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途霸业》 第1章 落魄天子 安龙城内,一处幽静的庭院,草木葱茏,仿佛是尘世间的一处隐秘桃源。庭院深深,古木参天,树荫下是一片片青翠的菜畦,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粗布衣裳,头戴斗笠,握着锄头,在阳光下辛勤地劳作。汗水沿着他的额头滑落,滴落在他刚翻过的土地上,与泥土融为一体。他不时直起身来,用肩上的毛巾擦拭汗水,深深呼吸着田野间清新的空气,然后再次弯下腰,继续他的劳作。 风骤起,吹得庭院中的树木簌簌作响,阳光透过摇曳的树梢,洒落一地斑驳的光影,随着风的吹动,那些光点仿佛有了生命,在地上跳跃,闪烁。 男人停下了劳作,抬头向远处看去,满眼尽是绵延无尽的山头,它们如同沉睡的巨龙,静静躺在大地的怀抱中。山峦间,云雾缭绕,仿佛仙子遗落的轻纱,随风轻轻飘动,给山色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朦胧。 眼前的景色与江南烟雨朦胧的秀美不同,这里展现的是另一种壮阔与苍茫。极目远眺,山峦起伏,层层叠叠,仿佛一幅泼墨山水,线条粗犷而有力。天空辽阔,云卷云舒,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透射下来,照亮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这就是安龙府,大明西南边陲的一座小城,它虽不如江南的繁华富饶,却有着自己独特的风韵。 “进入这个游戏已经二十天了吧?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啊。” 朱皓天在心中默默想着。 没错,朱皓天并不是穿越到了明朝,而是自己进入一款以明末为背景的模拟游戏中。他回想起自己最初进入游戏仓时的意气风发,心中懊恼不已。 “怎么就偏要选个地狱难度?怎么就不做攻略?怎么就非要挑战自己的极限呢?”朱皓天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在心中自问自答。 在他的时代,体力劳动已经大部分交由人工智能控制的各类机械完成,人类在物质上的需求得到了极大满足。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人失去了工作岗位,虽然物质上的供应应有尽有,但人们在精神上却越来越空虚。 朱皓天也不例外。在物质充裕而精神匮乏的时代,他找到了自己的避风港——游戏世界。对他来说,游戏不仅仅是一种消遣,更是一片能够自由探索和证明自己能力的新天地。 朱皓天是个标准的宅男,自封模拟游戏之王,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拉屎、睡觉、进游戏仓。游戏仓虽然是免费使用的,但是如果要增加生命维持系统,还是需要额外购买。 为了能实现畅快且持久的体验感,朱皓天决定要给游戏仓购买生命维持系统。据说,这个系统可以永续维持身体的最佳状态,前提是有足够的贡献点。 贡献点是那个时代的通用货币,人们通过参与社会活动、完成教育课程,甚至在某些情况下通过娱乐活动来获得。为了能够长时间不间断地体验游戏的乐趣,朱皓天不知疲倦地参与各种活动,积累了1000贡献点。 他计算了一下,目前所赚取的贡献点不仅足以购买生命维持系统,还能让他在游戏仓中度过整整一年,无需进食和饮水。 游戏仓的工作原理是为大脑提供能量,同时让身体的其他部分保持最基本的生命活动状态。简而言之,它让大脑活跃,而身体则进入休眠状态。 然而,这种状态结束后,人们往往会感到大脑和身体的不匹配,需要大量的时间进行恢复训练。 朱皓天注意到了这一点,意识到需要预留一些贡献点用于恢复训练。 但面对刚刚升级的游戏仓,他感到有些矛盾:难道要为了赚取贡献点而放弃体验游戏的乐趣去打工吗?这似乎并不划算。 游戏仓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娱乐工具,它象征着他对自由的渴望和对现实的不满。 “打工苦,打工累,说起打工就流泪。” 朱皓天回想自己赚贡献点的过程,心里产生极大抵触。 “不行,坚决不打工!”他坚定地说。 “找一找可以赚取贡献点的游戏。”朱皓天开始在导航界面中搜索“贡献点”。原本充满游戏推荐的画面突然变得空旷,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只有寥寥几个游戏结果出现。他开始逐一浏览: 《三体大作战》,一款游戏,玩家将进入三体世界,目标是解开三体之谜,帮助三体文明找到生存之道。通关奖励贡献点。 朱皓天一边数着奖励的零,一边惊叹:“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他被这个数字震撼,如果能够获得这么多贡献点,他几乎可以在地球上购买任何一座城市。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意识到如果这款游戏如此容易通关,它的奖励也不会如此丰厚。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那些诱人的“0”上移开,开始浏览其他游戏选项。 他继续浏览着列表,一款名为《星际探索者》的游戏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款游戏的背景设定在一个遥远的星系,玩家需要探索未知的星球,寻找资源,建立殖民地,并与外星文明进行交流。游戏的奖励虽然不如《三体大作战》那么惊人,但通关后也能获得一个可观的贡献点数目——贡献点。 然而,游戏介绍页面底部的一行小字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朱皓天的热情——游戏需要至少10名玩家组队才能进入。这个条件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作为一个典型的宅男,朱皓天并不擅长社交,他甚至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他的父母曾远在月球,参与那个宏伟的世纪工程——“月球太阳”的清洁工作。不幸的是,在一次太阳风暴的意外中,他们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这场悲剧不仅让朱皓天成为孤儿,也让他得到了联邦政府提供的无限期赡养。 因此,朱皓天从小就养成了孤僻的性格。在现实世界中,他感到孤独和无助,但在游戏的世界里,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乐趣和生命的意义。游戏成为他逃避现实、寻求慰藉的避风港。 面对《星际探索者》的组队要求,朱皓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他摇摇头,继续浏览其他选项。 终于,朱皓天发现了一款似乎为他量身定制的游戏——《穿越大明,皇权巅峰》。在这款历史模拟游戏中,玩家将化身为明朝的皇帝,肩负着将大明王朝引领至辉煌巅峰的重任。游戏的通关奖励为1000贡献点,而且,如果能够完成难度更高的挑战,还有额外的奖励。 朱皓天的目光在看到“地狱模式额外奖励点贡献点”时,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款游戏。 多年来,朱皓天已经玩过许多以古代背景的模拟游戏,通常都是从一个无名小卒开始,逐步积累力量,最终成为一方霸主。但像《穿越大明,皇权巅峰》这样,一开局就让他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这样的游戏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游戏的难度似乎并不高,几乎就像是在向他招手,告诉他:“来吧,贡献点就在这里等你。” 朱皓天对这款游戏充满了信心,他相信凭借自己的游戏经验和策略头脑,一定能够轻松通关,甚至挑战更高难度的地狱模式。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贡献点在向他招手,而他,即将成为游戏世界中的皇权巅峰。 朱皓天决定将所有贡献点用于休眠,并打算用通关赚取的贡献点来进行恢复训练。这样算下来,他可以在游戏中度过整整10年。 “别说10年,5年我就通关了!”朱皓天心里默默想着,进入了游戏仓。 第一次沉浸在游戏仓的营养液中,朱皓天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亲切感,似乎他生来就属于这里,与这个由光影和代码构成的世界有着不解之缘。营养液轻柔地包围着他的身体,带来一阵阵温暖和舒适,仿佛是母亲怀抱中的婴儿,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全和放松。 随着游戏系统的启动,朱皓天的心跳逐渐与游戏世界的节奏同步。之后就是让他懊恼不已的游戏难度选择——地狱难度、无自带系统、无金手指、无守护神兽……所有的选项都是最高难度。 他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模糊。 “贡献点,我来啦,哈哈哈哈哈……” 这是他沉睡前最后一个想法。 当再次醒来时,他就来到了这个世界。通过这些天的探索,他终于知道自己是来到了明末清初,具体的时间是永历八年四月。身处之地是在贵州安隆所,身份是最为尊贵的皇帝陛下。 “皇帝当成这样,也算是蝎子的尾巴独一份了。”朱皓天看着眼前窗壁颓圮、风吹雨洒的“文华殿”摇摇头。 这个世界中,他叫朱由榔,贵为大明皇帝,虽然“英明特达,才学过人”,但优柔寡断、胆小怕事,在位期间,多次流亡各地,逃避清军的追捕,被人称为“走天子”。 作为皇帝,居然落魄成这个样子,这让朱皓天不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据他脑子里为数不多的历史知识整理出来的结果来看,明末这段时间主打一个内忧外患,内有宦官、权臣、党人相争,外有流寇、清虏、倭寇横行,少量缙绅地主把持着国家大量的生产资料,大量农民却失去土地、生活贫困,再加上连绵不断的天灾,一时间民变四起,让这个庞大的帝国耗尽了最后一丝元气,被外族窃取天下。 “这正是我要来的地方,以后我就是朱由榔啦,哈哈哈哈。”朱皓天一开始乐不可支。 尽管没有继承朱由榔的记忆,这副躯体的肌肉记忆却如同刻录在基因中的本能,自然而然地发挥作用。无论是剑术的挥洒自如,还是骑术的驰骋如风,都无需刻意回忆,便能信手拈来。朱由榔曾研读过的书籍,只要他心念一动,那些知识便如同泉水般涌入脑海,无需翻阅,便能娓娓道来。 这就如同一台没有密码保护的电脑,只需输入相应的指令,就能迅速检索出所需的信息。朱由榔的躯体,似乎成了一个庞大的知识库,随时待命。 “男儿生逢乱世,当挥三尺剑,立不世功!”他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 然而,理想总是丰满而美好的,现实却往往残酷而骨感。这些天来,他不仅没有享受到皇帝骄奢淫逸的生活,连最基本的安稳日子都成了奢望。 刚进游戏的第二天,便有数百兵丁蜂拥而至,声称奉秦王之命,将他手下的十数位大臣尽数带走,自此便音讯全无。自此之后,他身边的臣子一个接一个地被带离了这座庭院,最终只留下了皇后王氏陪伴在他的身旁。 围墙之外,尽是秦王麾下的兵士严密把守,他们对这个所谓的皇帝非但毫无敬意,甚至似乎暗含敌意。连最基本的饮食供应也被他们禁止入内。 第2章 皇后王氏 没人照顾生活起居。 为了不饿死,朱由榔只好自己操持。 好在现实中的自己曾花了大量时间在学习烹饪上,毕竟也是为数不多的能够提起他的兴趣的事了。 这让他在这突如其来的逆境中不至于手忙脚乱。他开始亲自下厨,用有限的食材做出简单的菜肴。 起初,他的手艺并不熟练,菜肴的味道也时好时坏。但随着时间的积累,他逐渐掌握了在简陋条件下烹饪的技巧。他学会了如何用最少的调料和食材,创造出令人满意的餐食。每当炊烟从简陋的厨房中升起,那股香气总能给他带来一丝安慰。 皇后王氏也不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后宫之主,她开始学习如何打理日常家务,两人在生活的琐碎中逐渐找到了合作的节奏。她帮助他洗菜、切菜,甚至在园中种植蔬菜,两人一起劳作的身影成了这个荒凉行宫中一道独特的风景。 皇后王氏也是个奇女子,在如此艰难的境遇中,她并未沉溺于哀怨,反倒是时常安慰落魄天子。 看到朱由榔又在发呆,王氏似乎觉察到了他的情绪,她用木瓢舀了一瓢水,缓缓走到朱由榔身旁,轻轻递到他身前。 “朱郎。” 王氏的手轻柔地握住了朱由榔,她的手指细腻修长,娇小的身躯透出一种温婉的气质。麻布的简朴衣衫,无法掩盖她天生丽质的光华。岁月的风霜与生活的艰辛,虽让她的面庞略显憔悴,但她的双眸依旧明亮如星辰,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无妨。”朱由榔接过水瓢,仰首将清冽的泉水一饮而尽。他细心地抹去嘴角的水滴,随后向王氏展露出一个充满阳光的笑容,那笑容里蕴含着深深的温暖和真挚。 面对王氏,朱由榔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局促感。在现实世界里,他未曾涉足过爱情的领域,尽管在虚拟游戏的世界中,他有过一些所谓的“恋爱”经历,但那些都是由程序预设的模式化互动,远不如王氏这般鲜活灵动,充满了真实感和生命力。 不仅仅是王氏,这个虚拟世界中的每一个npc都显得栩栩如生,他们的言行举止、情感表达都与真实的人类无异,让朱由榔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置身于一个游戏之中,还是穿越到了一个平行的宇宙。这种真实与虚幻交织的感觉,既让他感到新奇和兴奋,也让他感到一丝不安和迷茫。 而另一边,王氏心中的忧虑悄然消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皇上近期的蜕变,他已不再是那个仅在私语时夸夸其谈的人。如今,他的举止间透露出一种沉稳与成熟,他的心志变得坚定而上进,宛如历经风霜后的松柏,愈发坚韧不拔。 或许是“十八先生”的死亡让他豁然开朗?或许是连年的流亡生涯让他知耻近勇?或许是生活的困境让他大彻大悟?不管是什么原因,如今的皇上已经焕然一新。 “唯一的小困扰,便是他似乎开始远离女色了。”王氏心中暗自思量,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十几天前那个夜晚的情景,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困惑与无奈。 难道要成就一番伟业,就必须如此清心寡欲,远离一切诱惑吗?还是说,自己的魅力已经不如往昔? 她走到水缸边,凝视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只见水中的她,眉如远山,眼似秋水,肌肤胜雪,容颜绝美。 皇后王氏,闺名少姬,出生在广东的一个显赫家庭,她的父亲王略是当地的知府。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和熏陶,王氏不仅美貌聪慧,更有着不凡的胆识和见识。 王少姬的人生轨迹在遇到朱由榔后发生了改变。 那是一个春意盎然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了她的衣裙上,她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静静地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彩。就在这时,朱由榔走进了她的视线,他那从容不迫的步伐,深邃而坚定的眼神,深深吸引着她。 第一次见到朱由榔时,便被他那超凡脱俗的气质深深吸引。他宛如一位风度翩翩的谪仙人,散发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犹如春风拂过湖面,激起了她内心层层的涟漪。他那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让她感到既神秘又亲切。他那从容不迫的举止,透露出一种从容和自信,让她不禁为之倾倒。 她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他身上,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他那令人心动的身影。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脸颊微红,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在她心中悄然萌芽。 她知道,这个男子将会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的命运将与他紧密相连。 她先是成为永明王妃,随后又成为桂王妃。最终,在崇祯十九年的十一月,当桂王朱由榔在肇庆登基成为皇帝时,王氏被正式册封为皇后,她的父亲也获得了长洲伯的封号。家族的荣耀似乎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她的人生也因此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和光彩。 后来,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在永历元年,大明王朝的江山社稷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清兵的铁蹄如同一场冷酷无情的风暴,无情地席卷而来,直逼武冈城下,使得这座昔日坚不可摧的城池,变得摇摇欲坠,如同风中残烛。 朱由榔,大明的皇帝,面对着家国的存亡危机,却失去了往日的沉着与镇定,变得手足无措,心乱如麻。在清兵的威胁尚未真正到来之前,他便带着后宫的眷属和忠诚的随从们,踏上了仓皇的逃亡之路。 王少姬内心充满了不甘和愤怒。她无法理解,为何在国家危难之际,她的丈夫却选择了逃避,而不是勇敢地面对。她鼓起勇气,质问朱由榔为何不战而逃,希望能够唤醒他的勇气。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记清脆的耳光,以及一声因恐惧和愤怒而变得撕心裂肺的怒吼:“后宫不得干政!”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刺痛了王皇后的心。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悲哀。 她对他的心死了。 她仿佛看到那些在清虏铁蹄之下痛苦挣扎的身影,听见了那些在战火中绝望的呼喊。 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屈服。 她的内心深处,燃烧着一团不屈的火焰。 在逃亡的路上,王皇后展现出了非凡的勇气和毅力。她没有被困难和危险所吓倒,而是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安抚着随行的眷属,鼓舞着士气。 途中,大雨倾盆,泥泞不堪,宫女和太监们步履艰难。然而,王少姬却表现得异常镇静,她从容指挥,有惊无险地渡过危机。她的坚强和智慧,成为所有人心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她的心,曾因朱郎的懦弱而逐渐冷却,然而她的热血却从未停止沸腾。在这个女性只能依附于男性的时代,她决心要慢慢地改变自己的丈夫,让他重新找回昔日的勇武与决断。 永历二年,随着战火的蔓延,朱由榔带着他的随从和眷属逃至南宁,寻求一丝喘息之机。 四月初二丙午,王皇后生下了朱慈煊,一个新生命的到来,为这个飘摇的王朝带来了一线生机与希望。 当清兵的锋芒指向桂林,战事愈发紧迫时,王皇后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的簪珥,赏赐那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 马吉翔和庞天寿,出于私心,想要废黜王皇后以讨好权势显赫的孙可望,却未料到永历帝的坚定与果敢。永历帝断然否决了这一荒唐提议。 他的决定不仅保护了王少姬,也维护了皇室的尊严。 这一事件,如同春风化雨,让王少姬心中对朱由榔的希望重新燃起。她看到了他的坚定和勇气,相信身边的这个男人终将能够摆脱困境,重新振作,担当起他作为皇帝的责任。 永历三年五月庚午,王皇后在动荡中再次迎来了新生命——朱慈烨的诞生。这个小生命的啼哭,如同黎明的曙光,为王皇后的心灵带来了新的慰藉和力量。 尽管生活充满了流离与不确定性,她的内心却如同磐石般坚定不移。 从朱由榔为孩子们所取的名字中,她能够感受到夫君心中那份对中兴大明信念。每一个名字都如同一盏明灯,照亮着他们共同的未来。 朱慈煊、朱慈烨,这些名字不仅仅是对孩子们美好未来的祝愿,更是朱由榔心中那份永不熄灭的希望之火。他以这些充满光明与力量的名字,寄托着对于大明王朝复兴的渴望。 现在,王皇后的肚子里又孕育着新的生命,这也是她对未来坚定不移的承诺。 她深知,无论外界风云如何变幻,她都将履行自己作为皇后的职责,为自己夫君、孩子,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贡献一切,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动荡的时代带来希望与光明。 而她的夫君,大明皇帝朱由榔,何时能够挣脱困境,重新找回昔日的英姿,带领国家走向复兴? 王少姬在心中默默祈祷,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第3章 忠诚侍卫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繁茂的树叶,斑驳陆离地洒落在文华殿那陈旧的门楹之上,将门上的对联映照得金光闪闪。 “武定乾坤再造旧山河,文安社稷重绘九州图。” 朱由榔站在对联前,目光凝重地默念着上面铿锵有力的字句。这些字,是他初到这个世界时,满怀豪情挥毫泼墨所书。 门楹上的字迹,每一笔每一划都如同铁画银钩,笔势遒劲有力,透露出书写者那股子不屈不挠的豪迈与霸气。朱由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热血沸腾的时刻,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他以前玩的游戏都是从底层起步,配套的技能很少,尤其是书法技能几乎没有。没想到这个叫朱由榔的,书法功底如此深厚,他甚为欣喜。 这副对联不仅是他书法艺术的巅峰之作,更是他心中理想与抱负的体现。“武定乾坤”,展现了他以武力平定天下、再造山河的雄心;“文安社稷”,则彰显了他以文治国、安定社稷的智慧。“再造旧山河”与“重绘九州图”,更是表达了他要恢复昔日辉煌、开创新时代的壮志。 这都是他多年浸淫游戏世界的辉煌战绩,在昊天大帝(朱皓天的游戏id)的引领下,一切反动派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朱由榔久久凝视着这副对联,心中感慨万千。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苦涩。自己如今身不由己,连基本的自由都成了奢望,又谈何重整旧山河,再造乾坤? 然而,经过一番深思,他豁然开朗。正是这重重困难,才让挑战显得更有趣味,若非如此,这场游戏岂不索然无味? 想到这里,朱由榔的精神状态为之一振。他估算着时间已到,便叫来王少姬。随后,他缓缓躺倒在地,准备开始接下来的行动。 “皇上!您怎么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王少姬蹲在地上焦急地大声呼喊。 然而,外面的士兵对此毫无反应。 意识到这一计策未能奏效,朱由榔向朱氏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 王少姬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陛下!陛下驾崩了!” 随即,外头的士兵们陷入了一阵混乱。就在这时,一队士兵冲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身材魁梧,肌肉结实,给人一种坚如磐石的感觉。他的面容粗犷,留着短短的胡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正是今天值守的百户李昂。 大西军余部现在已经归顺大明,尊永历皇帝为正统,故而也将大明的武官体系照搬过来。 明朝的武官品阶分为九品,每品又分正从二级。从二品以上是高级将领,主要包括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都督、总督、提督等。这些将领在军事决策和指挥中拥有极高的地位和权力,通常负责统领大军或镇守重要地区。 从五品到正三品为中级将领,包括副将、参将、正千户、副千户等。他们在军队中担任重要职务,协助高级将领进行军事指挥和决策,并负责具体军事任务的执行。 正六品及以下为基层军官,是明朝武将体系的基础,包括游击、都司、指挥佥事、百户、试百户、总旗、小旗等。这些军官负责具体军事任务的执行,包括巡逻、防御、进攻等。 百户属于从六品武官,负责指挥一个百户所。 李昂带领着几名精甲士兵,如疾风般迅速赶到朱由榔身边。朱由榔倒在地上,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生命似乎正悬于一线。 士兵们面面相觑,表情复杂。 “请恕臣不敬之罪!”李岩恭敬地向王少姬一揖,随即小心翼翼地抱起朱由榔,大步流星地朝卧床走去。王少姬紧随其后,一脸忧色。 “张铁、赵勇,你二人守住殿门,任何人不得进入文华殿,擅闯者斩立决!”李岩冷静地下达着命令,“钱刚,立即前往宫中延请太医前来诊治。周强,立刻向叶将军报告此事。其余人等,在殿外加强戒备,任何可疑之人,一律拘捕。”他的声音坚定有力,随后便抱着朱由榔步入文华殿,王少姬紧随其后,轻轻关上殿门。士兵们齐声应诺,迅速行动。 两名壮硕的士兵立刻分立于殿门两侧,如同不可逾越的门神。其他人则按照李岩的命令,各自忙碌起来。 殿内,朱由榔躺在床上,王少姬坐在床前伺候,李岩则端坐在床前的坐凳上,似在监视两人。 王少姬对这位李百户的过往了然于心。李昂本是桂王朱常瀛的亲信侍卫,曾担任世子们的武术教头,世子们矫健的拳脚功夫多半出自他的悉心教导。然而,他与宫中一名侍女日久生情,暗生情愫,触犯了宫规戒律。按律本应被王府处以极刑,恰逢老桂王驾鹤西去,朱由榔继位成为新的桂王。 朱由榔向来宅心仁厚,与李昂又私交甚笃,实在不忍见他遭受此等劫难。于是暗中放走了李昂,并安排侍女一同离去。 李昂带着妻子远赴北地,希望在那里谋求生计。谁料在湖广一带遭遇清虏,只得一路隐姓埋名,东躲西藏。无奈妻子体质羸弱,在颠沛流离的逃亡途中不幸染病身亡,留下李昂孤身一人。 历经波折,李昂辗转来到川中,投身于大西军麾下。他跟随大西军转战南北,从蜀地到黔中,从黔中到滇南,再从滇南回到黔中。凭借其勇猛的作战风格,李昂很快得到孙可望的赏识,短短几年间便晋升为百户,指挥着一支百来人的精兵队伍。 后来,孙可望将永历帝迎至黔中,安置在安隆所,这里恰好是李昂驻守的要地。孙可望则在贵阳大兴土木,建立了秦王府,六部机构一应俱全。 秦王府金碧辉煌,气势恢宏,俨然是西南的权力中心。孙可望制订了严格的朝仪,号令西南各部,俨然自成一国。他的野心昭然若揭,大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 孙可望为了牢牢掌控朱由榔,可谓费尽心机。他安排亲信叶应祯亲自率领一千精兵“护卫”安龙皇宫。叶应祯将文华殿单独派驻兵士守卫,美其名曰:为陛下安全考虑,需五步一岗。 文华殿周围的守卫每日更替,使得士兵与将领互不相识,必须依靠腰牌来确认身份,从而确保他的绝对控制。 近年来,孙可望对秦王的称号已不再满足,他的野心日益膨胀,渴望着更进一步的权力。然而,他对同为大西军旧部的李定国、刘文秀等心存忌惮,尤其是对屡建战功的李定国感到深深地嫉妒。 永历六年春,李定国亲率八万大军进攻湖南,大败清军,迫使清军主帅、定南王孔有德绝望自尽。随后,他占领桂林,接连攻下柳州、衡州等四州,兵锋直指长沙。在衡阳的野战中,他巧妙设伏,将清军团团围住,四面发起猛攻,清军大败,主帅、亲王尼堪在战斗中被斩杀,全军覆没。李定国因此成为唯一一位在野战中灭掉两名清朝亲王的传奇人物。 与此同时,孙可望在抗击清军的战斗中却屡遭败绩。 永历七年,孙可望亲自统率大军由靖州经武冈进至宝庆,与清军发生冲突。在这场战役中,孙可望所部明军战败,损失惨重,被清军缴获大量马匹和物资,宝庆府也被清军占领。 李昂正是在跟随孙可望从前线撤退的过程中,见证了这一切。 孙可望的失败与李定国的辉煌战绩形成鲜明对比,更激发了他对权力的渴望和对李定国的嫉妒之情。 前段时间,孙可望秘密召集了他的心腹议事,言谈间对“走天子”朱由榔尽是不满,竟自比为汉末曹操,其勃勃野心昭然若揭。 李昂虽未获准参与此等机密议事,却在一次酒后的闲谈中,从叶应祯的醉话里得知了这一消息。他内心焦急万分,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沉着冷静。 李昂虽然心怀救主之志,但每次值守时只能带领五名亲兵,这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他深知任何鲁莽的行动都可能引起叶应祯的怀疑,从而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他考虑过联系晋王李定国,但李定国此时正忙于与清军的激烈战斗,难以分身。抚南王刘文秀也在积极进攻蜀地,同样无法提供帮助。其他将领则对孙可望心存畏惧,不敢轻易触怒这位权势滔天的秦王。 直至半月前,他才觅得良机,悄无声息地将此事告知朱由榔。 幸而朱由榔早已非昔日之朱由榔,他的灵魂已换,胆识亦随之增长。若是按照他往昔那优柔寡断、胆小怕事的性格,面对如此危机,恐怕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朱由榔自诩为模拟游戏之王,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策——李代桃僵。他计划在李昂值守时,自己装病,让李昂在宣太医前来诊治,以治病的名义进入文华殿。随后,趁着太医为其治病,设法迷晕他。再由朱由榔再伪装成太医,趁机离开,完成一出“偷天换日”的大戏。 第4章 偷天换日 “李将军,今夜的行动依旧按计划进行,一切都仰仗将军了。”王少姬轻声细语,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朱由榔身上,远远望去,仿佛在向皇帝低声诉说着什么。 “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以报皇恩浩荡!无奈贼势浩大,只得采取此下策,还望陛下、娘娘宽恕。”李昂的声音铿锵有力,尽管身形未动,但语气中的坚定与忠诚已经溢于言表。 尽管皇后王少姬对这一计划持有疑虑,但在当前严峻的形势下,她也明白没有更多的选择,只能放手一搏。 不久,殿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李昂面无表情,简洁有力地命令道。 一位身材高大、身着大夫服饰的男子,在亲兵钱刚的严密监视下,步入了文华殿。他的步伐显得有些踌躇,似乎心中充满了畏惧。还未等靠近床榻,他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身吧,不必多礼。”王少姬的声音平和,却掩不住一丝微颤,她必须维持冷静,确保这场精心编排的戏码不出现任何纰漏。 太医缓缓站起身,始终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朱由榔。他步伐缓慢而谨慎地走向床榻,开始了的诊治。尽管他的手微微颤抖,但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异常专业,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 李昂静静地站在一旁,面如止水,但眼中透露出警惕的光芒。他深知这个计划的成败不仅关系到朱由榔的命运,更关系到在场所有人的生死存亡。他必须确保一切顺利。 “娘娘,大人,陛下所受为风寒,加之龙体欠安,且一时郁结于心,故而晕倒。待臣为陛下行针,再开几服药按时服用便可。切记关好门窗,不可再受风吹雨淋。”太医沉声说道。 “听见了吗?还不快去把门窗关好!”王少姬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钱刚不敢有违,只得遵命关上门窗。 “皇上的龙体也是尔等能亵渎的么?还不快滚出去!”王少姬对李昂和钱刚怒斥。 钱刚望向李昂,见上司微微点头,便退出了大殿。然而李昂却如泰山般岿然不动。 王少姬怒目而视,李昂却依旧不为所动,只是淡淡说道:“职责在身,请娘娘恕罪。”便不再多言。 王少姬无奈,只得让太医上前继续医治。她在一旁默默观察,心中千回百转,思索着每一个可能的变数。她明白,这场戏必须演得天衣无缝,才能瞒过孙可望的耳目。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殿内的气氛愈发紧张而凝重。每个人都在默默等待,等待着那个关键时刻的到来。 终于,太医完成了他的诊治,退后一步,再次跪下:“皇上,臣已经尽力,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朱由榔已经苏醒,他缓缓点了点头,示意太医可以退下。 王少姬正准备按照剧本,给太医倒茶致谢,却被朱由榔暗中紧紧拽住。王少姬心中疑惑,却也停下了动作。 太医站起身,仍旧低着头,缓缓退出了文华殿。直到殿门关闭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李昂脸上写满了疑惑,身形却稳如磐石,一动不动。 朱由榔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比了一个动作。 那是李昂早年教授的一套拳法中的一招——打草惊蛇。 李昂的心中一紧,他迅速地扫视四周,寻找可能的威胁。 王少姬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她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朱由榔的下一步指示。朱由榔虽然身体虚弱,但他的头脑依旧清晰,他在思考是走是留。 朱由榔微微点头,示意李昂靠近。李昂立刻上前,俯身倾听皇上的低语。朱由榔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放弃行动,万勿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李昂的心中一沉,正准备拔出佩剑。 当他们正要跨入殿门的瞬间,一个粗犷而响亮的声音突然响起:“张将军,且慢!” 门口来人带着一丝轻蔑的哼声,冷冷地说:“你敢拦我?别忘了你的身份!” 守门的张铁并未因此让步,他面无惧色,声音坚定而有力:“奉李将军之命,任何人不得进入文华殿,擅闯者斩立决!” 来人气得脸色铁青,愤怒地咆哮:“你这个贱婢狗东西,当初不过是我张家一奴婢之子,竟敢如此放肆!” 张铁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并未被对方的辱骂所动摇,而是冷冷回应:“卑下现任职于李将军麾下。将军有令:擅闯者斩!军令如山,不容违背,望张将军理解。” “你个狗东西!”来人破口大骂。 殿外传来兵器出鞘的声音。 “殿外何人喧哗?”王少姬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卑职秦王麾下百户张行义,奉秦王之命特来护卫圣驾。听闻皇上龙体不适,特来探查。” 来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不必了,” 王少姬的语气从容淡定,她的声音平静如水,却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大夫已为陛下诊治,现已无大碍,尔等退下吧。” “请皇后恕臣无礼,然秦王殿下对皇上关怀备至,特交待小臣务必照顾好皇上。如今圣上龙体有恙,微臣需面见圣上,以防不测,万一叶将军怪罪下来可不好!” 张行义特意在“叶将军”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表明他是代表叶应祯而来,话语中满是威胁的意味。 然而,王少姬并未被他的威胁所动,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张百户,本宫已说过,陛下无恙,无需再劳烦叶将军。尔等若是真心关心陛下,便应遵命退下,莫要在此无端生事。” 张行义闻言,心中不禁一凛。他明白,尽管王少姬的语气平和,但那平静之下却隐含着一股不容挑战的威严。 他心中暗自愤恨,咬牙切齿地想:“哼!等秦王继立大统,我定要让这贱婢付出代价,她的嘴我非撕下来不可! ”至于其他的,他一个小小的百户可不敢想,只能将这股恨意深埋心底。 不甘归不甘,张行义还是不得不躬身行礼,沉声说道:“是,卑职遵命。”语毕,他带着手下,悻悻然转身离去。 “慢着!” 朱由榔的声音虽微弱,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宣百户张行义见驾。” 王少姬和李昂都愣住了,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朱由榔。皇上轻轻点头,示意他们无需担忧。 李昂缓缓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到殿门后,他的动作从容不迫,拉开了殿门,“宣百户张行义见驾。” 张行义整了整衣冠,正欲迈步进入殿内。 “面见圣驾不可携带兵刃,请张大人卸下配剑。” 张铁的声音冷冷传来,他的语调中不带一丝情感波动。 “大胆!” 张行义怒喝一声,猛地抽出兵刃,剑尖直指张铁的喉咙。然而,张铁却如铁塔般岿然不动,面无惧色。 “还请张大人自重。”李昂语气平静,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气质。接着,他优雅地卸下自己的佩剑,递给了殿门前的亲兵赵勇。 见李昂此举,张行义只得压下心中的怒火,不甘地解下佩剑,递给赵勇。随后,他踏入了殿门,而他身后的随从却被冷冷地拦在了门外。 “陛下仅宣张百户一人,尔等自殿外等候。”张铁的声音平淡而坚定,他的话语中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张行义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曾经的家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然而,面对张铁的冷静和坚定,张行义也只能将心中的情绪暂时压下,独自步入了大殿。 殿内的气氛庄严肃穆,朱由榔端坐于龙榻之上,目光如炬,威严自若。 “微臣张行义拜见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张行义在离朱由榔约莫三米的位置站定,身姿挺拔,躬身行以最恭敬的礼节。 朱由榔并未即刻开口,他只是静静地、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秦王孙可望的追随者,目光深邃,仿佛要洞察其内心所思。 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分量,使得张行义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 正当张行义忍不住想要抬头窥视时,朱由榔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地传来,带着一丝自嘲的口吻:“朕久居陋室,食糠饮浊,不慎偶染风寒,让秦王费心了。” 张行义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震在原地,他心中一紧,脑海中飞速转动,思索着如何妥帖应对。 秦王虽有野心,却尚未有篡位之实。他不过是区区百户,此行本是出于对事态的怀疑,担心李昂有所异动,欲来此抓取把柄,好在上司面前表功。现在看来皇帝确实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现如今该如何收场? 朱由榔并没有为难眼前的百户,他轻轻咳嗽一声,继续说道:“烦请张百户告知叶将军,朕虽龙体欠安,仍可下地劈柴,烹饪一事日前也有所精进,所虑者唯米粮也。” 朱由榔的话语,如同一剂清醒剂,让张行义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自己必须更加谨慎地应对眼前的皇帝,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意图。他恭敬地行了一礼,沉声道:“微臣领旨,定将陛下的话转告叶将军。” 他转身欲走。然而,就在即将踏出殿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李昂说:“李将军,我听说你在寻找一个大夫,不知所为何事?” 李昂心中一惊,难道他们的计策被识破了?但他面上并无波动。他迅速回答:“劳张将军挂念,我确实在寻找一位大夫,因为皇上近日身体不适,需要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来调理。” 张行义微微一笑:“原来如此。我这里正好有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可以为皇上诊治。李将军,你看如何?” 李昂心中一紧,他知道张行义这是在试探他。他沉声回答:“多谢张将军关心,但皇上龙体为重,还是不牢张将军费心了。” 张行义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冷冷地说:“李将军,你这是在拒绝我吗?” 李昂心中一凛,他知道张行义已经起了疑心。他立刻回答:“哪里的话,只是事关皇上龙体,我不敢假手于人。” 张行义冷哼一声:“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过问。李将军,你好自为之。” 说完,张行义转身离开了文华殿。李昂和朱由榔都松了一口气,但他们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或许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朱由榔手书密信一封,交由李昂,让他有机会带给宫内外大臣,或者直接带给康国公李定国。 既然诊治已经结束,李昂便不再逗留,带领着亲兵离开了行宫。 这场大戏并非没有成果,孙可望意识到现在不是取代永历皇帝的最好时机,于是命叶应祯将朱由榔身边的眷属放了一些回来,并安排一些侍女照顾生活起居。同时恢复了粮食供应。但文华殿外的防御却更加严密,想要逃走难度更大了。 第5章 便宜儿子 随着身边多了照顾自己的人,朱由榔无需再亲自操劳日常琐事,他乐得清闲自在。宫中的侍从们细心周到,无论是饮食起居,还是笔墨纸砚,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朱由榔终于可以放下那些繁杂的杂务,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自己喜爱的事物上。 尽管自己仍处于软禁之中,朱由榔却显得乐观而豁达,周围的人也受到他的影响,变得开朗许多。他深知,与其沉溺于无法改变的现实,不如调整自己的心态,寻找生活中的小确幸。 他开始在行宫中寻找那些被忽略的美好,无论是窗外的鸟语花香,还是古籍中的智慧箴言,都能让他感受到生活的乐趣。 每日与皇后谈笑风生,情感日渐融洽。王少姬的温婉贤淑,善解人意,给了朱由榔莫大的慰藉。两人在一起时,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从国家大事到诗词歌赋,从宫中的趣闻到百姓的生活,无所不谈。王少姬的见解独到,常常能给朱由榔带来新的启发和思考。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人,不禁想起来读过的《红楼梦》里有这样的描述:“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王少姬的气质,既有着水的温柔,又不失风的坚韧,恰如其分地诠释了这句诗。 王少姬的眉目之间,似乎蕴含着深深的故事,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朱由榔的心。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她不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有着自己情感和思想的“人”。 朱由榔发现自己越来越渴望深入了解她——了解她的过往,她的梦想,她的忧愁与喜悦。他开始有些后悔当初跳过了“新手引导”,如果当时能够耐心一些,或许现在就能更加深刻地理解这个温婉女子的内心世界。 然而,转念一想,他又感到庆幸。如果未曾跳过那些引导,他就会被迫接受朱由榔原本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其中不乏与王少姬亲密无间的片段。若真是如此,那些回忆可能会让他感到极度不适,甚至心生嫉妒。 他宁愿像现在这样,一点一滴地去发现,去感受,去构建属于自己的记忆。在这个过程中,他与王少姬之间的关系也在悄然发生变化,逐渐由表面的互动转变为心灵的相通。 他开始欣赏这种逐步探索的过程,每一次对话,每一次目光交汇,都让他对她的认识更加深刻。他想要与她共同创造新的回忆,那些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美好的、真挚的回忆。 夜幕降临,文华殿内灯火通明。朱由榔与王少姬相对而坐,没有言语,只有眼神的交流。他们的心灵在这一刻似乎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仿佛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这一刻,朱由榔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游戏之中,忘记了自己是一个玩家,他只觉得自己是一个真实的人,与一个真实的女子,共同经历着一段真实的情感。 他不禁在心中默念:“或许,这就是爱情的魅力所在。” 正当他快要流口水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这微妙的情愫,那是他们的儿子——朱慈煊,或者说是那个朱由榔和王少姬的儿子。一想到这,他心里又开始别扭起来。 眼前的朱慈煊,尽管只有4岁,却已经展现出了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完美地继承了他那来自明神宗朱翊钧的强大基因。 他的眉宇之间,已经可以窥见未来英俊的轮廓。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孩童特有的聪明和好奇心,皮肤白净细腻,仿佛轻轻一触即会留下痕迹,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尽管年纪尚小,朱慈煊却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早慧。他对周围的世界充满了无尽的好奇,总是用他那双清如泉水的眼眸,认真地观察着这个世界,似乎渴望揭开每一个角落隐藏的秘密。 或许,正是因为他经历了不同寻常的颠沛流离,朱慈煊并没有像其他同龄孩童那样频繁哭闹,而是展现出了一种超乎年龄的从容与淡定。在他的行为举止中,透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成熟气质,仿佛他小小的身躯内,住着一个历经沧桑的灵魂,以一种超然的姿态,静静地体会着世间的冷暖变迁。 朱由榔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眼前这个小家伙是一位穿越者?他曾沉迷于网络爽文中,那些故事里的主角们往往能够穿越到另一个世界,附身于某个肩负重大使命的人物,而且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心智成熟,拥有超乎常人的智慧。 然而,朱由榔总觉得这样的设定未免太过荒谬。即使灵魂穿越真的存在,一个成年人的灵魂穿越到婴儿的身体中,怎么可能完全保留原有的智慧和记忆呢?他思考着几个明显的生物学和物理学上的问题: 首先,婴儿的大脑体积远远小于成人,其复杂的神经网络尚未完全发育,怎么可能承载一个成年人庞大的记忆和信息量?这在生理结构上就难以实现。 其次,大脑是人体中最耗费能量的器官,占据了身体总能量消耗的很大一部分。一个婴儿的身体,特别是消化系统,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来支持一个成年人大脑的运作。 最后,即使灵魂真的能够穿越到婴儿体内,那么在无法自主行动、表达,甚至无法控制自己基本生理需求的情况下,度过漫长的婴儿和童年时期,对任何心智成熟的人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精神折磨。 朱由榔对此有着深刻的体会,自从他被联邦政府赡养后,他常常感到生活索然无味,曾无数次考虑过结束自己的生命。若不是对疼痛的恐惧以及各种游戏的陪伴,他恐怕早已无法忍受那种空虚和绝望。 朱由榔的思绪如同天边飘荡的云彩,悠远而自由,直到一声清脆的“父皇”将他从漫无边际的遐想中唤醒,回到了现实中。 眼前这个满脸稚气的小孩,正用他那双明亮而期待的眼睛看着朱由榔。那眼神中充满了对父亲的敬爱和依赖,让朱由榔的心瞬间柔软起来。 朱由榔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端坐起来,温和地问道:“煊儿来啦。”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亲切和期待。 “向父皇请安、向母后请安。”朱慈煊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认真地行着礼节。那副小脸上的严肃与他年龄的不符,让人在心底泛起一股温柔的笑意,对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更加喜爱。他那稚嫩的举止中透露出的教养和礼貌,不仅令人赞赏,更让朱由榔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朱由榔看着这个孩子,心中不禁暗自感叹:“老婆也好,孩子也好!”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仿佛看到了自己理想中的家庭。 他默默地想:“这要是我儿子就好了。” 但随即,他又转念一想,常言道:“孩子总是自己的好,老婆总是别人的好。” 既然如此,为何不和别人的老婆自己生一个儿子呢? 他的目光转向王少姬,只见她也正含笑看着这一幕。四目相对,朱由榔突然感到一丝尴尬,他只好挠挠头,掩饰自己的窘迫。然后,他温柔地将朱慈煊抱到自己的腿上,轻声问道:“煊儿今天想和朕玩些什么呢?” 朱慈煊静静地坐在朱由榔的腿上,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专注而认真的神情:“今日与先生读书,有一句话我不太理解,先生虽已为我解释,但我心中仍有疑窦,因此特来向父皇请教。” 朱由榔听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未曾料到这个孩子不仅天资聪慧,还具备着难能可贵的好学品质。一股作为长辈的责任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他决心尽己所能,帮助这个孩子解开心中的疑惑,引领他走进知识的殿堂。 “很好,煊儿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告诉父皇。”朱由榔语气温和,充满了鼓励,“父皇定会竭尽所能为你解答,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成长。” 他的话语中留有余地,万一遇到难题,他们可以共同探索,共同进步嘛。 一家三口在温暖的烛光下谈笑风生,构成了一幅多么温馨的画面。这样的场景,如果能永远持续下去,那该有多好。 朱由榔不禁心生感慨,这样的家庭氛围,在他所在的现实世界中,是从未体验过的。在这个温馨的家庭氛围中,朱由榔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和温暖,这让他的心灵得到了深深的慰藉。 他的父母在他尚且年幼时便远赴月球工作,为了那份难得的工作机会,他们甚至不惜放弃了陪伴孩子成长的机会,去担任“月球太阳”的清洁工。 在那个时代,人类工作机会稀缺,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获得一份不可被ai替代的工作。 因此,朱由榔更加珍惜眼前的时光。尽管这个儿子并非他亲力亲为的结果,但他仍愿意将其视如己出,给予满满的父爱。 唯一的问题是,他是第一次当爸爸,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第6章 父子问答 朱慈煊并不清楚自己父亲内心的想法,他带着孩童的直率与纯真,毫无做作地提出了心中的疑惑:“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父皇您身为皇帝,却不得不四处躲藏,宛如无家可归之人,这是否意味着您在仁爱上有所欠缺呢?” 此言一出,王少姬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雪,她急忙伸手捂住了朱慈煊的嘴,声音颤抖着带着惊慌:“皇上恕罪,这孩子年幼无知,口无遮拦!” 朱由榔此刻仍沉浸在一家三口温馨和睦的画面中,对儿子的提问并未过多在意。然而,当他看到王少姬拉着朱慈煊跪在自己面前时,心中不免感到意外。 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朱由榔并没有表现出愤怒。首先,他明白自己只是一个玩家,没有必要因为游戏中npc的话而动怒。其次,即便自己真的是皇帝,孩子的话语也并非没有道理。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不喜欢以力压人。 朱由榔轻轻叹息,温和地对王少姬说:“无妨,皇后不必惊慌。煊儿只是个孩子,他的疑问也是出于对知识的好奇和对父皇的关心。” 他轻轻拨开王少姬的手,把“自己”的大儿子抱起来,目光柔和地看着他,“煊儿的问题提得很好,这正是我们学习与思考的意义所在。” 他一边安慰王少姬,一边思考对策。这小孩年纪不大,问题够刁钻的,该怎么回答才能显得自己很厉害呢?朱由榔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 朱由榔转向朱慈煊,目光中充满了慈爱:“煊儿,孟子所言甚是,仁爱确实是一个君主的重要品质。但天下之事,并非仅凭仁爱二字就能简单概括。一个皇帝,除了仁爱,还需具备智慧、勇气和决断力。如今的局势复杂,父皇的种种作为,也是为了保全我们的家国天下,为了将来能够东山再起,复兴大明。” 说完这通没有营养的话,他又思考了一阵,决定采用迂回战术,避开这个问题,而是提出新的问题。 “煊儿,你觉得什么是得天下,什么是失天下?”朱由榔以的语气问道。 朱慈煊眨了眨眼,小脸上露出了沉思的神情。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看着父皇的眼睛,认真地回答:“得天下,是不是就是让百姓安居乐业,大家都很快乐?失天下,是不是就是百姓流离失所,大家都很悲伤?” 朱由榔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赞赏神色,点了点头:“煊儿说得对。得天下,确实意味着让百姓安居乐业,大家都很快乐。而失天下,往往伴随着战乱和苦难。” 接着,朱由榔又提出了新的问题:“那煊儿认为始皇帝是否仁义?”这个问题让旁边的王少姬也开始思索起来。 朱慈煊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始皇帝是历史上第一个统一中国的皇帝,但关于他的争议也很多。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始皇帝统一六国,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这些举措对国家的统一和发展有很大的贡献。但从我读到的书中,也知道他施行暴政,焚书坑儒,使得许多无辜的人受苦。” 朱由榔点了点头,鼓励朱慈煊继续说下去。 朱慈煊接着说:“所以我认为,始皇帝在统一国家、推动发展方面是有功的,但在对待百姓和文化的态度上,似乎并不能算是仁义。” 朱由榔微微一笑,对朱慈煊的回答表示认可:“煊儿的看法很中肯。” 他继续问道:“我儿认为宋襄公仁乎?” 朱慈煊听到这个问题后,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显然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有些难度。宋襄公,春秋时期宋国的国君,其事迹并不像始皇帝那样广为人知。他思索片刻,然后谨慎地回答:“宋襄公在位时,曾有仁义之举,他对待百姓宽厚,减轻赋税,努力使民安居乐业。但他在与楚国的战争中,因固守古礼,错失战机,导致宋军大败,这也让后人对他的评价颇有争议。” 朱由榔认真听着儿子的回答,微微颔首,然后说道:“煊儿所言极是。宋襄公在某些方面的确体现了仁义,他关心民生,力图减轻百姓的负担。然而,作为君主,仁义不仅仅是对内的宽厚,还包括对外的明智和果断。宋襄公在泓水之战中,过于拘泥于‘不鼓不成列’的古礼,未能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应对,最终导致了失败。” 朱由榔决定以历史为镜,启迪朱慈煊的思考,于是他细述了隋文帝、唐太宗、宋太祖以及李唐后主的往事,希望借此揭示仁义与治国之间错综复杂的纽带。但这些往昔的复杂纠葛,似乎只是让朱慈煊的眼中增添了几分迷茫。 “隋文帝杨坚取代自己的外孙登基为帝,这能否称得上仁义?”朱由榔以提问的方式,引导朱慈煊思考。 “唐太宗李世民通过发动玄武门之变,杀害自己的兄弟,软禁自己的父亲,这样的行为,又能否算作仁义?”他的声音中带着严肃,继续引领着对话。 “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取代了后周柴氏,这样的举措,是否合乎仁义?”朱由榔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着朱慈煊的思绪。 “然而,这些人物最终都得到了天下,并且赢得了民心。”朱由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似乎在享受这思维的挑战。 “再看李唐后主,他对待百姓仁爱宽厚,对邻国采取忍让政策,这应该是仁义的体现吧?”朱由榔提出了最后一个例子,他的目光深邃,仿佛在探索历史的深渊。 “但即便如此,他最终还是失去了天下,这又是为何呢?”这些问题如同黄钟大吕,回荡在朱慈煊的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看着朱慈煊满脸的困惑与思索,朱由榔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 “没想到差点被一个四岁的小孩问倒了。”他决定主动出击,不让朱慈煊有继续发问的机会。 “得天下者聚势而成也,非仁也。失天下者去势而亡也,非不仁也。”朱由榔煞有介事地说道。 看到自己好大儿仍不解,朱由榔便继续耐心地解释:“得天下者,非独仁也,聚势而成也。他们之所以能够成就伟业,乃因能洞悉时势,把握良机,赢得人心,非仅凭仁德之力。始皇之得天下,乃承六世之遗烈,奋勇争先尔。”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深邃的思考,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失天下者,非独不仁也,去势而亡也。失天下者,其败落并非全因个人品德上的缺失,更多是因为失去了掌控时势的能力,无法维持民心和支持,导致势力的瓦解和政权的崩溃。北周宇文氏、后周柴氏、南唐李氏之失天下,非不仁也,独势去也。” “煊儿,治国犹如对弈,每一步棋都需深思熟虑,既要具备远见卓识,亦需具备应对突发的机智。”朱由榔以温和而充满智慧的语调说道。 朱由榔原本期待朱慈煊会以崇拜的目光注视自己,然而,朱慈煊却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成熟,他一脸严肃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既然父皇您通晓如此多治国之道,为何大明如今却陷入了这般境地呢?” 这个问题让朱由榔微微一怔。是啊,为什么大明会变成这样? 他沉思着,声音低沉而有力:“内有权臣相争,外有强虏环伺,帝皇昏庸无能,土地兼并严重,天灾人祸不断……?”这些话语如同一串串沉重的砝码,压在了大明王朝的天平上,让它逐渐失去了平衡。 真是这样么?他沉声自问,似乎在历史的长河中寻找着答案。历代王朝的兴衰更迭,似乎总伴随着这些因素的影子,难道这些就是导致大明江山风雨飘摇的罪魁祸首吗? 朱由榔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深知,大明的困境并非一朝一夕形成,而是诸多因素交织的结果。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大明王朝风雨飘摇的图景。 权臣相争,使得朝政混乱,国家失去了明确的方向;强虏环伺,边疆不安,百姓饱受战火之苦;帝皇昏庸无能,无法有效治理国家,导致政令不达;土地兼并严重,耕者无其田,导致民不聊生;天灾人祸不断,更是让这个曾经辉煌的王朝雪上加霜。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朱由榔以一种深沉而平静的语调,道出了历史的铁律。这不仅是对过往兴衰的总结,也是对未来变化的预见。 他继续说道:“这似乎成了历史的循环,每个王朝在初期都如同初升的朝阳,充满活力与希望,然而到了末期,却难免遭遇风雨飘摇的困境。”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看似无情,但在这些循环往复中,却也蕴藏着变革与重生的可能。 光武帝刘秀、唐肃宗李亨、宋仁宗赵祯这些中兴之君,他们接手国家时,也不见得处境比他更好。 他语气坚定:“然而,煊儿,你要记住,历史是由人来书写的。我们不能被这所谓的‘规律’所束缚,而应该勇敢地去创造新的历史。” 朱由榔站起身,目光远眺,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更加光明的未来:“我们要以史为鉴,汲取教训,打破这‘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宿命。” 他望着夜色中的江山,声音中带着一丝怅然:“历史是由人创造的,但也是时势造英雄。” “那我们还有机会吗?”朱慈煊紧张地看着父亲,眼中闪烁着一丝不安,“我听说外面的清虏很厉害,都是食人的妖兽。” 朱由榔没有立即回答,他静静地站着,目光穿透窗棂,凝视着远方。他的心中也在回响着同样的问题:是啊,我们还有机会吗? 片刻之后,朱由榔转过身,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我们一定有机会!”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信心。 朱慈煊望着父亲,那坚定的语气仿佛一股暖流,温暖了他心中的不安:“父皇,为何您如此肯定?” 朱由榔走到儿子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历史总是由勇敢者书写。清虏虽强,但他们并非不可战胜。我们有大明的子民,有忠诚的将士,有坚韧不拔的意志。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他继续说道:“那些所谓的‘食人妖兽’,不过是恐惧的产物。我大名晋王李定国正是这些‘食人妖兽’的克星,清虏两名亲王接连折戟于他手中。我大明还有那么多仁人义士,一定能够驱除鞑虏,光复故土!” 第7章 三优三劣 朱由榔一番慷慨陈词没有得到预料中的称赞,不由有些尴尬。是呀,他一个东躲西藏的“走天子”说这种豪言壮语,确实没有信服力。 朱由榔只好讪讪一笑,打发朱慈煊离开。 王少姬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她眼中充满了惊讶,心中暗自思忖:“这还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朱由榔吗?” 不巧,此时又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啼哭,他们的二儿子朱慈烨醒了。虽然有奶娘照顾,但是朱由榔仍然坚持让朱慈烨和他们同住,表面上的理由是孩子还小,需要母乳喂养。实际上,他是有些害怕和王少姬单独相处,毕竟还不熟悉。 看着眼前的“妻子”,他心中浮现出一个历史人物——三国时期的曹操,一个彻头彻尾的“人妻控”,其口头禅是:“汝妻子,吾养之!” 一提到曹操,朱由榔便不禁联想到孙可望。 孙可望的行径,确实与曹操有着几分相似之处。曹操曾以汉献帝为傀儡,以天子的名义号令诸侯;孙可望同样以永历帝为棋子,借皇帝之名发号施令。 “然而,与曹操相比,孙可望不足之处有三。”朱由榔开始分析。 一是目光短浅。 曹操,出身于沛国谯县的望族,自幼便怀有雄心壮志。早年参与镇压黄巾起义,后在群雄割据的乱世中逐渐崭露头角。他能够洞察时局变化,制定长远的计划,不计较一时一地之得失,展现了非凡的战略眼光和政治智慧。 而孙可望,出身贫寒,随大西军南征北战,如今虽贵为大明秦王,但这个称号更多是依靠强大的兵力威胁而得。他重虚名而轻大义,只考虑眼前的利益,缺乏对未来的深远考虑和战略布局,与曹操的远见卓识形成鲜明对比。 二是心胸狭隘。 曹操以招贤纳士着称,强调“唯才是举”,能够容纳并利用各种人才,如郭嘉、荀彧等。这些人的加入极大地增强了曹操的政治和军事实力。对待降将也非常豁达,如对关羽的礼遇,尽管最终未能留住关羽,但其胸怀宽广可见一斑。 孙可望在处理人际关系上却与曹操大相径庭。他整天想着排除异己,而不是吸纳和利用人才。对同为大西军旧部的李定国、刘文秀妒忌提防,引发内部矛盾。 三是根基薄弱。 曹操家族背景雄厚,在军中拥有许多族内兄弟作为大将。这些将领不仅在军事上给予曹操极大的支持,也在政治上为他提供了坚实的后盾。通过政治联姻、任用亲信等手段,曹操得到了世家大族的支持,建立了一个稳定的政权,为其政治野心提供了坚实的社会基础。 反观孙可望,目前大西军旧部仅占据了云贵川三地,势力远没有曹操那样强大稳固。近期对清军作战的失败,使得他缺乏足够的军事胜利来树立威望。他对永历朝廷的态度,也让其失去了世家大族和地方势力的支持。现在秦王孙可望的权势宛如建立在沙滩上的高楼大厦,根基不稳,遇到风吹草动就可能轰然倒塌。 而朱由榔与汉献帝相较却有三大优势。 一是人和。汉献帝在位期间,朝政混乱,人心惶惶,许多忠臣义士因政治斗争而遭排挤或杀害,导致朝廷内部人心涣散。朱由榔虽然也面临着内忧外患,但仍有一批忠诚的将领和士人,如李定国、孙可望等,民间也依然蕴藏着恢复中华的强大愿望,为大明的存续提供了坚实的人和基础。 二是地利。汉献帝虽为名正言顺的天子,但在董卓乱政、曹操挟持之后,实际上已失去了对中原大地的控制权。而作为南明的永历帝,朱由榔控制的南方地区,地势险要,资源丰富。南方的山地、丛林等地形为朱由榔提供了天然的屏障,有利于他抵御外敌,稳固政权。 三是天时。汉献帝生活在三国鼎立之前,那时的汉朝已名存实亡,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而朱由榔所处的时代虽然也是明朝末年,尽管国事衰微,但文化和科技仍在不断发展。且大明可以利用南方的出海口与日益强盛的西方进行交流和贸易往来,引进先进的技术和知识,增强自身实力。 当朱由榔想到这些,他感到豁然开朗,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确信天无绝人之路。但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个难度堪称地狱级别,不可能轻易找到破局之道。 朱由榔叼着炭笔,开始沉思,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和了解,他发现自己还面临着三个不利因素。 一是派系党争。东林党——复兴社、军头、明朝宗室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派系之争不仅消耗了大量的政治资源,也严重阻碍了国家政策的有效实施。特别是对那些归顺的农民起义军,他们不仅未能得到妥善安置和利用,反而遭到了打压和排挤,这无疑削弱了朱由榔政权的凝聚力和号召力。 二是战力软弱。朱由榔为了拉拢各地军阀,采取了滥封官爵的做法。然而,这种做法并未真正增强军队的战斗力,反而导致了军心涣散和战力的进一步削弱。各地军阀虚报兵力,实则战力不足,面对清军的攻势,他们往往选择投降,甚至甘心成为清军的马前卒,这严重损害了朱由榔政权的军事实力和抵抗能力。 三是经济困难。战乱导致许多农田荒废,农民流离失所,农业生产力大幅下降。这直接影响到国家的粮食供应和税收收入,造成经济基础的薄弱。由于战乱频发,交通要道被阻断,商业贸易活动受到严重影响。商旅畏途,市场萧条,严重削弱了经济活力。 面对这棘手的局面,朱由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并非历史学家,没有深厚的历史知识积淀;他不是历史教授,不具备丰富的历史教学经验;他也不是历史爱好者,无法从历史典籍中汲取灵感。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似乎难以从后世的历史经验中,寻找到解决问题的手段。 王少姬静静地站在一旁,手执烛台,为朱由榔提供柔和的光亮。在她细心地安慰下,朱慈烨已经沉入梦乡。她凝视着自己的丈夫,见他在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这些字中,大多数她都能辨认,但还有一些字,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似乎是一些字的变体。 比如,她注意到“孙”似乎是“孙”的变体,“变”字与“变”字似乎可以通用,同样的还有“贫、称、刘”等数十字。这些字虽然字形不同,但意思应该是相通的。而且这些字的结构更加简单,更易于学习和掌握。 “这难道是夫君自创的?”她望向朱由榔,眼中充满了惊讶。这些日子以来,夫君给她的惊喜实在太多,若不是她一直陪伴在旁,她甚至会怀疑朱由榔被一个长相相似的人替代了。 王少姬心中充满好奇,她轻声问道:“夫君,这些字是您新创的吗?它们看起来与我们平时所用的字体不同,却又似曾相识。” 朱由榔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到王少姬钦佩的眼神,他不禁心旌荡漾,决定据天功为己功。 “对不起了,创造简体字的各位大神,从现在起,简体字就是我创造的了。” 朱由榔微微一笑,回答道:“少姬,你观察得真仔细。这些字的确是我根据现有的字形简化而来的。我想,如果能将文字简化,让更多的人容易学习和书写,岂不是一件好事?” 王少姬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夫君总是能想人之所未想,这简化字若能普及,定能让文化更加昌盛。” 她顿了顿,又关切地说:“但此事非一日之功,夫君还需注意休息,莫要太过劳累。” 朱由榔轻轻握住王少姬的手,感激地说:“有你在身边,我便无所畏惧。我们一起努力,定能克服一切困难。” 他决定趁热打铁! 朱由榔拿起炭笔,在纸上流畅地写下了“0、1、2、3、4、5、6、7、8、9”这十个简洁而清晰的数字,并逐一向王少姬介绍它们的发音和意义。 王少姬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好奇,她如同发现了宝藏一般,急切地问道:“这些神奇的数字也是夫君发明的吗?” 朱由榔微微一笑,这次,他没有故作神秘,而是摇了摇头,开始向她讲述阿拉伯数字传入中国的历史。他告诉她,这些数字源自古代印度,后由阿拉伯商人传入欧洲,最终在明朝时期传入中国。虽然它们没有被大规模运用,只有少量的人使用它们,但它们的高效和便捷已经逐渐被人们所认识。 王少姬听得津津有味,她惊叹于这些数字的奇妙,也对朱由榔的博学多识感到钦佩。她意识到,这些数字不仅仅是计数的工具,更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接着,朱由榔又将他那为数不多的英文知识也抖搂出来,他用简单的英文单词和短语,向王少姬展示了另一种语言的魅力。他告诉她,语言是沟通的桥梁,了解不同的语言,就能打开通往不同文化的大门。 这一夜,在朱由榔的夸夸其谈和王少姬的惊呼声中度过。 …… 自那惊心动魄的“偷天换日”事件后,百户李昂便如人间蒸发般,杳无音讯。朱由榔深感不安,他担心自己的计谋败露,从而连累李昂,为此他自责不已,久久无法释怀。 而文华殿的守卫却增加了一倍,大臣们想见皇帝都被士兵阻拦在外,一时也束手无策。 五月,李昂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值守的岗位上。朱由榔心中那块悬而未决的石头,终于落地,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当夜,文华殿中突然传出消息,朱由榔身患急症,情况危急。李昂闻讯,心急如焚,别无他法,只得再次寻找太医,为朱由榔精心诊治。 文华殿内,烛火摇曳,气氛凝重。 殿中仅有朱由榔、王少姬和李昂三人。朱由榔半卧在龙床之上,眼眸微启,凝视着面前如松柏般挺拔的李昂,心中涌动着深深的感激之情。 李昂,这位忠心耿耿的将军,只因朱由榔的一次小小善举,便不惜一切,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从水火中救出。这份忠诚与勇敢,令朱由榔感动不已。 朱由榔心中暗暗发誓,若有一日,自己能够复兴大明,重振江山,必定不会亏待这位忠良之臣。 据李昂所述,他此次随孙可望出征,途中“不幸”遭人暗算,身中奇毒,无法继续前行,只得就地寻医治疗。 他精心布置,让亲信假扮成自己,留在当地以养病为名,以掩人耳目。而他自己,则身披星月,穿越重重险阻,前往康国公李定国处求援。 李定国接到信后,有些为难地对李昂说道:“并非我不明大义,只是一旦刀兵相见,唯恐清虏趁机卷土重来!当以大局为重,不可轻举妄动。” 李昂无奈地点了点头,只得匆匆赶回安龙。 李昂接着说道:“臣部下共有精兵百余人,皆是臣的亲信,而且臣近日还秘密联络了一些忠于陛下的大臣、将军,他们都愿意与臣一同举事。安龙城内的千余守军,半数已在我们的掌握之中。等到起事之时,叛贼猝不及防,必败无疑。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以报圣恩!” 朱由榔却沉默不语。 在他的记忆中,他对李定国一直怀有崇高的敬意。李定国不仅军事才能出众,在野战中曾一举击杀两名清朝亲王,还以爱民如子、军纪严明而闻名,在百姓中享有极高的威望。 毫不夸张地说,李定国的行军打仗能力堪比汉代的韩信、唐代的李靖、宋代的岳飞以及本朝的徐达。 然而,李定国所处的时代,南明国力衰弱,舞台有限,限制了他的发挥。他面临内忧外患、国力衰微的困境,致使其才华难以充分施展。但即便如此,李定国仍忠心耿耿,以一己之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大明江山。 倘若历史能给予他一个更广阔的舞台,换一个时空背景,李定国定能如历史上那些名将般,大展宏图,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他的名字将与那些历史英雄豪杰一起,被铭刻在史册上,成为后人敬仰和追思的对象。 就目前而言,只有李定国和刘文秀能与孙可望一较高下。他们三人皆曾是原大西军“四将军”之一,尤其是李定国,这些年来,凭借着卓越的战功,他甚至隐隐压过孙可望一头。 此外,自从归顺大明后,李定国对朱由榔忠心耿耿,始终如一。若非顾忌内部分裂,他绝不会任由朱由榔一直被软禁在安龙府。孙可望这段时间未直接取代朱由榔,很大程度上也是忌惮李定国的威望和实力。 听了李昂的汇报,朱由榔与王少姬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朱由榔心中既有对李昂的感激,也有对当前局势的忧虑。 朱由榔缓缓开口道:“李将军忠勇可嘉,朕心甚慰。但孙贼势力强大,安龙府守军众多,单凭将军之力,恐怕难以一举成功。朕担心的是,一旦进攻受阻,反而会激化矛盾,引发更大的内乱。” 王少姬点点头,她明白朱由榔担心自己及眷属的安全。她轻声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将军虽勇,但叶应桢也非等闲之辈。我们还需从长计议,谨慎行事。” 李昂微微颔首,沉声道:“陛下、娘娘所虑甚是。末将已与诸将军商议,决定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我们计划在五月十日之前,先派遣小股部队袭扰安龙府周边,制造混乱,分散守军注意力。同时,末将亲率精锐部队,绕道安龙府后方,出其不意,发动突袭。” 朱由榔闻言,仍有疑虑,点头道:“此计虽妙。只是,将军势单力孤,风险不小。朕担心叶贼会有所察觉,提前设伏。” 李昂微微一笑,信心十足地说:“陛下放心。末将已在安龙府内安插了内应,随时为我提供情报支持。况且安龙城内百姓皆心向陛下,兵士多被孙贼蒙蔽,待我军兵临城下,必是势如破竹。” 说话间,大夫已经到了。 第8章 义结金兰 此时,门外传来赵铁的声音:“启禀将军,太医已至。” 朱由榔微微点头,李昂心领神会,沉着应道:“请太医入内。诸位继续在殿外警戒。” 随着一声轻微的“吱呀”声,木门缓缓开启,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身着宽松的医袍,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了大殿。 他身后的殿门轻轻关闭,室内昏黄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仿佛一层幽暗的轻纱,笼罩了整个殿堂。 当大夫进入视线,李昂的脸色瞬间一变,几乎忍不住要脱口而出:“康......” 来者却举手示意噤声,他缓缓走到朱由榔面前,突然“扑通”一声跪下:“臣李定国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王少姬震惊地站起身来,难以相信眼前这人竟是李定国,他竟敢孤身犯险。要知道这里可是孙可望的势力范围,一旦行踪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朱由榔却并未有太多惊讶之色。 其一,他尚未完全融入此间,仍似旁观者般冷眼旁观。其二,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李定国敢于孤身前来,必有其倚仗。其三,身为帝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糜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本是基本素养。虽这具身躯的原主似与此相去甚远,但既已承继此身,自然不能失了帝皇威仪。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而坚定:“康国公不必自责,你能至此,朕心甚慰。朕知你必有良策,孙贼不足为惧。” 李定国未料到朱由榔竟能如此从容应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朱由榔本应是个畏首畏尾、胸无大志之人。身为一国之君,却惜命如金,畏战如虎,似不应有此等沉着。 李定国意识到,情报或有误,朱由榔的落魄背后或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但此刻并非深究之时,他此行目的有二。其一,面见帝王,确定皇室之安危,并请旨讨贼。其二,探查防卫之虚实,以便制定营救计划。 在李昂离去后,他权衡再三,决定发兵安龙府,迎接圣驾至昆明。 孙可望的野心已显露无遗,万一酿成大祸,则追悔莫及。 长痛不如短痛。 今日得见天子,才觉如此行事方为正确之选。天子胆识过人、目光如炬,若能在自己的保护之下,必能重聚民心。 李定国将计划和盘托出,朱由榔自无不允,只是此刻眷属们皆已入睡,笔墨纸砚皆无,且皇帝此刻栖身于此,无蚕丝绫锦,如何降旨? 正当王少姬为此烦恼时,朱由榔却毅然脱下自己的内衬,用牙齿咬破手指,以血为墨,以指为笔,血书于上。 “朕自嗣位以来,承天命,守社稷,夙夜匪懈,以期国家之安泰。然天不遂人愿,国步艰难,内忧外患,接踵而至。朕心忧如焚,夜不能寐。朕观朝中,有逆臣可望者,不忠不孝,贪赃枉法,败坏朝纲,致使国事日非,百姓疾苦。朕虽有心整饬,奈何力不从心。朕之不德,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天下百姓。卿乃国之元老,朕之至亲,可念太祖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除暴于未萌,祖宗幸甚!怆惶破指,诏书至此,朕心已决,勿令有负!” 诏书落笔,朱由榔顿觉眼前一黑,几欲昏厥。心中暗忖:“此番流血过多,日后不可再行此装波伊之举。” 王少姬、李定国与李昂尚在震惊之中,忽闻朱由榔朗声宣旨:“康国公李定国听旨。” 李定国跪拜于地,心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激动与沉重。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朱由榔,声音铿锵有力。 “臣定国,虽不才,愿效犬马之劳,誓死追随陛下,铲除奸佞,恢复朝纲,以安社稷,以慰百姓!” 朱由榔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知道,李定国乃是忠诚之士,有他辅佐,或许能够一扫朝中的阴霾,重振大明的雄风。 “朕心甚慰。卿之忠诚,朕心已明。朕望卿能速速行动,联络忠良之士,共商大计。朕亦将暗中支持,为卿等提供所需。” 李定国领命,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计划。得知李昂也欲举事,便详细询问。李昂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陛下,臣认为李将军此计可行。安龙城内尽是忠于陛下的英勇之士,只要臣与李将军内外同时发动攻击,必能一举成功!”李定国说道。 李定国为何如此有把握呢? 其一,安龙只是个千户所,为安置皇帝才改称为安龙城,所辖不过千户,城池狭小,城墙低矮,城门如同虚设。 其二,安龙城周边的贵阳、曲靖、田州等地均在孙可望的控制之下,故而并未大军屯于此处。城内守军仅有千余人,突然袭击之下必可一举攻克。 其三,田州已被李定国占领,本部兵马三日内即可抵达。料想孙可望得知消息再发兵前来,至少需要五六日,那时他们可经田州回南宁,亦可经曲靖前往昆明。 如今唯一需要顾虑的,便是皇室亲眷两千余人,如何安置? 朱由榔也是束手无策,他本想着自己带着家人投奔李定国即可,怎料自己的“家人”竟有两千多! 王少姬却表示此事无需担忧:“皇上勿忧,现有两千亲族,皆为壮年之辈,男子超过六成。平日他们辛勤耕作,力量不输常人。意志也比常人坚定。女子也并非柔弱之辈,若能得到兵器,亦可武装起来。” 在连年的逃亡生涯中,皇室亲眷的数量大幅减少,老弱病残者早已被环境淘汰。如今剩下的都是身强体壮之人。 而随从也仅剩几十人,原本负责皇帝一家的饮食起居,后来孙可望将这些人也都调走,所剩无几了。 至此,最棘手的问题也算解决了。 于是朱由榔与李定国约定寅时三刻发动突袭,趁守军最疲惫之时,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安龙城。 此事非同小可,务必谨慎行事,方能成功。 李定国站起身,向朱由榔行了一礼,便准备离开。 “康国公请留步!”朱由榔急切地喊道。 “李昂将军,烦请至殿外守护。”他又对李昂吩咐道。 李昂领命而去。 朱由榔心中暗自思索,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定要将他和自己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康国公,敢问您贵庚?”朱由榔问道。 “回陛下,臣今年三十有三。”李定国恭敬地回答。 朱由榔细细打量着李定国,越看越满意。他身材高大,气宇轩昂,面容英俊,五官端正,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凡的英气。其眼神锐利,目光如电,须发浓密,更增添了几分豪迈霸气。尤为难得的是,他对大明王朝忠心耿耿,坚定不移。 朱由榔目光炯炯,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诚意:“爱卿年长朕两岁,堪称朕之兄长。兄属相为金禽,正是朕之大鹏。兄两蹶名王,收复桂广两州,郡县十六处,开辟土地三千里,此乃非凡之功,朕有意册封兄为晋王。并与兄结为金兰之好,共担天下重任,不知兄意下如何?” 李定国被朱由榔突如其来的提议惊得一时语塞,他未曾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愿与自己结为兄弟,共担天下,还要册封自己为晋王。 闻听此言,李定国伏倒在地:“圣上蒙难,臣未能及时救驾,此乃臣之过也!臣岂敢乘势挟封亲王?请陛下放心!臣定当铲除奸逆,不负皇恩浩荡!” 见此情形,朱由榔不禁由衷赞叹:“人人都说康国公忠义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封王之事,朕已考虑多时,无奈如今诏令难出安龙,故而拖延至今。” 李定国再三推辞,朱由榔却下定决心要抱紧这只大腿,坚持要封王,并欲再次咬破手指,以血拟诏。 李定国担心皇帝龙体,只好接受了封王之事。然而对于结拜之举,他仍坚持不允,自己出身贫寒,身份低微,怎敢与陛下结为兄弟? 朱由榔只得继续劝说,他缓缓说道:“太祖未起事之时,亦曾云游天下,也曾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兄不必过谦。况且朕如今之境地,如鸟困于笼,鱼囚于池。尚不如一富家翁,何况晋王乎?” 李定国推辞,朱由榔再劝,如此反复多次。 天子亲口欲加封他为晋王,还要与之结为兄弟。这份信任与器重,让他既感意外,又觉荣耀。他心中百感交集,只觉皇恩浩荡,即使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万一。 李定国深吸一口气,平定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他本非矫揉造作之人,当即叩拜谢恩:“陛下如此厚爱,定国荣幸之至。臣愿与陛下结为兄弟,共扶社稷,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绝不负陛下所托!” 朱由榔闻言大喜,扶起李定国,急唤王少姬取来酒杯。 “殿内无酒,我们以水代酒,共祭天地!”他说着便取来一碗清水,而后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入水中。 李定国见此,也毫不犹豫地划破手指,将他的热血滴入同一碗水中。 两滴鲜血在水中相互追逐,犹如两条赤诚的魂魄在交融,最终缓缓融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此水,便是我们兄弟情谊的见证。”朱由榔凝视着碗中的血水,声音中充满了庄重。 “自此,你我同心,生死与共,荣辱不离。”李定国也向天地起誓。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彼此的心意已尽在不言中。 他们一同将这碗特殊的“酒”举过头顶,向天地敬献。 朱由榔接着说道:“大哥,从今往后,你我同心协力,并肩作战,不离不弃。” 李定国紧握着朱由榔的手,坚定回应:“陛下,定国此生,定不负今日之盟约,愿为大明,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心此志,天地可鉴!” 朱由榔与李定国并肩而立,他们的身影在殿内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坚定。 从这一刻起,他们不仅是君臣,更是兄弟。 为免引起守卫的怀疑,李定国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离去。 诊治完毕后,李昂也带着亲信离开了。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王少姬坐在床边,轻轻地为朱由榔按摩着头部。 她心潮澎湃,难以平静。眼前这位面色略显苍白的男子,再次让她刮目相看。 “少姬,在想什么呢?”朱由榔轻声问道。他还是不习惯用“娘子”这样的称呼,觉得直接叫她的名字更自然。 “我在想,陛下为何突然决定与晋王结为兄弟。这背后,想必有更深的考量和意义。”王少姬回答道。 朱由榔当然不会说是为了抱大腿。他倾身向前,语气中带着鼓励:“你且说说看,这背后有何考量?” 王少姬沉吟片刻,不紧不慢地说道:“妾身所想,未必能及陛下之万一,但妾身认为至少有三点。” 朱由榔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其一,”王少姬稍作停顿,接着说道,“结为兄弟,可增强朝堂内部的凝聚力。晋王虽非陛下的宗亲,但如能同心同德,必能稳固朝纲,抵御外患。” 朱由榔微微点头,对她的看法表示认同。 “其二,”王少姬继续说道,“此举可昭告天下,陛下求贤若渴,不以血缘定亲疏,而以德行和才能为重。这将激励朝中臣子更加勤勉尽责,为大明竭尽心力。” 朱由榔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王少姬的洞察力让他感到欣慰。 “其三,”王少姬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道,“与晋王结盟,无疑可使陛下赢得军队的广泛支持,从而在朝中摆脱权臣的束缚。”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对政治局势的深刻理解。 她顿了顿,仿佛下定决心般说道:“然而,妾身心中仍有一丝担忧。”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我担心,晋王一旦权势日盛,是否会成为下一个秦王,成为陛下新的威胁。” 朱由榔的眉头微微一皱,王少姬的担忧并非毫无根据。 “少姬,你的忧虑确有道理,”朱由榔的声音沉稳而冷静,“朕相信,以晋王的忠诚和朕的判断,我们能够共同维护大明的稳定。 且形势比人强,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王少姬点点头,尽管她仍有疑虑,但她也相信夫君的判断。 …… 夜已深。 朱由榔轻轻地握住了王少姬的手,两人的目光在烛光中交汇。 “得你这般知己,朕心甚慰。”朱由榔深情地说道。 他沉默了片刻,似在沉思着什么,而后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少姬,朕与晋王义结金兰,实则还有一层考量。朕欲为你,为我们的煊儿、烁儿,以及尚未出世的孩儿,谋一条退路。” “夫君!”王少姬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感动,这段时日,朱由榔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他不再是那个凡事只考虑自己的“走天子”,而是开始为身边的人打算,为他们的将来筹谋。 “陛下,”王少姬轻声说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妾身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垂爱。” 这一刻,她那原本如枯井无波、心如死灰般的心,仿佛被春风吹拂,重新焕发生机。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犹如久旱逢甘霖,她的内心涌起一股暖流,生命的活力在她的胸膛中悄然复苏。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是希望之光,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渴望。她的心跳逐渐加快,每一次跳动都充满了力量与生机。她觉得自己仿佛重获新生,那些曾经让她感到绝望的阴霾,开始渐渐消散。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微笑。那笑容中蕴含着对生活的热爱,对眼前人的依赖,对未来的无限遐想。 “少姬,朕深知,身为皇帝,朕往日的所作所为确有不足之处,令你,也令天下百姓失望。”朱由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沉痛,但更多的是坚定与承诺,“但今日,朕在此立誓,朕将不再逃避,不再做那缩头乌龟,朕要展现大明天子应有的气魄,让你以朕为荣,让天下人以朕为傲。” 朱由榔的话语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王少姬静静地站在一旁,她的眼中满是热切。 “陛下,妾身一直坚信,您是大明的希望,是天下百姓的依靠。”王少姬轻声说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与信任,“妾身相信,您定能带领大明重振雄风。” 朱由榔紧紧握住王少姬的手,感受着彼此的温暖。 …… “陛下,您刚刚失血过多,今日不宜。”夜色中隐隐传来王少姬温柔的责怨声。 第9章 定国救驾 李定国缘何会在此处? 三月前,孙可望遣人至永州大营送来书信,信中言,其已率军抵至沅州,欲进攻湖南,剿灭清军在湖南的残部,邀他前往靖州一会。一为庆贺衡州大捷,二为当面共商御敌之策。 李定国亦想与这位兄长相见,好生聊聊,遂率亲兵百余人,往靖州赶去。 正行进间,远处一骑疾驰而来,并高声呼喊:“二伯!” 李定国望去,原是刘文秀之子刘震。他勒马停住,刘震气喘吁吁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在李定国面前,道:“孩儿刘震,拜见二伯!” 李定国连忙将他扶起,奇道:“震儿,你怎会在此?你不是随你父亲居于昆明吗?” 刘震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确是刘文秀笔迹。 “愚弟文秀,泣血成书,急呈此信,望兄慎思、明辨。近闻兄有意赴靖州一行,然吾闻靖州之地,已布下天罗地网,其心叵测,意在谋害兄。彼以庆宴为名,行加害之实,欲致兄于死地,图谋不轨。吾等兄弟情深,手足之情,岂忍坐视?故恳请兄三思而行,勿轻信他人之言,勿入险地。靖州不可往,秦王之心,非兄所能知。” 李定国阅罢书信,心中大恸。“这靖州之会竟是鸿门宴!不想秦王竟如此狠心,丝毫不念及兄弟之情!” 虽然孙可望不顾兄弟之情,但李定国需以国之大计为重,不欲与之起冲突,以免清军有机可乘。于是,他只好率军退回南宁。 与此同时,李定国修书一封,差人送与孙可望,称需提防清军反攻,无法前往。信中还隐晦地表达了希望孙可望能改过自新,双方合力共抗清军的意愿。 孙可望在靖州苦等李定国不至,只收到一封书信,已知计谋败露。此后,对李定国更是严加防范。 半月前,永历帝命李昂前来求援,李定国仍犹豫不决。 李昂离去后,李定国陷入了艰难的抉择。若选择支持永历帝,便意味着与孙可望彻底决裂。新会之战的失利已使他兵力不足,若要成功从安龙救出永历帝,必须动用南宁的全部兵力,这将导致南宁防线空虚,恐会再次被清军占领。 中书舍人金维新察觉到李定国的犹豫,便劝道:“殿下,秦王虽兵强马壮,又占据川黔之地,在乱世中称帝亦非难事。然当前形势对他并非有利。即便殿下支持秦王,东南的鲁王、忠孝伯,夔东的临国公、益国公、荆国公等势力也断不会同意。恐会使其陷入众叛亲离之境,单凭秦王之力,又如何能完成抗清大业?” 李定国亦觉其言有理,但仍踌躇不决。 见李定国有所动摇,金维新继续说道:“况且,晋王难道忘了靖州之会?秦王若真成了皇帝,又怎会放过殿下?届时,殿下恐有性命之虞。” 金维新的一番分析让李定国如梦初醒,若是孙可望真的篡位,他的性命恐将不保。许久,他缓缓问道:“依先生之见,吾当如何行事?” 金维新打铁趁热,建议道:“攘外必先安内!以公之品行才干,可比肩三国诸葛孔明,此时当效仿诸葛丞相剪除朝中奸佞,速回师入黔,而非纠结于一时之得失。唯有先稳定内部,方能整合各方抗清力量,为东山再起做准备。” 与此同时,云南黔国公沐天波也派出使者至南宁,恳请李定国发兵勤王,驰援安龙,迎接永历皇帝入云南。 在多方劝说下,李定国终于下定决心,集结全部兵力,前往安龙营救永历帝。 李昂虽为孙可望部下,却心怀朝廷。他不仅带来了永历帝的求援信息,还将孙可望在田州的部署告知了李定国。 原来,孙可望担心李定国前来救驾,便派自己的部将刘镇国、张明志、关有才三人,率兵马进驻田州。 田州位于安龙府与南宁之间。若要救驾,就必须要应对田州的这四万兵马。 传宣参将杨祥抱拳道:“启禀元帅,据斥候来报,田州方面驻军约有三四万人,主将为张明志、关有才、刘镇国三人,与李将军所言相符。然其部军纪涣散,想必是刚抵达田州不久,正在安营扎寨!” 金维新献计道:“此三人皆为大西军旧部,元帅可假借亲自犒劳之名,慰问诸位将士。田州方向见我军无恶意,必然会放松警惕。届时,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能一举破之。” 李定国点头称赞:“金先生此计甚妙。” 此时,有传令兵来报,田州方面派来的联络官已在营外等候。 李定国闻之大喜,忙命人将联络官请入营中,和颜悦色地问道:“不知贵部主将是何人?” 这联络官也是大西军出身,李定国虽不认识他,他却认得李定国。 见李定国面带笑容相问,联络官心中顿觉亲切,随即施礼回道:“回康国公,本部乃是张明志、关有才、刘镇国三位将军!” 李定国微微颔首。 他又招呼联络官坐下,看似与之闲聊,实则是在探听田州的虚实。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李定国心中已有了计较,于是客客气气地说道:“甚好!都是自家兄弟!你且回田州复命,就说本帅随后会亲自送去犒劳物资,慰问诸位将士!” 联络官兴高采烈地行礼退下。 李定国已有决断,迅速集结精兵万人,令忠明将军李先芳镇守南宁。并亲率平阳伯靳统武、严捷将军高文贵等,日夜兼程,突袭田州。 从南宁至田州,本有十日路程,然李定国快马加鞭,仅用三昼夜便抵达。 借助清晨浓雾,李定国大军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田州城郊秦军大营之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营中。 营中亲兵忽见敌军,急报刘镇国、关有才二将。二将尚未披挂整齐,便见一大纛,上书一个大大的“李”字。正犹豫间,四下里呐喊声起,高呼:“康国公驾到!” 关有才心惊胆战,不知李定国兵力多少,急忙对刘镇国道:“康国公不知人马多少,现营地已乱,我等危险,不如早退。” 刘镇国亦觉有理,二人随即翻身上马,带着亲兵逃之夭夭。 李定国见二人逃走,身旁亲兵正要追赶,他连忙高声喝止:“穷寇莫追,任其去吧。” 随即命靳统武率大军列阵,准备攻营。 秦军见主将已逃,又闻康国公至,几乎无抵抗之心,纷纷扔掉兵器,跪地投降。 李定国骑马入营,挥手让他们起身,大声说道:“诸位将士,我与秦王乃兄弟,与尔等为袍泽,同袍情深。秦王一时为小人所惑,故生嫌隙。待来日相见,必和好如初,岂忍尔等自相残杀?吾已分兵贵州,今云南兵强,尔等先歇息,待吾与秦王会面,再调尔等抗清。” 两军本是同根,皆为大西军旧部。他们见李定国和蔼可亲,不再惶恐,反而如家人重逢,欢喜异常。 李定国见士兵们欢欣鼓舞,又道:“今日相遇,实乃兄弟之缘。尔等多年来为国征战,吾备下饷银两万两,待尔等休整后,明日清晨按名册颁发赏赐。” 士兵们听闻不仅无罪,康国公还要行赏,激动高呼:“康国公万岁!康国公万岁!” 田州城守将张明志听闻李定国大军已至,关、刘二将逃逸,城外大营易主,惊恐万分,弃城而逃。 李定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田州。 随即对诸将道:“秦王若知吾等救驾,恐对皇上不利。现今唯有日夜兼程赶赴安龙,先保护皇上。谁敢与我一同前往?” 众将皆请命前往。 李定国大喜,命表弟马思良在田州整顿降卒,自带百余精锐骑兵,星夜奔赴安龙,靳统武率主力随后跟进。 田州距安龙四百余里,大军需七日方能到达。李定国率精锐骑兵日行夜伏,终于在三日后抵达安龙府外。 李定国命士兵于近处砍伐树枝,在远处密林布置,充作假人。又命制作十余面大纛,每隔五里树立一面,假装大军已至。 与此同时,李定国派遣斥候潜入城中探查消息,得知永历皇帝突患“恶疾”,百户李昂正派人寻觅大夫。又见安龙城守军懈怠,便鬼使神差般不顾劝阻,只身潜入城中,假扮大夫与永历帝相见。 秘密面圣后,李定国认定永历帝非等闲之辈,假以时日,必能重振雄风。而孙可望虽兵多将广,却不得人心。 人心向背在于安龙而非贵阳。 尤其永历帝不介意他的出身,与之结为兄弟,更使他下定决心誓死扞卫大明江山。 子时,突有斥候来报,安龙城东二十里外有一支数千人的队伍连夜疾驰而来,像是秦王的军队。预计天亮时可抵达安龙。 李定国暗道不妙,忙派人进入安龙城,联络李昂,提前至子时三刻发动攻击。 到了子时二刻,联络官仍未返回,李定国决定不再等待。 百余精锐骑兵马口衔枚,人衔枚,马蹄裹布,悄然来到安龙城外。 忽见城内火光冲天,李定国知李昂已然行动,便一马当先踹开城门,高呼:“康国公李定国前来救驾,只诛首恶,余者不论!”又喊道:“大西军本为一体,缴械不杀!” 百余骑兵齐声高呼,声浪震天。 城内守军本处于最疲惫松懈之时,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所震慑。又闻听是李定国前来护驾,纷纷丢弃兵器投降。 李定国轻而易举拿下城门。 城内,李昂召集百余士兵营救朱由榔,他们此时已进入文华殿,据门而守。 孙可望部将叶应祯率本部兵马五百余人,将文华殿团团围住。 “康国公已降清朝!如今他正率军队杀来,企图劫持陛下,将您交给清朝朝廷。我等奉秦王殿下之命,特来护卫陛下安全转移至贵阳。请陛下即刻动身!”叶应祯高声呼喊,声音在宫殿上空回荡,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麾下兵士还以为皇帝被李昂挟持,只待主帅一声令下,便冲进去救出皇帝。 朱由榔在里面听得真真切切,这个厚颜无耻之徒,还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若不是自己与李定国亲自制定计策,此刻恐怕也会被他所蒙蔽。 “赵勇!”李昂声嘶力竭地大喊。 “末将在!”小旗赵勇如条件反射般回应。 “给他来一下。” “末将遵命!”说时迟那时快,赵勇如变戏法般拿出一个黑乎乎的长管子,用火折子点燃,只听“嘭”的一声,一颗铁弹如流星般朝叶应祯飞去。 虽未击中,但也把后者吓得像惊弓之鸟般往后一跳。 朱由榔对赵勇身上的火器大感兴趣,据他有限的历史知识分析,这东西应是火铳,事后可得好好问问。 朱由榔突然走到殿前,他身着五爪滚边龙袍,头戴金龙盘绕冠冕,神态威严。 “诸将士听令,叶应祯勾结清虏,假借秦王之名,妄图劫持天子以献清廷,其行可恶,其心可诛。幸有康国公李定国忠贞爱国,明辨是非,已率师前来救驾。朕知尔等皆为叶贼所蒙蔽,今只诛首恶,余者不究。朕亲口许诺,斩叶逆之首者,赐爵以赏。” 皇帝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巨大的闪电,紧接着响起一声惊雷。 百户李昂趁机大喊:“天意亦欲除逆贼,尔等还在等什么?不趁此机会立下功名,以求千秋万代之富贵吗?” 朱由榔高呼:“枭叶逆之首者,赐爵以赏!” 他身边的士兵齐声高呼:“枭叶逆之首者,赐爵以赏!” 一时间,声音震天动地。 叶应祯又气又怕,尖叫着让部下向殿内发射火箭,他要烧死这些杂种。 身后的百户犹豫不决,里面可是大明天子,如此行事等同弑君。 叶应祯才不管这些,他来之前,孙可望交代过,务必带回皇帝和皇后,必要时可生死不论。 他等了半天,未见行动。转过头,再次下令用火箭攻击。 依旧无人敢动,他麾下百户低声道:“叶将军,陛下乃金枝玉叶,万民之主,非我等凡夫俗子可比。倘若陛下有何不测,我等纵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叶应祯气急败坏,他扭头看向身后的士兵,见他们大多畏缩不前,便知今日之事难以善终。 他转身夺过一把弓箭,朝着殿门射去。 箭矢如流星般飞逝,从朱由榔耳边疾驰而过。朱由榔只觉左耳先是一阵凉意袭来,紧接着又是一阵灼热,鲜血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这也太刺激了,这样玩真的会玩脱啊。”朱由榔心中暗道。 周围的士兵见皇帝负伤,纷纷簇拥到朱由榔身前。 李昂大喝:“逆贼叶应祯,竟敢做出弑杀君上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诸位将士随我一同浴血奋战,誓要取下逆贼的首级!” 叶应祯的手下士兵见主将做出这等忤逆之举,一时之间都茫然失措。他们虽是秦王麾下,却从未有过弑君之心。 就在此时,李定国率领部下赶到,他一箭射中了叶应祯的手臂。 叶应祯吃痛,弓箭掉落于地。李定国趁机冲入敌阵,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奋勇杀敌。他身后的骑兵也纷纷跟随主帅冲锋陷阵。很快,叶应祯的部队便被杀得节节败退。 形势迅速逆转,叶应祯仅带着几个亲信狼狈而逃。 主帅已逃,其余人纷纷放下武器投降,安龙城就此易主。 李定国见朱由榔平安无事,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带着身后士兵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声音响彻云霄。 朱由榔缓缓地走向前,伸出双手,将李定国扶起。 君臣再次相见,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第10章 组建新军 “咯咯咯——”一声清脆的鸡鸣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宣告着新的一天已然来临。 此刻,天空的东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这片白色区域逐渐扩大,犹如一幅画卷徐徐展开。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边的云彩也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宛如害羞的少女脸上的红晕般迷人。 安龙城夜晚的喧嚣已消散,新的一天终于到来。 对于朱由榔而言,这是一个多月来最愉悦的一天。终于摆脱了笼中之鸟的生活,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朱由榔站在城楼上,心情畅快地欣赏着初升的太阳。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清晨清新的空气,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他回首望向身后的安龙城,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这里是他在这个世界的起点,但绝不会是他的终点。他要离开这里,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 在他身旁,站着一位虎背熊腰的魁梧将军,正是晋王李定国。 “王兄,白文选部,你有何看法?”朱由榔问道。 昨夜斥候来报,东边出现的部队乃白文选部,他是受孙可望之命前来协助叶应祯,“请”永历帝前往贵阳的。 他们现已停止前进,在安龙城东五里处安营扎寨,似在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李定国眼神凝重地眺望远方,沉思片刻后说道:“白文选向来听从孙可望的命令,此次前来,想必是针对陛下,我们需谨慎对待。” 朱由榔点了点头,他深知当前形势的严峻性。 “朕决定亲自去会一会白文选。”朱由榔说道。 李定国微微皱起眉头,担忧地劝道:“陛下,此举过于冒险。不如让臣派人前去交涉。” 朱由榔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微笑着说:“王兄不必担忧,朕自有分寸。若不能勇于面对困难,又何谈开创未来呢?” 说话间,一骑如闪电般朝着安龙城疾驰而来,马上之人身着玄色铠甲。他驱马至城下,向城内喊道:“征讨左将军白文选,特来护卫圣驾,请代为通传。” 朱由榔与李定国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不禁相视一笑,原来白文选与他们竟如此默契。 李定国向城下高声喊道:“白将军别来无恙啊!” 来人定睛一看,竟是李定国,连忙翻身下马,跪地便拜:“卑职参见李元帅。” 朱由榔对白文选的到来感到欣喜若狂,即刻传旨开门相迎。 城门缓缓打开,朱由榔在李定国的陪同下,走下城楼。 白文选得知李定国身旁之人竟是当今天子,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末将白文选,拜见陛下!” 趁伏地叩首之际,白文选微微抬头,偷偷窥视永历帝。 只见眼前之人,龙章凤姿,自有一番威严,果真是天子之相。 正当白文选窥探之时,朱由榔亦目光如电,扫视而来。 目光交汇,白文选心头一震,冷汗直流,不由自主地再次俯首,不敢再看。 他心中愈发笃定,永历帝乃天命所归,真龙天子,孙可望谋逆之心,不过是黄粱一梦,不自量力。 朱由榔上前一步,扶起白文选,笑着说道:“爱卿快快请起,朕早有耳闻你乃忠义之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文选感动不已,再次叩头谢恩:“谢陛下夸赞!末将愿肝脑涂地,誓死追随陛下,护陛下周全!” 朱由榔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有卿相助,朕如虎添翼。只是如今局势动荡,我们该当如何应对?” 白文选拱了拱手,言辞恳切地说道:“陛下,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稳固根基,再谋发展。安龙城规模较小,虽地势险要,但难以长久。依末将之见,应先移驾昆明,再从长计议。” 他的想法与李定国不谋而合,都认为目前最稳妥的做法是先退回云南,稳住后方,再图东山再起。 然而,朱由榔却并不认同这种说法。 就当前形势来看,大明所能掌控的地区仅有云、贵全境,川蜀大部以及湖广的部分地区。不仅如此,贵阳还有一个企图篡位的秦王孙可望,而清朝也在一旁虎视眈眈。若退回云南,日后想要再前进一步,恐怕是难上加难! 朱由榔沉默片刻,看向白文选和李定国,沉声道:“朕明白你们的顾虑,但此时退守昆明,并非上策。若我们就此退缩,不仅会助长清军的气焰,更会让天下百姓失去信心。”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朕欲东进贵阳,与秦王会晤,晓以利害,止戈为武。” 白文选和李定国对视一眼,皆觉得朱由榔有些异想天开。 “陛下使不得!”白文选拱手说道,“孙可望乃王莽、董卓之辈,陛下万金之躯,切不可亲身犯险!” 李定国也表明了态度:“我等必将竭尽全力,护陛下周全!然贵阳城高墙厚,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可望经营多年,防御坚固,此行危机四伏,尚需从长计议。” 朱由榔没有说话,他在心中暗自思索,该如何说服身边这两人。 他是来带领大明重回巅峰的,又怎会是来贪图享乐的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身死魂销,那也不过是重新打工赚取贡献点,再来一次罢了。 朱由榔思考片刻,点头表示赞同,“爱卿所言甚是。不过,朕还是希望能够主动出击,摆脱被动局面。” 白文选略作思索,谏言道:“陛下,臣有一言,请听之。孙可望如今兵强马壮,麾下精兵十万,黔地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宛如老树盘根,难以撼动。若要铲除,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必须深思熟虑,从长计议。何况,轻启战端,兄弟阋墙,两败俱伤,恐怕只会让清廷坐收渔利,乘虚而入。” 朱由榔听后,深知不能急于求成,心中已有定计,“甚好!就依爱卿之言。卿先行回营休息,整顿兵马,待朕部署完毕,再与卿共商大计。” 白文选领命,恭敬退下。 三日后,靳统武率领的大军风尘仆仆地赶到安龙城。三支力量汇聚一堂,总计一万五千余名勇士,其中李定国所部精兵一万一千余名,白文龙部三千余名,原安龙守军一千余名,现由宣武将军李昂统领。 朱由榔颁布诏令,犒赏三军,封赏有功之臣。李定国被封为晋王,白文选被封为巩国公。李昂因护驾有功,连升两级,被封为宣武将军。 …… 朱由榔,这位大明的皇帝,近日来忙于筹划一项重大的举措。 他下令将皇室亲眷聚集起来,亲自督导他们进行军事操练,意图打造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他深知,在这个时代,若无强大的军队作为支撑,他将一事无成。 虽然军事并非朱由榔的强项,但他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皇帝的身份。他决定将组建新军的重任,交给他的“王兄”李定国。 李定国,大明晋王,无疑是组建新军的最佳人选。 首先,他的身份尊贵,作为朱由榔的“王兄”,在皇室中的地位无人能及。他还是实权亲王,权力更在这些落魄的皇亲国戚之上,具有不可动摇的权威。 其次,李定国拥有卓越的军事才能。他自幼随军历练,对兵法了如指掌。在大明朝廷风雨飘摇之际,他以一己之力,多次击退清军的进攻,保卫了大明的疆土,展现了非凡的军事智慧和勇气。 再者,李定国深得士兵们的爱戴和忠诚。他的军队对他忠心耿耿,愿意跟随他赴汤蹈火,这种凝聚力和号召力,是组建新军不可或缺的要素。 最后,李定国还特别注重军队的纪律。从最初随张献忠起事开始,他的军队就以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着称,素有“仁义之师”的美誉,这为新军的组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从身份地位到军事才能,从个人魅力到训练管理,李定国无疑是组建新军的最佳人选。 而那些原本养尊处优的皇室宗族子弟,在经历了多年的逃亡生涯后,也明白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的道理,要想在乱世中活下来,只有靠自己。 这些年来,这些表面上地位显赫的宗室子弟们早已被无穷无尽的逃亡生涯磨去了棱角。他们多数时候都过着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生活。 自从李定国到来后,他们才终于能够填饱肚子,穿上暖和的衣服,但他们再也不敢奢望回到过去那种天天享用山珍海味的美好时光。 如今,对他们来说,最大的愿望仅仅是能够生存下去而已。 当听说要组建新军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没有任何意见,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一些小期待!毕竟他们和当今圣上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圣上走到哪里,他们就会跟到哪里,自然也就不用像其他军队那样整日里出生入死。 而且,这么多年来,他们对于圣上的了解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位大明赫赫有名的“走天子”——永历帝,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超乎常人,他的一生似乎都在不断地逃跑、逃跑再逃跑,从来不曾有过丝毫的强硬之举。 在这些人中,甚至有人觉得圣上之所以要建立这支新军,无非就是想要和朝堂之上的诸位将军争抢功劳罢了。而这一点,恰好是他们最为擅长的领域。 一想到这里,这些人便开始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情绪,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新军中大放异彩的模样,幻想着能够凭借着这支新军立下“赫赫战功”,从此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而新军的创立者——朱由榔并不知道他的这些亲戚们的想法,他只是需要一支听他指挥的军队。 他将这支军队命名为“天威军”,寓意着宣扬天子的威严。 李定国和白文选对皇帝的这一举动感到有些意外,但他们也觉得这“天威军”只是圣上一时的兴致而已。 不过,组建这支“天威军”倒是帮了李定国一个大忙,他无需再分兵照顾这些皇室亲眷了。 而且,这“天威军”由他负责组建,皇帝也给了他极大的权限——生杀大权。他有信心将这些皇亲国戚训练成真正能征善战的勇士。 …… 而另一边,朱由榔正在为火铳的事情烦恼。 叶应桢逼宫那日,李昂手下的赵勇使用的一支火铳给朱由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决定将“天威军”定位为使用热兵器的远程兵种。 在他有限的历史记忆中,强大的清帝国似乎就是被热兵器打败的。 他曾在一些历史书籍和影视作品中看到过这样的场景:几千英军凭借着火枪等热兵器,轻松地击败了数万清兵,将他们追杀得四处逃窜。 他立刻召见李昂,询问起火铳的事情。 一番了解后,他才知道,原来大明装备火铳已有二百余年历史,从太祖皇帝朱元璋时就有使用火铳的记录。 在决定江山归属的鄱阳湖水战中,火器的运用达到了顶峰。朱元璋巧妙地将冷热兵器结合,发挥了火器的远程打击和巨大威力,以火攻战术摧毁了陈友谅的庞大舰队,为明朝的建立奠定了坚实基础。 “乃分舟师为十一队,火器、弓弩以次而列,戒诸将近寇舟,先发火器,次弓弩,及其舟则短兵击之......俞通海复乘风发火炮,焚寇舟二十余艘,彼军杀溺者甚众。” 朱元璋充分利用火器的远程射程、强大威力和良好的燃烧效果,对抗陈友谅的巨型战舰。考虑到当时的火器无法连续发射,他还巧妙地运用弓弩作为辅助。在火器的压制下,再进行近距离的激烈战斗。 到了成祖朱棣时期,神机营的建立更是将火器的运用推向了新的高度,装备了火枪、火铳,后期还增添了火绳枪。由于神机营屡建奇功,明成祖又进一步为其增设骑兵:“首以铳摧其锋,继以骑冲其坚,敌不足畏也。” 以火器摧毁敌人的前锋部队,以骑兵完成后续的收割,完美! 抗倭名将戚继光的部队中,火铳的配备率高达二分之一。他创新性地发明了“虎蹲炮”,这种火炮轻便灵活,易于携带,既可用于进攻也可用于防守。每次可装填 100 枚小铅弹或小石子,具有巨大的杀伤力和广泛的覆盖范围,堪称明代的“迫击炮”。这些火器极大地提升了部队的战斗力。 到了崇祯年间,火铳、火炮等火器已成为抗击后金入侵的一线装备。在宁远之战中,努尔哈赤据传是被明军的火炮所伤,最终因伤势过重而去世。明军还利用火器成功歼灭了数万八旗军,有效延缓了后金的侵略步伐。 李昂深知皇上对火器着迷,便精心献上一部名为《武备志》的典籍。这部着作详细记载了大明各类火器的制造工艺及特性。 朱由榔如获至宝,废寝忘食地研读此书,对其中描述的各种火器充满浓厚兴趣,迫不及待地想让“天威营”全体将士都装备上火铳与虎蹲炮等利器。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当朱由榔向李定国提出自己的设想时,却被对方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如今大明军队中火器配备比例尚不足十分之一,其根源主要在于制造技术的缺乏和制造成本的高昂。 李定国所率领的部队配备了部分火铳,但其他军队几乎完全依赖冷兵器作战。即使有些军队配备了火铳,实际使用率也相当有限,因为每使用一次都会造成一定程度的损耗。而由于缺乏专业的保养和维修,这些火器几乎成了一次性用品。 李定国和白文选将所属部队的火铳集中起来,数量也只有四、五百支左右,而且型号各异,大多已磨损严重,无法继续使用。 “天要亡我大明啊!”朱由榔不禁在心中悲叹。 “不过,”李定国的一句话让朱由榔重新燃起了希望:“黔国公沐天波似乎对火器颇有研究。” 第11章 女子军团 因条件尚未成熟,发展火器之事的优先级只能暂且往后排。 这一日,朱由榔正与王少姬商讨,探讨将剩余的八百女眷组建为一支娘子军的计划。 自“天威军”成立以来,他便产生了这个想法。朱由榔坚信,女性不仅能够成为军队的一员,同样也能担任官职。他自幼所受的教育便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一信念在他心中根深蒂固。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脑力劳动较体力劳动更受重视,女性的地位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男性。 尽管王少姬对这一提议心存疑虑,但她依然支持皇帝的决定。 这些年来,他们饱经磨难,四处躲藏,每个人都被迫养成了坚韧不拔、吃苦耐劳的品质。那些无法适应的人,早已被残酷的环境所淘汰。如今跟随皇帝来到安龙的这些女性,皆是经过残酷环境层层筛选而出的精英。她们比男性更具韧性,也更加宽容。 王少姬轻声提议道:“既然陛下有此构想,我们不妨先从选拔入手。在这些亲眷中挑选出一批有志之士,无论武艺还是才智,都应择优录取。” 朱由榔点头表示赞同:“皇后所言极是,选拔过程务必严格。朕的设想是让娘子军主要负责宣传、慰问和战场救治等任务,而非直接参与战斗。毕竟,女子在体力上与男子相比,确实存在一定差距。” 王少姬沉思片刻,觉得朱由榔的观点不无道理。女子在体力上确实逊于男子,但若是承担后勤工作,那便是她们的强项。 她补充道:“除了陛下所说的宣传、慰问、救治之外,娘子军还可以负责浣洗、炊事、运输等任务。让那些年富力强的男兵冲锋在前,而她们则在后方提供坚实的后勤保障。” 朱由榔对王少姬的见解表示赞赏。如今他兵力匮乏、将领稀缺,若能有效发动这半边天的力量,定能为大明增添新的活力。 “皇上万万不可呀!”一个尖锐、细高的声音突然传来,打破了殿内的讨论声。 朱由榔转过头,只见司礼监太监庞天寿匆匆走近,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陛下,老奴冒死进谏!”庞天寿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自古以来,哪有女子成军的说法?此举恐怕会引得天下人非议,动摇国之根本啊。” 朱由榔微微皱眉,他对这个名叫庞天寿的宦官并无好感。 他的不悦并非源于对太监身份的偏见,毕竟这些人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选择净身入宫。然而,庞天寿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难以释怀。 庞天寿在朝中坏事做尽,其行径令人发指。他谄媚孙可望,企图借助权臣之手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他威逼皇帝禅让,企图改变皇权的传承;他还参与了臭名昭着的“十八先生案”,这场政治斗争导致了无数忠良之士的惨遭杀害。 尽管如此,他也明白庞天寿的担忧并非毫无根据。 “庞公公,朕理解你的心情。”朱由榔缓缓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坚定,“但如今大明正值生死存亡之秋,我们需打破陈规,探寻新的出路。女子成军,并非荒唐之举,实乃形势所迫。” 王少姬也挺身而出,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庞公公,女子并非软弱之辈。纵观我华夏历史,女性英雄豪杰辈出。岂不闻花木兰代父从军,十二载军旅生涯,战功赫赫;樊梨花挂帅出征,战无不胜。我朝秦良玉,更是以一介女流之身,抗击倭寇、平定叛乱、屡立奇功。以上种种,皆为女子英雄。须知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亦能撑起半边天。” 她的语气虽平静若水,却字字铿锵有力,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凛然之气。 她接着说道:“庞公公,你乃宫中老人,自然明了国家大义。如今国难当头,我们更应团结一切可团结之力。女子成军,不仅能为前线将士提供必要的后勤支援,更能激发万民爱国之情,凝聚民心。” 庞天寿又何尝不明其中道理?然而,他阻挠女子成军的真正原因,并非如他所言的“天下人非议、动摇国本”,而是出于一己私欲。 自李定国光复安龙后,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便被调往李定国军中,看似得到重用,实则被边缘化。皇帝对这位昔日的宠臣似乎渐生嫌隙。 而庞天寿自己,虽想尽心侍奉皇帝,却被朱由榔以各种理由支开,不让他常伴左右。今日皇帝与皇后商议女子成军这等大事,竟也将他排除在外,他感到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受到了威胁,这才上演了这出冒死进谏的戏码。 庞天寿心里清楚,这场博弈已到了关键时刻。他明白,若不能及时挽回圣心,自己在朝中的影响力将大打折扣。他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重新获得皇帝的信任。 于是,庞天寿深吸一口气,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缓缓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老奴惶恐,心中所忧,并非出于私心,实乃关乎国家大计。女子成军,虽出于一片赤诚,但恐有违祖宗之法,逆天而行。祖宗之规矩,怎可轻易废弃?天意难料,若因变革而遭天谴,又当如何是好?” 他不提祖宗规矩还好,一提这个朱由榔就气不打一处来。 天下都这副模样了,若还一味恪守祖宗规矩,就等着给大明收尸吧。 再说天谴,他一个玩家怕个鬼的天谴。这天谴有一个算一个,他都接下了。 其实,他曾想过将庞天寿和马吉翔这两个奸佞之辈关进大牢,审判定罪。但王少姬却提出了不同看法。她认为当前军心民心不稳,此时不宜采取行动,待局势稳定后,再秋后算账。并建议朱由榔善用庞天寿和马吉翔的才能,同时派人严加监视。 朱由榔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向庞天寿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庞公公可有什么好主意?” 庞天寿顿时精神抖擞,他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触这个霉头。他缓缓直起身来,字正腔圆地回道:“回万岁爷的话,咱家倒是有一计,可救万民于水火。” 他这话反倒让朱由榔来了兴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庞天寿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西方罗马之地,有一教派名为景教。其教义博大精深,信徒众多。其教皇,法力无边。其教兵,英勇无比。教中更有众多贤能与智者。咱家认为,若能向景教求救,借助其力量,或许能平定贼寇,光复大明。” 朱由榔这才恍然大悟,意识到眼前之人原是景教的忠实信徒。他带着一丝疑惑,问道:“庞公公,西方遥远之地,与中华相隔何止万里之遥?往返一趟,恐怕耗时一两年都不止。况且,我国与罗马之间素无往来,他们又怎会不惜跨越山海,远道而来,助我一臂之力呢?” 在后世,朱由榔是个无神论者,也不喜欢参加任何宗教组织。 当他得知在这个世界中,自己的母亲、妻子、儿子都接受了景教洗礼时,他确实十分惊讶,但也没有过多干涉,毕竟他尊重信仰自由。 后来,朱由榔才知道,他一家子都是被庞天寿劝说加入景教的。 历史上迷信宗教的皇帝结局如何呢? 南朝梁武帝萧衍:对佛教的痴迷使他多次舍身入寺,朝廷为了赎回他耗费了大量钱财,导致国库空虚,军备废弛,最终南梁走向腐朽并被侯景之乱摧毁。 汉武帝刘彻:深受迷信影响,信奉神君和方士,追求长生不老之术,为此他改变了六百年来的祭祀礼仪,将大量资源用于封禅大礼和海上访仙,消耗了巨额国力。 嘉靖帝朱厚熜:迷信道教,追求长生不老,甚至用宫女炼丹,致使多名宫女被折磨而死。这不仅劳民伤财,还引发了社会的不满和动荡。 …… 没有哪个皇帝因为对宗教的虔诚而使江山永固,相反,由于迷信宗教导致民不聊生的例子却屡见不鲜。 正当朱由榔思绪飘远之际,庞天寿的话语又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陛下有所不知,景教虽远在他乡,但其声名却远扬四海。罗马与大明虽相隔万里,但景教的信徒却遍布天下。澳门之地,亦有景教的军队驻扎。若陛下能以诚心相求,向景教求援,他们必定会竭尽全力,助我们一臂之力。” 朱由榔陷入了沉思之中,庞天寿虽性格狡黠,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能力出众,此次所提的建议也颇具远见卓识。 朱由榔深知,当前所面临的最大困境便是兵力和武器的匮乏。据他所知,西洋在明朝时期已经广泛使用火枪和火炮,如果能与他们合作,那么在热兵器方面或许能有所突破。 若庞天寿真能请动景教的力量,对朱由榔来说,无疑是一大助力。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抗清。 想到此处,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庞公公,你的计策,朕已深思熟虑,确实可行。我们不仅要寻求景教的援助,还应广泛结交其他国家的盟友。火器枪炮之类,若能得到,必能增强我军的实力。” 庞天寿见朱由榔心动,心中窃喜,赶忙回道:“陛下英明,应尽快派人前去求援。” 朱由榔点头道:“除景教外,也应派遣使者前往西洋各国,遍访能人异士、科学技术,邀请他们来我国,给予丰厚的待遇。” 庞天寿大喜过望,看来圣上还是器重自己的,他心中暗自庆幸,今日之事,或许能成为自己政治生涯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庞总管可愿为朕出使西洋?”朱由榔问道,眼中满是期待。 庞天寿本想拒绝,但面对朱由榔的期待,他知道这是一项无法推脱的使命,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坚定地回答:“臣愿为陛下分忧,定不辱使命。” 朱由榔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庞总管心系国家,欲对外结交番邦,以作强援。今册封你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勇卫营,赐一品服。命你前往西洋等地,广泛寻找良才、搜罗良器、网罗良法,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朱由榔迅速写下一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西洋之地,有能人异士,有科学技术,今特命司礼监掌印太监庞天寿为朕使节,前往西洋等地,广结良缘,搜罗人才,引进科技,以壮我国威,以强我国力。凡我朝臣民,见此旨者,皆当协助,不得有违。钦此。” 庞天寿领旨谢恩,然脸色却颇为怪异。 王少姬深知此任务艰巨,便向朱由榔进言:“陛下,出使西洋非同小可,非朝夕可成。现今我们尚在安龙,根基未稳,不如待局势稳定后,再由庞公公带队启程。” 朱由榔心中早有此打算,他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有意试探。王少姬与他心有灵犀,即刻站出来为庞天寿辩解。 庞天寿心怀感激,恭敬地向王少姬行礼致谢。 朱由榔点头表示赞同:“皇后所言极是,既然如此,出使西洋之事可暂且搁置。然而,与澳门总督联络一事,须尽快着手。当前形势下,若能购得火器,实乃一大助力。” 庞天寿自是满口应承。 朱由榔随后召见李昂,令其挑选百名精兵,护送庞天寿前往澳门。并特别指定百户赵勇带队护送。 二人领命而去。 庞天寿因皇后出手相助而心怀感激,对组建女兵之事不再反对,反倒称赞朱由榔有改革之锐气,皇后娘娘有远见卓识。 由此可见,庞天寿能历经四朝而不倒,确有其过人之处。 最终,朱由榔将这支由女子组成的军团命名为“凤凰军”,寓意浴火重生,凤凰涅盘,象征着这些饱经苦难的女子必将迎来崭新的辉煌时刻。 他将这支队伍的组建全权交由王少姬负责,毕竟女人更了解女人。而且,皇后王氏并非柔弱女子,可谓智勇双全,不逊男子。再者,皇后身份地位超然,能够轻易驾驭这些身份“尊贵”的亲眷们。 这一举措也显示出他发动女性参与国家治理的决心。他坚信,在不久的将来,当摆脱了绝对体力对比的束缚后,女性将能够更好地贡献力量。 他已将蓝图规划好,火铳或火器只是第一步,之后还有蒸汽机、黄火药、铁路等。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朱由榔虽不清楚这些东西的具体构造,但基本原理还是知晓的。况且,这个世界聪明人众多,总会有人想出办法的。 …… 夕阳似血,缓缓西沉,地平线被余晖染成一片金黄,万物都笼罩在这金色的光辉之中。 朱由榔伫立在文华殿前,目光凝视着那副在夕阳余晖中闪耀着光芒的对联,心中波澜起伏。 “武定乾坤再造旧山河,文安社稷重绘九州图。” 如今,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近两个月,自己终于摆脱了笼中之鸟的生活。但距离实现武定乾坤、文安社稷的目标还遥遥无期。 王少姬轻盈地走到他的身旁,玉手温柔地轻抚着他的额头,一如既往地给予他无声的慰藉。 这样的陪伴,让朱由榔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和力量。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挺好的,朱由榔有些沉醉在王少姬的温柔乡中。 但一想到自己只有十年的时间,他便立刻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摒弃。 “寇未灭,何以为家?” 朱由榔转身回到宫殿,心中感慨万千。他深知未来的路还很漫长,但他坚信只要不懈努力,总有一天能够实现复兴大明的伟大理想。 第12章 五维属性 夜色渐深,朱由榔却始终无法入眠。殿外的虫鸣蛙叫让他不厌其烦。 初到此地之时,他对这些原生态的事物可是充满了极大的兴趣与喜爱,这可比他原本生活中无处不在的电子合成音要美妙得多了。 然而,一段时间过后,他逐渐对这些声音产生了免疫,甚至还有些抵触。就如同一个人天天品尝山珍海味,突然有一天改吃萝卜青菜,自然会有别样的体验。但若是顿顿都吃白菜萝卜,便会心生厌倦。 今夜便是如此,他在这些大自然的“美妙”音乐中难以忍受,干脆不再入睡。 他披上睡袍,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桌前坐下。 窗外月明星稀、风清气爽、银河闪烁。在几乎没有人造光的地方,夏日的夜晚总是格外美丽,也格外漫长。 以前他喜欢看老电影,尤其喜欢一个叫《大话戏游》的电影,里面的好多台词他都能背出来。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没想到晶晶姑娘你也睡不着啊!” “陛下,这位晶晶姑娘是哪家小姐?何不请进宫来与臣妾作伴呢?”皇后王少姬不知何时也醒了,故作嗔怨地问道。 朱由榔只得讪讪一笑,解释起来:“这是我在一个戏文里听到的台词,我却是不认识什么晶晶姑娘的。” 一般而言,男人遇到这种情况,最佳的应对之策便是不直接回答,而是迅速用其他问题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从而绕过原本的问题。再经过几次转折,对方也就会忘却最初的问题究竟是什么了。 从他的回答方式来看,朱由榔显然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 不过,皇后王少姬毕竟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更是一国之母,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过于纠结。她之所以会有此一问,不过是察觉陛下似有心事,以此来打开话匣子罢了。 王少姬已经快三十岁了,依然是眼如秋水,眉似远山,肤白胜雪。岁月在她的脸上似乎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朱由榔不禁暗想,即便是在他所处的时代,王少姬的美貌也远胜最受欢迎的人工智能。这种美不仅体现在她的容貌上,更体现在她始终从容淡定的气度上,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朱由榔知晓枕边人的心思,却更加想要珍惜她。如此完美的妻子,上哪儿去找呢?即便只是为了身边的这个人,他也要争取在十年内重振大明江山。更何况,还有那一万多的贡献点在向他招手呢。 一想到贡献点,他便懊悔不已,当初为何不带些外挂进来,哪怕是像刘秀的“位面之子”那样的被动 buff 也好啊。 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再后悔。他目前所能依仗的,唯有他那微薄的历史知识和丰富的游戏经验了。 这几日,他绞尽脑汁,想要从脑海中搜寻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还真让他给找到了一个有用的东西——属性卡。 这是他在玩一些回合制游戏时经常会用到的设定。通过几个量化的属性,将游戏中生物的能力大小具体呈现出来,通过观察各个属性的数据,便能够对这个生物的大致实力做出判断。 一般来说,游戏中都是五维或六维,如果维度过多,就会失去娱乐的意义。 显然,王少姬对于他口中那些高深莫测的“五维、六维”,以及那些令人费解的属性卡,并没有太多的认知。然而,她明白一点:朱由榔对这些神秘之物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只要他需要,她就会帮他,仅此而已。 这些年来,她一直是这样做的。 他落荒而逃时,她为他安抚随从,稳定军心;他顽强抵抗时,她为他犒赏士卒,鼓舞士气;他深陷困境时,她为他加油打气,重拾信心;他奋发图强时,她为他出谋划策,排忧解难。 