊说呀,看师尊是信你,还是信我!」然后,林安就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气得叶阳君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一入野庙,林安才发现李家的人,竟然已经寻来了。 隐约还能听见李如月的声音:「一群废物!连暗符都不会解!养你们这群人有什么用!」 然后是白苏的声音:「李公子,这暗符实在诡异,不如等师尊回来。」 「那岂不是还要被看一遍?都给我出去!」李如月崩溃大喊。 林安其实有点理解他的崩溃。 任何人在一群人面前,反覆脱衣服,露出胸膛,后背,甚至是屁股给人看,都会觉得十分难堪。 更糟糕的是,这些人看了,却又解不开暗符,属实是白看了。 正愣神,一群人鱼贯而出,白苏走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见了林安,当即眼睛一亮,大步流星走了过来,笑道:「一下午都没看见你,你去哪儿了?」 「我只是去后山逛了逛,散散心。」想了想,林安又道,「多谢三师兄借我的衣服,回头我洗干净了还你。或者,你不想要我穿过的,我再买一套新的给你。」 「不必了,此前见你穿着裙子,像什么样子,即便是出门在外,也不能丢了师门的脸面。」白苏上下打量了林安一番,又笑,「你穿这身倒是好看。」 林安心说,我长得就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白苏道:「就是素了些,我瞧李公子的衣服上,都绣着金线,还有很多小珍珠,若是你穿了,定比他穿着更好看。」 林安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没办法,魔族服饰都是黑的,离开魔族后,穿的都是仙门弟子服,素得很。 有时候确实也想穿得跟花孔雀似的,给师尊一点惊喜。 「我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又是金线,又是小珍珠的,难看死了。」林安赶紧岔开话题,又问,「师尊还没回来吗?」 白苏摇了摇头。 晚间,李如月又开始闹了,说野庙住着不舒服,床板硬|邦|邦的,躺着骨头疼。 死活要下山去住。 温琼哄了他两句,没哄好,索性就训斥了几句,让他老实些,别胡闹。 李如月气得又哇哇哭,说表哥不疼他了,嫌弃他了,之类云云,一群李家的门生前唿后拥地哄,都被他赶了出来。 温琼头疼不已,白苏安慰他,李公子年纪小,又一直养尊处优,受不得这样的苦,也在情理之中。 温琼道:「说起年纪小,林安不比他大几岁!还是魔族的小殿下,不也是养尊处优?」 可是林安就能随遇而安,一点都不任性,还很懂事,师尊不在,还自己抓鱼烤着吃。 李如月好歹睡的是床,林安直接就睡在大树底下,也没抱怨过半句。 这么比较起来,自家表弟太不懂事了! 「我就知道表哥不喜欢我了!既然表哥喜欢林安,那就去找林安当你弟弟!」李如月耳朵尖,听见此话闹得更厉害了。 温琼气恼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当天夜里,林安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三个师兄,陷入了沉思。 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换作白苏下山去买早饭,这回买了香喷喷的香饼,还是肉馅的,表面一层白芝麻,还热着呢,馋得鲮鲤一边口水直流,一边说:「我不吃,我不吃……」 林安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就生气,索性起身道:「我也要下山买吃的!」 「这烧饼不合你的口味吗?」白苏问,「那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买来。」 林安愣了愣,下意识问:「也有我的份?」 「当然有啊,你可是我们的小师弟啊,师尊临走前特意吩咐我们,一定要照顾好你。来——」白苏递烧饼给他,「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那为什么之前你们偷吃包子,都不给小主人吃?」鲮鲤挺着胸膛质问。 第182页 「二师兄没给你们包子吗?」白苏一头雾水,顺手塞了一个烧饼给鲮鲤。用眼尾的余光瞥了瞥二师兄。 如此,林安就懂了。 敢情是二师兄和他过不去! 买了包子就是不给他吃! 林安大口啃着烧饼,冷哼道:「谁稀罕要他的东西!」 「可是……」白苏刚想说,你身上穿的衣服,就是二师兄向自己借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阳君打断了。 「三师弟,你去给李公子送了么?」 白苏道:「李公子还在生闷气,说既然表哥不喜欢他了,他就把自己饿死好了。」 温琼听了,略感不悦,沉声道:「不必管他,待师尊回来,解了他身上的暗符,我即刻就让人送他回家。」 可师尊已经离开一天一夜了,还是没有回来。 林安表面没说什么,实际上心里一直暗自担忧,觉得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几次想偷偷去寻师尊,奈何二师兄盯他盯得牢,恨不得把他拴在裤腰上似的,烦得很。 大师兄可能是为了调理一下自家表弟,还故意当着李如月的面,和林安温声细语地说话,还帮鲮鲤把一头乱糟糟的头髮梳理平整了。 气得李如月在房里摔摔砸砸,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天傍晚,林安正坐在台阶上,吃大师兄给他买的冰糖葫芦,不仅他有,还给鲮鲤也买了一串。 叶阳君不吃小零食,白苏最近在辟谷,也不肯吃。 虽然冰糖葫芦很好吃,但林安心里一直挂念着师尊,都有些食不知味了。 忽然,耳畔传来一声剑鸣,众人忙起身,就见晏陵已经凭空出现在了庭院里。 「师尊!」林安脸上一喜,忙从地上跳了起来,下意识张开双臂要扑过去。 随即想起大家都在呢,硬生生地停住了。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入了身后的叶阳君眼中。 「师尊!」温琼上前几步,拱手道,「见师尊平安归来,弟子总算放心了。」 「这几日,你们可还好?」晏陵轻声道,目光在周围的几人身上扫了一圈,尤其在林安身上,多逗留了片刻,才慢慢偏了过去。 温琼道:「一切都好,只不过——」 他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表弟身上暗符的事,请求师尊出手,帮忙解开。 晏陵道:「是何种暗符,连你也解不开?」 温琼面色一红,有些羞愧道:「我此前从未见过,很是诡异,还请师尊定夺。」 几人来到了李如月的房门口。温琼抬手敲门,道:「明明,是我,快开门。」 「我就不开!你喜欢林安,你就去找林安当弟弟吧!」李如月在房里大喊大叫,「我才不吃什么破烂冰糖葫芦!丢地上狗都不吃!」 晏陵这才知道林安手里的冰糖葫芦是哪里来的,当即就状若无意地望过去一眼。 温琼耐着性子道:「你听话,别再任性了。快把门打开。」 「我任性,就林安懂事!你那么喜欢他,夜里还陪他一起睡觉,那你干脆和他结为道侣算了,往后日日夜夜都能同修,岂不如了你意?」 此话一出,林安手里的冰糖葫芦,吧嗒一声砸落在地,急得他赶紧大喊:「你少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和大师兄一起睡觉了?」 李如月阴阳怪气:「是,你没和他单独睡,一群男人陪着你睡觉,你可开心了吧。」 林安愣了愣,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那么酸? 温琼实在听不下去了,一脚将房门踹开,黑着脸大步流星地沖了进去。随即李如月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没一会儿就安静了。温琼出来时,脖子上多了几条指痕,他道:「师尊请进。其余师弟们暂且在门外等候。」 林安一听,顿时急了。 给李如月解暗符,那么肯定要脱衣服。 师尊定会看到李如月的胸膛后背和屁股!那怎么能行呢? 要么都看,要么都不看! 不能光师尊一个人看! 「我也要进去!」林安道,「我或许能帮上忙!」 「你?」温琼怀疑。 「除了师尊,就属我修为最高,我怎么就帮不上忙了?」林安反问。 晏陵道:「便让他一起进去吧。」 有了师尊的话,温琼也不敢拦着。 房里,李如月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嘴里都塞着白布。见林安也进来了,瞬间就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还大力挣扎起来。 「你老实些。」温琼严厉呵斥道,「不许再任性!」 李如月立马就蔫巴巴的,不再动弹了,还把眼睛也闭上了。 「师尊,一共三道暗符,但每道暗符都略有些不同。」温琼把李如月的上衣撩开,暂时没脱他裤子。 晏陵仔细端详了片刻,才道:「这种暗符消失了很多年,原是景国王室一族的秘术。」 此话一出,林安神情一变,惊问:「既然如此,那绑走李如月的,或许就是景国王室一族的遗孤?那岂不就是师尊的亲人了?」 「小师弟。」温琼沖他微微摇头,然后又同晏陵道,「那师尊可有破解此暗符之法?」 晏陵道:「早在二十八年前,景国就已经灭国,此法也已失传,想不到今日又重见天日,但我从未习过此法,遂并不能解。」 第183页 温琼听罢,神情开始凝重起来:「既然连师尊都无法解此暗符,看来就只能寻找景国王室遗孤了。」 晏陵:「可除我之外,再无景国王室遗孤。」 「那也就是说,师尊的母亲和舅舅其实已经……」魂飞魄散四个字,林安没有说,但见师尊点了点头,便暗暗嘆了口气。 不过如此一来,面临的问题似乎就更棘手了。 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这很明显不仅是沖林安来的,更像是冲着晏陵来的。 68 师尊并不像你想得那样好 ◎师尊在徒儿心里,永远白玉无瑕◎ 温琼沉声道:「若是如此, 那明明往后岂不是一直像现在这般,被三道暗符压制,封住灵力, 变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如普通人一般了?」 「何止呢, 大师兄,你用词太委婉了。」林安补充道, 「他何止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此前我塞了把刀给他, 他连刀都抬不起来, 普通人可不似他这般柔弱无用。」 准确来说,现在的李如月就是废物一个, 除了吃喝玩乐, 任性胡闹之外, 怕是再没半点用处了。 这对普通修士来说, 都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更别说是像李如月这种修真家族的继承人了。 自古以来, 就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会让一个废物继承家主之位的。 此话一出,李如月当即就眼泪汪汪的, 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温琼瞬间又心疼他, 抬手扯下他嘴里的白布。 「表哥,那我往后就是废物了, 是不是?我再也好不了了, 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比三岁小孩还不如!既然如此, 那我还活着做什么?让我去死好了!」 得亏李如月现在被绑得结实,要不然铁定一头撞墙上了。 温琼赶紧抱住他,温声细语地安抚道:「明明,你先冷静一下,事情定还有迴旋之地!」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现在都成废物了!我家世代子弟,都是修士,莫说嫡系,就是十八代旁系,都没出过一个废物!」李如月哭得好大声,「到时候旁人该如何议论我?与其受人奚落,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哪里就成废物了?退一步说,哪怕你身上的暗符,终身都不得解,可除了剑道,你还可以修习医术,或者专研炼丹,往后成了赫赫有名的丹修,一样能光耀门楣!」温琼连声安慰道。 「可是表哥,我连把刀都拿不起来,纵然修了医道,又能怎样?若是坏人欺负我,我还是毫无还手之力!」 温琼:「拿不起来也无妨,有表哥在,表哥会一直保护你的,定不让坏人欺负你。」 「可炼丹用的药鼎也挺沉的,听说不管是医术,还是炼丹,都讲究一个天赋。」林安眨了眨眼睛,迎面泼了盆冷水。 「哇!表哥,我不活啦!」李如月又嗷嗷乱哭。 温琼忍不住动了几分火气,沉声道:「小师弟!」 「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且,不管怎么样,该面对的事,总要面对的。李公子今年又不是四岁,他已经十四岁了,不是什么小孩子了。遇事一点担当都没有,动不动就哭天抢地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你现在能哄他一时,难道还能哄他一世吗?」 林安正色道:「万一他以后发现,他在医术,炼丹,甚至所有方面都一事无成,甚至是一败涂地,到时候又要寻死觅活,你怎么办?继续抱着他哄?」 温琼有些气短:「但你不能总弄哭他!」 「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他就哭了,往后他要是真废了,更难听的话,还在后面呢,除非他是聋子,瞎子,或者一辈子把自己关在小房子里,与世隔绝,这样就听不见别人的非议了,否则,他早晚还是要自己面对的。」顿了顿,林安又道,「那到时候大师兄能封住一个人的嘴,难道还能封住全天下人的嘴吗?」 温琼其实觉得林安说得有几分道理,自家表弟确实太爱哭了,一点担当都没有。 能哄骗一时,但又哄骗不了一世。 早晚还是要他独自面对的。 「你一时接受不了,我也理解,换作我,我肯定也是要嗷嗷大哭一场的,但我就不会在大家面前哭,哭一次两次,大家会怜悯你,可怜你,但你哭十次八次,十几次二十次,哪怕就是你最亲的亲人,也会厌弃你的。」林安道。 李如月哭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我现在成了废人,你肯定高兴坏了!」 「我有什么可高兴的?」林安两手一摊,「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你在我眼里,其实根本什么也不是。」 气得李如月把脸埋在温琼怀里哭,大声让林安滚出去。 温琼有些为难,但还是开了口:「要不然,小师弟你先……」 声音戛然而止。 林安一愣,歪头看了看他俩,见他俩的嘴紧紧抿着,可脸都憋红了,愣是半个字都发不出来,不禁有些奇怪。 晏陵道:「话太多了。」而后偏头问林安,「我听闻,魔界中有一秘阁,里面收罗了整个修真界的禁术。」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自从魔界被攻破之后,就被驻守在魔界的仙门弟子,纵火烧了。」林安提起这事,还暗暗咬牙,随即又问,「剑宗不也有藏书阁吗?里面没有记载过此暗符?」 「没有。」 「师尊怎么如此肯定?难不成,藏书阁里所有的书,师尊都看过了?」 第184页 晏陵道:「差不多罢。」反正能看的,他基本上都看过,不能看的,也看了。 并没有记载景国王室一族的任何秘术。 「二十八年前,景国国灭,王室一族尽数殉国,火起少阳宫,大火连烧了三天三夜,整座皇宫都成了一片废墟。」 不可能残存什么密卷之类的东西。 「那就奇怪了,到底是谁,居然精通这等暗符,还绑走了李公子,甚至意图嫁祸给我。」林安捏着下巴,沉思片刻,总觉得事有蹊跷。 好像从他离开剑宗的那一刻,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圈套中,而这个圈套,不仅圈住了他,连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未能倖免。 「会不会是那个天道宗少主干的好事?」林安又道,「他口口声声说父债子偿,说不准就是他想嫁祸我,想置我于死地。」 晏陵道:「剑宗之中发生的事,他远在魔界驻守,竟也一清二楚么?」 「这……」林安想了想,「那就是他在剑宗安插了眼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会不会是三长老?或者西峰主?」 毕竟这两个老头子,一直最看不惯林安。 一个徒弟被魔尊之子弄死了,还剥了皮。一个养了多年的灵宠,被魔尊之子活吃了。 说是血仇也不为过。 晏陵道:「他们不敢。」 林安郁闷极了:「师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或许,你是对的。」晏陵轻轻嘆了口气,「但凡事都要讲证据。」 林安点了点头,故意望向被禁语的二人,大声道:「凡事都要讲证据,我才不会像某些人那样,什么证据都没有,上来就指认是我所为!」 然后也不管那两人是什么反应,又道:「师尊,那此暗符就当真无解了吗?」 晏陵摇了摇头:「只是我解不开,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或许旁人能解。」 林安觉得,连师尊都没办法,那旁人还能有什么办法? 很显然,李如月也是这么认为的,又气又恨,还不能说话,急火攻心之下,居然晕了过去。 温琼忙伸手拍拍他的脸,林安见状,便道:「拍脸有什么用?掐他人中啊。」 晏陵看了一眼,又道:「中了暗符,便不能用法术带他回山,此地距离剑宗甚远,若是带着他骑马回山,纵是不眠不休,只怕也得五、六日。」他看了一眼人事不知的李如月,又道,「我先传讯给师兄。」 「师尊!」林安打断师尊施法,有些惴惴不安地道,「我总觉得事有蹊跷,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 晏陵道:「看来,这次下山游歷果真让你成长了不少。」居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但他自有分寸。 传讯之后,晏陵也有些累了,欲寻间空房,稍作休息。 毕竟人多眼杂的,林安也不好明晃晃地跟过去,尤其二师兄就跟盯贼似的,寸步不移地盯着他,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找什么理由。 师尊道:「安安,你随为师过来,为师有话问你。」 如此,林安就大摇大摆地跟着师尊回房,还让鲮鲤守门,谁敢靠近一步,就上嘴咬。 房门才一关好,林安就问:「师尊,你有什么话要问我啊?」 「没什么话要问你。」晏陵落座,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 「师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林安主动凑了过去,站在师尊身后,给师尊捏肩,轻声道,「若是不好同外人说,就跟我说吧,我嘴最严了,比死人还能藏事。」 晏陵忍俊不禁,但很快就轻轻嘆了口气,他道:「若是有朝一日,你发现师尊并非像你想像中,那般白玉无瑕,你会如何?」 林安愣了愣,第一反应就是师尊被其他男人给欺负了,当即就怒上心头,可随即想着,倘若真是如此,他要是再表现得十分愤怒,岂不是给师尊造成了二次伤害? 索性就从后抱住师尊的脖子,边蹭边道:「在徒儿心里,师尊永远都白玉无瑕,也是世间最好的师尊。」 晏陵道:「不会觉得厌恶么?」 「为何要厌恶?」林安软乎乎地撒娇,「我最最最喜欢的人,就是师尊了!」每天都想贴贴师尊,怎么亲热都不够,怎么会厌恶呢? 晏陵又问:「会不会觉得师尊很……脏?」 这个脏字才一出口,林安就觉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隐约觉得,师尊是不是在鬼界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被鬼王给……? 他好几次想开口问问,但又不敢问,生怕会伤害到师尊。 林安故作轻松地道:「都是凡夫俗子,当然会脏啊,脏了就好好洗一洗,不就干净了?」 「若是,连洗也洗不干净,又该如何?」晏陵喃喃自语道,与其说是问林安,不如说是他在反问自己。 他的脏,不仅是身体表面,更是流淌在全身上下,所有的血管中。 他的血是脏的。 怪不得从小到大,族人们都不喜欢他,就连亲叔叔都对他冷眼相待,原来,他的身份有异,或许根本就不是清河墨家的子嗣! 而墨影这个名字,影字中的景,对母亲来说,到底是景国的景,还是她那位景姓王兄的景! 晏陵也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母亲当年是景国的王姬,与当时的君王乃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第185页 若他当真不是父亲的骨肉,也就是说,他是由母亲和自己的兄长,苟且得来的骨肉。 如此不知廉耻的行径,若是有朝一日,昭告天下,那么,晏陵好不容易苦苦经营起来的声望,将一夕之间,瞬间分崩离析。 野|种的污名,也将如一盆墨汁,迎面泼他一身,纵是跳进江河湖海,也洗刷不干净了。 脏,会是他往后余生的代名词。 所有人都会厌恶他,嫌弃他,非议他。 晏陵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他只想知道,林安在得知后,会不会离他而去? 林安喜欢的,应该是温柔正直,白玉无瑕的师尊,而不是心思诡谲,来歷不明的师尊。 「师,师尊……」 林安面色发白,声音颤得厉害,隐隐已经能够确定,师尊当真遇见很不好的事了。甚至腿软到,站都站不稳了。 他好想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狠狠发发疯,质问晏陵,到底是谁干的? 他一定要将那个欺负晏陵的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可看见师尊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实在害怕师尊会二次受伤。 林安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这并不是师尊的错,师尊也不想这样。 师尊现在已经很痛苦,很难过了,还要在众人面前,佯装镇定,非常不易,自己不能再雪上加霜。 若是自己闹起来,让外人知道了,那师尊的名声定然会毁于一旦! 「师尊,你听我说。」林安绕到晏陵身前来,半蹲下,仰视着师尊,还握住了师尊的手,只觉得那手冰冷至极,像大冰块一样,他哆嗦着,往自己胸口上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轻声道,「我喜欢的是师尊这个人,无论师尊将来变成什么样了,我都喜欢。」 「若我不当正道仙君了?」晏陵浓密的,几乎泛白的睫毛轻颤。 林安郑重其事地道:「不当就不当,仙门规矩繁多,条条框框约束死个人!谁爱当谁当!我只想师尊开心自由。」 「可我若不当仙君了,也就没有家了。」 「怎么会呢?」林安更用力地抓着师尊的手,认真无比地道,「只要我和师尊在一起,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家。再说了,魔界现在很需要我,待解决完眼前的事,我就回去继任魔尊之位,到时候就风风光光迎娶师尊入魔界,当我的魔后。」 为了让师尊相信,自己真的不介意,林安索性就凑过去,亲了一下师尊的嘴唇。 晏陵愣了愣,随即笑道:「你胆子真大,便不怕被你几个师兄知道?」 「我才不怕!他们早晚都要知道的。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我和师尊一定要结为道侣!」林安亲了一口,就觉得有些欲罢不能。 但想起师尊既然在鬼界被欺负了,身上势必有伤。 于是就小心翼翼地问,可不可以脱下师尊的衣服。 见师尊没有拒绝,林安就解了师尊的腰带,仔细检查师尊身上的每一处,结果发现一点伤痕也没有。 按理说不应该的,再怎么样都会残留一些事后的痕迹。 晏陵觉得奇怪,忍不住问:「你在找什么?」 「找痕迹。」林安脱口而出,随即面露惊恐地捂嘴。 晏陵道:「距离客栈那次,已过去四日,哪还有痕迹?」 「啊?」林安竟一时愣在当场。 这么也就是说,师尊在鬼界没被欺负? 那怎么一副苦大仇深,如丧考妣的样子?! 「啊什么?」晏陵将他搂怀里,问,「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 「我没有!」林安一脸惊恐。 晏陵笑道:「全写在脸上了。」 顿了顿,他又侧过身子一些,状若无意地道:「为师不在的这几日,可有人为难你?」 林安想了想,二师兄针对他,买了包子来,故意不给他,还时刻监视他,算不算为难? 但想着师尊从鬼界回来后,就心事重重的,不能再给师尊添堵了,遂摇了摇头。 晏陵的目光,落在了林安穿的衣服上,林安便解释道:「之前我不是被炸了吗,衣服都破了,纳戒里就一套裙子,三师兄实在看不过去,就把他的衣服借给我穿了。」 「说起来,三师兄跟我年纪相仿,身量也差不多,他的衣服我穿起来刚刚好。」林安原地转了转,又故意嘆了口气,「真可怜见的,连件衣服都没有,还要靠师兄的施捨,我真可怜。」 晏陵望着面前的小徒儿,若有所思起来,倒一时没注意他后面的话。 林安见师尊依旧心事重重的,几次想开口,到底还是没问。 「为何不问?」晏陵回过神来。 「若是师尊不想说,我问了也白问,若是师尊想说,定然会直接告诉我的。」林安眨了眨眼睛,静等师尊夸他懂事。 然而师尊只是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夜色深了,歇息吧。」说着,便起身环顾了一番房间。 毕竟这里曾经是风月之地,他也嫌床榻不干净,便问林安,这几日都睡在哪儿。 林安往院子里一指,道:「睡在院里的大树底下,那里凉快,我皮糙肉厚的,睡哪儿都行。不像李公子,他这几日闹腾得要命,嫌这嫌那,大师兄一开始哄着他,后来大概是哄烦了,为了调理李公子,就故意过来向我示好。」 他瞧了瞧师尊的脸色,又故作无意地解释道,「然后就都跟我睡大树底下了。可能是觉得,那真是块风水宝地吧。」 第186页 晏陵道:「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的。」林安又眼巴巴地贴过去,在师尊身上蹭了蹭,诉说着这几日的思念,「师尊不在,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感觉腰都细了一圈。」 「是么?」晏陵笑道,「我回来时,一眼就瞧见你嘴里嚼着东西。」 旁人都没吃,就林安和鲮鲤坐在台阶上,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林安不知道怎么回事,嘴里嚼着山楂,还在神游,吃得双眼都无神了,都不自知。 「是真的!不信的话,师尊摸一摸。」林安抓着晏陵的手,就往自己腰上放。 晏陵摸了一下,故意嘆气道:「果真是瘦了,那你想让师尊如何补偿你?」 林安:「我可以随便提吗?」 「可以。」 随便提,想提什么都可以,但答不答应,这事另说。 「那我先想想,等我想到了,再告诉师尊,行不行?」 晏陵点了点头,见夜色已深,该歇息了,便留林安在房里休息,莫再睡大树底下了,像是没人要的蛟。 林安立马欢欢喜喜,还化回了原形,把自己缩成一个球,蜷缩在师尊的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晏陵满腹心事,竟也没什么困意。 见窗外树影婆娑,晚风吹过,竟似浮出一道人影来,站在窗外,久久不愿离去。 林安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勐然惊坐起身,下意识喊了声师尊,几乎立马就听见了师尊的回应。 他心里稍安了些,随即又问:「外面出什么事了?」 还没等来师尊的回答,房门就嘭的一声,从外重重撞开了,鲮鲤跳着脚,极是兴奋地大喊:「小主人,不好了!上回那个人又来了!还带了好多人!已经把野庙包围了!」 「什么?!」 林安神情一凛,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鲮鲤说的那个人是谁。 定是天道宗的少主,带人过来围堵他们了,想不到,他消息倒是灵通,不仅知晓他们出来了,连如此偏僻的野庙都能找到。 69 狗血生死二选一 ◎仙君是选你,还是选他?◎ 「来得正好!」 林安起身, 攥紧拳头,左右晃了晃脖子,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节脆响, 恨恨地道,「上回被他侥倖逃了, 这次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晏陵也已经起身, 听见此话,便道:「你小心些, 他本就与你实力不相上下,又修了一些邪术。」 「打不过我知道跑的。」林安见师尊从大门出去, 刚要尾随其后, 忽又想起什么,故意落后一阵, 然后去翻了窗户。 鲮鲤满脸不解地问:「小主人, 有好好的门不走, 为什么这么喜欢翻窗户?」 「你傻啊, 外头现在正乱着呢, 人多眼杂, 万一被别人发现,我留在师尊房里过夜, 那师尊的清誉还要不要了?」说到此时, 林安一只脚已经踩在了窗台上, 就打算潇洒地纵身一跃。 哪知鲮鲤却道:「可是,那个姓叶的, 一直守在外面没走啊。」 「什么?!」林安勐然回头, 无比震惊地问, 「所以, 他知道我今晚留宿在了师尊这里?」 那岂不是要被二师兄发现,他和师尊之间确实不清不楚的了?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林安脚下一滑,咚的一声,大头朝下摔倒在地。 疼得他嗷嗷直叫,刚要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鲮鲤发出一声惊叫,眼前一晃,竟有道人影。 林安下意识抬眸一瞧,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他连死在哪儿都想好了。 「你怎么在这?」李如月猫着腰,蹲在草丛里,一双眼睛睁得很大,也很亮,望了望大开的窗户,又望了望林安,怔愣地道,「仙君从门口出来,你从窗户出来……你们竟住在一起?」 「没有!」林安赶紧反驳道,「只是师尊找我问话,才……才……你别瞎说!」 「那你怎么脸红了?」李如月才不信这番说辞,蹙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林安一番,随即恍然大悟一般,「好啊,我知道了,定是你想勾引仙君,所以才夜半三更跑进仙君的房间!」 都不等林安继续反驳,李如月就更气了,大声道:「你在魔界都有两个相好了,居然还不够!连自己的师尊都敢觊觎!好生不知廉耻!唔!」 林安赶紧冲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往草丛深处拖拽,吓得李如月大力挣扎,可失去修为的他,在强悍的蛟面前,无异于是螳臂挡车,不仅没能挣脱,反而还因此缺氧,眼瞅着白眼都翻出来了。 鲮鲤赶紧道:「小主人,快松手!他要被你掐死了!」 林安这才松了手,李如月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泪汪汪,捂着胸口,艰难地道:「好啊,被我抓到把柄了,就想杀我灭口!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你要是敢杀了我,表哥一定会将你大卸八块!」 「你抓到什么把柄了?」林安嗤笑一声,「抓贼拿赃,捉|奸在床,懂不懂?没有证据就胡乱污衊我,你确定到时候,你的表哥会相信你的鬼话?」 「我的表哥自然是信我,难不成他会信你?」李如月振振有词。 林安道:「懒得理你。」 猫在草丛里,往外望去,隐约可见一片刀光剑影。 林安刚要出去帮忙,衣袖立马就被拽住了。 「你做什么?快松开!」 「你走了,那我怎么办?」李如月脸上还挂着几分惊恐,「来人太多了,有三个穿黑袍的,特别厉害,保护我的几个门生,都是金丹期的高手,结果被一击毙命。我,我怕。」 第187页 「你怕,你去找你表哥,我又不是你表哥!」林安挣回衣袖,又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跟我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他心里焦急。 能将金丹期高手,一击毙命的,那恐怕区区元婴期,还达不到这种恐怖的程度,上回顾少主身边的那个九叔,乃化神期。 难道这次又来了更厉害的? 在场众人中,除了师尊是渡劫期之外,也就林安的修为最高。 师尊纵然再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的拖油瓶子。 万一有谁不幸被抓了,就是活生生用来要挟师 尊的筹码! 虽然,林安并不喜欢李如月,但也不想让他成为那个要挟师尊的筹码,索性就吩咐鲮鲤留下来保护他。 自己则是冲出草丛。 才一冲出去,迎面一道身影倒飞而来,林安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飞身将人接住。 落地时才发现,竟然是三师兄! 可三师兄的情况并不好,刚要开口说什么,嘴才一张,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先别说话!」林安赶紧从纳戒中,取出一颗丹药来,不由分说就塞进了三师兄嘴里,待三师兄平復些时,才问:「前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白苏道:「是天道宗的人,包围了野庙,还在野庙中纵火。他身边跟着三个黑袍人,修为只怕,只怕都在化神期,实在厉害!」说着,他捂着胸口又勐咳了一阵,「我就是被其中一个黑袍人打伤的。」 林安暗暗心惊,化神期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普通的宗门家族,百年来出一个化神期就很不得了了,怎么天道宗的化神期,一个接一个? 当然,这次的黑袍人,只怕和上回的一样,并不是活人,而是行尸走肉,不会痛,也不会流血,甚至不会疲倦的杀戮机器。 「三师兄,我去帮师尊,你先在草丛里躲一会儿。对了,李公子也在里面,你保护好他。」 林安都不等他答应,就赶紧将人推进了草丛里。 大步流星往外冲去,便见眼前火光沖天,风助火势,几乎烧红了半边天,眼前更是浓烟滚滚。 几十道人影,御剑在半空中,捏诀摆阵,地上还横七竖八,躺了好些尸首,基本上都是李家的门生。 林安强忍着烟燻火燎,掩着口鼻,提着长剑,一剑噼开挡路的火势,沖了过去。 哪知下一刻,嗖的一声,一道火箭勐地袭来,他抬剑一挡,顿时怒道:「你眼睛瞎了啊?为什么每次都|射|我?」 「是你?」 叶阳君站在房檐上,手持火焰弓,忽然神情一凛,呵了声,「走开!」又冲着林安拉弓,三支火箭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林安当即就要扯着嗓子骂人,若说一开始不是故意的,但现在肯定是故意的。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察觉到身后有异,忙一剑就挥了过去。 嘭的一声,被一股很大的力道,狠狠撞了一下,林安勐地倒飞出去,飞出有十几丈远,才堪堪停住,只觉得整条手臂都如过电般,酸麻得厉害。 低头瞥了一眼,虎口崩裂,血都流出来了。 「你不是他的对手。」叶阳君飞身下来,挡在了林安面前,就见黑暗中,盪出了一抹黑影来,通身被黑色笼罩,死水一般,波澜不惊,连半点活气都没有。他默默攥紧了弓,同林安道,「这里有我挡着,你快去寻师尊!」 林安道:「你的修为还不如我呢,我如果都不是他的对手,那你更不行!」 只凭刚刚一招,林安心里就有了点底,飞快地说:「应该是化神期的高手,但他并不是活人,不过是行尸走肉,不知疼痛,也不会流血的傀儡。」 叶阳君听罢,便取出了黄符来。 林安又道:「他不怕这个!你听我说,抛开恩怨,你我联手,你攻他左边,我攻右边,趁机把他的头砍下来,但要当心,别被飞出来的尸虫咬到!」 随后也不等叶阳君答应,提剑率先沖了过去,锵的一声,一只通体漆黑的鬼爪,竟直接攥住了林安的剑,当即宛如被固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嗖嗖几声,火箭精准无比地扎在了黑袍人身上,黑袍人瞬间就烧了起来,林安趁机松手,腾空飞起,两腿夹着黑袍人的脑袋,身子一转,作势扭下头颅。 哪知这黑袍人竟一把抓住了林安的脚踝,在林安几乎是惊恐的神情中,像是对待什么玩具一样,将他甩了几圈。 耳边尽是唿唿的风声,夹杂着火烧火燎的烟尘,迎面就扑了过来,似一瞬间就失聪了,天与地之间顷刻就荡然无存。 就在林安被甩到快要晕厥之际,原本如钢筋铁骨般,狠狠夹他脚骨的鬼爪,竟松了松,他整个人也被一股大力狠狠甩了出去。 下一刻,叶阳君飞身将他接住,却由于惯性,双双跌飞出去,在地上滚了数圈,才狼狈瘫倒在地。 林安头晕目眩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发现原来是二师兄给他当了回人|肉垫子,刚要开口道谢,却又被他大力推搡开来。 一骨碌就滚到了一旁,这让本来道谢的话,瞬间吞咽了回去,林安刚要扯着嗓子骂人,下一刻,就瞧见黑袍人浑身被火焰吞噬,竟已然抵达二人眼前,更是一把掐住了叶阳君的脖子,将之高举在了半空之中! 第188页 这一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快到林安怔在当场,待他反应过来,迅速起身召剑之时,一把长剑率先抵在了他的后心! 林安瞬间僵在当场。 「魔界的小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身后传来青年人的冷笑声,锋利的剑刃戳穿了轻薄的衣衫,似直接抵在皮|肉之上。 林安知道,只要今日自己敢乱动一下,就会瞬间被从后刺穿心脏。 他与顾西川本就是同一等级,顾西川比他早入元婴期几年,还修了邪术,他与之单打独斗,都很难有胜算。 更何况眼前这个黑袍人,比上回在魔界遇见的,更加厉害,偏又有个二师兄被擒,林安现在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只能等师尊快些解决完其他人,赶紧过来救他们。 他现在能做的事,就一个字,拖! 拖到师尊过来! 不过一瞬间,林安就想好了拖延时间的办法,刚要开口告诉顾西川,自己身上带了陆雪衣的残魂。 哪知姓顾的不讲武德,不仅从背后偷袭,还直接一张黄符,贴在了林安嘴上。 以至于林安根本无法开口说话,甚至动弹不得,连取出锁魂囊,把陆雪衣的残魂放出来都做不到! 叶阳君见状,更大力挣扎起来,可随即就从唇角,溢出更多的鲜血来。 顾西川笑道:「你便是晏陵仙君座下的二徒弟罢?我早就知道你,但一直无缘一见,今日总算是见到了。果真是一表人才,俊美至极。」 然后又同黑袍人道:「八叔,把人放下,要是现在就掐死了,可就没有好戏看了。」 林安听见这一声「八叔」,当即心道,上回是九叔,这回是八叔,这个姓顾的,到底有几个好叔叔? 若是按实力来排,九叔实力最低,竟就是化神期高手了,那再往上,还得了?! 顾西川似听见了他的心声,笑道:「不多不多,暂时只有八位叔叔。」 林安:暂时?! 「为了恭喜你们杀了界眼,成功破开结界,我今夜特意带了三位叔叔来。」顾西川看着八叔浑身是火,一挥衣袖,便替他灭了火,吩咐他先将二人用绳索捆起来,之后才又道,「另外两个叔叔,都是化神期巅峰,虽然远远不是仙君的对手,但配合着功法,阻拦一时半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还笑着用剑挑起了林安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轻声道:「是你杀了王升,对吗?」 林安骤然一听这个名字,十分的迷茫。他根本不认识,而且,他从来没有杀过人。 「在客栈里,那王升绑了你的侍妾狐狸,你就残忍地杀害了他。」顾西川提醒他,阴恻恻地笑道,「小殿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可怜我那侍妾,死了哥哥之后,成天到晚哭得像个泪人。你说,这新仇旧怨,该怎么报?」 林安「呜呜」两声,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有话要说。 哪知顾西川却道:「我不听,殿下牙尖嘴利,纵是死人,也能被殿下说活了。你还是留些力气吧。」 说着就用剑刃,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林安的面颊,目光扫过叶阳君时,顾西川笑问:「我听闻,你在很小的时候,就拜在了晏陵仙君座下?如今只怕有十几个年头了吧?」 叶阳君寒声道:「与你何干?」 「与我的确不相干,只是我近来听说啊,那晏陵仙君格外偏爱座下的小徒儿,为了小徒儿,竟因一点小事,就将二徒弟逐出师门了,不知是真是假?」顾西川紧紧盯着叶阳君的脸,又笑问,「你说,在晏陵仙君心里,到底是养育了十多年的你重要,还是仅仅收了一个多月的魔尊之子更重要?」 此话一出,两个人心里同时一咯噔。 林安下意识就望了过去,就看见二师兄的脸色,渐渐发白。 便知二师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如,我们玩一个游戏?就赌在晏陵仙君心中,你二人谁更重要。」顾西川笑得十分残忍,取出两个虫卵,分别塞|入二人的耳洞中。 顾西川道:「区区尸虫自然奈何不了修为高深的晏陵仙君,但对付二位,却是绰绰有余了。我倒是要看看,仙君要怎么选。」 林安心惊肉跳的,该死的,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狗血二选一情节? 一个生,一个死。只能选一个。 不管选择了谁,都会留下遗憾吧。 之后,二人就被高高悬挂在了房檐之上,身后的大火,依旧烧得厉害。 林安觉得自己现在,就好像是过年要吃的咸鱼,被挂了起来,烟燻火烤,很快就要干|透了。 「你莫怕。」叶阳君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师尊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林安倒不是害怕,只是担心因此会让晏陵为难,他是最不愿意看见师尊左右为难的了。 「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但你又不肯听我解释。」叶阳君沉声道,「我知道那日是你受了委屈,可门规就是门规,若是包庇你,只会让人觉得,师尊座下的徒弟,都没有规矩。」 林安确实很不想听他说话,但此刻同是天涯沦落人,被吊在了一起,还生命堪忧,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说不准一会儿就没命了。 他又不能说话,只能用像是会说话一样的眼眸,定定地望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身后的火光映衬的,还是二师兄热,他的脸有些泛红,还刻意偏过头,好半晌儿又道:「我知道你倔,但没想到,你居然会那么倔。」 第189页 身后都被打出血了,也硬是不肯服软半分,若是当日,师尊没有及其赶来,叶阳君只怕打不了二十下,就不忍心了。 毕竟,林安年纪看起来小小的,稚气未脱,长得确实好看,而且讨人喜欢,与记忆中面目可憎的噁心模样截然不同。 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生怜爱,都想哄着他点,不让他难过。 还有一方面原因,叶阳君自从做了那个古怪的梦之后,总是觉得,自己和林安有过肌肤之亲。 既然有过,那么,他们就是道侣。 他在梦里不曾对林安好过一丝,梦醒后,难免有些愧疚,尤其每次看见林安时,都会想起梦里,他们欢好时的旖旎场面。 在打伤了林安之后,连续好几个晚上,叶阳君都做了同一个梦。 梦中,他和林安又在双修,一手搂着林安的腰,一手抱住粗壮的蛟尾,往自己腰上缠绕。 二人紧紧贴在一起,连一丝缝隙都没有,还唇齿相依,亲密无间。 那梦境实在太真实了,犹如身临其境一般,连那种灭顶般的爽快,也真真切切的。 以至于梦醒之后,叶阳君浑身大汗淋漓,被褥都湿|透了,既羞耻,又兴愉,高亢的心绪久久难以平復,甚至忍不住回味梦中的滋味。 从抗拒,到慢慢接受,最后沉沦在梦境里,难以自拔。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双修竟是这般销魂滋味。 也从不知道,原来龙阳之好,竟是这种好法。 在得知林安离山之后,叶阳君心思烦闷,又得不到师尊的原谅,每日只能靠修炼来麻痹自己。 他还找了个藉口,觉得找回林安,师尊就能原谅自己了,在这个念头滋生出来时,他难掩欢喜,在请示了师伯之后,连夜就下了仙山。 路遇此地,听闻这里有邪祟,便过来一探究竟,竟意外同林安相遇。 这是意料之外,他本该欢喜,可是,林安却不搭理他,连他的示好,也不屑一顾。 只有到了此刻,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时,才肯老老实实听他说几句。 可林安在听见这些话时,心里还是不舒服,认为二师兄还是没找到问题的关键。 70 师尊选了林安 ◎在师尊心里,终究是林安更重要一些◎ 如果真的为了他好, 当时完全可以先安抚住林安的情绪,再拉着他,一起道歉, 引导着林安认错,而不是通过当众斥责他, 打骂他, 来逼他认。 不管怎么样,林安在外是要颜面的。 当众打他, 就是没给他脸,那他又凭什么要对二师兄和颜悦色? 要不是现在不能说话, 林安真想骂他几句, 但此刻,他只能闭上眼睛, 看都不肯再看二师兄一眼。 叶阳君见状, 眸色一凝, 刚要再开口说些什么, 忽闻一道剑鸣, 从头顶划过, 盪开黑夜,涤尽烟尘, 一瞬就划过了头顶。 然后就听见顾西川的笑声:「晏陵仙君真是好厉害, 我本以为, 六叔七叔能困住仙君许久,没想到仙君这么快就来了。呦——」 他的目光落在了晏陵左手提的两颗脑袋上, 又笑:「这该不会是我两个叔叔的脑袋吧?」 「你自己看。」 晏陵随手将两个脑袋甩了过去, 顾西川抬手一接, 瞧了一眼, 摇头笑道:「果然,一期之隔,如隔天地,仙君不愧是渡劫期的高手,看来下回,我应该带个同为渡劫期的叔叔来了。」 「没有下回。」晏陵沉声道,「你准备好受死了么?」 顾西川哈哈大笑,随即拍了拍手,黑袍人瞬间就出现在了房檐之上,一爪掐上了叶阳君的脖子,他随即发出了几声闷哼。 晏陵这才回身望去,惊见两个徒弟双双被捆住了手臂,高悬在了房檐之上。 身后的大火烧得正旺,眼看着就要烧到二人了。 而那个黑袍人,一手掐在林安的脖子上,一手掐在叶阳君的脖子上。 「可是仙君,我还并不想死。」顾西川冷笑道,「该死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他指向了眼前二人,笑得更加阴冷,「我在二人身上,都下了尸虫虫卵,只要我催动,那两个尸虫,就会立马钻进他们的脑中,如此,他们就会变成只会杀戮的傀儡了。不知一向霁风朗月的仙君,可否会大义灭亲,当场清理门户?」 晏陵寒声道:「你究竟是与魔尊有仇,还是与我有仇?」 顾西川故作思考了一番,而后笑道:「有区别么?你是魔尊最爱的人,而他是魔尊之子!杀了你们,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那么,李如月也是你让人绑走,并嫁祸给林安的了?」晏陵又问,这点很重要。 顾西川却道:「晏仙君,天都快亮了,你再不选的话,我可就要为你选了。」他故作为难,「选谁好呢?一个是待在仙君身边十多年,敬爱师尊,任劳任怨的二徒弟,一个是在魔界捨身救过仙君的小徒弟,到底选哪一个才好?」 晏陵听见此话,眉头不由蹙紧了。 林安在魔界捨身救他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顾西川竟然也知道,就只能说明,一直以来都有人在给他通风报信。 而这个人定是能亲近晏陵之人,范围一瞬间就缩小了。 恰在此刻,温琼,白苏还有李如月,以及侥倖活下来的几个李家门生赶来。 顾西川似乎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神情一凛,厉声道:「晏仙君!眼下你的徒儿们都已到场,不如当着他们的面,选一个罢!」 第190页 「选什么选?」李如月掐着腰,怒骂,「是不是你派人绑走了我?你跟魔尊之子有仇,关我什么事!你有本事就绑他,绑我做什么?」 顾西川抬手指了指,笑道:「谁说没绑?我这不是已经绑了?」 众人这才瞧见悬在头顶的两人,李如月大吃一惊,道:「不是吧?都被抓了?」 然后又同温琼道:「表哥,快救人!那个……先救叶师兄!」 「不!先救小主人!」鲮鲤从地底下蹦了出来,大声道,「救我小主人!」 温琼摇了摇头,沉声道:「此事有古怪,不可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林安听着几人之间的对话,脑子飞快思索,觉得顾西川身后,定还有人为他出谋划策。 明明知道,晏陵是渡劫期的高手,顾西川却敢只带三个化神期的傀儡过来。 倘若不是为了玉石俱焚,怕就是别有目的。 难道就只是为了上演一出,狗血二选一? 可按理说,如果顾西川恨的是魔尊之子,那么,也该让林安来选罢? 当然,没法绑住晏陵,这可能是最重要的一点原因。 林安苦思冥想,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忽听身旁的二师兄大喊:「你好歹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竟行出这种恶事,难道就不怕给天道宗抹黑?」 顾西川哈哈大笑,猖狂地道:「我早就不是天道宗的人了,我在外所作所为,宗主并不知晓,我是死是活,也同宗主无关!」他冷眼睨着晏陵,步步紧逼地道,「晏仙君,你若再不选,那么,我就只能两个都杀了,八叔!」 一声令下,那钳着二人脖子的鬼手,瞬间紧了许多,林安唿吸困难,脸色都憋得通红,只觉得喉结那里,好似也碎掉了。 「慢!」晏陵出声道,「或许,你会对一个人很感兴趣。」 「哦?」顾西川抬手,示意八叔住手,皮|笑|肉不笑地道,「愿闻其详。」 「陆雪衣,你可还记得?」 此话一出,顾西川神情大变,沉声道:「晏仙君,你这是何意?」 「你或许不知,陆雪衣当年并未魂飞魄散,还留有一道残魂,尚存世间。」 顾西川冷笑:「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晏仙君,竟有朝一日,为了救徒儿,而不折手段起来?陆师兄已逝多年,魂飞魄散,若是留存残魂,那天道宗怎会搜寻不出半点踪迹?」 尤其是大司命,当年可是千方百计地搜寻陆雪衣的残魂,为其引血招魂,在殿中插满了招魂幡,足足七七四十九天,也没招回陆雪衣的半片残魂。 多年之后,又怎会被晏陵知晓? 晏陵道:「你既不信,那不如就让我证明给你看。」话音未落,竟隔空从林安身上,取来了锁魂囊,里面的残魂,正是陆雪衣。 当陆雪衣被放出来的那一刻,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顾西川先是一脸震惊,满眼的难以置信,渐渐又变得茫然,很快又咬牙切齿地道:「不!你不是他!你不是!」 可眼前的残魂,的的确确就是陆雪衣,他的衣着打扮,也同生前一模一样。 身体几乎是透明的,在茫茫夜色之中,显得有些虚无缥缈,似一阵风吹过,就能将他彻底吹散了。 「阿川,这么多年未见,你连师兄也不认识了。」陆雪衣轻声道,「我离开时,你还很小,只到我这里。」他抬手比划了一下,脸上满是哀伤,「说了多少次,不可以修邪术,为何不听师兄的话?」 顾西川怔怔愣愣的,还是难以从师兄正站在他面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急声道:「我,我这些年一直思念着你,我很想你!」 「可是,可是,我只能在梦里见你……我,我想为你报仇!」他突然又变了脸色,抬手一指林安,怒声道,「是他!他就是魔尊之子!当年如果不是因为魔尊,那么师兄就不会惨死!若不是为了魔尊之子的母亲,魔尊就不会到处找替身!说到底了,都是他们的错!我要他们所有人为师兄偿命!」 竟不管不顾,直接催动了尸虫。 顾西川厉声道:「八叔!杀了他们!」 而后趁乱,就要扑过去,将陆雪衣的残魂强行带走,晏陵见状,也顾不得陆雪衣,飞身就去救徒弟。 温琼也赶紧飞身上了房檐,奈何不是黑袍人的对手,竟一招就被打落下来,幸好白苏扑过去搀扶了一把,否则必要摔倒。 但也因此阻了黑袍人一步,晏陵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一剑砍了黑袍人的头颅,双手同时抓住两个徒弟的手臂,将二人拽了上来。 砍断绳索,飞身下了房檐。 见二人都中了尸虫,面色发黑,意识不清,只怕不出一刻,就要惨死。 白苏和温琼互相对视一眼,忙提剑欲将顾西川擒住,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弹飞出去。 不知何时,竟凭空又出现了一个黑袍人。 比先前三个加起来都厉害! 正手持巨大无比的黑色镰刀,阴沉沉地挡在顾西川面前。 顾西川冷冷道:「我知仙君修为高深,可这是子母尸虫,纵然有仙君在此,但也只能救一个,就看仙君怎么选了。」 他说完这句,就要抓着陆雪衣,离开此地。 晏陵冷笑道:「是么?」竟直接出手,隔空擒来陆雪衣的残魂,一掌打进了叶阳君的身体里。而后,将昏迷不醒的叶阳君,丢了过去。 第191页 顾西川忙伸手接住,顿时咬牙切齿:「卑鄙!」 晏陵沉声道:「我徒儿若是身死,那么,陆雪衣便将彻底魂飞魄散!」 顾西川恨得面目狰狞,但还是将叶阳君带走了,见温琼和白苏要追,晏陵拦道:「不必追了,先为我护法。」 必须得赶紧逼出林安体内的尸虫要紧。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林安才恢復了意识。 醒来时,天色大亮,入眼就是师尊等人关切的目光。 「师尊,我,我还活着?」林安捂着头,缓缓坐起身来,头还有些疼。 鲮鲤赶紧扑过来,眼泪汪汪地道:「小主人,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来,先喝点水。」温琼递了水囊过来。 林安接过喝了几口。左右环顾一圈,又道:「二师兄呢?」 此话一出,气氛就有些凝重。 李如月心直口快,立马道:「被那个姓顾的掳走了!现在是生是死都不得而知!」 林安大惊失色,他明明记得,师尊两个都救了啊,二师兄怎么可能被顾西川掳走了呢? 「你们中的是子母尸虫,只能活一个!仙君选择了救你,没救叶师兄!」李如月说到此处,还愤愤不平的,「姓顾的现在已经丧尽天良,泯灭人性了,说不准他会直接杀了叶师兄!叶师兄好歹也跟在仙君身边多年,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哎呦!」 他惨叫了一声,怒问温琼:「表哥!你踩我干嘛!」 「你少说几句。」温琼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子莫插嘴。」 「那林安也是小孩子,他怎么就能插嘴?哎,你拽我干嘛?表哥!」李如月的嗓子就跟大喇叭似的,嗷嗷叫道,「本来就是这样!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还看见林安在仙君的房里过夜,他们……唔!」 瞬间安静了。 林安心思沉重,他其实早就猜到,师尊会选他,连二师兄也清楚这点。 但真当师尊选了林安时,林安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知道二选一很难,不管怎么选,都会留下遗憾的,不被选择的那个人,真的非常可怜。 而被迫做出选择的师尊,实际上才是最难的。 在李如月的叫嚷声中,林安竟有一种负罪感,他知道,这个是急性应激障碍,但又很难去克服。 「安安,这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因此感到愧疚。」晏陵伸手抚在了林安的肩上,轻声道,「我将陆雪衣的残魂,打入了阳君的身体里,只要顾西川想要陆雪衣活,就必定要救回阳君。」 林安心里暗松口气,这倒是个很好的办法,顾西川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想给陆雪衣报仇血恨? 如今陆雪衣要是因他的缘故,而彻底魂飞魄散,只怕顾西川会生不如死。 定会为了留住陆雪衣,而想尽办法救回叶阳君。 可问题是,顾西川对陆雪衣是那种感情,甚至还找替身,若是陆雪衣附在了叶阳君身上,难保顾西川不会做出什么癫狂的事来。 这般一想,林安又有些忧心忡忡。 白苏负责给受伤的人包扎,经过昨晚的厮杀,只侥倖活下了三个李家的门生,但伤得都不轻。 一时半会儿很难移动。 李如月在得知此事后,气得要死,通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地说,定要天道宗血债血偿。 白苏道:「可是,顾西川不是说了么,他早就离开了天道宗,只怕就是打上天道宗问罪,也是无用。」 「有用无用,都得去一趟才行!」李如月气鼓鼓地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居然遇见了林安!跟林安有仇,倒是绑林安啊,绑我干嘛!真是有病!脑子有毛病!呸呸呸!」 白苏忍俊不禁,又问:「小师弟醒了么?」 「醒了!生龙活虎,好得很呢!」李如月提起这个更来气了,用脚使劲踢地上的碎石头,恨恨地道,「说到底了,这事都是林安引起的,倘若不是因为他,我怎么会无缘无故被绑?还被绑来此地,差点就……现在还害死了我家好些门生,我回家该怎么交代!」 温琼道:「你小声些,成天到晚扯着嗓子叫嚷,生怕方圆百里的百姓都听不见么?」顿了顿,他往师尊的方向望了一眼,压低声道,「不许再胡言乱语了。」 「表哥!」李如月嚷嚷,「我什么时候胡言乱语了!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亲眼看见林安和仙君从一个房间里出来!夜半三更的,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仙君又年轻俊美……你们想啊,林安是什么人啊?他可是天生的魔!魔性|淫|乱,天下谁人不知?」 白苏惊问:「果真?你确定没看错?」 李如月:「我敢拿我李家满门发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昨晚我两只眼睛看得真真切切的。仙君前脚从正门出去,林安后脚从窗户翻了出来,这说明什么?」 白苏:「说明什么?」 李如月神神秘秘地道:「说明他们有私情!」 「明明!」温琼疾言厉色地道,「住口!休得胡言!」 「表哥,你干嘛老是凶我?我又没说错什么,更何况,林安明明在魔界都有两个相好的了,居然还惦记着我的美色,你们说说,他是不是居心叵测?」