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之盛家庶子》 第1章 投胎盛府 “啊……”“啊……”紧迫感席卷全身,只觉得窒息般的压力。 浑浑噩噩间听到四周杂乱的声响及叫喊。 “阿娘……”“阿娘……”是谁在哭泣?浑浑噩噩间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想要说话入耳却传来“哇……哇……”响亮的啼哭声。 “我没多少时辰了,娘好冷……难为你了,怎么找到郎中的?”虚弱无力的声音传来,只觉得一双冰冷无力的手抚摸着他的额头。 “我在外头遇到了那个和我一起投壶的公子,顾二公子他…他骑马把郎中带来的”抽泣的孩童声响,伤心欲绝。 “那你要好好谢谢人家,那个护膝我已经绣完了。你就拿去送给人家吧。人家帮了你,你就要谢谢人家。我也没有什么物件了,那副李娘子镇守娘子关我秀的好,就留给你吧。”虚弱无力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显然不久于人世。 “可怜你这么一小点,你弟弟也才刚刚出世。往后你们可怎么在这院子里活下去?我总是叫你不要冒尖出头,你就是不肯听我的。如今我要去了,可怜你弟弟,出生就没了娘。往后你只记得一句话凡事活着最大。你和弟弟一定要活着,好好活着。听到了吗?” “阿娘……我记着了,我这一世都记着了”那孩童已经哭成了泪人,不知为何听到这里,他的心底也是悲痛欲绝,难受的紧。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是震耳欲聋的哭声。 “你叫我什么?”啪的一声“你这样如何能看护你弟弟,如何好生的活下去?”声音的主人似乎费劲了全身的力气,话还没说完就瘫倒在床上 “我……我不想的……不想叫你小娘……”啪又一声 “小娘……呜……卫小娘……” “好……好……你要照看好弟弟,你们姐弟二人将来要相互扶持的活……活下去……”女子摸着他的额头,气力越来越弱,终于用尽最后一丝,撒手去了。 “小娘……”孩童高声哭喊,声嘶力竭。他也不知为何悲从心起,大哭不止。不知过了多久,头越来越沉竟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努力的睁开双眼,入眼是古香古色的雕花横梁。 不远处只听有一女子说到:“等你养的好些了,我就接你姐弟二人回去。姨妈家虽过的苦,总归有你们一口吃的。家里有你母亲庇佑,好歹置了两亩田一口水塘。比这黑沉沉的大院子要好,好歹有口饭吃有口气喘。你这些嫡母庶母,兄弟姐妹,一个个都是厉害的。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如今加上襁褓中的哥儿这往后可怎么活?” “姨妈……这些话你不要再提了,我能照看好弟弟。”虚弱的声音还带着孩童气 “我可怜的孩子呀……你放心,姨妈定为你们姐弟二人好一番谋划,必不叫你们在这深宅大院里活不下去。如此也不枉你们母亲在天之灵”说着那女子啪的一声放下药碗走了出去。 他这才有空闲打量起了四周,看这古香古色奢侈典雅的房间,多是宋朝装饰。挥舞着小手,自己怎么变成了婴儿?疑惑间脑袋突然涌出大量信息,只感觉头疼欲裂,随后炸开。 宿主开启知否世界,身份绑定主角盛明兰未出世的弟弟,盛家七子。开启本世界金手指,学识金钱武力值随年纪增长发放,祝宿主旅行愉快。随后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任凭主角如何呼唤都没有任何反应。骂骂咧咧的不再去理会,每次都是这样,这该死的系统。 正想着突然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瞧这可怜的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母亲。这小小的模样到真是和你那早逝的哥哥,我那可怜的儿子很像。上天垂怜!终究是没有像你那哥哥一般被活活的断送在那贱人手里。” 本来他睡的正是香甜,婴儿精神不济总是需要睡眠才好长身体。更何况他与“系统”共存,精神就更加不济,比一般的孩童更要嗜睡。突然一屋子似乎进来了很多人,他也被抱了起来。只见一个老嬷嬷将他抱给了一个衣着朴素但气度不凡的老夫人。 “母亲说的是,切莫伤心了。都是儿子的错,都是儿子的错。” “好了,我也不与你说这许多,往后六丫头和七哥儿就养在我屋里吧。”盛老太太挥了挥手不容拒绝的说道,显然不想在与他多言。 “母亲,这俩孩子放在华兰处挺好的。而且明儿又病着,别过了病气给母亲。母亲若是喜欢养孩子,那就养墨兰吧?墨兰也很是孝顺。她哥哥枫哥也都是好孩子。”盛竑闻言很是不愿,他一心只惦记宠妾的孩子,哪里愿意为两个没了母亲的孤儿打算。 “你那林噙霜把卫小娘照看死了,我反而撇下孤女幼子不管,倒把她林噙霜的一双儿女弄到跟前养着?好啊!天下竟有县里决堤,府衙知州反而升官的道理了?”老太太不愿,讽刺的说道。 “儿子是觉得墨兰枫哥乖巧懂事,最为孝顺。七哥还在襁褓,儿子是怕母亲受累。”盛竑还想强辩,却被盛家祖母老太挥手制止了。 “你以为卫家人来,真的是跟你要六丫头和七哥儿回去养着?人家是绕着弯子跟你说,若有人好好照看他们姐弟二人,便可相安无事。不然……咱们就可多小心了”老太太不悦的解释道 “华兰领着明兰七哥住在大娘子院里,怎么不是好照顾?过些时日华兰出嫁,养到大娘子院里,由嫡母养育……”只见老太太权衡利弊,可盛竑还想辩解。 “你啊……你啊……这些刁仆在家住了多年,知根知底。原本可以带去汴京处理,谁也不知来历,可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打又卖结了愁怨。你前脚死了妾室,后脚发卖奴仆,谁人猜不出蹊跷?若是有个眼红你高升的,把他们拉去做人证参你一本,你还想顺顺当当升官去汴京吗?老太太也是怒了,见养子冥顽不灵,拍着桌子将其中利弊一一言明。自己这个养子她太了解了,只有威胁到自己前程才会觉得要紧。 “糊涂!糊涂!儿子实在是糊涂,是儿子浅薄了,以后还要请母亲多多指点。”果然不出老太太所料,盛竑真真是自私到极点的人。听到老太太说,此事可能会妨碍自己前程,吓得立马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拱手认错。绝口不再提墨兰枫哥之事。 第2章 行船汴京 话说正六品的扬州通判盛家,那可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最近盛府先后发生了好几件大事,引得扬州城上上下下、议论纷纷,着实引人注目。 先是盛家主君盛竑有望年后升迁五品去汴京为官,听说这事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要知道升任五品汴京为官,这是多少为官之人的一道坎,有多少人穷其一生也是休想。 这得益于盛竑为人谨小慎微,颇懂为官之道,又时长与人为善懂得经营。再加上盛家祖母老太太和他家大娘子的家世,以及宥阳老家盛家大房的钱财支持,不知道惹得多少人眼红心热。 后来又传出盛家大姑娘,许了汴京忠勤伯爵府的嫡次子袁文邵。下聘当天那场面好生热闹,如今任谁不对盛家高看一眼? 可惜没过多久盛家就又发生了小娘出殡,发卖奴仆的事情。说是家仆偷窃,可是整个扬州城谁人不知这盛家千好万好,可是当家主君宠妾灭妻。这些年那盛家大娘子可不是,整个扬州城的笑话。如今怕是闹出了人命,不过盛家风头正盛,又有那个不知死活的敢上去踩上一脚?只能是看看热闹,私下里当笑话说说。 听说那死去的小娘,还给盛大人添了一房庶子,起名盛长栒,养在了他家老太太的房子。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要知道养在小娘房里的孩子,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外面盛家的事沸沸扬扬,我们的主角盛家七哥儿盛长栒却是一概不知。如今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娃娃,盛家祖母老太为他寻了一个可靠的奶妈婆子,人称王妈妈。 王妈妈是庄户人家,男人是行伍粗陋之人,如今在家耕田种地倒也是把好手。只可惜如今赶上蝗灾年节不好,家里又有七八张嘴等着吃饭。尤其是自己刚刚出生的幼子,这才没了办法,投身盛家签了活契做了盛长栒的奶妈子。 盛家老太念其可怜,也不好骨肉分离的,就准她带着其幼子一起来盛家过活,男人则是打算安排到自己的私产庄子上。老太太想着她的幼子和七哥儿差不多大,又有奶妈子的情分在,将来这孩子给七哥做个长随小嗣也是好的。 转眼间年节就过去了,盛家主君的调令也到了。升任从五品盛家举家搬迁入京,宥阳老家盛家大房主君听闻盛竑升迁,特意送来好些礼物恭贺。更是将盛家老太爷和盛家祖母完婚时候,由勇毅侯府在汴京置办的宅院赶忙收拾出来,进行了重新的修缮。盛家大房二房向来是相互扶持庇佑,这才有了如今盛家兴盛的局面。 月黑风高,盛家连夜行船去京。碍着卫小娘的事,盛竑已经个把月没有去过林噙霜的房里了。盛家大娘子王氏拿回来管家的权利,又见林小娘宠幸日衰,不由得趾高气昂起来。私下里已经想着怎么发卖林噙霜,彻底除了这个祸害了。林噙霜处处被大娘子压制,心理不服自然处处与她作对。 夜里明兰坐在船头思念卫小娘,盛家老太太走了过来一把将明兰搂在怀里。 “明儿乖,明儿是祖母的好孙女,你记住只要有祖母在你身边,我们明丫头就有人疼。” “呜呜~”明兰抱住盛老太痛哭流涕,祖孙二人第一次打开心扉。 “明儿乖,快别哭了。与祖母一同去看看弟弟可好?”盛家老太太安慰了半天,见明兰还是伤心欲绝。又害怕天黑风露重,船头更是寒风刺骨。明丫头大病初愈,若在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好?于是只能提议她去看看弟弟,让她不要如此伤心,说罢便拉着她就往船厢走去。 只见船厢里王妈妈正抱着七哥儿,见老太太拉着六姑娘进来忙说到:“老太太安,六姑娘安。来的正是时候。哥儿刚醒,快瞧瞧。”说罢便把七哥递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抱着七哥坐下,明兰立马围了上来,哪里还见刚才伤心的模样。 明兰凑近,看着这个死里逃生活下来的弟弟。刚刚过了百天的婴儿,就粉妆玉砌般的像个年画娃娃。墨玉一般的眼睛,大大的,比寻常孩童的都要明亮有神许多。她盯着弟弟看,忍不住去摸他的脸蛋。滑腻腻的跟上好的绸缎似的,忍不住多模了几下。瞧着弟弟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弟弟忍不住呵呵的乐了。自卫小娘离去后,也就是这个弟弟才能让明兰忘记其他,真心的展露笑容了。 “咱们哥儿生的真是俊俏,还是个婴孩就一双眼睛通透有神,长大后定是个聪慧的俊俏公子。到时候若是在金榜题名中个进士举人什么的,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闺阁千金呢。”王妈妈在一旁附和的说道。 “胡说些什么,咱们哥儿还小呢。来让祖母看看,栒哥儿呦。嘿嘿……笑了……笑了”盛老太太嘴里嗔怒,脸上的笑容却开了花。这也难怪,咱们身负“系统”的哥儿,打生下来就俊秀的不像样。这长大了可还了得? 这边祖慈孙孝,天伦之乐,其乐融融。那边妻妾争风,耍尽手段。林小娘因为卫小娘之事眼看就要失宠,竟没皮没脸的日日弹琴高歌。一曲曲凤求凰,鸳鸯渡,愣是把好好官宦人家的船队,弄得好似秦楼楚馆的花船一般,真可谓夜夜笙歌。 “听到这琴声了吗?还凤求凰、章台柳,每天弹不厌。她就是弹上一千次,官人也不去她屋。” 大娘子这边刚说完,那边琴声就停了。林小娘好一阵子哭诉,后来又牵扯出大娘子放印子钱的事,闹到半夜才停歇下来。中间有人来回话,盛家老太太懒得管,便由他们去了。盛竑当晚就原谅了林小娘,而后还歇在了她屋里。 听着那边动静的栒哥儿,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想起那日刚刚出生之时,自己这世的生身母亲撒手人寰时的惨样。在看看这些日子里明兰姐姐痛哭流涕的小可怜模样。他暗自发誓,定要让林栖阁那位日后加倍奉还。病死在庄子什么太便宜她了,有时候死了比活着容易。 他定要让她亲眼看看,她是如何一步步盘算着,把她那个和她不相上下的女儿,送进火坑在夫家凄惨度日的。夺走她所珍视的一切,让她孤苦伶仃、穷困潦倒尝尝他阿娘所受的所有苦难。死太容易,太便宜她了,他要她求生欲不能,求死无门。 第3章 少年老成 转眼间盛长栒已经九岁了,他从小就长的俊秀,光看样貌就讨人喜欢。就连他那个宠妾灭妻的父亲,见了他也不由的心生喜爱。大娘子虽然是个火爆脾气,但是心肠却软,再加上明兰和七哥儿平常乖巧听话,在家中并不惹事,大娘子对他们虽比不上自己亲生的,却也比林栖阁的那几位要好上许多。 盛家六姑娘自从小娘去世后,就收敛锋芒,凡事再也不出头不冒尖。她时刻记着卫小娘临终前的话,做事情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无所顾忌,横冲直撞的小女孩了。满府上下现在谁不知道,六姑娘是姐几个里面,最懂事乖巧,性格最软最好拿捏的。虽养在老太太房里,成日里默不作声的,不如林栖阁的四姑娘聪慧有才情,也不如葳蕤轩的五姑娘灵动可爱。 七哥儿倒是长的俊俏,小小年纪便能看出来,日后必是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若是嫡出,光凭相貌还不知道迷倒多少闺阁在世的女子,只可惜是个庶子。自小也是规规矩矩、少年老成的模样。虽只有九岁,却也喜静不喜动,除了样貌俊俏,模样尚可外。性格方面甚至比六姑娘还要内向,自入学开蒙后妥妥的一个呆呆傻傻的书呆子。 但如果你要是真这么认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盛家六姑娘内里其实聪慧过人大智若愚,内里有一万种想法,面子上也总能装出一副小白兔的模样。 而她的弟弟我们的主角盛长栒,那可是比她姐姐还能装的存在。内里腹黑傲娇,外表纯良无害。外里是读书学习比别人都用功刻苦的书呆子,内里却是拳脚练武两不耽误文武全才。内里筹谋算计,外表痴呆傻笨。真真是影帝在世,就连盛明兰也时常被他蒙在鼓里。 “二哥哥要去哪里?”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虽然只有九岁却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盛长柏看这个幼弟如此少年老成的模样,不由的心中多了几分喜爱。他自己本来就是少年老成的典范,如今这个弟弟竟比自己还要规矩懂事,比起三弟长枫,这个幼弟倒是更合自己心意,让自己忍不住的更加喜欢疼爱几分。 “我约了顾家二郎一同出去,他好不容易从书院回来,我们定要好生聚聚。”长柏看着幼弟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不由的也端起长兄的架子,正正经经的回答道。说完明显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道“嗯……是去探讨学问”说完可能自觉心虚,眼神竟还有了一丝闪躲。 自己这个二哥哥还真是可爱,不愧是父亲和大娘子生的。当真是遗传到了二人的精髓,将父亲的装腔作势、表情管理,与大娘子的憨厚搞笑结合的天衣无缝。吃酒就吃酒,还与顾二一起讨论学问? 如今的顾二还是汴京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纨绔,与他一起少不了要去那些个秦楼楚馆,烟花柳巷之地。就算不去与顾二那个泼皮一起,能讨论什么学问,无非就是吃酒耍乐。等过些年顾二浪子回头后还差不多,现在……二哥哥躲闪的小眼神,被精明的盛长栒捕捉到了。还想骗我,门都没有。心里打定主意定要让二哥哥带上他去凑凑热闹。 这几年正是顾二这个花花太岁在汴京城扬名的时候,此时此刻的顾二被她那个小秦氏的继母捧杀的不知天高地厚。少年郎君本就在青春期,又心高气盛,加上小秦氏从中作梗。顾家其他人什么污名脏水都往顾廷烨身上泼,顾廷烨被他父亲责骂棒打的皮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倒是真如他那个恶毒的继母所想,真成了汴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 “二哥哥可否带我一起?栒儿也想听二哥哥和顾家哥哥一起讨论学问。我乖乖的,只听不说话,定然不会惹麻烦。……”低着头不好意思般的轻声恳求道,完全一副乖宝宝小媳妇的娇羞模样。盛长栒低着头自己都鄙视自己,这演技也是没谁了。 什么世道?上至官家下至奴仆都是个顶个的好演员,南曲班子的好苗子。可是没有办法,自己想要光明正大的出去,只能是依靠自己这个傻二哥盛家嫡子了。 “这……”盛长柏一时语塞,他本就是正人君子般的醇厚品性,撒谎本就不擅长。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幼弟。 自家的弟弟自己知道,平日里最是听话好学,懂事非常。启蒙入学后更是一日千里让自己都望尘莫及,嗜书如命先生们时常夸奖,说其有状元之才。凡有读书学习之事,总是鼓足了勇气往前凑。自己刚刚把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好现在就驳了他。长柏可是记得上次回了他之后,小七一连几个月都不敢跟他说话的模样,好似自己是洪水猛兽把他吓破了胆。 这个幼弟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过于内向,他也不能因为如此小事,就让自己弟弟以为嫌了他。可是顾二约自己,那家伙最近几年是越来越不像话,万一带坏了自己这个好学的弟弟可怎么是好?正在权衡利弊的柏哥儿,抬头就对上了自家弟弟失落的眼眸 “打扰二哥哥了,是栒儿的错。我想着二哥哥和顾家哥哥都是有志之士,上次听闻哥哥说与顾家哥哥曾经相约,一文一武要收复我朝燕云十六州。小七只听的热血澎湃,立誓要向哥哥和顾家哥哥学习,长大后也做这样的有志之士。想来是叨扰哥哥们了。哥哥不便就算了”说完垂头丧气般的就要离开,满脸沮丧的模样,不由让人心软。 “小七便一同去吧,没什么不方便的”长柏最是忠厚,见不得自家弟弟这般。之前都说了是去讨论学识,小七又如此这般说了也不好在拒绝。小七本就内向好不容易开口,也不好在打击其积极性,有自己照看向来无恙。 忠厚老实,为人正直的盛长柏没有看到已经扭头要走的自家弟弟,背对着他时那副志在必得胜券在握的模样,在他说出要一同前去的时候嘴角勾起谋算达成,意料之中的微笑。 自己可真是不要脸面,刚刚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倒是和林栖阁那对母女很像,有样学样这可不好。暗自摇头,心中却没有丝毫忏悔。 谁叫自己这般实属无奈,自己年岁还小,要想进出宅院就必须有正当理由。这偌大的宅院里,也就盛长柏自己这个二哥哥可以光明正大的带自己出去。无奈之举,权宜之计,盛长栒安慰着自己。 第4章 推杯换盏 盛长栒跟着哥哥盛长柏,二人带着长随小厮一行人去了樊楼。樊楼是汴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 这是汴京城最大最华丽之所,每日歌舞升平吃酒耍乐好不快活。盛长栒第一次来这里自然兴奋,左顾右看瞅什么都新鲜。二哥哥忠厚正直每日除了苦读学习,就是去庄学究的学堂读书听训,自己也是鲜少来樊楼吃酒耍乐的。偶尔几次还都是与顾家二郎,多数也都是顾家二郎请客。毕竟顾家二郎继承了他外祖家产,财大气粗。 “顾兄早早便到了,让你等我罪过罪过。”因为盛长栒耽误了不少时间,因此比顾二晚到了一会。 二人前后脚进去作揖行礼 “二郎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家中幼弟长栒,栒哥儿。” “七弟弟,这位便是我的知己好友,顾家二郎。他可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呀,还不快来拜见?”长柏为二人引荐。 当日若不是顾二郎帮助明兰请来郎中,自己能不能来到这世上都还两说。 “长栒见过顾家二哥,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必然铭记于心,不敢忘怀。”盛长栒毕恭毕敬行礼,他内里虽是腹黑傲娇的性格,但却也是嫉恶如仇赏罚分明,有恩必报有仇必揪的性格,对于顾二还是感激的。 “这便是当日你六妹妹的那个弟弟?如今都长这么大了?”顾廷烨一边吃惊的问着,一边拉着盛长柏盛长栒兄弟二人坐下。 “坐下说坐下说,咱们之间哪里来的那么些规矩客套?”说着顾廷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就你家规矩多,瞧瞧好好的弟弟弄得跟你的翻版似的,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小大人模样。哪里还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顽皮模样?我在这个年纪啊……”顾廷烨嬉笑打趣着盛长柏,由此也可以看出二人关系实属亲厚。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盛长柏按住:“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这弟弟最是乖巧懂事,我告诉你,你可别带坏了他。”盛长柏按住顾廷烨,警告的说道颇有几分护犊子的样子。 见顾廷烨不再说了,这才放手劝解道“你也该收收性子,虽然家中所累,可你也要顾及名声啊。”樊楼人虽多席面上的倒是极快,刚坐下没多久小厮们就接二连三将席面摆齐。“长此以往名声受损岂不妨碍前程?” “我家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我那继母兄弟,其他人都是些吃人虎狼。尤其我那个父亲,我是做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是错!就好似我不是他亲生的一般。”顾廷烨喝了一杯酒,眼神里满是落寞。这个时候他还没看清她继母小秦氏的嘴脸,只当小秦氏是整个顾家待他最好之人。 顾廷烨现在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一边喝着闷酒一边还不忘给盛长柏盛长栒把酒满上。 盯着眼前的酒壶酒杯,盛长栒蠢蠢欲动。动了动小嘴,这古代的酒水话说自己还从未尝过新奇的紧。不由的吞咽了吞咽口水,而今有酒自然蠢蠢欲动想要尝尝。焉知这生财之道不在其中呢? “你啊……你啊……虽父母不慈,家中叔伯相欺。”盛长柏一边说着一边把放在盛长栒眼前的酒杯酒壶拿到了自己跟前,只把一盏樊楼有名的茶盏推到了他的面前。“可你自己却要有所顾忌,好男儿志在四方,断不不可荒废学业,自暴自弃呀。” “好兄弟!你竟比我那些个堂伯兄弟还要关心我”顾廷烨一边拉着盛长柏说着,一边把盛长柏刚刚拿过来的酒杯又放在了盛长栒面前,并且还给他满上,一番操作看的盛长栒暗暗只给顾廷烨竖了大拇指。顾廷烨冲着盛长栒挤眉弄眼,二人在盛长柏看不到的地方心照不宣。 “你这是做什么?栒哥儿才九岁,实在是不宜饮酒。”盛长柏说罢便着急起身去抢,却被顾廷烨一把拦下。 “你别这般护犊子似的护着自家弟弟,这是樊楼有名的雪花酒,尝上一盏又不会死人。再说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秦楼楚馆都不晓得去过好几回了。”顾廷烨不着调的说着,盛长柏被顾廷烨阻拦未果气恼不安的坐下,只是瞪着他。 “只这一杯,尝尝鲜,九岁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不知道偷偷吃了我父亲多少酒了。”见盛长柏严厉的小眼神,顾廷烨嬉皮笑脸的说道。说完鸡贼的看着盛长栒,并且向他挤了挤眼睛诱惑道。大有不用管你哥哥,有顾二哥罩着你的意思。“你啊……何时才能改改自己这脾气性情”长柏生气的说道 “行了行了,来吃酒吃酒。咱们可是许久没见了”说罢拉着盛长柏推杯换盏,看着盛长柏仰头喝酒,还不忘朝一边的盛长栒挤眉弄眼。 盛长栒看着眼前的酒杯,大大方方拿起来,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把酒杯放在鼻下闻了闻,而后朝顾二举杯一饮而尽。哪里还有刚刚那副唯诺、内向,不吭不哈的模样。直接把顾二看的眼睛瞪的硕圆,惊讶不已,下巴都快要掉在了地上了。 “来来来,兄弟快尝尝樊楼的新样式。”那边盛长柏被顾廷烨强迫着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一瞬间,顾廷烨就回过神来拉着盛长柏吃菜。 盛长栒在长柏看向他的一瞬间,就又恢复了那副乖孩子低头内向害羞的模样。看着盛长栒变脸如此之快,顾廷烨才觉得盛长柏这个七弟弟怕是不简单。 瞧着趁盛长柏不注意的时候,盛长栒低着头朝自己挑了挑眉毛,那副灵动机灵的鬼灵精模样,哪里还是长柏口中那个乖巧懂事的幼弟。有趣真有趣,这个七弟弟也是一个妙人啊。顾廷烨像是发现新鲜大陆一般,对盛长栒产生了兴趣。 这樊楼的酒菜可真不怎么样,先说酒度数低的基本上可以忽略。宋代的茶盏也喝不习惯,他们现在所在的朝代虽不是宋朝,但是也是一个与之平行的时空,文化饮食皆与宋朝相似。看来自己也要打算起来了,仔细盘算着赚些银钱家产才好。 自己是家中庶子,盛家是文官清流,将来势必要顺应大势走科举之路。这个朝代商贾之道虽非正途,也被人看不起。但财大气粗的道理谁人不懂?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盛竑若是没有宥阳老家大房的银钱帮衬,仕途上又怎会如此平坦?家中用度又怎会吃穿不愁?自己可不是那些迂腐的书呆子,心高气傲的瞧不起商贾之道,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迂腐可笑,若是不给他们吃的喝的看他们还如此清高。 盛长栒瞧不起这些腐朽规矩,嫡庶之别,等级地位之分。可他也不会痴心妄想的以为,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就可以改变这个时代。任何事情都要顺势而为,逆流而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时代显然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不过这却不妨碍他经商赚钱。只要暗中进行不为人所知,找些个心腹打理倒也不妨事,以后注定要进入仕途为官,不但要有银钱财产傍身,还要有好的名声才好。 今日来这樊楼见识了一番,心中便有了底气。盘算着身边可用之人,除了奶妈王妈妈与她家汉子还有她的几个孩子外,自己回去也要想办法给姨母表兄写信才好。自家姨母是庄户人家,之前他也见过厉害的很。让他们暗中经商操作,等自己成年必然可以赚下不菲的家产。心中暗喜,趁着二哥哥不注意也是多喝了两杯。这也引起了顾二哥对他的好奇,顾二这个人倒是可以结交一二。而且此人以后乃是自己那便宜姐夫,自己可要好好考察一番才是。 第5章 盛世繁华 宋朝没有宵禁,这里是与宋朝相似平行的时空自然也是没有。盛长柏盛长栒二人与顾二相交甚欢,夜深才起身准备回到盛家。 不怎么出门的盛长栒也是真真切切见识到了汴京的繁华。从樊楼望去虽以夜深,但灯如白昼,两岸灯火通明人群依旧。盛世繁华皆入眼中,站在窗前盛长栒被这景象深深震撼了。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盛世繁华皆入眼,犹自笙歌彻晓闻。” 盛长栒被震撼的有些忘我,脱口而出。这不要紧,反倒是把他的二哥哥和顾家二郎吓了一跳。 “这诗从未听过”顾二和盛二哥面面相觑,头脑风暴着,似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诗句出自一个九岁孩童之口。 “啊……我无意中听来的”忙开口辩解,但是顾二和二哥哥的眼神分明写满了疑惑和不信。 “二哥哥六姐姐还从未来过樊楼,我想带些吃食与她,还请二哥哥恩准。”说完作揖行礼,转移话题。 “这些都是小事,只是刚才那首诗句……”盛长柏还没说完,就被盛长栒打断了。 “多谢二哥哥!旁人不晓得六姐姐喜好,我去找小厮弄些她爱吃的来,还有祖母这就去了。”说完快步跑了出去,一不小心大意了,忘记收敛锋芒还好溜得够快。 “哎……”被打断的盛长柏想要拦住七哥儿,但是七哥却一改往日安静守礼的模样跑的极快。 “你这个弟弟可不简单啊……”顾二拍着盛长柏的肩膀,看着盛长栒消失的背影意味深长的说着。 “啊?”只留下盛长柏一脑门子官司,这七哥儿刚刚确实和平时不太一样。 夜深回到盛家,免不了一顿盘问,好在是和二哥哥一起出去的。有二哥哥这个挡箭牌在,大娘子也不好说什么。至于他们的父亲盛竑也只是叮嘱了几句。 “要勤于学业,不可过分贪玩。为人兄长不可带坏幼弟,诸如此类的话。”对于自己这个长子,盛竑还是非常满意放心的。而自己这个幼子,平常也是个安静听话的孩子。 一路上回到寿安堂,自己的奶妈子,王妈妈站在门口迎他。“哥儿这是去哪了?让人好生担心,老太太晚间还来问过,我只说是与二哥一道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人还没到跟前,就听到了王妈妈的埋怨,将手中的点心递给她“这里一份是我与二哥哥一起孝敬祖母的,今日太晚了妈妈你且收着明日记得提醒我给祖母拿去。另一份是给妈妈你和勿言的。” 勿言是王妈妈的幼子,比盛长栒大一岁。“对了,六姐姐可曾睡了嘛?” “哥儿还念着我呢?”王妈妈一阵感动,不愧是自己的奶儿子,不枉自己疼他比自己亲子更盛。 “姑娘回房了,担心哥儿不曾睡下,刚刚还派人来问呢。” “妈妈且拿着,我与祖母说一声便去找姐姐。” 明兰和自己的丫鬟小桃丹橘坐在房里,心不在焉的看着门口。明兰也不过刚刚十二,眼睛不时往院里看。盛长栒偷偷溜了进来,朝着小桃丹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突然冲上去捂住了明兰的眼睛。 “你个泼猴回来的这般晚,还敢和我玩闹?”明兰一下子就猜到了来人,扒开蒙着她眼睛的手,把盛长栒揪到跟前。本想着责骂两句,可是看着自家弟弟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嘿嘿,六姐姐最疼我了,是我央求二哥哥带我出去见见世面的,我还从未出去过。”嬉皮笑脸的在明兰跟前撒娇卖萌,这可是一般人都没有的待遇。整个盛家除了明兰也就是盛老太太,可以看到这样的盛长栒了。 “六姐姐二哥哥带我去见了顾二哥哥,就是那个救我性命的顾二哥哥。还带我去了樊楼,平日里三哥哥四姐姐总是炫耀爹爹带他们去过,如今二哥哥也带我去了。姐姐放心等我再大一些,我也日日带姐姐去樊楼吃席气死他们。”盛长栒在明兰面前,尽量让自己的说话作派符合一个孩童的模样。明兰是这个府宅里与他最亲的人了,剩下就是盛家祖母老太。 “姐姐快瞧瞧,我给你们带了好些好吃的,你们快尝尝。”只比盛长栒大一点的明兰现在也是个孩子,听到有好吃的眼睛都亮了。 “都有什么呀?让我瞧瞧?”一边的小桃听闻,眼睛都直了,只盯着盛长栒手里拿着的吃食。 “有浮元子明日叫王妈妈做给你吃,这里有桂花糕,重阳糕,米酥,桃酥……好多呢”明兰和她的女使小桃最爱吃食,听到盛长栒带了如此多的好吃回来,连忙围上来翻找查看。 几人欢欢喜喜,挑挑拣拣的。盛长栒在一旁看着明兰,暗自发誓一定要护六姐姐一世平安快乐。 第二日一早盛长栒带着昨日给老太太的点心,去祖母那里请安。 “孙儿拜见祖母,祖母万安。”毕恭毕敬的下跪问安,盛长栒打心底里尊敬他这位祖母。 “你昨日回来的有些晚,虽然你从小早慧,从不叫人操心。但终究还是个娃娃,以后不可如此了。若要出去,务必来回禀了我,让人跟着才好。”盛长栒恭敬的答应,只听祖母又说道。 “你父亲今晨来说你启蒙已有三年,让你自即日起也去庄学究的书塾听训,我觉得甚好便同意了。听说你昨日与柏哥儿出去还做了一首诗?倒是极好?你父亲今晨还夸了你,说你是有慧根的孩子,以后要好好读书。今年的乡试让你下场试试,考取了童生秀才他日科举前程才能有望。” 盛家老太太对于养在她屋里的两个孩子,态度教养方式各有不同。对于七哥儿总是要比六姑娘严厉许多。可以理解毕竟富养姑娘穷养小子,便是宋朝开始的传统,姑娘出嫁一掷千金互相攀比,儿子娶亲反而没了那么多讲究。 “是,孙儿昨日跟着二哥哥出去好生见了见世面,如今定好好读书为自己挣个锦绣前程。光耀我盛家门楣,也好给祖母争光为六姐姐依靠。”恭敬的回禀着祖母 “好了,明日起你就开始去书塾听训,今日且好去送送你的启蒙师长。庄学究是位大儒跟着他你会学的更多,只有一点你且记得,往后与你二哥哥三哥哥一起不可顽劣,凡事多思多听不可多言。” “孙儿谨记”盛家祖母可谓是盛家最清醒,明理的存在。盛家如今之所以能够蒸蒸日上,儿孙个个有出息,都要靠这位祖母的经营。 出了寿安堂栒哥就去送别了自己的启蒙恩师,是一位屡试不中的举子。一边读书备考,一边留在汴京靠给官宦人家的子弟启蒙过活,好在启蒙而已也是够用。 随后盛长栒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盘算着要给姨妈写信,让她带着表哥姨夫来京。自己而今也有些银钱算是小有资产,不得不为以后盘算铺路。 第6章 少年初成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在朗朗读书声中,盛家诸子逐渐长大。盛家二哥哥长柏及冠已经四年有余,婚事因为科考一直拖着,只等来年会试高中再行议亲。 长枫只比长柏小半岁不到,婚事也是如此这般一直拖着。这个年岁里的公子、哥儿结婚都早,但是盛家从盛肱他爹盛老太爷开始,都是高中之后再行议亲的,如今倒成了惯例。 盛家这种文官清流的门户,自然是希望子孙后代世代簪缨为官,代代清流相传。高中以后再议亲才能说到一门好岳家,为自己的前程也是大有助益。家中几个女儿也已及笄,可以婚配相看人家,不过倒也不急。 这些年盛长栒私底下联合着自己的奶妈、姨母经商,赚了第一桶金。于是便暗地里买了庄子,又培养了一些自己的心腹下人,暗中的护卫。悄悄的做起了旁的生意没想到却越做越大,生意买卖而今遍布天下。 当然这些都是瞒着盛家众人暗中进行,具体情况就连他经手此事的姨妈、奶娘也不知晓全部。只当他比旁人聪慧,有远见些。让自己家帮衬着做了些小生意,赚了些银钱,将来就算是分家自立门户,那也是立的起来的。 盛长栒生意的大头,其实被分成了好多份交给了不同的心腹手下。自己的姨妈奶娘打理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其中的一部分。 汴京如今赫赫有名,如日中天的汴京首富钱家便是盛长栒的马前卒。当然这些姨妈、奶娘也都替他瞒着,家人眼里他还是那个依附盛家,懂事听话,最为老实不过的庶子。 不过这些年盛长栒倒是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了一些才名,好为自己将来的仕途铺路。外人眼中他是长相俊秀很有才华,诗词文章俱佳的青年才俊。小小年纪便有了小三元的美名,刚刚不久又中了解元,任谁不羡慕盛竑生了一个好儿子。 唯独出身是个庶子,叫人可惜。上面还有一个同样学识品行出色的嫡子压着,不然匹配一门好岳家,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而今就只能靠自己,在怎么争气恐也不会有侯门贵女,肯把自己的掌上明珠下嫁给一个不能继承家产的庶子。 毕竟嫡庶有别,如此这般将来顶天也就是匹配一个门当户对的官宦小姐,岳家的品级也不会太高。上没有岳家提携,父亲也只是一个五品小官,还是庶子,怕是要苦苦熬上二三十年才有出头之日。这便是出身决定高度,不由让人唏嘘。 这日初二盛家很是热闹,一众男子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讨论时事政务,观赏诗词书法。后院一众女眷因为盛家老太太的闺中密友到访,也是聚在了一起说笑。 这边男子们一道走进前厅,为首的正是盛竑与齐小公爷。后面紧跟着在一旁巴结卖笑的长枫,盛长栒只是低头安静的走在最后面。 “照前朝张海陵的话说,那真是天资丐带,风姿卓越啊。你看他那个“平”字,墨迹俊逸用笔真是好。” “来坐”盛竑带着大家走了进来“他这个平安帖啊,实在是我的最爱” “我最爱王友军这个平安帖上的这个“安”字,“安”字难写,王友军的这个“安”字侧锋下拱,粗细合宜,世上万难。衡儿从小就揣摩,至今还没能有其万一啊。”齐小公爷风度翩翩,他是齐国公独子。身份尊贵,长相虽不及长栒却也是一表人才,有一份世家公子的贵气。 更何况论出身地位,盛长栒是骑马难追。故而齐小公爷虽不如长栒生的俊秀,却被大家暗地里叫做汴京第一美男。多少闺阁女子以嫁他,为梦寐以求之事。 “着急这个是急不来。”盛竑笑道 “王佑军是何许人呢?他的字帖我都不敢练……练了,泄气.”长枫附和献媚道 “你那是做懒,学学你弟弟。小小年纪一手好字,就连书法大家也夸他。”盛竑板起脸教训着不上进的盛家三哥,如今盛家三个儿子里,就属这个自己最是疼爱的盛长枫不争气。 “栒弟的字有大家风骨,自成一派。若多加练习,他日恐怕我等都要去瞻仰临摹了。”齐小公爷有些恭维的说道,说完还向盛长栒投去慈爱关怀的目光。 盛长栒本低头顺目的站在一旁,听到小公爷说起自己,不由抬眼看了他一眼。这个小公爷这话恐怕半真半假,爱屋及乌溜须拍马的成份居多。 不过话说回来,你那慈爱一般的长辈看晚辈的目光是几个意思?我姐姐还没嫁你呢,就想做我姐夫?还把自己当成了我的长辈? 盛长栒最是讨厌这个金尊玉贵的小公爷,做事说话全凭自己喜好,丝毫不考虑后果也不为他人着想。 是个凡事只考虑自己欢喜,金尊玉贵不懂世道艰难的性子。端端还摆出一副所有人本该如此的态度,最是讨厌。心里想着,盛长栒可不是那金尊玉贵之人。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说话。祖母教育过自己为人处事要留有三分,不可志得意满洋洋自得,凡事更是要多思多看,三思而行。 “小公爷过奖了,长栒只是比一般人愚笨些,所以才勤加练习。祖母父亲经常教导栒儿勤能补拙。小公爷如此说,就是在在说我笨了。”拱手行礼,眉目谦和。翩翩少年郎,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是啊……是啊……小公爷过誉了,犬子还远远不够,远远不够。”盛竑嘴上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是遮挡不住,自己这个幼子,自己是越发喜欢了。 正说着墨兰走了进来,为大家奉上茶盏,人人都有却唯独没有盛长栒的。盛长栒站在那里,心中一笑了之。林栖阁那对母女这些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在自己接连中举,一路案首、解元考上来后。十六岁的解元,整个天下怕也找不出第二个。 林小娘恐是怕了,这些年食不能寑,夜不能寐,不能安眠。她害怕盛长栒知道他生身母亲的事,俗话说做贼心虚便是她这般模样。 她这些年明里暗里可没少使手段,她们母女要是笑盈盈的端上一盏茶,盛长栒恐怕也要掂量掂量,里面有毒没毒才好。 瞧着墨兰献媚般柔软的把茶端给齐衡,不用想盛长栒也知道她墨兰打的什么主意。想嫁豪门显贵。好啊!他盛长栒一定竭尽所能帮他们达成所愿,低头冷笑不动声色。 墨兰走后他们继续谈天说地,齐衡却有点心不在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难发现帷幔后面那个人影。齐衡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正在和余家姑娘说话玩闹的明兰。 这个齐衡真是讨厌,如此这般不知收敛,也不怕败坏姐姐名节。盛长栒心里不忿的想着,这个小公爷在他心里早已是差评满满。是个不顾及他人,只顾自己的不可托付之人。 第7章 性格初现 这边齐衡看着明兰出神,似乎想到了什么,借口“更衣”走开了。 盛竑因余老太师的夫人今天也在还未拜见,见状也起身离开去了盛家老太那边。长枫东张西望刚好撞上了正进屋的长柏,便抓扯着长柏去了一旁说话。 盛长栒看大家都走开了,环顾四周只见小公爷刚刚落坐的地方一方贴身手帕安然的躺在那里。 贴身之物想来是他忘拿了,他本可上前拿起还给小公爷,要知道这种贴身的东西,如若是被那个不开眼的捡了去,日后在传出什么,那可就有的看了。 他在一旁不动声色的佯装喝茶,看到屏风那边女眷那里,墨兰眼神似乎是看到了那方手帕,一个劲的往这边看。他站的地方她看不到他,他却是将她看的真切。 知道以他这个四姐姐的作派,必然是要作妖的,看向那边在门口正在与长枫说话的二哥哥,在看看这前厅的布局环境。冷笑一下计上心来,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了你。 趁着墨兰偷偷摸摸的模样,佯装眼瞎没有看到那方手帕,坐在那里稳如泰山的继续喝水拖延时间。用余光发现果然墨兰死死地盯着那方手帕,又见长枫与二哥哥说自己要去诗会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把握好时机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把自己的书房钥匙不经意的放在凳子上。伪装成滑落的模样。 做完一切如此便走上前去与二哥哥说道:“二哥哥我昨日新写了首诗在我房里,哥哥可是要看看,也好帮弟弟我指点一二。” “嗯!”先是一愣随后欣喜若狂的说道“弟弟的新作哥哥我自然是要看的,满汴京城谁不巴巴的等着弟弟的新作?近些时日弟弟闭关苦读为春闱准备,已是鲜少作诗了。走走走现在就去,也好叫哥哥我在看看你的字,外面我可是没少听人夸你。”盛长柏兴奋的说着,说完就拉着盛长栒往外走。 临出门的时候盛长栒余光一瞥。果然看到墨兰伸长了脖子看着他俩,那样子分明就是等他与二哥哥离去后,好上前去捡小公爷的帕子。 微微一笑、不动声色拉着二哥哥往前走,刚走出去没多远觉得差不多了,便故作惊讶的道:“二哥哥我的书房钥匙不见了,”说着假装着急寻找,随后一拍脑袋说道“定是刚刚落在了前厅,快些回去拿了才好去我房里。”不等说完就推扯着二哥哥往前回走。 “你啊……你啊……平日里最是有条理不过,怎么今日这般毛毛躁躁、忘东忘西的?你说你……”长栒故意在背后推着长柏往前厅走,自己则是躲在他身后。 “是是是……二哥哥教训的是”甚至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故意作揖赔着不是,就是为了让长柏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你……”被幼弟推着,长柏正想教训他有失体统,今天行为怎么会如此怪异?厅堂上还有余家老太,如此这般在长辈面前岂不失了礼数? 还没来得及张嘴,他就已经被推到了前厅门口的拐角处。从这里正好可以看见,正把小公爷手帕匆匆捡起来,藏进袖口的墨兰。 吓得盛长柏脸色巨变急忙背过身去,盛长栒被突然转身的盛长柏撞了个满怀。 “哎呦!”早有准备的盛长栒摔了出去,跌倒在地摔了个屁股蹲。 “哎呀!二哥哥做什么?”佯装疼痛的捂着身子,只见长柏还是震惊无比的惊吓模样。 知道二哥哥什么都看见了,心中满意面子上却装作疑惑的问道“二哥哥这是什么表情?摔倒的明明是我,怎么二哥哥倒是像失了魂魄一般?”拍着身上的尘土,长栒站起来看着还没有回神的长柏在他眼前摆了摆手。 盛长柏回过神来一把拉住盛长栒,拖拉着他朝前厅而去。 “二哥哥做什么……弄疼我了……”挣扎着在二人进入了前厅,盛长栒一踏入前厅就甩开了盛长柏的手。 “二哥哥这是做什么?好生古怪?”说着看向被自己刻意留在椅子上的钥匙,一把拿过来。 “走吧二哥哥咱们去看我的新作”言罢去拉盛长柏,可是盛长柏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屏风后面有说有笑的女眷们。那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样子像极了大娘子,盛长栒只觉得好笑至极。 此刻父亲盛竑也坐在那里,墨兰刚刚回到座位上。自以为没有被发现,遮遮掩掩的端起茶来平复自己的心情。盛长柏瞪大了眼睛有口难言的模样像极了大娘子,厅堂之上还有余家老太。四妹妹墨兰不知羞耻,私藏外男贴身之物。这要是传扬出去,盛家的姑娘乃至盛家的脸面就全完了。 此刻盛长柏有口难言,作为兄长这种事情如何分说?气愤懊恼之下脸色可是难看的紧,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他正在想办法。 只见此刻另一个助攻匆匆赶来,看了一眼站在堂中的盛长柏盛长栒二人。和他的小厮不为,绕了一圈没有收获,便拱手开口问道: “长柏兄,长栒兄可曾见过一枚帕子?我的帕子不知是落在了何处,刚刚还在,我一路找过来没有找到。” 齐小公爷的话如晴天霹雳,长柏直觉五雷轰顶,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答话。盛长栒见状一副乖宝宝的模样,毕恭毕敬的回礼说道。 “小公爷我和哥哥一直在这厅上,并未看见什么帕子。”盛长栒简直腹黑的要命,看见自家哥哥不说话连忙接话道,。 “那我便去别处找找”小公爷心急如焚,见二人也不知道,于是绕过他们直接向盛竑走去。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为了避免日后麻烦齐衡必然是要闹腾开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帕子丢了。 不以为意的看着齐衡的背影,佯装要回房看诗,拉着二哥哥的衣袖要走。只见长柏依旧不动,急切的剥开盛长栒的手,跟着齐衡向前面走去。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看着被二哥哥扒拉开的手盛长栒暗自发笑。看了几秒也跟了上去,这出好戏他自然要盯着墨兰。不让她有时间,把那帕子转移到别处。 心里想着嘴上却说着:“二哥哥不是说好了回房看诗吗?你这是干嘛去?奇奇怪怪的,失魂了?怎么走了?” “慌慌张张的这是干什么?你平日里是最懂礼数的孩子今日是怎么了?贵客长辈面前怎可失礼?” 等盛长栒追进去,齐小公爷已经将自己丢了帕子之事告知了盛竑。盛竑不以为意,让大娘子帮着寻找,并告知齐小公爷丢不了的,让他坐下稍等。 跟进去的盛长柏在外人面前也不好说什么,只觉得丢脸异常。整个人面红耳赤的强装镇定,追着进去看热闹的盛长栒却是被盛竑训斥了。 故意站在墨兰身侧,因为盛竑的训斥整个屋子的目光都在他这里,自然墨兰同时也被众人一起看着。 刚刚齐小公爷说丢了帕子,并告知盛竑,盛竑让大娘子帮忙寻找,已经是把墨兰吓得魂不守舍了。刚刚看到齐小公爷的手帕,小女儿家心性并没有多想,鬼斧神差的就藏了起来。如今被齐衡如此这般捅了出来,不免惊慌。正在想如何是好,能否趁着大家不注意嫁祸给旁人的时候。 可是就在自己想办法的时候,盛长栒这个混账却是站在了她的旁边,还被父亲训斥,惹得一屋子的人此刻都看着他们这个方向,吓得她此时此刻绝不敢轻举妄动了。 第8章 小羊羔子 盛长栒假装被盛竑的训斥唬住了,平日里他便就是这副谨小慎微、胆小懦弱的作派,众人倒是不疑。 故意站定在墨兰身侧,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这边,让墨兰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能让林栖阁的这对母女不痛快,他心里就高兴。伪装成小羊羔子般低头顺目的模样,拱手说道: “父亲恕罪!孩儿失礼了,给各位长辈赔礼。”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便是养在你屋里的那个哥儿吧?”余家老太看到盛长栒少年郎君的俊秀模样眼睛不由亮了几分,又看到这个孩子张弛有度,礼数周全更是打心眼里透露出了喜爱之情。听说小小年纪便接连在县试、府试、院试,中了头名,成就了小三元盛潘郎的美名。今年刚满十六第一次下场试水就高中解元,当真是前途无量啊! 虽是庶子但是眼下自己孙女,爹不疼娘不爱的,说来也是般配的,看来以后要多来盛家走走才好。 这边盛长栒还不知道余家老太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还盘算着多多和祖母走动,看能不能为自家孙女定下他这般如意郎君。 “是,这便是我与你说起的七哥儿。”盛老太太人精一样的人物,自然是看出了余老太怕是看上了自己屋子里的长栒。 心里盘算着,虽说是自己的闺中密友,这余家姑娘性格品貌也是好的,父亲和盛家一样五品小官也算是门户相当,更何况余阁老的孙女说到底也是长栒高攀了。可是余家姑娘的爹娘却是一对黑心的,长栒本就是庶子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若是在没有好的岳家提携,怕是将来有碍前程啊。不行,不行,好歹在看看才好。 “你这边般着急的是要做什么?我平日里就是这般教你的?”看到刚才冲进来大声喧哗的盛长栒,盛家祖母也开口训斥。 “祖母恕罪”鞠躬行礼立马收起了自己刚才那般跳脱的性子“昨日栒儿有感而发做了一首佳作,正要拉着二哥哥着急去书房看。着急之下行为举止失了礼数,还请祖母与余家祖母恕罪。” “哦”厅上之人都是眼前一亮,盛长栒素有诗名,他的诗篇佳作在汴京口口相传,名声大噪。再加上他那一手好字,自成风骨,多少人家上门求字。 “又有了什么佳作?快说来听听”听说自己幼子有了佳作盛竑脱口而出,行为举止也有些失礼。 反应过来捂着嘴,看了一下上坐的盛家老太太和余家老太太。尴尬的笑了笑,调整了一下仪表,盛竑是家里最能装的。这都是一家子什么人,各位看客不由翻着白眼唏嘘。 “哦,此次回京便听说了,盛家幼子诗才盖世,人人夸赞。内阁齐老还与我那死老头子说起,对他可都是寄予厚望。”余家老太看盛长栒真是越看越喜欢,这孩子不止长的俊俏,文学才识也是一等一的。 “缪赞了,他啊就是有些个歪门邪道的才华,还要多磨练,差的远呢!”盛家祖母嘴上说着,那笑容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了。自己身边的孩子,别人如此夸赞她自然是高兴的。 “栒弟又有新作,不如当场说来让我等一起评赏”齐小公爷听说长栒有了新作也很想听 还没等众人开口,墨兰已经是坐不住了。盛长栒站在她旁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此处。那边大娘子已经出去好一会了,刚刚厅上的丫鬟女使都被悄悄叫了出去。在耽误下去,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好?于是墨兰就想借口告辞了,出去后随便把那帕子扔了也是好的。 “祖母父亲,女儿想去换个衣服便先行告退了。”说着微微行礼就要离开,盛长栒岂能让她轻易离去,她打的什么主意,盛长栒一眼看穿。平日里她们总是欺负姐姐,今日定要好好出口恶气才好。 “四姐姐,家中姊妹中属你的才情最好,我在外面别人都时常倾慕夸赞。就连小公爷也曾说过,还说有机会定要好生见识一下,栒儿平日里也是多有仰慕,不如坐下和大家一起评赏?小公爷您说是吧?” 齐衡听到盛长栒如此说,先是一愣。错愕间不由回想,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不过这都不打紧,他是明兰的亲弟弟,自己自然是什么都顺着他的。 “是,早就听闻四姑娘才情不凡”齐小公爷拱手行礼,终究是卖了盛长栒三分薄面客套道。 墨兰没有听出来齐衡只是顺着盛长栒的话客套,以为齐衡亲自站起来留她。于是什么都忘了,元若哥哥说我才情不凡,还亲自站起来留我。他必然是喜欢我的呀,墨兰欣喜若狂只想留下来断断不能错过这天赐良机。 果然用齐衡做诱饵,他这四姐姐便什么都忘了。这智商真是蠢笨的可以呀,盛长栒心里感叹暗自好笑,看着墨兰那副的模样就知道她定然是自己又花痴了起来。 “齐小公爷都留四姐姐了,四姐姐快坐下来帮长栒一起瞧瞧才好。”说着不等墨兰回神,就急忙拉着墨兰坐下,根本不给他留反应的时间。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被盛长栒又一次按在了椅子上。 “别卖关子了,你快些说说你的新作。”盛竑急忙催促道 “父亲别着急”看墨兰坐定知道她已经没了机会和借口,心下高兴。不过哪有什么新作,自己刚才不过是诓骗二哥哥的。 不过不打紧,这里是平行时空,好多“系统”里的诗词文章这里都没有。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自己自然也没什么怕的。想着现在是正月初二,自然要找首应景的才好。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装腔作势谁不会啊,盛长栒风度翩翩的念完了这首诗。 “好,栒弟文采斐然,这个年纪能写出这样的诗作着实厉害啊!”齐小公爷听盛长栒念完兴奋异常,那副模样就像是自己亲弟弟出息了,他这个做哥哥的脸上也是光芒万丈。心中暗自鄙视着小公爷。 “七哥儿真是才华横溢,百闻不如一见啊。如此郎君老姐姐你可真是教养有方啊”余老太也是眼睛冒星的看着眼前这个盛家七郎,平时看着虽有些老实内向,但是一说到诗词文章整个人立马就变了。那模样真真是文采风流,不知要迷倒多少闺阁女子了。 盛竑更是满脸欣慰,自己这个幼子这些年在外人面前,总是能给自己挣足了脸面。老太太更是不用说养在自己身边的孩子,自然是盼望着他有出息的。反而盛长柏心不在焉的只盯着门口和墨兰来回得看,他现在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四姐姐觉得如何啊?”盛长栒故意问道 “小公爷都说好,自然是好的。”心虚的墨兰哪里还有心情和盛长栒说这许多,若是换作平日里免不了要嘲讽一番。 众人正说着,评赏着诗词大娘子走了进来。 第9章 一方帕子 只见大娘子带着刘妈妈神色有恙的走了进来,刘妈妈边走还边扯大娘子的袖子,大娘子则是风风火火不管不顾的甩掉。 盛竑不以为意开口问道:“如何?可曾找到?”在盛竑眼里这不过是一桩小事,在自己家中还真能出了贼人不成。 听闻盛竑的话只见长柏神色有异,脸红的眼睛根本不敢看在场众人。刘妈妈也给了大娘子一个不可声张的眼神。盛长栒心里明白在外找了一圈,大娘子也没找到。就算在蠢笨也会把怀疑的目光放到厅上的众人身上,更何况大娘子身边的刘妈妈最是通透的。 厅上众人除了祖母余老太,剩余的除了林栖阁墨兰,其余的可都是男子。家中其他姐妹,如兰一直跟在大娘子左右自然不可能,明兰和余家姑娘一直在一起说笑玩耍,都没进过前厅更是不会。 那么这厅堂之上可不就剩下林栖阁的盛墨兰了嘛? 再想想她母亲那般狐媚子的样子做派,以及那些下作的手段。大娘子心里已经认定是她了,只是如今厅堂之上小公爷余家老太都在,不好发作。 更何况此事有关盛家脸面,女儿家的清白名节,就更不好与外人说道。只能暂且忍下,等众人走后一同发作了才好。 忍下怒气大娘子假笑的说道:“也不知是丢到了哪里,一时半晌的竟也没有找到。”咬牙切齿的说着,一边说一边瞪着墨兰。 “不过小公爷放心,既是忘在了家里必然是不会丢的。我已然吩咐了下人婆子们仔细留意着,若是找到了一定送去国公府。”大娘子变脸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笑容尴尬的收回一闪而过却不被外人所察觉的目光说道。 只可惜盛竑最是了解他这个大娘子。立马就注意到了大娘子的神色异常,似乎刻意遮掩了一下,随后带着官场的假笑摸着胡须,生怕小公爷余老太注意似的附和道:“是啊,是啊。在家里总是不会丢的”夫妻二人交换眼神,明显有出去细说之意。 一方铺面里的帕子,齐衡本就不放在眼里,之所以闹开说是自己母亲绣的,不过是找个由头,怕日后横生枝节,自己有嘴说不清楚。虽然未找到,但是目的达成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盛伯父伯母不必放在心上,想是我糊涂,总是丢三落四的。我母亲也曾埋怨过我多次,总是记不住。我回去再求母亲秀一方就好。” 不知情的众人眼里,这不过是小事插曲而已,不值一提。可是盛长栒看看二哥哥、大娘子,再瞅瞅已经犯了嘀咕的盛竑,以及那做贼心虚的盛墨兰就知道,这众人走后可有的好戏看了。 大娘子说完趁着众人不注意,挤眉弄眼的让盛竑跟他出去。盛竑刚就犯了嘀咕,此时立马心领神会。说笑间就和大娘子告辞,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墨兰看着爹爹盛竑跟着大娘子前后出去了,知道事情不妙,慌乱的缴着自己的帕子。长柏为人方正,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他本来就亲眼所见,如今看到自己四妹妹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看着父母出去,心里不忿也借口跟了去。 盛长栒则是纹丝不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无事模样。在自家祖母和余家老太面前讨着乖,说着笑。 盛家祖母人精一般的人物,哪里看不出来这中间有事。当家主君主母出去料理,她自然要坐镇厅堂,稳住局面,陪着客人。 墨兰心惊肉跳也想借口离开,盛长栒哪里能让她如愿。还不等她开口就上前堵住她,拉着她非让她在齐小公爷面前也作诗一首。齐小公爷惦记明兰,见厅上只剩盛老太和余老太两个长辈在说话。本来也想借口出去,没想到被盛长栒强拉着墨兰堵上了。 “元若哥哥我四姐姐的诗书才情也是一流的,在汴京城里也是享有声誉。咱们一起看看讨论下。”伸手不打笑脸人,墨兰被强拖着也是没有办法。这七哥儿今日真是蠢笨如猪,竟把她往齐小公爷面前拖,平日里也不见他这般殷勤。 若放在平时她自然是千百个愿意,自己若是嫁进齐国公府也会念念他的好呢。只是今天他怎么这般蠢笨,难道看不出来她着急出去吗? 这话若是被盛长栒知道,他也定会腹黑道:小七我是榆木脑袋,还真看不出来四姐姐的打算。我只道四姐姐不是喜欢齐小公爷吗?一心想攀附齐国公府,我这是在为你筹谋算计,让你在齐衡面前露脸创造机会。 每每坏我好事怕不是故意的吧?墨兰想着这般拖着我不让我走,等会若是被葳蕤轩的当场搜出来可就完了。 可是齐小公爷面前,那边祖母余老太也都看着,自己又不能失了礼数,若是在小公爷面前露怯,自己嫁进齐国公府的指望可就全完了。不然换作平时,谁会搭理他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庶子。 齐小公爷之所以留下,是给盛长栒脸面,谁叫他是明兰的亲弟弟。小公爷爱屋及乌,早已把盛长栒当成了内弟,自然处处给他面子事事顺着他。 盛长栒正是知道这些,利用两人的弱点软肋,就这样强拉着两个不情愿的人,在这里讨论诗词拖延时间。瞧着时间差不多了,那边大娘子和二哥哥应该把什么都给父亲说了。 依照父亲的性格他对大娘子的话必是半信半疑,不过有二哥哥在。他相信他的父亲必然会郑重以待,肯定也已是信了大半。也不妄他把二哥哥拉进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设好的圈套。 此时此刻盛竑怕是正在过来的路上,捉贼捉赃,拿人拿双。哼!新春佳节的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送的,这份大礼就送给林栖阁的那对母女吧。 “多谢四姐姐元若哥哥解惑,我还要去找二哥哥。他刚刚说要去看我近几日的字帖,元若哥哥和四姐姐似乎也有事。”盛长栒装作看出了二人心不在焉,所以不再打搅二人。 二人皆是欣慰一笑,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一个想着我要赶紧去找明兰,一个想着赶紧出去把袖口的帕子处理掉。二人着急,道了一声就匆匆告辞了,反而是盛长栒他并没有着急出去。 “不打紧,我也想出去看看”齐小公爷见状立马起身,他一心惦记着明兰只想赶紧出去看看。 “我也要回去换身衣服了,一直说去可没顾上。”墨兰见状也借口离去,她现在一心只想把袖子里面的帕子赶紧处理了,故而顾不上许多。 齐衡心急如焚走在最前面,刚刚又耽搁了许多时间,答应了母亲回去用晚饭不好太晚,不然母亲起疑就不好了。 墨兰做贼心虚不敢和小公爷并排,所以远远跟在小公爷后面。只等着小公爷远去,她好找个没人的地方赶紧把帕子处理了。 本来率先提出离开的盛长栒,反而跟在最后面。走到前厅门口时,刻意往那边不起眼的前厅廊下走去。随后找了一个有柱子遮挡视线的死角,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 看着小公爷走远,墨兰这才着急忙慌的小跑着,准备出了前厅的院子,不知道打算去哪里销赃。 可是刚准备跑出院门,却被赶来的父亲和后面跟着的大娘子撞了个满怀。慌乱之下竟然被撞的跌坐在地上,那方被她藏在袖口处的帕子,好巧不巧竟然掉落了出来。 墨兰一下子花容失色,赶忙想要遮挡。可惜为时已晚,盛竑本来还心存侥幸,只当是长柏看错了。可是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姑娘竟然……竟然真的做出如此丑事,气的盛竑手抖的抢过帕子,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同时眼睛只往前厅瞅,生怕惊动了厅上正在说话的盛家祖母和余家老太。 第10章 墨兰挨打 大娘子跟在后面看的一清二楚,不过她也知道此刻不能声张,急忙环顾四周见没有他人。连忙推搡着一把抢过了小公爷的手帕,藏在了衣袖里,生怕被人看到。 “父亲……”墨兰被吓得小声叫喊 “你还有脸叫我?”盛竑死死瞪着她,气的不住的发抖。顾忌前厅,也不好发作,只一甩手挥袖离去。 大娘子见状趾高气昂的挥了挥手,跟上了盛竑。大娘子一挥手四五个丫鬟婆子麻利的围上前去,先是堵住墨兰的嘴,不让她喊叫声张,随后架着她,跟着主君主母而去。 躲在一旁廊下的盛长栒,见众人走后,这才显露去身形。看着自己从头到尾算计达成,眼眸幽深的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 他知道以林栖阁那对母女的手段,以及父亲对他们母女二人的偏爱,此事最后估计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不过这才刚刚开始。不着急,饭要一口口吃,日子总要慢慢过才好。若真的一下子扳倒了,那还有什么乐趣? 就在这时他的长随小厮,王妈妈的儿子勿言,不知道何时从哪里不动声色的冒了出来,安静规矩的站在了盛长栒身侧。 “都办妥了?”盛长栒也不看,就知道勿言站在他身侧。轻声问道 勿言小小年纪也是深得盛长栒真传,低头顺目看着脚下一米远的地方“公子放心都办妥了,这会子估摸着那个女使,已经在去给林小娘报信的路上了。 “是嘛!真好”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院中,将院子里的枯木枝叶揪下来一片,把玩片刻在手指间捏的粉碎。摇摇头只觉得可惜。 “时间差不多了,走咱们该过去瞧瞧了。”自己亲手导演的好戏,怎么能不看到结尾, 双手一挥整理一下衣袍,指了指勿言前方带路,两人一路避开众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偏院。此刻偏院被签了死契的下人围住一只苍蝇也放不进来,可这却根本难不住自小便偷偷习武的主仆二人。 看看偏院的墙头,一个助跑,飞身跃起,三四米的高度,手脚并用便攀了过去。动作漂亮轻柔,并无惊动他人。这下真成了反派无疑,自家院落都要鬼鬼祟祟翻墙而入。 摸到房屋后面墙根处,四下无人的屋院死角,自然没人注意。透过窗缝,悄悄的查看里面的情况。 只见墨兰梨花带雨的瘫跪在地上,盛竑及大娘子站在她面前。除了刘妈妈外,屋内并无他人,几个心腹也都是站在屋把守。想来是盛竑觉得丢人,不愿意声张。 “你……你……你为何做出如此蠢事?我平日里真是太过疼爱你了,女儿家家怎可……啪”盛竑指着墨兰怒气冲冲 “父亲……父亲……不是……不是我……我没有……”墨兰梨花带雨结结巴巴 “还敢说你没有!人赃俱获,你还敢狡辩?你一个闺阁在世的姑娘家家,居然做出如此丑事?这辛好是让你二哥哥看见了,若是被小公爷亲眼所见,可怎么了得?” 盛竑被气的捂着心口,只觉得一阵后怕,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我的天爷啊!可怎么得了。 盛竑气急了,故而骂的十分难听。大娘子在一旁却是得意洋洋的张狂模样,脸上虽然也有气,但是难掩喜色。 “你个贱人,居然敢私藏外男贴身之物。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可还了得?你个贱人这是要拉着我的如儿华儿一同去死,盛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大娘子可真是可爱,脸上的表情丰富多彩。 “官人要我说不打不足以长记性,不打不足以正家风。这要是被旁人知道了,我盛家的女眷还有脸活啊?”大娘子虽然不如林栖阁的手段,但是煽风点火也是一流的。 “来人啊给我打”大娘子不等盛竑说话就招呼了人进来,拿着家法板子。 下人见主母下令,主君也并未说什么。最会察言观色的下人们,见二人是真的气恼了。再加上大娘子在一旁不停地催促,几个婆子上前把墨兰按住。 “爹爹……“话音未落“啪”一声声沉闷传来 “爹爹大娘子要打我……爹爹你就不管管吗?啊……爹爹……”墨兰哭闹着挣扎,最后一下子板子落在屁股上,发出一声声惨叫哀嚎。 盛竑虽不忍,但是涉及自身与盛家脸面的问题,他也是不可能轻易妥协的。 时间把握的刚刚好的,此时被盛长栒拐弯抹角,通知的林小娘这才堪堪赶过来。他就是要让她亲眼看看,冷笑的在暗处继续观察。 “墨儿……墨儿……”林小娘一路小跑,花容失色的跑进院里,进门刚好看见板子一下下重重落在了自己女儿身上。一下子扑过去,下人来不及反应,板子高高落在她身上。 盛竑最是宠爱她,惊的从上位一下子站了起来。见林小娘吃痛有些心疼,但是碍于颜面,并且还在生气并没有上前。 林噙霜见状立刻使出第二招,一时间我见犹怜,梨花带雨的跪在了盛竑面前。一手护着墨兰不让板子继续打她,一边伤心欲绝的说道“竑郎这是为何?为何要下如此重手?墨儿她年少无知,竑郎这样会把墨儿打坏的。”那样子不得不承认,林栖阁的段位也实在是高。 林噙霜自进门,一哭二弱三寻死,这些年她把持盛家的这些手段,真是运用的炉火纯青。下来就是寻死了…… “她自己做了什么丑事,你去问她!败坏门风的东西,打死了她才好呢。”盛竑正在气头上,怎可轻易放过。 “竑郎你若打死了她,不如先打死我吧。竑郎”柔弱委屈的小模样,跪着蹭到盛竑面前,拉起了盛竑的手。那副模样只把男人的怒气平息了一半,大娘子在一旁看着脱口便骂: “你个小贱人,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一对狐媚子,勾引男人的东西。小娘生的贱种,依我看不如打死了。”大娘子骂的难听极了,夹枪带棒的,侧面上来讲把这一屋子的人,包括盛长栒都骂了进去。 这里除了大娘子是正妻嫡出,那个不是小娘生的庶出。就连盛竑也都是小娘生的,果然盛竑抬眼瞪着大娘子。大娘子话从口出,这才意识到不对,有些心虚的看着盛竑。林小娘见状知道机会来了,王若弗个没脑子的。 “竑郎,墨儿年幼。不懂其中厉害,想来是无意中捡到小公爷的帕子,不知是谁的。墨儿心善必然是想着不打紧,等日后知道了归还的呀。” “事发突然,墨儿必然是知道了,这帕子是齐小公爷所丢的后,这才意识到不妥。慌乱之下,这才没有说出来呀。墨儿也是为了盛家脸面……”边说边抽噎,盛竑看的心彻底化了。 “竑郎……”酥酥麻麻的声音,听的盛长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行了”挥了挥手让婆子丫鬟别打了 “就这么算了?这个小贱种之后还指不定做出什么败坏门风的丑事”大娘子不乐意了 “你说什么?你也是做人嫡母的人,说话怎么这般难听?”盛竑被几人弄得心烦气躁,看着几人只觉头疼,扶着额头说道。 “墨兰去家祠罚跪,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你对着祖宗牌位好好想想” “竑郎……”娇滴滴的却不起作用,盛竑扶着额头。大娘子愤愤不平的在一旁,嘴里不知道嘟囔的说着什么,当然也可能是在小声的咒骂。 躲在暗处的盛长栒,将这场大戏全都看在眼里。墨兰挨了打还要去家祠罚跪,林小娘替她挡了两下,间接的也被打了。这个年节过的可真热闹,这份大礼想来二人应该会喜欢。 “公子我刚刚看到六姑娘和嫣然姑娘过去了”替盛长栒望风的勿言跑了过来小声说道,见盛长栒投来不解的目光,这才急忙继续说道:“我远远瞅见小公爷还在后边跟着” 盛长栒闻言皱了皱眉头,见这边似乎也没啥看头了,担心明兰的盛长栒匆匆往后院去了。 第11章 怒斥齐衡 另一边小公爷说帕子丢了,精明的盛家祖母就觉得不对,为了防止出乱子,便悄悄的差遣了房妈妈去通知明兰。 明兰不想惹事便带着余家大姑娘往她房里去,二人路上讨论起来帕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丢了。明兰只觉得此事蹊跷,余家姑娘不解一方帕子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的寻找,明兰立马告诉了她此间的缘由。单纯的,从小被祖父祖母保护太好的余家姑娘,惊讶于一方小小的手帕还有这么多深意。 二人在院子里说话耽误了时间,走到后院的时候,二人刚好撞见,在一偏僻的侧院内有好几个丫鬟婆子小厮站在门口把守院落。 “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余家姑娘疑惑的问道,明兰本就在疑惑刚刚小公爷丢帕子的事。这会子正好撞见这侧院,被丫鬟婆子把守的滴水不漏。看到大娘子身边的刘妈妈竟然也在,还有父亲身边的东荣,就连林栖阁的贴身女使也都到了。 心知不妙,家里怕是出了什么事,把守的如此严密,肯定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明兰正在担心,隐隐约约听见了里面的哭闹声,以及大娘子的咒骂。 “你个小贱人,竟然做出了如此丑事。真是有样学样啊,你这是要拖着全家的去死嘛?” “啪……啪……”随后传了噼里啪啦的摔东西的声响 “你这嫡母可真厉害,这么快就把小贼找出来了”余家姑娘看着明兰说道 “不是我……我没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哭声断断续续,明兰却是大惊失色。是四姐姐的声音,明兰一下慌了神。 聪慧如她已经大致猜出来了事情的大概,看看身旁的嫣然,虽关系要好,但兹事体大,不能让余大姑娘发现。 “啊!没事,咱们快走吧。去那边看看……”心里慌乱的拉着余嫣然,就往院子那边快步走去,偷小公爷帕子的居然是四姐姐,明兰简直不可置信。 “还好你嫡母把小贼找出来了,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向小公爷交代呢。”余嫣然只以为是那个不开眼的丫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倒是明兰惊魂未定,居然是四姐姐?她……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不过那个小贼为什么要偷帕子呢?”余大姑娘拉着明兰不解的问道 明兰有意遮掩不愿多说“大概是因为钱财吧,一个小贼能为了什么?” “可是……帕子值什么钱啊?”余嫣然很是疑惑 “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去那边看看。”明兰不愿多说,立马岔开话题。 余家姑娘是汴京城里最柔弱善良的姑娘,明兰如此说她也没有多想。 二人继续往前走,不曾想迎面却撞上了齐小公爷正往这边来。明兰因为刚刚看到四姐姐的事,不愿意再生事端,慌乱之下拉着余嫣然朝另一边跑去。齐小公爷明显是看到了,不死心的紧紧追了过来。 “哎呀……你干嘛呀?”余嫣然突然被明兰扯着突然改变了方向,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公爷在那边?”明兰慌乱的说着,拉着嫣然加快了脚步。 “小公爷怎么了?”余嫣然不解的停下来,往那边看去。 明兰没办法停在她面前“小公爷……小公爷……”着急慌乱间竟然有点结巴“他是外男”说着就要拉余嫣然继续走,可是没想到齐小公爷竟然绕到了她们前面,正好撞上。 听到明兰说自己是外男,齐衡明显不高兴了。迎着她们俩走了进来,两人无法只能向他行礼。 盯着明兰“六妹妹我们俩同窗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成了外男?” 知道齐衡定然是来找姐姐的盛长栒匆匆赶来,在院子里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听他如此行事说话,皱着眉头,刚刚因为墨兰大好的心情不由降到了谷底。 “小公爷恕罪”看着姐姐居然还给他行礼道歉,盛长栒心中更是不爽。 “小公爷不是外男,又是什么?”说着盛长栒走了出来,看了一眼齐衡向余家姑娘和六姐姐作揖行礼,眼睛目光一直低垂着看向地上。与余家姑娘而言他盛长栒也是外男,不好盯着人家姑娘,自然要克己守礼。 齐衡不可置信的盯着盛长栒“栒弟为何如此说?” 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转身,盯着齐衡。只看的他有些心里发毛,这才拱手行礼开口说道“齐小公爷我说的有错嘛?这是我盛家的后院内宅,敢问齐小公爷不是外男又是什么?”那模样倒是和盛长柏不苟言笑,教训人的模样像极了。 齐衡从未被人如此对待,从小娇贵,任谁也不会去驳他的面子,尤其是此人还是自己心爱之人的弟弟,慌乱之下一时语塞:“我……” “小公爷一不是家中兄长,二与我盛家并无姻亲,不是外男那又是什么?”盛长栒一脸严肃,一副公事公办迂腐守礼的模样,只问的小公爷哑口无言。 不等小公爷开口,盛长栒继续说道:“本以为小公爷,公府豪门,京中内外也都盛传小公爷品貌俱佳,有口皆碑。我们自小一起读书写字没错,既然如此就更要比旁人多加避讳,小公爷这点还用人教嘛?” “原以为小公爷是恪守礼数的正人君子,不曾想也做出这种私闯内宅的轻狂举止。即使小公爷一时兴起,想要逛园子。怎么不叫主家相陪?一个人在我家院子里横冲直撞是何道理?碰到家中女子家眷的,却也是丝毫的不知道回避。” “既为同窗小公爷便更要克己守礼才好,如若不然传出闲话来。可如何是好?” “齐小国公莫非是以为我五品小官之家,就可以肆意妄为,任人欺辱不成?”盛长栒不卑不亢,语气平和却句句诛心,只问的齐衡不知所措。 “我没有!我没有看不起以及欺辱之意,我只是……” “只是什么?”眼神锐利的微微抬起,与齐衡对视。 明兰见状赶忙上前拉扯他,让他别再说了。“小公爷不是有意的,弟弟你不可如此无礼。” 严厉的训斥,看着自家姐姐的目光,傲娇的抬起头“不管为何小公爷我都希望你能谨记礼法,您是天之骄子,自然无人敢说什么。可是我盛家,我姐姐乃至于我,都没有小公爷这般肆意妄为的权利,今日之事还望齐小公爷好自为之。” 拱手行礼,严于律己的说着。“小公爷请吧,正堂前厅在那边。”一个请的姿势,没有丝毫情面。然后回头拱手,眼神脑袋依旧低垂。 “姐姐,余家姐姐这边请”目送自家姐姐和余嫣然离去,给了齐衡一个警告的眼神,只留齐衡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不知所措。 “六妹妹……我……没有……我”齐衡百思不得其解,刚刚在厅上还好好的一个人这会怎么会如此对自己?自己哪里开罪了他吗? “你弟弟可真是厉害”余嫣然最是温顺,见盛长栒咄咄逼人,自然心有余悸。此事就此作罢,明兰显然不愿多提。今日发生了好几件大事,桩桩件件弄得明兰心惊肉跳。与嫣然岔开话题,不再多说。等到晚间只剩姐弟二人之时,明兰说起了今日之事。 “弟弟你今天话说的也太重了?” “姐姐知道我说的没错” “我……我知道……可是小公爷他……他……” “姐姐若不忍心,我便替姐姐都说了,这才好叫姐姐不再为难,总之我说的没错。”盛长栒说着拉起姐姐的手“姐姐我自小就在娘亲牌位前发誓,此生定要护你周全的。” 明兰看着弟弟只觉得感动“我都知道”他们自小在盛家就是相依为命,自然姐弟情深。 “姐姐小公爷如此行事做派,姐姐要知道,此人并非良配啊,他这样全然不顾别人,只顾自己高兴,万事之顺自己心意的性子,只会伤了姐姐。哪里能呵护照顾姐姐周全!”攥着明兰的手,紧张恳切的说着。 “我知道……我都知道……”明兰看着弟弟,知道弟弟是想呵护自己。不由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女子艰辛只有自己这个弟弟懂得,并真心护着自己。 第12章 姐弟情深 盛长栒之所以给小公爷难堪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小公爷几次三番叨扰明兰。多番撩拨从不顾及脸面以及闺阁女子的清誉名声,若真心喜欢男婚女嫁定下亲事,可他却没有担当也不敢与父母言明。 他金尊玉贵自然不怕,但是他从不考虑姐姐明兰,为此可能承受的东西。若真一心为她,怎么可能不想着护她周全,给她体面? 他自己恐怕也是知道,做不了他那父母的主,故而不敢与父母提半个字。既如此就要克制自己,保持距离,不然害人害己。 盛长栒看的最是通透,他早就看清了这一点,才不惜落了小公爷的脸皮。自小就和明兰相依为命,姐姐祖母就是他的底线。 第二日一早盛家就出了好大的事情,不知情的都在打听,可是那些个丫鬟婆子不知为何嘴严的紧。知情的那几个也都是三缄其口,没人敢在外声张。都是长年累月的女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最是清楚,弄不好主君发起怒来小命就没了。 “姑娘……姑娘……”小桃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明兰正在梳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明兰一边对着镜子戴着耳环一边问道。 今日初三盛长栒一早就到了姐姐屋里,打算等会一起去给祖母请安。正在提笔写着什么的盛长栒,抬头看到着急忙活跑进来的小桃。看她的样子会心一笑,大致已经猜出来她这般着急所为何事。 “你们几个都先出去吧”盛长栒头也不抬的挥了挥手,让屋里其他人出去。人多眼杂的也是在提醒小桃,说完这话便没在言语,专心致志的埋头写字。 小桃听闻本来已经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停住了。只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明兰和长栒二人,这才又开口道“姑娘,七哥儿我听说主君让四姑娘去家祠罚跪了。从昨晚就跪着,一个通宵到现在也没让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由。” “我还听说昨天主君还打了四姑娘,林小娘去求情都不管用,还替四姑娘挨了几下呢。” “哦是嘛”明兰昨日就已经猜出了缘由,故而并不惊讶。一边自己戴着耳饰,一边轻声应着。至于盛长栒,此事本来就是他的手笔,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手谋划算计,自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充耳不闻,继续低头写字。 “姑娘!哥儿?”小桃见二人没有反应,嗔怪地喊道。 瞥了一眼小桃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手上却刚好收笔,这个“寿”字写的真是极好,等会拿去送给祖母挂在寿安堂吧。 “姐姐快来瞧瞧,这个寿字如何?”盛长栒高兴的让明兰过来看,心情好这写的字也是格外的好? “都是小娘生的,怎么差别如此大?”明兰看着盛长栒的字非常郁闷,自己那一手狗爬的字,总是被庄学究罚抄书,若不是长栒总是帮自己,恐怕手都要断了。 “姑娘?哥儿?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小桃呆萌吃惊的看着眼前满不在乎的两人,疑惑的问道。 “有什么好吃惊的?”盛明兰一边帮长栒把字卷起来,一边问道。 “姑娘那可是四姑娘啊!主君最是偏心林栖阁的了,如今不但打了。而且还让四姑娘去家祠罚跪,姑娘你就不好奇是因为什么事?” “左右不过是四姐姐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父亲。父亲这才罚她。没什么打紧的。”明兰显然不想多说 盛长栒挑了挑眉毛,故意问道“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四姐姐究竟做了什么呀?”明知故问一脸好奇,装的啥都不知道的问着明兰,当真是大灰狼冒充小尾巴羊。 “你平日里最是不会关心这些的,少打听!左右不过是些小事,和你也没关系。如今你只管好好读书,他日挣个功名小娘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其他的,这院子里的事都和你没关系。” “还有小桃你也别多事了,左右不过都是一些小事罢了,赶紧把这些都收拾收拾,咱们该去给祖母请安了。”后宅阴谋算计之事,明兰是不愿意说与盛长栒的。 在盛明兰心里他这个弟弟,是最正直纯良不过的端方君子。他日科举仕途,为官做宰前途无量啊。小娘若是在天有灵,也可以心安瞑目了。至于这些个后宅污糟事,只怕会脏了自家弟弟的耳朵,毁了他的前程。 而在盛长栒心中也是不愿让姐姐知道这其中的阴谋算计,他一心只盼着盛明兰将来可以过的好,一生顺遂,平安、喜乐。他日他仕途锦绣,自己便是自己姐姐最大的依靠。选一个好婆家做一个有头有脸的大娘子,任谁都不能欺负了她。至于这些个阴谋算计,也不是她现在一个闺阁清誉女子需要去碰触的。他只愿她活的简单,过得开心。 姐弟二人都在为对方着想,都想以一己之力为对方挡下一片天朗风清。殊不知不自觉间自然而然,成就了相互扶持并肩前行的姐弟情深。 这几日因为家中出了墨兰的事,本来应该热闹的年节,因为气氛不对,也没了热闹低调了许多。林栖阁的那位装柔弱耍手段,硬生生从年头闹到了年尾。不过还是好使的,盛竑终究还是心软放了墨兰出来。 盛长栒早就料到了,他也没指望偏心的父亲盛竑就此厌恶了林栖阁。墨兰因林小娘的柔弱而豁免,不过碍于刚刚犯了错事,近几日都在林栖阁思过养伤也是收敛了许多。大娘子那边却听说生了好大的气,摔打了不少东西。不过家中没了林栖阁的日常作妖,长栒和明兰关起门来和祖母一起顺利平静的过完了年节,到了十五这天。 元宵灯会最是热闹,每逢元宵夜,皇帝“乘小辇,幸宣德门观鳌山。擎辇者皆倒行,以便观赏。山灯凡数千百种。” 其中鳌山,指的就是元宵节用彩灯堆叠成的山,像传说中的巨鳌形状,所以叫“鳌山”。可以想象堆积成山的灯饰,眼花缭乱,一片繁华。 而百姓则在宣德门下,以期能近距离一睹龙颜。皇家在端门摆御酒,称为“金瓯酒”,看灯的老百姓,无论富贵贫贱老少尊卑,都可以到端门。一行人下赐御酒一杯,可谓人人平等,但每人只可吃一杯,与民同乐嘛。 “咱们今日终于可以出门,好好逛逛汴京城了。”小桃兴奋的东瞅西看,瞧什么都新奇。闺阁千金,后院女使是没有什么机会时常上街闲逛的,偶尔几次出门也都是去佛堂寺院或者谁家宴请,车马相随更是无缘见到这市集的热闹。 像这样可以在街上闲逛的机会并不多。一年当中也只有特殊的几个节日才可如此,不过一般也都是由家中男子相陪,长随小厮婆婆女使伺候。 今日林栖阁的四姐姐墨兰还在禁足反省,三哥哥长枫跟着他的狐朋狗友去喝酒耍乐,长柏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景。故而照看五姐姐和六姐姐的任务自然是交到了盛长栒的手中。 和祖母大娘子好一顿争取,下午天还没黑三人就出来了,打算一同在外用餐。盛长栒一直惦记着姐姐没去过樊楼,如今有机会自然是要带姐姐去见识一下的。 第13章 酒楼吃酒 盛长栒一行人出了盛家直奔樊楼先去吃席。 “七弟弟还真是出息了,居然请我们去樊楼吃酒。”如兰与明兰一道坐在马车上,盛长栒独自骑马在前头。 “小七必然是想着五姐姐也去,姐姐是嫡女见识自然不一般,怕寻常地方姐姐看不上。”明兰其实心里都明白,盛长栒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要不是自己执意拉上五姐姐,小七都不愿意带她。 话虽如此,却不得不恭维着自己这个五姐姐如兰。明兰平日里最是会哄人开心,以求自己与弟弟在盛家,可以平安顺遂的活下去。 “那是,不过樊楼虽好,也都是已经过时的花样了。可妹妹还一次都没有去过呢,我可是都去过好多次了。”如兰平日里总是端着她嫡女的架子,说话做事总是彰显她嫡女的地位。只是盛长栒知道她这个五姐姐就和大娘子一样,是个嘴硬心软的。知道了她的脾气秉性,自然也就不与她多番计较了。 “如今汴京城里最好的酒楼馆子可早就不是樊楼了,什么客悠然、逍遥居、蜀乐思,还有最是火爆难订的食客天。我听说在哪里吃饭千金难求,还要提前预。” “那些个豪门宴饮都在那里,听说就连官家娘娘们也都去过,还御赐了牌匾呢。想来你是不知道的。七弟弟能请我们去樊楼吃酒,和这些也都是相关的。如今樊楼是大不如前,不过妹妹你能去见识一下也是好的。下次有机会,我确实要让母亲带我去见识见识食客天才好” 如兰给明兰炫耀着,可她却不知道,她所说的那些个酒楼馆子都是盛长栒的手笔。外人并不知道这些个馆子铺面幕后竟然是一家老板,大概几年前汴京城相继开了许多家馆子铺面,做什么的都有。 随着这些铺面的营业,众人发现这些个馆子新奇花哨的东西,让人们应接不暇。比如新开的裁缝铺子绣衣阁,剪裁新衣,竟然举办了多场大型聚会,还相继给汴京城的豪门显贵下帖子。 开始这些人自然是不爱搭理,只有些个小门小户冲着礼品赠送应邀。可是没想他们竟然请来了花魁娘子们站台表演,还上演了大型古典t台秀。花样百出只看的人眼花缭乱,不仅如此那些个布料颜色,衣服样式竟然剪裁独特设计巧妙。 更是独创了什么私人订制,一时间红遍了汴京。如今不仅绣衣阁的衣服一掷千金,寻常人家想要订上一套实属不易,就连他们举办的聚会也是一帖难求。 再有就是刚刚说的那些个酒馆,也是花样百出独具特色的。逍遥居多是文人墨客附庸风雅的地方,虽是酒楼但文化氛围浓郁,多开在太学书院附近,常常举办诗会雅集。 客悠然则多在风流秀丽山灵水秀的京郊,多为玩乐悠闲的场所,那边更像是一个庄园,什么马球、麻将、摔跤、应有尽有。 蜀乐思则是新奇,主营的是火锅子。本没有什么,不过店家却是研究出了多种口味。什么番茄、麻辣的他们从前竟然闻所未闻,一时间竟让大家趋之若鹜,故而火爆异常。 食客天则是开在汴京中心最繁华的地方,紧邻汴京池。那规模!经过几次扩建,说是整条街也不为过,更有官家亲题的牌匾对联做门脸。食客天一跃成为汴京城第一的馆子酒楼,多少达官贵人进出。 如兰志得意满的跟姐姐明兰炫耀,她却不知明兰和长栒虽未去过,但是里面的招牌菜式却是经常吃。 当然这些明兰并不知情,她只当弟弟经常不知从哪里带回来很多好吃新奇的东西。盛长栒也是变着花样的给众人带,天天吃的都腻味了,偶尔吃些个后厨婆子做的家常便饭倒才觉得美味。唉!自家铺面的也是没有办法啊! 听到如兰这般给明兰炫耀,骑在马上的盛长栒嘴角一咧,俯身对勿言说道:“改道咱们去食客天” 勿言诧异的看了一眼盛长栒,而后看向后面马车“是公子”公子平日里最是低调的,虽然都快富可敌国了,但是从不声张。外人眼里公子还只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庶子,前途虽然锦绣,可是在那些个所谓的大人物眼中依旧是瞧不上的。 嫡庶之分就如同这个时代等级地位一样,是不可跨越的鸿沟,是人与生俱来的枷锁烙印。能让公子如此的人,如今恐怕只有六姑娘和盛家老太太了。 一行人改道出发去了食客天,之前之所以带一行人去樊楼,其主要原因是,食客天虽好但是天天吃日日吃,总要换换口味才是。自家的永远都是不香的。不过听到五姐姐那样说,盛长栒倒是改变了心意,正好也许久未见钱兄了,今日正好一见。 汴京四水贯都,食客天就在汴京中心,汴京池旁最繁华的地方。食客天的通天阁,如今已是汴京第一高楼。站在楼上不说手可通天,但是却可以将两岸景色尽收眼底,就连宫城大内都可以远远相望。 一行人来到食客天,下了马车明兰就被眼前的豪华奢侈惊呆了。入眼就是官家亲题的牌匾食客天,上书民以食为天,下书君以民为天。两旁还有一副对联:上联:下马停车因酒好,美味招来八方客;下联:摘星揽月赞楼高,佳肴香满汴京城。 “七弟弟你是不是带我们走错地方了?”如兰瞪大了眼睛疑惑的问道,那表情仿佛在说你确定? 明兰似乎也觉得不该如此,看看周围停着的马车。马车前的灯笼上一般都会有各家的标识,显贵的门户还会有各种象征身份的东西。那边好像是邕王府的、兖王府、荣妃家、各个国公府、京中豪门显贵家的马车都到齐了。 宫中宴饮也不过如此吧?二人被眼前的阵势吓得都不敢进去了,皇宫大内也就这样了吧。 “走吧咱们进去吧”盛长栒倒是一脸轻松,犹如回家一般大摇大摆走了进去。不过说真的其实也就和回家差不多,整个酒楼都是他的私产。 如兰见此拉着明兰急匆匆的跟上,进去就进去,本姑娘可是嫡女,有什么可怕的?刚好想见识一下呢,反正也不是自己请客 “七弟弟这可是你要带我们来的,等会你要是没钱付账,人家把你打出去我可不管。”食客天都是些个达官显贵,消费自然不是一般的贵,还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消费的起的。 “五姐姐说完了没有?”盛长栒打趣的看着如兰 “还有呢你若是没钱付账,丢了盛家的脸面,父亲若是责骂全都你自己承担听到了没有。”如兰瞪大了眼睛威胁道。 盛长栒笑着摇头,自己这个五姐姐从小就是这般可爱的紧。 “好!我都盘算好了,等会没钱付账就带着六姐姐先跑,然后把五姐姐押在这里做后厨女使,给人洗盘子帮忙。哈哈” “小七你说什么?”如兰气炸了,瞪大了眼睛说着就要上手打他。明兰急忙拉住了她这才作罢。 “五姐姐不可!别闹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明兰小心翼翼的看看四周,还是那般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的样子。 如兰看看四周,这才意识到要注意形象,这里可都是些名门贵女的。 看到六姐姐这副模样盛长栒很是郁闷,从小到大他都护着姐姐,有任何事他都一力抵挡了啊。可是明兰还是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只能说小娘的死还有临终前打她的那几巴掌,真真是在明兰的心中,如刀刻斧凿一般,刻下了永远且无法磨灭的烙印。 还有小娘的死,姐姐虽然不说,但是他一直都知道,姐姐一直把错,怪在她自己身上。认为是她出头这才害的小娘性命,害的自己差点无法降生。心疼的看着明兰,他必然要加倍呵护这个姐姐不让她受到伤害, 第14章 汴京产业 三人正在打趣玩闹,勿言走了过来,公子都安排好了。 “走吧”盛长栒说着带众人向通天阁走去, 通天阁可不是谁人都能上的,二人跟着盛长栒一路边走一边看,瞧什么都新奇。 这会天色已经黑了,食客天灯火通明。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金碧辉煌。楼上笙簧聒耳,鼓乐喧天,灯火凝眸,食客如蚁。 丫鬟小厮端着五颜六色的液体,盛那液体的杯子竟然是琉璃做的。通体透亮五颜六色的液体,盛在里面特别的好看。还有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糕点点心,花样百出,歌舞奏乐也特别新奇。 如兰一路上瞧什么都新奇,“那便是食客天的招牌百花酒吧?” “还有那个那个,应该是最出名的奶油糕点,还有那个那个是葡萄酒……”如兰兴奋异常,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东瞅瞅西望望。盛长栒瞥了如兰一眼眉目含笑,也不知到底是谁,才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五姐姐她是嫡女,素日里本就是活泼好动的性子。和她娘大娘子一般,是个没有脑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没了能约束她的人,自然行为举止兴奋异常,甚至有些放飞自我的意思。什么规矩体统全都抛诸脑后,偏这幅模样灵动可爱非常。 而明兰就不一样了,她也是瞧什么都新奇。脸上带着笑容。弯弯的眉眼,也是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笑意盈盈但却时刻都在绷着,并不敢过分放肆。食客天达官显贵很多,明兰是谨慎的性子。害怕万一有失,冲撞了谁,惹了麻烦就不好了。 就这样一行人来到通天阁下,被小厮带着径直走到一处狭小的轿厢中。小厮示意众人站好,然后恭敬的把双手放在前面。轿厢居然开始缓慢上升,没错这就是通天阁独有的简易版古代电梯。 只不过与现代电梯用电发动相比,在考虑到环保、成本、便捷、安全等多个角度,进行了综合评估,改变了以往人们对电梯的固有印象,改用人力、齿轮加动力驱动。 在看不见的地下负一层,有数名大汉人工转动齿轮,加上铁球与水的动力等等。达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在安全性、舒适性方面做了最大的保证。说人话就是因为没有电,这样简单省钱,还能达到目的,百公里油耗只需要两个馒头,个把力气。 如兰和明兰从来没有见过被吓了一跳,二人扶着把手,开始是紧张害怕。不过慢慢也就习惯了。随着木梯逐渐升高,窗外的风景也变得别具一格。朦胧的隔着窗户万家灯火映入眼前。从她们进入食客天的那一刻起,这里面的一切充满了梦幻。 就像是去了仙境,做了一个奇妙的梦一般。怪不得这里可以在短短几年就超过樊楼,受汴京权贵如此追捧。樊楼和这里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就这样一行人慢慢的来到了顶楼,食客天的顶楼最是难订,不光要有钱还要看身份地位,一般人怕是连上来的资格都没有。 “七弟弟你是如何做到带我们到这里的。”出了轿厢如兰明兰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豁然开朗高耸入云,整个汴京城仿佛都在脚下。一眼望去似乎把整个汴京都尽收眼底,加上没有宵禁几乎家家都是灯火通明。在碰上元宵佳节,盛世天下尽入眼中这是多么的震撼,多么豪气啊! 看着眼前的景象盛长栒也是兴奋异常。自豪感油然而生,他最喜欢来这里。看着这万家灯火,看着这盛世繁华,他在这里才能找到归属感,他才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来过、活过.这一切的人和物,也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叫盛长栒、盛家七郎、盛明兰的亲弟弟。他是这个时代的一份子,这个朝代的一份子,盛家的一份子。他无法改变这个时代,但他却可以证明自己来过。他也愿意终其一生,竭尽所能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为这些人做些什么。 这也许就是他的理想,他来过所以此生无憾,他来过将来也必定无悔。任谁看到眼前的景象不觉疯狂,盛长栒就是这般先疯了。如此才能让来这里的每一位食客都跟着他一起发疯,繁华盛世何人不为之疯狂呢。 这也是他能在短短几年便富可敌国的妙诀! “五姐姐自然是因为这整个酒楼都是我的了,在这里我说了算。”面对如兰的问题,盛长栒半真半假的回道,嘴上说着真话脸上带着吹牛的笑容。 “呵……呵……小七你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你怕是梦还没醒吧。”如兰根本不信,一副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盛长栒 “你可是咱们家最忠厚的孩子,别整天跟着那个什么顾二还有那个段小侯爷瞎混,学坏了可怎么好?”拍了一下盛长栒的头,撅着小嘴很不满的教训道。 “哎呀,五姐姐你怎么还动手啊?”佯装疼痛的摸了摸脑袋 “歪头看着六姐姐明兰,姐姐也不信吗?”委屈巴巴的看着明兰。 “嘿嘿……嘿嘿……”明兰的招牌傻笑,只笑不语。若说盛长栒是家里最腹黑的,那她盛明兰就是家中最会装傻充愣的。 看样子姐姐也不信。无奈的耸了耸肩。 “行了!你别逗五姐姐了。” “好吧好吧我都交代,其实我与这家酒楼老板的三公子是朋友。他仰慕在下的诗,经常让我题词作曲来着,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这不我与他说说,咱们这不就都可以进来见识见识了吗?”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你什么时候都能来这种地方了。食客天别说我了,就是父亲也未必来过。”听到盛长栒这话,如兰恍然大悟,明兰倒是一点也不惊讶。盛长栒与钱家公子交好她是知道的。小七之前还经常给她和小桃带吃食,听说老是听长栒说起是朋友送的。 盛长栒心中不忿,什么世道说真话居然没人信,偏偏假话大家倒还非常认可,世风日下啊。 “食客天的老板我听说姓钱。很是低调,他们家世代经商家业甚大。真没想到,小七你居然认识他家的公子?”如兰很吃惊,对于食客天背后的老板谁人不想接触?这神秘的幕后老板,早就是汴京城达官显贵八卦的焦点好嘛。 “五姐姐不愧是五姐姐,什么都知道。钱老板家的三公子小字文豪,我近来与他关系甚密,往来颇多。他说过我来吃酒耍乐都可记在他的账上,五姐姐等会可千万不要客气。”盛长栒又一次搬出来了挡箭牌,像这样的挡箭牌他多的数不胜数。 看着五姐姐如兰听完他的话,那高兴的模样盛长栒忍不住调笑道“五姐姐看来这跟着顾二哥和段小侯爷瞎混,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让五姐姐尝尝美食。”说完故意戏谑的看着如兰,把她刚刚的教训还给了她。 “呦!可以嘛小七,看不出来你平时呆傻蠢笨的,如今居然也可以结交这样的朋友,说出这样的话。好!那我等会就不和你客气了” 如兰显然是信了盛长栒的鬼话,也是任谁也不会相信,这食客天的幕后老板其实是眼前这位盛家庶子。至于刚刚提到的钱老板,盛长栒也不算骗人,半真半假。 钱老板现在算是盛长栒的心腹掌柜,摆在明面上的食客天大老板。盛长栒和他一家来往都密,他的几个儿子也都在帮他做事,自然熟络。 三人落坐看着盛世繁华,品着美味佳肴。今日元宵节汴京各地烟花不绝,食客天今日也有烟花表演,他们在通天阁看的最是清楚。明兰虽不爱说话,但不难看出她今日真的是高兴,如兰倒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这倒是也符合他们的性子。 “各位贵客今日元宵佳节,小人在这里恭贺各位福泽绵长,喜乐安康!小店今日也准备了灯谜供大家取乐,贵客们可以去摘星台一观,猜中者还有精美的礼品相送。当然也可以出下各类谜题彩头,供其他贵客猜取,大家同喜同庆” 三人吃的正嗨,就见一管事过来喜气洋洋的说道。 “六妹妹小七走咱们也瞧瞧去,看看都有什么奖励。”如兰来了兴致硬是拉着二人非去不可。 第15章 段小侯爷 元宵节猜灯谜,自古有之。食客天也精心设计,推出了别出心裁的小节目。各色花灯上写满了谜语,猜中了便可将精美绝伦的花灯拿走。不但如此还可以抽奖一次,抽到什么便予什么。 这般附庸风雅的应景之事,在场众人纷纷参与。更何况食客天一掷千金大气非常,各类奇珍商品琳琅满目,有外面买都买不到的琉璃茶具,千金难求一匹的暮云纱…… 如兰觉得好玩,明兰觉得新奇,看着各色花灯流连忘返,小姑娘家的最是喜欢这些小玩意,更何况还有那让人垂涎三尺的奖品。 “明兰你们怎么也来了?”三人正在花灯里穿梭,余嫣然看到了明兰,和她祖父长辈们说了一声就走了过来。 “七哥儿,五姑娘好”俯身行礼后拉着明兰,可以看出她脸上的笑容。 “七弟弟带我们来的”明兰看到嫣然也很高兴,二人立马携手说话。如兰明兰嫣然三人,一起有说有笑的看灯猜谜,有余嫣然在,盛长栒他一个外男就不好靠的太近。 正好他看见了寿亭侯家的嫡房长孙,段哲延正在一旁调笑戏弄食客天的婢女。寿亭侯段家也是汴京赫赫有名排的上号的勋贵门户,家中曾出过三任帝师,家学渊源。段哲延是盛长栒的好友,没想到他也来了,这会正好上去搭话。 “哲延兄许久不见,没想到还是这般。”带着满面笑容走过去,说话间挡住在了段哲延和那婢女中间。这家伙还是这般浪荡真是一刻都不曾闲着,婢女见盛长栒过来立马羞红着脸,逃也似的跑开了。 “长栒你也来了”哲延性格豪气最是跳脱,时常口若花花不过为人风趣,洒脱不羁。喜欢去勾栏瓦舍,但却能洁身自好。喜欢漂亮姑娘,但却心思纯良。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荒唐,是个嬉笑间有大智慧的人。 “咱们可是许久未见了,你怕不是读书读傻了吧?”段哲延一上来就搂着盛长栒的肩膀,还撞了撞盛长栒挤眉弄眼的说道。 “你这刚一来就打扰了我的好事,你可真不够兄弟。不如今日咱们一同去汴京池旁的甜水巷逛逛?近些日子都没见你,魏行首和林行首也是多番提起你。怎么样和我一起去逛逛如何?她们还新谱了曲子,就等你这个大才子填词了。”段哲延一边说一边用手肘撞了撞盛长栒 段哲延在汴京的花名,不在顾二之下。如今这几年顾二有些许浪子回头之意,去了白鹿书院读书科考。段哲延隐隐有取代顾二汴京第一纨绔之名,不过他也与顾二有所不同。顾二是因为被家事所累,自暴自弃故而放纵自己,做事也是确实荒唐。而他段哲延则是性情使然,经常口若悬河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也就是嘴上功夫。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惜花,爱花,不采花。惜花爱花则是高雅之士,采花流连于花丛之间,则是无耻之徒。总之道理那是一套一套的,不熟悉他的人只觉得他不过是个流连青楼的纨绔子弟。 “得了吧!我看你最近是胆肥了,我刚听说段侯和老师今日也在。就算我应成了你,你可当真敢去?”盛长栒瞥了段哲延一眼,这个不靠谱的家伙。 太了解段哲延为人的盛长栒,岂会不知这家伙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口若悬河。今日段侯也在,这家伙断然不敢拉自己去那种地方。 “得了!得了!我怕了你了!马上就要春闱了,我可不敢拉着你去寻花问柳,若让我父亲知道了,还不活活打死我。他老人家现在一心只想着让你三元夺魁六元及第,好圆了他这一生的梦想,超越我那祖父成就他文坛大儒的地位。你如今在他眼里可是眼珠子,心尖子,我可不敢。” “你以为我这么久没找你是为那般?还不是我那父亲,几次三番警告与我。说若是我敢联系带坏了你,他就把我赶出家门。也不晓得谁才是他亲生骨血!”段哲延翻着白眼,郁闷的吐槽着。 他的父亲段侯,在盛长栒成就小三元,又考取解元朗的美名之后。便收了盛长栒做弟子,成了盛长栒的第三位老师。 此事自然也是那位两朝元老,当朝太师段侯在后面授意,一手促成的。为的自然是让自己的儿子现任段侯,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他百年之后,顺利接自己的地班,成就他文坛大儒的地位,保段家屹立不倒。六元及第状元郎的老师,还有比这更快扬名天下,积攒声望的方法吗? 对于现在的段家这可无异于雪中送炭,官家已经老了。老段侯曾是太子太师,已故太子一党。若太子顺利登基,他段家至少能在保两代无忧。可太子没有活到这天,陛下的几个子嗣也相继薨逝,所以段家为家族计必须要另谋出路。 对于盛长栒而言。他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子,能拜段侯门下成为他的弟子。这可真是难得的平步青云,一步登天的机会。在这个文官清流地时代,这样的出身履历对他这个出身不高的庶子,自然是大有助益。双方利益达成,各取所需合作共赢,盛长栒自然和段家绑在了一起。 “是不是亲生的你还不知道?老师他可是对你寄予厚望,是你自己不争气。你就不能收收性子,学学顾二哥?” “得了…长栒兄我以为你是最懂我的人,不成想如今怎么和我爹一样?一身的酸儒味。我看你真是读书读傻了,都没有以前有趣了。苍天啊!你还我兄弟……还我兄弟”段哲延一边说着一边摇晃着盛长栒哀嚎 盛长栒只觉得丢人,一把拉过他捂住他的嘴巴说道“别嚎了,丢不丢人?” 段哲延嘿嘿一笑刚才明显是装的,环顾四周见左右无人注意,随后压低了声音在盛长栒的耳旁说道“还记得去年院试前我们一起去喝酒,你做的那首诗吗?写出了兄弟我的心声,我可是一直以此诗为标榜。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还有那句我自斗酒诗百篇,汴京池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多么气势磅礴的,你如今却是都忘了。”段哲延不忿的说道,一副好大儿不成器的老父亲模样。 “打住”一把把段哲延拉到跟前低声说道“春闱在即,你是想害死我吗?有杨无端在那里做样,你还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说这些,你是想让官家也让我学杨无端一般,五十岁在考嘛?你若毁我前程,我定断你子孙。”凶狠狠威胁着,两人嬉笑怒骂倒是常态,不过是些玩笑当不得真。 “科举为官有什么好的,还不如逍遥自在,老死于花酒之间呢。若是有人问起来,我就说这些诗是我做的,到时候你可别和我抢。别说五十岁就是一百岁下辈子不许考,我也是不稀罕的。哼!” 段哲延不忿的说道,真不知道出过三位帝师的段家,到底是如何生出这朵奇葩的。扶着额头,盛长栒只觉头疼。“给你给你,你要是喜欢就都拿去。安上你段哲延的名字,全都是你做的。” “长栒兄那边那个女子是谁啊?我看着也不像是你的四姐姐啊?”盛长栒只觉头疼,扶额间就又被打了兴奋剂的段哲延打断了。顺着他指的方向抬眼看了看。 “那是余老太师的嫡亲长孙女,余嫣然。大家闺秀鲜少出门,性情最是温婉,汴京出名的,你不曾见过故而不知。” “温雅可人,淑端貌美。长栒兄为我引荐一下如何?”段哲延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边。 “想什么呢?那是余老太师的嫡亲孙女,不是你的那些个花魁娘子。”盛长栒拍打着他的后脑勺,他又没了正形拿人家姑娘调笑,如此这般不是要毁人家姑娘清誉? “那又如何?我也尚未娶亲,引荐一二呗。”说着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 “呦……没看出来咱们段大公子还会动此凡心啊。刚不是还说要流连忘返于花丛之间嘛?这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就全都变了?”说着惊奇的看着段哲延,用手捏着他的脸左右摇摆了一下,仿佛不认识他在辨别一般。 “长栒你干嘛?”用折扇打掉了盛长栒的手,段哲延继续说道。 “我怎么了?男婚女嫁天经地义,还有你离我远些,在下可没有龙阳之好。让人误会了可怎么好?”段哲延啪的一声打开折扇,退后几步,自认为潇洒的扇了扇折扇。 “行了!也不知刚刚是谁凑上来的。好了!别装腔作势了,寒冬腊月的拿着把折扇,你怕是病的不轻。你才龙阳之好呢,说嘴逗乐我不拦着你。但别糟蹋人家女儿清誉,这是我姐姐的朋友。你要是想祸害,汴京两岸有的是花魁娘子。”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怎么就是祸害了?我可是寿亭侯家的嫡长孙,你等着本公子我明天就去下聘,我还告诉你我非她不娶了。”段哲延不服气的说道 “好好好……我信……我信还不成嘛,你不活人,人家姑娘还要嫁人呢。咱们就此打住好吧。”盛长栒太了解段哲延了,他说的话没一句靠谱的。不过和人相交不是要看这人怎么说,而是要看这人怎么做,不然盛长栒也不会和他成为朋友。 盛长栒只当段哲延一时兴起,这时似乎传来了争吵之声,寻声望去…… 第16章 又起争执 食客天都是些个达官贵人,怎么会有人争吵?寻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如兰、明兰、嫣然一行三人,居然和余府的二姑娘余嫣红发生了争吵。 原来是三人挑灯猜谜,余嫣然选中了一盏古雅的宫灯很是喜欢。三人猜谜作答,还真就猜了出来。余嫣然得了花灯正在高兴,没想到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跳了出来。 “这盏灯好生漂亮,姐姐就给我吧。”说完便一把抢了过去,好生无礼。 余嫣红自小就最喜欢抢余嫣然的东西,但凡是她喜欢的,就一定都要抢来,好彰显自己的地位。余嫣然最是性情柔弱,平日里也多是忍气吞声。只是被余嫣红霸道抢去,伤了手腕红了眼眶楚楚可怜。明兰护着她,看着嫣然的手腕一阵心疼。 “她是你姐姐,你怎可如此对她?说着拉起余嫣然的手腕仔细查看,明兰最是看不得身边人受委屈,关键时刻她总能站出来,豁出去。 “没事”余嫣然小声说道,自己忍忍也就过去了,一盏灯罢了大可不必计较。父亲总是护着她,自己也不好给祖父母添麻烦。如今更不想在元宵佳节,麻烦身边的闺蜜挚友。没了母亲的嫡女,恐怕连那庶子庶女也是不如,爹不疼娘不爱的。 可一旁的如兰从小因为林栖阁,就最是看不惯嫡庶颠倒,嫡女被人欺负拿捏。见余嫣红这样,加上她可是家中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 如今这人竟敢当着自己的面,如此欺负自己这边的嫣然,显然是没把她们放在眼里。好歹自己还在旁边呢,这是要给她们一起难堪嘛?于是立马不依“你这人好生无礼,居然抢人东西?你爹娘就是如此教你的吗?好歹她也是你长姐” 自家这两个姐姐一前一后的,跟护小母鸡似,一左一右就把余嫣然护在了身后。 “你家这两个姐姐也是厉害呢!”段哲延欣赏的目光看着“你不过去?”疑惑的看着盛长栒“余二姑娘可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你不怕自己姐姐被欺负。” 歪头看着段哲延“你瞧瞧我那两个姐姐是任人拿捏,被欺负的人吗?且看看再说”嘴上虽说着,但是却死死看着自家姐姐,若有事自己可要第一时间冲上去才好。扫了一眼余嫣红,眼神渐渐眯了起来,这事他盛长栒记下了。 余嫣红从小娇惯,抢余嫣然的东西早就习以为常,如今见有人替她出头,抬眼一看原来是盛家的两个姑娘。根本不放在眼里,嚣张跋扈道。 “关你们什么事?她是我姐姐,自然该让着我。再说了她的东西就是我余家的东西,我要拿来于你们何干?” “说这话你也不害臊,我还从没见过那个强盗土匪,抢人东西还说的如此正义凛然的。”如兰气鼓鼓的抱着手,生气的样子也很是可爱 “你怎知我是抢?即是余家的东西就是我应得的。” “余姑娘今日在这里的,都是些个有头有脸的世家门户,你如此行径怕是惹人非议。她是你姐姐你却以下犯上动手伤人,只凭自己喜好就抢人东西。这要是传出去,恐有损闺阁清誉,余二姑娘还是好生思量一下吧。”说这话的自然是明兰 明兰平日虽恪守成规,但其实骨子里其实和盛长栒一样。是最瞧不起上规矩体统出身之人,关键时刻她总能站出来,豁出去,尤其是为了身边的人。 “你们……”余嫣红气急了,平日里从未有人为余嫣然出头,今日不知道从哪冒出了两个盛家姑娘。自知理亏,气的她将手里的花灯直接扔了出去,明兰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不由往后闪躲。 眼看就要跌倒,已经走到一行人身后的盛长栒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本打算为两个姐姐出头的盛长栒,顺势扶住两位姐姐,挡在了如兰和明兰面前。 自家亲姐姐,倒是不用顾忌许多。可一边的余嫣然却因为重心不稳,再加上那花灯直奔她而去。花灯里的蜡烛灯油向着余嫣然就砸了过来,这要是被砸在身上着了起来可就出大事了。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段哲延段小侯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余嫣然的胳膊,一手挡在了她的前面。一拉一拽余嫣然不稳的向后摔去,然后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花灯砸在了段哲延护在面前的手臂上。 两人四目相对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一时间时间仿佛静止,竟然有那几分英雄救美的恶俗味道。花灯重重的砸在段哲延的胳膊上,溅起的灯油浇着了段哲延的衣袖。蜡烛随后撞上,瞬间点燃。 突然着起来的火花打断了二人,段哲延赶忙放开了还在余家姑娘腰间的手,不停的拍打着衣袖。场面一时慌乱起来,盛长栒帮着灭火,最后还是在小厮的一桶水下,火势才得以熄灭。不过段小侯爷这一身名贵华服也算是毁了,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这会也变得狼狈不堪。 虽说段哲延表面是放浪形骸、花名在外。内里其实连女子的手都没拉过,他平日里勾栏瓦舍也大多是听曲喝酒,从未有过越轨之举。狼狈之下更是吓的不轻,红了脸颊根本不敢去看嫣然。 而余嫣然闺阁女子,从未和外男接触过。如今却被人抱在怀里,先是害羞极了。后却是气愤委屈,怎会如此?这么多人看着,自己的清誉是不是全完了?祖父祖母疼我一场,没想到我却丢了他们脸面,想着眼泪更是汪汪的止不住。 偏偏段哲延那个傻小子不知人家姑娘所想,看到她流泪心生怜惜还往前凑,“你别哭呀”说着着急之下还把自己的帕子塞给了人家姑娘,那副愣头青傻小子的模样也真是可以。 看的盛长栒头都大了,别人不知盛长栒却是知道,段哲延绝无恶意。他平日里也多是嘴上功夫,三朝帝师寿亭侯府的嫡长孙,自小受教于他祖父,品性性情怎么会差。平日里放浪形骸,也多是因性格使然,内里却是个君子。 这会子怕是比余家姑娘还要紧张羞涩,不然也不会慌乱之下,连男女大防都忘了。可盛长栒知道有什么用?你能堵的住悠悠众口嘛?经刚刚一闹,在看看四周只觉头疼,这下好了戏言成真,他段小侯爷明日不去下聘是不行了。 那边余家二姑娘也不看看如今的局势,还不懂的息事宁人,如今脸面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可她却蠢笨如猪还在那说了些不中听的,丝毫不在乎余府脸面和她姐姐清誉。弄得余家大姑娘更加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今日元宵佳节,并且如此多的豪门显贵都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今日这事恐不能善了。现在唯有息事宁人,降低影响再想办法。 可是余家二姑娘也是个没脑子的,还一副趾高气昂、不依不饶的样子。居然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恐觉得事情还不够大,要在添一把火。一时半会几人却成了全场的焦点,盛长栒知道不妙,将两个姐姐护在身后。 如兰不懂其中厉害,还想理论被盛长栒拦下。明兰却知道嫣然姐姐的清誉怕是完了,正在着急。 要不让勿言去请余老太师吧?如今这场面也只有余家的人出面,才能拦下这口无遮拦的疯妇。 古代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前不过是一群女眷在这里争吵,总归是小女儿家争风吃醋抢东西,即使传出去最多当成笑话也无伤大雅。 可而今段哲延和余嫣然二人,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抱在了一起,不清不楚的。虽事出有因英雄救美,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啊。再加上余二姑娘在这里胡言乱语的,这明日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污七八糟的事情。 第17章 张家姑娘 正想着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这位姑娘出言不逊,好生没有道理”一个声音传来,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那边高台之上有三名贵女缓步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女子容色清冷秀美端庄,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却不同于旁人她给人的感觉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典雅端庄中带着不同于别的贵女特有的神采。眉如远黛,眼眸明澈而深邃,宛如秋湖。但她的气质并不单单来自她的容颜,更源于眉眼间的那股子英气。 汴京贵女盛长栒见的多了,但如此特别的倒是少见。男女大防之下盛长栒并没失了礼数的盯着人家姑娘,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将眼眸低垂,不过这一眼倒是印象深刻。 而这女子身后还有二女作陪,一个容貌清秀,穿着打扮却是贵不可言。另一个虽然穿着朴实无华,但浑身散发着温婉的书卷气。看这三人的气度做派,确实有别于普通的官宦家眷,想来出身不凡。 灯光摇曳三名女子的身影忽明忽暗,待走到近前映入众人眼帘,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花灯猜谜,答出者得灯。规矩如此,你怎可如此不讲道理?众目睽睽之下更是欺辱长姐是何道理?”那名长相带着三分英气的女子,快步来到近前率先开口质问,谈吐说话间有股子侠义之气。 “哪里来的人在这里多管闲事?”平白被人指责,余家二姑娘头都没回的还嘴。说话间那英气的女子,与另两位同行的姑娘已经缓缓的走到了近前。来人身上的贵气让人望而生畏自惭形秽,待看清来人是谁,嚣张跋扈的余家二姑娘居然难得的闭上了嘴。 “欺压长姐,蛮横无理,动手伤人,你倒是好大的脾气。如今还在这里胡言乱语,众目睽睽之下,谁是谁非那个看不清楚?由不得你在这里颠倒黑白,在敢多说半个字,我便叫人将你赶出去。”见余嫣红只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那女子可不会惯着她。 “这是谁啊?当真是好气魄!”盛长栒眼中皆是欣赏钦佩之意,忍不住赞叹出声,这个时代的女子有这般气魄的可不多见。 “你连她都不认识?一旁的段哲延不由缩了缩脑袋,似乎是有害怕之感。英国公独女张家大姑娘,当然不是一般的人物。那可是连嘉成县主都不曾放在眼里的存在,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余二姑娘?谁若是娶了她可有的受了。”段哲延小声的在盛长栒耳边说道 听闻段哲延此言,盛长栒微微蹙眉,却是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信息?看来这英国公的独女与嘉成县主还有过节?别以为这只是女儿家家之间的玩闹,上升到国公府这个层级,儿女之事往往就是家族之事。两人的女儿不对付,那便是邕王和英国公不对付,难不成邕王已经开始拉拢武将了? 盛长栒产生了兴趣,英国公是汴京城的勋贵老臣,今上官家的心腹,武将之首。一家子都得陛下倚重,在军中任职。英国公有四个儿子,如今也都是沙场铁血的将领。这个独女是家中唯一且最小的女儿,英国公夫人四十多岁才得了这个女儿,自然是含在嘴里捧在手心。 被父母兄长呵护长大,金尊玉贵的程度不下于那郡主公主。 盛长栒正想着,就听段哲延用折扇挡住嘴,压低了声音在盛长栒耳边继续说道。 “至于她后面那两位就更了不得了,一位是与我祖父齐名的大儒庄文渊的孙女,另一位则是曾被陛下看中的太子妃候选,辅国公的嫡次女。不过太子早薨,此事不了了之,当然不是一般的人物。”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这般场合之下还能毫无顾忌的出头,原来家世超群啊。”盛长栒恍然大悟,英国公就不必说了,那庄文渊是文坛领袖,虽没有官职但门生弟子遍布天下。和段老侯爷一个在朝堂一个在学府,并称双儒,声望名声不相上下。 而辅国公,只看辅国二字便可知其地位。更何况辅国公萧家那可是百年世家,太子若在,下一任皇后便是他家女儿,未来的皇帝更有可能是他家外孙,当真是贵不可言。 “呦!我第一听你如此夸人,长栒兄该不会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听盛长栒赞叹张家姑娘,段哲延不由打趣说道。 “我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想法,你不知道这张家姑娘,那可是英国公一家的眼珠子。谁要是做了他家女婿……”一个激灵竟然不敢再说下去,只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看来是真的害怕。 盛长栒翻着白眼,瞥了一眼不着调的段小侯爷。段小侯爷不以为然继续说道“更何况你不知上次曹家宴请,席间这位和嘉成县主……”还没说完,就看张家姑娘看了过来,段小侯爷吞了吞口水不敢再说。 众人被唬住不敢说话,张家大姑娘倒是厉害。一出场就挽回了局面,控场能力真是一流啊。 好一会余家二姑娘才反应过来,可她哪里还有刚刚嚣张跋扈的模样。不服气的想说什么,但看着张家姑娘身后的女子,便没了声音,只是愤愤不平极为不服气的站在那里。 余二姑娘的父亲只是五品小官,继母所生的她并不得余老太师夫妇二人喜欢,自然是不敢真的开罪了眼前这三位真正的豪门贵女。 “庄家姐姐”小声的打着招呼,泪水不停的滴落。余嫣然向着后边的那个女子跑了过去,看来二人不但认识而且关系匪浅。 “妹妹性软,怎好叫人如此欺负?”辅国公嫡女身侧的庄家姑娘顺势拉着余嫣然,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护了起来。 见罢余嫣红神情愤恨嫉妒,但不敢再说。见此时余嫣然身边人多势众,虽然不服气也只能息事宁人偷偷溜走。 没想到却被张家姑娘一把拉住,低声说道“余二姑娘,我最看不得趋炎附势,仗势欺人的人。你若在敢胡言乱语,欺负长姐可别怪我不客气,你自己可要好自为之。” 语气皆是威胁之意,张家姑娘自然是在为嫣然出头。她虽不认识余嫣然,但自家姐妹庄家姑娘却与之要好。更何况余嫣红刚刚的所作所为确实过分,在场众人可都看在眼里,偏偏他英国独女正好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余嫣红狼狈的走了,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妹妹多谢张家姐姐”余嫣然被庄家姑娘拉着介绍起身旁的两位闺蜜,余嫣然行礼感谢的擦着泪水。 众人见闹剧结束,也都不好在围观看热闹了,于是也都各自散去。至于私下里会不会议论,那不是显而易见板上钉钉的事实。 汴京城达官显贵多,故而吃饱了没事干,喜欢说人闲话的人那就更多了。明日这汴京城内外头版头条会是什么样子,怕是有得看了。无奈的耸了耸肩,可怜的目光投在段哲延这小子的身上,真不知是好是坏。 那边段哲延还不自知,一副大大咧咧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 余嫣然下意识的擦着眼泪,猛的想起来手中的帕子可是刚刚段小侯爷慌乱之下硬塞给她的。一时间羞愧气恼,气愤的瞪着他,把段哲延刚刚硬塞给她帕子扔还到地上。 寿亭侯段小侯爷的大名,她可是知道的,那是个不让顾二的花花太岁。羞恼之下转身就跑。 一众人尴尬的站在原地,只有段哲延傻乎乎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哎!我救了她也不说声谢谢!”段小侯爷的话只听得盛长栒一阵无语,还不等他缓过来,只听段小侯爷拉着他继续说道“你快陪我去上药,你看看烧了一片,若留下疤可怎么好。”段哲延此时根本没有顾及其他,只捂着自己刚刚被花灯火烛燎了一片地胳膊。 在场众人除了五姐姐如兰没什么心眼,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恐不能善了。可大家都没有开口,这件事也不能怪段小侯爷。于他而言也算是无妄之灾了吧,只能说缘分使然,不过男未婚女未嫁,明日就算有什么,两家相配倒也门当户对。寿亭侯和余太师家结亲,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不是。 盛长栒满意的眼神在段哲延的身上打量,这傻小子还真是傻人有傻福,眼神中流露出老父亲般欣慰满意的赞许。而其他女眷包括盛明兰,此时此刻眼神带刀的盯着段哲延,只恨不能将这登徒子千刀万剐。 事情结束三位贵女,只是礼貌性的对着盛长栒一行人,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出了这样的事,盛长栒也不好在带着六姐姐和五姐姐多待。和段哲延说了一声,便带着二人匆匆回府去了。 第18章 满城风雨 正月十五一过,年节也就基本过去了。天气渐渐回暖,因为春闱在即,家中又有三个待考的学子,庄学究课堂年节一过便要准备继续开课了。 近几日倒是有两件事,第一自然是庄学究课堂开课在即,那在白鹿书院读书的顾家二郎,也要来家里读书准备春闱。 至于这第二件嘛,想来各位看官也是有所耳闻。据传元宵灯会当天,余老太师府的两位嫡亲孙女,不知为何竟然在食客天发生了口角。二女相争妹妹竟然对姐姐动起手来,不曾想寿亭侯府的嫡长孙段哲延看不下去,不忍自己心上人受辱,于是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二人郎情妾意眉目传情,众目睽睽之下举止亲密,一时间汴京内外说什么的都有。 段哲延是什么人物,想必大家也不陌生。那可是秦楼楚馆的常客,欢场勾栏的骄子,不让顾二的花花太岁。风流韵事何其之多?不过大多都是和花魁娘子什么的,如今居然和余老太师家的嫡亲孙女传出了收尾? 此等消息立马在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汴京豪门贵妇八卦圈子传了开来。这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听说好些人都在场,并且亲眼看到了。且看前方作者为大家发来的,汴京城第一手八卦娱乐大型焦点吃瓜现场: 某大型汴京名媛贵妇宴会(人话=某伯爵府宴席) “我当时就在场”一个两个兴奋过度,好似遇到了多么开心的事 “到底怎么回事?” “你还不知道?这事都传开了,你居然还不知道?”某贵妇被大家投来了歧视嘲讽的目光,仿佛在说,这你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资格呆在这里,” “自然是寿亭侯家的小侯爷和余太师孙女的事。” “小侯爷我知道,余老太师家那个孙女呀?他家可两个孙女呢?” “自然是性情品性最好的那个了,这还用说?” “我听说啊是段小侯爷先看上了余家大姑娘,所以元宵灯会在食客天调戏轻薄与她。”一个贵妇幸灾乐祸的接道 “不对!不对!我倒是听说是余大姑娘为了嫁进侯府,故意勾搭的小侯爷。”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听说是余家大姑娘与二姑娘相争小侯爷,弄到最后都快打起来了。” “什么什么,明明是小侯爷英雄救美,才子佳人,两情相悦的。” “你们说的都不对……是………”一堆官眷夫人私下里七嘴八舌,笑的花枝招展的嚼着舌根。总之各种版本,越传版本越多,越传说的越过分。当真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 这些个官眷贵妇,大多都是些小门小户,亦或者是破落门户的勋爵夫人。总之是汴京城里最喜欢搬弄是非,家长里短的那些人。自家的事情都管不过来了,却最是喜欢搬弄别人家的闲事,看他人的笑话。 这其中就有盛家大娘子的亲姐姐,盛长栒等人名义上的姨母,康家大娘子。这康家姨母可是这中翘楚,这个圈子里的主要一员。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个圈子里。大多都是些康家姨母这类的人物。 外边风言风语私下传的沸沸扬扬,这边段家以及段哲延还不知晓,今日一早段小侯爷就与祖母母亲一道进宫去看望当今皇后。段家和当今皇后家算是表亲,祖母与当今皇后又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来往密切。段家目前还是风平浪静,那边余家却是闹翻了天。 “你这逆子,还有脸哭?你还活着做甚?平日里看你懂事,却也做出这样的丑事?祸及全家不说,如今传的沸沸扬扬,连累家人祸及你妹妹。”余家主君被余嫣然的继母妹妹窜弄着,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责任都怪在了嫣然的身上。 “你说她做甚?若不是你这个,好二姑娘欺负与她,又怎么会有这些事?说到底你该去好好管教管教、责问责问才是。”余老太师气的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余家老太听闻消息时,气血攻心竟然一口血吐了出来,晕了过去这会子还未醒来。 “父亲你这话说的是何道理?嫣红纵有过错,但是到底无伤大雅。可这逆子如今做出这种败坏门风,有损脸面的事情。如今她自己的姻缘暂且不论,嫣红也被她连累。难道要让全家陪着她一起葬送嘛?”余家主君气急败坏,在堂上余老太师跟前蹦的老高。 “父亲如今之计,你不能光顾着嫣然,而把全家孩子的前程断送了呀。”余家大娘子也是哭天抹泪 “闭嘴……你们……你们……”余老太师被气的就差一口气上不来,魂归故里了。 “那你们想怎么样?”知道与这不孝的儿孙争吵多说无用,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解决问题,阻止外面的风言风语。 见余老太师说出这话,夫妻二人也不再撒泼打滚的闹了。 “父亲为今之计,只有你出面与寿亭侯家结亲这一条路可走了。”余家主君倒是好算计,一心只想攀附寿亭侯府。 “你们休想”太师震怒把茶盏打翻在地“有你们这般做父母的嘛?寿亭侯府的段哲延是什么人,你们不清楚吗?把女儿活生生的往火坑里推,你还是她父亲嘛?”余老太师说着就要打余家主君,可终究老迈。再加上被气的,根本站不稳。还没起来就跌坐在椅子上,嫣然连忙哭着上前扶住。 “父亲疯魔了不成?寿亭侯府,京中显贵。多少名门贵女,求之不得的好亲事。他寿亭侯府是什么人家?” “父亲那可是三朝帝师,当今皇后的外祖家。段家侯爷当代鸿儒,门生遍布朝野。就算是您老人家还是阁老,咱们家最是鼎盛的时候,那也是高攀了。更何况能不能和人家结亲还未可知,如今传的满城风雨,若不结亲难不成全家吊死?,就是去寿亭侯府做妾,嫣然也必须入寿亭侯府。” “混账!你……你……你……”余老太师气血上涌,被气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祖父……”余嫣然哭的泪如雨下,一边帮祖父顺气,一边不停地拉着祖父。祖母已经倒下了,若祖父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父亲不愿也是无妨,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嫣然不管是为奴为婢,都是他寿亭侯府的人了,纵使为人妾室也是她的福分。” “混账!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好!好!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吧?好!你现在就给我休了这个泼妇,把这个贱人赶出门去。”余老太师气血翻涌,余嫣然恐怕他祖父当场有个好歹。 “父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是她的亲生父亲我能害她吗?您老人家去外面听听,您去听听!此事如若能嫁进侯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对大家都好。如若不然,您去看看还有哪个人家敢娶她,娶这样人家的女儿?嫣红怎么办?您的曾孙女将来怎么办?” “你不过是贪图寿亭侯府的富贵,想着段家这个靠山,有助于你的仕途罢了。你这狠心的混账,为了自己的前程就做出卖女求荣的事情来,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父亲你这是让全家去死嘛?那您说此事该当如何?你去听听外面如今都在说些什么,我若不是她的父亲,我就活活勒死了她,也好在全家受累。她若不嫁去寿亭侯府,还能有什么出路。父亲您说?” 余家主君暴跳如雷,余老太师气的说不出话来。余家老妇人躺在床上,现在还未醒来。余家上上下下鸡飞狗跳,余嫣然也是伤心欲绝的。若不是为了祖父祖母,只恨不得三尺白绫自我了断。 眼前似乎只有与寿亭侯府结亲这一条路了,可段小侯爷的人品风评,以及寿亭侯府是个什么想法都未可知?余嫣然只觉得自己的一生再无光亮 第19章 上达天听 再说这边段小侯爷和祖母母亲进宫请安,坤宁殿里皇后曹氏坐在上首。 “好姐姐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不等段小侯爷的祖母跪下问安,便被皇后快步迎了上来一把拉住。 “老姐姐免礼免礼,我可还记着老姐姐的好,受不得你这大礼。”皇后曹氏一边说着一边将段老太君拉到身边,扶着坐下说话。二人嘘寒问暖倒像是寻常老太在说家常,亲厚无比。 “臣段哲延拜见娘娘,恭请娘娘福寿安康。”段哲延见大娘娘拉着自家祖母上坐,皇宫大内他倒是收起了自己的性子,毕恭毕敬的行起礼来。 “这……这便是你那孙子吧?都长这么大了”看着殿中站着的男子,皇后娘娘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段哲延让她想起了英年早逝的太子殿下,若那孩子活着该多好呀。 “好!好孩子,来到我身边来。长的真好,也算是我半个血脉,来日娶妻我自当赏你份大礼。话说这日子定下了吗?” 皇后娘娘笑盈盈的满脸喜爱的问道,只问的段哲延和他祖母母亲一脸的问号,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疑惑。段哲延还未定亲,何来娶妻之说? 说来也巧皇后娘娘,昨日无意听见宫人们在嚼舌根。远远的只听到是段家的事,因为有亲就多问了两句。那事传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如今各种版本不堪入耳的,各种原由那人怎敢一五一十的说与她听。只是含糊其辞的糊弄了两句,皇后还以为两家定亲,并不知事中曲折,故有此一问。 “不知娘娘说的是什么日子?”段哲延的母亲见状,不明所以只好装傻的反问道。 “自然是这孩子的亲事,余家也是好人家。他家太师也是陛下老臣,他家的孙女想必是不会差的。”大娘娘拉着段老太君笑盈盈的说道,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三人是何等的震惊。 什么时候的事?他们家和余家定亲了?他们家怎么不知道?这都是哪里的事?怎么就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 “娘娘这……”段哲延的母亲震惊之下刚想询问,段老太君也是人精一般的人物立马出言打断。 “那是当然,娘娘陛下近来身体可好?”一边问着一边一个眼神递了过去,让自家儿媳住嘴。严厉幽深的目光投向了段哲延,那眼神仿佛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段哲延此刻才后知后觉,不由心虚。段老太君见自家孙子的模样,哪里不知此事另有内情。瞥了这小子一眼,随后关切的拉住皇后娘娘的手,关心起了陛下娘娘的身体。 说起这个,皇后娘娘便痛心疾首,陛下接连承受丧子之痛,近几年为立储之事更是心烦。身体每况愈下,皇后娘娘每每说起伤心不已。段老太君故意提起,转移皇后娘娘注意,伤心之下娘娘当不会再问起刚刚之事。 不过皇后娘娘既然问了,必然事出有因,自家更要郑重以待。仓促之下三人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如此之下要是说错了话,哪里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不如下来了解好内情,在一一打算。 段家老太君刚出了皇宫大内,看着迎上来的丫鬟婆子,便让自己最贴身的嬷嬷附耳过来。耳语了几句,嬷嬷看了老太君身后的段哲延一眼,道了一声是就离去了。 没有任何言语的段老太君上了马车,等儿媳上车还不等段哲延上来便嘱咐道。“不准他上车,看着他让他自己走回去。”老太君威严的声音传来,正准备上马车的段哲延,一脸懵的被管事拉了下来。 小厮立马上前收起梯子,车夫已经坐了上去赶车走了。 “哎!祖母!母亲!”任凭段哲延在后面如何呼喊都无济于事,管事此事躬身说道“老夫人传话让公子您自己走回去,好好想想。还说让您那都不许去,直接回家否则……”管事的陪着笑,后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让段哲延不许耽误,自己走回家。中途若是敢溜出去或者去别的地方后果自负。 段哲延委屈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段府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真让他走回去那也是有些费力的。些许小事,祖母母亲何至于此吗? 一个时辰后累的半死不活的段哲延,终于倒在了自家大门的石阶上。他此刻累的真是爬都爬不起来,正当他想着叫一两个小厮将他抬进去休息的时候。自家管事小跑着,从里面来到了他的面前。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老太爷和老太君吩咐了,您一回来就让您过去。”管事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段哲延上下打量着他一眼,心里不由直犯嘀咕。早上进宫前还好好的,刚一出宫门祖母母亲就翻了脸,难不成是因为大娘娘的一句话? 看着管事揉着大腿,非常不愿意的爬了起来。一把揽住管事的肩膀,半个身子都靠了上来。 “我不管我可是走不动了,你扶着我点。”段哲延平日里虽然表面纨绔,但内里和顾二不同,从不敢忤逆家中长辈。 被管事扶着进了前厅,刚一进门就看见祖父祖母端坐在上首,父亲母亲二叔婶娘坐在下面。一屋子的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他的身上,吓得他立马从管家身上起来。 嬉皮笑脸小心翼翼试探着走了进来,“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叔父婶娘”这架势端端是把段小侯爷吓住了,他往日勾栏瓦舍的在外胡闹,他父亲祖父知道了也没有这般架势啊。 “还不跪下?说说吧你和那余家姑娘究竟怎么回事?”段侯威严的声音传来,作为曾经的太子太师自然不怒自威。 段老太君让孙子从皇宫走回来,一是罚他让他长长记性,他行事放荡越发不像话了。二是趁这个时间派人去查,究竟发生了何事。不查不知道,不想自家孙子和那余家姑娘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偏偏自家还蒙在鼓里。 此事皇后娘娘今日也有所提起,不过看样子知道的并不多,只以为两家定了亲要结为亲家。老太君也派人打听了始末,知道自家孙子也是好心,只怪人言可畏。不过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倒是便宜了自家这个好大孙。那个余家姑娘听说养在余老太师身前,品行样貌都是一等一的,配自家这个花花太岁倒是委屈了。 段哲延耷拉着脑袋,老实跪下回话。说完事情始末,段哲延的父亲出言将他打断“接下来你有何打算?”看着自家儿子,段父期望的眼神投了过去。他对这个儿子还是寄予厚望的,这孩子才学不差,心性也不坏,若愿意下场考试,榜上必定有名。 只可惜心性贪玩胡闹了些,不愿入仕。自己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都无济于事,而今出了这事,段哲延还未回家前,家中长辈已经合计过了。让他先娶妻收收心,功名仕途的之后再说。 而今他低声询问,只盼自己的儿子能有些担当,自己说出求亲之事。 “什么打算?”段哲延不明所以,他最是放荡不羁,根本没想过娶妻之事。那日与盛长栒也不过说笑岂能当真。事发突然,段哲延还没有准备。 “混账东西,人家姑娘因你毁了清誉,你说什么打算?明日你就给我去余府提亲!”段哲延的父亲不容拒绝的说道 段哲延闻言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情况就要娶妻,他与那余家姑娘都不认识清清白白。自己不过好心救了她,怎么就算是毁她清誉了?难道就因为外面那些个风言风语?这岂非儿戏?人家姑娘有没有心上人定没定亲都尚未可知,这不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对人家姑娘不负责任吗? 父子二人因为此事起了争执,段侯段父是当代大儒,最看重脸面名声。自家儿子坏人姑娘清誉,还不肯求娶,这是什么道理。而段哲延硬着头不肯低头,他父亲祖父生了好大的气,最后还动了家法,段侯更是让他跪在祠堂好好反思,想想清楚。 段哲延只觉得委屈,他连人家姑娘什么脾气秉性都不知道,怎么就能直接上门求娶? 第20章 欢场骄子 一连几日外面的风言风语并没有停息,反而愈演愈烈。余家姑娘和段小侯爷扯上关系那还能好?听说余家老太师和余家老夫人都病的下不床了,余家姑娘在身边侍奉着,每日也是以泪洗面。 盛长栒在姐姐明兰房里,听着小桃给他们姐弟二人说着余家的事情。话音刚落姐姐明兰就用幽怨凶悍的眼神,望着自家弟弟。 “姐姐你这是什么眼神?此事与我何干?”盛长栒看着自家姐姐像刀子一般的眼神,不由缩了缩脖子。 “怎么不关你的事?要不是你和那什么段小侯爷交好,那日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又怎么会卷到这些事情里来?阴差阳错之下,岂会生出这些事端?”明兰也是生气的看着自家弟弟,嫣然姐姐本就命苦,如此一闹可怎么好。心下着急自然训斥起了盛长栒。 替段小侯爷承受无妄之灾的盛长栒,一时语塞。果然别和女人讲道理,不管这人是谁,这都能怪罪到他自己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此事又该怪谁呢?怪段小侯爷吗?他也是好心,若他不挡,让那花灯直直的砸过去,定然砸在余嫣然的脸上。灯油浇在身上,只看那日段哲延的伤口就可预知,必然会留下疤痕。若那疤痕留在余嫣然的脸上,恐怕不会比今日的情况好上多少。 “姐姐此事未必就是祸事,你如此这般干着急也是无用啊。”自家姐姐总还是要哄着点的。再说了盛明兰也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不过是因为长栒是她最亲近信任之人才会如此。 “怎么不是祸事?男女大防,女子的清白名节比什么都重。如今嫣然姐姐的一生就算是毁了,怎么不是祸事?简直无妄之灾!” “姐姐清白名节固然重要,可如今事情总算也没到那一步。而是我也不认为因为这些个风言风语,就能毁人一生。一生之路何其漫漫,最重要的是活的长久。管天管地咱们还能管得了别人怎么说嘛?嘴长在人家身上,依我看由他们说去。眼下此事确实难过,可只要迈过去焉知不是一桩美事?人生百年,一子定不了胜负,也决不了生死。” “那眼下这事可怎么办才好?”终究是明兰拉着嫣然说话,自家弟弟和段小侯爷在侧,这才惹出的祸事,明兰心中也是有愧的。再加上若不是那日五姐姐不肯退让,余家二姑娘也不会气愤之下动起手来,那便不会有之后的事情了。 看自家姐姐这般自责忧愁的模样,盛长栒只好劝慰道“段小侯爷在外虽然风评有亏,可是姐姐你还不信我吗?我能与之结交,就说明此人人品不错。至于段余两家,结亲势在必行。姐姐大可不必忧虑,毕竟此事已经传到了皇后娘娘驾前,也算是上传下达。段家必然会给出交代,但一连几日还没有动静,想来是段家那边出了什么岔子。我这就给段哲延那家伙下帖,把他叫出来好好修理一顿,好给姐姐和嫣然姐姐出气。” “皇后娘娘都知道了?”明兰听到盛长栒的话惊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心神不宁的思索着。 猛的想起了什么,回头盯着盛长栒问道。“宫中大内之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明兰担心他胡说,毕竟宫中的消息他是如何得知的?官家娘娘又怎会知晓,外面的这些个风言风语。 “我不但知晓,我还知道段家老太、娘子去宫中请安,还被大娘娘问起何日与余家成婚之事。此事当时刚刚发酵,段家长辈还未听说,所以被段老太君在上含糊了过去,但此事在大娘娘那里露了脸,却是千真万确毋庸置疑的。大娘娘甚至还要添箱陪嫁。所以此事显然木已成舟,姐姐着急也是无用。” 这些消息盛长栒是故意说给姐姐明兰听的,至于消息的来源他并未解释,他知道姐姐明兰必然会将这些说与余家。 和姐姐明兰说完这些,盛长栒便出门去了。既然答应了姐姐,自然要将此事处理好。说到底此事也确实与他们盛家姊妹脱不开关系,事到如今这中间的阴差阳错谁又能说的清楚呢?不过既出了此事,心中有愧自然要想办法补偿促成。 姐姐将刚刚的那些话带给余家,想来余家那边是没什么问题了。至于段家他则是让勿言前去传话,将段小侯爷约出来再说。 食客天的雅间包房内,盛长栒拉着耷拉个脑袋的段哲延坐下。段哲言这几日明显消瘦,精神也有些萎靡。坐下的时候让小厮扶着,龇牙咧嘴的更是调整了半天。 盛长栒坐下后,静静地看着动作慢吞吞的段哲延。忍不住笑意,给自己倒了杯茶,尽量不要让自己笑出声。等段哲延好不容易坐下,这才明知故问的开起了他的玩笑。 “呦!咱们风流倜傥的段小侯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几日不见就成了这副模样?” 段哲延这几日过得属实是惨,先是正月十五因为救余嫣然,被花灯撩烧了一大片胳膊上的皮肉。随后被又自己的祖母一气之下,扔在宣德门外,自己走回了侯府。还没喘口气又因为提亲之事和自己的父亲发生了冲突,被家法好一顿伺候。随后又在家祠里罚跪,折腾了大半宿最终当天夜里便发起了高烧。故而这几日外边虽然满城风雨,但段家却没有任何动作,只因为段小侯爷病了家里都忙着他的事,自然顾不上余家。 “有什么好笑的?今日你这般笑我,小心报应不爽。风水轮流转,来日也让你尝尝。”段小侯爷不忿的说道,此时他还不知今日一句戏言,日后竟然一语成谶。 “报应不爽?我可是还记得那日也不知是谁,大放厥词的说要娶余家姑娘,还说什么明日就去提亲,让我别不信。不知道这算不算你口中说的报应?”盛长栒可不会轻易放过段小侯爷,这家伙死要面子。今日正好拿他说的话堵他,让他尝尝作茧自缚的滋味。 “你不用拿这话激我,我……”段哲延心思通透,看出了盛长栒的激将法,并不上钩。但明早吞吞吐吐的,似乎是有所顾虑。 “说说吧你打算如何?我姐姐可是让我来找你,说是必须要让你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你怎么和我父亲一般,如此逼迫拉郎配吗?这事……这事……人家姑娘肯定是不愿的……”段哲延说着摸了摸头,一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的模样。声音越来越低,要不是盛长栒耳朵好使,还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盛长栒看着他只笑不语,只看看段小侯爷红的不能在红的耳朵,便知晓他这位好友的顾虑。别看他声名在外,那不过是糊弄人的假把式。如今当真和他说起那个姑娘,心里倒是怂了。 第21章 钱家文豪 二人正说着,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二人:“长栒兄,哲延兄外面可都闹翻了天,你们二人居然在这里躲热闹?还当真是悠闲啊!”说着还不等二人反应就进了房间,说话间揽住了二人的肩膀算是打过招呼,随后顺势在二人旁边坐下。 “呦!你可算是露面了,这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盛长栒看见来人,忍不住吐槽道。 段哲延看见钱文豪,更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兴奋的差点跳起来。可是刚一动就牵扯到伤口,疼的他捂着屁股呲牙咧嘴。 “呦!这是怎么了?”钱文豪和明知故问“该不会又是为了那家的姑娘,被伯父打的吧?”钱文豪说话间,更是两手故意放在了段哲延的伤口处。 “啊……你……你们……”段小侯爷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把推开。一边吃痛一边生气的嘟着嘴,撇过头去,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不过出奇的是嘴上居然没有辩解反驳半句。 惊奇于段哲延的反应,指了指他。和盛长栒交换眼神,那样子仿佛在说,这家伙看来这次是真的?盛长栒看着钱文豪,两人默契的相视而笑。 “文豪兄最近倒是少见,这是在忙什么?如今倒是匆匆的跑来看戏?该不会也是被那家姑娘小姐的绊住了脚吧?” 盛长栒打趣他,自己都来了好几次却不见他,这会子听到些个风言风语的就巴巴的跑来?真不够朋友,一语双关,一旁的段哲延哪里听不出来盛长栒在内涵他。 “你俩真是够了,此事我才是受害者,你们见过比我还可怜的人吗?简直无妄之灾!” 听到这话正在喝茶的钱文豪和盛长栒二人,一下就笑喷了出来。两人皆是摆手,表示自己不说了让小侯爷别生气。 盛长栒今日见到段小侯爷,心立马就放回到了肚子里,姐姐那边自己倒是有了交代。 他太了解段小侯爷了,若这家伙当真不愿,或者没有半分真心。必然放在嘴上,口若悬河。今日见他对余家姑娘提都没提,想来是上了心,提亲之事他自然会有主意,毕竟这家伙向来是个口是心非的主, 钱家公子自然也看了出来,了明于心故有此一幕。二人看在眼里,心照不宣,这家伙只要放在心上,便不用人说必有所动作。你若是真把他逼得急了,必适得其反,他与他父亲便是最好的例子。 “说得轻巧!这年节里迎来送往怎少的了我这个少东家?总是要替父亲接人待客,不像你们在这里喝酒作乐。最可恨的是,还有那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甩手掌柜”好生气人。” 一边说一边用折扇指着盛长栒,更是把甩手掌柜四字故意咬的极重,讽刺之意溢于言表。这是暗讽盛长栒这个真正的幕后老板,啥都不干坐享其成,如今倒还有闲心在这里打趣他。 这个钱三公子还真不吃亏,来人便是食客天名义上的东家,钱老板的三公子钱文豪。他与盛长栒段哲延,可谓是至交。这位钱三公子的年岁比顾二都大些,本早都已经娶亲。妻子也贤惠,二人夫妻一体恩爱无比、美满幸福。 只可惜天不垂怜,钱大娘子头胎难产,一尸两命。钱文豪伤心欲绝,顾念亡妻、深情无比,一直为曾续弦再娶,倒也是痴情之人,而今孑然一身。他为人最为圆滑,擅长谋算,颇有经商头脑,如今继承家业和他父亲钱老板一同替盛长栒对外打理。 “你们倒是潇洒风流好不快活,殊不知我这些日子那是如坐针毡,左右为难。就说元宵节那日,之所以没顾上你们,那是因为邕王兖王都到了,携家带口的自然顾不上别的。如今这两边,我们是那边都不敢得罪,夹在中间最难作人。”钱文豪吐槽着,如今整个汴京的眼睛无不放在立储之事上。这二位如日中天,又有那个敢开罪? “而且二人明里暗里,都有让我父子效力之意,那个不惦记这点产业。”钱文豪说着眼神凝重,二王相争,争的是什么?无非权钱人,汴京首富白花花的银子,自然入了二王的眼中。 “邕王兖王?”看了一眼钱文豪,站起身查看了一下外面,见四周左右无人。回来拉过他低声说道“怎么他们难为你了?” “难为倒是谈不上,不过话里话外都在告诫我父子二人。士农工商,商为最末。还拿秦相不韦举例,多喝了两杯便借古喻今,说什么奇货可居。威逼利诱到这个份上,我不说你也明白。” “奇货可居?这话说的……”盛长栒讥笑一声“我们是不是好歹准备个大了肚子的赵姬送过去?哈哈”盛长栒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个时候你还这般说笑,能不能正经一些?”钱三公子也是没有忍住,一边忍着笑一边说 “好了!好了!言归正题,你父子二人只需小心应付,与之周旋拖延时间便可。而今这二位还不敢太过于放肆,若真有什么告诉你父亲,倒也不怕真的开罪了他们。”说着小口抿了一杯酒,一副胸有沟壑的模样。 “哦!”钱文豪惊讶异常“你……是知道些什么嘛?”见盛长栒话里有话,一副心中有数、老谋深算的样子。低声在他耳边问道。 “这种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就像了解段哲延一样,钱文豪同样也了解盛长栒。见到他这副神情,必然是在算计什么。弄得他不觉胆战心惊,这种事也是能拿来算计的吗? 盛长栒没有说话,回答他的只是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和讳莫如深的眼神,让他只觉不寒而栗。 不知道他又打着什么鬼主意?一路跟着他,钱文豪及至其父,对盛长栒那都是打心里敬佩。此人步步谋算,招招出其不意,若与他为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用他父亲的话说,他能把人算到骨头里,小小年纪恐怖如斯啊。 别人下棋看五步,高手过招前七后八。盛长栒下棋,落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算好了结局。步步引你入局,在你以为大获全胜之时,总能用你意想不到的方法杀得你片甲不留。若没有盛长栒,他们钱家现在还只不过是,不知道哪个墙角旮旯辛苦讨饭吃的商贩,又怎么能入那些个达官显贵的眼,让他们拉拢结交? “你俩真是无趣?朝堂之上的那些破事有什么好说的?那都是官家应该操心的,与你我何干?二王势大你不答应他们也就是了。难不成他们还能明抢?就算做上那个位置,为君者也不能无所顾,忌欺辱臣下,巧取豪夺吧?更何况他还没坐上呢,而且你们这食客天,也不是只你二人。这背后的利益,也不是他邕王兖王一句话,就能随便抢去的。”段哲延虽然纨绔,但不得不说家学渊源,时常一句话总能说到点子上。 第22章 顾二归来 那日和段小侯爷相聚后,外面的风波流言逐渐平息,明显没了那愈演愈烈的架势。这全因为沉寂多日的段府,第二日终于有了动静。打着余老太师生病探望的名头,往余府送了好些礼物。什么意思大家心知肚明,见两家明显有结亲之意,一些个胡言乱语的人,失去了搬弄是非的话题,自然住了嘴,热度随之降了下来。 而这边盛家倒是风平浪静,今日盛家二子盛长柏、盛长枫二人,这会子正站在盛家门前的街口等着顾二。今日便是顾二顾廷烨来信说要回来读书的日子,大家说好了时辰这会子都在这等他。 只见盛长枫伸直了脑袋,往街角处张望,着急的来回走动。盛长柏则是犹如老僧入定一般,极为有耐心的站在那里心如如水。 “顾二哥来了,来了……”突然看到街角处的一行人,长枫兴奋的跑了过去。 “顾二哥” “长枫!则诚!”顾廷烨骑马而来,盛长枫迎上前去顺手接过了缰绳,将谄媚巴结演绎到了极致。 “怎么不见你家七弟弟?”拱手行礼后,下马看了眼周遭。见盛长栒不在,吧嗒吧嗒嘴说道:“这小子可真不够意思,等会见他定要罚他。” “慢着点,怎么就带了石头一个?行李呢?”长柏迎上去,并没有解释盛长栒怎么不在,反而看着他形单影只,身旁只带了石头不放心的问道。 “罚我什么?我这不是掐算着时辰便来了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顾廷烨与众人正说着,只见盛长栒刚好悠悠的走来。披着春秋天的披风,手里还拿着一个暖手的炉子。不急不躁、不慌不忙的走来,时间把握的那是恰到好处。 “你这个鬼机灵还是和从前一样,连接人的时间都算计的如此准确,真真是算计到了骨子里。”说着上前对着盛长栒的肩膀就是一拳,盛家兄弟中他最喜欢的就是长栒。这家伙太对他脾气了,不像长柏成天板着个脸。 因为被盛长栒打断,顾廷烨刚刚没有回答长柏。这会才转过头去,对长柏说道“我此番回来没什么行李,只有几个箱子还有一个家眷。” “怎么还会有家眷?”盛长柏惊奇看着后面问道,眉宇间透着担心。 “顾二哥出去读书还真是没闲着啊!”盛长栒看着他嘲讽道,目光悠悠的也落在了后面的马车上。 “之前在汴京城遇上的,我瞧着她可怜,给了些银子把她打发了。后来她那个坏哥哥骗了她所有的身家,她跑到书院找我。她那个哥哥挥霍光了所有的钱财,跳崖死了。我看她实在可怜,走投无路了就……”顾廷烨给了长柏一个你懂的表情,盛长柏只觉不妥但也没说啥。 一旁的盛长栒看着顾廷烨,只看的顾廷烨心中发毛,瞧了瞧自己浑身上下并无不妥“你这般看着我做甚?” “没什么,原本想顾二哥近些年很是长进,去了白鹿书院之后,没想这智商啊……”话没有说完,只是拍了拍顾廷烨的肩膀让他好自为之,随后背着手率先朝里头走去。 顾二先是一愣,看了眼长柏伸手指到“哎!你别走啊!你这说话说一半的,回来把话给我说清楚。”顾廷烨一脸懵逼什么意思啊 “自己悟去吧……”盛长栒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你这七弟弟什么意思?”见盛长栒不清不楚的就走了,看着盛长柏疑惑的问道。 “这些都是闲话,庄学究卯正开堂,可别误了时辰。”盛长柏可不管盛长栒在打什么哑谜,一心只有学业的他只催促顾廷烨赶紧的,说着就上前催促。 “顾二哥这手帕哪来的?这秀法罕见,难道是魏行首亲手秀的?”长枫从顾二那里翻出了一堆脂粉物件,还真是勾栏瓦舍的骄子啊。 “我如今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就都送给你了”顾廷烨大手一挥十分豪爽,盛长枫咧嘴笑的非常开心,安置好行李一行人就往学堂走去。 盛长栒带着勿言先行走在前头,盛长柏和顾二一行人还没有跟上来。二人走到后院花园处,就看见自家姐姐正依偎在小桃肩上打着瞌睡。见到自家姐姐,盛长栒脸上立马溢出了笑容,刚想上前?就看齐小公爷正小心翼翼的,从后面走到姐姐身侧,拿着手中的书本给她扇着风,挡着太阳。盛长栒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吭…咳……”轻咳几声,齐衡立马收了手,惊吓的站了起来。姐姐明兰扭头看到小公爷离她那么近,一个激灵也醒了,站起身来连连退后。 盛长栒这才走向前去,拱手行礼给姐姐明兰问安。 “这般睡容易着凉,小桃你且伺候姐姐回去瞌睡半盏茶的功夫吧。顾二哥他们马上过来了,学究哪里我替姐姐担着倒也无妨。” “嗯?”随后瞥了一眼小公爷,明兰聪慧一下子就懂了自家弟弟的意思“那……那我便回去打会瞌睡,你可要替我担着。”说完还不放心的看了眼自家弟弟“栒哥儿……你……你……”欲言又止显然是担心自家弟弟当着众人的面给小公爷难堪 “顾二郎他们今日都在,家中人多,你要乖乖的别惹事。”临走前想起上次盛长栒当面给小公爷难堪,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说完带着小桃一步三回头,不放心的走了。 盛长栒盯着小公爷没有说话,倒是齐衡憋不住了率先开口说道:“我自问没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为何总是与我为难?”就算是为了明兰,小公爷今日也是打算把话都说出来了。他不明白为何明兰这个弟弟处处与自己为难,上次竟然还当面给他难堪。 “小公爷言重了,你我无冤无仇。您是天之骄子,国公府的金疙瘩。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子,天差地别云泥之分!没有什么联系,何来难为二字?” “怎么没有联系!”齐衡想都不想的脱口而出,他听出了盛长栒的言外之意。他怎可和他如此生分?自己与他没有联系,自然也就与他姐姐毫不相干。 他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开罪了他,他要如此百般阻挠。“你为何如此?我从未在意过什么嫡庶尊卑,更不会在意什么身份地位。我知道,你全都知道对不对?既知道你为何从中阻拦?我定能好好待她” “小公爷慎言,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是那般恪守礼数,铁面无私的模样。不想与他废话,绕过齐衡就打算先行去书塾。 “我喜欢她,我要娶她。”齐衡见盛长栒还在他面前装傻,气极之下脱口而出。既然你要装傻,那他便将事情挑明了说。 盛长栒停住了脚步,扭身回头看着齐衡。眼神如鹰眼一般死死盯着他,目光如炬,鹰视狼顾带着狠辣无情。齐衡被他看的,惊吓间不由后退了好几步。 盛长栒没有收回目光,反而一步步向齐衡逼近。每一步都带着他平时从没有过的杀气,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齐衡不明所以,看着一步步逼近的盛长栒,见他那个样子,不由吓得吞咽着口水,又后退了几步。退无可退之下,盛长栒来到了齐衡的面前。 “齐小公爷你刚刚整整后退了八步,你怎么看这八步?”盛长栒收回了目光,面色如常的站在齐衡面前问道,仿佛刚刚那个人和眼前这个少年,根本不是同一个人,齐衡疑惑的表情看着他不明所以。 “你说什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盛长栒为何有此一问。 “你与家姐之间的距离,就在你刚刚退的这八步之间。一步一尺,一步隔着一道山海。还未怎样,你自己就先退了八步,难道你还不明白?竟还在这里痴心妄想?”盛长栒盯着齐衡,只想把他的脑子抛开来看看。 “我……”齐衡不知所措,他不明白盛长栒什么意思。或许他都明白,只是不愿承认。自己只是被他逼得退后了几步,怎么就是自己痴心妄想了?这与明兰又有什么关系? “长栒”这时候顾廷烨的声音传来,他和长柏长枫不知何时站在了他和齐衡的身后。盛长栒看着还自知的齐衡,他就来气。自己今日的点拨,齐小公爷怕是还不明白。 今日之事也算是对他的考验,本想着给他机会,可他终究还是让自己失望了。也是人家是金贵玉贵的小公爷,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被他母亲、父亲保护的极好,他从不需要去谋算争抢些什么,更是个处处听母亲话没有担当的存在。他就像一道光活的敞亮,所以他是整个汴京最耀眼的男子。 可这面子上的东西都是虚的,能依靠的只有这个人能为你做到什么程度,显然小公爷不是这个可依靠的人。 顾廷烨看着盛长栒若有所思,上前搭住他的肩膀以示宽慰。盛长栒的话他刚刚都听到了,也懂得盛长栒的一片苦心。 第23章 盛家求学 “二叔!”看到顾廷烨过来,齐衡惊讶的叫道,刚刚的不愉快似乎一下子就忘了。 “元若”顾廷烨说着上前和齐小公爷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人都是许久未见自然高兴。 一行人打过招呼后,气氛多少有些诡异和尴尬,也不晓得齐小公爷和盛长栒的对话他们听到了多少。 “马上开课了,咱们就别杵在这里了,赶紧走去晚了学究可是要处罚的。”盛长柏的提醒打破了这份尴尬,盛长枫则是立马谄媚的上前去拉小公爷。盛长栒侧了身子让出路来。小公爷盯着他,二人擦肩而过,他却把目光落在别处。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小公爷,多么明显的无视。 长枫拉着不情愿的小公爷,从盛长栒身边走过,二哥哥盛长柏自然而然的跟上。 “快些走吧”路过盛长栒身边时还不忘说道。 等他们过去盛长栒这才抬头,顾廷烨倒是故意慢了几步留下来等他,拍了拍盛长栒的肩膀算是安慰。 看来顾二哥都听到了,还是他更懂的这世道的不易,这人心的黑白。二人相互相顾无言,终是一声叹息向书塾走去。 一行人来到家学,除了盛长栒众人倒是都热络起来。尤其是墨兰匆匆赶来,人还未到,就听到了她的声音“小公爷怎么叫起二叔了?” “因为两家有亲,到我这里正好是侄子。” “这是我家四妹妹墨兰” “那我就随着元若哥哥也叫一声二叔,无妨吧?”墨兰的心思昭然若揭,借坡下驴的叫起了顾二叔。 盛长栒在一旁暗自冷笑,这硬要跟齐小公爷一个辈分是何道理?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那顿打挨得属实是轻了。 “不妨” “二叔安好”墨兰娇羞柔弱的躬身行礼,在外人面前也是会装。 仔细想来一家子人中,倒是只有如兰最是真性情,还有就是三哥哥蠢笨简单,剩下的都是些装腔作势的老手。还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自嘲的想着,如兰等人也相继进了学堂。 “顾二叔安好”听到墨兰的称呼,家中其余姐妹倒也跟着称起了顾二叔 “这是我家五妹妹如兰” “五妹妹好” 众人打过招呼,庄学究就进来了。众人相继落座,盛长栒安静的坐在最后角落。前边是姐姐明兰,右边坐着长枫。 刚落座学究就要查验功课,长枫最爱表现,第一个冲了上去。 “我家三哥哥学通古今,自然是敢第一个拿文章给学究看的。”墨兰高调自豪的炫耀着,说完还不屑的用眼神撇了一眼盛长栒。 盛长栒心底笑的发狂,也就只有他们林栖阁的人,才会这般自我感觉良好了。 “学通古今,我看啊……”如兰可不是盛长栒,有话不吐不快,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二哥哥拿了本孟子的书,指了指制止了。 小公爷一下就看到了如兰手中的笔,那是他送给明兰,却又被四姐姐五姐姐抢去的。 小公爷刚刚被盛长栒堵着,说了那些话,只觉得一口气还在胸口。这下子又看到明兰将他的东西转送。立马气愤的仰起头,追问如兰。 “原是元若哥哥的,这么好的东西哥哥怎么舍得送人啊?” 齐小公爷尴尬不已,回头看了一眼明兰。姐姐明兰只低头写字,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并不看他。小公爷有些不忿“笔虽好,但是五姑娘的笔法更好,在五姑娘的手里才能物尽其用,倒是这笔的福分了。”齐小公爷说完,还不死心的看了眼明兰。 明兰依旧专心写字,心静如水并不受外界影响,仿佛没有听见。 墨兰听到齐小公爷夸如兰不服气的讽刺道“五妹妹怎么好赖话都听不出来?字写的丑,自然需要一只好笔,如此才能好好写字。”意有所指,说着扭头看着小公爷“只是不知道小公爷这样好的狼毫还有几支?六妹妹可是也送了我一支呢。”说完还自觉得意的环顾了一圈 齐小公爷听闻更是气恼,强忍着,眼神巴巴的回头盯着明兰看。那目光多少有些指责盛明兰负心薄幸之意。 明兰还是低头专心写字并不看他,盛长栒倒是瞪着小公爷。齐小公爷注意到盛长栒的目光,只觉得心中更堵得慌,一天下来都心不在焉,没精打采的。 一群人就这样各有各的心思,上完了一天的功课。 下学后小公爷坐在马车上,有几分丧气。颇有几分茶饭不思、生无可恋的意思。 “我总觉得是对人家好,偏偏人家也未必领情。顺畅日子过惯了,以为自己多金贵。其实人家都不怎么与你说话。看来未必是谁,都要看咱们国公府的脸面。”心里堵的难受,被家里管的很严的齐小公爷,不管不顾非要去食客天吃酒。他的小厮不为碍于郡主,不停的劝阻他。但他却是不管不顾,为了自己的心意,倒是让不为难做了。事后却又护不住他,当然这都是后话。 这边听见姐姐和小桃在说话的盛长栒,走了进来 “小桃我有话对姐姐说,你先下去吧。对了我让勿言拿了好些个果子吃食的,你和丹橘她们也都有份,你过去找勿言拿,跟大家分了吧。” 支走了小桃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姐姐,明显有话要说。 “干嘛这般看着我?有话就直说吧。”明兰聪慧,知道弟弟要问什么。 “今日齐小公爷与我说喜欢你,要娶你,我是来问问姐姐的心意。”盛长栒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把明兰可是吓得不轻,她未曾想到弟弟居然如此直接。心里慌乱的一批“说什么胡话?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我与别人自然不会胡言乱语,这里只有我和姐姐两个人。别怕姐姐,有我在。”拉着明兰的手让她别慌,给足了她依靠。“我只问你,你的心意!” “我……我一个庶女,我……我……” 看着姐姐慌乱不自信的样子,盛长栒一阵心疼。“姐姐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什么庶女地位的话不要再提。我只问你的心意!姐姐我告诉你,在我眼里别说齐国公府,就是王府大内也是配不上的。只要我在,姐姐不管是谁,只要你喜欢他,他可以托付,你都可随着自己的心意。我都能帮你办到!” 明兰被自家弟弟的虎狼之词吓得目瞪口呆“你疯了?”只觉得弟弟怕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扶住明兰,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姐姐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你值得最好的。只要你喜欢别说国公府,就是皇后你也做得。只要你喜欢……” 慌乱的甩开盛长栒的手“你说什么胡话”边说还边看向门外,生怕有别人,心惊胆颤的害怕隔墙有耳。 “我没说胡话,姐姐只要你告诉我。你想要……只要你想……天上的月亮我都给你摘下来。不过我要与你说的是,在我眼里他齐衡并非良配。婚配选亲身份地位是一回事,品貌德行是一回事,嫁人最重要的还是要看那男子能为你做到那步,能对你有多好。这些你比我明白” 盯着自家弟弟,只觉得他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在自己身边撒娇,需要自己保护的弟弟了。 “他齐小公爷千好万好,偏偏是个没有担当的。他担当不起齐国公的门户,担当不起这个世道的牢笼枷锁,他更担不起汴京的悠悠众口。他全凭自己的喜好过活,丝毫不在意他人的难处。他总是说喜欢、保护、重要,但是关键时刻他却担不起来,姐姐你明白吗?但凡他齐衡是个可以托付的,别说国公府,就是王府大内我也能成全姐姐,我能。” “弟弟你……”明兰看着眼前的盛长栒只觉陌生,这还是那个平日里恪守成规,懂事小心的弟弟嘛? 皱着眉头“姐姐我与你实话说了吧,我知道你平日里都是装的,姐姐你不必如此。你可以依自己心意而活,如今我长大了,换我护你。我虽觉得齐衡不堪托付,不过你要是喜欢,别管他什么身份地位我都能办到。姐姐我知道你骨子里与我一般,最瞧不上嫡庶之分的,姐姐别怕,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母亲生我们一场,总要为自己活!你只记得一切有我!” “弟弟”拉着盛长栒的手,明兰一阵感动。 第24章 段余结亲 日子就这般平平淡淡的过了几日,每日除了去家学上课,就是在房间里读书。六元及第盛长栒志在必得,这关系多少人的利益筹谋,故而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这日盛长栒正在房间里看书,勿言在旁边伺候,盛长栒百无聊赖的翻着书。 近来日子确实平淡了许多,顾二回京后,倒也没有拉着他们胡闹,就连段哲延和钱文豪最近也没了消息。 他们可不是能闲住的人?尤其是段哲延最近几日倒也没再来找他,倒也奇怪? “哲延那边近来有什么消息吗?”翻着书随口问道 “段公子去余府下聘了” “哦”惊讶的回头望着勿言,勿言恭敬的站在身后,还是那副头都不抬的样子。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竟不知道?”盛长栒惊讶不已,近几日都忙着看书备考,一心只想着接下来的春闱会试,倒是都快忘记前几日的风言风语,和段余两家这档子事。 “公子知道汴京内外说什么的都有,那日段公子回去之后,第二日段家老太和段家大娘子就带着聘礼去了余家。” “嚯!我说最近几日怎么不见他来找我,原来是定亲下聘了。以他父亲我那老师的性子,想必最近都见不到他了。”盛长栒一边看书一边幸灾乐祸道 “所以余家答应了吗?”抬头好奇的看着勿言问道 “余家主君主母做主,已经收下了聘礼,定下了婚书。” “哦,这么说是定了!”盛长栒很是兴奋,拍手叫好。既为这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又为了自己兄弟即将成亲而感到高兴。 “只是……”勿言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没有说下去 “有什么话就直说,你怎么也学会拐弯抹角的了?” “余老太师和余家老夫人似乎还是不愿,我听说余家为此闹了好大的风波,余家老夫人本就病着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这样啊……”把书合上放下,心有所想的问道“最近余家大姑娘可曾来家里找过姐姐?” “还不曾来过” “不应该啊!想来这两天应该会来的,这样你以姐姐的名义找人去下帖子,此事我去和姐姐说。余家大姑娘要是来了,找人注意些看看她们都说了什么。还有你去备车咱们去看看段小侯爷,他既然不能出来咱们也就只好上门了” 第二日余嫣然果然如约而至,哭着就来找明兰了。 “自古婚嫁都由父母做主,如今我父母他们已经与段家定下了婚书,收下了聘礼。我还有什么法子?外面那些个风言风语你不是不知道,我真的要嫁给他了,可……可他不成!如今祖父气的吐血,祖母一病不起,怎么办啊?”嫣然拉着明兰的手,楚楚动人的向她哭诉着 “你知道李娘子镇守娘子关吗?这个就是我小娘绣的,我小娘觉得平阳昭公主既不仰仗父亲、兄弟,也不仰仗丈夫、儿子。一样能抵挡百万雄兵于阵前,是天下女子典范。”明兰指着她房里一幅绣好的丝绢画说道 “令堂还真是与别人不同” “段小侯爷与我家弟弟七哥儿是至交好友,我弟弟你是知道的。我也曾害怕他交友不慎,误入歧途,断了前程指望。可他却与我说,看人不能光看表面,而不注重内在。行于世间,为人处事,总有难处。” “迫不得总会趋炎附势,左右逢源。你不能因为这人外边是恺悌君子就对其心生好感,全然托付。也不能因此人风评不好,就全然否定。人最重要的还是相处,岂不知三人成虎,风评流言也不可全信。真小人比伪君子那个更可怕?” “你弟弟倒是通透之人,只是…:” “我弟弟还曾说过,段家三朝帝师,门风家教森严。段小侯爷也并非放浪纨绔之人,他是个嬉笑间有大智慧的人。我弟弟就时常夸他,我弟弟你还不知道嘛?” “你的意思是,许这个婚约是可行的?”余嫣然似乎被劝说的有些服软,但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不行…不行,我跟你说鞠草帮我打听过了。段家那个段小侯爷,平日里惯眠花宿柳的,又是秦楼楚馆、勾栏瓦舍的常客。汴京那些个花魁翘楚,行首娘子的没有不认识他的。” 说着又伤心起来“我母亲过世之前我还是长房嫡女,万事不愁。从小金尊玉贵,现在倒好,我成了万事都怕的拖油瓶。我祖父和父亲置气,已经被气的吐血了。我祖母也每日长吁短叹已经病倒,他们一辈子疼我。临老了还要受这种气,实在不行我……” 余嫣然已经是说不下去了,如今她家中父亲母亲已经收了聘礼,定了婚书。更何况汴京内外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她若不嫁一,家人的脸面名声就都毁了。 如今除了嫁去段家,似乎唯有一死了。自己死了倒不打紧,可祖父祖母可怎么办?他们疼自己一场,难道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嘛? “万一他们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啊?如今我是无路可走了……” “别哭了”明兰心疼的,就差跟着一起哭了。 “你祖父祖母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什么都见过经过肯定不会的。再说了他们与你父亲毕竟是亲父子,不会有什么的。至于亲事,咱们要不相看相看,我让我弟弟帮你。或许小侯爷不是那般不堪之人啊!若真是……真是不堪……咱们在想办法?”明兰安慰着余嫣然,跟她一起抹着眼泪。 这边闺中密友,姐妹情深。那边盛长栒已经带着勿言和上好的药膏去了段家。 由下人带着去了段哲延的房间,段府世代大儒,如今的段家老太爷,更是当代大家。门生学子遍布天下朝野,德高望重,天下文人领袖,楷模。段家自然书香气很重,处处都透露着品味,文化的气息。 一进段哲延的房间就看到他趴在软榻上,寒冬腊月的倒也不嫌冷,光着膀子。走近一看可不歹光着呢,这下手可真够狠的。 “啧啧啧……可真惨!伯父下手可真够狠的,段兄还疼吗?”嘴上虽说着,手上却用力的压了压伤口。 只见段哲延疼得呲哇乱叫“你干嘛!哎呀……啊……痛死我了。” “只是想看段兄伤的重不重,如今看到了,真是……心里五味杂陈,不是滋味啊!”嘴上虽说着,但是无论是表情还是话音,都听不出难过之感。反而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长栒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不厚道了?那日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有这些无妄之灾呢?说到底还是怪你,你还在这里幸灾乐祸!” “你就偷着乐吧!”说着坐到一旁“给!我是来给你送药的,你就知足吧。你这只是一顿打,人家姑娘家家的听说要嫁给你,已经哭晕过去三回了。人家祖父祖母的,都快都快被你气的……这要是有个好歹,你可是万死难恕啊。” “我有那么差吗?”段哲延不乐意的嘀咕道 “自己什么风评名声,自己心里没点数啊?还有那么差嘛?你爹为何打你?段伯父为人最是方正守礼,还不是打你祸害人家姑娘名声,亲爹都嫌!还有那么差嘛!”盛长栒翻着白眼不屑的说道 “那该如何?”段哲延疼痛难忍,仰着头一动不敢动问着“余……余家姑娘没事吧?她……她祖父祖母真的病了?”言语中皆是担心 “呦!还没过门呢,倒是担心起来了?不错!不错!见你如此,倒是还算靠谱。既然定下了这门亲,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那都是我爹我娘,我祖父祖母定的。那日我回来之后,非说我坏了人家姑娘名节,说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要负责任。让我第二日就去提亲,不愿意,我可还没玩够呢?”梗着脖子说着,盛长栒最是了解段哲延。嘴上功夫,等真的成了家,说不得可就不是如此了。 “行了,赶紧养好伤才是正理。你这旧病新伤的,什么时候才能好利索?过几天等你彻底好了,好歹要当面给人家一个交代,让人家放心才是。你这风评名声,当真是虎窝狼穴啊!” 第25章 算计墨兰 段哲延的伤还要养些日子,段余两家既然已经下了聘礼、定了婚书。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流程上来说两家婚事已经定了。 纵使余家大姑娘不愿,余家老太师老夫人不喜,那也是板上钉钉、无力回天。 婚书可是约定俗成的文书,在古代是有法律效力的。若要毁弃可不是容易的事,不仅要接受律法的制裁和金钱的赔偿。事情结束之后,尤其是女方也会遭受很大的舆论压力,再嫁议亲恐怕是不行,严重的还会牵连家中姐妹兄弟。 总之随着段家余家两家亲事落定,汴京内外的风言风语彻底没了声音,毕竟两家门当户对倒也相配。段小侯爷虽名声在外,众人也最多唏嘘一句,替余家姑娘不值,竟然定下这般货色。 盛长栒自然知道段哲延是个靠得住的可靠郎君,余嫣然嫁去段家,自然比她匆匆远嫁要好。心里清楚自然是要撮合二人,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还要等段哲延的伤好了才行。 这日下学后因为功课耽误了些时间,其他人都走了好久。姐姐明兰本想等他,但他让姐姐明兰先走了。近来更加刻苦用功,也不好叫姐姐一直干等。 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想着回去再做,春闱在即要抓紧时间啊,一分一秒都不可浪费。 收拾东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来到后院的时候却看到如兰拉着明兰。后边跟着小桃等两个贴身女使,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嘛。姐姐明兰很明显不愿意,想要挣脱,却被五姐姐如兰强拽着。好奇、担心之下,带着勿言主仆二人,悄悄的跟在她们后面。 不远的跟着,发现他们原来是在跟踪林栖阁的墨兰,还有林小娘身边的贴身女使。盛长栒来了兴趣,这是在干嘛?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颇有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 “走……走……走……我一定歹抓住她什么错处。”只听五姐姐如兰强拖着姐姐明兰,信誓旦旦的说着,似乎是想抓住墨兰的什么错处把柄。 一路在后面悄悄跟着,看她们似乎是要去前厅。看着如兰明兰一行躲在墙角,四姐姐墨兰倒是在女使的推搡下往前厅那边去。 这是在干嘛?稍微头脑风暴了一下,盛长栒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刚刚散学那会大娘子身边的刘妈妈过来找五姐姐如兰,附在她耳边好一阵耳语。 盛长栒耳力好,隐隐约约听见什么永昌伯爵府,什么六公子的。难道是永昌伯爵府的大娘子,带着她家六郎到访?在想想家中几个姐姐,也都到了说亲议婚的年纪,虽不着急但好歹想着要相看一番的。 为了确定这个猜测,侧头开口问道“今日家中可有来什么人吗?” 勿言闻言立马答道“是永昌伯爵府的夫人,带着她家六公子来了。这会子就在前厅,主君主母正在招待。” 果然如此!如此说来眼下怕是不知怎地,或许是大娘子存了私心,并没请姑娘们出来相看,林栖阁的急眼了?倒还真迫不及待送上门去?还真能作妖,不顾家风名声的毛病,怕也只有林栖阁了。 前一段私藏外男贴身之物的事情才刚刚平息,这就又送上门来了?看样子自己的傻姐姐如兰倒是想亲手抓住墨兰的错处,不过这带着自家亲姐姐明兰跟上去是什么操作? 五姐姐的性子还真是像极了大娘子,横冲直撞、鲁莽行事,回回都被林栖阁的倒打一耙。还不学乖?