他的世界里有复兴大明的理想,有天下苍生的福祉。 她的世界只有他。 朱由榔向她详细地阐述了五维属性的含义,并列举了一些广为人知的历史人物,以期能帮助王少姬迅速理解。 在经过简单的讲解后,王少姬很快便领悟了属性卡的关键所在。 简而言之,就是将一个人物的能力用统率、智力、武力、政治、魅力这五个方面进行概括,然后将这些能力写在一张卡片上,从而对人物进行一个量化的评价。 统率是用于衡量一个人指挥军队能力的标准。在历史上,诸如韩信和曹操这样的军事家,他们有能力统领庞大的军队,并且指挥有方,因此他们在统率方面的得分极高。 武力则是衡量一个将军战斗技巧和勇气的指标。像西楚霸王项羽和飞将军吕布这样的英勇之士,他们能够以一敌万,武力得分自然也是极高的。 智力是指一个将领的策略和智慧。诸葛亮和刘伯温等历史上着名的智囊,他们凭借着超凡的智慧和策略,在战场上和政治中都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因此他们的智力得分也非常高。 政治是指一个人的治理和管理能力。吕不韦和萧何等历史上的政治家,他们以其卓越的治理才能和经国济世之才,为国家的繁荣和稳定做出了巨大贡献,因此他们在政治力方面的得分同样很高。 魅力则是指一个人的个人魅力和声望。例如刘备,他以其仁德和人格魅力赢得了人心,成为了三国时期着名的领袖,他的魅力得分无疑也是很高的。 王少姬向来思维敏锐,她不仅迅速领会了五维所蕴含的意义,还能够举一反三。 “这五个维度似乎并非孤立存在,”王少姬沉思着说道,“例如智力与政治,它们之间似乎有着紧密的联系。那些智力超群的人,在政治领域往往也有着出色的表现。夫君所举的诸葛亮、刘伯温,他们在战场上指挥若定,同时在国家治理方面也取得了辉煌的成就。” 朱由榔点头表示认同,他对王少姬的洞察力颇为赞赏。 “同样,统率与武力、智力之间也存在一定的关联;魅力则似乎与其他所有属性都有所交织。”王少姬继续深入剖析道。 朱由榔听了王少姬的分析,脸上浮现出赞许的微笑。他深知,王少姬的见解并不仅限于表面,她能够洞察事物的本质,这正是他最为欣赏的地方。 “你分析得极为透彻,”朱由榔说道,“的确,这些维度之间存在着错综复杂的联系。一个优秀的将领,不仅需要具备非凡的武力和智力,还需拥有卓越的统率力和魅力,如此方能在纷繁复杂的政治环境中应付自如。” 王少姬轻点螓首,她的思维愈发活跃起来。“那么,夫君,我们可否依据这些维度,来制定一些选拔和培养人才的标准呢?”她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朱由榔的双眸倏地一亮,显然被王少姬的想法深深吸引住了。“此乃一妙策。我们可根据不同的职位与职责,明确所需的特质维度,再依此标准来选拔和培养人才。” 王少姬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然未几,她又想到了新的问题:“我们当如何设定标准呢?” 朱由榔微微一笑,似乎对王少姬的疑问早有预见。他起身而立,踱步至窗边,目光悠然望向窗外的景色,思绪仿佛也随之飘远方。 “设定标准,首先需划分档次。”朱由榔徐徐言道。 “每项能力以 0 分为最低,60 分以下为‘不合格’,60 分为‘合格’,100 分为最高。60 分以上,每 10 分为一档,可设‘合格’‘良好’‘优秀’‘卓越’四个档次,加上‘不合格’档次,共计五档。” 王少姬颔首示意已明了。 朱由榔继而说道:“其次,我们要设定评价准则,每个维度均需设定加减分项。例如统率方面,指挥过重大战役并取得胜利的可加 10 分,战斗失败且损兵折将严重的则减 10 分。诸如此类。” “此外,还需进行假设。先假设有这样一个人,各项能力均平平,堪堪达到‘合格’标准。将此人过往的事迹一一罗列,与每个维度的加减分项相对应,计算出他的各项能力得分。” “这似乎是个可行之计。”王少姬暗自思忖,“较那些空洞无物的华丽辞藻要清晰明了得多。” “我们可从历史中找寻那些杰出的人物,他们的人生轨迹和成就可作为我们评价的参照。”朱由榔继续说道,“或者,我们也可从身边之人入手,比如说咱们的王兄,晋王李定国。” 王少姬郑重点头,她深知历史人物虽伟大,但与他们距离甚远,许多故事亦难免被后人美化或曲解。而身边的人物和事件则更为真实、清晰。晋王李定国,作为他们熟悉之人,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参照对象。 大明晋王李定国。 初始能力:统率 60、武力 60、智力 60、政治 60、魅力 60。 加分项: 崇祯十四年,乔装为明军差官,成功攻占襄阳,获取大量军资。统率+5,智力+5,魅力+5。 崇祯十七年,被封为安西将军,监管十六座军营,在成都建立大西政权时与清军展开激战,阵斩清军队长。统率+5,智力+5,武力+5,魅力+5。 隆武二年,张献忠逝世后,李定国与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收拢残部,保存实力,并在重庆江北击败南明总兵曾英。之后与孙可望等率部联合南明抗击清军。统率+10,武力+5,政治+10,魅力+10。 永历六年,在云南推行民族平等政策,恢复生产,使百姓富足,兵民相安,并恢复科举,鼓励年轻人用心读书。智力+10,政治+10,魅力+10。 永历六年,率领军队由黔入湘,攻陷靖州、武冈,并在桂林之战中大败清军,攻占广西全境,迫使清朝定南王、大明叛将孔有德自尽。衡阳大捷,斩杀清朝敬谨亲王尼堪。统率+10,武力+10,智力+10,政治+10,魅力+10。 永历八年,率领数万农民军和战象,连破廉州、雷州,并占领罗定、新兴等地。统率+5,武力+5,魅力+5。 永历八年,秘密迎接永历帝,被封为晋王。政治+10,魅力+10。 扣分项。 与孙可望的内部矛盾。政治-10,魅力-5。 永历八年,新会之战中,因轻敌,未能及时攻下城池,最终导致明军全线溃败。统率-10,政治-10,魅力-10。 李定国的最终数据:统率 95、武力 95、智力 90、政治 75、魅力 85。 李定国的五维属性竟高达 440。 朱由榔和王少姬看着这一数据,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 “这也太妖孽了吧。”朱由榔心中暗自惊叹,他曾沉迷于《三国壮志》这款游戏,赵云赵子龙一直是他最喜爱的武将,其五维属性为 409,而游戏中最为强大的曹操,五维属性也不过是 449。 看来自己抱大腿的决定果真是极其正确的。 接着他们又对大明现在几位重要的将领进行五维测评。 孙可望:统率90、武力85、智力85、政治70、魅力70,五维总属性400。 刘文秀:统率85、武力85、智力80、政治65、魅力75,五维总属性390。 白文选:统率75、武力85、智力75、政治65、魅力65,五维总属性350。 靳统武:统率80、武力90、智力70、政治60、魅力60,五维总属性360。 马吉翔:统率65、武力75、智力65、政治70、魅力50,五维总属性325。 庞天寿:统率50、武力50、智力75、政治75、魅力50,五维总属性300。 …… 经过一番测评后,朱由榔对大明将领的情况有了初步了解,他认为这样的配置还是有一定实力与清军一较高下的。 王少姬则越来越有兴致,执意拉着朱由榔也给自己做个测评。结果让两人都很满意。 王少姬的测评结果为:统率 75、武力 70、智力 85、政治 75、魅力 90,五维总属性高达 395。 朱由榔也被勾起了兴趣,将自己代入评价体系中,然而结果却让他如鲠在喉。 朱由榔的五维属性评估结果出乎意料地平凡,他原以为自己在某些方面会有突出表现,但结果显示他的各项能力都只是中等水平,甚至还有些低于平均水平。 朱由榔的测评结果为:统率 40、武力 45、智力 55、政治 40、魅力 70,五维总属性仅为 250。其中,最高的魅力属性还是因为皇帝这个光环的加成! 结合永历皇帝前期的经历,这样的评价也算比较符合实际情况。 王少姬望着朱由榔失落的神情,轻声安慰道:“属性只是数字而已,真正的力量源自内心的坚定和不懈的努力。皇上具备成为伟大领导者的巨大潜力,妾身相信皇上定能不断突破自我,这些数字终将会成为您辉煌成就的见证。” 朱由榔看着王少姬那真诚的眼神,心中备受鼓舞。这本就是那个永历帝的问题,而他,终将成为五维 450 以上的超级玩家! 第13章 战前会议 话说叶应桢突围后,马不停蹄飞奔向贵阳。一路上,他风餐露宿,日夜兼程。 终于,在三日后抵达了贵阳城。叶应桢来不及休息,直奔孙可望的府邸。他将白文选叛变的消息告诉了孙可望。 孙可望听后大怒,他没想到白文选竟然会背叛自己,气得破口大骂:“这个吃里扒外的鸟人,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他!”孙可望咬牙切齿地说道。 叶应桢赶紧提醒道:“国主,当务之急是赶紧接回皇帝!李定国孤兵前来,兵力不足,他们拖家带口,必然行程拖沓。今若发大军前往,必定能击溃逆贼,迎回皇上。” 孙可望的怒火稍减,他深知叶应桢所言极是。他立刻召来众将,商议对策。 经过一番讨论,孙可望尽起十万大军,前去阻击朱由榔等人。同时,命兴国侯冯双礼加强贵阳城的防守,以防李定国声东击西。 一场恶战即将拉开序幕。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日,朱由榔召集李定国、白文选、靳统武、马吉翔、李昂至文华殿商议国事。 众臣步入殿中,昔日那些彰显皇家威严的华美装饰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巨大的沙盘,上面点缀着各色小旗,犹如繁星点点。 朱由榔见几位将军到来,便示意他们就座。 李定国目光如炬,细看之下,发现沙盘上所绘,正是安龙府周边的山川地形。 朱由榔沉声开口:“朕反复思量,深感诸位爱卿之言甚是,安龙府不过一隅之地,根基浅薄,非长远之计。” 朱由榔的话语在空旷的文华殿内回荡,众臣的脸上浮现出沉思的神情。 李定国轻抚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深知皇上此举必有深意。 白文选紧随其后,他的目光在沙盘上来回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靳统武则皱起了眉头,他是个直性子,不喜欢拐弯抹角,便直言道:“皇上,臣以为,昆明地势险要,城池坚固,粮草丰足,乃徐图发展的理想之地。” 马吉翔则显得更为谨慎,他知道皇上此举必有其考量,便没有立即发表意见,而是静静地观察着皇上的神色,试图从中寻找答案。 李昂则显得有些忧虑,他知道移驾一事非同小可,牵一发而动全身,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移驾之事关系重大,不知皇上有何打算?” 朱由榔见众人各有疑虑,便站起身来,走到沙盘前,手指轻轻触摸着沙盘上的地形,说道:“朕深知安龙府地狭人稀、资源有限,难以为继。今日召集诸位,正是为了商讨舍弃安龙,另寻新地。”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然而,朕虽有意迁离此地,却必须谨慎行事。孙可望若得知晋王勤王,必将派遣大军来袭,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在朱由榔的坚定话语中,殿内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 李定国率先打破沉默,他站起身来,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陛下,臣窃以为,无论迁驾何方,首宜确保圣驾安全。斥候近日探得,孙可望所部已连夜疾行,距安龙府仅两日程。为保圣驾无虞,宜先发制人,击溃彼先锋。臣请陛下速下明诏,调集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头痛击孙可望,挫其锐气。臣愿亲率大军,昼夜兼程,以期早日迎敌,确保圣驾安全。” 白文选缓缓站起身,接着说道:“晋王之言甚善。陛下,臣以为,孙可望虽强,然若得四方驻军之助,必能事半功倍。故臣请陛下速遣使者,前往各地驻军,晓以大义,明以利害,以争取其支持。” 李定国也附议:“今孙可望于黔地经营已久,各府守将皆为其心腹。然遵义府守将祁三升,乃抚南王刘文秀麾下之忠臣也。吾已遣使者往遵义府,与祁三升联络,共谋抗孙可望之策。孙可望虽得地利,不得人心,然吾等亦不可轻敌。遵义府地处要冲,祁三升又为忠良之将,若得其相助,必能增强吾军之力,共御强敌。” 朱由榔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件事他早就知晓。 当他决定暂时留在安龙府的时候,李定国就已经派人去联系了祁三升。 遵义府驻扎的龙骧营,是李定国在云南时创建的一支精兵,现在由祁三升带领。祁三升原本是刘文秀的部下,以勇猛着称。当李定国东征两广地区的时候,祁三升奉孙可望之令改镇遵义。 这支军队主要由云南地区的少数民族青年组成,包括彝族、壮族、白族、仡佬族和傣族等,他们以勇猛和善战而着称。多次在战场上给予清军沉重打击,令敌军闻风丧胆,被誉为“蛮兵”。 当得知李定国已迎回永历皇帝消息后,祁三升迅速召集了所有将士,他慷慨激昂地说道:“各位兄弟,晋王乃吾旧主也。今晋王于安龙尊崇朝廷,吾辈为臣,唯随朝廷而行,方显忠义。故吾意已决,响应晋王之召,率众赴安龙。诸君以为然否?” 龙骧营的士兵大多是李定国的老部下,听说要重新回到李定国麾下,他们自然欢呼雀跃,齐声高呼:\"吾等唯将军之命是从!\" 在得到众将士支持后,祁三升即刻下令拔营,率龙骧营二万余众,向安龙进发。 “龙骧营不日即将抵达。”朱由榔说道。 众将闻讯,无不心潮澎湃,士气大振。若龙骧营加入,己方便有三万五千精兵在手,完全可以和孙可望扳一扳手腕。 朱由榔目光如炬,扫视着众将,见他们脸上洋溢着欣喜与期待,便趁此良机,邀请他们至沙盘前,沉声说道:“红帜示朕之兵,黄帜示孙贼之众。望诸位将军,共谋战策,以定乾坤。” 在朱由榔的鼓励下,众将纷纷献计献策,议论声此起彼伏。 有的将领提出分兵诱敌的计策,希望通过巧妙的调动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分散其力量。 有的则主张合围困敌,利用骑兵将敌人分成数段,使其首尾不能兼顾。再利用己方熟悉地形的优势,将小股敌人围困在一处,形成局部兵力优势,聚而歼之。 朱由榔静听诸将之言,心中暗自点头,环视一周,发现晋王李定国没有说话。 他问道:“王兄可有破敌之法?” 李定国缓缓说道:“臣有一计,或可出奇制胜。” 众将闻言,皆凝神静听。 “孙贼虽众,然其军心不稳,我军若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能大破敌军。”李定国手指沙盘,详细布署。 “先遣一员将领佯攻,假装不敌,择路而逃。” 李定国的手指在沙盘上移动,最终停在了一个峡谷的位置:“于斯地,吾辈潜兵于山巅,故露破绽。孙可望疑心甚重,必遣斥候探之。斥候入峡,山巅兵挥旗,高声呼喊,大造声势。孙可望闻有伏兵,必更行军路线,从大道直取安龙。” 他环视四周,继续说道:“届时,吾辈于安龙城东五里之外,密林之中,布下天罗地网。敌军一入彀中,吾将亲率先锋,夜袭其营,乱其阵脚。余军分三路并进,四面夹击,扰其军心。龙骧营按兵不动,待敌精兵尽出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合围,定能大获全胜。” 众将听后,无不心悦诚服。 朱由榔也觉得此计甚妙。 然而,李定国的脸上却露出了难色。朱由榔见状,关切地问道:“王兄,尚有何难处乎?” 李定国点点头,沉吟道:“今唯一之难,乃遣谁去佯攻。若地位不显赫者,则孙可望未必中计,则吾之计亦难成。” 朱由榔沉思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此事重大,确需慎思。吾等需一将,令孙可望信服。王兄,你心中可有人选?” 李定国沉思良久,缓缓说道:“臣心中已有人选,但此事还需陛下圣裁。” 巩国公白文选闻言,立即抱拳向前,声若洪钟道:“陛下,臣愿为佯攻之将。孙可望因臣归顺陛下,必怒火中烧,若臣与孙贼之军偶然相遇,彼必欲擒臣以泄愤。” 朱由榔听闻此言,心中颇为踌躇。白文选方才归顺,便让他担任去做诱饵,似乎于情于理都不妥当。然而,环顾四周,又没有更好佳人选,此事令他难以决断。 沉思间,朱由榔忽有所悟,暗忖:“孙可望最想要的人,不就是我自己吗?如果我亲自去做诱饵,岂不更合他意?” 于是,朱由榔将心中所思,尽数倾吐于众将之前:“朕思之再三,孙贼所图,莫若朕躬。若朕亲为诱饵,引孙贼入彀,或可一举成功。” 众将听罢,皆惊愕不已,纷纷上前劝阻。此举实在太过冒险,并非万全之策。 纷议声中,朱由榔抬手示意众将安静,他的目光坚定,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朕意已决,无需再议。朕身为大明之主,自当身先士卒,为国为民。此计虽险,然亦为破敌之良策。” 随后,他继续说道:“若能以此诱敌,保我大明江山,朕虽万死不辞。况有诸位将军共同扶持,定会无惊无险。” 朱由榔这样说并不是毫无依仗。 这个时代,贫苦百姓身体素质极差,但作为桂王世子的他,从小就不缺营养,身体素质远超普通人。而他这具躯体更是自小学习君子六艺,骑射一道也颇有建树。 所以,他才敢力排众议,前往诱敌。况且,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真的有什么意外,不外乎重新打工就是了。 众将见朱由榔如此坚决,心中虽有忧虑,却也生出一股豪情,纷纷表态愿随朱由榔共赴国难。 白文选更是挺身而出,表示愿为朱由榔分忧,承担起诱敌的重任:“陛下既已决意,臣愿为陛下前驱,共谋此计。” 朱由榔微微颔首,对白文选的勇气与忠诚表示赞赏,随即又对众将说道:“朕知诸位将军皆忠心耿耿,此战关乎大明存亡,朕与诸位将军同心协力,定能破敌制胜。” 众将齐声高呼:“愿为陛下效死力!”一时间,士气大振。 随后,朱由榔与众将商议细节。 他们决定由白文选假装护送朱由榔匆匆离开安龙,不小心撞到孙可望大军,佯装败退,引诱孙可望的追兵深入埋伏。而李定国则在安龙城中坐镇,待敌军深入后再亲率大军出击。靳统武、马吉翔、李昂由三面出击,迫使孙可望伏兵尽出,最后再由龙骧营内外夹击,一举歼灭敌军。 商议已定,众将各自领命,迅速行动起来。 朱由榔将李定国留下,目光中透露出几分深意:“王兄,朕深知你与孙可望昔日情谊深厚,然而今日,国家内忧外患,孙贼不思图报,却觊觎皇位,其野心勃勃,目光短浅,昭然若揭。朕虽不敢自诩圣明,但确是一面凝聚天下大义的旗帜。这面旗帜,无论是在孙贼手中,还是在王兄手中,都应为国家而举。” 李定国闻言,神色一凛,连忙跪倒于地,声音中满是诚恳与坚定:“陛下,臣之心,唯忠于朝廷,绝无二心。今日之计,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誓死扞卫大明江山。” 朱由榔原本无意对李定国施以苛责,毕竟他不远千里赶来救援,忠诚之心昭然若揭。 然而,皇后的一席话令他顿悟:“为君者,若唯施恩而无威,臣下必生骄慢;若唯严而不知宽,臣下必怀怨。帝王之道,刚柔相济,恩威并用。此一张一弛之间,乃君臣和睦之理也。” 虽然他心里别扭,却也认为皇后的说法有道理,不得不这样做。 朱由榔急步向前,亲手扶起跪地的李定国,语气温和而诚恳:“王兄,何必如此?朕深知王兄忠心耿耿。朕所忧者,非王兄之忠,乃王兄之慈也。万一于两军对垒之际,兄心生怜悯,恐令孙可望有机可乘。” 李定国闻言,心中既感欣慰又生愧意。欣慰的是,皇帝仍旧对他信任有加;愧意则源于自己对孙可望的兄弟情谊,实不愿将其置于绝境。 忠义之间,难以抉择。 若非皇帝及时提醒,他恐怕真会在即将到来的战场上铸成大错,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朱由榔的这番话,不仅化解了李定国心中的矛盾,更坚定了他为国尽忠的决心。 夜幕降临,李定国独自站在营帐外,仰望着那无尽的夜空,点点繁星闪烁,似在默默注视着世间的一切。他思绪万千,回想起曾经与孙可望一同征战的岁月,那些豪情壮志与生死与共的过往,如今却都已变了模样。他长叹一口气,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他都要为了国家和百姓而战,哪怕前路艰难险阻。 安龙城内的朱由榔也没有入睡,他同样在思考着当前的局势。他深知李定国的为难之处,但他也明白,在这关键时刻,必须要有所取舍。他相信李定国最终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带领着将士们为大明的未来而拼搏。 而在远方的孙可望,此时也在谋划着下一步的行动。他全然不知李定国内心的挣扎,一心只想着实现自己的野心。 黑暗中,三方势力都在默默蓄力,等待着黎明到来后的那场决定性的较量。 风悄然吹过,带来一丝未知的气息,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将会无比猛烈。 第14章 计中之计 黑暗中,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仿佛夜色中的幽灵,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夜色,打量着远处大营中的灯火。那灯火在夜风中摇曳,如同点点繁星,点缀在广袤的大地之上。 远处正是晋王李定国的大军驻扎之处,营帐连绵,旗帜飘扬,彰显着军威。此刻,营内士兵大都已沉入梦乡,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影在营地间巡逻,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 此人身穿一身夜行衣,黑色的布料与夜色融为一体,将身形隐藏在树影之间,如同夜色中的一抹阴影,若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到这有个人。他的脸上戴着一副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闪烁着机警的目光。 突然,一阵“咕咕咕”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夜的宁静,似乎是猫头鹰的叫声。这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带着一丝诡异。 这人立刻也模仿出“咕咕咕”的声音,他的声音与真正的猫头鹰叫声几乎无异,仿佛他与这夜色中的生物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身形矫健,步伐轻盈,显然是个练家子。这个人影越来越近,他的动作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像是夜色中的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接近。 穿着夜行衣的人影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着什么,然后他缓缓地站起身来,似乎在等待。 随着人影的接近,两人的目光在夜色中交汇,没有言语,只有眼神交错。 神秘来人也不说话,将一个纸团塞入黑衣人手中。便头也不回地飞掠而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黑衣人再次将自己藏入夜色,悄然离开。 安龙府以东三十里处,有一小镇名为龙山镇。秦王孙可望的军队驻扎在镇外。整个军营连绵数里,如同一条蜿蜒的巨龙,匍匐在夜色中,择人而噬。 此时,中军大帐中的灯火仍未熄灭。秦王孙可望正就着油灯,盯着墙上的一幅地图。那正是安龙府的地图。 “禀王爷,叶将军求见。”帐外亲兵的声音传来。 “让他进来。”秦王孙可望淡淡道。 不一会,叶应祯的身影出现在秦王帐中,他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手上捧着一个纸团。正是得自神秘人之处。 孙可望一边打开纸团,一边问道:“叶将军,你觉得我们这次能成功迎回皇帝么?” 叶应祯抬头,眼睛中满是坚定:“国主英明神武,必能马到成功!” “马到成功么?”孙可望轻声说。“听说皇帝已经不是从前的皇帝了。” 叶应祯正待回应,孙可望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起来吧,看看马将军给咱们带来了什么消息。” 他一边说,一边将纸团递给叶应祯。 “什么?皇帝要亲身为饵,引诱我大军入瓮?”叶应祯大惊,这会是真的么?自己印象中的永历帝不会有这样的气魄啊。 “是啊!我也很意外,要不是因为这信是你亲自取来的,我还以为是李定国故布疑阵呢。”孙可望眯着眼睛,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 “会不会是假消息?用来迷惑我们的?”叶应祯提出了质疑。 孙可望摇摇头,为了这个消息,他足足等了两天,他相信马吉翔不会骗他。他了解马吉翔,也了解李定国,这两个人是不可能共存于一室的。马吉翔为了保命,只能找他。 “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重要!本王从不在乎这些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说完,他将纸团展开,放到烛台上。火焰顺着边角舔食上来,一下子就淹没了这张小小的纸片。 “传令下去,明日五更拔营,全速赶往安龙府!” “是!”叶应祯领命退下。 孙可望心中暗自思忖:“李定国,我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夜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整个军营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偶尔传来的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天空中没有一丝月光,星辰也被厚重的云层遮蔽,使得四周的黑暗更加深邃。 在这无边的黑暗中,秦王孙可望的营帐内却透出一丝光亮,那是一盏油灯发出的微弱光芒。孙可望坐在案前,目光如炬,似乎能穿透这浓重的夜色,洞察一切即将发生的事情。 他知道,在这样的夜晚,敌军最有可能发动突袭。因此,他早已下令加强警戒,每一个士兵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危机。 突然,一阵细微的响动打破了夜的宁静。孙可望的眉头微微一挑,他立刻站起身来,走出营帐。只见一名斥候匆匆而来,脸上带着急切之色。 “王爷,敌军已经接近营地,数量众多,来势汹汹!”斥候气喘吁吁地报告。 孙可望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准备迎战!” 随着孙可望的命令,整个军营迅速行动起来。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迅速穿戴盔甲,拿起武器,按照预定的计划,各就各位。 营地四周的烽火台也相继点燃,熊熊火光照亮了夜空,向远方传递着警报。火光中,士兵们的身影忙碌而有序,他们的眼神坚定,毫无畏惧。 孙可望站在营地的最高点,俯瞰着下方的士兵们,心中涌起一股豪情。他知道,这将是一场艰苦的战斗,但他更知道,他的士兵们都是千锤百炼的精英,无惧任何挑战。 夜色中,敌军的呐喊声越来越近,战斗的号角即将吹响。但孙可望和他的士兵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没有出现预想的短兵相接的画面,只有数十野猪拖着数十枝大大小小被点燃的树枝,朝着大营冲过来。 除了给士兵加餐外,这些野猪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疲兵之计,这就是你的伎俩吗?二弟。 “传令下去,各营抓紧时间休息,不要被敌人诡计迷惑。”孙可望冲叶应祯吩咐道,然后转身进入大帐,吹灭了烛火。 “二弟,你让我有点失望了。”这是孙可望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五更时分,龙山镇的居民被一阵鼓角声吵醒。 这声音在寂静的清晨中显得格外响亮,仿佛是天边的雷鸣,唤醒了沉睡的大地。城外,密密麻麻的士兵正行进在官道上,他们的步伐整齐划一,铁甲铿锵,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迎回被李定国挟持的当今圣上永历皇帝。 孙可望的车驾位于中军,金色的战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彰显着他的尊贵与权威。 自从当上秦王后,他开始沉迷于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权力的滋味让他沉醉。他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就能决定别人的命运,这种掌控一切的力量让他感到无比满足。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朱家先祖不也是白衣起家,比我还多有不足。你家能做皇帝?我家为什么不能?”孙可望一直对永历皇帝嗤之以鼻,要不是有一个好出身,朱由榔这怂样,凭啥能当皇帝? 这时,一名斥候匆匆来报,打破了孙可望的沉思。“大帅,前方发现敌军踪迹,他们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行动。”斥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孙可望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不得有丝毫大意。同时,派出小队进行侦查,务必查清敌军的动向。” “遵命!”斥候领命而去,孙可望则再次陷入了沉思。李定国到底在憋什么坏?打又不打,走又不走,难道他要学宋襄公?等双方列阵完毕再来对决? 随着天色渐亮,孙可望的军队继续前行,他们穿过了龙山镇,踏上了通往安龙城的道路。 孙可望心中暗自思量,同时叮嘱叶应祯小心防备。不久,先头部队抵达安龙城郊外,与李定国的军队遥遥相对。 孙可望观察敌阵,发现对方军纪严明,阵势严整,心中不禁一紧。然而,李定国的军队并未主动出击,似乎在等待什么。 孙可望决定派使者前往李定国营中,探听虚实。使者带回的消息令孙可望大吃一惊:李定国竟要求与他单独面谈。 孙可望略作思考,决定亲自赴约。 会面地点选在两军中间的一座小山上,孙可望带领少数随从登上山顶。李定国早已等候多时,他的神情严肃,眼中透着坚定。 两人对视片刻,孙可望率先开口:“二弟,你究竟要玩什么花样?” 李定国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大哥,我并非有意与你作对。只是,国难当头,我们应当以国家大局为重。” 孙可望冷笑一声:“哼,说得好听。你挟持皇上,莫非是想谋朝篡位?” 李定国摇头道:“我绝无此意。我只是希望能与大哥携手抗清,恢复大明江山。” 孙可望沉默片刻,道:“你我兄弟,为何不能精诚合作?” 李定国微微一笑:“只要大哥愿意放下私心,我愿与大哥共商国事。” 孙可望凝视着李定国,许久之后,终于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但我要迎圣上回贵阳,安龙毕竟城小物乏。” 李定国摇摇头,缓缓说道:“圣上已经不在安龙城了。” 孙可望盯着李定国的眼睛,似乎要从他眼里看出端倪。许久,孙可望说道:“既然皇帝已经离开,你为何还在这里?” 李定国眼神坚定地看着孙可望,“我在等你,大哥。我们需要谈一谈。” 孙可望皱眉,“有什么好谈的?” “如今大敌当前,我们不能内斗。”李定国语气诚恳,“之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孙可望冷哼一声,“你说得轻巧!要不是你,我怎会在此?” 李定国叹了口气,“大哥,我们都是为了大明。眼下形势严峻,我们应该团结起来。” 孙可望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李定国见状,继续说道,“皇上离开前留下口谕,命我等共同抗清。若是我们再不联手,大明危矣。” 孙可望终于抬起头,“二弟,我们随着老万岁南征北战,闯下偌大一片家业,仅因为这个人姓朱,就要拱手相让?” 李定国摇摇头,“大哥,大明乃天下人之大明,非一人之大明。我们当以天下苍生为念,岂能只顾一己之私?” 孙可望听了李定国的话,陷入了沉思。半晌,他才缓缓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朱家先祖不也是白衣起家,比你我多有不足。凭什么他朱家能做皇帝?我孙家为什么不能?” 孙可望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他脸上青筋暴起,面红如血,言语中满是不甘。 李定国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大哥,心中百感交集。看来圣上说得对,一个人一旦沾染上权力的瘾,便会迷失自我,变得贪婪和狂妄。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孙可望心中的怒火。 “大哥,”李定国轻声说道,“权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民心。如果失去了民心,即使坐上了皇位,也不过是空中楼阁,随时可能崩塌。朱家的江山,是他们几代人用血汗换来的,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私欲,就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孙可望沉默了,他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似乎在思考李定国的话。 然后,他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停不下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 过了一会,他终于缓过劲来,大声说道:“笑话!他朱家这些年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大好河山被他们折腾得支离破碎。还说什么民心向背?二弟,你别忘了我们为什么起兵?” 李定国也沉默下来,他们起兵不就是为了反抗朱家的暴政么?但是起兵这些年来,他走了那么多地方,看到的只是兵匪横行、蛮夷肆虐,看到的只有山河破碎、十室九空,看到的只有饥寒交迫、易子而食…… 孙可望看着李定国沉默的样子,心中也有所触动。他知道,李定国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中最有远见的人。他轻声问道:“二弟,你在想什么?” 李定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我在想,我们起义的初衷是为了结束暴政,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但现在,我们所到之处,依旧是战火连天,百姓流离失所。我们……真的做到了吗?” 孙可望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知道李定国的话另有深意。他沉声回应:“二弟,战争总是残酷的,我们无法避免。但我们的目标从未改变,那就是建立一个新的秩序,一个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秩序。” “可是……”李定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孙可望打断。 “没有可是。”孙可望坚定地说,“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能回头。我们要做的,是尽快结束这场战乱,恢复国家的安定。” “到我这来,我们兄弟在一起,一定能够结束这个乱世的。”孙可望伸出手,眼神诚挚地看着他。 李定国沉默了,他知道孙可望的话不无道理。乱世只有靠战争才能结束,但凭借他和孙可望做不到,永历皇帝也做不到,只有凝聚天下人的力量才能做到。 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会回头了。 他尽力了,那就这样吧! 李定国朝着孙可望抱拳鞠躬,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孙可望的手还伸在半空中,似乎要抓紧什么东西。到最后,只有风穿过指缝,什么也没抓住。 第15章 瞒天过海 皇帝没有现身诱敌,这让孙可望陷入沉思。他仔细分析,觉得有两种可能: 其一,马吉翔暗通曲款之事东窗事发,已被李定国探知,李定国妄图借此迷惑自己。 其二,朱由榔故态复萌,再次展露他“走天子”的本性,在危机面前选择了逃避。 孙可望更倾向于相信第二种可能。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他才不相信朱由榔会在须臾之间脱胎换骨。也许他之前表现出的坚毅,不过是在李定国的威逼下故作姿态罢了。 对于朱由榔与李定国义结金兰一事,他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 在他看来,李定国肯定不甘屈居于人下,于是便借着勤王之名,迫使皇帝封他为晋王,与之结拜为兄弟。如此一来,李定国不仅在地位上超越了孙可望,还能凭借多年的战功和威望,对他进行更进一步的压制。 更有甚者,他现在既然是皇帝的义兄,那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呢? 然而,孙可望的这些猜忌和揣测,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天下之大,自然有像他这样渴望权力的人,也必然有像李定国这样心怀天下、忠于社稷的忠良之士。 与李定国会面结束后,大军陆续抵达。孙可望站在高地上,俯瞰着安龙城外的营帐,如星罗棋布般蔓延开来。 他目光冷冽如刀,凝视着前方那座由他亲手下令建造的小城。如今,这座城池却成了他必须攻克的目标。他果断地下令大军从四面攻城,不给城中人任何逃走的机会。 陈罗汉率领着精兵强将,如猛虎下山般攻向东门。马宝则带领着本部兵马,似饿狼扑食般猛攻西门。张胜和杨武也分别率领本部人马,像狂风骤雨般向南门和北门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四路大军如同四把利剑,直插城池的心脏,孙可望要一举拿下此城,不容有失。 李定国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大军。他的表情沉稳,如泰山般坚毅,眼中没有一丝慌张。 数日前,他已下令对城墙进行加高、加固,并将城外的土地挖掘成数条深邃的战壕,如铜墙铁壁般阻挡着敌军的前进。还在城墙四周,放置了无数的拒马错,构成了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钢铁长城。 好在安龙是座小城,在孙可望军队到来前,这些工程已全部完成。 而朱由榔之前收集的四百多只火铳,也全部集中在李定国手中。 现在的安龙,如同一只毛发直立的刺猬,任何企图攻破它的人,都将被扎得满嘴鲜血。 在和孙可望谈判破裂后,李定国已下令将四个城门用障碍物彻底封闭,宛如铜墙铁壁一般坚不可摧。 李定国的策略并非追求一场速战速决的胜利,而是要将孙可望牢牢牵制于此地。 他要通过这固若金汤的防线,消耗敌军的兵力,消磨孙可望的意志,从而为朱由榔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置之死地而后生! 城中的士兵们在李定国的指挥下,迅速地进入战斗状态。他们犹如钢铁长城般坚守在城墙上,用火铳、弓弩和火炮向攻城的敌军发起反击。城墙上的炮弹、箭矢如狂风暴雨般落下,在敌军中造成了巨大的破坏。 孙可望的大军虽然人数众多,来势汹汹,但在李定国精心布置的防御下,他们每前进一步都如深陷泥沼,举步维艰,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攻城的士兵们在城墙下遭受了重大的损失,但他们并没有退缩,而是在将领们的鼓舞下,如饿狼一般继续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势。 李定国站在城楼上,他的目光锐利,如同鹰隼一般扫视着战场。他不断地下达着命令,调整着防御策略。 随着战斗的进行,李定国的策略开始显现出效果。 孙可望的大军虽然勇猛,但在守军坚如磐石的防守下,一时难以取得突破。攻城的士兵们遭受了重大的损失,他们的士气开始动摇。 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 在城墙下丢下两千多具尸体后,孙可望终于鸣金收兵。 李定国也不轻松,守城的士兵也损失近八百人。 他手中可用的士兵本就不多。但他必须坚守,如钉子一般将孙可望钉在安龙。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五日前,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率领着五百精锐之师,按照李定国的精心部署,同“天威”“凤凰”二军护送皇帝及亲眷随从先行前往田州,与马思良、高文贵会合。 皇帝新近成立的“天威”和“凤凰”两支军队,不仅让随从人数锐减,也使得行军速度大大提升。预计再有五日,他们便能抵达田州。 马吉翔一边密切注视着皇帝的卤簿,一边在心中暗自哀叹:“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寒酸的皇帝仪仗了。” 史书上记载的皇帝仪仗是何等壮观:“次虞候佽飞四十八骑,次外铁甲佽飞二十四人,次御马二十四,次班剑、仪刀,左右厢各十二行:第一左右卫亲卫各五十三人,第二左右卫亲卫各五十五人……第十二左右金吾卫翊卫各七十五人”。光是仪仗队伍就有三千余人,还有篦头、画角、鼓、铜角、金、金钲、杖鼓、龙头笛、拍板等各类仪物器具,以及肃静旗、金鼓旗、白泽旗、门旗、日月旗、云雨风雷旗、五星旗、二十八宿旗、北斗旗、五岳旗、四渎旗等各色旗帜,整个队伍规模宏大、装束华丽、组织严密,彰显皇帝的威严与神圣。 然而,眼前的皇帝仪仗简陋得令人唏嘘,只有寥寥几辆装饰着金饰、挂着黄布的马车,昔日的威严早已荡然无存。随行人员不过百余人,与史书中记载的盛况相比,规模上简直是云泥之别。 虽然周围都是李定国的军队,但他还是瞅准机会,让心腹向秦王密报皇帝行踪。 两头下注,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孙可望收到马吉翔密信,得知皇帝已经启程前往田州。他这才意识到李定国在安龙所施展的,不过是瞒天过海、暗渡陈仓之计,目的就是要迷惑自己。 他将计就计,明面上率领大军向安龙进发,暗地里却命令他的部将刘镇国和关有才率精兵三万,快马加鞭前往田州。 田州兵原都是刘、关二人手下,只因李定国突然袭击,导致刘、关二人落荒而逃。此番往田州迎圣驾,正是刘、关二人将功补过的好机会。 而此时,田州城外的大营已是空无一人,城内也不见了守军的踪影。原来,早在十日之前,马思良和高文贵就以抗击清军的名义,带领着田州的全部守军和所有粮草辎重向南宁进发。他们留下的,只有一座空荡荡的的城市。 按照时间推算,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抵达了南宁。 …… 孙可望正坐镇中军,心中盘算着刘、关二将的捷报何时能至。却不料等来的却是贵阳传来的急报,如同晴天霹雳,令他心头一震。 “启禀秦王,贵阳危急!白文选、祁三升护送天子移驾贵阳。不日即将抵达,冯将军命小人火速前来求援。”信使气喘吁吁,满面尘土,显然是连夜赶路。 孙可望心中一紧,他未曾料到李定国竟有此一招。 孙可望来追永历帝,浩浩荡荡地带走了十万大军,本想着能够一举成功,顺势将李定国一举歼灭。故而只在贵阳留下两万士兵守城,如今白文选、祁三升率领精锐前来攻城,岂不危矣? 原来,李定国听从朱由榔之计,故意精心布下疑阵,引得孙可望分兵。朱由榔则与白文选、靳统武等人率领精兵,神不知鬼不觉地奇袭贵阳。 祁三升接到李定国的密报后,也秘密调动兵力,迅速行动,与朱由榔的大军汇合。如同两股洪流汇聚成海,共计三万余人,声势浩大。 祁三升的归附,对永历帝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龙骧营,这个名字如同雷霆万钧,光从名字上就知道这是一支劲旅。 他的目光扫过,扫过那一片片整齐划一的士兵,只见他们个个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犹如一群蓄势待发的猛虎,是一支历经战火洗礼、铁骨铮铮的铁血之师。 在大营之中,永历帝亲自接见了祁三升。 “卿之忠勇,朕甚慰之。今日,朕特封卿为咸宁伯,冀卿能继辅朕侧,共守大明之江山社稷。”永历帝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祁三升单膝跪地,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陛下,臣祁三升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今日得以归附,实乃臣之荣幸。臣必将竭尽全力,辅佐陛下,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奇袭贵阳,乃是朱由榔与李定国秘密商议的计策。李定国起初坚决不允,这个行动过于冒险,会危及皇帝的安全。但他最终未能拗过朱由榔,只好同意。 “王兄,若我等退守于滇,再图兴复,其时何在?清虏不允我等喘息之机,大明忠良之士亟待煌煌之光。奇袭贵阳,虽为险着,实乃内耗至微之策也。”朱由榔凝视着李定国的眼神,坚定地说。 李定国紧锁眉头,心中明白皇帝所言非虚,但哪有让皇帝冒险的道理? 朱由榔见状,继续分析道:“王兄若不居安龙,孙可望必生疑窦。为牵制孙可望,须以王兄为饵,王兄之境遇,实比吾艰难多矣。且此行所率皆精兵,昼伏夜行,悄无声息,可至彼处。贵阳虽非易与之地,城垣虽高,护城河虽阔,然民心可依,或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此天子之责。” 李定国听后,深知皇帝已下定决心,便不再劝阻,转而献策道:“陛下可使白文选以迎驾之名,诓开城门。” 朱由榔点头应下。 临行之际,朱由榔将家室托付给李定国,言辞恳切:“王兄忠义,吾素深知。此行若成,大明复兴有望;若败,望王兄代为照护老母及妻子。吾已草诏,若吾子将来不肖,王兄可取而代之。此言皆出肺腑,望王兄勿辞。” 李定国闻言,心中感动,正要下跪,却被朱由榔紧紧扶住。他只得躬身抱拳道:“陛下勿忧,定国誓以肝脑涂地,保皇室安全。陛下此行贵阳,必能旗开得胜。可望由臣应对,决不使阻挠陛下。” 当晚,月黑风高,朱由榔率领精锐之师,悄无声息地向贵阳进发。李定国则留在安龙。同时,朱由榔下旨,命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率部护送圣驾出行。 …… 此时,大营之中,孙可望眉头紧锁,他必须尽快想出对策,以解贵阳之围。 他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好像他每一步都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他立刻召集众将,共同商议应对之策。安龙一时之间难以攻克,他打算调动兵力,前往援救贵阳。 听说孙可望正打算退兵,其麾下大将陈罗汉忍不住连声劝谏道:“秦王,今非退兵之时也!白文选已攻黔都,若我军再退,敌骑追之,吾等将无葬身之地。今日之势,我军十倍于敌,不如奋勇一战,歼灭彼敌,然后乘胜之威,回师贵阳,岂不壮哉?” 张胜、杨武也进言道:“臣等愿为驱策,攻破贼军。” 陈罗汉等将领的一席话令孙可望醍醐灌顶,当即断绝了撤退的想法。 第二日,孙可望又命大军攻城,不料城中人马已全部撤离,仅仅剩下一座空荡荡的城池。 孙可望进入安龙城。这里已人去楼空,昔日喧嚣不再,只剩下一片寂静与萧条。 他走进文华殿,那曾是皇帝处理朝政的地方,如今却显得空旷而冷清。 他缓缓走向那张龙椅,那是权力的象征,也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宝座。 孙可望坐了下来,手指轻轻触摸着龙椅的扶手,感受着那冰冷而坚硬的质感。 他沉默不语,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这曾是他孙可望的渴望,如今真的坐上来,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而比他秦王的椅子还要硬一些。 他身前有一个书案,上面放着一封信——秦王亲启。信封上的字迹刚劲有力,显示出写信人的笔力雄浑。 孙可望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拆开信封,取出信纸,一行行字迹映入眼帘。 信中写道: 汝观此书之时,朕已辞别安龙矣。朕知汝心有不甘,然请听朕一言。权势之争,非旦夕可成,亦非一人之力所能左右。大明之山河,岂可为吾辈争斗之牺牲?百姓之安宁,方为吾等所应追求之目标。朕望汝能释心中之执,以天下苍生为重,复大明以太平盛世。朕于昆明,待汝佳音。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但孙可望知道是朱由榔写的。 孙可望读完信,久久不语。 “幼稚!还想欺瞒本王?此不过是尔等瞒天过海之计罢了。” “传我军令,班师贵阳!” 第16章 进入贵阳 在距离贵阳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朱由榔就已经开始精心策划他的行动。他深知要想成功占领贵阳并巩固自己的地位,必须提前做好充分准备。 于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朱由榔决定派遣自己最信任的将领——李昂,率领数名忠诚可靠且身手不凡的心腹之人先行一步,悄悄潜入贵阳城内。 这些人肩负着重要使命,他们要在不引起敌人警觉的情况下,将皇帝即将驾临贵阳的消息散布出去。 李昂及其手下们化身为普通百姓,巧妙地融入到城市的喧嚣之中。他们穿梭于大街小巷、茶楼酒肆之间,用各种方式向人们传递着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有时是通过与陌生人闲聊时不经意透露,有时则是借助街头巷尾的传闻来传播。 而在朱由榔的有意推动下,这个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般,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贵阳城的每个角落。 城内的居民们听闻这个消息后,每个人都感到惊讶和欣喜交加,一时间各种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人们纷纷交头接耳,猜测着孙国主是否真的已经成功邀请到了圣驾。而那位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也即将亲自莅临这座城市——贵阳。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人们热烈讨论的声音。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让整座城市都沉浸在一片喧嚣与激动之中。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关于朱由榔和他仪仗队的行踪等细节也逐渐浮出水面。 一些热心的百姓开始自发地清扫街道,张灯结彩,装点着这座即将迎驾的城市。毕竟,皇帝陛下的亲临,是何等的荣耀,自然不能有丝毫的马虎与懈怠。 整个贵阳城陷入一片紧张而又兴奋氛围之中,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位神秘皇帝真正现身那一刻。 然而,留守贵阳的冯双礼却如同坠入云雾之中。 按照常理推断,如果孙可望真的已经成功地迎回了圣驾,那么他必定会提前派遣使者来到贵阳,向自己传达命令,并告知详细安排。可是直到现在,冯双礼仍然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孙可望方面的消息。 这种异常的沉默让他心生不安,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涌上心头。他开始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眉头紧蹙,思考着各种可能的情况。难道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还是说孙可望有别的打算?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令他越发感到困惑和担忧。 于是,他决定派出自己的亲信,前往孙可望所在的地方打探消息,希望能够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同时,他也加强了贵阳城的防守,以防万一。 冯双礼本是大西五军都督之一,原为定北将军艾能奇部将。艾能奇战死后,他随孙可望等联明抗清。在孙可望麾下,他被封为兴国侯。孙可望率军出征时,命其留守贵阳。 两日后,白文选带领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般地抵达贵阳城下。只见他身披重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他勒住马匹,高声对守城官兵喊道:“吾乃巩国公白文选,奉国主之命迎圣驾至此,尔等还不快快禀报国主,前来迎驾!” 守城的将领们听到这番话,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赔笑着点头哈腰,并立刻派人飞骑传信给冯双礼。 冯双礼此时正在城中处理军务,突然接到这个消息,心中不禁大为震惊。 他深知朱由榔的到来意味着什么,对于贵阳甚至整个大明王朝的局势都可能产生深远影响。于是,他顾不上其他事情,急忙跨上战马,心急如焚地向城门疾驰而去。一路上,他不断催促着胯下的坐骑,恨不得一步就飞到城门口。 当冯双礼气喘吁吁地登上城楼,目光落在城下的白文选身上时,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疑虑。他清楚记得孙可望出征前明确表示要亲自去迎接圣上,但如今秦王尚未归来,白文选却率先到达。 这让冯双礼感到十分为难,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他暗自思忖,如果处理不当,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纷争。 白文选见冯双礼到来,心中大喜,高声呼喊道:“兴国侯啊!吾已奉国主之命,请陛下移驾贵阳。还望兴国侯速速通报国主,打开城门,恭迎陛下大驾光临!” 冯双礼听到这话,心中暗自一惊。他深知这其中必定有诈,但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答复。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稳住白文选,于是说道:“请巩国公稍安勿躁,待我禀明国主之后,再做定夺。”说完,他便转身回到府邸。 一进府邸,冯双礼便立刻召集留守的将领们前来议事。 冯双礼说道:“白文选此来必定不怀好意,我们不能轻易相信他。但如果直接拒绝他,恐怕会引起他的怀疑。不如先派人暗中调查,看看是否真有其事。” 尽管孙可望在贵州苦心经营多年,但除了极少数死心塌地跟随他的心腹死党外,他谋朝篡位的野心并未得到部下们的普遍支持和衷心拥护。毕竟,永历帝作为明朝正儿八经的皇室后裔,受到广大民众的广泛认可和拥护。这些将士们既然已经归顺大明王朝,自然不愿意为了满足孙可望个人的私欲而冒天下之大不韪。 就在孙可望率领大军出征、远离权力核心的时候,城内那些忠诚于明室的人们开始蠢蠢欲动。 鄂国侯马进忠、宣城侯马维兴、安定伯马宝,他们三人因同姓之缘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并且与白文选向来交情匪浅。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们隶属于秦王,但实际上他们内心一直向着明朝朝廷,并多次在私下交谈时流露出对当前局势的不满和愤怒情绪。他们也经常向白文选吐露心声——他们内心感到非常苦恼,因为尽管他们渴望报效国家,但却找不到合适的途径和机会。 这次马宝跟随孙可望出征,而马进忠和马维兴则留在贵阳镇守。当朱由榔秘密抵达贵阳的时候,白文选迅速派遣自己的亲信去联系这两个人。由于事先已经有所安排,所以马进忠和马维兴早就做好了内外呼应的充分准备。听闻冯双礼召集众将议事,他们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于是悄悄命令自己的亲信数十人,伪装打扮一番后,隐匿在普通百姓之中,以备不虞。 冯双礼虽然名义上归属于孙可望的部下,但他深谙天下大义,对于孙可望的种种行为,内心其实并不认同。 尽管身处贵阳城,他却对天下大势洞若观火。他深知,清兵的铁骑终将践踏西南之地。然而,孙可望却沉浸在贵阳奢华生活和自己编织的皇帝美梦中,无法自拔。 今天,他召集诸位将领前来商讨迎驾事宜,目的就是要洞察每个人的真实想法,以便作出明智之举。 马进忠和马维兴心中一直向着朝廷,早就想打开城门,恭迎圣上驾到。他们向来忠心耿耿,如今皇帝亲临此地,对他们来说,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让他们欢喜不已。 可是,城中尚有孙可望的亲信程万里、张虎等人,如果让他们开城门去迎接永历帝,那就等于是背叛孙可望。在他们看来,永历帝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没有什么实际权力,但身为臣子,他们还是要把他当作正统来尊重,这是礼数规定,也是大义所在。 就在大家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城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百姓,他们充满期待地仰头张望着。 自古以来,贵阳一直被视为中原之外的边远之地,山高水长,远离皇权中心,历代皇帝未曾踏足此间。然而今日,风闻真龙天子将亲临贵阳,全城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欣喜若狂,纷纷涌上街头,夹道欢迎,人潮涌动,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渴望一睹龙颜。 时光如白驹过隙,太阳缓缓爬上中空。忽地,一阵节奏悠扬的旋律响起,在贵阳百姓的眼中,一队人马如从天降。 走在最前面的是咸宁伯祁三升率领的 48 名骑兵,他们宛如一阵旋风,呼啸而来。接着是 24 名身穿铁甲的士兵,他们的步伐坚定有力,仿佛钢铁巨人。然后是 24 匹毛色雪白的马匹,它们如同白云般飘逸。紧接着是手持班剑和仪刀的士兵,左右两边各有 12 排,宛如两列整齐的长城。第一排是左右卫的亲卫队,每队有 53 人,他们犹如猛虎下山;第二排也是左右卫的亲卫队,每队有 55 人,他们恰似蛟龙出海……一直到第十二排,左右金吾卫的翊卫队,每队有 75 人,他们宛如钢铁洪流,势不可挡。 光是仪仗队伍就有三千余人,犹如一条蜿蜒的长龙。队伍中还有篦头、画角、鼓、铜角、金、金钲、杖鼓、龙头笛、拍板等各类仪物器具,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肃静旗、金鼓旗、白泽旗、门旗、日月旗、云雨风雷旗、五星旗、二十八宿旗、北斗旗、五岳旗、四渎旗等各色旗帜遮天蔽日,在风中猎猎作响。 整个队伍规模宏大、装束华丽、组织严密,彰显皇帝的威严与神圣。 皇帝的车驾在队伍正中央缓慢前行,其周围旌旗飘扬,猎猎作响。车辇上方巨大而华丽的华盖,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晃动,宛如向世人宣告皇帝无与伦比的威严和权势。 朱由榔稳稳地端坐于车辇之内,神情肃穆庄重,眼眸深邃而坚毅。他身穿一袭鲜艳夺目的明黄色龙袍,上面精心刺绣着九条栩栩如生、气势磅礴的金龙,每一条都彰显出他至尊至贵的身份和地位。 在车辇两侧,宫廷侍卫们英姿飒爽,气宇轩昂,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紧紧相随。他们手中紧握的锋利兵器,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寒光,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严密守护着皇帝的人身安全。 车辇缓缓向前移动,所经之地,无论是闹市街头还是乡间小道,百姓们皆双膝跪地,叩头行礼,并高呼万岁。 朱由榔微微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嘴角流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 按照原定计划,他本想依靠自己手底下那三万精锐士兵直接强行攻打贵阳城,并与城中效忠于大明的诸位将领相互配合,内外夹击,力求一举功成。 然而,白文龙却提出了一个更为精妙的计策——智取。 平日里,白文龙一向以公正正直着称,与孙可望旗下的诸多将领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此次重回贵阳之前,他特意派遣自己的亲信前往贵阳打探消息。结果得知,秦王此番兴兵的缘由竟然是“清君侧,迎圣驾”,欲将“挟持”皇帝的李定国斩草除根,然后恭迎圣上回宫。有鉴于此,白文龙提议光明正大地前往贵阳城,不仅如此,还要大张旗鼓、郑重其事地进城,凡是能够彰显出皇家威严的物品,一件都不可或缺。 为此,他们特地在贵阳城东四十里的龙里县停留了三日,演练队形和制作器具。 幸亏朱由榔带了几个机灵的“天威军”随行,他们对这套东西非常熟悉。不到两日功夫,这些令人头晕脑胀的东西硬是给他捣鼓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朱由榔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决定派遣一批亲信之人先行前往贵阳城,提前散布消息,让整个贵阳城都知道皇帝即将移驾至此。这样一来,可以充分激发贵阳百姓的热情和期待。 经过一番精心策划和安排,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就绪。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永历皇帝的圣驾缓缓启程,向着贵阳进发。一路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旌旗招展,遮天蔽日。这壮观的场面令沿途的百姓们激动不已,他们纷纷自发地跪倒在地,用最虔诚的态度向皇帝叩拜。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敬畏之情,仿佛能亲身感受到皇帝的威严与神圣。 随着圣驾的不断前行,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了送行的队伍。他们跟随着皇帝的脚步,一路陪伴,表达着对皇帝的忠诚和拥戴。 当这支庞大的队伍抵达贵阳时,身后已经跟随了数千名热情的百姓,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声势。整个城市都被这种热烈的氛围所笼罩,人们欢呼雀跃,庆祝着皇帝的到来。 皇帝仪仗来到城门前的时候,马进忠和马维兴安排的心腹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喊:“皇上来了!皇上来了啊!”这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人群中炸响。紧接着,周围的人们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纷纷跟着喊了起来。一时之间,呼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城墙上的冯双礼等人听到这阵阵呼喊,不禁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他们原本就对孙可望的所作所为心怀不满,此刻见到这般壮观的景象,内心更是开始动摇。 与此同时,城门下的百姓们却欢声雷动,情绪激昂。他们齐声高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激昂的欢呼声,犹如汹涌澎湃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云霄。 冯双礼眼见着局势已经无法控制,心中明白大势已去。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诸位将领,发现他们也都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默认。无奈之下,冯双礼只得下达命令,让士兵打开城门,并亲自出城迎接圣驾。 随着城门缓缓敞开,朱由榔率领着大军昂首挺胸地走进了贵阳城。城中的百姓们夹道欢迎,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旗帜,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有些人甚至因为亲眼目睹了天子的容颜,激动得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这场面热闹非凡,人声鼎沸,整个贵阳城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之中。朱由榔成功进驻贵阳城,也意味着他离恢复大明江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朱由榔看着眼前这群质朴而又真诚的百姓们,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情感。长久以来,他都将这些平凡如蝼蚁般的人们视为自己统治下微不足道的存在,视其为游戏中的背景角色,任其生死、命运皆被操控于股掌之间。 然而此时此刻,当他真正凝视着他们充满渴望与期待的眼神时,那股源自内心深处最真挚的热情如火焰般炽热地灼烧着他的胸膛。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看似卑微渺小的百姓们,竟拥有如此强大且坚定的信念! 他们或许没有高贵显赫的身份地位,亦或缺乏锦衣玉食的生活条件;但在面对国仇家恨、民族大义之时,却能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这种发自肺腑的热爱与忠诚令朱由榔感到震撼无比,并为之深深动。 朱由榔心中暗自思忖,如果褪去了身上的光环,自己岂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平凡无奇?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守护好这些人的美好和幸福。 进城后,冯双礼将朱由榔安置在他原来的官邸中。好在朱由榔随行人员并不多,因此也不觉得拥挤。 朱由榔立即召见了冯双礼等人,对他们的忠心表示赞赏,并赐予了丰厚的赏赐。冯双礼封兴国公,马进忠鄂国公、马维兴宣国公。其余人各有封赏。 程万里、张虎二人自知势比人强,也只好接受了朱由榔的封赏。 看到百姓如此热情,朱由榔龙颜大悦,下令连续三天举办庆祝夜市,一时间,城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犹如盛世降临。 当天夜里,朱由榔紧急召见冯双礼。 冯双礼慌慌张张地赶忙上前拜见,朱由榔笑容可掬地扶起他,赐坐后说道:“爱卿此次护驾有功,朕感激涕零。如今爱卿可愿继续为朕效力?” 冯双礼诚惶诚恐地叩头谢恩,表示愿意誓死效忠。 朱由榔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接着说道:“眼下朕初来乍到,许多事情还需爱卿帮忙打理。这城内的守军这些天也累得人仰马翻,正好夜市热闹非凡,也当让他们放松放松,还需爱卿多加安抚。” 冯双礼领命而下,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做出了明智之举。 随后,朱由榔又召见了马进忠和马维兴,对他们的忠义之举赞不绝口,并委以重任。 城内的守军由白文选选派人替换,祁三升大军驻扎在城外贵山脚下,靳统武大军驻扎在鹿冲关,与贵阳城形成犄角之势。李昂则升任副总兵,如影随形地侍卫朱由榔。 城中的气氛渐渐稳定下来,百姓们依然沉浸在欢天喜地之中。 朱由榔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灯火辉煌的夜市,心中百感交集。他深知,未来的路荆棘密布,而他肩负着力挽狂澜、拯救大明的千钧重担。 第17章 讨贼檄文 在贵阳城中,庆典所带来的喧嚣已然渐渐平息。 此时,白文选已全面掌控了城中的守军力量。冯双礼由于献城立下功劳,获封兴国公之位,朱由榔还下令让他率领本部人马去驻守龙里。马维兴则驻守修文,马进忠驻守清镇。众将依然得以重用,无不欣喜异常。 至于忠于孙可望的程万里、张虎二人,分别被派往白文选和靳统武手下当差。 为何不找个由头将二人治罪呢? 其一,他们没有做出反对皇帝的行为,随意治罪会影响皇帝权威。 其二,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物尽其才,人尽其用才是正理。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共同抗清。他们虽在小节上有失,但在大义上无错。 在朱由榔成功接管贵阳之后,对孙可望原先任命的六部等机构和官员都进行了慎重的考量。为了保持政治的稳定性和连续性,这些机构和官员并未被直接裁撤,而是经过重新调整,成为了朱由榔的六部体系。确保了政令的连贯性。 他还释放了被孙可望囚禁的原四川巡按钱邦芑等人,并将他们充实到六部之中。 现在,这些机构在皇帝的直接领导下继续运转,但所有的政令和决策都需经过皇帝的严格审查和首肯方可发出。这种调整,强化了皇帝的核心地位,也提升了整个六部的效率和权威性。 通过这些安排,朱由榔迅速巩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 短短几天时间,朱由榔便整合了贵阳城内军务、政务,不由让诸将另眼相看。贵阳城内的政治氛围逐渐稳定,民众对于皇帝的信任和支持也日益增强。 然而对朱由榔而言,这并不算什么难事。凭借属性卡这一利器,他大致了解了城内诸位主要人物的基本情况。 冯双礼:统率80、武力85、智力75、政治60、魅力70,五维总属性370。 马维兴:统率70、武力75、智力70、政治60、魅力65,五维总属性340。 马进忠:统率70、武力80、智力65、政治55、魅力65,五维总属性335。 程万里:统率70、武力75、智力65、政治50、魅力55,五维总属性315。 张虎:统率75、武力65、智力65、政治60、魅力60,五维总属性325。 钱邦芑:统率60、武力55、智力85、政治75、魅力70,五维总属性345。 程源:统率70、武力65、智力75、政治75、魅力55,五维总属性340。 …… 除了冯双礼外,没有五维属性能上350的人。他根据个人的能力特点,快速将他们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上。在他的精心部署下,每个人都像是一枚精准放置的棋子,在各自的位置上发挥着作用。 当然,这样的安排不一定能完全体现官员的能力,却能够让朝中众臣明白,永历皇帝——朱由榔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并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朱由榔进驻贵阳后,连下数道圣旨。 其一,召秦王、晋王、泰国公、黔国公前往贵阳议事。 其二,广泛搜罗三教九流等各类人才,尤其是精通火器的技术人才。 其三,兴义务教育,推行简体字、阿拉伯数字等。 其四,向清廷下讨贼檄文,细数清廷十大罪状,号召天下仁人义士共襄义举。 其诏曰: 天下诸君,大明天子朱由榔泣血以告: 昔者,皇明之世,国泰民安,文治武功,光耀四海。然自鞑虏入寇,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今我朱由榔,承继先帝之志,誓以讨清虏为己任,细数清虏之罪,以昭天下: 以下犯上,犯我中华,侵我边疆,谋反篡位,此其罪一也。 毁坏文化,焚书坑儒,断文明传承,此其罪二也。 强夺民田,掠夺财物,侵民之财物,此其罪三也。 禁止汉衣,剃发易服,辱民族尊严,此其罪四也。 设立八旗,分治挑拨,间民族关系,此其罪五也。 滥杀忠良,残害无辜,无葬身之地,此其罪六也。 残害百姓,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屠戮平民,此其罪七也。 征收重税,苛以劳役,使民不聊生,此其罪八也。 压制言论,禁锢思想,使民心惶惶,此其罪九也。 篡改历史,颠倒是非,妄图抹杀我大明之辉煌,此其罪十也。 今我朱由榔,号召天下豪杰,共举义旗,讨伐清虏,恢复我大明江山。愿诸君奋起,共襄盛举,以雪国耻,以复民权,以正天下! 朕奉天倡义,代罪吊民,卧薪尝胆,法古用兵。生聚教训,已逾十年。正朔难偏,仅存一线。兹者亲统大师,首取金陵,出生民于水火,复汉官之威仪。 尔伪署文武将吏,皆系大明赤子,谁非中国绅衿。时穷势屈,委质虏廷,察其本怀,宁无隐忍?天经地义,华夷之辨甚明;木本水源,忠孝之良自在。 至如辽人,受我朝三百年之豢养,遭逆虏三十载之摧残。祖父既受其刑毒,母妻甚被其宣淫。尔二三孤儿,尚为旗下之奴;百千弱女,竟作胡中之妇。报仇雪耻,岂待异时;归正反邪,端在今日。 则张良报韩,先挥博浪之椎;朱序归晋,遂成淮淝之捷。或先机革面,或临敌改图。以全省全部来归者,不吝分茅裂土;以一邑一镇来归者,定与度地纪勋。 或率兵而至,则论其众寡而照数授职;或洁身而来,则就其职掌而量材超擢。若蒙古、女真,世受国家抚赏之恩,原非一类,共在天地覆载之内,亦有同仇,无怀二心,视之一体。 朕仁义素着,赏罚久明。先机者有不次之赏,后至者有不测之诛。一身祸福,皆在毫芒;千古勋名,争之顷刻。师不再举,时不再来,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敬哉特谕。 一时间,天下为之震动!浙江的鲁王、张煌言,福建的郑成功、川东鄂西的夔东十三家……整个华夏大地纷纷做出响应。 …… 贵阳的朝廷慢慢步入正轨。 冯双礼与白文选两位将军联袂来到朱由榔暂居的官邸。 此时,朱由榔正沉浸在一套独特的健体之术中,全神贯注地修炼着。 两位将军见状,便恭敬地在一旁静候,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好奇。他们都是学武出身,虽无法辨识这套健体法门的具体门派,却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一套旨在锻炼全身肌肉与关节的基础技法。 朱由榔的动作流畅而有力,每一个姿势都透露出皇家的尊贵与从容。 待他完成这套动作后,他又闭上眼睛,手指轻柔而有节奏地按压头部的穴位,特别注重眼睛周围的穴位。 这一幕令两位将军叹为观止,原来皇家的健体之术竟如此精炼而实用。 朱由榔在做完一套广播体操和眼保健操的动作后,才注意到两位将军已等候多时。他连忙请他们入座,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两位将军,可曾用过早膳?”朱由榔关切地问道。 二人摇头,他们习惯一日两餐,此时尚未到早餐时分,因此都未曾进食。朱由榔见状,即刻吩咐内侍王坤准备两副碗筷,欲与两位将军共进早餐。 然而,这一举动却令白文选和冯双礼大惊失色,他们惶恐地表示,无论如何也不敢与皇上同桌用餐。 朱由榔见状,深知两人内心的惶恐与不安,便以皇帝之令,郑重其事地命令二人坐下。他的语气坚定而又不失温和,让两位将军感受到了他的威严与亲和力。 两人深知皇命难违,虽然心中忐忑,却也不得不拘谨地坐下。待早饭一一上桌,朱由榔亲自示意他们动筷,这才开始用餐。 早餐并不丰盛,朱由榔偏爱面食,因此桌上只摆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和一壶香浓的豆浆。旁边还细心地放着一碟咸菜,用以调味。 两位将军见朱由榔身为天子,却过着如此朴素的生活,吃的甚至比他们还要简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情感。他们被朱由榔的平易近人和节俭朴素所打动,对这位皇帝的敬意和忠诚更加深厚。 白文选的心情此刻异常复杂。他坐在皇帝朱由榔的对面,心中充满了敬畏、感慨和一丝微妙的亲切感。 敬畏,是因为坐在他对面的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皇帝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国家的意志和权威,这让白文选在面对朱由榔时,不由自主地收敛起自己的锋芒,显得拘谨而恭敬。 感慨,则是因为他看到朱由榔虽然贵为天子,却过着如此朴素的生活。桌上简单的食物,没有奢华的装饰,也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这种平易近人的作风让白文选深感意外,也让他对这位皇帝产生了由衷的敬意。 而那一丝微妙的亲切感,则来自于朱由榔对他的关心和尊重。朱由榔并没有因为他是将领而高高在上,反而主动与他交流,询问他的生活和工作情况。这种平等的态度让白文选感到自己仿佛不再是一个简单的臣子,而是皇帝的朋友和伙伴。 冯双礼的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他曾是孙可望的部下,更被委以重任,担任重要将领。然而,自从孙可望当上秦王之后,他开始沉溺于奢靡的生活,挥霍无度。尤其重视等级尊卑,稍有不如意,便破口大骂。这一切与永历皇帝的作风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刻,冯双礼与皇帝同桌共餐,这份荣耀和尊重是他前所未有的体验。 “对了,”朱由榔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转向面前的两位将军,温和地问道:“二位将军联袂而来,定是有要事相商吧?”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此行并非是为了共进早餐。他们迅速整理思绪,准备回答皇帝的询问。 原来昨夜,兵部尚书程源特地找到白文选,与他商议关于皇帝行辕的事宜。 当前,皇帝虽然暂居于府衙之中,但显然不是长久之计。程源提出了两个切实可行的建议:其一,寻找一处风水俱佳之地,重新为皇帝修建一座行宫;其二,将孙可望的秦王府收没,并作为皇帝新的行辕所在。 程源深知巩国公白文选与陛下交情深厚,因此特地希望他能够私下探探朱由榔的口风。 白文选深思熟虑后,认为程源的建议颇有道理。他深知皇帝的行辕不仅关乎皇家的尊严,更关乎国家的稳定。于是,他又找到了冯双礼,将此事详细告知,并与之商议。两人一致认为,此事事关重大,应当尽快面见圣上,商议定夺。 于是,今日一早,白文选与冯双礼便一同前来面圣,将此事详细禀报给朱由榔。 朱由榔倒没认真想过这件事,他一向随遇而安,并不在乎住宿环境。然而,两位臣子对话却给了他一个提醒:行辕所在,终究是皇家威严的象征,不可轻率处理。 第一个方案,显然不妥。他初至贵阳,便大兴土木,这无疑会对帝王的威望造成负面影响。 第二个方案,同样不可取。秦王虽然心怀不轨,但篡位之举尚未付诸行动。此次出征安龙,他高举“清君侧,迎圣驾”的大旗,自己也是以秦王“迎圣驾”的托词,大摇大摆进入贵阳。若将其定性为叛逆,岂不与初衷背道而驰?更何况,孙可望在滇黔两地仍拥有众多支持者,若此时将其定为叛逆,岂不是自增裂痕,给清军以可乘之机? 所以,两个方案他都否决了。 朱由榔沉吟片刻,心中已有定计。他深知,作为皇帝,每一步棋都要慎重考虑,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他需要一个既能维护皇家威严,又能稳固人心,同时不给清军留下可乘之机的方案。 见皇帝已有决断,两人便不再逗留,告辞而去。 翌日,在朝会上,朱由榔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诸位爱卿,朕初至贵阳,深知行辕所在关乎皇家威严,不可不慎。然而,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亦非朕所愿。至于秦王之府,乃秦王私物,今秦王在外为国征战,岂可觊觎。此事需从长计议,诸爱卿有何高见,不妨直言。\" 众臣听后,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兵部尚书程源,缓缓走出队列,向朱由榔躬身行礼道:“陛下圣明,臣有一策,或可解此困局。” 朱由榔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程源道:“陛下可下令修缮行辕,但不必大兴土木,只需稍作修整,使之不失皇家威严即可。至于秦王之府,陛下可命人妥善保管,待秦王凯旋归来,再行归还。如此,既不劳民伤财,又能体现陛下对秦王的信任和期待,更能稳固人心,不给清军可乘之机。” 程源的话音刚落,朝堂之上便响起了一片赞许之声。朱由榔也露出满意的微笑,点头称赞道:“程卿此策甚好,既考虑了皇家威严,又顾及了民心士气,实为良策。” 于是,朱由榔下旨,命人按照程源的建议,对行辕进行修缮,并妥善保管秦王之府。同时,他还下令加强贵阳的城防建设,提高军队的战斗力,以备不时之需。 第18章 进退维谷 朱由榔突然移驾贵阳,李定国如黄鹤一去杳无踪迹。孙可望顿时陷入两难的困境。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当机立断,立刻下令向贵阳进军。 大军兵分三路,张胜率领一万士卒充当开路先锋,陈罗汉统率七千精锐骑兵负责断后,他亲自统率中军。 如此兴师动众远道而来,却一无所获空手而归,真是气煞人也。 十万大军撤退谈何容易,他还得时刻小心李定国的袭扰。 大军行至安顺府,永历帝使者携圣旨而来。孙可望闻贵阳已易主,怒发冲冠,欲将使者就地处死以泄愤恨,幸得马宝劝阻。 “国主,切不可冲动行事。天使乃圣上之使者,我等为臣子,当恭敬有加。今贵阳落入他人之手,若不准备反叛,当继续尊崇永历帝。”马宝苦心劝道。 然陈罗汉、张胜、杨武却执意杀使者。 陈罗汉进言道:“既已反,当一往无前。国主随老万岁起兵,东征西战,功勋卓着。朱家天子怯懦无能,胆小如鼠,只知卑躬屈膝,致国土沦陷。今国主英姿勃发,深得民心,若登帝位,必受众人拥戴。何屈居于黄口小儿之下?” 孙可望闻此言语,心潮澎湃。他深知自己已无路可退,然马宝之忠言,却又令其犹豫不决。其目光于马宝与陈罗汉之间游移,终缓缓开口: “马宝,汝之忠心,孤岂能不知?然罗汉所言,亦非无道理。孤扪心自问,历年来为国为民,未存半点私心。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若孤能为百姓带来一丝安宁,又有何不可?” 杨武见孙可望有所动摇,忙进言:“国主,陈将军所言甚是。朱家天子民心尽失,而您英明神武,乃民心之所向。若能登基,必能一统江山,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张胜亦随声附和:“国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吾等犹豫不决,恐错失良机。” 马宝见局势陡然生变,心急如焚,脑海中思绪如潮水般汹涌,突然双膝跪地,久久不起。 孙可望凝视着马宝,眉头紧蹙,满脸疑惑,问道:“马将军,你这是何意?” 马宝跪地不起,声音颤抖,夹杂着抽泣:“微臣只是想为国主提前尽孝罢了。” 孙可望闻此,怒发冲冠,自己正值风华正茂,雄心勃勃,正欲成就千秋霸业,怎能忍受马宝这等晦气之语?他正欲传令将马宝擒拿,却又听到马宝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悲凉: “国主今虽坐拥黔地半壁江山,手握十万精锐之师,然而若贸然称帝,军中将士又有几人会真心相随?各地官吏又有几人会诚心拥护?永历帝已进驻贵阳,国主欲在何处举行登基大典?莫非欲率军攻打贵阳?贵阳城墙高耸,城河深广,如今尽在皇帝掌控之中,绝非短期内能够攻破。晋王杳无音讯,泰国公、黔国公等必然不会响应,国主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如何能成就一番伟业?莫非国主只因一时冲动,想尝尝称帝的滋味?若是如此,微臣只能为国主披麻戴孝,哀悼这即将降临的悲剧。微臣实在不明白,凭借这区区半省之地,如何抵挡汹汹民意,如何抵御秦王的精锐大军。况且外有清兵如饿虎般眈眈相视,这又该如何是好?” 孙可望听完这番话,如坠冰窖。他原本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功勋盖世,盘踞滇黔两省,实力雄厚,声名远扬。又有永历皇帝的宠臣庞天寿、马吉翔的教唆,心中早已燃起称帝的欲望。他唯一顾忌的,不过是李定国和刘文秀罢了。 如今,经马宝这样一分析,孙可望才有些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并非处于优势。若此时贸然称帝,四面楚歌,又如何能寻得一线生机? 他这次起兵勤王,派心腹冯双礼留守贵阳。未曾想这家伙居然没有一点抵抗,就迎接永历帝入城。他都如此,手底下这些将领又有多少是真心忠于自己的呢? 见孙可望陷入沉思,马宝趁机继续劝道:“国主,当前之际,唯有尊崇天子之命。据臣所知,天子在贵阳,对秦王府并无侵犯,家眷器物一应俱全。如今圣上又派天使前来,召国主议事,显然是对国主的兵威心存忌惮。何不暂时虚与委蛇,以观后效,再图良策?” 孙可望目光深邃,他深知马宝所言非虚,但内心仍有一丝犹豫。他深知自己虽手握重兵,一旦与朝廷有所冲突,天下人心尚未可知。然而,若能借此机会与皇帝达成某种默契,或许能为自己带来更大的发展空间。 “马宝,你说得有理。”孙可望终于开口,“但此事非同小可,不可轻率行事。孤需得深思熟虑,方能决定。” 马宝闻言,心中一喜,知道孙可望已经开始考虑他的建议。他连忙应道:“国主英明,此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 “传孤命令,”孙可望转身对马宝说,“准备迎接天使,孤要亲自与他商谈。同时,你派人密切监视朝廷的动向,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向我汇报。” “遵命,国主。”马宝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待马宝走后,孙可望令众将整顿本部兵马,在安顺府暂驻。同时,严令不可再议称帝之事。 马宝来到营外接见天使,此人正是宣国公马维兴。二人关系素来亲密,一见面便便交谈起来。 马宝这才得知皇帝已将贵阳城完全掌控,他暗自庆幸自己成功劝住了孙可望。不然,以孙可望目前的兵力,攻打贵阳必定两败俱伤,为外人所乘。 孙可望在大营中接见了朱由榔的使者。 陈罗汉大声呵斥道:“大胆,见到国主竟敢不跪!” 马维兴毫无惧色,凛然答道:“我乃天子使臣,代表天子前来,岂有天子给臣子下跪之理?” 陈罗汉还想说话,却被马宝抢言道:“陈将军稍安勿躁,还是先听听天子的旨意吧。” 孙可望也点点头,问道:“马维兴,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背叛我?” 马维兴坦然不惧,义正词严地说道:“秦王待我恩重如山,臣没齿难忘。然而,我们皆为天子之臣,何来背叛之说?难道秦王有自立之想法?秦王起事之时,曾誓言‘清君侧、迎圣驾’,如今圣驾已至,秦王为何还在此踟蹰呢?” 孙可望被这一番话呛得哑口无言,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许久,才回过神来。 张胜、杨武怒发冲冠,拔剑出鞘,欲将马维兴当场斩杀。 “退下!”孙可望大喝一声,接着说道:“请马将军宣读圣旨吧。”声音中听不出丝毫情绪。 马维兴不敢过分逼迫,也不顾孙可望坐着接旨是否合乎礼节,便打开了永历帝亲自拟定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素知秦王忠贞英勇,战功卓着,特加封太师,节制百官,并赐丹书铁券。望卿忠心报国,保境安民,携手共扶大明。钦此!” 孙可望听完圣旨,心中稍感宽慰,但他深知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他决定暂且接受封赏,以稳局势,而后再从长计议。 “谢陛下隆恩!”孙可望端坐未起,亦未伸手去接圣旨。 马维兴读完圣旨后,向孙可望言道:“臣另有陛下密旨,唯秦王可知。” 话毕,他环视四周,示意诸位将领先行退下。 陈罗汉忙道:“国主不可,此獠若是心怀不轨,后果实难设想。” 马维兴轻笑一声,说道:“吾孤身至此,手无缚鸡之力,怎会加害秦王?况且吾身处于秦王营帐之内,岂会自寻死路?” 孙可望朗声道:“诸位皆是我的心腹,此间并无不可告人之事。” 言罢,他示意马维兴宣读密旨。 马维兴见四周众人无有离去之意,知事已难成,只得呈上皇帝密旨。 马宝接过密旨,转交至孙可望。孙可望展开密旨,凝神细看,其面上无惊无喜,令人难以窥视其内心所想。 少顷,孙可望方道:“孤已知晓,你且回去吧。” 马维兴告辞离去,孙可望命马宝上前相送。 孙可望的大帐中,群情激愤,众将皆是愤愤不平。 叶应祯义愤填膺地说道:“国主啊,那永历皇帝昔日如落水狗般前来投奔我等,如今却鸠占鹊巢,夺我城池,抢我兵将。可恨这贵阳城中皆是些贪生怕死之辈。现今我等拥兵十万,攻占贵阳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干脆反了他,也省得在此受窝囊气。” 他之前在安龙带兵攻打过永历帝,还将其射伤。若是孙可望归顺了永历帝,那他必然是死路一条。所以,马维兴前脚刚走,他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进言。 孙可望沉默不语,片刻后,有亲兵来报:“国主,马宝将军已将其迎至本部营中。” 孙可望大手一挥,让亲兵退下。然后,他环视身前的武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然。陈罗汉、张胜、杨武、叶应祯……这些人都劝谏他更进一步,唯有那马宝,与众人显得格格不入。 沉默片刻后,孙可望朗声道:“诸君皆乃孤之忠臣良将,待孤登上帝位,诸君皆为从龙之臣。朱由榔那小儿妄图匡骗孤至贵阳,此乃鸿门之宴,孤岂会不知?然内有奸诈小人,不得不防,以免打草惊蛇。前日,王尚礼遣使者前来,已将贵阳城防务状况全盘托出。王尚礼、王自奇、贺九仪等在城中尚有亲信千人,可为内应。” 他稍作停顿,目光如炬,对着众将下令道:“孤今日接受了永历的封赏,其心必安。孤定于今夜拔营,直取贵阳!” 帐中将领闻得此言,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诸将听命!”孙可望开始精心谋划奇袭策略。 他下令陈罗汉率领八千精骑作为先头部队,绕道前往贵阳城下,与城中的内应里应外合,设法骗开城门。 叶应祯则率领本部兵马在城中、大营内大摆酒宴,宴请三军,营造出全军欢庆的热烈氛围。与此同时,他严密监视马宝所部,一旦有任何异常举动,立刻将其斩杀。 其余将领则跟随孙可望率领大军连夜突袭贵阳,势如破竹,一举攻克。 当夜,孙可望下令举办盛大宴席,犒劳三军。营内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马宝自以为孙可望采纳了自己的建议,沾沾自喜,在营帐中纵情饮酒,没过多久便醉得不省人事。 而就在此时,八万雄师如貔虎下山一般,悄然拔营,如疾风骤雨般向贵阳疾驰而去。 话说马维兴离开安顺府后,一路快马加鞭,不到半日时光,便抵达了贵阳城门口。 他心急如焚,顾不上休息片刻,径直驱马奔向皇帝行辕所在地。到达目的地后,匆匆翻身下马,请求拜见朱由榔。 此刻,朱由榔正全神贯注地研读着《武备志》。这本书令他爱不释手,因为其中不仅详细记载了各式各样的火器,更收录了数种神秘的黑火药配方。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书中对于所描述火器的威力似乎有所夸大。朱由榔深知实践出真知,只有将这些火器逐一制作出来,亲自尝试之后,才能获得最真实、直观的感受。 正当朱由榔沉浸于书中之时,得知马维兴传旨归来的消息,他立刻放下手中书卷,赶忙传唤马维兴觐见。此时正值晚餐时分,朱由榔吩咐王坤多备一副碗筷,打算与马维兴一同用餐,边吃边谈。 朱由榔渐渐地发现自己十分享受与身旁将领们谈天说地的时光,无论谈论的话题是国家大事还是家常琐事,他都感到兴致勃勃、乐此不疲。也许这与他曾经身处的环境息息相关,如今的他对于周围这些人的方方面面都格外关注。 而这种关怀在潜移默化之中,使得身边的将领们对他增添了一份深深的信任和忠诚。 马维兴并不知晓皇帝正在用膳,匆匆忙忙走进来后,高声呼喊一句“请陛下恕罪!”随即便默默退到一侧,静静等待着皇帝用完餐之后再行禀报事宜。 然而,朱由榔却毫不犹豫地将马维兴拉到座位上,还亲自起身为他盛满饭并夹取菜肴。这一举动令马维兴感动至极,眼眶不禁湿润起来。要知道,他原本只是贫苦人家出身,尽管现今已身为尊贵的宣国公,但内心深处仍旧未曾忘却过自己的出身。 当看到朱由榔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餐桌之上仅有区区两荤一素一汤,心中愈发对其敬佩有加。这场面同秦王膳食相比简直就是一毛相较于九牛,却也显示出朱由榔对自身的严格要求。国事日艰,天子以身作则,带头节俭,何愁大业不兴? 茶过三巡,菜过五味,马维兴将在安顺府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朱由榔,朱由榔听闻后眉头紧蹙。 第19章 舆论之战 李定国如今身在何方? 当日,孙可望撤军之后,他便率领部众马不停蹄地赶往贵阳。他与朱由榔分别已有十日有余,此刻的贵阳城内究竟是何状况,他一概不知。 一路疾驰,半途之中,李定国收到了来自朱由榔使者送来的信。得知贵阳已然落入皇帝手中。同时,朱由榔命令他即刻折返昆明,收拢云南境内的军队,随时准备支援贵阳。 朱由榔在信中的话语直白而坦率:自己欲同孙可望修好,如果事成,则让他从云南出兵,攻略湖广。如果不成,就要他以云南兵马前来救驾。 李定国清楚,孙可望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野心,双方已然到了水火不容之境,一场恶战怕是在所难免。 唯有在战场上分出输赢,方能在谈判桌上谈出结果。 李定国内心深处实在不愿见到二人冲突。毕竟一个是曾与他并肩作战多年的结义兄长。另一个则是他誓死效忠之人,亦是他的结拜兄弟。然而,他心里也十分清楚,朱由榔和孙可望之间早已矛盾重重、无法调和,非得有一方败北,这场纷争方可平息。 他自然清楚,朱由榔让他前往云南整饬兵马,一是为了尽快将效忠秦王的将帅和军队收编,二是不想让他卷入皇帝与秦王的纷争之中。 李定国犹豫不决,朱由榔的使者劝说道:“晋王不必忧虑,圣上已然完全掌控贵阳防务,此次秦王若是来袭,至少三月之内可保安然无虞,到那时晋王已然整饬好云南兵马,再发兵驰援,孙可望必将腹背受敌,难以持久。” 见李定国依旧愁眉不展,使者继续说道:“陛下临行前曾有口谕:云南乃吾等后路,关系重大,不容有失。望晋王以家国大义为重,切莫辜负陛下的期望!” 李定国无奈,只得返回昆明,整饬云南兵马。 另一边,皇后王少姬和她所属的皇帝“仪仗队”已抵达田州,面对空洞如渊的城门。他们过门而不入,如疾风般直接奔赴南宁。马吉翔本想向秦王通风报信,怎奈离黔地渐行渐远,只得无奈作罢,随军继续向南行进。 关有才和张镇国率领浩浩荡荡的大军抵达田州,并顺利接管。他们派遣斥候四处打探,得知皇帝的车驾正朝着南宁进发。本欲继续追击,但唯恐前方有伏兵,于是选择按兵不动,进驻田州。由于田州城空空如也,辎重丁点全无,他们只好派兵四处寻觅,犹如饿虎扑食般搜刮,这一举动使民心尽失。 …… 且说回贵阳,朱由榔侧耳倾听马维兴至安顺府传旨的细节,他眉头微皱。 孙可望虽然接受了自己的封赏,但态度令人生疑。 “看来他还是心怀叵测啊。”朱由榔轻声念叨着。 一旁的马维兴见此情形,赶忙安慰道:“陛下切莫忧心,秦王或许是有紧要之事缠身,才未能前来。” 朱由榔摆了摆手,“朕深知他,他若真心归顺,必会即刻前来。如今这般拖延,想必是包藏祸心。” 马维兴此时进言:“陛下,孙可望麾下安定伯马宝素来与臣交好,不若派人与之联系,探听虚实。” 朱由榔点头允诺,并令他迅速返回驻地,整顿兵马,随时准备支援贵阳。 “遵命!”马维兴拱手遵命。 朱由榔又命令王坤派人向冯双礼、马进忠传旨,加固城防,厉兵秣马,时刻准备驰援贵阳。 紧接着,他让人叫来白文选、祁三升、靳统武、李昂四人,共商御敌之策。 白文选率先开口道:“陛下,臣认为当下应先派人混入孙可望军中,探听其虚实。” 祁三升附和道:“此计甚妙,可再派细作散播谣言,扰乱其军心。” 朱由榔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李昂献策道:“还可在城外设伏,待其来袭时,杀他个措手不及。” 靳统武皱眉道:“但我军兵力有限,恐难抵敌军。” 此时,一名侍卫匆匆赶来,呈上一封急信。 朱由榔拆开一看,脸色骤变。 原来是安定伯马宝的密信。马宝看出孙可望之计,他假装喝醉,暗中却派人详细打探秦王各营情况,发现除自己和叶应桢所部,其他各营均已不在安顺府。唯一的可能就是,孙可望已经率军逼近贵阳。 “孙可望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朱由榔稍微平复心境,“诸爱卿听令!” 朱由榔深知自己在军事方面并非专长,于是毅然将指挥权交予白文选,赋予他全权负责统筹贵阳防务的重任,并赐予他调度各部兵马的权力。同时,朱由榔下令祁三升、靳统武听从白文选的指挥。 各将纷纷领命而去。 李昂所部肩负着守护行辕周边的重任,严密戒备着城内可能对皇帝行辕发起的攻击。 众将退下后,朱由榔将李昂单独留下。 “爱卿,可还记得我们尚未进入贵阳时,实施的那场舆论战?今日朕打算故技重施。”朱由榔对李昂说道。 “陛下英明。”李昂明白了朱由榔的意图,“只是不知此次要如何引导舆论走向?” 朱由榔眼中掠过一丝狡黠,“就说朕擒获了清朝密谍,从其口中得知,孙可望勾结清兵,妄图谋害朕。” “如此一来,百姓定然会对孙可望心怀愤恨。”李昂接口道。 “正是,”朱由榔满意地笑了笑,“我们还要散布消息,宣称孙可望的军队在城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朕听闻,张镇国和关有才在田州肆意搜刮民脂民膏。不妨将这罪名安到孙可望头上。” “这样能激起民众的愤怒,让他们更加拥护陛下。”李昂点头表示赞同。 “还有,就说晋王大军已至,在贵阳周边驻扎,静待叛军来临。”朱由榔继续补充。 “此外,除了在城内造势,还需增派人手,前往孙可望军中散播消息。”朱由榔轻拍李昂的肩膀,“此事交由你全权办理。切记,务必要将声势造得浩大。各种捕风捉影的风月消息夹杂其中更好,这个由你自由发挥。” “臣领旨。”李昂欲言又止。 看到他的神情,朱由榔问道:“爱卿可有什么难处?” 李昂回答:“臣担心,孙可望会不会同样使用这舆论之计?” 朱由榔拍拍他肩膀,笑着说:“无妨。当日朕进驻贵阳,特意使用规模庞大、声势浩大的卤簿,就是向贵阳全城百姓宣布——大明天子驾到。在舆论上已经占得先机。况且,贵阳城现铁桶一块,凭借程万里、张虎等几人留在城内几百亲信成不了事。” 李昂领命后,旋即着手部署。他组织了一批忠诚的手下,深入市井坊间,传播关于孙可望的负面传闻。与此同时,他还派遣密使潜入孙可望的军营,暗中散布流言蜚语。 “荒谬!孙可望最宠爱的烟花女子竟是清虏间谍?”这种自带桃色花边的消息如春天的桃花般,迅速传遍全城。 “我和孙可望之间有着一段不为人知、难以启齿的秘密往事。”这句话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紧接着,又传出一则惊人消息:“孙可望竟然与满清摄政王多尔衮暗通曲款!”这个秘闻犹如一道惊雷,震惊了所有人。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还有一封沾着鲜血的书信从遥远的田州送来,似乎印证了那些传闻。 几天后,城里传出了更多关于孙可望的负面传闻。有人说他私通外敌,有人说他打算篡位称帝。这些谣言愈演愈烈,让孙可望的形象一落千丈。 一时之间,贵阳城内陷入一片议论之中。街头巷尾,人们交头接耳,对孙可望的卑劣行径议论纷纷。人们义愤填膺,对孙可望的所作所为深感愤恨,就连原先力挺他的一部分人此刻立场也有所动摇。 与此同时,帝朱由榔对白文选主持的防务表现甚感欣慰。 他决定亲临城墙巡视,视察防御工事,以激励士气。当朱由榔踏上城墙的那一刻,士兵们情绪激昂,齐声高喊万岁,声震长空,仿佛要将这股豪情壮志传递给远方的敌人。 朱由榔站在城墙上,目光如炬,环视着四周的士兵们。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穿透了城墙上空的呼号的大风,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勇士们,我们脚下是大明的土地,身后是自己的家人,现在居然有人要联合外人觊觎我们的土地,抢夺我们的财产,妄图让我们的家人为奴为婢,你们同意吗?”朱由榔高声问道。 “不同意!不同意!”士兵们高声齐呼。 “如果他们拿着刀枪指着我们的脑袋,让我们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怎么办?” “那就干翻他!让他滚出去!”李昂提前安排的一名士兵大声喊道。 “干翻他!让他滚出去!” “干翻他!让他滚出去!” “干翻他!让他滚出去!” 朱由榔看着这振奋人心的场面,胸中亦是豪情万丈,他双手在空气中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勇士们,我今天来到这里,不仅是作为你们的皇帝,更是作为你们的战友。我们站在这里,不只是为了守卫我们的家园,更是为了守护我们的信仰和荣耀。每一位士兵都是这片土地上的英雄,你们的勇敢和决心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我看到了你们眼中的光芒,那是对胜利的渴望,对荣誉的追求。这股力量,将是我们战胜一切困难的源泉。敌人虽然强大,但他们永远无法理解我们心中的火焰,永远无法摧毁我们团结一致的决心。 记住,我们不是孤军奋战,我们身后有无数的百姓,他们的目光和希望都寄托在我们身上。我们的每一次坚守,每一次反击,都是为了他们的笑容,为了他们的未来。 让我们肩并肩,心连心,用我们的剑和盾,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让我们的敌人知道,无论他们如何凶猛,都无法撼动我们的信念,无法摧毁我们的意志。 今天,我要你们记住,我们不仅仅是在战斗,我们是在书写历史。我们的名字将被后人铭记,我们的事迹将被传颂千古。让我们以行动证明,我们是不可战胜的! 勇士们,让我们高举旗帜,迎接挑战,让胜利的号角在这片土地上响起,让敌人的恐惧成为我们胜利的见证! 前进吧,勇士们!为了荣耀,为了胜利,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 大明万岁!” “大明万岁!” “大明万岁!” “大明万岁!” 士兵们的情绪被朱由榔的话语点燃,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勇气,他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响彻云霄,传递着他们的决心和信念。 然而,孙可望麾下的军队却陷入了一片骚动之中,谣言像瘟疫一样迅速传播开来。士兵们开始怀疑这次进军的真正目的,原本坚定的信念逐渐动摇起来。 许多将领心中充满疑虑,他们原以为自己攻打贵阳是出于无奈,因为天子被白文选挟持,必须前往营救。但现在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而是要造反!这个惊人的真相让他们感到困惑和愤怒。 士兵们更是焦虑不安,贵阳城虽不是他们的故乡,但大西军行军之时习惯将家眷带在身旁,名曰“老营”。在孙可望占领贵阳后,许多士兵便把家眷安置在贵阳。那里有着他们的亲人朋友,进攻贵阳意味着与自己的亲人朋友为敌,这样的局面令他们难以接受。军心渐渐涣散,最近几天甚至出现了逃兵现象。 面对日益严峻的形势,孙可望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极为不利的境地。他不得不当机立断,停止行军,并派遣亲信去调查谣言的源头以及幕后黑手。 经过一番深入追查,最终所有的证据竟然都指向了秦王的亲卫。 孙可望眉头紧皱,心情沉重无比。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亲卫是绝对忠诚的,那么这背后必然隐藏着更为深沉的阴谋。究竟是谁在策划这一切?目的又是什么呢?一个个疑问涌上心头,让他陷入了沉思。 是继续进军还是暂时蛰伏? 正当孙可望犹豫不决之际,一封神秘信件送到了他手中。这封信宛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信中的文字犹如一把利剑,直刺孙可望内心深处最脆弱的角落。 信中警告道:“有人正在精心策划一场阴险狡诈的阴谋,企图将你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让你背负千古骂名!”看到这里,孙可望心中一震,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他深知,如此卑劣行径,必定与朱由榔脱不了干系。 孙可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明白,此时此刻已不能再有丝毫退缩和犹豫。他必须挺身而出,直面这场风暴。于是,他毅然下令,命人打出“清君侧、迎圣驾”的旗号,毫不掩饰地向着贵阳进军。这一举动让原本躁动不安的麾下众人暂时安定下来。 第20章 兵不血刃 安平是个小城,目前为孙可望麾下将领武大定驻守。 武大定,原明朝陕西裨将,清军入陕后与孙守法共抗清,拥立原秦王之子。永历二年,败于清军,率三千兵突围入川,与赵荣贵等结盟。次年,因赵荣贵厌恶其行为而遭拒。后合谋袁韬杀杨展,吞嘉定府。不久,被刘文秀击败,降孙可望,成其护卫。 其人虽勇猛善战,却薄恩寡义,不得人心。 安平守军人数不多,仅二千余人,与清镇隔红枫湖相望。 遭受谣言风波后,孙可望不得不率军暂时驻扎于安平。孙可望现在看谁都带着怀疑,自然也不敢信任这个薄恩寡义的武大定。于是,他命令大军在安平城外安营扎寨,自己并没有进城,反而派亲兵去把武大定传唤到营帐之中来见他。 武大定近期也不得安生。不知从哪传来的消息,说秦王勾结清贼,意欲谋害圣上,篡位为帝。他手底下的士兵们近期也人心惶惶,毕竟他们真真切切看到了天子的仪仗。天子移驾贵阳后,也曾派使者前来赏赐劳军,故而安平这两千多守军大多数都心向贵阳。 他素来知晓孙可望的心思,这次被他召见,必然是商议攻打贵阳一事。就个人而言,他并不支持孙可望,毕竟他出身于明军,还是心向大明。孙可望虽一时兵威强盛,想取而代之,确是千难万难。 孙可望麾下大多为大西军老兵,但也有归顺明朝后加入的黔滇蜀等几地明军。即便是大西军旧部,也不是人人支持他称帝。 武大定来到孙可望的营帐,心中忐忑不安。 孙可望开门见山地道:“武大定,近日城中流言四起,你可知晓?” 武大定点了点头,孙可望接着道:“本王欲兴兵讨伐叛逆,你可愿追随?” 武大定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末将愿听殿下吩咐。” 孙可望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他注意到武大定的眼神中似乎隐藏着一丝疑虑。他心中暗忖,看来此人并非完全忠心于自己,需得小心提防。 孙可望当下也不点破,转而讨论起战略部署。最后,他决定派遣武大定率领一部兵马作为先锋,先行攻打贵阳。 除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等麾下直属嫡系军队素质尚可之外,其余绝大部分明朝官军普遍良莠不齐,鱼龙混杂。这些队伍当中既有落草为寇的绿林好汉,亦有占山为王的山贼土匪。不仅如此,甚至还有四处流浪的散兵游勇掺杂其中,可谓成分异常繁复驳杂。 正因如此,李昂轻而易举地便在安平守军之中安插进了自己的内应细作。 武大定本就不甘愿听从孙可望的命令,如今更觉得自己被利用了,但迫于当前的局势,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这个命令。 在离开营帐之后,武大定暗地里联系了一些和他一样心系大明的将士们,并开始策划如何才能摆脱孙可望的控制。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最终决定在行军途中设下埋伏,趁着夜色发动奇袭,给孙可望的大军来个出其不意,然后再去投靠贵阳。 夜幕逐渐笼罩大地,武大定带领着部队悄然偏离了原定的路线,躲藏进了一处幽静深邃的山谷之中。 当孙可望的军队从这里经过的时候,武大定一声令下,他们如猛虎下山般突然发动袭击,杀得孙可望的军队猝不及防、阵脚大乱。就在双方激战正酣之时,只听得四面八方传来阵阵呼喊声: “圣上天军已到,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踏平安平城,活捉孙可望!” “武大定奉旨平叛,随我活捉孙可望!” 一时间,这些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原来,这一切都是李昂事先安排在武大定军中的奸细所为。原本武大定心中还有些犹豫不决,但听到这些呼喊声后,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于是下定决心反抗到底。 此刻,他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高声喊道:“兄弟们,跟我一起冲啊!我们要为大明而战!” 在武大定的激励下,士兵们士气大振,纷纷奋勇向前,与孙可望的军队展开了一场生死较量。 孙可望的前军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一时之间陷入混乱。当他们回过神来试图组织反击时,武大定已经率领手下两千多名士兵风驰电掣般地朝着贵阳城疾驰而去。 经此一战,孙可望变得愈发小心翼翼,不敢再轻易冒进。权衡利弊之后,他只得选择退守安平,以求稳住阵脚。然而,这场意外的变故却使得军队内部人心惶惶,各种流言蜚语开始在士兵们中间传播开来,而且越传越离谱。 到了夜晚,局势进一步恶化。又有一些士兵受到谣言影响,趁着夜色悄悄逃离了营地。 这让孙可望感到十分头疼,但他也无可奈何。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此时的朱由榔仍沉浸于梦乡之中。突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紧接着便是王坤尖锐刺耳的呼喊声:“陛下,好消息啊!天大的好消息啊!” 王坤一路小跑而来,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与激动。他那高亢的嗓音如同一把利剑,瞬间刺破了朱由榔的美梦,将其从酣眠中惊醒过来。朱由榔皱起眉头,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心中暗自抱怨道:昨晚与白文选商讨城防事务直至深夜,本想多睡一会儿,却被这老家伙如此吵闹地唤醒。 然而,当听到王坤接下来说的话时,朱由榔的困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白元帅派人来报信,安平守将武大定率领两千精兵前来投靠,如今他们正候在城外呢!”王坤满脸喜色地说道。 朱由榔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起身穿衣,甚至顾不上洗漱整理仪容,便匆匆召唤李昂一起,骑上马,朝着城门疾驰而去。 朱由榔和李昂来到城门口,见到了武大定和他带领的两千士兵。武大定下马拜见朱由榔,表明自己愿意效忠朝廷,抗击叛贼。 朱由榔大喜,当即封武大定为犁庭侯,并赏赐了丰厚的财物。他深知此时正值用人之际,武大定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 随后,朱由榔召集众人商议军情。他计划让武大定的军队与城内原有的守军整合,共同防守贵阳城。 而另一边,孙可望得知武大定反叛后勃然大怒。他明白,如今的局势对他越来越不利,必须采取行动挽回局面。 于是,孙可望决定亲自率领大军,攻打贵阳城,一场激烈的战斗即将爆发。 …… 且说李定国率领着自己麾下的军队返回昆明,一路上还收拢了各城兵马。等他们抵达昆明的时候,已经聚集起了一万多人的庞大队伍。 待行军至曲靖时,李定国下令让军队暂时进行休整。 同时,他还派遣军中精明强干之人悄悄潜入昆明城中,去和赋闲在那里的刘文秀建立联系。 原大西军“四将军”之一的刘文秀现正闲居昆明,他之前因进攻常德兵败,被孙可望借口解除兵权,并将他打发到昆明。这也是为孙可望篡位称帝做准备。 刘文秀虽常住昆明,却对当下大势洞若观火。当李定国派人暗中联络他时,他当即表示愿意配合李定国整饬云南兵马。 刘文秀躲过孙可望的心腹,悄悄地带领着几名亲信趁着夜色,通过绳索从城墙之上滑落而下,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急速赶往李定国的前方阵地。 刘文秀在昆明的时候,就经常听到人们谈论李定国的事情,对于孙可望和他之间的矛盾也是心知肚明。这次李定国奉命整顿云南的兵马,其目的就是为了对抗孙可望。虽然不忍心看到兄弟之间相互争斗,但在孙可望和李定国之间,他仍然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后者。 因为大义所在! 国人自古以来都讲究名正言顺,如果孙可望妄图谋朝篡位,自行称帝,那么凭借着他强大的军事实力,或许可以在乱世当中成为一方霸主,但这样做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注定不会长久。古之王莽、董卓之流,无不如此。 反观李定国,他扶持大明的天子,顺应天时符合民意,虽一时弱小,但根基牢固,民心所向。东汉刘秀不正是如此? 刘文秀深知,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因此,他决定亲自前往曲靖,协助李定国,共扶大明江山社稷。 二人相见,感慨万千。忆往昔,他们四兄弟随义父张献忠驰骋沙场,南征北战,后辗转至蜀地。张献忠、艾奇能相继离世,唯余他们三兄弟。后来,他们在云南秣马厉兵,联明抗清,收复大片失地,何其辉煌!孰料,身为长兄的孙可望竟生不臣之心,妄图篡位称帝。无奈,三人只得各奔东西。 刘文秀闻李定国救驾后封晋王,心中颇为忐忑,担心他如孙可望一般,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 李定国无奈,只得详述救驾前因后果。 闻永历帝竟以血为墨下血诏,刘文秀对“走天子”好感骤增,觉其非懦夫。大明今不缺仁厚之帝,缺有担当之帝。 李定国再言结拜之事,此事令刘文秀惊诧。昔孙可望求朱由榔封秦王不得,今朱由榔不仅加封李定国为晋王,且与之结拜兄弟。莫非朱由榔已换人? 又闻朱由榔亲率大军奇袭贵阳,兵不血刃取之。刘文秀对皇帝兴趣渐浓。有勇有谋有手段,此真乃昔日遇事即逃、从不抵抗之“走天子”乎? 当听闻孙可望已出兵贵阳时,刘文秀急催李定国速入昆明,早整兵马,发兵救圣。 此时留守昆明的王尚礼、王自奇和贺九仪乃是孙可望心腹,得知李定国奉皇帝命令整饬云南兵马,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 王尚礼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深知李定国的实力和威望,如果让他掌握了云南的兵马,那么孙可望的地位将会受到严重威胁。 王自奇则咬牙切齿地说道:“晋王威名赫赫,吾等麾下多为晋王旧故,若公开为敌,不知有多少兄弟愿效死力。” 贺九仪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毕竟晋王是奉皇帝之命行事,如果我们公然反抗,恐怕会引起朝廷的不满。不如先观察一下他的行动,再做打算。” 三人商议一番后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但同时也密切关注着李定国的一举一动。 正当王尚礼、王自奇以及贺九仪三人热烈讨论的时候,突然一个斥候飞奔而来,脸上满是惊慌之色,向他们禀报说晋王李定国已经率领大批军队进入昆明地区,距离城池不到三十里。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三人瞬间乱了阵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此时,李定国也正为如何进入昆明而眉头紧锁,他深知昆明守将王尚礼乃孙可望麾下的得力干将,且昆明城高池深,若直接硬攻,必将损失惨重,这显然违背了整饬云南兵马的初衷。 看来,只能智取了。 看到他如此犯难,刘文秀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王尚礼虽是秦王麾下的将领,但他也是个明事理、知进退的人,如今他得知我大军前来,必然不会顽固抵抗。待愚弟修书一封,向他言明其中的利害关系,便可不战而胜。” 李定国闻言喜道:“如此甚好!此事便交于贤弟。” 刘文秀提笔修书一封,差人送入城中。王尚礼读完书信后,沉默良久,他知道现下形势对他们极为不利。最终,他决定顺应大势,开城迎接李定国。 李定国顺利进入昆明城,迅速接管了城中军务。他雷厉风行,整肃军纪,恩威并施,安抚百姓,如定海神针般稳定了局势。 同时,他开始整编各路军马,选拔优秀将领,筹备粮草军械,短短一月便筹齐五万兵马,其中有三千为女兵。 这三千女兵乃是李定国夫人,同时也是刘文秀妹子刘香莲所组建。 此女自幼不爱红装爱武装,骑马射箭,无一不精,女红之事,一概不通,端的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她听闻皇后组建了一支名为“凤凰军”的女子军团后,便执意也要组织一支巾帼兵马,并命名为“鸿鹄军”。 鸿鹄也是凤凰的一种,隐隐有和“凤凰军”一较高下的意思。好在云南民风彪悍,自古也无女子不得成军的规定,她这一号召,居然也招募了三千余人的队伍。 李定国与刘文秀在云南厉兵秣马,准备随时驰援贵阳。 第21章 血战贵阳 面对士兵不断逃跑的窘境,孙可望在谋士的建议下,实施连坐制度。如果一伍之中有逃兵一人,全伍将被充作配军;若有逃兵两人,全伍皆斩。 所谓配军,就是那些被征召来补充军队的民兵。他们没有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装备也相对简陋,因此在战斗中往往被用作前线的炮灰,承担着最危险、最艰苦的任务。 通过实施高压政策,孙可望暂时稳住了军心,但他心中清楚,这并非长久之计。于是便亲率大军进攻贵阳,妄图毕其功于一役。 听闻孙可望逼近贵阳,朱由榔急匆匆登上城楼,躲在垛口之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城外大军的动向。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孙可望的大营扎在贵山脚下,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根据《贵州图经新志》:“贵山在治城北二里,孤峰峭拔,兀出群山,鸦关在其后,郡之得名以此。” 贵山离贵阳城北门也就二里左右,从城墙上看去,城外的大军如同一片黑压压的蚁群,密密麻麻,遍布山脚,旌旗遮天蔽日,声势浩大。朱由榔不由得产生“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幸运的是,朱由榔未雨绸缪,提前将冯双礼、祁三升、靳统武、马维兴、马进忠等将领及其所部全部召集入城。城中现有兵将三万余人,又有皇帝亲自坐镇,士气高昂,足以御敌。 朱由榔根据白文选的建议分兵为五,分守贵阳的东南西北四个城门。祁三升把守居于要冲的北门,冯双礼守南门,靳统武守东门,马维兴、马进忠守西门,白文选则居大寺钟楼,登高望远,观察各路官兵,居中调度。 孙可望站在高高的指挥台上,目光如炬,凝视着贵阳城。他的心中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但他也清楚,这将是一场惨烈的战斗。他转头对身边的亲卫说:“传令下去,北门的攻势要更加猛烈,我要看到城墙上的火光!” 亲卫领命而去,孙可望的命令迅速传遍了全军。 身前是铜墙铁壁般的贵阳城,身后是凶神恶煞的督战队。向前不一定能活,向后一定会死。 叛军的士兵们,眼中闪烁着对生存的渴望和对死亡的恐惧,高举着盾牌,手持长矛和刀剑,向贵阳城北门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城头之上,祁三升紧握着长剑,大声呼喊:“兄弟们,守住城门!决不能让叛军得逞!”守军们在他的鼓舞下,士气大增,他们用长矛刺向攀爬城墙的敌军,用火炮、滚石和热油将他们击退。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叛军的攻势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 孙可望的部队多次攻上城头,但每次都被守军顽强地击退。士兵们的呐喊声、兵器的碰撞声和伤者的哀嚎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惨烈的战场画面。 午后,孙可望下令转攻东门。 叛军在新的命令下,如同一群群黑色的蚂蚁,涌向贵阳的东门。靳统武站在城楼上,冷静地指挥着守军。他的眼神坚定,手中的令旗挥动,守军的炮火和石块如同雨点般砸向攻城的叛军。 “放!”随着靳统武的一声令下,一门门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炮口喷吐出火舌,将叛军的阵型撕裂。叛军士兵们在炮火和石块的攻击下,发出绝望的尖叫,纷纷倒下。 夜幕降临,战斗并未停歇。孙可望下令对四个城门同时进攻,他要让城内守军顾此失彼。 叛军开始了车轮战,他们轮番进攻,试图以不间歇的攻势拖垮守军。孙可望的士兵们在疲惫和恐惧中挣扎,但他们知道,一旦后退,就意味着死亡。 在这场残酷的攻城战中,每个人的心理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朱由榔站在城楼之上,望着城外的火光,心中充满了恐惧。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冷兵器大规模战争的残酷,血肉横飞的场面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肉体在身边撕裂,血水在眼前迸发,哀嚎在耳边响起,这些声音和画面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个令人惊惧交加的修罗场。 他紧握着城墙上的石砖,手指因紧张而变得苍白。他的心跳如鼓,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战场上的每一次冲击。他知道,自己肩负着守护这座城市和百姓的重任,这份责任让他在恐惧中找到了一丝坚定。 “陛下,叛军的攻势虽猛,但我军士气高昂,定能守住城池。”身边的将领白文选沉声说道,他的目光坚毅,仿佛能够穿透夜幕,直视敌军的心脏。 朱由榔转头看向白文选,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信心和力量。他知道白文选看出了他的不适,正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朱由榔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缓缓说道:“白将军,谢谢!朕会坚守到最后一刻!” 白文选点头,转身下达命令,士兵们迅速响应,城墙上的防御更加严密。朱由榔也渐渐平复下来,他知道自己只要在这里,就是一面旗帜,他不能倒下。 战场上,叛军的攻势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他们试图用云梯攀爬城墙,但每一次都被守军用长矛和石块击退。火炮、火铳对城墙上的争夺已经没有太大用处,这里变成了由冷兵器构筑的修罗场。城下的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大地,但叛军似乎毫不在意,仍旧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守军们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许多士兵倒在了城墙之上,但他们的牺牲并非无意义。每一次击退叛军,都为贵阳城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夜深了,月亮躲进了云层,战场上只剩下火把的光芒在闪烁。朱由榔望着城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壮之情。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想到了城中的百姓,他们的命运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陛下,叛军攻势稍减,我们可以趁机休息一下。”白文选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到了黎明时分,叛军的攻势终于减弱。 经过一昼夜的进攻,在丢下一千多具尸体后,叛军终于鸣金收兵。战场上,火光渐渐熄灭,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死寂。城头上,守军士兵们疲惫不堪,每个人都抓紧时间休息。他们知道,尽管敌人撤退了,但这只是暂时的,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叛军大营中,孙可望居中而坐,他面前是个沙盘,正是贵阳城的地形图。几名将领分别站在沙盘周围,沙盘上插着不同颜色的旗子,正在进行推演。孙可望的眉头紧锁,他的目光在沙盘上来回扫视,似乎在寻找着攻城的破绽。 “诸位,今日一战,我军虽未能破城,但也试探出了守军的弱点。”孙可望沉声说道,他的声音冷静而坚定。 陈罗汉上前一步,指着沙盘上的北门位置说:“大王,北门是守军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但我们今日也发现,他们的兵力主要集中在此,其他城门相对薄弱。” 孙可望点了点头,“不错,我们不能一味强攻,必须智取。明日,我们分兵四路,一路继续佯攻北门,牵制敌军主力;其余两路转攻西门和东门,试探敌军反应;另一路则秘密准备,待敌军疲惫之际,再由南门发起总攻。” 将领们纷纷领命,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对胜利的渴望。 孙可望站起身,走到帐篷口,望着夜空中的繁星,心中暗自思忖:李定国,你到底什么时候来呢?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叛军的营地便开始忙碌起来。漫山遍野的叛军士兵们挥舞着斧头和锯子砍伐竹子。日夜赶工之下,他们编制了一万多个竹笼,这些竹笼被迅速填满土石,垒成了一道道超越城墙的高墙。 叛军士兵们登上这些土竹笼,居高临下地监视着城中的官兵。他们的目光锐利,如同猎鹰一般,寻找着守军的弱点和破绽。 城内的白文选见此状况,心中一紧。他急忙召集军士,下达了命令:“快,将大寺钟楼拆下,重建于城墙之上!”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很快就将大寺钟楼的部件搬运到城墙之上。在白文选的指挥下,将钟楼的梁柱重新搭建起来。不久,一座新的钟楼在城墙上拔地而起,与叛军的土竹笼形成了对峙之势。 叛军见官军有了对策,知道再占据土竹笼已无优势,只得弃笼而去。 很快,官兵们便冲出城外,他们手持火把,将叛军留下的竹笼一个接一个点燃。火焰迅速在土墙上蔓延开来,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叛军留下的土墙在火焰中逐渐坍塌,化为灰烬。 孙可望在远处望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第三日叛军的进攻明显较前日减弱。 往后一连数日,叛军的进攻都像例行公事,不疼不痒。 朱由榔和白文选心中充满疑惑,他们不明白孙可望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为何突然改变战术? 为了弄清楚状况,他们连续多次派遣斥候出城侦察。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探得一些重要情报。原来,孙可望正在暗中积极筹备,不仅大肆招募士兵、筹集粮草,还加紧制造攻城器械。显然,他正酝酿着一场更大规模的攻势。 白文选深知不能坐以待毙,必须采取主动措施。于是,他精心挑选了一批精锐骑兵,趁着夜色悄悄出城,向叛军大营发动奇袭。然而,这一次孙可望早有防备。当官军的铁骑冲入敌营时,迎接他们的是密集的箭雨和严阵以待的敌军。 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震耳欲聋。官军奋勇作战,但无奈叛军人数众多且防守严密。经过一番苦战,官军最终只得选择撤退,趁着夜色狼狈逃回城中。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十天。孙可望再次集结了大批军队,这些士兵大多是从周边县城强行征召而来。这种竭泽而渔的行为引起了军中许多人的不满,但在孙可望的严厉镇压下,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忍受。 为了当上皇帝,他已经疯了! 天刚破晓,叛军的鼓声便如雷鸣般响起,攻城战再次打响。孙可望亲自率领亲兵督战,大量炮灰在督战队冰冷的刀刃下,向贵阳城的西门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叛军的攻城器械火力全开,配军们推着冲车、撞车涌向城门,霹雳车将巨大的石块抛向城墙,不时还砸到配军之中。这些配军,大多数是被征召的平民,没有盔甲,没有武器,手上只拿着简陋的农具,脸上写满了恐惧。但在督战队的威逼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 西门乃马维兴、马进忠所守,他们麾下士卒共计四千余人,此时在霹雳车的石块和冲车的箭矢打击下,不敢露头。马维兴脸色凝重,他紧握着长剑,对身边的马进忠说:“兄弟,看来今日是一场恶战。” 马进忠点了点头,他的眼神坚毅,回应道:“你我同生共死,今日便是我们报效国家之时。” 城下的叛军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冲车和撞车在他们的推动下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城墙上的守军可以感受到城墙在微微颤抖。守军士兵们紧张地操作着城防器械,红衣大炮、投石机不断将炮弹、石块砸向攻城的敌人。士兵们不断发射火铳和弓箭,试图压制敌人的攻势。 战斗愈发激烈,叛军的冲车终于靠近了城门,他们用巨大的撞木撞击城门,每一次撞击都让城门后的守军感到心惊胆战。马维兴大声吼道:“快,用火烧他们,不能让他们靠近城门!” 守城官兵迅速响应,他们将火油倒下城墙,点燃了冲车下的叛军,火光冲天,惨叫声四起。但叛军似乎毫不畏惧,他们继续前赴后继,不断有新的冲车和撞车补充上来。 孙可望在后方督战,他的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对身边的将领说:“加大攻势,今日必须破城!” 战斗持续了数个时辰,城墙上下都成了血与火的海洋。守军的炮弹、石块和箭矢几乎耗尽,叛军的冲车和撞车也在不断损毁,但双方都没有退却的意思。马维兴和马进忠身先士卒,他们在城墙上来回奔跑,鼓舞士气,指挥战斗。 终于,在一次猛烈的撞击后,西门的城门发出了令人心颤的破裂声,马维兴心中一紧,他知道城门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他转头对马进忠说:“兄弟,准备巷战,我们不能让叛军轻易得逞。” 马进忠点头,他立刻组织士兵,准备在城门被破后进行巷战。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更加残酷,但他们也明白,为了保卫家园,他们必须战斗到最后一刻。 孙可望见城门即将被破,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再次下令:“所有预备队,全部压上,务必一举拿下西门!”随着他的命令,叛军的预备队也开始向西门涌来,他们手持火把,准备在城门一破就冲入城中。 城内的守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他们并没有放弃。马维兴和马进忠指挥士兵们在城门后堆积障碍物,准备用一切手段延缓叛军的进攻。同时,他们还组织了一支敢死队,准备在城门被破的瞬间,与冲入的叛军进行殊死搏斗。 “兄弟们,我们的身后就是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家园,我们不能退!”马维兴高声呼喊,他的声音在城墙上回荡,激励着每一个士兵。 西门的城门终于在一次次剧烈的撞击下轰然倒塌,一股叛军如潮水般涌入。马维兴和马进忠带领着敢死队迎了上去,两军在城门处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巷战异常惨烈,双方在狭窄的街道上短兵相接,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马维兴挥舞着长剑,每一剑都带着必杀的决心。马进忠手持长枪,每一次突刺都准确无误地击中敌人的要害。 战斗中,守军士兵们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和坚韧。他们知道,一旦城破,他们的家人和家园都将遭受灾难,因此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战斗。 尽管叛军数量众多,但守军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顽强的意志,一次又一次地击退了叛军的进攻。 就在这时,朱由榔率着亲卫赶到。皇帝的出现让官军士气大振,他们高喊着:“大明万岁!皇上万岁!”,迸发出强大的力量,仿佛每个士兵都变成了不可战胜的勇士。 朱由榔身披战甲,手持宝剑,他的眼神坚定,面容刚毅,站在城墙的最高点,亲自督战。他对守军士兵们高声喊道:“朕与你们同在,贵阳城不可破,大明的荣耀不可辱!今日,我们将让叛军知道,大明的江山社稷坚如磐石!” 守军士兵们听到皇帝的话,心中的恐惧和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勇气和力量。他们重新组织起来,用更加猛烈的攻势回应叛军的攻击。箭矢如雨,石块如雹,每一次攻击都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 马维兴和马进忠见状,也更加勇猛地投入战斗。马维兴挥舞着长剑,大声吼道:“皇上与我们同在,兄弟们,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马进忠则挺枪直刺,每一枪都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叛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得措手不及,他们原本以为守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却没想到皇帝的到来让守军士气大振,攻势如潮。 孙可望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他知道今日的攻城战已经失去了先机。 战斗愈发激烈,守军在朱由榔的鼓舞下,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他们不仅成功地守住了城门,还开始向城门外的叛军发起了反击。叛军士兵们开始感到恐慌,他们的脚步不再坚定,攻势也开始变得杂乱无章。 随着夜幕深沉,战斗逐渐进入了白热化阶段。火把和灯笼将战场照得通明,每一次交锋都清晰可见。守军士兵们的脸上沾满了血迹和汗水,但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退缩,只有坚定和勇敢。 最终,在守军的顽强抵抗下,叛军的攻势被彻底击退。孙可望见大势已去,只得下令撤退。守军士兵们欢呼雀跃,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朱由榔走下城墙,亲自慰问伤员,他对士兵们说道:“你们是大明的骄傲,朕会记住你们的勇敢和荣耀。”守军虽然损失惨重,但士气却更加高昂。 第22章 攻心之计 贵州自古以来就有“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分平”的说法。进入六月以后,贵阳的天气更是阴雨连绵。大量的雨水让城外的护城河水位急剧上涨,原本狭窄的河面变得宽阔起来。周围的土地也因雨水的冲刷变得泥泞不堪,难以行走。叛军见此情形,不得不暂时停止了对贵阳城的进攻。 在贵阳城的皇帝行辕里,雨滴不断地从屋檐上滴落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敲击在朱由榔的心头一样,令他感到烦躁不安。由于城内实行了宵禁,再加上恶劣的天气,大街上空无一人,只能看到巡逻的士兵在雨中来回穿梭。 在行辕内,朱由榔正与诸位将领商讨着守城之策。 白文选、冯双礼、祁三升、靳统武、马维兴、马进忠、武大定、李昂等人都位列其中,他们个个身经百战,武艺高强,给人一种军威浩荡、武功兴盛的感觉。 然而,面对当前严峻的形势,他们也不禁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之中。 白文选目光坚定,沉声进言道:“不如让我亲赴秦王大营,直面秦王,剖析利害,以期双方罢兵休战。” 朱由榔心中对白文选昔日护驾之功铭记于心,深知他此行凶险重重,不禁摇头连连,语气坚决地告诫:“万万不可!秦王对巩国公心存怨恨,若此时贸然前往叛军大营,你的性命岌岌可危!” 白文选站在一侧,神色自若地说道:“观当前形势,秦王麾下有十余万雄兵,而我方仅有三万之众。若城池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至于个人安危,臣自认与秦王十多年交情深厚,虽其性情暴戾,料不至于对我痛下杀手。最坏也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几句斥责,风波自会平息。” 