李如月望了望温琼,又望了望白苏,试图得到二人的认同。 白苏笑道:「兴许只是师尊有事同小师弟说,哪里就像你想得那样了。」 第192页 李如月道:「那在仙君心里,林安比叶师兄重要,二位可有异议?」 若说原先有,但经歷了昨晚的事后,都已经发现在师尊心里,林安确实比叶阳君重要。 在只能救一个徒弟的情况下,晏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选择了救林安。 此话一出,二人都沉默了。 毕竟在林安出现之前,他们从未见过师尊对哪个弟子格外偏爱,也从未见过师尊为了谁,而大发雷霆。 在他们的印象中,师尊一直性子冷清,沉默寡言,只喜欢待在流雪峰修炼,寻常很少下峰,总是镇定自若,波澜不惊的,好像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让他有半点情绪波动。 直到林安出现后,师尊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白苏嘆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二师兄怎么样了,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若二师兄有什么差池,我……」话到此处,他难过得低下了头。 温琼也很难过,正如同三师弟所言,他们之间的师门之情,非比寻常,从会拿剑时开始,就已经待在一起了。 因为在外拜师学艺,他甚至很少回蓬莱,一直以来,都和两个师弟一起修炼。 比和爹娘在一起的时间还长。 并且也暗暗觉得,师尊变了,竟变得有些不近人情,居然宁可去救才入门一个多月的林安,也不肯去救教养了十多年的徒弟。 这怎么不令人寒心? 但温琼表面却道:「师尊行事,自有师尊的道理,我等就不要私下妄议了。」顿了顿,他又同李如月道,「还有你,不许再提林安在师尊房里过夜的事了。」 「可是表哥……」 「没有可是,再要胡言,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温琼吓唬他道。 李如月哼了哼:「我才不信呢」 林安也把之前被李如月撞见的事,告诉了师尊,而后,还紧张兮兮地问:「师尊,他会不会在外乱说啊?」 「会。」晏陵斩钉截铁地道,抬眸看了林安一眼,又道,「你不必为此担忧,此事早晚都会被旁人知晓。」 但林安觉得,不管怎么说,也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被旁人发觉了,那么,指不定要如何议论呢。 可见师尊这般镇定自若,林安渐渐也放下心来,想了想,又道:「师尊,我总觉得,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并不单纯都是沖我来的,反而像是——」 「像是沖我而来,对么?」晏陵问。 林安点了点头,低声道:「师尊,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让我知道的话,不妨就跟我说罢,或许我有办法可以帮师尊。就算帮不了师尊,说出来后,心里总归会好受一些。」 晏陵笑道:「你倒是越来越懂事了。」但有些事情,他自己都还不太确定,也不想让林安跟着提心弔胆的。 只是摸了摸林安的头,让他安心些,一切都有师尊在。 由于李家的三个门生受伤,不太好走动,李如月又身中暗符,连基本的御剑都不能带着他一起飞。 而野庙也在一场大火中,变成了一片废墟。 众人只好休息片刻后,先下山。 在此前的客栈中休养几日,温琼说,已经传讯到李家,还有蓬莱了,会尽快派人手来。 卫枫在得知众人的遭遇后,便传令给正在附近游歷的弟子,赶来支援。 在第二日的傍晚,李家,蓬莱,还有剑宗的弟子,相继赶来。 只是不巧的是,赶来的剑宗弟子,原是分成了四个小队,每个小队,都有一名金丹期的师兄或者师姐带队。 可到了天黑之后,第四个小队,还是没有抵达客栈,更糟糕的是,居然还失联了。 游歷的弟子们为了相互之间,能及时联繫,每人身上都会带有定位符,只要距离不超过百里,燃烧符咒,就能确定大致位置。 「我们四个小队是从不同方向而来,距离此地,都不足百里,差不多是同时出发,按理说,也该是同时赶来才对。」一名剑宗弟子沉声道,「可现在,却唯独秦师兄带的队,迟迟没来,也联繫不到。」 温琼问:「秦师兄?是三长老座下的那位秦师兄么?」 「对,就是他,他今年年初,才刚刚步入金丹期,带的队伍里,也都是一些筑基期的师弟师妹们。」 李如月听见此话,便道:「那我就知道了!」 众人闻声望去,白苏笑问:「李公子又知道什么了?」 还不等李如月开口,温琼便道:「你想清楚了再说。」 「你们想啊,林安之前不是弄死了一个三长老座下的弟子?与你们口中的秦师兄,乃一个师尊座下的,必定因此对林安怀恨在心,此次得知是赶来支援林安,肯定心里愤懑不平,索性就装失联了。」李如月振振有词。 此前说话的弟子道:「这次是宗主亲自下达的命令,秦师兄应该不敢阳奉阴违。」 李如月:「你们听,你们听,他说的是应该不敢,那就是说,也可能真的像我说的那样!」 「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一种可能。」白苏的脸色突然凝重了许多,沉声道,「他们在来的路上,恰好遇见了天道宗的人!」 此话一出,场上气氛有些凝重。 林安倒是希望那位秦师兄,只是像李如月说的那样,很讨厌他,所以才假装失联,也不希望他们真就遇见了顾西川。 第193页 否则,怕是九死一生了。 71 林安勇救三师兄 ◎主要是三师兄也挡不住化神期巅峰◎ 「也可能是被其他的事, 暂且绊住了腿脚。」温琼道,「大家都不要自乱阵脚。」 而后,又向晏陵拱手道:「师尊, 弟子愿带几个师弟,前去附近查探, 或许能找到他们。」 晏陵略一思忖, 还是同意了,吩咐温琼小心行事, 而后,悄无声息就在他身上, 打下一张黄符。 夜深之后, 外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还电闪雷鸣的。 林安为了避嫌, 就拉着鲮鲤, 跑去和三师兄一起住了。三师兄虽然不比他大多少, 但很谦让, 主动把床铺让给了林安和鲮鲤睡。 自己则是打起了地铺。 还没铺好, 房门就被敲响了, 李如月抱着被子,站在外头, 一见林安居然也在, 顿时就阴阳怪气起来:「呦, 我来得不巧了,早知道小殿下在, 那我就不来了。」 林安越发觉得, 这人好像是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为了表示友好, 他就打了声招唿,笑着问:「李大小姐怎么过来了?这深更半夜的,你跟我住在一起,不太好吧?」 「你喊谁大小姐呢?林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李如月进来,把被褥往床上一放,手势呈狂风扫落叶状,把林安和鲮鲤往地上赶。 林安纳闷,便问:「那你说说,我都在想什么?」 「你不就是在想男人?」李如月转身,双臂环胸,嗤笑道,「你是魔蛟,最是水性杨花了,见一个爱一个!」 林安想了想,问他:「你是不是吃醋了?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那么酸呢?」 李如月急了,怒道:「谁吃醋了?!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嫁给你!做你的千秋大梦吧!」 「你别自作多情,我对你从来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林安也不生气,漫不经心地道。 「你——!你太过分了!」李如月气得跳脚,又同白苏道,「三师兄,你可得小心林安!」 林安和白苏对视一眼,白苏问:「这是何意?」 「白师兄,你还不明白吗?林安这是在觊觎你的美色!」李如月道,「我都听表哥说了,林安就喜欢三师兄这种类型的!」 白苏道:「怎么会呢?」然后又望向林安,「李公子说的,是真的吗?」 这简直问了林安一个措手不及! 「肯定不是真的!只是没有空房了,所以我才……算了!我去楼下大堂睡。」林安抱起自己的被褥,作势要走,「鲮鲤,你也来。」 「不行,你不能走!」李如月赶紧拦他,「我不许你再去接近仙君!」 林安郁闷至极:「那我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你到底想让我怎样啊?」 「今晚我在这里盯着你,谅你也不敢对白师兄做什么!」 白苏摇了摇头,见李如月要睡床,便给林安也打了个地铺。 李如月见状,又不满了,故意把两个地铺拉开很远,但还是觉得这样不行,万一林安睡觉不老实,半夜把尾巴伸到了白师兄身上呢? 思来想去,就抱着被褥,铺在了二人中间。 林安道:「有床不睡,你打地铺啊?」 「要你管?」李如月恶狠狠地盯着他。 「你真贱。」林安抱着被褥,要去睡床,李如月也不让,闹来闹去,最后鲮鲤美滋滋地独占了一整张床。 熄灯之后,林安没什么困意,一直闭目养神。 李如月身子娇,睡不惯地板,翻来覆去,总是不安生。 林安道:「你身上长刺了吗?」 「这地板太硬!铺了两层被褥了,还是硌得我后背疼,定是底下有什么小石头!」 林安:「哦,豌豆公主啊。」 「什么公主?」李如月突然凑过去,扬起拳头,「你是不是在骂我?」 林安:「不是,我是在夸你,在我们魔界,管那种身娇体贵,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金枝玉叶,就叫作豌豆公主。」 李如月心里暗喜,觉得林安这是在夸他金贵,但表面还是要傲娇一下,哼道:「那你也是豌豆公主?」 林安正色道:「不不不,我不是,我不配。」 「快睡吧。」白苏轻声道,「都别说了。」 轰隆一声,外边闪过一道闷雷,整个漆黑的夜幕,顿时亮如白昼。 林安瞬间就被惊醒,勐然翻坐起身,下意识想唤声师尊,随即想起,自己旁边还有人。 大家都醒了,李如月嘟嘟囔囔的,一直抱怨着鬼天气,鲮鲤吓得一骨碌从床上翻滚下来,蜷缩成一个肉球,骨碌碌地滚到了林安身旁。 林安索性就将他抱在了怀里,眼前一亮,三师兄起身点了灯,正待要开口,外面竟传来了吵闹声。 李如月瞬间清醒,立马翻身而起,嘴里大喊:「坏了,坏了!定是表哥出事了!」 竟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就率先冲下楼去。 待林安好不容易挤进人群时,果然看见了大师兄,只不过大师兄此刻面色苍白,浑身湿透,肩上很长一道血口,像是被什么铁钩子,硬生生撕下了一整条|皮|肉来,从破碎的衣衫中,隐约透出森白的骨头。 师尊正半搂着他,抓着他的手腕,一直为他输送灵力。 李如月刚哭了两嗓子,就腿脚发软,被人搀扶下去。白苏让大家都散开,不要挡路,见只有大师兄一个人回来了,想问什么,又没问。 第194页 晏陵吩咐道:「去烧热水来,再去寻一些糯米,一半放在洗澡水中,一半煮成米粥。」 吩咐完之后,就直接抱起温琼,大步流星上了楼。 林安见状,下意识想跟过去帮忙,哪知晏陵竟回眸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他就停住了。 白苏忙拉住他,道:「小师弟,你放心,有师尊在,大师兄定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要用糯米啊?我表哥会不会死啊?他要是死了,那我怎么办?」李如月本来中了暗符,就身娇体弱,此刻吓得腿软,直接瘫坐在了板凳上,面色惨白地问。 「应该是中了尸毒。」白苏又同左右的弟子吩咐道,「这里动静太大,恐惊扰了住店的凡人,让大家动静都小些。」 赶紧带人去厨房里翻找糯米。 林安也跟了过去,并且在橱柜的角落里,翻找出了一个脏兮兮的米缸,打开盖子一瞧,里面竟装着糯米。 只不过这糯米放了不知多久,已经受潮发霉了,还生出了黑小的米虫,定是不能吃了。 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白苏伸手抓了一把,在鼻间嗅了嗅,沉声道:「用倒是可以用,但效果只怕不好。」他又往外望了一眼,外头依旧大雨倾盆,雷声阵阵,然后转头同林安道,「这样吧,你留在这里,先盯着弟子们烧热水,把这些糯米也处理一下。我出去买些糯米来。」 「可是三师兄,这个时辰,米店早就关门了。」林安道。 「那也没办法,我去敲门,只要给的钱多,定会卖给我的。」 林安想说,让旁的弟子去,但转念一想,万一出去遇见了天道宗的人,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了吗?三师兄的修为,好歹比普通弟子要高一些。 再一抬眼,白苏已经找到了一把竹伞,往客栈外走去。 林安想起之前师尊看他的那记眼神,鬼使神差就跟了出去。 白苏撑开伞,见他跟来了,便道:「你快回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三师兄,万一你在外面,遇见了危险怎么办?」林安往伞底下挤了挤,「我跟你一起去吧,这样还能保护你。」 「可现在雨大,你若是跟着去……」 「我本来就是蛟,性属水,越是水多的地方,我待着越自在。」林安飞快地说,然后拉着他的胳膊,催促道,「快些吧,别让师尊和大师兄等急了!」 如此,白苏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那小师弟不要后悔才好。」 眼下正是夜半三更,又大雨倾盆,街道两旁的店铺,早早就打烊了。 二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米店,林安赶紧上前敲门,敲了半晌儿,也没人回应,正犹豫着,要不要一脚把门踹开,毕竟生死攸关,大不了多赔点银子。 脚才一抬起,就忽听远处传来钝器摩擦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在茫茫雨夜之中,显得十分诡异。 白苏问:「小师弟,怎么了?」 林安作出禁声的手势,停下所有动作,侧耳细听,啪的一声,一滴很大的雨水,刚好从屋檐上砸落下来,正好落至了他的额间。 有一些温热,下意识伸手一摸,竟是血! 一把通体漆黑的镰刀,不知何时悬在了房檐之上,鲜血混合着雨水,顺着雪亮的刀刃,啪嗒啪嗒滴落下来,握着镰刀的黑袍人,发出了桀桀的古怪腔调,竟冲着林安的脖颈挥下了镰刀。 「小师弟!」 白苏也发现了黑袍人,刚要冲上前去,林安竟已经凭藉着灵敏轻巧的身法,躲过了一击,还顺势伸开手臂,将三师兄挡在了身后。 「他是化神期巅峰,就是十个我,也不是他的对手!」林安飞快地同白苏道,大雨很快就将他身上的衣服淋透了,他也顾不得其他,低声催促道,「你先走!我垫后!」 「不行!」白苏紧紧抓住林安的衣袖,沉声道,「我不能丢下你不管!要走一起……」 话都没说完,黑袍人已经挥舞着巨大无比的镰刀,俯冲而来,在夜色中犹如才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浑身上下都被黑气笼罩,半点活气都没有。 也根本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招招都异常凌厉。林安赶紧将长剑幻化而成,锵的一声,刀剑相接,火光四溢,他被一股难以招架的怪力,逼得往后倒退数步,右手虎口再度崩裂流血。 手一软,长剑倒飞出去,直直地扎在了身后的房门上。 白苏也赶紧丢开雨伞,提剑欺身而去,趁机一剑刺向黑袍人的胸膛,却被黑袍人抬手抓住剑刃,看似随意一折,剑身竟当场弯曲成九十度,好在白苏本身用的就是软剑。 原地一记扫堂腿,如踢在了钢板之上,不仅没能捍动黑袍人分毫,反而一条腿如过电般,顿时酥麻至极。 黑袍人才一松手,白苏就攥着剑,拖着条腿,往后倒退数步,单膝跪地。 气血一阵翻涌,一丝鲜血就溢了出来。 黑袍人定定地审视着白苏,瞬移而至,对着他高高举起了镰刀。 雪亮的刀锋之下,是一张面色煞白的少年面孔。 林安见状,索性一扭身,就化作黑蛟,一尾巴将三师兄卷了过来,轰隆一声,镰刀狠狠噼在地上,顿时噼出一道足有一米深的大坑! 这要是噼在人身上了,岂不是当场被噼成两半? 二人心惊肉跳,但连半点喘|息时间都没有。那黑袍人又提着镰刀,缓步向二人走来,刀尖摩擦着地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第195页 一脚踏在积水中,飞溅出来的水珠,在半空中悬浮。 林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很想往三师兄身后躲躲,可很明显,三师兄也很害怕,虽然尽力在掩饰了,但脸色白得都吓人。 「你,你先走,去找师尊。」白苏攥着剑,手臂都有些抖,「师尊定会来救我的!」 「你也要能挡住他才行啊!」 林安话一出口,就惊见黑袍人又举起了镰刀,立马冲着黑袍人扑了过来,两爪抓住镰刀,身子灵巧地缠住了黑袍人的身躯,趁其暂时不能动弹,赶紧扯着嗓子大喊:「你快走!去找师尊过来救我!」 「可是……」 「别再废话了!否则你我今夜都得死在这里!」林安催促道,「快走!」 白苏咬了咬牙,最后深深看了林安一眼,转身就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见他走了,林安稍松口气,心道,再拖一阵子,待拖到师尊来了,一切都好办。 但或许,这只是顾西川的调虎离山之计,只要师尊一离开客栈,那么客栈中的所有人,都要完蛋! 该死的! 这个顾西川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邪术? 还培养出这么多实力强悍,没有感情,只会杀戮的傀儡? 幸好目前只有八个,要是有八十个,甚至八百个,只怕顾西川就能在整个修真界横着走了,往后,谁还能是他的对手? 都不等林安腹诽,那黑袍人力大无穷,竟抓着林安的尾巴,将他生生从身上撕了下来,饶是林安竭尽全力,想将其困住,却还是被抓着尾巴,大力丢了出去。 嘭的一声。 体格庞大,皮|肉结实强壮的黑蛟,就跟什么破布娃娃一样,在地上翻滚数圈,才堪堪停住,狼狈至极地趴在了水窝里。 喉咙一甜,林安知道这是要吐血了,赶紧咬紧牙齿,把血往回吞,可还是从齿缝间,溢了出来。 两只龙爪都被锋利的刀锋割破了,血水染红了身边一小块地。 可恨他年纪太小,要是再多给他几年时间,待他像沧溟一样,修到了魔尊期,那区区化神期,还算得了什么? 眼看着又一刀狠噼下来,林安赶紧顺地翻滚,刚躲开一刀,又迎面噼来一刀,他躲了得有好几个来回,实在是筋疲力竭,伏在地上剧烈喘|息。 再也动不了了,哪怕下一刀直接把他噼成两半,他也没力气再躲了。 可奇怪的是,见他实在没法再挣扎了,那黑袍人居然停了手,只是静静地观望他,并没有再痛下杀手。 林安不由感到奇怪。 这到底是想杀他,还是不想杀他? 黑袍人不过是顾西川手里的傀儡而已,杀还是不杀,都要看顾西川的命令,难道说,对方并不是真的想杀他? 否则,多么好的机会啊,还不趁他病要他命? 或许,顾西川只是想慢慢折磨他,就像猫捉老鼠一样,抓住之后,肆意折磨玩弄,玩到老鼠没有半点反抗之力,要死不死的时候,再狠狠一口,咬断老鼠的脖子。 如此一想,林安索性就开始装死,往地上一趴,一动不动。黑袍人盯着他看了片刻,还踢了踢蛟尾,见其毫无反应,便取出绳索来,作势将他捆起来带走。 哪知林安突然一尾巴狠狠甩了出去,正中黑袍人的后背,趁对方被打倒在地,赶紧顺地游出数十丈开外, 一边游,还一边施法,将周身的雨水化作冰棱,往后飞掠而去,不求能杀掉黑袍人,只求能再拖延片刻。 以三师兄的速度,只怕要不了半柱香,师尊定会赶来相救。 可预想很美好,现实却又那么残酷。 铮的一声,一把镰刀直扎在林安眼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还差点因为躲闪不及,而一头扎在刀刃上,还没来得及调转方向,尾巴就被人从后踩住了。 林安大惊失色,忙回身一瞧,黑袍人正阴森森地出现在他身后,被林安偷袭之下,披在身上的黑袍,也掀开了,露出了一张狰狞面容,青面獠牙,皮|肉枯瘦,像是死了一百年的老。 更可怕的是,这鬼东西没有眼珠子!!! 只剩两个黑洞洞,隐约能看见躯体内蠕动的尸虫! 72 三师兄跌落悬崖 ◎安安被抓,和二师兄共处一室◎ 林安都不知道, 这鬼东西没有眼珠子,到底是靠什么,来分辨他的方向的? 声音, 气味? 还是气息? 他下意识屏息凝气,很快就遭受到了鬼东西的报復, 抓起他的尾巴, 将他在半空中甩来甩去,如同把玩一条小泥鳅, 再重重将他往地上砸。 瞬间就摔出一条巨坑来,纵然林安已经用爪子护住胸口了, 还是被摔得一阵胸闷气短, 但好在他皮糙肉厚,被摔几下, 也不要紧。 这要是换成三师兄被摔, 早成一滩烂泥了。 就是眼冒金星, 头昏眼花, 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耳边又传来凌厉的剑鸣, 他以为是师尊, 刚面露喜色,挣扎着仰起头, 却见是三忘飞掠而来。 竟是法器自动护主, 同黑袍人缠斗起来, 黑袍人这才松开了林安的尾巴。 林安狼狈又可怜地躺在坑里,雨水将他浑身淋了个透, 好几次想爬出大坑, 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连眼皮都异常沉重, 感觉三魂七魄都在头顶乱飘, 师尊要是再不来,可就要守活寡了。 第196页 直到听见头顶传来冷笑声,林安才撑着一口气,爬了上来,入眼就见顾西川站在房顶,手里挟持着一个人,正是回去通风报信的三师兄! 「你真卑鄙!」林安咬牙切齿地道,「有本事你就和我单独决一死战!」 顾西川笑道:「现在的你,可不是我的对手了。」 他用剑抵着白苏的脖颈,笑得十分开心,啧啧赞嘆道:「早就听闻,魔物皮糙肉厚,最是耐折腾,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见你被五叔打成这样,还能站着和我说话,可见传闻非虚。」 「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安手心冒汗,看着三师兄煞白的面色,以及横在他颈子上的剑,生怕下一刻,三师兄就要血溅当场了。 为了拖延时间,他只好假意道:「冤有头债有主,你想报復的人是我,同旁人不相干。不如,你放了我三师兄,挟持我,怎么样?」 「这说法倒是新鲜。」顾西川笑道,「你以为,你今晚还能跑得掉?」顿了顿,他又道,「不妨告诉你,晏陵仙君现在自身难保。此前在魔界时,他中了我的尸虫,短时间内,只能压制,并不能完全逼出,或许,区区尸虫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但为了尽快离开魔界,他又耗费灵力破了我的结界。之后,为了救你,只怕又耗费了不少灵力。」 「什么?!」林安震惊,他一直以为师尊好了! 「看来,你并不知情啊,不过无妨,你不知道的秘密,还多得很,那些晏陵仙君身上的秘密。」顾西川意有所指,又道,「我知道你是在拖延时间,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同你耗。」 林安听见此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定是客栈那边出事了,师尊分|身乏术,否则早就过来了。 等等,分|身乏术?! 师尊竟虚弱到,连分|身之术,都无法施展了? 「看你的表情,似乎是猜出来了。」顾西川道,「仙君可真是个大忙人,一时要顾这个,一时又要顾那个。他的那个大徒弟中了尸毒,毒已进入了气海,若是不及时医治,不出半个时辰,金丹就会被尸毒腐蚀殆尽。」 「仙君还是留了一手,要是他不及时赶来,他那个大徒弟可就没命了。」顾西川语气平淡,像是在谈论一件很小的事。 林安无比震惊:「那么也就是说,秦师兄那一队人,就是被你绑走的了?」 顾西川道:「准确来说,是他们很不幸,竟遇见了我,更是自不量力到,以为可以从我的手中,救走叶阳君。」 「你杀了他们?!」 顾西川:「暂时还没有,但之后很难说。」 「那你可知,如果不是师尊救了陆雪衣,那么,他现在还被困在暗无天日的魔陵之中,永世不得自由?」林安沉声道。 「你就非得跟我提这事?」顾西川不悦道,「若不是魔尊风流成性,当年强行掳走我师兄,他又怎会沦落至此?」 话到此处,他的脸色难看至极,显得无比愤恨。 林安被这接连而来的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三忘虽是上等法器,但法器威力如何,要随主人。 由于林安只是入魔期,所以,他根本无法将三忘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若三忘在师尊手中,诛杀渡劫期高手,怕是和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但在林安手里,终究要差点意思。 「这位是我五叔,化神期巅峰高手,你与他交手过,感觉如何?」顾西川笑问。 当然,他也没指望林安回答,又继续道:「从四叔开始,就是渡劫期了。晏陵仙君再是如何厉害,也是个人,他会流血,会疼,更会觉得累。以一人之力,保护那么多人,纵然是渡劫期巅峰,又如何?早晚也要落到我手里。」 「除非……」他笑了笑,望着林安的眼神,十分诡异。 林安:「想说什么就说!别拐弯抹角的,我没空猜谜语!」 「除非,仙君杀了你,他就能顺利飞升了。」 此话一出,林安更加震惊,质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是他的情劫,他若想飞升,就只能杀你证道。」顾西川上下打量了林安一番,又道,「不过,看你这副神情,像是对此事毫不知情。」 不是像,林安确实毫不知情。 他之前问过师尊,自己是不是师尊的情劫,师尊否认了,那么,他也就相信了师尊。 眼下骤然听见顾西川这么说,林安第一反应是吃惊,忍不住问:「据你所知?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林安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咬着牙问,「那你要不要猜猜看,你什么时候死?」 顾西川竟也没生气,反而还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一算之下,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林安见状,便道:「是不是算出来,自己日后没有好下场?我劝你尽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今陆雪衣残魂还在,我师尊说了,调养个几十年,或许,他还能借尸还魂。到时候,你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顾西川寒声道:「不许你提陆师兄!」 不让提就不提了?凭什么,林安偏要提! 「我不相信,陆雪衣没有劝你,也不相信他没有告诉过你,他与我之间交好,更不相信,他会眼睁睁看着你一错再错!你到底还有什么目的?或许,我该这么问,你背后之人是谁?」 第197页 顾西川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错乱,下意识用眼尾的余光,瞥了一眼被自己挟持的少年。 白苏当即大喊:「小师弟!你别管我!你快走!」 「我说了,今夜你们一个都走不了!」顾西川冷笑道,「想救他,便跟我来,否则,你的三师兄必死无疑!」 语罢,就挟持着白苏往一个方向飞去。 林安想了想,果断调头往客栈跑。 他傻吗? 这个时候跟过去,他和三师兄都得死啊! 要是他不依言跟过去,顾西川应该不敢杀三师兄,否则不就少了一个人质? 毕竟对林安来说,三师兄和他师出同门,最近又几度经歷生死,算是有点情分,拿三师兄来要挟林安,还有点用。 哪知还没跑出几步,就被黑袍人提熘着后领,将他拽了起来。 林安:我踏马的!想跑都跑不掉! 等黑袍人再松手时,已经将他带至了一处悬崖之上,顾西川挟持着白苏,就站在最陡峭的位置。 只要一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你还真是贪生怕死。」顾西川蹙眉道,「连你同门师兄的命都不管。」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林安回怼道,「为了一家之仇,就残害无辜,你真卑鄙无耻!」 「哈哈哈。」顾西川仰天长笑,笑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真是牙尖嘴利,我喜欢你的性格。不如这样吧,五叔还没碰过男人,你和五叔幕天席地做一次,给我看,若是我高兴了,兴许就不杀你师兄了。」 林安看了眼旁边的鬼东西,然后面无表情地道:「那你还是杀了我师兄吧。」 顾西川:「……」 白苏:「……」 「杀了我也行。」林安继续面无表情,「但你可要想好了,你真的对世间再无任何留恋了么?天道宗内,还有你亲爹,亲娘,你的同门师兄弟,甚至,还有附在我二师兄身上的陆雪衣,一旦我和三师兄今夜死在这里。师尊定会大发雷霆,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准。」 顾西川皮笑|肉不笑道:「晏陵可是正道仙君!」 「他也可以不是正道仙君。」林安道,「是谁规定了,他一天是正道仙君,一生都得是正道仙君了?」 顾西川:「你就这么自信,他会为了你,而大开杀戒?捨弃原先拥有的一切?包括身份,地位,名望?」 林安点头:「师尊他一定会的。」 「那就预祝你得偿所愿才好,不要真心错付,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顾西川嘲弄道。 林安:「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顾西川笑了笑,见雨停了,天色也泛明了,不能再继续耽搁了,看了一眼白苏,又道:「林安,晏陵最在意的徒弟是你,只留你一个人质,便足够了。」 林安立马觉得大事不妙,勐扑过去,却被黑袍人死死拽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西川一剑刺穿了白苏的胸膛! 「再见。」顾西川残忍地笑了笑,抽出长剑,一掌将之打落下了悬崖。 「师兄!」 林安看得目眦具裂,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黑袍人的束缚,勐然扑到了悬崖边上。 底下就是万丈深渊,一眼都望不到底。 人掉下去,定是尸骨无存! 更何况,三师兄被刺穿了胸膛,还被打了一掌! 「我跟你拼了!」林安恨恨地扑了过去,撕扯着顾西川,作势抱着他一起往悬崖底下坠。 后脑勺蓦然一痛,就被打晕过去。 在意识彻底断开的一瞬,他隐约好像听见顾西川说了句:「只有死人,才不会被怀疑。」 其余的,就再也听不见了。 待林安再度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吊在了石室之中。这里光线昏暗,地方不算宽敞,只够摆下一张石床。 而石床上躺着的,正是二师兄! 林安先是一喜,随即忙左右环顾,见周围没有人之后,才敢轻唤道:「二师兄,醒醒,二师兄!」 叶阳君还在昏睡,又做了同样的梦,在梦里,他和魔尊之子不着寸缕地紧紧缠在一起,魔尊之子皮糙肉厚,在床笫之欢上,极其耐折腾,一直隐忍着,咬紧牙关,不肯出声,只有被逼得紧了,才会从齿间,泄出几声吃痛的闷哼。 声音婉转动听,如哭似泣,有时还会咬着牙,连名带姓地喊他:叶阳君! 叶—阳—君! 只是这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明了起来。 叶阳君缓缓睁开眼睛,耳边依旧传来压低的喊声:「醒醒,快醒醒啊!」 他这才惊觉旁边有人,艰难地撑起身子,定睛一瞧,被吊起来的,竟是林安。 先是一愣,随即惊问:「你怎么在这?」 「很明显,我是被绑来的啊。」 林安很是郁闷,为什么同样都是人质,二师兄能舒舒服服躺在石床上,而自己却被五花大绑,吊了起来。 但很快,他又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不由难过起来。 叶阳君只觉得浑身酸软,半点力气也没有,更是连一丝灵力都提不起来,便知自己也中了暗符,听见此话,抬眸望去,见林安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便误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遂温声细语地安抚道:「我没事,只是中了暗符,一点灵力也使不出来,你不必为我担心。」 第198页 林安哪里是为他担心,分明是在难过三师兄的死,可他要怎么和二师兄说这个事? 见林安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的,叶阳君又道:「你莫怕,若是那姓顾的,一定要杀你,我定会挡在你面前。」 林安抬眸,望了过去。 叶阳君有些难为情,赶紧偏过头去,清咳几声才道:「无论如何,你终归是师尊的徒弟,我的同门师弟。」 想不到二师兄还挺在意同门之情的,若是得知,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已经惨死,那岂不是得恼恨到当场呕血? 林安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告诉二师兄实情。下一瞬,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赶紧眼睛一闭,假装昏迷不醒。 不一会儿,脚步声就近了,石门从外推开,顾西川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见叶阳君已经醒了,便笑道:「你终于醒了。」然后望了一眼吊着的少年,又道,「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叶阳君沉声道,「若你只是和魔尊,以及魔尊之子有仇,现在,你已经抓到他了,为何还不肯收手?」 「那是因为,你体内藏有我师兄的残魂。我又怎么捨得放你走?」顾西川缓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叶阳君的手腕,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你的皮相不错,不如,你让出躯壳来,我便饶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如何?」 此话一出,林安暗骂他好生不要脸! 既然要陆雪衣重生,那势必要借尸还魂,那借谁的尸体不是借? 非得挑个大活人! 把躯壳让出来,那二师兄不就成孤魂野鬼了? 叶阳君冷笑:「我属性为火,陆雪衣只怕受不住我这身阳刚之气。」 「说得也对。」顾西川松开了他,展开把摺扇,徐徐摇了摇,怅然道,「若说皮相好,那还得是晏陵仙君,他的身躯若是能为我师兄所用,那就再好不过。」 「你敢!」叶阳君神情一凛,寒声道,「你若敢伤我师尊半分,我纵是死无葬生之地,也必不会放过你!」 顾西川哈哈大笑道:「你对晏陵还真是忠心耿耿,可惜啊,在晏陵仙君心里,终究是那个晚来的,更加重要!为了救林安,晏陵可是当众捨弃了你呢,你不气,不怨,也不恨?」 林安心里狂喊,挑拨离间! 这分明就是在离间晏陵和二师兄之间的师徒之情! 二师兄可千万不能受这厮迷惑啊! 叶阳君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转变,随即又道:「我相信师尊行事,自有师尊的道理!」 「哦?那倘若晏陵仙君要杀你呢?」顾西川笑问。 叶阳君:「那定是我该杀!」 73 林安死里逃生了 ◎师尊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实话实说, 林安有被震惊到,想不到二师兄居然还是个恋爱脑! 顾西川道:「那我若是告诉你,林安就是晏陵的情劫, 二人之中,必有一人得死在对方手中, 你又该如何?」 叶阳君神情骤变, 下意识站起身来,却又因为四肢无力, 而瘫坐回去,只觉得胸口蓦然一阵滚热, 像是有把火在烈烈燃烧。 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师尊的情劫, 怎么可能是林安? 明明在梦中,师尊自甘堕落, 和魔尊在一起了, 林安早早就被叶阳君折磨死了。 「你也不信?」顾西川蹙眉道, 「但我说的句句属实。」 叶阳君咬牙道:「不许你污衊我师尊的清白!」 「我有没有污衊晏陵仙君, 你不妨亲口去问一问, 但他会不会说真话, 我便不知道了。」顿了顿,顾西川又诡笑道, 「说来, 晏陵仙君和魔尊之子, 还真是有缘分呢,连出身也颇为相似。」 叶阳君气得胸口剧烈喘|息, 恨不得一拳头狠狠砸上去, 偏偏又没有一丝力气。 林安也恨得不行, 听见最后一句, 竟有点茫然。 什么叫作,出身相似? 怎么就相似了? 顾西川缓缓道:「晏陵仙君其实并非是清河墨氏嫡出子弟,分明就是个野|种,和魔尊之子一样,不过就是其母婚后,和其他男人所生的孩子。」 此话一出,叶阳君还没来得及开口,林安就先不淡定了,也顾不得装死了,当即怒斥道:「你少胡言乱语!我师尊清清白白!」 「怎么不继续装死了?」顾西川回眸瞥他一眼,「一提到晏陵,你就急了?你三师兄死的时候,也没见你恼恨成这样。终归还是晏陵更重要,对吧?」 「你说什么?三师弟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叶阳君惊问。 「我说了,他死了。」顾西川淡淡道,「坠落悬崖,尸骨无存。」 只这一句,叶阳君就急火攻心,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林安赶紧道:「你住口!」 「你让我住口,我便住口?你是我什么人?」 林安:「我是你……」爹,爹字还没出口,顾西川就打断了他,寒声道:「你想好了再说,我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 林安很识时务,果断闭嘴了。 顾西川依旧侃侃而谈,摇着摺扇,肆意在石室之中踱步,笑道,「晏陵的生母,本是景国王姬,与当时景国的君王一直不清不楚,后来奸|情被撞破了,王姬便离开了景国,再后来遇见了当时墨家的家主,与之成婚。婚后很快就怀孕了,就在临产前期,又独自赶往景国,生下孩子后,便消失了。」 第199页 这事林安已经知道了,但问题是顾西川所说和晏陵之前说的,有些不同。 「那孩子一生下来,就体弱,墨家对外声称孩子早产,可到底是早产,还是足月,只怕还存疑吧。后来,墨家家主多次找寻王姬,却始终找寻不到,郁郁寡欢而死。」顾西川话到此处,又望向了林安,笑问他,「你说,晏陵的身世是不是同你挺像的?」 林安啐道:「才不是你说的这样!不管是我,还是师尊,都不是你说的那样身世不堪!」 「那倘若,晏陵的身世,就是这般不堪,你会如何?」顾西川问。 倒是把林安给问得愣了一下,但只是一下,他就大声道:「就算是,那又怎么样?上一辈的恩怨,又不是师尊的错!」 「你倒是对晏陵一片痴情啊。」顾西川感慨道,「晏陵仙君真是好命,收的徒弟们都对他一片痴情。你是这样。」又转身用扇子指了指叶阳君,「你也是这样。就连你们的大师兄,也是这样,一提到晏陵的事,就恨不得扑过来狠狠咬我两口。晏陵仙君真是会训狗。」 「我都不知该说,晏陵是会教徒弟,还是该说他真不会教徒弟。寻常他都是用美色,来身体力行教导你们的么?」 这话可太难听了! 林安实在忍不住,一口唾沫吐了出去,顾西川抬扇一挡,寒声道:「你可真是不知死活!」 立马就要用扇子打林安的脸,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川,住手!」 顾西川浑身一怔,勐然回身。 又听叶阳君用不属于自己的声音道:「我已经告诉过你,魔尊之子是无辜的,你为何还要把他抓来,如此咄咄逼人?」 「师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比起魔尊当年对你做的那些事,我如今所作所为,不过就是报仇雪恨而已。」顾西川明显语气软了几分,「我都不曾像魔尊那样,肆意玩弄魔尊之子,已经是听了师兄的话。」 他上前搀扶着「叶阳君」,语气更加温柔。 「待我做完这一切,就能和师兄在一起了,师兄还会是从前那个明亮干净的师兄,而我,也依旧是跟在师兄身后,成天缠着师兄要糕点吃的小师弟。」 林安听见此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儿,又有点说不上来。 「阿川,收手吧,现在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我已经无法收手了…」话到此处,戛然而止。顾西川挥手让其再度沉睡,将之缓缓放回石床。 然后又望向了林安。 林安以为他要打自己,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谁料顾西川突然问他:「晏陵有没有被魔尊糟|蹋过?」 「没有!」 「说实话。」 「实话就是没有!」 顾西川:「你再说一句没有,我就打掉你一颗牙齿。」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就算你杀了我,还是没有!」林安一口气说了好多没有,说完之后,就狠狠抿着嘴唇。 顾西川道:「那倘若有呢?」 「就算有,那又怎么样?」林安神情认真地道,「这又不是师尊的错。师尊也只是个无辜受害的可怜人!」 「你居然是这么想的么?」顾西川面露几分茫然。 「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那你认为,陆雪衣当初被魔尊糟|蹋了,竟还是陆雪衣的错了?」林安反问。 顾西川摇头。 「那你还问我作甚?不管师尊之前怎么样,但我既然喜欢他,就会包容他的一切。哪怕像你说的,他不是墨家的子弟,可那又怎么样?」林安正色道,「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又不是他的身份!」 顾西川用一种很晦涩的眼神,望着林安。好久之后,才沉声道:「我很喜欢你的性格。倘若,你不是魔尊之子,或许我们会是朋友。」 林安:「我才不会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他是指顾西川在外乱找替身的事。 顾西川却道:「其实,有时候你看见的事,未必就是真的。」 「你什么意思?」 可顾西川已经不再理他,转身就离开了。 林安气得要死,最烦这种故弄玄虚的谜语人了,开门见山地说能死啊? 他没被贴暗符,但绑成这样吊起来,也不好受。 喊了几声二师兄,也没将人喊醒,又累又困,但又实在难受得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煳煳间,就听见有土块松动的声音。 林安睁开眼睛,仔细听了片刻,竟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洞,很快就成了个大洞,鲮鲤探出脑袋来,冲着林安开开心心打招唿。 林安满脸惊喜,压低声儿道:「你怎么找来的?快想办法,把我救下来!」 鲮鲤虽然长得猥|琐,但行事还是挺靠谱的,跟大耗子一样,顺着墙壁爬到了林安身上。 张嘴就咬他身上的绳索。 林安道:「你怎么这么笨啊?这绳索既然能捆住我,势必就不是普通的绳索,光靠牙咬,怎么可能……呃。」 话音未落,绳索就被啃断了。鲮鲤得意洋洋地龇牙道:「可我的牙,也不是普通的牙啊。」 林安被放下来后,忍不住问他:「你真的只是化形期的小妖?」 鲮鲤点头,然后又挠了挠头:「应该是吧。」 林安:「……」 第200页 眼下很显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忙去拍了拍叶阳君的脸,低声唤他:「二师兄,醒醒,二师兄!」 叶阳君悠悠醒转,见他竟已经下来了,还愣了一下。 「我带你逃出这里。」林安压低声,指了指鲮鲤打出来的地道,「你跟着我一起爬出去。」 叶阳君摇了摇头:「我中了暗符,只会拖累你。」 这倒是句实在话,不过林安还是又问了一遍:「那你确定不跟我走?」 「你先走,若是被发现了,我还能帮你拖延片刻,若是带着我,那你我都走不了。」叶阳君望了眼石门,又催促道,「你快走!」 林安点头,没再犹豫,一扭身就化作了黑蛟,跟着鲮鲤钻进了地道。 鲮鲤边爬边道:「小主人,我是你的灵宠,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得到!」 「这次多亏了你。」林安又问,「师尊他们如何了?」 「你放心,有仙君在,大家都平安无事,只是仙君知道你丢了之后,大发雷霆,质问大家为什么不看住你。」鲮鲤话到此处,还心有余悸地道,「仙君发起火来,真是好吓人啊。」 林安也知道师尊有时候严肃起来很可怕,但也不至于像鲮鲤说的那样吓人吧?便道:「胡说,师尊长得那样好看,怎么可能吓人?」 「我说的是真的,比鬼都可怕。」鲮鲤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小主人,为什么你身上没被打下暗符啊?」 林安一愣,爬行的速度都慢了点。 对啊,为什么顾西川没在他身上打暗符? 想了想,林安道:「应该是我身上有凤羽的保护。」除此之外,也或许是顾西川故意放他回去通风报信的。 不过很快,林安的第二个想法就被打消了,才探出头来,就看见黑袍人正堵在他的面前。 冷不丁看见这鬼东西,是个人都会吓一跳的。 林安惨叫一声,脸色都白了几分。 眼看着那鬼东西又要来抓他,鲮鲤立马弹飞出去,铺在了鬼东西脸上,还冲着林安大喊:「小主人!你先走!」 林安赶紧爬出地道,还没逃出多远,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破风声,勐然回身,就见鲮鲤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倒飞而来。他赶紧伸开双臂,接了个满怀。 双双抱在一起,顺地滚成了一个球。 约莫滚了得有十几丈远,才啪叽一下,瘫在地上,成了一长条。 「我,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黑蛟肚皮朝上,两爪抱着鲮鲤,剧烈喘气。 「小主人,振作一点!」鲮鲤大喊,忽又惨叫一声,「啊!」 却见一把镰刀,狠狠噼了过来,吓得他立马缩成了一个铁甲球,用小小的身躯,努力护住小主人。 下一瞬,就听铮的一声,刀剑相接,灵力四溢。 林安一愣,赶紧仰头一瞧,顿时喜上眉梢,大喊了声:「师伯!」 卫枫闪现而来,一剑将黑袍人逼退,那黑袍人被打退后,竟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 「你怎么样?可有受伤?」卫枫轻声询问。 林安摇了摇头,就是太累了,一点劲儿都没有,甚至连人形都无法维持。 卫枫见状,便一挥衣袖,将林安和鲮鲤一同收了进去。待至客栈时,才将他们放了出来。 众人见林安总算回来了,立马就围了上来,李如月满脸激动地拉着林安的胳膊,大声道:「你能活着回来,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 往林安身后看了看,他又问:「对了,白师兄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出去了?」 「师兄他,他……」林安有些难以启齿。 「他怎么了?你快说呀!」李如月催促道。 卫枫见状,便道:「林安,你随我去见你师尊。」 林安本来还能故作镇定的,可真当见了师尊,瞬间就绷不住了,要不是师伯还在,他都要一头扎师尊怀里了。 卫枫询问道:「白苏到底怎么了?」 「三师兄他死了!」林安一五一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说完之后,语气都有些哽咽了。 卫枫一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 吓了林安一跳,脸色都有点泛白。 这事说起来,并不怪林安。 但要是较真起来,和林安确实有推脱不了的关系,尤其他和白苏是一起出门的,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怎能不惹人非议? 晏陵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对林安招了招手,等林安有些惶恐地凑过去时,就被师尊抓着手,来回打量了几遍,轻声道:「那你可有受伤?」 林安摇了摇头。 晏陵也没说什么,抓着林安的衣袖,往上捋,果然看见原本白皙的小臂上,布满了擦伤,一看就知道是在地上翻滚所致。 「还说没受伤,这是什么?」晏陵的语气沉了几分。 卫枫深唿口气,也知此事不怪林安。 首先,白苏是师兄,当时晏陵急着去救温琼,其余弟子都听命白苏。 林安又没有任性妄为,而是陪同白苏一起出门,而出门的原因,也只是为了买糯米,为温琼拔毒。 那又有何错? 如今,林安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他命大了。 卫枫道:「不管怎么样,先处理一下伤势。」 便起身暂且迴避了。 第201页 「师尊。」林安小声道,「是我没用,我打不过那个化神期。」 「不怪你。」晏陵轻声道,把林安的衣服剥了之后,才发现他身上到处都是擦伤,严重的地方一片乌黑,还往外渗血。 也不知道林安都是怎么忍住的,居然说自己没受伤。 处理好之后,晏陵才郑重其事地道:「往后,没有为师的允许,不准再离开师尊半步,记住了么?」 「可我当时,是看师尊的眼神行事的。」林安小声辩解,「师尊不是让我盯着三师兄吗?」 晏陵道:「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该笨的时候,怎么就这么机灵?」他确实是这个意思,但没让林安大雨天跟着白苏一道儿出去。 甚至,都没有过来询问师尊。 幸好林安平安回来了,否则,晏陵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护得住别人,却护不住林安,简直可笑至极。 「师尊,三师兄有问题么?为什么要我盯着他?」林安一头雾水。 晏陵:「那你与他经过这一夜的艰险,可发现了什么?」 林安仔细回想,确实处处有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 晏陵道:「目前,我也只是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 「师尊是认为,幕后指使是三师兄?」林安惊讶道,「这不可能!三师兄连我都打不过,他又怎么可能操控得了顾西川?而且,三师兄和我又无冤无仇啊。」 最重要的是,三师兄一直对师尊十分敬畏,怎么可能做出不利于师尊的事? 哪怕就是为了得到师尊,也不会下作到牵连无辜吧? 「所以我说,这只是猜测。」 林安还是觉得这太离谱了,问道:「师尊又是怎么怀疑到三师兄身上的?」 晏陵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就是从蛛丝马迹上发现的了,林安道:「我倒是不知三师兄的身世,他还有没有亲人在世?」或许可以从三师兄的亲人身上入手。 晏陵摇头。 「是啊?」 原文里倒是没有介绍白苏的身世,大部分关于他的剧情,都是在欺师灭祖,师兄们吃肉,他从旁混口汤,要么就是背景板。 「他是师兄从邪祟手中救下的,当时年纪小,受惊之后,记忆全失,师兄多方打听,也没寻到他的家人,见他乖巧听话,根骨也不错,便将他带回了剑宗,后就拜在了我的座下。」 林安:「那就是来歷不明了?」 晏陵点头:「这么多年,也没有任何人过来寻他,想来,他的亲人们已经不在世了。」 「那师尊可有什么仇家?」林安想了想,又问,「或者是有谁对师尊爱而不得?」 晏陵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年少那会儿,多少是有些急功近利,想要扬名立万,遂到处诛杀妖邪,其中杀戮最重的,就是十六、七岁时,血屠海市。 但那海市之中,尽是一些邪门歪道,到处掳走童男童女,用于修炼,残害了不少人,实在该杀。 尤其是当时的海市之主,纵容门下魑魅魍魉行恶,实在天理难容,死有余辜。 若白苏是海市的后人,倒是有理由寻晏陵报仇,年龄也刚好对得上。 林安突然想起什么,就同师尊说了,自己在悬崖边昏迷时,隐约听见的话。 晏陵沉默片刻,才嘱咐道:「此事,暂时不要声张。」 74 师尊一直都喜欢你 ◎如果你都知道了,定不会愿意待在师尊身边◎ 林安点头。 他只是有点笨, 但又不傻,打草惊蛇反而不好。可一想到,三师兄可能就是幕后黑手, 还玩一出漂亮的死遁,简直觉得五雷轰顶。 他倒是希望, 三师兄清清白白, 哪怕是死,也死得干干净净。 林安不想隐瞒师尊, 就把顾西川说的话,大致和师尊说了一遍。末了, 他只问师尊两个问题。 一是, 自己是不是师尊的情劫。 二是,师尊的身世, 是不是顾西川说的那样。 两个问题问出口后, 晏陵都保持了沉默。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林安感到很难过, 忍不住质问师尊:「不是说, 师尊从来不骗人?那为什么要一直欺骗我?」 「告诉了你, 你定不会留在我身边。」晏陵反问他, 「如果,你早就知道, 你是我的情劫, 你还会和我在一起么?」 「不会。」林安实话实说, 难受得有些喘不上气,「我真的很怕死, 留在你身边, 我必死无疑!」 如果说, 不知道凤凰和魔尊之间, 因为情劫而引发的惨案,那么,林安还能自我安慰一下,觉得这其实没什么。 可自从得知之后,他就明白,想要突破境界,就是要杀了对方证道。 凤凰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怪不得,当时凤凰要告诫林安,千万不要步了自己的后尘,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那此前,我和师尊双修,其实也是师尊默许的,对不对?」林安颤着声儿问。 晏陵:「是。」 这也就是说,师尊一直把他当成渡劫对象,千方百计也要将他留在身边了? 「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不如一次性说个清楚。」林安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 反正男欢女爱之事,不就是你情我愿? 之前和师尊双修,他都是真心实意的,玩得也很尽兴,没有哪一次是被强迫的。 第202页 这年头搞什么露水情缘,都很正常。 林安自认为不是那种,离不开男人的蛟,离开了晏陵,他也能好好活着,才不会哭天抢地,寻死觅活,更加不会难过得食不下咽,辗转难眠,借酒消愁。 他会好好活着。 吃好喝好,天天开心。 最多只会难受三天,就三天,多一天,一个时辰,哪怕一刻钟也不行! 晏陵望向他的眼睛,盯着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林安都想甩袖走人了,他才开了口:「确实有一件事,一直在隐瞒你。」 林安深唿吸:「说吧。」他能承受得住! 「我喜欢你。」 「什,什么?」林安愣住,竟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这还是他那个含蓄隐忍的师尊吗? 「我说,我喜欢你。不是师尊对徒儿的喜欢,也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喜欢,而是真心实意,把你当成道侣的喜欢。」 晏陵索性就敞开了心扉,直言不讳地表达爱意。 他只说这么一次,如果听了这话,林安还执意要离开师尊,那也没办法了。 晏陵也不是那种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恶人,只要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哪怕是他看中的瓜,强扭也要得到手,不管生的熟的,甜的苦的,他不管,反正他就是要得到。 纵然结出苦果,也会一口一口地吞咽下去。 所以,只要小黑蛟不答应,他就会亲手打造一个金笼子,把小黑蛟囚|禁在里面。 到那时,晏陵也不当什么正道仙君了,更不是什么墨氏族人。 他只是小黑蛟的师尊,道侣,也是夫君。 飞不飞升,又有什么重要的? 修道太苦,苦海无涯,他想回头是岸,又有何错? 林安完全不知道师尊心里所想,听了这话,竟忍不住心生欢喜起来。 但又觉得,如果就这么轻易地原谅师尊,那么以后师尊会变本加厉地骗他。 越是难得到的东西,得到了就会越珍惜。一直以来,林安都觉得自己太主动了。 主动示好,主动拜师,主动讨好师尊,甚至在床上也非常主动。 生怕师尊不知,不懂,不会,可师尊分明知晓,明白,很会! 越想越气! 林安怒气沖沖地道:「这又是在骗我,对不对?你是想把我留在身边,好帮你渡劫!在你心里,渡劫比我重要多了。大家只看见你偏爱我,却不知道,我在你眼里,也不过就是颗棋子!」 说完后,他就想哇哇大哭一场。 但又觉得,哭也不能当着晏陵的面哭,太没出息了! 他攥紧拳头,好想和师尊打一架,可也知道自己不是师尊的对手。 在被师尊伤害之前,他选择先下手为强。 「其实,我也只是贪图师尊的美色而已!」林安嘴硬道,「双修可以提升我的修为,尤其是和你这种修为的人双修,更是事倍功半!」他说秃噜了嘴。 「是事半功倍吧?」 林安:「我说的就是事半功倍!」 「你说错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要跟我争个对错来!我就知道,你对我果然只有利用,没有半点真心!」林安一气之下,转身就要离开。 他要躲到师尊永远找不到他的地方。 结果在听见师尊剧烈咳嗽时,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悄悄回身望了一眼,想起顾西川之前说的,师尊此刻怕是强弩之末。 毕竟接二连三的事,接踵而来。 师尊也不是铁打的,自然也会有灵力耗尽的时候。 可这会儿调头,就太没出息了! 但在看见师尊唇角溢出鲜血来,他还是忍不住转身回去,抓着师尊的手臂,急声问:「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吐血?」 不过话又说回来,师尊的血好香啊,林安魔性一上来,就忍不住想舔|舔师尊唇边的血。 等他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咬着师尊的嘴唇,开始吸血了。 林安大惊失色,在心里臭骂自己,怎么一点定力都没有! 看见血就走不动路了吗? 可是,可是师尊的血好香,好甜,对他有致命般的吸引力,勾得他忍不住亮出獠牙来,凑到师尊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晏陵发出一声闷哼,却也没有阻止,只是顺势将人揽在怀里,任由他吸自己的血,还抬手缓缓抚摸徒弟柔顺的长髮。 像是在安抚他躁动不安的情绪。 「别,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林安一抹唇边的血,又道,「想杀我证道,没那么容易!」 「不杀。」