次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迷之操作啊! 两军对战,偏偏人家回回还都能全身而退,倒是葳蕤轩愣生生的,次次伤己一千,还赔送八百。 摇头叹气,怒其不幸,恨其不争啊!既然让我碰上了,如此那就别怪我顺水推舟。短短几秒计划、阴谋、推演一气呵成,心中有了盘算。嘴角上扬,勾了勾手勿言立马上前。 俯身贴耳对着身后默不作声的勿言一阵耳语。随后勿言低头悄悄离开了,只留盛长栒一个人跟了上去。 只见如兰拖拉着明兰就想冲过去,盛长栒连忙从暗处出来横在二人面前挡住了她们。 “五姐姐、六姐姐你们在干嘛?” “不关你的事,这里没你的事,别妨碍我们。”如兰先是一惊,随后着急忙慌的说道。一边说一边动手扒拉盛长栒,眼看就想往里面冲。 盛长栒不依伸手拦住了二人,拱手行礼“两位姐姐,父亲大娘子正在前厅待客。听说是永昌伯爵府的大娘子,和她家六公子。有外男在,大娘子也并无传唤,你们如此冲进去怕是不好吧?”讳莫如深的眼眸带着丝丝光亮,弯腰拱手的瞬间,在抬起头单纯善良的看着如兰。单纯少年还带了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任谁能看透他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 “是啊五姐姐,咱们回去做炙羊肉吧。”明兰顺势就想挣脱如兰的手,拉着她往回走,可是却被如兰依旧死死抓住。 “你们没看到墨兰都进去了吗?我怎么不能进去?再说了父亲母亲并无传唤,墨兰进去干嘛?上回她偷偷藏了元若哥哥的贴身帕子,被父亲责打。元若哥哥不喜欢她,都不怎么搭理她。她这是看元若哥哥无望,便想着勾搭其他高门显贵啊!我岂能让她如愿?偷看外男,我一定要抓住她的错处,让父亲在狠狠责罚她一顿。” 似乎是想到了自己平日里被林栖阁装惨卖弱受的气,一边说一边情绪更是激愤,不管不顾的就要冲过去。 “五姐姐慎言啊!私藏外男贴身之物,这种话是可以乱说的嘛?”说着还左顾右看的四处瞅瞅,一副小心翼翼怯弱胆小的作派。 “更何况五姐姐你就这般冲进去,确定能抓住四姐姐的错处?你确定不会被父亲责骂,牵连自己嘛?” 说着回头看看前厅的大门,在看着如兰,顾虑、无奈、不信任的眼神在如兰身上打量。 不过这种事情确实不是一次两次了,如兰和大娘子一模一样,做事全凭蛮力不带一点脑子,次次被林栖阁拿捏,回回闹到最后受伤的总是自己。 盛长栒说着还大义凛然的,挡在如兰身前。盛长栒年岁虽然比他们小,但是比如兰高了一头还多,如今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了,而且暗地里习武多年。如兰自然越不过盛长栒,被盛长栒拦住,撞的满怀,只觉得眼冒金星。 “哎呀!……小七你干嘛!”吃痛的揉着脑袋,只觉得盛长栒多事,还有咬手指的小毛病,自家五姐姐小动作极多,倒显的率真可爱。 “五姐姐咱们回去吧,这样不好!都是自家姐妹兄弟的,咱们是一家人啊。”盛长栒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 “父亲祖母经常教导我们,一家子姐妹兄弟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再说了,四姐姐也只是进去想相看一下,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虽不合礼法,有失体统,但我们怎好从中作梗?她有错处我们应该私下提醒才是,怎好这般冲进去,落了家族脸面?。 “自家姐妹?呵!我可是嫡女,再说了谁要跟她是自家姐妹?她欺负与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是自家姐妹?小七你怕不是读书读傻了吧……”如兰没好气的说道 正说着突然被脚步声打断,有人过来了。 “都怪你,真耽误事”说着如兰大惊失色,这下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把一个拉住盛长栒和明兰就往旁边拐角处躲藏,好像他们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第26章 偷看外男 惊魂未定的趴在墙角,暗中观察,只看见原来是一个女使端着茶水糕点。 “吓死我了”扶着胸脯“都怪你小七,要不是你,我这会早就拿住了墨兰的错处了。”回头气鼓鼓的瞪着盛长栒 四目相对,盛长栒故作无辜。只有单纯、良善的小表情看着如兰,微微张口刚想说教却被如兰拦住了。耸耸肩无可奈何的样子,心中却是暗笑。要不是我,这会你恐怕是连自己都卖了。 “真没意思,小七我记住了。”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盛长栒,作势就要走。 “五姐姐怎么走了?”明知故问,如兰怪盛长栒坏了她的好事,却不知是他救了二人。要不是他,一顿责打是免不了的,说不准还要去家祠罚跪。 “这会子冲进去还有什么意思?被你耽误的,黄花菜都凉了。” 不开心的说着就要走,却又被盛长栒给拉住了。 “五姐姐我们就这般走了,四姐姐可怎么办啊?刚刚进去的女使,不是能正好撞见屏风后面偷看的四姐姐嘛?若是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满满的担忧之色,连盛长栒自己都信了他说的这些鬼话。 “她还用得着你为她担心?”说着敲了盛长栒的头,盛长栒佯装吃痛“榆木脑袋!丫鬟小厮都比你机灵,他们那个敢多嘴多舌啊?就是看到墨兰,他们也不会吭声的。”一边说一边搅动着手帕,看来还是不甘心。 “咱们还是快走吧,快些回去。我给你们做炙羊肉”明兰拉着二人,看着自家姐姐知道她是想赶快离开,不想多事 如兰抬步刚准备和明兰离开,就又听到了脚步声,这次动静极大。如兰好奇的甩开明兰,小心的趴在墙角偷看。盛长栒也在如兰身后伸着头,假装好奇。 “咱们不是说回去了吗?”明兰看着五姐姐和自家弟弟,无可奈何的说着。 “嘘”如兰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盛长栒一把把明兰拉了过来,示意她别说话,藏着点别被人发现了。 只见三人藏在墙角,挤成一团,鬼鬼祟祟的往那边瞅,自己导演的好戏开始了。 只见三哥哥盛长枫着急忙慌的就往前厅冲,非常兴奋一路小跑。他自然是盛长栒让勿言安排人叫过来的,名目自然是永昌伯爵府的六公子来了,请三哥到前厅去。 盛长枫平日里就最好结交这些勋爵显贵人家的朋友,听说伯爵府六公子来了请他过去,自然兴奋。这不兴势冲冲,一路小跑的就来了吗。盛长栒要的就是他这股一横冲直撞没脑子的莽撞劲。 盛长枫直冲前厅,热情洋溢。还未进门就喊了起来“梁兄今日你来,我甚是开心,我与你说……哎呀!” “啊!”“彭……” 只见刚刚冲进去的盛长枫,传来一声嚎叫,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如兰这下更兴奋了,竖着耳朵伸着头想知道到底怎么了。紧接着“彭”的一声,什么东西被打翻了的声音。随后乒呤乓啷掉了一地,还有瓷器摔碎的声音。然后就是四姐姐墨兰的尖叫声,前厅顿时乱成一团。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五姐姐如兰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拉了回来,趴着墙兴奋的叫喊着 盛长栒赶紧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别出声,傻子都知道前厅肯定是出事了。捂住如兰嘴的同时,如兰明兰的目光都聚集在前厅,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盛长栒却看向了另一边,勿言悄无声息的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主仆二人目光交汇,盛长栒使了一个眼色,勿言心领神会的退后快步离开了。事情已经成了,始作俑者自然要赶紧离开。 如兰挣扎着,迫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示意盛长栒松手,压低了声音说“里边怎么回事?” 明兰和盛长栒一起相顾摇头,明兰则是示意几人赶紧离开。如兰不愿意,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眼睛一转,似乎有了主意。强拉着二人来到前厅侧面的窗户缝隙处,示意这里可以偷偷观看。明兰盛长栒想要拦她,如兰还无声的瞪着他们,胁迫明兰与盛长栒和自己一起。 三人趴在窗户缝隙处暗自观察,盛长栒心里嗨翻了。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大家可看到了。自己是被胁迫过来看戏的,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是五姐姐强拉他来的。 透过窗户缝隙往里面看去,只听见盛竑怒气熏天“你们……你们平日里就是这么做规矩的吗?” 顺着缝隙看去,只见屏风摔在地上,墨兰跌坐在已经摔坏的屏风上,几缕发丝垂下,身上头上还有水渍茶叶。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是摔疼了,还是因为丢人,亦或者是因为滚烫的茶水浇在身上,红了眼眶泪水吧嗒吧嗒的滴落,我见犹怜啊! 长枫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前襟处也有大片水渍。先头进去的那个女使跪在地上,害怕的瑟瑟发抖,一旁的地上还有大片的瓷器碗碟的碎片。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墨兰应该是站在屏风处偷看。先前的女使给前厅客人上茶和糕点,进去的时候自然看到了四姑娘。四姑娘高傲的瞥了她一眼,并没有把这个女使放在眼里。 女使看到四姑娘站在这里,只是低头顺目,装作没看见的绕过去上茶和糕点了。普通女使自然是不敢管主家的事情,这是深宅大院的生存之道,丫鬟小厮都深谙此道。 墨兰不把女使放在眼里,自然不管不顾的继续偷看。女使上完茶点把空的碟子和剩余的茶水端出,没想到这时盛长枫急匆匆的冲了进来。刚好和低头顺目的女使,在门口撞了个满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三人撞在了一起。墨兰重心不稳向屏风扑去,丫鬟手上滚烫的茶水,被撞的浇了盛长枫一身,更是洒向了跌倒的墨兰身上。碗碟茶杯掉落在地,碎了一片。 如此动静,再加上没了屏风遮挡,吓了前厅的众人一跳。盛竑噌的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娘子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盛竑只觉得头大,贵客在前,这是在干什么?伯爵府的大娘子六公子相顾而视,都是憋笑的样子。 盛竑只觉得丢人“你们……你们……” 墨兰惨兮兮的跌在地上,刚刚被滚烫的茶水浇在身上,本就疼痛难忍。发丝也被撞的凌乱,衣服身上额头还有糕点碎屑,垂下的发丝还有水珠滴落,狼狈不堪。泪水止不住的流,那模样可太惨了…… 一旁的盛长枫也好不到哪去,胸前被滚烫的茶水印湿,虽不如墨兰那般直接浇到身上来的疼痛,但也好不到哪去。 第27章 再次受罚 “混账东西,做事怎能如此不小心?来人拉下去”大娘子眼看不妙,这种场面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面对这种局面只能让下人背锅了,于是厉声训斥。 “主君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是三哥儿突然冲了进来,奴婢这才失手的……”女使跪在地上求饶 盛竑看着自家大娘子立马会意,夫妻二人一瞬间就达成了共识。 “住嘴!还敢顶嘴?如此莽撞,做事还如此不当心,何该发卖了出去。” “主君饶命啊,主君不是我……” 主君的贴身小厮东荣和大娘子身边的刘妈妈,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二人看着主君和大娘子的脸色,上前拖着女使就出去了。 盛竑强忍着怒火瞪着墨兰和盛长枫,一个眼色二人也不敢说话。赶紧稍微整理一下,盛长枫和屋内的丫鬟上前扶起墨兰。 “都是些丫鬟婆子笨手笨脚的,做事也不上心。没有冲撞吴大娘子和六公子吧?”大娘子陪着笑容“嘿嘿” “让二位见笑了”使了眼色看着墨兰盛长枫灰溜溜的出去了,盛竑这才回到座位上也是陪着笑容,试图挽回局面。 “这下人们啊都一样,我家也是。”吴大娘子也是聪明人,满面笑容的接过了话茬,把过错都推给了一个女使。 刚刚的插曲似乎就这般结束了,至于吴大娘子和六公子回去,暗地里怎么说怎么笑那就不得而知了。里面又尬聊客套了一会,出了这样的变故吴大娘子也不好多待,没一会就告辞了。 这边藏在前厅侧面的盛长栒、如兰、明兰三人,吃瓜看戏津津有味的。尤其是如兰,要不是盛长栒拉着,差点拍手叫好了。尤其是当她看到墨兰那狼狈凄惨的模样,差点哈哈大笑,发出声响。辛好盛长栒眼疾手快,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看着前厅的大戏已然结束,盛长栒拖着如兰一行人悄悄走了。 来到后院如兰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前仰后翻的,兴奋的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你们瞅见没?墨兰那凄惨样,哈哈……笑死我了……她也有今天……” “等着吧!晚上父亲肯定要处罚她,我可一定要想办法去看。”如兰记忆中,墨兰还没有吃过如此大亏。尤其是在她面前,这也算是墨兰第一次出丑了。回回被林栖阁压一头的如兰,今天终于出了口恶气怎能不兴奋? 盛长栒无奈的和姐姐明兰对视一眼,拱手行礼道“五姐姐这样不好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都是姐妹兄弟的,我们怎么能因四姐姐丢脸犯错,而如此哄堂大笑。又怎么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呢?我们今日在前厅偷窥,也是失礼。实则不该如此的。” 盛长栒装的一本正经,品德高尚。殊不知他就是这场好戏的始作俑者。不过这话还是要说的,毕竟他自己在家里克己守礼的好弟弟人设,还要维护啊,人生在世全靠演技,心中着他鄙视自己。 “小七你真是……真是……一块木头,还是那种朽了的。算了算了!我今天高兴!看在今日墨兰出了这么大丑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说着兴高采烈的准备回房 “对了今日咱们偷看的事,你们可都要守口如瓶,咱们谁都不能说出去。”说着开心的蹦蹦跳跳的走了,心情极佳,连威胁自家姐姐帮她绣护膝,做炙羊肉都忘记了。 “弟弟……”明兰欲言又止,她其实打从心底是不愿意弟弟掺和到这些事情里的。尤其是春闱在即,弟弟日日苦读。 “姐姐不是要给我做炙羊肉嘛?咱们回去做来吃好嘛?”拉着姐姐明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心里却也在盘算,等会要不要在去看看热闹才好。 另一边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使,被刘妈妈拉出去后。刘妈妈立刻找来了人牙子,商议好了价格签了契约,人就被带走了。刚出了盛家门,人就被带到了钱氏牙行。 晚些正在用饭的盛长栒和明兰,有说有笑的说着话。只见廊下勿言悄悄的站在了那边,知道大戏即将开场。匆匆的扒拉了几口碗里剩下的饭,对姐姐明兰说吃好了要去温书。明兰也没有多想,说也要去找祖母问安。 就这样主仆二人气定神闲的走在院子里。 “那个女使没事吧?” “公子放心!都安排好了,人牙子那边收了人,咱们就能接手。也已经为那个女使安排好了出路,无论她是想嫁人还是怎地都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 是的没错,那个女使是盛长栒安排的。那个女使在盛家人微言轻的,林栖阁管家,时常打骂欺负。稍有不如意就是一顿打,好几次还不给饭吃。 被盛长栒和勿言碰上了好几回,如此每次便给一些恩惠。女使也是知恩图报,再加上记恨林栖阁。故而今日让她帮了个小忙。先是安排女使过去奉茶,然后通知盛长枫家里来了贵客请他去前厅。 盛长枫最喜欢结交达官显贵,自然会去。再加上他本就是莽撞的性格,提前告诉女使让她拿捏好时间,出来的时候故意和盛长枫撞个满怀。还要把墨兰拉进去,让她落下个偷看外男的罪责。并且就连他们发生意外后,狼狈的模样也都在盛长栒的算计之内。各项配合谋划的天衣无缝,如此就有了今日这场大戏。 这边盛竑生了好大的气,盛长枫和墨兰跪在地上,林噙霜也站在一旁装柔弱哭泣。大娘子坐在盛竑旁边,不忿的看着底下的众人。 盛竑叫人拿来戒尺,自己亲自动手责打墨兰和盛长枫两人。 “爹爹……”眼睛含泪的看着盛竑希望他可以心软,岂不知盛竑正在气头上。更何况盛竑最要面子,如今在外人眼里出了这么大的丑,于他而言比上会私藏小公爷手帕还可恨,怎会轻易放过。 “我以前只当你是家中最懂事听话的孩子,可如今……如今居然……居然回回做出这种丑事?”说着“啪”的一声,戒尺打在墨兰手心“上次我只当你是无心之举,你小娘替说话我也信了。只当你不知道帕子是谁的,所以捡了也未声张。那这次呢?而今你却越发放肆了。” 说着下手更重了,打一会累了,换盛长枫继续挨打。惨叫声,哭泣声,真惨啊!只把林栖阁的林小娘看的一阵心疼,哭喊着上前阻拦却无济于事,上头的大娘子反倒是得意洋洋的拉着刘妈妈,喜形于色。 “主君……主君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养好孩子,你要罚就罚我吧。”说着林小娘柔弱的跪在地上,眼睛泛着泪水楚楚可怜。 大娘子看的翻着白眼“这里那里有你说话的份!” 墨兰吃痛的直接哭不出声,眼泪止不住的流。盛长枫哀嚎不已,两人今日被茶水浇了一身,本就红肿吃痛。而今挨了戒尺,更是凄惨。 “竑郎!竑郎!你放过墨儿枫儿吧,他们还年幼。年幼无知嘛!他们今日被烫的已经泛红了,实在是打不得了呀。”说着挽起了墨兰的衣袖子,可以明显看到红肿了一片。 “自己活该”嘴上说着,但是盛竑终究是有些心疼的“我这时候不打她,什么时候打她?前一段时间私藏外男贴身之物,今日又未经传召,私闯前厅。在外客面前出丑,都纵的无法无天了,明日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难道要等她闯下泼天大祸的时候,让全家对着祖宗祠堂哭嘛?你们两个不守规矩,唐突外客的东西。到祖宗祠堂给我跪着去,跪上三天好好想想。” “爹爹……墨儿知错了,爹爹……” “竑郎”任凭林小娘如何哭喊都似乎不起作用了,这也难怪盛竑正在气头上,这次毕竟丢人都丢到外面了。 盛长栒躲在外面暗处,看的津津有味。真好啊……精彩真精彩! 第28章 流年不利 第二日一早三哥儿四姑娘,被主君罚跪的消息就蔓延开来。听说林小娘心疼不已,跪在地上求了主君一夜,主君愣是没有心软,昨夜更是歇在了大娘子房中。 清早起床神清气爽,盛长栒早上去私塾上课,就看到墨兰和盛长枫的座位是空的,估计二人此刻还在祠堂跪着。如兰看到二人没来,高兴的不行,整个上午都是眉飞色舞,拉着姐姐明兰嘀嘀咕说个不停咕,似乎是在说墨兰的惨样。 那边墨兰盛长枫吃痛的跪了一夜,这会子早就累趴下了,跪卧在祠堂睡着了。林栖阁的林小娘装弱卖惨了一夜,居然连盛竑的面都没见上。盛竑似乎是有意躲着她,天还没亮就早早出门去上朝了。 盛竑刚走,林小娘得到消息,气的直跺脚。无奈之下拿着各种药膏,以及吃食点心的就去了祠堂。 祠堂虽有婆子妈妈把守,但谁不知道林栖阁的最得主君恩宠。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没人敢去拦她。刚进门就看到墨兰盛长枫二人趴在地上,睡的正香。 连忙心疼的上前查看,看着看着眼泪汪汪。“墨儿……枫儿……竑郎怎么下手这么狠……” 被林小娘惊醒的二人,看到林小娘来了。墨兰立马扑在林小娘怀里哀求“阿娘…阿娘……你去同爹爹说说……求求情吧。你看女儿身上被烫的火辣辣的疼,又挨了打。阿娘你看看呀……”说的抽泣着“还有女儿的膝盖,娘你看看呀都肿了……” 林小娘心疼的查看,那边打着鼾流着口水的盛长枫就这样被吵醒了。 “啊……嗯……”迷迷糊糊的盛长枫看到林噙霜立马喊起来“阿娘……你快去跟父亲说说,又不关孩儿什么事?孩儿又没做错什么,明明是妹妹的过错,为何要连带着孩儿一起处罚。” “哥哥你说什么?我哪里做错了?阿娘……你看他”墨兰听到长枫的话,明显不依的和林小娘撒娇。 “怎么不是你的错?你妹妹好好的在哪里,你没事跑过去干嘛?要不是你,事情能变成这样吗?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回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就不能给为娘省点心?” “你若是个成器的,这盛家还不早就已经是咱们娘三的囊中物了嘛。如今居然连寿安堂的都压了一头,那个小贱人的儿子,不过刚刚束发,如今都已经中了解元了。偏偏你都及冠四年了,这才勉勉强强考了个举子。那小贱人的儿子如今声名在外,你父亲如今提起来每每不是夸奖就是赞许。偏偏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儿子……”林噙霜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就生气,用手指着盛长枫怒骂着。 “阿娘说这些好没道理,明明是四妹妹偷看外男,与我何干?” “阿娘……哥哥胡说些什么……我没有……” “好墨儿……好墨儿……不理你哥哥啊!你给我闭嘴,胡说些什么,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嘛?这么能说会道的,也不见你给我考个解元回来。”林噙霜瞪着盛长枫,她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是多有埋怨的。 “阿娘好偏心,敢做不敢说,好没道理。”盛长枫不服气的嘀咕着,撇着头非常不服气。 墨兰趴在林噙霜怀里,嗔怪撒娇,林噙霜作势要打盛长枫。 “墨儿乖,再忍忍。阿娘定让你爹爹放你们出去啊!”说着心疼的揽住墨兰,在怀里不停地安慰。 盛竑刚下朝回来,摘了官帽正准备去大娘子房中用餐。就被等候多时的林栖阁林小娘,给拦住了。 “竑郎……竑郎……”不知道从哪窜出来,吓了盛竑一跳。 杨柳细腰柔若无骨的身段,满含泪水楚楚可怜的就往盛竑怀里扑。盛竑说到底还是宠爱林小娘的,顺势去扶林小娘就到了他怀里。 含情脉脉的看着盛竑,媚眼入骨的可怜眼神,只把盛竑看的心猿意马。林小娘段位也是高,只口不提墨兰和盛长枫的事。只是娇娇弱弱的说道“竑郎还在生气吗?霜儿亲手做了酒菜,给竑郎消气。竑郎去吗?”眼巴巴的望着,是男人似乎都很难忍拒绝。 盛竑假装咳嗽,装的正经说道“今日说好了要去大娘子房中用餐的。” “竑郎莫不是还在生霜儿的气?都是霜儿的不是,没能教养好孩子。”说着眼泪已经流下来了,佯装伤心之下,身子竟软了下来,感觉下一秒盛竑要是不答应,林小娘就能晕倒在盛竑怀里。 “霜儿说的哪里话,孩子们的错处,我怎么能责怪你呢。”终究是盛竑败下了阵来,心疼的搂住林噙霜。不停地拍打安慰,那个心疼的模样啊“好了好了,快别哭了。霜儿亲手做的菜,可要去吃才是。我这就叫东荣回了大娘子,咱们这就去”说着搂着林噙霜就改道林栖阁 一行人刚走,盛长栒和勿言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这手段高明嘛?”疑惑的扭头问着勿言 勿言迟疑了一会,看着盛长栒一直看着他。思考了一会低声说道“算是高明的吧” “算是?”疑惑的看着勿言,这个机灵鬼。倒是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套用在了他的身上了。 “不然呢?”勿言回敬盛长栒疑惑的目光 “你小子也给我耍起心眼?”说着拍了一下勿言的头,勿言抬头对着盛长栒说道“总不好说主君坏话不是?”随后嘿嘿傻笑,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走吧,姐姐还等我吃饭呢。” 主仆二人向寿安堂走去,临走之前盛长栒别有深意的盯着刚刚盛竑和林噙霜离去的地方,玩弄一笑。 “竑郎多吃些”小心翼翼的服侍着盛竑,一举一动都看着盛竑的脸色,林小娘可没忘记自己今天的最终目的。 “这个汤是我亲手熬的,竑郎多喝些!”说着拿过碗,盛了一碗。看着盛竑接过去,喝了起来。林噙霜故意的别过脸,偷偷抹着眼泪。 “怎么好好的还哭了?霜儿这是怎么了?” “竑郎别管我,我只是伤心。不晓得墨儿枫儿这会子有没有饭吃。”说着眼泪已经滴落下来了 “我这都是为咱们墨儿枫儿好,现在不好好教训教训,改改性子将来可怎么得了?”盛竑气还没消,扔了勺子说道。 “我自然是知道竑郎的一片苦心的呀!可是……可是我这当娘的怎么能不心疼啊?你是没见墨儿被烫的红肿了好大一片,有的地方都烫起了水泡。枫儿马上也要科考了,这一直跪在祠堂可怎么好?这落下的功课,耽误的学业,这都怎么弥补啊?”说着低声抽泣着“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妾室,最是没用。除了担心,什么都做不了。” 林噙霜这一哭,哭的盛竑心立马就软了。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别伤心了”说着搂住了林噙霜“我怎么会不心疼墨儿、枫儿呢?” “竑郎你是没见枫儿的手都被烫了,这要是握不了笔了可怎么好?他的科举前途该如何得了?” “好了好了,这就让他们起来,在请个大夫过来好好看看啊。快别哭了,哭的我这心里头也不是滋味。”二人说着相依相偎,这情深深雨蒙蒙,柔情似水的画面不忍直视。 “阿娘疼……疼……”晚上林噙霜给墨兰上药,墨兰疼得呲哇乱叫。也确实是惨,她是跌倒后被茶水浇了一身。身上一片片的都是烫伤,有的地方还有水泡。手上又挨了板子,红肿的都拿不了东西。 林噙霜一边给她上药,一边心疼的看着墨兰,心里不是滋味的打着鼓。“我怎么觉得近来的事情有些蹊跷啊?”说着看看墨兰,又回头看看身边的贴身女使周家娘子。 “阿娘说什么?”墨兰不解的问道 “不能啊?这几次都是意外,不知道小娘可是看出了什么?”周家娘子听闻林小娘的话,想了想接过话去回答道。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有些蹊跷,怎么回回都这么不顺啊?寿安堂的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没什么动静啊?寿安堂还是老样子,七哥最近用功读书都不怎么出门,六姑娘更是晨昏定省两点一线的,没什么特别的。” 林噙霜顾忌猜疑的思考了一会,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这几次虽然蹊跷,但是回回都像是犯了太岁似的。也并无人为的痕迹,多半是运气不好。 “叫人多盯着点,还有葳蕤轩那边。过几日去玉清观拜拜真人,去去晦气。”摇了摇头不去多想,但终究还是不放心,以防万一的嘱咐道 “是” “阿娘” “到时候你和我一起” 第29章 笑出内伤 “公子段小侯爷送来了帖子”正在书房用功的盛长栒,被勿言手捧着帖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开口打断。 “怎么?段小侯爷的伤养好了?”毫不在意的拿起来,还未打开随口问道“真是一刻也不消停,马上就是要娶妻的人了,这才刚好就来下帖子。是谁家的诗会雅集?还是那个花魁娘子的红粉酒局?” “嘿嘿”勿言没有答话,只是一个劲的傻笑。 “你傻笑个什么劲?”拿着帖子拍打着勿言的脑袋“公子我有时间去吗?” 翻着白眼就要打开,只听勿言说道“我笑公子也有猜错,失算的时候。” “哦?”这下更令盛长栒好奇了,疑惑的打开帖子。 “段小侯爷是邀公子您,明日去玉清观一聚,说是想与公子你踏青上香。” “嗯?……”疑惑的看着帖子“你确定这是段小侯爷给我下的?”说完来回翻看,只觉得帖子下错了。 “是段小侯爷身边贴身小厮送过来的,不会错!公子您还不认识段小侯爷的字嘛?” “他的字我自然晓得,只是奇怪他怎么转性了?约我去玉清观这可不像他?”说着还好奇的左右翻着帖子,想要看出来这里面有什么花来。“是近来那个花魁娘子要去玉清观礼佛上香嘛?” “公子果然是神仙真人的,竟能一下子就猜了个大概。不过不是花魁娘子,而是……”勿言伸出了大拇指,笑嘻嘻的拍着马屁。 “行了!快说到底怎么回事?”盛长栒太了解段哲延了,他约自己去秦楼楚馆还差不多,这突然下帖邀自己去玉清观,这中间八成有什么事,这小子在卖什么关子? “小人收到请柬,就知道公子定会有此一问。立马就差人去打听到了,来人回话说是,明日余家老太师和余老夫人,带着余家大姑娘,也去玉清观礼佛。” “呵……哈哈……”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掂量着帖子只觉得好笑“这个段哲延啊!没想到!着实真没想到!” 盛长栒止不住的哈哈大笑,勿言跟着也嘿嘿傻笑个没完。 “不行笑的我眼泪都下来了!”看着勿言继续说道“看来段哲延这家伙这次真上心了?本来还想着过几日找个时间在撮合撮合,不曾想这家伙倒是主动。” “小侯爷看着纨绔,实则心有山海。” “你可别夸他,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行吧你去收拾一下准备准备,我明日跟学究告假。咱们去玉清观凑凑热闹去!”说着心情大好,脸上皆是喜色。 “公子怕不是想看段小侯爷的笑话吧?”勿言似乎是看透了自家主子,见他这会心情也好故此说道。 “怎么你就不好奇?”疑惑的看着勿言“不想看看平日里最是风流倜傥,标榜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段小侯爷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小人……嗯……”看着自家主子疑惑坏笑的表情,思考了一会只吐出两个字,“好奇” 两个字脱口而出,主仆二人皆是哈哈大笑。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盛长栒还在蒙头大睡。这会子连他们平日里上学的时间都未到,自然睡的正香。 “公子!……公子!……” “长栒……长栒……醒醒!醒醒!你快醒醒!” 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叫自己。睡的迷糊本不想搭理,但是不一会就有人掀了被子,止不住的晃自己。 “怎么了?怎么了?是地震了?”被折腾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入眼就是段哲延的一张大脸,双手不停地摇晃着自己。 “你干嘛?”奇怪的看着他,然后不解的看着站在段哲延身后的勿言,那样子分明就是在问“什么情况?这货这么早,怎么会在这里?” 勿言低头不语,但是从盛长栒的角度看去,明显憋着笑呢。 “段兄这么早”看着窗外还是月亮“你怎么在我家?”自己怕是做梦还没醒吧?段哲延这货从来都是睡到日晒三竿的呀,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没看我昨日给你送的帖子嘛?”说着还疑惑的看着勿言,仿佛在说你没给你家公子嘛? 勿言不语,胸口明显的起伏,盛长栒都害怕这孩子憋笑憋出内伤来。 “看是看到了,不过段兄这会子……”迟疑的看看窗外的月亮“有卯时嘛?”还未睡醒的盛长栒,无奈的问道。 “公子……刚刚过了……卯时一刻”因为憋着笑强忍着的勿言,断断续续的说道。 盛长栒惊讶疑惑的看着段哲延,段哲延则是毫不在意“盛兄你不是常常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嘛?赶紧起来!赶紧起来!等会不赶趟了”着急忙慌的就给盛长栒又是拿外衣又是穿靴子的,金尊玉贵的小侯爷什么时候这般服侍过人啊。 “不是你这是要干什么?出什么事了?你这么着急?去玉清观也不必这么早吧?”疑惑的问着,一边配合着段哲延穿着衣服,一边被他推搡着。什么情况?小侯爷亲自更衣? 半推半就的穿戴整齐,还没多问就被着急忙慌的段哲延拉了出去。 两人坐上马车盛长栒这才算是清醒反应过来,挑起马车的窗帘往外看。“这似乎不是去玉清观的路吧?”玉清观是在城外,可是他们这会南辕北辙啊。 “啊!没什么!我想着这么早,盛兄肯定还未吃早饭,这城南有一家包子特别好吃。盛兄肯定没吃过,一定要尝尝!” “城南包子?绕这么远过去就为了包子?”疑惑的看着如此反常的段哲延,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皱着眉。 这会刚刚卯时六刻,汴京的街道上稀稀拉拉的没有多少人。有些通宵营业的馆子铺面,这会虽也开着门,倒也安静了不少。有不少早餐铺面开着,冒着热气蒸汽。今日没有朝会,不然这街上还会更热闹一些。 段哲延的贴身小厮去给大家买早餐去了,一行人就在正街旁的小巷子等候。 “盛兄快尝尝,快尝尝。”冒着热气的包子,拿不住直烫手。 看着段哲延这个侯府小侯爷如此推崇,盛长栒也有点饿了。拿过来咬了一口,细细品味“没什么特别的呀?还不如食客天的”疑惑的看着段哲延,非常不解?这么早把自己叫起来,绕了这么远的路,跑过来就为了买手里这个一般的包子? “你还不如让小厮直接去食客天买,比这好吃多了,而且还不用绕这么远的路。” “嘿嘿!我这不是就想吃这家的嘛!”笑嘻嘻的说着“你不懂这家包子我觉得特别好吃,比食客天的好吃多了。” 盛长栒捏了捏手里的包子,顾忌怀疑的又在咬了一口。不觉得呀?是自己味觉有问题了?掀开帘子疑惑的问着勿言“这家包子有那么好吃吗?比咱们食客天的还好?” “公子!自然是要比食客天的好一万倍。”勿言表情奇怪的说着 盛长栒不解的看着二人“你们打什么哑迷?这中间有什么道道?” “一个包子能有什么道道?我就是喜欢吃还不行吗?”段哲延扭头盯着那边窗外,大口大口的吃着包子,也不嫌噎。 “公子您不知道,离这一条街,在拐个弯就是余大人的府邸。”勿言说着也塞了一个包子 “哦!”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段哲延,全明白了“我说呢!那是比食客天的好吃。食客天可没有这里的风水啊!毕竟风水好,隔着巷子都能闻到香味了。”调笑着也是津津有味大口吃了起来,仿佛在吃什么珍馐美馔。 只见段哲延耳根发红,挑着帘子一言不发的看着外面。 盛长栒主仆二人相视一笑,都是憋着笑的吃着包子。 “怎么还不走?这怕不是等着下一屉呢?”看着眼巴巴望着正街的段哲延,盛长栒看着勿言打趣道。 主仆二人一早上,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不是你上次和我说的,要找人家姑娘当面说清楚的吗?” “噗”闻言盛长栒指着段哲延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笑的都快不行了。这家伙向来如此,真怀疑这家伙的嘴和他做的事是两个人。 第30章 未经世事 段哲延眼巴巴的望着正街,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盛长栒和勿言,则慢悠悠的吃着包子憋着笑。 大约又等了一刻钟,段哲延突然兴奋的喊道“跟上……跟上……别太近!让人发现了……对了……对了……跟上!跟丢了……快点……快点” 正街上一辆马车后边跟着一些小厮奴仆缓缓过去,马车前的标识可以明显看出是余家的。 吃惊的看着段哲延,上下打量着他。“段大公子你这是要干嘛?” “自然是去玉清观?不跟上怎么和人家姑娘说清楚?”段小侯爷一门心思都在前面的马车上,哪里有空搭理盛长栒。 盛长栒见状一把拉过他,惊愕的说不出话来,比划了半天也憋了半天。只说到“所以你一大早的把我叫起来,还专门绕了这么远的路来吃包子,就是为了跟着人家姑娘的马车,去玉清观把话说清楚?” “我……我……这两天我想了又想,觉得你说的没错。男子汉大丈夫行于天地间,自然是要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 “所以?”错愕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前些日子余家老太师和老夫人前后病了,我父亲母亲派人送了好些东西过去,我听下人说余家大姑娘整日里以泪洗面,还被人说三道四的。” “我……我总觉得对不住她,终究是被我的名声所累。我想着要与她说清楚,我不是外面传言的那种下作之人,更想和她解释清楚,下聘定亲都是我父母自作主张,她不愿嫁我总归是有别的法子,让她切莫伤心还有让余家二老保重身体。” 段哲延这话说的言真意切,表情单纯到盛长栒都不知道如何开口骂他。任谁敢相信这汴京赫赫有名,平日里欢场勾栏的骄子,对于儿女之事竟然能单纯的如此地步? “我前日打听到,余家二老的病好些了。他们打算带大姑娘去玉清观,一来是散散心,二来是想要求真人菩萨保佑。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想……就想着……远远的跟着,找机会把话说清楚”轻声叹息的模样,只把盛长栒看的一阵无语。 这要是让满汴京知道了?嫌弃的目光看着段哲延,这家伙怕不是傻的吧。盛长栒现在十分怀疑,这家伙成日里往甜水巷汴京池都干嘛去了? 起个大早,巴巴的跑到人家家门口,等了几个时辰,只是为了跟着人家找机会说清楚。扶着额头,盛长栒只觉得这家伙没救了。 盛长栒心态崩了不想说话,任由段哲延就这样一路跟着,到了玉清观的门前。段哲延迫不及待的就要下车过去,却被盛长栒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 “你拽我干嘛?”段哲延不解的看着盛长栒,盛长栒一阵无语,只是拉着他却不答话。 “公子前面余家老太师一家正在下马车”这时候勿言走了过来回禀 “看清楚了吗?余家大姑娘可在?”一路无话的盛长栒终于开口问道 “看清楚了,没错是余老太师夫妇和余家大姑娘。” “让人在后面悄悄跟着点,咱们等他们进去,再过去。”盛长栒悄悄地掀起马车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远远的只看见一群人影。 等放下帘子拉着段哲延坐下,这才说道“今早我陪你等在余家门前,还以为你是开了窍,报了必定要娶余家姑娘的心意。可你后来却与我说,只是想和人家姑娘说清楚。那你便不该等在余府门前,更不该如此这般跟着人家。事都做到了如此地步,你还说的清楚吗?” “若那日你家中长辈上门说亲,并非你愿传言开来,你还可派人大肆宣扬。只说你段小侯爷花名在外,留恋酒色不愿成亲,一人承担了这些个污名也就算了。可你今日之举,无意给个整个汴京一个态度,一个说辞。若这之后这门亲事在不了了之,你想过后果吗?你想过余家姑娘还有活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盛长栒的话一语点醒梦中人,段哲延惊的跳起,却被盛长栒按住了“此事你要想清楚,这不是你之前去过的汴京池,甜水巷,嬉闹玩笑没人会当真。我知你平日里玩闹惯了,讨厌厌烦汴京城朝堂上的那些个虚伪。可是你要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别那副模样久了,就以为那些个规矩虚伪全都不存在了。你最好想清楚,别真的害了人家。” 下人来报余老太师夫妇去拜真人,余家大姑娘一个人带着贴身女使往后院去了。 “你想清楚了吗?咱们怎么办?”盛长栒看着段哲延问他 “我……我……” 一向最有主意,聪明剔透的段哲延,这会倒是哑巴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这可不像他,怕不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吧? “行了,咱们先去后院找余大姑娘,你不是要和人家说清楚吗?那就去见见,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盛长栒没好气的说道 “这不好吧,不会坏了她的名声。” 翻着白眼都不愿在看他,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是最有主意了吗?这会子倒是瞻前顾后起来!这名声怕是早就被你祸害没了,这个时候坏不坏的怕是无所谓了。” “再说你们俩已经签了婚书,订了亲事了。就算被人看到也是无妨了,更何况风言风语早就传的街知巷闻,今早更是汴京奇景,如今还怕人说?” “我自是不怕的……”两手一拍起身拉着段哲延下车,盛长栒现在破罐子破摔。 长长一声叹息,无奈的看着段哲延的直摇头。就这样一行人进了玉清观,往后院去了。那边余家一行人,在半路其实就发现了有人跟着。 祖孙三人坐在马车上,余嫣然紧锁眉头、心不在焉的,一副哀怨的模样。余老太师夫妇也是愁眉不展的看着自家孙女,最近都消瘦了一圈。 “哎!”长叹一口气,他们都老了,做不得儿子的主。更何况流言蜚语,自古人言可畏,没办法啊!二老近些日子,也是为了最疼爱的孙女,一阵伤神又伤身。 “老太爷、老夫人、小姐,后面有辆马车从咱们刚出门似乎就一直跟着咱们。” “哦”掀开帘子往后望去,不远处果然有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跟着。 “可曾看到是谁嘛?”老太师问道 “好像……好像是段家的”下人看着马车上主子们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回答“车上应该是段家小侯爷,我刚刚还看到了他的贴身小厮。” 余嫣然气恼的放下帘子心乱如麻,不晓得段家小侯爷如此跟着自家这是要干嘛。祖母抓住了她的手,看着祖父祖母余嫣然这才勉强安心了几分。 “祖母在!”安慰着余嫣然,然后又对一旁的余老太师说“段家要干嘛?”疑惑的看着老太师 “不知道,不过等会到了玉清观倒是可以找人把他请来,亲眼看看是否真如传闻中的那般不堪。若真如此,就是拼了我这一把老骨头,我也必定不会让嫣然嫁过去受苦。咳咳!”说着竟然激动的咳嗽起来,老太师大病初愈若不是御医差点没气死。 “祖父祖母你们别管了,婚书已经定了。如果这是孙女的命,孙女认了。你们别在为我操心了,段家毕竟是三朝帝师想来……想来段小侯爷不会那般不堪的,我嫁过去就是了”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自己先没了底气。 外边人人都在说,人人都在传。余嫣然更是让人亲自去打听过,段小侯爷夜夜笙歌,几乎天天都去勾栏瓦舍。秦楼楚馆的行首娘子没有不认识他的,这样的人怎会是好人良配?说出来自己怕都不信。 正想着马车到了玉清观了,祖父祖母下车后要去拜真人,余嫣然心里乱成一团,没有心思。而且段家的马车也在后面,想来段小侯爷也是要去拜真人的。不想见他,于是给祖父祖母说了一声就往玉清观的后院去逛逛,只当散散心。 曲径通幽,禅房花木。庙廓绿树环抱,花草簇拥。余嫣然心不在焉的走在玉清观后院的小道上,环境优美心旷神怡。可是余嫣然却无心欣赏,分神的走到转角处,并没有注意,就是这般巧合的,撞上了段哲延和盛长栒一行。 惊慌之下余嫣然明显慌不择路,本就心不在焉的余嫣然被石头绊了一下。事发突然好巧不巧的向前倒去,段哲延下意识伸手去接,就这样两人机缘巧合下,第二次抱在了一起。 “咳……咳……”咳嗽着,眼神向四周躲闪,盛长栒尴尬的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后面的小厮,勿言压根都没有抬头。 “啊……”余嫣然惊吓着向后躲闪,脸红的同时,还有恼怒之色。 “小姐你没事吧?”丫鬟扶住了余嫣然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平日能说会道,口若悬河的段哲延竟有些结巴。 盛长栒不可思议的瞟了段哲延一眼,眼看局面一直僵着这可不行,硬着头皮出言行礼“余大姑娘好,没想到又巧遇了。真是缘分,你没事吧?” “七哥儿好,段……段小侯爷……没事……我祖父祖母在那边,就先过去了。”顾不得什么,慌乱之下余嫣然红着脸只想赶紧离开,随便应付两句就要走。 盛长栒看着还有些呆傻的段哲延,重重的撞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余大姑娘,我……我有话对你说……”说着竟然有些痴迷的盯着人家姑娘,盛长栒忍不住在心中咒骂,谁刚刚说的要和人家姑娘说清楚的?如今这副模样,这是要说清楚的表情吗? 余嫣然犹豫地停住了脚步,头都不敢抬。 段哲延看了看她身后的女使“我……我……想对你说……你……你一个人” 余嫣然后面的两个女使闻言,互相看看彼此,交换眼神,并没有退后的意思。 盛长栒和他们的小厮倒是识趣,先行退后数米,说实话盛长栒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段小侯爷不脸红,他都要脸红了,真是太丢人了,他真想当没有这个朋友。并没有离得太远,站在不远处,总要看着点才好,免得落人口舌。 余嫣然的丫鬟见状,顾虑着也退后了数十步,也没有太远。只是隔开了些距离,远远的站着。 余嫣然这才抬头,看着段哲延“有话你就快说” 第31章 情意绵绵 “我……你……”两个人都有些害羞,一时语塞,段哲延竟然结结巴巴起来。 听着段小侯爷竟然语无伦次,余嫣然好奇的抬起眼角看他,只觉得这人真的是汴京有名,见惯风月的浪子吗?怎么看起来不像,傻不拉几的。 “你这些日子还好吗?我……我听说你祖父祖母都病了?可好些了吗?哦……对……对了……我可以让我母亲用帖子去大内请太医院的太医,若需要,我回去就去请来,到你家去。”段哲延说着紧张的看着余嫣然,早就把什么要和人家说清楚,什么的都忘了。 余嫣然看着眼前紧张兮兮,害羞脸红的段小侯爷。偷瞄了两眼也脸红的低下头去,心中不由更是泛起了嘀咕。怎么他的言行举止,和外界传言的纨绔公子有些不一样? 见余嫣然只是低头不语,段哲延不由紧张的吞咽了吞咽口水说道“你……你……也别因为外面那些个不中听的污了耳朵,流言蜚语的听听也就算了,大可不……不必计较。与两位长辈也要说说才好,犯……犯不上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终究都是我的罪过,今日便赔罪了!”说着自责的低着头,拱手行礼给余嫣然赔着不是。 “可我那日真不是故意的,我……我瞧着那花灯灯油的砸向你,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挡,冒犯了你实在不是本意。更没有想到为,此还闹出了许多事情,害得你祖父祖母生病,也让你担心了。实在对不起……”, 接二连三的道歉行礼,吓得余家大姑娘立马还礼,看着眼前谦谦有礼的少年郎,一时间反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真的是汴京盛传沾花惹草的段小侯爷嘛?算起来他也先后两次救了她。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什么都可以?”期待着看着还是不说话的余嫣然,若盛长栒在一定会忍不住吐槽你让人家姑娘说什么? 余嫣然好奇的抬起眼偷偷看他,四目交汇,吓得余嫣然立马低头。心乱如麻,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冷场了很久,两人就这么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深郊道观,清修场所。本就格外寂静,再加上春回大地,嫩草刚刚冒芽。幽深的小道两旁,树上的花也刚刚有了春色。春意盎然,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幽深的禅房小道上,男才女貌远远看过去格外的般配。那才子佳人的画面,配上此情此景倒真不忍打破。 身在其中的二人,也可能有感,两人只觉得脸越来越红。段哲延只是愣愣的盯着人家姑娘,这样的场景那么直勾勾的眼神,终究还是余大姑娘先受不了。 “段……段小侯爷还有……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我就是想……想同你说,我不是……不是……下作之人,没有……没有……别……别信……”段哲延活脱脱变成了一个傻小子,抓耳挠腮的,竟然结巴起来,一句整话竟然说不清楚了。 “噗”看着段哲延好笑的模样,余家大姑娘反而被他给逗乐了。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知道自己刚刚失礼了,立马低下头捂住嘴偷瞄着段哲延。 看着余家大姑娘对着自己笑了,本就说不出话的段小侯爷,也只能是摸着头呵呵傻乐。 “你笑什么??”抬眼看着段哲延,余嫣然小声问道。 “我……我就是看你笑了,你……你……笑起来真好看。”说着更是盯着人家姑娘,眼神都不带移的。 把远处伸着脖子瞅着这边动静的盛长栒给雷的,只觉得来个天雷劈了他吧。这是哪来的傻小子,刚刚在马车上他可不是这样的,害得自己瞎操心。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段小侯爷嘛?怕不是在做梦亦或者被调包了吧? 盛长栒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今日不该出门的! “你……你胡说些什么?”段哲延刚刚的话一出,余家姑娘的脸红到了耳朵根子,只觉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害羞的只觉得再也待不下去了“我……我祖父祖母该着急了”说着就退后几步,不等段哲延说完,转身逃跑般的朝自己丫鬟走去,脚步很急走的很快。 “哎!”想要挽留却没来及,咱们的傻小子就这般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目光幽深的望着人家离去的方向,直到盛长栒来到身边都没反应。 毫不客气的重重的拍打段哲延的脑袋,段哲延吃痛下这才有了反应。 “哎呀!你干嘛?”回头瞪着盛长栒,揉着脑袋。 “还能干嘛打你个榆木脑袋。都说什么了?怎么人家余家姑娘慌慌张张的就跑了?你不会是吓着人家姑娘了吧?” “怎么会!她……她……”还没说完段哲延居然也脸红了起来 “哎呀!这可不像你,刚怎么说的来着?平日里能说会道的段小侯爷,也有今日这般的名场面。见识了!见识了!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啊!若是传扬出去,你段小侯爷的一世英名恐怕就……”两手一拍,嬉笑的看着段哲延。 “去去去,咱们半斤八两!你若是敢出去乱说,我就把你盛长栒这只披着羊皮的狐狸给揭发宣扬出去。让大家看看你阴险狡诈的狐狸面庞!” “好啊,我倒是不怕!只是不晓得那些个花魁行首们,对了……还有各家要好的公子们要是知道。平日里侃侃而谈,一套一套的段小侯爷,原来都是纸上谈兵,不知道作何感想啊?” “长栒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咱们可是朋友。”小侯爷有些急眼,这要是传扬出去,他岂不是成了笑话。 “行了,说出去也要有人信,该说的话都说了嘛?这一早上被你折腾的,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有你这样的朋友。”说着伸了个懒腰,这一早上! “没,我还没说完。”说着段哲延的目光,又落在了余嫣然离去消失的方向,竟然泛起了花痴。 “那你这嘀嘀咕咕的半天,都说了什么?”收回了手,惊讶的看着段哲延,两人说话的时间这也不短啊。盛长栒哪里知道段小侯爷结结巴巴,一句话没说到正题。 “没什么!我就是……就是……”话说半截没了声音,目光悠长痴迷的落在了人家姑娘刚离去的地方,仿佛能看出花来。他只是在刚刚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后半句段哲延并没有说出来。 盛长栒哪里会感觉不到,扶住额头只觉得完了,这段小侯爷是真的没救了。回头看去,只见后面的小厮一个个都憋着笑呢。尤其是勿言,憋的最是难受。面子装着一丝不苟,低着头看他起伏的胸口却能看出来。 “笑什么笑?段小侯爷不要面子的吗?”瞪了一眼勿言呵斥道 “小人不是在笑段小侯爷!”勿言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的脸色,见他今日心情尚佳这才继续说道。 “我是在笑公子你,白白的担心了一场,忙前忙后语重心长的。可到头来终究是瞎操心白忙活,还要在一旁看着人家未婚夫妻的恩爱,自己都还未定亲呢,怪可怜的。”勿言说着不由退后两步,生怕盛长栒冲过来打他似的。 “你这泼皮你……竟敢调笑起你家公子我来了?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盛长栒只觉得数把尖刀,刀刀扎心,终究小丑是他自己。 “行了!行了!既然来了,咱们也去正殿拜拜真人吧。”不开心的摆了摆手,故意重重撞了花痴的段哲延一下,嫌弃的眼神上下瞄了一下,率先朝正殿走去。 “哎!你等等我呀……” 说着一行人也去了正殿。 “我母亲的牌位供奉在这里,我打算去祭拜一下,你自己且随意吧。”盛长栒受伤的心理世界达成,这会子也不想和段小侯爷说话,找了个借口就打算自己离去。 “两位公子安,我家主人请段公子过去相见。” 上完香刚出来,盛长栒正说着。他们就被一个小厮拦住,盛长栒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余家的下人,原来是余老太师请段小侯爷过去相见。 “啊?”惊讶的看着小厮,段小侯爷竟然有些慌乱的不知所措。眼神求助的看着盛长栒,盛长栒给了一个爱莫能助、自求多福的眼神。 “如此正好,段兄我先去与我母亲祭拜,等会咱们斋堂见。”说着也不等段哲延答话,行礼后带着勿言直接走了。 “哎!”想要喊住但是盛长栒根本不给段哲延机会,已经带着勿言走出去四五米远。只见盛长栒还回头坏笑的冲他挤眉弄眼,那意思不言而喻,丑媳妇总会见公婆的,你就别害羞了!看的段哲延一肚子气,直骂盛长栒没义气。 殊不知这便是盛长栒的报复,谁让他丢脸了? 第32章 获得认可 “段小侯爷这边请!”段哲延一路上跟着小厮,七拐八绕的来到了玉清观后院一僻静场所。假山假石环绕,嫩叶树枝发芽,廊宇楼阁环绕,却为风景秀美的僻静之所。 一路行来,天空竟然还稀稀落落飘起了牛毛般的细雨。丝丝缕缕缠绵不断,滋滋甘露滋润着大地。春雨绵绵说下就下,想来不一会就会停的。 远远看去,花园廊下站着一个白衣老者。虽白衣银发,白须飘飘,但目光炯炯,周身散发着书卷气和多年身居高位的上位者气场。 来到廊下段哲延只觉得有些紧张,看见老者的一瞬间,就收起了他平日吊儿郎当、活泼跳脱的作派。清咳一下,清清嗓子,整理一下衣衫,看了一下自觉并无不妥。这才壮了壮胆子,给自己打气,向白衣老者走去。 “晚辈段哲延见过余老太师。”段哲延虽平日在外面不靠谱,但是他家毕竟是世家大儒。在他父亲外公面前,那礼数家教可是相当森严周全的。与外面纨绔公子,吊儿郎当的行事做派,可谓是判若两人。 白衣老者也就是余老太师,表面上装作超然淡定模样。其实从段哲延被小厮带着刚进入视线范围内,就开始悄悄用余光观察打量。 一身白衣长衫,乌发束着白色丝带披在后面,两鬓还垂着几缕细发。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手持折扇。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并没有纨绔子弟的模样,反而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感觉。这让余老太师眼前一亮,第一印象还算不错,抚着胡须还算可以吧。 段哲延双手举着折扇,拱手行礼。见余老太师不答,也不起身。片刻只觉得腰酸背痛,这才微微抬头用余光偷看。刚好撞见余老太师的目光,立马垂下。 “晚辈段哲延见过余老太师!”又说了一遍,声音也不由提高了几分,生怕余老太师耳背。 “知道我为何叫你前来相见吗?”余老太师背着手终于开口,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见余老太师问他,这才又行了一礼后,方直起身来。算是为自己不敬长辈,擅自起身的失礼行为赔礼。 “晚辈自然知晓!那日元宵灯会实属意外,不曾想连累余大姑娘,还让老太师和老夫人跟着受累,实属哲延之错。哲延在此赔罪了!”说着段哲延撩起衣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虽然自己也是无妄之灾并不能全然怪他,但段哲延还是将错处揽到身上。开玩笑人家姑娘家家怎么会有错?必然不可能! 这个举动着实让处事不惊的余老太师没有想到,吓了一跳。 跪在地上的段哲延,向余老太师磕头行礼赔罪。行礼过后直起上半身继续说道“哲延与大姑娘自问清者自清,问心无愧。但汴京内外风言风语,我身为男子声名本就不佳,自然无所畏惧。不曾想连累余大姑娘名节,罪该万死。”说着又磕了一个 “我本想今日跟来,把话与二老和余大姑娘说清楚。不曾想行为鲁莽,又犯下大错。然弥天大错依然铸成,我不能毁了余大姑娘终身。于是为保姑娘清誉,自作主张请余老太师把孙女许配与我。我自知痴心妄想,声名所累,高攀不起,可别无选择唯有担当二字。” “我知老太师听过市井传闻,不愿许亲,实则哲延不争气。竟不想让太师老夫人痛心疾首,更是哲延罪过。但请老太师明见,我段哲延出身段氏儒学世家,必不是那纨绔纵情之人。性情虽然跳脱不喜约束,但绝不是外界所说的不堪之人。太师纵横官场,当知人言可畏,不可全信,还请太师明见!”说着又磕了一个。 一番话外加三个叩首,直击余老太师的心理防线。余老太师在官场这么多年,识人、认人、洞察人心的本领还是有的。眼前的段小侯爷,横看竖看也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不堪,心中竟有了几分动摇。 “你什么意思?” “晚辈求娶余大姑娘,虽是迫于流言无奈之举。但也真是为余大姑娘所倾慕,太师若允,今后必一心一意待之。太师也可查明,除了那些个市井传闻外,我家中并无妻妾外室,就连通房丫鬟也是绝无仅有的。段家书香门第,世家大儒,哲延不敢辱没家风。”段哲延这话倒是情真意切,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盛长栒可是知道这个段大公子,顶多也就是个纸上谈兵的花活。 “嗯!你先起来吧!你今日所说我自会考虑。”余老太师听的连连点头,心里已经意动。但是此事事关孙女终身,也不好只听其一面之词就一口答允,等回去后仔细探查一番才好。 “不过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二人说话间,春雨绵绵不知不觉竟然大了起来。原本稀稀落落软绵绵的春雨,渐渐连成一线,哗啦啦的下了起来。一老一少站在廊下,就这样攀谈了起来。 余老太师有意拷问于他,段哲延则是为了巴结自己未来的祖父,这会倒是聪明灵动,不像刚刚看见余家大姑娘时候的模样。 余老太师才学盖世,段小侯爷也是家学渊源,再加上他聪慧通透,二人一时间竟相谈甚欢。 直到余嫣然找来“祖父!祖母在斋堂已经等候你多时了!”余嫣然走到近前,才看到余老太师身旁的段哲延,见自己祖父和颜悦色,与他相谈甚欢的模样。先是一惊随后微微蹙眉,神色先是微微有些忿忿,后来又有些娇羞。微微俯身行礼后,便抱住了余老太师的胳膊,躲在了老太师身后。 段哲延先是愣愣的看着余家姑娘,后反应过来,余老太师还在身侧不可失礼,拱手还礼。 余老太师看见余嫣然自家孙女,脸色立马就变得和蔼慈祥。温和的笑容立马挂在嘴角,宠溺的目光看着余嫣然。 “一时间竟忘了时辰,都这么晚了天都快黑了。今日这雨下的突然,不曾想竟越下越大。看来今日要在观内禅房借住了!段小侯爷自便吧,老朽要去看看我家老太。”说着扶住余嫣然就要走 余嫣然行礼后扶住祖父慢慢走远,段哲延躬身行礼相送。等了一会这才微微抬头看着祖孙二人离去的方向,刚刚抬头正好对上余嫣然的回眸。两人一时间目光交汇,余嫣然羞得如同受惊的小鹿,立马回头收回目光。直觉耳红心跳,段哲延心情美丽,痴痴傻笑。 余老太师在侧自然也感觉到了,扶手摸着胡须,开怀的笑了。多少天堵在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心情舒畅,感觉身子骨都硬朗了许多。 去斋堂找到盛长栒,本想用过斋饭等雨停了就回去。不曾想用过斋饭后雨却越下越大,人都说春雨如绵,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这会竟然下的如同夏日里的暴雨一般,天黑后竟然还打起雷和闪电来了。 第33章 山中大雨 天色渐晚,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早上出门还是晴空万里,中午就开始毛毛细雨,而今竟成了瓢泼大雨,不得不感叹一句世事无常啊! 用过斋饭后的盛长栒,段哲延二人在禅房休息。段哲延心情美丽的躺在软榻之上,摇头晃脚美滋滋的躺着。盛长栒则是焦急的站在廊下,时不时将手伸到廊下屋檐处。心急如焚的只盼着大雨能停,盛长栒今日可是必须要赶回去的,自然焦急。 “长栒你别杵在哪里了,外面暴雨倾盆,你也不嫌冷,快进来暖和暖和。郊外山间,又下着大雨,最是寒冷。现在冬天刚过春闱在即,你若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好?”看着着急的盛长栒,段哲延躺在榻上悠哉悠哉的晃着二郎腿说着。 “你还说,要不是因为你,我能被困在观内嘛?”盛长栒站在窗边廊下,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能怪我?再说了咱们安心住下不好嘛?这场春雨过后,必然是山清水秀,空气清新。说不准玉清观的花就都开了,咱们正好可以留在观里看美景,赏春色。到时候我在给你泡上一壶上好的春茶,岂不美哉?”说着段哲延满脸享受,一副陶醉的模样。 “去去去!你打什么主意当我看不出来吗?我可告诉你,我今日必须回去,庄学究那里我可只告了一天假。”盛长栒没好气的说道,现在时间于他而言便是最宝贵的东西。当真不应该答应段哲延和他一起出来,这家伙现在是开心了,自己却是倒了大霉。 “以你的聪明才智,少上一天还是两天有差别吗?别人不知我可是知道,我祖父可是与我说过,你有状元之才。今年榜上定能一举夺魁,束发之年的状元绝无仅有,我朝更是开天辟地。我祖父是谁你不是不知,他都能如此夸奖赞许,你的状元还不是手到擒来。” “段公当代鸿儒,真不晓得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浪荡子孙。如此这般我更该努力,若我当真因此骄傲自满,如你一般躺平,别说状元了,榜上有名与否,还未可知。”今年的状元盛长栒势在必得,多少人的利益谋划都在这里,若是不中可怎么好?不成功便成仁,幽深的目光落在外面的雨幕当中,雷雨交加更显得前途未知。 “你看看外面,这雨你能回去嘛?现在一路必定泥泞难行,再看看外面天色不等你回城天就黑了,如何能走?不如静心躺下” 二人正说着,段哲延的小厮匆匆进来“公子打听清楚了,余家今日也并未回去,现下余老太师和老夫人已经在观中住下了。” “是嘛”只见段哲延兴奋的,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可曾说过什么时候回汴京嘛?” “那倒没说,不过怎么着也要等明日雨停了呀。” “好!好!好!太好了!”兴奋的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转圈,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盛长栒鄙视的目光看了过来,扭头看着段哲延,只觉得无语。 这位段小侯爷将来的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勿言!勿言!”盛长栒看不下去,大声喊着勿言。 “公子”勿言拱手过来,等待吩咐。 “你叫人去备马车,咱们连夜赶回去。”盛长栒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公子这……”勿言迟疑的看着外面的天气,然后看看盛长栒。 盛长栒没有说话无言的瞪向勿言,对视上盛长栒的眼神,勿言连忙低头承是。随后扭头便走,去准备了。 “长栒你开什么玩笑?这大雨滂礴的,山路泥泞难行,更是晚上,若出了什么事情可如何是好?”段哲延看盛长栒吩咐小厮要走,着急的冲了出来劝道。“更何况你是我带出来的,你若是出了事情我父亲还不扒了我的皮?” “你不走无非是为了余家,别找那么多借口。”没好气的瞪了段哲延一眼,早就看透你了好嘛? “行了,你就呆在这里和余家一起回京吧。我可耽误不得,先不说春闱在即,就是家里也是不好交代的,不如连夜赶回去。” 拍了拍段哲延肩膀让他放心,这时候勿言已经拿着伞和披风来到了不远处的廊下,显然马车什么的都已经备好了。 “行了!我先回去,你且安心,等你的好消息。”又拍了拍段哲延的肩膀,径直走到勿言身边拿起披风潇洒披上,大步流星的走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段哲延伸手想要阻拦,盛长栒已经走远来不及了。 车夫驾车,盛长栒带着勿言坐在车内。马车颠簸极速的行驶着,外面雨声倾泻的落在车顶。车夫也不知是着急还是怎地,把马抽打的极狠。马儿吃痛,在能见度很低的雨夜飞驰的跑在路上,辛好一路上也没什么车马。 “段家和余家的亲事看来是没什么大的问题了,段老太师如今想来也会满意,说到底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 “公子说的极是,我今日还打听到余老太师和老夫人说,回京以后在去多方打探一下段小侯爷的内宅以及段家内里的情况。想来是要订了。” “你这家伙,又不晓得在哪里偷听来着。”盛长栒笑着看着勿言,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如此说来确实是定了!外人只当咱们段小侯爷后院莺莺燕燕,殊不知都是些以讹传讹的流言。炒的倒是热闹,任谁能想到花名在外的段小侯爷,身边别说通房小妾了,就是女使丫鬟也是绝无仅有。” “这下他可要好好谢谢他祖父、父亲的良苦用心才是。之前还时常与我抱怨,他祖父、父亲不止遣散了他身边的女使,就连家中的其他女使也不许近他跟前伺候。如今看来段侯与师父还是先见之明的,知道段小侯爷声名狼藉,防患未然。”摇头说着只觉好笑 “驭”正说着马车突然紧急刹车,车外马夫死死勒住缰绳。车内主仆二人因为惯性都向后倒去,在强大的惯力扒拉着车厢勉强支撑。 正在说话毫无防备,盛长栒的脑袋重重的撞在了马车后面的木头上。还没来得及吃痛,马车就向后倾斜,死死扒住两边这才没有摔倒。 车夫好不容易控制住马车,马车也终于平稳停下。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勿言大声质问,盛长栒吃痛的捂住脑袋。什么情况? “公子前面有马车陷进了泥坑里,堵住了咱们的路。”外面车夫的声音混杂着雨声,隐隐约约传来。虽不真切,但大致还是听清楚了意思。 “勿言走下去看看什么情况?”盛长栒说着就要下去 “公子还是我下去看看吧,你好生坐在马车上。外边天寒地冻的,又下着大雨您就别下去了。”说着勿言拿起脚边的伞,说着就下去查看。 盛长栒并没有听勿言的坐在车里,拿着伞跟着勿言也下车了。 第34章 雨中初遇 盛长栒撑着伞,紧跟着勿言下了车。大雨磅礴倾泻而下,让人看不清楚。只依稀可见前面有几道身影,似乎是马车深陷泥潭,几个小厮在大雨中卖力的推着。 “公子你怎么下来了?”前面查看的勿言大喊着,雨声混杂着喊声。 “什么情况?”走到勿言身边,看着前面的马车问道。 “公子我刚去看,前面的马车似乎是陷进了泥潭出不来了。他们挡在路中,咱们也绕不过去呀。”雨下的太大了,勿言大喊着,声音夹杂着雨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走!过去看看,既然遇上了自然是要帮一把手的,不然咱们谁都走不了。”盛长栒对勿言喊道,显然是要亲自过去帮忙。 “公子我们过去就行了,你赶紧回车上坐着,这么大的雨冻坏了可怎么好。”勿言喊着将手中的雨伞折起来递给了盛长栒,然后淋着雨快步往雨幕中马车的方向跑去。 “来来来,我们帮忙,大家一起使点劲。一二三……一二三……” 勿言和车夫一起加入到了前面推车的队伍,齐齐的口令声在大雨里整齐有力。然而众人一起用力,马车颠簸的前后晃荡,却并没有摆脱泥潭反而又往下陷了几分。 显然车上有人,而且不止一个。惯性加重力反而起了反的作用,让马车越陷越深。 打着雨伞盛长栒来到马车旁“车上有人?这可不行,如此在怎么用力又怎能将马车推出?不过是些无用功。与你家主人说,先行下来,空车无人咱们才好推出去。” “这怎么能行?车上是我家小姐,这雨下的突然,我们没有带伞。而且天寒地冻的,我家小姐……”推车的下人迟疑的看着马车说道 “若不如此咱们谁都不能赶路,这雨一时半会的也停不了。难不成都困死在这里吗?没有带伞倒不是问题,我们这里倒是有两把,都可让给你家主人。还请劳烦你与你家姑娘说说,如今只有下车才好。” “这……”下人迟疑的看着马车,显然意动,只是不晓得怎么去劝服自家小姐。 “下去吧”正说着一个声音从马车里传来,不容置疑没有丝毫的矫情。 “可是姑娘外面这么大的雨,如何使的?你穿的单薄咱们又没有带伞,这可不行。” “如若不然难不成困死在这里吗?” “可……” 盛长栒隐约听到马车内传来细若蚊蝇的说话声,随后车帘微掀。一只如白玉般修长的手轻轻按住车框,里面的人探出头来,似乎准备下车。 盛长栒见是位女眷,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伞递过去,任由雨水无情地洒落在自己身上。 车内的人刚探出半个身子,目光便被头顶的雨伞吸引,再看眼前瞬间变成落汤鸡的盛长栒,不禁愣住了,这一刻,两人的目光首次交汇,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时间仿佛在雨幕中凝固,盛长栒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眼前那弓着半个身子、扶着车框、撩着车帘的女子。他对她并不陌生,元宵灯会上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而她,也在盛长栒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原来是她!英国公府独女,张家大姑娘,汴京城里最爽利的姑娘。没想到这原来是英国公家的马车,还真是巧啊! 英国公独女张家大姑娘今日去了郊外骑马,他们是簪缨世族,家中子女没有文臣那么多规矩讲究。再加上她是英国公独女,掌上明珠,英国公夫妇的眼珠子。自然事事应予备受宠爱。平日里别说骑马了,就连拳脚功夫私下里也是暗自传授过的。 张家大姑娘刚出来,本已经做好了淋雨的准备,女中豪杰根本不在意,也没有其他贵女那般矫情造作。不曾想看见了头顶的伞,和眼前打伞的男子,先是一愣竟也忘记了下车,只是好奇的看着。 雨下的太大了,两人被雨幕相隔,看的并不真切。张家大姑娘只觉得,眼前的男子虽被雨水打湿,显得有些狼狈,却也盖不住他俊秀的容颜。不知是递伞的举动还是怎么,总觉得眼前的男子温润如玉,脸上带着似有似无温暖的笑意。读书人特有的气度,在他身上显现无疑,心底对这个陌生的男子有了几分好感。 四目相对,张家大姑娘只是点头示意报以微笑,盛长栒默契的微微回礼。 “姑娘慢些”男女大防,盛长栒并没有上前去扶,只是言语提醒到。 女子看着他,扶着车框下来,盛长栒直接将雨伞递上。张家大姑娘迟疑了一下,便自己拿住了雨伞。二人并没有太多言语,只是又一次点头示意。 后面跟着两个贴身女使和一个嬷嬷妈妈,车上竟有四个人,怪不得越推越往下陷。毫不迟疑的将手中另一把雨伞撑开递给了丫鬟女使,盛长栒并不觉得有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淋些雨又算的了什么?更何况自幼偷偷习武,骨子里武人该有的豪爽气魄,他盛长栒也是有的。更何况疏阔男儿,就算不习文弄武,这点胸怀还是要有的。而且他并无尊卑地位这些迂腐的想法,在他眼里女子柔弱体质决定她们淋雨不好,他可不管什么丫鬟小姐的,自当一视同仁。 “这位公子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确,淋些雨倒也是无妨的。不像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您还是快点打上吧。”还未下车的三人刚准备下来,为首的嬷嬷就看到了盛长栒撑着伞递了过来。 “我浑身已经湿透了,多淋一些倒也不打紧了。”看着自己已经湿透的狼狈模样,自嘲的打趣道“倒是你们,咱们能少一个人淋雨,这把伞才有价值不是?”说着雨伞已经递了过去 三人迟疑的看着眼前递伞的公子,只觉得这个公子看着温润如玉、毫无架子,俊美的容颜温和的言语,让人打心眼里喜欢。又看看自家小姐,在姑娘的默许下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了雨伞。 张家大姑娘只觉得好奇,眼前的男子倒是十分特别。 四个女眷站在一起,盛长栒也不好多待。 “我去帮忙!”盛长栒低头示意,只说了一句就转身去了后面,帮忙去了。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像是一个读书人,不曾想居然一点架子也没有,还去帮忙推车去了。容颜,气质在一群小厮下人中间格外耀眼,众人只觉得好奇,读书人大多是自命清高的,又有几人像盛长栒这般? 看着雨幕中和下人一起推车的身影,张家大姑娘只觉得这个男子更是特别了,不由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多看了几眼。 空车再加上众人合力,马车不一会就被推出来了。 盛长栒拍了拍手“好了,齐活。” “公子您倒是会怜香惜玉,这会子也成落汤鸡了!”勿言看着自家公子,在看看那边打着雨伞挤成一团的女使婆子,和独自撑伞的张家大姑娘打趣道。 “你不也一样”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勿言,他的言下之意盛长栒不用猜就知道。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对他继续说到“拿些石头石子过来把这个坑平上,这大雨天的别在让人陷进去。” 心真细,过来道谢的张家姑娘想着“今日多谢公子”俯身行礼,不似别家姑娘忸怩的小女人作派,让人眼前一亮。 “姑娘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说完盛长栒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此后并无过多的言语交谈,各自上了马车。盛长栒坐在车内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全都湿透了。只能赶紧回去换了“等会走快点” “公子您家的雨伞”刚说完张家的小厮就把雨伞送了回来,掀起帘子只见张家的马车已经开始缓缓向前了。 只是不曾想,张家姑娘这会也掀开了帘子往他们这边看,二人又一次目光交汇,在雨幕中看的并不真切,只是微笑的点头示意。小厮放下雨伞就急匆匆回到了自家车队,目送着张家一行人先行离开,这个插曲并未放在二人心里。 第35章 宫中嬷嬷 “刚刚那是谁家的马车?你们可晓得?”端坐在马车上的张家大姑娘,黛眉微蹙,美眸流转,看着自己身边的女使婆子问道。 两个女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齐齐摇头。 “姑娘,那辆马车并无任何标记,且朴素至极。那位公子的穿着打扮亦是如此,估摸不是什么名门府邸的世家公子,或许连官宦人家都算不上呢。”嬷嬷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位公子平易近人,接人待物没有丝毫的架子,一看就不是个家世好的。“姑娘想知道?” “人家既然帮了我们,道谢总是应该的。罢了,既不知道,也不必强求。若日后有机会,定当致谢。告诉车夫,咱们快些回去!” 滚滚车轮在雨夜中疾驰,如飞矢般迅速转动。张家大姑娘浑然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确是从这个雨夜开始,与今日所见的男子紧密交织在了一起。而这边,盛长栒和勿言也坐在马车上,二人狼狈不堪。 “公子您这浑身湿漉漉的,犹如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小人都说了让您在车上待着别下去,春闱在即,您若是病倒了可如何是好?”盛长栒和勿言皆成了落汤鸡,那衣服长衫湿漉漉的,都能拧出一滩水来。勿言看着盛长栒,语气有些责备的说道。 “怎么可能?别人不晓得,你还不晓得吗?我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淋这点雨,哪那么容易就病了。若真如此,这些年的功夫也算是白练了!”盛长栒说着白了一眼勿言,用力的拧着衣衫上的水。 回到盛府已经很晚了,并没有惊动其他人,悄悄的洗了热水澡就睡下了。 一日一日的过着,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原本以为没了明兰,如兰被墨兰陷害,偷看外男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发生孔嬷嬷入府教导的事。不曾想因为齐小公爷近日里对明兰关怀备至过于上心,老是送这送那的,终究是惊动了祖母。 平日里下学后,小公爷他总是编织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想方设法与明兰拉近距离。明兰顾虑重重总是躲着齐小公爷,好在盛长栒总是从中作梗,倒也是没传出什么无伤大雅。 反倒是这个小公爷就是不开窍,明兰躲着、盛长栒拦着,他就是不明白。反而更加殷勤备至,眼下虽然没有传出什么坏了明兰清誉,但长此以往总归是不好的。 祖母身旁的常嬷嬷慧眼如炬,看出了其中端倪。这下子惊动了祖母,为了明兰好也想着姑娘清誉,更担心齐小公爷身份贵重,有个差错终究是他盛府无脸。 于是借口墨兰之事,找来了孔嬷嬷让盛家女儿们好好学学规矩。一来是让姑娘们可以长长见识,二来更可以让明兰留在后院暂避锋芒,避免和齐小公爷见面。等春闱过去盛家家学也就闭课了,那时齐小公爷也就不常来了。 盛家祖母想的周全,故而盛家女儿们就都去了孔嬷嬷那里听训,自然都没有来庄学究课堂上学。大家都是如常的坐在座位上专心听课,唯独齐小公爷失魂落魄的看着明兰的位置伤神。 盛长栒坐在后面自然将齐小公爷的样子尽收眼底,心里更是瞧不上。 下学后收拾东西,只见齐小公爷还在愣愣的看着明兰的位置神游天外。盛长栒一边收东西,一边眉头紧蹙,这个齐衡真不知轻重。 “小公爷!您这是干什么呢?扭着头愣了一天神了?那边有什么好看的?”盛长枫那个没脑子都看出来了,巴巴的来到齐衡身边。看着他出神的地方好奇的问道,可见齐衡平日里是如何的不知收敛。 “今日三位姑娘为何没有露面啊?”齐衡回过神来,心惊肉跳之下也立马手忙脚乱,心不在焉的整理着桌子。见盛长枫过来,正好问道。 “难不成三个人一起病了?” “那倒不是,家里请了嬷嬷,在家给他们开功课呢。” “宫里的嬷嬷?” “是啊!父亲大人觉得让她们学学规矩受受教导也是好的,所以啊请人来家里给她们授课。” “难道就不读书了吗?咱们东京的官眷,可没有这样的规矩。”齐小公爷听到盛长枫如此说,有些着急,这可如何是好?岂不是见不到明兰了吗? “读不读书的,就不劳小公爷费心了。小公爷还是管好自己吧,春闱在即这心思可全都要放在功课上才好。”盛长栒当真是看不着去了,没好气的怼了齐小公爷,然后拿着自己的功课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齐小公爷还想说什么话辩解,盛长栒根本不理,只给齐小公爷留下了一个背影。 这齐衡也是执着的人,盛长栒没走多远就见齐小公爷追了出来。 “你为何处处针对我?我自问没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 “齐小公爷何出此言?您金尊玉贵的岂是我能高攀的?至于得罪二字,更谈不上。”根本不想搭理齐衡齐小公爷,盛长栒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任然大步向前快步走着。 “你明明就有!”齐衡无力的看着前面,他不明白他只是单纯的喜欢明兰,想对她好,表明心意仅此而已。可是明兰躲着自己不算,就连她的弟弟也对自己充满了敌意。次次从中作梗,说话夹枪带棒的。他齐衡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那日我与小公爷说的话,小公爷真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既是对牛弹琴,何必浪费口舌?既如此,你我之间便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扭头瞥了一眼,不屑多说,继续大步向前。 “你不许走,你把话说清楚!”齐衡虽是翩翩公子,但此刻也有些急了,一把拉住盛长栒的胳膊不准他离去。 斜眼回头,瞪着齐衡,冰冷的眼神带着杀气。齐衡被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不由退后。拉着盛长栒的手也下意识的松了,瞥了一眼齐小公爷松开的手,不屑的撇了撇嘴,就这? “还用我多说吗?”根本不拿正眼看齐衡“小公爷您金尊玉贵,相貌堂堂,出身高、家世好。品貌才学都是一等一的,只可惜你却是个没有担当的。” “我没有……”齐衡着急的脱口而出 “你没有?”只觉得好笑“上一次你的退让,这一次你的松手,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你没有?那你刚刚为何要松手?你怕了!我还未如何你就怕了,你想过你所求所想之事有多难吗?三言两语,几个眼神你就怕了,你就退了,你有想过别人会因为你的退让付出什么代价嘛?你不如现在就死了这份心。与你、与家姐、与盛家、与你身边的人都好!”看着小公爷,俯在他面上一字一句的说道。说完盯着他,又看了一眼不为“好自为之!” 扭身便走,只留小公爷愣愣的站在原地。小公爷久久的盯着盛长栒的背影,只觉得自己似乎从不认识他。这是明兰的弟弟吗?这还是那个待人处事恭敬有礼、软弱老实的盛家七郎嘛?刚刚他盯着自己,齐小公爷只觉得冷汗直流,这会子背后竟然有透凉之意。 第36章 齐国公府 这边齐小公爷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说是要温习功课,但手上的书页久久也没有翻动。心不在焉的在自家书房里愣神,想着盛长栒说的话,和这些日子都不能再见面的明兰。 外面他的母亲郡主娘娘,碰到了他身边伺候的一个女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竟然直接找人牙子发卖了。齐衡母亲郡主娘娘的强势,以及这说一不二的性子可见一斑。 听说齐衡一回来就钻进了书房,刻苦的连晚饭都没有吃。这不带着一波下人来到齐衡书房外,只见齐衡拿着书愣愣的发呆,半晌也不翻一页。 “这一页拿了半晌也不翻一下,瞧来是有金子的?”郡主起疑,最近齐小公爷种种行为举止都很可疑。 “我在这一页看到一句话,想到学究出的题目,正在思考。”小公爷见自家母亲来了,立马起身随口便找到了借口,敷衍着自己的母亲。 郡主娘娘倒也不傻,领着人走到软榻处坐下,偏偏继续刨根问底道。“那你说来看看,是个什么题目?为娘的倒也可以给你参详参详!”说着晃动着手中的锦扇,眼神移过来看着齐衡。 “不用了”齐衡根本不敢对视,心虚的低下了头拱手道。本就是搪塞郡主的,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特别好的题目,于是哪里肯说。 “别小看你母亲。我从小也是饱读诗书过来的。学问不比你们父子差,看到哪些字,想到了什么题目?你大可说说看”郡主摇着扇子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不满意的继续追问,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之势。 “说到学问,我在盛家家学读书也有些日子了。明日,母亲和我一起去拜望一下盛家老太太,送些薄礼聊表心意吧。母亲你看如何?”齐衡听母亲刨根问底,突然想起盛长栒所言。立马转移话题的同时,计上心来倒想让郡主去盛家看看。他希望自己将来可以达成所愿,能够顺理成章迎娶明兰。更想让盛长栒看到自己的决心,让他知道他说的都不对。 “你去盛家读书的时候,你父亲已经去过了。也送了不少礼物。按理说我们家是公府世家,盛家一个五品,这样已是折节下交。若是频繁往来,倒显得有点儿做作。让人家觉得。我们另有所求似的。”郡主晃着扇子缓缓说着,言语口气不容拒绝,对盛家那更是很瞧不上的。 “我们能求什么呀?” 齐小公爷心虚的说道,他的那点小心思早就被平宁郡主洞察了。偏偏他还不自知,还在那里异想天开。“有道是礼多人不怪!” “你这孩子!平日里并不关心应酬,今天怎么这么上心啊?莫非另有内情?”郡主虽满面笑意,言语却尽是试探之意。 “母亲这说的是哪儿话?儿子长大了。对于应酬上的事儿,自然也应该了解一下。”齐衡还不自知,心虚的辩解道。 “我儿有这份心就好。金榜题名之后,再去应酬也不迟。” “母亲,你就去一趟吧。”几乎哀求的语气,小公爷迫切想让自己的母亲去一趟盛家,表明自家的态度,让明兰、盛长栒乃至盛老太太看到自己的决心。 “我这几日身体不适,脸色蜡黄。顶着这张脸怎么去见人呢?”郡主心中已经断定自家儿子有事瞒着自己,故而皮笑肉不笑的找着借口故意说道。 “您已经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了!您要是都不能见人的话,那其他女子岂非都不能出门了。”齐衡为了明兰一个劲的讨好郡主,就是想让她去盛家,最好能给自己定下亲事才好。 “你这孩子,为何非得让我去盛家?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啊?”她满脸疑惑地看着小公爷,心中实则早已了然,如明镜一般。 “我能打什么主意啊?我还不是希望母亲可以多关切一下我的学业。”齐小公爷还傻乎乎的不知道,极力的为自己辩解。 “我就是最关切你的人了,瞧!这是专门给你做的点心。考试这段日子你就专心的读书,剩下的事儿啊,不要多想。”郡主心中有了答案,一语双关的提醒着齐衡,扭身出去了。 齐衡失望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是不是瞧出了什么苗头?”郡主身边的婆子在出门后上前立马问道 “他捏着书本,眼睛瞅着别处。哪是想什么文章题目?倒像是这心里头有人了。”郡主威严端庄的走着,表情阴郁起来。 “去把不为找来”说着找人搬来了椅子,端坐在院子中间。 “是不是回屋处置?这廊上耳目众多,只怕……”郡主身边的婆子环顾四周,有所顾虑的说道。 “要的就是这耳目众多,让他们都看着。”端坐廊下,郡主强势的看着小厮带着不为过来了。 “郡主妆安!不知郡主找小人什么事?”不为过来行礼跪在地上请安,谨小慎微。 “公子在盛家家学读书时,有没有跟盛家的姑娘说过话儿?”看着不为,喝了一口茶水这才开口问道 “话自然是说过的,不过也没说几句。”不为小心翼翼的回答,头埋在地上根本不敢抬起。 “你可想好了再说,若是日后。我从旁人的嘴里打听出来,你今日说的不是实情,可有你好看!”郡主俯视着不为,威胁威严的言语,吓得不为忍不住的颤抖。 “小的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大娘子只管去打听。盛家的三位姑娘。今日干脆连面都没露,听说是请嬷嬷学规矩呢,日后怕更不得见。”谨小慎微的趴在地上,缩成一团,虽然强装镇定,但是语气身子还是忍不住的抖。 “这么说来,这盛家倒是个知书达礼的门户了?你要知道,公子平时待你不薄。你要是真对他好。就跟我说实话。处处顺着他。反而是害了他。”瞥了一眼心中已是极其不悦,不为说的不是实话她岂会看不出来。 “小人知道!小人一心都是为了公子好。”不为连忙表露忠心 “也不用吓的这么厉害,去吧。”又瞥了一眼不为,让他下去了。 不为起来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是!是!” 和小厮一起,不为出去了,待不为走后。郡主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哼!一派胡言,在这里给我装神弄鬼的。” “这猴狲口中无实话。”身旁的嬷嬷附和道 “盛家有三个姑娘,打的什么主意,我还不知道?”摇晃着扇子,很是不屑的说着。 “可换一个人陪着公子呢?”身边的婆子最会察言观色,小心的问道 “不为他用惯了,从小跟着情谊深厚。以后再说吧,马上就要科考了。没有什么出格糟烂的事儿,不动的好。没得闹起来。怕影响他前程。”郡主思索再三,为了齐小公爷的前程忍了下来。 郡主强势,早就洞察了齐小公爷所思所想。齐衡那里哪能能做的了他母亲的主,偏他还在那里痴心妄想的企图说服他母亲。 殊不知齐国公府发生的这一幕,一字不落的全部传到了盛长栒的耳朵里。 拿着勿言递过来的详情,不屑的笑了笑。看不上我家,哼!不过是靠着官家娘娘的一点点垂青,才勉强维持着而今国公府的荣华。也不晓得哪来的自信,狗眼看人。瞧不起我家,我还瞧不上你家呢。 “即日起叫人多看着些,别让齐衡来骚扰姐姐。”本来还想看姐姐心意,给齐衡机会的盛长栒。现在是满心失望,终究是扶不起的阿斗,还是算了吧。把勿言给自己的几页纸,放在灯罩里。看着几页燃烧的纸在手中把玩,也不觉得烫,最后直到所有的纸张都在盛长栒手中化为灰烬。 第37章 姨妈到访 这日盛长栒正在书房用功,勿言匆匆跑来。 “公子”躬身行礼 “何事?”翻着书问道,不曾抬眼,心思全在书本文章中。 “公子小娘的母家,卫娘子来了。” 放下手中的书惊奇的问道“姨妈?” “是” “怎会如此突然?”先是兴奋的放下书本起身,高兴的就往外走。刚走两步突然停了下来“可是出了有什么事?”疑惑的思考了片刻,扭头问道“近日扬州那边可有什么事吗?” “一切安好” “这可就奇怪了?”心中不由打起了鼓“姨妈现在何处?” “正与六姑娘说话,公子可要去?” “自然是该去拜见的,我可是好久都没有见姨母了。”说着也顾不上许多,急匆匆往外走去。 这边明兰院中,卫姨妈正与明兰说着闲话,诉着家常。只见卫姨妈也不似当年那般乡下娘子的装扮,如今虽不说穿的有多华贵,倒也是锦衣绣服,身边还有丫鬟婆子跟随。 “若有机会你可歹回扬州那边去看看,如今家里的日子也是今非昔比了。虽比不上你们这些个深宅大院里的官宦人家,说到底也是好过了许多。” “家中置办了宅子,如今你姨夫与你表弟打理着几家铺面。你弟弟前些年来信,更是介绍让你两个表哥他们去了禹州当差,我们也都让他们去了。你大表哥也挣气,靠自己在军中剿匪挣了些个前途。前些时日来信说刚刚才升了校尉,很得赏识重用。过些日子再说上一门亲事,可就更好了。”卫姨妈拉着明兰的手絮絮叨叨说着家常,盛长栒走到门口正好听见二人聊的正欢。 看到自家姨母自然开心,急匆匆的赶来。“小七给姨母请安了,姨母家中可好?”盛长栒冲进来撩起袍子就跪在了地上。 “哎呀!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你这可让姨母我怎么受的起啊?”卫姨妈正与明兰诉说着家常,便看到盛长栒急匆匆赶来,刚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急忙起身扶住了盛长栒。 “如今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解元郎了,他日前途无量。如何使的?如何使得?”一边说一边扶起盛长栒嗔怪道 “姨母自然使的!”盛长栒从来不曾忘记,当年母亲撒手人寰后,这个姨母来到盛家。所作所为一举一动,哪一点不是为了他和姐姐一辈子做尽了打算的。他和姐姐能有今日,能在这深宅大院里活到今日,受祖母庇佑。没有卫姨妈,恐怕早就被人害死了。 “姨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的,想来还没有用膳。勿言还不赶紧去准备。”说着拉住卫姨妈的手,扭头对身后跟着的勿言嘱咐道。“姨妈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说。” 卫姨妈可谓是明兰和长栒在这世上,为数不多最亲的人了,三人许久不见亲昵异常。 三人围坐一起,明兰和盛长栒高兴,频频给卫姨妈夹菜。可卫姨妈却紧张兮兮的看着身旁围着一屋子的丫鬟婆子。 “娘子怎么不吃?”丹橘把菜品摆放在桌子上,看着卫姨妈问道。 卫姨妈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众人,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一桌子的菜,却没有着急动筷。 “姨妈怎么不动筷?可是不合心意?有何不妥我让厨房重做?”盛长栒和明兰都疑惑的看着小心翼翼,紧张兮兮的卫姨妈。 只见卫姨妈盯着满屋子的丫鬟婆子并未说话,盛长栒低头暗思了一下。对着勿言说道:“我与姐姐和姨妈许久未见,自然是要话话家常的。尔等不必在这里伺候打扰我们说话,都下去吧。” 勿言也是机灵,立马心领神会的带头让众人退下。 “姨妈再不动筷,菜都凉了!”看着卫姨妈,盛长栒提醒道。 待众人全走后,只见卫姨妈从袖口处掏出一枚银针。挨个菜品试了一下,就连眼前的酒杯都未放过。 拿起来看了看并无异样,“好了,吃吧” 明兰不知所措的看看卫姨妈,又看看盛长栒。 “姨妈这是何故?您这是担心有人要暗害我们,给我们下毒嘛?”盛长栒装作疑惑不解,率先打破沉默发问。那单纯到不懂世事的小眼神,任谁看了也会相信的。 “我这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怎晓得这深宅大院里的门门道道?如今小七你如日中天,他日前途似锦,就是封侯拜相也是指日可待。如此这般便不免遭人嫉妒,想想你们的娘亲,我那可怜的妹妹。” “姨母你多虑了,我们有祖母庇佑,这些年过的还算如意。家中父母兄妹,也都还算亲厚。”盛长栒装成不谙世事的小绵羊,一副谁都对他很好的傻小子模样。 “姨母可是知道……或是听说了什么?”明兰看着卫姨妈语重心长地样子,不像是空穴来风。仔细想来便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莫非另有蹊跷。 “我只不过是让你们小心些,这些年做些个小买卖,我也是听说了好些个深宅大院里,吃人不吐骨头的事。这争恩宠,争家产的,害死一两条人命也不是没有!更何况七哥如今锦绣前程,难免惹人眼红嫉妒……”卫姨妈左右看看,还想说什么,到嘴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姨妈只管安心便是,有道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谁还敢暗害我们不成。”盛长栒一副大义凛然,人间正道是沧桑的憨傻模样。 “姨妈尝尝这个,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炙羊肉。”明兰装傻充愣的打岔,心中却不想让姨妈在盛长栒的面前再说下去。自家弟弟将来为官做宰,后宅下作这样事,怎可让他知道。 “嗯……明儿的手艺真是一绝,将来谁若是娶了我们明儿可就享福了。”卫姨妈看看坐在对面的盛长栒,翩翩少年郎,这是两家最有出息的孩子。他日踏足官场,应该活的光明正大,保留这份赤子之心才好。心领神会的不再多说什么,有什么事还是晚些时候单独说给明儿才好。 看着自家姐姐插话打岔,刚刚还气氛诡异的大型验毒现场,立马就换成了其乐融融的温馨家宴。摇摇头,夹起一块姐姐亲手做的炙羊肉。看着姐姐和卫姨妈背着他的小眼神和小动作,岂不知他早就尽收眼底。还真把他当成了不谙世事的小羊羔子了?岂不知这满府上下,就这一位长了有着八个心眼的腹黑小狐狸。 盛长栒自然清楚二人的用意,今晚两人怕是有好多悄悄话要说了。 姨妈和姐姐想要保护他的心,他岂能不知。这么些年了,林栖阁的血债也是时候清算一下了。 三人围坐,温馨的话着家常。 第38章 引蛇出洞 晨时盛长栒刚起,勿言一边伺候着盛长栒梳洗,一边说道:“公子昨夜六姑娘房中古怪的很,卫娘子先是说自己怕光,命人围了帷幔。晚间的时候还把守夜的侍女下人都赶了出来,就连过夜的灯火都不让点。” 正在洗脸的盛长栒抬起头,一边拿起帕子檫脸,一边问道:“林栖阁昨夜可有什么古怪?是否夜不能寐,一夜未眠?”说着扭头看着勿言 主仆二人会心一笑,接过盛长栒手中的帕子,勿言恭敬的说道:“公子真是料事如神,何止是夜不能寐,恐怕辗转反侧,忧思成疾了呢。” “是嘛!这还远远不够。”邪邪一笑“你知道嘛对付敌人最残忍的方法,不是报仇时候那一刻,大仇得报的畅快。一时之快……”摇了摇头,这才继续说道“也不是大刀阔斧打倒敌人的成就感,若想使其灭亡,必须使其疯狂。且让她自以为是,却被你把玩于股掌之上的那种感觉。就这样被你把玩,打磨,玩弄。人心都被你肆意拿捏在手里,玩的遍体鳞伤。死不了,活不成,这才最有意思。” 勿言听着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心中为林噙霜默哀不已,得罪谁不好,得罪自家公子。 “姑娘这是又打算亲自下厨啊?林栖阁林小娘的心腹周家娘子,一早就来打探消息,瞧见小桃和明兰提着菜篮子进来,立马围了上去。 “是啊!” “听说姑娘家姨妈过来了,怎么也没见着?”周家娘子看到明兰,立马殷勤的迎上前去,试探性的问道。 “姨妈出身在庄户人家,不善交际,也不太出门。”明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鱼儿上钩。 “那怎么能成啊?合该让我们请一顿才是。” “不敢劳烦周娘子了,我们姑娘自己招待吧。” “无非是添双筷子,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今晚就过去。和我们小娘一起,吃一顿汴京时下最流行的冰酥酪宴如何?”明兰心里犯着嘀咕,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栖阁如此殷勤备至,这中间定有猫腻。 “我竟不知周娘子如今都可做林小娘的主了?” “不必了,我姨妈明日就回去了。” “怎么不多玩些时日?”周家娘子继续试探的问道 怀疑的目光低垂的看着地面“姨妈来是与我有话要说,该说的说完了,家中还有事,自然着急回去。”说完和小桃快步向前,这句自然是抛砖引玉打草惊蛇。 妙就妙在这个“有事”,周家娘子不由泛起嘀咕。这大老远的来一趟,待了还没有两天就着急回去。这是多大的事,值得千里迢迢的跑一趟? 看着明兰小桃远去的背影,退后几步向着院子暗处快步走来。林小娘从暗处走了出来,“小娘怕是有事啊!” “她这姨妈来的突然,说什么庄户出身。你看到了嘛?庄户出身能穿的起那么好的绸缎?这次来还不是独自一人,丫鬟婆子,长随小厮的跟着。还有马夫伺候,你看到了吗?这中间怕不是有事啊?” 林栖阁的林小娘双手绞着帕子,“莫不是他们发现了什么?我这些日子总觉得心神不宁的,最近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也透着古怪,派人盯着。还有去打探一下他们这个姨妈的虚实。”目光深邃的盯着明兰远去的方向,手中扭着帕子透露出她全部的担忧。 “如今那个小贱人的孽种倒是越发出息了,一个两个的都不叫人省心。可别这中间还有别的什么事情!” “小娘!六姑娘这里还好些,七哥儿那……”周娘子话没说完,林小娘却只觉得不由得心惊肉跳了一下。是啊!那小贱人的儿子如今出息的,让她自己心惊肉跳夜不能寐。如若万一真的中了个六元及第,那可就真的不妙了。就算不是六元及第,榜上有名对她林栖阁来说也是不利的啊。 不行!绝对不行!绞着帕子的手越转越快“可恨!当真是可恨!凭那小贱人也能生出如此出息的孩子,可怜我那枫儿当真是不争气。如若不然这盛家还不是我们娘仨的天下了吗!只恨当年没能一尸两命!”林噙霜恶狠狠的咒骂着 周家娘子吓得一个激灵“小娘慎言啊,小心隔墙有耳。” “我才不怕!少年英才又怎么样?多少少年英?多的是英年早逝,谁都不能挡我们母子三人的路,谁都不行。” 林小娘的表情都扭曲了,殊不知不远处的暗处,还有四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 “公子看样子林栖阁怕是要对你动手了”兴奋中略带嘲讽的语气 抬眼看了勿言一眼“我怎么觉得你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感觉啊?你是巴不得公子我出事是嘛?” “怎么会公子!我这是在嘲讽这天下怎会有如此蠢笨之人,竟然和公子作对。公子不去找她麻烦,她就该烧高香了,怎么还如此不知死活的上赶着找死。” “行了,派人盯住了林栖阁的一举一动。小心她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公子你说这狗急了跳墙的女人,会用什么招数对付公子你啊?” “你问我,我问谁啊?不过既然她想玩就陪她玩玩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出了什么事你做证,公子我可是正当防卫啊。”只觉得越来越有趣了,笑容不由深了几分。 另一边,明兰回到寿安堂,自己的房中。 “对对对!明儿我仔细想过了,那周姓的娘子如此这般追着你,多方打探这中间怕是有事。我来找你,这满院子都知道了,怎么就她追着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姨妈怀疑她?她是个有城府的,我也觉得不对,怎么就她巴巴的上赶着,凑上来打听。所以我才故意说了,你明天就走。” “不行,如今这狐狸刚刚露出尾巴,我怎么能走呢?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你小娘当年就去的蹊跷。而今我要留下来保护你与小七,现如今定是他们做贼心虚怕了。” “你弟弟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他们定是怕了,怕他将来找他们算账。若这背后真有什么人,什么事,他们是断断不会看着你弟弟仕途一帆风顺的啊。”卫姨妈越想越是心惊肉跳,只觉得有人此时此刻就要谋害盛明兰与盛长栒。 当年她们一大家子若不是活不起了,大姐姐这才牺牲自己,投身盛家为妾。她那可怜的大姐姐,又怎么会年纪轻轻便孤坟埋土了?自己这一双外甥外甥女又怎么会自小没了娘亲,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里看人脸色过活? 想想自己如今锦衣华服,儿女各个出挑,那也都是托了自己大姐姐这个儿子,自己这个外甥的福。自己欠大姐姐一家的,就算拼了命去,也不足为报。我倒要看看是那个害死了我苦命的姐姐,现在又来害她这一双孤苦的儿女。 “只有你走了,狐狸才能露出马脚。你明日就走,偷偷地。”明兰拉着卫姨妈的手,坚定的看着卫姨妈的眼睛。“他们只要发现你没了踪影,定会偷偷的跟着你。” “跟着我去又能怎样?”卫姨妈疑惑不解的问道 “姨妈你是种过田的人,若是这稻田里有毒蛇一条你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用竹竿把稻田打一遍,它还不吓的跑出来了。”卫姨妈笑着说道,明兰也笑着看着她。双眸对视,卫姨妈立马明白了明兰的用意。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就是那打蛇的竹竿”明兰笑道“到时候你想办法甩开他们,他们失去了你的踪迹。定会露出马脚,到时候咱们在派人偷偷跟着他们,定能有所收获。” 第39章 借口出城 不等第二日清晨,半夜三更,盛家一大家子都已睡下了。只有些个守夜的丫鬟、婆子、长随、小厮还在睡眼朦胧的守夜打盹。 只见平日里最是贪睡的盛家六姑娘,搀扶着卫姨妈向门口走去。如今天色大黑,两人悄悄地耳语着什么,听得并不真切。大门口备好了马车,卫姨妈来时的一行人已经在大门口等她了。 “姨妈你回去路上小心些,还有我交代你的事别忘了。”二人故意低声耳语,装作神秘兮兮的样子。说话声音故意压低,但却又能让有心的人听见。 林栖阁在盛家作威作福这么多年,盛家奴仆里面,倒是有不少眼线。明兰就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打草惊蛇,这本来就是昨晚她和卫姨妈商量好的。 “嗯,我知道。我总是放心不下你与你弟弟,春闱在既可不能出了什么差错。你弟弟那里你可要多盯着些,断断不能叫人毁了他的前程。” 二人说罢依依不舍的卫姨妈上了马车,也没和盛家众人辞行,甚至都没有通知盛长栒。就这样夜半无人,悄无声息的走了。 真的悄无声息嘛?也不见得。明兰送完卫姨妈就于小桃赶紧回去睡了,那副小心翼翼不想被人发现的模样,尽数落在了躲在暗处,偷偷盯着她们的周家娘子眼里。 “什么事非半夜三更,无人见面,不为人知的走啊?”按照常理和礼数,卫姨妈一行定是要一一辞别众人后才会离开的。如今三更半夜,走的悄无声息,难免惹的林噙霜更加怀疑。 林小娘这些时日坐立不安,寝食难眠。狠了狠心,下定决心,决不能优柔寡断夜长梦多了。当年就是因为斩草没除根,丢下了那个孽种,今日才这般如鲠在喉。 “你男人不是认识些路子吗?跟着她,花些银子。”做了一个狠绝的姿势“然后回扬州把事情一一料理干净了。” 周娘子听得心惊肉跳,小娘这是要一劳永逸,永除后患啊。“小娘你……“ 周家娘子虽然跟着林小娘坏事做尽,可以往日都是些后宅夫人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虽说也害死过几条人命,可那都是后宅夫人见不到人的手段。而今小娘这是要白进红出,要人性命啊。 “怎么?你怕了……如今我们谁都没有退路了,那孽障已经长大了!他长大了!”咆哮着握住周娘子的肩膀。 “不单单长大了,而是还那么有出息。你说他若是知道,他小娘是我们害死的,他会怎么对付你我?怎么对付我的枫儿,墨儿?你说……他不死,我哪里还会有什么好日子?”有些癫狂,当真是狗急跳墙了。 “好……好的,小娘……小娘放心,我让我男人去办。” 林小娘这些年也是被逼急了,她日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眼看着盛长栒越来越有出息,从儿时的神童,到诗名、才名在外。又看着他一步步从县试、府试、院试成就小三元的美名。 去年秋闱乡试又不负众望,得了头榜甲等解元郎。现在外面都在传,盛家这个庶子有望成为我朝,乃至天下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被寄予厚的盛长栒能不让林小娘忌惮吗?林小娘能不急嘛? 以前明里暗里也没少使绊子。可是都没能奈何盛长栒分毫,如今她除了怕,还有深深地嫉妒。他日真的让他考取了状元,那个贱婢岂不是要骑在她的头上了? 死了还想要压她一头,绝无可能!想着青筋暴起,眼睛瞪的老大。这么些年的执念,有时候是会把人逼得癫狂的。 明兰好算计,她本以为林噙霜打草惊蛇,她会露出破绽。自己和姨妈悄悄跟在后面,顺藤摸瓜总能找到把柄证据。只是她不曾算到林噙霜因为盛长栒越发有出息,这些年已经是惊弓之鸟。而今一吓直接狗急跳墙,这就要杀人灭口了。 第二日一早,盛家众人都得知了卫姨妈昨夜就走了的消息。早上盛长栒和盛明兰来给盛家老太太请安,祖母留他们用膳。 “春闱在即,栒哥儿用功的同时也要注意身子才是。”祖母嗔怪的说道,眼神里却全是宠爱。 言罢还挥了挥手让楼妈妈端上来一碗大补的鸡汤。“这是我让人炖了一夜的老参鸡汤,最是补养身子。你都喝了,今日可不能在熬夜看书了。小小年纪,除了功课也要注意身子才好。” 看着祖母慈爱的宠溺,心里温暖“祖母孙儿谢过您老人家的牵挂,孙儿身子好着呢。只觉得虎虎生威。”站起来拱手行礼,还耍宝般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壮实。 “好好”祖母看着盛长栒就心里欢喜,示意他继续吃。扭头看着默不作声,似乎有心事的明兰说道“卫娘子昨夜怎么走的那般着急?也不通禀一下!” “姨妈家中有事,送信的昨夜来报。姨妈心下着急,就连夜启程赶回去了。事急从权,没能向祖母、父亲大娘子辞行,很过意不去。让我今早通禀一下,给各位长辈赔罪。” “有急事?”祖母疑惑的问道“什么事?可要紧?都是亲家,如需帮忙可说话!” “无外乎都是些自家生意的事,如今姨妈姨夫做了些小生意,自然忙碌。”明兰笑着回答,憨厚的模样让人不得不信。 “祖母”盛长栒躬身行礼打岔道“孙儿今日要出去一趟,可能需要耽误几日才能回来。故而向祖母通禀一声。” 果然祖母听到盛长栒如此说,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他这里。“何事啊?怎么会出门如此久?春闱在即,可不能懈怠!” 站起来看了看四周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即开口。祖母心领神会,挥了挥手让丫鬟婆子都下去。 “祖母也知孙儿于段家来往密切,段老太傅对孙儿很是提携,让孙儿拜师与他儿子。段小侯爷昨日送信说春闱在既,他祖父让孙儿去拜访范师。让其在对孙儿的文章多加指点,好让孙儿在接下来的春闱会试、殿试中能与他一般可以高中状元。” “哦,这是好事。范相公是段老太傅最得意的学生之一,当年一举高中。官家说他的文章是我朝第一典范,只可惜后来罢官归隐不问朝堂。段老太傅竟如此提携你,让你去与他请教,必然是看重于你。他儿子你师父如今的段侯,更是春闱主考,自然不好当面提点,让他父亲归隐的学生出面教你,确实思量周全。这份恩情你当铭记于心。” “孙儿明白,段老太傅和老师大恩。”盛长栒躬身行礼“只是此事……”故作吞吞吐吐的模样,似乎有所顾忌。 盛老太太心思豁达,一下就明白了自家孙儿心中所想。这是段老侯爷和段太傅有意提携盛长栒,虽是好事但不可张扬。此事若为外人所知可大可小,若被有心的人说成科场舞弊也未可知。毕竟捕风捉影,嫉妒之人大有人在。往日科考题目大多都是经段老太傅之手商定的,段侯更乃是今年的主考,自然要多加避嫌。 “你且放心的去,家中有我。对外我只说你去帮我办事,看谁敢多问。” “孩儿多谢祖母”盛长栒躬身行礼,盛老太太慈爱的看着自家孙儿。办事有度,才学斐然,当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这事却是要替自家孙儿瞒住林栖阁和葳蕤轩的众人,不然她们定然吵闹不止,非要让长柏长枫跟去。如此这般岂不引人注目,万一被有心的人利用可怎么得了。 第40章 大杀四方 用过早膳从盛家祖母那里出来,盛长栒带着勿言,二人先是坐着马车离开了盛家。滚滚车轮行驶在街道上,出了城门在官道上缓慢行驶着。 盛长栒勿言二人,早就不在马车之上。马车一出盛家,他们二人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熙攘的大街上。向着相反的方向出城去了。 骑着快马,一路抄着近道。 “公子咱们能追上嘛?” “虽过去了一夜,但是他们坐的马车,脚程不快。昨夜你不是派人一直跟着吗?咱们看着标记抄近道,应该追的上。驾……驾……” 主仆二人一路奔驰在乡野小道,什么范师指点,不过是盛长栒的说辞罢了。段候对他的指点恩惠,长年累月,根本就无需在临阵磨枪。 盛长栒此去是为了追卫姨妈的,他料定林栖阁可能会狗急跳墙,必然有所动作。即使没有什么变故,他也还有话要对卫姨妈交代。 这边卫姨妈一行并没有走官道,因为着急赶时间走了小路,好在他们脚程并不快。 “大哥你看就在前面……”不知过了多久,卫姨妈一行的后边出现了十几个骑着骏马,身穿黑衣蒙面的流寇土匪。 “你确定?是他们吗?”为首的壮汉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一行人 “错不了,钱都收了。”身旁的的流寇颠了颠马背上系着的包袱,沉甸甸、响叮当的,看样子应该有不少银子。 “那还等什么?”抽出马背上的宝刀,寒光一闪,他们做的就是这杀人越货的买卖。 狠辣的看着不远处的车队,“弟兄们!速战速决,给我冲啊……”一声令下十几人骑着马冲了出去 “驾……驾……”马蹄声,叫喊声立马响成一片。 “怎么回事?”显然被这嘈杂声惊动的卫姨妈,从马车中探出头来。 “娘子不好是流寇土匪” 长随马夫指着不远处荡起的尘土喊到。 “啊?”伸着头看着远处尘土飞扬,正朝这边飞驰而来。不由花容失色“那还等什么,快跑。快跑……跑快些……” 卫姨妈和明兰千算万算,却算错了林檎霜今时今日的心境。原本卫小娘只有明兰一个女儿,林檎霜在忌惮,也不会像忌惮盛长栒这个有出息的儿子一般,故而辗转反侧之下决定铤而走险,永绝后患。盛长栒在盛家她只能是暗地里耍手段,但这卫姨妈就不一样了。回扬州这一路上,遇到个流寇土匪的,可就太正常不过了。 “驾……驾……”长随跳上马车,跟随马夫一起狠狠地抽打着马匹。马儿吃痛飞奔起来,只见一架马车在前面飞驰,后面十几个流寇土匪紧追不舍。 卫娘子慌乱的透过车窗看着后面的情形,今日恐怕是不能善了。只是不知是巧合还是和盛家有关,若是巧合倒好罢了。可真若和盛家有关,明儿和栒儿可如何是好? 当真是巧合吗?卫姨妈感觉不像。原本和明儿计划打草惊蛇,不曾想竟反被蛇咬。卫姨妈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此刻她更在意盛长栒和盛明兰姐弟二人,若自己就此出了意外,他们二人可如何是好? 卫姨妈仔细思考,若要证实此事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倒也简单。思索片刻对着丫鬟婆子说道“将车上所有值钱之物丢下去”一边说着一边率先开始摘自己身上的金银饰品值钱之物,一边摘一边顺着窗户抛出。 若是普通马匪流寇所图不过钱财,得了钱财自会离去。就算别有所图,也会去捡洒落的金银,如此也好拖延时间。可若是不捡,这事怕也就没这么简单了。 果然金银首饰抛下去,这群马匪流寇视而不见,依旧穷追猛舍。 卫姨妈心下一凉,看来这是要自己一行人的性命了。 “驾……驾……”一面嘱咐车夫再快一些,一面对着小厮说道。“若是等会逃不出去,咱们就停下来。你带着魏妈妈务必找个地方藏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出来。事情过去必定要告诉家里,和明儿栒儿,叫他们有所防备。”卫姨妈说的大义 “杀……”“杀……” 一时间尘土飞扬,好不热闹。你追我赶,眼看就要追上了。 “娘子这可如何是好?”卫姨妈身边陪行的丫鬟吓的都要哭出来了,身旁的婆子倒还算镇定。 卫姨妈也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一般的土匪强盗只是求财,若能好好答对,不见得保不住一条命。今日之事自己活不下来也就罢了,可是明儿栒儿可怎么办?看着那边的树林,立马探头对车夫说道。“咱们停下来,魏妈妈你带着顺子从那边快跑,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回头。带着印信去找栒儿,告诉他为我这个姨母报仇。”说着就要推两人下车,可马夫看着后面突然说道 “娘子后边似乎是打起来了”指着不远处,卫姨妈连忙打开车门向后望去,虽尘土飞扬看的不那么真切,但是她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栒儿?”惊讶之下,连忙大喊“停下!停下!快停下!” “吁”马车停了下来,卫姨妈着急忙慌的下了车,向后看去。原本紧追不舍的流寇,这会已经是乱作了一团。 这边盛长栒一路快马追赶,中间还换了三次马,堪堪大半日便追了上来。 只见一伙贼人追着卫姨妈的马车不放,这还有何说的。 “驾”夹紧马背冲了出去,刚冲到眼前。一把钢刀就劈了过来。仰头闪躲的同时,飞身跳跃到那人的马背之上,一个锁喉那人当场毙命。 另一只手一个缠绕擒拿,钢刀就到了盛长栒手中。锁喉的手顺势将那人抛出,不偏不正,正好砸在另一人的身上。挥着钢刀,一刀就将另一人砍倒马下。 上述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流寇匪首还未反应过来,盛长栒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钢刀顺势劈下,那人抽刀就挡。奈何力道太大,一刀劈下,招架不住跌落马背。 盛长栒乘胜追击,连砍数人。这些个流寇土匪,竟没有人是他一招之敌,刚刚的威风叫喊全然不在。 只一个冲刺,十几人的队伍就被盛长栒一人冲的七零八散,溃不成军。勿言断后,收割着人头。战斗还没开始就这样结束了,只一个冲刺盛长栒看也不看骑着马,继续向前来到了卫姨妈面前。 “姨妈没事吧?可曾受伤?”看见来人卫姨妈被丫鬟搀扶着迎了上去,扶住盛长栒的手腕,看着眼前的景象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寒光闪闪的钢刀,滴答滴答的流着血,似乎在诉说着它手下的亡魂。 卫姨妈惊愕的看着盛长栒手中的钢刀,她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似乎受了惊吓,还未回过神来。 “姨妈你没事吧?”盛长栒扶住卫姨妈,再次关切的问道。 “啊!没事……没事……不妨事的,辛好你及时赶到。不过……”看看不远处七横八落的残局,和盛长栒手中的钢刀,卫姨妈只觉得自己怕不是在做梦?不然怎可如此荒谬? 自己被人追杀,自己的外甥救了自己?卫姨妈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自己的外甥可是解元郎。之乎者也的宰相根苗,什么时候动起来武来,如此干净利落竟比自己那两个行伍从军的儿子还要厉害? 仿佛不认识般的盯着盛长栒,被卫姨妈的眼神看的发毛。正在这个时候,卫姨妈看着后面瞪大了眼睛,话还未说出口。只见盛长栒一个花刀直接将手中钢刀甩了出去,钢刀不偏不倚正中本来要偷袭的匪首正中。举着刀的手,再也无力砍下,口中吐着血沫,终究是不甘的闭上了双眼。 “姨妈有什么话咱们还是等会再说吧,这里毕竟不安全。你先回马车上,孩儿料理了宵小,咱们在说话。” 说着把姨妈交给一旁的丫鬟,自己扭身朝勿言走去。 残局勿言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十几个人,活下来的不过四五,其中两个还伤得不轻。这会子都被勿言困的跟猪羊似的,跪地求饶呢。 第41章 救卫姨妈 “说说吧谁派你们来的?”盛长栒缓步走了过去,随意的扫过众人。一脚踢在其中一人的胸口,将那人踩在脚下轻声问道。 “好汉饶命啊!”其余人不停的磕头求饶,看盛长栒的目光充满了畏惧。 盛长栒笑了笑,眯着眼看着众人“一句话我不想说第三遍,谁~”拖着长音“派~你们来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几人,只看的他们一阵透心的寒意,冷汗不住的往外冒。 “我等……我等……”说话都结巴了,磕磕巴巴间继续说道。“是这山里的流寇,平日里专靠打家劫舍讨生活,” “是啊!是啊!”另一人急忙附和,待对上盛长栒的目光,又吓的低头垂目“他说的都对”声如细蚊 “是吗?”冷笑一下,接过勿言递过来的包袱,甩手扔在了二人面前“我竟不知带着几百两银子,还打家劫舍的土匪,当真是开了眼界了。” 扫了扫众人,只见他们低着头,虽然害怕但是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 “既如此那就不用说了,勿言一并处理了吧。”抬起脚,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轻飘飘的说着。仿佛这些人的性命,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 “我说,我说。是有人花了银子,要买那娘子的性命啊。” “哦?”停住了脚步,来了兴趣,满脸笑意的回头,看着被吓破胆的几人“是谁啊?” “我……我……”心虚地低下头,似乎还在权衡。 “看来还是不想说,既如此……” “大爷大爷,不是我等不想说,是我们都不知道啊。” “是啊!是啊!我等平时除了打家劫舍,偶尔也干些杀人越货替人消灾的买卖。只不过平常都是那三子与人联系的,我们这些人只管事后分钱啊。” “三子是谁?” “就是刚刚被大爷你锁喉的那个”一个人说着,不由咽了咽口水,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扭头看了看那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不屑的回过头来“那可真是可惜,既如此你们就下去帮我问问他吧。” 挥了挥手转身要走,勿言闻言往前迈了一步。 “别……别……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我全说,我全说。” “这会又想起来了?”伶俐的目光闪过一丝寒光,瞪了一眼“不觉得有些晚吗?”盛长栒这次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走去 “大爷饶命啊!三子说那人给的只是定金,说事成之后去十里外的茶馆取剩下的。大爷我说的都是真的,饶命啊。”流寇急了,看着逼近的勿言,吓的高声大喊。 “给我闭嘴吧!” 勿言步步逼近,但并没有取人性命。只是把他们捆在一起,嘴巴用布塞住。 只见这时不远处又有几匹快马赶来,都是一个个魁梧的汉子。来到勿言面前纷纷下马“呦!都解决了?看来我等还是来迟了,接到公子的信我们就快马从庄子上赶来,没想到还是迟了。公子呢?”为首的汉子看着一地的狼藉,和被捆得跟猪羊的几人说道。 勿言努了努嘴,示意汉子往那边看,远远看见盛长栒正在往卫姨妈马车那边去。 “葛大哥这几个交给你了。”勿言说着把手中的绳子扔给了大汉,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几人,向着盛长栒追去。 “得嘞!你们几个给我老实点!” 面对着比盛长栒勿言更加凶神恶煞的这几位爷,几人更加害怕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 “公子”一路小跑追上盛长栒“接下来怎么办?” “你与葛二一起,押着他们去十里外的茶馆看看。瞧瞧究竟是谁,如此不知死活。把人给我带回来,我倒要看看长长见识。还有我与姨妈一起,在前面休整等着你们。”说着盛长栒向着卫姨妈的马车继续走。 “是,小人明白。”躬身行礼后,勿言快步退下,向着葛二一行而去。 盛长栒来到车前,看着卫姨妈透过车窗张望。 “去前面休整一下吧”看着极为狼狈的几人,盛长栒对着车夫吩咐道,说着撩起袍子上了马车。 “你没事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卫姨妈只觉得一脑袋官司,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姨母莫慌,都解决了。”这时马车缓慢的向前走去,推开车窗往外看,只见勿言、葛二一行骑着马,拉着绳子,不快不慢的向着他们来时候的方向而去。那些个受伤颇重的流寇土匪们,被绳子捆着手,踉踉跄跄的跟跑在后面。这十几里的路,恐有他们受的。 “姨母你于姐姐昨日密谋了一夜,岂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如此危险之事,怎可以身犯险?”收回目光,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平静的看着卫姨妈。 “哪有?我与你姐姐昨日不过是话话家常。”说着低下了头,思忖了片刻只觉得不对。“究竟怎么回事?快快与我说来?” “那我到是要问问姨母此行的目的?难不成千里昭昭的。真的只为了看看我于姐姐吗?那为何又这般悄无声息的不告而别?还有姨母在盛家又是验毒,又是帷幔的,究竟是在防谁?” 两人四目相对,似乎都想从对方眼中得到答案。 “唉!”终究是卫姨妈败下阵来,拉着盛长栒的手,长叹一声开口说道:“这些年家中有你照付,日子是越发好了。你小小年纪却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未来前途似锦的。你阿娘地下有知,总能心安瞑目了。我与明儿终究还是想护着你,不让你卷入这些个腌臜事里来。 也罢!既然你问了,我此次前来是因为我在扬州每日是担惊受怕,虽然家中日子越来越好了,可这都是你的功劳。你越出色我就越害怕,尤其是近两年来帮你打理这些许生意,见得多了听得也多了。那些个深宅大院里的肮脏事我也是没少听人说道。 前些日子收到信,你更是高中解元,如此这般不知道要惹多少人嫉妒,你那些个嫡母庶母,兄弟姐妹的能不记恨你嘛?我是越想越不对,越想越害怕。你阿娘我大姐姐当年不就是这般不明不白的走了吗? 若不是你命大,一尸两命你也早就被断送了。大姐姐走的不明不白,至今没有个交代。若你和明儿在出点什么事,我将来有何脸面去地下见我大姐姐?” 卫姨妈说着潸然泪下,只觉得当年自己就对不起,为了自己一家老小投身盛家的大姐姐。而今锦衣玉食,家中孩子也个个有出息,这又是全托了自己大姐姐这个儿子福气。 第42章 我当是谁 卫姨妈一番话,说的盛长栒只觉得眼红鼻子酸,大为感动。如此真情除了祖母姐姐,也就数卫姨妈了。 抱住眼泪直流的卫姨妈说道“姨母用心良苦,为我与姐姐操碎了心,栒儿岂能不知。可是今天之事何其凶险?我若不是早有防备,快马赶来,这后果当是如何?你和姐姐只晓得引蛇出洞,难道就不曾防备狗急跳墙,反被蛇咬嘛?” 看着严厉责备她的盛长栒,卫姨妈突然檫干眼泪,抬头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是不是全都知道?是谁害了你阿娘?现在又来害我?”四目相对,攥紧的拳头,暴露出她全部的愤恨。 “娘子公子咱们不是还要等人吗?就在这里休息调整吧?”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卫姨妈急忙背过身去檫着眼泪。 马车已经停了,盛长栒看了一眼背过身去的卫姨妈,率先打开车门下了马车。 只见马车的位置停的极好,沿着河边,背靠树林,确实是休息调整的好地方。 “如此甚好,我们就在这里等勿言他们回来吧。”回头看见卫姨妈,这时候也由丫鬟婆子搀扶下了马车。 “尔等就在这里去捡些柴火做些吃食,奔波一路又遇土匪,想必大家也都饿了。” 说着代替了丫鬟的位置,扶着卫姨妈向河边偏僻处走去。“姨母咱们去那边休息” 卫姨妈明白盛长栒的用意,示意丫鬟婆子不必跟来。 到了偏僻之处见无人注意,拉着盛长栒的胳膊关切的问道“我刚刚问你的,你还未做回答。究竟是谁?” 盛长栒不答,背着手向河边走去。在一块石头处坐下,捡起一颗颗石子,竟然打起了水漂。卫姨妈看着他,只当他不愿告知,来到他身旁。 “你有什么话是不能对姨母我讲的嘛?我知晓你从小心思就重,可是你告诉我,我也好出一份力。总好过这每日担惊受怕的度日。” 看着水面的涟漪,盛长栒终于开口了“我确实一早就知道,而且很小就知道。”扭头看着卫姨妈,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怎么会?” “姨母可知那人这些年来,从未间断的,想要取我性命?” 卫姨妈被盛长栒的话,惊的愣在了当场。 “我两岁时烛台点燃了床幔,若不是奶娘放心不下,回来看我,我当葬身火海。……四岁时吃东西差点被噎死,谁都当是我吃饭太急,却不知我的饭里混进了不干净的东西。……六岁时汴京城郊闹时疫,好巧不巧压根没有出门的我却被传染了。……八岁时差点掉进池塘,若我不会水当真就被淹死了,一桩桩一件件,都做的极其隐蔽。或意外,或调皮,这么多年滴水不漏,就连祖母也未曾怀疑。若不是我有这一身武艺才艺傍身,,我早就没命活到今日了。” “桩桩件件不为外人所知,不过点点小事,可是稍不注意便可取人性命,就如同我阿娘当年,胎大难生。流水一般的补品吃食送了过来,姨母觉得当是何人?”盛长栒平静的看着湖面发问 卫姨妈已被盛长栒说出的话惊吓的,用帕子捂住了嘴不敢置信。“我竟不知这些年你过得如此艰难!怪不得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智” 卫姨妈终究是农户妇人,遇事慌乱拿不定主意。听盛长栒说完眉头紧锁的思量了片刻,蹲在盛长栒旁边,急忙拉着他说道“不会是你嫡母吧?” 盛长栒看了一眼卫姨妈“怎会是她,虽说她是大娘子,但是这些年在盛家她处处受人挟制。就连管家的权利也是没有的,若不是祖母坐镇,她哪里还有半点大娘子的威严脸面。” 看着卫姨妈思索的样子,盛长栒继续说道“话都说到这里,姨母还猜不出是谁吗?这些年来是谁把持盛家?我阿母有孕之后又是谁人当家?是谁赶走了我阿母身旁的女使小蝶?又是谁在姨母突然出现后多方打探?在你走后却派人暗中盯梢?又因我这些年功名不断加身,而惴惴不安?……我的存在又会影响谁的利益?” “是她!”姨母大惊失色“这可如何是好?你说的这些可有罪证?如此毒妇非要告到官衙治罪才好。” “这些不过小事,何来罪证?即便害人性命,也不过都是些意外。就如我阿母一般,妇人生子最是凶险,胎大血崩而亡,一尸两命何其正常?就算是告到开封府,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何凭证?” 是啊!烛台失火是意外,幼童吃饭被呛是正常,瘟疫流感乃天命,失足落水是调皮。谁家孩子不生病?谁家孩子不调皮?活到现在纯属意外 “那毒妇就真的奈何不得了?这天下还有王法吗?我不管!就是和她拼个同归于尽,也定要为你和你阿母讨回公道。”卫姨妈气的,抓着盛长栒胳膊的手,颤抖不已。只觉得气血上涌,青筋暴起。 “姨母切勿动气,这些年我们有来有往,她们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去。如此种种,这才逼得她狗急跳墙。你和姐姐如此筹谋,差点打破我的计划。幸好我早有防备,姨母也不用担心。她林小娘多年培养教诲,我自投桃报李,一一奉还。”盛长栒笑着看着姨母,说到“投桃报李”时只觉得让人后背发凉。 卫姨妈还想说什么,只见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听声音应该有十数人,想必是勿言他们回来了。 卫姨妈站起身来看向远方,盛长栒则置若罔闻的又捡起一颗小石头扔向远方。石子接触水面,“扑腾……扑腾……”足足滑碰了十二下才落入水中 “公子人我带回来了,你可要亲自审问?”勿言在不远处翻身下马,来到盛长栒身前躬身行礼道。 “是谁?”轻飘飘的询问,答案早已了然于胸。 “人没见过,不过主谋却是交代了。不出公子所见,外府田铺管事周赖。” “这是何人?是盛家的?”卫姨妈爽利脾气,插嘴问道。 “是也不是。” “这话如何说?”卫姨妈疑惑不解 “去把人带过来让我瞧瞧。” “姨妈周赖此人原本算是盛家的人,我父亲送给她许多产业,自此周赖便算是她的私产管事,只听命于她一人。更是她身旁贴身女仆,周家娘子的男人。” “跪下”只见葛二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来到跟前。那人挣扎不休,葛二一脚上去,那人跌跪在地上。在看到眼前的盛长栒与卫姨妈后,那人反而没了害怕的神色,变得颐指气使哈哈大笑起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盛家七郎。”那人跪在地上嬉皮笑脸的,全无惧色。 第43章 工于心计 “看来你认识我”盛长栒带着笑意,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听到盛长栒问他,很是不屑的笑了笑。想要挣扎的站起来,奈何葛二力气太大,未能如愿。 盛长栒见了,挥了挥手,示意葛二放手。那人看到后更加不屑,站起来后还瞥了葛二一眼,仿佛再说看到没你家主人也不敢把我怎样。昂着头,一副你能奈我如何的表情。 “你凭什么抓我?知道我是谁吗?凭你一个庶子怎敢?”看着眼前的盛长栒,他认识他。盛家庶子,虽有出息但是性情软弱最好拿捏,平日里他们这些人,没少与人说道嘲讽。 “你既然认识我,就说说吧,是谁想取我姨母性命?” 那人左顾右看,随后无赖一笑“你说什么?我全然不知,你们这些人好没道理。光天化日之下,我在茶馆好好喝茶,不分青红皂白的却把我绑来,想必是受了你这解元郎君的指派。你还真当自己已经为官做宰,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告诉你,我定要将事情闹大,让大家都来看看你这为非作歹,青天白日随意捆绑、动用私行的解元郎君?” “你说什么”葛二说着就要动手 “栒儿他……”卫姨妈也急了,听到这泼皮无赖,居然拿盛长栒前程名声要挟,顿时急了。 盛长栒一个眼神便制止了葛二,拦住了卫姨妈。“是嘛!那我可当真害怕”嘴上说着害怕,脸上却全是戏弄的神色。 “嘿嘿”那人以为他拿住了盛长栒的七寸,这些个读书的公子老爷们最看中名声。跟我斗,得意的立马尾巴翘了起来。他混迹汴京多年,这招百试百灵。读书清流,甭管他当多大的官,碰到这般泼皮无赖都要头疼。当然他也知道有哪些人是不能招惹的,有些人招惹了当真会取他性命,捏死他如同蝼蚁,不过这盛家庶子却不在此列。汴京城内,天子脚下,他还能随便杀人不成。 “如何?还不快替我松绑?”颐指气使,得意忘形。你能奈我如何?他看到盛家庶子后,就料定这样的人,不能把他怎样? “我只是想知道是何人害我姨母,还请告知。手下之人不懂轻重,却是粗鲁了。我在这里先行赔罪”说着还当真拱手行礼,一副读书读傻了的迂腐形象。 自小跟在盛长栒身边的勿言却偷偷捏了把冷汗,用一副看死人一般的表情偷瞄着那不知死活的无赖。 “你知道就好!赶紧放了我,其他的我就算告诉你,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你个无依无靠的庶子,还能怎样?天下之大,大不过一个孝字。你还能忤逆父母,有你父亲在你还能如何?你有证据嘛?你还能杀了你父亲的宠妾不成?还不松绑,送我回去,在赔偿我百八十两,此事我当不与你计较。”这人志得意满之下,果然漏了嘴还不自知,不停的叫嚣着。 盛长栒看着眼前不知死活的人,并没有生气。“你既认识我,我也认识你,你与周昆是亲戚。常在一起喝酒耍钱。”这个周赖是林栖阁林噙霜贴身女使汉子周昆的本家“看来要害我之人全在此列了。” “那又如何?你有何凭证?哈哈……你若将我送官,我必告你欺压良善。你若拉我对质,我定说你诬陷尊长。你这解元郎到时名声尽毁,你能奈我如何?我告诉你,快些放了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哈哈……哈哈……”那人一番慷慨激昂,说的盛长栒忍不住仰天大笑。 “你笑什么?我说的却都是事实?你虽是官宦子弟,功名傍身,可是你们这些个清流门户能把我怎么样?你父亲也不过是五品小官,在汴京啥也不是?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世家公子不成?你还能杀了我?你敢吗?你今日若杀我,明日周昆就有了把柄将你告到公堂,让你身败名裂。”那人越说越觉慷慨激昂 “你如此说话,还真把自己当了个人物了。看来你和你的主子一般,认识我认识的还不够全面。今日我就在让你开开眼,好好认识认识盛家七郎。必不叫你终身难忘!”盛长栒轻飘飘说着,挥了挥手。 葛二心领神会的已经出手了。一瞬间来到此人身前,右脚踢出,左手擒拿锁住他的胳膊。那人当即吃痛的跪倒在地,胳膊被拧成了麻花。葛二微微用力,那人便嚎叫不止。 “忍你很久了,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葛二像提小鸡仔一般将那人提起来,让他半跪在地上。 “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子,别忘了你是在谁手底下讨生活的。啊……”话音刚落,就传来了凄惨的哀嚎声。那人当即如一摊烂泥一般躺在地上翻滚,他的胳膊已经废了。 不屑的松开手,葛二立马又把人提起来。 “我家公子是你祖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不敢宰了你?呵,当真可笑!杀你比踩死一只蚂蚁容易不了多少。”又是一巴掌,拍的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你……你……”哀嚎声不断,疼得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拳拳到肉,打的他蜷缩在一起。 “啊……饶命……饶命……七公子,七祖宗,饶命啊!”终于在拳脚中,开始求饶。 挥挥手让葛二住手,蹲下身来拍了拍他那肿成猪头的脸“现在知道了吧?你可看清楚了,我是一下没动,打你的可是这几位爷。”说着还指了指围在周围的葛二众人 “哦,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盛长栒盛家七郎这两日明里帮她祖母办事,暗里应该是去求学问教了。怎么也全无可能出现在这里!至于证人嘛,倒是一堆。比不上你,不过是些个侯爷太傅,自然是不够体面的。不过却皆可为证,至于身败名裂倒还不至于。”拍了拍周赖的脸 停顿片刻,手搭在他的肩膀处,显得甚是亲密“至于你~一个地痞流氓遇到山贼土匪”说着指了指不远处已经半死不活的那几个流寇继续说道“暴尸荒郊野外,时运不佳,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我成全你” 那人看着盛长栒的目光逐渐变得恐惧,哪里还有半点刚刚的趾高气昂。他本以为一个软弱的庶子,不敢要他性命,不曾想他竟然如此可怕。 “我错了……我错了……我……我可以指证他们,当面对质或者把我送到官府,我全都交代。别杀我,别杀我……我都说……” “你刚不都说了,我可不敢。哎呦喂!这是干嘛?有点骨气!”扶正了他的身子“有句话你说的很对,我确实不敢把你怎样。不过我走后这几位爷我可就不好说了。活不活,死不死的,得看造化。”可怜巴巴的目光看着他,只把他瞧得心理崩溃。邪邪一笑,把玩人心才最有趣。 站起身不再看他,挥挥手把勿言招到身前“给他录份口供,剩下的怎么处理都行,就是别死了。还有让葛二派几个人护送我姨母回扬州,顺便去扬州找到那个郎中。也要来口供明白?” “小人明白” 勿言办事盛长栒放心,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勿言了,这人的死活他根本不在意。 第44章 准备应试 又耽误了一日,看着葛二手下几人护送着卫姨妈的马车渐行渐远,不远处盛长栒和勿言骑在马上远远看着。 回想起姨母临行前二人的对话: “姨母汴京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一切有我。如今你只管坐镇扬州,张罗好大表哥与沈家二姑娘的婚事才是正理。” “表哥经我介绍,如今被沈家看中,又得赵家父子器重,在禹州虽当个校尉,可他日的前程不可限量,此事才为重中之重。” 卫姨妈拉着盛长栒的手,依依不舍。“可我总是放心不下,你与你姐姐这是在虎狼窝里谋生。春闱在即,她既存了那样的心思,怎可看你顺顺当当高中呢?” “姨母倒不是我小瞧她,她也就那点手段上不得台面。如今她还能如此兴风作浪,不过是想让她多活两日。我母亲死的容易,可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都是小事,您不必操心。当务之急您办好禹州和扬州的事,便是帮了我大忙。” 看着卫姨妈一行远去,“公子咱们好歹赶紧回去,春闱眼看就到了,咱们还要准备一应物品呢。”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此间事了姨妈不会在掺和。姐姐那里也要加派人手保护才好,避免林小娘得了消息狗急跳墙。姨妈只要办好扬州和禹州的事才是重中之重,咱们快马连夜赶回。”勒紧马绳,身体随着马匹左右摇摆。最后看了一眼卫姨妈离去的方向,这盘棋下到如今才刚有点眉目,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驾”随着马鞭挥下,两人向着汴京奔驰而去。 “小娘!我家男人传信说,周赖失去了消息。”夜深人静林小娘正在梳妆准备休息,周娘子紧张兮兮的跑了进来。确定四下无人,这才神秘兮兮的轻声说道。 “什么!”林噙霜大惊失色,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家娘子。 “怎么可能?你不是说最为可靠的嘛?”随后瞪大眼睛盯着周家娘子,低声咆哮。疾步在屋内盘旋,有点慌不择路。 “小娘莫慌,我想着该不会有问题才是。就是真的失败了,也只是路遇流匪,怎么也怪罪不到我们身上。”周家娘子跟在林小娘的后面开解 “废话!我担心的是这个吗?春闱还剩几日?偏这个节骨眼上那个贱种不在府上,他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出了这档子事,若是那个贱种高中,日后为官查起来,我们今后还有好日子吗?若是再让他知道当年之事,那可如何是好?”林噙霜说着急得团团转,挥舞着帕子,急火攻心的在房里想对策。 “对了这两日那个贱种,究竟干嘛去了?可有消息?”林噙霜突然怀疑的问道,好像抓住了什么一般,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 “这……并没有打探出来,马车出了城门就跟丢了,失去了踪迹。那边也并没有打探出来,只知道七哥儿不知道和寿安堂说了什么,用过早膳就出门去了。今日已经第四日了,还未回来。主君问起,寿安堂也只说替她办点小事。” 周家娘子回禀着盛长栒的行踪,突然觉得不对,抬头看着林小娘问道“小娘是怀疑此事和七哥儿有关?” “怎会如此巧合?春闱在既,寿安堂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该让那贱种去办。这中间怕是有事!姓卫的刚走,他第二日便出门去了。随后周赖也失去了消息?派去的人到现在也没个回报?若果真是他!怕是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这些年还真没看出来……”林噙霜阴邪的笑了笑 “娘子若他们抓住了周赖可如何是好?”周娘子闻言也是慌了,林噙霜反而镇定了下来。 “慌什么!没有证据他能奈我何?当年的事滴水不漏,让你男人派人再去趟扬州,把事情都处理干净。记住万万不能留下任何尾巴,还有周赖哪里也要切断联系。” 镇定下来,坐到床上“这些年当真是没看出来啊……狼崽子终究是长大了,和他娘一样,碍人眼,招人烦。不毁了他,这盛家从今往后怕是没有我们娘仨的立足之地了。”绞着帕子,思量着。 第二日清晨,不眠不休连夜赶回来的盛长栒了,刚进家门就去了寿安堂给自己的祖母请安。 “你回来了?事情可办好?”祖母正在调香,一边摆弄着桌上的物件,一边问道。 “回祖母都妥当了!孙儿成竹在胸!”自己这些年可是日夜苦读,又有段老太傅和段侯时常真题指点,是有真功夫的好吧。 听到盛长栒的声音,盛家祖母这才抬头看他。“也别太绷着自己,这几日没有休息好?”看着盛长栒眼下乌黑,关心问道。 “孙儿惦记着春闱,连夜赶回来的。一夜未睡。这边给祖母请安后,就打算回去休息了。” “那你且快去,春闱的事你不用操心。只管养足精神,应对考试便是。一应东西物品我都让准备了,明丫头也都一一查验核对过了。你姐姐不放心还添置了好些,你等会自己去看看还缺什么,再让人买来就是。不过你也要好好休息,要养足精神才好。” “是祖母说的是”不停的躬身行礼,在祖母面前永远是个孩子。 “好了,不与你说这许多了。赶紧回房休息去吧,眼窝下血黑一片的。不准在熬夜看书,你年岁还小,当注意身体。别有压力,今年考不过大不了三年后在考,你这个年纪,即便在等三年也是无妨。”盛家祖母慈爱心疼的嘱咐着 “是!祖母说的孙儿知晓,便先退下了。”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回房休息去了。 看着盛长栒离去的背影,盛家祖母对着房妈妈说道:“叫小厨房把汤都炖上,在准备些七哥儿爱吃的。都先备上,七哥儿醒了好吃。” “老太太放心,都备着呢。这些时日这补品参汤的,厨房是不断的。” “嗯!那就好!还有让人把科考的一应物品在检查一遍,便交给专人看管,不可出差错。” “明白,老太太放心,出不了差错,我都叫人盯着呢。”盛家祖母抬眼看了房妈妈一眼,主仆二人会心一笑,老狐狸一般! 这日一早盛长栒竟然没有早起,难得的赖在床上。明日就是春闱,大考三日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必然是难受的紧,今日打算好好休息放松一下。 “你怎么还睡着?”盛明兰带着小桃走了进来“快起来快起来。试试我给你做的新衣还有鞋袜,我还给你做了一对护膝。我听说贡院冷得很,还有这好些东西,你也看看才好。”进来看见盛长栒还躺在床上睡觉,直接走进来坐到床沿边推搡着他。 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睛,入眼就看见姐姐明兰。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平日你不是最是贪睡吗?”揉着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 “你快起来看看!”明兰兴奋地拉着盛长栒,高兴地看着他“来!快把鞋穿上,还有衣衫。”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动手帮忙 “姐姐不必了,我自己来。”惊吓的后退,捂住自己的内衫 “你什么样我没见过?小时候我还帮你洗澡呢”明兰一遍说着一遍笑着把衣衫递给他 “你瞧瞧,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笔墨纸砚,这些都是祖母给你买的最好的。还有这些厚的衣衫,被子都是我亲手缝制的,我听大娘子说的贡院里冷的厉害。你瞧瞧!”明兰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如数家珍地给盛长栒介绍着。处处透露着用心,盛长栒科考她倒是兴奋地一连几日都睡不着。 第45章 准备使坏 看着姐姐兴奋唠叨,喋喋不休的样子,盛长栒只觉得倍感温暖。 “我与你说的都记住了吗?还有这些吃食点心,都是我提前备好的,足够你三日吃的了。明日早起我再给你做新的带上,你且现在尝尝口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早就开始忙碌,半点都没有休息。 看着自己的弟弟,高兴的笑着。眼里的期许温柔,不曾对别人有过分毫。小娘走的时候他还尚在襁褓之中。如今长的比自己都高出好多。整个汴京也找不到比自己弟弟还俊秀的小郎君了,如此出类拔萃,小娘地下有知也该心安了。 “你好好考,祖母也说了即使不中也不打紧,你还小过几年也无妨。” 拉住姐姐的手,温柔的看着她“姐姐你放心,我定能高中。我已经长大了,往后换我护着你。你不必在过得小心翼翼,往后我站在你身后,就是你的底气。只希望你凭自己的心意过活。还有阿母,我定要为她正名,让她风风光光的进盛家祠堂,让她诰命加身。”还有为了她报仇,当然最后一句话是在心里说的。 明兰欣慰的看着盛长栒,感动的流下了眼泪,自己的弟弟长大了“我都知道,小七最有出息了。” 那边葳蕤轩和林栖阁也都在各自准备着相应的东西物品,明兰也做了相应的护膝送了过去。 “这进考场的衣服不能有夹层,歹是单的。多备上几件。”大娘子房里丫鬟们各自忙碌着,大娘子在一旁指挥监督。 “这文房四宝可看仔细了,不能有磕碰缺角。” “这被褥厚实点,别看已经开春了,那倒春寒可是厉害的紧。去年这月份还下雪了,贡院里边冷的紧。” “你又没去过贡院,怎知冷不冷?”如兰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看着大娘子忙碌。 “你父亲与我说的。进了那贡院大门一关,小门一锁,吃喝拉撒就你一个人。谁都不能进,就是着火都不行,时间不到,门一开成绩就作废。” “这上面怎么能有字呢?搜出来可了不得!行!这被子够厚实。差不多。”………… “大娘子这是六姑娘那边让人送来的护膝,说是给二哥亲手做的,穿上可以抵挡寒气。六姑娘说想着现在天气虽然回暖,但是一到夜里就冷的厉害。就从库房翻出来这块厚绒,做成一对护膝。这样虽然夜里露水重,但是也可以保护膝盖不受寒气。” “那这护膝是只有我们家哥哥有,还是林栖阁的也有啊?” “说是都有,每人一对。” “哼!倒是不得罪人,两边充好人。”如兰忿忿不平的说道 “瞧你说的什么话?你亲哥哥下考场,你什么都不做,还在这里说着风凉话。你再看看明丫头现在说话办事圆满周到,再看看你。难怪老太太喜欢呢,这几年连官人也越发喜欢明丫头了,你也不说学着点。” “我和她能一样吗?我可是嫡出!” “住口。不许再说这些” “你去把咱们给长柏准备的吃食给七哥拿些,别的老太太都备了,他也不需要。” “母亲小六把小七的东西都准备了,哪里还需要你在这里费心思充好人。”被大娘子训斥的如兰很是不愤的说着 “那能一样吗?好歹也是我这做嫡母的心意,行了行了!你别在这里杵着了,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净添乱。” “母亲这会怎么不说小七不是你亲生的了?”如兰撇撇嘴 瞪了一眼如兰“我愿意你管得着吗?你要知道一门双进士这是何等的荣耀,往后与你二哥哥还能互为助力。” “那我怎么看母亲对林栖阁的就不一样呢?一门三进士,不是更荣耀些。”如兰性子单纯不管那些说道 “胡说些什么?我看你是想气死我!”翻着白眼不愿多说,林栖阁的要是中了,那尾巴不是更上天了。 这边林栖阁中 “小娘,六姑娘做的护膝说是给三哥特意准备的。” ‘什么东西呀?也往这送?’’林小娘一脸嫌弃的说着,很是不屑。 “这破玩意穿出去不歹让人笑死,贡院里哪有这般冷?”盛长枫说着就将护膝甩手扔了出去,刚好扔到了墨兰所在的位置。 墨兰翻了翻白眼拿起了护膝翻看“这个小六倒是比葳蕤轩那个蠢蠢的强些,只可惜呀改不掉身上的穷酸味。这样拿不出手的东西,也好意思送人?”墨兰趾高气昂的端着,一副似乎是嫡长女的做派。 “我的儿!你可要争气,定要考了进士回来。”林小娘满面笑容的说着“那寿安堂和葳蕤轩的就再也碍不着咱们娘仨的事了。” “阿娘你就放心吧,就连庄学究都说,我这样的年纪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很不简单了。许多年近不惑的举子,都没我这般的见识和笔力。再说了,就算我考不上,我结交了那么多豪门世家的公子,不愁没有出路。” “别胡说,明日大考别说丧气话。” “哥哥文章写的再好,还能比过寿安堂的嘛?不少人可都说,他能有望成为我朝的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哥哥如何能比?” “真是没用,有你这个无用的哥哥,生生被他寿安堂的压下去一头。”墨兰不愤道“就算哥哥高中了,还能比的过他盛长栒嘛?以后她盛明兰岂不是要骑在我头了” “你看不起我?哪有你这般贬低自己哥哥的?我可告诉你,我定能高中。他小小年纪别以为中了解元就了不得了,能不能高中还不一定呢。”盛长枫听到自家妹妹如此贬低自己,生气的挥袖而去。 “你胡说什么?”林小娘听到墨兰如此说,生气的将食盒扔下,瞪着她。“看清楚,这才是你亲哥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在这般胡说,看我不打你!” “我说的都是事实,这般没用的哥哥,半点不能争气,还要落我脸面。”说着墨兰气急也走了。 墨兰一番话虽然气人,但却句句扎在了林小娘的心里,握紧了拳头看着墨兰离去的背影。 “小娘你没事吧?”周家娘子上前询问 “这孩子……”虽然生气,但墨兰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行!绝对不行!那贱种绝对不能高中。”思索着,心中有了主意,让周娘子附耳过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你去办吧!记得小心些”随后对着寿安堂的方向,止不住的冷笑。 第46章 春闱在即 忙碌一天后,姐姐明兰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会告诉他笔墨纸砚的摆放位置,提醒他拿出来时千万要小心,别磕着碰着。一会又告知他棉衣的所在,夜里寒冷务必记得穿上。总之,忙乎了一整天,姐姐将所有准备齐全的物品归置好,放置在他的房间,嘱咐他早点歇息,养好精神应对明日的考试,这才不放心地回房去了。 他望着姐姐明兰远去的背影,站在门口一个劲的傻笑,有这般的姐姐关怀,自然开心。 “公子,六姑娘都走远了。”勿言看着自家公子,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出言提醒道。 他白了勿言一眼,紧接着吩咐道:“你去把刚才收起来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尤其是那副护膝,还有姐姐亲手做的衣服、被褥这些。哦,对了,那些吃食也拿出来,单独打包。” “公子,这些不是都收拾好了吗?你拿出来做什么?”勿言一脸疑惑地问道。 他高深莫测讳莫如深地看了勿言一眼,缓缓说道:“自然是为了不辜负祖母和姐姐的一番心意。” 勿言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 “行了,照做就是。” “公子,这些都拿出来了,那这些东西怎么办?”勿言将东西一一拿出后,原本收拾整齐的物品又变得杂乱无章。 “放在家里,等来年秋冬再用。”他看着姐姐为自己缝制的厚实被褥和衣服,轻声说道。 “公子,你把这些都拿出来了,考场上你用什么啊?”勿言疑惑不解地问道。 看了一眼林栖阁的方向,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做了个手势,示意勿言附耳过来。 “我料定明日林栖阁肯定会动手脚,你明日见机行事。把林栖阁做过手脚的,和三哥调换。明白?” “公子你怎么知道林小娘一定会?若是没有被调换,你这把棉被衣服都拿出来了,该当如何?” “什么时候你也敢质疑公子我了?你忘了公子我是盛半仙,有能掐会算的功夫嘛?” “嘿嘿”勿言摸头傻笑了一下 “你且放心去吧,林栖阁一定会的,因为这是她明天最后的机会。而且我已让人另外备了一份,明日也会在考场外等候。若她当真没动什么坏心眼,你明日就悄悄的把那份拿给我。若她动了,我就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害人终害己。” 盛长栒知道林栖阁林噙霜是定然不想让自己高中的,前几日的事想必她已经得到了消息有所怀疑。而现在能阻止自己的,除了祈求天命自己不中外,剩下的无非两条路可走。第一条自己出现意外无法参加春闱,第二条自己在考场上出现意外,让自己无法好好考试,从而落榜。 第一条时间太短而且容易惹人怀疑,自己前几日出门不在家,也没给她机会。而且自己若真是考前出了什么事,盛竑肯定会彻查的。就算盛竑不查,盛家祖母老太也必然不会放过。 如此说来就剩下第二条路了,在东西上做手脚,当比对人做手脚容易。而且不易被发现,出了事责任也不在她。盛长栒料定林栖阁会投鼠忌器,早就铺好了网等着她自食恶果。 第二日一早,贡院门前人声鼎沸,挤满了全国各地赶考应试的举子。盛家一行三辆马车,缓缓而来。盛长栒年岁最小,上车前被盛竑叫到最前面和大娘子二哥一起。 “你年岁尚小,会试不比之前。认真作答,尽力而为。我于你母亲对你期望颇高,还有柏儿定要光耀我盛氏门楣才好。” 大娘子也是一脸喜色,抓住二哥盛长柏的手“柏儿好好考,在贡院注意身体。” 正说着一行马车停了下来,因为人太多车也太多,在距离贡院不远处就停了下来。众人先后下车。长幼有序,盛长栒等盛竑、大娘子、二哥长柏下去后这才下车。 刚探出头,盛长栒就看见后面正在卸车的勿言和林栖阁林噙霜的贴身女使周娘子说着什么。心下了然,不动声色的跳下马车。刚下车姐姐明兰就在旁边等他了,二人并肩同行。盛竑大娘子等人走在前面,林小娘被盛长枫扶下车后,眼睛有意无意的总往勿言和周娘子那个方向看。 盛长栒微微一笑,扭过头不再看他们这些个小把戏。勿言最是机灵,一个周家娘子他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姑娘我听说齐国公府把这条街最大的客栈都给包了下来了,这哪是赶考啊。简直像办喜事一般”小桃在二人身旁八卦 “你总是在我姐姐面前,这般口无遮拦的议论这些事嘛?”盛长栒不喜的看着小桃,齐国公府有什么好的?几番接触下来盛长栒对齐衡意见很大,最不喜欢有人在他姐姐面前说起。 “小桃别瞎说,这些也是我们能议论的嘛?”明兰知道弟弟的不喜,因为盛长栒刻意为之,明兰和齐衡走的不近,见的也不多。 小桃被训斥,不开心的嘟囔着“这大街上谁都知道,也不止我一个人。” “可这大街上,谁都没有说到我耳前,也就你一人。”盛长栒不满的回怼 这时候只见齐国公府好大的排场,齐衡骑在高头大马上,走在前头。后边还跟着国公郡主的马车,两旁随从护卫开道。俨然是今日众人中排场最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齐衡高中状元,正在游街呢。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果然像办喜事呢”如兰伸着头说道 “如今官家最疼得就是平宁郡主,他家那是多大的排场都不在话下的。”墨兰也开口说道 齐衡骑在骏马上,看到姐姐明兰后,对着她痴痴笑着。姐姐明兰闪躲着他的目光,低下了头,盛长栒见状护在姐姐身前,瞪着齐衡。齐衡笑意渐渐收减,收回目光后失落的看着前方。 “说的是呢,可见还是要有个正室做母亲才好。”如兰到哪里都不忘提她嫡女的优越感,墨兰很不屑的看了她一眼。 齐衡一行人径直走到贡院门前才停住,这身份地位还真是一目了然啊。 “行了快让他们进去吧,别误了开考的时辰。”盛竑提醒道 盛长柏、盛长枫、盛长栒三兄弟站在一起和众人告别。 “祝二哥哥金榜题名,一举夺魁。”如兰行礼说道,她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嫡亲哥哥。一向以嫡女自许的如兰,哪里能看到长枫长栒两个庶子。 “祝二位哥哥鱼跃龙门,蟾宫折桂。”墨兰故意忽视盛长栒,说完还高傲的瞥了他一眼。她最不喜欢小七,不管做什么都自动的忽略他。盛长栒也早就习惯了。 “那我就祝二位哥哥好好休息,多多喝水。”自家姐姐也无需来那么多虚的,虽然嘴上嘱咐着长柏长枫,眼神却一直看着自己。二人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说的这是什么呀?吉祥话不会说呀”如兰嫌弃的说道 “那……那我就说考场里必定焦躁烦闷,多多喝水心情好了,文章一定写的干净漂亮。”姐姐装傻一般的重新说着,盛长栒站在后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说好了吗?快快进去吧。”盛竑催促道 大娘子拉着长柏,林小娘拉着长枫又是好一番告别嘱咐。然后把给二人早就备好的箱子,从贴身女使手中接过,交到二人手上。众人向前走去排队入考场,明兰这才走到盛长栒面前说道“小七好好考,小娘都看着呢。” “公子”这时候勿言才上前,小心翼翼的把篮子和一个包袱递了上去。 盛长栒接过去,掂量了一下。主仆二人对视,几个眼神的交流,盛长栒便已明白。邪邪一笑,看了一眼林小娘和盛长枫,转身跟了上去。自求多福吧! 随着大门缓缓关上,士兵们将贡院团团围住。 “会试期间锁院三日,任何闲杂人等不得出入,贡院门前百步之内不得有行人逗留。” 第47章 春闱会试 盛家一门三子都进了考场,全家都在拜神祈福。 葳蕤轩大娘子挂了三副画像,儒家,道家,佛家三家一起拜,只求盛长柏可以高中。 盛竑进来看着新鲜“孔圣曰:“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这三家都拜,到底求的是哪家啊?”疑惑的看着大娘子 “我这叫油多不坏菜,礼多人不怪。别管是哪家神仙,我只要多多供上香火,自然要保佑咱们长柏的。” “长柏若有真才实学必定能中,他若只是个不识字的白丁,你便是跑到天竺去,跪在西方佛主脚下也是无用。” “有用无用,总是尽了心力。你看齐国公夫妇,他们还去大相国寺烧香呢,捐了好几百贯的香油钱。”大娘子说着突然起身“官人你也来拜拜,你也来拜拜。”盛竑推脱着不用,表示自己不拜,拜了也是无用。 那边如兰在外面喊叫,大娘子被叫走了。出去前嘱咐着盛竑“拜拜” 盛竑看见大娘子出去后,紧张的看看四下无人,于是跪下祈祷。 “诸位神明圣师,保佑我儿长枫长柏、长栒,一举高中。让我们盛家光宗耀祖,神灵保佑!”说着不住的磕头 正说着大娘子回来了,盛竑立马起身,装模作势的四处张望。 “官人你倒是拜拜呀,为了儿子没坏处的。” “拜什么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还有公务,公务!”说着借口溜走了,大娘子无法,自己又跪在地上潜心祷告。 这边考场中盛长栒在一个龟壳一般的小房子中站着。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间真是狭小。摇摇头把篮子放在桌子上,也不着急着看题答卷。拿出一块抹布开始打扫起卫生来,幸好分的有水。 仔仔细细,一丝不苟的把桌椅都擦了一遍,这才满意的坐下。外边的巡考还有卫士,只要你不是作弊,不管你干什么都是不会理你的。考场内外静悄悄的,进了贡院是不准说话的。如果你说话或者私下悄悄交流,不论你说了什么,一律以作弊论处。 把桌子上的篮子拿过来,看着面前的篮子,邪邪的笑容就挂在了嘴角。看看林小娘都给自己的三哥哥,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吧。 打开拿出笔墨,拆开便看见上好的墨台和狼毫笔,想来是父亲送的。再往下还有林噙霜为长枫准备的棉衣,自己虽然比三哥哥高大但是古代的袍子都比较宽松。将就一下勉强可以,反正御寒是没有问题的。 这边盛长栒把盒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像极了捡到钱包正在查看,总要一件件掏出来看看才觉得高兴。 笔墨摆在桌子上,拿起那件厚的棉衣试了试,还有坐垫铺上。精致的一套茶具,倒满水给自己倒了一杯。拿出自己提前另外打包的吃食,还有林噙霜给长枫准备的点心,满意的吃了起来。不错!不错!很是满意! 守在门口的侍卫都看傻了,这是来考试的? 这边盛长栒舒舒服服的吃着点心喝着水,另一边的盛长枫可就没这么幸运了。打开篮子的那一刻他都傻了,吃惊的看着篮子里的东西翻了又翻。 不可置信的看着,这是搞的什么名堂?他可是亲眼看着阿娘收拾的,现在是什么鬼?小厮拿错了?这不可能啊! 不停的翻看查找,可惜篮子里就那点东西,不可能变出来花来。 看着手中的毛笔,破败不堪,还有一根竟然是断的。砚台拿出来后,这绝对不是上好的徽墨。拿在手里有一股腥臭的味道,这是什么东西,这能用吗?篮子里只有一些猪都不吃破果子,和发了霉的点心,以及硬的可以当石头的糕饼,咬一口能把牙嗝掉的那种。 原本的厚衣衫也换成了,破破烂烂的薄衣,棉被被褥的什么,更是没有。 从小也算是锦衣玉食的盛长枫当即不愿了,站起身来就向外面走,这根本没法用,怎么考试?而且没有吃食和衣物自己怎么办?自己可是要在这贡院待上三天的。 还没出去两边守卫的士兵就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两把交叉的钢刀就架在了他的眼前。卫士们用眼神示意他退回去,他想说些什么,士兵们就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他。 巡考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大声呵斥“干什么呢?坐回去,已经开考,任何人不得随意踏出房间走动,违者以科考舞弊罪同论。” “那什么……我我东西拿错了……我想换……换回来……”盛长枫结结巴巴的辩解到 “进了贡院,时间不到,除非死了,否则就没有出去的道理。什么东西也不行!再敢废话,以你大闹考场,肆意喧哗把你抓起来。” 盛长枫本就胆小,这下子被吓的只能缩了缩头回到了房间。生气的坐下,心中气愤不已,他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眼前的卷子更加烦闷,生气的发泄了一通,没有办法,想着将就一下算了。 不认命的把墨,研磨开来,那股子难闻的味道传开更甚。盛长枫嫌弃的只想把这破东西扔出去,可是没有办法还是硬着头皮研磨。 好不容易弄好之后,拿起笔刚在试卷上写下名字,这墨竟然晕染开来。气的盛长枫差点吐血,暴怒的之下一脚踢向了桌子发泄。不曾想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桌子倒是没事,自己的脚疼得厉害怕是肿了。 抱住不断的哀嚎,却把巡考吸引了过来。“怎么又是你?安静些听到没,你是真的不怕被治罪嘛?”厉声训斥下,盛长枫抱住脚强忍着,不敢在发出声响,欲哭无泪的模样,好不狼狈。 盛长栒本来就离盛长枫不远,那边的动静他自然也是听到了。无声的笑着,嘴角都快乐到耳根后面了。把手中的糕点乐呵呵的塞进嘴里,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水。真是舒服啊! 把桌子收一下,这才打开林噙霜为他准备的上好的徽墨,开始研墨。 将精心研磨的墨轻轻搁在一旁,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考卷,仔细审视起来。不过片刻,心中已然有了成竹之策,遂端起那支上好的狼毫笔,正襟危坐,开始全神贯注地答题。 手中握着林噙霜准备的笔墨纸砚,笔走龙蛇间,每个字都仿佛是在向已逝多年的阿母诉说。用仇敌精心准备的文具,描绘着自己的似锦前程,为敌人挖掘着万丈深渊。真不知当初处心积虑准备这些的林小娘,得知真相后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第48章 春闱结束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每个人都境遇各有不相同,仿佛人生的道路千差万别。 盛长柏手持烛火,仍在刻苦用功,反复斟酌,思考着题目的答案。 顾廷烨则在两个凳子之间,艰难地支撑着身体,一边练武一边权当休息。 齐衡凝视着明月,望着不远处樊楼为他高高挂起的祈福灯笼,心中思念着明兰。 而盛长栒这边,他盖着林噙霜特意为盛长枫准备的厚棉被,睡得十分香甜。这棉被确实舒服,就像原剧中盛长枫那样,也能睡得很香。而盛长枫此刻却抱着单衣,蜷缩在角落里,冻得鼻涕眼泪直流。 盛家万籁俱寂,盛明兰静静地跪在地上,对着月亮默默为自己的弟弟祈祷。“母亲,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阿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愿他从此一帆风顺,前途似锦。也祈求您保佑我早日找到真相,查出当年之事的蹊跷。” 卫小娘毕竟只是一个妾室,自然无法进入盛家的族谱祠堂。她的牌位,还是在盛长栒和盛明兰长大后,盛长栒出息之后,盛竑才允许在玉清观设立的。因此,明兰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对着明月祈求小娘的庇佑,为弟弟祈福。 明兰一直记挂着她与姨妈商议的事情。原本计划好让姨妈假装回扬州,打草惊蛇的同时然后半路偷偷折返回来等待消息。然而姨妈却突然来信,说计划有变。让她稍安勿躁,而她则已经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直接赶回扬州调查去了。姨妈还说在客栈留下了两个小厮,如果明兰有什么事需要交代,他们也可以帮忙去做。 明兰心中对此事忧烦担心,再加上弟弟科考,近来心思越发沉重,导致休息不好。 “姑娘,你在看什么呢?夜里寒气重,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小桃,快把姑娘的披风拿来。”丹橘端着水,看到明兰站在院子里,连忙高声喊着小桃。 一连三日,今日便到了科考结束的时候。只见贡院外围的那是里三层,外三层的。 齐国公府排场极大,虽然围的水泄不通。但是他家还是把马车赶到了门前,不仅如此,平宁郡主还端坐在车前,旁边还放着一应茶点。 盛家一行人也是早早的等在外面,大娘子和林噙霜不停的伸头张望。明兰站在他们后面,眼睛也是四处张望寻找着自家弟弟身影,,可她懂得压制自己,看上去并没有大娘子林噙霜那般迫切。 随着一声响,贡院的大门随之打开,学子们鱼跃而出。最先出来的便是齐衡,他出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边站着的明兰。但是很可惜明兰的心根本不在他身上,眼睛四处张望寻找的都是盛长栒的身影。齐衡就这般,一边又走着一边痴痴的看着。 盛长栒和二哥哥盛长柏,还有顾二哥一同走出来的。 盛长栒跟在他们侧面,长柏和顾廷烨勾肩搭背的说这话“今日你好歹要和我一起去食客天吃酒去,不然去逍遥居也不错正好应景。” 那边大娘子伸长了脖子,焦急的看着“还不快过来,怎么也说不完?” 看出了大娘子焦急,顾廷烨拍了拍盛长柏说道“快过去吧,家里都等急了。” 盛长柏嗯了一声,便朝大娘子走去。 “顾二哥哥喝酒也不叫上我?”盛长栒在侧面说道 “改日一起去,你瞧瞧……”说着指了指已经上前抱住二哥长柏的大娘子说道“今日你家二哥哥怕是出不来了。你姐姐也在等你呢,快去吧。”说完顾廷烨也看到了来接他的石头和他三弟弟顾廷炜。 盛长栒笑了笑指着顾廷烨,觉得他好没义气。这时他们身边一个老朽快步的从他们身边迎了上去,去接他们身后一个面目清秀衣着华贵的年轻人,不远处还有一辆马车等着。 这男子容貌极好风度翩翩,竟然与盛长栒不相上下。顾廷烨看着那男子向着马车走去,车帘被掀开他则是好奇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盛长栒疑惑的问道 “那似乎是高观察家的嫡女”说着撞了撞盛长栒让他看,盛长栒下意识的看过去,并没有在意。 “如何?”疑惑不解的问道 “他家并无子嗣这高家姑娘也没有兄长,那男子是何人?”顾廷烨疑惑的问道 “你什么时候学起了汴京的长舌妇?”鄙夷的目光看向顾廷烨,盛长栒并没有在意。 这边大娘子抱着长柏问个不停,只觉得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子这三日受了多大的苦,看起来都瘦了一圈。 盛长栒和顾廷烨道了别,也走了过来,把手中的盒子递给勿言。扭头对上林噙霜和周家娘子那心虚的表情,别有深意的看着二人。 “考的怎么样?”直到明兰上前拉着弟弟的手,期许的问道。 “正常发挥,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了。”盛长栒指了指天,谦虚的说道 一旁的墨兰翻了翻白眼,不屑的说道“七哥儿这是考的不好,打算不问苍天问鬼神了吗?” 林小娘心虚的别过头去,竟然还没有看到长枫出来,这会正在着急“别那么多废话。你哥哥呢?怎么还没出来?” “是啊!看到长枫了吗?怎么还不见他?”盛竑这会子也问道,长柏长栒都出来了,怎么还不见长枫。 “没看到啊,考场人多,我们还等了会,没见三弟。”长柏也回头一边寻找,一边说道。 “你们看,不是在哪嘛!”众人在人群中寻找,突然如兰高声喊道。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盛长枫极其狼狈的一步三摇的走了出来。脸色通红,这样的天气竟然还有汗水滴落。步伐虚度,三步一摇,五步一晃的。 众人看到他的同时,他也看到了众人,摇摇晃晃的想要走过来。结果没走两步,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这下可把林小娘吓的花容失色,奔跑了过去一把抱住。“我的儿,我的儿啊……这……这是怎么了?” 盛竑吓的也是跑到了跟前,看着盛长枫憔悴不堪的模样,一阵的心疼。“马车!马车!”高声喊道。现场一阵慌乱,过了一会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把盛长枫抬上马车。盛竑,林噙霜,墨兰,也上了车,顾不上许多,跟着那辆马车急忙走了。 “这是咋么了?”大娘子疑惑的问道,拉着长柏如兰也急忙上了马车。出了这样的乱子,顾不得寒暄了,待赶快回家才好。 盛长栒和勿言对视,会心一笑,盛长枫从小娇生惯养的,这三日恐是没少遭罪。多半是饥饿交加,又受了寒气,病倒了。自食恶果,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姐姐咱们也赶快回去吧。” 盛长栒和明兰倒是不如众人着急,盛长栒吩咐勿言牵过马车。 明兰率先上车,那边齐衡对母亲的询问置若不闻,只是盯着明兰的方向痴痴的看着傻笑。平宁郡主好奇的看着齐衡“我与你说话呢,你盯着那边在看什么。” “母亲我闷了三日了,你让我松快松快。”齐衡找着借口,更加肆无忌惮的盯着这边。 姐姐上车后,盛长栒回瞪着齐衡,深邃的目光盯着他。警告的眼神与齐衡对视,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对方,谁都不曾移开。最后还是平宁郡主拉走了齐衡,让他上了马车。盛长栒这才不屑的摇了摇头,上车回去了。 刚回盛家,盛家已经是乱做了一团。下人们来回奔跑,找郎中的找郎中,备热水的备热水,做吃食的做吃食,总之是好不热闹。 第49章 偷梁换柱 盛长栒和明兰对视一眼,“咱们先去见过祖母,然后在做打算吧。”盛长栒不管众人,拉着姐姐明兰朝着寿安堂走去。 还未进门就听到房妈妈喊到“老太太七哥儿和六姑娘回来了。” 正说着明兰和盛长栒已经走了进来。“给祖母请安!” “哎呦!快起来!快起来!让我好好看看”说着扶起盛长栒转了一圈,看到自己的乖孙子无事,这才放心下来。 “我只当你怎么还没有回来,你三哥哥被人抬回来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跳。”盛家祖母嗔怪的捂着胸口说道“要知道你的身子比他不知道弱多少,小的时候你就经常生病。那年汴京闹时疫,全家都没事,偏偏你被传染了。”盛家老太拉着盛长栒一边慈爱的说着一边坐下。 “可不是嘛,孙儿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们怕我传染全家,非要把我送出去自生自灭。若不是祖母,我当没命活到现在。也幸亏是祖母把我带到城外庄子上,悉心照顾这才有命让我活了下来。”盛家祖母见盛长栒提起前尘过往,没有多说。只把话题往祖孙三人的温情上说,生怕这孩子对他人生出埋怨。 盛长栒也明白祖母的良苦用心,于是也不再多说。只是对着祖母说“你看现在,这才把我养的高大威猛,壮的跟头牛一样。”说着盛长栒还耍宝的比划起来,逗的盛家祖母花枝乱颤。 “对了祖母三哥哥怎么样了?从考场出来他就吓人的直接晕倒了,着实吓了我们一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派人去问过了,说是长枫哥儿三日大考,营养不良,受了寒气这才晕倒了。这会子发着高烧,说着胡话,还挺严重的。主君已经叫了大夫,这会子都在林栖阁呢。”一旁的房妈妈见盛长栒问道,把自己刚刚叫人打探的消息说了出来。 “这大考三日,虽说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小房子里。艰苦是有的,但也不至于如此啊?不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吗?怎么还把人折腾成这样?”盛家祖母疑惑的问道 “祖母想必是三哥哥从小娇宠惯了,受不得苦。不如有祖母喂养的我这般壮实,您瞧瞧三日不见我是不是还胖了?”盛长栒对着祖母说道,心里却和明镜一样。那般简陋透风的考舍,没有棉被棉衣,硬生生的挨了三日。若换成盛长栒倒还无事,他自小偷偷练武,体魄又是系统给的,自然不怕。可盛长枫就不同了,从小的也算是娇生惯养,只怕是这会子半条命都没了。 “我让人备了热水,用姜片、艾叶这些个驱寒的药草熬了一锅。你去好好洗洗,我还让人炖了好些个补品,洗完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外面的事情你不用管,养好自己的身子才好。”盛家祖母老太叮嘱着盛长栒,一应物品都早早备下了。 “是祖母,那我这就去了。”躬身行礼后便走了出去,留下姐姐明兰和祖母说话。 一连几日林栖阁那边都无动静,盛长枫病着,林小娘和墨兰也无心出来作妖了。葳蕤轩那边看着倒下去的盛长枫,只觉得科考当真是辛苦,损害身体。于是大娘子采买了大量的补品,做给二哥哥长柏吃。盛长枫一直昏迷着,半月之后这才悠悠醒过来。大夫那是换了一个又一个,若不是盛竑只是一个五品小官,恐怕林噙霜能逼迫盛竑请来御医也说不准。最后还是眼见人都快不行了,求到盛家祖母这里,祖母没法毕竟也是自己的孙子,这才递了帖子去宫里请来了御医。 “我的儿你可醒了,吓死为娘了。”林噙霜双目含泪,看着悠悠转醒的盛长枫,大病一场盛长枫都脱相了。 “阿娘……”有气无力的叫喊着,看到林小娘的一瞬间就似乎又想起了自己在贡院里的所有的憋屈,虽然没有力气但是还是流着眼泪。 “我的儿这是怎么了?”看着流泪的盛长枫,林噙霜心疼的。“我的儿!没事了啊,没事了啊。有事咱们养足了精神,再说。”林噙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着,枫哥儿终于醒了。 又过了些时日,盛长枫身子终于大好。毕竟年轻,名贵的药灌下去,好的总是快些的。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盛长枫足足瘦了一圈。 “阿娘有人要害我”盛长枫大好后第一句话,就把林噙霜吓的瞪大了眼睛。 “什么人?我的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为娘,不管是谁我定要他好看。”林噙霜坐在床边,虎视眈眈的听着。就等盛长枫告诉她,她定然不会放过对方。 “我不知道是谁要害我,可是阿母你知道吗,大考三日孩儿我都受的什么罪啊。”盛长枫说着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怎么回事?”林噙霜也是急了,急切的问道。 “阿娘不知道是谁,把我篮子里的东西都给调换了,你给我准备的徽墨狼毫都没了。变成了一堆破烂玩意,不光不好用,写字更是会晕染散墨。还有棉被被褥都没了,只放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衣,整整三日没冻死孩儿我。还有……还有……就连吃食也不知怎地换成了猪都不吃的东西,阿娘你知道孩儿这三日是怎么过的嘛?”盛长枫说着哇哇大哭,像极了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林噙霜和周娘子听得只觉得如遭雷击,这不是自己二人给盛长栒那个孽种准备的嘛?怎么回事?怎么会……会到了枫哥儿的手中?差点害的枫哥儿丢了性命?林噙霜瞪着周家娘子,周家娘子无辜的暗自摇头。回过头,给了周家娘子一个等会再找你算账的眼神。 那边盛长枫大喊大叫的说道“阿娘我要禀告父亲,为我做主,这必然是有人想要害我性命。这次大考我不但白白受了这许多苦,险些丢了半条命,考试答题也是全都毁了。写的字根本没法看。阿娘!也不知是何人要害我?这是要孩儿的性命,更加是要毁了孩儿我的前程啊。”说着盛长枫就要去找盛竑为他做主。 林噙霜急忙拉住了他,“枫儿……枫儿你先冷静一下,听为娘说。那人这般行事必然做的极其隐蔽,咱们不可打草惊蛇。当抓到把柄之后在禀告你父亲,到时处置也为时不晚。”顾不上此事这中间的许多变故,还有为何调换的东西,因何到了盛长枫手中。 此刻必然要先稳住枫哥儿,不可让他把事情闹大。不然盛竑真的彻查起来,定然知道此事是她们为了陷害盛长栒所为,若是这样那还了得。 稳住枫哥的同时,一个眼神让周昂家的去查看一下盛长枫带进考场的篮子。枫哥儿出了考场就病了,那些个东西自然丢在一边,也无人顾得上收拾。半个月后周昂家的在打开,里面就是林噙霜给盛长枫准备的一应物品,除了吃食啥都没少。 林噙霜听到周家娘子回报,亲自去看。看到篮子里的东西后,只吓得跌坐在地上。 周昂家的赶紧扶住“小娘你没事吧?” “嘿嘿……哈哈……”狂笑不止,脸色暗黑的不像话“跟我来这套,偷梁换柱,这些年竟没看出来……哈哈……”大笑着把篮子打翻在地,气恼的脸上的青筋都暴起。 第50章 春闱放榜 这日一早天气极好,旭日东升,喜鹊喳喳的叫着,当真是上上大吉的好兆头。 葳蕤轩内丫鬟婆子各司其职,大娘子盛装打扮,从里间走了出来。满面笑容,遮不住的喜色。 “今日早起这一柱香,烧的真漂亮。状如莲花,这乃是上上大吉之兆。估摸着此次我儿长柏必定高中。”大娘子一边一边絮絮叨叨兴奋的说着,刘妈妈在一旁为她整理衣衫。站在门前,看着如兰房间的方向。 “如儿怎么还不出来?这好不容易熬到放榜,怎么还是这样懒?”大娘子着急的说着,就要出门看榜。 “快去催催五姑娘。”刘妈妈说着,也过去查看。 大娘子一人径直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嘟囔着。“成败在此一举,柏儿要给为娘争口气。最好我儿高中,那小兔崽子名落孙山。到时候看他……哎呀!”正说着大娘子出门就崴了脚,摔倒在地上。里面的丫鬟婆子赶紧奔了过来。 林栖阁内“哥哥到底去也不去?我怎么会有你这般没出息的哥哥,还没看榜呢,自己便先泄气了。”盛装打扮的墨兰,很瞧不上而今如今畏手畏脚,说什么也不肯出门的盛长枫。 林噙霜在一旁示意墨兰别说话,因为心中有愧,细声细语的对着盛长枫说道“枫哥儿你父亲说了让我们同去,你看都派人来请了。咱们就去看看,万一要是中了呢?”林噙霜此刻心里还抱有希望,故而好言好语的劝着。 “阿娘怎么可能?有人要害我,你也不让我禀告父亲,定然不中我才不去呢,去了还不够丢脸的。”自己答的卷子,自己知道。那种墨写出来的字,根本看不清,盛长枫气恼说着。 “谁要害你?”墨兰闻言大惊失色的站了起来 “小孩子家家的,别多管闲事。”看着上前的墨兰,林噙霜一个甩手就把她推到了一边。自己做的孽,怎好让人多问。 心虚的看着长枫,林噙霜见状没有办法,好一番细声细语的哄着,这才让盛长枫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再说寿安堂这边,盛家祖母坐在房间里调香,明兰在桌前写字,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那边盛长栒倒是气定神闲的坐在软榻上研究着棋谱,自己和自己下着棋。 