朱由榔仍旧坚决不允,他明白,人若被欲望驱使,除非得偿所愿,否则任何情感的牵绊都难以撼动其心。 靳统武沉声提议:“何不派遣使者向晋王求援?我们坚守城池,待晋王的援兵一到,围城之困自然可解。” 朱由榔仍旧摇头,神色凝重。晋王目前仍在云南整顿兵马,尚未完成全部准备。即便立即派使者前往昆明,至少也需要五六天的行程。等到晋王率领兵马赶来,恐怕已是一月之后。那时,攻守双方不知将有多少人伤亡。这绝非朱由榔所愿见,他渴望以最小的牺牲,平息这场内乱的风波。 李昂沉思片刻,然后缓声说道:“我在秦王军中布下众多眼线,或许可以让他们暗中与秦王麾下的将领沟通,以理服人,以情感人,说服他们归顺。” 然而,这个计划似乎过于理想化。秦王所带领的将领们大多对他忠心不二,不太可能因为一些身份不明的细作而改变立场。更何况,即便真有将领心怀异志,身处秦王的营帐之中,又怎敢轻易答应呢? 朱由榔对李昂的提议持否定态度,他深知此策虽有创意,却难以实现。 看众人一筹莫展,武大定献计道:“今秦王家眷两百余口均在城内,何不将他们绑上城楼,逼迫叛军退兵?” 他话语未落,立即便被打断,白文选冯双礼皆为秦王旧部,虽不满秦王做法,却也不会用家眷来要挟。 朱由榔亦是连连摇头,他有自己的顾虑。 其一,他一直宣称秦王是被小人蒙蔽,误以为天子被胁迫,才兴兵攻打贵阳。话不说满,给未来留有余地,大明现在经不起再多的折腾,不能造成内部过大的裂痕。 其二,以孙可望心性,家眷不会是他的致命弱点,反而可能会进一步激发其凶性。 其三,祸不及家人,贵州大部分官员将领都是孙可望任命的,如果这样干,这些人不免会兔死狐悲,以后谁还会为大明卖命?不仅不能以家人要挟,反而要保护好他们。 想到这里,朱由榔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个绝妙的想法。 “朕命秦王麾下将领的家眷给他们写家书,报平安如何?” 朱由榔的提议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家书可以传递城内平安的消息,稳定军心,同时向叛军展示城内团结一致的决心。 白文选首先表示赞同,他认为此举不仅能安抚城内将士,还能向叛军传递出皇帝的仁慈与智慧。 祁三升则提醒道,家书必须写得真诚感人,才能打动人心,起到应有的作用。 李昂随即补充,他在叛军中的细作,可以将家书悄无声息的传到叛军将领手中,但是不能太多。 朱由榔却有不同想法,他的计划是要让这些家书“不小心”被孙可望的亲兵拿到。再由他们呈给孙可望,以他狐疑的性格,必然会对手下的将领产生猜忌。 众人顿时大悟,看向朱由榔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然而他们心里的想法却出奇的一致:“果然是圣心难测啊!” 朱由榔微微一笑,他深知人心的复杂和脆弱,尤其是被欲望冲昏头脑的时候。 冯双礼沉吟片刻,道:“陛下此计甚妙,但如何确保这些家书能落入孙可望亲兵之手,而不被其他人截获呢?” 朱由榔胸有成竹地回答:“朕已有安排。朕会命人将家书藏在一些被俘的叛军身上,并借机让他们逃脱。而孙可望的亲兵,定会搜查这些逃兵,家书自然就会落入他们手中。” 白文选赞道:“陛下真是高瞻远瞩,此计若成,孙可望必会怀疑其手下将领与城内有勾结,到时他军心自乱,我们便可趁虚而入,一举击溃叛军。” 靳统武也附和道:“不错,陛下的计策环环相扣,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我等定当全力以赴,助陛下平定叛乱。” 李昂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之色,开口说道:“万一这些家眷不愿意写怎么办呢?毕竟他们可能并不想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 他的话语引起了周围将领们的共鸣,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李昂的观点。 然而,朱由榔似乎早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只见朱由榔轻摇剑柄,自信满满地说道:“谁说家书就一定要家人来写了?” 他的话让在场的将领们都吃了一惊,大家开始思考起朱由榔这话中的深意。渐渐地,他们似乎明白了过来,皇上这是准备假借家人之名,以此来攻破敌军的心理防线啊!一时间,将领们看向朱由榔的眼神变得十分玩味。 朱由榔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暗自得意。他继续拉长声音,故意卖了个关子,缓缓说道:“这只是第一步。”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将领们听了,不禁对这位年轻的皇帝刮目相看,同时也对接下来计划充满期待。 看到众人疑惑的眼神,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众卿应当知晓!秦王军中多是西北来的汉子,此次大军出征,由于行动仓促,所以携带的辎重粮草并不多。如今正值阴雨连绵的季节,天气寒冷潮湿,恐怕许多人会因此染上风寒。他们虽身为叛军,但毕竟也是朕的子民啊!只不过受到了孙可望的蛊惑和挟持罢了。朕实在不忍心看到他们遭受苦难,于是已经下令让人准备了大量的蓑衣以及防寒保暖的药物。准备让那些被俘获的叛军一并带回去。” 朱由榔的这两计,可谓是精妙绝伦,一环紧扣一环。其中家书之计是专门针对叛军将领而设,而蓑衣之计则是为了安抚普通士兵。如此缜密的布局,令在场的诸位将领无不拍手称赞,纷纷称颂天子英明神武。 朱由榔内心十分享受这种被众人吹捧的感觉,这是他到这个世界后,享受到的为数不多的皇帝福利之一。 紧接着,朱由榔又说道:“此外,据我所知,这次叛军强行征召的配军当中,除了汉族百姓之外,还包括了许多彝族、壮族、白族、苗族等同胞。这些少数民族虽然与汉族分属不同支系,但归根结底,大家都是伏羲女娲的后裔。如果我们能够想办法与他们取得联系,并争取到他们的支持,在关键时刻引导他们倒戈相向,那么必然会让叛军陷入首尾难以兼顾的困境。如此一来,便可轻松取胜。” 众将搜肠刮肚,已经找不到词语来称颂皇帝。 此时祁三升上前道:“臣麾下半数士卒均为少数民族同胞,请陛下允臣担此重任。” 朱由榔本就是这个打算,见祁三升主动承担此重任,不免对他又多几分好感。 部署完毕,诸将回营布防。 翌日,只见六部文官纷纷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数十份“家书”。 随即,他将这些天俘虏的叛军将士召集到一处,共计四百余人。 他言辞恳切地说道:“尔等俱为大明子民,朕忝为天子,却不能照顾好大家,实在愧疚难当。今日,朕将你们放回,希望你们同秦王言明,朕不想和秦王刀兵相向,只是秦王被小人蒙蔽,如果他能幡然悔悟,朕可不计前嫌,依旧以秦王之尊待之。” 叛军俘虏们看着这位英气的天子,无不心悦诚服。当初秦王以天子被白文选挟持为由兴兵,他们也是一腔热血,希望能救出天子。不曾想,天子却好生生地在贵阳城中。 不仅如此,当他们被俘虏后,并没有想象中被枭首示众的凄惨下场,反而被皇帝下令优待,除了解除武器盔甲并集中看管之外,没有对他们进一步审讯。不仅如此,皇上还安排大夫为伤员诊治。 当下,就有俘虏说道:“皇上,吾等均为秦王所蒙蔽,绝无反叛之意,既已得见天子,何不令我等为陛下效死命?” 其他俘虏们也纷纷说道:“愿为陛下效死命!” 朱由榔没想到俘虏们居然是这种反应,他脑筋急转,说道:“朕亦有此意,朕有一亲军,名为‘天威’,尔等如有意愿,可为朕之亲军。” 众俘虏一听,无不振奋,能够成为皇帝的亲军,这是何等的荣耀啊!他们纷纷跪地叩拜,感激涕零。 朱由榔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他知道这些俘虏的忠诚已为自己所用,这将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他随即转向俘虏们,正色道:“既然诸位愿意为朕效力,朕便赋予你们重任。但朕希望你们牢记,从今往后,你们是朕的亲军,是帝国的利剑,更是朕的盾牌。” 俘虏们纷纷点头应诺:“陛下放心,吾等必将忠心耿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时,李昂却发愁道:“陛下,若他们均充入亲军,则计划恐怕会流产呀。” 朱由榔摆摆手:“无妨,咱们换个方式执行亦可。” 听到这,一名俘虏说道:“陛下,吾等愿为陛下前驱,此次任务,请陛下交于我等,必不辱使命!” “请陛下交于我等,必不辱使命!” 朱由榔向李昂微微点头,对他的默契配合表示赞许。 为首的叛军俘虏名叫岑武,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原是秦王军中的一名百户,也是秦王军中少数民族头领之一。在被俘虏之后,他听闻皇帝手下有一支以少数民族为主要力量的龙骧营,而且皇上对少数民族和汉族子民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少数民族而有所歧视或亏待。这个消息让他对皇帝多了几分好感。 今日释放俘虏之事,更是让他下定了决心,要追随这位英明的皇帝。能够成为皇帝的亲军,这是何等的荣耀!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这样的机会。此刻,他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忠诚。 朱由榔则叫来王坤,命其着人将所有人的姓名、籍贯、家庭、生平等信息一一记录下来。毕竟,这些人将要成为皇帝的亲军,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马虎。只有确保每个人的身份真实可靠,才能保证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和忠诚度。 紧接着,朱由榔亲自审视着这份名单,仔细地查看每一个名字和对应的信息。他要确保这些人都是真正可信之人,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潜在的危险。同时,他也希望通过这次选拔,能够找到更多优秀的人才,充实自己的军队。 在经过一番严格筛选之后,朱由榔终于确定了最终的人选。他将这些人同李昂手下亲兵混编,确保安全。至此,他在贵阳城内直属于自己的队伍扩大到了两千人。 岑武被提拔为千户,负责指挥这次“释放俘虏”的行动。对岑武来说,这无疑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遇。 岑武是附近一个濮越族寨子的族长,因为要同汉族贸易,他学到了流利的汉话。不同于其他族人恪守祖宗传统,岑武秉持的是一个开放心态,积极地接纳外界的新知识。在与汉人的交流中,他不仅学会了语言,更对汉族的丰富文化产生了钦羡之情。 朱由榔将这个濮越族族长单独留下,询问了他许多关于贵州少数民族的事,从他口中,朱由榔了解到贵州少数民族的生活状态和社会结构。 他们大多生活在偏远的山区,生活方式与平原地区的汉族有着显着的不同。尊重自然,依赖山林,以狩猎和采集为生,同时也发展了一定的农耕文化。每个族群都有自己独特的语言和服饰,以及世代相传的歌舞和手工艺。 孙可望此次征召的,主要是贵阳周边的村寨居民。这些村民在与汉族的频繁互动中,逐渐接受了汉文化的影响,生活方式也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变化。 朱由榔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他认为这正是打破隔阂、促进融合的良机。在他所处的时代,汉族与少数民族之间的界限已经变得模糊,大家同在一片蓝天下,共享着相同的权利与自由。 他深知,在这个时代,少数民族对汉人的敌意,往往源于统治者的歧视政策。如果能摒弃偏见,平等对待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这将为他带来巨大的支持和力量。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他眼前的龙骧营——这支精锐的部队中有超过半数的战士都是少数民族青年。他们在崎岖的山地中如履平地,展现出惊人的耐力和战斗力,是组建特种部队的绝佳人选。 朱由榔向岑武坦诚地分享了自己的想法,岑武听后感动不已。如果不是因为长期遭受压迫和排斥,谁愿意居住在穷山恶水间呢? 朱由榔的这一想法并非凭空产生,因为李定国他们在云南已经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大西军攻下云南之后,借助黔国公府近三百年的崇高声望,广纳贤才。云南各族土司与大西军之间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这促使许多勇猛的彝族、白族、壮族、傣族等各族人民纷纷加入大西军,许多土司也被提拔为大西军的将领。 话语间,时光悄然流逝。直至李昂匆匆来报,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第23章 反攻准备 是夜,贵阳城南门突然打开,一群穿着蓑衣的士兵,高举白旗,押运着几大车物资,朝着贵山走去。 当他们穿过贵阳城时,秦王的斥候朝他们冲过来。 岑武立即高呼:“吾乃陈罗汉将军麾下百户,请大人代为禀报秦王,有天子口谕。” 候长不敢耽搁,他命人将此消息速报秦王,并将这些人押送回营。 在对这些人的搜查过程中,斥候们惊愕地发现,一些士兵身上竟然还携带着城中家眷写给叛军将领的家书。他们如获至宝,立马将这些家书呈给了秦王。 孙可望闻听贵阳城竟释放了一批俘虏,不禁大感意外。在他多年的征战生涯中,对待俘虏只有两种办法,要么直接杀掉,要么充入己军,释放俘虏可谓闻所未闻。待他亲眼见到这些人时,更是惊愕不已,他们竟然还带来了大量的蓑衣和药物,秦王实在想不通朱由榔意欲何为。 当岑武向他禀报时,秦王才如梦初醒,暗呼“不好”,朱由榔这是要施展攻心之计啊!他当机立断,令人将这些物资付之一炬,并下令处死运送物资的俘虏。 秦王身边的谋士进言道:“国主啊,此举万万不可啊!若贸然处死这些俘虏,恐怕会令其他士兵心生兔死狐悲之感,这对军心可是大为不利啊!当下之计,应当命人将他们看管起来,日后再做处置。至于这蓑衣和药物,可以分发给将士们,并告知他们这是国主不惜重金求购而来的。” 孙可望听从了谋士的建议,不过为了防止这些人生事,他将这些被释放的士兵打散,重新分配到各营中。 至于那些所谓的家书,孙可望看都不看,直接一把火烧掉了,他也是读过《三国》的,这种栽赃嫁祸之计,如何能骗得了他? 与此同时,营中一则消息如野火般迅速蔓延开来:“皇上派人给大家送衣送药来了!” 岑武等人被打散后,重新安置在几处配军营内,看样子也是要将其作为炮灰。不过,这样的安排反而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这些配军营中,除了少数将领和他们的亲兵之外,大多数是来自附近乡村的普通百姓。他们之间有着深厚的邻里关系,彼此间十分熟悉,这种亲切感在之后的行动中将是岑武的一大助力。 夜幕低垂,大营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营地四周的火把在微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散发出柔和而昏黄的光芒。巡逻的士兵们在营帐间漫无目的地徘徊,他们的步伐显得有些拖沓,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懒散,显然对营内那些被视作无害的配军并没有太多的警惕。 岑武轻手轻脚地从幄帐中溜出,悄无声息地来到另一个幄帐前。他模仿猫头鹰的叫声,轻声发出几声“咕咕咕”。不多时,幄帐的门帘被拉开一条小缝,他敏捷地从缝隙中滑入。 这顶幄帐原本设计为容纳十人,然而现在却挤满了二十余名士兵。作为配军,他们并未得到足够的物资供应。大多数配军甚至没有幄帐的庇护,只能就地取材,搭建起简易的木屋。但这些木屋抵御不了风雨,与幄帐的温暖舒适相去甚远。在这片营地中,只有少数的寨子头领能够享有有限的幄帐。今夜岑武拜访的杨兴义,就是附近一个苗族寨子的头领。 尽管濮越族与苗族在往昔因土地与猎区的争夺而生出不和,但在当前共同的逆境面前,双方选择了携手并肩。 帐篷内,杨兴义蹲坐在火堆旁,火光在他刚毅的侧脸上跳跃,映照出他眼中闪烁的期待与戒备。 岑武轻声打破了沉默的氛围:“杨头领,深夜来访,多有打扰,但此事紧急,我必须与您当面详谈。” 杨兴义抬起头,目光锐利如炬,他打量着岑武,声音平静:“岑族长,你的到访并不出乎我的意料。我们之间虽有过不愉快,但在大敌当前,我明白你我都不是目光短浅之人。” 岑武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中透露出诚意:“正是如此。过去的事,让它过去。现在,我们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共商大计。” 杨兴义缓缓站起身,轻轻拍打掉身上的尘土,挥手示意岑武坐下:“那就请讲,如果真有办法让我们摆脱困境,我洗耳恭听。” 岑武坐下,他的声音低沉,将朱由榔的话向杨兴义复述了一遍。 杨兴义眯起眼睛,眼中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大明皇帝希望我们联手对抗孙可望?” 岑武坚定地点头:“正是。我们只要在陛下进攻叛军大营时,尽量闹出动静,为陛下争取时间。陛下还承诺,将对所有少数民族平等对待,我们同样有机会在大明担任官职。我如今已是皇上的亲军,被赐予千户之位。” 帐篷内的火光跳跃着,映照着两人脸上的神情。杨兴义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这计划有风险,但我愿意一试。只是,我们如何确保行动的隐秘性?” 岑武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精巧的竹哨:“这是我们族中的信号哨,能发出类似夜鸟的叫声,不易被察觉。行动时,我们可以用它来传递信息。” 杨兴义接过竹哨,放在耳边轻轻一吹,果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鸟鸣。他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好,那就这么定了。我们苗族也不是吃素的,定会配合好你们的行动。” “另外,杨头领,请您转告您的族人,行动当天在胳膊上系上红布,作为我们之间相互识别的标志。”岑武补充道。 杨兴义点头。 两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直到确保每一个步骤都考虑周全。岑武站起身,向杨兴义伸出了手:“那么,我们就此约定,为了我们的族人,为了我们的未来。”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岑武悄无声息地穿梭于夜色之中,他陆续秘密拜访了几位少数民族的领袖。每一位领袖在听取了岑武的计划和朱由榔的承诺后,都表现出了强烈的合作意愿。 随着这些领袖的加入,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悄无声息中汇聚成形。 …… 第二天清晨,朱由榔正专注地做着广播体操,享受着清晨的宁静和锻炼带来的活力。突然,王坤那尖锐而独特的高音打破了这份宁静:“陛下,陛下,好消息,好消息!” 朱由榔不得不停下他的锻炼,转头看向这位急匆匆的王公公,心中暗想,不知这次他又带来了什么样的喜讯。 王坤气喘吁吁地上前,满脸喜色地禀报:“陛下,马维兴将军已经在宫外等候,他说有极为重大的好消息要亲自向您禀报。” 听到这个消息,朱由榔的兴趣被勾起,他立即下令:“宣他进来。” 不久,马维兴便步伐坚定地走进了行宫。朱由榔正坐在餐桌前享用早餐,得知马维兴即将到来,他已吩咐人准备了一副额外的碗筷。 马维兴拜见皇帝后,没有过多拘束,便在朱由榔的邀请下落座,与皇帝一同用餐。 这次的早餐比往常要丰盛,除了热气腾腾的馒头,每人面前还摆着一碗香气扑鼻的米线。红油辣椒在米线汤汁上飘浮,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两人围坐在餐桌旁,一边品尝着美味的早餐,一边轻松地交谈着。 朱由榔偏爱这种非正式的交流方式。在他看来,饭桌上的谈话往往能让人卸下心防,更自然地表达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马维兴先是轻啜了一口米线汤,鲜美的汤汁让他瞬间感到精神一振。他一边品尝着爽口的米线,一边向朱由榔汇报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 “陛下,昨夜马宝秘密派遣亲信前来,他为陛下带来了叛军大营的详细地形图,请您过目。”他一边说着,王坤已经手脚麻利地将地形图展开,悬挂在一侧的屏风上供朱由榔审视。 “马宝与臣交情匪浅,他特意派人告知臣下,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随时等待陛下的指示,以便我们能里应外合,一举攻破叛军的营地。”马维兴的话语中透露出决心。 朱由榔的目光在地形图上仔细扫过。他转向马维兴,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马宝将军的忠诚与智慧,对朕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他的消息对朕至关重要,你可曾详细了解过他的计划?” 马维兴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态度认真地回答:“回陛下,马宝将在叛军中制造混乱,分散敌人的注意力,而我们则趁机发起总攻。他还特别提到了几个关键点,这些地方是叛军防守最薄弱的环节。”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屏风前的地形图前,用手指在图上的几个关键位置点了点。 朱由榔目光如炬,盯着马维兴的动作,等待他继续阐述细节。 马维兴继续说道:“陛下,马宝将军已经联络了忠于大明的几位将军,他将利用叛军内部的矛盾,挑起内讧,从而削弱敌人的战斗力。同时,他还计划发动突袭,攻击叛军的中军大营,进一步造成敌人的恐慌和混乱。” 朱由榔微微点头,表示认可。他知道,马宝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将领,他的计划虽然冒险,但若能成功,必将给叛军以沉重打击。 “甚好,马将军的计划与朕之策略不谋而合。”朱由榔转身,对马维兴吩咐道:“我们需即刻着手,制定详尽的作战方略。传朕旨意,命所有将领正午时分会聚,朕要召开军事议事。” 马维兴迅速起身,行了一礼,声如洪钟:“遵旨,陛下。末将即刻去办。” “且慢,先用膳再走,莫要辜负了这美味。” 朱由榔见马维兴欲走,便出声唤住他。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行宫的议事厅内。白文选、冯双礼、祁三升、靳统武、马维兴、马进忠、武大定、李昂等将领齐聚一堂,他们个个精神抖擞,目光炯炯。 朱由榔端坐于主位,他让马维兴详细阐述马宝将军里应外合攻击叛军大营的计划,并鼓励在座的诸将积极补充,提出自己的见解。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一个详尽的作战计划逐渐成形。 白文选作为主帅,他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地图前,指着几个关键点说:“此乃叛军大营的薄弱之处,马宝将军将在此制造混乱,吸引敌军主力。此时,我军将分三路进攻,形成钳形攻势,一举击溃敌军。” “冯将军,你领东路军,负责攻击敌营东侧,以火为号,按时发动攻势。” 白文选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末将领命!” 冯双礼起身应道。 接着,白文选又向靳统武道:“靳将军,你率西路军,攻击敌营西侧,与冯将军形成夹击之势。记住,行动要隐蔽,不可过早暴露行踪。” “遵命!”靳统武坚定地回答。 “马维兴、马进忠听令,你二人领中路军,随我一同正面进攻。待东西两路打响,敌军混乱之际,我们便全力突破,直捣黄龙。” 白文选目光如炬,语气坚定。 “末将遵命!” 两位马将军同声应诺。 “武大定、李昂,你们各领一队精锐,作为奇兵,待敌军阵脚一乱,即刻穿插敌后,断其粮道,乱其军心。“ 白文选继续部署。 “末将得令!“ 二人齐声回应。 朱由榔环视众将,声音中透露出无比的信心和决心:“诸位将军,此战关乎大明江山社稷,关乎百姓安危。朕相信,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必能大败叛军,恢复我大明的朗朗乾坤!” 众将领齐声应诺,声震屋瓦:“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众将离去后,朱由榔单独留下祁三升,低声吩咐他带领一支精锐部队,从贵山北面悄无声息地登山,准备随时发动奇袭,直捣叛军大营。 祁三升麾下的士兵,大多出身于山民,翻山越岭对他们而言如履平地,这种行动正是他们发挥最大潜力的时刻。 接到命令后,祁三升没有丝毫迟疑,他的眼神坚定,立即开始着手准备。他知道,这次任务至关重要,关系到整个战局的成败,他必须确保每一步都精准无误,以确保奇袭的成功。 祁三升和他的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检查装备,整理行囊,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当天夜里,天空如墨,星辰点点,他率领着五百精骑,利用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从南门出发。他们沿着预定的路线,绕过城池,向着贵山的北麓潜行。 贵山,这座险峻的山峰,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屹立在贵阳城的北面。贵阳城正是因为位于贵山之南而得名。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谨慎行军,祁三升及其部队终于抵达了贵山的北坡。 这里山势陡峭,苍翠的树木和茂密的植被构成了天然的屏障,为他们的秘密行动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孙可望并没有在此地设置固定的哨卡,只是派遣了斥候进行例行的巡逻。在摸清斥候的巡逻规律后,祁三升带着麾下精锐悄悄摸上山。 士兵们纷纷下马,沿着蜿蜒的小路稳步前行。他们自幼在崎岖的山岭间长大,对这样的地形再熟悉不过,宛如在自家后院散步。然而,现在他们还需要照顾马匹,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经过数个时辰的跋涉,祁三升和他的士兵们终于成功地到达了预定的高点。 在仔细地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后,祁三升果断地下达了命令,让部队在隐蔽处安营扎寨。他们藏身于山巅浓密的森林之中,悄无声息,如同与自然融为一体,静静地等待着朱由榔的进一步指令。 与此同时,为了掩护祁三升的行动,白文选精心策划并发动了几次夜袭,企图打乱叛军的部署,制造混乱。然而,叛军似乎对此早有警觉,他们的防备森严,使得夜袭并未能造成预期的重大损失,只是轻微扰乱了敌军的阵脚。 尽管如此,白文选的行动并非徒劳,它成功地牵制了叛军的注意力,为祁三升的奇袭创造了条件。 在这场暗流涌动的战场上,每一步棋都需精心布局,每一个计划都需环环相扣。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朱由榔深知这一点,他密切注视着战场的每一个变化,等待着最佳时机的到来。 他知道,战争不仅是力量的较量,更是智慧和耐心的比拼。在这个关键时刻,他需要保持冷静,等待那个决定性的时刻,一举翻盘。 第24章 荡平叛乱 距离释放俘虏已经过去整整三日,天空逐渐放晴,阳光明媚。叛军又开始发起攻势。 陈罗汉今天攻东门,他率领着自己麾下的兵马,驱赶着从周边强行征集来的配军,如潮水般涌向城门。 这些配军大多身着破旧不堪的衣物,手中握着的不过是些锄头、镰刀之类的简单农具。他们被当成消耗守军炮弹的工具,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消耗敌人的炮火。 经过连续十余日的激烈鏖战,城内原本储备的炮弹与石块已所剩无几。一旦这些炮弹耗尽,恐怕只能采取拆除民房等极端措施来获取更多的防御物资了。 此时此刻,朱由榔静静地伫立在东门城墙上,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前方。这些日子以来的战斗,让他经历了飞速的成长。他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无情,也深刻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 面对眼前涌动的敌军,他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只是普通的农民,却因为秦王的野心,被充作消耗品。他已经可以想象到他们之后的惨状——被大炮的炮弹撕裂肉体、被投石机的石块砸碎脑袋、被火铳的弹丸穿透胸膛、被弓箭射中膝盖。 当他们历尽艰辛,终于冲至城墙之下,会被从天而降的滚火油烫得面目全非,会被从云梯推倒摔得五脏俱裂,会被守军的长矛扎得满身窟窿。 即便有幸攀上城墙,迎接他们的将是守军锋利的剑刃和沉重的大刀…… 靳统武抬起了手,正准备下达命令。 朱由榔心如刀割,不忍目睹这一场人间炼狱般的惨剧,他及时地阻止了靳统武。 “慈不掌兵”,这是一句流传千古的古训,意味着那些心怀慈悲的人,往往难以承担起统帅三军的重任。在血与火的战场上,仁慈往往被视为软弱,而软弱则意味着失败。 朱由榔深知自己天性中的仁慈,或许并不适合指挥千军万马。然而,他更无法忍受看着自己的百姓,在战火中遭受无情的摧残。 站在城墙之巅,朱由榔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他身旁,那代表皇帝至高无上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他此刻的心情,激荡不已。身后,站着数百名身材魁梧的亲军,如同他的坚强后盾。 “朕乃大明皇帝朱由榔。今秦王受小人蒙蔽,意欲勤王,尔等被无端驱策,实属无奈。朕不忍兄弟相残,君臣相恨。命尔等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身后的亲军随即重复,数百人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洪亮的声浪,如同雷霆万钧,传遍了整个战场。 “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那些原本埋头冲锋的配军,在听到这震撼人心的声音后,明显地停顿了一下。他们的速度开始放缓,甚至有些人开始抬头张望,看到了龙旗地下那个渺小却威严的身影。也看到了城墙上那令人的恐惧的大炮和投石机。 朱由榔注视着配军们的反应,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大声喊道:“朕知道你们都是无辜的百姓,被奸人利用。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朕保证绝不伤害你们一分一毫!” 他的话语如同春风拂过荒原,为这些如草芥般的生命带来了希望。一些配军的眼中闪烁出犹豫,他们相互张望着,手中的农具也微微松弛下来。 就在这时,一些被李昂安插在配军中的探子也大声呼喊起来:“放下武器,既往不咎!”一边说一边跑向城墙。 身后的配军看到城墙上的守军没有开炮,也开始犹豫起来。 紧接着,又有十几个配军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手中的兵器,一窝蜂似的朝着城墙脚下狂奔而来。 在这批人的带头作用下,越来越多的配军选择效仿,他们像潮水一般涌向城门。此时此刻,城门毫无征兆地敞开,配军们如鱼贯入般涌进城内。 令人庆幸的是,白文选在目睹朱由榔的举动之后,当机立断,迅速调遣人手前来接应。在白文选沉着的指挥下,这些进城的配军被有条不紊地解除武装,并安顿至城中的校场。 校场内,六部官员们组织百姓准备好了米粥,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他们面带微笑,准备迎接这些曾经是敌人,现在却成为自己人的配军。随着配军们的到来,官员们迅速行动起来,开始分发食物和水。 配军们原本紧绷的神经,在看到这些温暖的笑容和热气腾腾的米粥后逐渐放松下来。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疲惫不堪,饥饿难耐,此刻的米粥对他们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李昂率领五百骑兵从南门出发,此刻也赶到了东门,正在城下列阵,防止敌军冲门。 叛军压阵的陈罗汉离城门较远,一开始并未听清城墙上的声音。当他发现配军们全都放下武器,跑向城门时,意识到出现了变故。他顾不得深思,连忙命令士兵冲锋。 靳统武早就做好准备,等待着陈罗汉的军队进入射程。 靳统武的命令如同雷霆般在城墙上回荡,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城头的火炮和投石器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火光一闪,巨大的石块和铁球划破长空,向陈罗汉的军队飞去。 叛军虽然勇猛,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他们显得有些措手不及。火炮的轰鸣声和投石器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死亡的交响乐。士兵们惊慌失措,阵型开始混乱。 然而,陈罗汉并非等闲之辈。他迅速调整战术,命令骑兵分散开来,以小队为单位,从不同方向对城墙发起冲击。他知道,只有迅速突破城墙,才能避免被火炮和投石器持续打击。 李昂率领的骑兵也在此时发挥了关键作用。他们在城下列阵,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骑兵们手持长矛和盾牌,严阵以待,准备随时发动冲锋。 陈罗汉尚未冲到城门,便发现自己的大营火光冲天,他来不及细想,已经同李昂的骑兵狠狠撞在一起。 那一瞬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战马的嘶鸣和刀剑的交击声。两股洪流在战场上猛烈地碰撞,激起了血与火的风暴。 在战场上,骑兵的装备往往决定了他们在冲突中的生存率和冲击力。尽管双方都是骑兵,但李昂统帅的“天威军”在装备上明显占据优势。孙可望在贵阳精心囤积的铠甲,原本为增强军力而备,却悉数落入朱由榔之手。作为天子的亲军,“天威军”享有最优的装备资源。他们装备的五百重装骑兵,身披重甲,手持利刃,如同一座座移动的堡垒。 相比之下,叛军的骑兵则以轻甲为主,虽然便于长途奔袭和快速机动,但在与重装骑兵的正面冲突中,却显得力不从心。 重装骑兵与轻骑兵的对决,如同泰山压顶,势不可挡。 李昂率领的“天威军”,身披重甲,手持长枪,他们的战马同样披着厚重的护甲,几乎覆盖了每一寸皮肤。这些重装骑兵如同移动的堡垒,冲入敌阵,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毁灭性的效果。 而陈罗汉的轻骑兵,虽然机动灵活,但在重装骑兵面前,他们的优势荡然无存。轻骑兵的盔甲薄弱,无法抵御重装骑兵的猛烈冲击,他们的战马也缺乏足够的保护,一旦被重装骑兵撞上,往往人仰马翻,难以再起。 李昂身先士卒,他的铠甲闪耀着寒光,头盔狰狞可怖,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他手中的大刀挥舞如风,每一次挥刀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将敌人的轻骑兵斩于马下。战马铁蹄踏处,敌军纷纷退避。 陈罗汉也不甘示弱,他挥舞着长枪,试图穿透重装骑兵的防线。他的枪法灵动而狠辣,每一次刺出都直指重装骑兵的要害。然而,重装骑兵的铠甲坚固异常,他的长枪往往只能在铠甲上留下一道道划痕,难以造成致命伤害。 战斗中,李昂和陈罗汉终于正面交锋。李昂的大刀带着破空之声,向陈罗汉劈去。陈罗汉急忙举枪相迎,刀枪相交,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李昂的刀法大开大合,每一刀都势大力沉,试图以力量压制陈罗汉。而陈罗汉则以巧破力,他的枪法灵活多变,总是在李昂的剑势中寻找破绽,给予致命一击。两人的战斗异常激烈,每一次交锋都充满了危险。 最终,在一次力量的较量中,李昂找到了机会,他的大刀突破了陈罗汉的防御,狠狠地劈在了陈罗汉的肩膀上。陈罗汉的盔甲在这股巨力下裂开,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战袍。他痛哼一声,长枪脱手,拍马逃回本阵。 看到主将已逃,叛军哪里还有战斗意志,纷纷丢下兵器,跪地求饶。 李昂也不为难他们,派人收没武器,将他们驱赶至校场。 正在这时,孙可望大营中变故突如其来。 马宝的军队毫无预兆地向孙可望的中军营帐开炮,炮火轰鸣,火光冲天,瞬间将大营变成了一片混乱的战场。 在贵山上,祁三升率领着龙骧营的精骑,从山腰发起了冲锋。他们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喊杀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龙骧营的士兵们个个勇猛,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直捣叛军心脏。 与此同时,在配军大营中,岑武秘密联络的少数民族头领也开始了行动。他们原本都是孙可望强征而来,但因为对方军力强大,一直隐忍不发,他们选择了在关键时刻倒戈。头领们带领着自己的族人,举着锄头和镰刀,向孙可望的中军杀去。其他配军见状,纷纷四散而逃。 李昂安插在各营的细作也没有闲着,他们趁着混乱,开始放火,制造更大的混乱。火势迅速蔓延,浓烟滚滚,让本就混乱的战场更加难以控制。士兵们的视线受阻,指挥系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整个军队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看到叛军营中生变,白文选抓住战机,吩咐各营按计划行事。他自己也迅速召集麾下精锐骑兵。他知道,这是扭转战局的关键时刻。 “兄弟们,随我冲!” 白文选高举长剑,发出了冲锋的号令。他身后的骑兵们立刻响应,他们拍动战马,紧随白文选身后,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从北门冲杀出去。 骑兵们如同离弦之箭,直扑孙可望的大营。马蹄声如雷鸣,震撼着大地,骑兵们的呐喊声如同猛兽的咆哮,让敌人胆寒。他们的目标明确——擒贼先擒王,他们要直扑孙可望中军。 冯双礼、靳统武也按照战前部署,分别率领自己的本部兵马从东西两侧,杀向叛军大营。 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变生肘腋,孙可望站在高处,看着自己的大营被炮火和混乱所吞噬,心中焦急万分。但他并没有放弃,他知道,只要自己还在,军队就还有希望。 “稳住!不要乱!”孙可望大声吼道,他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格外响亮。他开始调动自己的亲兵,试图在混乱中稳住阵脚,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祁三升立于山腰,极目远眺,透过战场上的硝烟,他隐约瞥见敌阵深处飘扬着一面杏黄龙旗。 祁三升心中一动,他深知孙可望定是藏身旗下,如今战局虽是敌众我寡,但若能一举擒获敌首,便能以少胜多,不战而屈人之兵。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心中已有定计,立刻召集五十名精骑,如离弦之箭,直奔那面龙旗所在。 祁三升身先士卒,策马扬鞭,手中长槊犹如蛟龙出海,气势磅礴。他的战马踏破敌阵,所向披靡,每一次挥槊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力,令叛军闻风丧胆。众叛军见这数十骑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纷纷心生惧意,下意识地向两旁退让,为祁三升让出一条通路。 转瞬间,祁三升已冲破重围,杀至龙旗之下。他目光如电,锁定了孙可望的位置,手中长槊一抖,直指孙可望的要害。槊尖破空,带着致命的寒光,直刺孙可望心窝,誓要一举定乾坤。 孙可望面露惊恐之色,急忙拨转马头,试图逃离。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向着祁三升大声疾呼,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祁三升,你我曾是旧识,孤对你不薄,你难道今日真要背叛旧主,加害于我吗?” 祁三升却无动于衷,他举槊直指孙可望,声音如雷霆般轰鸣:“逆贼!身为朝廷之臣,你应明白君臣之义!今日本将军所诛者,非是旧主,而是背叛君恩、犯上作乱的逆贼!” 然而,就在祁三升怒斥之际,他忽然感到背后有冷风袭来,心中一紧,暗叫不妙。他急忙扭身闪避,但仍旧稍慢了一步,一支冷箭呼啸而至,直直射中了他的右肩。祁三升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痛,猛地折断了嵌入肉中的箭矢。他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势,只是简单地撕破衣袖包扎,便再次催动战马,继续紧追不舍。 就在祁三升准备再次发起冲锋之时,战场上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孙可望的亲兵见主公遇险,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来,试图以血肉之躯阻挡祁三升的追击。他们挥舞着武器,发出震天的呐喊,形成了一道人墙。 祁三升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阻拦,并未有丝毫退缩。他大吼一声,策马冲锋,长槊舞动如飞,将挡在面前的敌人一一击倒。 然而,战场上的危机四伏,祁三升虽然勇猛,但双拳难敌四手。就在他冲破一道道防线,逐渐接近孙可望之时,一支支暗箭从不同方向射来,他的战马不幸中箭,悲鸣一声,跪倒在地。 祁三升从马背上翻滚而下,稳稳落地。他迅速站起身来,面对着四周蜂拥而至的敌人,毫无惧色。他挥舞着长槊,如同猛虎入羊群,每一次挥击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战斗愈发激烈,祁三升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但他的斗志却愈发昂扬。他知道,自己不能在此倒下,孙可望还未授首,战局还未分明。 就在这时,白文选率领的精骑终于赶到。他们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席卷战场,将孙可望的亲兵冲散。白文选一眼便看到了孤军奋战的祁三升,他大声呼喊:“祁将军,坚持住,我来助你!” 祁三升听到白文选的呼喊,精神振奋,挥舞着长槊,将敌人的刀剑统统挡开,抢下一匹战马,与白文选汇合。 白文选的到来如同天降神兵,他的精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敌阵,顿时改变了战场的局势。马蹄声如雷鸣般轰响,刀光剑影间,孙可望的亲兵纷纷倒退,无法抵挡这股汹涌而来的力量。 见孙可望已经远离,他们决定不再追击,拍马杀向秦王大纛。 护旗士兵俱是秦王亲信,他们见铁骑冲来,也不畏缩。盾牌紧密排列,长矛如林,眼神坚定,誓死扞卫秦王的荣耀。 在两位将领的带领下,精骑们如同猛虎下山,勇猛冲锋。他们巧妙地分散开来,绕过护旗士兵的正面防御,从侧翼发起了攻击。长刀挥舞,箭矢如雨,精骑们凭借着高超的战斗技巧和出色的马术,逐渐削弱着护旗士兵的防御。 祁三升一马当先,他的长槊在手,如同游龙般穿梭于敌阵之中,每一次挥舞都带走一名护旗士兵的生命。白文选也不甘示弱,他的长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每一次挥剑都准确无误地击中敌人的要害。 终于,在一轮势不可挡的冲锋中,祁三升以破竹之势穿透了护旗士兵的最后防线,他的长槊锋利无比,直指那面秦王大纛。在众目睽睽之下,祁三升挥槊一挑,那象征着秦王至高无上权威的大纛被他从旗杆上扯下,被他高高举起。瞬间,雷鸣般的欢呼声在战场上爆发。 “秦王已陨,尔等速降!”祁三升的声音如同战场上的号角,清晰而坚定。 “秦王已陨,尔等速降!”他身后的骑兵们跟随着呼喊,声音汇聚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秦王已陨,尔等速降!”这呼声如同波浪一般,在战场上回荡,传入每一个叛军士兵的耳中。 叛军士兵们见大纛被夺,士气瞬间崩溃,纷纷丢盔弃甲,四散逃命。 形势在瞬间彻底失去控制,孙可望无法置信地发出了惊呼:“自己的十几万大军怎么就突然没了?” 这个念头刚刚生起,孙可望便从震惊中猛然清醒,他的心跳在胸腔中狂跳,全身的毛孔仿佛在一瞬间紧闭,血液在体内凝固,他的脑海被一个念头占据:逃! 心中念头一闪而过,孙可望急切地转向身边仅剩的百余骑亲兵,大声疾呼道:“兄弟们,随孤冲出重围!只要青山在,何愁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兵败如山倒,孙可望拼命鞭策坐骑,慌不择路,却撞进了朱由榔的包围中。 第25章 民心所向 朱由榔面带戏谑地看着眼前狼狈至极的孙可望,眼中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警惕之色。 “秦王,别来无恙啊?”朱由榔语气平淡地开口道。 孙可望面色惨白如纸,他惊恐地望着四周层层包围的重甲骑兵,心中清楚明白自己已陷入绝境,插翅难逃。 “陛下,臣......臣愿意投降。”孙可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低头颤声说道。 朱由榔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回应:“秦王之言过矣,朕知汝以朕之安危为念,故兴师勤王。然一时为奸佞小人所惑,误入歧途,致此大谬。幸而今日能幡然醒悟,知返迷途。汝之过,乃轻信小人也。” 孙可望做梦也没有想到,朱由榔竟然如此宽容大度,他惊得目瞪口呆,如泥塑木雕般愣在原地。 朱由榔也不跟他拐弯抹角:“朕早已查清,叶应祯、张胜、陈罗汉等三人教唆秦王,导致兄弟反目,君臣成仇,此罪当诛。” 孙可望心中暗自思忖,朱由榔这是要让这三个人当替罪羊,可他为何不直接将自己处死呢?这样岂不是能永绝后患! 而且,皇帝是怎么知道是这三人劝进的?难道? 他心中一凛,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监控之中,自己还洋洋自得,以为皇帝不过是一个玩物,只是李定国和白文选的傀儡。 那马宝、杨武、程万里等人其实早就归顺朱由榔啦? 想到这,他才知道自己输得不冤。 朱由榔却不再多言,只是命李昂护送孙可望返回秦王府,并派遣重兵把守王府。 此时,叛军大营的战斗已近尾声,除了叶应祯、陈罗汉等少数人还在负隅顽抗,其余人都已放下武器,静候最终的命运裁决。 朱由榔今日身着一袭玄色铠甲,外披明黄色披风,披风上绣着的九龙图案在风中舞动,宛如活物。他驾驭着战马,向着叛军营地缓缓而行。他身后的骑兵们高举着象征皇帝权威的九龙旗,一边纵马驰骋,一边齐声高呼:“皇上驾到!” 叛军们听闻皇帝亲临,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紧接着如同潮水般纷纷跪倒在地,他们声嘶力竭地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声音响彻云霄,震撼着整个战场。 朱由榔迈着坚定而沉重的步伐,缓缓走进叛军中军大营。这里地势高耸,可以俯瞰到整个军营的全貌。他静静地站在高处,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跪地的士兵,心中却没有丝毫志得意满之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凉与哀伤。 曾经辉煌壮丽的大明江山如今只剩下西南一隅,而就在这片土地上,竟然爆发了如此激烈的内讧。这场围城之战,有多少英勇无畏的将士倒在了同胞的刀枪之下?又有多少颗致命的炮弹无情地砸向了自己的兄弟姐妹? 正所谓亲者痛、仇者快啊! 他不断暗示自己,这只是一场游戏,不要代入太深。但战争的残酷画面在他脑海中始终挥散不去,他没有办法将这些与真人无异的人们视为一组数据。他甚至在想,自己难道是穿越了? 想到此处,朱由榔不禁黯然神伤,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朕之过也!”朱由榔开口便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朕为天子,不能保国疆;为帝王,不能护百姓。反使兄弟相仇,君臣相离,此朕之过也。此次叛乱,皆因朕之失察而起。今后,朕当自省其身,广纳贤才,整饬朝纲,重振大明威风!” 朱由榔接着说:“然而,国有国法,军有军纪。煽动叛乱者,严惩不贷!裹挟参与者,既往不咎!” 诸将齐声道:“吾皇圣明!” 朱由榔转身面对众人,高声喊道:“众人平身!”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空旷的营地上空。 底下的将领们纷纷叩头谢恩,表示愿誓死效忠朝廷。 朱由榔看着众将领,沉声道:“如今国家动荡,正是需要各位齐心协力之时。希望诸位能够吸取教训,莫再重蹈覆辙。” 众将领齐声应诺。 朱由榔满意地点点头,挥手示意众人散去。 在这场混乱的战斗中,除了那些不幸丧生或在混乱中逃散的士兵,叛军大营中还残留着七万多名士兵。这些士兵大多来自贵州各地的驻军,原本是响应孙可望的号召,怀着一颗忠诚之心前来“清君侧,除奸佞”。 然而,随着战事的发展,一些头脑敏锐的人开始洞察到背后的真实情况——秦王野心勃勃,企图篡夺皇位,他利用勤王的名义,挑起了这场内乱。 现在,随着真相逐渐浮出水面,加上之前军中流传的诸多言论,这似乎更像是皇帝主导的一盘大棋,目的就是为了拔除秦王这棵根深蒂固的老树。 “阴谋论”“大棋论”等消息如同野火燎原般在人群中迅速蔓延,人们对皇帝的敬畏之情愈发深厚。 特别是朱由榔身边的将领们,他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位曾被他们视为“优柔寡断、胆小怕事”的“走天子”。随着“真相”的逐渐揭露,他们意识到,自己可能一直被皇帝的表象所迷惑。 他们开始怀疑,那些所谓的“优柔寡断、胆小怕事”,或许只是皇帝故意展现给外界的假象。这位看似温和的君主,实则是“雷厉风行、圣心难测”。他深谙人心,善于隐藏自己的锋芒,以柔克刚,以静制动。 朱由榔未曾预料到这场战争竟会让他的人设彻底颠覆,即便得知,他亦不会放在心上。毕竟,他的目标始终清晰而纯粹——驱逐外敌,恢复大明的辉煌。至于权力的争斗、政治的谋算,对他而言皆是浮云,他所追求的,唯有效率最高、内耗最小的解决之道。 在白文选的统筹下,受降之事井然有序。叛军的残余士兵被逐一收编,恢复秩序的工作在有条不紊中展开。 当前,云南、贵州两省的文武官员中,多数是秦王的旧部,而且各地的守备也是孙可望早期安排的。若要组织兵力抵抗清军,必须首先确保内部的团结和稳定。 此事牵涉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就可能动摇永历政权的根基。 不是不想杀秦王,而是不敢动! 朱由榔正为此深感忧虑,苦思对策。 “既然不能杀,那就放在身边看着吧。”朱由榔自言自语道。 …… 正当大明内讧之时,满清对广西等地发动了进攻。因为李定国带走了大量兵马,导致广西各地防御空虚,清军不费吹灰之力连下桂林、梧州、浔州等地,一直打到南宁。幸得忠明将军李先芳身先士卒,浴血奋战,南宁百姓鼎力支持,方才击退清军。 至此,广西半壁又落入敌手。 …… 在秦王府的深处,秦王的家眷与随从们依旧聚集在此,人数多达二百余人。府邸内外,除了巡逻的士兵已由“天威军”取代,一切看起来似乎依旧平静如常。 只有秦王孙可望知道,一切都已经变了。 他至今仍然沉浸在深深的困惑中,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败北。 论实力,他统领十万精兵,军威震天;论名望,他身经百战,威名远播;论谋略,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论势力,他苦心经营十年,门生遍布四方。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败了,败在了力量远比自己弱小的对手手中,败得如此彻底。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出身?朱由榔身为皇族贵胄,就注定要强于他孙可望吗?他老朱家不也是布衣出身?他朱重八还当过乞丐呢?比出身,自己也不差呀! 正当孙可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紧接着,内侍尖锐的声音响起:“启禀秦王,皇上御驾亲临,请您速去迎接圣驾!” 孙可望还深陷忧虑之中,哪有心情去迎接皇帝?何况,以前都是他赏皇帝一口饭吃,现在却要他亲自出府相迎?他做不来。 见秦王无动于衷,内侍急得团团转:“秦王啊,咱们得赶紧去,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咱们可担待不起啊。” 孙可望怒骂道:“他娘的,老子凭什么要去迎他?他爱来不来,老子不伺候!” 内侍听了更加焦急:“秦王啊,咱们现在不比从前了,皇帝也非昔日可比。万一皇上一怒之下,将咱们全府上下都杀了,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孙可望闻言气得猛地站起身,环视四周,抄起一个花瓶就朝内侍扔去:“你个没卵子的孬种,以前还敢说皇帝只是颗棋子,任由我摆布。现在他得势了,你变脸比翻书还快!” 内侍也不生气,只是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秦王啊,形势比人强,咱们不得不低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惹得皇上不悦,只怕咱们全府上下都要遭殃啊!” 孙可望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一向作威作福惯了。自从张献忠死后,他便成了大西军的老大,一向说一不二。后来归顺明朝,大明也是有求于他,予取予夺。如今却要向曾经看不起的懦弱皇帝低头,他心中实在不甘。 过了许久,只听见孙可望长叹一声:“哎......” 终于,他收拾起心中的不快,一路小跑到王府门前。只见一家老小都已在此等候,个个形容枯槁,身形摇晃,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样。 看到秦王到来,众人总算有了主心骨,精神也振奋了一些。 孙可望看着自己的家人,心中感慨万千。想当初他大权在握时,他们一个个意气风发,与今日的落魄景象真是天壤之别。 正思索间,皇帝的车驾已到。整个车队并不豪华,皇帝的御辇只是一辆普通的马车,由两匹纯白的骏马牵引,车上飘扬着代表皇帝身份的龙旗。御辇前后各有二十名精骑护卫,显得有些寒酸。 孙可望看着皇帝的车驾,心中不禁腹诽:“这也太寒酸了。想当初孤的王驾,百人随行,八马开道,四十面旌旗迎风飘扬,百件兵器光芒四射,五十种乐器齐鸣,其他器物更是数不胜数,那才叫威风凛凛。” 而眼前这个皇帝的车驾,与他昔日的王驾相比都远远不如。 “简直有失帝皇的威严。”他在心中评价道。 马车缓缓停在秦王府门前,却没有唱官高声传报。朱由榔轻轻掀开车帘,从容地跨步而下,踏上地面。 秦王府的内侍见状,连忙向孙可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迎驾。 孙可望深知,全家老小的性命都悬于对方一念之间,只得俯身跪下,高声呼喊:“臣孙可望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王府的众人也纷纷跪倒,齐声高呼:“万岁!” 朱由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亲手将孙可望扶起:“秦王这是何必?朕今日轻车简从,只为与秦王叙叙旧,不必行此大礼。” 孙可望心中虽知朱由榔在演戏,却也只得配合着演下去:“罪臣一时糊涂,听信谗言,兴兵惊扰圣驾,实在罪该万死,还请陛下降罪。” 朱由榔摆了摆手:“秦王言重了。朕知道秦王一向忠君爱国,心中牵挂着朕的安危,只是一时未及深思,才被小人所蒙蔽。如今朕已查明真相,不日便将叶逆等人明正典刑,秦王不必多虑。” 朱由榔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秦王乃晋王之义兄,晋王又是朕之义兄,朕与秦王实乃一家人。家人之间有些误会在所难免,说开了便好。秦王觉得呢?” 孙可望没想到朱由榔竟有这番话,一时也摸不清皇帝的真正意图。 见孙可望没有回应,朱由榔便让众人起身,又邀请孙可望与他一同登车,同游贵阳城。 孙可望心中虽有疑惑,却也知形势比人强,只得按下心头的不安,缓缓站起身来,对朱由榔点了点头,“陛下宽宏大量,臣感激不尽。” 朱由榔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秦王请。” “陛下先请。”孙可望后退一步,躬身道。 朱由榔也不客气,先一步坐上马车。 孙可望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衣冠,迈步向马车走去。 马车缓缓启动,沿着街道缓缓前行。车厢内布置简朴,却也不失雅致。孙可望端坐车内,目不斜视,心中却在飞速盘算着。 朱由榔似乎看穿了孙可望的心思,开口道:“秦王不必紧张,朕并无他意,只是许久未见秦王,想与秦王好好谈谈。” 孙可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陛下言重了,臣随时恭候陛下差遣。”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两旁的百姓纷纷驻足观看,窃窃私语。孙可望透过车窗,看着这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心中五味杂陈。 贵阳城内,一片欢腾的景象铺展开来。 街道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和欢庆的气氛。阳光洒在古老的城墙上,金光闪闪,仿佛连城墙都在为这胜利而欢呼。街道两旁,五彩斑斓的彩旗迎风飘扬,它们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鲜艳。 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彩带和旗帜,有的还举着自制的标语,上面写着对皇帝的赞美和对胜利的庆祝。孩子们穿着节日的盛装,欢快地在人群中穿梭,他们的笑声清脆悦耳,为这欢乐的气氛增添了更多的活力。 广场上,临时搭建的舞台吸引了众多市民的目光。舞台上,戏子们正在表演着精彩的节目,有的在唱歌,有的在跳舞,还有的在表演戏剧,他们的表演充满了激情和活力,赢得了观众的阵阵掌声和喝彩。 在街道的尽头,还可以看到一群维护秩序的士兵,他们身着戎装,英姿飒爽。 当辨认出是皇帝车驾,百姓们都沸腾了,他们跪倒在地,齐声高呼:“万岁!” 朱由榔索性走下马车,站在车驾上,对着跪倒在地的百姓高声喊道:“人民万岁!大家起来吧!” 见众人依旧没有动作,他只得再次大声呼喊。 百姓们只是高呼万岁,并没有其他动作。朱由榔见状,心中思虑一番,已有定计。 他命身旁护卫充当扩音机,当即大声宣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大明子民,皆承伏羲血脉,尊贵无比。跪天、跪地、跪父母,此乃孝道使然;跪官、跪鬼、跪神明,则非我大明子民所为。” 接着,他转而对百姓们语重心长地说道:“诸位皆为大明子民,膝下黄金千两,岂能轻贱?挺直腰杆,勿失尊严!” 他的话语似晨钟暮鼓,唤醒了众人心底的自尊。众人听罢,慢慢抬起头来,看到皇帝和善的目光,渐渐少了些畏惧,多了些亲切和敬仰。 在皇家侍卫的呼喊声中,百姓们稀稀拉拉的站起来,一个带动十个,十个带动一百个,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纷纷挺胸站起,心中涌动着自豪与尊严。 朱由榔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深知,没有人天生愿意屈膝,每个人的骨子里都同样坚韧,只是环境所迫,不得不做出适应。他转身对孙可望说:“秦王,你看,这就是民心。只要我们尊重他们,他们就会支持我们。” 孙可望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他终于明白,朱由榔比他强的,是在于民心。 庆典继续进行,欢声笑语在贵阳城内回荡。 朱由榔见孙可望有所触动,便温和地继续说道:“朕知道秦王曾为这片土地付出良多,朕也无意剥夺秦王的权力。只是如今天下未定,朕只希望秦王能与朕同心协力,光复大明江山。” 孙可望一愣,没想到朱由榔会提出这样的话题,他谨慎地回答:“陛下英明,臣愿听陛下差遣。” 第26章 皇后归来 在成功收编孙可望麾下七万士兵之后,原本兵力有限的贵阳城,眨眼间就拥有了整整十万兵马! 然而,贵阳城犹如一个小巧玲珑的摇篮,面积狭小,资源匮乏,根本无法满足如此庞大军队的日常所需。更何况,这十万士兵中相当一部分本应驻守于贵州各地,只是被孙可望紧急召集至此。如今战事稍息,他们自然需要返回各自岗位,继续履行守卫疆土的重任。 朱由榔当机立断,决定对这十万大军进行整编。 他将其中的三万精兵留在贵阳,分别由马宝、马维兴、马进忠、李昂、武大定、岑武各领五千,其余兵马则分别派往贵州各地,镇守要害之地。 冯双礼带领三万兵马驻守镇远府,祁三升带领两万兵马驻守遵义府,白文选带领两万兵马驻守都匀府。三支兵马互为呼应,拱卫贵阳府。 靳统武带本部兵马回归李定国麾下。 永历八年的六月二十日,天空如洗,阳光明媚,和风轻拂,带来了阵阵清爽。 大战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城中的生活秩序也已恢复如常。在这半个月里,朱由榔多次与孙可望谈心,使得后者每次见到朱由榔便心生畏惧,避之唯恐不及。 虽然如此,孙可望也基本明白了皇帝的想法——不会杀他,但是会提防他,绝不会让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他深知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如勾践一般卧薪尝胆,静待时机。 除了和秦王谈心,朱由榔还醉心于研究蒸汽机,但是捣鼓良久,依然没有头绪。他只知道蒸汽机的原理是“烧开水”——以沸水产生的压力驱动活塞进行工作。然而,即便绘制了数十页的草图,依旧未能取得一点成果。看来,自己在工程这块确实没有天赋啊。 他遣人网罗全城工匠,将自己的构想和盘托出。然而,这些工匠却觉得他是痴人说梦,开水岂能有多大能耐?除了让人烫手,还能耕田?还能驮物?还能载人?若不是看在眼前这些人是皇帝的份上,他们恐怕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经过这一番闹腾,朱由榔算是明白了,这个时代的工业基础不过是略有苗头罢了,与他的期望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尤其是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下,无数的设备和技艺都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这些天的忙碌也并非一无所获。在与工匠们的交流中,他惊喜地发现,贵州虽物产匮乏,但矿产资源却极为丰富。据工匠们所言,这里蕴藏着大量的铁矿、铜矿和煤矿,这一发现重新点燃了他心中的希望之火。 与此同时,“天威军”已经扩编至五千人,仍由李昂统率。 在这次守卫战中,“天威军”不是守城的主力,因此伤亡不多,却也死伤了百余人,他们中的许多人与朱由榔有着或近或远的血缘关系。 乱世人命如草芥,天子的亲眷尚且如此,更何况普通百姓呢? 这场内讧导致了三千余人死亡,两千余人伤残,五千多人的有生力量在内讧中被消耗,令人痛心疾首。 对于那些不幸在战争中失去生命的将士,朱由榔下令向阵亡者家属发放抚恤金。同时,派人在贵山南麓修建一个颇具规模的陵园,将他们合葬在一起。他命人将每一位死难者的姓名镌刻于石碑之上,希望他们的名字能够被后人所铭记。 然而,当陵园的碑文逐渐完善,一个令人心酸的现实却浮现出来。在三千多名牺牲的将士中,仅有一千余人的名字得以留下,而剩下的两千多人,却连一个名字都没有留下,仿佛他们的存在从未被人所知。 这不禁让朱由榔感慨,数十年的战乱不仅夺走了无数生命,更让这些英勇的战士与他们的亲人、朋友渐行渐远,最终化作了一个个无名的孤魂。 面对着无数因战致残的士兵,朱由榔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哀愁。他们曾是战场上的雄狮,如今却因伤势而失去了昔日的荣光。他深知,这些士兵为大明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他们理应得到更好的归宿。 于是,朱由榔下令建造“荣养院”,一个专门为这些士兵提供归宿的地方。他准备将这项重任交给皇后王少姬,她以女性的细腻和关怀,确保荣养院的每一项安排都充满温情。朱由榔的随从和眷属并不多,内府的预算也相对充足,足以支持这一举措的初期运作。况且这几年孙可望在贵阳囤积了不少财富,大多都是大西军南征北战积累下的家底,现在也全部被朱由榔收入囊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由榔计划通过其他手段,确保荣养院能够持续运作,为这些士兵提供长期的支持。这一举措,无疑在军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朱由榔的仁慈,让他在军队中获得了巨大的威望。 在过去,对于那些伤残的将士,往往只会提供一些微薄的遣散费,将他们送回家中,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而在兵荒马乱的动荡年代,他们更常常成为被遗忘的角落。由于失去了谋生的手段,往往会面临着凄凉的余生。 然而,朱由榔的这一决策,改变了这一切。他不仅为这些士兵提供了物质上的帮助,更重要的是,给予了他们尊严与希望。在荣养院中,他们不再是被遗弃的战士,而是被尊重和关怀的个体。这里,他们可以安心休养,回忆往昔的荣光,展望未来的生活。 朱由榔的这一行为,是对那些为国捐躯者的最好慰藉。他的仁心,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这些士兵的前行之路,让他们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的光芒。这一举措,不仅提升了朱由榔在军中的声望,更在民间传为佳话。 而此次勤王事件的“罪魁祸首”叶应祯、张胜、陈罗汉三人已被处以极刑,对他们的家人却没有过多追究,只是取消了他们原有的待遇。这一做法,赢得了六部官员的一致赞成,也让贵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松了一口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叶应祯三人只是替罪羊,皇帝陛下现在还不会动秦王。 …… 随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朱由榔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因长时间研读而略显僵硬的身躯,目光再次投向桌上摊开的草图。尽管多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他的心中却并未生出放弃之念。他知道,一旦蒸汽机出现,将会让整个大明实现质的飞跃。 最近几日他醒得特别早,这个时代,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他又不喜欢听曲看戏,睡得早,自然起得早。 不久前,王坤神神秘秘地告诉他,在他的寝宫里准备了一份惊喜。 他满怀期待地赶去,却意外地发现,所谓的惊喜竟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女。他心中挣扎着,是否该洁身自好。毕竟,王少姬才离开他一个月,而他在这个世界的初次美好也是与王少姬共度。 他的内心,实在难以接受那种三妻四妾的所谓传统观念。甚至觉得这是对女性的歧视。 然而,眼前的少女躲在被褥之中,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眸,令他不禁心神荡漾。 “我毕竟是皇帝!”朱由榔在心中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决定欣然接受这份意外之喜。 作为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文明人,他觉得有必要与这位少女进行一番得体的交谈。 起初的对话十分愉快,少女家世清白,容貌秀丽,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当他准备沐浴时,他随意地问了一句:“不知姑娘今年贵庚几何?” “回陛下,今年正是及笄之年。”少女轻声回答。 “及笄?那不就是15岁?还未到成年之龄?”他心中一惊,所有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他连忙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并嘱咐王坤小心翼翼地将少女送回家,同时严厉告诫他以后不得再自作主张。 听到这个命令,王坤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心中暗自惊讶:皇帝这是怎么了?性情大变? 皇命难违,王坤只得遵命行事,将少女送走。 那一夜,朱由榔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今日,皇后携两位皇子即将抵达贵阳。 皇后和皇子是在晋王李定国、泰国公刘文秀和黔国公沐天波护送下前来。她本是在马吉翔护送下前往南宁,后来李定国整饬云南兵马后,得到皇帝旨意,回贵阳议事,便派人将她们从南宁接上,一路前往贵阳。 考虑到旅途的艰辛与长辈的年迈,两位皇太后已被妥善安置在昆明,那里的气候宜人,生活条件亦较贵阳优越。 信使的马蹄声在宫门外急促地响起,打破了午后的宁静。朱由榔从书案前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他站起身,理了理龙袍,步出了御书房。 午后的阳光下,朱由榔带着秦王孙可望和六部官员已经在城门外等候。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远方,期待着那即将到来的銮驾。 终于,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人马,旌旗招展,车马辚辚。朱由榔的心跳不由加速。 随着车队的临近,朱由榔迈步向前,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看到了皇后的车驾,看到了那熟悉的旗帜,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 车队缓缓停下,皇后的车帘被轻轻掀开,一位端庄华贵的女子缓缓步下马车。朱由榔快步上前,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一切情感都在这深深的一眼中传递。 朱由榔轻声说道:“少姬,你一路辛苦了。” 王少姬微微一笑,回答道:“陛下,能与您团聚,一切辛苦都值得。” 随后,朱由榔转向李定国,感激地说:“这次皇后和皇子们能够安全抵达贵阳,多亏了王兄的护送。” 李定国微微躬身,回道:“陛下,保护皇室安全是我等的责任,我只是尽了本分。” 刘文秀与沐天波迈步向前,正欲行跪拜之礼。朱由榔却轻轻抬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两位爱卿免礼,朕已颁旨明言,我大明子民可跪天跪地跪父母,不可跪官跪鬼跪神明,你们莫要抗旨哦。” 两人相视一眼,只得依言站直身躯。他们往昔曾往安龙府觐见过天子,然而眼前的朱由榔与他们记忆中的形象迥异——那曾经的阴郁与孤独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份从容的自信。显而易见,昔日的天子不过是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沐天波心中忽地闪过楚庄王“一鸣惊人”的典故,他意识到,朱由榔此前的低调或许正是在默默积累力量,如今,他正如楚庄王般,准备展翅高飞,一鸣惊人。 春秋时期楚庄王即位后三年未发一令,看似不理朝政,实则暗中观察、积蓄力量。当大臣伍举以谜语形式劝谏,称有鸟三年不飞不鸣,楚庄王回应说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表明自己正等待时机。半年后,楚庄王开始亲政,果断改革,迅速使楚国强盛,并最终成为春秋五霸之一。 朱由榔所面临的困境,实则比楚庄王当年更为严峻,然而他竟能在孙可望的铁腕监控之下巧妙布局,寻找到逆转的契机,并最终取得成功。这一切,仿佛是天意对大明王朝的特别眷顾,让沐天波不由感叹,大明气运未尽,天命所归。 孙可望与六部官员依次向前,向皇后王少姬恭敬地请安,而王少姬则以温文尔雅的姿态一一还礼。 礼毕之后,朱由榔轻挽着王少姬的手,两人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孙可望、李定国紧随其后,沐天波、刘文秀则位列再次,其余官员按序跟随,步伐稳健地步入了贵阳城。 李定国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了身旁的孙可望,只见他目光坚定,紧跟着皇帝的步伐,一丝不苟。李定国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感慨,暗自叹息。 紧随其后的刘文秀,目光在自己的义兄孙可望和李定国身上游离,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城内的百姓们已在此等候许久,当他们目睹皇帝与皇后携手同行,步入城门的那一刻,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他们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般的形象映入众人眼帘,那超凡脱俗的气质,正是人间难觅的天作之合。 目睹此情此景,李定国、刘文秀、沐天波三人心中不禁对朱由榔再次刮目相看。在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皇帝如此深得民心,赢得了百姓的爱戴,实乃圣明之君。 行至行宫,朱由榔挥手示意,立刻有宫人上前,恭敬地引导着皇后及众臣进入宴会厅。朱由榔亲自扶着王少姬落座,随后对众人说道:“皇后今日能平安归来,全赖众卿家的努力。在此,朕略备薄宴,以表谢意。” 宴会厅内,灯火辉煌,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佳肴美馔,香气四溢。朱由榔举杯,向在座的每一位臣子敬酒,他的目光中满是赞赏。孙可望此时也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他知道自己的败的不冤,朱由榔确实是一位很有手段的君主。 宴会在欢声笑语中持续到深夜,当最后一位宾客离开,朱由榔和王少姬携手步出宴会厅,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如同披上一层薄纱。夜空如洗,繁星点点,一轮明月悬挂在天际,照亮了宫中的花园,花香伴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他们漫步在花径上,周围是盛开的牡丹和芍药,花香浓郁,让人心旷神怡。朱由榔轻轻握着王少姬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温暖,他的心中充满了宁静和满足。 “少姬,你可知道,这花园中的每一朵花,在我眼中都不及你的美丽。”朱由榔柔声说道,他的目光深情而真挚。 王少姬闻言,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轻声回应:“夫君,你的话语总是这般动听,让少姬心中既感动又惭愧。” 他们走到一座小巧的亭子前,朱由榔引着王少姬坐下,亭子周围是一片竹林,竹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宛如自然的乐章。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朱由榔望着王少姬,她的容颜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清丽脱俗,他不禁心生感慨:“这段时间,朕忙于国事,没有及时将你接过来,你可曾怪朕?” 王少姬轻轻摇头,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理解和支持:“夫君肩负天下,少姬怎会怪你。我只愿能在这花前月下,与你共享这份宁静。” 朱由榔心中一暖,他深知王少姬的善解人意,这也正是他深爱她的原因之一。他轻抚着她的秀发,说道:“朕答应你,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朕都会与你携手共度。” 王少姬依偎在朱由榔的怀中,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她的心中充满了幸福和安宁。她轻声说道:“有夫君在,少姬便无所畏惧。”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在亭子中显得格外温馨和谐。周围的花儿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似乎也在为这对帝后的爱情祝福。 两人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语,如绵绵江水,从深夜一直流淌到凌晨。当朱由榔提及自己正在研究一种名为蒸汽机的物件时,王少姬如变戏法般,给他拿出了一本《新制诸器图说》。据说,这本书乃是万历时期一个名叫王徵的人所着,里面详细记录了许多充满奇思妙想的器械。 “少姬怎会知晓朕需要此物?”朱由榔满是欣喜地问道。 王少姬俏皮地眨了眨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眸,柔声说道:“自从得知夫君对这类书籍情有独钟,妾身便遣人四处寻觅。此书便是妾身于南宁所得。” 朱由榔凝视着眼前的这位宛如宝藏般闪耀的女孩,心中涌起无尽的幸福,仿佛沉浸在一片温暖的海洋中,那是一种如痴如醉的感觉,仿佛时间都为之停滞。 她的美丽如同夜空中璀璨的星辰,令人陶醉,如诗如画;她的笑容如春风般拂过,温暖着他的心房,如痴如醉;她的眼眸犹如清澈的湖水,透露出温柔与聪颖,如梦如幻。 在朱由榔的眼中,她就是上天赐予他的最珍贵的礼物,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和满足。 第27章 兄弟之间 夏夜的月光,如同一位温柔的织女,用她那柔和的银色丝线,编织出一幅宁静而又神秘的画卷。微风轻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轻轻掠过肌肤,仿佛是大自然在低语。天空中,一弯新月静静地悬挂,她的光辉清澈而明亮,如同流水一般,无声地洒满了整个大地,给夜色中的万物披上了一层银装。 驿站挂上了一串串红彤彤的灯笼,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给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一抹温暖的色彩。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草木的清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为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生机。 夜色已深,月华如水,洒在静谧的庭院之中。 李定国从行宫返回驿站后,并未沉入梦乡,反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思绪所困扰。 索性,他披上外衫,来到院中。他的目光时而凝视着夜空中的明月,时而又投向远方的黑暗,似乎在寻找着某种答案。 “二哥也睡不着?”刘文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定国回头望来,原来刘文秀也失眠了。 “是啊!今日看到大哥,想起一些往事。”李定国一边回忆一边说。 十几年前,他们四人,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和艾能奇,被张献忠收为义子,结成了生死与共的兄弟。他们跟随张献忠,历经战火的洗礼,兄弟情深,愈发牢不可破。 张献忠建立大西政权后,他们四人分别被封为平东将军、安西将军、抚南将军和定北将军,并赐姓张,荣耀一时,权势显赫,成为大西军的中流砥柱。 然而,命运多舛,他们在官兵和大顺军的夹缝中,不得不向川蜀进军。在这段艰难的征途中,张献忠不幸中箭身亡,四人悲痛欲绝,但为了大西军的未来,他们果断处决了胡作非为的宰相汪兆龄和陈皇后,稳定了军心。 陈皇后和汪丞相被杀后,他们四兄弟掌握了大西军的领导权。在他们的共同领导下,大西军经贵州转战云南,最终在云南扎下根来,休养生息,积蓄力量。 然而,命运再次捉弄人,四弟艾能奇在进攻东川土司禄万亿、禄万兆的战斗中,不幸被毒箭射中,英年早逝。 但三兄弟并未因此气馁,他们在云南励精图治,使这片土地重新焕发生机。后来,他们归顺大明,率军出滇抗清,收复大片失地,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是啊,咱们兵进四川、湖南、广西,清军无不望风而逃。二哥你更是逼得清虏的定南王孔有德自杀,还阵斩其硕敬谨亲王尼堪,真是令人热血沸腾,大快人心!”刘文秀回忆起昔日的辉煌战果,脸上不禁露出了自豪与荣光。 热血澎湃,令人振奋。但这样的辉煌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 李定国的卓越表现却引起了孙可望的警觉,他开始对李定国心生猜忌,甚至趁机剥夺了刘文秀的兵权。特别是在迎接永历帝入黔之后,孙可望的野心迅速膨胀,竟然萌生了篡位的念头。 为了抗清的大业,李定国选择了忍让,而孙可望却越发咄咄逼人。 直到安龙救驾时,两人的关系终于破裂,反目成仇! 李定国回想起在安龙城外的小山上与孙可望的对话,心中涌起一丝哀伤。他的兄长,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如今已被无尽的欲望蒙蔽了双眼,除了那遥不可及的皇位,他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他看不见朝堂上的裂痕,看不见大西军老兄弟们的期盼,更看不见清军的虎视眈眈。 刘文秀轻步上前,温暖地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传递着无声的慰藉。 “至少,陛下平息了内乱,大哥也还活着。”刘文秀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 “是的,幸好有陛下在。”李定国低声回应,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感慨和对未来的希望。 刘文秀的思绪也飘回到了那些并肩作战的岁月,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他突然灵光一现,对李定国说道:“二哥,我们何不向陛下上书,由你我二人联名保荐大哥,让我们三兄弟再次携手,共同为大明的江山社稷,竭尽全力,至死方休。” “万万不可!”李定国立刻打断了刘文秀的提议,语气坚定而急切。“陛下虽然宽宏大量,仁义为怀。但大哥所犯之事,即便是满门抄斩也不为过。如今圣上没有褫夺其王爵,已是莫大恩典。我们绝不能有此非分之想,以免招致不必要的祸端,反而害了大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刘文秀也被李定国的话吓了一跳,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关心则乱,没有深思。 “二哥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刘文秀沉声说道,“从今往后,我会谨慎行事,不再轻举妄动。我们兄弟虽然不能并肩作战,但这份情义,我会永远铭记在心。” 李定国拍了拍刘文秀的肩膀,语气温和了许多:“三弟,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们兄弟情深,自然希望能够携手共进。但圣心难测,务必谨慎行事,不能因一时冲动而误了抗清大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在贵阳期间,我们的确要尽量避免与大哥接触,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烦。但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们一定要尽力保全大哥的子嗣,为孙家留下一份血脉。” 刘文秀点了点头:“二哥放心,我明白了。” 与此同时,在秦王府的深处,孙可望独自坐在书房中。蜡烛的火焰在桌上跳动,昏黄的烛光洒满了整个房间,柔和的光线在木质的书架和书桌上跳跃,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墙壁上,显得格外孤独。 书房内,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籍和卷轴,散发出淡淡的墨香和岁月的气息。 此时,他的书桌上静静躺着一个沉甸甸的牛皮信封,信封表面未着一字,却承载着千钧之重。他心知,这信封里装着的,是那些仍旧忠心耿耿的部下们送来的请愿书。可能是他东山再起的资本,也有可能是一道催命符。 在朱由榔的宴席上,一个宫人悄无声息地将此物放入他手中。他虽有惊讶,却也稳如泰山,悄悄将其藏在内衬之中。 回府的路上,他坐在马车中一直在思索,是不是应该打开这封信?这个问题,到了府中,也没有答案。 他在书房中已经静坐了两个时辰,宴席上的酒精早已在体内蒸发殆尽。此刻,他的头脑异常清醒,但面对这封信,他的内心依旧犹豫不决,手指在信封边缘徘徊,却始终未能下定决心。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四周的书架上,如同他此刻纠结不定的心绪。他知道,一旦打开这封信,无论内容如何,都将无法回头,他的人生,乃至整个家族的命运,都可能因此发生转折。 一声鸡鸣传来,划破了夜的寂静,也似乎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决断。 孙可望缓缓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那封牛皮信封。他的心跳在这一瞬间加速,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将信封放到烛火上,看着火舌慢慢爬上信封,逐渐吞噬着那些或许显示忠诚、或许充满期望的文字。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那是一种决绝与一种释然。信封在火焰中扭曲、卷曲,最终化作一堆灰烬,轻轻飘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这一举动,既是对过去的一种告别,也是对未来的一种承诺。孙可望明白,有些东西,只能深藏心底,不能成为他人手中的把柄。他需要的不是部下的请愿书,而是自己的决心。 火光渐渐熄灭,书房内再次陷入一片昏黄。 一夜未眠的孙可望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 鸡鸣三声,东方渐白,新的一天悄然降临。朱由榔站在窗前,任由晨风拂面,感受着初升朝阳带来的温暖和希望。 在他身后,王少姬还未醒来,她一路舟车劳顿,昨晚又折腾了许久,现在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她的呼吸平缓而均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在梦中也能感受到朱由榔的关怀。 朱由榔转过身,静静地看着王少姬安详的睡颜,心中涌起一股柔情。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掖好被角,生怕打扰到她的美梦。他知道,她为了他,为了大明,付出了太多,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给她一个安稳的依靠。 窗外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王少姬的脸上,给她的睡颜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朱由榔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感受着她的温度和柔软。 “少姬,你辛苦了。”朱由榔轻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感激和爱意。“等天下太平,我一定好好补偿你,让你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 他站起身,准备开始新一天的朝政。但在离开前,他又回头深深地看了王少姬一眼,将她的睡颜深深地刻在心底。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只要想到她,他就有了前进的动力和勇气。 朱由榔轻轻地走出房间,关上门,让王少姬能够继续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和安详。他相信,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够克服一切困难,迎来大明的曙光。 随着朱由榔的脚步渐行渐远,王少姬在梦中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爱意,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更加甜美的微笑。 上朝前,朱由榔特意派人邀请李定国一同享用早膳。餐桌上摆放着经典的馒头和咸菜。但今日的早餐有所不同,中间还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肠旺面,这是贵阳当地的特色小吃。 肠旺面以其鲜美的汤底、滑嫩的面条和香醇的肥肠而闻名。面条选用上等的小麦粉手工制作,经过反复揉压,使得面条既有弹性又不乏细腻的口感。肥肠则是经过精心清洗和慢火炖煮,去除了腥味,只留下肉质的鲜美和肥而不腻的口感。再配上特制的辣椒油、花椒、葱花、蒜末等调料,一碗肠旺面便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朱由榔和李定国相对而坐,一边品尝着这地道的美味,一边轻松地交谈着。朱由榔夹起一筷子面条,热气腾腾中带着诱人的香气,他微笑着对李定国说:“王兄,尝尝这肠旺面,它可是贵阳的一绝,别的地方可吃不到这么正宗的味道。” 李定国点头致谢,也夹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面条的滑嫩与肥肠的鲜美在口中交织,辣椒油的香辣和花椒的麻味恰到好处地提升了整体的口感,让人忍不住连声赞叹:“陛下,这肠旺面真是美味,让人回味无穷。” 看着眼前的皇帝,李定国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谁能想象,眼前这位意气风发、气宇轩昂的天子,在一个多月前,还蜷缩在安龙府那破败狭小的行宫中,过着朝不保夕、风雨飘摇的生活? 李定国虽读书不多,但他心中自然浮现出一句古训:“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句话仿佛为朱由榔的境遇和成长做了最好的注解。 眼前的皇帝,在经历重重磨难与考验后,似乎已经完成了一次蜕变,如同一只蝴蝶破茧而出,展翅欲飞。他的眼神充满坚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透露出从容与自信。 李定国不禁在心中赞叹,皇帝不仅有着过人的勇气和坚韧,更有着一颗包容和睿智的心。这种变化,正是大明的希望所在。 早膳过后,朱由榔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王兄,随朕来,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定国紧随其后。 朱由榔牵着李定国的手,步入了朝堂的大门,这一举动无声却铿锵地表明了他的态度——李定国不仅是他的股肱之臣,更是他无可替代的兄弟,两人之间亲密无间,彼此扶持。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已经齐聚,他们的目光随着朱由榔和李定国的步伐而移动,等待着皇帝的驾临。朱由榔稳步走上龙椅,环视四周,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定国和孙可望站在朝堂最前面,他们身后各有一把椅子,待皇帝坐下后,他们也依次坐下来,目不斜视,神情庄重。 第28章 路线之争 朱由榔清了清嗓子,声音在朝堂内回响:“诸位卿家,今日召尔等至此,盖为议我朝之形势,谋未来之大计。夫天下之事,非一人之智所能独断,亦非一朝一夕之功所能成。故朕欲集思广益,广纳良言。今国家之形势,犹如舟行于江河,既有顺流之利,亦有逆水之难。故须审时度势,以定方针。” 朝堂内顿时响起了一片低沉的议论声,但很快又恢复了宁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朱由榔身上,等待着他的下文。 朱由榔继续说道:“自朕登极,世途多舛,幸有卿等竭诚尽力,同心协力,以保社稷。然天下未尽泰然,外患内忧犹存。朕望诸位卿家,各抒己见,勿以人微言轻而自馁,亦勿以位高权重而自满。须知,一言之发,或可定国是,一策之出,或为安邦策。望诸位卿家,以国家为重,以民生为念,各尽其职,各展其才。” 李定国微微颔首,表示赞同。孙可望也正襟危坐,神色肃穆。朝堂上的气氛庄重而紧张,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讨论的每一项决策,都可能影响到大明的未来。 朱由榔的目光在朝堂上缓缓扫过,最后停留在李定国身上:“王兄,你是朕的左膀右臂,先说说你的看法。” 李定国闻言,站起身来,向朱由榔行了一礼,然后转向群臣,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启禀陛下,臣以为,当前最紧迫的任务是伐清。今我朝兵多将广,士气如虹,正宜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自先帝以来,我朝历经战乱,民不聊生。清军屡次犯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此仇此恨,岂能不报?此辱此耻,岂能不雪?” 李定国的声音愈发激昂,他的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位臣子,仿佛要点燃他们心中的火焰:“赖圣上英明,励精图治,使得我朝国力日盛,兵强马壮,粮草丰盈。兵士训练有素,士气高昂,战马膘肥体壮,装备精良。反观清军,自恃强盛,连年征战不休,兵士疲惫,将领困顿,军心不稳。清虏剃发易服,民怨沸腾,天下士民无不翘首以盼王师。” 李定国最后转向朱由榔,目光坚定:“陛下,臣愿身先士卒,为国捐躯,誓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请陛下准臣之请,让臣带领精兵,北上伐清,以正国威,以安民心。” 他的话语在朝堂内引起了共鸣,许多大臣点头表示赞同。 朱由榔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李定国坐下,然后转向孙可望:“秦王,你有何高见?” 孙可望站起身来,他的眼神深邃平静,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从容不迫的力量:“陛下,臣深感晋王之言甚是,此乃天赐良机,以伐清为国之大计,臣附议。” 随着孙可望的话语落下,朝堂内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武将们,如靳统武、武大定、李昂等,纷纷支持伐清,他们的声音如同雷霆万钧,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臣等附议!” “臣反对!”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朱由榔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黔国公沐天波。 朱由榔的目光落在沐天波身上,他的眉头微微一挑,示意他继续发言。沐天波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穿透了朝堂上的热烈气氛: “陛下,臣虽非不赞同伐清,但当前大明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西南地小人稀,人口不足以支撑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加之连年战乱,百姓疲惫,物资匮乏,民生凋敝。更兼之,边疆少数民族矛盾频发,若此时再起兵伐清,恐怕会加剧内部矛盾,引发更大的动荡不安。” 沐天波顿了顿,继续说道:“臣认为,当前之计,应以休养生息为主,稳定局势,恢复经济,增强国力。待时机成熟,再图后效。我们不能因为一时之热血,而忽略了长远民生。” 朝堂上的气氛因沐天波的发言而变得凝重。 朱由榔沉思片刻,他知道沐天波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作为一国之君,他需要权衡利弊。 “黔国公,你的意见朕已听到。”朱由榔缓缓说道,“朕深知大明目前的确面临诸多困难,但时机稍纵即逝,错过今日,可能再无机会。然而,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朝堂之上,刘文秀步履沉稳地出列,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穿透了朝堂的静谧,“陛下,臣以为晋王与黔国公所言皆有其理。然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臣建议,可采取一个折中之策,既能稳固内部,又能对外展示我们的决心与力量。” 他的目光坚定,继续说道:“首先,对内修养生息,恢复民生,增强国力。对外则要展现出进攻态势,让清廷不敢轻举妄动,随意兴兵。这不仅是对清廷的威慑,更是向天下士民表明我们的决心与立场。” 刘文秀稍作停顿:“其次,臣建议下旨召请福建的郑成功、浙江的鲁王、张煌言、李来亨等各方英杰,共同参与伐清。这样既能分散敌军的注意力,又能集结更多的力量对抗清廷。然后,再根据形势的变化审时度势,或派遣精锐部队进行精准打击,或集结大军进行大举进攻,以求取得最佳战果。” “同时,西南之地,物产贫瘠,无法支撑大军长久作战。故而需尽快攻取一富饶之地,方为长久之计。广东物产丰饶,贸易兴盛。四川天府之国,地大物博。都是上佳之选,得其一可解燃眉之急,若两者皆得,粮草薪饷则无忧矣。” 在刘文秀的提议之后,朝堂上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大臣们纷纷交换着意见,各抒己见。 朱由榔静静地听着,他的目光在每一位大臣的脸上扫过,试图从他们的言谈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终于,朱由榔站起身来,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回荡在朝堂之中:“诸位爱卿,朕深知你们对大明的忠诚与担忧。泰国公的提议,朕认为甚为中肯。我们既要稳固内部,又要对外展示大明的决心。” 随着皇帝的话语,朝堂上的喧嚣逐渐平息,诸大臣均安静下来,他们知道皇帝已经有了决断。 朝堂之上,朱由榔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话语中充满帝王的威严:“众卿听旨:现命秦王坐镇贵阳,负责处理日常政务,开荒垦地,筹措粮草。” 朱由榔的目光如炬,他继续宣布:“晋王,朕命你领广西兵马,攻略湖广。” 接着,朱由榔转向泰国公:“泰国公,朕晋封你为蜀王,命你领云南兵马,攻略川蜀。” 最后,朱由榔的目光落在黔国公身上:“黔国公,朕命你安抚各地少数民族土司,招募年轻俊杰,以为后援。” “朕希望诸位爱卿能够同心协力,各司其职,早日光复大明江山。” “臣领旨。” 接着就是一些日常的奏报,现在大明仅余西南一隅,故而奏章不多,很快便处理完毕。 当朝会的钟声敲响,宣告着朝会的结束,群臣纷纷从文华殿中步出。 见朱由榔仍对孙可望委以重任,李定国和刘文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们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释然。李定国轻声对刘文秀说:“大哥得此重任,可见陛下对他寄予厚望,我们亦可安心。” 刘文秀点头回应,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松:“是啊,陛下英明,知人善任,大哥定能不负所托。” 朱由榔缓缓步出了文华殿,沿着宫中的长廊,步履沉稳而从容。不久,他便抵达了御书房,只见沐天波已在那里恭候多时。 在朝会散去之时,太监王坤急匆匆地找到了沐天波,传达了皇帝的旨意:“黔国公,陛下宣你御书房觐见。”这突如其来的宣召,让沐天波心中既感到意外,又充满了期待。 沐天波出身于沐家,是开国功臣沐英的后裔,世代镇守云南,威望显赫。他因父亲沐启元去世而世袭黔国公爵位,担任征南将军。当大西军占领四川后,沐天波果断征调汉族和土司军队,派出武定的李大贽前往滇川边境防守,力图阻止大西军的侵入。然而,由于李大贽的贪墨和残酷,激起了当地彝族土司的反抗,引发了沙普之乱。在局势动荡之际,他不得不邀请孙可望等入滇,借助大西军之力平定了叛乱。到了永历元年,孙可望率大西军进入云南并掌权,出于对沐家在云南深厚声望的考量,保留了沐天波的国公待遇。 沐家世代忠诚于大明,沐天波亦不例外,他的忠心如同磐石,坚不可摧,至死不渝。 看到皇帝到来,沐天波躬身行礼,朱由榔快步上前,将他扶住。 “黔国公莫要多礼,朕心知,朝廷衮衮诸公,唯有黔国公真心待朕!” 沐天波感受到朱由榔双手的温暖和力量,内心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大明的江山曾经辉煌无两,如今却风雨飘摇,他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悲怆。想到皇帝曾经沦为“囚徒”,历经坎坷,沐天波深感自责,自己作为臣子,竟未能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守护社稷,这让他感到无比愧疚,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想到这,他眼中泪水如断线般夺眶而出,声音哽咽:“陛下,臣深受皇恩,自当以死相报。陛下的信任,是臣最大的荣耀。” 朱由榔点了点头,松开手,退后一步,认真地看着沐天波:“黔国公,朕今日召你,并非仅为了表达朕的信赖,更是有重要之事需你亲自去办。”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云南边陲,虽暂时平静,但朕心知,那里的局势依旧复杂,需要一个既有识人之能,又能够安抚民心的人。” 沐天波立刻明白了朱由榔的深谋远虑,圣上这是打算悄无声息地对朝廷官员进行重新布局。云南、贵州的官员多数是孙可望所任命,虽然孙可望如今已失兵权,但他在朝中的势力仍旧根深蒂固。 朱由榔希望通过渐进的手段,如温水煮青蛙般,逐步调整朝廷的人事,削弱孙可望的影响力。 “陛下,臣愿担此重任。云南是臣的故乡,亦是大明的疆土,臣定会全力以赴,不负陛下所托。” 朱由榔满意地微笑:“朕知道,有公在,云南定能稳如磐石。此外,朕还有一事托付国公。” “请陛下示下。”沐天波恭敬地应道。 “南越之地素为我大明藩属,今国事动荡,恐边疆不宁。朕希望国公在巡视云南的同时,也兼顾南越,确保那里的安宁,防止外患乘虚而入。”朱由榔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边疆稳定的忧虑。 沐天波沉思片刻,然后答道:“陛下,南越之地虽然遥远,但其关乎我大明安危。臣将亲自前往,了解当地情况,加强边防,确保藩属之地不受外界侵扰。” 朱由榔微微颔首:“此外,朕听闻南越诸地,常有西方异人出现,朕希望你能多加留意,若有所发现,即刻遣人请他们至贵阳。” “臣遵命。”沐天波的回答简洁有力。 说话间,已到了午餐时分,朱由榔邀沐天波共进午膳。 因为知道皇帝的习惯,王坤早早便又添了一副碗筷,准备妥当。 看到两人走来,皇后王少姬款款起身,向沐天波行礼,仪态万千,尽显皇后的端庄与威仪。 沐天波大感震惊,连忙还礼,心中对皇后的尊重与敬意油然而生。 午餐很简单,两荤两素一汤,加上热腾腾的白米饭,朴素却不失精致。这场景让沐天波心中又生出了愧意,他暗自思忖,都是做臣子的无能,居然让皇上与皇后吃这么简陋的餐食。 似乎看出来他的想法,朱由榔微微一笑,说道:“黔国公,不必如此,朕与皇后并不在意口腹之欲。况且大明如今正处在艰难时刻,朕更应以身作则,率先垂范。” 沐天波听后,心中的愧意稍减,但更多了几分对皇帝的敬仰:“陛下圣明,臣定将陛下的教诲铭记于心,为大明中兴竭尽全力。” 用餐期间,君臣间的谈话轻松而坦诚,朱由榔不时询问沐天波对云南及南越事务的看法,沐天波也毫不保留地陈述己见,提出了一些切实可行的建议。朱由榔听得认真,不时点头赞许。 期间,朱由榔兴致勃勃地询问起火器的事,沐天波果真是此中行家,如江河之水般滔滔不绝地聊了半日。然而,沐天波虽长年沉浸于此道,却有些墨守成规,鲜有创新之举。这不禁让朱由榔大失所望。不过,听闻沐天波有一个专门制作火器的工厂,朱由榔喜出望外,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得知皇帝对醉心于火器,沐天波此次来到贵阳,在队伍中携带了三千余支火铳和充足的弹药,这些是他多年来精心储备的物资。 朱由榔得知此事,心中大喜,他深知火铳的威力,这批武器的到来,无疑将使天威军如虎添翼,战斗力大增。 朱由榔对沐天波自然大加赞赏,有了这批火铳,他天威军的远程部队计划将向前迈进一大步。 饭后,沐天波起身告辞,朱由榔亲自送他至殿外。夜色中的行宫宛如沉睡的巨兽,显得格外宁静,唯有月光如轻纱般洒在宫殿上。 沐天波心中如波涛汹涌般,皇帝的礼遇和信任如春风拂面,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他心中燃烧,让他更加坚定了为国尽忠的决心。 第29章 清军来袭 时间拨回到一个月前,永历八年五月二十日。 满清平西王吴三桂,收到关于永历朝廷的密报——孙可望和李定国发生内讧,正带兵攻打贵阳。 吴三桂曾经是守卫大明边疆的重将,如今却成了满清的亲王。他的内心,是否也曾有过挣扎与矛盾?是否也曾在深夜惊醒? 吴三桂默默地看着手中的密报,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了曾经在大明疆场上浴血奋战的日子,那时的他忠心耿耿,为了保卫国家不惜一切代价。 如今,他却站在了敌人的一边,成为了自己曾经誓言要对抗的人。 突然,一阵寒风袭来,三桂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坐起身来,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百感交集。 古往今来,那些为了权势而背叛故国的人,他们的故事,又有多少能以圆满收场? 吴三桂将这些想法甩出脑子,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机会——一个彻底铲除永历朝廷,统一西南的天赐良机。 他没有迟疑,立刻亲自前往广西桂林,同靖南王耿继茂和平南王尚可喜召开军事会议,共同商议进兵之策。 在桂林的议事厅中,清廷广西提督线国安的声音如同春雷般炸响:“诸位,末将以为,咱们得趁明朝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兵分两路,直捣黄龙,把那永历小朝廷一锅端了,活捉朱由榔!” 靖南王耿继茂接着发言,他的声音平静而有节奏:“本王觉得,咱们不必急于一时,等孙、李二人斗得你死我活,咱们再出手,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这才叫高明!” 平南王尚可喜听了,连连点头:“本王也这么认为,这样咱们既能坐享其成,又能少些伤亡,真是一箭双雕!” 看到两位王爷如此表态,吴三桂心中明白,两人对于李定国还有深深的畏惧。 在了解各位将领的想法后,吴三桂心中已有定计,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既然诸位英雄所见略同,那就这么定了。各营回去后,抓紧准备军械粮草,咱们以逸待劳,时机一到,立刻兵分两路,一举拿下朱由榔,不得有误!” “谨遵平西王令!”诸将齐声高喊,声音震天动地,随即各自散去,准备行动。 而此时,孙可望正忙于集中兵力,对李定国用兵,对于清军可能的进攻,他似乎视而不见,贵州的门户就这样大开。 吴三桂见此良机,便派出一小股精锐部队,悄无声息地向贵阳方向逼近。 六月初的风,带着夏日的温热和湿润,轻轻拂过贵州的大地,催生出一片片葳蕤的草木。吴三桂的精锐部队,如同夜色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绕过湖南至贵州的重重关隘,终于抵达了贵阳城下。他们的行踪隐秘,如同幽灵一般,只有偶尔的马蹄声和夜风的低语,打破了这片宁静。 贵阳城,这座历史悠久的城池,此刻正被孙可望的军队团团围住。城内城外,火光冲天,战鼓雷动,喊杀声此起彼伏,仿佛连天空都被这股杀气所震撼。明朝的内讧,正如密报所言,已经演变成了两败俱伤的局面。 他们将这个消息火速报给在湖南焦急等待的吴三桂。 夜色如墨,星辰点点,吴三桂站在窗前,望着深邃的夜空,心中却如同这夜空一般,充满了未知和变数。他知道,这场战役不仅是对永历朝廷的挑战,更是对自己内心深处忠诚与背叛的考验。他曾是大明的边关重将,如今却要亲手结束大明的残梦,这种复杂的情感,如同夜色中的迷雾,让他的心难以平静。 然而,吴三桂很快便收敛了心神,他知道,作为一位将领,尤其是作为一位满清的亲王,他必须抛开个人情感,以大局为重。 他立即上疏顺治帝,请求发起对西南地区永历政权的全面进攻。奏疏曰:“孙、李治兵相攻,今可望大军围攻贵阳,变化之际,人心未定,大兵宜速进贵州。此正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也。”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出自《战国策·西周策》,它讲述了鹬与蚌相互争斗,最终双双被渔人捕获的故事。吴三桂借此故事,向清廷暗示永历朝廷内部矛盾重重,混乱不堪,现在正是清廷出手的绝佳时机! 遥想当年,李定国挥师南下两广,清军如惊弓之鸟,闻风丧胆。吴三桂、洪承畴、尚可喜、耿继茂等将领,也只得据地自守,不敢贸然出击。哪怕后来在广东两次击溃李定国,也只是将其逐出境外,便匆匆鸣金收兵。甚至顺治皇帝都曾一度生起过划地而治的念头。 满清君臣收到吴三桂奏报后,仍旧犹豫不决。朝堂之上,气氛凝重,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确实是被李定国打怕了,这位明朝的战神,用兵如神,屡次击败清军,令八旗子弟闻风丧胆。 连续损失两位亲王,这在大清的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耻辱。亲王们本是皇权的象征,是大清的中流砥柱,却在李定国的铁蹄下,化为尘土。这不仅是军事上的失利,更是对满清威严的极大挑战。 顺治帝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年轻的面庞上写满了忧愁。 吴三桂的奏报,如同一块巨石,在满清君臣心中激起巨大波澜。他提出的策略,虽然冒险,却也不失为一个机会。但顺治帝和大臣们都知道,这背后隐藏的风险同样巨大。 与此同时,满清五省经略洪承畴的奏章也来到燕京。 洪承畴是明朝末年的杰出将领,历经万历、天启、崇祯三朝,崇祯年间因潼关南原大败李自成而声名显赫。后在松山之战被清军俘虏,一开始拒不投降,最终在皇太极及范文程的劝诱下,以及清帝爱妃的柔情攻势中,动摇而降清。顺治十年(永历七年),洪承畴被任命为太保兼太子太师等职,负责经略湖广、广东、广西、云南、贵州五省军务,拥有广泛的军事和行政权力,其决策只需事后上报朝廷。整个清朝也只有洪承畴获得此权力。 洪承畴在奏章中表示,他赞同吴三桂的提议,并认为这是消灭永历政权的绝佳时机。他分析了当前的形势,指出孙可望与李定国的内斗使得南明的实力大为削弱,如果清军能够趁机进军,必定能够取得胜利。 顺治帝拿着两份奏章,陷入了沉思。他明白,这是一个关键的决策,关系到大清的未来。他目光扫过殿下的群臣,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意见。 领侍卫内大臣、二等公鳌拜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吴三桂和洪承畴都是经验丰富的将领,他们的判断想必不会有错。此时出兵,或许真能一战定乾坤。” 兵部尚书刘余佑则担忧地说:“可是李定国的实力不容小觑,之前的战败犹在眼前,我们不能轻视他。” 顺治帝权衡利弊,犹豫再三,最终下定决心,趁明朝内乱未平、民心尚在摇摆之际,兵分三路,共图云贵之地。 他在给吴三桂的批示中写道:“今观贼李、孙相互厮杀,正逢贼党内讧,人心未稳之时,特命王为平西将军,与侍卫李国翰同领精兵,进讨乱贼。” 六月十日,顺治皇帝正式下诏伐明。 他任命吴三桂为平西大将军,与固山额真侯墨尔根、侍卫李国翰并驾齐驱,指挥本部兵马和汉中、四川的官兵,从陕西出发,直扑贵州。 同时,顺治皇帝又任命固山额真卓布泰为征南将军,带领本部兵马,加上广西提督线国安的兵马和湖南调派的官兵,从广西出发,剑指贵州。 此外,任命固山额真宗室洛托为宁南靖寇大将军,并与固山额真济席哈齐头并进,指挥本部兵马和经略调动的官兵,从湖南出发,浩浩荡荡杀向贵州。 至于五省经略辅臣洪承畴,顺治皇帝则给予了他较大的行动自由度。他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自由决定是与大军一同进军,还是在大军之后伺机而动。 当顺治帝的诏令传到吴三桂手中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六月十五日。他接到召令,迅速整备兵马。 六月二十日,清军如三支利箭,分三路大军,浩浩荡荡向贵州进发。 北路平西大将军吴三桂,领都统墨尔根、李国翰,自汉中启程,直指四川。 中路宁南靖寇大将军洛托与五省经略洪承畴,自湖南挥师,南下贵州。 南路征南将军卓布泰与提督线国安,从广西进发。 三路大军如猛虎下山,气势如虹,齐头并进,直指贵州。 同时,顺治帝命信郡王多尼为安远靖寇大将军,与平郡王罗可铎、贝勒尚善、杜兰、固山额真伊尔德、阿尔津、巴思汉、卓罗等,率领八旗精兵南下,专攻云南。 面对这千载难逢的战机,清军精锐尽出,因深知李定国之骁勇,三路兵马须要有一统帅以统筹全局,协调三军。顺治帝在敕谕中明定,多尼掌三路清军之指挥大权,先观贵州之战况,再定南下进攻云南之期。 诏书如飞箭般,八百里加急传至五省经略行辕。长沙幕府的官员们,一想到西南诸省一旦陷落,新土之上,空出的官位将多如繁星,无不心潮澎湃,弹冠相庆。他们或窃窃私语,或高声议论,有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有的开始思考是不是该走动走动了。 六月二十二日,正当朱由榔和皇后王少姬醉心研究蒸汽机的时候,满清以三十万满汉大军,携带半月粮草,自湖南、广西、四川三道齐攻贵州的军情急报陡然而至。 朱由榔的眉头紧锁,他的目光在军报上迅速扫过,面色骤变,沉声道:“清军竟分三路大军来犯,此乃何等狂妄之举!” 他将那卷军报递给王少姬,皇后接过,阅后轻启朱唇,进言道:“何不遣晋王、泰国公领兵抗敌,以解此围?” 朱由榔微微摇头,沉吟道:“此计虽好,然晋王、泰国公领兵至此,少则半月,多则一月。长途跋涉,军士疲惫,以疲惫之师对阵狼虎之敌,实非上策。” 他继而说道:“清廷此番全力来攻,想必是以为我等内乱正酣,未料我等能如此迅速地平定内乱。现今贵州各要镇皆有重兵镇守,其一时半会儿难以攻克。” 王少姬亦颔首,说道:“云贵之地,地势险要,山路崎岖,易守难攻,我等以逸待劳,胜算颇大。” 朱由榔深表赞同:“吾等依此前之计行事,晋王攻广西,以牵制敌南路军马。泰国公攻四川,以牵制敌北路军马。朕亲率大军守贵阳,只需坚守月余,待敌粮草耗尽,危机自解。”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坚定与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昨日,李定国、刘文秀、沐天波已与皇帝辞别,分别向着广西、云南疾驰而去。 收到军报后,朱由榔旋即派遣心腹,如离弦之箭,快马加鞭,将清廷来犯之事告知三人,并叮嘱他们按计划尽快从两地发兵,按商议路线进军,以牵制敌军。 沐天波闻讯,心急如焚,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欲回贵阳,劝谏永历帝移驾昆明,以避锋芒。 刘文秀见状,急忙制止,他沉声道:“陛下英明神武,宛如皓月当空,自有明断。如今我们若贸然返回贵阳,只会成为陛下的累赘。当务之急,乃是迅速遵从陛下之命,调动滇桂之精兵,为贵阳解围。待时机成熟,必能大败敌军!” 沐天波这才冷静下来,两人随即快马加鞭,如飞箭一般向云南奔去。 李定国在接到朱由榔的谕令后,立即吩咐靳统武率大部后续跟进,自己则率领百名精骑,日夜兼程赶往南宁。 同时,朱由榔下令驻守镇远府的冯双礼、驻守遵义府祁三升、驻守都匀府的白文选加强防务,时刻关注清军动向。他们如同三座坚固的堡垒,守护着贵州的门户,不让敌军轻易踏入。 此外,朱由榔为了笼络东南抗清势力,采纳刘文秀之策,特遣使者,册封延平郡王郑成功为招讨大将军,赐以尚方宝剑,赋予其临机专断之权。其麾下部将王秀奇,封为祥符伯,马信,封为建威伯,皆以示皇恩浩荡。此外,原鲁王政权之兵部右侍郎张煌言,亦被擢升为兵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他们如同星辰般点缀在朱由榔的棋盘上,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各路兵马都按照部署开始行动,一场恶战即将到来。士兵们磨刀霍霍,战马嘶鸣,战鼓雷动,整个贵州大地都笼罩在一片紧张而又期待的气氛中。每个人都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战争,也是一次关乎生死存亡的较量。 朱由榔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眺望着远方。他的心中充满了坚定与决心,他知道,这将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但他也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够战胜强敌,保卫家园。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朱由榔的眼中光芒闪烁。他知道,大明的命运,就掌握在他们这一代人的手中。他深吸一口气,紧握着手中的宝剑,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第30章 意外之喜 在贵阳的城墙上,朱由榔正亲自督导着防御工事的建设,他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工程进度,希望能在满清大军到来前完工。 烈日当空,贵阳城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汗水的味道。王少姬正率领着她的“凤凰营”女兵,如同一股清风,穿梭在各个工地之间。她们的手中,不仅携带着祛暑的良药和食物,更带来了一份清凉的慰藉。 如今,“妇女能顶半边天”的豪言壮语在贵阳城家喻户晓。“凤凰营”,这个昔日仅有数百人的女兵队伍,如今已壮大至两千之众。 一名信使匆匆赶到,他气喘吁吁地递上庞天寿的急件,朱由榔展开信纸,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他几乎快把这老家伙给忘了,没想到他还活着呢。 庞天寿在信中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他与葡国总督布加路的会面。 布加路对永历皇帝的求援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关注和热情,不仅毫不吝啬地提供了六百条火绳枪和十门“红夷大炮”,更派出了三百名熟练使用火器的士兵,以及数位满腹经纶的景教传教士。庞天寿还特别强调,他在当地千辛万苦地找到了数十位火器制作技艺炉火纯青的能工巧匠,也与他们一同归来。 不仅如此,庞天寿还说葡国人在澳门建立了“卜加劳铸炮厂”,他们称之为“世界上最好的铸炮工厂”。 读到此处,朱由榔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葡国人能建铸炮厂,自己为何不能建一个?这东西除了对抗清军,还可以出口到东南亚,换取资源和粮食。 他接着看信。 除此之外,信中还用大量篇幅描写了自己是如何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布加路,又是如何栉风沐雨地寻找能工巧匠,如何披荆斩棘地返回贵州。当然,他也不忘对朱由榔阿谀奉承一番——这些成果都是有赖陛下的高瞻远瞩和英明决策。 朱由榔读罢信件,内心的激动难以言表。这些援助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心中不禁对庞天寿等人的归来充满了期待。 朱由榔决定派一队精锐人马前往接应庞天寿一行。 三日后,远方的官道上扬起一阵烟尘,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逐渐映入众人的眼帘。 为首的正是庞天寿,他满脸风尘,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兴奋和自豪。在他身后,跟着一群身背火枪的士兵和传教士,还有那些能工巧匠们。 庞天寿来到朱由榔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朱由榔不得不将他搀扶起来,并重申了“不跪”的旨意。庞天寿虽然意外,却也没有深究,他将一路的经历详细汇报给皇帝。 朱由榔大喜过望,对庞天寿大加赞赏。看来王少姬说的没错,要善用每个人的能力。 不过,他随即注意到,这次来庞天寿带来的士兵都是中国面孔。 看到皇帝疑惑的眼神,庞天寿解释道:“陛下,这些士兵乃是澳门当地人,不过他们都是葡军。澳门的葡军有大半都是当地百姓。” 朱由榔恍然大悟,难怪那个叫布加路的总督这么慷慨,原来派来的都是中国人。 这也难怪,他们既然租用澳门,肯定会大量雇佣当地居民,方能形成利益共同体,否则他们在澳门的安危很可能会受到威胁。 随后,庞天寿详细介绍了随行的三位传教士,他们分别是瞿安德、毕方济和卜弥格。 有意思的是,这三个传教士竟来自三个不同的国家! 意大利传教士毕方济,与南明弘光帝的父亲福王朱常洵结识,在弘光帝南京登基后应召前往相助。不仅如此,后来隆武帝也与毕方济相识。隆武朝廷覆灭后,他便长期居住在澳门。 德国传教士瞿安德,通过庞天寿的引荐,在永历二年为明皇室王太后、马太后、皇后以及太子慈煊等人施洗入教。 波兰传教士卜弥格,同时也是瞿安德的助手,据说他精通数学和生物学。 这让朱由榔感到十分头疼,因为他只会一门外语——英语,而且水平也仅仅是“好阿油”“饭三克油安焗”这样的程度。对于波兰语、意大利语和德语,他实在是无能为力。 似乎看穿了皇帝的心思,瞿安德说道:“陛下不必担心交流的问题,我们的中文都非常好。难道您忘了吗?六年前,咱们还交深入谈过呢。” 朱由榔飞速地在脑海中搜索记忆,发现还真有这回事。太好了,交流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三位传教士的到来,让他心情复杂,喜忧参半。 喜的是,他一直渴望借鉴西方的技术,如今终于有人可以交流了。 而且听闻卜弥格擅长数学,他顿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创办一所义务学校,普及基础的数学和科学知识。 忧的是,他们是为了传教而来,朱由榔自己虽然尊重信仰自由,但对外来宗教还是有些排斥。 不过,他很快就想开了,自己身边有那么多人都接受了洗礼,但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虔诚,多数人都是功利性地信仰。比如他的生母马太后,入教只是为了祈求上帝保佑。这就像大多数国人信奉佛教、道教,并非真正认同其学说和教义,而是希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实现财富暴涨、官运亨通、多子多福等不切实际的幻想。 至于那些能工巧匠们,几乎无一例外全是国人模样,但偶尔也会夹杂着几个西方面孔。 根据庞天寿所言,这些西方工匠之所以背井离乡来到此处谋生,其实也是迫不得已之举——毕竟在他们自己国家根本就难以找到容身之地!不过好在这些人倒也容易满足,只要给足了金银财宝作为酬劳,那其他任何事情对他们来说都不成问题。 而那些来自澳门地区的工匠,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原本就是卜加劳铸炮厂里的熟练工人。当得知当今圣上正在广纳贤才、征集工匠之时,大家便都按捺不住内心激动之情,纷纷积极主动地前来应征,希望能够借此机会报效朝廷、为国尽忠。 朱由榔大喜过望,旋即下令举办宴会,盛情款待这些远道而来的友人。 在宴席上,朱由榔与瞿安德、毕方济和卜弥格相谈甚欢。他向三位传教士请教了关于西方科学技术的问题,并表达了他希望在贵阳建立一所义务学校的想法。三人对此深感赞同,并表示愿意提供帮助。 与此同时,那些能工巧匠们在兵器作坊中展现出了高超的技艺。他们利用简陋的工具,居然能制作出近乎完美的铁管。 朱由榔虽不明制作工艺,但他意识到这是一个能提升大明整体工业能力的契机。 他当机立断,将这些工匠尽数纳入军器局,使其享受朝廷俸禄,并擢升其中一位技艺精湛的国人担任军器局郎中,另一位西方人为副使。 工匠们闻此消息,欣喜若狂。他们在澳门时备受冷落,赚钱机会寥寥无几,如今来到大明,竟能捧上铁饭碗,自然是喜不自胜。 而那三百葡国士兵是三个整编百人队,原来就有各自军事长官。朱由榔将他们安排到“天威军”中,将三个百人队改为三个百户所,所有将官按照明军官职留任。 他让李昂亲自训练,好让他们尽快熟悉大明的军事指挥体系。并让李昂手下的赵勇,在原“天威军”中挑选了三百人,装备剩下的火绳枪。 原本沐天波送来的三千支火铳,他已经将其中两千支装配在天威军,剩下的一千支,则给了凤凰军。 那三百葡军给了他巨大的惊喜,他们对火绳枪的使用炉火纯青。 他们采用三段射击法,将士兵分为三个小组,当第一组射击完毕后,第二组上前射击,然后是第三组,而第一组则有时间重新装填弹药,实现对敌人不间断的打击。 他让李昂组织了一个百户所的火铳兵同火绳枪兵进行比试,火铳一败涂地。 火绳枪相较于火铳具有显着的优势,主要体现在点火效率、射击准确性、操作便利性上。 火绳枪采用火绳点火装置,使得点火过程更为可靠和高效,一分钟大约能发射两至三发,射程在一百米到二百米之间。同时允许射手双手稳定持枪,提高了射击的准确性。此外,火绳枪的设计简化了射击流程,使得射手能够更快速地进行射击。 而火铳需要两个人操作,一人负责瞄准,另一人负责点火。射程与火绳枪相近,效率却大大不如。而且射击精度也没有火绳枪高。 在成本上,火绳枪造价相对低廉便于大规模装备军队。 虽然火绳枪的威力和精度远不及朱由榔想象中的枪械,但就当下的情形而言,这无疑是最灵活、最具杀伤力的作战手段了。 见火绳枪如此威力卓绝,朱由榔下令军器局全力赶制,希望在清军进攻前能多武装一些部队,增加守城力量。 现在,他既不缺人力,也不缺材料,唯一欠缺的便是时间。 至于那些“红衣大炮”,自然全部安装在了城墙上,十门“红衣大炮”如钢铁巨兽般矗立在城墙上,其中北门四门,东、南、西门各两门,威严赫赫。 朱由榔觉得“红夷大炮”这个称呼带有歧视意味,便将其改成了“红衣大炮”。 他亲自检验,发现“红衣大炮”的射程远胜往昔的大将军炮。其射程可达一千五百多米,如火龙出渊,威力更是惊人。 他喜出望外之际,凭借此坚城利器,何惧满清鞑虏? 然而,另一个念头如电石火花般在他脑海中闪过——满清占据了大片明朝疆土,岂会没有掠夺众多明朝的火器? 他回忆起与李定国探讨新会之战时的情景,李定国便是在攻城时缺少强大的攻坚武器,而清军却配备了大量从大明缴获的火炮,甚至还仿制了许多威力不相上下的火炮。因此,明军伤亡惨重,这也是李定国野战勇猛,攻城受挫的关键因素。 “如果他们用这些武器攻城,那镇远、遵义和都匀的城墙还能坚如磐石吗?贵阳的城墙又能否安然无恙?” 朱由榔的心头猛然泛起一股刺骨的寒意,好似一盆冰水无情地泼洒在他的头顶,令他顷刻间汗流浃背。 他似乎能看到,满清的军队,如一群凶残贪婪的恶狼,携带着数不胜数的火炮,如狂潮般席卷贵州的大地。 朱由榔迫不及待地召集了他的将领们,紧急商议应对之策。 马维兴首先打破沉默:“陛下,我们可在城外加筑土墙,以抵御炮火的猛烈攻击。” 武大定紧接着提出了自己的见解:“陛下,我们还可以令兵士多挖掘壕沟,设置障碍,让敌军的火炮无法靠近城墙。” 马宝思索片刻后,提出了自己的计策:“陛下,臣愿领一军,屯于贵山之上,占据高地,令敌军不敢轻易靠近城墙。” 经过深思熟虑,朱由榔决定多措并举,最大限度的提升城市的防御。 士兵们在城外筑起了一道道厚重的土墙,用于抵御炮弹的攻击。同时,他们还在城外四周挖掘出多条壕沟,纵横交错,形成了一道道天然的屏障,限制敌人攻城武器和火炮的打击距离。 朱由榔下令预备了充足的沙土和水,随时准备扑灭城内可能发生的火灾。 此外,在他的命令下,工坊中的工匠们也在加班加点,加速制造炮弹和火药。还有一种特殊的头盔——铁盔,防止炮弹或其他火器的子弹碎片击中要害。 至于马宝所说分兵之计,他仍在犹豫之中。城内守军本就紧缺,再分兵两处,恐怕会被敌人逐个击破。 朱由榔心中暗自思忖,是否要将白文选调回贵阳呢?然而,这个念头刚起,便被他生生掐灭。白文选、冯双礼等人身经百战,与清军屡次交锋,又怎会不知晓清军火炮的厉害?应对之法,他们自然比自己更为清楚明了。而且临阵撤回,贵阳东、南、北面将门户洞开,无险可守。不仅不能撤回,自己坐镇贵阳,还要随时准备支援他们。 对于贵阳城的指挥权,他原本打算完全委托给孙可望。但经过深思熟虑,他最终决定让马宝来指挥,因为他对孙可望的忠诚仍有所保留。 而马宝在紧要关头的倒戈,已经清晰地表明,他与孙可望之间的情谊已经走到了尽头。 朱由榔凭借自身经验,号令城中居民挖掘防空洞——当然,这是为了防御炮弹而设。与此同时,他责成城中官员组织紧急情况预演,以确保清军炮弹入城时,百姓们能够处变不惊。 此外,他还传唤皇后王少姬,命其统领“凤凰军”开展现场救护演练,模拟在各种情境下如何救治伤员,并在太医的指导下拟定简要的救护流程。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朱由榔严阵以待,时刻准备着迎接清军的攻击。 第31章 将帅失和 六月三十日,朱由榔的案头,铺陈着冯双礼的急报,字迹潦草,透着一股子焦灼。清军铁蹄,如洪流般自常德涌出,武冈、靖州、沅州已陷,洪承畴亲率的八万雄师,正挟着雷霆之势,朝镇远疾驰而来。冯双礼料定,不出十日,镇远城下,必将战云密布。 镇远,黔东之锁钥,滇楚之咽喉,一城之安危,关乎西南半壁。它不仅是中原通向西南边陲的要冲,更是西南驿道上,商旅往来的必经之地。“黔东重镇、滇楚要冲”,这八个字,承载着镇远的荣耀与重担。 冯双礼在信中,字字铿锵,誓言死守镇远,不让清军前进一步。他深知,洪承畴的军队,装备精良,火炮林立,但冯双礼更信奉,守土有责,城在人在。他将倾尽全力,耗其有生力量,哪怕玉石俱焚,也要让清军知道,镇远,不是他们轻易能够染指的地方。 信中,冯双礼还不忘提醒朱由榔,贵阳城的防御,不可掉以轻心。他相信,即使清军能够突破镇远,也必将是一支疲敝之师,损失惨重。而贵阳城,城高池深,更有皇帝陛下的天威护佑,定能以逸待劳,迎头痛击,让敌军有来无回。 朱由榔的眉头紧锁,烛火摇曳之下,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案上的地图被他反复审视,手指在镇远与贵阳之间徘徊不定。镇远若失,贵阳门户洞开,西南防线将如塌方一般,一溃千里。但若亲率大军前往支援,贵阳空虚,又恐被敌所趁。 他深知,洪承畴乃是清军中的佼佼者,用兵如神,其手下的八万精兵,更是百战之余,锐不可当。而冯双礼虽然忠勇,镇远城虽坚固,但能否抵挡住清军的狂澜,他心中没有底。 朱由榔站起身,步出殿外,仰望星空。夜色中的星辰,似乎也在默默注视着这场关乎生死的抉择。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渐渐坚定起来。镇远是西南的重镇,若镇远失守,整个西南将无险可守,后果不堪设想。 思虑再三,朱由榔心中已有决断,他要亲率虎贲,驰援镇远。作为九五至尊,若能身临抗清前线,这无疑是对三军士气最大的提振。 洪承畴,这位昔日大明的三朝元老,如今却成了清军的马前卒。朱由榔冷笑,他不信洪承畴麾下的士兵,会个个死心塌地,效忠于那些剃发易服的满清鞑子。人心都是肉长的,大明三百年的恩泽,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割舍的? 若他,大明的皇帝,能站在镇远的城墙之上,那些曾受大明恩泽的子民,心中定会掀起波澜。或许,这波澜足以成为击溃敌军的汹涌波涛。 朱由榔回到案前,铺开黄绫,提笔如出鞘,龙飞凤舞,给冯双礼回了一封信。信中,他不仅赞扬了冯双礼的忠勇,更昭告了自己的决心。他告诉冯双礼,作为大明的皇帝,他将亲率精兵,暗渡陈仓,神不知鬼不觉地支援镇远,与冯双礼一道,内外夹击,誓要将清军击退。 信的末尾,朱由榔如是写道:“朕意已决,将亲率王师,共赴镇远。望尔坚守城池,待朕大军一到,便是清虏授首之时。朕相信,大明的儿郎们,不会忘记自己的根在哪里,他们的心,永远向着大明!” 封好信件,朱由榔立即召集亲信将领,商讨进军事宜。 在行宫深处的御书房中,灯火通明,映照着一张巨大的沙盘,上面山川河流、关隘城池,尽收眼底。这沙盘是朱由榔特意命人制作,它精准地还原了贵州的山川地貌。 众人围坐在沙盘前,目光如炬,讨论着进军的路线。从镇远到贵阳,要经过的不仅是山川河流,更是一道道生死攸关的防线。鸡鸣关、十里关、七星关……每一个名字都重若千钧,它们是西南的屏障,也是清军的眼中钉。 “若要保贵阳无虞,则必守镇远。”马进忠沉声说道,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坚定与决心。支援镇远已成定局,现在要确定的是派多少人合适?由谁率领?这是一场关乎生死、关乎存亡的抉择。 如果去的人少,不过是杯水车薪,影响不了战局的走向。如果派的人多了,贵阳就会面临防御空虚的问题。万一洪承畴派遣精锐绕道攻贵阳,那将是一场灾难。 马宝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城中目前共有精兵三万余,百姓十余万,青壮六成。守城时可动员百姓一起,近期,百姓们也操习了军阵之法,可堪一用。可派两万精兵驰援镇远。”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贵阳城防的自信。 然而,马进忠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进言道:“不妥,贵阳乃天子行辕所在,不容有失,臣愿率精兵一万,驰援兴国公。” 随即,朝堂上的气氛变得紧张而热烈,马维兴、武大定、李昂、岑武等将领纷纷请战,他们的声音如同战鼓般激昂。 朱由榔坐在龙椅上,目光如炬。他缓缓站起身,环视着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沉声说道: “朕心甚慰,有尔等忠良之士,大明定能早日中兴。此战,朕率一万精兵驰援镇远,与兴国公同心协力,共抗强敌。马宝,朕命汝主持贵阳防务。马维兴、马进忠朕命尔等为后援,率一万精兵随时准备接应。武大定、岑武,朕命尔等随朕进军。李昂,朕命汝保护皇后和太子安危,不得有误。” “陛下不妥!”众将急呼。 话音刚落,众将急呼,马宝更是上前一步,面带忧色地说道:“陛下不妥!陛下乃万金之躯,身系万民安危。岂可以身犯险?陛下若亲临前线,如有不测,将如何是好?” 马维兴亦开口劝到:“陛下,臣以为,君主亲征虽能鼓舞士气,但亦有诸多不可预知之险。陛下乃国家之本,若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臣恳请陛下三思。” 李昂也上前劝谏,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陛下,臣以为,国事繁重,陛下若亲赴战场,朝中事务将无人主持。请陛下考虑留守贵阳,统筹全局。” 朱由榔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理解众人的担忧。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位将领的脸庞,缓缓开口: “此战,关乎大明的生死存亡。