晏陵微笑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师尊?」 林安也不知道,但总归不是和师尊双修,尤其现在又是这般境况,哪有那种闲情逸緻。 他抬眸望向晏陵,见师尊脸上的笑容,在慢慢消退,转而是一副凝重神情,便知师尊并不是表面这般镇定自若。 「师尊,无论如何,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无关。」林安还是忍不住出言安慰道,「虽然,我没见过师尊的母亲,但她一介凡人之躯,却敢不顾一切向神明祈愿,保佑景国子民,定是个爱民如子,心怀百姓的好人。」 晏陵深深望向了他,低声道:「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林安点了点头,主动牵起师尊的手,又道:「我想,她一定很爱师尊,否则,也不会苦苦哀求月神娘娘救师尊一命。」 第203页 晏陵却道:「救了,不若不救。」 林安还是第一次见师尊这般失魂落魄,哪怕当初被魔尊囚在魔界中,饱受屈辱,也未见师尊这般黯然神伤,可见师尊这次是真的伤情了。 居然说出这般厌世之言。 「倘若真是这样,那也就没有我了。」林安正色道,「月神娘娘没有救你,那么,也就不会找上凤凰,凤凰也就不会祈求一个孩子,若是真如此,那也许凤凰还好好活着,哪怕和魔尊貌合神离。」 最起码,不会死得那样早,也那样惨。 如此说起来,晏陵和魔尊之子还真是有缘分,冥冥之中似乎早已註定了。 有了晏陵的生,才有了后来的魔尊之子。 可林安并不是真正的魔尊之子,不过就是个来自于异世界的亡魂。 而真正的魔尊之子,却同晏陵没什么交集,有缘,但却无份。 师伯进来时,晏陵已经把唇上的血擦干了,衣领往上拉了拉,堪堪挡住脖子上的齿痕。 林安故作没看见,一副二十四孝好徒弟的样子,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又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告知了师伯,见师伯气愤不已,便低眉顺眼起来。 「你先退下,我与你师尊有事相商。」 如此,林安便退下了,才走到楼梯口,李如月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抓着他的衣袖,质问道:「白师兄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快告诉我!」 林安已经很累了,但还是言简意赅地告诉了他。 李如月气得眼眶通红,咬牙切齿地道:「可恶!这姓顾的阴险毒辣,可怜白师兄年纪轻轻,却被他所杀,可恶,可恶!」 说着,还咚咚咚地跺地板,抹起了眼泪来,很快又仰头,满脸疑惑。 「为什么三师兄都死了,你却一点都不伤心?」 「我有在伤心。」林安长嘆口气,把衣袖抽了回来,失魂落魄地道,「人在伤心难过时,并不是都像你这般掉眼泪的。」 李如月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而且,他见林安精神萎靡不振,很显然就是一副心有余悸,惊魂未定的样子。 竟难得出声宽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人死不能復生,待抓到姓顾的,定叫他血债血偿!」 还像个大人一样,轻轻拍了拍林安的肩膀,也没再问什么。 林安同他一起去看望了大师兄,然而,大师兄依旧昏睡着,脸色苍白得很。 「仙君已经替表哥拔了毒,但余毒未清,还需要好生休养。幸好仙君及时赶去,救下了表哥,否则——」其余的话,李如月没再说下去。 但林安也清楚,否则,大师兄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再这么下去的话,只怕那些落在顾西川手里的弟子们,也要步三师兄的后尘。 光是这么一想,林安就头疼得紧。 李如月见他脸色实在难看,就拉他进房里稍作休息,还端了一盘糕点给他吃。 「虽然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做出来的点心很难吃,但你多少还是吃点吧。」 林安摇头:「我没胃口。」 「没有胃口也要吃,只怕还有一场恶战要打,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经歷了这些事,李大小姐像是懂事了,还主动抓起糕点,塞到了林安手里,道,「这个是桂花糕,这个是榛子酥,还有龙舌饼……」 林安尝了一口,觉得有点干,想喝点水,茶壶却是空的。他嘆了口气,把糕点放下了。 「你等等我。」李如月提着茶壶就出去了。 才一走,鲮鲤就从角落里冒了出来,眼巴巴地瞅着糕点。 林安招了招手,让他随便吃,鲮鲤闻了闻,然后挨个咬了一口,似乎很喜欢吃龙舌饼,连吃带拿,听见脚步声后,又一熘烟躲了起来。 李如月提着茶壶进来时,就看见林安坐在桌前,单手支着下巴,似在沉思。 不知是烛火映的,还是怎么的,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来。 稀里煳涂就给林安倒了茶,跟粗使丫鬟一样,伺候着他。 看着林安喝了他倒的茶,有些开心,又有些生气,凭什么自己堂堂李家的大少爷,居然要给林安端茶递水? 连声谢谢都不会说吗? 余光瞥见糕点,见每块都被咬过,但龙舌饼却全没了,便想着,原来林安喜欢吃龙舌饼啊,那以后…… 等等,为什么自己要记住林安的喜好? 凭什么?! 气得李如月勐拍了下桌子,林安这才回神,看着面前人,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茶杯,这才意识到,自己没道谢呢。 「我在家可从来没干过这种活!」李如月气鼓鼓地道,「就当是偿还你之前救我的恩情了!」 「就,就这?」也太儿戏了吧? 一盘糕点,一杯茶?就把他给打发了? 怎么着也得给他整个锦旗什么的吧? 「那你还想怎么样?」李如月眼神飘忽,「我,我是我家的独苗苗,未来是要当家主的,怎么可以给你当妾?你如果实在是喜欢我,那,那就……」 林安:? 刚要开口,外头又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二人现在都是惊弓之鸟,忙冲出了房门,便见外面竟来了几个身穿水墨色宗袍,手持长剑的人。 看样子也是仙门弟子,为首之人在门口同剑宗的弟子交谈了几句,林安耳朵尖,就听见那人说,自己是清河墨氏的门生,有要紧之事,手里还拿着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但比罗盘看起来更加精緻,像是什么法器。 第204页 「好像是清河墨家的人。」李如月到底是仙门中人,比林安认识的人多,当即便道,「也就是仙君的族人,难道,墨家听闻了仙君在此,特意派人赶来相助?」 林安心里一咯噔,感觉这事太蹊跷了,怎么会这么巧合呢? 此前晏陵被抓到魔界,闹得整个修真界人尽皆知,也没见墨家的人出面。 偏偏这时候冒了出来,还是在顾西川指认晏陵不是墨家子嗣的关口。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就听见楼上一人道:「大家快看!罗盘上的指针又转了!」 众人纷纷望去,就见那罗盘上的指针飞速旋转,最终竟定格住了,顺着所指方向一瞧,二楼楼梯口,正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少年。 李如月两手掐腰,冲着楼下嚷嚷道:「都看着我干嘛?我哪里长得像邪祟了?!」 「不是你。」为首的那人蹙紧眉头,死死盯着手里的罗盘,然而抬眸,沉声道,「而是你!」 竟直指林安! 75 顾西川想要林安的龙筋 ◎那个界眼竟然是晏陵的亲侄儿◎ 「他不是什么邪祟, 他是魔尊之子,不过已经弃暗投明,拜到了剑宗晏陵仙君的座下了。」李如月同他们解释道, 「俗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 你们也别揪着他是魔蛟不放了!」 林安有点诧异地瞥他一眼, 心道,难得李公子居然当众为他说话。 他本以为, 这些人只是途径此地,用罗盘测出此地有邪祟, 遂追过来想要为民除害。 李如月也是这么认为的, 还招唿着他们进来坐坐。 「敢问这位公子,可有见过一名八、九个月大的婴儿?」对方沉声道, 「生得粉雕玉琢, 玉雪可爱, 身上穿着大红肚兜, 脖子上还戴着一副赤金的长命锁, 上面刻有孩子的小名, 阿离。」 林安一愣,心里暗暗咯噔了一下, 别说, 还真别说, 他真就见过! 不就是在魔界中,遇见的那个界眼? 其他都对得上, 只是那个界眼脖子上, 可没有戴什么赤金的长命锁。 他暗暗安慰自己, 定是巧合, 忍不住问:「你们找孩子,怎么找到这来了?发生了何事,不如说来听听,或许我们能帮到你们。」 「一月前,我家少夫人带着小公子归宁,行至半路时,被歹人拦路,不仅打伤了十多位门生,还抢走了小公子。为了找寻小公子,家主和少主命我等拿着罗盘,外出寻找小公子的踪迹。」对方沉声道,「原本罗盘并无任何指引,却在七日前,突然有所异动,顺着指引,才寻到了此地。」 话到这里,还低头看了眼罗盘,见指针还不偏不倚地指向林安,便又道:「若是这位公子能透露我家小公子的下落,那么我等感激不尽,清河墨家也定会奉上厚礼答谢!」 可这不是感不感激,答不答谢的问题,而是那个小界眼,现在已经死了,身躯还封在冰棺内,安置在了魔宫中。至于元神也是被放入了锁魂囊中,此刻正藏在林安的身上。 林安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这个问题。 难道要他告诉这几人,你们的小公子已经死了,还是被晏陵,也就是你们墨家的嫡系子弟,亲手杀死。 只为了能破开结界。 他能这么说吗? 他敢这么说吗? 本来晏陵就身世存疑,恐怕在墨家也不受待见,之前都快死在魔界了,墨家也没派个人过来,可见都不怎么在意晏陵的死活。 若是得知晏陵杀了墨家的骨肉,只怕…… 容他算算辈分,现在墨家的家主,应该就是晏陵的二叔,少主则是晏陵的堂弟,堂弟的孩子,就是晏陵的亲侄儿! 林安直到此刻才明白,原来顾西川居然下了盘大棋! 竟是要一步步将晏陵拉下神坛,让他名声尽毁,让他众叛亲离! 这很明显就是冲着晏陵去的! 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林安心惊肉跳,但表面却佯装镇定,正思索着,怎么暂且矇混过去。 李如月道:「被歹人掳走?听起来好生耳熟……我之前也被掳走了!」 说到这里,他就很生气,「还在我身上打了暗符,以至于我家的人都无法确定我的方位!」 「竟有此事?」那名墨家的门生神情一凛,喃喃自语起来,「难不成,此前罗盘无法定位小公子,也是因为他身上中了暗符?」 然后又问李如月,「掳走你的歹人,到底是什么来歷?」 「是天道宗的少主,顾西川!」李如月大声道,「我与他无仇,但他与林安有仇,就想掳走我,嫁祸到林安身上,让我们鹬蚌相争,好坐收渔翁之利!」 说着,还恍然大悟一般地同林安道:「你说,这回是不是也是这样?姓顾的掳走了墨家的小公子,然后栽赃陷害你,好让墨家为难你?但仙君既是墨家的人,也是你的师尊,定会袒护你,然后……」他有点转不过来了。 林安脸上的冷汗流得就更多了。 「或许有这个可能,但此罗盘不会出错,我家的小公子此刻,就藏在这位公子的身上。」门生眼神犀利,似能生生穿透林安的躯体,沉声道,「敢问,我家小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真藏你身上啊?」李如月大惊失色,「可你身上哪里是能藏个孩子的?难不成……」他异想天开地望向了林安的腹部,还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 第205页 甚至还想凑过去,听听胎动。 林安一把将他的爪子打开,尽量保持镇定地道:「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坐下来慢慢聊。」 饶是林安已经足够委婉地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可事实就是事实,那几个墨家的门生,在得知小公子竟已经死了,便神情大变,尤其在听说,竟是林安等人为了破阵,才杀了小公子,更是一把掀了桌子。 齐刷刷地拔出长剑,指着林安,厉声道:「你竟敢杀了他?!他才八个多月!」 一旁的剑宗弟子见状,也纷纷拔出长剑来。 林安赶紧道:「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是逼不得已!」 「好一个逼不得已!为了一己之私,就残杀了一个婴儿,如此心狠手辣,果然不愧为魔族人!」门生面色阴寒,逼着林安交出锁魂囊。 林安道:「交出来可以,但我当时并非存心要杀他!」 「休要狡辩!快把锁魂囊交出来!」 林安无法,只能把锁魂囊取了出来,正要交给对方时,那锁魂囊竟飘了起来,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正好落在了晏陵手里。 晏陵竟不知何时,已经出来了,同卫枫一左一右,站在二楼。也不知听了多久。 门生:「仙君这是何意?」 晏陵道:「锁魂囊暂时还不能交给你们,若是想要,可让你们的家主,或是少主亲自来取。」顿了顿,他看了一眼林安,又道,「此事,与林安无关,是我杀了那孩子。」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除了林安之外,都用十分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晏陵。 然而晏陵神情自若,似在谈论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脸上没有任何一丝情绪起伏。 「若是墨家要问罪,尽管来寻我。」 几个门生面面相觑,皆对此感到无比震惊。为首的门生沉声道:「敢问仙君,可还记得自己也是墨家子弟?」 「你还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这句话。」晏陵冷睨过去一眼。 那门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待回过神时,脸上不由闪过一丝难堪,很快又道:「小公子是少主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孩子,少夫人因此大病一场,至今为止还缠绵病榻。若是此次不将小公子带回去,我等无颜面对少主!」 晏陵:「若是交给你们,只怕还未回到墨家,就要再度被人抢了去。」 李如月一听,立马道:「就是就是,仙君说得对!」 「仙君这是在怀疑,我们几人的实力?」门生道。 「化神期巅峰,你打得过吗?」林安问他,「而且,还不止一个化神期巅峰,连渡劫期的高手都有。」 「如何可能?天道宗何时有这般多的化神期?」门生并不信,甚至觉得这是他们故意危言耸听,还道,「天道宗一共只有两个渡劫期,一个是天道宗的宗主,一个是大司命,难不成连他二人,也参与其中了?」 「信不信由你,但你今夜若是踏出这个客栈的门,只怕就会有生命危险。」林安又道:「实不相瞒,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三个师兄的修为如何,大师兄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二师兄被顾西川抓走,生死难料,三师兄已经身死道消。还有多名剑宗弟子被掳走,现在都不知生死。」 李如月道:「我可以作证,我不是他们剑宗的弟子,林安的话,你们不信,那我说的,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那几个门生面面相觑起来,思索了片刻,为首的才道:「那我先传讯回去,请少主前来。」见晏陵点头了,便出去放了信号。 闹了这一出,众人都没什么困意。翌日一早,李家的人总算找了过来。 其中也包括家主和夫人。 李如月一看见他们,立马飞扑过去,也不管众目睽睽之下,就嗷嗷叫了一通,各种撒娇。 林安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隐隐有些羡慕。 趁着大人们都聚在一起,商议事情。 李如月拿着龙舌饼过来,一股脑塞林安手里,得意洋洋地道:「这是我娘带给我的,还是从家里带过来的,肯定比乡村野店做的好吃,你快尝尝!」 林安哪有什么心情吃东西,刚要婉拒,嘴一张,就被塞了东西。 李如月眼巴巴地问:「好吃吗?好不好吃?」 林安尝了尝,确实挺好吃的,酸酸甜甜的,还带点梅子的清香。 应该是果脯。 但这重要吗? 重要的是,李大小姐什么时候和他这样亲近了?一言不合就塞东西给他吃! 「我家那边可热闹了,一年四季风景如画,到处都是名山名水,还有很多画舫和酒肆,还盛产一种叫作酸浆的果子,又甜又酸,汁水很多,不仅能入药,酿出的酒也很好喝,你肯定没喝过……」李如月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有的没的,末了,还说了句,「肯定比暗无天日的魔界好玩。」 林安有点纳闷:「你是不打算修道了,想转行当导游了啊?」 「什么游?」 李如月没听懂,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让林安知道,他家那里特别好玩,只要林安去了,就一定会流连忘返。 如果林安执意对他一片痴心,想和他在一起的话,李如月仔细考虑了很久,觉得也不是不行。 但他肯定不能嫁到魔界去,更不能当妾。 只要林安愿意捨弃小蛇和小狐狸,再入赘到他李家,那么,李如月也就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第206页 「说了半天了,你到底想不想去我家玩?」李如月有些羞赧,但很快又兇巴巴地道,「你可别误会!我才不是想和你交朋友,只不过我爹娘说了,这次险些冤枉了你,而你不计前嫌,还救了我,让我好好答谢你!」 「原来如此。」林安明了,见李如月一脸奸计得逞的鬼祟样,忍不住道,「你该不会憋着什么坏吧?」 李如月惊道:「我好心好意邀请你来家里玩,你竟还怀疑我?」 林安:「可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气得李如月跺脚,冷哼一声,扭身就走。 林安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心道,动不动就生气,还真是大小姐脾气。 鲮鲤突然冒了出来,神神秘秘地拉着林安,小声道:「小主人!我刚刚跑去偷听了!」 「什么?!」林安震惊,同样低声道,「你去偷听,怎么不带上我?」 然后就拉着鲮鲤,走到角落里,问他都听见了什么。 鲮鲤便哇啦哇啦倒豆子一样,虽然说得乱七八糟的,但林安还是大致听懂了。 也就是说,晏陵没有隐瞒暗符的事,既然那暗符只有景国王室族人可习,那么只要找出习得暗符的方法,由他来学,就能解除李如月身上的暗符。 还有就是,他们一致认为林安这次能逃出来,并非侥倖,恐怕就是顾西川故意为之。 至于缘由,只怕就是想引他们前去,好一网打尽,定提前设下了重重埋伏。 鲮鲤道:「师伯说,他亲自前往了天道宗一趟,但天道宗的宗主说,早已和顾西川断了父子关系,若是顾西川在外闯了什么大祸,只管处置,死生不论,都是他咎由自取。」 「乖乖,这真的是亲爹吗?」林安忍不住感慨道,「如果是真的,那天道宗宗主还真是大义灭亲啊。」居然连亲生儿子都能说断就断,说弃就弃。 可能在他眼中,任何人,哪怕是亲生的儿子,也比不得宗门重要吧。 多年前能捨弃陆雪衣,现如今又捨弃顾西川。 林安不知该评价他是大义灭亲,还是六亲不认,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没有助纣为虐。 若是整个天道宗也参与其中,反而麻烦,只怕免不得又是一场厮杀。而自古以来,权势相斗,死伤的都是一些无辜之人。 林安虽然厌恨顾西川至极,但并不想牵连无辜。 才一愣神,忽听外头传来一道破风声,随即就是弟子们的惊唿声,林安赶紧冲出去查看,就见是一支灵力化作的火箭,直挺挺地扎在了大堂中的石柱上,上面还附有一张纸条。 众人一窝蜂地拔剑往外沖,林安赶紧出声阻拦,行至门口时,见天色昏沉,周围一片死寂,别说是个人影了,就连个鬼影都没有。 「把客栈的门关好,堵死了,任何人夜里都不许出去,也不许单独行动,哪怕夜起,也最起码三人同行!」林安又折身回去,才取下纸条,那火箭瞬间就消散殆尽了。 「这不是叶师兄的火箭吗?怎么会突然从外面|射|进来?难道……」一名弟子沉声道,「难道刚刚外面的人,竟是叶师兄?」 「可他为什么不进来呢?」又一名弟子开口。 这真是个好问题。 如果能进来,肯定就进来了。 若不是求救信,只怕就是…… 林安也管不了许多,直接展开纸条,就见上面龙飞凤舞两行大字:明日午时三刻,城西十里外,月神庙一见。晏陵仙君提龙筋单独前往,否则,便将叶阳君炼制成傀儡。 可恶! 林安气得咬牙切齿!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并不是什么求救信!而是顾西川的邀请函,邀请晏陵明日午时三刻,前往月神庙赴一场鸿门宴! 而随礼则是龙筋! 眼下这么一堆人,不就林安这一条龙?虽然更确切的来讲,他是蛟,可蛟龙蛟龙,也是有龙筋的。 那不要脸的玩意儿,不久之前还口口声声说,喜欢林安的性格,还说什么,若他不是魔尊之子,想和他当朋友。 通通都是扯淡! 这才过去多久,就想着抽他的龙筋了? 林安郁闷至极。 都不明白顾西川绕这么大一圈,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想要他的龙筋,那么此前将他绑去,还把他打晕了,完全有机会抽他的龙筋。 别说抽龙筋了,把他大卸八块都行啊。 可偏偏在他逃走之后,才想要他的龙筋,很难不让人怀疑,顾西川这又是逼迫晏陵,在两个徒弟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而方才的火箭,正是叶阳君的法器。 法器都认主,尤其是上品法器,除主人之外,决计不会听从任何人的指令。 林安也不相信,顾西川能逼得了叶阳君,就以叶阳君对师尊的忠诚,哪怕就是把所有人质杀光了,也不可能让他做出半点伤害师尊,或是让师尊为难之事。 由此可见,二师兄定是被顾西川给控制了! 「这纸条上写了什么?」有人在问,「不该先拿给师长们过目?」 林安:「我这便拿去,你们都打起精神来,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许随意出去。」 然后就捏着纸条,往楼上走。 鲮鲤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声问:「小主人,要不然咱们一起回魔界罢,不要再管这里的事了。」 第207页 「那姓顾的,残杀了那么多魔族人,还意图侮|辱凤凰,若我就这般灰熘熘地逃回魔界,你觉得那些魔人会认可我,拥护我继承魔尊之位吗?」林安反问他。 鲮鲤:「当魔尊有什么好的?还不如现在这样自由自在。」 「当然重要!」 非常重要! 只有当了魔尊,他的身份才能足够和晏陵匹配。 自己掌权,总比别人掌权,然后跟哈巴狗一样听命行事,要强太多了。 再说了,那姓顾的之前把小蛇祸害得那么惨,还几次三番要对林安痛下杀手,此仇不报,林安心里怨气难消。 顾西川说的条件,实在太令人为难了。 林安就是想钻个空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其他的龙。 龙筋被抽,他岂不就废了? 林安犹豫了一会儿,很快又鼓足勇气,敲响了房门,随即传来师伯的声音,让他进去。 他进去时,就感觉到气氛十分凝重,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林安言简意赅地说明一番,然后把纸条递了上前,师伯率先伸手接过,展开一瞧,顿时脸色又沉了几分,而后又让晏陵看。 晏陵在看见纸条上的字迹时,神情也阴沉下来,寒声道:「他当真是不知死活!」一攥拳,就将纸条捏成了齑粉。 李家主与夫人对视一眼,便问:「发生了何事?」 卫枫道:「顾西川说,要约晏师弟单独见面,但要让他带一条龙筋去,否则,就要将晏师弟座下的二弟子,炼成傀儡。」说到龙筋时,还看了林安一眼。 很显然,大家都明白,顾西川说的龙筋,就在林安的身上。 卫枫问:「林安,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林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我,我自然是想救二师兄,可,可我也不想被抽龙筋。」这是实话。 虽然二师兄之前和他有过节,但他都报復回去了,现如今算是不亏不欠。 若是能救,他定不会袖手旁观,可若是抽他的龙筋,他也不肯。 疼就暂且不说,林安打小也是看过哪咤传奇的,敖丙那么厉害,纯血统的龙族太子,被抽了龙筋,都成了那副衰样,那林安只是区区一条蛟,而且还是魔,被抽了龙筋,还有命活吗? 他和二师兄之间,几乎没有任何情分,根本不值得他抽龙筋,来换二师兄的命啊。 76 这好变态啊 ◎这阴暗性子和师尊一点都不像◎ 当然, 这种话也不好当众说。 卫枫道:「你倒是实诚。」然后又同晏陵道,「纵是拔了龙筋给他,他也未必就能信守承诺。若是事事都依着他, 反而让他称心如意了。」 林安听见此话,便暗暗松了口气, 知道师伯并不同意拔他龙筋。连师伯都不同意, 那师尊就更加不会同意了。 晏陵道:「他想与我单独见面,便如他之意。」 翌日, 晏陵便按照约定,准时来到了城西十里外的月神庙。 说是月神庙, 但这庙子实在荒废得厉害, 院里杂草丛生不说,里面也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也不知多久没人来过了, 早就断了香火。 屋顶还破了个大窟窿, 月神像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风雨洗礼, 如今已面目全非, 再无往日半点光辉了。 如此破烂骯脏之地, 晏陵踏足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已依约来此, 还不现身一见?」 此话一出, 头顶就传来顾西川的笑声:「我可不敢现身和仙君一见, 上次险些死在仙君手中,自是万事小心谨 慎些才好。」顿了顿, 又道, 「我让仙君带的东西, 仙君可带了来?」 晏陵抬起右手, 语气平淡地道:「就在掌心,你不妨亲自查验。」 顾西川似乎惊了一下,随即才道:「仙君莫不是以为,我会相信?以仙君对魔尊之子的偏爱,又怎么会捨得抽他龙筋?」 晏陵:「你既知,又何故多此一举?」 「我不过是想再确认一下,在仙君心里,究竟是二徒弟重要,还是小徒弟更重要。答案已经显然易见了。」顾西川笑着,又似在同别人说话,「你亲耳听见了罢,不是我不肯放了你,而是你在你师尊心目中,根本就无足轻重!」 晏陵听得浓眉紧锁,但并未听见叶阳君的声音。以他对二徒弟的了解,若是能说话,定会出言反驳,如此平静,定是受人所控。 「让我猜猜,仙君手里攥着的是什么?应当就是那条小黑蛟吧?」顾西川笑道,「来都来了,快些出来吧。」 晏陵展开手指,一条小黑蛟就爬了出来,一跃而下,瞬间就化回了人形。林安道:「事已至此,就不要再玩花样了,这次引我师尊来此,到底想如何?」 顾西川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了,索性便道:「晏陵仙君,你瞧这石像,可有些眼熟?」 晏陵又看了一眼,语气依旧平淡:「月神娘娘,自是熟悉。」 「不对,你再仔细瞧瞧。」 听顾西川这么一说,林安也忍不住凑近了瞧。 眼下虽是白天,但此地阴森森的,庙里也十分昏暗,林安抬起一根手指,腾的一声,冒出了一缕蛟火,便借着这点蛟火,观察起了石像来。 只觉得这石像身形婀娜修长,虽然早就被风霜雨雪,侵蚀地面目全非,但不难看出,定是个女神仙。 第208页 仔细端详,身上所穿的服饰,确实和月神娘娘不太像,但即便当了神仙,也是女儿家,多置办几身行头怎么了? 他是真看不出,这石像有什么问题,索性便望向了晏陵,却惊见晏陵神情凝重,竟还凑上前几步,情不自禁一般,向着石像伸出了手。 却在即将触碰到石像时,又停住了。 林安赶紧道:「师尊别碰!定是有诈!」 顾西川笑道:「晏陵仙君似乎已经察觉出了什么,难道不是吗?」 晏陵收回了手,沉声道:「你身后之人,究竟是谁?」 「仙君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就问起我来了?」顾西川故作困扰,又道,「难道仙君当真一点都不好奇,自己的母亲,到底被藏在了哪里?」 林安心里突然一个咯噔,隐隐有个念头闪现出来,望着面前的石像,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不是吧,不会那么凑巧吧? 难道这石像根本不是什么月神娘娘,而是师尊的母亲? 那位景国曾经鼎鼎有名的巫女,美若天仙,能与神明对话的王姬? 倘若当真如此,为什么此地会设有王姬的石像? 看样子时间已经很长远了,整个庙都破败不堪,但依稀还能看见案上供奉的烛台,可见从前还是受了些香火的。 晏陵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顾西川步步紧逼,又道:「事已至此,仙君还不肯正视自己的身世?难道仙君当真就不想回到过去,亲眼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安隐隐觉得,这定是个圈套,可但凡是个人,都会好奇自己的身世,尤其还是那种身世存疑的。 他见师尊神情凝重,似有些举棋不定,赶紧出声道:「顾西川!你又在使什么坏?这么好奇我师尊的身世,到底图的什么?」 顾西川道:「我所图的,自然是与我师兄陆雪衣,再、续、前,缘!」 「可你现在不是已经得到他的残魂了?只要你好生照料,终有一天,他会再度临世,到时候你就能和他再续前缘了!」林安大声道,「可你要是执迷不悟,那他就得和你东躲西藏,像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他那样正直良善之人,不该沦落至此!」 「哈哈哈。」顾西川大笑,「是啊,他那般正直良善之人,不该沦落至此!就该永远高坐神坛,不染纤尘!」而后,他又厉声道,「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你们了!」 林安大惊失色,忽觉脚下一阵颤动,差点跌倒,幸好师尊及时搀扶住了他。 就见面前的石像不断脱落土块,最终竟现出了一具完整的尸首来,周围的景象也在飞快变幻。 就当二人要看清女尸的脸时,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围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在一处庭院中,一群宫人战战兢兢,满脸紧张地拥护在一旁。 一个穿着粉色宫裙的小女孩儿,正在玩鞦韆,身后一个比她大点的男孩,在后面轻轻推送。 「王兄,推高点,再高点!」 「飞咯!飞咯!」 林安惊讶地望着这个小女孩,又看了看身旁的师尊,之后又看了看小女孩儿。 总觉得,两人的眉眼,竟说不出的相似,简直像是晏陵自己生的女儿一样。 便猜测,这个小女孩,就是晏陵的母亲小时候的样子,如此,那个男孩就是不久的将来,景国的王君了。 也就是晏陵的舅舅,或许也是……亲爹。 很快,眼前的景象就再度变幻,兄妹二人在雪地里堆雪人,折梅花,追逐嬉戏,还一起在廊下挂灯笼。妹妹年纪小,冻的手红红的,像小萝蔔一样,哥哥就抓着妹妹的手,一边哈气,一边揉搓。 虽然举止亲密,但寻常人家的兄妹,实际上也会这般相处。林安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怕师尊看了难过,下意识就握住了师尊的手。 晏陵微微摇头,轻声道:「为师没事。」 等林安再迴转过神时,眼前的景象又变了,竟到处悬满了白绫,周围也响彻了压抑的哭声。 伴随着一声:兰妃娘娘薨! 周围的哭声就更大了,林安拉着师尊来到了灵堂,就见方才那个小女孩,一身孝服,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林安估摸着,兰妃就是她的母亲,那么,也就是师尊的外祖母了。 「阿蘅,别哭了,兰妃娘娘若在天之灵,定不想看你哭成这样。来,把眼泪擦擦。」 两个孩子坐在台阶上,哥哥用衣袖给妹妹擦眼泪,听着妹妹哽咽着说:「母妃死了,父王也不喜欢我,往后,我就只能一个人待在梧桐苑了。王宫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攀附权势,他们肯定会欺负我的,我害怕。」 「阿蘅不怕,有王兄在,王兄会像兰妃娘娘一样,保护好阿蘅的。谁敢欺负阿蘅,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哥哥将妹妹搂在怀里,信誓旦旦地许诺道,「若以后我当了王君,就册封阿蘅为大王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都不许亏待我的阿蘅!」 原来,师尊的母亲的闺名,居然叫阿蘅啊。 倒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其实单看这几个场景,也没什么,哥哥保护妹妹,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但后面几个场景,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自从兰妃娘娘薨后,阿蘅就被接到了王后宫里,兄妹二人本来感情就很好,之后更是形影不离。 第209页 渐渐的,两个孩子就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手拉着手,一起折梅花,堆雪人,挂花灯。 但哥哥看妹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儿,举止依旧像从前一样亲密,甚至有时在人前,也不避嫌。 王后察觉后,便要给儿子先娶个侧妃收心,但他以专心习读治国之道为由,搪塞过去。 可王后居然还让阿蘅去劝。 母子关系因为阿蘅的存在,变得紧张起来,为了能让母子二人冰释前嫌,阿蘅果断搬了出来,以景国巫女的身份,前往了巫女所住的行宫。 不久后,吴国就派了使臣来,说是为了缔结两国之好,想要联姻,将吴国的一位公主,嫁给景国的储君当正妃。 兹事重大,身为储君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推脱,不日后,便迎娶了吴国公主。 婚后不说如何夫妻恩爱,但也是相敬如宾的。 阿蘅身为王姬,原本有朝一日,也应该像吴国公主一样,远嫁别国,作为政治联姻的筹码。 但她有个巫女身份,掌管着景国的各大祭祀仪典,就註定她不能远嫁他国。 索性就立誓,终生不婚不嫁,以清白之躯,献给神明。后来老王君退位,新王上位,履行了儿时的诺言,册封阿蘅为大王姬。 依旧是以兄妹相称,并没有因为长大了,身份变了,而有所不同。 原本这一切都很正常,也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可偏偏吴国公主疑心太重,认为王君和大王姬之间,不清不楚,已有了超越兄妹之情的私情在,便变着花样去寻大王姬的麻烦。 明知大王姬早就立誓,不会婚嫁,还是安排一些王侯贵族,青年才俊,与之见面,似乎大王姬一日不嫁,就一日不能心安。 见大王姬不加理睬,吴国公主便变本加厉,正好姜国派了皇子过来,说是要探望有孕在身的表妹。 吴国公主就藉此机会,故意让表哥在接风宴上,见到了传闻中能与神明交流的大王姬,并对其一见钟情,心生爱慕。 此后,就在吴国公主的有意安排之下,时常让二人见面。有意戳合二人。 岂料王君得知后,心生不快,尤其是亲眼目睹了阿蘅和一位年轻俊美的男人,站在湖边谈笑,更是忌恨。 表面上没显分毫,还在阿蘅面前夸赞那皇子气宇轩昂,仪表堂堂,旁敲侧击试探阿蘅的口风。 阿蘅误以为王兄是想利用自己,去和姜国联姻,毕竟景国兵弱,而姜国兵盛,近些年还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吞併景国的国土,好在中间有个吴国斡旋,才能暂保表面的祥和。 为了报答王兄这些年对自己的照顾,阿蘅便道:「若王兄想让我嫁,那我便嫁。」 却不成想,这句话竟然让原本就对阿蘅有着特殊情愫的王君,心生嫉妒。 便在一起观赏斗兽之时,命人暗中动了手脚,故意将那位姜国的皇子,推下了高台。 虽然并未当场摔死,但却摔断了腿,血腥味瞬间就让斗兽场上的勐兽,兽|性大发,竟当场将其活活撕碎。场面极其混乱血腥,不堪入目。 林安看到这里时,脸色都微微泛白。 大概是明白,为什么景国会覆灭了。 事后,王君还亲自前去安慰大王姬,以兄长的口吻,关切又温柔地道:「阿蘅,你不要太过伤心,人死不能復生。我的阿蘅这样好,将来定还会遇见更合适的男人。」 林安简直震惊到下巴要掉下来了! 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如此会变脸? 倘若阿蘅真的对那皇子,有一些情份,那就是互相喜欢了,本该是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纵然是顶着联姻的旗号,但想来婚后也不至于过得不好。 王君竟为了一己之私,就将人设计残杀至死,上一刻,还在喜悦杀了阿蘅的心上人,下一刻,就过来假惺惺地安慰她,以后会遇见更好的…… 那要是遇见更好的了,就以王君这阴暗性情,不得发疯? 肯定来一个,杀一个。 别的不说,就这阴暗性子,和晏陵完全不像,一丝丝都不像! 师尊绝对不会是这个王君的亲骨肉,绝对不是! 林安心想。 可他不知道的是,晏陵此刻的内心,早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种阴暗性子,和他竟如出一辙! 因为晏陵曾经也干过这种事,表面答应嫁给魔尊,实际上挑拨父子之间的关系,不折手段让林安大义灭亲,强抢自己父亲即将迎娶的新娘。 「阿蘅,你在王兄眼中最为重要,王兄绝不会把你当成巩固势力的棋子,也不会利用你去联姻。日后,不论你想做什么,王兄都依你。若将来有一日,你遇见了真心喜欢的男人,王兄定会赐你们一处很大的行宫,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话说得倒是好听,可还不是暗戳戳地杀了试图靠近阿蘅的男人? 事后,为了平息姜国皇室的怒火,王君便将自己不怎么疼爱的王妹,远嫁过去。 可阿蘅生得实在美若天仙,爱慕她的男人,又何止一个? 王君便将所有觊觎阿蘅美貌的男人,一个个暗中杀害,但凡企图靠近阿蘅,或者是伤害阿蘅的人,都无一例外,死于非命。 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兄长的样子,对其百般关切。背地里却将阿蘅的画像,藏在了密室之中。 第210页 每个夜深人静之时,都会独自前往观赏。 阿蘅小时候穿过的衣服,玩过的玩具,甚至是这些年来,送他的礼物,都无一例外,珍藏其中,反覆观摩。 其中最为偏爱的,则是一盏有些破损的兔子灯,乃是阿蘅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 破损的地方是阿蘅小时候,夜里做了噩梦,哭着要找娘时,不小心抓破的。 景国有那么会做灯笼的能工巧匠,定是能找出一人来,把灯笼修补好。 可王君却病态地认为,只要是阿蘅留下来的痕迹,即便不再完美,也是最为完美的。 林安甚至还在一个小匣子里,看见半串早已经发霉到,完全不能吃的冰糖葫芦。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阿蘅吃剩下的。 王君却将之视若珍宝,不惜用纯金镶嵌满宝石的匣子保存。 林安忍不住感慨:「好变态啊。」 但说出之后,又怕师尊会多心,赶紧偷觑师尊的脸色。 见师尊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暗暗嘆了口气。 77 师尊竟然是顶级恋爱脑 ◎师尊:吃下同生蛊,你我性命相连◎ 这绝对不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了, 在林安看来,这种感情不仅远超亲情,甚至都不太像男女之情。 王君似乎对阿蘅有一种近乎是变态般的占有欲, 认为阿蘅是属于自己的,完完整整地属于自己。 所以, 阿蘅碰过的任何东西, 也都属于王君。 哪怕是阿蘅随手摸过的小狗,王君也要命人剥|下毛皮来, 制作成暖手的软垫,放在身边反覆摩挲, 似乎这样就能感受到阿蘅指尖的温度。 如此变态的行径, 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吴国公主, 这个枕边人。 终有一日, 吴国公主发现了密室, 闯进去后一眼就看见了阿蘅的画像, 见整个密室都堆满了阿蘅的东西, 更加认定他们兄妹之间有染。 一气之下, 不仅撕毁了阿蘅的画像,更是在密室之中, 一通乱砸。还把那个兔子灯, 狠狠踩在了脚下。 就在这个时候, 密室的门从外打开,王君一身玄衣, 缓步走来, 地道两旁的烛火忽明忽暗, 显得整个人阴森森的。 在看见满地狼藉时, 脸色就阴沉下来,尤其看见撕毁的画像,以及吴国公主脚下践踏的兔子灯时,眼眸瞬间就冒出了血丝,很快就烧得通红。 竟勐上前来,一把掐住了吴国公主的脖子,寒声道:「你在找死!」 这一幕令林安心惊肉跳,下意识就屏息凝气起来。脖子都隐隐有些疼了,还伸手摸了摸。 「好,好一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吴国公主咬牙切齿道,「亲兄妹之间,竟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林安一听,就知道她要完了。 其实遇见这种情况,最好的方法就是装得大度一些,表示理解,说往后会和大王姬和睦相处。 再拿吴国出来说事,说自己在家如何如何受宠,若是在景国出了闪失,父母亲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或者还可以提一提,他们的孩子。 总不能让孩子年纪小小,就失去母亲吧? 一日夫妻百日恩,先打个感情牌,煳弄过去。 反正不管怎么说,先稳住了,苟住小命要紧,等脱困之后,再从长计议。 哪知这吴国公主怒火攻心,竟上来就戳王君的痛处,若是只骂王君,还好一点,可阿蘅就是王君的眼珠子,他的心肝肉,哪里听得了吴国公主左一句狗男女,右一句贱人的? 果不其然,王君寒声道:「我本来顾念着你我夫妻多年,还育有一子的情分上,想饶你一命,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毁了阿蘅的东西,还如此诋毁她!」 卡擦—— 竟当场毫不留情地掐断了吴国公主的脖子,鲜血瞬间就从口中溢了出来。 王君手一松,望着瘫倒在地的尸体,眼里没有一丝感情。 林安见状,更加确定晏陵不是此人的孩子了。 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还有什么,上樑不正下樑歪。 师尊这般品性高洁之人,怎么会有如此心狠手辣的父亲? 绝对不可能! 这些画面定是顾西川搞的鬼,都是假的! 目的就是让晏陵得知这一切后,羞愤难当,无颜再苟活于世! 「师尊!不要相信眼睛看见的!」林安赶紧道,「这些都是假的,不是真的!」 师尊千万别中了顾西川的诡计! 晏陵死死盯着画面中,男人的面容,低声道:「你觉得,我与他像不像?」 「不像!一点都不像!」林安看了几眼王君,又看向师尊,违心但故作镇定地道,「真的不像!」 「其实,是像的。」晏陵的声音十分沉闷。 确实是像的。 鼻子,嘴,还有脸型,几乎一模一样。 行事作风,也同晏陵颇像。 晏陵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寻常一直压制而已。 若他不是堂堂剑宗的仙君,不是正道修士,他或许比魔头还要魔头。 「……就算像,也在情理之中啊!」林安又道,「外甥像舅,有什么不对?」 晏陵苦笑。 眼前的画面又在不停旋转,之后定格在了宫殿内。 「王兄,嫂嫂怎么就突生恶疾了?之前我见她,明明还好好的。」阿蘅将孩子哄睡后,便来到了王君身边,见他孤独地坐在台阶上,早已经摒退了宫人。 第211页 落寞的身影竟然还有些憔悴可怜,阿蘅顺势坐下。 「她原先就不适应景国的气候,怀孕之后,时常身体乏力,嗜睡心悸,生下孩子后,身体更加虚弱,一直小心调养着,可总也不见好,如今更是……」话到此处,长长嘆了口气,王君怅然道,「我与她夫妻多年,一直相敬如宾,又育有一子,如今她骤然薨毙,我心里也不好受……」 林安:呸!渣男! 即便是政治联姻,可不管怎么说,人家也给他生了个孩子,怎么可以这般不留情面,直接将人杀了? 还故作姿态,在阿蘅面前装可怜! 太坏了! 偏偏阿蘅并不知情,反而像小时候一样,抓着王兄的手,柔声道:「王兄,人死不能復生,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就是这么一握手,林安清清楚楚地看见,王君原本黯然无色的眼眸,瞬间就亮了起来,像是十分窃喜,却又不敢表露出分毫。 吴国皇室不好煳弄,一定要查清楚公主的死因,王君倒是厉害,做事狠辣,不仅提前安排妥当了,还明里暗里拿吴国公主唯一的孩子来说事。 王君为了稳住吴国,就册立了这个儿子为储君,并且没有再立新的王后。 吴国虽然对此有些疑虑,但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可纸哪里包得住火? 阿蘅还是察觉出了异样,并在吴国公主死后不久,也发现了那间密室。 还看见了那副重新修復好的画像,画中之人,正是自己。 甚至还发现了画像上,新添的字迹:吾妹姬蘅,吾妻阿蘅。 这太明目张胆了!就算阿蘅想继续自欺欺人,也是不能了。 就在她想逃离这里时,王君出现了。 林安的心,一瞬间就提了起来。 看着画面中的二人,一个步步紧逼,一个不停后退,终于还是将人堵在了角落里。 阿蘅厉声斥道:「王兄!你清醒一点!我是你妹妹!」 「是我妹妹,你是阿蘅。」王君轻笑着,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阿蘅,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一边嗅她发间的香气,一边神情痴迷地喃喃道,「阿蘅,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 「你放开我!」 阿蘅大力挣扎,可非但没有挣脱开,反而被禁锢得更紧了,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认识王兄了。 明明小时候对自己百般呵护的王兄,居然对她存有不该有的心思! 「阿蘅,别再挣扎了,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是最不忍心让你难过的。」男人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我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提心弔胆了这么多年,你还是知道了。」 「可你我是兄妹!」她一再强调。 却无法将沉迷她美色的王兄唤醒,反而得到了更加疯狂的表述情意。 一字一句,都是诉说着对她的喜欢,对她的渴望。 「……阿蘅,别怕,王兄不会强迫你,只是想好好照顾你,就像小时候那样,永远保护你。」 他嘴上说着,不会强迫,可一只手却已经抚摸在了阿蘅脸上。 林安瞪大眼睛,下意识跳起来,去捂师尊的眼睛,大声道:「假的,假的,通通都是假的!师尊不要看!不要听!不要相信!」 可眼见为实。 不是被捂住了眼睛,就能掩耳盗铃的。 万万想不到,晏陵的母亲,居然被亲哥囚|禁过! 更加没想到,居然还是强制爱! 再回想起此前在魔陵中,师尊的神情,可见师尊早就隐隐知道了些什么! 不过好在,不堪入目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阿蘅从那之后,就被囚|禁在了王宫里,除了没有自由,哪里都好。 王君对她比从前更好,亲自照顾她的衣食起居,恨不得凡事都亲力亲为。 对外只说大王姬顾念储君年幼丧母,留在宫中小住几日,陪伴储君。 实际上,根本不让孩子和她见面,似乎这样一来,就能掩盖自己成过亲,生过子的事了。 在此期间,阿蘅也得知了王兄犯下的罪孽,当她质问王兄,为何要那么做时。 王兄却道:「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好好照顾你,又有什么错?」 「难不成,你真要嫁给其他男人?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像王兄这样喜欢你?」 林安直唿他是个变态! 强制爱就强制爱,居然还说得这般清新脱俗,仿佛阿蘅不愿意,就是不识好歹了一样! 晏陵扯开他的手,轻声道:「我早就有所预料。」所以,真当他亲眼目睹过去的真相时,并没有怒火中烧,仿佛是在对待陌生人一样。 他从来没见过母亲。 在他的记忆里,母亲从始至终,只是一个称唿,或者是梦里的一道虚影而已。 他只知道,自己小时候生病了,浑身难受,高烧不退时,是月神娘娘现身照顾他。 每次危在旦夕时,也都是月神娘娘及时出现,救他性命。 如果,真要问他的母亲是谁,他第一反应,也都是月神娘娘。 「师尊……」林安握紧了晏陵的手,想说点什么安慰他,但自己笨嘴拙舌,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话,他告诉师尊,「不管师尊是谁,我都会永远陪在师尊身边。」 「你不怕师尊杀你了么?」晏陵低笑了一声,「你可是我的……情劫啊。」 第212页 「怕,怎么不怕?」林安问,「那师尊会为了渡劫,而杀我吗?」 晏陵摇头,见林安一副怕怕的样子,便道:「你可知,什么是同生蛊?」 「不知道。」 「吃下同生蛊的二人,就能同生共死了。」晏陵满眼温柔地望着他,轻声道,「等解决完了这一切,师尊就寻来同生蛊,餵你吃下,如此,你死,我便也要死,好不好?」 林安惊讶,想不到修真界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如此一来,他就和师尊生命相连了。 既然不能同年同日生,同年同日死也好。 「可是,师尊努力修行了那么多年,为的不就是飞升吗?」林安又问,「倘若因为我,而永远无法飞升,那师尊从前付出的所有努力,不就全部白费了?」 他其实很能共情修真者口中的飞升,这在林安看来,就相当于高考。 辛辛苦苦,熬油点灯,读了那么多年书,不就是为了高考? 眼看着只要参加高考,就能考上顶级学府,结果因为谈个恋爱,就无缘高考了……光是这么一想,林安就觉得有些心肌梗塞。 以往他看电视剧,或者是网文,只要看到有人因为谈恋爱,而放弃高考,放弃学业,或者放弃出国留学的机会,他就觉得对方脑子里一定有泡泡。 并且还会骂对方是死恋爱脑。 如今才知,原来师尊是顶级恋爱脑……林安倒是很想劝劝师尊,千万别放弃飞升,毕竟这是师尊毕生的愿望。 可一想到,师尊飞升,自己可能就要狗带了,就无论如何,也劝不出口了。 他就是贪生怕死,就是很想好好活着啊。 「若上天註定,我可以飞升,那自不会故意设下难以破解的情劫,让我去渡。反之,若是註定我无缘飞升,那我又何必逆天而行?」晏陵笑道。 林安觉得师尊真的很开明,要是换作旁人,只怕早就杀妻证道了,或许正是因为师尊想得开,才会在面对自己的真实身世时,表现得如此坦然自若。 只怕顾西川这次不能得偿所愿了。晏陵根本就不在意这个。 林安握着师尊的手,当即就更紧了。 连一丝缝隙都没有,像是用烧红的铁汁淋上去一般,任由旁人再如何从中作梗,也无法将二人分开。 恰在此刻,周围的景象又变了。 阿蘅逃出了王宫,隐姓埋名,想要重新开始,正好就遇见了外出游歷的墨河。 与他也算是一见倾心,性格也合得来。不久后,阿蘅就随他一起回到了清河,并且在长辈的允许之下,成亲了。 婚后过得很幸福。 但没过多久,就被王君寻到了。 自从阿蘅逃离王宫之后,王君就发疯一样,大肆派人寻找阿蘅的下落,活要见人,死也见尸,哪怕掘地三尺了,也要将人找出来。 在得知阿蘅在外已经成亲了,王君更是怒不可遏,极度嫉妒之下,竟然意图派兵剿灭整个清河墨氏。 可墨家不是什么普通百姓,而是当地有名的修真|世家,虽从不参与人间王室的权利争斗,偏安于一隅,但并不是吃素的。 景国若是想剿灭墨氏,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阿蘅不想引起战乱,便同王君私下见了一面,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再是景国的大王姬,也不再是巫女。 她现如今已然嫁人了,只想隐姓埋名,过平静的生活。若是王兄心里,还顾念着与阿蘅多年以来的兄妹之情,就不要再来找她。 从此往后,你做你的人间君王,我当我的墨家夫人,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还拿出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阿蘅满脸决然:「若王兄依旧执迷不悟,那么,我便立刻死在你面前!」 这场谈话自然闹得不欢而散。 王君虽然依旧捨不得阿蘅,但又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她,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 回去之后,他依旧是从前那位爱民如子,矜矜业业处理朝政的王君,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就将自己藏于密室之中,观摩着阿蘅的画像。 日復一日,夜復一夜。 对阿蘅的心意,不仅没有半分消弭,反而越演越烈,尤其当得知阿蘅怀孕之后,更是怒火中烧到了极致,恨不得将占有了阿蘅的男人抓过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王君本以为,阿蘅只是在意他们之间的兄妹身份,所以,不肯和他在一起。 所以早就想好了,要给阿蘅换一个新身份,然后接到自己的身边来。 可是阿蘅不愿意,处心积虑地逃离了他,甚至为了躲他,还随便找了个男人就成亲了! 王君始终认为,阿蘅只是在跟他赌气,所以才嫁给了别人。 一直满心期待着,能和阿蘅解开心结,重归于好。 哪知再见时,就已经国破家亡,生死相隔了。 景国王宫被攻陷之时,火光沖天,瀰漫在了整座王宫之中,等王君手持长剑,突破重围,满身是血地沖回来时,就只能面对阿蘅冰冷的尸体。 他抱着那具尸体,跪坐在火海中,撕心裂肺地咆哮,发出了几乎不是人的哭喊声。 在这一刻,他彻底拥有了阿蘅,也彻底失去了他最喜欢的妹妹。 78 你怎么可以染指师尊? ◎我现在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揍他!◎ 第213页 林安环顾一圈, 没有找到孩子,估摸着孩子已经被月神娘娘抱走了。 下一刻,就看见王君抱起阿蘅的尸首, 就像小时候阿蘅玩累了,撒娇要王兄抱抱一样, 一步步地踏进了火海中, 很快就被吞噬殆尽。 至此,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 林安的心脏砰砰直跳, 暗道,这么大的火, 按理说应该早烧成了灰烬。那为何又会被制作成神像, 屹立在此庙中,受世人的香火供奉? 不过很快, 顾西川就告诉了他答案, 笑声从黑暗深处传来:「那王君并没有死, 为了復活王姬, 就将其残魂, 封印在了神像之中, 只要受足了世人诚心供奉的香火,便能復生了。」 「可他一个凡人, 如何能得知这復生之法?」林安大声问。 顾西川道:「自是有缘由的。」 但很显然, 并没有成功, 林安觉得王君定是遇见了江湖骗子。 如果真有那么好復生,那么, 修真者就不用再畏死了, 反正死了, 也能重新活过来。 「你就不问问我,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顾西川道。 林安:「你要说就说,别故弄玄虚的!」 「哈哈哈,好,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那王君隐姓埋名,背着一副尸首,到处求仙问道,只为让王姬復生,但屡次失望而归。后来,就听闻无妄海市中,有復生之法。」 此话一出,林安下意识望向了晏陵,果不其然,晏陵的神情变了变,眉峰都微微蹙了起来。 顾西川话到此处,还笑着问晏陵:「仙君啊仙君,你十六岁那年,只身前往无妄海市,以一人之力就地诛杀十二仙,手刃了海市之主时,有没有报上你的大名?」 「你有没有告诉他,你来自于清河墨氏,你名叫墨影,道号是晏陵!」 晏陵的神情,一瞬间就变得无比难看。林安握着他的手,很清晰地察觉到,师尊的手在微微发颤! 没有,晏陵当时没有报上自己的名讳,哪怕是道号,也不曾报。 那时,他才十六岁,就已经是元婴期的高手了。 仗着自己年轻气盛,急需要扬名立万,为师门增光,也为了得到师长们的肯定,单枪匹马就杀了进去。 那时他的心里,只有正邪之分,非黑即白,认为世间的一切邪门歪道,都该死! 并不会细究其中因果,也不屑于听剑下亡魂,死前最后的苦苦哀求。 难道他当年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他当年做错了? 不,不可能! 晏陵咬紧牙关,神情瞬间变得无比狠厉。 「师尊!」林安赶紧道,「冷静一点,师尊!他定是在妖言惑众,不要相信他!」 并对着周围大喊,让顾西川闭嘴。 顾西川哈哈大笑:「晏守玉!话已至此,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当年的海市之主,正是景国的王君啊!而他为了復活你母亲,就在人间到处修建神庙,原本大功即将告成,却被当年的你,生生搅黄了!」 「是你!」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厉声呵斥,「是你手刃了亲生父亲,还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林安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如今这番田地! 更没想到的是,师尊当年扬名立万的契机,正是通过手刃亲父! 还间接杀了自己的母亲! 弒父杀母啊,此等天理难容的大罪,居然有朝一日,落在了晏陵头上! 可晏陵是谁? 他可是剑宗的仙君! 是整个修真界鼎鼎有名的正道修士! 也是好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岭之花! 他本该出身名门,本该神姿高砌,本该不染纤尘,高坐神坛之上,受世人敬仰! 现如今却被顾西川爆出了惊天之雷,若是传扬出去了,可想而知,世人该如何看待晏陵! 只怕会群起而攻,将晏陵从神坛上,狠狠拽下来,对他百般厌弃! 