明兰不停的用眼睛偷瞄着自家弟弟,今天一早她就想拉着他去等在贡院门前。可盛长栒说什么也不肯,嫌外面吵闹不肯去看榜。来祖母这里用过早饭,就躲在寿安堂说什么也不肯出去,在那里自己和自己下着棋。 明兰倒是心急,盛长栒却拿来字帖让她练字,她如何能静下心来?祖母洞若观火的早就看穿了一切。 “这笔太用力,出格了。你心中有事要做,怎么都写不好的?歇歇吧” 明兰放下笔看着盛长栒,盛长栒倒是专心致志的看着棋谱,不曾被外界打扰。 祖母看穿了明兰的心思“你心中既挂着栒哥儿的榜,不如光明正大的,拉着他去看看。”一边说着一边打趣的看着坐在软榻上的盛长栒,眼神分明就是在示意明兰把他拉出去。 明兰得了祖母的准许,高兴的笑容挂在脸上,殷勤的看着自家弟弟盛长栒。 本就不想去看的盛长栒,就是因为不想出门,这才躲在祖母这里下棋躲清闲。 盛长栒见祖母姐姐提到他的名字,这才放下手中的棋子说道“可是我这盘棋还未曾下完,而是我也实在不想去。看与不看的结果都已经定了,而是外面闹哄哄的,若是出去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情来呢。” “哥儿怕是被人家榜下捉婿,捉了去,这才躲老太太这里,等清闲。”丹橘这时候端着茶水点心走了进来,听到盛长栒躲清闲的话,一边打趣一边放下东西说道。 明兰有些恼怒的看着盛长栒,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下棋?她的心早就飞到了贡院门前的榜上了,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家弟弟究竟考了第几名,是否是一等甲榜的会元? 就在这时房妈妈走了进来,躬身的走到近前回禀“大娘子着急出门,扭了脚摔了个跟头,这会子正吵嚷着要请郎中呢。” “榜在那儿,看不看的都是那样的名次,如今就是把它看出花来,也不能改变什么。怎么还能为了看榜着急忙慌的,扭了脚摔了跟头,怎么划得来!”老太太听了房妈妈的话,蹙眉说道。 “可不是,主君说让五姐代表了过去看看就得了,可是大娘子不愿意,说什么都要亲自去。正嚷嚷着呢!” “正好,这也有个心急的。便让这个心急的,替我这个老婆子去看看。”盛家祖母说着慈爱的看着明兰,明兰满心欢喜的笑着。“官家不便出门,要派宣抚使,你便是我的宣抚使。代替祖母给孙儿看榜,名正言顺,快去吧。”祖母说着明兰高兴的拱手行礼,然后欢快的跑到自家弟弟面前“快点和我一起去,祖母都准许了。快走只当你陪我去的,咱们看完榜就回来!”说着就要拉盛长栒起身出门 “姐姐,我都说了!我这盘棋还没下完呢,而且祖母也都说了,榜就在那里。什么样的名次,早就定了。去再多人看了也是无用,等二哥哥他们看榜回来,告知咱们。咱们不就也知道了嘛!还省的出门一趟。”姐弟二人拉扯着,盛长栒心中只惦记着他的棋盘。 盛家祖母和房妈妈看着不断拉扯的姐弟二人,在一旁乐的不停。 “好了好了!栒儿,你便和你姐姐一道去吧,她又多记挂你的榜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亲眼看过,她是不会安心的。”盛家祖母说着挥了挥手,她对自己的孙儿有信心。榜上有名是肯定的,无非就是名次的高低。经历的事情多了,任凭什么大事都能安然不动,稳若泰山。 见祖母说了,而且姐姐明兰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是,孙儿遵命”站起来拱手行礼,任凭姐姐明兰拉着他出门去了。 “七哥儿性子倒是沉稳,小小年纪竟然不骄不躁的,将来必有大出息。”房妈妈看着出去的盛长栒止不住的称赞道,盛家祖母也是满意,笑的合不拢嘴。 “是个有主意,有见地的孩子,遇事沉稳,张弛有度,比他父亲强。” 一行人坐着马车来到贡院,只见贡院门前围的水泄不通。盛长栒并不着急,最后才下马车。二哥哥长柏却是走在最前头,这会子正和同样来看榜的顾二郎说着话。 “呦!你家这是全体都出动了,生怕自家的哥哥被抓了去。连妹妹都来当护卫了?” 说话间明兰和如兰已经携手跑到了最前面,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榜。 盛长栒这才从后面走过来“顾二哥哥”拱手行礼 “栒哥儿也来了?你可要当心了,别等会被人捉了去,逼着你和谁家的姑娘成了亲!”顾二打趣道 “顾二哥这般气宇轩昂的,才更被大家看中才是。” 三人说着话往榜下走,只见一对商贾正说着“鲁员外若看上尽管拿去” “怎么了?” “他就是顾廷烨” “怪不得,原来是他呀。” “风流阵里急先锋,牡丹花下赵子龙。我女儿,宁愿守一辈子寡,也断不能叫他给祸害了。” 三人经过的时候,顾廷烨狠狠地盯着二人。 “听了没有,没人愿意找我这样的当女婿。” “哪能怪谁?顾二哥哥你但凡少去几趟勾栏瓦舍的,也不至于如此呀。”盛长栒调侃道 “嗨!我说你,你倒是编排起我了。”这边嬉笑着,那边一个震惊的声音传来。 第51章 高中会元 “中了!中了!一榜甲等头名!”激动的声音如雷贯耳,在场的众人都被吸引了过去。 “姑娘快看!中了!中了!七哥儿中了!一榜甲等头名,七哥儿高中会元了!”小桃的声音震惊且具有穿透力,仿佛要冲破云霄。 明兰抬头望向最高处的榜单,盛长栒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她和小桃兴奋得像两只活泼的小鹿,高兴地蹦了起来。如兰嘴角一撇,继续往下看,当看到一榜十三名时,终于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大叫起来:“中了中了,二哥哥也中了!” 这边三人激动得紧紧相拥,高兴的眉飞色舞,而林栖阁却好似被霜打了的茄子,黯然失色。 “有没有啊?”墨兰着急的询问道,林噙霜也是着急的寻找着。自己本就愧疚难当,若是长枫榜上有名,自己还能好受点。盛长枫则是连马车都不愿意下,根本不可能的事。 听到那边明兰如兰的声音后,忍不住伸出头来查看。看到二人高声叫喊,听到盛长柏盛长栒二人皆榜上有名,而且盛长栒更是高中会元后,更是没了精神,放下车窗生着闷气。 如兰和明兰在人山人海中焦急地寻觅着二哥长柏和七哥儿长栒的身影,当看到他们正与顾廷烨交谈时,如兰和明兰迫不及待地冲过去,紧紧拉住他们,奋力向前挤去。 “二哥哥,你快看,你中了!”长柏满心欢喜地凝视着榜上自己的名字,反复确认着信息。在确定无误之后,他喜不自禁地咧开了嘴。 “七哥儿,你看那儿!”明兰手扶着胸口,激动得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了。自己的弟弟高中会元,而且还是一榜头名!前三甲需要经过殿试,无论怎样,只要不出意外,自家弟弟必定是探花、榜眼、状元中的一员啊!而且极有可能成为状元!状元啊!那可是无数读书人梦寐以求的荣耀,更何况自家弟弟将会六元及第呢!一想到这些,明兰便激动不已。 “哎呦,这不是号称文曲星下凡的盛小郎君嘛。一榜头名,五元及第啊!”说话间就有人认出了盛长栒 “什么?你说什么?” 一大堆商贾蜂拥而至,一个劲的往这边涌。“小郎君我家女儿才貌双全啊” “我家女儿貌美如花,还送千金陪嫁。” 小郎君我家……我家……都别争这是我家女婿…… 一个个疯了一般的将盛长栒团团围住,不停的争抢。看这架势,只恨不得把盛长栒撕吧了,这也是盛长栒为什么不愿意来看榜的原因。 原本围在盛长栒身边的明兰,如兰,长柏等人都被挤到了外面。众人跟疯了一般,有的人甚至不惜大打出手。眼看情况就要失控,勿言带着家丁随从赶到,加上二哥哥和顾二哥的帮忙。好不容易才从人堆里脱身,被人护送着上了马车。 “我若中了,去你家报喜。”盛长栒被大家慌乱的护送着上了马车,身后还能听到顾廷烨的大喊。 狼狈不堪的坐在马车上,衣服凌乱的,好几处都被人抓破了。原本整齐的发髻,也有几缕飘散下来。随后明兰和如兰一起上了马车,如兰看着盛长栒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小七刚刚就应该让你被人抢了去,人家都说五谷登科洞房花烛的。你小小年纪不是正好?”如兰打趣着盛长栒 “五姐姐你别开玩笑了,你瞧瞧我都被抓伤了。”盛长栒说着掀起袖子,胳膊上竟然好几道血痕口子。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哪些人是疯了不成?”明兰心疼的抓住盛长栒的胳膊 “我说不来,你偏要我来,这下好了,我不管你看怎么办吧?”盛长栒撸着袖子把胳膊伸到明兰眼前,不依不饶的向她讨说话,孩子气的模样也就在盛老太太和明兰面前才有了。 “都怪我!都怪我!咱们快些回去,这要赶紧上药才好。等回去了,我给你做好吃的。”说着伸出头去“勿言你去于二哥哥说一声,小七受伤了,要赶紧回去上药才好。” 那边落榜的齐衡透过马车看到了伸出头来的盛明兰。忍不住高声喊道“停车” 本就因为齐衡没中,很不高兴的平宁郡主问道“干什么?” 齐衡对着自家父母说道“盛家二郎似乎中了进士,他家幼弟更是高中了会元。我和他们同窗那么久,理应去道个贺。” “对对!这是应该的礼数,你去吧。”齐国公还算好说话,对着齐衡说道,让他去道谢。 平宁郡主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自己去吧,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齐衡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一个人下了马车,向着正在与人寒暄的盛长柏走去。 “元若兄”众人见礼不知道说了什么 马车上明兰只关心着盛长栒的伤,并没有注意小公爷。如兰倒是透过车窗,一个劲的往那边看。 小公爷寒暄了几句,往回走。路过盛长栒等人的马车的时候,鼓足了勇气转身躬身行礼。“给七哥儿和两位妹妹道喜” “小公爷不必气馁,科举艰难也不是谁都能一次考中的,有些人家,不是考到七老八十还在考嘛?”如兰趴在窗沿边,看着小公爷说道。 见到马车里的明兰根本就没注意到他,有些失落的问道“许久不见六妹妹可还好吗?” 明兰的注意力本来都在盛长栒受伤的胳膊上,看到齐小公爷问她,礼貌的回道“多谢小公爷,挺好的。”脸上挂着高兴和担心,不过全是因为自家弟弟高中还有就是担心被抓破的伤口。 齐衡还以为明兰对他有意,也很是开心的回望着。随后听到那边众位举子正在攀谈,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姐姐明兰本就心思明透之人,看着齐衡望着二哥哥和士子们交谈的方向发呆,好心的开解道“小公爷科举艰难,世人皆知。下次考来,一定能中。” 齐衡听后,误会更深,痴痴的看着明兰“你真的愿意相信?愿意相信我下次一定能中嘛?” 明兰看着齐小公爷火热的眼神,躲闪避嫌的说道“不是我相信小公爷,而且小公爷的才学品行有目共睹。下次定能高中的,你别气馁。”说着不再去看齐衡殷勤的目光,齐衡只当明兰害羞了。心下高兴,“妹妹的话我一定记得,下次定能高中。”像打了鸡血一般,齐衡恢复了活力。看到不远处父母的马车还在等他,拱手行礼告辞了“我先告辞了。” 那边马车之上,平宁郡主和齐国公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瞧见没有?刚刚衡儿还像霜打的茄子,不过和盛家姑娘说了几句话。就欢欣鼓舞,愁容尽退。这些个小门小户的丫头,都不简单啊!”平宁郡主阴阳怪气的和齐国公说着 齐国公倒还不错,听郡主说起“盛家姑娘?漂亮吗?”说着还想伸头看看,不曾想刚好对上郡主犀利的眼神。 “我是说若是衡儿喜欢,就打听打听看看许了人家没有。” “你老糊涂了吧?他们家有什么爵位嘛?”平宁郡主很不屑的说道,完全看不上盛家这般的小门小户。 第52章 不便庆贺 听闻勿言来报盛长栒受伤,盛长柏立刻辞别众人,专程赶来探望幼弟。 “二哥哥不必担心,只是拉扯间被人抓伤了,些许小伤,无碍的。” “没事就好,我们这就回去。” 马车一路疾驰,回到了盛家。尚未到达门前,就见盛竑与大娘子等人,早已守候在门口。 长柏刚一下车,还坐在车里的盛长栒就听到大娘子的声音:“我的儿呀!真给为娘争气啊,不枉我含辛茹苦生养你。儿啊……”大娘子上前紧紧抱住长柏,激动得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流淌。 盛长栒与如兰、明兰一同下了马车,刚落地便目睹了这一幕。若是换作其他庶子,定然会愤愤不平,甚至心生嫉恨。自己高中会元,二哥哥不过是一榜十三名,为何却有如此排场?难道就因他是嫡子,便能压人一头吗? 然而,盛长栒对此只是淡然一笑。他深知嫡庶有别,这是时代的烙印,并非旁人的过错。更何况大娘子是二哥哥的生母,母子情深,乃人之常情。 看着眼前的母子情深,盛长栒本不应打扰。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他走上前去,对着盛竑与大娘子拱手行礼,毕恭毕敬。 “孩儿如今高中,当拜谢父亲、大娘子养育教导之恩。”说着又行了一个跪拜大礼,礼数周全的,一副知书懂礼的少年郎君模样。 “快起来!快起来!”大娘子从长柏怀里脱身开来,一手拉着长柏,一手想要将盛长栒扶起来。 “好孩子,你也是当真是有出息,小小年纪就中了会元。快起来!” 盛竑站在前面抚着胡子很是受用,嘴角带着笑容,抚着胡须志得意满。 不过他还是装的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给盛家的门楣添光了,一朝双进士,这是莫大的荣光啊。我盛家如今也算得上簪缨世家,代代清流了。” “总算没有辜负父亲的期许!”盛长柏也是拱手行礼 “都是父亲教导有方!”盛长栒也是拍起了马屁 “我儿子就是最好的,你可歹好好犒劳犒劳才是。”大娘子激动的说道“开喜宴,谢师宴,放十里炮竹,施粥散钱。”大娘子高兴的拉住长柏往家里走。 明兰也是高兴的拉住了自家的弟弟,她也没忘盛长栒胳膊上的抓伤。 大娘子与长柏、盛竑走在最前头,盛长栒和两个姐姐跟在后面,一家子都是喜上眉梢。 这边一家子准备去寿安堂给盛家祖母报喜,那边林栖阁的灰溜溜的从后门悄无声息的回到了盛家。 “当真是一人无用,累死三军。这下好了,寿安堂,葳蕤轩的算是骑到我们头上去了。这往后还有什么脸啊!如兰、明兰的尾巴怕是往后要翘到天上了。”墨兰下车后很是不忿的说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中,全都是遭人暗害,我这样的文章若好好发挥怎么可能不中?如此看来说不得就是他们妒忌我,这才暗中加害于我。”盛长枫也是气恼的嚷嚷着 “阿娘还有你,为何不让我说?我就应该禀告父亲彻查才是。” 林噙霜生怕旁人听见,不断用帕子抽打他,让他闭嘴。 “自己没本事,你还有脸说?此事休要再提,听到没。”林噙霜烦闷不堪,她到现在也没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怎么莫名其妙给盛长栒准备的东西,就到了自己儿子盛长枫那里。害了她儿子的科举仕途不说,还害的枫哥儿险些丧命。 最近真是流年不利,没有一件顺心如意的事情。 这边寿安堂中 “老太太,他们看榜回来了。二哥儿和七哥儿都高中了,七哥儿更是争气,中了一榜头名呢。”房妈妈就来报信 “是嘛!”盛家祖母震惊的说道,放下手中的东西笑的合不拢嘴。 “是真的,主君他们这就过来给您报喜了。”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可见盛家祖母真是高兴极了。 “栒哥儿是个有出息的” 正说着盛竑快步走了进来“给母亲道喜,大喜啊!大喜啊!柏儿栒儿都高中了,我们盛家一门双进士。大喜!大喜!这是何等的荣耀啊。”盛竑红光满面的拱手行礼 “好好好,这些我已经知道了。”盛家祖母也很高兴 一家子坐下,短暂的高兴过后,盛家祖母很快就镇定下来。听到外面乱哄哄的问道“我且问你,外边这样闹哄哄的是做什么?” 盛家祖母不愧是人间清醒,盛家的关键话事人。一下子就从大喜中清醒过来,冷静的问着众人? “柏儿栒儿不是高中了吗?我正让他们扎炮竹呢。好热闹热闹!” “是呀!大喜!大喜!”盛竑高兴的也有些忘形了。 “是要闹得让京城都知道盛家的儿子们都中了是嘛?”祖母突然发问,原本有些得意忘形的盛竑夫妻有些愣住了。 这是个怎么的说词? “都在我家书塾念书,齐小公爷没中,顾候公子没中。就咱们盛家的儿子中了是嘛?一门双子,好大的排场,全都中了,定要大闹一场是嘛?”盛家祖母冷静的分析着“咱们家这样大张旗鼓的庆祝,是要打齐国公夫妇和顾侯爷的脸嘛?” 盛竑当即吓的一身冷汗“快快快……去叫那些个出门采买的人回来,什么粥场啊,鞭炮啊,不散不放了。关门闭户。快去……快去……”盛竑急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催促道。 “住在京城竟然这样憋屈?那王公贵族挤的满街都是,还要看人脸色,还不如在扬州呢。”大娘子翻着白眼,很不愿意。 “咱们关起门来庆贺也是一样的,我早早就备下了礼物恭贺二哥哥金榜题名的礼物。”姐姐明兰站出来解围,看着自家弟弟这个时候竟然举起了胳膊,这才嗔怪的看着他说道“还有七哥的,双份!”盛长栒闻言这才满意的把手放下 “是,咱们一家人一起也是一样的。晚上家宴好好热闹热闹!”盛竑笑道“还是明丫头懂事,比他几个姐姐都强。” “五姐姐也准备了礼物,比我贵重许多呢。” “哦,是嘛!”盛竑惊奇的问道 “我哪里准备了礼物?”如兰在明兰耳旁轻声问道 “老样子我也给你备了一份。” “真懂事。”如兰嘿嘿的傻笑着 之后就是说起了盛长柏的亲事,盛家祖母驳了大娘子想要和自己外甥女结亲的想法,说是要好好寻一门岳家,还给大娘子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一家子欢天喜地的,庆贺着盛长柏和盛长栒高中。所有人都笑得合不拢嘴,只是不知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第53章 如此炫耀 盛家一门双子,高中进士。庶子长栒,更是进了三甲殿试。这个消息在汴京城内传开了,现在那些个自诩文官清贵谁人不想拉拢盛家。 不过这汴京城内欲巴结攀附的人有之,不屑一顾的人亦有之,愤恨嫉妒的人更有之,花开百态,人自有百状。 只可惜盛家这边却闭门谢户,不见外人。出了这么大的喜事,也不见操办。甚至连一众想要巴结攀附之人,也都被拒之门外。 盛家关起门来,一大家子倒是极为热闹。 闹哄哄的,一直到了天明这才作罢。盛竑拉着盛长柏、盛长栒喝了好多酒,这会已经是不省人事了。二哥哥长柏也被抬了回去,盛长栒还好踉踉跄跄的还能自己走路。 一觉醒来,已近傍晚,盛长栒悠悠转醒,梳洗过后,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勿言,我让你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盛长栒洗脸时随口问道。 “公子,都收拾好了,您这是要做什么?”勿言将盛长栒和盛长枫调包的篮子收拾妥当,提在手中。这篮子自那日盛长栒从贡院出来,就被他嘱咐好好的收了起来。里面原本都是林栖阁给盛长枫,精心准备的一应备考之物。 “自然是要完璧归赵!”盛长栒擦完脸,将手帕随手一扔,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笑,然后大步走出了房间。 “跟上!”盛长栒头也不回地说着,人已经出了门。勿言低眉顺眼地提着篮子,紧紧地跟在后面。两人并未出门,而是朝着林栖阁走去。 此时,林栖阁内正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一家人都在生闷气。盛长枫心怀怨气,坐在桌子前,怒目圆睁,仿佛全世界都亏欠了他一般。 林噙霜和墨兰一左一右的坐在正中的软榻上,一个心事重重,一个眉头不展。 “闹腾了一天一夜,总算是清净了。若不是哥哥这般无用,我们也不会呆在房中无脸见人。” “怎么能怪我?人家的姐妹每日给他烧香拜佛,又是祈福、又是做针线活的。下场考试的护膝,都是姐姐亲手做的,我呢?”盛长枫委屈巴巴的说道。 “我在那冷窖一般的考场活活冻了三日,差点没了这条命,我的妹妹却在这里风言风语的挖苦我。整日里正事不干,就晓得吟诗作对,嫁入侯府攀附高枝。要不就是争风吃醋,和家中姊妹争个高下。还有什么本事?” 墨兰当即就不愿了,看着林小娘委屈巴巴的晃着帕子“阿娘你瞧哥哥他说了什么混账话啊!”说着就要哭出来“这两日爹爹也不来看我们,还不都是因为他不争气?我若是个男儿,可以出去考试,谁还指望你啊。” “都闭嘴!这是什么好事光荣的事嘛?还值得在这里嚷嚷?还有你妹妹才比谢道韫,她想嫁高门显贵怎么了?你说不定将来还要靠你妹夫呢!” 林噙霜本就心烦意乱,除了长枫的事,她还烦着扬州和周赖的事。周赖自那日之后便了无音信,也不晓得真的是见钱眼开拿钱跑了,还是出了什么事。可千万别是后者,如今看着自家两个孩子还在这里窝里斗,就更来气了。 这边刚喊完,那边周娘子快步进来,环顾四周看一屋子的人都气冲冲的。小心翼翼地禀告“小娘七哥儿带着他的小厮来了。” “他来做什么?”墨兰率先开口,怒气未平“莫不是来炫耀的?” “没什么好见的,就说我已经睡下了,让他回去。”林噙霜这会子最不想见的就是盛长栒了,随口敷衍着。 周娘子闻言不敢多说什么,出去回禀了。可是没过一会又回来了“小娘七哥儿说他定要见你,说是来还东西,而且还说有要紧的事要和小娘说。” 林小娘疑惑的眼神一转“他找我能有什么事?让他进来,看看他要干嘛。”很是不耐烦的说道,此时此刻最不待见的就是盛长栒了。 盛长栒带着勿言走了进来,刚进门就见六双眼睛,三道杀人般的眼神,齐齐的射了过来,落在他的身上。 他丝毫也不在意,带着笑容来到正厅林噙霜的面前。 “见过小娘”规规矩矩的拱手行礼,礼数周全的让人挑不出一点错。“三哥哥好”“四姐姐妆安” 一一行礼过后,这才起身。 “你有什么事?莫不成是来炫耀,你中了会元的?”墨兰阴阳怪气的说着,很不屑的瞥着盛长栒。“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是来还东西的,这好像都是三哥哥的东西,而且还都是小娘精心准备的。不敢随意处置,原物奉还。” 盛长栒行礼过后就接过了篮子,对于墨兰的讽刺也全当没听见,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的打开篮子,一边说着,一边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取出来,嘴角一直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看到桌子上的物品后,林小娘惊的站了起来,就连盛长枫也腾的一下窜了过来。 “是你!真的是你……这次铁证如山了,害我的果然是你……”盛长枫拿着桌子上,那是一只上好的狼毫笔。是他与小娘亲自去挑的,上面不但有他的名字还有金榜题名四个大字。还有那在熟悉不过的棉服棉被,那都是小娘精心准备的。癫狂的看着盛长栒,似乎在质问,又似乎喃喃自语的说道。 林噙霜捂着胸口,气愤难当。似乎用了全身力气,指着一桌子的东西怒吼道“怎么回事?” 还在低头一件一件摆放的盛长栒,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对于两人的愤怒似乎早有预料。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憨厚的摸了摸头,故作不知的说道“我是来归还这些东西的,那日在考场上也不晓得是下人粗心拿错了,还是怎么着。莫名其妙三哥哥的篮子竟然到了我的手里,想必我的篮子也在三哥哥那里。我想着也无妨,我那份东西也是姐姐祖母精心准备的,虽比不上三哥哥的。可都是自家兄弟想必三哥哥是不会介意的,兄弟之间不分彼此,用谁的都一样。” “不过这都考完了,我想着这些可都是您精心准备着的啊!三哥哥这次名落孙山,想必三年后还要再考。我猜这定然是林小娘为三哥哥春闱特意备下的,一片心意岂能辜负?将来还能用得着,所以特地前来归还!”盛长栒依旧恭敬有礼的说道,一副有理有据,你能奈我如何的欠揍模样。 “你什么意思?”盛长枫再也忍不住了,像疯了一般冲到了盛长栒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你装什么傻?是不是你害得我?是不是你?” 这些天的憋闷与委屈,如火山一般在这一刻喷涌而出。在贡院里所受的苦,出来后险些丢掉的命,众人的冷言冷语,还有前途尽毁的挫败感,无一不像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盛长枫的心上。 盛长枫至此笃定,是盛长栒因嫉妒而加害于他,这一切定然是盛长栒的手笔。如今,他竟还惺惺作态,借还东西之名前来炫耀,盛长枫气得发疯,此刻真是杀心四起。 他紧紧揪住盛长栒的衣领,双目怒视,似要喷出火来。盛长栒与他对视,毫无惧色,却仍装作一副惊恐万状、饱受惊吓的模样,颤抖着声音说道:“三哥哥……三哥哥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只是来还东西的,你为何露出这副要杀人的神情?是弟弟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仿佛在说“我好害怕,你别过来”。 盛长枫暴跳如雷,怒吼道:“你还敢说?”举起拳头,眼看就要挥落下去。盛长栒却佯装害怕的抱起了头,眼看盛长枫的拳头就要落下。 “小娘,救我!三哥哥这一拳头落下来,我就只能去找父亲来评理了!”盛长栒装作惊吓过度的大喊道 第54章 杀人诛心 “住手…枫儿你给我住手……”林小娘被气得,双目通红身子颤抖的咆哮着。可她又不能不阻止盛长枫,盛长栒刚刚的话说的很清楚,这一拳打上去若是招来盛竑就全完了。 “住手!我让你住手你听了没有?”林小娘急忙冲上前来,一把拉住已经失去理智的盛长枫,一边怒目而视的瞪着盛长栒咆哮道。 盛长栒微微一笑缓缓放下了害怕抱头的手,与此同时盛长枫被林噙霜拉开,盛长栒的领口立马松了。 盛长栒缓缓抬起头,不屑的整理了一下衣衫,嘴角依旧带着笑容,不骄不躁、不慌不忙的说道“三哥哥要打我,还要多谢小娘护我!”玩弄的笑容,戏谑的看着林噙霜,却又毕恭毕敬的行着礼。 “不过三哥哥生了这么大的气,可是我这做弟弟的有什么地方没做对?竟然如此惹怒了三哥哥?是这些东西吗?”说着意有所指的看着桌子上的一应物品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笔“这些东西确实是三哥哥的,好用的很。栒儿虽有不舍,可也知原物奉还。只是不知三哥哥生这么大的气,可是这些东西有何不妥吗?” 盛长栒背后的勿言低着头,憋着笑。起伏不平的胸口,出卖了他此刻的艰辛。辛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家主子盛长栒身上,并没有人注意把头埋起来的他。 “哈……哈哈……”怒极反笑,林噙霜看着盛长栒“你大可不必这里给我装傻?有什么就直说吧,你是来炫耀的?还是来算账的?” “栒儿是真的不懂小娘此话何意?咱们是一家人,小娘更是长辈,栒儿怎么和小娘算账?”说着竟然又来了一个躬身行礼“栒儿不过是此次高中,心怀感恩。想着小娘的恩情,今日特地前来道谢,并且原物奉还仅此而已。” “我与你有恩情?”林噙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怎么没有?那日在考场之上,穿着小娘亲自准备的棉衣御寒,盖着小娘亲手缝制的棉被。直觉思如泉涌,这才不至于伤寒生病,就连这下笔都好似如有神助,说到底栒儿有今时今日,还要谢过小娘才是。” 把伤寒生病这几个字咬的极重,又是一个躬身行礼。表达谢意的同时,笑容隐藏在弯腰的一瞬间,起身的那一刻挑衅的目光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也是托小娘的福,这才高中会元。不然就我这弱不禁风的体格,怎么半条命不歹没了。哪里还会有今日的风光荣耀?这全都是托小娘的福。”赤裸裸的挑衅,但是又说的让人无从挑剔。 “今日也是突然想到此事,觉得终究是三哥哥之物,理应归还。并且我的箱子里也有姐姐为我亲手缝制的一干物品,栒儿向来穷酸都一一视为珍宝。既然双方拿错了物品,自然也是想换回来的。”说完还巴巴的看着林噙霜,仿佛在说,你看你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我的呢?我视若珍宝的东西呢? “谁拿了你东西?你果然是故意的……放了些破烂玩意,害我生病险些丧命。又让我饥寒交迫,更是断了科举仕途。你好歹毒……如今你又在这里巧言令色,我要告诉父亲为我做主。”盛长枫指着盛长栒咆哮 “三哥哥在说什么?怎能说我是故意如此?”吃惊的表情,冤枉的神色,当真是良善无辜之人。 “小娘应该知道,我是冤枉的才对!”戏谑的看着林噙霜,挑衅的言语刺激着她。 二人怒目而视,林噙霜气的身子止不住的发抖,胸中的怒火下一刻就要喷发出来。可她只能忍着,忍的吐血。 盛长栒就这样平静的看着她,嘴角似有似无的笑容,仿佛在嘲讽她。 “阿娘你都听见了吧,我要去找父亲过来评理。别以为他如今中了会元就了不得了,残害人命我就不信父亲会坐视不管。”说着盛长枫就要冲出去去找盛竑。 林噙霜反应过来急忙去拉他,一时间二人居然拉扯起来。盛长栒就站在那里,津津有味的在一旁看戏。 “阿娘为何拦我?” “你给我回来,冷静点。” 但是毫无作用,连日来的委屈嘲讽让盛长枫失去了理智。林噙霜眼看拉不住他,又被盛长栒气的不轻,终于控制不住“啪”一个耳光响亮的打在了盛长枫的脸上。 盛长枫震惊的看着林噙霜,不可置信的目光,仿佛不相信自己的小娘竟然会打自己。 “不许去”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从林噙霜的嘴里吼了出来“我与你说话听不明白吗?” “阿娘你怎么能处处维护他?孩儿我受了多少苦?”盛长枫也是咆哮着,蠢笨的竟然没有看出这其中另有门道。 事不关己的墨兰站在一旁倒是有了猜测,上前扶住盛长枫,安抚着他。盛长枫心中的气闷到了顶点,甩开墨兰的手“好!你们好的很!”说着跑了出去。 “枫儿”情急气愤之下打了盛长枫的林小娘也是后悔,急忙喊道可是盛长枫已经跑出了院子没了身影。 “墨儿你去看看你哥哥,莫让他做什么傻事。”林噙霜用眼神示意墨兰去看看,她害怕盛长枫冲动之下真的去找盛竑做主,那可就全完了。二人眼神一番交流,墨兰这才放心不下的去追盛长枫了。 “怎么?你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来炫耀的?” 盛长栒微微一笑“小娘何出此言?我~只是来归还东西的,仅此而已。还有您何必要打三哥哥呢?他名落孙山想来心中苦闷,小娘这一巴掌打下去岂非惹三哥哥记恨?” 盛长栒和林噙霜的眼神再次交汇,林噙霜知道此事无论如何也不能闹大。若闹到盛竑那里不免惊动全家,查下来自己就完了。她知道盛长栒就是笃定了她会息事宁人,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上门挑衅。 一个刚刚高中的会元,前途无量的儿子,一个宠妾你说盛竑会如何选择?不过也容不得盛竑选择,盛长栒还要参加殿试,要去面见官家。他这时候上门发难挑衅,不就是有了倚仗,笃定此时此刻无人敢动他了吗? “三哥哥要请父亲过来不知道所为何事?”看着林噙霜对他怒目而视,咬牙切齿,却又对他无可奈何的模样。盛长栒不等她答话就又说到“小娘又为何拦着三哥哥呢?” 一切尽在不言中“栒儿蠢笨不懂小娘何意,不如我让勿言去请父亲过来,再把三哥哥叫回来。三哥哥有什么想说的,咱们就当着父亲的面一次说清楚如何?” “勿言……” “等等……”压着怒气,闭眼调整好。在睁眼的时候愣生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比吞了屎还难受。 “些许小事怎么好麻烦竑郎?听说竑郎昨日喝了不少酒,这会怕是宿醉未醒。再说了,不过是下人拿错了箱子,想来那日大家也都是太高兴了,慌乱之间这才出了差错,不打紧的。如今不是也已经归还了嘛。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都是小事吗?”看着林噙霜疑惑的问道,一语双关。“那三哥哥哪里?” “他……不必管他,……小孩子脾气……只不过是科举未中,正在恼火,自己发疯罢了。自己不争气,如何能怨得了别人。”林小娘气的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科举艰难,一次就中的乃是凤毛麟角。小娘要劝三哥哥宽心才是。毕竟……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故意停顿了一下“而且气大~伤身”拉长了声音,看着林噙霜,一字一句。 “七哥费心了!”林噙霜用杀人一般的目光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嘴角。 “再次拜谢小娘才是,小娘为三哥哥准备的东西都极好。尤其是这笔墨,用起来如有神助,栒儿这才一举夺魁。这都是托小娘的福!”说着又是必敬必恭的鞠了一躬 “七哥还有事吗?没事东西也还了。看够了,就回去吧。” “自然”盛长栒说着躬身行礼准备告退,脚已经迈了出去,可一个转身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小娘,三哥哥之物我已经物归原主,还请小娘把栒儿的东西原物奉还。” 第55章 凌迟鞭挞 “那我就先行告退了。”话毕,他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林噙霜,只见她胸口起伏不定,强压着怒气,眼神似要吃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邪魅的笑,随后转身准备告辞。 刚走几步,还未跨出门口,忽然拍了拍脑门,像是想起了什么:“瞧我这记性!还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和小娘说一声。”身体已经转了过去,却又突然回过头来。 “我姨母刚刚捎信过来,说她回扬州的路上遇到了土匪。”说罢,目光直直落在林噙霜身上,似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的内心。 林噙霜一脸震惊,心力交瘁地扶住桌子,心虚得不敢再与盛长栒对视。她躲闪着目光,心中充满了疑惑,不明白盛长栒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盛长栒心中暗自得意,故意停顿片刻,吊起林噙霜的胃口,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不过托小娘的福,好在我表兄如今在军中任职,他安排的几个护卫十分得力。不仅杀了不少土匪,还确保了姨母的安全。此刻,想必她已经平安抵达扬州了。托我给小娘带个好!” 林噙霜顿感神经紧绷,心虚地问道:“你跟我说这些作甚?” 盛长栒紧紧盯着林噙霜,直看得她如芒在背,冷汗涔涔。 “姨母来信让我向小娘问好,并提及此次行程匆忙,未能与小娘一同品尝汴京时下最流行的冰酥酪宴,甚是遗憾。若有下次,定要与小娘共享此等美味,好好的吃一顿。” “好好吃一顿”这几个字,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说着,他一步一步向林噙霜逼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她的心上,如钢刀般,一下又一下地鞭笞着她。 盛长栒一步一个脚印踩在她的心上,来到她的身前,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算算日子,而今姨妈她应该已经到了扬州。只是不知道这小娘派去的人,会不会比她先到?若到了当去家中做客才好,姨母看在小娘的面子上,也必然会尽地主之谊,为他们准备扬州小菜几道,薄酒一壶,下饭的。” 林噙霜惊恐地抬起头,与盛长栒四目相她只感觉一股恐怖的寒流从脊梁骨上涌起,牙齿也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如此绝密之事,竟然被盛长栒如此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此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坠入无底深渊,背后发凉,冷汗如泉涌般冒出。 看着林噙霜额头不断渗出的汗珠,以及她惊恐万状的神情,盛长栒这才心满意足,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纯善:“言尽于此这下当真是没什么事了,不过也不打紧毕竟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小娘好自为之” 说着他笑容满面地后退,那张比魔鬼还要恐怖的脸,瞬间变得如春风般和煦,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随后,他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 “再次拜谢小娘,小娘大恩,长栒没齿难忘,他日必当涌泉相报。往后,还望小娘多多保重。”说完,他做了一个标准的长揖,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眼神上挑,轻飘飘地瞥了林噙霜一眼。这一眼,犹如一把把利刃,深深地刻在了林噙霜心里,将她千刀万剐凌迟着她每一块灵魂。 盛长栒终于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林噙霜待盛长栒走后,只觉得双腿发软,浑身一丝气力都没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后背也早就被冷汗浸湿了。 出了林栖阁,夜幕已经降临。盛长栒并没有回房休息,径直出门去了。 而今他高中会元,自然要和朋友们好好庆贺一番。坐上马车,去食客天赴约去了。 夜晚的食客天人声鼎沸,再加上春闱刚过,那人就更多了。各家之间的走动宴请,豪门显贵之间的攀附拉拢,全在这个时节。 从侧门小道进入,这条小路是当年修建的时候专门给盛长栒一人建的,平日里也只有他会从此处进出极为隐秘。 一路去了顶楼厢房,按道理说盛长栒这样的身份,在食客天厅堂坐坐也就顶天了。可是谁让人家是幕后老板呢,没有道理可讲。 推门而入,雅间内只有一人钱文豪在等他。 “呦!怎么只有钱大公子一人?我们的段小侯爷呢?”推开房门,看到满桌的宴席已经摆好,钱文豪正百无聊赖的在等他,只是不见段小侯爷段哲延的身影。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主位盘腿坐下。 “他,哈哈……”钱文豪挑了挑眉毛“他这会子哪有时间理你?你最近不知道?没听说?”狐疑地表情看着盛长栒,说着还压低了声音,一副聊八卦的样子“段余两家结亲,可是眼下汴京最热议的话题,你科举备考竟然连这些也没了关注?” “这有什么稀罕?多久前的话题还说呢?不是早就定了吗?”端起一杯茶吹了吹喝了一口,茶杯还在嘴边就听到钱文豪说道。 “段小侯爷追妻记,洋相百出。你居然没听说?这可不像你,手眼通天的盛半仙啊!”嘲讽了一下盛长栒,整个汴京城还有他盛七郎不知道的事?当真是稀奇,立马来了兴致。 “段小侯爷那真可谓是花样百出,汴京时下的一景啊,大家现在可都在说这事呢。” “噗”一口水险些喷了出来“咳咳……咳咳……”被呛的不住地咳嗽 “你慢些……慢些……”钱文豪似乎早就料定了盛长栒肯定会被呛住,这边已经把帕子递了上去。 “怎么说?怎么就成景了?”一边檫着一边问道 “当年咱们的段小侯爷,怎么说也是欢场勾栏的翘楚,秦楼楚馆的骄子吧。那也是汴京城响当当的人物,你猜怎么着?你真是想不到……哈哈……”钱文豪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想不到……”一边笑一边挥手 “你快说说……别卖关子了……这小子怎么就成了汴京一景了?”这几个月光忙着春闱科举和姨妈的事了,哪有功夫管什么儿女私情的八卦。 最后一次见小段侯爷,还是在玉清观。那个没出息的样子,现在盛长栒想起来都嫌弃。还没来得及说笑,这些时日不会又做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整出了什么幺蛾子吧? “你知道吗,咱们的段小侯爷这些日子竟然再也没去过甜水巷,金水河。就犹如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一般,天黑了就绝迹不会再出门。这不今日应着你高中,我请他都没有来。” “这不挺好的?洗心革面,我那师傅段候也终于可以放心了。”盛长栒伸着懒腰打趣道,这可真是稀奇啊。 “好?哈哈是挺好的!每日天不亮就出了府,巴巴的等在人家余府门前。人家那边大门一开,他这边满城搜罗来的好吃的,好玩的就往里面送。” “人家姑娘都不敢出门,但凡出门他就巴巴的跟在后面。什么诗会雅集,谁家办事,只要有余家姑娘的地方,就必定有他的身影。不远不近的跟在人家身后,好几次把人家姑娘吓的哈哈……汴京如今都在传,说余家大姑娘花容月貌当代苏妲己在世,把那欢场浪子段小侯爷迷的。” “这些人有意思吗?这么编排人家姑娘?”不屑的喝了口茶,盛长栒听听也就算了。 “谁不是说,那群人嘴里能有什么好话?远的我就不与你说了,就说前几日不是春闱科考嘛。好多举子都放孔明灯祈福,期盼自己能节节高升,图个好意头,余家姑娘不过在天上多看了两眼。” “你猜怎么着?咱们的段小侯爷第二日就找人在余家附近放了几百盏,排场之大映红了半个天际。整个汴京都为之侧目,比咱食客天的排场都大。哈哈……” “那日城东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不会是……” “你看到了?哈哈……没错!没错!是咱们段小侯爷的手笔,只是不曾想美人没引来,倒是引发了几场火灾,辛好未曾伤到人。不过余府的好些个花草树木却全都遭了殃,其中一棵大树烧了足足半个时辰。小段侯爷冲进去救火,还被熏了个大黑脸。此事更是惊动了开封府衙……哈哈……” “第二日小段侯爷又派了好些个花草园艺仆从,拉了整整十车的花草。听说把他爷爷最喜欢、珍藏培育多年的茶花都搬了过来。”如此种种还有很多呢 二人推杯换盏的说笑着咱们段小侯爷的风流韵事,桩桩经典件件搞笑非常。 第56章 奇货可居 推杯换盏间段小侯爷的八卦就说完了,以前还真没看出来纨绔风流的段小侯爷,竟然还有恋爱脑舔狗的潜质,不过这结局终究是好的。 “如此说来不日却能讨上一杯酒喝了?哼!重色轻友,下次见他定要让他赔罪。”盛长栒抿着杯中佳酿,忍不住吐槽着有异性没人性的兄弟。 “说了这么多,还未曾恭喜谨怀高中会元。这杯敬你,以此恭贺。”(谨怀盛长栒的字,一般男子及冠才会有字。但是盛长栒小小年纪接连中第,盛肱便早早为他取了。)说着二人举杯一饮而尽 酒杯还未曾放下,钱文豪这边就又满上了。“这杯提前恭祝咱们的新科状元,六元及第。”说着钱文豪已经满饮此杯。 “文豪兄这话说的还太早!离殿试还有半月有余,你怎知我定会高中状元啊?”盛长栒举杯未饮 “哈哈”钱文豪哈哈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谨怀你就干了吧,这不是板上钉钉早晚的事吗?”说着用已经空了的酒杯和盛长栒又干了一下,盛长栒这才笑了笑一饮而尽。 “这第三杯我祝未来的盛大人官运亨通节节高。干了……干了……” 三杯下肚,二人微醺。喝的高兴,突然钱文豪俯身过来小声说道“长栒近来有一要紧的事,我父亲让我问你。” 看着钱文豪突然变脸,一脸严肃,知道他有正事要说,便也放下手中的杯子围了过去。 二人凑近只见钱文豪低声说道“邕王近日派人与我父亲私下联系,言谈话语之间大有让我父子二人投靠之意。上次我也与你说过,可几月过去时局变动,这次终究不同。” 钱文豪停顿了一下,见盛长栒面无表情的听着。既不惊讶,也不害怕。这位遇到大事还真是沉得住气,要知道那可是邕王呀!如今呼声最高,最可能登上大位的继承人,而且还占着嫡长名分。 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人之前还不敢如此放肆,几次三番还是暗示。可最近官家的身体,汴京的流言你也知道,如今言谈话语之间差不多已经是明示了。大有若我等不从,后果自负之意。如此逼迫,我父亲让我问你,如今多事之秋该当如何自处?” “还说了什么?”盛长栒平静的看着桌面,端起一盏茶问道。 “还要怎么说?从前这邕王一家行事还能低调些,自从太子……这行事却是越发跋扈张扬起来,就我们这样的商贾之家怎么可能放在眼里?”钱文豪摇摇头满满的担心,充满了顾虑,眉头紧锁。 “你怕了?”盛长栒笑了笑并不在意“而今其他生意也就罢了,单单这几家明面上的庄园、铺面,酒楼,哪家不是日进斗金?惹人眼红实属正常” “而且又有如此多的达官贵人进出,相交宴请的最佳场所。更有咱们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多少人的利益捆绑,如此大的钱财利益,能不惹人羡慕嘛?更何况这背后的价值……邕王若想要争得大位,就歹收买人心。如此一来不仅需要大量钱财支持,还需要人脉关系。他如今拉拢逼迫实属正常……”盛长栒没有继续往下说,给了钱文豪一个你懂的眼神。 “话虽如此,道理我也都懂,可是事到临头,这当如何是好?邕王已经明里暗里说了多次,我父子焦头烂额,每每只能是打叉应对……可如今邕王行事却越发强硬,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 “这位咱们如今无论如何是得罪不起啊!勋爵显贵之家都避之不及的祸事,唯恐牵扯到夺嫡的这场浑水中去。我们如何能卷进去?” “我倒觉得不见得!”盛长栒若有所思,意有所指的说道。 “我与你说真的,不开玩笑。这次和往日不同,咱们虽也没少被人惦记,可那都是些勋爵官宦,给些个利益也就打发了。他们哪有那么大的胃口,吃下咱们这块肥肉。” “更何况他们还要顾及脸面官声,顾及门前官家那块亲笔御书。就算惦记,各方势力纵横他们也要掂量掂量。更何况咱们做着皇商的买卖,和大内也是说的上话的,自然也会适可而止,无人敢过分招惹。可如今却不同了,官家上了岁数,而今又无了子嗣。这邕王,又是热门人选。我们这样的商贾人家,本来毫不相干,可邕王却……”无奈的摇摇头 “所以我父亲这才让我赶快与你商议,咱们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总不能拱手相送吧?而且现在局势并不明朗,弄不好就是毁家灭族的祸事啊。” 看着盛长栒喝茶不语,深知这位厉害的钱文豪问道“你是否心中早有主意?这才这般气定神闲?” 看了一眼钱文豪“你父子二人可信我?” “这是何意?我们全家的性命都是你救的,当年若非是你,我父亲早就没了。我阿姐早就被卖到了教坊,而今也不会嫁得如意郎婿。家中的生意也不会越做越大,有了如今这般光景。” “说到底我们钱家也不过是给你打工,若这买卖铺面,只是我钱家自己的生意,我父子给他便是,大不了回到从前。就算一无所有,也好过卷入那滩浑水中去。人生在世钱财金银的都是身外之物,一家人只要平安比什么都好。之所以如今还在这里苦苦支持是为了那般?” 盛长栒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倒了一壶酒,示意二人碰一杯。 放下酒杯“我自然知你父子二人,不然偌大的家业也不会如此放心的交于你们打理。邕王?”不屑的笑了笑“难道你父子就甘心受人逼迫?屈人之下?” “不甘心又能如何?士农工商,商贾最是低下。权势面前,不低头能行吗?”钱文豪愤恨的说道“邕王用权势逼迫。却只派一王府小吏过来,说话看人鼻孔朝天,根本就没将我们父子放在眼里。如此种种欺人太甚,可是又能如何?”说到激动处忍不住的拍打桌子,显然邕王派得人态度不好。 “行了!”拍了拍钱文豪的肩膀,示意他别生气。“邕王那日不是说过,先秦时期,吕不韦奇货可居的故事吗?”压低了声音,就在钱文豪耳边轻声吐出四个字。随后平静的盯着钱文豪,目光深邃。 “你……你要干嘛?”震惊的看着盛长栒,吓的他立马站了起来。“谨怀你才中进士,将来的状元,大好前程。大可不必牵扯到夺嫡中去,此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着盛长栒的目光,钱文豪竟然有些看不透他。“奇货可居”多少商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兖王?难不成长栒打这个算盘……惊的说不出话来……仲父吕不韦,奇货可居投资了秦异人,后从一个商贾平步青云一跃成为秦国国相,更是编着吕氏春秋流传后世。 第57章 邕王势大 “你难道真的想投靠邕王,谋取那荣华富贵的前程吗?”钱文豪心中愈发惊惶,这种猜测绝非空穴来风。 盛长栒毕竟与他有所不同,如今他可是名副其实的进士。皇帝毕竟年事已高,还能在位多久呢?此时若能投靠新皇效力新君,不就等于将后半生的富贵荣华紧握在手中了吗? 可这从龙之功岂是那么好得?新皇究竟是谁?即便被立为太子,又有谁敢保证他一定就能够登基称帝?前太子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里……汴京谁不知道,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在钱文豪眼中,盛长栒应该不会是那种趋炎附势、甘愿屈居人下靠谄媚去谋取前程的人。 镇定心神,让自己坐下,谁能想到刚坐下盛长栒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他心惊肉跳。 “士农工商,商为最末,虽富贵却无地位。生意做到如今咱们这个份上,文豪兄难道就不想再进一步?改一改这份自古以来的偏见吗?”盛长栒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钱文豪看着他只觉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邕王势大,而今他还有所顾忌不敢过于放肆。此时我们若不主动出击,他日只能为人鱼肉。”盛长栒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 “事情已经到这里了,以前我们经商求财,小打小闹混口饭也就罢了。而今家业如此,自然要更进一步。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一干跟着咱们吃饭的兄弟。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道理我不说你也懂。” “我在不济位极人臣也有前途,你钱家大不了回乡种田依旧富贵,可底下的一应兄弟怎么办?拖家带口的,让他们如何自处?” “更何况遇事退让,可不是我的作风。不管是谁,和我相安无事也就罢了。若敢欺辱到我头上,或者伤害我的亲朋挚友,哼!投靠他?”冷冷的笑了一下 “吕氏春秋是本好书,邕王都说了奇货可居,可他忘了如今这个奇货可不只一个,他怎知就一定是他?投靠他?哼…我让他有的今朝日头出,没得明月下九幽。”看着钱文豪,管他是谁,俗语有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上拉下马,不服就干就是这么勇。 “那……那可是邕王……邕王……”钱文豪无比震惊,疯了吧?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子,竟敢让邕王有今日没明日?吞了吞口水,只觉得疯狂,心脏狂跳。 正因为他了解盛长栒,所以他才知道,盛长栒他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他说的都是真的,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食客天,还有不远处的通天阁。只觉得一阵恍惚,如此的不真实。 这几年和盛长栒以朋友相处,他都快忘了眼前的这个少年,可是他们钱家的主人。众人皆知钱家如今的富贵,却不知如今富可敌国的钱家,皆是拜眼前这个少年所赐。 是啊!他可是当年那个在他全家走投无路,父亲奄奄一息的时候,力挽狂澜于危难,救他全家性命的那个少年啊。 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还没自己高,却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脸傲气的对着自己说道“我可以救你全家,也可以让你家富贵无极,条件是从今往后你们全家世代以我为主。” 若不是走投无路,一个孩童的话他们又怎么会信?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孩童,神乎其神的不但救了已经被大夫宣告死刑的父亲,还有已经被人拖进教坊的姐姐,甚至连他家的生意也都起死回生。 他更是那个指着樊楼对他说,以后咱们要开一个比这个更大更好的,你来当掌柜。 当时自己也是这般,觉得疯了。如今回头看去,一路走来处处都有这个少年的谋划算计。 经商这条路,如今已经是富甲天下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道理他懂,可是在进还能往哪进?想想盛长栒刚刚所言“奇货可居”,心不由的一跳。 “小谋者谋财,大谋者谋国。奇货可居,谋求嫡嗣。”做的可是一国帝位的买卖,求的那也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富贵。 看着震惊发呆,不停吞咽口水的钱文豪,盛长栒悠悠开口“我只问你敢不敢与我在赌这一局?” 看着窗外万家灯火的汴京城,和眼前被烛火映照的盛长栒。恍惚间当年那个孩童和现在的时空交叠? “我救你全家,你敢不敢与我赌一局?” 静静的看着,看着灯火万千。看着一路走来……“哈哈……哈哈……”钱文豪突然放声大笑,举杯痛饮。随后握紧了酒杯大手一挥摔在地上“有何不敢?”坚定的看着盛长栒“无非不过性命!”上一次他钱家用全部家产为注,赢了一个汴京首富。这次用身家性命为注,赌一个三代荣华。 “男儿当如此!”说着盛长栒也干了一杯 重新坐下,没了刚才的犹豫。“怎么做你就说吧,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用不着,别说的那么壮烈。”盛长栒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咱们就是小商小贩,商人重利。说说眼前吧,既然邕王有意,咱们也不能驳了邕王的面子不是。我听说邕王有钱庄生意,他在于你父亲说起,你们便以此为由和邕王周旋,最后的目的便是达成合作。” “邕王不会答应的,钱庄可是邕王的摇钱树,他怎么可能让我们父子二人横插一脚?而且他并非想与我们合作,不过是看上了咱们的生意,想要逐渐的据为己有罢了。”钱文豪摇头反驳,邕王又不是傻子。他如今仗着势大,不过是想直接收割。 “如今的邕王还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那不是还有兖王虎视眈眈,支持者也是大有人在。你父子二人若不答应,他还能明抢不成?咱们是皇商,官家也在,如此他行事总会有所顾忌。你父子与他多番周旋不下,那时候他必定心急。届时在松口说愿意与他合作钱庄生意,条件是咱们可将六成的盈利都存入进去。你说他会不会心动?” “六成”皱了皱眉头“可是如此一来我们与白送钱给邕王有何不同啊?”钱文豪没想明白,六成盈利存进邕王的口袋,那还能拿回来吗?这和白给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将食客天拱手奉上。 盛长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不是说了,邕王势大他想要我自然要给。”把玩着茶盏“我一庶子,你一商贾,我们哪里得罪得起啊~~哈哈…哈哈…得罪不起!得罪不起啊!” “我没明白”钱文豪怎么也想不通盛长栒究竟要干嘛 “你不用明白,照我吩咐的去做就好,我自有主意。”高深莫测的喝了一盏茶。 “好!文豪我遵命便是。”钱文豪笑着起来躬身行礼,正事谈完了二人又是一阵把酒言欢。 夜深了,二人并肩而行,慢悠悠的走出了厢房。这个时候食客天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各家宴饮,酒席都到了酒酣兴浓的高潮,自然无人注意。 许久未来食客天了,犹如视察工作一般,和钱文豪并肩而行随意闲逛。倒也不怕人看见,盛长栒素日就和他有交情,而今他高中会元,钱家宴请巴结也说的过去。 二人说笑间正走着,就听到一个厢房里传出了他最熟悉不过的声音“我父亲在朝中,不过就是一个从五品的小官。故作清高,从不结交逢迎。就知道逼着我死读书,我还是庶出。”是盛长枫的声音,想来是他在家中受气,被林噙霜打了一耳光,这会子竟然跑到食客天借酒消愁来了?拉着钱文豪示意他别往前走了。 微微斜身,在门口侧耳听了起来,透过门缝往里面看去。只见盛长枫和一群公子正在宴饮吃酒,一个个喝的面红耳赤。 钱文豪在身侧,也微微斜头看着“呦!这一屋子人不简单呀!”说着看向盛长栒 盛长栒微微侧头看去,二人会心一笑。 第58章 高谈阔论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嫡子难道就一定能成事?你家那位兄长我就没见他笑过,这样的人就算考中了进士,到了官场也一样是寸步难行。” “我觉得有光兄说的有道理,这个形式你歹看清楚。圣上无子,那些个朝中大臣们恨不得,每日都跪在朝堂内求着官家过继宗室。邕王庸碌、兖王强干,这天下还不明了嘛?”一个公子酒意上涌,醉醺醺的说道。 盛长枫立马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兖王他……” “唉!心里知道就好,别说出来。”那公子洋洋自得的倒了一壶酒 “知道!知道!”盛长枫这个二货立马傻傻憨笑,丝毫没有在意他旁边,一个不动声色的公子,一脸不屑的神情。 站在门外的盛长栒等人倒是看的清楚。 “哼!你这三兄可真有意思。”钱文豪嘲讽的说道 “兖王出身高贵,母家是三朝重臣,荣华富贵延绵不绝。手下能臣武将比比皆是,朝中除了他,我还真想不出还有谁。”盛长枫傻笑过后,大放厥词,趋炎附势。 “哎呀!还是皇家好呀,这不用科考,不用寒窗苦读。我那庶出的弟弟想要暗害我,我阿娘还护着他。哈哈……他们都瞧不上我……瞧不上我……” “你这哥哥怕是无脑,也不看看周围坐的是谁。如此大放厥词,怕有祸事,弄不好还会牵连到你。”钱文豪在盛长栒耳边低声耳语 盛长栒大眼一扫就发现盛长枫还真是傻的可怜,都不知人家底细就坐在一起把酒言欢,还如此大放厥词,这是嫌自己命长嘛? 刚刚和盛长枫说兖王强干的公子,乃是内阁次辅于炎,于大人的公子。于炎早就被兖王暗中拉拢,是兖王的铁杆追随者。 而坐在上首的,则是邱家三郎,邱进文昌伯之子,邱可立。他们两家互为姻亲,也是兖王家臣。 另一旁那个神情不屑的公子,盛长栒若没记错应该是詹事府少詹事王旭之子。他父亲可是曾经的东宫属官啊,陛下三子都曾被他辅佐过,他怎会在此?心惊肉跳,暗感不妙。 还有那边最先开口说什么王侯将相的那个,好像是吏部侍郎曹伦的庶子。他父亲可是邕王的谋士? 这一屋子可真有意思,虽说不过是一些个纨绔公子的宴饮。可若真仔细算起来,派系还真是横综错杂。只有盛长枫一个傻乎乎的,又毫无背景的在那里胡言乱语。 “不知死活”盛长栒眯眼凝视,口中轻轻吐出四个字,拂袖而去。 “谨怀你这三兄当真是你兄弟嘛?”钱文豪追了上来 盛长栒停下斜眼看他“什么意思?” “我如今才算明白,他出生的时候怕是没生脑子,示儿你出生的时候便多了一个。”钱文豪调笑着,突然觉得盛长栒神色不对。 见盛长栒没有理他,径直向前,赶忙追了上去。 “我可是说错了什么话?我以为你和那边的向来不对付,所以这才多说了两句。若哪里不对还请谨怀见谅。”看盛长栒似乎是生气了,赶紧赔着不是。 “那倒没有,只是看着我家三哥哥这般蠢笨,有些愤恨罢了。”盛长栒心思极重,没有说真话。这场宴会怕是不妙啊,不行看来要提前安排一下才好。 “你与他……”钱文豪疑惑的问道,看到盛长栒出神,还以为他在担心盛长枫。 “我与他再不好,他也是盛家的儿子。”盛长栒看出了钱文豪的心思,顺势说道,不过半真半假,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他。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古代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家族意识强烈,抛开家族不说。他与林栖阁有仇,怎么报是他们之间的恩怨。都姓盛,在家关起门怎么着都行。在外面到底还是一家人,自己欺负的,别人却欺负不得。钱文豪立马明白了。 “可要我去处理一下?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不检点,若是传扬出去,怕是会祸从天降啊。”说着还指了指上边,意思不言而喻。 “不必,不会有多大的祸事。天塌不下来,让他长长记性也好。”盛长栒看着钱文豪,深邃的目光对视,盛长栒心中已有谋划,二人随后回头看向了刚刚的厢房。 隐约之间还能听到盛长枫的傻笑,以及“以后还要靠于兄多多提携……”这样的言语。 摇摇头,蠢得无可救药。 昨夜就回家的盛长栒,今早刚起勿言就来回禀。 “公子!三哥一夜未归,和于家公子一起寻花作乐,昨夜宿在了花柳巷。” 一边穿鞋一边问道“王家哥儿可曾一起?”(詹事府少詹事王旭之子) “不曾,宴席散了,王家四哥儿就借口离去了。” 看了一眼勿言,穿着内衫过去洗脸。擦脸之际对着勿言说道“父亲有日子没去林栖阁了吧?林小娘一夜未睡,我觉得父亲有必要去关心探望一下,”说着看着勿言,把擦脸的帕子扔在了他手上。 清晨盛长枫醉醺醺的回到了林栖阁,林噙霜正在门口焦急的等待。 看到盛长枫被人搀扶的回来了,立马上前就是一记耳光“昨夜你去那了?我在这等了你一夜没合眼,本来想派人去找你,又怕惊动你爹爹。让葳蕤轩的人拿了把柄,你这是去哪儿了?” “我昨天临出门的时候不是说了吗?邱家三郎宴请好友,请我去作陪,往日也是如此。” “往日何曾夜不归宿?难道昨晚你是睡到了那个小贱人床上不曾?” “阿娘说话何必这么难听?不是小贱人,是花魁娘子。”盛长枫说着还憨憨傻笑 “你……你……”林噙霜气的发抖,“你个不争气的东西……科举落榜还去喝酒嫖娼?” 正说着盛竑从拐角处怒气冲冲的赶了过来,上来一句话没说一脚踢了过去,盛长枫一个踉跄就重重的跌在地上。 盛竑今早正在葳蕤轩用早膳,下人就来报,说三哥夜不归宿刚才醉醺醺回来,问主君是否过去看看。 盛竑一听火冒三丈,盛家清流门户,家教还是挺严的。如今一门双杰同榜进士,多少双眼睛看着盯着。听说盛长枫竟然夜不归宿,撂下碗筷立马杀了过来。后面不远处,自然还跟着一同过来看热闹的大娘子和刘妈妈。 一行人过来正好看到林噙霜正在教训盛长枫,盛竑只听到一句“科举落榜还去寻花问柳。”当即怒火中烧,冲上去就是一脚。 “混账东西,科举不中也就罢了,竟然还跑出去寻花问柳?败坏门风的玩意,我打死你。”说着又是一脚踹了出去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林噙霜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盛竑已经亲自动起手来。 盛长枫宿醉未醒,有人将他踹翻在地,还骂骂咧咧的叫嚷“谁打我?谁敢打本公子?我如今可不一样了,邱公子乃是兖王家臣。圣上无子,兖王登基就是新皇,我结交他们还愁往后没有出路嘛?哈哈……科举用功又能如何?我……嗝……说我无用,说我废物。我让你们看看” 盛竑看着倒地不起的盛长枫,瞪大了眼睛。气的发抖,手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第59章 盛竑被扣 “我……我……”盛竑听到这话气的发抖,左右寻找着趁手的家伙,见四下没有东西,只能是继续上脚了。 “我打死你,打死你。”盛竑说着又踹了两脚“你个畜牲,你个畜牲。” “竑郎!竑郎!”林噙霜心疼的想去拉,可是盛竑气急了,哪里卖她的账,一个挥手就将她甩了出去。 “你一天的不思进取也就罢了,不学学你哥哥弟弟用功读书,为盛家光耀门楣。一天天的竟然学会了寻花问柳,攀附权贵。我且问你,你刚刚那番混账话可曾在外面说过?啊?”盛竑连踹数脚,这才心有余悸的问道,天爷啊!这要是传到外面,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着不由下手更狠。 可是这边盛长枫酒意上头,脸色通红。虽然挨了打,可是蜷缩在地上不住哀嚎,那副模样更加气人。 盛竑怒火中烧,气急的左右看去。只见院子里丫鬟们打扫浆洗的水桶,放在不远处。大步过去拎了起来,一桶水直直的泼在了盛长枫的身上。 “竑郎”林小娘见状本想推醒盛长枫,让他清醒一点起来回话。可是盛竑却不管不顾的,拎着水桶就泼了过来。林小娘叫喊着,吓的花容失色。顾不上盛长枫向一旁躲闪,但是还是有少许脏水溅到了身上。 一桶脏水从头到脚,让盛长枫一个机灵清醒了不少。 “我且问你,刚才的那些混账话可还对旁人说过?”盛竑吓的赶紧询问,盛长枫刚刚的大放厥词他可是听见了。什么新皇,兖王的,这也是能说的嘛? “什么话?父亲为何打我?”盛长枫迷糊的吃痛问道 “我打不死你……”看着盛长枫还是那副模样德行,又是两脚,最后更是将水桶扔砸在他的身上。 “官人这小兔崽子,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酒后胡言乱语,这怕不是要拖着全家去死。”大娘子也是听得心惊肉跳,这小兔崽子。这话要是传到官家的耳朵里,全家都歹葬送。 “来人……来人……给我拖下……拖下去狠狠打来,在打一盆冰水来,好好让他清醒清醒”一边说着又踹了一脚,然后推着东荣让他们好好教训盛长枫。 盛长枫被小厮们拉下去,盛竑捂住胸口,只觉得心脏抽搐疼的咎在一起。只觉得后脊发凉,阵阵寒意。他素来胆小,盛长枫的醉酒胡言让他后怕不已。 林噙霜的柔弱卖惨,这会子也不好使了。盛竑只觉得惊魂未定,身子瘫软,任由大娘子扶着回葳蕤轩去了。 而今他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这些话不过是盛长枫醉酒在家中说的,当不会传扬出去。 这边盛家鸡飞狗跳的上演全武行,那边顾家也差不了多少。顾廷烨吃酒醉倒,正在蒙头大睡,他父亲从段家打听到他落榜的由头,也是气急。父子三人之间和盛家差不多,不过顾廷烨硬气,直接离家出走,去了自己的小家。 一连几日倒是风平浪静,盛长枫被盛竑锁在祠堂罚跪,在不允许外出鬼混。 就在大家都以为此事已经过去,没什么事情的时候。 这日晌午眼看就要传午膳了,盛竑还没有归家。 葳蕤轩中大娘子看着日头高照,逐渐焦急起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张望。 那边如兰在挑选自己新买的襻膊,马上就要春暖花开了,到了春日汴京大小的诗会雅集,还有马球、垂玩等活动都要开始举办了。 这可是最好的时节,也是各家未婚男女相看的机会,自然要提前准备。 “这都接近正午了,官人怎么还不回来?”大娘子伸着头张望 “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如兰一边挑着,一边毫不在意说道。 “不对……不对……就算有什么事,也应该派人回来通禀一声啊。” 如此这般着急的等待中,盛竑竟是一夜未归。 第二日全家都着急了起来,姐姐明兰也是坐立不安的。 盛长栒知道,是为了什么,昨夜钱家便递来了宫中的口信。所以并不着急,坐在那里安心的吃着早餐。 “姐姐你且坐下,你不是让小桃去打探消息了吗?过来吃点,天塌不下来。” “父亲一夜未归,至今还没有消息,这中间怕是有什么事。”明兰着急的向门口张望 走过去从背后扶住明兰的肩膀,一路推着她坐下,还给她盛了一碗粥“姐姐不必担心你且吃点,总会有消息的。” 可是明兰明显没有什么胃口,在盛长栒的逼迫下,这才勉强吃了两口,就在这时候小桃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怎么样?父亲还是没有回来吗?”明兰赶紧迎上去,拉着小桃问道。 “还没有,不过东荣回来了。说是一直等不到主君从宫里出来,所以只能回来先报个信。葳蕤轩那边已经乱套了,大娘子正在四处打探消息。听说……是被内官单独叫走的。” “被内官叫走?可是官家的意思?父亲只是一个五品官,从未单独奏对。就算要留,也是几位同僚一起的呀。现在只留父亲一人,实在是蹊跷。”明兰思索分析着,盛长栒并未插话干预。自己不可能跟着姐姐一辈子,有些事情她总要面对。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办事有度,这往后的日子才能好过。 “那可是不妙了?” “不妙什么?别胡说,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现在要紧的是着人去打探缘由。” “大娘子也是这么说的,恨不得全家都出去找门路。二哥儿已经去找顾二郎了。” “用不着找门路,什么事情不是明摆着嘛。也用不着着急,官家仁慈宽厚不会因为此事就将父亲如何。父亲至今未归,想来官家一则是要杀鸡儆猴,以父亲做例给满朝文武一个下马威。二则是打算敲打敲打,稍加惩戒。用不着惊慌。”盛长栒一边捧着碗喝着粥,一边接道。 说的轻描淡写,但是盛长栒明白。官家不只是敲打盛家,也是在敲打兖王邕王二人。盛长枫和邱家三郎等人的醉酒狂言,恐怕是要挑起汴京的风云了。 淡定的喝着粥,“”明兰和小桃二人齐刷刷的看着盛长栒。 “你知道是因为什么?”明兰急忙过来坐下 点了点头,明兰大喜连忙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到底为何?” 把刚刚那碗粥推到姐姐明兰面前“你把它全部喝完,喝完我就告诉你。” 看看面前的粥,和自家弟弟。心中泛起了嘀咕“你该不会是诓骗我的吧?” “我哪里敢啊?” 看着自家弟弟从昨天起就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也不着急。不由信了几分,几口就喝完了。“现在可以说了”将空碗推到盛长栒面前,盛长栒这才心满意足的说道。 “给你些提示,近来家中可有什么事?” 看着盛长栒打着哑迷,明兰细细思量了起来。除了三哥哥被禁足就没事了呀,突然惊醒“你是说三哥哥的事,可是这如何会牵连父亲?” “为何不会?若是此事传到了官家耳朵里呢?”盛长栒突然眼光深邃的看着明兰。 第60章 塌天大祸 “他不是在家中说的这些话吗?怎会传到官家耳朵里?”姐姐明兰心急如焚地问道,满脸皆是对盛家安危的担忧。 “在家?那日在食客天,钱家三郎设宴款,贺我金榜题名,恰巧碰到了三哥哥。他与一众世家公子相聚一堂,其间竟然与次辅于炎大人之子高谈阔论,妄议皇家立储之事。” “谈论说笑也就罢了,却愚不可及,不知审时度势。都不清楚席间所坐何人,更不懂得交友谨慎。他哪里晓得隔墙有耳,席上不仅有邕王家臣之子,就连詹事府少詹事王大人的公子也在其中。要知道,王大人的父亲可是东宫属官啊!” “陛下三子接连夭折,最痛心的除了陛下,便是这些个辅佐的官员了。王家效忠先太子对陛下忠心,自然看不上别的宗室旁之,对此极为不屑。”说着盛长栒丝毫不在意的继续吃着东西,对姐姐明兰也没有丝毫隐瞒。 明兰听完后突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吓了盛长栒一跳。 “若真如此,这不是闯下了大祸?” “闯祸是肯定的,大祸倒还不至于。父亲如今被官家扣在宫中,既无明旨也无消息。如此便是最好的消息,姐姐细细想来是也不是?” 姐姐明兰着急的思忖着“不行,我歹去告诉祖母。”说着就要去正堂见祖母 “唉!姐姐”盛长栒想要拉她却没拉住 就在这个时候丹橘着急忙活的跑了进来“姑娘……”说着看了盛长栒一眼支支吾吾的 “有什么就说,你看七哥儿做什么?” “我……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不为,说是小公爷害怕姑娘担心让他来传口信。说是官家发了脾气,扣押了好几个大臣在宫中。还说小公爷叫咱们不要担心,他会想办法在打探消息的。” “他倒是用心,可惜……”盛长栒摇头说着,明兰回头看他,盛长栒立马三缄其口。 “父亲就是因为三哥哥的事被官家扣押的?” “不然还能为何?几日前才出了那档子事,近来可还有别的?”半真半假的说着,盛长栒知道此事可没有那么简单。盛家被牵扯其中,过些日子的殿试,自己恐怕处境艰难。当然这些他自然不会告诉姐姐明兰,若无其事的继续吃着早餐。 明兰闻言轻叹了一声,盛长栒见状急忙宽慰“姐姐也不必惊慌害怕,官家仁厚,我与二哥哥都榜上有名,不日我还要殿试。想来官家只不过是小惩大诫,席间那么多公子,只有三哥哥一人的父亲是个五品小官,还没有任何党系派别,官家不拿父亲做例?还能如何?” “不过是敲山震虎。那么多的纨绔子弟,也不会独独降罪一个五品小官。无非是拿父亲出出气,没事的。”说的轻松不让自家姐姐担心 随后明兰去了寿安堂 “祖母……祖母……我听说父亲他……” “母亲救命啊……母亲……” 明兰话还未说完大娘子就冲了进来,哭天抹泪的就说到“官人有难!盛家有难了!” “住口!休要胡言乱语!”盛家祖母稳若泰山“有事慢慢说! “母亲刚还说可能是那位同僚邀官人吃酒去了,可是长柏从平宁郡主家里打听来说,官家发了脾气,关了好几人在宫里。这人要是关上十天半月,不歹活活饿死?” “胡说!即使是囚犯也没有饿死之理,郡主可说了,是为了何事?” “没……没有……”大娘子回道,明兰却在旁边心神一动,盛家老太有所察觉看了她一眼,没动声色。 之后盛家祖母交代大娘子要管好家宅,不可生事。大娘子悻悻的走了,只觉得不是亲母,故而一点也不着急。 “刚才大娘子进来前,你想与我说什么?”盛家祖母躺在躺椅上,明兰在给她按摩。 “没……没什么……”明兰低着头,明显有事隐瞒。 “嗯?”祖母疑惑的看着她 “小公爷叫人带话,来和我说父亲的事。我还以为祖母您不知,所以特来送信。” “他倒是有心了。” “还有……”明兰迟疑了一下,祖母疑惑的看着她“弟弟说……说父亲是因为三哥哥的事情才被官家扣押的。” “哦?他是怎么知道的?”祖母本来安然自若的躺着,听到明兰如此说。更是关系到盛长栒,故而惊的立马扶住扶手,坐了起来。 “弟弟他前几日被钱三郎宴请,在食客天碰到了三哥哥。弟弟说当时和三哥哥一同的,还有詹事府少詹事王家的嫡次子。三哥哥在席上大放厥词,和次辅于炎大人之子说了些犯上之言。王家曾是东宫属官,忠于陛下,辅佐过三位皇子。故而……”明兰看着祖母,话没说完就小心翼翼的低下了头。 “好呀!好呀!”盛家祖母拍着椅子的扶手,显然也是被气着了。“我与你父亲说了多次,他就是不听。一味地护着林栖阁的母子,如今闯下这般祸事。” 盛家祖母气恼,扶着胸口四处探望强稳住心神,思忖了一下,想了想突然觉得不对“栒哥儿是怎么知道此事与你父亲被扣押有关?” “嗯?”明兰迟疑了一下,一时语塞“想来……想来是弟弟遇到了,自己推断出来的。” 摆了摆手,心下疑虑“我看不像”随后站了起来,走到软榻上坐下。 “栒哥儿平日里甚少与人结交,除了书塾便是书房。偶有来往的,除了同窗的齐小公爷和顾家二郎。剩下的也就是段小侯爷,和经段小侯爷这层关系相交的几个。这些人他都交情不深,如何能对各家子弟官爵如此烂熟于心?更是对朝堂,党派了如指掌?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你三哥哥宴席上之人?还能懂得其中各种利害关系?这些怕是你父亲都不知道”盛家祖母疑惑的问道 “或许……或许是钱三公子告知的。”明兰急忙给自家弟弟开解道 “不对……不对……栒哥儿虽然如今中了会元,可还未到殿试,官家还未亲点。钱家也是隔着段小侯爷,这才与栒哥儿有了几分交情。 暂且不论钱家一个商贾,能否对这些事情知晓。单说这样的商贾人家,若想拉拢巴结也有些为时过早。更加不会与他说起此等大事,更何况钱家乃是商贾大户,皇商背景。 就算是你父亲,他们也未必放在眼里的。或许看在段小侯爷的面子上能给几分薄面,但是绝不会挨着这层关系去点破此事。除非栒哥儿与钱家关系亲厚,可是亲厚到何种地步才能将这些事宣之于口?” 祖孙二人四目相对,明兰更是眉头紧锁。祖母如此说让她心神不宁,关系到自家弟弟她总是要紧的。 “你也不必担心,我只是这么一说,有些奇怪罢了。”盛家祖母看出了明兰的紧张,开解的说道。嘴上虽然说着,心里却有了疑惑。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如今是真的长大了,自己竟然都有些看不透了。 第61章 再次下套 这边盛家祖母心中有了疑惑,自家养大的孩子,竟然深不可测的连自己这个老婆子都看不透了。平宁郡主哪里都未曾打探出来的消息,他竟然知晓并且如此笃定。就算是他亲眼所见,猜测出来的。可是他与明丫头的一番分析,这其中涉及的人物、关系、背景又是如何得知的? “祖母!”看着祖母神色凝重,明兰心中不由有些担心,因为涉及盛肱盛长栒,事关整个盛家终究是有些害怕。 “不怕,不是什么大事。栒哥儿说的很对,官家不过是发发脾气。拿你父亲给那几家做例,敲打敲打也就罢了。不会真的怎样的!若真要处罚,便不会悄悄把人叫走。定会当朝发做,杀鸡儆猴,更何况处置了你父亲我们盛家,那几家又该当如何?牵一发而动全身,我都明白的道理,官家岂会不知。过几日也就好了。” 盛家祖母此时此刻倒不担心盛竑,反而更担心盛长栒。今日之事后,她总觉得栒哥儿有事瞒着她。而且栒哥儿似乎也不似,平日里看到的那么简单。 以前还担心他死读书,将来就算中了科举仕途。这为官做宰的,要是个死脑筋可怎么得了。而今却又怕他聪明用错了地方,给自己甚至盛家招来祸事。栒哥儿到底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心里打着鼓,除了栒哥儿,盛家祖母还担心,后宅起火家宅不宁。盛竑不在,林栖阁又是个不安分的。大娘子人是好的心也善,就是遇事急躁,说风就雨没点脑子。别前头还没怎么样呢,家里反而先出事了,惹人笑话。 只觉得一阵头疼,扶住了前额。 这边夜深了,林栖阁那边。林噙霜在墨兰房中,打着扇子。 周家娘子掌灯进来“小娘四姑娘好些了吗?” “年纪小,遇到点事啊就哭哭啼啼的。我要像她这样,怎么活得出来呀?”林噙霜叹息的看着已经熟睡的墨兰,一脸担忧的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怎么样?徐员外签字画押了吗?” “徐员外非要见小娘本人,说是只有见到了本家,这才能签字付钞。”周家娘子为难得看着林噙霜说道 “什么?”林噙霜瞪着周家娘子,顾及的看了一眼熟睡的墨兰,这才把她拉到院子里质问道“你今儿这事是怎么办的?拿着一叠契纸竟然找不到买家?” “就是因为田亩铺子太多,城里商贾消息都是通的。我一个生面孔,人家三试两试,就知道我不是主家人。眼下只有徐员外肯与我谈。还非要见到真章,确认东西不是贼赃才能摁手印。”周家娘子委屈的辩解道 “小娘要不就算了吧,主君吉人自有天相,扣在宫中也未必有事的。” “你知道什么!我爹爹也是这般,一夜未归,第二日就下狱了。我和我母亲被典卖了出去,这是托了关系才投身到盛家来的。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我绝对不要有第二次。”林噙霜说着好像回到了当年,眉宇间皆是恐惧。 “那……那就捏在手里,万一出了事在脱手也来得及。” “你是没见过抄家,这些田地铺子,都是过了名录登记在册的。就算你给它埋了,也能掘地三尺。必须趁现在,换些个没有名目的银子,握在手里才保得住。”林噙霜着急的说道 “小娘我差点忘了”说着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今日还去了汴京有名的鬼市,哪里有一家专门做这些个见不得人买卖的八号当铺。他家的掌柜倒是愿意收,而是不问来路,不问出处,有当无赎八号当铺的规矩……只不过这给的价钱实在是有些低了,足足比市价低了四成。” “什么?”捂着胸口气愤道“怎么不去抢,趁火打劫嘛?” “八号当铺的掌柜说了,不问出处,没有来路就是这个价。就算我找遍整个汴京,也是没人敢收的。” “你马上去联系那个徐员外,让他准备好字据,银子。我一到就签字画押。” “现在?”周家娘子愣住了,看看外面深更半夜的。 “快去”林噙霜催促道 “啊!哦”周娘子应承着,慌不择路的差点走错了方向。 “这边” 周娘子趁着夜色离开了盛家,她刚出门没有注意到后边有一个小厮跟着她。看她走远消失在夜色中,这才折返回了盛家。 与此同时,徐员外府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刘掌柜深夜到访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只见一个锦衣男子,留着两撇胡子。坐在徐员外家的上首,徐员外客气的问道,表情谄媚巴结。 “徐员外是吧?”中年男子喝了口茶,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徐员外。语气虽然也算客气,但是行为做派完全没将此人放在眼里。“倒是没有什么大事,些许小事还要麻烦徐员外通融。” “不敢当!不敢当!久仰刘掌柜的大名,仰慕紧!有事您只管吩咐便是!”徐员外听到刘掌柜说有事麻烦他,竟然喜出望外。站起来拱手行礼,一脸的阿谀奉承谄媚至极。其意思在清楚不过,如今在汴京经商的人,有那个不知道鬼街八号当铺的赫赫威名?那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角色。 “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能办到的小人一定照办。” “好说!好说!我听说今日有人来找徐员外出售田产铺面?可有此事?” “这……”徐员外没想到刘掌柜说的竟然是此事,心下一紧有些犹豫“不知有何不妥?”他只是做生意的,若是开罪了八号当铺,恐怕有死无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毕恭毕敬的说道。 今日那女子来时,虽然利润可观,但是当时他就害怕有何不妥,定要见了主家才肯签字画押。没想到今晚竟然招来了八号当铺的刘掌柜,还好!还好!幸好还没有达成交易,一切还有弥补的机会。 “这样来路不明的东西,徐员外也敢收嘛?”吹了吹茶水上浮着的茶叶,抿了一口继续说道“看来这是要做我八号当铺的买卖,我家主人一向教导我们,这做买卖啊要谨小慎微,不要为了眼前的利益做不该做的事,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你说呢徐员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徐员外,意思不言而喻。 “说的没错!没错!”檫了檫冷汗,不曾想那女子竟然和八号当铺有所瓜葛,辛好没收不然得罪了他们可有大麻烦。 “徐员外也不用紧张”说着从袖口抽出一张银票“这是徐员外本次应获利润,若那女子今晚来找员外,徐员外这么聪明当知如何应对。我刘某人在此感激不尽!” 徐员外明显愣了一下看着刘掌柜,并没有去接银票“刘掌柜您能亲自前来,就已经是给我脸了。怎好还收你的钱财?您放心此事我一定办妥……只是不知……” “嗯”刘掌柜一个眼神犀利的看着徐员外“不该问的最好别问,徐员外还想继续在汴京经商嘛?” 眼神一转,徐员外知道此事并不简单,急忙附和道“明白,明白!刘掌柜如此说了,徐某人自然是不会接的。您请放心!这银票还请您拿回去,之后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还请您提携一二,我这里但有吩咐无所不从。”若是能搭上八号当铺,与他们合作,自己这小生意还不赚的盆满钵满。 “如此甚好,不过一码归一码,银票你留着。我便先告辞了,你说的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 “天色太晚我就不留您了,改日一定要宴请刘掌柜的。到时候还请您赏光,您慢走!慢走!”徐员外得了银票,又搭上了一棵大树,自然喜笑颜开。一路恭敬的把刘掌柜送出门。站在外街路口看着刘掌柜远去的身影正高兴着,突然听到有人喊他。 第62章 八号当铺 “徐员外!” 站在门口正高兴的徐员外,刚准备回去,就听到有人喊他。 扭头看去,只见是今天上门的那个女子。下意识的眼神就往刘掌柜离去的方向看去,可哪里还有刘掌柜的身影。这可真是出神了,刘掌柜刚走这女子就来了,怕不是能掐会算吧。 “何事?”已经得了好处的徐员外,对周家娘子自然没了好脸色。 “徐员外咱们今日谈的事情,你不是要见了真章,才肯签字画押嘛?我家主人说了,让你准备好契纸现银,明早她一到就签字画押。” “打住!打住!我可没说过这话,您这笔买卖我可做不了,快走快走!”徐员外挥着手,不停地把人往外推。 “白日里不是明明说好的,您怎么能反悔呢?”看着完全变了态度的徐员外,周家娘子着急的说道。 “我就是反悔了,你又能怎样?您是什么人,我不想知道,您的这笔买卖就此作罢。”说着不想在过多纠缠,扭身就要关门上锁。 “别介!别介啊!”周娘子急忙上前想要拦住徐员外“这话可怎么说的?我们这契纸没有问题,要不是急等着用钱,主家也不打算出手。徐员外,咱们在谈谈,在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娘子是什么人,出了什么事我一概都不想知道,你莫要再来找我了,这样的祸事我可担不起。”徐员外衣袖一甩,躲闪着巴不得立马和周娘子划清界限。 “徐员外你今天白天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怎么转眼就变了呢?”周娘子疑惑的问道,莫非他知道了什么?周家娘子心下一沉,主君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你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来路!你究竟是何人!天知地知你知,我不知!我现在也不想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娘子请回吧,你这东西多少钱我都不买了,就是便宜到市价的一成我也不买,莫要与我为难。” 徐员外说着关上了门,周娘子吃了闭门羹没有法子,只能气恼加疑惑的走了。心里还在打着鼓,这员外不会是真的听说了什么吧?一成都不买?他们这些个商贾消息可都灵的很,无利不起早,这么大的利益放在眼前都不要了? 肯定是出事了,赶紧回到了盛家,林噙霜还在等消息。周家娘子急慌慌的走了进来“小娘” “如何?怎么说?” “小娘我刚刚去找了徐员外,可是他现下说什么也不肯收了。还说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就是给他一成他也惹不起这样的祸事,小娘不会是真出了什么差错吧?” “什么?”林噙霜大惊失色“他可是看出了你的身份?” “小娘不可能啊,我每次去找他,都是乔装打扮了的。他还说不要与他为难,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些唯恐避之不及之意。”周娘子疑惑的说道 “怕是不好!这些个商贾们消息最为灵通,怕不是听说了什么,所以这才不敢收的。也不对啊,他应当不知道咱们是什么身份才对。”林噙霜心下慌乱,只觉得大事不妙,咬咬牙“不行!不能再等了,你说的那家八号当铺,明早我与你一起前去瞧瞧。” “小娘那地方您去恐不合适……”周家娘子迟疑的说道 “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火烧眉毛的事情,若是明日旨意下了,可就全完了。” 第二日一早,盛竑还未归家。 林噙霜更加着急了,心中已经认定盛竑肯定是出事了。绝迹不能再等了,和周家娘子化妆打扮,自以为避开众人,偷偷出门去了。 殊不知她们前脚刚走,后脚葳蕤轩的大娘子就集齐了一干丫鬟婆子、小厮随从,跟着出门去了。 周娘子引路,二人来到了汴京一个偏僻的背巷。这里开着汴京数一数二赫赫威名的八号当铺,这家当铺一般都开在人迹罕至的地方,除了照顾客人的隐私脸面,暗地里还做着不可告人的买卖。 二人行至门口,左瞧右看,惊觉此街人烟极为稀少。偶尔有几人路过,也是面目狰狞,腰粗膀圆,满脸凶神恶煞,绝非良善之辈。林噙霜初次到此,仅见八号当铺外观宏伟,竟有三层楼高,气势恢宏,威震四方。 如此铺面开在这条街上着实诡异,进去之后却是普通传统的当铺柜台,毫无特别之处。有好几个伙计掌柜正忙碌着,林噙霜躲在周家娘子身后,好似惊弓之鸟,一副见不得人的怯懦模样。 主管掌柜打眼一看,上前招呼恭敬的开口说道“不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咱们是要典当些什么?” “掌柜的我们做的可不是寻常的买卖?”周家娘子双手交叉做了一个手势 “哦?”掌柜的上下打量一眼,一脸笑容说道“那敢问客官做个什么活计?怎么个来路?去的又是何处?” 林噙霜听的一头雾水,只见周家娘子护着林噙霜开口说道“自然是当口,从御街大路而来,去的急尚不知归处。” 掌柜的闻言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位楼上请,千金堂坐。” 周家娘子闻言这才满意的拉着林噙霜上了楼,七拐八绕的走进了二楼一间敞开的大厅,门口挂着一个牌子“财源广进一时苦”。 林噙霜跟着周娘子迈步走了进去,刚一进门,后面的大门“啪”的一声自动关上了。此刻若有人在门外,就会发现原来的牌子竟然随着关闭的大门换了一块“缘来有客千两金”。 大门的牌匾上,上书三个大字,“千金堂”。 “怎么回事?”林噙霜吓了一跳,大声质问。 周家娘子赶忙拉住了她,小声嘀咕道“小娘别说话,这是这里的规矩。”示意林噙霜安心。 “这是什么狗屁规矩?”林噙霜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极其不耐烦的咒骂,周家娘子赶忙拉住了她,顺便捂住了她的嘴。 “小娘说不得,这可是八号当铺。”周家娘子低声呓语,林噙霜只觉得这里不像是当铺,有一股寒气,害怕渗人的紧, 四处张望房间是一个厅堂,不是很大,和外面阔气的门脸宽敞的大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面是一个很长的柜台。有好几个窗口,柜台都很高,根本看不清上面有人与否。 每个窗口都还挂着一个小铃铛,和一个托盘拉绳。厅堂的大门口还挂着一个大铃铛,气氛很是诡异。整个厅堂死一般的沉寂,进来后只觉得很是压抑。 林噙霜疑惑的看着周家娘子,只见周家娘子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后走上前去拿起纸笔写了起来,弄好之后把写好的纸条绑在铃铛旁一个锦囊里。 摇响了大门口的铃铛,摇了三下这才松手,突然啪的一声,只见锦囊随着一条细细的滑绳快速的抽离,周家娘子完成一切站回到林噙霜的身边。 “小娘这是这里的规矩,一层算是为掩人耳目,只做寻常人家买卖,和普通当铺并无差别。而这二楼千金堂,做的却是有头有脸大人物们,见不得人的买卖生意。” “进来之后在楼下对上暗号,便会根据业务分配所在的厅堂。进来对应的厅堂之后不用说话,只管将自己的需求和事项写好放在托盘上,拉动绳索就会自动升上去。若是寻常的典当,上面的伙计看了东西就会给出报价,写在纸上递下来。主家看后若是觉得合适,摇一下柜台窗口的铃铛,这笔交易也就成了,伙计会从上面递出银子和当票。” “若是觉得不成也可拿东西走人,若是不寻常的生意,就在进门后写下自己的来意,摇响那个大的铃铛三下。”周娘子小声附在林噙霜的耳旁说道 “做个生意好好的,这般神神秘秘,鬼气森森的。”林噙霜嫌弃的说道,厌恶的打量着四周,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小娘这就不懂了,八号当铺专门做达官显贵,见不得人的买卖。自然神秘!我家男人来了几次,也只进过千金堂。至于别的地方,连去都没去过。听说这里还做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只有你有等价的东西,他们什么都可以帮你达成共识。在这里出售任何东西都是不问来历,不管出处的。” 二人正在耳语,只听一个声音高喊。 “丁字号第六间” 随着声音落下,周家娘子示意林噙霜跟上。从两边中间的柜台穿过,后边别有洞天是一间间厢房。厢房门口还挂着一块块小牌子,周娘子根据门牌把林小娘领入房内。 随着房门关闭,林噙霜打量起这里的环境。房子不大,还有一个封闭的柜台。留着一个不大的窗口,柜台延伸出一个平面,上面已经摆放了两盏热茶和几样点心。旁边还有一道小门,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周娘子示意林噙霜在柜台前的椅子上坐下,林噙霜手忙脚乱的和周娘子一起坐下。 “两位的来意我已经看过了,昨日给出的报价,今日只能给到四成。不知道二位是打算卖了,还是再考虑考虑?”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吓了林噙霜一跳。原来面前的小房子里竟然有人?透过那个小窗子什么都看不到。 “这报价也太低了,我这可都是上好的水田铺子。四成怎么不去抢?这也太黑了!你们这难道是黑店不成?”听到对方只给市价的四成,林噙霜立马就翻脸了。 第63章 拿贼拿脏。 “这位娘子怕是不知道我这八号当铺的规矩,不问出处,不问来路,自然也不问价格。”意思很明确,能卖你就卖,不能卖出门,左转不送,就是这么的强势。 “这位官人好生不讲道理,莫不是店大欺客?还不许人讨价还价了?”林噙霜转着眼睛,思忖着如何能讨价还价卖个好价钱。 “这位娘子这句话,算是说对了!在这里我就是规矩,规矩~就是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您这若是正当买卖,我也不妨碍您发财。出门左转直走,大可去市场上正常出售别说四成,十乘十的价格也是有的。” “可但凡是进了我八号当铺的人,四成算是少的,两三成也不是没有。这是契纸凭证,您愿意就签了,不愿意门就在那,请吧。” “你……”林噙霜气的一时语塞,“这是什么鬼地方?你找的这都是些什么人?”气急之下起身就要离开。 “娘子!”周家娘子紧张的瞄了一眼,随后低声说道“这可是八号当铺,没人敢招惹的。” 说完还有所顾忌的看了一下柜台里面,继续说道:“娘子外面买卖田产铺面,买主总要询问清楚。弄清楚东西的来源,卖家姓什名谁,查问清楚底细后才肯交易画押。可这里不同,整个汴京只有八号当铺是出了名的,什么生意都敢做,什么东西都敢收。” “不过这价格确实比外面低很多,但是他们却保密性极强。买卖双方从无正面接触,交易完成后都不知道娘子是谁。而后他们具体和谁达成的买卖交易,他们也来不问。” “那又如何?这价钱也太低了?他们这是趁火打劫,明抢不是?”林噙霜不屑的就要离开 “这位娘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既然纠结价格,我们也不好强买强卖,您走好,恕不远送。” 林噙霜闻言更是气愤,抬腿就要走人,她刚站起来,旁边的小门应声而开。 “娘子好走,慢走不送!不过顺嘴提醒娘子一句,事不过三。我八号当铺的一笔买卖,从不谈三次。娘子今天踏出这个门,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也都不用来了。” “哼!你当谁愿意登你家的大门,拿着契纸我还愁卖不出去?”林噙霜气急的咒骂了一句,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 “哈哈~”里面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传来了男子爽朗的笑声。 “娘子这话我听的多了,可是日后跪在门口求我等救命的,也看得多了。人情冷暖,瞬息万变!无妨!我听娘子说话,又如此着急的出售大量田产铺面。恐怕是家中有了变故,需要用现银。不说外面能否兑付没有明目查不到来源的现银。即使是有,不查清底细来历,这些契纸与废纸何异?” “这些事我可见过太多了!说句不该说的话,娘子手中的契纸若不是来历不明,那就是家中有了天大的祸事临头,需要换些没有明目的银子等着救命。娘子着急出手,您可要想好了,踏出了这个门,别说四成。过了今朝明晚这东西属不属于您,都还两说呢。我还把话放这了,除了我八号当铺外,娘子去外边看看整个汴京有没有人,敢做娘子这桩生意。娘子怕是也已经问过了,才回登我家大门吧?”黑暗里刘掌柜露出了吃定林噙霜的神情,嘴角上扬他笃定林噙霜会投鼠忌器不答应也歹答应。 这段话确实直抵林噙霜内心,击中了她的软肋。她仍记得年少时,自家被抄家的惨状。那时真可谓是掘地三尺,曾经的林家与如今的盛家相比,也毫不逊色。林家被抄后,她和阿娘历经无数艰辛,受尽了白眼。 想到自己的墨儿和枫哥儿,难道要让他们重蹈自己的覆辙吗?绝对不行!盛肱已经三日未归,恐怕是无论如何也等不到第四日了,万一旨意下达,那可就一切都完了。想想徐员外前后的态度,若不是真的传出了什么消息又怎会如此?若大祸临头,到那时就算想卖,登记在册的犯官私产也都会被尽数抄没啊!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如同被定住一般。 一旁的周家娘子轻声劝慰道:“小娘,要不咱们别卖了,汴京我都问遍了。而且主君一向福大命大,不一定会有什么事的!咱们再等等吧!” “这契纸我签了,我要现银,一次结清。”听的周家娘子的话,林噙霜咬咬牙下定了决心,只觉得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过了今晚,盛家还能有什么指望?盛竑已经三日未归了,再加上徐员外的态度,只让她觉得大事不妙。 “好!娘子爽快,请坐!” 林噙霜刚转身重新坐下,刚刚开启的大门又突然关闭了。 犹犹豫豫的在协议上颤颤巍巍的签上了自己名字,用了印。这契约就算是签订了。买家拿了契纸文书,去府衙备案后就算是正式生效了。 将一堆现银推出,“娘子可看清楚了,您收好!” 林噙霜看着面前白花花的银两,数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这才收了起来。拿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这以后可都是她和孩子们的依靠。 “钱货两清,娘子若无旁的什么事,就先请吧。” 如此这桩买卖就此达成,虽然林噙霜多有不甘,可她也顾不得许多了。握在手里的,才是真的。等会找个地方藏起来,盛家若是出了什么事,她和孩子们就还有依靠。 和周家娘子从八号当铺出来,心里五味杂陈。自己攒了小半辈子的家底,四成就卖了。不甘心的回头看了一眼,领着周家娘子向着城外走去。 大娘子派来捉奸的队伍,见林小娘从当铺出来。怀里还鼓鼓囊囊的抱着一个包袱,看那样子倒像是从当铺里换的金银。为首的并没有声张,示意众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只以为林小娘要和人私奔外逃,先从当铺换了钱财这下好去找奸夫私会,不由更兴奋了,这要是抓住了岂不是头功一件。 一行人跟着来到一个农家小院,远远的看着只见林噙霜和周家娘子神神秘秘小心翼翼的进了院。屋里林噙霜正和周昆交代把这些换好的银两藏在何处的时候,门外几个丫鬟婆子破门而入,一拥而上,将她按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堵上了。 几个丫鬟婆子将林噙霜捆住,几辆马车随后就停在了院门口,将她和周家娘子以及周昆分别塞进了去。 一行人回到盛家,大娘子坐在主位上。 “怎么样?”大娘子看着刘妈妈进来着急的问道 “小厮婆子们,跟着她去了一个偏僻的巷子。看着她走进了当铺,足足呆了半个时辰这才出来……”刘妈妈在大娘子耳边汇报着,还不等她说完,急性子的大娘子就发作起来。 “怎么回事?不是偷人?当铺,这小贱人去当铺做什么!”大娘子一听当时就急了,昨夜明明跟着周家娘子见她偷偷摸摸的去见了一个男子,怎么今日就变成了当铺? “蠢货!你们怎么不冲进去看看!说不定是在铺子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大娘子,八号当铺那是什么地方?他们虽是商贾,可客人都是些达官显贵有身份的主,暗地里更是做着黑道的买卖。咱们实在是开罪不起呀,我听说而今和好些个勋贵都有来往,就是宫里也是说的上话的。放着此事不提,八号当铺豢养的那些个奴仆打手们,也是整个汴京都有名的啊。不过娘子你倒是听奴婢把话说完……” “林小娘出来后,手里鼓鼓囊囊的拿了一个好大的包袱。咱们的人当时就看着不对,那包袱里像是换的钱财。留了心眼没有当时发作,而是悄悄地跟着。随后又跟着林小娘周家娘子出了城,去了一个偏僻的农家小院,被拿了个正着,如今压了回来。” “好!好!好!”大娘子急不可耐的听着,待听到刘妈妈说被拿了个正着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从椅子上跳起来,拍着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随后更是兴奋的在屋里来回踱步,喃喃自语兴奋的嘟囔道“如今只需要拿着她的把柄,那她乔装改扮,私会外男,典当家产意欲私奔的的罪名就成立了呀。” “对……对……她改头换面的偷偷溜出去这是事实,拿着大把的银两被搜了出来还有当票,不回家还偷偷溜出城去,和外男一间密室。我看官人还能说什么?你去把人给我带上来,在写一份证词让她画押。” 林噙霜和周家娘子被捆绑着带了上来,一堆丫鬟婆子逼着林噙霜画押,她的嘴被堵着,不停的挣扎。被强按着画押,刘妈妈把画押的证词给到大娘子。 大娘子高兴的拿着证词,手都有些颤抖,多年来的夙愿终于要达成了“去找个人牙子过来,发卖了出去。有了证词老太太哪里就算问起来,我也有话说。” 第64章 全部家当 寿安堂中,明兰乖巧地陪在盛家祖母身旁,一同焦急地等待着消息。盛长栒清晨便出去打探盛竑的情况,至今尚未归来。 此时,楼妈妈匆匆走了进来,盛家祖母和明兰赶忙迎上去,急切地问道:“可是有了消息?竑儿回来了吗?” 楼妈妈欲言又止,吞吐着说道:“不……是……是……大娘子绑了林小娘,说她……说她要……” 盛家祖母看着楼妈妈的模样,心中立刻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她追问道:“她偷人了?” 楼妈妈默默点头,答案已然不言而喻。盛家祖母气得血气上涌,捂住心口,险些晕倒。明兰和楼妈妈眼疾手快,连忙扶住老太太坐下。 另一边,林噙霜被逼无奈,被众人捆绑着堵着嘴,按在地上不情不愿,挣扎着强按了手印。 大娘子见此情景,这才心满意足地下令,派人找个人牙子来,要将林小娘发卖了出去。丫鬟婆子们听到命令后,立刻上前将林噙霜押到后面,只等牙婆来了,便直接发卖了出去。 林噙霜拼命挣扎,幸好墨兰带着林栖阁的丫鬟婆子赶到。墨兰率先冲了进去“你们干嘛?放开……都给我放开……阿娘……”拼命的想把林噙霜救下“你们都是死人吗?进来呀?” 看着跟着自己来的丫鬟婆子,皆站在门外不敢进来。一人终究势单力薄,被四五个婆子围住,将她拖拽到一边。墨兰一人和四五个婆子拉扯起来,墨兰不敌大喊着林栖阁的婆子丫鬟帮忙。 丫鬟婆子迟疑的相互看了又看,最终在墨兰的呵斥下,和林小娘的挣扎中动起手来。两边人立马冲撞在一起,大娘子看到情况不妙,立马站起来。有一丝丝慌乱的看着刘妈妈,刘妈妈大声喝道“住手” “冤枉啊!……冤枉……”终于在拉扯间,林噙霜原本被堵住的嘴,被人解开,可以说话了。 “这是东京官眷家里,做妾的竟然敢来围攻主母的院子?”大娘子拍案而起,拿着自己当家主母的威严呵斥道。 “大娘子!我是冤枉的,冤枉的。”林噙霜柔软无力的喊道,溜着头发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狼狈不堪的,用着自己全身的力气嘶吼。 “你们想冤死我小娘,你做梦。”墨兰带着哭腔喊道 “主母天生我一个活人下来,你恨我也就罢了,为何要冤枉死我?”林噙霜委屈的哭喊,大有一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感觉。没了盛竑给她撑腰,盛家自然由当家主母做主。 “当初你仗着肚子大了,来到我家。逼着我吃你的妾室茶,你这么不要脸的货色。我还能冤枉了你不成?如今人赃俱获,你还敢抵赖?” “你们胡说,你们想屈打成招。”林噙霜也自知没有盛肱护着,而今也有些歇斯底里。 “胡说?昨夜你派周昆家的夜半出门,私会外男。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我告诉你,刘妈妈可全都看在了眼里,她若不是给你牵线搭桥,为何要大半夜背着全家,鬼鬼祟祟的出去?还有今日,你乔装打扮,去了那么偏僻的地方难道不是与人私会?那你又是去干嘛了?被丫鬟婆子堵在屋内,母亲大人也已经知道了,你要是喊冤,就去她面前喊吧。” “就算是到了老太太那里也是一样,我是被冤枉的。我清清白白,大娘子有何凭证?”林噙霜说完理直气壮的盯着大娘子 大娘子和刘妈妈被她说的一阵心虚,她们其实并没有多少确凿的凭证。无非是因为林栖阁的一干人,形迹可疑、又改头换面的偷偷摸摸的出去,这才有了决断。想着趁盛竑不在家,随便拿着点错处,就将林噙霜发卖了出去,永绝后患。 “嚷嚷什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大娘子强装镇定,用身份压她,盛竑不在,她可是大娘子,盛家的当家主母。 “小娘咱们回去吧,不跟她说了。等爹爹回来,爹爹自有处置。”墨兰拉着林噙霜就要走 “四姑娘,这里是处理你庶母私事,你一姑娘,云英未嫁,不便在此久留。来人把四姑娘送回去。”刘妈妈见事情不妙,立马下令将墨兰送回去,如此她们才好处置林小娘。 葳蕤轩这边吵吵闹闹,闹得不可开交。盛长栒此刻却在八号当铺的顶楼厢房里,悠哉悠哉的喝着茶看着眼前的收获。 一手端着一盏茶,一手拿起一张又一张契纸,仔细的端详,不远处勿言和刘掌柜恭恭敬敬的站着。 “府衙那边都打点好了吗?” “公子放心都办妥了,这些个田产铺面的,都已经在您名下了。除去给徐员外的一成利,这些个田产铺面光看价值咱们就赚了五成。这还不算这些个铺面田产,将来的产出收入,这买卖做的当真是划算。” 盛长栒微笑着将契纸放在桌子上“待我父亲平安归来,不晓得,她这脸色该是何等的精彩。”盛长栒品着茶,想着将来林噙霜的脸色,只想想就觉得高兴。 “公子等主君回来,林小娘恐怕不会如此轻易就善罢甘休的。”勿言在一旁恭敬的说道 “那又如何?她难不成还敢来这闹事?与她做生意的可是刘掌柜”看着勿言,指着刘掌柜说道“你问问刘掌柜怕不怕她?” “哈哈!公子说笑了!让她只管来,不说只是一个妾室。就是侯府的侯爷公子,闹事反悔的咱们又不是没见过。别说闹到官府,就说这私下里谁又能比谁干净的了多少?咱们有的是办法” “公子林小娘出了门就出城去了,没多久就被大娘子身边的人给绑了。想来此事大娘子已经知道了。” “大娘子?大娘子那是想拿着林小娘什么错处,好将她彻底铲除,这会家里恐怕已经是鸡飞狗跳了吧。”喝着茶得意洋洋的欣赏着一叠契纸,这怕是林噙霜这些年的全部家当了吧?不知道只此一回之后,林小娘还有多少私产? 此时,当铺小厮在门外轻轻叩门。 “我不是说了吗,我正在接待贵客,不许任何人打扰!”刘掌柜下意识地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盛长栒,然后对着门外高声问道。 “掌柜的,外面有人闹事。”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我八号当铺闹事?”刘掌柜闻言,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仿佛要炸开一般。他刚刚才向东家保证过没人敢闹事,这就有人来了,可真是打脸啊。他自然是气愤无比,心中暗骂,究竟是什么人如此不知死活。 “似乎是积英巷盛家的庶子,一个五品小官的儿子。”小厮在门外恭敬地回答,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刘掌柜听到后,立马冷汗涔涔,偷偷抬眼瞄了盛长栒一眼。好在盛长栒并未因为小厮的话而有任何不悦。 盛长栒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抬眼看着刘掌柜,似笑非笑地说:“刘掌柜,你这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连五品小官都不放在眼里了。哪天恐怕连我,都要看你的脸色行事了。”他打趣地看着刘掌柜,接着说道,“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刘掌柜头上的冷汗如泉涌般流淌,他擦了擦额头,连声说道:“公子教训得是,教训得是。” “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别太得意忘形了,毕竟这里是汴京。有时候,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说不定就能要了大人物的命。”那深邃而警告的眼神,如利刃般直刺刘掌柜的灵魂。 刘掌柜的汗水如泉涌般不住地往外冒,见目的已经达到,才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行了,你去看看吧,八成是我那个不成器的三哥哥来了。” “公子,我……我等会儿该怎么办!”刘掌柜如坠云里雾中,摸不透盛长栒的心思,打算请示一下。 “有人在当铺闹事,你说该当如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还用得着我来教你?”盛长枫愚钝至极,盛长栒心中多少有些怒其不争的意味,气恼地说道。 刘掌柜连连称是,快步走了出去。八号当铺的房子隔音效果极佳,外界的任何声响都难以传入。 盛长栒悠然自得地喝着茶,深知盛长枫不可能讨到任何好处。一盏茶的工夫,刘掌柜便回来了:“公子,您的三哥哥吵嚷着让我跟他去盛家作证。我好说歹说他都不肯离开,我只好让护院们将他狠狠地揍了一顿,然后赶走了。”说罢,还战战兢兢地观察着盛长栒的脸色。 “猪脑子!”盛长栒只是淡淡的吐出三个字,随后又说道。“看来今日家中定然是很热闹的。” 第65章 平安归来 再说这边,原本就因胡言乱语,在聚会上大放厥词,而被盛竑祠堂罚跪的盛长枫。自盛竑出事后,全家的注意力都在这件事上,自然也就没人在与他计较前尘过往。没人管他,他便自行从家祠中出来,回了林栖阁。 一连几日全家都在外打听盛竑的事情,盛长枫自然也在其列。但奇怪的是平日里他巴结奉承的,那些个狐朋狗友,却不见了人影,想必是被官家这招,敲山震虎吓得不轻。 这些人家的长辈们,可不是盛家这个五品小官,消息那自然是灵通的很。官家虽然只问责了其中几人,可他们也都如惊弓之鸟一般,将自家的这些个混账东西通通禁足。盛长枫见不到人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晓盛竑是因为他的事才被官家扣押。 这几日家中出了事,狐朋狗友也都见不着人,盛长枫自然老老实实的呆在林栖阁。这不听闻林噙霜被大娘子给绑了,兄妹二人一合计母亲总归还是要救的。于是墨兰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心急如焚地就赶去葳蕤轩救人。而盛长枫也似离弦之箭一般,马不停蹄地就冲向八号当铺寻找人证。 但很可惜八号当铺可不是他能够撒野放肆的地方,一番吵嚷过后被护院一通修理,满脸紫青的就给丢了出去。 盛长枫近来也是倒霉,从春闱科考开始他就命犯太岁没顺利过。那可真是一步一坑,一步一顿毒打,倒霉到家了。 而另一边盛家两房妻妾闹得不可开交,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人牙子都找来了,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盛长枫,这才姗姗来迟、连滚带爬的赶回家中,强闯了大娘子的院子。 墨兰林栖阁的一众人,更是扬言要去府衙告官。人都派出去了,大娘子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是由着他们去告,更有甚者还要把林噙霜送官。 楼妈妈赶忙来回禀老太太,老太太眼瞅着事情不妙,明兰想到了在家中的二哥哥长柏和顾廷烨。于是赶忙向二人求助,顾廷烨和他的小厮拦住了报官的小厮。 明兰则是和楼妈妈来到大娘子院里传话。 “大娘子和林小娘分别禁足葳蕤轩和林栖阁。大娘子整肃家风,林小娘变卖家产、私会外男事实清楚,但通奸一则尚不能定。”明兰替盛家祖母老太太传话 “我那是什么私会?我那明明是谈生意!”林噙霜急忙辩解 “祖母猜到林氏有这话,让我问您一句,若是正经谈生意。为何要派人锦衣夜行,第二日还乔装打扮、偷偷摸摸?又为带着这么多银两出城?” “我……”林噙霜一时语塞,无从辩驳。总不能说是因为她觉得盛家要完了,她这是在早做打算吧? “林氏正罚二十戒尺” 随后大娘子让鼻青脸肿的盛长枫执行,以子打母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盛家有祖母老太坐镇,这才没闹出什么大事,这场闹剧也终于到此结束。盛长栒成了这场闹剧最大的受益者,悄无声息的拿到了林噙霜这些年的全部财产。 第二日一早,多日没有消息的盛竑终于从宫中回来了。盛竑一脸的疲惫,身子瘫软,被小厮们架着上了马车。 大娘子得了消息,赶忙来到了寿安堂,大喊着冲到了盛竑的怀里。 盛家祖母让盛竑回去休息,沐浴更衣过后再来回话。 那边林栖阁中,林噙霜挨了二十戒尺正趴在床上,盛长枫鼻青脸肿的哎呦喂疼,墨兰心不甘,不情不愿的在给盛长枫上药。一屋子骨肉怨气横生,老弱伤残,当真是凄惨极了。 周家娘子疾步走了进来“小娘、三哥儿,四姑娘”跟屋子中,一众人一一问好后,这才继续说道“主君……主君……”太过着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可是出了什么事?哎呀……啊……”林噙霜趴在床上,看着周家娘子这样,着急的想要起来。不曾想牵动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的趴在床上。心中还是隐隐担心,不会是大祸临头了吧? “出什么事了?”墨兰这边也是心下着急,上药的手难免就重了。疼得盛长枫也是呲牙咧嘴的喊叫“哎呀!你轻点!轻点!”墨兰听到盛长枫的叫喊,还很是不屑的瞪了他一眼。 “主君回来了……回来了……先下正在葳蕤轩。”周家娘子扶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什么?”林噙霜很意外的惊呼道,随后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的就要起来。 “可是全须全影的回来了?”林噙霜半个身子伸到外面,一把拽住周家娘子问道。 “是小娘,主君好好的回了来。除了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官服官帽皆在,人也没事。”周家娘子说着,赶忙上去扶住她“娘子您慢点,慢点。可别摔下来。” 林噙霜闻言无力的扑通一声,瘫倒在床上。只觉的她半条命,在听到周家娘子的话后都跟着没了。 “爹爹回来了?”墨兰则是高兴的将手中的药膏一扔,就想要立刻跑出去,不曾想却被林噙霜叫住。 “你回来,扶着我咱们一起。”林噙霜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艰难的爬起来,每动一下都能牵扯伤口,可她竟然也不嫌疼。 “怎么就回来了?”林噙霜苦闷不已,家产都卖了。“这就没事了?”捂着自己的后腰,强撑着欲哭无泪,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这边葳蕤轩中,华兰和盛竑正诉着骨肉温情。不曾想袁家就派人过来催促,华兰无法,心不甘情不愿的站了起来,只能告辞回去了。大娘子则是气恼的骂骂咧咧站了起来,却终究是被盛家祖母劝住了。 华兰上马车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回府的盛长栒。 “大姐姐”盛长栒看到华兰,拱手行礼。 “小七啊,怎么才回来?” “我向段小侯爷打听父亲的消息,中间托了几个人,这才回来的晚了。” “父亲已经回来了,没什么事,你可以安心了。这会正在葳蕤轩与母亲说话,你快去看看吧。” “是嘛!父亲回来了?”故作惊喜,说着就要去看。刚走两步回头,对着华兰问道“大姐姐这就回去了吗?” 华兰明显一愣心情低落,愣生生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家中有事,婆母专门派人来接。父亲也已经回来了,我就回去了。” 正说着,旁边的婆子就开始催促起来。“娘子快些走吧,大娘子还等着呢。”那婆子说话的语气很是刻薄,神情也非常不屑,竟然没有丝毫尊敬。 盛长栒见状怒火中烧,“你算什么东西?主人家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嘛?” “你又是谁?我与我家娘子说话,与你何干?”婆子明知故问,在盛家居然丝毫不将盛长栒放在眼里。可见她根本瞧不起盛家,更瞧不起盛家庶子。 “住嘴”华兰姐姐对着婆子训斥,那婆子听闻很是不屑的看了一眼盛长栒。但是终究还是顾忌大姐姐华兰的身份,毕竟是二公子的娘子,也不好太过放肆,故而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什么。 “小七你快些进去,去看看父亲吧。我先走了,下次回来咱们在说话。”说着强撑着脸上的笑容转身,看着大姐姐华兰的背影,眼看她就要坐到马车中,刚进去又转身说道。 “对了,小七你不日就要殿试,见了官家可别紧张。我还等着吃你这个新科状元的酒呢!” “娘子快些吧,大娘子该等急了。”不等华兰姐姐说完,那婆子竟然又催促起来。大姐姐华兰冲着盛长栒,笑了笑终究还是坐到了马车里,依依不舍的和盛长栒挥了挥手。那个婆子放下车帘后,不屑的瞥了盛长栒一眼,对着马夫说道“走吧” 盛长栒站在原地,看着大姐姐华兰离去。挥挥手勿言靠近了几分“你派人去查查,我大姐姐在袁家都受了什么委屈?” “忠勤伯府,呵!”不屑的瞥了一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且记下了,转身进门回府去了。 一路径直向葳蕤轩走去,盛竑既然回来了,总要去见过请安才好。 一路畅通无阻的被刘妈妈带了进去“父亲!大娘子!”站在门口先是躬身行礼,进来后对着父亲又行了一个大礼“父亲安好?几日未见父亲归家,全家都极为担心。如今看到父亲无恙,这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盛竑看着自己乖巧懂事的幼子,还是很满意的,笑着看着盛长栒问道“我没事,可曾吓坏了?” “父亲不在,我等自然是害怕的。”嘴上说着,心里却十分鄙视。你的两房妻妾都快闹翻天了,害怕什么?看戏还差不多! 第66章 一地鸡毛 众人正说着话,林栖阁的母子们就到了。那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老远就听到了林噙霜的哭喊。 “肱郎……肱郎……我的肱郎……” 盛竑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外面,大娘子出门去看,盛长栒心里都乐开了花,这出戏可真精彩。真是不知死活,听说林栖阁的母子伤的不轻,这是又跑来,找打来了? “不是叫你们禁足嘛?枫哥儿的记性也这么差?你父亲罚你在家祠罚跪,可还没叫你出来呢。”只听外面大娘子呵斥的声音传来 “听闻主君回府,妾身甚是惦记。枫哥儿更是思念父亲,苦苦央求我带他来的,只求见上父亲一面也就安心了。”林噙霜一边冲里面故意说道,一边扶着盛长枫和墨兰就要往里面冲。 “哼!这哪有你们站的地?出去!”大娘子说着扭头就走,根本不想给林噙霜面见盛肱的机会。 林噙霜看事情不妙,叫喊着就冲了进来“竑郎……竑郎……你可回来了,竑郎。” 墨兰和盛长枫扶着林噙霜,一行三人冲了进来。盛长栒看到林小娘,躬身毕恭毕敬的给她也行了一个礼。这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戏也是还要接着唱下去的不是嘛。 二人目光对视,林噙霜明显迟疑了一下,恶狠狠的盯着盛长栒。那眼神就和一头母狼,要将盛长栒生吞活剥了一般。盛长栒只只笑不语,静静地站在盛肱身侧,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挑衅戏谑地看着林噙霜。 随后更是嘴角带着邪邪的笑容,玩味的看着他这位“小娘”。 “林小娘”盛长栒躬身行礼之后退后了几步,退到让人更加不会注意的地方,给他们让出了足够的表演空间。 林噙霜看了一眼盛长栒后,顾不上许多,立马切换笑容,高兴的来到了盛竑的身前。 “爹爹女儿终于见到你了。”墨兰率先开口,盛竑看着墨兰还能挤出一个笑容。在看到旁边的盛长枫后,脸色立马黑了许多。 “枫儿刚才听你娘说,你这些时日对我甚是思念啊?”皮笑肉不笑的盛肱,愣是挤出几分瘆人的微笑问道。 “是是是!枫儿这些时日没有睡过一个整觉,眼睛都熬红了。”林噙霜赶紧补充的说道,以示对盛竑的关心。 “他这是怎么了?”盛竑看着鼻青脸肿的盛长枫问道 “呵!谁知道他在外面又干了什么蠢事?也不知道给家里惹了多少祸事?好端端的出去,鼻青脸肿的就回来了,莫不是叫人给打了?”大娘子阴阳怪气的说着 “大娘子这话好没道理,枫哥儿是为了与我洗脱冤屈这才被人打了。竑郎……竑郎……你如今回来了,可要给我们做主呀!”林噙霜哭哭啼啼的柔弱模样,一手拿着帕子佯装擦眼泪,一手拉扯着盛长枫让他跟盛肱说话,告状。 “父亲安好,儿子甚是惦记,父亲在宫中没有受苦吧?”盛长枫连忙上来行礼,毕恭毕敬的。 “受苦?呵呵呵……”盛竑气极反笑“官家把我留在宫里头,住高屋大殿,吃琼浆玉液。相谈甚欢,乐不思归呢。” “恭喜父亲!贺喜父亲!”盛长枫还真是蠢笨,居然没有听出来盛竑的语气不对。还傻乎乎的跪下,连声恭贺。 盛竑脸笑皮不笑的看着他,一脚踹了上去“你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生,你听不出这是反话吗?” 突然发火,吓了众人一跳,只有盛长栒低眉顺目的站在一侧看戏。昨天的那场大戏错过了,今日这场也算是弥补了。 “竑郎这是为何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林噙霜扶住盛长枫问道。 “为何?就为了他胡言乱语,我险些丢了半条命去。”盛竑怒吼道,说完就开始四下找东西“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逆子不可。” “竑郎……竑郎……这到底是为何呀?他可是你的亲骨肉呀。” “亲骨肉?我没这个儿子,你现在念着他是我的亲骨肉了。你知道官家为何要把我扣在宫里嘛?他前些时日,说的那些个狂妄之言,全部都传到了官家的耳朵里。”怒吼着“我只当你在家胡言乱语,不曾想你在外面竟还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酒狎妓。和兖王的人一起大放厥词,醉言醉语的让人听见了,都传到官家的耳朵里了。”说着盛竑上去又是一脚,气的盛竑气血上涌,坐在软榻上喘气。 “这不是闯下塌天大祸了?”大娘子听风就是雨,惊恐的看着盛竑。 “塌天大祸!”盛肱接着大娘子的话,对着林栖阁的三人就是咆哮,夫妻二人也是配合默契。 “官家也知道,臣下多有参与立储,结党之事。为了敲山震虎,杀鸡儆猴,把我这个五品官给扣下了。好几天冷着不见面,我在没人的偏殿里呆了三天三夜。那滋味生死一线,就像是头上悬了把利剑,时刻都是煎熬。” 盛竑说着叫人拿来家法,“我让你多嘴多舌!”说着“啪”的一声,丝毫不留情面的打在了盛长枫身上。 “我让你攀龙附凤” “我让你多嘴多舌” “让你胡说八道” 可怜盛长枫一天三顿真是一顿不落……林小娘在一旁心疼的,求情哭喊都没用,墨兰也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盛竑打累了,叫来小厮拖出去继续打。大娘子坐在上首洋洋自得的看戏,盛长栒站在一侧津津有味的看戏。这一点上,二人看起来倒有几分母子之像。 “爹爹在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爹爹!” “往死里打……”盛肱根本不管,咆哮着让下人狠狠打。 “今日即使是打死了,也好过全家送命。” “竑郎定是有人,瞧枫儿结交高官,眼红嫉妒。这才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谗言诽谤。”林噙霜哭的花容失色,楚楚可怜之下都没能让盛肱回心转意。 “官家将何时何地,说的清清楚楚,你说他被人蒙蔽,你说被蒙蔽了?” “我们这样的文官清流,家规何等森严?长枫闯下如此大祸,挨几板子算是轻的。像你这种怀身大肚,入我家门的东西,自己的脸皮都不要了,还想祸害主君的脸面?依我看都是养在你屋里养错了,好好的孩子都被你教坏了。” “大娘子,我知道你恨我。长枫这孩子闯了出来,没让你打死我。你恨我,打我就是。你干嘛还要逼死他?” “你出去与人密会,更是贱卖田产铺面,你还有脸在这里说。”大娘子说着让刘妈妈拿出了,从林噙霜那里搜出来的契纸画押,拿给盛竑看。大娘子不好好看戏,非要火上浇油,不想竟然引火烧身。 盛竑吃惊的看着契纸,只觉得痛心不已。指着林噙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差背过气去了。 “我只是与人做买卖,我的大娘子呀。我早就发誓不会将你,把公中的钱拿出去放印子,来补贴娘家的事告诉竑郎。你……你怎么还是揪着我不放呢?何苦这般陷害我?”林噙霜眼见事情不妙,就开始攀扯大娘子,一口咬定是大娘子为了灭口这才陷害的她。 “什么?你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大娘子也是个没心眼的,口直心快的竟然真的承认了自己私放印子钱? 盛竑闻言则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娘子。 “什么印子钱?”盛竑闻言气的拍着桌子问道 “没什么”大娘子吓的立马站了起来。 一屋子鸡毛,盛竑只觉得心力憔悴,痛心疾首。 “好啊!这可真是好啊!栒儿你看到没?你看到没?你主母有事,你小娘也有事。好啊!当真是好啊!”指着大娘子和林小娘,盛肱哭笑不得看着盛长栒。“那就分说,分说,让我做衙门的给断断案。” 一番分说之后,盛竑更是心灰意冷。 “好啊!好啊!真是好啊!咱们家都穷到这个份上了?天子脚下,皇城根上,你一个官眷。你敢放印子钱?你敢做收地的官司?您是想看着我被罢官,刺字流配,你心里就高兴了是吧?”盛肱指着大娘子,喘着粗气捂着心口说道。 “竑郎你莫要责怪大娘子”林噙霜假惺惺的求情 “你也好,家里穷的都活不下去了,你这才典卖家产是嘛?” 言罢一屋子又开始哭喊吵闹起来,只留盛竑一人站在屋子中央,环顾四周。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老泪纵横只觉生无可恋。“你们都闭嘴吧!假如我真的落了难,流放的路上,怕是也没人和我同甘共苦。” 盛长栒看着盛肱,止不住的摇头,这三妻四妾、儿女成群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呀。忍不住同情起自己这个父亲,当真是自己作的! 第67章 祖母训孙 盛家一地的鸡毛,出了这档子事,盛竑无法只能来请教盛家祖母老太,该如何处置。 “咱们家大娘子这个姐姐,康王氏不是我说她。孩子们叫她一声姨妈,每次来都撺掇着咱们家大娘子,以后还是少来吧。”盛家祖母张口就看出了大娘子的祸根便是她那个姐姐,康姨妈。 盛竑跪在盛家祖母面前,耷拉个脑袋,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 “林小娘私卖田产,也是败家之像。” 盛竑听得无地自容,低着头,丧着脸“眼下内宅之中实在没有人,能够担此管家重任了,儿子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来请教母亲的。” “你是想让我来管?”盛家祖母疑惑的开口问道 “母亲能来自然是好,只是恐怕劳累了母亲。”盛竑恭敬的看着盛家祖母的脸色 看着盛肱盛家祖母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或是你是想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在大娘子和林小娘之间选一个,黑锅由我这个老婆子来背?”仿佛看透盛竑一般 “母亲如此说,孩儿更是无地自容了。” “我不过说笑罢了,你且坐下。”盛家祖母看着底下跪着的继子,也不好太过难为。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让盛竑起来坐下。 “真让我出个主意,让人来代替大娘子管家。我倒是有个人选,筎安把那册子拿来。”盛家祖母说着,丫鬟拿了一本账册,放在了盛竑手中。 “明兰?这字迹也只有她了。”盛竑先是一惊,随后拿着翻看起来。 盛家祖母微笑着连连点头. “母亲不是说笑了吧?明兰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怎么管得了偌大的一个内宅啊。” “你仔细看看,这是她平日里一笔一划,记下的各房各处日常开支用度。我问她记这些做什么?” “她说一是练字,二是学习管家理财之事,这也是闺阁女儿分内的功课。如兰跟着大娘子,墨兰跟着林小娘都是耳濡目染。可她就靠自己平时多多留心,虽说不能学的十分,也能学的一二分。”盛家祖母嘴上说着,眼里却全都是自豪之色。 “明儿是比她的两个姐姐都懂事些。”盛竑这些年对自己的幼女幼子也很是满意,可这让明兰管家……心中总还是有所迟疑。 “你看她一笔一划,记得多清楚啊。有些账目不清楚的,她还能查出差错呢。这就是有天分的,管家理财将来必是一把好手。”盛家祖母也全都是赞美之词,毕竟是养在自己屋里的亲孙女。 “再有她能给你提醒,使你在皇宫里脱困,有这样的见识,管家什么的,自然也能一碗水端平。“ 盛竑拿着账本,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见盛竑松口答应,盛家祖母继续说道“管家就要有管家的样子,让人把寿安堂隔壁的院子收拾出来,让她和栒哥儿搬出去单独住。”盛家祖母说着,看了一眼盛竑。见他还在思忖似乎是有所顾忌,心下一转就继续说道。 “这里面还有一层,栒哥儿如今也已经逐渐也大了。眼瞅着就要殿试,如今也算是一脚博了个天子门生了吧?若高中为官他虽是庶子,但总要有自己的院子才是。无论是好友结交,还是将来订婚结亲都好,大家面子里子都好看。让他姐姐帮他先打理起来,自立起来撑起门户。将来明丫头嫁人,栒哥儿娶妻,这院子不是正好嘛。他一个庶子你我不替他张罗起来,将来可怎么好?你应当明白!” 一番说辞有理有据,说的盛竑连连点头终于同意了。隔壁的院子收拾了几日,老太太都不是很满意,最后还是从外面找来些工人花匠的开始捣鼓。盛长栒暗中添置了不少,只惹得葳蕤轩和林栖阁都以为是老太太偏心所致。 一连过去几日,明日就是殿试,一家子倒是极为重视。 姐姐明兰一早起来,就上香祈福。求小娘保佑盛长栒能够光宗耀祖,高中状元。若是真成了状元,那这个弟弟未来的前程也就无忧了。 这边盛长栒倒是很轻松自在的布置房间,还有好些个地方并不合他心意。 突然下人来报: “公子老太太和主君请你过去说话。” 盛长栒这才放下手中活计,去了寿安堂。刚走进寿安堂,就看见祖母坐在正首,盛竑坐在一侧。二人正襟危坐,少有的严肃。 “孙儿见过祖母,见过父亲。”盛长栒见状也是识相的躬身行礼,随后站在厅堂中间。 盛家祖母率先开口“栒儿明日就是殿试了,我与你父亲将你叫来,当一番嘱咐才好。”盛家祖母看着盛长栒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年纪虽小,但是从来不叫我与你父亲操心。小小年纪,短短数年,就从童生一路走到了今天。少年得志,文采斐然,当属你辈楷模了。” “哪怕是你祖父,当年也不过尔尔,你却是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我盛家门楣在添光彩。” “不过今日我将你叫来,你父亲也在。有些话,却是不得不提前与你讲个明白。” “不管明天结果如何,只要没有差错,过了殿试你都是天子门生,踏足官场。此后再也不像在家中,没有人会因为你年纪小,就还让着你,把你当孩子看。这各种厉害,今日当与你讲清楚才是。” “其一明日不管名次如何,别人如何阿谀奉承,众星捧月你都切不可骄傲自满,迷失自我。” “当谦卑有礼,多听多看。不可利令智昏,做出什么糊涂事来,连累祸害家族。要知道你是盛家的儿子,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应当明白。” “其二就算是真的高中状元也不可高调行事,宴请聚会的当谨言慎行。不可结交皇亲国戚,卷入到许多是非中去。你三哥哥就是例子,这是官家宽厚,你父亲这才没事。” “要知道汴京、官场、世家、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你一言,我一语就能明了的。眼下又是个不安分的季节,你就更要居安思危才对。不管是谁拉拢也好,许诺也罢。你都不可轻易承诺托付什么,不能掺和进去这些无谓的争端中。时刻谨记自己首先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的儿子,下来才是你盛长栒自己。抱着如此心态,你才能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还有不要以为状元就是什么了不得的,高人一等,被别人奉承一二。就龙尾巴上天,不知天高地厚。要知道在那些个勋爵显贵眼里,这样的人根本不值一提。你且都一一记下了?” 盛家祖母一番话说的那是语重心长,一番言语敲打句句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孙子。前些天的事她还心有余悸,生怕自己的孙儿行将踏错。故而说话这才有些重了。盛长栒明白祖母的良苦用心,连连鞠躬行礼。 “是,孙儿谨记在心,必然不会辱没祖母教导。” “母亲言重了,栒儿一向懂事听话。是家中最争气,也是最听话的孩子。又是个安静不善言辞的孩子,那些事他都是知道的。”盛竑抚摸着胡须,显然很不在意。如今他看盛长栒,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看怎么高兴。明日若是高中状元,那可是六元及第,一举闻名天下知啊。盛家必定会在上一个台阶,成为清流人家的典范。只想想盛肱就觉得开心,哪里还会在这个时候训斥儿子。 “栒儿明日面圣,切不可紧张。有问必答就好,依我儿的文采,必定是没有问题的。为父可就等着你光耀门楣了!”盛竑只剩下高兴,看着盛长栒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喜欢。盛家祖母一阵无语,就差翻着白眼了。 这父亲当的,栒哥儿小时候怎么不见他如此喜欢护短?如今她这个老婆子一把屎一把尿的养了这么大,那是教的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如今倒是护上了。 第68章 春闱殿试 第二日清晨,东方的天空才刚刚泛起鱼肚白。盛长栒就被人唤醒,而更令人惊奇的是,一向喜欢睡懒觉的姐姐明兰,竟然破天荒地早已等候在他的房间门外。 还没等他起身下床,小桃就手捧着一套进士冠服,走进了房间。这套冠服的样式和六品官服制度相同,有乌纱帽、展翅全、黑角带和青绿袍。盛长栒惊吓之余,急忙拉起床上的被子遮挡,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被几人看了去。 没想到,自家姐姐如此彪悍,一把将被子掀开。“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小时候还是我帮你洗澡呢,快起来!收拾收拾,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不能马虎。”姐姐明兰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将盛长栒薅了起来。 盛长栒被姐姐拉起来梳洗,那不情不愿的小模样,简直像极了和母亲撒娇耍赖的孩子。姐姐明兰则手捧着冠服,像捧着稀世珍宝一般,连哄带骗地给自家弟弟一件件穿好。 盛长栒本想自己动手,可明兰说什么也不让,非要亲自为弟弟穿戴。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每一件衣服,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嘴角挂着笑容,眼圈却不由自主地红了,手也有些颤抖,但她强忍着。 明兰心想,如果小娘还活着,看到这一幕该有多高兴啊!她恐怕也会像自己一样,替弟弟一件件地亲手打理。想到这里,明兰激动得难以自抑。这么多年的期盼,终于在这一天实现了。自己的弟弟终于有了出息,她也没有辜负小娘当年的嘱托。 “姐姐”盛长栒望着明兰这个样子,轻声呼唤着。他张了张嘴有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堵在心头,似有千言万语,明兰却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说话。” 看着自家姐姐只好乖乖闭嘴,任人摆布。待一切收拾妥当,只见眼前之人眉清目秀,俊美绝伦,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其容止雅致,风清俊朗,玉树临风,妥妥地一个谦和有礼的清流雅士,真真是文官郎君的典范。 小桃等人看了,皆是一阵失神,喃喃道:“咱们七哥儿可真好看!” “胡言乱语些什么?莫不是被咱们七哥儿迷得神魂颠倒,春心荡漾了吧?”丹橘在一旁与小桃嬉笑打闹。 “好了,父亲正在等你,快去吧。”明兰看着盛长栒,没有只言片语,唯有眼神中流露出的殷殷期盼。 二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盛长栒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笔直的身躯,仿佛从此七哥儿盛家七郎盛长栒,不再是困于后宅仰人鼻息的孩子,而是拥有了更为广阔的天空。 来到祠堂,盛竑和二哥哥已在门口等候。三人一同跪下,盛竑跪在最前面。 上了三炷香后,他虔诚地说道:“列祖列宗在上,盛家子长栒,进士及第,荣登一榜头名,乃会元出身,此皆仰仗家中先祖庇佑。今日殿选,恳请列祖列宗,各路神明再次保佑我儿,乘胜追击,状元高中,六元及第。愿我盛家门楣光耀,为家中祖老增光添彩,更上一层楼。” 说罢,三人齐齐叩头拜谢,祭拜完毕。盛竑带着盛长栒走出了祠堂,一家老小都在门外候着。盛长栒宛如众星捧月般,被众人簇拥着。 大娘子一路上说了几句场面话,二哥哥长柏则是语重心长的嘱咐着。姐姐明兰倒是极为开心,林栖阁的众人很不屑的跟在后面,就差把不忿说出来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还值得全家来送?”墨兰小声的嘀咕着,盛长枫无精打采的跟在后面,显然还没有睡醒。林噙霜则是心事重重的,看着前面的盛长栒。 “就送到这吧,尔等回去。今日究竟如何,午后应该就有消息了。”盛竑很是虚伪的笑着,明明是他差人,一大早就把一家子都叫起来的。 拉着盛长栒上了马车,在一家子的瞩目中,二人一道进宫去了。马车停在宫门外,上朝的官宦人家的车马都停在这里。 抬眼看去宣德门三个大字,门楼两侧有斜廊通往两侧朵楼,朵楼又向前伸出,行廊直抵前部的阙楼。宣德楼绿琉璃瓦,朱漆金钉大门,门间墙壁有龙凤飞云石雕。宫城重地,无不彰显皇家威仪。 下了车,跟着盛肱。穿过宫城大门,往里走去。皇家威严尽入眼中,一排排士兵威严站立,让人不敢造次。一间间宫阙相连,交相辉映,中轴线上的大殿更鬼斧神工,让人心生敬畏。 所有人站在宣德门后的广场上,三两聚集等待着内宫第二道大门开启。有几个盛竑认识的同僚,见盛竑带着盛长栒,一一上前招呼。 “这便是犬子,这位是吏部王大人,这位是李大人。这位……” “小郎君少年大才呀!,当属我朝第一人。盛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今日殿试,我等还准备讨一杯酒喝呢。” “不知道令郎定亲了没有?我有一个女儿年纪相仿。” “我观盛小郎君仪表堂堂,前途无量啊,之后若有机会可以来我吏部。” 盛长栒紧跟着盛肱,亦步亦趋。而他盛肱则是与几位同僚寒暄着。盛肱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盛长栒则只是负责站在身侧微笑行礼,宛如一个内向害羞、文质彬彬的少年郎君。一切都交给盛肱去应对,不一会儿,就有内仕官前来传话:“五更平旦,备。” 内仕官们的声音高亢尖锐,犹如黄钟大吕,意思是五更天已到,让各位大臣们准备上朝了。大臣们按照官阶品级,鱼贯而入,整齐地排好队伍。他们一个个都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仪表,进行着最后的准备,仿佛即将登上舞台的演员。原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大臣们,此刻也都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迅速站到了队伍中。 盛长栒和前三甲站在中间最前面,后面还有一榜前十跟着,也都一一站好。又等了大约两刻钟,这会天已经大亮,这才听到内侍们的传唤,上朝了。 两边的大臣鱼贯而入,依次井然有序的进入了大殿。盛长栒等人跟着走御道,一路到了崇政殿台阶下的广场上,恭敬的站在原地等候。两侧的大臣们倒是没停,继续沿着台阶而去。这会子是上朝,还未传召盛长栒这群新科进士。 一直静静地等待着,时光仿佛在悄无声息中流逝,久到让人忘却了时间的存在。四周站满了士兵和内侍,肃穆的氛围让众人如雕塑般静默,不敢有丝毫的交头接耳,生怕一不小心就触犯了某种禁忌。 就这样枯燥地等待着,太阳宛如一个羞涩的孩童,慢慢地崭露头角,露出了清晨的第一缕光芒。那光芒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夺目,刺痛了人们的眼睛。就这样一直干等着,等待的过程是如此漫长,让人感到昏昏欲睡,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催眠。 不时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大殿上内仕官的唱诵,但是听不清具体内容。这可真是一门苦差事,面见官家先行罚站,就不能让人晚点来嘛。 就在众人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终于听到内仕官高唱“新科进士,进殿面圣。” “新科进士,进殿面圣!” 一层层的声音,犹如声浪一般传了出来。这会子倒是听的真切,说着就有内官来到面前,领着众人向前走去。 看着眼前的九层高台,每层九个台阶。九为极数,也象征了九五之尊,巍巍皇权。待众人来到大殿,大臣们已经站立两侧,中间留出了一个空旷的过道。这条过道的尽头,又是一个九层台阶,那里高高在上的坐着当今天下至高无上的王者。 进入大殿盛长栒可没有那般,不知死活的抬头去看。反而谨小慎微的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三步的位置。一行十人,盛长栒站在中间,两侧分别是和他一榜的第二名、第三名。 行止中间,所有人跪拜行礼。“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69章 致命一问 双膝跪地,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过得异常缓慢,犹如度日如年。半晌过后,上方才传来一个如洪钟般威严、似古钟般低沉、像耄耋老人般沧桑的声音:“众卿平身。” “谢陛下!”再次深深施礼后,众人这才如蒙大赦般起身。起身之后,众士子如雕塑般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挺着笔直如松的脊梁,却不敢有丝毫僭越。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盛长栒,他目不斜视,眼神宛如老僧入定般,目光依然落在脚下前方三步的地方。 “众爱卿皆乃我朝之栋梁,朕观诸位爱卿,皆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实乃我朝饱学之士。今之殿试,朕依惯例,出策问十则,望尔等悉心作答。以一个时辰为限,择优而取三甲,依次定名。” 上首官家大手一挥,其后内侍如游鱼般贯出。只见内侍们颔首低眉,有的手捧笔墨纸砚,有的拿着坐垫矮桌。他们个个训练有素、动作利落,不一会儿就将所有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 众士子们谦逊有礼,依序躬身入座。待跪坐好后,陛下身旁的贴身内侍带领着另外两名内侍官开始分发殿试试题。他们手捧着一叠黄色卷轴,步伐稳健地走向士子们。每一桌前都放上一卷,想来这便是决定士子们命运的殿试试题了。 待一切准备就绪,内侍点香计时,殿内众人急忙打开卷轴审题作答。 盛长栒打开卷轴,只见上书,一问:戊不学孙吴,丁诘之,曰顾方略如何尔。 二问:丙为令长,无治声,丁言其非百里才。壬曰君子不器,岂以小大为异哉。 三问:私有甲弩,乃首云止槊一张,重轻不同,若为科处。…… …… 这些题目都是相当的接地气,考验士子为官后处理实际问题并解决问题的能力,考的是具体的行政能力。 思忖片刻便有了答案,提笔开始作答: 臣闻帝王之临驭宇内也,必有经理之实政,而后可以约束人群,错综万机,有以致雍熙之治;必有倡率之实心,而后可以淬励百工,振刷庶务,有以臻郅隆之理。 …… 一题答曰:孙吴知令,方略唯术、仗术顾略,故小子先唯术而后顾略…… 二题答曰:君子不器、非君子无方、先声达人,方以夺人、无声则无威、无威亦无德,则令障焉!丁言实也!…… 三题答曰:取千金为寇,一文岂不为盗耳…… …… 十题答曰:敕许充侍、以观其行、令许做行、以观其思。行思有悔、自惭有渐。可免死乎! …… 洋洋洒洒,堪堪半个时辰这才放笔。 盛长栒放笔之后,用余光左右看看,发现他人还在作答,有的甚至还在思忖。恭敬的挺直腰身端坐着,目光低垂静静地等待着时辰结束。 只等线香燃尽,这时候内侍官高唱“时辰到,闭” 众人纷纷停手放笔,内侍官将考卷一一收回。先传阅内阁几位首辅大臣,其中就有段小侯爷的父亲。众士子起来站起,立于殿中,等待陛下与各位大臣的评判。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各位大臣似乎有了决断。将一个折子加试卷递给内侍官,内侍官捧着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了折子,又把所有试卷过了一遍,对着几个大臣问了几个问题,拿起笔写了什么,这才又挑出了几份试卷单独摆放。 放下试卷后,将折子递给给了内侍官。然后一个眼神,内侍官心领神会。小心翼翼的接过,看了起来,随后立马高声唱道。 “新科进士唱名者觐见”内侍官停顿一下继续高声唱道“嘉佑六年,壬寅科一甲头名盛长栒,小字谨怀。祖籍扬州府宥阳县,曾祖太公、祖探花,父竑朝奉大夫。觐见” 内侍官停顿,盛长栒立马行大礼,三跪九拜之后,这才躬身说道“臣盛长栒见过陛下” 盛长栒躬身行礼的时候,只见上首的皇帝又拿起了他的试卷,仔细看了起来。 只见上首官家忍不住频频点头,“小小年纪字写的倒是不错,自成一派。文章也好,风骨词汇俱佳。不错!不错!”放下试卷盯着盛长栒“模样倒也俊秀,比你祖父更甚。” “陛下过奖”盛长栒谦卑有礼,不卑不亢的躬身道。 “朕对你祖父还有些印象,他是天禧年间的探花。那年朕刚被立为太子。先皇也曾夸赞他容貌与文采俱佳,乃是栋梁之才,那年他被先皇钦点探花,比你也大不了多少。” “你父亲也是进士出身,朕对你也有所耳闻,都说你是我朝文曲星下凡。小小年纪就很是了不得,有了小三元的美名。后来接连中试,成了解元郎君。今年你会试的卷子朕也阅过,文简意赅,还能句句言名要害。看的朕都热血沸腾,还直指朕当政的弊端,仁慈有余军力孱弱。文章词句之间,大有复我河山之意。朕看后和众位臣工都非常满意,钦点会元一甲头名。观你的文章可见其志高远,你可曾学过兵书?” “回禀陛下,臣从幼时就和长兄及其好友研读兵书兵法。书房更是挂有燕云十六州的堪舆图,每日查看提醒臣志。” “文官清流,不想你却喜兵事,难道你就不怕被天下学士不齿?” “臣不以为然,凡我朝男儿,有志者与饱读之士。都应以收复燕云十六州,匡扶河山为己任。我朝泱泱学子,读书习文,本就应该做定世报国的有志之臣。更何况老子曾云:佳兵者不详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圣人尚且如此,何况臣乎?” “更何况臣以为天下学士都应以天下为己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文臣清流也要懂变通,知谋略,懂兵法,如此才有定世安邦之才。” “好!好!好!”皇帝对盛长栒很是满意,他虽然是一代仁君。施政也多为仁政,很少动用兵戈。但是那个皇帝没有一统天下的雄心抱负,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力排众议钦点了盛长栒这个会试一甲头名。 他当政期间,经济达到了空前的繁荣,军事可能是他一生中唯一的遗憾。虽说已是迟暮,但是他也想后世之君可以收复山河,光复祖宗基业。 盛肱看着官家,连声称赞,顿时喜笑颜开,只觉得满朝文武面前自己脸上有光。不由得挺着胸膛,自豪异常。 殊不知盛长栒一番话后,站在前面的几个文官清流首辅大臣眯着眼睛看着他。还有不少朝臣面面相觑,交换眼神。 不管朝臣心思几何,官家却十分欣赏这个盛小郎君,年纪轻轻文采斐然,写的一手好字。志气高远,他日必是朝中栋梁,后世之君的左膀右臂啊。更何况在他当政之时,出一六元及第的状元,岂不是为他成为名垂青史的千古明君在添新彩。 如此种种心中隐隐已有决断,但是还是不放心的问道“前几日我将你父扣押宫中,你可知为何?”皇帝的突然发问,让大殿上的气氛立马诡异了三分。 盛长栒一愣,刚刚还喜笑颜开,洋洋自得的盛肱。立马也变了脸色。心下一紧,差点吓得瘫软在地,强忍着担心的目光悠悠地落在了盛长栒身上。 此问题一出在场的其他大臣,也都是各怀心思。有的相互对视眼神交流,有的事不关己漠然置之,有的心虚低头直觉在问自己,有的坦然处之老谋深算。 而盛肱冷汗直冒,不曾想那个畜生,醉酒胡言,竟被官家如此挂心。多日过去旧事重提,这不止要祸害他一人,难道今日还要祸害幼子登科吗? 盛竑紧张的看着盛长栒,大气都不敢出。这可是一道送命题啊,弄不好龙颜大怒,全家老小都歹玩完。 盛长栒微微一愣,随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盛肱。盛肱给了他一个哭丧的表情,担心的看着他。 二人眼神片刻交流,汇聚在一起。仿佛一个在说看到没,你儿子盛长枫就是个祸害。另一个再说,栒哥儿你可要小心应对,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都系与一身了。 第70章 殿试风波 盛长栒镇定心神,拱手跪下“回禀陛下,臣知道!家父归家后,就将我等子侄叫入祠堂听训,更是以家法处置了次兄。而今次兄被罚在家中禁足,以醒自身,陛下明鉴。”说着深深的跪拜了下去,说的不卑不亢倒是没有丝毫惧怕。 “那你对此事以为如何?可有什么见解?”皇帝坐在上首,面无表情轻描淡写的问道,说完还挥了挥衣袖。看似轻描淡写,却让人更加心惊肉跳,这问题…… 盛肱这会大汗淋漓、冷汗直冒,不停的用衣袖擦拭。这事怎么就过不去了?这是被官家记在心中了啊?这个孽障畜生,此次若能平安无事,回家定要在狠狠责罚。 盛长栒这边则是心想,官家什么意思?这事拿到今天这种场合说,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还是有什么深意?难不成自己这个新科状元要凉凉了?当日担心之事竟然成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曾想盛长枫的事竟然还真能连累自己? 盛长栒想着偷偷的瞄了一眼上首的官家,只见官家的眼神并没有在他身上,而是在环视两侧的众位大臣。眼神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众位大臣低头沉默不语,更加不敢与皇帝对视。 盛长栒心中立马有了定论,帝王心术这是被各位大臣逼的太紧,要拿自己做例杀鸡儆猴?想起之前自己得到的消息,陛下恐是对兖王有了猜忌,或许这也是对自己,对盛家的另一种变相考验? 盛长栒思忖片刻,看着盛肱便有了主意。“回禀陛下,父亲在家中就常常教导我们这些子侄。大丈夫当忠君爱国,何必做无谓争执。定要用功读书,刻苦学习,将来才好做个纯臣。” “臣从小耳濡目染,深以为然。从小励志,以父为榜样,铭记父亲之言,一刻也不敢忘怀。” 盛肱听后欣慰的擦了擦汗水,这与自己当时说的不谋而合,自己这个幼子还真是聪慧啊。如此一来,陛下定能知道他盛家的忠心,也能知道他当日所言非虚,如此这场危机也可解除。阿弥陀佛!祖宗保佑!这次多亏了明兰,还有自己这个幼子的机灵。 盛肱正想着,上首的官家在听到盛长栒如此说,立马就看向了,站在不起眼位置上的盛肱。 盛肱擦汗后,抬眼发现官家正在看他,吓得连忙低头,不敢乱动了。 “你这个幼子,倒是把你的话都听进去了。”官家指着盛长栒看着盛肱说道 盛肱闻言手忙脚乱的站了出来,跪在地上“陛下明鉴,臣一向是如此教导孩子们的。长栒是臣的幼子,自小便教养与臣嫡母膝下,最是听话懂事不过。臣所言所说,他时常铭记于心,严于律己,是家中最听话的孩子。臣次子长枫顽劣不喜读书,常常将臣教导之言抛诸脑后,实乃臣教子无方,请陛下赎罪。” 盛肱双膝跪地,紧紧地挨着盛长栒,他将头深深地埋起,仿佛想要钻进地缝里。盛长栒用余光偷瞄到盛肱颤抖的身躯,宛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而他的冷汗则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颗滴落,在后背湿出了一片片斑驳的印子。 皇帝闻言则是点了点头“勇毅侯的独女,朕也知晓。淑德恭顺,先皇在时,时常夸赞。也曾有意,她为朕后人选。” 盛长栒心下一惊,不曾想自家祖母还有这种前尘过往,差点就成皇后了?那恐怕真的是有些遇人不淑了,瞎了眼才嫁给自己那个祖父的?惊讶之余,也庆幸此事似乎是不是可以翻篇了。 但是随后陛下,却又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你次兄醉酒,对眼下立储之事颇有定论。不知这你又怎么看?” 此问题一出,朝堂沸腾。各位大臣,党派之间皆是交换着眼神。 盛肱跪在地上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蜷着身子,吓得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发抖的连连磕头“都是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盛长栒倒是面色如常,依旧云淡风轻。快速的思忖着对策,不停的在琢磨陛下的心思。 随后心下一横,不卑不亢的行礼后,直起身子“禀陛下,臣以为储君乃国之根本,根基不可不早立。列位臣公着急谏言,也是着急,为了国家计,为天下苍生计。” “陛下臣以为盛小郎君所言,甚是合理。请陛下早日过继嗣子,立为太子。”盛长栒话音未落,就有好几个大臣站了出来,跪在地上,请官家立储。 盛长栒环顾四周,看着其他众位大臣。没有站出来谏言的大臣们,也是纷纷点头表示赞许。看来官家确实被逼迫的不浅啊,这些个朝臣们还真是见缝插针。 “你也觉得朕应当尽快立储?”官家听不出喜怒,也不管跪下的几个朝中重臣,看着盛长栒反问道。 盛长栒眼睛一转,心中暗笑,并不慌张继续说道“臣以为,陛下迟迟未做决断,又何尝不是为了天下计?为苍生计呢?” “哦,此话怎么说?”官家明显被盛长栒突然转变的话风吸引,身子明显前倾想要听的更加仔细。众位大臣也都齐齐看向他,什么情况?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盛长栒漏出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暗笑,丝毫不在乎众人的眼光,继续说道“过继宗室,继承宗庙,于国于民都是大事。陛下过继嗣子,与陛下更是家事。作为后继之君,未来储君,当品行与才能兼备。作为陛下嗣子,当礼义廉孝兼得。如此要求,何其苛刻?” “这条件苛刻,自然要慎之又慎。” 停顿了一下,吊足众人的胃口“陛下选才尚且需要经过,乡试、府试,会试,殿试,等层层选拔。更要官家您亲自考校学识,再由吏部评测,如此种种方才为一方官员。更何况选一国储君陛下嗣子乎?” “陛下此子满口胡言,国本不可不早立,愿陛下为天下苍生计。”话音未落就有大臣站出来反驳 官家倒是看戏一般,津津有味的看着下首众人,这个盛小郎君倒是有趣。 面对多位大臣出言质疑,盛长栒不卑不亢的躬身行礼,这才面对众大臣继续说道“敢问这位大人,国之根本,怎可仓促而就?他日若动摇国之根基,又当如何?谁能担此大责?是你吗?还是你?仓促之下大人只说国本不可不早立,敢问大人立何人为好?” 盛长栒拖着长音,犀利的眼神,戏弄的笑容,丝毫不惧怕的质问着这些,位高权重的朝廷重臣们。只问的他们哑口无言,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相互对望,有的更是三缄其口,不再言语。有的更是低下了头,谁敢保证?谁能担此大责?谁敢说立谁?虽不说话,但不少人对盛长栒却暗暗记恨。 只见跪在地上的盛肱吓得,瑟瑟发抖,这是不要命了吗?一个劲的给盛长栒使眼色,只可惜盛长栒看都没看他,一人面对千夫所指,泰然处之。 一番言语大半的朝臣熄了火,只有少数顽固分子,大声喊道“你休要胡言,小小年纪你懂什么?” 以此壮胆?不屑的笑了笑,这可不是谁声大,谁有理的地方。 “陛下臣年纪虽小,却也懂的事急从缓的道理。举荐官员尚且要考校调查,更何况一国储君?国之根本?岂不是更应该慎之又慎,臣以为陛下这些时日的考量,决断,英明神武,理智睿敏,绝非凡人所及。不被臣公所扰,不愧是古往今来第一仁君。” 说着还顺便拍了拍官家的马屁,任谁不喜欢奉承话? 只见官家喜笑颜开,频频点头,看来对盛长栒很是满意。 “陛下臣以为,盛长栒为前途后路,状元及第,不顾国本,谗言献媚,这是佞臣之言啊陛下。求陛下革其功名,逐出朝堂,永不录用”那个大臣气的一下子跪在地上,大有和盛长栒不死不休的架势。 官家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大臣,盛长栒捕捉到了这一细节。微微一笑,看来官家被这些人逼迫的也甚是烦闷“大人着急逼迫陛下立储,又所图几何?若是仓促间立下储君,不堪大任又当如何?您能担此重责吗?或者~这位大人如此着急,当真是为了国本归正吗?”怀疑的目光落在那个大臣的身上,上下打量。 “你一小小进士竟敢胡言乱语,羞辱臣公?”指着盛长栒气的咆哮着,真是气急了。 第71章 状元及第 盛长栒对着官家深深的一个跪拜,这才扭头平静的对着刚刚那个大臣继续说道“大人都敢君前失仪,逼迫帝王。如今被人看破,就指手画脚。臣进士及第,天子门生,大人又何必如此欲加之罪。!” “你……你……”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官家在上首看的更是津津有味。自己这么多年都只有被大臣逼迫,气的要死的份,这个盛小郎君果然不凡。今日终于有人帮自己出了口恶气,找到了能治住他们这帮的人。 “陛下并没有说过不立储君,大人为何这般着急逼迫?莫不是有别的什么心思?”静静地看着这个紫袍金带的三品大员,丑态百出急得跳脚,如市井泼妇一般气急败坏。 盛长栒只是冷静锐利的看着他,耍嘴皮子也要做到有理有据,不屑的看着他学着点吧,你还太嫩。 盛长栒想着扭头拱手继续说道:“陛下明鉴,臣并没有谗言献媚与陛下。只是在讲一个道理,遇大事要静,遇急事要缓,遇难事要变,遇烂事要远。此等大事,事关国本,不可着急。有道是:事急则变,事缓则圆。如此行事才能圆满,仓促而就,毁国之根本,谁能担此重责?各位臣公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见我朝列祖列宗?”眼神犀利的看着那些个大臣,义正言辞挺直的胸膛让人哑口无言。 列祖列宗都搬出来了,再说下去就是大逆不道了。不曾想这个小盛大人好生厉害,文章写得好也就算了,耍嘴皮子的功夫,满朝文武竟无人能及啊! 目光扫过众人,最后恭敬地对着上首官家说道“更况且,此等行径,皆非我等纯臣所为。臣相信陛下,心中自有考量。也相信各位大人们,为臣者都是尽心辅助陛下。做到严于律己,问心无愧。替陛下考校官员选拔人才的同时,也要帮陛下排忧解难。而非逼迫君王,动摇国本。陛下明鉴!”说着深深的一个头磕在地上,说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声势赫奕。 “说的好!说得好!说的太好了!盛小郎君最得朕心!”官家激动的竟然站了起来,连声称好,这些时日被这群大臣弄得不胜其烦,如今终于有了借口和嘴替。 看着满朝文武被怼的哑口无言,官家似乎是找到了报仇的快感。一边喝彩,一边竟然再一次开口问道:“朕且再问你,邕王兖王二人你觉得谁可当大任?朝中关于立嫡立贤之争,一直喋喋不休,这你又有何见解?” 只觉得头皮发麻,还没完没了了?看着上首兴奋的官家,不会是难为人上瘾了吧?再说下去,自己可就真的将满朝权贵大臣得罪完了。还有这说谁似乎都不合适吧?弄不好两边得罪,这还不是主要的。弄不好就被定上了标签,成了邕王或者兖王一党。 两边的朝臣亦有不动声色的老狐狸,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在他们眼里,盛长栒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儿,一上来就如此行事说话。他们静静地打量着盛长栒,心里都在盘算这个新科状元的利用价值究竟几何。 而盛长栒则是深吸一口气,想到了姐姐明兰的那番说辞。事已至此管不了许多了,继续恭敬的说道“臣认为立嫡也罢,立贤也好,重要的是未来储君的品行德性。不管是嫡是贤,若品行德性兼备。嫡子亦能让位让贤,贤能者亦能辅佐嫡子。心甘情愿的做一代贤王,成为国之栋梁,陛下之臂膀。” “而臣下不应无谓争执,结党营私,当持心公正做一个,为国为民的纯臣,为陛下排忧解难。臣认为众位臣下包括储君,都当以天下为己任,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说着再次叩首,这次深深一拜,长跪不起。 “好!说的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说的太好了!小小年纪知礼明事,不错不错!朕花甲之年,我朝若能出一位六元及第的大才,也算是一段佳话。既如此各位臣公可还有何话要说?”警告的目光扫视着众位臣下,大家都是相互对望。官家明显龙心大悦,此时此刻若站出来反驳,岂不是坐实了私心逼宫的说辞?一时间竟无一人在站出来反对。 那些个还想说什么的大臣,都被站在那里安然不动的几个老狐狸使眼色制止了。他们的脸上皆带着弥勒佛一般和蔼的笑容,但谁又能知道他们的面皮之下打着什么主意? 盛长栒明白今日他们父子,怕是被官家当枪使了。陛下在殿试提及此事,就是要告诫众位臣公。前些天官家发脾气扣押大臣,今日借机将此事挑明,帝王心术啊。 这个时候还有那个大臣敢直言进谏?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为身家性命,也要为自己百年名声考虑啊。胁迫陛下,参与党争,列祖列宗的。这天大的帽子扣下来,清誉官声尽毁。这些个老狐狸才不会让自己戴上如此一顶帽子,毕竟来日方长。 大臣们相互看看,最终还是段候率先站了出来“陛下,盛长栒此子年纪虽小,但是才华有目共睹。大殿之上一番言辞,臣认为有理有据,深入人心。令微臣佩服,此子当为状元,陛下圣明!” “段侯还真是举贤不避亲,陛下臣也附议”内阁次辅于炎竟然也难得的站了出来,虽然说话夹枪带棒暗含讽刺,可还是推举盛长栒为状元。 段侯和于次辅都站出来了,段侯的好几个学生同僚也都跟着站了出来,纷纷附和。 最后韩大相公也站了出来“陛下,盛小郎君所言确实有些道理。其才华确实有目共睹,点为新科状元臣等无异议?但是国本之事兹事体大,臣望陛下三思而后行。希望陛下可以尽早打算,让国本归正,以安天下臣民之心。毕竟臣与陛下一般,岁月不饶人啊!”这话也就只有韩大相公敢说了 “盛小郎君让臣看到了我朝的未来,陛下!六元及第,状元之才实至名归啊!” 听着大家的附和,刚刚那个死磕的三品大员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是被同僚拉住没有继续。 “如此甚好!”官家大笔一挥,钦点了盛长栒的新科状元。 盛长栒跪在地上,目光看着眼前的地面,只觉得荒唐。刚刚还吵的要死要活,争得面红耳赤,现在居然都推举自己为状元,也无异议这其中怕是……抬眼看着上首站着的几个老狐狸,这今后的日子怕是有的玩了。 之后大殿恢复如初,继续殿试。 陛下又考校了其他学子一番,确定了榜眼、探花。 “嘉佑六年,壬寅科新科状元盛长栒,赐进士及第。”内侍高声唱名,一层一层传了出去。声浪再次响起,享誉四海,好叫外面的人都知道。这也是一种仪式,有道是寒窗苦读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便是此理。 “朕今日甚是开怀,朕有生之年,我朝能出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朕之幸也,百姓之幸也,天下之幸也!盛卿上前,朕观你文采斐然,字写的也好,才思敏捷。策论奏对也都是数一数二的,朕甚是喜欢。如此便留用朕之左右,封你从五品枢密院都承旨吧。”官家兴致勃勃,竟然直接殿前授官了。要知道正常登科后,进士们还要经过吏部考核,才能被正式授官。 一般来说前三甲却有特权,可以跳过吏部考核,直接授官。但一般都是七品或者从六品做起,好点的入翰林院,差一些的则是会被外放。 官家此言一出,众臣面面相觑,盛肱更是一惊。从五品?没听错吧?自己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就五品。自己儿子年纪轻轻,一入仕就是从五品?还随奉官家左右?这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呀,盛家祖坟怕是真的冒青烟了。列祖列宗保佑!保佑啊!盛肱心中暗自激动。 “陛下!臣觉得不妥,新科状元最多委任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或是正七品地方通判。陛下从五品承旨有违祖制,万万不可。”刚刚那个忍住没有继续上奏的大臣,这会子终于是忍不住了,站了出来。 第72章 从五品都承旨 “是啊,陛下!臣附议!从五品实乃有违祖制!”御史台的延大人犹如疾风中的劲草一般,挺身而出,坚决反对。 当皇帝可真是苦不堪言啊,犹如被禁锢在牢笼之中,动辄便被“不合祖制”的紧箍咒所束缚。这也不能尝试,那也无法推行,实在是疲惫不堪。盛长栒心中暗自翻着白眼,对这些所谓的祖制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可面子上仍然平静的站在那里,似乎这一切和自己都没有关系一般。 盛长栒此时此刻胸中自有沟壑,银钱开道,自己只负责看戏就好,这满朝文武自然有大把的人,会为自己说话。 “陛下臣认为,六元及第,古今又有几人?曹大人和延大人所说的祖制,有何依据?”看吧这不就有人站出来反对了,心中暗笑。 “陛下蔡大人说的没错,既然盛大人为我朝第一人,那么陛下如此安排,又有何逾越可言?”谁都不曾想到,朝中出了名的户部尚书叶良辰,叶大人居然会站了出来,给盛长栒说话。 盛长栒低着头,谁都没有注意到,叶大人站出来的时候,二人眼神短暂的交汇,两人的目光可不像刚认识的模样。 话说回来这位叶大人虽比不上盛长栒六元及第,可好歹当年也是进士出身。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便已经爬到了如今的从二品官位上,可见此人的厉害。 此人是出了名的圆滑世故,统领户部管着皇帝的钱袋子,国库也是一年比一年充裕。为人处世更是滑不溜手,面面俱到,让人常感无力。 在朝中也是出了名的好人缘,八面玲珑,圆滑世故,谁都不得罪,谁也不攀附,混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这样和稀泥,隔岸观火的存在,今日倒是出奇了?居然如此义正言辞的站出来,替盛长栒说话。 “臣认为,叶大人所言甚是。既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么陛下理应重用。陛下的安排自然合情合理,陛下圣明!” 户部尚书叶大人话音未落,尚书台王大人也站了出来附和。这边话音刚落从三品将作监,将作富弼富延国大人也站了出来。 “陛下臣也附议!三元及第旷古少有,更何况六元及第乎?盛小郎君年纪轻轻就有此成就,岂不是说明陛下的贤德圣明,我朝才能繁荣昌盛,旷古少有?” “陛下一派胡言,富将作也是谗言献媚的佞臣。请陛下治罪,不可长此等风气。”御史台周大人,还未等富将作把话说完,立马就站出来反对。 “陛下周大人说的对,臣附议!” “陛下古语云盛世能臣。周大人此言莫不是质疑陛下?难道陛下治下并非盛世吗?” “陛下在位四十余年,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前所未有的充裕。周大人此言诛心否?” “陛下……” 刹那间,朝堂如闹市般嘈杂混乱,此起彼伏地响起附议声。众人争论得面红耳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热火朝天,话题也越来越跑偏。 一个新科状元的官职品级安排,竟然能扯上天下苍生,盛长栒不禁汗颜。他默不作声,如泰山般稳稳地站在那里,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这朝堂可真是热闹非凡啊,一早上就如此乌烟瘴气......盛长栒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怜悯,同情起官家来。你说这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呢?官家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何其艰难!不论做什么事,总有大臣跳出来反对。他们还拿祖宗家法威胁,官家若不听从,便被指责为昏君、亡国之君。摇摇头,盛长栒心中叹息! 那些冒死谏言的大臣,更是数不胜数。甚至有人一言不合,便撞死在大殿之上。官家在这样的日子里度过了四十余载,该是多么痛苦啊!盛长栒叹息着,心中暗自感慨,可又觉得他吃瓜看戏的样子,似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那边争吵还在继续! “这可是百年难遇的旷世奇才,陛下重用怎么了?要知道大才治世,往往都出于盛世。我朝能出如此大才,乃是陛下仁德圣明感动上苍,故此才有这般文曲星降世。” “陛下方大人说的正是,只有重用大才,方不辜负天意。泽惠万民的同时,亦可鼓舞天下士子。” “六元及第便是大才吗?一派胡言……” “不过区区一个状元,如何能和天下万民扯上关系?陛下此乃祸乱朝纲之言,请陛下治罪。” “臣附议……” “臣反对……” “臣附议” 吵的只觉得耳膜都要穿孔了,耳朵嗡嗡的。 只见上首的官家一手扶着前额,坐在龙椅上唉声叹气,只觉头疼。 极力的克制自己,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够了!都给朕闭嘴!”高坐上首的官家终于忍无可忍,怒发冲冠,厉声呵斥道。 一时间,鸦雀无声,大殿上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胆小如鼠的盛肱等小官,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如筛糠一般,天子一怒,那可绝不是闹着玩的。 这一声怒喝似乎稍稍发泄了官家的愤怒,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轻抚着胸口,缓缓开口说道:“朕亲自点的状元,亲自赐予的官位。你们如此行事,莫非是对朕有什么不满吗?” 官家环顾四周,眼神中充满了愤怒的火焰。 “稍有不如你们所愿,你们就要将这朝堂搅得天翻地覆吗?你们如此逼迫朕,究竟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你们自己的私欲?” 大臣们见官家气急败坏,一个个都战战兢兢,不敢言语,趴在地上低着头,生怕官家降罪。 官家毕竟年事已高,又因丧子之痛身体每况愈下,可千万别被气坏了身子。 见众臣们皆缄默不语,官家顿觉胸中憋闷尽消,气不由顺了,遂又高声厉道:“此事就这么定了,点盛长栒为新科状元,赐进士及第。封从五品枢密院都承旨,随侍朕之左右。”语气一句重似一句,似有意说给诸位朝臣们听的。 “来人,备好笔墨,朕要亲书‘六元及第’,赐予盛卿。”官家如孩子般,揣着袖子,不容置喙地直接宣旨。朝臣们纷纷跪地,不敢多言。 盛长栒可谓是侥天之幸,官家这些日子为立储之事烦扰不堪,朝臣们又屡屡进谏,令官家不胜其烦。此刻官家的孩子气也上来了,恰好借盛肱被扣之事,让盛肱之子发言,以达到杀鸡儆猴、敲打兖王的目的。如此一来,也算是对新科状元的一种别出心裁的考校,而这孩子也确实机敏聪颖,未负官家所望。 官家龙颜大悦,加之此朝出现了一位能直接载入史册的状元,自然是毫不吝啬地封了盛长栒这个从五品官。 起初官家并未深思,待冷静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了。这孩子纵然才华横溢,可毕竟年纪尚小。如此年轻便入仕五品,未免有些过誉,这岂不是捧杀他吗?将来又该如何是好啊!然而,金口玉言既已出口,官家也不好出尔反尔,一时陷入了犹豫。 岂料,众多大臣竟站出来极力反对,这不禁让官家联想起立储之事。局势愈发不可收拾,朝臣们各成派系般在朝堂上激烈争斗。官家只觉头痛欲裂,朕立太子也就罢了,如今不过是封一个五品小官,竟也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吗?莫非是故意与朕作对? 官家越想越气,尤其是目睹下方大臣争得面红耳赤,更觉刺目。盛怒之下,官家一声断喝,当机立断,这个从五品,朕封定了!朕看你们能怎样?朕不仅要封,还要亲自题字,赐予他无上荣耀。哼! 下面大臣心思各异,户部尚书自然欣喜,内辅于炎暗自窃喜。曹伦皱着眉头,刚刚和盛长栒对立的紫袍金带三品大员则是记恨的看着他。盛长栒往后的日子可有的看了! 第73章 剧情乱入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此般心境,盛长栒如今可谓是感触颇深。 那崇德殿上,官家亲自点中状元郎,又御笔亲书“六元及第”,如此殊荣,世间能有几人?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由于官家与朝臣斗气,再加上盛长枫的“胡言乱语”,本以为是大祸临头,却不想竟是因祸得福! 让本应从,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或外放七品开始的状元生涯。因官家的格外青睐和朝臣们斗法,如今却青云直上,直接官升两级,成为了从五品的枢密院都承旨,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可不单单是官衔品级大了一丢丢那么简单,起点就不一样好嘛。他父亲盛肱苦苦熬了二十年,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五品朝奉大夫的散官。他一入仕只比他父亲低一级,更何况他的年龄在这里摆着,他日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呀。 从六品到五品就是一个分水岭,一辈子升不上去,也是大有人在。盛长栒这一下子,便迈过了这个坎。没有人在意身后侧的探花郎,露出了羡慕嫉妒的神情。 枢密院都承旨,别看只是一个从五品小官。这可是皇帝处理日常政事的时候,侍立于侧,随事陈奏,或取旨以授,妥妥的机要职位,皇帝秘书的存在! 运气不好的状元进士,这辈子可能也就殿试的时候远远瞅一眼皇帝,日后还指望官家记得你,简直痴人说梦。运气好的,朝中有人,升的自然快点。运气不好的,升迁什么的基本是毫无指望了。 若是无人提携,就算入仕,吏部评测派官你就慢慢等着去吧。朝中有人好当官,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而盛长栒这就如同手握了未来晋升的通行证一般,官家只要在一日将来一路必定畅通无阻。天天在一把手面前出现,日夜相伴朝夕相处,稍有成绩便如坐火箭般飞速提拔。当然有利有弊,官家毕竟迟暮,而且伴君如伴虎也不是说笑的。 殿试结束,状元已定,榜眼、探花也皆有归属。 官家在上首亲自书写圣旨,最后还大笔一挥,写下了“六元及第”四个气势磅礴的大字,盖上自己的名章及玉玺,一同赐予盛长栒。 此刻,盛长栒正微微躬身站在那里,宛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就在刚才榜眼、探花依次唱名之时: “嘉佑六年,壬寅科新科探花欧阳旭,赐进士及第。……” 声浪如雷,震耳欲聋,然而沉寂的系统却突然如被唤醒的雄狮,有了强烈的反应。 “检测到梦华录关键人物,剧情正在传输中,请宿主查看。”随后,如潮水般的信息疯狂涌入盛长栒的脑海,他惊愕得如木头人般愣在原地,信息量之大,犹如泰山压卵,令他的脑袋瞬间陷入宕机状态。 直到内侍官宣读圣旨时,盛长栒才如梦初醒,赶忙跪下。 此时盛长栒已经听不清内侍官在宣读什么了,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刚刚脑海里出现的提示上。大脑不停的消化着刚刚涌出的信息, 梦华录讲述了三个女人经历各种困境,携手勇闯汴京,并在皇城司指挥使顾千帆的帮助下,最终姐妹齐心,通过自己的努力将永安楼变成汴京最大酒楼的故事。 而此时此刻站在自己身侧的这个欧阳旭,便是这个故事开始的导火索。 他是女主赵盼儿的未婚夫,上京赶考途中被高慧所救,又在高中后被正五品观察使高鹄的女儿高慧看中,一见钟情。欧阳旭家境败落,没有背景,为了仕途名声抛弃了曾经流落贱籍的赵盼儿,攀附了高家。 赵盼儿不信,以为受下人蒙骗,千里寻夫想问个明白,故事由此开始。 盛长栒错愕的看着身侧跪着的探花郎欧阳旭,那如刀刻般俊秀的面庞,俊美白皙倒是真有几分当小白脸的潜质。 此时欧阳旭刚刚上京赶考,中了探花,可见之后的剧情还未开始。 怪不得刚刚殿选的时候,高观察积极推荐这个欧阳旭,连带着好几个重臣也跟着推荐他,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盛长栒不由回想起当日贡院门前,那个老人问的不就是欧阳旭吗?他们见到的不也是他吗?他还记得当日顾廷烨还曾与他说起,说高鹗并无子嗣怎么他家也有人送考。盛长栒还吐槽顾廷烨,让他别学长舌妇一般。如今想起来,一切早已有迹可循。 高观察是荣贵妃的亲戚,荣家因为贵妃得宠,自然水起船高。但荣家的出身被人诟病,这高家也不是什么有底蕴的豪门世家。而且盛长栒还知道,荣贵妃无子,并且年轻貌美。官家迟暮身体不好,这荣家早就为自己找好了后路,暗中和兖王联系,投靠了兖王。 这个欧阳旭也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了这个切入点,攀上了高家。要知道他毫无背景,寒门出身,连盛长栒这个五品小官庶子也是不如。寒门士子出身不高,汴京显贵人家,那些个三品以上的官眷自然也就看不上,至于勋爵显贵门户更是想都别想。 这样的条件下,还能攀附一个五品虚衔,不大不小确实刚刚好。而且这个五品官还有极为深厚的背景,甚至可以直接上达天听,枕边风,比起那些个达官显贵的权势来说,可不是毫不逊色嘛。 什么情况?剧情乱入吗?盛长栒心中不忿。万千个wc在心中咒骂,该死的这不是耍我呢吗?还带这么玩的?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世界,难不成有什么改变不成? 在胡思乱想中,盛长栒犹如牵线木偶一般完成了所有仪式。 礼毕后,没有其他事情,朝会也就散了。 而新科状元,榜眼,探花等三人,则是跟在礼部侍郎的后面,由礼部带领着,由宣德门放榜昭告天下。然后还要骑马游街,去各处祭拜,晚间还要参加由官家举办的琼林宴、以及进士学子们自己举办的鹿鸣宴等等。 一路走来,文武百官跟在两侧鱼贯而出。三甲进士走在最中间,这恐怕是他们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候了。 跟着礼部侍郎,内侍官手捧圣旨。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由崇德殿穿过一道道宫门,来到了宫城的正门宣德门外。 京兆尹府以及从属官吏早已在此等候多时,旁边张贴着本次科举的金榜。 两侧站满了围观的天下学子,被两班衙役、府兵挡在外面。见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来,立马有人高喊。 “快看出来了,出来了!” 顿时人声鼎沸,大家都想一睹状元郎的风采。 “真可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一个老者看着为首的三人,抚着胡须发出一声感慨。“今年的新科三甲这年纪,真可谓是让天下学子汗颜啊。” 来到金榜前等候的众人立马躬身迎上,京兆府尹亲自来到跟前,为盛长栒披红戴彩。项顶插金花,冠服十字披红。 盛长栒躬身行礼,京兆府尹回礼。 “大人实在不敢当。”盛长栒谦卑有礼的行礼说道 “当的!