朕意已决,不容有失。”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朱由榔继续说道:“朕知道,你们中有人担心粮草不足,有人担心兵力分散,更有人担心敌军的诡计多端。但朕要告诉你们,这些都不是我们退缩的理由。大明的江山社稷,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的坚守与牺牲。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困难而放弃,更不能因为恐惧而逃避。”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深邃:“朕自幼饱读兵书,深知兵者,乃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朕要告诉你们,此战,我们不能退,也无路可退。我们身后,是大明的万里河山,是无数百姓的家园。我们肩负的,不仅是自己的生命,更是大明的希望与未来。朕相信,只要我们心中有信念,手中有利剑,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打赢不了的战斗。朕将与你们并肩作战,共赴国难,直至最后一刻。” 见朱由榔主意已定,诸将不再劝阻,大声高呼:“陛下英明,臣等愿效犬马之劳,誓死追随陛下,共赴国难!” 此时,洪承畴正坐镇于沅州大营,眉头紧锁。他凝视着斥候急匆匆传来的军报。军报上的文字,如同一道道冷箭,直刺他的心房。 镇远城下,明军大军陈列,防守森严,铁桶一般,无懈可击。守将冯双礼,乃是明朝的一员虎将,威名远播。这与之前的密报大相径庭,难道明廷的内讧已经平息? 洪承畴原本以为,镇远城的明军会和沅州、靖州一样,一触即溃,不堪一击。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他的先头部队,在镇远城下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几乎全军覆没,损失惨重。 洪承畴深吸一口气,心中暗自思忖。他知道,这场战斗,远比他预想的要艰难。但他并未气馁,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他要亲自率领大军,与冯双礼一决高下,誓要攻下镇远城,为大清开疆拓土。 突然,一声粗犷的吼叫划破寂静:“洪老匹夫,你不是说明廷内讧,不堪一击吗?”洛托,满清镶蓝旗的固山额真,气势汹汹地闯入了营帐,他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带着满腔的怒火。 “固山”在满语中意味着“旗”,而“额真”则是旗的领袖。固山额真,一旗之主,此刻却显得狼狈不堪。 洪承畴缓缓抬头,目光如电,只见洛托身上血迹斑斑,烟尘覆盖,头盔早已不翼而飞,那曾经威风凛凛的长辫如今只剩下半截,仿佛刚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回来。 洪承畴的亲卫们挺身而出,试图阻挡这位气势汹汹的将军。洛托却毫不留情,抽出腰间的佩刀,一刀斩向那几个敢于阻挡他的奴才。 亲卫们手忙脚乱地抵挡,却不敢真正伤害这位满清的贵族,毕竟在大清,满清旗人高高在上,而他们这些汉人,不过是低人一等的奴才。 洛托身后的旗兵们更是嚣张跋扈,纷纷拔刀相向,刀锋直指洪承畴,战斗一触即发。 洪承畴的幕僚,郭子治,勇敢地迈出一步,将两个亲卫拉到一旁,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急切地说道:“洛托将军,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伤了和气。” 洛托冷眼旁观,将郭子治的媚笑误解为嘲讽,他冷哼一声,一边怒骂,一边挥刀向郭子治砍去。 洪承畴虽然年迈,但身手依然矫健,他挥剑如风,挡住了洛托的攻击,护住郭子治。 双方的亲兵见主帅交锋,纷纷拔剑出鞘,剑拔弩张,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展开一场生死搏杀。 营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每一个呼吸都沉重如铅。 洪承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他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 “洛托将军,你我皆为朝廷效力,何必自相残杀?”洪承畴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试图平息这场无谓的争斗。 洛托的眼中却只有愤怒和羞辱,他咆哮道:“洪老匹夫,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你心里清楚!今日,我要用你项上人头,祭奠我死去的族人!” 洪承畴内心涌动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憋屈。 武冈、沅州、靖州,这三座城池,都是由他麾下的汉军亲手攻下,而洛托的旗军却一无所获,这让他脸上无光,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皇帝派遣洛托前来,本意在于监军,而非攻坚。毕竟,旗人数量有限,他们承受不起太多的损失。因此,洛托自始至终都紧紧跟随在洪承畴的部队之后,履行着督战队的职责。 他们一路势如破竹,轻取武冈、沅州、靖州,几乎是兵不血刃。洪承畴在沅州安营扎寨,准备在摸清镇远的防务虚实之后,再发动攻势。 然而,洛托却无视了命令,亲率本旗兵马,不顾一切地直扑镇远。 没想到却在镇远踢到了铁板。他不仅未能建立寸功,反而白白损失了数百旗人中的精锐,这让他的脸上更是挂不住。 话音未落,洛托的刀锋再次挥舞起来,带着破空之声,直逼洪承畴。洪承畴身形一晃,巧妙地避开了致命一击,同时反手一剑,剑尖直指洛托的要害。 两人的战斗愈发激烈,剑光刀影交织在一起。周围的亲兵们屏息凝视,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卷入这场搏斗。 就在这时,郭子治突然大喊:“住手!朝廷有令,速速停手!” 他的声音如同黄钟大吕,让两人的动作不由自主地一顿。洛托和洪承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和警惕。 郭子治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绫,高声宣读:“朝廷有旨,命五省经略洪承畴统率中路大军,所有将领无论满汉,皆听其号令,违者斩立决,不得有误!” 这是顺治帝前段时间下的伐明圣旨,还好他机智,一直带在身边,如今终于起了效果。 听到朝廷的旨意,洛托的怒火渐渐平息,他收起佩刀,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洪承畴也收回剑,深深地看了郭子治一眼,心中暗自感激。 营帐内的气氛逐渐缓和,但每个人的心中都明白,今日之事,只是暂时的停歇。满清朝廷内满族和汉族对权力的争夺,从未真正停歇过。 洪承畴轻叹一声,转身回到座位,开始沉思接下来的行动。 而洛托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营帐之外,只留下一地的血迹和烟尘,见证着这场未了的纷争。 第32章 离间之计 永历八年七月五日,战鼓初停,第一封战报如飞鸿传书,抵达帝阙。冯双礼将军大破满清固山额真洛托所率镶蓝旗,斩获敌首八百有余,俘虏百人,皆为清虏旗中精锐。 捷报如春风般传遍朝堂,群臣闻之,无不欢欣鼓舞。 朱由榔见此大捷,命人将捷报广为宣扬,不久,整个城市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城中的青壮年纷纷请愿,愿加入北伐军,共赴沙场,抗击清虏。 马宝将军见民心可用,得皇帝旨意,组建了两个万人预备部队,每日在城中操练,金戈铁马,气势如虹。 冯双礼在信中向朱由榔请示,该如何处置这些俘虏。往昔,他们对待满清旗人,皆是手起刀落,不留余地。然而,皇帝陛下在贵阳采取了优待俘虏的政策,故冯双礼将军致信询问,以求圣意。 朱由榔思索片刻,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经典的离间之计。于是手书一封,发给冯双礼。信中言道:“巧用离间之计,以乱其军心。” 镇远,这座西南重镇,在战云笼罩下更显宁静。宵禁的实行,让城中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回荡在夜的寂静中。 那些被俘的满洲旗人卸下盔甲,放下武器,被安置在城中的俘虏营。他们虽未遭受严刑拷打,但铁链的束缚却如影随形,锁住了他们的自由。 他们是满洲镶蓝旗的勇士,即便入关多年,汉语对他们而言仍旧陌生如天书。因此,在审讯之际,冯双礼不得不寻找一位精通满语的翻译。 翻译的到来,打破了营中的沉默。他用满语与俘虏们交流,试图探寻他们心中的秘密。 冯双礼将军站在俘虏营外,用目光审视着这些敌人。他深吸一口气,对翻译说: “告诉他们,我冯双礼,尊重每一位勇士。但战争无情,我需要知道他们所知道的一切。” 随着翻译将冯双礼的话语传达给俘虏们,营帐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满洲镶蓝旗的勇士们,虽然身陷囹圄,但他们的眼神中仍透露出不屈的骄傲。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似乎在无声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在俘虏营的昏暗灯光下,一位老兵,满头银发,脸上刻满了岁月和战火的痕迹,他缓缓站起身来,眼中尽是蔑视之意。他的声音沙哑,却如同战鼓:“该死的贱奴,镶蓝旗的荣耀不容玷污。识相的,就把我们放了,不然大清皇帝天军一到,必让尔等鸡犬不留!” 翻译站在冯双礼身旁,面露难色,他知道这些话的分量,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他们不配合。” 冯双礼微微一怔,他能感觉到老兵话语中的愤怒和挑衅。他稍微思索,便明白了翻译的难言之隐,这老家伙肯定在用满语骂人呢。 冯双礼的目光在俘虏们身上游动,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悲剧感到惋惜。 “算了,”冯双礼的声音平静而决绝,“既然他们不愿意配合,就全杀了吧。反正等洪老将军与咱们合兵后,这些鞑子都要埋到土里的。” 说完,冯双礼带着翻译转身离开,他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拉得很长。 亲兵随即行动起来,将这些镶蓝旗的俘虏们驱赶到城外一处开阔之地。 月光洒落,银辉铺满了大地,一个大坑在夜色中静静张开了它的巨口,仿佛一个沉默的吞噬者,等待着鲜活生命的到来。 俘虏们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他们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随即被求生的本能所取代。他们嘶吼着,如同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冲向冯双礼的亲兵。亲兵们措手不及,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动扑倒在地。 几个身手矫健的俘虏乘机抢夺到马匹,他们如同夜空中的流星,迅速地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中。尽管双手双脚被铁链束缚,但他们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对驾驭战马的技艺娴熟无比,铁链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缰绳。 亲兵们愤怒的吼声在夜空中回荡,他们分兵去追,却哪里能追上这些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人?而剩下的俘虏们,利用这个机会夺下亲兵的武器,开始了一场绝望的反击。 亲兵在人数的劣势下,只好且战且退。幸亏,城中的守军听见了动静,迅速派兵出来查看,才使得这场暴动迅速被镇压。 即便如此,还是有数十名俘虏成功逃脱。 冯双礼站在高处,目睹了这一切,他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愤怒之下,他下令将剩下的满洲旗兵全部坑杀,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如同死神的宣判。 三日之后,沅州镶蓝旗的大营内,几名满身泥泞、铁链加身的士兵跪倒在洛托的营帐之中。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魂未定和深深的悲痛。 “那汉人将领就是这样说的,然后...然后就准备将我们全部活埋。是先祖的庇佑让我们逃出生天。但我们那几十个兄弟...全都被那蛮子残忍杀害了。额真,您一定要为我们报仇雪恨啊!”一个满头银发的旗人,泪眼朦胧,声音哽咽。他正是在镇远城中,曾大声斥责冯双礼的那名勇士。 洛托坐在帅位之上,面色阴沉,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挥手让亲信将这些疲惫的士兵带下去休息,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随即,他的谋士步入营帐,声音低沉而充满忧虑:“将军,此人所言太过巧合,恐怕是敌人的离间之计,望将军三思而后行。” 洛托沉默不语,他何尝不明白这可能是敌人布下的陷阱,但他有着自己的考量。 此次出征,他们寸功未进,反被冯双礼以逸待劳,一举击溃,损失惨重。旗人本就稀少,每一个都金贵无比,却在镇远城下损失了近千精锐。而洪承畴那蛮子,却轻而易举地攻取了武冈、靖州、沅州。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此事若传到皇帝耳中,自己的权位恐怕岌岌可危。即便是离间计,他也不得不信。他的心中,既有对权力的渴望,更有对失败的恐惧。 洛托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知道,无论真相如何,他都必须采取行动,以稳固自己的地位,为族人报仇。 第33章 权宜之计 数日之后,流言蜚语如同一阵阴冷的风,在沅州大营中悄然传开。 洪承畴与大明的暗中勾结,其目的昭然若揭——欲将满清镶蓝旗推向绝路。 消息如同瘟疫般蔓延,士兵们窃窃私语,将领们眉头紧锁。营帐内,火光摇曳,映照着每个人脸上的忧虑与不安。 “老大人,大事不好了。”郭子治,洪承畴的谋士,面如土色,急匆匆地闯入中军大营,眉宇间尽是惶急之色。 “荒谬至极!”洪承畴听闻此言,怒火如火山爆发,他猛地一拍案几,力道之大,震得案上笔墨乱跳,“洛托这匹夫,自己轻敌冒进,吃了败仗,竟还敢如此血口喷人,污我清白。” “老大人,如今营中谣言四起,军心已现动摇之象。”郭子治沉声进言,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忧虑,“若不速与洛托大人澄清误会,只怕军心将难以收拾。” “荒唐!”洪承畴怒不可遏,声若洪钟,震得营帐内的空气都为之一颤,“这种无稽之谈,岂能动摇我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传我军令,凡有妄议此事者,立斩不赦,以儆效尤。” 郭子治并未即刻离去,他静待洪承畴的怒潮稍退,方才轻声细语,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慎重:“洛托大人与皇上乃是同宗同族,与之相比,吾等在陛下面前毕竟亲疏有别。老大人虽手握重兵,然此时若与之结怨,恐怕非明智之举。” 洪承畴深谙权谋,自然明白此事的严重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奈:“冯双礼这厮,难缠至极,洛托败绩,又恰逢此时,真是雪上加霜。如何是好?如何才能破镜重圆?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郭子治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显得胸有成竹:“老大人,无需忧虑,卑职已有良策。” 洪承畴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急切地追问:“哦?此话怎讲?” 郭子治不慌不忙,从衣袖中取出那份由他亲手拟写的请功奏折初稿,递至洪承畴面前,指着上面的文字,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老大人您看,卑职在奏折中写道‘固山额真洛托忠勇无双,率部连下武冈、靖州、沅州三城,明军无不望风而降’,这三城之功,全归于镶蓝旗一营。虽然损失千人,但有此悍将,我大清一统天下,指日可待。洛托大人若在兴奋之下,与老大人您共同现身劳军,那些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这……”洪承畴听完郭子治之言,心中仍是犹豫不决,眉头紧锁,“怕是欺君之罪吧!”他心中不甘,将这实打实的军功让出,如何向手下的将领交代? 郭子治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老大人,此乃权宜之计,一纸空文而已。自敬谨亲王陨落后,朝中真正能征善战的宗室亲贵,已是寥寥无几。吴三桂虽勇猛,却缺乏深谋远虑;尚、耿二藩虽有武力,却不过是粗犷武夫。放眼天下,除了老大人您,还有谁能够担此重任,稳定这西南大局?皇上英明神武,洞察秋毫,岂会不知这西南的安危,全系于老大人您一身?” 洪承畴听后,心中豁然开朗,仿佛一道曙光划破了心中的迷雾。他立刻命郭子治拟定奏章,派人送呈顺治帝御览。 不日之后,沅州大营中的气氛为之一变。 洪承畴与洛托并肩走入营帐,两人谈笑风生,宛如一对久别重逢的挚友。营中的士兵们见此情景,无不惊讶,原本因谣言而起的疑虑和不安,也随之烟消云散。 洪承畴深知,此举不仅是为了安定军心,更是向洛托展示其胸襟与气度。 洛托亦非等闲之辈,他心中虽然对洪承畴仍有所保留,但表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他深知,在这场战争中,有时候,面子比里子更为重要。 两人的交谈中,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似乎在向所有人证明,那些关于他们不和的谣言,不过是无稽之谈。 洪承畴举杯向洛托敬酒,声音洪亮:“洛托大人,您的勇猛与忠诚,是我大清之福。今日,你我共饮此杯,愿我们的情谊如同这美酒,越陈越香。” 洛托回敬,语气中带着一丝诚恳:“洪大人过誉了,能与您并肩作战,是我洛托的荣幸。今日之事,不过是误会一场,从今往后,你我同心协力,定能扫平西南,为大清开疆拓土。” 营帐外,士兵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他们看着帐内两位大人的亲密无间,心中的疑虑尽消,取而代之的是对胜利的渴望。 而洪承畴与洛托,在这表面的和谐之下,各自心中却有着自己的盘算。 洪承畴知道,这场戏必须要演好,只有这样才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不让那些在暗中虎视眈眈的政敌抓住把柄,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洛托亦明白,与洪承畴的合作,虽是权宜之计,却也是目前最稳妥的选择。 双方各取所需,似乎是个双赢的局面。 然而,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数十个谎言来掩盖,最致命的是身边人也会逐渐对你失去信赖。当这份信赖如流沙逝于掌心,你会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荒芜的孤岛,四周是茫茫的孤独与深不见底的猜忌。 洪承畴在夜深人静之时,独自坐在案前,望着那跳动的烛火,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影。他的心中,如同这烛火一般,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他明白,今日的戏码虽然暂时稳固了军心,但长久以往,不断的掩饰和谎言,必将慢慢侵蚀他的威望和信誉,如同慢性毒药,悄无声息地蚕食着他的根基。 他轻叹一声,手指轻敲着桌面,那节奏似乎在敲击着内心的挣扎和不安。“权谋之道,犹如行走在刀锋之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仿佛已经预见到了那不可避免的结局。 第34章 步步为营 当全城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时,孙可望被皇帝的一纸诏书召唤至行宫。 御书房内,朱由榔眉头紧锁,他的面容如同古井无波,却隐含着风雨欲来的沉重。他面前铺开一张巨大的地图,上面却有十之七八被满清占据。 这时,王坤匆匆来报,唤醒了沉思中的朱由榔:“秦王已在御书房外恭候。” 朱由榔揉了揉额头,仿佛要驱散心中的迷雾,他端坐起来,让王坤宣孙可望觐见。 孙可望,这位昔日权倾朝野的大臣,如今虽然名义上依旧位列百官之首,但其手中的权势已然一落千丈。这次皇帝的召见,他是抱着必死之心而去,如同一名落寞的剑客赴一场生死未卜的决斗。 听闻皇帝即将亲率大军驰援镇远,在这个关键时刻,孙可望作为朝中最大的变数,必须要被妥善处理。 他已经想明白,就算皇帝要杀他,他也认命了。只要能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他便无所畏惧。 这段时间,他骤然失去了大权,以往那些环绕在他身边的文臣武将们纷纷避之唯恐不及。更有甚者,揣测圣意,直接在朝堂上公然弹劾,妄图迎合圣意的大有人在。唯有自己的家人对他依旧如故,尤其是自己的夫人,不仅毫无怨言,还每日对他百般呵护,也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 男人在外拼死拼活,为的难道不就是让家人能够平安喜乐吗?如今这样似乎也挺好。他想,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退一步海阔天空”。 今天王坤宣旨相召时,他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这气息中,有剑拔弩张的紧张,也有风雨欲来的预兆。 皇帝终于要对他下手了。 他能理解朱由榔的想法,换位思考,他亦会如此作为。 在这金戈铁马纷争不断的时代,每一个决策都可能生死攸关。 不知不觉来到御书房前,孙可望整理好心绪,静待皇帝的召见。他的心中虽有波澜,但面上却平静如水,这是一位老臣最后的从容与尊严,也是他多年朝堂历练出的沉稳。 朱由榔见孙可望步入御书房,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多礼。 孙可望在这朴素的书房中,未见八百弓斧手的肃杀之气,只有朱由榔那疲惫却真诚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的一缕暖阳,温暖而真挚。 “看座。”朱由榔吩咐道。 王坤得令,让人搬来一把太师椅,置于孙可望身后。 孙可望也不扭捏,向皇帝道谢一声,安然坐下,他的动作沉稳,如同历经风霜的老树,根深蒂固。 两人相对而坐,目光交汇,仿佛两把利剑在半空中碰撞,试图洞悉对方的心思。 沉默中,朱由榔率先打破沉默:“想必秦王已经知晓,朕将率军前往镇远,不日即将出发。” 孙可望微微点头,他的答话谨慎,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步步为营:“确有耳闻。臣如今年老力衰,精力有限,光是处理政务都有些力不从心,此军国大事确是无心过问。” 朱由榔听到这个滴水不漏的回答,知道眼前这位昔日的权臣,心中仍存有深深的忌惮。 朱由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秦王,朕此次出征,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朕知道,镇远之战,关乎大明的存亡,关乎万民的生死。” 朱由榔的目光如炬,直视孙可望,如同剑客锁定对手,“朕想听一听,秦王对此次战事有何高见?” 孙可望面对皇帝的提问,心中明白这是一场关乎生死的较量,但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便不再遮遮掩掩,坦然道:“陛下,此战关乎大明国运,实难预测。不过,以我军目前的实力和士气,若能团结一心,奋力一战,或许有望取胜。当然,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还需陛下亲临指挥,随机应变。” 朱由榔微微点头,表示认可。他站起身来,走到孙可望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秦王所言甚是。此次出征,朕深知前路艰险,但为了大明江山,为了百姓福祉,朕义无反顾。” 顿了顿,朱由榔继续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此战在朕看来,必胜无疑!” 孙可望张了张口,似乎想说话,但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朱由榔察觉到了孙可望的犹豫,知道他并不完全认同自己的说法,于是继续说道: “其一,天时在我。朕夜观星象,见天狼星光芒大盛,此乃国运昌隆之兆;其二,地利在我。镇远之地,山高水长,正是我军发挥之地,敌人若来,必陷重围;其三,人和在我。百姓归心,将士用命,朕有这支铁血之师,何愁不胜?” 孙可望满怀期待,却没想到等到这个答案,心中顿时大失所望。他本以为皇帝会给出更切实的策略,而不是依赖于星象和地势的虚言。 朱由榔见孙可望脸上露出惊愕之色,知道自己的用意已经达到,便不再逗弄这位历经风霜的老臣。 他轻声一笑,如同春风解冻,温和地问:“秦王是否觉得朕所言皆为虚妄?” 孙可望闻言,立刻站起身来,躬身行礼:“自古以来,兵者乃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凡用兵之法,须审时度势,不可单凭一时之勇。陛下所言天时、地利、人和,固然是我军之利,但臣以为,更需深谋远虑,周密策划。” 朱由榔的目光微凝,说道:“秦王之言,朕亦深有同感。用兵之道,在于智取而不单靠力敌。朕已命人细究敌情,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朕知你老成持重,对军务有独到见解,不知有何高见?” 孙可望沉吟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陛下,凡战必有备,有备则无患。臣以为,当务之急有三。一是粮草先行,确保三军无饥馑之忧;二是斥候广布,密探敌情,以求知己知彼;三是精兵简政,挑选精锐之师,方能以一当十。” 朱由榔听后,微微颔首,眼中露出赞赏:“秦王所言,甚合兵法。朕亦有此意,已着手准备。朕知你久经沙场,经验丰富,若能助朕一臂之力,此战定能如虎添翼。” 孙可望心中一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皇帝每一句话都是铺垫,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他步步深入,自投罗网呢。 难道皇帝心中已无半分对他孙可望的戒备? 还是说,将自己置于眼皮之下,更便于掌控与监视?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再纠结于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是而已。 孙可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波澜,坚定回道:“陛下若不弃,臣愿效犬马之劳,为大明江山社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见孙可望如此表态,朱由榔终于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 朱由榔缓缓站起身,步态从容,走到孙可望面前,双手扶起他,语气中满是诚恳与信任:“秦王之忠心,朕心深知。王乃国之栋梁,有你在,朕如虎添翼。此战,朕与秦王同心协力,定能护我大明河山,保我百姓安宁。” 第35章 誓师出征 月华如水,洒满山城。 一轮圆月高悬夜空,皎洁的月光如银色的绸缎,透过御书房的窗棂,铺陈在地。送走孙可望后,朱由榔独自面对着这静谧的夜色,心中却是波涛起伏。 一阵轻轻敲击声打破了夜的宁静,王少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温柔而细腻:“夫君,妾熬了一些瘦肉粥。” 朱由榔立刻振作精神,他知道在这行宫之中,王少姬的关怀是他的港湾。 他强行作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轻轻打开房门,迎接那抹熟悉的温柔。 王少姬清丽的面容在月光下更显圣洁,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朱由榔不由看呆了。她的眼中带着关切,轻声唤道:“夫君。” “快进来。”朱由榔赶紧将王少姬拉进御书房,反手关上门,阻挡了外面的凉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王少姬现在已有四个月身孕,肚子开始显怀,但她整个人依旧生龙活虎,完全看不出孕妇的柔弱。 朱由榔轻轻抚上她的肚子,感受着那里孕育着的新生命,眼中闪过一丝伤感。 他心中明白,对这次出征镇远,自己并无十全把握。然而,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事在人为,为则必成。若镇远一失,那大明的江山社稷就将如同断线的风筝,难以再续。 他不愿自己余下的十年岁月,尽在流离与躲藏中蹉跎。更不愿让眼前这位如谪仙般的佳人,再随他颠沛流离,疲于奔命。她的眼眸,清澈而坚定,是他在这乱世中最温暖的港湾。 朱由榔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忧虑与迷茫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散。 他的眼神逐渐坚定,如同剑客面对强敌,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轻声道:“说实话,朕对这次出征镇远,并无十全把握。但若镇远再丢,那我们就算暂时保得性命,也难再有东山再起之日。为今之计,只有一战。” 王少姬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朱由榔的手,她的手温如春阳,驱散了他心中的寒意。 她的沉默不是无言,而是一种深深的理解和支持。 月光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映出淡淡的银光。 王少姬抬起头,望着朱由榔,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但更多的是坚毅:“夫君,妾身虽是女流之辈,不懂兵法战策,但妾知道,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大明需要你,这个家也需要你。无论你走到哪里,妾身和孩子,都会在这里等你,等我们的大明凯旋。” 朱由榔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王少姬的话给了他莫大的力量。他紧握着王少姬的手:“少姬,朕答应你,定会凯旋而归。朕会用这一战,为我们的孩子赢得一个太平盛世。” 王少姬轻轻点头,她相信朱由榔,相信这个男人能够扛起大明的未来。她依偎在朱由榔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那是大明的心跳,是希望的鼓点。 永历丁亥年乙未月丁亥日(永历八年七月十六日)。 宜:出征、祭祀、祈福、求医、交易。 忌:动土、安葬、嫁娶。 冲煞:冲蛇煞西,属蛇之人今日不宜西行,以免冲煞。 吉时:卯时,太阳初升,万物更新,行事大吉。 胎神占方:仓库门外正南,孕妇今日宜避开仓库正南方,以免触犯胎神。 彭祖百忌:丁不剃头,头主生疮;亥不嫁娶,不利新郎。 今日卦象:地水师卦,宜出征。 宜出行方向:北方,今日北方太乙星临,出行宜向北,可获天时之利。 天际泛起鱼肚白,朝霞如血,映照在校场上。 朱由榔身披战袍,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面对着数万精锐之师。校场上旌旗猎猎,战鼓雷动,士兵们肃立如林,等待着皇帝的誓师令。 朱由榔深吸一口气,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庞,从年轻的士兵到经验丰富的将领,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对胜利的渴望和对国家的忠诚。他知道,这些人将与他并肩作战,共同面对前方未知的挑战。 卯时至矣,朱由榔登坛誓师,将士环列,旌旗蔽空,战鼓动地。帝临风而立,声震寰宇,誓曰: “将士们,今日吾辈聚于斯,非独为己,乃为家国,为天下苍生也!今吾等将出征,前路或荆棘载途,或生死未卜。然朕誓与尔等同在,纵有刀山火海,亦并肩作战,至死不渝! 朕知尔等,或有老弱妇孺,或新婚燕尔,或兄弟满堂。然今日,吾等皆舍小家,为护大国。朕不求尔等为朕而战,但愿尔等为心中之信仰,为大明之荣耀,为子孙后代之安康,执锐披坚,与朕共赴胜利之路! 勇士们,扬尔剑,照我征途;擂尔鼓,破敌肝胆;展我旗,扬威四方!” 誓毕,三军动容,呼声震天:“为大明,为胜利!”热血沸腾,士气如虹。 朱由榔返身下坛,跨马执剑,剑指苍穹,若战神临世。战鼓再起,号角长鸣,大军徐徐开拔,如龙蜿蜒,向远方征途进发。 王少姬站在城楼上,晨风轻拂着她的发丝,她的目光紧紧追随那渐行渐远的大军。她的怀中,紧紧抱着一卷黄绫,那是太监王坤刚刚送到手中的圣旨。 她轻轻展开,那金灿灿的字迹在晨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承载着朱由榔的千钧重托: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观乾象,审时度势,知国家大计,必托于忠贤。今国家遭逢大难,朕亲率六师,讨逆安民。如有不虞,由太子慈煊继位大统。 太子,朕之嫡长子,天资聪慧,秉性宽厚。自幼饱读诗书,明礼达义,有君之风,深得朕心。若朕有不测,太子继位,必能继承大统,光大祖宗之业,使大明江山社稷永固。 皇后王氏,秉性贞懿,德配坤仪,淑慎持躬,仁慈有度。自入宫闱,佐朕治理内廷,深得宫人敬爱,百姓称颂。垂帘听政,必能母仪天下,抚育百姓,维护朝纲。 晋王定国,朕之股肱之臣,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忠诚,才干卓绝,屡建殊勋。若朕有不测,定国辅政,必能秉持公正,辅佐幼主,保大明国泰民安。 刘文秀、沐天波、李昂等,皆为国之栋梁,朕之忠良。各怀才德,各有专长,必能同心协力,共扶幼主,抵御外患,安靖内乱,驭大明之舟,行稳致远。 朕望诸卿,不负朕望,不辱使命,以国家兴亡为己任,以百姓安乐为所求。朕虽远征,心与诸卿同在,共祈天佑大明,国祚绵长。 钦此。” 朝阳初升,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与不舍,泪水如断线珍珠般倏忽而下,却不曾发出一声呜咽。 第36章 兵出南宁 正当朱由榔率军驰援镇远之时,晋王李定国也从南宁誓师出征,他的目标是两广之地。 在贵阳之时,永历帝已向郑成功、张煌言等英杰下达旨意,号召他们配合李定国行动,分散清军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李定国派遣总兵吴之凤,携带天子敕书,前往广西梧州等地,联络两广义师。 使者四处散布消息,说永历帝已经移驾贵阳,封李定国为晋王,誓师出征两广。 两广义士纷纷响应李定国的号召,如同星火燎原一般,四处出击。 李胜、李乔华所部占据郁林,何奎豹、李盛功所部占据怀阜,梁忠所部占据富川、贺县,曹友所部占据太平。当地僮族百姓,也在清军的压迫下揭竿而起,以罗法达、房仁伦等为首领,攻略临桂、永福、荔浦、修仁等县,如同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七月二十日的午后,阳光如血,照耀在满清南路大军征南将军卓布泰与提督线国安的营帐上。 他们刚刚收到李定国兵出南宁的紧急军报,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李定国本应在贵阳与孙可望生死搏杀,怎会突然从南宁出征,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两广的战场上? 卓布泰和线国安对视一眼,彼此的瞳孔中映出了震惊与疑虑。他们原本以为攻下柳州城如探囊取物,却未料到李定国会在此时出兵,如同一柄利剑,直指他们的心脏。 “立刻派人打探清楚,李定国到底带了多少兵马!”卓布泰的声音斩钉截铁,急促而有力。 线国安点头,但心中的不安却如同暗流涌动。李定国的名声如雷贯耳,他所率领的军队更是以骁勇善战着称。如今他们分身乏术,若是李定国真的来袭,后果不堪设想。 这将是线国安与李定国的第二次交锋。上一次,是在永历七年,李定国第二次兵进两广的时候。 当时,李定国将线国安所守的桂林围了月余,因清朝军队来援,加之粮草告急,故而撤军。 虽然李定国没有攻下由线国安所守的桂林,但线国安内心着实惧怕这个大明战神。他深知,如果没有坚城之利,自己绝非李定国的对手。 与此同时,李定国的军队正在夜色中快速行军,如同一群沉默的狼群,穿梭在黑暗的森林中。他深知时间就是生命,必须尽快赶到柳州,与敌军展开决战。 早一天击败满清南路军,贵阳的安危就能早一天解除。 一路上,捷报如同春风般不断吹拂在李定国的耳边,各地义师的胜利消息让他信心倍增。然而,他也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前方,满清南路军,才是他这次的主要对手。 “加快速度!我们要赶在敌人援兵到来之前,抵达柳州城!”李定国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如同雷霆万钧。 士兵们齐声应和,他们的步伐更加坚定有力,如同铁流一般向前奔腾。 李定国在与朱由榔的告别之后,没有丝毫停留,急匆匆地策马朝南宁方向飞驰。当他的马蹄踏过田州的土地时,又意外地迎来了刘镇国和关有才的三万雄师,这让他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 在这一刻,李定国不禁感叹,刘镇国和关有才简直就是他的吉星。他前去安龙救驾时,他们慷慨地提供了三万兵力;如今返回南宁整顿兵马,他们又如天降神兵般再次带来了三万精兵。 想到这些,李定国心中的喜悦如同潮水般涌动,他情不自禁地紧握刘、关二将的手,那份激动和感激之情,从他热切的眼神和紧握的手中流露无遗。只是,他的心中还有一丝遗憾,如果张明志也在,那么他就能集齐“刘关张”三将,成就一段佳话。 而此时镇远城中的张明志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这鬼老天。”他揉揉鼻子,低声嘀咕。 随后,李定国下达了命令,让刘、关二将带领一万兵马继续驻守田州,而他自己则亲率两万大军,携带着十日的粮草,轻装上阵,向南宁疾驰而去。 刘镇国和关有才二人,早已听闻贵阳城易主之事,对于眼前这位朝廷中的风云人物,晋王李定国,他们自然是毕恭毕敬。 他们本是骁勇善战的猛将,但一个多月前,被李定国不费一兵一卒地夺取了田州,并带走了他们麾下的三万大军,这让他们心中难免有些阴影。 直到李定国离去,他们才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现在与李定国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盟友,而非对手。 李定国抵达南宁后,整顿兵马,安抚百姓,未出十日,便拥兵七万,真可谓兵强马壮! 他派遣表弟马思良率一万精兵守城,靳统武率三万虎狼之师进军梧州,自己则亲率三万精锐之师进军桂林。 李定国率三万精锐一路所向披靡,清军望风而逃。途中不少壮士前来投奔,军队人数愈发壮大。 距柳州城还有百里的来宾县,李定国命军队就地扎营休整。此时,探子来报,清军提督线国安正率五万清兵围攻柳州。同行的还有满清征南将军卓布泰,旗人数量不明。 李定国听后嘴角微扬,自信地说道:“来得正好,传令下去,明日五更拔营,我定要亲自取下线国安首级!”众将听后士气大振。 夜,如墨般漆黑,李定国率领百余精骑,如幽灵般悄然离开大营。他们一路向北,急行军一夜,疾风骤雨般抵达柳州城外。 柳州城城墙沿着柳江河蜿蜒而建,三面环水,宛如一条巨龙盘踞。城墙上设立了东门、西门、镇南门、靖南门和北门五座城门,西门至北门一线挖沟壕形成护城河,犹如一道铜墙铁壁。 柳州北门无险可守,为此专门修筑了一个月城,俨然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原本柳州府治所在马平县,满清大军来袭时,柳州太守深知马平难以抵御,便果断移师柳州城,凭借柳江的天然屏障,已经坚守数日。 第37章 掩人耳目 李定国,身披战袍,站在柳江南岸的马鞍山之巅,目光如炬,俯瞰着下方那片硝烟弥漫的战场。 清军的大营,筑于柳州城北的雀儿山下,地势险要,宛若铜墙铁壁。旌旗猎猎,随风飘扬,营地外围,深壕高墙。帐篷整齐排列,通道畅通。中心大帐,是指挥官所在,军事指令由此发出。四周哨兵巡逻,警戒侦查,确保营地安全。 整个营地防御严密,滴水不漏。看来夜袭这一招是没有效果了。 他的目光在战场上游移,心中却在默默思索着破敌之策。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策——围魏救赵。满清南路军此次倾巢而出,其意图昭然若揭,定是计划取道柳州,再北上直指贵州。 桂林,作为清军的后方重镇,此刻必然是守卫空虚。如果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攻桂林,掠其粮草,切断其补给线,定能让清军陷入混乱。 想到此处,他立刻派遣信使,泅渡柳江,将消息传至柳州城中,告知守军晋王的大军即将到来,令他们坚守城池。守军听闻李定国将至,士气大振,连番击退了清军的进攻。 李定国则率领麾下的精骑,悄无声息地撤离了战场。他一面派人回到营中,下令大军改变行军路线,昼伏夜出,绕过敌军的视线,经忻城、罗城、融安,直指桂林。一面继续向北,前往桂林侦查防御情况。 晨曦初现,李定国已到达桂林南面的丛林中。此时的桂林城门大开,行人商旅不绝,没有一点战争即将到来的阴云。 不过他随即就想清明白了,满清大军正在全力围攻柳州,从柳州到桂林的城池关隘基本都在清廷的控制下,如有大军行动。这些城池会第一时间通知。 得想个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军。 第二天黎明,忻城下突然现出一支百人小队。为首的将领,身形魁梧,神态嚣张,他手指城墙,“叽里呱啦”一大通,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 城墙上一个年轻的士兵揉揉眼睛,冲着下面大军喊道:“瞎叫什么?现在是宵禁,没到时辰不能开门。” 旁边,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兵,一巴掌拍在年轻士兵的后脑勺上,喝道:“你这是在做梦吗?睁大眼睛看看,下面都是些什么人!” 年轻士兵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只见下方的骑兵们身着坚固的锁子甲,头戴装饰着马鬃的金属头盔,战袍上黄色的镶边和龙纹图案熠熠生辉。他们手中的弓箭和马刀寒光闪闪,战马也装备着精良的马铠。高举的镶黄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黄色的底色上绘有龙图,昭示着这支骑兵队伍的至高无上的地位。 “满洲旗人?”年轻士兵疑惑地问道。 “睁大你的狗眼,这是镶黄旗的旗兵,上三旗之一,由皇帝直接统领的!”老兵怒斥道,“赶紧开门,别等他们破门而入,把你我全都剐了。” 年轻士兵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跟着老兵走下城墙,准备开启城门。 当城门缓缓升起的瞬间,年轻士兵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环顾四周,却惊异地发现,身边的老兵竟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他的原搭档呢?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心头,让他感到一阵恐慌。他正准备大声呼喊,却听到一声沉闷的“嘭”在耳边响起,随即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那支镶黄旗的骑兵如同一阵狂风,迅速占领了城门。为首的将领,身着华贵的盔甲,口中念念有词,却让城中的守军如坠五里雾中。他们听不懂将领的话语,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匆忙向太守报告情况。 如果有人细心聆听,或许能分辨出将领口中的奇异话语:“前轱辘不转后轱辘转思密达。” 忻州太守林杰伦,当地望族,一个在动荡时代中游刃有余的聪明人。无论是满清还是大明,对他来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他的地位从未因王朝更迭而动摇。当得知城中发生变故,他立刻从睡梦中惊醒,准备迎接这位满洲的贵人。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穿上鞋子,一支兵马已经如闪电般冲入县衙。为首的,正是大明晋王李定国。 林太守一见到晋王,心中顿时一片混乱。“难道大明的战神也投降了大清?”他心中暗自思忖。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就看到那位满洲统领走进来,向李定国行礼报告:“禀晋王,我们已占领忻城,未遇任何抵抗。” 李定国微微颔首,转头看向林太守,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就是这里的太守吧?” 林杰伦点头应是。 “很好,你继续担任太守,但从今天起,不得踏出县衙半步,不然我就换人来当这个太守。”李定国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后者点点头。 李定国也很奇怪,此人也不问问自己的身份? 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 林杰伦陪笑道:“您是战神李定国大元帅,不过卑职还不知道您在大清任何职务,故不知如何称呼,请元帅示下。” 李定国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原来这家伙认为自己降清了。 他决定将计就计。 李定国不动声色点点头,“你知道就好,此事不宜宣扬。” 林杰伦连连点头,他当然明白,大清这次伐明,欲毕其功于一役。广西提督线国安的军队不久前才经过这里,同样下达了严令不得宣扬。 “看来这次大明的局势不容乐观。”林杰伦在心中默默感叹。但对他来说,无论是大明还是大清,他都能游刃有余。唯一的变化,不过是换个发型,换身衣服而已。 李定国见他如此识相,也就不再为难他,将城中的守军纳入自己的大军,并稍作休整后,继续率军北上。 一路上,李定国大军用“黄皮”接连骗开罗城、融安城门,整编队伍,收集粮草。 五日之后,当晨光初现,李定国的大军已悄然抵达桂林城下。 第38章 发传单啦 站在桂林城下,李定国感慨万千。巍峨的城墙在他眼前矗立,如同历史的丰碑,见证了他两年前的辉煌——“桂林大捷”。那时,他以一己之力逼迫满清定南王孔有德走上了绝路,自尽身亡。 然而,胜利的余晖尚未散去,一年前他再次来到此地,却遭遇了挫折。月余的围攻,城池依旧坚如磐石,粮草的短缺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痛,只得带着遗憾撤兵。 如今,他再次率军归来,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士气高昂,皇帝英明神武,朝堂之上再也没有那些曾经掣肘他的力量存在。他坚信,这一次,桂林城必然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他深刻地吸取了上一次失败的教训,早就已经命令士兵们在附近的山林之中砍伐大量的树木和藤蔓,并将它们精心地制作成了攀墙挂梯。其他攻城器械也加紧制作。 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只等待着一个最佳的时机,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攻克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城池。 然而,他的目光却远远不止于此。桂林城只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他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柳州城下的满清大军。他打算施展出围点打援的策略,用自己手中仅有的三万精锐之师,去吞下那五万来势汹汹的敌军。李定国的胆识和野心,从他过去所取得的辉煌战绩中便可窥见一斑。 《孙子兵法》的《谋攻篇》云:“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而李定国的用兵之道独具一格。 他从不被兵法所束缚,而是根据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随机应变。对于他来说,军队人数的多寡并非决定战争胜负的唯一关键,更为重要的是如何巧妙地调遣手中的兵力,并将他们的潜力发挥到极致。 他所信奉的兵法理念是:在运动战中形成局部优势,积小胜为大胜。 在他眼中,只要具备足够的信心与精妙的战略,即便己方兵力仅为敌方的一半,同样可以发动攻势。凭借着灵活的军事指挥,他能够在局部区域集结优势兵力,从而给敌军以致命一击。通过不断积累这些小小的胜利,最终取得整个战局的胜利。 然而,唯有一种情况会令他选择撤退,那便是粮草供应不足。 这种根据实际情况准确判断、灵活调整战术的用兵方式,无疑是他屡次获胜的制胜法宝。 李定国依旧让麾下的杨祥继续装扮成旗人,企图以诡计骗开桂林的城门。 然而,命运这次没有眷顾他,城中竟还有卓布泰麾下的旗人。他们听到有满清兵从柳州退回的消息,便急匆匆地赶往城墙,用满洲话大声询问来者何人。 杨祥本想凭借自己的口舌之利瞒过守城士兵,见此状况,他只能破口大骂,垂头丧气地逃回营地。 李定国看到这个计划失败了,于是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让军队就地扎营,准备攻城。 桂林,这座位于大明南方边境的重镇,沿着漓江建造,三面环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城墙高耸入云,方圆数十里,城门多达十三座,坚固无比,难以攻破。 城中的守军虽然不清楚李定国的兵力究竟有多少,但看着他们从柳州而来,心中不禁生出疑问:难道线国安和卓布泰已经败在了李定国手下? 桂林的守将,是满清的总兵全节。他原是明朝的参将,后来随孔有德一同降清。孔有德被李定国逼迫自尽后,全节对李定国恨之入骨,却又不敢出城迎战,只能高挂免战牌,默默将这份耻辱放在心底。 李定国并不急于攻城,他下令将桂林团团围住,每日只是派人用投石车往城中散发传单。 这一招叫舆论战,是他从朱由榔那里学来的。通过散布大量似是而非的消息,用来瓦解敌人的意志。 当初朱由榔在贵阳时,就是通过舆论战瓦解了孙可望的军心,从而一举平定了叛乱。 如今,桂林城中的气氛紧张而压抑,大明军队围而不攻,守军也不敢出城,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对峙状态。 突然,一个圆球从城墙上飞过,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却在还未落入城中时就炸裂成数十个碎片,像蝴蝶一样在空中缓缓翻飞。 连续几日,李定国的军队像不疲倦的信使,将一张张宣传单不断地送入桂林城中。全节对此已是无动于衷,他心里明白,李定国爱投就投吧,这些纸张终究不过是风中的尘埃,难以撼动城墙的坚固。 传单上的内容五花八门,既有描绘明军英勇无畏、光芒万丈的篇章,也有揭露满清腐败黑暗、不堪入目的记述,甚至不乏一些城中官员的丑闻和花边新闻…… 一个年轻的士兵,名叫“小福建”,他抬头看去,正好被一张写满字的纸盖在脸上。他胡乱扒开,却对上面的字一窍不通。 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小福建悄悄把这张纸收了起来,准备找机会问问队里的“老西北”,让他读给自己听,也许那里有他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小福建找到了老西北,他将那张纸递给了这位老兵。 “大明晋王谕令:全节将军及桂林城内所有守军,明君已复位,天命所归,尔等若能弃暗投明,即刻开城投降,晋王将既往不咎,保尔等性命无忧,且有厚赏。若执迷不悟,继续顽抗,城破之日,便是尔等身首异处之时。望尔等深思熟虑,速作决断。” 纸片上的文字,如同晨钟暮鼓,震撼着每个士兵的心灵。 天上掉下来的纸片也被全节发现了,他看完之后脸色铁青。他下令将所有传单收集起来,当众焚烧,试图以这种方式来消除士兵们的疑虑和恐慌。 漫天飞舞的纸片,对全节而言是一道道催命符,对小福建这样的士兵而言,却是一线希望。 火光中,那些文字似乎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士兵们的心中。 夜晚的营帐里,低语声此起彼伏,士兵们交头接耳,讨论着传单上的内容,讨论着他们的未来。 第39章 往事如烟 小福建是从福建一路逃难而来的年轻人,大约十五六岁。身材消瘦,比同龄人显得更加矮小。因为他说一口闽南话,大家就都叫他小福建。 当初鞑子铁蹄南下,一路烧杀抢掠,他所在的小城也被屠了一干二净。他之所以会活下来,是因为晕血,在看到父亲的头颅在眼前飞走,一腔热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后,他的眼睛便被那殷红的血色覆盖。这也是他晕过去前最后的画面。 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狼藉之中,四周是被战火蹂躏过的残垣断壁,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焦糊的味道。他的心中充满了迷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他艰难地爬起来,发现自己已经不晕血了,甚至对眼前尸横遍野的场景居然无动于衷。只是心里好像被挖开了一个大洞,空空落落。 他翻开尸体仔细辨认,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家人,只是在不远处有一个用人头堆起来京观。 “京观”这个词是老西北告诉他的,那是鞑子用来吓唬老百姓的,让他们好好当牛做马,不然就是同样的下场。 老西北是一个老兵,从他来到队里的时候就已经在了。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来自西北,年纪不小,所以大家亲切地叫他“老西北”。 老西北虽然年纪大,眼神不好,身体也不太好,但他识字,这在军队里是相当稀缺的。在这个时代,识字的人是极少数,即便是明清的高级将领中,也有许多不识字的。大家平时写家书、念信都会找他帮忙。 小福建看着那些人头,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惊恐,有释然,有大笑,有大哭,有不舍……似乎他们在离开这个世界时,所有情绪都出现了。 小福建饿了,他翻遍所有人的口袋,只找到两个带血的馒头,还长满了霉。他狼吞虎咽,顾不得其他。 幸运的是他没有拉肚子,也没有其他不良反应。 为了活下去,他离开了小城,寻找食物。 在逃难的路上,小福建遇到了一群同样流离失所的人们,他们结伴而行,希望能找到一个安全的避难所。 然而,乱世之中,哪里又有真正的安全之地呢? 他们一路上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也见证了太多的生死离别。 就在他们快要绝望的时候,遇到了一支清军的队伍。也许是出于生存的本能,也许是被那身军装上的威严所吸引,小福建稀里糊涂地加入了他们,成为了一名士兵。 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何而战,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只知道自己要活下去。 加入清军后,小福建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依旧是每天面对着生死的考验。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手中的武器和身上的军装。他开始学习如何使用武器,如何听从命令,如何在战场上生存下来。 但小福建的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开始观察身边的人,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到答案。 他发现,虽然他们都是清军的士兵,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同的情绪:有的满脸疲惫,有的眼中闪烁着对战争的渴望,还有的则是深深的无奈和迷茫。 小福建知道,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被乱世裹挟的普通人。 他们或许曾经是农民、是商人、是书生,但战争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将他们变成了士兵,变成了这场浩劫的一部分。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福建逐渐适应了军旅生活,但他的心中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他知道,是那座京观的灵魂在呼唤。 他开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思考自己的未来,思考这场战争的意义。 直到那天,当一张写满字的纸飘落在他的面前,他仿佛看到了一线光明。虽然他不识字,但他能感受到那张纸上的文字充满了力量和希望。 这天,小福建又捡到一张传单。传单上的字数寥寥无几,他数了数,居然只有十二个字!他还认识其中的“乡”“土”两个字。小福建开心极了,他仔细地将传单叠好,准备拿给老西北辨认。 夜里,老西北看着小福建拿来的传单,一脸不可思议。只见传单上赫然写着:“老乡,参加明军可以分到土地!” 要知道,他们这些流离失所的人,最大的愿望便是能有自己的一片土地了。本来,地主豪绅们就像贪婪的巨兽,占据了大量的土地,他们这些累死累活的农民居然连自己都养不活。 后来,天下大乱,更别说有一块自己的地了,能活下来都成了一种奢望。再后来,满清旗人入关后,大肆圈地,不仅让他们这些农民走投无路,那些大地主也同样面临绝境。 这张传单,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拂过他们的内心,激起了无尽的渴望和憧憬,挠得心里直痒痒。 小福建紧紧握着那张纸,他的心跳加速,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张纸,这是一份选择,一次命运的转折。 老西北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孩子,这是一份天大的机缘,也是一次生死的抉择。你要记住,无论选择哪条路,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小福建点了点头,他的心中虽然迷茫,但他知道,自己需要做出选择。夜深了,营帐外的火光映照着他年轻而坚定的脸庞。他知道,明天,或许一切都将不同。 而全节,这位曾经的明朝将领,现在的满清总兵,他站在城墙之上,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心中也是波涛起伏。他知道,自己曾经的选择已经无法回头。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寻找着内心深处的答案。 桂林城的夜晚,因为这些飘散的纸片而变得不再平静。每个人的心中都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斗争,而这场斗争的结果,将决定他们的命运,也将决定桂林城的未来。 第40章 击败旗兵 漫天飞舞的传单自然也引起了旗人的注意。虽然大多数旗人并不识汉字,但总有那么几个汉奸,像苍蝇闻到了血腥味,主动上前去解读那些文字。他们将传单上的内容添油加醋地解读,声称这传单里污蔑了他们英勇高贵的旗人。 留守的旗人佐领塔克世听闻此事,怒不可遏,他找到全节,要求他立即出城,给这伙明军以迎头痛击。 全节心中全无此胆量,也只能陪着笑脸,虚与委蛇。 塔克世见全节如此态度,更是大骂他是孬种,懦弱无能。他毫不犹豫地点齐了自己的本部兵马,誓要杀出城外,给那些散布谣言的明军以颜色。 全节虽然心中忐忑,却也不敢让这位满洲贵族出事,只得硬着头皮,点齐五千兵马,随塔克世一同冲出城去,迎战那些在城外叫嚣的明军。 老西北和小福建混杂在清军的队伍中,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决绝。这些天的煎熬让他们做出了选择:一旦冲出城去,他们就要毫不犹豫地跪地投降,加入大明的军队,寻求一条新的生存之路。在他们心中,这不是背叛,而是对自由的渴望,对尊严的追求,也是对土地的执着。 而他们,并不是孤单的。队伍中,怀着这种心思的人又何止他们两个?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隐藏着不安和迷茫,像是夜空中忽明忽暗的星辰,仿佛在寻找着出路,却又害怕迈出那一步。 这些天来,旗人在城中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众怒。他们在街头肆意妄为,抢夺百姓的财物,强抢民女。酒楼茶馆里,旗人的狂笑声此起彼伏,而那些普通百姓,只能在角落里默默地忍受着,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却又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城中的小巷深处,偶尔传来低低的哭泣声,那是被欺压者绝望的倾诉。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街道上除了横行霸道的旗人,再难见其他人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和恐惧,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然而,在这沉默的背后,是百姓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他们渴望着有人能够站出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带来一丝希望的曙光。 老西北和小福建的心中,也燃烧着同样的火焰。他们知道,一旦走出这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但他们宁愿为了一线生机,去迎接未知的命运。 此刻,随着塔克世的一声令下,城门缓缓开启,清军如同被困已久的野兽,咆哮着冲出城去。而老西北和小福建,他们的心跳在这一刻加速,他们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即将到来。 塔克世率领着镶黄旗的精锐如一股黄色旋风冲出城门,他们手握清弓,腰悬箭囊,身披坚固的甲胄,头戴铁盔,脸上露出嗜血的神情。镶黄旗的士兵们在塔克世的带领下,如同猛虎下山,直冲明军杀去。 五百精骑马蹄声如雷鸣,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塔克世高举着手中的战刀,发出了冲锋的号令。身后的旗兵们紧随其后,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对胜利的渴望,对荣耀的追求。 箭如雨下,射向敌军的阵地。镶黄旗的箭手们,每一个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神射手,他们的箭矢能够穿透敌人的盾牌,直击要害。 塔克世一马当先,冲入敌阵。他的战刀上下翻飞,每一次挥舞都带走一个敌人的生命。旗兵们紧随其后,他们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明军如同被狂风扫过的稻田,一片狼藉,士兵们纷纷抱头鼠窜,溃不成军。塔克世意犹未尽,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四周,寻找着下一个目标。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前方,一队明军骑兵正气势汹汹地冲杀过来。 塔克世一声令下,声音如同雷霆在战场上空回荡,他麾下士兵们如同饿虎扑食,紧随其后。 李定国让义子李远负责诱敌,他深知满清八旗的强悍。 在李定国阵斩尼堪的战斗中,李远同这些八旗劲旅较量过。与汉军八旗和绿营兵不同,满洲八旗可谓是清军精锐中的精锐,绝非一块好啃的骨头。 在明军前锋被“击溃”后,他带着一千精骑冲向满洲骑兵。 李远挥舞着长枪,迎着塔克世的铁骑,勇敢地冲了上去。 两股洪流在战场上猛烈碰撞,战马的铁蹄如同战鼓,催动着马上的士兵向前冲锋。 塔克世看到明军将领,他一夹马腹,向李远冲去。 李远也发现个这个清将,他毫不畏惧策马迎上。 两人如同两股狂风在半空中交汇,一时间,火花四溅,杀气腾腾。 李远的长枪挥舞得水泼不进,而塔克世的长刀则如同流星划过夜空,每一次挥舞都带来巨大的冲击。 战斗愈发激烈,如同暴风骤雨,双方士兵在生死线上挣扎,每一次交锋都可能是永别。塔克世的眼神冷酷如冰,他的心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对胜利的渴望。而李远,尽管年轻气盛,悍勇无比,但在塔克世面前,他的力量却显得如此渺小。 双方缠斗了一阵,李远突然掏出一个口哨,使劲一吹,尖啸声划破战场的喧嚣,传遍了每一个角落。随着这声哨响,李远拍马向后退去,其余明军也如潮水般跟着向后撤去。 塔克世正要追击,却被身后一名骑兵的声音打断:“大人,莫要追击,以防有诈。”他回头一看,自己和大部队的距离确实拉得很远,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警惕,担心这是明军的诱敌深入之计。 塔克世沉吟片刻,最终决定听从劝告,他勒住战马,挥手示意部队停止追击。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冷静和理智。他知道,战场上的胜利不仅仅依靠武力,更需要智慧和谨慎。 随着塔克世的命令,铁骑缓缓撤回,他们如同退潮的海浪,有序地向城中退去。 就在他们回城的路上,一支明军如幽灵般突然出现,他们站成五排,第一排是盾兵,第二排是长枪兵,第三排到第五排是火铳兵。火铳枪口如毒蛇吐信般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来。 塔克世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前面是明军步兵火铳方阵,后面是明军骑兵。左边是漓江,右边是山丘。 不向前,便向后。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中计。 他没有犹豫,带着麾下骑兵向面前的明军冲去。旗兵们弯弓搭箭,射向前面的敌人。大多数弓箭被盾牌挡下来,也有不少如流星般射进方阵中,发出“噗噗”的入肉的声音。 明军方阵并未因此陷入混乱,反而显得井然有序。当敌方骑兵进入百步距离之际,只听得第一排火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瞬间便有数十名骑兵人仰马翻。紧接着,第二排、第三排火铳手迅速轮换发射。仅仅一轮射击过后,已有上百名骑兵倒地不起。 然而,塔克世却毫不畏惧。他们对自己的战马、弓箭以及刀剑充满信心。在他眼中,明朝这些软弱无力的南蛮子竟然使用如此华而不实的鸟枪。他坚信,只要自己能够冲入敌阵,这些南方蛮夷必定会望风而逃。 满洲八旗兵的弓箭犹如雨点般不断射向明朝军队的方阵,每一箭都精准无比,给明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尽管身处狭长的地形之中,但他们依靠精湛的战斗技巧逐渐占据了上风。 此时,李远率领着千余名骑兵也火速赶到战场。他们挥舞着武器,与满洲八旗兵展开了激烈的厮杀。然而,每消灭一名满洲旗人,往往需要两名明军付出生命的代价。满洲旗人战力强悍可窥一斑。 眼看着周围的旗人越来越少,塔克世心中不禁焦虑万分。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得想法子突围出去! 前方的步兵方阵牢牢地堵住了通往桂林的大路,塔克世来回发动了好几次冲锋,但都未能成功撕开一道口子。 没办法了,看来到头来也只能选择后退这条路了。 塔克世怒吼一声,带领着剩下的旗人奋勇向前,奋力冲破了李远的拦截,朝着柳州方向逃窜而去。 第41章 攻下桂林 望着满地死伤的士兵和战马,李远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八旗兵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大了!这次战斗中,明军与旗军之间的伤亡比例竟然高达三比一!要知道,这些可是李定国麾下的精锐之师啊!如果换作其他普通部队,恐怕伤亡会更加惨重吧。 李远并没有选择追击,因为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拖住这支满洲骑兵,绝不能让他们有机会逃回城中。如今这个任务已经顺利完成,接下来,他还需要继续向桂林城发起进攻。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全节率领着两千骑兵和三千步兵如旋风般冲出城外,但此时满洲骑兵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全节心急如焚,正当他焦虑不安之际,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紧接着无数明军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 全节心中暗叫不妙:“不好!中计了,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啊!”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全节迅速调整了战术,命令骑兵分两翼包抄,步兵则在中间稳步推进,形成了一个坚实的防线。 “准备战斗!”全节高声下令,他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 双方短兵相接,难分胜负。城墙上的炮手们和弓弩手们都不敢轻易发动攻击,生怕误伤到自己人。 战场上的喧嚣声震耳欲聋,刀光剑影间,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金属的交响。士兵们的呐喊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混乱而壮烈的战争画卷。 就在这时,一名威猛无比的武将骑着战马疾驰而来,此人正是大明晋王李定国。他身披银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阳光照耀在他的甲胄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是战神降临,带着不可一世的威严。他的出现,立刻让战场上的明军士气大振。 李定国如同一股狂风席卷战场,他的长枪舞动间,带起一阵阵凌厉的风声,每一次出击都直指敌人要害。战马在他的驾驭下,如同一道闪电,在战场上穿梭,无人能挡。 李定国并没有过多地纠缠于眼前的敌人,他率领着上千名精锐骑兵,犹如一阵旋风般席卷而过,迅速冲破了全节的军阵防线。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城门! 此刻,护城河上的吊桥还未完全升起,这给了李定国绝佳的机会。只见他毫不犹豫地策动战马,飞身跃起,如同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稳稳地落在了吊桥上。手中的长枪舞动如风,瞬间斩杀了拉动吊桥的士兵。巨大的吊桥应声倒下,发出沉闷的巨响。而李定国则一马当先,率先冲过了护城河,向着城门疾驰而去。 在他身后,一千多名精骑紧紧相随,他们士气高昂,杀意腾腾。马蹄声响彻云霄,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踏碎。 城门口的守军们惊慌失措,他们试图关闭城门,但已经来不及了。李定国催马狂奔,临近城门时策动战马猛地一脚踹出,那扇厚重的城门顿时被踹飞开来,门洞大开。 李定国和他的部下们顺势冲入城中,如入无人之境。守军望风披靡,城内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骑兵们一边冲锋一边高喊:“缴械不杀!”他们的呼喊声如同惊雷一般响彻战场。 小福建站在远处,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涌动着一股热血。他瞪大眼睛,紧紧握着拳头,激动地大吼起来:“我要加入明军!”声音响彻云霄,仿佛要坚定自己的决心。 他毫不犹豫地丢下手中的武器,高高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一旁的老西北见状,也默默放下武器,选择投降。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清兵受到影响,纷纷效仿他们放下武器。 局势迅速逆转,全节气得咬牙切齿。他恶狠狠地盯着“罪魁祸首”——小福建,眼中闪烁着怒火。他举起长枪,毫不留情地朝着小福建冲杀过去。 此时的小福建正沉浸在对土地的幻想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逼近。 突然间,小福建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只见一截锋利的枪尖刺穿了他的胸膛。枪尖上沾染着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他茫然地摸了摸胸口,心中却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原本空荡荡的内心一下子被某种东西填满了。 紧接着,他看到从自己的胸膛中喷出了一股殷红的鲜血,溅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艳丽的血花。 “原来是一腔热血!”小福建感觉自己找到生命的意义。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小福建!”一声嘶哑的怒吼打破了寂静。是老西北,他举起身边的长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刺向全节。 全节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乱了节奏,不得不向后退却几步。 小福建倒在血泊之中,生命的气息逐渐消逝。而老西北,则紧紧握着长矛,目光中充满了悲愤。整个战场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胜负的天平开始倾斜。 此时,李远率着数百精骑,如汹涌澎湃的洪流一般冲过来了!他们气势磅礴,马蹄声响彻云霄,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踏碎。 全节回头遥望着桂林城,只见城头上已经高高飘扬着大明晋王的龙旗。那鲜艳夺目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大明的胜利。 全节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奈。他知道,这座城市已经易主,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已化为泡影。 他默默哀叹一声,然后扭转马头,呼唤剩下的百余亲兵,向着柳州方向疾驰而去。 第42章 柳州解围 柳州大营内,征南将军卓布泰的脸色铁青。他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跪在地上的塔克世和全节,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们化为灰烬。他多么想拔出腰间的宝剑,让这两个无能之辈的头颅滚落尘埃,以泄心头之恨。 “也就是说,你们至今还不清楚李定国究竟带来了多少人马?”卓布泰的声音低沉而压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透露出深深的失望和愤怒。 “下官所见,山川之间,尽是明军的旗帜,如同海浪一般汹涌澎湃。”全节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的眼神中既有对塔克世的不满,也有对自身无能的自责,“我们虽拼尽全力,却如同螳臂挡车,无法撼动敌人分毫。最终,城池陷落,我等无颜面对将军。” 广西提督线国安站在一旁,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但更多的是对同僚的同情。根据两人的汇报,此次兵败,完全是因为塔克世自作主张而导致。但他是旗人,自然不会承担主要责任,只能怪在总兵全节身上。 他轻声求情:“将军,战事无常,胜败乃兵家常事。此时,我们更应冷静分析,制定对策,而非责难。” 卓布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线国安的话不无道理,但心中的怒火却难以完全熄灭。他的目光在塔克世和全节身上扫过,最终定格在全节身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全节,你曾是我最信任的将领之一。”卓布泰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告诉我,你心中的真实想法。” 全节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知道,这是挽回将军信任的最后机会。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将军,我心中所想,唯有一策——夜袭。敌军虽众,但新胜之后,必然松懈。若能趁夜突袭,或许能挽回局势。” 卓布泰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似乎在全节的话中看到了一线希望。他微微点头,示意全节继续说下去。 全节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他详细地描述了自己的计划,每一个细节都经过深思熟虑,每一个步骤都显得很合理。 卓布泰听着全节的计划,心中的怒火逐渐平息。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转机。他看向线国安,眼中带着询问。 线国安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将军,全节的计划虽然冒险,但值得一试。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卓布泰沉默了片刻,最终做出了决定。他站起身,看向塔克世和全节:“全节,我会给你一次机会,但这也是最后一次。若此次失败,你便不必再回柳州大营。” 全节心中一紧,他知道这不仅是一次机会,更是一次生死考验。他深吸一口气,坚定地回答:“将军,我定不辱使命。” 塔克世在一旁,看着全节和卓布泰的对话,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的失误导致了这一切,但他也明白,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他看向卓布泰,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将军,末将愿随全节将军一同前往。” 卓布泰深深看了塔克世一眼,最终点了点头:“好,你们二人,务必小心。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随着卓布泰的命令,全节和塔克世迅速行动起来,开始准备夜袭的计划。 另一方面,李定国攻下桂林后,并未过多停留。他派遣大将高文贵在城内安抚士卒和百姓,自己则亲率义子李远及麾下骑兵三千人,如离弦之箭直奔柳州。 柳州大营正在紧锣密鼓地策划着夜袭计划,未曾想到,李定国竟然如此大胆,毫不喘息地直接回师柳州。 柳州北部的柳城、融县、融安等县,地处湘黔桂边界。这里山势险峻,森林茂密,地势极为险要,同时也是从柳州前往桂林的必经之路。 此次出征,李定国特别携带了二十只强大的战象,但因其行进速度相对缓慢,所以直至此刻他们才刚刚抵达融安地界。 李定国随即下令让李远带领象骑以及护卫他们的五百名骑兵藏匿于茂密的树林之中。 紧接着,他亲自率领精锐骑兵朝柳州飞奔而去。 历经整整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后,李定国抵达柳州,此时,塔克世和全节刚从卓布泰营帐中退出。 夜色如墨,柳州城下却灯火通明。满清大军如饿虎扑食般,疯狂地对柳州城开展攻击,昼夜不停,妄图以车轮战消耗守军有限的力量。 李定国派遣心腹,悄无声息地由柳江南岸泅渡至城中,犹如夜行的幽灵,只为传递一个消息——晋王大军已到。 柳州太守,原本已做好以身殉国的准备,心如死灰,却未曾料想,晋王的大军已在城外悄然集结,如同天降神兵。 城中军民因此士气大振,他们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竟连番打退了清军的进攻,每一次抵抗都更加坚决,每一次反击都更加猛烈。 眼看短时间内攻不下柳州,己方士兵又损失惨重,线国安只得无奈地鸣金收兵,那金鸣之声在夜空中回荡,如同战败的丧钟。 现在他们面临的形势严峻,后路已被切断,前方的战局又难以打开。要么一鼓作气,直接冲进贵州,或许能在绝境中寻找到一线生机。要么退回湖南,重整军力,再图大业。 一直耗在柳州,他们会越来越被动,如同困兽之斗。 就算攻克柳州,也不过是惨胜,没有多大的战略意义了。 待全节和塔克世离开后,线国安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坚决。 卓布泰虽心有不甘,面对如此局势,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现在离开,还能保存主力,如若明军在桂林站稳脚跟,他们将面临被瓮中捉鳖的绝境。 卓布泰和线国安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有着不言而喻的共识。 可怜的全节,还在积极准备夜袭桂林,全然不知自己已被当做弃子,用来掩护大军转移。 当夜,全节统领三万绿营兵,乘着夜色悄悄赶往桂林。塔克世率三千旗兵随后跟进。 全节大军行至柳江地界时,卓布泰派亲信向塔克世传令,向平乐府方向进军,与坐镇平乐的信郡王多尼、平郡王罗可铎等汇合。 塔克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并非愚笨之人,稍一思索,便洞悉了卓布泰的深谋远虑。用三万绿营兵作为诱饵,这在常人看来或许是一场豪赌,但在卓布泰眼中,却是一种必要的牺牲。 他心中暗自思量,这代价虽大,却也不失为一种策略。旗人金贵,自然要倍加呵护,而汉民之众,如同繁星点点,三万绿营兵的损失,不过是沧海一粟,不久便能再次集结。 塔克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不动声色地指挥着麾下的旗兵,悄无声息地穿过夜幕,向着平乐府的方向潜行。 而在柳州城外,满清的大营依旧灯火通明,火光映照着士兵们忙碌的身影,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着最后的准备。 第二天的清晨,柳州城的守军们并未听到预期中的清军号角,这让他们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连日来的激战已经让他们筋疲力尽,城中的守军数量锐减,若非晋王的信使及时到来,他们可能早已支撑不住。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柳州城的城墙上,但清军大营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阳光未能驱散守军心中的阴霾,柳州太守心中焦急,决定派出斥候,从城墙上坠下,去探查清军的真实情况。 不久,斥候带回的消息让他震惊——清军大营已空无一人,只剩下被遗弃的帐篷和熄灭的篝火。 第43章 全节授首 李定国远眺撤退的清军,他心中明白,硬碰硬非智者所为。 他朝身后的亲兵说道:“看看这些满清鞑子,欺负百姓的时候个个如狼似虎,一听说咱们要来,个个变得胆小如鼠,连个招呼都不敢打,悄悄咪咪就逃了。你们说要不要去给他们打个招呼?” 众人一听,无不精神振奋。杨祥大大咧咧说道:“咱们得给他们送个大礼啊!元帅,干他丫的!” 众人哈哈大笑,“干他丫的!” 李定国也跟着大笑,“是要干他丫的。不过,不是这个时候。” 他故意把声音拉长,等众人平静下来,他继续说道:“早晚要和这些旗人算账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转而指向了全节的部队,此人手中握有三万绿营兵,如果能全部吃下,明军的实力将进一步增强。 李定国大声说道:“我们要把这些兄弟们解救出来,我们还要回到桂林,还要去到湖南,把洪承畴那个老贼的头拧下来。最后,再跟这些鞑子算总账!” “传我军令,人衔枚,马勒口,跟住绿营兵。” 他一边派遣信使飞速前往李远处,一边率领自己的部队,如影随形地跟随着绿营兵的步伐。他们仿佛一群伺机而动的饿狼,随时准备出击。 当他们行至融安地界,李定国挥动战旗,率领着麾下的勇士们,如同群狼扑食,向清军发起了猛烈的冲锋。 全节见李定国率领小股骑兵冲来,心中虽有疑问,却无暇细想,他立即下令弓弩手放箭,同时带领亲骑迎敌。 “李定国,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全节见对方兵少,不禁信心倍增。 刹那间,战场上的喊杀声如雷鸣般震天动地,双方士兵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杀。清军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不断向前推进,企图一举击溃明军。 然而,李定国的骑兵们训练有素,他们如同一群狡猾而凶猛的狼群,环绕在清军的周围,伺机而动。每当清军露出破绽,他们便如同饿狼般迅猛出击,狠狠地咬上一口,然后又迅速撤回,始终不给清军任何可乘之机。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战况胶着之际,李远率领的战象,如同天降神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清军的侧翼。清军猝不及防,阵脚大乱,士兵们哪里见过如此可怕的巨兽,纷纷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却。 李定国见机不可失,立即下令全军出击,趁势发起了猛烈的反攻。明军的攻势如同潮水般汹涌,一波接着一波,不断冲击着清军的防线。清军在明军的强大压力下,渐渐力不从心,开始向后退却。 战场上,明军的士兵们高呼着“缴械不杀”的口号,震耳欲聋的吼声穿透了整个战场,震慑着清军的士气。全节虽然带着亲兵奋力搏杀,但面对明军如潮水般的攻势,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清军的阵线开始动摇,士兵们的士气逐渐低落。在明军的猛烈攻势下,清军的防线如同被洪水冲垮的堤坝,一溃千里。 全节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知道,大势已去。但他仍然不肯放弃,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带领着亲兵,与明军展开了最后的搏杀。 然而,明军的攻势如同狂风暴雨,无情地摧毁着清军的抵抗。全节和他的亲兵们虽然英勇,但在明军的铁蹄下,他们的力量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全节心中大恨,如果不是李定国,他绝不可能如此悲惨。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全节的心中再无其他杂念,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都在呼喊着同一个声音——战斗!他一夹马肚,骏马立刻感受到主人的意志,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嘶,然后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全节,直奔李定国的大纛冲杀过来。 “狗贼,拿命来!” 李定国自然也锁定了全节,他振臂一会,“勇士们,随我杀敌!” 声音如同雷霆,响彻云霄。亲兵听到命令,士气大振,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发出震天的呐喊,迎着全节的部队冲杀过去。 两股洪流在战场上交汇,碰撞,激起了无数的火花。兵器相击,战马嘶鸣,士兵们的呐喊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壮烈的战歌。这是一场关乎生死,关乎荣誉的战斗,每一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信念而战。 全节挥动大刀冲击敌阵,忽然只听一声怒吼从耳畔响起,“全节小儿休走!拿命来!”全节猛地一震,扭头便看到李定国手执梅花枪,如同死神的使者,直指自己的胸膛。 全节心中一紧,他知道连尼堪都死于李定国的枪下,自己又岂能是他的对手?他慌忙一个侧身躲闪,滚下马来,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就在李定国回马的空隙,已有七八名亲兵冲了过来,挡在了全节面前。趁此机会,全节急忙大步流星地跑向不远处自己的那匹坐骑。 待全节翻身上马,回头再看,却见那七八名亲将只在眨眼功夫,已被李定国全数刺落马下。这一幕如同晴天霹雳,让全节魂飞魄散,他没有想到李定国居然如此厉害,心中再无斗志,哪里还敢再与他过招。 全节慌忙猛力抽打着坐骑,抛弃了自己的部下,调头狂奔而去。他的身影在战场上渐行渐远,只留下李定国在原地,手持梅花枪,目光如炬,凝视着全节逃走的方向。 就在这时,全节身下的马匹突然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绊倒一般,轰然倒地。全节猝不及防,整个人也随之向前倾倒。 \"绊马索!\"全节心中暗叫不好,他迅速反应过来,试图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然而,还没等他完全起身,一道寒光便如闪电般袭来。 只见一名年轻的小将身披黑色战甲,胯下骑着一匹毛色火红、威风凛凛的赤兔马,手持长枪,如猛虎下山般疾驰而来。那是李定国的义子——李远,他枪法凌厉,一枪直刺向全节要害。 全节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挥舞手中的大刀,企图挡住这致命一击。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只听得\"噗嗤\"一声闷响,银枪如同毒蛇出洞,准确无误地刺穿了全节的心脏。 紧接着,李远动作迅猛如雷,抽出腰间的佩剑,顺势一挥,手起刀落之间,全节的首级已然与身体分离。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污。 全节的目光逐渐模糊,眼前的景象开始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无比沉重,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最终,他无力地倒了下去,生命的气息也渐渐消散。 随着全节的倒下,战场上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风吹过,带着血腥和死亡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之中。 第44章 新的生机 李定国率领着新归附的三万绿营士兵,浩浩荡荡地返回了桂林。城中军威如山,如今已有七万雄师,足以与满清南路军一较高下。 别人征战沙场,兵力往往日渐稀少。而李定国却能反其道而行之,兵力愈发壮大。这,无疑是他非凡魅力的体现。 桂林一役,李定国攻克城池后,并未对那些满清委派的官员施以苛责,反而让他们继续担任原职。 其一,是为了安抚民心,迅速稳定桂林的局势。其二,也是为了稳定圣心。官员的任命,乃是圣上与吏部的职责,他作为亲王,若擅自插手,难免给人留下话柄。尤其是那些专挑毛病,无事生非的御史们。 同时,他令刘镇国和关有才二将率田州兵马驻防柳州,防范靖州方向的敌人。 桂林城内,昔日的靖江王府,如今已化身为临时的医疗所。这座城中最为宽敞、环境最为宜人的府邸,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收治病患的理想之地。 老西北从未想过,自己竟有朝一日能够踏足这昔日的王府,甚至在王府的床榻上安眠。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小福建至今仍未苏醒,他的伤势极为严重,持续的高烧不退。大夫在检查后连连惊叹,若非这位年轻人的心脏位于右侧,那一枪早已夺去了他的生命。尽管如此,他能否苏醒仍是未知数,毕竟伤势实在沉重。 老西北已经在这里守护了小福建整整七天。在这七天中,捷报频传,晋王接连收复了桂林周边的关隘,整个桂林城已完全回归大明的怀抱。城中的百姓无不欢欣鼓舞。 与满清相比,大明的军纪显得格外严明,对待百姓还非常客气。他们不仅没有趁乱掠夺百姓的财物,反而主动伸出援手,帮助城中的百姓修缮房屋,治疗伤员。 有百姓自发提出要给予这些士兵报酬,但都被婉拒了。城中的富户们本想要照例劳军,凑出了一笔巨大的财富,用于买平安。却被李定国严词拒绝。 明军有严格规定,不取百姓一针一线。 看到李定国如此作为,百姓们心中安定下来,一些因为战乱外出避难的人,也陆续回归,桂林城很快便恢复繁华。 在李定国的巧妙布局下,明军收复桂林的消息如同春风化雨,迅速在广西大地传开。梧州的守军,原本还在坚守城池,闻讯后立刻打开了城门,投向大明的怀抱。广西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繁华的县城还是偏远的乡村,都掀起了一股反抗满清统治的浪潮。 其中,忻城太守林杰伦的转变尤为戏剧。桂林光复的消息一传来,他立刻换上了大明的官袍,戴上了事先备好的假发。当城内的义军气势汹汹地来到县衙门前时,他义正言辞地喝道:“大胆!吾乃晋王亲手任命之太守,尔等竟敢在此造次?” 义军们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一时之间陷入了犹豫。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那是当日被击晕的守城小兵。他站出来,指着林杰伦说:“我可以作证,晋王来时,是我亲手为大军开门的。不信,你们可以问他。” 林杰伦面不改色,心如止水,他平静地回应:“没错,正是本官命你前去迎接晋王。”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作证,义军们终于意识到忻城早已归顺大明。 这一幕,仿佛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林杰伦巧妙地化解了这场危机,继续稳坐太守之位。而那个机智的小兵,因其出色表现,被林杰伦提拔为小旗,从此走上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桂林城内。 李定国踏着晨曦的微光,缓缓巡视着这座古老的城池。他的目光穿透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触及了每一个百姓脸上的真挚笑容和由衷的欢呼。这些质朴的面孔,如同一面面镜子,映照出他心中涌动的波澜。 此次,他收编的降卒,数量惊人,达到了四万余人。在尊重他们意愿的基础上,他决定将其中的三万多人安置于广西的肥沃土地上,让他们以屯田的方式,重新扎根于这片土地。而剩余的万人,则被精心挑选,编入了他麾下的精兵之中。 若是在往昔,李定国或许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新降的士兵打散,融入自己的军队之中,以此来壮大军力。然而,在贵阳时,在皇后接风宴上,朱由榔讲述的那个故事,在他的心中扎下了根。 那是一个关于民心的故事,讲述了一支起初人数不多、装备简陋的军队,如何凭借坚定的信念和百姓的支持,与比自己强大数倍的侵略者进行斗争,并最终取得了胜利。 他们的胜利,并非依靠锋利的武器,而是依靠人心,是那股来自广大百姓的深厚支持。他们懂得倾听百姓的声音,站在百姓的立场上思考,以真诚和智慧赢得了民心,最终将侵略者逐出了国土,并带领百姓过上小康生活。 那日,他与皇帝陛下对饮,酒过三巡,话题便从朝政逐渐转向了治国之道。皇帝的话语中,充满了深邃与智慧,那些他从未听闻的词汇,如同打开了一扇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 “思想工作”“支部建在连上”“三项纪律八大注意”……这些词汇,如同珍珠般串联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治国理政的宏伟蓝图。李定国虽然一时难以完全理解,但他能感受到这些思想背后的力量,那是能够凝聚人心、激发斗志的力量。 他想象着,如果这些理念能够深入人心,那么大明的士兵们将不再是单纯的战士,而是有着共同信仰和目标的战士。他们将更加团结,更加勇敢,为了一个共同的理想而战。 而百姓们,也将不再是被动的旁观者,将会积极参与到国家的建设中来。他们会明白,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与自己的利益和国家的兴衰息息相关。 如今的大明,虽然在实力上看似不及满清,但正如那个故事所启示的,并非没有逆转的可能。只要能够赢得百姓的广泛支持,那么,无论多么强大的入侵者,终将有一天会被驱逐出境。 李定国站在城头,远眺着辽阔的疆域,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大明的江山虽然风雨飘摇,但只要民心所向,他相信,这片土地终将焕发出新的生机。 第45章 新的希望 小福建在昏迷了七天七夜之后,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嗓音微弱而沙哑,带着一丝急切:“我的地呢?分到了吗?” 老西北轻轻扶起他,递上一碗清水,声音里带着安慰:“分到了,分到了。”他的声音温和而缓慢,像是一个温柔的老父亲。 “你这块地,在柳州的地界。那里的风光,美得让人心醉,水灵灵的大姑娘,让你挑媳妇都要挑花了眼。”老西北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 小福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心中充满了期待:“真好。”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土地,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看着小福建脸上的笑容,老西北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谁能想到,明军竟然真的会分土地给这些降卒?但这块土地,似乎并不简单,给他们分地的人说这是归集体所有的。虽然不理解集体所有是什么意思,但并不影响老西北愉悦的心情。 他们将被安置在柳州的一个叫做龙集屯的地方,那里曾是一个屯堡,但战乱之后,人去楼空,土地荒芜。现在,这些土地被重新分配给了他们这些降卒。 他们的身份与普通农夫不同,既要耕种土地,又要随时准备响应朝廷的征召。他们就像是大明的卫所士兵,既是农民,又是战士。 但无论如何,有了土地,就有了根。对于国人来说,土地是灵魂的归宿,是生活的基石。 “还有一件事。”老西北有些犹豫地说道:“由于要登记姓名和籍贯,而我并不知晓你的真实姓名,因此便自作主张地编造了一个姓名以及籍贯信息。” 说话间,他流露出些许心虚之意。 然而,小福建对此表现得毫不在意,反而充满好奇地追问:“那么,我如今叫什么名字?又是来自何方人士呢?” 老西北稍显迟疑后回答道:“你现在名为李定边,乃是陕西榆林人士。” “嗯。”小福建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毕竟,曾经那个被他视为家的地方,早已在满清的铁骑肆虐之下化为乌有,只能深埋于内心深处。 此刻,他终于重新拥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归宿。 “对了,”小福建突然想起,自己尚未询问过老西北的姓名,于是开口问道:“老西北,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面对小福建的疑惑,老西北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话到嘴边却难以吐出。 然而,小福建的好奇心如同被点燃的火苗,越烧越旺,他不依不饶地追问着。终于,在小福建的坚持下,老西北才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我,是陕西榆林的子民,名叫李大勇。” 老西北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福建听着这名字,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你叫李大勇,我叫李定边,咱们都是榆林的子弟?” 小福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老西北认真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那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是兄弟情深,还是血脉相连的亲戚?或者是同根生的族人?”小福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如同连珠炮般。 “我们是同族的兄弟!”老西北的回答迅速而坚定。 就在这时,大夫走进了帐篷,他的目光在老西北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热情地打招呼:“老李,你的儿子恢复得如何了?” “儿子?”小福建转过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老西北,他终于明白了老西北之前的犹豫和支支吾吾。 “我也是出于无奈。” 老西北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歉意:“那时候情况紧急,如果不那样说,怎么能为你争取到那片土地呢?” 小福建并没有生气,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没想到,自己不仅找到了一个家,还意外地找到了家人。 看到小福建的样子,老西北还以为他气急攻心,赶紧安慰。 “我并没有故意占你便宜,等你伤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户吏那里说明真相。” 老西北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歉意。 这时候,大夫也走到了跟前。他的目光在小福建的伤势上仔细打量,嘴里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我当初还认为你醒不过来了,没想到啊,果然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夫一边给小福建把脉,一边和他交谈:“当初你爹抱着你找到我,我还认为你活不了了。还好,你天生异象,心脏位置与众不同,这才捡回一条命。你爹又把你的媳妇本掏出来,买了许多珍贵的药材给你吊着,不然,你可活不到今天。” 大夫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感慨,他的话语未落,便转头掏出一个东西递给老西北,说:“老哥,我们有规定,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这个你就留着给你儿子娶媳妇。当初收下它,是为了让你安心,现在令郎已经苏醒,你按照我的方子调理就行。” 小福建眼尖,他的目光一闪,看到那破布漏出的一角,居然是金黄色,原来是根金条! 老西北连连作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大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身来,目光柔和地对小福建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日后定要好好孝顺你爹。” 小福建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喉咙里哽咽着,话语似乎被情感堵塞,只能用力地点点头,表达他的感激与承诺。这一动作却牵动了他的伤口,胸口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连连咳嗽。 老西北急忙扶起他,手掌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小动物,希望减轻他的痛苦。 大夫也被这眼前的一幕深深触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自觉地吟诵出: “吴音娇软带儿痴,无限闲愁总未知。看到夜深谁与语,一编蠹简一灯时。” 大夫的身影渐渐远去,老西北还想继续解释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小福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不确定: “爹?” 老西北猛地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深深的感动所取代。他看到了小福建满眼泪花,那是一种深深的依赖和信任。 “爹!”小福建再次呼唤,这一次更加坚定。 “诶!”老西北轻声回应,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个在战乱中失去的儿子,李定邦。 李大勇和他的儿子李定边,以及所有被分配到土地的降卒,都将迎来新的生活,新的希望。 第46章 破局之策 时间悄然进入八月,朱由榔统帅的两万精兵已在数日之前悄悄抵达镇远,与当地守军会师,五万勇士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兵强马壮,士气如虹,即便是面对洪承畴麾下的八万大军,也足以一战。 自从李定国攻占桂林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传遍四方,朱由榔又果断调来白文选的二万精兵,合兵一处共七万余人。 贵阳方向也适时送来了三千条火绳枪,这已经是全力赶工的结果,幸亏庞天寿带来的工匠给力,不然这批利器不可能这么快造出来。 此时,洪承畴也不得不暂时收起了对镇远的攻势。 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未曾想到孙可望在李定国的猛烈攻势下竟然如此脆弱,明朝的内乱在短短一个月内便被平息。 更让他意外的是,那个曾经东躲西藏的永历皇帝,如今却亲自披挂上阵,而孙可望竟能重新掌握权柄。 洪承畴心中不禁生出一丝错觉,仿佛这次明廷的内讧不过是一出精心编排的大戏。 朱由榔、李定国和孙可望是戏子,而他和吴三桂则是不自觉的观众。当大戏落幕,明廷露出了锋利的獠牙,而他们却因入戏太深,几乎来不及做出反应。 洪承畴心中充满了疑惑,难道明廷真的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吞下满清的三十万大军?他的内心开始动摇,对未来的战局充满了不确定。 虽然暂时未能将镇远城纳入囊中,洪承畴却并未就此罢手。他遣精兵攻占了镇远周边的思州、平溪卫、晃州等战略要地,如同布下一张天罗地网,对镇远形成了钳制之势。同时,加强了靖州的防御,构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以防止李定国的军队从柳州长驱直入湖南。 至于广西的战事,那并非洪承畴所需要操心的。满清的信郡王多尼、平郡王罗可铎自然会去应对,更何况那里还有征南将军卓布泰和广西提督线国安坐镇。在洪承畴看来,他们的表现越是不尽人意,就越能凸显自己的功绩。 虽然武冈、靖州、沅州的战功被洛托所占,但洪承畴并不气馁。思州、平溪卫、晃州等地的胜利也已经呈报给了顺治帝。在这场三路大军的较量中,只有自己这一路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其他两路尚未建功,南路军更是损兵折将,处境堪忧。 况且镇远城中最多有守军三万,按照目前的态势,自己稳扎稳打,早晚能将镇远打下来。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谁更为重要,顺治帝心中自然有一杆秤。洪承畴的野心如同暗夜中的狼眼,闪烁着狡黠锐利的光芒,他不仅要在这场战争中取得胜利,更要在朝廷的权谋斗争中占据一席之地。 镇远城中,灯火通明,朱由榔的营帐内,众将围坐,商讨着接下来的行动。 地图铺展在案上,烛火摇曳,映照出每张脸上的忧虑神色。 朱由榔目光如炬,手指在地图上划过,直指沅州府,沉声道:“诸位,敌军主力集结于思州、沅州、靖州等要地,皆有清军重兵把守。此战,我们该如何破局?请大家畅所欲言。” 冯双礼曾在湖南与洪承畴交锋多次,对敌将了如指掌。他提议道:“此战,我们必须兵贵神速!洪老贼用兵向来讲究一个‘稳’字,他将镇远周边的战略要地全部收入囊中,意图以力破巧,逐渐蚕食。目前清军马科驻守思州,白良柱驻守平溪卫,唐通驻守靖州,兵力分散,沅州守军不足万人。他还未知我等已增兵至七万,若我军能够集中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趋沅州,必能一战功成!” 马科、唐通、白广恩都曾是大明总兵,俱是洪承畴麾下,在松锦之战兵败后逃脱,投降大顺。后李自成兵败,又投降清朝。满清为了笼络这些降将,几乎都是按原职或提职任用。白广恩不久后病死,由其兄长之子白良柱袭职。 马维兴紧接着补充:“诸位,此番攻打沅州,我们还有一利。洛托与洪承畴之间的矛盾颇深。想当初洛托攻打镇远,向洪承畴求援,却被他冷冷拒绝。如今洛托率旗人退守宝庆,心中只怕正盼着看洪承畴的笑话,自然不会前来救援。因此,我军进攻沅州,可说是毫无后顾之忧!” 马进忠也及时插话,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正是如此,二人之间的积怨,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我们进攻沅州,正好迎合了洛托的心意,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出手相救?” 在听完众将的发言后,朱由榔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将领,随后问道:“秦王,你有何高见?” 孙可望缓步向前,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直取沅州,诸位,此计过于冒险。一旦攻城受挫,非但沅州难以手到擒来,更有可能使我军陷入清军的包围之中。” 他的目光在众将之间扫过,缓缓说道:“臣以为,不如分兵合击,将我大军分成数路,各自扫清镇远至沅州的坚城据点。待到时机成熟,再合兵一处,直指沅州,如此一来,攻城之际,便可确保无后顾之忧。” 白文选眉头紧锁,忍不住插言:“但若清军趁我军分兵之际,逐个击破,我们又当如何应对?昔日萨尔浒之战,杨镐便是因分兵而败于努尔哈赤之手,我们岂能重蹈覆辙?”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显然对这战略的隐患深感不安。 孙可望却是轻轻摇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从容:“今日之战,与萨尔浒之时大相径庭,不可同日而语。洪承畴虽狡猾,却无努尔哈赤之雄才大略。” 尽管心中明了此策蕴含的风险,朱由榔在一番深谋远虑后,仍旧毅然选择了分兵合击的战术。 决策已定,朱由榔立刻下达了进军的命令,兵马被划分为三路:冯双礼领左路,直指思州;白文选率右路,沿着隐秘小道迅速向平溪卫的门户鲇鱼关进发,控制了那里的交通要冲;而朱由榔自己,则亲率精兵,目标直指平溪卫。三路兵马,待到时机成熟,便将合流一处,共同攻向晃州、沅州。 第47章 收平溪卫 八月初,朱由榔带领孙可望、马维兴、马进忠、武大定、岑武等将领以及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平溪卫进发。 然而,刚至丙溪铺,便有斥候飞马来报,前方出现了大股清军。 孙可望手执马鞭,面对突如其来的军情,他不慌不忙地下达了军令:“传令全军,立即布阵迎敌!” 朱由榔虽然亲自率军出征,但他清楚自己的斤两,将战场指挥的重任交给了孙可望,并严令诸将对秦王的每一条军令都必须无条件服从。 他这一决策,无疑是在走钢丝,冒着巨大的风险,如果孙可望稍有异心,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几乎在同一时刻,清军斥候也捕捉到了明军的踪迹。他们心中以为眼前的明军依旧是跟从前一样,一触即溃。先锋副将赵四,眼中闪过一抹狂热,他高声咆哮着激励士气:“弟兄们!这是立功的大好时机!随我冲锋!” 随着赵四的一声令下,一万清军宛如决堤的洪水,向着明军的阵地奔涌而去。 孙可望冷静地调度着兵力,三千名天威营的火枪手被他部署在阵前,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他们如同雕塑般站立成三排,手中紧握着火绳枪,目光冷冽地锁定着那股奔腾而来的清军。 “准备!”武大定的声音划破战场的喧嚣,他手中的钢枪如同信号一般高高举起。第一排的火枪手们应声而动,他们的动作协调一致,端起枪口,呼吸变得细微而缓慢,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即将到来的敌人身上。 清军终于踏入了火枪的射程,武大定毫不犹豫,猛地挥枪下劈,伴随着一声震天的怒吼:“放!” 火光闪烁,明军阵前顿时升起了一团团白烟,宛如晨雾中的幽灵。在烟雾缭绕之中,最前方的清军士卒身影扭曲,在惨叫声中纷纷倒下。然而,冲锋的清军并未因此止步,反而如狂潮般加速,瞬间逼近至明军阵前不足两百步。 第一排的火枪手迅速蹲下,开始紧张而有序地填装火药。紧接着,第二排的火枪手迅速补上,火绳枪口喷吐着火舌,继续向敌军倾泻子弹。第三排火枪手则如雕塑般静候,准备随时加入这场死亡的盛宴。 随着双方距离的缩短,这一轮齐射的杀伤力更加惊人。清军的队列中,更多的士兵倒下,损失惨重。紧接着,第二排火枪手蹲下,第三排火枪手上前,一轮又一轮的射击,无情地收割着生命。三轮齐射过后,清军在明军阵前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面对越来越近的敌军,前排火枪手迅速向两侧分散,为后续的刀盾兵让开道路。五千名刀盾兵在岑武的带领下,如同猛虎下山,从中路冲出,与清军展开了激烈的近战。 战事愈发胶着,孙可望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一边命令岑武继续推进,一边调遣马维兴、马进忠各率一千精骑,从两翼包抄,形成合围之势。 战斗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清军兵力不足的劣势逐渐暴露,而明军则愈战愈勇,士气如虹。 战事正酣,双方将士如潮水般交织在一起,剑光闪烁,战鼓震天。 突然,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划破了战场的喧嚣,从清军后方传来。赵四闻声色变,猛地回头望去,只见一队象骑兵携雷霆万钧之势,从山坡上狂奔而下。这些庞然大物的出现,让清军士卒的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不少人心生惧意,丢下兵器,转身便逃。 赵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急忙勒马举刀,声嘶力竭地高呼:“给我顶住!快顶住!”然而,他的话语尚未落地,一支流矢悄无声息地从敌阵中飞来,准确地击中了赵四的前胸。 赵四发出一声惨叫,身躯摇摇欲坠,最终从马背上重重跌落。周围的亲兵见状,急忙冲上前去,筑起人墙将他护在中间。但赵四已是气若游丝,仰躺在地,口中涌出的血泡预示着他的生命正迅速流逝。 他挣扎着,声音微弱却急切:“快……快通知白总兵……救……救援……”话音未落,赵四的头一歪,一命呜呼。 与此同时,白良柱正率领着后队的一万清军,刚刚渡过舞阳河上的石桥。忽然,一名满身是血的传令兵疾驰而至,他甚至来不及下马,便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我军于丙溪铺突遭大股明军袭击,赵副将已经阵亡了!还请大人速速发兵救援!” 赵四的死讯如同晴天霹雳,白良柱闻之色变,心神俱震。他立刻大声疾呼,催促着部下加快步伐,急赴丙溪铺以增援友军。 但天意弄人,他们刚行进不到一里路,便见前方败兵如潮,夹杂着紧随其后的追兵,宛如山洪暴发,势不可挡,瞬间席卷旷野,直冲清军后队而来,将其阵势冲击得七零八落。 在溃军的恐慌带动下,越来越多的士兵失去了斗志,纷纷加入了逃亡的行列,清军的后队也随之彻底崩溃。 无数的溃军如无头苍蝇般涌向石桥,争先恐后地向对岸逃去。石桥狭窄,仅能供数十人同时过桥,在这场混乱的生死竞速中,许多人被挤落桥下,更有甚者,见河水尚浅,索性卸下盔甲,跳入河中泅水逃生。 白良柱尽管声嘶力竭地喝止,但他的命令声却被四周的哭喊和恐慌所淹没。面对着无法挽回的败局,他只能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在亲兵的护卫下,无奈地向石桥退去。 然而,石桥之上,早已成了败兵的炼狱,人们互相推挤、踩踏,一片混乱,寸步难行。 在这万分危急之际,白良柱的亲兵们展现出了他们的勇猛,他们挥舞着兵器,勇往直前,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就在这关键时刻,孙可望率领五千精骑,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至。他远远望见清军主将的大纛,心中一紧,担心白良柱会趁机逃脱,于是毫不犹豫地策马扬刀,直冲敌军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孙可望已如死神降临,挥舞着大刀直逼白良柱眼前。白良柱心中一沉,无奈之下,只能紧咬牙关,猛地调转马头,双手托起长枪,硬生生地迎向那劈面而来的刀锋。 两兵相交,金铁交鸣,白良柱只感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从虎口传来,痛彻心扉,手中的长枪如同断线风筝,飞旋着落入远方的尘埃。 撞击之力巨大,白良柱身形一晃,失去了平衡,从马上翻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孙可望毫不留情,不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大刀如影随形,顺势而下。刀光一闪,血光迸现,白良柱的头颅便如秋后落叶,滚落在地,生命之火瞬间熄灭。 白良柱的死,如同晴天霹雳,震撼了平溪卫的清军,他们如同惊弓之鸟,士气全无。 明军见状,乘胜追击,一鼓作气,一举将平溪卫收入囊中。 第48章 智取思州 收复平溪卫后,孙可望命马维兴马进忠率一万兵马守卫平溪,整编降卒。 紧接着,他亲率一万精锐之师,马不停蹄地赶往思州。他们的目标是夺取这座关键的城池,进一步扩大战果。 思州城,城墙沿着江水蜿蜒,其南门、东门、西门,三座城门依水而立,北门之外,沿城墙挖出一道深邃的护城壕沟,龙江河的流水被巧妙引入,化作一道天然的屏障。 驻守思州的满清总兵官马科,是一位历经战火洗礼的老将,他将思州打造成铁通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冯双礼的部队已经将思州围困了数日,却始终无法找到突破口。面对这座坚城,他们一筹莫展。正当冯双礼为攻城之策苦思冥想之际,孙可望率领的大军抵达了。 孙可望不仅带来了一万精兵强将,更将原贵阳城的十门红衣大炮悉数运至。他的想法是利用这些大炮的威力,持续不断地轰击思州的城墙,一旦城墙出现缺口,便立即发起近身肉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城池。 诸将没有更好的办法,纷纷遵命而行。孙可望下令将大炮布置在北门凤凰山脚下,炮火连天,北门城墙在猛烈的炮击下,随时面临崩塌。 思州城内,马科正苦思破敌之策,他未料到明军居然敢放弃镇远防御,主动出击。按照他掌握的情报,明军在镇远最多三万人。故而洪承畴才会制定稳扎稳打的策略,一步步蚕食周边重镇,最后再一举攻破镇远城。 然而,观明军军势盛大,何止三万?他思州城内仅有守军万人,粮草不足半月。这万人不但要防御明军进攻,还得提防城中百姓。着实是无解之局。为今之计,只能火速派人求援。 他趁着夜色,悄悄派遣心腹前往平溪卫,向白良柱求援。却未料到平溪卫已经易手,求援信被朱由榔截获。 朱由榔的目光如剑,直刺那被五花大绑的信使。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问道:“身为汉民,你为何要为那些清贼效力?” 信使的身躯虽然被束缚,但眼神中尽是狂傲,他没有屈服于眼前的皇帝,反而用一种充满敌意的目光,恶狠狠地回瞪着朱由榔。 “呸!”信使的唾沫飞溅,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与蔑视,“狗皇帝!我恨不得扒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还有脸问我为何要为清贼效力?” 信使的笑声中带着一丝疯狂,他仰天大笑,仿佛在嘲笑着朱由榔的无知与自大,“清狗固然可恶,但大明的贪官污吏更是罪该万死!” 朱由榔的眉头微微一皱,信使的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击中了他的心。他知道,信使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大明的腐败,正是导致民不聊生、国破家亡的根源。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动摇,他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贪官污吏固然可恨,但清贼的入侵更是国难当头。身为汉民,我们更应该团结起来,共同抵御外敌,而不是相互残杀。” 信使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更浓的轻蔑之色,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大义?我不懂你们口中的大义。我只知道,我的父母兄弟,是被大明的贪官所害。他们为了一己之私,屠杀了整个村落,却谎称是击败了鞑子。在我心里,这些明朝官员,比那些清狗还要可恶万倍!” 朱由榔沉默了片刻,他明白信使的话并非虚言。明朝末年,朝廷腐败,民不聊生,但他在贵州所见所闻,多是民心可用,天下归心。他曾以为天下百姓皆心向大明,却未曾想到,恨意同样深重。 朱由榔身边的亲卫欲上前踢翻这个不识抬举家伙,却被他轻轻制止。他缓步走向信使,一边解开束缚,一边平静地说:“你所说的,都是事实。大明的确辜负了天下百姓,我不会为此辩解。但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成为我的一面镜子,时刻提醒我。当然,如果你有心,也可以尝试取我性命,为你的家人报仇。” 信使神色狐疑,他遇到的官吏都是盛气凌人的模样,无论是明廷还是满清。眼前这个大明天子非但没有因为他出言不逊杀了他,还要让他留在身边? 是图他身上的军情?还是图他一身勇武?亦或是为了彰显其博大的胸襟? 硬刀子好接,这软刀子就不太好应付了。 信使环顾四周,找不到逃离的机会。其实,他虽然骂得狠,真要让他杀皇帝,还是没那个胆量。毕竟是天子,他一斗升小民可不敢做弑君之举。 此人名为郭彤,辽东人,家人死于明朝乱军之手。为了报仇,他加入了清军,却发现清军与明军并无二致,甚至更加残暴。但他已无法抽身,只能随波逐流。 或许,这位皇帝真的与众不同?他心中暗想,不如先假意答应,再寻找机会逃离。 朱由榔将郭彤交给岑武后,便开始沉思破敌之策。他召来武大定,准备实施一个李代桃僵的计策。 一日后,白良柱的亲兵来到思州城,带回了平溪卫援军将至,准备夜袭明军大营的消息。同时,也带来了白良柱的信物。 亲兵说郭彤因突围时被明军发现,一路拼杀出来,伤势过重,到了平溪卫便倒地不起,现在正在平溪卫休养。 马科让人带信使下去休息,心中仍然存疑,他担心这是敌人的计策,是为了骗他打开城门。 副将杜勋说道:“将军,我们先做好出城准备,待夜间情形明晰后再做决定。” 参将杨定也进言:“我军目前困守孤城,粮草不足,当尽快突围。” 谋士牛津却有不同看法:“大人,我等占据思州,扼守要地,明军如鲠在喉,这才倾巢而来。只要我军死守城门,待洪老大人大军一至,明军不战自溃矣。” 如果信使所言为真,这将是他们最好的机会。如果信使所言为虚,那么平溪卫已落入敌手,他们也只能趁夜突围。马科心中已定计,决定立即厉兵秣马,时刻准备出击。 明军用红衣大炮轰击了一整天,在北门轰出了一个约二十丈的缺口。明军趁势攻入城内,但守城将士英勇,明军在丢下数百具尸体后,不得不鸣金收兵。 孙可望一早就接到了朱由榔的计策——李代桃僵,虽然他觉得这个计策颇为拙劣,但作为臣子,他还是坚决执行。与朱由榔不同,他对普通士兵的性命并不看重。为了使计策更逼真,他不惜牺牲几百士卒的生命诱敌入彀。 是夜,明军大营灯火通明,巡逻士卒来回游弋,警惕性极高。马科站在城墙上,目光如炬,凝视着远处的大营。他身后,是整装待发的一万精兵。 三更时分,人最易困倦,明军大营的巡逻频次也有所减少。马科密切注视着城外的一切动静,捕捉着每一个可能的战机。 突然,一声炮鸣划破夜空,明军大营中火光四溅,随即四面八方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明军大营逐渐亮起,马科远远地看到了士兵们脸上的慌乱,这似乎并非伪装。 夜袭的军队与明军激战正酣,他们一边冲击营地,一边放火,不久整个明军大营都被火光所包围。 “大人,现在正是出击的最佳时机,再迟疑,明军就要稳固阵脚了。”参将杨定大声进言。 马科环视身边的将士,他一咬牙,决然下令:“将士们,随我冲锋!” 大军从城内鱼贯而出,如猛虎下山,冲向明军大营。营内此时火光冲天,混乱不堪,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让营中的士兵彻底失去了抵抗的勇气,纷纷溃散。 只是这溃散的速度,令人难以置信,即便是三万头猪,若只是静静站立,也不至于如此迅速地被屠戮殆尽。 不好,有诈! 马科心中一紧,念头一闪,他迅速转身,只见思州城头已高悬孙可望的战旗。 哎,果不其然,敌人的诡计已经得逞。 他立刻命令传令兵,通知各营迅速向晃州撤退。 平溪卫,他已不敢再想,白良柱的命运,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第49章 取鲇鱼关 在马科的带领下,一万清军如同潮水般涌向晃州,幸亏他早有准备,撤退时阵型依旧整齐。 孙可望目送着马科的部队渐行渐远,并未下令追击。他只是命人向朱由榔报捷,随后便着手整顿城内的兵马。 思州的百姓见到明军归来,无不欢欣鼓舞,箪食壶浆,喜迎王师。 然而明军却一一婉拒,新的军纪严令之下,他们不得取百姓一针一线。 再说马科,逃离明军追击后,他命人清点人马,只剩下六千余人。他心中一叹,却也自我安慰,至少没有全军覆没。 他们马不停蹄地逃向晃州,到达平溪卫和晃州之间的鲇鱼关时,暂时停下休整。 鲇鱼关的守将李大通,是洪承畴多年的亲信。见到马科如此狼狈,他连忙询问情况。 得知明军已经占领了思州和平溪卫,李大通脸色大变。 他关内的守军仅有三千余人,虽然鲇鱼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若明军全力进攻,恐怕将会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他立即派遣亲信快马加鞭,飞驰沅州,向洪承畴报告情况,同时请求马科率军进驻鲇鱼关,共同抵抗明军。 “李将军,鲇鱼关粮草不多,若你我大军合力,固然能增加几分胜算,但若明军围攻,断绝我们的粮草水源,那将是一场灾难。依我之见,我部应与晃州合兵,加强城防,以便随时支援将军。”马科说道。 李大通沉思片刻,觉得马科的话颇有道理,便不再坚持,任由马科带着兵马前往晃州城。 这鲇鱼关在贵州平溪卫东北,其旁有鲇鱼洞。有书云: “鲇鱼洞在玉屏大江右,石壁百丈,中凹一洞,碧水珠迸,大如筥箧, 产鲇鱼焉。 或曰, 洞中一石, 垂为鲇形, 故名也。” 鲇鱼关位于一处险要山峰上,坐北朝南,背靠舞阳河,南面正是平溪卫到晃州的官道,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如果大军要从官道经过,就必须先攻下鲇鱼关,否则从关上发射火炮,大军必然损失惨重。 两日前,白文选率领一支小队前来鲇鱼关探路,偶遇一位上山砍柴的樵夫。樵夫得知眼前之人是大明巩国公,连忙下跪行礼。白文选亲切地将他扶起,询问起鲇鱼关的情况。 樵夫恭敬地回答道,这山中隐藏着一条小径,虽然崎岖不平,却能直通鲇鱼关的北面。途中有一段险峻的悬崖,需要借助绳索才能攀越,因此鲜为人知。他之所以知晓此路,是因为自己长年累月在这山林中砍柴、采药,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白文选深知这可能是突破鲇鱼关的关键。他沉思片刻,便决定请求樵夫作为向导,自己带领一队精锐,沿着这条秘密小路悄无声息地接近鲇鱼关。 同时,他迅速传令给张明志,命其在山下展开佯攻,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为小队的秘密行动创造机会。 张明志接到命令后,立即行动,调动兵力,准备在山下制造一场声势浩大的假象。 随着夜幕的降临,白文选带着百十精锐之士,在樵夫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山林。月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仿佛是大自然赋予他们的保护色。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密林之中,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生怕惊动了四周的鸟兽,更怕被敌人发现。 经过一夜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悬崖之下。面对着几乎垂直的峭壁,白文选和勇士们没有丝毫退缩,他们互相帮助,利用绳索和钩爪,一步步攀上了悬崖。 不时有人一脚踩空,掉下舞阳河中。当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爬到山顶,只剩下了八十几人。 随着晨光的渐渐明亮,白文选和他的小队已经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鲇鱼关的北面。他们隐蔽在一片密林之中,观察着下方的敌军营地。营地中,士兵们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攻击毫无察觉,依旧按照日常的节奏忙碌着。 白文选轻声下达了命令,小队成员迅速分散开来,各自找到了最佳的攻击位置。他们携带着火绳枪和火药,准备在最佳时机发动突袭。 就在此时,山下的佯攻开始了。张明志率领的部队发出了震天的战鼓声和呐喊声,似乎要对鲇鱼关发起全面进攻。敌军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到了山下,营地中的士兵们纷纷拿起武器,准备迎战。 白文选抓住了这个机会,他挥剑指向前方,小队成员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利用地形的优势,迅速接近敌军营地,同时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火药。一声声巨响在敌军营地中响起,火光和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敌军陷入了混乱。 趁着混乱,白文选率领小队冲入敌营。 清军在惊慌失措中发现了这支突如其来的小队,他们呼喊着,挥舞手中的武器冲上来。 关内街道狭窄,只能容纳数十人同时通过。白文选将麾下分成四排,每排二十人,轮流发射,形成连绵不绝的火力压制。火枪的轰鸣声在夜空中回荡,如同死神的低语。 在这密集如雨的火力下,清军的冲锋如同以卵击石,徒劳无功。三轮齐射过后,清军士兵的身影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散落一地的武器和不断呻吟的伤兵,他们的哀嚎在夜空中回荡,如同战败的挽歌。 与此同时,山下的佯攻也达到了白热化。张明志的部队攻势如潮,仿佛真的要将鲇鱼关夷为平地,敌军的主力被牢牢牵制在了山下,无法抽身应对突如其来的危机。 李大通站在城墙之上,正紧张地指挥着防御,却未曾想到自己的大营内部已经出现了状况。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如同不祥的预兆,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灾难。 他思索片刻,果断地留下副将继续指挥城墙上的防御,自己则带着亲兵前去探查。然而,迎接他的是密集的枪声和无情的弹丸,如同死神的镰刀,收割着生命。 没过多久,白文选的身前已经没有了站立的敌人。他凝视着手中的火绳枪,心中不禁感慨,谁能想到这看似简单的武器,在狭窄的巷战中竟能发挥出如此犀利的威力? 他迅速下令,命人将李大通绑起来,轻松夺取了鲇鱼关。 第50章 关前骂战 白文选将攻陷鲇鱼关的消息快马传递到平溪卫。 此时,孙可望也引大军回到平溪卫,听闻鲇鱼关已被攻下,立即遣信使飞报白文选:“敌军若至,速传烽火,切勿贸然下关,须待大军到后再行会战!” 白文选得令,当即登上关城仔细观察了一番周围地形,但见此关前俯官道,后瞰舞阳河,山势嶙峋,仅能通过数十人。于是命人将大炮搬运至左右两侧山顶之处,居高临下,与关城形成犄角之势,静候清军到来。 随即,孙可望命大军出动,在鲇鱼关西十里处安营下寨。除镇守镇远一万兵马,平溪卫、思州各五千兵马外,孙可望手中还余三万精锐。 此时,洪承畴尚未得知鲇鱼关已经失守的消息,听马科说思州已失,平溪卫情况不明。他心急如焚,从临近州县紧急拼凑出五万兵马,星夜兼程,赶赴救援。 八月六日,残阳如血,天际染上了一层凄艳的红。洪承畴率领着千余精锐骑兵,披星赶月,终于抵达了鲇鱼关下。他本想呼唤李大通前来会合,却不料一抬头,只见城头已换了明军的旗帜,心中不禁一震,自语道:“鲇鱼关何时易主?难道明军如此神通广大,能飞天遁地不成?” 就在这时,张明志已察觉到敌军的踪迹,他未及细想,下令大炮齐发。刹那间,炮声隆隆,如同天雷滚滚。炮弹带着呼啸之声,如同死神的召唤,落入清军阵中,引发阵阵凄惨叫声。 “大帅,天色已暗,敌暗我明,不如暂且退兵,等明日再战吧!”总兵马科,冒着战火,急匆匆奔至洪承畴面前,声嘶力竭地喊道。 洪承畴心中亦无计策,只得气急败坏地传达了退兵的命令:“撤!传令全军后退五里安营扎寨!” 在鲇鱼关外十里之处,明军的营帐灯火通明,炮声隐约在夜空中回荡。 朱由榔正和一众将领商讨进兵之策。 听到炮声传来,冯双礼请战道:“陛下,清虏大军压境,末将请率本部兵马,星夜驰援巩国公,必让清狗有来无回!” 马维兴、武大定、岑武等将领纷纷请战。 朱由榔也有夜袭清军的想法,正想开口,眼光瞥到孙可望,他显得异常镇定,目光未曾从手中的兵书移开。 “秦王如何看?”朱由榔问道。 孙可望把兵书放下,站起身回复道:“陛下,臣觉得咱们按兵不动即可。” “元帅!洪承畴的大军已经压境,难道我们就坐在这里,只听炮声而无动于衷吗?”