师尊的师门,会如何待他? 师伯,师叔们又会如何想他? 师尊的徒弟们,又会怎么看待他? 林安根本不敢细想,他只知道师尊现在很需要他,比从前身陷在魔宫之中,受魔尊迫害时,更加需要。 所以,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就扑了过去,双臂紧紧抱住了师尊,扯着嗓子大喊: 「师尊,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捨弃了你,你的安安也不会离开你! 可几乎是瞬间,林安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飞出去,跌倒在地,气血一阵翻涌,险些吐出血来。 好不容易平復了些,定睛一瞧,瞳孔瞬间剧颤! 就见师尊面色阴沉至极,原本澄澈深邃的瞳眸中,此刻密密麻麻爬满了血点,不一会儿,就赤红赤红的,像是灌满了血,几乎要溢出来了。 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诡异的赤色灵力,其中还夹杂着几缕游走的黑气! 雪白的莲纹长袍,无风猎猎作响,满头银白的长髮,也在流窜的灵力之间,翩翩飞舞。 原本额间隐藏的,如佛眼一般,溢满了慈悲的金莲,竟再度浮现,还一闪一闪的。那些游走的黑气,正冲着师尊额间的金莲,齐刷刷聚集而去,形成了一个漆黑的漩涡,寒气以此为圆心,迅速无比地向四面八方扩散,所到之处,皆结成了厚厚的寒冰。 第214页 晏陵面白如纸,几乎完全没有了血色,连颜色浅淡的长睫,也在此刻覆上了一层冰花。 薄唇微张,就吐出了一股白雾。 「不,不要!师尊,不要!」 林安赶紧爬了起来,试图往师尊身边冲去,可立马就会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所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尊额间的金莲,吸食着大量黑气,渐渐变成了同样的黑色。 变得不再悲悯,反而平添了浓烈的寒意。 虽然不知道,金莲完全变黑,师尊会怎样,但他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当即更是召唤出三忘来,狠狠往结界上噼。 可三忘本来就是晏陵的法器,根本不肯伤害晏陵分毫。立马又变回了银簪,啪嗒一声,砸落在地。 林安的心,也随之狠狠往下沉去,一直沉到了谷底。 「顾西川!你到底和我师尊有什么仇怨?!」林安大声道,「你要杀,就杀我!为何屡次与我师尊为难?!」 「我不想杀你了。」顾西川道:「我说了,我从始至终为的,只有我师兄一人!」 顿了顿,他又喃喃道:「快了,快了,就差一点点了,只要晏守玉堕魔了,那么,事情就大功告成了,我也就……呃。」 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原本漆黑一片的周围,也瞬间就裂了开来,露出了道道白光。 林安顾不得旁的,心脏火烧火燎的,耳边反覆迴响着「堕魔」二字,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尊堕魔! 不能让师尊丧失理智! 情急之下,竟扭身化作了黑蛟,不管不顾一头狠狠撞了过去,卡擦一声,两只龙角当场撞碎,他也顾不得疼了,赶紧缠绕在了晏陵身上,两爪紧紧抓住师尊的手臂,大声喊他:「师尊!你快清醒过来!」 「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 「我是林安!」 是师尊的安安啊,是师尊最喜欢的小黑蛟! 可是师尊面无表情的,眼眸中一点神采都没有,似乎已经陷在了弒父杀母的泥沼中,难以自拔了。 完全不认识了面前的人,无论林安说了什么,都置若罔闻。甚至还要将林安再度推开。 林安不管不顾,直接亲了上去,试图以此来让师尊恢復神智! 在亲吻的一剎那,他就变回了人形,双腿紧紧夹着师尊的腰肢,两臂环上师尊的脖颈,还一口狠狠咬上了师尊的舌头,血腥味瞬间在二人口中蔓延开来。 晏陵也在这种亲吻之下,赤红的眼眸,渐渐恢復了一丝清明,还主动伸手,揽住了林安的腰肢。 就在二人亲吻之时,殊不知眼前的黑夜,早已经完全退去,又回到了此前的破庙之中。 更没想到的是,卫枫等人恰好在此刻赶来,还好巧不巧,正好撞破了二人的亲|热现场! 李如月的眼睛,瞪得比兔子还大,当即尖叫起来:「你,你,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他气得俊脸瞬间就烧红了,跺着脚大喊,「林安!你怎么可以染指仙君!」 其余人也被震在当场,温琼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直到一旁的师伯怒斥了声「孽徒!」 并欺身上前,作势将二人分开。 哪料晏陵竟一掌狠狠打了过来,卫枫倒退回去,无比震惊地抬眸,就见晏陵面无表情的,一双眼眸赤红无比,就连额间象徵着剑宗仙君身份的金莲,也不知何时变黑了,便知他此刻丧失了理智,已然堕魔了…… 「孽徒!你到底对你师尊做了什么?!」卫枫又急又怒,满眼的难以置信,「他可是你的师尊!」 林安心惊肉跳,一口气险些都提不上来了。嗖的一下,双腿就从师尊腰上下来了,满脸惊悚地转过头来,刚要开口解释,哪知晏陵却将他紧紧揽在怀中,二话不说,就对众人发出了攻击。 卫枫急忙提剑抵挡,又呵了声:「师弟!难道你连师兄也不认识了?」 回答他的,又是一剑。 果然是不认识了。 李如月躲在父母身后,大声道:「仙君现在就只认识林安!」然后还拉着僵在原地的表哥过来躲躲,又道,「先别管林安和仙君的事了,把那个姓顾的找出来,才最要紧!」 林安也赶紧道:「大家放心,师尊有我看着,定不会出事。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如何处置我,而是去救二师兄他们!」说着,还把师尊的两只胳膊,一起抱在了怀里。 哪知师尊失去理智之下,竟直接挣脱了他,飞身就离开了破庙。 卫枫大喊:「师弟!」 温琼也连忙阻拦:「师尊!」 可晏陵根本就不理会二人,反而一挥衣袖,就将温琼挡开。 林安急得赶紧追了出去,才一出庙门,就看见师尊和手持黑色镰刀的黑袍人打了起来。 这是顾西川口中的五叔,乃化神期,原本就不是晏陵的对手,眼下晏陵又失去了理智,几乎没过几招,就被晏陵一剑刺穿了脑袋,像个破烂娃娃一样,从房檐上掉了下来。 正好砸在了众人面前。 李如月大惊小怪:「我的娘来,这可是化神期啊,仙君也太厉害了!」 然而,也不等他继续感慨,从四面八方,就传来了踏碎枯叶的声音,一浪一浪的,由远及近。 林安是蛟,鼻子比狗还灵,嗅出了一股浓浓的土腥气,当即面色一沉,道:「不好!好像来了一群殭尸……啊不,应该是行尸走肉!」 第215页 也不知道,是不是都如顾西川那几个叔叔一样厉害。 不过林安也管不了别的了,一心都扑在晏陵身上,见师尊往一个方向飞去,二话不说就追了过去。 果然瞧见周围一片乌泱泱的,各个都面目狰狞,青面獠牙,有的像死了不久的,有的都成了干尸。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顾西川还真是一点不挑! 林安踏着他们的头颅,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追了过去,可师尊修为远远高出他,不过几个瞬息间,就将他远远甩开了。 一直追到一片密林中,就彻底寻不到师尊的踪迹了。 「可恶!」 林安落地,四下环顾,气得咬牙切齿,可又不知该继续往哪个方向追去。 忽嗅到了一丝血腥气,勐一回头,就见一旁的草丛上,沾了点血。 伸手一摸,还是温热的。 他以为是师尊的血,赶紧寻着血迹追了过去,却不曾想,远远看见顾西川一身血衣,倒在地上。 林安大惊,第一反应就是他又在玩什么鬼把戏,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就听见顾西川气若游丝的声音。 喉咙里的血泡咕噜噜地响,无比清晰地传到了林安的耳朵里。 林安这才突然想起,之前在破庙里,顾西川好似被什么人偷袭了,还发出了一声怪叫,但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师尊身上,便也没来得及理会。 如今看来,只怕顾西川是真的重伤了! 林安警惕地凑近,离近了才发现,顾西川的胸口破了个大洞,足有碗口大。 地上全是血,很大一片,整个人破破烂烂的,瘫倒在血窝里。 受了这种程度的伤,就算是个半仙,只怕也不能活了呀。 林安这才大着胆子,凑过去道:「你先别死,快告诉我,幕后指使,到底是谁!」 可顾西川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张了张嘴,就溢出了大量的鲜血来,还参杂着碎肉。 林安这才发现,他已经不能说话了。 只怕是被人用利器,狠狠绞进了嘴里。 到底是谁这么心狠手辣? 「快告诉我!」林安将他半抱起来,大声道,「是不是白苏?是不是他?是不是?!」 顾西川的眼珠子,颤了颤,微不可寻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彻底没了气息。 看来,反派死于话多,在他身上没有应验。 他连一个字都没留下,人就没了。 林安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笼罩至了全身。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相信都这种时候了,顾西川不会再说谎了。 但到底是为什么? 三师兄明明都「死」了,怎么还能杀得了人? 除非,他根本就没死,而是死遁! 至于为何要处心积虑地把晏陵拉下神坛,只怕也正如晏陵之前的猜测。 如果真是那样,那三师兄平时也太能伪装了! 不好! 师尊有麻烦了! 林安脸色一白,赶紧放下顾西川的尸体,可四下茫茫,师尊到底在哪里,他一无所知! 正心急如焚之时,忽闻头顶传来一阵笑声,十分熟悉。 林安仰头,左右环顾,却只见林叶森森,根本不见半个人影,当即咬牙切齿道:「有本事就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小师弟,别来无恙。」 林安震怒:「果然是你!」而后放下顾西川,提着剑,寒声道,「师尊被你藏哪儿了?!」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师尊,我只是想让他身败名裂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让他死。」白苏的笑声,响彻四面八方,「小师弟,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能留你了。」 话音未落,眼前瞬间凭空出现了两个黑袍人。 一左一右,手持大刀,挡在林安面前。 光是凭气势,林安就知道,应该是渡劫期初期。 可恶! 怎么连行尸走肉都这么厉害! 林安自知自己绝对不是这两个渡劫期的对手,二话不说,调头就跑。 可无论他跑到哪里,都会精准无比地被黑袍人阻挡去路。 以他现在的修为,对付两个渡劫期,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再这么下去,就算不被打死,也要活活累死!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一刀迎面就噼了过来,饶是林安躲闪及时,还是被削断了一缕长发,几乎都来不及换气,又一刀往他腰上噼来。 他只能用三忘苦苦支撑,不求能打得过,只求能逃得了,哪怕逃不了,等师伯及时赶来救他,也行啊。 忽然,林安想到了传送符! 虽然学会之后,就一直荒废着,学得也不是很精,但眼下生死攸关。 他赶紧咬破手指,没有符纸,索性就隔空去画。师尊说过,练到最后,是可以隔空画符的。 哪知才画了一半,就被黑袍人一刀砍没了,强悍的劲势,逼得林安倒退数步,腿一软,就单膝跪地,冷汗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再一抬头时,那把大刀就已经迎面噼了过来。 距离他的天灵盖,只有一拳的距离。 如此之近,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了。 正当林安已经从容赴死时,一只爪子蓦然出现,竟一把就握住了噼向他的大刀! 爪子? 第216页 爪子?! 爪子! 居然是他的灵宠,小鲮鲤! 林安满脸难以置信,就见鲮鲤一爪握住大刀,然后勐然大力一甩,就将黑袍人打飞出去,撞在了一起。 「你,你!」林安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鲮鲤扭扭捏捏地道:「那个什么,其实吧,我之前确实是化形期,但那日魔尊打伤了太阳烛照,我就偷摸吸收了太阳烛照的灵力,所以人家现在好像是……」 他很害羞的样子,难为情地小声道:「好像是妖王级别了呢。」 林安:靠! 这傢伙居然都修成了妖王! 一直以来扮猪吃老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有他是真的猪……不,是蛟,猪蛟! 「废话少说!」林安抬手指着那两个黑袍人,沉声道,「我现在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给我揍死他们!」 79 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林安:我没想跑!我真的没想逃跑!◎ 鲮鲤拱手:「得令!」 竟似闪电一般, 闪现而至,抓着两把大刀,在半空中狠狠一对, 锵的一声,就断成了四截。 他好像已经完全融合了太阳烛照的灵力, 同时打两个渡劫期, 竟游刃有余。 林安缓缓站起身来,不禁感慨, 鲮鲤吸收了太阳烛照的灵力,竟一跃成为了妖王。 那太阳烛照得有多厉害啊, 重伤了太阳烛照的魔尊, 又有多厉害啊,能杀得了魔尊的晏陵, 可就太厉害了! 林安隐隐觉得, 自己真是师尊飞升路上的绊脚石。 如果, 师尊现如今已然飞升了, 应该就不会再受七情六慾所扰, 不会因弒父杀母之怨, 而一时失去理智,还堕了魔。 但眼下情形, 已然容不得他多想, 那两个黑袍人都是渡劫期, 厉害得紧。 林安并非不想帮忙,而是自知能力有限, 高端局插不上手, 也不想冲过去送人头。 便抓着剑, 更大声地喊白苏, 让其现身一见,别像个缩头乌龟一般,畏畏缩缩,东躲西藏。 可喊了好几嗓子,也未见再有人回应。唯闻山风穿过林梢,发出的飒飒声 只怕白苏已经离开了。 突然,脑中一个灵光闪现。 「三忘,你原先好歹也是师尊的法器,来,感应一下,师尊的方位!」 林安低头,望着手里的法器,满脸期许地问。 果不其然,三忘听得懂,并且有所反应,剑身发出轻颤,林安赶紧松手,便见长剑直接漂浮在了半空之中,围绕着林安游走一圈,而后,便突然冲着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林安面色一喜,飞快同鲮鲤道:「再帮我拖延片刻!」话音未落,就追着三忘。 岂料,迎面传来「锵」的一声,兵刃相接的声响,林安被剑气闪了眼睛,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还被强劲的罡气,逼得往后退了几步。 再一抬眸,就见一个身着墨色长袍的青年,正踏在高高的林梢之上。 嗖—— 长剑倒飞而来。 林安抬手接剑,震得虎口一阵酥麻,忙打起了精神,心尖直发颤,暗道,要完,怎么又来了个高手? 不过看衣着打扮,竟有些眼熟。 直到瞧见几个身穿水墨色宗袍的修士,从远处奔来,林安才恍然大悟,对着那名青年,惊唿了声:「堂弟!」 这声堂弟一出口,那青年的神情就变了变,瞬间从林梢之上,俯冲下来。 正落在了几个墨家门生的面前。 「少主,就是他!」一个门生剑指着林安,沉声道,「他就是魔尊之子!也是他害死了小公子!」 林安一听,便知要完,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尾的余光,瞥了瞥以一对二的鲮鲤,心里琢磨着自己此刻有几层胜算,能够全身而退。 不是他没出息,但确实没啥胜算。 索性左手悄悄背后,打算画道传送符,先跑再说。 谁料,竟当场被对方察觉,林安根本就没看清楚对方的动作,那人就已经闪现而来,一把要擒林安的左臂。 林安赶紧侧身躲闪,才画了一半的符咒,又被生生打断了。索性提着剑,正色道:「我此前已经跟他们解释得很清楚了!绑走令子的人,并不是我!我当时被逼无奈,情急之下才杀……不,不是杀,我没想杀他,我只是想解决完眼前的事,就想方设法救回他!」 一口气说了好多。说完之后,他就更警惕地看着对方。 「既是被逼无奈,那你一见我,便跑什么?」青年寒声道,「还有,你是什么人?竟想与我攀亲带故?」 林安:「我只是怕你误会!」顿了顿,他又道,「我可没跟你攀亲带故,你是我师尊的堂弟,我是我师尊的徒弟!」 青年嗤笑一声,似乎并不把晏陵当成堂哥看待,抬眸扫了一眼战况,也丝毫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只是向林安伸出了手。 「我人已至此,可以把锁魂囊交出来了罢?」 林安心里暗道完了完了,自从上次锁魂囊被师尊收走后,就压根没再还给他。 而眼下,师尊又丧失理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上哪儿交锁魂囊? 「怎么?你不肯?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青年神色瞬间就难看起来,一抬手,法器就幻化而成,竟是一把摺扇,却又不是普通的摺扇,扇骨竟是铁做的。 第217页 「你敢动我小主人一根毫毛,仙君定不会放过你的!」鲮鲤一边应付两个渡劫期,一边冲着这边,大声道。 「他和他的徒弟,合谋杀死了我尚且年幼的孩儿,到底是谁不会放过谁?」青年冷笑一声,一振手腕,摺扇就刷的一声打开了,十多扇铁片,排列齐整,散发着雪亮的寒光。 林安赶紧道:「不是我不想给,而是给不了,锁魂囊在我师尊那!」 「那我便绑了你,再去向他拿回锁魂囊!」一扇子就狠狠挥了过来。 林安不敢有半点松懈,提剑就挡,边挡边道:「你就是绑了我,也没用!师尊现在神志不清,不知去向了!」 「神志不清,不知去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林安知道,他此刻定然怒火中烧,毕竟年幼的独生子,惨死在了堂兄手中,元神还被关在了锁魂囊里,丧子之痛,无论换作是谁,都不可能冷静。 能克制住自己,没有对杀子仇人痛下杀手,已经非常难得了。 虽然在这件事上,林安当真也是有苦难言,但抛开过程来说,事实就是事实。 林安此时此刻,真恨不得再把顾西川提熘起来,狠狠补两剑。 他指着地上的尸体,大声道:「这个人就是绑走你儿子的幕后黑手!」 「不过他现在已经死了!」林安又道,希望这样可以让青年消消气。 「你杀的?」青年微微有些迟疑,手里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是你杀了天道宗的少主?」 「不,不是我。」林安终究不是个满嘴谎言的人,很诚实地道,「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先抓住那两个黑袍人!」他又指了过去,「他们定也参与了绑你儿子一事!」 青年冷笑:「想借刀杀人?这是你在魔界所学,还是晏陵教你的?」 「我借刀杀什么人啊?他俩本来就不是人!」林安振振有词,「不过是两具行尸走肉!」 好在师伯及时赶来,总算能让林安暂且松了口气。 师伯不愧是师伯,鲮鲤周旋了大半天,也制服不了的两个渡劫期,竟在师伯来之后,火速败下阵来,被生生打碎了头颅。 倒地不起,再也不能动弹了。 「小主人!」鲮鲤喘着粗气地跳了过来,挡在林安面前,虎视眈眈地冲着众人道,「有我在此,你们谁都不能伤害小主人!」 林安才松了口气,忽然想起,师伯已经撞见自己「染指」师尊的场面了,当时师尊丧失理智,谁都不认识了,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林安主动扑过去,缠着师尊亲吻的。 还被这么多人瞧见,他想矢口否认都不行。 只怕比起师尊的堂弟来说,师伯对林安的憎恨,也不遑多让。 当即又要画传送符,逃离此地。 哪知师伯却寒声道:「你此刻精疲力竭,若强行使用传送阵,只怕逃跑不成,反被绞杀阵中!」 林安震惊,赶紧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没想逃跑,真的,我没想跑!」 鲮鲤见状,立马要挖洞,带着小主人跑路,也被卫枫拦下了,他道:「你们先别急着跑,我且问你,你师尊何在?」 林安赶紧道:「我跟丢了!」然后又指向了顾西川的尸首,「待我追来时,他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但绝不是师尊所杀!」 「他既已如你所说,理智全失,那你又如何能如此肯定,这事并非晏陵所为?」青年冷声道,同卫枫拱手,算是见礼。 卫枫还了一礼,道:「墨羽公子,我知你这次远道而来,所为何事,但眼下怕是要先寻回晏师弟,再做定夺。」而后,又望向了林安。 林安赶紧道:「三忘或许能感应到师尊所在的方位!」 可这回三忘却在半空中旋转一圈后,又落回了林安手里。 「怎么会这样?」他大惊,「明明之前还能感应到的!」 卫枫见状,沉声道:「定是有什么结界,或是符咒,挡住了法器的感应。」 为今之计,还是先回客栈,再从长计议。 此前被顾西川掳走的那些弟子,无一例外,身上都被打上了暗符,就连二师兄也未能倖免于难。 不过好在,都没有性命之忧。 林安将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可当他把幕后黑手,说出来时,在场竟无一人相信。 温琼道:「绝不可能!三师弟从小,与我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阴险狡诈,残忍杀害顾西川不说,还意图杀你灭口?」 叶阳君也不信,沉声道:「三师弟一向敬慕师尊,如何会这般算计师尊?」 不仅是两个师兄,师伯,李家主,李夫人,甚至是那位墨公子,也都不信。 林安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难道自己真的半点都不值得信任? 天底下除了师尊之外,当真就再也没第二个人肯相信他了? 鲮鲤道:「我相信小主人!」 林安听见此话,心里稍微有了点安慰。 叶阳君沉声道:「是你口口声声说,三师弟被顾西川打落悬崖身死的,现在,你又说他没死。他是生是死,都是由你口中所说,我们并未亲眼所见。」 温琼:「若三师弟当真是海市的后人,那这些年,他一直待在师尊身边,有无数次可以下手的机会,但他都没有那么做。」 第218页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林安道,「此前我听师尊说,师伯带他回来时,他失忆了,那也许后来又恢復了记忆,想起自己和师尊之间,有血海深仇呢?」 叶阳君神情变了变,心道,难不成三师弟也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梦? 而且,也梦见那些个欺师灭祖,以下犯上的日日夜夜? 难不成,就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梦,才设法将师尊掳走的? 但也不对啊,天底下又有谁,会把那种乱七八糟的梦当了真? 卫枫沉思片刻,才道:「若此事当真如你所言,那么,白苏就该尚在人世,剑宗之内,还摆放着他的长生灯,我即刻传讯给汝殷师妹,一问便知!」 可小师叔传来的讯息确实,长生灯已灭! 如此说来,白苏已经死了! 林安的脸色瞬间就一片煞白,震惊无比地道:「不可能!在密林中时,我明明亲耳听见他说话了,他还喊我小师弟!说什么既然都让我知道了,就要杀我灭口!」 「师伯不也亲眼看见,那两个渡劫期的黑袍人,在追杀我吗?」他急忙望向师伯,见师伯也在用怀疑的目光望向他时,手脚瞬间就凉了。 心也紧跟着沉到了谷底。 温琼沉声道:「一个死人,又如何能像你说的那样,杀死顾西川,还命令黑袍人杀你灭口?」 叶阳君道:「你都没有亲眼所见,仅凭声音,如何能断定就是三师弟?哪怕就是亲眼所见,也可能是旁人易容幻颜,假扮的三师弟!」 林安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他确实说的都是实话,眼下师门中,竟无一人信他。 恍惚间想起顾西川生前对他说的,有时候亲眼所见的,也未必就是真的。 这让他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被幻术所迷了。 墨羽甚至还怀疑起了林安,沉声道:「这莫不是你自导自演?毕竟,晏陵可是杀了你父尊,还囚你族人,更是将你关在剑宗,逼你入正道。」 林安纳闷道:「入正道,还用逼的吗?正道又不是什么地狱深渊。」 「那你是自愿抛弃族人,拜入剑宗的了?」墨羽又道,「从魔界堂堂殿下,沦为一个剑宗的小弟子,你心里焉能没有半分怨言?」 林安摇了摇头,道:「或许你们不会信,但我真的没有怨言……也没人逼我拜师,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此话一出,李如月呵了声,双臂环胸,嘴都撇到了耳后根,凉嗖嗖地道:「可不是自愿的嘛?只怕从那时开始,见了仙君的美貌,都走不动路了吧?」 温琼瞪了一眼,李如月就更加阴阳怪气了,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爹喜欢什么样的,儿子也喜欢什么样的! 爹和儿子看上了同一个人!传扬出去都惹人耻笑! 林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有心想辩解,可转念一想,他都和师尊当众亲在一起了,没什么可辩解的。 反正这事早晚要公开的,索性就挺起胸膛,理直气壮起来。 墨羽:「顾西川劳役魔人,你就有正当理由,离开剑宗,回到魔界,顾西川绑走我儿,你为了离开魔界,又迫使晏陵杀了我儿,让他与我,与墨氏结怨。先抓走李公子,再救他,也无非就是想与李家化干戈为玉帛。让所有人都接纳你。至于之后,又联手顾西川,一步步将晏陵逼得堕魔,也只是为了报仇。」 林安竟然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果当事人不是自己的话,他或许也会这么想。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明明被抓了,却还跑得掉的人。 他后知后觉,三师兄真是好能算计啊,只怕也提前预料到了这些,所以无论是生,还是死,都只让林安一人亲眼目睹。 眼下,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信他的人,无需解释。 不信他的人,解释再多,也毫无用处。 林安总算有点明白,为啥凤凰当年不解释了,真真是百口莫辩! 卫枫问他:「在破庙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一向心若磐石的晏师弟,丧失理智,走火入魔?你不要含煳其辞,说清楚!」 林安哪里敢说出师尊的身世?尤其眼下,墨公子也在! 若是墨公子知晓,晏陵并不是墨家的骨肉,那就更加不会放过晏陵了,杀子之仇上,又添了一项冒充墨家子弟的罪名。 所以,林安支支吾吾半天,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是比弒父杀母,更加难以令人接受的了。 温琼见状,就有些急了,厉声道:「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对师尊做了什么?是不是?!」 他的情绪异常激动,恨不得直接扑到林安面前来。 林安很难想像,往后大师兄该怎么改口喊他小师娘。 80 不要装成林安的样子 ◎你不是他,纵然是模仿,也半点不像他◎ 那, 那就当他做了什么吧。 林安两手一绞,头一低,故意憋红了脸, 越发支支吾吾起来,一副很心虚的样子。 「你, 你竟敢……!」 温琼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 当即震怒,立马要冲过去, 叶阳君一把将他拦住,十分不解地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大师兄, 你说清楚!」 温琼恼怒道:「我可说不出口!」 就连卫枫也明白了什么, 当即神情骤变,气得都喘起了粗气, 若不是因为眼下是在人前, 他真的会出手清理门户。 第219页 「到底怎么了?」叶阳君还是不明白, 一头雾水, 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 李如月心直口快, 直言道:「还能怎么了?林安破了仙君的无情……唔!」话未说完,就被李夫人一把捂住了嘴, 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破了师尊的无情……」无情什么?无情道! 叶阳君勃然大怒, 勐然望向林安, 怒声道:「你怎么敢背着我染指师尊?!」 林安也是无计可施了,除了这事之外, 他想不到还有其他事情, 能给众人眼中, 修得无上忘情道的仙君, 这般大的冲击,以至于还堕魔了。 反正大家都看见他和师尊的亲热现场了,索性再误会一点,也不碍事。 只要不被大家知道,师尊弒父杀母,别的问题都不大。 当即就头一低,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但他有点没想到的是,二师兄情绪激动之余,还拦着同样情绪激动到,恨不得杀人的大师兄,像是生怕大师兄突然冲过来打人一样。 甚至还能一边斥责他胆大包天,一边又向师伯求情,说他年幼不知轻重,定是被顾西川给暗算了。 卫枫也从来没处理过这种事,更没想到,有朝一日,晏陵居然会被破了无情道。 震惊之余,又在暗自思忖,就以林安的修为,若非晏陵自愿,想必也不能…… 总而言之,还是等寻回晏陵,再定夺此事,便问林安,还有什么好说? 林安道:「我有什么好说的?既然墨公子说得头头是道,那就拿出证据来,口说无凭,可当不得真的。」 反正谁揭露,谁举证。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清白之人是不用费尽心力,想方设法自证清白的。 墨羽冷笑:「我不过只是猜测,在场诸位,可有信你之人?」 林安犯了难,他此刻在师门中人眼里,就是个以下犯上,欺师灭祖的色胆包天之徒,谁会相信他呢。 除了师尊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之外,别人都当他是信口开河。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就是了。 「我相信他!」 李如月突然出声,等大家都望过去时,更大声道,「林安虽然是魔尊之子,但大家不能仅凭他的出身,就断定他心术不正!他其实一点坏心思都没有,也根本不会撒谎!」 众人心道:最开始仅凭出身,就断定林安心术不正的人,就是你啊。 居然还好意思说! 实话实说,林安有点感动,想不到一直以来和自己并不对付的李大小姐,居然会在这种情形下,选择相信他。 正当他想对李如月有所感谢时,李如月突然红着脸,又嘟囔道:「而且,而且就以他的脑子,怎么可能想得出这么复杂的圈套啊?他要是有这脑子,当初就不会被按在殿里挨罚了。」 林安:「……」 那他还真是谢谢李公子的信任了。 产生信任的原因有很多,哪怕是夸林安面善都行啊,万万没想到,李公子竟角度清奇到,认为林安没脑子……行吧行吧,有点感动,但不多。 叶阳君冷静下来后,仔细思忖一番,觉得就以林安的修为,哪怕就是一百个林安,也强迫不了师尊,定是师尊自愿的,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也未可知。 总而言之,师尊做任何事,定有师尊的道理。 当即便道:「我想,当初林安既然能代替整个魔族人认罪,就不会心狠手辣到纵然顾西川在魔界肆意残杀折磨族人。」 林安颇为诧异地望了过去,也很难以置信,一向和自己关系并不好的二师兄,居然会说这种话。 该说不说,挺具有说服力的,一针见血。 「等等!」李如月挣开李夫人的手,突然道,「我之前告诉过你们,绑走我的人身形和林安差不多,对吧?」 温琼:「怎么?你想起了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起,之前在野庙里相遇,林安不是穿了套裙子,打扮成了姑娘家吗?」李如月又道。 「……」这么严肃的场合,能不能不要提这么不正经的事啊。林安的眼尾一阵抽搐,忍不住道:「李公子,麻烦你了,不重要的细节,一语带过,行吗?」 李如月大眼一瞪,振振有词起来:「我说的每个字都很重要!」他又转头去问叶阳君,「后来,叶师兄你嫌林安在外头丢人现眼,还去问白师兄借了套衣服,你可还记得?」 前不久发生的事,叶阳君自然是记得的,可他何时觉得林安在外丢人现眼了? 他只不过是觉得林安穿着不太得体! 不得体和丢人现眼,这是两码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有点不太高兴,下意识瞥了眼林安,结果见林安依旧满不在意的样子,当即就更不高兴了。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这行人中,就林安能穿白师兄的衣服,这就说明,他们的身量相当!」李如月一本正经地道。 林安微微一愣,一是惊奇,原来衣服是二师兄给他借来的,二是惊讶,李大小姐观察得挺仔细的,寻常应该没少看男人,连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能注意得到。 正好身上还穿着呢,当即就伸开双臂,低头望去,还顺势原地转了几圈,确实挺合身的,合身到宛如照着他的尺寸,专门定制的一般。 但三师兄又不曾碰过林安,自然不会知晓他的尺寸了。 第220页 如此,李如月得出了个结论:「倘若,林安说得都是真的,那当初绑走我的,说不准还真就是白师兄!」 他还着急偏头去问温琼,道,「表哥,表哥!我离开剑宗那时,白师兄在做什么?」 温琼仔细回想一番,才道:「我记得,他那日有些不舒服,原本我要与他一同去宽慰二师弟的,后来,只有我一人去了。」 「但这也并不能证明什么。」叶阳君补充道,「如今,三师弟的长生灯已灭,小师叔也证实了,正是那日,三师弟坠崖时,长生灯才灭的,可见,林安后来遇见的,并非是三师弟。或许,只是有人假扮成了三师弟。」 为了验证林安所言,是否可信,卫枫还亲自检查起顾西川的尸体。 发现致命伤,就在胸膛的那个碗口大的窟窿上,并非是用什么钝器所为,看起来像是生生从背后,让人掏出了心脏来。 林安听见此话,忍不住毛骨悚然起来。怪不得当时姓顾的,死那么快,原来心脏都被人掏了。他又赶紧道:「师伯!还有嘴!他的嘴里曾经被利刃刺进去过!」 「咦!」李如月发出鄙夷又惊悚的叫声,「好残忍啊。」他嘴上说着好残忍,实际上伸长了脖子,探着脑袋瞧,眼睛睁得很大,生怕漏看了一眼似的。 卫枫把顾西川的嘴掰开,仔细检查了片刻,才道:「只是用了普通的匕首而已。」 可白苏寻常所用的法器,乃他腰间缠绕的软剑,从不轻易离身。 对于这个结果,林安有所预料。 不禁暗暗感慨,三师兄心思倒是缜密,半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林安转头问叶阳君:「陆雪衣的残魂,可还在你身上?」 叶阳君摇了摇头。 「那他的残魂哪儿去了?」林安震惊,急忙又问。 温琼解释道:「我们寻到二师弟时,他已经昏迷不醒了,身上也被打下了暗符。师伯替他检查过了,身上并没有陆雪衣的残魂。」 那也就是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陆雪衣的残魂,彻底烟消云散了,另一种可能是,有人把他的残魂带走了。 林安抓了抓头髮,现在仅有的一点线索,也断了个干净。 当即越发担心起了师尊的处境来,以林安对三师兄的了解,只怕他也馋着师尊的皮相,万一趁人之危,对师尊动手动脚,染指了师尊,或者伤害了师尊……无论哪点,林安都不愿接受,稍微一想,就忍不住原地抓狂。 「可恶!」他低声咒骂,「若是被我抓到了幕后黑手,我定要他不得好死!」 「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温琼道,「我随你走一趟,去三师弟跌落的山谷找一找,或许能寻到他的遗骸。」 林安觉得也好,总比坐以待毙要强,师伯原先不同意,怕二人遇见危险,但在得知鲮鲤居然是妖王时,倒也同意了。 有鲮鲤跟着,或许比跟在卫枫身边,还要安全。 只是让林安有些没想到的是,那位墨公子竟也要随同他们一起。 林安并不想带他。 一是,人多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二是,这位墨公子望向林安的眼神,过于凌厉,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尤其,中间还隔着一个小孩子的命,这让林安总是心虚且理亏。 因为墨羽的同行,气氛一直十分低沉诡异。 连一直很活泼的鲮鲤,都不敢吭声,趴在林安的肩膀上,唿唿大睡起来。 至悬崖时,温琼居高临下眺望了一眼,神色变凝重了许多:「如此之深,若是三师弟当真从这里掉下去,只怕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林安道:「可有什么招魂幡,招一招他的亡魂?」 温琼愣了愣,随即道:「此法可行,但我不会画。」说这话时,还一直看向林安。 「你别看我,我也不会。」师尊没有教过林安这个,他不会很正常,但大师兄不会,这有点不正常吧。 温琼解释道:「我不过是金丹期修士,还接触不到这种高深的术法。」 林安恍然大悟。随即想起什么,偏头望向了墨公子。 温琼拱手道:「墨前辈,可否帮忙画一面招魂幡?」 墨羽倒也没有推辞,但画招魂幡,首先得有面空白的幡旗,才好画来。 林安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当即一撩衣袍,撕扯下一大块白布来,递给了墨羽,还客气了一声:「麻烦前辈了。」 待招魂幡制作好后,三人神情都严肃起来,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御剑飞下了悬崖。 约莫飞了半柱香,才平稳落地。 底下都是奇形怪状的岩石,连个湖泊都没有。 林安站在底下往上瞧,只觉得半空中漂浮着层层云雾。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定成了一滩烂泥。 鲮鲤也醒了,从林安肩头跳下来,然后左右嗅了嗅,试图寻找血腥气。 最终只寻找到了,破碎的,还带着血迹的剑宗宗袍,远远还传来野兽的嚎叫声。 「看来,三师弟已经……」温琼半蹲下来,抓着手里的一截破布,望着上面的血迹,眼眶一红,泪就流下来了。 「小主人,我去那边打探打探情况!」鲮鲤用爪子,指了指传来野兽嚎叫声最响的方向。 林安道:「那你小心些。」 不一会儿,就又传来了一阵山摇地晃般的震动声,吨吨吨的,好似有成百上千的野兽,被追着赶,林安眼睁睁地看着,一条足有十多米长的蟒蛇,硬生生被打成了个蝴蝶结,抛上了半空。 第221页 他舔了舔|嘴唇,好不容易才压制住,扑过去吃蟒蛇的冲动。 如今师尊下落不明,他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嗯,没胃口! 一点胃口都没有! 少吃一点也没事吧?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不管怎么样,他只是蛟,又不是块石头,也不能不吃肉的啊。 师尊若是回来后,发现他都饿瘦了,定然也会很心疼的。 林安再也控制不住,扭身化回了黑蛟,尾巴一盪,就快速爬了过去。 墨羽见状,眉头一蹙,也跟了过去,就瞧见一条黑蛟,正紧紧缠绕着一条通身五彩斑斓的大蟒蛇,几乎拧成了一条麻花。 便误以为,林安这是兽|性|大发,正缠着蟒蛇,欲行那种事。第一感觉就是噁心,实在是噁心至极! 再一想想,外表看起来如此风光霁月,不染纤尘,神姿高砌的晏陵,居然会被这条身形庞大,通身漆黑,还散发着浓郁土腥气的黑蛟,破了苦修多年的无情道。 竟有生以来,头一回为晏陵感到悲哀! 想不到林安看起来稚气得很,唇红齿白的,原身竟如此丑陋不堪! 他理所应当认为,晏陵是在下面的那个,毕竟,墨羽上回与晏陵见面时,已经是十年前了。 记忆中的晏陵,面若好女,俊美非凡,说好听些,他是性格冷清,说难听点,就是目中无人。 可能是自幼父母双亡的缘故,性格沉闷得很,不爱理人,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偏偏还修炼天赋极高,旁人学几年都学不会的术法,他看一眼就会了。 真的很难想像,像晏陵那种活菩萨,怎么会被人破了无情道。 还是被眼前这条黑黝黝的蛟,破了无情道。 墨羽百思不得其解,觉得倘若真是如此,那晏陵现如今还真是自甘堕|落! 与此同时。 在一处极其隐秘的山谷中,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 竹林最深处,建有一间小竹屋。 晏陵正闭目,躺在竹榻上。 皮肤如霜雪一般苍白,额间的印记,也已经隐去了。 四肢都被套上了一副锁链,牢牢将他困在方寸之间。 而一根细细的金鍊子,系在他的脖子上,又穿过整个房间,被攥在一位少年的掌心。 少年用手指,勾着金鍊子,轻轻一拨,就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颤音。 指腹压在金鍊子上时,似悬丝诊脉一般,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师尊的颈间,有一根青筋正在跳动。 片刻后,他察觉到师尊醒了。 便化作了林安的模样,先在门外,稍微整理了一番形容,之后,才慌里慌张地破门而入。 「师尊!徒儿总算找到你了!」少年扑了过去,抓着晏陵的手臂,满脸急切地道,「师尊,你有没有受伤?」 作势要挣断锁链。 然而,锁链并没有那么容易挣断。 哪条系在晏陵脖颈上的金鍊子,长长地拖在地上,他的肤色白,衬得金鍊子流光璀璨,散发着淫|靡的光泽。 丧失理智之后,神色略显几分倦怠,眼眸尚未完全恢復清明,雪衣白髮,倚靠在竹榻上,被束缚住手脚的样子,哪里还有昔日高高在上的仙君半点神姿? 反而有几分楚楚可怜。 尤其是微微起身时,身上所穿的雪色莲纹长袍,松松垮垮的,没有半点褶皱,如流水般泄在榻沿,有一寸甚至落在了地上,被少年狠狠地,踩在了脚底,总算弄出了一点脏来。 「师尊,莫怕,徒儿一定能救走师尊的!」少年紧紧抓住晏陵的手,满脸敬慕,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把脸贴在了师尊的手背上,轻声道,「师尊,徒儿不能没有师尊。」 见晏陵依旧没什么反应,少年索性抬手,想要轻抚师尊的脸,却不料,晏陵竟突然开口道:「你一点都不像他。」 「师尊,你醒了?」少年收回手,面色一喜,沉声道,「徒儿定会想办法,带师尊离开这里!」 晏陵心平气和地望着他,正色道:「你不是他。」 「师尊……」 「不要伪装成林安的样子。」晏陵一眼就识破了对方的伪装,语气淡淡地道,「你半点也不像他。」 少年一愣,随即笑问:「何处不像?是容貌不像?还是行为举止不像?若当真是林安在此,他又会对仙君怎样?」 说着,他还上手抓着金鍊子,一圈圈地缠绕在了掌心,笑意吟吟地道:「还是说,会趁人之危,与仙君好生亲近一番?」 81 徒儿等着师尊主动求饶 ◎晏陵:创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条件◎ 晏陵道:「我还未曾逐你出师门, 你却连师尊也不愿意喊了么?」 少年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裂缝,很快,就咬着牙, 笑道:「我听不懂仙君的意思。」 「你刚入山时,记忆全失, 连自己叫什么, 今年几岁了,都一概不知。性格也安静, 总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像无家可归的猫儿一样, 抱膝蹲坐着。师兄说你实在可怜, 又很乖巧,便让你拜在我的座下。我初时, 并不喜欢你, 也不想收你为徒。」 晏陵缓缓道, 记忆一瞬间就拉回了过去, 神情也温柔了许多。 「可是后来, 师兄带你上流雪峰时, 你总盯着我看,师兄就问你, 喜不喜欢我。你当时说, 好像在哪里见过我, 觉得很是熟悉。师兄因此认为,你与我有缘, 让你拜我为师。」 第222页 少年不再说话, 只是抬眸静静地望着他。 「我当时只因不想让师兄失望, 便顺势收了你, 还为你取了个名字。」晏陵也在看他,眼眸中隐隐闪现出几分探究之意,但更多的,还是失落,他道,「如今看来,你当年所说的,原不过是因为,你曾在海市见过我。」 话到此处,他又问:「你是何时想起来的?」 「师尊难道不怀疑我,为何要装失忆?」少年抬手一挥,就变回了原本的容貌,竟是本该死去的白苏。 晏陵道:「若你那么小,就能伪装得如此好,那这么些年过去了,我早就该死在你手上了。」 白苏笑道:「我知道,师尊这些年待我很好,视我为亲子一般。三个徒弟中,就属我年纪最小,又来歷不明,师尊便格外偏爱我一些。」 最起码,在林安出现之前,师尊是最偏宠他的。 顿了顿,他的声音就沉了许多:「可你知道吗?这也是最让我痛恨的一点!」 他明明应该恨晏陵才对! 如果不是晏陵当年,血洗了海市。那么,他也不会失去父母,更不会流落在外! 甚至都不会拜到晏陵的座下! 他本该和晏陵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才对,却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师徒! 更是造化弄人到,他居然从小到大,一直视师尊为圣贤,对师尊可望而不可即。 哪怕对师尊有所非分之想,但也从来不敢表露出分毫,就是担心会染指了师尊。 可偏偏师尊自甘|堕|落,明明都修了无情道,居然还会动情! 竟对魔尊之子动情了! 给了魔尊之子,从未有过的偏爱,为了魔尊之子,甚至不惜一切,哪怕是伤害自己的身体,也在所不惜! 白苏愤懑难平,望着面前这张日思夜想的面容,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亲吻上去,却又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片刻后,他笑道:「你说,可不可笑?你我的父亲当年喜欢上了同父异母的妹妹,而如今的我,又喜欢上了同父异母的哥哥。」 晏陵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既然师尊想知道,事到如今,我又有什么不能告诉师尊的?」白苏道,「就在师尊被魔尊掳走前,师尊命我们下山游歷,我便是在那时,想起来的。我去了海市,发现了父亲当年留下的残卷,得知了所有往事。」 「还根据残卷上遗留的方法,成功制作出了傀儡……他们很厉害,难道不是吗?」 晏陵沉声道:「凡是邪术都有损心智,你竟敢拿活人炼制成傀儡!」 「师尊不关心自己的身世,竟关心起了旁人的性命,真不愧是剑宗的仙君,我的好师尊啊。」 白苏抓紧那条金鍊子,看着师尊雪白的颈间,被金鍊子缠绕住,很快就染上了一抹艷丽的红,中间的喉结,精緻又漂亮,宛如献祭一般,被挤在了最中间,似乎稍微再用力一些,就能沁出鲜血来。 雪衣白髮宛如谪仙般的师尊,俊美至极的面容上,并没有流露出痛苦,始终面无表情的,同素日一般镇定自若。用审视的眼神望向他,却又隐隐闪烁着几分悲天悯人,像极了庙里供奉的玉面菩萨。 在这种眼神注视之下,任何人都无法生出半丝亵玩之心,只敢虔心跪拜。 仿佛,晏陵生来就是高高在上,不染纤尘。 而旁人都不过是凡尘中的沙砾,只配跪在他面前,聆听教诲。 「师尊,你知道吗?我最痛恨的,便是师尊这种眼神了!」白苏恶狠狠地盯着他,沉声道,「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一挥手,掌心处藏了些毒粉。 宛如一阵白烟,径直撒了过来,落入了晏陵颜色浅淡如琉璃的瞳眸中。 只是一剎那,原本清澈明亮的双眸,竟黯然失色起来,转瞬间就变得一片浑浊。 晏陵轻轻阖眸,而后又睁开,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的。他道:「你现在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了……我本来没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只是想让世人知道,一直以来风光霁月的晏陵仙君,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可是师尊,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白苏紧紧握住晏陵的手,语气显得十分急切,嫉妒地质问起来,「林安到底哪里好?师尊为了他,居然连命都可以不要!」 晏陵却道:「他哪里都好。」顿了顿,又镇定自若地补充一句,「是你永远都比不上的。」 「那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不要紧,无须比较了。」白苏取出一块白绫,起身系在了晏陵的眼睛上,指尖划过师尊的面颊时,心尖也麻酥酥地颤了起来,忍不住抬手,想要抚摸师尊的脸。 却被晏陵偏头躲开了。 晏陵道:「你我终究师徒一场,这些年来,我自认为没有薄待过你,此刻,你又何必欺我眼盲?」 「师尊,既然林安都可以,为何徒儿却不行?」白苏低声道,「师尊口口声声说,不曾薄待,那既给了林安的东西,又为何不肯分给徒儿一些?师尊竟这般厚此薄彼,往后,就不要再说什么一视同仁之谬言了,听着真是令人心寒。」 他便是要欺师尊眼盲。 若是师尊耳清目明的,又要如何染指师尊? 晏陵:「我予他的,你只怕受不住。」 「师尊明明就是偏心,却非要故作公正。」白苏鄙夷不屑地道,「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纵然是死,我也要拉着师尊一起,你我生不能结为道侣,死也要共赴黄泉。」 第223页 晏陵:「只怕凡事都不能如你所愿。」 白苏笑意吟吟地道:「可是,不试一试,又怎知不能如我所愿?若我不这么做,只怕永远都得不到师尊。」 「你心知肚明,我对你只有师徒情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晏陵依旧十分平静,即便灵力暂且被暗符压制,手脚也被铁链束缚。但依旧如往日一般镇定自若。 哪怕此刻眼盲,也丝毫不显狼狈。 似乎被囚|禁的人,不是他。 「师尊,事到如今了,还认不清楚形势么?何不顺从徒儿一些,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白苏缓缓俯身上去,把脸轻轻贴在了晏陵的胸口,听着师尊沉稳有力的心脏,笑得越发开心了。 他闭着眼睛,一瞬间觉得,似乎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他太小,在剑宗又人生地不熟的。 两个师兄虽然待他好,但毕竟都是孩子,自然都很渴望得到师尊的另眼相待。 可记忆中的师尊,一直冷若冰霜,性格十分冷清,话少,也不爱与人亲近,尤其爱待在流雪峰,就是不喜外人打扰。 那时他们三个为了能同师尊多待一会儿,哪怕是片刻也好,都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 大师兄本就父母双全,出身又好,在家可是众星捧月的独子,好似除了得不到师尊的偏爱之外,几乎什么都能得到。 二师兄虽然不似大师兄那般,但他对师尊有一种近乎是病态的信任感,认为师尊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以至于哪怕师尊不待见他,也认定是师尊在磨砺他。 只有白苏不同,从小就没有安全感,十分渴望能得到师尊的偏爱,然而师尊对每个徒弟都一样,没有什么偏不偏爱。 可能和师尊修了无情道有关。白苏时常觉得,师尊对待每个人都一样,没什么感情。 至多就是出于一种责任。 直到林安的出现,白苏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师尊有情,他也知道如何偏爱别人。 只不过被偏爱的对象,并不是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 「同样都是师尊的徒弟,我们三人陪在师尊身边多年,一直以来对师尊敬重有加,从不敢在外惹是生非。为了能让师尊多看徒儿一眼,我苦心修炼,日夜不休地练剑,把虎口都磨出血来,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可师尊的目光却从来不肯为徒儿多逗留片刻。」 白苏越说越气,越说也越恨,恨不得当即扑过去,狠狠咬上师尊的喉咙,咬出血淋淋的窟窿来,等结痂之后,再咬烂,如此重复数次,就能在师尊最显眼的脖子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记号了。 仿佛这样就能彻底,完整地占有师尊了。 哪怕师尊爱的并不是他,心里也容不下他。 但那又怎么样呢? 现如今,师尊已经落到他的手里了,他想怎么对待师尊都可以。 「可到头来,还是便宜了区区一个魔族人!」 白苏恨恨地道,伸手就去扯晏陵的衣领,意图把师尊身上碍眼的雪色莲纹长袍撕碎,他就想看看,这么冷清的一张脸,衣衫之下,到底是怎样一副销魂蚀骨的身子。 却在下一瞬,被晏陵阻拦住了,他道:「抛开我是你师尊不提,若我当真是景国王君的儿子,那与你就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我是你哥哥。若我不是,那我也是王姬的儿子,你的表哥。你如何能这般不顾礼义廉耻?我从前是这般教你的么?」 「师尊所教,徒儿自当牢记于心。」顿了顿,白苏又笑,「可父亲和姑母都可以,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不行的?」 晏陵摇头,正色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竟一把将白苏甩开,挣得锁链乱响。 白苏不料师尊都被打下了暗符,居然还有力气摆脱他,当即心里一惊,随即又冷笑:「师尊既然不愿,那徒儿也不想强迫。只不过——」 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来,倒进了一旁正燃着的银炉之中,笑着道: 「……这是人间风月场所中,十分有名的春|药,据说只要不是块木头,稍微嗅一点,便会欲|火|焚|身……只是不知如今灵力全失的师尊,还能坚持多久?」 晏陵不言,只是姿态慵懒地躺在竹榻上,似乎完全不受他的威胁,甚至都没什么情绪波动。 白苏冷声道:「师尊莫不是以为,徒儿在同师尊说笑?还是说,师尊认为,林安能从我的手里,救走师尊?只怕都找不到这里来。」 晏陵置若罔闻。 这让白苏更为恼火,当即落下一句「我等着师尊主动开口求饶」,而后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待屋里静了,晏陵抬起右手来,指尖蓦然冒出一丝灵力,他的手缓缓摸向小腹的位置。 果真摸到了一道暗符。 一共有三道,一道打在前胸,一道打在后背,第三道在小腹处。 原来,中了暗符,失去灵力,竟是这等滋味。 他好多年都没尝试过,失去灵力的滋味了。 但感觉这暗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晏陵稍微运转气海中的金丹,便觉得身上的暗符,骤然发紧,但并不影响他继续运转。 片刻后,他才收回了灵力。 他也曾年少过,在人间游歷时,也是听过一些戏文的,多是唱富家小姐和穷书生的爱情故事,还有一些耳熟能详的英雄救美戏码。 第224页 或许,他可以再等等看。 等着那条小黑蛟过来救他。 也不知道,蛟蛟会不会为了师尊落泪,又会不会难过到寝食难安,连寻常最喜欢的食物,都吃不下了。 殊不知,那条小黑蛟在晏陵看不见的地方,疯狂吞噬了十来条大蟒蛇,吃到肚子浑圆了,才舔了舔唇,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墨羽看了一眼,然后淡淡道:「看来,这位林公子并不是很在意你们师尊的死活。」 温琼还沉浸在三师弟尸骨无存的悲痛中,心情久久难以平復。对墨羽的话置若罔闻。 墨羽又望向了林安,道:「晏陵收徒弟的眼光,看来倒是不怎么样。」 「不许你这么说大师兄!」鲮鲤突然从地底下钻了出来,两爪扒拉着地,探头探脑地道,「大师兄为人很好!」 然后又同温琼道:「我已经问过了,他们都说,没有瞧见有人从悬崖上掉下来,更没吃过!」 温琼一愣,随即惊问:「果真?」 鲮鲤大力点头,信心满满地道:「我想应该是真的!」他都把那些野兽打了个半死,想来也不敢说假话。 「而且,我方才用招魂幡,在附近招魂,也并未发现三师兄的任何踪迹,嗝……」林安也走了过来,挺着圆鼓的肚皮,还撑得打了个饱嗝。 温琼看了看他,觉得他真是心大,就算不在意三师弟,但如今师尊都下落不明了,居然还有闲情逸緻胡闹……吃什么野味,一吃就吃得肚子圆鼓,胃口真是好。 像是半点不担心师尊的样子。温琼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譬如,师尊此刻安然无恙? 再譬如,师尊现在藏身何处? 林安摇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墨羽寒声道:「你是不是故意想隐瞒晏陵的藏身之处,好让我无法寻他拿回锁魂囊?」说着便要擒住林安的肩膀,厉声道,「你此刻就带我前往魔界,取回我儿的尸首!」 鲮鲤见状,赶紧冲过去阻拦,凶神恶煞地瞪着墨羽,道:「你敢动我小主人一下试试!」 林安生怕打起来了,本来就敌暗我明的,情况复杂,若是再自己人打自己人,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当即便明确表明,自己确实不知道师尊的下落。 「若是墨公子想先拿回孩子的尸首,其实并不一定要我本人前往魔界。我给你一样信物,你亲自去取便是。」 墨羽冷笑:「焉知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林安知道他信不过自己,也不强求,吃饱喝足之后,脑子又可以继续思考了。 既然此地寻不到三师兄的尸骨,甚至连招魂幡,都招不回他的亡魂,答案就显然易见了。 温琼摇头,正色道:「长生灯绝不可能出错!」 「或许,出错的不是长生灯,而是……」 林安话音未落,温琼就打断他道:「小师叔绝不可能说谎!」 「我想,小师叔也没理由说假话,或许,那传来的信件有问题。」林安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们想啊,既然三师兄都能死遁,他能想不到,剑宗内,还有他的长生灯吗?