当的!状元郎过谦了!”京兆府尹柳文谦柳大人满面笑容的说道 另外两个京兆府少尹为榜眼和探花,插金披红。 装束结束,三匹骏马已经牵到了面前。柳大人亲自伺候盛长栒上马,盛长栒一路推诿以礼相待。 上马后柳大人将马鞭递上,只见队伍前,鼓乐开道,后面彩旗飘扬。盛长栒马背后插着彩旗,上书状元及第,其他二人则是进士及第榜眼探花。 盛长栒马前更有陛下亲笔御书六元及第,此刻已经被人抬在了前面。 锣鼓开道,彩旗飘飘,一时间风光无量。 在一行人的瞩目下,开始了游街。 第74章 御马游街 盛长栒他头顶金翎,身跨大马,犹如一颗耀眼的明珠,在汴京的大街上穿行。锣鼓喧天,彩旗飘扬,众人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每经过一处,都仿佛有一道光芒洒下,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 当路遇国子监、孔子庙等地时,一行人更是要虔诚地下马,上香祷告,仿佛在与先贤们进行着一场穿越时空的对话。那香火袅袅,宛如一丝细线,将古今相连,诉说着千年的文化传承。 盛长栒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高大,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峰,令人敬仰。他的步伐稳健而有力,如同咚咚的战鼓,奏响着胜利的凯歌。他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温暖着每一个注视他的人。 此时的汴京,仿佛成为了他的舞台,而他就是那舞台上最璀璨的明星。他的荣耀与光辉,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展现在人们眼前,让人陶醉,令人神往。 欧阳旭挺胸抬头的骑在马背上,一身傲气仿佛谁都不曾放在眼里一般,少年得志他此时此刻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反观盛长栒这个状元,倒是谦逊有礼许多。少年郎君披红戴彩,俊秀非凡,文质彬彬风流倜傥,骑在马背上对着众人回之以礼,待之一笑。 一行人来到汴京最繁华的街道,街道两旁挤满了人。盛长栒骑在马上,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盛家众人。 “小七……小七……”五姐姐如兰站在街道两旁的阁楼上,蹦跳着挥舞着帕子,生怕盛长栒看不到她。 “注意点”大姐姐华兰连忙拉住了她,让她注意行为举止。如兰朝着大姐姐吐了吐舌头,还做了一个鬼脸。大姐姐慎怒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也朝盛长栒温柔的挥了挥手,对着他微笑,一举一动尽显嫡女风范。 小桃扶着姐姐明兰也是一个劲的挥手喊叫“栒哥儿!”,姐姐明兰只是激动地看着他,欣喜的笑着。 看到自家姐姐盛长栒也非常激动,原本举止有礼的他,也不停的挥舞着手给盛家众人打着招呼。 “快瞧!七哥儿看到咱们了,看到咱们了!”小桃兴奋地摇着明兰的手臂。 斜倚在栏杆上的墨兰,很不屑的瞥了一眼众人,小声的嘀咕着“小人得志”。 周围的人见状,知道了他们是状元郎的亲眷,立马将他们围起来问东问西。 有那些个妇人更是七嘴八舌的打听,询问咱们得新科状元小郎君婚配否?墨兰挥舞着手中的帕子,根本不想搭理这家长里短的妇人。 话说盛家一家子在听到东荣的回报,盛长栒不但高中状元,还被官家授官从五品后。兴奋地一家子,立刻跑到了状元游街的必经之路来凑热闹。 葳蕤轩 “大娘子……大娘子”刘妈妈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大娘子七哥儿中了,中了!官家钦点状元,赐进士及第。还破例在大殿上亲自授官,封了七哥儿从五品承旨郎。” “什么!”大娘子惊的从椅子上直接跳了起来,忘记了自己原本在喝茶被呛的水撒了一身,止不住的咳嗽。 待缓过来之后,这才很是不忿的说道“中了就中了,有什么好激动的?”翻着白眼看着刘妈妈,话语阴阳怪气的说道。 随后把茶杯摔在桌子上,小声嘀咕着“还封了官?从五品?官家莫不是疯了?” 此言一出吓得刘妈妈赶忙斥退了丫鬟奴婢,拉着大娘子提醒她莫要胡言。 大娘子也意识到自己心直口快的失言了,吓得赶忙捂住了嘴,模样可爱滑稽。大娘子不愧是盛家的搞笑担当,随后生气的甩开了刘妈妈的手,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上。 大娘子这边妒忌的生着闷气,寿安堂那边明兰一早上心不在焉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盛家祖母说话。明兰的那点小心思,全部落在了盛家祖母的眼中。看着明丫头魂不守舍的样子,和楼妈妈相视一笑,一个眼神楼妈妈便心领神会的出去打听去了。 过了许久楼妈妈快步进来,端庄的样子比起刘妈妈来说不知道要强多少,不愧是老太太身边的人。 “老太太大喜!主君差人来报,七哥儿中了状元,官家还授了从五品承旨郎的官位。这会子正在授封,等会子怕是要游街呢。” “什么!”相比于明兰的高兴,盛家祖母倒是直接被震惊了。栒哥儿能中状元倒还在意料之中,可是这从五品却是意料之外。 盛家祖母心思通透,觉得此事怕是没有这么简单。隐隐的有些担心,少年得志本就让人嫉妒,这个年岁的状元已经了不得了,而今官家又亲自授官,还是从五品。盛家祖母眉头皱起,非常担忧。少年得志,必有余殃。 林栖阁中 听到周家娘子的回禀,林噙霜只觉得如遭雷劈,天都要塌下来了。 “怎么会?怎么会?”疯癫的抓着周家娘子咆哮,林噙霜只觉得要崩溃了。“不单点了状元,还授了官职。还是五品?” “啪”桌子上的茶壶杯子撒了一地,发出巨大的响声。随后林栖阁中响声不断,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好奇的只往里面看。周家娘子出来,挥退了众人,这才又扭身进到了屋里。 林噙霜犹如疯妇一般,一通发泄,屋子里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完好的物件了。发泄过后,林噙霜疯狂的哈哈大笑,让人直觉的她疯了。 “小娘……小娘……”周家娘子抱住她,摇晃着企图给她安慰,把她摇醒。 林小娘在周家娘子的怀里这才回神,抱着她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状元游街,街上再热闹不过。又因为盛长栒是金科状元,如兰没心没肺的吵着要去凑热闹。还说要让满汴京的人都看看,自家弟弟中了状元,好让他们多多羡慕才是。 在大娘子复杂的眼神中,她可不管她母亲此时此刻如鲠在喉般的心情。高高兴兴蹦蹦跳跳的,张罗着全家去凑热闹。 她一提出来大娘子虽然反对,但是长柏也说要去看,给自家幼弟捧场。大娘子事事顺着儿子,虽不情愿也不好再说什么。 刘妈妈在一旁宽慰,终究不是林栖阁的那边得了彩,咱们的柏哥儿也不差云云,这才让大娘子心里舒服了一些。 明兰自然是千百个愿意的,她的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外面。盛家祖母说自己年纪大了,不便出门,让小辈们去看看就得了。 盛长枫心中愤恨,他还自以为盛长栒妒忌他,所以陷害他,这才让他没中。不然今日游街的是他也说不定,故此根本不会去凑这样的热闹。 出乎意外墨兰倒是和众人一起,不过她有她的小心思,她想借着盛长栒的声势,看看有没有哪家公子可以相看。听说状元游街,各家的公子少爷们都会前去,想要沾沾喜气,以保来年自己也能金榜题名。还有好些个官宦人家前去相看,毕竟三甲之列还是大有前途的。只是不晓得齐小公爷会不会去,他母亲平宁郡主虽然高傲但是最是迷信,为自己儿子的前途考虑想来会去的。 这些事情盛长栒自然还不知晓,他骑在马上看着盛家众人很是高兴。 身后的探花欧阳旭看着前头的盛长栒,以及盛家的众人,他的心中更加不好受了。在他眼中盛长栒出身官宦世家,祖父父亲都是清流进士,自然更是嫉妒不平。 而且官家在大殿上也都说了,他的祖母曾被议后,可见其家世。如今看到阁楼上他家亲眷,各个都是官宦小姐的打扮,气度不凡。 欧阳旭的心里就更加妒忌了,他虽然中了探花,但是家道中落毫无背景。状元都已经被陛下授了从五品的官职,可自己这个探花呢? 第75章 无上荣耀 欧阳旭的内心世界已经泛起了涟漪,而这一切的变化,盛长栒却浑然不知,他要是知晓欧阳旭的变化皆是因他而起,想必一定会惊叹道:“真是世事无常,自有因果啊!” 队伍依旧稳步前行,街道两旁似乎皆是达官显贵。平宁郡主竟然端坐于此,身旁紧跟着齐小公爷。 齐小公爷在人群中瞬间便发现了明兰,他的眼神如同燃烧的火焰,充满了兴奋与喜悦。他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仿佛整个世界都因明兰被照亮。他的目光犹如磁石一般,紧紧地吸住,落在明兰的身上,一刻也不愿离开。 平宁郡主黑着脸,很不高兴的望着齐衡“让你来是让你沾沾喜气,往后也能金榜题名,你那眼睛只往哪看?” 齐衡听到平宁郡主的话,立马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向下看去一言不发。 平宁郡主看着左右勋贵有所顾忌,终究是没在言语。 盛长栒若是看到眼前的场景,肯定又要在心中唏嘘不已了。 此时,跟随几个闺中密友一起被拉来凑热闹,站在二楼的英国公独女张家大姑娘。目光恰好落在了盛长栒身上,心中不由得一惊。这不正是一个多月前那个大雨天遇到的少年公子吗?他竟然是新科状元!四目交汇的瞬间,张家姑娘的心弦被轻轻拨动。盛长栒那俊秀的脸庞犹如雕刻般分明,轮廓线条如诗如画;他的气质清新儒雅,宛如春日微风,轻轻拂过张家姑娘的心间,引得她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想起那日的初遇,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自己从马车上走下。他如翩翩君子般将伞递来,那彬彬有礼的模样,与之后在雨中帮忙推车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仿佛在两个时空中交织。 居高临下静静凝视着,双眸对视的瞬间,他的眼睛犹如星辰般璀璨,深邃中闪烁着睿智的精光。张家姑娘竟然有些失神,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脸颊也不知为何泛起了一抹羞涩的红晕。 就这么静静地对视,就连呼吸也有了片刻的急促,“姑娘你怎么了?”旁边的贴身丫鬟问道,顺着姑娘的目光看去。只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格外的眼熟“姑娘那不是……”指着盛长栒要说什么,却被张家姑娘有所顾忌的制止了。 再说盛长栒这边骑在马上,目光无意间也刚好落在了二楼。他与张家姑娘,两人目光仿佛命中注定一般,聚焦对视在一起。就犹如那个雨夜,大雨倾盆,却在朦胧中看着彼此的目光一般。 盛长栒一眼便认出了张家姑娘,只见张家姑娘正凝视着他,他颔首微笑,以作回应。毕竟,他们也算是认识了,那位英气逼人、飒爽英姿的张家姑娘,还曾帮姐姐和嫣然仗义执言。盛长栒对此自然记忆犹新,二人仅凭着两面之缘,如此点头示意,也算是合乎礼节了。 一眼万年,大抵便是如此吧!彼时,两旁街道人声鼎沸,如鼎中水沸,似闹市嘈杂。时间恍若凝固,这偌大世界,仿佛仅余二人。当然,这些都是日后张家姑娘回忆时的感慨,那感觉,恰似命中注定,又如宿命般无法逃避。 此时此刻的二人倒是没这么多想法,所有的一切不过瞬间。张家姑娘点头微笑回礼,二人就仿佛千百个陌生人擦肩而过的回眸。只有当彼此真正认识,并且熟识,才会去感慨命运的安排。那时候这次的相遇才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 盛长栒此时并不在意,招呼过后便收回了目光。 “姑娘这便是金科状元,积英巷盛家的庶子。他父亲是正五品小官,朝奉大夫盛肱,祖母是勇毅侯独女。姑娘你看,那边是盛家的女眷。”另一个年长些的丫鬟在张家姑娘耳边轻声的说道“真没想到,这新科状元便是上次帮咱们得公子。一点文人清流的架子都没有!和咱们侯爷口中的那些个自诩清流的大人一点都不一样。”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家姑娘好奇的看着那个身影。她虽然是英国公的独女,汴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可是他父兄皆是武将,在这个重文轻武的王朝,难免被那些个自视清流的权臣贵女们看轻。那些个清贵重臣,对她父兄也多有不屑。见得多了,他们这些武将家,对这些清流高傲的读书人自然也是不屑的。 他似乎与众不同,如此想着,不禁又多看了两眼。贵族之间的鄙视链如同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将人们紧紧束缚。文臣自视清高,对武将不屑一顾;勋爵则依仗权势,看不起清流官宦;而清流官宦又自命不凡,轻视寒门士族;寒门士族则将贫民农户视为下等;贫民农户则对商贾巨富心怀嫉妒;至于商贾巨富,则将贱籍奴婢视若草芥。这便是封建王朝的食物链,站在顶端的,是那些自持文人清流门户的世家大族,他们宛如金字塔尖的明珠,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欧阳旭也在人群中看到了高官察家的女儿高慧。 高慧跟着荣家姑娘,荣妃的亲妹妹荣飞燕。此刻高慧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欧阳旭,显然一颗心思全然放在了他的身上。眼神拉丝,爱慕之情都快滴出水来了。 欧阳旭自然也是瞧见了,眼神躲闪,脸色纠结为难。可见此时的欧阳旭还在纠结,并没有做出抉择。 盛长栒看戏般的打量着二人,两人的这些小动作自然尽收眼底。有故事啊!立刻就从二人的身上闻到了八卦气息,搜索着自己脑海中的剧情,似乎没有交代。 剧情是从赵盼儿开始的,并没有交代欧阳旭和高慧的故事。剧情开始的时候也是一笔带过,只说欧阳旭高中探花,和高慧定亲,然后派了自己的奴仆前去索要信物悔婚。回去歹让勿言派人查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慧的目光一刻都不曾移开,欧阳旭有些心慌的不敢与之对视,目不斜视的盯着前面以此来掩饰。见盛长栒回头看他,对着他微笑示意,盛长栒看着他也同时微笑回礼。 这个欧阳旭一眼都不曾多看那个高慧,想来是心乱了。如此怕是要不了多久,这个欧阳旭就要向现实低头,做那抛妻的陈世美了。 “表妹我瞧着那个欧阳旭很一般啊,没什么特别的。”荣家姑娘荣飞燕,拿着扇子挡着头,伸着脖子往下看。 远远看去,今年的新科三甲,模样倒都是一等一的。尤其是那个状元郎,看起来整个汴京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哼!”不过听说他们的家世门第都不高,最好的似乎是那个榜眼,清流世家大族出身,不过却是个旁支子弟。至于那个状元,不过是一个五品小官的儿子,听说还是个庶子。模样再好又能如何? 荣飞燕很是不屑的看着,见自家表妹目光如炬的看着那个探花郎,就更不屑了。 荣家满京城显贵中的笑柄,用他们的话说,那可真是泥瓦匠家里飞出了一个金凤凰。若不是荣妃得官家宠爱,他家又怎么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荣妃的哥哥仗着妹妹的宠爱,被官家封为富昌伯。自此尾巴便翘到了天上,恨不得用脚后跟看人。 如此没有底蕴,靠着官家恩宠上位的勋爵,自然被那些个世家所不齿。故而荣家就跟别人口中的暴发户一般,家中众人行为处事,处处端着架子。嚣张跋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皇亲国戚似的,狗仗人势。 荣妃年轻貌美,在宫中深受官家宠爱。平日里也是穿金戴银,嚣张跋扈。她的妹妹自然有一学一,自视甚高,根本看不上,小门小户的公子。立誓定要嫁一个高门显贵的世家公子为妻,不过这也和家庭教育有关。 荣家是恩宠的爵位,和那些个靠着功劳封爵的人家可不一样。没有世袭罔替的铁帽子,若是不和世家大族联姻,亦或者没有出色的家族子弟,过不了三代就会变回之前的模样。 家族子弟是别指望了,荣家国舅爷的儿子荣显,那可是汴京一霸。蛮不讲理,打死人命的事情也是屡见不止。 第76章 春暖花开 “表姐”一听到自家表姐提起欧阳旭,高家姑娘瞬间变得不乐意了,嗔怪地看着她。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总行了吧。”虽然满脸不屑,但嘴上还是赶忙安慰道。 “欧阳他可是非常优秀的,才华、学识、相貌都是顶尖的,如今又中了探花。”说着说着,高家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自我陶醉地害羞起来,脸颊绯红,宛如熟透的苹果。 好的,以下是添加了更多修辞手法的内容: 荣飞燕满脸不屑地撇过头去,懒得再看自己如痴如醉的表妹,她实在想不通那个欧阳旭究竟给表妹施了什么魔法,竟让她如此痴迷,一个穷困潦倒的穷酸秀才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荣飞燕不屑地收回目光,心中却全是齐衡的身影。她面带微笑,眼神中充满了欣赏。齐衡才是她心目中的理想郎君,无论是家世、相貌还是学识,都是顶尖的,如此出类拔萃的男子,方能与自己相配。 不得不说,尽管盛长栒对齐衡不以为然,但齐衡无疑是汴京婚恋市场上的男神,是众人争抢的香饽饽。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子,对齐衡可谓是梦寐以求,渴望能攀上这样的高枝。而对于那些豪门贵女来说,更是如此,能与齐国公家联姻,简直是求之不得。荣妃的妹妹自然也在其中,荣妃和国舅爷似乎对这门亲事颇为满意,已经开始着手撮合了。 齐衡浑然不觉,他的心思全在明兰身上。由于对母亲平宁郡主心存畏惧,此时他想看又不敢看,只能将目光紧盯着底下的行进队伍,怔怔地出着神。此刻,他的脑海中全是该如何告诉平宁郡主,才能让这位母亲接纳明兰,并同意自己娶她。 盛长栒继续向前,还看到了余家姑娘。她与自家弟弟妹妹一同站在那里。弟弟似乎今年也到了参加府试的年纪,所以一起来凑凑热闹,沾沾状元郎的喜气。 然而,她却满脸通红,低着头,仿佛害羞似的,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人。左右两边的官眷们,也都露出一副看戏的神态,三三两两地指指点点,似乎还在嬉笑着谈论着什么。 只见余大姑娘身侧,一米远的距离,段哲延那个傻小子站在那里。托着腮傻笑着死死盯着人家姑娘,含情脉脉的看着余嫣然。那副万千人眼中只有你的表情,把人家姑娘羞的,只觉得恨不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不过好在二人已经定下婚期,听说两家已经在筹备中了,否则这汴京的口水非把二人淹了不可。 “段小侯爷,你不是跟过来看盛家哥儿金榜题名的嘛?干嘛一直盯着我?”余嫣然害羞的声音很小,但是段小侯爷还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 “是啊!是啊!我就是来看谨怀的,恭喜他金榜题名。”说的认真从头到尾却没看盛长栒一眼,目光只深情款款的望着余嫣然,一刻都不曾离开。 对上段小侯爷炽热的目光,只觉得要把自己给点燃了。余嫣然害羞的低头,只觉得小鹿乱撞,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段小侯爷傻笑着,他的小厮都觉得丢人,低着头尴尬的咳着。周围的官眷们更是笑出了声,都是一副吃瓜看戏的表情。 “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把这个段小侯爷迷的……莫不是中邪了?”余嫣红站在身侧吃味的说道,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余嫣然。那眼神分明就是审视,弄得嫣然很不舒服。 “你……胡说什么?”余嫣然语塞,听闻很是委屈,随后瞪了一眼段小侯爷,生气的甩身走了。 “余二姑娘她是你姐姐,请你慎言”余嫣然走后,段小侯爷立马变脸,凶狠的盯着余嫣红,仿佛她再多说一句,段小侯爷就要上去拼命了。 余嫣红明显吓着了,有些惊恐的看着段小侯爷。 咱们的段小侯爷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急忙追了出去,“怎么走了?等等我!” 盛长栒倒是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下巴都快惊掉了。看着另一侧阁楼上,站着翩翩公子打扮的钱文豪,也是一脸看戏的神情。二人目光对视,钱文豪拱手行礼,深邃的目光对视。两人同时摇了摇头,心照不宣的一笑。 真是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骑在高头大马上,四周人声鼎沸。有唏嘘,有恭维,有赞贺,有不屑。甚至有女眷朝着他们丢信物,这么俊秀的三甲状元可不多见。 游街,祭拜,足足进行了大半日,太阳都快日落西山了这才结束。 还不等盛长栒喘口气,这就要开始准备各种宴席,宴请的活动了。 晚上就有官家举办的琼林宴,宴请本次科举入仕的学子及朝中重臣。明日还有官员进士之间的鹿鸣宴。段候对自己多有提携之恩,庄学究更是自己的启蒙老师,这谢师宴必不可少。还有各种好友亲朋之间的聚会,以及各路官员的宴请拉拢,不好推辞的,肯定也是要卖个面子的。 这次盛家也必然要开席,宴请宾客亲朋才好。还有一系列的祭祖活动什么的,繁文缛节,只是想想盛长栒就觉得头大。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把盛长栒送回盛家,盛家的众人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看到一行人敲锣打鼓的过来,众人都非常高兴。有些人至少面子上装也要装的很高兴,这里面最典型的就数大娘子了,职业假笑,心里嫉妒的要死。 内侍官将圣旨再一次宣读,盛长栒领头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毕恭毕敬的接过圣旨。 “多谢上使,多谢!”盛肱上前给内侍官行礼,说话间更是塞了一包鼓鼓囊囊的钱袋。内侍官也不推辞,只是客气了一下直接收下了。 “柳大人辛苦,有劳了!有劳!”目送内侍官离去,盛肱转身行礼,又对京兆府尹毕恭毕敬的说道。 京兆府尹可不是什么芝麻小官,那可是堂堂正三品大员,比盛肱足足高了四级。 “盛大人客气了,职责所在,职责所在。盛小大人前途似锦啊,你可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只见平日里,根本不会把盛肱这个五品小官,放在眼里的三品大员,如今也是客客气气恭维的说道。 “过奖!过奖!”盛肱嘴上说着过奖,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那真是挺着胸膛,倍感有面子。 “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状元郎还要准备着去参加琼林宴,我就先行告辞了。改日可一定要向盛兄讨一杯酒喝,沾沾喜气才好。”说着柳大人行礼告辞 “一定!一定!” 将柳大人送走,盛肱这才看向了盛长栒。那慈爱的表情,温柔的语气,看的怪吓人的。 “累了一天了,还未曾吃喝吧?我已叫人备下了你爱吃的,走走走,进去坐下边吃边说。” 错愕的看着盛肱,他什么时候有了这般慈父的模样? 姐姐明兰更是高兴,站在侧面一个劲的对他微笑,嘘寒问暖的。大娘子则是皮笑肉不笑的装体面,林噙霜和盛长枫连装都不想装,直接没来。后来听说是病了,盛长栒知道后不屑一笑,怕是心病。墨兰倒是极不情愿的跟在后面,想来她是被林栖阁推出来作样子,装体面的。 一行人先去了祠堂,焚香祝祷,敬告列祖列宗,然后将圣旨供在祠堂。官家的那幅字,盛肱已经立马吩咐人去裱起来,之后也是要挂在祠堂的。当然若是想要高调些,挂在门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般行事,盛家祖母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第77章 赴宴琼林 一切安置妥当,甚至来不及喝口水,或是给盛家祖母问个安,这就又要出发去参加琼林苑举办的琼林宴了。这是皇家为新进士子们,专门举办的宴会。虽然皇帝一般不会亲自参加,但是各家的王公大臣,勋爵侯爷是都会去的。并且宴席间皇帝还会派特使,大肆赏赐。 这琼林宴便成了,朝廷优待天下文士,笼络俊杰之心的手段。也是天下所有学子,梦寐以求的宴会。 这个宴会非五品以上大员,你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故此也成了各方势力拉拢新进士子,新进士子们寻找机遇的大型古代聚会。 下午才刚刚分别的柳大人再次登门,来接状元郎赴宴。还是白天的队伍,按制新科状元要游街三天。往后这两日,恐怕出门赴宴都是这种配置了。 盛长栒和盛长柏二人,在盛肱的嘱咐中,骑马去琼林苑参加琼林宴去了。盛长栒邀二哥哥盛长柏同行,二人并肩骑在马上。锣鼓开道,一时间盛家一门双子,意气风发,好不荣耀。 琼林苑位于汴京城外西侧,和金明池相对。是城郊出名的皇家别苑,这片除了皇家别苑外,还有好些个供皇亲国戚,勋爵显贵们日常游玩,耍乐之所。 并且这里还并不禁止经商,地摊文化繁荣,一到夜晚街道两旁便做起小生意,卖艺、杂耍的人那就更多了。 其中盛长栒名下的酒楼分店,还有客悠然庄园就开在附近。规模虽比不上皇家别苑,但也丝毫不逊色多少。是专供这些达官显贵,度假逍遥之所。 说话间一行人好不容易,才来到了琼林苑外。只见金明池旁灯火通明,两岸酒家数不胜数。汴京没有宵禁,入夜后灯红酒绿,人声鼎沸,比白天更加热闹。 什么是盛世?汴京就是,这是一座繁华热闹,灯火不灭的不夜之城。每天晚上张灯结彩,歌舞升平,盛世繁荣,星光璀璨。 一路行来,围观的人群竟然比白天还要多,所有人都想一睹状元郎的风采。不管是风流才子,还是红粉佳人们,在金明池旁的船上遥遥相望。街道上那更是水泄不通,若不是有衙役府兵开道,盛长栒一行怕是明天天亮都到不了琼林苑。 下马跟随柳大人沿着锦石道路一路向前,行至大门处,有侍卫查验身份。进入苑中,虽是晚上但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琼林苑是皇家别苑的典范,山水相映,阁楼相连。横观层楼,金碧相射,奇珍花草无数。里面更是设有专供皇室们玩耍的各种设施,有骑射场、马球场,演武场,杂耍,戏台,皮影,等等等等……数不胜数。 一路行来却是无心欣赏美景,路上耽误的时间太久,有些晚了。一路小跑一般,疾步快走,堪堪走了两刻多钟这才赶到。 宴席设在琼林池旁,背靠琼林仙阁。阁楼高约十丈,亭台轩榭,雕栏玉砌,无不彰显皇家气度。 宴席就设在阁楼前的高台上,自上而下雕龙围屏。两侧宫人侍女穿梭,烛火灯笼相映,舞乐相伴。 宴席自高台而下,一直延伸到琼林池两侧,歌舞杂耍相交。可能是人数众多,战线过长的缘故,竟和金明池旁一般热闹。 来的有些晚,宴席已经开始。官家并未参与,所以少了很多拘束,琼林宴上也不问官职爵位,大家推杯换盏的好不热闹。 盛长栒、盛长柏和柳大人刚过来,眼尖的人就发现了姗姗来迟的状元郎。 “来的如此晚,状元郎实属不该啊!罚酒!罚酒!”不少人围了上来,拿着酒壶,推搡着要让盛长栒罚酒。见推脱不掉,只能将递过来的酒杯一一干掉。 “好酒量!好酒量!”人群里有人喝彩,有人叫好,有人更是起哄。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状元郎姗姗来迟,自然是要罚的,大家说对不对?” “对” “说的没错” 全是起哄的声音 “酒都喝了,还想怎样?”盛长柏毫不示弱地护着自家弟弟,见围过来的人皆是同科进士,便毫不客气地大手一挥,高声问道。 “状元郎才华横溢,听闻更是诗坛翘楚,如今若不赋诗一首,恐怕难以服众!诸位说是不是?” “是……” 四周尽是起哄煽风点火的声音,盛长栒难以推辞,与盛长柏对视一眼,满脸无奈。众人岂能罢休,继续让他吟诗。 盛长栒话音刚落,参宴的同科进士们更加兴奋。一个个高声呼喊,仿佛今日若不见他作诗便决不罢休。其中有人真心仰慕、有人纯属凑热闹、更有人等着看他笑话。 总之,不论众人目的为何,见大家如此热情,兴致这般高昂。实在难以推脱的盛长栒,仰头干完递来的最后一杯酒,这才开始思考,作诗?不过是小菜一碟,俗话说得好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他低头沉思,缓缓踱步,三步之后,成竹在胸,微微一笑,朗声道: “殿前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十年辛苦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闻。请君入得凌烟阁,男儿何不带吴钩?他人岂知青云志,收取燕云十六州。” “好诗啊!好诗!” “未曾想状元公志向竟如此高远,我朝燕云十六州被贼寇侵占多年,吾辈志向当应如此。”一进士学子躬身施礼,眼神中满是敬重之情。众多围观之人纷纷叫好,对新科状元赞不绝口。 固然有人出言称赞,就有人心生不屑。有人在听了盛长栒这首诗后,很是不屑地摇了摇头,认为他身为进士,却有辱斯文。堂堂清流学子,岂能穷兵黩武?简直是文人中的败类。 追捧者自然众星捧月般围绕着他,不屑一顾的人则远远旁观,也有三三两两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边的学子进士们,在下方琼林池旁好不热闹。 而在他们的上方,那些端坐于高台之上的众位勋爵显贵们,却是一个个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有的还露出职业性的假笑。仿佛在看戏一般,注视着他们这边的喧闹。 新科士子们尚未踏入官场,一个个都天真烂漫,意气风发。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些高台之上稳重内敛的大人物们。在他们眼中,下方的那些学子进士们实在太过幼稚可笑。 这些个大人物,经历了无数的官场起伏,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在座的众人,无一不是老奸巨猾,城府深沉,善于谋略的精明之人。 他们高坐于台上,有人冷眼旁观下方的热闹,有人举杯逢迎巴结着同僚,还有人唏嘘感叹,或许是想起了自己当年是否也如这般年少轻狂? 第78章 琼林御宴 “柯相以为状元郎做的此诗如何?”御史中丞齐牧,齐大人举杯对着对面的柯相柯政,笑意盈盈的问道。 柯政抚着胡须,平静的看着他。“齐公一向自诩清流之首,这诗如何,自当由你评论。”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没有理会齐牧的敬酒,只是自顾自的品着茶。 御史中丞齐牧见状依旧笑意盈盈,也不觉尴尬,自饮了一杯。随后对上柯政的目光,眼神柔和,并没有因为柯相的怠慢而有任何不满。不过那笑容,总觉得有几分笑里藏刀的感觉。 柯政并不理会,依旧风淡云轻的自顾自的品茶弄盏,目光深邃平静的直视前方,看都不曾看齐牧一眼,虚伪小人虽是文官之首但他却很看不上。 齐牧微笑不语,成了精的老狐狸,又怎么会如此轻易亮出自己的獠牙呢。 “状元郎的诗。词句尚可,只是雄心虽壮……”停顿了一下,看着在场众位大臣,不屑的扯动嘴角“多少还是有些年少轻狂,不知深浅了。”吏部侍郎曹伦则是冷笑一声,率先开口说道。 在场众人人都望向了他,这个曹大人说的如此直白,似乎对状元郎很有意见。只是不知这是他的意思,还是……众人目光不由自主地幽深起来,透过曹伦似乎想要看穿,这是否是他背后的主子,邕王的意思? 不过也对盛长栒白天在朝堂上精彩绝伦,少年意气挥斥方遒,却不知自己得罪了多少朝臣。这个曹伦首当其冲,这一切还要从盛长枫的那场宴会说起。 曹伦的庶子与盛家庶子一起高谈阔论,醉酒后胡言乱语。曹伦他那个不成器的庶子,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还说什么嫡子就一定比庶子强云云。两个庶子倒是臭味相投,本就对嫡子和自己的出身有所不满,借着酒劲竟然把不满和心中的愤恨,借着邕王兖王立储之事说了出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邕王耳中。曹伦暗中早就投靠了邕王,做了邕王的家臣,身家性命全部作为赌注,押上了这场将来的富贵。 邕王兖王本就是嫡庶之争,兖王强干,依附者众多。邕王在宗室之中最为年长,血统亲缘便是他的依仗,大义名分就是他的底气。 如此一来这还了得?自己的儿子质疑嫡庶,不就等于打邕王的脸,对外宣称支持兖王吗?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畜生! 曹伦倒是和盛肱一般,提起此事就气的半死。可曹伦毕竟不是盛肱,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和偏心。而曹爽,也没一个和盛长枫一样得宠的母亲林小娘。 曹伦教训起儿子来,那下手可是毫不留情,把自己亲生的儿子打了个半死。要不是碍着清誉名声,虎毒尚且不食子,亲手打死也不是没可能。曹爽如今在家中就只剩下半口气了,还被曹伦关了起来,只能是听天由命自求多福了。 此事并没有到此结束,教训完儿子后,邕王对他依旧不冷不淡。嘴上说着不介意,让他别往心里去,不过是小孩子家家的酒话。但是心里终究还是不舒服,并且起了芥蒂生了疑心,怀疑他是否是兖王的钉子。 曹伦眼看自己多年苦心经营即将化为乌有,每每想起邕王的眼神,就更恨不得杀了那个孽畜。多年的苦心经营啊,绝不能就这么毁在一个小畜生的手中! 于是思来想去,决定借力打力,替自己化解了这场危机,重新取得邕王的信任。置之死地而后生,于是他上奏邕王,让邕王设法将此事告知陛下,不留痕迹的将事情传到陛下耳朵里。 什么兖王强干,官家已经决定立兖王为太子,邕王根本比不过兖王等等。一番添油加醋,并且告诉官家现在外面都传开了,就连朝中大臣的子侄们,喝酒耍乐。背后都在议论此事,如此一来陛下对兖王必有猜忌,那么为了稳定朝局必然打压兖王,之后定会对邕王多加倚仗。如此一来兖王失了圣心,邕王的天下还不唾手可得吗? 事实证明曹伦这个计策确实有效,陛下对兖王起了疑心,加重了猜忌和防备。更是敲山震虎,扣押朝臣敲打了兖王和朝臣们。 曹伦虽然也在被敲打之列,但是他身为吏部侍郎从三品官,又有邕王暗中作保,故而未被官家扣押。但是如此一来,便暴露了他是邕王一党的事实,并且这些天因为他儿子的事,他可没少被官家穿小鞋给脸色。 他虽不怕,官家仁厚不会过于为难。但对于宴会上,那些差点害死他的一干人等,包括盛家也都一一记恨上了。更是给他们画上了兖王一党的标签,故此才有了对盛长栒乃至盛家的各种不屑与不满。 “曹大人此言差矣,鸿鹄之志,岂是凡夫可懂?”内阁次辅于炎不咸不淡的开口讽刺,话里话外皆是维护盛长栒之意? 上次的事后,老奸巨猾的次辅于大人,便已知曹伦是邕王一党。他更是得知了曹伦的筹谋,他家姻亲邱家彻底遭官家厌恶,文昌伯邱进被罢免。兖王一党元气大伤,兖王更是被官家猜忌。 任谁能想到,汴京城中一场无关痛痒的纨绔酒局,竟然牵扯如此之多,影响如此之大。让这些原本暗中较劲争斗的大臣们,逐渐明朗化开始了新一轮的角斗厮杀。 自上次几家小郎君醉酒胡言后,这几位大臣家族之间的关系变得越发微妙起来。那真可谓是表面一团和气,暗里风起云涌。加之这中间最小最没存在感的盛家,盛长栒竟然高中了状元,还被官家授了枢密院都承旨,这局势就更加让人看不透说不明了。 一场酒局,几句狂言,一门两进士,小子成状元。一时之间盛家成了焦点,被驾于火上,成了这场迷局的关键。几方势力角斗,盛家以及盛长栒不管愿不愿意,都将成为无辜的靶子。 这里还要说一下,那些狂悖之言,之所以会传到官家耳中,除了这个曹大人的杰作外,幕后的推手更是有詹事府少少詹事王旭的身影。 王旭之子在席间,不满延三郎和曹二郎曹爽之言,回去就对他父亲说了。 他父亲曾是东宫属官,对陛下忠心,对太子更是重义。他儿子与他一般,向来看不上宗室。更有甚者认为陛下三子早夭,皆是被宗室宗亲所害。这里首当其冲便是邕王,这样的传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人自然信以为真,曾经东宫属官便联合起来,誓要查明真相。 不然王旭在得到他儿子的消息后,也不会不将此事告知陛下,反而是透露给了邕王。此目的还不明朗吗?挑拨邕王一党关系,让其自相残杀,瓦解邕王一党,伺机查明真相,替太子报仇。 可惜王旭自作聪明,他没有料到曹伦为解邕王猜忌,竟然想出了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谋,冒着自己满门被牵连的风险,提议将席间众子之言一五一十透露给陛下。不过事实证明曹伦赌对了,如此一来陛下便对兖王有所忌惮,甚至让兖王失了圣心,邕王反而在此事上压了兖王一头,至此更加信任曹伦。 这一番谋划奏效,陛下对于此等狂悖之言大发雷霆,扣押了席间官阶最低的盛家盛肱。借此敲打朝臣的同时,也在敲打兖王。 曹伦的一番筹谋,这才让自己摆脱了邕王的猜忌,但与此同时却把他暴露在众位朝臣的眼下,给他贴上了一个邕王一党的标签。 此后盛长栒也因为此事,不但中了状元,甚至官居从五品枢密院都承旨,这中间又有何算计现在还无从得知,此事以后在表。曹伦自然心中不忿,邕王也因为此事对宴席之上各位小郎君的家族颇有微词。 正所谓福兮祸所伏。一场腥风血雨的夺嫡之争,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79章 出言解围 次辅于炎戏谑的看着曹伦,眼神中皆是挑衅的神情。于炎是兖王一党,曹伦是邕王家臣,自曹伦身份暴露,二人自然针锋相对。 曹伦黑着脸,看了一眼次辅,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于大人是圣人,自然不是我等凡夫能比。”说完闷哼了一声,被次辅于大人落了脸面自然气恼。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现在总还是要给于炎几分薄面的,心中暗暗记下等邕王有朝一日登基也帝,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曹大人说哪里的话?状元郎那乃是文曲星下凡,我们这些人在状元郎那里,可不都是凡夫俗子嘛?”户部尚书叶良辰一脸笑容的打着圆场,曹伦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叶大人真会说话” 曹伦还未如何,御史台延大人却率先开口了,义正言辞的说道“叶大人倒是处处维护状元郎,说的好听。堂堂状元郎君,那是什么?那是天下文人之首,文曲星宿下凡。他盛长栒朝堂策论之时就对兵戈之事,兴趣盎然。而今更是狂妄自大,瞧瞧他的诗句?满嘴胡言,不知所谓!请君入得凌烟阁,君子何不带吴钩?” “什么意思?啊!这话什么意思?”延大人激动的拍着桌子,仿佛盛长栒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堂堂状元,好的不学学穷兵黩武,这岂不是看不上我们这些个清流学子文人大夫!还暗讽众位臣公,天下男儿难道都应该行兵戈之事嘛?那和鞑子南蛮何异?有辱斯文,这样的人竟是新科状元?我朝耻辱啊!我清流仕族的耻辱啊!”激动的竟然站了起来,大有一种老泪纵横,怒其不争的感觉。“如此行径让天下士子何以自处?让我等清流雅士焉有颜面?” 延大人一番言语,慷慨激昂,把盛长栒贬的一文不值,转眼间就成了天下读书人的败类,文人清流口诛笔伐的对象。更是将盛长栒放到了清流文官的对立面,暗指他有亲近武将集团的思想和意图。 高台之上也有不少有背景的新科进士围着,三两成群的正在和一些官员结交,攀关系。延大人一番言辞,众人立马被带了节奏。不少人纷纷点头,觉得延御史说的没错。反观坐在主位上的各位大臣,全都镇定自若没有言语。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有的喝酒掩饰,有的冷眼旁观,有的交换目光低声细语,有的冷笑连连,总之气氛诡异。 这个延大人也不知是谁的人?琼林宴上如此说话,目的明确,也不知是受了何人指使。这是要毁了状元郎盛长栒啊! 天下仕族,文人雅士,最看重的是什么?清誉名声!最看不上的是什么?武将粗鄙!重文轻武本就是这个时代固有的阶级与思想,若有人敢于挑战权威,世家大族,天下学子不口诛笔伐死你。 状元郎,那是什么?仕族大家选出来的典范,天下读书人的翘楚榜样。这样的人若被指穷兵黩武,崇尚征战,弃文从武。那成了什么?仕族清流岂不成了笑话吗?如此一来盛长栒就是仕族清流的叛徒,是所有读书人的耻辱,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纵使有官家宠信,得了眼前的富贵荣华。可是若被天下氏族学子抛弃,你一个文官又能走多远?这不亚于仕途前程尽毁。要知道一双笔杆,一口唾沫,就能将你贬的永无翻身之日,那进士出身的皇城司使顾千帆就是活例。 众人都未作声,情况不明,牵扯不清。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延御史不可能无缘无故在这样的场合,说如此这番话。这中间的道道怕是深不可测呀,如此一来自然没人敢说话。更何况状元郎今日朝堂上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是哪个要毁了他? “延大人这话何意?若没有我等武将出生入死,浴血奋战,舍身忘死。那有延大人今时今日在汴京的高官厚禄,衣食无忧啊?”英国公眼神一冷,不怒自威,身上带着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杀气,不满的质问道。身为武将之首,英国公这时候若不开口,武将集团他日在朝堂之上还有立足之地? “英国公!老夫又不是说你……”见是英国公,延大人稍微收敛了一些。不过还是挺了挺胸膛,文人的气节不允许他低头,依旧故作高傲的说道。但是刚刚的慷慨激昂却没有了,声音也明显弱了三分。 英国公是朝中出了名的,怼天怼地怼空气,宁折不弯的脾性。虽是武将,但谁的面子都不给。谁让人家世家行伍,开国勋贵,世袭罔替的爵位。 更是武将之首,朝廷重臣,皇帝都要敬重依靠三分。子孙更是代代争气,保家卫国从不退缩。手握军权,军营里谁人不卖张家的面子? 就是汴京勋贵家眷,他家的夫人和女儿,也是和他一般高傲的存在,那是王妃郡主县主都不放在眼里的角色。 “老夫倒是觉得这个状元郎比尔等都识趣的多,是个有志气的疏阔男儿,不似延大人这般酸腐。” “请君入得凌烟阁,男儿何不带吴钩?他人岂知青云志,收取燕云十六州。好诗!说句不客气的话,这才是文人该有的气节!不似那些个就会耍嘴皮子,动不动就未战先却,只知道卖国求和,还常常自视甚高的酸辱秀才强百倍。就知道瞧不起武将,却不知这天下是谁人打的,这家国是谁人护卫的。”英国公才不管你是谁,除了官家,直接怼道。 “你……”延大人听到此话,气的想要反驳,话还未出口,一个声音便已经打断了他。 “行了!少说两句!”这话明显是说给延大人听的,转头满脸笑容的对着英国公说道“英国公也消消气,延大人并非此意。今日难得,我敬各位大人一杯。” “都是同僚,理应一团和气,携手并进,忠君爱国。来来来,大家干了!”齐牧说着端起了酒,打断了延大人的话。满面春风,笑容满面的打起了圆场。 说也奇怪,齐牧的面子大家倒是都给。 于炎率先端起酒杯,笑盈盈的迎上齐牧,竟然对齐牧有几分客气。 曹伦竟然也卖齐牧的面子,冷眼看了一眼次辅于炎,也举起了酒杯。 就连刚刚想说什么的延大人,也是心不甘的坐下,不情不愿的端起了杯子。 户部尚书叶良辰端着杯子,笑而不语。一双眼睛精明的打着转。对目前的局面,了然于胸的模样,不动声色的回敬着齐牧,然后将此杯喝下。 柯政依旧面无表情,心如止水,宰相的气度拿捏得死死的。 众人举杯畅饮,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齐牧得到了缓解。 唯有英国公不屑的将酒杯直接倒扣,根本不卖齐牧这个面子,生气的衣袖一挥挥袖而去。 齐牧也不生气,甚至还对着英国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呵呵的满饮了此杯。 众人满怀心思,暗潮汹涌。 随着齐牧从中斡旋,宴席也算是正式开始。坐在高台上的大人,开始畅饮,三两成群,歌舞声乐开始不绝于耳。 高台上发生的事情盛长栒并不知晓,他自来到宴席,就被寒门士子们围在了下面。 盛长栒那边还在应付着,各位同榜进士。被人围着,大家不依不饶的起哄,敬酒,让他作诗。 京兆府尹柳文谦柳大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替盛长栒解围。 “状元郎素有才名,诗名在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我还听闻状元郎写的一手好字,自成风骨,千金难求,颇有大家之风。” “段公都曾求字收藏,更是将其挂在厅堂之上每日赏看。我刚刚听到状元郎的新作,甚是喜欢。故此厚颜,不知可否去那边写来,题字赠与我。”柳大人走了过来,众位进士不敢放肆,纷纷躬身行礼。 被众人围着的盛长栒立时松脱出来“大人过奖了,一杆笔的事情,哪得大人千金之赞?大人请”躬身行礼让柳大人先行,柳大人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第80章 一字千金 柳大人领着盛长栒、盛长柏,朝琼林池旁的一侧凉亭走去。尚未靠近,便瞧见段候和韩大相公等人,正被一群进士士子们簇拥着。 凉亭内摆放着笔墨纸砚,众人围在桌前,似乎正在吟诗赋词。见柳大人带着两兄弟走来,众士子纷纷拱手,向柳大人施礼。 “段侯!韩大相公!”柳大人拱手还礼,盛长栒、盛长柏亦紧随其后,向众人一一行礼。 “想不到二位竟在此偷得浮生半日闲!”柳大人话中有话,眼神还朝高台处瞥去。那里灯火闪烁,歌舞升平,丝竹之声若有若无。那意有所指的眼神,配上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段候和韩大相公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柳大人会提及此事。他们顺着柳大人的目光望去,高台之上,烛火摇曳,人影绰绰,一切尽收眼底。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发出了“哈哈……哈哈……”的爽朗笑声,其中含意,不言而喻。 盛长柏满脸狐疑地看着三位大臣,心中暗自纳闷,不晓得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盛长栒却是心中雪亮,明白柳大人是在打趣段侯和韩大相公。这二人竟然跑到此处躲起了清闲,远离了高台之上那帮人的勾心斗角。 韩大相公先是指着柳大人,面露嗔怪之色,示意他切莫拿自己这个老人家寻开心。随即目光转向盛长栒,犹如慈父一般,和蔼地问道。 “呦!状元郎!刚才听到你们那边人声鼎沸,好不热闹。都说你这状元郎君诗才盖世,莫不是又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佳作问世?” 韩大相公扶着胡须,方才和这届进士探讨诗词书法,这届的学子们个个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实非等闲之辈,而对于这届榜首的状元郎君盛长栒不由更加期待。 “韩大相公这里才真是人才济济,想必定有石破天惊之作,小子实不敢当。”盛长栒毕恭毕敬地拱手说道。 “哈哈,状元郎过谦了!不过你这话倒也说得在理,来瞧瞧,这首诗写得是否入得了你的法眼?”韩大相公大笑着,边说边拉着众人来到桌前。原本围在桌边的士子们纷纷退让,如众星捧月般为他们腾出了位置。 “锡宴琼林千官醉,风轻帘幕净无尘。紫笙吹彻钧天曲,绿醑分来湛露春。乌帽花偏恩渥重,锦衣日映宠光新。小臣未效涓埃报,但诵周诗答至仁。” 柳大人将桌子上的诗朗读了出来“不错…不错!此诗倒是写的极为应景,不知道是哪位学生的佳作啊?” 段候和韩大相公相视一笑“来给你引荐一下,金科榜眼陆鸣远,江南仕族陆家的旁支子弟,其叔祖父便是陆家家主陆洪成。” “哦!竟然陆家子弟,难怪!难怪!不知陆公进来可好?” 只见段候和韩大相公身边气度不凡的男子站了出来,躬身行礼“多谢柳大人记挂,叔祖父身体一向安泰。” “状元郎觉得此诗如何?”韩大相公似乎是故意一般,看着盛长栒问道。 盛长栒微微一笑,恭敬的回答“陆家家学渊源,更是江南第一仕族。自然人才辈出,长栒年纪尚轻,还要向陆兄多多学习才是。”并没有接韩大相公的话,只是谦逊有礼的说道,说完还向陆鸣远行了一礼。 韩大相公指着盛长栒,对着段候和柳大人说道“看到没?这也是一只小狐狸!”指了指盛长栒,随后又向着高台处连点了三下,其意不言而喻。 柳大人和段候相视一笑,盛长栒也是别有深意的看着韩大相公,韩大相公又指了指他。 “不敢当!状元郎如此年纪,论起学识鸣远望尘莫及。殿前策论有理有据,直言利弊。鸣远佩服,如何都是比不过的!”陆鸣远也回了礼,二人也算认识。 “你们都别互相恭维了,以后同朝为官,都是同僚用不着如此这般的客气!” 这时候二哥哥盛长柏插话,提议道:“大家兴致都如此的高,不如都将自己的诗作写于纸上,咱们一起观评观评?” “这个想法好!来来来,众人有何诗作,都写下来,写下来。琼林宴上若是能流出千古名篇,也是一段佳话啊!”段候抚着胡须,兴奋的说道。 众位仕子们一拥而上,接二连三的接过纸笔写了起来。就连二哥哥长柏,也赋诗一首。一时间大家争先恐后,倒是有了不少佳作。 “状元郎怎么不动笔?莫不真的一字千金?不见千金不肯下笔?”柳大人见盛长栒站在原地,没有凑上去,于是打趣的问道。 “一字千金?若真如此,我怕柳大人囊中羞涩。明日怕不是整个汴京就会传,我盛某人的一支笔,柳大人的半套房?”盛长栒打趣道。 “哈哈……哈哈……”在场众人全都大笑起来 “你小子……”作势要踹他,盛长栒对着柳大人躬身行礼。“说笑尔,说笑尔,莫介怀!大人莫介怀!” 随后拿起了桌上的笔将自己刚刚的那首诗,写于纸上,打算送给柳大人权当赔罪。 盛长栒的字体,行云流水,清劲潇洒,气势磅礴。用来写刚刚的那首诗再合适不过,有一种气吞山河的豪迈之气。 “好!这字写的漂亮,大有群鸿戏海,舞鹤游天之感。”段候忍不住出言赞道,韩大相公也是频频点头,周围的赞叹评价不绝于耳。 这时英国公竟然走了过来“我说怎么不见韩大相公和段候,倒是会在这里躲清闲?” “英国公!”众人见礼,英国公则是抱拳,虽已年迈,但气势动作豪迈,丝毫不输在场的年轻人,不愧是武将之首。 “英国公怎么过来了?我等诗词雅会,国公可是向来不喜这些的。那边美酒佳肴的,怎么不合您胃口?”柳大人指着高台,意有所指的打趣道。 英国公大手一挥很是不屑,说话更是直来直去。“老夫一介武将,哪有资格坐与高台?拐弯抹角玩心眼,老夫可弄不来。还是自己识趣些,这不!出来随意走走,就看到了诸公,想来如同老夫一般,不喜装模作样般的虚伪奉承。” 三位大人相视而笑,英国公果然什么话都敢说,竟说的如此直白。 众人寒暄着,盛长栒大笔一挥写下最后一笔,众人立马围上去看。 英国公也立马被吸引过去,伸头看着“嗯……不错!不错!这幅字真是不错!还有这诗,有志气!送给老夫如何?” “哎!英国公你什么时候也品诗论词,喜好文墨了?”柳大人见有人要抢他预定好的墨宝,顿时不乐意了。“这可不是什么兵书兵法,堪舆测绘。” “老夫自是知道,还用你说?这首诗老夫喜欢,对我的胃口。我要将这首诗挂在家中,让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孙子们好好瞧瞧。老夫这辈子的志向,都在里面了。” 英国公说着就将纸张卷了起来,柳大人见状根本不依,立马伸手按下。只见两位大人,一个武将之首爵位在身,一个三品大员文官清流,竟然为了一幅字争抢起来。 “你们这是作甚?莫叫人笑话!”段候赶忙上前劝解 “谁敢笑话老夫?借他个胆子也不敢!”英国公气势恢宏的说道,你还别说真没人敢。 第81章 争执不下 “二位大人”见二人僵持不下,如此争抢下去,这幅字岂非要被扯坏了? 盛长栒见此情形,只得站出来躬身行礼,说道:“学生的一幅字,怎担得起二位如此厚爱。不过是一杆笔的小事,学生再写一幅便是了。” “那怎么行!说好的给我赔罪,怎能再转送他人?”柳大人顿时面露不悦。 “此诗有复我河山、收我疆土之意。送与我等武将,鼓舞士气,扬我军威,岂不是更好?”英国公不甘示弱,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所言确实不假,他想要这首诗便是因此。 一时间,场面又陷入了僵局。盛长栒见二人都不肯让步,思索片刻,再次躬身对着柳大人行礼说道: “柳大人,学生深思熟虑之后,觉得这首诗确实送给英国公更为合适。英国公的子孙皆是我朝军中的中流砥柱,若能因一首诗作而受到激励,进而复我河山,这将来必定会成为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啊!” “至于柳大人您,不过一首诗罢了。小的再写一首,权当给您赔罪了。”盛长栒又是一个深深的大礼,听闻盛长栒又有新诗问世,众人顿时来了兴致。柳大人一开心,手也立刻松了开来,立马铺纸磨墨,一脸期待。 段候和韩大相公皆是一脸无奈,听到又有诗作,两人相视一笑,轻抚着胡须。看到柳大人和英国公如孩童般争抢,不禁笑得分外畅快,相视摇头这两个老顽童。 英国公得到了诗句和笔墨,喜不自禁,轻声默念朗读。他一生戎马,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未能收复燕云十六州,致其被贼寇占据多年。北伐是他生平所愿,若不能成当死不瞑目。 刚刚在高台之上,之所以会为盛长栒说话,也是因为这首诗。想当年,自己何尝不是立下这般宏伟志向?奈何时光匆匆,转瞬之间,青丝已成白发。 奈何天不遂人愿,每每自己上书,朝中那些自命清高的清流、士族皆挨个跳出来反对。官家仁厚,不愿轻易动兵,以免百姓受苦。每次敌寇来犯,官家总是能和谈就和谈,绝不动武。大把的金银女子送出去,作为武将简直是奇耻大辱。在这样一个重文轻武的时代,又有谁能理解一个武将的远大抱负呢?哎! 英国公在那边自顾自地感叹,百感交集,拿着诗黯然神伤。 而这边盛长栒已经开始,笔走龙蛇,泼墨挥毫。 “三月杨花飞似雪,内园桂树绿成阴。何妨写尽凭高意,十步虹桥彻水心。” “好!好一句:何妨写尽凭高意,十步虹桥彻水心。”柳大人拿起纸张很是满意,大家围上来一起评赏,少不了又是许多恭维。 只见大家兴趣正浓,其乐融融的时候。一个内侍官跑了过来“见过诸位大人,时间不早了,陛下的赏赐也快到了。还请诸位正席入座,请!” 原来是内侍官前来提醒大家正席入座,今夜琼林宴的重头戏就要来了。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入席吧。改日大家在相邀一起,韩大相公请,英国公请。”段候见内侍官过来催促,于是开口说道。 “段侯请……” 韩大相公,英国公先行,段候,柳大人随后,盛长栒也是跟在他们后面,众人向着高台走去。盛长柏目送他们离开,他是一榜十三名,和盛长栒差着一个榜呢,自然没有资格高台入座。 不过他的位置也很靠前,至少也是围着朝臣们坐的。那些个榜末的士子们,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已经都坐到了琼林池侧的角落,根本不起眼的位置。 一行人登上高台,所有人的目光如聚光灯般投射过来。柯政柯相依旧心如止水,平静地品着茶,仿佛在欣赏眼前的器乐歌舞,心无旁骛。 除了柯政,高台之上还有不少人,他们满脸笑容,如绽放的花朵,热情地与韩大相公和段候打招呼。更有甚者,笑靥如花,卑躬屈膝。 令人奇怪的是,当不少人目送几位大人先行后,看到随后跟来的盛长栒时,都用怪异、冷淡甚至是指指点点的目光射向他。 盛长栒环顾四周心下疑惑,他还以为是白天在朝堂策论时得罪了众人。殊不知刚刚高台之上发生的事情,此时的他自然觉得奇怪。 盛长栒放慢脚步,四处张望。他看到对面不远处,学子进士们的指指点点如蜜蜂般嗡嗡作响,而探花欧阳旭则是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那笑容仿佛是幸灾乐祸,盛长栒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随后他眼神就装作不经意间,落在了户部尚书叶良辰身上时,叶良辰端起酒杯,如闪电般给了他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那眼神仿佛是一把钥匙,打开了盛长栒心中的疑惑之门,他的目光竟然落在了,殿试那天的御史台延大人的身上。 接着,叶良辰又看了盛长栒一眼,随后放下杯子。他的面容如变色龙一般,迅速恢复如常,依旧是那副左右逢源的笑容,这一瞬间的事情,快如闪电,没有任何人察觉。 盛长栒心中一惊,看来刚刚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盛长栒哪里会知道,就在刚刚高台之上,那位延大人拿着他那首新作大做文章。直言他离经叛道是天下清流文士,乃至整个文官集团的叛徒败类。 盛长栒看着那位延大人,通过户部尚书叶大人的提示,他已经知道刚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此事不仅与自己有关,而且还与那位御史台的延大人有牵连。 想起殿试时,这位延大人可没说过半句好话。反而他就像一只跳梁小丑,反对得最激烈。叶良辰叶大人的眼神,如警钟一般,提醒自己要小心他。 看来刚刚自己不在场,这位延大人恐怕又在暗中捣鬼。究竟是何事?盛长栒心中不由得沉重起来,如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开始思索起来。 御史台延大人,应该算是御史中丞齐牧的直接下属。而这齐牧藏的很深,他与兖王邕王皆有来往,而且极为隐秘。朝中之人大多数都以为齐牧是清流文官的代表,中立正直的文官领袖,可其实为人最是阴险狡诈,小人做派。 不过这位延大人是否是齐牧的人,还有待考证。自己并未和御史台,或齐牧有过多牵扯。自个一个新科进士,还未正式入仕。也没有得罪邕王或者兖王的可能,会和谁结仇生怨,朝堂错综复杂,在座的众位大臣可没有一个善茬。 盛长栒而今身在其中,当初盛长枫大放厥词,如今恐怕自己也要深受其害了。不由心中长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封建礼教看来是真的不管你是否无辜。又看了看四周,盛长栒撇撇嘴不屑一顾,自己就跟他们斗上一斗。 跟上前面几位大人,坐在了上首靠前的位置上。毕竟是状元郎,琼林宴的主角,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还未落座就见齐牧满面笑容的,看着韩大相公段候以及盛长栒等人。 “大相公、段候怎么来的如此晚?刚刚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场上正在演的皮影戏,一语双关,不知是意有所指还是……这个老狐狸。 “哈哈哈!一场戏而已,抵不上今日的诗作佳篇。”段候大笑着说道,并没有理会齐牧的意味深长。 “怎么?”惊奇的问道“状元郎又有佳作名篇了吗?齐某早就听闻状元郎大才,诗名在外如雷贯耳啊!”满面笑容的看着盛长栒,一副慈祥长辈看晚辈的神情,但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怀好意。 “大人过誉了!”盛长栒站起来行礼“谨怀怎担大人如雷贯耳之说?大人才是真正的声名在外啊!”老狐狸对上小狐狸,皆是话里有话。 “状元郎太客气了,莫要如此。以后同朝为官,咱们也算是同僚了,理应相互照应。若有什么不懂得,状元郎尽管来问。齐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齐牧的笑容,笑里藏刀。不知道的还真的会以为齐牧有多好,盛长栒与他客客气气礼数周全好不做作。 第82章 算计筹谋 “谨怀在此多谢齐公,往后还要全凭大人指点提携。”盛长栒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礼数周全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到的,笑着坐下。 这边假意寒暄,齐牧这个笑面虎,装成一个老好人,如此还不知骗了多少人。盛长栒心中不忿,不晓得顾千帆是否就是如此,才会被齐牧算计?心甘情愿的落在了齐牧的陷阱里,受他驱使?从一个仕途光明的进士文臣,变成了如今汴京凶名赫赫的朝廷鹰犬,皇城司使活阎罗。 不知而今是否又想如法炮制?只可惜他遇到了盛长栒,一个比他更加精明滑不溜手的年轻人,根本不吃他那套。 这边盛长栒应付着齐牧的虚情假意,曹伦和延大人皆是不屑的望向了旁边,很是看不上二人。一个因为盛长枫连带着记恨了整个盛家,另一个因为什么还不知道,总之也是变着法的,想将盛长栒拉入尘埃。 应付完齐牧后,盛长栒潇洒入座,然而,指指点点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众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异样。盛长栒气定神闲,端起酒杯,看似饮酒,实则眼观六路。 他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想:清誉名声不过是过眼云烟,岂能当饭吃?今日殿试时自己那番慷慨陈词,皆在他的掌控之中,那时他便已洞悉自己将面临何种未来。千夫所指又如何?这是他为自己精心挑选的道路,虽荆棘密布、坎坷难行,却能化解眼前的危机平步青云。 如若按部就班畏首畏尾,先不说状元是否有戏,以他一个五品官的庶子身份。就算真的中了,恐怕也要苦苦煎熬二十年之久。但如今成果斐然,他不仅状元及第,更是连越四级,一举拿下了枢密院都承旨这一从五品官位!要知道这可是意外之喜,他的爹爹盛肱那可是苦熬了十多年将近二十年,才得以升任五品汴京为官的。 盛长栒才不在乎那些伪君子的闲言碎语,天高任鸟飞他就是喜欢这种别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无意间,他的眼神飘向英国公,只见英国公讳莫如深地凝视着他。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延大人一眼,随后又将目光落在了盛长栒刚才送他的诗作上。 英国公端起酒杯,远远地向盛长栒举杯示意。盛长栒恭恭敬敬地回敬,二人一饮而尽。今日能与英国公结交,实乃意外之喜。要知道,文武向来不和,英国公一家更是心高气傲,常人难以与之结交。 看来,英国公这是在暗示自己。盛长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明显能感觉到英国公的关注提示的点仍在那个延大人身上。柳大人刚才也是如此暗示自己,看来自己刚才不在场时,发生的事情必然与这个延大人有莫大的关系。最后,英国公还盯着自己送他的那首诗,此事恐怕也与自己的诗作脱不了干系。 盛长栒脑子转的极快,他已经了然于胸,推理出了高台之上发生了什么,英国公又为何离席。他的脾气可是汴京出名的,宁直不弯。但是作为武将他却喜欢美酒,能让他舍弃美酒离开,依他的脾气秉性,必然是听不惯或是看不惯什么,这才愤然而去。 和自己的诗作有关,又让武将之首的英国公看不过眼。还能有什么?推算时辰,那时候自己和柳大人因该姗姗来迟,正被众位学子围着,要求喝酒吟诗赔罪。诗!武将!这两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瞬间找到了关键。 自己的这首诗,怕是深深的刺痛了这些自诩清流的文臣们脆弱的小心脏。如今看来,还可能引起了一场更大的纷争。 瞅瞅在座的同榜进士们,在看着齐牧、曹伦、于炎等一干重臣,此事恐怕还没有这么简单,看来众人的博弈已然开始。 搓着手盘算着,端起茶盏放到嘴边的同时,嘴角微微上扬,这可真是有趣。 就在这时官家身边的内仕官,带着一堆人,手捧一堆东西,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上天眷命,皇恩浩荡,众位臣公士子接旨。”内侍官走到最中间的高台上,声音尖锐的喊道。 “上叩皇恩,臣等接旨”呼啦啦的全部跪下,一个个毕恭毕敬。盛长栒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急忙跪下。 “授壬寅科进士恩赏敕,嘉佑六年,以章皇恩,选才入仕,恩放为普,择贤而录。择状元、榜眼、探花各一,进士若干。才兼德,国之栋,垂恩为深,特加赐。一甲者赐锦服三,乐云锦一匹,雕细锦二匹。簪花一十八朵,赐金鱼袋。羊五匹,米二硕,面五硕,米酒二斗…………” 宣旨的内侍官滔滔不绝,按照一甲二甲三甲不同,赏赐的东西也不一样。多是一些加恩彰显荣耀的东西,比如簪花,鱼袋,锦服之类,再有就是吃食米面油这些实用的东西。滔滔不绝,听起来很多,价值却不大,还是荣耀居多。 “望众公,记圣恩,德报以天下。”内仕官唱了大概一刻钟这才终于宣读完 “忠心报国,以谢皇恩。”众人跪拜谢恩,后面跟着的内侍官,按照赏赐给各位加菜,加酒,其他恩赏宴会结束后也会一一发放。 随后内侍官回宫复命,宴会自此进入高潮。 众位大臣士子们,开始簪花饮酒,品尝官家赏赐的美食。当然最重要的环节,少不了官场上的客套巴结。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向同僚介绍自己的学生弟子。这些进士们从此也就贴上了对应的标签,成为其党派的一员,算是正式迈入朝堂。 有背景的自然会被吏部安排,提前通过考核派官。至于那些没有背景的,这会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若是能在琼林宴上,巴结上那位大臣,前途自然无忧。否则等着吏部评定派官,你恐怕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那边毫无背景的欧阳旭已经屁颠颠的,去给他的老师敬酒去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走的关系,瞧他那副小心翼翼的表情真不知道柯政看中了他什么? 怪不得日后柯政会断绝和欧阳旭的关系,想来也是看清楚了他的为人,摇摇头很不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巴结上的,回去还要让勿言好好查查。 柯政为人一板一眼,虽然喜欢提拔人才,但是他却最看中读书人的风骨傲气。这个欧阳旭还真蠢,不投其所好,却在那里如跳梁小丑一般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此间风骨全无,柯政这样的人,是靠献媚低三下四的奉承,就能够帮你的吗?如此行事恐怕适得其反,柯大相公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种阿谀奉承之人。 静静的看着,心中已有猜测。看来他收欧阳旭做学生,大概是因为惜才,不过顺手为之。他这样收的学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早就数不胜数了,但真正能被柯政提拔,进入朝堂入仕为官的,却是凤毛麟角。 能入柯政的眼,可不容易。这样的人把风骨清誉看的比什么都重,他可不会轻易为了某个学生突破底线。故而站在这样人的面前,你要把自己的风骨傲气拿出来。他爱惜羽毛,你要比他更加珍视,投其所好才能脱颖而出。 说的不好听点,就是要拿出恃才傲物,孤标傲世的气势。让他觉得你和他是同一类人,让他欣赏你,把你视作他的接班人。只有从心底接纳你,他才愿意去提拔重用你。欧阳旭竟然连这点都没看透,恐怕是要在他这个,所谓的老师面前碰钉子的。 第83章 盘根错节 盛长栒洞察着眼前的一切,如此一来急于求成的欧阳旭,对上自诩两袖清风、高风亮节的柯政,这可就有的看了。 想来要不了多久,这个探花郎就会认清现实。为这三两权势折腰,成为抛妻弃子翻脸无情的陈世美,去做他那高官察家的东床快婿。 不过比起柯政,高官察确实比较吃欧阳旭这一套。走高官察和荣国舅的路子,你还别说倒是可行。高荣两家现在倒是急需有这么一个探花进士来撑撑门面,盛长栒不屑的笑了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这日子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盛长栒他是状元而且已经授官,自然不用主动去结交任何人,不然就落了下乘。想要拉拢他的党派大臣何其之多,而他这会要做的则是引蛇出洞愿者上钩。 盛长栒成竹于胸的自顾自喝着茶,根本不去理会其他的人阿谀奉承。暗中观察于炎和曹伦,若他所料不差,这二人必定会有所行动。 他在等等于炎来找自己。微微扬起的嘴角,一切皆在算计谋划之中! 果不其然他虽不主动,那边的于炎还是推脱了一众学子,向他走了过来。对面的曹伦暗中的眼神,也是一个劲的往这边看。尤其是在看到于炎向盛长栒走去,更是眯着的眼睛,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二人身上。 “状元郎怎么一个人在此饮茶?实属不该,来来来,我敬你一个。”内阁次辅于炎于大人走了过来套近乎,满脸的笑意手更是轻轻的搭在了盛长栒的肩膀上,显得极为亲密。 盛长栒看了一眼于炎搭上来的手臂,抬头看着他,内阁次辅这个面子他岂能不给?随后立马故作惊慌的站起来躬身行礼“于大人!”,毕竟是五品官家的庶子才刚刚入仕,这份诚惶诚恐少年意气的模样还是要装一下的。 于炎满面笑容的看着他,手中举杯和盛长栒碰了一下。盛长栒一饮而尽后这才拿出了他的演技“下官年纪尚小,不满大人说,有些不胜酒力。害怕当众出丑,故而在此一个人醒醒酒。” “我观盛小大人,面容如玉,神思敏捷,那有什么醉意?”于炎说着向盛长栒靠近,一手顺其自然的搭在其肩膀上,亲密的就如同家中长辈一般继续说道“盛小大人如此年轻,就高中状元,又官从五品,前途无量啊。”于炎先是赞誉,之后又倒了一杯酒。 “少年英才,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来今日状元及第,新官入仕,不醉不归!” 二人又是几杯下肚,于炎的脸色慢慢红润了起来,盛长栒虽然面色如常,但是他也开始佯装醉意。于炎见差不多了,突然压低了声音。 “不过……”于炎故作神秘,左右环顾似乎是有所顾忌,话说一半故作停顿。 “不过什么?……”盛长栒非常配合,醉眼朦胧的看着于炎,随后也左右看看非常疑惑的问道。 “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哎!”于炎叹息一声,神秘兮兮的说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于大人但说无妨……”盛长栒和于炎勾肩搭背,一副喝醉的模样。同时还故意往前倾了倾,方便于炎说话。 于炎露出算计得逞的微笑,然后凑了上来一脸严肃的低声说道。 “也罢,于某惜才,又与盛小大人一见如故。不愿状元郎被蒙在鼓里,最后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我就直说吧,刚刚状元郎做诗……”于大人凑在盛长栒耳边,添油加醋的把刚刚高台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盛长栒学了一遍。而且故作神秘的揽住盛长栒肩膀,背过身去悄悄耳语。 如此画面落在了有心人眼里,难免心中泛起了嘀咕。这边的欧阳旭心中一紧,嫉妒的都快把酒壶捏碎了。自己这会端茶倒酒,跟个长随小厮一般。可是柯政和他的那些学生同僚,根本不为所动,甚至都不拿正眼看自己。 自己就像一个下人一般,站在旁边。他的老师柯政和他人交谈,也没有为他引荐,甚至丝毫没有要提拔照顾他的意思。自己这边前路未卜,那边的状元郎倒是混的风生水起。竟然已经和内阁次辅勾肩搭背的不知道再说什么,看起来关系匪浅的样子。 想起刚刚状元郎和韩大相公、英国公、段候等人一起入席,那模样分明早有交情。他的眼中更是嫉妒的都要喷火了,明明是一榜之人,差距竟如此之大? 状元郎有如此多的朝中重臣作保,怪不得可以让官家破例授官。这中间还不知道有多少朝中重臣在帮他运作,眼神无意间瞟到那边的高官察。 高官察和荣国舅荣昌,站在一起左右逢源。虽然和盛肱同样是五品,却能够破格参加琼林宴,不但如此还有不少一二品的大员围在身边。 欧阳旭心中不由冒出了那个想法,而且越来越强烈。妒火中烧的他,理智被一点点的蚕食,逐渐将良知、道德抛之脑后。顾不得许多了,道德良知最后被仕途前程的欲望所埋没。 赵盼儿不过是一个乡野商妇,曾经还是贱籍。哪里比得上官宦小姐,皇亲国戚?若是他娶了高慧,那他是否也可以站在高观察旁边,和状元郎一般被这些朝廷重臣所包围?欲望之火一旦点燃,就很难再被熄灭。 除了欧阳旭,此刻曹伦也是心下大惊。不曾想这个状元郎,果然已经和于炎有所勾结。看二人的样子,勾肩搭背,这交情可不像是一日两日。又想起盛家庶子盛长枫和邱家有所勾结,以及宴席上说的那些狂悖之言。 于炎是兖王的人,只怕这盛家早就投靠了兖王,这状元郎不会也是兖王的走狗,一手安排提拔吧?难怪盛长栒会被官家破格提拔,原来都是兖王的后手。 曹伦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全部都能对上。陛下身边的这个从五品都承旨,本就是因为兖王的算计谋划才空缺的。 这个官位官阶不大,却十分重要。常伴陛下左右,为陛下起草圣旨诏书,甚至有上传下达的职责。枢密院那可是起草军令,可以调兵的地方。细思极恐,尤其是在这个时候。邕王兖王为争那个位子,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的。 这样的官位如何能不放一个自己人?兖王算计前承旨郎,让其被言官弹劾,从而被罢官流放。邕王得知后也是将计就计,顺水推舟。最后二人都是不断举荐,想要让自己的人上位。 兖王因为宴会遭陛下猜忌,邕王这边乘胜追击,各方关系打点妥当。眼看邕王逐渐占了上风,手下的正六品修撰,马上就能升迁上位。没想到半路跳出了个程咬金,殿试的时候官家大笔一挥,金口玉言直接定了盛长栒。任凭如何反对,都不能使圣意转圜。 邕王自然大怒,对于新科状元的上位,耿耿于怀、不忿到了极点。又有曹伦在背后挑唆,这才有了之前延大人的,那番慷慨激昂的针对。 没错御史台的延大人,也是邕王一党。盛长栒取代了他的修撰,邕王自然要将其打入尘埃。 看着于炎和盛长栒如此亲密,曹伦几乎可以断定,盛家早就投靠了兖王,盛长栒这个状元也是兖王的人。甚至他能够得官家赏识,直接破格授官,说不准从一开始就是兖王的阴谋。 如此种种的推测,曹伦只觉得心惊肉跳。然而眼前的一切,又让他不得不信。兖王得逞大事不妙啊!不行他歹赶紧去禀告邕王,目光和延大人对视,示意他赶紧先行离开。延大人此刻也看见了和盛长栒勾肩搭背的于炎,脸色也很凝重。 与曹伦对视一眼,曹伦立马借口匆匆离席,率先走了。而那个延大人则是站在原地,继续暗中观察。 第84章 兖王挑拨 “怎会如此?在下绝无此意,请大人明鉴。”于炎将高台之事如数家珍般的讲给了盛长栒,其中不乏添枝加叶,无中生有。 盛长栒虽已心中有数,但仍故作惊诧地问道。其言语间、神色中皆流露出慌乱与急切,活脱脱一个初入官场、不明世事的雏儿。 于炎见盛长栒这番表现,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对于这位状元郎的反应,他甚是满意。毕竟涉世未深,如此惊慌失措也在情理之中。 “还是太嫩!”心中感叹嘴上却继续问道:“状元郎可知其中缘由?”于炎一把扶住盛长栒,让他稳住心神,直视自己。 于炎偷偷瞄了一眼后方,果然见那延大人正全神贯注,鬼鬼祟祟地朝这边张望,于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于炎今日的目的,就是要让邕王一党坚信盛长栒已投靠他们。这位状元郎在殿试时已得罪大半朝臣,如今若再被邕王相中,便会陷入绝境,只能投靠兖王。 “真是个蠢货!”于炎心中暗骂,脸上却堆满笑容。正因如此,兖王一党才会设下此等奸计,让盛长栒为他们所用。一位千夫所指的状元郎,五品小官的庶子,还是枢密院都承旨,正是他们所需之人。他们的正六品修撰虽然最后没有上位,但这个位置上必须是他们的人,谁做都一样。 于炎暗自得意,以为阴谋得逞,却不知盛长栒将他的目光和笑容尽收眼底,心中也不禁暗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拉着盛长栒向着偏僻的地方走去,英国公也注意到了这边,疑惑的望着于炎和盛长栒,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段候和韩大相公则是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韩大相公隐隐有些担心,在段候身边耳语了几句。 段侯意味深长的望着盛长栒被半托着离去的背影,对着韩大相公低声耳语道“大相公不用担心,我这个学生不算计于炎,于炎就应该烧高香了。于炎若敢主动招惹,那可真就要自求多福了。”说完还拍了拍韩大相公,让其放心。 延大人眼神凝重,只觉得大事不妙啊,看眼前的情况,果真不出自己所料。那兖王岂不是先邕王一步拿下了承旨郎这个官位? 不敢在耽误分毫,立马放下酒杯,也匆匆离开了宴席。此事必须要赶紧禀告邕王,与邕王商议对策。 于炎拖着盛长栒往偏僻处去,余光也是看到延大人匆匆离开,知道算计成了,心下欢喜。而今就剩这个乳臭未干的状元郎君了,自然不放在眼里,随意拿捏。 “状元郎可知延大人为何要针对你?”将盛长栒拖到偏僻处,于炎这才开口说道, “还请于大人赐教!”盛长栒表现得很是慌乱,急切的想要知道原因。这就要开始洗脑了吗?盛长栒暗想。 “我与状元郎一见如故,这些话原本不该说。但是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状元郎被蒙在鼓里……”于炎说的是一脸的真诚,大有一副惜才为盛长栒殚心竭虑的模样。 盛长栒也佯装感激涕零,于炎见状元郎如此好骗,心中暗自得意。毕竟只是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子,没见过世面,处世未深。自己手到擒来不在话下。 “状元郎可知从五品枢密院都承旨,如无意外,原本应该是邕王家臣正六品翰林院修撰宋卓宋大人替补?” “邕王苦心筹谋半载有余,先是原先的都承旨,被御史弹劾罢官流放。都承旨一职刚空缺,邕王一党就将宋大人往上推,眼瞅就要如愿。”拉长了声音直接颠倒黑白,盛长栒可是知道这些都是兖王的算计。心中不忿,把自己说的还真干净。 “不曾想状元郎你受官家赏识,打乱了邕王的部署。延大人乃是邕王一党,你占了这个位置,你说~他们会怎么对付你?”真真假假、添油加醋的说道,最后更是狠绝的眼神看着盛长栒,明显有恐吓他之意。 盛长栒听闻也是配合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于炎。自己竟然无意之中得罪了邕王?好怕怕呀! 心中却暗自好笑,真当自己白痴,于炎颠倒黑白说的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啊。 “大...大...大人...此事与我无关,都是陛下的旨意啊!”盛长栒慌乱得紧锁眉头,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他的惊恐神色,配上害怕的表情,简直堪称影帝,就连奥斯卡都欠他一个小金人。 “状元郎无辜,那前承旨郎就不无辜吗?”于炎扶正盛长栒的身子,让他直视自己。看到盛长栒的反应,于炎很是满意。 盛长栒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于炎,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牢牢地拉住他,“那...那我该如何是好?于大人救我啊!”尚未入仕,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子就得罪了王爷,盛长栒将这种心态和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紧紧盯着于炎,仿佛于炎是他唯一的希望。 于炎长叹一声,装作无奈的样子,扫开盛长栒的手,背过身去,“陛下无子,邕王是宗室之中最为年长、血统最近的王爷。他日若是被陛下过继为嗣,那便是太子。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于炎停顿了一下,这暗示再明显不过,就差直接告诉盛长栒,投靠兖王是他唯一的活路。他还偷偷瞄了盛长栒一眼,看他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 盛长栒却眉头紧锁,装作听不懂于炎话中深意的模样。于炎心中更加不屑,背手转身的同时,脸上还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然而,在于炎转身的瞬间,盛长栒对着他的背影也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只是这笑,于炎并没有看到。 “这...这...”盛长栒害怕地退后两步,一副茫然失措、恐惧万分的样子。 看着盛长栒如此惊恐的反应,于炎心中乐开了花,他今日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个涉世未深、年纪尚轻的状元小郎君吓得魂飞魄散。如此,便为日后兖王的拉拢提前铺好了路,埋下了伏笔。 “我等区区小官怎么敢和王爷作对?贤侄是要连累全家祸及亲族吗?”转身一步一步的质问,盛长栒一步步的后退。见火候差不多了,又长叹一声说道。 “只可惜邕王不是兖王,邕王心眼极小、嚣张跋扈。若是他能如兖王一般,贤明大度也就好了。为今之计,状元郎只能自求多福了。”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可言辞话语提醒之意说的再明白不过。 “明白!明白!长栒都懂。”慌张的咽了咽口水“大人刚刚提到兖王……”眼神明亮的看着于炎,模样看起来似乎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于炎会心一笑,见事情已经办成,盛长栒如此上道,孺子可教也。看着目光无神且惊恐的状元郎,这效果是出奇的好,不曾想竟然如此顺利。 “宴会恐怕也到了尾声,我也不好多待。贤侄还要自己保重,多多提防。我就先先行一步,告辞。”于炎并没有再多说,今日点到为止也就罢了,之后的事情自然要留待来日。 于炎转身离开的时候,回头还看了一眼盛长栒。见他还没有回过神,冷笑一下。死读书的庶子,和他老子盛肱一般,唯唯诺诺能有什么出息,不忿的转身离去。 看着于炎的背影消失,盛长栒突然变了脸色,戏谑的看着已经没有人影的方向。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第85章 不眠之夜 琼林宴已近尾声,官家赏赐过后,众人簪花畅饮。五盏酒过,夜色已深,众人也便四散而去。 盛长栒与盛长柏并辔而行,盛长栒却一副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模样。 盛长柏见幼弟如此,甚是担忧,问道:“今日你是怎么了?可是有何事烦心?自席上出来,你便是这副模样,方才我见于大人将你叫走,都与你说了些什么?为何你出来后,心事重重,宛如失魂落魄一般?” “啊~没……没什么……于大人只是,只是听闻我所作之诗,甚是喜欢,见我送了英国公和柳大人,便也想让我送他一幅。” “果真如此?”盛长柏怀疑地看着盛长栒,显然并不相信。 “若是有事你当告诉我与父亲,咱们一家人共同想办法。” “没什么事,就是一幅墨宝而已,不然还能如何?二哥哥,我确是有些醉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盛长栒心虚地低头目光躲闪,慌乱地夹紧马背,挥动鞭子,让马儿跑得更快些。 盛长栒将盛长柏甩在身后,只留盛长柏在后面疑惑地担心着,眉头紧锁,似在思索着什么。 盛长栒加快挥舞马鞭,随后用余光一瞥,只见街角几个黑衣男子如鬼魅般迅速消失在了街道上,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心情顿时愉悦起来。二哥哥,对不住了,为了将这出戏做全,只能是害你白白担心了。 邕王府 “王爷延大人、曹大人来了,说有急事求见王爷。”邕王府的管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这么晚,他们来做什么?”邕王疑惑的看着管家“今天他们不是应该去琼林苑赴宴去了吗?” “王爷二位大人,都是黑衣夜行,这会在后院的暗房之中。”管家小心翼翼的回禀 “过去看看。” 曹伦和延大人此刻都穿着黑衣斗篷,遮了个严严实实。这会在邕王府后院的暗房之中等着邕王,身为朝廷重臣夜会邕王自然要小心。。 只见等了一会,邕王一个人走了进来。 “王爷”二人起身行礼,邕王挥了挥手让二人坐下。 “这么晚出什么事了?”邕王看着二人问道 曹伦和延大人对视一眼,曹伦率先站出来急切的说道“王爷今日琼林宴上,您嘱咐臣要想办法看是否有拉拢状元郎盛长栒的可能。不曾想……不曾想我等看到于炎与新科状元密谈。而且关系非同一般,甚是亲厚,不像是才认识的……。”曹伦抬眼看着邕王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说完还看了延大人一眼,示意其莫要乱说话。 “什么?”邕王震惊的盯着曹伦“你是说新科状元竟然真的是兖王的人?”站起来走了两步,眯着眼看着曹伦“确定吗?” “王爷延大人当时也在场,还有好些同僚都看到了,我等确实看到新科状元与于炎关系匪浅。”曹伦说着拽了拽延大人的袖子,示意他说句话。 “是!曹大人说的没错!”延大人附和,一边嘴角微微上扬的说道。邕王原本让二人今日宴席之上,看有无可能和盛长栒搞好关系,想办法将其拉拢到麾下。若是拉拢不成,在想方设法毁了他。 可这曹大人不知为何似乎是为一己私欲,竟让他不必拉拢,直接毁了盛长栒便可。此事正中下怀,自己按照曹伦的指示行事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邕王攥紧了拳头“兖王!我当官家突然授官是心血来潮,难不成这中间还有什么道道不成?” “王爷如今看来,这盛长栒就是兖王的后手,我等谁都没有料到新科状元竟然是兖王一党,如此疏于防范,王爷恕罪。”延大人躬身说道说完抬眼看向曹伦,曹伦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心中的笑意更深。 邕王立刻怒火中烧“兖王他想干嘛?” “王爷息怒,谁能想到兖王还有这等后手。一个还没入仕的士子,实在是防不胜防啊!我等都以为胜券在握,不曾想……不曾想……状元郎竟然是兖王的人。王爷息怒……”曹伦立马跟上,言之凿凿的就下定了结论,让邕王断定盛长栒乃是兖王一党。曹伦心中暗自得意,这个盛家此事没完。 “息怒?你叫本王如何息怒?兖王如今的势力越来越大,满朝文武都在传他贤德能干的名声,枢密院都承旨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陛下圣旨皆出自其手,上传下达,这还用本王提醒嘛?” “王爷~咱们既然能毁掉一个,那毁掉第二个也不在话下。我早就说过,那状元乃是盛家的庶子,而盛家的儿子曾在宴席上大放厥词,显然盛家早已投靠了兖王。我与延大人方才在宴席之前……”曹伦开始向邕王禀报,将延大人在宴席之上,当着众位臣工和进士的面,如何污蔑盛长栒清誉的事情详述了一遍。 “哦!”邕王用狐疑的眼神凝视着曹伦,拖长了音调说道:“说起这宴席,你家小儿不也在场吗?莫不是你也是兖王的细作?嗯?” “王爷圣明,微臣一直忠心耿耿啊!今日殿试,盛长栒已得罪大半朝臣,只需将延大人今日所言散布出去,便能搞得人尽皆知。那些清流文士,读书之人必定不会放过他。堂堂状元,竟敢赞誉兵戈之事,雄心壮志,难道有好战之嫌?如此穷兵黩武,那些清流怎能听之任之?诸多行径,将天下清流、饱学之士的颜面置于何地?世家大族、清流官员们若听闻此事,岂能不人人声讨?如此一来,这个状元定然完蛋。请王爷明察,微臣忠心可鉴!” “是啊王爷!今日宴会之上,盛长栒还将此诗写于纸上送给英国公。我们可以对外宣扬,堂堂状元,阿谀奉承,为了仕途,巴结武将,丧失气节。如此一来,他的官声清誉必将毁于一旦,必然会被天下士子背弃,遭人唾弃啊。” “是啊王爷!” 看着曹伦和延大人,邕王原本想拉拢盛长栒的想法烟消云散。就这样,在多方算计下,盛长栒被邕王打上了兖王一党的烙印。若不将他这个枢密院都承旨毁掉,任其为兖王效力,必将后患无穷啊! 这边邕王府商议着如何散布谣言,如何毁掉盛长栒的清誉。 这边街上消失的那个男子,左拐右拐进了一个偏僻陋巷。敲开一户小院的大门,立时闪了进去,开门的人左顾右看,见无人跟踪这才关上了大门。 进门后,男子跟一个黑衣男子小声的汇报着什么。随后黑衣男子拍了拍他,他便退下了。 黑衣男子七拐八绕的来到一间暗室推门而入,只见里间于炎于大人和一个锦衣男子正在喝茶,似乎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王爷”黑衣男子抱拳行礼 “怎么样?”上首的男子不怒自威的问道 “回禀王爷,状元和其兄长刚刚骑马回去了。咱们的人一路跟着,状元郎心事重重,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黑衣男子汇报着兄弟二人的对话。 “知道了,你下去吧!”黑衣男子汇报完,上首的男子挥了挥手,让其退下。 “王爷如何?”于炎恭敬的问道 “此事你办的不错”上首的男子正是兖王,兖王一晚上都等在此处。于炎辞别了盛长栒,就匆匆来见兖王复命。 兖王不放心,还派人去盯着盛长栒,看他宴席后是什么反应。听到自己的死士汇报,这才放下心来。 兖王如此重视盛长栒,与他的谋划脱不开关系。今日于炎已经为此打下了基础,于他而言这个状元郎已是囊中之物。 有了这个从五品枢密院都承旨,自己的筹码胜算又多了许多。即便将来有一日,真的走到那一步,诏书圣旨出自其手,则更能让天下人信服。 第86章 东宫谋划 英国公府 “父亲昨晚回来后,便对这幅字端详许久,现今更是叫人裱起来,此中难道有何深意?”张家大姑娘满心疑惑,忍不住向父亲问道。 “哈哈!这可是为父向新科状元求来的墨宝,真是好诗啊!我要将它高悬正厅,让我张家子孙将其作为志向,有朝一日定要北伐成功,收复失地啊。”英国公轻抚着胡须,满意地欣赏着眼前的诗,不禁慨叹道。 “为父年事渐高!不知此生能否实现年少时的雄心壮志。若不能!便只能寄希望于你的哥哥和侄儿们了。将此诗挂在正厅,就是为了时刻警醒张家儿郎,国仇家恨尚未得报。若有一日,能收复失地,报得家仇,一定要在我坟前焚书告知。” “爹爹莫要乱说,您哪里老了?前几日您还与三哥哥比试武艺,三哥哥都不是您的对手呢。”张家姑娘搂着英国公的胳膊,撒娇般地说道。 “哈哈……”英国公被女儿逗得哈哈大笑。 看着那高高挂起的字,张家姑娘不禁出了神,状元?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雨夜的背影,还有那日在街头纵马而过的俊秀男子。真想不到,那个风度翩翩、气宇轩昂、英姿飒爽的男子,竟然能写出如此豪迈的诗句。他可真是与众不同! 数日来,宴请不断,应接不暇。盛长栒难以推辞,纵然赴宴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索然无味。然而,汴京城的闲言碎语已崭露头角。 蜚短流长在部分学子、士子和官员中暗自传播,甚至形成派系,争论不休,有愈演愈烈之势。 譬如那日,盛长栒应邀参加进士们举办的所谓庆贺宴,实则是交流心得。席间,众人阿谀奉承,此类话语,他近日已耳闻甚多。 他强颜欢笑,带着盛家祖传的职业笑容,疲惫不堪地应对着一场又一场的宴席,笑得脸都僵硬了。不论见谁,都要躬身行礼,维持着风度翩翩的公子形象,真是腰酸背痛。 好不容易寻得借口脱身,觅得一处僻静之地歇息,岂料听到诸多私下的议论。 “我听说琼林宴上,御史延大人指名道姓骂状元郎有辱斯文、穷兵黩武。” “一首诗作至于如此大惊小怪嘛?要我说就是那些御史大夫们大惊小怪,无事生非,嫉贤妒能。” “御史们说的并无过错,监督上谏本就是言官职责。纠察百官,职责所在。难不成堂堂状元还要成为第二个活阎罗不成?” “说的没错!活阎罗就是例子,想当年他顾千帆不也是进士出身。不曾想为了仕途前程,竟然自降身份,巴结献媚,与宦官为伍,最后成了皇城司使。而今状元竟然尚武弃文,巴结武将若人人都如此,我读书人的气节风骨何在? “就是此理!我等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登阁拜相?若人人如此,我等士族不都成了官宦鹰犬爪牙吗?” “堂堂状元竟然出言讽刺,凌烟阁上皆是贤明齐老。难不成天下有志男儿们,都要带着兵器,去战场上收复河山?简直岂有此理!” “我等堂堂清流文士,怎可与粗鄙武将相提并论?” “说的没错!更何况这话竟然出自堂堂状元之口,简直是我等天下文人学子的叛徒,清流官宦的耻辱。” “就是此理!任此以往,天下人还不都以为我们这些个进士,都如活阎罗一般。是些个不学无术、只知道谗言献媚、不择手段、阴险狡诈的狠辣之徒嘛?” “我不这么赞同,我认为状元郎此诗,意在表雄心壮志,词在说男儿志向。是不可多得的名诗佳作,其志高远,我等应该赞服才对。” “呵!你怕是也与其一般,只知道谗言献媚与权势吧。状元巴结英国公,你便巴结状元。怕是也想他日飞黄腾达吧,哈哈……而今他青云直上,入仕便是五品,想来还不知道是怎么般的阿谀奉承,巴结来的。哈哈……我等饱学之士最瞧不上的就是这些个奸诈佞臣,哼…” “话不投机半句多,尔等自以清高,却不为国为民着想。读再多书,也不过是腐朽酸儒。” “你说什么!” …… 两边的人争论不休,最终不欢而散。 例如此等的闲言碎语自琼林宴后,愈演愈烈,越传越离谱。盛长栒心里明白这恐怕便是邕王的手段,当然除了邕王,兖王在这背后也没少出力。于兖王而言只有将盛长栒的路全部堵死,让他穷途末路无路可走,那么兖王就是他盛长栒唯一的活路。 被清流、文官所弃?亦或者成为奸佞奸臣?扫扫自己的衣袖,他盛长栒还真不在乎。 与此同时,就在盛长栒忙于奔波各种应酬宴会,灯红酒绿的时候。 詹事府少詹事王旭家中,暗中聚集了不少曾经的东宫属官,太子旧臣。 他们都是黑衣夜行,乔装改扮,聚集在王旭的书房之中。 “事情查了怎么样了?可有什么眉目?”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只见王旭王大人和众人坐在一起。 其中一个人低着头,失落的摇了摇头“当初侍奉太子的近仕,要么陪葬要么下落不明。如今还活着的少之又少,难啊!”话没有说下去,但是在座的众人都知道他什么意思。 众人皆是面色凝重,各个垂头丧气。突然一个人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试探的说道“我倒是听到了一些传闻”说完更是小心翼翼的看看四周,然后继续低声说道。 “我听说当年的太医令自戕之前,曾写过一份手书,或许这份手书中记载了事情的真相。” “你是如何得知?这份手书现在何处?”王旭一把抓住此人急切的问道 “这些话是我在宫中,无意间听到的。我就听了那么一耳朵,也不并不真切。等我出去想要抓住说话的两人,问个清楚的时候,可惜并没有看到人影。” 众人皆是叹息,本来燃起的希望又一次破灭。只有一个男子沉思着,只见他缓缓抬头“或许还有机会!” 众人抬头盯着他,几人对视,只见男子继续说道“太医令自戕的时候,他的尸体是被太子中舍李牧第一个发现的。或许他应该知道什么……亦或者和他有关也说不准。” “我等查了这么多年,东宫曾经的属官近仕,不知道查了多少遍。可曾查到了什么?” “传闻是真是假,重要吗?这些天汴京学子们都在传,状元郎是天下清流的耻辱。他是与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个清流名士怎么看!因为这个传闻,清流都会与之为敌。如此一来,散播谣言的人目的就达到了。” “于我们而言也是如此,有没有这份手书都不重要。真亦假实,假亦真!我们只要放出消息,让大家都知道这份手书的存在,让所有人都相信。” “你是想打草惊蛇?” “有用吗?” “当年或许没用,但是在这个时候。邕王兖王皆是背水一战,行差踏错一步就等于将大位拱手相让,反而可以一试。” 烛火映照着五个人的脸庞,五人对视而望坚定的点了点头,达成了共识。 第87章 调查欧阳 外面风云变幻,暗流涌动,流言如潮水般四处蔓延,而盛家表面上却还算平静。全家上下,只有明兰和祖母二人因着盛长栒状元及第,官授从五品而由衷地感到高兴。 大娘子妒火中烧,抓狂不已,四处寻找门路,妄图安排长柏尽快通过吏部评测,获得官职。 至于盛长枫,则被盛肱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不仅被禁了足,还被勒令在家中好生读书。盛肱放下狠话,若是不能中进士,盛长枫便再也不能随意出门,更不用提出去鬼混胡闹了。 倒是林噙霜,手段高明。盛肱原本因为林噙霜私卖家产以及盛长枫的事情,对她冷眼相待。然而,林噙霜去了几次盛肱的书房后,二人竟然又和好如初。至于书房里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不过,想来其中的奥妙也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总之,盛肱就吃她这一套,林噙霜也因此迅速复宠! 如今,姐姐明兰掌管家中事务,盛长栒和明兰也从祖母的寿安堂搬了出来,住进了自己的院子暮苍斋。这几日,盛长栒忙于应酬,院子里的大小事务都由姐姐明兰打理。 各房都安插了不少眼线,尤其是林栖阁。更是将三哥哥长枫屋里最俏丽的两个通房丫鬟,可儿和媚儿,打发了过来。光听这名字,就知道都是些妖艳狐媚的货色。 盛长栒只要一回来,她们就往他身边凑。花枝招展的打扮,丫鬟不像丫鬟,倒好似勾栏瓦舍里的花魁娘子。一看就知道是林噙霜没安好心,是专门派来勾引迷惑盛长栒的。 好在明兰其他事都由着她们胡闹,但凡关系自家弟弟。那真可谓是凶狠彪悍,如小母鸡护食一般。给她们定了好几条,不可触碰的底线。 例如不许近身伺候,不得打扮的过于艳丽,更不许进盛长栒的书房房间。但有违者不管为何通通发卖了出去,还打了几个不安分的,这才震的这些人本分了许多。 你还别说盛长栒身边除了勿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外,还真没一个自己的丫鬟女使。小时候都是养在盛家祖母跟前,由他的奶妈和盛家老太的丫鬟婆子侍奉。 长大后也一直在寿安堂,安心读书不让人近前伺候,嫌别人麻烦打扰他。后来搬到暮苍斋,祖母和姐姐本打算给他安排几个,也都被他一一婉拒。他也是习惯了,不喜欢这些丫鬟女使们近前伺候,更不喜欢有人随意进他的书房房间。明兰祖母也都由他去了,偶尔派一两个人过来收拾照看一下。 盛长栒自状元及第后,一连半月有余,都早出晚归忙的不停,都是各家宴请也不好推脱。这半个月兖王一党的于大人没少和他套近乎,拉关系,盛长栒一直都是态度不明。每每说到关键,就装傻充愣,或者打哈哈应付过去。不过在有心人的眼里,倒成了打的火热。 半个月该应付的也都应付完了,剩下的都被盛长栒推脱出去了,不是什么重要的。 还有就是勿言那边,让其打探的欧阳旭的情况,也有了详情。 欧阳旭年少时家境还算不错,祖籍也是汴京的,家中祖辈也都是清流官宦。只可惜到他父亲那辈不太争气,败光了家业,没落的不成样子。父母先后病逝,汴京只留下一套祖宅和一个老仆德叔。 父母过世后就由老仆德叔,带领着南下钱塘投奔亲戚。后来不曾想亲戚家发了大水,也是家破人亡。不明真相的二人到了钱塘苦苦寻觅未果,银子却都开销完了。身无分文的二人流落在了钱塘,靠着他家仆人德叔给人做些苦力,赚些个散碎银钱过活。 日子艰难只觉得生活无望,于是便生出了轻生的念头。跳河后不曾想,被刚刚从良脱籍的赵盼儿所救,二人自此相识,也算是相识于微末,相交于微寒,赵盼儿说起来还是欧阳旭的救命恩人。 再后来赵盼儿靠歌妓时赚的钱财,开了一个路边的脚店。欧阳旭也受赵盼儿影响,逐渐积极向上,对生活重拾希望。开始发奋读书,立志要考取功名恢复祖业。 如此这般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心生爱慕。赵盼儿的脚店也在钱塘逐渐有了名气,越做越大开成了一个小有特色的茶馆。赵盼儿开始供欧阳旭读书及日常用度的一切花销,二人郎情妾意,也算得上青梅竹马缘定三生。欧阳旭也争气,年纪也不大就从童试乡试一路考了上来。 入京赶考前,赵盼儿为其准备了一应物品还有银两。欧阳旭大为感动,与赵盼儿依依惜别。立下誓言高中后定要风风光光娶她过门,还互赠了信物,算是定下了亲事。俗套且老套的剧情! 至于欧阳旭和高慧怎么相识的,那就更加狗血了。欧阳旭带着德叔,坐着赵盼儿雇佣的马车,拿着其准备的行李银两就上路了。 只可惜快到汴京的时候,遭遇了土匪流寇。身上的一应物品都被抢了,德叔拼死护主,被土匪抓走后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欧阳旭则是在德叔的护卫下一个人跑了出来,荒郊野外只身一人,身无长物。 欧阳旭饥寒交迫的走了三天三夜,最后晕倒在汴京城郊外的小路上。刚好遇到了高家姑娘高慧,被其所救。身无分文的欧阳旭没有办法,若想继续参加会试就不得不继续委身于高家。 于是乎吃了三年软饭的欧阳旭,就开始有意无意的撩拨高慧。不过欧阳旭也确实有吃软饭的资本,一来二去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怎么出门的大家闺秀,高家姑娘高慧就此沦陷,情根深种。 偏偏这个欧阳旭还惯会装腔作势,一副正人君子的做作模样。一边吃着高慧的软饭,且有意无意的撩拨着人家,来者不拒。一边却又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切都是高慧自作多情,自己对赵盼儿忠贞不二。事急从权,眼下都是迫不得已。等高中之后,自己出人头地后,欠高家的在一一偿还也就好了。 真是妥妥的渣男理论,不要脸的小白脸。就这样吃高家用高家拿高家的,大概有小半年的时间。还通过高家在汴京混的风生水起,后来在一个宴会上更是因其才学认识了柯相,最后得他指点拜他为师中了探花。 进士及第后,欧阳旭立马支凌起来。一副都是高家姑娘一厢情愿,他是迫不得已的样子。原本以为自己算是平步青云了,但是不曾想柯政并没有成为他强有力的靠山。 离开了高家的他,什么也不算。被现实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这半个月到处碰壁。而今似乎是开窍了,竟然主动找上了高慧,故技重施。 高慧的父亲高鹄,也是乐见其成,毕竟欧阳旭已经高中探花。高家不过是荣家的表亲,出身也不高。是靠着荣家和荣贵妃才有了今天,看似风光其实高鹄也不过是一个五品闲官虚职,真算起来还没有盛家出身高。 而今官家迟暮,贵妃的恩宠又有几日?高家和荣家都需要培养自己家族的人才势力,来巩固自己家族将来的地位兴衰。 自家的人若不争气,就只能靠联姻了。不过高门显贵的世家自然看不上他们这种靠着荣宠的暴发户,如此一个大有前途的探花郎便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看样子欧阳旭与高家定亲怕是不远了。 第88章 祖母教诲 “祖母安” 这日一早盛长栒就穿好了一身的官服,来给盛家祖母请安。圆领大袖绿色官袍,下裾加横襕,腰间束以革带,金带銙十枚。头上戴长翅幞头,脚蹬革履。好一个风度翩翩,文人俊秀的少年郎君。 “今日便是你入职当差的头一日,而今你也大了。我终究只是后院妇孺,你姐姐我尚且教的,可这外面不比后宅……哎!”祖母长叹一声,颇为担心的看着盛长栒。 “祖母若是男儿,必定出阁拜相,大有作为。孙儿拜服,怎么会教不了我?我盛家每每遇险孙儿也都看在眼里,那次不是听从祖母的教诲,有祖母坐镇这才度过一次次险境?祖母便是我盛家的定海神针,女中诸葛,我盛家内相。”盛长栒见祖母哀愁,于是一味地好话哄着,只为了让盛家祖母高兴,不过盛长栒说的也确是事实。 一通的好话夸赞,把盛家祖母哄得立马笑出声来,指着他乐个没完。 “你啊~你啊!就会用好话哄我!”说着伸手把盛长栒拉上前来,让他坐到身边。 “这些日子都未曾有时间与你好好说话,总是忙着应酬。也不时常来看看祖母,白疼你一场。”说着嗔怪的看着他,那模样哪里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都是孙儿的错,以后定要日日缠着祖母才好。”听见盛家祖母怪他,立马站起来行礼。 “说什么胡话,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能成日里守在后宅之中?而今你也长大了,好男儿当志向高远。”拍打着盛长栒的手,舍不得用力。 “我虽为妇人,为官之道也不太懂。但终究是一把年纪,见得多了也能说上两句。而今你风光无限,难免就会遭人嫉妒。更何况是在官家身边听用,大部分时间都在宫中差遣。听话做事要谨小慎微,不得有丝毫行差踏错。宫中规矩森严,万不可随意轻佻,要恪守礼数凡事都留个心眼。不可卷入什么是非中去,万不能遭了别人的算计。” 盛家祖母语重心长的嘱咐着,她总觉得盛长栒被官家亲授五品这中间怕是有事。一直都是提心吊胆,而今除了明兰和长栒恐怕也没什么能让盛家祖母如此挂心的了。 “我细细想来,你父亲这一辈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谨小慎微的行事准则,而今放在你的身上很是受用。如今的朝堂局面只怕是表面平静,暗里洪水滔天。党派争斗、夺嫡争权,怕是没有比现在更加严重的时候了。” “你如今起点比你父亲高了岂止一点,虽是好事可我这心里总是不安。风光太盛可不是长久之像,盛极必衰、乐极生悲、少年得志必有余祸。这些道理教训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往后务必要韬光养晦,低调谨慎。官家虽然仁慈宽厚,可眼下太子未立。你又在官家身边做事,又是承旨郎如此紧要的职位,少不了被人拉拢排挤。你切不可肆意而为,要独善其身、持心公正,要谨记自己是官家的臣子,切不可卷入朝堂纷争中去。你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起点,只要平安小心,还愁将来没有前程仕途吗?”盛家祖母语重心长,句句都是叮嘱。 “祖母说的孙儿都明白,祖母安心便是。”拉着盛家祖母的手安慰着,有些事盛长栒不愿告诉祖母和姐姐,害怕他们担心。盛家祖母何尝不是为了自己这个孙儿,操碎了心,而今更是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给祖母请过安,在祖母这里用过早膳,盛长栒就出发了。坐在马车里朝着宫城的方向而去,马车行驶到宣德门并没有进入,反而转道向南驶去。 盛长栒掀起车窗,看着眼前巍峨耸立的宫墙,以及宫墙上一个个威风肃立的军士。心中不由感慨万千,人活一世何其不易?女儿家与后宅活的艰难,男儿们何尝不是要在朝前厮杀? 这满街的勋爵显贵,那个不是靠人命谋略堆砌,如今他的路也要由此开始了! 与上朝不同,他要去宫城外南侧的外城。从那里进去,便是中央政府所在地,什么枢密院,三省六部都坐落在这里。 皇帝一般在垂拱殿处理政事,大庆殿西侧便是垂拱殿。大庆殿之南有一片与宫城相连算是宫城的一部分。那里便是中央政府办公机关所在地,二者之间有门楼相隔,士兵守卫。 盛长栒是枢密院都承旨,按理说,日常办公处理事务的地方,就在垂拱殿旁边的挟屋里。与他一起的应该还有各院的都承旨以及翰林院、秘书省、门下省的一些御前官员。每日由各院执事最高长官轮流值守,如枢密院执事、门下省平章执事等。 他们每日都在大殿旁的挟屋里办公,如此一来离官家最近,有任何政务、文书或者召唤都可以第一时间赶到或者处理。然后将官家的旨意或者口头的吩咐,形成制式的文件或者圣旨,由陛下过目确定无误后,再由当日值守的各府最高长官签署。 便由内侍官将其送到南边的各中央机关政府,交给内阁的大臣、其他宰相或者枢密院等相关部门处理。 有时候需要沟通什么工作政务,他们便来往于宫墙和中央政府那边,可以亲自过去传达,算是官家和众位大臣们沟通的一个纽带,也是为了方便官家处理政务,了解情况的一个秘书处、智囊团的存在。 盛长栒下了马车,周围都是去各自衙门当差的大臣,其中不乏一二品的大员。盛长栒一路行礼,在这里穿着绿色官服你就乖乖的靠墙行走,低头做人。 一路上但凡遇到个人,都要规规矩矩的行礼,没办法人家都是紫袍玉带,最次也是红袍金带,盛长栒在这里也就是一个芝麻小官。 封建王朝可不是开玩笑的,心中长长一声叹息。谨小慎微的靠墙向前走,当官做人还是低调些的好,祖母的话句句都是真理。 “状元郎”低着头走在甬道上,两侧全部都是府衙。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立马转身回头,看到来人躬身行礼。 “于大人”原来是内阁次辅于炎于大人,只是不知道是好巧,还是他故意在等自己,只怕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状元郎几日未见,风采更胜啊!你这副模样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汴京城的小姑娘了,每每见你,只恨自己没有适龄的女儿与你婚配啊。”于大人抚着胡须满脸笑容的走上前来,这个于大人还真是如狗皮膏药一般赖上自己了? “于大人说笑了,下官可担当不起。”盛长栒谦逊的行礼,也是满面笑容。 “你今日第一天上任,可是要去吏部报道?”于炎明知故问,待看到盛长栒拱手称是后这才接着说道“你不知晓吏部的曹大人……”话没有继续往下说,点到为止,可是表情眼神却表达的很清楚。“这次我陪你过去,想来也不会有人与你为难。”于炎不容拒绝的说道,说完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内阁次辅可是正二品,盛长栒这个五品小官暂时可得罪不起。明知道他给自己下套,但是人家笑脸相迎,也不好拒绝。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于炎,往吏部走去。 第89章 入仕为官 只能硬着头皮如芒在背地跟着于炎往吏部走去,曹伦可是吏部侍郎,于炎此举简直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无异于在挑衅他。更是拿着盛长栒堂而皇之地在这玩弄阳谋,这等于是明目张胆地告诉邕王,盛长栒是他兖王一党的一份子。更是不管他盛长栒愿不愿意,兖王这都是要将他逼上梁山走投无路,让他没得选择只能屈服。 盛长栒强颜欢笑,还要装作感激涕零地应对,在说笑应付间,二人就到了吏部。于炎微微一笑,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不紧不慢跟着他始终保持一步之遥的盛长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便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 盛长栒心中无奈,尚未入仕,就要成为这些人争权夺利的傀儡,这日后的日子恐怕更是如履薄冰了。不过他并不惧怕,两年后的风骚,谁的天下都别说的太早。他同样鄙夷地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跟着于炎走了进去。 来到吏部一个官员的面前,毕恭毕敬地递上授官文书。由于炎的带领,这些个小吏自然是不敢造次。见到于炎带着盛长栒,立马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行礼,随后小心翼翼地接过授官文书,开始为盛长栒办理入职手续。 只见这时曹伦走了过来“呦!这不是于大人吗?”曹伦拱手行礼,按照品级于炎是从二品他只是三品,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表面上的客气礼数还是要有的。 “当真是稀客啊!于大人不在尚书省待着,怎么今日如此有空来了吏部?可是有什么吩咐吗?”曹伦一脸假笑的对着于炎毕恭毕敬的说道,这演技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二人如今也算生死大敌了吧。 “吩咐哪敢?曹大人如今如日中天,有邕王殿下庇佑,升任尚书与我平级不过是早晚的事。”于炎环顾四周,看着周围这些正在忙碌的吏部小吏,明显不怀好意的说道。 高手过招,招招暗藏玄机。这些个小吏,若是没一个是现在吏部尚书的人,打死盛长栒他都不信。于炎如此说话,不是摆明了挑事,给曹伦穿小鞋嘛。 曹伦也不生气,满面笑容的看着于炎,但是他的目光笑容,盛长栒只觉得有些瘆人。 “借于大人吉言,说不准哪天我升任尚书,我家尚书可就顶了于大人的缺。”二人挑衅的目光互不相让,此言大有诅咒于炎的意思。不过吏部尚书和内阁次辅虽然是平级,但是进了内阁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宰相的后备,由此可见曹伦此言诛心。 “老夫老了,有朝一日退位让贤也是必然,曹大人有心了。”拍了拍曹伦,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二人关系甚是亲密。 吏部的小吏们吓得都不敢说话,只是埋头苦干。随后赶忙站了起来,拱手送上办理好的一应文书,还有官凭腰牌等物。低着头眼睛根本不敢抬起,更别说看眼前两尊大神了。还不等盛长栒接过,曹伦就率先抢在了手里。 一边把玩一边说道“状元郎果然好大的脸面,竟然能让内阁次辅于大人相陪。想来于大人和状元郎关系匪浅吧?”说着还意味深长的往二人脸上瞅,不等二人说话就拿着东西走到了盛长栒面前。 “状元郎你的官凭腰牌,可要收好了,别一个不小心就丢了这身家性命的,系在腰间可不是开玩笑的。”眼神带着警告和威胁,言语中最后一句话咬字极重。一边说更是一边亲手将腰牌系在盛长栒腰间,最后更是凑上前来,贴着盛长栒耳朵根说着。 盛长栒见曹伦靠近,本能的向后退了退,这个曹大人嘴里可真臭。曹伦以为他怕了,不屑的扯动着嘴角,脸上皆是得意的神情。于炎见状伸出胳膊将盛长栒挡在身后“曹大人!”瞪着曹伦,二人目光对视,电石火花杀气腾腾。 “我只不过是和状元郎说两句话,于大人这就护上了?”看着于炎不甘示弱,随后微微一笑扭头对盛长栒说道“从今往后就要叫小盛大人了,小盛大人好自为之。”说完看着盛长栒,小盛大人几个字咬的极重。三层含义,一层是盛长栒从今往后正式踏足官场,游戏开始。二层是暗讽盛长栒年纪太小,对付他手拿把掐,分分钟的事情。第三层那意思很明确。于炎护的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 随后又扭头对着于炎说道“下官还有公事要忙,恕不远送,先去忙了。”躬身行礼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盛长栒,随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盛长栒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倒不是他不想,而是如今的身份地位,哪里有他说话插嘴的份?除了卑躬屈膝的行礼,似乎什么都干不了。 一个从二品一个正三品,真可谓是神仙打架,殃及池鱼,还真是这个理。虽一句话没说,但是这一番明枪暗斗,最后受伤的似乎只他一人。他倒不怕,别忘了还有一句话话说得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韬光养晦、厚积薄发。” 于炎笑着,看着似乎心事重重的盛长栒,他还以为是盛长栒被吓住了,抚在其肩上安抚,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跟着于炎往外走,刚走到院子里,一下子被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撞到了。本来以盛长栒的身手完全可以躲过去,但是于炎就在跟前,他可不能让于炎看出什么端倪。于是只能装作弱不禁风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吃痛的捂着胳膊。 只见一个急匆匆的身影从盛长栒旁边飞身而过,横冲直撞、慌不择路,撞到了人也没停下。失魂的样子,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盛长栒只看见那人的背影,于炎赶忙上前将他扶起。随后也是深沉的盯着那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神情古怪。 “于大人!”盛长栒装作吃痛的捂着身子,见于炎发愣疑惑的问道“于大人这是怎么了?” “啊~啊!没事!没事!”于炎反应很快赶忙遮掩,但是盛长栒还是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细节。看出了于炎的不对劲,盛长栒对刚刚那人的身份产生了好奇。青绿色官服五品或五品下?盛长栒留了心,回去查查。 “状元郎没事吧?吏部的人都是这般毛手毛脚的,状元郎别介意。用不用去太医院看看?”于炎故作镇定的样子,让盛长栒觉得很不寻常,那人究竟是谁? 于炎此刻心中也是翻江倒海,他怎么会来吏部?? “不用了,摔了一跤不算什么大事。可别误了报到的时辰,还要去枢密院呢。”于炎虽然忧心忡忡,但还是镇定下来,先把眼前的事办好。 说着二人继续往外走,盛长栒回头看着吏部的正厅,那人不在那里,似乎是去了后面。 “不知于大人可知刚刚撞倒在下,如此匆忙的人是谁?”盛长栒试探的问道,看于炎刚刚的表现应该知道。 “啊,一个无名小吏,不曾见过。吏部官员众多,我也不是每个都认得。”停顿了一下,于炎有几分掩耳盗铃般的解释道,他的神情可不像是不认识的。 “想来是吏部的官员,有要紧事,毛毛躁躁有失体统。状元郎还要去枢密院报道,可别误了时辰,等会还要进宫呢。”于炎说着快步向前,说了这么多分明就是在掩饰。 盛长栒向后看去,那人和自己一般穿着一身青绿官袍,想来也是五品。毕竟是皇城中枢,五品下出现在这里可不多见,五品上应该穿朱红才对。见于炎的样子心下疑惑,跟着于炎出了吏部,向枢密院走去。 走了没两步,于炎就恢复了神色。一副无事发生般的模样,出了吏部大门就对盛长栒说道。 “曹大人之言,状元郎不必放在心上,任何事情都有我在。”言下之意就差明说了。 “以后还望于大人多多关照!”盛长栒笑着看着于炎拱手道,面对兖王和于炎的拉拢只能先应付着,此时他还没有选择的权利。 于炎此时心事重重,他还在想刚刚的事情。那个人怎么会去吏部?如此慌张可是出事了?他是去找曹伦的吗? 虽然满怀心事,但还是强装镇定,依旧和盛长栒谈笑风生。盛长栒眼睛何其毒辣,自然感觉到了于炎的不对劲。这中间究竟有何瓜葛? 两人都是各怀心思,一路有说有笑的。 第90章 紫袍玉带 于炎领着盛长栒进了枢密院,奇怪的很,刚进去就见周围的人都是冷眼旁观,奇怪的眼神盯着他们。气氛相当的怪异,于炎依旧笑意盈盈,一副不出所料,大局在握的感觉。 这又是什么圈套?眼神扫过四周,在看看于炎。只见于炎示意盛长栒自己过去,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感觉不怀好意。心下疑惑的走到正厅一个官吏面前,盛长栒躬身行礼“下官新任枢密院都承旨前来报到,这是下官的官凭。” 双手递上,只见那人仿佛没听见一般,并不理会。盛长栒见状不由提高了音量“下官新任枢密院都承旨……” 话还没说完,只见那人抬眼看了他一眼“吵什么吵?此地禁止喧哗,懂不懂规矩?没看见都忙着呢吗?那边等着去,耽误了公事,你有几个脑袋?”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盛长栒眯着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官吏。神情略带寒意,笑容表情牵强,忍了又忍。这才深吸一口气,躬身说道“都是下官的错,大人恕罪!” 随后那人瞪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做事。盛长栒瞥了他一眼,无奈的只能走到另外一人身前。只见那人也仿佛看不见他一般,就在盛长栒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那人站起身来,竟然故意撞了他一下,径直走了。盛长栒愣在原地,随后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孩童把戏幼稚无比,他盛长栒拍了拍衣服嫌弃的不在说话。 于炎在后面似乎料到了盛长栒会吃瘪,这会正静静地看着,默不作声。他就是要让盛长栒知道,而今他已无路可走。没有他和兖王这样的靠山,他如今在官场上寸步难行。 只见这时候角落里一个文书一般的人,放下纸笔快步跑了过来。“下官见过大人”只见来人一身青色官服,应该是七品下的官阶,这在中枢可不多见。 “你是”盛长栒扭头疑惑的看着他,这应该只是枢密院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吏。盛长栒以前并未见过,自然不认识。 “状元郎!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带着谄媚的笑容,不停地鞠躬行礼。他不知道盛长栒并没有为刚刚的事情生气,而今他似乎是在安抚盛长栒的情绪。 “这位大人,不知道你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也是恭敬地回礼,并不因这个小吏官职卑微而有任何怠慢。毕竟盛长栒初来乍到,就目前的形势看,枢密院还有人能理自己,这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也不知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亦或者这些人又是那个派系什么势力的?难不成是兖王和这个于大人的意思?想着不由看了一眼那个笑面虎于炎于大人。 而眼前这个小吏就更是恭敬,一脸谄媚,显然是官场老油条了。躬身行礼说道“在下枢密院正八品编修冯年,见过大人。” 真的只是一个小吏,左右看看见这些个正主没人搭理自己,就派个小吏过来应付自己。再看看于炎显然他知道内情,却不愿相告。这便是传说中的官场潜规则,下马威吗? 看着眼前的冯年,在环顾四周见无人搭理。于是只能是兵行险招,诈上一诈说的不得可以诈出幕后之人“这是什么情况?我可是新科状元,陛下亲授的从五品枢密院都承旨。睁大你们眼睛看清楚,你们如此怠待于我,可是对陛下有何不满?”盛长栒拱手朝天,随后将授官文书,高高举起。既然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当一把这没有脑子且嚣张跋扈的傻子。 冯年弓着身子抬眼看着,也不说话只是一味地陪笑。 “盛大人……”刚开口只听远远的一个声音便传了过来,看来果然奏效。“状元郎好大的官威啊!”正想着,只见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从后面屏风处走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穿紫色官袍。众人皆起身行礼, “朱大人” 刚刚那个叫冯年的更是一脸巴结献媚的模样,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上行礼。 盛长栒震惊的看着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人便是当初殿试与自己对立的那个紫袍金带的三品大员,自己还曾在官家面前斥责他。 他竟然是枢密院的头头,怪不得于炎不怀好意。如此一来全都通了,自己殿试的时候竟然意外得罪了自己的直属上司,和他在大殿上争得面红耳赤。于炎早就知晓,而今怕是有意为之。 盛长栒愣在原地,一副看起来像是吓傻的模样。 “盛大人言辞犀利我已经领教过了,在下枢密院直学士,正三品。朱越见过状元郎”不屑的盯着盛长栒,讽刺般的轻飘飘说出了自己的官职姓名。 “见过大人!”盛长栒躬身行礼,这好歹也算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吧,有些故作惊慌。 “下官是新任的从五品枢密院都承旨,今日是来就任的,这是下官的授官凭证。”盛长栒躬身将授官凭证递上,只见这个朱大人,一脸严肃的背着手站在他的面前凝视着他。 盯着他看了许久,盛长栒腰都疼了。他这才不屑的夹起盛长栒的授官文书,嫌弃的甩了甩“如此大的官威,我还只当是新来的院事,在这里训话呢。”讽刺的言语,看来其他人的冷眼相待都是眼前这个朱大人授意的。 正想着只见朱大人夹着官凭文书的双指轻轻松开,授官的文书飘飘洒洒的掉落在地上。盛长栒抬眼看着朱越这个朱大人什么意思,朱越不屑一笑。 “手滑了,还要劳烦状元郎捡起来。”轻飘飘的一段话,意味深长的神情,充满了羞辱的玩弄。 盛长栒弓着的身子还没有抬起,就这样眼睛上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朱大人。气氛怪异、时间凝固,一点点流逝。房间里无形的杀气一点点增加,压抑至极。于炎就静静的站在身后,也不说话,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还是我来吧!”冯年率先打破了平静,弯腰正要捡,只见这个朱大人死死的盯着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此间冯年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盛长栒见状笑了笑,嘴角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终究是弯腰去捡。刚刚拾起一角,这个朱大人却直接踩上。 “不好意思盛大人,没有看到。”这次只是僵持了片刻,朱大人就将脚移开。原本干净整洁的官凭,上面立时有了一个大大的脚印。 盛长栒抬眼又看了一眼朱越,也不在意,捡起用袖子挡了挡,轻轻一吹也不嫌弃,重新躬身递了上去。 “盛大人往后在枢密院当差,可不容易!凡事小心才是”意有所指的拿过官凭,说着还往后瞧了瞧于炎“我可不管你有什么背景,背后有什么势力。总之进了我枢密院的大门,就要懂我枢密院的规矩。” “自然,下官谨记。终身不忘大人教诲!”盛长栒说着微微抬头看着朱大人,一语双关不甘示弱的邪邪一笑。 “朱大人以后走路也要注意脚下才好!”说着从朱大人手上一把抢过官凭,放在空中仔细端详“这毕竟是陛下亲授,而今被朱大人随意践踏,这偌大的脚印可不好看。”说着将官凭折好。“我等自然知道朱大人是无心之举,可是御史台的那些大人若是知道了。参朱大人一个欺君罔上藐视帝王,可怎么好?不过朱大人官居三品,官家仁慈宽厚想来是不会怪罪的,您说是吧?” 不甘示弱的看着朱大人,既然已经得罪了,也就得罪到底笑了笑。“大人看也看了,刚刚也核对过了。我刚从吏部过来,吏部侍郎曹大人还说让我报道完,把这官凭交过去,吏部也要入档。对不住了朱大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官凭收起。 第91章 排挤猜忌 “你这是在威胁本官吗?本官可是你的上官!状元郎最好想清楚,自己掂量掂量!” “下官岂敢,只是善意提醒大人。至于这官凭,吏部侍郎曹大人特意嘱咐过,要不大人您亲自去问问?”盛长栒面带微笑,不甘示弱的抬头说道,不就是“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吗?”他深谙此道,毫不犹豫地搬出了吏部侍郎曹伦。 “状元郎果真非同凡响啊!连吏部都有交情,真是好得很!冯年!”朱越突然高声喊道,随后将手背在身后,一副怒火中烧却又强忍着的样子。 “既然你如此积极,就由你带着盛大人熟悉熟悉情况吧。”说完,朱越挥袖而去。 这个朱大人真是好生傲慢!且不说内阁次辅于炎就站在后面,他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走了?一个三品官员,他哪来的这般勇气?二品次辅都不放在眼里,他到底有什么背景? 于炎在后面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一直没有上前,也没有吭声。见朱越扬长而去,他这才走上前来:“状元郎切莫见怪,朱大人向来如此,我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盛长栒静静地凝视着于炎,只见他一脸戏谑,让人摸不透他的真实意图。于炎只字不提,盛长栒也不好多问,因为这本身就是一场暗中的博弈。 “时候已然不早了,枢密院的环境事务,往后有的是时间熟悉,咱们还是先入宫去吧。” 冯年在一旁赔着笑,默不作声,于炎做了个请的手势。盛长栒看着他,脸上也挂着虚伪的笑容,随后跟了出去。 冯年站在原地,目送着二人离开,依旧是那副谄媚、卑躬屈膝的小人模样。 这小吏甚是有趣,不禁又多看了两眼,只瞧他点头哈腰的,似乎在与人打招呼。自己和于炎都已走出老远,他却还站在门口,远远地目送着。 出了枢密院,盛长栒与于炎并肩走在路上,见于炎沉默不语,盛长栒知道他在等自己开口。 而今,装模作样还是要的,他赶忙用袖口擦了擦额头,做出一副刚刚惊惶不安、冷汗涔涔的样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拱着手开口问道:“还请于大人不吝赐教!”想着刚才冯年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学上个一两分也就足够了。 “哦!岂敢岂敢,都是自家人,状元郎有话直说便是。”于炎满脸笑容地看着盛长栒,心中暗自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个状元郎吓得不轻啊,这下可算是开窍了。他伸手搭在盛长栒的肩膀上,从此,二人便是兄弟,是自己人了。 盛长栒看了看于炎搭过来的手,在心里暗暗嫌弃了一下,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说道:“还请于大人赐教,我在殿试时无意中得罪了朱大人,如今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他装作心有余悸、惶恐不安的模样。 “朱大人向来是个眦睚必报的人,状元郎得罪了他,这以后的日子恐怕是……你也看到了,他对我都是爱搭不理毫无半点尊敬,我可比他还官大一级,不也是如此吗?”于炎担忧地看着盛长栒,他早就知道,今天就是要让盛长栒认清现实。 想他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子,得罪了吏部,而今又知道殿试的时候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再加上邕王也记恨于他,状元郎若其是个聪明人当明白接下来该效忠谁才是。 盛长栒凝视着于炎,于炎也凝视着他。 “还请大人救我!”盛长栒俯身作揖,不再装傻充愣。既然于炎有所图,那便如他所愿。 “甚好!状元郎此后便是自家人了,区区一个朱越,又何足挂齿。”于炎纵声大笑,盛长栒亦是频频颔首,然而其眼眸深处,却尽是难以掩饰的冷笑。 在于炎的心中盛长栒而今已经无路可走,不是自己人,也是自己人。对于他的投诚,自然不疑有他。 所以这才无所顾忌,和盛长栒说了一些朝堂局势,利害关系。状元郎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怎么办。也没说透,二人就这般各怀心思,来到了垂拱殿的挟屋。 说是挟屋其实就是大殿旁边的侧殿,门口一直都有人值守。进入宫城的那一刻,就有内侍官在前头带路。盛长栒观察到出来进去的大臣,只要到了宫城门口,就都有人前后跟着。 看来内宫之中规矩确实极其森严,外臣们进入宫墙后,活动的空间也很有限。路线全都是固定好的,必须由内侍官跟着,不然就是死罪。一路走来守卫那更不用说了,沿途真可谓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还有小队不断来回巡逻。 由内侍官领着,不一会就到了地方。看着眼前侧殿,和周围雄伟壮观的大殿相比,还真是不值一提。任谁能想到,这不起眼的地方,就是朝廷中枢所在?一条条律例,法条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还真是斯是陋室,不过也要看和谁比,毕竟是宫城,再怎么简陋也比外面豪华不少。 迈步走了进去,只见一二十位大臣正在有条不紊的埋头处理着政事。 见于炎和盛长栒走了进来,所有的大臣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随后就又全部继续去忙手头的事情去了,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这和之前吏部针锋相对,枢密院疏远排挤相比,这里还是有所不同的。想来能在官家身边的人,又岂会是善类?这里恐怕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越是平静越暗潮汹涌。在坐的众人那个部门衙门都有,背后的势力靠山更是错综复杂。看看他们的官服品阶,似乎盛长栒在其中,应该也算是最底层的存在了。 于炎热情的带着盛长栒,给他引荐了几个人,想来这些人也都是兖王一党。其他人则是充耳不闻,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如此这般被迫的,被彻底贴上了兖王一党的标签,不过倒是不怕。 这边小圈子聚在一起,其他人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暗中观察。 今日这一趟跟着于炎不虚此行啊!而今也算是长了见识,亲眼目睹了一个个官场小圈子。这不得不让让盛长栒瞠目结舌,对而今朝堂上的派系有了大致的轮廓,真是亲闻不如亲见。 邕王兖王一党对立,以曹伦和于炎为代表,党派大位之争,你死我活。 以齐牧和柯政为代表的一干权臣,背后也都有自己的势力算计。官阶、地位、权利,争的那也是水火不容,不相上下。 清流文臣和武将集团之间也很明显,政见不和,地位差距都是两边纷争的导火索。文臣清流们在这件事上倒是异常团结,排挤武将,甚至到了文武不联姻,两方对立敌视的局面。 这中间错综复杂,权衡交错,身份焦灼。还有宦官,鹰犬,各方势力心腹,以及中立的一干重臣文武。当然还有故去的官家亲子,前太子一党的一干拥护大臣,以及陛下亲信等等等等,这潭水深不见底。 盛长栒而今被迫以兖王一党的身份卷进了这场漩涡,自己的位置在一个角落里,旁边是翰林院都承旨,和他一样的一个五品小官。 刚坐下就能看出其对盛长栒的不屑,看来邕王一党的流言蜚语还是有很大杀伤力的,至少而今不少的清流文官,对他的排挤显而易见。 第92章 贺家来访 夹缝中求生存的盛长栒如今的日子并不好过,上司难为时常给他小鞋穿,同僚们的排挤无视,邕王一党更是虎视眈眈。盛长栒倒是心大一一接下,暂时依附兖王,借力打力在夹缝中求得一丝喘息。这日盛长栒休沐,勿言匆匆进来。 “我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那人是谁?”盛长栒让勿言去查那日在吏部撞到他的那个小吏,当时他就看出于炎神色不对,能让二品大员内阁次辅脸色大变的人,这中间必有蹊跷。 “公子叶大人让我告诉你,那人是曾经的东宫属官太子中舍李牧。” “太子中舍?”盛长栒吃惊的站了起来,眉头紧锁,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 “太子中舍怎么会去吏部?于炎见状又为何神色不对?他是去找曹伦的?” “公子叶大人还让人带话,说此事到此为止。公子你从未问过此事,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有叶大人还说让公子你,万不可掺和,少管闲事为妙。” 盛长栒抬眼凝视着勿言,柳尚书的警告竟令他心惊胆战。户部尚书叶良辰执掌户部,自然与钱家及盛长栒交往甚密,两家交情深厚。 “公子,这是太子中舍李牧的信息,他现为翰林院的修撰。此人处世谨慎,出身寒门清流。他以往不与权贵结交,与曹伦、于炎也并无瓜葛。”勿言毕恭毕敬地将自己查到的信息呈上。 盛长栒疑惑地看完,心中暗忖:此人果真不善交际,若真如此,怎会令于炎惊恐万分呢?看着勿言,他深知其所查信息不过是皮毛罢了,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呢? 太子中舍?东宫属官?盛长栒突然想起了王旭,心中顿时有了一个惊心动魄的猜测。传闻陛下三子的死另有内情,于炎惊恐万状,李牧慌不择路,前往吏部寻找的极有可能是曹伦,难道这传闻竟是属实? 这个猜测令盛长栒胆战心惊,他神色凝重,缓缓坐下,搓着手指陷入沉思。勿言见自家公子这番模样,便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轻轻合上书房的门,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打扰。盛长栒在书房中苦思冥想,目光如炬,眼神阴寒。 这几日大娘子那边倒是通过各方关系打点,终于让二哥哥盛长柏,顺利的进入了翰林院,成了正七品翰林院编撰。 与盛长栒而今被处处排挤的处境有所不同,盛长柏一去就受到了上司的重用。没办法谁让翰林院的主事,是段哲延的父亲段候。有盛长栒这份关系在,又有王家盛家扶持,两兄弟的境遇倒是天壤之别。 盛长栒明里被人处处针对,暗里迫不得已的于兖王周旋。每日小心翼翼,活的胆战心惊,倒是比盛长柏艰难许多。 今日白石潭贺家刚好到访,他家老太是盛家祖母多年至交。白家世代行医,父亲也曾是太医院的院正。只可惜十多年前在太子病逝后,也突然英年早逝,只留下孤儿寡母。 随后白家就回了老家,而今他家孙子医道有成。这才举家来到京城,开设医馆坐诊看病,顺带着还做些个药材生意。 白家一入京,就受到了盛家祖母的邀请,来家中做客。一来多年挚友闺蜜叙叙旧,二来掩人耳目,替盛家大姑娘看看女儿家的妇科症,三来自然是两家老太想要结亲,让各自的孙子孙女相看一番。 这不借口着看绸缎料子,把盛家大姑娘带了下去,只留厅上姐姐明兰和贺弘文说话。二人正尴尬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贺弘文正说到让明兰少吃冷酒的事,盛长栒便走了进来。 “姐姐!祖母!快来尝尝我刚去城南给你们买的果子,都是你们最爱吃的。” 一边说着一边兴高采烈,提着篮子走了进来。盛长栒今日休沐,早上把自己关在书房。随后便出门去了,回来时路过城南刚好买了这些点心果子,想着祖母姐姐爱吃。 进来后才发现厅堂里除了自家姐姐,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对面。长相也是儒雅清秀,仪表堂堂,端坐在那里。 盛长栒立马收敛,躬身行礼“不知道有客人在,还请恕罪,是在下冲撞了。” 贺弘文立马站起来回礼“想必这位就是盛家弟弟吧?不打紧,不打紧的。” 好奇的打量着贺弘文,心中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盛长栒刚去了城郊庄子,他的庄子上收留了许多从宫中出来,孤苦无依的老人。还有各家犯事的小厮奴仆,以及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犯官家眷。 这些人别看不起眼,可是有好些人脉关系,甚至知道好些个隐秘把柄。是盛长栒的重要消息途径,甚至一些朝中信息全依仗于此。 他从一些人口中打听到,官家继位后,子嗣艰难。一直没有孩子,好不容易在接近而立之年诞下皇嗣后,还是个公主。 于是官家便接了几个宗室之子,到宫中将养。其中就有如今的兖王、邕王、还有柳州的赵宗全等。 不曾想宗室之子进宫后,两年内陛下竟然有了自己的亲子。皇长子诞生,虽然先天不足,但官家后嗣有望,对这些个宗室之子自然也就不怎么上心了。 只是不曾想,皇长子先天不足,不到三岁就夭折了。官家伤心之余,开始大力培养这些宗室的孩子们。 又过了几年皇次子诞生,身体强壮活泼好动。皇次子五岁时被陛下立为太子,随后陛下将逐渐长大的宗室之子全部送出宫去。 不曾想没过几年,活泼好动的太子竟然失足落水。从此一病不起,最后在八九岁的时候夭折了。官家痛不欲生,本来被送走的宗室之子又有了机会被接了回来。 不曾想这时候皇后有孕,竟然为陛下诞下皇嫡子。随着皇嫡子的出世,宗室之子在无希望。皇后毕竟年纪大了才生下嫡子,皇嫡子出生时身体虽然孱弱,却是长大成人了。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嫡子,不满三岁就被封太子。一干辅佐的大臣太傅,太师都是最好的,官家娘娘恨不得给他世间最好的一切。 太子逐渐长大辅政,虎父无犬子,颇有官家仁君风采。不曾想却在出巡赈灾的时候出了意外,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卧床一年,最后也一命呜呼了。这事就发生在盛肱刚刚升任五品,举家迁往京都前。 官家当时震怒,一向仁慈的官家杀了好些人。朝中闹了许久。当时就有传闻,太子是被宗室暗害。朝中当时人人自危,朝局微妙,官家当时也下令彻查。但不知为何,最后不了了之。 当时为太子诊治的太医院更是人人自危,太医院首太医令、太子身旁的太监相继自缢而亡。东宫属官们相继辞官归隐,段候的得意弟子,之前提过的范公就在此列。 似乎白石潭贺家当时的主君,也就是贺弘文的父亲,也在太医院当职。贺弘文自幼丧父,这中间……盛长栒眯着眼睛打量着贺弘文,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第93章 姐姐华兰 看见盛长栒盯着贺弘文出神,不明所以的姐姐明兰连忙起身。 “这是白石潭贺家的弘文哥哥,这是我七弟弟盛长栒。” 姐姐明兰听到有果子,高兴的接过盛长栒手中的篮子,然后为两人引荐。 “原来是贺家哥哥,小弟长栒拜见。”盛长栒躬身行礼,心里虽然疑惑,但是面子上还要克己守礼。 “盛家弟弟客气了,听闻你刚刚中了状元,还授了官职。我祖母与我都为你准备了贺礼,祝盛家弟弟前程似锦。”贺弘文也是谦谦君子,拱手说道。 “弘文兄客气了,长栒小字谨怀,若不嫌弃便直接叫长栒小字即可。”盛长栒客套且疏远的说道,并没有让贺弘文直呼他弟弟什么,想做他姐夫可没那么容易。贺弘文尴尬的笑着,他自然明白盛长栒的言下之意。 “我刚带了祖母姐姐最爱吃的果子,小桃你去分装了拿过来。贺家祖母也在,弘文兄和贺家祖母正好尝尝。”三人客套这落坐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了许久盛家祖母和贺家祖母互相搀扶走了过来。后边还跟着大娘子和大姐姐华兰。 “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看着一旁坐着的盛长栒,盛家祖母吃惊的问道。 今日盛长栒休沐,他一早就风风火火的出门去了。盛家祖母还以为他又约了哪家的至交好友,恐怕晚上才能回来。 “我出门买了祖母最爱吃的果子点心,这不赶紧给祖母送来。”盛长栒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给贺家老太行礼。 “贺家祖母安,大娘子安,大姐姐妆安。” “哎呦!这就是你家乖孙儿吧?真是风姿卓绝,少年才俊。我这一见就喜欢的不得了。”贺家祖母喜笑颜开的看着盛家祖母说道,也是个会说话的老太太,句句只说的盛家祖母喜笑颜开。 “只可惜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不然就是抢也要抢了去做孙女婿才好。” “哈哈……”盛家祖母笑容满面,瞥了一眼盛长栒。盛长栒心中一惊,祖母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寻常。 随后盛家祖母不动神色,脸上带着笑容,口中仍然责怪道“你快别夸他了,他啊自小愚笨,就知道死读书。不像你家弘文行医问药的,他啊就是个书呆子。” “愚笨?”贺家祖母惊讶的看着盛家祖母“若若真如此还能高中状元吗?我这一路进京可是没少听说。如今想与你家孙儿结亲的人家,恐怕要从你家大门口排到金明池了吧。” “可惜我就这么一个孙子,比不得姐姐你这么好的福气。这孙子孙女的一大堆,都是个顶个的出挑。”贺家老太说着意有所指的看着姐姐明兰,姐姐害羞的低下头。 大娘子和华兰都是陪笑的坐在旁边,刚刚贺家祖母给华兰诊治,这会子大娘子自然不好说什么。 众人又是一番说笑客套,时候不早贺家祖孙也就告辞了。 寿安堂的厅堂上,只剩下大娘子和华兰姐姐这些自家人。 盛长栒明兰替祖母将贺家祖母送到门口,这边祖母和大娘子还有华兰说着话。 “有了贺家这金口玉言的,保你近日能再生孩子,我就放心多了。”祖母拉着华兰,大娘子听闻更是喜笑颜开。 “你务必听她的好好调理,管家的事情就不要在揽着了。你是哭也好,求也好,装病也好,示弱也罢。快快找个由头丢出去!”盛家祖母教着华兰 大娘子立马不愿意了“这些年华儿费了多少心血,这才得了个会管家的名声。这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 “你糊涂!这忠勤伯府日后都是由他家大郎袁文纯继承,没有华儿女婿什么事?” “这是他家袁大娘子偏心大儿子,故意折腾华儿的。有道是管家三年,猫狗都嫌。如今华儿带个女儿,她做的再辛苦,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祖母睿智的给大娘子分析 大姐姐华兰连连点头“忠勤伯府开支含糊,我用自己的嫁妆钱子填了又填,才铺平账。何苦哀哉!”华兰一脸落寞,显然在婆家受了委屈。 盛长栒和姐姐明兰送完贺家祖母,刚回来正好在门口听到。姐姐明兰拉着他站在门口听着,并没有进去。 盛长栒听闻,皱着眉头,自家大姐姐待自己一向不错。心下盘算着,怎么帮她才好。 只听里面大娘子立马炸锅“他们袁家,一个堂堂伯爵府,竟然有脸用媳妇的嫁妆?” “来人!来人!快去套车,我要去袁家理论……” 门外的盛长栒和盛明兰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盛长栒忍着笑。明兰示意他低声点,别被听到。 “回来!回来!”祖母连忙喊道,华兰姐姐似乎也拉着大娘子。“母亲” “天下事若吵架赢了,就万事太平,那燕云十六州早就拿回来了。” “我是没听过这种有脸用媳妇嫁妆的,天潢贵胄人户。”嘟嘟囔囔的大娘子,很不服气的坐下。 “谁家没有龌龊账?几个闲钱的气,就不要提了。你姑娘身子弱,累不得,甩了管家的事,仔仔细细养着,生个孩子才是正理。”祖母语重心长的开解道 盛长栒对着姐姐明兰竖起了大拇指,自家祖母那真是没的说,佩服!佩服! “祖母你也别气,母亲和如儿一个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往日受了委屈,回来哭的时候,她还说要去袁家闹个天翻地覆呢。”温柔的声音,是大姐姐华兰。 随后祖母又是一阵的安抚,让大姐姐不用忍着,有委屈还是要回来说才是。 见三人私房话也说的差不多了,盛长栒这才和姐姐盛明兰走了进来。 “祖母,大娘子,大姐姐。”见礼后,三人不再说刚刚的事情。 “贺家祖母和贺家哥儿送走了?” “是祖母” 盛长栒一脸恭敬的行礼,华兰看着自家弟弟妹妹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拉着祖母说道。 “祖母我这次回来也疼疼弟弟妹妹们吧,我听说过两天在新郑门外金明池边有场马球会。”华兰说着在祖母身边坐下 “是永昌伯爵府吴大娘子办理的,还说要用贵重首饰做彩头。这景龙门,阊阖门左近人家的官眷娘子们都去。”华兰姐姐说着,大娘子嗔怪的看着她。 “不如让咱们弟弟妹妹们,也去玩耍一趟。小七如今好不容易才中了榜,也不会总是绷着。去马球会上松快松快,可别成日里不是在书房,就是在朝堂的憋着自己。” 华兰看着盛长栒,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她也有所耳闻。自家相公也曾与她提起过,自家这个幼弟似乎在衙门过的很是艰难。她没跟祖母父亲说,就是怕他们担心。此事她就连自己母亲也从未说过,想着马球会不如让小七去放松放松。马球会上都是勋爵显贵,小七这个状元生的俊秀。若是被那家官宦人家小姐看上,有了岳家助力提携,也好少受点排挤。更何况自家的几个妹妹也早就到了定亲的年纪,也可以相看相看。 第94章 祖母看破 听华兰所言,盛家祖母在审视盛长栒与盛明兰后,心中自然也是颇为乐意。这两个孩子总是约束着自己,闷在这宅院里总是放不开,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确实也应该放松一下了。 于是,她便同意了,并且嘱咐盛长栒,若那日不当值,也一同前去凑凑热闹。如今,盛长栒在衙门的处境可谓艰难,不仅遭受清流排挤,还备受上司刁难。相比之下,他的二哥哥盛长柏在翰林院里倒是如鱼得水备受重用,整日里忙碌得不见人影。 一番交谈后,大娘子和大姐姐华兰便起身告辞,返回葳蕤轩去了。刚出门,大娘子就板着脸,责备华兰将吴大娘子马球会的事告诉了盛家祖母。没有私下说与她听,如今家里都知道了,自然是都要带去不能有所偏颇的。盛长栒和明兰带去也就罢了,可只要一想到还要带上墨兰和盛长枫,大娘子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母亲,您就全当是感谢祖母为我费心筹谋,也当作是为了小六和小七,他们平日里可都是最听话不过的孩子了。”华兰搂着大娘子的胳膊撒娇道。 “长柏整日忙得不可开交,连睡觉的时间都寥寥无几。我看七哥儿他这个从五品倒是当得清闲的很,还有闲情去参加马球会。”大娘子嫉妒不满地说道。 华兰看着母亲,终究还是没有将盛长栒的困境说出,只是拉着大娘子低头不语的向前走去。毕竟,外头那些风言风语,说出来只会让父亲和祖母担忧。 在寿安堂里,祖母找了个借口,把姐姐明兰支了出去,只留下盛长栒一人。她挥手让左右退下,此时,屋内仅剩下祖孙二人。 盛长栒满脸疑惑地看着祖母,显然意识到祖母故意支开姐姐和一众丫鬟婆子,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只是不知道祖母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祖母坐在软榻上,半抚着矮桌,睿智的眼神凝视着盛长栒。 盛长栒先是一愣,随后看着祖母。心中暗暗吃惊,祖母何出此问?是觉察出什么了吗?聪慧如他一时间竟然被盛家祖母问住了。 “祖母……”偷偷看着自家祖母,试探性的问道“祖母在说什么?孙儿不知可是做错了何事?”战术性的装傻,小心翼翼的问道,意在于看对方究竟知道多少。不是他不愿意和祖母说实话,而是祖母毕竟上了年纪,他如今所谋之事恐吓到她。 祖母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过了许久。自家祖母突然说道“而今我是起六爻卦,也看不透你的心思了。终究是长大了,刚入官场心思就这般深沉,他日可还了得?” 看着祖母平静的盯着自己,睿智的眼神仿佛穿透盛长栒的内心,盛长栒第一次有种被人看透无处躲藏的感觉。 见盛长栒不说话,盛家祖母继续说道“你就笃定我揭不破你的鼓面?” 盛长栒脑子继续运转,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难不成将自己所有的谋划算计都告诉祖母?不然若是撒谎诓骗,自己又怎么好,那可是将自己养大的祖母呀。心中正在犹豫,根本拿不定主意。 正想着不料祖母又开口说道“可叹我养你这么多年,终究是被你蒙骗拿捏了!” “我没有!”见祖母说的平静,盛长栒却是急了,盛家祖母是他这一世最亲的人之一,再有就是姐姐明兰了,自己怎么可能蒙骗拿捏她。 “祖母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我……”关心则乱,往日能说会道精明算计的盛长栒,面对着这样的老人也无言开口,竟然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最疼你的,而今都被你轻松蒙骗!”见盛长栒还是不说话,盛家祖母终究是急了“你有什么话是不能与我说的吗?” 盛长栒心慌的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今你大了,主意也大了。而今又中了状元,自然是看不上我这老婆子了。”说的痛心疾首,期望的眼神看着盛长栒,终究还是想让盛长栒自己说出来。 “没有祖母,我……我确实……确实有事瞒着祖母……但是……”盛长栒很慌张,他从未想过盛家祖母竟然能将他看透。他更不知道祖母都知道了什么,他该告诉祖母些什么,若让他诓骗祖母,他也是不愿意的。可全盘托出,祖母能承受吗? “跪下”正想着,盛家祖母却突然拍着桌子怒声呵斥。 原本站着的盛长栒先是一惊,随后看着突然暴怒的盛家祖母,愣愣的看着。不等祖母话音落地,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什么情况?心里不由得打着鼓,他可从未见自家祖母发这么大的火。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在我面前还耍这样的心机?”盛家祖母见到发愣的盛长栒,厉声呵斥。随后捂着胸口,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盛长栒见状立马跪着就来到祖母身前扶住她,祖母气血上涌,只觉得眩晕。盛长栒跪在自家祖母身边,担心的看着她。 “啪”一巴掌扇在盛长栒的脸上,盛家祖母虽然心疼,但是仍然下了重手。 “你既然不肯说,那我且问你,我今日为何打你?”祖母盯着盛长栒,四目相对,天不怕地不怕的盛长栒竟然有了一丝心虚。 眼神竟然有了闪躲,他可以在外面运筹帷幄,算计所有人。甚至和一二品大员对视,都不落下风。可是面对从小把自己养大的祖母,盛长栒却没有那么多心眼。 跪在地上,立马趴下。“祖母息怒,孙儿虽然不知为何惹祖母如此动怒,但是孙儿请祖母千万保重身体。” “你还知道让我保重身体?你做的那些好事,若让你父亲知道,你看他如何饶得了你。若是传到外面,你就毁了,你知道吗?”盛家祖母拍着桌子,看着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痛心疾首的呵斥道。 “孙儿不知做了何事,惹得祖母如此动怒,孙儿知错了。都是孙儿的错,还请祖母切勿生气。”盛长栒跪在地上一个劲的认错。他确实是怕祖母气着自己,在有个好歹。 “科举前我就觉察到了不对,当时并未发作,是为了你的科考仕途着想。我是忍了又忍,今日终是忍不住了。我且问你,你三哥哥为何出了考场就一病不起?还有他结交邱家害得你父亲被官家扣押,种种内情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心惊肉跳的看着祖母,不曾想瞒了所有人,却被祖母看出了端倪。 看着自家孙子的眼神,盛家祖母哪里还不知,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 “你还不肯说?你平时装的谦和恭敬、谨小慎微,难不成都给诓骗我,做给我看的吗?”盛家祖母抚着盛长栒问道,这些日子她都看在眼里。 一桩桩一件件,各种蛛丝马迹,都让她察觉到,这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很不简单,甚至心机深沉的让她这个见多识广的老太婆都捉摸不透。 从小公爷丢帕子,到墨兰偷看外男,心思缜密的盛家祖母从细枝末节处,发现了很多盛长栒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身影。 原本她以为只是小孩子家家的小手段,栒哥儿也只是看不惯林栖阁平日里欺辱他们姐弟,借机出口恶气,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不曾想后面竟然在长枫结交邱家,盛肱被官家扣押这件事中发现了盛长栒的身影。自家孙儿还未入仕,平日里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读书识字,何以见得竟然对朝局党派,各方势力了如指掌? 这不禁使她心惊肉跳,就怕一个不小心盛长栒走错了路。自此便对盛长栒的一言一行倍加关注,之后发生的事更是让她毛骨悚然,惊恐万状。 她惊愕地发现,盛长栒竟然和汴京赫赫有名的鬼市,那个黑白两道都有所涉猎的八号当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这不禁让她联想起林噙霜贱卖家产的丑事,由于盛长栒即将参加殿试,盛家祖母只得暂且隐忍不发。不过,祖母也没少旁敲侧击,多次提醒敲打。。 随着盛长栒高中之后,他去林栖阁的事,也都被盛家祖母知晓。近些日子外面流言蜚语也传到了盛家祖母耳旁,这才有了今日祖母支开众人,一并发作询问的事情,若在不敲打敲打这个孙子,他怕是会张狂的没边。 “好,你既然不愿说,那我一件件说来,你且看我说的对与不对。”盛家祖母将以上的事情,桩桩件件说的有理有据“你还敢诓骗我吗?” “祖母孙儿没有,孙儿从来没有想过要诓骗您老人家。”盛长栒慌乱的拉住祖母,哪里还有平日里运筹帷幄,筹谋算计的模样。 第95章 祖孙交心 盛长栒前所未有的慌乱,他走到今日。邕王威胁,兖王逼迫,朝臣排挤,他都不曾像今日这般慌乱。也从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陷入如此境地,若是有如今恐怕也只有盛家祖母和自己的姐姐明兰了。 “那你且与我说说到底为何?我哪点说错了?”拍着桌子,盛家祖母也是着急。关心则乱,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生怕他心术不正行将踏错。 那些事情桩桩件件,但凡有一件传扬出去,盛长栒这个新科状元可就全毁了。更何况而今外面风言风语,他以为盛家祖母不知道他被人排挤,被清流口诛笔伐,其实盛家祖母全都听说了。 正是因为听说了,所以今天才会如此痛心疾首,如此着急甚至打了盛长栒。若是那些盛家后宅的腌臜事情在传扬出去,自家的这个孙儿可就全毁了。 人言可畏别人可不会管什么前因后果,他必定会落个残害骨肉,忤逆不孝,谋夺家产的罪名。再被那些个清流言官参上一本,他还有命在吗? 盛家祖母对盛长栒,比明兰更是多了一份寄托在的。虽只是孙子,但他刚出生就养在身边,何尝没有慰藉自己对亲生儿子的那份执念与感情。 他自来到自己身边,就小小的一点点,自己的儿子当年也是这般。多年的感情虽然是祖孙,但也寄托了盛家祖母内心里缺失的,那份深深的母子之情。 盛长栒低着头,不知该从何说起。看着年迈的祖母,难道要告诉她全部的真相?告诉她自己如今的筹谋,闹不好那可是杀头大罪,灭顶之灾? 难道要让祖母这把年纪,还要担惊受怕?其实他都知道,无论如何他与盛家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若是行差踏错一点,闹不好就是诛九族的大罪。牵连的可不只姐姐祖母。 见盛长栒不说,跪在地上不言语,盛家祖母更是生气。 “你还想诓骗我?你以为外面那些个流言蜚语我都不知道?” 盛长栒震惊的抬头,自家祖母还真是厉害。不愧是女中诸葛,盛家幕后的掌舵人,盛家能有今时今日怕离不开祖母的筹谋划策。 “祖母孙儿的确有事隐瞒,但是请您相信孙儿对您的心意绝无半点虚假。”盛长栒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终究是因为祖母而触动,情不自禁的眼眶竟然有几分湿润。强忍着,毕竟男儿有泪不轻弹。 看着盛长栒委屈的像个孩子,盛家祖母所有的责骂怪罪也都化成了心疼?自己养在身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己焉能不了解?若不是事出有因他又如何会那般行事,终是不忍的说道。 “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就说出来,有祖母给你撑着,豁出这把老骨头也为你做主。用得着你豁出前程吗?” 听到祖母如此说话,盛长栒哪里还忍得住。自己的筹谋算计,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似乎都成了卑劣且见不得人的手段。面对着祖母的句句关切,他终究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盛家祖母更是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你可知你办的事情,传出去一星半点,你就全毁了。孩子你寒窗苦读十多年,五岁开蒙至今。多少付出?多少心血?而今苦尽甘来,大好前程,你糊涂啊!”祖母说着激动的摇晃着盛长栒 看着一心一意为自己打算的祖母,面对这样的祖母,实在不忍心骗她,盛长栒终于声泪俱下“祖母!孙儿错了,孙儿不该让你担惊受怕。都是孙儿的错,祖母但是请您要相信我。” “值得吗?孩子后院里的些许小事,值得你堵上前程仕途吗?她林栖阁算什么东西?你去将你父亲找来,将你受得委屈全部说出来,祖母给你做主,看你父亲他怎么说?我告诉你今日就是拼了我这把老命,也要处置了她。” 看着祖母盛长栒真的是被感动到了,眼泪再也忍不住。他想对祖母全盘托出,但是祖母怎么受得了? “祖母……祖母睿智,那些事确实都是孙儿所为,不止如此还有许多事孙儿也都瞒着您……孙儿是不想您担心。”跪在地上扶着祖母让她坐下,跪在她的面前,擦了擦眼泪,郑重的看着祖母。心一横,决定将所有的事对祖母全盘说出。人生在世,若是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瞒着哄骗,那还是人吗? “祖母你问孙儿值得吗,孙儿却从不后悔。当年我还是婴孩烛台点燃了床幔,我差点葬身火海。六岁汴京城郊闹时疫,若不是祖母我差点病死,八岁时掉进池塘,若我不通水性早就淹死了。祖母一桩桩一件件,都做的极其隐蔽,可那根本就不是意外。我若是不是藏拙至今,小心翼翼,怕是活不到现在。”攥着拳头,恨意涌出。一向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盛长栒,在盛家祖母的攻势下,竟然直接破防。若说这天下还有谁能成为盛长栒的软肋,盛家祖母当属第一。 “什么……你说什么……”任凭盛家祖母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而今也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前些日子科考前,孙儿觉察到林噙霜似有异动。于是吩咐勿言将计就计,林噙霜想在我科考的东西上下手,毁我前程?我便让她自食恶果……当日小公爷丢了帕子,也是我亲眼看着四姐姐捡走,拉着她让她没有机会栽赃转移,更是设计让爹爹看到……我还觉察到林噙霜有意贱卖家产,便联合鬼市当铺,设计让她低价典当,而今她的财产都在我手……”盛长栒在无丝毫隐瞒,将实情全盘说出。 “祖母就是这些,孙儿的事情都告诉您了,不敢有丝毫隐瞒。” 盛家祖母抚着胸口,盛长栒连忙扶住。 “祖母您没事吧?孙儿不孝不愿告诉您,就是怕您担心……” “那个贱人!你为何不早告诉我?”盛家祖母一阵后怕,自己的亲生儿子就是这般,活活的葬送了。 “孩子你受委屈了,都是祖母的错。没能看护好你们,都是祖母的错……”祖母伤心的把盛长栒搂在怀中 “你去将你父亲找来,今日我定为你做主,亲手处置了她……” “祖母不可,我空口白牙,父亲是不会信的……祖母孙儿知道您在家中艰难,孙儿不想给您添麻烦,而且我已经长大了,可以护着你与姐姐。” “有我给你做主,你父亲他难道还敢忤逆不成?”祖母下定决心,今日就是拼着得罪盛肱也要为盛长栒讨回公道。 盛家祖母在盛家其实也很艰难,盛肱不是她的亲子。后母难当,她是说轻说重都不是。若盛肱是她的亲子,哪里还有林噙霜在盛家作威作福的事?盛家祖母早就将人收拾了。 “祖母”拉着祖母的手“祖母不可,您可知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外面的流言蜚语您也有所耳闻,因为三哥哥结交邱家,埋下了祸根。殿试之后邕王虎视眈眈,我盛家已经到了生死边缘。邕王认定我盛家是兖王一党,处处与我为难。兖王一党乐享其成,更是处处算计逼我入绝境,然后让我投靠为其所用。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就是他们的阴谋。”盛长栒将自己眼下处境也一一告知祖母,任凭盛家祖母什么场面没见过,也是慌了神。 “祖母眼下我们绝不能自乱阵脚,给他们把柄。孙儿已有谋划,祖母若是信我,当不可声张一切如旧。”盛家祖母欣慰的看着自家孙子,他当真是长大了。长叹一声,拉着他的手。 “那当铺可曾可靠?万一……” “祖母当铺其实是孙儿的私产……”将自己的产业,和自己与钱家的关系也一一告知,盛家祖母仿佛不认识一般看着自家孙子。 “你是从多大就开始筹谋这些的?” “你还瞒了我多少事情?”既生气又心疼 第96章 马球会一 盛长栒在盛家祖母面前和盘托出、毫无保留,盛家祖母也深知此事关乎家族生死存亡,切不可张扬,以免授人以柄。 祖孙二人心有灵犀,决定按兵不动。如今有祖母坐镇,盛长栒如虎添翼。 几日风平浪静,转眼到了马球会这天。盛长栒告了假,反正他如今不受重用,还时常遭上司刁难。本应在官家左右侍奉、常能面圣的承旨郎,如今却成了可有可无的角色。偶有面圣的机会,也都遭上司剥夺。故而告假一日,出去散心也无伤大雅。 旭日喷薄而出,阳光灿烂明媚,今日天气宜人。绿草如茵,新芽初露,春意盎然,大地复苏,真是个踏春游玩、打马球的好时节,盛长栒正好前来放松放松。 金明池畔,吴大娘子举办的马球会,热闹非凡。各家权贵官眷纷至沓来,郡主和县主们也赶来凑热闹。 马球,捶丸,风筝,射箭应有尽有。 盛家一行人跟着大娘子,四个兰也都到齐了。盛长栒盛长枫两兄弟也都跟着,只有盛长柏翰林院事忙没有来。 “顾二哥来了?旁边那个就是魏行首吧?绮云楼的芸娘也来了,嘿嘿。”一行人刚下马车,盛长枫老远就看到了顾廷烨。兴奋的叫嚷着,对秦楼楚馆的花魁娘子更是了如指掌。 “是顾二叔”墨兰跟在旁边不忿的纠正道,看来她还痴心妄想,惦记着齐衡故而在辈分上才如此在意。 “顾二哥”盛长枫根本不理会墨兰,一路小跑叫嚷着,就朝顾二跑了过去。 盛长栒摇了摇头,林栖阁的还真是记吃不记打。今日若不是全家哥姐都出来,还有大娘子带领,盛长枫恐怕是出不来的。 “你看我这傻哥哥,面子上的功夫也不做一下。眼见着邱家见弃于官家,转眼就巴结上顾家,他那点心思谁看不懂呀。也不嫌丢人?”墨兰看着盛长枫一脸的嫌弃 “你二哥长柏在翰林院忙如鬼,他倒是有空在勾栏院里看行首。”大娘子和如兰走在前头,看着盛长枫的背影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是我二哥哥出息,母亲没看见小七也来了嘛?我看他最近清闲的很,动不动就休沐告假的。衙门里也没什么差事,定然是个不受重用的榆木呆子。” 大娘子轻蔑地瞥了一眼盛长栒,这几日她在娘家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听她姐姐康家大娘子说,这七哥儿不知怎的惹恼了上司,还连带着清流派系的一众官员都对他极为排斥。 说到这些,大娘子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他就算考中了状元在科举仕途上压了柏儿一头又如何?授官从五品又如何?还不是不如我家柏儿风光受用? 和如兰说着话,如兰告诉大娘子她想去打捶丸。大娘子一听,高兴地答应了,如兰带着丫鬟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姐姐明兰四处张望,自然也看到了马圈那里,正在安抚马匹的余嫣然。余嫣然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明兰喜出望外,看看弟弟随后向大娘子禀报了一声,便欢天喜地地跑了过去。 看着自家姐姐如此高兴,盛长栒也心情愉悦。他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疑惑地嘀咕道:“怎么没看见段小侯爷的身影?”盛长栒伸直了脖子,心里觉得十分奇怪。如今在汴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要有余大姑娘在的地方,必然会有段小侯爷这个跟屁虫的陪伴。 他让勿言帮忙看着点,然后眼看大娘子快要登台入座,赶忙走上前去。 “母亲”盛长栒刚一开口,大娘子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也去放松放松吧。”大娘子今日心情格外好,又觉得盛长栒不如长柏优秀,看着盛长栒的眼神中,竟然多了几分怜悯。于是,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为难孩子们,给他们都都放了假,也不再讲究那些这些的规矩了。 盛长栒躬身行礼,礼数称呼都很周全,而今也是入仕为官的人了。一举一动自然要合乎礼数,不然被言官参奏可不是开玩笑的。盛长栒礼数周全,大娘子见了也是欢喜的。 “如何?瞅见段小侯爷了嘛?”跟大娘子说了一声,回到勿言身边问道。 “公子我瞅了半天也没有看见。” 奇了怪了,怎么可能。 那边盛长栒还在人群里寻找着段小侯爷的身影,这边盛明兰就一路小跑到了余嫣然的身边。 二人高兴的抱在一起,闺中密友相见自然开怀。 “明兰你怎么来了?” “你那幅百鸟朝凤图,我已经绣完了,快帮你裱好了。不过你这次用线可能不好,险些洇色。” “洇色了?”余嫣然吃惊的问道,然后着急的说道“那可怎么办?这可是我的陪嫁,是我要送给未来婆母的。若是送不出去,我那继母肯定又有许多话等着我。” “你别担心,我用鱼胶混了,刷的,颜色已经保住了。不过这样一来飞托法怕是不行了,我想试一试垫针法。” “我明日肯定送你两瓶错认水,还有几样小点心。”余家大姑娘立马抱住了明兰。 “是段小侯爷的点心吗?那我可不敢要。”正事说完了,明兰也是一脸戏谑的看着余嫣然。 “你说什么?”本来还欢脱的余大姑娘此刻立马羞红了脸,害羞的低下了头。 “汴京都传遍了,我在家中都听说了。怎么样?你现在还是不愿意嫁吗?”撞了撞余嫣然故意问到,嫁妆都开始绣了,哪里还有什么不愿意。 余嫣然被明兰弄得,害羞的低着头“哎呀!怎么连你也欺负我。” 看余嫣然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段小侯爷人呢?我可是听说还没成亲呢,这段小侯爷就恨不得日日都跟着你,这会怎么没见?” “他……他非要去给我买果子……”羞涩中带着丝丝甜蜜说道,看的明兰眼睛都直了。 “什么情况?当初你还来我家哭诉呢?” “哎呀”余嫣然看着明兰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害羞了。抱着明兰的胳膊说道“那时候我不是不了解他吗?以为自己嫁的是狼窝虎穴。” “那如今是了解了?”明兰不依不饶的,弄得余大姑娘红着脸,挠她痒痒。 二人打闹着,这边盛长栒也终于找到了段小侯爷的身影。 只见他家小厮提着两个篮子,段小侯爷抱着一包东西,跳下马车,伸长了脖子张望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盛长栒看的眼睛都掉在了地上,差点没认出来。这还是那个风度翩翩,寒冬腊月也要手持折扇。走到哪里都要维持风度,仪表不凡的段小侯爷吗? 当真是开眼了! 段小侯爷在人群中找着余大姑娘的身影,目光所及似乎只有余嫣然。 扫过盛长栒,竟好似没看见一般,这可把盛长栒气坏了,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段小侯爷在万千人中间,锁定了余家大姑娘,自然欣喜若狂的就向其跑去。他家小厮拎着两个篮子跟在后面,在这偌大的马球场上,看上去很是滑稽。 盛长栒向其走去,段小侯爷一路小跑,结果被盛长栒一把拦下,拖着就往马球场外的角落走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段小侯爷反应不及。被盛长栒倒拖着向后倒去,差点重心不稳摔在地上。也幸好盛长栒是练家子,力气很大,拖着他就把他拖到了场地外面。 两人动静很大,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余嫣然和姐姐明兰自然也看到了,余嫣然担心的向前一步“哎……”眼睁睁看着盛长栒把段小侯爷给拖走了。 明兰和小桃也是吃瓜的对视一眼,主仆二人会心一笑。 见余嫣然还看着盛长栒拖着段小侯爷消失的方向,这才在余嫣然眼前挥了挥手说道“行了,别看了,魂都没了。” 明兰眼下是真的很为余嫣然高兴,看来自己的闺蜜而今也算是终身有托了。 第97章 马球会二 另一边墨兰在看台上也是苦苦寻觅,想要找到齐小公爷的身影,但很可惜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 “怎么没有啊?元若哥哥怎么没来?不是说会来的吗?”墨兰东张西望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人,奇怪的对身旁的丫鬟云栽说道,让她一起帮忙看看。 “姑娘你看,荣家飞燕姑娘也来了呢,那小公爷也必定是来的。”丫鬟突然看到了什么,指着那边兴奋的说道。 说起这马球会不过是借个名头,其实就是适龄男女们的相看大会。汴京有一大半的官眷女子,都会应邀前来。 墨兰顺着丫鬟手指的方向遥遥看去,只见荣家的马车到了。荣家姑娘荣飞燕,和高观察家的女儿高慧结伴而来,前后脚一同下了马车。 荣家姑娘走在前头,端庄的昂着头,高傲的不像样。排场极大,不止有内侍宫女在一旁伺候,还有人给打着御伞。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官家女儿,郡主公主出行呢。 她的表妹高慧则是跟在后面,比起排场极大端着范的荣家姑娘来说,就显得有些寒酸了。想来荣飞燕不管走到哪里都带上自己的表妹高慧,焉知其没有鲜花需要绿叶衬托之意? 高家的马车停在荣家姑娘的后面,马车刚停,金科榜眼欧阳旭就翻身下马,来到车前。 车门打开的同时,高家姑娘从里面探出头来,欧阳旭站在车下,两人深情对望。 “小心”欧阳旭贴心的伸手去扶,高慧痴痴的望着欧阳旭,将手搭在其手上,举止亲密的任由其扶着下了马车。没有丝毫的避讳,也不管众目睽睽之下的男女大防。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许多人眼中,如此看来新科探花欧阳旭搭上高家,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实。只是不晓得二人定亲了没有。不过看眼下的情况,怕是已经定了。不然不会光天化日之下,不顾男女大防的脸面名声。 二人跟在荣家姑娘后面,一行人向着高台而去。吴大娘子赶忙迎上,照顾着荣飞燕入座,却对后面的高慧和欧阳旭熟视无睹,不如荣飞燕照顾得体面周全。 吴大娘子是什么身份?高家不过是因为和荣家有这层关系,才能跟着来马球会的。不然五品小官,根本就不在永昌伯府的邀请名单上。 至于盛家,一则这本就是齐小公爷,求着吴大娘子为明兰办的马球会。为的就是能名正言顺的见一见心上人,二则吴大娘子对明兰做自家儿媳也有了打算,想着让自己儿子和明兰相看一番。 故而这马球会本就是为盛家专门筹办设计谋划的,这待遇岂能一样?主角自然在邀请之列,不然这戏不就没法唱了嘛? 此情此景欧阳旭心中自然不平,而今他还担着探花的名头,却未授官职。这些个勋爵权贵的眼里哪有自己?听说盛家,也就是状元郎的哥哥,一榜十三名,都已经入了翰林院。 可欧阳旭自己至今却没有收到吏部的任何通知,他自然着急。自己的老师柯政几次三番将自己拒之门外,没有办法之下他只能来走高家这条门路了。 欧阳旭哪里知道,如今的柯政忙于政务也是焦头烂额,自身难保。御史台揪着柯政不放,三天一弹劾,两天一呈奏。弄得柯政自顾不暇,自然没功夫搭理欧阳旭。 荣飞燕入座后,那边嘉成县主早就到了。也是端坐在那里,论排场。和荣家姑娘相比,那是个顶个的大。 如今汴京官眷里面,就数嘉成县主最是耀眼不过。荣家不过是日落西山的余晖,人家可是旭日东升的朝霞。邕王儿子虽多,可就这么一个女儿,掌上明珠。他日邕王若是能继承大统,这嘉成县主就是第二个兖国公主。 被一众官眷女子巴巴瞅着盼着的齐小公爷,这会正着急的和永昌伯府的六公子梁唅,索要两尾鲜活的鲈鱼。想给自己心爱的姑娘,做一碗鱼羹吃。 被众人起哄要求齐衡作诗,不然可不给他。齐衡为了讨明兰开心,自然也就应允了。 “柳叶吴刀绿,铅黄半未成。宜亭今日会,散发别来生。”齐衡有感而发,众人皆是叫好。 “元若哥哥这诗做的好呀。”终于看到齐衡的墨兰,也不知避讳,上赶着就跑到了这边男宾的席位上。 “春风似吴刀锋利,裁柳叶为绿,嫩草青黄相连,如少女梳妆与台前,其眉弯似柳叶,可今日一别再无相会。”墨兰到底是家中姑娘里最有才情的,林噙霜从小就培养其琴棋书画,而今这便卖弄上了。 “真是一景一句一双关啊!元若哥哥这诗做的虽美,但未免显得有些凄凉了。不如改成,彩笔赋芜城。” 齐衡还未怎样,一旁的梁唅却被深深地吸引了。微风拂过,吹起墨兰的一缕发丝,勾栏样式溜着头发,侧面望去确实极美。 “小公爷,你是何时认识了这样一位聪慧的女子?” “这是积英巷盛家的四姑娘,你之前也在他家见过的。” 听小公爷如此说,墨兰慌张的红了脸,只觉得丢人。上次的事情可还历历在目,那算得上墨兰为数不多最丢脸的时刻。 梁晗思忖着,似乎也想起了当初的事情。那个在盛家前厅偷看的女子,当时极为狼狈。看着眼前的风姿卓绝的佳人,如何能够联想到一起?痴痴的看着,早就把之前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见过吗?这样的仙女,想来是在梦里吧?”梁晗可是情场老手,自然不会提让人家姑娘窘迫的事。 墨兰被梁晗看着羞涩的低下了头,听他梁家公子如此说更是羞红了脸。 旁边的几个公子却是说道“赋芜城的城,和半未成的成字。叠了,这诗也就不好了。” “去!去!去!你们半本书都没念完知道什么啊?”梁晗自然不愿,竟然维护起墨兰。 “这位盛家四姑娘祖父是探花郎,兄长是进士,弟弟更是金科状元。家学渊源着呢,你们懂什么?” “四姑娘我母亲举办这个聚会,马球捶丸打猎什么都有,你喜欢什么?”梁晗眼睛都直了,盯着墨兰看。 那边荣家姑娘也是痴痴的看着这边,身边的丫鬟在其耳边说着些什么。 “表姐你是看上齐国公家的小公爷了嘛?”高慧顺着自家表姐的目光看过去,打趣的开口问道。 自己和欧阳被表姐说了好久,这下子自己终于可以报仇了。两个姑娘嬉笑间说着体己话,欧阳旭站在一旁,目光扫向四周,时刻都在注意有没有结交权贵的机遇。 那边的嘉成县主也看到了齐衡,自小被宠着长大的她,从小跋扈。但凡她看上的东西定然是要得到,并且不许别人染指分毫。这会子正向身边的丫鬟婆子,打听与齐衡说话的女子是谁。 “那人是谁?就是那个与齐小公爷有说有笑的那个?”挥了挥手,端着做派,黑着脸。一副自家东西被抢了的感觉。 “那是积英巷盛家的四姑娘,她弟弟就是金科状元盛长栒。” “是他?”盛家!嘉成县主是知道的,这些日子可没少听自家爹爹母亲哥哥说起。听说是个不识相的东西,一个从五品芝麻大点的小官,竟然敢不给他们王府面子。不曾想他家姐姐也这么不识相。也不照照镜子,什么东西就敢往齐小公爷面前凑? 墨兰还不知道,因为自己上赶着去找齐衡,竟然招来了嘉成县主和荣飞燕,两个眼下汴京最顶尖官宦女眷的记恨。 第98章 打探消息 这边盛长栒拖着段小侯爷,来到看台侧边人少的地方。他的小厮和勿言远远的跟着,勿言极有眼色的帮他家小厮拎着东西。见两家公子似乎有要紧的事要说,于是拉着段哲延的小厮,去给二人望风去了。 “哎……哎……哎……长栒你干嘛啊?别走了……别走了……哎呦……”被一路拖着的段小侯爷不停地挣扎着,只可惜落在了盛长栒手里,怎么可能逃脱?柔弱的就像个小鸡仔一般,一把甩开段小侯爷。段哲延踉踉跄跄差点摔倒,终于站定,无奈的看着自家好友。 “谨怀兄你这是要做什么?干嘛拖我来这?有什么话是刚才不能说的?” “我还只当段小侯爷这马上就要成亲,这往日的朋友兄弟也是不要了。”盛长栒黑着脸盯着段哲延,自上次玉清观后,二人就在无正式的说过话。上次见他还是自己骑马游街的时候,就那么远远的瞧了一眼。自己高中的宴席,前后也没见他。有要事找他,却根本找不到人影。 “说什么胡话?这又是什么眼神?本公子虽然玉树临风,但却从无断袖之好。你可别这么哀怨的看着我了,免得惹人误会,我可是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段小侯爷嫌弃的甩开盛长栒,理了理自己的衣衫。 还是那么的不着调,如此才觉得这个段小侯爷如假包换。不然成日里围着媳妇打转的段小侯爷,盛长栒都快不认识他了。不过盛长栒看着他,却恨不得上去打他一顿,好好修理一番才是。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忍了又忍,想着还有正事,自然没心思跟他说笑。 “行了!别贫了,找你自是有正事要问,不然哪有功夫搭理你。”嫌弃的说着,将他一把拉了过来。神秘兮兮的看着四下无人,这才揽住他,附在他的耳边问道。 “我且问你,你祖父曾任东宫太傅,是太子老师是也不是?” 听说有正事,段小侯爷也收起了性子。又听到盛长栒问起他祖父,诧异地看了一眼盛长栒。似乎是惊奇他怎么会问起这个,他祖父可是辞官归隐十余年了。 “是啊,没错!不过那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我祖父辞官前是太傅没错。”段哲延不以为意的说道 盛长栒连忙拉住他,看看四周谨慎的让他低声些。 “你低声些。” 瞧着自家好友紧张兮兮,偷偷摸摸的模样,这才好奇的问道。 “你问这些干嘛?人尽皆知的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你是有何事?” 皱着眉头看着段哲延“你祖父是自己辞官的?什么时候的事?” “不然呢?你这么吃惊做什么?我祖父高风亮节,神仙般的人物,不是自己辞官,难道还能是被罢免的不成?” “那……那他可曾与你说过原由?