马维兴见孙可望似乎不为所动,忍不住问道。 孙可望这才轻轻转过头看向诸将,目光淡然。他不急不缓地说道:“马将军无需心忧。听这炮声,断断续续,不过是清军的小股部队在试探我等之虚实。夜色已深,清军不敢轻举妄动。今夜,你们可以放心休息,养足精神。待到明日,再与洪承畴决一死战!” 众人听后恍然大悟,相视一眼,心中暗自钦佩孙可望处变不惊。 “既如此,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日送洪老贼一个大礼。”朱由榔也放心下来,便下令让众人各自归营。 诸将随即抱拳告辞一声,各自回营歇息去了。 然而,洪承畴在营帐之中却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深知鲇鱼关的重要性,它是晃州的咽喉要道,如今关隘失守,晃州的门户已然敞开。在这种情况下,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夺回鲇鱼关。 这个念头一起,洪承畴再无半点睡意,他立刻下令,派出一千精兵,悄无声息地向鲇鱼关进发,企图偷袭。然而,关城上的守军戒备森严,清军的行动刚一展开便被察觉,片刻之间,便遭到了全军覆没的命运。 洪承畴并未因此而气馁,他接连派出三拨精兵,企图以连续的袭扰来扰乱守军。但每一次,守军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一一歼灭于城下。 一夜的折腾,徒劳无功。 鸡鸣时分,洪承畴终于亲率大军,来到了鲇鱼关下。看到守将,他心生一计,准备亲自劝降白文选。如能成,则为大功一件,如不成,亦可让他们君臣生隙。无论如何,他都不亏。 洪承畴策马向前,高声问道:“城上可是白文选将军?” 白文选:“正是此身!” 洪承畴在马上微微欠身,从容不迫说道:“久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实为三生有幸。将军通晓天命,洞察时务,为何却要助纣为虐,与大义为敌?” 白文选凛然回应:“我奉君命讨伐逆贼,何与大义相左?” 洪承畴昂首挺胸,辩道:“天命无常,王朝更迭乃是自然之理,唯有德者居之,此乃大义也。” 白文选冷笑一声:“清贼篡夺大明,荼毒中原,有何面目妄称有德?” 洪承畴正色道:“自天启、崇祯年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大清太祖文皇帝一统天下,扫清六合,万民归心,此乃天意所向。” 白文选怒斥:“住口!你这背信弃义之徒,昔日明室衰落,非因君王无道,而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内乱朝纲,外引胡虏,致使天下涂炭。” 洪承畴回道:“此大谬矣,古人云‘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我大清带甲百万,良将千员。然尔等腐草之萤光,如何比得上天空之皓月?你若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封王之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白文选声如洪钟,斥道:“洪承畴,你本是大明之臣,理应忠心护国,却见色忘义,因一胡虏美婢,背叛先皇,数典忘祖。如今更是助纣为虐,你的罪行,罄竹难书,天理难容!” 洪承畴强辩道:“我为天下苍生计,何罪之有?” 白文选冷笑连连,声震四野:“天下苍生?你眼中何时有过天下苍生?你为一己私欲,弃大明江山社稷于不顾,甘为胡虏走狗,你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他话语愈发激烈,如雷霆万钧,震撼人心:“昔日大明,海晏河清,是你等奸佞,内结党羽,外通敌虏,致使锦绣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你非但无愧,反而沾沾自喜,自以为得计。洪承畴,你这背信弃义之徒,有何面目见天下人!” 洪承畴面红耳赤,气急败坏:“你……无知匹夫,你胆敢如此无礼!” 白文选声色俱厉:“无耻老贼,天下人皆欲食汝肉,寝汝皮,汝还有何面目在此大放厥词!” 洪承畴被白文选这番痛斥,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虽是怒火中烧,却也知自己在言辞上难以匹敌。然而,他毕竟非等闲之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便开始反驳: “白文选,你休得猖狂!天下大事,岂是你这莽夫所能明了?我洪某一生为国为民,所作所为皆出心中一片赤诚。” 洪承畴声音渐高,试图在气势上不落下风,“你口口声声说我助清为虐,可曾想过,若非我等尽力周旋,这中原大地早已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白文选冷笑一声,声势愈发浩大:“你言天命有变,神器更易,却不见自己行径,正是逆天而行。我大明虽遭劫难,但天命未改,人心未泯,必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白文选顿了顿,更加气势如虹:“尔苍髯老贼,二臣贼子!枉活六十有一,一生尽逐小利,只会摇尾乞怜,助纣为虐!一条断脊之犬,还敢在我军阵前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洪承畴被白文选一番话驳得哑口无言,面色惨白,身躯微颤。 第51章 关前大战 洪承畴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白文选的话揭开了他心底血淋淋的记忆,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伤痛和耻辱,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他现在虽贵为满清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受命经略湖广、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等处,总督军务兼理粮饷。但他的这些成就并不被世人认可,他们在背地里骂他“二臣贼子”“苍髯老贼”他都不在乎,让他难堪的是,亲人对自己的厌恶。 洪承畴投降清朝后,派人去迎接他的母亲时,她到达北京后,用枣木拐杖打他,并责骂他不忠不孝。 他的弟弟洪承畯因为对兄长的行为感到羞耻,发誓“头不戴清朝天,脚不踏清朝地”,并带着母亲避居船上,泛江隐居。 这些心事他都能很好的藏在心底,但今天被白文选一通斥骂,这些不堪回首的记忆通通喷涌出来。 他如同被激怒的猛兽,咆哮着下达了全力攻城的命令。在这紧要关头,张志明命令传令兵挥舞旗帜,向山顶的炮手发出信号,让他们点燃烽火,传信大营。同时,命令山顶炮手向关城外聚集的清军开炮。 孙可望远远看到烽烟,知道洪承畴已经兵临鲇鱼关。他立即擂响战鼓,亲率大军直扑鲇鱼关。 双方在鲇鱼关下展开了一场肉搏大战。 洪承畴麾下的士兵,都是从绿营兵中精选出的精英,身经百战,勇猛异常。加之洪承畴下达的死战不退的严令,清军士兵们个个视死如归,如同一群饿狼,奋不顾身地冲向敌阵。 而明军这边除了跟随大西军转战南北的百战精锐外,还有不少民风彪悍的少数民族战士,这些人中不乏好勇斗狠之辈,他们面对如狼似虎的清军,亦是全无半分惧色。 战事逐渐胶着,孙可望等待时机,猛一挥手,下令象骑突阵。明军将士在令旗的指挥下,如同潮水般迅速向两侧分开,中路豁然开朗。随即,鼓声隆隆,震撼人心,三十头战象以不可阻挡之势,迈开沉重的步伐,向着清军阵地碾压而去。 这些战象,宛如战场上的堡垒,每一步落下,都让大地为之震颤,烟尘蔽日,气势恢宏。战象背上,弓弩手、长矛手稳立如山,箭在弦上,矛尖寒光闪闪,准备随时投入战斗。方才退避的明军步卒,此刻也如影随形,紧随战象之后,步履不停,向前推进。 清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兽,无不目瞪口呆,座下战马感受到那股磅礴的气息,亦是不安地嘶鸣,蹄下颠动。洪承畴虽然心中惊骇,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沉着冷静,他深知,这便是考验军队的时刻。 他的军队,历经百战,从南到北,一路所向披靡。短暂的震惊过后,士兵们迅速调整状态,迎着那股震撼人心的气势,再次发起了冲锋。 与此同时,清军的弓弩手也不甘示弱,他们张弓搭箭,箭矢如同流星赶月,划破长空,形成一片密集的箭雨,向明军的象骑阵中倾泻而下。天空中,箭矢的呼啸声与战象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战场上最为惊心动魄的乐章。 天空中箭矢如蝗,遮天蔽日,明军士卒在战象之上,身手敏捷地蹲下,举起盾牌护住要害。瞬间,箭雨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噼啪作响,击打在盾牌之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尽管战象皮糙肉厚,但仍有箭矢穿透其皮肤,战象因疼痛而发出震天的咆哮,更加疯狂地向清军冲去。 战象的冲撞,如同山崩地裂,清军阵前的刀盾兵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撞飞,战象的长鼻左右开弓,每一次挥动,都有清军士卒如同断线风筝般飞出,重重落地,激起尘埃无数。 象鞍上的明军将士,各司其职,象奴驾驭着战象,弓弩手居高临下,箭矢连珠,专挑清军骑兵要害,长矛手则挺矛直刺,将靠近的清军一一挑落。 洪承畴见状,心中一惊,他未曾料到明军竟有如此战力。但他毕竟久经沙场,临危不乱,立即调动身后的精锐预备队,这支军队是他最后的底牌,此时却不得不用。 随后,洪承畴亲自登上高台,手持双锤,奋力擂动战鼓。 随着激昂的鼓声响起,清军的士气瞬间得到了极大地提升。他们忘却了疲惫和恐惧,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向着敌人发动猛烈攻击。原本已经摇摇欲坠、即将崩溃的战线,此刻再次稳定下来。 这正是洪承畴想要看到的,自己手底下多是老兵,对伤亡的忍耐力远胜于明军,这场战斗拖得越久,对他越有利。 果不其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明军的士气渐渐不支。 一名象奴心生怯意,竟驱象逃回本阵,引发了明军骚乱。 “督战队,斩象奴!”孙可望立即下令。逃跑的象奴被快速斩杀,督战队用长枪将其首级高高举起。其余象奴见状,不敢再有二想,催动着身下巨兽朝清军追杀。 孙可望亦亲自擂鼓,明军士气为之一振,再次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张志明点燃火种,火箭划破夜空,照亮了清军阵营。战象本就怕火,它们在火光的驱赶下,变得更加狂暴,清军的阵型在战象的践踏下,支离破碎。 洪承畴目睹着战局的逆转,心中涌动着悲愤与无力。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欲翻身上马,亲自冲入敌阵,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马科见状,死死地拽住他的战袍,急切地劝道:\"大人!大局已定,不可强求。速速撤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恳求,试图唤醒洪承畴的理智。 洪承畴心中挣扎,但最终还是无奈地接受了现实。在亲卫的簇拥和保护下,他带着沉重的心情,黯然撤离了战场。 清军见主将已退,士气瞬间崩溃,如同潮水般纷纷溃逃。 从鲇鱼关一直到舞阳河,沿途铺满了清军士兵的尸体,触目惊心。这些曾是洪承畴从绿营兵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之师,他们在这场战斗中,几乎全军覆没。 战斗的硝烟终于散去,但天空却突然暗了下来,暴雨如注,倾盆而下。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战场,将血迹和尘埃一并带走,留下一片狼藉。 第52章 局势突变 在得知孙可望大败洪承畴的消息后,李定国心潮澎湃,喜不自胜,他留下高文贵守城,自己亲率两万精兵,经柳州直奔靖州,意图与孙可望的部队会师,合力将清军彻底逐出湘西。 反观清军,自从洪承畴的五万大军,在鲇鱼关遭遇重创,尤其是他亲手挑选的一万精锐几乎全军覆没后,清军在湘西的兵力优势已不复存在。 那日,洪承畴在鲇鱼关大败之后,如同惊弓之鸟,马不停蹄地逃往沅州大本营,途经晃州也不敢稍作停留。一路上,他心惊胆战,草木皆兵,待到沅州时,清点兵马,只剩下两万老弱残兵。 他急忙下令驻守靖州的唐通,立即带兵返回沅州,与他合兵一处。 而洛托在武冈得知明军攻克思州、平溪卫的消息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担心宝庆失守,全局崩坏,于是急忙带领一万旗兵,如同飞鸟一般,沿着沅江水路急速返回宝庆。 此时,驻守靖州的唐通,接到洪承畴的命令,要他带兵返回沅州。他迅速点齐兵马,拔营退兵。 说来也巧,唐通率军撤离靖州半个时辰后,李定国便率领大军,如同泰山压顶般赶到了城下。 听闻清军才刚拔营,他便询问起清军统兵之将,得知乃是明朝降将唐通,所部皆为绿营兵,有三万之众。 虽然李定国自己仅有两万兵马,但大多都是大西军中的百战精锐,战力剽悍,勇猛异常。 李定国当机立断,决定放弃进城,而是如影随形般紧追不舍,意图一口吃掉唐通的兵马。 唐通正挥师沅州,率领着浩荡的部队从渡口渡过渠水。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宁静,斥候的军报如同晴天霹雳——后方明军大军压境。唐通面色大变,心急如焚,立刻下令全军调转马头,仓促间布下阵势,准备迎战。 明军如同猛虎下山,气势如虹地冲杀而来,而清军却刚刚手忙脚乱地搭建起防线。唐通未曾料到敌军如此神速,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势,他惊慌失措,如同惊弓之鸟,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快!护送将军上船!”唐通身边的亲信们急中生智,七手八脚地将他抬上了船。 双方随即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白刃战。虽然两军人数相当,但明军一路追击而来,士气如虹。而清军则是仓促应战,阵脚未稳。前方的士兵还在渡河,后方的士兵已经被迫迎战,主将更是乘船逃离,整个战场一片混乱。 李定国在后方指挥,见战局迟迟未能打开,果断下令李远、刘镇国二人各率精骑一千,从两翼包抄。明军精骑如同利剑般穿插而入,清军很快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除了身后的滔滔江水,已是无路可逃。 正当清军军心动摇之际,一声惊呼划破了战场的喧嚣:“唐总兵已经逃了!大家快逃命吧!” 众清军抬头望去,只见唐通的船队已经行驶到江心,破浪而去,渐行渐远。 被遗弃在渡口的清军士兵们,心中一片绝望,原本勉强维持的阵线瞬间崩溃,原本的小规模逃窜迅速演变成了大规模的溃败,一片混乱之中,清军的士气彻底崩溃。 见此情景,李定国不禁大喜,连忙吩咐身旁传令兵道:“敌军已是瓮中之鳖,正好来个一网打尽!速速传令众将士勇猛杀敌!不得放走一个鞑子兵!” 在李定国的严令下,一时间狭小的渡口上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挤满了惊慌失措、抱头鼠窜的清军士卒,众人你推我搡,许多人都被挤入了湍急的渠水中,淹死的更是不计其数。 此战,明军大获全胜,清军死伤及降俘者多达六千余人,缴获战马近千匹。 唐通带着万余残兵败将如丧家之犬般一口气逃出十几里外,方才停船靠岸,狼狈逃回了沅州。 沅州大营内,洪承畴看着灰头土脸的唐通,气得七窍生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幸亏郭子治眼疾手快扶住,才缓过劲来。洪承畴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对唐通的失望和愤怒。 “元帅,那李定国实在是厉害得紧啊,卑职一时疏忽,就被他给盯上了,请元帅降罪啊!”唐通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声音颤抖着,仿佛风中的落叶。 洪承畴看着这个一直跟随自己的老兄弟,心中的怒火像被一盆冰水浇灭了似的,发也发不出来。他最后只能轻叹口气,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让他起来。 幕僚郭子治进言道:“老大人,如今形势逆转,犹如乾坤倒转,何不向洛托大人求援。那满清一万精骑,可抵十万大军呀。” 洪承畴愁眉苦脸,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我也知道他洛托骑兵厉害,现如今扭转局势也只能靠他了。军师,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宝庆,请洛托大人前来相助。” 郭子治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说:“从前我强他弱,一切以我为主,现在他强我弱,如果请他帮忙,那这指挥大权……” 洪承畴摆摆手:“都随他吧。” 他对洛托毫无好感,这家伙不仅好大喜功,还毫无大局观,在明军进攻的关键时刻,居然置身事外,坐看笑话。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洛托。之前攻打晃州、平溪卫和思州时,自洪承畴没有向他透露相关计划,才导致两人心生嫌隙。 洪承畴领教过李定国的厉害后,深知湘西局势已经无力回天,他急忙命令自己的幕僚郭子治为使者,前往宝庆向满清固山额真洛托求援,希望他出兵,里应外合将明军聚歼于沅州城下。 郭子治奉命赶到宝庆求见洛托。洛托见到洪承畴的幕僚,心中立刻明白了来意,但表面上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若无其事地问道:“喔?稀客啊!今天是什么风把郭大人吹来了?” 郭子治满脸愁容,如丧考妣,连连叩首,悲悲切切地哭诉道:“大人啊!那明朝大军如狼似虎,锐不可当,一路势如破竹,连克思州、靖州、晃州诸府,我家老大人势单力薄,难以招架,如今已被围困于沅州孤城,危在旦夕,特命下官前来宝庆求援,恳请大人尽快发兵!若是再有迟疑,湖南全境必将沦陷!” 没想到洛托因先前与洪承畴有嫌隙,听后不仅不为所动,反倒哈哈大笑一声,捋着胡须,阴阳怪气地言道:“这洪承畴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自己心虚,不敢前来,却让你郭大人来!郭大人啊,不是本将不给你面子,实在是你有所不知,那洪承畴真不是个东西!本将前段时间攻打镇远,让他出兵合击,没想到他按兵不动也就罢了,反倒上疏弹劾本王,害得皇上龙颜大怒!今日地方有事,方才想起向本将告援,简直是痴人说梦!你且回去告诉他,本将要镇守宝庆,哪有多余的兵力借给他?” 原来当初洪承畴虽上了折子替洛托请功,却把旗兵损失近千人的消息一并告知了顺治帝。现在旗人兵丁不过十万,这一下子就损失了千人,皇帝专门派人斥责了洛托,让他履行好监军之责,莫要再自作主张。洛托认为是洪承畴故意刁难,故而两人心生嫌隙,分道扬镳。 郭子治见洛托话中竟有公报私仇之意,虽不愿介入二人之争,但还是好言劝解道:“您大人有大量,胸襟宽广,还当以社稷为重,宝庆与沅州本是唇齿相依,若沅州失守,宝庆亦将不保,还请大人摒弃前嫌,速速发兵救援!” 不想洛托却是面无表情地答复道:“郭大人所言,本将岂能不知?并非本将公报私仇,实乃本部兵马必须镇守宝庆,实在没有多余的兵力能够前往增援,还请郭大人谅解!” 见无法说服洛托,郭子治也只能是一声叹息道:“既然如此,湖南危矣!” 洛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做出送客的手势:“郭大人请回吧!本王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第53章 攻守易势 郭子治怅然若失,如丧考妣般回到沅州,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跟洪承畴复述了一遍,洪承畴知求援之路已被彻底堵死,遂召来城中诸将,对他们言道:“诸位,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明军来势汹汹,沅州已是危在旦夕,然而洛托那个老狐狸居然见死不救!事已至此,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立刻撤出沅州!” 马科心中对明军颇为忌惮,当即向洪承畴分析道:“以末将之见,咱们目前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放弃湖南,退入广西,与信郡王所部汇合,再图反攻!其二北上退守常德,一旦明军有图谋长江之举,则立即泛舟退往江北,可保万无一失!” 洪承畴与洛托之间的矛盾颇深,又怎会答应去投同为旗人的多尼,当即连连摆手,坚决拒绝道:“我军若撤入广西,就相当于将湖南拱手相让!不可!断然不可!” “将军,您的意思是打算北上?”马科故作不知地问道。 洪承畴嘴角微微上扬,冷哼一声道:“正是!我军应当北上,退往常德坐山观虎斗!本帅倒要看看,究竟是洛托这只老狐狸厉害,还是那李定国厉害!” 马科自思州之败后,至今惊魂未定,洪承畴说要避战退往江北正合了他的心意,立刻表示赞同道:“元帅高见!末将也认为北上常德,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更为稳妥!明军若想北上,必然要先行扫除后顾之忧,绝不会容许洛托等人在其身后!一旦洛托战败,元帅正好可以借机上奏朝廷,参他今日见死不救之事,那时龙颜大怒,岂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洪承畴听闻此言后,不禁喜形于色,心中暗自思忖:他们这些汉将在朝堂之上,总是矮人一头,备受打压。就拿此次三路征明大军来说,每一路都有满人监军不说,甚至还增设了一路主要由满人组成的南路军,妄图统筹三路大军。如今湖南广西两路大军进展皆不顺利,也不知道这三路总指挥究竟是何意图。 洪承畴一心只想看洛托的笑话,当下主意已定:“马总兵所言甚合我意!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明军兵强马壮,本帅既然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传我将令,今夜全军撤出沅州,退守常德!这沅州府就当作本帅送给朱由榔的一份大礼吧!” 待到次日清晨,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刘镇国、关有才便率领着明军的先头部队悄然抵达了沅州城外。大军在距离城墙五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却见前方城门大开,肆无忌惮地敞着,城头上也是空无一人,仿佛这座城池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 刘镇国望着黑漆漆的城门洞,心中不禁有些犹豫,忍不住扭头问向旁边的关有才:“老关,这难道是洪承畴玩的空城计不成!” 关有才也是一脸疑惑,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忽然有了主意:“不如派两千将士攻城,一试便知。” 刘镇国点了点头:“嗯,言之有理!程度,命你即刻率两千步军攀城而入!” “这城门明明敞开着,为何却要攀城而入?岂不是多此一举?”参将程度不解地问了一句。 还没等刘镇国说话,关有才已然率先开口解释道:“你仔细想想,若是直接穿城而入,万一城内有清军埋伏,你岂不是自投罗网?” 经关有才这么一提醒,程度顿时恍然大悟,连忙抱拳大声领命,随即带着两千步卒整队出阵,其中刀盾兵列于最前排,护住抬着攻城扶梯的步军方阵,缓缓向城下推进。 当攻城方阵抵达距城一百步的地方,程度不敢大意,下令全军加强警戒,随时防备可能从城头上射下的箭雨。然而城上一片死寂,根本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等接近城墙五十步时,城上依旧没有丝毫动静,越是如此,程度越是不敢大意,紧绷住神经,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缓慢移动。然而直到登城扶梯在城墙下方搭好,城上还是没有一点儿反应。 莫非清军真的都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了?程度疑惑不解地自言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身旁的一名总旗官忍不住开口:“将军,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是否继续登城?” 程度猛地回头,目光如电,瞪了那总旗官一眼:“废话!都到这份上了,不登城还能做什么!听着,我宣布,第一个登上城头的,本将军记他头功!全军听令,给我上!” 在程度的激励下,众将士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手持钢刀,攀爬扶梯,如同蚁群般密集登城。不久,便有士卒陆续跃上城头。 “将军,城上空无一人!”最先登上城头的士卒,扶着城墙垛口,向着下方高声报告。 “无人正好!继续往城里搜索,看看城门前是否有埋伏!”程度一边向城上传达命令,一边提刀,迅速向城墙上方攀去。 “遵命!”城头上的明军士卒齐声响应,随即沿着登城马道,向城门方向冲去。 程度攀爬间,忽然想起一事,迅速回头吩咐:“快去报告刘将军,城中已无清军,他们已经弃城而逃!” 传令兵应声而动,翻身上马,如风一般向后方主阵疾驰。 当程度登上城墙之时,明军将士已将城门附近可能藏人之处搜查一遍,不仅清军无影无踪,连一个百姓也未见。 半日后,李定国率领的主力大军也抵达宝庆城外,刘镇国与关有才早已在南门外等候。见到李定国,刘镇国立即抱拳报告:“元帅,沅州已成空城,据斥候探报,洪承畴昨夜已率军逃往常德。” 李定国听后,喜形于色:“好极了!洪承畴弃城而逃,清军湘西防线已然崩溃,湖南全境光复,指日可待!” 正当明军进入沅州,欢庆胜利之际,洪承畴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他带领残部,仓皇北逃,从沅州退至常德大本营。 随着他的撤退,湖南的局势又回到了满清攻黔之初。不同的是,现在攻守之势已然逆转。 第54章 兵进四川 朱由榔率领着浩荡的大军抵达沅州,与李定国的部队汇合,八万兵马,军威如山。靖州、沅州、晃州、武冈等地纷纷归顺明廷。至此,湘西的局面又回到均势。 双方似乎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战火暂时停歇,无人轻易挑起争端。 满清洪承畴镇守常德,洛托守卫宝庆,不敢轻举妄动。 洪承畴所组建的精锐部队在鲇鱼关一役中几乎全军覆没,尽管在常德勉强拼凑了五万兵马,但质量参差不齐,只能勉强守住城池,攻坚已无望。 洛托虽有万余旗军,但他内心深处却不愿轻易动用这份力量。旗人乃清廷统治的基石,一旦兵力不足,如何镇压那些人多势众的汉人官吏?因此,清廷目前的主要策略是大量封赏汉人将领,赐予他们王侯之位,让他们去消耗明廷的军力。如平西王吴三桂、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还有那位已被李定国逼至绝路,最终自尽的定南王孔有德。 这也是为何李定国在广西纵横捭阖,而满清的固山额真卓布泰不但没有率军迎战,反而撤退至平乐府的原因。 可恨这些投降清廷的汉将,为了取悦新主,不惜屠戮自己的同胞,行径令人发指。 朱由榔不是不想乘势攻下宝庆、常德等地,但他也面临着令人头疼的问题——明军粮草不足。 本次出征的粮草,是云贵两省积累多年,也只够十万大军用上半年。现在大明三线作战,士卒何止十万。故而,朱由榔才会提出让降卒就地屯田的想法。不过,屯田之策,至少一年才能出现成果。 故朱由榔让冯双礼率五万大军驻守沅州,李定国率军返回桂林,他则率剩余军队回贵州休养。 冯双礼这五万兵马,除两万常驻沅州外,其余三万人,也是以屯田方式,分布于湘西各要地。 八月中旬,朱由榔率军凯旋,同行之人有孙可望、白文选、武大定、岑武等,马进忠、马维兴二人就在冯双礼帐下听命。 广西这边,因平乐府驻扎了满清大军六万余人,故而与桂林、梧州形成微妙平衡。 满清信郡王多尼多次派人邀平南王尚可喜合击梧州明军,都被他以广东境内乱军如麻,自顾不暇为由推脱。 无奈之下,多尼只得率军退守肇庆,自此,广西全境光复。 李定国虽有心进军广东,奈何粮草有限,只得就地屯田,同时,暗自寻找时机。 尚可喜见南路大军进入广东,喜不自胜,接连出兵平息了粤西等地的义军,粤西的抗清运动再次转入低潮。 而福建的郑成功虽接到永历皇帝合击广东的旨意,却并未上心,他现在主要精力在打造自己的海上霸业,福建之地仍在耿继茂牢牢掌控之中。 再说刘文秀,回到云南后,即刻整备兵马,奉命出征四川。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兵进四川。 永历五年,刘文秀统兵渡过金沙江,进入四川,消灭了军阀李乾德,收降了割据一方的袁韬、武大定,大败李占春、于大海。之后,他又督军收降了川东的军阀谭文三兄弟,结束了四川地区军阀混战的局面,大明重新控制了四川大部分地区。 南明永历六年,清军大举进攻四川,成都、重庆相继被清军占领,刘文秀统兵五万人于八月入川,收复失地,但后来在保宁城下被清军打败,不得已返回云南,并被孙可望解除兵权。经此一役,四川除川南外,又落入清军之手。 而四川在经历了数十年战乱后,人口十不存一,由万历年间的六百余万锐减至五十余万人,多数村庄城镇荒芜,曾经的天府之国变成了人迹罕至之地。 故而,刘文秀心中清楚,这次征蜀,所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四川人口稀少,就地补充粮草困难。 在离开贵阳之前,朱由榔就与他探讨过这个问题,目前四川的主要问题就是人太少,攻城略地易,安民定疆难。如何在攻下四川后,想方设法移民,才是稳定四川的最大保障。 而朱由榔也给出三个策略。 首先,广泛移居那些没有土地的流民,尤其是在湖广江浙等地,土地多集中在少量官员地主缙绅富户手中,广大的农民虽然辛勤劳作,却连肚子都难以填饱。 还有就是从云南贵州广西的少数民族中迁移一部分到四川。在与岑武的深入交流后,朱由榔发现,这些少数民族同胞,并非不愿离开他们世代居住的深山老林,只是由于统治者的歧视,为了生存才不得不选择这些远离高城大池的穷山恶水之地。 最后,就是从域外移居人口,朱由榔敏锐的察觉到西方国家正在进行全球探索,他虽有想法,奈何关键入海口仍在清廷控制下,如果能夺回广东之地,不仅能增加和域外国度的贸易,也可迁移域外之人到四川。 刘文秀虽觉得圣上所言有些天方夜谭,但他仍是认同一点——尽快光复四川全境。 此时,清军在四川的主要防御力量仍是集中在叙州、建昌、重庆三地。 有了上次进攻四川的经验,刘文秀吸取教训,准备稳扎稳打。 七月一日,刘文秀在昆明誓师出征,狄三品、贺天云、郑守豹、贺九仪、王自奇等将领均在列,他尽起云南七万大军,朝四川进军。 刘文秀心知自己早一步行动,贵阳的危机就能早一步解除。故而,在筹措足够的粮饷器械后,刘文秀召诸将前来营中商定进兵之策。他开门见山道:“诸位,皇上已任命我为征蜀大元帅,统率七万精兵,北上攻略四川,对抗吴三桂。此次我们面对的还是老对手,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一说。” 狄三品与贺天云是刘文秀麾下的总兵。永历七年,两人率领数千骑兵攻打黎州,杀死马亭,击败文胤元,他们对攻略四川信心满满。 “元帅,我等认为,今次北伐仍实行分兵合击之策,兵分三路攻打建昌、重庆、叙州三地,再合兵一处,对抗吴三桂大军。” 经历上次的伐蜀之战,刘文秀更加谨慎,他看向王自奇、贺九仪等人。 王自奇、贺九仪本是秦王孙可望麾下,被孙可望安排驻守云南,此次被刘文秀征调伐蜀。两人对视一眼,王自奇上前一步说道:“末将亦以为分兵合击之策实为上策,然吴三桂此次攻黔,兵力强大,我认为可联合夔东李来亨、刘体纯等部合击重庆,共抗强敌。” 刘文秀点点头,他也正有这个想法,本次出征前,朱由榔已向夔东十三家下达旨意,共同抗清,如能得其相助,必能事半功倍。 郑守豹也出言附议,他曾屯兵重庆,知晓重庆地利优势,守住夔门,便能拒敌于夔门之外。如能与李来亨等人联合,则攻重庆易如反掌。 计议已定,刘文秀当即兵分三路,狄三品与贺天云领兵两万攻建昌,郑守豹、贺九仪领兵三万攻叙州,他亲率王自奇并两万兵马攻重庆。 “末将遵令!” 诸将齐声应诺,随即各自回营准备。 第55章 势如破竹 刘文秀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向重庆进军,同时他还派遣使者快马加鞭地前往遵义和巴山,命令那里的守将祁三升,和夔东的李来亨迅速出兵,与自己形成合围之势,共同攻打重庆。 由于李定国和刘文秀之前在蜀地实施了一系列善待百姓的政策,所以当地民众对他们心怀感激。因此当刘文秀的军队一路前行时,所经过的州县纷纷不战而降,表示愿意归顺。 这些州县的官员和百姓们主动打开城门,欢迎刘文秀的军队进入,并提供各种物资和支持。这种望风而降的局面使得刘文秀的进军异常顺利,他们没有遇到太多的抵抗,迅速逼近了重庆。 七月十二日,刘文秀率领本部兵马抵达叙州府,只见郑守豹已经在城门外等候多时。见到刘文秀,郑守豹快步上前,激动地抱拳禀报:“启禀元帅!我部三日前已攻克叙州府,守军无一漏网,俘虏三千余人,唯有马化豹一人侥幸逃脱!” 刘文秀闻言,心中大喜,连连称赞:“好!郑将军旗开得胜,首战告捷,功不可没!” 话音未落,忽见一骑如流星般飞驰入城,原来是狄三品的信使急报而来。信使快步登上城楼,单膝跪地,双手递上建昌的战报。 “启禀元帅!我军已攻克建昌!”声音铿锵有力,如同战鼓在耳畔回响。 刘文秀迅速展开捷报,目光如电,一扫而过,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随即对信使吩咐道:“你速回,告知狄、贺二将,即刻挥师北上,直捣成都。” 信使领命而去。 四川巡抚李国英听闻叙州、建昌被攻破,立即下令成都周边府县兵马全线收缩,拱卫成都。即便如此,也仅得守军一万余众。他眉头紧锁,心中忧虑重重。他何尝不想在各个要地部署重兵,但四川人口凋敝,唯有叙州、建昌、重庆这三地能屯兵自养,连首府成都都是一派疲弊景象。 成都公署处于“荒烟蔓草之中”,城郭“萧瑟若丘墟,茹檐条户,无数家聚落”,城外“岂无人迹,或行数十里,望隆炊烟,道弗不可行”,猛兽大行其道,要“焚林薮以驱猛兽”才能通行。 可怜这四川巡抚李国英,掌管偌大地域,却落得无民可驭无兵可用的境地。甚至他派到各地的官员还经常出现被野兽咬死的情形。 他原本计划移民填充四川各地,以稳固防线,但军情紧急,此事被朝廷一压再压,便不了了之。 其实顺治帝未尝没有移民填充四川的想法,只是如今天下未定,蜀地自古又是易守难攻,他害怕为他人作嫁衣裳,故而迟迟未同意李国英的移民之策。 狄三品与贺天云攻陷建昌后,又马不停蹄挥师北上,直指成都。一路上,数千里城郭无烟,荆棘之所丛,狐狸豺虎之所游,成都所属州县,人烟断绝千里,内家白骨无一存。“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大概也就是这样的情形了。 两人心中戚然,待行至成都之前,两人站在一座小丘之上,远眺着那座曾经繁华的城市。 如今,成都城下,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的响声,似乎在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现在的凄凉。 狄三品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贺天云说:“看这满目疮痍,虽为老万岁之过,吾等亦不能免责。此番我等不仅要战胜敌人,更要让这片土地重现生机。” 贺天云点头,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不错,此战定要驱除鞑子,让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重返家园。” 狄三品突然心生一计。 李国英正在大营中思索对敌之策,忽闻斥候来报,城下来了一支乱军。他心中起疑,来到城楼上往下望去,见一支民军衣甲不整,兵器各一,以为只是群乌合之众,立马打开城门冲杀出来,双方旋即在城下展开激战。没曾想这支民军竟是勇猛无比,死战不退。与此同时又有奸细在城中四处放火,袭杀守城之军。 狄三品望见城中火起,立刻高声大呼道:“我军已破成都!” 李国英闻声大骇,唯恐城池有失,急忙鸣金收兵,抢回城去。狄三品趁势挥军掩杀,清军溃不成军,死伤者不计其数。 好不容易退回城中,李国英一面派兵前往各处救火,搜杀奸细,一面重新布置城防。 就在此时,贺天云部突然从南山杀出,见援军赶到,城外明军士气大振,城中奸细也趁机鼓噪起来,全城瞬间陷入一片混乱。李国英自知大势已去,遂弃了成都,奔向保宁府。 明军攻占成都后,收拢降卒三千余人,并贴出安民告示,严明军纪。见明军军纪严明,百姓们才纷纷走出家门,成都不日就恢复了秩序。 此时,吴三桂与李国翰带领八万大军,如同乌云压顶,由汉中滚滚进入四川。行至保宁府,忽闻叙州、建昌被攻破的消息,宛如晴天霹雳,令其大惊失色。他们和洪承畴一样,未曾料到明廷居然敢在此时出兵,完全打乱了既定计划。 明军仍旧和永历六年一样,分三路进军,这一策略如同三把利刃,直指清军的软肋。 保宁城内,吴三桂坐在府衙,凝视着手中的战报,眉头紧锁。 他们此次征讨明廷,本欲携雷霆之势,一战而下,故仅携带月余粮草。如今形势大变,粮草短缺,必须慎重行事。 此时,保宁城中尚有满清的固山额真侯墨尔根和侍卫李国瀚。面对这份战报,三人立刻意识到,此次任务可能远非易事。 吴三桂首先发言:“刘文秀此次远征,必有周密的准备,我们不可掉以轻心。” 李国瀚曾与刘文秀交手,深知其用兵之诡谲,也随即表示赞同:“刘文秀的战术变化莫测,我们必须谨慎应对。” 侯墨尔根则显得颇为轻视,轻蔑地说:“无论是鼠王还是猪王,在满洲的铁蹄下都不过是不堪一击的土鸡瓦狗。明日,我将率领军队一举踏平这所谓的鼠王。” 吴三桂对这位名义上协助自己出征,实则作为监军和督战队的满清旗人心存不满,但无法明言,只得委婉地说:“都统所言极是,我们先去探探这大明蜀王的虚实,您在保宁城中暂且休息。” 侯墨尔根并不愿意与这两位汉将同行,尤其是对吴三桂这位以出卖国家为代价换取高位的人更是不屑一顾。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吴三桂与李国瀚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中充满了无奈。在满清朝廷中,他们这些汉人确实要低人一等。 第56章 夔东援军 吴三桂暗自思忖着目前的局势,心中明白此番满清已经倾尽所有精锐力量,兵分三路攻打大明,如果此时再去寻求援兵几乎没有任何可能性了。面对如此困境,眼下唯一可行的计策便是找到明朝军队的主力并与之决一死战。 当得知叙州和建昌接连失陷的消息时,吴三桂凭借其敏锐的洞察力,断定明朝军队的下一个目标必然会是重庆。于是,他果断下达命令,率领八万大军日夜兼程地火速赶往重庆。 这次出征,刘文秀被册封为征蜀大元帅,可以调动各地的兵马。他在叙州稍作休整,随即率领五万大军径直朝着重庆进军。 同时,他还下令让祁三升率领遵义地区的驻军以及李来亨带领夔东十三家共同发动进攻。 祁三升原本就是刘文秀的部下,接到军令后,毫不犹豫地迅速启程。他所率领的龙骧营由大西军的老兵和少数民族青年组成,此外他们还携带了三十头战象,整体战斗力相当强大。 而李来亨收到刘文秀军令时,心中别扭不堪。 李来亨是明末清初的农民军抗清将领,原籍陕西米脂。他初为李自成部将李过的义子,在农民军的战斗生活中成长起来。顺治二年,他随义父李过和高一功统领的农民军渡江入楚境,归于南明政权,被授总兵官、都督同知。 永历五年,清军攻克广东,进逼广西浔江。此时,李过已病亡,李来亨随高一功、党守素率部向贵州撤退。途中,遭大西军孙可望的偷袭,高、党二人战死,李来亨力战得脱,收集残余人马,保护李自成妻高氏,取道黔东,进入湖北兴山县境。 在川鄂边境的万山丛中,李来亨择巴东茅麓山九莲坪筑寨而居,与当地其他反清武装如刘体纯、郝摇旗等部联合,组成了夔东十三家军。 他命部下“屯耕山田,岁收麦粟草绵,供粮食衣履;亦私遗人市盐铁,荆西居民或与往来市贩”。他不许部下抢掠商民,只在长江上截抄清朝官府运送钱货的船只,间或派部出击鄂北川东县镇的清军。 想当年,他所在的忠贞营乃大顺军旧部。自从闯王李自成饮恨九宫山之后,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才辗转归顺了大明。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并未受到应有的重视和重用。 反倒是大西军旧部,不仅牢牢占据着西南两省,而且在大明朝廷中的势力如日中天。孙可望、李定国等人更是先后被封王,近年来还屡次出兵西南,打得满清朝廷闻风丧胆。 李来亨心想:“我们忠贞营归顺大明的时间可比大西军要早得多,而且打过硬仗无数,可如今却只能盘踞在夔东这弹丸之地。” 这次合攻重庆,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扩大影响力的绝佳机会。 李来亨虽然对外号称拥兵十万,但实际上大多数都是军中的家属,真正能够上阵杀敌的青壮士兵大概也就三万多人而已。正因如此,他们唯有依靠夔东地区险峻的地势才能抵挡住满清军队的猛烈进攻。 他召集刘体纯、郝摇旗等商讨。 刘体纯凝视着手中的军令,缓缓开口道:“听闻当今皇帝陛下英武非凡,宅心仁厚,远非昔日所能比。若此番吾等能一举攻下重庆,定能让圣心大悦,届时吾等境遇,必将更胜往昔。” 李来亨忧虑道:“只是此次刘文秀乃征蜀大元帅,若我们攻下重庆,荣耀与功名自然归于他。我们所做的,不过是锦上添花,为他人作嫁衣裳。” 刘体纯劝道:“如今我等皆是明军,何分你我?况且若只以我等之兵马,也难以攻下重庆。” 李来亨又言:“想当年我忠贞营被迫撤离广西,那十余万大军,如今凋零至不到一半,这一切,不都是朝廷的‘恩赐’吗?如今朝廷有难,才想起我们这些残兵败将,让我们勤王,世间哪有这样的美事?我若真的去了,又该如何面对那些已逝的英灵?退一步说,即便是我愿意出兵相助,可其他家首领,又岂会轻易答应?” 刘体纯洞察到李来亨心中对明廷的积怨,便以温和的语气开解道:“放眼天下,昔日繁华,今朝已非我汉家所有。鞑虏横行,已夺去八方之地,大明的江山如今只余西南一隅,夔东、闽南,不过是弹丸之地。我们身披汉家衣冠,与鞑子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如何能与之共存?若朝廷兵败,清军横扫西南,必将转戈直逼夔东,届时各营孤立无援,又岂能长久支撑?正如古人所言,‘唇亡则齿寒’,若我们仍旧各自为战,相互拆台,最终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郝摇旗也劝解道:“当年广西之事,那过错并不在朝廷,而是那些误国之臣的所作所为。如今圣上英明,重新执掌大权,秦王、晋王等无不心悦诚服。晋王的为人,你我都是清楚的,他的英明与决断,岂是过去那些腐儒掌权时所能比拟的?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我们若能同心协力,攻下重庆,不仅能够一雪前耻,更能赢得圣上的赏识,为我们自己,也为天下汉家子民,争取一个光明的未来。” 李来亨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深沉的无奈:“两位兄长的话,我听了,确实有理。但夔东的兵马并非只听我一人号令,各部各自为政,互不统属。即便我点头答应出兵,也不过是孤掌难鸣,难以成事。” 刘体纯提议:“既然如此,今夜何不设宴,邀请其他各家首领共聚一堂,借此机会向他们阐明我们的计划和决心。” 李来亨点头同意,于是在营中大摆宴席。当夜,灯火通明,酒香四溢,夔东的将领们齐聚一堂。在宴席上,李来亨将刘文秀求援之事和盘托出,言辞恳切。夔东诸将本就怀着对清军的深仇大恨,只是苦于没有统一的号令。如今,在李来亨等人的劝说下,他们心中的火焰被点燃,纷纷群起响应。 不久,夔东各部迅速集结,如同潮水般汇聚成四万大军,在李来亨、刘体纯等人的统领下,浩浩荡荡地向重庆进发。 第57章 重庆易手 七月二十日,忠贞营大军到来时,重庆城下已聚集十万大军。刘文秀见李来亨前来,热情上前迎接。两军将领相见,彼此间充满了敬意与信任。刘文秀深知李来亨的军事才能,而李来亨也对刘文秀的勇猛与智谋早有耳闻。 “李将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刘文秀抱拳说道,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 李来亨回以一礼,“刘元帅过誉了,能够并肩作战,是我李来亨的荣幸。”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转入正题,开始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刘文秀摊开地图,详细分析了敌军的布防情况和可能的动向。 “重庆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们不能急于求成。”刘文秀指着地图上的重庆城,语气坚定。 李来亨点头赞同,“李将军所言极是。我军虽众,但也不能轻敌。” 重庆,是一座坚固石城。城墙高耸,高达十丈,沿山势蜿蜒,环江而建,形成了天然的防御屏障。共设有17个门,“九开八闭”,每个开门都配备了瓮城,城防能力极其强悍。 面对如此坚城,直接攻城的伤亡将异常惨重。但好在重庆守军不多,满打满算也仅仅三千人出头,城中百姓也不足万人。 两人决定,直接攻城,用人数上的优势,直接压垮对方。 清军重庆总兵程廷俊见城外明军越聚越多,不由胆战心惊,急忙派人缒城而出,赶往保定向吴三桂求援。吴三桂得报,担心重庆有失,局面再难打开,急忙率大军去救重庆。 因为刘文秀是皇帝亲自任命的征蜀大元帅,代表着永历朝廷,官阶又是最高,自然成为了全军统帅。 刘文秀遂命夔东水师攻打临江门、千厮门,祁三升部攻打金子门,自己则亲率云南兵马攻打朝天门。 在各路明军轮番的猛攻下,重庆数度几近城破,城内清军损失惨重,很快丧失了斗志,清守将程廷俊心中不由泛起投降之意。 刘文秀又借鉴朱由榔攻心之计,不断向城中抛射传单,城内清军人心惶惶,士气低下。 七月二十三日,重庆守将程廷俊下令出城投降。 刘文秀率军进入重庆,他严格履行朱由榔制定的优待俘虏之策,并严令大军禁止扰民。 这些满清士兵也都是汉人,多是被满清裹挟而来,见明军如此厚道,纷纷表示愿意加入明军。 刘文秀大喜过望,对归降的满清将领仍按原官职大小留用,以示对其才能的肯定与尊重。对愿意加入明军的士兵,他打散分配到各营,让他们在新的集体中找到归属感,同时也能更快地融入明军的战斗序列。 对于那些仍想要回家的士兵,刘文秀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与仁慈,发放遣散费,让他们能够安心回家,与家人团聚。这一举措,更是赢得了士兵们的心,许多人在拿到遣散费后,反而选择留下,因为他们看到了明军的仁义,愿意为之效力。 刘文秀站在残破的城墙之上,远眺着四川的大地,心中涌起无尽的哀愁。昔日的四川,是何等的繁荣昌盛,商旅络绎不绝,市井繁华,百姓安居乐业。然而如今,这片土地上只剩下了断壁残垣,人烟稀少,一片凄凉景象。 他记得,当大西军初入四川时,他们怀揣着一腔热血,立志要好好经营这片土地。但张献忠在庸相汪兆龄的巧言令色、花言巧语挑唆下,走上了一条血腥的道路,无数无辜百姓惨遭屠戮,四川的繁华一夜间化为乌有。 张献忠中箭身死后,刘文秀四兄弟痛定思痛,决心诛杀奸相,严明军纪,以正视听。然而,大错已经铸成,民心已失,他们不得不含泪退出四川,转战云南贵州,寻求新的出路。 现在他奉皇帝旨意攻略四川,不仅要将四川之地纳入大明版图,还要想方设法充实四川人口。 当夜,刘文秀下令在诸营举办庆功宴,在夔东十三家大营中,刘文秀向李来亨传达了皇帝的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总兵官、都督同知李来亨,忠勇之声,名扬天下,事迹昭着,世人敬仰。统领忠贞营之壮士,屯于夔东,筑寨联营,共御外敌。其行壮烈,感人肺腑;其志坚定,令人钦佩。 今特颁此旨,晋封李来亨为临国公,赐予金印紫绶,以彰其赫赫战功,励其不渝之志。 公乃朕之股肱,国之干城。愿公忠诚勤勉,不负朕望,不负民望,以显忠贞之名。 钦此。” 李来亨闻旨,心中激动不已,跪地领旨,感激涕零。这不仅是对他个人的荣誉,更是对忠贞营全体将士的肯定。这么多年,朝廷终于看到了他们的付出。 刘文秀继续宣读皇帝的旨意: “朕闻夔东十三家首领,各怀忠义,同心协力,共抗强敌,其功不可没。今特颁此旨,各赐以爵位,以示嘉奖。 郝摇旗,晋封为益国公,赐金印紫绶; 王光兴,晋封为荆国公,赐金印紫绶; 刘体纯,晋封为皖国公,赐金印紫绶; 袁宗第,晋封为靖国公,赐金印紫绶; 塔天宝,晋封为宜都侯,赐银印青绶; 马腾云,晋封为阳城侯,赐银印青绶; 贺珍,晋封为岐侯,赐银印青绶。 朕望诸公,秉承忠勇,为国尽忠,为民造福,再立新功,以显朕之明德,以扬国之威名。 钦此。” 夔东十三家首领们闻旨,无不感激涕零,纷纷表示愿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营中的气氛更加热烈,将士们的士气空前高涨。 李来亨站起身来,环视四周,只见众首领个个精神抖擞,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高声说道:“诸位,圣上的恩典,我们铭记在心。从今往后,吾等要更加努力,不负圣上的厚望,不负百姓的期望,为大明,为圣上,共赴国难,奋勇向前!” 众将士闻言,无不热血沸腾,纷纷高呼:“愿随将军,共赴国难!”如同天边惊雷,震撼着云霄,回荡在营地的每一个角落,营中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李来亨心境渐趋平静,刘文秀轻声开口:“圣上尚有密旨,望将军随我移步后堂。” 随着刘文秀的步伐,李来亨步入后堂。刘文秀从怀中取出一卷金丝镶边的黄绸,双手恭敬地递上:“李将军,此乃圣上亲笔密旨,请您细阅。” 李来亨双手接过黄绸,缓缓展开,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句地咀嚼着圣上的旨意。旨意中,皇上不仅对夔东十三家的抗清功绩赞不绝口,更对时局的风云变幻与未来战事的布局,提出了深思熟虑的策略。 朱由榔在旨意的尾声,以情真意切的笔触写道:“夔东之地,自古多艰,然朕心系诸将,待重庆光复之日,必将夔东诸将安置于夔州、重庆二府,家眷亦将得到安顿。朕将依各家族之人口,赐予土地。” 这番话,既是对未来安定生活的承诺,也是对将士们忠诚与牺牲的最高礼赞。 读完密旨,李来亨的眼中满是感激,他深知这份重任的分量,也明白圣上对他们寄予的厚望。他站起身来,向刘文秀深施一礼,道:“请蜀王转告圣上,李来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与众首领一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文秀点了点头,面露赞许之色:“李将军忠诚耿直,令人敬佩。圣上亦对将军寄予厚望,希望将军能够带领夔东十三家,成为抗清的中流砥柱。” 两人又商讨了一些具体的军事安排和行动计划,直到夜幕降临,才依依惜别。 第58章 大战前夕 七月二十五日,吴三桂与李国翰率领着浩荡的大军行至遂宁,正欲继续南下,却有探子急匆匆来报,称重庆城头已飘扬着大明蜀王刘文秀的龙旗。这消息如同惊雷炸响在吴三桂耳畔,他的心头一震,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吴三桂与刘文秀在战场多次交锋,对彼此都非常了解。回首两年前,刘文秀作为大明征北大元帅,统领雄师五万意欲收复四川全境,其势如破竹,几竞全功。然而,就在保宁城下,他轻敌大意、指挥失误,最终导致导致攻势受挫。吴三桂抓住机会,联合征西将军李国翰的部队,对刘文秀的军队发起了反击,最终成功击溃了张先壁率领的军队,使得整个明军陷入混乱并最终败退。 那一役,不仅是刘文秀心中的痛,也是吴三桂军事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今,他们的角色互换,现在换成他来攻城,刘文秀守城。 吴三桂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动。 “传令下去,大军暂驻遂宁,不得轻举妄动。” 夜幕降临,吴三桂独自一人登上营帐之外的高台,凝望着星空下重庆的方向。他知道,刘文秀此次征蜀,势必比两年前准备更加充分,也不会再犯轻敌冒进的错误。 此战是该如何打?是攻重庆?还是退保保宁?吴三桂的心中快速盘算着各种方案。 就在这时,一名信使匆匆而来,手中捧着一封密封的书信。吴三桂接过书信,只见上面写着清平西王亲启,他迅速拆开,信中内容让他眉头一挑。 “平西王,见信如晤。昔日战场交锋,彼此皆知根知底。今吾在重庆,非为再战,实为民生计,愿与平西王共商大计,以定川中百姓之安危。”信中刘文秀言辞恳切,透露出和平的意愿。 “是要求和吗?还是示敌以弱?”吴三桂不清楚刘文秀的意图。在他看来,求和是不可能的,此次满清三路大军合击贵州的策略是他提出的,如今却在四川受阻,朝廷内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借机弹劾。 如今之计,唯有尽快击溃眼前之敌,方能稳固自己的权势。 他此次出征,所带尽是精锐,尤其是随自己南征北战的关宁铁骑,绝非刘文秀那东拼西凑的七万大军可比。 吴三桂沉思片刻,随即提笔回信,他的字迹同样苍劲有力。他写道:“蜀王殿下,昔日沙场点兵,各为其主,今见来信,知殿下忧国忧民之心。然战事非儿戏,和平亦非一纸空言所能成就。若蜀王真心求和,当释军权,归顺朝廷,共谋天下太平。” 信使带着吴三桂的回信,再次匆匆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吴三桂转身,仰望星空,手指轻轻敲打着栏杆,心中却在筹划着接下来的每一步棋。他目光如炬,仿佛穿透了夜的深沉。他明白,刘文秀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不会轻易放弃已得之地,而自己的关宁铁骑,也绝不能在此地停滞不前。 正当他沉浸在思索之时,帐外传来了李国翰求见的声音。 “平西王,那伪王刘文秀如今盘踞重庆,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们应当如何应对?”李国翰步入帐中,面带忧色,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吴三桂却是从容不迫,他的思绪早已在心中千回百转,此刻他缓缓开口:“西南之地,历经战乱,已是疲惫不堪。刘文秀虽然举大军而来,但粮草补给必然吃紧。今日他派信使前来,信中虽有议和之辞,但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他粮草告急,或是故作姿态,企图诱使我们轻率攻城。” 李国翰听完吴三桂的分析,眉头紧锁,更加焦虑:“若真如此,我们岂不是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吴三桂却露出一丝微笑,胸有成竹地说道:“非也,我们仍要按计划进军贵州,只是这进军的步伐,需要稍作调整。我倒是要看看他刘文秀到底能撑多久。” 另一边,在重庆大营中,刘文秀也召集众将,商讨进军之策。 刘文秀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点在清军的部署之处,环顾一眼帐中诸将,开门见山道:“目前,我军已成功收复建昌、成都、重庆、叙州等地,川南、川中、川东已重归大明的版图。然,满清平西王吴三桂,携都统侯墨尔根、李国翰,领精兵八万屯于遂宁,对重庆虎视眈眈。今日召集诸位,就是要商讨如何进兵,还请诸位将军各抒己见!” 李来亨挺身而出,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充满战意:“王爷,末将以为,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遂宁,打乱清军的阵脚,活捉吴三桂、侯墨尔根、李国翰。” 贺九仪却持重谨慎,他沉声道:“元帅,吴三桂所部乃是当年的关宁铁骑,骁勇无比,末将以为吾等必须坚守重庆,凭借高墙利器,稳扎稳打,消耗敌人有生力量,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来亨听了贺九仪之言,立刻反驳:“贺将军所言差矣!吴三桂此次进军,兵精粮足,若我军困守重庆,稳扎稳打,正中其下怀,吴三桂可以从容调集兵力,全线出击,如此我军必须处处设防,咱们这十万大军分散到四川各个要地,势必会兵力不足,难逃被敌一一消灭!故末将以为,应当尽快出击,趁敌人局势未稳,一战功成。” 祁三升也发表意见:“末将认为贺将军之法看似稳妥,但困守一城,实为不智。若清军绕过重庆,直指贵阳,将一路畅通无阻!若我军分兵镇守,则恐被敌所趁,逐个击破。须知吴三桂不只带了关宁铁骑,还有满清固山额真侯墨尔根统率的数万骑兵,吾等兵力一旦分散,便会陷入险地。故末将还是赞成李将军的主张,兵贵神速,直击遂宁!” 贺九仪依旧坚持己见,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二位将军之言虽有一定道理,然而却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清军断然不会坐以待毙,如果我军全线出击,一旦被清军骑兵分割包围,我军必将陷入被动局面,遭敌蚕食殆尽!” 祁三升听后却是微微一笑,说道:“贺将军谬矣!遂宁到重庆山高林密,当下又是雨季,道路泥泞,不适合骑兵冲锋。他关宁铁骑如果敢在密林之中与我等野战,必让他有来无回。” 祁三升说出此话时信心满满,他龙骧营可是山地战的专家,莫说关宁铁骑,即便满清骑兵大举来犯,只要在山中,他便无惧。 李来亨也补充道:“吴三桂一路从陕西沔县、宁羌顺水而下,最终抵达保宁府,并集舟载军资。如今他大军虽已到达遂宁,但粮草补给仍在保宁府。北人不善水站,吾等可率水军北上,断其粮草补给。如此一来,敌不战自溃也。” 刘文秀听着诸将的议论,脑海中想法逐渐成型。他抬起头,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来亨将军之法更有把握!正所谓兵贵神速,咱们只要能够抓住时间差,打吴三桂一个措手不及,便能占据主动!本帅决定,兵分三路齐头并进!三升将军,命你率部攻打乐至,扼守通往成都的交通要冲!来亨将军,由你率夔东水师北上南充,断其补给后路!守豹将军,你且带五千兵马守重庆。其余人等随我出征遂宁。” “末将遵令!”诸将齐声虎吼领命,随即各自回营准备去了。 第59章 陈年秘辛 众将离去后,刘文秀微微颔首,对身边的亲信低语了几句。那亲信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一脸坚毅的李来亨走了进来。 “来亨将军!”刘文秀看着眼前这位英姿飒爽、忠诚可靠的将领,声音低沉而严肃地开口道:“有一项极为关键任务,本帅经过深思熟虑,认为唯有交托于你,方可圆满完成。” 李来亨心中涌起一丝疑惑,但他毫不迟疑地抱拳回应道:“王爷但请吩咐,末将必当全力以赴,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刘文秀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李来亨稍安勿躁,先坐下说话。 待李来亨坐稳,刘文秀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此事实则并不危险。只是,它牵涉甚广,至关重要,唯有亲信之人才能知晓其中内情。” 听到这里,李来亨心头一紧,立刻端坐起来,神情专注,目光如炬,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刘文秀的下一步指示。 刘文秀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带着历史的回音:“来亨将军,此次出征四川,我军虽兵精粮足,然战事不可拖延,粮草之困如影随形。孤在贵阳时,陛下多次论及富民裕粮之策,皆为治国安邦之上计,但远水难解近渴。孤遂将昔日江口沉银之事,尽告于陛下,若能得之,以充军资,必大益于我军。” 刘文秀所言江口沉银,乃是昔日张献忠之遗宝。 在大营的灯火下,刘文秀缓缓踱步,他的思绪穿越了岁月的长河,回到了那个乱世。他的义父张献忠,曾从陕西起兵,横扫蜀地,建元称帝,权倾一时。然而,因庸相误国,暴政失民心,最终天命不佑。 “当年义父在成都称王,其势如日中天,却因庸相所误,实施暴政而失民心。”刘文秀沉声说道,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乱世中的一幕幕,“永历元年,孤随义父沿岷江南下,另寻他地,图谋东山再起。” 然而,张献忠的船队满载着从四川各地搜刮来的金银财宝,缓缓南下。但就在彭山江口,他遭遇了明将杨展的伏击。一场激战之后,张献忠的船队被焚,无数的金银珠宝沉入了岷江之中。 “那是一场浩劫。”刘文秀继续说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义父的珍宝,就这样沉睡在了江底。” 李来亨此前从未听闻过此事,张献忠当年可是纵横大江南北,搜刮了数不清的财宝啊!谁能料到这些财宝竟然会沉没在江底呢? 他凝视着刘文秀,疑惑问道:“王爷,此等大事,为何今日告知来亨?” 刘文秀语重心长:“孤虽知沉银所在,然成都尚在敌手,不可轻泄,以防敌知。再者,孤麾下无擅长水性之人,故此事耽搁至今。” 李来亨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刘文秀之意,是想借助夔东的水军,去打捞那些沉银,以解军需之急。 李来亨眉宇间透出一丝疑惑,他沉声问道:“元帅,我等与吴三桂战事正酣,胜负未分,何不待尘埃落定后再行打捞之举?”他觉得刘文秀此举似乎有些急功近利。 刘文秀轻轻叹息,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来亨将军,你有所不知,大明的国库如今已是捉襟见肘,难以为继。今次出征,耗费的钱粮已是天文数字。” 他的目光深远,仿佛穿透了帐篷的厚壁,看到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不瞒将军,我军的粮饷仅够一月之用。云南贵州的新粮尚需两月才能收割,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李来亨闻言,心头一震,他终于明白刘文秀为何如此急迫,原来速战速决的念头,不仅仅是战略上的考量,更是现实的逼迫。 他立即抱拳,声音坚定而响亮:“王爷忧国忧民,末将佩服。我即刻回营,挑选忠诚可靠之士,供王爷差遣,以解此燃眉之急。” 刘文秀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来亨将军忠诚勇猛,孤王深感欣慰。此事若成,非但可解军需之急,更能振奋军心,为大明的复兴添上一份力量。” 李来亨转身欲走,却又被刘文秀叫住:“且慢,来亨将军,打捞沉银一事,需极为隐秘,切不可走漏风声,以免被敌军所乘。” 李来亨的眉头紧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元帅,即便我们能够打捞起那些沉银,又该去何处购得粮食呢?”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迫切,毕竟粮食是军队的命脉,没有粮食,再强大的军队也难以为继。 刘文秀微微一笑,他的笑容中透露出一丝从容和智慧:“来亨将军,你或许还未曾听闻,陛下有一支亲卫军,名为‘天威’,其中一部更为特殊,名为‘特工’。这些人才是陛下精心挑选和培养的精英,他们精通各种技艺——刺杀、卧底、收买、商贩,无一不精,无一不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我们与满清的战事正酣,但通过‘特工’之士,我们仍能从满清腹地采购大量粮草。只要有银钱,便能为我军提供源源不断的补给。” 李来亨瞪大双眼,嘴巴微张,一副惊愕不已的模样。他身为一介纯粹的武将,脑海里从未闪过这种念头——竟然可以从敌人那里购买粮草!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满清之中居然有人胆敢向大明贩卖粮草。 此时,刘文秀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解释道:“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天下之事,纷纷扰扰,皆为利往。只要我们舍得投入足够的资金,别说是粮草了,哪怕是盔甲、兵器等战略物资,同样能够买得到。” 回想起曾经,刘文秀也曾向朱由榔提出过类似的疑问。那时,即使他们手头上有充裕的钱财,但又能去哪里购买粮食呢?当朱由榔向他解释清楚之后,他脸上的惊讶表情,与此刻的李来亨如出一辙。 至此,刘文秀才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天子与平凡人之间的差异所在吧。 第60章 发兵遂宁 刘文秀将张献忠江口沉银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向李来亨倾诉,心中所想,无非是借助李来亨的水师之力,打捞那些沉睡江底的财宝,以解军需之急。 李来亨回到营帐,便急匆匆地找到刘体纯,将此事细细商讨。刘体纯,号飞虎,是李自成麾下的得力干将,曾被封为右营标果毅将军,后又被加封为光山伯。 李自成牺牲后,刘体纯并未放弃抵抗,他继续高举抗清的旗帜,归顺明朝,被封为平西侯。 在夔东,他建立了抗清基地,与袁宗第、郝摇旗、李来亨等大顺军余部,以及贺珍、王光兴、王光泰兄弟等地方势力,组成了夔东十三家,控扼川鄂,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抗清力量。刘体纯以其威望和影响力,成为了夔东十三家公认的领袖。 听完李来亨的叙述,刘体纯心中波涛汹涌。他深知,如果能将那些沉银打捞上来,对于目前军需紧张的局势,无疑是雪中送炭。然而,此事重大,不仅关乎技术和人力,更可能激起各方势力的觊觎。远的不说,近在四川的就有满清官员和川西土司,他们对这批沉银早已垂涎三尺。 “兹事体大,知晓之人越少越好。”刘体纯沉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他清楚刘文秀为何不直接找他这个盟主,而是选择向李来亨透露此事。李来亨与刘文秀的义兄李定国关系深厚,在刘文秀心中自然更受信任,这也是人之常情。 而李来亨选择第一时间来找他商议,既是因为刘体纯作为夔东十三家的盟主,处事公正无私,更是因为他对刘体纯有着深厚的信任。 李来亨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之所以来找刘体纯,正是出于对消息泄露的担忧。 “元帅已命你带兵攻打南充,此时你若前往成都,势必会引人注目,必须另遣他人。”刘体纯继续说道,目光如炬,“我们需挑选忠诚可靠之人,组建一支精干的队伍,暗中进行打捞。此事必须秘密进行,不能让外界察觉丝毫风声。” “大哥看来,各头领之中,谁能担此重任?”李来亨问道。 刘体纯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我心中已有人选,他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部下,忠诚可靠。我会亲自挑选,确保此事万无一失。” 李来亨点了点头,表示对刘体纯的绝对信任:“此事就拜托大哥了。”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确保计划的周密。随着夜色渐深,李来亨起身告辞。刘体纯目送他离去,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次行动能够顺利,为抗清大业带来转机。 与此同时,驻守成都的贺天云、狄三品接到刘文秀的密令,要他们搜集船只,秘密屯集于新津码头,以备不时之需。 七月二十八日,明军自重庆浩浩荡荡开拔,直抵遂宁城下。 遂宁,这座位于四川盆地中部的古城,自东晋大将桓温平蜀设郡以来,便承载着“平息战乱,达到安宁”的寓意。 遂宁城三面环水,东依涪江,西临渠河,北靠明月河,仅南面敞开一片平原,地势天成,易守难攻。 在遂宁城南,寨子山的北麓,刘文秀的大军已安营扎寨,旌旗猎猎,士气如虹。 吴三桂站在城头,望着远处尘土飞扬,心中暗自思忖。难道刘文秀真的以为他那七万杂牌军能与自己的关宁铁骑一较高下? 可是,刘文秀既不攻城,也不围城,只是将大营扎在遂宁城南十里处。 这出人意料的举动让吴三桂更加惊讶,他不得不派出斥候前往探查。 斥候带回来的消息让他更加摸不着头脑。 据斥候所言,刘文秀的军营绵延数里,旌旗蔽日,营帐密布,士兵们井然有序,毫无进军之象。更让吴三桂不解的是,明军虽没有立即攻城的意图,他们在营地中忙碌着,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吴三桂眉头紧锁,他知道刘文秀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此举必有深意。是准备制作攻城器械?还是准备挖掘地道?或是瞒天过海,暗渡陈仓? 他决定再次派出斥候,密切监视明军的一举一动,同时加强城防,以防不测。 刘文秀也派出斥候打探消息,发现遂宁城守军一动不动,稳如泰山,便知道吴三桂不敢轻易出城。 明军大营中,刘文秀正与众将商议着接下来的行动。他知道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勇猛异常,硬碰硬绝非上策。他需要一个更为巧妙的计划,才能在这场战斗中占据上风。 此番他带来了三千火铳兵,准备在对抗关宁铁骑时派上用场。 之前他在贵阳时,圣上曾在酒后与他谈过对抗骑兵之法,虽然圣上所说的“坦克”“马克沁”这些词他听不懂,但他还是抓住了关键——那就是用火器。 火铳虽不及火绳枪射程远,弹药更换之缓慢也常被人诟病,但它所蕴含的破坏力却远非火绳枪所能比拟。它的子弹沉重,装药量充沛,在短兵相接的战场上,它能够撕裂最坚固的铠甲,即使是重装骑兵也难以抵挡其雷霆一击。 而圣上所言的“坦克”,在刘文秀的想象中,应是一辆能够自主移动的铁甲战车,将红衣大炮的威力与战车的机动力合二为一,使其成为战场上的移动堡垒。 尽管刘文秀对铁甲战车如何自行移动一无所知,但他懂得制作冲车。他想,若将火铳手置于冲车之上,不也能边移动边施以致命打击吗? 面对吴三桂的闭门不出,刘文秀却显得从容不迫。他每日派遣士兵深入山林,精心打造攻城的利器——冲车,并让将三千火铳手分为四十队,每队配备一辆冲车,并配移动冲车的步卒五十人。每日操练移动射击之法,准备以巧破力。 在此期间,贺九仪、王自奇、袁宗第等将领纷纷请战,热血沸腾,但都被刘文秀一一拦下。 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时机未到,便需耐心等待。 众将无奈,只得回营厉兵秣马,摩拳擦掌,时刻准备着刘文秀的一声令下,便如猛虎下山,直扑遂宁城。 第61章 相互试探 三日的平静过后,吴三桂终于按捺不住,派遣其女婿夏国相率领千名关宁铁骑,企图一探究竟。 然而,夏国相的骑兵刚出南门,便遭遇了刘文秀的部队。他们正推着数辆巨大的冲车,缓缓向遂宁城进发。 夏国相自恃关宁铁骑强大,自信满满,率领铁骑如风卷残云般冲向敌阵,边冲边射出火箭,企图以火攻破坏冲车。 但刘文秀早有防备,冲车上覆盖着厚厚的湿布,火箭一触即灭,除了零星的伤亡,并未造成太大影响。 见火箭无效,夏国相一声令下,铁骑们如潮水般涌向冲车,意图一举斩杀推车士兵。然而,步卒们临危不乱,迅速躲入车中,手持长矛盾牌,严阵以待。 就在关宁铁骑即将接近冲车之时,一阵密集的枪声突然响起,冲车上烟雾弥漫。冲在最前线的骑兵纷纷落马,紧接着,第二批、第三批……枪声不断,骑兵倒下的身影也越来越多。 当关宁铁骑终于冲至冲车之下,却发现这些冲车坚固如龟壳,难以攻破。 而冲车上的火铳手却毫不留情,枪声与烟雾交织,不断收割着骑兵的生命。 眼看关宁铁骑无法取得战果,夏国相无奈之下只得下令撤退。关宁铁骑在丢下三百多具尸体后,仓皇逃回城中,狼狈不堪。 夏国相逃回城后,将战况报告给吴三桂。吴三桂听了,震惊不已。他没想到刘文秀竟然想出如此妙招,利用冲车对付他的关宁铁骑。 “父帅,这刘文秀委实狡诈,如今咱们该如何应对?”夏国相对刘文秀的战术束手无策。 吴三桂眉头紧皱,思考良久道:“莫急,他这冲车虽厉害,但毕竟移动缓慢。只要咱们找出其弱点,定能破之。明日我再亲自率军出城迎战,必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次日,吴三桂亲率三千关宁铁骑,再次出城挑战。刘文秀见状,立刻指挥冲车推进。双方展开一场激烈厮杀,关宁铁骑死伤无数。就在战局焦灼之际,吴三桂命令传令兵挥动旗语,命令关宁铁骑撤回城中。 与此同时,伴随着阵阵轰鸣声响起,只见无数炮弹从遂宁城上如雨点般倾泻而下,狠狠地砸向冲车。这些炮弹每一颗都挟带风雷之声,威力惊人。刹那间,冲在最前方的五辆冲车被击中,瞬间停滞不前。火铳兵和推车的步卒们惊恐万分,纷纷弃车而逃。 目睹这一幕,刘文秀当机立断,下令其余冲车立刻停止前进,并迅速撤退到大炮的射程之外。 吴三桂虽然成功击毁了五辆冲车,但他也为此付出了惨痛代价——一百多关宁铁骑伤亡。对于刘文秀来说,制造冲车所需的木材源源不断,要多少有多少。然而,他手下的骑兵却是每牺牲一个便少一个。如此盘算下来,吴三桂实际上还是吃了大亏。 战局再度陷入僵持状态,双方都束手无策,一时之间难以找到破局之法。 吴三桂凝视着城外的敌军阵营,心中焦虑不安。他意识到,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夜晚,吴三桂召集精锐,策划了一次夜袭。 月黑风高,夏国相率领一队精锐骑兵悄悄出城,迂回到刘文秀军队的后方。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敌军营地,屏息凝神,等待着进攻的时机。 突然,信号响起,夏国相等人如猛虎下山般扑向敌军。 然而,刘文秀并非等闲之辈,他的大营防御也布置得无懈可击。在敌军攻击时,他迅速组织起防御,与夏国相的军队展开激战。 黑暗中,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此起彼伏。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最终,吴三桂的偷袭未能取得预期的成果,他们只得匆匆撤退。 遂宁城中,吴三桂和李国瀚愁眉紧锁,他们八万精锐,居然被刘文秀七万士兵堵在遂宁城中。 李国瀚建议道:“咱们兵力多于刘文秀,又都是百战老兵,为何不主动出击?” 吴三桂却摇摇头:“吾等虽兵多将广,但都是北方兵马,不善南战。别的不说,就说我这关宁铁骑,纵横关外几十年,未尝败绩。但在此地,山多林密,不但不能发挥机动优势,反而容易陷入林中,被敌所趁。”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以步兵肉搏,必定损失惨重。毕竟刘文秀向来诡计多端,又用兵如神,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就算我们惨胜,后面还有重庆,届时如何攻坚?” 李国瀚听后也沉默不语,现在他们处于守势,确实被动得多。 翌日,遂宁的天空变得阴沉沉的,厚重的乌云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笼罩着这座宁静的小城。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雨点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打在屋檐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攻守双方的士兵们,在这突如其来的暴雨面前,都停下了手中的武器,纷纷躲进了各自的营帐。在大自然的咆哮声中,他们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仿佛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巨浪吞噬。 大雨如同天神的怒吼,连续下了三天三夜,将遂宁城外的田野变成了一片汪洋。涪江和渠水的水势如同脱缰的野马,奔腾不息,几乎要冲破堤岸的束缚。 李国瀚站在营帐外,望着那汹涌澎湃的江水,心中突然灵光一闪。他转身走进吴三桂的营帐,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微笑。 “王爷,”李国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看那刘文秀的营寨,正好位于渠水下游。这连日的大雨,河水已经暴涨到了极点。我们何不趁此机会,给他来个水淹七军,一举击溃敌军?” 吴三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此计甚妙,但我们必须谨慎行事,不能让敌人察觉我们的意图。” 李国瀚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他知道,这场大雨,或许就是他们逆转颓势的关键。 夜幕降临,雨势依旧没有减弱的迹象。李国瀚和吴三桂开始秘密调动兵力,准备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在渠水中筑起一面堤坝,待水上涨,再来个开闸放水,淹没刘文秀大营。 而在刘文秀的营寨中,士兵们也在紧张地加固渠水堤坝,防止洪水侵袭。刘文秀站在营寨的最高处,望着那漆黑如墨的天空,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夜深了,雨声中似乎夹杂着一丝不寻常的动静。刘文秀的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第62章 水淹遂宁 刘文秀在营中越发不安,他只好随手拿起一本书,想要安抚自己躁动的心绪。 他随意翻开,强迫自己看下去。只见那书里这样写道: “却说张合引军追至汉水,忽听一声炮响,赵云引一军从山谷中杀出。张合大惊,急令军马退后。赵云领军冲突,张合军大乱。赵云乘势追杀,张合军死者无数。赵云见张合败走,遂引军追之。追至汉水边,张合军已渡水而去。赵云见水势汹涌,不敢轻进,乃令军士筑起土坝,以阻水势。张合见赵云筑坝,知其欲以水攻,遂令军士连夜掘开坝口。赵云见坝口已开,水势汹涌而下,乃令军士乘筏而下,以攻张合。张合军在水中,不能抵挡,死者大半。赵云乘胜追击,大获全胜。” “不好!”刘文秀一下惊坐起来,“敌人万一要用水攻,自己这些人岂不是……” 刘文秀心中一紧,额头上不由自主地渗出了一层细汗。他知道,水攻乃是兵法中最为凶险的战术之一,一旦被敌人运用得当,便能造成巨大的伤亡。他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出帐篷,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诸位将军,”刘文秀沉声说道,“我等大营位于涪江、渠水之畔,连日大雨,江河暴涨。我们不能不防吴三桂的水攻之计。大家有何高见?\"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发言。刘文秀见状,心中更是焦急,他知道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拿出应对之策。 就在这时,一位年轻的将领站了出来,他是刘文秀的亲信,名叫李岩。 “将军,末将有一计,或许可以破解吴三桂的水攻。”李严说道。 刘文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焦急,“李将军,快快道来。” 李岩上前一步,低声在刘文秀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计策。刘文秀听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好,就依李将军之计行事。传我将令,全军立即准备,以防不测!” 是夜,刘文秀命令全军向寨子山上转移,仅余数百精通水性的将士继续留守大营,造成大军尚在的假象。 同时,他命李岩带三百精通水性之士,每人携挖掘工具,沿着渠水,小心避开遂宁探子,朝遂宁城北而去。 遂宁城北八里之外,坐落着一个名为石溪的宁静村落,它依偎在渠水之西,与渠水相隔一里,而与涪江则有二里之遥。换句话说,在这一段,涪江与渠水之间仅相隔一里的距离。 这个曾经因战火而荒废的村落,在今夜却迎来了三百名壮汉的聚集。他们身披简陋的蓑衣,手中紧握着锄头和铁铲。雨水顺着他们的面颊滑落,浸透了衣物,又从他们手中的工具上滴落。 领头的正是李岩,他将这一里长的河堤划分为六段,并将三百名士卒分成十二个小队,每两队负责一段,不间断地轮流进行挖掘。 经过大约三个时辰不停的劳作,他们已经挖掘出了一条宽三丈、深一丈的巨大引水渠。现在,只待将两边的堤岸打通,涪江的水流便能顺着引水渠涌入渠水。 狭窄的渠水河道无法承受汹涌的江水,一旦泛滥,必将冲垮脆弱的河堤,让洪水肆虐遂宁城。 大雨稍歇,李岩果断地指挥士兵撤退至石溪村的安全地带,同时挑选了两名擅长水性的壮士,与他并肩作战,精心布放慢炮。 这种慢炮,自明朝嘉靖年间诞生,以其定时爆炸的特性,成为了战场上的隐形杀手。它的外表如同精致的艺术品,却在点燃引信后,暗藏杀机,一至两个时辰内必将引发灾难。敌人往往因好奇而拾起,却不知这正是他们致命的诱惑。 《渊鉴类函·武功·火攻三》上这样描述:“曾铣在边,置慢炮。法:炮圆如斗,中藏机巧,火线至一、二时才发,外以五彩饰之。敌拾得者,骇为异物,聚观传玩者墙拥,须臾药发,死伤甚众。” 为了确保慢炮在潮湿环境中依然可靠,他们在河岸两侧挖掘了十个深洞,将慢炮安置其中,并用坚韧的牛皮覆盖,再用羊肠细心包裹引线,以防雨水侵袭。 为确保万无一失,李岩还在附近增挖了几个洞穴,安放更多的慢雷,并将引线剪短至仅剩一刻钟的燃烧时间,以确保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撤离。 一切准备就绪后,李岩带领两名壮士登上引水渠北面的高地,静静等候着那决定性的时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李岩屏息凝视着下方的河堤。他知道,这场精心策划的水攻将是一场生死较量。 天空中,乌云密布,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李岩心中一紧,他知道雨水可能会影响慢炮的引线,但他也相信他们的防水措施足够周全。他紧握着手中的信号枪,随时准备发出最后的指令。 终于,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第一枚慢炮在河堤旁爆炸了。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河堤出现了裂缝,江水开始涌入。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慢炮也相继爆炸,河堤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江水如猛兽般冲破了束缚,向着渠河水汹涌而去。 李岩见状,立即发射出一记五彩斑斓的信号弹。火光在雨中显得格外醒目,这是他们撤退的信号。他们迅速沿着预先设定的路线撤离,身后是不断崩塌的河堤和肆虐的洪水。 吴三桂的部队正忙碌于渠河水下游筑堤,忽然间,三声闷雷般的巨响划破了天际,他们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掠过一道淡淡的闪电,不寻常的是,那闪电竟是五彩斑斓,绚丽夺目。 夏国相凝视着那抹奇异的闪电,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立刻高声呼喊:“快,撤回城中,上游堤坝定是决口了!”话音未落,他已抛下手中的沙袋,转身向城池疾奔而去。 士兵们虽未能听清他的命令,但见他仓促的背影,心中也生出恐慌,纷纷跟随他的脚步,向城内逃去。 他们刚跑出不远,便听到渠河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宛如河神愤怒的怒吼。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条浩荡的水龙在渠河之上翻腾,它的庞大身躯冲破了堤岸的束缚,以摧枯拉朽之势吞噬着沿途的一切障碍。 夏国相的预感不幸成真,那决堤的洪水如同脱缰的野马,势不可挡。士兵们在恐慌中奔跑,但他们的速度怎能与洪水竞速?水势迅速蔓延,转眼间便吞没了他们刚刚还站立的地方。 城中的士兵听到了远处的轰鸣声,纷纷涌上街头,惊恐地望着那汹涌而来的洪水。他们大多是北方人,何曾见过这样的大水,在如此自然伟力面前,不由两股战战。 夏国相冲进城中,大声疾呼,组织士兵向城中的高处转移。城门紧闭,但那厚重的木门在洪水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吴三桂和李国瀚,站在城墙上,目送着那无情的洪水吞噬着一切,心中充满了无力和悲痛。但他们知道,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刻,必须尽快稳定城内局势。 吴三桂深知,这是他的失误,他既然能想到水攻之法,刘文秀自然也能想到。只是再次击败刘文秀的诱惑太大,让他蒙蔽了双眼。如今之计,只希望还来得及退回保宁。 第63章 一败涂地 大雨连续下了五日,第六日终于放晴,遂宁城这两日几乎全部时间都浸泡在水中,大量粮草辎重大多不堪使用。虽然城中积水不深,但仍然有数百士兵,千余战马死于溺水。 然而,这还不是灾难的全部。更令人担忧的是,如果这些遇难者的遗体处理不当,可能会引发更加可怕的后果——瘟疫。尸体若不及时妥善处理,腐烂的遗体将成为疾病的温床,疫情一旦爆发,不仅会威胁到幸存者的健康,更有可能引发军队动荡和恐慌。 吴三桂神情疲惫,却也只能强打精神。他下令大军扔下所有辎重,全军仅携带三日粮草,紧急向保宁转移。 他引以为傲的关宁铁骑,曾经驰骋疆场,无往不胜。然而现在,他们却只能靠两条腿和明军赛跑,这是何等的讽刺。铁骑的荣耀,在这一刻变得黯淡无光。 遂宁有一渡口,名曰“仁里”,上通射洪、三台、绵阳,下达潼南、合川、重庆,有“水陆码头”之名号。 此渡口就在遂宁城外,一直由吴三桂的重兵严密守护。此刻,他正组织大军匆匆地从仁里渡口向涪江对岸转移。幸运的是,刘文秀似乎也遭遇了不小的麻烦,无暇派遣追兵。 刘文秀确实陷入了麻烦,他未曾预料到洪水的威力如此之大,不仅将他山下的营地一扫而空,还在山脚下形成了一个湖泊。目前,他正指挥士兵们砍伐树木,建造浮桥。所幸,他早有先见之明,将粮草辎重转移至山上,因此暂时无饥馑之虞。 斥候急报,吴三桂的大军正从仁里渡口撤退至涪江东岸,且大部分兵力已成功转移。 刘文秀倍感无奈,他这番举动似乎成了自缚手脚,虽然成功将吴三桂驱逐出遂宁,却也让自己陷入了困境。 他下令加快浮桥的搭建,希望能及时追赶上吴三桂的军队。同时,他派遣信使向祁三升和李来亨传达命令,要求他们设法阻截吴三桂的部队。 两个时辰过后,浮桥终于搭建完成。贺九仪率领一千精兵作为先锋,率先出发,紧追吴三桂的部队。刘文秀则继续组织剩余部队过桥,准备增援。 吴三桂和李国瀚已经到达涪江东岸,现在西岸上尚余万余士兵还未离开。吴三桂的女婿夏国相奉命垫后,防范明军的攻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急切的马蹄声,贺九仪的先锋部队已经到达。 贺九仪率部疾驰而来,眼看就要追上吴三桂的军队。突然,一阵箭雨从后方袭来,打乱了他们的步伐。原来,吴三桂还在城中安排了部队,李本深率军及时赶到,挡住了贺九仪的去路。 李本深,原为明朝的总兵和兴平伯高杰的外甥。高杰去世后,他继任为提督,代理将领一职。后来,他向豫亲王多铎投降,并被授予三等精奇尼哈番的爵位。此外,他与吴三桂是故交,随其出征。 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一时难分胜负。贺九仪心急如焚,他深知如果不能尽快突破敌军的防线,就无法追击吴三桂。 此时,刘文秀带领主力部队也赶了过来。他观察了战场形势后,决定亲自率领一队骑兵,从侧面迂回到敌军后方,发动突袭。 李本深虽然英勇,但面对刘文秀的奇袭,他的应对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他急忙分兵应对,但已经为时过晚。刘文秀的骑兵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敌军的心脏,敌军的阵脚顿时大乱。 贺九仪抓住了这个机会,率领着部队发起了冲锋,如同猛虎下山,一举击溃了敌人的防线。战场上的局势瞬间逆转,清兵的士气一落千丈,他们开始四散逃窜,寻找逃生之路。 渡口处,原本整齐排队过江的清兵队伍在突如其来的溃败面前变得混乱不堪,万余清兵如同失去方向的无头苍蝇,慌不择路地涌向渡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个血腥的修罗场。 夏国相目睹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绝望。他意识到,战局已无法挽回。于是,他急忙爬上了一艘渡船,随着船只摇摇晃晃地驶向江心,逃离了这片战火纷飞的土地。 李本深在众多亲卫的护送下,也如疾风般冲到渡船上,扬起风帆,破浪而去。 与此同时,刘文秀所率大军抵达渡口,他们齐声高呼:“缴械不杀!”声音回荡在涪江上,像是对吴三桂无情的嘲笑。 在无尽的绝望和深深的恐惧笼罩下,清兵们像被抽走脊梁骨一样,纷纷丢弃手中的兵刃,抱头痛哭,蹲伏在地,默默等待着未知的命运降临。 刘文秀一声令下,无数火铳兵快速行动起来,他们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眨眼间便已列好了阵形,站在了江边严阵以待。 此时此刻,江心处的清军还未察觉到危险已经降临,他们依旧在木筏上奋力划动。然而,火铳兵们可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反应,只听一声声清脆的枪声响起,火铳口喷射出密集的弹雨,如雨点般袭向江心处的清军。 一时间,江心处惨叫连连,不断有人中弹,鲜血四溅。中弹者有的哀嚎着掉进江水中,有的则直接被子弹打穿身体,当场毙命。江水瞬间被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那些在木筏上的士兵见势不妙,开始争先恐后地划动着手中的桨,试图尽快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然而,混乱之中,一些会泅水的士兵却选择了更为冒险的方式——直接跳进江水中。他们希望通过游泳来躲避火铳的攻击,但这一举动却让本就不稳定的木筏更加摇摇欲坠。许多木筏在剧烈的晃动中翻覆,清兵们纷纷落入水中。 这些曾经在关外战场上英勇无畏、驰骋杀敌的汉子,如今在水中却显得如此狼狈不堪。他们像是滑稽可笑的公鸡,拼命挥舞着四肢,想要保持浮力,但最终还是缓缓沉入水底,消失不见。 此番遂宁大战,刘文秀可谓是大获成功,战果累累。 共俘虏清兵超过一万之众,缴获战马更达三千多匹,至于盔甲辎重,更是难以计数。 而清军在此战中则遭受重创,因溺水而丧命者竟高达三千余人,战马溺毙亦有两千余匹,逃遁失散者更是不计其数。 当吴三桂领着残存的部队狼狈不堪地撤回东岸时,心中犹如压了千斤重担,无比沉重。 待他清点残余兵力时,不禁心如死灰,原本气势磅礴的八万大军此刻仅剩三万余人。昔日威风凛凛、名震天下的关宁铁骑,经此一役后已沦为关宁轻步兵。 第64章 保宁归明 吴三桂顾不上忧伤,带领着残部,马不停蹄地向南充奔去。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给予他们片刻的喘息。 当他们风尘仆仆地赶到南充城下,远远地便望见了城头飘扬的明军大纛。那鲜明的旗帜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击中了吴三桂的心。 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悲痛,几乎昏厥过去。那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一种对命运无情打击的绝望。 李国翰,这位在战场上历练多年的老将,此刻展现出了他坚韧的一面。他带领着清廷的溃兵,绕过南充,直扑保宁。 但李来亨并不打算让他们轻易逃脱。 他亲自率领三千精锐,如影随形地尾随其后,不时地发起骚扰。 每一次的攻击都让清军的撤退变得更加艰难,每一次的骚扰都让士兵们的士气更加低落。 面对这种情况,李国翰果断地下达了命令。他命副将孙铭率部断后,掩护大军撤退。 孙铭领命而去,用生命为大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当他们终于到达保宁时,原本浩浩荡荡出征的八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了两万。他们如同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士兵们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只有深深的疲惫和不安。 幸而,保宁城中还有满清固山额真侯墨尔根带着两万满洲旗兵坐镇。两军合并一处,共计四万人,虽然不足以反攻,却足以自保。 此时,清军仅仅占据着保宁这座孤城,而整个四川地区几乎已经被全部收复。 攻陷南充后,李来亨截获了吴三桂的粮草补给,足够大军使用三月。这样一来,刘文秀便再无后顾之忧,专心经营四川。 看着这座巍峨的城池,刘文秀想起了两年前王复臣的建议:“集中兵力攻打保宁城的薄弱部,破城以后吴三桂等部清军虽不能全歼,但必然逃往陕西,四川全省可以平定。” 斯言犹在,斯人已逝! 刘文秀深刻地汲取了上一次保宁之战失利的惨痛教训,这次他显得格外沉稳,丝毫没有急于发动攻势。 保宁府城,又名阆中,这里曾经是三国时期蜀汉名将张飞镇守多年的地方。城池三面环水,西边和南边濒临嘉陵江,东边则是滔滔流淌的东河,而江河对岸,则是绵延不绝的山峦。 明军成功地占领了城外的各个山头,并在山上设立起炮台,同时派遣了火铳队进驻防守,时不时地向着城内开炮轰击。 刘文秀借助地利,派遣大量重兵坚守保宁的东、南、西三个方向。 与此同时,他还命令李来亨率领夔东水军在江面上游弋巡逻,时刻保持警惕,以防清军出城渡河进行反击。 此外,他又派遣贺九仪率领两千精锐士兵渡过河流,挺进至保宁城北,对保宁与陕西汉中之间的补给线路进行频繁骚扰。 刘文秀的策略如同一张精心编织的网,将清军困在保宁。而他则派兵收复了四川的其余地区,军声大振。 接着,他派人八百里加急,将捷报传至贵阳。 在军事上取得优势的同时,刘文秀也没有忽视内政的建设。他想起朱由榔说过的一句话:“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现在他们终于占据了四川广袤的土地,却没有人。 他一边设官安民,招集流民,一边联络土司,加紧屯田。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李来亨等夔东十三家的家眷,也在刘文秀的安排下,迁往了重庆、夔州等土地肥沃之地。 而那些被沿途收纳的流民和降卒共计八万余人,刘文秀整编了其中精锐一万人,其余人全部被安置在成都周边广袤而肥沃的土地上。 这些地方不仅能够为他们提供安定的生活环境,还能为明朝的军队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支持。 在保宁城的深处,平西王吴三桂、固山额真侯墨尔根、侍卫李国瀚以及四川巡抚李国英,正围坐在营帐之中,争论声此起彼伏。 吴三桂,曾立志以死守保宁,然而,广西、湖南的紧急军报传来,他便起了退却的心思。 三路大军,均遭重挫,广西全境与湖南西部,已落入敌手。四川,非他之领地,即便失守,亦非其责。 至于那些粮草辎重兵马之损失?在战争中都是常态。 吴三桂心中,退往汉中的想法愈发强烈,他言辞激烈:“我们必须突围,明军围而不攻,分明是欲将我们困于瓮中,待粮草耗尽,便可轻易取城。” 他的话让李国翰深有共鸣。他们都是客军,这次虽然进攻贵州失利,但只要能返回老巢,就能重新召集一支强大的军队。手握重兵,即便皇帝怒火中烧,亦难奈我何。 固山额真侯墨尔根,对四川之得失更是漠不关心。在他眼中,汉民皆为奴隶,辽东以南尽是牧场,此行本为掠夺而来。如今四川人烟稀少,更无财富可言。加之地形不适宜骑兵作战,骑兵之优势难以发挥。 何况,城外还有八万明军虎视眈眈,刘文秀所制冲车,更是一大威胁,故他亦有早日离去之意。 更为紧迫的是,保宁城内粮草仅够半月之用,若不突围,他们真将饿死于此。 吴三桂是用兵大家,明军“围三缺一”之策,他一眼便识破,知其意在驱逐而非赶尽杀绝。 四川巡抚李国英,则坚定地说道:“王爷,您为客军,自然可以选择撤退至汉中。然而,我身为巡抚,身负守土之责,誓与保宁城共存亡。请您即刻返回汉中,召集援兵,击退敌寇。” 是夜,吴三桂等人趁夜突围,刘文秀令贺九仪、李来亨尾随相送,却未趁势追击。 然而,当吴三桂率军离去之际,刘文秀命麾下将士高声齐呼:“平西王,莫忘吾等之约定!” 吴三桂感到莫名其妙,但李国翰和侯墨尔根却动起了心思。 有没有约定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人背锅。 在吴三桂等人离去后,保宁守军不过千人,在四川巡抚李国英带领下,坚决抵抗。 刘文秀也不着急攻城,只是每日往城中投放传单。 五日后,城门大开,保宁望族蒙氏家主蒙善玉提着李国英的首级走出城门。 保宁城落入明军手中,自此,四川全境光复。 第65章 江口沉银 七月底,刘体纯带领着一支千人水军,秘密来到成都治下的新津渡口。在和成都守将狄三品、贺天云秘密会晤后,他带领水军顺江而下,来到岷江彭山段。 刘体纯仔细对照刘文秀给的地图,不停寻找,终于在彭山县江口镇找到了标注的位置。 发源于岷山南麓的岷江自北向南进入成都平原后,自然分成府、南二河,而这两条河恰恰在江口镇外汇合,形成下段岷江,直奔乐山、宜宾汇入长江。 两河汇流处,坐镇观三江,“江口”也因此得名,成为千里岷江第一镇。 刘体纯下令在此安营扎寨。 根据刘文秀所说,张献忠部队从水路出川时,由于银两太多,木船载不下,于是张献忠命令工匠做了许多木头的夹槽,把银锭放在里面,让其漂流而下。打算在巫山附近江流狭窄的地段再打捞上来。但是后来张献忠部队遭到了阻击,江船阻塞了江道,所以大部分银两沉入江中。 刘体纯亲自率领着一众心腹手下,在宽阔的江面上不断地来回巡游。他们手持长达五米的锋利长枪,一次次用力地向江水深处猛刺下去。令人惊喜的是,这样的尝试竟然真的有所收获!随着长枪的起落,一个个装满银子的木槽被陆续打捞上岸。 刘体纯喜出望外,他立刻下令让部下们加快速度制造更多的长枪。与此同时,他还在营地里精心挖掘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用作藏匿这些银两。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急忙派自己的亲信前去给刘文秀报信。 收到消息的刘文秀不敢怠慢,当机立断派遣得力干将李岩率领三千精锐士兵火速赶往岷江,听从刘体纯的调遣。 此外,他还严令成都的守将狄三品和贺天云密切关注川西土司们的一举一动,如果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必须果断采取行动,予以坚决镇压。 时间来到八月一日,就在李岩所率军队抵达岷江之际,刘体纯的部队已经成功打捞出了数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还有数不清的珍珠、宝石以及其他珍贵的玉器。这一系列的收获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欣喜若狂。 随着时间的流逝,从江中打捞出来的金银财宝变得越来越稀少。终于,到了八月六日这一天,打捞队伍几乎是空手而归,一无所获。 在营帐之中,刘体纯和李岩正围坐商议着下一步的打捞计划。 根据刘文秀所提供的信息,他们目前所打捞上来的财宝,不过是江口沉银中的九牛一毛,沧海一粟。这让刘体纯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虑与迫切。 然而,曾经行之有效的打捞方法——用长枪“钉而出之”,如今已不再适用。 岷江江口段的水流湍急,波涛汹涌,即使是最熟练的船夫,也难以在这片激流中保持稳定。稍不留神,就会被无情的江水冲向下游。 尽管刘体纯这次带来的千人队伍,都是精通水性的好汉。但是,即便是他们,面对这汹涌澎湃的江水,也难免会有疏忽。不幸的是,已有数十人在打捞中溺亡。 李岩心中也有些焦虑不安,毕竟刘文秀派他前来此处,就是希望能赶在八月十五之前,把这批珍贵的沉银成功送达贵阳,并以此向朱由榔表示庆贺。然而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却依然束手无策、毫无头绪。 正当两人陷入困境、苦思不得其解时,李岩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灵感,让他联想到了曾经实施过的遂宁水攻之计。他兴奋地说道:“不如我们尝试在岷江上游挖掘一条通渠,改变岷江的流向,这样一来,江水自然会下沉,宝藏也就会浮出水面了!” 这个想法听起来十分诱人,两人立刻如获至宝般地拿出彭山地图,仔细对比研究起来。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个计划实在有些不切实际,过于异想天开了。 原来,彭山地区地势复杂,多为山地,而岷江流经的地方又都是低洼区域,只有江口西岸的地势相对平坦一些。可偏偏西岸正是彭山县城所在地,如果从这里开凿一条通渠,那么整个彭山县城都将面临巨大的危险。 如此看来,此计断不可行。 虽然这个方法不行,但刘体纯觉得引流之法本身没有问题,问题是如何处理这些江水。他顺着引流之法继续思索,突然想到,何不在上游围堰筑湖,将上游之水暂时截断,待江水水面下沉,再进行挖掘。 李岩也觉此法可行,他们又拿出地图,仔细研究,发现在新津渡口处,岷江有一支流,名为蒲江河。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在此围堰筑湖,将上游江水引到蒲江河中,待沉银打捞完毕,再撤堰放水。 然而,实施这一计划并非易事。首先,围堰筑湖需要大量的物资和人力,而且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以免影响岷江的正常水流。其次,将岷江的水引入蒲江河,必须确保蒲江河的河道能够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水量,否则可能会引发洪水,给周边地区带来灾难。 刘体纯和李岩深知兹事重大,他们开始着手准备。 他们兵分两路,刘体纯亲自找到狄三品和贺天云,让他们前往蒲江河流域,将百姓们都迁到成都附近。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已经完成。据狄三品所说,蒲江河流域已经没有百姓,这些百姓早就被他们迁到成都,开垦荒地了。 没了后顾之忧,他们在新津渡口,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地点开始筑堰。 他们一边派人搜集筑堰所需的材料,包括沙袋、石块和木材等。 一边抓紧修筑堤坝,为此刘体纯还从狄三品处调来一万士兵参与修筑。士兵们夜以继日地工作,将沙袋和石块堆砌成一道坚固的堤坝。 三日后,围堰逐渐成形,岷江的水开始被引导到蒲江河中。水位的下降为打捞沉银创造了条件。 刘体纯亲自监督打捞工作,确保打捞出来的沉银全部归集到大营中。 另一边,李岩组织人手对打捞的金银珠宝进行清洗装箱。 经过数日的努力,这段沉银终于被打捞上来,而且比预期的还要多。光黄金就有上万两,白银四百万两,其他珠宝不计其数。 刘体纯和李岩松了一口气。 八月十日,当沉银打捞完毕,他们开始有序地撤除围堰,让岷江的水重新流入原来的河道。随着水位的逐渐恢复,蒲江河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如此大动作的挖掘,引起了金川土司莎罗奔的注意。但面对明军强大的军势,他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个动荡的年代,财富的转移往往伴随着无数的艰难与险阻。 一万两黄金、四百万两白银,以及那些璀璨夺目的珠宝,若要在短短五日之内安全送抵贵阳,唯有日行三百里,方能勉强达成。然而,路途遥远,水路虽能借助大河之力,却也只能抵达重庆,之后的路途,便只能依靠陆路的缓慢行进。 如此庞大的财富,若按常规方式运输,恐怕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目的地。这期间,不仅要考虑到粮草的补给问题,还要时刻提防其他势力的觊觎与阻挠。 面对这一棘手的问题,李岩感到颇为头疼。然而,刘体纯的灵光一闪,提出了一个巧妙的解决方案:“咱们可以先将这些金银运抵成都保存,统计清楚,用奏章报给皇上。” 李岩无更佳之策,也认为此法可行,于是他立即派人将珍宝明细飞马传报给刘文秀,并附上草拟的奏章。 随后,李岩命令大军护送这些珍宝,踏上了返回成都府的归途。 随着这些珍宝的陆续抵达,成都府的库房里金光闪闪,银光烁烁,宛如一个小型的金山银海。 珍宝的清点工作进行得井然有序。每一件宝物都被仔细登记,每一块金银都被精确称量。李岩和刘体纯亲自监督,确保没有任何疏漏。 而刘文秀在重庆得知消息后,立刻提笔,向皇帝奏报这一喜讯。 第66章 庆祝活动 八月十五日,正值中秋佳节,月圆人团圆之际。 朱由榔率军凯旋归来已有十余日,这些日子里捷报频传,大明不仅收复了四川、广西全境,湘西大部,更将张献忠搜刮的财宝打捞出来。 这一万两黄金、四百万两白银的价值,堪比云南、贵州两年的税收,其意义之重大,不言而喻。 整个城市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似乎皇帝陛下来到贵阳后,大明的气运就扶摇而上了。 与此同时,朱由榔在官员和百姓中的声望也因这次对满清的三线大胜而水涨船高。 八月十五日,中秋佳节,朱由榔在贵阳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他邀请了所有的官员和百姓,共同分享这份喜悦。月亮高悬,照亮了整个城市,也照亮了人们心中的希望。 在庆祝活动中,皇帝和皇后联袂出席,他们身后是紧张的亲卫们,郭彤也身在其中。这半个多月的接触,让他对皇帝的印象大为改观,也顺带着对大明产生了不明所以的好感。 朱由榔并不似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更像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挚友,总是细心关怀着身边人的衣食起居,他的关怀中没有一丝上位者的傲慢。 这份亲民,让郭彤觉得,朱由榔与其他所有他见过的权贵截然不同。他的亲切,不是刻意为之的表面文章,而是源自内心的平等观念。 起初,郭彤怀疑这是否只是朱由榔的一种政治作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意识到,朱由榔的这种尊重是真挚的。 他尊重每一个人,珍视每一个声音,无论是将领还是平民,他都以同等的尊重对待。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戏,那么朱由榔的演技堪称完美,以至于无人能够识破。 郭彤从未见过朱由榔与任何将领发生争执,但每一位将领对他都怀有深深的敬服。他的命令,无论大小,都被无条件地执行。即便是那位以桀骜不驯着称的秦王孙可望,也对朱由榔的命令毫无异议,忠诚地执行。 朱由榔的这种领导魅力,让郭彤深感敬佩。他开始理解,为何朱由榔能够在动荡的时代中,赢得人心。 在一次深夜的军营中,郭彤看到朱由榔亲自为士兵们送去温暖的食物,他与士兵们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简单的食物,谈论着家常,那一刻,郭彤彻底被朱由榔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他知道,这样的领导者,将会带领大明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 朱由榔未预料到,他这位亲卫,心中竟藏着如此深沉的感慨。即便得知,他也只会以一抹会心的微笑回应。 在现实世界,朱浩天是个孤独的存在,一个无需为生计发愁却始终在探寻生命真谛的人。 然而,当他踏入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他的灵魂仿佛被唤醒,生命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宿与意义。 他对于那些鞑子的憎恨,源于他们对生命的轻视——他们烧杀抢掠,甚至不惜屠城,将人命视若草芥。 朱由榔没有经历过上位者的生涯,对于上位者的风范,他心中无从想象。 在他的前半生里,陪伴他的只有冷冰冰的机器人和虚拟的游戏世界。若非游戏的存在,他或许会像那些迷失灵魂的人们一样,通过种种极端的方式去证明生命的价值。 因此,他格外珍视身边的每一个人,愿意以最大的尊重对待他们。 当然,作为一个资深玩家,他深知,有些任务的完成,不能单靠尊重。在需要果断行动的时刻,他同样能够展现出雷厉风行的决断力,绝不手软。 朱由榔的这种性格,让他在军中赢得了士兵们的爱戴和忠诚。他们知道,这位领袖不仅有着超凡的胆识和智慧,更有着一颗温暖而坚定的心。 在朝堂之上,朱由榔的不拘小节,却引起了一些大臣的不满。他们忧心忡忡,认为这位皇帝的举止过于随意,有损于皇家的庄严与威仪,甚至可能动摇皇帝的威望。 然而,朱由榔对此却不以为意,他知道,文官们的议论,御史们的指责,都不会影响他的心情。 他心中始终坚守着两个信念。第一个是“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不仅是他稳固江山的基石,更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第二个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他待人接物的黄金法则。 而对于那些不满的大臣,朱由榔并没有采取强硬的手段,而是以更加开放的心态,倾听他们的意见,尊重他们的观点。他知道,一个国家的繁荣,需要各种声音的存在,需要不同观点的碰撞与融合。 在贵阳举行的庆祝活动上,皇帝和皇后的联袂出现,将整个活动推向了高潮。 百姓们高呼着“万岁”,却没有一个人跪下去,因为他们的皇帝说过,大明的子民膝下有黄金,不可轻易弯折。 朱由榔站在城墙上,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城下的百姓随着他的动作,慢慢从狂热中冷静下来。 朱由榔站在城墙上,他身后是数十个天威军亲卫,也将充当他的人肉扩音器。 “自万历年间,关外鞑子屡犯我境,至崇祯十七年,内有李闯横行,外有鞑子扣边。天不见怜,李闯破京城,吴叛开边关。京师陷,国祚危。幸得祖宗庇佑,弘光、隆武继祚,虽欲以身殉国,未能尽逐胡虏。朕奉天承运,继位大统。幸得万民拥戴,百官鼎助,延国祚于西南。然鞑子野心不死,竟发三路大军,欲隳灭宗庙。幸赖百姓同心,将士效命,歼敌十余万,复国三千里。” 朱由榔之声,如钟磬之音,回荡于城墙之上,其目光如炬,似能洞悉未来之希望。继而说道: “今日之胜,非朕独力,实乃天下百姓与将士齐心协力之功。朕深知,战乱之痕未愈,百姓之苦未纾。” 稍顿,深吸一口气,继而高声铭誓: “朕于此立誓,必以身作则,勤政爱民,不负苍生之望。愿与诸君共勉,共铸我大明之辉煌未来!” 城下百姓与士兵闻此言,心潮澎湃,欢呼声震天动地,如潮水般涌向远方。 第67章 南北党争 北京城内。 顺治皇帝心绪不宁,中秋月圆之际,却无赏月之兴。三路大军的战报纷至沓来,无一佳音。更令人愤懑者,军中主帅与旗人将领相互指责,彼此推诿战败之责。 此际,岂是争论之时? 此际,当思如何抵御明军三十万之众! 他知道朝廷中满人和汉人之间的矛盾,实际上,这种矛盾是他有意推动的。 满洲八旗兵的数量在入关初期总兵力为十万,其中已包括了汉军和蒙古兵,真正可以披甲出征的满族军士不过几万人。到现在,满族军士更少了。清廷不得不调整战略,更多地利用汉族军队来执行关键任务。同时,在战术上也进行调整,如在关键战役中让绿营兵和汉军打前阵,而满洲兵将则处于二线,以减少自身伤亡并监督汉军。 满洲八旗是满清的根基,但他们人数太少,不能承受太大的损失,否则就会失去对汉人官员的威慑力。但满族议政大臣制度又让他觉得处处掣肘,必须要有汉人官员来平衡。 汉人官员也很重要,皇帝还需要依靠他们去对抗明朝的残余势力,去对付那些数不清的刁民,还要防止他们造反,所以也不能对他们打压得太过分。 现在应该怎么办? 继续让三路大军进攻吗? 这显然不现实,汉人的军队基本已经被打垮了,满人也舍不得使用自己的军队。如果满族军队再次被击败,那满洲八旗不可战胜的神话就会彻底破灭,这是不能接受的。 让大军撤退吗? 这也不行,三路大军伐明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现在一点成绩都没有,就灰头土脸地撤退,皇帝的威望和面子何存? 和明朝议和停战吗? 这更不可能!自从明朝退到西南之后,他们的战斗力大增,屡次击败满清军队,现在正是士气高涨的时候,不可能停下来。而且,如果主动提出议和,天下的百姓就会看出来,满清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各地的反叛就会蜂拥而上。 顺治皇帝犯了难,论他怎么选,都是两头为难。 顺治帝揉了揉眼睛,心中感到无奈。现在,既没有力量继续前进,又不甘心就这样退却,只能这样僵持着。 他只能将球踢给众大臣,看众大臣有何见解。 三路大军奏报在京在朝堂上引来了轩然大波。 满清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少傅兼太子太傅钮祜禄·遏必隆,面色涨红,声如洪钟:“皇上,我满洲八旗的勇士们,自入关以来,所向披靡,战无不克。明朝残余,不过是苟延残喘,此际绝不能手软,必须乘胜追击,一举歼灭!” 吏部尚书陈名夏,从容站起,声调平和:“遏必隆大人,战争固然重要,但国家之本在于百姓之安宁与富庶。连年战乱已使百姓疲惫,若再兴兵,恐激起民变,动摇国本。”他是满清汉官集团的“南党”,代表的是江南地主的利益,自然要为此多多谋划。 遏必隆目光如炬,直视陈名夏:“陈大人,莫非您觉得明朝余孽尚有可乘之机,欲行两面之计?” 陈名夏一时语塞。 遏必隆不待他回答,又道:“皇上,臣有密报,陈名夏与永历朝廷暗通款曲,有投敌之嫌。” 顺治皇帝的目光转向陈名夏,满是审视。 陈名夏急切辩白:“陛下,臣对大清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日月为证!” 遏必隆手举一封密信,呈递顺治皇帝。 信中所言,令人震惊:“朕悉卿事贼,出于无奈。今朕潜调兵马,图谋讨贼,望卿阻其兵发。大明光复之日,卿必获爵赏,兹事体大,宜加审慎。” 顺治帝阅毕,神色复杂。 陈名夏面色沉重,沉声道:“陛下,臣自归顺以来,一心为国,绝无二志。此密信,臣不知其来历,但臣愿接受任何调查,以证清白。” 遏必隆冷笑:“陈大人,仅凭一言,岂能洗清嫌疑?若非心中有鬼,何必如此慌张?” 陈名夏深吸一口气,坚定回应:“遏必隆大人,你我同朝为臣,若真有证据,我陈名夏愿领罪受惩。但若无确凿之证,还请大人勿轻率污蔑。” 遏必隆追问:“陈大人可知王大郎?” 陈名夏摇头,对此人一无所知。 遏必隆揭露:“王大郎,你府上马夫也。昨夜在醉香楼滋事,以你吏部尚书之名,欲图赖账。幸得五城兵马司秉公执法,方揭你今日之奸。” “此密信,正是在王大郎身上搜得。” 陈名夏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陛下,臣请彻查陈名夏通敌之事。”遏必隆正色请求,其声如洪钟,响彻朝堂。 顺治帝眉头紧锁,心中烦恼不已。朕让你们是来商议进军之事,不是来相互揭短的。他沉思片刻,沉声说道:“朕深知陈卿之忠,此事或有隐情,今日暂且搁置,待后细查。” “陛下,臣也有本要奏。”议政大臣宁完我越众而出,神色肃穆。 “陈名夏心怀不满,痛恨我朝薙发易服之令,鄙薄我国衣冠之制。其人蛊惑旧绅,号召南党,布下假局以行一己之私,藏匿祸心以图煽动之乱。此等行径,何以彰显其不轨之心!”宁完我属于满清汉官集团中的“北党”,继承于明朝的阉党。 他言辞犀利,逐一列举陈名夏的罪状。“通敌”、“贪污”、“结党”……宁完我一一数落,共十二大罪,每一项都是重罪,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朝堂之上,一时鸦雀无声,众臣皆知此事重大,不敢轻言。 顺治帝的面色如乌云压顶,沉重而冷峻。他心如明镜,洞悉这是议政大臣们的施压,亦是汉臣间勾心斗角的党争。 他本欲借助汉臣之力,平衡那以满族官员为核心的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权势,却未曾料到,这些汉臣竟自相残杀,内斗不休。 “宁爱卿所奏,朕已尽知。”顺治帝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着令都察院彻查此事,务必要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无论是谁,若真有罪,朕绝不姑息。若无罪,也绝不容许冤枉忠良。” 宁完我闻言,俯首称是,退回到班列之中。 顺治帝环顾一周,看到他最信任的济尔哈朗,示意他说说自己的看法。 济尔哈朗出列:“臣以为,为今之计,须以雷霆之势攻灭明朝余孽,以彰我朝天威。” 满洲大臣们纷纷附议。 顺治帝心中沉吟,他虽然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党争感到不悦,但也明白济尔哈朗所言甚是。大清立国未久,内外敌人环伺,确实需要以强硬的手段来巩固国本,震慑不臣。 “济尔哈朗所言,正合朕意。”顺治帝终于开口,“朕意已决,着三路大军继续进发,夷灭明朝余孽。此战,不仅要胜,而且要胜得漂亮,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大清的江山,是铁打的!” 第68章 三件大事 永历八年八月二十日,朱由榔降临这个世界已将近半载。 这五个多月的光阴里,他历经了内乱与外患的双重考验,在命运的青睐下,每一次危机都得以化险为夷。 随着战火渐息,朱由榔开始着手稳固战线,而他的目光,早已穿透了眼前的烽烟,投向了更为辽阔的未来。 李定国在广西深耕细作,目光不时投向广东,寻找扩张的良机。 冯双礼则在沅州筑起防线,白文选坚守武冈,两人合力图谋湘西,监视洪承畴和洛托。 而刘文秀则在四川广施仁政,警惕着汉中清军的一举一动,防止吴三桂卷土重来。 目前的形势相对平静,朱由榔开始思考如何推动技术进一步发展。 首先是火器,这可是与满清铁蹄对抗的最大法宝。 在和洪承畴的较量中,朱由榔惊讶地发现,清军虽然也使用火器,但主要是火炮,火铳和火绳枪很少使用。而且这些火炮又几乎都是从明朝掠夺而来的二手货,都存在着大大小小的问题。 一是过于笨重,威力越大重量越大,有的甚至需要三匹马才能拉动,尤其是在西南的战场上,这个时节正值降雨高峰期,道路泥泞,更不利于机动,主要用于城防。 二是质量参差不齐,经常出现哑炮甚至炸膛,就像是不定时炸弹一般,谁用谁倒霉,导致清军也不敢轻易使用。 三是没有专门的炮兵部队,只是将其作为战场的补充,缺乏专业的训练,使用结果可想而知。 故而清军在和大明的较量中,主要还是使用冷兵器,尤其是以骁勇善战为名的满洲八旗,几乎没有使用火器。 反而,在朱由榔的要求下,明军的三路大军都有专门的火枪部队,这些人在战场上也确实发挥了重要作用。这让朱由榔更加坚定了发展火器的想法。 目前,贵阳的军器局正全力赶工火绳枪,按照朱由榔的计划,他要让大明的每一位士兵都配置一支火绳枪。 为此,他已经将那从澳门而来的三百火枪手全部提拔到小旗,专门负责训练各个部队使用枪械。 当然,现在的生产能力不足,只有先使用火铳或者木质的模型进行训练。 有了四百万两白银的底气,朱由榔对三线的士兵都发放了大量饷银,士气如火焰般高涨。 因为见识了火绳枪的威力,将领们对于火枪训练都热情似火。 在休战期间,不仅驻扎各要地的兵马开展了专门的训练,连屯田的百姓也要求在闲时开展训练,便于能随时拉出一支熟练使用火绳枪的部队。 在加紧制作的同时,朱由榔又派庞天寿带三十万两白银到澳门大量采购红衣大炮和火绳枪,并让他继续忽悠能工巧匠。 庞天寿眼见自己又被皇帝重用,喜不自禁,连忙表示必定不辱使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皇帝热切的目光中,庞天寿带着二十辆载满白银的马车和五百人的天威军,又踏上了前往澳门的道路。 第二件事,乃是蒸汽机。 除了火器之外,还有一项能够迅速增强大明实力且有望在短期内攻克的技术,那便是蒸汽机。 然而,他除了知晓通过烧开水产生蒸汽做功这一点外,对其他机械原理可谓一窍不通。 无奈之下,他只得将此构想交予工匠们,由他们去琢磨思考。 为此,他特别调拨了十几人,组建起一个专职的蒸汽机制造部门。 截至目前,似乎依旧未见任何成效。 但朱由榔相信,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和资源,这些工匠们定能创造出奇迹。 第三件事,便是开发四川了。 四川这块宝地历经多年战火摧残后,人口数量急剧减少。据刘文秀上报的数据显示,如今四川全省的总人口竟然仅剩下区区五十余万,甚至比贵州还少! 如此众多肥沃的土地却被荒废闲置着,这实在令朱由榔深感遗憾。 面对移民四川这个棘手问题,朱由榔心里逐渐浮现出三个思路。 一是派遣“天威军”的特工部门前往江南地区——那里人口众多且密集。这些特工们要巧妙地将那些因战争和土地兼并而丧失生计的百姓“拐带”回来。 二是利用军中的少数民族将领,如岑武、杨兴义等人引导贵州、云南以及广西等地那些生活环境恶劣、地处偏远山区的少数民族迁徙至四川,并承诺赋予他们肥沃的土地。 最后一个办法则是派人远涉南亚或澳门等地,购入一批奴隶并赐予他们土地,同时给予他们自由的身份地位。这件事,他已让云南的沐天波着手在做。 根据毕方济曾言,西方的船队,纵横四海,不仅构筑了庞大的殖民版图,更俘获了无数原住民,将他们束缚为奴隶。 这也启发了朱由榔购买奴隶想法。 他虽然对这种压迫原住民的做法深恶痛绝,但面对大明的国力衰微,他也只能暂时收起怜悯之心,以购买奴隶的方式,来缓解四川人口不足的窘境,同时也为那些被俘的原住民,带去一丝生的希望。 永历八年,西方的大航海时代已经到来,不少国家在海外建立了大量的殖民地。 干系腊国在美洲的广泛地区以及亚洲的菲律宾等地拥有殖民地。 葡国则在非洲、亚洲和南美洲建立了殖民地。 英圭黎国在北美和加勒比海地区拥有殖民地。 佛朗机国在北美和加勒比海拥有殖民地。 朱由榔虽然对探索未知世界充满渴望,但他心中更明白,当前最为紧迫的,是驱除鞑虏,恢复大明的荣光。 只有当国家安定,百姓安居,他才能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在此之前,一切的宏图,都只能暂时搁置。 这三件大事,便是朱由榔为大明制定的蓝图。任何一件的圆满完成,都将大明注入新的活力与生机。若能三管齐下,齐头并进,那么,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伟业,便指日可待。 第69章 陛下英明 朱由榔提出的三件大事,得到了朝臣们纷纷响应,这并不令人意外。在朱由榔的巧妙运作下,贵阳的六部已然成了他意志的延伸,他的每一句话,都在这里得到了回响。 秦王孙可望,虽然位列百官之首,权倾朝野,但他对朱由榔的决策从未有过二言。毕竟,他深知自己的荣华富贵,乃至家族的生死存亡,都系于皇帝的一念之间。 而六部的其他官员,更是对朱由榔的决策毫无异议。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朱由榔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他自然是忠心耿耿,感恩戴德。 昔日崇祯朝的“阉党”,在永历朝廷中已无立足之地。他们或投降了满清,或销声匿迹,无法在这里掀起任何波澜。而两年前,孙可望以雷霆手段,将永历朝中的老臣们一网打尽,如今留下的,都是云贵两地新选拔的官员,他们对朱由榔的忠诚,更是不容置疑。 朝中实力最大的秦王一系将领,几乎都被朱由榔收编,他们对朱由榔的命令,无不遵从。 李定国和刘文秀,虽然各自麾下兵多将广,但他们均无篡位之心,对皇帝的命令自然愿意遵从。朱由榔这几个月以来的部署,已经让他们心悦诚服。在没有任何优势的情况下,朱由榔都能逆转孙可望,这份智慧和胆识,更让两人折服。 而至于开科取士这件事,朱由榔一直在犹豫。 现在广西、四川空出了许多官位,却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委任原满清的降官。 这些人许多又都是原明朝的官员,在稳定地方上有一定的作用,目前大规模更换也不合适。 这件事还是后面再说吧。 下朝后,已经是午饭时分。 朱由榔对传统早朝的繁文缛节并不完全认同。凌晨五点的朝会,不仅让大臣们疲惫不堪,也难以保证议事的效率。 因此,他将上朝时间延后至辰时,让大臣们得以在享用过早餐后,精神饱满地参与朝政。 同时,进一步精简了上朝的人数,只要求在贵阳的王侯、六部官员,以及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等“京官”出席。不仅减轻了官员们的负担,也让朝会变得更加高效。 至于早朝的频次,朱由榔将其调整为三天一次。 除非遇到重大事项,否则日常事务由六部商议后,呈递给秦王孙可望批阅。所有重大决策,最终都要经过朱由榔的审阅和签发,确保了皇权的至高无上,同时也提高了政务处理的效率。 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这就是他的想法。 吃过午饭,朱由榔小憩了一会,便带着郭彤走进蒸汽机制造局。 只见工匠们正对照着朱由榔画出的草图左右比划,他们脚下是一堆零散的机械部件,似乎还是没有头绪。 看到皇帝到来,制造局的郎中忙上前行礼。此人名叫沐顺,是沐天波从云南带来的匠人。 “进展如何了?”朱由榔语气温柔地问道。 沐顺和朱由榔已经打了数次交道,知晓他的作风。于是便一五一十道来:“陛下所思的确精巧异常,臣之思虑未及陛下万一,故未得其法。” 朱由榔心中已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正要鼓励他继续努力。却又听沐顺说道:“然,臣有一想法,想斗胆一试。” 朱由榔双眼放光,不由激动问道:“爱卿有何妙计,请速速说来。” 沐顺指着正在燃烧的火炉说道:“陛下请看,此物名曰‘风箱’,鼓风器也,铸金之工所必备,以鼓荡炉火。此器多以坚木为箱,形若长方,内藏活塞,与箱长相匹,外裹皮膜,或柔质之物,以密其气。活塞两端,系以绳索,或装以杠杆,匠人牵引推送,活塞往复,以生风力。” 他一边演示一边介绍:“风箱之侧,或一端设活门,随活塞之动而启闭,以节气流。活塞推之,则气凝而出,入风道,助火势;活塞引之,则门启,新气入,备再鼓之用。” 朱由榔看着沐顺的演示,大约知道了他的想法:“你是说可以用风箱的原理来制作蒸汽机?” 沐顺点点头,答道:“根据陛下所言,蒸汽机需要将水烧开,形成蒸汽,驱动活塞往复运动。臣便想,若是将蒸汽灌入此风箱中,或可替代人力。” 朱由榔不由大喜过望,自己一直认为明朝的工业基础薄弱,工匠们的眼界也不会太高。没想到沐顺居然能够通过自己那三脚猫的图纸联系上风箱,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些人。 他鼓励沐顺继续说下去。 “臣已经做出了由蒸汽推动的风箱,请陛下移步。” 朱由榔跟着沐顺来到后院,发现院中正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风箱。这个风箱上部连接了一截铁管,铁管另一端是一口密封的圆锅,圆锅被固定在一个简易的灶台上,灶台下是一堆木柴。 沐顺指着风箱继续介绍:“臣发现蒸汽进入风箱后,确实能推动活塞移动,但无法退回。故而臣将风箱做了修改,将风箱分为上下两层,两层之间设置隔板。” 他走到风箱前,用手比划给朱由榔看:“在隔板左右两侧各开一孔,于隔板上方放置一铁块,堵住右侧孔,铁块上置一长杆延到外部。在底部活塞上亦连接一长杆到外部,上设一活杆,与上方长杆相连。” 朱由榔和郭彤听得津津有味,沐顺继续指着长杆说道:“蒸汽进入风箱时,由左侧孔进入风箱底层,推动活塞向右移动。当活塞移动到右侧时,通过活杆使长杆将铁块推动到左侧,堵住左侧孔。蒸汽便由右侧孔进入下层隔板,推动下部活塞向左移动。如此便可往复运动。” 朱由榔不由大喜,连忙夸赞! 但沐顺却仍是思虑重重的样子。 朱由榔不禁问道:“这蒸汽机做出来了,为何还忧愁?” 沐顺摇摇头,继续说道:“然此器械不可持久,约摸十余次运动后,便会炸坏风箱,功亏一篑。” 朱由榔没想到还有这个问题,他围着这个简易的蒸汽机转了一圈,发现了问题所在。 “你怎么没做排气孔?”朱由榔问道。 沐顺被问懵了,随即他反应过来,兴奋得手舞足蹈。 “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啊!” 第70章 它只饮水 当朱由榔从蒸汽机制造局缓缓步出,时间已悄然流逝了两个时辰。 此刻,他的心情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不仅自己心花怒放,连郭彤也感受到了这份难以抑制的激动。 郭彤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皇帝身上,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他未曾想到,这位皇帝不仅在治国理政上有着非凡的才能,御下有道、深得民心,而且在机械制造这一领域,也有着令人惊叹的造诣。 沉浸在这份喜悦之中,朱由榔不禁轻声哼唱起来:“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跟在朱由榔身后的郭彤,看着这位毫无帝王威仪的人,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自语:“或许,唯一的不足,便是五音不全吧……” 他没发现,自己对皇帝的仇视已经消失,转而代之的一种深深的敬畏。 当朱由榔踏进宫门,夜幕已悄然降临,晚餐时间已到。王少姬正静候于餐桌旁,她身旁,是他们那活泼好动的大儿子——朱慈煊。 朱由榔一见到这宝贝儿子,便忍不住心中的欢喜,一把将他高高举起,旋转着,仿佛要将所有的快乐都融入这旋转之中。旁边的王坤目睹这一幕,心惊胆战,既担心皇帝失足,又害怕太子被不慎抛落。好在王少姬及时将他引开,这才让他那颗悬着的心稍微安定。 然而,朱由榔在旋转中也感到了一丝晕眩,他急忙将朱慈煊轻轻放下。没想到,这小家伙竟如此不耐转,一着地便摔倒在地,连带也绊倒了朱由榔。 父子俩对视一眼,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王少姬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温暖。上一次见到夫君如此开怀,还是她从南宁归来贵阳之时。看来,今日夫君定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笑声渐歇,王少姬才轻轻走上前,一手拉起朱由榔,一手拉起朱慈煊。 “快去洗手,准备用膳了!”她故作严厉地说道。 朱由榔朗声一笑,带着儿子一同前往洗手盆。 三人围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着简单却温馨的三菜一汤,还有那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大米饭。 这是多么温馨的一幅家庭画面。 在朱由榔的餐桌上,从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古板规矩。 他兴致勃勃,眼中闪烁着光芒,如孩童般兴奋地讲述着今日的好消息。 王少姬虽然频频点头,但心中却暗自疑惑:一个蒸汽机,真能令夫君如此激动吗? “父皇,这蒸汽机真的有您说的那么神奇吗?”朱慈煊好奇地问道,眼中闪烁着对未知世界的渴望。 朱由榔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碗筷,他拿起一支筷子,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彩的演示。“想象一下,这是一棵参天巨木,如果仅凭人力,至少需要十名壮汉才能扛起。” 他继续比划,“但若用蒸汽机,只需一人操作,便能轻松举起十倍之重。” 朱由榔的眼中闪过一丝自豪,“而且,就像我刚才把你举高高,只能转几圈,但蒸汽机却能载着众人,走很远很远。” 朱慈煊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王少姬也不禁怀疑,心中暗叹:“但愿皇上不要过于失望。” 朱慈煊又问:“它有这么大的力气,一定吃得很多吧?它是吃肉还是吃草呢?” 朱由榔轻抚他的头,眼中满是慈爱:“孩子,它不食肉,也不食草,它只饮水。” 朱慈煊被这个答案弄得一头雾水,他看向朱由榔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仿佛在审视一个吹牛的高手。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朱由榔微笑着,他知道自己的家人心中有疑,但他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大吃一惊。 “这将是改变世界的重大发明!”就寝前,朱由榔仍在惦记着蒸汽机。 夜幕低垂,宫灯微黄,朱由榔在寝宫中辗转反侧,心中念念不忘的是那即将改变世界的蒸汽机,连睡梦中都是蒸汽机的样子。 王少姬,身怀六甲,独自安坐于隔壁的暖阁之中。她虽不能与夫君同榻,心却紧紧相连。夜深人静时,她听见朱由榔梦中呓语,句句不离蒸汽机,不禁心生好奇,对这神秘之物也起了探究之意。 她轻手轻脚地取出《新制诸器图说》,一页页翻阅,寻找着蒸汽机的踪迹。书中记载了火船自去、自行磨、自行车等种种机械,每一项都匪夷所思,却唯独不见蒸汽机的影子。 王少姬心中暗忖,这或许又是夫君天马行空的想象,但愿这些奇思妙想能够成真,不负他的一片苦心。 接下来几日,朱由榔除了上朝外,白天的时间基本都泡在蒸汽机制造局。 郭彤也在这日复一日的陪伴中,逐渐领悟了蒸汽机的奥秘。在他眼中,这蒸汽机不过是风箱与水排的巧妙结合,而这两者,对于他这位出身农家的青年来说,再熟悉不过。 风箱主要用在铁匠铺中。 铁匠们利用风箱产生的气流,使火焰更加炽热,从而提高锻造金属的效率。 水排则在灌溉和磨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水排通过水流的动力,将水从低处提升到高处,灌溉农田。 或者用来驱动磨坊的石磨,将谷物磨成细粉,为村民们提供日常所需的面食。 无论是风箱,还是水排,都节省了大量人力。 然而,皇帝的心思却远不止于此。他想着将风箱与水排的力量合二为一,创造出一种全新的机械——蒸汽机。 这蒸汽机,不仅仅是为了炼铁或磨面,它的野心更加庞大:挖矿、载人、载货,甚至陛下还说可以用来制作战车,将满清八旗碾碎。 郭彤站在这宏伟梦想的边缘,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这究竟是陛下的雄心壮志,还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见过许多像朱由榔这样有着各种天马行空想法的人。 比如他们村的二傻子,曾梦想着化身为鱼,与水底的游鱼同游,结果却化作了河面上的一具静默的尸体。还有那村头的张铁匠,曾异想天开要打造一副能飞天的铁翼,最终也只是一堆废铁,挂在墙上成了装饰品。 这些例子在郭彤心中一一浮现,让他对朱由榔的蒸汽机梦想充满了怀疑。然而,每当他看到朱由榔眼中那股对蒸汽机的执着,他的怀疑又不禁减弱了几分。 看着那沉浸在蒸汽机梦想中的朱由榔,他心中暗自思忖:“如果不是陛下疯了,那肯定就是我疯了。” 第71章 热水沸腾 “成了!” 朱由榔的声音穿透了工坊的喧嚣,将郭彤从沉思中唤醒。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铁制巨兽上——这就是蒸汽机! 它矗立在那儿,如同一位铁甲将军,威武而庄严。 它的主体由一个巨大的锅炉和略显矮小却精悍的气缸组成。皇帝将这个新部件命名为气缸,它与锅炉一同构成了蒸汽机的心脏和灵魂。 锅炉由厚重的生铁铸就,表面粗糙,布满了铸造时留下的锤痕和铸痕。它的体积庞大,敦实稳重,仿佛能够承受任何压力和热量。锅炉的外壳在炉火的映照下微红,散发出一股令人敬畏的热量。 锅炉的顶部,一个简单的铜制安全阀,它的作用是在蒸汽压力过高时释放部分蒸汽,以防锅炉爆炸。 连接锅炉的是一系列手工打造的铁管,它们粗细不一,弯曲成各种角度,如同血脉般将锅炉内的蒸汽输送到汽缸。这些管道的连接处,经过工匠们的巧手加热锻焊,并用铁箍紧紧固定,确保了密封性和稳定性。还有一个管道从气缸内伸出来,用于排气,它的存在让整个机械的呼吸更加顺畅。 汽缸是蒸汽机的心脏,其内部精巧地划分为上下两层:上层为进气室,下层为运动室。 进气室两侧各设一进气孔,中央则为排气孔。室内安置着一块铁制密封板,其宽度与汽缸完美契合。铁块表面覆盖着坚韧的牛皮,并涂抹了猪油,以增强密封效果,同时减少摩擦阻力。 铁块下方巧妙地设计为中空结构,两侧保留与进气孔等同的厚度,这不仅确保了气孔的密封,还能将多余的蒸汽通过排气孔顺畅排出。这铁块通过一根坚固的长杆与外部的转轮相连。 运动室内,安置着一个由质地坚硬的木料制成的巨大活塞,表面同样涂抹了猪油,以降低运动过程中的摩擦。活塞在汽缸内进行着有序的往复运动,每一次的推进与回缩,都通过外部的连杆传递至转轮,将直线的力转换为旋转的动力,赋予了整个机械系统蓬勃的生命力。 郭彤凝视着这个由铁与火、智慧与力量共同铸就的奇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仿佛看到了朱由榔的雄心壮志,看到了一个新时代的曙光。 随着蒸汽机的运转,整个工坊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之中。 工匠们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个机械巨兽的每一次呼吸和动作。 朱由榔站在蒸汽机旁,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这个蒸汽机,虽然还只是一个原型,但它的出现,已经预示着一个全新的开始。 郭彤站在那铁铸的巨兽前,心中震撼难以言表,以至于连身边的皇帝都暂时忘却了。 直到朱由榔的手轻拍在他的肩上,他才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作为皇帝的侍卫,怎能如此失神? 朱由榔却没在意这个细节,他让沐顺点燃锅炉。 在炽热的火焰舔舐下,锅炉内水的低吟逐渐升高,那是沸腾的前奏。 时间缓缓流逝,大约一刻钟后,锅炉底部被火焰染得通红,顶部的安全铜阀开始轻轻吐出细密的蒸汽。 紧接着,气缸外接的长杆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缓缓而坚定地移动起来,带动着转轮缓缓启动。随着转轮的旋转,上部的长杆也开始随之摆动,将气缸内部上方的铁块推向左边,同时,排气管喷发出的白色蒸汽,如同云雾缭绕。 随着火焰的持续炙烤,锅炉中的水开始翻腾起泡,滚轮的转速逐渐加快,直至最后,滚轮上的花纹变得模糊,只剩下一圈圈快速旋转的同心圆,仿佛是时间的车轮在飞速转动。 