肯定提前就做好了准备。」 「说来说去,你还是怀疑三师弟!」温琼抓着手里血淋淋的破布,眼眶都是红的,沉声道,「他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性格。我焉能不知?他从来都不是个有坏心思的人,绝不会残害同门,更加不会伤害师尊!」 林安:「可是,大师兄,知人知面不知心!」 「好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温琼更怒,「我从前当你与其他魔人不同,念及你年幼,以为你会顾念师尊昔日捨命救你之恩,弃暗投明,洗心革面,却不曾想,你居然……居然敢染指师尊!」 越说越气,竟还一把抽出长剑来,温琼气势汹汹地道:「你我今日,不如一决生死!」 林安:? 他明明是心平气和,在和大师兄就事论事,结果大师兄说着说着,居然就急眼了。 行吧,他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自己不过是个外人,想来,大师兄也从未真正地把他当成师弟看待。 墨羽也不阻拦,静静旁观。 温琼呵道:「还不拔剑?难道你认为,你比我高一期,我就定会死在你的手里?」 林安很坦然地道:「眼下最重要的事,应该是寻回师尊罢?待师尊回来后,自会定夺我的去留,大师兄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我动刀动剑?」 「你还敢提师尊!你若心里当真挂念着师尊,又怎么会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温琼气势汹汹,「你居然还吃得下去!」 林安:? 那这是蛟的本性啊,再说了,他饿得一点劲儿都没有了,肚子空空,大脑也空空,都无法集中精力思考了。 若是再来个渡劫期什么的,他要怎么跟人打啊? 别回头还没救回师尊,就先把自己给饿死了。 当然,这种话在气头上的大师兄听来,无疑是火上浇油,因此,林安并没有说出口,只是下意识伸手摸上了略有些弧度的小腹。 鲮鲤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大声道:「大师兄!你错怪小主人了!不是他贪吃,而是他肚子里的孩子贪吃!」 此话一出,不仅温琼震惊在了当场,就连林安也惊得睁大了双眼。 什么玩意儿? 第225页 「小主人肚子里,怀了仙君的孩子!」鲮鲤言之凿凿地道,「大人可以不吃,可孩子不能不吃!」 林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立马就抓着鲮鲤道:「你,你别……」别瞎说!没有的事! 「事到如今,有什么不能说的?」鲮鲤道。 林安的意思是,你可以说,但不能瞎说,天地良心,他肚子里真没孩子啊! 这纯属就是在造谣! 82 这时候知道喊师尊了? ◎不可能让徒弟以下犯上,这辈子都不可能◎ 林安羞耻得面红耳赤, 当即赶紧要去捂鲮鲤的嘴,鲮鲤拼命挣扎躲闪,还振振有词:「就是在月神庙里, 唔!」 温琼震惊到了极致,下意识脱口而出:「可你不是有两个侍妾?怎么敢断定, 孩子就是师尊的?」 林安一听, 这是在怀疑他对师尊的忠贞啊,当即便道:「我只当他们是灵宠而已!」 如此, 就像是变相默认自己已经怀了师尊的孩子一样! 温琼的神情,一瞬间变得非常精彩。 怪不得师尊当初不惜一切代价, 也要将林安弄回剑宗来。更是将他藏在流雪峰, 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人带在身边。 还那般维护林安,就拿上次的事来说, 只是打个板子, 皮|肉伤而已, 师尊犯不着当众大发雷霆。 原来是因为林安有孕在身, 不能受伤啊! 按照这个时间推断, 只怕师尊还在魔界时, 就已经与林安…… 怪不得! 怪不得!! 原来如此! 「这就是你逃离师门的原因?」温琼沉声问。 林安:啥玩意儿? 「你为何早不说!」温琼赶紧把剑收了回去,方才他差点就剑指着林安的孕肚了。 无论如何, 这肚子里的孩子, 终究是无辜的。 「那个什么, 大师兄,你或许是误会了。」林安难堪且羞耻, 赶紧出言解释。 哪知温琼却道:「你不必多言, 我已然全部明白了!」 林安:我踏马?你明白什么了?! 墨羽冷笑:「真是稀奇。晏陵当初与魔尊成亲, 却让魔尊之子, 怀上了孩子!」 林安想开口解释,不是这样的,真不是! 墨羽却突然望向了他的肚子,语气更寒:「晏陵杀我孩儿,现如今,一命还一命,不算过分吧。」 「墨前辈!」温琼赶紧阻拦,将林安护在了身后,拱手道,「此事定还有误会,待师尊回来后,再行商讨也不迟!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再说!」 墨羽只是吓唬林安一下,纵是要报仇,也是去找晏陵,现如今林安有了身孕,他就更不可能动手伤害林安了。 思及自己可怜的孩子,当即更恨,只盼着晏陵早些回来,好要回锁魂囊,同晏陵讨个公道! 「你没事吧?」温琼的语气明显好了许多,既不疾言厉色了,也不决一生死了,还主动过来搀扶林安,话是问林安的,眼睛却是盯着他圆鼓的肚子,「要不要紧?」 林安摇头,又想解释。 可却再度被温琼打断了,他道:「从现在开始,你的衣食住行由我来负责,你想吃什么,只管同我说。」 别再吃生肉了,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不管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揣上的,事已至此,还是等师尊回来再说。 毕竟林安都怀了师尊的孩子,只怕以后真就是师娘了,虽然温琼极度不愿意承认。 但他又不捨得背弃师尊。 还体贴地带着林安一起御剑,一直有意无意护着他的肚子。 温琼问:「所以,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师尊堕魔?」 林安:「……」容他想想,该怎么编。 哪知大师兄已经为他编好了,又问:「是不是顾西川发现了你怀有师尊的孩子,还拿孩子来威胁师尊?」 林安一愣。温琼就确定了,他道:「你放心,师尊不在,那便由我来保护你。在师尊回来之前,我定不会告诉旁人。」落地后,他还拱手同墨羽道,「晚辈恳请前辈,暂时保守秘密,定感激不尽!」 墨羽道:「晏陵的事,我并不想管。」 算是变相地答应了。 回到客栈后,林安见外面围了几个天道宗的弟子,估摸着是天道宗的人找了上来,果然不出他所料。 在得知顾西川已死后,天道宗宗主就派了大司命过来,将其尸体带回去。身为父亲,他自己却没有亲自过来。 可能真是对儿子失望透顶了吧。 林安也是第一次见到陆雪衣的义父,本以为都是义父了,定然年岁不小,鬍子花白了。 谁曾想,他一眼望过去,俊得最显眼的青年,就是传说中天道宗的大司命。 似才与师伯商议完,正从楼上下来,而后瞬间就察觉到了林安的目光,径直走了过来。 温琼下意识将林安往身后一护,正色道:「前辈……」 然而,大司命根本就没有望向温琼,只是同林安道:「你就是魔尊之子?」 「是我。」 林安点了点头,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但多少还有些警惕,生怕大司命也跟顾西川一样,把陆雪衣的死,也怪罪到林安的身上。 当即就悄悄攥紧了三忘。 「可否借一步说话?」大司命问。 林安看了看他,然后又远远看了眼师伯,见师伯点头了,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否则,师伯也没法跟师尊交代,便随大司命去了。 第226页 待至无人之处,大司命才拱手道:「多谢你救我义子!」 林安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答谢,给谢懵了,缓过神后,才摇头道:「我其实,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在魔陵时,也是我师尊晏陵仙君解救下了陆公子的残魂,只可惜,还未来得及救他,他却已经……」 连残魂都找不到了,怕是已经魂飞魄散。 哪知大司命竟道:「他的残魂现如今,在我手中。」 「什么?!」林安惊问,「如何能在你手里?」 「说起来还多谢晏陵仙君,此前用自身的灵力,修补了我儿的残魂,还将他藏在锁魂囊中,调养生息。后又将他放至了叶公子的体内,阴差阳错借了叶公子的灵力,这才得以回到天道宗。」 话到此处,大司命的语气都有些激动,「我做梦也没想到,今生还能与我儿重逢!他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告知了我。从前种种,皆是魔尊之过,与你无关。」 终于来了个明事理的,林安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在得知陆雪衣的残魂尚在,因为是残魂,不好随意挪动,此刻正在天道宗修生养息,说不准再过个几年,或者十几年,便能借尸还魂了。 也为陆雪衣感到开心。 大司命又道:「我已得知,顾西川的所作所为,在此事上,天道宗绝不包庇他,任凭你们处置。」 林安道:「他既已死,也算是偿清了罪孽,你放心,我不是那种爱牵连无辜之人,此事就此作罢,往后不会与天道宗为难。」 否则冤冤相报何时了? 想了想,林安同大司命道:「不过,有一件事,我想还是理所应当让你知道。」 大司命正色道:「林公子但说无妨!」 「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林安直接开门见山地道,「陆公子一直心繫大司命。」 「他是我的义子,这些年来,我也一直思念着他。」若不是为了替他报仇,大司命只怕都坚持不到现在。 原本在魔尊死后,大司命就打算了结生命,随陆雪衣而去的。他始终记得,他的这个小义子怕黑。 黄泉路远,阴间森森。 他自然应该陪着小义子同行。 林安摇头道:「我指的,可不是什么父子之情。陆公子对大司命一直以来,都心存爱慕。」 此话一出,大司命的神情骤变,刚要开口,林安又道:「你与他不过是名义上的父子,既两情相悦,又有什么理由,不能在一起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林安道,「普通人这一生,不过短短百年而已,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二位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年,总不想抱憾终身罢?」 他估摸着,如果自己不点破的话,就以两人的性格,定不会主动跃雷池半步的。 可怜大司命只是看着年轻,头髮却已经霜白了一大片,再要虚度光阴,就该躺棺材里了。 全然当一回月老,给二人牵条红线。 李如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双臂环胸,望着天道宗众人,远去的背影,啧啧道:「我本以为,你对姓顾的恨之入骨,毕竟,他那么残害魔族人,还要挖你母亲的尸骸,怎么着,也得以牙还牙才对啊。」 「我没有辱|尸的癖好。」林安看了他一眼,又道,「而且,狗咬我一口,我总不能反过来咬狗一口吧?」 李如月愣了一下,随即问他:「你是不是在含沙射影地骂我啊?」 「没有啊,」林安摇头,一本正经地道,「你想多了。」然后转身往楼上走,走了一会儿发现李如月还跟着他,便问,「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刚好也要上楼。」 「哦,那你上楼吧。」林安侧过身子,让出了道儿来,自己则是往大堂里走。 李如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又道:「那什么……我刚好有点饿了,正想在大堂里吃饭。」 「那你吃吧。」林安绕过大堂,往外走。 「你去哪儿?!」李如月突然抓着他的手臂,问道,「这么晚了,你……你做什么去?」 林安郁闷极了,觉得他好黏人,边抽回手臂,边道:「李公子,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谁看见了?」李如月左右环顾,左右的弟子们纷纷假装在忙,他理直气壮地道,「我可得盯紧你了,省得你擅自行动!」 正拉拉扯扯间,三忘忽然从怀里飞了出来,围绕着二人旋转一圈,直指李如月的脸。 「不是吧?我不就扒拉你一下?你就拿法器指着我?」李如月气唿唿地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一同经歷过生死!你怎么这么无情!」 林安望着三忘,见其突然往一个方向飞去,当即神情一凛,惊喜道:「是师尊!」 与此同时,白苏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 想不到师尊灵力全失,竟还如此能忍! 破开房门,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就见晏陵竟还是他离开之前的姿势,半点没变,除了面庞泛起几分不正常的潮|红之外,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这让白苏不禁怀疑,那所谓的春|药,是不是买到了假的,下意识俯身在银炉子前,微微一嗅,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想不到师尊竟这般隐忍,宁死也不肯向徒儿服软么?」白苏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可那春|药委实厉害。 第227页 他不过只是稍微嗅了一口,竟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望着竹榻上雪衣白髮,目覆白绫,身段修长的清冷仙君,难耐地咽了咽口水。 叮。 他脚下绊到了金鍊子,挣得乱响。 晏陵的手指动了动,这才像是「醒」过来一般,语气依旧淡然,他道:「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肯回头?」 「师尊说笑了,徒儿怎么捨得让师尊死?」白苏踢开脚下的金鍊子,缓步凑近身来,望着师尊的脸,痴痴地笑了起来,「从我第一眼见到师尊起,就在想,如果今生能和师尊结为道侣,不知该有多好。」 晏陵沉默不语。 「我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痴心妄想。或许师尊不知,又或许师尊一直都心知肚明,除我之外,两个师兄对师尊也早就有了师徒之外的私情。」白苏抬手,隔着白绫轻轻抚摸着晏陵的眼睛,喃喃道,「只不过,他们不如我胆大包天而已。」 晏陵低笑:「有时候胆大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那又怎么样?只要能得到师尊,纵然让我万劫不復,我也心甘情愿。」 白苏的手,缓缓托起了晏陵的下巴,这是令他日思夜想的脸,如今近在咫尺了,他却觉得有些不真实,好像转瞬间,就会消失一般。 他苦等了那么多年,好像就是在等待这一刻,几乎是颤着手,想要去解开晏陵的衣衫。 看着衣衫从师尊的身上,一点点地滑落,最终露出白璧无瑕的身躯来,定是极大的一种享受。 晏陵突然「望」向了他,唇边还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吓得白苏一哆嗦,立马把爪子收了回去。 可很快,白苏又咬牙切齿道:「师尊在笑什么?难不成认为,徒儿当真不敢对师尊动手?」 晏陵道:「我只是有些事,想要问个清楚,你恨我不要紧,可你两个师兄与你无冤无仇,一直以来,视你为亲弟一般,你怎忍心与顾西川联手,重伤他们?」 白苏道:「那是他自作主张,我本意只是想设法,让两个师兄离开师尊。」绝无半点要伤害他二人的意思,也包括其他同门师兄弟。 只是在他们身上,打下了暗符,但并不致命。 晏陵心中瞭然。 「师尊是在拖延时间么?」白苏笑道,「纵然,他们能寻来,可我已经在外设下了天罗地网,待他们寻来时,师尊早已经是我的人了。」他再也压制不住冲动,竟抬手一把抓向了师尊的衣领。 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把师尊的衣衫撕碎。 他都想好了,待占有了师尊之后,就把师尊炼制成傀儡,从此往后,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哪知,下一刻,晏陵竟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竟令白苏的腕骨犹如被钢板狠狠夹住,当即动弹不得了。赶紧要念咒,驱动暗符,岂料晏陵似乎早有预料,准确无误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尽数将他口中的咒语堵了回去。 就听嘭嘭几声,暗符竟当场被晏陵生生冲破,化作了飞灰。 白苏震惊无比,愕然道:「这不可能!」 师尊又没学过这种暗符,又如何能轻易冲破?绝不可能! 当即就抓着一把迷|烟,要将晏陵迷晕过去,反而晏陵一掌打了出去。嘭的一声,重重撞在了房门上,气血一阵翻涌,便吐出口血来。 「不,不可能!师尊的灵力,竟然没有被封住?!」白苏瘫倒在地,满脸惊悚地望着晏陵。 晏陵已经起身,随意拂了一把衣袍,似要将并不存在的褶皱抚平,抬眼「望」了过去,正色道:「那暗符下在旁人身上,我确实解不开,但你莫忘了,我终究也是景国王室后裔,那暗符如何能困住我?」 白苏的脸色,唰得一下,变得无比惨白,自知以他的修为,绝对不是渡劫期巅峰的高手,当即赶紧取出一个骨哨,刚放至唇边,还未来得及吹,便觉得眼前一晃,脖子上顿时一阵剧痛。 竟被晏陵一把掐住了脖子,顿时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艰难万状地唤了声「师尊!」 「这时倒是知道要喊师尊了?」晏陵沉声道,「莫说你是我弟弟,我收你为徒,将你养在身边,悉心教导你多年,传授你法术,可不是让你有朝一日,将自己的师尊囚|禁起来,学那些个孽徒欺师灭祖,以下犯上的!」 83 师尊真是好算计 ◎师尊:我可以自救,但我就是要小蛟来救◎ 「师尊, 纵然你杀了我,也逃不出这里。」白苏望着晏陵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痴痴地笑道,「反正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在, 没有任何人能到此打扰我们, 师尊为何就不能尝试着,接受一次徒儿?或许, 师尊会喜欢上徒儿,也说不定。」 晏陵道:「我并没有说过要杀你。」只是飞快地封住了白苏的灵力, 即便眼盲, 也不影响他一把夺过那只骨哨,在指尖间细细摩挲, 低声道, 「这就是你用来控制傀儡的法器么?可惜了。」 稍一用力, 便捏成了齑粉, 指间一松, 就散落开来, 彻底寻不见踪迹了。 他笑道:「或许,这世间有能困住我的结界, 或者是术法, 但以你的修为, 绝对无法困住我。」 白苏:「是吗?师尊未免太过自信了!师尊可莫忘了,此前是如何被魔尊抓至了魔界, 还险些受辱之事。若非魔尊之子对魔尊积怨已深, 又恰好爱慕师尊, 只怕师尊杀不了魔尊, 直至今日还被困在魔界,当那什么魔后罢?」 第228页 晏陵道:「那我若是告诉你,并不是他抓我,而是我自愿同他前往魔界,你又该如何?」 「什么?!」白苏无比震惊,「是师尊自愿去的?这怎么可能?!」顿了顿,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咬了咬牙,「原来,师尊早就算到魔尊之子是自己的情劫了,便是故意顺水推舟,假装不敌,被魔尊抓至魔界,从而见机行事,想方设法说服魔尊之子弃暗投明,随后为了渡劫,才不惜一切代价,将魔尊之子带回了剑宗!」 「只怕,那日师尊代替魔尊之子受刑,也都是师尊提前算好的,为的就是让魔尊之子对师尊心存感激和亏欠,从而不忍离开师尊的身边!」 白苏恨得咬牙切齿,嫉妒得浑身的血液,都似乎沸腾起来了,恨恨地道:「想不到一向霁风朗月的师尊,竟私底下如此好算计!」 他嫉妒死了,兜了这么大一圈,竟都是师尊为了留住林安,而自己设的局! 若是师尊什么时候,也如此在他身上费尽心思,他纵然即刻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晏陵并不否认这些,他确实是一步一步地,把林安圈到了自己身边来,但他并非一早 就知道林安才是他的情劫。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不也一样费尽心思,让林安离开剑宗,离开我的庇护么?」晏陵的语气十分肯定,「当初,便是你从中挑唆李如月,才让他去欺负林安,也是你在大殿之上,假意劝和,实际上故意冲过去,好被气头上的林安失手所伤,以此,来迫使掌门师兄亲自动手,当众擒住林安。」 「你先是让我因此,与师门离心,又设法掳走李如月,明面上是诬陷林安,实际上却是沖我而来,包括你抓了那个孩子,又伙同顾西川,逼迫我亲手杀了那个孩子,好让清河墨家彻底与我割席断交。 之后,又千方百计引我们到那野庙去,无非就是想让我误会,王君和我母亲还没有死。我依你之意,动身前往了鬼界,果真发现王君与我母亲,并未入黄泉。 你为了离间我与徒弟们之间的情分,甚至故意设下圈套,逼我在两个徒弟之间,做出选择。」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徒弟,沉声道:「你又何尝不是好算计?」 「哈哈哈,我本意是想让顾西川抓走林安和大师兄的,毕竟大师兄可不像二师兄那般一根筋,认为师尊做什么都是对的。只可惜啊,二师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直跟在林安身边,寸步不移地保护他,而大师兄却又偏偏一直跟在师尊身边。」 白苏道,「若是大师兄被师尊当众捨弃了,那我想,以大师兄的心性,必定会对师尊失望,到时候不仅他会离开师尊,就连身后的蓬莱,也会因此埋怨上师尊。」 千算万算,没算到顾西川抓错了人。 这才有了后面,顾西川带人偷袭大师兄,将之打成重伤。而白苏自己,则是和顾西川联手上演了一番苦肉计。 为的就是在林安的眼皮子底下「死遁」,若是在旁人面前死遁,只怕会被察觉出蛛丝马迹。 事后就算林安缓过神来,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一个魔蛟说的话,又有几人会信? 「只怕,林安眼下的日子不好过啊。」白苏笑着道,「他说的每一句话,应当都无人相信吧?」 晏陵摇头:「我倒是觉得未必。」顿了顿,他又问,「你到底许诺了顾西川什么,才让他这么死心塌地帮着你?」 白苏道:「他一心一意,只想和他那个师兄再续前缘,我便答应他,要开启时空回溯之法,让他潜回过去,救他师兄。」话到此处,稍微停顿了一下,「只是我没想到,陆雪衣竟还有残魂留存世间。也不知林安对顾西川说了什么,竟让他生出了退却之心。我便告诉他,陆雪衣已经脏了,纵然侥倖復生,也不再是从前那个白璧无瑕的少司命了。」 晏陵蹙眉道:「顾西川自己也不干净。」 「话虽如此,但世间又有哪一个男人,能够容许自己的心上人,被其他男人玷|污?」白苏反问道。 晏陵道:「林安。」 「师尊,林安纵然年纪再小,他也是个男人,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在意的。」白苏很肯定地道。 晏陵也很肯定:「他与旁人不同。」 「若是师尊认为,林安不在意师尊的身世,就是与旁人不同,可就大错特错。」白苏又继续挑拨,笑道,「林安或许会心疼师尊的身世,但心疼之余,更多的是窃喜吧?」 晏陵:「窃喜什么?」 「窃喜师尊与他身世相似,都不那么干净,无法拉到檯面上说,又那么地难以启齿。他以往认为师尊神圣清白,不可染指,高不可攀,定会心生怯意和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师尊。可倘使,师尊的身世也同他一样不堪,那么,他就理所应当认为,自己足够配得上师尊了。」 晏陵:「你说的是你自己罢。」 以他对林安的了解,那小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怂巴巴的,实际上胆子出奇得大! 嘴上说自己贪生怕死,实际上真要是遇见危险了,又比任何人都勇勐。 哪怕是小蛟最丑的时候,也没有自卑,反而大大方方地将脸上的龙鳞,展示给旁人看,从不遮遮掩掩。 与晏陵说话时,也都是挺胸抬头的,哪有什么自卑? 第229页 说小蛟自信,那还差不多呢,那小蛟之前还总是想着,在床上压晏陵一头,动不动就要在上面。 还自觉懂得比晏陵多,无比自信地要手把手教晏陵,如何双修,又如何如何,才能尝到其中甘甜滋味,甚至担心晏陵不会,自己主动骑上来动。 「师尊就那么相信林安?」白苏语气森然,「那不如师尊就试探一番,若是林安知晓,师尊已经被我染指了……」 话音未落,晏陵便打断他的话,道:「那么,他定会杀了你。」到时候谁都保不住白苏。 白苏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倒是师尊啊,到底是真的相信林安,还是不敢一试?」 「你不必对我用激将法了。」晏陵微微一笑,「没用。」 他对白苏道:「你虽撺掇顾西川行恶,但自己手上却是没有沾半点血,无论如何,你我终究师徒一场,我不会杀你。」但关在剑宗后山,反省思过个十年八年,甚至是十几二十年,只怕少不了他的。 白苏哈哈大笑,表情兇恶地道:「师尊就不怕旁人知晓了你我的关系,因此非议师尊,觉得师尊以私?」 晏陵摇头,他并不在意被世人知晓此事。 因为他深知,畏惧远比敬重,在世人的心中,更有分量。 而这两者,他皆有。 世人若容得下他,那他就继续当人人敬重的正道仙君,若是容不下他,那他弃仙入魔,当人人畏惧的大魔头,又能如何? 到时候,他是大魔头,林安便是小魔头,倒也般配至极。 「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了师尊,想不到师尊这么快,就忘记自己曾经弒父杀母了。」白苏继续道,试图再度攻破晏陵的心理防线。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晏陵竟轻轻一笑,再不似此前那般情绪失控了。 白苏恨恨地问:「你在笑什么?」 「说起来,多亏了你,才令我想起了那些原本该一直尘封的记忆。」晏陵轻声道。 秘密就藏在了他额间,隐约可见的金莲之中。 原来当年,他与海市之主相见时,那海市之主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他生了一双与他母亲几乎完全一样的眼睛。 那时,晏陵就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海市主告诉他,自己与他母亲之间,清清白白,从始至终,都是海市主一厢情愿,姬蘅对他只有从小到大的兄妹之情。 除此之外,就只是君臣。 海市主也是在姬蘅死后,才幡然醒悟,可已经太迟了,为了能復生姬蘅,遂才在海市之中,隐姓埋名多年,苦修邪术,甚至到了最后,不惜以活人祭祀,只盼着能与姬蘅再续前缘。 可六道之中,生死有命,此乃天意,任何起死回生之术,都是逆天而行,强行为之,最终只能是害人害己。 那时的晏陵得知这一切后,纵然也很想亲眼见一见母亲,但还是不忍心拿那数千名无辜的童男童女献祭。 偏偏海市主一意孤行,强行为姬蘅逆天改命,不料被邪术反噬,死于復生阵中,受万鬼吞噬而死。 少年晏陵阴差阳错,在阵中瞥见了母亲遗留在人间的一抹残影。 母亲拥抱住了他,并告诉他,好好活着,不要试图逆天而行,否则终将自食恶果。 之后,在晏陵的眼前,渐渐消弭,化作一朵金莲,隐在晏陵的额间,将这段记忆封住。 以保晏陵道心坚定,不再受这些俗事所扰。 只是没想到,多年后,尘封的记忆,还是被唤醒了,晏陵回想起之后,失控的情绪,也逐渐平稳下来。 他就是清河墨氏的子弟,既没有弒父,更没有杀母。 可白苏听到这些,却是万万不能接受,他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向晏陵报仇。 如今却告诉他,晏陵并没有杀海市主,而他与晏陵也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是表兄弟而已。 这让他一时间,如何能接受? 当即恶狠狠地道:「我不信!你只不过是不肯承认自己当年犯下的罪孽而已!别以为我会相信你这番说辞!」 晏陵便从额间,引出那朵金莲来,拂在了白苏的眼前,伴随着一帧帧的画面,在眼前快速浮现,白苏的脸色越来越白,直到最后一丝血色,也荡然无存,才发出了悽厉的笑声。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既然如此,那我所做的一切,到底又算什么?!」 双手抓着头髮,因为极度悲愤,连俊美的五官都狰狞扭曲起来,白苏先是疯狂大笑,最后捶地痛哭。 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头来都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什么替父报仇,原不过就是一个藉口而已,他只是太喜欢师尊,太想让师尊多看他几眼了。 当师尊从魔界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年纪的少年时,嫉妒心就渐渐抑制不住了。 尤其师尊对林安如此偏爱,甚至为了他,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当众受刑,冒着修为尽毁的风险,也要保全林安时,白苏心里的愤懑和嫉妒,就像是春雨后的竹笋,破土之后,夜以继日火速生长。 直到化作一柄钢刺,狠狠扎在他的心头,不除不快。 他以为,只要逼得师尊疯魔,让师尊丧失了理智,变得失控发疯了,才能得到师尊。 殊不知,这一切都只是一纸空谈。 第230页 上错坟,报错仇,爱错了人! 那他又有何颜面,再苟活于世? 白苏心一狠,当即就要咬舌自尽。 却不料晏陵早有预料,一掌将他打晕过去。 晏陵半蹲下,抬手虚虚抚过白苏的头,低声嘆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半点没变。」 白苏小时候很乖,是晏陵三个徒弟中,最乖最听话,也是最让晏陵省心的。 但再乖的孩子,也总有犯错的时候,那时白苏不知是太害怕被罚,还是担心师尊会因此厌恶他,每次都会在晏陵找上他时,提前把自己弄伤。 等晏陵寻他去时,看见小徒儿小脸苍白,冷汗潸潸,疼得泪眼汪汪的可怜样子,就不忍心再罚他了,至多就是训斥几句。还会帮他处理好伤势。 久而久之,这就成为白苏逃脱罪责最好的方式了。 可死有时候,根本无济于事,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更何况,晏陵并没有打算杀他。 掌心蓦然一阵灼热,他便知定是林安已经寻来了。 晏陵忍不住勾唇一笑,抬手隔着白绫,轻轻抚摸自己的眼睛,随后,便咬破了舌头,一口鲜血便溢了出来。 好在之前他只是震碎了暗符,并没有将束缚着手脚的锁链震断。 他用力抓着锁链,在手腕上狠狠擦了几下,瞬间就破皮流血,鲜血顺着锁链滴落在地。 似乎还不够惨,晏陵取下发间的簪子,柔顺的白髮一瞬间倾泻而下,铺了满背。簪子的尖端,在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他用手指蘸了点血迹,轻轻往白绫上涂抹。 之后就熟练地躺回了竹榻上。 静静地等待他的小黑蛟来救师尊。 84 哇,师尊,你不能死呀! ◎你要是死了,那我怎么办啊,无依无靠,风雨飘零◎ 待林安好不容易, 顺着三忘的指引,从外面爬进来时,一眼就看见白苏倚靠在床边, 而床上正躺着一袭白衣! 二人还双双昏迷! 「果然是你!」林安扭身化作人形,咬牙切齿道, 「这下你可跑不掉了!」 命令三忘化作绳索, 将人先捆了起来,林安暂且顾不得管他, 赶紧扑到床边,连声唤道:「师尊, 醒醒, 师尊!」 可连续喊了好几声,师尊也毫无反应。 反而看清楚了束缚着师尊的锁链, 以及脖子上的金鍊子, 那锁链上, 甚至还沾了点血迹。 林安勃然大怒, 恨不得当即踹三师兄几脚, 但又担心将人踹醒了, 恐有麻烦。 也不知师尊到底又受了什么罪,手腕都被沉重的锁链, 磨破了皮, 血肉模煳的一片, 连唇边都满是淋漓的血迹,还有这眼睛……竟好端端的, 覆着一层白绫! 上面还有血! 难不成, 师尊的眼睛也……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 林安的脸色就白了, 赶紧伸手去摸——好在,眼珠子还在,他刚刚差点以为,师尊被挖眼了,倘若当真如此,他很难保证,三师兄身上还能有一块完整的皮|肉。 鼻子一酸,林安勉强保持镇定,抓着师尊的手臂,一边晃,一边喊师尊,师尊。 可师尊怎么都不醒,静静卧在竹榻上,倘若不是还会喘气,同死人没什么差别。 「师尊,你理理徒儿,师尊,你快理一理我啊,师尊!」 林安几乎快要哭出声了,倘若师尊真出了什么事,那留下他这条可怜无助又弱小的小黑蛟,可怎么办啊? 无依无靠,风雨飘零的,多可怜啊。 「师尊,师尊!」他又扯着嗓子喊,看着师尊煞白的脸,忍不住趴在师尊的胸膛上,嗷嗷哭了起来,「师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若是死了,那我怎么办?」 「师尊明明答应过我,要当我的魔后,师尊是大人,说话怎么可以不算数?」 「哇!师尊!你要是死了,回头师伯肯定要杀了我,定要怪我把师尊逼成这样的!」 「哇,哇!师尊!」他嚎得可大声了,额头砰砰砰地往晏陵的胸口撞。 撞了一会儿,又趴在上面,听师尊的心跳。 心跳很平稳,甚至有点快,像揣了只兔子,在里头活蹦乱跳。 林安屏息凝气,起身双手捧着师尊的脸,给师尊做起了人工唿吸。 毕竟他不是医学生,也没在其他人身上试验过,还一不留神,就情不自禁地把舌头伸进了师尊的嘴里,很快就尝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晏陵:嗯??? 「不!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可以这样!」 林安勐然起身,在察觉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之后,俊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一边厉声谴责自己无耻,怎么可以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一边又赶紧脱晏陵的衣服,检查师尊身上,可有什么伤痕。 师尊的衣服虽然繁琐,但很轻薄。 他不过这么随手一拉,就拉到了胸口以下,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 只是一眼,林安就忍不住「哇」了一声。 他这声「哇」,还之前扯着嗓子嗷嗷哭叫的「哇」截然不同。很明显带着几分惊讶和兴奋。 虽然已经看过,摸过很多回了,但每一次看,都有新的体验。 那双不太安分的爪子,也一下就摸了上去,林安一边嘀嘀咕咕:「伤呢?伤在哪儿了?到底在哪儿?」 「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这里……」林安凑近,观察起了师尊胸口上,鲜红鲜红的两个点,上爪戳了戳,惊异地嘀咕起来,「好像红的有点不同寻常……」 第231页 晏陵:哪里不同寻常了?不就跟往常一模一样? 「难道说,师尊身上也被打下了暗咒?」林安又嘀咕起来。 晏陵心道,还不算太笨,但暗咒已经消失了,此刻也寻不到了。 「……我记得,之前李如月身上被打下的三道暗咒,一道在小腹,一道在后背,还有一道在屁股上……」林安仔细检查了师尊的腹部,完全没看见什么暗符,只看见了八块非常明显的腹肌。 他上爪戳了好几下,除了手感好之外,没有任何异样。 然后将师尊小心翼翼抱了起来,师尊看起来清瘦,想不到密度还挺大,林安才将人託了起来,师尊就重重压在他身上,险些将他压翻在地。 好不容易将师尊固定在了怀里,那满头的白髮落至了林安的颈间,弄得他有些痒痒,他也空不出手来挠,就小幅度在师尊身上蹭蹭。 一手紧紧抱住师尊的腰,一手拽下师尊的衣衫,边摸索边仔细检查。 没有,还是没有! 光洁干净到没有任何一点瑕疵。 奇怪……既然两处都没有,就只能在屁股上了。 林安刚要伸手往师尊身后摸,随即想起老虎屁股摸不得,他以往想摸摸看,都会被师尊直接反绑住双手。 料想师尊此处定是禁区,绝对不能触碰。 可眼下也顾不得许多,林安刚要把手伸进去,晏陵就很适时地咳嗽几声,缓缓「醒」了过来。 实际上,他一直睁着眼睛的。 「师尊!你醒了!」少年满脸惊喜,顺势在师尊的衣服上,擦了擦泪,鼻尖酸涩地道,「我还以为,师尊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晏陵心说,再不醒的话,都不知道这条莽撞的小黑蛟,还能做出什么事来。他故作气若游丝地道:「我若死了,那往后,你就不必担惊受怕了。」 「师尊说得是什么话?师尊才不会死!师尊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 林安紧紧握住晏陵的手,只觉得死了三天的手,只怕都没师尊这双手凉。赶紧合在掌心,勐哈了几口热气,还来回搓搓,试图让师尊的手,恢復几丝血色,见师尊这般虚弱,哪里还有素日威风凛凛的样子。 想必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定受了很重的内伤,否则,为何会吐这么多血? 「师尊,师伯一定有办法,为师尊疗好伤的!」林安忍着哭腔,用衣袖为师尊擦了擦唇边的血。 哪知越擦越多,晏陵稍微一启唇,大股大股的鲜血,就涌了出来,很快就染透了林安的衣袖,来不及擦拭的血迹,顺着下巴淌了下来,弄湿|了衣领,把雪色的长袍,都染红了。 「师,师尊,不会有事的,师尊一定不会有事的!」林安难以置信地摇头,紧握师尊的手,喃喃自语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他赶紧从纳戒中,取出一堆药瓶来,里面形形色色各种乱七八糟的丹药,也顾不得分辨这些丹药都有什么功效。 反正总归不是毒药,赶紧倒出丹药,往师尊唇边送,可师尊却不肯张嘴,林安一急,忙连声道:「师尊,张嘴,快张嘴啊!」 晏陵:拇指甲盖那么大一颗,让他干咽? 而且,如果他没有闻错的话,这颗丹药只是管腹痛的……他的肚子又不痛。 林安:「是不是咽不下去?」 晏陵:用嘴餵?那他倒是可以张一张嘴。 哪知林安只是把丹药捏碎了,然后大力掰开他的嘴,直接往里塞。 晏陵:…… 他肚子确实不痛,但嘴现在有些疼,头也有点疼。 想救师尊是好的,但能不能对症用药? 下一刻,林安又把一个药瓶,直接怼了过来,催促道:「师尊,快喝!」 晏陵:…… 这是外敷的,并不是内服的。 晏陵咳嗽得厉害,似乎身上真的没有半丝力气了,软绵绵地倒在了林安的怀里,下巴就这么抵在他的肩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连血带融化的药渣,一起从唇边溢了出来。 血的颜色都隐隐发黑。 林安扶起师尊,瞳孔立马剧颤,观这血的颜色,只怕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又觉师尊的手,实在凉得离谱,拢在掌心怎么也捂不热。 便误以为师尊快死了,眼下不过是迴光返照。 林安吓得立马就哭了:「师尊,你不要死,好不好?师尊!我往后再也不跟师尊置气了!再也不会离开师尊半步,师尊不要死!」 晏陵道:「我若死了,你就自由了,往后再也不用待在剑宗……」他倚靠在林安怀里,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仅仅几句话,就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样,「安安,师尊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师尊只是想留住你,却不曾想,你待在流雪峰上,竟会不开心……」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师尊对我的真心!」林安抱着晏陵,嗷嗷哭道,「我没有不开心!和师尊一起待在流雪峰上修炼,是我有生以来,活得最开心的时候!」 「哇!」他哭得更大声了,「怪我,都怪我!我当时就不应该下山的!更不应该离开师尊!那师尊也不会放心不下我,就随我一起下山,也就不会遇见这样的事了!」 说着,就想弄断束缚着晏陵的锁链,却突然想起,三忘还缠在三师兄身上,正愁不知道怎么噼断锁链时,就听嗡的一声,师尊的命剑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围绕着二人转了一圈。 第232页 林安愣了愣,随即抬手一抓,那命剑竟乖顺地让他抓,不过几剑,轻而易举就噼开了锁链。 那缠在师尊脖颈上的金鍊子,也被剑刃撬开,林安见师尊脖颈上又流血了,索性凑过去,轻轻舔舐了几口。 随后把师尊抱了起来,打算离开此地。 却不料,晏陵拦住了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想同你说说话。」出去了,就要面对一众人,他懒得见。 林安吓得要命:「我不要听!我只要师尊好好活着!」他以为师尊是要留遗言了,哭着闹着不要听,忽又想起什么,哭得更伤心了,「是不是因为情劫?所以师尊才要死了?是不是因为我?」 「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救师尊!」 晏陵听他哭得这么伤心,暗想,定是自己的血流多了,吓到林安了,当即赶紧道:「莫哭,莫哭,师尊不是要死了,师尊只是……」 「我不要听什么师尊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又是什么人间的风雨,永远守护着我,我只要师尊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林安依旧沉浸在师尊快死的悲痛之中。 哭得极其伤心。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来了,晏陵不死一死,都对不起林安掉的这些珍珠。 晏陵有些忍俊不禁,摸索着抚着林安的脸,林安立马把脸紧紧贴在他的掌心,一边哭,一边道:「师尊,定有办法救师尊的,对不对?你教教我,好不好?你快教教我!」 还不等晏陵回答,林安又道:「但我也不想死,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除了师尊死和让我死之外,什么方法,我都愿意尝试啊!」 「什么方法,你都愿意尝试?」晏陵问。 「是啊!」林安大力点头。 晏陵一本正经地逗他:「那倘若,需要为师尊生一个孩子?」 「生就生!」林安抱紧师尊,大声道,「只要能救师尊,生个孩子怎么了?」 「好了,为师没事,莫哭了……你怎么这么能哭?」 晏陵摸索着,为林安擦拭眼泪,暗暗后悔不该吐那么多血,看把小蛟吓得,泪如雨下……等等? 怎么没什么眼泪? 是他擦错地方了? 左右捏了捏,没错啊,这是鼻子,这是嘴……眼睛,摸到了睫毛,但只有一点点湿润。 哦……原来,林安只是哭嚎得很大声,眼泪倒是没掉几滴……干嚎? 「真的吗?可是师尊吐了那么血,血的颜色都发黑了……莫不是中了毒?」林安吸了吸鼻子,忽又想到什么,「该不会是春|药吧?」 晏陵有些惊讶:「你竟闻出来了?」 「真是春|药啊!」林安恨恨地咬牙,转头去瞪躺在地上的三师兄,愤怒无比地道,「卑鄙!居然对师尊下|药!怪不得师尊浑身无力!」软得跟一汪春水似的! 「那师尊现在好些了吗?要不然我,我……」他突然开始结巴。 「你什么?」晏陵明知故问。 「我,我可以帮师尊……」林安有些难以启齿,「用,用手。」 晏陵实在是忍俊不禁,竟笑了起来,问林安,其他人在何处。 林安这才想起外头正打着呢,赶紧道:「师尊,我顺着三忘的指引,寻到了海市的旧址,此地到处都是亡魂,还有一些行尸走肉,师伯他们正在外头清扫。」 「我闯进了一间破烂的房子,看见三忘被桌上摆放的一面镜子吸了进去,我就勐然往前一扑,本想抓住三忘,没想到连人带法器,一起被吸进镜中……后来,我就找到这里了。」 晏陵听见此话,心中瞭然。 怪不得白苏信誓旦旦,没有人能寻到这里来,想不到竟把他弄进了镜子里。 此刻,他们正身处在镜中世界,确实无人能打扰。 若非三忘在林安手里,而恰好晏陵及时冲破了暗符,隔空指引法器,想来,林安等人很难能寻到这里来。 「师尊,我稀里煳涂进来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去。」林安道,「不如把人弄醒,我就不信他敢不说离开此地的方法!」 晏陵拦他,道:「就让他昏迷着罢。」 「对了,师尊,他是怎么昏过去的?」林安问,「我来时就发现,他昏倒在地了。」 晏陵一本正经地道:「他往银炉子里,放了大量的春|药。」 「呃?!然后呢?」 「然后,可能是有些紧张吧。」晏陵神情认真,「一不小心,就被他自己吸进去了。」 85 你再这么紧紧缠着师尊不放 ◎很快就能吃上为师的席了◎ 林安满脸难以置信地惊道:「他竟有这般蠢笨的?」连下个药都不会? 不过也幸好他不会, 要不然师尊就惨了,晚节不保了属实是。 晏陵道:「他若是不愚笨,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还看了一眼, 躺在地上被捆成了麻花的徒弟,语气虽然平淡, 但眼里还是难掩失望。 毕竟他曾经也是真心实意教养这个徒弟的, 如今眼睁睁地看着白苏误入歧途,还沦落至此, 心里自然不好受。 「那师尊打算如何处置他?会杀了他吗?」林安问,「不管怎么说, 他不仅是师尊的徒弟, 也是师尊的……」 「表弟。」晏陵正色道,「他是我舅舅的孩子。」 林安愣了愣, 心中瞭然。 既然都改口喊舅舅了, 师尊的身世定然就是清清白白的。不由面色一喜, 可是很快, 林安又跟霜打的茄子一样, 蔫巴巴地长嘆口气, 道:「这里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可外面的……唉。」 第233页 晏陵:「怎么了?」 「师尊, 你另一个弟弟打上门来了。」林安苦着脸道, 「锁魂囊还在师尊身上吧?」 「在, 完好无损。」顿了顿,晏陵又问, 「墨羽弟弟为难你了么?」 「倒也不算为难, 否则, 我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师尊面前, 只不过……」他挠了挠头,忍不住又长吁短嘆起来,满眼担忧地望向了晏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晏陵心里明了,他道:「墨羽弟弟虽自小就与我关系不好,但他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冤有头债有主,他想替他孩儿索命,便会来寻我。」说着,还摸了摸林安的头,轻声安抚,「与你无关,你不要怕。」 「我怎么能不怕?」林安顺势抓紧师尊的手,往自己的心口窝贴,愁容满面地道,「师尊有把握復活那个小弟弟吗?」 晏陵听见这个称唿,微微扬了扬眉,那个小孩子是他的侄儿,林安竟喊弟弟,这辈分一下就拉开了。他道:「自然。」 「那就好,我就知道师尊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林安磨了磨后槽牙,「师尊,还是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但问题又来了,白苏昏迷不醒,师尊又身负重伤,林安就一个人,又没有三头六臂,应该怎么同时把两人一起带离此地? 不过很快,林安就想好了,一个背身上,一个抱怀里,或者一个背着,一个顺地拖。反正他本体是蛟,力大无穷,难道还抱不动区区两个人? 「师尊,我背着你走。」林安赶紧背对着晏陵弯腰,让师尊爬他背上来。 晏陵不忍心让林安受累,便拒绝了。 正要自己下地走时,竟被林安一把抓住手腕,他道:「师尊!都这种时候了,还逞什么强?」 然后就不由分说,打横将师尊抱了起来,还原地转了几圈。 表示自己能够抱得动师尊。 晏陵到嘴的话,又默默吞了回去。 算了,盛情难却。 「你此前看见的镜子,应该是虚镜,一种法器,可以将人困在镜中世界,若是不知自己身在镜中,只怕难以出去,如今,你我已然知道,那么离开此地,便容易多了。」晏陵道。 「那应该怎么出去?师尊教我,让我来做便是,师尊眼下伤重,万万不能再使用灵力了。」 「好吧。」晏陵答应了,又道,「实则想要离开这里,并不难,你在这里所看见的一切,都只是假象,只要找到真的那样东西,就能离开了。」 「真的东西……」林安眼珠子滴熘熘一转,然后抓着晏陵的手臂,道,「那师尊算不算?」 「……」 「不算啊?也对,毕竟师尊虽然是真的师尊,但不是东西…」林安陷入了沉思。 晏陵:怎么听着,像在骂人? 「既然不能是人,那衣服,法器,也不能算吗?」林安又问。 晏陵摇了摇头:「不能。」不过,他倒是真想起了一样,只不过有些难以启齿。 但很快,林安也想到那块去了,他道:「师尊,你说,三师兄之前试图给你下那什么药?那药肯定就是真的吧,否则,三师兄自己怎么会中招?」 「是真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师尊快说啊,我们好赶紧离开这里,莫让师伯他们着急。」林安催促道。 晏陵:「那毕竟是春|药,你须得……嗯,然后才好出去。」 林安很快就意会了,也就是说,他得把下在银炉子里的药|粉给吸了,才好离开这里。 这倒是不难,可难的事……那毕竟是春|药啊,林安又是魔蛟,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 若是回头在人前,现出原形,兽|性|大发,那他的一世英名岂不就……等等,他好像,貌似,大概本身在外,名声就不好听。 算了,只要能出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豁出去了! 林安抱着师尊,走到了银炉子旁,勐吸了好几大口,还被呛得咳嗽了几声,没一会儿,身上就开始发热了,眼前也一阵昏沉。 使劲摇了摇头,试图保持清醒。 却见眼前的景象,竟扭曲起来,像是雪花拼凑成的一般,一块块的,出现了裂痕。 在师尊的引导之下,林安果然带着二人跳出了虚镜,才落地的一瞬,他就有些坚持不住,腿一软,便单膝跪地。 豆大的冷汗,立马滴落在地。 也顾不得擦汗了,林安赶紧搀扶师尊,询问师尊怎么样。 可一开口,就发出了难耐的喘|息,娇娇柔柔的,媚到了骨子里。 小腹更是烫得惊人,像是淋了一盆铁汁一般,当即就维持不住人形,变回了黑蛟,还本能的从下到上,将晏陵紧紧缠绕住了。 硕大的脑袋,还搭拉在晏陵的肩膀上。 鼻孔里发出几声粗喘,龙鬚都一抖抖的。 「师尊,我好难受……」 「难受便对了,因为你中了春|药。」晏陵倒是十分平静,还伸手摸了摸小黑蛟的脑袋,轻声道,「你做得很好,多谢你过来救师尊。」 「那师尊能不能……」话到此处,小黑蛟还腻腻歪歪地用脑袋蹭了蹭师尊的脖子,当即缠绕得就更紧了,难耐至极,浑身都跟被火燎了似的,连龙鳞都开始发烫。 隐隐都有些泛红了。 「师尊,这春|药好生厉害。」小黑蛟的唿吸滚|烫,小心翼翼伸出长信子,跟蛇一样,舔舐着师尊的耳垂,边舔边含煳不清地嘟囔,「师尊好香啊……」 第234页 晏陵也知道他难受,也想让他不难受,只是眼下并不合适,抬指在黑蛟额头,轻轻一戳,一股清凉至极的灵力,就穿透了他的身体。 缠在身上的黑蛟,立马狠狠哆嗦了几下,发出了欢快的喘|息,仿佛贪凉一样,缠绕得更紧了,几乎和晏陵的身体,没有一丝缝隙。 隐隐都能听见骨头被勒紧时,发出的卡擦卡擦脆响。 晏陵问他:「在你们魔界,若是有人去世了,需要置办丧礼么?」 「一般来说是要的。」想了想,林安又道,「而且,过来奔丧的宾客,还能吃席。」 「你喜欢吃席吗?」 林安点头:「喜欢啊。」 「那好。」晏陵微微一笑,「你再这么紧紧缠着为师不放,那么,你很快就能吃上为师的席了。」 林安:!!! 「啊!!!!」他发出了惨绝人寰的鬼叫,赶紧松开了师尊,还一下跳离师尊几步开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晏陵这才能平稳的,缓缓地,唿上一口长气,不至于活活窒息而死。 「可是师尊,缠着师尊很舒服……」小黑蛟心虚地对起了爪子,还很难受地尾巴胡乱拍打在地面上,发出了啪啪啪的巨响,扬起了一大阵烟尘,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可以缠得松一些,只缠师尊的腰也可以,不不不,我变小一点,缠在师尊的手腕上就可以了!」 晏陵笑道:「缠吧。」 林安面色一喜,哧熘一下就窜了过去,直接缠在了晏陵的腰上,才刚把脑袋搭拉在师尊的肩头,准备蹭蹭的时候,鼻子有点痒痒,刚要打个喷嚏,师伯等人恰好从外面赶来。 就是这么凑巧,看见小黑蛟的身子紧紧缠住了晏陵的腰,还张着血盆大口,尖锐锋利的獠牙,正对上了晏陵的脖子。 温琼当即惊喊一声:「住手!」可随即发现不对,又改了措辞,「住口!」 林安那一个喷嚏,硬生生被吓回去了,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我没有,你们误会了!」 「大庭广众之下,你如此这般像什么样子?还不快些下来!」卫枫呵斥了一声。 林安不得不捲着尾巴,蔫巴巴地要从师尊身上下来,哪知尾巴突然被师尊抬手托住。 他就顺势变小了许多,直接缠在了师尊的手腕上,把脑袋往衣袖里一钻,就露点尾巴出来。 晏陵道:「师兄,是我体力不支,安安只是为了搀扶我,遂才会如此,你莫要怪他。」 可在场几人,除了晏陵之外,就没一个瞎子! 搀扶人需要那么紧的缠人腰上吗? 「师弟,你怎么样了?」卫枫上前搀扶他,惊问,「你这眼睛?」 「说来话长。」晏陵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离开再说。」 回到客栈后,师伯要为师尊疗伤,林安原本想待在房里帮忙,却遭受到了师伯无情的驱赶。 师伯甚至还发现了些异常,蹙眉问:「林安,你怎么了?身上的龙鳞似乎有些红。」 像是烧红了的铁块。 林安哪里敢说,自己是中了春|药的缘故,更不敢说,自己只能紧紧贴着师尊,才会好受一些,只好说,自己天生就这个色的,然后灰熘熘的离开。 还趁着师伯没注意,偷了师尊的外袍,团在怀里就往外跑,想寻个没人的地方,团成一个球,把师尊的外袍当窝,闻着师尊身上的气味,他能好受一点。 结果好巧不巧的,正好迎面撞见了大师兄他们。 林安眼前都有点恍惚了,一,二,三……四,好多个男人! 正迎面朝他走来。 赶紧晃了晃脑袋,不行,不能这样,他还没有飢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为了不让众人发现自己,林安果断调头就跑,还变成很小一条,可变小后,拖着师尊的衣服就十分吃力,正当他卖力拖拽的时候,一旁的拐角处,又传来了脚步声。 以及李如月气唿唿的声音:「你好过分!怎么可以偷吃我给林安准备的龙舌饼?那你都吃了,他吃什么?」 鲮鲤振振有词:「小主人才不爱吃龙舌饼呢。」 「胡说!他定是喜欢的!」李如月道,「少为自己的贪吃找藉口!」 林安僵在原地,完了完了,这前有狼,后有虎的,万一他一个把持不住,先吃狼,再吞虎,那怎么办? 毕竟他从来都不是个有定力的蛟啊! 眼瞅着两波人要迎面撞见了,林安脑子一抽,竟从二楼一跃而下。 可他忘记自己现在变小了,弹跳力一般,竟噗通一声,掉进了茶杯里。 正坐在大堂里,独自喝茶的墨羽:「……」 「咳咳咳,好苦啊。」小黑蛟探了个脑袋出来,搭拉在杯沿上,边喘边道,「我,我这是在哪里。」 「在茶杯里。」墨羽面无表情地道,「你该庆幸,我喝得慢。」要不然,此刻就在他肚子里了。 手腕一翻,直接连茶带蛟,往地上一泼。 林安都来不及骂人,赶紧裹着一层湿湿嗒嗒的茶水,卷着尾巴逃之夭夭。 86 师兄,我要与林安结为道侣 ◎是不是林安给你灌迷魂汤了?◎ 房内, 卫枫在替晏陵检查了一番之后,确定了师弟没受什么伤,只是这眼睛暂时无法復明。 当然, 只是暂时的。 「好在我下山时,随身携带了一些解毒的丹药, 可解你眼睛所中之毒, 每日温水融化,分三次服用, 想来不出七日,必能復明。」 第235页 卫枫倒了一碗温水来, 将一颗仅有黄豆大小的丹药, 放入碗中,待彻底融化之后, 才端到了晏陵面前, 轻声道:「师弟, 来, 先把这个喝了。」 晏陵嗅到了苦味, 当即就蹙紧眉头, 十分的嫌弃,从容不迫地抬手挡开, 淡淡道:「不必了, 我自行用灵力驱毒便是。」 「你自行驱毒, 少则也得十天半月,哪有服用这解毒丹来得快?」顿了顿, 卫枫有些惊疑, 「你该不会是嫌苦吧?」 「我只是不想浪费师兄的解毒丹罢了。」晏陵抬手婉拒, 再者, 眼睛偶尔瞎一瞎,其实也挺好的。 难得看见小黑蛟那么紧张他,还主动将他抱起来原地转圈圈。 毕竟,不久之前,林安才因为被矇骗的事,和晏陵起了争执。 当时林安懂事的顾全大局,眼下事情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没准林安要秋后算帐,或是旧事重提。 「你这眼睛一日不好,我心里就跟长了根刺似的,一日心头不安,你全当是体恤一番,抛下宗门,不辞千里赶来相助,还为了你的事,提心弔胆了好几个晚上没睡觉的师兄罢。」 既然如此,晏陵也不好再推辞,接过碗很平静地喝下了。喝完之后。他只想连碗带师兄这个人,一起远远地丢出去。 实在是太苦了,从舌头尖到嗓子底,没有一寸是不苦的。 卫枫将装满了解毒丹的小药瓶,放在了晏陵枕边,想到白苏,他就长嘆口气:「好在那孽徒还算有点人性,只是用毒粉毒瞎了你的眼睛,倘若是……那往后,你怕就只能一直这样缠着白绫了。」 他抬眸连续看了好几眼,越看越是心疼,同时也越发恼火起来,只道白苏煳涂,居然胆敢以下犯上,险些酿成大错。 但如今酿成的错也不小。卫枫也不想拐弯抹角了,直接开门见山询问晏陵,打算如何处置。 晏陵道:「他虽是我的徒弟,但终究是剑宗的弟子,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师兄不必顾及我。」他也向卫枫解释了,白苏与自己原该是表兄弟才是,末了,他又道,「他受此魔障所困,行出这般荒唐之事,也都是我这个当师尊的,管教不严之过。」 「师弟,你若这么说来,倒也是我的不是,当年是我把他带回来的,明知他来歷不明,还非让你收他为徒。你的性情看似淡漠,但这些年来,我看得清楚,你确实有很用心地教养他们三个。」 话到此处,卫枫还长嘆口气,他对白苏何尝不是视为亲子一般爱护,只可惜那孩子因为一些误会,误入歧途,深陷魔障,还险些谋害了这些年来,一直养育他的恩师。 「罚定是要罚的,但无论如何,我想留他一命。」 晏陵听罢,便起身拱手道:「那我便代他,多谢师兄手下留情!」 卫枫忙伸手将人托起,道:「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不必如此多礼。」顿了顿,他又道,「只不过墨家那边,我只怕不好插手。」 晏陵道:「我自己的家事,能自行处理,师兄放心。」 