亦或者给你说过他做太傅时候的事?”盛长栒试探的问道 听盛长栒说起往事,段哲延竟然也变得谨慎起来。思忖了片刻,犹豫的看着盛长栒,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祖父是在太子薨后,辞的官。具体为了什么……嗯……我还真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小记不清了,我祖父从来都不曾说起这些。你怎么突然打听起这些?” 盛长栒闻言紧锁眉头,暗暗思忖。段哲延见自家好友如此,想了想接着说道。 “不过……我听我母亲说,我祖父和太子感情深厚,他是因为太子薨逝后受了打击这才心灰意冷辞官归隐的。他既是太子的表舅父,又是太子恩师,从小看着太子长大,太子薨后我祖父怎能不伤心?从此后我祖父似乎是看破了生死朝局,也不愿在站在朝堂之上,便辞官归隐过起了闲云野鹤修身养性的日子。” “自此我祖父便上奏官家,让我父亲承袭了爵位。我家中大事小事也全都交给了我父亲,祖父自此不问世事,很少露面。宫宴什么的也是不去的,不若如此而今朝廷宰辅,哪里还有韩大相公什么事?那是我祖父的。”段哲延骄傲的说着,语气满满都是崇拜自豪之感。 太子薨后不久太子太傅段候就辞官归隐了,还上奏让自己的儿子袭爵。段哲延的话听的盛长栒眉头皱的更深了,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沉思片刻盛长栒一把将段哲延抓住,严肃的看着他,声如细蚊说道。 “哲延你能帮我打听一下,曾经的东宫属官吗?按制当年太子已经听政监国,除了三师应该还有自己的詹事府和两班的衙事。你能帮我暗中打听一下,这些人的详细情况和如今的去处吗?” 段哲延疑惑的看着盛长栒,眉头紧蹙。段哲延虽然心性跳脱,最喜玩闹,但却是通透的不能在通透的人。察觉到盛长栒的不寻常,于是惊疑的看着他。 “长栒咱们是过命的兄弟,帮你打听这些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你究竟要干嘛?而今你可是金科状元,前途无量。切不可自绝前路啊!” 段哲延左右看看,这才又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些可都是东宫秘闻,你不要命了?太子薨逝最伤心的莫过于官家,龙有逆鳞触之即死。官家虽然仁厚,但这太子就是他的逆鳞。东宫、太子、这些事情你最好别牵扯,你难道不知道这些年鲜少有人提及吗?大家对这些都是讳莫如深,这是禁忌中的禁忌,开不得玩笑的。” “我只是托你打听一二,如今身在其中多了解一下总是没错的。如此一来逢人遇事才好答对,你就说帮不帮这个忙吧?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我岂是胡来之人?” “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可千万别胡来。若是让我祖父知道了,非打断我的腿。”段哲延无奈的答应了 “你就放心吧!对了你打探的时候重点注意一个人,曾经的太子中舍,现任的翰林院修撰李牧。” “他?”段哲延惊呼道,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盛长栒。 静静的看着段小侯爷等着他的下文,见他只是狐疑的看着自己不再说话。“怎么你知道他?” “那是自然,太子活着的时候,他虽是从七品可却是太子侍从,最信任的心腹了,执掌东宫宿卫。太子薨逝后这才被调入翰林院任职,做了一个小小的修撰。你要调查他?” “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如此看来我是找对人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帮我这个忙。”段哲延侃侃而谈盛长栒不由刮目相看,这个段小侯爷虽不在朝堂,但却对很多事了然于胸,他就知道他是个嬉笑间有大智慧的人。 “如此就拜托你了!” “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段哲延眼睛一转,立马就又不正经起来了,看这样子明显是要和盛长栒谈条件了。 “说吧你想要什么?”盛长栒岂会不知自家好友,不等他说就开口问道。 “嘿嘿……此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对你来说却不过尔尔。咱们是比亲兄弟都亲的兄弟,我这马上就要成亲了,婚礼你到时候可歹出一份力才好。你将你的玉牌给我一个,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段小侯爷一脸坏笑的看着盛长栒,这个段小侯爷好大的口气,也不言明,张嘴就要盛长栒的信物玉牌。 一个玉牌盛长栒倒也不是不舍,只是这玉牌可没那么简单。盛长栒所有的商号产业,这中间的人员调度,钱财等一系列的事情都可用玉牌调用。 “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什么就答不答应了?你到底要干嘛?”盛长栒不放心的看着段哲延问道,看这家伙的样子明显不怀好意啊,可别在做出什么轰动汴京的事情来。 “这不是跟你学的?你干嘛也未曾与我说啊,怎么样公平吧。”两手一摊,一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的样子,弄得盛长栒哭笑不得。 这个段小侯爷严肃要紧的正事,都能最后被他弄得没个正经。 看着彼此不用再多说什么心照不宣,相视一笑就此达成了协议。彼此的兄弟之情,值得以命相托,这些不过都是小事。 第99章 明兰出头 盛长栒拉着段哲延嘀嘀咕咕之际,球场上余家三姑娘,英姿飒爽、争强斗狠的和一众男子打着马球。人群中一抹红,格外引人注意。 “赢了!赢了!”场中间传来了余嫣红欣喜的叫喊声。 球场边正在说话的余嫣然和明兰二人,立马被吸引了过去。余嫣然看着那边,神情落寞的说道“没了娘,就是没了爹。这以后的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过。” 看着余嫣然兴致不高,明兰眼神一转立马开口哄道“你这马上都是要出阁的人了,俗话说出了阁便是别家的人。还能怎么过?自然是在寿亭侯府过呗。” 这打趣果然奏效,说笑间明兰就往前跑去,余嫣然听闻害羞的追赶她。本来兴致还不高的嫣然又和明兰打闹在一起。两人闹的累了,嫣然这才拉住明兰说道。 “其实我还是担心的……这些日子他虽对我很好,可我总是担心,他若只是一时兴起可怎么好?其实我也是认命了!人常说日久见人心,时日长了说不得也就淡了。外面说的那些,也不能全是空穴来风吧?他终究是欢场勾栏的骄子,万一都是假的,我就自己一人在侯府的院子过。随他去也就罢了!”余嫣然说着脸上皆是愁容,看来段小侯爷的追妻路漫漫。 “我祖父祖母等我终身定下来后,他们怕是就要回许州去了,到那时候我可就只能靠你了。”说着竟然一把抱住了明兰 “到时候你来找我,若是……若是段小侯爷敢欺负你,你也告诉我……我……我和我家弟弟给你出气。” 二人闺蜜情深,有说有笑。 “新开局,本次彩头,九转累丝金簪一枚。”不曾想刚走到高台前,就看到下一场的彩头,余嫣然一眼就认了出来,那竟然是她母亲的遗物。 余嫣然眼泪汪汪的看着母亲的遗物,她在家中总是受委屈。房里的东西,也总是莫名其妙的丢失。她是个好脾气的,找不到了自然也问不着,故此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已经没有两件了。 余嫣然自然不舍,不顾一切的想要拿回来,故而吵嚷着也要下场比试。明兰看不得嫣然着急,她更是感同身受,知道亡母遗物对其意味着什么。两人合计着下场比试,赢回彩头。 不曾想刚刚下场的余嫣红,竟然也看上了这只簪子,拉着她家二哥哥就要上场。嫣然和明兰着急,一时半会又找不到盛长栒和段小侯爷。球场四周都没有看到二人的身影,她们不知此时两人正在偏僻无人的地方说话。 情急之下明兰竟然想起来盛长枫,硬拉着盛长枫和余嫣然组队,二人这就上了场。开场前嫣然求她妹妹相让,余嫣红不止不让,还说了些余嫣然就知道和她这个妹妹争东西,颠倒黑白的混账话。殊不知这些年她这个妹妹,抢姐姐东西,不在少数。但凡是余嫣然的东西,她都要抢来。 球赛开始,双方互不相让。盛长枫更是干嘛嘛不行,和余嫣然组队,二人合力根本就不是余嫣红和他家二哥哥的对手。余嫣然在场上急得直流泪,场下小公爷一直盯着明兰。 明兰紧张的看着场上,小公爷不管不顾的过来找她。 “六妹妹也喜欢看马球啊?” 明兰有意躲闪避嫌,不去看小公爷,小公爷问话也不作答。只是一颗心都揪了起来,紧张的盯着场上。 小公爷站在一旁痴痴的望着“庄学究的学堂散了,我去过你家几次,但都没见过六姑娘。” “庄学究已经告老还乡了!”明兰着急的看着场上,根本就不在意齐小公爷。 齐小公爷见状一味地说道“我怂着永昌伯府,办了这场游会。又把帖子送到了忠勤伯府,想着你大姐姐知道了,定会告诉娘家。如果你这次不来也不要紧,还有第二场游会,第三场……第四场……” “如果你一直不出来,到了乞巧节你还是会出来。到了乞巧节你还是不出门,那到了元宵花灯会你也会出来……我不信我等不到你。” 齐小公爷众目睽睽之下表着自己的心意,痴痴的望着明兰,丝毫的没有避讳。 “小公爷你是吃醉酒了吗?”姐姐明兰被他说的,终于回过头来,心惊胆战的看着他。瞅瞅四下的目光,虽有几分羞涩,但更多的却是担心和害怕。 那边的嘉成县主和荣家姑娘荣飞燕自然也看到了,二人的目光本就一直追随着齐衡。挥挥手,二人就将自己的侍女叫到跟前“那又是什么人?” 丫鬟抬眼望去,只看了一眼就回禀道“是积英巷盛家的六姑娘。” “又是盛家?”先是四姑娘,又来了个六姑娘。这盛家还真是打的好主意啊?一个两个都往小公爷身边凑! 齐小公爷殷勤急切的看着明兰,眼瞅着就要上前有越轨的举动。不曾想马球场上起了变化,余嫣红接二连三得球,余嫣然低三下四的恳求,余嫣红反而更加得寸进尺。明兰立马冲上去,将小公爷甩在了一边。不过在场众人,却都将小公爷的举动看在眼里。 大娘子怀疑的问道“不是说小公爷和明兰都没说过话的吗?”一边说一边也紧张的盯着这边,而如兰倒是毫不在意。这会正坐在高台上吃的开心,津津有味的看着比赛瞧着热闹。 荣家姑娘和嘉成县主可就不这么友好了,紧盯着这边,都是嫉妒愤恨的表情。勿言来报说这边出了事,盛长栒和段哲延这才结束了谈话,匆忙的赶了过来。一路上盛长栒一直注意着高台上嘉成县主和荣飞燕的脸色,她们的细微变化自然看了出了。 “不妙啊!”盛长栒心急如焚,事关姐姐,而今一个闹不好姐姐明兰怕是和这荣飞燕一个下场。谁让林栖阁的那个蠢货,先是害得盛家被邕王记恨。后又因此让他开罪了邕王呢。 如今若在火上浇油,他自然是不怕的。可他身边的人恐有大祸,着急忙慌的和段小侯爷往过赶。 余嫣然哭着跑向明兰“明儿这个簪子怕是拿不回来了,咱们走吧。” 明兰看着场上余嫣红的得意的劲,一气之下直接就要上场“你别急我替你去” 小公爷在后面喊到“你马都不会骑,你替什么呀?”担心的看着明兰,神情还有几分不甘心。他是天之骄子,何尝被人如此冷待过? 不曾想明兰骑上骏马,英姿飒爽,直接狂奔起来。衣袖飘飘美得不可方物,小公爷不可置信的指着场上,明兰又骗了他。 明兰上场短短时间就连进几球,赢得了场上阵阵喝彩。吴大娘子也是欣喜若狂,直呼让她家儿子来看,但不曾想梁唅这会正与墨兰打的火热。二人手把手的在打捶丸,有说有笑的。 匆匆赶到的盛长栒和段哲延二人,看着明兰上场力挽狂澜。盛长栒停住了脚步,站在人群里静静地看着,见自家姐姐飒爽英姿很是欣慰的笑着。 旁边的段小侯爷却如丢了魂一般,死死的盯着余嫣然流泪,着急心疼的就要过去,却被盛长栒拦下,给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明兰遥遥领先,余家二公子此时却发生意外摔下了马。于是便求到了顾二,让其上场帮忙,顾二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竟然答应了下来,但公平起见提议用左手击球。 众人见了顾二球技,皆是大惊。盛长枫见状更是临阵逃脱,说什么也不打了。明兰没了搭档,吴大娘子提出上场,不想被小公爷率先说道“还是我同她打吧” “小公爷我家姐姐自然有我护着,余大姑娘未来的郎婿,段小侯爷也在。这里恐怕还轮不到你!”就在此时盛长栒和段哲延终于走了过来,众人齐齐回头,齐衡更是瞪着盛长栒。 二人四目相对,目光能擦出火花。齐衡不明白,为何盛长栒处处与他作对,次次妨碍他与明兰。 盛长栒也不明白,这个齐衡该说他天真好呢,还是该说他傻。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家姐姐置于炭火之上。 那边的荣飞燕已经是恨得咬牙切齿,更何况另一边的嘉成县主更是不动声色的看着这边。这可是个狠角色,为了让齐衡娶她,竟然绑了荣飞燕毁了她的清白让她自缢身亡。 第100章 冲冠一怒 周遭人群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墨兰不味的看着齐衡给明兰出头。 “没看出来啊,这个小六平时不吭不响的,齐小公爷竟然会给她出头。”嫉妒的摇着扇子,只恨不是自己。 “姑娘齐小公爷送的狼毫笔,我见六姑娘还有一支……”墨兰身边的云栽小声的在墨兰耳边嘀咕 “什么?”如此一来墨兰更是气恼了,元若哥哥前后送给她三支,却一支也没送给过自己。 大娘子心中打翻了醋坛子,看着一旁没心没肺的如兰,她只恨不是如兰这个自己亲生的,得到了齐小公爷的青睐。 周围看戏和议论的人越来越多,盛长栒与段小侯爷边说边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来,完全不顾及齐衡齐小公爷的目光和感受。一向在众人面前彬彬有礼、谨遵规矩的盛长栒,这次是真的发怒了。 若说之前只是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可眼下是什么情形?又是什么场合?齐衡竟然还如此不管不顾? 原着中,邕王压根就没把盛家放在眼里,盛家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他邕王是什么身份?又怎会将盛家放在眼里?更不会自降身份与之计较,尤其是在争储位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把事情做绝。免得伤心害己,伤了齐衡的心,让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毕竟两家是要结亲,而不是结仇。 用盛家来威胁,逼迫齐衡就范,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这便是原着中,邕王当时没有直接对盛家、对明兰动手,反而是荣家荣飞燕首先遭殃的原因。为了儿女婚事,邕王还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这其中未必没有荣家和兖王走得太近,邕王借此报复警告的意思。 不过,原着中齐衡若是执意不肯,他们自然也会放了齐国公,不至于太过出格。但齐衡软弱顾忌颇多,根本不敢去赌也不敢反抗,也正是因此才不得不就范,签下了那一纸婚书。 可今时不同往日,盛长栒乃至整个盛家,已经上了邕王的黑名单,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眼下一个处理不好,恐怕自家姐姐就是第二个荣飞燕,甚至还可能会为整个盛家招来灭门之祸。在这个节骨眼上,齐衡在闹这么一出,岂不是雪上加霜?本就对小公爷有意见,可想而知盛长栒对齐衡而今的态度,那真可谓是厌恶到了极点。 盛长栒没了耐心,他怒目而视,眼神锐利得如同利箭,仿佛要穿透对方的灵魂。那深邃的目光中,弥漫着浓浓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一向在外人眼中谦和低调的盛长栒,首次毫不掩饰地展露出了杀意,齐衡也不甘示弱,任他脾气再好,几次三番被盛长栒当面落了脸面,也是生气。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不行?我偏要管!我喜……欢……”齐衡盯着盛长栒,恼怒的说道,情急之下更是宣之于口,脱口而出。 眼见小公爷口不择言,若让他真的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他对姐姐明兰的心意,什么就都完了,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小公爷”一声暴怒,三个字咬的极重,说话间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打断了齐衡的话。更是攥紧了拳头,怒目而视。 “您是金枝玉叶,我们这些个小门小户,在您面前犹如云泥之别。还请小公爷顾虑自身名声,远离我们这些人远些才好。如此这般,与你!与我!都好!” 盛长栒怒气冲天的盯着齐衡,头一次这么凶狠的看着一个人。明兰见状忍不住向前拉了拉盛长栒的衣袖,示意他注意场合。小公爷的情意她岂会不知,自家弟弟对她的维护她又哪里不懂。比起小公爷这份毫无顾忌的情意,明兰更担心弟弟的安危。齐小公爷而今确实没轻没重,自己几次三番避开,竟都不能让他死心。 而今她最担心的反而是盛长栒,不能因为自己的事牵连到弟弟,心里对始作俑者齐衡也多了几分恼怒和怨怼。 盛长栒自然是听姐姐明兰的话,环顾四周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这里。知道不能过多纠缠,不然引火烧身。忍了又忍,压下怒气。 齐衡金尊玉贵一时之间被吼住了,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盛长栒。他还是不懂盛长栒为何处处与他为难,他就是想不通。 “齐小公爷若真的这么有兴致,这场结束在下倒是可以相陪,和小公爷在打一场。”见众人都看着他们,盛长栒只能是躬身行礼,对着小公爷还算客气的说道。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小公爷挥袖而去。 盛长栒给彼此找个台阶,大家里子面子都好看。不曾想齐衡却是当真了,这场结束非要和盛长栒打一局,甚至将彩头放在了明兰身上。把盛长栒气的,简直不可救药。 这些的都是后话,而今明兰拉着脸色难看的盛长栒,让他别这样。有姐姐安抚心中怒气逐渐平息,拉着姐姐站到一旁。盛长栒和齐衡起冲突的同时,段小候爷跟在身后,一眼就看见了原本在明兰怀里哭哭啼啼的余嫣然。 立马跑了过去,紧张的问道“我就离开一会,你怎么就哭了?可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看我怎么给你出气?” 余嫣然泪眼阑珊的看着段哲延,段哲延着急的盯着她。那表情恐怕只要余大姑娘说出一个名字,他就能上去和人拼命。 余嫣然断断续续的说着,段哲延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莫要哭了,不就是簪子吗?”扭头看着已经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顾二和余嫣红,愤恨的瞥了他们一眼“你放心就是十个顾二,我今日也帮你把簪子赢回来。” 按住余嫣然的肩头,坚定的看着她。信誓旦旦的说道。你还别说这个时候的段哲延,有那么几分大义凛然,当仁不让,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感觉。 将自己的贴身帕子塞给余嫣然,让她擦眼泪。一个转手,二人的手环绕在一起的同时,她手中的球杆就拿到了自己手中。如此亲密的接触让余家大姑娘忘记了悲伤,羞的红了脸,心跳加速。 段哲延并没有丝毫停留,拿到球杆翻身跳上马背,动作娴熟潇洒、一气呵成。勒住缰绳,帅气回眸“娘子莫哭,且看为夫怎么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与此同时夹紧马背,冲了出去。 段小侯爷说着豪气冲天,余嫣然却惊的脸色通红,根本说不出话来。周遭人群看着他们,也都指指点点,好在二人定亲下聘的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段小侯爷一向胆大包天,视世俗礼法于无物。再加上这些天的轻佻举动,大家也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经此一遭,怕是段余两家的婚事就不得不提前了。 段小侯爷已经率先冲了出去,姐姐盛明兰见状也是血气上涌。安抚了一下余嫣然,也是翻身上马,冲了出去。 事情告一段落,众人也都看向了场上。马球比赛继续,只见段哲延一边冲刺一边高喊“顾二哥咱们可是有些日子没较量了,很对不住为了我家娘子,今天这场球我赢定你了。”一边高喊一边就去抢球,一个俯身冲刺探着身子,一杆直击红心,得意的回头看着顾二。 “大话说的可别太早,咱们手底下见真章。”顾二骑在马上,吃瓜般的看着段哲延和余嫣然,笑的颇为不怀好意。 “中了!中了!”我方又得一筹,余嫣然激动的差点跳起来。段小侯爷的球技让她看到了希望,与此同时段小侯爷骑在马上,勒紧缰绳也是深情凝望。 余嫣然害羞的低下头,小女儿家般的小鹿乱撞。不得不说如此这般的段小侯爷,确实是汴京城中最明亮的少年。其实若不是他的风评太差,再加上他散漫放纵的性格,齐衡都没办法和他比。 见自己心爱的女子对着自己微笑,这些日子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兴奋剂?段小侯爷立马像打了鸡血一般,调整马头又冲进了场中。 三进三出,一时间场上尘土飞扬,大家争的你死我活。一个簪子,不知情的人都是纷纷摇头,不晓得有什么好的值得这般争抢。 为爱而战的段小侯爷,加上为闺蜜出头的盛明兰,二人强强联手,配合的天衣无缝。顾二虽说是此间高手,但是和余嫣红组队配合难免弱了一点。再加上顾二有意放手相让,段小侯爷和明兰所向无敌,不一会就拿下了比赛。 “线香燃烬,黄队十筹,黄队胜。” 第101章 针锋相对 球场边的余嫣然欣喜若狂,一行人回到看台边。明兰率先翻身下马,余嫣然激动的冲上去抱住了她。二人激动的抱在一起,欢天喜地。 把原本激动的跳下马来,直奔余嫣然而来的段小侯爷晾在了一边。段哲延只能尴尬的摸着脑袋,看着余嫣然和盛明兰欣喜若狂的拥抱跳闹。他自己只能是高兴的呵呵傻笑。你的欢喜,便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过了好半天二人才停下来,看着站在一起的段小侯爷,明兰这才笑着把余嫣然推到了他的面前。段哲延傻乎乎的走上前去,更加不好意思的摸着头冲着余嫣然傻笑,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一时间不知道羡煞多少京城女眷。 顾二这会也是下了马,回到了座位上,一点输球的沮丧也没有。反而津津有味的吃着酒,看着场中的段余二人。 一旁的魏行首等人自然也看到了“二郎就这么输了!这全冠的名头可是保不住了?而今输给了段小侯爷,怕更是……”眼神戏谑的看着顾二,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往日里顾二和段小侯爷可是什么都要争个高下的,这也和二人齐名有关,大家也都喜欢将二人放在一块对比。 见顾二只是笑呵呵的喝着酒,也不搭话。魏行首看着场中那对金童玉女,只觉得戏看够了,这才说道:“这段小侯爷往日里可是我们那里的常客,这大半年没见都说他而今收了心定了亲。我只当是谁,原来是余家大姑娘。”魏行首一边说着,一边给顾二斟酒。 “这余家大姑娘可是满汴京,最是贤良不过的高门嫡女。就连我们这样的人去请教针线,她也都不嫌弃。段小侯爷当真是好福气!”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段小侯爷能为余大姑娘收心,倒也是一段佳话,还真应了那句话,一物降一物,不知二郎怎么看?” 说完看着顾二的脸色,见他还是不说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继续开口。“只是不知二郎是输给了盛家姑娘,还是输给了这余家的姑娘?要知道这余家姑娘,可马上就要和段小侯爷成亲了。”魏行首试探的说道,又替顾二斟酒一杯。斜眼戏谑的看着顾二,言下之意就是在调侃顾二,输得怕不是那位盛家姑娘。顾廷烨明显的放水,别人看不出来她还是能看出来的。 顾二笑着喝完杯中的酒,看着球场上的众人,指着不远处的段小侯爷和余嫣然说道“我自然是输给了段小侯爷,你没瞧见他那架势?我要是赢了,怕是这往后都没有安生日子了。”说完看着场中,眼角都带着戏谑。这段小侯爷确实是汴京时下一景,谁不吃这个二人的瓜? “六姑娘这场球赢得漂亮啊!”吴大娘子快步迎上,看着明兰怎么看怎么喜欢,只可惜她家儿子梁唅刚刚却和墨兰打得火热。这会子虽是收敛了许多,但那双眼睛却巴巴的往盛家四姑娘那边看,当真是气死为娘了。说话间就将这场球的彩头,“九转累丝金簪”递了上去。 “谢谢吴大娘子”明兰给吴大娘子道谢,但是却并没有接过。反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段小侯爷,示意他上前。 段哲延心领神会,满怀感激地望了明兰一眼。随后他上前将簪子紧握在手中,走到余嫣然面前轻声说道。 “这簪子给你,我说过从今往后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只要是你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为你摘下来。”他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余嫣然,将簪子递上。 余嫣然的脸颊瞬间泛起羞涩的红晕,她羞涩地低下头,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只是偷偷地瞄着他,每次眼神交汇不过短短一秒,便又匆忙地低下头。段小侯爷见状,心中自然明白。他竟然微笑着走上前去,将簪子轻轻插在余嫣然的发间。 “真是美极了!既然是母亲的遗物,你一定要戴着,这也是母亲对你的美好祝福。”段小侯爷的言语惊人,这会儿竟然毫不避讳地一口一个“母亲”地叫了起来。 余嫣然轻抚着发簪,抬起眼眸凝视着段哲延。突然,她紧紧抱住明兰,笑嘻嘻地与明兰交谈着。仿佛是想掩饰自己的羞涩,她始终不敢看向段小侯爷。谁知道再和他继续纠缠下去,他还会说出怎样的惊人之语。 不过看余家姑娘的样子,想来已经是真心接纳了段小侯爷。盛长栒撞了撞段小侯爷,低声的在他耳边说道“尽快定下日子,什么时候办酒记得送帖子给我。” 说着意有所指的让他看看周围,段哲延环顾四周“这是自然,回去就让我祖母、母亲按礼尽快定下日子。”话说二人六礼其实也就剩了最后两礼,分别是请期和亲迎。 二人今日这样被全汴京的官眷都看在眼里,若不及时办酒肯定会招来许多闲言碎语。只有赶紧的明媒正娶,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另一半余嫣红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丢了球杆挥袖而去。她自然见不得余嫣然的好,心中气闷不已。 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不曾想齐衡这时候却走上前来。 “你刚刚不是说这场完了,咱们在打一场吗?怎么样?请吧?”齐小公爷语气不善,怒目而视。 “齐小公爷你到底要怎样?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与你说过了,你莫要在拉着我家弟弟,死死纠缠了。”明兰有意维护盛长栒,更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出风头。见齐衡死揪着不放,盛长栒还未如何,明兰却率先站出来不答应了。 见明兰如此齐衡不知所措“六妹妹……我没有……都是小七他处处阻拦,与我作对。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我只是喜……” “小公爷!”真的怒了,盛长栒一下越过姐姐一把拉住齐衡的胳膊。走上前去打断了齐衡,将自家姐姐挡在身后。 “小公爷”压着怒火看向高台两侧,以及嘉成县主和荣飞燕。这才盯着齐衡低声说道“小公爷注意场合才好,莫要为了一时之气,将自己乃至整个齐家置于火上。我盛家更不想被你牵连,成为他人案板上的鱼肉。” 明示暗示已经很明显了,但是齐衡就是不依不饶,蠢笨的根本不懂盛长栒意有所指,只顾自己喜欢痛快。 一把甩开盛长栒,挺着头固执的说道:“你刚才自己说的,这会不敢认了吗?”昂着头,天潢贵胄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微微蹙眉,盛长栒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他可不像齐衡一样,这般没脑子。“小公爷此事到此为止吧,刚才不过是给彼此一个脸面。” 盛长栒的语气已经是软了许多,他觉得没必要为了此事害人害己。故而放低了姿态,让齐衡适可而止。 不曾想齐衡却得寸进尺“好!好!而今你反悔也不打紧,不过从此往后你不许在管我与你姐姐的事。” 齐衡竟然拿自家姐姐做赌注?盛长栒强忍着的怒气有些压不住了,眯眼看着齐衡。 “这是什么话?我是个什么物件吗?”明兰也怒了质问地语气,齐衡居然拿她当赌注。 “我……”面对明兰齐小公爷语塞了,可还不等他说完盛长栒就接道。 “齐小公爷就这么想打马球嘛?”阴冷的说道带着丝丝寒意 “我说了要么你别在管我和你姐姐的事,要么咱们一场定输赢,我赢了你,以后你也不许在管。”面对盛长栒齐衡执拗的说道 “小公爷!我究竟是个什么物件?你又算我什么人?有什么权利拿我来赌?”说着明兰也是被他气的不轻,拉着余嫣然挥袖而去。 “明兰……我……”齐衡想要解释,想要追上去拦住明兰,却被一旁的段小侯爷挡住。 段小侯爷看了一眼盛长栒和齐衡“小公爷今日还是到此为止吧,你先回家,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 段哲延早就看出来这其中的门道,知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提醒齐衡不要再过多的展露锋芒、引人注意了。 盛长栒不让齐衡上场,除了保护自家姐姐,未尝没有护着小公爷之意。毕竟从小就认识,更有一起同窗的情分在。 只可惜齐衡并不会意,还只当段小侯爷站在盛长栒那边和他作对。明兰和嫣然没了身影,看着冥顽不灵的齐衡,盛长栒也是怒火上涌。 “小公爷听人劝,吃饱饭。我在与你说最后一次,你莫要在纠缠了。”几乎是低吼着说出了这话,最后瞪了一眼齐衡。 齐衡也是固执的回瞪着盛长栒说道“你若赢了我从此再不纠缠。” 四目相对,看着坚定固执死脑筋的齐衡,盛长栒被气笑了,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的很!齐小公爷这场球可是你非要打的,我是苦口婆心怎么劝都拦不住你。往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盛长栒言尽于此,既然齐衡不撞南墙心不死,那他今天就成全他。输了就不再纠缠是吗?看了看高台上的嘉成县主,我盛长栒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赢了也让你不能纠缠! 第102章 出尽风头 齐衡一意孤行,盛长栒也不再劝说。 “好!既然如此,我便成人之美。”说着,他让勿言取来自己的襻膊,任由勿言帮他整理好。此时,他心中已有决断,目光坚定地看着那边志在必得的齐小公爷。 “这马球,你既然执意要打,我如何劝都无济于事。那好,我就遂了你的心愿,只是到时候可别怪我,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盛长栒话毕,目光随即落在眼前为他整理衣衫的勿言身上,并向勿言投递了一个眼神。他讳莫如深地看向场地旁边的马登,勿言见状,立刻心领神会。 马登是专门为那些闺阁女儿家和初学马术的孩子们准备的,若哪家的公子哥儿用了,恐怕会沦为众人的笑柄。 此时,周围的人纷纷起身围观,场面较之前更为热闹。众多官眷女子听闻齐小公爷要亲自下场,自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眼中满是期待。 齐衡风头正盛,宛如一颗耀眼的明珠,在人群中散发出璀璨的光芒。看着如此意气风发的齐衡,盛长栒心中暗想:这垫脚石我是当定了。小公爷,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已好言相劝,是你执意孤行,不听劝告。 荣飞燕伸直了脖颈,眼神犹如黏在了齐衡身上一般。 嘉成县主则是差使下人跪下,给她充当垫脚石,然后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齐衡。 英国公的独生女张家姑娘也在一旁,她素来喜爱马球。因其身手不凡,所以也在吴大娘子的邀请之列。 刚刚明兰和段小侯爷搭档,战况甚是精彩。她一直在旁观战,此刻见到齐小公爷和盛长栒貌似要上场,不禁好奇地观望起来。这位状元郎是否也通晓马球之术呢? 她满心期待地望向场上,与其他人迥异。她的目光并未落在小公爷身上,而是聚焦在盛长栒身上。两次碰面,这个状元郎已然让她心生期待。原本以为他只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没想到他竟然也会涉足马球。只是不知他的球技究竟如何。 齐衡闻言也让不为拿来了他的攀博,随后潇洒的翻身上马,动作娴熟。不得不说骑在马上的小公爷端是帅气俊郎,汴京女眷都是满眼星星一般的盯着齐衡。 反观另一边,盛长栒却一反常态,让勿言拉住马。他竟然还要踩着马凳,搂抱着马脖子,让人搀扶着上马。好不容易上了马,还要由自己的贴身小厮紧紧的拉住缰绳。 这才敢尝试着直起身子,端坐在马上。等勿言将缰绳和球杆递给他,马匹小步颠着向前,盛长栒立马配合的抱紧马脖子,惊慌失措的模样看起来似乎不怎么会自己骑马。 状元游街的时候都是由衙役牵着马,上下马的时候也有人搀扶,周遭人群不疑有他。状元郎一介书生不会骑马也很正常,但不会骑马还要与人意气用事打马球。如今丑态百出自然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嘲笑状元郎不自量力。 那边和梁唅眉目传情的墨兰自然也看到了,皱着眉头看着滑稽丢人的盛长栒,一脸嫌弃的说道“不会骑马逞什么能?丢死人了。” 梁唅顺着墨兰的目光望过去,只见状元郎紧紧的抱着马脖子。和一边气定神闲坐在马背上的齐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觉得好笑。 只是佳人在侧又是她的弟弟,他不好直接笑出声,捂着嘴强忍着说道。“你这个弟弟,想来平日里也多是在家用功读书,没有学过。状元郎君不会骑马也是正常,不过这下子他恐怕是要输给小公爷了。” 墨兰更是不屑,盛长栒有什么资格和小公爷比,他又算是自己哪门子的弟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荣家姑娘见状更加痴迷的看着小公爷了。 “瞧见没?”一把拉住高慧让她看“你瞧!还是状元呢,瞅瞅他那副熊包的模样。我之前是不是就与你说过,状元不状元的,代表不了什么。”看了一眼高慧和欧阳旭,更加高兴欣喜的看着齐衡,眼神中的炽热肉眼可见。 高慧听闻害羞的看了一眼欧阳旭,欧阳旭则是挺直了身子回望着高慧。这些时日再也没有比此时此刻更高兴的时候了,看看场中状元郎丢人的模样,欧阳旭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痛快。 另一旁嘉成县主也是痴痴的看着场中,笑的前仰后合。回去可要告诉爹爹才好,让他宣扬出去。这个状元郎不会还要和齐小公爷比试吧?这不是自毁名誉,让人徒增笑柄吗? 齐衡见状也是担心的说道“小七你不会骑马就莫要逞能了,再从马上摔下来,我可怎么和你姐姐交代?你直接认输就是,不妨事的,之前的事我也不与你计较了,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 “谁和你一家人?小公爷刚刚是你非要比的,既然上了马怎好反悔?你怎知我定输你?这比赛没点彩头可不好,下注吧。”开弓没有回头箭,红花自然配绿叶。小公爷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心中暗自好笑,盛长栒很是满意周围人的反应。 齐衡见盛长栒冥顽不灵,也不再多说。正好自己赢了他,让他从今往后在不得妨碍他与明兰的事。想着掏出他的贴身玉佩,这是我母亲送我的,是我齐家代代相传的宝物,家族传承的象征。 便以此做彩头,你若赢了这玉佩给你,我从此不再见你姐姐。我若赢了,你从此往后不得在干预我。 “好!一言为定,驷马难追。”二人说话周遭人自然听不清楚,不过齐衡高举玉佩大家却看到了。只当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起了口角约着要马球场上见真章倒也无伤大雅。 “新开局,彩头双鹤飞彩冰透羊脂玉玦一枚” 新局一开,齐小公爷便一马当先冲入场中,盛长栒夹紧马背,踉踉跄跄东拐西拐的就追了出去。只可惜其对马匹的控制力明显不足,马儿不受控制的就朝着另一侧奔驰而去,在场众人见状更是狂笑不止。 齐衡一马当先挥舞球杆,没有丝毫的抵抗和悬念,马球直击红心。 “红队得分”随着铜锤落下,齐衡一方插上一筹。 好不容易让马停下来的盛长栒,这才调转马头向齐衡跑去。就这样南辕北辙的在场中间绕圈,好好的一场马球赛,愣生生成了一场笑话。不比不知道,一时间齐衡在场上的人气极高。 这哪是激烈的马球赛,这分明就是齐衡单人表演,完虐盛长栒的个人独场秀。盛长栒被虐的体无完肤,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比赛。一个马都不会骑的人,拿什么和齐小公爷比? 最后线香即将烧尽的时候,盛长栒似乎也是着急了,骑着马狠狠地抽着马背,箭一般的就向着齐小公爷冲去。马儿吃痛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盛长栒又根本控制不住,齐衡一个俯身冲刺躲了过去,挥舞马球杆击中红心潇洒帅气。而另一边的盛长栒却摔落下马,好不狼狈。 第1 03章 不自量力 “线香燃烬,红方二十三筹,红方胜!”这是一场压制性的胜利,二十三筹对零筹,胜负差距犹如云泥之别。对手更是狼狈地摔落马下,周遭的女眷们如痴如狂,欢呼雀跃的目光如饿狼一般,紧紧盯着在马球场上大放异彩的齐小公爷。 而盛长栒这个新科状元,不会骑马还非要和齐衡比试。不自量力的结果,只能是徒增笑料,成为众人嘲笑和唾弃的对象。 小公爷见此情形,急忙飞身下马,趋前搀扶。盛长栒伤势看起来似乎颇为严重,胳膊和腿皆受了伤。他半躺在地上捂着手臂,衣物和脸庞沾满了尘土,还有丝丝血迹,模样狼狈至极。 “你不会骑马为何还要逞能?可还好?”齐衡紧张地半蹲在一旁,看着盛长栒似乎伤的确实严重,满心担忧的问道。“我……我绝非有意……不知你不会骑马,是否需要让小厮将你抬下去?我去唤大夫来。”毕竟,盛长栒可是自己心上人的亲弟弟,他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他该如何和明兰交代!齐衡边说边转身欲叫人。 孰料,盛长栒却一把拉住他,用力之下,拉扯之间,胳膊上传来一阵剧痛。齐衡见状,赶忙蹲下身查看,而盛长栒则冷着脸凝视着齐小公爷,毫不领情。“小公爷不必如此,托你的福还死不了,我可受不起你这般关心。” “你……” 这一切自然是盛长栒有意为之,落马自残也是有意之举。他的眼睛紧盯着齐衡,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说了齐衡半天,就是希望他不要入局。可他非但不听,还定要与自己比试,而今可就怪不得他了。深吸一口气,演戏要做足全套,脸上尽显不甘与愤恨。 见盛长栒态度依旧,齐衡不禁紧张地看着他,说道:“小七愿赌服输,你……”齐衡眼含担忧,见盛长栒对他的态度,似乎生怕他不认账。 “愿赌服输?我可没答应你的赌注”瞥了一眼齐衡,他姐姐在他心里究竟是个什么物件?还愿赌服输? “你……你这是输了就要反悔不认账了吗?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怎可不认?”齐衡似乎是生怕盛长栒反悔,拉着他根本不让他走。拉扯之下牵动了伤口,盛长栒一声闷哼,胳膊上已经隐约有鲜血渗出。齐衡看着流血的胳膊刚想去扶,却在遭到了盛长栒的拒绝。 “哼!我自己能走,就不用麻烦齐国公府小公爷和小厮了。”只见盛长栒一声冷哼,他对齐衡只关心结果,拿自己的姐姐当赌注的行为甚是不屑。心中仅存的一丝丝愧疚也消失殆尽,盛长栒强忍着疼痛从地上艰难爬起,打掉齐衡的手,一瘸一拐地朝马球场外走去。 齐衡本想伸手去扶,却被盛长栒甩手打掉。齐衡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盛长栒一瘸一拐的背影,齐衡很是沮丧,二人之间的仇怨怎么就解不开了?他不明白他喜欢明兰有什么错?更不懂盛长栒究竟对自己有什么偏见,一直这般针对自己。 盛长栒转身的瞬间,勿言便上前小心搀扶,主仆二人向着马球场外走去。周围高台两侧皆是唏嘘和嘲笑,看着周围,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指指点点。盛长栒微微扯动嘴角,今日之举不过顺水推舟。对住了小公爷,若不是你苦苦纠缠,他也不会出此下策引你入局。 盛长栒回眸望去,齐衡依然伫立在原地。远远望去,齐小公爷确实有霁月清风的风范。只可惜他的母亲过于强势,而他自己更是软弱无能。被保护得太好,性格过于天真烂漫,不懂得人心世道的险恶。这样的小公爷如何能够支撑起齐家的门庭,又如何能给自家姐姐带来幸福和美好的未来?虽然看着齐衡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仔细想来,今日终究是自己算计利用了他,也算扯平,二人从今往后再无瓜葛。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不出明日,盛长栒的不自量力自取其辱恐怕就会传遍整个汴京,盛长栒自污名节自然有他的目的。目光落在了嘉成县主和荣飞燕身上,看着两人的神情,恐怕用不了多久,齐小公爷乃至整个齐家就都要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了。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荣家必须尽快与齐家商议亲事,盛长栒还必须确保,荣家一定要赶在邕王府前面。如果这潭水不够浑,两家不针锋相对,兖王又怎能与荣家结盟?没有内应,兖王又如何将邕王全家骗进宫门,将他们全部斩杀?邕王不死,兖王不反,盛长栒和他背后之人又哪有机会趁火打劫,浑水摸鱼呢? 这二位王爷想要拿捏算计他,却不知他将计就计以身入局,看谁笑到最后。盛长栒可不要像他父亲一样,兢兢业业地做一辈子官。如今经过两代人的努力,自己的起点比盛肱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可辛辛苦苦二三十年,顶天也就是文官清流之首的一品首辅宰相。 要想获得爵位,要想在这汴京有一席之地,赌一个未来求得一个世袭罔替,唯有救圣驾于危难,扶新皇于寒微。如此才能平步青云,若要想再进一步,悠悠的看向北边,他要走的路一早便定下了。 如今在自己的映衬算计下,齐衡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此时此刻他就是那球场上最耀眼的少年。嘴角露着不易被人察觉到冷笑,走到众人视线之外的地方,他猛地甩开了勿言扶着他的手。虽然依旧是一瘸一拐的步伐,不过是为了防止有心之人监视。盛长栒本就是假摔,根本没有看上去伤得那么严重,大多都是些看着吓人的皮外伤罢了。 正往前走,迎面便撞上了英国公家的张家大姑娘。张家姑娘自然也看到了刚刚比完赛,而今狼狈不堪的盛长栒。看着盛长栒,张家姑娘一眼便认出了他,这可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了。其实,严格来说应该是第四次,只不过那次在食客天,名不见经传的盛长栒,根本就入不了张家姑娘的法眼。原本她还以为状元郎答应下场比赛,该是有多好的身手。却不曾想,这个两次给她惊喜的男子,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第104章 误会见深 想来也是,一个状元郎,必定是自幼刻苦读书,在文山书海之中长大的。又哪里有时间去学习马球?在这些个在自诩清高的文人眼中,马球不过是不入流的小玩意儿。他恐怕也和天下的读书人一样,是看不上这些的。 就如同他们看不上,他们这些个舞刀弄枪的武将人家一样。只觉得索然无味的张家姑娘,不等比赛结束就起身告辞,如此刚好撞见了盛长栒。 盛长栒环顾四周,见众人的目光皆聚焦在场上。这里更是在看台出口,虽无人关注,可毕竟也算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见到张家姑娘转头就走,如此打个招呼应当是无妨的,毕竟也有了几面之缘算是认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远远地躬身行礼算是打招呼了。 正准备离开,不曾想却被其叫住:“上次的事还未谢谢你,这次既遇到了,便一并谢了。”张家姑娘向来是恩怨分明的爽利性子,说着气度不凡地从高台上走了下来,来到盛长栒面前。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盛长栒躬身行礼,还微微退后了半步,拉开距离避嫌。张家姑娘所谢何事,盛长栒自然心知肚明。 “我瞧你不会骑马,既然不会为何还要逞一时之勇?刚刚还摔下马来,可曾有事?”张家姑娘不过顺口问道,不曾想就在这时盛长栒刚刚拱手行礼后,垂下的胳膊竟然有鲜血顺着流下 血顺着手臂如潺潺细流般流淌到手上,顺着手竟然滴落在地上。不止胳膊,虎口处因为刚刚摔下马,也被缰绳拉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像咧开的嘴一般。 “你的手流血了”张家姑娘见状指了指,毕竟他曾经帮过自己,适当的关心提醒也很正常。见血止不住的流,想起那日盛长栒的雨伞。扭身让身后的丫鬟嬷嬷,把她们平时给自己备着擦手的帕子拿给自己。 盛长栒看着递过来的帕子,并没有接,低头看着正要说话婉拒。虽不是女子的贴身之物,但若让旁人知道总归是不好的。不曾想与此同时嘉成县主缓步而来,带着一众人等从高台上走了下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楞楞的看着眼前的二人,一切发生的都是这般猝不及防。张家姑娘性格爽利,出身武将世家。又是家中最受宠的女儿,向来没有什么规矩教条的束缚。 盛长栒对她有恩,在她的眼中,看到他受伤不轻,自己理应知恩图报,于是毫不犹豫地让下人递上帕子为他止血。 哪曾想,这一幕恰好被心急如焚回家的嘉成县主撞个正着,她那怀疑顾忌的目光,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地落在两人中间。 张家姑娘,她自然是认识的。如今在汴京,若还有人不给邕王母女面子,那张家母女必定首当其冲。她的母亲几次三番笑脸相迎,可这对母女却偏偏要让她们难堪。仗着自己的父亲是武将之首,兄弟也大多在军中担任要职,便目中无人,十分孤傲。 嘉成县主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打转,这不是刚刚从马上摔下来,让自己父王同样厌恶的新科状元吗?这二人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们之间有私情?看着张家姑娘手中的帕子,嘉成县主不由自主地开始脑补各种误会。 不过,听说张家有意和郑家定亲。听爹爹说,英国公和忠敬侯郑家世代交好,他家的女儿和忠敬侯郑家的小儿子郑骁,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么,眼前这一幕又是怎么回事呢? 若是旁人的瓜,嘉成县主自然是毫无兴趣。可这张家姑娘却不同,毕竟她和她的母亲一样,高傲得很。爹爹一直想拉拢武将,可武将之首的英国公却油盐不进。执掌京城三大兵权之一的诏卫郑家,更是要和英国公结为姻亲。两家同气连枝都不给邕王府面子,这怎能不让邕王府和她的父王母妃生气? 不过,目前来看,状元郎和张家姑娘,颇有几分苦命鸳鸯的味道。难道这个新科状元郎和英国公独女张家姑娘之间还有什么故事吗?心中暗自发笑,她原本还以为她张桂芬眼高于顶,邕王府都不放在眼里,这是多么的高傲?没想到竟然看上了这样的人。 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庶子,刚刚还狼狈不堪地摔了下来。看这情形,张家姑娘这是连球都没看完,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安慰情郎了?想必是状元郎家世不好,两家又有文武之分。再加上和郑家的婚约,两人只能偷偷摸摸地相会。 又想起刚刚状元郎摔落马下的狼狈模样,嘉成县主心中就更加畅快了。张家姑娘此刻的举动在嘉成县主眼里,无疑就是在关心自己那不成器的情郎。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了好几个故事版本,什么寒门庶子爱上高门嫡女,寒窗苦读只为求娶。什么高门嫡女不顾父母之命,一心只为情郎……如此种种,八卦的小眼神在盛长栒和张家姑娘身上来回打转。至于盛长栒和张家姑娘清清白白,在嘉成县主眼里这根本就不重要。 三人自然也都注意到了彼此,盛长栒自然不知道嘉成县主的想法。见对方一直盯着他们看,还只当她在看自己笑话,毕竟当下盛长栒非常狼狈。毫不在意很自然地躬身行礼,怎么说也是邕王的女儿陛下亲封的县主,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有的。 张家姑娘则是端着侯门贵女的架子,对嘉成县主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毕竟父母的嘱托犹言在耳,她自然不会和邕王府有任何瓜葛。邕王不止一次地想要拉拢她的父亲和哥哥,她对邕王府的人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嘉成县主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二人向来不对付,平日里也都是见面不识,今日倒也算是出神了。嘉成县主盯着二人冷笑一下,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们,任由着丫鬟婆子服侍上了马车。 三人相遇说话不超过十句,前后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盛长栒和张家姑娘更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任谁能想到,一场脑补的大戏已经拉开了序幕?二人自然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目送嘉成县主离去,丝毫不在意她上马车前看二人的眼神。 嘉成县主走后,盛长栒婉拒了张家姑娘的好意。二人又说了两句话客套话,寒暄客气了一下。张家姑娘回了两句感谢的话,二人就此告辞了。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正常的社交礼仪和距离,没有僭越分毫。一个上了马车回家,另一个去那边的帐篷换衣服上药去了。 第105章 一滩浑水 盛长栒因为受伤,只得和姐姐明兰、墨兰一起乘坐马车回家。车内气氛诡异,三人各怀心思。 “小七,你今日可是出尽了洋相,不会打马球还偏要逞强。从马上摔下来,惹人笑话,真是丢死人了!”墨兰挥舞着帕子,白眼翻得都快上天了,满脸不屑地说道。 正在帮盛长栒处理伤口的明兰,听到墨兰如此说话,并未帮自家弟弟辩解什么。只是狐疑地抬头,看了一眼盛长栒,没有说话。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得很,自家弟弟怎么可能不会打马球呢?二人一起学的马球,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可看着弟弟满身伤痕的狼狈模样,终是不解他为何如此? 明兰小心翼翼地帮盛长栒处理好虎口处的纱布,见到自家弟弟似乎并无大碍,这才如释重负。可心中毕竟埋下了疑惑的种子,看盛长栒的眼神都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盛长栒和齐小公爷打马球时,明兰怒不可遏地拉着嫣然拂袖而去,段小侯爷去追二人,他们自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何事。自家弟弟为何这般? “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从马上摔下来?”明兰看着弟弟,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一语双关的试探性问道。可话中内里的含义,也只有盛长栒听了出来。 “还能是因为什么?他自己逞强也就算了,丢的可是我们盛家的人。若是再开罪了齐家得罪了齐国公府,我定告诉父亲,可有你好看的。”不等盛长栒开口,一旁的四姐姐墨兰便迫不及待不屑地说道。 “三哥哥临阵脱逃,难道就不丢人了吗?”明兰不甘示弱,就像护崽的母鸡一般,将弟弟护在身后。 墨兰见状,岂会善罢甘休,立马不依不饶起来,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地拌起嘴来,互不相让。眼见墨兰越说越过分,盛长栒嘿嘿一笑,开口说道:“即便我没有开罪齐家,四姐姐想嫁入国公府怕也是痴人说梦。四姐姐难道没看见吗?今日马球场上嘉成县主看齐小公爷的眼神,四姐姐的黄粱美梦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不过也无妨,毕竟还有永昌伯府梁晗这个备选。我刚看四姐姐可是和梁家公子打得火热,又是对诗又是捶丸的。” “你胡说什么!没有的事,哪有这样编排自己姐姐的?”墨兰被人说中心事,又羞又恼,嘴上反驳着,心里却也犯起了嘀咕。她当然知道嘉成县主和荣飞燕喜欢齐小公爷,自己今日接触梁家公子,也确实是想多一个选择。相处下来,若是齐小公爷那边不行,永昌伯府也不失为一个好退路。 可是齐小公爷一直在盛家家学念书,是林栖阁母女的首选,她总是幻想自己能够攀上高枝。没想到却被盛长栒一语道破,墨兰自然生气。 另一边齐国公府的马车上,小公爷对着不为兴高采烈的问道“确实在玉清观休息?” “我打听的准准的,一点没错。”不为说着坚定的点头,齐衡听闻更是高兴。 “本以为大娘子和六姑娘身边的女使口风紧,我打听不出来,没办法和公子交差。不曾想墨姑娘身边的女使,还没等我问呢就和盘托出了。” 齐衡满心欢喜地到了玉清观,果然在门口看到了盛家的马车。他拉着盛家的一个小厮打听起来,听说六姑娘在偏厅祭奠自己母亲的牌位。 如此,他让不为买通了道童,一个人便走了进去。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里面根本没有明兰的身影,只有荣家姑娘荣飞燕一个人在厅堂里等候。 看着齐衡走了进来,荣飞燕的两眼简直要放出光来。她高兴地迎上去:“小公爷你来了,我……” 看着荣家姑娘,不等她把话说完,齐衡便吓得大惊失色。又见二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他知道此地不可久留。慌乱之下,他躬身行礼,连声直说走错了,便如逃跑一般,慌不择路地从偏厅跑了出来。 只见荣飞燕追着小公爷到了门口,羞涩地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地跺了跺脚。 “表姐”,高慧和欧阳旭携手而来,“小公爷怎么匆匆走了?不是他叫人送信,让表姐你等在此处的吗?” 荣飞燕疑惑地看着齐衡落荒而逃的背影,只能痴痴地望着,心中的情丝,怕是已经缠绕得密密麻麻了。 不知是否是想起了齐小公爷刚刚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宛如银铃一般悦耳。随后在高慧和欧阳旭不解的神情中,笑得花枝乱颤,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她也不理会二人,扭头便准备进宫去。今日她就要让自己姐姐做主,将自己和齐家的婚事定下来。 此幕好巧不巧,偏偏就落在了远处同样在玉清观歇息的几个贵妇人眼中。庭院深处,远远盯着这边的盛长栒和勿言,则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暗中观察着这一切。这些自然是出自他的谋划算计,由勿言一手操办。他必须要保证荣家姑娘快嘉成县主一步,这中间不能有丝毫差错。另一边在嘉成县主回家路上拖延时间的人,和这边的算计谋划相辅相成,一切都很顺利。 就连和他们一同围观看这出好戏的那些个贵妇,也是盛长栒精心挑选故意为之。里面便有邕王家臣,吏部侍郎曹伦的妻女。 见目的达到,盛长栒和勿言悄悄退去。想来齐衡私会荣飞燕不久之后,就会落在邕王一家的耳中。至于这荣家姑娘什么下场,盛长栒在这中间起没起作用,便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此事却不在盛长栒的怜悯同情范围之内,邕王逼迫、兖王算计,自己可没这份善心,管这等子闲事。他日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人有善心放过自己?放过盛家? 至于齐衡,自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他尝尝男女大防之下,共处一室是个什么心情。 另一边被盛长栒算计,拖延的嘉成县主,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家。一回家就让自己母亲为自己做主,却不知此时此刻的荣飞燕,早就先她一步进宫许久了。荣妃听闻自己妹妹看上了齐国公家的齐小公爷,更是雷厉风行地叫人立马喊来了平宁郡主。 邕王妃听说自家女儿看上了平宁郡主和齐国公的儿子,自然是喜出望外,一百个称心如意。她爽快地答应了过些日子就去探探平宁郡主的口风,嘉成县主喜不自禁之余,倒也和自己母亲说起了张家姑娘的八卦。 “母亲,还有一件事,你知道吗?马球会结束,我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英国公家的女儿和新科状元,二人……”嘉成县主添油加醋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更是将自己脑补的情节绘声绘色地描述给了邕王妃。 “英国公?他家不是要和忠敬侯郑家定亲了吗?听说虽还未交换名帖,可两家都已有意。你父亲为此还大为恼火,这两家都是又臭又硬的石头,一点面子都不给咱们。” 母女二人在这边兴致勃勃地说着马球会上的事情,不曾想邕王走了进来。 “你刚刚说什么?看见新科状元和张家姑娘?”邕王竟然被母女二人的闲话勾住了魂儿,一屁股坐下,让嘉成县主快快说与他听。邕王对儿女情长的八卦自然不感兴趣,他是对这中间涉及到的人物和张家的背景起了兴致。 邕王兖王二人一直在拼命扩大各自的势力,两人都想拉拢手握兵权的武将,以防万一。奈何武将之首的英国公油盐不进,其他的武将或多或少也都和张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如执掌京城三大兵权之一的诏卫郑家,他家就和英国公世代交好,而且马上就要喜结连理了。他们绑在一起,可想而知其拉拢的难度。 更何况英国公顽固不化,根本就不给他们邕王府上下一点颜面,英国公夫人在邕王妃面前更是高傲冷淡得很。 邕王听闻此事更是涉及让自己不悦许久的新科状元盛长栒,立时觉得此事大有文章可做。听完自家女儿将前因后果述说之后,邕王对盛家的厌恶之情更是达到了顶点。他心中暗骂,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和自己的女儿抢女婿?他日自己若能登临大位,这盛家还有高傲如张家,定要一同打发收拾了才好。 邕王随即吩咐手下找来他的第一谋士曹伦,二人密谋良久,最终达成一致。 其一,既然无法拉拢英国公,不如设计让英国公张家与忠敬侯郑家交恶。盛长栒又是兖王一党,如此一来,既能让郑家记恨盛长栒,又能顺带着分化郑家和英国公府,将郑家拉入自己麾下。 其二,盛长栒是兖王的人,之前已经传出一些对他不利的风声,让他风评有亏。而今若是再传出他攀附高门,有损风骨的消息,一来可以坐实他攀附英国公府,妄图以武犯禁的事实;二来清流文官集团最看重风骨,他们岂能放过盛长栒?一个状元被文官清流集团所弃,他还能走多远? 其三,意在羞辱英国公一家。任凭你英国公府再怎么高贵,眼睛长到了天上不识时务,邕王府都不放在眼里。你家女儿的出身再好,我也要让她落入凡尘泥潭,让其匹配一个前途名声尽毁的五品小官庶子,让你张家知道知道不识好歹的下场。 其四,这桩丑闻一旦传出,英国公张家的脸面往哪放?他们背信弃义,做出这种事情,如何向郑家交代?又如何向忠心于他们家的武将交代?有了裂痕,邕王便有机会乘虚而入,瓦解英国公府的武将势力,趁机拉拢。你英国公不好拉拢,你底下和你有了裂痕的人呢? 经过如此这般商议,邕王一家达成了共识。他们要将嘉成县主看到的事情添油加醋大肆传播出去,管他真假定要将此事闹大。 第106章 流言蜚语 马球会结束次日,有关新科状元盛长栒和英国公嫡女张家姑娘的流言蜚语,便如决堤的洪水猛兽般汹涌澎湃。 先是说二人在马球会上不清不楚,私相授受,传物定情,被人撞个正着。 再有说二人其实早就是一对苦命鸳鸯,奈何门第身份阻挡,张家姑娘更是定了亲,英国公府看不起盛家,这才棒打鸳鸯。 更有人竟然将科考前,盛长栒和英国公张家姑娘前后回城的事情扒了出来。就是那个雨夜,他们第一次偶遇的时候。有人说他二人在城外私会,至晚方归,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些个守城的士兵都看到了。 更有甚者说盛长栒这个庶子,之所以年纪轻轻,就成了我朝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就是因为搭上了英国公府的这棵大树。如此一来,当时琼林宴上,状元郎的那首诗,以及送给英国公的题字,似乎也都成了这件事最有力的佐证,妥妥的是为了巴结自己未来岳父,沽名钓誉所为。 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相互印证竟然还都串联起来。事情的前后顺序毫无违和,还能贯穿上下。这下子可真就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时之间汴京上下说什么的都有,再加上之前盛长栒的负面传闻。清流文官们更是添油加醋,上书弹劾的更是大有人在。一时间山呼海啸,大有压死人之感。 几日后外面的流言终于还是传到了盛家,惊动了盛竑。 盛长栒一大早就被盛肱传召了过去,盛肱端坐在书房上首,一双铜铃般的怒目,死死地瞪着下首站着的盛长栒。 “你干的好事!”一声咆哮,如同惊雷一般,在盛长栒耳边炸响。他静静地站在下首,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原本还想着,你是家中最懂事不过、最听话的孩子。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更是得陛下亲笔御书。这是何等的荣耀?” “可你呢?高中之后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我问你,英国公是什么人家?啊?是什么身份?别说咱们家根本高攀不上,就是能高攀的上,你也不能这么做!” 盛肱气的浑身发抖,他苦心经营二十载,盛家才有了如今兴盛的局面。眼瞅着嫡子马上就要娶亲,那可是世代清流大族的海家女儿啊! 小儿子更是状元,将来必能匹配一门同样的清流簪缨世族。如此一来,他盛家至少三代不愁,说不定还能成为下一代的氏族清流名门,光宗耀祖。 而今闹这么一出,岂不是自毁前程?英国公张家在汴京那可是首屈一指的人家,顶尖的豪门啊!可权贵再好,难道你还能去当上门女婿不成? 不然在这么一个重文轻武的时代,文武不结亲便是不可逾越的鸿沟。这门亲事若是真的成了,盛长栒这个状元郎的政治生涯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英国公是武将之首,注定了他和文官清流集团的对立关系。英国公就算在提携,又能把一个文臣提携到哪去?他的那些个政敌不拿你开刀,杀鸡儆猴就不错了。 自家走的是清流文官的路子,子孙世代科举。而今已经三代有余,也算得上世代簪缨了。这攀附武将,说出去……那些个清流权贵们会怎么看盛家?自家哪还有脸?读书人的脸都让他丢尽了!如此一来他还能讨得了好? 没有了前程,靠自己的妻族,这样的男子一辈子也抬不起头。甚至还会牵连整个家族的名声,连累其他兄弟的前程。 更何况满汴京都知道,英国公张家那是要和忠敬侯郑家结亲的。两家更是世代交好,虽还没有言明但早有风声不过是迟早的事。自己儿子这横插一杠算什么?先不说此事能不能成,得罪了忠敬侯府也够他们盛家喝一壶的。 “寒窗苦读十余年,我看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说着生气的将书桌上的书端端砸在盛长栒的身上,接二连三直到手边空无一物这才作罢。 “我姓盛的,清誉人家,书香门第。如今儿子高中就不知天高地厚,攀附高门,僭越门阀。你可知……可知外面现在都在说什么?你让那些士大夫们怎么看?怎么议论?” 静静地看着盛肱发泄,盛长栒也是今天一早勿言才来告诉他的。张家姑娘的事确实出乎意外,不等他思考对策就被盛肱叫来一顿臭骂。二人清清白白不曾想邕王一家还真是……竟然在这件事上做起了文章。 盛肱发泄着心中的怒气,他这个父亲把官声清誉,家族兴衰看的比什么都重。英国公是武将权贵,不是说不好,但显然不符合盛家要走的路。 若是将女儿嫁到这样的权贵人家,自然是个顶个的好,脸上也有光还能为盛家多一层助力,外人只会说盛家清流门户家教教养好,他们家的女儿,即便是国公侯府也是抢着要的。这是提高自家清誉身份的象征,但是若换成男儿,却就有所不同,难免会让人鄙夷你攀附权贵。更何况你一文臣,攀附的还是一个武将。 看着盛肱满脸怒容,一本本书犹如狂风暴雨般砸在自己身上。盛长栒却不躲不闪,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等盛肱发泄得差不多了,这才躬身行礼说道。 “父亲,我与张家姑娘清清白白,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偶遇了几次,且每次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就被说的如此不堪了?父亲又何故如此?”盛长栒倒是不慌不忙不骄不躁地辩解道,邕王此次出手着实让人费解。用这种市井传闻无稽之谈来针对自己?自己是男子,闹到不可开交,大不了娶了人家姑娘。是福是祸还真说不准,邕王他会不知道吗?既知道还这么做,那此事就不是冲他来的,他不过是个幌子陪衬。既不是冲他,那就是冲人家姑娘,亦或者说是冲整个英国公府。盛长栒一边应付着盛肱,一边快速地思考着此事的因果。 “你还敢狡辩,外面传得人尽皆知,难不成都是胡言乱语?我看你就是中了状元,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忤逆不孝的东西,我今日不如打死了你……”盛竑说着竟然拿起了砚台,眼看就要砸过来。 盛长栒终于抬眼,那眼神犹如饿狼一般,哪里还有往日的恭敬顺从与老实的模样。他直起身看着盛肱,只把盛肱盯得心里发毛。 “怎么?你如今翅膀硬了,我这当父亲的还说不得了?”盛肱挺了挺身子,色厉内荏地说道,想要拿出做父亲的派头,却只是强撑着罢了。 盛长栒嘴角微扬,似笑非笑道:“父亲你问都不问,上来就是一通发作。儿子一句话未说都受了,你还想怎样?儿子自认没有做错任何事,一言不发任你打骂,儿子已是孝顺至极!”说罢根本不理盛怒之下的盛竑,而是一边弯腰将扔在地上的书捡起来,仿佛那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缓步上前将书整理好放在桌子上,这才撑着桌子盯着盛肱继续说道“父亲可知传闻终究是传闻,些许小事就把父亲气成这副模样,若要是知道事情可不止如此,父亲又当如何?”四目相对,微笑平静的盛长栒,头一次挑战盛肱的权威。 看着眼前陌生的儿子,盛竑吓得身子都软了许多,拿着砚台的手最终无力的放下。“你说什么?”疑惑的看着盛长栒,但是此刻的盛肱明显冷静了许多。 “父亲都听到了什么?又是谁当了父亲的耳报神,让你生这么大的气,一大早就把我叫过来质问?”盛长栒狐疑的目光望着盛肱,除了林栖阁他还真想不到别人。不等盛竑说话就继续问道“父亲都听说了什么?是我与张家姑娘传出来的那些个首尾,还是我在枢密院的如履薄冰得罪上司?亦或者是被御史弹劾,说我德不配位要将我治罪?” 看着盛肱吃惊的眼神,不屑一笑继续说道“还是父亲知道了,我投靠了兖王,成为了兖王一党的傀儡?亦或者是得罪了邕王,邕王正欲和吏部侍郎曹伦置我置我们盛家于死地?还是清流党派认为我亲近武将,为天下读书人之耻,正准备口诛笔伐,让我永无翻身之地?” 看着盛长栒,盛肱被惊的已经是说不出话来,仿佛不认识一般,陌生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父亲都听说了什么?”面对盛长栒最后一字一句的追问,盛肱一屁股瘫软的坐在了椅子上? “你……你……你……”指着盛长栒半天用尽全身力气,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可思议的盯着盛长栒,盛长栒更是不甘示弱,似笑非笑的看着盛肱。 第107章 各有盘算 “你”了半天,盛竑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显然被气得不轻。 “我什么?”盛长栒锐利的眼神如刀般看着盛肱,“我什么父亲不知道吗?我倒是想问问父亲,又是何人当了这耳报神,让父亲一大早便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叫来,如此这般的质问与我?是林栖阁的林小娘还是谁?” “混账!你做的好事还不准人说了?我看你如今真的是翅膀硬了,连我这父亲你都不放在眼里了。”盛肱说着站起来,扬起手就要打盛长栒,盛长栒一把抓住其手腕,怒目而视,语气却很平静的一句一字问道。 “父亲怎么不去问问她林栖阁,她究竟做了什么好事,害我至此?” “你胡说什么?哪有你这么编排庶母的?” “父亲不会天真的以为三哥哥一番醉酒胡言,官家将你扣在宫中几日,这件事情就轻易翻篇,就这么过去了吧?” “不然呢?”盛竑厉声问道见盛长栒提及此事,终究是心有余悸。虽然依旧厉声喝道,但难免有几分心虚。 “父亲好歹也为官二十年了,这其中的门道就当真一点没看出来吗?” 盛肱看着自己眼前,仿佛变了个人一般的儿子。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父亲啊,你难道不知道三哥哥一番醉酒胡言,险些害得咱们那位曹大人满盘皆输。吏部侍郎曹伦曹大人,已经对我们盛家怀恨在心了。托三哥哥的福,曹大人已经向邕王进言,邕王更是认定我盛家投靠了兖王。儿子如今的状元官职皆是兖王谋划,我盛家全家就是他兖王一党的同谋棋子。如今不止对我多番打压,他日若是邕王登基称帝,恐怕你我父子二人,还有这院里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父亲大人啊,你仔细想想,我盛家如今是什么处境!父亲作为家中主君不担心这些,反而在这里质问我?” 一番质问吓得盛肱冷汗淋漓,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身子瘫软得想要扶着椅子坐下,却根本摸不着,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胡说些什么?”盛肱强稳着身子,只能用言语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和他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父亲以为当日殿试,朝堂之上,官家陛下为何要几次三番地询问于我?那不过是官家把我、把咱们盛家当枪使,让满朝文武长长记性,顺带着打压兖王罢了。也让我们长长记性,陛下都如此以为,父亲觉得邕王会怎么想?若不是孩儿机智过人,父亲以为还会有当日的冠服游街,五品加身吗?咱们父子早就被拖出午门,斩首示众了!” “再有就是三哥哥的事,怎么会传到官家耳朵里,父亲你想过没有?我告诉你吧,这一切都是邕王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打压兖王。三哥哥不过是被人家利用的工具,更是让邕王认定我盛家是兖王一党。如此一来,我这个新科状元,在邕王眼里就成了兖王的暗桩。” “这些日子,若不是我与兖王巧妙周旋,在外一手抵挡应酬,左右逢源,让邕王不敢轻举妄动。父亲啊,你以为我盛家今日还能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让父亲你在这里如此斥责我吗?” “父亲,你当知今日张家之事究竟为何?那不过是邕王对付英国公府,顺带着拉上我的手段罢了。若不是孩儿这个新科状元苦苦撑着门面,在兖王那里还有那么些许价值,你我父子二人恐怕早已命丧黄泉!父亲若要生气质问,为何不去问问你的好儿子,我的三哥哥都做了些什么?” 盛长栒怒目而视,似乎要将这些年在家中的闷气和对盛肱的怨恨都在此刻发泄出来。从今往后,那只披着羊皮的小狐狸将卸下所有伪装,堂而皇之地活在盛家众人的眼中。 盛肱为官二十余年,从九品一路摸爬滚打上来,岂会听不懂盛长栒口中的那些大人物和眼下的局势。这些人,他和盛家是一个都开罪不起!如今不但得罪了邕王?还要投靠兖王一党?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事情,盛肱听到这些字眼,只觉得两腿发软,眼前一黑。 “栒……栒儿”盛肱吞咽着口水,慌了神,赶忙拉住盛长栒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盛肱显然想起了当初被官家扣留在宫中的场景,他深知邕王可不是官家,自然没有官家仁慈。自家若是得罪了他,即使现在他不发难,将来要想灭自己满门,也如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怎么办?”看着眼前的父亲,盛长栒露出了不屑的笑容,“父亲,如今可是生死存亡之际,别看我盛家一门双进士,又得陛下赐字。但只要走错一步,便是毁家灭族的大祸。什么官声清誉,在这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强行将盛肱扶正,扶着他坐下。“父亲,您有时间在这里责怪训斥我,不如好好管管家中那些个祸事的根源。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祸事,咱们家怕是神仙难救!” “至于孩儿的事情,父亲最好少管。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们家怕是没有选择的权利,您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一个庶子,外面的事由我一力承担。将来若是有什么变故,只求父亲大义灭亲之时,可以照顾好祖母和姐姐,长栒便在此谢过了。”说着拍了拍盛肱,只把盛肱说的心惊肉跳。盛肱不可思议地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养大的儿子,他竟然看不透他,突然拍案而起。 “你……你以前都是装的?你……”盛肱指着盛长栒只觉得后脊发凉,颤颤巍巍地问道手止不住地发抖。 盛长栒微微一笑,躬身行礼:“父亲,孩儿能走到今时今日,您不会以为靠的都是运气吧?” 四目相对,看着自己最小的幼子,盛肱只觉得无力。是啊!他入仕便是从五品,自己走到五品汴京为官用了整整十余年。这中间多少筹谋,多少心血付出。哈哈…… “父亲不痴不聋,不作家翁,有些事您自己想想才好!” 说完不再理会盛竑,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盛长栒一边走更是一边说道“还请父亲别忘了,我盛家虽是五品小官之家,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眼下的祸福,可都不一定。事情依然如此,不赌只能坐以待毙。” 说着眼看着盛长栒的背影消失,盛肱先是哈哈大笑,随后跌坐在椅子上嚎啕大哭起来。一会笑一会哭端是让人害怕,之后更是从椅子上滑落在地,无力的坐在地上“天爷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一个什么孽障?”一语双关,只是不知道说的是盛长栒还是盛长枫。 父子二人一场对话,盛长栒算是跟盛肱摊了牌。出了盛肱的书房,盛长栒向着祖母的寿安堂走去。 兖王府 兖王一早也得到了消息,盛长栒如今是兖王的筹码,兖王自然重视,更何况此事和邕王有关。 叫属下喊来于炎和自己的智囊团商议对策,一众人在书房一番分析,最终的出结论。 不仅不帮助盛长栒制止流言蜚语,还要在背后推波助澜。不仅如此,将计就计的同时更要动用后宫一切能动用的力量,比如荣贵妃,比如兖王妃,让官家娘娘赐婚才好。 如此一来,不仅分化了武将的势力,便于兖王拉拢。而且盛长栒成了英国公的东床快婿,只要拿捏了盛长栒,英国公自然手到擒来。请问英国公能看着自家的女婿被邕王诛灭全族吗? 更何况满汴京谁不知道张家姑娘是英国公的眼珠子,如此一来,岂不是连带着他的女儿,甚至他们英国公府都会受到牵连吗?英国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比起英国公拿捏一个已经被邕王逼入绝境的状元郎,五品小官的庶子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兖王要做的就是背后推波助澜,借着邕王的势让盛长栒走投无路。之后恩威并施的同时,让盛长栒这个状元郎抱得美人归,他自然会对王爷感恩戴德。彻底收服状元郎的同时,顺便将英国公这个武将之首收入麾下,可谓一箭双雕。 有了陛下身旁的枢密院都承旨,以及武将之首的英国公,兖王何事不成?哪怕有一天邕王真的被立为太子,为了他们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没想到邕王和兖王二人在这件事上竟然不谋而合,他有他的谋划,我有我的盘算。 盛长栒、盛家,英国公张家,忠敬侯郑家都成了他们这盘棋中博弈的棋子。 第108章 两家反应 英国公张家 “砰”的一声,茶盏摔在地上碎了满地,国公爷怒不可遏的坐在上首。丫鬟婆子们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地收拾着残渣。随后更是一个个小心翼翼的看着脸色,然后如蒙大赦般地退了出去。 这时候国公夫人款款而来,轻声细语道:“你这又是何必?一把年纪的人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如何是好?” “芬儿呢?”见到自家夫人,英国公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抬眼问道。 “在她房间我刚从那边过来,出了这档子事咱们女儿的心情又能好到哪里去?她向来心高气傲,如何能受得了别人如此污蔑?毕竟还年轻,少不更事。我开导了几句,告诉她有咱们给她撑着让她安心,这会子让丫鬟婆子伺候着呢。” “芬儿怎么说?”英国公急切地看着自家夫人,那些流言蜚语他根本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家女儿,谁跟欺负他女儿他一刀结果了他。。 “我都问了,芬儿和那个状元郎总共才见了三面,加起来说话都不超过十句。其中一次还是状元游街,芬儿远远地看了一眼。每次都有丫鬟婆子在身边,怎么会像外面说的那样不堪?不过是上次城郊骑马回来的晚了,又下了大雨马车陷进了水坑遇帮了芬儿。这才算是有了几分交情,这次马球场上遇到了就感谢了两句仅此而已。” 国公夫人挥舞着帕子,气鼓鼓地揣着双手。自家女儿可是金尊玉贵的大家闺秀,又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附的? “难不成是那状元郎想要攀附咱家,故意诋毁我儿清誉?”国公夫人说着,一拍桌子霍然而起,那模样,大有只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就要打上门去,让盛家给个交代,找盛长栒拼命的节奏。 英国公听闻更是愁眉不展,连连摇头,叹道:“夫人!此事哪有这么简单?树大招风,眼下怕是遭人记恨算计了。”他攥紧拳头,久经沙场,杀伐半生,有勇有谋,此时又怎会不知这事背后的门道?凭他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子,怎敢攀附他家?更何况他一个状元,又怎会自绝前程攀附武将?这背后定有人算计! “怎么说?”国公夫人见自家老爷如此,多年夫妻,她又如何不知此事怕是另有隐情,不然自家国公绝不会如此。她一脸急切地拉住英国公,英国公安抚着她,让她坐下。 “近来邕王对我多番拉拢,我都驳了他的颜面。夫人你与芬儿在家中也曾听我说起,参加各家应酬宴请也大多是为了避嫌,驳了邕王妃和他嘉成县主的颜面。邕王一家对咱们已是忍耐多时,如今隐忍不发,不过是顾念官家。” “这个状元郎不知为何竟也得罪了邕王,前些日子琼林宴上,传的那些个风言风语,老夫也有所耳闻。” “眼下这桩祸事,起源便是芬儿在马球场上为了感谢人家,不过多说了两句。便被嘉成县主看到,第二日就传得沸沸扬扬,不堪入耳。此事幕后之人,定和邕王一家脱不了干系。” “这是要打压状元的同时,更是要打咱们家的脸!”英国公说的激动,竟然拍了拍自己的面皮,仿佛那张脸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这是眼见拉拢咱家不成,便想着分化咱们和郑家。更想着恶心咱们,让咱家没了颜面。得个背信弃义,不知廉耻的名声。这是要逼着咱们,将女儿低嫁与庶子,他日好将咱们这一窝眼中钉肉中刺,一并铲除。” 英国公说的痛心疾首,犹如万箭穿心般难受,说到激动处更是用力地拍着桌子。捂着心口,若这世间还有什么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英国公有所忌惮,恐怕就是他这一双妻女家人了。 “啪”桌子上的茶盏又碎了一地,外面的丫鬟婆子都站在院子外面,没人敢进来收拾。 “反了天了不成?邕王还没登基呢,就如此诋毁污蔑臣下。这还有王法吗?当咱们家是软柿子怎地,随意拿捏不成?我明日就进宫去,请官家和娘娘做主。” “夫人!”暴怒的国公夫人,被英国公一把摁住。“事关芬儿清誉,不可闹到官家娘娘面前。咱们越着急岂不是说明咱们越心虚?切不可慌乱,不然咱们女儿就全毁了!” 英国公说着捂着心口,犹如风中残烛般,英国公夫人赶忙扶着他。 “我让人去找大夫!”他满脸焦灼、紧张地看着英国公,只见英国公不慌不忙地挥了挥手。 “我只怕邕王还有后手,到时就真的晚了。事到如今,只能是让芬儿和郑家赶紧完婚,堵住那众口铄金的悠悠之口,让他们的阴谋不能得逞。” “如此,明日咱们就去郑家。郑家和咱们世代交好,他家自当明白眼下处境,知晓芬儿和那盛家庶子的清白。以郑家的为人,只要他家娶了芬儿,婚嫁后也必不会难为芬儿。此事一成,那些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英国公夫妇一拍即合,让张郑两家赶紧完婚,以此来破除邕王的阴谋。 寿安堂内 “祖母”刚从盛肱书房出来,便马不停蹄地奔向祖母这里。盛长栒毕恭毕敬地请安,盛家祖母抬眼打量了一下他,挥挥手让丫鬟婆子们都退下了。 房妈妈领着一众丫鬟们悄然退下。 “你父亲都跟你说了些什么?”盛家祖母端坐在上首,缓缓开口问道,对于外面的那些传闻,她自然也有所耳闻。 看着祖母如此镇定自若,盛长栒心中稍安,“回禀祖母!父亲只是教训了孙儿,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情,父亲难免会有些惊慌失措。” 盛家祖母闻言,一阵无语,“他这会子倒是慌了,平日里他对林栖阁百般纵容,我也曾多次规劝。哼!好话坏话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依旧我行我素。如今大祸临头,他倒是慌了神,还教训起你来了。” 盛家祖母越想越气,自己房里的孙子何其无辜?若不是被林栖阁的胡言乱语牵连,又怎会卷入这些腌臜事中。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原本有着大好的前程和仕途。 “祖母莫要生气,孙儿如今也仔细思量过了。常言道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而今也不见得就全是坏事。我只是有些担心张家,心中总觉得过意不去,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这一切都是孙儿的错,连累了她。” 看到自家孙子在遇到事情时能够镇定自若,处理事情有条不紊,还能为他人着想,盛家祖母甚是满意,这个孙子可比他老子强多了。 “你能这么想,祖母甚感欣慰。要说英国公张家,门第比咱们可高了不止一星半点。他家的女儿真若成了,说到底你也是高攀了。不过而今只怕英国公夫妇不会同意的,事已至此,选择权也不在你。”盛家祖母拉着盛长栒,让他坐到自己对面,开始分析起眼前的局势。 “他家女儿何止金尊玉贵?他们夫妇年事已高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比你还大上几岁。一直拖着没定亲嫁人,那是他们夫妻眼高于顶,这才千挑万选准备定下郑家。”说着,祖母垂下双手,仔细盘算着眼前的利弊。 “我思来想去,而今怕是没有咱们家说话的份。哎!咱们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盛家祖母长叹一声,满脸尽是深深的无力。若是自己还是勇毅候府的嫡女,勇毅候府还是自己祖父、父亲在世时的模样。自己未必会这般憋屈,连说话的份都没有。 “如今你在朝中也大可装傻充愣,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由着他们说,他们闹去。事情不管发展到何种地步,张家姑娘自有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护着。你只需记住一点,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凡事顺势而为,不可强求,更不能强出头万事保全自己方为上策。”盛家祖母语重心长地说道。 盛长栒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祖母躬身行礼:“祖母所言与孙儿所想一致,孙儿眼下也是这么打算的。” “而今咱们家,人微言轻。当没有说话发表意见的权利,不如以不变应万变,这一点祖母倒是和孙儿想到一处了。” 盛家祖母又嘱咐了几句,眼下的场景,盛家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109章 官家提及 从祖母处回来,盛长栒这才终于有空,可以仔细思考连日来的这些事情。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盛长栒的性格,邕王兖王做的实在太过分了。仔细盘算着,若要还击,自然是要直戳二人的心窝子。 身在局中的各家各户,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有了自己的盘算和应对之策,这往后的事态发展真可谓是扑朔迷离,令人难以捉摸。这里已然成了一个没有硝烟的角斗场,就看谁最后能拔得头筹,成为这场混战的赢家。 另一边盛肱被盛长栒在书房那么一吓,自己竟然在书房中待了大半日。夜半时分,他才从里面走出来,紧接着还是去了林栖阁用膳。由此可见,林噙霜在盛肱心目中的分量确实不轻,绝不是盛长栒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撼动的。 然而,不知为何,不到一个时辰,盛肱便怒气冲冲地从里面出来,如同一只被惹怒的雄狮,张牙舞爪,径直去了大娘子房中。随后,就传出了盛肱亲手责打林小娘的消息。 盛长栒得知这个消息后,更是诧异不已,自己早上的那一番话竟然起了作用?不会吧!他连忙让勿言前去打探。 得到的消息是,原来盛肱被盛长栒气得胸闷,便去了林噙霜那里想要排解。谁曾想,林噙霜在盛肱面前不但提及此事,还说长道短,弄得盛肱更加心烦意乱,仿佛心中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最后竟然还不知死活地探起了盛肱的口风,说起了墨兰的婚事。那心高气傲的模样,言辞话语间,竟有和齐国公结亲的想法。这一下可点燃了炸药包,盛肱当即翻脸。 原本也有这么一段,可当时并没有盛长栒这么一出。盛肱只当林噙霜说笑,还能好好给她说,轻拿轻放也就过去了。 可眼下就不一样了,盛肱只觉得家里这些人都成精了,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以为自己是谁! 那边自己的庶子和英国公家的事情还没完,平日里最懂事不过的幼子,竟敢忤逆他这个父亲不说。还让盛肱发现自己这个庶子往日里怕都是装的,竟然有种让人看不透也拿捏不住的感觉。惊恐、挫败充斥着盛肱的内心,这边自己的妾室,竟然痴心妄想地想要攀附齐国公府。 天爷呀!盛肱只觉得自己都要被气过去了,捂着心口只觉得阵阵绞痛。又想起盛长栒早上说的那番话,如雷贯耳的言语在耳边徘徊。 “……父亲你可知因为此事,吏部侍郎曹伦曹大人已经记恨上了我们盛家。托三哥哥的福,曹大人进言,邕王更是认定我盛家是兖王一党。邕王一但登基,盛家就是灭门之祸。……” 只觉得惊吓间,又是一身冷汗。瞪着林噙霜,盛肱第一次开始认真的审视起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狐疑的目光看着林噙霜,只把她看的心里发毛。 “肱郎!齐小公爷在咱们家读书,平日里和墨儿也多有来往,咱们和齐家多少也是有些情分在的呀?”林噙霜柔弱的说着,盛肱却动了肝火,一巴掌居然亲手打在了林噙霜的脸上。 “你快住口吧!你……你是真敢想啊!我的天爷啊!”盛肱只觉得欲哭无泪,自家都是些什么人啊?仰天长叹,林噙霜不可思议的看着盛肱,她从未想过一向把她捧在手心的盛肱竟然亲自动手打她。 于是乎又拿出了她平日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柔弱卖惨不依不饶,不曾想这次盛肱居然没有惯着她。一番闹腾盛肱气的,叫来丫鬟婆子东荣一番责打,他则是挥袖而去。 听勿言在自己面前说着,故事的精彩程度不亚于茶馆说书的话本。盛长栒听完一个劲的摇头,只恨自己不在当场。 鸡飞狗跳的一天总算是落下帷幕,今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屋内,盛长栒正与姐姐明兰交谈,屋外,翠微则在训斥告诫院子里的下人。 “姐姐放心吧,今日父亲和祖母都跟我说了,姐姐也无需担心。左右不过是些不入耳的传闻,当不得真的。” 盛长栒拉着姐姐明兰的手宽慰道,明兰也深知自家弟弟如今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主见。姐弟俩正说着话,就听到屋外传来翠微的训斥声。 “你们每个人都要把自己的差事办好,其他的无需理会,谁再敢乱嚼舌根,说七哥儿的不是,小心自己的舌头。其他的事情都能宽宥,唯独此事你们自己警醒着点。” “至于院子里的事,若真要责骂你们,辩解两句也无妨,只是不要再提及什么院内人院外人的话。万事以和为贵,这是大娘子和林小娘院内的人,务必要给两位留些体面尊贵。” 听着屋外翠微的声音,盛长栒和姐姐明兰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姐姐!这院子里的事,姐姐心中已有主意。弟弟相信姐姐,绝不会插手。这院子外的事,姐姐也要相信弟弟,弟弟一定也能妥善处理。”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盛肱和盛长栒都要去上朝。二哥哥长柏是翰林院正七品编撰,官职品阶还不够,自然不用一同前往。 盛长栒穿好官服,踏出房门,见盛肱已经先行一步,并未等待他。他深知父亲还在气头上,于是让勿言备好一辆马车,独自乘车前往朝堂。 今日早朝并无大事发生,皆是些按部就班的小事。官员们依次汇报近来的工作事项,以及之前分配任务的结果。 盛长栒站在队列后方,一本正经地微微低头,目光有些呆滞,仿佛在沉思。他官微人轻,又遭上司排挤,自然没有他发言的机会,只需默默聆听,凑个数罢了。 各位同僚大臣们奏报各地事务,军政大事的决策在内侍官们的唱喏声中不断传出。若非如此,盛长栒恐怕早已无聊得睡着了。突然,他听到官家提及自己的名字,犹如惊弓之鸟,立刻抬头,神情专注起来。 原来,官家询问起南边剿灭叛军的事宜,问到了武将之首的英国公。这本与盛长栒无关,他静静地听着英国公的呈奏。官家不时提问,大臣们也纷纷发表意见。一切都如往常一样,然而,就在英国公汇报完毕,准备退回时,下一位大臣即将登场之际。 官家突然开口道:“英国公真是辛苦了,南边的叛军犹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只剩下些小股散装流匪还在苟延残喘、流窜作乱,此事便交给地方屯兵处理吧。忙活了大半年,爱卿也该休息休息,是时候操持操持儿女家事了。爱卿为国事操劳,戎马半生,朕听说你家女儿最近就要定亲新科状元了?当真是喜事,那可是个好孩子呀。盛家世代清流,倒也相配。不知两家可曾下聘?如此大喜之事,爱卿又立下新功,朕当有所赏赐才是,若还未下聘朕当添一份厚礼做嫁妆。” 原本就要退下的英国公,听到官家的话,惊得差点把手中的笏板扔出去。 盛长栒突然听到官家提起自己,也是猛地抬头,精神为之一振,竖起耳朵听着。心里暗自嘀咕,官家怎么会在朝会上提起此事?竟然越说越离谱?眼神不由得开始四处打量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站在斜前面的父亲盛肱,这会子低着头,惊得冷汗汩汩直冒。擦着脑门,不停地回眼瞪着盛长栒。 盛长栒也不理他,又向前看去。只见站在前排的邕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曹伦,兖王也看了一眼于炎。目光交汇间,这些个老狐狸,又在打什么算盘? 看来官家今日朝会突然提起此事,这些人倒是不意外,想来怕是他们的手笔,只是不知他们是如何蛊惑官家的? 第110章 赐婚风云 眼神交汇之际,邕王讳莫如深的目光中流露出惊奇之色,死死地看向曹伦。官家为何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计划,究竟是谁在给官家通风报信?这难道是要赐婚的节奏吗?邕王心中暗自叫苦。 要知道,他们昨天早上才将此事散布出去,本想等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时,再率先出手,将这件事闹到郑家面前,这样邕王才能获利。然而,才过了一天,官家就知道了这件事。两人对视一眼,都感到十分困惑。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就在二人眼神交汇的瞬间,他们心有灵犀地看向兖王。只见兖王和于炎正微笑着看着邕王和曹伦,那笑容仿佛在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原来,他们安插在邕王身边的密探,当天夜里就已经将邕王的计划送到了兖王手中。第二天,当此事逐渐发酵时,兖王妃便递了请安的折子进宫去了。 谁能想到,正巧碰到了来跟官家娘娘请安的兖国公主。几个贵妇闲聊之时,兖王妃便将今早才新鲜出炉的汴京八卦,英国公张家独女与新科状元的三两事,像扔炸弹一样扔了出来。 兖王妃见兖国公主也在,简直就是如鱼得水,说起八卦来那是犹如一把利剑直插公主心窝。兖国公主这几年和驸马那点子破事,也是整个汴京茶余饭后的谈资话题。 这兖国公主便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因为自己父亲官家的那点愧疚。便如同羔羊一般被送入虎口,嫁给了自己最讨厌的男人,还有一个如夜叉般尖酸刻薄的婆母。这些年闹得鸡飞狗跳,最近听说更是三天两头的就要回宫闹一场,吵着要和驸马和离。 兖王妃心中了然,说起盛长栒和张家姑娘。便把话题往身份差距,门第不匹,甚至是英国公包办婚姻看不上庶子的方面引。 言辞闪烁之间,惹人思绪万千。直说的张家姑娘和盛长栒,这对天造地设的有情人。就要在家族的拆散下,另行定亲,各自婚配。张家姑娘更是在父亲的安排下,不日就要嫁到郑家。抛弃自己的爱情,嫁给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 说的一旁的兖国公主黯然神伤,联想起了自己,坐在对面上首的位置顾影自怜。最后更是拍案而起“哪有父母这般逼迫女儿的?若真的疼她爱她,为何不让她自己选。为何要这般逼迫?为何?”这歇斯底里的叫喊,似乎也在质问命运对自己的不公。 兖国公主站起来,愣怔怔的看着前面,两行清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下。堂堂公主金枝玉叶,此刻站在那里,看起来像个疯妇,不由让人唏嘘。 皇后娘娘心疼得一把将其搂进怀里,毕竟这孩子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虽非亲生,却也如亲生般疼爱。 公主突然的疯魔,惊得在场的贵妇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看来外面的传闻不假,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毕竟是皇家秘闻,幸亏兖王妃点到为止,急忙转移了话题,打起了圆场。 目的达到,见好就收,心中暗自窃喜。兖国公主金枝玉叶,却也被那折磨人的婚姻,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前几年公主打伤婆母,夜闯宫门,那件事闹得极大,言官们的折子如雪花般飞向官家,恨不得将官家埋没。一向仁慈纳谏的帝王,在这件事上成了护犊子的父亲,以一己之力抵挡群臣。 可最终还是在言官的死谏和天下人口诛笔伐的压力下,官家不得不处罚了自己的女儿,斥责公主的同时,贬谪了公主身边所有的内侍官。公主自此和驸马决裂,三天两头地大闹一场,如今的兖国公主早就被逼得有些疯魔了。兖王妃居然利用此事,让公主产生恻隐之心,达到让官家娘娘过问此事的目的。 兖王就是要在第一时间促成英国公和盛家的亲事。不仅让邕王的如意算盘落空,还能卖给盛长栒一个大人情,顺带着将英国公拉入自己的阵营。只要盛长栒成了英国公的乘龙快婿,邕王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二人便被牢牢地绑到了兖王的贼船上。他们别无选择,为了各自的身家性命,和他们背后的全家老小,也只能如此。 兖王和于炎的笑容里,浮现出了他们昨日全部的谋划和动作。如今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们,要是没有兖国公主,此事恐怕不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利用官家唯一的女儿,让官家在女儿的软语中动了恻隐之心,因为内心中那一丝丝愧疚,有意成全这对身份悬殊的“苦命鸳鸯”。又在今日早朝故意卖好,让英国公上奏。官家果然询问此事,即便只是随口一提,这事也就成了。 在官家口中备了案的亲事,两家即便有天大的胆子,恶心的要吐。也要打碎了牙齿和血吞,背着骂名也要风风光光的把亲事办了。 若是官家没有提及,散朝后兖王也会将官家已经知道此事的消息散布出去,两家没有别的选择。 英国公强定着心神,俯身听着官家的话。看着侧首的忠敬侯郑骏,郑家的嫡长子。自己的女儿就是要许配给他的幼弟,郑家的小儿子郑骁。 由于昨日的流言蜚语,原本退朝后就要去郑家商议婚事的英国公,如今面对官家的询问,站在大殿上竟然一时语塞了。难道要告诉官家,自家即将和郑家结亲,陛下您听到的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官家如此笃定地开口,没有询问张口就要添箱陪嫁,自己还如何开口? 只要英国公在朝堂上说出此话,不等下朝,自家闺女的清誉名声就算彻底毁了。更何况此事能传到官家耳中,必定是哪位贵人在背后捣鬼。英国公又怎会不懂,不过是有苦难言,有口难开罢了。 此时郑骏低着头,抬眼瞄了一眼英国公后,便将头低得更低了。英国公自然明白,看来两家的婚事算是黄了。 朝堂上其他大臣,则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齐牧、柯政等一干重臣都是揣着手,捧着笏板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邕王和曹伦见状,一个眼神看向御史台延大人,延大人心领神会,立马站了出来。“陛下,微臣进谏,英国公府与盛家结亲实在不妥。英国公乃是国之柱石、武将之首。枢密院都承旨盛长栒盛大人,进士及第,一甲头名的状元。两家门不当户不对,请陛下明察。”其言下之意,就差把文武不结亲的潜规则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 邕王和曹伦对视一眼,二人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让延大人站出来反对,结果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提醒在场的众多清流文官集团,本该为尔等表率一体的状元郎,攀附权贵高门结亲武将之首,成了你们的耻辱,以及背弃你们的事实。 延大人身为御史台言官,他其实就代表了清流言官,由他站出来谏言,不管结果如何,盛长栒都是众矢之的,连带着英国公也会被人鄙夷。 第111章 官家赐婚 英国公怒目圆睁,宛若铜铃一般瞪着御史台延大人,他又岂能不知他的用意。若不是自己才立新功,又是官家心腹老臣,恐怕他更难听的话,也能宣之于口。 按照英国公往日脾气,当不会惯着他,朝堂之上也定要和他论个高下。可今日之事,暂不论结果如何,事关芬儿马虎不得。不管如何,他家都在难做人。英国公性烈如火,口直心快,豪爽正直,可如今面对官家询问,延大人的挑拨。纵使什么都明白,可也不得不低下头,羞愧的如鸵鸟一般。 这让他怎么说?一边是自己掌上明珠的清誉名声,一边是世代交好的一诺千金。顺着陛下的话答应下来,虽然保全了脸面名声,芬儿的清誉,可是对郑家如何交代?更何况让自己的女儿受这种不白之冤,因他人算计委屈求全不明不白的低嫁,英国公也是不愿的。可若是出言反对,自己的女儿又当如何?外面又会如何议论? 看着两难的英国公,兖王给了于炎一个眼神,内阁次辅于炎缓缓走了出来,恭敬地行礼随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延大人。 “陛下!延大人这是什么话?儿女婚姻一桩美事,怎可如此说话?男婚女嫁本就稀松平常之事,更何况这是英国公的家事。陛下只是念及英国公劳苦功高,如此年岁忙于军务无暇顾及家里,这才有心体恤将儿女婚事拿到了朝堂上来说。” “臣认为既然是家事,延大人之言便毫无道理。国之栋梁的英国公之女,匹配新科状元承旨郎盛大人,真真是男才女貌两情相悦,人间佳话。盛大人的祖父也是当年中了探花郎后,这才娶了勇毅侯独女,如今还人人赞颂让人羡慕。如今两家联姻,实乃大喜。身份地位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吧?人常言小登科后大登科,陛下关爱臣下,君臣一心也是一段佳话。” 于炎在兖王的示意下,站出来打圆场。邕王一党也并非真心反对,只是要分化武将势力挑拨离间的同时,打压这个碍眼的新科状元,以及绕过英国公这个刺头拉拢他的下属。给英国公和盛长栒制造政敌的同时,顺便还能羞辱一番英国公。他本来是要将自己的心头肉嫁去侯府的,可如今却只能嫁给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子,杀杀他傲气的同时。就是让他让朝臣们看清楚局势,知道知道得罪邕王和邕王府的下场。此事若不立威,还谈什么大位? 更何况这件事的流言蜚语本就是他们一手策划散播,虽然官家突然过问此事有些出乎意料,但却无伤大雅,目的已经达成。兖王极力撮合,邕王乐见其成,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算盘。英国公张家和盛家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任其摆布。 “状元郎何在?”官家闻言开口问道,盛长栒听到官家叫自己,连忙站了出来。 “臣从五品枢密院都承旨盛长栒见过陛下。”躬身行礼,手持笏板。盛长栒依旧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君模样,官家一见便心生欢喜。不知为何,可能是太子就是在差不多年岁没得,每每看见盛长栒总觉得亲切,故此官家见到这个年岁的少年郎君都是高兴的。 “殿试后朕倒是甚少见你,怎么?你最近都没有当差吗?怎么不见你来御前值守?” 此言一出只见枢密院直学士朱越冷汗直冒,斜眼看了一眼盛长栒,生怕这个状元郎在陛下面前告状。 盛长栒与他对视一眼,见他的目光一直往站在前排,事不关己稳如泰山的齐牧身上看。心中立时有了答案,这个朱越朱大人这么快就向自己的主子求救了。 盛长栒也不开口,就这般笑眯眯的暗中盯着朱越,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朱越:朱大人,陛下问起,我该怎么解释呢? 看着盛长栒,不等他开口。朱越的老师,御史中丞齐牧竟然面带笑容的率先站了出来。“陛下,微臣听闻状元郎不善骑射,但前些日子却去了金明池旁的马球会。和齐国公的公子比赛,还从马上摔了下来,受了伤这才告假不曾值守于御前。不过今日听陛下之言,这才明白原来状元郎醉翁之意不在酒,听说那日张家姑娘也在场。哈哈~” 说笑间继续道:“常言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状元郎这般的年纪,血气方刚,就和我等的子侄一般。因此受伤耽误了公事也实属正常,实属正常!陛下可别责怪他。”这个笑面虎说着,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弄得朝堂之上不少人都跟着附和笑了起来。原本威严正经的朝堂,立时变得不那么严肃正经。 盛长栒眯着眼睛瞪着齐牧,心中暗骂:这个齐牧好生厉害!三言两语不但坐实了他和张家姑娘的事,让他百口莫辩,更是堵住了英国公和他所有辩解的可能。言语之间更是暗指盛长栒好勇斗狠、因私废公,其罪可大可小。自己在枢密院受的排挤,恐怕都是他的授意,他什么目的?不知他又是谁的党羽? 注意到盛长栒的目光,齐牧也是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他。对视之间微微一笑,这个笑面虎当真是让人看不出什么,不清楚的人还真就被他骗了。 “齐大人说的没错,盛大人毕竟年少,血气方刚。”枢密院直学士朱越立马站出来附和,两人联手丝毫不给盛长栒开口说话的机会。 盛长栒也是微笑的看着二人,低着头没有解释。如今的朝堂看来当真是没有自己说话的份,低着头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暗暗的勾起嘴角毕竟来日方长。 “哈哈”官家也没看出异常,也乐了两声“如此爱卿当与盛家早日定下婚事,朕亲选的贤能才干,一准没错。如此爱卿安心,状元郎也可心无旁骛。你们一同帮朕分担政事,翁婿联手他日收取燕云十六州才好。哈哈……盛肱盛卿可在?”看着英国公笑道,然后又问起了盛长栒的父亲盛肱。 盛肱闻言就差连滚带爬,急忙站了出来。“陛下”埋头行礼,若是可以他多想此刻没有盛长栒这个儿子。 “爱卿也都听到了,此事你可有什么异议?”官家开口询问盛竑,帝王的目光却在邕王兖王二人身上来回打转,帝王心术显然陛下另外筹谋。 听官家如此问,盛肱哪敢有疑议。但是顾及英国公,偷偷的看了一眼。只见英国公没有反应,又偷偷看了一眼上首的官家。只一眼就赶忙趴下,连连叩首道“臣不敢,陛下做主!陛下做主!” “如此甚好,若是没有聘礼便找户部从朕的私户支取,全当是朕的恩赏。”官家大手一挥连聘礼都解决了 随后看着盛长栒说道“如此你的心事可了,明日开始可要好好的当差为国尽忠。朕近来有些力不从心,你~”指着盛长栒说道 “朕记得你一手好字,如此便到朕身边来帮朕誊抄摘写,梳理奏折。身为都承旨,当尽其责。” 此事尘埃落定,不过短短三日像做梦一般。两位炙手可热的王爷步步谋划,换来官家朝堂上的随口一提一时兴起。朝臣们打着哈哈,配合此事。这样一桩在这些人眼中不值一提的小事就这么翻篇了,毕竟这是朝会,臣女婚嫁哪有国家大事重要。 站在场中的三人,英国公、盛肱、盛长栒面面相觑。此事就这般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定下了,官家金口玉言,今日过后两家不定亲也要定亲,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这其实与官家赐婚,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唯一的区别就是少了那道明发的谕旨。 朝会继续,盛长栒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被定下了自己的终身。英国公站在那里,耷拉着脑袋,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盛肱如坐云端,自家就这般轻易的和英国公结亲了? 他这会其实心虚害怕的要命,刚刚那般的架势他又不是傻子。也是摸爬滚打二十多年爬上来的朝廷命官,哪里看不出此事是由兖王邕王一力促成的。官家那深邃警告的目光更是吓了他个半死,这背后的门道深不可测,又想起了盛长栒的话,更是觉得腿软的要命。往后怕是祸福难料啊! 盛长栒想起了那个见了三次不到的女子,就这般轻而易举的,两人的命运就捆绑在了一起。看着继续的朝会,此时他已经听不清众人在说什么了。 脑海中只有一个又一个的身影,这些人轻而易举的就能定人婚配。他日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定他的生死,他也不知他是什么心情,只是攥紧了拳头,盯着这一个又一个的背影。 第112章 各方反应 朝会结束,盛竑几乎是被人架着上了马车,犹如木偶一般,腿软的根本自己站不起来。盛长栒在一侧扶着,他这个父亲的官服都湿透了,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想来他为官二十多年,也没今日这般如此有存在感的体验朝会。 盛长栒看着盛竑上了马车,扭头看着宫门,正好看见了从里面走出来被众人围着道贺的英国公。他赶忙拱手躬身行礼,深深地鞠了一躬。毕竟自今日之后这英国公就是自己的泰山岳父,该有的礼数自然是要有的。英国公只是看了他一眼,沉着脸挥手打断了众人的道贺。然后,他拉过随从军仕牵过来的马,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盛长栒起身并没有在意,英国公一向宠爱女儿,是汴京出名的宠妻护女狂魔。对于自己这个意外赐婚的女婿,自然不会有好脸色。只怕在其心中,只当自己是兖王同谋,算计了他家才是。 目送英国公离开,齐牧朱越从里面踱步而出。盛长栒看了他们一眼,再次拱手行礼,他们二人则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盛长栒,盛长栒礼数周全随后在二人瞩目中,扶着车框上了马车。坐定之后掀起车窗看着二人还看着自己,那笑容让盛长栒终身难忘。 流言蜚语并没有随着官家的金口玉言销声匿迹,相反在汴京城中愈演愈烈。成为了时下最热门的话题,四九城里贩夫走卒、街知巷闻,都已经知道了英国公张家和五品小官盛家被官家赐婚的消息。整个汴京谁不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在议论此事? 好些个原本不知道盛家的人,也都开始四处打听。这盛家究竟是何方神圣?什么来头?有什么背景?竟然能高攀英国公府。不知道的人有之,好奇的人有之,这等着看笑话的人就更多了。 知道的人都是睁大了眼睛盯着,等着两家接下来的举动。看笑话的人则是等着瞧着,看英国公如何跟郑家交代,瞧盛家的聘礼又是何等的寒酸。一个国公嫡女,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子,对于心比天高平日里端着的英国公夫人来说,这样的女婿怕是低到尘埃里,心里比吃了苍蝇都难受吧? 谁让平日里英国公张家铁面无私,不晓得暗中得罪了多少勋爵显贵。大家都等着看英国公夫人的笑话,任她眼睛长到了天上,可女儿最终还是要下嫁到了五品小官家。 盛长栒虽是状元,本来还有大好前程,可经此一遭在清流里面的名声,也算彻底臭了这么明显的有人要害他,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怎会看不出来?那些个自命清高的文臣,最是瞧不上这些个攀附权贵上位的小人。更何况攀附的还是武将?在他们眼里,这样的人就是叛徒,即便学富五车,将来也是奸臣,只懂得阿谀奉承。与被贬的萧相,萧钦言有何区别? 要说这汴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豪门世家贵族的圈子就那么点大。谁家不知道谁家那点子破事?老一辈的人闲谈话语之间,更是拿英国公独女和盛家的祖母老太,勇毅侯独女做比较。了解这段历史渊源的都知道,盛家那可是有着宠妾灭妻优良传统的。 瞧瞧她家老太,说不准就是英国公独女将来的下场。二人何其相像?勇毅侯独女盛家祖母就是当年看上了探花郎,不顾家里反对,放着太子妃不做一心下嫁,最后换来的是盛家老太爷的宠妾灭妻,连自己的嫡子都没能保住。膝下孤苦自己连个亲生的都没有,养着庶子,这后院的日子如何艰难,只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后母难当,即便站着嫡母的名头那又如何?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更何况和娘家决裂。他家大娘子王氏,王老太师之女,配享太庙的存在。可他家女儿不还是一样,相公宠妾灭妻,家里那点破事谁人不知? 这张家姑娘将来好不了! 朝会结束后外面人瞧得热闹,英国公府张家和盛家却是风平浪静,关起门来没有丝毫的动作。就连郑家也是一如既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盛家既没有下聘,也没有任何消息,英国公府上也是如此,两家没有任何来往,就这么僵着。外人眼里看似风平浪静,自家事当然只有自家人知道。 时间拉回到朝会结束,众人刚迈出大殿,盛长栒和盛肱被众多官员围着恭贺。兖王和于炎更是当面叫住了父子二人,盛竑被兖王叫住更是唯唯诺诺的小心回话,邕王在侧自然看到,冷笑一声挥袖离去。盛肱夹在二人中间冷汗流了一背,这才有了开头宫门口的那一幕。 盛肱夹在两个王爷中间,那被吓得。要不是兖王在前,恐怕就要当场瘫软。盛长栒倒是镇定,面对兖王躬身行礼的同时,从后面扶了一把盛肱。盛肱这才强装镇定的行礼,没有当年出丑,毕恭毕敬的小心应付。 盛长栒和盛肱被人围着耽误了时辰,上车回府的时间比平时自然晚了许多。故而华兰竟然率先从她公公口中听到了消息,比二人还早一步回了娘家。一进门,就直冲大娘子的院子。 “母亲!母亲!”火急火燎的性子还真是像极了大娘子 “你怎么今天回来了?”大娘子看着冲进来的华兰疑惑的问道,她家婆母最是多事。平日里根本就不让华兰随便回娘家,偶尔回来一会,也是这事那事的没完,没多久就派人来请。 大娘子对此意见很大,要不是盛肱和盛家祖母拦着,早就去她家,找她婆母理论八百回了。 “母亲”一把拉住大娘子的手,“爹爹和小七回来了吗?”炽热的眼神看着王若弗,只把大娘子吓得以为出了什么事。 “他们上朝去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大娘子说着,着急的就要站起来。近来也不知怎滴,家中跟犯了太岁似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大娘子正着急却被华兰一把拉住了。 “还没回来?昨天一早的传闻母亲都听说了吗?”惊讶于盛长栒和盛肱竟然还没回家,早朝都散了,她家公公都到家了呀。 华兰疑惑着,她哪里知道二人被兖王一党围住的事。 这边听华兰说起这事,大娘子立马黑了脸。盛长栒和盛明兰的院子,如今跟漏风的筛子一般,有点什么风吹草动,葳蕤轩和林栖阁立马就能知道。 昨天盛肱把盛长栒叫去,好一顿训斥,那么大的事,在盛家早就传开了?到了晚上盛肱更是不知为何,还打了林噙霜那个贱人。大娘子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为此她还高兴得意了许久。 家里这些都是个不省心的,眼下她柏儿的婚事将近。若是被他们搅和了,可如何是好?说起这事大娘子自然没了好脸色。 “说起这事我就糟心,眼瞅着柏儿的婚事将近。而今却传出小叔子这般的风流韵事,这叫海家如何看咱们?”大娘子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藏着掖着。 “母亲!眼下你也不用糟心了,我家公公今早回来说,官家今日朝会当朝赐婚了。” “什么?”大娘子惊的直接站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华兰,眼睛瞪得老大。“赐什么婚?” “自然是七哥儿和英国公独女,外边都传的沸沸扬扬了,不曾想竟然传到了官家的耳朵里。今早当朝提起来,还说七弟弟和张家姑娘甚是般配呢。听我公公说,随口就定下了。” 华兰自然是欣喜的,他家官人走的是武将门路。而今自家弟弟定下了武将之首的英国公独女,张家姑娘成了自己的弟妹,这惊喜不要太大好嘛。公公回家一说,她便立马跑回来了,就连她那个一向刻薄的婆母也都没阻拦。 “官家赐婚?英国公府?”大娘子只觉得自己一口气没上来,生生的晕了过去。华兰连忙扶住“母亲你怎么了?母亲!快去叫大夫” “不用”半软着身子,跌坐在软塌上,自己的女儿华兰和刘家的扶着。大娘子缓了一口气,挣扎的伸出一只手说道。 “母亲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真的不用去找大夫?”华兰担心的看着大娘子,只见大娘子摆了摆手。好不容易由刘妈妈和华兰扶着坐起来,大口的喘了几口气。 随后狐疑的看着华兰“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被官家赐婚?竟然还是英国公府?”说着大娘子脸上就成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大娘子此刻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了,自家柏哥从小聪慧好学。不过双十的年华就中了进士,如今官从七品,前途无量。 不曾想还是被庶子压了一头,百年难遇的文曲星六元及第的状元郎托生到了自己家,可却没有托生到自己肚子里,不是自己亲生的,你说大娘子能不气吗? 原本她想着在柏儿的婚事上压他一头,海家说到底也是名门,家学渊源的世家。任凭什么状元,将来娶妻也休想压过她的柏儿,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庶子。 可如今官家赐婚,竟然还是英国公张家独女,大娘子只觉的嗡的一声,头都大了。这个庶子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官家就如此偏爱于他?一个庶子处处压柏儿一头,难不成还想翻天不成。 第113章 发疯征兆 林栖阁内 林噙霜身旁的周家娘子,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林噙霜本人则还躺在床上,并未起身。昨日挨了盛竑一巴掌,这会子正准备装柔弱卖惨取得盛竑的关心原谅呢。 “怎么?竑郎没跟你一起过来吗?你没与他说我病了?”见只有周家娘子一人进来,林噙霜没见到盛肱立马坐了起来,着急地问道。 林噙霜现在是闷着一肚子气,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盛竑,近来这是怎么了?昨日为何会对她发那么大的火?还下了如此重手,她也没说什么呀? 她又哪里知道盛竑在盛长栒那里,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又因为盛长栒的一番话,和近些日子家中的种种事情,让他心里第一次对林噙霜产生了怀疑,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林噙霜却不知死活地在这个时候,提起了攀附齐国公府的事情。这可真是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惹恼了盛竑,于是气急败坏的他没能控制住怒火,全都发泄到了林噙霜的身上,扇了她一巴掌。 盛竑虽然宠爱她,但在大事上却小心谨慎。事关整个盛家,如今已经水深火热。他自然不会再任由林噙霜胡闹,如此挨打也是在所难免。 “小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周家娘子跑了进来,林小娘坐起来一把拉住她。 “吵什么吵?又出什么事了?可是竑郎?”林栖霜烦躁不堪,只觉得最近真是倒霉,事事不顺也就罢了。这又是怎么了? “大姑娘回来了!”周家娘子来到床边,只见林小娘穿着里衣坐在床上。 “回来就回来,慌什么慌?”林噙霜不满的骂道“竑郎呢?我让你去等在门口,下了朝就务必把人给我请过来。眼看都什么时辰了,人呢?” “小娘主君还没有回来,可是大姑娘却着急忙慌的跑了回来。这一大早的我估摸着是有什么事,留心打听了一下。大姑娘与大娘子说话。我刚听那边人说……说……”周家娘子说到关键处却卖起了关子,时不时还看着林噙霜的脸色。 “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呀?”见周家娘子吞吞吐吐的,这把林噙霜给急得。 “听说是今日朝会,七哥儿当朝被……被官家赐婚,要娶英国公张家的嫡女。”周家娘子站在床边,着急的看着坐在床边的林噙霜。 “你说什么?”惊讶的高声问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样子,一把拉住周家娘子,手都在微微颤抖。 “英国公?”伸手拉住周家娘子“怎么可能?”英国公嫡女,那是什么身份?那是比齐国公府还要尊贵的存在,毕竟是掌握实权的国公,怎么可能下嫁给盛长栒一个庶子? “葳蕤轩那边的人传过来的,我再三确认错不了。葳蕤轩的大姑娘,这会子正和大娘子说话,咱们在那边的人偷听到的。说是官家朝堂金口玉言,已经定了。主君和七哥这会子还没回来,说是被朝臣们围着庆贺,耽误了。”周家娘子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林噙霜心惊肉跳,拉着周家娘子的手慢慢无力滑落。自己想要攀附齐家,当天就被盛竑扇了一巴掌,更是说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凭什么他一个庶子,竟能攀附英国公府,还让官家赐婚了? 委屈、不甘、愤恨、恐惧,一时间林噙霜百感交集。反应过来急忙拉着周家娘子打听“你还听到了什么?啊?你还听到了什么?”咆哮中夹带着哭腔,林噙霜从心底深处开始恐惧。 “小娘,我还打听到都是因为那些个流言落到了官家耳朵里,官家这才……” “官家?官家怎么会管臣子婚配的事?更何况他是什么品级?”林噙霜怒吼着突然反应过来,思忖片刻。 似乎是在跟周家娘子说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莫非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若是他筹划算计的呢……”低着头自己盘算的林噙霜,猛的抬头盯着周家娘子,只把她看的后脊发凉。 “小娘你说什么胡话?怎么可能都是七哥儿的筹谋?”周娘子看着林噙霜,只觉得自上次盛长栒来林栖阁和林噙霜对峙后,小娘就开始变得神神叨叨了。 那可是官家亲自赐婚,对象又是英国公府的嫡女,这是算计能算计的来的吗?若真如此,七哥儿该恐怖成什么样? 不过她还是有些怕了,照上次的形式看,还有她男人打听的那些个小道消息,这七哥儿确实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狠角色。如今又是入仕又是英国公府的,小娘哪里还是他的对手?眼下看来小娘靠主君的宠爱,恐怕也是不牢靠的。 若是小娘……那自己可怎么办?林噙霜不知道周家娘子已经起了二心,想着给自己安排后路。也难怪她会如此想,其实有一事她一直瞒着林噙霜。林噙霜不知道的是,周家娘子她家男人追查本家周赖的消息。不曾想居然打听出来,周赖收买的那些个土匪流寇全都死了。 曝尸荒野,官府更是没有追查,甚至一点消息都没有,那时候七哥儿可还没入仕呢。至于周赖!至今下落不明。这些她都没有告诉林噙霜,她确实有些害怕了,和她家男人如今正思考着后路呢。 “怎么不可能?”林噙霜一惊一乍的吓了周家娘子一跳。 林噙霜想起了那日与盛长栒对峙时候,他的心机算计,至今林噙霜都心有余悸。 “他原本就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露出獠牙的小畜生。上次不就是等他高中之后,知道我奈何不了他了。这才过来摊牌的吗?他害了枫儿,知道我害死他小娘,还知道我次次害他的真相。” “可他谁都没有说!这么多年隐忍不发,翅膀硬了才来和我摊牌,哈哈。你说他想干嘛?让我打碎了牙自己咽?事后还让我把他的东西都还回去,那我这些年做的这些事,算什么?你说算什么?笑话吗?”林噙霜恨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说到最后竟然又哭又笑起来。 “谁知道他现在又在打什么主意?外面……外面都传成那个样子了,我本以为竑郎会狠狠责罚他不说,他的仕途也算是完了。可……可谁曾想……啊!谁曾想他竟然平步青云官至五品不说,如今更是要娶英国公家的嫡女了,还是官家赐的婚。” 疯魔一般的喃喃自语,犹如一个疯妇。“你告诉我都是巧合嘛?啊!你信吗?你去问问天下有这样的巧合吗?”林噙霜暴怒之后,似笑非哭的大声嚎叫。 怎么不会?他是什么样的人,林噙霜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胆寒害怕。可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付之一炬,不甘心自己儿女将来屈居人下。更不愿意承认她害怕了,真的怕了! 而今她是拼了命的,也想要在斗上一斗,搏上一搏。若是她的墨儿能嫁给齐衡,那她自然就不用怕了。林噙霜被盛长栒整得,离疯不远了,只是不晓得那个时候,盛肱还会不会喜欢疼爱一个疯妇。 第114章 商议对策 盛竑和盛长栒如影随形地下了马车。盛竑一下车,就像一滩烂泥一样,任由东荣扶着,小厮架着,身体的瘫软竟然还没缓过来。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盛长栒,对于这个小儿子,盛竑只觉得力不从心。 盛竑也不搭理他,在东荣的搀扶下,进了家门。盛长栒刚要下马车,就看见盛竑正看着他,二人对视的瞬间,父亲就转身走了。看着盛竑那被人扶着的背影,盛长栒微微一笑,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如今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了,眼下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这时候,勿言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神神秘秘的,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口处拿出了一叠东西,只漏出一角让盛长栒看了一眼。 盛长栒只瞥了一眼,就让勿言赶紧收了起来。他四下看看,见无人注意,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勿言说道:“你先去书房等我,我去见过祖母就过去。”说着,他取下官帽,交给了勿言,然后跟着盛竑的方向,朝着寿安堂走去。 勿言看着盛长栒离去的背影,又左右环顾了一下,这才进了盛家的大门,朝着盛长栒的书房走去。 寿安堂 房妈妈正站在老太太身旁,跟老太太汇报着她打听到的消息,姐姐明兰就在一旁侍奉着。待二人听到盛长栒被官家赐婚的消息时,明兰不敢置信的看着房妈妈。 “房妈妈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明兰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家的弟弟竟然被官家赐婚了,对象还是和齐国公府有一比的英国公府张家。 房妈妈看看老太太,只见老太太低头沉思,眼神反而有浓浓的担忧之色。双手不停的敲打着,似乎是在思索此事是好是坏。 这时候一个丫鬟走了进来,请安过后毕恭毕敬的说道。“主君和七哥儿回来了!” 正说着盛竑和盛长栒,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盛竑这会子已经缓过劲来,黑着脸拱手给盛家祖母问安。盛长栒跟在后面拱手行礼,进来后也是先给盛家祖母问安,之后又给自己的姐姐问了好。 “母亲都听说了吧?栒哥儿如今是有出息了,大出息!”盛竑说着语气不善,夹枪带棒语气暗讽。 “能让官家赐婚,连我这父亲也都不曾放在眼里了,明日怕是不等我死,就要做我的主了执掌全家了。”盛竑黑着脸,行礼过后并没有起身,反而是阴阳怪气讽刺道,显然还在生盛长栒的气。 盛家祖母一听,就紧锁眉头看着盛竑。“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这些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嘛?你是嫌家里还不够乱是吗?”盛家祖母说着向房妈妈立马使了一个眼色,房妈妈心领神会赶忙挥了挥手带着屋子里所有的丫鬟都出去了。 不怪老太太要赶走众人,这话往大了说,那可是悖逆父母,忤逆不孝。邕王一党和清流一派,正愁找不到把柄。这要是传出去了,那可是大罪,盛长栒非被弹劾治罪不可。 “这事是他能左右的了的吗?”盛家祖母指着盛长栒,心底还是维护自己这个从小养大的孙子。瞪了一眼盛竑,又担心的看了一眼盛长栒。这才又无奈的说道“华儿刚刚回家已经把事情的大致都说了,而今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论好坏,都由不得我们家了。如今这个情况,你们父子若是再有什么矛盾,起了间隙,岂不是便宜了外人,亲痛仇快,让别人看笑话嘛?”见父子二人如此这般,盛家祖母终于还是忍不住语重心长的开始说道理。 “再说了这也不是栒哥儿的错,要怪,怪你的林小娘去。”瞪了一眼盛竑,不耐烦的大手一挥,话锋一转就开始指责起林栖阁。 盛竑听见老太太语气不对,偷偷的看了一眼,只见老太太继续训斥道。 “好好的孩子,都被她给教坏了。这些事归根结底都是出在了她的身上。若是没有最初枫哥儿结交邱家胡言乱语,便不会发展到今天。我栒哥儿也是无辜的受害者,若非如此,我栒哥儿六元及第状元之才,怎么会被上司排挤,邕王陷害连累至此呢?你这个做父亲的,你可知外面现在都在说什么?清流官誉这孩子如今的前程仕途,被她们母子牵连的还剩多少?” 盛家祖母维护着盛长栒,说到这时更是痛心疾首,反过来把盛竑好一顿训。盛竑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又岂会不知幼子接下来的艰难,眼下对林噙霜又多了一份怨气,最后弱弱的回了一句“母亲也不能光维护栒哥儿吧?” “是我在维护他吗?”拍打着矮桌,盛家祖母也是怒声呵斥。 “行了!现在追究谁是谁非、孰对孰错,还有什么意思。眼下最要紧的是这些事!官家既然提了,咱们家就不能装聋作哑,现在该怎么办?我早就问过栒哥儿了,外面那些个传闻不过是以讹传讹的杜撰,这明摆着是有人在算计英国公府。我们家不过是陪衬做绑的无妄之灾。” 盛家祖母不愿意在和盛竑争辩,没有任何意义。当务之急是眼前的事,官家朝会当场提及,这事就算是定了。但是定下来之后呢?两家之前并无联系,甚至门第身份相差巨大。 更何况英国公张家和郑家都要定亲了,官家就算不知道可以装聋作哑的赐婚,可整个汴京城谁不有所耳闻。如今自家却横插一杠,突然冒了出来,这夹在中间可如何是好? 还有外面那些流言蹊跷,怎么官家第二日就知道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外人不知道若以为是自家攀附权贵的手段,那如何是好? 自家和英国公家毕竟是结亲,可不是结仇,往后的日子总是要过的。 不管如何终究是自家眼下得了便宜,英国公张家,忠尽侯郑家,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他们不敢拿官家和那些大人物如何,便都会记在自家身上,这又该如何是好?更何况这中间还夹杂了,当朝最有权势的两个王爷,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自家身份卑微,夹在中间那更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但官家既然提了,那此事就只能这么定了,按理说自家就应该有所表示,上门提亲下聘。至少也要先定下来,把面子做足。 既是做给官家看的,也是做给整个汴京看的。而今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但英国公张家态度不明。贸然下聘只怕……,可什么都不做,大家都盯着呢。这可就不是自家丢人,名声脸面的问题了。那是在打张家的脸,郑家的脸,还有官家的脸。把三位的脸放在一起打,还要担上不知好歹,辜负圣恩的罪名,这事属实难办。 盛竑已经坐在了盛家祖母身侧,同样的愁眉不展。盛长栒站在他们面前,明兰则是担忧的站在祖母身边。 “而今是要尽快拿个主意章程出来,怪谁的话暂时放在一边不许再提了,城门失火更要团结才是。”一番分析言明利弊关系,盛家的两大巨头开始商量对策。 “母亲您说该怎么办?儿子都听您的!”盛竑哪里还有什么主意,今日散朝的时候邕王的眼神,兖王的拉拢。还有英国公,忠尽侯这些人放在一起,平日里想都不敢想,让他想办法?他如今还能镇定的坐在这里就不错了,这些人哪家也啊不是他们盛家如今能轻易得罪的啊! 盛家祖母看看盛竑,长叹一声知道他也没了主意。别说盛竑,就是自己。任凭自己经历过多少风浪,自己也没见过这种局面啊,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了。 看着盛长栒,见他倒是镇定自若像个没事人一般,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副恭敬谦顺,不骄不躁的模样。知道他心中定是有了什么打算,于是便开口问道。 “你呢?有什么主意?有什么话就快说出来,别让我和你父亲在这里担心。” 盛长栒听闻祖母问自己,这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刚才不是他不想说,而是长辈面前哪有自己说话的份?封建王朝就是这般,规矩制度森严,弄不好便是天大的帽子扣下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想着还看了一眼盛竑。 若是只有祖母一人倒还罢了,没看见自己的便宜父亲盛肱也在吗?刚一进门他一开口,话里话外就都是自己忤逆不孝,悖逆尊长,自己哪里还敢在说话。 腹黑的想着,这才说道“祖母!父亲!我想着不如先给英国公家备一份礼,连同二哥哥大婚的请柬一同送过去。于我们而言这便是投石问路,满汴京如今都看着,这样既不失礼数也能表明我们的态度。英国公府不论有意与否,必定会登门。到时候借着二哥哥大婚之名,咱们再看看英国公府是个什么意思。毕竟是两家的事情,明了态度才好在做决断,如此一来两家都好看!” “好!好!就这么办!”盛竑激动连声说道,盛家祖母瞪了他一眼,他这才觉得自己失态了连忙坐下。 盛家祖母思忖了一下“而今也只能如此,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件事上咱们家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盛家祖母一声长叹,希望事情可以平安过关。盛竑赶忙喝了一口茶,也平复了一下。 第115章 书房密谋 盛长栒从寿安堂出来,回了自己的书房。刚进门便将自己的房门关上,勿言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 看了一眼勿言,边走边伸手。勿言很有眼色,连忙将刚刚那叠东西从袖口掏了出来,恭敬的递了上去。 “公子这几份东西您看一下,这份是段小侯爷派人送过来的。这份是我们查到的。你看看……还有这份……”勿言在旁边走边说,紧紧的跟着盛长栒。短短几步路,一份份的将手中的东西递上去。 盛长栒拿着厚厚的一叠纸,紧蹙眉头看了起来。边走边看,走到书桌前顺势坐下,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这些信息中。 段哲延派人送来了十几二十年前,东宫太子身边詹事府三班衙事的名单。这上面更是详细记载了,这些人现在的情况以及官位。 “这么多?”拿着纸不可思议的说道,随后翻过去看向下一页。越看越快一目十行,似乎是在找关键信息。 盛长栒惊奇的发现,当年的东宫属官,而今活着的竟然只有寥寥几人。这些人竟然都在太子出事前后,全都相继离世。尚在人世的竟然十不存一,这是巧合吗? 勿言看出了盛长栒的疑惑,低声解释道“公子当年太子坠马后,官家震怒,他身边的那些个内侍官和随从,早就被震怒的陛下娘娘处置了。” “怎么可能?”疑惑的看着勿言,官家仁慈宽厚,怎么可能一下子处置这么多人。 “您看太子养病期间的这些人都是新派的,后来在太子薨后,官家娘娘伤心欲绝。这些人随后也都相继处置了!” “太子出事朝野震惊,陛下震怒,可惜的是皇城司当时并没有查出什么眉目。可是就在这时,太医院首太医令畏罪自戕,传闻死前留下手书,言明太子之死都是他的过错。太医院,东宫的这些人却全都跟着遭了殃,故而一向仁慈的官家处置了好些人。” 听勿言说着,盛长栒快速的翻看。只要有太医令名字的地方都格外注意,突然一个小细节,吸引了他。“太医院首王邈,左院判曹仁,右院判贺思远。” “这个贺思远是?”抬头看着勿言,心中隐隐有着一种猜测。 “公子您一眼就看出了,真厉害。当年的右院判贺思远,便是当年白石潭贺家的主君,贺弘文的父亲。” “哦!这个贺思远什么时候死的?”竟然和贺家有关,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进一步得到了证实! “太子薨后没多久的事,不止如此。公子你看当时的太医院首王邈,是贺思远及曹仁的授业恩师。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小可,不是姻亲就是连襟。您看这个王邈王院首是贺弘文贺公子的外公,这个曹仁更是贺公子的姨父。” “嗯?”惊讶的看着,不曾想他们之间竟然还有这层关系,这就让当年的事多少有些耐人寻味了。 贺弘文的父亲应该是在太子薨后不久去世的,王邈是在太子薨后自戕的,至于这个曹仁……正想着只听勿言继续说道。 “王邈当时医术绝伦,天下圣手。他这一生收徒无数,最得意的便是曹仁和贺家的主君。这二人都是他的得意弟子,在王邈的提携下,也分别做到了,太医院的左右院判。” “这个太医院首王邈,除了将自己一生所学倾囊相授外,还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分别许配给了他的两个爱徒。大女儿嫁到了贺家,二女儿便嫁到了曹家。” “您看太子出事后,王邈在太医院畏罪自戕。人们都说他是因为愧对官家,给太子下错了药,看错了病这才自杀的。王邈死后,王家一干人等全部获罪,相关人等全部被株连。王邈死后,曹仁首当其冲,承担了全部罪责。曹仁被杀,他的家人也全部被流放。” “那贺家呢?贺家为何没事?” “说来奇怪贺家主君在太子出事前就得了重病,一病不起一直在告假。太子薨逝后没多久,他也一命呜呼撒手人寰了。故而这才逃过一劫,他的夫人贺家娘子王家姑娘,一夜之间没了父母娘家。自家的亲生妹妹,妹夫全家也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自己夫君又大病一场撒手人寰,她一介女流最终也是支撑不住一病不起,卧床在家,而今已有十六年了。” “当时贺家主君新丧,贺家老太不等她家媳妇大好。便携家带口,以送葬之名回了老家。直到前些日子,这才回到了汴京,公子这后面的事您是知道的。” 盛长栒听勿言说完这段陈年往事,这其中的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啊,不曾想贺弘文和曹家表妹的父辈还有这段渊源。 “这曹家?”疑惑的看着勿言“一笔写不出两个曹,这曹仁不会和曹伦也有关系吧?应该不会这么巧吧?”狐疑的目光看着勿言,这两人该不会也有关系吧? “公子你还真说准了,这事就是这么巧。不过这事却是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出来的,这曹侍郎的爷爷曾经有一个和外面娼妓生的私生子,不为外人所知。这个孩子一直养在外面,这便是这个曹仁的父亲,按辈分曹仁算是曹伦的堂兄弟。” “豁!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说着盛长栒又拿着一叠纸看了起来,这次看的更是极为细致,一点点小细节也不曾放过。 仔仔细细的看了无数遍,放下一叠纸后思忖的坐在桌前,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面。 思绪竟然回到了科举之前: 科考前盛长栒去见将作监富将作,因为有一批军械的买卖要做,二人见面的地方自然十分隐蔽。 “这批军械咱们就说定了,还按这个数,老规矩。”富将作露出了狡黠的目光,盛长栒微微一笑买卖就此达成。 “爽快!贤侄即将科举,以贤侄的才华根本不在话下,我这里提前恭喜了!”买卖谈完了,富将作自然客套起来说几句闲话。 “贤侄高中后,可想过去哪个衙门呀?外放是不能够的,咱们这买卖可少不了你。”品了一口茶,言下之意在明显不过。“ “我和吏部也有些交情,贤侄不管去哪里,我都能从中斡旋。”说着放下茶杯,一只手不停的比划圆圈,意思在明显不过。 “翰林院有段公庇佑,他日内阁拜相指日可待。也是进士的好去处,安排你正六品入翰林如何?”刚刚谈完一笔大生意,富将作自然高兴。不等盛长栒回答,就主动开始给盛长栒未来的仕途铺路。 平常人若是听到,定然眉飞色舞喜笑颜开。只可惜富将作说完看着盛长栒,只见他只是微笑着喝茶,也不说话。皱了皱眉头,只当他不满意,于是又说道。 “那不如来我的将作监?亦或者去叶兄的户部也都不错?有我二人照顾,咱们……”搓了搓手,意思也很明确。 富将作给盛长栒安排了两条舒舒服服的康庄大道,一条翰林入仕,他日登阁拜相。一条将作监、户部,也是位极人臣富贵无极,这可都是肥差啊。 任谁不羡慕这样的安排,要知道欧阳旭至今还未派官。可是盛长栒早就在科举之前,就被这些个大臣们铺好了仕途之路,可以随意选择。 不晓得欧阳旭知道了,又是怎样的疯狂。只可惜盛长栒根本不为所动,只是笑而不语,品茶弄盏。一时间竟然让富将作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116章 虎口夺食 盛长栒微笑不语,看的富将作一头雾水。盯着不明所以的富将作,盛长栒放下茶盏。沾着水在桌子上写下来几个字,只把富将作看的大惊失色。 “贤侄……这……这……虎口夺食?这绝无可能!更何况这根本就不合制,即便是新科状元,授官顶破天最多正六品。”富将作惊讶于盛长栒竟然这么大胆 盛长栒究竟写了什么,让富将作如此大惊失色?只见二人面前的桌子上,写着“枢密院都承旨”六个大字。 二人眼眸对视,盛长栒微笑不语,富将作则是心惊肉跳。在两个当朝最有权势的王爷中间耍花活,怕不是嫌命长了吧?朝堂之上谁不知道那二位都盯着这个位置呢,之前的枢密院都承旨被贬流放不就是这二位的手笔吗? 盛长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送到嘴边并不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富将作。这个位置自己势在必得…… …… “中贵人”官家身边的内侍,经常来食客天采买。 自从官家和娘娘慕名来过一次后。派内侍前来采买吃食点心就成了常事,盛长栒估算着时间,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你是何人?”内侍魏怀安看着眼前拦路的少年疑惑的问道。 自己乔装换面寻常打扮,后面随从奴仆,看起来与街上的那些个商贾员外一般,并无差异。这个少年竟然上来就直呼中贵人,想来是知道自己身份的。 挥了挥手制止了后面跟着的几名想要上前的侍从,看着盛长栒。见此人穿着打扮,看起来倒像是官宦人家的公子。不知此人拦住自己究竟为何?看看再说,于是这才挥退了众人。 盛长栒躬身行礼,恭敬的走上前去。“贵人不认识我,我却认识贵人。这里人多口杂的,还请贵人借一步说话。” 盛长栒说着上前,从袖口处掏出了一枚东西,恭敬的递上前去。随后微笑着看着魏怀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着手中的信物,魏怀安大惊失色,这个东西他自然认得。这是他失散多年,一母同胞的弟弟之物。他自己也有一个,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是他对家人唯一的记忆了。 惊讶的抬头看着盛长栒,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他们的下落。幼时家中遭难,实在活不下去,他这才入了宫。父母虽然不舍,可也是无法,他是家中长子不能看着弟妹饿死。 谁曾想一入宫门深似海,几十年过去,父母兄弟早就失去了下落。这么多年物是人非,自己飞黄腾达后一直想要找到他们,可是都没有找到。 而今算算年岁,自己的父母怕是早已不在人世。本已经打消得念头,如今看着眼前的少年,又燃起了希望。 自己的兄弟不知如何了?可还活着?眼前的少年又是什么人?做了宫中的内侍,活到他这把年纪。一辈子没有妻儿,无人养老送终,他自然内心是无比渴望这些的。 跟着盛长栒走到一个雅间,命令身后的侍从在门外不许打扰。在盛长栒恭敬的邀请下,这才坐到了上首。 “说说吧你究竟是何人?”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在宫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内侍官,怎么可能被盛长栒三言两语所骗,提防着眼前的少年。 “中贵人这是何物,我不说您也知晓。我此次前来便是报信,您的弟弟您还记得吧?”盛长栒给足了这个内侍颜面尊重,钱财银箔早就没办法买通这个官家身边一等一的内侍近臣了。 他的家人兄弟,盛长栒和他背后之人也是多番寻找打听,这才终于找到了他仅有的一个弟弟,以及他的儿子孙子。将他们买下,安排到自己的庄子做事。多番培养教导,给他们安家娶妻生子。让他们富贵荣华,为的就是今日。 “他还活着?”盛长栒看着眼前心急如焚,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内侍魏怀安。微微一笑嘴角上扬,这一局他又赢了…… …… 垂拱殿 官家烦闷的坐在上首,近来邕王兖王为了自己身边一个从五品枢密院都承旨的官位,争的不可开交。 朝堂上也就算了,你再看看近来上奏的折子,那个不是在说此事?生气的将奏折推到一边,烦闷的坐在上首生着气。官家怎么能注意身旁的贴身内侍,眼神中流露出的精光。 “混账!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官家震怒,枢密院都承旨虽然只是一个从五品小官,但不可为不重要。时常在他身边做事,邕王兖王的手伸的未免有点太长了。每每如此,官家都能想起太子,若是太子还在哪有这些个宗亲上蹿下跳的份? “陛下切莫生气,气大伤身保重身体才是一等一要紧的事。”内侍魏怀安见火候差不多了,这些个奏折可都是他精心挑选后呈给官家的。 “你说他们这是想干嘛?吾还没死呢!”官家说着将案桌上的奏折,拿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内侍魏怀安连忙跪下“官家息怒!官家息怒!” 官家抬眼看着跪了一屋子的人,终究还是心软。挥了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了,别烦自己。内侍魏怀安见状挥了挥手,自己则是站在官家身侧安抚道。 “官家切莫心烦,左右不过都是您的主意。实在不行找个两边不靠,没有背景且忠心于陛下的也就是了。”内侍魏怀安笑着说着,说者有意听者也是动了心的。官家抬眼看了他一眼,他则是装作漫不经心的为官家奉茶。 就在这时他的徒弟,一个年轻他一二十岁的内侍,捧着一托盘东西走了进来。抬眼间两人眼神交汇,将东西奉上。 “陛下今年科举会试的成绩出来了,内阁已经评审完毕,交由陛下亲阅。”一边说着一边将试卷放在官家案前,官家舒缓了一下心情,随后漫不经心的拿起来看到,随后张口说道。 “头名盛长栒,这是何人?”打开奏折官家入眼便是盛长栒的大名。 “这是积英巷盛家,正五品朝奉大夫盛大人的公子。”说着内侍魏怀安便将试卷铺开,方便官家阅览。 “盛家”官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盛竑,前些时日刚刚被他杀鸡儆猴敲打过。 “字确实不错”说着便认真看了起来“文章确实好,不输范文公。” “陛下我去给您买糕点的时候也听街上的人说了,这是盛大人的庶子,有小三元的美名。去年又中了解元,大家都说他有望成为我朝第一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呢。外面全都是歌颂陛下英明神武,治国有道盛世之中才能出这样的人。” 内侍魏怀安顺着官家的话语,如潺潺流水般一点点地输出着。他务必要让盛长栒在官家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播下一粒种子,等待着未来的茁壮成长。不仅要成就他的状元之名,更要让他斩获承旨郎的官位。 “好!”一番言辞如春风拂面,立刻让官家喜笑颜开,大笔一挥,真的定下了盛长栒的会元。 “若他真能考中状元,吾便破格提拔。让他顶了枢密院都承旨的缺,由得兖王邕王去争吧。真是岂有此理!”官家也是灵机一动,自己借五品小官敲打朝臣,可终究在立储之事上犹豫不决。恰巧盛长栒的名字进入了他的眼帘,正好借他盛家父子搅乱朝堂上的这摊浑水,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官家经过魏怀安的一番说辞,心中已经种下了盘算的种子。此时,恰到好处地送上一份会试结果,顺理成章地将小三元的盛长栒,这个背景简单的庶子送到官家面前。 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内侍魏怀安听到官家的话后,眼神闪着金光,嘴角微微上扬。 盛长栒如鱼得水般拿下了这个官家身边自小伺候的内侍官,还有什么是办不成的呢? 第117章 结亲低嫁 盛长栒的思绪被拽回了现实,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目光凝视着手中厚厚的一叠纸,心中如翻江倒海般思绪万千。 这看似杂乱无章、毫不相干的人和事,却如电影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看似无形,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展露出的这些,恐怕连冰山一角也没有。 盛长栒心中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陛下如今绝后的结局,实为人祸也说不定。连死三子,唯一成年的太子,也未能幸免。不管是谁,幕后之人想必都逃不过,如今呼声最高的两位王爷在背后操纵。 他的目光悠悠地盯着前方,没人知道官家一时兴起册封的枢密院都承旨,其实都是盛长栒处心积虑谋划的结果。这背后有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也有利益共同体在背后共同的努力,大家一起推波助澜出谋划策。他们不是为了他盛长栒,而是都带着各自的目的,只不过是将他推到了这一滩浑水的幕前。 户部尚书叶良辰、将作监富将作,段小侯爷,还有他那父亲段候,以及段小侯爷那德高望重的祖父都在其列,所有人都在为盛长栒的仕途保驾护航。他们都是聪明人,躲在暗处,让他这样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子,心甘情愿地在这汴京搅弄风云。 富将作说他虎口夺食,他还就夺了。让不可能变成可能,他不是也顺理成章地当上枢密院都承旨了嘛? 虽然之后遭到了邕王的打压,和兖王的拉拢,可这也都在他之前的算计之中。让自己成了众矢之,被清流文官所弃。在朝独树一帜,搅弄这一潭死水,如此他才有机可乘有利可图。如今更是歪打正着,居然和武将之首的英国公张家定了亲。 邕王兖王这些蠢货,以为这就可以毁了他这个,本应该文官清流的状元吗?却不知晓他志不在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在众人眼前,一个庶子能走到今天,他在多方势力上横跳,在刀尖上跳舞。更是借助皇商的生意,和宫中采办的各处管事搭上了线。而今又加上了官家的贴身内侍魏怀安这个筹码,禹州那边也与他的合谋。自己这个在他们眼里,微不足道的小卒子,未必过不了河。 只是……而今兖王邕王这些人将自己夹在中间,外面那些个流言,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这怎么能行?自己可以成为多方利用的工具棋子,可他绝不当这为他人探路的马前卒。 捏着这叠纸的手紧紧攥着,是时候给兖王邕王找点事,让他们也转移一下注意力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的风格。也让他们也尝尝被流言蜚语所扰,胆战心寒是什么滋味。风花雪月的事情都弱爆了,要玩咱们就玩把大的。 脑海里浮现出太子中舍李牧那慌不择路的样子,把手中厚厚的一叠纸放到了烛台上,火光中是盛长栒似笑非笑的脸庞。 另一边英国公府 英国公气冲冲的回了家,刚一进门就看见了盛长栒不日前送给他的那幅字和那首诗,如今被他装裱了挂在厅堂正中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的英国公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冲上去不由分说的就指着小厮让其把字摘下来。 小厮下人虽然奇怪,可却也不敢多言。前几日国公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那是逢人就拉着看,见人就拉着夸,还要把其作为英国公府的家训,让自家子侄铭记于心。自家三个公子耳朵都听出了茧子,一个两个的都躲着。这才过了几日也不知是发的什么疯,一下朝就让人摘下来烧了。 下人们自然不敢多言,只能听命。眼看着这一幅好字被摘了下来,英国公的气这才顺了几分。摘下官帽扔在一边,坐在厅堂上自顾自的生着气。 英国公的夫人这时走了进来,“公爷这礼物我都备好了,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咱们这就去郑家吧”国公夫人显然还没得到消息,英国公听闻此言耷拉个脑袋,只喝茶却不搭话。 毕竟是几十年的夫妻,自家这老头子放什么屁她不知道?见英国公这副模样,张口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是昨夜就商定好了吗!今日下朝咱们就赶紧去郑家商定亲事,堵住着悠悠众口的吗?你这怎么还坐在这里喝上茶了?”见英国公依旧不理她,这才继续问道“坐在这里也不说话是什么意思?火烧眉毛的事情,你……” 英国公心里难受,又听到自家夫人这么说,烦闷的将茶盏重重的摔在桌子上。“不用去了”抬头的瞬间只感觉苍老了许多,无奈的叹息一声。 “出什么事了?”英国公夫人这时哪里还会看不出来,急忙拉着英国公的衣袖在他旁边坐下。殷勤期待的看着英国公,见英国公如此更是心急如焚。 “陛下今日在朝会上已经言明了芬儿的婚事,这郑家便不用去了。她和盛家那小子的事,已经是上达天听,板上钉钉再无回旋的可能了。往后什么郑家不郑家的,便不要再提了!” “什么?”英国公夫人吃惊的看着英国公“官家什么时候还管起了这档子闲事?根本就没有的事情,哪有放到朝会上说的道理?”思考疑惑了片刻,英国公夫人突然一把拽住英国公“你就没有说话辩解吗?” “辩解?官家根本就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上来就说要给芬儿赏赐陪嫁,还要添箱聘礼。让盛家下聘的时候不行就去他的私户支取,如此这般我还辩解什么?怎么辩解?英国公怒目圆睁,”拍着桌子怒吼道“最可恨的便是兖王邕王,他们一个两个,一唱一和的只把芬儿当枪使,他们打什么主意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必然是有谁在官家面前当了耳报神!” “那……那郑家就没说什么?” “说什么?他家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官家提都没提他家,他又岂会给自己找不痛快?行了不要再说了,此事就此作罢…芬儿的事如今是好也罢,坏也罢,咱们家都只能是认下了。” “公爷咱们女儿难不成就要嫁给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子吗?不行!绝对不行,我这就递折子进宫去,面见官家娘娘定要说个清楚。”英国公夫人一听就急了,拍案而起。自己的女儿那是自己年岁大了,拼了命才生下来的。 自小就是家中的掌上明珠,自己和公爷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许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在选夫婿嫁人这件事上,那可真是慎之又慎,犹如对待眼珠子一般,生怕自己的女儿所托非人,受了委屈。 千挑万选这才选了郑家,怎么外面三言两语,几句不中听的流言蜚语,她家女儿就要嫁给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子了?这是什么道理? 第118章 顾家出事 自从她女儿和那庶子扯上关系,她便派人去打听了。那个庶子不过是盛家妾室生的儿子,命格更是硬得很。那妾室在生产的时候便没了性命,撒手人寰,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刚出生,就克死母亲的婴孩,听说还有一个姐姐。虽然姐弟俩都养在了盛家老太太的房里,那庶子也是个争气会读书的,可这样的出身如何能和她家女儿相配? 更何况他盛家的男人,都是些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他家老太爷高中探花,攀附勇毅侯府,这事汴京谁人不知?后却不知珍惜,宠妾灭妻,盛家老太的嫡亲儿子都被害死了。如今养着小妾的儿子,辛辛苦苦一辈子,勉强撑着盛家的门楣几十年,过得何其辛苦? 他家现任主君盛竑,倒也是得了个好遗传,和他那探花父亲一般,宠妾灭妻偏宠小妾,那也是出了名的。谁知道他家孙子会不会和他那祖父父亲一样,是一般的货色?更何况盛家也并非什么好门户,小门小户的出身,如何能和她家国公府相配?就算全都加起来,又能有多少富贵?多少权势?芬儿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英国公夫人是打心底,不愿女儿低嫁到这样的人家去的。人杂事多还没有钱,往后分家,分不到几个家财不说。若是不分家,日子更难过。上头嫡子嫡母的压着,看人脸色。 那肯定也是上有嫡母不慈,一心只为了自己亲生的,下有宠妾搅弄风云,意图把持全家。这闹心的日子,自己的芬儿哪里受过这种委屈?若夫君在是个软弱无能的,国公夫人只想想就觉得头大。 “你去做什么?芬儿闺阁女儿家的清誉还要不要?如此你就是彻底毁了她!”英国公痛心疾首的拍着桌子,也是无奈毕竟皇命难违。 “我若不去,咱们的芬儿难不成真就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吗?如此这般宁可不嫁,大不了成老姑娘,咱们养她一辈子。”英国公夫人厉声急色的质问着英国公 “说什么胡话?你当我愿意?芬儿若能不嫁,我又如何会这般气恼?现在的问题是官家就差明堂宣旨了,违抗皇命咱家有几个脑袋?更何况没有他们权势滔天的在背后推波助澜,我的女儿哪里用受这种委屈?有我在我看那个敢?”英国公攥紧了拳头,目光悠悠的看着英国公夫人。 冷静下来的英国公夫人,看了一眼英国公,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如今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无非就是邕王拉拢不成的蓄意报复。现在还只是流言蜚语的羞辱,女儿低嫁的警告。 若自家真要是在拒绝,或者再做出什么,岂不是让他们称心如意?保不准他们还能编排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来,什么抗旨不遵,藐视皇威等等……真到了那步田地,全家老小多少口的性命,还要不要?这些和女儿的婚事比起来,孰轻孰重?人要先能保的住性命,才能再做打算,英国公夫人终究是不再说话了。 “这件事先缓缓再说,官家就算提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英国公和英国公夫人最终还是决定缓缓再说,他们如今一方面是疼惜女儿,不忍女儿低嫁受苦。另一方面则是害怕那二位王爷还有后手,万一拿住他们家的错处,给他们家安个更大的罪名,可如何是好?不如按兵不动,根据局势再做安排,顺带着这个时间还可以考察考察那个状元郎的人品。若真是个软弱无能不可托付的,有自家帮衬着只要是对芬儿好,咬咬牙也不是不行。 英国公这边暂时告一段落,再大的事关起门来,日子也得一天天过。英国公张家和五品小官盛家的瓜还没吃完,顾家这边就闹出了天大的事情。 先是顾廷烨名落孙山,他父亲顾侯询问主考才知道,原来顾廷烨曾为杨无端打抱不平,这事儿不知为何竟然传到了官家耳朵里。官家金口玉言,一句“让他和杨无端一样五十岁再考”,就将顾廷烨的名字从榜上抹去,从此他的仕途便没了指望,父子二人为此大吵一架。 可顾廷烨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再加上大儿子顾廷煜身体不好,也没个一儿半女的,总得为他的将来打算。既然仕途无望,那就先成家后立业,为他选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也好让他收收心,为顾家留个后。以后科举走不通,就去军中谋个差事,顾家几代人都战死疆场,在军中还是有些威望和人脉在的。自家百年之后,总要有人能撑得起顾家。 可这汴京哪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这个出了名的情场浪子呢?还没等顾偃开顾侯选定好人选,顾廷烨的外室曼娘得了消息,带着孩子就去了顾侯门前认亲。这下子闹将开来,更没有好人家的女儿肯嫁了。顾侯一气之下就要顾廷烨留子去母,顾廷烨哪里肯,气的顾偃开要把他赶出门去。一来二去,身体本就不好的顾偃开,与顾廷烨争执期间竟然一口血喷了出来。一病不起,还不等顾廷烨请来御医,当天夜里就撒手人寰了。 顾偃开尸骨未寒,顾家的人就翻脸不认人了,为首的小秦氏更是哭得昏天黑地,说顾廷烨气死了父亲。众口铄金,面对着继母哥哥的指责,顾廷烨百口莫辩,最后竟然被他们赶出了顾家。 “公子……公子……不好了……出事了……顾家出事了……”盛长栒刚躺下,就听见外面勿言的声音,仿佛一阵惊雷在耳边炸响。 他穿着里衣,匆匆开了房门,看着勿言,声音带着一丝急切,问道:“怎么了?” “公子您不是说了吗,顾家近来有任何事都要过来回禀。顾家主君顾侯没了,听说是被顾二公子气死的,顾二公子也被他们赶出来了。二公子那边已经去了……”勿言的话还没说完,盛长栒就开始穿衣服穿鞋,拉着外衫,如一阵风般往外跑。刚到盛家门口,就碰到了二哥哥长柏,兄弟二人一碰面,无需多言,就知道对方和自己是一个来意。也没有多言,让小厮备了马,如离弦之箭一般,就往顾家的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到了顾家门前,只见门上已经挂上了白布。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都是人,虽然夜已深沉,但却忙得不可开交,显然家中是出了大事。兄弟二人立马翻身下马,拉住一个门口的小厮,就开始打听起来。确定了顾侯的死讯,和顾廷烨现下不在家中,就知道传闻非虚。 再问那小厮,他便如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什么也不肯多说了,显然家丑不可外扬,那小厮应该是事先被顾家的人封了口。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也不再瞎耽误功夫,翻身上马,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顾廷烨外室的房子一路找了过去。 第119章 如此劝慰 二人骑马并肩而行,沿着顾府一路往顾廷烨外室甜水巷的房子行去。一路左顾右盼,寻找着顾廷烨的身影。 终于,不远处,只见石头牵着马,跟在后面,顾廷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兄弟二人见状,急忙跳下马来,朝着顾廷烨冲了过去,边走边喊道。 “仲怀……仲怀……” “顾二哥……顾二哥……” 二人喊着顾二,来到了他的不远处的侧后方。只见顾二充耳不闻,失魂落魄地继续往前走。二哥哥看见他这个样子,立马冲上去拉他。顾二却一把甩开,发疯似的大喊大叫。直到看到来人是盛家两兄弟,这才如见到亲人一般,一手一个拉着二人,靠在二人的肩上,放声大哭起来。 盛长栒和二哥哥长柏对视着愣在当场,手足无措地拍打着顾二。二哥哥长柏他更是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顾廷烨,着实被吓了一跳。 “仲怀,我们兄弟二人听说你家中出事了,便立刻赶了过来。发生了何事?” 顾廷烨只是抱着二人痛哭不止,一会重重地拍打着长柏,一会又紧紧抱着盛长栒不撒手。闹够了,三人这才骑着马来到了郊外没人的地方,生起了篝火。 顾廷烨失魂落魄地拿着酒壶,不停地往嘴里灌。长柏添着柴火,长栒也陪在顾廷烨的身边。 “仲怀你都在这吹了一夜的冷风了”长柏看着顾廷烨,又抬头看看天色继续说道“先下时辰也不早了,瞧着也有三更天了,不如早些回去吧?” “回去?我还能回哪去?”顾廷烨听着伤心的说道,随后又猛喝了几口。 “你想回哪,我就送你回哪?”二哥哥长柏就跟个小媳妇一样,站在那里有几分拘谨和不知所措的说道。看着如此的顾廷烨,他确实是不知道如何安慰。 “回去?我还能回哪去?我那也回不去了!我害死了我爹,我害死了我爹,我还能去哪?我以前是恨他,最开始我恨他偏心,后来我又恨他害死了我娘。我每次见到他,都想让他多看我一眼,哪怕让他对我笑一笑。可是每次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我现在才知道……才知道……” “重置施密网,?筚飘如云。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不是你害死你爹的。这是一张网,一个?筚,你父子二人都没识破。”盛长柏看着顾廷烨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无奈的看着盛长栒示意他来劝劝。 盛长栒瞥了一眼顾廷烨,一拍手猛地站了起来。“得了!酒喝得也差不多了,闹也闹够了。我和二哥这就送你回甜水巷吧,人亡可家还在,怎么说你现在也算是拖家带口的人。等过两天家破人亡的时候,这酒再喝也不迟。到时候顾二哥你来找我,我定给你指一条明路。” 长柏一听,顿时急得跳脚,“小七你胡言乱语些什么?什么家破人亡的,去去去!别在这里捣乱,这么晦气的话也是安慰人的吗?”一边说一边紧张地看着顾二。 顾廷烨却不以为意,端着酒杯哈哈大笑,“家破人亡!我还没有家破人亡吗?七哥儿你这话什么意思?啊?什么意思?我没有家了,我被他们赶出来了,哈哈……这还不算是家破人亡吗?我和你说,我不恨我那继母和我那哥哥,真的……”顾二明显是醉了,话说都有些大舌头了。 盛长栒看着顾廷烨胡言乱语的醉话,心里暗暗骂道:这家伙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晦气的话我可不是今天才说了的,之前就与他说过不少。那是嘴皮子都磨破了,可有什么用?顾二哥要是能听进去一两句,今天也不用坐在这里借酒消愁了。多说无益,过几日他就知道了,行了赶紧给他送回去。” 盛长栒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一把夺过顾廷烨的酒壶,仰头往嘴里猛灌了两口,随后大手一挥,酒壶“砰”的一声碎了一地。“好好的酒都被他糟蹋了,行了赶紧搭把手把他弄回去。” 盛长柏满脸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弟弟,一咬牙只能上前动手帮忙。二人半抬着把顾廷烨弄上马,一路护送他回到了甜水巷的外宅。那位曼娘娇柔地迎了出来,伸手接过顾二,一边扶着他一边还娇嗔地担心他为何喝了这么多酒。 “人已送到,天色已晚,没什么事我们兄弟就先回去了。嬷嬷如果有事,就遣石头来盛家,我兄弟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长柏见人安全到家,也没什么事,又是一屋子的女眷。不好多待,起身告辞。曼娘一心只有顾廷烨,连句招呼都没有,只顾着照顾顾廷烨,常嬷嬷倒是个明白事理的起身相送。 走到院子里,两兄弟告辞。二哥哥长柏走在前面,盛长栒故意落后了半步。等出了院门这才对着常嬷嬷说道:“我知嬷嬷是顾二哥的奶妈子,如今也只有嬷嬷你的话他能听进一二。我和顾二哥也算是过命的兄弟,他也曾救我一命。所以有句话当讲不当讲,我都要讲,也算是全了我们的兄弟之情,报了他的救命之恩。我也曾和他说过多次,可顾二哥都当耳旁风,如今就只能拜托嬷嬷多加注意了。” “公子客气了,我家哥儿时常提起公子,每每说起也都夸赞有加,公子厚道我老婆子是知道的。”常嬷嬷也是个会说话的,盛长栒明白眼前这个嬷嬷才是个明事理的聪明人,不像顾廷烨现在是被猪油蒙了心。 “我早就和顾二哥说过,让他提防继母小秦氏和大哥哥,可他不听,还说与她们亲如一家,继母小秦氏待他犹如亲生。当初他但凡听进去一两句,今日也不会遭人陷害,背上气死父亲的罪名,被人赶出家门。前尘往事我也不想再提,而今却要请嬷嬷留意那个曼娘。我曾告诫过顾二哥,此女绝非良善之辈。她那副模样做派,和我家的林小娘如出一辙。可顾二哥还是执迷不悟。我言尽于此,还请嬷嬷规劝留意。若有说得不对的地方,嬷嬷就当我是年少无知,胡言乱语吧。”盛长栒拱手作揖,此时已经上马的二哥哥长柏在催促了。盛长栒回了句马上,转身就告辞了。 “多谢公子美意,老婆子我铭记于心。公子是真心为我家哥儿着想,您放心,老婆子我心里敞亮着呢,定会守好我家宅院。” 盛长栒见顾廷烨身旁有如此精明的嬷嬷在侧,想来也出不来什么大事。顾二这家伙不狠狠地摔一跤,是不会学乖的,如此就只能等着他再来找自己了。 第120章 段家请帖 不日就是段家的婚事,盛长栒这会却在自己的书房里,忙着写请帖。若你要问段家的请帖,怎么轮到了他来写?那自然是盛长栒管段哲延特意要来的这份苦差事,他在段家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一边看着宾客名单,一边只见盛长栒提笔,洋洋洒洒的开始书写起来。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两姓之家,欲结秦晋之好……送呈翰林院修撰李牧,诚邀阖府出席…… 李牧的大名自然是盛长栒加进去的,不止于此同样的喜帖,盛长栒写给了李牧的同时,还写给了前东宫詹事府少詹事王旭。盛长栒他目光如炬,提笔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拿起请帖吹了吹,将墨迹吹干,满意地扬了扬嘴角。随后,他便叫来勿言,嘱咐道:“交给段家的小厮,这两份,派人务必将请柬送到二人手上。” 勿言恭敬地接过请帖,看了一眼后,刚准备转身去办,还没走出两步,就被盛长栒叫住了。 “等等……” 勿言疑惑地扭头看着盛长栒,只见盛长栒坐在书案前,搓着手指,沉默不语,似乎在细细地思量着什么。 此时,盛长栒心中暗自思忖:若这二人不去,又当如何?必须要找个让这二人不容拒绝的理由才行。王旭那里倒是好办,他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调查太子的死因,早就对太子中舍李牧起了疑心。 只要让派出去送请帖的小厮言明,还要去李牧大人府上,就不怕这个王旭不上钩。而今的关键问题还在于李牧,怎样才能让他也一定去呢?只要李牧一定去,最近一向关注李牧动向、想要找机会试探的王旭,就一定会去。这两人凑到一起,这计划也就算成了一半,狗咬狗一嘴毛,到时候自己坐山观虎斗就好了。 眼睛一转盛长栒便有了主意,挥了挥手让勿言来到近前。附耳低声说道“你这样,这两份请帖,你交给段小侯爷的贴身小厮去办……” 一番耳语盛长栒把事情都交代明白,这才抬抬手示意勿言去办。看着勿言的背影,盛长栒打算赌一把,就赌他李牧做贼心虚投鼠忌器。打蛇打七寸,既然要报复,自然要往他们最痛的地方扎下去。 段哲延看着眼前将请帖送上的勿言,不由得翻看起来,见里面赫然出现了李牧和王旭的名讳。这二人段哲延自然知晓,一位是前太子中舍李牧,另一位则是前詹事府少詹事。 可这二人并不在自家邀请之列,如今看着二人的名字,段哲延不由犯了嘀咕。段哲延的祖父曾是太子太傅,那可是太子殿下的老师,对这二人虽算不上交情深厚,但也算是相识。见盛长栒特意揽下写请帖的差事,就是为了给这二人下帖,不由疑惑地看向勿言。在听到勿言的一番嘱咐说辞后,心里更是疑惑不解,不由七上八下的打起鼓来,盛长栒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虽然心中疑惑,但段小侯爷还是叫来了自己的贴身小厮,示意他任由勿言差遣交代。这份对盛长栒的信任,由此可见一斑。小厮得了嘱托,拿着请帖就出了门,一路马不停蹄地先去了王家。 “王大人,我家老侯爷特意交代了,让我把请柬务必送到您的手上。”小厮按照盛长栒的交代,搬出了他家老侯爷,看着王旭显然更加上心的模样这才继续说道。 “老侯爷说大家同为东宫老人,都曾侍奉太子,如今这样的情谊可是不多了。还请您在我家小公子大婚那日,务必到场。” 王旭心下疑惑地接过请帖,段老侯爷自太子薨逝后,避世多年,怎么就想起来给自己下帖子了呢?就算太子在世时,自己和这位德高望重的太子太傅,也没有什么交情呀。心中虽然疑惑,但也还是接了过去,面子上的功夫总还是要做的。去与不去之后再说,不过人家既然下了帖子,备一份礼送去那是肯定的。 “烦劳你还跑一趟,段老侯爷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到时候一定去。”话虽如此说,王旭心里也是打着鼓,自己和段家并无往来。这些年自己深居简出调查太子死因,各家都巴不得躲着自己,这寿亭侯府段家居然给自己下帖? “如此就好,老侯爷特意交代的,如此我也好回去复命。小人还要去李牧大人府上送请柬,就不打扰大人,先退下了。”小厮故意说着,拱手退后几步就要告辞,王旭听到小厮之言,突然叫住了他。 “李牧?可是前太子中舍,如今的翰林院修篆李牧李大人?”王旭惊讶地问道,这个段老侯爷什么意思?不止邀请了自己,竟然还邀请了前太子中舍李牧。 “回大人的话,正是李大人。”小厮扭头恭敬地回答道,只见王旭听到小厮之言心思更重了,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小厮可以离去了。 看着段家小厮离去的背影,王旭喊来了自家亲信,吩咐他在后面跟着段家小厮,看他是不是真去李府,亦或者是不是真的是段家的人。王旭翻来覆去的看着请帖,竟然怀疑起了小厮的身份。自己和段家并无交情,寿亭侯府根本没道理专门邀请自己。 王旭一时半会儿根本看不出其中的名堂,也猜不透段老侯爷究竟是何意?他哪里知道,这根本就不是段老侯爷的意思,而是盛长栒在这里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盛长栒先是搬出段老侯爷让他生出疑虑,后又故意透露也邀请了李牧让其心生怀疑,如此这般不怕他不上钩。 小厮一路上又去了李府,半路上果然发现王家的人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还真被盛家公子说中了。 小厮手持请帖进了李家,见到了李牧,同样的事情,不过这次说辞却略有不同。 “李大人,我家小侯爷大婚,特来给您送请帖,请您当日务必赏光。” 李牧露出三分犹疑,接过请帖,段家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他下帖子?他满脸假笑地接过请帖,看着面前的小厮,笑着问道:“哎呦……当真是受宠若惊,受宠若惊!没想到侯爷竟然还会想到我等小官……这当真是……”他故意没有把话说完,就是想看看这小厮的反应。 “李大人您这说的哪里话,大人能来,那可是我段家的无上荣光啊。我家小侯爷大喜,主君和老侯爷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不止是大人您,我刚刚才从王旭王大人家中送请柬过来呢。王大人和大人您一样,也是对小人客客气气的,还向小人打听我家老侯爷呢。王大人还说了,他许久未见我家老侯爷,早就想登门拜访了,不想请帖就来了。还说当真是心有灵犀啊,届时一定前往,还说有事想问我家老侯爷呢。” 听到这里,李牧的脸色已经是阴云密布,如那暴风雨前的天空一般,十分难看。王旭近来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之事,多番怀疑和调查自己,这些他都是心知肚明的。上次那个王旭,就已经查到太医院令当年自戕的时候还曾留下一份手书。 这份手书的存在一直有所流传,当年曹仁临死之前也曾说过。可他和王爷遍寻多年,连个蛛丝马迹都没见着,他们也曾怀疑过是不是被谁藏起来了。可当年相关之人不是死了就是被流放,活到今日的已经是凤毛麟角。 突然,李牧脑中灵光一闪,段老侯爷不也是当年之人吗?难道手书在他那里?不可能!以段老侯爷的地位,若手书在他那里,自己和自己背后之人怕是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当年听说有这份手书时,他们就已考虑过所有可能。可若不在,王旭找段老侯爷所为何事?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越想越觉得难不成当年之事败露了什么?是不是还有别的证据?李牧犹如惊弓之鸟,惶恐不安。 “小人多嘴了,请帖还请李大人收下,小人这便告退了。”小厮看着李牧的脸色,知道自己该做的都已做完,不等李牧说话便告辞了。 第121章 段家婚宴 收到勿言回禀的盛长栒,深知此事已经成功了一半。他就知道从这个惊弓之鸟下手,肯定没错。三言两语就能让他李牧胡思乱想,真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 那日在吏部见到他的时候,只看他那慌不择路的样子,盛长栒就将他的脾气秉性摸了个透。懦弱胆小,这些年怕都过的辗转反侧,就怕当年的事东窗事发。