郭彤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他从未想过,简单的烧开水竟能引发如此壮观的机械运动。滚轮的每一次转动,都让他对这股隐藏在平凡背后的巨大力量感到敬畏。 眼前这巨兽般的机械,气势磅礴,令人心生敬畏,他不禁脱口而出:“陛下,这大家伙真能用来磨面吗? 朱由榔闻言,放声大笑,豪气干云,笑声洪亮如钟,他朗声答道:“磨面?它的力量远不止于此。它将能承载人货,驾驭船只,推动车辆,凡世间劳力,它皆可取而代之。” 朱由榔的话语不仅令郭彤瞠目结舌,同时也引起了周围工匠们的极大兴趣,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全神贯注地倾听。 朱由榔清了清喉咙,语速放慢,如同讲故事般娓娓而谈:“设想一下,我们将蒸汽机的转轮与一根长杆相连,长杆两端装上车轮,无需马匹之力,车辆便能自动前行。” “再进一步设想,若将其置于船身,将滚轮与特制的船桨相连,便无需依赖桨橹和风帆,船只亦可破浪前行。” “更甚者,若将其应用于纺织机械,其运转速度将超越传统的水车,且不受地域限制,纺织效率将大幅提升。” “若将其置于田野之间,便能驱动庞大的犁铧翻耕土地,无需依赖牛马之力。” “最后,若将其嵌入铁甲战车,并装备以大炮,那么即便是满洲八旗的铁骑,也将不足为惧。” 朱由榔的一番话如同惊雷,在郭彤和众工匠耳边炸响。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崭新的时代正在崛起,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工匠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议论纷纷。 “此乃神器,定能改变大明国运!” “我等当全力以赴,助陛下实现宏愿。” 朱由榔知道这只是一个原型机,它的威力远远没有自己所说的那么神奇,但它的潜力无限。他相信,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就能不断探索,不断改进,直至达到理想的状态。 对整个大明而言,生产力的提升无疑是当务之急。蒸汽机的出现,将极大地节约人力成本,尤其是在人口稀少的四川地区,它将成为推动发展的强大动力。 在朱由榔的宏伟蓝图中,蒸汽机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远的未来,那里有着更加辉煌的成就等待着他去探索。 朱由榔深知,只有将蒸汽机从梦想变为现实,他脑海中那些大胆的构想才有可能一一实现。在这条道路上,他必须亲力亲为,无人可以替代。 第72章 火枪轰鸣 另一边,军器局的厂房内,火光映照着每一张专注的面孔,铁锤的敲击声与炉火的轰鸣交织,汗水伴随着烟尘落下。在郎中陈应龙的带领下,工匠们加班加点,赶制着火绳枪。他们的工艺已日臻完善,几乎可以与葡国技术相媲美。 陈应龙是佛山人。明代是佛山冶铁业崛起,发展乃至名扬天下的时期,也是使佛山铁器畅销全国乃至远销东西二洋的时期。 “盖天下产铁之区,莫良于粤, 而冶铁之工,莫良于佛山” 。 金鱼塘陈氏家族在佛山铸铁业中占据一席之地,而陈应龙,作为陈氏的旁支子弟,他的志向却远不止于此。他曾远赴澳门,渴望学习葡国的先进冶炼之法。 就在那时,庞天寿奉朱由榔之命到澳门招募能工巧匠。为皇帝效命这样天大的荣耀,让他不能拒绝,当下便决定随庞天寿来到贵阳,还带来了许多跟他关系亲近的匠人。 朱由榔对他的赏识,让他深感荣幸,他被任命为军器局郎中,负责火器的制造。他心中实是感动万千,他们这样的民营铸铁厂,能得到官家身份的少之又少,更何况他一个旁支子弟。 故而他,陈应龙,怀着一颗赤诚之心,誓要将毕生所学贡献于朝廷。 陈应龙在军器局中,日夜钻研,将葡国的先进冶炼技术与佛山传统工艺相结合,不断创新,力求制造出更为精良的火器。他的努力很快便得到了回报,一批批性能卓越的火绳枪从他的手中诞生。 这段时间,陈应龙又有了新突破,他捣鼓出了一种新型火绳枪,性能更优,射程更远。他急切地想要将这一成果呈现给皇上,但朱由榔这段时间忙于蒸汽机的研制,对军器局的关注自然少了些。这让陈应龙不得不时常前往工部尚书王应龙处,汇报最新的进展。 这王应龙原是陕西肤施人,以制弓技艺见长,曾加入张献忠的军队。此人其勤劳朴实,性格正直,受到张献忠的喜爱。张献忠去世后,王应龙跟随孙可望进入云南,并被任命为工部尚书。后来,朱由榔进入贵阳后,王应龙归顺朝廷,他的官职并未改变。 在一次朝会上,王应龙隐晦地提出,希望皇帝能抽空到军器局视察指导。 想到这茬,朱由榔决定到军器局看看。 离开蒸汽机制造局后,他带着郭彤,转道前往军器局。 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了这座充满热气与活力的厂房。 朱由榔走进厂房,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 他看到陈应龙正专注地指导工匠们调整火绳枪的细节,他的专注与热爱,让朱由榔心中暗自赞赏。 见皇上亲临,陈应龙连忙上前行礼,随后便迫不及待地向朱由榔展示了他的新型火绳枪。 他感到既紧张又兴奋,这将是展示自己成果的绝佳机会。 朱由榔接过火绳枪,仔细端详,只见这枪身线条流畅,工艺精湛,显然凝聚了陈应龙无数个日夜的心血。 朱由榔试射了几枪,枪声轰鸣,威力强劲,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陈郎中,你的技艺果然非凡,这火绳枪的性能,甚至超过了朕的预期。朕心甚慰。” 陈应龙听罢,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皇上过誉了,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国尽忠,为皇上分忧。” 见他如此热情高涨,朱由榔心中一动:“此枪虽好,仍有不足。” 陈应龙听到皇帝的评价,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他紧紧盯着皇帝的表情,等待他的下文。 “此枪应是火绳枪的最优标准了,朕所说的不足,并非指它的工艺缺陷,而是这枪设计的短板。”朱由榔缓缓说道,既肯定了陈应龙的工作,又激发了他的好奇心和好胜心。 “请陛下示下。”陈应龙略有不服。 朱由榔看在眼里,心中大悦。不服才好,不服才有动力。 他微微一笑,开始指点江山:“火绳枪虽精准,却受限于天气与点火速度,战场上变数众多,此枪若能进一步改进,将更利于我军。” 陈应龙凝神聆听,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他知道皇帝所言非虚,火绳枪虽好,却也存在诸多不便。 朱由榔继续说道:“首先,火绳枪的装填过程繁琐,耗费时间,在激烈的战斗中,这短暂的间隙足以致命。其次,火绳在恶劣天气下容易熄灭,这无疑削弱了火枪的可靠性。最后,火绳枪的射程与威力虽强,但连续射击后枪管过热,影响精准度。” 陈应龙听得入神,心中对朱由榔的洞察力与见识感到钦佩,他恭敬地行了一礼:“皇上英明,臣受教了。这些确实是火绳枪的不足之处,臣定会深入研究,力求改进。” 朱由榔点了点头,又道:“朕听说西洋有所谓的‘火枪’,使用一种名为‘火石’的装置,可以迅速点燃火药,不知陈郎中是否了解?” 陈应龙眼前一亮,他曾在澳门见过类似的装置,只是未曾深入研究:“回皇上,臣确实有所耳闻,若能将此技术融入火绳枪,或许能大大提高军队的战力。” 朱由榔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陈应龙真的见过“火石”,而且,听他的口气,似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他决定再加一把力。 “陈郎中,朕观之,同为火绳枪,但每一支枪的射程似乎都不尽相同,优者可达四百步,劣者堪堪百步而已。” 陈兴龙也叹了一口气:“陛下有所不知,盖因工匠之技耳。吾等熟练工匠可将枪管内壁凿磨得光滑如玉,然初学者大抵要差一些,故枪管内壁粗糙,以致于射程长短不一。” “为何不统一标准?”朱由榔问道。 陈兴龙只好耐心解释:“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标准虽然是一致的,但工匠的技术水平不一样,自然造出的东西也不一样了。这已经是比较理想的状态了,至少炸膛和哑弹的频率减少了很多。 谈到这,朱由榔便要去看看他们制作枪管的过程。 只见铁匠先将生铁炼熟,然后锻打成一块铁片,经过捶打后将铁片卷成筒状,在卷制过程中不断翻转铁片,使其接合紧密无缝。 卷好后,将其放置在磨床上,使用钢钻进行车磨,确保枪膛光滑圆直,内底径与口径大小一致。 朱由榔看到这个用脚踏板旋转曲轴并带动飞轮,再传动到主轴使其旋转的“脚踏车床”,大约知晓了问题所在。 如果将一块长的实心圆铁柱从中间打磨,不就能得到一根密闭性良好的光滑铁管了吗? 不过,这脚踏车床估计是完成不了这个重任的。但如果将车床的动力换成蒸汽机,就能实现了。 朱由榔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陈兴龙。 “陛下,若蒸汽机真如此神奇,臣必能做出更好地火枪。”陈兴龙拍着胸脯说道。 “好,朕待你的成果。”朱由榔微笑着鼓励。 第73章 任重道远 朱由榔从军器局出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仿佛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在短短一天内,他竟然接连收到了两份天大的喜讯,他规划的三件至关重要的大事似乎已经完成了一半!如此一来,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呢? 当他回到皇宫内廷时,夜幕早已深沉如墨,王少姬已然安然入眠。无奈之下,他只得移步至书房。此时,郭彤正恭恭敬敬地守候在一旁。 王坤年事已高,朱由榔通常不会在夜晚让他侍奉左右。此外,由于书房不在后寝,每当朱由榔在此处逗留时,总会有天威军的亲信侍卫陪伴在侧。 朱由榔将白天所见的蒸汽机原理图精心绘制出来,并详细标注了制作工艺以及需要注意的各项要点。他手持图纸,反反复复仔细端详,确认再无遗漏之后,方才准备起身返回后宫。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郭彤的目光也紧紧落在示意图上,于是好奇地问道:“你觉得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郭彤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陛下,臣不认得字,只是对这张图感到十分好奇罢了。” 这回答让朱由榔有些意外,他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天威军中不识字的人多吗?”朱由榔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担忧地问道。 郭彤点了点头,思考片刻后回答道:“军中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就我所在的旗而言,只有一个人识字。平时,如果有书信或者告示需要解读,都是由他来负责。” 一旗共有十人,而其中只有一人识字,那么识字率竟然仅有一成!朱由榔心中暗自惊叹,这文盲率实在是太高了些。难道仅仅是他们这一旗如此特殊吗?或许其他旗的情况会好一些吧…… 朱由榔心中抱着一丝希望,继续问道:“如果有人愿意教导你们识字,你们是否愿意学习呢?”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郭彤,期待着对方的回应。 郭彤摇了摇头:“学那个东西干嘛呢?以前咱们当农民的时候,靠的可都3是老一辈人言传身教啊,根本不需要认识字。现在咱们当兵打仗,只需要听从指挥、服从命令就可以了,识不识字又有啥用呢?” 朱由榔继续耐心地劝导道:“你看看,如果学会了认字,那就能自己写信,自己看书啦!而且啊,你肯定不知道,有句老话说得好,叫做‘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郭彤一听到“黄金”两个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我们村里就有个人,读了太多书,结果把自己给读傻了。地也不会种了,饭也不会做了,连媳妇都娶不上。还整天念叨着什么‘君子远庖厨’,这读书的人连厨房都不能进,难道要活生生饿死不成?”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朱由榔感到有些无奈。“君子远庖厨”这句话被他这么理解好像也没什么错,但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朱由榔继续引导:“如果识字了,那么便能看懂农书了,如此一来,种地岂不是会变得更加方便快捷?” 郭彤实在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陛下啊,就连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五谷不分的官老爷们自己都不会种地,他们竟然还有脸去写书教人如何种地?不瞒您说啊,之前我们村里头有一户农家,听信了某位官老爷的花言巧语,种下了一种名叫‘地豆’的玩意儿。那位官老爷信誓旦旦地保证,只需短短四个月时间,就能迎来大丰收。谁曾想,四个月过去之后,当他们将其从地里挖出来时,却发现只有寥寥无几的几颗子儿。您说说看,这所谓的农书究竟有何用处呢?” “他说得好像确实有些道理,一时间竟让人无法反驳。”朱由榔暗自思忖道。 此时此刻,朱由榔的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暗自担忧。倘若全国百姓的识字率仅仅只有一成左右,那么接下来他所计划的诸多工作恐怕都难以顺利展开。 蒸汽机出现之后,必然需要大量拥有一定技术水平的工人,这样他们才能够迅速地适应全新的工作岗位,同时培训过程也会变得更加高效便捷。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计划创办一份报纸,用来传播宣扬自己的理念思想。 然而,如果老百姓们都目不识丁,那么这些事情显然都是无从下手的。 目前所面临的关键问题在于,普通百姓似乎并没有识字的动力。 朱由榔仍然不愿轻易放弃,继续耐心劝导:“假如你们认识字了,便可以亲自编写农书,进而指导其他人如何耕种田地了。” 郭彤却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陛下,这认字的难度可要比干农活和行军打仗大多了,那些字符一个个歪七扭八的,看得人头晕眼花。再说了,咱们农民种田哪里用得上什么农书呀。” 见到朱由榔满脸疑惑,郭彤紧接着解释道:“咱们一直以来都是靠着老一辈代代相传,虽说没有农书,但还有口口相传的农谚呢。” “白露早,寒露迟,早春种麦正适时。” “伏里有雨多种麦。” “稻秀暖、麦秀寒。” “槐树不开花,晚田不归家。” “夏天不热,五谷不结。” “豌豆开花,最怕风刮。” 郭彤一连背了好几条农谚。 朱由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感叹道:“原来如此,看来你们在农业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啊。不过,若是能够将这些农谚记录下来,整理成书籍,供更多的人学习和参考,岂不更好?” 郭彤挠了挠头,笑着说:“陛下,咱们这些大老粗哪有那本事啊。” 朱由榔拍了拍郭彤的肩膀,鼓励道:“这并非难事,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做到。况且,若能普及农谚,让更多的农民受益,粮食产量必定大增,国家也会更加繁荣昌盛。” 郭彤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是,我一想到那些弯弯扭扭的字,就觉得头晕目眩。而且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再传下去就行了,写书记录就算了吧。” 看来,扫盲这件事还是任重道远啊! 第74章 身份限制 夜幕深沉,朱由榔心中充满了纷扰的思绪,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他点燃油灯,微弱的火光在夜的寂静中摇曳,他强打精神,继续沉浸在蒸汽机的奥秘之中。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的面容,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朦胧而遥远。在微弱的光线下,他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大明帝国的辉煌景象:蒸汽战车轰鸣着,以不可阻挡之势,将那些曾经威风凛凛的鞑子铁骑一一碾碎,化为尘埃。 鸡鸣三声,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东方的天际渐渐泛白,如同鱼肚般柔和,山头上的红光如同画家的笔触,缓缓铺展开来。 终于,一轮红日从山腰缓缓升起,宛如一颗璀璨的宝石,将光芒洒向大地。朱由榔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书桌上度过了整个夜晚。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心中暗自思忖,下次真不能在桌子上睡了。 朱由榔的动作打破了屋内的静谧,王少姬的耳朵捕捉到了这细微的波动。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扉,手中捧着一盆清澈见底的清水,步履轻盈地踏入了房间。 朱由榔的目光在瞬间被她的身影吸引,他急忙站起身来,双手接过那盆水。 “你怎能还亲自端这么重的东西?”朱由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嗔怪,眼神中却满是温柔的关切。 王少姬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中蕴含着无尽的幸福和满足。自从安龙府的风波过后,朱由榔对她的关怀日益加深,让她的心中充满了被珍视的感觉,仿佛她就是他心中的整个宇宙。 朱由榔细心地扶她坐下,然后迅速地开始洗漱。水花溅起,映照着他急促的动作。 “陛下,刷牙不可急躁,否则难以清洁彻底。”王少姬的目光落在朱由榔那匆忙的身影上,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却又充满了宠溺。 两人简单吃过早餐,朱由榔便陪着王少姬在花园里散步。晨光熹微,露珠在花瓣上闪烁,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气息。朱由榔的目光却显得有些沉重。 “夫君是有什么心事吗?”王少姬轻声问道,她的目光中带着关切。 朱由榔轻轻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昨夜和郭侍卫交谈得知,我大明百姓识字者不足两成,朕这心里有些着急。” 王少姬眉头微蹙,她不解地问:“圣人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百姓不识字才能更好地统治,何需着急?” 朱由榔叹了口气,他知道王少姬的想法受到了这个时代的局限。他斟酌着用词,缓缓解释道:“百姓是国家的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唐明相魏征有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是此理。朕欲强国富民,若百姓皆为文盲,何来国家强盛,人民富足?” 王少姬还是不太理解他的想法,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陛下实行仁政,任用贤臣,自然能够国富民强。” 朱由榔觉得她的想法过于天真,只好苦口婆心地解释:“大明现仅余西南一隅,地不过一千里,民不过三百万,若要驱除鞑虏,必行非常之计。朕所言之蒸汽机,能抵万千人及牲畜劳力,然其结构精巧,不识字无以快速掌握也。” 他接着说道:“我朝之教育,重儒而轻术,此乃弊端。文人若不知晓农、商、工等事,即便为官,亦无法治理地方。农、工、商等若不习文学术,便只能囿于成见,难成大器!” 王少姬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她终于理解了朱由榔的深谋远虑。她轻声说:“夫君之志,妾身明白了。但自太祖以来,百姓之身份便已固定,即使农人、商人、匠人习得文章术算,也不能转做他业,习之无用,故而识字之人便少了。” 朱由榔闻言,心中一震,没想到明朝百姓还有这么严格的身份划分,而且还不能转变身份。他快速回忆,终于在这具身体中找到了相关信息。 原来,朱元璋时期起,就推行职业划分,种田的永远种田,商人永远是商人,工匠永远是工匠,军户永远是军户。 读书人多是耕读之家,因为职业限制无法向工商业方向流动,只能在本土扎根,耕读传家。 读书人太多,而又无法流动,朱元璋怕这些读书人闹事,于是给予底层读书人政治特权,比如不用交赋税、服差役、见官不拜等,士绅阶层由此速度庞大起来。 看来这一切还都是由老朱家自己造成的。 朱由榔沉吟片刻,然后对王少姬说:“此乃旧制,朕欲变之。身份划分固然有其成因,但如今大明之形势,已非昔日可比。朕欲打破身份限制,让百姓有更多选择,有更多机会。” 王少姬惊讶地看着朱由榔,她没想到朱由榔竟有如此大胆的想法。她问:“夫君,此乃何等大事,岂能轻易改变?” 朱由榔的目光坚定,如同晨光中逐渐升起的朝阳。他缓缓说道:“朕知此事不易,但朕必须为之。旧制已不合时宜,若不改革,大明将难以为继。朕欲推行新政,让百姓自由选择职业,不再受身份束缚。” 他顿了顿,稍微沉思了一会之后,继续开口说道:“朕打算推行扫盲运动,让我大明王朝的所有子民都知晓天下之广博,知晓华夏之辉煌。” 其实,他心中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他非常迫切地需要大量能够迅速掌握工作技能并投入生产的技术工人。毕竟,只有当这些普通百姓具备了一定的知识和技能水平后,整个国家的工业和经济发展才能真正实现腾飞。 然而,即使是眼前这个被他视为思想极为开明且富有远见卓识的王少姬,竟然也无法认同他的观点,足见这种传统观念的影响之大。 要想改变这些根深蒂固的陈旧观念谈何容易? 送走王少姬后,朱由榔心中也在沉思。 圣人都说“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自己非要在这个时代推行全民教育,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啊? 他将这句话写在纸上,反复琢磨。 会不会是断句的问题?因为国人一直以来都没有使用标点的习惯,断句全靠个人理解。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对于老百姓,如果他们守法善良,让他们自主行为,不要过多约束;如果他们愚昧暴戾,就要惩戒教导,使他们知晓过错。 这样就能说通了。 圣人教化天下,周游各国,收了那么多弟子门生,怎么可能是个推行愚民政策的人呢? 相反,这句的意思是要统治者好好教导臣民,让他们知法守礼。 这就对了! 第75章 百年大计 朱由榔陪王少姬散过步,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早朝时分。 六部官员按照顺序逐一汇报工作,但都没有什么特别重要或者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 等到官员们全部报告完毕之后,朱由榔沉思片刻,然后下达了一个特殊的任务:要求各部统计一下所属部门内识字的人数。 朝堂之上,众人听到这个命令,不禁面面相觑,心中充满疑惑和不解。然而,由于皇命难违,他们也只能遵命行事,纷纷离去准备开始统计工作。 下朝之后,朱由榔又让王坤将礼部尚书扶纲传唤过来。 这扶纲来自贵州都匀普龙村,属于濮越族。他曾经是孙可望在贵阳时任命的官员,如今在朝廷中担任要职。 扶纲很快便来到了朱由榔的面前,行礼后站定。朱由榔微笑着让他不必多礼,示意他坐下来。 “扶尚书,朕听闻你是濮越族人?”朱由榔随意问道。 扶纲正色道:“回陛下,臣乃土生土长的贵州濮越人。” 朱由榔的目光透过书房的窗棂,投向了远方的山川,他的声音平和:“扶尚书,朕听闻濮越之地,山高水长,民风淳朴,但识字之人甚少。朕今日之令,你可有所见?” 扶纲微微颔首:“陛下圣明,濮越之地确有此状。臣自幼生长于斯,深知教育之重要,也目睹了因不识字而带来的诸多不便。” 朱由榔转过身来,目光如炬:“朕欲扫盲,非一日之功,亦非一人之力。扶尚书,你可愿助朕一臂之力?” 扶纲站起身来,深深一礼:“臣愿为陛下分忧,扫除文盲,开启民智。” 朱由榔没想到扶尚书会这么干脆的答应,都不带一点犹豫。按王少姬所说,大明的身份限制异常严格,理应有极大阻力才对。 朱由榔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一抹赞赏所取代。他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扶尚书,你的回答,出乎朕的意料。在大明,身份的限制如同无形的枷锁,你难道不怕这扫盲之举,阻力颇多吗?” 扶纲闻言,眉宇间掠过一丝坚毅,他的声音铿锵有力:“陛下,臣自幼在濮越长大,亲眼见过族人因不识字而受尽苦难。身份的限制,乃是对汉民而言,我族及苗、彝、壮等族均不受其限。”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况且如今非常之时自行非常之事。如按常理,臣一濮越族书生,岂敢有尚书之念想?况祖宗之法亦要随势而变,恪守成法而不知变通,乃取死之道也。” 朱由榔没想到自己的礼部尚书能有这样的眼界,当下欣喜异常。 王少姬的担忧虽不无道理,但毕竟形势在变,祖宗之法也要与之俱进不是么。 朱由榔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缓缓点头,表示对扶纲的赞赏。“扶尚书,你的话让朕深感欣慰。朕知道,改变旧有的规矩和观念,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智慧。你的见识和决心,让朕对此事充满了信心。” 扶纲再次深深一礼,“陛下,臣定不负所托,竭尽全力推行扫盲教育,让更多百姓受益。” 朱由榔点了点头,“朕相信你的能力。不过,此事涉及面广,需要周密的计划和安排。扶尚书,你可有具体的建议或计划?” 扶纲沉思片刻,然后说道:“陛下,臣以为,推行扫盲教育,首先要从儿童抓起。我们可以在各地设立学校,选拔有学识之人担任教师,教授儿童基础的读写算术。同时,也要鼓励成年人参与学习,提高他们的文化素养。此外,我们还可以通过编撰简易的教材,让学习变得更加容易和有趣。” 朱由榔听后,缓缓说道:“扶尚书的提议甚好。朕却以为此事虽急,但操作起来还是宜缓不宜急。” 扶纲不解,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朱由榔解释道:“朕欲于贵阳先做一试点,积累经验,再向全国推广。” 扶纲思索一阵,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陛下深思熟虑,此举甚是明智。”扶纲点头赞同,“试点可以避免大规模推行时可能出现的问题。” 朱由榔点点头:“然也。”接着他又说道:“扶尚书请看,这是朕……让人编写的简体字教材入门。” 扶纲闻言上前,他仔细翻看这本所谓的简体字教材。越翻心中越是惊奇,犹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如真能使用此教材,则扫盲之事事半功倍矣。 这书是王少姬前两日给朱由榔的。在朱由榔启发下,花了五个月整理而来。她将一些常用偏旁部首等做了简化,并参照《字汇》,整理出来三千余常用字。 扶纲阅后,若有所思:“臣观此书,字形简化甚大,若以此为准,扫盲之事可事半功倍。这标点符号臣大约了解,应是用于断句。然这所谓阿拉伯数字及拼音是何物?” 朱由榔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正是关键所在。“扶尚书,此乃朕所采纳的西学之精粹。” 他指着教材中的数字和拼音解释道,“这些阿拉伯数字,简洁明了,易于书写与记忆,可大幅提高计算效率。而拼音,则是用来标注字音的工具,便于初学者快速掌握发音规则,实是扫盲之利器。” 朱由榔口若悬河,扶纲越听越激动,心中不由想到,如果当初自己初学识字之际能有此等教材,必不会那么痛苦。 他的目光在教材上的拼音和数字上徘徊,似乎在思索这些新事物将如何影响大明的教育和文化。他沉吟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陛下,此教材若能普及,必将开启民智,促进文化之繁荣。但臣担心,新旧交替之际,或有守旧之声,对此教材的推行可能产生阻力。” 朱由榔点头,他对扶纲的担忧表示理解:“扶尚书所虑甚是,故朕欲请你亲自监督试点的实施。此教材乃皇后参照《字汇》所编,朕欲让尚书召集精干之人,将此教材重编为成人教育和儿童启蒙两部,两部又分为语文、数学、科学、道德四篇,侧重点又有不同。” 扶纲闻言,心中一震,他能感受到皇帝对此事的重视和期望。他立即回应道:“陛下,臣领旨。成人教育当以实用为主,教授日常所需之知识与技能;儿童启蒙则应注重基础,培养其学习兴趣与习惯。臣将即刻着手组织人手,确保教材编纂得当。” 朱由榔满意地颔首:“扶尚书编纂此教材时,亦可同景教教士卜弥格等商讨。” 扶纲领命而去。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此事不能不急啊。 第76章 传教风波 在跟皇后的闲聊中,朱由榔知晓了景教三个传教士正在贵阳传教的消息。 之前随庞天寿来到贵阳的三个传教士,在获得朱由榔允许后,便开始行动起来。他们原本计划在贵阳修一座教堂,毕竟大明皇室的皇后和太子都是景教教徒,这件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他们既没有资金,又没有土地,如何建设教堂呢?毕方济觐见皇后,希望她能够慷慨解囊,为景教大业贡献力量。 王少姬心中暗想:当初在广东接受所谓的洗礼,只不过是为了借助景教之力,对抗鞑子。现如今这景教非但没帮上什么忙,还在鞑子和大明之间两头通吃。这种墙头草的行径让她很不满意。对于毕方济的请求,她要慎重考虑,不能轻易答应。 但她没有表露出不满,只是为难道:“毕主教有所不知,大明现在百业待兴,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咱们这宫内更无余财。吾虽有心,但力不足也。” 毕方济不姓毕,但按照国人的习惯,大家都称他毕主教。他心知这是皇后的说辞,他在贵阳这几个月,看到都是如火如荼的建设场景。修路、建墙、修缮房屋,粮食也从各地源源不断送进粮仓,一片火热景象,要说修一个教堂应该没问题。 “尊敬的皇后,您也是主神的信徒,咱们要同心协力,在这片土地上传播主神的荣光。”毕方济想要唤起皇后对主神的信仰。 “哎!”王少姬轻轻一叹,缓缓说道:“毕主教应该知晓,皇上乃大明最尊贵之人,如今也只得蜗居于此,可见国事之艰。” 朱由榔一直将行宫安置于原贵阳府衙内,主要是因为贵阳只是一个暂时的落脚点,不需要大兴土木重新建设一个宫殿。好钢用在刀刃上,现在国家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先把基础设施搞好,其他的都可以向后缓缓。 毕方济听到皇后的说辞,又看看这简陋的宫殿,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他只好降低要求:“我们只需要一块土地,教堂的建设我们可以找信徒来完成。” 王少姬心想,一块土地也不算什么大事,但这事她说了不算。 “吾一介女流,不可过问政事,汝可寻礼部官员请求此事。” 毕方济心知在皇后这得不到支持,便告辞离去。 此行他也不是一无所获,皇后让人将自己的金银发饰全数打包,以充教资。 当他找到礼部时,被礼部直接回绝。 此事于礼不合! 他们无奈之下,只得租下一间不起眼的小屋,权当临时的圣堂。起初,他们采用了最朴素的传道方式——派发传单。他们将圣典中的教义翻译成中文,编成小册子,向路人分发,但效果甚微。首先,他们人手有限,传单的数量并不多;其次,贵阳城的普通百姓大多不识字,而识字的人又早已有了信仰。那些精心制作的传单,大多被当作了厕纸。 于是,毕方济和他的同伴们调整了策略。他们三人分成三路,在贵阳的各个集市上逢人便宣传,教堂招人,不仅包吃住,每月还有工钱拿。当然,前提是要放弃原有的信仰,转而信奉主神。 这一招还真奏效了。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正值农闲时节,许多百姓无事可做,听闻此消息纷纷报名。至于信仰,那是什么? 毕方济三人也没想到,这招竟然如此有效。 但教堂毕竟不是慈善机构,他们经费有限,不能收留所有报名的人。他们只挑选了一些年轻、看起来相貌端正的人,认为这些人更听话,易于管理。 就这样,六个年轻人凭借外貌在教堂找到了一席之地。 起初,他们做的都是些杂活,还要每天学习圣典,生活显得枯燥无味。 一个多月后,情况发生了改变。 毕方济将派发传单的任务交给了这些国人,让他们拉人入教。 他们发现,本地居民对洋人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排斥感,连孩子们见了他们都远远躲开,有的甚至被吓得大哭。 起初,这些人也没把发传单的工作当回事,权当是出去透透气。但到了月底,他们的心态发生了巨大变化。毕方济奖赏了其中一名名叫杨二的人二两银子,原因是杨二拉了五个人入教。 这让其他人羡慕不已。晚上,等教士们睡下后,他们拉着杨二询问秘诀。杨二也不隐瞒,坦言这五个人都是他的亲戚朋友,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洋人这蹭口饭吃。其他人听了,顿时豁然开朗。 于是,他们也学着杨二,开始四处拉拢亲朋好友,一个个都成了拉人入教的高手。毕方济见每天都有十几个人表示愿意皈依,心情大好,对每个人都慷慨地赏了一两银子,并承诺,如果他们的表现出色,月底还有更丰厚的奖赏。 然而,到了月底,情况却急转直下。在杨二他们不遗余力的推广下,竟然有五百多人挤破了教堂的门槛,要求入教,而且天天来教堂蹭吃蹭喝,毕方济的钱包很快就见底了。 这下,那些新入教的人不干了,尤其是最初进来的那五个人,他们不仅没拿到承诺的奖励,连原本应得的月钱都拿不到了。愤怒之下,他们一纸诉状,将毕方济三人告上了衙门。 贵阳知府面对这种局面,也是束手无策,只好将此事层层上报。案子转来转去,最终转到了礼部,理由是涉及外邦人士,需要礼部来定夺。 扶纲作为礼部尚书,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他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详细禀告了皇上,等待着圣上的裁决。 这件事,让他不得不重视。 一方面,他希望借助西洋传教士在自然科学方面的造诣,补充现行教育体制的空缺。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景教在大明做大做强。 朱由榔看着扶纲说道:“礼部成立一个宗教管理局如何?” 第77章 满朝风云 朱由榔在贵阳探索富国强民之策时,身居北京的顺治帝却过得不甚如意。 三路伐明大军受挫,让他感到颇为棘手。他本想对吴三桂等将领进行申饬,却又担心这会激起他们的不满,因此只是派出使者督促他们加快进攻的步伐。 在满清八旗兵马的问题上,顺治帝在满洲大臣的建议下,决定将他们全部撤回京城,以备不时之需。这一点上,他和满洲议政大臣们对局势的判断基本一致,经过审慎考量,他们决定将满洲八旗置于身旁,应对可能发生的危机。 近期,除了朱由榔所在的西南外,在东南沿海地区,浙江和福建两省的局势同样动荡不安。 张煌言响应永历帝的号召,组织起一支力量,成功收复了浙江的部分地区。 郑成功也多次从海上出发,对福建的靖南王耿继茂发起了有力的打击,对满清的沿海防线构成了严重威胁。 广东地区,义军的活动更是频繁,他们不断地发起反抗,使得平南王尚可喜处于被动防御的状态。尚可喜不仅要应对内部的起义,还要时刻提防着外部的威胁,特别是李定国的虎视眈眈,这无疑让他感到如坐针毡,压力山大。 最让顺治帝感到烦心的,是陈名夏之案。 陈名夏,原是明朝末年的一位官员,后投降满清,因其才学被顺治帝赏识,历任礼部尚书、大学士等职。然而,他的身份和过往经历,使得他在朝中树敌无数,加之其性格机巧,善于投机,触怒了顺治帝,最终酿成大祸。 案件的起因,源于陈名夏的一封奏疏。在奏疏中,他直言不讳地批评了朝中一些大臣的不正之风,甚至暗示了顺治帝在用人上的失误。这份奏疏,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些大臣见状,立刻抓住机会,纷纷上书弹劾陈名夏,指责他心怀叵测,妄图动摇国本。更有人翻出他的旧账,说他曾是明朝的官员,投降清朝只是为了自保,其忠诚度值得怀疑。 顺治帝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风波,感到十分为难。一方面,他深知陈名夏的才学和能力,对他的批评也并非全无道理。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顾及朝中大臣的意见,维护朝廷的稳定。在权衡再三之后,顺治帝决定将陈名夏下狱,以平息朝中的纷争。 陈名夏入狱后,案件的审理变得异常复杂。一些大臣为了彻底打倒陈名夏,不惜罗织罪名,严刑拷打。尤其是“北党”的宁完我,向顺治帝告发其曾说“只需留头发、复衣冠,天下既太平矣”的话。这句话被顺治帝认为是对清朝剃发易服政策的挑战。 最终,在顺治帝的亲自过问下,陈名夏被判以流放,免去了死罪。然而,这场风波却让他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不久后便在流放地病逝。 顺治帝在得知陈名夏病逝的消息后,表现出了悯恻之情,甚至为之堕泪 。 但陈名夏的死,让顺治帝对汉臣的信任产生了疑虑。而伐明的三路大军主帅均为汉臣,这不得不让他心存戒备。 此刻,在湖广的常德,洪承畴大营中,谋士郭子治冲进来,大声呼喊:“老大人,老大人,不不好了!” 洪承畴正谋划联合洛托收复武冈、靖州、沅州等地,突然听到郭子治的声音,心中不由产生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眉头一皱,手中的笔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他知道,郭子治向来老成持重,若非大事,绝不会如此失态。他抬头,眼神中带着询问,“子治,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郭子治喘着粗气,脸上的焦急之色显而易见,“老大人,刚刚接到密报,伪明白文选部已经于两日前占据宝庆府,洛托大人和他一万八旗兵马不见踪影!” 洪承畴还未来得及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名信使又送来了紧急军情。 他阅后,脸色一沉,如同乌云压顶。他将手中的军报递给郭子治,后者迅速浏览,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皇上这是想要做什么?难道要将湖广之地拱手让人吗?” 说完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紧闭上嘴巴。 洪承畴挥手让信使退下,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在这紧要关头,将所有满洲八旗调回京城,实在是难以理解,甚至可以说是荒谬至极。 但当他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陈名夏之案,心中似乎有了一丝明悟。 “看来,圣上对我们这些汉臣还是心存疑虑。”洪承畴轻轻叹了口气。 “老大人,慎言!”郭子治及时提醒,毕竟营帐之外,谁也不知道是否有皇帝的耳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还没到一盏茶的时间,又有一名信使匆匆赶来报告说:“不好了!伪明的冯双礼部已经攻占了辰州府,守将马科率领部投降了!” 听到这个消息,洪承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冯双礼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地夺取了辰州府,这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 如今,冯双礼和白文选分别位于西边和南边,对常德形成了夹击之势。这种局势对他而言,无疑压力倍增。 而此时最难受的莫过于广西提督线国安了,满洲八旗一撤,他手底下就剩绿营军了,满打满算不足三万人。而且,广西全境已被李定国占领,他现在只能客居肇庆。 平南王尚可喜最近忙得不可开交,整个广东此起彼伏的义军让他焦头烂额。同时,他心中还充满了深深地担忧,害怕广西那边的李定国会被引过来,这样一来,他的处境将会变得更加艰难。 因此,对于线国安,他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好感,只好把他打发在肇庆,希望能够在李定国出兵广东时,为他争取时间。 相比之下,吴三桂受到的影响并不是很大。尽管他的关宁铁骑在四川遭受了一些损失,但毕竟他底蕴深厚,回到山海关后,兵力很快得到了补充。 然而,面对皇帝的催促,吴三桂却显得有些无动于衷。他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比如需要时间练兵、筹集粮草等等,一直拖延着不肯出兵。 顺治帝对此也感到十分无奈,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第78章 移民宣传 宝庆三面环水、一面靠山,仿佛是大自然用鬼斧神工雕琢出的一座天然堡垒。地势之险要,易守难攻。 不仅如此,宝庆的民风也如同它的地势一样,剽悍而不羁,使得这里成为湖广地区极难治理的一片土地。 当洛托带兵从宝庆撤走,白文选没有错过这个天赐良机,他率领着精兵,直扑宝庆而来。 满清的宝庆知府张惟养选择开城相迎,这是大多数聪明人在乱世中的生存之道。 白文选以皇帝的名义勉励一番,又继续任用这位聪明的知府。 和弘光朝廷对那些曾经投降过满清官员赶尽杀绝的政策不同,朱由榔对这些无论是被迫、还是主动剃发易服的官员都展示出极大的善意。他知道,这些人就是墙头草,他们不关心谁当主子,只关心自己的利益。 满清入关之初,合满、蒙、汉军八旗尚不过十八九万人,满洲的壮丁更是不足十万。整个华夏大地上,除了京城,其他地方基本都是投降的汉人和不愿投降的汉人互殴,满洲人坐在京城里看戏。 况且,满清残暴嗜血,一路南下,屠城无数,剃发易服,不得人心。但它却能以燎原之势,几乎席卷了整个华夏,那些投降的汉人官僚,他们的导引赞襄,功不可没。 故而,朱由榔特意交待过手底下的将领们,只要是愿意投降的汉人官员,一律接纳。只有一点要特别注意,所有的军队必须立刻整编,掌握在自己手上。 这是白文选第二次进入宝庆,与这位知府张惟养,也算是旧相识。 张惟养,他本不愿成为所谓的“汉奸”,但在大明的颓势之下,他不得不为家族、为百姓,做出最现实的选择。 宝庆,自古生活不易,填饱肚子,才是首要之事。这几年,他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宝庆的稳定,无论是满清还是大明,他都以知府的身份,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 白文选迅速接手了宝庆的城防,他命人张贴安民告示,整顿防务,有条不紊。不仅如此,他还按照朱由榔的部署,派数个宣传小队深入大街小巷进行宣传。 “耕者有其田,大明助你安家立业。” “明军到,百姓笑;土地分,税赋免。” “宝庆归心,明军施恩,土地政策,惠及万家。” “土地到手,未来可期。” “四川新家园,百姓新希望;土地等你拿,未来共开创。” 第一天,百姓们都躲在家中,不敢出来。 这兵荒马乱的,有时候军队比土匪更可怕。尤其是前段时间驻扎在这里的满洲旗人,动不动就杀人越货,看上什么就抢什么,听说好几个富户都被冠以暗通伪明抄家了,男丁全部被杀,女子的下场更不敢多想。 大明的军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几年从北边溃逃下来的军队,比土匪还狠,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是老天爷不睁眼,尽让这些恶人当道。 虽然这支明军现在看起来军纪严明、秋毫无犯,似乎还很有礼貌。但百姓的记忆可没有那么快就过去。 白文选也不以为意,他知道这种事急不来,现在的局势,大明占据主动,时间在大明这边。本来,他还想一鼓作气直冲常德。但朱由榔及时制止了他这个想法。 信使快马加鞭带来朱由榔的亲笔信,除了对他大加赞赏以外,还叮嘱他务必不要轻举妄动。“洪贼年逾六旬,经略五省,寸功未建。满洲自会有朝臣弹劾,不出半年,其必有动作。卿只需固守不出,加快落实移民之策即可。” 白文选知道,朝廷现在的重心在经营四川。川中自古乃天府之国,易守难攻,只要经营得当,便可立于不败之地。故而,他一面派人在城中宣传移民政策,一面派兵前往宝庆周边收降土匪。 一连几日,城中百姓发现这支明军似乎真的军纪严明、秋毫无犯,他们除了在城中关键部位布防以外,其他人都在城外大营,日夜操练。没有听到哪个富户因为通敌被抄家的消息,也没有哪个百姓因为触怒明军而被杀的流言。 反倒是,“明军帮张三修理了快要倒塌的牛棚。“ “明军救了快要饿死的赵四。” “明军给街上那几个没有土地的泼皮无赖每人送了二十亩地。” 这类传言传遍了大街小巷。再加上明军每天派宣传队上门做工作,百姓们终于放下心来。 陆陆续续有人前往明军设在城中的登记处。 “姓名。” “张一条。” “年龄。” “二十。” 登记的明军叫王二毛,原是清军绿营兵,在一个月前加入明军。他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满脸黢黑,瘦骨嶙峋的男人,疑惑问道:“你真的只有二十?” “禀告大人,草民崇祯十七年生人,确实只有二十。” “好吧,籍贯是哪里?“ “就是本地人。” “本地人怎么混成这样?” “草民原是放排之人,并无土地,这打仗之后,此生路也断绝了,只能到处乞食。只因草民体格孱弱,城外匪帮看不上,城内泼皮打不过,只好日日猎些鼠兔,挖些野菜充饥。”张一条唯唯诺诺地回答。 宝庆的确是一块风水宝地。桐油、茶油、茶叶、蕨菜、野兽、山珍、矿石、煤炭……资源之丰富,令人目不暇接。但此地山脉连绵,山路崎岖,驿路难通,交通异常困难。 陆路不通,便转向水路。宝庆人发明了一种独特的运输方式——放排。每当秋冬季节,天气干燥,宝庆人便将山上的树木砍伐,剥皮,拖至河边,层层叠起。待到来年桃花汛时,这些干燥的树木便被藤蔓编织成木排,趁着河水暴涨,推入河中,顺流而下,一日可行数百里。 放排是一碗用生命换来的饭,高风险,高回报。在这种生死攸关的环境下,宝庆人学会了及时行乐,他们将用命博来的钱,毫不吝啬地挥霍。因此,尽管放排这一行业流传了千年之久,但从事此行的人,却鲜有能够积攒下财富的。 “那为何前几天不来找我们?”王二毛奇怪地问。 “我这不是怕你们要吃人嘛。”张一条回道。 原来,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明军粮草不济,要抓些百姓充当“肉食”。 “荒谬!”王二毛气得一拍桌子,吓了周围人一跳。他发现自己似乎过激了,连忙道歉。 “咱们大明在皇帝陛下英明神武的领导下,物阜民丰,何来食人一说。且当今天子深感民生之艰,特命吾等向天下无土地之百姓分配土地,勿要乱传流言。”王二毛轻声向张一条说道。 “晓得的!晓得的!”张一条继续问道:“那我在哪里领吃的?” 王二毛用一块两寸见方的木板,写下张一条的简要信息。随后把木板交给对方,叮嘱道:“此乃户牌,务必贴身携带,以后领吃食分土地都要凭此物。” 张一条小心翼翼接过,从内衬里撕下一截布条,谨慎地将木板包裹起来,藏在两股之间。 王二毛见状忍不住叮嘱:“从旁边通道过去,这木牌千万别掉了,待会还能凭这个去领衣服。” 张一条点头哈腰谢过,欢天喜地走了。 第79章 招抚流民 宝庆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张惟养,作为宝庆的知府,对于城中的一切自是了如指掌。 一开始,当明军的安民告示张贴出来时,他并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新军入驻的常规手段,自古以来,安抚民心总是首要之事。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惟养渐渐感到了一丝不寻常。这大明的军队似乎并不满足于仅仅占领宝庆,他们似乎有着更大的野心——从这片土地上把人拉走。 要知道,农民可是农业社会的基础,没有了农民,无人耕地,他们不都得饿死吗? 想到这茬,张惟养带着几名家丁,急匆匆来到明军设立的登记处,只见那里人头攒动。 排队的百姓争先恐后的往里挤,若不是有明军维护秩序,现场定会一片混乱。他们眼神中充满渴望,脸上尽是急迫之情。 而已经拿到户牌的百姓,在明军的指引下,有序的领取衣服食物,他们手持户牌,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这一幕让张惟养心中涌起了不安。 正当他焦虑之际,发现白文选正巧也在现场。 白文选一眼就看到了张惟养,心中也明白他为何而来。 张惟养急忙上前,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白元帅,这是何情况?” 白文选见张知府前来询问,早已成竹在胸,他不慌不忙地回答:“哦,是张大人。如你所见,我军正在招抚流民。” 张惟养急切说道:“这不是流民,这都是城中百姓呀?”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 白文选不慌不忙解释,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张大人此言差矣。你仔细看,来此登记之人莫不是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之人,这那是城中百姓,分明是饥寒交迫的饥民。” 张惟养只好说道:“白元帅误会了,这些年,战乱频发,耕地流失,才导致城中居民生活困苦。然,今天军已至,百姓归心,势必会重现繁华。” 白文选叹了一口气,说:“是呀,所以陛下不忍天下臣民受苦,故而命我等收纳流民,赐予衣食土地。”他的话语中,满是对百姓的同情。 张惟养闻言,不禁有些气恼:“可这都是我宝庆治下的百姓呀!” 白文选微微一笑,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张大人这宝庆是否是陛下治下?” 张惟养心中暗想,这大明如今都已日薄西山,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当然,这种话在心里抱怨就行了,要是说出来,怕是命都要没了。他只好回答:“白元帅所言甚是!” 白文选继续说道:“宝庆亦是陛下之土,宝庆之民亦是陛下之民。宝庆人民吃苦受难,陛下心有不忍,命我等特来安抚,有问题吗?” “可这些百姓走了,谁来种田耕地呀?”张惟养的担忧溢于言表。 白文选反问:“我且问你,这宝庆之耕地可是这些百姓的?” 他这是明知故问,如果这些百姓手中有地,谁会愿意跑那么大老远去四川种地?国人自古讲究“安土重迁”,若非是生存不下去,不会轻易离开故土。 张惟养思索一番,回答道:“宝庆之耕地多在乡绅富户手中,有地契为证。” “那便不是这些人的喽?”白文选神色玩味。 张惟养义愤填膺地说:“耕地虽在富户手中,却也需要百姓耕种,否则耕地岂不荒芜了?”他心中明白,若这些无地的百姓都被迁走,那么他的土地又由谁来耕种? 白文选轻叹一声,吟诵了一首诗:“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张惟养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知道白文选这是在暗指什么。 白文选的语气突然加重:“况且,此乃陛下圣谕,张知府难道要违抗天威?” 张惟养这才惊觉,眼前这位将领,是从死人堆里拼杀出来的悍将,而他自己,一个无兵无势的知府,又怎能与之抗衡?难道凭借手底下这百来个家丁? “是下官失言了,白元帅莫怪。”张惟养连忙低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然,宝庆地处要冲,若无百姓助力,耕地荒芜,则粮草难以为继,此不可不察也!” 白文选点点头,神秘一笑:“张大人所言甚是,故而陛下将调拨一批工匠至宝庆,打造铁牛,为张大人和各位富户耕地。” 铁牛是个什么玩意?还能耕地?张惟养心中满是疑惑。 白文选却不再多说,因为这铁牛之物,他也知之甚少,言多必失。他只是知道,这是陛下的旨意,而他,只需遵命行事。 张惟养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他知道,天下尚未平定,华夏之地落入谁手还尚未可知,而他,只是这棋盘上的一枚小卒。他望着白文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白元帅,这铁牛究竟是何物?”张惟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 白文选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张大人,这铁牛乃是陛下亲自制作的农具,能犁地、能耙田,不需人力,便可完成耕作。” 张惟养闻言,心中更是惊疑不定。他从未听说过有如此神奇的农具,难道大明的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那朱由榔的传说自己可是一清二楚,除了不停的跑跑跑,没听过他有什么建树,还发明农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白元帅,可否让下官一睹铁牛的真容?\" 张惟养试探着问道。 白文选摇了摇头:“张大人,非是我不肯,只是这铁牛乃机密中的机密,我都尚未得知。待到铁牛制成之日,定会让张大人一睹为快。” 张惟养心中虽然仍有疑虑,却也无可奈何。形势比人强,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 日子一天天过去,宝庆城中的百姓们纷纷拿到了户牌,开始在明军的安排下,陆续迁往四川等地。 而张惟养,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第80章 孤身进寨 四明山,又称四望山,位于湖南省衡阳、宝庆、永州三州交界处。这座山在祁东、祁阳、邵阳、邵东四县交界线处,站在山巅,四下望去,视野开阔,景色分明,因此得名。 其最高峰腾云岭,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在腾云岭的南坡,隐匿于深山老林之中,坐落着一座名为龙头寨的堡寨。此寨依山傍势,只有一条狭窄曲折的小道与外界相通,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龙头寨的寨主,刘本洪,狡猾勇猛,率领着三百余名土匪,在此占山为王,不时下山劫掠,令过往商旅闻风丧胆。 刘本洪原是宝庆城中一衙役,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也还过得去。二十岁那年,他迎娶了同村的妻子,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两人将日子过得充实而自在。 一切在一次庙会上发生了改变。 他的妻子相貌清秀,在庙会上被一王姓地主调戏,刘本洪见人势大,不欲起冲突,便带着妻子匆匆回家。 哪曾想,这王地主趁着刘本洪不在家的机会,让家丁将妻子掳走,污其清白,事后扔了二两银子打发。 妻子不堪受辱,自缢而亡。 刘本洪气急攻心,当下便晕倒在地。随后,他将妻子好生安葬,就拿起刀前往王府,躲在后门整整一天一夜。趁着家丁巡逻的间隙,悄悄翻墙而入,将王家老爷下体割下,又将其头颅斩下,放到妻子坟前祭奠。 手刃仇人后,他心中茫然,不知去往何处,只好四处流浪。 机缘巧合之下,被龙头寨老寨主带上山来。 他本就略通拳脚,当下又没了羁绊,打起仗来跟拼命三郎一般,渐渐成就了“翻山鹞子”的赫赫威名。 在一次官府的清剿中,老寨主被官兵所杀,他带领弟兄们奋起拼命,打退了官兵,自此当上了寨主。 虽然是山贼,但他讲究盗亦有道。 老弱病残不抢、鳏寡孤独不抢、贫苦百姓不抢,专抢那些过往的官府运粮队、富户,不仅如此,他还经常将抢来的财物粮食分给周边无田无地的贫苦百姓,故而龙头寨在周边的名声一向不错。 这也让四县官员恨之入骨,组织了几次清剿,都因龙头寨地势险要,又有百姓通风报信,最终都损兵折将,草草收场。 这天,刘本洪在寨中饮酒,忽然山门外传来一声巨响,如同晴天霹雳,吓得他一跳三尺高,手中的酒碗应声而碎。 他急忙奔向寨门,耳边传来四当家石大通急促的报告:“大当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胆大包天的小贼,听说咱们这儿藏有金银财宝,硬是要闯进来,被我们一顿喝斥。他们竟然搬来了一门大将军炮,威胁要轰开寨门。” 刘本洪心中涌起一股烦闷,这段时间鞑子与大明战火连天,商队绝迹,连鸟都没有,何来金银财宝。鞑子的运粮队人多势众,他不敢轻举妄动。寨子里的存粮也是日渐减少。好在山上虽贫瘠,却也种有那些富贵人家不屑一顾的洋芋和玉蜀黍,勉强维持生计。 他登上寨墙,只见一队约莫五十人的队伍聚集在寨门外,手持火铳和长刀,中间赫然是一门小型火炮。这庞然大物,他们是如何搬上山来的?难道是官兵? 领头的人见他出现,高声喊道:“阁下可是‘翻山鹞子’刘本洪?” “正是你刘爷爷在此!大孙子有何贵干?”刘本洪声如洪钟,气势如虹,四周的山贼们哄堂大笑,声震山谷。 对方却未因这嘲讽而动怒,神色自若地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乃大明天威军百户何天虎,奉陛下之命,特来招抚。” 刘本洪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你们那陛下不是已经逃到贵州去了么?怎么,现在不逃了?还敢到我们湘西来招摇撞骗?”永历皇帝的逃跑事迹,他了如指掌。湖广已被鞑子占领,这些鞑子的兵丁编造的借口也太不靠谱,还想让他开门迎客? 城下的何天虎却依旧耐心,说道:“刘寨主,您或许久居深山,不知世事。我大明天军已在月前收复宝庆,那鞑子八旗固山额真洛托闻风丧胆,我们兵不血刃便占领了宝庆。如今宝庆府已重归大明。” 刘本洪眼中依旧满是怀疑,大明军队的腐败和战力他心知肚明,别说八旗兵马,就算是他手下这些山贼,和明军一对一他都不带怵的。 他眼睛一转,狡黠地说道:“既如此,不知皇帝陛下许咱什么官职?” 何天虎朗声答道:“陛下交待,寨主若要从军,可授百户之职,需接受改编。若有无意从军之人,可赠良田十亩,三年免税。” 听到这,刘本洪更加确信这些人是鞑子的骗子,他从没听说过当官的会给老百姓送土地,他们不把老百姓自己的土地骗走、抢走就谢天谢地了。尤其是朱姓宗亲,这宝庆三成的土地都是他姓朱的,他朱家人还会往外吐?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心中暗道:“这等诱饵,骗骗无知百姓尚可,想骗我刘本洪,还嫩了点。” 刘本洪抚须长笑,声震四野:“何百户,我且问你,宝庆既已收复,为何不见大军前来?你这数十人,一门炮,就想让我信服?” 何天虎面不改色,沉声道:“刘寨主,陛下有令,不愿扰民。大军驻扎在宝庆城外,随时待命。至于我等轻身而来,此乃诚意之举,不愿与寨主刀剑相向。” 刘本洪想了想,对下面人说道:“既然你有诚意,本寨主也有诚意。这样吧,只要你孤身进寨,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有何不可?”何天虎说完,将手中刀枪递给旁边士卒,径直走到寨门前。 刘本洪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这何天虎毫不畏惧,似乎确有其事。但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不可轻信。他挥手示意,身边的山贼们立刻会意,纷纷拔刀出鞘,将何天虎团团围住。 “好一个诚意之举!”刘本洪冷声道,“那我今天就看看,你这诚意究竟有几分!” 第81章 收编山贼 面对重重包围,何天虎神色自若,他从容地走到刘本洪面前,站定后,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对方。 “刘寨主,有礼了!”何天虎的声音铿锵有力,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威严。 刘本洪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敬意,对这位鞑子小将的豪迈气概感到钦佩。他微微一笑,挥手示意周围的手下退后,然后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何天虎没有丝毫犹豫,也不客气,他迈开步伐,紧跟着刘本洪向寨子深处走去。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留下的只有他们坚定的步伐声和寨中众人的窃窃私语。 穿过曲折的寨道,两人来到了一处宽敞的议事大厅。厅门前挂着一个“义薄云天”的匾额,旁边是一副对联: 笑傲山林,四英威名传四县。 纵横江河,三百绿林撼三州。 何天虎站在厅前,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三百人的寨子还有如此人物,才气和豪气俱颇佳。 “敢问寨主,此联出自何人手笔?”何天虎问道。 他这一问,刘本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这本是他闲来无事胡乱倒弄的。 看到他这一表现,何天虎倒是明白了,这是刘寨主自己的作品嘛。 “刘寨主真是豪气与才气俱佳啊!何某佩服!”何天虎向刘本洪抱拳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刘本洪只得自谦一番。 “不过,”何天虎又说道:“在下倒以为更改几字,可更显豪迈。” “哦?请何将军指教。” 何天虎沉吟片刻,一边踱步一边说: “笑傲山岳,四英威名传四海, 纵横江湖,三百壮士通三江。” 刘本洪咀嚼着这几个字,果然这样一改,显得豪气许多。他不由对这何天虎好感更增几分。 这两人粗通文墨,却在此互相吹捧。还好山寨之中也没有其他精于此道之人,反而觉得两人文才甚高。 “何将军,今日亲临我寨,不知有何指教?”刘本洪开门见山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何天虎微微一笑,他的目光在大厅内扫视一圈,然后缓缓开口:“刘寨主,我此行前来,实为一桩大事。” 何天虎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然后继续说道:“我知道刘寨主手下人才济济,寨中兄弟个个英勇善战。然而,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朝廷正面临外患内忧,正是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共同抵御外敌。” 刘本洪眉头微蹙,他虽然对何天虎有所好感,但毕竟寨中兄弟多是因不满鞑子而聚于此,要他们转而支持鞑子,恐怕是痴人说梦。 不说他人,就连他自己也对鞑子没有好感。 “何将军,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华夏之人没有剃发易服以事蛮夷之理。”刘本洪沉声回应。 “请回吧,咱们刀枪上见真章!” 何天虎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刘寨主看来真不相信我是明军啊?” 刘本洪看他样子不似作伪,心中越发踌躇起来。此人难道真的是明军,大明真的光复宝庆了? 何天虎见刘本洪神色有所动摇,便趁机解释道:“寨主有所不知,数月前,鞑子三路伐明,预要将大明置之死地。幸得陛下英明神武,亲临前线指挥,方才收复湘西诸地。晋王、蜀王各领大军出征桂、蜀两地,现已光复广西、四川全境。鞑子八旗避其锋芒,尽数退往京城。吾等此次前来,正是奉命招抚各路英雄豪杰,加入明军,共谋大业。” 刘本洪闻言,心中震撼,但仍旧半信半疑,他沉声问道:“何将军,此事非同小可,你有何证据证明你的身份?” 何天虎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圆形铜制腰牌,递给刘本洪:“此乃大明天威军百户之腰牌,亦是我身份的证明。” 刘本洪接过腰牌,只见腰牌背面刻着“大明天威军”几个大字,周围刻着一条五爪金龙及云形纹饰,金龙身躯在云纹中半隐半现,不怒自威。中间有穿孔,正面有“百户”和“凡遇直宿者悬带此牌,出皇城四门不用”十八字楷书阳文。 他心中信了几分,但仍是谨慎地问:“即便你真是明军,我等又如何能相信你不是来诱降的?” 何天虎正色道:“寨主,我若是来诱降,何必孤身一人前来?我此行,只为寻求志同道合之士,共抗外敌。大明江山社稷,岂能轻易拱手让人?我愿以身作则,与寨主并肩作战,以证明我的决心。” 刘本洪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既然何将军如此诚意,我刘本洪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若真能为大明出力,我等山寨兄弟自当全力以赴!” 何天虎大喜,抱拳道:“寨主英明!有寨主相助,大事必成。” 确定了来者身份,刘本洪也不再心存戒心,他让众兄弟打开寨门,迎接明军入寨。 寨外的五十明军手握长刀,警惕地看着对方。直到何天虎来到寨门前,他们才放下心来,排成两列,整齐步入寨中。 山寨之人何曾见过这样纪律严明的队伍,心中当下的敬畏之心又再添几分。 来到议事厅中,何天虎将地图打开,指着上面的几个山头说:“刘寨主,这附近的几伙山贼,多是被贪官污吏逼上绝路才落草为寇,皇上感念民生多艰,故而希望将他们尽数招抚。还是那句话,愿意参加明军的接受整编,愿意回家耕地的,赠十亩良田。” 刘本洪本认为他所说的赠送良田只是说辞,没想到何天虎又强调一遍。 “何大人,这赠送十亩良田真是皇上所说?”刘本洪不可置信的问道。 何天虎点点头:“然也,现宝庆城中无地之人十有八九,已经受赐土地。刘寨主可差人前去打听。” 刘本洪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问到:“这宝庆土地多在宗室、官僚、地主乡绅手中,他们怎么会将地交出?难道?” 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何天虎看到他的样子,笑着说道:“陛下宅心仁厚,怎会形此暴虐之事。这些土地都在四川,途中由大军护送,还赠送种子和农具。而且皇上还特别下旨,凡是前往四川落户者,免三年赋税。” 原来是四川的土地,那就能说通了。四川这些年接连被张献忠、鞑子和乱兵祸害,百姓死亡逃逸者不知凡几,故而有大量无主之地。现在,大明光复四川,自然是要以民充之,不然四川就只是一个空架子。 刘本洪听何天虎这么一说,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他不由得对这位何大人的诚意和大明皇帝的仁政产生了敬意。他沉声道:“何大人,既然皇上如此体恤民情,我们山寨兄弟自然愿意响应号召,为大明尽一份力。” 何天虎见刘本洪表态,心中更是欢喜。龙头寨是方圆百里最有影响力的寨堡,只要他们同意了,其他寨子就好办多了。 第82章 军纪严明 龙头寨虽有绿林好汉三百人,再加上他们的亲眷,约莫有千人,这可让何天虎喜出望外。近千人的队伍,完全可以撑起一个小镇的规模了。如果将周边的数个山头全部收复,岂不就是可以充实一个县的人口啦。 刘本洪心中大喜,将龙头寨二当家关有德、三当家张自明、四当家石大通纷纷引荐给何天虎。 “见过何将军!”三人齐声抱拳。 何天虎赶紧回礼:“不敢当,咱们以后就是同袍了,同为陛下效力,唤我天虎即可!” 几人又是一番谦让。 “传令下去,今夜杀猪宰羊,大摆宴席,咱们为何将军接风!”刘本洪声音爽朗吩咐道。 但几位寨主却面露难色,二当家关有德赧颜说道:“寨主,咱们山寨许久没有进项,兄弟们已多日未沾荤腥,猪羊怕是要到山下采买,一来一回约莫一日光景。不若将接风宴改为明日?” 刘本洪虽是豪迈之人,却不善经营,山寨的日常穿需用度都是二当家关有德在负责。听到二当家这么一说,他脸上顿时有些难堪。 何天虎反倒是笑了,他对着众人说道:“常言道:礼轻情意重,咱们同为陛下效力,无需这些繁文缛节,若众位兄弟看得起我,咱们就以水代酒,共饮此杯!” 说着,他端起酒碗,在水缸里舀了满满一碗。 刘本洪心中本有不悦,见何天虎不以为忤,心中对他的感观又增加几分。他也举起大碗,冲众人说道:“咱们以水代酒,敬何将军!” 众人端起酒碗,齐声道:“敬何将军!” 何天虎向众人回礼,高呼:“敬陛下!敬大明!” 众人亦高呼:“敬陛下!敬大明!” 呼声震天,豪情万丈! 寨中的灯火通明,笑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虽无酒肉,但众人的欢聚之情却丝毫不减。 何天虎坐在主位上,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心中暗自思忖,这些粗犷的汉子,若能加以训练,必能成为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他决定,明日便开始着手整顿军纪,选拔精兵。 “诸位兄弟,”何天虎站起身来,声音洪亮,“今日虽无酒肉,但我们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密。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共同进退,同富贵,共生死。” “何将军,”刘本洪也站起身来,“我刘本洪虽然不才,但愿意跟随将军,为大明尽忠!” “好!”何天虎大声赞许,“有刘寨主这句话,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能够共同举杯,庆祝我们的胜利!” 山寨中的人们被何天虎的话语所鼓舞,纷纷站起身来,高声回应:“何将军威武!大明万岁!” 是夜,何天虎带着天威军五十人在山寨外安营扎寨。 虽然刘本洪极力邀请,但何天虎依然坚持在寨外安营。 “陛下严令,不得扰民!还请刘寨主见谅!” 这一举动不但没有让刘本洪心存芥蒂,更对这支军纪严明的队伍产生了好感。 龙头寨的夜,月明星稀,微风轻拂,带来山间清新的气息。 众人散去后,刘本洪和关有德走上寨墙,远眺山间的明军营寨。虽然只有五十人,但这营寨布置得颇有章法。 营寨坐落在山腰的一片开阔平地,三面是陡峭的山壁,只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龙头寨,这天然的地形为营寨提供了天然的屏障。营寨的入口处设有坚固的木制栅栏,栅栏上布满了尖锐的木刺,以防不测。 营寨中间是五顶幄帐,它们有序排列,中间留有通道,以便快速调动兵力。 营寨的中心是一个简易的指挥台,由几根粗大的木柱支撑,上面铺着木板,他们带来的那个火炮就安装在上面,黝黑的炮筒指向大门,随时准备摧毁一切来犯之敌。 指挥台周围,摆放着几堆篝火,火光映照着士卒们的脸庞,也为他们提供了夜间的温暖。 在营寨的外围,还挖设了几条浅沟,沟内布满了尖锐的木刺,防止敌人的夜间偷袭。 刘本洪和关有德站在寨墙上,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禁感叹。虽然营寨简陋,但每一项布置都显示出对细节的重视。 “二当家,你看这营寨,虽小却五脏俱全,何将军真是个人才。”刘本洪赞叹道。 关有德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敬佩:“确实,何将军不仅艺高人胆大,更懂得如何用兵。如果大明的百户都是这般,天下何愁不兴。” 两人对视一眼,又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担忧。 如果大明的百户都有如此魄力和水准,那他们这些人可就不够看了。 但无论如何,他们已决心跟随何天虎,为大明尽忠,共创辉煌。 第二日,鸡鸣三声,山寨众人还在睡梦之中。只听见寨外传来阵阵呼喊,刘本洪登上寨墙查看,原来是那五十明军正在操练。 晨光熹微,五十名明军士卒已列队整齐,身姿挺拔如松。他们身着战甲,手持火枪,随着何天虎一声令下,操练正式开始。 “一!二!一!”大营内,士卒们的脚步声铿锵有力,回荡在山谷之间。他们动作敏捷,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挥枪,都整齐划一。 “前进!”随着何天虎的口令,士卒们步伐坚定,向前冲去。他们的眼神中燃烧着战斗的火焰,仿佛面对的是真正的敌人。 “列阵!” 士卒们迅速变换队形,长枪如林,盾牌如墙。他们的动作迅捷而准确,展现出严密的纪律和默契的配合。 “射击!”火枪手们分成三排,轮流抬枪,射向远处的假人。每一枪都威力巨大,假人们纷纷躺倒。 刘本洪站在寨墙上,目睹着明军的操练,心中震撼不已。火枪的轰鸣声在山谷中回荡,每一次射击都如同雷霆万钧,震耳欲聋。他想象着如果这些火枪对准山寨,那将是何等的毁灭力量。 然而,何天虎的操练并未就此结束。随着火枪手们的射击演练告一段落,他再次发出指令:“换弹!”士卒们迅速从腰间的弹药袋中取出新的火药和子弹,熟练地使用长棍装填进枪膛,准备下一轮射击。 “注意节奏,保持冷静!”何天虎的声音穿透了火枪的轰鸣,清晰地传达到每一个士卒的耳中。他们的动作更加沉稳,装填的速度却丝毫不减,显示出他们对火枪使用的熟练掌握。 “再次射击!”随着命令的下达,又是一轮火枪齐射。这一次,士卒们的目标是更远的靶标。火光闪烁,烟雾弥漫,但每一枪都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刘本洪的心中开始涌现出一股新的力量。他看到了何天虎和他的明军士卒所展现出的纪律,这不仅仅是武力的展示,更是一种精神的传递。他开始意识到,真正的力量不仅仅来自于武器,更来自于团结和纪律。 “集合!”随着何天虎的最后指令,士卒们迅速收起火枪,整齐划一地回到原位,列队等待下一步指令。他们的脸上没有疲惫,只有坚定和期待。 第83章 登记造册 随着操练的结束,何天虎率领着五十名军士,步伐坚定地来到了龙头寨。他们今日的任务,是对全寨的居民进行详尽的登记,确保每个人都得到妥善的安排。 见识过明军的训练后,这些原本有些桀骜的汉子们也收敛了脾性。在排队现场,他们整齐的排列成十队,没有出现混乱和插队现象。不仅如此,还有数十人自动报名,主动参与秩序维护。 何天虎目睹这一切,心中暗自盘算,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今天上午就能将这近千人全部登记完毕。 在队伍的中心,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虽然年岁已高,但他的身躯依旧硬朗。他手中紧紧牵着一个小男孩,那孩子大约七八岁,身材瘦小,但那双黑色的大眼睛却闪烁着好奇和活力。 “爷爷,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小男孩好奇地问道。 “乖孩子,这是在登记造册呢。皇帝陛下打算将我们接到四川去,那里的风光可是美不胜收。”老者宠溺地望着孩子,语气中带着一丝憧憬。 “那我们山寨不好吗?这里也很美啊。”小男孩不解地问。 “那是不一样的美。”老人回答,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可是这里还有二丫、狗剩、癞疤头,我不能和他们分开。”小男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稚气和不舍。他们来到龙头寨虽然不到一年时间,但却在这里交到了很多好朋友。 “听寨里人说,我们大家都会分到一起,不会分开的。”老者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头,语气中满是温柔。 小男孩这才放下心来,又继续好奇地问道:“爷爷,我听说皇帝姓朱,我也姓朱,我们是亲戚吗?” 老人急忙捂住小男孩的嘴,轻声告诫:“你忘了吗?你现在姓诸葛,单名一个?字。” 小男孩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爷爷。” 自他记事以来,小男孩就一直和爷爷相依为命。虽然爷爷看起来瘦弱,但小男孩知道,爷爷身手不凡,他曾亲眼见过爷爷轻松击败三个壮汉而自己毫发无损。 然而,尽管爷爷身手不凡,他的胆子却很小,从不敢在人多的地方露面,还总是叮嘱小男孩要谨慎行事。因此,与其他同龄人相比,诸葛?显得更加成熟稳重,没有他们那样的活泼和顽皮。 在小男孩的心中,他清楚地知道,这位老者并不是他的亲生爷爷,因为爷爷姓李,而他姓诸葛。 他也知道自己真正的姓氏是朱,与大明皇帝同姓。只是,老者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危险,那些凶残的鞑子正在四处寻找姓朱的人,一旦发现就会毫不留情地杀害。因此,他不能姓朱,只能姓诸葛。 老者望着眼前井然有序的登记队伍,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似乎在内心深处挣扎着,想要做出某个重大的决定,却又显得犹豫不决。 “还是再等等吧,鞑子奸诈狡猾,万一这是他们的诡计就真的自投罗网了。”老人心中已有定计,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却被来回巡视的何天虎听了个大概。他心中震惊无比,面上却不露声色。 作为朱由榔的亲军,尤其是特务部的一员,他们除了刺探、暗杀、策反、煽动等正常任务外,还有一个绝密的任务,那就是寻找陛下失散的孩子。 当初朱由榔从肇庆仓皇出逃的过程中,他的两个皇子不幸与大部队走散,下落不明。当时,大皇子朱慈爝才两岁、二皇子朱慈?更是刚刚出生不久,尚在襁褓之中。虽然在乱世中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朱由榔尚存一丝希望。故而,在特务部成立之初,就设置了这个秘密任务。 何天虎强忍着内心的波涛汹涌,缓缓走到刘本洪身前。他悄然吸气,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为平静。 “刘兄,这寨中老幼都是各位兄弟的家眷吗?” 刘本洪未及深思,只当他是想了解龙头寨的情况。 他摇摇头答道:“寨中大部分都是这些兄弟的亲眷,但也有附近的百姓,他们活不下来,就跑到咱这山寨来了。” 何天虎不曾想到,还有百姓会主动上山。 看见他疑惑的样子,刘本洪略带自豪地说道:“咱这龙头寨虽然也是山贼窝,但我们讲究盗亦有道,从不欺压良善,反而经常帮衬他们,故而这一片百姓都认可咱。” 何天虎点点头,看来这龙头寨能在四明山屹立多年,还是离不开这些百姓的支持。 他继续拐弯抹角的询问了几个问题,看到刘本洪的戒心已经放下,便手指着老人问道:“刘兄请看,此人虽须发花白,但步履坚定,似乎有武艺榜身。敢问此人是不是寨中元老,如此我定要好好拜会一番,以免失礼。” 刘本洪看着他手指的方向,摇摇头说:“此人乃是七八月前来到寨中,并不是寨中元老。我亦知晓此人颇有武艺,却对其身世不尽知晓。当时,我劫了一批鞑子的粮草,正在回寨途中,遇到一小孩求救。发现这老先生似是中暑晕倒,便将这爷孙俩带到山寨了。” “刘兄真是菩萨心肠!”何天虎赞道。 “哎,乱世人如草芥,能帮一人便是一人吧。”刘本洪倒没有跟他客气。 何天虎紧接着问道:“那这位老先生可曾透露过自己的过往?或者,寨中可有关于他的一些传闻?” 刘本洪沉吟片刻,然后说道:“这位老先生平日里深居简出,言语不多,但对孩子们颇为照顾,教他们一些强身健体的法门和识字断文的本事。至于他的过往,他从未提起,我们也不便多问。不过,寨中倒是有些传言,说他可能是宗室之人,避世于此。” 何天虎心中一动,宗室之人,这个线索让他不得不联想到那失散的皇子。他故作轻松地笑道:“宗室之人?刘兄,能否安排我与这位老先生一见?陛下现今也命令我等寻访宗室之人。” 刘本洪点头应允:“这有何难,我这就让人去请他过来。”说着,便要吩咐身边的小喽啰前去邀请老人。 “且慢!”何天虎打断道:“若其真为宗室之人,心中必有提防,不可鲁莽。” 他思索一阵,说道:“我有一法,可不惊动他人。” 第84章 夜访疑云 现场登记已经进行了两个时辰,大多数百姓都已登记完毕,现场还有一百多人,估摸着还有两刻钟便能结束。 轮到老人登记时,负责登记的士兵突然脸色一沉:“抱歉,内急,麻烦您稍等一下。” 说完就朝着茅房狂奔而去。 见此情形,老人倍感无语。 还好,来回巡视的何天虎发现了,他走过来,拿起纸笔,语气平淡地问道: “姓名。” “李烨。” “年龄。” “四十有七。” 何天虎微微一顿,目光如炬,审视着老人的面容,似乎在探寻岁月的痕迹。 “官爷,草民确实是四十七,只是贫苦人家,更显老态。”李烨谦卑地解释。 何天虎微微颔首,继续他的询问: “籍贯。” “广西梧州人氏。” 何天虎不动声色,却语带深意:“您老远道而来,这乱世之中,实属不易。” 李烨恭敬回道:“官爷明鉴,草民原是梧州一介教书匠。七年前,鞑虏南侵,家破人亡,幸得逃生,流落至衡州府。幸得贵人相助,安顿下来。” 李烨的广西口音与他的身世相得益彰,无懈可击。但何天虎心中仍有疑虑,这老人身边的小孩,又是何来历? 似乎察觉到何天虎的疑惑,李烨又补充道:“我在衡州府两年有余,后因贵人遭难,只得携带遗孤,四处漂泊,幸蒙寨主收留。” 何天虎决定暂时按下心中的疑团,继续问道:“这孩子的姓名、年龄和籍贯。” “诸葛?,年方七岁,亦是广西梧州人。” 登记完毕,何天虎心中一动,感慨道:“世事无常,江山社稷遭此大劫。老人家放心,我大明圣上英明神武,必将驱逐胡虏,重整河山。” 言罢,何天虎将写好的户牌递给老人,并叮嘱道:“我等不日即将出发,老人家需早做准备。若有需要天威军相助之处,尽管开口。” 李烨再三鞠躬,带着孩子匆匆回家准备。 这番试探,何天虎几乎确定,这孩子就是陛下的二皇子朱慈?。 ?字音通伐,乃站立之意,平常人家不会为孩子取此孤僻之字为名,倒是明室宗亲喜欢这类字词,也不知是不是方便避讳之理。 老人的故事虽无懈可击,但无懈可击本身便是最大的破绽。一个教书匠,在乱世中带着孩童,若非身怀绝技,怎能安然无恙? 再者,老人对小孩的照顾细致入微,远超寻常祖孙之情。那孩子虽衣着朴素,却整洁非常,总角发型一丝不苟,面目清秀,无一丝尘垢,甚至连指甲盖中都没有一丝污泥。这等细节,非同小可,唯有身份显赫之人,方能享有如此待遇。 登记完毕,人群渐渐散去。 何天虎并未立即离去,而是找了个角落静静地观察着。 他看到李烨带着孩子回到家中,那是一个简陋的小屋,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孩子在老人的引导下,举止有度,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行囊,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变动并不感到惊慌。看来是早已习惯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夜幕降临,何天虎决定采取行动。 他悄然来到李烨的家门前,轻敲了几下门。门缓缓打开,李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到何天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官爷,您这是?”李烨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 何天虎微微一笑,直截了当地说:“老人家,我有些话想与您单独谈谈,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烨稍作犹豫,最终还是让开了道路。两人走进屋内,孩子已被安排在里屋休息,外面的小厅只有他们两人。 何天虎开门见山:“老人家,您身边的孩子,可不简单呐。” 李烨的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官爷何出此言?” 何天虎不紧不慢地说:“这孩子的气质,不是普通百姓家所能培养出来的。而且,‘?’这个字,更是不常见。” 李烨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官爷好眼力,这孩子的确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的真实身份,我本不该透露,但既然官爷已经察觉,我也就不隐瞒了。他乃是……” 话音未落,李烨身形一晃,突然暴起发难,一掌劈向何天虎面门。这一掌速度极快,带着一股决绝之意。 何天虎早有准备,双臂横挡,稳稳地抵住了老人的攻击。 两人的身影在屋内迅速交错,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肉搏战。 李烨的拳脚虽不华丽,但每一击都准确无误,直指要害。他的招式简单实用,显然是经过无数次实战打磨而成。 何天虎则以灵活的身法和敏捷的反应见长,不断躲避着老人的攻击,同时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何天虎侧身避开李烨的一记直拳,随即一记勾拳反击,却被李烨以手臂挡下。两人的手臂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烨不退反进,一记头槌向何天虎的胸口撞去,何天虎迅速后仰,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战斗愈演愈烈,两人的身影在屋内快速移动,拳脚交加,每一次接触都充满了力量。 何天虎一记扫堂腿,试图将李烨扫倒在地,但李烨稳稳地扎住马步,化解了这一击。 他随即一拳反击,却被何天虎巧妙地躲开。 随着战斗的进行,何天虎逐渐占据了上风。 他年轻力壮,体力充沛,而李烨虽然经验丰富,但体力上却渐渐不支。 何天虎一记重拳,终于击中了李烨的肩膀,将他逼退了几步。 李烨喘着粗气,看着何天虎,眼中露出了一丝敬佩:“官爷,你的实力确实不凡,但我还有杀招未出,如果今天放我爷孙二人离开,这屋中尚有黄金百两,任君取用。若执意相逼,唯有玉石俱焚!” 何天虎头大如斗,他本意是想要秘密迎送此二人至贵阳,与圣上团聚。故而趁夜前来。 没想到这李烨谨慎至此,完全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这该如何是好? 第85章 我想爹娘 夜幕如墨,星辰黯淡,何天虎心中却是一片明亮。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会掀起滔天巨浪。面对李烨的决绝,何天虎心中无惧,却也生出了几分无奈。 “老人家,你误会了。”何天虎深吸一口气,试图平息场面,“我并无与你为敌之意,更无贪图金银之心。我之所图,只是这孩子的安全。” 李烨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但仍旧保持着警惕的姿态:“官爷此话怎讲?” 何天虎点头,神色诚恳:“我何天虎对天发誓,若有害你爷孙之心,天打雷劈。” 誓言一出,李烨的身形终于有了松懈,他缓缓收回了攻势,但眼中的疑惑未减:“官爷为何如此关心这孩子的安危?” 何天虎目光如炬,直视李烨:“因为我已经猜到,这孩子很可能是陛下的血脉。” 李烨身躯一震,他没想到何天虎竟然能猜到这一层,沉默良久,最终沉声道:“官爷好眼力,草民佩服。但此事重大,不可轻举妄动。” 何天虎上前一步,语气坚定:“我知此事重大,但身为大明的子民,我怎能坐视不理?我有一计,可保你爷孙平安。” 李烨眉头一挑:“计将安出?” 此时他已经信了七八分,如果何天虎真是鞑子假扮,那他无需孤身前来。况且,如果他真的志在皇子,完全可以拖住自己,派人将孩子带走。届时,李烨投鼠忌器,也只能任其拿捏。 何天虎低声道:“明日一早,我会安排一队人马,假借运送军需之名,将你爷孙二人秘密送下山。我已派人禀报宝庆的白文选元帅,白元帅已安排五百精骑在山下等候,汇合后,我们一起前往贵阳,觐见圣上。” “此行隐秘,外人绝难察觉。”何天虎又补充一句。 李烨思索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若真能如此,我便信官爷一回。但若有半点差池,我李烨也不是易与之辈。” 何天虎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是自然。今夜,我们就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准备明日的行程。” 夜风轻拂,带着几分凉意。 何天虎与李烨对坐,两人的呼吸渐渐平缓,但内心的波动却难以平息。 李烨心中虽然已信了何天虎七八分,但多年流离失所、历经沧桑的他,心中仍旧难以完全放松警惕。 他的目光在何天虎身上徘徊,试图从对方的举止中寻找任何可能的破绽。李烨深知,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全都系于眼前这位年轻百户的身上。 “官爷,此计虽好,但路途遥远,途中难保不会有鞑子的耳目。”李烨沉声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对危险的本能警觉。 何天虎点了点头,他明白李烨的担忧:“老人家,这点我早已考虑在内。白文选元帅的精骑皆是忠诚勇猛之士,且宝庆到贵阳一路均在大明控制之下,尽可放心。” 李烨微微颔首,何天虎的周密安排让他心中稍安。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偶尔闪烁的星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官爷,若此行顺利,我李烨欠你一个人情。”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 何天虎也站起身,走到李烨的身旁,轻声说道:“老人家,你我都是为了大明,不必言谢。我只希望,这孩子能够平安成长,将来能够成为我大明的栋梁之才。” 两人在窗前静立片刻,彼此心中都有着各自的思绪。 李烨回头望了望里屋,那里有着他一生的牵挂,也是他所有行动的动力。 “官爷,今夜就到此为止吧。明日,将是新的开始。”李烨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 何天虎回以一笑,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这是信任与决心的传递,也是对未来的无声承诺。 夜色中,两个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拉得老长,他们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他们的命运,从此紧密相连。 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他们将共同守护着一个幼小的生命,穿越风雨,迎接曙光。 何天虎转身,目光再次投向李烨,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老人家,这些年来,您带着孩子四处流离,实属不易。今夜,就请安心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 李烨点了点头,脸上的皱纹在烛光下显得更加深刻,每一道都刻满了岁月的风霜。 他轻叹一声,似乎在回忆那些艰难的岁月:“官爷,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若非为了这孩子,我早已支撑不住。如今有了官爷的帮助,我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 何天虎微微一笑,试图缓解屋内的紧张气氛:“希望总是存在的,只要我们不放弃。好了,老人家,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李烨缓缓站起身,步履略显蹒跚地走向里屋。 何天虎则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老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何天虎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让夜风带着清新的空气流入屋内。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夜空,星辰虽然黯淡,但他的心中却充满坚定。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何天虎的眼神一凛,立刻转身,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他知道,这个夜晚,并不平静。 然而,当他看到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瘦小的身影时,他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那是诸葛?,或者说是朱慈?。 孩子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和警惕,静静地望着何天虎。 何天虎轻轻蹲下身,他的动作柔和而缓慢,仿佛怕惊扰了这个脆弱的灵魂。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孩子,夜深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朱慈?咬了咬唇,那是一个努力想要坚强却又无法抑制内心波动的动作。他的声音细若蚊吟,却清晰地传入何天虎的耳中:“我听到你们在说话,我想...我想我的爹娘了。” 话音未落,泪水已如断线的珍珠,从他的眼眶滚落,划过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庞。他虽然少年老成,却依旧只是个孩子,一个从未真正体会过父母之爱的孩子。他的心中充满了对亲情的渴望,那是任何替代都无法填补的空缺。 在这些年的漂泊中,尤其是在山寨里这段时间,其他孩子都有父母的疼爱,而他只有爷爷的守护。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默默地流泪,却又不敢让爷爷看见,怕那会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今天,听到何天虎和李烨的对话,他才意识到,自己并非无根的浮萍,他的爹娘一直在某个地方,默默地寻找着他,等待着与他团聚的那一天。 何天虎的心被深深触动,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头,那是一种无声的安慰,一种心灵的抚慰:“孩子,不要哭。你的爹娘一直在等你,很快,我们马上就去找他们。” 朱慈?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带着一丝希望的光芒:“真的吗?我们真的能找到他们吗?” 何天虎点头,他的眼神坚定而真挚:“真的,我承诺你,我会带你去见爹娘的。” 里屋的李烨,这位一生坚强、历经风霜的老人,此刻却泪如雨下。 他的泪水悄然滑落,湿润了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沟壑。 第86章 母子连心 最近王少姬心中总是烦闷难当,不知道是不是即将生产的原因。 今夜,她又觉得胸闷气短,只得爬起来,坐在床前。朱由榔在隔壁听到响动,不太放心,便敲门进来了。 “怎么了?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的?”朱由榔神色关切。 王少姬摇摇头:“妾身也不清楚,大夫看过了,说是孕期反应,多休息就好。” 见她欲言又止,朱由榔轻轻握住她的玉手,语气温柔。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王少姬沉思片刻,最终决定吐露心声:“这几日,我总是梦见一个小孩,他在梦中一直叫我娘亲。” 朱由榔知道王少姬说的是自己在肇庆走散的孩子。 当年,他从肇庆逃离,一路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好不容易逃到梧州,又被鞑子追上,只好一路向西。最后,还是孙可望派兵将他接到安龙,安顿下来。 “是爝儿还是?儿?”朱由榔有些担心,又有些好奇。 王少姬再次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在梦中总是对我说:‘救救我,娘亲!’”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能感受到孩子的危机。 朱由榔感到束手无策,只能尽力安慰她:“朕已经让天威军四处打听消息,朕相信他们一定会找到线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说完这话,心中也有些愧疚,毕竟当初是“自己”把孩子弄丢的。 王少姬突然抬起头,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她凝视着朱由榔,声音哽咽:“陛下,我真的感觉到孩子在向我求救,求您一定要找到他!” “你放心,朕一定会找到他们,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坚定地说道。 王少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她紧紧抓住朱由榔的手,仿佛在寻找一丝安慰和力量。 “谢谢你,陛下。”她的声音微弱而无助。 朱由榔轻轻地拥抱了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感受着她的不安。 “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轻声说道,试图用自己的力量驱散她的恐惧。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给这个充满忧虑的夜晚带来了一丝宁静。朱由榔陪着王少姬,直到她的情绪慢慢平复,再次入睡。 晨光熹微,朱由榔尚沉浸在梦乡之中,却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王坤的声音透过门扉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紧迫:“陛下,八百里加急密报!” 朱由榔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他翻身下床,精神焕发地应道:“进来。” 王坤几乎是带着一阵风冲进屋内,双手递上那份密封的密报。朱由榔接过,指尖轻轻刮去火漆,抽出信纸,目光如炬地审视着每一行文字。 “臣已寻到二皇子,不日送达贵阳。”信尾的签名是“天威军百户何天虎”。朱由榔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他急切地想要与王少姬分享这个喜讯。 然而,当他的脚步匆匆来到王少姬的房门前,却突然凝固。昨夜她的梦境如同一道阴影掠过心头,让他犹豫不前。他决定先行将朱慈?安全接回,再向她透露这个好消息,以免她日夜忧虑。 “传岑武。” 岑武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书房,他的声音恭敬而沉稳:“参见陛下。”见朱由榔似乎沉浸在思索之中,他又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提醒:“陛下?” 朱由榔回过神来,立刻下达了命令:“你带领一千精兵,日夜兼程,沿官道而行,接应何天虎。” “臣领旨!”岑武的声音中透露出坚定与忠诚。他正欲转身离去,却又停下脚步,带着一丝犹豫问道:“敢问陛下,臣此行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朱由榔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未将任务的重心告知岑武。他将密信递给岑武,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此行,你的首要任务是确保二皇子的安全。” 岑武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压力,同时也感到无比荣耀。皇上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无疑是已经把他当做心腹之人。 “臣必当不辱使命,即使赴汤蹈火,也要保二殿下平安归来。”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决心。 朱由榔对岑武勉励一番,目送他离去。 然而,当书房的门轻轻关闭,他的心中却仍旧笼罩着一层不安。似乎在这一连串的行动中,有某个细节被他忽略了。 此时,龙头寨上下都在整理行装,预计三日后出发。何天虎与刘本洪约定,三日后在宝庆府汇合,便亲率五十名天威军,以运送军需为由,先行一步赶往宝庆。 李烨和诸葛?爷孙俩也在队伍中。刘本洪知晓两人身份特殊,他也没有过多过问,涉及到宗室的事,没有小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在晨光中,他们的身影慢慢变小,直至隐藏在密林中。 一夜未眠的诸葛?显得有些萎靡不振,他疲惫地趴在李烨的背上,不久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沉沉睡去。 何天虎本想派遣手下的士兵分担李烨的重担,却被这位老人婉拒。诸葛?的安危至关重要,他不能轻易将信任托付给旁人。 一行人沿着蜿蜒的山路缓缓下行,何天虎在行进间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对劲。这一路异常的寂静,连鸟鸣声都未曾听闻,更遑论飞鸟和其他动物的踪迹。 他与李烨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彼此都察觉到了潜藏的危机。何天虎不动声色,只是用锐利的目光不断寻找可能的掩护之地。 当他们来到半山腰时,何天虎发现了一处洞穴,洞穴外有一小块平地,只有一条狭窄的小道与之相连,四周皆是悬崖峭壁。他用眼神与李烨示意,后者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全体都有,”何天虎发出了命令:“就地休整一刻钟。” 他命人探查洞穴的情况,确认安全无虞后,决定在此构建防御工事。然而,就在此时,一支冷箭悄无声息地袭来,天威军中的一名军士猝不及防,膝盖中箭,惨叫着翻落悬崖。 “全体退到洞穴内,构筑防御工事!”何天虎大声呼喊,声音中满是急迫。 李烨带着二皇子迅速跑进洞穴,动作敏捷而稳健。 何天虎心中明白,这一路,注定不会是一帆风顺。 于此同时,身在贵阳的王少姬又从噩梦中惊醒,她的额头布满了冷汗,心跳如鼓。她又看到了那个孩子,那个在梦中不断呼唤她的孩子,他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求助:“娘亲,救救我!救救我!” 第87章 情况危急 随着冷箭如雨的突袭,整个队伍的紧张气氛攀升至了顶点。 何天虎的眼中掠过一抹冷冽,他心如明镜,这绝非一场偶遇的遭遇战,而是敌人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 “快,检查装备,准备迎战!”何天虎的声音划破了沉寂,士兵们闻声而动,如同紧绷的弦上之箭,迅速检查自己的武器和防具,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洞穴内部虽空间有限,却宛如天然的堡垒,足以容纳所有人。 何天虎指挥士兵们利用洞穴的天然地形,构建起一道简易的防线。他们以岩石和树枝为盾,将火枪手安置于高处,如同猎鹰盘旋,随时准备俯冲捕食。 “报,“一名士兵匆匆来报,声如裂帛。 “讲。” “大人,里层洞穴内有无数棺椁,情形诡异。” “无妨。”李烨步履沉稳地走过来,他的声音平静而充满力量:“此乃苗人洞葬之所,为苗族圣地。吾等不可擅自进入,扰其先灵。” 他历经沧桑,见多识广,对湘西苗民的洞葬之俗了然于胸。苗族人崇尚祖先,相信祖先的灵魂会守护后代,而洞葬则是让祖先的灵魂更接近天空和山川,以便更好地庇佑子孙。 “这么说,附近应该有苗族的村寨?”何天虎思索着,希望能借助当地苗民的力量。 李烨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遗憾,“这些棺椁多为前朝遗物,且已腐朽,看来这支苗民早已迁徙他处。” 借力无望,唯有死守。他们只能寄希望于白文选将军能及时发现异常,派遣援兵。 “传令下去,“何天虎沉声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节约弹药,不要轻易暴露我们的位置。” 何天虎的目光再次投向李烨,两人的眼神中都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们需要一个计划,如果援兵迟迟未到,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说话间,一队人马已经来到洞穴前,气势汹汹,如同乌云压城。”砰砰砰“几声枪响,如同死神的丧钟,阻止了他们继续前进的脚步。 龙头寨的四当家,石大通,带着数百人马将他们紧紧包围。何天虎的声音如同雷霆,试图震慑对方,“石寨主,这是何意?难道龙头寨要背叛大明吗?” 石大通冷冷一笑,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我们无意与何将军为敌,只要将那一老一少交出,自会放尔等离开。” 何天虎心中一惊,这石大通发现了二皇子的身份?那为何不在寨中下手,非要跑到这来?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警惕。 “何将军,这石大通怕是鞑子在龙头寨的细作,他身旁多不是寨中之人。”李烨在龙头寨生活了大半年,对寨中百姓自是熟悉。 难怪他不敢在寨中下手,原来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何天虎的眼中尽是决然之色,他知道,这场战斗已经无法避免。 何天虎还在思索退敌之策,突然一声巨大的轰鸣传来,震得整个洞穴都为之颤抖。那石大通竟然将火炮搬上山了,正准备用火炮炸开他们的防御。 “寻找掩体,注意躲避。”何天虎大声呼喊,他们这套对付炮弹的方法是皇帝陛下亲自指导的,据说很有用。 炮弹呼啸着朝着洞穴飞来,炸翻了洞穴上的岩石,岩石四散飞溅,两名天威军的士兵来不及躲闪,被石块砸中,当场毙命。 “快,进入洞穴!”何天虎大声呼喊,带着天威军进入洞穴。 他快速扫视一周,心中已有计策。 “李老哥,咱们兵分两路,你带着二皇子藏身棺椁之中,我带兵将其引至洞穴深处。他那大炮在洞穴内无法使用,届时我在洞穴中拖住追兵,你便带着二皇子快速下山,找到白文选将军。” 何天虎将自己的腰牌递给李烨,眼神坚毅。 此乃兵行险招,万一石大通不上当,要把这些棺椁来回翻看,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自有妙计!”何天虎胸有成竹。 何天虎随即命令士兵们开始行动,他们迅速而有序地在洞穴中布置起来,有的搬运岩石,有的布置陷阱,有的则开始模仿苗族的祭祀仪式,制造出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气氛。 朱慈?已经醒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何将军要豁出性命去救他。在他的认知里,他和爷爷只是两个人,而他们却是五十个人。二小于五十,这道简单的算术题,他都知道,难道这些大人不知道吗? 但何天虎的眼中没有犹豫,只有坚定。他知道,这不是一道简单的算术题,这是一场关乎忠诚与信念的考验。他不仅是在保护一个生命,更是在扞卫大明的荣耀。 “二皇子,您可知道,您的生命比这世间任何数字都要珍贵。”何天虎轻声对朱慈?说。 “大明的皇室是一面旗帜,是凝聚天下人心的源泉,而我们的使命,就是要守护这面旗帜,只要它在,天下人心就在。” 朱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将自己贴身携带的玉佩取出来,给何天虎戴上。 “何将军,这是我的护身符,送给你,希望你能平安归来。” 何天虎坚定点头。 “何将军,士卒名册交由我保管吧。”李烨轻声说,他知道何天虎这一行凶多吉少。 何天虎也不矫情,从内衬里拿出一本薄薄的花名册,上面已经有两个名字用红笔画上了大大的叉。 “保重!” “保重!” 就在这时,洞穴外传来了石大通的怒吼声,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何天虎知道,时间紧迫,他们必须立刻行动。 “李老哥,准备行动!”何天虎低声说道,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决绝。 李烨带着二皇子以及十几名精悍士兵,悄无声息地藏身于棺椁之中,他们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何天虎则带领着士兵们,开始在洞穴中布置陷阱和伏兵。他们利用洞穴的地形,制造出一种混乱的假象,以迷惑追兵。 石大通带着人马冲入洞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些零星的火把在闪烁。他感到了一丝不安,但已经来不及了。 “追!”石大通下令! 追兵们继续往里冲去,他们来到里层,发现了一地的棺椁。 就在这时,洞穴内突然响起了一阵奇异的笛声,悠扬而神秘,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唤。追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笛声所惊,纷纷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装神弄鬼!”石大通冷哼一声,尽管他心中也有些发毛,却不敢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他留下几人警戒,继续带着士兵向洞穴深入。 不久,洞穴内传来了火枪的轰鸣声和砍杀声,宣告着一场生死较量的开始。 第88章 全军覆没 喊杀声逐渐远去,李烨轻轻推开棺盖,如同暗夜中的幽灵,猫腰从棺椁中爬出。四周的火光摇曳,映照出他决然的面容。 “诈尸了!”一名追兵瞥见棺椁中突然冒出的白毛僵尸,惊恐地尖叫起来,竟吓晕过去。 趁其他人还沉浸在惊愕之中,李烨手持长刀,如猛虎下山,刀光一闪,接连砍翻两人。其他天威军纷纷从棺椁中爬出,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将留守此地的追兵尽数斩杀。 “快!咱们离开此地!”李烨背上朱慈?,冲他们喊道,声音中带着焦急。 “您老先带二皇子离开,吾等随后便至。”一名小旗答道,他语气平淡,眼神坚定。 他们将身上的火药全部倒出,放置于里层洞穴内,看样子准备将此地炸塌,阻断追兵的去路。 “何将军他们还在里面!”李烨心急如焚,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追兵太多,何将军抵挡不了太久!”小旗一边冲着李烨大声说道,一边抓紧布置炸药,他的手上满是火药的污渍,但动作却异常稳健。 “快带二皇子离开!”小旗冲着二皇子展开一个笑脸,尽管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 洞穴内的打斗声渐渐平息,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李烨心中蔓延。他知道,何天虎已是凶多吉少,心中一阵剧痛。 咬咬牙,李烨背着朱慈?向山下跑去,步伐坚定而迅速。他不能辜负何天虎的牺牲,必须将二皇子安全带出。 只听身后传来几声轰鸣,如同山崩地裂,李烨知道,洞穴塌了。 那轰鸣声不仅是追兵的葬歌,也是何天虎的挽歌。 不仅追兵出不来了,何天虎也出不来了。 “何将军他...”朱慈?趴在李烨背上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李烨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何将军是大明的英雄,他用自己的生命守护了我们。我们会记住他,历史也会记住他。” 朱慈?点了点头,他的话语懵懂却坚定。“我也要成为像何将军那样的人,保护大明,保护百姓。” 此刻,在洞穴深处,何天虎已几近油尽灯枯。他站在洞中一块巨石后,身后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落水洞,身前是一条小道。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斩杀的第几个敌人了,他身边的战士们都倒下了,火把散落一地,发出昏黄的光芒。 “何将军,你只要把那小孩交出来,我不但保你不死,还能保举你一个参将之位,这可比百户强多了。”石大通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何天虎虽疲惫不堪,却仍中气十足地回道:“鞑子的参将吗?听起来还不错,不知道你石当家现任何职?” “吾乃大清五省经略洪承畴账下千总,洪元帅大军已发,不日即将攻破宝庆。何将军何必执着于朱姓,这天下不正是他朱家自己糟蹋的吗?”石大通继续劝说。 “哦?你一个千总居然要保举我当参将?这笑话可不太好笑。”何天虎慢悠悠说道,他知道石大通在拖时间,想要亲自将皇子找出来。这正中下怀,自己也乐得拖时间。 “何将军有所不知,这伪明余孽身份可不一般,你我联手,将其献给洪元帅,别说一个参将,就算是副将也能手到擒来。”石大通仍不死心。 “好啊。”何天虎说道。他转过身来,将背上的小孩解下来,向石大通扔去。 石大通没料到何天虎会突然转变态度,看到他扔下大明皇子,连忙跑过去接住。 接到“皇子”一瞬间,石大通脸色大变。这是假人! 真正的皇子呢?难道? 突然一阵轰鸣声传来,有手下慌忙来报:“大人,不好了!洞口塌了!” 石大通这才知道中计,他咬牙切齿看向何天虎:“那孩子呢?” “孩子不就在你手上吗?”何天虎放声大笑:“快去向洪老贼讨赏吧!” “给我杀了他!”石大通气急攻心。 何天虎站在落水洞旁,将身上的石雷引燃,奋力扔出。只听见“嘭”一声巨响,追兵又倒下去数人。 “这鬼东西好是好,就是太重了!”他低声嘀咕。 然后纵身一跃,往身后的落水洞跳去。 他隐约听见上方传来的惊呼声,那声音穿透了混乱和尘埃,却似乎又遥不可及。然而,这一切的喧嚣都已不再重要,因为皇子已经安全逃离,追兵被暂时困在山洞之中,他的使命已经完成。 在坠下的瞬间,他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穿越了记忆的荒原。他回顾了自己短暂的一生,那些没有太多值得留恋的岁月。他的土地被贪婪的乡绅无情强占,他的家人惨遭鞑子的屠戮,他孤身一人,像一片无根的浮萍,在尘世的风浪中漂泊。 如果不是圣上的恩典,他这一生或许就会像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一样,在饥寒交迫中默默死去。更悲惨的是,他可能还会遭受鞑子的残忍对待,成为他们口中的“熟食”,化作军粮的一部分。 他还记得那个寒冷的夜晚,他们围坐在篝火旁,取暖抵御着刺骨的寒风。一个衣着朴素的汉子,带着几块热腾腾的烧饼,分给了他们。他们坐在一起,谈天说地,那汉子的见识广博,一番话语,让他们听得如痴如醉。 直到后来,他才得知,那个与他们共度寒夜的汉子,竟是大明的天子。天子口中提到的“坦克”、“机枪”,那些他从未见过的神秘武器,如果真的存在,或许能让他们在面对鞑子的铁骑时,也能毫不畏惧。 但现在,这些都已不再重要。 他知道,自己恐怕再也无法亲眼见证那些奇迹。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和对圣上的深深感激,但他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知道,圣上分给他的二十亩良田恐怕要荒废了。那片土地,曾是他全部的希望和梦想,如今却只能成为他生命中的一个遗憾。 他知道,他的战友们,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们,他们的名字和事迹,将会被后人传颂,成为大明的传奇。 他知道,他的生命虽然短暂,但他的牺牲和奉献,将会被这片土地永远铭记。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心中没有恐惧,没有遗憾,只有一种深深的平静和满足。 第89章 抵达宝庆 李烨和朱慈?沿着蜿蜒的小径急速下山,他们的身影在林间忽隐忽现。 这条路,李烨在过去半年里,已经悄无声息地走过无数次,每一个转弯,每一块石头,都已深深印在他的心中。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山脚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李烨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知道,这并非普通的过客,许是追兵终于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他迅速拉住朱慈?,两人躲进了路边的灌木丛中,屏住呼吸,静待马蹄声远去。 当下离山脚已经不远,刚才的马蹄或许是白文选派来接应的骑兵,但李烨不敢大意,这个时候,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除了何天虎。他在心里默默念道。 待马蹄声远去,他才从灌木丛中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确认四周无人后,重新背起朱慈?,踏上下山的小路。 快要抵达山脚时,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喊杀声。从山腰远眺,只见两支人马正在山脚厮杀。 两队都是骑兵,人数不相上下。战马奔腾,尘土飞扬,兵器碰撞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震耳欲聋。 这其中一支应该就是白文选派来接应的五百精骑,而另一支应该就是鞑子兵了。既然石大通是鞑子的细作,那鞑子肯定早就知道朱慈?藏身于龙头寨。但为何鞑子兵迟迟不派兵攻打龙头寨,这背后必有蹊跷。 难道是忌惮龙头寨的实力?还是说他们也才刚刚得知朱慈?藏身于此的消息?李烨更倾向于后者。 这石大通进寨时间不长,比他李烨还要晚。但此人善于逢迎,又仗义疏财,不久前混得了一个四当家的位置,谁曾想他竟是鞑子的走狗。 这支鞑子骑兵的出现,显然是冲着他和朱慈?来的。李烨心中清楚,此时不宜轻举妄动。 他不动声色,带着朱慈?悄然绕过战场。他们沿着一条隐蔽的小路,避开了主战场的视线,朝着宝庆的方向快速前进。 四明山离宝庆大约二百里,如骑马走官道,最快也要一日时间。 李烨和朱慈?只能靠步行,而多数时间都是李烨背着后者前进,速度自然不快。按照他们的行进速度,至少要三日才能抵达宝庆。 但时间紧迫,李烨不敢有丝毫懈怠。 夜幕降临,李烨找了一处隐蔽的山洞,简单安顿下来。他将珍藏的猛兽粪便洒在洞穴周围,防止动物的侵扰。 这样逃亡的日子,他们早已习惯,这些年来李烨带着朱慈?东躲西藏,不知遇到了多少危险,最后都平安度过。他相信,这一次,他们也可以。 两人没有生火,担心火光会引来追兵。朱慈?默默地吃着干粮,还不时帮着李烨捶捶腿,尽管年幼,却已学会在艰难中分担。 有时候,李烨会想,如果眼前的小孩不是皇子,而是自己的孙子,那他们是不是就可以找个地方尽享天伦之乐了? 但在这个乱世里,又有哪里是净土呢? 夜深了,洞中虽然干燥,但因为没有生火,两人感觉异常寒冷。 李烨找了些干草扑在洞中一个小小的高台上,又将外套脱下,将朱慈?裹得紧紧的。他不担心朱慈?会摔下来,这孩子睡觉很乖,从来不会乱动。 他自己则喝了一口烈酒,烈酒如火,顺着喉咙燃烧而下,带来一丝暖意。接着,他开始打一套长拳,活动筋骨,以动制静,驱散寒气。 过了一阵,身体开始发热,他慢慢停下来,调整呼吸。这时千万不能流汗,会带走身上的热量。 看着旁边的朱慈?已经睡熟,他将剩余的枯草简单做了个垫子,裹在自己身上,靠着墙壁,闭目养神。虽然身体疲惫,但他的心依旧警觉,耳朵随时捕捉着周围最微小的响动。 第二天一早,他们继续踏上旅程。 李烨知道,他们不能走大路,必须穿越山林,避开可能的追兵。他们在密林中穿行,李烨用锐利的目光警惕四周,朱慈?则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 李烨的脚步虽然沉重,但他的意志坚定,他知道,每一步都离宝庆更近一些,离安全更近一些。 晨光熹微,李烨轻轻唤醒了还在梦乡中的朱慈?。孩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很快就被周围的环境所唤醒,迅速地收拾起仅有的行装。 李烨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遗留任何可能暴露行踪的痕迹,然后领着朱慈?走出了山洞。 他们穿梭在密林之中,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免踩断树枝或惊扰到林中的动物,任何不寻常的响动都可能引来追兵。 阳光逐渐升高,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带来一丝温暖。但李烨知道,这温暖是暂时的,他们必须在日落前找到下一个藏身之所。 他们沿着山脊线行走,尽量避开山谷中的小溪和道路,这些地方更容易被人发现。李烨不时回头查看,确保没有被跟踪。 朱慈?虽然年幼,但已经学会了如何在这种环境下保持安静,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坚定。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稍作休息,李烨拿出干粮和水,简单补充了能量。他们不能生火,只能冷食。 休息过后,他们继续前行。 李烨教导朱慈?如何在野外寻找水源,如何识别无毒的野果,这些生存技能在逃亡中至关重要。 朱慈?认真听着,将这些知识铭记在心。 三日的艰苦跋涉后,李烨和朱慈?终于踏上了通往宝庆的官道,那座城池的轮廓在远方若隐若现,不过十里之遥。李烨低头看向身边的朱慈?,只见他脸上身上沾满了泥垢,不禁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轻轻地揉了揉朱慈?的头发,然后找来细腻的泥沙,细心地在孩子的脸上、身上轻轻拍打,制造出一种久经风霜的模样。李烨甚至脱下自己的外套,放在地上反复摩擦,直到它看起来又脏又破旧。完成这一切后,他站起身,满意地点了点头。 拄着随手捡起的一根树枝作为拐杖,李烨带着装扮成小乞丐的朱慈?,一瘸一拐地继续他们的行程。他们的样子,与这乱世中无数流离失所的爷孙无异,平凡得让人不会多看一眼。 沿途,几支骑兵小队风驰电掣般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却没有一队停下来询问。在战乱频仍的时代,这样的景象司空见惯,谁也不知道明天自己会身在何处。乱世里这样的人太多了,今天还是两个人,明天可能就变成了两堆黄土,更可怜的,连黄土都没有,腐烂在大路上,任野狗啃食。 当他们接近宝庆城时,一位骑兵却意外地放慢了速度,停在了他们面前。他大声对两人喊道:“宝庆就在前面,我家大人正在收容流民,老人家,你们快去吧。”边说边从自己的行囊中掏出干粮,分出一半,递给了李烨。在同伴的催促声中,骑兵又跃上马背,迅速消失在了远方。 这一幕让李烨的心中涌起了复杂的情绪。宝庆城的这一举动,似乎预示着城中也遭遇了不小的麻烦,而他们的到来,又将给这座城带来什么? 他握紧了手中的干粮,拉着朱慈?,加快了步伐,向着宝庆城的方向前进。 第90章 皇子脱险 宝庆城的城门紧闭,城墙上站满了严阵以待的士兵,整个城池呈现出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 白文选站在城门上,眉头紧蹙,神情凝重。据探子来报,四明山方向出现了大量鞑子兵马,人数不明,但显然正朝着宝庆移动。 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 白文选前日才得到消息,陛下的二皇子正藏身在龙头寨。为了不引起有心人注意,他悄悄派遣五百精骑前往山脚迎接,却没想到在山脚遇上了鞑子军队。 看来鞑子也知晓了皇子的身份,这无疑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现在他两头为难。如果派出大军迎接皇子,宝庆城定会防御空虚。但如果只派少数兵马前去,无疑是以卵击石。 在深思熟虑之后,白文选做出了决定:再派出一支千人骑兵前往增援,争取在鞑子军队到达之前,将皇子安全接回。其余人等则坚守宝庆,现在最重要的,是守住城池,不能将大好的局面葬送。 这时,宝庆城外,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出现在视线中,他们慢慢接近城墙。 白文选似有所感,他对身边亲信叶林说:“你带几个人下去,将这两人接上城来。” 亲信领命而去,城门打开,一队骑兵呼啸而来,他们将两人围住。 “来者何人?”叶林冲着两人问话。 “回官爷,我爷孙乃是从广西逃难来的,听人说这宝庆城在收纳流民,故而前来投奔。”老者说道。 叶林仔细打量两人,不似作伪。便让手下将两人扶上马,朝城中走去。 看到城门上那个大大的“白”字,李烨知道,终于是到了大明的地盘。 李烨当下心中松了一口气,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七日之后。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温暖的床榻上,屋内弥漫着草药的清香。 朱慈?坐在床边,眼睛红肿,显然已经哭过。看到李烨醒来,朱慈?惊喜交加,连忙跑出去叫人。 不久,一位年长的大夫走进屋内,为李烨检查了一番,随后微笑着告诉他:“老先生,您已无大碍,只是身体虚弱,需要好好休养。白将军特意吩咐,要我们好生照料您。” 这时,一位身材高大的壮汉走进房间。大夫转过身来,叫了声“白元帅”。 看来他就是白文选了。 白文选点点头,示意大夫先行离开。他走到榻前,拱手道:“承蒙李先生大义,舍生护住二皇子,白某铭感五内,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不同于其他将领,白文选是最早投效朱由榔的忠良,亦是朱由榔最为信赖的股肱之臣。因此,他对皇子的安危自然格外上心。如今见皇子安然无恙,他对李烨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李烨并未即刻答话,而是将目光投向朱慈?,只见孩子轻轻摇头,示意并未透露身份。 白文选见状,便温声解释:“前几日,何百户派人传信于我,详述了李先生与二皇子的行踪。又在先生身上发现了何百户的腰牌,故而我已猜得几分。” 他顿了顿,继续说:“二皇子的相貌与圣上颇有几分相似,加之腰牌为证,我便确信了殿下的身份。” 李烨闻言,缓缓坐起身,向白文选拱手还礼:“白将军厚意,我等没齿难忘。殿下能逃过鞑子的追捕,全赖将军英明部署。” 言及此处,李烨不禁想起何天虎,那位以身为饵、引开追兵的忠义将军,以及他手下五十名奋不顾身的勇士,心中一阵悲痛,声音微颤:“只可惜何将军与麾下壮士,为国捐躯,令人痛惜。” 白文选安慰道:“李先生切莫过于悲伤。何将军已被救起,目前已无大碍。” 李烨听闻,不禁老泪纵横。 原来,他们走后第二日,刘本洪突然心中似有感应。唤来三位当家,准备商议搬迁大计。却发现少了石大通,整个山寨都寻不见,似乎突然蒸发了一般。 他心中不宁,吩咐关有德、张自明小心守护寨门,便带着数十人拼命追赶何天虎的队伍。 来到山腰处,发现一门火炮,和密密麻麻的脚印。他们顺着脚印走到一个山洞前,找到了数十名倒在地上的天威军。 坏了,刘本洪当下一一探查,发现只有两人还有呼吸,他赶紧让人将其唤醒。 从他们断断续续地描述中,刘本洪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一边派人将两人送到山上,并要他们带人下山帮忙。一边带人将堵在山洞口的碎石挖开。 大约过了半日光景,山上的援兵才到。有了工具和生力军的加入,很快便挖开了山洞。 一进来就是满地的棺椁和残肢断臂,他几乎忍不住吐出来。在经过仔细探查后,他们找到了石大通,还有满地昏迷的鞑子士兵。 刘本洪毫不客气,将这些鞑子兵一人一刀,捅在脖子上。又将石大通五花大绑,丢出洞外。 好在,洞中还有十几名天威军尚存一息,他又吩咐众人将这些天威军的伤兵全部带回寨中,那些已经牺牲的天威军,全部就地掩埋,做好标记,只等以后再来认领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何天虎不见了。仔细寻找之下,发现了落水洞。 还好他对此地熟悉,知晓这洞中暗河与山外蒸水相通。便派人在蒸水下游寻找,终于在一农户家中,找到昏迷多日的何天虎。 做完这一切,他让人找来荆条,赤裸上身,背在身上。孤身一人,来到宝庆城请罪。希望白文选能放过一寨老小,所有罪责均他一人承担。 听到这,李烨慌忙说道:“此事与刘寨主并无瓜葛,请白将军明察。” 白文选微笑说道:“李先生多虑了,我白某岂是忠奸不分、是非不辨之人?某见其骁勇忠义,又颇有谋略,故而让其在帐下听令,龙头寨上下千人,均已安顿在宝庆城中。” 听到这,李烨才松了一口气。 第91章 终将别离 “此际,某欲与先生商讨一桩要事。”白文选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慎重。 “圣上对二皇子思念甚切,已命天威军指挥使岑武将军率兵前来迎接。然而,李先生大病初愈,不宜长途跋涉。故此,吾欲与先生商议,先将二皇子送回贵阳,待先生康复之后,再行前往。” 李烨闻言,急忙回应道:“此言甚合我意,还望白将军速速护送二皇子前去,以解圣上的牵挂。” “不!”一直沉默的朱慈?突然爆发,声音中带着一丝倔强:“我哪儿也不去,我要与爷爷同在。” 这突如其来的吼声,让白文选心头一震,这孩子自始至终未曾开口,若非与刘本洪确认,他几乎要怀疑这皇子是不是个哑巴。 李烨微微一怔,随即温和地抚摸着朱慈?的头:“孩子,你先去与爹娘团聚,待我身体恢复,定会去寻你。” 朱慈?仍旧沉默,只是默默地摇头,眼中泪珠滚落,无声地诉说着他的不舍。 “哎,这孩子。”李烨轻叹一声,“他自小跟随我,这些年来东躲西藏,一时难以适应。白将军,让我再劝劝他。” 白文选深深地看了李烨一眼,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烨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已无大碍。 白文选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不久,刘本洪带着二丫、狗剩、癞巴头三个孩子前来探望。朱慈?见到他们,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李烨示意下,他终于走下床榻,与孩子们嬉戏起来。 小孩子的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刘本洪坐在床榻边,眼中带着歉意,他刚要开口,却被李烨轻轻打断。 “大当家,无需多言。您并无亏欠于我,反倒是这几个月,多亏了您的照料,这孩子才得以安享一段宁静时光。” 刘本洪原本满腹的话语,最终化作了简短的六个字:“刘某感激不尽!” 随后,两人谈起近日的遭遇。得知刘本洪已在白文选麾下担任百户,两位当家的也都获得了相应的职位,李烨对白文选的好感又添了几分。此人心系大义,明辨是非,将二皇子托付于他,心中自然踏实。 谈及何天虎,刘本洪说何将军已经苏醒,只是需要静养,无法亲自前来,故而托他转达问候。 得知众人皆安,李烨心中的重担终于卸下。若是因为他们而牵连了整个龙头寨,他将终生难以释怀。 过了一会,刘本洪带着三个小孩离开,就剩李烨和朱慈?。 朱慈?扶着李烨坐起来,一边给他喂药,一边说道:“我不要一个人去贵阳,我要跟爷爷一起。” 李烨心中感动,却知道他在宝庆更危险,只得劝道:“圣上正在贵阳等着你,还有皇后,这些年你时时刻刻都想要找到爹娘,现在终于找到了,该赶紧和他们团聚啦。” 朱慈?摇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李烨:“爷爷去哪,我就去哪。爷爷不走,我也不走。” 李烨的情况他自己清楚,不可能再长途跋涉了。他只好摸摸朱慈?的头,语气温柔:“孩子,你长大了,也懂事了,爷爷很高兴。但爷爷不是你的亲爷爷,他们才是你亲生父母呀!世上哪有父母不思念孩子,哪有孩子不想念父母的呢?” 朱慈?就是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地给李烨把药吹凉。 “而且,我也老了,该享福了,不能总带着你到处跑来跑去了。乖孩子,你先去贵阳,给爷爷探个路,爷爷过段时间,养好身子了,再来找你。” 看着眼前倔强的小孩,李烨心中既感动,又焦急。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们早已突破了主仆的界限,他把他当亲孙子,他把他当亲爷爷! 一想到即将分离,李烨心中也不好受。但他知道,必须要让朱慈?离开,宝庆毕竟还是前线。 一夜无话。 接下来几日,二丫三人每天都来找朱慈?玩,白文选也不时前来,连何天虎都杵着拐棍前来探望。 看到何天虎精神状态不错,李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何将军,之前在山寨,有一事骗了你。我今年已经五十又七,当日所说,只为自保,还望见谅。” 何天虎哪会计较这个小事,不过当听他说李烨已经五十七岁,不由对这个老人心生敬佩。这得是多大的毅力,才能坚持将朱慈?从四明山一路护送到宝庆城。 朱慈?懂事地来到何天虎身前,向他行礼致谢,后者不敢受此大礼,连忙躲闪,差点又摔一跤。 李烨对朱慈?说:“你不是说要成为何将军一样的人,守护大明,守护百姓吗?只有长了本事,才能有力量去守护别人。” 朱慈?大约是明白了爷爷要送他走的决心,这次没有再拒绝,爽快地答应了。 李烨先是愣了一下,又欣喜若狂,让人赶紧通知白文选。 剩下两日,李烨精神渐渐恢复,脸上气色也红润许多。他带着朱慈?在宝庆城中闲逛,不时点评一下当今天下的英豪。 洪承畴智勇双全,只可惜晚节不保。 吴三桂有勇有谋,只是目光短浅。 孙可望颇有手段,但是执念太深。 李定国深得人心,唯有大局欠缺。 刘文秀…… 三日后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岑武率领的一千天威军已经在营地外整齐列队,准备出发。为防止意外,白文选又派叶林带千余精骑随从。 朱慈?站在马车前,目光穿透晨雾,望向远处的城墙,那里,李烨正站立着,目送他离开。 李烨手中攥着一个玉佩,那是何天虎还给朱慈?,朱慈?又送给他的。 “爷爷,让这个玉佩代替我照顾您!”朱慈?幼小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随着一声号角的响起,大军缓缓开拔。战鼓隆隆,马蹄声声,旌旗飘扬,尘土飞扬。朱慈?登上马车,挥手向李烨告别,脸上带着深深的不舍。 直到车队消失在视线中,李烨才放松下来,他突然感觉天旋地转,身子不受控制的晃动起来。 白文选眼疾手快,一步跨过去,扶住了他。 他将李烨小心翼翼送回房间,卧坐在床榻上。 “李先生……”白文选不知如何开口。 李烨摆摆手,说道:“白将军不必愧疚,我心里都明白。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对自己的身体清楚得很。这些天大夫开的,都是吊命的药材,我知道的。” 李烨快要六十了,这些年为了躲避鞑子追杀,带着朱慈?东躲西藏,身体早已吃不消。前几天,为了尽快赶到宝庆,几乎是不眠不休,身体早就掏空。 当白文选第一次来看望他的时候,他就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了。为了让朱慈?放心地前往贵阳,他不得不装出一副已经无碍的样子。 “哎,这孩子何尝不知道我的情况?”李烨轻声说:“只不过,他不愿我再这样强撑下去,才答应离开。” 白文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但这样的爷孙情,即便是他,也不禁动容。 两人都知道,但两人都小心翼翼地不戳破,尤其那个孩子,他才七岁啊,这是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啊! 车队里,岑武策马来到殿下马车旁,本想敲门,但他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他没有打扰殿下,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七日后,二皇子成功到达贵阳与圣上团聚的消息传来。白文选急匆匆来到李烨的房间,老人已经五日滴水未进,消瘦如骨。 听到二皇子安全抵达贵阳后,老人紧握的手松弛下来,原本攥在手心的玉佩跌落在地上,碎成两片,再难重圆。 第76章 初代汽车 永历八年九月初五,早朝,朝会即将落幕之际。工部尚书王应龙站出班列,启奏道:“蒸汽机制造局所造蒸汽汽车已成,请圣上移驾视察。” 朱由榔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朝中官员也是跃跃欲试。这段时间他们从各种小道消息中听说了蒸汽机这个神奇的物件,似乎上山入海,无所不能。而且,据说这是皇帝陛下亲自设计、亲自指导、亲自推动的大项目。 王应龙的启奏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朝堂上的目光,如同夜空中的星辰,汇聚在朱由榔身上,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朱由榔微微一笑,点头应允:“朕亦有此意,明日便前往视察。”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这一次,他决定独自前往,不带朝中大臣。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判断,初成品一定会有许多瑕疵,在蒸汽机车还没有大功告成之前,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免得被有心人利用。 要么不宣传,要宣传就要有大动作。而在他亲自验证前,所有涉及的细节均要保密。 看到皇帝似乎并无多大兴趣,大臣们纷纷猜想,似乎这蒸汽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当日下朝后,朱由榔派人单独将王应龙请到书房。书房内,光线通明,朱由榔坐在书桌前,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等待着王应龙的到来。 王应龙步入书房,见皇帝陛下正沉思着什么,便恭敬地行了一礼:“臣王应龙,参见陛下。” 朱由榔抬起头,目光如炬:“王尚书,朕召你来,是想详细了解蒸汽汽车的情况。你且详细道来,不必拘礼。” 王应龙依言落座,但眉宇间难掩忧虑之色。 