「我对你一直很放心,你从小就拥有远超同龄人的稳重,行事颇有分寸,但只要事关魔尊之子,似乎就……」就有些离经叛道了,卫枫的语气沉了沉,直言道,「师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师兄想听实话,还是想听,师兄想听的?」 卫枫正色道:「自是实话。」他越发压低声音,「你且告诉师兄,你对魔尊之子,是不是有……有了师徒之外的感情。你的无情道是不是被他给……」话未说完,他已经反而有些羞耻地抿起了嘴。 晏陵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事到如今,他也该给林安一个名分了。便道:「师兄,若是我说,我想与林安结为道侣,那么师兄会祝福我们么?」 「你……你这也太!」太直接了! 他只是问一问,打探打探师弟的口风,看看师弟对林安的态度而已,结果师弟倒好,开口就是一句,想和林安结为道侣! 可林安是谁? 他是魔尊之子,是魔蛟! 而晏陵是谁?堂堂剑宗的仙君,乃名门正派的修士!如今还未羽化飞升,他就是个活生生的人! 更何况,对外界来说,他们可是师徒,师徒,师徒! 自古以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徒之间怎么可以相恋?又怎么能结为道侣? 卫枫起身,惆怅地背着手,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短短片刻,他就在脑子里设想了无数种方案,其中包括且不限于棒打鸳鸯,强行拆散,抹掉双方的记忆,强行灌忘情水,或者是将林安驱逐出师门,让他打哪儿来的,滚回哪里去,离他的宝贝师弟远远的,最好连半根头髮都别想挨着! 亦或者是,暂且以治疗师弟的眼睛为由,将他带回剑宗,关在殿里,促膝长谈个十天半月。 不分昼夜地在晏陵耳边念清心咒,各种念,念到他心无旁骛了为止! 再或者,来点损招,仙门那般多的俊男美女,给林安多介绍几个年轻貌美的,分一分林安的心。 到时候让晏陵对林安失望,那么,就能拆散他二人了。 可以上的想法,很快就通通被卫枫否决了。 他和晏师弟从小一起长大,不说感情好得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但他对晏师弟比亲弟弟还亲! 亲弟弟要是死了,卫枫会难过伤心,痛彻心扉,但倘若晏陵有个三长两短,那跟直接断卫枫的胳膊腿,有什么区别? 第236页 「师弟!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卫枫几步走近,抓着晏陵的手臂,正色道,「我知你苦修无情道多年,一直待在山中,性子闷,不爱出来走动,很少与人接触,定不懂什么是情,那林安纵然再好,可他也是个男人,他,他和你,你们……不行的啊!师弟!」 说到后面,都开始结巴了,苦口婆心老妈妈一样劝说,让晏陵再认真思考一下,不要这么冲动,万一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呢? 晏陵道:「师兄,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便该知道,我不是那种因为一时心血来潮,就冲动行事之人。」 「我正是知道你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才更要劝你想清楚了!」短短片刻,卫枫就惆怅的头髮都白了几缕,眼尾都多出了几条皱纹,又道,「你纵然不想修无情道了,师兄也尊重你,你想入红尘,也可以,但天底下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女子,你不去喜欢,怎么偏偏就……」 晏陵:「因为,我是个断袖。」 此话一出,卫枫只觉得如雷贯耳,头顶雷云翻涌,他脑袋都懵了。 断袖二字像两个霹雳火榴弹,直接炸在了他的脑子里。 本以为,这句话就足够让他自我消化个十天半个月了,哪知还有更厉害的—— 「师兄,你不要因此迁怒安安,因为,是我引|诱了他。」 「别再说了!」卫枫都觉得,引|诱二字实在太惊世骇俗了,能说出这种话的晏师弟,突然变得十分离经叛道! 这两个字原本就不该出现在晏师弟的嘴里! 不,哪怕出现在他脑子里都不对,不行,不可以! 如此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字眼,到底是哪个无耻小人教给晏师弟的?! 「是师兄开口问了,我才回答的。」晏陵反而挺平静的,「既然师兄不想听了,那我便不说了。」 卫枫:…… 他眼尾的皱纹,因为晏师弟平静如水的态度,而又增添了几根。 「师弟,你有没有想过,林安才十七岁,他能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么?」卫枫道,「我相信你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但他或许是。」 晏陵神情自若地道:「我只管付出真心,若他以真心待我,那我们便是两情相悦,自然最好不过。若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对我的情分不过昙花一现,花落情退,那我也不怨不悔。」 只不过,真要是如此,他会去寻来情人蛊,亲手送进林安的嘴里。 如此,安安就能永远爱师尊了。 既然昙花只有一夜生机,那干脆在花盛之时,将之冰封。 如此,就能永恆了。 卫枫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林安定是给晏陵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否则,一向理智的晏师弟,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还如此卑微,就算一片真心最终惨遭辜负,也不怨不恨? 简直岂有此理! 促膝长谈! 待回到剑宗,他定要拉着晏师弟,好好促膝长谈! 十天半月不行,那就三、五个月! 五个月也不行,那就三、五年,总而言之,势必要把师弟拉回正道! 「那么,师兄会祝福我们的,对么?」晏陵笑问。 卫枫愁得头髮都白了好多,望着晏陵的脸,欲言又止。 「我以为,师兄会理解我,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晏陵嘆了口气,「我不会让师兄为难,我会离开师门。」 卫枫赶紧劝阻:「我何时说我不同意了?」想了想,他又道,「只要你们不是师徒,那断袖就断袖吧,既不违背门规,也不违背师训。只不过林安年纪尚小,我担心他只是一时贪图师弟你的皮相,不如,让我设计考验考验他,若他能通过考验……」 「要如何?」 卫枫大手一挥:「那就随你们去!我不再管了!」他又定定望向晏陵,「只不过,你不许插手!」 晏陵:「若是师兄执意为难人,世间又有几人能完成师兄设下的考验?」 「我都未说是什么考验,你倒是先维护起他来了!」卫枫道,「自是要考验他的意志,若意志不定,容易受外界非议所扰,那趁早对你打消念头,好过将来心生怨恨!」 ———— 林安沖了个凉,身上果然舒服多了,才变回人形,走至大堂,就被一名弟子喊了过去,说宗主有事寻他。 而且,只寻他。 林安一听,心道坏了坏了,定是秋后算帐来着,当即满口答应,实则立马往师尊的房里沖。 半道上被师伯截住了去路。 林安胆战心惊,急忙解释,自己只是想看一眼师尊,然后再去见师伯。 卫枫长嘆口气道:「你多看看你师尊,也是应该的,往后只怕就……」又嘆了更大口气。 林安惊道:「师尊怎么了吗?伤得很重?重到连师伯也治不好?」 「自从魔尊将你师尊掳走后,他就一直大伤小伤不断,虽也医治了,但并未痊癒,最近又接连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一直忧心忡忡,还大肆耗费灵力,如今,已然是强弩之末,只怕……唉。」卫枫话到此处,重重嘆了口气,「无论如何,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想追究了,只盼晏师弟剩下的日子里,能开心自在些。」 林安瞬间如遭雷击,脑子一下子就空了,整个人僵在当场。耳边嗡鸣不断,完全听不清师伯在说什么了。 第237页 只觉得天地之间,一片混沌,似在高速旋转一般,他竟连站都站不稳了。 要不是师伯手疾眼快拉他一把,他险些双腿一软,就跌倒在地。 「不,不会的!」林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师伯的衣袖,一开口就带了点哭音,「师伯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救不回师尊?」 「纵然是大罗金仙,也有身归混沌之时,更何况,晏师弟只是肉|体凡胎。」卫枫故作嘆惋,无比惆怅地摇头,惋惜无比地道,「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又何尝不想救他?但凡有一线生机,我都不会轻易放手……只是,造化弄人,晏师弟命该如此,非人力所能及,天道不可抗。」 林安才不管什么造化,什么天道,他只知道,如果晏陵死了,那自己在这个修真界,就无依无靠了! 虽然,这一路走来,他多少也交到了一些朋友。 大师兄对他不错,二师兄也对他改观了,李如月成天到晚围着他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林安也并非真的不懂他的意思。 更莫说,愿意向林安献出身心的小蛇,小狐狸了。 不仅是朋友,林安还有灵宠,身后还有整个魔界。 可这些加在一起,也抵不过晏陵万分之一啊! 他只想师尊活着,哪怕瞎了,残了,毁容了,都没关系,林安不在乎! 可若是死了,就再也不能抱师尊,不能亲师尊,只能在梦里相见了! 林安心乱如麻,完全听不进去师伯接下来的絮叨,一头扎进了师尊的房里。 就见一袭白衣静卧在床榻上,安安静静,也死气沉沉。 他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扯着嗓子嗷嗷大哭了,却又担心会惊醒师尊。 使劲咬了咬牙,把眼泪憋回去。 然后小心翼翼凑过去,三两下就蹬掉鞋子,轻手轻脚地爬到床上,贴着师尊睡下。 望着师尊的侧脸,又忍不住流下泪来,轻轻握住师尊的手,只觉得师尊的手好冰,像死人一样。 他把师尊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试图让师尊暖和一点,只要一想到,师尊就快死了,他就觉得心脏抽疼抽疼的,像是要碎掉了一样。 倘若不是他一时意气用事,偷跑出山,那么,也不会中了白苏的诡计。 也许,他此刻还和师尊一起在流雪峰,师尊或许在教他画符,也或许在教他练剑。 又或许,他在缠着师尊,晚上吃烤鱼…… 想着想着,林安就把脸埋在被褥上,小声啜泣起来,没一会儿,师尊的手就动了动,微微翻身,另一只手就准确无误地搭在了林安的头上。 「是谁又惹我的小蛟不高兴了?」晏陵温声细语地问。 「师,师尊……」 林安本想抱着师尊,哇哇乱哭,可随即想起师伯说的话,在师尊最后的日子里,他也希望师尊能高兴,就算师尊眼睛看不见,也不希望师尊因此担心他,连死都不能安息,在地府还要牵挂着他。 「我就是想师尊了。」林安吸了吸鼻子,「我想抱抱师尊。」 晏陵微微一笑,沖他伸出了手。 林安立马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师尊,还把脸贴在师尊的胸口上,只觉得师尊的怀抱很温暖,也很有安全感。 哪怕天塌下来了,只要能躲到师尊的怀里,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师尊,我还想亲亲师尊的……的嘴。」 晏陵也答应了,但又想起什么,刚要开口,林安就扑了过来。 「嗯……」晏陵甚至吃痛地发出了一声闷哼。 林安赶紧松口,惊慌失措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师尊!我,我不是存心要咬师尊的舌头!」 「只是,只是师尊的舌头突然在我嘴里动来动去,我,我一紧张就,就咬了……师尊,疼得厉不厉害啊?」少年急急忙忙地解释,还立马去捏晏陵的下巴,慌慌张张地检查师尊的舌头。 晏陵摇头,吞咽下了一口血水,笑道:「我忘了告诉你,我才吃了药,嘴是苦的。如此也好,解了苦味。」但嘴里就都是一股子血腥气了。 「怪不得突然这样苦,我还以为……」还以为是人快死了,所以嘴就是苦的了。 当然,林安并没有这么说,只是恨恨地道:「那么苦的东西,怎么可以拿来给师尊吃?不行!」 他立马要出去找李如月! 那傢伙嘴巴碎得很,一天到晚吃不完的小零嘴,他去讨一些甜甜的蜜饯来,好让师尊甜甜嘴。 晏陵拉住他,将人一下拉入怀中,一手揽住林安的后腰,一手紧紧箍着他的背,低声道:「别动,让师尊好好抱抱你,一会儿就好。」 87 师兄真是太损了 ◎不管师尊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林安果然不再动弹, 乖乖地给师尊抱,他也同样回抱住了师尊,享受着片刻的安宁。闭着泪眼, 他问:「师尊,师伯都告诉我了, 还有多少天?」 晏陵:「坚持服药的话, 约莫七日。」他以为林安问的是眼睛。 「七日……」 林安一下子就破防了,七日转瞬即逝, 他还有好多事,没有和师尊一起做呢! 但他不能哭, 一定要坚强。 兴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定会有的! 「我再也不会离开师尊半步了。」林安更紧地抱住晏陵,一字一句地道, 「师尊的眼睛看不见, 那我就当师尊的眼睛, 不管走到哪里, 我都跟着师尊!」 第238页 晏陵摸了摸他的头, 估计师兄是对他说了什么, 但既然说好了,不插手, 那他也不好干预。 林安索性破罐子破摔, 把自己的窝都挪到晏陵房里了, 完全无视了众人或震惊,或诧异, 或疑惑的目光。 还去向李如月讨蜜饯。 「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说呢, 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竟还会主动过来寻我?」李如月撇了撇嘴道:「仙君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大人喝药配蜜饯的?」 「那我自己出去买!」林安转身就走。 李如月道:「外面卖的垃圾,怎么能跟我家秘制的蜜饯相提并论?我敢说,你就是跑十八条街,也买不到那么好的蜜饯!」 「什么样的人,就吃什么样的东西,像仙君那般高贵的修士,你就忍心拿人间卖的破玩意儿,给仙君吃?」 林安停住,李如月趁机道:「我给你蜜饯也行,但从此往后,你得答应跟我做朋友!」 做不行,但做朋友可以。 林安回眸:「只是这样?」 「是啊!」李如月理直气壮,「是做朋友!你不可以在外说什么,你是我的救命恩公,恩同再生父母!」 「好好好,我答应你!」 李如月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给了他一大包蜜饯,里面各种各样的果脯,比外面卖得大很多,一看就是顶好的果子腌制而成的。 确实跟外头卖得很不一样。 林安拿在手里,满意得不行。 李如月见他这样,嗤笑道:「不管怎么说,你从前也好歹是堂堂魔界的小殿下,现如今竟沦落至此,真是可怜啊。」 「魔界没有这种东西。」林安理直气壮地道,「魔人不吃甜食。」 「啊……」李如月震惊片刻,才道,「不吃甜的,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林安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观点,捧着蜜饯就要去寻师尊,李如月拦他道:「你急什么?天要塌了啊?」 「师尊这会儿要喝药了,我得赶紧过去。」林安推开他的手。 「不就喝个药,能有多苦啊?」李如月酸熘熘地嘟囔。 「那我回头带一颗出来给你啊,你等着我!」 林安说话算话,把蜜饯送给晏陵之后,就问师尊要了两颗解毒丹。 李如月拿起一颗,放在鼻尖嗅了嗅,觉得气味很怪,但为了不让林安小瞧他,便道:「区区一颗丹药,有什么了不起的?」 「听说是用温水化开了服用,我看就不用了,直接含在嘴里,喝口水得了。」林安自己含了一颗,喝了口水,鼓着腮帮子,望向了李如月。 李如月见状,也不甘示弱。 结果就是,坚持了没一会儿,二人都狂吐不止。 「太噁心了!这什么丹药啊!」李如月一边吐,一边骂骂咧咧的,「谁炼出来的?到底是救人还是杀人啊?」 林安也吐个不停,一边吐,一边心疼师尊。居然要吃这种苦东西! 「让我死三天,也比吃这个好。」李如月反覆漱口之后,果断含了一嘴蜜饯,含含煳煳地说,又抓了一把,要往林安嘴里塞。 林安摇头拒绝了。 从今天起,他要和师尊同甘共苦。 绝不让师尊一个人难受! 李如月吃了些蜜饯,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见林安铁青着脸,明明苦得皱紧眉头,直吐酸水,却还要硬撑着,想也知道因为什么,忍不住又撇嘴道:「呦呦,你跟仙君还真是师徒情深吶,我看你早就忘了,在魔界苦守,望眼欲穿等着你回去的两个老相好了吧?」 林安道:「他俩不老。」 李如月:问题的关键,是在年龄上吗? 「哼。」他气得转过身去,抬手揪着发冠上垂落下的金丝带,编的几缕小辫子上,还缀着小珍珠,精緻的不得了。 林安还看见他今日换了个新的抹额,也不知道是小牛皮,还是鹿皮,上面镶嵌着一块做工很精緻的铜片,像是祥云图案。往下瞧,腰间还挂了一个很漂亮的小玉葫芦,脚下踩着一双鹿皮靴,他又一向喜欢艷丽的颜色,红蓝相间,打扮得跟花孔雀一样。 跟之前狼狈不堪,衣衫不整,满脸灰尘,头髮散乱,被人五花大绑起来,蜷缩在角落里的可怜样子,截然不同。 似乎也完全忘了,身上还贴着暗符的事,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但却没了之前的趾高气昂,兴许也是成长了些,倒显出几分世家子弟的气定神闲来。 该说不说,不管是谁,只要有妈妈疼,就会被照顾得很好。 林安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依旧是三师兄所赠的衣服,再想想三师兄把师尊坑害至此,就恨得牙根痒痒。 李如月也注意到了,问他怎么还穿这身,心里一点不膈应的? 林安实话实说:「那我也没其他衣服可以换了。」 「出去买啊。」李如月道,「实在不行就去偷去抢啊。」 林安觉得和他说话,简直是在对牛弹琴。刚要去厨房里,亲自下厨,给师尊炖个老母鸡汤,好好补补身子。 民间常说,以形补形,回头多弄点鱼眼睛。 「那什么,正好,我娘给我带了好些衣服来,有几身我不太喜欢……咳,都是上好的料子,丢了也浪费,要不然你就……」李如月用眼睛,往林安身上扫了扫。越看越觉得林安穿戴的真寒酸,一点都不像所谓的小殿下。 第239页 心道,跟着晏陵有什么好的,还不如跟着他呢,往后有他一份金银首饰,就有林安一份。 林安嘆气,师尊如今都看不见了,他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呢。 更何况,他此刻也没那个心情。 刚要婉拒,李如月却已经把他拉进了房里,走到两个巨大无比的箱子面前,打开了盖子。 林安望着满满两箱子的首饰,震惊道:「怎么这么多?」这齣门在外的,带这么多首饰? 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家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这才算什么?」李如月两手掐腰,很豪气地道,「不过是九牛一毛,我的首饰拾掇拾掇,都能堆出一座金山来!」又示意林安挑些喜欢的拿走。 林安嘴上很客气:「这怎么能行呢?」 实际上,已经弯腰在箱子里翻找了,试图找出一些小铃铛来,挂在身上,这样一来,不管他走到哪里,师尊都能立马发现他了。 「这个好看,这个也好看,还有这个……」 李如月左手拿着一条满是金色珍珠的链子,往林安脖子上比划,右手拿着一个状若莲花的金冠,在林安头上比划,目光却又瞥向了箱子里的织金的髮带,觉得绑在林安的头髮上,肯定很好看。 最好是打个漂亮的花结。 哪知林安看都不看他挑的,而是自顾自地挑了一串缀满了小铃铛的银链子。李如月探头看了一眼,道:「这个最不值钱了。」 「我又不是要拿它出去换钱。」林安随口道。 李如月先是一愣,随即心里暗喜,觉得林安好重视自己送他的礼物,当即大手一挥,就给他了。 还费劲巴拉地抬了第三个箱子过来,里面全是新衣服,他都没上过身的。 林安怀疑李如月是不是吃错药了,甚至直接问他:「你是不是想先送我东西,回头好冤枉我偷你东西啊?」 气得李如月当场炸毛了,恼怒道:「我岂是那种卑鄙无耻之徒?」 林安:那你最好不是。 在李如月的一番精心打扮之下,林安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然改头换面,十分的珠光宝气。 若是旁人这么穿,定然庸俗,但林安的脸足以让他撑得住世间所有华丽的服饰。 一路走来,所有遇见他的人,都会愣在当场,有些甚至瞠目结舌,更有离谱的,为了扭头看林安,走着走着,一脚踩空,直接滚下了楼梯。 连师兄们都用那种震惊,却又惊艷的眼神,望着他。 林安故作镇定,实际上也觉得自己这么穿挺好看的,迫不及待想和师尊分享。 虽然师尊眼盲,但可以上手摸啊。 刚要直接推门而入时,门就开了。 墨羽缓步踏了出来,神情倒是挺平静的,只是在看见林安时,显得有些惊诧,但很快就目不斜视地抬腿走了。 看样子应该是和师尊协商好了。 也是,师尊眼看着都快要死的人了,墨羽纵然再恨他,也得想办法吊着他的命,直到自己的孩儿復生为止。 林安深唿口气,走了进去。 一眼就看见师尊盘腿坐在床上调息,似发觉进来的人是林安,便笑道:「你来得正好,我已与墨羽弟弟协商好了,明日便动身前往魔界,你可有什么顾虑?」 林安摇头,但又忽然想起师尊看不见,便道:「我都听师尊的。」随后就一路叮叮噹噹,走到了师尊跟前。 还很自然地往师尊怀里一歪,仰面躺在师尊怀里。 晏陵的手,缓缓摸上了林安的腰,二指捏起一个铃铛,「这是……?」 「师尊如今看不见,但只要一听见铃声,就能知道是我来了。」林安抓着师尊的手,引导着往别处摸摸。 晏陵果然发觉他今日的不一样,竟换了身衣服,可惜,他此刻看不见。但正好可以趁此由头,一阵乱摸。 林安被摸到了痒肉,立马咯咯笑个不停,在师尊怀里一阵打滚,嬉闹一阵之后,望着师尊的唇,又想亲亲了。 「师尊,可不可以亲?」他保证道,「我这次一定控制好自己,绝对不会再咬师尊的舌头了!」 晏陵没说话,只是低了低头,林安立马扑过去就吻,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咬住师尊的舌头,但好在都克制住了。 既然打算明日动身前往魔界,晏陵就先从白苏口中,得到了暗符破解之法,将众人身上的暗符,逐一破解之后,也是时候暂且分道扬镳了。 李如月自然要随父母一道回家,而温琼和叶阳君二人,随同卫枫一起,先将白苏押送回师门。 墨羽则是带着一行门生,随二人一同前往魔界。 临行前,李如月还提议,想跟去魔界转转,被他爹娘当场否决了,还一人拉他一条胳膊,硬生生将他拽走了。 卫枫私底下给了林安一颗丹药,告诉他,此为续命丹,可暂且为晏陵续命,但有弊端,会有损容貌,让林安自行商榷,但有一事,晏陵身份特殊,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他命不久矣之事。 林安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当即接了丹药,连连点头。 卫枫道:「服用此丹后,晏陵的容貌会与从前大不相同。」 「师伯放心,我定会想方设法,遮掩师尊的容貌,定不会让其他人发现异样!」 卫枫意味深长地道:「那你可要有心理准备,莫害怕才好。」 第240页 随后,便领着众人离开。 至魔界时,已是三日后,在解毒丹的作用之下,师尊竟提前復明了,林安欢喜至极,又将续命丹餵师尊服下。 晏陵尝着,觉得滋味与解毒丹不同,但也没有多想。 只是没过一个时辰,脸上就开始起了红点,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他便问林安,这丹药是哪儿来的。 「是师伯给的续命丹。」林安吸了吸鼻子,取出特意为师尊准备的帷幔,满脸认真地道,「不管师尊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我会一直陪着师尊。」 晏陵便知,定是师兄搞得鬼。 也罢。 便戴上了帷幔,林安对外的解释是,魔族人对师尊有些怨恨,戴着帷幔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墨羽冷笑:「我看他是没有脸面再见自己的亲侄儿了罢!」 晏陵行事一向颇有分寸,早在杀界眼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日后如何将其復生。 实则也并不难,只是颇为耗费灵力。 此前晏陵取了自己的心头血,为那孩子保存身躯,如今又有墨羽手持墨家至宝,从旁护法,自然事半功倍。 林安是魔,在此事上帮不上什么忙,就帮忙在外守关,绝不让任何人打扰师尊救人。 一直到第三日傍晚,身后的石洞中,忽然传来一声孩子清脆的啼哭声,林安心里一喜,便知孩子救回来了。 待石洞的大门一开,墨羽抱着孩子,大步流星走了出来,与林安迎面相遇,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匆匆带着孩子离去。 「师尊!」林安连忙扑过去,搀扶着晏陵,急切地问,「师尊,你要不要紧?」 晏陵摇了摇头道:「无妨,我只是灵力耗费得厉害,休养一阵便好。」话虽如此说,但还是无比自然,无比熟练地倒在了林安怀里。 还故作虚弱至极地咳嗽几声。 林安越发心疼,赶紧将师尊打横抱回了寝殿,连忙吩咐底下的人,去准备一些好饭好菜来。随后就将帷幔取了下来。 只一眼,他的瞳孔瞬间剧颤,手一哆嗦,帷幔就掉落在地。 师尊的脸! 「怎么了?」晏陵察觉出了异样,抬手要往脸上摸,被林安赶紧制止了。 「师尊,我说过,不管师尊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林安紧紧抓着师尊的手,望着眼前面目全非的一张脸,强忍着哭音,为了让师尊相信他,他还主动亲吻起了师尊。 一向喜欢亲吻时,闭着眼睛的林安,此刻努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师尊银白色的睫毛,跟蝴蝶翅膀一样颤啊颤的,吻得激烈时,师尊的眼尾都有点泛红了。 不过晏陵还是很好奇,师兄到底把他的脸,折腾成什么丑样了。 他从小到大,都没丑过,所以,也真的是非常好奇! 可真当晏陵亲眼看见时,还是惊得当场险些摔了镜子,心情久久难以平復…… 如果说,之前起了红点,脸还能勉强看得过去,那眼下是真的半点也看不过去了! 那红点虽然没有发肿溃烂发脓,但却比这样还可怕,直接褪成了黑色,密密麻麻覆盖在晏陵脸上,像是长满了黄豆大小的雀斑。 师兄真是太损了! 88 继位和成亲都提上日程 ◎只要能和师尊成亲,每天都是黄道吉日◎ 晏陵从前从未因自己的美貌, 而自骄自矜,但此刻,却因自己的丑陋, 而深深嘆了口气。 他自己看了,都觉得噁心, 莫说是旁人了。 遂默默地抬手, 虚虚掩面。 这个师兄不要也罢。 可林安却不觉得难看,拉开晏陵的手, 左右端详,甚至还有点好奇, 想数数师尊脸上有多少个黑点, 是左边多,还是右边多, 或许一样多。 他还拿毛笔, 在自己脸上也画了同样的黑点, 别出心裁地画出了一个「心」形图案, 向师尊示爱, 笑嘻嘻地说, 这样就和师尊一样了。 晏陵抬眸看了一眼,觉得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一时间很难接受自己的丑陋, 他可以普通,可以平凡, 也可以泯然众人, 但就是不能让自己看了都觉得噁心。 遂抬手虚虚抚在自己的胸口, 气沉丹田, 一股灵力在他的操纵之下,环绕着气海之中的金丹,飞速旋转了三十六转小周天,正待要分出上千道灵力,游走在筋脉血管间,将毒逼出来,还自己美貌时,却被林安勐然扑过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师尊!不要想不开!」少年眼眶泛红,惊悚的连声音都变了,「定还有转圜余地!」 晏陵:? 他没有想不开,只是想把毒逼出来。 「师伯给我此丹时,都跟我说了,虽能续命,但有损师尊的容貌,我其实也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跟师尊说,思来想后,还是自作主张,把丹药拿给师尊服用了!」 他知道,只要是他餵给晏陵的东西,莫说是续命的丹药,纵然是穿肠腐肉的毒药,师尊也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直接吞咽下去。 也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他虽喜欢师尊的容貌,但又不仅仅喜欢师尊的容貌。 看见师尊如此难受落寞的样子,林安心里也十分难受,生怕师尊会想不开,赶紧将师尊两只手臂叠在一起,紧紧抱在怀里。 晏陵暗暗嘆了口气,道:「你倒是真相信你师伯说的话。」 第241页 「因为我知道,师伯或许并不喜欢我,但他是真的很喜欢师尊,所以绝对不会害师尊。」 林安忽闪着一双黑黝黝的瞳眸,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显得十分澄澈明亮,如孩童般干净,完全没有一丝坏心眼。 晏陵盯着他的眼睛,心尖酥麻一片,只觉得安安好乖,乖得都让人心疼。 说他聪明罢,竟还相信了卫枫的鬼话,说他愚笨罢,他又能说得出这些话。 真真是惹人怜爱,这样乖巧懂事的小蛟,谁会那般铁石心肠,忍心如此骗他? 不过,晏陵自己也没少骗就是了。 偶尔骗骗安安,逗安安哭哭啼啼几嗓子,确实很有趣儿。 「你倒是一点都不记恨他了。」晏陵想摸摸林安的头,奈何被他抱得死紧,他便问,「你又想吃席了么?」 林安道:「那师尊得保证,不许胡来才行!」 晏陵点头:「好。」 「那师尊亲亲我,我才能松开。」林安顺势撅起来嘴。 晏陵便俯身,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再起身时,他道:「你吃了什么东西?」 「小鱼干啊。」林安眨了眨眼睛,「五香味的,师尊要不要吃?」 晏陵笑着摇了摇头。 林安很豁达地说,其实现在这样也好,自古红颜多薄命,乱世都拿美人填。 往后就不会再有人觊觎师尊的美貌了,师尊就能独属于他一个人。 晏陵问:「你确实不在意么?毕竟我现在这样……」 丑陋。 丑得人神共愤! 丑得惊世骇俗! 丑得他自己看了,都觉得噁心。 师兄实在太损了。 想拆散他们,明明有那么多种方式,偏偏要选这一种。 师兄好狠的心,居然对他的脸痛下毒手,完全不顾及往日的师门之情。 「师尊,我真的不在意!」林安道,「或许,我从前喜欢师尊是因为皮相,可后来经歷了那么多,我才知道,我喜欢的是师尊本身,而不仅仅是一副皮囊。」 魔尊倒是生得俊呢,可那又怎么样? 还不是辜负了凤凰的一片真情? 俊有什么用,对林安又不好,林安倒是也挺喜欢魔尊的脸,可每每待在魔尊身边,简直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轻则挨骂,重则挨揍,时刻都有生命危险。 若能以皮相换性命,林安觉得太值了,他恳求师尊,再多陪陪他几年,哪怕多陪他几个月,或者是几天,几个时辰也好。 「师尊,我们成亲罢?」林安认真无比地道,「我想和师尊正式结为道侣,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我已经命不久矣。」晏陵顺着师兄设的局,嘆了口气,「我如何能那般自私地耽误你?」 林安摇头,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我死后,你不必为我守节,若遇见更好的,便……」话未说完,就被林安打断了。 林安哭唧唧地道:「不会再遇见比师尊更好的人了!」他扑过去,抱着晏陵哇哇大哭,「师尊,我不要你死!哇!」 晏陵见他哭得实在伤心,赶紧将人抱怀里,哄了又哄,好不容易才将人哄住了。结果林安却问他要同生蛊,说要与师尊同生共死。 生时,他们要当一对人人惊羡的神仙眷侣,纵然是死,也要当一对恩恩爱爱的夫妻。 哪怕是下地府,过黄泉,也要手牵着手,一起走就不会害怕了。 「我,我要和师尊成亲!要,要拜堂,要喝交杯酒,要洞房!」林安抓着师尊的衣袖,抹了抹泪,继续道,「还有,师兄们还没喊过我师娘呢!」 晏陵既心疼,又有些哭笑不得。 见师尊不答应,林安就开始耍赖皮,两手揪着师尊的衣衫,哐哐用脑袋往师尊的胸口撞,一边撞,一边嚷嚷:「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成亲!」 「可你今年才十七岁,还是条小蛟……」晏陵假意道。 「说起成亲,师尊嫌我小了?那之前双修玩花样的时候,怎么没嫌我年纪小?」林安一再坚持,就是要成亲,说什么也得成。 此事宜早不宜晚,也不用挑什么黄道吉日了,只要是和师尊成亲,就算是清明,那都是顶顶好的日子。 这么一想,林安心窝就热腾腾的,拉起晏陵下地,就要先拜堂,今晚就洞房,猴急猴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天就天塌地陷,世界末日了。 晏陵赶紧将人劝住,说自己服用了续命丹后,不会那么快就死掉。 还说,成亲是大事,就算林安已经考虑清楚了,也得花时间布置起来,非一时半会儿就能准备好的。 林安道:「那从简不行吗?我与师尊又不是那种喜欢铺张浪费的人,就我们两个,今晚上就洞房,往后师尊每活一日,就都是咱们的大喜之日,夜夜都得洞房。」 也就是说,夜夜都双修。 他真敢说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寻常晏陵多做一次,他都趴床上,撅着屁股,尾巴乱甩,眼泪狂飙,说什么也不来了。 这会儿倒是有出息了。 「……也是,将死之人,怎还有什么闲情逸緻,布置婚宴。」晏陵故意嘆气,「来参礼的人越少越好,我也不希望魔族人,因此而非议你。」 「那怎么能行?」林安振振有词起来,「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不能从简!必须极其奢华才行!还得昭告修真界,宴请仙门百家一起前来观礼!」 第242页 「谁要是敢非议,就犹如此……」他在房里扫了一圈,没扫到可以摧毁的东西。 正好下人送饭进来,火速送,火速退。 晏陵道:「还是先用饭罢。」 林安的目光一下就确定了桌上的一整只烤鸡,快速走过去,一把撕成两半,满脸肃杀之气地道:「就犹如此鸡!」 随后一口咬了上去,狠狠撕下一条肉来。 这次回来,那些旧部们就纷纷提出,想让林安择日就举行继位大典。 毕竟,魔界不可一日无尊,只是在对晏陵的处置问题上,颇有争议。 一部分人认为,晏陵当初亲手诛杀了魔尊,身为魔尊之子理所应当替父报仇。 另一部分人认为,现如今魔界势弱,哪有兵力和修真界相抗衡? 不如暂且假意示弱,养精蓄锐,才好以图来日。 对林安和晏陵在一起一事,大多认为没毛病,魔界本就实力为尊,自古以来,若是新任魔尊打败了老魔尊,就可以继承对方的妻子。 有时为了维繫血统纯正,兄妹之间亦可。 魔尊沧溟之前的那位褚侧妃,就是沧溟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总而言之,请林安尽快继位,一切以大局为重。 如此一来,继位和成亲,两件大事都提上了日程。 林安最近忙得团团转,抽空就去看师尊,还生怕师尊在魔界待得闷,就每天换两套新衣服,让师尊有些新鲜感。 虽然师尊每次面对他时,脸上都满是笑容,但林安还是敏锐地察觉出,师尊有些闷闷不乐。 林安觉得,师尊定是想家了。 私底下一合计,继位大典排在婚期之后,他可以先和师尊在剑宗成亲,回头三天回门,正好在魔界继位,继位当天,再补个魔族婚礼。 如此一来,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便兴沖沖地和师尊商量,得到了师尊的同意之后,二人就离开了魔界。 临走之前,小蛇和小狐狸正好出关,哭天抢地的,拦着林安不让他走,林安好说歹说,怎么都哄不好了,余光一瞥,忽然瞧见小蛇的肚子,有些圆鼓。 「你这是……」他指了指小蛇的肚子,惊诧地问,「最近好的吃多了?」 小蛇哇的一声就哭了,边抹眼泪边嗷嗷叫,说是之前小殿下让他和小狐狸表演活|春|宫……还扯着嗓子,哭诉自己的清白! 林安没看到他的清白,倒是看见他的脸青一块,白一块的,便道:「既然事已至此,你且安心养胎,把肚子里的蛋先生下来。」顿了顿,望着小蛇瘦得都快脱相的小脸,有些心疼,又同狐狸道,「你都要当爹了,可得好好照顾柔柔,若是他和肚子里的蛋,有什么闪失,就唯你是问!」 小狐狸连连点头,只要小殿下不怪罪就好,他还生怕小殿下,要把柔柔肚子里的蛋打下来,柔柔为此担惊受怕了许久。 直到今日才敢出来。 鲮鲤嘴里的小鱼干,突然就不香了,蹭蹭蹭跑过去,趴在柔柔的肚子上,要听声儿。 林安当即一把将他拽过来,戳着他的脑门,骂他猥|琐。 鲮鲤委屈地立马蜷缩成一个球,顺势就滚到了晏陵的腿边,像极了小孩子受委屈了,跑去找爹的可怜样。 回到了阔别多日的剑宗,林安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他自己逃下山的,眼下又主动回来了。 两个师兄听闻师尊回来了,忙喜出望外地出来迎接,见晏陵戴着帷幔,便十分惊疑。 林安解释道:「师尊染了风寒,不能吹冷风。」 理由虽然很蹩脚,但两师兄见师尊没有反驳,也不敢多嘴一问,更不敢取下帷幔,一左一右将晏陵请入山门。 温琼道:「师尊,师伯说,若是师尊回来,便先行回峰休息,让林师弟过去一趟,说是有正事要问。」 晏陵便知,师兄又要骗小蛟了,当即就想先带小蛟一道儿回流雪峰,哪知卫枫似提前算到了,特意在半路堵着。 「晏师弟,此行辛苦了。」卫枫笑道,「我回头再去峰上寻你。」然后瞥了林安一眼。 林安会意,就跟小马驹似的,哒哒哒地跟在卫枫身后。 89 你想不想喝爪子汤? ◎餵师尊吃返老还童丹◎ 待回到流雪峰时, 林安手里就多了一颗丹药。 晏陵立马便知不好,师兄又开始嚯嚯人了。 「师尊,我完全能够理解师尊现在的心情, 就全当是为了我,把这颗丹药吃了吧?」 晏陵心道, 不, 你完全不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他的好师兄,可真行啊, 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甚至还对同门师弟痛下毒手! 这哪里是什么续命丹, 分明就是苦大仇深丹! 晏陵服用之后, 脸丑了,脾气都臭了, 胸口积压的邪火无处宣洩, 全靠着夜夜和林安双修, 才能勉强克制住。 他笃定, 这颗丹药吃下去, 他肯定会烂脸! 不可能! 就是天破了个大窟窿, 晏陵也不可能吃这颗丹药的。 绝不可能! 林安道:「师伯说了,他改了一味药, 这丹药吃下去, 定不会再起什么红点黑点了。」 晏陵:嗯, 会烂脸。 「给我罢。」晏陵伸手,满脸微笑, 「我自行服用即可, 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第243页 哪知卫枫用心竟十分歹毒, 也不知同林安说了什么, 林安竟直接吞了丹药,在晏陵诧异的目光中,勐扑过来,嘴对嘴把丹药灌进了晏陵嘴里! 不想吃药!得推开! 可是想亲亲,不捨得推开! 就是这么一犹豫,丹药就已经进入了腹中。 晏陵真想立马把丹药逼出来,可随即就发现,自己的灵力有所滞待,无法凝聚。 更要命的是,晏陵发现自己开始变「老」了,下巴上居然冒出了白鬍子! 晏陵:…… 他想把师兄的寝殿掀个底朝天,现在就想! 「师尊,其实这样也很好看,更加仙风道骨了!」林安倒是没说假话,只觉得晏陵留鬍子也美得清新脱俗。 私心觉得,比脸上长点点好看太多了。 看起来特别像是那种得道高人,还法力无边。 晏陵极其郁闷,都有些自闭了。 但只要师兄不为难林安便好,这些都是小事。 「你真的觉得这样好看?」晏陵有些不确信,很明显,师兄在搞事情。 先是营造出生离死别的假象,好让林安知难而退,谁料林安生死不弃,就开始借林安的手,来祸害晏陵的脸。 试图让林安嫌弃师尊丑陋,从而离开师尊。 岂知,林安根本不在意皮相。 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出色衰爱弛……这对林安的考验,实在太大了。 晏陵暗暗嘆了口长气。 「我真的觉得很好看!」林安抓着师尊的双手,望着师尊逐渐苍老的面容,满脸认真地道,「师尊,人有生老病死,在所难免,莫说是师尊,就连我也终有色衰的一日。我并不在意这些,我只想要师尊好好活着。」 晏陵心道,看来,师兄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他的安安并不在乎这些。 可他还是有些低估了师兄的恶趣味,一夜过后,晏陵居然返老还童了! 林安早上困得迷迷煳煳的,翻身时,很自然地把胳膊腿都往师尊身上搭,结果一搭之下,感觉十分不对劲儿。 努力掀开一丝眼皮,定睛一瞅。 顿时骇得睡意全无! 他那么大一个师尊呢?! 怎么变成个五、六岁的孩子了?! 也是满头白髮,五官和晏陵就是一比一缩小,身上的衣服自是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整个人盘坐在床,像是埋在了雪堆里。脸上的神情和林安一模一样,写满了震惊和郁闷。 嗖的一声,命剑飞掠而出,围绕着二人盘旋几圈,林安赶紧伸手捂眼,嗷嗷叫道:「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师尊不要杀我灭口啊!我保证我一个字,不,半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 晏陵咬牙切齿:「该死的人,不是你!」 师兄实在是太过分了! 把他变丑,变老就算了,居然还把他变成了五岁奶糰子的样子! 还好死不死的,就以这种面貌出现在了林安面前! 那他为人师表的威严何在? 为人夫君的威严,又何在? 他今日要是不杀下峰去,把卫枫的寝殿拆得再没有一片完整的瓦块,实在难解心头之气! 「师尊,哦,不,小师尊,小,小孩儿哥,噗嗤……」林安忍不住偷笑,随即小师尊凌厉的目光火速杀了过来,就更觉得好玩了。 想不到师尊小时候的样子,居然这么可爱! 圆圆乎乎,粉雕玉琢,还唇红齿白的,生气的时候,脸蛋竟然还泛起一丝诡异的粉红! 这太不晏陵仙君了! 太不像个正道攻了! 活脱脱就是个小奶糰子! 不知道的,只怕都要误以为,这个小奶糰子是晏陵自己生的了! 林安实在忍不住,想伸手掐掐师尊的脸蛋,刚伸出爪子,就被师尊拍了一下。 「不许没大没小!」小师尊即便是生气,声音也有点奶乎乎的,道:「我是你师尊!」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师尊这个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林安可怜兮兮地双手合十乱搓,眼巴巴地哀求,「师尊,好师尊,就让我掐一掐,好不好嘛?我就轻轻的,轻轻的,很轻很轻地掐掐,可不可以嘛?」 晏陵终究还是顶抗不住小蛟的撒娇,抿了抿唇,算是默许了。 林安怀揣着激动的心,颤抖着爪子,轻轻捏了一下,捏出了一个肉窝,只觉得师尊的脸嫩嫩的,滑滑的,像是湿淋淋的水豆|腐。 好像稍微用力一些,就会立马破皮流血。 他不禁发出感慨:「师尊,手感真的好好啊,你自己要不要掐掐看?」 晏陵抬手拨开他的爪子,面无表情地道:「我要去寻你师伯,你在此,不要走动。」 「不行!」林安赶紧拦道,还瞥了眼飞过来的长剑,连声道,「师尊!你冷静一点!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师伯为师尊炼制续命丹,也是为了师尊好!是药三分毒,返老还童总比满脸红点要强太多了吧?这世间多少人巴不得能返老还童,耗尽一生追寻,都求而不得呢。」 「你倒是信任你师伯。」晏陵似笑非笑,「我说话,你时常阳奉阴违,他说的话,倒是比圣旨还管用。」 林安一愣,他再迟钝,也察觉出一丝的不对劲儿来。 「师尊,难道师伯给的不是续命丹?」 「是续命丹。」晏陵早已经与卫枫定下了君子之约,也不好提前暴|露,便道,「但你是我的徒弟,却对他言听计从。」 第244页 「师尊,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林安笑嘻嘻地问,「不是吧?仙君大人?您连这种闲醋都要吃呀?」 晏陵抬眸定定地看着他,从这个角度低头望去,小师尊昂着脸的样子,可爱得像个大糯米糰子,林安实在忍不住,化作了原形,围绕着晏陵就缠了起来。 命剑误以为他是想伤害晏陵,作势要飞来阻拦,被晏陵直接一挥衣袖,打飞出去,铮的一声,扎在了柱子上,再一回神,那条胆大妄为的小黑蛟,不仅缠绕着他,将他整个托举起来,还张着血盆大口,在他的头顶比划来,比划去,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都稀稀拉拉地滴了下来。 「把口水擦擦。」晏陵的眼尾都在抽搐,「你是想吃了为师么?」 「师尊身上好香甜,皮肤又滑嫩……」说着,小黑蛟还伸出舌头,往师尊脸上舔了几口,眼睛一瞬就睁大了,惊嘆道,「好像香喷喷的奶糕!」 晏陵:…… 「师尊!把衣服拉开,让我舔一舔,行不行啊?」小黑蛟羞涩地询问。 晏陵:「那你不如把我整个吞进嘴里含一会儿。」 「啊?」小黑蛟无比震惊,「真的可以吗?师尊?真的可以?!」 然后欢快地摇摆着粗壮的尾巴,还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扒拉师尊的衣服。 欢喜得眉眼弯弯,龙鬚都一翘一翘的。 晏陵:…… 这个傻徒弟! 连反话都听不出来了! 「安安,你想不想喝爪子汤?」 「爪子汤?」林安眨了眨眼睛,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各种炖得稀烂的爪子,忙点头道,「想喝想喝!炖猪爪最香了!」 「猪爪没有,我看不如,就炖你这副不老实的爪子吧。」晏陵抬手,轻轻拍了拍林安的龙爪,笑容都有些阴森,「好不好?」 吓得林安赶紧缩回爪子,连尾巴都不敢继续摇晃了,生怕师尊请他喝尾巴汤。 吸了吸鼻子,林安竖起一根龙爪,可怜巴巴地道:「那师尊把胳膊露出来,让我轻轻咬一口,行不行?」 晏陵:「那不如,我把胳膊剁下来一条送你好了。」 他保证,只要林安敢问他,是不是真的,他就会把林安按在床上……对了,自己现在返老还童了,不能行事。 「不行!」林安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正色道,「师尊只有两条胳膊!不能剁!」 「那你的意思就是,若我有三头六臂,就能剁了,是么?」晏陵又问。 林安:「别说三头六臂,哪怕师尊是条八爪鱼,千足虫,也不能剁!我会心疼师尊的!」 晏陵心里稍微有了点安慰,可很快又烟消云散了,因为这条胆大包天的黑蛟,居然暗戳戳挑开他身上的衣服,试图往他身后看! 「嗯……?」晏陵冷下脸来。 「好嘛,好嘛,不看就不看。」他就是有点好奇,小师尊的屁股是不是跟糯米糰子一样,粉扑扑,圆乎乎的。 那大师尊的不让看,看看小师尊的,也不行吗? 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为了满足一下好色……呸!好奇心,林安决定铤而走险,当他再度用爪爪偷摸挑开衣服时,居然被师尊立马捕捉到了。 小小的,白胖胖的手,居然一把抓住林安粗壮的龙爪!林安吓得下意识立马往回挣扎,却毫无用处,被师尊不轻不重拍了三下爪子。 晏陵板着脸,沉声道:「这只爪子不想要了?」 「想要,想要!」林安神情享受,原本攥紧的爪子,跟猫爪子一样,一下就舒展开了,主动摊开往师尊面前伸,有些羞赧地道,「师尊,可不可以再打几下?」 师尊的小胖手真是软乎乎的,打起来一点都不疼! 不仅不疼,还像果冻一样,弹来弹去,手感特别好! 「你……」晏陵竟一时没想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只是问他,「你确定还要我打爪子?」 「确定!」小黑蛟连连点头,龙爪分得特别开,勐然一看,真像两只烧黑的鸡爪子。 晏陵道:「那我便成全你。」 侧眸一瞥,原本扎柱子上的命剑,又嗖的一声,倒飞回来了。 林安立马觉得大事不妙,赶紧要收回爪子躲躲,却被小师尊抓得死紧,用剑柄啪啪啪连打三下,快到林安都来不及鬼嚎,就结束了。 「呜呜,爪子都红了!」林安望着自己的爪爪,欲哭无泪。他本意只是想和师尊握爪子,结果师尊居然用剑柄打他的爪子! 坏师尊! 人小,心眼坏! 「哼!」他一气之下,扭身就要爬出寝殿,打算好好冷落冷落师尊,让师尊知道,他也是有脾气的。 「生气了?」小手抓住了黑蛟的尾巴,晏陵笑道,「可不是你求我打的么?」 「我又不是受虐狂!我只是想和师尊握爪子!」林安气鼓鼓,但也不敢再动,生怕尾巴上的龙鳞,会刮伤师尊白嫩嫩的小手。 他还起了个歹毒的想法,突然飞快转身,两爪掐起师尊的腰,连人带衣服顶在了头顶。还故意左摇右晃,试图把师尊颠晕。 嘴里还一直嘟囔:「骑大蛟了,骑大蛟!小师尊骑大蛟咯!」 晏陵:…… 他只是身体返老还童了,不是智力返老还童。 由于身体突然变小的缘故,甚至不能行事,这让原本就郁闷的晏陵,变得更加郁闷,说什么也要去见卫枫。 第245页 便趁着晚上小蛟盘成球,睡熟之后,就悄悄下了峰,卫枫早有预料似的,竟在等着他。 「师兄,」晏陵板着一张小脸,语气不善地道,「我竟不知师兄在炼丹上有如此天赋,都能炼制出返老还童丹了。」 卫枫干笑两声道:「你莫生气嘛,之前不都说好了的?若林安当真对你真心实意,必不会嫌弃你。」 但问题是,晏陵很嫌弃这样的自己,他也不想拐弯抹角了,直言道:「那如今已然证明了林安对我的真心,师兄也该放心了。」 卫枫摇头:「我还是觉得差点意思。」略一沉思,便笑道,「我已有了好主意,容晏师弟再忍耐忍耐,毕竟,师兄也都是为了你好,倘若林安并非是你的良人,日后你二人定会生出怨憎,我是万万不想见晏师弟为情所困。」 也是最不捨得看着晏陵被情所伤。 「再者,越难得到的东西,一旦得到了,才会更加珍惜。」反之,就很容易被人唾弃。 卫枫断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晏陵走上凤凰的老路。 所谓人不如新,衣不如旧,给林安安排一个「新」的,卫枫倒是要瞧瞧,一向以放浪着称的魔族人,是否能在美色当头,坚守本心。 90 师兄,你又骗小蛟 ◎二师兄怕梦见林安,又怕梦不见林安◎ 卫枫告诉林安, 九嶷山上生有一种火灵芝,可以暂缓晏陵返老还童的症状。 只是,这火灵芝极其难寻, 与一般的灵芝不同,虽生性属火, 却是生长在万丈寒潭之下, 极耐严寒。 若想取得火灵芝,就须要极其精通水性之人, 先行游至深潭之下,再破开冰层, 用寒冰玉髓制作成的法器取下火灵芝, 再存放至冰盒里,才能将其带出来。 一来一回, 约莫要在寒潭底下待上两三个时辰, 寻常比较精通水性的修士, 至多也只能在水下闭气一炷香时间。 更莫说, 那寒潭之下, 极其阴寒, 肉|体凡胎哪里受得住?只怕待上片刻,就得被冻成大冰雕了。 卫枫嘆气:「我虽是渡劫期修士, 但我不耐严寒, 若非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我也不会将此事告知于你。」 意思也就是说,让林安前往九嶷山, 深入万丈寒潭, 取回那火灵芝来。 林安的本体是蛟, 不仅天生就精通水性, 还皮糙肉厚的,正是去取火灵芝的不二人选。 当即就信誓旦旦地接下此事。 卫枫道:「那我也得提前同你说清楚,九嶷山本就是仙山,那里不仅有护山结界,还有一群守山的猎鹰,专门食蛇蟒为生,而你本体是蛟,恐怕……」 林安道:「那又怎么样?我好歹也是入魔期,难道那些猎鹰能比我修为还高?」 自古以来,水火不容。可水能熄火,火也能蒸发水分。猎鹰既然能食蛇蟒,那蛟难道就不能生吃猎鹰了么? 还有就是,既然师伯敢派他前往九嶷山取火灵芝,定是信得过他,要是他死在九嶷山了,到时候卫枫怎么跟晏陵交代? 「至于护山结界……」林安眨了眨眼睛,厚着脸皮道,「听起来很厉害啊,以我一人之力,只怕是破不了。到时候,还须仰仗师伯。」 卫枫正色道:「九嶷山是仙山,既是仙山,也是仙家福地,一向不许外人擅闯。」 如此一来,林安就懂了。 师伯是正道修士,而且还是一门宗主,不能随意擅闯别人的地盘,否则会引起仙家对宗门的怪罪,传扬出去,也有损清誉。 林安:「那就不擅闯,师伯写个拜帖,我拿着拜帖前去,上门做客,不就行了?」 卫枫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向他。 林安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了。 修真门派和仙家福地,并不能一概而论,居住在九嶷山上的,那都不是修士了,而是早就修成正果的仙人。就好比说,穷乡僻壤的县令,非亲非故,没有任何交集,突然有一天,拿着拜帖去王爷府做客,还不得被当场赶出来? 更何况,那火灵芝十分珍贵,不说是什么凤毛麟角般的绝世珍宝,但也十分罕见难寻。哪里是说取就能取的。 看来,师伯的意思是想来硬|的,但又碍于身份,不能自己亲自前往。 林安就不同了,他不仅是晏陵的徒弟,更是魔界的小殿下,魔族人想要取什么东西,根本不用讲道理,拳头就是最好的道理。 此前魔尊前去不周山,也是直接用打的。 这么一想,当正道修士也没什么好的,凡事都不能随心所欲,要考虑大局。 林安道:「师伯,弟子懂您的意思了,那师伯是不是该给我什么法器,好助我破阵?」 他很坦然,也很直白地问卫枫讨要法器。 卫枫又看了他几眼,还是给了他一个用灵力凝聚成的圆球,到时候提前吞下去,短时间内,修为会暴涨,破开护山结界,完全不是问题。 但他还是提醒林安,护山结界和守山的猎鹰,都是小麻烦,深入寒潭,才是危险重重,里面定还有其他守护火灵芝的妖兽。 林安正色道:「只要能取来火灵芝救师尊,弟子什么都不怕!」 「倘若,你在取火灵芝时,遇见了难以应对的危险,我只怕也不能及时现身救你。」言下之意,林安很有可能会死在里面。 林安摇头:「我不怕!」 「那好,我便将此事交付与你,但凡事切记,不可逞强,若实在取不来火灵芝,便先行回来,再另寻他法。」卫枫嘱咐道,他只是想好好考验一番林安,确定他是否对晏陵一心一意,矢志不渝,但并不想看着林安因此丧命。 第246页 林安点了点头,心里暗道,无论如何,哪怕是把小命搭上,也要替师尊取回火灵芝来。 大不了往后,就当一对鬼道侣,也好过有情人阴阳相隔。 「兹事体大,万不能让旁人知晓,其中也包括你师尊。」卫枫正色道。 林安道:「弟子明白!」绝不能让旁人知道此事,否则不知该如何非议晏陵。 再说了,师尊若知晓此事,定不会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前去九嶷山取火灵芝了。 只不过——林安又道:「可我不太会撒谎,师尊又一向冰雪聪明,我怕是瞒不住他。」 卫枫道:「你不必为此担忧,我自会帮忙引开晏师弟。」 如此,林安拱手告退。 想了想,决定把鲮鲤也给带上,毕竟那傢伙可是妖王级别的,厉害得很。 最近鲮鲤迷上了吃点心,每日都吃好几大盒,林安见他都快吃圆了,也该出去走动走动,要不然四肢都该躺退化了。 谁料,林安寻了好大一圈,怎么也找不到鲮鲤了,还尝试召唤了几次,也不见他回来,问了二师兄才知道,原来大师兄今日下山採买了,鲮鲤听说后,死缠烂打也要跟过去。 二师兄问:「那小傢伙没有同你说么?」 「没有啊,他太不像话了!」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林安才会到处找他,只不过,让林安有些郁闷的是,二师兄为什么,一口一声小傢伙,小东西? 二师兄不能因为鲮鲤的本体长得矮胖矮胖,圆圆乎乎的,就觉得他可爱罢? 毕竟,鲮鲤只要一幻化人形,就是个体格庞大,满身腱子肉,鬍子拉碴,还一脸横肉的黑脸怪叔叔…… 「确实有些不像话。」二师兄难得与林安的想法一致,但话锋一转,又道,「但小孩子家家的,喜欢热闹,贪玩了些,也无伤大雅。」 「咳……」 林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叫作小孩子家家的?那能是个小孩子吗?! 「师兄!他都一百多岁了!」 叶阳君愣了愣:「是吗?但看着年纪挺小。」 「哪里小?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络腮鬍子,肩膀那么宽,腰有我两个粗,那个小胳膊长得跟我大腿似的,他哪里小?」 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好吗? 大师兄喜欢小动物,难道,二师兄也喜欢? 「哦,对了,二师兄喜欢狗……但再怎么样,也不能,不能……」不能对着一个肌肉男,一口一声小东西,小傢伙地喊罢? 好噁心的……林安下意识揉搓起了胳膊。 这下让叶阳君更加奇怪了,他道:「什么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络腮鬍子……?你到底有几个灵宠?」 「就那一个啊,你们不都见过的吗?」林安鄙夷,「你可别告诉我,你从未见过鲮鲤的人形,你说了。我也不信!」 「见是见过,但他并不是你说的那副容貌。」叶阳君用很奇怪的眼神望着林安,浓眉紧锁,「你的眼睛是不是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林安气鼓鼓。 「你别误会,我并没有恶意,只不过……」叶阳君疑惑地问他,「那你看来,我生得什么模样?」 还能什么模样? 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俊美不凡少年郎啊,从第一次见面时,林安就觉得二师兄是三个师兄当中,长得最好看的。 个子也是最高的,宽肩窄腰,腿还巨长,尤其手很漂亮,林安之前还无意中瞥到过。虽然说,一直都是张死鱼脸罢,但手持火焰弓,凌空一跃射箭时,面无表情又眼神凌厉的样子,确实有点拽里拽气的俊。 纵然林安并不喜欢这种类型的,觉得实在刻薄凌厉,感觉要是和这样的男人谈恋爱,吵架了就会打冷战,对方肯定不会主动开口哄的。但也不能否认,二师兄确实非常俊美。 可林安当然不会当面承认啊,要不然二师兄该误会他是对自己别有企图了。索性就说:「还能什么样?不就当归眼睛,枸杞鼻子,黄芪嘴?」 叶阳君:「……」 「好了,我没别的事要问了。走了!」林安果断转头就走,丝毫没给二师兄再开口的机会。 「……当归,枸杞,黄芪。」叶阳君喃喃自语,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上了自己的脸。 他寻到了药庐里去,找到了当归,枸杞,黄芪,并鬼使神差地在桌面上,摆出了一张人脸来。 左看看,不像。 右看看,还是不像。 难道,自己在林安眼中,就长成了这个样?如此丑陋,又如此怪异,怪不得林安一直不喜欢他。 原来如此。 林安的眼睛有问题! 「叶师兄,你是来拿药的吗?」一名弟子从旁经过,看了眼桌上的人脸,然后道,「让我看看……当归,黄芪,枸杞,补血,补气,补肾……叶师兄,你是怎么了吗?」 这名弟子有些惊讶。 叶阳君赶紧一把将药材打乱,板着脸道:「我没问题!」有问题的人是林安,他的眼睛出了大问题! 