他那日如此慌乱的去找吏部侍郎曹伦,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很大可能便是王旭查到了什么,而且这背后必定和曹伦有所牵扯。 想通了这一点,让盛长栒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日于炎看到此人之后,也是大惊失色、面容突变,显然也是知道内情的。这中间一边是兖王,一边是邕王,难不成当年他们还有合作? 带着这样的怀疑,盛长栒命令勿言调查,还真就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这还要感谢这个王旭,太子都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愿相信太子的死纯属意外,这么多年一直在不懈努力的追查太子死因。你说他多效忠太子,盛长栒倒是觉得未必,反而看出了另一些门道。 这个王旭也许当年是真的效忠,可太子都死了这么久了。天大的恩惠也不至于到了今日,还认不清形势。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全家的老少安危,去追查一个再也不可能翻案的真相。官家都不再过问了,这中间肯定还有什么事,是他盛长栒不知道的。如此想来仔细分析,便有了猜测,也许从一开始王旭就不过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这或许就是他全家老小都能活到现在的筹码。 之前始终有一个环节,让盛长栒困惑不已。太子既然是为人所害,王旭这般追查死死盯着不放,背后之人为何不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呢? 就在刚刚百思不解的盛长栒,心中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头的迷雾,他突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和东宫有关的当年之人,或死或流放,如今大多都已经被灭口。官家当年就真的没有怀疑吗?恐怕未必! 想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有查到幕后之人,只是有所怀疑。凭着这份怀疑,盛怒之下杀几个人倒是可以,若要想动宗室宗亲,杀一二品大员,这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人,那可就要深思熟虑有确凿无疑的证据。 能算计监国太子,这背后之人和他的追随者,势力何其恐怖?这个王旭应该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在官家当年和这些人斗法时,侥幸存活下来的漏网之鱼。 若盛长栒所料没错的话,王旭应该是官家特意留在这世上,放在明处找寻自己儿子死亡真相的最后一丝希望,一个棋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先后死了三子的官家,心里应该也是不愿接受意外这个说辞的吧? 若放在明处的王旭死于意外,岂不是正好证实了太子死于谋害?如此官家便有了借口,这恐怕也是他王旭这么多年追查太子死因,在刀尖上跳舞还能安然无恙的原因。 想通了这层关键,盛长栒心里更加通透了几分,看来他之前想的没错。这个太子中舍李牧和詹事府少詹事王旭,就是问题的关键,是他报复这些朝臣,搅乱汴京这一池浑水的工具,更是某些人的要害七寸。 几日很快便过去了,话说几家欢喜几家愁,那边顾侯新丧,顾家忙着停灵办白事,如丧考妣;这边段家娶新妇,忙着迎亲纳吉娶媳妇,张灯结彩。 你说这好事都赶到一起去了,段余两家的婚事,那是一早就定下的。请帖也是马球会后不久就发出来的,断不会因为你顾家死了个人就有所改变。 盛长栒自然也是收到了段家的请帖,毕竟都是出自他手,自己还能把自己漏了不成?不止是他,他家大娘子老太太也都收到了,自己当然要给足自家脸面,当然他们本就在段家的邀请之列。 只是盛家祖母老太不喜热闹,自然是不会去的,他家大娘子倒是喜闻乐见,吵吵着要带着如兰一起去。他姐姐明兰的请帖,是他以嫣然的名字下的,闺中密友也合乎情理。 至于林噙霜一个妾室,谁家也不会给她下帖子,更何况请帖还是盛长栒写的,自然不可能有她。不过她也是厉害,竟然吹起了耳边风,窜掇着盛竑让他去和大娘子说,带墨兰一起去。大娘子在盛竑的威逼下,不情不愿地只能是把墨兰带上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到了婚宴这天。段小侯爷成亲,余老太师嫁孙女,这场面真可谓是空前盛大。盛家一行人乘坐着马车,缓缓而来。段侯和段侯夫人站在门外迎客,段哲延则一早就带着人去迎亲了。 盛长栒扶着大娘子下了马车,由于把三个兰都带上了,所以唯一的男子盛长栒,自然就和大娘子坐了同一辆马车。 作为兄弟,盛长栒并未与段哲延一同去迎亲,因为他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和刘妈妈一同扶着大娘子,在距离段侯和段侯夫人五米开外的时候,大娘子便一脸谄媚的笑容,风风火火地迎了上去。 “恭喜!恭喜!”拎着裙摆一把甩开了盛长栒和刘妈妈的手,朝着侯爷侯夫人说道。 “老天爷真是佳偶天成,郎才女貌啊!恭喜侯爷!恭喜夫人了!天大的喜事!” “同喜同喜!这便是盛家大娘子吧?真是贵客,你看看你这儿子女儿的,真是个顶个的出挑,妹妹才当真是好福气呀!”侯夫人也就是段哲延的母亲立马迎了上来,虽然是第一次见盛家大娘子,但并不因为大娘子只是一个五品小官的夫人而有所怠慢。一边满面笑容的回应着,一边目光更是一个劲的往后瞅。待落到盛长栒和盛明兰身上的时候,笑容那就更灿烂了。 说起来她家那个混小子,要是没有闹出来那档子事,传的满汴京不清不楚的。其实她打心眼里,是看上了眼前这对姐弟的。这对亲姐弟,自小养在老太太跟前,盛家老太太那可是勇毅侯独女,这品行教养都是一等一的好,那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姐姐兰心蕙质,她只一眼就瞧出,这是个犹如明珠蒙尘般的姑娘,若是能成为自家的儿媳妇,那可就真的是喜从天降。别人瞧不上这五品小官家的庶女,可她却是越看越喜欢。 更何况盛家如今如日中天,一门双子同榜进士,小儿子更是一举夺魁成为状元。先不说别的,就她那个亲弟弟状元郎,别人不清楚他家还不知道吗?现在不过是潜龙在渊,蛟龙生于蛇腹,他日必定一飞冲天。这人啊往往只看表面的风光和眼前的蝇头小利,却不懂得高瞻远瞩和未雨绸缪。 “我家这几个孩子,哪能比得上小侯爷。你们快过来,见过侯爷和夫人。”大娘子听到段哲延的母亲如此说话恭维,笑容就越发灿烂了。大娘子本就是个心无城府之人,嬉笑怒骂皆形于色,谁对她好给她面子她便对谁更欢喜。 盛长栒和三位姐姐走上前来施礼,拱手的瞬间,段侯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盛长栒。提示的目光悠悠地往宅子深处望去,只见门口迎宾处,段哲延的贴身小厮已经在了那里等候多时了。 瞬间秒懂的盛长栒急忙弯腰作揖,见礼的同时也在表示感谢,不管如何段家如此帮他,他都心存感激。段侯则是一脸不忿,佯装对盛长栒颇有微词,爱搭不理的样子。 “这还有其他宾客,就不与大娘子多说什么了。改日有时间得了空闲,尽管来我家做客,那时候咱们在细说。今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侯府大娘子见自家侯爷的样子,瞬间秒懂客套的打着圆场,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一行人里面请。 “夫人当真是客气了,我们先进去,您和侯爷快招待其他宾客吧。”大娘子不以为意,自家这个庶子的那些个流言她也有所耳闻。见段家侯爷对他也不似从前,打心底其实是高兴的。一个庶子难不成还能越过她的柏儿去?如今这样岂不是正好?心里想着领着一行人就往里面走。 第122章 婚宴开始 一行人没走几步,段家的丫鬟女使就迎上前来,周到的安排着盛家一行人,前面带路指引众人入座。 段哲延的小厮更是机灵,很有眼色的立马迎到跟前:“公子请留步,男席在那边,还请公子您跟我这边请。娘子姑娘的,那边女席入座。”段家的小厮陪着笑,一边说一边指着不远处,只见男女分席并不在一起。 “母亲”盛长栒看了一眼小厮,迎上前去礼貌性地询问大娘子。大娘子本来由女使带着,领着盛家三兰已经走出去两三步了。见盛长栒叫她,回过头来,微笑和蔼的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孩子一般,外人面前总还是要装着些得。 “你且去吧!” 微笑和蔼的看着盛长栒,盛长栒在大娘子的嘱咐中再次作揖见礼,随后由段哲延的小厮带着,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穿过廊下,周围没了旁人,盛长栒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人都到了吗?” “回公子的话,李牧李大人一早就来了,至于其他人都还没到呢,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了,人一到立马就来回禀。”段哲延的小厮头也不抬,看似在很认真地带路,其实不然。面不改色的说着话,即便是被外人看去,也不过是个带路的小厮,让客人注意脚下而已。 “老侯爷呢?”盛长栒又问,今日的关键可全在这位老人身上,只要他不露面这计划也就成功了大半。 “公子放心,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老侯爷这会儿正在书房看书,我不去请他老人家是不会露面去前厅的。”段哲延的小厮在前方带路,一边微笑的做着请的手势,一边低头目不斜视地说着。 “如此甚好,替我向老侯爷问安,今日不方便,就不过去了,此间事了再去给他磕头请安。”正说着,盛长栒已经到了男宾区,二人说完最后一句话。小厮冲着里面朝盛长栒使了一个眼色,盛长栒顺着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原太子中舍现翰林院修撰李牧李大人。 只见李牧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时不时地盯着门口。看着往来进出的宾客,表情更是诚惶诚恐坐立不安起来。他的眼神中似乎充满了期待,又似乎充满了恐惧,仿佛是在寻找什么人,又仿佛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盛长栒和段哲延的小厮相视一笑,点了点头。示意小厮完成了带路的使命,就可以下去了。 段哲延的小厮看了一眼盛长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转身离开了。他还要去门口盯着些,等着王旭王大人的到来。一场好戏那时才能正式开始,看着小厮远去,盛长栒撩着衣袍抬腿迈步走了进去。 只见他刚迈步进来,原本嘈杂攀谈的众人,目光就像被磁石吸引了一般,纷纷落在他的身上。盛长栒这个状元如今可是汴京的名人,先是六元及第,被人捧上了天,奉为文曲星下凡;再到声名狼藉,被文官清流集团排挤,也不过就在这短短月余之间;近些时日又被官家赐婚,落了个攀附武将,以武犯禁的名声,可谓是话题不断、风头无两。 众人安静了片刻,便又装得跟没事人一样,相互攀谈起来。不过他们的言辞眼神之间,皆是对盛长栒的鄙夷和嘲讽,似乎在私下暗自议论着他,说着他近些时日的是非。 盛长栒却毫不在意,他环顾四周,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静静地看着一群纨绔子弟在他面前表演。这些人不过是些鼠目寸光的家伙,根本不值得他在意。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李牧,看着他那坐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就知道他这个惊弓之鸟的日子,过得可不好,现在就差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仿佛自己是在被众人排挤孤立之后。这才来到李牧身旁冲着他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在他的身旁坐下。 李牧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又听旁边的人,小声议论,这才得知眼前之人就是新科状元,五品小官盛家的庶子。 他知道他,此人得罪了曹伦曹大人,交恶了邕王,自然而然就与自己站到了对立面。汴京没有人知道,他暗地里其实曾是吏部侍郎曹伦曹大人的门客,后来经他举荐这才入仕为官。没有背景但文采不错,得了太子中舍的官位,进了东宫。成了他们安插在东宫的密探,那日自己意外得知有一些曾经的东宫属官,以王旭为首似乎在追查太医院首王邈自缢之前的事情。更是在暗中追查当年没有找到的那封手书,这些日子他惶惶不可终日。今日听说王旭要借着段小侯爷大婚之日,登门祝贺之时。暗中拜见段老侯,打探当年之事,这不他一早就来等候。想要验证传闻真假,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原本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自己也在当年的清算之中苟活至今,此事应该已经过去了。不曾想十几二十年后,竟又一次出现在面前,这不由让他大惊失色。 慌不择路之下,如无头苍蝇一般,去了吏部。找了自己许久都不曾联系的主子,当年之事的同谋吏部侍郎曹伦曹大人商议。路上自己又正好撞上了首辅于炎和眼前这个少年,没错……没错……他想起来了。 警觉的看着盛长栒,他与首辅于炎那个老狐狸一起,定不简单。自己与这位新科状元并不相识,也无交情。他怎么就这般巧合的,坐到了自己身侧呢? 防备的看着他,就在他思考之际,只见段哲延的小厮去而复返。走到男宾会客厅堂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见盛长栒正坐在李牧身侧,这才快步恭敬的朝盛长栒走了过来。 “公子你刚刚让小人去回禀求见老侯爷,很不巧这会恐怕是不行。”段哲延的小厮来到身前,毕恭毕敬的递上了他们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站在盛长栒的面前就等着他接话,开始他们事先准备好的表演。 盛长栒见小厮匆匆来到跟前,便知王旭已至。他余光轻瞥李牧,只见其在听到“老侯爷”三字时,耳朵瞬间竖起,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这边移动了几分。盛长栒心中暗笑,攻心为上,不怕你偷听,就怕你不听,只要你听了,就不怕你不上钩。 盛长栒随后故作天真惊慌之态,问道:“我有要事欲求见老侯爷,老侯爷为何屡次对我避而不见?还望小哥通融一下,学生真有急事。” 周围众人见状元郎盛长栒,竟在段小侯爷大婚当日,于段老侯爷跟前吃了闭门羹,心中不禁暗笑。众人如看笑话般看向这边,段家近年来对这位五品小官庶子的提携,汴京众人皆有目共睹。段家打的什么算盘,在场诸人也都是聪明人,自然心知肚明。那句“几次三番避而不见”,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 如今在看段家这态度,结合外面的流言蜚语,以及状元郎如此急切求见段老侯爷而不得,甚至做出不分场合、不分时间的举动。在段小侯爷大婚当日求见,这是何等的失礼?可想而知,他之前恐怕已被拒绝多次,如今才会如此投鼠忌器。想来段家也已经放弃了这位新科状元,不然今日新郎官迎亲,怎么不见这位状元郎一起去?他与段小侯爷不是兄弟嘛? 近日来,也不见段小侯爷与这位状元有过多往来。要知道,从前这几人可是常在食客天聚会,总能看到几人在一起的身影。 这位状元郎恐怕也知道自己处境不妙,想要拜见段老侯爷,让这位昔日对自己多有提携,在文官清流眼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从中斡旋,以保住自己寒窗苦读十数载的心血。 他们自以为是地看着笑话,却不知自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早就落到了人家的套中。眼前的一切都在盛长栒和段家的算计之中,这些事以及后面的对话,正是他们精心谋划,说给李牧听,做给整个汴京看的。 一来告诉汴京众人,盛长栒这个状元已经众叛亲离,至少被段家所弃,有了嫌隙。 二来顺水推舟、攻心为上,完成下面针对李牧和王旭的设局。打草惊蛇完成这一场阴阳局,从而不管如何让二王牵扯其中,打草惊蛇让其自乱阵脚漏出把柄。 三来这般操作,盛长栒才能被众人推到幕前,沉寂下去完成和众人的切割之后获取兖王的信任,同时成为他们眼里微不足道的蝼蚁工具。如此这般才能在暗中搅弄风云,在必要之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第123章 互相利用(一) “公子今日确实不方便,老侯爷正在会客,不如您改日再来求见。我家小侯爷大婚之日,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先安心吃酒等家中事过,在递名帖登门求见也不迟啊。”小厮婉转地说着,看起来甚是为难。 众人却从小厮口中得知了又一个佐证,状元郎可是段侯的学生,往日进出段家来去自如。如今来段家求见段老侯爷,竟也需要递名帖才能拜见,可想而知段家如今的态度。由此不难得知,若非段小侯爷大婚宴请各家宾客,恐怕这状元郎今日都进不了段家的大门。 众叛亲离的状元郎,就连段家也要和他划清界限。在场众位不乏文官清流集团,和兖王一党,他们免不了要在心中多番思量,一个个都冷眼旁观充当着看客。与各自熟悉的人,更是相视而笑,皆是了然于胸,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如何不方便?你也知我前几日就来求教段老侯爷,也遵循了贵府之言,按流程递上了名帖。可老侯爷不是不在,就是有事,你也都是如此这般说辞,推脱、搪塞于我,你以为我还会信吗?” 旁人只当盛长栒是气急败坏,晕了头。不然怎会在段家大婚之日,参加喜宴之时,如此不给面子,让主家难堪?这怕不是要开罪段家? 看来状元郎确实急了,外面的流言蜚语,再加上被朝臣上司的排挤。如此压力压下来,这个盛小大人终究还是太年轻,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五品小官庶子。遇到这样的事能不慌吗? 如今当真是为了官声名誉,仕途前程,便什么都不顾了?岂不知如此行事何其蠢笨?恐怕会适得其反,开罪了段家,连朝堂上最后一丝保障也都丢了。如此一来这个状元郎,往后还不是被有心之人,随意拿捏?只能给兖王充当走狗吗? 自诩聪明的聪明人,在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自以为看了个明白。未来的结局,故事的走向都已了然于胸,当初的计谋算计也算是达成了,不日怕是就会传到那些个手眼通天,自以为是的幕后大人物耳中。 “如今府上大喜,小侯爷也已经去迎亲了,如此间隙,老侯爷总有空闲见我一面了吧?还请小哥通传,在下真的有急事啊!” 盛长栒说着说着,便故作狗急跳墙之态。他急不可耐地站起来,躬身朝着小厮行礼,一副真是急了的模样。今日势必要求老侯爷保他仕途前程,晚一刻他都等不及了,这迫在眉睫的事,多一秒都不行。 小厮见盛长栒给他行礼,露出一副承受不起、不知所措的模样。 “使不得,公子这可使不得。您可是功名加身,头榜状元,小人可当不起你这一拜,你就饶了小人吧。”小厮说着面上更加诚惶诚恐,吓得就差跪下了。 “您也别难为小子不是,老侯爷今日确实有事。不是小人不让你去……”小厮话说一半看看周围,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又见盛长栒拉着自己不放,终究是推脱不过,毕竟往日的情分还是有的。这才略带几分为难的拉着盛长栒坐下,随后附在他的耳旁,故意轻声神秘兮兮的说道。 “刚刚小人去回禀老侯爷之时,王旭王大人正好去老侯爷的书房求见。老侯爷在看到王大人的时候,就将小人等轰了出来,吩咐了谁都不许打扰。还让人守着前后,谁也不许靠近。如此这般……公子您还是改日吧。今日就算是见到老侯爷,我怕也……我是看在公子你往日的恩惠,和我家小侯爷昔日的交情上这才说的。” 二人神神秘秘、一阵低语,周遭人虽也好奇地侧目,但因距离太远,终究是一个字也听不到。反倒是离得最近的李牧,将这番话一字不落的“偷听”了去,他心跳如鼓,震惊之余,腿脚四肢仿佛都已不再属于自己。李牧紧紧地抓住椅子扶手,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本就是为了求证心中疑惑而来的李牧,在二人嘴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竟然不愿相信。 他的反应自然没有逃过盛长栒和小厮的余光,盛长栒收回目光和小厮一个对视嘴角微挑,一把拉住小厮的胳膊,快步向外走去。众人看着这神神叨叨的二人,虽满心好奇,但终究还是顾着场合脸面,最多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疑惑的多瞧两眼。 李牧则紧张地盯着二人的背影,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二人刚刚的对话他“偷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在听到王旭的名字之时。他来找段老侯爷干什么?莫不是当年之事有什么把柄在段老侯爷手中?老侯爷难不成真的知道手书的下落?不可能呀,李牧还是不敢相信。 还是王旭查到了什么特来找段老侯爷求证?看着二人离去的地方,早已经没有了二人身影。李牧如坐针毡,实证并不可怕,认得臆想才最可怕。李牧再也按捺不住,见周遭宾客已经不再关注刚才之事,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他便站起身来,急匆匆地向盛长栒和小厮离去的方向追去。 刚出门,便有小厮来到近前询问其需求,他魂不守舍地摆了摆手,只说自己要去更衣。小厮要在前方引路,他询问了方向后,便摆手拒绝了。李牧在段家回廊厅堂中穿梭,犹如无头苍蝇般,找寻着盛长栒和段家小厮的身影。 就在他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宾客,就要放弃的时候。一抬眼就在段家往后宅的长廊里,看到了二人拉扯偷摸的背影。偷摸绕到长廊背后,远远的跟着二人。站在二人看不到的地方,仅一墙之隔便开始偷听。 “你是说前东宫詹事府少詹事王旭王大人?他能有什么事求见老侯爷?你别不是诓我的吧?究竟是他求见老侯爷,还是老侯爷求见他?”冷哼一声“老侯爷见他不见我又是何道理?你莫不是在诓骗我?也不找个好借口,东宫太子薨逝多年,詹事府少詹事和老侯爷哪里还有什么交情?”盛长栒边说边从衣袖中抽出一张银票,塞入段家小厮的衣袖,二人心领神会地相视一笑。 “你往日拿我的好处可不少,翻脸不认人的事最好别做。”小厮收好银票,贼眉鼠眼地四处张望一番,确认无人后这才放心收下。 随后压低声音说道:“小人怎敢诓骗!句句实话,自然是王大人求见的老侯爷,他的拜帖一早便送来了。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他特意选在今日小侯爷大婚之日,借着道贺之名这才登门拜访。“ \"来了之后便直奔老侯爷的养心斋,小人离开时听了那么一耳朵,王大人似乎是在打听陈年旧事,全是前太子的,小人也不清楚。而且我刚才也说了,王大人一到老侯爷处,就把其他人都赶走了。所以公子,不是小人故意刁难您,实在是时机不对。” “况且老侯爷不见你,您也是知道的。您的事老侯爷已经知晓了,为此还大发雷霆。您也知道,老侯爷的学生遍布朝野,皆是文官清流的中流砥柱。您千不好万不好,偏偏要得罪那些人,他们众口铄金在老侯爷面前……哎!您也知道……所以老侯爷这才在侯爷面前撂下了狠话,说……” 小厮看着盛长栒的脸色,犹豫片刻后,才无奈地继续说道:“说头名状元既然不成气候,那便弃了吧,往后全力扶持陆家的榜眼。毕竟是世家子弟,总不至于像一个庶子那般,扶不上墙。” 盛长栒闻言气愤的一拳打在墙上,沉思了片刻这才不甘心的拉住小厮。你带我过去等着,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见老侯爷一面。 “别介啊盛公子,您这不是让小人为难吗?”小厮面露难色 “若你不带我去,可就别怪我在你家小侯爷面前……”盛长栒话没有说完,戏谑的看着小厮,但不难看出威胁之意,应该是有这小厮什么把柄。 小厮万般无奈,只得在前方引路,二人朝着养心阁的方向径直走去。李牧待二人走远后,这才现出身影。尚未到三伏酷暑,李大人却已大汗淋漓,冷汗汩汩直冒。 二人的对话,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对状元郎的那点破事没有兴趣,但是二人言辞话语之间透露的信息,却从侧面证实了他的猜测。既然是王大人主动登门拜见,那么段老侯爷手中想必不会有什么关键证据。他此次主动登门,既然是为陈年旧事而来,自然是掌握了某些线索,欲向段老侯爷探听。他究竟掌握了什么?这才是李牧真正关心的。 无论他打听到什么,之后必定会有所行动,自己只要牢牢盯住他,不愁摸不清他的底细。 第124章 互相利用(二) 另一边前詹事府少詹事王旭,在收到段家请帖后,如获至宝,喜不自禁。而送信的小厮更是锦上添花,特意言明前太子中舍李牧也在邀请之列。本就苦寻无门,不知如何试探李牧的王旭,此时真是欣喜若狂,不禁感叹:“这可真是打瞌睡的人遇上了送枕头的!”如此绝佳的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近如今深居简出的李牧,实在是难能可贵。 今日清晨,王旭便得到了自家小厮传来的消息,得知李牧已经出门前往段家参加婚宴。于是,他也急忙带着礼物匆匆出门,来到了段府。王旭刚和段侯寒暄了几句,便准备进门入座,顺便看看李牧现下何处。然而,他却被段家的小厮拦住了。 “王大人请留步”段哲延的小厮文通,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自己等的人终于到了,急忙出现拦住了他。 王旭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小厮,只觉得眼熟,却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看穿着打扮应当是段家的人。 “可是王旭王大人?”小厮恭敬的行礼问道,王旭不由更加疑惑。 “正是,不知何事?”简单明了的回答,王旭和段家并无交情,今日也不过是为了试探李牧而来,至于旁的什么,自然不感兴趣。 “我家老侯爷让我在这里特意等候大人,特邀您去养心阁 一聚。”段哲延的小厮文通低眉顺目的发出了邀请,这本来就是盛长栒事先谋划和安排好的。什么王旭主动求见,不过是无稽之谈。他们就是要利用了二人想要相互试探,做贼心虚的本性,把这二人耍的团团转。 王旭心中充满了疑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他突然想起来了,这就是来他府上送请柬的那个小厮。如今,他竟然在段府门前特意等候,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阴谋? 带着这样的疑惑,王旭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见段家如今的主君段侯正忙着招待宾客,四周也并无他人关注。看起来似乎并无异常,可心中的警惕却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 “婚宴估计也快开始了,有什么事不妨婚宴上再说。”王旭十分谨慎地说道,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点警惕之心都没有,他恐怕也活不到今日。 段哲延的小厮文通听闻,低着头轻蔑一笑,这番回答倒是和盛公子所说无异。他悄悄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王旭身前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听闻王大人近日身体不适,常常去太医院诊治,我家老侯爷担心您久病不治。”听话听音,小厮话里有话,一句话全是重音。王邈不由看向他,眉头紧皱。太医院!对方提到了太医院,他可不认为这是巧合。 “我家老侯爷正好听说昔年陈药,可治王大人的新病,特让小人来请…”不理会王邈的惊讶,文通说话说一半,没有再说下去。咬文嚼字可谓是被拿捏到了极点,若这个王大人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他说这话是何含意。 笑着退后两步,他刚刚的一言一行皆是盛长栒授意,通过勿言口口相传的。看看男宾厅堂,又看看连接后厅的长廊。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把这选择的权利交到了王旭手中。 王旭可不吃这套冷哼一声,大风大浪里过来了,他可不是被吓大的。东宫属官多少人,而今活下来的又有几人?冷眼盯着文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话是谁教你的?这可不像是你家老侯爷会说的……” 段老侯爷文坛大儒,可不会这般说话。死死的盯着他,这小厮的背后恐怕另有其人。文通被盯着,只觉得额头上的汗珠一粒粒的冒了出来,看的出来王旭王大人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小厮文通刚刚的样子,不过是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罢了,一言一行皆是盛长栒所授。如今被人这样盯着,多少有些不适…… “走吧!不是要去见你家老侯爷吗?前边带路吧……”王旭看着小厮的样子,自以为唬住了他,抢的了先机。衣袖一挥领头向着后厅长廊走去,这幕后之人着实有些手段,不管是谁他都有兴趣要去会上一会。 段家小厮一路往后,将他带到后院一处僻静的湖心亭上。这里确实是段老侯爷养心阁所在,平日里偏僻少有人来。老侯爷更是时常在湖上亭中垂钓,修身养性。可今日老侯爷并不在此,疑惑的看向四周见四处一个人也没有。扭头疑惑的看向小厮文通,眼神中充满了防备。 “怎么说?”王旭看着四周疑惑的问道 文通指了指亭子旁边,湖水中心摆好的桌椅茶水,笑道:“王大人稍安勿躁,我这就去请。”说完,他便如一阵风般后撤告退了,只留王旭一人,站在湖心亭上,孤苦伶仃地看着小厮远去的背影。 王旭不屑地笑了笑,把玩着桌子上的茶杯,心中暗自思忖:“他就不信这小厮请来的会是段家的老侯爷,可是不管是谁自己都想看看,这到底是玩的什么把戏?故弄玄虚!” 等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也没见人来。再也耐不住性子的王旭,“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就要转身离开。他刚刚特意留了心眼,还记得那小厮带他来时的那条路。于是,他顺着小路一路走去,刚走了没有多远,就看见不远处廊下正站着两个人。那两人嘀嘀咕咕、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个带路的小厮就在其中。 疑惑的看过去,他竟然在他们背后一墙之隔的漏窗后面,看到了李牧的身影。只见李牧同样鬼鬼祟祟的趴在那里,聚精会神的偷听着,那心惊肉跳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也不知二人究竟在说什么,他那豆大的汗珠,如雨点般一个劲的落下,惊恐的表情映入眼帘。 王旭一个闪身躲了起来,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视野极佳,可谓是一览无余。他细细思量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长栒拉着小厮文通,在王旭闪身的瞬间,目光如炬,悠悠地落在了他藏身的地方。嘴角含笑,他知道王旭就在不远处的前方,正注视着这一切,而李牧就在与他一墙之隔的身后。这便是他为二人精心布下的局,任谁都休想破局。 盛长栒和小厮离开后,王旭看着李牧那惊恐万状的模样,心中充满了好奇。他左顾右盼,犹豫了片刻,没有走向前厅,反而跟上了盛长栒和小厮文通的脚步,毅然选择了他刚刚已经走过两遍的小路,他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盛长栒领着段家小厮文通,走到了刚刚为王旭准备的椅子上坐下,气定神闲地喝着茶,静静地等待着。没过多久,王旭就跟随着二人,回到了刚刚的地方。他站在不远处的后面,盯着悠然自得喝茶的盛长栒,竟然不敢贸然上前。 第125章 互相利用(三) “王大人既然来了,就别杵在那里,过来坐岂不更好?”不知过了多久,见王旭还不过来,总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盛长栒这才放下茶盏,率先开口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状元郎啊!怎么堂堂状元竟然跑到我这里故弄玄虚了?”王旭见盛长栒开口,这才故作镇定地悠悠向前,边走边说。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你的底细我都知道,你是谁我也很清楚,别跟我玩这套,在这装神弄鬼的。他刚刚没有开口便是如此,下马威总是要给的,盛长栒心下了然不想争一时长短,所以率先开口。 “怎么段家下帖也是你的手笔?状元郎在段家的面子可还真大啊!”王旭虽然吃惊,可还是强装镇定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一池湖水,平静而安逸。只是不晓得这平静之下,藏着多少波涛? “王大人过奖了,不过是在段小侯爷那里有点逛青楼喝花酒的交情,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很。见笑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盛长栒接人待物自然有一千张面皮,每一张都不一样。 扭头看着眼前如纨绔公子般说笑的状元郎,王旭并没有放下戒备。他用余光瞥了一眼盛长栒,嘴角竟然微微上扬,被他说的话逗笑了。 笑容转瞬即逝,王旭面沉似水,直勾勾地盯着他,冷若冰霜地问道:“状元郎费尽心机,千辛万苦的把我找过来,想必不会是在这里与我谈笑风生,说笑打趣的吧。究竟有何贵干不妨直说?”对刚刚廊下之事只字不提,二人都心照不宣。 盛长栒毫不畏惧地看着王旭,嘴角始终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看着他回答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想借王大人的一样东西罢了。”说到底盛长栒今日的目的,无非想借王旭的一条性命仅此而已。当然这话盛长栒自然不会宣之于口,两人开始打起了哈哈。 “李牧?他也是你请来的?”顾左右而言他,显然王旭不想被盛长栒牵着鼻子走。不得不说,这个王旭真不愧是东宫活到最后的老狐狸,一下子就猜了出来。 盛长栒也没打算隐瞒他:“刚走……”指着不远处算是回应,毕竟自己刚刚都让他看到了。虽然没说的太明白,但若是聪明人自然心领神会。 “借我去报复邕王?”看着盛长栒,王旭言之凿凿地问道,状元郎的目的他自以为一清二楚。 “聪明!” “如此直白地告诉我,就不怕得罪了我?你怎知我会配合?”王旭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啜一口,反问道,自觉已经掌控了全局。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除非大人不是……”笑着看着王旭,盛长栒知道王旭心里其实早就乐开了花,他自然是千百个愿意的。正缺一个可以试探李牧的机会,盛长栒这便不遗余力的送上门来,为他省了很多麻烦。 状元郎和邕王的恩恩怨怨王旭他也有所耳闻,心里清楚眼前这个状元郎和邕王已经是不死不休的结局。若是邕王登基,不只是他的仕途,怕是全家老小的性命都难在保全,谁不知道邕王全家那小心眼可是出了名的。 若盛长栒知道王旭心中所想,怕是会忍不住吐槽一句,今时今日还不是拜你王旭所赐。当日他三哥哥醉酒胡言,究竟是谁在背后捅刀子他可还没完。虽然曹伦首当其冲,可也少不了这位詹事府少詹事在背后推波助澜。 “你怎知我愿意帮你?你如今开罪的可是邕王。就你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子,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中了状元又拿什么和邕王斗呢?”王旭把问题抛给了盛长栒,就算知道他与邕王的过节,可也不足以让他轻易相信。 “邕王再大也大不过官家,更何况这不是还有大人在吗?”言下之意一语双关,盛长栒相信王旭明白。 “官家已经老了,邕王是宗室最长,论长幼尊卑,他当为储君。”可有些人偏偏就爱装傻,王旭就在此列。 “王大人这就没意思了,邕王若是登基,大人又该如何自处?我听说你最近才抱了孙子?您查了那么多年,当了官家那么多年的手中刀,自当明白!邕王一旦登基,最先下手的人不会是我,我尚且能苟活一二。大人届时一定会走在我前面,黄泉路上大人先行,给在下探路的同时也别忘了稚子无辜。”盛长栒笑眯眯的看着王旭,只看得人彻骨冰寒。 “你威胁我?”王旭有些恼怒,这么多年他在朝堂之上,论把玩人心他也算有过见识。可眼前之人,不过一刚刚初出茅庐的臭小子,在自己面前他怎么敢? “太子殿下的死另有蹊跷,官家不是不知不过没有证据。大人也知官家垂垂老矣,查了这么多年可查到了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王旭没想到盛长栒竟然这么大胆,如此直白的宣之于口。吓得他如坐针毡,左顾右看,生怕有人听了去。 “大人别看了,这里不会有人的!”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喝茶,今日盛长栒就是来攻心的。 “你倒是胆大,市井传闻新科状元胆小窝囊,懦弱无比,初入朝堂一点子读书人的气节也没有,只会跟在别人后面任人拿捏,人云亦云,让人很瞧不上。如今看来,想必状元郎怕是另有打算。”盯着盛长栒王旭竟然哈哈大笑,外面那些人,若是知道自己被一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啄了眼,不晓得这脸色会有多好看。 认命般的长叹一声“你想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知道的越多活的越不长久,在下惜命的很,大人这么多年应该深有体会。” “什么意思?”王旭原以为盛长栒要问他当年之事,亦或者问自己有什么把柄。都想好了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他,让他身当士卒,自己刚好可以躲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不曾想得到的却是这般回答,瞬间不懂他是何意。 “这是一道选择题,给大人讲个故事。从前有一个人他有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自己的两个徒弟。突然有一天大祸临头,他自知时日不多,全家恐怕都会受其牵连。为求自保留存血脉所以他留下了一封手书,用手书来牵制背后之人。这份手书被藏了起来,至今下落不明。这封手书就是你我活命的关键,大人猜猜你若是他,临死之前会把这封手书藏在何处?交给何人?” 听盛长栒提到了手书,心中暗惊他显然要比自己想象的知道的多的多。盛长栒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小把件,放到了王旭面前。 “大人可认识?”王旭疑惑的看着盛长栒,盛长栒笑了笑这才继续说道:“大人看看后面的刻字,这是王邈王大人家中之物,上书一行小篆是王邈外孙幼年所刻。我也是无意中从市井买来的,当年王大人身死后被抄家灭门,只留下两个外嫁的女儿。说来也巧我苦思冥想那封手书会在何处,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偶得此物。你说这被抄之物自当充与国库,怎么会流于市井之间?”疑惑的看着王旭,王旭一把抢了过去,立马明白了盛长栒的意思。 这件东西多亏了贺弘文,若不是他,盛长栒又怎会认得他外祖之物? 王旭心惊之下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你是说当年有人动了手脚?”王邈死后满门被抄,家中所有东西就算是府宅都被人掘地三尺,明眼人自然知道那是在找什么东西,可是皆一无所获。后来他家宅院更是被人买了下来,意外走水付之一炬。不曾想竟然还有东西流于市井,这中间必有蹊跷。 “动不动手脚又有什么关系?话说回来都是聪明人,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查来查去这么多年,只查了王邈相关之人。试问大人若是你,会把手书交给自己的亲近之人吗?人心逐利,你相信他是真的他就是真的。……”言尽于此盛长栒没有再说下去,王旭却茅塞顿开。 “抄家之人!哈哈……王邈不愧是一代圣手,当个大夫屈才了。”王旭兴奋的说道,查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眉目。这个盛长栒好生厉害,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况且对错其实根本不那么重要,他与官家要的不过是一个破局的关键,真假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们的反应。看着眼前的状元郎,当真是深不可测,不晓得邕王知道自己得罪了这样一个人,会作何感想? 望着王旭远去的背影,盛长栒嘴角含笑。半真半假,那摆件其实是他和祖母一起拜访贺家的时候,在贺弘文那里看到的。又听他说了那么一嘴子,是他南下采买药材的时候,在市井街上看到了自己外祖之物,于是便买了下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时盛长栒就起了心思,贺弘文见盛长栒拿着此物一言不发,以为他喜欢便送给了他。盛长栒自然顺水推舟的收下了,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不管真假做局的关键便是真真假假,亦真亦假。 这是一场针对邕王和曹伦的阴阳局,从目前来看也很有可能和兖王有关,可不管是谁由不得他们不入局。无论是李牧想要弄清楚王旭掌握了什么,还是王旭想要找到那份手书,他们中间必有一番较量。不管谁赢谁输,要想破局就没有不死人的。不管谁死,他们都要付出代价。 第126章 美救英雄 盛长栒凝视着湖面,平静的湖面倒映出他的影子,宛如一面镜子,他仿佛能透过一池湖水,清晰地映照出他的内心。他深知自己并非良善之人,这场生死之争,注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他甩了甩手,转身往回走去,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时间也差不多了,段哲延那小子也该迎亲回来了。 一路前行,路过前厅女宾区时,远远地,他正巧瞥见了几位素不相识的贵妇。并没有放在心上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走在长廊上,远远只听见一群长舌妇像叽叽喳喳的麻雀一样说个不停。盛长栒本不想听也不想理会,可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辞却像魔音一般,不由自主地就往他的耳朵里钻,他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许多。 “这汴京城今年趣事真是格外的多,段余两家今日大婚咱们就不提了。偏有些人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瞧见了没?嫡女庶女的倒是都带来了,这是生怕一个不行还有第二个。这高枝让她家攀的……”摇着帕子的几个贵妇围在一起,不屑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一个劲的往盛家大娘子和盛家三个姑娘那边瞅。 “谁说不是,瞧见那庶女了没?溜着头发净学些勾栏样式,眼神更是只往男宾那边瞅,当真是廉耻都不要了。”另一个贵妇附和道。 盛长栒听到这里也只是放缓了脚步,心中暗自思量着,这是谁在说他家的是非。眼神露着丝丝寒意看了过去,墨兰虽是林栖阁的,可说到底也姓盛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 “看到没那就是盛家庶女六姑娘,状元郎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也不知是有什么狐媚子手段,我听说把齐小公爷给迷的,都在家里,跟平宁郡主闹了好几次了。” 盛长栒听到此处停住了脚步,目光悠悠的看着那边。跟在后面的段家小厮文通,见盛长栒突然停住了脚步,险些撞在他身上,不解的抬头看着前面的盛长栒。 “那几个都是些什么人?”盛长栒面无表情,听不出喜怒,看似平静地指着不远处问道,衣袖底下是另一只紧紧攥着拳头的手,能让他如此动怒的人可不多,这人显然是踩中了他的雷区。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段家小厮看了半天这才开口小声说道:“公子那个为首的是禁卫军统领黄岳的夫人,黄家大娘子。他家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母老虎。身边的另一个则是周御史的夫人,也有有名的夜叉,剩下那两个倒是和公子你有亲……” “哦?”盛长栒疑惑地看着段哲延的小厮文通,和自己有亲,自己怎么不知道?怒极而笑,自己在外装的跟小羊羔一般,这些人还真当他没脾气了不是? “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我怎么不知道?自家亲戚?”阴寒的目光看过去“简直可笑……” “那两位一个是忠勤伯府嫡长子、大娘子娘家哥哥的夫人,另一个则是她的姨母。算起来可不是和公子你有亲吗?”文通陪着笑看着盛长栒,生怕这位爷生气之下在做出什么。今日毕竟是他家主子小侯爷的婚宴,若是闹起来可不好看。 “这可真是拐了七八道弯子的亲戚啊!”盛长栒目光如炬地看着几人的方向,大姐姐的账还没跟袁家算呢,这又跑出来两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亲戚。一个是大姐姐华兰她那个恶婆婆的妹妹,另一个则是她那恶婆婆的侄媳妇儿,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两人正说着,只听那边几人还在继续。 “这几个姑娘再厉害能有他家那个庶子厉害吗?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如今都攀了英国公家的高枝了。” “谁说不是呢,别人当官可歹熬呢!人家一入仕就是从五品不说,更是在官家近前。这往后哪还用自己在官场上努力,只要在自家屋里头伺候好自家婆娘。凭着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对女儿的宠爱,那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平步青云啊!” “说来你家姐姐这门亲家好生厉害,硬是凭借五品小官之家,攀附的不是伯府就是公府侯府的,当真是好手段啊。” “她家这三个姑娘如此招摇的带出来,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你说这英国公独女何等尊贵,怕不是给这庶子骗了吧?哈哈……” “你没听说二人私相授受,外面现在都在传呢。要说这英国公独女也是个没眼光的,忠敬候郑家的小儿子,侯府嫡子怎么也比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子强不是?” “这就叫有其祖必有其孙,哈哈……勇毅侯的独女不还是一样……这可当真是祖传的好手段啊!” 听到这里,盛长栒再也按捺不住,眼神如刀,仿佛要杀人一般看着不远处的几人。他可不会像莽夫一样上前和几个妇人理论,就在他想怎么教训这几个妇人的时候,英国公嫡女张家姑娘不知何时从对面缓缓走来。 她走上前来以为盛长栒少年心性、血气方刚,恐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由分说一把按住了还没有动作的盛长栒。说到底自己与他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说句不好听的话夫妻一体,就算自己不愿自己父亲母亲不愿,也无力改变不是? 盛长栒突然被人拉住回头疑惑地看着她,只见她端庄大气尽显贵女的身份,身后丫鬟婆子跟着,按住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毫不畏惧的静静地看着他,与他对视。 二人对视间盛长栒看着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竟然尴尬的扭过头去,不敢看她的眼睛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纵然心机谋算无双,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情况?微微泛红的耳垂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慌意乱,除了他姐姐祖母自他懂事长大后,这般和一个女子亲密的肢体接触,那可是从来没有的。他的院里除了勿言,那可是连个丫鬟都没有的。 更何况眼前的女子将来很可能是他的妻子,虽然如今二人并不熟悉,不过三面之缘,是被强绑在一起的缘分。可盛长栒就是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下意识的心慌。不动声色的在心里暗暗又给那几个妇人记了一笔,若不是她们自己何至于此?那几个妇人若是知道,恐怕也会直呼冤枉。 英国公张家姑娘见盛长栒撇过头去,没了动作。以为他还在因为那几个长舌妇而心中不快,轻轻的拍了拍他,示意他别往心里去,见他没有动作这才以为他被安抚住了。扭头高傲的蔑视着那群乱嚼舌根的贵妇,幽幽开口。 “我当是谁在这里嚼人舌根,原来是黄夫人和薛娘子。二位本年长我一辈,也算是个长辈理当受人尊敬,可这话让你们传的,却是这般的不堪入耳。怎么听二位的意思,对官家定的事情两位也有异议?如此这般在段府乱嚼舌根多无趣啊?不如进宫里去找官家和娘娘说上一说?” 一群贵妇正聊得兴起,却被人突然打断,不由自主地的都向这边看了过来。只见她们刚刚说的正主,这会子都在面前,不禁尴尬得面面相觑,竟然一时语塞。 毕竟都是东京官眷,也是要脸面的人,私下议论也就罢了。如今被人当面抓住戳破,这脸面自然就像被戳破的窗户纸一样,没处放了。 “这会子怎么都不说话了?”英国公独女真是厉害,扫视众人气场架势全开,愣是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反驳个一句半句。而今盛长栒站在她的旁边,倒像是个小媳妇一般,若是传出去免不了被人笑话。 “怎么敢做还不敢让人说?”薛姨妈指着盛长栒和英国公张家姑娘就是一通,这二人在一起指不定是在干什么呢,自己怎么就不能说了?此时若是不说话,脸面岂不是更没有了? “简直是笑话,你倒是说说我们做什么了?我只听见你们在这里编排别人,说的好没有道理。说别的也就算了,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竟敢说起我英国公府的是非,还让我听到了,我看那个能饶你?” 第127章 乱嚼舌根 提及英国公府,几人皆缄默不语,就连趾高气扬的薛姨妈也变得唯诺起来。毕竟自家爷们子侄都是武将,还要在人家英国公手下混饭吃,英国公可是如今的武将之首,那是万万得罪不得。 就在局面快要失控之时,只听前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吹吹打打的乐器声响了起来。就是这般凑巧,新郎官迎着新娘子回来了,宾客们顿时热闹了起来。立马有那软弱的开始出来打起了圆场:“行了!行了!大喜的日子别惹主人家不高兴了,咱们快去前面看看新娘子吧。”一边说着一边陪着笑,半拖半拽的把几人拉走。 张家姑娘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是段家婚宴,在人家家里总要有所收敛给人家主家几分薄面。而且真闹起来,无非是给外面的那些流言,再添几笔笑料罢了,吃亏的终究还是自家。刚刚她是恰巧遇到了、听到了,见她们说的过分,实在看不过去这才出手的。 再看看眼前之人,说到底也是自己终生所托,后半生终究是和他绑在了一起。不管自己是否愿意,自己若是任由外面人这般欺辱与他,终究是自己的面子过不去,自家的脸面也丢不起。 看着那些个妇人不情不愿的被人拉走,盛长栒这才扭过头来,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子。缘分还真是奇妙,几面之缘如今不管他们彼此是否愿意,这就算是绑在了一起,今后荣辱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英国公张家女子仗义执言挺身而出,他可不会脑残的以为自己魅力至此,不过是绑在一起荣辱和看不下去的性格英气罢了。 犹记得初见她时,她便是这般走了出来,为余大姑娘仗义执言。那英姿飒爽、果敢坚毅的模样,至今仍历历在目。当时只觉特别,引得他不由自主地侧目多看了两眼。谁能想到,今日余家姑娘的婚宴,她竟然再次挺身而出,打抱不平的对象却变成了自己。而这次身份也有了转变,从素昧平生的路人,变成了官家指定的妻子,真是戏剧性十足。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欣赏和尊重,这样的女子,不愧是将门之后。 见眼前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张家姑娘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眼前之人又是如今名义上的未婚夫,更是绯闻八卦的对象。纵使英气果敢,但终究脸皮薄,竟也有了几分羞涩,只觉得脸上越发滚烫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正眼打量眼前的男子,虽然之前也见过几次,可那时候与自己并无关系,只当作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罢了,而且盛长栒为人低调,在人前总是表现得极不起眼。 如今仔细端详,只觉得脸上更热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竟然生得如此俊美?面如冠玉、齿白唇红、丰神俊朗,默不作声的盛家庶子,细看之下竟堪比潘安。他身姿挺拔、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他的眼神睿智而明亮,总之和她家哥哥以及父亲的那些下属武将截然不同。哪个少女不怀春,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婿容貌出众、人品上佳,如此看来,眼前之人倒也不错。 身后的婆子丫鬟越看越觉得不妥,未婚男女就算有婚约在身,如此这般私下接触也不合礼数。更何况二人还未正式下聘定名,而且气氛也有些怪异,于是忍不住提醒道:“姑娘,新娘子都迎回来了,咱们也该入席观礼了。” 听着身后婆子丫鬟的提醒,张家姑娘这才如梦初醒。她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目光坚定地对盛长栒说道:“那些妇人的闲言碎语,你不必放在心上。我父亲常说,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她考虑到盛长栒毕竟是庶子,害怕他多心,这才好心出言提醒劝慰。可她的语气,不愧是英国公府的嫡女,就像那盛开的牡丹,高贵而又自信,也难怪嘉成县主会如此针对她。 盛长栒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并没有泛起一丝涟漪。他知道她知书达理,英姿飒爽,有着不让须眉的风采,能娶到这样的女子为妻,是他的福气。若是换作其他人,比如欧阳旭之流,恐怕会认为这位豪门贵女看不起自己这个庶子,从而心生怨恨。 盛长栒躬身行了一个大礼,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同时也表明自己明白她的意思:“多谢姑娘,此外,我还要向姑娘道歉。终究是因为我,连累了姑娘的清誉,实在是我的罪过。”在这个世道,女子生存本就艰难,即使是家世显赫的豪门贵女,也不容易。自己虽然是五品小官的庶子,但在这件事情上,也远不及她所承受之万一。后果不同,所受自然不同? 张家姑娘看了一眼盛长栒,见他行如此大礼,还向自己道歉,虽然没有说话,但还是微微欠身回了个礼。两人没有再说话,就此分别,擦肩而过。盛长栒继续往前走,穿过长廊回到男宾席位,而张家姑娘则一步三回头,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背影上。 她对盛长栒充满了好奇,在她的印象中,盛长栒是个文质彬彬的状元郎,和大多数读书人一样,克己复礼,文采斐然。他有几分读书人的傻气和节气,但身体看起来有些单薄,似乎不太好的样子。她还记得他和齐小公爷打马球时摔下马的狼狈模样,马球打得实在糟糕,马术也不怎么样。 吉时已到……随着礼生的高声唱喝,段小侯爷和余嫣然的婚宴开始了。众位宾客站立两边分席观礼,盛长栒远远就看到了张家姑娘,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再看那边姐姐明兰竟然目光含泪地看着嫣然,两人是最要好的闺蜜,更是同病相怜的姐妹,她自然知道自己闺蜜能有今日是多么的不易。今日是她大婚之日,明兰是真心地为她祝贺。 酒酣席正热,婚宴喝到一半,只见王旭匆匆离席。查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眉目,他已经等不及要去查证了。而李牧则是躲在暗处,看着他离席也匆匆站了起来。慌忙之下还打翻了身旁人的酒杯,在连连的道歉声中匆忙地跟了上去。 不动声色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此时勿言不知何时从哪冒了出来,走到盛长栒身边附身在他的旁边。 “公子你交代的事都办好了”一边压低了声音在盛长栒的耳边留了一句,一边拿起酒杯给盛长栒倒满。 “可以把消息放出去了”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说完就面色如常的看着同桌已经醉倒一半的人,微笑的举杯敬酒。又往王旭李牧离去的地方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就陪笑的和周围半醉的宾客继续把酒言欢,装着席面上的脸面。 第128章 昌哥丢了 这日盛长栒不当值,他便早早的回家,这会子正在寿安堂和姐姐明兰一起陪祖母用午膳。 “祖母你不知道,嫣然现在当真是掉进了福窝里。我听她与我说,她婆母寿亭侯的大娘子从不舍得让她站规矩。还心疼她身子不好,连晨昏定省也都免了。嫣然执意要去,起初段家小侯爷赖床,说什么也不起,只有嫣然一个去了。她婆母拉着她掀了段小侯爷的被子,还把他拉起来一顿训斥。哈哈……最后站规矩的成了段小侯爷……”明兰一边吃着午饭,一边分享着嫣然的婚后趣事。 盛长栒看着自家姐姐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家闺蜜找个好婆家而感到高兴,他又何尝不是,为自己兄弟娶了个贤妻而开心。 听明丫头说着,盛家祖母突然说道:“余家老太前些日子来送礼,表示感谢地时候也与我说了。嫣然回门的时候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许多,再也不是出嫁前在娘家面前,谨小慎微的那副模样了。如今她家孙女婿不但极力地护着她家孙女,就是寿亭侯府上下那也是对她家嫣然宠爱有加的。就跟自己亲女儿一般,她见了也觉得放心。段小侯爷婚后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荒唐不堪,只要真心爱护她家孙女也就是了。儿女婚事这便是顶好的了!如今人家都有了着落……” 说着,老太太看看自家孙女明兰,又看看在一旁默不作声、乖乖喝粥的盛长栒,这才放下碗筷,佯装长叹一声:“你们两个可怎么好啊?” 见老太太说起自己,明兰立马会意,装傻充愣地拿起老太太放下的碗筷撒娇。而盛长栒则佯装没有听见一般,加紧大口喝了几口粥,鼓着腮帮子就说自己吃好了想要离去。 “你给我回来坐下……”祖母就像一个老小孩一样,拉着脸,噘着嘴,白了盛长栒一眼。听到自家祖母这般说,盛长栒无奈,只得乖乖坐下。 “我可没跟你们说笑。”老太太突然严肃起来,“不日你二哥哥长柏婚期在即,栒哥儿因官家金口玉言也就算是有了着落,你呢?”老太太看着明兰,不免忧心忡忡地问道,“如今这做弟弟的,倒是跑到了你这个姐姐前头。你是个什么主意呀?我看那贺家哥儿就很不错,你们一个两个的也让我省省心,一个国公府的还没个音信,如今是赶鸭子上架,架在那里不上不下的。若是再惹上一个国公府,那可就有的看了。” 老太太自然是听说了外面的那些个风言风语,不免担心起自己屋里头的这两个孩子。齐衡不知深浅,如今外面已经有了流言,那日段家婚宴上,那几个妇人便是最好的佐证。 姐姐明兰聪慧伶俐、蕙质兰心,自然深知祖母所言何意。贺家哥儿是祖母为姐姐挑选的良配,说实话,盛长栒心中着实有些看不上。而且贺家也并非什么世外桃源、福地洞天,他家那个糊里糊涂的母亲,和贺弘文那软弱无能的性子。盛长栒是打心眼里瞧不上的,更何况他家还和那桩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有所牵连。他日说不定就要在他那个表妹身上大做文章,这样的人和事,自家姐姐还是不掺和为妙。 人生在世,不求多好、多顺,只要活着,就难免会有波澜。可他也希望姐姐能找个最起码他看得顺眼,有担当有品行能一心一意护她周全的吧? 就在这时,还不等二人开口,勿言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后站在那里,打断了这一切。看着勿言,知道他有事,而且此事应该算是比较紧急的,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来。 祖母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勿言,又看看盛长栒,并未直接开口询问,而是直接说道:“得!救你的人来了,赶紧去吧。”嘴上说着,但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孩子大了,如今也是为官做宰的人了。总有自己的事要办,自己这个老婆子也不好多问。该知道的总会知道,孩子不愿说的事就不要问了。 看着如此开明的祖母,盛长栒深深地鞠了一躬,他对祖母的尊敬佩服之情溢于言表。起身的同时,他得意地冲姐姐扬了扬头,那模样仿佛在炫耀自己可以开溜了。明兰看着弟弟的背影,轻声哼了一声,心想这弟弟平日里还是打得不够多。 出了寿安堂的门,盛长栒才一本正经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公子,顾二公子那里出事了!”勿言并没有太多惊慌,站在盛长栒身侧躬身说道。 “他那个外室终于跑了?”盛长栒也没有太多惊讶,边走边说。他早就知道会出事,还让勿言一直盯着,一出事就立刻回来告诉自己。 “是,咱们的人一直盯着。那女人很聪明,买通了进城贩菜的商贩,躲在拉菜的车里出了城。一直盯着的兄弟看在眼里,立刻报告给了葛二哥。这会儿他们已经把她和她哥哥一起绑了,扔到了城郊的园子上。” “顾二呢?他现在在哪里?有什么动作?”盛长栒回到了一院之隔的暮苍斋,站在廊下问道。 “顾二公子这会儿已经报了官,让官兵衙役封了城门,正在仔细盘查呢。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女人可真厉害,天还没亮就出城了。不过再厉害也没有咱们家公子您厉害,公子您可是一早就料敌为先,早就派人守株待兔等着了。”勿言这小子一边汇报,一边还不忘拍自家公子的马屁。 “只是不知公子下一步该如何?我是这会子就去回禀了顾二公子,别让他着急还是……”勿言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公子的脸色,一边轻声请示着自家公子下一步该当如何,毕竟是顾二公子的妻妾儿女。 就在勿言以为盛长栒会让他去通知顾二,卖这位侯爵府嫡次子一个人情的时候。只见自家公子沉思片刻,似乎有了别的主意:“去备车,咱们去一趟庄子上。” 二人正说着,一抬头就看见林栖阁送来的丫鬟媚儿,不知何时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了眼前。主仆二人皆是一惊,不知道这小丫鬟都听到了什么。 说起这媚儿,原本是三哥哥房里的人,破了身子却没被收房。被林栖阁的那位送过来,想要勾引盛长栒的同时,顺带着恶心恶心他。可惜的是盛长栒根本不吃她这套,不许丫鬟近前伺候不说,更是在这些女使面前装成个书呆子模样。 可这媚儿不死心,得寸进尺地以为盛长栒如今这样,不过是因为盛家祖母管得严再加上读书读傻了,不解风情而已。这般的傻子才最好拿捏,若是让他尝到甜头,恐怕会食不知味。故此这才不遗余力地想要勾引盛长栒,比起三哥盛长枫,还是盛长栒这个状元郎从五品更吃香。 第129章 城外庄子 看着眼前的小丫鬟,盛长栒心中第一次涌起了浓烈的杀意。自从他和姐姐明兰从寿安堂搬出来,有了自己独立的院子,大娘子那边和林栖阁那边,就像两窝蜜蜂一样,一股脑地往这边塞人、安插眼线。什么腌臜货色都往这边塞,这院子简直就像个四处漏风的筛子,什么事都瞒不住。 被盛长栒冰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小丫鬟心虚得像只受惊的兔子,赶紧低下了头。她本来是看到七哥儿好不容易在院子里,想到他平日里不是在自己书房,就是早出晚归的不见人影。这会儿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又见四下无人,怎么能不抓住呢?这才不管不顾的就想往他身边凑,可他如此这般地看着自己,一改往日的模样,真是让人害怕。 盛长栒思索片刻,想了想刚刚和勿言也没说什么,可是这毕竟是林栖阁的眼线,若刚刚的话被她听去个一两句,若拿来做文章透露个只言片语可怎么办?老老实实做个女使丫鬟也就罢了,偏要生出些别的心思,又是林栖阁的人,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你就是媚儿吧?”盛长栒嘴角含笑的走上前去,轻抚着她的脸颊,脸上笑意盎然。媚儿惊恐地看着一反常态的七哥儿,反而有些紧张害怕得一步步往后退。 “生了一副好皮囊,这模样当真是可惜了!”说着,盛长栒甩了甩衣袖,转身往前走了两步。身后的勿言闻言,不等媚儿反应,冲上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在她后背上轻轻一敲,人就晕了过去。 等盛长栒再回头时,看着被勿言半扶着晕倒在勿言怀里的媚儿,轻声开口说道:“给林栖阁的送回去吧,别忘了……”随后附在勿言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一阵耳语。 四下无人,勿言赶忙扛起媚儿就进了一旁的房间,盛长栒环顾四周,确定再无旁人后,这才朝外走去,他还要去城外的庄子上呢。 坐在马车里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辰,勿言从头到脚换了一身衣服,盛长栒掀起帘子看了看他。知道事情都已经办妥了,放下帘子轻声说道:“走吧!” 来到郊外的庄子上,驾车的人早已不是勿言,而且马车也换了一辆。盛长栒穿着黑色的斗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下了马车。管事的郑伯和魏伯正站在门口迎接:“公子……公子”二人毕恭毕敬地把盛长栒迎了进去,而那个魏伯便是宫中内侍魏怀安的弟弟。 盛长栒跟着二人一路上一言未发,七拐八拐,就像走迷宫一般,最后跟着二人走到了庄子中心的高墙内。里面一处院落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守着,还没进去,就听到一个泼妇骂街一般的声音传来。 “放我出去,你们是什么人?瞎了你们的狗眼,我可是侯府的家眷,识相的!你们快些放了我。”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微微驻足听了一句,盛长栒便跟着走了进去。 曼娘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她警备地盯着来人,蜷缩着身子,生怕这些人会对她不利。 缩成一团梗着脖子,故作强硬的继续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我可是侯府的家眷!”当曼娘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盛长栒也不再遮遮掩掩,掀开头上的斗篷,露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七哥儿,盛家的七哥儿。”曼娘在看清来人后,立刻冲了过来,一把拉住盛长栒。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亲人一般,天知道被这群凶神恶煞的人带过来的时候,她有多么恐惧。如今看到了认识的人,下意识的自然开心。 然而,还没等她高兴片刻,在看到盛长栒身后对他毕恭毕敬的两个人时,她立刻反应了过来吓得连连后退,指着盛长栒咆哮道:“是顾廷烨让你来的?是他做的……是他……昌哥儿呢?昌哥儿呢?把昌哥儿还给我……” 突然指着盛长栒连连后退,这个女人像疯了一样,失去了理智。她还以为是顾廷烨找人做的,如今把她单独关在这里,想必昌哥儿已经被他带回去了。 “别嚎了!”看着眼前的女人,盛长栒毫无耐心。若不是因为她是顾廷烨的外室,将来或许还有些用处,他才不会在这里和她浪费时间。 “你放心,昌哥儿现在还在这个院子里。没有你这样的母亲,他会过得很好,读书习文将来必定有所成就。跟着你这样的母亲流落在外,你可有考虑过他的将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作为母亲你该为他打算才是,至于你和你的哥哥,就留在这里吧。你放心,我会保证你们衣食无忧。等需要你们的时候,自然会放你们出去出一份力。” “你放屁!把昌哥儿还给我……还给我……”朱曼娘说着就想要冲上来,可她身旁站着的婆子哪会让她如愿。不等她冲过来,就将她架住。 盛长栒扭头就走不再看她,朱曼娘也不是傻瓜,立马明白了此事都是盛长栒一人所为,跟顾二没有丝毫的关系。不停的挣扎着,想要抓住盛长栒问个清楚。可守在门口的汉子和和两边的婆子妈妈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一把把她推倒在地。在她惊恐的眼神里,房门被逐渐关住了。伴随着光亮,连同盛长栒的背影一起消失。 “那个孩子先下何处?”重新裹上斗篷,盛长栒这次前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安顿好顾廷烨的儿子昌哥。他不请自来害怕底下的人不重视,这孩子可不能有差,他是要施恩可不是结仇,这孩子将来可有大用。 “公子放心,都已安顿妥当,绝不会出任何差错。”盛长栒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欲出门,忽闻微弱的喊叫声:“祖宗,我的小祖宗!可是你吗?盛家七公子?” 他扭头看过寻声望去,见另一间似牢房的屋子里,地上半趴着一人。盛长栒心生疑惑,上前半蹲下身子,看着那半死不活、不成人样的人,竟一时半会没有认出来。 那人赔着笑,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盛长栒看了半天,这才认出,这不正是当初被葛二带回庄子上的周赖吗? “我道是谁,原来是赖三哥啊。”此人正是林噙霜身边周家娘子相公周昂的本家,排行老三。因其无赖至极,常干些偷鸡摸狗、欺男霸女之事,故有此名。 “怎地许久不见,变成这副尊容?这可和我当时见你时,那颐指气使、趾高气昂的样子大不相同啊?”盛长栒戏弄地看着如烂泥般的周赖,犹记得当初他曾说自己不敢把他怎样。盛长栒并非心胸宽广的君子,对待敌人他从来都是心狠手辣。 “祖宗!盛祖宗,七爷爷,我错了!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吧!”在周赖的求饶声中,盛长栒站起身来,毫无怜悯之意。 “我早与你说过了,我不能把你怎样。可那几位爷就不好说了,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当真是爱莫能助啊,你就慢慢替你主子受着吧。” 盛长栒不再多言,又去看了昌哥儿。见昌哥一切安好,不放心地嘱咐安排了一番,这才离去。 第130章 执事军机 坐上回汴京的马车,一路疾驰至食客天的暗门,这才披着斗篷暗戳戳地下了马车。这是一条背巷,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注意,这才推门走了进去。食乐天的正门口,赫然停着盛长栒晌午出门时,那辆挂着盛家灯笼的马车。若有人查问起他的行踪,那自然是在食客天里和钱家公子等人一行,在一起相聚。 再见面时,盛长栒已褪去斗篷,换上了晌午出门时的装束。他来到食客天的一个包厢外面,推门而入。里面赫然坐着段小侯爷、钱文豪和顾廷烨三人。 只见顾廷烨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钱文豪和段哲延二人在一旁劝慰,可怎么劝都劝不住。他们知道顾二心里难受,也就不再阻拦。见盛长栒进来,赶忙让开一个位置让他坐下。 “找到了吗?”盛长栒坐下后明知故问,现在把昌哥儿交还给顾廷烨显然还不是时候。 “若是找到了,他岂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段小侯爷用折扇挡住嘴,压低了声音在盛长栒的耳畔说道:“说来也真是惨,如今当真是家破人亡了。这父亲刚死就又出了这档子事,接二连三的变故,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不破不立,于顾二哥而言,我倒觉得这并非是坏事。”看着不省人事的顾二,盛长栒的这番谋划未尝不是为了他好。当然这事却不能让顾二知道,毕竟你觉得好心别人未必觉得是好事。 几人一直闹到深夜,三更时分才把烂醉如泥的顾廷烨送回了家。 这日,盛长栒当值,他正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埋头于奏折公文中。突然,一群皇城司使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 “混账!你们要干什么?这是执事军机的重地,你们岂能擅自闯入?”今日当值的宰辅韩大相公,看着皇城司的人马竟敢将拱垂殿偏殿的值房团团围住,不禁怒发冲冠。今日当值的首官们也纷纷起身阻拦,喝问这群皇城司的人是不是疯了,莫非想要造反不成? 此时,只见皇城司探事司指挥使顾千帆不紧不慢地走来,他躬身抱拳,对着韩大相公微微行礼。随后,他抬头环顾四周,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要穿透在场每一个人的内心。坐在厅中值守的各司衙门的官员们,都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些皇城司的鹰犬,尤其是在见到顾千帆之后,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手足无措。 “这是出什么事了?连活阎罗都过来了?”有认识顾千帆的大人,小心翼翼地和旁边的同僚小声嘀咕。 “不知道啊!” “什么情况这是?” 这可是大内的值房,皇城司如此大张旗鼓地包围这里,若没有官家的手谕,任谁也不会相信。到底出了什么事?除非是有人谋反,否则不至于如此吧? “顾千帆,你究竟想干什么?”韩大相公自然心知肚明,他指着顾千帆,厉声问道。 “韩大相公稍安勿躁,皇城司奉命查案,奉陛下手谕,即刻缉拿涉案人等。”顾千帆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令牌。看到令牌的那一刻,韩大相公也沉默了。皇城司是一个独立于二府三司的特殊机构,虽然官阶品级不高,但实际上是陛下的鹰犬,直接听命于官家。 说着,顾千帆将目光投向盛长栒,此时的盛长栒正紧握着笔,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见顾千帆看向自己,便毫不畏惧地回瞪着他,仿佛在说:“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众人见到“活阎罗”顾千帆看向状元郎,也纷纷将目光投向这边。然而,盛长栒却镇定自若。 只见顾千帆轻轻挥了挥手,他身后的皇城司使立即如疾风般快步走来。盛长栒稳稳地坐在那里,毫无惧色,毕竟他问心无愧。只见顾千帆的手下绕过盛长栒,将坐在他后方的翰林侍读学士像拎小鸡一样架了出去。接着,又有几个人被陆续带走。顾千帆这才向在场的众人拱手抱拳施礼,算是赔罪,然后带着人转身离去。 果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皇城司的人走后,大家面面相觑,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然而,在皇宫大内的值房里,皇城司竟敢如此肆无忌惮地直接抓人,且一刻也等不得,显然是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哎……”韩大相公刚想叫住顾千帆,问个究竟,却被一旁同样身为一品大员的首官拉住了。 另一位当值的高官厉喝一声,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止住了底下低声议论的一众官员。他眼神凌厉,示意大家各司其职,不得在此喧哗议论此事。众人虽因几位首辅的威严而不敢再造次,开始继续埋头做事,但每个人的状态都已不再像刚才那般心无旁骛。更有几个官员暗中传递起纸条,私下议论着究竟所为何事。还有甚者借口有要事处理,有公文需送往前衙,急匆匆地出去了。 盛长栒一边继续执笔,一边心中暗自思忖。究竟发生了何事?此时此刻,他自然要沉得住气。刚刚被带走的翰林院侍读学士,他虽不识,但他却知道那是王旭的学生。受王旭提拔,做了御前的侍读官。王旭虽不在朝堂,可其培养和提拔的耳目众多。而且很多人看着不起眼,却都是官家的近臣,不知这背后是否有官家的授意。他被带走,当真只是巧合吗?还是说,那日的算计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盛长栒强压下心中的猜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其实,他心中已大致有数。几位首辅派出打探消息的人也都有了回报,眼看着他们在那边窃窃私语。随后,几位首辅皆是大惊失色,相继而出,急匆匆地不知去向。盛长栒按捺住心中极度的好奇,继续稳坐于自己的位置,处理着公务。 放衙后,盛长栒脚步匆匆地走在出宫的夹道上,今日夹道两侧的守卫明显增多,如临大敌。看来确实是出事了,否则不会如此兴师动众。他深知事急则缓的道理,当下更要沉住气。看着三三两两走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同僚们,盛长栒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只要出了这宫门,究竟发生了何事,他自然会有办法知晓。 出了宫门,盛长栒一路马不停蹄地走过中枢外衙,来到门前,勿言已驾着马车恭候多时。他走上前,勿言伸手相扶。 “公子,刚刚得到的消息,王旭死了!”勿言扶着盛长栒的同时,低声说道,仿佛这句话是一颗重磅炸弹,在盛长栒的耳边炸响。 盛长栒上车的动作猛地一顿,如遭雷击,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勿言,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假。当看到勿言肯定的眼神时,他的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盛长栒沉默不语,默默地钻进了马车。 当他坐在马车里的那一刻,马车缓缓地向前驶去。这时,盛长栒才掀起帘子,遥望着外面高耸的宫墙,一股寒意从背脊上涌起,仿佛那宫墙变成了一只狰狞的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准备将他吞噬。 第131章 盛竑担心 盛长栒的马车刚行至盛家门前,还未等他下车,勿言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见过主君!” “公子是主君。” 盛长栒闻言掀开车帘看去,只见自己那平素不苟言笑的便宜父亲盛竑,正一脸焦灼地等在门口。他心中狐疑,不明所以地下了马车,正欲躬身行礼,却被盛竑一把紧紧拉住,不由分说的拉着盛长栒就往家里走去。 紧接着还不等盛长栒反应,便听到盛竑催促的话语如连珠炮般响起:“赶紧回家,关门!闭户!最近哪里也不许去了。” 此时的盛竑,心中如同狂风卷起的海浪,既紧张又害怕。他只要一想到段家婚宴后没几日,王旭曾找过他,他就害怕的恨不得把头埋起来,躲过这一阵子再说。回想那日王旭的一言一行,字里行间无不是在试探打听他这个幼子。当时的他并未觉得有何异样,只当这位前东宫詹事府少詹事王大人,是对我朝首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充满好奇,这才向他这个父亲打探恭维。 可今日出了这等大事,仔细想来,这一切不过就发生在短短数日之间。为官的敏锐让他察觉到了这中间的不对,再加上他深知自家幼子的真实面目,那可是个城府极深的狼崽子,根本不像平日里表现得那般单纯。他越想越觉得后怕,该不会和自家幼子有关,有所牵扯吧? 放衙之后,又听到同僚们议论纷纷,说王旭死因成谜,皇城司已经着手调查。能让皇城司调查的都是什么大案,今日更是得到了官家的授意抓走了不少相关的人,甚至连执事军机的大内值房都敢硬闯。 盛竑听闻双腿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他依稀记得今日自家小儿子正好当值。他生怕儿子会在这场风波中出事,更怕他会祸连全家,着急忙慌的赶回家中,回到家中听说盛长栒还没回来。便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得在门口打转。 进了家中只见盛竑吩咐下人将大门关上,盛长栒这才拿下自己的官帽递给了身后的勿言。反手拉住了盛竑,站在原地并不打算继续往前走。 “父亲这是怎么了?何至于此?家中出了何等大事,以至于父亲着急惊慌成这样?”盛长栒看着盛竑不解的问道,他并不知道王旭自段家婚宴后,私下曾找过盛竑。更不知道王旭曾在盛竑面前,不着痕迹的打探了他的事情和为人。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看着自家小儿子不解、疑惑的目光,盛竑只觉得他又在装傻卖乖。不由生气的一把甩开了他反握着自己的手,暴怒的指着盛长栒问道:“你还在这里给我装傻!” 一声怒喝只吓的所有下人小厮都看了过来,不明白从前未中状元为官前,最讨主君欢喜的盛家七郎,怎么自从登科为官后就时常惹主君不快了呢? “父亲这是什么话?我才放衙,刚回到家中,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疑惑的看着盛竑,这倒是真话。虽然知道大概是出事了,可究竟出了何事,王旭他到底是怎么死的,皇城司又为何介入,官家又为何大动干戈还不得而知。就算知道,盛长栒也不觉得盛竑会因此质问他。就算真的质问,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周围的下人小厮都看着自己,盛竑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下意识的捂住嘴,随后拉着盛长栒将他拉到身前低声问道:“你可知王旭死了?” 心中一惊不明白盛竑为何突然这么问自己,可嘴上却脱口而出:“王旭是谁?” 盛长栒不愧为老演员了,瞧他那疑惑不解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盛竑满腹狐疑地看着他,狐疑的眼神仿佛要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开口问道:“你不认识他?”盛竑心里暗自揣测,莫非盛长栒在他面前装傻充愣?可他实在想不通王旭和自家小儿子究竟有何关联。可天下当真有这般凑巧的事情吗?王旭刚刚和他问完自己的小儿子,没过多久他就死了? “他是何人?父亲为何觉得我认识他?”盛长栒如同老僧入定般,咬死了就是这么一句。 “今日在值房当差就没发生什么事?”盛竑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盛长栒,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破绽,生怕这个小儿子对自己有丝毫的隐瞒。 盛长栒眼珠一转,流露出一副茫然失措的神情,故作惊疑地说道:“若说发生了什么事,倒还真有一件。今日值守时,皇城司的人突然闯了进来,抓了好些人,搞得人心惶惶。这不,我一放衙,哪都没去便直接回家了。” 听到盛长栒这番话,盛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像一块石头落了地。 “谢天谢地!不认识就好,不认识便最好!”盛竑一边说着,一边喃喃自语,仿佛在自我安慰,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相信了盛长栒的话,还是在自我欺骗。 “父亲,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盛长栒倒是知礼,躬身行礼后,看着盛竑那忧心忡忡的样子,担忧地问道。 “你既然不认识,那还是不知道的为好。”盛竑说着,心有余悸之余,如行尸走肉般失魂落魄地走了。 “最近少出门,衙门那里若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行就告假吧。”盛竑的声音传来,如今他只担心小儿子的安危和全家老小的性命。至于盛长栒的仕途,若是连命都没了,要仕途有何用? 盛长栒就这样默默地看着盛竑离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而在另一边的皇城司内,幽暗的地牢中,皇城司使们正如同恶魔般,对着两个人严刑拷打。鞭刑如暴风骤雨般猛烈,水刑如惊涛骇浪般残酷,幽深的地牢中回荡着犯人那惨绝人寰的叫声。今天被抓的一众官员就在旁边战战兢兢地看着,有些胆小如鼠的文官早已吓得屁滚尿流,瘫倒在地。 活阎罗顾千帆宛如闲云野鹤般,懒散地躺在不远处,悠然自得地品尝着水果,冷静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那惨绝人寰的叫喊声,在他听来,犹如天籁之音,仿佛是世间最动人的乐章。 此时,一只飞鸽如箭一般俯冲而来,稳稳地落在顾千帆眼前的桌子上。他的手下眼疾手快,迅速拿起鸽子,取下其身上的密信,恭敬地递到顾千帆面前。只见密信上赫然写着两个字“钱塘”,顾千帆阅后,小心翼翼地将密信收起。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位手下,皇城司探事司亲事官孔午,正在审讯着那边被吊起殴打的犯人。孔午环顾四周,看着那些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文官,犹如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他面沉似水,拿出一张纸,声色俱厉地读了起来:“害皇嗣以谋皇位,其心可诛,知情者留书以告。停!” 读完纸上之言,孔午当即喝止了那边的酷刑。“如此大逆不道的谣言,是谁指使你们编造的?还敢在街头巷尾私下传播,你们难道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阴冷凶狠地扫视着那一众文官。 第132章 活阎罗的手段 “我招!我招!我全都招!”被扯上刑台的汉子终于支撑不住,如烂泥般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贪婪地吮吸着这来之不易的空气。 “放!”孔午一声令下,手下人立刻将这人放了下来。 此人像一滩软泥般跌落在地,嘴里不断吐出积水。他艰难的在地上爬行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勉强跪坐起来。由于双手被反绑,他只能卑微地跪在地上。这时,他才看到站在一旁身姿挺拔、面无表情的翰林仕读学士。 两人对视的瞬间,他心虚地低下了头。翰林仕读学士则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依旧挺直脊梁,稳稳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畏惧和心虚的神色。 孔午见此情形,怎会不知其中有鬼,他怒声呵斥:“你说是不说?” 那人在心中迅速权衡利弊,又被孔午这么一吓,便指着眼前的翰林仕读学士歇斯底里地大喊道:“是他!是他指使我干的!是他……” 被指控的翰林仕读学士却依旧云淡风轻,面不改色,他静静凝视着那个指控他的人。顾千帆终于来了兴致,他坐直身子,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这出好戏。 “有何凭证?”顾千帆悠悠开口,轻轻吐出这四个字。那人一看到问话的人是顾千帆,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屁滚尿流,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顾...顾千帆!活...活阎罗顾千帆……” “我在问你有何凭证!”顾千帆不紧不慢地说道,他的声音冷酷而坚定,仿佛一把利剑,直刺那人的心脏,根本不在意别人对他的恐惧和那个可怕的外号。 “我……”正当那人磕磕绊绊,语无伦次之际,翰林仕读学士竟突然开口,坦承了一切。 “顾大人无需索证,一切都是我所为,词是我写的,人是我收买的,街头巷尾的流言也是我派人传播的。”翰林院仕读学士直视顾千帆,大义凛然,毫无惧色。 “你竟敢如此大胆!传播这般大逆不道之言,你有几颗脑袋?快说,你的同谋是谁?”顾千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有胆量的文官,竟敢在他这个赫赫有名的活阎罗面前如此说话。 “顾大人既然已经查明,何必多此一问?”看着面前的活阎罗,翰林院仕读学士一脸平静。 顾千帆看着眼前这个骨气十足、正气凛然、信誓旦旦的翰林院仕读学士,不禁怒极反笑:“如此重罪,竟被你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还真是不怕死啊!” “怕死?我怎会怕死?我所说之话皆为真相,狂悖之言,哈哈……”翰林仕读学士一脸不屑,张狂大笑:“他们既然敢做出如此狂悖之事,难道还怕我说吗?谋害太子这一国储君,妄图篡夺陛下的江山,即便将其抄家灭族也不足以赎其罪!此罪当真是罪恶滔天……”他情绪激动,咆哮着,怒指顾千帆,手上青筋凸起,如虬龙般狰狞。 “信口胡诌,可有凭证?若无真凭实据,你就是在造谣生事,蛊惑人心!”顾千帆受命于雷敬,欲将知情者赶尽杀绝。 “王旭王大人之死便是铁证!”他死死盯着顾千帆,半步不让,言之凿凿:“若在此之前,这些话尚算谣言,那今日之后,王大人的死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胡言乱语,王旭乃是自缢而亡!”王旭之死虽引起官家注意,但经皇城司和大理寺裁定,已定性为自杀。 “哈哈……哈哈……”翰林仕读学士看着顾千帆,狂笑不止。 “你笑什么?”顾千帆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作死之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勇气。 “我笑这世间可笑之人,我笑这堂堂进士,苦读十余载圣贤书,却都读进了狗肚子里。你顾千帆不过是一个为人卖命的走狗,你就算平步青云午夜梦回摸摸自己的良心。食君俸禄,你对得起官家吗?你们休想掩盖真相,更休想欺瞒官家。” 翰林仕读学士边说边看向一旁的柱子,然后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只听“咣当”一声,他的头狠狠地撞在了石柱上,鲜血如喷泉般喷涌而出,瞬间没了气息。 顾千帆企图阻止,却为时已晚。谁能料到,一个文官竟如此刚烈,刚进皇城司还未满一个时辰,就用如此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此事若想再轻易隐瞒,恐怕难如登天了。 顾千帆见木已成舟,急忙上前向雷敬复命。 “见过司公!”抱拳行礼后,顾千帆如松般笔直地站在那里,静候雷敬的命令。 “你这活阎罗果然名不虚传啊,不到一个时辰,嫌犯就畏罪自杀了。”雷敬显然已知晓消息,云淡风轻地就给翰林仕读学士的死定了性。 顾千帆看着屏风后的雷敬,并未出言反驳:“司公过奖了,属下当不起。” “以你的能耐,何必如此谦逊?他与他的党羽留下诸多荒诞不经之语,在此蛊惑人心,妄图倾覆我朝社稷。值此关键时刻,切不可横生枝节、节外生枝。邕王即将被立为太子,此时正有一些居心叵测之人,妄图借此滋事。你必须妥善处理此事,切不可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属下正欲启程,立刻亲赴江南,处理好传闻中的王邈遗物,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邕王清白。”顾千帆领命后便要出去,雷敬见他仍不明就里,连忙叫住了他。 “小顾,来……来……来……”雷敬招手让他上前,顾千帆看着他走了过去。 “果真是我最信任之人,邕王乃宗室嫡长,占尽名分优势。多年来辅佐官家,如今在朝堂上呼声颇高。然而,朝中兖王一党对邕王虎视眈眈,视其为眼中钉。太子殿下已然薨逝多年,此时重提此事,其心可诛。旧事重提,岂不是徒惹官家伤心?”雷敬言尽于此,顾千帆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找到王邈遗物,我是就地销毁还是带回京城?”顾千帆面无表情地看着雷敬询问道。 “当然是带回京城,此事关系重大,涉事官员切不可多嘴。”雷敬说着,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顾千帆的肩膀,尽显做长官的艺术:“总之你放手去做,记住咱们皇城司只听官家号令。纵使伺察天下不当之事,也不隶属台察,不受二司三衙辖制。若遇那不识趣的,尽管使出你活阎罗的手段便是。此次若能立下大功,我保你未来前程似锦。” 这番话说得天衣无缝,官家年事已高,未来的前程怕是不在当今官家手中。顾千帆岂会不知,雷敬话里有话句句深藏不露、点到为止,若是出了什么事也是他顾千帆一力承担。 “我收拾一下,即刻启程。”顾千帆说完转身就走,雷敬刚刚露出的笑容和要拍打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收起笑容脸色阴冷的望着顾千帆离去的背影,这小子当真是不给他颜面。 第133章 邕王着急 邕王府的书房中,邕王怒发冲冠,双眼喷火,死死地盯着下首的曹伦和李牧。他与李牧已近十几二十年未曾谋面,此次一见,对方就给自己送上如此“厚礼”,邕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他厉声怒喝道:“王旭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死了?”邕王对王旭的生死本就漠不关心,他忧心的是,此人为何偏在此时,以如此诡异的方式死在官家的眼皮底下。若想取王旭性命,邕王二十年前便能下手。当年留下他的小命,就是为了向官家、向所有人表明,太子是意外坠马不治身亡。无论谁来追查,邕王都问心无愧,因为太子之死与他毫无关系。而且,若太子身边的人都死绝了,难免会惹人怀疑,岂不是说明其中有鬼。王旭一直调查太子死因的真相,还能存活至今,便是这个缘故。 可如今,在这关键时刻,眼看官家蹦跶不了多久了,王旭却突然自缢身亡,难不成真当官家年老体迈,命不久矣?邕王眉头紧蹙,心急如焚。大位近在咫尺,却突生这般变故,这两个没用的废物,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邕王心中自然认定,是曹伦和李牧二人将王旭杀害。 李牧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雨般滴落,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上首的邕王。自从段家婚宴后,他就派人死死盯着王旭,结果发现王旭一直在四处打探王邈府上的旧物,和当年参与抄家之人的情况。更惊人的是,王邈竟然还派了亲信在京城各地暗中调查。李牧顿感大事不妙,他急忙找到了曹伦。 两人一番密谋,都觉得这其中必定有诈。他们不仅暗中派人跟踪打探,想弄清王旭到底在查什么,还派人死死盯着王旭。他们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干掉王旭,以绝后患,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官家一直密切关注着这件事,王旭还不能死。 当曹伦得知王旭在寻找王邈昔日的旧物时,他苦思良久,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原来,王邈生前对古玩字画情有独钟,其中有一幅南唐顾闳中所画的《韩熙载夜宴图》,更是王邈的心头至爱。 可在王邈自缢身亡后,此图便如石沉大海般杳无踪迹。立刻惊出一身冷汗的曹伦心急如焚,立刻让人找来昔年旧卷,一番查阅后却发现《韩熙载夜宴图》并未在抄家之物的名录里,此图就这样离奇失踪了。 李牧得到消息后,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当年的情景,王邈可是一掷千金买下此画,汴京对此事人尽皆知,足见王邈对这幅画的珍爱。如此重大的纰漏,竟然在十几二十年后,才后知后觉,二人不禁惊慌失措起来。 就在二人瞒着邕王商议对策之时,又传来王旭的死讯,这如晴空霹雳般的惊雷,让二人惊愕不已。他们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赶忙上报邕王,于是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邕王找来皇城司司公雷敬,责令皇城司务必将此事摆平。 皇城司得到消息后,如疾风般迅速控制了案发现场,顾千帆身先士卒赶到。只见王旭惨不忍睹地被吊在自家房梁上,脚下的板凳扶起之后,离脚尚有三寸之距。这显然是一起他杀案件,然而,在雷敬的授意下,皇城司却毫不犹豫地宣布王旭的死是自缢所致。 本想将此事以自杀了结,匆匆结案。谁也没有料到,此事竟然惊动了官家。原来,王旭在身死的前一日,曾写了一份密折,通过官家身边的近侍魏怀安呈给了官家。密折的内容无人知晓,但不出一日,人就没了,官家龙颜大怒,责令皇城司彻查此事,将相关人员全部缉拿,务必查出真相。 这让原本企图不动声色地掩盖此事的雷敬,不得不改变计划。然而,他们已经上报官家王旭乃是自杀,此时又怎能轻易改口?更何况对于雷敬来说,官家年事已高且无子嗣,当前的局势表明下一任新皇很大可能就是邕王。此时不投靠效忠,更待何时? 于是,雷敬打着官家的旗号,既欺骗了官家,又在明面上调查此案,实际上却是在替邕王擦屁股,销毁证据。先是将坊间传闻太子是被害死的一干人等全部缉拿,严刑拷打。后又骗得官家手谕,在大内值房公然抓人。但雷敬也是个精明人,这种事他不会亲自去做,而是让顾千帆打头阵,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自然由他一力承担责任。 李牧听到邕王的厉声质问,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刚想开口解释,却被曹伦一把拦住。曹伦抢先站出来,躬身行礼后说道:“王爷,王旭已经开始调查当年那封手书的下落了,他若不死,让他真的找到什么,岂不是会影响王爷您多年来苦心谋划的一切?眼看陛下就要立王爷为嗣,在这个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有任何差错。” 邕王怒目圆睁,恶狠狠地对曹伦说道:“你难道还知道?在这关键时刻,绝不能有任何差池,那王旭怎么就死了?你难道不清楚,王旭就是官家用来试探我和兖王的棋子。他只要一死,不管是何种死法,官家立刻就会断定,当年太子之死是遭人谋害。官家立刻就会派人暗中调查,你……你……还有你……咱们都得死!”邕王真是怒不可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这样的事,怎能不让人生气? “王爷,当年负责抄家处理善后的人,正是如今的禁卫军统领黄岳,这些东西流传出去,必定和他脱不了干系,还请王爷明察。”李牧看着曹伦,知道他在为他们开脱,于是也跟着开口说道。就他跟着王旭查到的情况来看,黄岳就是当年主要办差事的第一人。也是他起了贪心,贪污了王邈的家财,这才导致手书和那些东西一起流落在外。 “王爷息怒,官家就算断定太子之死是为人所害,那又如何?有嫌疑的可不止王爷您一人。眼下王旭身死,对谁最有利?官家首要怀疑的人又会是谁?如今官家心中摇摆不定,咱们有皇城司在手,何不以假换真,趁机探明官家心思,断了兖王的活路?”曹伦的这番进言,让暴躁的邕王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曹伦,嘴角微微上扬,是啊,自己有皇城司效力,任谁查也查不到自己头上。何不栽赃给兖王?更何况当年之事若是真论起来,但还真不算冤枉了他。 “告诉雷敬,现在是他投桃报李,效忠本王的时候了。” 第134章 媚儿之死 看着盛竑离去的背影,盛长栒回了他和姐姐明兰的小院暮苍斋。心事重重的走进了院子里,姐姐明兰似乎正在算账。 见盛长栒穿着官服放衙回来,明兰看着自家弟弟高兴的放下手中的笔,走了过来。可见盛长栒心事重重的径直走到椅子旁,坐在了椅子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收敛住脸上的笑容,让自家弟弟这般的事情可不多,思忖了片刻笑着端着一盏茶就走了上来。 “可是上衙累了?尝尝我煮的新茶!”看到自家姐姐盛长栒这才终于回过神来,顺手接过姐姐递上来的茶盏。 “倒不是累了,只是衙门上出了一些事情,有些疲倦罢了。”说来这两日确实疲累,先是朱曼娘和昌哥,再是那个丫鬟媚儿,后又出了王旭这档子事。虽说桩桩件件都有自己参与其中,更是少不了他在这中间谋划算计,可这心中着实有些不好受。说到底不过是他为刀俎,我为鱼肉,一盘棋别人手中的棋子被逼无奈罢了,可他有什么退路? 明兰看着自家弟弟倒也没有多问,反而劝解道:“人只要活着,就没有不难的事。女子在后宅之中活的不易,男子的朝堂之上亦是如此。不管遇到什么事,一点点熬过去也就是了。” 惊讶的看着姐姐明兰,明兰见自家弟弟看着自己,不解的问道:“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知道她说的没错,可这说话的语气却像极了祖母,不由调侃道:“姐姐倒是和祖母越来越像了。”说着又喝了一口茶,心情好了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丹橘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看着七哥儿也在躬身行礼后急忙开口说道:“姑娘不好了,林栖阁送来的那个媚儿不见了。” 正在喝茶的盛长栒,茶送到嘴边明显一顿。不动声色的继续喝茶,媚儿在哪里他自然知道。 明兰起身疑惑的问道:“怎么会?可曾到处找过了?” 丹橘着急的说道:“姑娘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门房的小厮我也都去问过了,没见人出去。这院子就这么大,前前后后我和小桃都找了好几遍了,一个大活人她能去哪?” 明兰也不由疑惑起来,现下毕竟是她当家,那丫鬟也是她院里的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自然着急。 “三哥哥、林小娘那里可曾去问过?” “自然是都去问过了,这才来回的姑娘。” 就在主仆二人疑惑的时候,盛长栒这时候坐在一旁,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说道:“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不妨去她的屋里找找看,有什么线索没有。什么金银细软,衣服首饰的可还在?” 经此一提醒明兰和丹橘立马反应过来,前前后后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该不会是跟人跑了吧,于是急忙起身去了媚儿屋里搜查。 暮苍斋的丫鬟除了几个一等女使外,其余的丫鬟住的自然是大通铺。而且每个人都有一个上了锁的柜子,放着自己的私人物品。姐姐明兰带着丹橘小桃冲了进来,指着屋子里的东西询问了那个是媚儿的。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最后命人撬开了柜子。 只见柜子里面除了金银细软外便是几副草药,媚儿的其他东西也都在,这人会去哪里呢? 盛家无缘无故丢了个女使,自然惊动了全家,林噙霜不依不饶的管明兰要人,言语更是暗含是盛长栒把人给藏起来了,不然这美貌的女使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更是阴阳怪气的内涵盛长栒,一个女使而已若是喜欢收了通房侍妾的倒也没什么。 看着林小娘柔弱不能自己的那副尖酸刻薄模样,任由她上蹿下跳的污蔑人,盛长栒只是一味地冷眼旁观的看着,到时候有她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 “好端端的柜子里,怎么就放了几副草药,还锁了起来怕不是拿来害人的吧?”还不等盛长栒开口,那边的大娘子看着上了锁的柜子,里还放着几副草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怀疑的看着那几幅很是可疑的草药,疑惑的拿起来闻了又闻。见没有什么异常,命令一旁的刘妈妈打开看看。她可是知道这媚儿原本可是林栖阁的人,这上了锁的草药别不是害人的。 在看到里面的药材后,大娘子惊讶的环顾四周,目光竟然落在了盛长栒的身上。思索片刻又觉得不对,这孩子平日里早出晚归,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就算真的是他,这满屋子的女使怎么就非这个脏了臭了的不可呢?后又想到了什么,怀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林栖阁的那个位林小娘的身上。 这人是月余前林噙霜送来的,盛家那个不知道,这是被三哥儿破了身子却没有收房的丫头。这样的丫鬟送到暮苍斋,本就惹人怀疑,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把药材扔在桌子上,大娘子端起了当家主母的范,盯着林栖阁的林小娘一阵心慌。 “这是什么东西就不用我说了吧?刘妈妈找人搜院,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大娘子厉声喝道,家里出了这样子的事,她这个当家主母怎能不生气?这让她的脸面,让盛家的脸面往哪搁? 盛长栒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大娘子的智商好不容易在线这么一会,他怎么能不欣喜的看着? 没过多久下人就来回禀,刘妈妈看着厅里的众人吞吞吐吐了半天,这才走到大娘子耳边附身小声嘀咕了半天。随后大娘子拍案而起,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刘妈妈,似乎在确定此事的真假。只见刘妈妈确认的点了点头,大娘子这才震惊的说道:“立刻去请官人,还有叫人带上签了死契的下人,把林栖阁给我围住了。” “母亲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啊?”站在一旁的如兰看到大娘子这般架势,不由吓了一跳,张口询问道。 大娘子看着厅堂之上一屋子的哥儿姐儿的,立刻吩咐道:“如儿,明兰还有七哥儿,立马回自个的房里去,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能出来。”说着不理众人瞪着林噙霜让两个丫鬟婆子拉着她就往外走去。 “哎!你们这是干嘛?王若弗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放开我,拉扯我做甚?” 盛长栒看着家中大人长辈都走了,只留下他们这群小辈被大娘子留下的心腹看着,请他们回自己院子里去。看了一眼勿言,勿言这时也正好看着他,终究是一条人命心里当真还是有几分罪恶的。 “走吧!”拉着自己的姐姐明兰回了暮苍斋,夜深时分小桃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喘着粗气气喘吁吁的说道:“我听说媚儿死了”一张口就吓得姐姐明兰,手上的棋子掉在了桌子上。 急忙拉过小桃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就死了?” “我听那边的人说是投井自杀的,今天下午那药听说是用来保胎的保胎药,她们都说一尸两命当真是惨。” 明兰听闻心慌的立马站了起来:“怎知是一尸两命?可曾找大夫验过了?”明兰心慌之下脱口而出,说完之后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妥,这样的事怎好从外面找来大夫。父亲和大娘子那边必定是瞒着,压着的。 “人是在哪死的?”明兰生怕此事和自家弟弟扯上关系,虽然全院都知道媚儿是林小娘送来的,可是毕竟是自己院里的人。如今一尸两命投井而亡,别人只会说是被逼的没有活路了啊。这孩子的父亲岂不是首当其冲就是自家的弟弟?毕竟他和自己是一个院里的,而且是自己这个院里唯一的男性。 第135章 江湖路远 明兰这是关心则乱,这事怎么说和盛长栒也扯不上关系。在盛家他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比起他那个正直的大哥哥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大哥哥身边尚且有一两个女使伺候,由大娘子压着不敢乱来。而他的身边早年间除了王妈妈他的奶娘外,就是祖母身旁的房妈妈,这两个婆子妈妈伺候。 这两年长大了些,身边更是连一个女使都没有。只有勿言这么一个贴身的小厮,除了丹橘小桃偶尔帮姐姐明兰照顾一二,还能说上一两句话外。其他女使但凡离七哥儿近一点,七哥儿都受不了,那是躲得远远的。而且还有盛家祖母在侧,一力帮他抵挡了,生怕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诱惑了她家乖孙,影响了盛长栒的科举仕途。 “姑娘你在想什么?人自然是在林栖阁没得,就在林小娘院子后面的井里。我听说人被捞上来的时候,都泡浮囊了。”小桃听闻立马不愿意了,自家七哥儿那可还是没长大的弟弟,可当不得别人这般污蔑。别什么脏水都往她家七哥儿这身上泼,林栖阁的那帮子人,巴巴的把人送过来,怕不是就是这个意思吧? 盛长栒看着眼前的主仆二人只觉得好笑,尤其是在看到一向镇定的自家姐姐,因为关心表现得慌乱失去分寸的时候。以及平日里傻傻笨笨的小桃,着急维护他的样子,这反差难道不好笑吗? 听到小桃这么说,明兰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恢复了思考。 “那……那边怎么样了?”毕竟是死了人,明兰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 “我听说主君绑了三哥儿和林小娘,这会子正命人责打呢。”盛长栒听闻皱了皱眉头,这可真是一出好戏,可惜了不能亲看。想着拿起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上,他就不信他那个父亲盛竑次次都可以狠狠拿起,轻轻放下。未婚先孕逼死人命,这样的事情放在那户人家都是天大的丑闻。好在发生在自家院子里,这不歹捂得严严实实。 “姑娘,你说那个媚儿当真是有了吗?” 听着小桃和姐姐明兰的对话,看向屋子外面廊下站着的勿言,有不有的重要吗?二人相视一笑,这是一件永远都无法得到验证的事情。盛竑和大娘子是绝对不会找大夫来查验的,破席一卷黄土一埋这件事就这么完了。 死无对证,这个哑巴亏林小娘和三哥哥只能咽下。不管他们知不知情,晓不晓得这是盛长栒的算计,就算林小娘知道怀疑,也绝对不敢找人来验。这是一个无解的阳谋,她不敢赌,就如同王旭之死一般,邕王也不敢。 盛家经此一事关门闭户,盛竑更是开始整肃家风。盛长栒正好借此机会,将院子里那些个眼线一一拔除。又借口此事讨了祖母的旨意,让王妈妈带了一些人手回来,安排进了暮苍斋的院子。 盛竑之所以同意,也是害怕林噙霜真的存了嫁祸盛长栒的主意。伦理纲常绝不能乱,自己这个幼子如今也是为官之人,总要有人帮他看护后院,找几个他自己信得过的人也好。要不然若是出了兄弟不兄弟,侄子不侄子的丑闻,这可怎么是好? 近日东京城人心惶惶,一片混乱,皇城司如疯狗般四处抓人。谣言满天飞,说是在调查旧太子薨逝一案。这起陈年旧案在此时被重提,如投石入湖,激起千层浪。 顾家老侯爷顾偃开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停灵期满,今日出殡。白衣素缟的送葬队伍绵延不绝,各家都设了路祭。顾廷烨身着孝服,牵着蓉姐,身后跟着石头,牵着马,带着行李,缓缓前行。 长柏和长栒兄弟二人骑马来到街边,远远地望着送葬的队伍。顾廷烨跪下叩头,送父亲最后一程,而盛长栒、盛长柏兄弟二人则恭立在他身旁,一同躬身行礼,送别这位长辈。 行礼过后,二人扶起顾廷烨。如今的侯府二公子真可谓是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他们一行人来到城外林中,长柏、长栒此次是专程来为顾廷烨送行。 “不如就在京城里等着,四处都有公文张贴,万一找到了呢?便会有人来报你,岂不是更稳妥一些?”大哥哥长柏在一旁劝道,顾廷烨走得如此突然,竟不能等到他的婚礼。 “没用的,京城内外,我都找遍了。这个女人太过狡猾,张贴告示都逮不到她。怕是已经改头换面了,我亲自去找,说不定还能多认出些。”二人说着,盛长栒却在一旁沉默不语。 “昌哥是个好孩子,我不希望他像我一样,被家事所累,过着无父无母的日子,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找回来。” “可这茫茫人海,你能去哪里找呢?” “是啊,顾二哥,二哥哥说得没错,这人海茫茫的,你能去哪里找呢?”盛长栒这是明知故问,装的真像。 “那日你劝我,我不听,你说我家破人亡之时就知道了,如今我真的是家破人亡了。”顾廷烨这时看着盛长栒,自嘲地说道,盛长栒当日劝他的话还历历在耳,可惜自己没有听进去一句。 “你别放在心上,我家幼弟年岁尚轻,无稽之谈,你可别怪他。”长柏听闻立马替盛长栒辩解,生怕顾二误会。 “瞧你说的,你家弟弟最是灵巧透彻之人。若不是推心置腹,也不会那般直言相告。当日我但凡听个一二,也不至于沦落至此。”顾廷烨一声叹息,也不知是不是再为当日没有听盛长栒之言而感到恼悔。 “以前的事不必在意,我倒是觉得天无绝人之路,此番顾二哥出去,未必没有一个好前程。人常言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等着顾二哥一鸣惊人回来的时候,让那些人好好看看。”盛长栒说着躬身行礼 “你们放心就是,我此去除了找昌哥,也有另寻出路的想法。石头本来就是漕帮的,他的兄嫂在漕帮也当上了头目,我觉得他们的消息比官府灵通些。况且,我在汴京城已是声名狼藉,就像栒哥儿说的,出去见见另一番天地也好。” “顾二哥,可别这么说,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们兄弟二人便不再多劝。这里有一封信,如今我家表哥在禹州军中效力,现今被人看上,当了贴身的护卫将领。我姨妈在南方也做些个生意,有些人脉。你路过时不妨去找找他们,替我将信送过去,他们说不定也能帮你找找。” 顾廷烨看着盛长栒递上来的书信,没有丝毫犹豫。于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多一些人帮忙,找到昌哥儿的希望就更大一些。 “你们当真是比我的亲兄弟还要亲!今日的恩情我顾廷烨铭记于心!”顾廷烨说着抱拳行礼告辞,翻身上马将女儿蓉姐抱在怀里走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江湖路远,一路小心早些回来。”大哥哥长柏在身后,不放心的嘱咐道。 第136章 偶遇小公爷 这一日,恰逢盛长栒休沐,他从食客天返回的途中,闲来无事,正好去街上逛逛。走进了一家卖文房四宝、做字画生意的商铺,想着自己的纸墨快要用完了,顺便进去看看。没想到,刚进去挑选,就偶遇了久未谋面的小公爷。 “七弟弟!”小公爷一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挑选徽墨的盛长栒,欣喜若狂地喊了一声,就像是见到了明兰一般,当真是爱屋及乌。 “有些日子没见了,近来可好?”小公爷说着,便躬手行礼,走上前来,亲切地打招呼。 盛长栒闻声看去,果然是齐衡,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还是齐国公府的世子、齐小公爷。他连忙躬身回礼道:“原来是小公爷,的确是好久不见。”若是可以,其实盛长栒是压根不想碰见齐衡的,还好自己姐姐不在,不然又不晓得他要说出什么骇人之言。 见到盛长栒态度友好,齐衡自马球会后就没再见过他,本还担心他会记仇,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于是,他喜出望外地说道:“能在这里与你相遇,当真是缘分啊!”说着,更是亲昵地拍了拍盛长栒的肩膀。 “只有你一人吗?你姐姐没和你一起?”小公爷四下瞅了瞅,心里期盼的那个人并不在。 看着齐衡的举动,盛长栒忍了又忍,并未当场给他难堪。在他眼中,既然齐小二和自家姐姐再无可能,他自然也不会像从前那般与他针锋相对。既然是不相干的人,礼节上的应酬,面子过得去也就罢了。 见盛长栒态度缓和,也不像从前那般对自己冷眼相待。齐衡还以为是上次马球会上,赌约的缘故,见盛家弟弟不再从中作梗,心中愈发欢喜。 “听说陛下为你赐婚了?对方还是英国公家的独女,张家姑娘?真是要恭喜你了!”齐衡满脸笑意地说道,接着便又躬手行礼表示祝贺。 盛长栒微微挑眉,他与英国张家姑娘正在风口浪尖,汴京人尽皆知。他不信齐小公爷没有听说,于人家姑娘而言如此这般算什么好事,又何来的恭喜二字?如今这齐小二当面讲出来,可当真是不会说话。不过盛长栒终究是没有说什么,也很识趣赶忙躬身还礼,静静地看着小公爷一言未发。 “我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什么门阀贵贱,嫡庶有别,也不是完全不可逾越的不是?门当户对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是我对你姐姐一片赤诚,你要相信我与她的事也必定能成。”齐衡见盛长栒态度不错,便趁机再次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和决心。 盛长栒听了这番话,一阵无语。这齐衡可真会说话!说白了他与英国张家姑娘的事,不过是各方权利交纵的结果。英国公家到现在都没吐口,不就是因为他与人家姑娘,根本就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存在。若没有这场意外,这辈子恐怕也只能望其项背想想而已。 如果说机会,也不是全然没有,除非他能一朝封侯拜相。可这又怎么可能?他如今的从五品都算是平步青云了,等他追上和人家姑娘的差距,那个时候人家姑娘孩子都不知道多大了。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再说张家姑娘,她是国公府的独女身份贵重,又是女嫁男娶。再加上这是低嫁,英国公夫妇一向护女,就算最后妥协那个又敢欺负他家女儿?可若是将她的身份和盛长栒调个个试试,若所嫁的男子像齐小二这般,在是个拎不起来的,或者干脆就是个纨绔公子,这还能算是一桩美好姻缘吗? 齐衡这个白痴当真是看不出来吗?还拿自己和张家姑娘的事举例,看看这四周青天白日,瞧瞧这周围这是能说这话的地方吗?心里不由暗自感叹,这个齐小公爷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明白的。 好在周围没有旁人,不然盛长栒定会出手教训他。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没有说话,因为他实在不想再和这个不相干的人,再多费口舌。 齐衡以为盛长栒默认了,不由得更加兴奋起来。他喜笑颜开地说道:“七弟弟想要买些什么?” 看着齐衡那副天真的模样,盛长栒忍不住竟然笑了起来:“小公爷今天也是来买东西的?”盛长栒被齐衡逗得有些无奈,随口问道转移话题,目光却落在了齐衡身后他的小厮不为手里,只见不为手里拿着画作。看那样子那些画作应该是小公爷的母亲平宁郡主,看的出来应该是出自齐小公爷的手笔。 “没几日便是母亲生辰,我想准备一份贺礼。于是便作了几幅画,拿来装裱起来,做成走马灯。尽孝道的同时,也好哄母亲开心。只要能让母亲开心,到时我就好央求她在你哥哥长柏大婚之日前去恭贺,顺便去盛家找你祖母为我提亲。”齐衡越说越兴奋,甚至迫不及待地从仆人不为手中接过那幅画作,喜滋滋地展示给盛长栒看,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盛长栒看着眼前单纯得像个孩子的齐小公爷,只觉得一阵无语。他实在不想再和这个天真的傻瓜多费一句口舌,生怕多说一句就会拉低自己的智商。 他随口回了句:“那我就只能是祝齐小公爷心想事成了!”说完便转过身去,埋头挑选起了笔墨纸砚,不再理会齐衡。 齐衡却误以为盛长栒是在祝福他,乐呵呵地笑着摸着头,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宛如一个天真的孩童。盛长栒实在待不下去,随意选了几样东西,拗不过齐衡,看齐小公爷执意要结账,便说了句多谢,转身匆匆告辞了。 回到家里,他像一阵风一样直奔了祖母的寿安堂,将刚刚自己偶遇齐小公爷,和齐小公爷的那番话一字不落的说给了祖母。 祖母听完,眉头紧蹙,拍着大腿痛心疾首的说道:“你就没规劝两句,拦着些吗?” “祖母,我若是能说动齐小公爷,金明池畔马球会上孙儿就不会因此摔落下马了。说句您不爱听的,他若是个听劝明理的,就不会如此这般招摇过市,即便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也该徐徐图之。偏是个拎不起来的,害人害己。” “说什么胡话,这些话从今日起你便烂在肚子里,一生一世不得在吐露半个字。如今你与英国公府的事情还没个着落,若在牵扯进一个齐国公府,咱们家在这汴京城里还怎么做人?” 看着祖母忧思担心的模样,盛长栒连忙安慰道:“祖母我今日与你说,也是好让你有个准备。你大可不必如此忧心,不是我看不起齐衡,就他那个性子,他若是能做了他母亲的主,孙儿明日便改跟他姓。” “越说越不像话”盛家祖母闻言,伸手拍着自家孙子的脑袋,更是嗔怪的瞪着他。盛长栒连忙赔着笑脸,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逗着祖母开心。祖孙俩说着话,这些事情自然是不打算说给明兰听的。 第137章 救人于危难 在山高林密的荒野之间,一群如虎狼般凶猛的叛军流匪,正在追杀一群穿着铠甲的军士。这群军士看上去像是地方自卫队,他们仿佛在守护着什么重要人物,为首的军士护在将官装扮的人身前。 左劈右砍间,射向他们的弓箭纷纷如落叶般坠落,为首的军士见敌众我寡,对着后面将官身旁的年轻人说道:“公子,你保护团练先走,留下两个人和我断后。”说着,他心一横,提剑冲了上去。 “你当心些!”将官身旁的年轻人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已经提剑上去拼命的护卫,终究还是叮嘱了一句,然后扶起自己的父亲,带着剩下的几个人开始向后撤退。 冲上去的军士勇猛无比,一个飞踢将一个流匪踢倒。回首的同时,一剑刺出,如闪电般迅速,另外一个流匪的咽喉被轻轻划开,鲜血像一道红色的拱桥划过天空。军士的身影快如闪电,剩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瞄准的弓箭纷纷射空。一个滑步,左劈右砍间,又是两人应声倒地。草寇流匪见状,纷纷如饿狼般将军士围了起来,只留下一小部分越过他们,继续追了过去。 军士见状,担忧地看向那边团练撤退的地方,提着剑又冲了上去,他必须尽快解决掉眼前的敌人,才能追赶上去保护团练的安全。 那边的将官被剩下的人追赶,虽然刚刚的军士已经拖住了大部分来犯之敌。可自己这边剩下的都是些残兵败将,团练本人似乎还并不会武,还要抽出几人护在他的周围,这下人手就更显得捉襟见肘了。 “反叛朝廷,灭门之罪;刺杀皇嗣,当诛九族。”年轻的男子如青松般举剑对着来犯之敌怒吼道,可对面的敌人却如饿狼般不管不顾,依旧是弓弩伺候。众人被射得如受惊的鸟雀般纷纷抱头鼠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的顾廷烨如恰好路过,见情况不对勒马驻足查看。 看着这边的情况,没有丝毫犹豫,他勒紧缰绳,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疾驰而来。马儿奔跑的同时,他连连发箭,箭无虚发,每一支都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射中目标。在追赶混战中,他最终因寡不敌众被人射落下马,但好在箭夹就掉落在不远处。他翻身而起,如猎豹般敏捷地夹起一支弓箭,一气呵成地射了出去。他灵活地躲避着对方的弓弩,连连射出,形势逐渐占据了上风。 另一边,赵家父子已经被草寇叛军围住,赵策英还正气凛然地怒吼道:“你们快放下武器,后面自有封妻荫子的赏赐!” 叛军却不为所动,扯动着嘴角,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带着你们赵家父子的人头,回去见昭德皇帝,那也是一般的封妻荫子。给我杀!”一声令下,叛军们如饿虎扑食般冲了上来,几人与叛军厮杀在一起。就在他们快要抵挡不住,叛军的刀剑眼看就要劈下来的时候。 顾廷烨如天神降临一般赶了过来,拉弓射箭,一箭破空。与此同时,刚刚的军士也带人赶了过来,飞身而起,一剑穿喉。那个叛军被前后夹击,身上瞬间多了两个血窟窿。赵策英被二人救下,回头看去,只见赵宗全踉踉跄跄地举剑,意欲抵挡已经使出全力飞身跳起的叛军头目。就在顾廷烨想要再次拉弓射箭的同时,军士却快他一步,手里的剑如同闪电一般脱手而出,飞空破竹,一剑当胸。那人直接被砸出去老远,撞在树上这才停了下来。顾廷烨看了一眼军士,放下了已经拉满弓的双手。 “团练,你可安好?”军士满脸忧虑,疾步上前,一把扶起团练。见赵宗全和赵策英父子平安无事,这才如释重负。抽回钉在地上的宝剑,回头用凌厉如鹰隼般的目光,充满戒备地盯着顾廷烨。 “你是何人?” “在这呢!”正说着,只见石头牵着马,马背上正坐着蓉姐儿。 看到孩子和仆人,军士这才将剑收入剑鞘。 赵宗全和赵策英父子这才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壮士!今日救我赵家父子性命,我赵策英感激涕零,这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赵策英说着抱拳单膝跪地,顾廷烨赶忙伸手去扶。 “不必客气,我也是赶路碰巧遇上了,举手之劳而已。”扶起赵策英,顾廷烨也是客套地说道。 “壮士年纪轻轻,却如此武艺高强,不知尊姓大名啊?”赵宗全看着眼前武艺高强的壮士,心中不由涌起爱才之意。自家大哥如今正在招揽贤士,这位青年不正是最佳人选。 “我姓白,叫白烨。”顾廷烨略加思索,拱手抱拳这才说道。 “不知壮士这是要去往何处啊?若不着急,不如与我父子二人一同进城。救命之恩,理应答谢。”赵宗全想要为自家哥哥引荐,自然想要邀请顾廷烨与他们一道进城。 “客气了!我是受朋友之托,来禹州寻一人,帮他传一封书信。我那朋友的表哥在军中任职,看诸位的装扮,说不定还认识呢。”顾廷烨自然是受盛长栒所托,如今路过禹州,自然要完成托付。 “哦!壮士不妨说说看,我父子二人在禹州军中颇有人脉。” “如此,我便先行谢过了。我那兄弟的表哥姓李名岳,不知二位可认识?” 听到顾廷烨所言,赵宗全父子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哈哈……你说,这可不是巧了么?” “李岳!李岳将军!这位壮士正好认识你,你说这巧不巧?” 那边正在检查叛军尸首、戒严的军士,听到赵宗全父子的呼喊,连忙走上前去:“团练!”抱拳行礼后,看着眼前的顾廷烨,疑惑地问道:“你认识我?” 顾廷烨愣神地看着眼前的军士,不曾想这身手如此矫健之人,竟会是盛长栒的表哥,咽了咽口水,回过神来,这才说道:“不是我认识你,是我认识你的表弟,他托我给你带封书信。” 顾廷烨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临行前盛长栒给他的书信,双手奉上,递了过去。李岳一把抢过书信,只看了看信得封面,确定是自家表弟的字迹后,这才恭敬地行礼,开口说道:“原来我表弟说的人就是你啊?” 李岳指着顾廷烨,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瞬间把顾廷烨弄懵了。这盛长栒好端端的,怎么会和百里之外的表哥提起自己呢? 第138章 长柏大婚(一) 今日盛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阖府上下热闹非凡!嫡子盛长柏娶亲,真乃大喜之事!如今的汴京,虽然私下对盛家多有议论,但不可否认的是,盛家一门双子,进士及第,庶子状元,官家亲书的荣耀恩宠仍在。这些人再怎么背后议论,也只能羡慕巴结,至少表面功夫得做足。 更何况,盛家嫡子如今娶的还是海家嫡女,他家庶子也已被官家赐婚,金口玉言定下了英国公府的嫡女。只要眼睛不瞎,谁都能看出来,只要官家还活着一天,盛家就是蒸蒸日上、前途无量的美好光景。 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官家还活着的基础上。他家的荣华就像那日落西山,虽然美丽但却是最后的绚丽。这家族的命运和官家的生死紧密相连,就如那昙花一现,刹那芳华,花开即落。 不过,无论将来如何,至少现在还是风头正盛。这下子,登门恭贺喝喜酒的人那可就多了去了。除了那些个目中无人或者因为党派不同需要避嫌的人家外,大部分汴京官眷都来了。 再看看那一向眼高于顶的英国公夫人,也带着自家女儿,浩浩荡荡地向盛家进发。你说,这样的热闹,谁不想去凑一凑?自从官家在崇明殿上提及此事,两家至今都不见什么动作。这可让汴京城那些闲来无事的贵妇们着急坏了,她们都想知道英国公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难道还想抗旨不成?整个汴京谁不是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巴巴的看着眼高于顶的英国公张家。 另一边齐国公府的排场更大,平宁郡主的车驾,浩浩荡荡的人跟着,齐小公爷骑马意气风发的走在前头。外人瞧着这盛家当真是不一样了,门庭若市,这上门的不是公侯南伯就是一二品的大员。 “盛世伯”小公爷下马后立马拱手行礼打招呼,随后他的母亲平宁郡主也端着郡主的架子下了车。大娘子一路指引着,就往盛家的正厅走去。盛家祖母老太早已等候多时,想来也只有老太太的身份,招待这位郡主娘娘才不觉失了礼数。 “我家那个浑小子,倒是头一个。不过都是一些笨功夫,不像你家不光有三个儿子,更是还有这些姑娘。个个丰神俊秀,听说嫁到忠勤伯爵府的大姑娘也有了身子了?” “是啊!所以我就没叫她来,还是在府里正经养胎为上。那伯爵府啊……”大娘子话没说完就被郡主一声“哎呀”给打断了,她刚刚那话不过是抛砖引玉。根本就不把盛家当回事的平宁郡主,可没时间听大娘子在那里说闲话唠家常。 “阖家之福啊!”坐在一旁的老太太自然知道郡主的意思,她瞧不上她盛家小门小户,她还瞧不上她家的花架子呢。众人都是面带笑容,各有各的盘算,只有大娘子傻乎乎的在旁边不觉得有什么。 “虽说多子多福,可咱们到底不是那庄户人家。要靠男丁们干活打架抢水源的,所谓儿好不用多。像你家小公爷这么争气的,一个就够了,要是不争气啊越多越头疼。” “老太太真是说道褃节上了,我们家衡儿是有些蠢得,可贵实在也算省心。要是像顾家二郎那种,忤逆不孝的东西,非要往家里拉扯一些不值当的女子,我还不活活气死?”大娘子越听脸色越黑,郡主什么意思大娘子都听了出来,老太太又岂会不知。可老太太装作没事人一般,慈祥的笑着。 “去把衡哥儿叫过来,谢谢老太太夸赞他。” 另一边和盛竑一起在外招待宾客的盛长栒,与父亲盛竑一起在门口赔着笑,宛如两尊弥勒佛。有状元郎这块金字招牌在,来访恭贺的大人们谁不给几分薄面,称赞一二。 不一会儿,只见英国公家的马车到了,英国公骑着马,走在最前头,宛如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张家姑娘和她母亲一起坐在马车里。 “别怕,有为娘的在,慌什么慌?”英国公夫人端坐在马车里,张家姑娘终究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这借口恭贺盛家嫡子的婚事,第一次登门要与盛家谈自己和那状元郎的事,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母亲紧紧握着她的手,手掌传来的力量让她仅存的那点子紧张,也因为父母的撑腰消失殆尽。她定了定心神,马车也就停了下来。 盛竑见是英国公亲至,受宠若惊的立马迎了上去,恭敬地躬身行礼。盛长栒自然也看到了骑在骏马上的英国公,他不紧不慢地走上前,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 英国公骑在高头骏马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的父子二人,这才翻身下马。盛竑连忙赔着笑,伸手去扶。英国公大手一挥,却阻止了他。盛竑尴尬的手僵持在空中,愣了片刻,只好收了回来,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状元郎,咱们又见面了,上次琼林御宴你与柳大人作诗写字,老朽我还记得状元郎曾经说过,你盛某人的一支笔,柳大人的半套房。一字千金,如今老夫算是领教了。”英国公看着盛长栒,明显言语不善,更是借琼林御宴他与柳大人说的玩笑暗讽于他。 还记得当时柳大人让盛长栒将他的诗作墨宝写下来送给他,这句话便是盛长栒当时和柳大人的玩笑之语。不曾想不但被英国公听了去,就连当时的那幅墨宝机缘巧合之下也送给了英国公。如今英国公明显意有所指,暗讽盛长栒当日送他诗作包藏祸心,一字千金可不是把掌上明珠都赔了出去。 盛竑是官场老油条,英国公的意思他岂会不知。当即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今日毕竟是他柏儿的婚宴,就算英国公有什么不快也不能在这样的日子让大家难堪不是。 就在这时英国公夫人带着她家姑娘下了马车,张家姑娘扶着自己的母亲,眼睛暗自打量着盛长栒。见盛长栒并没有因为父亲的话而心生不快,依旧是笔直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 盛长栒倒是可以理解英国公此时的心情,面对官家赐婚邕王逼迫英国公面子上自然是不敢有任何不满的,可这心里积压的情绪自然就到了盛长栒这里。自己的掌上明珠被这小子半路给截了,就算没有这些事情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真是恭喜盛大人了,我和国公爷在家里一早就盘算了,说要来沾沾喜气讨一杯喜酒喝。我那几个儿子成婚都早,就这么一个女儿年岁还小,家里也是许久没有这般的喜事热闹了,盛大人可别觉得麻烦才是。”英国夫人拉着自家女儿,赶忙出来唱红脸,活脱脱一个笑面菩萨。 “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快快里面请。家母也已经在正厅恭候多时了,知道国公和国公夫人要来,喜不自禁。这会子平宁郡主也在,大娘子也正在招待,失礼之处还请国公和国公夫人海涵。”盛竑连忙施礼陪笑,一边说一边做着请的手势。 英国公看着盛长栒,还是横眉冷对,那模样,就像别人欠了他八百两银子似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小子能配得上他家女儿吗?英国公夫人见自家老头子这般,从背后拉了他一下。官家都已经拍板的事情,她家女儿将来好歹是要嫁到这户人家来的。 第139章 长柏大婚(二) 盛长栒站在一旁沉默不语,自己还能说什么呢?老父亲的心情他又岂能不知?若是自己有个千疼百宠的女儿,恐怕会做得更过分吧。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又暗戳戳地偷看了人家姑娘一眼,不敢有任何言语。 跟着盛竑引着英国公一家进府,盛竑点头哈腰地陪在英国公身边。英国公夫人见自家老头子如此不给自家未来女婿留半点情面,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解围道:“你们这些男人到那边入座吧,我们女人家的不好过去。我看就让状元郎带着我们去正厅,给老太太请个安问个好吧。正好平宁郡主也在,我们说起话来也方便些。” 英国公夫人说着便拉着自家女儿,示意盛长栒在前面带路。盛长栒恭敬地行礼辞别了父亲和英国公,就在前面引起路来。看着前面身姿挺拔、彬彬有礼的少年,英国公夫人心中暗喜,这郎君长得可真好啊! 放眼整个汴京,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小郎君了吧!而且他还是状元,前途无量,英国公夫人目前而言还是挺满意的。 官家赐婚后,开始她也是不愿的,后来想了又想。自家女儿自然用不着高嫁联姻去受委屈,也不用替家族去争什么,之前为她找的郑家嫡次子就是如此。那也是因为郑家人品好,一家子都和善,又是国公的部下,这才想着把女儿许过去。女儿将来在婆家没人敢给她气受,日子也会好过些。 如今再瞧瞧这盛家庶子,还真是挺不错的嘛。除了出身不太好,跟自己女儿不太匹配之外,其他方面倒是都还可以。 自家也都打听清楚了,这状元郎一向洁身自好,听说自小是跟着祖母长大的,身边那些个莺莺燕燕的是一个都没有。一直勤学苦读,这才在这般年岁就中了状元。 再看看这模样,比自己那几个儿子和家里那个老头子长得可要排场多了,而且也不是个行伍粗鄙之人,这就很不错了正好可以改改家里的血统。 家世出身的短板,对自家女儿来说,没准还是优势呢。这往后谁还敢欺负了她女儿,成婚之后这状元郎后宅的大事小情,还不都是她女儿说了算?有自己和国公在,借他十个胆子,看看他敢宠妾灭妻欺负了她家女儿半分不成。 英国公夫人正想着,盛长栒就引着两位来到了正厅,走到门口的时候,正撞见齐衡的母亲平宁郡主,在那里认什么妹妹不妹妹的。听着里面的说话,盛长栒攥着拳头就这么在门口听着,迟迟没有走进去。 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跟在后面的英国公夫人,怎会不知是为了什么。汴京私下里都传遍了,齐国公的齐小公爷看上了盛家的庶女盛六姑娘,那个和郡主闹的,马球会上争锋相对,一怒红颜的事情还有谁不知道? 这个盛六姑娘便是状元郎的亲姐姐,一母同胞感情很好,英国公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两家既是结亲,命中注定这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岂有不帮一家人的道理?自家女儿未来的小姑子,也是别人谁欺负就能欺负的?你平宁郡主看不上,那她家女儿怎么算?这不就是连她英国公府的脸一起打了吗?英国公夫人推开挡路的盛长栒,拉着自家女儿端着国公贵妇的款,就走了进去。 看着英国公夫人气势汹汹,一副找人干架的模样,盛长栒反而愣住了。他不过是走神片刻,未来岳母怎么就亲自上阵了?急忙跟在后面追了进去。 “老太太、盛大娘子好!”英国公夫人看着老太太和大娘子一脸和睦,先行向她们问过好后,这才扭头,仿佛刚刚看到郡主一般这才说道:“郡主也在啊,当真是失礼了,刚才竟然都没看到。” 郡主看着进来就无视她的英国公夫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顿时明白了,脸拉得老长,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直到英国公夫人给她打招呼,这才不屑地暗自冷笑一下,随后立马挤出几分假得不能再假的微笑,敷衍的点头算是还礼。 大娘子看着英国公夫人进来,赶忙站起来。迎接的同时,把自己的座位让了出来。英国公夫人也不客气,走过去就坐到了平宁郡主的旁边。大娘子她尴尬地站在郡主娘娘和英国公夫人中间,一时之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盛长栒立马就看出了大娘子的窘迫,见齐衡还傻傻地愣在那里,似乎还没有从母亲让他认明兰做嫡亲妹妹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个齐小二也不知道给大娘子让座,按理说他是晚辈,如今上首的座位已经坐满,有一个长辈站着,齐小公爷理应站起来让座。如此行径,放在外人眼里,就是没将他们盛家放在眼里,是极其失礼的行为。 大娘子尴尬的站在二位贵人中间,盛长栒看不下去了,立马左右看了看。看见不远处圆桌下放着的圆椅,正好拿了一个搬到了大娘子后面:“母亲请坐”将椅子放在平宁郡主和英国公夫人中间,既彰显了主人陪客的地位,也正好解了大娘子的尴尬。 不然站在这二位中间算什么?这两位身边的老妈子,跟着伺候的丫鬟下人吗?可若是大娘子刚刚不站起来让座,怠慢了客人也是不好,那岂不是就成了自家的不是。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学问可多了去了。 英国公嫡女张家姑娘看着母亲去了那边落座,在看母亲身旁的齐小公爷丝毫没有给众人让座的意思。齐小公爷一个外男坐在那边,自己也不好在坐过去了,于是走到了明兰身旁冲着她点了点头,只能是坐到了她的身边。 而大娘子看了一眼如此乖巧懂事的盛长栒,见这孩子这么有眼色,正好解了她的尴尬,不由发自内心的喜欢。有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老太太身边养着的这两个姐弟,说话做事是比她那几个亲生的要懂事优秀的多。 英国公夫人见盛长栒如此对待自己的嫡母,从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不难看出一个人的品行,不由地也是满意的连连点头。 “大娘子当真是有一个好儿子呀!”英国公夫人借此一语双关的开口说道,盛长栒是庶子也并非是大娘子亲生,英国公夫人这么一开口什么意思不言而喻,这就是在点盛家呢。 “老太太也当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好孙子。”对着自家未来的女婿,当着外人自然是不惜赞美之词,自家若是都不捧着,丢脸的可就不是盛家了。脸面都是自己给的,别管别人怎么说。 “郡主娘娘刚刚和大家在说什么,这么高兴?说来我刚在门口也听到那么一耳朵,听说是要认盛家这几个姑娘做干女儿,当小公爷的嫡亲妹妹是吗?那可当真是可惜了,也是小公爷没有这般的好福气。“ 英国公夫人说着看向了对面的三个盛家姑娘:”我看这盛家的三个姑娘,真的是个顶个的出挑,若不是我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早早就成了亲,年岁也不合适,我倒是真想挑一个回去做儿媳妇了。” 英国公夫人说着一脸挑衅的看着平宁郡主,平宁郡主回望着她。顿时这屋子剩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两位贵人的眼神真可谓是电光火石。 “国公夫人说笑了,没了儿子这不还有一个女儿呢吗?”平宁郡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压了半天这才皮笑肉不笑的从嘴角生生吐了几个字出来。满汴京都知道这门亲事英国公府就如吃了臭虫一般,而今故意拿这出来说事,就是为了恶心英国公夫人。 第140章 长柏大婚(三) “谁说不是呢,我这女儿也当真是好福气,得官家赐婚。要不然六元及第的文曲星状元郎,也不会落到我这武将之家不是?”英国公夫人真是高,说这话的同时不止是顺势堵住了平宁郡主的嘴,还顺便卖了盛家一个好。 那可真是在外人眼里给足了盛家脸面,也让盛长栒知道自己这个未来的岳家。那可是嫁女儿与他寒微之时,并没有因为官家赐婚就嫌弃他,反而全家都高看他一眼。在外人面前更是给足了他们家脸面,如此一来将来还怕他对自家女儿不好? 只有盛长栒听到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什么叫落到了他们这武将之家?自己是娶妻又不是入赘?可看看自家未来岳母这架势,心里想想也就算了,低头顺眉的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英国公夫人看着平宁郡主继续说道:“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小小年纪一路靠着自己真凭实学考上来的,一举中第还是状元。连考第二回的机会都没给,试问我朝还有那家有如此这般的青年才俊啊?”说着看着平宁郡主,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你家门第再高小公爷不是也名落孙山吗? 平宁郡主当真是坐不下去了,黑着个脸生着闷气,那是忍了又忍。 齐衡这时候才终于回过神来,立马站起来躬身行礼又说道:“母亲你怕是真的吃醉了酒,厢房都备着呢,我陪您去休息会吧。”齐衡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自家母亲,希望她能给他留一点脸面。这样的场合母亲偏要给盛家难堪,还要让自己认明兰做嫡亲妹妹,她是知道自己心意的呀。 “吃醉什么?礼我都带来了,英国公府未来的亲家,张家姑娘未来夫婿。他家的姑娘没听英国公夫人说,如此高攀做你妹妹你就偷着乐吧。”平宁郡主也是没好气的说道,说完大手一挥命下人将礼物托盘送上。 英国公夫人笑而不语,端起一旁新上的茶盏喝了起来。大娘子则是在一旁乐呵呵的假笑打着圆场:“郡主这是说哪里话,就我们家这几个草席丫头,做小公爷的妹妹那才是高攀了。” 大娘子说完这话,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忍了又忍。盛家老太太全程乐呵呵的陪着笑,心里的算谋全然不放在脸上。 盛长栒倒也是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是别人说的,将来的脸面是靠自己挣的。抬眼看着齐衡一副不出所料,看他怎么办才好的样子。若是齐衡现在支棱起来,反驳他那个母亲一句半句,盛长栒还真不介意给他个机会。可他知道,这齐小公爷却是个支棱不来的。 齐衡左顾右看的站在原地,只能是干着急,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可还是忍着不敢反驳他母亲半句。 周围众人只看不语,英国公夫人更是端着茶盏半天也没有放下。张家姑娘端坐在座位上,也只是静静的看着。 就在这时盛家祖母老太终于开口了:“说来啊也就是养在我身边这两个孩子,从小到大没有哥哥护着。六丫头呢是女儿,七哥儿虽是个男孩但从小身子就单薄,也是个喜静不喜动的孩子。小时候和别家的孩子一同玩耍,这两个总被人欺负了去。” 说着指着明兰继续说道:“这孩子从小就与我说,若是能有个嫡亲哥哥护着,她也就不用强撑着的同时还要护着弟弟了。如今若是能得小公爷做哥哥,那可是沾了光了。” “谢谢娘娘同小公爷垂怜,明兰薄草之资何其有幸。”姐姐明兰见祖母这么说了,自然知晓祖母用意。加之自家弟弟也一直不喜欢小公爷,耳濡目染之下她对小公爷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立马站起来看着小公爷,微微附身行礼后继续说道:“兄长在上,亲受小妹一拜。”说完伸手欲接小公爷的礼物 齐衡不敢置信的看着明兰,最后一点心意也被毁了,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肉一般,拿着礼物走到明兰面前,不情不愿的亲手递了上去,这就算是亲手将自己那点心思给葬送了。 “这妹妹也都认完了,当真是让人感动呢!郡主娘娘这也算是有了女儿了呢,好孩子快过来。”英国公夫人这时才放下茶盏,冲着明兰招了招手让她过去。等姐姐明兰走到身边,亲昵的拉起了她的手继续说道:“好孩子,快给郡主娘娘见礼奉茶。这认干女儿怎么能不奉茶呢,你说是吧郡主娘娘?您怎么着也要吃自己这干女儿的一盏新茶不是。” 盛长栒憋着笑差点没忍住,论怼人的功夫还歹看自己这个未来岳母英国公夫人的。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邕王妃,对她们母女恨得那是咬牙切齿了。别人就是借个由头,看不起自家这小门小户的出身罢了。英国公夫人倒好,借坡下驴直接让自家姐姐认了人家郡主娘娘做了干妈。这不带膈应死人家啊?你看不起我的出身,我就攀附你这出身高贵的高门,这招真是绝了。 姐姐明兰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看看平宁郡主和自家祖母,当真不知道这茶是该不该敬。不过英国公夫人倒也没有给她为难,说着就让自家妈妈去端了一盏新茶递了上去。 茶都递到两人中间了,平宁郡主自己说出去的话,自己当众办的事。这会子只能是打碎了牙齿活血吞,这个干女儿她今天是认定了,不然刚刚的那番话有多打脸?微笑的露着假笑,慈爱和睦的看着姐姐明兰。见郡主娘娘如此,姐姐明兰顺势接过茶盏递了上去:“母亲请喝茶!” 当真是母慈子孝,平宁郡主的这盏新茶,终究是在这大喜的日子喝上了。不情不愿的抿了一口,被茶杯挡住的脸阴沉的可怕。放下茶盏的瞬间,当真是一秒变脸。看着英国公夫人,压着心中的怒火,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带到了自家姐姐的手上。 “这丫头当真是乖巧懂事!”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大娘子眼看着局面不受控制,明丫头就这么愣生生的认了平宁郡主做母亲。这好事怎么就全让暮苍斋的姐弟俩赶上了?一个阴差阳错赐婚了英国公府嫡女,看这架势往后这就有了英国公府做靠山。那英国公府的大娘子也是好生厉害,让明丫头攀附了齐国公府不说,还成了他们家敬过茶过过礼的干女儿,这身份生生是被拔高了好几层。 这场戏演到这里也就散了,英国公夫人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场面。 “芬儿来,见过盛家老太太和盛家大娘子。我今日也就是带着孩子来认个门,这往后免不了常来常往的,这孩子还要老太太多照看。”最后叫来自家女儿见过盛家祖母老太太,意思也是很明显不过。英国一家今天来,完全就是给个态度。这态度既是给盛家的,也是给官家的,更是做给整个汴京看的。 第141章 祖母谋划 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一天总算过去了,夜幕降临,盛家全家熄灯休息。盛家老太太坐在自己的卧房里,心里正盘算着近些时日家中的是是非非,以及外面的流言蜚语。如今的汴京,人心惶惶,皇城司正在彻查太子薨逝一案,前东宫詹事府少詹士王旭自缢身亡后,旧案重提,邕王和兖王都不消停。 栒哥儿如今在朝堂之上,因为状元郎的身份,又被官家破格授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的身份最是敏感,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自然是首当其冲,英国公家的事情就是个例子。 好在英国公一家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今日在正堂之上,也算是给足了盛家和栒哥儿脸面。可今日私下里,英国公夫人说的那些话,现在回想起来,不无暂时拖着,让两家缓缓再说的意思,毕竟如今局势不明,将来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 英国公夫人的话也有些道理,盛家祖母也明白。除了为自家女儿考虑之外,英国公也知道眼前二王夺嫡,现在结亲订婚,对两家来说就当真是再无退路可言。一旦邕王登基,等待两家的就是毁家灭族之祸。不如现下先观望观望,万一事情还有转圜的可能。可这难题却抛给了自家,如今英国公家登门也算是堵住了汴京的嘴,官家那里也算是有了回应,可自家呢?怎么拖?拿什么拖? 朝堂上的事不安也就算了,儿女婚嫁也是不顺,这后宅院子里又出了丫鬟投井自缢身亡的事,虽说被压了下来,可毕竟是栒哥儿他们院里的丫头,都再传一尸两命。就算有!这孩子是谁的自家知道,可若是传扬出去,外人可不管这些。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再加上英国公张家让自家拖一拖,可若是一直待在汴京,这么多眼睛盯着,迫在眉睫的事属实难办,这可怎么拖?人家都登门了,自家却不拿出来些礼数,该被人说不懂规矩了不是。 栒哥儿这里风头太盛,这还不算完。明丫头那里也是不好,今日出了这档子事,明日的汴京城还不知道怎么看怎么说呢。两人又是亲姐弟,外人那里只会把二人甚至整个盛家放在一起说。祖母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细细的盘算起来,觉得现下唯有蛰伏下来,躲出去熬过这阵风头再说。 下定了决心叫来房妈妈,让她明早把她那个儿子盛竑喊来,陪她一起用个早饭。第二日清晨,盛家祖母坐在上首,盛竑坐在一侧,二人正在用着些清粥小菜。 “长柏的婚事我是实打实地满意了,栒哥儿的事英国公家的意思是在拖上一拖,栒哥儿的年岁也在这里,几个姐姐也都没出嫁,放着倒也是不着急的。”盛家祖母看着盛竑,率先开口抛砖引玉的起了个头。见盛竑没有说什么,看了他一眼这才继续道。 “栒哥儿这庶子的身份,英国公家的意思你也听到了,人家那是在点我们呢。宥阳老家长房的嫡子长梧最近也下了草贴,筹划筹划也要成婚,你知道吗?”盛家祖母循序渐进的就说到了重点,开始和盛竑商议今日的主要议题。 “儿子知道,大房的维大哥哥来信详说过,那是户好人家。”盛竑并没接话,顾左右而言他。祖母的心思他岂会不知,无非就是让盛长栒过继到大娘子名下。 “孩子们都到了年纪,都该成家立业了,我们也老了。”盛家祖母见盛竑装起了糊涂,这才继续点拨着他。 “母亲的精神气派都胜过往日”盛竑就是不接话,他近些日子觉得自家这个小儿子深不可测,顺着老太太的话改宗族家谱他心里还是不愿的。毕竟盛长栒上次书房给他难堪,丝毫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他可都还记得。 “我是老了,对着菱花镜我也看不见了。长房的老太太与我最亲,她常年病着近来也不太好。信中也惦念着我,我呢也没多少日子了,便想着回去看看。也祭奠一下你们盛家的祖庙。”祖母终于说到了重点祖庙都出来了,后面就该抛砖引玉带上明兰和盛长栒了。 “应该的,应该的!”盛竑连连称是,放下碗筷继续说道:“维大哥哥与我向来亲近,我也应该回去看看才是。”这是想着自己陪祖母回去,只口不提盛长栒的事,却被祖母以大内近来离不开人给否了。 看看盛家祖母,盛竑这才继续说道:“那就让长枫陪母亲一起去吧,他近来正好无事。”却又被祖母用性子给拒绝了,直言他不省心。 “那就让长柏一起去吧,他又是二房的嫡子名分正好。” “你这做父亲的作怪得很,长柏昨日成婚怎好叫他去?我跟你讨长栒和明兰吧!”盛家祖母见盛竑一味的装傻,也不想在和他打着劳神的太极,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明兰好,六丫头性格沉稳,与母亲亲厚,一路上也好说话。可这长栒,他还有枢密院的差事,又经常在官家身旁值守的,怕是脱不开身吧?”看着盛家祖母的脸色,盛竑想了又想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他是不想让幼子离京的,一方面因为幼子仕途正好,盛家的前景说不定还要靠他。一方面又觉得盛长栒离京后,如今众矢之的的盛家不待靠他一力支持了吗?朝堂之上邕王兖王那些人他可应付不来。 “衙门的差事而已,他高中之后还没有回过宥阳老家祭祖,这次倒是正好借这个由头休沐回去。”盛家祖母说着看着盛竑,见他似乎还是不愿让盛长栒跟她回去,这才又继续说道:“也不光是这些,带走六丫头是因为六丫头管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大娘子犯错罚到今日也是够了,如今长柏娶了新妇,刚进门的怎好让她看婆母的笑话?不由借此丢了管家的差事,交还给大娘子,和我一起回宥阳老家去。” “至于栒哥儿,昨日私下里你也在,也都听到了。英国公府的意思你是当真没明白还是在这里给我装傻?”看着盛竑,盛家老太太终于是怒了,拍着桌子质问道。 “孩儿愚钝”见盛家祖母突然发怒,盛竑不由站起来行礼道歉。 “行了!你也不用在这里给我装,婚事英国公家没意见,只是现在这个时机不对,还想在拖一拖。人家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官家金口玉言的,咱们家一直拖着岂不是不识抬举,不把官家当回事吗?如此难题英国公抛给了咱们家,如此正好让栒哥儿和我借口祭祖一起回去,合乎礼法的同时别人也挑不出个什么错来,这下聘定亲的事情不就名正言顺的拖下来了吗?” “再有栒哥儿目前的处境,你这做父亲的你也清楚。他留在汴京一日,多少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盯着咱们盛家。眼下又是多事之秋,外面那些人随便一个算计咱们全家都要陪葬。这孩子风头太盛,压一压正好。和我回宥阳老家几个月,汴京的情形风云变幻,等他回来哪里还有人能记住他,如此这般才能不太过耀眼,躲的过去。” “母亲思虑周全,儿子是万万想不到的。”祖母一番游说,盛竑终于想通了关键。再想想自家小儿子那副心机深沉的模样,如此安排正好让他远离这是非之地。 见盛竑同意了,盛家祖母一顿早饭也已经吃好了。也不管盛竑吃没吃好,只要自己舒坦了,该办的事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这才吩咐道:“吃好了,你也该去看新娘子了。” 盛竑刚把碗筷端到嘴边,扒拉了两口还没吃完。见盛家祖母如此说,立马起身放下了碗筷连连称是。 第142章 仍不死心 盛长栒谨遵祖母之命,以回乡祭祖为由告了假。官家听闻状元郎要回乡祭祖,直言是理所应当,更是赏赐了不少恩典。让本来还想难为他一二的吏部侍郎曹伦,顿时偃旗息鼓。有惊无险他与姐姐、祖母一同登上了回宥阳老家的大船,一路南下,沿着水路缓缓前行。 “祖母,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房妈妈正和祖母说话时,盛明兰和盛长栒走了进来。“哦?”祖母好奇地望向这边,心里暗自琢磨着明兰会跟她说些什么。 “我刚才在甲板上张望了一番,发现咱们前后都有别家的船只。我想不如让弟弟拿着帖子,去那几艘船上拜见。就说咱们也是回乡,不如结伴而行,这样路上也能有个照应。别人看在弟弟的面子上,想必也不好拒绝。咱们这一路有人照应,想必也能平安无事。”姐姐明兰说着,还看向了盛长栒,微笑的表情不言而喻,显然是要借自家弟弟的官威。 “这个主意不错,如今南下正在闹水匪,一直也不太平。咱们这一路上也没带护卫小厮的,那就去吧。”祖母看着盛长栒,眼中满是慈爱。 看着自家祖母和姐姐,盛长栒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带着勿言去了。 “你啊!现在考虑事情倒是越发细致了,这就很好。”盛长栒转身出去的同时,明兰看房妈妈已经把药滤好了,顺势端了起来走到祖母身侧。盛家祖母因为晕船,这几日一直在喝这安神的汤药。 另一边盛长栒他先去了前面两家,都相安无事。那些官贾富户看到他这个从五品的枢密院都承旨,自然是客气奉承,直言一路上定会相互照顾。 直到他拜访了后面紧跟着的那艘船,才发现船上不是别人,竟然是还不死心的齐衡齐小公爷。看这架势,想必是从汴京开始就一路跟着,真是荒唐至极!当真是不怕这风浪大,风浪越大闹得越欢,这是还嫌不够,还想继续闹下去吗?。没好气的看着他,这又臭又硬的脾气,以后当个御史言官真是物尽其才。 小公爷一见是盛长栒递帖拜见,便迫不及待地叫下人将人迎了进来。看见齐小公爷的那一刻,盛长栒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小公爷,你难道还不死心吗?像跟屁虫一样跟在我家船后,究竟是何意图?”起身之后,盛长栒紧紧地盯着齐衡,质问道。 都已经认了嫡亲妹妹,小公爷应该明白他与姐姐明兰再无可能。 “我想见老太太和明兰,把话说清楚。我母亲她……” 看齐衡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他不用说,盛长栒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贼心不死,还想再见姐姐一面,可这绝无可能。 盛长栒伸出手,打断了他的话,看着齐衡说道。“小公爷,你无需解释。我早就说过,你做不了你母亲的主,你承担不起你们齐国公府的责任,更保护不了你所爱之人的周全。这次可不是我从中作梗,那又如何?只看结果便知一二,看看你的母亲,在我家二哥哥的婚宴上闹那么一出,他可曾有给过我盛家脸面?你可有说过半个不字?” “那可是你心爱女子的母家,堂上坐着的也是她的家人祖母。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你母亲做什么不重要,你是谁也不重要,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才是最重要。你的态度你的做法,这才是我最开始就瞧不上你的原因。” “我盛家门户是小,我盛长栒更是出身卑微,只是家中的庶子。但我告诉你,我敢用我的全部去赌,堵我和我所爱之人的未来。我敢豁的出性命,去保护我家人的周全。甭管他是谁,若有朝一日威胁到我的家人和我所爱之人的安危,我让我从中选择,说句大不敬的话,哪怕是官家我也绝不答应。我敢用我一个人的卑劣,去换我盛家满门的荣耀和安危。齐小公爷,你敢吗?” 见齐衡听到这话,惊吓的看着自己,张口想要跟自己辩解,盛长栒却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母亲你尚且不敢说半个不字,你现在再说什么都是惘然。”盛长栒说完衣袖一甩,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只留下齐小公爷一个人在原地愣神。言尽于此,这也是盛长栒最后一次和小公爷说这些话。 “公子,咱们是跟还是不跟?”不为看着自家小公爷,半天也没有动静,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低声在小公爷的耳边问道。 “不为,咱们回去吧!”看着盛家的船,齐衡的眼神犹如死灰一般,有气无力地吩咐道。 盛长栒回到自家船上,见齐家的船正在掉头,只看了一眼,便转身进了船舱。 “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可是有什么事?”盛家祖母见盛长栒进来,不由疑惑地开口问道。只是让这孩子去送张拜帖,怎么半天也不见回来?出门在外不由有些担心,可别出了什么事。 “祖母说笑了,孙儿就是去送拜帖,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左右人家见孙儿这个都承旨,都想着套近乎巴结,这才拉着多说了两句。”盛长栒并未在祖母姐姐面前提及齐小公爷,不相干的人说来作甚? “倒是我考虑不周了,着实不应该让你亲自去。应该叫房妈妈走一趟,把拜帖送过去也就是了。还以为你是我身边没长大的孩子,却忘了外人眼里你已经是官家身边为官做宰之人了。如今外人见你可不眼热,哪个不想巴结?”盛家祖母指着盛长栒嗔怪道,只觉得是自己思虑不周了。 “祖母再说这可就是在怪我了,刚刚还夸我来着,说我如今想事是越发周到了。如今看见有人攀附你的孙子,你这话就变了。”姐姐明兰在一旁立马不依起来,略带撒娇争宠的语气和盛家祖母说道。盛家祖母本来晕船,昏沉沉的精神一直不太好,如今被这两个孩子一闹,便什么都忘了。她作势要打明丫头,这孩子惯会拿她这个老太太取乐的。 第143章 水匪来袭(一) 入夜祖母喝了安神的汤药已经沉沉睡去,姐姐服侍祖母入睡后,轻轻地关上了祖母船舱的门,来到了船舱的甲板上。看着盛长栒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不由好奇的走过去问道。 “弟弟这是在做什么?” 只见盛长栒这会子正躺在甲板上,吹着风看着天上的星星,好不惬意。自从科举中试以来他就一直绷着,每天不是活在阴谋算计之中,就是尔虞我诈、争权夺势之间,当真是好久没有这般松快过了。 看着繁星点点,自家姐姐突然出现在视线之中,他像鲤鱼打挺一般,翻身立马坐了起来,坐起的同时还不忘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行了!装什么装?你什么样我没见过?”明兰说着顺势坐到了自家弟弟的旁边。 “你不满周岁的时候,就是那光屁股洗澡的样子,我也见过好吧。”听到这话盛长栒立马不乐意起来,顿时急的想要伸手捂住盛明兰的嘴:“姐姐咱们说好了不提的,约法三章你怎么又忘了?”明兰一边躲闪一边推搡着盛长栒:“见过就是见过,怎么好撒谎不提?好嘛!好嘛!我没有见过盛大人光屁股洗澡的模样,这还不行吗?”盛明兰不依不饶的说道,直到盛长栒挠她的痒,她这才连连求饶:“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错了,我再也不提了。” 二人嬉笑打闹间,不知不觉便累了,盛长栒顺势躺在了甲板上,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动也不想动。 他多么希望时光能够停驻,让这艘船永远行驶下去,没有尽头。这样,他、祖母和姐姐三人便能长长久久地在船上幸福生活,远离汴京的纷纷扰扰,摆脱世俗、家族的羁绊。 “在想什么呢?”见盛长栒突然安静下来,盛明兰不禁好奇地问道。 “我在想小娘……姐姐你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那小娘此刻是否正在天上看着我们呢?”盛长栒仰望着满天繁星,用小时候明兰哄骗他的话轻声问道。 “那是自然,小娘一定在天上默默地注视着我们呢。”明兰说着也将目光看向了满天繁星,透过星空仿佛看到了小娘那张那个脸,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意识到自家弟弟还在身侧,不能让他察觉自己对小娘的思念。自己好歹还见过小娘,在小娘的膝下长大,可自家弟弟生下来就没了母亲。暗自擦了擦泪水,目光投向两岸的风景。她依稀记得,十几年前的此刻,也是这般的景象。父亲盛竑升迁汴京,盛家一大家坐船北上,那时弟弟尚在襁褓之中。她也是这般坐在甲板之上,思念着小娘,被祖母温柔地揽在怀中。如今,岁月如梭,弟弟已然长大成人。 今日江风瑟瑟,莫名地让人感到伤怀,也许是知道这江面即将迎来一场风暴。两人就这般静静地坐着,任由江风吹拂,思念着天上的小娘。 突然,周围传来嘈杂吵嚷的声音,两人立刻警觉地看了彼此一眼,盛长栒一个翻身站了起来。 借着月色,他望向不远处的船队,只见那边人影晃动,整个船上的人似乎遭遇了可怕的事情,正在四散奔逃。更有甚者,竟然直接跳进了江水之中,一个个黑点在远处看起来极为明显。意识到出事了,盛长栒在查看的同时,不忘将自己的姐姐护在身后。 这时,勿言带着两个护卫跑了过来:“公子,你看。”他指着不远处的船只说道:“应该是水匪劫道,看这架势,人数可不少。” 盛长栒反应极快,他赶紧命令小桃:“让人把船上的灯火全都熄了,把众人聚在一起,不准慌乱,不准随意走动,更不准随意叫喊。” “勿言,你跟着小桃,带着这两个护卫,务必保护好大家的安全。我和姐姐去找祖母。”盛长栒说着,护着自家姐姐,一路小跑向着祖母的船舱。刚跑到门口,就见房妈妈正在摇晃呼喊祖母。可祖母因为晕船,夜里刚刚服下安神的汤药,这会子无论如何也是摇晃不醒的。 盛长栒拉着盛明兰箭步如飞地来到祖母身边,看着正在熟睡的祖母,他心急如焚地喊着房妈妈,让她拿来祖母的衣衫,然后手忙脚乱地给祖母穿上,随后一把抱起祖母,扭头吩咐房妈妈和姐姐明兰跟上。 “公子咱们怎么办啊?”房妈妈跟在盛长栒身侧,神色慌张地问道。盛长栒如今就是众人的主心骨,见他毫不犹豫地抱起老太太,房妈妈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敬佩之情,焦急地问道。 “这里是淮阴的地界,岸边本来就不远。水匪之前就闹过,两岸驻扎的有指挥营。这伙人无非为财,若是坐小船上岸,这伙人也不会穷追不舍。如今之计房妈妈你带祖母坐小船先行,去岸上拿着我的名帖找府衙搬救兵。我和勿言支撑一阵,等你们带救兵回来。”盛长栒抱着祖母边走边说,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疑。 “公子这怎么能行?你和小姐万一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和老太太交代?”房妈妈吃惊地看着在家中一向内向安静的盛长栒,见他如此果断清晰地安排,一时间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心中慌乱如麻,十分担心明兰和盛长栒的安危。 “妈妈不必多言,舢板狭小坐不下咱们这么多人。更何况人多目标也大,万一引得歹人注意可就不好了。这船舱如此大,我们在船内躲藏不会有事的。”盛长栒边走边说,言毕之时已经来到了甲板之上。让房妈妈先行上船,然后将祖母小心翼翼的放到舢板之上房妈妈怀里。 “你务必照顾好老太太,到了岸边就去府衙报官,回头必有重赏。”盛长栒对着船夫说道 小船随即滑动,祖母也似乎是终于清醒了一些:“栒哥儿……明儿……栒哥儿……”不停的呼喊着盛长栒和盛明兰的乳名 船上剩下的人不由慌乱起来,盛长栒目送祖母的小船离开,这才压低了声音怒声喝道:“慌什么慌?公子我不是也陪着你们留在船上了吗?在喊半句即刻就会被歹人招来。” 盛长栒的斥责果然奏效,众人不由安静下来。 见众人不在慌乱,看着自家姐姐一把拉住她,稳定她心神的同时,这才低声嘱咐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切有我们这几个爷们在外面顶着。你们全部都不许吱声,通通去船舱里间关好门窗在墙角处躲好。”说着带着众人躲进了船舱,将船上的床板饭桌放到前面抵挡弓弩。 安顿好众人,又吩咐丫鬟婆子们将自家姐姐护在身后。 “你们只管护着姑娘,有你家公子我在前面一力抵挡你们当不用害怕。即便是黄泉路上,你家公子我也会走在你们前头,为尔等开路。不过这些宵小之徒,我还不放在眼里。若是咱们侥幸活着,你们护着姑娘过了此劫通通有赏。可若是谁敢阳奉阴违,我可不饶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勿言的手里接过了一把长剑,话音刚落只见寒光一闪,长剑出鞘。 熄了灯的船舱内,借着月色寒光隐隐约约的映照在盛长栒的脸上。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众人不由大惊失色,一向文弱内向示人的七哥儿,这会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第144章 水匪来袭(二) 姐姐明兰被一群婆子、妈妈、丫鬟们护在身后,虽然大家都紧紧簇拥在一起,但身体仍害怕得瑟瑟发抖。更有那胆小之人,害怕得捂着嘴小声抽泣,众人皆以为死期将至。 他们可不认为盛长栒带着勿言和两个护卫站在众人身前,就能凭一己之力,抵挡住一群打家劫舍的悍匪。若自家哥儿是自小习武的武将也就罢了,偏偏七哥儿是科举仕途出身的文官,自小盛家上下谁不知道,就数七哥儿的身子最为孱弱,一看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 众人之所以能定下心来,全凭七哥儿刚才临危不乱那股子自信满满的劲,如今大家聚在一起冷静下来,再听听周遭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待在这里岂不是坐以待毙,都待等死?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听动静水匪已经上船,众人更是吓得抱成一团不敢乱动,只能是互相慰籍祈求罢了。希望老天爷开眼这群悍匪找不到这里,可这又怎么可能。姐姐明兰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心,小桃更是吓得抱着自家姑娘闭着眼睛根本不敢在看。看众人的表情,盛长栒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时候还顾不上她们害不害怕,解决了这群水匪才是当务之急。 就在这时一个、两个飞虎铁爪突然划破夜空,一下子冲破船舱窗户,死死的钉在了夹板的木墙上。 “上……进去给我搜”那伙水匪显然已经上了长栒他们所在的大船,听这动静外面歹人应该不少。盛长栒提剑没带怕的,和勿言对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等会下手要狠,生死之间不能留情。 那伙歹人借着虎爪的力道一个两个的已经攀附上船,盛长栒让众人噤声任何人不得发出一丝动静。四下杂乱是水匪们在大张旗鼓的搜刮钱财,听这动静越来越近,想来就快搜到这间船舱了。盛长栒用手势指挥两个护卫一左一右在门前守着,又指挥勿言去窗边躲藏,自己则是挡在妇孺丫鬟还有姐姐身前,将她们全部护在身后。 这两个护卫是他从庄子上带来的,看着毫不起眼,其实都是精挑细选、身经百战的个中好手,以一当十不成问题。再加上自己和勿言,几个水匪而已不在话下。 防备的看着四周,外面逐渐出现了水匪的人影,众人屏气凝神大战一触即发。 几个手持刀剑火把的蒙面水匪推开门冲了进来…… “啊……啊……”丫鬟婆子们害怕的喊成一团,而冲进来的水匪看着一屋子基本上都是女眷满眼的兴奋,眼里只有缩成一团的俊秀丫鬟,和中间穿着不凡一看就是公子小姐的贵人。欣喜的就要冲过来,埋伏在门后的护卫一剑穿胸,一个两个结果了他们。后面跟着的水匪眼看不对,转身和门后的护卫打了起来。 这些水匪那里是这两个护卫的对手,抬手抵挡一个突刺一个两个就又倒在地上。后面的水匪见状连忙高呼:“这里有人!点子扎手!” 高声呼喊间就有更多的水匪闻声而来,两个护卫立马站在门口堵着船舱的大门一力抵挡,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水匪见大门拥堵迟攻不破,有那身手好的一个两个飞身跳窗越过他们进入了船舱。在丫鬟们的嚎叫中,勿言提剑而上,盛长栒挡在众人身前继续护着众人的同时,眼神锐利如鹰一般观察着战局,看着三人若是有丝毫错漏,自己也好及时补救。 就在勿言和三个水匪缠斗的时候,另一个水匪逮住机会,打算趁其不备来个擒贼先擒王,抓住了那个指挥的主家,还怕他们不投降?看着缩在墙角的众人,和站在众人身前的文弱公子,向着这边就冲了过来。 盛长栒提剑挡住的同时,一脚飞起那人就被踹了出去。如此同时另一个水匪也已经踢刀砍了下来,若是平常盛长栒一定杨身躲避的同时,翻身到他背后结果了他。可如今他身后都是自家丫鬟婆子还有姐姐明兰,躲肯定是不行了,提剑挡住那人全力砍下来的一刀。左手从宽大的袖口处就像是变魔术一般,变出一把断刃出手迅速一闪而过,手起刀落的同时那人的咽喉就已经被轻轻划破。鲜血顺着脖颈一滴两滴落在地上,那人砍下来的刀再也没了力气,身子一软跌倒在众人面前。跌落在地血才一下子涌了出来,流了一片。 明兰在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自家弟弟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竟然能面不改色地用利刃取人性命,动作更是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久经训练的高手。她只知自家弟弟是个腹中有笔墨,心中有山河的疏阔男子,不想他竟然还会武。盛长栒此时哪有心思顾及身后自家姐姐的想法,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这些水匪才是。 只见有人在背后偷袭勿言,勿言双拳难敌四手正在与人缠斗,左手的短刃如流星般飞出,凌空破釜直中那人的面门。这一下更是看的身后众人目瞪口呆,栒哥儿身手真好。 局势逐渐逆转,盛长栒他们游刃有余,逐渐占据了上风。身后的丫鬟婆子见此情形,也都不再害怕叫嚷。如今没有了生命危险,她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画面。谁能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低眉顺眼的小厮勿言竟有如此身手,再看看一力抵挡、护在众人前面气定神闲的七哥儿。 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七哥儿长得竟如此俊美好看。都说齐小公爷貌比潘安,自家栒哥儿看起来怕是有过之无不及。只见他从杀敌抵抗、到护着众人全程气定神闲的模样,连位置都没动过分毫。他指挥三人抵御外敌的同时,还能击杀来犯之敌,其间风采堪比少年将军让人眼前一亮。 丫鬟们此时都如小迷妹一般盯着盛长栒,以前总觉得七哥儿胆小木讷,如今看来,这才是有担当有才气、能文能武的好郎君啊。试问整个汴京谁家还有这般的少年英才?文中状元,武比将军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阵阵喊杀声,如雷贯耳,想来是官兵到了。众人士气大振,出手更快更狠了。等到船舱内再无歹人,外面的喊杀声还未停歇,想来是水匪腹背受敌,如今自顾不暇,自然也就不敢往船舱里面冲了。 盛长栒警惕的扫顾四周,船舱已是血流成河。