他沉默片刻,从衣襟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图纸,双手呈上:“陛下,蒸汽机制造局的沐郎中曾向臣汇报此事,并亲手绘制了此图。臣虽略知一二,却不敢妄自揣摩,故而特地带此图纸,供陛下审阅。” 朱由榔带着浓厚的兴趣展开图纸,目光在“蒸汽汽车”的图样上徘徊,又细致地阅读了旁边的注解,心中有了大致了解。 王应龙看着朱由榔眉头紧皱,心中也不由惴惴不安,他亲自看过那蒸汽汽车,确是令人震撼,不过似乎还有诸多需要改进之处。 他正犹豫要不要主动开口,朱由榔开口询问:“王尚书,你可曾亲眼见过这蒸汽汽车?” 王应龙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敬畏:“臣昨日有幸一睹其风采,此物之雄伟,宛如铁甲巨兽,其身躯庞大,气势磅礴,令人叹为观止。” “其声势浩大,如雷霆万钧,震耳欲聋;其形态雄伟,似山岳巍然,坚不可摧;其行动之巧,借助水火之力,无需米糠,不知疲倦。” 这些个优点,朱由榔都知道,他继续问道:“再说说它的缺陷。” 王应龙斟酌着用词,缓缓说道:“此物虽不费米糠,但似乎力量不强。臣尝命其与健马角力,只抵五马之力也。然其所耗钢铁之费,亦不止五马矣。” 朱由榔示意他继续,王应龙便继续说道:“此物虽能自行,却不能自转,需二马置于前,带动其转弯。” “此物虽不知疲倦,但有炸炉之虞,故而一次启动,需歇息多时,待锅炉、气缸冷却后,方能继续前行。” “此物虽不费米糠,却费煤炭无数。” “此物虽能自行,然其速远低于马匹,不利于长途运输。” …… 随着王应龙的汇报,朱由榔大约知晓了蒸汽机车的问题所在,蒸汽利用效率不高、速度较慢、马力不足、控制不便等等。 一个时辰后,朱由榔将王应龙送出书房,他招呼上郭彤,一起去往蒸汽机制造局。 不久,他们便来到了蒸汽机制造局的大门。工匠们仍在忙碌着,铁锤敲击声、蒸汽的嘶嘶声交织。 朱由榔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最终定格在一台巨大的蒸汽汽车上。 这是沐顺按照自己的理解制造出来的蒸汽汽车,整个车身被锅炉和气缸几乎全部占据。 他走上前,绕着机车仔细观察,不时向沐顺询问一些细节。 沐顺详细地向皇帝解释了汽车的各个部分,包括锅炉的燃烧、蒸汽的产生和气缸的驱动等。 朱由榔沉思片刻,他让沐顺启动这辆初代汽车。 在蒸汽机制造局的厂房之后,有一块辽阔的空地,其方圆足有三里之广,铺设着一段宽阔、平整的石板路,专为测试新兴的蒸汽汽车而设。 沐顺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下令点燃炉火,随着温度的逐渐攀升,白色的蒸汽如同潜藏的巨龙,时不时从锅炉顶部喷涌而出,宣告着它的力量。 大约两刻钟后,那庞然大物终于缓缓地启动了,仿佛一头刚刚苏醒的远古巨兽,缓缓地舒展着它的身躯。 为了引导这头巨兽,沐顺特意牵来了两匹骏马,将它们套在车前,用以辅助车辆的转向。 然而,朱由榔见此情景,心中却是一沉,眼前这一幕,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这是个铁皮大乌龟吗? 他一边观察着车辆的一举一动,一边与沐顺深入探讨。 汽车虽然开始移动,但那速度慢如蜗行,仅能与快步行人媲美。朱由榔心中明白,若是载上乘客或货物,这车怕是难以为继。 皇帝的眉头紧锁,沐顺见状,立刻上前禀报:“陛下,臣数日来竭尽心力,造出此蒸汽汽车,然而动力不足,灵活性欠佳,臣费尽心思仍不得改善。因此,特邀陛下亲临视察,以期得到圣上的指点。” 朱由榔轻笑一声,调侃道:“原来你是请朕来做技术指导的。” 郭彤站在一旁,也是一脸无奈,沐顺这办事不力,竟然还要拐弯抹角地请陛下指导。 沐顺尴尬地笑了笑,诚恳地说:“陛下思虑深远,对于臣是天大的难题,对陛下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 这番话虽是奉承,却也恰到好处,朱由榔并未放在心上。 他脑海中迅速搜寻着与蒸汽汽车相关的知识,却一无所获。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的马匹上时,灵感突现。 这蒸汽机车最大的问题,无非是自身太沉重而动力又不足。 朱由榔让沐顺将所有非关键部件——除了锅炉、气缸和轴承之外的部分,全部换成木质,以减轻重量。 接着,他提议增加锅炉和气缸的口径,以提升动力。 至于转向问题,则是在车头中间加装一个轮子,用以控制方向。 沐顺聆听了皇帝的圣训,心中豁然开朗,忙不迭设计方案去了。 第92章 七年等待 永历八年十月初一,贵阳的秋意已深,寒风凛冽,如同利刃般划过肌肤,令人不由自主地缩紧了衣领。 天色刚刚泛起鱼肚白,朱由榔与王少姬已在武胜门外静候多时。 王少姬身怀六甲,半倚在马车中那柔软的坐榻上。尽管马车四周被厚重的毛毯所包裹,但车内依旧透出一丝丝的寒意。她轻轻掀起车帘,眼神焦急地在官道上来回扫视,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期待。 朱由榔轻声安慰道:“岑武已经派人传信,说还有一刻钟便到。你先好好休息片刻,待他到来,我自会叫醒你。” 王少姬却白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妾身担心皇上贵人多忘事,又将此事抛诸脑后,实在是难以安心。” 朱由榔心中明白,她仍旧对朱慈?的事耿耿于怀。 一个月前,朱由榔接到何天虎的传信,原本打算立刻告诉王少姬孩子的消息。但考虑到途中可能发生的变故,怕影响她的情绪,便一直未敢提及。 后来,白文选传来密报,称二皇子下落不明。朱由榔一边急派信使通知岑武和白文选加紧搜寻,一边暗自庆幸没有提前透露消息。 半月前,白文选再次传来密信,称二皇子已安全抵达宝庆。然而,因为护卫李烨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不肯离去。 看着王少姬因思念而日渐消瘦,朱由榔心中焦急万分,终于将朱慈?已在宝庆的消息告诉了她。 得知孩子的消息,王少姬喜极而泣,恨不得立刻飞奔至宝庆。但她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允许长途跋涉,只能将这份思念化作日夜的期盼。 又是十日过去,朱慈?仍未归来。王少姬再次找到朱由榔,他无奈之下,只得将孩子在龙头寨遇险,因而在宝庆城滞留的真相告知。 得知孩子因侍卫重伤而不肯离去,王少姬反而心中一宽。虽然七年未见,但得知孩子如此懂事,她的心中也充满了欣慰。 今日清晨,朱由榔告诉王少姬,岑武护送着他们的?儿已经抵达龙里卫,预计两个时辰后便可到达贵阳。 于是,她不顾其他,匆匆洗漱后,便乘上马车,急匆匆地来到武胜门,心中充满了期待与不安,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重逢。 深秋的阳光透过云层,撒在大地上,却带来不了一丝暖意。王少姬的眼睛盯着官道,满是热切。 终于,一骑出现在视线中,接着是数骑,再接着是数百骑,他们中央是一驾马车,围着厚厚的幔帐。 王少姬眼中泪水在打转,她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尽管心中设想过许多次重逢的场景,但她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朱由榔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慢慢扶着她下了马车,两人静静站在马车前,等待着“他们”失散了七年的儿子。 前方的马车加快了速度,似乎是感受到心灵的呼唤。朱慈?从马车中掀开窗帘,看到了那两个伫立在寒风中的身影,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这就是我的爹娘吗? 朱慈?看着女子满是期盼的表情,知道了娘亲也在一直思念他。 他不怪爹娘为何不在身边,爷爷这两天跟他说了很多很多关于爹娘,关于大明,关于鞑子的事。 都是那些可恶的鞑子,才让他们亲子分离。 因为那些鞑子,他才会和爷爷相依为命! 现在,也是因为鞑子,他才会失去爷爷! 是的,他的爷爷没了,他都知道。 爷爷不可能再来到贵阳了。 爷爷跟他说了那么多事情,比七年时间里说的都多,他是在给自己交待后事,他知道自己挺不过来了。 他们以为他还小,不知道大人话里的隐义。 他们以为他还小,看不懂大夫手写的方子。 他们以为他还小,不明白生死离别的含义。 他们以为他还小,一转眼就会将这些不快忘得干干净净。 其实,他都懂。 他知道白文选、刘本洪、何天虎在跟李烨做最后的告别。 他知道大夫在用最好的药吊着爷爷的一口气。 他知道人死了以后在这世间唯一的留存就只剩别人的记忆。 他也知道,自己不会忘记爷爷,一辈子都不会。 马车来到了武胜门跟前,车夫下车向圣上和皇后行礼。侍女掀开门帘,躬身请皇子下车。 朱慈?转过身来,满脸泪水。 王少姬再也顾不住其他,她踉跄跑上前去,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泪如雨下! “娘亲!”朱慈?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我的爷爷没了!” 在卸掉伪装那一刻,朱慈?晕倒过去。他太累了,在路上颠簸了整整五天,他也心事重重地煎熬了五天。 他太懂事,连贴身照顾的侍女都没看出他的异样。 在见到亲人那一刻,他才变成了他自己,一个七岁的孩子。 …… 贵阳的行宫中,朱慈?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面容恬静,似乎在做一个温馨的美梦。 朱由榔和王少姬坐在床前,仔细照料这个孩子。 在床边还有一个五岁的小男孩——朱慈煊,他正用乌漆漆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哥哥。 这些天他从母亲口中多次听到哥哥的消息,他很好奇,也很期待。有了哥哥,意味着他就有了依靠。 他们可以一起玩耍、一起学习、一起成长,最重要的是,当他闯了祸,哥哥会帮他摆平。 但他又想,哥哥要是不愿意陪自己玩,觉得自己傻呢?就像自己不喜欢带弟弟玩,他真的很傻。 朱慈?慢慢苏醒,他睁开眼睛,看到了王少姬关切的眼神和朱由榔坚定的目光。 “爹,娘,”朱慈?的声音微弱却清晰,“我好想你们。” 王少姬的眼泪再次涌出,她轻抚着儿子的头发,轻声说:“?儿,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朱由榔紧紧握着儿子的手:“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家人都会在一起。” “还有我。”朱慈煊叫道:“还有弟弟!” “对对对!还有娘亲肚子里的小宝贝,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第93章 新的生命 永历八年十月初三,朱慈?回来的第三天。 王少姬在睡梦中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唤醒,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新生命即将到来的信号。 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母亲,她对生产的流程已经了然于心。她平静地命令侍女通知稳婆和太医准备就位,自己则躺在床上,以一种从容的姿态静静等待新生命的到来。 朱由榔在朝会上得知王少姬即将分娩的消息,心中焦急万分,他匆匆结束朝议,马不停蹄地赶往行宫。 当他抵达后寝,却被门外等候的侍女拦住,提醒他此时不可打扰。朱由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急躁,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此时,朱慈?和朱慈煊也听到了动静,他们匆忙跑来。因为朱慈?的到来,朱由榔特意为朱慈煊安排了几天的假期,让他有机会带着哥哥熟悉宫中的环境。 一看到朱慈?,朱由榔心中便涌起一股愧疚的情绪,或许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吧。 这孩子乖巧得不像个孩子。他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对每一个人都保持着尊重和礼貌。他的举止中没有一丝孩子的顽皮,反而透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除了第一天见到王少姬的时候哭晕过去,之后的两天,朱由榔未曾见他哭泣,也未见他展露笑颜。他仿佛将所有的情绪都深藏于心底,不愿轻易显露。 朱由榔心中明白,这孩子心中的重负需要释放,他需要找到一种方式,让朱慈?的心结得以解开。 他缓步走到朱慈?面前,语气柔和而充满关爱:“?儿、煊儿这几日可玩得开心?” 朱慈煊抢先回答,声音里满是童真的喜悦:“父皇,哥哥真的很厉害,弹弓一打一个准!”他的眼中闪烁着对哥哥的崇拜。 弹弓对朱慈煊只是玩具,但对朱慈?却是野外生存的必备技能。 他恭敬地回答:“回父皇,这不过是些小技,难登大雅之堂。”他的言辞中透露出一丝拘谨,心防依旧紧闭。 朱由榔决定采取更为直接的方式。 他一把将朱慈?抱起,在空中轻轻旋转,朗声笑道:“我儿果然天赋异禀!父皇亦想学习这门技艺,?儿可否日后教授于我?” 朱慈?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惊得手足无措,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位英武的男子是他的父皇,但心中的隔阂仍旧难以一时消解。 朱慈煊见状,也不甘示弱,撒娇地要求父皇的拥抱。 朱由榔微笑着,左手将朱慈煊也抱起来。幸亏这具身体结实,不然这两小孩加一起快一百斤,他还不一定抱得动。 宫女们对这样的场景已习以为常。自从她们踏入行宫,便见识了皇帝朱由榔的随和与亲切。 他不仅对家人如此,对待侍者亦是和蔼可亲。唯一的例外,便是对宫内的总管王坤公公。她们经常听见皇帝在书房训斥王公公。 王坤公公每次被训斥后,总会将宫女们召集起来,进行一番教导。虽然他言辞严厉,却总是对事不对人,宫女们也渐渐理解了他的苦心。她们也慢慢摸索出了规律,要是有人做错了事,王公公首先要遭殃,接着就是她们一起遭殃。故而,她们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互相帮助,共同避免犯错,以免遭受王公公的责备。 三人谈笑间,稳婆匆匆来报,脸上洋溢着喜气:“恭喜皇上,是个小皇子!”声音中满是欢欣与急切。 朱由榔心中五味杂陈,这虽然是他的孩子,却是在他来到这个世界前,种下的种子。 他脸上表现出极为兴奋的样子,一左一右,牵着朱慈?和朱慈煊两个小孩,准备踏入产房。 然而,他被宫女们拦住,轻声提醒:“皇上,产房血腥,男子不宜入内,以免沾染不祥。” 朱由榔才不管这些陈规旧俗,他的心中只有对王少姬和新生儿的牵挂。 他微微一笑,坚定地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今日,朕不仅要见证皇儿的诞生,更要与皇后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朱由榔踏入产房,只见王少姬面色苍白,却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与坚强。他快步走到床前,握住她的手,深情地说:“少姬,你辛苦了。我们的小皇子,定会像你一样勇敢,像我一样帅气。” 王少姬望着朱由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感动。她轻声回应:“皇上,有你在身边,妾身无所畏惧。” 此时,稳婆已将清洗干净的小皇子抱至朱由榔面前。他凝视着这个幼小的生命,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爱意与期待。 这数月来,大明和鞑子不停地战争,无数的生命消逝。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见证的第一个新生命,有着特殊的意义。 他轻抚着儿子的脸颊,低声呢喃:“欢迎你,我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 朱慈?和朱慈煊也凑过来,看着自己的弟弟。 “父皇,弟弟胸口上是什么?”朱慈煊好奇地问道。 朱由榔看过去,只见襁褓之间,露出一个像玉佩形状的圆环。王少姬也好奇地看过来,略有所思:“好像?儿当年佩戴的那个玉佩。” 朱慈?的玉佩本是赠送给了何天虎,何天虎在宝庆还给了他,他又将其赠给了李烨。 听到母亲的话,朱慈?定睛凝视,真的和那个玉佩很像很像。 他眼中的泪水又几乎忍不住掉下来,他的爷爷真的走了。 不!他的爷爷没有走,他变成了弟弟,这个玉佩就是他的明证! “夫君,为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王少姬期待地看着朱由榔。 “父皇,母后!”朱慈?扑通一声跪下来,“我想给弟弟起个名字。” 朱由榔和王少姬对视一眼,难得这孩子主动提要求。 朱由榔对起名之事并不在行,便想要听听这孩子有什么主意。 他将朱慈?扶起来,语气温柔地问道:“?儿要给弟弟取个什么名字呀?” “朱慈烨!” 第94章 自行之车 “朱慈烨。”朱由榔轻声咀嚼着这个名字。 “烨,火之盛也,光辉灿烂,如日中天。”他沉吟着,脑海中浮现出唐代诗人卢纶的那句诗:“刀乎刀乎何烨烨,魑魅须藏怪须慑。”他不禁赞叹:“真是一个好名字!” 他的目光转向朱慈?,眼中满是赞许:“?儿,这个名字很好,再合适不过。” 接着,他对襁褓中的孩子说道:“从今往后,你便是朱慈烨了!” 王少姬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思。她知道,朱慈?心中所想,或许是将这个新生的弟弟视为李烨的化身,这份情感,深沉而又真挚。 看到父亲应允了自己的要求,朱慈?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第一朵花。他轻轻地靠近了那个新生命,眼神中充满了温柔。 说来也怪,原本哭闹不休的朱慈烨,在朱慈?的靠近后,竟然渐渐安静了下来,仿佛是感受到了兄长的关怀,又或许是哭得累了。 朱由榔担心弄伤孩子,将他小心翼翼地递给稳婆。然后,他转过身,轻轻地在王少姬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他带着两个孩子走出了房间,整个行宫因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而充满了喜悦和希望。朱由榔命令王坤从内库中取出五百两白银,作为对这个新生命和宫内众人的祝福和奖赏。 这个新生命的到来,不仅为朱家带来了新的希望,也为整个行宫带来了欢乐。 因为顺产,再加上王少姬体质强健,她没多久就能下床走路了。 朱由榔每当朝政闲暇,就会急匆匆地往后寝赶去,两个儿子也紧随其后,他们围绕着新生的弟弟,好奇而兴奋地观察着每一个微小的动作。 一日,朱由榔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为何不为朱慈烨制作一辆婴儿车呢?这个想法简单而实用,不需要复杂的工艺,只需木匠和篾匠的巧手即可。 说干就干,他画好草图,找来工部尚书王兴龙,让他帮忙找合适的工匠。 因为朝廷的架构刚刚搭建,许多职位尚待填补,但朱由榔坚持宁缺毋滥的原则,不愿随意任命。因此,即便是寻找工匠这样的小事,也需工部尚书亲自出马。 王兴龙虽然不擅长做官,但技术上很有一手,他当初就是因为制弓技艺精湛,才被张献忠重用的。 他接过朱由榔手中的图纸,目光在图纸上流转,稍作思索后,便拍着胸脯打包票——半日之内定能完成。 老实人的优点是实诚,不夸大其词,不虚张声势。如果换做其他人,就算半日能完工,也要多说几日,凸显自己的功绩。 朱由榔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还好,他的朝堂上这样的人不少,也使得朝廷的运行效率大大提高。 果不其然,半日未过,王兴龙便带着一辆手工打造的婴儿车兴冲冲走进了行宫。 朱由榔左看右看,都觉得非常满意。正好又到了晚饭点,便将王兴龙留下来一起吃饭。 王兴龙虽听说过皇帝喜欢与臣子共餐,但当他坐在餐桌上时,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餐桌上,四菜一汤,简单而精致,四碗白米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朱由榔和两个皇子分别坐在东、南、北三面,而王兴龙则坐在西面。起初,王兴龙还有些拘谨,但随着皇帝的随和谈吐和皇子们的活泼气氛,他渐渐放松下来,心中的紧张如同晨雾般慢慢消散,最终彻底敞开了心怀,与皇上共享这顿温馨的晚餐。 饭后,朱慈煊的眼睛一直觊觎着那辆精致的婴儿车,他那渴望的小眼神让朱由榔不禁笑了。朱慈煊缠着朱由榔,软磨硬泡地表示也想要一辆。朱由榔沉思片刻,然后轻声对他说:“父皇还知道一种自行之车,可以骑在上面,用脚踩踏而行,无需马拉。” 听到写话,朱慈煊两眼放光,朱慈?也满是期待。 朱由榔也不啰嗦,趁着王兴龙还在行宫,将他带到书房,开始画三轮自行车的草图。 这种自行车是为儿童设计的,前面一个轮子,后面两个轮子,构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形。前面轮子的两侧装上了脚踏板,简洁而实用。骑车时,只需脚踩着脚踏板,便能驱动车轮向前滚动。 这车的优点在于结构简单,易于操作,即使是年幼的孩子也能轻松驾驭。缺点则是一旦脚踏停止,车也就不再前行。但对于孩子们来说,作为玩具,肯定是足够了。 王兴龙看过图纸,又是拍着胸脯说半日即可完工。 “王尚书,天色不早了,明天再弄。就算你不准备休息,工匠也要休息了。”朱由榔有些无奈的说道。 王兴龙离去后,朱由榔心中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构想——何不制作一辆适合成人骑行的自行车呢?除了链条的构造稍显复杂外,其余部件在这个时代已非稀罕之物。况且,链条的原型——龙骨水车上的木制链条早已存在,只需将其按比例缩小,再以铁材取而代之,便能成就这一创新之作。 他仔细画好图纸,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便回房休息。 翌日一大早,王兴龙便等在宫门外,手里还拿着两辆木制的儿童三轮车。他心细如发,知道二殿下虽然没开口,但也是满怀期待。故而,自己连夜让工人制作了两辆。 两个孩子拿到三轮车,迫不及待地骑上去。在清晨的阳光下,他们的笑容如同绽放的花朵,纯真而灿烂。朱由榔站在一旁,看着孩子们的快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王兴龙又在宫里蹭了一顿早饭,今天是米线,很符合他的口味,一不小心,他吃了三碗,连午餐也省下来了。 当朱由榔又递给他几张图纸时,他的脑袋都大了。 这次,他却不敢轻易拍胸脯了。上面还有很多设计是铁匠的工作,他对此并不熟悉。只好说拿回去好好研究。 朱由榔也不催促,这东西是自己心血来潮之作,唯一的遗憾就是轮胎,要是有橡胶就好了,也不知道沐天波在南越之地有没有找到橡胶。 第95章 粮草补给 湖广被誉为天下粮仓,自大明开国以来,朝廷便以重农为本,广施恩泽,奖励垦荒,劝课农桑,使得这片土地的粮食生产迅速增加。岁月流转,昔日江浙的粮仓地位逐渐让位于湖广,那曾风靡一时的谚语“苏湖熟,天下足”也悄然演变成了“湖广熟,天下足”,成为新的粮食供应中心,令天下瞩目。 宝庆府毗邻的衡州府、长沙府是湖广的产粮大府。它们承担着为前线运输粮草的重任。 然而,此地山匪横行,龙头寨等各路山匪不时劫掠粮道。鞑子朝廷为了确保粮道的畅通,不得不增派护送力量,让那些小股山匪不敢轻举妄动。 但近日,运粮队的粮草再次遭遇劫难,频繁的打劫事件让原本平静的粮道再次陷入动荡。 陆言是衡阳运粮队的新兵,因家道中落,不得不加入军队以求一口饭吃。他的父亲,一个赌徒,将祖传的土地输得一干二净,逼得陆言只能投身军队,寻求一线生机。 这是陆言第一次参与运粮任务,老兵们告诉他,最近路上不太平,那些曾销声匿迹的山匪似乎又在暗中蠢蠢欲动。半个月来,粮草被劫了三次,只有大约一半的粮草能平安抵达永州府。 老兵们对此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他们一边扯着闲篇,一边谈论着知府大人的公子与某位将军为怡红院头牌大打出手的趣事,以及知府带着上门赔罪的笑话。 “要我说,这些当官的,都是没卵子的家伙。别说一条鞑子的狗,就算是鞑子来了又能咋样?照样抽他丫的,他鞑子有三头六臂不成?”赵三,一个惫懒的大汉,身体瘫在粮车上,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边抠鼻屎一边不屑地说。 “你赵三厉害!你咋不去抽他嘴巴子?还跑到这狗官麾下当差?”一个身材纤瘦的老兵戏谑地问道。 “我这踏马不是也没卵子嘛!”赵三无所谓地耸耸肩,他的话立刻引来一阵哄笑。 “都给老子警觉点,这一路可不太平!”队伍前面,运粮队的把总吼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士兵们虽然嘴上乱哄哄地答应,心里却不以为意,谁都清楚,这趟运粮意味着什么。 行至四明山路段时,把总把手一挥,示意队伍停下休息,生火造饭。 秋风凛冽,炊烟在山间飘渺升起。陆言在老兵们的指挥下,忙碌于营地之间,不久便将饭菜烹饪完毕。 士兵们围坐一起吃饭,边吃边聊,气氛轻松,似乎对山上可能潜伏的山贼毫无畏惧。 陆言心中却有些不安,他不时地四处张望。虽然他是个新兵,但也曾在家中读过几本兵书,知道此地地势险要,若是有伏兵,他们可能会陷入绝境。 然而,把总似乎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陆言犹豫着是否要将自己的担忧告诉把总,却听到老兵一声怒吼:“六个字,去洗锅碗!” 陆言,不正好就是六个字嘛。虽然他对这个绰号不太满意,但比起队伍里其他老兵的绰号,如“没卵子”、“疤脸”、“大胡子”,这个绰号还算温和。 这些老兵都是队伍中的元老,他们所在的运粮队大约有五百人,大多是其他营不要的老弱病残,粮饷微薄。平日里,除了赌博和饮酒,几乎没有其他消遣,更别提嫖娼了。本就不多的饷银,这样挥霍下来,更是所剩无几。 陆言与他们不同,他有更远大的目标——攒钱赎回家中的土地,否则他这辈子就没有指望了。 当一切收拾完毕,太阳已经高挂,老兵们打着哈欠,懒散地躺在粮车上,开始午睡。 陆言的心脏猛地一跳,眼前的一幕让他难以置信。他们不是肩负着运送粮草的重任吗?怎么就在这四明山的险峻之路上,老兵们纷纷倒头大睡,仿佛忘记了一切危险? 正当他准备向把总报告这一异常情况时,一个瘦削的身影从粮车旁站起,声音沙哑地喊住了他:“别多事,睡觉去!” 陆言不敢违抗,只得依言靠在粮车上,闭上眼睛,但内心的不安却如同潮水一般汹涌。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急促的呼唤惊醒,“六个字,赶紧跑!” 他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四周山林中,伏兵如潮水般涌出,喊杀声震天。把总早已不知去向,其他人也四散逃命。唯有那个被称为“瘦竹竿”的老兵,还记挂着他,拉着他一起逃。 他们气喘吁吁地跑了几里地,直到“瘦竹竿”说:“没事了,休息会吧。”说完,他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同时撕破衣服,往脸上抹泥沙。 “你也赶紧的。”老兵催促着,陆言虽然一头雾水,却也只能跟着做。 老兵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挤出一些鸡血,一边往自己脸上身上抹,一边也给陆言抹上一些。“说好了,我这些东西都是花钱买的,待会分钱的时候,你的那份要匀我一些。”老兵的话让陆言更加困惑。 不久,他们回到营地,陆言发现那些逃走的士兵们陆续回来,一个个衣衫褴褛,脸上带着伤痕,仿佛真的经历了一场血战。把总更是满脸是血,看起来伤势不轻。 但陆言注意到,粮车上的粮草似乎一袋不少,只是在车驾上似乎多了些沙子。把总也不多说,骑上马,带领众人继续前行。 途中,一支骑兵突然杀出,把总为了不让“粮草”落入敌手,下令放火烧了粮车。 之后,他们逃往衡阳。骑兵见粮草被焚,便不再追击。 到了衡阳界内,把总竟然让大家排队领赏,每人一两白银。陆言彻底懵了,他不明白,为何粮草被焚,他们还能领到赏金,而且还是如此丰厚的赏金。要知道,他一个月的饷银也不过是一两白银加稻米三斗! 这一幕,对陆言来说,简直就像一场魔幻之旅,他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懵懂地跟着老兵,继续在这乱世中前行。 在另一边,刘本洪率领着他的部下,将刚刚“掠夺”而来的粮食物资顺利运回宝庆。近段时间,这样的“掠夺”行动在两地间屡见不鲜。 除了采取“掠夺”手段,天威军特工部的特工们还巧妙地变身为粮商,前往繁华的长沙米市进行大规模的粮食采购。虽然“掠夺”成本不高,仅需打点几位关键将领,但所得粮食量仅占补给总量的三成,因此,采购依然是主要手段。 多管齐下之下,宝庆的粮仓已经堆满了粮食,还有大量粮食被送往广西和贵阳。与此同时,近期招抚的六万多名流民和山贼,也随着粮食一起前往黔、桂两地。 第96章 蒸汽汽车 转眼间便来到了永历八年的十月十五。此时此刻,云贵地区已步入初冬时节,天气逐渐转凉,但贵阳城内却是一番热闹喧嚣的景象。 今日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引起了全城百姓的关注。尚未天亮之际,蒸汽机制造局门前已是人头攒动、摩肩踵,众人都迫不及待地朝着门内张望,渴望亲眼目睹那传说中的蒸汽机车的真实风采。 由于城中的守卫力量难以应对如此庞大的人群,无奈之下,只能从天威军中调遣来一千名士兵前来协助维护秩序。 当朱由榔和一班大臣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发现现场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连一只蚂蚁都难以通过。 面对如此拥挤的局面,天威军不得不扯起嗓子高喊:“陛下驾到!” 这一声呼喊如同惊雷一般,震醒了在场的所有人。周围的百姓们如梦初醒,纷纷侧身退让,眨眼间便开辟出一条宽敞的道路来。 紧接着,朱由榔从马车上下来,他面带微笑地向四面八方的百姓们挥手致意。 “皇上万岁!大明万岁!”人群中传来一阵阵激昂的欢呼声。 这些声音如同海浪一般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朱由榔站在门前,目光扫过一张张充满期待的面孔。他知道,今天的展示不仅是对蒸汽汽车的第一次展示,更是大明复兴之路上的重要一步。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而坚定:“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共同见证一个新的时代,它将驾驭着蒸汽滚滚而来!”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自鞑子入侵以来,大明历经磨难,但正是这些磨难,磨砺了我们的意志,激发了我们的创造。今天,我要告诉大家,大明不会就此沉沦,我们将以蒸汽的力量,重新站在世界之巅!” 他的话语激起了人们的共鸣,人群中的欢呼声更加高涨。 “这台蒸汽汽车,是我们的交通工具,将来会有更多的蒸汽机变成耕作工具、开矿工具、炼铁工具、战争工具!” 朱由榔指向了蒸汽机制造局内,一台巨大的蒸汽汽车映入众人眼帘。 它外形粗犷,由车头和车厢两部分组成,车下共安设了五个轮子,仿若一只巨兽。 “让我们一同见证这一刻,见证大明的崛起!”朱由榔高声宣布。 随着朱由榔的话语落下,人群中的欢呼声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台蒸汽汽车上。阳光透过初冬的薄雾,洒在了这台巨兽的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整个车长约两丈,高约一丈,宽约六尺,分为上下两层,下层为动力主体,上层为车厢。除锅炉、蒸汽机气缸、轴承外,主要部件均为木质。 锅炉位于设施的后部,由一名专职司炉员负责操作。它的造型为长方体,整体结构坚固耐用。锅炉的主体部分由铸铁锻造而成,长五尺、宽三尺、高三尺。锅炉内部设计为上下两层结构:上层是水缸,高度为一尺,用于储存水并加热产生蒸汽;下层则是燃烧室,高度为两尺,提供了充足的加热面积,以确保产生足够的蒸汽供应。 在燃烧室的底部是一个炉排,这是一个可以移动网格结构,煤块被堆放在炉排之上。在炉排的下方,空气被送入,以提供必要的氧气来维持煤的燃烧。其左右两侧分别装有一个拉杆。当燃烧室内的煤炭快要燃尽时,可以通过拉动左侧的拉杆,抖动炉排,将灰烬倒出。接下来,司炉员拉动右侧的拉杆,这时储煤室内的碎煤块就会均匀地滚入燃烧室,利用炉排上尚在燃烧的煤块加热,从而继续燃烧,确保锅炉的持续运行。 这样的设计不仅提高了操作效率,也使得锅炉的维护和煤炭的补充变得简单方便。 蒸汽机气缸位于后轴前方的地板下,以驱动后轮前进。气缸也是铸铁制成,直径约两尺,长度约五尺,确保能提供足够的动力来驱动车辆。 锅炉的上面,紧挨着上层车厢的地方,还有一个高三尺直径两尺的木质水桶,通过管道连接至锅炉,为锅炉提供水源。 在车子下方,五个坚固的轮子稳稳地承载着整个机车的重量。 它们均为木质,外层包裹着一层厚实的牛皮,增加了耐用性,还有效减少了行驶过程中的震动。 前轮上,一根操作杆直通驾驶室,司机通过它来调整行进方向。 后面安装了两个更为粗壮的轮子,它们通过铁质的轴承与蒸汽机气缸相连,为汽车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在两个后轮之间的车轴上,巧妙地嵌入了数个直径稍小的铁制粗糙圆盘。这些圆盘的两侧,各装有两块同样大小的刹车片,它们由质地坚硬的铜制成,表面特意设计成粗糙,以增强摩擦力。 车的中间两侧各装上一个轮子,分担整车的重量。 在驾驶室内,是蒸汽机制造局的郎中沐顺。他的双手紧握着车把,全神贯注地掌控着机车的行进。 在他的右脚旁边,设有两个精巧设计的踏板。左侧踏板通过一系列齿轮和拉杆与锅炉和气缸之间的阀门相连。当司机踩下这个踏板时,阀门随即打开,将锅炉中产生的蒸汽引导至气缸中,推动机车前进。 右侧的踏板则更为复杂,它不仅控制着通往气缸的阀门,还与刹车系统相连。当司机需要减速或停车时,他会踩下右侧踏板,这时阀门关闭,切断了蒸汽的供应,同时刹车片迅速合拢,利用铜片的高摩擦系数紧紧夹住铁制圆盘,产生足够的制动力,使车轮缓缓停止转动。锅炉内的蒸汽从顶部的铜阀狂泻而出,发出尖锐的声响,提醒司炉员停止加燃料。 车厢的设计简单大气,整体由坚固木材构成,表面涂覆着一层防腐蚀的漆料,使车厢能够经久耐用。车厢内部空间宽敞明亮,装饰着精致的木雕和细腻的布艺,座椅用皮革包裹。 随着蒸汽机车的缓缓启动,车头下的轮子开始以一种几乎察觉不到的震颤转动起来,带动着整个车身以一种优雅的姿态向前滑行。车轮与路面的每一次接触,都发出了清脆的“隆隆”声,这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是新时代的序曲,充满力量。 蒸汽机车在沐顺的驾驶下,发出了低沉的轰鸣,伴随着一股股白色蒸汽的喷涌,宛如一头苏醒的巨兽,准备在众人的注视下展示它的力量。人群中的欢呼声随之高涨,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对这壮观景象的赞叹。 当车子缓缓驶入广场中央,沐顺精准地踩下刹车,向朱由榔投去一个肯定的眼神。 朱由榔微微颔首,率先踏入车厢,他的步伐中充满了自信与从容。紧随其后的是秦王、六部尚书以及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等在贵阳的高官,总共二十人,他们的到来让车厢变得热闹非凡。 第97章 不可思议 皇帝陛下带着一众重臣乘坐蒸汽汽车,从贵阳缓缓出发,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贵阳东面的龙里卫。 为了这次旅行,朱由榔提前两个月便让工部招募工匠,将贵阳到龙里这一百里官道全部拓宽成宽度两丈的是石板路。 为了完成这项任务,王兴龙准备征发三千民夫,却被朱由榔制止了。朱由榔心中清楚,一旦蒸汽汽车成功上路运行,对道路的要求会越来越高。如果只是靠征发民夫,不仅无法保证建造的速度和质量,还可能引起民变。 故而,他向王兴龙传授了一招——招标。 什么是招标? 朱由榔向王兴龙解释道:“咱们将这段路分为数个标段,比如说五段,每段二十里。给出相应的标准、要求和报酬,将他们通过公告的方式发布出去,让那些有能力的人或者组织主动来找咱们谈?” 王兴龙若有所思:“陛下这是准备发布皇榜?” 他这么一说,确实是像这么回事。 “爱卿可以这样理解,不过这告示是由工部发布,承包人也是直接和工部沟通。”朱由榔说道。 朱由榔又和王兴龙讨论了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便让他着手去办。 因为考虑到民间队伍的实力,所有的石材都是由工部提供。现在工部的军器局能生产各种用于开山采石的神火雷,石材的采集效率大大提高。 在朱由榔的指点下,王兴龙虽然心中忐忑,却也硬着头皮,发布了“贵阳到龙里官道拓建招标公告”,开启了一段前所未有的尝试。 朱由榔预料到百姓对这新鲜事物的观望,便秘密召见天威军的李昂、岑武等人,命他们在城中散布消息,甚至派人假扮承包商,营造出一种竞相参与的热烈氛围。 岑武却禀报道:“陛下,臣愿为族人作保,承包这路段。” 朱由榔闻言,眉梢微挑,略显诧异。他未曾料到岑武对此竟有如此热忱。 岑武不待朱由榔开口,又道:“如今农忙已毕,秋风渐起,农事暂歇。臣之族人,正可借此闲暇,承包工程,以银钱补贴家用。” 李昂亦附和道:“岑将军之言甚合情理,不知天威军可否亦得一路段承包之权?” 两人的热情,令朱由榔始料未及,这招标之举,果真激发了众人之心? 朱由榔沉吟片刻,道:“岑武所言,情理之中。然官府不与民争利,军队不宜参与竞标。至于岑武族人,可派代表前来,但切记,不得以权谋私。” 两人领命,即刻行动,于城中广为宣扬招标之事。岑武更是派亲信急赴族中,传递消息。 不过两日,工部便收到标书十余份。这标书模板,是由朱由榔亲自指导,简明扼要,将承包者实力与竞价底价一一罗列。 王兴龙思虑周全,在招标处安排了数名文书,以助那些目不识丁之人书写标书。 五日之后,招标结束,共收到标书三十二份,其中更有数份,竟欲将全标段一举囊括。 王兴龙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向皇帝汇报此情。 朱由榔闻之,喜形于色,亲自审阅每一份标书,最终选出五份,命王兴龙公示中标者。 同时,朱由榔又命王兴龙,仿效此法,将贵阳通往播州、镇远、都匀的官道亦分段招标,使各投标队伍皆有活干。 至于其他细节,朱由榔让王兴龙自行拟定章程。毕竟,朱由榔非全知全能,对招标一事,也只是略知一二。 王兴龙身为工部尚书,自当发挥其才智,为此事出谋划策。 半月前,这条路已全部修好,王兴龙又按照朱由榔的指导,派人现场验收。 不知道是不是初次承包的原因,各路段修建的规格都远超标准,更是让王兴龙大喜过望的是,整个支出比原计划还要少了一千两白银! 工费支出总共两千五百两,粮草八百石(合二百两),石材由驻军运送,费粮草一千石(合二百五十两),整个工程耗银两千九百五十两。 这个尝试,让朱由榔不禁信心大增,待蒸汽机大规模应用后,这些工程的成本将进一步降低,劳动力将会被大量解放,可以从事更多非农业的工作,商业的发展也就会迎来高峰。 此刻,这段百里长的石板路两侧都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们。他们看着这个庞然大物行驶在宽阔的石板路上,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朱由榔站在车厢中,向百姓挥手致意,因为蒸汽声音太大,百姓们几乎听不见皇帝在说什么。但此时此刻,说什么都不重要了,他们见证了一个奇迹——一辆无需牛马便可以自行运动的车,而且这辆车能乘坐二十人!速度远比牛马拉车还要快得多。 “如神兽掠地,其声如雷,其势如虎,快如奔马,日行千里也,不知疲倦。”当时的人们如此形容那令人惊叹的蒸汽汽车。 当蒸汽汽车驶离贵阳二十里之后,道路两旁的围观群众逐渐稀少,他们大多是附近的村民,被那震撼人心的轰鸣声所吸引。目睹了这头喷吐着火焰与云气的巨兽,一些村民甚至不由自主地跪拜,向这头神兽表达他们的敬畏。 蒸汽机车缓缓停下,它需要时间来冷却气缸和锅炉,以避免可能发生的爆炸。同时,也需要对车辆的关键部件进行检查和维修,毕竟,木质的轮毂在耐用性上无法与铁制的相比。 饶是如此,也让孙可望和一班大臣目瞪口呆。他们最初是碍于皇帝的命令,才登上这辆所谓的蒸汽机车。 然而,当他们亲身体验了这辆汽车连续不断的二十里奔驰之后,对皇帝的敬仰之情愈加深厚。这蒸汽汽车不仅比马车更为平稳、迅速,而且不知疲倦,只需定期进行检修和加水,便能持续不断地前行。 按照计划,他们将一路行驶到龙里卫,并在龙里卫停留后,再驶回贵阳。 但朱由榔目的已经达到,便让沐顺继续后续的行程,并记录相关数据。他则带着秦王一班人马,在天威军的护卫下返回贵阳。 第98章 打开思路 军器局内,数百名工匠们正在打磨枪管,他们脚踏着木制车床,为手中的钢制钻头提供动力,钻头在铁管内来回旋转摩擦,每一次前进都异常艰难。一个叫孙然的工匠停下手中的活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同伴吴天抱怨道:“这工作,真是累人啊。” “是啊!陛下现在要大规模制造火绳枪,咱们枪管这一步是最难的。我上个月就完成了三根,有一根还得回炉。”吴天一边擦着汗,一边回应。 整个军器局现在已经有五百余名专门制作枪管的工匠,每个月的产量也仅有一千余支。 “你说陛下说的那个蒸汽机真能用来做枪管?”孙然问吴天。 吴天回忆起三天前的那一幕,当那辆喷吐着火焰和云气的巨兽自行驶出的时候,他几乎忍不住要跪下来,这东西比他曾经见过最大的动物大象还大,如果不是皇帝陛下亲自解释,他还认为这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妖怪。 陛下说这叫蒸汽汽车,以后还有蒸汽的冶炼工具,这岂不是说,他们的工作也会被蒸汽机替代? 吴天摇摇头,他实在想不到,那种东西既没有眼睛,又没有手,怎么能加工枪管呢? 他心中暗想,皇上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他没干过这活,哪里知道磨枪管的艰辛呢? 制作枪管时,工匠首先会用精铁卷成一大一小的两根铁管,以大包小,使两者紧密贴合,然后用钢钻钻成内壁光滑平直的铳管。 钻铳工艺非常精密,即便是熟练的工匠,每人每天只能钻进大约三寸左右,大致十天才能钻成一支。 他们现在使用的车床依靠人力,不仅效率不高,还无法实现稳定作业,故而加工出来的枪膛规格难免不一致。 而军器局的郎中陈兴龙却不这样想,他一向乐于接受挑战,不然也不会从佛山到澳门,再从澳门到贵阳了。 在亲眼见识过蒸汽汽车的伟迹后,他已经能预料到这种新的机械将会带来颠覆性的改变。皇上如此重视军器局,或许下一个使用蒸汽机的,就是他陈兴龙了。 果不其然,今早工部尚书王兴龙就派人请他到工部。一进到工部的办公衙署,陈兴龙就看到了皇帝,在他旁边的还有王兴龙和蒸汽机制造局郎中沐顺。 看到他到来,朱由榔招呼他上前。他眼睛看着桌上那张巨大的图纸,似乎是一个车床? “陈郎中,朕准备让沐顺给军器局专门设计一个蒸汽车床,你也来看看。” 陈兴龙心中的兴奋难以掩饰,他迫不及待来到图纸前,研究这项新兴的技术。 在朱由榔的指导下,陈兴龙改进了传统的车床,将其与蒸汽机相结合,创造出一种新型的蒸汽动力机车床来加工枪管。 为了做出能够使用的车床,沐顺和陈兴龙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不断测试,反复调整,终于做出一台能够稳定输出的蒸汽车床。 这个车床的核心是蒸汽机,它通过燃烧煤炭产生蒸汽,利用蒸汽的压力推动活塞做往复运动。活塞的运动通过连杆传递给曲轴,将直线运动转换为旋转运动。 曲轴的旋转通过一套由数个齿轮、链条和皮带组成的传导系统,将动能传递给主轴箱,进而驱动固定在主轴上的钢钻旋转。 车床的工作台用于固定待加工的枪管,可以根据需要沿床身的导轨进行移动,确保工件的精确定位。 主轴箱的设计允许钢钻沿枪管内壁进行稳定而均匀的钻削,从而确保枪膛的内壁光滑且平直。车床还配备了由导轨和轴承组成的导向和支撑系统,以减少加工过程中的振动和偏差,保证钻孔的精度。 为了操作和控制车床,设置了一套控制系统,包括手动控制杆和阀门,用以启动和停止蒸汽机、调整速度和控制工件的进给。 最后,在所有关键部位都涂抹上猪油,起到润滑作用,减少磨损。 经过反复试验和调整,第一支由蒸汽车床加工的合格枪管终于出现。 原来一个熟练工匠一个月时间只能钻出三支枪管,现在仅需要一个培训过一天的学徒来操作,一刻钟即能加工三根枪管。 如果按照每工作两个时辰,停机检修半个时辰,加热半个时辰来看。一台蒸汽机床一日可工作四个时辰,便可加工近百根枪管,而且这些枪管内径大小几乎一致。 如果机器日夜不停,那么一天能生产近二百支枪管。 那限制产能的就变成了枪胚的产能,如果也能用蒸汽机来制作,岂不是更快? 枪管能用蒸汽车床制造,那么枪胚为何不能用蒸汽车床锻造?其他零件,枪托、扳机、火门等为何不能用蒸汽车床制造?甚至子弹也可以用车床批量生产。 想明白这一点,沐顺和陈兴龙如大梦初醒,他们的思维有些局限了。 沐顺看着眼前这个用于蒸汽汽车的小型蒸汽机,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陛下,臣觉得,军器局需要一个大大的蒸汽机,可以同时带动数个车床,加工火枪甚至火炮的所有零件!” 朱由榔点点头,对他表示赞许。 “这个想法很不错,只需要一部蒸汽机,就能让整个军器局动起来,很好!” 接着他补充道:“你们蒸汽机制造局不仅要负责制造蒸汽机,还要培训专业的安装队伍,这项业务一定会越来越兴盛,光靠你们这些工匠,没有办法完成。我建议,你们后期可以开设一个培训班,专门培养安装和维修蒸汽机的人才。” “这到哪里招募这些人才呢?”陈兴龙有些头疼。 朱由榔问他:“军器局原来这些专门制作枪管的工匠,你准备怎么安排?” 陈兴龙豁然开朗,既然主要工作由蒸汽机承担了,那这些工匠就能腾出手来,专门做安装和维护就好了! 然而,此事无法一蹴而就,只能一步步来。现在最紧要的,除了军器局的产能,就是即将开春的春耕了。 蒸汽机制造局已经制作了几个用于耕地的蒸汽拖拉机,但他们的想象仍还不够大胆,拖拉机的个头还比较小。但对于即将到来的春耕而言,已经足够了。 第99章 蒸汽公司 十月的初冬,乌云密布的天空仿佛要压到地面,寒风如刀割般凛冽,路上行人绝迹,只有枯叶在风中无力地打转,整个世界似乎被一种萧条与沉寂笼罩。 然而,贵阳通往播州、镇远和都匀的三条官道上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工人们的身影在尘土飞扬中忙碌,一车车石材通过蒸汽汽车的轰鸣声打破了冬日的寂静,从采石场滚滚而来,又在施工地上卸下,官道以每天十里的速度向前延伸,如同一条条苏醒的巨龙。 自从蒸汽汽车投入使用,工人们的修筑效率突飞猛进。他们不再需要肩挑背扛,只需专注于道路的铺设,材料和食物都由那些不知疲倦的钢铁巨兽定时送达。 为了加快官道建设,蒸汽机制造局再次招募了三百名工匠,他们夜以继日地赶制蒸汽机。现在,连制造蒸汽机的大部分工作也由机器代劳,不仅速度提升,质量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朱由榔的要求下,沐顺开辟了十条生产线。如果不是收到钢铁产量的影响,蒸汽机厂的规模还能进一步扩大。 蒸汽汽车正以每天三辆的速度,不断满足施工一线的需要。而且随着生产流程的不断改进,生产速度还在稳步提升! 现在他们制作的蒸汽汽车已经能够实现载重两吨,时速二十公里。 “听说了吗?蒸汽机制造局招工匠,月钱二两白银!”在贵阳城的一个角落里,两人窃窃私语。 “二两白银!”另一人惊呼,声音中满是不敢置信。 “可不是,但要求不低,得认识常用的五百字。”第一人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你也不识字呀?”另一人问。 “招募处有专人解说,还有专人填表,现场就给一半月钱,试用期一过,就是满满的二两银子。”第一人得意地说。 “先给钱不怕人跑了?”另一人好奇。 “跑了?除非他傻!二两银子,八石大米,我一家一年的口粮!”第一人眼中满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哎,可惜咱们不识字!”另一人感叹。 “我听说,城中有扫盲班,咱们去试试看。”第一人提议。 随着蒸汽汽车需求的增加,礼部尚书扶纲的扫盲工作意外地变得顺利起来。工匠们和城中百姓纷纷报名参加,扶纲不得不开办更多的扫盲班以满足大家的热情。 借着这股热潮,朱由榔提议王兴龙创立一家蒸汽汽车运输公司,一个全新的概念在这个时代诞生了。 没错,正是公司! 王兴龙对“公司”这一概念感到困惑,朱由榔便耐心地向他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公者,众人也;司者,管理也。所谓公司,便是众人共同管理的机构。” 王兴龙恍然大悟,“这样理解,似乎也说得通。” 朱由榔并不纠结于字眼,而是将他的宏伟蓝图毫无保留地分享给王兴龙。 “朕计划成立蒸汽汽车运输公司,这只是开始。未来,朕还要成立蒸汽船舶公司、蒸汽拖拉机公司、蒸汽矿业公司、蒸汽木业公司、蒸汽石材公司……凡是蒸汽机能够发挥作用的领域,我都准备建立由工部监管的公司。” 他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按照朕的规划,这将是一个以蒸汽为动力的庞大商业帝国,一个全新的时代即将开启!” 当然,这一切都要以蒸汽机性能进一步提升为前提。 根据沐顺收集的数据,目前的蒸汽汽车时速约为二十公里,比一般的马车略快。载重大约在两吨左右,大约相当于五匹马的性能,这主要是受到车身自重和轮毂结构的影响。 在耗能方面,每行驶十里需要消耗大约十斤煤 ,水的消耗不计入其中,毕竟这遍地都是水。 贵州就有煤矿,现在的煤价比木材还便宜,这点消耗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蒸汽汽车虽然还有大量改进的空间,但已经足够引起一场运输革命。 其实,大明有许多类似公司的组织,比如说行会、商会等,但他们一般都是区域性的组织,通常以宗族、家族等为单位,虽然也是促进商品流通的重要环节,但远没有公司灵活高效。 可以想象,随着蒸汽机技术的逐渐普及和成熟,现有的体制必定会限制生产力的发展。 王兴龙虽然惊叹于皇帝的宏大战略,但他也有自己的忧虑:“如按陛下所说,工部必须同时管理多个公司,恐怕难以胜任!” 朱由榔说道:“王尚书想岔了,朕要工部设立一个工业管理局,专门用于管理这些企业。而这些企业有单独的负责人,嗯……就是掌柜。” 王兴龙明白了:“陛下是说让工部来当东家,在找人来当掌柜,管理这些公司?” “东家不是工部,是大明。”朱由榔纠正他的说法:“工部的职责是选择合适的人来当掌柜,并且对这些掌柜考核,优上劣下!” 朱由榔决定建立一个由官府引导,市场主导的经济体制。重要的行业由国有企业掌控,其他涉及民生的行业由市场调节。 “如此一来,工部的俸禄必将大幅提升!”王兴龙心中稍一盘算,眉头紧锁。 朱由榔听到他的话,才明白他的忧虑。他还认为这些公司都是不盈利的么? 这也难怪,王兴龙本来只是制弓出身,作为工部尚书,他最大的优点是老实,却缺乏全局眼光和战略考量,对新兴事物的接受速度也比较慢,所以只能考虑到这一层面。 不过,这对朱由榔而言但是一件好事,一个不懂技术的官员,就不会对他的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提出反对意见,反而会不折不扣地执行。 故而,朱由榔只好向他解释了一番公司盈利的方式。 好不容易解释清楚,他让人送走王兴龙,又陷入沉思中。 设立企业还有一重考虑,就是税收制度的改革。在可预见的未来,商业税一定是大明税收的主体,农业税将会变成一种补充。 税收就是户部的事了,看来还要把户部尚书龚彝单独拉过来谈谈。 这龚彝是大明老臣了,字和梅,是顺宁府人,祖籍山东。他在天启四年考中举人,天启五年考中进士。崇祯年间,他官任南京兵部员外郎,后升兵部郎中。 鞑子入关后,弘光朝廷、隆武朝廷相继覆灭。他与广西巡抚瞿式耕等人联合一些明朝旧臣拥立桂王朱由榔,建立了永历王朝,被封为兵部侍郎,不久又升任户部尚书。 这一桩桩一件件,千头万绪,突然让朱由榔觉得时间有些不够用了! 第100章 和和美美 朱慈烨已经满月,皇帝一家六口难得齐聚一堂!最近朱由榔忙忙碌碌穿梭于蒸汽机制造局和军器局之间,对宫内的关心都少了。 还好王少姬是个胸有沟壑的女人,不但没有抱怨,反而将整个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要不是她提前一天让王坤提醒朱由榔,后者恐怕还是会忘记这个重要的日子。 尽管儿子的满月是家庭的大事,但朱由榔并不打算大肆庆祝。鉴于国家目前正处于动荡之中,他决定一切从简。他指示王坤在宫中准备三桌宴席,邀请所有宫中人员参加小皇子的满月庆典。 尽管朱由榔没有意向,但下面的将领和官员们却非常上心。他们提前几天就送来了贺礼,王坤也按照皇后的要求,逐一登记并妥善管理。 当王少姬得知朱由榔只打算摆设三桌宴席时,她便前来询问朱由榔:“众大臣都差人送来了贺礼,咱们不邀请他们,会不会于礼不合啊?” 朱由榔却不在意:“上有所好,下必盛焉!如果朕因为皇子满月就大摆筵席,那大臣们也会因为婚嫁丧娶大摆筵席,国家未定,便如此行事,于国无益!” 王少姬沉思片刻,也认为朱由榔的话有道理。她接着问:“那么,这些大臣送来的贺礼该如何处理?总不能原封不动地退还给他们吧?” 朱由榔想了想,叫来王坤,让他从内库中挑一些价值相当的礼物,给大臣回礼。 在满月宴的当天,宫中的气氛既庄重又温馨。 “王公公说,今天小皇子的满月宴只有咱们宫里的人,一个大臣都没请啊。”宫女春花一边布置宴会,一边说。 “是呀,而且王公公还说陛下也要请我们一起入席呢?”另一个宫女秋香回答。 “皇上真是太不一样了!我以前在秦王府的时候,秦王世子冠礼,贵阳城这百官都来了,连云南的蜀王、广西的晋王都专程派人道贺。”说到这,春花看看周围,发现没人注意,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听说,连陛下的锦衣卫指挥使马大人都专程到贵阳赴宴!那场面多气派!” “那又怎么样?”秋香说道:“虽说皇上对自己节俭,他可从没亏待过咱们。咱们这些姐妹,以前在其他府里的时候,哪个人不是主人的受气包?这还不算,连月钱都要被管事克扣。自从来到这宫里,王公公从来没克扣过咱们的月钱,皇上、皇后更是从没打骂咱们姐妹,连皇子们对咱们都客客气气。” 是啊,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有权有势之人通常不会将下人当做同类来看,但朱由榔一家却给予了这些宫人充分的尊重,真是极其难得! “是啊是啊!而且皇上对娘娘真是喜爱得不得了!这么久了,也没听过皇上有过其他女人。”春花满眼羡慕,她要是能找到这样的男人就好了,如果皇上愿意,她也可以共度春宵呢。 看到她一脸花痴的样子,秋香那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别做白日梦了!上次王公公自作主张给皇上送了个小美人,当夜就被皇上送走,王公公还被一顿臭骂!”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不知怎么就在宫内传开了,宫女们一边八卦,一边哀叹,皇上连那样的小美人都不喜欢,自己岂不是更没机会啦! 就连王少姬都时常拿此事调笑朱由榔。 因为家中有喜事,今天朱慈?和朱慈煊也被允许放假一天。两兄弟骑着三轮车,手拿木剑,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这一个月里,朱慈?的改变一目了然,他不再生活在只有自己的小世界里,开始融入这个大家庭。 虽已入冬,但宫中却不觉得寒冷。 “难怪王公公如此得皇上喜欢,单是这取暖器的发明,就足以让陛下暖心。”春花又开始了她的碎碎念。 “虽然这取暖器是王公公一手打造的,但主意却是出自陛下。”秋月接着说,语气中带着一丝钦佩:“真不知道陛下的脑海里还藏着多少奇思妙想!” “没错,陛下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春花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继续说道:“蒸汽汽车、自行车、取暖器,这些前所未有的发明,都是陛下的杰作。” 一个月前,朱由榔担忧天气转冷,宫中众人的健康会受到影响。这个时代没有空调,而烧炭取暖又担心一氧化碳中毒。他反复思考,认为在宫中安装几个取暖器是个不错的主意,毕竟这行宫规模不大,工程也不会太复杂。 由于这是宫中的事务,朱由榔没有委托工部,而是交给了王坤。 王坤接到任务时,心中满是疑惑。他进宫多年,从未听说过取暖器这一新鲜事物。宫中向来都是烧炭取暖,一氧化碳中毒又是什么玩意? 但既然是皇上亲自交代的任务,他必须全力以赴,力求完美。 经过深思熟虑,王坤决定先在自己的房间进行试验。 他找到王应龙,请求帮忙制作几个由铁管连接的铁架。得益于蒸汽机的高效率,铁管很快就制作完成,并被送到了王坤手中。 王坤让人将铁架靠墙摆放,并用两根铁管连接到室外。一根铁管连接室外的锅炉,将热水输送到铁架;另一根则连接室外的排水沟,将废水排出。 一切准备就绪后,王坤命令人向锅炉中加入煤炭,开始加热。不久,水开始沸腾。他随即打开阀门,热水通过管道涌入取暖器。 大约一刻钟后,房间内的温度明显上升。 王坤将这一成果报告给朱由榔,并略带忧虑地补充道:“只是这设备似乎有些费水。” 朱由榔亲临王坤的房间,细致地审视了取暖器,随即提出了改进方案:“王公公,为何不将这冷却后的水重新引回锅炉,形成一个循环呢?” 在朱由榔的指点下,王坤立刻着手改进,将取暖器中冷却的水重新引回锅炉,完美解决了水资源浪费的问题。 此外,为了进一步防止热量散失,朱由榔还建议在供水铁管外包裹上一层厚厚的稻草,这样一来,热量便得到了更好的保留。 如今,这种经过改进的取暖器已经遍布整个行宫,为宫中带来了温暖。 在御膳房内,众人齐聚一堂,共同庆祝小皇子的满月之喜。 侍女们精心编排了节目,王坤也上台表演,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王少姬又命人给宫中的每个宫女和侍卫赏赐二两银子,更是将气氛推到顶点。 这一天,在欢乐祥和中度过。 第101章 全权负责 永历八年十一月十六日清晨,朝堂之上,户部尚书龚彝步出班列,向皇帝奏报:“陛下,臣有要事启奏。”朱由榔虽感疲惫,身体微恙,仍勉力问道:“龚尚书,有何紧急之事?” 龚彝面带忧虑,禀告道:“目前贵阳城内新涌入众多百姓,约有两万余人,亟需妥善安置,否则恐将引发不测之祸。”他所言之事,关乎民生与社稷,不容忽视。 数月来,大明在湖广地区广招流民,计划迁往四川。成效斐然,短短三月,便招揽了六万余百姓。他们被分批送往贵州与广西,途中有部分人因种种原因选择返回。最终,抵达贵阳的人数缩减至两万。 这些百姓,大多来自宝庆、沅州等地,怀揣着对新生活的憧憬,告别故土,汇聚于贵阳。他们目前被暂时安置在临时定居点。 然而,新的挑战随之浮现:如何妥善安置这些百姓?春耕尚有两月之遥,云贵高原的严寒,远胜湖广。若继续前行,不知将有多少百姓在途中受冻;若留在贵阳,虽能暂时安顿,却也是对粮草的巨大消耗,且大量外来人口的涌入,必将对当地治安构成重大考验。 面对这一棘手问题,朱由榔一时难以决断,遂向龚彝询问:“龚尚书,你有何高见?” 龚彝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需从长计议。我们应立即着手改善临时定居点的生活条件,确保百姓们能够抵御严寒,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需求。” 朱由榔听后,微微点头,表示赞同:“龚尚书所言甚是,朕也认为百姓的生活安定最为重要。不过,这些只是权宜之计,我们还需考虑长远之策。” 此时,兵部尚书程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陛下,臣以为,安置百姓固然重要,但更不可忽视的是这些百姓中可能潜藏的不稳定因素。他们来自四面八方,背景复杂,若不加以甄别和引导,恐怕会为朝廷带来隐患。” 朱由榔仔细思索程源的话,这些人中不排除有鞑子派来的奸细,但人数众多,一一排查也不现实。况且,若是开展排查,势必会在这些百姓中引发混乱,若被有心人利用,恐怕真的会对贵阳造成不利影响。 此时,工部尚书王应龙提议:“陛下,何不以工代赈?” 王应龙的话让朱由榔眼前一亮,目前贵阳到处都在如火如荼地建设。自从有了蒸汽汽车,在运输方面实现了极大的提升,各种建设材料都能快速到达工地。 朱由榔示意王应龙继续补充。 王应龙上前一步,详细阐述:“陛下,我们可以组织百姓参与城池加固、道路修建等项目。这样既能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又能加快基础设施的建设。此外,通过劳动,百姓也能更快地融入,减少不安情绪。” 礼部尚书扶纲也出列奏报:“陛下,这些百姓中,必有众多能工巧匠,识文断字之人。臣请陛下移驾,为国选材!” 其他人都将这些百姓当做负担,扶纲却把他们当做资源,这让朱由榔不由得又对扶纲又高看几分。 “很好!扶尚书的提议朕赞同,我大明现在百业待兴,急需各类人才。”朱由榔又看向孙可望:“秦王有何看法?” 孙可望站起身,环顾一周,缓缓说道:“回陛下,臣赞同几位尚书的提议,然此事重大,需有一人居中调度。臣不才,愿担此重任!” 朱由榔没想到孙可望会将这活揽到自己身上,自从从镇远回来后,孙可望秉持明哲保身的原则,在朝堂上基本上不会发表意见。 既然他主动担责,朱由榔乐得轻松。 “准奏!着秦王全权负责此事!” 下朝后,朱由榔单独唤来孙可望。 孙可望步入御书房,只见朱由榔端坐于案前,手中正握着一支炭笔,在纸上轻轻勾勒着。孙可望的到来似乎并未打扰到皇帝的思绪,但朱由榔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笔,目光如炬地望向孙可望,语气庄重而温和地说道:“秦王,朕深知你行事向来谨慎,今日却主动请缨,必有深意,不妨直言。” 孙可望微微一笑,拱手作揖,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陛下洞察秋毫。臣确有私心,但也是出于对大明江山社稷的考虑。臣以为,此次安置百姓,非但能解燃眉之急,更是一个凝聚人心、稳固国本的难得良机。” 朱由榔微微颔首,示意孙可望继续。 孙可望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自五月之事后,臣心中一直难以释怀。臣自认谋略武功不输于人,却无端失去了贵阳;自认御下有方,赏赐丰厚,却失众将之忠诚;自认经营已久,根基深厚,却被百姓所遗弃。” 朱由榔静静听着,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陛下征湖广、败洪贼,胆略超群;陛下治百官、放权柄,胸怀过人;陛下收降卒、纳流民,安邦定民;陛下结西夷、制利器,见识远博。此四者,臣不及陛下远矣!” 此时的孙可望,似乎已经将心中的郁结一吐为快,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释然,仿佛是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思绪和盘托出,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皇帝面前。 朱由榔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是何盘算。 难道孙可望真的被自己的王霸之气折服?还是说这仅仅是疑兵之计,他是想通过此事东山再起? 但无论如何,朱由榔全不在乎,毕竟孙可望已经没有兵权!没有枪、没有炮,只有小猫三两只,还能蹦跶出什么花来么? 朱由榔点点头,突然问道:“秦王世子孙承宗现已及冠了吧?” 孙可望应道:“犬子现已二十有二。” “二十二,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年华。天威军中尚有百户空缺,不若让秦王世子同晋王世子、蜀王世子作伴,共建功业!”朱由榔试探道。 晋王李定国和蜀王刘文秀在上次到贵阳觐见时,便将晋王世子李嗣兴、蜀王世子刘震送至皇帝御前,听候调令。 “犬子幸得陛下垂怜,臣不甚感激!”孙可望回道。 朱由榔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缓缓开口:“秦王,汝之坦诚,令朕甚感欣慰。朕知你心中有志,如今愿意为百姓出力,正是大明之福。朕相信你能担此重任,将此事办得妥帖。” 第102章 如火如荼 潘十五,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正月十五出生,他的祖籍在湖广宝庆,那里曾是一片沃土,孕育了世代勤劳的农人。然而,到了潘十五这一代,家族的土地已所剩无几,他本人又目不识丁,前两年更是稀里糊涂地被人夺走了最后的二亩薄田。无奈之下,他只好上了山,投奔了刘本洪,成了一名横行三州的土匪。 令人意外的是,在土匪窝的生活竟比在宝庆还要好。在这里,潘十五不仅有了吃住,还分到了一小块土地。虽然不多,却足以让他的生活有了着落。他本不喜欢打打杀杀,便在龙头寨里当起了农夫,凭借对土地的热爱,在贫瘠的山沟里种满了洋芋和玉蜀黎,还被大当家多次称赞。 潘十五本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但命运却另有安排。前段时间,大当家带着山寨上下一千余口投奔了大明,有的兄弟加入了明军,而他,不喜刀口舔血的生活,只好随着百姓一起,往四川去。 大明对这些西迁的百姓很关怀,从宝庆到镇远,一路派兵护送,准备了马车运送粮草,让老弱幼小得以安坐。有了官兵的护送,大家心里也有底,对新家园的向往更深一分。 行至镇远后,他们在城中简单休整了两天,便被分批安排向贵阳转移。这次没有马车同行,正当潘十五以为官府改了主意,要将他们遗弃在路边时,十几个喷吐着火花和云气的怪兽出现在他面前。许多人吓得跪倒在地,潘十五却没有受到惊吓,反而觉得这些钢铁巨兽颇为有趣。 这些钢铁巨兽在他面前停下,从上面下来几个士兵,称之为蒸汽汽车。潘十五在这些士兵眼中看到了一种优越感,他们的眼神似乎在说:“看看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但潘十五没有过多关注这些士兵,他的心思全都被这新奇的巨兽所吸引。 这个车很有意思,前面一个车头,中间连着三节车厢,后面又是一个车头。就好像是两人在拉车,一个人在前面拉,另一个人在后面推。 在士兵的命令下,他们这些年轻力壮的男子步行,那些身体较弱的老人、孩子和女子乘车。蒸汽汽车一下子就带走了很多人,引来阵阵惊呼。潘十五他们昼行夜伏,走了三天,这些车来了又走,每次都带走一部分人。终于,第四天的时候,潘十五也坐上了车。 按照所乘坐的列车,他们这些人被分为数个临时百人队,他所在的这列车的队长是一名老兵,姓王,看起来大约三十岁,中等身材,满脸胡须。他身背一支火枪,腰间挎了一柄长刀,据说是皇帝的亲军。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对他们的态度极好。 在详细解释了乘坐蒸汽汽车的注意事项后,老兵便登上车头,指挥着列车启动了。一开始上车,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想起那天那些士兵眼神中流露出的优越感,潘十五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开始想其他问题,努力分散自己恐慌的情绪。他注意到一节车厢能坐三十人,加上车头车尾上的车厢,一列车能带一百人。每天大约有二十列车往返,也就是二千多人。 这样算来,他们这两万多人,最多十日就能全部运走。而且这速度不比马车慢,一个时辰约莫能跑三十里。他又仔细观察了车头车尾,发现这怪兽只需煤炭和水,无需草料。 夜幕降临,他们已经行进了五个时辰,除了途中两次检修花了一个时辰外,几乎没有停步。因为夜里没有光源,他们只好在兴隆卫暂时休息。这里离贵阳约四百里,离镇远二百里。蒸汽汽车一天行驶的路程,赶得上他们三天的路程,都能比得上骑兵急行军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有人催促他们上车,离开兴隆卫。有的人还在低声抱怨:“这早饭还没吃呢?” 潘十五也是腹中饥饿,但他没有抱怨,多年饥寒交迫的生活让他懂得了处置之道。他悄悄从腰间拿出一个洋芋,慢慢啃起来。 很多百姓认为这种从番邦传过来的植物是有毒的,所以不敢尝试。但他却知道,这种作物不仅没有毒,还能提供充足的能量,最重要的是,这东西产量高,完全可以当做主要粮食。 随着蒸汽汽车的轰鸣,前方的道路逐渐展开,变得宽阔平坦,仿佛一条巨龙在大地上蜿蜒伸展。一个时辰后,汽车缓缓停下,开始检修。潘十五的目光越过车窗,注意到路边的修路工人,他们如同勤劳的蚂蚁,围绕着成堆的石材忙碌着。 一台蒸汽机喷吐着火焰和蒸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将坚硬的石块切割成规范的石板。随后,这些石板被装载上一辆奇特的三轮运输车,被送往需要的地方。 正当他沉思间,一列蒸汽汽车呼啸而来,它停在工地前,车厢中满载着竹筐。 “开饭啦!”一个士兵喊道。 工地上来了两三个人,他们将两个竹筐搬下车来。 接着轮到他们这些临时的百人队。 王队长叫上了潘十五和其他两个年轻人一起搬运食物。当竹筐被打开,里面是满满的大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一人两个,排队领取。这是今天干粮,大家省着点!”王队长一边分发食物,一边提醒大家。 看着众人狼吞虎咽的样子,王队长说道:“大家慢点,这是一天的口粮,下一次发放,要到明天了。” 分发完毕后,王队长拿出了花名册,开始了点名。 每次停车休息再上车,他都要点一次名。 潘十五有些好奇,找了个机会问他原因。 “你们可都是大明的宝贝。陛下说了,既然大家愿意远离家乡建设大明,就必须要让大家感受到家的温暖。咱们可都是一家人!”王队长提到陛下时,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崇拜和敬意。 潘十五心中一暖,这老兵虽然外表粗犷,内心却如此细腻。在这乱世之中,居然还有人关心他们这些如草芥一样的人! 随着蒸汽的升腾,汽车完成了它的维护,司炉员不断地向锅炉中加入煤炭,为这钢铁巨兽注入新的力量。在王队长的指挥下,大家迅速排队上车,继续他们的旅程。 越接近贵阳,道路变得愈加平整,路上的蒸汽汽车也越来越多,它们像是一条条长龙,在大地上穿梭。尽管是寒冷的冬天,但整条路上却是一片如火如荼的建设场景,每个人都在为了大明的未来而努力着,这份热情,比任何火焰都要炽热。 第103章 安置百姓 三天后,他们终于到达了贵阳。 潘十五所在的百人队被命名为丁五六,他们暂住的地方在贵阳北门外的贵山脚下。这里似乎曾经是一座军营,还有一些残留的木栅栏。 王队长指挥着这些人将营地清理出来。不久,一辆蒸汽汽车运来了大量的木材、石块、食物和水。 “大家将这些东西搬到营中,咱们要自己搭房子!”王队长大声喊道。 潘十五注意到,这营地里已经有许多建好的简陋木屋和帐篷,不时有人出没其中。看起来是比他们先到的几批人。 营地中央,还有一个巨大的帐篷,里面不时传来读书声。 “这是临时学堂。”王队长说。 这里居然还有学堂?这只是一个临时安置点啊?潘十五有点懵。 “看到没有,那里是临时医馆,要是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去看。”王队长指着旁边一个稍小的帐篷说道。 “还有那里,是招工处。你若是有一技之长,也可以去看看,有些地方是包吃住的。” 潘十五觉得这哪里是个安置营,简直就是一个乡镇了。 王队长把大家喊到一起。 “吾等将在此地安营,待冬去春来,再行北上。陛下怜我等不易,在此等待期间,所有伙食、取暖等,一律由朝廷供给。” 接着他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和对潘十五说的差不多。许多人听说这里不仅有学堂、医馆,还有招工的,瞬间来了精神。他们都是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不然也不会离乡背井,来到这里。 花了将近半天时间,一个简单的营地便搭好了。 如果龙头寨的刘本洪看到,一定会觉得眼熟,这营地的样式就跟何天虎当初在龙头寨外搭的一样。 夜幕降临,大家用过晚餐后早早休息。 潘十五今夜值夜,虽然他们是百姓,但日常生活训练却仿照军队,方便管理,也防止这些百姓闲来无事,徒生事端。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潘十五就听见帐外传来一阵阵喊杀声。他心中一阵紧张,慌忙爬起来,悄悄掀开门帘,朝外张望。 只见丁五六的百姓们,正在王队长的指挥下进行操练。 他因为昨晚值夜,故而不用出早操。 他们今天练习的是简单的行伍行进,百姓们在士兵的指导下,踏着凌乱的步伐,整个队伍完全谈不上整齐。 “你们这是在跳舞吗?给我认真点,脚步要稳,眼神要准,这不仅是训练,更是生存的本领!”王队长大声吼道。 在他们周边的丁五五、丁五七也是一样的情形。 “皇上不会是要让我们上前线吧?”潘十五暗自嘀咕。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当下既然已经走不了了,就接受吧。 大约一个时辰后,早操结束,大家解散休息。因每次集合都会点名,故而没有人走太远,他们聚在一处闲聊。 “我听说城里有招工匠的,一个月月钱二两银子,还包吃住。”一个身材矮小的汉子说。 “你不也是才来,怎么就听说了?别是吹牛吧?二两银子,老子当年在军队当差都没这么多!”一个高个的降卒说道。 “骗你是这个。”矮汉子伸出小拇指比划,接着说:“昨天我搬石头的时候,听我们村牛四说的,他就在丙三三,他们早来了两天,已经有人被招走了!” “快给我说说呗。”高个凑上来。 矮小的汉子见高个的降卒感兴趣,便得意地笑了笑,开始讲述他所听到的消息。 “牛四说,城里的工匠师傅急需人手,因为最近皇上要扩建城墙,加固防御,所以急需各种能工巧匠。” 矮汉子边说边比划,“而且,听说不光是工匠,连带着帮工、杂工都缺,只要肯干,都有机会。” 高个的降卒听得眼睛发亮,他曾在军队中干过些力气活,虽然不是工匠,但觉得自己或许也能胜任一些基础的帮工。 “那咱们要不要去试试?” 高个的降卒提议。 “我倒是想去,但就怕人家不要我。” 矮汉子有些犹豫。 “怕什么,咱们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高个的降卒鼓励道。 两人的对话吸引了周围其他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围了上来,讨论着这个可能的机会。 潘十五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有些矛盾。他知道,如果能进城找到工作,生活会稳定许多,但同时,他也担心离开营地后,会不会失去这里的庇护。 早操结束后,潘十五找到王队长,将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并询问他的意见。 “别着急,明天是招工日,会有各家掌柜前来招工,到时候你再去看看。如果被挑走最好,那就有一口饭吃了。” “而且,” 王队长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半个月的选择期,如果干得不顺心,还可以回到这里来。” 潘十五决定明天定要去看看,万一真的能挣到二两银子的月钱呢。 翌日,早操结束后,王队长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点名结束后。 有几位穿着制式服装的人到来,其中一个人冲众人喊道:“有没有识字的?向前走一步!” 潘十五看到有七八个人向前跨出一步。 这人便让王队长将这几人单独叫到跟前,给每人发一张满是文字的纸和一支笔,似乎要他们写些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有三个人被带走,其他人回到队伍中。 被带走的三人欢天喜地,好像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几个落选的,则唉声叹气,脸上满是懊恼。 待这些人走后,王队长就带着大伙朝招工处走去。 一路上,潘十五见到许多和他们一样的队伍,大家眼里都充满期待。 招工处设在营地的东边,是一个用布搭建的大棚。棚内人声鼎沸,各家掌柜早已摆开了架势,挂出了招工的告示。告示上写着各种工种和待遇,从铁匠、木匠、石匠到帮工、杂工,不一而足。还有人在旁边大声解说。 潘十五随着人流慢慢向前挪动,目光在各个告示牌上扫过。他看到有的工种要求有经验,有的则写明“生手亦可”,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希望。 “来来来,看看我们这里,招石匠和帮工,月钱一两,包吃住!”一个掌柜大声吆喝着,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潘十五挤进人群,仔细听着掌柜的介绍。掌柜是个中年汉子,皮肤黝黑,一看就是个常在户外劳作的人。他详细说明了工作内容和要求,也解答了众人的疑问。 “我可以试试吗?”潘十五鼓起勇气问道。 掌柜打量了他一番,点头道:“当然可以,不过得先试工几天,看看你的能力。” 第104章 钱如流水 在孙可望的铁腕指挥下,贵阳城接收流民的行动如同精密的机械运转,井然有序。 一旬时间匆匆流逝,竟然从这四万流民中筛选出来一千多名识字的百姓,他们有的被招揽进蒸汽机制造局和军器局,成为吃皇粮的工匠。另一些人则被礼部选中,他们将肩负起扫盲的重任。 而那些未能吃上皇粮的百姓,也没有被遗弃。他们中的许多人被各个施工队召走,投身于修城墙、铺设道路的工作。更有一些机敏的百姓,自发组成施工队,从上家分包工程,干得也是热火朝天。 随着这些人的离去,大营中只剩下了一万多名老幼和妇女。 孙可望没有让他们虚度光阴,而是安排了做饭、洗衣、织布等活计,并根据他们的劳动成果给予报酬。 这四万百姓,终于在贵阳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然而,这一切的安置并非没有代价。 四十万两白银从贵阳的府库中悄然流失,而那从成都送来的四百万两银子,再加上贵阳府库中原有的一百三十万两,在短短三个月里,竟然只剩下了二百六十万两。 “真是花钱如流水啊!”户部尚书龚彝站在账本前,凝视着最新的财务报表,不禁发出感叹。 财务报表,这个新颖的词是皇帝陛下所创。在龚彝看来,这不就是传统的会计录换了个名字吗?只不过,数字改用阿拉伯数字填写,表格设计更为简洁。 报表分为进项和出项两大项,每项下又细分出不同的小项。 这几个月的进项唯有一个——江口沉银。 而出项却琳琅满目,购买粮草、原料、修路、建桥、月饷、军饷……足足列了三大页,几十项。 虽然银子如流水般花出,但每一项支出都有明确的去向,清晰明了。 龚彝不得不承认,皇上推行的这个财务报表,确实有着它的独到之处。它让每一笔银子的流向都暴露在阳光之下,让人无法挑剔。 “不行,必须要面见圣上!”龚彝带着财务报表,急匆匆赶到行宫。 当他穿过一道道宫门,终于来到皇帝的御书房前,龚彝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臣户部尚书龚彝,求见皇上。”他的声音在门外回荡。 门缓缓打开,王坤探出头来,看了看龚彝,又瞥了一眼他手中的报表,微微点头:“皇上正等着您呢,请进。” 龚彝步入御书房,只见皇帝正端坐在案前,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难题。他不敢打扰,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皇帝的注意。 “龚爱卿,你来了。”皇帝抬起头,目光如炬,“如此行色匆匆,可是有要事相商?” “回皇上,正是。”龚彝上前一步,双手将报表呈上,“这是最新的财务报表,请皇上过目。” 皇帝接过报表,目光在那些数字间快速扫过。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龚爱卿,这报表上的数字,你有何看法?”皇帝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探询。 “皇上,臣以为,虽然开支浩大,但每笔款项都有其必要。然而,国库的银子毕竟有限,我们必须谨慎行事,确保每分银子都用在刀刃上。”龚彝沉声回答。 皇帝微微颔首,显然对龚彝的回答颇为满意。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眺望着远方。 “爱卿所言甚是。朕也深知国库的银子来之不易,必须善用。故而,朕打算和爱卿商量一事。”皇帝缓缓说道。 两个时辰后,龚彝步出了御书房,他的思绪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纷乱无章。 他原本满怀忧虑,意图劝说皇帝在国家百废待兴之际,务必要开源节流,毕竟四处都需要银子填补。 然而,皇上却向他描绘了一幅宏伟的蓝图,谈论着要成立公司、征收商业税、与西洋诸国开展贸易……这些新颖的概念如同天外来客,在他的脑海中横冲直撞,让他一时难以消化吸收。 总而言之,他的初衷似乎并未达成,皇上的雄心壮志似乎并未因他的劝告而有所收敛,反而预示着更多的开支即将到来。 不过,皇上毕竟还是给了他一线曙光。 “黔国公近日遣使来报,称已与葡国商人敲定了一笔可观的交易,接下来便要劳烦爱卿与他们接洽。”皇帝的话语中透着几分期待。 沐天波早年便与葡国商人有过往来,深知他们对大明的茶叶、丝绸、瓷器、铁器等商品的需求之大。 往昔,大明海禁森严,葡国商人只得暗中与民间进行交易。如今,朱由榔却一改旧制,积极与葡国商人展开贸易往来,自然赢得了他们的热烈响应。而且,葡国人交易时使用的是白银,这一进一出,若运作得当,预计一年能有二十万两白银的盈余。 二十万两白银,数目听起来或许并不惊人,但龚彝知道,这只是贸易的初步试探,随着贸易规模的不断扩大,这股细流终将汇聚成河,成为国家财政的一大支柱。 “况且,这几个月花出去的白银大多都在百姓身上,只要百姓在大明,这银子早晚还是大明的!”朱由榔的话在他脑海中闪现。 陛下怎么把这些银子收回来呢? 增加新的税赋?这念头在龚彝脑中一闪而过,便立刻被他否定。从万历到崇祯,一次次加征“三饷”,让百姓们苦不堪言,才有了李自成、张献忠等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乱象。 高价售粮?这个想法同样不可行。尽管贵州、云南等地的粮仓充盈,存粮足以供养百万之众一整年,但若以高价出售,不仅会激起民众的不满,更有可能失去民心,动摇国之根本。 那么,陛下究竟有何妙计,能在这不动声色间,让银子回流,而又不引起民怨沸腾呢? “库房里的银子只是银子,只有流动的银子才是钱。”这也是朱由榔说的。 龚彝思索着,或许答案就藏在那些新颖的概念之中——公司、商业税、与西洋诸国的贸易。这些词汇在他脑海中回响,逐渐汇聚成一个可能的图景。 第105章 衙署争论 工部尚书王应龙从朱由榔手上接了个大活,成立一个蒸汽运输公司。 虽然之前皇帝与他聊过相关的概念,但真到要着手运作的时候,他就有点架不住了。 不得已,他将工部衙门的一众官员拉到一起商讨。 蒸汽机制造局郎中陈应龙倒是对此轻车熟路,他以前在佛山时,经常运送铁器到港口,与葡国人贸易,不过那时用的是马车和船,可没有蒸汽汽车这种利器。 陈应龙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诸位,依卑职愚见,这蒸汽运输公司与我们熟知的车马行并无二致,关键在于运输工具的不同。” “我们只需将传统的马车替换为蒸汽汽车,便能大大提高运输效率,降低成本。”陈应龙继续阐述着他的见解。 军器局郎中沐顺也接着发言,他这半年来在朱由榔身边耳濡目染,对公司的概念和运作也有一些想法。 沐顺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同僚,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自信:“诸位,我等虽是首次涉足这蒸汽运输之业,然则陛下所倡导的公司理念,却为我们指明了方向。公司者,合众人之力,集众人之智,共创大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等在军器局中,亦常以分工协作,提高效率。此蒸汽运输公司,亦可借鉴此法,将运输过程分解为各个环节,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以此确保运作之流畅。” 王应龙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沐郎中所言甚是。分工协作,正是提高效率的关键。我们还需制定详尽的制度,确保每位工人都明确自己的职责,知晓自己的任务。” 陈应龙点头表示赞同:“尚书大人所言极是。除此之外,我们还应重视匠人培养。蒸汽汽车的维护与操作,非一般人所能为,必须培养一批专业的技师。” 工科给事中金堡闻言,却提出不同看法:“自古以来,我华夏均以农为本,这蒸汽汽车于农无益,实乃奇巧淫技,蒸汽运输公司实为哗众取巧之物。” 王应龙面对金堡这位朝中元老,心中充满了无奈。 金堡历事崇祯、隆武、历帝三帝,因敢言且能言,抨击时政,弹劾权臣,赢得“直臣”的声誉。但在国家存亡之际,未能超脱党争,纠缠于权力斗争,招致了“善骂”的恶名。在永历四年,金堡被陈邦傅、马吉翔诬陷为“北人间谍”,遭受锦衣卫的严刑拷打,腿部落下残疾,被贬至清浪卫戍守。朱由榔入主贵阳后,被提拔为工科给事中。 他知道,金堡的腿部残疾和被贬的经历,以及在朱由榔入主贵阳后得到提拔的事实,都让他在朝中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但金堡的空虚之谈,于国无益,甚至可能成为阻碍。 好在别人怕他,王应龙可不惯着他。 王应龙,原是大西军的一员,对金堡这种自命清高的文人本不抱太大好感。在与朱由榔相处的半年时光里,他逐渐明白,陛下并不欣赏那些空谈理论的人,而是渴求那些能够实际行动、解决问题的人才。 他站起身来,语气平和却坚定地说道:“金大人,陛下有意成立蒸汽公司,这是关乎我大明未来的重大决策,不容有失,我们必须慎重对待。” 然而,金堡依旧固执己见,他反驳道:“天子亦非圣贤,谁能无过?您可曾听闻熹宗皇帝沉迷于木工等技艺,那些奸佞小人投其所好,导致朝政腐败,国事每况愈下。如果当时有更多舍生忘死、敢于直言的谏臣,朝堂又怎会沦落至此?” 王应龙几乎被金堡的言辞逗笑,他将朱由榔比作沉迷奇技淫巧的明熹宗,将自己和同僚们视为朝中的奸佞,而他自己则自诩为忠心耿耿、不畏强权的直臣。 但他心知,这些人在朝中还有不小的能量,若与其交恶,恐怕会对蒸汽运输公司后续的运转不利。他只好平复心情,慢慢解释道:“陛下英明神武,正朝堂、退外敌、扬国威,岂是目光短浅、耽于外物之人。君不见,蒸汽汽车可抵十马之力,所耗不及一马之费。君不见,火枪利器可穿铁甲之坚,所费不及铁甲十一。君不见,陛下亲征复国三千里,得民百万众。”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一一扫过在座官员,继续道:“吾知汝等忠心,恐天子之好影响国政。然而,此蒸汽运输公司,乃是利国利民之举。” 金堡却不为所动,他的脸上露出倔强之色,反驳道:“陛下大兴土木,难道不是劳民伤财?汝等趋炎附势,攀附权贵,实乃国家的蠹虫!” 王应龙面对金堡的尖锐指责,并未动怒,反而更显从容,他缓缓道:“金大人,陛下大兴土木,修道路、建学堂、设驿馆,此一桩桩一件件岂为享乐?实乃为国造福为民谋利也!成立蒸汽运输公司,亦是为了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便利百姓,补充财政,实乃利国利民之大计!” 金堡冷笑道:“王尚书,你口口声声说蒸汽运输公司利国利民,可曾想过这新奇之物会否动摇了人心?百姓若皆去追捧此等奇技淫巧,那农桑之事又将置于何地?” 王应龙沉声回应:“金大人,蒸汽运输公司之立,非为取代农桑,而是为各业添翼。正如陛下所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蒸汽汽车能大幅提高运输效率,释放人力,让人能有更多的时间去从事农耕,岂不是两全其美?” 金堡不依不饶:“王尚书,你这是短视!自古以来,我朝以农为本,商为末。如今你却要推崇商贾之事,岂不是本末倒置,乱了朝纲?” 王应龙正色道:“金大人此言差矣。商贾之事,非但不是末节,反而是促进百姓富足、国家强盛的重要手段。蒸汽运输公司之成立,正是为了降低物流成本,让利于民,使百姓生活更加富裕。” 金堡愤然拍案:“王应龙,你这是被利益蒙蔽了双眼!蒸汽汽车制造复杂,耗费巨大,这些银两若用于赈灾救民,岂不是更见成效?” 王应龙冷静反驳:“金大人,赈灾救民固然重要,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蒸汽运输公司不仅为百姓提供生计,亦能带动各业发展,长远来看,更能稳定国库,为朝廷分忧。” 金堡语气稍缓,但仍带着质疑:“即便如此,蒸汽汽车若操作不当,出了事故,又当如何?” 王应龙点头承认:“金大人所虑甚是。陛下曾言:安全无小事,这一点,我等绝不敢掉以轻心。” 金堡沉默片刻,再次发难:“王应龙,你这是在冒险!蒸汽汽车一旦普及,必将冲击车马行业,到时失业者众,社会动荡,你可曾想过?” 王应龙坚定回答:“金大人,任何新事物的出现,都会有一个适应过程。我们会逐步推行,同时协助他们转变,让更多人能够适应新的变革。变革虽有阵痛,但不变革,则无未来。” 后面这句,是朱由榔的原话,王应龙本来不太理解,现在用出来,却明晰无比。 金堡气急攻心,脸上潮红,他大袖一挥:“夏虫不可语冰语!”便推着轮椅,离开衙署。 “金大人,您这轮椅也是陛下亲手设计的奇巧淫技之物哦!”陈应龙在他身后补充一句。 金堡的身形明显晃动一下,又气呼呼转动轮椅离开了。 第106章 甚合朕意 与金堡的一番激烈争论,意外地为王应龙扫清了心头的迷雾,让他的思路变得异常清晰。余下的官员们迅速统一了思想,他们集思广益,很快拟定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怀揣这份新鲜出炉的方案,王应龙步履匆匆,向着皇宫深处赶去。在行宫的门口,他的目光不经意间与坐在轮椅上的金堡相交汇。两人心中都有些不快,却都选择了沉默,各自埋头于自己的思绪之中。 片刻之后,王坤出现在宫门口,他轻车熟路地将金堡推进了宫中。经过王应龙身边时,王坤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王应龙立刻会意,便在宫门外静静等待。 大约一刻钟后,王坤再次出现,将金堡推出宫外。金堡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叹息,显然是在皇帝面前碰了壁。王应龙心中暗自得意:“皇上还是太过仁慈了,若是我,定要让这老顽固好好尝尝教训!” 送走了金堡,王坤这才引着王应龙向皇帝的书房走去。一路上,王坤轻声向王应龙交代着注意事项:“陛下今日心情不错,王尚书不必过于担忧。” 听到这话,王应龙的心情明显放松了许多。他随手将一个银锭塞到王坤手中,却被王坤笑着推了回来:“王大人,您这是何必呢?咱家早就说过了,这可不能拿,您还是收回去吧。” 王应龙也不强求,直接收回了银锭。他心里明白,这半年来,王坤最初还收过几次,但后来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收,看来是陛下下了严令。但他不收,王应龙却不能不给,这不仅是礼节,更是官场上的人情世故。 在王坤的引领下,王应龙终于来到了皇帝的书房前。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迈步走进了书房,准备向皇帝呈上他们精心制定的蒸汽运输公司方案。 朱由榔端坐在案前,目光锐利如鹰,将工部呈上的方案逐句审视,不时用朱笔勾画,显露出他对此事的重视与认真。 王应龙则静坐于对面,屏气凝神,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打扰到皇帝的思绪。 时间悄然流逝,约莫半个时辰后,朱由榔终于舒展了身体,缓缓站起身来。 王应龙见状,也连忙起身,目光恭敬地等待着皇帝的训示。 “很好!工部这方案做得甚合朕意。”朱由榔先是赞许地点头,语气中透露出满意,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仍有些许细节需要斟酌。” 他轻轻将批改过的方案递给王应龙,那纸上遍布密密麻麻的红字,仿佛是皇帝深思熟虑后的印记。 王应龙接过方案,心中不禁暗忖:这何止是小改动,分明是大刀阔斧的修正。 朱由榔继续说道:“这公司掌柜一职,朕建议由工部直接委派人选,毕竟此乃新生事物,运营之中定有诸多需完善之处。” “此外,”朱由榔又补充,“需与户部商议,由户部牵头成立商业局,专责公司的注册、监督等事务。” 朱由榔一气呵成,提出了数十条建议,王应龙心知这些建议的重要性,却也感到有些应接不暇。正当他犹豫是否该打断皇上,请求稍作停顿时,朱由榔已洞察了他的困扰。 “这些建议,朕已详细写入方案之中,卿需与户部再行商议。” 朱由榔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方,缓缓说道:“王爱卿,这蒸汽运输公司,只是朕改革的一小步。你可有想过,它对大明的未来有何意义?” 王应龙思索后答道:“陛下,微臣以为,蒸汽运输公司的成立,将大大提高运输效率,降低成本,更能推动其他各业的变革,引领大明走向繁荣昌盛。” 朱由榔回过头,目光如炬:“说得好!朕要的不仅是一个运输公司,更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 在讨论接近尾声时,朱由榔忽然问道:“王爱卿,朕听说你与金堡有所争执?” 王应龙坦诚回答:“是的,陛下。金大人对蒸汽运输公司持有保留意见,微臣则是据理力争。” 朱由榔摆了摆手:“朕知金堡为人固执,但卿也需明白,朝中不同声音亦是国家之福。朕希望你能广纳谏言,但也要坚持正确的方向。” 王应龙深感皇恩浩荡,连忙拜倒:“微臣谨记陛下教诲。” 朱由榔最后吩咐道,“最迟后日,与户部一道,向朕汇报进展。” 王应龙长舒一口气,立刻应道:“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时间飞逝,转眼两天过去。工部尚书王兴龙和户部尚书龚彝联袂而至。 朱由榔看过两人的方案,又做了些简单修改。 “这商业局发证之事务必落实,这将是咱们征收商业税的第一步!”朱由榔语重心长。 和其他大明皇帝不同,朱由榔注重商业的发展,故而贵阳城内已经有规模不小的夜市和一些手工作坊式的商铺。他计划对那些较大规模的商家征收商业税,但第一步就是发许可证,然后就是定期报送财务报表,户部的税务部门再根据财务报表进行征税。 当然,作为大明的第一家企业,国营蒸汽运输公司自然要当好表率! “我们要来一个隆重的开业剪彩仪式!”朱由榔说。 王兴龙和龚彝面面相觑,什么是剪彩仪式? 朱由榔见王兴龙与龚彝面露困惑之色,便微笑着解释道:“剪彩仪式,是一种象征性的活动,标志着新公司或项目的诞生。在开业之际,众人聚集一堂,由重要人物剪断彩带,象征商业运作的正式启动。这不仅能够鼓舞士气,还能吸引顾客,是一种极好的方法。” 王兴龙与龚彝听后,恍然大悟,纷纷表示赞同。龚彝接着说:“陛下英明,这剪彩仪式定能引起民众的广泛关注,对我们的商业发展必将大有裨益。” 朱由榔点头,又补充道:“不仅如此,朕还计划制作一批传单,大力宣传首家获得商业许可证的公司,并普及公司的概念。” 三人对相关细节进行了仔细的确认,最终朱由榔决定在三日后为大明国营蒸汽运输公司举行一场盛大的剪彩仪式。 第107章 开源节流 随着王兴龙和龚彝的离去,午餐的时间悄然而至。 王少姬与她的五个孩子已在餐桌旁静静等候。朱慈?和朱慈煊端坐在餐桌的东西两侧,而王少姬则抱着两岁的朱慈烁,坐在南面。旁边,一辆婴儿车静静地停靠着,里面躺着已经进入梦乡的朱慈烨。在餐桌的主位上,一副精致的碗筷已经摆放整齐,只等朱由榔的到来。 朱由榔总是尽可能地抽出时间与家人共进餐食。即使事务再繁忙,他也会设法与家人团聚,如果实在无法抽身,他会委托王坤提前通知王少姬。 当他步入餐厅时,听到母子三人正愉快地交谈。朱慈煊兴奋地向母亲报告:“娘亲,您不知道,?哥真是厉害,那辆一人高的自行车,他一跃而上,只摔了两次,就学会了骑!” 朱慈?则羞涩地挠了挠头,他的手上还带着摔倒时留下的伤痕,显然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王少姬并没有像大多数母亲那样絮叨安全问题。她深知,作为皇子,她的孩子需要承担的责任更为重大。她反而赞赏朱慈?那种敢于尝试,心胸开阔的性格。 “?儿真是了不起,那辆两轮自行车连我都不敢轻易尝试!”她轻声说道,同时温柔地抚摸着朱慈?的头。 朱慈煊不甘示弱,他急切地希望得到母亲的赞扬。 “煊儿也很出色!即使摔了多次,仍然勇敢地尝试,真是个勇敢的孩子!” 听到这番话,朱慈煊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身上的小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还有我们的烁儿,一直陪伴着娘亲,娘亲也很爱你!”王少姬对着怀里的朱慈烁说道。 朱由榔看着王少姬如此得心应手地照顾着四个孩子,心中充满了敬佩。尽管有宫女们的帮助,但如果换做他自己,肯定会手忙脚乱。 他们所谈论的那两轮自行车,正是朱由榔委托王兴龙制作的。 光是链条部分就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直到三日前才送来。 朱由榔试骑了一下,发现由于轮毂是木头制成的,比橡胶轮胎更重更紧,骑起来有些费劲。不过,相比于步行,它还是轻松许多。 他骑了一会儿后便失去了兴趣,将自行车留给了两个活泼好动的孩子。 朱慈?和朱慈煊在完成课业后,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这辆新奇的交通工具。由于他们身材矮小,力量不足,所以摔倒了多次,这也就有了母子间的这段对话。 朱由榔走过来,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轻轻拍了拍朱慈?和朱慈煊的肩膀,鼓励道:“你们两个都是好样的,勇敢尝试新事物,这是成为男子汉的第一步。”孩子们听到父亲的赞扬,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午餐开始了,宫女们陆续端上了可口的菜肴。朱由榔坐在主位,王少姬则开始为孩子们分餐。餐桌上,大家边吃边聊,气氛温馨而和谐。 “父皇,您知道吗??哥还教会了我如何骑马呢!”朱慈煊兴奋地分享着自己的新技能。 朱由榔笑着回应:“是吗?那可真是了不起。骑马是一项重要的技能,你们要多加练习。” 王少姬也补充道:“确实,骑马不仅能锻炼体魄,还能培养勇气。” 午餐过后,朱由榔提议带孩子们去花园散步,以助消化。孩子们兴奋地跳起来,跟着父亲走出了餐厅。 一路上,三个小男孩像脱缰的小野马,在花园里蹦蹦跳跳,朱由榔推着婴儿车和王少姬边走边聊。 “妾身听说陛下准备成立一个蒸汽公司?”王少姬随意问道。 朱由榔轻轻颔首,答道:“确有此事。今日工部呈上了一份详尽的计划,颇为成熟,预计不久便将付诸行动。” 接着,他向王少姬讲述了公司的架构、盈利方式和税收政策等等。 王少姬聆听之后,沉吟片刻,然后对朱由榔说:“妾身亦有意成立一家公司。” 面对朱由榔疑惑的目光,她继续解释:“后宫的内库日渐空虚,且无其他财源,再加上荣养院的日常开销,我们不能坐吃山空。” 朱由榔稍作思考,认同了王少姬的观点。关于荣养院的经费问题,他原本打算将其划归兵部或户部管理,由户部负责拨款。 但王少姬坚持认为,应由皇室继续供养,这既是对老兵生活水准的保障,也是对皇帝恩泽的体现,有助于增强士兵对皇室的忠诚。 然而,内库的紧张状况确实不容忽视。 “那么,皇后打算成立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呢?”朱由榔好奇地问。 “妾身想成立一家专注于女性和儿童产品的公司。”王少姬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继续说道,“比如陛下所发明的三轮自行车、婴儿车,还有胭脂水粉、衣饰首饰等。” 看来任何时代女人和小孩的钱都好赚啊! 但,这货源从何而来?难道要开个工厂吗? 朱由榔闻言,微微一笑,对王少姬的商业头脑表示赞赏。“皇后的想法甚好,女性和儿童市场潜力巨大,确是一块值得开发的领域。至于货源,朕以为可以从两方面着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首先,我们可以从现有的工匠和作坊中挑选一些技艺精湛、信誉良好的,与之合作,生产我们所需的产品。这样既能保证质量,又能快速响应市场需求。” “其次,”朱由榔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朕有意在贵阳附近选址,建立一座皇家工坊。这座工坊将汇集天下能工巧匠,研发和生产各类高端产品,不仅限于女性和儿童用品,更可涵盖家具、工艺品等多个领域。” 王少姬听后,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皇家工坊?这真是一个宏伟的计划!有陛下的支持,妾身对这家公司充满信心。” 朱由榔点了点头,又提醒道:“不过,商业之道,变幻莫测。皇后还需多听多学,必要时可请教有经验的商人和官员。朕也会派人协助,确保一切顺利。” 王少姬感激地看了朱由榔一眼,“妾身明白,定会小心谨慎,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两人又就一些细节问题交换了意见,直到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晚餐后,朱由榔回到书房,继续处理国事。王少姬则带着孩子们在后宫散步,心中已经开始规划起自己的商业帝国。 她知道,这将是一条充满挑战的道路。 自古女子从商者就不多,能做出成绩的更是乏善可陈。但她相信在朱由榔的支持和自己的努力下,一定能够开创出一片新天地。 第108章 剪彩仪式 一则消息迅速在贵阳的大街小巷传开——大明国营蒸汽运输公司已正式获得商业许可证,将在两日后隆重开业,届时将免费赠送五百张乘车月票。 “蒸汽运输公司是什么?以前没听说过。”一位年轻人拿着宣传单,向身边的同伴好奇地询问。 “传单上不是有解释吗?公司,就是集合众人之力,汇聚众人之智,共同创造伟大事业的组织。”另一位同伴指着宣传单解释道,尽管他自己对公司的概念也不太了解。 虽然不是很明白传单上的内容,但“免费赠送”几个大字他们还是理解的。 得益于扶纲推行的扫盲教育,城中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识字,虽然书写尚不熟练,但至少已经能够认识一些常用字。因此,传单上的内容很快就在全城传开了。 街道上,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着即将举行的剪彩仪式和那神秘的蒸汽运输公司。孩子们好奇地围着宣传单,试图从那些他们尚不能完全理解的字句中寻找乐趣和答案。 永历八年十二月六日。 宜:嫁娶、祭祀、祈福、出行、开市。 吉时:卯时、午时。 今天是休息日,据传是皇帝陛下所定,从朝廷到民间,无论雇佣关系何在,受雇者每劳作五日,便享一日之休憩,人们便将这休息之日亲切地称作休息日。 大月三十天,便是工作二十五天,休息五天;小月二十九天,则工作二十四天,亦休息五天。 王兴龙和龚彝在晨光初照之时,便已抵达城中的一座三层小楼前。 这座小楼的正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红底金字的牌匾,上面刻着“大明国营蒸汽运输公司”几个大字,落款赫然是朱由榔。 这里是一个车站,小楼内还设有售票大厅和候车室。候车室外,一辆装饰着大红花的三厢蒸汽汽车静静停靠在路边,车头的红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在牌匾下方,工作人员们忙碌地穿梭其间,为即将到来的剪彩仪式做着最后的准备。 王兴龙和龚彝身着庄重的官袍,早已在蒸汽运输公司的门前等候,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对这一历史时刻的期待。 随着吉时的临近,越来越多的官员、商人和普通百姓汇聚于此。 当卯时的钟声刚刚敲过,朱由榔在一队侍卫的簇拥下,从皇宫缓缓步出,面带温和的微笑,向蒸汽运输公司的方向走来。他不时向周围的百姓挥手致意,亲民的姿态赢得了人们的阵阵掌声。 到达现场后,朱由榔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讲台,环顾四周,他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诸位,今日我们聚集于此,不仅仅是为了见证一家公司的诞生,更是为了开启我们大明商业发展的新篇章。蒸汽运输公司,将引领我们走向繁荣的未来。” 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朱由榔转身,拿起一把金光闪闪的剪刀,对着悬挂在门前的彩带轻轻一剪。 随着剪刀的落下,一声声炮响伴随着红色纸碎冲向天空,如同绚烂的烟花,随风飘落,为这喜庆的时刻增添了氛围。 彩带缓缓落下,标志着大明国营蒸汽运输公司正式开业。 随后,五百张乘车月票被分发给了在场的民众,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喜的欢呼。 随着剪彩仪式的圆满结束,朱由榔邀请现场百姓参观了蒸汽运输公司的内部设施。 他们看到了那些巨大的蒸汽机和复杂的管道系统,看到了热情洋溢的工作人员,这些都是他们过往的人生没有体验过的新奇景象。 “以后咱们出城不用坐马车了,你看,这蒸汽汽车的票价不贵,乘坐一次也就五厘银子。”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说道:“而且月票更划算,只要一钱银子,就能一个月内随意乘坐!” 他的同伴指着票价公示牌说:“那是在城里,你看从贵阳到龙里卫要两分银呢。” “那也不贵,这要是走路要走一天呢。就算骑马,也要两个时辰,再说,你也没有马呀!”第一人说道。 “还有承担货运的价格,按距离和重量来算。”一个粮商在心中默算,这可比马车拉得多了,还省去了买马养马的费用。 “还能出租汽车?”一些人似乎看到了商机。 两个小孩在蒸汽汽车旁玩耍,其中一个小孩好奇地问:“哥哥,这铁家伙真的能动吗?” 哥哥虽然似懂非懂,但仍旧按照传单上的内容,信心满满回答:“当然能动,它用蒸汽作为动力,听说还能拉动好多货物呢。以后我们出去玩,说不定还能坐这个大家伙呢!” 一个读书人在蒸汽汽车前感叹:“此乃天工开物,古人未尝梦见之物,今我大明竟能自创,实乃国之幸事。” 旁边的友人附和:“正是,此车一出,必将改变天下运输之格局,我等读书人也当拓宽视野,学习这新奇之术。” 在参观的途中,朱由榔耳闻众人的惊呼与议论,心中便有了底——这事,成了! 随后,朱由榔亲自引领那些幸运的民众登上了装饰华美的三厢蒸汽汽车。车厢内,木椅散发着淡雅的木香,精致的雕刻与装饰让人宛如置身移动的宫殿。民众们难掩激动之情,议论纷纷,对这新奇体验赞不绝口。 朱由榔端坐于车头的贵宾席,面带微笑,向每一位乘客颔首致意。随着一声清脆的汽笛,蒸汽汽车缓缓启动,车轮在道路上滚动,奏出节奏明快的乐章。汽车渐加速,穿梭于贵阳城的大街小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孩童们追逐着汽车奔跑,成人们驻足观望,赞叹声不绝于耳。汽车在新铺的石板路上平稳快速地行驶,沿途风景变幻,不过一刻钟,便从喧嚣的市区驶向了宁静的郊外。 旅途中,朱由榔向乘客们娓娓道来蒸汽汽车的工作原理及未来宏伟蓝图。经过一段愉悦的行程,蒸汽汽车终于回到了起点。 乘客们带着不舍与憧憬,缓缓步下汽车。他们的目光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第109章 商税改革 在皇帝的书房内,朱由榔正与户部尚书龚彝讨论着国家财政的问题。 屋内灯火通明,映照着两人忧虑的面孔,他们面前铺开的账册记录着大明每月庞大的开支,如同一道道沉重的锁链,牵绊着帝国的前行。 “目前,朝廷每月的开支大约在五十万两白银。”龚彝沉声汇报,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军饷是每月必不可少的巨额开销,高达三十万两白银。大明的常备军力共达十六万,其中刘文秀领有四万雄兵,李定国手握五万精兵,而朱由榔亲自指挥的天威军则有一万勇士。白文选、冯双礼、祁三升三位将领各率两万精兵,他们曾是孙可望的部下,现在则是朱由榔的亲信。 基础建设的费用同样不容小觑,每月需五万两白银。贵阳向外延伸至播州、镇远、遵义的官道正在紧张施工,这些道路是连接西川、湖广和广西的重要通道,对朱由榔而言,这是对未来的投资。 铁矿石等原材料的采购,每月耗费约五万两白银。尽管贵州矿产丰富,但受地形限制,运输成本高昂。在陈应龙的建议下,朱由榔选择从广东的阳江、阳春等地购入铁矿石。粤西地区目前还在大明义军的控制之下,大明两广总督连城璧、东阁大学士郭之奇、虎贲将军王兴等在那里组织义军,抗击鞑子的靖南王耿继茂。 粮草的采购也是一项重大开支,每月需五到十万两白银。朱由榔不仅从湖广购入粮草,还秘密派遣特工以粮商的身份,借助郑成功、张煌言等人的力量,从广东、福建、浙江等地采购粮草。运输成本在这项开支中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日常行政费用也需五到十万两白银,使得贵阳府库中的二百六十万两白银,仅能维持大约五个月的开销。 好消息是,云南、贵州的赋税即将收缴完毕,预计能够补充国库二百万两白银。这笔款项,对于缓解当前的财政压力,无疑是一场及时雨。 昔日,孙可望带领大西军进入云南,便大刀阔斧地实行了“营庄制”,将土地从权贵和土司手中收回,重新分配给百姓,以“官四民六”为标准,让无数平民得以安居乐业。他在云南兴修水利,促进了农业的繁荣。他发布“招抚百姓回家务业,不足者借给牛种”的复业令,鼓励百姓回归农业生产。在政治上,他与明朝的官绅合作,在经济上则剥夺他们的土地资源,同时将忠于明朝的土司武装力量逐步收编为自己的军队。 这一系列政策,使得云南一地“一年土产财赋,足供养兵之需”,为朝廷提供了充足的物资支持。 孙可望在云南的一系列改革举措,令朱由榔深受启发,不禁思考起即将推行的商业税试点改革。 当前大明的税收体系混乱无序,特别是商业税,其在国家总税收中所占的比重竟不足一成,这一现状亟待整顿。 回顾明朝初期,商业税起步较低,实行的是宽松的“三十税一”政策。随着经济的蓬勃发展,商业日益兴旺,商业税收的潜力逐渐显现。朝廷在诸如河西务、临清、九江等关键商业交通要道设立税关,对过往商人征收商税,以期增加国库收入。 然而到了万历年间,商业税的税率不升反降,从“三十税一”降至“六十税一”,更对小规模商人实行免税政策,年营业额在四十两白银以下的商贩得以免税。万历早期的商业税收数据显示,“盐税收入二百五十万两,茶税十余万两、市舶税四万两、通过税六十万两、营业税二十万两,总额不过三百四十万两。”对于一个人口过亿的泱泱大国而言,简直是不可思议! 万历之后,商业税的征收实际上已停滞许久。这既是因为朱元璋时期定下的“重农抑商”政策影响深远,也与朝廷税收政策的混乱不无关系。 朱由榔心知,要改变这一状况,必须制定新的商业税政策。 而孙可望在云南的改革虽然仅仅涉及田税,却值得借鉴。 “陛下所定商业之许可证,商贾欲行商,必先至商业局登记,依其季报,缴纳商税。今有三虑:一者,是否按其行业规模,定不同税率;二者,如何辨其季报真伪;三者,对虚报者,如何惩处。”龚彝说道,这些天他也召集户部诸官员商议商业税之事,这三项是他认为影响税收政策执行的主要因素。 龚彝所说的三点,朱由榔一听便明白,不过如制定税率需要仔细思考,这又涉及到各行业特性的问题。 朱由榔对此也多有思考:“酒、茶等,为生活之调剂,可稍增税率;而粮食等民之必需,宜低其税。” 朱由榔建议将商业税分为四档。 奢侈品类,如酒、茶、珠宝、金银、矿产,定“五税一”;一般消费品类,如衣物、家具、工艺品,定“十税一”;服务类行业,如运输、餐饮、住宿等,定“二十税一”;基本消费品类,如粮食、蔬菜、水果,定“三十税一”。另外,对年营业收入不足一百二十两者,先收后补,减免税赋,以助其发展。 龚彝又说了一个问题,对同一种产品会不会存在重复收税的问题。 “民种五谷,已纳租税,不可再征。竹木牲畜,本无征算,商贾市卖,官可税之。今民纳租于官仓,关市复征,岂不重乎。” 朱由榔初听,觉得龚彝的观点似乎没有问题,但仔细深思,发现他混淆了“商品”和“产品”两个概念。 朱由榔继续解释道:“农民所种五谷,纳租后不复征税。然若商人购之,加工转卖,即成商品,可征其税。如此,保农民利,又促商品流通。” 他接着说道:“须确保产品自产至售,仅于售时征税,非每交易皆征。初级农产品,加工转商品后,始征税,以避重复。” 龚彝听后,恍然大悟,对朱由榔的见解表示赞同。他接着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如何防商人虚报逃税?” 朱由榔沉思片刻,然后说:“需立监督审查之制。首先加强许可证管理,商贾必登记。其次定期审查,确保年报真实。最后对虚报者,严惩不贷。” 龚彝点头称是,又提出了一个建议:“陛下,可奖诚实纳税者予一定税收优惠,以激励之。” 朱由榔点头赞同。 龚彝还有一个疑问:“陛下,如国营公司该如何收税?”在他的理解中,这类国营公司既然已经是国家运营,所获也是收归国有,应该不用在进行收税。 朱由榔回道:“一视同仁即可!”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龚彝告辞而去。 朱由榔深知,商业税对大明而言,实为新财源,若执行得当,必能为朝廷财政之困顿带来极大之补充。 然而,他也预见后续之阻力,西南四省尚可,若收复江浙广东等地,阻力将倍增。 这将是朱由榔面临的巨大挑战。不收商业税,则财政将崩;收之,则可能将富户推向敌营。 如今,他唯有步步为营,审时度势,以期在财政与民心之间,寻得平衡之道。 第110章 委以重任 翌日清晨,王坤匆忙来报,庞天寿在晋王大军的护送下,已由澳门返回贵阳,大约还有十日行程。朱由榔仔细查看庞天寿发来的密信,得知这位大太监已从葡国采购了三百门红衣大炮、三百门短炮以及六千支火绳枪,并带回熟练工匠二百余人,目前已抵达梧州府。 朱由榔沉思片刻,立刻命令信使快马加鞭传信庞天寿,就地等待,并将这些火器妥善保存。同时,他飞马传信给李定国,邀他到梧州会晤。 他又召来工部尚书王应龙,让他挑选出三百名熟练工匠,准备与他一同前往广西。 朱由榔决心再次开启战端,计划将粤西之地全部纳入版图,将自己的蒸汽大业迁移到广东去! 一切安排就绪后,朱由榔便派心腹之人,延请秦王孙可望至宫中,共商大计。 孙可望近期在安置流民问题上显露出非凡政治手腕,仅用十余天便将两万流民安置得井井有条。其能力之强,甚至连王少姬都连连称赞。 而这半年来,孙可望的表现,亦堪称大明朝廷不可多得的股肱之臣。朱由榔实际上已将他视作宰相,负责辅佐皇帝处理国家大事。 如今,朱由榔决意重新设立宰相一职,而孙可望,无疑是担此重任的最佳人选。 然而,朱由榔心中却有一丝隐忧。 他深知,当年朱元璋废除宰相制度,将皇权集中在自己手中,这一决策,犹如一把锋利的剑,切断了权臣伸向皇权的触手。但废除宰相,也意味着皇帝必须亲力亲为,承担起繁重的政务。 大明的历代皇帝,成色如何,朱由榔心中有数。 到了后期,朝廷中虽无丞相,却出现了诸如冯保、刘瑾、魏忠贤等大宦官,严嵩、严世蕃、张居正等权臣,以及杨涟、左光斗等东林党人,他们如同权力的猎食者,迅速填补了宰相留下的真空。 “权利厌恶真空”,朱由榔深知此理。 但孙可望曾心怀帝王之志,他是否真的能够甘心屈居人下,不存他念。 这个问题如同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不时地提醒着他。 因此,在踏上广西的征途之前,朱由榔决定与孙可望进行一次坦诚的交谈。他要确保这位秦王能够与自己同心协力,共赴时艰。 在书房中,两人对坐,朱由榔首先打破了沉默:“秦王,你在流民安置上的功绩,朕深感欣慰。大明有你这样的国之栋梁,实为国家之幸。” 孙可望微微一笑,谦逊回应:“陛下过誉了,可望只是尽了臣子的本分。” 朱由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朕知道,你心中有更高的志向。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有雄心壮志并非坏事。但朕希望,你我之间能够坦诚相见,共同为大明的未来谋划。” “当前,我们的首要任务是驱逐外侮,光复大明江山!其他一切,皆可暂时搁置。” 朱由榔知道孙可望能听懂自己的话外之音。 孙可望目光坚定,沉声道:“陛下,臣当恪守为臣之道,请陛下放心,可望心中有数。为了大明的繁荣昌盛,臣愿效犬马之劳。” 朱由榔盯着孙可望的眼睛:“好!朕不日即将前往梧州,贵阳由皇后代为监国,朝堂之事还要靠秦王多分担。” 朱由榔心中对孙可望仍有所保留,但又不能时刻将他带在身边,思虑再三,决定让皇后王少姬暂代监国之责。 贵阳朝堂之上,孙可望的威望已足以确保无人对皇后监国的决定提出异议。即便有人反对,朱由榔也有应对之策,将异议之人一并带往梧州便是。 孙可望突然得知皇帝又要御驾亲征,急忙劝谏:“陛下乃万金之躯,怎可轻易涉险。臣愿代陛下出征广东。” 朱由榔对孙可望的心思难以捉摸。 “朕此次出征,意在肇庆!昔日朕自肇庆仓皇出逃,导致锦绣河山落入贼手。如今我朝兵强马壮,正是重归肇庆,一雪前耻之时。” 孙可望闻言,面色凝重,他深知朱由榔所言肇庆之事,关乎大明的尊严与未来。他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陛下,肇庆之战,关乎国运,臣以为,此战必须谨慎谋划,不可轻率。” 朱由榔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秦王所言极是,朕亦有此意。此去梧州,朕欲先与晋王商议,再作定夺。” 孙可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二弟乃国之栋梁,有他参与谋划,此战定能胜算大增。” 朱由榔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月色,语气坚定:“朕意已决,肇庆之战,不仅是收复失地,更是向天下百姓展示我大明的决心与力量。秦王,朕希望卿能在朝中稳定局势,为朕分忧。” 孙可望也随之起身,行至朱由榔身旁:“陛下放心,朝中之事,臣定会全力以赴,确保后方稳固,后路无忧。” 朱由榔转过身,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有秦王这句话,朕心甚安。大明的未来,需我等共同努力。” 两人在书房中又商讨了许久,直至月上中天,方才散去。 孙可望离开后,朱由榔又让郭彤叫来马吉翔。 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的日子并不如人意。 作为皇帝身边的亲信,他这位指挥使却已久未得到皇帝的召见,这本身就是一个不祥的征兆。 他与秦王之间的秘密往来,皇帝显然早已洞悉,却迟迟未有动作,这让他心中充满了不安,身形也日渐消瘦。 锦衣卫如今只剩下三百多人,其中多数是老弱病残,真正的精英早已被选拔进入天威军,锦衣卫的辉煌已不复存在。 突然接到皇帝的召见,马吉翔内心的忧虑远超过了喜悦,但他清楚自己已无力扭转乾坤,只能带着沉重的步伐跟随郭彤。 朱由榔挥手让郭彤到门外等待。 书房内,灯火昏黄,烛光将朱由榔的影子拉得很长,宛如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 马吉翔站在书房内,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开口:“陛下召见臣,不知有何吩咐?” 朱由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良久,他才转过身来,声音低沉而有力: “马吉翔,你跟随朕多年,朕对你的能力一直深信不疑。但最近朕听说,你与秦王走得很近,可有此事?” 马吉翔心中一紧,他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稍有不慎就可能性命不保。 他连忙跪下,声音颤抖:“陛下明鉴,臣与秦王之间绝无私情,只是出于公务上的往来。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朱由榔冷哼一声,目光如电:“朕希望你能明白,朕的江山,不容任何人觊觎!” 马吉翔战战兢兢,他意识到朱由榔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被轻易操控的皇帝,而是一柄锋利的剑,随时能取他性命。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朕望你能时刻警醒,不要再让朕失望。” 马吉翔心中一松,知道自己暂时逃过一劫。他连忙磕头:“臣遵命,定不负陛下所托,誓死守护大明江山!” 朱由榔微微点头,语气稍缓:“起来吧。朕知道你最近日子不好过,锦衣卫也日渐衰弱。朕决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重振锦衣卫的威风。朕会从天威军中挑选一批精英,加入锦衣卫,由你亲自训练。希望你能不负朕望,让锦衣卫再次成为朕的利剑。” 马吉翔心中一喜,他知道这是皇帝对他的考验。 他再次磕头:“臣领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厚望!” 朱由榔挥手示意他退下,马吉翔缓缓退出书房,身上已是大汗淋漓。 他心中暗自庆幸:“还好,陛下还需要一条忠诚的狗。” 第111章 粮仓失窃 长沙城,湖广之首府,乃是一处繁华未被战火侵扰的乐土,遗世独立,依旧保持着它的宁静与繁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们在这繁华之地奔波,追逐着自己的利益。 长沙知府张宏猷,近日却如临深渊,心情沉重。作为湖广最大的粮食转运中心,长沙城竟面临粮荒之虞。 三日之前,五省经略洪承畴急传飞信,命其速派人押送两万石粮食至常德。张宏猷岂敢怠慢,立即召集粮食官仓大使,急备粮草,准备启程。 然而,信使匆匆而去,半日已过,却未见其归来。张宏猷心急如焚,快马加鞭至官仓,询问守仓士卒,方知粮仓大使已于两个时辰前匆匆离去。张宏猷心中一沉,连忙差人四处寻找,同时召来粮仓副大使。 半个时辰后,下人急报,副大使亦已不见踪影。张宏猷此时已有所觉悟,粮仓必有蹊跷,遂命人直接开启粮仓大门。 张宏猷率众步入粮仓,只见粮袋堆积如山,看似无异。他们巡视一周,粮仓之内粮食满满,一切看似井然有序。然而,粮仓大使与副大使的失踪,却如同迷雾一般,令人费解。难道他们皆因急事而同时离岗?按常理,此乃大忌。 张宏猷心中疑云重重,他深知粮仓重地,岂能无故失守。他沉声下令,命人仔细检查每一袋粮食,以防有变。 众士卒领命,纷纷动手,一袋袋粮食被翻动,却依旧未见异常。张宏猷眉头紧锁,他的目光在粮仓内来回扫视,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 突然,一名士卒惊呼,原来他在翻动一袋看似普通的粮食时,发现袋底竟有异样。张宏猷快步上前,亲自查看,只见袋底之下,竟然全部都是泥沙,只有上面三层是粮食! 张宏猷一见之下,脸色骤变,这哪里是粮食,分明是泥沙!他心中一紧,这分明是有人蓄意为之,以泥沙充粮,其心可诛! 他立刻下令,将所有粮袋全部打开检查,结果不出所料,除了最上层的几袋外,其余皆是泥沙! “这是何等胆大包天之举!”张宏猷怒不可遏,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立即上报。他立刻召集亲信,密令他们连夜赶往常德,将此事禀告五省经略洪承畴,同时,他亲自书写奏折,准备上奏朝廷。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幕僚匆匆跑来,气喘吁吁,神色慌张。 “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声张!”张宏猷看见来人,正是他最近才招收的幕僚魏天。 “大人,此事若传扬出去,必将引起百姓恐慌,动摇人心。洪大人那里也不好交待。”魏天沉声说道。 张宏猷心中一动,立即让亲信控制住粮仓所有守卫,并派兵把守住粮仓各处要害,任何人不得出入! 此时,又有心腹来报,粮仓大使和副大使家人全部神秘消失!消息如同一道惊雷,震得张宏猷心头一颤。他心知这两人铁定有问题,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隐藏消息?又如何向洪大人交待? 魏天进言道:“大人,何不将城中粮商邀来,向他们借粮?”他的声音虽低,却如同一缕晨光,照亮了张宏猷心中的迷雾。 “借粮?”张宏猷心中暗想:“这粮仓失窃必定和这些粮商也脱不了干系!” 他点点头,派人将城中粮商都请到府衙来。 在府衙的大厅中,灯火通明,粮商们陆续到来,他们面面相觑,不知知府大人召集他们所为何事。张宏猷坐在主位上,面色凝重,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粮商,心中暗自思量。 “诸位,今日召集大家来,是有一件要事相商。”张宏猷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长沙城近日粮食短缺,我欲向各位借些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粮商们闻言,有的面露难色,有的则低头私语,显然对此事心存疑虑。张宏猷见状,又道:“诸位放心,此次借粮,我将以官府的名义,日后必有厚报。” 就在这时,一位粮商站了出来,他是城中最大的粮商,名叫赵铁山,绰号“赵满仓”“赵半城”。他拱手道:“大人,我们做生意的,讲的是信誉,既然大人有难,我等自当相助。只是,不知大人需要多少粮食?” 张宏猷心中一喜,知道此事有望,便道:“三万石,若能借到,长沙百姓将感激不尽。” 赵铁山略一沉吟,随即点头:“好,我赵家愿意出五千石!” 一位中年粮商,姓李名富,站起身来,面带难色,说道:“大人,我等虽有存粮,但市价波动,借出太多,恐对我们的生意不利啊。” 张宏猷微微颔首,沉声回应:“李老板,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此事关乎长沙城数十万百姓的生计,若无粮食,后果不堪设想。官府会以市价收购,绝不让各位吃亏。” 另一位粮商,姓周名通,也开口道:“大人,我们周家虽小,但也愿意尽一份绵薄之力。只是,不知这借粮何时能还?” 张宏猷心中已有打算,答道:“周老板,官府借粮,必有借据。待到秋收之后,粮食充足,定会如数奉还。” 这时,一位年轻的粮商,姓王名宝,站了出来,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大人,我们王家愿意借出三千石,但希望官府能有所回报。” 张宏猷眉头微皱,他知道这些粮商各有心思,但他更知道,此时此刻,稳定人心比什么都重要:“王老板,官府必有回报,但此刻,我们需要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赵铁山见状,也站出来打圆场:“诸位,张大人一向公正,我们做生意的,讲的是信誉。今日我们帮了大人,他日大人也定不会亏待我们。” 粮商们见张宏猷言辞恳切,又见赵铁山等大粮商已经答应,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他们纷纷表态,愿意借出粮食,帮助官府度过难关。 张宏猷见状,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然而,他也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问题还远未解决。粮仓大使和副大使的失踪,泥沙充粮的诡计,这一切背后,必有更深的阴谋。张宏猷决心要一查到底,把这些蠹虫揪出来。 第112章 审问疑云 赵铁山从长沙府衙归来,踏入家门,仆人立刻递上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他随意抹了抹脸,随手一抛,便瘫坐在了软榻之上。 门外,一位年轻男子不待通传,便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直奔赵铁山身旁的软榻,一屁股坐了下去。 赵铁山微微挥手,示意仆人退下,随即目光转向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爹,张宏猷怎么说?”年轻男子急切地问道。 “还能怎么说?无非又是要借粮。”赵铁山淡然回道,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赵家自他祖父那一代起便在长沙经营米粮生意,历经三代人的努力,方才积累了这份家业。然而,他的儿子赵勇,却不知为何,竟舍弃了这份家业,投身军旅,加入了明军。 赵铁山年近半百,若要再娶,能否再得子嗣尚是未知之数。即便有幸得子,这偌大家业能否传承,亦未可知。他担心自己百年之后,家中的妇孺和家产,或许都要改姓他人。 赵勇自贵阳归来,赵铁山心中自是欢喜,夜不能寐。然而,得知儿子此次回乡,竟是来当细作的,他又是怒火中烧,同样夜不能寐。 赵勇,乃是天威军陈昂麾下的百户,当年鞑子入侵湖广,他为了心中大义,毅然加入明军。此番,受朱由榔之命,回长沙采购粮草,心中自有一番打算。 赵铁山的眉头紧锁,心中波涛起伏。他望向赵勇,眼中既有责备也有无奈,继续劝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般不懂事?家业重要,还是你那所谓的大义重要?” 赵勇闻言,神色坚定,“爹,家国天下,岂能分得开?若无国,何来家?我虽为赵家之子,但心系天下,愿为国家尽忠。” 赵铁山叹了口气,他知道儿子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也罢,你既已决定,我便不再多言。只是,你此行危险重重,务必小心。” 赵勇点了点头,“爹放心,我自有分寸。” 父子俩目光交汇,虽有分歧,但终究血浓于水。赵家这份沉甸甸的家业,终究还得靠赵勇这小子来传承。 “那两人的家眷呢?你藏哪了?”赵铁山心中不安,急切地问道。 “已经着人送走了,现在应该快到宝庆了。”赵勇回答,他三天前就将人分批送出城。长沙粮仓大使和副大使家眷人数不多,加在一起也就十二人,故而能悄无声息地送出城去。 “那两人呢?藏哪了?没问题吧?”赵铁山又问。 “他们也出城了,不过不是往宝庆走,而是往洞庭去了。”赵勇回答。 “洞庭湖?你是想让他们绕道前往贵阳?”赵铁山问道。 “这个不能说。”赵勇神秘一笑。 “又是你那保密纪律!连爹都不能说!都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你爹?”赵铁山有些气闷,却知道儿子的脾气,这两人的下落他是不可能从儿子口中知道了。他并不关心这两人,他担心的是这两人会连累到他赵家。 “有一点爹可以放心,这两人绝不会出问题,毕竟他们在鞑子那里犯的事杀头都不为过!”赵勇接着说:“等这边事情结束,您随我回贵阳吧。贵阳现在不比从前,有好多机会呢。” “而且,陛下尊重商贾,早已废除了士农工商这些等级划分了。据说,陛下还准备给那些贡献卓越的商人授勋呢。”赵勇继续劝说。 赵铁山这些天听他说贵阳耳朵都听出老茧了,什么蒸汽汽车、运输公司、铁牛等等,每一次说出来,满满的都是对朱由榔的崇敬之情。要不是他熟悉这孩子的一切,都会以为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赵铁山无奈一笑,心中虽然对儿子的执着有些无能为力,但也感到一丝欣慰。他知道,儿子的心中有着更大的抱负,这份抱负,或许正是赵家未来的希望。 “好吧,等事情结束,我们就去贵阳看看。”赵铁山终于松了口,“不过,你得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 赵勇点了点头,“爹,您放心,我自有分寸。” “爹,咱们借给赵宏猷这五千石粮食,一定要狮子大开口,让他以为咱们真的贪。”赵勇继续说,声音中带着一丝狡黠,如同一位狐狸,对猎物的算计。 赵铁山略一思索,便知道赵勇意有所指。在商言商,在这缺衣少食的关键时节,粮价高涨,粮食借出去,肯定要多收点利息,不然不就变成做公益了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贪一点,才能符合他奸商的本色嘛。 在长沙府的深处,有一座大牢,那里的墙壁仿佛能滴下水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潮湿和霉味。 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几个守卫粮仓的士兵,如同被遗弃的棋子,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牢房中,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安,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回响。 张宏猷,长沙府的知府,他的步伐沉重,穿过阴暗的走廊,来到了第一个牢房前。 牢房内,李初四被绑在木椅上,双手反剪,眼神躲闪,不敢与张宏猷那锐利如刀的目光相接。 张宏猷的声音在牢房内回荡,冷冽而威严:“李初四,你在粮仓当差多年,应该知道每一粒粮食对长沙府意味着什么。如今粮仓失窃,你若知情不报,便是同罪!” 李初四颤抖着,声音里满是恐慌:“大人,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冤枉啊!” 张宏猷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卷纸,扔在李初四面前:“这是你的同伙的供词,他们已经指认你参与其中。你,还想狡辩到何时?” 李初四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他的声音开始结巴:“我...我真的没有,大人,我是清白的。” 张宏猷不为所动,他的眼神更加冷酷:“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若你坦白,或许还能从轻发落。若是抗拒,那就别怪我用刑了。” 李初四在恐惧和绝望中挣扎,但他的口中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清白。张宏猷见状,微微点头,狱卒们心领神会,拿起烧红的烙铁,缓缓靠近李初四。李初四的尖叫声在牢房中回荡,如同一曲绝望的哀歌。 与此同时,其他牢房中的士兵也在经历着相似的审问。 张大田,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伤痕。 审问官的声音传来:“张大田,你的同伙已经招供,你若再不招供,只会遭受更重的惩罚。” 张大田紧咬牙关,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大人,我是冤枉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审问官的耐心已经耗尽,他挥手示意狱卒们继续用刑。 张大田在痛苦中挣扎,但他的意志坚定如铁,始终没有松口。 数日的审问和拷打,如同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 除了一些士兵在极度痛苦中胡乱招供外,真正的盗窃者并未浮出水面。张宏猷虽然取得了一些口供,但对于解决粮食失窃的问题,却如同隔靴搔痒,毫无帮助。 这粮食,难道真的长了翅膀,自己飞走了不成?张宏猷站在牢房之外,眉头紧锁。 第113章 粮食危机 东方尚未泛白,赵府之中一片宁静,赵铁山正沉沉睡梦。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沉寂,紧接着,门外响起了仆人的惊慌之声:“老爷,大事不好,府外有人群闹事,口口声声要见您!” 赵铁山猛地惊醒,眉头紧锁,一跃而起:“何方狂徒,竟敢在赵府门前滋事?” 赵勇亦是翻身而起,眼中闪过警觉之色:“父亲,待孩儿前去探个究竟。” 父子二人步出府门,只见府外已聚集了一群怒气冲冲的民众。其中,一位中年男子情绪激动,高声呼喊:“赵铁山,你这贪婪的商人,囤积居奇,推高粮价,让我们普通百姓食不果腹!今日,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赵铁山冷冷一笑,心中清楚自己的名声在民间颇有争议,但他并未打算向这些愤怒的民众示弱。 “诸位乡亲,请听我说,”赵铁山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赵家向来以公平交易为本,从未囤积居奇。粮价之所以上涨,实为市价波动,与我赵家无关。而且,我赵家的存粮也并不充裕。” 然而,民众的情绪并未因此平息,反而愈发激昂,一些人开始向府门投掷石块,局势一触即发。 赵勇见状,立即挺身而出,大声喝止:“住手!你们这是何等行径?难道想要造反不成?”他的声音中自有一股威严,令人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趁着这股静默,赵勇继续说道:“我理解大家生活之艰难,但暴力绝非解决问题之道。赵家定会竭尽所能,助大家渡过难关。请大家保持冷静,切勿行违法之举。” 赵勇的言辞渐渐安抚了民众的情绪,他们开始冷静下来,意识到暴力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可能招致更大的祸患。 赵勇向赵铁山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赵铁山心领神会,随即宣布:“尽管我赵家存粮有限,但今日愿开仓放粮,以解诸位的燃眉之急。”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决心与慷慨,“但我也恳请大家遵守秩序,勿再滋生骚乱。” 人群中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赵铁山的提议出乎他们的预料,也触动了他们的心弦。 中年男子的语气明显缓和:“赵老爷,您此言可真?” 赵铁山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赵铁山一言九鼎,诸位都是明证。同时,我也希望大家珍惜粮食,共同度过这一难关。” 赵勇也上前一步,坚定地说道:“诸位,我父亲的话便是我的承诺。今日赵家将伸出援手,但也需要时间来筹备。请大家先行散去,我们会立刻着手安排粮食的发放。” 人群渐渐散去,赵铁山和赵勇对视一眼,都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城中不仅赵家,其他粮商都遭到了百姓的侵扰,看来长沙的粮食危机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赵家府邸的门前,随着人群的慢慢散去,赵铁山和赵勇父子俩的眉头才稍微舒展了一些。 赵铁山转身对赵勇说:“勇儿,我们虽有心助人,但也不能不考虑自家的生计。开仓放粮虽能解一时之急,却非长久之计。我们必须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赵勇点头表示理解:“父亲所言极是。我们既要顾及眼前的困境,也要为将来打算。我建议,我们可以一方面向官府反映情况,请求从他处调拨粮食支援;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联络其他粮商,共同商议对策。” 赵铁山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他知道赵勇不仅勇猛,更有智谋:“好,就按你说的办。你负责联络其他粮商,我则去官府那边走动走动。” 说罢,赵铁山便吩咐下人准备车马,前往官府。而赵勇则开始书写请帖,邀请城中的粮商们到赵府商议对策。 在赵府的大厅内,灯火通明,粮商们围坐在长桌旁,气氛紧张而严肃。赵勇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诸位,面对当前的粮食危机,我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我提议,我们共同出资,从外地购入粮食,以稳定市场。” 