见对方还在用探究的目光,望向自己。他灵机一动,道:「是我养的那条大黄狗,他,他最近,很不好!对,他非常的,不好!」 三两个字往外蹦。 「那定是,狗子发,发|情了!」对方也被带熘的三两个字往外蹦,「症状就是狂躁,寝食不安,夜不能寐,总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老想着乱跑……」 第247页 全中了! 叶阳君最近就是这种症状! 寝食不安,夜不能寐!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脑海里满是林安的身影! 还总是想往外跑,有意无意地在流雪峰山脚晃荡,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偶遇林安。 他也不敢睡,怕梦见林安,又怕梦不见林安! 「那要如何缓解?」 「这个好办。」对方一边说,一边转身去拿药,「待我拿点药,捣碎了揉成药丸,吃上几颗就好了,但凡事治标不治本,总不能一直吃药。」 叶阳君:「那要怎么办?」 「简单,给他找个媳妇儿,或者……」 「或者什么?」叶阳君追问。 「一刀割了。」那弟子比划了一下,「这样就能一劳永逸了!」 「……」 ———— 一直等到晚上,也没见大师兄他们回来,反而是师伯将师尊喊了过去。 林安明白,师伯这是在帮他拖延师尊,便藉口称,师伯不喜欢自己,也不想去师伯跟前碍眼。 要留下来睡美容觉。 晏陵道:「你与我同去,师兄定不会为难你。」 林安连连摇头,作势躺了下来,还拉过被子盖好,把眼睛都闭上了。 「师兄那里的茶点,最是好吃。」 此话一出,林安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晏陵暗暗觉得好笑,又道:「那你去,还是不去?」 林安虽然很想跟师尊过去吃茶点,但还是正事要紧,遂摆了摆手,懒洋洋地道:「不去,不去,我懒得吃那些东西。」顿了顿,他怕引起师尊的怀疑,又道,「师尊要是能帮我带点点心回来,那也行。」 晏陵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什么,笑着点了点头。 这边一走,林安立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迅速穿好靴子下地。 事不宜迟,早去早回。 便取出从师伯手里讨来的地图,打开之后,抬手一点道了句「九嶷山」,一簇灵力蓦然亮起,在地图上游走,划出了一条路线来。 林安大致看了几眼,就知道具体方位了,也不敢有丝毫耽搁,打算悄无声息地熘下山,再悄无声息地回来。 殊不知,他前脚才熘出寝殿,晏陵就已经有所察觉。 「师兄,你又骗那孩子什么了?」晏陵低头喝了口茶,气定神闲,且语气肯定地问。 「不是骗,我只是同他说,九嶷山上的火灵芝,可以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卫枫笑道。 「这还不是骗么?火灵芝并不能让我变回原来的样子。」 卫枫:「他若是能把火灵芝带回来,那我就依言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这怎么能是骗?」 晏陵瞥了他一眼,放下茶杯,欲起身去将那条小傻蛟追回来。 卫枫拦道:「你不必担心,不会出事的,我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顿了顿,他又道,「纵然这不是考验,那徒儿大了,总是要放出去游歷的,温琼他们几人,也都经歷过单独的试炼,其中也是危险重重,旁人都能受得,怎么偏偏林安就受不得了?」 「你若一直把他拘在身边,处处小心保护,那他何时才能长大?」他又正色道,「你能护得了他一时,难道,还能护他一世?他毕竟将来是要继位当魔尊的,若无过人的成熟心智,又如何能掌管好一界?」 晏陵道:「若只是单纯去取火灵芝,我并不会阻止,只怕师兄另有准备罢。」 「哈哈哈,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卫枫笑了笑,「我是为他准备了一些惊喜,若他能成功通过,那就算你赢。但丑话先说在前面,你不许出手帮他。」 晏陵嘆气:「我看,只怕不是什么惊喜。」而是惊吓。 但他相信,就以小蛟的本事,就算完全不依靠师尊,也能事事转惊为喜,化险为夷。 卫枫宽慰道:「师兄也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考虑,那孩子心思单纯,好也不好,以后还是要多磨砺磨砺。」 91 你怎么这样笨? ◎安安就像是长在师尊胸口的骨头◎ 「我明白师兄的一番苦心。」晏陵微微嘆了口气, 攥紧了手里的茶杯,望着茶面上浮起的一层淡淡茶沫,望得出神, 「可为人师尊,终究难免会为年幼的徒弟牵肠挂肚, 也望师兄能够体恤。」 卫枫正色道:「林安今年都十七岁了, 哪里就年幼了?且不说你我十一、二岁之时,就被师父放到危险重重的秘境之中试炼, 师妹还是个女修,也在十三岁开始, 就独自经歷试炼了。即便, 你不比师父对徒儿们约束得严厉,但你座下那几个徒弟, 像林安这般大时, 哪有成天到晚跟在师尊身后转悠的?」 「这说到底了, 人心终究不是横在中间长的。」 言下之意就是晏陵偏心, 还偏得非常明显。 晏陵笑了笑, 指尖蓦然窜出一丝灵力, 在茶面上游走,很快就形成了一面水镜, 卫枫见状, 直接施法打断。 「师兄, 这是何意?」他又不曾出手帮忙,难道远程观望, 也不许了么? 卫枫很有先见之明地道:「有些事, 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妙。」若是让晏陵亲眼瞧见了, 反而容易多生事端。 倘若林安此行, 能顺顺利利的,倒还好说,万一中途遇见了危险,就以晏师弟对林安的偏宠,只怕会忍不住出手相救。 「师兄这也是为了你好。」卫枫笑道,「你若出手,就算作输。从小到大,我也与你对赌过数次,可每一次都是你大获全胜。而这一次,我也不想让你输。」 第248页 晏陵嘆了口气,收回灵力,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 再放下茶杯时,卫枫已然取出一副棋盘来,笑着邀请他对弈一局。 晏陵漫不经心地道:「看来,今夜师兄是不打算放我回流雪枫了。」 卫枫被拆穿了,也不恼,笑着道:「你我也有好长时间,没有下过棋了,让师兄试一试你,棋术可有精进。」 晏陵已经拾起了一颗白子,轻笑:「师兄此话,像是笃定能赢我一般。」 「我自是很难赢你。」卫枫倒是很直爽地承认了,一边落子,一边谈笑风生,说起从前的事时,还有些揶揄意味地道,「说起来,小师妹以前总喜欢找你下棋,次次都能从你手里赢好多宝贝。她不知你是在让着她,有一回我们小聚,那时师父也在,她就提议下几局赌棋,结果就是,你赢不了她,她赢不了我,而我又赢不了你,可把小师妹气坏了。此后再也不去寻你下棋了。」 晏陵道:「我让她赢,她只是会从我手里,赢些宝贝而已。赢得次数多了,拿的东西也就多了,时间一长,她倒不好意思过来找我下棋了。」 「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些?我也不如你让棋让得不动声色,每次我让她,都会被她立马察觉。」卫枫苦笑起来,「你也知道她是什么性格,赢了倒还好,可若是输了,就千方百计想要赢回去。」 二人相视一笑,只是谈论起白苏时,卫枫神情变了变,他道:「我说,要将他关到后山反省十年,不许他再离山一步,长老和峰主们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小师妹不大高兴。」 晏陵道:「那依师妹的意思,定是要废其修为,再逐出师门。」 「是了,你也知道,她一向最是喜欢你了,在得知一切都是白苏搞的鬼后,十分恼怒,要不是我拦着,她只怕都要提剑冲过去把人杀了。」卫枫说到此处,还长嘆口气,「我还未告知你与林安之间的事,要说你去说,我可不去。」 晏陵倒是觉得,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就像他同卫枫说的,只是想得到师兄的祝福,而不是成全。 在晏陵看来,天底下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成全他,只有他自己可以成全自己。 若能得到祝福,再好不过,得不到也无妨。 只是想以此,来宽慰林安的心,那小蛟寻常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实际上心思敏|感着呢,若是师叔伯们都不同意这门婚事,小蛟定会觉得,这让师尊为难了。 小蛟只是年纪小,但他非常懂事,事事都不愿麻烦别人。 哪怕自己会受委屈,实在是惹人怜爱,晏陵时常觉得,林安就像是长在他胸口上的一根骨头。 时时刻刻都让人心疼。 晏陵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更想让师门中的所有人都能接受林安。 以此来向林安证明。 师徒之恋在剑宗是被允许的,他们结为道侣,乃是众望所归,水到渠成,其中不参杂着半点龃龉,也不会为师尊惹来非议。 「师兄,你再不专心,可要输了。」晏陵落下一子,望着棋局,微微一笑。 心思却早就飘到了九嶷山去,也不知那条小黑蛟眼下如何了,可有遇见什么危险,又是否受伤? 受伤严不严重,又会不会再像上回在不周山取神草时,那样笨笨的,哪怕浑身的血,都快被神草吸食殆尽,也不肯松手。 一想到此处,晏陵就分了神,竟不料被卫枫反将一军。 卫枫赢了棋,笑道:「 师弟莫不是故意在让我?」 晏陵摇了摇头。 「那定是分神了。」卫枫语气笃定地道,「又在想你那个小徒儿吧?」 晏陵倒也没有矢口否认,他确实在想林安,人虽在此坐着,但心思早就飘了出去。 明明,他和林安只是分离了一盏茶,一局棋的时间,可对晏陵而言,竟是那般的度日如年! 若非师兄在此,一寸不离地盯着他,他早就以分|身之术,尾随林安了。 偏偏师兄很有先见之明,一直拉着他下棋。 一直到第三天的傍晚,林安才风尘僕僕地从九嶷山回来。 头髮乱糟糟的,衣服也有些凌乱,脸上都沾了不少灰尘,还有一些细微的擦伤。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才从泥地里拔|出来的番薯。 在看见晏陵的一剎那,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撒腿就窜到了晏陵跟前,刚要弯下腰来抱师尊,却又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脏,赶紧把爪子缩了回去。 林安笑嘻嘻的,摇晃着龙尾,把火灵芝拿了出来,得意洋洋地同晏陵道:「师尊,你瞧,这个就是火灵芝,师伯说,有了这个,就能让师尊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你怎么这样笨?」晏陵看着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心疼到了骨子里。即便,林安表现得十分风轻云淡,压根没有说自己遇见了什么危险,但晏陵还是知道,他此行定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可一看见师尊,就又是一张笑脸,半个苦字都不说。真真是让人怜爱。 「我才不笨!我觉得自己很聪明的!」林安蹲下身,和师尊视线齐平,见师尊取出手帕,就主动把脏兮兮的小脸凑过去,任由师尊给他擦拭面颊上的脏污和血迹,还笑着道,「师尊不会生气,我不告而别吧?」 晏陵哪里会生他的气? 心疼都来不及呢,只想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又偏偏此刻就是个小孩模样,胳膊腿都短。 第249页 伸臂拥抱林安的样子,真像个小挂件。 「师尊,我身上脏!」林安赶紧躲开,生怕弄脏了师尊的衣服,可见师尊执意要抱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将师尊抱了个满怀,还起身原地转了几圈,一边转,一边嗷嗷大叫,「师尊!我想死你了!我现在总算明白,什么叫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鬼知道他这三天三夜,都经歷了什么! 要不是心里一直记挂着师尊,他根本就无法从那寒潭之中,顺利取回火灵芝。 有好几次,他以为自己一定要死在潭底了,因为他整个身子,都被冻成了冰雕,紧紧和冰层冻在了一起。差点被守护火灵芝的巨|兽,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还有守山的猎鹰……林安有想过,那玩意儿会很兇残,很厉害,但他万万没想到,那玩意儿居然连蛟龙都敢吃! 要不是林安皮糙肉厚的,早就要被分食殆尽了,饶是如此,背上的龙鳞还是连皮带肉,被啄下来了十多片。 但那寒潭虽严寒至极,底下竟有可以疗伤的寒玉,林安误打误撞,掉了进去,在寒玉上昏迷了几个时辰,待醒来时,伤口就已经癒合了。 只是那寒玉实在太过巨大,又长在万丈深的潭底,若非如此,林安真想弄上来,给师尊做一张寒玉床。 有了这火灵芝,卫枫也信守承诺,给了晏陵解药,让他恢復了原来的样子,林安欣喜若狂,要不是师伯还在场,真想立马扑到师尊身上,撕开衣服,大战个三天三夜,好好犒劳自己一番才行。 卫枫道:「林安,这次多亏了你,有了这火灵芝,你师尊的伤情,算是稳住了,只要日后好好调养,定能恢復如初。」 林安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晏陵也以为,师兄的考验终于结束了,哪知却来了个峰迴路转,卫枫问:「你此行除了火灵芝,可还有什么收穫?」 林安挠了挠头:「确,确实有一点别的收穫。」 他在寒潭最深处,遇见了一个同去取火灵芝的人。 一个男人。 而且,还是一个和晏陵气质相近,温润如玉,美得让人头晕目眩的青年。 更主要的是,那人还救了林安一命。 他说自己是天机阁的阁主,名为月泽,身染重疾,命不久矣,须得火灵芝救命才行。 误打误撞,却在寒潭中,救下了一条被冻成了冰雕的小蛟。 还与小蛟一起打退了守护兽,取来了火灵芝。 林安知恩图报,便想还月泽的救命之恩,一问才知,对方想让林安以身相许。 更可怕的是,这个月泽也认识晏陵,还是晏陵的朋友。 在得知林安是晏陵的徒弟之后,便也一同来到了剑宗,想向晏陵提亲,迎娶林安。 林安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92 安安区别对待 ◎美人计对安安不起作用◎ 趁着师伯和师尊, 要与月泽叙旧,林安赶紧脚底抹油,直接开熘。 一个人躲回了流雪峰, 沐浴更衣之后,总算有个人样了, 躺在师尊的床上, 枕着师尊的枕头,盖着师尊的被子, 打算先蒙头睡个一天一夜再说。 却又在梦中,梦见了月泽。 月泽温温柔柔地冲着他笑, 双手捧着各种奇珍异宝, 要献给他,还说一见他, 就心生喜欢。 林安连连摆手, 说不行, 不可, 自己早就有了要共度一生的心上人, 绝对不能辜负。 谁知月泽居然当着他的面, 将衣衫一件件脱了下来,还设法将林安禁锢住, 打算来一出霸王硬上弓, 正在林安拼命挣扎, 宁死不从之时,殿门开了。 晏陵正静静地站在外面, 面目表情地看着他们, 眼眸沉得如一潭死水。 吓得林安霍然从梦中惊醒,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醒来时,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胡乱揩了一把满脑门的虚汗,只当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见外头天色微暗,师尊还没回来,想来是多年未见的朋友,闲谈得正尽兴。 林安毫无睡意,肚子也有些饿了,索性起身熘出殿,想去寻点吃的,哪知却在半道儿上,却遇见了月泽。 「林公子,好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了你。」 月色下,一袭白衣的青年,站在阡陌小道上,提着盏灯笼,正笑容浅淡地望着林安。 一点都不巧。 这里是下流雪峰的必经之路。 林安二话不说,调头就走。 他喊的是林公子,又不是林安。 「不管怎么说,来者是客,你就是这般怠慢令师的贵客么?」月泽笑容不减,说话慢条斯理的,声音清清脆脆,非常好听。 本身又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般的仙门修士,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 若是换作平时,林安是很喜欢和这样的修士打交道的,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但因为月前辈此前竟说,要林安以身相许!林安能不躲着他走吗? 「月前辈,我之前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我已经有了心上人,而且,此生非他不可。」林安正色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我一定会报,还望月前辈不要强人所难。」 月泽笑道:「此前是我唐突了,你且放心,若你实在不愿,我也不会强求。」顿了顿,又道,「至于救命之恩,林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举手之劳而已。」 第250页 林安暗松口气,心道,还是正人君子好说话,当即就面露出几分喜色来。 却又听月泽道:「即便,当不成道侣,当个朋友,也未尝不可。林公子意下如何?」 当道侣不行,当个朋友当然可以啊。 反正林安辈分在那摆着呢,他跟师尊的朋友当朋友,肯定不会吃亏,再者说,魔族在修真界的名声一向奇差无比,魔族人更是臭名昭着,林安要想长久的维繫两界之间的和平,定不能仅仅和剑宗化干戈为玉帛。 适当和其他宗门交好,也是好事。 林安当即便一改方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笑道:「那是自然,能与前辈相交,乃晚辈之幸。」他再次表示了感谢,不管怎么说,月前辈确实对他有救命之恩。 「只是不知,这么晚了,月前辈要去哪儿?」看样子,好像是要上流雪峰的。 该不会是专门来寻他,就为了和他说这些话吧? 月泽道:「卫宗主在为晏仙君疗伤,不能打扰,许得五六个时辰,才能结束。我一个人待着无聊,便四下随意转转。竟不曾想,在此遇见了你。」顿了顿,他又望了眼林安身后的路,笑问,「你是住在流雪峰么?」 林安点头。 月泽故作惊讶:「晏仙君一向喜欢清净,不喜与人同住,恐被打扰,想不到竟能允你住在峰上,他待你倒是格外不同。」 林安心道,这才算什么? 他现在俨然把师尊的寝殿,当自己的龙窝了,夜里都要缠着师尊,才能睡着。 「我听晏仙君说,流雪峰后山,有一暖池,有疗伤之效,但我许久未来剑宗拜访,竟一时没能寻到,不知林公子可否带我前去?」 话到此处,月泽还掩面轻轻咳嗽了几声,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也不知是烛火映的,还是头顶的月光流泻在了他的脸上,肤色竟白得不同寻常,像是极好的玉石一般。 唇色有些寡淡,看起来就病病歪歪的,身上隐约还散发着淡淡的苦药味。 一阵晚风吹来,他身上的白衣猎猎作响,似有些站立不稳,险些往后倒去。 林安下意识伸手,忙喊了声「小心」! 月泽顺势就倒在林安怀里,吓得林安一哆嗦,只觉得他整个人就是个烫手山芋,恨不得立马甩得远远的,可又见他咳得厉害,唇边都溢出了刺目的鲜血来。 咳到站都站不稳了,楚楚可怜,又弱不禁风,生性善良的林安,怎么好意思将人往地上甩,只能大力钳住对方的手臂,将人当个木桩似的,往地上杵。 林安忙问:「月前辈,你没事吧?」 月泽微笑着道:「让林公子见笑了,我生来就体弱多病,从记事起,就汤药不离口,这些年什么灵丹妙药都试过了,却总也不见好。」 竟还是个病美人啊,林安问:「可你那里,不是也有一株火灵芝?怎生还不服用?」 「火灵芝性属火,药效太强,我这副身子骨这些年,吃遍了各种灵草,早就吃空了身子,实在受不得药性,须得配上温和些的灵草,与之炼制成丹,方好服用。」月泽解释道,「卫宗主精于炼丹,有他帮忙,自是事半功倍。」 那也就是说,月前辈并非特意为了求娶林安,才追来剑宗,而是为了请卫枫帮忙炼制救命的丹药啊。 这么一说,林安总算能把忐忑不安的心,揣回肚子里了。 刚要松手,却见月前辈面色一白,竟晕了过去,吓得林安赶紧将他搀扶住了,急声道:「前辈,醒醒,前辈!」 「来人啊,快来人!月前辈晕倒了,快来人啊!」 林安急得不行,立马要将人带去师伯那里,可转念想起,师伯正在为师尊疗伤,月前辈说了,不能打扰,没个五六个时辰出不来,那若是自己此番带人过去,打断疗伤,害师尊走火入魔了,那还得了? 便想着,要带月前辈去小师叔那里。 毕竟,小师叔为人还是挺好说话的。 林安刚把人当麻袋一样,往肩上扛,就听月前辈喃喃道:「带,带我去暖池……」 「我带你去找小师叔,她定能为前辈疗伤!」 「不,去暖池……」月泽坚持道,虚弱无力到连手里的灯笼都掉落在地,噗嗤一声,烛火就灭了。 林安见状,还是听从了他的意思,扛着人就往后山上跑,一路上连口气都不带换的,一边撒腿扛着人跑,一边大声道:「前辈,你坚持住!暖池很快就到了!」 千万别死啊,尤其别死在他面前,否则,就以他乱七八糟的名声,没准会被旁人认为,是他见色起意,把月泽给弄死了。 殿内,卫枫笑着同晏陵道:「林安倒是当真心思单纯。」 晏陵望着面前的水镜,镜面中,他的好徒儿正扛着一个男人,唿哧唿哧地撒腿跑,把人当个麻袋似的,半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那山路又十分崎岖,可怜的月公子本就体弱多病,身子虚弱,被颠簸得几次都差点从林安肩头,直接飞出去。 再转念想起,自己装虚弱时,林安都是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怀里,连个大步都不敢迈,生怕把晏陵给摔了。 如此一比较,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晏陵道:「师兄既知他心思单纯,何必还要对他一骗再骗?若是被林安知晓,只怕要心生难过了。」 卫枫道:「这可不仅是我的意思,月泽也是最近几日才刚刚出关,我与他说了你和林安的事,他也觉得十分荒唐,便同我说,一定要试一试林安的人品才行。」 第251页 晏陵暗暗嘆了口气。 师徒恋荒唐,难道身为师兄,还是师伯,这样伙同外人,施展美人计,试探小弟子的品行,就不荒唐了? 「我一开始也是百般拒绝的。」卫枫正色道,「我也觉得此事实在荒唐,但月泽对此十分上心,强烈要求配合着演戏,你也知道,师兄一向不擅长拒绝别人。」 晏陵瞥了卫枫一眼,没说什么。再转头望向水镜时,就见二人已经来到了暖池。 林安二话不说,甚至都没查看月前辈醒了没有,将人一把丢进了暖池里。 噗通一声,重物落水,很快就沉了下来。 「前辈!」林安双手呈喇叭花状,贴着脸,大声道,「这个就是暖池了!你在里面好好疗伤!我还有急事,就先行一步了!」 语罢,也没等月前辈回答,林安调头就走了,丝毫没有停留。 晏陵见到这一幕,又忍不住想笑。 卫枫都看得微微惊愕了,问道:「他寻常也是这般待你的?」竟如此毛手毛脚,还很粗|鲁! 好歹月泽也是个柔柔弱弱的病美人,就这么扛着,一路颠簸,当个麻袋一样,直接往暖池里丢? 丢?! 丢!! 居然用丢的! 还丢完就走,难道都不怕月泽死在暖池里的? 晏陵笑道:「抱歉,师兄,都是我寻常没有教导好徒弟,才让他这般没规没矩,毛手毛脚。」 话虽如此说,但他却半点没有抱歉的意思。 卫枫苦笑,又望向暖池,就见暖池里风平浪静,连个泡泡都没有,完全不像里面有人的样子。 林安明明都走出一段路了,却又停下了脚步,自言自语地道:「不行,万一死里头了,怎么办?」 便又折身走了回来,趴在暖池边,借着月光打量。 「前辈!月前辈!」 「月前辈!」 喊了几声,无人理会。连水面都没有丝毫涟漪。 林安一看,心道,坏了坏了,人定还昏迷不醒着,这么在池底里泡着,就算死在里头了,也没人知道。 索性一扭身,化作黑蛟,探入水中,用龙尾把人缠住,捞了起来。 往岸上的草丛一丢,林安摆着尾巴游了过去,趴在月泽耳边,喊了几嗓子。 见月泽硬|邦邦,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林安开始有点慌了,想起急救的手法,便把月泽的头偏转过去,双手交叠压他腹部。 林安救人心切,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蛟,手劲儿奇大无比。 匆忙之下,那么使劲一压,就听卡擦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就如此突兀地响彻在寂静无比的夜色之中。 月泽:…… 他本来只是体弱多病,但不至于死啊。 「啊!」 林安惨叫一声,发觉自己按断了人家的骨头,吓得赶紧把爪子收了回来。 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骨头如此脆,他也没用多大的劲儿啊,怎么就把人骨头给按断了? 卫枫看得眼尾都开始抽搐了,满脸疑惑地道:「他是故意的么?」 晏陵正色道:「师兄都说他心思单纯了,又怎会有故意一说?不过是救人心切罢了。」他在憋笑,故作正经地道,「无妨,月公子虽体弱多病了些,但好歹也是化神期的修士。」 「完了完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林安又去探人鼻息,还有气,就是出气多,进气少,感觉再不救一救,只怕得死。 虽然他死了,林安就不用报恩了。 但林安不是那种以怨报德之人,相反,他十分知恩图报,赶紧抓着对方的双腿,将人倒悬起来,然后原地来回跑,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让月公子把肚子里的积水,通通吐出来。 卫枫和晏陵,就眼睁睁地看着水镜里,一条黑蛟两爪提熘着月公子,快速地游来游去,还大力晃荡,可怜的月公子,在五米多长的黑蛟手里,就跟个破布娃娃一样,在半空中摇来摇去。 卫枫满脸惨不忍睹。 晏陵也是憋笑到,面颊都微微有些泛红了。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还不吐水?该不会真的要死了吧?别啊,月前辈,快醒醒,月前辈!」 林安慌得一批,见此招没用,索性就用爪子,使劲拍他的后背,拍得啪啪作响,月泽觉得,病魔带不走自己,但林安可以,再也忍受不住,顺势清醒过来。 「前辈!你终于醒了!」 林安面色一喜,赶紧将人放了下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刚刚真怕你死了!」 不管如何,醒了就好。 林安化回人形,擦了擦脸上的虚汗。 月泽故作虚弱地问:「是你救了我?」 「对,就是我救了你!要不是我刚刚不顾自己的安危,毅然决然跳进暖池里救你上来,你铁定就要被活活淹死了!」林安信誓旦旦地道,「不过,你不必放在心上,举手之劳而已,往后你我就算扯平了!」 「……」月泽嘴角都有些抽搐,极其勉强地道,「那我又是怎么掉进暖池的?」 「就在不久之前,你突然发病晕倒了,我说要把你送到小师叔那,你非不听,死活要来暖池这里!」林安一本正经地道,「你看吧,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幸亏有我在!」 「……」 「不过,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吧。」林安宽慰他道,「看样子,月前辈已经无碍了,那我就放心了。」 第252页 月泽打了个喷嚏,搂紧了自己,身上早已经湿漉漉的,看起来越发楚楚可怜,还喃喃一声:「好冷……」 「冷就对了,知道冷,说明还活着。」林安揉了揉鼻子,「我也挺冷的!」 93 等你睡醒了,我们就成亲 ◎真是辛苦你了,仙君夫人◎ 月泽:??? 为什么和他预料得完全不一样? 即便, 这位所谓的魔尊之子,当真在晏陵的感化和教导之下,洗心革面, 重新做人了。 不受美色|诱|惑,能始终坐怀不乱, 心志坚定, 但一般来说,任何人见了月泽这般楚楚可怜的病美人, 都会忍不住动几分恻隐之心吧? 「林公子,我……」月泽仍旧不信这个邪, 瘫坐在地, 捂着胸口,轻声道, 「我有话要同你说。」 「说啊。」林安低头, 两手拧起衣袍, 拧出哗啦啦的水滴来, 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又没捂你嘴。」 「你凑近些来, 我好告诉你。」 林安道:「我耳朵又不聋,你就这样说, 我听得见!」衣服湿漉漉的, 紧紧贴合着皮肤, 十分难受,尤其晚上山风大, 往身上那么一吹, 更加凉嗖嗖的。 以至于, 他还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自觉离月泽又远了些。 「你离得这样远, 我又该如何告诉你?」月泽示意他凑近一些。 林安道:「那想来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知不知道都一样,那还是不知道比较好。」他见夜色更深了,孤男寡男夜会于此,总归不好。 更何况,他肚子有些饿,早就想熘下山找吃的了。遂指着身后的暖池。 「月前辈,路我已经带到,你人也清醒了,那我就不打扰前辈在此疗伤了。」 林安说完,就略一拱手,都不等对方回话,便脚底抹油,直接开熘。 哪知月泽突然呕出一口血来,喷得老远,吓得林安立马往旁边跳开几步,险些就喷自己身上来了。 林安惊悚地道:「前辈!你赶紧去暖池里疗伤罢!」 月泽趴伏在地,气息奄奄,嘴唇蠕动了几下,但听不清声,林安下意识凑近了些,蹲下身询问:「前辈,你大点声儿,我听不见。」 「我说,我又发病了,手脚实在无力,劳烦林公子将我搀扶至暖池中。」 林安一听,心道,这事简单。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别说是曾经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的人了,哪怕就是路边遇见条素不相识的狗,林安都会尽己所能地出手相助。 遂当即伸出手臂,作势将人搀扶起来,月泽见状,顺势要往人怀里倒,忽听身后传来「卡」的一声,树枝断裂,惊得林安瞬间起身,冲着黑暗深处,怒斥一声:「是谁?」 就是他这么突然起身,月泽一个收势不及,竟直接扑倒在地。 「呀!月前辈!你怎么摔地上来了!」 林安这才惊觉,赶紧弯腰,作势要将人搀扶起来,月泽的手才刚要伸出去,眼看着就要握到一起了。 又听黑暗深处,传来一音效卡擦。 林安顿时一惊,赶紧又转身去瞧,月泽的手再度扑了个空。 等林安第三次要扶他的时候,月泽满脸郁闷,几乎笑都笑不出来了。 「抱歉抱歉。」林安赶紧道,「月前辈有所不知,此前我经歷了一些不好的事,遂才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刚要伸手把人搀扶起来,余光瞥见,自己手心上,不知何时沾了点泥。 自觉很脏,便又缩回了手。 月泽第三次扑了个空,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便道:「若是林公子实在不想出手相助,那便罢了。」 这本只是激将之法,哪知林安一听,当即满眼亮晶晶地问:「真的吗?那既然前辈无事,我就先走了,我晚上还没吃饭呢!」 月泽:「……」 吃饭比救人还重要? 「咳咳咳。」他又开始装柔弱,索性就伏在地上,剧烈咳嗽,瘦弱的肩膀一颤颤的。 身上的衣衫紧紧包裹着身躯,显得腰肢格外纤细,然而林安只想吃饭,半点没往他身上看,说走还真的走了。 卫枫见状,心想这怎么能行? 索性就施法,在流雪峰布雨。 晏陵见状,浓眉紧锁,有些不悦地道:「师兄,林安明明已经通过考验,何必还要如此试探?」 卫枫道:「坐怀不乱,心志坚定,固然很好,但见死不救,也是仙门大忌。」 头顶雷声阵阵,电闪雷鸣,忽然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林安嘴角抽搐,仰天长嘆:「不会吧!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下这么大的雨?」 他待在剑宗,也有一阵子了,就从来没见过山上下雨。 下这么大的雨,很显然没法去暖池里泡澡,林安听着身后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心一横,又折身回去,二话不说,一把将人掐了起来,再度扛在肩头,大步流星往回走。 月泽本来没什么事,吐血也是他故意装模作样,可被这么扛着,一路颠簸,五脏六腑都阵阵翻涌,还头昏脑涨。 就当林安即将走出后山时,忽然迎面被一股力量撞了一下,立马将他弹得倒退几步。 「怎么回事?遇见鬼打墙了?!」林安震惊,伸手左右触碰,果然摸到了一层透明的结界。 手一触碰上,就会立马被弹开,他尝试了几次,也没能打破结界。 第253页 「定是过了宵禁时辰!」 林安暗暗懊恼,怎么不早点出来,这下好了,过了宵禁,后山已经被结界封了起来,只怕到明日才能打开。 幸好师尊疗伤去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要不然定要掘地三尺地寻他。 这雨下得极大,整座后山雾蒙蒙的,伸手都看不见五指,真要是站雨地里,被淋一夜,也够受罪的。 林安被冻得又打了几个喷嚏,差点脱手将人甩飞出去。 月泽趁机开口:「可否将我放下?」 「你能自己走?」林安有些怀疑。 「不能。」但再这么颠下去,他的五脏六腑都该移位了,月泽委婉地提出,「你可以背一背我么?」 「不行!」林安斩钉截铁地道,「你我都是男人,男人怎么可以背着男人?那样子也太难看了!」 月泽:「你抱着我,也可。」 「那更不行!」林安拒绝得十分干脆,正色道,「若是被旁人瞧见,该误会了!」 月泽:「可是,流雪峰寻常就不许外人进来,更何况,眼下都这个时辰了……」 「枉你还自诩名门正派的修士,难道不懂什么是人在做,天在看吗?」林安一本正经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虽是魔族人,但我行的端坐的正!师尊好不容易才把我拉回正道上,你可不要试图带坏我!」 月泽:「……」 卫枫:「……」 晏陵差点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满眼怜爱地望着水镜中,被淋成了落汤鸡的少年,心尖软成了一汪春水。 「我,我只是……」月泽开始辩解,可林安压根就不听他的辩解。 见出不了后山,就赶紧四处寻找,看看有没有避雨的地方,头顶闷雷翻滚,卡擦两声,噼到了林安身旁的一棵大树上,吓了他一大跳。 树倒的方向,正指着一个十分隐秘的山洞。 林安面色一喜,赶紧扛着人钻了进去。 山洞中空间不大,但也凑合能容下两个成年男人,林安将人放下后,就着手将洞里的树枝拾掇起来,堆在一起,一张明火符贴下去,周围总算有点亮光了。 林安这才瞧见,原本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月前辈,此刻头髮散乱,满身狼藉,身上所穿的白袍,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布满了泥点。 还有几簇血迹。 在外头淋了雨,倒是把脸上的血沖刷得干净,只是显得越发死气沉沉,面色霜白,病歪歪地倒在一堆干|草上,看起来很虚弱。 林安实在看不下去,便让他捏个清洁术,恢復仪容。 月泽气若游丝地道:「我哪还有灵力?」 「那我也没办法。」林安两手一摊,「我是魔,学不了清洁术。」他又偏头看了看面前的火堆,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好心好意地邀请,「要不然,前辈过来烤烤火吧?这样就不冷了。等天一亮,结界就会消失,到时候我们就能出去了。」 月泽略一思忖,便点头答应了,他很勉强地起身,坐至火堆前,瞅准方向,作势往林安怀里倒。 哪知就是这么巧合,林安腿蹲麻了,才一起身,月前辈就倒在了他的脚边,不仅如此,衣服都被火舌烧着了。 林安一急,赶紧抬腿乱踩。 幸运的是,火势及时被踩灭,不幸的是,慌乱间,还误打误撞踩了月前辈好几脚。 此时此刻,月前辈正捂着伤腿,用那种晦涩难懂的眼神,定定地凝视着林安。 「前辈,我敢对天发誓,我当真是无心之举啊!」林安立马竖起三根手指,正色道,「你衣服着火了,我只是想救火!」 然后,就不小心把人踩了。 「应该没事吧?」林安蹲下,满脸关切地询问。 月泽:「也没什么事,只是腿断了而已。」 林安:「……」 「……」卫枫面露难色地道,「我想,经此一事,月公子往后再也不会来剑宗做客了。」 晏陵淡定喝茶,闻言轻声道:「是他自告奋勇,又无人逼他。」而后,又笑了笑,「他可多留在剑宗几日养伤,正好喝了我与林安的喜酒再走。」 卫枫:「……」 「对不起啊,月前辈,我真不是故意的。」林安满脸愧疚,试探地询问,「要不然,你踩回去?」 月泽摇了摇头,很勉强地沖他微微一笑。 他可不敢踩回去,否则晏仙君该不高兴了。 「那我帮你接骨吧?」林安眨了眨眼睛,满脸认真地道,「前辈请放心,我下手很轻的,一定不会弄疼你。」 月泽松开了手,看着林安从火堆里抽了几根木棍出来,折成了长短一致的几根,还撕下了自己的衣袍,当布条使用,看起来十分娴熟的样子。 「想不到林公子小小年纪,竟还会接骨,真是厉害。」 林安一边忙活,一边头也不抬地道:「前辈过奖了。」 「是晏仙君教你的么?」月泽又问。 林安摇头:「师尊没教过我接骨,是我自学成才。」 他这么一说,月泽脸上的笑容就僵了,还下意识把伤腿往回缩了缩,却被林安一把按住。 林安道:「前辈,你别乱动!你放心,我从前接过骨的,对接骨还是有一定经验的!」 月泽见他如此信誓旦旦,想来当真会接,便暗暗松了口气,又道:「林公子还真是聪慧。」 第254页 「哪里哪里,我也都是误打误撞瞎学的,以前在路边看见一条断了腿的流浪狗,我见它实在可怜,就将它带回了家,可又没有钱带它去医治,所以就自学了接骨!」 月泽:「……」 「啊……抱歉抱歉!」林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忙愧疚地道,「我是不是伤害到前辈了?」 这何止是伤害那么简单? 月泽胸膛剧烈起伏,有那么一刻,想立马起身走人,这个地方是一刻也待不得了! 不过好在,林安还是很顺利地帮他接好了骨头,还绑了木棍作为支撑,忙完之后,外头的风雨依旧很大。 饿得肚子咕噜咕噜乱叫,忍不住就多瞥了月泽几眼。 月泽突然觉得很惊悚,忙问:「你该不会是想吃了我罢?」 「怎么会呢?」林安连连摇头,正色道,「我从来不吃生肉的!」 月泽刚要松口气,突然又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不吃生肉,也就是说,这个魔尊之子吃熟的! 如此一想,他艰难地吞咽起了口水,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不过,话说回来,前辈身上好香。」林安语出惊人,直言不讳地问,「师尊身上也是香的,你们名门正派的修士,身上好像都是香香的,好奇怪,难道是修炼功法与我魔族不同的缘故吗?」 这个问题,月泽也回答不了。他只觉得魔尊之子看向他的眼神,莫名像是饿久了的野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当即又往旁边挪了挪。 林安见状,眨巴眨巴眼睛问:「月前辈,你怎么坐那么远?又不冷了啊?」 「不,不冷了。」月泽抬手捋了一把湿漉漉的额发,脸色依旧雪白如纸。 「那你不冷的话,能不能脱件衣服给我啊?」林安很认真地问,「地上太|硬,硌得我难受,我盘起来睡在你衣服上好了。」 月泽:「……」 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会来剑宗做客了! 就算是来,也绝对不要再跟林安独处了! 整整一夜,他都没敢合眼,生怕魔尊之子饿红了眼,扑过来把他给活活撕了。 翌日天明,晏陵现身在山洞中,望着盘成一团,睡得正熟的小黑蛟,满眼的怜惜。 他缓步行了过去,半蹲下身,轻轻唤道:「安安,醒醒,天亮了。」 「唔,师尊,我困。」林安迷迷煳煳的,还用脑袋往晏陵手背上蹭了蹭,「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好,等你睡醒了,我们就成亲。」晏陵笑意吟吟地道,「真是辛苦你了,仙君夫人。」 94 魔尊再次回归 ◎恭喜你,终于成功得到晏陵了◎ 晏陵仙君要与魔尊之子, 结为道侣的消息,宛如插翅一般,不出半日, 就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仙门百家的修士对此议论纷纷,觉得纵然魔尊之子, 只拜晏陵为师数月而已, 但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 师徒之间怎么可以相恋? 又如何能这般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宣告天下, 他二人不日后, 就要成亲! 这实在太荒唐了! 晏陵修的可是无情道!堂堂剑宗的仙君,居然因一个徒弟破道, 实在太匪夷所思, 也太离经叛道! 因此, 很多人都认为, 定是魔尊之子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像是给仙君灌了迷魂汤啊, 或者是恃美行兇,勾引了仙君破道, 然后一哭二闹三上吊, 让仙君给他一个名分。 像晏陵那种清心寡欲, 六根清净,又极其正直良善之辈, 哪里能是卑劣无耻的魔人的对手? 这不, 竟两次被魔族人拉下了神坛。 前有魔尊, 后有魔尊之子。 父子两人都看上了晏陵, 很难不叫人怀疑,魔尊之子是不是为了替父报仇,所以才百般勾引了晏陵,好让晏陵仙君就此跌落神坛,被师门所弃,从而名声尽毁。 可知情人却表示,晏陵仙君的同门师兄,也就是剑宗现任的宗主已经同意了二人的婚事,并且还亲自操持着婚宴,请帖都发了出去,届时邀请仙门百家一同前往剑宗喝杯喜酒。 像极了一场鸿门宴。 有人认为,怕是屠龙之宴又要上演了。 上一次屠父,这一次屠子,晏陵仙君必定是为了顾全大局,而再次选择捨身成仁。 实乃大义! 抱有这种态度,好些收到请帖的宗门,如临大敌,暗戳戳地开始磨刀磨剑,就等着晏陵仙君二婚那日屠龙,好大放异彩,扬名立万! 与此同时,林安正开开心心地跟晏陵一道儿挑选婚服。 不同于上次,在魔尊强迫之下,不情不愿地挑选婚服的款式,这一回林安满心欢喜,只觉得这件好,那件也好,挑来挑去,竟觉得每件都好看,到最后都恨不得全穿在身上。 鲮鲤边啃桃子,边含煳不清地问:「那既然小主人都喜欢,那到时候全穿在身上,不就可以了?」 林安想像了一下那种场面,自己穿了十几套婚服在身上,圆滚滚,胖乎乎的一条蛟,从殿外跟球一样地滚进来,就觉得十分灾难。 「不行。」他摇头道,「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我当然希望到时候能打扮得漂漂亮亮,成为天底下最美丽的新娘……嗯,新郎子。」 鲮鲤似懂非懂,又啃了一口桃子,含煳不清地道:「那和仙君多成几次亲,不就好了?」 第255页 「成亲又不是玩过家家,怎么可以跟同一个人多成几次亲?」 鲮鲤想了想,然后语出惊人:「那就跟不同男人成亲,这样不就可以了?」 林安眨了眨眼睛,拿着几套婚服,望向了晏陵,笑嘻嘻地道:「师伯说,师尊的伤势已无大碍,那灵力应该恢復至七、八成了吧?」 晏陵一眼就看出他想说什么,便道:「你是想让我在大婚当日,使用分|身之术?」 「不可以吗?」林安故作可怜地抱紧怀里的三套婚服,「这三套我都很喜欢!就算我不会分|身术,穿不了三套,但看见师尊穿上,我也会很开心的!」 晏陵又指了指旁边两套:「这两套,你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但一次分成五个师尊,也太为难师尊了。」区区五根,不算什么,林安觉得自己皮糙肉厚,特别耐折腾,问题不大。 只不过就是太为难师尊了。 晏陵笑道:「不为难,只要你喜欢就好。」 「那到时候,小主人岂不是要跟五个仙君共度良宵了?」鲮鲤吃惊得连桃子都不啃了,伸出五根爪子,发出了感慨,「天吶,那得准备多大的婚床,才能同时睡六个人!」 鲮鲤的担心不是毫无道理的,林安仔细琢磨了一下,是该换张结实点的大床,要不然洞房花烛夜就震塌了床,多扫兴啊。 随手就要夺过鲮鲤手里的桃子,想啃上一口,结果一抓之下,居然抓了个空。 林安再度怀疑起来,围绕着鲮鲤,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抬手比划了一下身高,然后再用手去触碰。 怎么都摸不到鲮鲤的实体! 「奇怪,到底是你有毛病,而是我的眼睛有毛病?」他疑惑不解地道,「我明明见你身高八尺,彪壮至极,怎么每次一摸,就觉得你身材十分矮小?」 说到此事,鲮鲤就很委屈。 他已经从二师兄那里听说了,原来在小主人眼里,他就是个丑八怪! 身高八尺,皮肤黝黑,满脸络腮鬍子,总而言之,丑到人神共愤! 可明明他只刚到小主人的腰,不说生得如何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但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看起来就非常讨人喜欢! 怪不得小主人一直不喜欢他,原来在小主人眼里,他生得异常猥|琐丑陋! 「我不知道!」鲮鲤嘴上说不知道,实际上眼珠子一个劲儿地往晏陵身上乱瞥。 意思是说,都是仙君干的!快问仙君! 林安见状,似明白了什么,震惊得瞪大眼睛,道:「师尊!该不会是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障眼法,所以,才让我无法看清鲮鲤的真正容貌吧?」 晏陵没有否认,林安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当即既好气,又好笑,心道,师尊怎么如此小心眼的? 居然连区区一个灵宠的醋都要吃! 难道,他在师尊心里,就是那种没底线,没节操,见到美色就走不动路的小淫蛟? 晏陵从前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毕竟鲮鲤的容貌和竹叶青,小狐狸比起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况且,三人还都是同种类型的,娇俏又可爱。 很难不让人怀疑,林安就喜欢那一款的小美人。 不过现在,晏陵已经没有顾虑了。 随手就解了林安身上的障眼法。 林安这才终于瞧清楚,鲮鲤到底是何模样。当即不禁啧啧称奇:「长得确实挺可爱,怪不得之前大师兄会那么护着你。」 分明就是个半大的小孩子,还生得这般讨喜,很难让人不喜欢。 「哼!」鲮鲤得意地两手掐腰,颇为傲娇地道,「那是当然!大师兄说,我比他表弟乖巧可爱多了!大师兄去哪儿玩,都乐意带着我!不像小主人,处处嫌弃我!」 林安逗他:「既然,你这么喜欢大师兄,那你去当他的灵宠好了。」 哪知鲮鲤一听,竟搓着爪子,满脸羞赧地摇头:「不行!我才不要当大师兄的灵宠,等我长大了,我要跟大师兄结为道侣!」 林安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鲮鲤明明这么小,居然就已经情窦初开了。 十分惊讶地道:「你那么小,能懂什么?」 「可我都一百多岁了,我一点都不小!」鲮鲤振振有词。 「你一百多岁,才这么点大,那等你长大了,大师兄都成昨日黄花了!」不,应该说是,坟头草都跟韭菜似的,一年能割好几茬。顿了顿,林安又道:「再者,师尊也不能答应!」 说着,他还冲着晏陵眨了眨眼睛,想让师尊当这个棒打鸳鸯的大棒子。 哪知晏陵却道:「若是温琼自己愿意,我又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林安立马瞪大眼睛:「可是师尊,大师兄是他家的独生子啊,他要是和鲮鲤在一起了……」 会被他爹打断腿的吧? 鲮鲤才不管这些,欢欢喜喜地道了谢,然后就蹦蹦跶跶地跑了出去,要去和大师兄报喜。 林安望着他的背景,嘴角抽搐了几下,隐隐觉得,鲮鲤的感情之路,定不会很顺利。 一百多岁了,还是个孩子,等大师兄都满头白髮,垂垂老矣了,鲮鲤还是个孩子。 相差这么多,又怎么能在一起呢? 除非大师兄将来能有幸羽化飞升,跨越年龄,得到长生,否则,註定是场悲剧。 第256页 转眼就到了婚期,整个剑宗上下张灯结彩,欢欢喜喜。 仙门百家尽聚于此,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肃杀之气,手持兵器就要入山,却在山门口,就被缴收了。 众人不解,可随即以为这是在让魔尊之子放松警惕,纵然被缴收了兵器,也还有黄符可用。 实在不行,空手结阵,亦能联手屠龙。 步入会场之后,就纷纷屏息凝气,耳听六路,眼望八方,只等着晏陵仙君一声令下,好纷纷出手,擒住魔尊之子。 却看见晏陵仙君身着大红色的婚服,脸上满是笑容,一板一眼地同魔尊之子三拜拜。 半点不像是被逼无奈,反而欢喜至极! 众人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难道,晏陵仙君是自愿的?当真心甘情愿为了魔尊之子,而走下神坛? 不!这绝对不可能! 再等等! 可一直等到,礼成之后,晏陵仙君当众宣布,从今往后,林安再也不是自己座下的亲传弟子,而是他的道侣。 甚至连座下其他两个徒弟,都改口叫了师娘,才惊觉此事竟是真的! 晏陵仙君当真和魔尊之子喜结连理! 这让一直爱慕晏陵,却又得不到晏陵的修士们,气得面红脖子粗,敞开了喝酒,没一会儿就倒了一片人。 婚房内,林安正端坐在缀满了珠宝翡翠的千工拔步床上,静静等着师尊过来。 窗子半掩着,晚风一吹,隐隐还能嗅到酒香。 晏陵担心他会饿,遂提前交代他在房中吃一些,林安又等了一会儿,见师尊还没来,索性就从衣袖中,拿出一块点心,边啃边等师尊。 一块点心还没啃完,就听见细微的声响。 他忙将点心一口塞进嘴里。 拍了拍手心上的碎屑,拘谨又欢喜地握着双手,等着师尊过来揭盖头。 可他等啊等,等啊等,那脚步声明明已经很近了,却依旧不见师尊揭盖头。 林安有些疑惑,只能瞧见师尊今日穿了一双黑色的长靴。 不禁有点疑惑。 但转念一想,哪有人成亲穿白靴子的,便又打消了疑虑。 待红盖头一揭开,林安就仰起脸来,露出一副自认为无比端庄,无比迷人的笑容—— 可那笑容却在红盖头落下的那一瞬,彻底僵在了脸上。 「你!」 林安大惊失色,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一个「你」字才出口,就被对方掐住了脖子。 「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来人冷冷笑道,「见了为父,就这样害怕?」 林安被掐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万万没想到,掀开他红盖头的人,居然是魔尊! 更没想到,魔尊居然那么快,就突破封印,从魔窟爬了上来! 冷汗瞬间就布满了林安的脸! 「恭喜你。」魔尊声音越寒,眼底满是骇人的杀意,「终于成功得到晏陵了。」 95 魔尊始终不肯正视自己的内心 ◎本座就是杀了晏陵,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林安完全没有从魔尊的身上, 感受到半点恭喜的意思。 今日,可是他和晏陵的大喜之日,魔尊早不回来, 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打扰了他和晏陵的洞房花烛夜, 真是晦气! 难道,自己就这么倒霉催的, 要沦为穿书界以来,第一个死在大婚当夜的可怜虫了吗? 不! 一定还要转圜之地! 就在林安即将被掐到窒息之时, 他努力挤出了一滴眼泪, 睫毛轻轻一颤,便顺着面颊滚落下来。 魔尊眉头一蹙, 望着这张日思夜想的熟悉面庞, 心头竟蓦然一痛, 涌起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不忍, 下意识手劲就松了松, 但言辞依旧冷酷无情。 「没出息的东西!竟如此这般贪生怕死!」他依旧认为, 林安不是自己的儿子,冷冷一笑, 「跟你亲爹一个样!」 林安稍微能喘上点气, 就立马道:「父尊, 你听我解释!我并非存心想要嫁给晏陵!」 「晏陵的名字,也是你能喊的?」魔尊寒声道, 「你莫不是忘了, 他早就与本座成过亲, 是你名义上的小娘!」 林安自然不敢反驳, 俗话说得好,反派死于话多,就是没话,也得找几句话好好掰扯掰扯,只要能拖延到师尊过来救他,就万事大吉了。 「父尊息怒,我只是想替父报仇,绝无他心啊!」他开始叫冤,委屈巴巴地道,「我修为低下,哪里是晏,不,哪里是小娘的对手,若不如此这般委曲求全,早就……」话到此处,他又挤出点眼泪来。 声线都微微哽咽,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魔尊上下扫了他几眼,冷笑:「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晏陵身边吃苦的样子!」 不仅不像,小日子应该过得还挺滋润的,看起来气色挺好,唇红齿白,原先在魔界时,清瘦至极,如今脸上都长了些肉,看起来圆圆乎乎的。 虽与凤凰容貌相似,却比凤凰多了几分娇憨可爱,但这点可爱,完全不能熄灭魔尊心头的怒火。 反而因为酷似凤凰的容貌,让他更加怒火中烧! 「你竟敢嫁?堂堂魔界的小殿下,岂能嫁到仙门中来?!」魔尊疾言厉色地训斥他,「你太让本座失望了!没用的东西!」 「魔界从来没有出过一位殿下,需要委身于仙门中人的,你还真是处处随了你亲爹,惯会在外抹黑魔族,丢人现眼!」 第257页 魔尊越训斥越起劲,恨不得一根手指戳穿林安的天灵盖,「你以前还有些狠劲,怎么现如今越发软弱无能,竟还沦落到委身于人的地步!」 「混帐东西!」 林安:??? 等等! 为什么听魔尊的口气,最生气,也最在意的点,并不是他和晏陵在一起了,而是他「嫁」给了晏陵? 主要是「嫁」! 这在魔尊看来,就是委身于人。 好像林安如果是强娶了晏陵,魔尊就不会这般生气了一样。 「可,可小娘的修为实在太高了,我如果不这样的话,怎么能接近他,然后替父尊报仇?」林安颤声道,两腿直打哆嗦,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嫩豆芽似的脖子,就会立马被活活掐断! 可他还不想死! 眼看着,他和师尊都修成正果了,怎么可以在最幸福的时刻死掉? 他要是死了,两个师兄还不得趁虚而入? 「还敢强词夺理!」魔尊冷斥,「废物!」 说着,就松开掐着林安脖子的手,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可巴掌还没落到林安的脸上,林安就惨叫一声,往床榻上一倒,好半天都捂着脸不起来。 魔尊:??? 我何时练成了隔山打牛? 掌风竟如此凌厉的? 不禁低头望了望自己的手掌,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林安吓得心惊肉跳,知晓以自己的修为,断然不是魔尊的对手,能在魔尊手底下过个两招都很困难。 魔尊若是想弄死他,简直比杀鸡还容易。 当务之急,就是拖! 拖得越久越好! 所以,当魔尊伸手将他从床上拽起来时,林安「哇」的一声就哭了,蛇一样滑倒在地,抱着魔尊的腿,扯着嗓子喊:「父尊!孩子真是想死你了!」 「魔界不能没有父尊坐镇,父尊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咱们魔族处处受仙门欺压!」 「父尊如今终于破封而出,实在是太、好、了!」 「父尊误会我不要紧,只要父尊平安无事,孩儿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最后几嗓子,吼得特别大声。 生怕外头的宾客听不见。 「越发巧言令色!」魔尊提熘着林安的衣领,就跟提熘小鸡崽子一样,将人提了起来,寒声道,「等回去了,本座再好好教训你!」 林安哪里肯束手就擒? 当即就召唤出三忘来,化作一根峨眉刺,径直往魔尊胸膛狠狠一刺。 另一只手,已经夹着一张传送符,打算以峨眉刺诱敌,再趁机逃跑。 哪知,魔尊仅一个眼神,周身释放出的威压,就犹如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的流沙,瞬间将林安吞没了。 他只觉得空气都似凝固住了,自己好像被凝固在琥珀里的蝴蝶,竟半点也动弹不得。 「这是晏陵的法器。」魔尊望着举在半空中的峨眉刺,一眼就认出来了,还似笑非笑地道,「看来,他待你倒是不错。只可惜——」 「本座宁可杀了他,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而后,就出手震碎了林安手心藏的传送符,一挥衣袖,眼前黑气瀰漫,竟在半空中,凝结成了一团漆黑的漩涡。 魔尊刚要强行将人带走,忽闻一道剑鸣,破殿门而入,当即护着林安,一挥衣袖,发出锵的一声。 殿门也应声倒下,一袭红影从外行来。 晏陵寒声道:「果然是你回来了!」目光在望向被魔尊挟持的林安时,瞳孔剧烈颤了颤,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 「晏守玉,枉本座从前视你如珠如宝,还要立你为魔后,想不到你竟敢辜负本座的一片真心,在大婚时,联手仙门百家,攻破我魔族结界,将本座就地诛杀!」魔尊满脸怨毒地咬牙切齿道,「现如今,居然还诱|骗年幼无知的小黑蛟,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的修士?」 诱|骗? 还年幼无知的小黑蛟? 林安愣了愣,竟觉得魔尊的用词,有些诡异。余光一瞥,竟在魔尊挟持着他的手腕上,瞧见了一抹发光的东西。 定睛一看—— 这不就是当初魔尊送给他,还亲手戴在他腕上的蛇形镯?后来,魔尊被封印在魔窟中,林安为了跟他断绝关系,就把蛇形镯摘下,直接丢进了魔窟。 想不到,居然被魔尊捡回来了,还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难道说,魔尊被砍了回脑袋,就良心发现,对可怜的小黑蛟,生出几分父爱了? 不! 很快林安又自我否定。 不可能! 魔尊刚刚掐他的力度,分明就是要活活拧断他的脖子,还一口一声,说他随亲爹一样软弱无能…… 分明就是厌恶他,憎恨他,恨不得把他杀之而后快! 魔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是属蚯蚓的么?脑袋都被嘎了,居然还能起死回生! 林安根本来不及多想,就被魔尊抬手遏住了喉咙,瞬间就有些难以唿吸。 「住手!」晏陵沉声道,「他可是你唯一的亲生骨肉!」 魔尊嗤笑道:「他哪一点像本座的儿子?如此贪生怕死,又软弱无能,同他亲爹一模一样!」 除了脸,脸像凤凰。 「可我确实是你的儿子!」林安紧张地吞咽口水,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我们去过魔陵了,也掀开了褚妃的双层棺,还找到了母亲生前穿过的婚服,甚至发现了,你曾经留在上面的……呃。」 