如今战斗停止,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捂住口鼻,一脸嫌弃,示意勿言去看一下带众人换个安全干净的地方。 “公子我去看了,前面那个船舱没人,咱们过去等待吧。” 盛长栒点了点头命令护卫和勿言开路,让众人跟上的同时,一把拉住自家姐姐让其走在最后。他则是背过身去将她护在身后,警惕的断后,生怕背后有人偷袭。众人一行来到了前面的船舱,这里凌乱不堪,显然被这伙贼人搜刮过。听这外面的局势,喊杀声逐渐变少,外面也逐渐安静下来。 盛长栒命令两个护卫看护众人,随后拉着自家姐姐护在她的身前,由勿言断后打算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 第145章 懿王世子 盛长栒拉着姐姐明兰来到了甲板之上,躲藏在暗处偷偷查看。只见登船和水匪打斗之人,并不是官军府衙的军士。,他们皆穿着紧服黑衣,一个个训练有素的样子。盛长栒正在查看,只见手上的力量不由多了几分。低头看去只见姐姐明兰紧张的握紧了自己的手。不由疑惑的往上看去,只见姐姐神情凝重、忧心忡忡的看向那边。 “咱们这不会是刚遇水匪,又进虎窝吧?”姐姐低声问道的同时,就看那边一艘小船缓缓驶了过来。船上站着一个身穿白衣华服裹着披风的公子,身旁还有一个手持折扇身穿素服同样年轻的公子,他们二人由人扶着登船之后扫视了一圈这才问道。 “谨怀呢?他人不在船上吗?”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富甲天下的钱家三郎钱文豪,他率先下船,一上船便合上折扇对着为首的人问道。 “刚解决完这群宵小之徒,还未四处搜查。”这边正说着,白衣公子也跟着下船来到近前,看看地上的尸体这才说道:“那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去,谨怀要是出事,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 “三公子放心便是,谨怀的身手你也知道,他定然不会有事。”钱文豪见白衣公子怒斥手下,微笑的来到近前,连忙躬身行礼。随后二人便站在甲板之上被人护卫着、等着消息。 盛长栒在暗处看到这里不由喜出望外,立马拉着姐姐明兰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什么人?”黑衣护卫们警惕性还挺高,立马拔刀呵斥。 白衣公子见到盛长栒后立马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刀放下。 “谨怀你没事吧?”钱文豪立马迎了上来,搭在盛长栒肩膀上,手捏了又捏上下查看起盛长栒有无大碍。 “我没事,一群宵小而已,哪里能伤的到我?”盛长栒说话的同时,将钱文豪的手推掉。看看那边的白衣公子,这才疑惑的继续问道:“倒是你们怎么会在这?这里何其危险,怎可带公子来这里?”盛长栒说着对着白衣公子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钱文豪见盛长栒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又说道:“不是说好的在淮阴等你,我们等了几日也没等到你。又听闻最近这里不太平,水上常有水匪为患。这不公子担心你的安危,便让我等开着大船迎你一段。” “我的命如今可没你值钱,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如何跟我父亲交代?”白衣公子说着也来到了身前,看盛长栒拉着一个女子,不由疑惑的看着他。他可是知道这个状元郎是这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他二哥为了拉拢他,送给他的那些个姿色不错的美婢,可全被他拿来放到了汴京的潇湘馆里。美约其名是在为父亲拉拢刺探百官铺路,可他知道这不过是谨怀拿来当幌子的借口,搪塞二哥而已。 “这是我六姐姐明兰”盛长栒说着介绍起来,拉着姐姐将她微微护在身后,他可不想让自家姐姐掺和到这些事情当中。 “原来是谨怀的姐姐,在下沈煜禹州人士,见过姑娘。”白衣公子风度礼仪一看就很是不凡,听自家弟弟刚刚和他们说话,应该是约好了在淮阴见面,只是不知所为何事?再看看周围训练有素的黑衣护卫,心中隐隐觉得此人不凡,微微俯身行礼算是回礼。随后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家弟弟,不知道在想什么。 钱文豪混迹商场人精一般的人物,一眼看去就知道盛长栒这个姐姐聪慧至此,怕是起了疑心有了顾虑。不由开口解释道:“我与这位沈公子是生意伙伴,来淮阴刚好谈一桩买卖。前几日收到谨怀的书信,告知他要回乡祭祖探亲。知道他的路线一路南下,自然是要路过这里,便在这里等候。这些个护卫姑娘也知道,我们这些个做生意的难免带大量钱财金银,不免要养些镖局护卫以保家财。” 这个解释倒也算合理,自家弟弟和钱家公子有些交情盛明兰是知道的。可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多少是有些刻意了。不过人家救自己和弟弟性命,除了感谢也不好再说什么,心中虽然还有疑虑,可终究外人面前是没再说什么。 随后就见三人去了一旁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再说什么。自己一个女子也不好过去,随后那白衣公子吩咐属下照应他们,拉着自己的弟弟就坐小船离开了。自家弟弟去前嘱咐自己在此等候,他去去便回,让勿言跟着自己。心中疑惑的看着弟弟登船离开,不知道自家弟弟究竟在做什么,不免忧心忡忡。 盛长栒跟着钱文豪和白衣公子一起坐小船离开,自然是要去大船上见一个人。懿王世子赵禹,他的父亲便是曾经养在宫中曹皇后身边的赵宗实,如今的禹州懿王殿下。 “谨怀你在京中这些时日当真是辛苦了,我父亲让我和你说,京中有你他一切安心。京中的事情我和父亲在禹州也有所耳闻,邕王和兖王那里多靠你了。”懿王世子说着竟然起身躬身行了一个大礼,盛长栒哪里敢就这么受了,立马站起来回礼直言不可。 “世子客气了,如今王旭已死旧案重提,邕王正忙着救火销毁证据。兖王对邕王虎视眈眈,这消息随着我离京的那一刻就送到了兖王那里,二王将来必有一斗,咱们要做的就是此消彼长维护平衡,坐山观虎斗的同时再逼兖王一把……” “钱塘那里我已经派人先皇城司一步过去了,兖王那边也已经上钩,派出了暗卫企图抢夺所谓的证据。如今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皇城司使顾千帆的身上……” “我来见你是来和你商议之后的布局……等顾千帆带着证据回来,他必定一路北上自然会路过这里。那时就是你的回京之时……这些日子我让我弟弟跟着你,一有消息他那里自然会通知你。” “世子放心”盛长栒和懿王世子说完了正事,自然开始说起了闲话。 “对了你那表哥李岳如今是我王府亲军的护卫统领,不日前你说得那个宁远侯的嫡次子我也见到了。果真是好身手好谋略与你有的一比。一来还没打照面,便在乱匪手中救下了我那叔父堂弟。如今我和父亲已经将其引荐到了军中任职,你大可放心。”懿王世子一边说着一边拍了盛长栒肩膀一下,随后就又说道:“对了!你表哥和沈家小女儿的婚事也已经提上了议程,可如今眼下万事都没有着落,我母亲和我那婶母的意思是尽快操办了,我父亲和我叔父却说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在大操大办你觉得呢?” “一切全凭王爷王妃做主,长栒无有不从。”盛长栒说着已经是站起身来躬身行礼,表起了忠心,懿王世子这话其实已经有了试探之意。若是盛长栒不愿意让自家表哥现在和沈家结亲,禹州那边应该还是不会放心的。毕竟和邕王兖王这两个炙手可热的王爷相比,如今已经承继懿王王位的赵宗实,实在是没有丝毫的胜券和优势。 二人在船舱里不知道在密谋什么,白衣少年沈煜和钱文豪等在大船的甲板上。这个沈煜其实是懿王世子的亲弟弟,懿王嫡次子赵煜。 去了足足两个时辰,天都亮了自家弟弟这才回来。跟他一起回来的不止有白衣公子沈煜还有钱家公子钱文豪。听他们说要与自家一道一起去宥阳老家看看,登门拜访和盛家大房的伯父商议一下宥阳的生意合作。 第146章 盛家大房 一行人舍水路而走了官道,除了盛家的马车外,又添了钱家和贺家的车队。钱家之所以随行,自是因为盛长栒,他们之后还有要事要办。至于贺家,则是应了祖母之约,此番南下采办药材之余,顺便来盛家大房讨一杯喜酒喝。贺家老太和盛家大房老太也有交情,故在临近宥阳之时特意等着盛长栒一行,随后也加入了车队。众人向着宥阳进发,当自家祖母和贺家老太打什么主意盛长栒和盛明兰心知肚明,这两个老太太怕是起了撮合自家姐姐和贺弘文的打算。不然千里迢迢只为讨一杯喜酒喝,说出去谁信啊。 如此一来,这回宥阳的队伍,愈发庞大起来。所幸有钱家所谓的护卫和镖局相随,那些不开眼的,自然不敢再来找麻烦。盛家祖母的马车上,祖母和姐姐明兰正手拉手坐在里面。 “这一路当真是惊险万分,幸而你和栒哥儿都安然无恙,否则我这老婆子可怎么活的下去?”祖母拉着自家孙女的手,心有余悸地说道。 “祖母你且放宽心,我和弟弟这不是没事吗?只不过我不明白怎么就这般凑巧,竟碰上了钱家公子?”盛家祖母拉着姐姐明兰,明兰安抚着祖母,随后将自己的疑惑尽数道出。 祖母与贺家有约在先,所以贺家才会在半路等候,这她事先也都知道。可这钱家难道也是和自家弟弟约好的?自家弟弟什么时候和钱家有了这么深的交情,他们不是因着段小侯爷才相熟的吗? 再看钱家公子身边的那个陌生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他们口中的商人。单看那眉宇间、举手投足处,流露出的贵气,颇有几分汴京天潢贵胄的风范。可自家弟弟又怎会认识这样的人物?只是想想,就觉得断无可能。可这姐姐盛明兰心里终究是存了几分疑惑,不免有些担心。这些话没人说,自然只能说给自己家祖母听听,让她也帮着分析分析。 祖母见明兰这样问,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又不能说与这孙女听,只见这孩子这几日总是忧心忡忡、心不在焉的。自家还只当她是受了惊吓,才会如此这般。 如今看来她也是看出了不寻常,在担心自家弟弟。见祖母没有说话,明兰心下不由更是疑惑了,想着要不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那位姓沈的公子。自家弟弟瞒着自己和祖母的事恐怕不少,只看自家弟弟那般的身手,就不是一日两天能够练出来的。 祖母则是并不想告知明兰太多这些事情,自家孙子要做什么由着他去做就是了。无论好坏一家人,将来荣辱与共一起担着也就是了。就这样各怀心思,各有目的的众人一路向南。车队终于进了县城,来到了宥阳盛家大房的宅院门前。等在府宅门前的除了盛家大房的一干人等,还有当地有头有脸的富甲乡绅和知县大人。他们自然是得了状元郎要回乡祭祖的消息,一大早就巴巴的来到盛家等候,就为了迎接这位出自他们宥阳府,六元及第、名满天下的状元郎。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看着远远而来的车队,众人终于喜笑颜开,等了一晌午了,这人总算是来了。 不等盛长栒下马车,一行人就迎了上来,从马车上下来刚站定,就见知县大人带着当地官员乡绅已经来到车前迎候。 “状元郎!盛大人!”众人躬手行礼,那叫一个恭敬。盛长栒一个后辈,看着头发胡子花白的老人给自己行礼,怎么可能不还礼。 立马躬身尊敬的行了大礼,众人客套完知县这才给盛长栒引荐起来。无非就是一些宥阳当地的官吏和一些有威望的乡绅,还有就是那德高望重、胡子头发花白的当地清流名士。和众人好一番客套,直言自己刚回乡,还有祖母家人以及朋友要安置。改日自己一定登门拜访告罪,今日便让大家都散了。 如此一来闹了好半天,盛家门前的这堆人这才散去。跟着大伯父送走了知县大人,这才进了正厅入座。只见正厅之上已经坐满了人,两位老太太自然坐在正厅最中间上首位置,两人手拉手话着家常。两边依次坐着大伯母和自己姐姐,后面则是贺家祖母和“沈煜”以及贺弘文和钱文豪等人。 见盛长栒和盛家大房主君进来,钱文豪和“沈煜”连忙站起身来。刚才他们也算是打过招呼,陪坐过了,如今看到盛长栒过来正好说上一声下去休息也不失礼数。 “各位长辈我们兄弟二人一路舟车劳顿,想先行下去收拾休息一二,就不陪众位长辈说话了。失礼之处还请各位原谅!” 两人也是非常有眼色,自己是跟着盛长栒来做客的外人。如今人家一大家子坐在这里团圆话家常,自己二人也不好一直坐在这里碍眼。见盛长栒和盛家大房主君进来,正好借口告罪离开去后面休息。 盛长栒自然明白二人的意思,维大伯父更是叫来堂哥长梧嘱咐道:“你堂弟的朋友就是咱们自己的家人,你且带他们下去休息,必定要好生招待,看客人们还缺什么务必不能怠慢。” “您太客气了!”二人道谢之后跟着堂弟出去了,盛长栒还未拜见长辈自认没有跟出去,更何况他们还有自家堂哥相陪 ,正好让他们认识认识。 “这便是你那文曲星下凡的小孙子吧?哎呀!你瞧瞧这仪表堂堂的模样,当真是咱们盛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这才有了这么出息的好孩子。和我那叔伯兄弟一样,比他爷爷还有出息。六元及第多少人想都不敢想啊,来快过来让我瞧瞧……”盛家大房的老太太说着直招手,等盛长栒来到身前一把拉住,那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毕竟是盛家下一代最有出息的孩子。 “这里比不得汴京,穷乡僻壤的乡下地方,你若是缺什么就告诉你大伯父和伯母,或者说给你堂哥也行。长梧那孩子比你大不了几岁,马上也就要成亲了。可他却不比你有出息,让他带着你们多转转,你们也算是堂兄弟往后多亲近亲近。” 盛长栒站在那里连连称是,众人客套的拉着家常,说了好半天的话。盛家大房的老太太又拉着自己的姐姐,说起了自己的两个孙女淑兰、品兰,介绍完众人用过晚饭,这才终于各自去休息去了。 之后的几日除了盛长栒其他人倒是悠闲的不像话,每日里不是到处乱逛,就是投壶、捶丸,上山打猎、下河捉鱼。钱文豪和“沈煜”二人陪着他们一起胡闹,二人一个是京城富商的公子,平日里忙着打理生意、看账本,谈的也大多都是人情往来、迎来送往,动辄几百上千甚至万两的买卖。另一个更是金尊玉贵的懿王嫡次子,身为家中幼子什么时候到这乡野间,体会过这农家之乐。众人倒是很快相熟起来,由长梧和品兰带着成日里捉鸡打狗的不见人。 而盛长栒则没有时间跟着他们胡闹,毕竟是借口回乡祭祖回来的。这几日一直忙着应酬乡里的官商富户。和大伯父不是去书院传授心得鼓舞家乡学子,就是去孔庙等地祭祀以告众位乡亲。 盛长栒没有跟着,却也不知道自家姐姐明兰一行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47章 明兰套话 且说这日盛长梧和盛品兰二人,领着众人上山打猎,钱文豪和沈煜自然也着一起去了。他们二人在宥阳等消息,这一天天的待在这里。待在这宥阳穷乡僻壤之地,属实无聊得紧。这里自然不比汴京繁华,若不找点乐子,岂不是无聊的要死? 听到品兰提议去打猎,原本兴致勃勃的沈煜,自然跟着钱文豪等人带着护卫就上了山。可到山上这么一看,不由大失所望。对于这种过家家一般的打猎行为,心中那是既好笑又无奈。这不就是哄小孩吗? 他可是参加过皇家春围猎宴的人,那场面,那规模自然不是这种乡野间,孩子嬉戏般的行为能够比拟的。对于这样的打猎沈煜自然意兴阑珊,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钱文豪知道沈煜的身份,自然陪在身侧。 贺弘文这个大夫,倒是对弓箭骑射不感兴趣。这满山的药材在他眼里尤为珍贵,这会子也不知道在哪里蹲着,忙着研究采摘药材呢,一下子竟然不见了人影。 剩下的三人倒是觉得有趣,姐姐明兰从未拉过弓、射过箭。新奇地把玩着,奈何她力气太小,连弓都拉不开。一旁的品兰倒是有几分女将军的英气,拉弓射箭都不在话下。长梧更是射中了一只野兔,把品兰高兴得在一旁大喊。 跟在后面的沈煜和钱文豪看见了,对视一眼、相视一笑、无奈地直摇头。渐渐地,品兰跟着自家哥哥跑到了前头,把众人远远地丢在了后面。盛明兰看见身后的沈煜和钱文豪,心中一动,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如今自家弟弟也正好不在,又没有外人在场,刚好问问自己心中疑惑之事,顺便套套话。于是她故意放慢了脚步,不远不近地走在了钱文豪和沈煜的身侧,正想着怎么开口。 见盛家六姑娘故意放慢了脚步,似乎是在刻意接近二人。沈煜看了一眼钱文豪开口问道:“六姑娘可是有话要说?我与谨怀生死之交,有话当讲无妨。”沈煜此人被父母保护的极好,没有什么坏的心眼,为人也是正派。见盛明兰似乎有话要问,直接说道。 “生死之交?这年头能称上生死之交的可不多见,公子既然说了那我就多嘴一问,不知道公子和我家弟弟是如何相识的?”明兰看着脚下试探的问道,钱家公子她知道,那是因为段小侯爷的关系自家弟弟才与他相熟,那这沈家公子呢?隔着这么多道弯,他又是怎么认识自家弟弟的? 盛明兰猛的提问倒是把沈煜给问住了,他不会撒谎又是自己让她但问无妨,这会要是不回答也不好。惊讶欣赏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这女子看着不大和自己差不多同岁,可这问出来的话确实有水平,不动声色的直至要害。真不愧是盛长栒的姐姐,自己不过是随口之言,竟被她抓住了漏洞提问,这生死之交的事情还真不好回答。 “我之所以能与谨怀兄成为生死兄弟,自然是因为家里的缘故。我家的生意……它出了变故……啊!对!生死存亡,好在机缘巧合之下我的兄长认识了谨怀,谨怀不仅替我们解决了麻烦,更是出谋划策引荐了钱家,解了燃眉之急。如此这般替我家谋划,救我家与水火,这可不就是生死之交吗?” 沈煜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家姐姐,吞吞吐吐半真半假的解释道,面上却极为认真没有半分敷衍。这“生意”出了变故确实是真,只是这生意可不是寻常的买卖,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做的。 “哦是吗?那可真是万幸!”明兰先是一声惊叹,欣喜的表情似乎也确实信了。可就在沈煜放松警惕的时候,只见自家姐姐装傻一般的继续好奇的问道:“只是不知是什么样的买卖,我竟不知道我家弟弟还有这样的本事。我只知他会读书写字,却不知他还懂商贾经营之道。这我可歹好好听听……”说着期待的看着沈煜,就像是一个望弟成龙的姐姐,在听到自家弟弟还有不一样的成就之时,满心期待、满目欢喜的盯着,只等着沈煜仔细说给她听。 纵使懿王嫡次子如何巧舌如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给整得不会了。什么样的买卖?这问题问的,自己能回她什么?自家是做什么买卖的?这生意场上的事情自己也不清楚呀,扭头看向钱文豪,见他也不帮自己。 “啊……这……”沈煜想了半天尴尬的笑了笑,随后说道:“家中生意都是家父和兄长处理,我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六姑娘若是问我哪里的东西最好吃,什么地方最好玩,我倒是都知道,还懂好些个门道。可若是问我这家中生意的章程细节,这我可就两眼一摸黑了。平日里我只管花钱玩闹,哪里知道这些?”懿王嫡次子眼睛一转,竟也装起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尴尬的装傻摸头憨憨傻笑,企图糊弄过去。 明兰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下了然,知道他八成说的不是实话,是用来诓骗自己的。心下一转不由更是疑惑,既然是做生意的,为何要骗自己?既然骗了那就说明他们要么做的,不是简单的生意。可自家弟弟能和他们做什么生意? 要么就是他们从头到尾没说实话,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富甲乡绅的公子。抬眼偷看钱文豪和沈煜二人,心中一转、主意立马涌上心头。 “公子既然说自己知道什么地方最好玩,什么东西最好吃。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可去过汴京,对汴京可还熟悉?”抛砖引玉,装傻卖乖可是自家姐姐的强项,转移话题问起了旁的。 见盛家六姑娘终于不再追问“生意”上的事情,懿王嫡次子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可不会骗人。若在这么聊下去,自己可就露馅了,他一个世家子弟、天潢贵胄如何能知道商贾之道,生意场上的事。 见盛六姑娘转移了话题,这下不由高兴的答道:“汴京我自然去过,我小的时候可是在汴京长大的。后来随着父母回了老家,这才离开了许多年,对了!我家哥哥就是和你家弟弟,小时候在汴京相识的。” 汴京相识还是小时候,明兰不由更疑惑了。“那你可知汴京的什么东西最好吃?那些地方最好玩吗?”姐姐明兰步步为营,看着沈煜开始如数家珍的给姐姐介绍起了汴京好吃好玩的地方。她仔细听着,仔细盘算。 “永乐坊的套四宝、兴国寺的素斋、太平坊的桶子鸡、利仁坊的炸八块现在想想我这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要说好玩的地方那也多了去了……还有金明池旁总是举办马球会,我小的时候还参加了好几次。”沈煜眉飞色舞的和盛家六姑娘介绍着,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沉稳性子,天潢贵胄的出身又是家中幼子,自然比他兄长多了几分跳脱。 听沈煜说的兴起,盛明兰的眼眸却是越来越亮,心思也越来越深。钱文豪在一旁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暗中轻轻的扯着沈煜的衣袖。可沈煜正说的兴起,哪里顾得上他。 “公子也喜欢打马球吗?金明池每到三月三都会举行大大小小的聚会,公子也都有参加吗?”明兰顺着沈煜的话,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是自然,我小的时候在汴京,只要遇到这种节日每每必去……我可是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他们通通都不是我的对手,手下败将。”沈煜话还没说完,自家姐姐盛明兰的心就沉到了谷底,自然再也听不下去,心思深沉想着别的事情出神,走的那是越来越快。 “哎!我话说一半怎么着急走了?”沈煜还在后面不明所以的问道,钱文豪这个时候才无奈的出现在他的旁边。看着不明所以的小王爷,心中暗叹一声谨怀兄你自求多福吧。他算是知道了,这姓盛的人家,都长着八百个心眼,这盛家六姑娘也不简单,是个不好对付的主。三言两语怕是把这小王爷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这盛长栒的姐姐当真是厉害。 第148章 明兰遇险 走在前面的盛明兰心中暗自惊讶,只听那位公子刚刚的介绍,汴京的人文地理市井风情,初听倒不觉得有什么。可若是仔细听来,就他平日里去的那些地方,就知道他绝非普通商贾之子。 单说那兴国寺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大兴国寺,皇家寺院,平常老百姓根本无法靠近。兴国寺的素斋确实很有名,享誉汴京。可那也只供官家娘娘,一众皇亲国戚公侯爵位的一干贵人享用。五品小官的盛家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就更别提想要进去吃个素斋什么的,简直是异想天开。 再说金明池的马球会,那可是专供皇族显贵游玩耍乐的地方,那位钱家公子身为皇商,别说日常过去游玩耍乐了,恐怕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再看看刚刚钱家公子的表情,他显然也意识到了,一直扯着那沈家公子的衣袖。 那金明池旁的马球会,今年自家之所以能在邀请之列,还全靠大姐姐和永昌伯府的帖子。而且那场马球会说白了,本就是齐衡齐小公爷求着吴大娘子办的,如此这般一想,就知道那公子的身份不一般,怕是哪家公侯子爵的公子,自家弟弟这是要干什么?将这样的人带在身边做什么?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又有什么目的? 狐疑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赵煜还以为自己已经将这盛长栒的姐姐糊弄走了,殊不知人家将他什么底细什么出身套的一清二楚。明兰转过头去,心思越发深沉,明显心不在焉。往前走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逐渐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盛长梧和盛品兰带着几个家丁在前面一路追赶着山鸡野兔,满山乱跑。他们以为明兰跟着沈煜一行自然安全,他们带的护卫可比自家这几个平日里干杂活的家丁强的太多了。 而这边因为心慌震惊加快脚步的自家姐姐,更是逐渐将沈煜和钱文豪等人甩在了身后。他们二人在后面慢吞吞地带着护卫散步,欣赏着山中的风景,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们以为明兰就在不远的前面,最前面还有盛长梧兄妹俩开路,自然没有什么危险,便也没有在意。 当明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带着小桃已经走出了密林,来到了山上农户的家门外。四周环顾不见长梧和品兰的身影,后面一直跟着的沈煜和钱家公子也不见了人影。 往农户家里看了又看,只见农户的院内有一个老婆婆正在干农活,旁边似乎是他的儿子正在砍柴。在山上玩闹也有半日了,如今走的是又累又渴,就想着要不讨杯水喝,正好可以等等他们。于是带着小桃就走了过去,去敲农户家的门,想讨口水喝。 “大娘……大娘……你好,我们是这山下县城的住户,我家小姐今日和家人一起来山上打猎游玩,这会又渴又累的想讨杯水喝歇歇脚。”小桃很有眼色的上前搭讪,说着还将一些散碎银子递上去。 “呦!”看着眼前这姑娘再看看她身后那如天仙下凡的小姐,只瞧瞧这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官宦人家。山里人本就朴实热情,又见这样穿着的人实在得罪不起,立马热切的放下手中的伙计去给这姑娘取水。 “姑娘快些收起来,这山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清水而已用不了银子。” 婆婆一边说一边舀了一瓢水递了上去,小桃明显一愣,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递给她水喝。 那老婆婆立马会意,立刻摆手说道:“干净的,没人用过。平常都是拿来舀水用的,家里的碗筷就怕姑娘嫌弃。” 听老婆婆说完,盛明兰也不嫌弃,从小桃手里接过,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那婆婆见这小姐丝毫没有架子,这般的讨人喜欢、立马喜笑颜开,这样穿着却如此好教养的姑娘可不多见。盛明兰就在这农家小院里休息起来,看着婆婆手里的伙计好奇的打量着。 就在这时一行七个凶神恶煞的流匪,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本还正与婆婆说话的明兰小桃二人被吓了一跳。小桃惊吓之余害怕的蜷缩在一起连连后退,明兰伸手一把将她拉在身后护了起来。 “呦!今日这运气不错,本想进山抢些粮食。不曾想竟然遇到了这种绝色的美人,哈哈……”看着主仆二人,原本就想要抢些食物粮食的流匪立马见色起意,打起了别的主意。 明兰看着眼前的流匪,虽然害怕但是还算镇定。她心里清楚自家哥哥长梧和钱家沈家两位公子就在附近,他们手下的护卫定不将这几个流匪放在眼里。如今当务之急是要稳住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让他们发现自己和小桃。 “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有些钱财你们拿了就快些离开吧。我家哥哥护院就在附近,他们若是来了,你们想走可就没这么容易了。”护着小桃厉声呵斥,面子上也要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不能让这群劫匪看出自己怕了。 “哈哈……护卫?哥几个好害怕呀,什么护卫又能厉害到哪去?小娘子………兄弟几个躲在这山里多少日,多少天没开荤腥了,如今正好松快松快……你们说是不是啊!”为首的流匪嘻嘻哈哈的大笑道,就在这时一把利箭破空而来,一箭正中他的臂膀。看着手中的弓箭,射箭之人很不满意,果然是逗小孩的玩具。 再说另一边沈煜和钱家公子走在后面,只一会就不见了盛家六姑娘。沈煜心里隐隐约约感觉不对,不由立马加快了脚步,钱家公子不明所以的问道:“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瞅着有些不太对,只一会这盛家六姑娘怎么就不见了?最近这可不太平,有流匪作祟。谨怀将自家姐姐托付给我等照看,临出门的时候更是千叮万嘱咱们照看好他姐姐,若是真出了意外咱们怎么交代?”说着不由加紧脚步带着护卫向前追赶,直到追赶上盛长梧和盛品兰二人。 只见这二人收获颇丰,看见沈家公子和钱家哥儿,还一人一手一只兔子的向着他们二人炫耀。 “你们怎么这么慢?快来瞧瞧我们的收获,咱们今晚可以加菜了,等会给栒弟弟带回去,让他没时间跟咱们一起上山打猎,羡慕死他。” 沈煜见四周都没有明兰的身影,不由着急的问道:“你家六姑娘呢?” 品兰和长梧见沈家公子这么问,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明兰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 只一言沈煜就知道完了,这要是把谨怀的姐姐给弄丢了,这小子还不杀了自己。如今自家在汴京的事情可全仰仗他了,就算他放过自己,自家哥哥和父亲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想着就吓了一身冷汗,立刻吩咐护卫马上去找。 长梧和品兰这个时候也终于意识到出事了,明兰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丢下自己打了猎物,也顾不得许多,开始向四周找了起来。 沈煜站在原地,快速的思考着。自己一行刚刚一路从那边过来,长梧和品兰一直也是这个方向在前面。右侧有自己的护卫警戒,看了一眼左侧顾不得许多就往那边冲刺。 那速度比刚刚品兰和长梧追赶猎物,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沈煜从小就在春围猎宴上训练过身手,这种密林怎么追赶、锁定猎物他最拿手。如今情急之下学以致用,把自己当初猎场上学来的本事全都用上了。还不等长梧和品兰反应,窜出去的沈煜和紧跟着他的护卫,就没了人影。 第149章 英雄救美 等沈煜跑到密林边缘,看着山坡下面的一户农家,农家小院里面不正是盛家六姑娘和她家丫鬟小桃。见二人无事不过是在此处歇脚,这才终于放下心来,顿觉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事,不然当真不知道怎么和谨怀交差。 可就在这时,山坡下几个流匪扛着大刀走了出来,沈煜立马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长梧和品兰这时也赶了过来,看着山陂下的情景,不由拉着众人蹲下观察。见这一群流匪冲着农家小院就去了,不由也是干着急,在山坡上着急的直跺脚。 “这可如何是好?六妹妹还在下面呢……”贺弘文这时候也赶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就要莽撞的冲下去救人。就在这时,眼疾手快的被盛长梧一把按住。 “不可,看他们这样子应该有七八人,都是惯会杀人的匪徒,咱们这些人怕不是对手。” “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还怕这几个毛贼不成?要我说咱们就直接冲下去,把明兰救出来。” “胡闹!咱们就这么冲下去,岂不是以卵击石,不仅救不了人,说不定还会全军覆没,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咱们再等等,我已经派人回去报信了,看看能不能等到府衙援军。” “等什么?怎么能等?你没看见……明兰有危险吗……” 他们正说着,沈煜已经迫不及待的抢过品兰手中的弓箭。掂了掂分量,虽然不怎么趁手,而且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不过聊胜于无。 搭箭、瞄准,动作行云流水,就在那伙贼人想要图谋不轨之时,嗖的一声,利箭破空而出,直中那人的臂膀。他看了一眼,又瞧了瞧手里的弓箭,不满意地嘀咕道:“这玩意儿,也就能哄哄小孩子罢了。” 说着,也不等众人反应,便将弓箭扔在地上,如猎豹般冲了出去。护卫们见自家主子都已经身先士卒了,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纷纷跟着冲了出去。品兰看着众人如此英勇,也是热血沸腾,直呼过瘾的同时。长梧一个没留神,品兰她也跟着沈煜一起冲了出去,这可比打猎有意思多了。 那边流匪被人一箭射中,坏了好事。这会子正怒火中烧,看着山坡上冲过来的富家公子和家丁护卫,他恶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妈的!当真是流年不利,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欺负到老子头上。兄弟们抄家伙,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说着七八个人提着大刀气势汹汹地就冲了过来。 小王爷一马当先,只见一把大刀如泰山压卵般向着自己劈来,他一个漂亮的跪滑堪堪躲过。随后顺势一个横扫,那人便被他踢翻在地。背后之人已经如饿虎扑食般抓住了他的肩膀,他一个利落的反握,反手一拉,那人吃痛的瞬间,又一把大刀如泰山压卵般劈下。拉着那人的胳膊一挡,贼人的手被砍掉得瞬间,小王爷拿着断手就如炮弹般砸了过去。 沈煜身边的护卫也都不是吃素的,王府亲军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跟在小王爷后面收拾着残局。同样跟着的还有品兰,她在后面捡小王爷胜利的果实,每个倒地不起的流匪都要被她再补几下。 刚刚中箭的头目眼见情况不妙,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拿起地上的柴刀,就如疯狗般冲了过来。一脚踢开小桃,就将刀子架在了姐姐明兰的脖颈处。 其余流匪已经被打得屁滚尿流,看着眼前的匪首竟然劫持了六姑娘做人质。小王爷沈煜无奈地举起了双手,向对方表示自己毫无威胁的同时让他不要胡来。 “你快放了六妹妹,只要你放了她,我们便放你们离开。”贺弘文手无缚鸡之力,看着眼前的场景,话都说不利索。结结巴巴地祈求匪首,希望他们可以自己放人。 匪首一双眼睛看都不看贺弘文,直勾勾的盯着沈煜,如临大敌般的防备着他,生怕他会偷袭。 “哎!有话咱们好商量,你可别冲动。你若是伤了这姑娘,你也就活不成了。不如咱们打个商量?你放了这姑娘,我放你离开如何?”沈煜看似在安抚匪首,和他谈着交易,眼神却看着明兰使着眼色。 就在那匪首一步步小心翼翼想要挪到门口,趁机逃跑的时候。小王爷看着地上的石头,使出了平日里蹴鞠玩球的绝技。只见他脚法灵活,一踢一踹间,石头凌空而起,如流星般直击那人面门,趁机一把拉住盛明兰的同时,一个飞踹就踢了出去。只听扑通一声,匪首被踹出去老远,被跟着的护卫紧接着一拥而上拿住了。 “六姑娘你没事吧?”二人拉着的手立马分开,明兰红着脸赶忙收回了手,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六姑娘不必客气,还是那句话我和谨怀生死之交。你没事就好,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和他交代。” 此件事了,出了匪徒,众人自然没了兴致。更何况六姑娘明兰更是受了惊吓,脖子上因为被挟持,还有一道细细的伤痕极为明显。这几个匪徒又被全部活捉,自然要扭送到衙门听候处置,如此种种也就打道回府了。 回到盛家,众人虽然对今日之事绝口不提,可盛长栒是何等聪慧之人?只是看看自家姐姐脖颈处的伤痕,就起了疑心。在他的再三追问之下,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盛长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怒不可遏地冲着沈煜和钱文豪就发起了脾气。这也是他第一次发火,事关他姐姐的生死安危马虎不得,自己赴宴前更是千叮咛万嘱咐的。 :“赵老三,我把自家姐姐交给你们看护,你们就是这样看护的?你带的那些个护卫都是饭桶不成?” “你还能做成哥什么事?我告诉你,我就这么一个姐姐,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别怪我翻脸无情!”盛长栒越想越后怕,这家伙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带着王府那么多亲军护卫,居然还能发生这种事情,别说他是懿王嫡次子,就算他是当今陛下的亲生儿子,他姐姐今日若有个好歹,自己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必然要让他以命相抵。 “盛小七,你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吧!今日若不是本公子,你家姐姐这会儿恐怕早就没命了!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放肆,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可是太祖后裔,懿王嫡子!”懿王嫡次子也不是好惹的主儿,见盛长栒丝毫不给自己留面子,顿时火冒三丈。开什么玩笑?自己可是天潢贵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我告诉你,你今日若不向我道歉,这事绝对没完!”他指着盛长栒的鼻子,毫不示弱地说道。 “没完是吧?道歉是吧?太祖后裔……懿王次子是吧?……”事关自家姐姐的安危,盛长栒哪里还管得了这些?更何况他和懿王家的这两兄弟好的跟什么似的,说话做事从不有所顾忌。 他顺手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朝懿王次子赵煜砸了过去。赵煜左躲右闪,好不狼狈,盛长栒则在他后面紧追不舍,今天势必要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他护卫不利,这口气不出在他身上,还能出在谁身上? 门口的护卫们面面相觑,一个个暗出出的往里面看,对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他们既不阻拦,也不说话,早就已经习惯了似的,仿佛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姑娘……姑娘不好了那边栒哥儿和沈家公子打起来了……” 第150章 中秋佳节 “真是胡闹,你怎好动手打人!”盛明兰匆匆赶来时,盛长栒正在追着沈煜沈公子满屋子乱丢东西。看这眼前的场景,当真是有一种老子打儿子的既视感。她只能是训斥自家弟弟的同时,连忙上前伸手去拦。 盛长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看到自家姐姐,盛长栒这才停了手。没好气地看了一眼上蹿下跳、东躲西藏的沈煜。今日之事,不只是因为沈煜护卫不力,差点出事的缘故。他更多则是故意做他远在禹州的父兄看的。说到底他和禹州也不过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而已。但龙有逆鳞,触之必死。懿王父子若是聪明,当知盛长栒的家人,他的祖母和姐姐就是他的逆鳞。 夺嫡之路何其凶险,就算成功、将来的事谁又说的好?如今他们一家是不受待见的宗亲旁支,还用得着自己,自然一切好说。可这卸磨杀驴的事情,从古至今比比皆是,又不是没有。人心易变,不得不防,至尊之位是会改变一个人的。不如趁现在自己就和他们事先言明,在这个时候就打好招呼,他日若有什么自然无可厚非。 提前告知那对远在禹州的懿王父子,也是未雨绸缪,他盛长栒从不是将自己命运放在别人手上的人。触及他家姐姐、祖母,不管是谁他都会翻脸,他都敢教训,这是他盛长栒为人处事的信条。前者让对方不管将来还是现在,做事有个尺度,不要触及自己的底线和家人;后者也算是告诉对方,他也有在乎的人,让对方安心以示自己的忠诚。 “沈公子当真是对不住,是我家弟弟失礼了,我在这里代替他予你赔罪。”明兰斥责完盛长栒,回过头对着小王爷微微行礼说道。盛长栒看到自家姐姐立时就冷静了下来,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假装不忿的看着沈煜。暗中赞许的眼神则是看向了勿言,这小子办事越来越老道了。去找小桃通知自家姐姐的时机把握的那是刚刚好,不然自己也不能真把人家赵小王爷怎么办,如此一来借坡下驴点到为止刚刚好。 “今日若非沈公子,我哪能这般囫囵的脱身?你不谢谢人家,怎可这般动手?”见自家姐姐竟然教训起自己,盛长栒顿时没了脾气。装作不服气的说道:“他好意思让我谢谢他吗?若非他护卫不利,姐姐你又怎会涉险?你看看你那脖颈处的伤痕,若留下疤痕便是这小子的过失。” “还是盛六姑娘明白事理,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怪不得我家兄长常与我说,惹谁都莫要惹你……”沈煜说着指着盛长栒说到:“如今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刚才之事了。”说着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盛长栒,自家兄长说的果然没错,这人当真是莽撞的要命,自己好歹是懿王嫡次子,他这都敢打? 中秋月圆,阖家欢乐……今日闹腾了一天,因着盛长栒也在,这一天盛家大房迎来送往,好不热闹。夜深了,酒席也都散了,盛长栒和维大伯父一起送走了当地的知县官员,正往回走。看着不远处自家姐姐和品兰提着兔子花灯,正往偏厅去。 应酬了一天,他实在是不想再去正厅应对那些个劳神的人和事了,于是便和维大伯父找了个借口,转身告罪就离开了。回来的路上路过院中,正碰见自家姐姐和品兰。 “中秋本来是很好的,我最爱耍灯了。可有个亲戚是我不愿意见的,就是我淑兰姐姐的家婆,可偏偏见我嫡亲姐姐就待见她。”提着花灯,品兰就开始和自家姐姐吐槽起,大房大姐姐淑兰的婆家。 “我来了这些天了,怎么也没见到这位娘子上门啊?”明兰不由疑惑的问道,盛长栒这会子正往回走,离她们还有几步,远远的倒是也都能听见。 “她儿子可是秀才,哪里瞧得上我们这样的经商人家呢?” “这话可差,既然看不起,那为何要结亲呀?” “当年他们家可穷着呢,哎!我也不好在背后说人坏话……” 品兰正说着迎面便撞上了盛长栒:“两位姐姐这是在说什么?谁的坏话?” “你怎么来了?我和你姐姐正说着呢,等以后你见了你也就知道了,我那大姐姐的婆母,你是不知道……”说着忍不住又要吐槽,可话说一半看着盛长栒眼睛一转,立马抓住了他:“正好你来了,你与我们一道进去见见我姐姐那婆母,让她成日里把什么秀才、状元的挂在嘴边。如今我就找个真状元进去,气不死她,看她还能说什么。” 品兰说着不等盛长栒反应,就拉着他,把他强拽着往偏厅拖。 “这不好吧?偏厅里都是女眷,我去不合适。”盛长栒一边假意推辞,佯装不去,撕扯推脱着就往外走。品兰不依不饶的硬是拉着他,推着他往偏厅里拽。 “你没事,都是自家姐妹你怕什么?更何况你年岁小,少不更事,没人会说什么的。” 盛长栒听到品兰的话,指着自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什么叫自己年岁小少不耕更事?虽然自己很想进去,去凑凑这淑兰婆母的热闹,可品兰姐姐如此说自己真的好吗? 就这样假模假式的被推进了偏厅,刚一进门盛长栒也就不再挣扎了。毕竟厅内长辈们正在说话,品兰立马对着盛长栒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让他老实一点。 “我儿子是秀才,秀才知道是什么吗?那是宰相根苗,等他做了宰相。我家侄儿和你家明丫头,那不正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吗?哈哈……嘿嘿……”尖锐刺耳的笑声,当真是异常刺耳。 刚进门就听到淑兰那婆母口不择言,不知天高地厚的在偏厅大放厥词。盛长栒微微蹙眉,这话说的当真是不堪入耳。只见陪她坐着的盛家两位祖母老太,以及下首的维大伯母根本就不想搭理她。淑兰姐姐规矩的站在她婆母旁边,尽力打岔直言婆母渴不渴要不要奉茶,尽显贤惠端庄的同时,极力的想要岔开话题维护彼此双方的脸面。那模样当真是被婆母欺压,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做派。 一直听闻维大伯父的长女,那端庄贤惠的做派比自家大姐姐都强,如今一见可见传闻非虚,至少大姐姐还懂得辩驳反抗,当真是所嫁非人。大姐姐嫁的是忠勤伯府,好歹是勋爵人家,盛长栒现在暂且还收拾不了,不能为大姐姐直言出气。可这孙秀才是个什么东西?看着淑兰姐姐的婆母,不由第一次抖起了自己的官威,拿出了官场里那副子做派。 “什么人啊?这话说的也不怕闪了舌头?”盛长栒说着背着手缓缓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更不屑的冷笑一声:“秀才?呵呵……哪年的秀才呀?参没参加过乡试,中的又是第几名啊?说来也让我听听?” 盛长栒突然开口,淑兰的婆母不由回头看去,见来人说话不善,立马阴阳怪气起来:“这是谁呀?”揣着手,只当是盛家大房什么不开眼的亲戚。 第151章 淑兰婆母 “我是谁?”盛长栒被她这话都给逗乐了:“那你倒是说说你又说谁呀?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求娶我家姐姐,也不看看自己配是不配?” “长辈们还没说话,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呀?”看着盛长栒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态度傲慢的质问起自己。淑兰那婆母立马不高兴起来,拉着个脸继续说道:“我儿子十二岁就中了秀才,算命的老神仙给他都算过了,说他有宰辅大相公的命数。秀才!读书人!你听过吗你?懂不懂呀?”说完更是翻着白眼,一副盛长栒没见过世面,和他说不着的感觉。 “哎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肯定是不懂,八成没念过什么书。我告诉你等我家儿子当上了宰辅大相公,他还能不提携提携他的堂兄弟?你这样的势利眼到那个时候,只怕是都赶不上巴结。你家姐姐不过是一个庶女,要不是我撮合,只怕是有些不配的。” 也不知淑兰这婆母哪来的自信,摆手说着自家姐姐不配的同时,之后又紧接着说道:“不过也不打紧,由我做主我那侄儿也不会嫌弃。我那先给他那里放上一两个通房先伺候着,等定下日子咱们……” 盛长栒还没说话,盛品兰这边早就看不惯淑兰婆母那些个做派了。平日里瞧不起自家也就算了,欺负自家姐姐、软饭硬吃,如今更是口气大的比脚气还大。栒哥儿本就是她刚刚半路硬拉过来的,把他叫来,不就是为了用他的身份好好教训一下自家姐姐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婆母吗? 不等盛长栒说话,品兰就接了过去说道:“你那侄儿二十几岁的人了,身为白丁下无立锥之地 ,也敢来求亲?你刚不是问他是谁吗?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是我妹妹的亲弟弟,六元及第官家钦点的状元郎。文曲星下凡我朝独一份的存在,官家更是亲笔御笔六元及第挂在我这弟弟家的祠堂里,何等荣耀?”品兰说完更是嫌弃的看着淑兰的婆母:“你家侄儿还能配的上她?也不拿把镜子照一照,秀才在我家这个弟弟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别人阴阳怪气待我,我必阴阳怪气待人。品兰也是把这句话发挥到了极点,阴阳怪气的全部还给了淑兰的婆母。 “他……他还能是状元?”淑兰这婆母狗屁不通,却也知道状元是什么样的存在。毕竟他儿子一直以此为标榜,没少在她面前口出豪言,说自己将来必定金科挂榜、高中状元。 “怎么你还不信?我这弟弟不只是新科状元、六元及第,更是被官家殿前受官,从五品枢密院都承旨,官家近臣独一份的恩宠。就你那儿子,天天标榜以秀才自居,喊了十几年了,连个举人都没中,还好意思在这里说?我要是你都该羞愧的无地自容,挖了坑把自己给埋了。二十几岁的人了还是秀才,连个官职品阶都没有,还有什么前途?” 淑兰的婆母被怼的一时语塞,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最后大手一挥,竟将责任全部怪在了淑兰姐姐身上。 “还不都是你家这个小妖精给闹的?自她嫁入门以后,哄得我儿子是无心读书,一心地厮混啊!”连连拍手痛惜,淑兰一个女儿家站在一旁,有心替自己分辩,可这样的事情如何说的出口。 “不……不是我……” “当婆婆的在这里说了半天话了,口也干了。你连碗茶你都不晓得奉上一碗,要你何用啊?”见身份……身份比不过人家,说又说不过,淑兰的婆母话锋一转,竟然拿淑兰作气。 听到这里盛长栒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抬手勿言很有眼色的立马跑了出去。只待片刻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壶茶杯就送了进来。盛长栒看着随后自己过去给她那婆母亲自奉茶,带着勿言他捧着托盘。路过淑兰姐姐的时候,淑兰姐姐还想接过去,却被盛长栒给制止了。 来到淑兰婆母面前,拿起茶碗很不忿的往她面前一摔,声响之大吓得她婆母一个激灵。盛长栒眼神更是冰寒的盯着她,只看她揣着手不敢和盛长栒对视。茶杯往桌子上一摔,拿着茶壶看都不看的就往里面倒。滚烫的开水在倒满了之后也没住手,直到溢出来洒了她婆母一身。 “哎呦!你……你这是干什么?”滚烫的开水洒在身上,淑兰的婆母被烫的哀嚎的大叫着跳了起来。不等她起身盛长栒一把将她按着坐下,眼神冰冷的看着她说道:“娘子不是口渴了要喝水吗?这都倒好了怎么不用?可是瞧不上我这六元及第的状元郎,亲自给您倒的水?也是!您的儿子毕竟是秀才……”眼神警告的盯着她,只看得这乡野泼妇背脊生寒。 “你这是干什么?想烫死我不成?”这乡野村妇可没那么多心眼,毫不胆怯的跳了起来,大声质问道。 “倒也不是,以为您老喜欢喝热的,实在对你不起。”说着放下水壶轻轻扔在桌子上,满脸笑容的说道:“我这双手啊,它可太金贵了。读书写字,替官家批阅奏折摘要的,你说哪里干过这等粗活?不过想来您是秀才老爷的母亲,别人给您倒水岂不是怠慢了,也对不起您那张金贵的嘴呀?” “你……”淑兰的婆母湿着下半身的衣衫,指着盛长栒还想说什么,可自家祖母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栒哥儿!” 听自家祖母喊自己,盛长栒这才恭敬的走上前去躬身行礼说道:“祖母!” “你这孩子不是我说你,前厅的客人都送走了吗?都是乡里乡绅的大户,人家有的更是百里之外专门因你而来的。你躲在这里像什么样子?你还不快些回前厅去招待客人?只留你维大伯父和长梧哥哥这可像话?”盛家祖母之意不言而喻,让自家孙子适可而止别和这乡野泼妇一般见识,有失了身份。 事情做到这里就很可以了,若在多说多做什么就不合适了。毕竟是盛家大房姐姐的婆母,和他们家七拐八绕横着好几道弯呢,又不是你嫡亲的亲姐姐,不好在为其出头多说什么。她家老太太和她家母亲都还坐在旁边,没有吭声呢。 盛长栒自然知道自家祖母的用意,毕恭毕敬的道了一声是,和刚刚趾高气昂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祖母说的是,孙儿这就过去。”起身的时候顺便又瞪了一眼这淑兰的婆母 “淑儿你快些领你这婆母下去换身衣服”盛家大房的老太太也是非常嫌弃的嘱咐道,随后看着盛家祖母和贺家老太太尴尬的陪着笑。 第152章 文豪使坏 不日长梧哥哥的婚宴上,盛长栒正和维大伯父以及钱文豪和沈煜,陪着当地知县大人坐在上首。 “来……我敬几位和盛大人一杯,这两位公子看着也很是不凡,多嘴问一句也是跟盛大人从汴京来的?” 知县看着钱文豪和沈煜那吃饭的做派,很明显一看就觉得二人不简单,不由更加客气的敬起酒来。 “你说他们啊……”盛长栒指着钱文豪和沈煜,笑而不语的卖起了关子。有时候不说反而比说要管用,话说一半由得这知县大老爷猜去,这也不失官场上的为官之道。 “不过朋友而已……”盛长栒说的随意,可知县刚刚的问题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知县像是立马会意了什么,露出一副了然于胸、心领神会的表情。本来还坐着的知县老爷,立马站起来又提了一杯,脸上满是奉承。 就在这时隔壁不远的偏桌却是热闹了起来,只见淑兰姐姐那劳什子相公,正喝醉了酒,站在桌子上就开始耍起了酒疯。 “你们这分明就是慢待与我,慢待我这秀才相公。” “等会长梧哥儿就亲自过来陪你,姑爷您快下来……” “老杀才!你竟敢哄我……”下人在一旁好言相劝,却被那孙秀才一巴掌扇到了桌子下面。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所有的宾客,大家都不再吃闹,盯着这边看发生了何事。离他们最近的几桌,更是全都站了起来,围着孙秀才指指点点的看起了热闹来。 盛维大伯父坐在旁边,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知县老爷端着酒杯也只往那边偷看。见盛长栒端着酒杯只喝不语,看表情也不知道盛长栒是个什么意思,心里只能是暗自揣摩起来。毕竟为官多年,是个极会看人脸色的官场老油条了。 只看盛长栒那阴着的脸,就差把不高兴写到脸上了。尴尬的放下酒杯坐了下来,心中暗暗已经记恨上了这孙秀才,扫了盛大人和汴京来的两个公子的兴,让自己想要巴结奉承的话都没办法继续了。 那边闹得更厉害了,桌子上的盘子这会子更是碎了一地,发出巨大的声响。盛维大伯父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头都快埋到地里了,只觉得是丢人丢到了家。但看盛长栒和知县大人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他也不好起身处理,使了个眼色让下人去叫维大伯母去了。 钱文豪看着眼前的盛维,知道他如今不好出面。再看看盛长栒和沈煜,见他们陪当地知县官员的坐在那里,也不好起身收拾这个烂摊子,不然多有失身份。都是自家兄弟,说白了这两人还都是自己的东家老板,于是就告罪一声起身站起来打算过去看看。虽说不是主家可打个圆场也好,这日子这个闹法也不是个事,丢人的不止是盛家大房,盛长栒这个从五品的承直郎也面上无光不是。 知县只能是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小心翼翼的陪着盛长栒喝酒,盛长栒这时候却放下酒杯说道:“大人你瞧瞧这样的日子闹这么一出,不给我面子事小,这也是没将我家伯父放在眼里啊。我这伯父虽是商贾出身,可和我家父亲最是要好的兄弟。我还未中举前,对我也是多番照顾,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盛字。您可是宥阳的父母官,我竟不知这秀才相公竟如此不给父母官脸面?您可还坐在这里呢,这官威体统何在?这样的斯文败类,说出的话当真是给我们宥阳的读书人脸上抹黑。传出去我和您还有在坐的众位,这脸上也都挂不住不是?回来一趟我也算真是长了见识,这读书人里面还有这一号人呢。”盛长栒说着自顾自拿起酒杯直摇头:“维大伯父说句不该我说的话,当真是可惜了!我也就是心疼我那姐姐,端庄贤惠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货色。”惋惜摇头的同时,连连咋舌。 盛维看着盛长栒,见他当着众人说出了这话,哪里不知这侄子怕是在点自己呢。说来也怪自己看走了眼,原本想着这孙秀才会有一个好的前程。自家帮扶他与寒微,将来怎么也能报答一二。不想真是赔了女儿又折兵,说到底外人是不知道这世道商贾的艰难。 在座的各位也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状元郎什么意思,他们那个还听不出来。互相看了一眼,个个都是立马会意。这一桌子不是宥阳的父母官员就是乡绅士族,由他们出面,孙秀才这以后在宥阳的日子可就有的看了。一个毫无前途的秀才,一个状元及第官家身边的宠臣,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怎么巴结。 另一边钱文豪走了过去,淑兰在后面扶着她家婆母。她家婆母一直心疼紧张着自家儿子,生怕她那宝贝儿子醉酒,再从桌子上摔下来。 “我的儿啊!这是怎么了?下来下来别摔着……”一边说着一边护着,那个着急心疼的劲呀。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还和我说了,外室有了身孕的大好消息。今天怎么就这样了呢?是不是你惹他生气了?是不是你?”淑兰的婆母看着自家儿子这样,一回头竟然怪起了淑兰姐姐。说着说着竟然还动起手来,淑兰姐姐被推的连连后退。 钱文豪在一旁看着根本就不敢还手的淑兰,遇到这样的婆婆这女子当真是不幸。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还站在桌子上撒泼的那孙秀才,再看看桌布的一半已经滑落在地上,孙秀才一只脚就站在桌布的另一半上。 钱文豪也不是善类,暗自走过去轻轻的踩住桌布的一角,嘴上却说道:“秀才相公您可慢着点,千万别摔着。怎么这还生气了?来来您看看那个敢慢待你,要我说大喜的日子,咱们怎么能怠慢了贵客?” “来来来!在坐的各位,够的上的,够不上的,咱们都来敬一杯,好好陪陪咱们这位秀才大老爷。”钱文豪说着右手举起酒杯的同时,招呼着众人都来敬酒。淑兰婆母本来还扶着儿子,照应着她那儿子害怕摔跤。 如今害怕众人真的涌上来敬酒,手立马松开连忙阻拦道:“这不行,这不行,这可不行!一人一杯,这么多人他非醉死不可!” 钱文豪等的就是这会,见那孙秀才已经无人在扶,脚下不由上前迈了一步轻轻一踩。桌布立马被踩的下坠,本就站不稳的孙秀才,立马从桌子上滑倒直直的摔了下来。啪嚓一声四仰八躺的就摔在了地上,脑袋磕到了桌子的边缘,整个人砸在桌子上。桌子都摔了个粉碎,孙秀才一下子整个人躺在地上哀嚎了起来。 “你瞧瞧!你瞧瞧!秀才大老爷怎么如此不当心?刚刚不是还说慢点的嘛?”钱文豪混迹汴京商场多年,宫里采买的太监公公没少打交道。若论阳奉阴违的演戏功底,盛长栒都不如他。 “愣着干嘛赶紧扶起来呀!秀才老爷可还自己能动?”见盛家下人愣神的看着自己,钱文豪连忙着急的说道,随后上前蹲下身子查看起来。 盛家祖母和盛家大房的老太太也赶了过来,看到眼前这景象,心里跟明镜似的,立马站了出来:“我家这侄孙女婿怕是太过高兴,喝醉了酒让大家见笑了。都说碎碎平安,大喜的日子让各位见笑了。赶紧扶起来,扶到后面歇歇。” “儿呀!你没事吧?可是摔疼了,摔到哪里了?”淑兰的婆母心疼儿子赶忙上前查看,钱文豪却是眼疾手快的先她一步将人挡住。不顾孙秀才的哀嚎,直接睁眼说瞎话的直呼秀才老爷没事,秀才老爷说自己还能再喝。一边说一边给跟过来的勿言使眼色,让他帮忙将人给架起来。喝醉酒的人本就迷糊,这会更是摔的没那么清醒。被钱文豪和勿言架起来,扶起来的时候还摆了摆手,也不知是别动他还是几个意思。 钱文豪也是使坏,见孙秀才站了起来,根本不管孙母,只招呼着在场众人都来给孙秀才敬酒。见孙秀才最后被人强架着,围着。钱文豪在一旁拿着酒杯静静地看着,一杯接一杯的强灌。喝不死你,明早清醒你就知道了。 回头的时候刚好看见淑兰姐姐跟在她家婆母身后,她家婆母努力的想要扒拉着人群,企图将自己的儿子解救出来。钱文豪冲着这可怜的姑娘点头示意,淑兰低着头眼神都没有什么光彩。看着这姑娘,只觉得惋惜。 第153章 逛千金阁 入夜众人皆散去,盛家大房的正厅里,坐着一大家子人。看起来是要商议今日白天,孙家秀才的事情。盛家祖母特意让人去叫来自家孙女明兰,也来旁听。见识见识风浪的同时,也会一会这人间的豺狼。由于都是女儿家的私房话,盛长栒身为男丁并未在邀请之列,他这会儿正和钱文豪还有赵小王爷二人,坐在庭院里借着月光烛火,喝酒耍乐呢。 “今日白天真是扫兴,有那个劳什子的知县在一旁烦人也就罢了,那个孙秀才算什么东西!大喜的日子竟还耍起了酒疯,当真是令人扫兴!”赵小王爷愤愤不平惋惜不已的说道,他还从未参加过民间婚姻嫁娶呢。本来还觉得挺新奇,可惜被人坏了兴致。 随后他看着盛长栒,说道:“那可是你嫡亲的堂姐姐,你也不急?也不去管管?”说罢,还把碟子里的豆子扔到嘴里,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见盛长栒如此淡定,他不由嘲讽道:“难道就因为那不是你嫡亲的姐姐,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欺负?”见盛长栒还是没有反应,自顾自的喝着酒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赵小王爷对着钱文豪指着他说道:“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这都能忍。要我是他大伯,肯定把他从族谱上除名!”这当然是句玩笑话,赵小王爷其实很看不惯今天的事情。他想管,可自己的身份又不合适,不好插手别人家的私事。所以这会儿才在这里指桑骂槐,试图用激将法激起盛长栒的怒火,让他出面处理。 “谨怀!那可是你嫡亲的堂姐啊!今日我在那厅堂之上,真是气得我牙根痒痒。那都是些什么人啊?”盛长栒还没怎样,钱文豪倒是先怒发冲冠了。听赵小王爷说起,他怒不可遏,一把将酒杯摔在桌子上。哐啷的撞击声,酒杯撞得碟子立马七零八碎,碟子里的东西都洒了出来。 “那姑娘从始至终都跟着她家婆母身后,一副贤良淑德、端庄持重的模样。就那打不还嘴骂不还口的样子,那对母子竟还如此欺辱与她,这哪是人过得日子啊?煜公子说得太对了,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谨怀咱们必须给你家姐姐讨个说法,好好教训教训那姓孙的秀才才好。免得让人觉得咱们好欺负不成?” 钱文豪非常激动,不单是因为淑兰之事。今日之事,让他想起了他家大姐姐,当年他家大姐姐就是这般,为救自家父亲的生意,迫不得已委身给了一个比这还差劲的家伙。那时他年纪尚小,只有几岁,懵懂无知。他只记得母亲早逝,生下他没多久就病故了。是他大姐姐将他一手带大,可自从大姐姐嫁人之后,就总回来哭诉。每每回来时,身上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伤痕,自己问她她也总是说没事。就是这般直到最后惨死,她家大姐姐一直生活在那虎豹豺狼窝里。 看着钱文豪义愤填膺、几乎要掀桌子的样子,盛长栒再看看这一桌子的狼狈,这酒是没法喝了。摆摆手叫来勿言,勿言立马递上帕子。擦手的同时,钱文豪更是怒火中烧:“谨怀,我看你是在汴京呆惯了。和那些个王公权贵们在一起,把男子的血性都给磨灭了。你就说自你中举以来,在邕王兖王面前伏低做小也就算了。如今这是宥阳不是汴京,对方也只是个秀才,算不上什么权贵。” 看着钱文豪这副模样,盛长栒对着赵小王爷指了指他,笑道:“我看这文豪兄比我还着急呢,知道的是我家姐姐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怎么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要表现,也等我家姐姐和离之后呀,这一天半载的,就这般等不及了?”盛长栒看着钱文豪这副模样,见四下无人这才开起了玩笑。 “谨怀!我与你在说真的……若是你不管,那我……”钱文豪一直觉得对不起他家大姐姐,一直心怀愧疚想要弥补。他最是见不得这样的女子,如今碰上了自然当仁不让,势必要救这女子于水火。 “你怎样?” 见钱文豪真的气了,盛长栒扔了帕子,终于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的一桌酒菜都被你给毁了,走吧!小王爷在家休息,你陪我咱们去青楼楚馆喝一杯花酒去。”盛长栒意味深长的看着钱文豪,也不言明其深意。 “哎!哎!哎!”赵小王爷立马就不干了“这话怎么说的?你们去青楼怎么就不能带上我了?”小王爷说着立马不乐意起来,这种地方他还从来没去过呢。虽然那种地方他也没什么兴趣,可这话说的他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自己在家休息? “那……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盛长栒揽住钱文豪的同时,回过头来对着小王爷说道。 小王爷见盛长栒一脸的认真,反而立马摆了摆手:“那种地方我可不去,谨怀我劝你,你也少去。你可是状元郎,更是在朝官员,官员狎妓若是让汴京的那些个御史知道了,定然参你一本。” 似乎早就料到了这小王爷会这么说,摆了摆手强揽着钱文豪就出门去了。 千金阁宥阳最大的红粉之地,一掷千金故名千金阁。夜晚这里最是热闹,迎来送往间多少男子进进出出。盛长栒也是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这门口高高挂着好几个红灯笼,里面更是色彩斑斓精美绝伦。 花枝招展的姑娘在外面招揽着宾客,见盛长栒和钱文豪两位衣着不俗的俊秀美男站在门外。这些个姑娘立马春心荡漾,一个个摇着帕子就走上前来。 “公子看着眼生,可是第一次来?” “公子啊!你长得这般好看,不如今晚就让奴家陪你吧?奴家算你便宜一些?” 花枝招展的围上来,那股子呛人的脂粉味只熏得盛长栒遮住了鼻子。嫌弃的打掉了这几个姑娘的手,看着钱文豪点了点头示意他里面请。 钱文豪兴致不高,他是被盛长栒生拉硬拽拉来的。见走出去老远的盛长栒回头看他,这才没法的跟上走了进去。 千金阁的老鸨见状立马迎了上来,她那双眼睛贼精贼精的。只需上下起眼的打量一番,这些个客人什么档次,什么消费能力一目了然。看着盛长栒和钱文豪这穿着、这气度,活脱脱两个行走的财神爷呀。 “两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可有相熟的相好?要不要妈妈我帮二位安排一下啊?” 盛长栒看看大厅里寻欢作乐喝酒的众人,皱了皱眉头对着那老鸨说道:“可以雅间上房?” “这……”老鸨听完盛长栒之言,故意拉长了尾音。盛长栒见状哪里还不知道她是要钱,撞了撞钱文豪说道:“钱公子愣着干嘛?有劳!破费了!” 钱文豪看了一眼盛长栒,翻着白眼很不忿的从身上掏出了一些散碎银子递了上去。老鸨见状立马变脸,小心翼翼的领着二人就上了楼。 第154章 籍契到手 楼上雅间老鸨推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领着盛长栒和钱文豪走了进去。盛长栒边走边上下打量着,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还算雅致。若不是青楼楚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看起来倒像是附庸风雅之所。他拉着椅子坐下,钱文豪也跟着坐了下来。 老鸨见状,立马热情地招呼起来:“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我瞅着两位眼生,若是第一次来,妈妈我一定给两位安排最好的。”老鸨说罢立马倒茶,殷勤备至的看着二人。 盛长栒摆了摆手,打断了老鸨的话:“这相熟的姑娘自然是有的,我听说你这里有一个叫花娘的姑娘。长得那是如花似玉、貌若天仙。我俩慕名而来,还请妈妈邀来一见吧。” 钱文豪震惊的看着盛长栒,这才来了几日?怎么就有了相好?这时才终于发觉到了不对劲,他就说这家伙怎么还在宥阳逛起了青楼来了。合着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他们才来宥阳多久,汴京的花魁长什么样,若不是因着顾二那家伙从前时常带在身边,什么魏行首张娘子的怕是一个都不认识。汴京的青楼都尚且没去过,何来认识宥阳的花魁娘子啊? 老鸨也是人精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这花娘刚刚被人赎身,这就有陌生的两位公子上门指名道姓的要找她。这人啊!怕是来者不善啊!她说怎么眼生没见过,感情人家不是来逛窑子找乐子的。 “二位公子若是来寻欢作乐的,我这大门敞开做生意,自然欢迎。可若是来找麻烦的,那可就当真是来错了地方。”老鸨见这二位公子倒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立马变了脸,防备的看着二人。做生意的最怕来找茬的,若是旁人早就叫来护卫扔出去了。只因二人穿着气度不凡,一时倒也拿不准故而不敢开罪。 “妈妈这话何意?我们这真金白银的银票都带了,怎么就不是真心来寻欢作乐的了?”盛长栒说着竟然从钱文豪的身上,掏出一张银票拍在了桌子上。妈妈探身只看看那银票的金额,立马闭嘴开始思考起来。 “公子你惯会开玩笑的,您指名道姓要找花娘,既然认识想必事先也清楚。花娘早就已经被人赎了身,如今从了良不说,更是被人迎她做妾。公子这让我上哪给你找人去呀?”老鸨看着桌子上的银票难为的说道,她既想赚下这银票,可又变不出人来。 “哦!是吗?”说完看着钱文豪戏谑的继续道:“可公子我看上的人,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不如这样吧。那人替花娘赎身可有拿走她的籍契单子?” 钱文豪闻言终于知道盛长栒想要干嘛了,反应过来的同时立马高兴起来,附和道:“对!籍契单子可还在?”见钱文豪这副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把玩着桌子上的茶杯,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勿言站在盛长栒的身后,毕恭毕敬的模样,老鸨见这般做派就知道眼前这个公子绝不好惹 “既被人赎了身,公子说的那个单子,也就作废没用了。公子要它做甚?”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问道,没说不在那便是在了。 她们都是贱籍出身,自然更是清楚各自的苦楚。这贱籍的女子最大的幸事就是被人赎身,迎进门中做妾。若是可以同病相怜之人,也是轻易之间绝不会毁人前程,这老鸨倒也有些良知,不是个见钱眼开之人。 “这位妈妈双倍价格,把籍契单子给我这件事就这么完了。”看着老鸨盛长栒加了价码,可老鸨还是难为情的不为所动。 “三倍”盛长栒又说道可明显失去了耐心 “公子这不是钱的事,您要那籍契单子也没什么用处呀。” “你管我有用没用,你出个价吧!瞧见没有?我旁边这位公子,有的是钱不管多少绝不还价。”盛长栒指了指钱文豪说道,钱文豪根本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的看着盛长栒。他到底是不明白,为何帮他家姐姐却要自己付钱? “公子,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总得说清楚了才好……”见这妈妈竟然还不为所动,依旧试探的问道自己想要干嘛,这也是能与她说的吗? 盛长栒也是惯会演戏的好手,一秒钟变脸,脸色已经阴沉下去没那么好看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拿着杯子的手不住的在桌子上敲打,一声两声直敲的对面的老鸨心里没了底。 “不想妈妈竟然如此固执,不知道这千金阁名号千金,又有多少金银可供折损啊?”看着手里的杯子,往里一扔生气的说道。 “公子这是何意?” “我在想这钱财都不能让妈妈动心,那黑道白道两道,妈妈总歹选一样吧?前些日子闹了贼匪,这好日子过惯了,终究是过不得太平日子。您这千金阁若有贼人混迹其中可怎么好啊?这伙贼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再有就是官府追查的,若是每日都来搜上一搜,您说您这买卖可怎么好啊?”盛长栒轻飘飘的说道,言辞话语皆是威胁之意。老鸨更是心惊的看着他们,他们能说出这话究竟是什么人?就在老鸨思考之际,那边钱文豪又开口了。 “那女子横竖已经被人赎了身,这张籍契你依然无用,不如高价给了我们,自然各自相安。”钱文豪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老鸨说到此处依然心动,可她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看到这里盛长栒瞅了一眼眼前的老鸨,拉着钱文豪起身就走。 这下子老鸨更是慌乱了,想要起身去拦却被盛长栒一把推开。慌了神的老鸨想要追出去问问这是何意,留在后面的勿言拦住了她。 “妈妈可想好了?我家公子若是就这么回去,不等出了您这大门,您这千金阁可就摊上大麻烦了。左右不过是为了一个没有关系,已经被赎身的花娘,妈妈三拒我家公子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您可要想清楚了,值是不值。”勿言说着将之前拍在桌子上的银票,塞到了那老鸨的手中。老鸨看看勿言再看看那两位公子离去的背影,终于答应下来。 “你随我来,我这就去取。” 盛长栒和钱文豪骑在马上,就在门口等着勿言。不一会勿言就急匆匆的跑了出来,来到盛长栒的身边双手将一张契约奉上。 盛长栒坐在马上,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接过来看了又看。确认无误这才收好揣进了怀里。 “这里可有装裱字画,替人刻章的店面?”盛长栒勒紧缰绳问道 “公子早就打听好了,那边街口左转就是。”勿言说着指了指前面,盛长栒看了他一眼,这个鬼精灵如今怕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了。 两腿一夹“驾”向着勿言手指的方向策马过去,孙秀才那里自然不能就这般轻易给他。 第155章 孙家对峙 第二日盛家派去的人果然被孙家那对母子赶了出来 “不是!谁要和你家和离装门面?你这个不贤不孝的妒妇,就配我一纸休书赶出门去! “不知好歹,脏心烂肺的货,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到秀才相公门上撒野,哎!哎!哎!大家伙都来看看,都来看看啊!这就是咱们宥阳大户,盛家的好家教……” 这边孙家母子泼皮耍赖骂的好不痛快,下人触了霉头立马回去回禀。盛家大房的老太太闻言又询问起自家姐姐明兰的看法,明兰提议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断了孙家秀才的供给银钱,若是不同意和离,就让他们知道知道,淑兰姐姐带去的家里一切的东西他们都得不到。 品兰叫上了盛长梧,拉着明兰风风火火地就往外走,他们自然是去孙家门外叫回仆从的同时,去把淑兰姐姐的陪嫁铺子全部收回。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盛长栒和钱文豪二人刚从外面回来,二人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打着瞌睡一副没精神的模样,匆匆进门照顾都没打直奔后宅房间。 品兰原本想叫上二人一起去的,可看着二人没精打采的背影并没有理会自己三人,嘴里嘟囔着:“这是怎么了?晚上偷人去了?”疑惑的看了一眼,又想了想自家姐姐那边十万火急,赶着救命呢,顾不上想太多拉着明兰和长梧就出门去了。 要说这二人可不是一宿没睡吗?昨日从千金阁出来就去了装裱书信字画的地方,捣鼓折腾了一夜。今早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府衙,用自己的身份发出了一份加急的文书急递汴京。忙活折腾完这一切天都亮了,二人这才刚从外面回来。 又过了一日孙家母子终于受不住了,家里铺面被收、银钱地契也都被淑兰姐姐的陪嫁婆子全拿回来了。家里断了来源没了仆从,凡事亲力亲为累个半死,孙家婆母多少年都没受过这罪了。孙秀才外面酒楼的赊账欠款,也都不再作数无人结账,孙秀才被人当面落了脸面,抵了自己的玉佩这才作罢。 这不今日一早终于上门谈判,带着自家的一众族老。盛长栒作为盛家、家族的男丁,自然也去了前厅撑场面。 “常言道七年无后方为过,我儿嫁入他家不过三年,为他张罗妻妾的事情就有二十二三。满县城哪家正妻如此为婆家张罗妻妾的?你有什么脸面说她不贤不孝?” 孙家那对母子当真是好不要脸,用不孝有三、不后为大来压迫盛家,更是直言淑兰姐姐身为正妻心生妒忌,扬言要用女子七出之条休了淑兰。 “就二十二三个,那不是也都连个蛋都没生出来吗?孙秀才不忿的辩解道,那边话没说完,盛长栒却是再也憋不住竟然笑出声来。 如此场合厅堂之上的众人立马看了过来,盛长栒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尤其是厅堂上的几位盛家长辈。盛家大房的老太太、盛维大伯父以及大伯母,摸了摸头佯装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躬身行礼表达歉意的同时张口解释道:“是在下的不是,实在对不住各位长辈,长栒失礼了!” 道歉的同时憋了又憋,竟然又没忍住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强忍着,断断续续解释道:“只因……实在是过于慌缪好笑,噗……一下子忍住……”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你家姐姐生不出孩子,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吗?”孙秀才顿时火冒三丈,指着盛长栒怒斥道。他平日里就是最好面子之人,如今被人这般嘲笑自然不肯作罢。 “你笑什么?啊……你们盛家果然都是些没脸没皮的货色……” 盛长栒闻言起身后用阴冷的眼神看着孙秀才:“秀才慎言,我盛家一个探花两个进士一个状元,不在在下六元及第,官家亲授枢密院都承旨从五品。崇政殿上官家更是金口玉言说过我盛家清流门户,天下读书人的典范。秀才这么说话,可是连官家都不曾放在眼里?这可是大不敬之罪,要杀头的。”盛长栒看着孙秀才一边说一边在脖子上比划了比划,孙秀才吓得不由缩了缩脖子,连忙退后了两步。 “你别吓我,这是家事。再说了我说的是宥阳盛家,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可别什么罪名都往我头上扣。今日我就是要休了这妒妇,天王老子来了这也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孙秀才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和盛长栒对歭,只能是一口咬定此事和盛长栒无关。 无奈的看着这个泼才,当真是应了那句话,斯文败类!不怕会读书的人,就怕看了书的狗。 被这人给气笑了:“孙秀才也是读书人,要不要把我盛家的宗族家谱拿来让你看看瞧瞧?我们是正儿八经的堂兄弟,一个太爷爷老祖宗,五服都还没过,一笔写不出两个盛。行了和你扯这些就没意思了,你也不懂!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因何休妻?为何要休我家姐姐?” 先是指着一旁的长梧说道,这话怼孙秀才的同时,也卖了盛家大房一个好,他们自然感激。随后盛长栒故意问道孙秀才,伸长了耳朵仿佛自己刚刚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一般。 孙秀才被盛长栒气的,这样的人怎么能中状元?当真是老天无眼,想自己才高八斗,怎么就被这样的人比了下去中了头名,自己却依然是个秀才?这群被猪油蒙了心的黑心主考,越想越来气的孙秀才指着盛长栒说道:“我说你家姐姐是不会下蛋的母鸡,生不出孩子还心生妒忌,只配我一纸休书。” 盛长栒听闻并没有生气,反而连连摆手:“不对……不对……不是这一句……,上一句……上一句……” 孙秀才被搞得更气了,站在那里直跳脚“什么上一句下一句的?你耍我呢?” “秀才怎好这么说话,刚刚自己说的话怎么就忘了?勿言你来说说看!”情绪稳定的盛长栒对上急得跳脚的孙秀才,当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盛长栒任由他蹦的老高,不紧不慢的指着勿言说道。 “公子说的可是那句,就二十二三个,可是却连个蛋都没下出来?”勿言站在后面端着手,看着场上的众人,和盛长栒配合的天衣无缝。 “对!对!对!就是这句!哈哈……”盛长栒拍着手连连称是,哈哈大笑的同时,扭头怜悯的眼神看着孙秀才,上下打量的同时连连摇头咋舌。 “你这这般看着我作甚?”孙秀才长袖一挥,只觉得眼前之人有辱斯文,就这还是状元。 “我说的不对吗?”孙秀才根本不自知,还在那里洋洋自得。 “对!对!说的太对了!”盛长栒连连竖起了大拇指,弄得盛家大房老太太和维大伯父还有大伯母、长梧、淑兰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盛长栒在搞什么。怎么就这一会的功夫,还帮起孙家说话了。 就在四人疑惑之时,只见盛长栒话锋一转说道:“所以说还是我家小厮记性好,比秀才强什么猪脑子?之后我送你十斤猪脑,以形补形可待好好补补。”吐槽的同时看着众人,见众人还是一脸的迷茫,只觉得这人怕不是疯了。盛长栒四周一看这时候才终于继续说道:“我姐姐不会生,秀才要以七出之名休妻,这无可厚非。秀才家事确实谁都管不着,可这前后纳了二十几三十个妻妾都是不下蛋的母鸡,难不成秀才这么好的运气?不下蛋的母鸡专挑他家窝?这不竟就让人疑惑了,大家说说这不能全都不会生吧?” 说完盛长栒别有深意的眼神上下怀疑的打量着孙秀才,更是把问题放在了明面上。看着在场的众人,他们竟然无一人想过这个问题。从古至今男女双方成亲之后,若无所出皆是女子的过失,更是定下了女子七出之条拿来束缚。可从未有人想过,或许不是女子之过,而是那男子根本就不会生。 第156章 力缆狂澜 “胡说八道、满嘴胡言!你那是什么眼神?”孙秀才闻言勃然大怒,指着盛长栒的手颤抖的质问道,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有辱斯文!当真是有辱斯文!我若是不能生,花娘肚子里的孩子从何而来?”孙秀才立马就急了 盛长栒冷笑一声,怜悯的神情可怜巴巴的看着孙秀才。那双眼睛分明在说你问谁呢?连连摇头的同时不由咋舌道:“一个青楼妓女,你问我?”盛长栒说完指了指自己讥讽的笑道。 “一个一点朱唇千人尝,一双枕臂万人睡的女子。秀才这话问的,叫我怎好回答?”盛长栒扭头反问起了孙秀才,偏偏眼里生出的全是同情之色,那意思分明就是暗指孙秀才不过是喜当爹,这孩子是谁的还真不好说。 若说这盛长栒替淑兰说话,争辩个一句半句这孙秀才还不放在心上,可他这是什么眼神?什么表情?孙秀才这样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你……你竟敢如此污蔑花娘?羞辱于我?”孙秀才指着盛长栒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那模样一旁的众人真怕这孙秀才当场背过气去。孙秀才本就是极好面子之人,气急之下作势冲上来就要和盛长栒拼命。可这人在气急的情况下,气血上涌在这么一动,其他人还没有上前阻拦呢,孙秀才眼看就不行了,身子一软作势倒在地上。 “儿啊!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孙母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孙秀才。 “你家这个自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就来污蔑别人,你们这是仗势欺人,见不得我儿有后。”孙母扶着孙秀才的同时,不忘替自己儿子吵嚷。 “瞧您老人家说的,我这也是为您孙家考虑不是。”揣着手放在身前,挺直了腰板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心情怎么一个好字了得? “您说您这千呼万盼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孙子,更是为了这个孙子一个青楼妓女,不惜逼休良家。若当真是你孙家之后还就罢了,可若不是这可如何是好?你说这秀才前后纳了二十二三个良家妻妾,都无一人有孕。偏这么巧就让一个青楼妓女得了头筹?你们查没查清楚,这妓女前后有无其他恩科?确定是你孙家子嗣吗?”这问题问的,一下子就问出了在场人的心声。孙秀才更气了,坐在地上指着盛长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孙秀才这样,盛长栒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也是好心不是,孙秀才何止如此?不能生就不能生嘛,何必动气?我也是帮你孙家族老们问的,若是这不明不白的野种上错了宗族家谱,丢人是小气坏了列祖列宗再从祖坟里爬出来可怎么好?” “你让在座的各位评评理,大家是相信这前前后后二十二二三的良家女子都有问题,还是觉得你家这孙秀才不行啊?”盛长栒说着两袖一挥,一脸纯真的扫视着在场众人问道。 盛家族老和孙家族老以及从外面请来的一干见证,不由都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起来。孙家族人更是一个个羞愧难当的低下了头,只觉得丢人。有些人更是指指点点的觉得盛长栒说的很有道理,一个两个不会生是偶然,二三十个不会生偏偏一个青楼妓女有了身孕,这就不禁让人怀疑了,听盛长栒这么一说大家不由都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这个问题可待说清楚,若是你孙家有问题,我家姐姐也算是仁至义尽。如今你家秀才做出如此这般不要脸的事情,一不顾孙家血脉一意孤行,要认下一个野种。后不顾纲常人伦逼休良家,我姐姐劝阻一二,你孙秀才非打即骂,如此行事恐怕也只配我家姐姐一封状纸告到县衙去,由知县大人判两家义绝。”反客为主,众人皆是大惊失色的看着盛长栒,这休妻和离怎么就变成义绝了?此事若是闹到县衙两败俱伤,对盛家也是没有好处的。 维大伯母心惊胆战,慌忙拉扯,盛长栒却镇定自若,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各位贤达耆老!我姐姐嫁入孙家三年,未曾诞下一儿半女。姐姐贤良淑德,为他孙家纳妾二十有三,可无一女子怀孕。这秀才老爷嫌弃家中妻妾索然无味,便去那烟花之地寻欢作乐,不思进取的同时有辱斯文、愧对先贤尚不罢休。”盛长栒拱手对天,他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将这孙家秀才贬得一无是处,让他声名狼藉。 “那青楼妓女有孕之后,更是扬言要将这妓女纳入门中,我盛家祖训,绝不可迎青楼贱籍女子进门,更何况互称姐妹?我姐姐好言相劝,这秀才却对她拳脚相加,大家来看看,来评评理……我姐姐一不愿违背祖训,此乃孝心,二不愿孙秀才被人蒙骗时常规劝,此乃贤妻,三不愿其玩物丧志留恋烟花荒废前程,此乃贤妇。如此种种皆为事实大家有目共睹,秀才不知珍惜,还想休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大家也都看到了,为一青楼妓女逼休良家,我盛家不过是为孙家子嗣多说了两句,这秀才就对我家姐姐大打出手,如此禽兽不如的行径,我盛家今日也不怕丢人现眼。与其被休不如就拼个鱼死网破,拿着这一张籍契告到府衙去,让这全县的贤达耆老都来看看,还我家一个公道。”盛长栒滔滔不绝,说的那个义正词严。随后甩着手里的籍契单子,就要喊人过来去府衙递状纸。 “栒哥儿说的没错,孙秀才你身有功名却留恋于烟花之地。纳妓为妾败坏斯文,好的很,各位贤达耆老请看看这张籍契单子吧,孰是孰非孰对孰错,人心自有公道啊!”盛家老太太见状也是拍案而起 “勿言你拿着这张籍契即刻就去府衙递状纸,我到要看看闹僵开来是我盛家没脸做人,还是你孙家斯文扫地。大不了两家一起死,若得府衙一纸判决,我不信汴京学政还会保你功名?孙秀才如此种种咱们公堂上见……”盛长栒说着勿言非常识趣的赶忙躬身走了出来,接过籍契单子就要出门。孙母立马急了:“不可!不可!我儿可是秀才,你们不能这么做……”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伸手去拦,勿言被孙母拦下,其实压根就没想走,不然凭她一个妇孺怎么可能拦住勿言。见小厮停住了脚步,孙女这才又赶忙回到孙秀才身边说道:“志高……志高……你倒是说句话呀,可不能让他们去府衙。你不能因为这么一个狐媚子,把自己的功名都丢了呀。再说……再说他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个花娘……”孙母一边说一边摇着孙秀才一边说道。 “母亲你说什么胡话?怎么连你也……”孙某本就没有什么文化,听盛长栒一番言辞说的那是慷慨激昂,有理有据。不免也怀疑起了花娘肚中之子,若当真不是孙家血脉,那自己的儿子岂不是被人戴了绿帽子? 孙秀才被气的从地上立马跳了起来,扶着前额只觉得头疼。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承认自己有问题,更不会承认花娘腹中之子有问题。可盛长栒一番言辞终究是说的他也没了底气,思忖了片刻看看盛长栒再看看勿言手上的籍契单子,一咬牙一跺脚终于妥协说道:“和离就和离……” 第157章 还治其身 见孙秀才终于吐了口,盛家大房老太太和大伯父大伯母等人不由松了一口气,刚想说话却被盛长栒抢了先:“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谁要和你家和离装门面?你家算什么东西也配?你们孙家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只配我家告到府衙、上报学政。”这反转来的不要太快,形势立马反转,得了先机岂能这般轻易放过这孙家母子。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孙秀才立马急了,这要是真的上报府衙学政,自己还有什么前途?若这话说给盛长栒知道,盛长栒怕是要笑掉大牙。就算有秀才的功名傍身,这孙志高也没什么前途可言。不过这人啊贵在没有自知之明,不然盛长栒还怎么拿捏与他? “怎么就没有我说话的份了?这是盛家不是你孙家,看清楚了这是我嫡亲的堂姐姐。我在自家家里,我大伯父大伯母都还没说话,你又算哪根葱那根蒜?轮得着你在这里教训我?” “你殴打我家姐姐,满嘴喷粪的羞辱我们盛家,辱骂朝廷命官这笔账怎么算?你以为就这么算了?”盛长栒深知对于这种人无需跟他讲道理,你只要比他还无赖即可:“刚刚你说什么我可都还记得,去了府衙可还有一天大不敬的罪名在等着你呢,众目睽睽之下皆是人证。你问问你家族老是不是如此?”盛长栒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当真是欲加之罪直刺得孙家族老低头不语,随后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都是气急之言,做不得数。” “做不做得数,那要看知县老爷怎么说,律法怎么定,走咱们见官去!”盛长栒说着已经拉住了孙秀才的手 人生在世比的就是气势,以势压人、若是在站了理,无往不利。孙家众人在盛长栒有理有据的气势之下,顿感羞愧、气势弱了三分,有理也变的无理,更何况孙秀才的所作所为他们本就羞得无地自容。 盛长栒拉着孙秀才就要去见官,孙秀才顿时慌了神,一把扯下盛长栒拉着他的手说道:“那个要跟你去,我不去……”甩手的同时又耍起了无赖 看着孙秀才挣脱的手,指着他说道:“你去与不去很无所谓,没有被告的案子衙门又不是没办过?等会衙差上门押着秀才你的时候,正好让全县看看你孙秀才的体面。等衙门判了,学政撤了你的功名,咱们再见。” 说着抬腿就要出去,这时候孙母终于怕了,连忙拉着盛长栒开始攀起了关系:“大侄子……大侄子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至于此!不至于此!没必要赶尽杀绝的,你这大兄弟寒窗苦读,好不容易才考的功名,可不能说没就没了。他大兄弟……大兄弟咱们好歹还是一家人呀!” 刚刚的恶毒婆婆这会变了脸,事关孙秀才的切身利益,他们母子怎能不急。 “是啊……毕竟有亲,没必要做到对簿公堂惹人笑话。”周围的族老们也是窃窃私语的劝慰道,盛长栒见气氛差不多了这才见好就收。 “事情你们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两家的姻缘也有没必要了。既然你们不想对簿公堂让知县大人判个义绝,那我们就退一步,你们痛痛快快的签了这和离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挥了挥手也是无奈的说道 孙母想了想拉扯着孙秀才签字,孙秀才不情不愿的走过去,拿起笔来刚要落下,突然反应过来说道:“那这嫁妆财产呢?” 盛长栒看着孙秀才嫌弃的说道:“简直笑话,女子嫁妆乃是娘家私产,与你何干?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圣人先贤之言全都忘了不成?” “这……这怎么能同日而语?我……没有嫁妆财产我是断断不会签字的!” “我什么我?既然秀才不想签那咱们就去府衙,反正我盛家无所谓,大不了判个义绝,我家姐姐裹了头发上山当姑子去。至于你孙秀才,你也是读过书的,辱骂当朝命官,不敬官家这些个罪名判下来是个什么后果你可想清楚。别说功名,到时候你什么罪名自己想,如此正好我也出口恶气。” 孙家母亲这时候才在孙秀才的耳边小声的说道:“儿啊!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毕竟不是媳妇的亲弟弟,这些个名声脸面的与他无关,他自然不在乎。你瞧瞧盛家如今都不说话,摆明了就是听他的。若真上了衙门嫁妆别想不说,还要惹上官非。她这弟弟是状元,已经在汴京当了大官,知县大老爷是不会帮咱们的。真闹起来他们随便给你定个罪名就能治罪,签了吧除了嫁妆他们还送来了好些东西,那些个东西不在嫁妆单子上。等我儿考取功名当上了大官,咱们到时候在讨回公道……” 孙母总算是说了句人话,盛长栒毫不退让的看着孙秀才,这样的人你越退让他就越得寸进尺。不如一开始就反客为主,这时候再来谈条件,由不得他不答应。 “好!好的很……有辱斯文,简直是有辱斯文。”孙秀才一边恨的咬牙切齿,一边没有办法的在和离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他以为盛家后来送的那些个财产都不在嫁妆单子之上,却不知盛长栒几日之前就去府衙打点好了一切。 “我告诉你我不是怕了你,我这是读书人的气节……气节你知道吗?” 见孙秀才已经签字,盛长栒懒得跟他废话。淑兰姐姐在盛长栒鼓励的眼神中走到桌案前面,想了想狠狠地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画了押。 盛长栒见和离书已经签字画押,走上前去拿起来满意的看了又看,直接将一份收了起来。省的等会这孙秀才发起疯来误伤了众人,在毁了这签好的文书。收起来的同时将另一份和离书连同籍契单子,一同丢在了地上,就如同丢垃圾一般。孙秀才立马弯腰去捡,捡起来的同时依旧不忘骂骂咧咧的小声嘟囔。 “得既然和离两家便再无关系,就请孙家秀才收拾收拾尽早搬出现在的宅子,我盛家会派人清算里面的财产嫁妆,若是我盛家私产你一件也别想拿走。”盛长栒收起和离书的同时彻底翻了脸 “你说什么?凭什么?那宅子可不在嫁妆单子之上,是我孙家私产。”孙秀才闻言立马爆发,冲上来就想抓住盛长栒。可这和离书都签了,盛长栒岂会让他如愿。勿言一个侧身上前就挡在了盛长栒身前,推撞之下哪里是勿言的对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众人,就仿佛他才是受害者盛长栒他们合起伙欺负了他一般。 “你什么你?刚刚说的很清楚了,嫁妆是我盛家私产,一分一厘我盛家都要收回。你们现在住的宅子,那是我大伯母在我姐姐大婚之时置办的陪嫁,官府衙门契约凭证上写的清清楚楚,皆有据可查。两家既然没了关系秀才就快些离开,我盛家并不欢迎你。回去赶紧收拾收拾,我限你明日一早就给我滚出去。午时三刻一到我就派人收房,你若是还在里面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盛长栒说完的同时,将和离书递给了大伯母,并且示意他们赶紧离开回后宅去。盛家族老也在盛长栒的示意下起身离开,见众人起身都准备走了。盛长栒这才吩咐道:“长梧哥哥你是一家嫡长子烦劳你送客吧,我也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不相干的人在盛家闹事,就一顿乱棒打出去。出”盛长栒躬身行礼的同时,意有所指的看着孙家母子一眼转身走了。 “你们给我回来,刚刚的字是你骗我签的,做不得数……嫁妆单子上根本就没有房产……那是我孙家的财产……”还不等孙秀才叫喊,沈煜带来的护卫就走了进来。勿言拿着海口粗的棍棒凶狠狠的围住了孙志高,这就准备送客了。 “你们要干什么?还有王法吗?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在孙志高的叫喊声中下人们已经动手了,倒也没有打他。四个人上前抬着孙志高就走,孙母不明所以的跟在后面吵嚷叫喊,盛家宅院再怎么叫喊也是无用。 孙秀才就这么被护卫抬着扔了出去,周围的街坊见盛家大门扔出一个人来,不由都围了过来看起了热闹。这不是盛家的姑爷吗?众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孙母也被推搡着推了出来,盛长栒是极为记仇的人,盛家前去孙家谈判的管事被人赶了出来,如今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158章 江南来信 “栒弟你是没见,昨日他们带人前去收宅院的时候,那孙家母子的脸都绿了。那个老泼妇更是直言若敢收她家宅子,她就一头撞死在门前。当真是好不要脸,我就纳了闷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爹爹母亲置办的宅院怎么就成了她的?”这日一早盛长栒正在习字,明兰带着品兰就进了他的房间,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孙家母子的后续。 “还是你厉害!未卜先知、料事如神,知道就算咱们去收,那对母子也未必肯让。最后必定是撒泼打滚的难看,闹到最后又成了这扯皮的事情。弄不好咱们盛家还会在外人眼里,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头,里外都难做人。栒弟你让我父亲把宅子贱卖出去,卖给咱们这里的泼皮恶霸,那孙家母子自然有这些人整治收拾。他们有的是手段,也不用顾忌名声,我昨日还特意去瞧了热闹,当真是大快人心。” 盛长栒落笔收锋,这幅字他写得极其满意。他招了招手,唤来品兰姐姐过来:“姐姐你来瞧瞧。”说着,扬了扬头,让她看桌子上的那幅字写得如何。 “丧家之犬,贴切呀!”品兰看着桌子上的这幅字,一拍盛长栒的肩膀兴致勃勃地说道,“这说的不就是那孙秀才吗?你是没见昨日他和他那个母亲,被赶出来的场景。先是他那个母亲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叫唤。再就是那孙秀才,被人打的头破血流,对着一群恶霸直呼有辱斯文。还有他那个外室花娘,挺着个肚子喋喋不休的指着孙秀才咒骂当真是热闹。丧家之犬再贴切不过!” “正是!这便是我为孙秀才乔迁新居准备的贺礼,打算等会儿让勿言装裱了就给人送过去。”盛长栒放下毛笔拿起这幅字说到,如今孙秀才被赶了出来,他们现在身上还有些银钱,租住在了县里的一个小院内,环境自然是比不过之前三进三出的大宅。 “这么好的一幅字你送给他?那他还不给你撕了?可惜了!”品兰一边看一边摇头,直言可惜。 “撕不撕的在他,送不送的在我。”盛长栒别有深意地一笑,这幅字除了羞辱之外,还有两层深意。其一,孙秀才接下来只会越来越落魄,这字送过去,他若是撕了,将来食不果腹之时,知道自己撕的这幅字还值些个银钱,不知作何感想?他若不撕,杀人诛心这事可还没完,月余之后等汴京那边的公文一到,这孙秀才岂会善罢甘休?还有的闹呢,如此想着突然发现自己怕是等不到那时候就要回汴京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若闹事毕竟是个秀才,就维大伯父和大伯母那处事的态度,怕是应付不来这般的泼皮。灵机一动不如将钱文豪留在宥阳老家,让他拓展拓展合作的同时,顺便料理料理孙家的事情。等此件事了祖母和姐姐明兰回汴京的时候在一同跟着回来,护卫自家姐姐祖母的同时,说不定还有意外之喜。正想着就听到有人叫自己…… “谨怀……谨怀……”只见沈煜沈公子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今天早上刚刚收到的密信。进屋的同时看到了明兰品兰二人,明显一愣随后立马将信收了起来,颇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原来二位姑娘也在,沈煜失礼了。”小王爷说着抬手行礼的同时,给盛长栒使了个眼色,看他的样子想来是有急事。 品兰见沈家公子也来了,一脸高兴正愁没人说孙家母子的事情。这两日品兰是逢人就说,可能是因为太高兴的缘故。自家姐姐终于从那虎狼窝里脱身出来,自然兴奋的有些过了头。更何况那孙家母子坏事做绝,眼下也得了报应,当真是大快人心。看见沈家公子进来,立马说到:“我正和栒弟弟在说那孙家秀才的事……” 姐姐明兰倒是极为有眼色,见沈家公子匆匆而来,刚刚手里还拿着一封信。看到自己和品兰之后便将信藏了起来,知道他八成是找自家弟弟有重要的事,于是拉了拉品兰让她住了嘴。之前已经大概套出了沈公子的身份,知道他不简单非富即贵,能让他如此紧张的事情想来非常重要。如今见他们似乎有要事要说,明兰也不是不懂事耽误自家弟弟前程之人。打了个岔拉着品兰就走,临走之前还别有深意的看了盛长栒和沈煜一眼。 “还好我机灵没被发现!”沈煜见二人走了,望着两人的背影这才拍着胸脯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说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盛长栒那个姐姐很不简单,隐隐约约间小王爷竟然有几分怕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何。 盛长栒原本已经捏住密信的手,因为沈煜的这一句话,足足愣了几秒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真的假的?懿王世子也就是赵煜的哥哥赵禹,那可是个心眼比他还多,老谋深算的家伙。若说他的弟弟能这般单纯他可不信,不过眼下也由不得他不信,这小王爷确实是有几分单纯和傻气在身上的。自家姐姐刚刚地神情,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八成是看出了什么。看来回汴京之后怕是不那么容易瞒得住她,捏着密信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打开密信快速地浏览起来,密信上面是顾千帆南下江南后的所有行踪消息。这钱塘可当真热闹,顾千帆刚一到江南就在暗中调查起了王邈遗物,遵循雷敬的命令明面上调查收集销毁证据,暗地里将查到的东西带回汴京不知所图。拿着从汴京带来的蛛丝马迹、几经辗转,还真就被他得知了两浙路转运判官杨知远无意间收藏了夜宴图,这图曾是王邈生前最爱,曾一掷千金买来挂在家里。王邈自缢身亡后王家被抄,此图不翼而飞从此下落不明,从王家流落出来的东西来看,这手书藏在此图的可能性最大。 不管真假顾千帆都要将抄家遗落之物全部找到,带回汴京交给雷敬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如此一来就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等他刚有些眉目,就有人抢先他一步毁灭证据。看来邕王还是不信雷敬,一面让皇城司雷敬帮他做事,另一面又暗中派出死士盯着皇城司。顾千帆这一路坎坷,已经经历了好几拨人马无数次的暗杀,兖王显然也派出了死士盯着皇城司,想要抢夺证据送呈官家。若是兖王拿到邕王谋害太子的实证,这个节骨眼上他就有了逆风翻盘的筹码。 盛长栒看完当前的局势,将密信放下对着赵小王爷问道:“顾千帆现下何处?” “杨知远满门被灭,对外宣称是海盗所为。顾千帆受命皇城司此番南下明面上是隐匿身份实为暗访,如此一来钱塘知县就装作不知其身份,又因杨府被灭当晚其出现在杨府,如此一来顾千帆被认定为凶手发了海捕文书。如今几波人马都在找顾千帆,除了官府衙役兖王邕王的死士,包括皇城司内部的人也都在找他。我们的人一直暗中跟随,他如今正藏在我们事先准备好的回汴京的货船上。如今正一路北上不日就回途径咱们这里。” 第159章 登船回京 “如此说来,我回汴京的时机或已到。”盛长栒看着赵小王爷,思忖片刻后说道,“不知他伤势如何,可还查到别的什么?” 赵小王爷摇了摇头,“我兄长让我转告你,咱们派去的人不敢跟得太紧,既怕暴露行踪,又恐被邕王、兖王的人察觉,故而根本不知顾千帆是否还查到了别的什么。不过,兖王、邕王两批死士跟得如此之紧,想必是查到了其他证据。这兖王当真手眼通天,钱塘知县郑青田早已是他的心腹,如今更是用银钱财帛收买江南各府道官员,意在捉拿顾千帆找出实证,使其无法活着离开江南。不过奇怪的是,邕王的人马不但不帮顾千帆,反而也在追杀他。他不是受命于雷敬,意帮邕王销毁证据吗?” “如此说来,倒也不足为奇。顾千帆如今是众矢之的,邕王本意就在毁灭证据,人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人若是死了正好毁尸灭迹一了百了,就如同杨知远一家被灭一般。如今最后的证据众人皆知在顾千帆手中,邕王那么多疑的人,眼下又能信得过谁?杀人灭口惯用伎俩,只有死人才最不会开口,最容易保守秘密。更何况皇城司司公雷敬,究竟是人是鬼还真不好说,我若是邕王我也不信。如今汴京大位未定,雷敬圆滑一世,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轻易站队?他派出顾千帆只看其没有就地销毁证据,就可知他的狡猾。顾千帆一路躲避追杀想将证据带回汴京,究竟是因为雷敬,还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也不得而知。如今局势混乱,那东西现在就是各方的筹码,不论是拿到邕王还是兖王乃至官家面前,都是大功一件。”盛长栒说着,目光幽幽地看向赵小王爷。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我听着都乱,你和我兄长也不嫌烦。要我说我父亲如今承嗣懿王爵位就挺好的,我们待在禹州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尔虞我诈。”赵小王爷听着心烦,摆了摆手不愿意再听,只觉头疼。 “小王爷心性洒脱固然是好,可身为太祖后嗣这场风波恐不能幸免。更何况你父王自小就养在宫里,如若不是后来太子降世,先下懿王早已是陛下皇嗣。有这般在陛下跟前长大的情分在,将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幸免。如今也不过是因为早已继承懿王爵位又远在禹州不在汴京,这才平安无事不是热门人选。可终究是曾被官家议储之人,对于下一任帝王而言早晚是个隐患,你父兄就是知道如此才会在太子突然薨逝后就开始准备。看眼下这个情形咱们还要帮着些邕王才好,兖王要是拿到实证呈报官家岂非一切都完了?” “我就不明白他拿到实证呈报官家有什么不好?”赵小王爷不忿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的同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从小习武不像他大哥心思重,又有父母兄长护着也没那多心眼。遇事喜欢直来直去,又是天潢贵胄凡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就完了。 “眼下这情形,若兖王拿了实证呈报官家,邕王一定被废,全家老小肯定都要陪葬。兖王本就权倾朝野更胜一筹,那个时候若没人压制与他,官家只要对他稍有不满你父亲便会首当其冲被官家拿来与他制衡。那个时候你全家老小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进无根基比不过兖王势大,退无可退只能是坐等清算。” “可就算邕王兖王登基,他也不一定会赶尽杀绝呀?我父兄常年在禹州毫无威胁,他怎么会清算我们?”赵小王爷不解的问道 “那你就要回去问问懿王殿下了,当年陛下无子从宗室宗亲中接了几个进宫抚养。那时候陛下还年轻也没个什么名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陛下这是未雨绸缪。若以后当真没有孩子那这些个宗室宗亲之子就是皇嗣,后来就当所有人都认为陛下再也不可能有亲子的时候,太子降世。之后所有的宗室宗亲之子都被送出了宫,归还给了各自的本家。邕王兖王和你父亲说起来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咱们不得而知。你若是想知道回去问你父兄,这些也是你兄长说与我听的。”盛长栒将陈年旧事告知了赵小王爷,这也是当年他与懿王世子达成合作的时候,懿王世子赵禹告诉他的。 那对父子比他厉害,隐忍多年只待来日,未雨绸缪找上了盛长栒。与其说当年是盛长栒无意救了懿王世子,盛长栒更愿意相信是懿王世子选中了他。不过都不重要,他要的是位极人臣贵不可言,不用在屈居盛家后宅的一方天地,命不由己护不住身边想护之人。懿王父子要保全自身谋求大位,多年相处两方早已是利益共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兄长怎么什么都与你说?究竟我是他嫡亲的弟弟还是你啊?我父亲也是时常向着你,我就不明白了,若不是我母亲也对你很好。我都怀疑你是我父亲与外室所生的私生子,流落在外养在了盛家。”狐疑的眼神赵小王爷上下打量着盛长栒,有时候他真不觉得他是亲生的。 码头之上,维大伯父和长梧哥哥亲自送盛长栒登船回汴京,此番离别,依依不舍。如今已是深秋,天气不佳,盛家祖母和姐姐明兰等一干女眷便没有前来。再说了,盛长栒是因接到朝廷公文有事要回汴京,先行一步并非要去干嘛,自然无需大张旗鼓,人人都来相送。 钱文豪和沈煜被盛长栒借口有商贾之事要处理,留在了盛家托维大伯父照看。维大伯父自从知道钱文豪是皇商,做着宫里大内的买卖,那是喜不自胜。盛长栒更是在中间牵线搭桥,示意维大伯父钱家愿意和盛家合作。 盛长栒带着维大伯父送的众多礼物,登上了眼前这艘回汴京的大船。这船自然也是钱家的商船,刚刚从钱塘采办货物回汴京,恰巧途经此地。上船的时候,船夫还不动声色地冲盛长栒点了点头,这船夫便是懿王豢养的暗卫,跟着顾千帆一路下了江南。而今,顾千帆、赵盼儿以及孙三娘就在船上。 第160章 官军检查 站在甲板之上,盛长栒与众人挥手告别,船离岸边越来越远,此回汴京,恐怕是另一番景象。 明知顾千帆就在船上,盛长栒却依旧不为所动,装作若无其事。若要让顾千帆相信这是巧合,就不能操之过急。皇城司使顾千帆号称活阎罗,他可不是好惹的主。心思缜密且多疑多思,要想不被他看出破绽自然要演的真切。 另一边孙三娘被休,儿子也伤了她的心,生无可恋之下投河自尽。机缘巧合抱着一棵断树,被赵盼儿半路所救。如今三人躲在大船的货仓中,孙三娘大悲大喜又受了风寒病情加重,今早醒来就得了失魂之症。顾千帆的伤势也不见好,有恶化的迹象二人都需要寻医问药。 刚刚大船靠岸,赵盼儿就在暗中观察,本想看看能否借机上岸找个医馆为二人诊治一番。不曾想大船靠岸后,码头上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的人和护卫。远远瞧着还有官府衙门的人在,只见一青衣长衫的男子,在众人的恭维中,带着几大箱东西和一个仆从登船。 岸边更是围满了来送他的人,看这男子的身份穿着,应当不是普通人。因为一路被官府衙门追查,赵盼儿也知道如今他们都在找顾千帆的人影。看到码头上来送盛长栒的知县大人,大人出行更是带了三班衙役,如此阵仗吓得赵盼儿顾千帆他们根本不敢露头。 再加上船老大过来叮嘱,让他们三人躲好。如今这船的东家好友登船,要借着这艘货船回汴京,若让东家知道他们私底下还干着偷运的营生,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三人躲在货仓如今更是连头都不敢露,赵盼儿看着昏迷不醒的孙三娘不由急得团团转。 “脉象很平稳,不像是有暗伤,倒像是大悲大喜之后的骤然失魂之症。得尽快找大夫,不然就算活下来也是个痴呆。”顾千帆懂些医术,看孙三娘如今昏迷不醒替她把脉后说道。 “那我找船老大,叫他靠岸带她下船。”赵盼儿说着就要去找人,顾千帆却一把拉住了她。 “你刚不是说有人上船,来头不小?咱们刚没下船,这会子恐船老大做不得主。贸然找过去不知身份,恐有危险。”顾千帆拉着赵盼儿有些顾虑的说道,皇城司使这点警惕性还是有的。 “那怎么办?三娘如今这副模样恐不能在拖,若是……” 就在二人说话的功夫,大船行驶在江中被两岸巡查营拦了下来。官军坐着小船登船检查,船老大立马上前回话。 “官爷!诸位官爷!我们这是去汴京的货船,运的都是货物,不知道各位官爷有何贵干?” 赵盼儿和顾千帆听着外面甲板上的动静,不由都紧张了起来。来不及再说什么,眼下先看看外面的情况再说。躲在船舱后面相互对视,若官军搜船无论如何他们也是藏不住的。 “要不我现在跳船吧?你们两个妇孺,就算被搜出来也没事。大不了就实话实说,说去汴京投靠亲友,收买了船老大。你们又没犯事,他们不会把你们如何。”顾千帆小声的说道 “不可!你的伤口刚刚缝合,你这般跳下去伤口开裂。更何况如今船在中央,离岸边甚远,你受着伤无论如何也游不过去,你不要命了?”赵盼儿紧张的说道,她也是好心,毕竟顾千帆几次三番帮了自己。 “那也总好过被搜出来,连累了你们!”顾千帆观察着甲板上的情况 “你带着三娘躲好,我自有办法。”赵盼儿说着只能冒险一试了:“等会官军来搜,我就出去闹出些动静来,将他们引开。刚刚登船的公子看起来有些身份,不晓得他能否帮我们渡过难关。就算不行,我等会闹出些动静,你带着三娘随机应变,他们拿了我应该不会在仔细搜查。”赵盼儿最后决定赌一把,不然被搜出来,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自己被抓还不要紧,只要顾千帆没被搜出来,这群军士就不能把她怎样。可若是为了自己,看着顾千帆送死,她也是做不到的。 “如今流寇匪徒猖獗,钱塘县逃出来一伙贼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两浙转运判官杨知远杨大人全家被灭,就是这伙贼人所为。如今海捕文书已经传达各处,我等严查进出船只谨防贼人逃窜,不管是谁给我搜。”为首的官军一声令下,官兵军士们立马开始搜船。 搜到货仓的时候赵盼儿让顾千帆带着三娘赶紧藏好,自己则是藏在另一边随时准备引走这群官军。眼看着官军越来越近,赵盼儿借机夺门而出,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动静。官军见有人逃窜立马上前追捕,没跑两步赵盼儿在甲板上最终被官军擒获。 为首的军士上下打量着她“小娘子长得不错,跑什么啊?”说着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说完看着船老大问道“你不是说只有货物吗?这是什么人?” 赵盼儿也是倔强梗着脖子看着这军士“没跑什么,小女子看到有人搜查,还以为是遇到了流匪海盗。” “这船舱中就你一人?不会还藏着别人吧?”军士怀疑的目光审视着赵盼儿,一个眼神命令手下的军士再去搜查。 赵盼儿看似镇定,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这群军士若是在进去仔细搜查,一定会发现躲在暗处的顾千帆和孙三娘。 就在这时盛长栒带着勿言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看着眼前的场景询问道“不是告诉你们本公子要休息,不许打扰吗?吵嚷什么?” 盛长栒的出现打断军士们继续的搜查,首领的军士看着突然出现的盛长栒,一把抓过船老大问道:“你这不是运货物的商船吗?到底藏了多少人?” 船老大连连告罪:“这位军爷有所不知,这是我东家的朋友,半路在宥阳上船,顺道回汴京的。” “好大的官威啊!”盛长栒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一副被人打扰了好梦的模样。“不知军爷何事?我等一路北上回汴京的,不知犯了那条王法?”盛长栒来到近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官爷,再看看已经被抓住的赵盼儿问道。 “哦?”军爷疑惑的看着盛长栒,见他穿着不凡不似寻常商贾,又听闻他是回汴京的,不由客气了几分说道:“这位公子不知是什么人?可认识这女子?” 盛长栒正疑惑的看着赵盼儿,赵盼儿反应很快抢先一步说道:“公子,您不是吩咐奴婢前去烧水沏茶的吗?可这货船哪有什么好茶,我刚想去货仓找找,这几位军爷就冲了进来。” 赵盼儿趁机赶忙摆脱了军士,走上前来殷切的拉着盛长栒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这个公子,若让那伙军士进去搜查,顾千帆无处可藏免不了一场恶战。如今他受了伤,三娘和自己都会被牵连。 赵盼儿拉着盛长栒的胳膊,眼神里皆是祈求的神色。盛长栒看了一眼赵盼儿,装的那也是有模有样,先是一愣随后一把将赵盼儿拉到身后“啊对!让你沏茶怎么半天都见不到人影?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训斥之后这才对着这军爷说道“自然认识,这是我家丫鬟。” 指了指身后的赵盼儿,赵盼儿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明白眼前的公子为何要帮自己,不过无所谓只要能帮自己渡过难关,丫鬟就丫鬟吧。 军士依旧是半信半疑:“我们怀疑你们私藏流匪和海盗勾结,如今要将船只暂扣进去搜查,尔等快快散开不要妨碍公务。” 军士说着就要命人再次进去搜查,赵盼儿反应也是迅速:“公子这货仓里都是您此次江南,给老爷夫人采买的贵重物品,若是被这群笨手笨脚的军士们给弄坏了可怎么好?”赵盼儿一边说一边看着盛长栒,她在赌赌盛长栒会在帮她一次。眼前的男子若是聪明,就该明白如今他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刚帮了自己一次就脱不了嫌疑。 第161章 帮助赵盼儿 盛长栒狐疑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赵盼儿,赵盼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刚刚表现的过于急切了。这不就是等同于告诉别人货仓里有问题吗?眼前这位公子和自己萍水相逢,刚刚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美貌这才出手相救,可如今明知道货仓有问题,可还会帮自己? 心里打鼓的同时,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这公子既然已经猜到了,不如坦然面对:“公子你说呢?”赵盼儿也是大胆,语气言辞竟有了几分威胁之意。面上带着盈盈笑意,眼神里的凶狠胁迫肉眼可见。 “我家丫鬟说的没错,这货仓里的确都是贵重之物,若是弄坏了你们可还赔得起?”盛长栒只觉得有意思的同时,扭过头来看着这军士说道。 “简直笑话,难不成你还想和朝廷作对?”为首的军士闻言一把长刀就横在了盛长栒面前,盛长栒慌乱的退后两步,还不等他说话,一旁的勿言立马冲上前来,护在盛长栒身前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我家大人无礼?” 勿言的称呼也特意从公子变成了大人,其意思不言而喻,就是为了告诉众人盛长栒的身份。 “大人?”为首的军士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个称呼的变化,寻常百姓可不敢如此自称,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几人问道。 “我家大人乃是从五品枢密院都承旨,金科头榜的状元郎。得陛下首肯,特许其回乡祭祖。如今朝中有急事相召,这才借了乡绅货船回京。尔等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家大人面前动刀?”勿言厉声喝道,扫视着在场的军士,气势上丝毫不怯。 赵盼儿闻言更是愣愣的看着盛长栒,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听到了状元二字。欧阳旭是金科探花,那小厮刚刚说什么?眼前这青衣长衫的男子竟然是金科状元?同榜进士,又同上金榜,那他们必定认识,欧阳的事情他肯定知道。强压下这会就想上前问个明白的急切心情,忍了又忍紧张的捏着衣袖。 军士还是怀疑的看着眼前的几人,直到勿言将名帖和路引递上。军士将信将疑的接了过去,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立马收刀的同时开始训斥起下属。 “瞎了你们的狗眼,连状元郎盛大人都不认识。”叫骂的同时毕恭毕敬的将名帖和路引递回“原来是金科状元郎盛大人,大人回乡原是喜事。只因贼人出没惊扰了大人,属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连连低头哈腰的道歉赔不是,更是将一切罪责推到了海盗流匪的身上。 这人的面孔当真是一会一变,刚刚还颐指气使这会就变了脸,更是指桑骂槐的训斥下属,借机让盛长栒消气。 “不必如此,你也是职责所在难免的事,不知者无罪。更何况如今流匪海盗横行,这两岸百姓的安全还要仰仗各位。”盛长栒倒也没有仗势压人,混迹官场主打的就是一个圆滑老道。 “大人过誉了!”军士低眉顺目这会子更是极尽谄媚,枢密院主管全国军政,这枢密院都承旨更是官家近前,他们这些个军士可开罪不起。 “既是职责所在,阁下也不妨一视同仁。这搜查了一半到成了我的不是,往后若出了什么差错我也难辞其咎。请吧!我如今回京因为时间紧,故而就带了一个丫鬟和一个仆从,如今全在这里了。既然货仓还没搜完,不妨再去瞅瞅?也省的日后出了什么差错我说不清楚,查完就尽快放行,官家急召不敢耽误。” 盛长栒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军士直呼不敢。在盛长栒的坚持下,这才亲自进了货仓查看。一眼扫过去货仓内都是货物,并无异常。盛长栒在一旁陪同威慑不小,军士也不敢查的太细,见没有异常也就收兵放行了。 看着巡查营的官军离开,盛长栒这才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船老大。船老大也是个机灵之人,看着盛长栒盯着他的目光,立马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啊!小人上有六十岁老母,下有妻儿老小一大家子人要养。就靠着给东家跑跑货运,来往汴京和江南等地,赚些个散碎银子谋生。偶尔……偶尔也收些银钱,顺便带几个散客。他们都钱塘的百姓去汴京投亲靠友,不是坏人……”船老大说着声音也是越来越小,一边说一边看着盛长栒的脸色,生怕因其丢了饭碗的模样。 看着船老大卑躬屈膝的模样,赵盼儿很是过意不去:“行了你也别难为他了,是我花钱上的船,让他带我北上汴京的。” “姑娘倒是很有胆色,只是不知这货仓里究竟藏了什么人?不会真是海贼流寇的余孽吧?”盛长栒明知故问,先下是想办法取得顾千帆和赵盼儿的信任,看看顾千帆手里究竟有何证据。保护顾千帆探听虚实的同时,也要想办法帮邕王毁去证据,不能让兖王占据上风。 “这你别管,总之不是坏人就对了。”赵盼儿看着盛长栒,知道顾千帆的身份不能暴露,这人既然也是汴京来的,谁知道是人是鬼是好是坏,赵盼儿眼下对盛长栒还是充满了戒备。 “行吧!既然姑娘不愿告知,在下也不想趟这趟浑水。等会路过镇江的时候,姑娘带着你的朋友就下船去吧。”盛长栒说着就要往回走,刚走了没两步赵盼儿却主动跟了上来。 盛长栒嘴角微微上扬,他就知道一旦赵盼儿得知他金科状元的身份,必然会刻意上前来套近乎。她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欧阳旭的事情,德叔去了钱塘送信她是不信的,怀揣着对欧阳旭的希望这才准备去汴京寻夫。自己身为状元,和欧阳旭更是同榜,自己自然认识并且知道欧阳旭的事情。 见赵盼儿跟着自己来到了船舱门口,她扭捏着辗转反侧了几回都不知如何开口,看她这模样当真不像刚刚那般洒脱。 “怎么?”盛长栒终是看不下去了,扭头看着赵盼儿问道:“姑娘还有何事?” “你是金科状元?”赵盼儿试探性的再次问道 “自然!如假包换,你不信?”盛长栒也没有多言看着她,文官清流状元自然要有状元该有的仪态和清高。 “那你认识欧阳旭吗?钱塘人士?”赵盼儿见盛长栒回她,又小心翼翼的打算一点点套话。 盛长栒这次没有着急回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后这才说道:“同榜进士,官家钦点怎么会不认识?欧阳旭金科探花,你是他什么人?”疑惑的看着赵盼儿,眼神里也满是防备。 “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此去汴京就是为了找他。”赵盼儿突闻欧阳旭的事情,高兴的立马说道,惊喜之余仿佛早已忘记了德叔之言。也许她从心底里是不相信的,在她眼里那不过是下人自作主张而已。 “未婚妻?”盛长栒装的可真像,眉头紧锁的看着赵盼儿,上下打量她的同时眼中的疑惑更深。 第162章 欲言又止 盛长栒眼里的疑惑尽数落在了赵盼儿眼中,她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僵硬起来。那眼神那表情意味着什么,赵盼儿心里其实很清楚。可她就是不愿意相信,自欺欺人罢了。 “你不信?”赵盼儿强撑着,收起了笑容倔强的看着盛长栒。 “那倒……也没有,不过……只是惊讶……欧阳兄竟然有未婚妻。”盛长栒的欲言又止,赵盼儿全都看在眼中,她其实已经猜出来盛长栒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了,可她偏偏就是要问出来。 “他不能有未婚妻吗?”这恐怕是赵盼儿最后的倔强了,别过头去起伏的胸口明显已经有了怒气。 “倒也不是,只是他从未提起过,而且……”盛长栒话还没说完,赵盼儿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用袖口在脸上胡乱的抹着,看那样子显然是哭了。只见赵盼儿走的越来越快,不顾盛长栒的呼喊往货仓而去。 盛长栒无奈的在后面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里皆是怜惜欣赏之色,这确实是一个倔强的姑娘。摇了摇头直言可惜,这欧阳旭也当真是眼瞎心盲,这样的姑娘说抛弃就抛弃。盛长栒心如止水对人家姑娘并没有什么想法,他深知这世道女子的不易,单纯的心存怜悯仅此而已。 赵盼儿来到了没人的地方,眼泪夺眶而出。捂着嘴强忍着不让别人看自己笑话,那新科状元的反应恰好验证了德叔所言非虚。而且聪慧如她从盛长栒的反应来看,更是猜出了一个德叔没有言明的真相,那就是欧阳旭如今在汴京怕是有了新欢,而且那人非富即贵不然那状元郎也不会欲言又止。 哭了好半天,眼睛都肿了,这才擦干眼泪进了货仓。日子总还要过下去,她不见到欧阳旭,不听他亲口说出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怎么才回来?怎么还哭了?被人欺负了?”刚进去顾千帆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吓了赵盼儿一跳。顾千帆见赵盼儿眼睛肿着,还以为她被人欺负了。好歹也是因为帮助自己,若当真如此,不宰了那人他活阎罗的名号以后还怎么混? “没有!甲板上风大,吹的。”赵盼儿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不堪。 “对了三娘怎么样了?”赵盼儿被顾千帆盯着难受,随便找了个借口跑过去查看起了孙三娘。 “还是老样子,要尽快上岸去找大夫。”顾千帆见赵盼儿不愿多提,也就没有再问。刚刚外面夹板上的事情他虽没有全部听见,但隐隐约约也知道了一些。 听见了这船上半路上来的那个家伙,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新科状元本就极具盛名,即便他不是皇城司使也都听说了。那是汴京积英巷盛家的一个庶子叫盛长栒。他的父亲也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小官。今年盛家在汴京风头无两,一门双子谁人不知?幼子今年高中也不知走的什么狗屎运,被官家破格提拔授官从五品枢密院都承旨,之后更是攀附了英国公府的高枝,如今怕是已经做了英国公府的东床快婿。离京数月查案的顾千帆,对这些事情自然知之甚少,算算日子他还以为盛长栒此时应该已经和英国公府张家的女儿完婚了。 不怪顾千帆对盛长栒抱有敌意,在他眼里高中之后攀附高门,他和他那个抛妻弃子的父亲,简直就是一丘之貉。顾千帆曾经也是两榜进士文官清流,只因为他的外祖家受其牵连并不受重用。更因其亲生父亲虽为首辅,但却已经另娶高门贵女为妻,并不能相认父子关系也不和睦。 父亲曾是上门女婿,在其高中之后便抛弃了他和他的母亲,顾千帆高中之后一直憋着一口气。企图为身生母亲挣得诰命,以此全了孝道可以让自己那被抛弃的母亲,光明正大的进顾家祖坟。但因为外祖家的牵连不被重用,所以他放弃了原本文官清流入翰林的机会,进了皇城司做起了这人人唾弃的朝廷鹰犬。 此次南下查案,受雷敬摆布九死一生,也是为了立功受奖升任五品。于此而言他就可以靠着功劳,请封其母完成心愿。 就在这时盛长栒跟着进入了货仓,刚一进来顾千帆就有所察觉,一记手刀迎面劈下。盛长栒自然有所察觉,以他的身手若是想躲避自然也躲得过去,可他不能!顾千帆毕竟是皇城司探事司的司使,官家的耳目雷敬的手下,状元郎会武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而且盛长栒心里笃定,顾千帆不敢真的将他怎样。果不其然一记手刀在他面门处停了下来,盛长栒紧闭双眼向后躲闪。顾千帆看着盛长栒的眼神充满了防备,这一下便是教训。不愧是汴京人人都怕的活阎罗,只这眼神就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住的。 “你干嘛?人家刚刚好歹也帮了咱们。”赵盼儿说着走了过来,训斥的同时抓着顾千帆的胳膊拉了下来。白了一眼顾千帆的同时,这才对着盛长栒说道。 “不知盛大人还有何事?”赵盼儿见盛长栒进来,训斥完顾千帆后还是很客气的对着盛长栒行了礼。赵盼儿这会显然已经恢复了理智,知道盛长栒毕竟是朝廷命官,不是自己这等民妇可以开罪的对象。 “我只是过来看看,这位是?”盛长栒好奇的目光看向了顾千帆,犹豫片刻后喊出了顾千帆的大名。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如果此时说不认识对方,那岂不是太过牵强了? “顾千帆……” “哦!我们认识吗?”看着眼前的男子竟然认识自己,这让顾千帆感到有些诧异。要知道,他可是皇城司探事司的指挥使,平时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他们这些人的身份,在朝堂之上也是相对保密的存在。更何况此次他还是秘密微服私访,如今对外的身份又被钱塘知县污蔑成土匪海贼,这个状元郎怎么会认识自己呢?顾千帆早就忘了偏殿拿人的事情。 “皇城司探事司指挥使,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日您闯进偏殿的时候,可是抓走了不少人呐。当时在场的同僚们无一不是心惊胆战、记忆犹新啊。”盛长栒盯着顾千帆,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缓慢而又嘲讽地说道。 顾千帆听后,挺直了身子,一脸傲慢地反驳道:“哼,那又怎样?职责所在,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又有何怕?” 盛长栒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告示,在顾千帆面前晃了晃,戏谑地说道:“哟呵,顾指挥使这又是在执行什么机密任务啊?这差当的,倒成了被通缉的海贼。” 顾千帆瞪了盛长栒一眼,冷漠地回应道:“我做何事无需向你汇报,状元郎还是少管闲事为妙。稍后我们便在镇江下船,绝不会牵连到你。”说完,他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会盛长栒。 赵盼儿为难的看着二人,这两人既然从前认识,可这语气怎么感觉不善啊?盛长栒并不在意顾千帆之言和他的态度,也不看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在看到孙三娘的时候,这才又张口问道:“她怎么了?”说话的同时手腕已经搭到了孙三娘的脉搏上 “你还会医?”赵盼儿惊奇的问道,这人不是状元吗? “略懂!略懂!闲暇无趣的时候看过几本医书消遣而已” 第163章 几经游说 “消遣?那你倒是看出了什么?”顾千帆嘴角不屑地扯了扯,心中暗道,这人可真能装,盛长栒的话他根本不信。文官清流怎么可能去看医书,更何况还是状元? “她是经历了什么打击吗?”盛长栒放下搭在孙三娘脉搏上的手,轻声问道,见赵盼儿和顾千帆都不说话,这才又继续说道:“以她现在的情形怕是撑不到镇江府,此处离暨阳很近,不如在那里靠岸如何?”盛长栒说着,询问的眼神看向了赵盼儿,根本不理会顾千帆狐疑的目光。 “你愿意让船老大在中途停船靠岸?”赵盼儿欣喜的目光惊喜地看着盛长栒,盛长栒紧蹙眉头说道:“人命关天,不靠岸难不成见死不救?”这船自然不能到镇江府,顾千帆手里究竟有何证据还不清楚。若是让他带着这些证据顺利的回到汴京,局势恐不受控制。 另一边钱塘县衙的内衙里,钱塘县令郑青田郑大人刚把手里的密信搓成一团。看着被揉得稀碎的纸条,这才把目光放在了他面前一叠又一叠的金银之上。 “这份送到两岸巡查营的指挥使手里,暨阳县的这份你亲自送过去,一旦田知县他们抓到了那皇城司指挥,就立马把他押解回来。” “是,卑职马上去办,只是田知县、王知州他们……真的敢得罪皇城司吗?”郑大人的属下不确定地问道,那毕竟是官家耳目。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眼下这样的局势,可不止是钱这么简单。这会不出力也歹出力,全力相帮他们别无选择。”郑青田看着一桌子的金银,拿起一块把玩着说道,说完,他深邃的目光看着满桌子的银白之物,将手上的金子扔在了托盘里,语气肯定地说道。 船刚靠岸,码头上便站满了来往巡查的军士。戒备如此森严,顾千帆一行想要混进暨阳县,恐怕比登天还难。 顾千帆看着码头上巡视检查的士兵,无奈地捂着胸口对着赵盼儿说道:“不如你带着孙三娘先进城去看郎中,我就在船上躲着等你们回来。你们两个妇孺又没犯事,完全不必被我连累。” 顾千帆的脸色极差,一直被追杀的他受了重伤,如今脸色惨白伤口似乎也有些感染。 “那怎么行?你这伤也需要让郎中诊治,你为了救三娘这才跳进了水里,现下伤口化脓我岂能坐视不管?”赵盼儿也是心急如焚,顾千帆的伤势若再不救治恐有性命之忧。 “你也看到了,外面那些人张贴告示,无非就是在找我。我若露头一定会被抓,你不用管我带着三娘去看郎中,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贴金疮药即可。”顾千帆虚弱地靠在货仓的柱子上,这些年出生入死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就在赵盼儿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想到了盛长栒。他可是枢密院都承旨,堂堂从五品官员,这些个地方官员定不敢得罪他。若是他肯帮他们,谁敢搜查枢密院都承旨状元郎的马车?说干就干,赵盼儿立马提议去找盛长栒帮忙。 顾千帆连忙拉住了她:“他是文官清流未必肯帮你,更何况他也不傻,刚刚巡查营搜查,他应该就有所怀疑了。不然也不会屈尊下贵的,到这货仓里来,无非就是想看看你,究竟藏了什么人。他刚刚帮你左右不过是他也在船上,害怕被牵连,窝藏海盗流匪的罪名,他这样的文官怎么承受得起?如今他更是认出我来,皇城司的这滩浑水,他怎么会滩?” “不试试怎么知道?更何况我看他倒不像是坏人。” “你这眼光,看谁都不像坏人。若非如此又怎会被骗?”顾千帆当真是什么不该说就说什么,赵盼儿闻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这条小命吧。” 赵盼儿说着,生气地一甩袖子,猛地推开顾千帆,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来到盛长栒的船舱外,犹豫了许久,这才鼓起勇气,轻轻叩门道:“盛大人,小女子冒昧前来,有一事相求。”正在看书喝茶的盛长栒看着赵盼儿走进来,放下手中的书,疑惑不解地看着她。他的眼睛仿佛在问:“暨阳不是已经到了吗?你们怎么还在船上?” 见盛长栒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微微施礼之后,这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盛大人有所不知,如今两岸皆是巡查营的军爷,他们借着搜查海盗的名义正在搜捕顾千帆。顾千帆乃是皇城司使奉命查案,大人你也认识。如今查获证据却被人追杀,钱塘知县郑青田郑大人正是幕后黑手。盛大人状元及第我朝栋梁,当不会坐视不管,眼看着奸佞横行吧?” 赵盼儿极其聪慧,知道若是自己有所隐瞒,眼前的状元郎未必会帮他们。不如半真半假的和盘托出,说不定还能求得的一线生机。就算眼前的盛大人不愿帮他们,为求自保也不会把他们交出去,如今他们坐在一条船上,他又岂能置身事外。 盛长栒看着赵盼儿,好聪慧的女子,知道撒谎不好骗过自己,不如和盘托出让自己权衡。只是不知她接下来又拿什么说服自己? “即便如此好好地和我没有关系,我又为何要趟皇城司的这摊浑水?你这般说出,当真就不怕我抓了你们,交给当地府衙吗?”上下打量着赵盼儿的同时,盛长栒也是积极配合。要想找个借口不被顾千帆怀疑,还能接近他们,赵盼儿无疑是个最好的选择。 “大人若是想抓我们见官,刚刚巡查营搜查的时候,就不会护着我们了。大人既然什么都没说,无非就是害怕被牵连,倒也未必没有察觉出我们的身份。后来大人更是亲自来货仓查看,不就是为了确定吗?若刚刚大人没有认出顾千帆来,恐怕也不会轻易的让我们下船吧?如今大人让我们在暨阳下船,也大有将我们推脱出去避嫌的意思。” “你既然知道,还敢来找我?”盛长栒疑惑的看着赵盼儿问道 “知道是一回事,求大人帮忙是另一回事。”赵盼儿也是不带怕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依旧不卑不亢的说道。 “怎么说?”盛长栒倒是当真被这女子的话提起了兴趣,这般聪慧出身比自家姐姐低了不知多少,却比自家姐姐还要有担当有胆色。眼神里皆是欣赏之意,倒真心生出了几分帮助她的心思。 “大人难道就不怕我们中途被抓,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牵连大人吗?说句不好听的,您刚刚就不该帮我们,也不该在今日上了这艘船。但是很不巧您今天正好赶上了,更不巧的是您还出手帮了我们。大家如今坐在同一条船上,大人不管做什么,恐怕都洗不清这般嫌疑。若是放任我们不管,让我们死在船上,大人文官清流恐怕也不好交代。赶我们下船如今这情形,我们一旦被抓,大人您当真脱得了干系吗?”一番利弊权衡,盛长栒倒是对这女子刮目相看起来。 “你威胁我?”看着赵盼儿问道 “我只是在帮大人分析局势,有句话说得好帮人帮到家,送佛送到西。大人眼下只能保证我们安全,送我们回汴京帮助皇城司破获此案,那时候一切真相大白,大人自然也相安无事。不然幕后之人只手遮天,只看他能调动两岸巡查营就可见一斑。”赵盼儿很有自信可以说服盛长栒帮忙,可偏偏盛长栒不按常理出牌,突然变了脸色。 “可是万一我和他们是一伙的呢,这些也全都设计好的,这可怎么办?”目光深邃一脸认真的看着赵盼儿,盛长栒也是半真半假的说道,还从来没有人可以威胁他。 赵盼儿大惊失色吓了一跳,随后立马笑盈盈的说道:“大人可别开玩笑了,我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您怎么可能和他们是一伙的?我第一次见您,就知道您是个好人。” 第164章 出卖顾千帆 这张好人卡发的盛长栒是猝不及防,被赵盼儿的话逗得更是哈哈大笑。 “看人的眼光?”盛长栒连连摇头,心中暗想,她若是有看人的眼光,就不会被骗得这么惨了。 “你这一番分析,我似乎是别无选择了?”盛长栒两手一摊,放在他面前的路岂非只剩下一条?这样也好,正合他意。被赵盼儿逼迫的帮助他们,岂不是更加顺理成章,当不会引起顾千帆的怀疑。赵盼儿转身高兴的同时,盛长栒嘴角含笑的和勿言对视一眼,一切按计划进行。 船只靠岸,几人换了装扮,顾千帆更是乔装打扮,穿上了勿言的衣服,打扮成了小厮模样。和勿言抬着孙三娘,跟在盛长栒身侧,就往码头外走去。 “什么人?干什么的?”正在盘查的军士一声厉喝,盛长栒使了个眼色,勿言立马放下孙三娘,从怀中掏出来官凭路引递了上去。顾千帆则是低着头,尽量不让那军士看到他的脸。 只看了一眼,盘查的军士立马抱拳恭敬的说道:“不知是大人,下官多有得罪,只是……”疑虑的看了一眼一行人,这才又继续说道:“只是不知大人来暨阳,有何公干??” “那倒没有,我如今金榜题名得陛下恩准,回宥阳老家祭祖。如今朝中有事相召,回京途中我家这厨娘感染了重病。人命关天,这才在暨阳靠岸,想着在暨阳找个大夫医治一下。”盛长栒说着的同时,对着赵盼儿嘱咐道“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雇辆马车,莫要在耽误时辰。” 赵盼儿低眉顺目的连连称是,作为盛长栒身边的丫鬟,她这会自然是收敛起了她的脾气。暗中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盛长栒,哪里不知他在报复自己刚才的威胁。 “不如我等送大人过去?”军士们谄媚讨好的同时,不由提议道。 “是啊大人,您路过我们暨阳县,我们当尽地主之谊。不如您稍等片刻,我们这就去通知,知县大人。”另一名为首的军士,更是提议要通知地方官员接待,这话一出不由吓得赵盼儿一身冷汗。本想让盛长栒帮忙,不曾想适得其反,状元郎的身份过于耀眼,各地官员都争先想要巴结。 就在顾千帆和赵盼儿紧张之际,盛长栒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通知知县大人就不必了,我们只是路过,惊扰地方官吏,若是被御史弹劾,倒成了我的罪过。私事而已,不敢惊动地方,看完大夫若是没有大事,我等还着急赶路。” “那我派人送大人过去吧?”盛长栒说的有理有据,御史台的那些个言官可不是吃素的。为首的军士也不好在坚持,抱拳行礼之后,坚持要派人送盛长栒过去。盛长栒也不再客气推脱,若是一味推脱反而惹人怀疑。 “如此便有劳各位兄弟们了!” 一行人坐上了暨阳府衙的马车,这一路自然没有人再敢搜查阻拦,马车内赵盼儿心有余悸的小声说道:“你刚刚让那军士送咱们得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 顾千帆撩起马车的车帘,看着外面大街小巷张贴的告示,和来来往往搜查他的军士,还好坐上了府衙的马车,这才能通行无阻。如此这般来到了县城的医馆。郎中开了药更是要求静养七日,不然恐有生命之危。 “如此一来大人一时片刻不能启程,不如小的送大人去驿站休息吧。”不等盛长栒说话,跟着过来的军士就立马上前,谄媚巴结的说道。 “是啊大人,最近这县里也不太平,海贼土匪横行无忌,我们护送大人前去驿站休息。” 这可真是打了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若是没有这两个大宝贝,盛长栒还真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和赵盼儿他们一起留在暨阳。如今也算是骑虎难下,自己总不能扔下自家丫鬟小厮还有厨娘一行,先行回汴京吧?不错的理由和借口,都无需自己开口。 “如此……”盛长栒犹豫且故作为难的看着赵盼儿和顾千帆,眼神里竟是不愿意的神色。这不是耽误事吗?都是你们给他找的好事。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盛长栒,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赵盼儿见此哪里会不知道盛长栒的不愿,不等盛长栒开口就立马上前:“那便有劳了,我家大人啊最不喜热闹,还请烦劳找个僻静的地方,这样也有助于我家厨娘休养。” 赵盼儿说着拉过军士,随后更是神神秘秘起来:“我家大人是被朝廷急召,如今却被耽误了行程,所以也不好惊动大家。此事就不必惊动麻烦知县大人了,不然朝廷怪罪下来不好解释。”赵盼儿说着拿出来些散碎的银两,打点起了这两个军士。 军士闻言心下了然,早已是见怪不怪,这些个当官的总是有这样那样,见不得人的事情。什么朝廷急召,八成也不过是搪塞而已。看看眼前这个貌若天仙的女子,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丫鬟,两人的关系惹人怀疑。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掂掂手中的银两,恭敬的连连称是。将众人送到驿站之后,军士们也就离开了。 “我回汴京还有要事,怎可陪你们留在暨阳七日?”刚一进屋盛长栒便不愿意的怒吼起来,说着的同时更是一脸不忿的看着赵盼儿和顾千帆。 “大人!稍安勿躁,既来之则安之。”赵盼儿将孙三娘安置在床上,随后开始安抚其盛长栒的情绪。有盛长栒这个挡箭牌在,他们这一路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不说,这吃穿住行也有人掏钱,赵盼儿自然乐见其成。 这边两人还在说话,顾千帆却开始忙碌起来为孙三娘救治。 “你这是干嘛?”赵盼儿惊奇的问道 “我怀疑刚刚那个郎中为了赚钱没说实话,我想到一个方法用银针扎穴,可以把淤血快速地排出来,如此这般就不会耽误你们二人的行程了。”顾千帆看着眼前争吵的二人,既然都赶时间,不妨冒险一试。 将二人赶了出去,顾千帆自己待在房间里救治孙三娘。赵盼儿和盛长栒坐在驿站外的酒楼茶馆,喝茶等待。 “你家小厮呢?”赵盼儿疑惑的问道,自从他们进入驿站,他家小厮就不见了人影。 “你还说?如今你将我扣在暨阳,船老大那边可还等着呢,那一船的货物可耽误不得,总歹让人去通传一声。七日之后咱们可还要启程,这船又从哪来?这一切总要有人安排。”盛长栒喝着茶,显然气还没消。 “盛大人心可真细,你安排妥帖就好,小女子在此先行谢过了。”赵盼儿和盛长栒接触下来,也发现了眼前之人心眼不错,盛长栒喝茶的瞬间杯子挡住了脸,目光狡黠看向前面。 船老大是懿王暗卫自然无需报信,至于勿言,这会实则去了府衙找暨阳知县。 第165章 顾千帆被抓 盛长栒和赵盼儿正坐在街口悠闲地喝茶,忽然看见对面孙三娘惊慌失措的冲了出来。盛长栒端起茶盏,一眼就看到了对方,一边拍打着赵盼儿,一边快步向着驿站门口跑去。 “三娘你终于醒了……”孙三娘被盛长栒拦了下来,惊吓间正准备对眼前的男子出手,拿出自己在钱塘那股子泼辣的劲。却被身后紧跟着的赵盼儿叫住,赵盼儿见三娘已无大碍,心中不由一喜,一把揽住了她。 随后奇怪地看着孙三娘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顾千帆他人呢?”疑问的同时,拉着孙三娘就要回去,却被孙三娘挣脱开来,故作神秘地拉着赵盼儿就跑。 “三娘你这是干嘛?”赵盼儿疑惑地问道,只见孙三娘将赵盼儿拉到没人的街角处,这才神秘兮兮地说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屋内有贼人作祟,我趁他不备给了他一下,这才跑了出来,现在回去危险的很。”看着孙三娘那紧张兮兮的样子,赵盼儿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疑惑:“贼人?” 不是只有三娘和顾千帆在里面吗?哪里来的贼人?三娘跑出来了,那顾千帆呢?赵盼儿满心的疑惑,眉头紧锁地盯着孙三娘,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贼人从何而来。 孙三娘肯定地点了点头,之后坚定地的说道:“我在钱塘看到过告示,有那人的海捕文书,绝对不会认错,我趁他不备已经把他砸晕了过去。”三娘说的认真,赵盼儿闻言却瞪大了眼睛。 “你把他砸晕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孙三娘,反应过来后拉着孙三娘就准备往屋内跑。也不知道这顾千帆怎么样了,有没有事,毕竟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被三娘来这么一下,也不知伤的轻重。 还不等他们跑过去,官府大批军士就已经蜂拥而至包围了驿站,并且将驿站围得水泄不通。盛长栒眼疾手快拉住了两人,将两人拉了回来躲在了墙角暗处,趴着墙角暗中观察。 “什么情况?”孙三娘不解地问道,随后又指着盛长栒,疑惑地问道:“他又是谁?”还不等二人回答,只听着那边说道。 “我等得到可靠消息,这贼人就藏在驿站之中,给我搜。”骑着骏马穿着铠甲的军士一声令下,官军们如狼似虎般立马冲了进去,就连驿站驿丞出来阻拦都不放在眼里。 “我等奉命行事,彻查贼人!不管是谁,凡有涉及,定斩不误!” 只消片刻驿站里面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顾千帆受了重伤,又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孙三娘砸了脑袋。这伙军士也不是吃素的,看起来倒也不像是地方屯军那么简单。 盛长栒躲在暗处,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些人该不会是乔装打扮的兖王暗卫吧?这兖王当真是手眼通天,江南各府道衙门心腹众多,怪不得官家对他多有忌惮。 没过多久,驿站内便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原来,顾千帆身负重伤,本就处于弱势一方,再加上完全没有预料到孙三娘会突然发动袭击,更是被她狠狠地砸中头部,伤势愈发严重晕晕乎乎的时候官兵也就到了。 然而,这批军士显然也并非普通角色。从他们的身手和配合来看,显然训练有素。盛长栒藏身于暗处,目光闪烁,心中暗自揣测:“这些人莫非是兖王麾下乔装改扮的私军不成?不然这身手怎么会如此这般的好?” 兖王此人手段通天,在江南各地官府衙门中安插了众多亲信,势力盘根错节。难怪官家一直对他心存忌惮。想到此处,盛长栒不禁眉头紧皱,心中暗叹:此番局势愈发扑朔迷离起来,他还需加倍小心才行啊! 盛长栒正想着的时候,突然看到顾千帆从二楼飞身而下,似乎想要逃跑。为首的军士立刻做出反应,他身形一闪,从马背上跃起,同时手中挥舞着一把横刀,挡住了顾千帆的去路。 然而,顾千帆可不是轻易被拦下的人。他敏捷地后仰身子,避开了横刀的攻击,并顺势用手撑住地面,猛地一扫腿。这一击威力巨大,好几名军士猝不及防,纷纷倒地。 周围的官军反应相当迅捷,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然而,此时的顾千帆终究是身负重伤,难以抵挡众多敌人的围攻。尽管他身手矫健,但毕竟势单力薄,难以抵御四面八方的攻击。就在这时,一名反应过来的军士官瞅准机会,突然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顾千帆的后背。 这一记偷袭来得猝不及防,让顾千帆根本来不及躲闪。随着“砰”的一声闷响,他整个人朝前飞了出去。与此同时,数把寒光闪闪的刀剑如闪电般袭来,瞬间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这些人动作娴熟、配合默契,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锐之士。 面对如此不利的局面,顾千帆心中暗自叫苦。但他并未惊慌失措,而是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试图寻找出一丝破绽,以便能够扭转局势。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顾千帆刀斧加身依然挺着头,瞪着为首的军士问道。地方屯军绝对不会有如此精湛的身手,这伙人倒更像是乔装改扮一直追杀他的杀手。能够拥有这么一批人,背后之人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不但能让江南各府道衙门配合,还能让地方屯军协助。更是能让自己的暗卫混迹其中,借对方的名头公然抓捕自己。顾千帆不禁要问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心里想着也就放弃了抵抗,束手就擒的同时,活阎罗也想看看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又是谁出卖了自己?自己刚一到驿站,这伙人就来得如此快。怀疑的目标除了皇城司,还有此时此刻不在身边的赵盼儿以及盛长栒。 赵盼儿心急如焚,她刚想向前迈出一步,打算去帮一帮顾千帆,但一只手却拦住了她。她回头一看,原来是盛长栒,只见他面沉似水,眼神之中透露出一股镇定之色,并向赵盼儿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行事。 赵盼儿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但看到盛长栒如此冷静沉着,知道他是对的,此刻即便冲出去也做不了什么。不但救不了顾千帆,说不定还会将自己搭进去。便也只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这时,为首的军士慢慢地擦拭着手中的横刀,动作缓慢而有力。当他将刀插入刀鞘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后,他才抬起头来,目光冷漠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最后落在了顾千帆身上,冷冷地下达命令:\"把他带走!\" 赵盼儿听到这话,心中更加着急。她深知,如果现在不设法营救顾千帆,一旦他被带走,恐怕就会有生命危险。毕竟这些天的相处,她早已将顾千帆视为朋友,而且他还曾多次出手相助于她。如果不能救他出来,她实在难以心安理得。 \"这可怎么办啊?我们要是不救他,他岂不是凶多吉少?\"赵盼儿满脸忧虑地望着盛长栒,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无奈。然而,盛长栒却静静的看着那边,令人无法猜透他此刻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道:\"那伙人恐怕并不简单,你看为首的那个军士,其身手与顾千帆相比毫不逊色。眼下想要救他,必须得从长计议才行。\"说完,他微眯起双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盼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孙三娘在一旁看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这些陌生人究竟是何来头?盼儿又为何会与他们为伍?她目光警惕地盯着盛长栒,一只手本能地护在赵盼儿身前,仿佛要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一时半会的也和你说不清楚,眼下救人要紧,驿站咱们是回不去了,不如另找住处,先安顿下来咱们在从长计议?”赵盼儿说着看向了盛长栒,见他还在思考并未答话。 “公子!公子!”二人正说着只见勿言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我听说驿站出事了,紧赶慢赶的这才跑回来。船老大那边我已经通知到了,让他们不用在等咱们,先行回汴京去。船上的东西也都交代了,让他们先寄存在码头的仓房里,等咱们回去再去取。”勿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赵盼儿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二人,勿言刚好出去,随后顾千帆就被抓了,这当真是巧合吗? 看着赵盼儿,她在想什么,盛长栒也能猜个大概。勿言的行踪确实值得人深思怀疑,不过好在皇城司那边也脱不了嫌疑。他们一行刚一进城,顾千帆就通知了皇城司在暨阳的驻点,顾千帆千算万算却不知勾结钱塘知县,下达海捕文书,想要他命的人正是雷敬雷司公。 雷敬究竟是谁的人,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还不为人知。 第166章 原来如此 见盛长栒半天没有回话,赵盼儿心里更是泛起了嘀咕。回忆起和这位盛大人的相遇种种,当真只是巧合吗?他自宥阳上船,机缘巧合之下帮助了她和顾千帆,之后更是顺理成章跟着她们。究竟是自己胁迫于他,还是他们早就掉进了他的圈套?他认识顾千帆,这是否可以说明一切? 但此刻顾千帆已经被抓,说什么都晚了。三娘刚醒还需要休养,眼下也只能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再从长计议。 防备心起,但赵盼儿依旧不动声色的说道:“咱们先找个客栈落脚,在从长计议吧?” 正当她转身准备离去时,盛长栒却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她。赵盼儿心生疑惑,不由得回头看向盛长栒,眼神中满是不解,不知道他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只见盛长栒面色凝重地开口说道:“我们不妨跟上去看一看,暗中观察他们会将顾千帆抓到何处。一路上见机行事,说不定可以救下他。”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似乎心中已有定计。 赵盼儿听后,略微思索了一番,狐疑的目光看着盛长栒。他究竟想要干嘛?若当真是他出卖了顾千帆,他是否还可信?这会拉自己跟上,又是做的什么打算?赵盼儿向孙三娘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默契十足的点了点头。 “那便跟上去瞧瞧吧!”赵盼儿也是很有胆色,不然也不会在沦落贱籍之后,单靠自己就拿到了太守的恩令,脱籍成功。多少女子以色待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赵盼儿偏偏保全清白,办到了。之后更是开茶坊,供欧阳旭读书,生生供读出了一个探花郎来。步步为营,善于经营,要不是欧阳旭过于混蛋,见利忘义,这女子更是可以一跃成为探花夫人,为所有贱籍女子的典范。 看着两人似乎是通好了气,做好了防备,盛长栒心中暗自好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率先悄然跟随着那群抓人的军士,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被发现。 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大意。盛长栒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和灵活的身手,始终确保着几人的行踪不会被暴露。 赵盼儿则是紧盯着盛长栒,从盛长栒的表现来看,他可真不像是一个毫无经验的软弱文人。疑心更重,她和孙三娘始终跟在盛长栒身后,孙三娘更是做足了准备,若稍有异动,她就先拿了盛长栒这个人质。 一路跟着那伙人,他们并没有回营或者去暨阳府衙,而是直奔码头而去。 “看他们这个样子,该不会是要直接坐船回钱塘吧?”赵盼儿看着这伙人的背影问道 “也有可能是回汴京,海捕文书虽然是钱塘知县郑青田签发的。但这伙人绝不是地方屯兵,看起来更像是什么人豢养的好手。他们既然有如此大的动作,必然是从汴京开始,就跟着顾千帆的。我们不知道顾千帆在查什么案子,不过看如此情形,想来是和某些大人物有关。”盛长栒盯着那群人半真半假的分析道,他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伙人便是一直躲在暗处的邕王暗卫。 邕王也是聪明,知道兖王已经着令江南各府道衙门,发下海捕文书,沿途缉拿顾千帆,意在拿到自己当年谋害太子的实证。于是他便让他的人装扮成了暨阳兵马都监属下,将来一旦事发,这捉拿顾千帆杀害皇城司指挥使的罪名,便由暨阳府一力承担。 若是在深查下去,指挥他们发下海捕文书,藏在这背后的兖王,必然会首当其冲被其牵连。那时候原本是想抓住邕王把柄的兖王,可就百口莫辩了。 一箭双雕可以在销毁证据的同时,做一场好戏,将这一切罪责嫁祸给兖王。脱身的同时,将兖王打的在无还手之力。好精明的算计,可惜他们碰到了懿王世子赵禹和盛长栒。 顾千帆确实是盛长栒出卖的,他们刚一从医馆出来,勿言就去办这件事了。先是将顾千帆的行踪捅给了邕王的暗卫,促使顾千帆在驿站被捕。 而在此之前,还没有到达暨阳之时,密信就先一步到了郑青田手中。盛长栒之所以带着赵盼儿跟上,除了要一路标记引诱暨阳府衙的人过来,更重要的是等会混战之时,浑水摸鱼救出顾千帆,洗脱自身的嫌疑。更为重要的是取得顾千帆的信任,为之后铲除雷敬,掌控皇城司做准备。 一箭三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切的谋划早就开始,盛长栒他们费了这么大精力,从汴京到宥阳不就为了此事吗?其一邕王谋害太子的罪证必须拿到,懿王的暗卫其实早就先顾千帆一步,拿到了关键性的证据。而顾千帆手上现在所谓的证据,不过是钓鱼的鱼饵而已。 王旭之死是开端,也是交易。经查太医院手王邈留下的可不只有手书,还有多封往来信件,就藏在大大小小王邈生前的收藏之中。 王邈也是聪明,他很清楚谋害太子是死罪,事成之后免不了被清算。可邕王以家人性命胁迫,他又不得不做。于是留下罪证藏匿起来,若自家老小平安无事还就罢了。一到出事他家里的这些财物,但凡流露出一件半件,便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邕王一家会给自己陪葬的。 盛长栒他们则是洞察了这一点,先是利用王旭想要查明真相,替太子报仇的执念布局。一步步引导李牧调查王旭,背后更是由盛长栒出面,暗中提示王旭。之后将这一切都捅给了于炎,兖王由此入局。之后王旭的死局正式拉开帷幕,不负众望王旭身死之后,顺理成章的引起了官家的注意。 官家责令皇城司暗中调查,实际只受命于官家的皇城司,现下早已经有了异心和自己的算盘。与此同时邕王也变成了惊弓之鸟,为了确保即将到手的太子之位,不发生变故,不得不派人销毁证据。如此一来兖王也伺机而动,各方势力波涛暗涌,盛长栒和懿王他们便有了可乘之机。 其二从盛长栒金榜题名开始,就已经在布局此事了。从盛长栒被官家授从五品枢密院都承旨,先是横插一杠抢了兖王的谋划,打破了邕王的算计。让盛长栒顺理成章的进入到,二王的视线。之后两人不遗余力的拉拢,成为二人争先拉拢的抢夺对象。 随后将计就计假意和兖王走的很近,引起邕王的猜忌,将一切的暗争变成了明斗。就像斗蛐蛐一样,让两方都以为对方才是既得利益者,那么对方就会不惜一切代价,不死不休。 其三确保皇城司探事司顾千帆丢失证据的同时,知道这一切真相,一步步引诱他将矛头对准雷敬。并且知道幕后之人和这些杀手,就是京都最热门的两位王爷,把这潭水搅的越浑越好。 第167章 几方焦灼 远远地跟着这群军士来到码头后,这伙人并没有直接将顾千帆带上船。相反,带着他走进了一座位于码头边缘、毫不起眼的农家小院。 进入小院后,顾千帆被粗暴地推到院子中间。不甘的瞪着身后推自己的那几个人,他活阎罗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抬眼看去环顾四周,发现院子里除了一些破旧的木箱和绳索外,并没有其他多余摆设。很明显,这个地方一看就知道并非是用来住人的。四处打量之后可以看出来,更像是专门为某种特殊目的,而设立的货物转运站掩人耳目的据点。 观察完四周的环境,顾千帆这才打量起面前这几个,早已等候多时的家伙。为首的人穿着黑衣紧服,蒙着面看不清容貌。那伙人围在被五花大绑的顾千帆面前,眼神冷漠而严厉,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他们中的首领开口说道:“把手上的东西尽早交出来,这样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对你我都好你说呢?”那伙将顾千帆抓来的军士,显然是受了眼前之人的命令,这才将他在缉拿后直接带到了这里。 顾千帆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这会子倒是临危不惧起来,抬头静静地看着这群人,以及站在上首,为首之人说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暨阳屯军兵马都监属下,奉命捉拿灭两浙路转运判官杨知远满门的贼人。”为首之人更是嘴硬,一口咬定的说道。 顾千帆本就怀疑他们的身份,如今听他们如此宣之于口,不经暗笑一群蠢货:“你们看起来可不像是暨阳兵马都监属下,我刚出汴京,这一路跟着我的就是你们,以为我不知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应该很清楚我的身份。既然清楚还敢如此,并且大摇大摆的穿上了暨阳屯军的军服,装成了暨阳兵马都监的属下当街抓人。看来你们是做好了打算,目的恐怕也不单单是我一人吧?既是假冒,那你们又是何人?” 顾千帆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伙人的目的绝不单纯。心中隐隐就有了猜测,他们和钱塘知县还有江南各府道衙门的官员不是一伙的,之所以穿上暨阳屯军的军服,装成了暨阳兵马都监的属下当街抓人,不过是为了栽赃嫁祸而已。 想想雷敬在自己走前的那一番交代,立马有了结论,眼前这伙人看来是邕王的属下。这是不放心皇城司打算亲自动手了,那这雷司公在这中间又扮演着什么角色?顾千帆不禁怀疑起来,邕王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销毁证据的同时随后嫁祸给兖王,那郑青田自然不用多说,肯定是兖王授意。明白一切的顾千帆也不打算再和他们在有所周旋,不动声色间手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小刀片。 “哪来的这么多废话?给我搜!”为首之人见顾千帆似乎是识破了他们的身份,随后一声令下,后面的几个人立马上前,围住顾千帆就搜了起来。不一会顾千帆身上所有的东西,就一件又一件的被搜了出来扔在了地上。包括皇城司探事司指挥使的腰牌,金灿灿的腰牌被扔在地上。黄金材质的腰牌更是少了一角,那是顾千帆在身上没有银两之时的无奈之举。 看着地上除了腰牌之外,还有一些个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其中一个十分精致的龙纹铭刻的药盒吸引了为首之人的全部目光。为首之人不屑的看着地上的东西,随后冷笑一下说道:“不曾想堂堂皇城司的指挥使,竟然沦落到了这般田地?”看着那被剪去一角的皇城司腰牌,为首之人更是嘲讽的说道,说话的同时弯腰去捡地上的药盒。 就在那人弯腰的一瞬间,顾千帆突然暴走。他衣袖里藏着的刀片,已经划破了束缚他的绳索。绳子滑落在地的一瞬间,他飞身对着那蒙面首领就是一记擒拿。抓住他肩膀的同时,一把扯下了他的蒙面,这人既然认识他,那便很有可能是从汴京来的。摘下他的蒙面,即便是不认识,以后回了汴京也有线索。 于此同时真真正正的暨阳兵马终于赶到,将院落团团围住。 为首的骑兵将领更是在门外高呼道:“前些时日在钱塘流窜的那伙海贼乱匪,今日不但流窜到咱们这里。更是乔装打扮,装扮成了各位兄弟的模样,袭击驿站绑架了里面的过路官员,嫁祸给咱们兄弟。这简直就是不把咱们兄弟放在眼里,这伙贼人如今就在院中,兄弟们给我杀。” 躲在暗处的盛长栒和赵盼儿等人,先是眼睁睁看着顾千帆被人带了进去,随后不等他们商量对策,远处马蹄阵阵尘土飞扬间,暨阳兵马就已经赶到,将小院团团围住。码头上的众人纷纷躲闪避让,有一些胆大之人更是远远地朝这边看起了热闹。 暨阳兵马当然不是傻子,眼看着周围聚集了如此众多的旁观者,他们立刻抓住机会,以海捕文书和周边海贼、流寇肆虐等事为由头,大做文章。他们有意在门口大声说出这次行动的目的,既可以出师有名,将来也方便有所交代。 而且,斩杀流寇乱匪在朝廷本就算是大功一件,如果在此过程中还能够将邕王的暗卫一网打尽,并顺手擒获皇城司指挥使顾千帆,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只要掌握了邕王谋害太子的确凿证据,呈交给兖王,那可又是一份天大的功劳!这样一举多得的美差如果办得漂亮,前程自然不可限量。正当顾千帆刚刚揭开为首之人的面纱时,暨阳兵马便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两方人马刚一碰上,就陷入了混战。顾千帆手中的黑衣首领竟然趁他分心之机发动了反击,只见那首领猛然挥出一拳,同时奋力挣脱了顾千帆的束缚。而反应过来的顾千帆则急忙伸手想要抓住对方,但就在这时,一群暨阳兵马却突然冲进了战场。为了躲避这些加入混战的军士,顾千帆和黑衣首领都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对双方的攻击,卷入了混战的人群之中,彼此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最终被困在了各自的战圈里难以脱身。 由于暨阳兵马人数众多、气势汹汹,邕王暗卫尽管每个人都身手矫健,但在面对一群手持长矛盾牌和弓弩弓箭的军士时,显然也处于下风。眼看着形势不利,为首的黑衣首领盯着地上雕刻有龙纹的药盒,顺势解决掉眼前的两名敌人后,竟然比顾千帆快一步抢先抓住了药盒。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邕王暗卫们也不再留恋战斗,毕竟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项,先毁掉这个证据才是重中之重,至于其他都比不上这药盒来的重要。 \"撤!\"随着身穿黑色紧身衣的首领一声令下,这群人迅速聚拢起来,保护着首领向后方撤退,这方小院显然还有后门。 而顾千帆原本也打算趁着混乱,夺回刚才被他们搜刮扔在地上的东西。然而,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就在顾千帆伸出手去拿的时候,黑衣首领却抢先一步将东西揣进了怀里。被敌人再次围攻的顾千帆,只好先应付起眼前的敌人。 黑衣人撤退后,一部分军士去追赶他们了。但是留下来的人,却开始专心致志围攻起了顾千帆。没了刚刚的混乱,顾千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无奈地借机一个翻滚先拿回了自己的令牌,这是可以证明他身份的最后凭证,随后扬起一把地上的沙土,趁着军士眯眼之际,开始往外面撤离。 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暨阳屯军,顾千帆捂着肩膀慌乱逃窜,只有甩掉身后的军士才算是安全了。 第168章 分道扬镳 就在顾千帆捂着伤口,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外,来到巷子拐角时,他突然瞥见盛长栒从一辆马车上探出头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并不断向着自己摆手,示意他赶快上车。而站在车旁的勿言,则大声呼喊道:“顾公子……这边!这边啊!” 顾千帆略作迟疑,但当他看到赵盼儿竟然也在车上时,心中顿时安定下来。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穷追不舍的军士,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上了马车。就在他跳上车厢的瞬间,勿言的反应异常迅速,紧跟其后跳上马车,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打在马背上。那匹骏马吃痛之下,立刻撒开四蹄,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 马蹄声响彻在寂静的街道上,追出来的军士看着马车奔驰的背影,这时候再想回头,骑马去追,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不曾想这贼人竟然还有接应之人。 看着两边的街道,以及消失在身后的军士,赵盼儿和孙三娘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暂时安全了”赵盼儿拍着胸脯,看着两边街道一一掠过的场景,这才又重新坐定后说道。哪知刚一坐定,就又发生了变故。 “你出卖我?”顾千帆看见对面的盛长栒,猛地起身双眼圆睁,怒发冲冠,大有要当场结果了盛长栒的意思。一把揪住了盛长栒的衣领,眼看着另一只手就要遏制住他的咽喉。盛长栒反应迅速,一把握住顾千帆的手腕,随后微微发力,另一只手抓住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往外一掰。顾千帆的攻势立马就被盛长栒拦了下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就在两人互不相让、剑拔弩张之时,赵盼儿马上喝止住二人。顾千帆扭头看了看赵盼儿,终究还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松了手。而盛长栒却丝毫不理会顾千帆看向自己那充满敌意和怀疑的眼神,一边拍打着衣衫,一边整理着衣服,仿佛刚刚发生的激烈争执,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完全不放在心上。 “顾指挥使这话何意?难道是想要恩将仇报?若不是我们刚才出手相救,你这会儿恐怕还无法脱身。”盛长栒面带微笑,语气不善的说道 “整个汴京都在传,说你这新科状元是兖王的人。邕王更是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你以为我不知道?皇城司不知道?如今能调动江南各府道衙门,以及暨阳兵马都监属下,这背后之人除了兖王我还真想不出第二个。如果不是因为你吩咐你家小厮,授意并出卖给了我,我又怎么可能会在刚刚落脚驿站的时候,就被暨阳都监兵马都监属下抓捕了呢?” 顾千帆实际上是在试探盛长栒,因为他自己也并不确定到底是谁出卖了他。毕竟,除了眼前的这些人知道他的行踪外,他在刚进城时,也通知了暨阳皇城司的下属们。对于赵盼儿,顾千帆是完全信任的,但是盛长栒那就不一定了,尤其是刚刚走出医馆后,他的小厮便不知去向,实在让人不得不产生怀疑。 “不愧是皇城司探事司的指挥使,这消息就是灵通。那你也应该知道传闻终究是传闻,我一个从五品的小官,面对两个炽手可热的王爷拉拢,能做到毕竟有限。这不也是为求自保,才从汴京躲到了宥阳来吗?要非如此,也不会在回京途中如此倒霉遇到了你们。”盛长栒说着恶狠狠的看了顾千帆一眼,随后继续说道:“再说了我若是报信之人,来的就不会是邕王暗卫了。” 顾千帆猛地抬头看着盛长栒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伙人是邕王暗卫?” “我?自然是见过!汴京寿亭侯府婚宴之时,当时我因为被二王陷害,朝中名声风评不佳。人人都说我攀附武将、文臣清流中的败类,于是我就想求见段老侯爷相助。可段老侯也不愿见我,我便趁下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去了侯府后院。当时我就看见王旭王大人在拜访过段老侯爷之后,李牧李大人和一男子在后面悄悄尾随与他,两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再说什么。而那男子今天你也见过,便是今天在驿站上假冒军士首领的那个人。当时看到这一幕我只是心中疑惑并没有多想,可后来没过多久王旭王大人就死了。那时候我便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心慌之下曾经差人悄悄查过,亲眼看到过李牧和那个男子进出过邕王府。”盛长栒看着顾千帆,开始半真半假的给他讲述自己的经历:“不然顾指挥使以为我为何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在汴京眼下这个时节,跟我祖母一起回宥阳老家?” 顾千帆紧紧地盯着盛长栒,想要透过他的眼睛看清他话语中的真假。然而,无论怎样观察,盛长栒始终坚定地凝视着他。 “这些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并不傻,想必你调查的事情与此有关。此外,顾指挥使,我们现在同坐一辆马车,追杀你的正是当朝最有权势、最为显赫的两位王爷。你和我何其相似?”盛长栒的语气带着一丝感慨。 顾千帆的眉头微微皱起,质疑道:“我怎能信你?” 盛长栒轻轻一笑,回答道:“我所说的事情,其真实性你一回汴京便可查证清楚。至于其他方面,你是否相信全凭你自己判断。我只是因为此刻身处在这辆马车之上,为求自保才会对你说出这番话。等回到汴京后,哪怕你再次询问,我也是一无所知。”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似乎并无丝毫虚假之意。 “回到汴京我会去查证的”顾千帆说着应该是已经相信了八成,随后两人再无更多言语。 “公子咱们到了……”马车外传来了勿言的声音,盛长栒示意众人下车。 “这是什么地方?”顾千帆掀起车帘,看了出去。发现这里更像是一个什么作坊,院子里都是忙碌的工人。 “这里是钱家在暨阳的作坊,我和钱家钱三公子交好,早先咱们坐的就是他们家的货船。”盛长栒说着便率先下了马车“这里安全咱们就在这里歇息,随后钱家货船到港,咱们便可以回汴京了。” 第169章 五十两黄金 第二日盛长栒、赵盼儿以及顾千帆等人,谨慎地避开街道上的捕快军士,最终选择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店铺入座。 “今天的守卫看上去比昨日更加严密了许多!”屁股刚沾到座位上,盛长栒便警惕的看向四周,觉察出异常后,压低嗓音轻声嘟囔道。 听闻此言,顾千帆立即警觉地向周围查看,确认周围没有旁人后,这才回应道:“今天下午大船即将靠岸,你们届时就可以跟随这位盛大人回汴京了,算算时间,现在走差不多刚好赶上。”这话自然是对赵盼儿和孙三娘说的,说完紧接着就看向了盛长栒。 “盛大人,她们二人便交由你照料,请务必确保安全地,将她们送到汴京。”说话间,他指向赵盼儿和孙三娘,并将护送二女的重任委托给了盛长栒。 “那你呢?如今你孤身一人,如果我们全都离开了,你该如何应对?”赵盼儿凝视着顾千帆,不放心地询问道。