坐在对面的粮商王老板冷哼一声,说:“赵公子,你说得轻巧,共同出资?那谁来决定出资多少?若是有人出得多,有人出得少,这又该如何是好?” 另一位粮商刘老板也接过话茬:“是啊,而且就算我们出资购粮,那粮价又该如何定?若是定得太低,我们无利可图,定得太高,又如何向百姓交代?” 赵勇沉着应对:“王老板、刘老板,出资问题我们可以按照各自粮行的规模和能力来定,公平合理。至于粮价,我们应当以成本加上合理利润来定,既能保证我们的利益,又能减轻百姓的负担。” 一个较为年长的粮商陈老开口了:“赵公子,你说得好听,但实际操作起来困难重重。若是我们定的粮价太低,那些小商小贩趁机压价,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赵铁山此时站了起来,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陈老,您老虑得是。但我们若不团结起来,各自为战,只会让市场更混乱,最终损害的还是我们自己的利益。我们赵家愿意带头,以身作则,定一个合理的粮价。” 王老板显得有些激动:“赵老爷,您是大户,自然可以不在乎一时的得失。但我们这些小本经营的,若是一时亏损,那可是要命的事啊!” 赵勇见状,立即接话:“王老板,您的担忧我理解。但我们若只顾眼前利益,不顾长远,最终只会自食恶果。我们可以通过签订协议,共同承担风险,共享利益。” 刘老板沉思了片刻,然后说:“赵公子,你的提议不无道理。但我们需要时间考虑,毕竟这关系到我们各自的身家性命。” 又一位粮商,周老板,敲了敲桌面,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诸位,我有个提议。我们何不设立一个共同的监管机制,确保每位粮商都遵守约定,不私自提价或压价?” 王老板皱眉反驳:“监管机制听起来不错,但由谁来监管?若监管者徇私舞弊,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赵勇沉思后回答:“王老板提出的疑问很关键。我建议,我们可以请知府大人委派官员作为第三方监管,确保交易的公正性。” 陈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个主意不错,有官府的介入,我们也能更放心一些。” 刘老板却仍有所保留:“即便如此,我们也需要确保官府的监管不会过度干涉我们的自由。” 赵铁山见讨论逐渐有了进展,便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那我们就与知府大人商定,只在必要时由官员介入,平时我们自行管理,如何?” 粮商们经过一番讨论,最终达成了共识,同意了赵铁山的提议,并决定共同起草一份协议,明确各方的责任和权益。 第114章 谋个官身 三天后,各粮商携带自家草拟之协议,再聚一堂。 议事厅内,辩论声此起彼伏,各抒己见,字斟句酌。经过一番舌战与权衡,终成一纸众皆认可之文书,落笔定音。 随后,赵铁山带领几位粮商代表前往长沙府衙,请求与知府大人商议监管事宜。 长沙府衙内,张宏猷正襟危坐于正堂之上,凝神倾听赵铁山等人陈情。 赵铁山诚恳地说:“知府大人,吾等粮商深思熟虑,决意携手应对粮食之危。为保市场稳定与交易之公正,恳请官府施以援手,予以监管。” 张宏猷捋了捋胡须,沉思片刻后说道:“赵老爷,尔等能有这样的觉悟,本官心甚慰。官府自当鼎力相助,扶持诸位之义举。” 王老板紧接着表达了他们的顾虑:“张大人,吾等最惧官府监管过严,约束吾等经商之自由。” 张宏猷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王老板,诸位之顾虑,本官了然。官府监管,旨在维护市场秩序,绝无横加干涉诸位经商之意。” 经一番恳谈,官府与粮商达成共识,官府承诺提供必要之支持与监管,而粮商们亦誓言恪守协议,共维长沙府粮食市场之稳定。 粮食们离开后,张宏猷心情大好,暗自思忖:“真乃‘打瞌睡时有人送枕头’,此事宜早不宜迟。” 幕僚魏天眉头微蹙,进言道:“大人,这些粮商平日锱铢必较,今日何故慷慨解囊?此事蹊跷,不可不防。” 张宏猷捋着长须,胸有成竹说道:“本官自有计较。” 这时,衙役前来通报,粮商赵铁山去而复返,求见大人。 话音未落,衙役来报,赵铁山去而复返,求见知府。张宏猷对魏天一笑:“你瞧,这不,后手来了。” “传。”张宏猷命道。 赵铁山立于堂外,见张宏猷与魏天联袂而至,急急上前施礼。 “赵老爷去而复返,所为何事?”张宏猷问道。 赵铁山瞥了魏天一眼,欲言又止。张宏猷见状,挥手示意无妨。 赵铁山遂不再犹豫,坦陈来意:“蒙张大人抬爱,赵家愿为朝廷效力。今日特来,实有一事相求。” 张宏猷默然不语,示意他继续。 赵铁山沉声道:“犬子赵勇,血气方刚,颇有膂力,愿投效大人麾下,效犬马之劳。” 张宏猷心知此乃求官之意,商贾身份卑微,欲借此机缘求个官身,亦是人之常情。 然仅凭五千石粮食,便想换取官职,未免过于轻率。但此刻亦不能过拂其意,若逼之太甚,令其变卦,哄抬粮价,长沙城必将陷入混乱。 张宏猷沉吟片刻,目光如炬,打量着赵铁山,缓缓开口:“赵老爷,令郎有此报国之志,本官甚是钦佩。但朝廷选贤任能,自有法度,不可仅凭一腔热血便能得之。” 赵铁山闻言,面露难色,却仍不失礼数,恭敬道:“大人所言极是,赵某岂敢妄求。只是赵勇自幼习武,志在报国,若能得一机会,定当全力以赴,以示忠诚。” 魏天一旁观察,见赵铁山言辞恳切,不似作伪,便轻声对张宏猷道:“大人,赵家此次确有功于民,若能适当安抚,亦是笼络人心之策。” 赵铁山见张宏猷神色稍缓,急忙从袖中取出一包裹,双手奉上:“此乃吾乡土产,不成敬意,望大人笑纳。” 张宏猷目光一扫,瞥见包裹中金光闪闪,心知此乃黄金,掂量之下,约莫三十两,堪比三年俸禄。 张宏猷是奉天人,隶属于正黄旗汉军,他自诩为鞑子贵人,对自己这些南方的同胞打心眼里看不顺眼,但对黄金看得很顺眼。何况,若能将长沙城最大的粮商拉拢至麾下,日后财源岂不滚滚而来?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包裹,捻须微笑道:“赵老爷拳拳爱国之心,本官甚感欣慰。吾身边正缺一得力巡检,不知赵公子可有意于此?” 巡检虽是九品小官,却手握实权,掌管一班衙役,维护地方治安。 赵铁山闻言,喜不自胜,连忙拜谢:“多谢大人恩典,赵勇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大人所望。” 张宏猷微微颔首,沉吟片刻后道:“此事尚需从长计议。五日后,本府将举行武举,若令郎真有才能,便去一展身手。若能脱颖而出,官职之事,本官自会斟酌。” 赵铁山心中大喜,连声道谢:“赵某感激不尽,赵勇必不辱使命。” 张宏猷挥手示意免礼,又道:“此事尚需保密,不可泄露。武举之事,需公平竞争,不容有失。” 赵铁山会意,正色道:“赵某明白,定当守口如瓶。” 随后,赵铁山满怀喜悦地告辞而去。张宏猷目送他离去,回头问魏天道:“此番应对,你看如何?” 魏天微笑答道:“大人处事圆滑,既保全了赵家的面子,又不失公允,实为上策。” 赵铁山走出府衙,抬头望了望天色,只见红日西斜,晚霞如火。 他回到赵府,立刻召来赵勇,将知府大人的话转述了一遍。 赵勇听罢,眼中闪过激动之色,抱拳道:“父亲放心,孩儿心中自有定计。” 赵铁山点了点头,又道:“张宏猷此人,心思深沉,非寻常之辈。他既已开口,便不会轻易食言。但你需知,官场如战场,一步不慎,满盘皆输。” 赵勇沉声答道:“孩儿明白。张宏猷有心利用赵家,却不知我等也有心谋划他张知府。” 赵铁山看着儿子这副激动得样子,叹气道:“无论如何,保重自身为要!” 父子二人又商议了一番细节,直至深夜,方才各自安歇。 终于,武举之日到来。长沙府内外,英雄豪杰云集,各路好汉齐聚校场,一时间龙争虎斗,好不热闹。 赵勇乃是天威军中的百户,又是隶属于特工部,特工部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他无论是拳脚兵器,还是骑术射箭,无不精通。一个小小巡检,自是手到擒来。 他一路过关斩将,最终在众多武者中脱颖而出,赢得了头名。 张宏猷在校场之上,目睹了赵勇的表现,心中暗自赞赏。 武举结束后,张宏猷召见了赵勇,当场宣布赐予他巡检之职。 赵勇拜谢,心中虽波澜不惊,面上却装出激动不已的神情。 张宏猷更是心情大好,他心中暗想,以后这长沙的米市,可就要听他张宏猷的了。从此,他将通过赵家,掌控长沙的粮食命脉。 第115章 收买人心 赵勇回到赵府,只见府中上下洋溢着喜庆之气,仆人们相互交头接耳,传递着喜讯。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步入书房,只见赵铁山早已在那里等候。 书房内,一张长沙府的地图铺展在桌上,上面插着几根细细的红旗,每一根都代表着赵家的粮仓和商铺。赵铁山见儿子归来,面露微笑,指着地图道:“勇儿,你且来看,这长沙府内,我赵家已有数十处粮仓,商铺更是星罗棋布。如今你既得巡检之职,更可名正言顺地为赵家开疆拓土。” 赵勇回道:“父亲,孩儿明白。赵家兴衰,责无旁贷。” 赵铁山点了点头,说道:“你新任巡检,还需广结良缘,与各路英雄好汉结交。这湖广之大,能人异士众多,他日或能成为我赵家强援。” 赵勇笑道:“父亲所言极是,孩儿已有打算。武举之日,我便见识了不少英雄人物,其中不乏武艺超群之辈。我打算设宴相邀,与他们结为异姓兄弟,共同为赵家出力。” 赵铁山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欣慰之色:“勇儿,你能有此眼光,为父甚感欣慰。” 父子二人又商讨了许久,直至月上中天,方才各自散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赵勇便整装出发,前往巡检司正式到任。 巡检司下,衙役们通称为“三班”,皂班、壮班与快班,各司其职,是维护地方安宁的中坚力量。 皂班衙役十四人,称“皂隶”,负责一些杂务,如清洁、守卫等。 捕班衙役十六人,号为“捕快”,负责追捕犯人。 壮班衙役二十人,称“民壮”,协助巡检执行任务,如巡逻、维持秩序等,他们的身影遍布长沙府的每一个角落。 衙役之中,除了官府正式招募的之外,还有帮役和白役。帮役是指在定额之外,却得到总督、巡抚的认可,可申报省衙造册。至于白役,不入卯册,连省道府亦不予承认,属于编外人士了。 赵勇心中早有打算,决心在白役上做些文章,以壮大自己的力量。他赵家富甲一方,供养几个衙役自是不在话下。 上任伊始,赵勇并未摆出高高在上的架子,而是换上便装,带上一众衙役,步行前往本地最大的酒楼——楚湘阁。他知道,要想赢得人心,首先要放下身段,与他们打成一片。 楚湘阁乃是长沙府内闻名遐迩之地,文人墨客、商贾巨贾皆喜在此聚会。当然,这也是他赵家的产业。 一行人步入楚湘阁,只见楼内雕梁画栋,布置得十分雅致。赵勇找了一个大大的包厢,点了满桌的招牌菜肴。 “各位兄弟,”赵勇举杯,目光灼灼,“我赵勇今日能与诸位共事,实感三生有幸。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同舟共济,患难与共。” 皂班之首李翰抱拳,声如洪钟:“赵巡检,您太客气了。我们兄弟几个定当竭尽全力,为大人分忧解难。” 捕班的张晋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狡黠:“大人,张晋在此,那些个跳梁小丑若敢造次,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壮班王铮则拍着胸脯,豪气干云:“赵大人,王铮和兄弟们别的不敢说,这长沙府的大街小巷,交给我们,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众衙役亦是你一嘴我一舌,争先向赵勇表忠心。 赵勇此举,一来是为了拉近与衙役们的关系,二来也是为了借此机会,观察他们的能力与品性。他知道,要想在巡检这个位置上坐稳,单靠家族的财力是不够的,更需要有一班得力的手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勇与衙役们的关系在谈笑间渐渐拉近。 翌日,天色微明,赵勇便将李翰叫来,交给他两个沉甸甸的钱袋,一袋金光闪闪,一袋银光烁烁。 “李翰兄弟,往后咱们同舟共济,风里来雨里去,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给大家伙都分分。”赵勇语气豪迈,目光中透露出一股子江湖义气,“告诉大家,只要有我赵勇一口吃的,绝不会少了大家一分。” 李翰双手接过钱袋,心中感激涕零。他从未见过如此慷慨的上司,以往巡检大人不向他们索取已是幸事,更不用说赏赐银两。 “赵大人,您这般厚待,叫我们如何是好?”李翰激动地说。 赵勇微微一笑:“李翰兄弟,我赵勇言出必行。今后,只要是我赵家的人,我定会一视同仁。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 “不过,有一点,咱们可要说好。”赵勇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既然本官已经赏过了,就不得再向百姓伸手。我们要做的是保护百姓,不是鱼肉百姓。” 李翰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赵勇的用意,是要树立一个清廉好官的形象。 “谨遵大人旨意,吾等兄弟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翰抱拳行礼,声音铿锵有力。 “李翰兄弟,我赵勇不是要你们报恩,而是要我们同心协力,共同维护长沙府的安宁。只要我们齐心,何愁大事不成?” 接着,赵勇又将张晋、王铮先后叫来,同样赏赐了大量银钱,并交代了一番。 “张晋兄弟,你的身手敏捷,今后追捕盗贼就靠你了。”赵勇拍了拍张晋的肩膀,目光中满是信任。 张晋接过赏赐,抱拳道:“赵大人如此慷慨,张某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大人恩情。” “王铮兄弟,你对长沙城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便如这城中的活地图。”赵勇对王铮说道,语气中满是赞赏和信任,“巡逻维持秩序的重任,非你莫属。” 王铮抱拳,声音洪亮:“王铮定当竭尽全力,保长沙府一方平安。” 赵勇的这一系列举动,很快赢得了衙役们的忠诚。衙役们也一改往日作风,对百姓商户关心起来。不仅不拿不要,还时不时主动帮助百姓商户。 不是他们不贪财,而是赵大人给得多呀! 一时间,长沙城内治安大为改善,百姓安居乐业,商贾云集,一片繁荣景象。 就连长沙知府张宏猷都连连称赞赵勇忠勇能干。他暗自思忖,赵勇不仅武艺高强,更懂得如何收买人心,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赵勇的名字,很快就在长沙府内外传开了。人们都说,赵家出了个好儿子,不仅武艺超群,更有一颗仁心,真是长沙府的福气。 第116章 主动请缨 长沙城繁华渐显,街上行人如织,商贾云集,一派盛世景象。 赵勇又踏进了知府张宏猷的府邸,他意欲扩充衙役之数,以维护城中的秩序。 张宏猷面露难色,说道:“赵巡检,非是本官不允,实乃衙役之额数有限,难以为继。” 赵勇微微一笑,回道:“大人不必忧心,卑职所求,乃是白役之位,不占额数,亦不费公帑。” 张宏猷沉吟片刻,道:“即便如此,州府俸禄亦难支,白役之用度,恐难划拨。” 赵勇随即取出一包裹,双手奉上,沉声道:“此乃家父所托,些许土特之物,望大人笑纳。” 张宏猷默默接过,心中暗喜,赵家父子果真懂得人情世故。至于赵勇所求之事,便答应下来,白役之用度,就由赵勇自行承担。 赵勇归家后,将与张宏猷会面之事,一一细述于赵铁山。赵铁山叹道:“这贪婪的狗官!” 赵勇沉声道:“父亲,孩儿还有一事相求。” 赵铁山点头:“但说无妨。” 赵勇言辞中带着狡黠,道:“孩儿欲主动请缨,彻查官仓被盗一案。” 赵铁山眼神闪烁,心中暗忖,儿子要自查其事?莫非已有定计? 赵勇见父亲疑惑,便低声解释:“此乃‘祸水东引’之计。官仓失盗,众说纷纭,若我主动请缨,一来可显我赵家忠诚,二来可趁机‘查清真相’。” 赵铁山何等聪明,立刻领悟了儿子的言外之意,笑道:“三来,若能借此机会,将嫌疑引向他人,我赵家便可摆脱干系,甚至借此机会,进一步巩固在长沙府的地位。” 赵勇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父亲英明。” 赵铁山微微颔首,目光如炬,凝视着赵勇道:“勇儿,你这计策虽好,但需小心行事。官仓被盗一事,牵涉众多,不可轻率。你须得步步为营,不可让人抓住把柄。” 赵勇沉声应道:“父亲放心,孩儿心中有数。此事若成,非但能洗脱赵家嫌疑,更能令赵家声望更上一层楼。” 数日后,赵勇又在城中募得壮士五十余人,全部充作衙役。这些壮士,有的是城中的游侠儿,有的是外来的武师,还有的是因战乱流落至此的士兵。他们各有所长,但都有一个共同点——渴望在长沙城找到一席之地。 巡检三班衙役壮大一倍,干活的人更多了,拿的钱一分不少,赵公子还时不时发点外快。尤其是这些新人积极性很高,什么活都抢着干。三班衙役都乐得清闲。 随着自己的班底逐渐到位,赵勇开始谋划查案之事。 赵勇踏入张宏猷的府邸,神色自若,开门见山道:“张大人,长沙近日官粮失窃一案,震动四方,卑职愿请缨查办,以正视听。” 张宏猷眉头微挑,目光如电,打量着赵勇,心中暗忖:这位年轻巡检,果真有胆有识,但此案水深火热,前任便是栽于此,他究竟是何居心? 赵家此举,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欲借查案之名,插足米市,图谋私利。不过,自己又何尝不是利用赵家之力,掌控米市,从中取利? 沉吟片刻,张宏猷心中已有定计,笑道:“赵巡检少年英雄,有此担当,本府甚感欣慰。此案交由你手,定能拨云见日。” 赵勇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抱拳道:“大人信任,卑职感激不尽,定当查个水落石出,以昭天下。” 赵勇抱拳一礼,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魏天自屏风后缓缓步出,沉声道:“赵家此番所图,恐怕非同小可,大人需得谨慎提防。” 自那日借粮一事之后,张宏猷对这位幕僚的信赖与日俱增。他不仅心思缜密,目光如炬,更是在张宏猷不便露面之时,代为谋划。 张宏猷便转过身来,面对魏天,神色凝重:“赵勇虽有雄心,却也不足为虑。只是他背后有赵铁山撑腰,赵家在长沙根深蒂固,若非必要,不可轻易与之为敌。” 魏天点头,沉声道:“大人所言极是,赵家在长沙的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但若能善加利用,未尝不是我们的一大助力。” 张宏猷抚须微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赵勇要查案,那就让他查。米市之争,本就波诡云谲,多他一个棋子,或许能搅动更大的风云。” 魏天目光一闪,随即会意:“大人是想借赵勇之手,探一探米市的深浅?” 张宏猷点头:“正是。赵勇若能查出真相,自然最好;即便查不出,也能让他与米市的各方势力纠缠不清,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魏天微微一笑:“妙计。不过,赵勇也非等闲之辈,大人还需防备他反咬一口。” 张宏猷摆了摆手:“这个我自有分寸。赵勇虽然精明,但终究年轻气盛,容易冲动。只要我们布局得当,他不难成为我们的棋子。” 接着他眼中闪过一抹狠戾:“长沙城,乃我囊中之物,赵家若敢越雷池一步,我必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魏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大人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张宏猷又道:“洪承畴退守常德,长沙城的局势愈发微妙。我们必须早做准备,以防不测。” 魏天闻言,心中一凛,他自然明白张宏猷所指。如今五省经略洪承畴退守常德,长沙城已然暴露在战火前线,明朝大军随时可能从宝庆顺流而下,直扑长沙。城中仅有总兵徐勇麾下的五千兵丁,精锐之师早已随洪承畴远赴常德,一旦大明的兵马兵临城下,只怕难免弃城而逃。 魏天点头:“大人所言极是。城中的兵力薄弱,一旦大明兵马来袭,恐怕难以抵挡。若不在此时多积财宝,多备后路,那岂不是将辛苦经营的一切都拱手让与了大明?” 张宏猷微微一笑,道:“不错。乱世之中,金银财宝才是安身立命之本。我们需得多留后手,以防万一。”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中皆有计较。 第117章 剑拔弩张 长沙城,自古以来便是商贾云集之地,米市更是繁华非凡。然而,自赵勇插手米市以来,这米市就变得鸡飞狗跳。赵家以查案为名,实则行欺行霸市之举,令米商们苦不堪言。 但在官府,他们和知府、总兵关系密切;在民间,他赵家米价合理,还不时设善堂施粥;加上赵勇接手巡检之后,对百姓商户不加侵扰,以至于公于私都抓不到把柄。 赵勇主动请缨,明为查案,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志在长沙城也。他独坐书房,手中随意转动着一支炭笔,眼中掠过一抹冷笑:“张宏猷啊张宏猷,你当我是任你摆布的棋子,却不知我早已暗布罗网,只待你自投罗网。” 他轻轻放下炭笔,站起身来,负手背后,步至窗前,凝视着窗外渐浓的夜色。长沙城的灯火辉煌,当真是一幅太平盛世的图景呢。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赵勇低声自语。他所图非小,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只要计划得当,长沙城终将成为他囊中之物。 时间已来到冬季,洪承畴又催促长沙府运送粮草。距离上次运送两万石还不到一个月,看来洪承畴是准备在冬天给大明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好在这些信息,随着粮草的运送,也传到了宝庆和沅州。虽然两地兵马合计只有四万,但凭借坚城利器,就算是十万大军来攻也不怕。 夜色中,赵勇回到书桌前,展开一张精细的长沙城防图。图上标注着城内各处要塞、兵营、粮仓,乃至于每一条暗巷小道,都清晰可见。 这段时间,他借着查案之名,走遍了长沙城各个角落,他指尖轻轻滑过图上的每一处,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计划。 至于长沙总兵徐勇,早已是他赵家的座上宾。既然张知府爱财,徐总兵没有不爱财之理。他也借助向徐总兵孝敬的机会,和长沙守军的基层军官们打得火热。 大家都是为朝廷效力,相互之间照应一下也没什么大问题。尤其是那三十多个把总们,平常大头都给上面拿去了,下面的小兵们也没几个钱,搜刮多了怕引起哗变,过得不甚快活。 这赵巡检就会做人,总是借着查案之名,时不时给他们来些土特产,钱虽不多,但总比没有好。一来二去,大家也就混熟了。 徐勇知道这赵家是想借助长沙守军,壮大声势,为其助力。他也不说破,反正自己在任上先捞够了再说。伐明那是五省经略洪大人的事,自己守好长沙即可。而且这赵家时不时来劳军,对维持士气也有帮助不是。 赵勇的目光再次回到城防图上,手指停在了城西的粮仓处。那里,是长沙城的命脉所在,亦是他计划的关键。若能掌控此处,便如同扼住了长沙的咽喉。 然而,自上次官粮失窃之祸后,张宏猷便恳请总兵徐勇增派重兵把守。守卫粮仓的把总岳鹏,是个难以对付的角色。岳鹏为人正直,为官清廉,爱兵如子,似乎无懈可击。 如何破此坚壁,将关乎赵勇后续大计的成败。 赵勇眉头微蹙,心中明白,对付岳鹏这样的人物,单凭武力难以奏效,唯有智取,方能取胜。他需找到一个切入点,一个足以打动岳鹏心弦的理由。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赵勇眉梢一挑,沉声道:“进。”一名心腹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封密函,低声道:“大人,宝庆有消息来了。” 此人是赵勇在长沙“新招”的衙役,实乃天威军将士,也是赵勇手底下的士卒。 赵勇接过密函,展开细读,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信中所言,正与他的计划不谋而合。他将密函置于烛火上,看着它燃为灰烬。 赵勇心中自是明白,所谓查案,不过是幌子而已,而打击对手,亦不过是明面上的说辞。他真正的意图,却始终是探查长沙城的防御虚实。洪承畴欲给大明一个出其不意,而大明又何尝不想以同样的惊喜回敬? 沅州的冯双礼与宝庆的白文选,二人心中皆有一股不平之气。上次湘西之战,孙可望与李定国出尽风头,他们亦渴望在皇帝面前一展英姿,证明自己的实力。 数日前,两人接到皇帝密令,要他们近期发动突袭,扰乱洪承畴的布置,让他无暇他顾。 而这数月来,赵勇对长沙城的防务已了如指掌,并通过特工营,将消息传递给白文选和冯双礼。他现在所要做的,便是在无人察觉之中,悄然布下天罗地网,只待那大明的兵马逼近城下,便是他大展拳脚之时。 在湘西剑拔弩张之际,客居肇庆的广西提督线国安坐立不安,他手底下这班士兵多是广西子弟,思乡心切,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了逃兵。 他与平南王尚可喜密谋,决定趁明军粮草短缺之际,发兵梧州,夺回广西。 尚可喜见此良机,乐得让线国安去消耗李定国的军力,便欣然同意了这一计划。他们决定在大年三十的夜晚发动突袭,利用明军节日放松警惕的时机,出其不意地给予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朱由榔也在策划着相同的计策。得益于贵阳至都匀的官道修建,他率领五千精兵和三百工匠,乘坐着蒸汽汽车,仅用三天便迅速抵达都匀。 随后,他们改乘船只,这些大船都是经过改装的蒸汽机船。这些战船都是明军水军所留,使用蒸汽动力后,不仅速度大为增加,还节省了兵力和粮草。虽是冬天,南方雨雪少,河面也鲜有结冰,又是顺流而下,航道顺畅,在历经近五日的航行后,朱由榔终于抵达梧州城下。 此时,已是永历八年十二月十五日,距离春节仅剩半月。 晋王李定国自接到朱由榔飞信传后,便亲率大军前往梧州,已在梧州等待多时。 此时梧州城中,除李定国三万大军,还有朱由榔带来的五千天威军,李来亨、刘体纯统领的五千水军。城中还有大炮三百门,短炮三百门,火枪一万多条,弹药无数,火德充沛。 第118章 进军肇庆 作为从马背上崛起的民族,满清的核心力量是满蒙汉八旗,虽然战力强悍,但人数较少。在满清入关时,仅仅十七八万人的规模,经过这些年南征北战,数量更加稀少。 随着满清的版图越来越大,这股力量越发显得捉襟见肘,尤其是在三路伐明大军均遭重创之后,满清朝廷更加不敢轻易动用,将他们调动到京师周围,拱卫清廷。 故而,满清大肆招募和封赏明朝边关众将,封侯许官,将他们变成清廷的鹰犬,用以绞杀那些仍旧忠于大明的残余势力和此起彼伏的义军。 如平西王吴三桂、靖南王耿继茂、平南王尚可喜以及五省经略洪承畴等。他们曾是大明的边将,如今却成了清廷的利刃,挥向了自己的同胞。 这些人的核心力量是当初抵抗满清的边军,没想到他们在对付自己同胞的时候,反而比满蒙八旗更狠! 满清南下时,造成的许多屠城事件,并不全都是满蒙八旗干的,还有大量汉人军队的手笔。 平南王尚可喜攻陷广州时,居然纵容麾下屠城,制造了“庚寅之劫”,许多无辜的平民在这场屠杀中丧生,广州城遭受了巨大的破坏。 但广东的百姓并未屈服,抗清的义军如同燎原之火,熊熊燃烧。这也为朱由榔南下攻打广东提供了便利。 同时,因为尚可喜的主力是由北地边军构成,缺乏水上力量,大明在水师方面的优势明显,再加上蒸汽转轮的使用,使战船的速度更快,使用的人力更少。 朱由榔将从澳门购买的一百门红衣大炮安装在战船上,这些红衣大炮射程在三里左右,在江面上就能就将炮弹全部打进肇庆城。 本次出征肇庆,朱由榔便准备用战船,直接轰开肇庆大门。 肇庆城沿西江而建,其南门距离西江仅一里距离。在冷兵器时代,这西江是肇庆天然的屏障,堪称天堑。而现在,对于大明的战舰而言,它就是一个不会移动的靶子。 梧州府衙内,一张巨大的地图挂在议事厅正中央,正是广东地图。 朱由榔端坐主位,晋王李定国坐在他的左侧首位,李来亨、刘体纯、岑武、靳统武、高文贵等将领在左右依次排开,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地图上的肇庆。 “诸位,如今大明水师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顺江而下,直扑肇庆!朕计划亲率水军由梧州出发,进攻肇庆。”朱由榔说道。 晋王深谙陆战,却对这水战之法不甚明晰,他犹豫片刻,沉声说道:“陛下,水师虽强,但肇庆城防坚固,单凭炮火恐怕难以攻克。” 李来亨自信满满,反驳道:“晋王殿下,我们的火炮威力无比,一炮之下,城墙亦要轰塌。何况,我们还有火船和火罐,足以令敌军措手不及。” 他这番说法着实有些夸张,这肇庆城自从被满清占领后,满清肇庆总兵许尔显、知府张之璧增建炮台六座,窝铺一百四十八间,水城炮台两所,拆除城墙附近的房屋,增修楼、蝶等。宛如一只巨大的乌龟,蜷缩在龟壳里。 战船虽然不一定能轰塌城墙,但对城内进行持续火力压制却没什么问题。 刘体纯则提出了战略上的考虑:“水师虽可压制敌军,但若无陆上配合,难以形成合围之势。臣以为,陆路进攻同样重要。” 岑武点头赞同,补充道:“刘将军言之有理。我军可在陆上设伏,待敌军出城应战,便可一举歼之。” 靳统武则关注细节:“诸位,别忘了敌军亦有火器。我军在进攻时,必须时刻提防火攻和偷袭。” 高文贵则提出了谨慎的意见:“水陆并进固然是好,但我军还需防备敌军的情报和动向,不可轻敌。” 朱由榔听取了众人的意见,微微颔首:“诸位将军的意见,朕都已听到。水师的火炮是我们的优势,但陆上的战术布置也同样重要。朕意已决,水陆并进,双管齐下。” 梧州曾是大明两广总督府所在地,总管两广军政事务,是岭南地区的核心城市。后来,广东的潮州、惠州一带经常被倭寇袭扰,由于总督府远在梧州,距离潮、惠二州有两千余里,军情文书往来和兵马调动十分不便,往往情报尚未送到总督手里,倭寇已经荼毒乡里、登船远窜。 嘉靖四十三年,时任两广总督吴桂芳为更方便地剿灭倭寇,将两广总督府迁至广东肇庆。 梧州,这座曾经的两广总督府所在地,见证了大明的辉煌与沉沦。如今,它将再次见证大明复兴的起点。 十二月二十五日,朱由榔在梧州城外誓师! 天色未明,寒气逼人,蒸汽轰鸣,白雾缭绕,似有万马千军之势。 朱由榔站在旗舰的甲板上,他身后是充当扩音器的三百天威军。 卯时已至,朱由榔朗声而言,声震寰宇:“众将士听旨,今日吾等誓师于此,为大明之荣耀,为百姓之安宁。” “吾大明战舰,船坚炮利,威力绝伦;吾大明将士,意志坚强,不屈不挠。”朱由榔挥手指天,声若洪钟,“肇庆之城,将睹吾等之英勇;西江之水,将歌吾等之胜绩。” “朕与尔等同在,生死与共,荣辱与共。今日,吾等立此誓言,为大明,为百姓,勇往直前,虽千万人吾往矣!”皇帝之言,激昂慷慨。 士兵闻言,热血沸腾,挥戈振臂,齐声呐喊,声震云霄,响应皇帝之号召。 “为大明!为百姓!” 战舰炮火齐鸣,声震寰宇! 朱由榔亲率三万大军,顺西江而下,直扑肇庆。其中,李定国率本部兵马两万人,李来亨、刘体纯率水军五千人,岑武率天威军五千人。 高文贵率一万兵马守梧州。 同时,朱由榔传令粤西的王兴、连城璧、郭之奇等人,集结义军,从粤西进军,合攻肇庆。 一百多艘大大小小的战舰沿西江蜿蜒前进,宛若一条在雾气中时隐时现的长龙,喷吐着火花,随时准备吞噬任何试图触摸逆鳞之人。 第119章 暗潮涌动 以往,大军出征必然要征调数量众多的民夫运送粮草,故而粮草耗费巨大。李定国前两次攻广东,都是因为粮草不济才最终功亏一篑。 现在,有了蒸汽之力,大军的粮草得以随着战船滚滚前行,无需再征调民夫同行,节省了大量粮草,也减轻了百姓的负担。 这次出征的士兵虽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精锐。在攻下广西全境后,李定国吸取了上两次的教训,将军队中的老弱全部安排到桂林、柳州等地屯田,仅留下一半精锐之师,确保他们粮饷充足。 他李定国是从底层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他对士兵的苦难有着深刻的理解。他不会随意压榨他们,而是给予他们应有的尊重和待遇,因此他们的军队战力远比大明原有的边军和卫所军队要强。 信念虽然是士气重要的部分,但物质也是影响士气的关键因素。这也是为何大明数十万的边军打不过满清不足十万的旗兵的主要原因。而李定国,正是凭借对士兵的关怀和对战争的深刻理解,成就了两蹶名王的战绩。 这次出征,李定国信心满满。他站在蒸汽轮船的甲板上,望着那一条条蜿蜒前行的船队,胸中涌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然而,他麾下的两万士卒,多是大西军的旧部,他们大多来自西北的广袤内陆,对于这江面上的波涛汹涌,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忐忑。船队刚刚启航,便有士兵因晕船而呕吐,船舱内回荡着不适的呻吟。 朱由榔见状,眉头微蹙,他深知这些士兵的不适,于是下令降低航速,让士兵们有时间适应这江上的颠簸。他知道,只有让士兵们适应了这江水的律动,他们才能在接下来的征途中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幸运的是,朱由榔及麾下的天威军在从都匀到梧州的旅途中,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船上的生活。虽然如此,原定的计划也因此受到了影响,原本预计三日到达肇庆的航程,不得不延后两日。 另一边,线国安和尚可喜,率领着六万铁甲雄师,沿着西江逆流而上,直指梧州。他们心怀壮志,誓要在岁末之际,给梧州城以致命一击。正值枯水季节,江水轻缓,行舟未受波涛之扰,预计五日之后,便能抵达梧州城下。 他们的战舰,乃是昔日大明水师之遗物,船舷上装备着威力巨大的火炮。然而,尚可喜的部下多是北方子弟,不谙水性,故而他们以铁链将船只相连,以稳船身,减少波涛带来的摇晃。 当时,《三国演义》尚未广为流传,知晓赤壁之战的更是寥寥无几,尤其在军中,更是鲜有人知。 即便有一两个人提出了异议,他们的声音也会淹没在这西江的风浪中。就算真的存在火烧的风险,这鬼天气里,除了他们,又有谁愿意冒险出航?故而,他们一路大大咧咧就往梧州进发。 两支军队相向而行,如同两条巨龙,沿着这条古老的河道,缓缓推进。一边是蒸汽腾腾,承载着希望与荣耀的蒸汽长龙;一边是铁甲森森,背负着野心与复仇的铁血长龙。二者将在这条古老的河道上,展开一场惨烈的厮杀。 湖广之地,虽然明军击退了满清的中路大军,但战火之后,双方陷入了漫长的对峙。洪承畴,这位历经沙场的老将,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暂时无力打破这僵局,于是他依势而为,制订了“安襄樊而奠中州,固全楚以巩江南”的战略防御方针。 他一面开垦屯田,恢复生产,以守为战;一面招降纳叛,分化瓦解明朝内部,静待时机成熟,再转守为攻。 这一策略,与他当年在松锦大战时所用的步步为营、且战且守之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明朝为了防御清军的进攻,构筑了关宁锦防线,并一度在初期取得胜利,但内部腐败、指挥失误及将官畏死等因素,导致了最终的惨败。特别是在崇祯十五年,清军攻陷了松山、锦州、杏山三城,明军粮饷断绝,洪承畴等将领突围未果,最终洪承畴被俘降清。清军在皇太极的指挥下,展现了高超的军事策略,通过围城打援战术,不仅消灭了明军主力,更摧毁了明朝多年的防线。 这一次,他将这策略用在大明身上,是否能扭转乾坤呢? 从满清伐明的三路大军来看,吴三桂尽失四川、线国安尽失广西,唯有他洪承畴不但抵御住了明军的攻势,也未失去湖广之地,只是回到伐明之前的均势罢了。 在朱由榔的指示下,白文选、冯双礼不时派出小股精锐骚扰满清衡阳、长沙等地,使得洪承畴如坐针毡,不得不分散兵力,四处设防,再无暇他顾。 与此同时,海上的郑成功与张煌言也响应朱由榔的号召,他们率领着水师在福建、浙江、江苏的沿海地区不停袭扰,让满清朝廷焦头烂额。特别是张煌言,他的舰队屡次逼近南京,让清廷胆战心惊,更不敢轻言调动满蒙汉八旗的精锐之师去支援前线。 清廷深处,因为洪承畴在前线久战无功,朝中早已议论纷纷。 户部侍郎王弘祚,一纸奏章,率先发难,他言辞犀利,直指洪承畴养寇自重,征兵转饷,致使民生困顿,军费激增,他高声疾呼,要求朝廷罢黜洪承畴,以平民愤。 广西提督线国安,八百里加急,上表弹劾,他言辞激烈,指责洪承畴过于保守,战术僵化,坐以待毙,必致兵疲马困,财政空虚,他力主由平西王吴三桂接替洪承畴之职,以振军威。 洪承畴身处风口浪尖,一时焦头烂额,他不得不终日忙于上疏辩解,力图洗清自己的冤屈,却也因此无暇顾及军务。 面对朝堂诸臣如同雪花般的弹劾奏章,洪承畴感到极度疲惫,心力憔瘁,最终决定不再进行辩解。 他向顺治皇帝上疏,坦言自己在军事上之无能为力,面对困境无计可施,未得复一寸土地。又言年事已高,身体多疾,目力亦日渐昏暗,故此请求皇帝允其辞免官职,还京静养。 顺治帝左右为难,满朝大臣中,只有吴三桂在威望和能力上可与洪承畴相较,但吴三桂毕竟年富力强,难保其不会生出二心。 他可以背叛大明,也可以背叛大清。两广总督李成栋的事件还历历在目,但眼下,已无更加合适之人选。 顺治帝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同意了洪承畴所请,决定此后不再设置五省经略之职,同时撤回原五省经略行辕各级属官。 第120章 狭路相逢 永历八年腊月廿七,岁末将至,除夕仅余三日,朱由榔率大明舰队,乘风破浪,沿西江而下,已行二百里。 船队行至德庆州,忽有探子急报,前方江面舰船如云,旌旗蔽日,乃平南王尚可喜与广西提督线国安之师,观其船舶数量,预计有七八万大军。他们正向梧州疾行,预计三个时辰即至。 朱由榔闻讯,心神一震,急令船队泊岸德庆,召李定国、李来亨等谋臣武将,共商应对之策。 李定国抚须沉吟,道:“尚可喜此来,必是趁年关之际,欲行奇袭。” 朱由榔眉宇紧锁,言道:“敌既知我,我亦知敌。现偷袭无望,正面交锋,敌军船只众多,约有七八万之众,倍于我军。” 李来亨颔首,道:“我军处上游,顺流而下,可占地利之便。且敌军划桨之船,战力有限,真正能战者,未必多于我等。” 刘体纯点头附和,道:“我军蒸汽轮船,速度之快,远非敌所能及。出其不意,直捣黄龙,可收奇效。” 靳统武却有异议,他乃陆战骁将,对水战之道不甚了了,言道:“敌众我寡,硬拼非上策,不如暂避其锋,另觅战机。” 李来亨却道:“靳将军此言差矣,水战之道,不在人多,而在船坚炮利,水手娴熟。” 朱由榔亦赞同李来亨之见,道:“西洋舰队之所以能纵横四海,非因人多,而在其船坚炮利,武器先进。” 李定国忽出计策,道:“臣有一计,兵分两路。水军在西江上牵制敌舰,臣亲率精兵,沿陆路直取肇庆。彼若全力攻梧州,肇庆必防务空虚。待我军攻下肇庆,再与水军夹击,一举破敌。” 靳统武、岑武等将,久居船上,早已不耐,纷纷请战,愿早日踏上陆地。 朱由榔又问李来亨、刘体纯之见。刘体纯手抚长须,道:“晋王之计甚妙。水军以精兵为主,且我军备有水雷火船,虽舰船不足,亦可阻敌。” 李来亨素来自视甚高,他与李定国本都是义军中的将领,自视谋略武力不弱于人,但现在李定国归为晋王,他只是临国公,故而心中也在暗自较劲,希望借此次战机,让皇上看到他的本事。 他不甘示弱道:“陛下放心,我夔东水师虽非天下第一,但对付此等旱鸭子,绰绰有余。” 见众人意见一致,朱由榔遂下令分兵三路:李定国带本部两万兵马,携五日口粮,急攻肇庆。岑武带天威军五千兵马埋伏于西江南北两岸的大岭头和白石顶,构筑炮台,占据制高点。李来亨和刘体纯带五千水军并两百艘舰船,在江中布置水雷陷阱,静待敌军。 众将得令,各自领命而去,士气如虹,只待来日,一决雌雄。 于此同时,下游江面上,尚可喜与线国安二人,亦接到了急报,探子来报,前路有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船帆之上,龙旗猎猎,赫然是大明的徽记。 尚可喜与线国安初闻此讯,心中不免一惊,然而,当得知对方船只之数远逊于己方,二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来不过是明军的一支偏师,不过,能挂龙旗者,非亲王即帝皇。亲王挂四爪龙旗,帝皇则挂五爪龙旗。 探子因雾气蒙蒙,距离又远,未能辨明龙爪之数,但可以断定,这支水师绝不超过万人。六万雄师对一万人马,只要不自乱阵脚,胜券在握。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虽不解这晴空之下何来浓雾,却也决心加快船速,欲将这支不速之客,尽数歼灭于西江之上。 尚可喜沉声道:“敌军虽弱,却不可轻敌。传令下去,各船准备战斗,不得有误。” 线国安点头应道:“正是。雾中行船,更需小心谨慎。我军船大势众,只要稳扎稳打,必能一举击溃来犯之敌。” 于是,随着号令传下,各船纷纷加速。此时正是吹东风,在风力加持下,肇庆的船队如同猛龙过江,气势汹汹地向着那支不明身份的船队逼近。 战云密布,西江之上,两军遥遥对峙,探子往来如梭,急报频传。 朱由榔闻报,得知尚可喜竟效法赤壁故事,用锁链将船队连成一片,意图稳固阵脚。朱由榔心念一动,脑海中浮现出《三国演义》中那场名垂青史的火攻之计,不由得心生欢喜,仿佛胜利已在向他招手。 然而,当他满怀激情地将这计策与李来亨商讨时,却如同被冬日里的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李来亨紧蹙的眉头下,是他对战场形势的冷静分析:“陛下,此刻江上吹的是东风,若用火攻,只怕会反噬己身。” 他们在西,尚可喜在东,东风一起,火势若起,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自己。 朱由榔闻言,恍然大悟,方知自己一时兴起,却忽略了天时地利。他心中暗自惭愧,却也对李来亨的见识与冷静佩服不已。 他自嘲地笑了笑,摆手道:“朕不过是一时兴起,临国公不必放在心上,一切按公之计划行事。” 李来亨见皇帝如此豁达,心中稍安,沉声道:“虽然火攻不可行,但敌军以铁链锁船,却也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朱由榔不解其意,刘体纯便在旁补充:“敌船被铁链所困,行动不便,就如同固定在水面上的靶子,我们只需瞄准开炮,便可事半功倍。” 朱由榔听后,心中的忧虑一扫而空,他看着两位将领胸有成竹,知道自己无需再过多插言。他稍作犹豫,最终决定跟随岑武一同下船,前往岸上的制高点。 朱由榔明白,自己虽为一国之君,但在水战上却是个门外汉。若留在船上,不仅无法发挥指挥作用,反而可能成为将士们的负担。他的存在,会让水军的注意力分散,无法全心投入战斗。 然而,作为皇帝,朱由榔亲临前线,给一线的士卒带来极大的鼓舞。尤其是朱由榔亲民的做派,赢得了一众将士的拥戴。 大战,一触即发。 第121章 江面大战 东风如刀,凛冽地刮过西江,两军对峙的紧张气氛宛如紧绷的弦,一触即发。朱由榔挺立在岸边的高坡之上,远眺江面,目睹自己的舰队在李来亨和刘体纯的调度下,已悄然布下迎战的阵势。炮口森严,水手们如同岩石般屹立,只待那决定性的命令。 尚可喜的船队,铁链相扣,宛若一座移动的水上堡垒,徐徐推进。他们似乎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毫无察觉,仍旧按部就班,朝着梧州疾驰。 朱由榔心中透亮,这场战斗的胜负手在于能否巧妙运用己方所长,突破敌军的铜墙铁壁。他侧首对岑武沉声道:“敌船虽众,铁链却成了他们的绊脚石。传令下去,炮手们准备,射程一至,即刻开炮。” 岑武得令,迅速将指令传遍各营。炮手们闻令而动,检查火炮,微调射击角度,蓄势待发。 随着敌我双方的距离逐步缩短,紧张气氛凝重到了极点。蓦地,李来亨的舰队抢先发难,炮声轰鸣,震耳欲聋,水柱冲天,战斗的序幕就此揭开。 尚可喜的船队在猛烈的炮火中开始动摇。铁链,原本是他们阵型的加固,此刻却变成了致命的束缚。炮火之下,船只纷纷中弹,沉没之势带动周遭船只,一片混乱。 “稳住阵脚!”尚可喜怒吼,“敌船弱小,我们要一鼓作气,将其击溃!” 随即,他下令炮手还击。江面上炮火连天,水花四溅。李来亨的船队虽不占数量优势,却以灵活机动见长,特别是装配了蒸汽转轮的船只,速度之快,令敌船望尘莫及。他命令炮舰撤下风帆,全凭蒸汽机之力,沿着西江两岸,向敌军发起突袭。 尚可喜的船队火炮虽众,却因船速和转向的笨拙,难以捕捉那些灵活穿梭的敌船。而李来亨的舰队,却像一群狡诈的狼,忽东忽西,伺机而动,每一次出击都让敌军防不胜防。 战斗愈演愈烈,西江上空炮声如雷,火光将天际染得血红。朱由榔在岸边紧握双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江面上的战况。大明的舰队,在李来亨的指挥下,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敌军心脏。 刘体纯洞察敌情,立刻向李来亨献计:“敌军中军铁链连接处似有破绽,若集中火力猛攻,或可一举切断其链,令其阵脚大乱。” 李来亨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正要下令调整炮火,却又心生一计,向刘体纯道:“不如我们直冲敌后,于下游施放火船,以火攻之。” 刘体纯略作思索,便洞悉了李来亨的用意。东风正劲,若正面硬拼,敌军势必乘风而至。何不利用蒸汽船之速,直插敌后,待火船放出,敌军便是想逃也逃之不及。 两人商定策略,刘体纯转至西侧继续牵制敌军,李来亨则率三艘满载火油的战船,如离弦之箭,穿透敌阵,直冲下游,准备施放致命的火船。 尚可喜看到大明舰队一分为二,将他的铁锁船前后夹击,心中不由嗤笑:“哼!人心不足蛇吞象!凭借这点船,就想前后夹击?” 虽然他对那些冒着白烟、速度迅捷的小船感到好奇,但这并未动摇他的信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因为所有的大船都固定在一起,这些来自北方的士兵们如履平地,他们在经历了短暂的慌乱后,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尚可喜的水军火炮数量甚多,众炮齐发之下,就算大明水军再灵活,也免不了中弹。不多时,大明已经有数条舰船被击破船身,江水奔涌进来,水兵们纷纷弃船而逃。 朱由榔在山上看着这一幕,不由心中紧张万分,他想要下令攻击下方的敌船,又怕误伤自己的舰队。眼下的情形,就像是一只威猛的江龙,张着血盆大口,欲将它身旁的几条小蛇统统吞下。小蛇虽然灵活,力量却不足以对抗巨龙,被吞噬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朱由榔并未放弃,他知道战争从不缺奇迹,只要坚持到底,就一定能够找到转机。他远眺江面上的大战,目光坚定,心中默默祈祷,期盼着战局能够出现逆转。 随着李来亨的船队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绕到敌军后方,西江上的战斗进入了新的高潮。刘体纯在西侧的佯攻吸引了敌军的注意力,炮火连天,喊杀声此起彼伏。 李来亨站在旗舰的甲板上,目光如炬,紧盯着敌军的一举一动。他知道,火攻的成功与否,不仅关系到这场战斗的胜负,更关系到大明水师的士气与未来。他深吸一口气,下达了决定性的命令:“点火!” 瞬时间,火船上的士兵点燃了火油,一条条火龙在江面上熊熊燃烧起来,随着李来亨的命令,它们被释放出船,乘着东风,向着尚可喜的船队疾驰而去。 火船如同流星赶月,划破江面,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直冲敌阵。尚可喜的船队,原本还在与刘体纯的炮火纠缠,此刻却突然面临了更为致命的威胁。 “火攻!是火攻!”尚可喜的船上,士兵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他们看着那些火船乘风破浪而来,心中的恐惧无法言表。 尚可喜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知道,一旦火船撞上自己的船队,那将是一场灾难。“快,转舵!转舵!”尚可喜大声吼道,试图指挥船队躲避火船。然而,铁链相连的船只转向困难,许多船只还未来得及反应,火船便已接二连三地撞入船队之中。 火势迅速蔓延,尚可喜的船队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士兵们的惨叫声、船木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随着火船如同燃烧的箭矢般射入尚可喜的船队,西江之上瞬间化为炼狱。火光映红了天际,浓烟滚滚,遮蔽了日月,江水被炽热的火焰煮沸,泛起层层水汽。 尚可喜的士兵们,原本在铁链锁船上如履平地,此刻却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和混乱。火船的撞击使得一些船只瞬间被火焰吞噬,木制的船体迅速燃烧,火势凶猛,无情地舔舐着每一寸空间。 士兵们的惊叫声、惨嚎声在火海中回荡,他们四处逃窜,寻找逃生之路。但铁链的束缚让船只无法轻易分散,许多士兵在绝望中跳入江中,希望能逃离这场灾难,但江水滚烫,一些不幸者甚至未能游出多远便力竭沉没。 “救火!快救火!”有的士兵试图用水桶从江中汲水灭火,但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火焰在风势的助长下越发猛烈,浓烟让人窒息,视线受阻。 一些船上的炮手在混乱中依然试图反击,但炮火失去了准头,不少炮弹落入江中,或是误击己方船只,造成了更大的混乱和伤亡。 尚可喜站在自己的旗舰上,面色凝重,他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显得有些无力:“保持秩序!不要慌!”但火势的猛烈和士兵们的恐慌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火船的攻击不仅带来了物理上的破坏,更击溃了士兵们的心理防线。他们看着同伴在火中挣扎,听着绝望的呼救声,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 朱由榔在远处的高地上目睹了这一切,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知道,战争的残酷远超他的想象,但为了大明的未来,为了守护更多的生命,有时候必须做出艰难的选择。 第122章 勇追穷寇 西江之上,火光冲天,烈焰如同怒龙般腾跃,燃烧了三个时辰之久。火光映照下,江水仿佛被染成了血红色,波涛汹涌,似乎连天地都为之动容。 无数士兵在火海中挣扎,化作了灰烬,更多的战士,身不由己地跳入了汹涌的江水之中。他们不通水性,却也只能拼命地抱住漂浮的船板,希望能侥幸逃出生天。然而,大多数士兵终究未能逃脱命运的捉弄,被无情的江水吞噬。 尚可喜与线国安,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下,抢得了两条小舟,他们奋力划桨,向着岸边疾驰。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一边收拢着残存的士兵,一边寻觅着逃生的路径。 线国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大声对尚可喜说道:“平南王,此刻最紧要的是速回肇庆,以防明军趁虚而入,夺我城池!” 尚可喜望着这位广西提督,心中亦是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愤。他的六万大军,竟在这西江之畔,顷刻间化作了虚无,这等惨败,实在令人痛心疾首。然而,此刻并非沉溺于愤怒与悲伤之时,他们必须尽快返回肇庆,稳固后方。 眼下,他们身边仅剩百余亲卫,以及不足千人的残兵败将。这些人,又如何能够与大明的快船竞速? 尚可喜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低声对线国安道:“线提督,我有一计,或可迷惑追兵,为我们争取时间。” 线国安闻言,急切问道:“王爷有何妙计?” 尚可喜微微一笑,道:“命几名亲卫扮作我与提督的模样,向肇庆方向逃亡,吸引追兵。而我等则带领小股部队,绕过德庆,走小道前往肇庆。” 线国安听后,亦觉此计甚妙,随即点头道:“此计甚妙,王爷果然机智过人。” 于是,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挑选了几名身形与他们相似的亲卫,换上他们的衣甲,扮作他们的模样。这些亲卫乘坐小舟,向肇庆方向驶去,而尚可喜与线国安则带领着小股部队,绕过德庆,踏上通往肇庆的小道。 德庆州现在是在满清治下,因为连年征战,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虽然清廷派了知州,也仅仅是聊胜于无。知州名为宋清源,乃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官员,他治理德庆,颇有政绩,深得百姓爱戴。 尚可喜和线国安带着亲卫来到城下,宋清源认出是平南王尚可喜,慌忙打开城门,亲自迎接。 尚可喜也不多话,直接问明驿站所在,从驿站搜罗出二十匹骏马,又从城中富户家中牵走百余匹骡马,和一众亲卫骑上骡马,悄然绕过德庆,踏上了通往肇庆的小道。 宋清源看到尚可喜如此作为,心中便知大事不妙。但他手底下只有衙役二十多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尚可喜这百多人扬长而去。 另一边,李来亨、刘体纯正在组织水军灭火,这些战船都是宝贵的财富,虽然大部分都在大火中灰飞烟灭,但也有小部分大体保存良好。 大明水师损失也不少,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战船被击沉,五千水军也只剩四千出头。 李来亨庆幸采用了朱由榔提出的火攻之计,不然他五千水军对抗数万敌军,就算能够取胜,也一定是惨胜。 而那些逃上岸的士兵,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被岑武手下的天威军团团包围。 他们逃到岸上,已经耗尽了力气,面对来势汹汹的天威军,只得缴械投降。 此战俘虏近五千人,烧死溺亡者不计其数,还有大量溃兵四散而逃,尚可喜和线国安的主力被尽数消灭。俘获战船十五艘,小船百余艘,粮草不计其数 岑武在俘虏口中得知尚可喜、线国安已经乘坐小船逃跑,马上报告朱由榔。 “岑将军,你如果是尚可喜,你会从江上逃跑吗?”朱由榔问道。 岑武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尚可喜这是用的李代桃僵之计。在知晓了大明蒸汽轮船的速度后,他们从江上逃跑,早晚会被大明船只赶上。 “难道他们从陆路逃脱了?”岑武疑惑问道。 “如果从陆路走,光凭两条腿走不快,他们肯定会去城中寻找马匹和干粮。”朱由榔说道,“岑将军,马上派人进攻德庆。” 岑武应诺,带着两千天威军,直扑德庆城门而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岑武领兵来到德庆城下,宋清源也不抵抗,开门归降。 得知尚可喜已经骑马逃脱,岑武大急,令宋清源收集城中马匹,共计二百余骑。他一边沿着尚可喜败逃的方向一路朝肇庆追赶,一边派人向朱由榔汇报。 尚可喜堪堪逃至肇庆郊外一个岔路口,忽闻身后烟尘滚滚,似有追兵迫近。他急令部下卸甲弃衣,命令将它们抛于左侧小径,随即率众沿小路急退。 线国安疑窦丛生,问道:“王爷,衣甲尽弃,岂非明示追兵我等所向?” 尚可喜胸有成竹,笑着回答:“兵法云,隐真示假。然本王反其道而行之,此乃兵不厌诈也。追兵见衣甲于小径,必疑我等使诈,转而追大路。殊不知我等已从小径遁去。” 线国安恍然大悟,赞尚可喜用兵如神,遂依计行事,众人匆匆弃甲,沿小路而去。 不多时,岑武率追兵至岔路口。他勒马环视,见小径衣甲狼藉,笑道:“此等伎俩,岂能瞒我?”遂命全军沿大路追赶。 百户岳凌云却有异议:“将军,兵不厌诈,尚可喜诡计多端,岂会轻易让人看穿?依末将之见,他必走小路。” 岑武自负地摆摆手:“尚逆新败,已成惊弓之鸟,岂有心思缜密?传令,全军沿大路追赶。” 岳凌云无奈领命,率众将士沿大路追去。追出数十里,将至肇庆城下,尚可喜踪迹全无。 岳凌云勒马停住,对岑武道:“将军,尚逆怕走的不是这条路。” 岑武此时也知上当,但是回头从小路追击,只怕尚可喜早已远遁,追之不及。 第123章 俘虏心声 水战的硝烟散去,朱由榔率领天威军,如潮水般涌入德庆城。城门缓缓开启,天威军铁蹄踏碎沉寂,迅速掌控了城防。 宋清源,这位昔日的大明官员,站在城头,望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心中五味杂陈。五年前,朱由榔惶惶如丧家之犬,途经此地,而今,王者归来,气势如虹,何其壮哉! 朱由榔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如电,扫过德庆城的每一个角落。他看到的不是昔日的繁华,而是战火留下的疮痍,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哀叹。 放眼望去,整个天下似乎除了远离战火的滇黔之地,其他地方都已遭受了战祸的摧残,一片狼藉。 宋清源察言观色,见龙颜微蹙,误以为是对自己那金钱鼠尾的发式颇为不满,便急忙辩解道:“陛下,臣等亦是迫于形势,不得不投降贼人。非是臣等贪生怕死,实是不忍见这满城百姓遭受无辜的屠戮,这才忍辱负重,屈身事贼。” 朱由榔微微颔首,他心知宋清源误会了自己的心思。他虽然不齿宋清源这种首鼠两端的行为,却也理解百姓在生死存亡之际的无奈选择。 他轻叹一声,对宋清源勉励了几句,语气中既有责备,也不乏宽容。 城中的百姓得知大明天军光复了德庆,无不喜极而泣,纷纷走出家门,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天威军纪律严明,将士们谢绝了百姓的好意。 朱由榔亲自登上城头,俯瞰着城下欢腾的百姓,他朗声道:“今日朕归德庆,非为己私,乃为社稷,为天下苍生。朕知尔等历年来,受苦受辱,不胜枚举。然自今而后,大明之帜,永扬此土,朕与尔等同在,共度风雨,共享天晴!” “今日,吾等非但复一城,更燃希望之火,照前行之路。以天威为剑,以百姓为盾,携手共进,以德庆为始,光复大明。使天下不复为战火之燹,百姓不复为贼寇之食。朕竭尽所能,护尔等安宁。” 百姓闻言,激动万分,泪光闪烁,呼声震天。夜幕降临,朱由榔下令于城外安营扎寨,严明军纪,勿扰民宅。百姓见大明军队秋毫无犯,心生敬仰,更加拥戴。 随即,朱由榔传令梧州守将高文贵,速遣五千精锐,增援德庆。 俘虏被妥善安置,愿从军者编入各营,不愿者送往梧州,待战事结束,依个人意愿安置。或赐田地,或资盘缠,各遂其愿。 夜晚的营地,火光摇曳,朱由榔在李来亨、刘体纯的陪同下,走进了一个收容俘虏的营地。 俘虏们见到皇帝亲临,有的跪地,有的则带着挑衅的眼神站立着。 朱由榔站在俘虏们面前,他的声音平和而有力:“朕知尔等心中有怨,有恨,有对大明的失望。朕今日来,不是来审判,而是来倾听。” 俘虏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听过将俘虏尽数坑杀的残暴将军,也听过将俘虏卖为奴隶的贪婪将领,更听过将俘虏放逐边疆的冷酷君主。 却没有听说过愿意倾听俘虏心声的帝王。 在许多上位者眼中,百姓不过是征税的基数,服役的数字,或是实现政治野心的棋子。他们被视为资源,负担,甚至是试验品,而不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情感有尊严的生命。 但朱由榔不同,他看待百姓的目光,充满了同情与尊重。他知道,百姓是国家的基石,是大明的未来,是他的力量源泉。他视百姓为伙伴,为保护对象,是他权力的来源。他深知,只有赢得民心,才能稳固江山;只有尊重百姓,才能汇聚力量。 况且这些俘虏,都曾是大明治下的百姓。 俘虏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由榔继续说道:“尔等曾是大明的子民,如今虽然身处逆境,但朕相信,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份对家国的热爱与忠诚。朕不问过去,只看将来。只要尔等愿意放下仇恨,重新归入大明的怀抱,朕便视尔等为兄弟,共同守护这片土地。” 在朱由榔的真诚面前,俘虏们心中的坚冰开始融化,但仍旧有那么几个声音,带着怀疑和愤怒。 一名满脸疤痕的老兵站了出来,他的声音沙哑而有力:“陛下,我们曾是大明最忠诚的战士,但我们在前线对抗满清铁蹄时,大明的贪官污吏却霸占我们的土地,驱逐我们的家人。我的家人,没有死在满清的铁蹄下,却饿死在大明的土地上!” 一个年轻的俘虏,眼中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我...我曾有一个家,但现在一切都没了。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另一名俘虏忍不住插话,声音中带着不解和怀疑:“家园?我们失去了家人,失去了一切,所谓的未来对我们来说,不过是镜花水月。” “陛下,战争让我疲惫不堪,我厌倦了战斗。我只想远离战争,远离杀戮,您能给我这样的生活吗?” “我身受重伤,可能再也无法拿起武器。您说我们可以选择新的生活,但作为一个废人,我能做些什么?大明会接纳我这样的无用之人吗?” …… 李来亨和刘体纯心有戚戚,他们何尝对大明没有抱怨?只是,满清更加可恨!面对满清的侵略,只有团结一心,才能驱逐外辱,守护家园。 面对不解和怀疑,朱由榔并未退缩,他的声音更加坚定:“朕知道,失去的无法挽回,但未来却可以由我们共同创造。所谓的未来,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是我们一步步踏实前行的结果。朕将与你们一起,用我们的双手,一点一滴地重建我们的家园,让这片土地再次充满生机与希望。” 面对这些责难,他继续说道:“无论伤者、疲者,皆是大明子民。朕愿庇护尔等,助尔等开创新生。” 朱由榔的话语在俘虏营中回荡,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渐渐融化了俘虏们心中的坚冰。然而,人心的创伤并非一时半刻就能愈合,这需要时间。 夜深了,营地的火光渐渐熄灭。人心伤痕虽难愈,但希望之火已在心中悄然点燃。 第124章 兵围肇庆 第二日黎明,朱由榔在德庆接到了岑武的飞马传信,得知尚可喜与线国安已如惊弓之鸟,逃之夭夭。他心中虽有遗憾,但战果已足以令人满意。他微微点头,示意信使退下,随即命人传令岑武与李定国,约定两日后发起总攻。 朱由榔又命李来亨、刘体纯率领水军,从德庆起航,沿西江顺流而下,直逼肇庆。 四千水军与三千天威军乘坐着蒸汽轮船,破浪前行,气势如虹。 李定国所部经过一日的急行军,已逼近肇庆不足百里之地,再有一日功夫便能到达城下。 岑武在追失尚可喜之后,没有返回德庆,而是命令部队分成两队,一队沿着西江而下,侦查敌情;另一队则深入山区,探查可能的隐秘通道。 肇庆城墙高耸入云,城内粮草充足,加之西江环绕,是天然的屏障。 肇庆城内,总兵侯袭爵紧闭城门,坚守不出。 昨日,已经有从德庆溃败下来的士兵陆续逃回肇庆。 尚可喜率领的六万大军全数溃败,平南王和广西提督下落不明,战船全部被焚毁! 据逃兵所说,大明战船能够无风自行,速度极快,还喷吐云气和火星,像是从江底召唤出来的恶龙。一张口,就喷出无数烈焰,将尚可喜整个船队都烧得干干净净。 侯袭爵自是不相信这套说法,但是几乎所有溃兵都是类似的说辞。 难道大明在西南一地找到了巫师? 自古传说,蚩尤与黄帝大战时,手底下有十二大巫,每一个都拥有移山填海之能,操纵风云之术。西南苗族据说是蚩尤后裔,传说寨中都有巫师存在,难道真的是借助了巫师之力? 他出身佐领,是汉军镶红旗的精英,一路从关外打进关内,纵横江南,几乎没有遇到抵抗。就算是伪明真的有苗疆巫师存在,他也不怕,满洲不也有萨满吗? 虽然手底下只有五千守军,但他对肇庆的城墙和西江的天堑充满信心。 永历八年十二月三十日,大年三十。 天才刚蒙蒙亮,王八两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他出生时重五斤八两,他爹是个佃农,不识字,也不认识算命先生,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从此他就有个外号,叫“俩王八”。倒霉老爹取的倒霉名字,让他霉运缠身,事事不顺。 还不如叫王五斤。 不过,他以后就没有这种烦恼了,他一家人现在只剩他一个,又是个破当兵的,大概是找不到婆娘了,在他这老王家就要绝后了。 “这狗日的鞑子,年关了都不让人好好过个年!” 他一边咒骂,一边揉揉眼睛,居然看到西江江面上出现了一条水龙,它喷吐着云气,在江面上缓缓前行。他晃晃脑袋,想要将这滑稽的想法甩出脑袋。再定睛一望,居然是一条战船,还悬挂着龙旗。不止一条,在它后面密密麻麻跟着大大小小的数十支战船,他们无一例外都冒着白烟。 王八两联想到城中这两天的传言:大明水师中有苗疆巫师,他们做法请来了江底的恶龙! “敌袭!” 王八两撕心裂肺地叫喊,声音穿透了清晨的薄雾,传遍全城。 肇庆总兵侯袭爵在亲兵护卫下,登上城墙。当他看到江面上密密麻麻的船队时,也想到了巫师的传言。 朱由榔站在旗舰的甲板上,极目远眺,肇庆城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屹立在西江之畔。 端的是一座雄城! 肇庆,古称端州,坐落于西江中下游的要冲,背靠着巍峨的北岭山脉,前临着奔流不息的西江,地势之险要,易守难攻,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城墙高三丈,厚两丈有余,周长约为十里。设有东、西、南、北四门,分别称为端州门、高要门、四会门和广宁门。 此时,信使来报,晋王的部队已经抵达肇庆北边的将军山,只等江上信号发出,便可以进攻北门。 朱由榔点头,问道:“有岑武将军的消息吗?”信使摇头,朱由榔挥手让信使下去。 岑武此时却正隐身于肇庆城内,他令手下百名天威军换上满清的服饰,混入溃散的士兵之中,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城池深处。 城中的侯袭爵虽对这些溃兵不甚熟悉,却也知晓需将其分散,以防不测。而岑武,此刻正混迹于火头军中,手中忙碌着准备过年的饭菜。 “这大明皇帝,偏挑这大过年的时候来,真是不让人安生。”一个身形瘦长如竹竿的年轻士兵,边抱怨边挥动着手中的菜刀。 火头军中多是些老弱病残,平日里虽掌管着全营的饭菜,却也是清汤寡水,难得一见荤腥。今日过年,总兵大人特意弄来了几只猪,本想让大家好好开开荤,谁知大明的军队却已兵临城下。 “你懂什么?”旁边的老兵敲了敲他的脑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依我看,这祸事都是平南王自找的。平南王是王,皇上是天子,王去打天子,不是自寻死路么?” 他转头看向岑武,“武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岑武化名武三斤,他微微一笑,答道:“老哥说得在理,自古兵对兵,将对将,天子对皇上,这平南王与皇上相争,自然是力有不逮。” 又一火头兵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你们听说了吗?大明的船队已经到了江边,那些船据说能自己动,不用风帆的。” 旁边一个矮胖的年轻士兵惊呼:“真的假的?那不是跟神仙一样?咱们这城墙再高,能挡得住神仙吗?” 老兵瞥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说:“哼,什么神仙不神仙的,我看都是些雕虫小技。咱们侯总兵也不是省油的灯,城墙坚固,西江天险,怕他何来?” 岑武故作深沉地附和:“说得对,老哥。这肇庆城历经百战,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攻破的。不过,如果大明真的攻进来了,咱们又该如何是好?” 胖士兵满不在乎地说:“还能怎么办?拼命呗!咱们是火头军,虽然不比前线的兄弟们,但真要打起来,也得拿起家伙上啊。” 高竹竿继续讲他听来的传闻:“我倒是听说,大明那边有苗疆巫师帮忙,那些船能喷火,要是真有巫师,咱们怎么打得过啊?” 老兵哈哈大笑:“苗疆巫师?哈哈,那都是吓唬人的。就算有苗疆巫师,他们满洲的萨满也不是吃素的。再说了,这肇庆城的城墙,那可是用石头砌的,火再大也烧不穿。” 岑武沉声道:“嗯,城墙是硬,但人心也得硬。大家别自己先慌了阵脚。大过年的,咱们先安心准备过年的饭菜,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老兵点头:“对,还是武兄弟说得对。咱们先不管那些,把饭菜做好,让大家都能过个好年。” 说罢,众人又开始忙碌起来。岑武趁机在无人注意之际,将一些黑色的液体悄悄倒入大锅中,挥动锅铲使劲搅拌,直到看不出任何异常。 第125章 流言蜚语 面对坚城,朱由榔派人召来李来亨和刘体纯。在他们到来之前,朱由榔心中已有了几分决断,但面对两位沙场老将,他还是希望听听他们的意见。 朱由榔看着两位将军,语气坚定地说:“两位将军,朕欲亲自劝降肇庆。” “万万不可!”他的话音还未落,两位将军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大声喊道。 朱由榔微微皱眉,他知道他们担心的是什么,但他也有自己的考虑。他轻声问道:“为何不可?粤西之地多是义师,与城中百姓沾亲带故,朕相信肇庆百姓亦是心向大明。” 李来亨上前一步,语气沉重:“陛下,那肇庆守将出身乃是鞑子的汉八旗,实为鞑子摇旗呐喊摇尾乞怜之辈,与我们大明的忠良之士不可同日而语,陛下若亲自前往,恐怕会有危险。” 刘体纯也紧接着说:“陛下,肇庆城高墙厚,守军众多,且守将狡猾多端,非是轻易可以说服的。百姓虽时刻盼望天军,亦不得不屈服于鞑子淫威之下。” 朱由榔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自己确实是有些想当然了。随后他缓缓开口:“朕希望这次能够兵不血刃,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天下百姓已经够苦了。” 朱由榔明白两位将军的担忧,但两人却不知晓他的想法。他不希望对肇庆城造成太大的破坏,毕竟夺城之后,还是要重新修复。 “朕有一计。”朱由榔说道。 两人附耳过来,不时点头。 两刻钟后,大明的战舰突然向着城中开炮,大部分都滚落在城门前,只有几颗飞跃城墙,落入城中。 在岑武的火头军营地,炊烟袅袅升起,铁锅上热气腾腾,一股股诱人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岑武正忙碌地翻炒着锅中的食物,突然,远处传来了隆隆的炮声,打破了这片宁静。火头军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急忙躲到城墙的阴影下,岑武也不例外,他紧随其后,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就在这时,高瘦士兵的喊声划破了紧张的气氛:“看!天上是什么?”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飘洒着五彩斑斓的纸张,如同节日的彩带,缓缓降落。 岑武心中明白,这又是陛下施展的心理战术。几个胆大的火头军好奇地跑上前,捡起几张飘落的纸张,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但他们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些文字一知半解。 “让老王头来念念。”矮胖士兵说着,将一张纸递给了老兵。 老兵接过纸张,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粤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岂有贪生怕死之徒?人固有一死,或死于社稷,或死于私欲。朕怜百姓多艰,不欲轻启战端。故赦阖城将士无罪,午时三刻,开启城门,既往不咎。若有二心,必招天子之怒。望慎之慎之!” 矮胖士兵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啥意思?” 高瘦士兵不屑地解释道:“大明皇帝说,让我们午时三刻之前打开城门,既往不咎,否则就要遭受天子之怒。” 矮胖士兵担忧地问:“那怎么办?大明军中可是有巫师,万一他们做法,咱们不就白瞎了。” 老兵则显得从容不迫,他笑着说:“什么怎么办?咱们都得听总兵大人的,这大明要是能打进来,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干啥。放心吧,肇庆丢不了。”老兵一路跟随侯袭爵南下,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到火头军来享享清福。 他见过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就跟眼前这些纸张一样,一戳就破。他甚至不明白,为何侯总兵不下令进攻。 “好了,别瞎操心了,今天还要过年呢。赶在巳时把饭做好,大家饿了一晚上,都还没吃饭呢。”老兵喝道,让火头军们赶紧继续手中的工作。 在忙碌中,高瘦士兵悄悄地向矮胖士兵问道:“你说,这大明皇帝会不会法术啊?我听说巫师能呼风唤雨,甚至召唤雷电。” 矮胖士兵摇了摇头,回答说:“我倒是听说过,但没见过。不过,如果大明皇帝真有这本事,咱们这城墙也挡不住啊。” 两人的谈话在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渐渐消失。 他们的讨论消失了,城中的讨论却渐渐热闹起来。 除了侯袭爵带来的二千士兵外,城中的百姓以及大部分士兵都是本地人。 昔日,肇庆城中,百姓们提起自己的家乡,无不带着一份自豪与荣耀。朱由榔在肇庆称帝之时,他们昂首挺胸,出门便自豪地宣称:“我们可是京师人!” 然而,好景不长,五年前,大明皇帝仓皇逃离,肇庆城便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灾难。鞑子铁蹄践踏之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昔日繁华的雄城,几近沦为死城。 为何粤西多义军?除了国仇,他们还有家恨! “纵兵屠掠,遗骸十余万。” “癸巳,郡城破,横尸遍野……收遗骸十余万,作普同塔于葫芦山。” “大清平、靖二藩克雄城,民尽屠戮,十存二三。” 鞑子的暴行,令人发指;而那些为虎作伥的走狗,更是令人恨之入骨。他们对待昔日的同胞,手段之残忍,竟比其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如今大明天子重归,肇庆城中的百姓们至少暂时不必再担心无端的杀戮。 岑武手底下的士兵们也开始活动,他们不经意地传播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 “听闻守北门的钱副将近日行踪诡秘,今日我见他在城门前徘徊不定,似有所图。”一名士兵低声说道。 “有传言说,只要开城投降,大明皇帝便承诺官升一级。”另一人接道。 “侯总兵虽然勇猛,但五千兵马,四城分守,已是力不从心,真能守住肇庆吗?此事难料。”人群中有人担忧地说。 “那些从天而降的纸张,你们可曾捡到?”有人好奇地问。 “捡到了,但我等粗人,哪里懂得上面所书何意。只听说,那是皇帝的诏书,赦免我们的罪过,要我们开城投降。”另一人回答。 …… 侯袭爵五千兵马,分守四门,本就捉襟见肘,如今更无力去控制城中的流言蜚语。 他试图用城墙上的炮台攻击大明的战船,但无奈炮火射程不足,加之炮手技艺不精,几炮之后,便只能偃旗息鼓。 巳时已到,火头军们开始逐一给守军送饭。他们做的饭菜,自己总是先尝一口,守军这才敢放心食用。因此,火头军中多是体态丰腴之人,当然,也有那等天赋异禀,无论如何大吃大喝,身形依旧清瘦的奇人。 待所有的早饭送毕,巳时三刻已过,岑武与矮胖士兵终于得以喘息。 岑武忽然捂着肚子,脸色一变:“不好,肚子好疼!我得去趟茅房。” “快去快回,别耽误了正事。”矮胖士兵不以为意地说。他作为资深火头军,早已见惯了士兵们因久不开荤,一时贪嘴而闹肚子的情形。但他自己,却自有一套调理之道,从不为此烦恼。 第126章 收复肇庆 午时已至,肇庆城门依旧紧闭,城外的朱由榔尚不知城内风云变幻,而城中已经乱了套。 城南的士兵们突遭腹痛之苦,纷纷奔向茅厕,有的已是几番往返,步履蹒跚。 侯袭爵也发现不对劲。这绝非偶然,定是有人暗中投毒。 但此刻,西江之上,大明的战船如饿狼般伺机而动,哪有闲暇细查此事。 他急令副将调派预备队上阵,同时命大夫为士兵们诊治。不出所料,大夫的诊断与他心中所想一致——食物中毒! 侯袭爵怒火中烧,立即命亲卫将火头军全部带到面前。他目光如炬,直视老王头,声音中满是愤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王头亦是一头雾水,他自始至终都在场,手下的士兵们也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知根知底,唯有这武三斤是新来的。 坏了,武三斤怎么不见了? “大人,昨日新加入火头军的溃兵武三斤失踪了,卑职怀疑,是他下的毒。”老王头声音虚浮,他也多次往返茅房,已经快虚脱了。 “查!给我查个水落石出!”侯袭爵怒不可遏,“来人,将近日逃回的溃兵全部拘捕!” 亲卫领命而去。 肇庆城中这些天收容了近千溃兵,他们大多被安置在火头军、马房、仓库等后勤岗位。在侯袭爵的亲兵到来之前,岑武已经与手下士兵们开始鼓动这些士兵,他们口中的谣言如野火般蔓延: “侯总兵已经和大明的军队达成了秘密协议,我们这些溃兵不过是牺牲品,用来换取他的地位和安全!” “侯总兵已经不信任我们了,他认为我们都是大明派来的奸细,随时准备对我们动手!” “侯总兵的命令已经下来了,他要我们这些溃兵全部自尽,以证明我们的清白!” “侯总兵的亲卫队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要将我们这些溃兵全部秘密处决,以消除后患!” 这些谣言很快在溃兵中引起恐慌和不满,城内的局势更加紧张。 此时,侯袭爵的亲卫也正在四处抓人,一时间城中鸡飞狗跳。 城内的气氛,如同乌云压顶,沉闷而紧张。侯袭爵的亲卫队在城中四处搜寻,却不知他们的行动,如同火上浇油,使得士兵们的恐慌愈发蔓延。 “我们不是他的棋子,也不是他的牺牲品!我们要为自己的命运而战!” 岑武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他的话语如同烈酒,激起了士兵们心中的斗志。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反抗!我们要让这些狗贼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士兵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他们开始集结,准备反抗,如同一群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玛德,如今束手就擒是死,反抗也是死,还不如跟这些走狗拼了,打开城门,迎接大明天子!”岑武大声喊道。 他手底下的士兵们纷纷附和。士兵们的愤怒与恐惧,如同潮水般汹涌,汇聚成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 “杀了这些狗杂碎!打开城门,迎接天军!” “兄弟们,他们想要我们的命,我们就要他们的命!” “老子在前线拼死拼活,可不是为了回来送命的!”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稳赚!” 就在这时,南门城门处传来了一阵骚动。原来是一些士兵在岑武的带领下,试图打开城门,迎接大明的军队。他们的行动迅速而果断,显然是经过了一番谋划。 午时三刻已到,朱由榔果断下令战船炮轰肇庆。一颗颗炮弹如同愤怒的火龙,从战船上呼啸而出,砸在肇庆城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还有一些炮弹越过城墙,飞入城中,激起尘土飞扬,火光冲天。 与此同时,北门外,喊杀声汇成一片惊涛骇浪。晋王李定国率领着他的部队,浩浩荡荡向肇庆的北门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城中,侯袭爵的亲卫正在大肆搜捕溃兵,溃兵们集结在一处,奋起反抗。 百姓眼见城中大乱,炮火连天,喊杀声此起彼伏,还以为明军已经攻入城内,心中充满恐慌,吓得不敢出声,只能紧闭房门,默默祈祷。 骤然发难之下,岑武很快就杀到城门下。侯袭爵带着士兵也来到城门下,他神色慌张:“武三斤,你这是做什么?” 岑武并不理会,高声呼喊:“兄弟们,今日我们要么成为肇庆的英雄,要么就死在这里,成为这片土地的忠魂!” 士兵们在他面前围成一个圈。他们现在只有一个信念:打开城门,迎接天军! 北门外,肇庆守军不断用火炮攻击下方的明军,不时有明军被击中,人仰马翻。但这些火炮发射缓慢,杀伤范围小,对攻城而言是利器,对付分散冲锋的敌人就显得有心无力。 “换碎石!”守城的钱副将大喊。 士兵们纷纷将碎石弹塞进炮筒,几炮下去,城外的明军顿时躺倒一大片。李定国见状,不得不暂时撤回攻城部队。 南门外,朱由榔派三千天威军登岸,时刻准备冲进城中。 李来亨的水军火德充沛,一百门火炮轮番朝城墙倾泻,将城墙上的大炮压得不敢抬头! 城门下的争夺也已经进入白热化,岑武身前的士兵越来越少,尸体堆积如山,城门依旧还未打开。 突然,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岑武回头看去,城门裂了。一颗炮弹从上面滚下来。 “大明天军已至,兄弟们,咱们拼了!”岑武大喊,带着几个士兵继续推动城门。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城门塌了。 城外天威军的士兵们早已饥渴难耐,他们挥舞着长刀就冲进城中。岑武率先丢下武器投降,接着就是他麾下的士兵,越来越多的士兵扔下武器,跪倒在地。 侯袭爵眼看事不可为,带着一众亲信从西门慌忙逃窜,往广州方向逃去。 岑武带人将城头的大旗挑下,换上朱由榔的龙旗。 “侯袭爵已死,尔等莫要负隅顽抗!缴械不杀!” 守军在城内四处逃散,有的投降,有的继续抵抗。 天威军的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入城内,他们的长刀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 “缴械不杀!”的呼声在城中回荡,守军们纷纷跪地投降。 坚守南门的钱副将得知北门已失,西门洞开,心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命令手下开门归降。 肇庆复归明廷。 第127章 安抚民心 肇庆城内,硝烟弥漫,战火的余韵还在空气中飘荡。一些清军士兵,趁着城中的混乱,像鬣狗一样闯进百姓的家中,贪婪地抢夺着财物。 但天威军行动迅速,他们迅速接管了城防,守住了城中的四门。 败兵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逃窜,甚至妄想用手中的金银来贿赂守门将士,换取一条生路。 毫无意外,他们被一一拿下,抢夺的赃物也被尽数收缴。 直至酉时,夕阳西下,紫霞满天,肇庆城的喧嚣与杀伐之声,方才随着斜阳渐渐平息。 火光渐黯,士兵们忙碌有序,收殓同袍,安抚伤者,俘虏们放下武器,眼中既有解脱,也有迷茫,等待命运的安排。 街道上的碎石破木,亦被清理,昔日宁静渐次回归。 朱由榔踏入这座曾经龙兴之城,这里是“他”登基为帝的地方,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但自那以后,他的生涯就像是一场无尽的逃亡,直到被孙可望接到安龙,他在那度过了三年多安稳却不自由的生活。 直到另一个“他”到来,破灭了孙可望自立篡位的野心。在李定国的支持下,以帝王之姿,君临贵阳。 适逢满清三路伐明,他与秦王孙可望、晋王李定国、蜀王刘文秀一起,率领明军三路迎击,不仅成功击退了满清的进攻,还接连收复了四川、广西全境和湘西大部。一时间,军威大盛,逼迫满清撤回了八旗子弟,回防北京。 虽然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但朱由榔心知,大明面临财源紧张、开支巨大的困境,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因此,他才策划了此次攻粤之战,不仅是为了政治上的考虑,更重要的是经济上的考量。 他原本以为肇庆城中仅有线国安的三万大军,没想到尚可喜也会派兵进驻。幸运的是,尚可喜也有趁年关攻取梧州的计划,因此在西江上与他们提前相遇。若非如此,仅凭三万兵马想要攻下六万大军坚守的肇庆,简直是痴人说梦。 直到踏上肇庆的土地,朱由榔才如梦初醒,他泪流满面,仿佛是这具身体的执念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在一众武将的簇拥之中,朱由榔昂首阔步地重返肇庆的永明宫。 这座巍峨壮观的红色建筑,如同历史的守望者,依旧傲然挺立。它不仅目睹了朱由榔昔日仓皇逃离的落魄和凄凉,同样也见证了他今日王者归来的豪迈与气概。 看到城中明军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一些百姓试探着走上街道,接着更多的百姓走出房门。 他们听闻朱由榔重返肇庆的消息,纷纷奔走相告,泣不成声。 这一刻,他们已期待得太久。 永明宫内,诸将正在逐一禀报战果,突然朱由榔的贴身侍卫郭彤匆匆来报。 “陛下,宫外百姓如潮水般涌来,渴望一睹圣驾,瞻仰天颜。” 郭彤在朱由榔的引导下,开始学习识字,进步神速。 他目光扫向在场的众将:“诸位爱卿,随朕一同出宫,抚慰城中百姓。” 随着朱由榔的现身,百姓们如潮水般涌动,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榔站立于高台之上,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仰视的面孔,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他看到了百姓眼中的恐惧、怀疑,也看到了希望和信任。 他声音清晰而有力:“昔五载,鞑子犯境,朕痛别肇庆,城池陷,百姓苦,此朕之大过也。今幸得民心归附,将士效死,大明百万雄师,以雷霆之势,破伪清尚可喜、线国安之众,此乃天意,乃民心,示大明气运不绝。”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朕今复肇庆,誓不忘前事,勤政治国,以民心为心,以天下忧为忧。朕将率大明铁骑,扫六合,逐胡虏,复华夏。朕誓与诸卿,与天下苍生,共克时艰,共创盛世。” 安抚完百姓后,朱由榔并未立即返回永明宫而是决意深入民间,亲眼目睹这战火洗礼后的疮痍。 城中的景象触目惊心,破碎的屋檐下,哭泣声、呻吟声此起彼伏。 朱由榔缓步走进一条狭窄的巷子,眼前是一户破败的人家。门扉半掩,他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只见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相拥而泣,悲痛欲绝。他们唯一的儿子,在这场无情的战乱中惨遭杀害,留下二老孤苦伶仃。 朱由榔轻声安慰道:“老丈,老夫人,节哀顺变。尔等之苦,朕感同身受。大明的江山社稷,因战乱而疮痍满目,朕心如刀绞。从今往后,朕定当竭尽全力,让尔等安居乐业,再不受战火之苦。” 他随即吩咐随行的士兵,详细记录下这户人家的遭遇,并承诺将给予他们应有的抚恤与援助。 老夫妇闻言,泪流满面,连连叩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继续前行,朱由榔遇见了一位怀抱婴儿的年轻母亲,她的眼中充满了惶恐与无助:“陛下,我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望陛下慈悲为怀。” 朱由榔心中一痛,扶起这位母亲,高声向周围的百姓宣布:“朕与尔等同在,无论孤儿寡母,还是老弱病残,都是朕的子民。朕将设立慈幼局收养孤儿,建立济贫所帮助贫困,为所有百姓提供生计,让尔等活得有尊严。” 在难民营中,朱由榔又见一位白发老者,坐在破旧床榻上,眼神空洞。朱由榔走到老者身边,轻声问道:“老人家,可有什么需要朕帮助的?” 老者转头,望着朱由榔,声音沙哑:“陛下,老朽一生见证肇庆兴衰,如今只求一死,能葬身于这片土地。” 朱由榔紧握老者的手:“老人家,朕不许尔有此念头。朕将让肇庆复兴,让你见证这座城市的繁荣,朕定会让你安享晚年。” 老者泪光闪烁,紧握朱由榔的手,哽咽道:“陛下,若真有那一天,老朽死而无憾。” 朱由榔站起身,环视四周的百姓,朗声立誓:“朕在此立誓,必不负众望,重建家园,让每一个人都有安身立命之地。” 第128章 新会城破 夜幕降临,在永明宫中,朱由榔和一众将领对着广东的地图研究。 李定国曾两次进攻广东,虽然都铩羽而归,却对广东的局势有着独到的见解。 他当即指着地图,向在场的将领们详细分析道:“广东之地,商贸兴旺,其赋税之丰,远非西南三省所能比拟。若能掌握广东,我们的军需供给将不再是难题。再者,忠孝伯郑成功正活跃于东南沿海,若能与其海上会师,水陆并举,广东一旦落入我们手中,便可顺势攻取福建,继而向江浙进军,最终一举收复南京。” 说到这里,李定国突然把话打住,转头看了一眼朱由榔。朱由榔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分析。 众将领们聚精会神,屏息以待。李定国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接下来,让我们看一下清军在广东的兵力布局。当前,清军的主力集中在广州,由平南王尚可喜、广西提督线国安两位大将亲自指挥。而在新会、韶州两地,清军也布下了重兵把守。然而,广州以东的地区,兵力相对较为薄弱。因此,我们若能成功攻克广州,那么广东全省便可传檄而定!然而,要攻克广州,关键在于新会。诸位有何见解,不妨畅所欲言。” 待李定国把话说完,李来亨说道:“陛下,末将以为吾等可兵分两路,一路攻韶州,一路攻新会,待攻克两地之后,会师广州,一举击败尚可喜和线国安。” 刘体纯接着补充:“粤西义师响应陛下号召,现已攻克阳江、恩平、阳春等地,不日便可会师新会。” 李定国副将靳统武却有不同的看法:“陛下,末将以为,兵力不宜分散。当下当以新会为首要目标,攻克新会后,水陆并进,再攻广州。” 岑武也提出自己的看法:“陛下,韶州地处粤北要冲,乃湖广进入广东的必经之路。地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若我们能扼守韶州,便可切断清军进入广东的通道。臣建议主攻韶州。” 朱由榔沉思片刻,目光在将领们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岑武身上。 他缓缓开口:“岑将军所言甚是,韶州的战略地位不容忽视。然而,我们不能只局限于一地之得失,必须全局考虑。”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新会与韶州,一南一北,互为犄角。若能同时拿下,便可形成对广州的夹击之势。但若分兵两路,恐怕力量过于分散,难以形成有效的打击。” 李定国点头赞同,补充道:“陛下所言极是。我们应集中优势兵力,先取新会,再图韶州。新会一旦落入我手,便可沿江而下,直逼广州,同时切断韶州清军的补给线。韶州若孤立无援,自然不战而降。” 李来亨闻言,也有所领悟:“陛下,末将明白了。集中兵力,先攻新会,再取韶州,最后合围广州,此乃上策。” 诸将也纷纷附和。 此战关系重大,不能有半点差池。 朱由榔站起身来,环视四周,正色而言:“广东之战,关乎大明朝能否逆转乾坤,不容有失。晋王率精兵直取新会;李来亨将军,统领水师,攻江门,断敌援军;岑武将军,绕道三水、四会,佯攻广州,分散敌势。诸位将军,此战非同小可,务必全力以赴!” 众将齐声应诺,士气如虹。 新会城,最初仅是一片土墙环绕的简陋城池。洪武二十四年,新会开始围筑县城,县城西起犀山东至马山,周长六百六十丈,县衙建于城内。 至成化年间至万历初年,新会城因长期受到海盗的侵扰而不得不进行扩建。新建了子城、外城,与旧城紧密相连。三城合璧,周长达一千三百七十丈,城门七座,规模宏大,是仅次于广州府城和潮州府城的广东第三大城。 大年初一黎明,李来亨率明军船队突袭江门,蒸汽战船突现江门水域。江门水军措手不及,明军炮火如雨,清军虽还击,但李来亨指挥若定,蒸汽船机动灵活,江门水军溃不成军,总兵盖一鹏战死,江门陷落。 占据江门,紧紧扼住新会与广州之间的门户。 紧接着,粤西各地的义师在连城璧、王兴、郭之奇等人的带领下,接连攻克阳江、阳春、恩平等地,兵锋直指新会。 新会城池坚固,城外水网密布,给攻城带来了不小的难度。李定国和李来亨经过商议,决定留刘体纯统领一千水军守江门,其余部队配合李定国迅速攻破新会。 吸取了上次围攻新会的教训,李定国决定速战速决。 大年初二,天色未明,李定国的大纛出现在新会城外,城内守军惊慌失措,紧闭城门。 在李定国的指挥下,明军炮兵开始了对城墙的猛烈轰击。城内清军不甘示弱,也以火炮还击。 双方对攻之际,李来亨的水军战船也来到城下,对着城墙开炮。 朱由榔向来主张使用火器,尤其对火炮异常重视,他专门天威军中成立了一支千人炮兵团。经过严格训练,他们以五人为一组,分工明确,动作熟练,火药、装弹、清洁、冷却、调整角度、点火,每一步骤都千锤百炼。 这次攻新会,朱由榔便将这支炮兵团调到李定国麾下听命。 幸亏有李来亨的战舰协助,这二百门红衣大炮才能快速到达战场。 只见大明炮兵分成十队,每队二十门火炮,间隔排列。 第一队发射完毕后,第二队接着发射,紧接着第三队、第四队,一直到第十队。这种连续的炮火覆盖,形成了一种连绵不绝的轰鸣声,宛如雷霆万钧,震撼着新会城的每一个角落。火炮的轰鸣声中,城墙上的清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们的还击在这排山倒海般的攻势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在半个时辰一刻不停的轰击下,新会的城门终于发出一声哀叹,倒下了。 李定国抓住时机,率军冲入城中。 第129章 新会鏖战 城外,李定国的眼神坚定,他拔出宝剑,指向前方,大声吼道:“将士们,随我冲!今日便是我们建功立业之时!” 城内尚有清兵万人,他们俱是尚可喜的铁血心腹,总兵刘炳文更是从皮岛起便跟随尚可喜的老将,他手下的军官们也都是从辽东边军中历经战火淬炼出来的精英,对尚可喜的忠心不二。 刘炳文挥舞着战旗,高声呼喊:“勇士们,坚守阵地!忠诚和荣耀在此一举!”他的声音如同战鼓,催促着士兵们冲锋。 城门虽已被攻破,但这些清兵没有一丝退意,反而如同饿虎扑食般,迎着李定国的先锋部队发起了冲锋。 在城门狭窄的通道中,双方士兵如同潮水般碰撞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尸体迅速堆积,竟将城门缺口堵塞,化作了一道由血肉之躯构成的恐怖屏障。 城墙上的清兵调整着火铳,向城下明军猛烈射击,每一次枪响都伴随着明军士兵的惨叫和倒下,造成了巨大的伤亡。短短一刻钟时间,明军在城墙下就扔下了二百多尸体。 李定国见状,心如刀绞,却也无奈地鸣金收兵,暂时退避锋芒。 城外的炮阵却未曾停歇,如同雷霆之怒,不断轰击着城墙。 清军士兵不敢露头,只得在城墙后默默承受着这狂暴的打击。红衣大炮的炮弹虽然能在城墙上留下凹痕,但对于坚固的城墙来说,仍旧难以造成致命的伤害。 “换霰弹!”炮兵团团长周德义高声下令。换药手迅速将霰弹装填进炮筒,在经过两轮试射和角度调整后,将霰弹朝城墙上猛烈发射。 霰弹在空中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的铁砂,如同死神的镰刀,收割着城墙上清军士兵的生命。 刘炳文在城墙上,面对着如雨点般落下的霰弹,他大声命令:“盾牌!快!护住头和手!” 见守城士兵成片倒下,刘炳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命令士兵拆掉城中的民房,将门板作为盾牌顶在头上,抵挡着飞来的碎石和铁片。虽然仍有霰弹通过反弹伤到守军,但正面的攻击大多被这临时的盾牌所阻挡。 他下令城上守军开炮还击。虽然清军的火炮数量少,射程也不如明军,但凭借着地势之利,竟然与明军炮兵展开了势均力敌的对射。 短短两刻钟,便击毁了明军十余门火炮,造成了数百人的死伤,明军炮阵顿时陷入了混乱。 趁着明军炮兵混乱之际,清军组织了两千精骑出城,企图一举摧毁明军的炮阵。 清军精骑在城门开启的瞬间,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领军的将领挥舞着长矛,发出震天的战吼:“为了大清的荣耀,冲锋!”他们的马蹄下掀起滚滚尘土,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直冲明军炮阵。 李定国见状,毫不犹豫地命令义子李远率领三千骑兵迎战。两军骑兵在战场上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混战,马蹄声、刀剑撞击声和士兵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惨烈的战争画卷。 清军凭借地利,渐渐稳住阵脚,大明炮阵伤亡开始变大。还好关键时刻,李来亨战船来援,战船火炮齐发,又将清军势头压下去。 眼看无法靠近炮阵,刘炳文只好下令骑兵撤回。李远本想随清军杀入城中,但城墙上火铳幽暗枪管中喷吐着火舌,那些子弹足以穿透甲胄。 无奈之下,他只好返回本阵。 火炮营的攻击开始放缓,炮筒承受不了频繁发射所造成的高温。清军的火炮也慢慢熄火,不少火炮出现了炸膛。 李定国见强攻不下,只好鸣金收兵。 当夜,李定国立于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内,看着帐中新会地图,脸色阴沉,李来亨、靳统武、李远等一干武将肃立于前,亦是默然无语。 “新会城墙坚固,诸位可有破敌良策?”李定国抬起头,凝视向在场众人,缓缓言道。 在一片沉寂之后,李远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上前一步,目光坚定地对李定国说:“父帅,新会城墙虽坚,但清军的火炮数量有限,且射程不及我军。我们可以利用夜间,派遣小队潜入城下,挖掘地道,埋设火药,待到时机成熟,一举爆破城墙。” 靳统武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军亦可加强炮火覆盖,同时派遣精锐部队佯攻,分散敌军注意力,为地道爆破创造条件。 李来亨则沉思片刻,提出了不同的策略:“或许我们可以利用心理战术,派遣信使向城内散播谣言,动摇敌军军心,使其内部生变。” 李定国听后,微微点头,表示认可:“诸位的计策皆有可取之处。李远,你负责组织夜间小队,准备地道爆破;靳统武,你加强炮火覆盖,确保火力压制;李来亨,你负责派遣细作入城,务必做到隐秘。” 众将齐声应诺,各自领命而去,开始着手准备各自的任务。 夜幕降临,李远带领一队精兵,在战船的掩护下悄然接近城墙,开始挖掘地道。他们小心翼翼,避免发出任何声响,以免惊动城内的清军。 李来亨则派遣细作,携带伪造的书信和谣言,秘密潜入城中,散播尚可喜与朝廷不和、清军援兵不至的消息,试图引发城内清军的恐慌和动摇。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明,靳统武指挥炮兵,对城墙进行持续的炮火覆盖,炮声隆隆,火光映照着黎明前的黑暗,给清军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经过一夜的紧张准备,地道终于挖至城墙下方,火药也被秘密埋设完毕。李远下达了爆破的命令,随着一声巨响,城墙被炸开了一个宽度二十丈的巨大缺口。 李定国见状,立即下令全军出击,明军如潮水般涌向缺口,与清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清军虽然拼死抵抗,但在明军的猛烈攻势下,逐渐力不从心。 战斗持续到天明,新会城终于被明军攻破,杀敌千余人,俘虏三千人,清总兵刘炳文在混战中被杀,其余清军四散而逃。 新会光复。 第130章 平定粤西 朱由榔的军队从梧州出发,向广东进军的消息迅速传遍粤西,激起了当地义师的热烈响应。在连城璧、王兴和郭之奇等英勇将领的率领下,义师势如破竹,接连攻克阳江、阳春、恩平等重镇。 连城璧是大明的两广总督,一直在两广之地组织义军抗清。 郭之奇是大明文渊阁大学士,其人忠孝无双,颇有谋略。 而王兴则是大明虎贲将军,任总兵,作战勇猛,有勇有谋。 李定国得知义师到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正筹划夺取粤西,却因兵力不足而忧虑,这支生力军的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 连城璧等人带来了三万大军,其中水师万余人,声势浩大,与李定国的部队合兵一处,共计六万余人。 由于肇庆和江门已在大明的控制之下,李定国无后顾之忧,他当机立断,决定采取速战速决的策略。 他命天威军炮兵团守新会,而他亲自带领本部兵马,迅速攻取罗定、高州、钦州,与此同时,粤西义师则直指雷州和琼州。 粤西各地的守将多为大明的旧臣,得知新华会、肇庆已失守,纷纷选择投降。 李定国的大军尚未到达罗定,便已收到了各地纷纷平定的喜讯。但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三地挺进,按照朱由榔的指示,将各地守军全部打散,重新编入自己的部队,并派遣亲信将领镇守城池。 仅五天时间,李定国便将三地的军备整理得井井有条。 连城璧等人也顺利接管了雷州。 但在琼州,满清的知府郭仕林却拒不投降,企图依靠琼州海峡的天然屏障,负隅顽抗。 连城璧果断派遣副将凌海,率领义师水军万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了琼州水师,占领了琼州,并生擒了知府郭仕林。 凌海本想立即将郭仕林就地正法,但李定国在出发前已有交代,所有俘虏的官员和将领都要押送到肇庆,由皇帝亲自裁决。因此,凌海将郭仕林五花大绑,准备押回肇庆。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李定国、李来亨等人平定粤西,率军归来。同他们一起前来的,除粤西义军外,还有粤西各地的官员、守将,李定国以向皇上拜年的名义,将他们统统带到肇庆,静待皇帝发落。 上朝前,朱由榔召见了连城璧、郭之奇等一干忠心耿耿的老臣。 连城璧和郭之奇此刻泪水纵横,情难自禁。他们历经天启、崇祯、弘光、隆武四朝,亲历了大明江山的破碎,本以为今生再难看到大明光复。如今,皇帝朱由榔亲自带兵,攻下肇庆、新会等地,平定粤西,他们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总兵王兴虽然与朱由榔初次相见,看着英气勃发的天子,他的内心同样波澜起伏。 在他以往得知的消息中,这位天子一生都在不停地跑跑跑,着实是软弱无能,白白葬送了大好江山。但眼前这位面容坚毅、行动果决的皇帝,却让他看到了大明中兴的希望。 朱由榔目光如炬,扫过面前的众人,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这些人,在两广沦陷之后,面对满清官兵的残酷围剿,依然坚守抗清的阵地,这份忠诚与勇气,令人动容,也令人无奈。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过去的退缩和软弱,那时的他,手握民心军心,却不敢跟鞑子扳一扳手腕,心中又是一阵叹息。 他迈步向前,一一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忠臣们。 “诸位臣工,两广之地,尔等所作所为,朕心甚慰。今鞑虏嚣张,赖尔等忠心耿耿,方使虏骑止步于此。朕已决意驱逐鞑虏,望诸卿戮力同心,俾早日光复大明旧疆。此非一人之力,亦非旦夕之功,愿与诸卿共勉,协力同心,以图大业。” 众人纷纷应诺。 辰时已到,朝堂之上站满了文武官员,他们大多是粤西各地的知府、知县和守将,很多人第一次参加朝会,不免心中惴惴。 地方官员,尤其是知府及以下官员,按例是没有资格参加朝会的,但朱由榔特旨宣召,意在彰显其功,抚慰其心。此番朝会,不同于往常,更显隆重与庄严。 朱由榔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扫过殿下群臣,见他们或神色紧张,或眼含期待。 “诸位,”朱由榔缓缓开口,声如洪钟,回荡于朝堂之上,“今日之朝会,非比寻常。尔等皆是粤西之地的忠良之士,在此危难之际,仍能忠诚守节,保境安民,朕心甚慰。” 群臣闻言,无不感激涕零,纷纷跪拜,高呼万岁。 朱由榔抬手示意众人平身,继续说道:“两广之地,自古乃我大明疆土,今遭鞑虏侵扰,朕心如焚。幸有尔等忠心耿耿,共赴国难,方显我大明臣子之节概。” 朝堂之上,气氛肃穆,众人聆听圣训。 朱由榔顿了顿,又道:“朕知尔等中,有的曾历经战火,有的曾身陷囹圄,但今日,朕望尔等放下过往,携手并进,共创大明之辉煌。” 朱由榔又将所有归顺的官员官升一级,重新分配到大明西南诸省任用。加封连城璧东阁大学士、郭之奇太子太保、王兴广宁伯。 群臣闻言,无不振奋,纷纷表示愿效犬马之劳,共赴时艰。 朝会结束后,朱由榔又单独召见王兴,他对这个身世堪比爽文主角的将军非常感兴趣。 王兴到来前,他不断翻阅此人信息。王兴原姓黄,自少年即好勇尚气,有膂力,然遇事精细,人称“绣花针”。十三岁时,杀人逃命,辗转流落恩平。后化名萧嘉音,在漳州为盗,受连城璧感召归顺,改姓名王兴。 门外,郭彤的声音传来:“陛下,广宁伯求见。” “进来吧。” 王兴推门而入,静候于前。 朱由榔站起来,开口直言:“广宁伯,朕知汝忠勇,今欲委汝以重任。朕欲重建虎贲军,以汝为将,汝可愿意?” 王兴先是错愕不已,随即惊喜交加,顿首拜谢:“臣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厚爱。臣愿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朱由榔满意地笑道:“好!朕信汝能担此重任。虎贲军乃我大明精锐,汝要好生训练,使其成为我大明之利剑,斩妖除魔,光复我大明河山。” 王兴肃然应诺:“末将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朱由榔亲自扶起王兴,温言道:“王将军,请起。从今往后,汝便是朕的心腹大将,朕望汝能不忘初心,助朕共创大明中兴之业。” 王兴感激涕零,再次拜倒:“末将粉身碎骨,亦难报陛下圣恩。末将誓死效忠陛下,为大明中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由榔扶起王兴,两人相视而笑。又得一员猛将,大明中兴,指日可待! 是夜,月色洒满肇庆城,街头巷尾洋溢着节日的喜庆与热闹。 第131章 军制之弊 永历九年正月十六日,元宵节刚过,朱由榔便匆匆叫来李定国,商议一件大事——军队改革。 朱由榔曾一度认为大明的军队不过是虚有其表,数十万的大军如同纸糊般脆弱,轻易就被满清不足二十万的兵力玩弄于股掌之中。然而,近半年来的战事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支军队。 同样是明军,在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的指挥下,却能和满清军队打得有来有回。 尤其是李定国亲率部队,力抗孔有德的精锐和满洲八旗铁骑,前后败敌数十万人,纵横数省,拓地三千里,逼得四大汉奸降王之首的定南王孔有德自杀身亡,阵斩满清定远大将军敬谨亲王尼堪,铸就万历以来大明对清军(后金)最辉煌的战果。 在贵阳的时候,他也和王少姬探讨过这个问题。 面对朱由榔的疑惑,王少姬含笑点破迷津:“陛下,此乃当局者迷也。” 朱由榔追问其详,王少姬便娓娓道来,从大明卫所制度的弊端,到军户子弟的无奈命运,逐一剖析。 “自大明建国之初,便确立了卫所制度。军户子弟,唯有从军一途,他途无望。自万历以来,粮饷不继,装备粗陋,战场取胜,谈何容易?” 对军户的士兵而言,军籍宛若一副沉重的枷锁,牢牢束缚着他们的世代命运,难以摆脱。 想摆脱这宿命般的束缚,唯有三条出路: 首先,是荣升为正二品尚书等高官显爵,或蒙皇帝特降圣旨。 其次,是家族血脉断绝,无人继承军户之责。 最后,是大明王朝覆灭,方得解脱。 “但,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不也是名震天下吗?”朱由榔质疑道。 “此中情形,迥然不同。”王少姬耐心解释,“吴三桂、耿继茂、尚可喜,以及已故的孔有德,这四位归顺满清的藩王,其势力根基深植于辽东旧部,原是大明的边防雄师。他们对麾下将士慷慨解囊,粮饷充裕,因而能赢得士兵的忠诚与勇猛。” “若非这些将领的助力,满清纵有十万旗兵,辅以蒙汉八旗,也难以迅速席卷东南。”她又补充说道,“洪承畴这位昔日大明的老臣,如今成为鞑子的五省经略,其影响力同样不容小觑。” 朱由榔仍旧困惑,同样的军队在不同情况下表现天差地别。 “那为何这些军队在对抗满清时显得如此脆弱,而一旦转向对抗汉民,却又变得所向披靡,战果累累?” 王少姬继续阐述她的见解:“在大明时,这些将领虽掌握重兵,却因地处边疆而受朝中权贵忌惮,粮饷常被拖欠甚至克扣。边军士兵沦为将领的私有财产,遭受无情剥削。士兵们若无粮饷,又怎能奋勇争先?” “但当他们投效满鞑子,鞑子为了利用他们攻城掠地,赋予了他们巨大的权力,几乎成为国中之国。因此,他们自然优待士卒,以确保自身利益的稳固。” “而且,”王少姬补充道,“在攻破江南诸城的战斗中,鞑子军队屠城之举屡见不鲜,这些暴行并非仅由旗人所为。纵兵劫掠虽然对百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但对这些士兵士气却有极大提升!” 朱由榔明白了王少姬所表达的意思。大明军队之所以屡战屡败,根源在于朝廷的腐败与军制的不合时宜,这导致了边防军队粮饷的短缺,进而削弱了他们的战斗力。 然而,当这些将领转而效忠于满清后,他们为了巩固自身地位与利益,必须掌握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为此,他们不仅确保粮饷的准时发放,更慷慨地给予赏赐,从而激发了士兵的战斗意志,确保了军队的强大战斗力。 但朱由榔并不认可这种涸泽而渔的方式,如果百姓都被杀光了,打下偌大的天下又有何用?况且,如此暴行,早晚必遭反噬,粤西及各地义军的抵抗可不仅仅是因为心怀朱明,还有着私恨。 他们又聊到大明的问题。 永历朝廷现在的架构,主要建立在原大西军的基础之上,大明朝廷的党争之风尚未吹至此地。尽管朝中有不同派系,但在晋王、蜀王及秦王的领导下,众臣皆以永历帝为尊,因此能够形成上下一心的局面。 “皇后所言甚是,但朕以为,此中仍存隐患。”朱由榔沉吟道。“晋王、蜀王之师虽勇猛善战,却不免有私兵之嫌。目前,二王对大明忠心耿耿,自然无二心。但若将来遭遇不测风云,他们麾下的将士是否仍能保持这份忠诚?” 所以,他计划进行军队改革。但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启动,如今大明已经占据西南四省,局势较为稳定,他决定探一探李定国的口风。 李定国麾下的将士骁勇善战,本人威望也是如日中天,可以说是大明的定海神针。 他军势强盛,如果他也支持军队改革,那朱由榔的想法就可以在大明军中畅通无阻的推行。 李定国来到永明宫,朱由榔开门见山说道:“兄长,如今,我大明虽有西南四省之地,但若无强军,又何以立足天下?朕欲推行军制改革,不知兄长有何高见?” 李定国微微颔首,他亦深受军户之苦。他沉思片刻后回道:“陛下,军队改革乃强国之本,定国无不支持。但此事宜徐徐图之,不可急功近利。” 朱由榔坦诚以对,将内心之思尽告于李定国。 “兄长所言极是,朕亦有此顾虑。”朱由榔点头赞同,他深知改革非一朝一夕之事,必须慎重其事。“朕欲从根除弊,先从军饷发放做起,确保将士衣食无忧,再逐步推行其他改革措施。” 军饷问题一直是困扰大明军队的顽疾,若能解决此问题,无疑将大大提升军队的士气与战斗力。“陛下此举深得军心,定国愿为陛下分忧。但军制改革涉及诸多方面,还需详细规划。” 因为事情机密,殿中仅有他二人,连郭彤都被安排到门外值守。 第132章 具体方略 朱由榔继续说道:“朕已决意废除太祖所定卫所制,使军户尽数转为农户。”言毕,殿堂之内,气氛骤然凝重。 李定国虽有所察觉,亦觉得朱由榔此举甚是大胆,他已经能想朝廷里那些老臣因为陛下擅改祖制而痛心疾首的样子。 朱由榔倒没有觉得任何不妥,继而阐述其深思熟虑之策。 “太祖设立卫所,旨在巩固国防,安抚军心。然而,岁月流转,此制已暴露诸多不足。军户世代受制,身不由己,家世束缚,长此以往,士气难以提振,战斗力亦难提升。今朕意欲打破此锁链,赋予军户自由选择人生道路之权,或耕作于田野,或投身工商,各尽其才,各得其所。” 听到这里,李定国不禁点头,他深感朱由榔所言极有道理。他沉思片刻,说道:“陛下英明,此举非但可解军户之困,更能增强国力,安抚民心。军户转为农户,不仅能增加粮食产出,改善民生,亦为国家培养了潜在的后备兵源。一旦国家有需,这些受过训练的军户子弟,必将迅速集结,响应王师。” 朱由榔听罢,面露悦色,对李定国之支持心怀感激:“兄长所言极是,朕亦有此意。此外,朕还计划对现有军制进行改革。” 大明朝的军制错综复杂,主要由京军、边军和地方驻军构成。 京军由京营和亲军组成,京营乃京师防御及主要机动之师,洪武年间设有四十八卫,兵力二十余万,后增至七十二卫,兵力达三十余万。京营亦称“五军”,由五军都督府统领。京军中亦包括侍卫亲军,如锦衣卫等,专责皇帝侍卫及皇城守卫。 边军则主要承担边疆防御之责,构成大明防御体系之关键。边军规模与京军相匹,驻守各要塞,抵御外敌。 地方驻军负责各地守备治安,由各卫所组成。 卫所军及官位世袭,然五军都督府官及都司则不世袭,为流官。 卫所军及官属军籍,携家带口,世代定居一地,鲜有变动。 朱由榔将一本奏章递给李定国,说道:“此乃兵部所拟改制方略,请兄长一观。” 李定国接过奏章后,目光如炬,一页页翻阅着,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显然在深思。 其改革为: 其一、改军户制为募兵制,凡年满十八岁以上青年,身高五尺以上,不分户籍,体力身负三十斤重物,在三炷香内跑完三十里者为考核合格。 其二、募兵不再自备甲胄、弓弩、刀枪等装备及粮食。由朝廷负责统一标准武器制作,并集中管理保证武库武器的维护和充足。粮草由朝廷统一发放。 近期朱由榔让户部研究罐头,用于保存肉食和蔬果。得益于炼铁技术的提升和蒸汽机的应用,用于进行包装的铁皮盒已经制作出样品,现在主要的技术问题在于如何制作成真空。 其三、将原有卫所制下都指挥使司、指挥使、正千户、副千户、所镇抚、百户、总旗、小旗及营伍制下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都督、总督、提督等这些官职统统取消,改为军、师、曲、营、队、什六级。 什是最小的战斗单位,由十名士兵组成,设什长、什副各一名,由队部提名,报营部批准。 队由十个班组成,人数为一百人,设队长、队副各一名,由营部提名,报曲部批准。 营由五个排组成,人数为五百人,设营长一名、营副一名、营参谋一名,由曲部提名,报师部批准。 曲由五个营组成,人数为二千五百人,设曲长一名、曲副一名、曲参谋一名,由师部提名,报军部批准。 师由四个曲组成,人数约为一万人,设师长一名、师副一名、师参谋一名,由皇帝任命。 军由二到五个师组成,人数在两万到五万人之间,设军长一名、军副一名、军参谋一名,由皇帝任命。 军以上为集团军,由两个以上军组成,指挥官为司令,由皇帝指定。 最高军事指挥为皇帝。 根据需要还可设立独立师、独立团等单位,不入编制,为临时部队。 其四、制定军衔制度,分为八等二十级,主要是明确将士的待遇。 最高军衔为统帅,对应皇帝。 司令对应元帅,每月饷银四百两。 军级对应上将、中将、少将,饷银分别为二百两、一百八十两、一百六十两。 师级对应上校、中校、少校,饷银分别为一百两、九十两、八十两。 曲级对应上尉、中尉、少尉,饷银分别为五十两、四十五两、四十两。 营级对应一级准尉、二级准尉、三级准尉,饷银分别为三十两、二十五两、二十两。 队级对应上士、中士、下士,饷银分别为十两、八两、六两。 什级对应一等兵、二等兵、列兵,饷银分别为三两、二两五钱、二两。 其五、取消京军、边军和地方驻军之分,改设战区。全国设东南西北中五大战区,其中西部战区覆盖西南三省,其余战区暂时不表。皇帝是最高军事指挥,战区设司令一员,指挥一个或几个军,由皇帝直接分配,主司战斗之责。地方不设军队,维护治安之责,由各地巡检司负责。 其六、加强军队思想教育,每个营设一个宣教部,每个排派一名宣教员,专门负责士兵的日常思想教育工作。 其七、实行预备役制度,参照正规军制度,亦设置六级,每省设一军,每府根据人数设一至五师,每县根据人数设一至五曲。所有十八岁至四十岁的百姓均定期参加军事训练,熟悉基本的行伍指令,掌握火枪火炮的使用方法,平时以县为单位,每年进行夏训、冬训两次集训,每次集训不少于十五日。一旦需要,就能快速拉出一支能战斗的队伍。 李定国心中一震,他早有预感陛下将有大动作,却未料到竟是如此彻底的变革。他心中既感忧虑,又生敬佩,复杂情绪交织于胸。 朱由榔直接言明:“兵者当殉国忘身,舍生取义。强军之路,非患兵寡,患不精也。军制冗杂,纪律废弛,何来百战雄师?” 第133章 强军之基 “大明欲稳立天下,必先筑强军之基;而此基,乃军魂、保障、训练三者也。” 朱由榔继续说道。 “军魂者,军之精神也。教化先行,赏罚分明,先爱后威,文武相济,所以上下一心,克敌制胜。此乃军队之魂,定军心而扬军威。” “保障者,军之柱石也。充足之粮饷,精良之装备,严明之纪律,皆为保障之要。无粮则兵不饱,无械则兵不锐,无纪则兵不整。故保障之道,在于供给充沛,装备精良,纪律严明,以固军之根本,稳军之心志。” “训练者,军之基础也。训练以精技艺,以强体魄,以熟战法。技艺不精则战时失准,体魄不强则难以持久,战法不熟则难以应变。故训练之要,在于日积月累,不断磨砺,使士卒技艺娴熟,体魄强健,战法精通,以筑军之实力,备不时之需。” “军魂、保障与训练,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军魂以凝心聚力,保障以稳固根本,训练以提升实力。三者兼备,方显军备之完整,方能成就无敌之师。” 李定国细细沉思,亦觉得陛下言之有理。 朱榔深知军队改革必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他来找李定国商议,主要就是要看对方的想法。经过一番讨论,朱由榔大致摸清了李定国的想法,那就是支持改革,但是要循序渐进,不能用力过猛。 朱由榔决定先从军队架构开始,统一大明的军制。按照新的军制,大明现在十八万大军可分为三个战区,九个军。 天威军现在总人数约一万人,为皇帝直统,辖两个师,每师五千人(未满配)。 王兴统领的虎贲军,主要由粤西义军组成,约两万人,王兴任军长,下辖两个师,每师一万人。 白文选所统帅的两万大军赐名忠义军,由白文选任军长,下辖两个师。 冯双礼统帅的两万大军赐名忠信军,由冯双礼任军长,下辖两个师。 天威军、虎贲军、忠义军、忠信军组成一个集团军,由朱由榔任元帅。 李定国统帅的六万大军分为两个军,分别由靳统武、高文贵任军长,赐名定国军和定邦军,分别辖三个师。李定国任元帅。 刘文秀统帅的四万分为两个军,分别由祁三升、贺九仪任军长,赐名靖难军和靖安军,分别辖两个师。刘文秀任元帅。 李来亨的夔东水师和粤西水师合并组建威海军,李来亨任军长,下辖两个师。 李定国对朱由榔的决策表示赞同:“陛下的改革方案深思熟虑,破旧立新,架构明晰。微臣经过深思,也认为此策切实可行。” 接着他又说道:“如今需要考虑的是,各级将官的任命和士兵的军衔定级。” 朱由榔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按照最新的架构来看,现有的将官数量将不能满足新的体系要求,尤其是营级以下,需要提拔大量基层将士。这对这些基层士兵而言,无疑是极大的激励。 对于师级将领的任命,朱由榔决定从总兵、指挥使、副总兵、副指挥使中遴选,初步名单兵部已经梳理出来。曲级将领,可从参将、千户、千总中选拔,营级将领可从百户、把总里任命,队级将领可从总旗中选拔,什长、什副则可从小旗中挑选。 李定国听罢,感慨说道:“陛下改革军制诚合天时、地利、人和之宜。” “天时者,大明疆土虽有失,民心犹附,国难临头,亟需强军以守社稷。外患频仍,变革之需愈急,今兹改革,正当其时也。” “地利者,西南三省,山川险固,易于设防;两广之地,河网纵横,利于水师。此二者,用之为地利也。” “人和者,废卫所之制,释军户之缚,使其得自由择业,深合军心。且新军招募,以志愿为本,以训练为基,足以鼓舞士气,增强团结。此乃人和之备也。” 两人越说越投机,不知不觉已经日上三竿,两人的肚子也呱呱叫出声来。 朱由榔闻声一笑,叫来门外等候的郭彤,吩咐道:“快去准备些点心和茶水,王兄与我讨论军务已久,想必也饿了。” 郭彤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端来了精致的点心和香茗。朱由榔和李定国边吃边继续讨论。 “陛下,论及军魂之养成,臣以为,除教化之外,亦当重实战之经验。”李定国边吃边说,“士卒于战场每胜一次,皆能增其信心与团结。” 朱由榔颔首称善:“诚如王中所言。实战经验,乃检验军队之最佳准绳也。吾等可定期举行军事演习,仿效各种战场之境,使士卒于无血刃之斗中习得成长。” “论及保障,除军衔之外,亦需思他途以激励士卒。”李定国继而言之:“此等激励须公之于众,持之以公。士卒见其功绩得报,自当倍加奋勉。” 朱由榔沉思片刻,然后说:“王兄之言,朕亦有所深。可设军功奖赏之制,视士卒之贡献,赐以相当之赏。如此既能鼓舞士气,亦能昭示公正。士卒家眷,亦当予以优遇,赋予荣誉,并广为宣扬,使民以从军为荣。” “陛下所言甚是,”李定国缓缓说道,“军功与荣誉,乃军旅之两翼,不可或缺。宜建立完备之军功体系,俾每位士卒皆知,其每一分努力与牺牲,皆将铭记于国史。” 李定国继续补充道:“陛下,除物质之赏赐外,亦宜重精神之激励。譬如,可设荣誉勋章,以表彰战场之上英勇之士,令其名垂青史,为后世所敬仰。” 留名青史,于国人而言,诱惑甚于高官厚禄、富甲一方。 谁人不欲在家谱中独占一章耶? 朱由榔深感赞同:“诚然,荣誉勋章乃佳策也。凡获军功之士卒,宜由知府亲率锣鼓,送荣誉牌匾至其家,令百姓皆知之。” 李定国颔首称是,继续说道:“再有,陛下为阵亡将士立碑纪念,俾后人永志其牺牲与贡献。如此,非徒慰藉遗属,亦激励生者,令其晓悟,虽捐躯,其英勇亦将永铭人心。” 二人议论越发深入,探讨如何施行诸建议,包括军功奖赏制度之细则,荣誉勋章之授予标准,及纪念碑之设计与选址等事。 日暮时分,二人议论方休。朱由榔命人急驰快马,将讨论结果送至贵阳,令兵部参酌制定最终改革方案。 第134章 剑指广州 自粤西之地重归明室治下,朱由榔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广州。肇庆城中,六万精兵枕戈待旦,千艘战船威震西江,火炮林立,火枪万余,弹药与粮草之丰,难以计量。更在日前,梧州解送了五十头战象,军力如虎添翼,军威赫赫。 尚可喜领军退守广州,虽偶有小股兵力袭扰肇庆,却尽数在三水遭岑武所破。德庆之战的阴影令他心存戒备,不敢轻举妄动。 眼见粤西地区尽入明室之手,尚可喜急奏朝廷,请求援兵。他在奏章中写道:“伪明天子亲征粤地,率李定国、李来亨等逆贼,号称二十万。臣等虽誓死奋战,然兵力薄弱,难以抵挡。今粤西已陷,臣唯有依城池之固,死守广州,以待援兵。敌军似有妖巫助阵,施法令天地变色,大雾蔽日,天火骤降,我军难以匹敌。故臣恳请陛下,速召天下异人,共商对策。” 奏章以八百里加急送至京城,朝野上下,议论如沸。有的大臣急声疾呼,主张立即增援,以保广州不失;有的则沉吟不决,认为应先观察形势,再作打算。 半年之间,形势逆转,满清由攻势转为守势,土地一一丧失。而明朝则愈战愈勇,已深入广东腹地。 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鳌拜,神色凝重,道:“陛下,广州乃我朝南大门,若失守,则我朝南疆将无屏障。臣以为,应立即增援,以保广州不失。” 议政大臣宁完我,紧随其后,道:“臣附议,明军势大,且浙江伪明鲁王、福建郑氏虎视眈眈,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若不驰援广州,恐东南诸省有失。臣建议,除了调集八旗精兵,还应召集江南诸地出兵出粮,共纾时艰。” 少保兼太子太保范文程,却微微摇头,道:“江南新定,如大肆征讨粮草,恐人心浮动。” 宁完我冷笑一声,反驳道:“今我大军出征,粮草紧缺。江南富庶,本就该为朝廷分忧。范公难道是想为陈名夏翻案?” 范文程一时语塞,陈名夏在朝中一直是江南乡绅富户的代表,自他被流放而死后,“南党”在朝廷的话语进一步削弱,而宁完我代表的“北党”却越来越如日中天。难道大明朝廷的党争,在满清还要延续? 顺治帝本就对陈名夏之死心有块垒,如今又被提及,神色不悦道:“就事论事,莫要借题发挥,当下讨论的是广东之战!” 议政大臣济尔哈朗,沉声道:“臣以为,增援广州固然重要,但我们也应该先观察形势,再做定夺。毕竟,长途跋涉,兵力调动需要时间,不能盲目行动。” 信郡王多尼却道:“臣有不同看法。三年前李定国进攻湖广、两广,我军虽有小胜,全因明朝内部分裂之故。如今明朝已经整合内部,实力大涨。臣提议,陛下与明朝议和,放弃湖南、广东、广西、江西、四川、云南和贵州,与大明划江而治。” 吴三桂心知若放弃江南诸省,他们这些汉人藩王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他高声言道:“诸位,伪明仅据四省之地,比之昔日崇祯全盛之时,领土何其狭小?其带甲之兵,不过数万之众,比之当年京营数十万雄师,又何其微弱?李定国之流比之当年洪承畴、孙传庭等名将,他们又算得了什么?今我大清八旗精锐犹在,雄兵百万,猛将如雨,何惧一撮跳梁小丑?” 他环视四周,目光如电,继续道:“当年贼军李自成带兵百万,我们尚能从容应对,如今又怎能因一纸急报而自乱阵脚?当年入关,我军以寡击众,尚能力挽狂澜,今日广州之危,又何足挂齿?臣请陛下明鉴,勿因一时之急而失长远之计。” 吴三桂的这番话,如同一剂强心针,让朝堂上的大臣们精神一振,议论声渐渐平息。顺治帝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平西王所言甚是,朕意已决,大清江山,寸土不让!” 顺治帝决意出重拳,命鳌拜为定南平寇大将军,镇国公屯齐、侍卫李国翰为副将,统帅满、蒙八旗五万大军,南下驰援广州。 命平西王吴三桂率本部兵马随鳌拜出征,力图一举击溃明军。 尚可喜奏章中提及的巫师,虽令顺治帝感到荒谬,却也引起了他的警觉。在大军启程前,他特别嘱咐侍卫李国翰深入探查此事。 同时,顺治帝亦传令靖南王耿继茂,移师广州,与尚可喜并肩作战,共御明军。 尚可喜与耿继茂渊源颇深。昔日,尚可喜与孔有德、耿仲明三人一同归降后金,为后金带来了急需的舰队、红夷大炮及匠人,皇太极对此极为重视,亲迎于盛京之外,并以女真人最隆重的“抱见礼”相待。 皇太极即位后,封尚可喜为智顺王、孔有德为恭顺王、耿仲明为怀顺王,合称为三顺王。顺治六年(永历三年),尚可喜改封为平南王,奉命征讨广东;孔有德改封为定南王,出征广西;耿仲明则在进军广东途中,因窝藏逃人畏罪自杀。其子耿继茂代领部众,攻克南雄、韶州、广州等地。顺治八年(永历五年),顺治帝下旨,命耿继茂袭父靖南王爵。 自孔有德被李定国逼迫自杀后,满清朝廷中就剩下吴三桂、耿继茂和尚可喜三位汉人藩王,他们主掌一方军政,坐拥精兵强将、位高权重,既是满清朝廷对付明朝和各地义军的一把利刃,也是爱新觉罗家族平衡八旗旗主诸贝勒的军事力量。 他们一方面对汉人大肆屠戮,以讨好主子,另一方面,又要保存自身实力,避免被朝中政敌针对。 故而,即便尚可喜现在在广州仍有精兵三万,却不肯轻易出城野战,只在城中当缩头乌龟,保存实力,等着朝廷派兵来援。 北京到广州何止千里?就算鳌拜星夜援驰,恐怕也要到四月才能到达。 在肇庆的朱由榔并未打算给予尚可喜任何喘息之机。 正月二十日,尽管肇庆地区的天气依旧带有几分寒意,西江的水面却未有结冰的迹象,明军士气如虹,准备沿水路向广州进发。若以蒸汽轮船之速度来估量,预计两日之内便能抵达。 广西全境已重归光复,晋王李定国数月来的精心经营,使得桂地防线坚如磐石。 至于粤西地区,虽然新近才投入明室的怀抱,但主要官员与将领皆已更迭,加之义军长期耕耘,局势已稳固无忧。 朱由榔审时度势,决定留下连城璧、郭之奇这两位老臣,率领义军万人镇守肇庆,而他自己则亲率五万精兵,挥师东进,剑指广州。 第135章 变生肘腋 正当朱由榔准备率军进攻广州时,一封八百里加急密报传来,他看过之后脸色阴晴不定。他将密报递给李定国,后者一字一句看完,满脸不可思议。 “不可能!大哥他怎么会降清?” 密报中共十五字:可望降清,沅州已失,臣引军退驻镇远。 李定国和孙可望情谊深厚,他们一起跟随张献忠起事,南征北战,知根知底。孙可望虽有野望,但和满清作战多年,从未有过降清之念。 这消息确实令人震惊。 相比于李定国的大惊失色,朱由榔显得镇定许多,他反倒在心里暗自庆幸——这颗定时炸弹终于是爆炸了。 李定国稍稍整理情绪,说道:“陛下,此事必有蹊跷,秦王断不会屈膝以事鞑子。臣愿亲赴沅州,探查真伪。” 朱由榔心知李定国重情重义,他摇摇头说道:“王兄不必心忧,朕自会派人前去核实。如今,吾等重心在广东,取广州势在必行。王兄乃三军统帅,断不可轻易离开。” 李定国心中焦急,却也知晓轻重,他忧虑道:“若信中所言为真,恐湖广有失。” 朱由榔劝解道:“冯双礼、白文选皆是一时俊杰,麾下不乏能征善战之辈,湖广大局纵有变动,亦不会伤筋动骨。吾等兵贵神速,进取广东之地,使洪承畴不敢轻易分兵,便能将隐患消弭。” 李定国乃人中俊杰,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也平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陛下所言极是,臣明白了。臣立传信加强广西防御,并密切监视洪承畴的动向。” 朱由榔点头:“王兄能想通此节,朕甚感欣慰。你我同心协力,定能克服一切困难。现在,王兄需立即整顿兵马,兵发广州。” 李定国拱手道:“遵命,陛下。臣这就去安排。” 李定国退下后,朱由榔叫来郭彤,让带领一支精干的队伍前往湖广,深入调查探查此事。同时,命湖广各地潜伏之特务,注意隐蔽,以防不测。 还好特务部一直是朱由榔自己掌管,否则这些潜伏在敌营中的战士此刻必定生死难料。 时光倒流至正月十五,贵阳,早朝之上。 皇后王少姬端坐于垂帘之后,监国理政,她的眉宇间隐含着一股英气,令人不敢直视。秦王孙可望出班禀报,声音朗朗,带着几分温和与敬意:“皇后,恰逢年关,边关将士劳苦功高,臣自请到湖广各地劳军,以示陛下天恩浩荡!” 孙可望这几个月在贵阳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尤其是朱由榔离开一个多月,秦王辅佐皇后将国政处理得井井有条,王少姬对其也是大加赞赏。 王少姬微微颔首,她看着孙可望,赞许道:“秦王此心,甚合天意。边关将士,为国守土,劳苦功高。你此去,务必将陛下的关怀传达给他们。” 孙可望深施一礼:“臣定不负皇后所托,将陛下的关怀与恩泽,亲自送到每一位将士手中。” 随后,王少姬又令户部从国库中调拨慰问物资,命天威军陈昂派遣五百士卒随同押运。不仅湖广之地,连同川、滇、黔、桂各地驻军,王少姬都派遣大臣前往慰问。 三日后,孙可望率领五百士兵押运劳军物资,抵达镇远。得益于官道的修筑,他们从贵阳一路乘坐蒸汽汽车到镇远,车轮滚滚,烟尘滚滚。 抵达镇远后,由于道路崎岖不平,蒸汽汽车难以继续前行,孙可望便下令改用马车押运。他本人与心腹程万里等五十余骑先行,而五百名将士则紧随其后,负责押送劳军物资。 孙可望身着便装,带领着随从,来到城门前。 守城的将士警惕地询问:“来者何人?此乃军事重地,不得擅自入内。” 程万里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高声说道:“此乃秦王孙可望,特来劳军,这是皇后的手谕,你们可要仔细查看。” 守城将士接过文书仔细查看后,面露敬意:“原来是秦王驾到,末将失礼了。请稍候,我立即前去通报。” 程万里不满地催促:“既然已经核验无误,就不必多此一举,快开门迎秦王入城!” 守将面露难色,但依然坚定地回答:“军中自有规矩,还请秦王见谅。” 孙可望抬手制止了程万里,温和地说:“自然,尔等忠于职守,孤心中甚是欣慰,何需见谅。烦请小将军速速通报。” 守将匆匆离去,前往帅府向冯双礼禀报。 程万里却仍心怀不满,口无遮拦抱怨道:“真是狗眼看人低,当年大王坐镇贵阳时,谁敢如此阻拦?如今朱家天子才到贵阳不久,这些狗娘养的就不认识大王了!” 孙可望双眼瞪过去,程万里自知失言,赶紧噤声,但脸上的愤慨依旧。不仅他心中不快,身边的几个随从脸上都流露出不满。 孙可望沉声训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尔等如此失态,成何体统!”他心中虽有不快,却明白此刻不能因小失大。 冯双礼得知秦王到来,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当年孙可望将防守贵阳的重任交给他,他却有负重托,让朱由榔大摇大摆进了城。 虽然他对孙可望欲图称帝的野心心存不满,但也在心底对其存有一丝愧疚。 思索片刻,冯双礼骑马飞奔至城门前。见到孙可望,他立刻下马,跪地行礼:“末将参见秦王!” 孙可望见状,心湖中泛起一丝涟漪,但面上依旧平静。他下马一把将冯双礼托了起来:“兴国公何需行此大礼?” 冯双礼顺势站起身,谦恭地说道:“当年蒙秦王提携,末将才有今日之成就,大恩大德,未将岂敢相忘?” 孙可望挥手表示不必多言:“兴国公言重了,你我皆为陛下前驱,天子圣恩浩荡,吾等自当竭力相报。孤此次前来,乃受陛下和皇后所托,前来劳军。大军押送的物资已从镇远出发,我先行一步,来与兴国公叙叙旧。” 冯双礼见孙可望并无异常,心中的担忧渐渐消散。他在孙可望手下多年,深知其为人,虽然眼前的秦王看似温和,但他心中始终保持警惕。 第136章 接风盛宴 夜幕降临,冯双礼在帅府内为孙可望及其随行人员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接风宴。烛光闪烁,照亮了宴席上琳琅满目的美食,整个府邸弥漫着一股喜庆与和谐的气氛。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孙可望被热情地迎至主宾之位。 冯双礼高举茶杯,声音洪亮地说道:“诸位,今日秦王大驾光临,实为吾等之荣幸。在此,吾等共同举杯,敬秦王!”说完,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众将也随之举杯,气氛热烈非凡。 由于正值战时,宴席上以清茶代替了美酒。 孙可望面带微笑,优雅地回敬:“兴国公过誉了,吾等皆为大明将士,自当共克时艰。” 在座的将领多为孙可望的老部下,见他如此平易近人,大家的心情也随之放松。 宴席上,冯双礼细致地观察着孙可望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他的言谈中捕捉到一些微妙的信号。然而,孙可望始终保持着从容不迫的风度,让人难以窥探其内心。 虽然宴席上缺少了美酒的助兴,但悠扬的琴音弥补了这份遗憾。一位身着素衣的琴师,纤手轻拨琴弦,那清新脱俗的琴声在宴席上空回旋,为宴会增添了几分高雅。 冯双礼注意到孙可望对琴音的兴趣,趁机介绍道:“秦王,此琴师乃是镇远城中的才女,其琴艺超凡脱俗。今日能为秦王演奏,实乃莫大荣幸。” 孙可望轻轻点头,赞赏道:“琴音清新脱俗,令人心旷神怡。兴国公能发掘出这样的才女,真是镇远之福。” 然而,琴音中,程万里的不满之声打破了和谐的氛围。他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抱怨道:“兴国公当真雅兴,又是饮茶又是听琴。可我老程是个粗人,只知道喝酒吃肉,欣赏不来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随即,他站起身,向孙可望和冯双礼鞠躬道:“秦王、兴国公,末将先行告退。” 冯双礼还未开口,孙可望已站起身,严厉斥责:“站住!在座的都是历经沙场的勇士,哪个不是豪迈之人?只是如今,鞑子仍在暗中窥视,将士们枕戈待旦,吾等又怎能沉溺于享乐?” 程万里一怔,没想到自己的抱怨会招来孙可望如此严厉的责备。他面露尴尬,连忙解释道:“秦王,末将并无他意,只是一时失言,若有冒犯,还请秦王恕罪。” 冯双礼也起身,缓和气氛:“秦王息怒,程将军息怒,都是末将安排不周。末将亦觉秦王所言甚是,洪承畴虽退守常德,但兵力仍不容小觑,吾等须时刻警惕。还请秦王和诸位将军见谅。” 经过这一番试探,孙可望也知晓了冯双礼的态度。 宴会在小插曲后继续进行,最终宾主尽欢。 冯双礼本想安排孙可望住进帅府,但孙可望坚持要住道驿馆,他说:“帅府是兴国公处理军机大事之地,孤不宜打扰。道驿馆虽简朴,却足以安身。” 冯双礼见孙可望坚持,便不再强求,安排人手护送孙可望及其随从至道驿馆,并确保一切安排得当。 抵达道驿馆后,孙可望稍作安顿,便召来程万里,商讨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孙可望环视四周,确认无人监听和窥视之后,低声说道:“万里,沅州城的防御之严密远超预期,吾等需要更加谨慎。明日孤将借劳军之名,探查城防虚实。汝按计划在城中制造些小骚动,借机混入营中,拉拢旧部。” 程万里道:“王爷放心,沅州城中多是王爷旧部,只要王爷振臂一呼,必应者云集!” 孙可望并未对这番恭维之词作出回应,而是目光如炬,直视程万里的双眼,沉声说道:“此次吾等背水一战,实乃九死一生,万不可疏忽大意。汝更须时刻谨慎,若事不可为,千万保重自身性命!” 程万里被孙可望的关心所感动,心中更加坚定了为秦王效力,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决心。 “王爷放心,末将定会小心谨慎,不辱使命!” 孙可望微微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用力地拍了拍程万里的肩膀,以示勉励。 程万里领命而去,孙可望心中却是忐忑不安。 为了这次行动,他一直隐忍不发,甚至放弃了家人的性命,只为了向朱由榔复仇。 他之前的恭顺、退让与隐忍,都是为了麻痹朱由榔,让他放松警惕。 故而,当朱由榔让他辅佐监国的皇后时,他非常爽快地答应。 自古女子心肠都要比男子软,耳根子也更软。 在他一番表演下,王少姬同意派他前来劳军,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这一次,他要将自己失去的一切全都夺回来,他的决心坚如磐石,不容任何阻碍。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孙可望坚定的面庞上。他的内心充斥着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家人的愧疚,也有对即将到来的复仇的热切。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暂时压下,只留下冷静。 第二天,孙可望以劳军的名义巡视沅州城,仔细观察着城中的每一个角落。他在冯双礼的陪同下与士兵们交谈,询问他们的生活状况,并借机套取城中布防情况。 而程万里和其他亲信也按照计划,在城中制造小规模的骚动,吸引守军的注意力,同时暗中与旧部取得联系,为孙可望的计划铺路。 花了一整天,孙可望将整个沅州城看了一遍。随着太阳逐渐西沉,孙可望结束了巡视。他谢绝了冯双礼的宴请,回到驿馆中。 亲信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他们聚集到孙可望房中。 程万里低声说道:“王爷,吾等已与旧部接上头,他们仍旧忠于王爷,随时可以行动。” 孙可望沉声问道:“有多少人?” 程万里回答:“大致有五百人。” 孙可望紧接着问:“这些人是否可靠?” 程万里坚定地回答:“他们都是追随末将多年的腹心,在冯贼手下不受待见,过得不甚如意。如今,正想追随王爷,谋一个出身!” “好。”孙可望说道,“明日孤寻个由头将派汝出城,务必小心谨慎。” 程万里点头,表示明白孙可望的用意:“王爷,末将一出去,就会立刻行动,确保一切就绪。” 孙可望继续说道:“记住,此次行动要快、准、狠。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的余地。汝之行动,将是吾等计划成功的关键。” 程万里肃然道:“王爷,末将明白其中利害,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两人一直商讨到深夜,直到每一个细节都已敲定,每一个可能的意外都已预设了应对方案。孙可望这才让程万里回去休息,为即将到来的行动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