第258页 脖子瞬间剧痛。 魔尊恼羞成怒:「谁准许你们擅闯魔陵的?你竟敢带一个外人,去打扰凤凰的清净,你居然敢碰凤凰的遗物?!谁给你的胆子!你这孽……」话音又戛然而止。 可能连他自己也发觉了,他还是对凤凰念念不忘。 这些年来,口口声声说,厌恶凤凰,关于凤凰的一切,都令他觉得噁心。 他避而不见。 但依旧忘不了凤凰,但凡是有关凤凰的事,都能极大程度的牵动他的情绪。 好像只要一提到凤凰,那些尘封的记忆,就会瞬间甦醒过来,化作万道锋利的长刺,狠狠扎向他的心脏。 他只有不断地麻痹自己,厌恶凤凰,才能摆脱那种蚀骨腐肉般痛彻心扉的痛楚。 此刻,魔尊因为不肯正视自己的内心,而勃然大怒,当即要一掌噼向林安的天灵盖。 却又在看见林安和凤凰那么相像的面容时,却怎么也打不下去。 林安趁机,赶紧道:「我在幻境中,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母亲他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他从始至终,喜欢的一直是你!」 「绝不可能!」魔尊面若寒霜,「他厌恶本座还来不及!」 恨不得他死了才好! 因为,是他强娶了凤凰,害得凤凰与玄龙有情人不能在一起! 林安见他不信,便把在幻境中看见的一切,都尽数说了出来,越说魔尊的脸色就越难看,一直说到这一切都是老魔尊的阴谋,只是为了逼迫魔尊断情绝爱,所以才使了这么一番苦|肉|计。 「不可能!」魔尊摇头,冷眼睨着林安,「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我都说了,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林安道,「老魔尊从始至终,都没打算把魔尊之位,传给玄龙!甚至为了助你早日登上魔尊之位,还把玄龙也算计进去了!」 魔尊:「他最爱的孩子,就是二弟了,从小到大,二弟处处比我强,比我好,他那么偏爱二弟,又怎么会设计让我二人兄弟反目?」又如何能忍心,让他亲手将二弟囚|禁,还屠戮了自己的母族?可事实确实如此。 老魔尊或许最偏爱的,并不是大儿子,但他知道,最适合继承魔尊之位的,也只有大儿子。 为了整个魔族着想,老魔尊纵然再喜欢玄龙,还是狠下心肠,逼兄弟反目,还不惜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可能唯一没预料到的,就是大儿子入魔之后,居然丧心病狂到杀弟娶妹,坏事做绝。 「我没有骗你!我所说的字字属实!」林安厉声道,「可我找遍了整个魔陵,就是找不到他的尸骸!我且问你,你到底把他的尸骸藏到哪儿去了?」 见魔尊怔怔愣愣,似没听见他说话一般,林安面色发白,又提了个音,呵道:「你该不会把他挫骨扬灰了罢?」 96 承认你爱凤凰很难吗 ◎本座现在最想要的,是你!◎ 魔尊还是不答, 神情恍惚,一副神游天际的样子,对林安的厉声问责, 充耳不闻,甚至还在望向林安的脸时, 鬼使神差地抬手, 想要抚摸他的脸。 却又在下一瞬,宛如触电一般, 嗖的一下,就把手收了回来。 林安愣了愣, 觉得魔尊这种反应实在反常, 竟并不像是对他如避蛇蝎,也不再像是从前那般嫌恶, 反而像是自惭形秽一般, 连简单的触碰, 都不敢。 好久之后, 才听见魔尊自言自语道:「凤凰的尸骨……他死了, 死了好多年, 是我把他害死的……可是,他的尸骨在哪儿?」 「你问我啊?那我问谁!」林安怒气沖沖地道, 「你连把他的尸骨藏哪儿都忘了, 你这个畜……」 「生」字还没来得及骂出口, 就被魔尊一记阴冷至极,宛如寒霜般冷冽的眼神, 狠狠逼了回去。 林安艰难万状地吞咽了一下, 特别识时务地把到嘴的脏话吞了回去。 但他的眼神里, 却充斥着对魔尊的鄙夷, 谴责,甚至是对他的所行所为,感到无比的噁心! 「你算什么东西?」魔尊冷冷道,「有什么资格质问本座?当年,倘若不是生你,本座如何会与凤凰产生嫌隙?若不是为了救你,凤凰又如何会惨死在地牢之中?」 他突然就找到了情绪发泄口,死死将林安禁锢在怀,看着和凤凰几乎完全一样的脸,心里像是横着万把钢刺,尤其是他身上穿的婚服,似血一般诡艷。 可这抹艷丽,却不是为他而穿。 这恍惚间,就让魔尊想起了,当年自己满心欢喜和凤凰成亲时的场景,凤凰也是一身喜袍,雍容华贵,肤色极白,即便身处在暗无天日的魔界之中,也似身披霞光,彩云万道。 每往前走一步,都会在虚空中,迅速凝结成九瓣金莲,身后更是悬浮着金光灿灿,无比绚烂夺目的凤凰法相,宛如巨大的□□,猎猎转动,凝结出细密的霜花纹路,最终汇聚成璀璨的光芒,在整个魔宫中游走。 所过之处,阴翳散退,涤尽邪魅,瞬间就照亮了整座魔殿,也照亮了魔尊多年以来,饱受冷落之下,而孤苦愁闷的内心。 那时,魔尊还天真的以为,他继承了魔界,打败了父尊,还囚|禁了亲弟,灭了母族,扫清了所有障碍。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迎娶凤凰了。 他们会像小时候一样,形影不离,彼此都把最好的东西,献给对方。 第259页 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会玩各种各样的游戏,有一回玄龙提出玩假成亲的游戏,抓阄决定谁是新娘,谁是新郎。 可能是缘分使然。 凤凰抽中了新娘,玄龙当新郎,魔尊却只能当二人的证婚人。 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用野花装饰,对着重岩叠嶂的山峦三拜拜。 他也会在梦中,梦见。 可当他提出,自己也想当新郎,想和凤凰三拜拜时,两人就手牵着手,一起往前跑,他在后面拼命追赶,追得筋疲力竭,追得滚落斜坡,摔得遍体鳞伤,却怎么也追不上。 渐渐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只剩下他一个。 黑暗将他完全笼罩。根本就没有人爱他。 就连凤凰唯一的儿子,也厌恶他,甚至联手外人算计他。 晏陵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是这般刚愎自用!」 「你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到几时?」他攥紧了手中长剑,语气越发沉重,「你竟也知,凤凰宁死,也要保全这个孩子,那你就该知道,若是杀了林安,那么,凤凰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再原谅你!」 「哈哈哈……本座何须他来原谅?他既嫁给了本座,那么,生是本座的人,死是本座的鬼!纵然,他生了个小野种出来,这个小野种也只能属于本座!」魔尊猖狂大笑,竟直接挟持着林安,闪入了半空的漆黑漩涡之中,还放下狠话,「晏守玉!若你想救黑蛟,就自行跟过来!」 晏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提剑就跳了进去。 身后卫枫等人,也紧跟着沖了进来。 「师尊!」 温琼大惊失色,立马要冲过去,随即被卫枫一把拽住。 只是这么一耽搁,那漩涡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卫枫浓眉紧锁,望着消散开来的漩涡,似想到了什么,神情瞬间大变,沉声道:「不好,这是幽亡冥镜!」 「什么?幽亡冥镜?!」温琼以及身后众人大惊失色,「这不是传闻中,魔神才能够召唤出的法器?」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越发凝重。 也就是说,魔尊极有可能,已经突破至了魔神。 而魔神一向只出现在古籍之中,从未有谁真正抵达至无上境界,倘若当真如此,那晏陵哪里还会是魔尊的对手? 只怕此次一去,九死一生! 「……这幽亡冥界,相传能通往十八层烈狱,晏师弟是渡劫期巅峰的高手,想必短时间内无碍,只不过……」话到此处,卫枫面露担忧。 只不过那小黑蛟,不过是入魔期。哪里受得了这个? 若是魔尊执意要他死,他就是有九条命,也要尽数搭在里面。 与此同时,林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逼回了原形,化作一条只有手指粗细的小黑蛟,被魔尊大手紧紧攥在掌心,周围一片漆黑,唯能听见阵阵如刀割般的锵锵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 那手一松,林安赶紧探出脑袋来,刚要狠狠咬魔尊一口,却被团团包裹在了透明的结界之中,悬浮在了魔尊的掌心。 魔尊眼神晦涩地望着他,沉声道:「你这逆子,连你小娘都敢觊觎,倘若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本座早就清理门户,亲手杀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畜生!」 林安估摸着,他说的有点用,是指自己的脸酷似凤凰,而且,身上还淌着凤凰的血。 再回想起,之前魔尊对他的种种言行,不禁害怕起来,生怕魔尊再度泯灭人性,做出违背伦理的恶事。 这时候硬碰硬,很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如此,林安瞬间切换成荷包蛋眼,望着魔尊眼泪汪汪,试图打个感情牌混淆视听,然后等魔尊沉浸在虚假的父子之情时,再来一招声东击西,从背后偷袭。 兴许能侥倖逃脱魔尊的毒手。 「不许哭!把眼泪收起来!」魔尊恶狠狠地瞪着他,显得十分怒火中烧,「不要用那么像他的脸,做出这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更不许用那么像他的眼睛流泪!」 凤凰才不会像小黑蛟一样,动不动就哭天抢地抹眼泪! 也不会做出这般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样子! 甚至,宁死也不会服软半分,更别说是像小黑蛟这样巧言令色,工于心计! 「你若敢掉一滴眼泪,本座一定会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一颗放进油锅里炸,一颗放在烧红的铁片上煎!」魔尊寒声道,「你敢再嚎一声,舌头割下来泡酒!」 林安哪里还敢哭,哪里还敢嚎? 立马把眼泪收了回去,双爪紧紧捂住嘴巴。 心知,魔尊只怕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感情牌肯定是打不通了,那应该怎么做,才能暂且苟活? 还有,为何师尊没有跟来?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到处阴森森的,周围的一切,都似被浓雾遮掩,虚虚实实看不真切。 魔尊将他带去了一处墨池边,指着从中伸展出来的漆黑铁锁,冷笑道:「你猜,这里面藏的是谁?」 林安的第一反应是凤凰,顿时惊恐地瞪大眼睛,怒道:「你居然把他锁在这种臭水沟里?」还是不是人?! 魔尊蹙眉,冷眼扫了他一眼,道:「这里是墨池。」不是什么臭水沟,而且,根本也不臭,只不过——他又道,「这里的水可以腐蚀人的皮|肉,一旦将人丢进去,瞬间就会化作一堆白骨。」 第260页 林安心想,那不就是硫酸? 还不如臭水沟! 「况且,这也不是你母亲的尸骨,而是……」他冷冷一笑,一挥衣袖,那拴在石壁上的锁链,就发出卡擦卡擦的声响,居然动了起来。 很快就从漆黑的墨池底下,拖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铁柱子,上面赫然缠着一副白骨。 观骨骼的形状来看,这是一条龙,而且体型十分庞大。 只是不知,这是谁的骨骸。 「小畜生,见了你亲爹,还不赶紧跪下拜一拜?」魔尊望了一眼小黑蛟,嗤笑道,「死到临头了,总得认认亲生父亲才好。」 林安望了望那副白骨,又望了望魔尊,最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直瑟瑟发抖的尾巴尖尖。 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尽量镇定地道:「我之前说的话,句句属实,你怎么就这般执迷不悟?你这些年,在修真界到处寻欢作乐,抢来的美人,不管是陆雪衣,还是晏陵,都只是你找来的替身!」 「你的内心深处,最爱的一直都是凤凰母亲!」他又道,「承认你喜欢他,忘不了他,承认自己当年做错了,冤枉还害死了最喜欢的人,真的有这么难吗?」 「闭嘴!」 「做错事,就应该想办法去赔罪,去弥补,而不是自欺欺人,把错全怪在别人头上!」林安正色道,「你扪心自问,你这么多年,当真没有一丝后悔吗?」 「不曾!」魔尊寒声道,「他咎由自取,与我何干?」一甩衣袖,又道,「本座当年,只是让他杀了你,就可以对此前的事,既往不咎!可他宁愿被关入地牢,也不肯杀你。」 「本座已经给过他机会了,是他不要!」魔尊话锋一转,突然冷冷凝视着林安,「你说得对,本座确实忘不了他!因为本座恨他!!」 「陆雪衣也好,晏守玉也罢,通通都不是他!」 「你才是世间,最像他的人。」魔尊笑得阴森森的,「本座现在最想要的,是你!」 97 魔尊,你可真贱!!! ◎凤凰高贵,才不似你这般言辞粗鄙。◎ 林安大惊失色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可是你儿子!」 虎毒还不食子呢, 魔尊怎么可以把主意打到亲生儿子身上? 这还是个人吗? 哦,他本来就不是人,而是一条彻头彻尾的渣龙, 还贱! 「像你这样的野种,又怎么可能是本座的儿子?」魔尊冷笑, 指了指墨池里的白骨, 寒声道,「这个才是你的亲爹!」 「好, 既然你不相信,那就算如此, 我好歹也是你的亲侄儿, 你我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又怎么能……」话音戛然而止, 林安突然想起, 魔尊是不在意什么血缘关系, 又什么伦理的。 连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都要纳为侧妃, 这种畜生本身就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说再多, 也无非就是对牛弹琴,还不如想想, 怎么最大程度地保全自己。 绝对不能让该死的老渣龙得手! 「只要本座想, 这世间又有何人求不得?」魔尊嗤笑一声, 看着漂浮在半空中,握着双爪的小黑蛟, 突然想到了什么, 眸色一寒, 愤懑难平地冷斥, 「晏守玉既然那般不知好歹,那本座也没有再怜香惜玉的必要!」 「本座恨只恨当时待他太过仁慈,早知如此,当初便应当将他当着你的面,好生折磨一番,想来,你便不会再喜欢他了。」 话到此处,魔尊又阴测测地问林安:「你与晏守玉,可已有过肌肤之亲?」 林安抿了抿唇,心想,要是说有,就以魔尊的性格,不得把他不安分的蛟根都给噶了? 眼珠子滴熘熘一转,他正色道:「没有!」 「哦?」魔尊饶有趣味地盯着他,像是在打量什么世间罕见的珍宝一般,片刻后,才敛眸道,「想不到,晏陵倒是个正人君子。」 就当林安以为,魔尊相信之时,哪知一股力道,勐将他拽了过来,魔尊一手透过结界,抓住了林安的一只龙爪,林安大惊失色,下意识挣脱,还用另一只爪子,狠狠挠了过去。 在魔尊的脖颈上,挠出三条血淋淋的爪印,魔尊抬眸睨了他一眼,反手一掌作势打过去,林安被抓住了龙爪,在结界的束缚之下,无异于是被困在方寸之间。 任凭他如何躲闪,始终在魔尊挥手就可打到的范围之内,唬得他立马缩着脖子,歪着头,连眼睛都闭紧了。 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席捲全身。 那只手只是轻轻撞了一下林安的额头,魔尊语气淡淡地道:「你该庆幸,生了一张足以取悦本座的脸。」 要是换作从前那副丑陋不安,面目可憎的样子,魔尊能直接把他的龙爪砍下来餵狗。 林安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可随即又在看见自己被抓住的龙爪,在魔尊的施法之下,化回了一截手臂时,而惊悚万分,第一反应就是,他要把自己的胳膊给拧断。 魔尊撩开了衣袖,抓着雪白的胳膊,仔细打量片刻,那原本该卧着一颗艷丽守宫砂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 整条胳膊上,连一丝丝瑕疵都没有。 魔尊的脸色,瞬间阴沉至极。 林安只觉得,被抓住的地方,犹如被钢板狠狠夹住了,任凭他如何使劲,却抽不回分毫,非得将整条手臂,生生挣断,才能摆脱魔尊的桎梏。 顺着魔尊的目光望去,他的心尖蓦然一颤。 第261页 心道,魔尊该不会知道,他胳膊上原本有一颗守宫砂吧? 不,这不可能! 魔尊之子以前也是挺风流的,房里收了许多像小蛇和小狐狸一般的男宠,魔尊又不是不知! 总不可能时时刻刻监视儿子,那又如何得知,儿子一直是完璧之身? 抱有这种想法,林安稍微定了定心,岂料魔尊却寒声质问:「那本座且问你,你胳膊上的守宫砂,又去了哪里?」 林安:!!! 他竟然当真知道?!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本座,是与你房中的炉鼎行事时,破了身子?」魔尊语气越发阴寒,「你能不能行人事,旁人不知,难道本座还能不知?」他一把将黑蛟拽近身来,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敢欺骗本座!」 林安越发心惊胆战,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问:「当初是你故意把我弄成这样的?!」 「是又如何?你以为,本座留着你的命,当真是对你心存怜悯?」魔尊道,「就连你胳膊上的守宫砂,也是本座让人给你点的。凤凰守不住的贞洁,理所应当,由你这个儿子来守,可惜,你的身子也脏了!」 语罢,竟一把将小蛟甩开,一翻手掌,一朵通体漆黑的莲花,便浮现在了掌心。 魔尊道:「此墨池有腐肉之效,你也看见了,连玄龙都能被腐成一副白骨,更何况是区区一条黑蛟。」 「但同时,这墨池也有净化身躯之能。你脏了,就该被丢进去,好生洗一洗。待将你身上的皮|肉,尽数腐蚀殆尽,再用这朵黑莲,助你重生皮|肉。」 「你放心,本座不会让你死的。」魔尊低声喃喃道,「不会让你死。」 无论如何,林安是凤凰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如果连他也死了,那么,魔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不,不要!」林安惊恐大叫,「我会死的!我会被活活疼死的!」 「有话好好说!」 实在不行,就再骂他几句啊,哪有一言不合,就把人往硫酸池里丢的道理? 浑身的皮|肉被活生生地腐蚀殆尽,再通过黑莲来重生血肉,光是想想,也知定痛苦不堪! 魔尊:「本座与你,再无旁的话要说。」 丝毫不顾及林安的挣扎,一挥手,就作势将他投入墨池之中。 林安嗷嗷鬼嚎:「我真是你儿子啊!我没骗你!」 「母亲他真的没有对不起你!」 「他……他是你的情劫!」林安大喊,「你与他之间的所有过往,不过只是你魔渡期时,必经的劫难而已!」 此话一出,魔尊神情骤变,冷呵一声:「你说什么?」 「我,我说,母亲其实是你的情劫!他不过是你命中的一道情劫!」 林安的声音直发颤,眼瞅着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触碰到墨池了,直接用尾巴撑着,整条蛟都竖了起来。 「什么情劫?你说清楚!」魔尊又想到什么,嗤笑道,「你又在骗本座,是也不是?」 「我没有骗你!」林安大声道,「虽然,我也没办法证明给你看,但你仔细回想,你当年是如何突破至魔尊期的?你好好想想!」 魔尊蹙眉,陷入了沉思。 魔渡期就同正道的修士差不多,需要以渡劫的代价,来突破境界。 一般都是要经歷各种各样艰险万分的劫难,譬如雷劫,要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一着不慎,就会在天雷之下,被噼得烟消云散,身死道消。 也有其他劫难,但都同雷劫差不多,受苦的都是身躯,只要身躯扛过了劫难,就能脱胎换骨了。 他当年魔渡期时,已然同凤凰成亲了,成亲之后,凤凰对他一直十分冷淡,不再像从前那般和颜悦色,魔尊心中苦闷难消,就想通过振兴魔族来证明给凤凰看,自己才是继承魔尊之位的不二之选。 也想让所有人,包括早已死去的老魔尊知道,自己比玄龙强千倍万倍。 后来……就突破了。 可如今仔细回想,竟又想不起来,他是如何突破的,只是记得,他是在凤凰死后,才骤然突破至了魔尊期,当时完全沉浸在对凤凰的怨恨嫌恶之中,也就忽略了这事。 凤凰死后,魔尊到处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是风流,也是借酒消愁,浑浑噩噩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魔尊喃喃低语:「渡劫……本座当年到底渡的是什么劫?为何,本座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林安听罢,微微一愣,随即便道:「不可能!若是细枝末节,你或许会遗忘,可渡劫这般的大事,如何会忘?」他严重怀疑,是不是晏陵把他的脑袋割了,连同脑子也割了。 否则,怎么会记不起来呢? 「你再仔细想想!」林安不动声色地望了望脚下,又开始拖延时间。 可无论魔尊如何回想,却又始终想不起来,并且,他也看出了林安的小心思,冷笑道:「晏陵此刻自身难保,他是不可能过来救你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安惊问,「师尊他怎么了?你快说!」 魔尊:「本座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那幽亡冥镜,已经将他带去了魔窟之中,本座在那受了什么苦,他都得十倍,百倍,千倍的奉还才是!」 林安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怪不得师尊迟迟未来,竟是被魔尊弄到了魔窟之中! 第262页 那种暗无天日,犹如十八层地狱一般的深渊,连魔尊这种修为高深,皮糙肉厚的龙都受不得,更何况是师尊那般的正道修士? 只怕会被魔窟之中各种毒瘴,鬼气侵蚀,若是待的时间一长,连心智都会受邪气影响。 「快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回师尊!快放我出去!」林安大力捶打着结界,发出砰砰砰的声响,心急如焚地大喊。 「若让我放过他,也并非不行。」魔尊冷冷一笑,「本座要你代替凤凰,陪在本座身边赎罪。」 「我呸!」林安破口大骂,「你可真贱!」 「凤凰高贵,才不似你这般言辞粗鄙。你除了脸像他,其他哪里都不像他。」反而是晏陵的性情,与凤凰颇为相似,一样的烈性刚硬,宁折不弯,铁骨铮铮,只不过,魔尊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眼下,他最想要的,就是面前这个张牙舞爪的小黑蛟,他道,「不过,本座会把你调|教成本座想要的样子。」 话到此处,魔尊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唇角抑制不住地开始上扬。 但仅仅是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他想让小黑蛟像凤凰一样,一言不合就提剑往他身上噼。 用髮簪刺穿他的胸口。 双手沾满他的血。 98 大结局(上) ◎骂我不行,骂师尊更不行!◎ 就在林安即将被丢入足以将他浑身的皮|肉腐蚀殆尽的墨池之中时, 忽听「嗖」的一声,一枚凤羽瞬间幻化而出,骤然形成一面流光璀璨的盾, 将他团团护了起来。 还将他带离墨池,悬浮在了半空之中。宛如两扇巨大无比的凤凰翅膀, 将小黑蛟紧紧护在其中。 魔尊一怔, 望着半空中游走小黑蛟周身的盾,瞳孔瞬间颤了几颤, 下意识喃喃自语了一声:「这是……凤羽!是凤凰之物!」 原来,凤凰竟还留下了一枚凤羽! 竟连死后, 也对这条和玄龙所生的小黑蛟念念不忘!还要留下一枚凤羽贴身保护! 怪不得这条小黑蛟如此命硬, 这么些年以来,无论魔尊如何折磨他, 虐待他, 甚至是毒打他, 也死不掉。 怪不得! 凤凰还真是心疼这个小野|种!也真是肯为他花心思! 魔尊嫉妒得发狂, 只觉得凤凰的一切, 本就该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任何人都不得染指凤凰分毫,哪怕是凤凰唯一的亲生儿子, 也不配得到凤凰的任何东西。 当即一翻右掌, 掌心便凝聚出漆黑的雾气, 一掌狠狠打出去,作势将凤羽强抢过来! 他要彻底占有凤凰。 哪怕只是凤凰的一枚凤羽! 林安见状, 刚要召唤出三忘, 岂料耳边骤然响彻一声极其洪亮悽厉的凤鸣, 一只通体赤色的凤凰, 竟盘旋在他周身,还冲着魔尊俯冲而去。 轰隆一声—— 竟直接冲散了黑气,一头从魔尊的胸膛穿了过去,魔尊先是一愣,随即满脸难以置信地低头,望向了自己的胸口,明明穿透了他的胸口,却又毫髮无伤。 可他分明感受到,穿透的一瞬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又短暂的回到了身上。 但只是那么一瞬。 脑海中竟不知为何,闪现过几帧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他看见自己抱着凤凰的遗骸失声痛哭。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哭呢? 他恨凤凰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抱着凤凰的遗骸落泪? 那么,刚刚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又是什么?他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就像是小黑蛟说得那样,若只是一些细枝末节,忘记也就忘记了,但有关凤凰的一切,对于魔尊来说,都绝对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足以让他刻骨铭心,时隔多年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越是努力回想,越是头痛欲裂,他听见身后传来了凤鸣,勐地回身去瞧,惊见那只赤色的凤凰,正立在他五步之外,定定地望着他。 宛如宝石一般的眼眸,满是悲悯之色,充满了神性,像极了凤凰当年看他的眼神,魔尊下意识伸开双臂,想要抱一抱这只火凤。 可他才一扑过去,那只火凤就消失了。 魔尊扑了个空,呆愣愣地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恍惚间,竟看见自己的手,布满了鲜血! 鲜血顺着指缝,滴答滴答往下淌。 「凤凰儿,凤凰儿……」他失魂落魄地,低声喃喃喊了两句,抬手捂住胸口,只觉得那里疼得厉害,像是有千万把利刃在疯狂乱绞。 林安望着魔尊这副半死不活的落寞样子,满脸懵逼。正想着,趁着魔尊失神之际,先逃为好。 哪知下一瞬,魔尊又神情骤变,疾言厉色地斥骂:「死得好!他死得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疯癫样,再加上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五官,显得十分狰狞可怖,勐又回身,并指凭空一划,幻化而出一把巨大无比的血刃,冷酷无比地冲着林安笑道:「他生前便不是本座的对手,死后又有何能耐?」 「本座倒是要瞧瞧,到底是这盾厉害,还是本座手里的刀刃更厉害!」 凌空一刀就狠狠噼了过去,化作足有万丈高的刀影。 这哪里是要噼开护盾,分明就是打算把林安噼得魂飞魄散! 第263页 林安惊恐万分,赶紧双手结印,加固护盾,灵力在周身游走,所过之处,护盾都散发出更璀璨的光芒。 锵的一声,护盾剧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裂纹,林安被震得双手发麻,虎口瞬间就崩裂流血,眼看着护盾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可魔尊还不收刀,反而又往里注入一股强悍的魔力,卡擦一声,护盾彻底坚持不住,宛如羽毛一般,四下散落开来,林安也被溢散开来的凌厉劲气打中,整条倒飞出去,啪叽一声,不偏不倚,刚好撞在了身后的铁柱之上。 那铁柱上盘着的玄龙白骨,都被撞碎了,啪嗒啪嗒犹如雨点一般,掉落在了墨池之中,林安下意识想伸手去接,可却一块都没接住,还差点也掉进去。 吓得他赶紧将自己变大,死死盘在铁柱子上,两爪抓紧锁链,望着底下黑黝黝的墨池,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他可不想也被腐蚀成一堆白骨! 「你这个不孝子,居然把你亲爹的遗骸撞碎,害他连个完整的尸首也没有。」魔尊收回大刀,似笑非笑地道,「你说,若是凤凰知道了,到底是心疼你差点掉进墨池,还是更心疼玄龙尸首分离?」 林安觉得,应当是更心疼儿子吧。 毕竟一个是活的,一个是死的。 但他并不想回答魔尊的问题,方才只是接了一招,气海丹田就如惊涛骇浪一般,震晃得厉害,气血一阵上涌,倘若不是他死死咬紧牙关,只怕一口鲜血都得喷出来了。 束缚着铁柱的锁链,也在此刻哗啦啦地动了起来,铁柱也随之往墨池下面沉去,小黑蛟只会游水,并不会飞,赶紧召唤出三忘来,试图御剑逃生,却被魔尊施法阻拦。 眼看着铁柱已经沉没了一大半,小黑蛟盘成了一个球,趴在铁柱的最顶端,望着翻涌出气泡来的墨池,瞳孔里满是惊悚,立马往铁链上爬去,可那铁链不知为何,竟布满了荆棘一般的倒刺,饶是蛟爪那般皮糙肉厚,也能被扎破流血。 疼得林安赶紧缩回爪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也要沉进去,急得都团团转。魔尊见状哈哈大笑,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小黑蛟此刻的窘态。 林安骂道:「笑什么笑?!还堂堂魔尊呢,居然以大欺小,仗势欺人!」 「有本事和晏陵打去,刁难我一个入魔期的小黑蛟,算什么本事……啊!!!!」那铁链勐然一松,迅速下坠,吓得林安惨叫一声,蜷缩成更小一团了。 他算是看透了,魔尊这死不要脸的贱龙软硬不吃!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横竖都要被沉浸墨池里,那还装什么龟儿子,不如骂个痛快,大不了十八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 林安破口大骂,直接将毕生所学的所有脏话,一股脑地骂了出来。骂完之后,他就爽了。 望着几乎快要沾到尾巴的墨池,林安眼睛一闭,大声道:「俗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让我再说几句!」 魔尊脸色铁青,但看在和凤凰那么相像的一张脸上,他还是忍下了,沉声道:「你说!」 「看在我喊了你十多年父尊的情分上,你允我喊上三声!」林安正色道,「要是三声之后,还是没人过来救我的话,那我就……认命了!」 魔尊道:「你再怎么拖延时间,也是无用,晏陵不可能过来救你,其他人更不可能会来救你。」 林安咬了咬牙:「你只说答不答应!」哪有那么多废话?! 魔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喊。 如此,林安气沉丹田,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晏陵,快来救我!」 魔尊面无表情:「一。」 「师尊,救命啊!」 魔尊蹙了蹙眉,很显然并不愿承认他二人的师徒关系,冷笑道:「还有最后一声了。」 林安心惊肉跳的,头脑迅速风暴,想了无数种可以拖延时间的方法,但又被他一一否决了,他本想慢点喊,结果魔尊却催促道:「本座数三声,你再不喊,那么,本座可就要动手了。」 无可奈何之下,林安只能闭着眼睛,厚着脸皮,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后喊了一声:「夫君!快来相救!」 「……」魔尊冷笑,「你还真是不知廉耻!」居然当着他的面,管他的续弦叫夫君! 话音未落,就忽听「嗡」的一声,一柄长剑从上至下,俯冲而下,直冲魔尊而去,林安见状,面露狂喜,勐仰头一瞧,一袭白影翩然落了下来,晏陵一手御剑,一手在半空中一划,一束灵力就环绕住林安的腰肢,将人稳稳地拉上了岸。 「师尊!」脚才一落地,林安就赶紧往晏陵身边沖了过去,拽住他的衣袖,焕如新生一般,眼睛都亮晶晶的,「我便知道!只要我开口喊师尊救命,哪怕师尊就是身处烈狱,也会立马赶来相救!我就知道!」 他开心地差点原地蹦起来,忽又想到什么,神情紧张地道:「师尊小心!那条老渣龙的实力见涨!」 魔尊一把挡开长剑,望着突然出现的晏陵,颇为惊讶,随即听见林安如此说,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怒声道:「你唤本座什么?」 晏陵不在时,喊他父尊,在时,就喊他老渣龙?! 难不成这条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黑蛟,竟然觉得,区区一个晏陵就能护得住他了? 「老渣龙!」林安往晏陵身后藏了藏,更大声地道,「看来,你不仅渣贱,耳朵也不好使!」 第264页 魔尊冷笑:「你们两个,今日谁也跑不了!」 一扭身就化回了原形,足有二十多米长的巨龙,在半空之中盘旋,搅弄得罡风阵阵,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墨池里的水也尽数倒灌而入,化作了漫天漆黑的冰棱。 铺天盖地一般,直冲二人勐|射|而去。 晏陵见状,单手将林安护在了身后,并指往半空中一点,长剑嗖的一声,在周围游了一圈,化作一道巨盾,挡在二人身前。 冰棱狠狠撞在了巨盾之上,墨池里的水本就有极强的腐蚀性,在魔力的凝聚之下,化作冰棱,威力更甚。 竟在巨盾上留下了斑驳的黑印,还在不断地腐蚀,发出滋滋滋的声响,还冒着难闻的黑烟。 林安看得一阵眼疼,心想,幸好有巨盾挡着,这玩意儿要是不小心触碰到了皮肤,还不得像烧红的铁烙一样,生生把皮|肉烫烂,或许都能把骨头腐蚀得脆如薄酥。 光是这么一想,他都忍不住轻微抖了一下。 「晏陵,想不到,你的无情道破,非但没有令你修为尽失,反而修为还愈发精进!」魔尊寒声道,「上回只是本座一时疏忽,遂才中了你的诡计!」 「你背刺本座在前,又花言巧语骗走小黑蛟在后,现如今更是与他结为道侣,真是好不要脸!」他越发疾言厉色起来,「剑宗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光了!」 林安一听,当即就不乐意了。 骂他都不可以,更别说是当着他的面骂晏陵了。 立马就从晏陵身后跳了出来,林安两手掐腰,扯着嗓子回骂:「你才不要脸!你自己行的恶事,数不胜数,修真界何人不知?你弒父杀弟,还宠妾灭妻,因为自己的疑心病重,而害死了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还一口一声喊你大哥的义弟!你这般罪大恶极,根本就不配苟活于世,你早就该死了!」 魔尊冷眼睨了林安一眼,气得龙鬚都一翘一翘的,又同晏陵道:「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竟处处为你说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林安大声道,「人活于世,贵在活得清醒明白!」他又望了晏陵一眼,举着三根手指发毒誓,「我此前所言,句句属实,若我有半句不实,就让师尊暴毙而亡!」 晏陵:「……」 可真是他的好徒弟,乖徒弟啊,发毒誓都想着师尊。 魔尊听见此话,眉头紧锁,竟有那么一丝动摇了,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寒声道:「本座没有错!」而后,竟又往漩涡之中,灌入一股强劲的魔气。 同时头顶还悬浮出了幽亡冥镜,道道阴灵从中争先恐后飞了出来,在半空中盘旋,发出咿咿呀呀的悽厉哭声,宛如才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张牙舞爪地勐冲而来。 林安见状,二话不说,便用三忘幻化而出一把长弓,与师尊背对着背,拉弓|射|去。 饶是如此,也远远不及从镜中飞出的成千上万的阴灵。 魔尊猖狂大笑:「晏陵!说起来本座还得多谢你,倘若不是你将本座打入魔窟,本座也不会阴差阳错,吸取了魔窟中所有的魔气,将其化为自身所用!如今,本座已然成了魔神,便是十个你,也不是本座的对手!劝你速速跪下来求饶,兴许本座还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留你当个炉鼎!」 「什么?!」林安大惊失色,「你还真的突破至魔神了?」而后。他又回头一本正经地问晏陵,「师尊,是不是只要你渡劫期一过,就能打赢他了?」 晏陵摇头。 「师尊!是不是要我献祭,师尊就能打赢他?」林安又问,「师尊,都这种时候了,你也别蒙我了。倘若打不赢他,那么,死的就是你我两人,即便不死,那也是生不如死!」顿了顿,他深唿口气,继续道,「但若是我献祭,那么,最起码师尊可以活着!」 他相信,只要师尊活着,就一定有办法救他。 连陆雪衣那种死了好多年的残魂,都能在晏陵手里起死回生,那还能有什么事情,是晏陵做不到的? 「师尊,我愿意献祭!」他望了一眼魔尊,郑重其事地道,「但师尊一定要答应我,打得魔尊魂飞魄散,让他再也不能重回世间作威作福!」 魔尊怒气沖沖:「逆子,逆子,逆子!」 「安安,不许你胡来!」晏陵肃然无比地道,「不需要你来献祭!」 「是啊,小主人,你千万别犯傻!」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咱们听仙君的话,准没错!」 林安大惊:「你怎么在这?」 「我是小主人的灵宠啊,有心灵感应,」鲮鲤从土里钻了出来,笑得有些羞赧,「而且,灵宠本来就不能离开主人太远!」 林安愣了一下,随即去问晏陵:「那不需要我献祭,难道用他来献啊?」 抬手指了指鲮鲤,吓得鲮鲤立马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不行,我还是个孩子!」 虽然场合不对,但晏陵还是有些想笑,他摇了摇头,目视着头顶在黑气中翻涌盘旋不止的金龙,沉声道:「魔尊既然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又何故这般千方百计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魔尊寒声道:「纵是本座不要的东西,旁人也不能染指分毫!」 晏陵又道:「是因为他的脸罢,他生得与当年的凤凰,极其相似。你只要一看见他的脸,就会想起已死的凤凰。」 第265页 魔尊冷笑:「是又如何?」 「不如何,不知魔尊可曾听过一句话,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晏陵正色道,「意思便是说,纵然凤凰已死,但若是将其放置于烈焰之中焚烧,他便能浴火重生。」 魔尊愣了愣,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他,并没有听说过此话。如此一说,那么,凤凰也能復生了? 凤凰能回来?! 只要把凤凰的尸骸,放在烈焰中焚烧?竟这般简单?! 林安惊讶道:「对啊,我怎么忘记这一茬儿了?」可随即他又咬牙切齿地质问魔尊,「你到底将他的尸体,藏在了哪里?」 魔尊再度陷入了迷茫。 藏在了哪里? 魔陵? 不对。 寝殿? 也不对。 挫骨扬灰了?那更是没有。 那到底藏在了哪里? 林安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道:「该不会还在那处地牢之中吧?」毕竟,他每次梦见魔尊之子,都是在地牢里。 「不,绝不可能!」魔尊头痛欲裂,喃喃自语道:「到底藏在哪里?到底藏在了哪里?!」 为什么我会想不起来? 连一丝丝都想不起来了? 「啊!!!!」金龙在半空中痛苦盘旋,发出了悽厉的叫声。 林安满脸不解:「师尊,他这是怎么了?」 晏陵没有回答他,只是左手并着二指,轻轻一点自己的眉心,一朵金莲便从中浮了出来。 金莲现身,周围原本浓郁的黑气,都迅速往左右退散。 在林安和鲮鲤诧异的目光中,那朵金莲脱手飞了出去,竟直接盘旋在了金龙的头顶,一时间,所有的黑气都迅速往金莲之中蔓延而去。 99 大结局(下) ◎凤凰送给小黑蛟最后的礼物◎ 在金莲的作用之下, 魔尊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终于回想起来了。 原来,在凤凰死后, 他曾经痛不欲生。 抱着凤凰的尸骸,几乎肝肠寸断, 发了疯一般, 想要将凤凰復生,可无论用什么方法, 到头来还是无济于事。 他一边憎恶凤凰,一边又深爱着凤凰。 凤凰生前, 他恨不得让凤凰死了才好, 可真当亲眼看见凤凰惨死后,又痛彻心扉, 懊恼至极! 偏偏魔尊生来就是个极度自负之人, 不肯承认自己的错, 并且认为, 这是凤凰罪有应得, 咎由自取! 说不准还是畏罪自杀, 企图以自己的死,来换他网开一面, 饶过那条小黑蛟! 区区一个小野|种, 有什么可宝贝的?! 魔尊又岂能如他所愿? 只有对凤凰的死, 表现得越平淡,越冷静, 才能证明他真的对凤凰无情! 甚至因为自己对凤凰的死而悲痛, 感到万分厌恶懊恼, 觉得自己身为堂堂魔界之尊, 天底下的美人数不胜数,求谁不得? 为何非得对一个不贞不忠的凤凰,而念念不忘? 魔尊恼恨至极,无比愤懑,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在意凤凰,把自己对凤凰的死,作出的种种悲痛欲绝的表现,也视为一种奇耻大辱。 遂亲手将那段记忆封了起来,连同对凤凰未了的情分,也一同埋葬! 从此往后,他只记得凤凰的恶,再不记凤凰一丝丝的好!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狠狠惩罚凤凰的不忠,殊不知,这其实也是在惩罚魔尊自己! 因为,从凤凰死后,他所有甜蜜美好的记忆,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杀戮,背叛,以及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突然之间,就回想起了过去所有的记忆,原来,他和凤凰之间,也并非时时刻刻都剑拔弩张,他们也曾经拥有过很美好,很幸福的回忆。 凤凰虽然高傲,但会很温柔地喊他沧溟哥哥,他们原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从牙牙学语时,就已经相识了。 纵然没有夫妻之缘,那么,总该有兄弟之分! 他怎么忍心,把凤凰最在意的族人,尽数屠戮殆尽? 又怎么忍心,把那么高贵,不染纤尘的凤凰,打入暗无天日的地牢,用锁链禁锢住他的翅膀,让他再也不能在蓝天白云下自由自在地翱翔? 「日后就让二弟当魔尊,我当他最骁勇善战的部下。」 「我们三个还和小时候一样,永远在一起,不分离。」 「凤凰儿,你瞧,这是人间的凤凰花。」 「凤凰儿,你不要总是只找二弟玩,我也很喜欢你的。」 …… 可是,凤凰死时,已经化作了一堆白骨,一条小黑蛟就盘在白骨身上睡觉,浑然不觉母亲已经死了。 晏陵寒声道:「魔尊,我已解开了你所有的记忆,眼下,我只问你一句,你扪心自问,你这般厌恶小蛟,到底是因为怀疑他不是你的亲生骨肉,还是因为,他当年在地牢中,为了求生,就吞噬了凤凰的灵力,还食其血肉?」 这几句话宛如凭空一道闪电,狠狠噼在了魔尊的头顶,以至于他愣愣怔怔半晌儿,也没能开口。 他到底是因为前者,还是后者? 魔尊认为,定是因为前者。 可晏陵却直接打破了他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假象,沉声道:「是因为后者。若你存心想要小蛟的命,凤凰绝不是你的对手。」 是啊,若是魔尊当真想杀了小黑蛟,他明明有很多次动手的机会,但是他并没有。 第266页 不仅是因为凤凰的拼死袒护,也是因为,那条小黑蛟是玄龙的孩子。 稚子何辜? 纵然魔尊再恨玄龙,也不会对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动手! 他同时也回想起,自己当初只是想将小黑蛟打入地牢,任由他自生自灭,是凤凰心疼孩子,非要随孩子一道儿入地牢。 魔尊一气之下,才将凤凰也关入地牢之中! 本想趁此机会,好好磨一磨凤凰的傲骨,谁料,再见时,凤凰已然成了一堆白骨。 那条可恨的小黑蛟,居然敢吞噬凤凰的血肉! 这让魔尊如何能忍? 遂才几次三番,要置小黑蛟于死地! 只不过小黑蛟福大命大,每次都能死里逃生,殊不知都是凤凰留下的一支凤羽,在暗中保护。 魔尊只觉得胸口的怒火,瞬间汹涌而出,冷冷睨着林安,咬牙切齿道:「都是你的错!」 若不是这条小黑蛟,他根本不会同凤凰离心,更不会间接害死凤凰! 「是你害死了他!」魔尊冷冷道。 「害死凤凰的人,从始至终都不是小蛟,而是你!」晏陵冷斥一声,「难道直到此刻,你还是不明白?你之所以能死而復生,并不是因为,你吸食了魔窟之中的魔气,而是凤凰的重生之能,在你身上应验了!」 魔尊愣住,随即怒道:「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若我猜得不错,凤凰的尸骨从始至终,都不在魔陵。」晏陵望了一眼林安,又道,「也不在地牢之中。」 「那在哪儿?」林安满脸疑惑,「连凤羽都无法寻到母亲的尸骸,难道,他当真被挫骨扬灰了?」 晏陵摇了摇头,定定地望着魔尊,却见头顶盘旋的金龙脸上,露出了狰狞至极的表情,狠狠抿唇,一言不发。 「若是我没有猜错,凤凰的遗骸,应该一直都在魔尊身上罢。」晏陵正色道,「我当初杀你之时,隐约看见了你身上,有凤凰的虚影,后来在魔陵之中,也只是找到了凤凰的婚服,却不见他的遗骸。」 「纵然魔尊修为高深,但晏某的法器,亦不是凡品。」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起死回生,魔尊难道当真就没有一丝怀疑?」 林安大惊失色,吓得说话都结巴了,他道:「怪不得…怪不得凤羽当胸穿透了他,却没伤他分毫!」 原来凤凰的尸骸,竟一直藏在魔尊的身上! 还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竟在灯火阑珊处! 魔尊的气息越发急促,脸色也越发难看,很显然是被晏陵猜中了。 晏陵长嘆口气:「凤凰本来可以浴火重生的,可你却将他的尸骸与你自己融为一体,现如今,还阴差阳错,借了他的重生之能,那么,他再也不能復生了。」 再也不能了。 兜兜转转,还是魔尊亲手害死了凤凰! 「绝不可能!」魔尊寒声道,「简直是一派胡言!」 气急败坏之下,竟一龙尾狠狠甩了过来,重重撞在了护盾之上,轰隆一声,护盾再也坚持不住,寸寸化作了飞灰。 林安见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也化作原形,欲与魔尊鱼死网破! 纵然这老渣龙现如今已经突破至魔神了,又能怎样? 就算是死,他也不可能在老渣龙面前卑躬屈膝,苟延残喘,安安分分地当所谓的替身! 奈何他与魔尊实力本就悬殊,体型也相差巨大,一尾巴横扫过去,竟无异于是以卵击石,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条尾巴震得发麻,连撞击部位的龙鳞,也寸寸爆裂开来。 「你这逆子!」魔尊冷声道,「竟敢为了一个男人,而对本座动手!枉本座养育了你十多年!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本座今日,定要杀了——」 林安以为,魔尊要说的是,杀了他这个逆子,当即已经做好了回击的准备,哪知魔尊居然脱口一句「晏陵!」 果真还是因为与凤凰无比相像的脸,而对他下不了杀手么? 「小主人,怎么办才好?」鲮鲤急得跳脚,「师伯他们进不来,也帮不上忙,光靠仙君一个,到底行不行啊?要不然,咱们先跑吧?」 林安也不知道师尊行不行,但眼下纵是不行也得行! 就是这么一晃神,魔尊的杀招已经隐隐显现在了虚空之中,虽然距离颇远,但他还是能感受得到,其中蕴藏的可怖力量。 魔尊寒声道:「逆子!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现在肯捨弃晏陵,重新回到本座身边,那么,本座可以对此前种种,既往不咎!」 你依旧还是魔尊之子! 魔界堂堂的小殿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待他身归混沌之日,魔界不可一日无主! 他膝下无子,只有小黑蛟这么一个儿子,纵然不是亲生的,但好歹也是亲侄儿! 继承魔尊之位,合情合理! 「我呸!」林安毫不客气地啐道,「谁要回到你的身边?我告诉你,就算是死,我也要和晏陵死在一起!想拿我当替身,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罢!」 魔尊脸色骤沉。 但只是片刻。 「夜弦,过来!」金龙的瞳孔,无比殷红,似能随时淌出艷丽浓郁的鲜血来,遥遥凝视着小黑蛟,声音显得十分蛊惑,「过来,来到父尊的身边来,夜弦,过来,夜弦……」 第267页 林安一愣,眼珠子瞬间就直了,原本清澈纯真的眸色,此刻也在魔尊犹如鬼魅一般的召唤之下,蒙上了一层灰濛濛的雾气。 竟慢慢晃了一下尾巴,往魔尊的身边游了过去。 「安安!」 晏陵脸色难看,持剑的手,都崩裂出鲜血来,刚伸手要拽林安,却被他灵活地避开了。 魔尊趁机发难,施法打向晏陵,牵制他的行动。 「小主人!」鲮鲤窜了过去,手脚并用爬到了小黑蛟的背上,大声道,「你快醒醒!小主人!千万不要受老东西的蛊惑!」 为了让小主人快点清醒,还一口就咬了下去,然而龙鳞实在是坚硬,一口下去,不仅没咬醒林安,反而被割破了嘴,鲜血汩汩涌了出去。 鲮鲤又疼又气,哇哇大哭:「我跟你拼了!」 却在下一瞬,被小黑蛟一尾巴,打飞出去,骨碌碌地滚到了晏陵的脚边。 「好孩子,快到父尊的身边来。」魔尊诡笑道,自口中吐出一股黑气来,包围住小黑蛟。 如此,小黑蛟便在黑气的包围之下,慢慢浮了起来,很快就漂浮至了金龙面前。 「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金龙用龙角,轻轻蹭了蹭小黑蛟的脑袋,然后用后爪,掐住小黑蛟的腰肢,将其护在了自己的龙腹之下。 那里最是柔软,也最是安全。 待他杀了晏陵,就会抹掉小黑蛟的记忆,将小黑蛟藏在魔宫里,除了他,不让任何人去见小黑蛟。 失去记忆的小黑蛟,不再记得他的母亲是凤凰,也不再记得晏陵,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魔尊会告诉他,他的名字叫小凤凰儿,不让他叫自己父尊,要喊哥哥,喊沧溟哥哥。 然后对他悉心照顾,百般疼爱,慢慢地,小凤凰儿就会跟自己好了。 他就能重新拥有一只凤凰儿了,哪怕这只凤凰披着黑蛟的皮。 但那又怎么样? 天底下难道有比这只黑蛟,更像凤凰儿的替身吗? 自然是没有! 他要报復凤凰儿,报復玄龙,让他二人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玄龙竟敢觊觎他的妻子,那么,他就干玄龙的儿子,把玄龙的儿子的肚子干大,再生下小小龙,如此,魔尊的心里才能痛快一些。 这远比杀了小黑蛟,更加解气,解恨! 正当魔尊聚集全身的力量,作势要彻底将晏陵打得魂飞魄散之时,忽听「噗呲」一声,有什么东西穿透了皮|肉,磨锉着骨头的声音,响彻耳畔。 一瞬间,他就泄力了。 这声音实在太近,近到宛如平地一声雷,炸在了魔尊的耳畔。 他的神情怔怔愣愣的,有些惊讶,又有几分难以置信,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就见自己最脆弱的龙腹,被一只龙爪,狠狠刺穿。 小黑蛟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愤恨,几乎是嘶吼出声:「我要杀了你,替母亲报仇血恨!」 「我恨死你了!」 「我苟延残喘,忍气吞声留在你身边多年,就是为了今日!」 「你下地狱去吧!」 小黑蛟另一只爪子,狠狠扯下了魔尊最后一片护心龙鳞! 连皮带肉,恶狠狠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还往嘴里一塞,直接吞了下去。 伴随着护心龙鳞被他吞下,小黑蛟的体型也开始疯狂暴涨,不过片刻,就几乎与金龙的体型一般无二。 金龙再也抓不住他,爪子一松,小黑蛟就狠狠一口,拦腰咬了上去。 两条巨龙很快就在半空中缠绕在了一起,小黑蛟如同发疯一般,一口接着一口,将金龙身上的龙鳞狠狠撕咬下来,又如同龙吐水一般,鲜血淋漓的龙鳞,伴随着血沫,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犹如下了场血雨。 「小,小主人这是怎么了?」鲮鲤瞪大眼睛,吸熘着鼻涕,满脸呆滞地喃喃道,「怎么好像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竟让他觉得十分陌生。 晏陵也瞬间察觉出了异样,一眼就瞧出,这不是寻常的小黑蛟! 但也由不得他多想,飞身一剑,就冲着魔尊噼了过来。 失去了最后一片护心龙鳞的魔尊,修为大减,腹背受敌之下,从半空之中,重重砸落下来,晏陵立马飞到小黑蛟面前,大喊了一声安安。 却不曾想,小黑蛟不仅不让他碰,反而出手将他狠狠推开。 轰隆一声,地上就被砸出一道大坑,顿时飞沙走石,地动山摇,烟尘漫天。 「小主人!」鲮鲤连忙爬到坑边,被呛得直咳嗽,「小主人,咳咳咳!」 晏陵将昏迷不醒的林安抱了上来,望着他满身的血,神情焦急地喊:「安安,安安!」 见他迟迟不醒,便吻了上去,将灵力渡他体内。 片刻后,林安才悠悠醒转,望着满脸焦急的师尊,耳边是鲮鲤哭丧似的鬼嚎,喃喃道:「师尊,发生什么事了?」 「小主人!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鲮鲤嗷嗷大哭,「你刚刚跟疯了一样,不仅拔了魔尊的护心龙鳞,往肚子里吞,还跟狗似的,拼命咬龙!那场面可吓人了!」 林安一脸迷茫。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嘴里确实黏黏煳煳的,满是血腥气。 隐隐约约,耳边又传来了哭声,却不是鲮鲤的声音。他合上了双眸,却见一条小黑蛟,盘缠在一堆白骨上,边哭边笑:「母亲!我替你报仇了,母亲!」 第268页 「接我走吧,母亲!」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 「安安!没事了,师尊在!」晏陵将人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安抚道,「不怕,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他,他死了吗?」林安惊魂未定,话音未落,就见一只血淋淋的手,从坑里探了出来。 吓得他立马抬手指了过去,惊悚地道:「师尊!他还没死透,师尊!」 晏陵将人搂了起来,望着从坑里爬出来的血人,摇头道:「不怕,他已经对你我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眼下的魔尊,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护心龙鳞。 一片,早在年少时,就给了凤凰。 一片,给了晏陵。 最后一片,也被真正地魔尊之子亲手拔了,还吞入了腹中。 失去了所有的护心龙鳞,魔尊此刻,无异于是强弩之末。 「凤凰儿,凤凰儿……」魔尊满身血污,被小黑蛟撕咬得皮|肉稀烂,好多部位都露出了森然的白骨,嘴里一直喃喃自语,「凤凰儿,你在哪儿?」 「凤凰儿,不要离开我……」 「凤凰儿……」他冲着一个方向,伸出了手,语气突然变得十分急切,甚至是悽厉,「二弟!你要带凤凰儿去哪里?!」 「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也不求了!我只要凤凰儿!」 「不要走!不许走!凤凰儿!」 居然往墨池的方向,爬了过去,身后很快就拖出了一条血路。 林安胆战心惊,望着魔尊人不人鬼不鬼的癫狂样,目瞪口呆。 周围静悄悄的。 三人谁都没有开口,只听魔尊悽厉的声音,响彻云霄。 如哭如泣,哀怨至极,也悽惨至极。 「别丢下我一个人!凤凰儿!」 「带我一起走!」 「求求你,不要再丢下我!凤凰儿,凤凰儿!」 林安吃惊地伸手捂住了嘴,就看见魔尊一步一步,直接爬进了墨池,池水才一沾身,就冒出了一阵白烟,池水也滋滋冒出了大量的气泡来,仿佛煮沸的水。 魔尊最先触碰到池水的双臂,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了森然的白骨。 但他却丝毫不觉得痛。 只觉得是凤凰儿在拥抱他。 望着为他停留,站在墨池最中央的凤凰儿,魔尊激动地落下了眼泪来。 「沧溟哥哥,快过来。」凤凰儿冲着他微笑,温声细语地道,「我和二哥等了你好久。」 魔尊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了墨池之中,伴随着整个人没入,池水沸腾得更加厉害。 难闻刺鼻的气味,也瀰漫开来,空气中满是甜腻的血腥味。 他只是扑腾了几下,就化作了一堆白骨,在墨池中浸泡着,最后说出一句: 「沧溟哥哥带小凤凰儿去看……凤凰花。」 而后,就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至此。 魔尊身陨。 林安本以为,自己应该高兴的,可看见魔尊临死之前,还对凤凰念念不忘,既恨得咬牙切齿,又觉得他可悲可怜。 凤羽不知何时飞了过来,在墨池的上空盘旋不止,很快,头顶就下了一场花雨。 落在墨池中,宛如盛开了一池的无根之花,那墨池也由黑变红,远远望去,一片鲜艷夺目。 与二人身上的婚服,相互辉映。 冥冥之中,好像是凤凰送给他最后的礼物。 也是最后的告别。 凤羽随风散成了漫天的星芒,往后再也不能庇佑林安了。 但林安再也不会害怕了。 因为他的身边,已经有一个视他如命,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的男人了。 林安望着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婚服,长嘆口气,仰头望向师尊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晏陵也跟着笑。 二人的手慢慢地靠近,很快就握在了一起,十指相扣,紧得没有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