她心中暗自思忖,顾千帆身负重伤却不愿与她们一同返回汴京,究竟意欲何为? “别担心,我并非独自一人,你难道忘记了吗?秀洲皇城司辖点的驻官万奇,与我可是过命的交情。”顾千帆看着赵盼儿连忙安慰道。 “那你要是在遇到他之前,出事了呢?”赵盼儿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说句实话,顾指挥使,皇城司的人还可信吗?”盛长栒看着顾千帆问道,随后在他略微恼怒的眼神中继续说道:“你连我都怀疑,难道就不怀疑怀疑,你们自己人吗?还有你把她们二人交给我,怎知我就是可信之人?你昨天不是还怀疑我呢吗?” 顾千帆盯着盛长栒片刻,似乎是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什么端倪。片刻之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我仔细想过了,你没有理由出卖我,于你而言没有好处。更何况虽然和你相处短短几日,但我能感觉到你是一个好人。我跟着你们终究是不安全的,更何况重要的证物被人拿走了,我必须要想办法拿回来。” 又是一张好人卡发的盛长栒猝不及防,盛长栒不等顾千帆说完就笑了出来:“那我可当真是荣幸之至,得你活阎罗如此之高的赞誉。” “你们放心就好了,我一个人反而更方便。你也知道我在皇城司的外号便是活阎罗,我不点头那层地狱敢收我?” 这边不等顾千帆玩笑说完,那边一个小丫鬟提着菜篮子从门口路过,一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模样。孙三娘一抬头就看见了此人:“银瓶!”说着就起身朝那个小丫鬟跑了过去 “三娘……三娘……赵娘子……”那个叫银瓶的小丫鬟在看到两人后,立马兴奋急切的朝两人跑来,拉着二人更是像看到救星一般。 “你们怎么会在这啊?”小丫鬟先是疑惑,不等回答就急忙继续说道:“赵娘子你赶紧去救救我家姑娘啊,她被周舍害了。 “什么?”赵盼儿闻言急忙拉住银瓶问起来事情的经过,原来那周舍是披着羊皮的狼。拜堂成亲之后就露出了真面目,不断地朝宋引章拿钱,不给就打最后还将她囚禁起来,更是变卖了她身边的丫鬟银瓶。 “她怎么这么傻啊!”听完银瓶的讲述,赵盼儿是又急又气。当得知周舍家离此不远后,她便萌生了营救宋引章的念头。赵盼儿先将目光投向顾千帆,顾千帆却举起杯子,装作没看见,把头撇到一边。对于赵盼儿这种救人的想法,他其实并不赞同。 思忖片刻,赵盼儿最终还是看向了盛长栒。赵盼儿心里很清楚顾千帆目前的处境,不仅自身难保,而且身上也没什么钱。这几天他们一行人的吃穿住行,包括三娘的医药费,都是盛长栒出的钱。 “盛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赵盼儿是个轻易不会向人开口求助的女子,如今为了宋引章,她不得不向盛长栒求救。 “你要干嘛?”顾千帆听到赵盼儿叫盛长栒借一步说话,岂会不知她想要干嘛。急忙起身将她拉到一旁低声说道:“你是不是又想救人?把一个已经成亲的女人救出来,你知道有多难吗?这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更何况人家是拜过堂备过案的夫妻,即便是他也不可能有办法。”指着盛长栒顾千帆看着赵盼儿劝道,朝廷例律在上,即便是官从一品你也不能抢夺人妻吧?除非周舍自己愿意,和离也好、休妻也罢,不然闹到官府衙门也都是他们没理。若是盛长栒牵扯进来,搞不好被御史台抓住把柄参上一本,乌纱帽都要被摘。 “你想什么呢?再说了引章的姐姐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不管她。”赵盼儿说着就要去找盛长栒,却又被顾千帆拉了回来:“那欧阳旭你还要不要?你去救人肯定没办法按时赶到东京,那时候欧阳旭若是已经娶了高家小姐呢?” “引章比欧阳旭重要,如果真的赶不上,那就是我的命。”赵盼儿坚定的说完,眼眶含泪的一把甩开顾千帆拉着她的手,朝盛长栒微微施礼之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显然是让他借一步说话。 盛长栒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里皆是欣赏之意,倒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默许了赵盼儿想要过去说话的请求。 不远的凉亭中盛长栒看着赵盼儿等着她开口,赵盼儿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盛大人我知道一路之上,你已经帮我们良多,如今实在不该在向你张口。可是小女子没有办法,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赵盼儿还想继续再说些什么,盛长栒举了举手便打断了她:“你直接说想要干嘛?我还能帮你们什么?既然相识一场,我以为咱们已经是朋友了。朋友讲话就不必这么多客套了吧?” 微微诧异的看着盛长栒,说实话她这样的出身能被对方以朋友之礼相待,赵盼儿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些触动的。愣愣地盯着盛长栒,赵盼儿显然是已经误会了盛长栒的用意。可如今这个当口,赵盼儿也顾不上许多了,大不了以后双倍奉还,至于其他,这位盛大人想都别想。 “我想向你借钱……”赵盼儿终究是艰难的开了口,一生要强的她,即便是流落贱籍也没有求过人。 “可以”盛长栒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 “我要借二十两黄金……”赵盼儿看着盛长栒想都没想的就答应了,这才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心中感动的同时,又说出了自己要借银两的数目。 “可以”盛长栒答应的同时,已经在翻自己的衣袖了。掏出了一叠银票,随便抽出了五张递了上去:“这是100两一张的银票,给你五张够吗?”真诚且疑惑的看着赵盼儿,大有不够你就开口的意思,当真是财大气粗。 “这太多了……”看着盛长栒硬塞到自己手里的交子,赵盼儿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拒绝,这年头借钱都这么容易了!一出手就是这么多,眼前这位盛大人什么来路?自己只借20两黄金,这盛大人便财大气粗的拿出来50两,这可让她受宠若惊。 “你先拿着吧,救人要紧,也不在乎这点银钱。”盛长栒这会满是欣赏之色,自己汴京的生意到还真就缺这样一个掌柜,这个赵盼儿他倒是觉得十分合适。不用自己出面,让她在前打理,钱家如今过于招眼,自己岂能将两个鸡蛋放入同一个篮子?看着赵盼儿皆是满意欣赏之色,盛长栒满脑子都是生意,不解风情的他却不知人家姑娘都已经误会了,还在想着之后怎么才能拒绝他。 赵盼儿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收了起来。眼下别无他法,要不是等着救命,她也不会张口。 第170章 秀宁府衙 看着赵盼儿红着眼眶跟在盛长栒身侧走了回来,孙三娘见状立刻上前拉住了赵盼儿,她那原本就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恶狠狠地盯着盛长栒,语气凶巴巴地质问着:“盼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这家伙欺负你了?” 听闻孙三娘的话,盛长栒先是一愣,随即便感到十分冤枉和不解,他看着孙三娘回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欺负她了?” “那盼儿怎么哭了?”孙三娘并没有因为盛长栒的解释而改变态度,依旧气势汹汹地反问着。 面对孙三娘的质问,盛长栒这才注意到赵盼儿她的眼眶确实有些发红。他不禁感到奇怪,心里暗自嘀咕着,自己不是已经把钱都借给她了吗? “三娘,我真的没事。”赵盼儿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略微带着一丝哽咽。这些年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挫折,她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从来没有人像盛长栒这样,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给予她如此慷慨的帮助。 即使他可能有别的目的,但至少他没有用这个来要挟与她,或者提出任何不合理的要求。仅仅是这一点,就让历经沧桑、看尽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的赵盼儿发自内心地感激,心底竟然生出了许多温暖和感动出来,这才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咱们就此别过。”顾千帆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几个人,最终停留在赵盼儿身上,缓缓地开口道。见顾千帆转身就要离开,赵盼儿连忙压低声音问道:“我们到汴京后怎么找你?”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这一路顾千帆帮她良多,如今这一别总觉得凶多吉少。 顾千帆感受到了赵盼儿的目光,他停下脚步,沉默片刻后,轻声回答道:“州桥南桥口,有一家王记铁铺。如果你们看到门口挂着红色的旗番,就进去找老板买十个银针,他自然会带你们来见我。但是,如果你们一直看不到旗番挂出……”说到这里,顾千帆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他未尽之言的含义,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盛长栒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只是拱了拱手,向顾千帆抱拳示意,让他多加保重。顾千帆回以一礼,然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赵盼儿,最后毅然决然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众人目送着顾千帆渐行渐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随后,他们便收拾行装,踏上了前往秀宁县救人的旅程。没有了顾千帆这个“累赘”,他们自然也就不必再像之前那样东躲西藏、提心吊胆了。 话说盛长栒第一次去青楼,就是为了要救自家姐姐淑兰。不成想这第二次,居然又是因为救人。站在云香楼二楼的阁楼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的情景,只觉得有些好笑。 赵盼儿正和老鸨以及几个姑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在商量帮助和营救宋引章的事情。只见她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然后凭借着那张三寸不烂之舌,竟然成功的说服了向来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青楼老鸨,愿意全力以赴、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不但出人出力,更是将云香楼二楼都借给了她,盛长栒不禁对赵盼儿的能力大为赞赏,同时也暗自感叹自己之前为救姐姐淑兰时,所经历的波折。 当时,他们在千金阁同样花费了不少银两,可最终还是依靠权势施压,才让那位老鸨最后松了口。相比之下,赵盼儿的手段显然更为高明,以情动人、感同身受,让这些人打心眼里愿意帮她。 盛长栒站在二楼,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停地思忖:赵盼儿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和自己姐姐一样,若非女子,又生活在这个时代,当不仅止步于此。钱家如今毕竟树大招风,而且也不是自己能全权做主的买卖。说到底不过是为他人做的嫁衣裳,表面的风光而已。 眼下这般光景,还是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为好,盛长栒也要为自己打算。将来的事谁能知道,如今大位未定,懿王父子还用的着自己,可人心易变,也不得不防。自古多少忠臣良将,能得几人善终?我无谋反不臣之心,可上位者也别欺人太甚。 而赵盼儿看起来倒是接替钱家父子的不二人选,汴京的生意暗中若是得她相助,只想想盛长栒就觉得开心。就这样带着欣赏审视的目光,嘴角含笑的盯着赵盼儿,这样的女子也应该有自己更广阔的天地才对。 他的这番举动,落到了身旁的小厮勿言眼中,勿言都误以为自家公子动了凡心,看上了人家姑娘,更别说旁人以及一旁的孙三娘了。 赵盼儿一番谋划,盛长栒倒是没有插手,不过暨阳知县和秀州知州却在这时送来了帖子,找上门来求见盛长栒。 二人一同来到秀宁县,这着实吓了盛长栒一跳。他们又如何会知道盛长栒的行踪,并且还找上门来?莫不是勿言暗中通传暨阳府衙,暴露了身份? 带着这样的疑惑,盛长栒这几日都忙着应酬两人,自然也就无暇在过问赵盼儿营救宋引章的事情。更何况盛长栒还把勿言留给了两人,若是出了任何事勿言也都会来通传。 “状元郎!”“盛大人”一个知县一个知州都好生客气,请盛长栒落座后免不了一顿彩虹屁的阿谀奉承,直到最后他们这才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盛大人我等办差不利,虽得大人暗中提点报信,可还是让那伙贼人脱身逃跑了。就连证据也落入敌手,这……”二人说着难为的看了一眼对方,这才迟疑片刻继续说道:“王爷难免怪罪,大人回京之后,还请多多美言……” 两人使着眼色,之后便将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推了过来,盛长栒这才明白,看来暨阳府的人也不全是傻瓜。他们还是有些本事的,查到了通风报信的人实为自己,便以为自己是兖王的人。 看这意思他们八成误以为自己南下回乡皆是兖王授意,给他们通风报信实则是兖王的特使,这可就有意思了。这是要贿赂自己,让自己看在银钱的面子上,替他们在兖王面前多多美言,将他们办差不利,没有拿到邕王实证的锅给压下来、甩出去。 “两位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呀!我此次返回宥阳老家祭祖之后,便沿着这条路北上回到汴京。一路走来,我可是亲眼目睹了两位大人的尽职尽责啊!尤其是沿途对于捉拿嫌犯一事,更是严防死守,没有丝毫懈怠。这实在不能怪两位大人啊,只能说是这个嫌犯太过狡猾了,又怎么能把责任归咎到二位大人身上呢?”盛长栒满脸笑容地应酬着眼前的两人,摆出一副凡事都好商量、此事与你们无关的模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两人的反应。当看到他们相视一笑,并不断满意地点头时,盛长栒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于是,他趁机继续说道:“不过呢,既然现在嫌犯仍然躲在江南一带,那么二位大人可千万不能有丝毫松懈啊!要知道,秀洲皇城司的瞎点恰好就在知州大人您的管辖范围内。依我之见,大人您不妨主动去和瞎点的主官打好关系,争取得到他们的支持和协助,共同努力将这嫌犯捉拿归案。” 盛长栒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别有深意地看向面前的两位大人。那两人似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恍然大悟般连忙举起酒杯向盛长栒敬酒。盛长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缓缓端起酒杯,在看着对面两人一饮而尽的同时,也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勿言匆匆跑了进来,低头看一眼正在喝酒的几位,这才故作迟疑了一下,随后趴在盛长栒的耳边说了几句。 “秀宁府衙?”盛长栒闻言故作惊讶的看着勿言,故意出声让二人听道。 第171章 县衙大堂 只见盛长栒说完,怒气蹭地一下就起来了,他故作震怒的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杯中的酒立刻就洒了出来,这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惹到了对方。 “盛大人出什么事了?”暨阳知县和秀洲知州见状不由心虚,又见盛长栒怒气冲天的提到了秀宁府衙,特地对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有什么事情惹了盛长栒不快。 勿言见盛长栒不说话,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自家公子的脸色,这才在一旁开口说道:“两位大人有所不知,我家的……丫鬟被人拿了,送到了秀宁府衙。”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任谁都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必然另有隐情。不然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也不会惹得堂堂枢密院都承旨如此不快。 “住嘴!谁让你多嘴的?”盛长栒一声怒喝打断了勿言的话,随后更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起来是不满其自作主张的将此事宣之于口。教训完小厮小人,这才扭头对两位大人说道:“不巧得很,我还有事,今日让两位大人破费了。至于两位的话,在下一定会转告王爷,还请两位大人放心。”盛长栒说着就要拱手告辞,然后急匆匆地往门外走,却被二人一把拉住了。 “盛大人可是家眷被人抓到秀宁府衙?好大的胆子,秀宁知县有几个脑袋?盛大人不必动怒,咱们同去府衙,我让那秀宁知县亲自给盛大人赔不是。”秀洲知州拦住了盛长栒,一脸谄媚地看着他,赔着不是的同时更是小心翼翼的回话。 看盛长栒这副模样,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再听听刚刚那个小厮所言,丫鬟?怕不是这位盛大人的外室家眷吧?二人心下了然,一定要陪盛长栒同往,推脱不过的盛长栒,也只能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主仆二人对视一眼,这么多年的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秀宁府衙之上,周舍诬告赵盼儿悔婚,骗他休妻,二人正在堂上争执不下。赵盼儿准备充分,据理力争,反告周舍强抢外州乐籍女子为妻,此乃大罪。 证据确凿,秀宁知县却有心偏袒,准许周舍花钱赎罪,最后更是要杖责赵盼儿。在众人的一片愤愤不平声中,就要对赵盼儿用刑之时,盛长栒和暨阳知县、秀洲知州及时赶到。 “我看谁敢!” 天空飘着蒙蒙细雨,盛长栒撑着伞缓缓走来。他的脚步沉稳有力,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在地上,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众人的心上,直到走到赵盼儿身侧这才停住了脚步,撑着伞站在她的身旁。 赵盼儿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被雨伞遮住的半张脸。那白皙的皮肤,修长的手指紧握着雨伞护在她的头顶。当他走近,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堂下何人如此大胆!”知县猛拍惊堂木,随后怒声呵斥。 “秀宁知县好大的官威啊!”盛长栒这时才缓缓开口,正说着秀洲知州终于缓步走到前来,秀宁知县定眼一看,自然认识自己的上官。见知州大人大驾光临,急忙站了起来,迎着走下公堂。 “不知知州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秀宁知县也是懂事,立马躬身行礼,礼数周全。 “不必多礼,我们今日也是路过你秀宁县,见你审案顺便过来看看。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汴京来的枢密院都承旨盛大人。回乡探亲祭祖,途经咱们这里。”说着别有深意的看着眼前的秀宁知县,只要眼睛不瞎谁看不出来,这盛大人和那堂下的女子关系匪浅? 秀宁知县自然也是个聪明人,只消一眼,便立马迎上前去,躬身行礼道:“盛大人。”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着盛长栒,察言观色。只见盛长栒冷哼一声,并不理睬他。秀宁知县的额头立刻渗出一层细汗,枢密院都承旨比他的顶头上司,知州大人都官大一级,这要是得罪了,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见盛长栒不理睬自己,秀宁知县这才赔着小心,赔着笑脸,随后向知州大人求助道:“敢问大人,下官该如何审理此案啊?” “该怎么审就怎么审,这还用我教你?国法和律例都摆在那里,我朝更是优待妇孺,这娇柔的女子怎能承受你如此重刑?更何况她何罪之有?朝中近来一直流传地方官员徇私枉法,误判误中。我就在旁边看着,也好在将来你被人弹劾的时候做个见证,看看你识人断案是否有偏颇之嫌。” 知州大人把该说的都说了,秀宁知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恶狠狠地瞪了周舍一眼,如今对他简直是恨之入骨。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又怎么会接连得罪两位上官? 走回堂上,他用力一拍惊堂木,大声说道:“周舍,你竟敢违法乱纪,私掠官妓,还虐打妇孺。按律,应该将你刺配流放三千里,杖责六十,以儆效尤。你所告发的赵氏和宋氏女子,查无实据,两个女子可以自行回家,婚嫁无碍。周家的房产,以休书为凭,合归宋氏所有。”又是一声惊堂木响:“退堂!”此案就此落下帷幕。 周舍被打得哀嚎声不断。孙三娘和宋引章无不拍手叫好。此间事了,周舍也被拉了下去,这大快人心的一幕,让几人都是转忧为喜,兴高采烈。 之后宋引章一双美眸不断地在盛长栒身上打量,盛长栒本就生得极好,唇红齿白,丰神俊秀。这样的男子在汴京世家贵族子弟之中还不算出众,毕竟出身在哪里放着又是个庶子。可若是放在宋引章这样的贱籍女子眼中,出身和相貌无一不是令人仰慕,高不可攀的存在。 “盼儿姐姐,还不知这位是?”宋引章藏起了自己那点小心思,装作毫不在意的问道。 “这位是新科状元,枢密院都承旨盛大人。他回乡祭祖探亲,返京之时偶遇便认识了。”赵盼儿倒也没有和宋引章过多的解释,只是说明了盛长栒的身份官职。 “小女子在此谢过大人相助”宋引章向盛长栒行礼感谢,小小的心机全都放到了脸上,盛长栒微笑点头示意,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盛大人不妨移步,前往后衙稍作休憩,让下官等人略尽地主之谊,为大人接风洗尘如何?”秀宁知县眼见众人纷纷离去,赶忙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满脸谄媚地说道:“权当作是给大人还有这位夫人赔个不是......”面对这样的称呼赵盼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秀宁知县,来不及解释却又被人给打断了。 “本官治下无方,竟然出现如此纰漏,实在惭愧得很呐。”秀洲知州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秀宁知县一眼之后,这才恭恭敬敬地向对方行了个礼,并陪着笑脸道起歉来:“不过秀宁知县此番确实是出于一片赤诚,真心悔过道歉,还望大人切莫往心里去。不如异步后堂……”知州大人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知州大人言重了,本官急着赶回汴京复命,实在不便久留。江南这边的事务总要有人汇报,剩下的事情就有劳大人多多费心了。大人您可是国之栋梁、股肱之臣,本官岂敢托大?只是烦请大人为我们安排一下返回汴京的船只,这样沿途也能方便一些。” 在不断地恭维和挽留中,盛长栒以不敢耽误公务为由,得秀州知州安排,一行人很顺利的坐上了回汴京的大船。 第172章 抵达汴京 等大船靠岸停在码头,已是深夜。盛长栒在船舱外敲门,这才叫醒一行三人。听闻已经到了东京府,三女困意全消,兴高采烈的收拾起东西准备下船。 来到码头上,夜晚的码头竟也十分繁华。两侧都是夜晚来往的货船,只见两岸灯火辉煌丝毫不输白日里的繁忙。船工在两岸灯火的照耀中拉动着船锚,小贩的吆喝声、行人的谈笑声、马车的辘辘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热闹非凡的画面。城外码头尚且如此,不晓得汴京城内又是怎样的繁华。 “这里怎么这么热闹?竟然比钱塘的白天还热闹?”孙三娘稀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是汴京,汴京没有宵禁,晚上比白天还要繁华。”赵盼儿看着兴奋的孙三娘和宋引章,跟她们解释道。 盛长栒只是笑了笑看了她们一眼,随后就看向了不远处,一辆带着盛字灯笼的马车就停在码头外面。马夫和几个小厮毕恭毕敬的站在马车前面等候,显然是一早就得了消息,特意在这里来接盛长栒的。 招呼着三女过去,看着眼前的两辆马车,那明显的盛府标识。盛长栒这才又和勿言使了一个眼色,吩咐他去不远处的车马行,在雇一辆过来。这里毕竟是汴京不比暨阳,避嫌那是肯定要的。毕竟人言可畏,几个月前自己可还是汴京的风云人物。这要是被人看到,在瞎传一通,还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波折出来。对人家姑娘的清誉也是不好的,毕竟赵盼儿本就是来汴京找欧阳旭要说法的,这关系已经够乱了自己就别添乱了。 “七哥儿您可回来了,主君得了消息,特意嘱咐小的早上就来等着了。不曾想一直等到深夜,可算是把您给盼回来了。”盛家的下人在看到盛长栒后,立马笑嘻嘻的迎了上来。如今盛长栒在盛家自然水涨船高,除了主君盛竑之外,就数他的官职最高,盛家的这些个下人小厮自然巴结。 在看到盛长栒身后跟着的三个女人的时候,小厮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只迟疑了片刻就立马开始低头做事。大有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帮忙将盛长栒带回来了的箱子,装到后面的那辆马车上。 装箱的同时几人不免都犯起了嘀咕,怎么一向不近女色的七哥儿,回宥阳老家一趟竟然带回来三个女子?看那样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尤其是中间的那个。 几人不敢明目张胆议论,只能是一边干活一边偷看。盛长栒看着这一幕,又岂会不知这几个小厮的那点子心思?只看那几人什么话都写到了脸上,等会免不了要让勿言好一番敲打。 看着勿言架着另外一辆马车过来,盛长栒又冲他使了个眼色,见勿言心领神会的看向了那几个小厮,这才转身对着三人说道:“如今到了汴京,依然是深夜了。我让勿言送你们去客栈歇息,有什么事不妨明天再说,也不急于一时。明天一早我还要去衙门销假,便不能照看你们了,我让勿言过来听你们吩咐。东京府不必钱塘,做事注意分寸,有事你们也可以直接交给勿言他去处理。” “盛大人一路对我们帮助甚多,如今到了东京府,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欠你的钱我会尽快还上,如何好在麻烦你……”赵盼儿微微行礼之后,刚想继续再说些什么,却被盛长栒举手给打断了。 “赵娘子这话说的客气,你们初到汴京,这人不生地不熟的,又是三个女儿家怎好生活?相逢即是有缘,你不是也说了,咱们是同坐一条船的缘分。我也不好刚刚下船,就任由你们在汴京自生自灭吧?说句不好听的话,既然到了汴京,就到了我的地盘,客随主便。咱们也算是朋友了,你们没有去处,就听从我的安排吧。至于钱的事情倒也是不着急,等你们一切安顿下来再说。”盛长栒说完拱手行礼之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盼儿!人家盛大人说的也没错呀,咱们就听从安排吧。”孙三娘倒是在旁边一个劲的劝慰,只看看这盛大人仪表堂堂、家世不凡的模样,就不知道甩那个欧阳旭几条街。更何况人家可是金科状元,比欧阳旭那个探花还高了两名呢,这盼儿若是和他……只想想孙三娘就觉得不错。 “是呀!是呀!盼儿姐,你就听从盛大人的安排吧 ”宋引章在一旁春心萌动的看着盛长栒,眼前的男子几乎满足了她对如意郎君的所有幻想,眼下自然是想要,想方设法的拉近彼此的关系,如此才好接近于他。 赵盼儿终究是没有抗住两个姐妹的劝说,在盛长栒的邀请下,上了勿言雇佣的马车。看着三女都上了车,盛长栒这才扭头,看着勿言冲他点了点头。知道他已经处理好了盛家小厮的那几张嘴,今晚赵盼儿等人和他一起回汴京的事,想来是不会外传。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跟着上了盛家的马车。 一行人开始向城里进发,等马车越过高耸的城墙,来到主城内,这里竟然比钱塘的白天还要热闹,灯火辉煌,繁华热闹。城市中弥漫着浓厚的生活气息。 赵盼儿、孙三娘等人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伸头往外看,一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模样。 只见街道两旁的店铺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照亮了整个街道。人们在街上穿梭,有的在购物,有的在品尝美食,有的在欣赏街头艺人的表演。街边的小吃摊上,传来阵阵香气,引得人们驻足品味。 汴京城内的宫殿和寺庙也在夜晚显得格外庄重肃穆。宫殿的屋顶和墙壁上点缀着彩灯,寺庙中的香炉散发着袅袅青烟,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 湖面上,游船穿梭,船上的人们尽情享受着夜晚的美景。微风吹过,水波荡漾,倒映着岸边的灯火和星空,如梦如幻。 第173章 吏部销假 昨夜回来,盛家的人都睡了,盛长栒自然也不好打扰。第二日一早,盛长栒早早便起床收拾,去给盛竑和大娘子请安。今日刚好没有朝会,请安之后,等会只需要去衙门点卯销假即可。 站在门口等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葳蕤轩的刘妈妈这才请盛长栒进去。只见葳蕤轩的正堂里,大娘子和盛竑端坐在那里。盛长栒一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毕恭毕敬的对着盛竑和大娘子行礼道:“父亲!大娘子!” “快起来!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路可还顺遂?” “听说南下里正在闹流匪,你这比说定的日子还晚了几日回来,你父亲可是担心了好一阵。” 只见二人笑眯眯的看着盛长栒,眼角流露着许久未见的欢喜。盛长栒躬身行礼之后,这才起身说道:“孩儿不孝离家许久,让父母双亲挂念担忧了。昨夜归来之时,已是深夜,不敢打扰。没能在第一时间,来给父母双亲请安,孩儿在这里赔罪了。” 言罢拱了拱手弯腰行礼,直起身这才继续道:“父亲和大娘子身体可还好?家中一切可还安泰?孩儿在外,无不惦念父母及家中兄长还有几个姐姐……”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时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洋洋洒洒的上演着父慈子孝、母子情深的戏码。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为人子女该做的礼数还是要做到的。 “家中一切都好!母亲和明丫头呢?怎么也没一起回来?母亲身体可好?在宥阳老家住的可还习惯?”大娘子看着如此懂事规矩的盛长栒,自然是挑不出一丝错处,这孩子一回来就来请安,能落什么话柄在别人那里? 盛家老太太不在的这几个月,没了束缚的大娘子更是打心眼里高兴,如今只看那满脸的笑意就可见一斑。一连几问的疯狂输出,看的出来确实是一个着急的性子,似乎也是在试探盛家祖母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盛竑闻言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这么多问题,让孩子先回答哪一个?这孩子一路舟车劳顿,昨天半夜才堪堪回来,今日一早就在门外规矩的候着。如此懂事的孩子,回家之后更是水米未进,定然是饿了。这么多问题也不急于一时,不如用过早饭之后再慢慢细说。” “官人说的很对,倒是我思虑不周了,刘妈妈……刘妈妈……”大娘子看起来心情很好,还是那副真性情没脑子的模样,也不知这几个月里林栖阁有没有在闹腾。盛长栒盯着大娘子,只见她风风火火的就嘱咐刘妈妈,可以准备早饭了。 盛长栒更是在盛竑的指挥首肯下,坐在了二人下首的位置上。等早饭的功夫,就大娘子刚刚的几个问题做了汇报。不等盛长栒和他们寒暄完,二哥哥长柏和二嫂嫂海氏就相继走了进来。二嫂嫂身后更是跟着一堆丫鬟婆子,个个手里端着好几个托盘。打眼一看盛长栒就知道,这顿早饭怕不是自己这贤惠的嫂嫂,亲自下厨准备的。 “儿子~儿媳见过父亲,母亲,给父亲母亲问安。”二哥哥长柏正在见礼,盛长栒不等他们礼毕就站了起来。待二人见礼完毕,恭敬地对着二人拱手行礼道:“小弟长栒,见过二哥哥、二嫂嫂。许久不见,小弟这厢有礼了。” 二嫂自进门起第二日,盛家祖母就带着自己跟前养大的两个孩子,回了宥阳老家。算起来二嫂嫂进门之后,这也算是盛长栒第一次正式拜见了。 “这便是七弟弟吧?七弟弟客气了”海朝云看着盛长栒,也回了一礼,算是见过。 “也不知七弟弟平日里爱吃什么,就随便准备了几样,往后有什么爱吃的,尽管让你二哥哥告诉我,我好做与你吃。合不合胃口的,便随便尝尝吧,做的不好可别嫌弃。” “说来还是第一次正式拜见,这见面礼的早就给弟弟妹妹们备下了。不曾想弟弟妹妹和祖母一起回了宥阳老家,走的又有些匆忙,等会就派丫鬟送过去。”对于家中这个状元及第的小叔子,海朝云对他可比对林栖阁那位,还有盛长枫要和颜悦色上心许多。 “二嫂嫂说哪里话,只看这色香味俱全的模样,就知道二嫂嫂的手艺必定不凡,一定好吃!二哥哥当真是好福气,长栒日后也只希望和二哥哥一般,娶一个像二嫂嫂这般贤惠的妻子。每日里这般的琴瑟和鸣、举案齐眉、郎才女貌,惹人羡慕才好呢。” 盛长栒说的海朝云逐渐害羞的埋下了头,随后更是红着脸偷瞄着盛长柏,一脸的幸福。只看到这里,便知二嫂嫂和二哥哥的感情极好。盛长栒忍不住的偷笑,二哥哥盛长柏平日里倒是一本正经的长辈模样,如今被自家弟弟打趣。也是没忍住嗔怪的瞪着盛长栒,眼神里颇有些责怪自家弟弟打趣他的意思。 见自家相公如此,一改往日老年老成的模样,海朝云看着二哥哥笑的更开心了,随后不甘示弱的扭头对着盛长栒说道:“七弟弟只怕是更惹人羡慕才是!官家赐婚,不是已经定下了英国公张家的独女吗?英国公张家的姑娘,比我何止强了百倍?弟弟才当真是好福气,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二嫂嫂一句话倒是把盛长栒弄的不会了,任凭他在外如何的呼风唤雨,算谋无双。可对于儿女情爱,终究还是……面子上装的到还算镇定,但你只看他那通红发热的耳朵就可见一斑。尴尬的带着笑容连连点头,两兄弟面对这些事情倒是一般无二,被二嫂嫂将了一军,弄的盛长栒自己竟然有些脸红。 “行了!行了!快些个用膳吧!怎么哪儿都有你,做个早饭把你显的。”大娘子这会子明显不耐烦起来了,白眼瞥着海氏,似乎是见不惯二嫂嫂和二哥哥这般夫妻恩爱的模样。也有可能是不想在众人面前太给海氏脸面,摆着她那做婆母的架子。更有可能是因为海氏提到了英国公张家,让原本优越感十足的大娘子有些不快。不管是因为什么,盛长栒挑了挑眉头,看来这二嫂嫂和大娘子这婆媳关系,还有得处呢。 “母亲,朝云一大早就起来准备这些了,本就辛苦,再说了这也是她的一片心意。”二哥哥长柏皱着眉头,看着自家母亲,立马就出声维护道。见自家的宝贝儿子都出言维护了,大娘子明显不高兴了,可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一大家子就这样用过了早膳,吩咐勿言将从宥阳带回的礼物,给各院送过去之后,便去客栈照应赵盼儿等人。交代完一切,盛长栒这才安心的出门去衙门销假去了。 “盛大人……”走在长长的甬道上,突闻身后有人在喊自己,回过身去,只见原来是吏部侍郎曹伦曹大人。 盛长栒心头一跳,左顾右看的见四下再无旁人,这才终于确定曹伦是在叫自己。不管再怎么疑惑,脸上都装作不动声色的模样,恭敬的站在原地对其拱手行礼:“曹大人”。 礼毕之后这才疑惑的抬头看着曹伦,惊讶于眼前这位曹大人好快的消息,自己昨日夜半回京,自以为没有惊动任何人,今日过来销假,就在这里好巧不巧的刚好碰到了他。 看他这副模样,分明就是有意在这里等他,自己刚好要去吏部正好与他同路,如今是想避都避不开了,几月不见这是玩的什么猫腻? 曹伦则是一改往日的模样,一脸和蔼可亲地笑道:“状元郎,哦不,应该称呼一声盛大人了。许久未见盛大人,看起来还是这般的仪表堂堂,风采依旧啊!听闻盛大人回乡祭祖刚刚回来,只是不知这南下的风景如何呀?” 盛长栒心头一震,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个曹伦不会当真是跟自己探讨风景吧?如此明显的话中有话,笑里藏刀,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人看着就心生厌恶。仅仅是看着他的眼神,盛长栒便觉得此人来者不善,肯定憋着什么坏水儿呢。 “曹大人过奖了,下官怎敢当曹大人如此夸奖?江南的风光自然秀美,只是南下最近一直在闹乱匪,似乎是有些不太平……尤其是路过暨阳的时候,两岸的巡营和衙门似乎都在抓人,过往的船只检查,都比旁处要仔细许多。”盛长栒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语气轻松,毫无掩饰之意,仿佛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听到这话,曹伦明显一愣,目光紧紧地盯着盛长栒,试图从他的表情和细微动作中找到破绽,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他凝视了盛长栒半天,却始终一言不发,然后微笑着继续向前走去。盛长栒无奈之下,只得紧跟着他的步伐,硬着头皮跟在他的身侧,谁让他们同路呢。 “江南最近确实有些不太平,可不过都是一些宵小之徒,陛下也已经派了驻军前往平乱,想来不日便会有好消息了,盛大人倒不用如此忧心。”二人说着就往吏部走去,官员休假探亲、任免上任自然要过吏部备案,刚一进门盛长栒就看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身影。 欧阳旭……他怎么会在这里?盛长栒眉头微皱,赵盼儿昨夜刚到汴京,自己将她安置在客栈,今早还叮嘱勿言前去照顾。却不想转眼就与欧阳旭在吏部相遇,这当真是巧合吗?他带着疑惑看向曹伦,曹伦似乎很满意盛长栒的反应,笑眯眯地为他引荐道:“状元郎可还记得他?” “原来是欧阳兄,曹大人这是在考我呢。同榜进士,一甲三名的欧阳探花,我怎么会不记得。这要是忘了,岂不让旁人说我这个状元郎盛气凌人,恃才傲物,不将他人放在眼里。”盛长栒说着拱手见礼,向着欧阳旭打招呼。 欧阳旭倒是显得极为热切,看着进来的二人连连见礼:“见过曹伦曹大人,见过盛兄盛大人。” 双方见礼之后,盛长栒没有多问,言多必失。在吏部碰到欧阳旭,又是在赵盼儿和自己昨夜刚刚进京的节骨眼上,这显然是曹伦的刻意为之。这中间究竟埋了多少陷阱,现在还不得而知。 曹伦果然没让盛长栒失望,不等他说话,便率先开口说道:“探花郎久等了,我在路上好巧不巧,正好碰到了刚刚祭祖回京,前来销假的状元郎。我这吏部今天当真是蓬荜生辉啊,一个早上,先是探花又是状元的,我说怎么今晨睡醒之后这喜鹊临门叫喳喳,原来是上上大吉的好兆头啊,天上下凡的文曲星都聚到一块儿。”曹伦一边说一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还要劳烦探花郎在多等一会,我帮状元郎销完假,就来给你办理官凭文书。”曹伦笑眯眯的看着欧阳旭说道,刚刚还说什么先是探花在是状元的,转头就将先来后到的顺序给忘了。 欧阳旭抬头看了一眼盛长栒,心里有了计较,拱手道:“曹大人不必如此客气,盛兄是状元郎,如今又身居高位,自然忙碌理应先行办理。”欧阳旭言罢更是皮笑肉不笑地对盛长栒点了点头,以示谦让。 若是当真毫不在意,便不会如此宣之于口了。盛长栒看破不说破的微微一笑,心中更多的则是惊讶于欧阳旭竟然被授了官职。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官职,应该不会在是什么宫观官了吧。 “两位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日后都要为陛下效力,哪有什么亲疏远近?不过是状元郎身为枢密院都承旨,眼下南方多有战事自然忙碌。要不是如此也不会正在休假就得朝廷急招不是,欧阳大人可莫要见怪才是。”说着,他还拍了拍欧阳旭的肩膀,表示亲近。 盛长栒心中冷笑,这个曹伦果然是个老狐狸,表面上对两人都很热情,但实际上却在暗中挑拨离间,想要引起两人之间的矛盾。不过曹伦今天这么做的用意,可就值得深思了,他究竟知道不知道赵盼儿和欧阳旭之间关系?又是否知道盛长栒昨日并不是一人回京的呢? “曹大人说哪里话?我和盛大人同榜进士,亲如兄弟,我在这里等着便是。” 曹伦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将等候许久的欧阳旭故意晾在一边,也不管先来后到给盛长栒办起了手续。欧阳旭面上答应,眼角流露出的一抹凶狠嫉愤肉眼可见。 盛长栒心中暗自摇头,这个欧阳旭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其实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他这样的人,恐怕很难在仕途上有所作为。而曹伦这样的官场老手,则是更让人防不胜防。 第174章 符宝郎 盛长栒在吏部办完一切手续,对着欧阳旭点头示意就要告辞,刚走没两步就听到曹伦在其身后不知是否是故意的说道:“探花郎别看这官职只有七品,可这符宝郎事简职重,掌管陛下御宝、印鉴、兵符,责任不可为不重大啊。”一边说一边拍着欧阳旭的肩膀,眼神别有深意的看着盛长栒 盛长栒刚走出去没两步,自然听懂了曹伦的话里有话,终是没有忍住回头看着二人,正好对上了曹伦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曹伦那眼底的戏谑盛长栒看在眼里,见曹伦看向自己,盛长栒面不改色的回以微笑,皮笑肉不笑的点头示意。职业假笑,深得盛竑的真传,不愧是一家子。随后又看向了欧阳旭,再一次四目相对,只笑笑便若无其事,风轻云淡的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欧阳旭他还不放在眼里!不过……这曹伦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才刚刚回京,曹伦便在这里等他,明显是有意而为…… 而另一边欧阳旭则是死死地盯着盛长栒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刚刚的那副谦谦君子,彬彬有礼般的模样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眼神里的阴郁。目光喷火的盯着盛长栒离去的背影,眼眸是深深的嫉妒和愤恨,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他紧紧的盯着盛长栒的背影,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天知道为了这个从七品的官位,他活的有多卑微?每天就像个乞丐一样,死乞白赖的匍匐在各色权贵中间,求爷爷告奶奶,走了多少门路?赔了多少笑脸?看了多少白眼,又有过多少嘲笑? 从那天起他就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会把自己失去的尊严全都找回来。他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让瞧不起他的人付出代价,这其中首当其冲,就是这个从始至终压他一头的新科状元盛长栒了。 曹伦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满意的摸着胡须,暗自窃喜。他就知道眼前这个探花郎大有用处。这才刚刚开始,等他见了那个姑娘,这出好戏才大有看头……要不然他也不会提议推举他,让邕王将他收入门下。积英巷盛家……英国公张家……还有兖王……这可真是一出好戏啊……咱们走着瞧…… 而另一边已经走出来的盛长栒,心中不由盘算起来,符宝郎?从七品隶属于门下省,看这样子难不成是攀附高家求来的?不对啊!高鹗一个闲散武将,还能有这个本事?莫不是荣贵妃也插手了此事? 耳边风的威力不可不小觑,荣家当真会为了一个表亲家的上门女婿,动用贵妃吗?可这与邕王何干?曹伦何至于此?荣家又是什么时候和邕王混到了一起?他们两家难道不是应该不死不休的吗?荣家最后不是投的兖王,和兖王一起谋的反?杀了邕王全家吗? 什么情况?带着疑惑已经走出去的盛长栒,将怀疑的目光,再次落到了二人的身上,他们究竟想要干嘛? 兖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邕王不可能不知道,如此还在这个时候,将这般的职位交到欧阳旭手里。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邕王真的就这么相信荣家,相信和他家有亲的高家吗?荣家和邕王结盟?这不是最可怕的,让盛长栒害怕的是剧情的走向…… 百思不得其解!还是说邕王另有深意呢,扶着前额手指不停的敲打,脑袋飞快的运转,思考着邕王此举背后可能的动机。一时间竟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维怪圈,怎么也想不通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事重重的盛长栒走出了吏部,心不在焉的迎面正巧撞上了英国公和韩大相公。由于心中装着事,盛长栒心完全没有注意到二人。倒是韩大相公目光如炬,一眼就瞧见了盛长栒。 他轻抚着胡须,扯了扯身旁的英国公,还别有深意地挤了挤眼睛,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在线吃瓜的群众。仿佛在向英国公示意:你瞧,你那便宜的未来女婿回来了。英国公张家和盛家的事,虽然随着盛长栒的离京而逐渐平息,可这不意味着此事就此作罢或被人遗忘。 英国公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对于盛长栒一走就是几个月,且毫无任何表示的行为恼怒至极。虽说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年,汴京那日新月异的八卦风向,就像那变幻莫测的天气一般,早就不知道变了多少回了。 如今他英国公张家嫡女和积英巷盛家庶子的那点事,早就如同过眼云烟,被人抛到了九霄云外,无人再提及。可英国公心中的怒气依然难以平息,尤其是自己视若珍宝、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掌上明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盛家扯上了关系,这让他更加气愤。在英国公的心里,没有任何人能配得上他的芬儿,他那犹如稀世珍宝般的女儿。 如今瞧见刚刚回京的盛长栒,那真是横看竖看,怎么都不入眼。这小子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庶子罢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活脱脱一个文弱书生,怎能配得上自家那如娇花般的女儿? 看到英国公这副模样,韩大相公又怎会不知这老东西心中所想。他乐呵呵地抚着胡须,笑容如同绽放的花朵一般,又深了几分。唯恐天下不乱的他,急忙叫住了盛长栒,谁让英国公这个老东西,平日里就像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顽固得很呢?如此大好的机会,不趁机瞧瞧他的笑话,岂不可惜? 突然被人叫住的盛长栒,如梦初醒,回头瞥见英国公和韩大相公,赶忙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他彬彬有礼地拱手作揖,宛如一棵笔直的青松,静静地站在那里,静候着两位长者发话,不得不说这状元郎确为人中龙凤。韩大相公都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欣赏起来,挤眉弄眼的又是好一阵暗语。 英国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不知怎的,如今他看盛长栒就是横竖都不顺眼。韩大相公则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未来的翁婿二人,心中暗自思忖,英国公可是汴京城出了名的惧内,对女儿更是宠溺有加。同僚们对此都是有口皆碑,人尽皆知,这状元郎如今成了他家的准女婿,往后的日子怕是有得苦头吃了。 第175章 先入为主 看够了笑话,为老不尊的韩大相公这才悠悠开口:“状元郎是何时回来的?这一路南下可还顺遂?” “回大相公的话,昨夜方至。这不!片刻也不敢耽搁,今日便来吏部销假了。” 盛长栒恭恭敬敬地回话,说的随意。可韩大相公是什么人,那可是当朝宰辅。听到他的话后,自然也听出了这话背后的深意。指着他宛如看着自家调皮的晚辈一般,对英国公打趣说道:“他这个小滑头,在这里等着我呢。还给我演起勤政来了,若当真如此,便不会一连歇了好几个月,打着回乡祭祖的名头,在外面躲清闲了。” 听到韩大相公的话,盛长栒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露出一抹小心思被人一眼识破的窘迫。赶忙回应道:“大相公面前,小子岂敢放肆?就那点儿小心思也全都被大相公看穿了不是?”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英国公,面色上顿时显得更加尴尬了几分。说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人家也是主家不是,正主面前怎好推脱? 官场上的那套圆滑世故,盛长栒可谓是运用得炉火纯青。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倒是真有几分继承了他老子盛竑的样子。 “不过小子刚才见大相公眉间似有愁色,刚刚又提及南下的匪患,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是再为南下之事发愁?” “状元郎一连数月都不在朝,不知这朝中局势,内忧外患如何不愁?”韩大相公一脸愁容的说道,眉宇间皆是忧色。 “这小子就不得不斗胆多言几句了……”随后盛长栒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大相公,这南边匪患虽然猖獗,但依小子浅见,并非无解决之道。其一,当地官府吏治或有懈怠之处,当选派清正廉明且果敢坚毅之人前往整顿吏治,使政令畅通,百姓归心。其二,匪患之所兴,必有穷困潦倒者或大多被逼无奈者落草为寇,可拨款赈济,兴修水利农事,让民众有生计可谋,则匪类自少根基。其三嘛,对于顽固匪众,当组织精悍兵力派遣得力武将围剿,但不可滥杀无辜,以免激起更大民愤。有英国公一家这般的无双猛将在,韩大相公当不必忧烦。” 韩大相公听着盛长栒的话,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状元郎这一番话倒也是颇有见地,只是实施起来恐怕不易。这官场错综复杂,各方利益牵扯其中,选派合适的官员便是一大难题。而拨款之事,朝廷如今也是捉襟见肘。至于南下剿匪,自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军费也是一大难题。” 盛长栒也是微微皱眉,朝廷都已经到如此地步了吗? “大相公此言差矣,正因为难办,才需徐徐图之。先从易处着手,再逐步化解困局。就说这拨款一事吧……”洋洋洒洒又说了一堆 韩大相公抚须大笑,终展笑颜:“哈哈,状元郎果真是年少有为,此议可再细细斟酌,写个折子来看看,若是没有问题便可承报官家。若真能解决南下的事情,我当为状元郎请功,记你头功一件。” “韩大相公若觉小子说的尚可,我这就回去写个折子,酌情上报请韩大相公斟酌。”盛长栒的小心机说起来比欧阳旭更甚,见缝插针的表现自己,不过更加高明不着于表面?说起公务盛长栒侃侃而谈,说完还不忘拍一波自己岳父的马屁。“这南下的流匪如此这般,便成不了什么气候。更有英国公这般的国之柱石,英勇无双的武将在,料他们那些个宵小之徒,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盛长栒不傻,英国公对他的不待见,肉眼可见。硬着头皮尴尬的不得不恭维起来,谁让人家闹不好是自己未来的岳父呢?不过话说回来,也可以理解。如果一天有人要娶自己的掌上明珠,自己只怕对那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能给他好脸色才怪。这也是盛长栒和欧阳旭的不同,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不卑不亢进退有度。有能力情商高,巴结圆滑也做得滴水不漏。 英国公像只骄傲的公鸡,梗着脖子一声不吭,显然还在闹脾气。那看盛长栒的眼神,里外里都写满了不顺眼。不过表情却比刚刚缓和了不少。对于盛长栒的能力他是认可的,只是觉得此人的出身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倒是韩大相公嘴角含笑,轻声开口说道:“平安归来便好,如今内忧外患,南下之事犹如附骨之疽,而如今朝廷之上汴京之中才真是如芒在背,心腹大患啊。” “储君之位犹如雾中看花,悬而未定,陛下又久病缠身,年事已高,近来数日不朝也是稀松平常之事。这半年邕王兖王争得可谓是你死我活,如今更是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好在这几日似乎有了些端倪,邕王隐隐得了圣心,连带着多了好些趋炎附势之人。你刚从吏部过来,探花郎欧阳大人可曾遇见?曹大人没难为你吧?” 这韩大相公话中有话,几句关心看似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厚爱。实则短短几句话中蕴含的信息量,不可谓不大。只看他提起欧阳旭那可惜失望的神情,就知道这中间相比有事。而这韩大相公想来也是看在自己恩师段侯和英国公张家的面子上,才有意提点了几句。 自己不在汴京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啊。有些话不能说得太过明白,点到为止自行领悟,盛长栒亦是聪明人一点即透。 在这些久经官场的老狐狸口中,能说出这番话,已是极为难得了。他恭敬地拱手鞠躬行礼,既是示意自己听懂了,也是在表达感激之情。 韩大相公这是在告诫自己,邕王渐露锋芒,自己此番归来要小心行事,之前被邕王和曹伦针对的事可不要忘了。朝中那些见风使舵之人,为了巴结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而那欧阳旭便是近来鹤立鸡群巴结的最上头者。如欧阳旭这般,投靠邕王者大有人在,陛下的龙体更是每况愈下,已出现数日未曾上朝的状况了。 正说着,盛长栒忽地如醍醐灌顶般想起了什么,背后的冷汗如泉涌般冒出。他暗自懊恼,怎么险些忘却,荣飞燕尚未因齐衡而被嘉成县主邕王妃派人玷污清白。荣家现今也尚未因无法忍受荣飞燕受辱,而逼死自家女儿。 故而,在荣家尚未与邕王反目的情况下,那位已经初露峥嵘、身份最为显贵的下一任储君,又怎能不成为荣家攀附讨好的目标呢? 而另一边,邕王或许对荣家的出身不屑一顾,但他麾下的一众谋士可就未必如此了。荣贵妃好歹也是当今陛下的宠妃,一个备受恩宠、如日中天的妃子,和一个只差临门一脚便可被确立为继任者的太子合作也不无可能。盛长栒都知道的耳边风,他邕王会不知道?如此说来倒是盛长栒他自己先入为主了,在这世上,唯有利益永恒不变,其他皆是虚妄之谈。 第176章 突发疾病 想通了这一点,一切便如拨云见日般清晰明了。眼下的局势立刻浮现在眼前,荣家和邕王如今已然有了结盟之意,然而后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却如一把无情的利剑,将两家生生割裂,最终反目成仇。而这一切的导火索,无疑是荣家姑娘惨遭绑架,清白被毁后含恨自尽。不过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其中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摩挲着手指,暗自思忖着。看来,即便拥有上帝般的视角,也很难做到面面俱到。 此时此刻,欧阳旭自以为找到了邕王麾下的首席谋士曹伦,便如飞蛾扑火般迫不及待地攀附上了邕王这棵大树,朝廷清流们应该对此行径都是嗤之以鼻的吧,只看韩大相公就可见一二。 而曹伦利用欧阳旭,究竟有何图谋呢?符宝郎一职,虽然职级低微,但是在如今这场惊心动魄的夺嫡之争中,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这究竟是邕王的精心布局,还是兖王的阴险算计?为何如此凑巧?盛长栒总觉得这件事背后另有蹊跷,定有幕后黑手在操纵着一切。而那荣飞燕,终究也只是一个可怜人。可若是荣飞燕不死,两家又该如何反目成仇呢? 心中不禁长叹一声,这世道皆言女子举步维艰,诸多不易,男子又何尝不是?一路走来,多少筹谋多少算计?若非身不由己,谁又心甘情愿在这阴诡地狱里搅弄风云?谁不想霁月风清,磊落光明?只可惜没从好肚子爬出来不是,世道如此任何时候都一样。 自己身为家中庶子,上有祖母和姐姐,背后有深宅大院诸多腌臜。自己不管是自保,还是欲护她们周全,成为她们的依靠。必先强大自身,那自己就不得不去争。 不去谋划那锦绣前程,谁还能给你不是?自己若不挺身而出、负重前行,将来难道要让年迈的祖母和唯一的姐姐去承受吗? 只要心有所求,就必不可能独善其身,这便是永恒不变的法则。从始至终,都并非他有意入局,而是因为这吃人的世道……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奢求,才一步步走到今日,不得不以身涉险。 科举入仕如此,因三哥哥的一句戏言,无辜受累得罪曹伦亦是如此,因曹伦谗言成为邕王眼中钉更是。高中状元后更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已无路可退…… 正想着,一声略带调侃的话语传来:“状元郎在想什么?这都愣神半天啦!”说话之人正是韩大相公。他面带微笑地看着盛长栒,眼中流露出一丝好奇与关切。 听到声音,盛长栒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想起韩大相公和英国公还在当面。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他连忙朝着韩大相公躬身施礼,口中不住地说道:“小子一时走神了,请韩大相公英国公恕罪。”说完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几人又漫不经心地寒暄了几句,盛长栒这才躬身行礼告退,他得赶紧回去深思熟虑此事。不曾想刚刚从衙门中枢辞别了韩大相公和英国公走出来,正心中若有所思、魂不守舍地走着,就被门口如热锅上蚂蚁般急得团团转的勿言给叫住了。 “公子……公子……”勿言看到盛长栒出来,心急如焚,急忙迎了上去。 “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去客栈看着吗?”看到在门口焦急等待的勿言,盛长栒惊愕万分,满脸狐疑地走上前去,扯着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询问道。 随后还不等勿言开口,盛长栒便紧张兮兮的拉住他,左顾右盼,见四周无人,这才又放心不下地拉着他,走出老远之后才忧心忡忡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不是让你一早便去客栈侯着,照顾赵娘子她们吗?” “公子,赵娘子病了!”勿言看着盛长栒,急匆匆地回答道,言罢也不等盛长栒反应,就指了指已经准备好的马车,示意他赶紧过去。 “病了?怎么会?昨日不是还生龙活虎的吗?”盛长栒一边问,一边觉得突然。只看昨夜三女初到汴京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要生病的样子。疑惑的看着勿言,等待他解释。 “今日清晨,我谨遵您的旨意,马不停蹄地赶往客栈。我刚到客栈,就见孙三娘风风火火地往外冲,正好和我撞了个满怀。我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赵姑娘昨夜就病倒了。我这不就十万火急地去请了大夫,过去给她医治。说是舟车劳顿加之心力交瘁水土不服,一路汴京可能又受了风寒这才病倒。这不抓了药送走了大夫,小人又马不停蹄地赶来向您禀报。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这还用说?自然是要去的,她们三个女子在汴京人不生地不熟的,咱们一路汴京也算是缘分,自然还是要照看一下的。走吧……”盛长栒闻听此言,一个箭步跃上了马车。对于赵盼儿,盛长栒自然是有私心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好些筹谋恐怕都离不开她。 勿言也是个机灵的,迅速打发了原本的小厮回府报信,就说段小侯爷与七哥儿久别重逢,这不刚一回来就盛情邀请前去喝酒。如此这般,也好找个托词,给家里有个交代才好。 马车一路疾行来到了客栈后门,待马车停下后,盛长栒这才掀起车帘准备下车。车帘掀起一角刚刚探出头来,看到周围的景色明显一愣。扶着车门下车的同时,不由张口说道:“自作聪明……”说着瞪了勿言一眼,这才下了马车,从小巷后门进入客栈。 勿言听到自家公子的训斥,只当是充耳不闻的低下了头,自己可全都是为了公子。那赵娘子美若天仙,自己还从未见过公子对那家姑娘这般殷勤备至,若不是起了那般心思,又是那般? 不过那赵娘子什么都好,就是出身太低,配不上自家公子。不过若是将来做个姨娘也无不可,只是而今公子和张家姑娘之事不容有差。数月前本就是因此闹得满城风雨,这才躲去了宥阳老家。如今刚刚回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若是再和这女子传出什么那可就有的看了。 自己可不能让公子在这事上犯糊涂,而且那女子还是探花郎欧阳旭未过门的妻子。虽然探花郎有当陈世美的嫌疑,自家公子只是好心。可这毕竟是订过婚交换过信物的,若是传扬出去还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肮脏不堪的故事。而且这要是在攀附上自家公子,在这个节骨眼上,什么都完了。公子大好前程,可不能因为这种事毁于一旦。如此这般,勿言才带着自己的小心思,让盛长栒走了后门。 至于说为什么干脆不告诉盛长栒,让他别过来,那他可不敢。他是公子的长随小厮,从小跟着公子,这忠心便是一等一要紧的。 第177章 不到黄河心不死 盛长栒下了马车疾步走在前面,他哪里会知晓后面紧跟着的勿言心中竟藏着如此多的小九九。若是他晓得,恐怕少不了一顿疾风骤雨般的训斥和责罚。这一天天的,不好好当差,脑子里想的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他盛长栒不过是见那赵家娘子三人孤苦伶仃,着实不易。他由祖母姐姐带大,更加理解这世道对女子的诸多不公,这才动了恻隐之心。而且直觉告诉他,如此这般总是没错的。想着既然顺路,倒也不妨施以援手。况且这中间还牵扯到了皇城司使顾千帆,和汴京诸多事宜,也算是机缘巧合之下,这才认识帮助了她们。不想就连身边最信任的小厮,都觉得自己对那赵娘子有了非分之想,天地良心他是那种贪恋人家美色的龌龊之徒吗? 盛长栒眼神冷冽,凝视着勿言,沉声道:“哪来那么多事?好好当差速去前方引路。”语罢,他步履稳健地跟随勿言登上楼梯。盛长栒洞察人心岂会看不出勿言的意图,但一向光明磊落的盛长栒对此毫不在意,对于勿言这种自以为是带他走后门的行径,也只是告诫并没有恼怒。 二人刚上楼梯在拐角处,迎面便与风风火火正急于出门的赵盼儿撞了个满怀。好巧不巧本就在生病发热的赵盼儿,一个踉跄向后倒去,盛长栒下意识的伸手去扶。然而就在这时,后面紧追不舍的孙三娘恰好赶到。赵盼儿正好跌进了她的怀里,盛长栒这才舒了一口气,尴尬的将悬在了半空中的手收了回去。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勿言,要不是他自作主张的带自己走后门,也不会差点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过饶是如此,深知自己此举失礼的盛长栒,也是连连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拱手作揖诚惶诚恐地说道:“适才情急之下,无意之举,还望两位娘子切莫怪罪,好在没有失礼之处!” 赵盼儿被孙三娘扶住,稳住身形之后,看到来人这才微微欠身行礼“公子不必多礼,是小女子失礼在先。” “盼儿,你可还好?”孙三娘犹如护犊的老母鸡一般,紧紧扶住赵盼儿,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警惕地盯着盛长栒和他身后的勿言。这二人一路上虽对自己等人多有帮助,可自从被休之后,孙三娘便觉得这世间的男人皆是一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二人究竟有何目的,孙三娘一时也难以看透,或许这位盛公子是觊觎她家盼儿的美貌吧。她一边警惕地盯着二人,一边又满是关切地看着盼儿。 “听闻姑娘病了?”盛长栒看着风风火火,仿若要找人拼命的赵盼儿,心中充满了疑惑,不确定地开口问道。这模样,哪里是病了? “这是要往何处去?”言下之意,便是在质疑赵盼儿是否真的生病了,毕竟这副模样,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 “多谢公子关怀,我要去找他问个明白。”这个他盛长栒自然知道是何人,不等他细想就听赵盼儿继续说道:“我才不信他是那般人。定然是那个德叔自以为是,为了自家主人的似锦前程,这才诓骗于我,我定要去找他问个水落石出。”赵盼儿执拗且固执地说道,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眉头微蹙,盛长栒凝视着眼前坚毅且倔强的女子,心中虽对真相了然,却也深知此事绝非自己所能言明的。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二人之间的纠葛,自然需要他们二人当面对质,把话讲清楚,即便自己说了,她恐怕也是难以相信。 “即便是要当面对质,也得先将身体调养好啊。你如今这副病恹恹的模样,如何能撑得住呢?”盛长栒目光如炬,认真地凝视着她,作为朋友也只能将自己的看法和盘托出,供其参考罢了。 “是啊盼儿,盛大人所言极是,你如此憔悴不堪,又怎能去与那负心汉对峙呢?倒不如先将身体养好,届时我陪你一同前去,定要让那薄情郎尝尝我孙三娘的厉害!”孙三娘边说边撸起袖子,活脱脱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架势,好似那夜叉在世。 “三娘,欧阳他绝非那样的人,我了解他!”事已至此,赵盼儿却依旧对欧阳旭死心塌地,只是不知道她自己说的话她自己又信几分。 盛长栒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思忖,她这般心存希冀地憋闷在心里,只会更加痛苦,倒不如让她认清现实,一次性将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为好。 想通了这一点,盛长栒这才又开口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作为朋友也不好在劝你什么,这毕竟是你们二人的私事。我刚刚去吏部销假的时候,才见过他。他已经被陛下授了官职,虽是从七品的寄禄官。但陛下特旨,掌外廷符玺,职责重大、行走御前、前途无量。” “欧阳他被授官了?”赵盼儿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心中有一团燃烧的火焰。显然在赵盼儿的心中还是相信欧阳旭的为人的,也可以看出她也确实真心在为欧阳旭得以授官而开心。 见她这般神情,盛长栒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心如明镜。隐隐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他深知赵盼儿恐怕仍沉醉于成为官太太的美梦之中,并且对自己的想法坚信不疑。固执地认为是德叔欺骗了她,由此可见她对欧阳旭确为真心。可如梦初醒之后呢?她承受的住吗? \"没错,此时他大概快要返回府上了。既然你如此渴望见到他,倒不如这般行事,由我亲自带你前去高府寻他吧。\" 盛长栒缓声说道,想了想觉得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还不如快刀乱麻。 听到\"高府\"二字,赵盼儿面露疑惑之色,目光直直地盯着盛长栒,似乎想要从他那平静的面容上探寻出更多的信息来。然而,面对赵盼儿充满疑问的眼神,盛长栒却选择了保持沉默,并未给出任何回应。只是微微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赵盼儿与孙三娘跟随其后一同前行。 出了客栈又叫了一辆马车,看着赵盼儿和孙三娘上了车,盛长栒这才示意示意车夫跟上的同时,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第178章 久别重逢 高府门前盛长栒的马车并没有上前,而是在不远处的拐角悄然停下,就这么远远地等待着不再向前。 赵盼儿所乘坐的马车,原本一直跟在盛长栒之后。此刻却因前方马车的突然转向,而不得不减速交汇。她心生疑惑,轻轻的掀起车窗向外望去,四目交汇间不由和盛长栒双目对视。 盛长栒见赵盼儿看向自己,微微颔首然后用眼神向她示意。高府就在不远的前方,寻着射盛长栒的目光看去,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回以微笑的赵盼儿,自然明白其中缘由。毕竟她此次前来,乃是千里寻夫。若是与盛长栒一同现身于高府门前,二人恐怕惹人猜疑,弄不好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想到此处,她不禁对盛长栒又多了几分感激之情。 这一路行来,心存侥幸的赵盼儿心中一直有过一丝担忧。万一欧阳没有变心,若是让他看到盛长栒可如何是好?这位盛公子一路而来对自己帮助颇多,自己也不好拒绝或者赶他离去。可若是被欧阳看见误会了……如此这般未免太不近人情了。然而此时此刻,看到盛长栒如此行事。处处周全且极有分寸,方方面面都有顾忌,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的安定了下来。 最后,赵盼儿满怀感激地深深望了盛长栒一眼,点头示意然后缓缓放下了车帘。在马车里坐正身子,稳了稳心神这才在孙三娘的鼓励下,掀起另一侧的车窗向外看去。只见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了前方那座气势恢宏的府邸之上。望着那块高高耸立、金碧辉煌的牌匾,赵盼儿的内心不由自主地再次泛起了,几丝难以言喻的不安情绪。 “盼儿,要不我和你一起过去吧?”孙三娘满脸忧虑之色,伸手紧紧拉住了正欲下车的赵盼儿,关切而又焦急地注视着她,轻声的询问道。赵盼儿感受到了孙三娘手中传来的力量,她反握住孙三娘的手,同时深深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她太了解孙三娘的脾气秉性了,如此这般怎敢让她和自己一同前往?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放不下心来,之后用无比坚定的语气对孙三娘说道:“三娘,你就安心在车上等着我吧,相信我一定能够处理好此事,欧阳他不是那种人,你尽管放心就是了。” 孙三娘看着赵盼儿那坚毅且不容置疑的眼神,心里明白这个倔强的姑娘一旦下定决心,旁人是很难改变她的想法的。既然如此,她也只能选择尊重赵盼儿的决定了。但即便如此,孙三娘在松开手之前,依旧忍不住反复叮咛嘱咐了许久,直到确认赵盼儿已经将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都牢记于心之后,这才如同盛长栒一样,默默地走到了距离高府大门不远的一处隐蔽角落,静静地站在那里,满心担忧地注视着赵盼儿一步一步朝着高府走去。 在二人的目光下,赵盼儿左顾右盼了许久,这才鼓足勇气前去敲门。真是无巧不成书,欧阳旭的马车恰在此时,从不远处缓缓驶来。欧阳旭一下马车,目光便如磁石般被赵盼儿吸引,脸上的笑容如春花绽放般灿烂。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眼前高府的牌匾和周围的环境时,笑容却如潮水般迅速退去。他慌忙迎上前去,轻声呼唤道:“盼儿……” 就在赵盼儿转过身来的那一瞬间,她的目光恰好与不远处的欧阳旭交汇在了一起。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凝固,赵盼儿眼中原本闪烁着的泪花瞬间化作了无尽的欣喜。那些曾经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和苦楚,在此刻都被她抛诸脑后,她满心欢喜地朝着欧阳旭飞奔而去,宛如一只归巢的鸟儿一般轻盈而急切。 终于,赵盼儿扑进了欧阳旭温暖的怀抱之中。他们紧紧相拥,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周围的世界似乎都已不存在,只剩下他们二人。空气中弥漫着久别重逢后的喜悦气息,这种甜蜜让旁人看了都不禁心生羡慕。 站在一旁的勿言,此时下意识地偷偷瞥向自家公子的脸色。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却是,盛长栒的面色竟然毫无波澜,依旧如往常那般沉静如水。他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相拥的两人,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没有臆想中的愤怒,也瞧不见悲伤。 勿言心中不由得犯起了嘀咕:难道是我之前猜错了?莫非公子对这个赵盼儿毫无意思?可……正当他暗自思忖之际,欧阳旭轻轻推开了怀中的赵盼儿。他深知此处并非久留之地,于是轻声细语地哄着赵盼儿一同登上了马车。待两人坐稳之后,车夫一挥马鞭,马车便沿着街道疾驰而去,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哎……”未等马车走远,不远处的孙三娘便如离弦之箭般追了出来。可惜,终究是迟了一步,她只能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暗自懊恼这个赵盼儿啊! “上车吧……”盛长栒的马车缓缓驶来,稳稳地停在了她的身后。 酒肆茶馆之上,盛长栒和孙三娘就坐在赵盼儿和欧阳旭不远处的对面。盛长栒气定神闲,宛如一位儒雅的学士,轻抿着香茗,细细品味着精致的点心。而孙三娘则在一旁的栏杆处,如长颈鹿般伸长了脖子,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仿佛只要再伸长一点,就能听到赵盼儿那边的声音。 不一会那边就有了动静,二人从一开始的浓情蜜意到最后的砸盏摔杯。拉扯之间,赵盼儿一巴掌打在欧阳旭的脸上,随后推开欧阳旭跑了出去。这边的孙三娘见状,狠狠地拍了一下栏杆,恶狠狠地盯着那边还没有觉察这边二人的欧阳旭,随后也追了出去。现在可不是找这个陈世美算账的时候,盼儿那边明显和这个陈世美谈崩了,看来那个德叔说的都是真的。顾不得许多,眼下还是盼儿的安危最为要紧。 眼见孙三娘追了出去,勿言急忙看向自家公子。只见自家公子稳如泰山自顾自的坐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看着两女一前一后离去的方向,淡定地品着茶,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不追吗公子?勿言这话也就只敢在心里问问,低着头站在盛长栒身侧,等候吩咐。 第179章 不速之客 待二女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盛长栒方才回过神来。他手持茶盏,移步至孙三娘方才所立的栏杆处,默默地凝视着对面的欧阳旭。一边喝着茶,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 被扇了一巴掌的欧阳旭,捂着脸,原本整齐的仪表此刻也略显凌乱。他的眼神中先是透露出一丝不知所措茫然,三年的相处赵盼儿扶他与微末,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肯定是胡扯。可随后想到了什么,眼神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微不可察的狠厉。愧疚和狠毒交缠,想必他此时此刻也是矛盾的,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着一边暗暗咬牙。 脸上那清晰可见的巴掌印记格外明显,让他看上去有些狼狈。这个女人,她竟然敢打我?在他眼里盼儿应该一直是温柔贤惠,识大体的才对。贱籍出身还敢妄想做正头娘子,这样想着,心中仅有的那点愧疚,也在慢慢为自己找的借口中消散。他扯了扯衣衫、整了整衣冠,环顾四周,见周围无人,这才稍稍安心一些。 然而,就在此时,他一个不经意的转身回眸,恰好与不远处正凝视着这边、静静喝茶的盛长栒四目相对。欧阳旭震惊之余,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喉咙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拳头攥得紧紧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显得异常苍白。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他何时来的? 盛长栒注意到了欧阳旭投过来的目光,只见他气定神闲的举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紧接着,他优雅地举起手中精致的茶盏,动作轻柔而缓慢,举过头顶故作敬酒的姿态。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欧阳旭,算是同僚偶遇的问候。 欧阳旭只觉得盛长栒敬的那一盏茶,从头到脚浇到了他的身上。倾泻而下,以至于他不禁浑身一颤,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寒意。 勿言在一旁垂首而立,适才的那些儿女情长、鼠目寸光的念头须臾间烟消云散,此刻望着眼前的公子,只觉后脊生寒两脚发麻。目光中竟流露出几丝怜悯的目光,望向了对面的欧阳探花,更为自己的愚昧无知而感到可笑。从小和公子一起长大,自己是不了解公子吗?竟然生出了那种想法,觉得公子是贪图美色之徒?公子这么做……勿言猜不透,可他知道公子必有深意…… 与此同时,欧阳旭的目光完全被盛长栒所吸引,他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当他看到盛长栒举起茶杯,似乎在向自己示意时,他猛地意识到,盛长栒或许已经全都看到了。念及此处,他的身体不禁颤抖起来,整个人的身形也开始摇晃,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慌乱之下,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盛长栒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是巧合还是什么?难不成他从吏部出来就一直跟着自己?更重要的是,他有没有看到盼儿?他会不会去调查这些,盼儿的出身、之前的婚约?还有高家?他会不会告诉高家?这些问题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得欧阳旭喘不过气来,让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只能是茫然无措的站在那里。 看到欧阳旭这幅模样,盛长栒非常满意的笑了笑。优雅地放下手中精致的茶盏,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戏谑的笑容,回以微笑。意味深长的最后看了欧阳旭一眼,迈着轻盈而又不失风度的步伐向着楼梯口缓缓走去。徒留欧阳旭一人在哪里臆想,攻心为上不然有什么意思? 然而,就在他志得意满即将走下楼梯之际,突然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名神态傲慢的长随管事。那管事上下打量了一眼盛长栒,这才很是敷衍的对着盛长栒行了一礼后说道:“敢问阁下可是盛大人?” 来人看着他的同时,盛长栒也在打量着他,还是来了…… “你是?”防备的眼神看着来人,疑惑地语气也没有丝毫的破绽。自己刚刚回京,这个时候能找上自己的,无外乎便是如今最得势的几人。早晚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我家主人特地差遣小的,跟着盛大人,请您移步前往一叙。”言辞虽然还算客气,但言语之间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一听就让人很不舒服。 主仆二人闻言对视一眼,目光越过眼前的长随管事,落在了其身后的那几名身材魁梧、面露凶光的彪形大汉身上。仅仅只是这么随意的一瞥,明眼人便已心知肚明,今日之事恐怕是难以善了。不过,盛长栒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的畏惧之色,反而显得愈发从容淡定。 倒是一直跟随在盛长栒身旁的勿言见状,毫不犹豫地向前踏出一步,将自家主子牢牢护在了身后。他紧握着双拳,眼神犀利地盯着面前这群来意不明的人,周身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压,似乎随时可能上去和众人拼命。 而站在那名男子身后的几位彪形大汉,个个身强体壮、满脸横肉,单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凶悍气息,便能判断出这些家伙绝非善茬儿,怕是什么人豢养的死士家奴。只见他们一个个目露凶光,这副杀气腾腾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挺能糊弄人的。要是一般的文弱书生,朝廷官吏恐怕很快就屈服在其的淫威之下。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从小习武的盛长栒主仆,勿言也是毫不畏惧的盯着他们。 此时,现场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剑拔弩张之间,眼看着双方马上就要大打出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盛长栒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拦住了正欲向前的勿言,并用力将他拽回到自己身边。 看着自己公子的动作,勿言心领神会的收敛起自己的气息,低下头站到了盛长栒的身后,不再言语看起来就像是真的怕了一般。随后,盛长栒眯起眼睛,仔细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几个气势汹汹的不速之客。 凭借敏锐的洞察力,他心中对于这几个人的身份已经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但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反而陪着笑脸向对方拱手说道:“哈哈,这位先生这是干嘛?皇城之下汴京之中,你们既然叫我一声大人,想必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吧?既然知道如此这般怕是于理不合吧?” 第180章 诚邀做客 盛长栒故意停顿了一下,这才又继续说道:“说到主子,你家主子是谁?不通姓名,不递名帖,这便是你家主人的待客之道吗?” 看了众人一眼,这才又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在下别无他意,既然请人做客,好歹通个姓名。让在下知道诸位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吧?”说完还很客气的拱了拱手,给了勿言一个眼神示意他沉住气稍安勿躁。 然而那个管事沉思片刻,一个眼神一旁站着的一个大汉就突然翻脸,一脸不耐烦地吼道:“少他妈啰嗦!让你们跟我们走就赶紧走,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再他妈啰嗦,小心哥几个不客气了。” 勿言紧锁眉头看向自家公子,只要公子一声令下,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别想囫囵个的走出去。他们什么时候受过这气?盛长栒哪里会不懂勿言所想,依旧伸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于此同时不等这个大汉把话说完,只见话音刚落,刚刚为首的管事就一巴掌打在了那个大汉的脸上:“放肆!跟谁说话呢?盛大人面前岂容你放肆?”言罢狠狠地瞪了那大汉一眼,扭过头来、还算客气的对着盛长栒拱手说道:“盛大人莫怪,都是下人不懂规矩,冒犯了您。”一语双关、不懂规矩这几个字,倒是被他咬的极重,说是提醒也不为过。 勿言的脸色都变了,这一巴掌和打在自家公子脸上有什么区别?这些人一唱一和的,当他们是傻了不成?有这么请人做客的?更何况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做给谁看。 “你们究竟想干嘛?” 盛长栒面不改色心不跳,心中却不禁暗自发笑。他缓缓地抬起手来,朝着身旁焦急的勿言轻轻一挥,让勿言住口。他倒要看看这些人究竟演的什么双簧,紧接着他将目光转向那位管事之人,眼神平静而坚定。 那管事见状脸上立刻露出一丝略带谄媚的笑容,仿佛对盛长栒的配合感到十分满意。他微微躬身,做了个标准的“请”的手势,然后盯着盛长栒说道:“公子,请您这边先行一步。”典型的恩威并施,这人变脸的速度倒是快的很,先打一巴掌再给一个台阶由不得你不从。 盛长栒斜眼看着他微微点头,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还是要忍。微笑着盯着他,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走去。然而,仅仅才走出两步之遥,突然间,一阵嘈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猛地扭过头去,只见两名身强力壮的男子正一左一右紧紧地抓住勿言的双臂,使得勿言奋力挣扎之下却难以挣脱束缚。 盛长栒的眉头瞬间皱起,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但他并没有立即发作,而是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在等对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个管事的见到这般情景后,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他那不屑一顾的目光如同两道冷箭一般,直直地射向盛长栒,仿佛要将其穿透。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盛大人啊,请您这边走......”说话间眼神里充满了威胁之意,言外之意分明在说你能如何?那毫不掩饰的神情,就差呼之欲出了。 盛长栒先是冷眼看着他,随后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好……好的很……那笑容之中仿佛蕴含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他轻轻地挑起眉毛,随后看了那个管事一眼。一言不发,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勿言见状也停止了挣扎,看死人一般恶狠狠的盯着那个管事。别人不了解他还不知道吗,这人完了。 刚走出茶肆,一辆马车静静地停靠在门口。这辆马车看起来十分简洁朴素,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和醒目的印记,显然这些人对此行,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盛长栒毫不犹豫地抬起脚,轻盈地踏上马车。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沓和犹豫,看起来颇有胆色。上车之后他迅速伸手掀起车帘,目光扫向后方看去。只见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押解着勿言登上后面的另一辆马车。勿言不情不愿的挣扎着,瞪着他们对他们一直持有敌意。 随后,两辆马车缓缓启动,沿着汴京城里狭窄而曲折的小巷子徐徐前行。它们时而左拐,时而右弯,路线错综复杂,让人感觉如同置身于迷宫之中。看来这些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车里之人,被这不断变化的路径绕得头晕目眩,完全失去了方向感。那名管事时不时的还会掀起车帘查看里面的情况,见盛长栒并没有东张西望,而是一直在闭目养神之后,这才放下心来不再频繁的掀起车帘查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驶出了城门,来到了城外一处极为隐蔽的庄园前。这座庄园四周环绕着茂密的树林,与外界隔绝开来。沿途不止一处有人把守巡逻,轻易不会被人察觉,显得格外神秘。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一扇气势恢宏的大门之前。门前站着几位神色严肃的黑衣守卫,他们挺直身躯目不斜视,看样子都是训练有素的军士,绝非寻常农家汉子。 这时一位衣着得体、面容沉稳的管事快步走上前来,马车内盛长栒早就在出城之后,依照他们的要求蒙住了自己的双眼。随后管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慢慢地下了马车,由于眼前一片漆黑盛长栒只能完全依赖于管事的引导。 管事紧紧地握住盛长栒的手臂,引领着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一路上,盛长栒感觉到脚下的道路时而平坦,时而崎岖,周围的环境也不断变化。有时能听到轻微的风声,有时又似乎穿梭在狭窄花园之中。就这样,两人走走停停,七拐八绕,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就在盛长栒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一阵悠扬悦耳的丝竹礼乐之声,突然传入了他的耳中。那乐声如潺潺流水般清澈动听,让人不禁沉醉其中。舞乐嬉闹声也是不绝于耳,蒙着眼睛,只让人觉得此时此刻莫不是置身教坊青楼之中?此时管事终于停下了脚步,轻轻地伸手摘下了盛长栒脸上的黑布。 第181章 一番威胁 许是蒙眼太久,强光格外刺眼。缓了半天,勿言早就不见了踪迹,想来也不会有事。刚刚身旁的管事早已退去,周围虽然站着守卫护院,可他们笔直的站着目不斜视,看这样子就算问他们什么,也绝不会答话的。 盛长栒环顾着四周,三步一回头的向着舞乐嬉闹,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来到门口,伸头向里面看去,还真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啊。里面认识的不认识的,盛长栒倒还真知道。 于有光……邱可立也都在,这可都是老熟人了。这谋算果然没错,兖王终是先邕王一步找到了自己。还记得之前三哥哥盛长枫不就是和他们哥几个喝的花酒,从而大放厥词闹到了官家面前吗? 让这几个纨绔出面应对自己,还真不把自己当盘菜啊!那就和他们玩玩,心中冷笑继续查看屋内的场景,只看这二人的身份,在这样的聚会中还坐在后排下首最末端的席位。最上首的席位空着,首座第一位坐着一位年轻人。年纪倒也不大,衣袍敞开左拥右抱齐人之福啊!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沉迷酒色的纨绔之徒。 “状元郎既然来了,怎么还不进来?听人墙角,可不是君子所为!”为首的人显然已经发现了门外的盛长栒,看似醉醺醺的说道。言语神态无一不是轻飘飘的,第一面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酒色淫乱的纨绔之徒。 盛长栒推门而入,也不扭捏。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毕恭毕敬的行礼道:“世子安好,不知世子殿下费这么大力气请下官前来,有何指教?”埋头问道,看似恭敬浑身却都透露出一股子读书人士大夫,自作聪明、恃才傲物的傲慢和做作。 年轻人抬眼看着盛长栒,听到这话连连指着他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还和几个纨绔公子哥交换着神情。这些纨绔子弟眼里,最瞧不上的就是虚伪做作的读书人。自诩清流,其实骨子里……哈哈……那就那么回事……最后好不容易止住笑容,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玩弄:“你们这些个读书人啊,就喜欢装。装什么装啊,有意思吗?” 来人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盛长栒那边入座。 只看那边一左一右的两个女子,盛长栒只瞥了一眼,就很不客气的说道:“下官确实不知,世子殿下不愿意说也不用戏弄羞辱我吧?没什么事在下告辞了……”盛长栒看似生气的就要转身离去……背过身去,故意迟疑了一步,等着后文…… “我还只当状元郎多好的定力……”果然步子都还没抬起来,下文这不就来了?只听那“世子”继续说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又怎知我是谁?又为何如此这般的称呼与我?”年轻人随意地开口问道,心中不屑的想起了于炎给自己父亲的极力推荐。还只当这人多厉害,不过也是这般自认清高的读书人而已。自以为比别人聪明,岂不知愚不可及。 盛长栒并未转身,只是扭头盯着他。目光逐渐抬起,落在这“世子”身后不远的地方……盛长栒知道那里一定还有他人。这还真是一个特别的酒局,用这些纨绔公子打发自己,幕后之人却躲在后面,真当自己是三哥哥那个傻子不成。 “世子殿下天潢贵胄,这身份怕也是不难猜的。”盛长栒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于有光和邱可立二人,躲在屏风后的身影将盛长栒故作聪明的那点小心思尽收眼底。盛长栒则是将自己的那点小聪明表现得人尽皆知,由着让他们去看。 兖王更加不屑,还以为这新科状元有什么过人之处,小声地跟旁边的人嘟囔了一句:“有那么点小聪明,可惜自视甚高,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倒也是个可用之人仅此而已。” 有那么点小聪明,可惜不多,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才好拿捏。兖王的言外之意,他身边的几个人全都心领神会。相互对视,没有说话,都是一等一的老狐狸了,察言观色、动听言外之意是最起码得基本功。 兖王言罢看了身边几人一眼,挥袖而去。一个状元郎,五品小官的庶子,给自己提鞋都不配。即便是要利用,他也还不放在眼里。若没有江南的事情和英国公张家在背后,任他翻出天去也入不了自己的眼睛。甩袖离去态度已经很明确了,那就是告诉周边几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你们看着办吧。 “我可不是我大哥……”年轻人更加戏谑的盯着盛长栒,一副你就这点本事的模样。一左一右的搂着两个女子好不快活。言罢更是目光冷冽的看着盛长栒,看他接下来如何收场。 盛长栒闻言尴尬的笑容僵硬了几分,脸色逐渐变得不好看起来。猜错了嘛……自视甚高的读书人被落了面子,有几分不快和冲动那也是很正常的。心中其实却是一阵好笑,谁不知道你是兖王最荒唐的嫡三子赵拓,成日里和汴京这些个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混迹青楼教坊。面上不为人知,暗地里不知道观察你多少回了。在这里给我充什么大头蒜,演的哪门子双簧。纵使千百个心眼,面上仍然装出一副被人羞辱之后的不快模样。 见盛长栒这副表情,兖王嫡三子赵拓也没有揪着不放。这人还真和盛家三郎说的一样,和他那个不上进且迂腐的爹爹一般的虚伪。盛长栒自然知道眼前这些人的想法,自己这般的角色,在这些人的眼里,哪里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东西。 “邀你前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在江南做的事情还不错,我父亲也已经知道了。他让我告诉你,你这投名状他收下了,这份情兖王府记着。”这些人赵拓他见多了,无外乎就是想巴结以此来提高自己的身价,让他们看重而已。 “不过这中间出了些岔子,还是让那个……”赵拓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顾千帆的姓名。还是邱可立这个狗腿子提醒了半句,这才想起。“对让那个姓顾的给跑了,证据也不在他身上……我们的人失去了他的踪迹,但是想来他一定回了汴京。你!”指着盛长栒“我父亲的意思,你歹把事情做完,听说你和那个姓顾的有些交情?” “看来王爷是看上了下官这点子才学了?有事想要吩咐,既如此不如请小王爷引荐一下如何?”兖王这算盘打的,几句话就想让自己给他卖命。瞧不上自己,连面都不露……盛长栒自然顺着他们,故作想要谋求更多前程利益的攀附之人。 “我父王日理万机的,哪里是你说见就能见得?听说你昨日返京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美女?那女人听说是你同榜探花欧阳旭的未婚妻?不晓得这件事情,探花郎欧阳旭这个新任的符宝郎知不知道?你的老师段侯又知不知道?还有你的父亲……对了最重要的还有英国公府?人家可就那一个女儿……”赵拓看似荒唐玩笑的说着,威胁意思已经不要太明显。 …… 第182章 兖王筹谋 “人走了?”兖王的密室中,赵拓推门而入,稳步走了进来。尚未开口,兖王已然发问。 “回父王的话,人我已经送回去了。”赵拓恭敬行礼后,又极不情愿地向兖王身旁一位,看似比他年长不了几岁的年轻人行礼,想来此人才是真正的兖王世子赵稷。 “如何?”兖王端坐于室,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倒是一旁站立的首辅于炎快步迎上前来问道。 “还能如何?一个从五品,他有得选吗?”赵拓语气轻佻,面对于炎的询问,明显没什么耐心。爱搭不理的模样,挥动衣袍行为乖张极其不耐烦的坐下,见兖王瞪着他这才正襟危坐,正了正身子收敛了几分。 “他说顾千帆曾言,南桥口的铁匠铺会面,只要我们盯紧了,必能发现顾千帆的踪迹。” “父王我认为当务之急追查顾千帆的下落毫无意义,那东西显然不在他的身上……而且他在暨阳之后突然失去了踪迹。咱们的人遍查无果,郑青田随后也不明不白的自缢身亡。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兖王世子赵稷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父王的脸色,见没有任何异样,这才继续说道。 “这背后会不会是邕王的手笔?亦或者邕王在江南还有别的势力?还有那东西会不会已经落入了邕王的手里?被他给销毁了?”世子赵稷不等赵拓说完,就立马插嘴说道,显然不想让自己的这个弟弟,在他的父亲面前过于表现。赵拓被突然打断,一脸阴霾且不屑的看着自己的亲大哥,撇了撇嘴没有说话,显然这哥俩的关系并不好。 于炎闻言立马站出来行礼继续道:“王爷!世子所虑不无道理,可王爷明鉴!我敢保证,郑青田的死绝非是邕王所为。咱们的人一直盯着,邕王的死士一到江南,就被当地的驻军以谋逆反贼的罪名一直追杀。若不是为了盯着他们,咱们的人分了神,顾千帆也不会在咱们的地盘上没了踪迹。我查过了,暨阳附近除了咱们能有这般手段的,就只有如今丁忧闲赋的前任宰相萧钦言了。不过臣实在想不出来,萧钦言已经闲赋三年,为何在此时要帮助皇城司的人。顾千帆和他有什么瓜葛……” “于首辅说得轻巧,当初是谁在父王面前下的军令状?那时候说得可比现在还好听,什么只要拿住了活阎罗和邕王谋害太子的证据,那么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我就问你,人呢?证据呢?我可提醒你,邕王现在就快被陛下立为太子了!”赵拓被赵稷落了面子,这会闷了一肚子气,那是看谁都不顺眼。见于炎正好撞到枪口上,立时将心中一肚子的闷气全都发泄了出来。夹枪带棒的质问着于炎的过失,就差说于炎办事不力,眼前的局面都是他造成得了。 “父王这些事可以慢慢查,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顾千帆,拿到邕王谋害太子的实证。只要咱们扳倒了邕王,父王大业可成!”世子赵稷又跳了出来,由此可见兖王虽然子嗣众多,各个也还算精明干练。但这内部的争斗恐怕也不亚于朝堂之上兖王和邕王之争了。难怪这些年素有贤名的兖王,而今却被邕王压了一头。 “谈何容易?陛下现在是什么光景大哥你不知道吗?朝不保夕御医都说也就在这一朝半夕之间了,不等你拿到证据呈报陛下,邕王那边恐怕都已经要登基了。” “你!”兄弟二人针锋相对,兖王这边终于发了火。 “混账,都给老子闭嘴!老子还没登基呢,你们就算砍死对方,我不坐上皇位,你们谁都别想好过……全家去死!”对于现在不利的局面,兖王心中也是憋着火的。 “王爷老臣确实没有料到萧钦言会横插一杠,这是微臣的疏忽,请王爷责罚!不过老臣针对眼下的局面,心中也有了对策。” 只见于炎说着跪到了地上,面对赵稷和赵拓的咄咄逼人,充耳不闻。兖王的滔天怒火他也足以应对,这两兄弟,若不是他们这些年对自己和自己那个外甥,兖王庶长子的排挤。眼下也不会让邕王占了上风,而对于他们背后捅刀子的行为也早就习惯了。 “王爷眼下顾千帆不知所踪,证据也没了音信。咱们除了继续追查,也要做两手准备啊!“ 于炎说着直起身子,爬跪着向前挪了几步:“王爷这也正是微臣让您在这个时候,找来盛长栒的原因所在。” 见邕王逐渐平息了怒火,于炎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盛长栒新科状元,阴差阳错之下,在王爷和邕王打擂的关键时候,意外得了圣心。被陛下选中做了承旨郎,虽然这确实打乱了咱们的安排。可这之后为了拉拢他,微臣让幼子和邱家三郎,设计盛家三郎终是被曹伦所记恨。从而利用曹伦的小心眼,挑拨了他们的关系,如此一来盛长栒这个新科状元已经落进了咱们的彀中。” “而之后稍带着让王旭对太子的死起了疑心,让其把目光放在了李牧身上。一箭双雕引得邕王不得不杀了王旭,以求当年之事不被暴露。虽然邕王之后也利用此事,让陛下猜忌王爷,更是因为此事隐隐得了圣心人望。可王爷您应当知道,陛下早就对您诸多猜忌,邕王一直从中作梗,就算没有此事也好不到哪去。如今陛下心中也算是对当年之事,埋上了一个怀疑的种子。陛下现在看似信任邕王可也大不如前,不然也不会让皇城司介入,暗下江南彻查当年之事。并且还让王爷您挟制侍卫步军司,这不就是在牵制邕王,害怕有所差池吗?” ”邕王肯定有所感觉,所以这才有了如今欧阳旭那个探花郎成了符宝郎的事情。邕王给咱们玩这一手,背地里捣鬼趁咱们所有注意力都在江南的时候,拉拢了荣贵妃和高家。让那个新进的探花郎上位,外策兵符授玺。这看上去虽没什么,芝麻小官上不得台面。可关键时候呢?挟制兵符策玺,让王爷您挟制的侍卫步军司成为摆设。如今他声势颇高,若在受制于他,先机占尽咱们还有什么机会?” 兖王闻言抬手打断了赵拓和赵稷二人,烦躁不堪的皱着眉头,一脸阴郁的问道:“怎么!如今这般局面,他小小一个五品就能破局吗?”兖王岂会不知,现下局面糟糕到了极点。可他有什么办法,就算造反也要有条件才行。 “那是当然!王爷得了天命,眼下连老天爷都在帮王爷啊!欧阳旭虽得邕王提携做了符宝郎,也和高家结了亲。高荣两家又是表亲,看似邕王得了先机,兵符印信皆在他掌控之中,王爷就算挟制侍卫步军司,没有外授兵符就算想做什么也成不了事。可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盛长栒带着欧阳旭的未婚妻回京了。此女子贱籍出身,千里寻夫满腔怒火,王爷既不为我所用为何不废之?这样的把柄握在手里,他欧阳旭若不就范,我不信高家容的下他。而那女子和盛长栒一起回京,半路偶遇此事他来做再好不过。而且这中间还和顾千帆有了交情,王爷您说这不是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吗?” “盛长栒……”兖王嘟囔着盛长栒的名字,眼下的局面似乎他确实是关键的人物。不管是欧阳旭亦或者顾千帆都和其有关,而且他的身上也大有文章可做。 第183章 怒火中烧 “公子您没事吧?”看到不远处的马车驶来,眼睛上蒙着黑布的盛长栒安然无恙的下了车。勿言三步并作两步的甩开看管他的守卫,迎上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盛长栒摇了摇头,心中有事没有答话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向着自己家的马车走去。勿言见状也不再纠缠,知道公子这是真的生气了。埋着头小心翼翼的跟随在身后来到马车旁,老老实实的从兖王护卫等人手里,接过了他们自己马车的缰绳。没好气的坐在车架上,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些送他家公子出来的护卫,扬起马鞭狠狠抽打在马背上,借花献佛算是出气。 车里盛长栒看着兖王护卫越来越远的身影,这才没好气的放下了车帘。赵拓他们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状元郎和顾千帆在江南有了交情,如今又和那个赵盼儿一起回京,欧阳旭和那个赵盼儿是什么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如今欧阳旭成了从七品符宝郎,你这么聪明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不说你应该猜的到了吧?如此我父王想让你做些小事,状元郎也不好推辞吧?” “状元郎大好的前程,可别不识抬举!” “十年寒窗一朝尽毁,你好好想想……” “英国公嫡女,多少人想高攀都高攀不上。盛大人不会以为,你一个庶子考上了状元,就走了这般的大运吧?” “人要懂得感恩,若是没有我父王……你盛大人就是在奋斗十几年,也不见得能官从五品,爬的这么快吧?看看你父亲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朝堂之上屁大点事都是胆战心惊。人啊!有时候要懂得审时度势,一般人想巴结也要看自己够不够得上巴结,你这有了机会可要珍惜。” “邕王先下对你是个什么态度,你不会不知道吧?他日若是邕王登基,盛大人你还有前途吗?别说邕王了,就说那曹伦你得罪的起吗?” “还有状元郎刚刚回京,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齐小公在家闹绝食的事情?这可是汴京现下一景,邕王府和富昌伯府都想和齐家结亲,前后也都找了平宁郡主。可你猜怎么,也不知道齐小公爷为了哪家的千金,竟然闹起绝食来了。你猜这要是让邕王和邕王妃知道了……” 马车之上盛长栒不由攥紧了拳头,指关节隐隐泛白。手里紧紧攥着的茶杯,最后被捏的碎成了几瓣。瓷器的碎片就这么生生的扎进了肉里,鲜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盛长栒看着一点一滴落在地板上的鲜血,竟然不觉疼痛的更加紧紧攥着。血越滴越快,最后竟流了起来。再也压抑不住的盛长栒提起马车上的茶壶,狠狠的砸在了车厢的门槛上。茶壶四分五裂,里面的热茶溅的到处都是。 车厢外正在赶车的勿言听到车厢内的动静,不由大惊失色。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公子生这么大的气发这么大的火。失神之下马车偏离了方向,颠簸的压在一块石头上,勒紧了缰绳好歹让马车停了下来没有发生意外。心有余悸的勒紧缰绳,等了半天见车厢里没有动静这才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公子您没事吧?都是小人的错,一时大意没有看路。” 勿言等了半天见里面没有动静,不放心之下不得不掀起车帘查看。 入眼是盛长栒讳莫如深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幽深的目光让勿言害怕的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好半天才从嗓子里吐出来了两个字:“公子……” “去皇城司……”盛长栒平息了怒火恢复了理智,幽深的目光看着前面,缓缓从嘴里吐出来四个字。 勿言猛的一惊抬头看着盛长栒,生怕是自己刚才听错了。对上盛长栒的目光,确定了自家公子的话后。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迟迟不知到如何开口,皇城司那是什么地方,汴京大小官员那可是唯恐避之不及?吞吞吐吐了半天这才开口,话嘴边却变成了:“公子您的手……” 听到勿言的话,盛长栒这才低头看到了鲜血咔咔直冒,还有一片碎瓷嵌入在肉里。眼睛都没眨一下的拔了出来,用随身的手帕随意的按住了伤口:“走吧!这个时辰过去刚好,趁着雷敬还在……” 勿言看着自家公子终于不好再说什么…… 另一边苏州萧府,顾千帆在此养伤,无意间听到了萧钦言和管家的对话。 “郑青田留下的四十七万贯,小子已经清点好了。只是不知该如何处置,入那边的账?” “拨三万给他的遗族,拿出来四万悄悄地以顾指挥使的名义,发放给这回皇城司伤亡的人做抚恤。最后二十万贯送往东京,亲手交到曹国舅的手里,剩余的二十万贯入我的私账。” 顾千帆偷听到了自己这个父亲的“良苦用心”,内心深处的父子之情还是有所触动的,而那边萧钦言所做不止如此。他所派的信使早就已经到了城郊,距离东京也不过30华里开外,快马加鞭想必今夜就能见到雷敬。 汴京城外,30华里开外的荒郊野地,山坡上一群土匪模样的人整装待发。萧钦言的信使能不能在今天晚上,见到雷司公就很难说了。不过此时此刻盛长栒的马车,已经稳稳的停在了皇城司的大门口。 “公子皇城司到了……”勿言的声音传来,盛长栒随后下了车。 皇城司内雷敬正惶惶不安的在大厅里面走着,身旁是皇城司副使于中全。 “顾千帆什么时候走了萧钦言的路子?萧钦言这琉璃蛋,平常万事不沾身的主。只看他三年前守孝丁忧,借口离开朝堂就可见一般。二王的路子一个都没走,偏偏走着曹皇后的门路,将来不管是谁登基,他曹家都是太后,而他萧钦言背靠这棵大树,早就立于不败之地。这次是怎么了?为了一个顾千帆强出头?” “他俩行踪诡异,在暨阳府的时候,要不是被那个新科状元横插一脚,早就被我整死了。此次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弄死他。” 雷敬闻言大动肝火的一巴掌扇在其脸上“明天这件事就要送到官家面前去了,你怎么还放不下和顾千帆那点小恩怨呢?郑青田的钱是你让我收的,瞒着邕王在背后里搞鬼也是你出的主意,我就问你现在怎么办?” 第184章 蛇鼠两端灯下黑的顶级谋划 原来王旭这些年一直在调查太子的死因,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也是官家授意且抛出去的诱饵,以此来看太子是否真的是为人所害。所以这些年王旭一直活的好好的,没人敢轻易动他。而当年的事情不管是邕王还是兖王,整个宗室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太子不死他们永远都是旁支宗室。大家既然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自然要同心协力的掩盖真相。所以王旭这些年的调查一直无果,但是当皇帝逐渐老迈,二王相争逐渐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两边斗急了眼这不就开始互揭老底了。 故此在太子身亡多年之后的不久前,王旭终于查到了一丝蛛丝马迹。线索直指前太医院首王邈生前最喜欢的一幅画《夜宴图》。据说王邈生前的手书就藏在其中,里面有是谁谋害太子的关键证据。王旭将自己查到的线索写成密折上报官家,结果并没有等来官家的旨意,而是没几天他就死了。 官家并没有看到所谓的密折,但是自己当年抛出去的诱饵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还是在眼下这个时候。年迈的帝王终究起了疑心,怀疑邕王的同时责令皇城司暗查。与此同时这件事也给了官家不小的打击,自此之后还算硬朗的官家身体每况愈下,面对悬而未决的储君之位,官家也是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而皇城司得了皇命,以王旭之死为线索,查到了王旭生前一直在市面上查找当年太医院王邈被抄家后家产的下落。由此断定此人必定是掌握了什么线索,顺藤摸瓜自然也查到了王邈生前最喜爱的夜宴图上,但是雷敬并没有将查到的东西上报官家,而是转身便告诉了邕王。 邕王授意雷敬销毁证据斩草除根,但这个雷敬偏偏听了这个于中全的话起了私心。不但经其介绍收受了郑青田的贿赂,好死不死的将邕王死士的行踪透露了出去,害的邕王的人一到江南就被兖王的人死死盯着。这也解释了之前邕王的人一到江南,就被兖王以土匪流寇的名义,用官军大肆捕杀,和现下南方土匪流寇闹的正欢的原因。 而另一面雷敬明面上派出顾千帆彻查,应付皇差的同时暗中出卖顾千帆,想来个黑吃黑、灯下黑、两边通吃。将邕王谋害太子的关键证据攥在手里,这可是决定输赢的关键,有了价码择价而沽才更有资本不是吗?这原本也是雷司公的打算,只是不想这中间出了岔子。萧钦言居然卷了进来,如今证据没拿到不说更是惹了一身骚。 郑青田临死之前在萧钦言的逼迫下,写了一封请罪的奏章,里面的内容雷敬不得而知,但是他和郑青田往来的书信怕不是已经落入其手。这件事无论是到了官家那里,还是让邕王知道,什么后果就不用想了。得了消息的雷敬这才急的跟什么似的,拉着于中全质问接下来怎么办? “司公息怒,刚刚得到的消息,郑青田的请罪书里并没有牵扯到您。郑青田以杨府要告发其走私牟利,官匪勾结为由,责令官军乔装改扮装成土匪流寇灭其满门。由因皇城司指挥使顾千帆查案,无意中在灭门当日撞破此事,牵扯其中引其怀疑。害怕事情暴露的郑青田,这才徇私枉法的签下海捕文书。没想到被皇城司使顾千帆逃脱,自知东窗事发罪无可恕,于是自裁谢罪以求宽恕其家人。这件事并没有牵扯到您,司公您大可不必担心。” “萧钦言分明是要借此事,肃清江南官场清除异己,为他复位宰相铺平道路。他背后的曹家也深知官家龙体,这是在提前布局为新皇登基后,依旧手握权柄做准备而铺平道路。我怎么能不担心?” 雷敬彻底慌了,本应独立于三衙之外不受任何人挟制的皇城司,竟然背后将官家要彻查当年太子谋害一案的事情,通报给了邕王。这还不算完,之后又在背后里捣鬼,和兖王一党的郑青田书信往来,收受贿赂出卖邕王。最后更是想趁着两边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来一招浑水摸鱼灯下黑两边通吃。如今又因为陷害出卖顾千帆得罪了萧钦言,那可是曹家的人,背后站着的可是皇后曹氏,将来的太后。如今这个局面雷敬只想想就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能得罪不能得罪的他是全得罪了,如今还有谁能救他? “司公您可是皇城司使雷司公,咱们皇城司独立于二府三司之外,直接听命于官家,就算是当朝宰相韩大相公都无权对您怎样。一个如今丁忧闲赋的前宰相,司公您大可不必如此担心。” “你懂什么!皇城司是依附于官家皇族没错,可如今官家病重宫内大小事宜皆有皇后做主。萧钦言是谁的人你不知道吗?他和曹国舅是什么关系?你说萧钦言会放过我吗?若是我和萧钦言两个必有一个去死的话,现下这个场面死的一定是我。”雷敬说着不由喘着粗气,他不知道眼下还有谁能救自己。邕王?兖王?皇后?汴京城如今炙手可热的这些个权贵,他还敢投靠谁?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下属来报:“司公!积英巷盛家,枢密院都承旨新科状元盛长栒在外求见!” 雷敬和于中全双双转身,疑惑的目光让雷敬皱紧了眉头。 “谁?盛长栒?”一时间没想起是谁的雷敬还沉思了片刻,估计是没想到这样不起眼的小官也会送上门来找自己。 “哦……听说过他,一个从五品的文官,前一段时间炙手可热的状元郎,他找我干嘛?”雷敬极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和自己并无交情找自己干嘛?这样的人他见多了:“就说我不在,不见……”正心烦的雷敬这会子哪里有空搭理盛长栒啊,一挥手让下属回绝了。 收了银子的下属这会子是左右为难的看着雷司公和于中全,最后壮着胆子继续开口说道:“司公盛大人让我给您带个话,说……”来人一时间也把握不住此事的好坏,司公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心中隐隐有些后悔答应盛长栒帮他带话。自己难道忘了司公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手段吗?见钱眼开也要有命花才是,心中隐隐已经有些后悔开口,这会司公看起来心情可不好。 “讲!”见下属吞吞吐吐的模样,雷敬不由更加心烦了,没好气的暴喝一声。 “盛大人说他刚刚从江南回来,给您带了新鲜的特产,让您务必要见他尝尝。还说……”说着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副使于中全,这才继续说道:“还说这特产异常珍贵,见他的时候最好不要有别人在场。” 第185章 威胁雷敬 雷敬闻听此言,面色终于微变,狐疑的目光几乎眯成了一线。江南……特产……他迟疑地看向一侧的于中全,试探性的问道:“莫非这位盛大人刚刚才从江南回来?”雷敬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和此人有什么交集,但是此人偏偏在这个时候求见,而且还提到了江南,他可不认为这是巧合。 “司公,您莫非忘却了,当初邕王为了拉拢郑家,曾命您派人严密监视英国公府上下,伺机而动。英国公嫡女与外男私相授受之事,不正是那时传出来的吗?而那捕风捉影的对象,恰是这位新科状元盛长栒。也是您向官家进言,才有了官家金殿过问、当朝赐婚的一幕,从而搅黄了张郑两家的亲事。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成为城中人尽皆知的奇闻。这个盛长栒便是在那之后不久,为避风头,假借回乡祭祖之名,告假离京。而他的祖籍,正是宥阳。三日之前他才刚刚回京……” “哦!我想起来了,那还是你出的主意,将此事捅到官家面前,得了官家的过问,英国公张家和忠敬侯郑家的婚事也就完了,我想起来了。”雷敬经于中全的提醒,一下子全都想起来了。要不说于中全是人精,且深的雷司公信任呢。知道雷敬把这个盛长栒忘的死死的了,答非所问的把知道的不知道的,以及各种原有前因后果,和他有过什么牵扯都说了。 “这个时候……他为何求见?”雷敬看似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其实心下也是一脑门子官司。 于中全看着雷敬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在他耳边说道:“司公若是不想见,要不属下去把他打发了?” 不等于中全把话说完,雷敬就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不,见!去请他进来。”刚刚来传报的下属见状,赶忙松了一口气。刚要转身前去通传,只见雷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他继续说道:“请他去正堂奉茶,我随后就到。” “司公要不我陪您过去?”于中全眼睛一转,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在雷敬身旁提议到。 “不!我自己过去见他,你马上去处理顾千帆的事情。记住把尾巴擦干净,别因为一点小恩小怨坏了大事。还有江南的事情也务必处理干净,绝不能让邕王察觉。”雷敬看着于中全,阴狠狠地说道。 在于中全连连承是下,雷敬这才安了安心神,毕竟悬在颈上的那把利剑还没有斩下,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另一边盛长栒坐在皇城司的正堂里,杯中的茶都凉了,雷司公还是没现身。他也不着急,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事比的就是耐心。 雷敬端着架子缓步而来,落座之前斜眼上下打量着盛长栒的同时,一屁股坐到了正座首位。盛长栒见雷敬来了,立马站起来躬身行礼,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雷司公” “有失远迎,不知状元郎求见雷某有何事啊?”雷敬看着盛长栒毕恭毕敬的行礼,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下为雷司公解忧而来……”抬起头看着雷敬,嘴角带着笑意。 “哈哈……哈哈……”雷敬闻言不由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一般,随后眼色一冷盯着盛长栒问道:“我何忧之有?” 盛长栒没有立马接话,沉默片刻之后盯着雷敬这才缓缓说道:“自然是江南之事,雷司公待价而沽好高明的谋害,不过此事恐东窗事发,司公怎能无忧?” 盛长栒话音刚落雷敬脸色大变,惊吓之余腾得的一下站了起了起来,惨白的脸色额间竟然还有冷汗冒出。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宵小之徒?竟敢在本司公面前胡言乱语,你信不信本司公将你抓进我皇城司的天牢。” “我信我怎能不信?别说我一个小小的从五品芝麻小官,就是眼下最炽手可热的两位王爷又当如何?司公不是还是手拿把掐的玩弄于股掌之上?只是不晓得两位王爷若是知道了该如何是好?兖王哪里想必没有什么,看在司公刚刚为其效力的份上,想必也不会过于纠结。只是不知道邕王哪里有没有这么好的胸怀度量了,司公可要赌一赌?”盛长栒说着撩起衣袍已经坐到了自己刚才的座位上,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抿了一口。刚入口立马呸呸呸了半天:“是杯好茶,可以凉透了……” 雷敬面沉似水,指着他,强作镇定。他指着盛长栒,声色俱厉地呵斥道:“你在此信口胡言,可有何证据?” 雷敬话甫出口,盛长栒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向着雷敬的方向举起。“雷司公可还认得?”那封信乃是雷敬与郑青田相互勾结的密函,上面赫然有着他雷敬的大名。雷敬难以置信地缓缓移步上前,待看清之后,如遭雷击般颓然跌坐在地,适才皇城司使的威严荡然无存。 雷敬颓然坐地,眼神闪烁仍欲狡辩。盛长栒岂会给他机会,冷笑一声。手一松,那封信悠悠飘落,恰好落在雷敬身上。堂堂的皇城司使雷司公,什么时候被人如此羞辱,咬紧牙关忍了又忍。 “如此信件,我尚有许多。此封权当见面之礼。这可是我自江南远道而来,特意给您带回来的‘特产’。雷司公务必笑纳,下去之后仔细研读,毕竟此乃郑大人临终遗言!句句恳切,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后恐再难听到了。” “你意欲何为?”雷敬毕竟历经风浪,须臾间便稳住心神。心有余悸地紧攥那封信,狼狈起身,竭力维持着最后的尊严。 “我当然是想帮司公了,不然我为何今日登门?有这些信件在手,我相信无论是兖王哪里亦或者邕王哪里,我都将成为座上客。可我却还是选择了司公您,不明白吗?” “你想要什么?”雷敬防备的盯着盛长栒,心中思忖着除掉他的可能性。 “司公不喜欢被人威胁,巧了我也不喜欢。实不相瞒我刚从兖王三子赵拓那里过来,我不喜欢他,就像司公您现在不喜欢我一样,想着怎么才能除掉我……”盛长栒目光悠悠的看向雷敬,雷敬闻言哈哈大笑……大笑过后是深邃的眼眸…… 第186章 达成一致 “那可是兖王嫡子,状元郎好胆色!”雷敬凝视着盛长栒一语双关,他皇城司什么时候被人这般威胁过?实在想不通,一个区区五品小官的庶子,即便成为了金科状元,他怎么敢的?又怎敢如此口出狂言?就不怕祸从口出吗?然而观其神态,他究竟有何底气依仗? 小卒子过了河,反而是雷司公先没了底气。 “那雷司公呢?邕王可是呼声最高的王爷,背着他搞这些小动作,若是被他知晓了……”故意停顿了一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玩弄的看着雷敬。 “刀尖上玩火,咱们彼此彼此!” “司公想要的无非是在新朝的时候,维持住自己这般无二的权势,甚至更上一筹。要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司公何必着急下注呢?您冒死玩的一手灯下黑,不就是看中了回报吗?”盛长栒说着拍了拍雷敬肩膀,抬手的时候雷敬给郑青田写的密信加之一沓子银票,就这么被盛长栒拍在了胸口。 雷敬看着近在咫尺的盛长栒,再看看他手里的东西,心中的杀意慢慢平息。这人敢这般找上自己,还知道这么多事,他背后的人不可小觑啊。雷敬想着眼睛一转,手也慢慢上移,最终按住了那些东西。 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盛长栒见雷敬收下了东西,也就不再多待就此告辞了,这往后的事情自然往后再说。赵拓敢用自家姐姐威胁他,他可就要做好准备了。荣家、邕王是吧?既然眼下的麻烦要一起解决 ,那就让这出戏演的在精彩一点! 苏州城外萧氏祖坟的山坡上,顾千帆和萧钦言刚刚祭祖完毕,二人站在山披上说话。 “你是担心皇城司的事?”萧钦言见顾千帆心事重重的模样,率先开口问道。心中怡然自得于自己的高明,估算着自己派去京城的信使约摸着已经办完了。 “我已经派人见过雷敬了,先兵后礼往后这个老家伙只会对你客客气气的。不过你也不必记恨他下令格杀你的旧事,官场之上就是这般。汴京现下是什么光景你很清楚,这个老东西也要为他自己找靠山寻出路不是。” 萧钦言自顾自的说了半天,见顾千帆没有搭话这才看着他问道:“觉得心里不痛快是吗?可在你手中并没有他勾结兖王,收受郑青田贿赂的事情。而且说白了,他派你来江南表面上是办皇差,可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你很清楚。你打的什么算盘他也知道,这才非派人将你除掉。你们俩全当平手,既然不能一击必杀,不如先留作己用。待日后在慢慢寻他的错处也不迟呀?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顾千帆听到这里不屑地笑了笑:“只怕不光是为了我好吧?三年丁忧你马上就要回东京城了,京中现在的局势对你可不太妙呀!曹家虽有皇后,也是将来太后,可储君未定又不是皇后亲子,曹家和皇后的未来堪忧。放过雷敬将他的把柄握在手里,也就等于得到了整个皇城司的助力,一箭双雕啊!”萧钦言此番无外乎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政治筹码,为他有朝一日复任宰相铺路。 顾千帆瞪着自己这个从来没有承认过得父亲,将他的盘算看的一清二楚。而他顾千帆此番南下也不能说是没有私心,除了秉持正义想要查出太子谋害一案的证据外,还想替他的祖父伸冤。如若再能立功受奖升任五品,那就再好不过了。那样他就可以凭借功劳,为他的母亲请封诰命,让自己的母亲入顾家祖坟。所以从一开始他得了雷敬的命令就没打算遵命,而是阳奉阴违的打算将证据找到,一面糊弄雷敬一面将证据带回去面呈官家,顺便揭露邕王和雷敬的面目,这可是大功一件。 “不愧是我的儿子,就是聪明!你在皇城司出生入死多年,为什么转头雷敬就能卖了你呀?因为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使,如果你是我萧钦言的儿子,如果你做到翰林学士,他怎么敢对你下手?” 父子二人说了半天最终说到了仕途之上,萧钦言不愿意顾千帆于武夫阉党为伍,可顾千帆为了立功不为所动。这是他能想到最快的途径,他不想母亲在荒郊野地里等太久。 眼见顾千帆冥顽不灵,萧钦言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不等他开口萧家的管家就匆匆赶来,面色凝重的递上来一张纸条。 见管家神色不对,萧钦言在顾不得和顾千帆掰扯,一把夺过纸条看了起来。随后脸色大变,憋了半天才问道:“可查到是什么人干的?”纸条上写的不是别的,正是他派去给雷敬送信的使者有了消息。 管家看了一眼顾千帆,似有顾虑的迟迟没有开口。顾千帆见状不屑地冷笑一下,很识趣地走开了,正好发现自己丢了东西,对于萧钦言的那些破事,他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兴趣。见顾千帆转身离去,本来想叫住他的萧钦言,最终还是住了口。 另一边,管家见顾千帆渐行渐远,这才转过身来摇了摇头,叹息道:“当地府衙只说南下一路正在闹水匪,以土匪流寇截杀结案。咱们的人也去查过,东西全都被抢得一干二净,人也都没了……这一切看起来确实很像劫财杀人,毫无头绪……”萧钦言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墨,仿佛暴风雨前的天空,心中的怒火如火山一般喷涌而起。 他一把拉住管家的衣服,将其狠狠地拉到跟前,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问道:“什么叫没有线索?啊……去查……给我去查……”说罢,他像扔垃圾一样将其推开,一脚踢在管家的身上,管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有多久没有看到自家主子发这么大的火了?管家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赶紧消失。 萧钦言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滚滚浪潮……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这个离京三年的宰相有何颜面?攥紧了拳头……皇城司雷敬?……兖王?自己逼死郑青田,那是兖王的人他知道,这是兖王给自己的警告吗? 萧钦言之所以敢逼死郑青田,就是为了进入二王的视线,顺便借此事拉拢皇城司。让汴京的那些人别忘了自己,给自己的回归做好准备。他自信的认为不论是雷敬还是兖王,亦或者邕王都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一个小小的郑青田,和自己这个使相相比,孰轻孰重他们自当在心中有杆秤的。可如此一来被人落了脸面,之前的谋划全都完了,萧钦言此时是又恨又怕…… 第187章 首次利用(一) 一连数日过去了,盛长栒都未曾再踏入那家客栈一步。要知道,如今的赵盼儿与欧阳旭之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不说兖王就说那高家的姑娘高慧,就把那欧阳旭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但凡有人窥探一二,不是毁人家姑娘清白就是毁人家姑娘容貌,盛长栒可不想牵扯其中。 况且即便是没有这些事,林栖阁的那位,可还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在他的身上,就想找到他什么错处把柄。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能不给自己找麻烦就不给自己找麻烦。况且离京数日,盛长栒也有一堆事要处理。 不过,尽管他自己无法亲自前往,但还是做出了相应的安排。他吩咐手下的勿言派出人手,密切监视着客栈那边的动静。只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或者突发状况,务必立刻前来向他禀报。如此一来,即便不能亲至现场,也能大致掌握事态的发展和近况。 而另一边的赵盼儿三人,虽然再未见过盛长栒,但盛长栒对她们的照顾恩惠,却体现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中,让几人总能想起他并心生感激。 盛长栒不去客栈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几日盛长栒将自己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了如何应对兖王世子赵拓这件事情上。自从那日后,这个赵拓便如同牛皮糖一般粘上了他。几乎每天都会给他送礼物下请帖,邀请他参加各种宴会。而且,这宴请的频率还颇高,简直就是一日一小宴、三日一大宴,弄得汴京下上谁人不是议论纷纷,皆说他这个新科状元不知怎地攀附上了兖王,弄得盛长栒不胜其烦。就这样,盛长栒整日被赵拓拉着,穿梭于汴京的大街小巷,出入各类豪华酒楼和私家园林。 这日林栖阁中,周家娘子贼眉鼠眼的从院中快步进来,走到林小娘的耳边低声说道:“打听到了,七哥儿又出去了。” “又是兖王府下的帖?”林噙霜闻言惊讶地连忙接过话把问道,见周家娘子点了点头,这才很是不解的略带几分嫉妒的说道:“我就闹不明白了,他暮苍斋的有什么好的?论品行相貌……论见识才学……我的墨儿枫儿那个不比他们那对姐弟强?”林噙霜说这话真不怕闪了舌头,只见她吐槽了半天一扭脸问道:“枫哥儿呢?他去哪了?” 见周家娘子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哪里还不知道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又不晓得去哪里鬼混去了:“还不给我快去找!不是说他结交的那些个朋友都是什么达官显贵,如何……如何的吗?既如此兖王怎么不给他下帖?”说起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林噙霜就气不打一处来。凭那个贱人, 生出盛长栒那样的儿子,凭自己怎么就生了个废物?当年怎么就那么寸,这孩子怎么就活下来了?一尸两命哪里还有现如今的麻烦? “公子……” 另一边盛长栒刚刚出门,正准备上马车。就见勿言一路小跑的来到他身边,俯身低头听着勿言的耳语。半晌过后已经汇报完的勿言静静地站在旁边,盛长栒看着他思忖了片刻,扯了扯嘴角说道:“告诉咱们的人,不用管任其发展就是。对了你派人以赵小王爷的名义,去教坊请魏行首还有张行首到城东翠扬楼去。就说赵小王爷做东,请她们务必赏脸排一出歌舞百戏的节目出来,明白吗?若是张行首不肯赏脸,你就带我的名帖去找池衙内。”盛长栒看着勿言,勿言立马明白了。连连点头的同时,知道自家公子意思一定要把人请到,并且还要打着兖王嫡子赵拓的名义。至于自家公子,一定不能让外人知道。 见勿言已经去办了,盛长栒这才坐上马车,去赵拓那里赴宴去了。 “状元郎今日可来的有些晚啊!来来来,快些入座,先自罚三杯,哈哈哈哈......”伴随着这爽朗而略带戏谑的笑声,盛长栒匆匆赶来。当他踏入房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微微皱眉。只见屋内这些个平日里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们已然喝得东倒西歪、七仰八靠,杯盘狼藉之间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与喧闹。 而赵拓依旧如往常一般,显得那么地不着边际,大剌剌地端坐上首位置,左右两边各拥着一名美艳动人的女子。这两名女子显然是经过精心调教的,举手投足间皆散发出一种天生的娇媚风情,令人心旌荡漾。她们无疑是兖王特意训练出来,用以笼络朝中大臣及权贵之人的工具。 盛长栒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带着假笑快步走到桌前,二话不说便拿起酒杯,接连自罚了三杯后才缓缓落座。然而就在他刚刚坐稳的瞬间,赵拓轻轻一个眼色示意,立刻便有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如蛇般扭动着腰肢贴了过来。 盛长栒心中暗叫不好,但面上却仍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一边敷衍地不留痕迹的拒绝着女子的亲近举动,一边不动声色地与她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与此同时,他的大脑正飞速运转着,思考着该如何寻找合适的时机向赵拓开口。 只是不等盛长栒开口,赵拓就先说话了:“怎么这女子不合状元郎心意?”赵拓从盛长栒落座,眼角的余光就一直打量着他。对付这些个自诩清流的正人君子,赵拓他有的是办法。第一步就是要想方设法的撤下他们的面皮,扒下他们身上的那层遮羞布,一步一步的设计他们逐渐同流合污。 盛长栒自然明白赵拓的意思,故意的笑了笑说道:“小王爷调教的女子自然个顶个都是好的,只不过下官心中正想着魏行首和张行首。听说她们今天要在城东翠杨楼登台献艺,这魏行首也就罢了,之前和顾二郎倒是经常见。那张行首自从被那池衙内包了之后,就鲜少登台。下官之前光顾着读书,倒是从未一睹其风采,今日有幸倒还真想去看看。” 故意提及张好好,盛长栒就知道赵拓肯定会心动。要知道张好好曾经也是这赵拓的白月光,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要不是大位之争,顾全大局名声,又怎么会输给池衙内放过张好好呢?如今搬出她来,不信这赵拓不去翠扬楼走上一遭。 第188章 首次利用(二) “好好?”几句话就说的赵拓心猿意马,心中的那点子小心思再也按耐不住,泛起了层层涟漪。坐不住赵拓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当初要不是顾全大局,他也不会放过张好好白白便宜了池蟠那个棒槌。 盛长栒见状不动声色的喝着酒,这会着急的可不是他,可不能让其看出什么破绽来。说起这兖王嫡三子赵拓,此人要不是好色,比兖王世子何止强了百倍。 “你说的可当真?”自从张好好跟了那个池蟠,就很少登台献艺,要想见她一面除了教坊还真找不到去处了。 “我也是昨日和段小侯爷喝酒时无意中说起的,只是听说张行首和魏行首今日要在翠杨楼登台。本来说约着一起去看的,可小王爷您也知道,段小侯爷如今成了家,一改往日里的性子,说什么也不肯去。今日本来打算自己前往,这不王爷您又送了请帖……”言下之意突出了赵拓在其心中的重要程度,也算是卖个好给他。 盛长栒昨日确实见过段哲延,一直派人监视他的兖王暗卫,想必将自己的行踪汇报的一清二楚。拿这种不起眼的小事出来,再加上段小侯爷的花名,想必赵拓他也不会起疑。 盛长栒前后所说都能对的上,再加上色字当头掐住了赵拓的七寸,赵拓果真没有丝毫怀疑防备:“那还等什么?走咱们一起去,这些个庸脂俗粉有什么意思?” 张好好曾经的汴京第一花魁娘子,官家圣人都曾赞不绝口,这也是赵拓为什么不敢胡来的原因。 另一边欧阳旭租住的城东府宅门口,一大群家丁奴仆团团围住,在门口敲锣打鼓的大声喊叫:“欠债不还,天理难容!欠债不还,天理难容!”如此这般的闹剧已经持续了好几天,赵盼儿和孙三娘每逢中午就过来给这些人送饭。 原来那日气不过的赵盼儿在茶馆打了欧阳旭一巴掌之后,再次约见提出了三个条件作为补偿。欧阳旭如果不应,她就是拼着闹到开封府衙去,欧阳旭也别想好过。 这其一自然是写一封退婚书来,有始有终断了二人的关系。其二是帮助宋引章脱籍,其三自然是交出夜宴图,因为她答应了顾千帆。欧阳旭本来就心怀愧疚,想都没想的答应了此事。不成想赵盼儿走后,他的贴身老奴德叔赶回汴京。一番分析汇报之后,欧阳旭改了主意,亲笔所写的退婚书,岂不是授人以柄?赵盼儿若日后以此为据,他该如何是好? 至于第二件事帮贱籍女子脱籍,在同窗好友杜长风的一番分析下,为了青云仕途也不可为。刚刚授官就忙着给贱籍乐女脱籍,若是被言官参上一本,岂不是一样青云路断?而那夜宴图又被德叔送给了他的老师柯政,柯政又恰逢遭曹家和萧钦言合谋算计,暂时被罢免外放,萧钦言即将取而代之回京复任。 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外发的柯政也不是欧阳旭能得罪起的。更何况这时候去要夜宴图,岂不是人走茶凉,难免有落井下石见风使舵之嫌。为了清誉官声答应赵盼儿的事情一件没办成,欧阳旭心中有愧躲了起来。这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被赵盼儿找人堵在了家里。 被这些人喊的心惊肉跳的欧阳旭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想要出去,却被德叔拦了下来。没了主意的欧阳旭不能在由着他们这么喊下去了,若是这些事情传到高家耳朵里,或者被言官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心中一狠吩咐德叔由他从狗洞那边钻出去找救兵,把赵盼儿和外面的人都抓起来。 “有借无还,天理难容!”就在一群人继续喊叫的时候,德叔带着一群官差匆匆赶到。狗仗人势的在前面开路,指着赵盼儿说道:“你看……那女子就是首犯……” 府衙差役不由分说,上来就是棍棒交加。 “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推搡之间赵盼儿也质问了自己犯了什么王法,可惜官字两张口更何况欧阳旭现在可是七品,这些个差役还不是上赶着巴结。 “你们既然是从钱塘来的,可有官府出具的凭由路引?没有凭由路引,就是流民。知不知道,私进东京乃是大罪?” “他们都是些青楼卖笑的贱妇娼女,专门到东京讹人来的。” 德叔话音刚落,孙三娘哪里受得了这般的侮辱,上去就要和对方拼命。差役不由分说的呵斥,随后命人扒了她们的衣服。欧阳旭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看着如此狼狈不堪的赵盼儿,虽有些于心不忍,可为了自己的前途还是狠下心对着差役说把她们赶出东京也就算了。 绝望地赵盼儿彻底死心,终于认清楚了欧阳旭的真面目。就这般被人羞辱的赶上囚车,游街的同时被人赶出东京。 一路上沿街的人无不围观议论,甚至有很多好事之徒,看着囚车之上的女子年轻貌美,一路跟着起哄嘲笑。三人披头散发、头破血流、狼狈不堪,只能用破麻布裹着自己。 翠杨楼上声乐喧嚣好不热闹,赵拓正一脸猪哥模样的盯着台上的张好好,眼睛都不带眨的。盛长栒坐在他旁边,心思可不在眼前的美人和那悦人的歌喉上。等勿言匆匆走上楼梯,盛长栒知道就快来了。 “游街示众……闲人散开……游街示众……闲人散客……” “看看……看看啊……都是些讹人的贱妇刁民,专门骗人钱财的……” 外面的嘈杂声打扰了这些人的好兴致,锣鼓开道让本来悦耳动听的歌声,无法再继续下去。盛长栒悠悠的目光看向魏行首和张好好,二人立马会意。魏行首是舞也不跳了,乐也不奏了,那边张好好更绝,生气的看着外面,一脸的不高兴。 “小王爷您瞧瞧外面这是怎么了?人家正唱得好好的,真扫兴。不唱了……不唱了……真是气死人了!人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精心编排的节目,就这么给毁了……什么心情都没了。不唱了……不唱了……”只见张好好一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一边气得双脚直跺,那娇嗔的模样儿,配上她那原本就软糯甜美的嗓音,活生生就是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不过呀,若仔细瞧去,她这副气恼的样子非但不让人觉讨厌生气,反而更像是在跟人撒娇,让人十分受用。 只看赵拓那贱兮兮的模样,骨头都酥了,嬉皮笑脸的看着张好好,一脸贱骨头的哄着她。张好好可不吃这套,兖王嫡子那从来都是被她拿捏得死死的,说不唱就不唱了,摆起脸子谁的面子都不好使,一挥袖生气的走了。反观魏行首站在原地,低着头顺目静静地站着。格外温顺乖巧,两相对比还真是一道风景。 第189章 首次利用(三) 只见张好好冷哼一声,决然地转身离去。 她那婀娜多姿的身影渐行渐远,任凭赵拓在后面使出浑身解数,温言软语地劝慰都不顶用。张好好丝毫不给赵拓面子,就这么径直离开了。 待张好好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赵拓那张原本堆满笑容的脸瞬间阴沉下来。望着佳人离去的地方眉头紧蹙,眼神逐渐变得阴冷,目光闪烁着愤怒的火花。突然,他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向身旁的小厮,发泄着心中怒火的同时,试图以此挽回自己刚刚被落下的面皮。那小厮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踢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外面到底什么情况?竟然敢来打扰本公子的雅兴!什么人?不要命了?还不去看?”赵拓指着门口怒吼道,声音震耳欲聋响彻整个房间。所有人都站起身来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生怕触了霉头。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彼此,没有人敢上前搭腔。此时的他,全然没有了方才在张好好面前的温柔与耐心,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 就在赵拓大发雷霆之时,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盛长栒看准时机,悄悄地站起身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栏杆处走去,装作若无其事地俯身向下望去,似乎想要一探究竟,弄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竟然敢坏了赵拓的兴致。 盛长栒就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视线很快便聚焦在了囚车上正遭受屈辱的三位女子身上。看到她们凄惨的模样,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紧紧皱起,心中一阵愤怒,双手也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而刚刚发泄完怒火、逐渐恢复些许冷静的赵拓,自然不会错过如此突兀的一幕。所有人都低头不语,走到栏杆处的盛长栒自然格外引人注意。 赵拓凭借着他敏锐的观察力和洞察力,他几乎在瞬间就将盛长栒的异常举动纳入眼中,并且立刻捕捉到了对方流露出的异样情绪。嘴角微微扯动的同时,带着满心的好奇,刚刚的不快此时早就被他抛诸脑后。赵拓快步走到盛长栒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同样居高临下地向着下方望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让一向沉稳的盛长栒都出现了这般反应。 顺着盛长栒那满含惊诧与怜悯的目光看去,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囚车上的三人。只见那三名女子凄惨至极,此时此刻三人皆是头发凌乱、衣着脏污,披头散发、头破血流,让人几乎难以看清其真实面容。对于赵拓向来喜好娇柔妩媚、风情万种的佳人来说。眼前这几个蓬头垢面、血污满身的女子实在是难以入眼。 他更好奇于盛长栒的变化,这几日他试了各种办法,金银财帛、高官厚禄、绝色佳人都不能令其心动。一个小小的庶子还能翻出天不成?这不由的加深了赵拓的好胜心,志在必得的要把这个看起来一直都风轻云淡,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盛长栒拉入泥潭。 那副假清高的模样,一度让赵拓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人怕不是从庙里来的吧?还真当自己不在五行中,超脱世俗外。滚滚红尘还让你丫的给看透了不成?十年寒窗中了状元,就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孔圣先贤不成?多少自诩正人君子的清流大夫,文官国士,脱下那层皮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赤条条的不过一具皮囊而已,私下玩的不知道有多花。赵拓一直信奉,没有搞不定的人性,只有出不起的价码。 对于此刻盛长栒身上所发生的种种变化,他可全都一一看在了眼里,心中不禁暗自欢喜。这情形就好似一直以来盯着的猎物,终于在某个不经意间,暴露出了它的破绽与软肋,掉入了自己事先预设的陷阱中。 此时此刻,赵拓的心情格外愉悦,只见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略带戏谑意味的笑容。那眼神,仿佛在审视着一件有趣的玩物,直直地盯着盛长栒,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怎么?认识?”然而,这句看似寻常的问话,其语气却丝毫没有半点疑问的意思,反倒更像是一种笃定的陈述。 就在这时,盛长栒猛地回过神来,当他瞥见赵拓竟然就这般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旁时。心头不由得一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赶忙对着赵拓深深地行了一礼,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内心。和平时那副不卑不亢不畏强权的感觉可不一样,行礼过后低着头急忙说道:“小王爷有所不知,那位就是赵氏,和我……一起回汴京的赵盼儿。”想了半天,略的迟疑的说完了后半句。 人生在戏全靠演技,盛长栒的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谁玩谁还真不一定。心里想着面上更加诚惶诚恐,喉结不停地吞吐,紧张的吞咽着口水。 “那个和欧阳旭订过亲的女子?”赵拓一直盯着盛长栒,赵盼儿他自然也听说了。看着盛长栒低头的模样,赵拓笑的更开心了。两只手撑在栏杆上,想着自己父王说过的话,和于炎之后的布局。这个盛长栒若是被自己握在手里,不论是他大哥那里还是于炎那里他都占了先机。 盛长栒赶忙慌乱的解释道:“对!就是和欧阳旭定亲的女子,小王爷明鉴!欧阳旭高中探花后想要始乱终弃,攀附高家,臣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女子正是把柄……微臣回京路上无意中遇到了,这才有过些交情……”这不解释还好,盛长栒如此解释真可谓是越描越黑。在赵拓眼里这就是盛长栒极力为自己开脱的铁证。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这个女人和他关系匪浅,这出戏……赵拓的脑海里已经脑补了一场,陈世美始乱终弃,佳人偶遇被救,三人纠缠不下的大戏。更有意思的是此女子还曾是贱籍,这把柄无论是在英国公张家,还是放在朝堂上来讲,都可谓是致命一击。更何况这个欧阳旭还是最近攀附邕王最甚,曹伦最得力看好的人。这背后的文章若是做的好了,那可就真有意思了……正想着的赵拓,此时此刻看盛长栒的眼神真可谓是眉目含笑,怎么看怎么顺眼。 第190章 出手解围(一) “既然相识,如今又在此处遇上了,天意如此于情于理都应当出手相助啊!所谓怜香惜玉、英雄救美,对吧,谨怀兄?”赵拓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自认为已经将盛长栒的心思看了个一清二楚。称呼都变了,半开玩笑半调侃起来。 他自认为达成目的,潇洒地大手一挥,那些训练有素的下属们立刻心领神会,领命之后便准备动身下楼去查看情况,并打算将那几个女子带上楼来。 然而,就在赵拓身旁的侍从们刚刚准备有所动作之际,盛长栒却骤然开口阻拦道:“小王爷,依下官愚见,此事倒不如交由下官亲自前往处理或许会更为稳妥些。” 赵拓闻听此言,并未立即回应,只是这般静静地凝视着盛长栒,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能够洞悉一切,令人捉摸不透。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盛长栒看了许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盛长栒低着头,没有得到赵拓的允准也未曾起身。只看那微微颤动的身形,和两鬓微微渗出的汗珠,赵拓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经过漫长的沉默之后,这才缓缓转过身去,将那带着几分戏谑意味的目光投向下方。只见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表示应允了盛长栒的提议。 得到允许后的盛长栒仿佛松了一口气,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如获大赦般迅速转身,脚步匆忙而急切,似乎生怕慢上一步那三个女子就会如何似得。赵拓转身回眸,看着那状元楼如此急切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甚。身旁跟着赵拓的管事走到他的身边提醒道:“三公子这个新科状元怕是和那女子关系匪浅啊!” 赵拓看着楼梯出,似乎是在回答管事的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对王府里精心调教的那些女子,还有扬州进贡瘦马熟视无睹,我还当真以为他不好女色。原来……他喜欢这个调调……”说着转过头来,目光悠悠的看着下方。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喜欢戏本里两情相悦,英雄救美,才子佳人的故事……郑忠你下去看看……”赵拓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自家主人什么意思,一挥袖袍跟着快步下楼几步便追上了盛长栒。 盛长栒下楼之后正准备上前拦路,不曾想被人一把按住了肩膀。回头一看拦住他的正是那个赵拓身边的长随管事郑忠,被拉住的盛长栒不解的看着他,郑忠抬眼向上看去。盛长栒顺着他的目光自然看到了上方居高临下,站在护栏旁的赵拓。目光不解的盯着二人,果然不出所料,赵拓一定会卖这个人情给自己的。心中想着,面上仍是不解疑惑的目光,郑忠没有解释把盛长栒拉到身后,挥挥手赵拓身边的侍从暗卫就纷纷冲了出去,将差役囚车团团围住。 “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人啊?想要干什么?看不见这是府衙的囚车吗?游街示众,闲人让行……都给我让开……”只见那几个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差役,瞪着一双双三角眼,对着一群身穿黑色衣服、气势汹汹、来意不善的彪形大汉怒声呵斥道。 不过,与这些嚣张跋扈的差役不同,他们的头儿——那位身材矮小的厢吏倒还有几分眼力见儿。他定睛一看,心中暗叫不好,只觉得这群拦住去路的人绝非良善之辈。于是乎,他连忙一路小跑的赶到队伍前方,和刚刚对赵盼儿她们颐指气使趾高气昂的样子可不同。 满脸堆笑,双手抱拳,点头哈腰地谄媚说道:“嘿嘿嘿,敢问诸位大爷,不知您们是哪位大人府上的人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海涵。不知诸位爷在此拦路,有何贵干?有什么吩咐几位爷开口就是……” 这里毕竟是汴京,天子脚下,能够摆出这般阵势和排场的人物,想必不会是一般人,厢吏混迹多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不等盛长栒再说什么,郑忠一把将其拉到身后,三步并作两步看似慵懒随意的走上前去。那些原本围在周围的侍从们见状,一个个忙不迭地向两侧闪开,给郑忠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来。郑忠就这样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径直朝着那厢吏走去。 待到近前时,郑忠突然停下脚步,微微扬起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厢吏。随后,他缓缓抬起右手,手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凌厉的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扇在了那厢吏的脸上。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这一巴掌力道极大,打得那厢吏脑袋猛地一偏,眼前顿时冒出无数颗金星,整个人都懵了。由于事发太过突然,那厢吏完全没有防备,身体更是失去平衡,一个踉跄之后,竟然一屁股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厢吏身后的差役纷纷伸手去扶,更有几人不服气的拿起手里的棍子欲和眼前之人拼斗。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殴打差役?” 兖王府的侍从也都不是吃素的,纷纷准备动手。倒是那个郑忠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伸手拦住了身后的侍从,对付这些人还用不着动手。 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厢吏,郑忠缓缓开口道:“这一巴掌是打你不知好歹,京畿重地何故如此大声喧哗?打扰了贵人的雅兴,这一巴掌算是轻的,给你涨涨教训。” 厢吏闻言连忙爬起来的同时,眼睛不住的向四周楼台张望,想看看自己究竟得罪的是谁。楼上的赵拓见状早就转身进去了,厢吏瞪大了眼睛也没看到有什么大人物在附近。捂着脸不由心虚的说道:“下官也是办差,不曾想打扰了大人的雅兴,还请大人您恕罪。” 话音未落又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脸上,这一巴掌都把那厢吏扇懵了,缓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与此同时拦住了手下之人。强忍着怒火问道:“大人教训下官可以,但总歹让下官明白错在哪里,惹的究竟是谁吧?” 第191章 出手解围(二) 郑忠凝视着他,移步上前,附耳低语,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厢吏双眼圆睁,忽地跪地,开始自扇耳光,口中还念念有词,不断认错求饶。 囚车上的赵盼儿等人,在囚车被拦之际,伸长了脖子挺直了身子向前张望。待看到适才对她们呼来喝去、耀武扬威的厢吏,此刻接连遭人掌掴,三娘心中唯有畅快。她拉着赵盼儿,低声嘀咕不知在说些什么,单看那兴奋的神情,只差站起来喝彩了。 “当真是恶有恶报!” 厢吏身侧的差役就算再傻,看到自己头这般模样,也知道对方不是自己能惹的主。一个个纷纷撒手,耷拉着脑袋,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好几步,纷纷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站着好呢,还是应该和自己头一样,跪下扇自己好呢。 郑忠完全无视那个厢吏的存在,仿佛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径直越过他向着囚车走去。那个厢吏见郑忠绕过了自己,他也不是傻子,也不想就这么跪在地上一直扇自己耳光。见郑忠不理他向前走去,手忙脚乱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才狼狈不堪地站起身来,然后,像是一条哈巴狗似的,满脸谄媚之色,屁颠屁颠地紧跟在郑忠身后,那副殷勤至极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狗腿子。 郑忠很快便来到了囚车跟前,他停下脚步,目光如炬般紧紧盯着囚车上的三个女子。囚车上,赵盼儿、孙三娘以及宋引章三人正挤作一团,身体因为恐惧而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往后退。尤其是年纪最小的宋引章,更是被吓得脸色苍白,整个人都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相比之下,赵盼儿和孙三娘虽然心中同样充满了畏惧,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努力护着宋引章,两人时不时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疑惑与不安,全然不知眼前这个气势汹汹连那个厢吏都敢打的男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这几个娘子究竟犯了何事呀?”郑忠皱起眉头,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那三个狼狈不堪的女子,随后缓缓将视线移到旁边站着的厢吏身上,眯缝着双眼语气低沉地开口问道。 那厢吏先是一愣,似乎没料到郑忠会突然发问,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然而由于脸已经被打的微微肿起,再加上这谄媚的笑容,使得那张原本还算周正的脸庞此刻看上去有些怪异扭曲。 只见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带着血的牙齿,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大、大人您有所不知呐!这几个乡野贱妇,专干些讹人钱财的勾当……” 厢吏话还未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郑忠猛地扬起手,朝着厢吏的脸颊又是狠狠一扇。这一巴掌力道极大,比之前那两巴掌还要凶狠许多。厢吏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被打得一个踉跄,口中几颗牙齿也随着这股冲击力飞了出去。他惨叫一声,重重地跌倒在地,双手紧紧捂住已经高高肿起的脸颊,疼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厢吏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与难以置信地望着郑忠,心中暗自思忖着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话,以至于惹得这位大人再次动怒出手。而此时的郑忠面沉似水,冷冷地注视着倒在地上的厢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之色。 郑忠缓缓的蹲下,厢吏害怕的不由退后,直到退无可退碰到了围上来侍从的脚脖。看着周围的众人,一个小小的厢吏,平日里在街坊四邻市集商贩面前耀武扬威也就算了,眼前这群兖王家奴他是万万不敢得罪的。心里后悔的要死,怎么就见钱眼开答应帮那欧阳旭了! “不知道自己错哪了是吗?你可知你抓的都是什么人?得罪的又是谁?”郑忠说着不顾厢吏害怕躲闪的眼神,一边扇着他的脸一边换了个姿势,在他耳边继续说道:“你收了欧阳探花多少银两?他让你这般私设律法、欺压良民?汴京城内天子脚下,你们还有王法吗?”给人扣帽子的事,郑忠张嘴就来,师出有名兖王府的人没少干,如此看来兖王府的人倒是比邕王府的人做事低调不少,还知道找个由头。 厢吏总算知道,合着欧阳探花让自己抓的这三个女子,身份竟然如此不凡。兖王府的管事出手,自己还有活路吗?想到这里,厢吏赶忙爬起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口齿不清的道歉,见郑忠撇过头去,看着囚车上的三女,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转过头去跪在三女面前,连连称错祈求三人的原谅。 “三位娘子你们大人有大量,小人有眼无珠,不识泰山,求三位娘子饶了小人吧。”一边说一边抽打着自己,跟自己的小命比起来,这几巴掌算不得什么。 赵盼儿三人都懵了,这是什么情况,刚刚还殴打她们扬言要把几人游街赶出东京的厢吏,此时此刻就跪在自己等人面前。跟做梦一样,三人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这幕。赵盼儿终究是见过世面的,定了定心神,看着眼前的郑忠开口问道:“大人不知您这是何故?”心下疑惑,何故救自己三人?赵盼儿自然看出来了眼前这群人身份不凡,不然也不会让这厢吏害怕成这个样子。 郑忠人精一般的人物,看着三女拱手还算客气的行礼说道:“几位姑娘受惊了,不妨去翠杨楼坐坐压压惊如何?”说到这里他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生怕被其他人听见似的,而这后面的话语也唯有面前的三女才能听清。 话音刚落,郑忠那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深意的目光便悠悠地朝身后望去。其视线所及之处,正是盛长栒站立于翠杨楼门口的方位。郑忠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三女没事可以过去了。 赵盼儿何等聪慧,她顺着郑忠刚才的目光望去,自然而然就瞧见了此刻正立于人群后方、翠杨楼廊下的盛长栒,以及站在盛长栒身侧的勿言。只见盛长栒同样将目光投向这边,那眼神悠悠如秋水般流转,不经意间竟与赵盼儿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赵盼儿心神荡漾顿觉暖意,在自己最狼狈最危险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这位盛公子总能及时出现。孙三娘自然也看到了,而且她还看到了盼儿和那位盛大人的眼神。拉扯了一下赵盼儿提醒的同时,心中也对盛长栒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感谢。心下想着,盼儿若是和这位盛大人,似乎也不错,至少看起来比那欧阳旭靠谱多了。 第192章 心生情愫 赵盼儿目光流转间眼眸轻轻转动,只觉得羞意上头,脸都红了。她目光灵动如蝴蝶轻盈飞舞,目之所及其他人都成了陪衬,黯然失色。唯有那廊下静静站立着的男子,吸引住了她全部的目光。 这位翩翩公子身姿挺拔,气质高雅,他就那样笔直地伫立在那里,眼神之中满含着关切之情,直直地望向赵盼儿所在的方向。而此时,赵盼儿的脚边正跪着一名厢吏,那人不停地磕着头,嘴里还念念有词,跪地求饶头都磕破了。赵盼儿焉能不知,这一切的功劳都源于不远处,那个站在门口廊下的男子。稳了稳心神,微微的给郑忠行了一礼后,快步的向着盛长栒走去。 宋引章下了囚车后,自然也看到那狼狈的厢吏,刚想要去拉住身旁的赵盼儿,跟她说点什么。然而,当她伸出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抓了个空。原来赵盼儿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此时此刻满眼都是那边站在翠杨楼门口的盛长栒。 宋引章有些尴尬地将悬在空中的手收了回来,心里不禁感到一丝疑惑和好奇。顺着盼儿的背影看向她离去的方向。那边站着的男子自然也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身姿挺拔、气质非凡,虽然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周身却仿佛散发着一种无形的魅力,让人无法忽视。是那位曾经在公堂之上帮过他们,一路护送她们来汴京的盛大人! 心下一动,常言道那个少女不怀春呢?一颗芳心也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宋引章只觉得眼前的这位男子,犹如春日里的阳光,温暖炫目让人心生向往,尤其是她这种身份的女子,不过转念一想怎么配得上?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几个呼吸间就收回了自己那些个小心思。 说话间赵盼儿已经步履轻盈地,朝着盛长栒所在之处走去,盛长栒自然也注意到了赵盼儿。看着她徐徐走来坚定欣喜的步伐,脸上的笑容和凝视的目光,看了半天终究是眼眸低垂不再与她对视,低头转身没有丝毫犹豫地迅速迈步,走进了翠杨楼内。 赵盼儿看着盛长栒转身的背影,迟疑的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放缓的步伐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不由沉重了几分。但最终还是在迟疑片刻后,迈步继续向前,不过步伐明显没有了刚才的欢快。已经迈步进入楼内大厅的盛长栒,就站在门内拐角处外面看不见的地方静静等候。大庭广众之下站在翠杨楼门口和赵盼儿说话,实非明智之举。他还没有疯,这点分寸盛长栒还是有的。静静地等待心情复杂,说实话就在刚刚恍惚间,盛长栒倒真有几分不管不顾的冲动。或许这就是算人难算己,控心难控情。 郑忠也是会做人的,赵盼儿刚离开,几声呵斥就吸引了周边看热闹人的全部注意。周边嘈杂围观的人群,自然不会再去关注这边。倒是赵拓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栏杆处,俯视着下方的一切,盛长栒和赵盼儿之间的眼神情绪,自然被他尽收眼底。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嘴角上扬的同时,哪里还有刚刚被打扰之后的不快。 看到赵盼儿已经站到了面前,盛长栒这才恍惚间回过神来。 “没事吧?”说着一方帕子已然递上,下意识的举动让盛长栒在此恍惚了片刻,看着手中帕子再看看面前的赵盼儿,尴尬的将手僵持在了空中。 “咳……”赵盼儿并没有去接,两人之间似乎因盛长栒的转身,那刚刚萌芽的暧昧情愫,顷刻间荡然无存并且有了隔阂。盛长栒不由尴尬的咳嗽了一下,悬在空中的手顺势拿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时候孙三娘和宋引章走了进来,看着两人不知为何有些奇怪。摸不着头脑的宋引章,和似乎是看透一切的孙三娘,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二人表情各异。宋引章是看见心上人的欢喜,没心没肺的赶忙行礼之后,开心的对着盛长栒说道:“盛大人好久不见了,今日还要多谢你了!” 孙三娘则是目光不停地在赵盼儿和盛长栒身上来回的看,心里哪里会不知盼儿似乎对这位盛大人有了异样。心事重重的看着二人,担心不已。这位盛大人不过是路上偶然碰上的,虽然帮助过几人多次,可她们对他知之甚少。 只知道是个状元,官职品阶什么都不知道,至于什么出身,什么背景,家中有无妻妾这些也一无所知。那个欧阳旭盼儿对他有救命再造之恩,可依旧是个狼心狗肺之徒,眼前这个盛长栒就能信得过吗?此人眼下看来不管是出身还是官阶品级,都不是欧阳旭可以相提并论的。不然刚刚的那个厢吏还有那群家丁打手也不会听命惧怕于他。孙三娘哪里会知道,外面那群侍从打手皆是兖王府的人。 “宋娘子好!”只见行礼问好的盛长栒面带微笑,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已然完全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自若。宋引章就这么近距离的痴痴地看着,心不由自主的小鹿乱撞,脸颊的红霞也渐渐弥漫开来。 而恢复如常的盛长栒也不得不承认,那赵盼儿的确生得一副倾国倾城之貌,且聪明伶俐、机智过人。面对如此佳人,像盛长栒这般正值青春年少之人,心生片刻的悸动亦是人之常情。想到此处,盛长栒心中释然了不少,便也不再执着于方才之事,或许他确实该成亲了。 这么想着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那阴差阳错被人落井下石的婚约。官家金殿钦赐虽是有心之人的圈套,可他没得选人家姑娘亦然。官家开口他们此生就绑在了一起,他若是对不起人家,他是男子最多被人说几句风流,人家姑娘可怎么活得下去?想到这里盛长栒看着眼前的赵盼儿,知道自己该和眼前的女子,保持一定的距离才好。 他目光扫过眼前略显狼狈的三位女子,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轻声问道:“你们可还好?莫要担忧,稍后我会带你们前往医馆诊治伤势,并安排客栈供你们梳洗整理一番。不过在此之前,以你们现今这副模样,倒是恰好适合去拜见一人。”说罢,盛长栒优雅地抬起右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同时眼神示意她们跟上。 说罢盛长栒便率先转身向前,顺着盛长栒所指的方向望去,赵盼儿抬头看向楼上。只见楼梯口处站立着数名身强体壮的护卫,他们个个神情严肃,目不斜视。而在门口两侧,同样有侍卫把守,严阵以待。仅是瞧这阵势,赵盼儿便能猜到楼上之人必定身份不凡,绝非等闲之辈。她看着走在前面的盛长栒,不由加快脚步追上他,微微压低声音,向身旁的盛长栒询问道:“楼上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了一眼赵盼儿,面无表情的回答道:“能帮你解决麻烦的人,一个欧阳旭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还有你不是一直想帮你家宋娘子脱籍吗?只要他一句话,轻而易举……”盛长栒压低了声音,站在赵盼儿身侧,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第193章 相互博弈(一) 赵盼儿听到这话后,整个人都愣住了,目光直直地盯着盛长栒。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兖王嫡子身份尊贵,等会见了便称呼一声小王爷即可。安心配合,宋娘子和欧阳旭的事迎刃而解。”盛长栒见赵盼儿盯着她,侧身小声提醒道。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有些事情赵盼儿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兖王嫡子”多么小众的词汇,赵盼儿何时见过这么大的官。曾是贱籍出身的她,虽然阅人无数,这些年做生意也是应付各色人等游刃有余。可那也都是些乡绅小民,地主富商之流。迎来送往间最多也不过知府知县,盛长栒和顾千帆也算是她目前接触过最有背景的人了,兖王的公子……不等赵盼儿多想,一个声音就打破了二人的窃窃私语。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们二人差不多就行了。打算让本公子等到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间绝色,让一向不近女色的状元郎都趋之若鹜,这般怜惜?王府里多少佳人都未曾得人青睐,如今佳人在侧却腻歪的没完,如此藏着掖着难不成是见不得人,想金屋藏娇不成?”二人还没冒头,小王爷赵拓调侃的声音就从上面传了下来。 不敢再有丝毫耽误的盛长栒,三步并作两步的就上了楼,来到了赵拓的面前。赵拓刚刚的话让赵盼儿一阵尴尬,但深知其身份的赵盼儿,也知此人不敢得罪。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跟着盛长栒上了楼。 站在楼梯口还是有些紧张的赵盼儿,拘谨的打量着眼前的这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们。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心中疑惑不解,怎么看盛长栒都不像是会和他们为伍之人。端看面相做派,赵盼儿也曾是在风月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自然阅人无数,如何看不出这些公子哥都是久经欢场的纨绔。 “小王爷说笑了,这位便是钱塘的赵娘子。她身后这二人,则是和她一同从钱塘而来的姐妹,孙三娘和宋娘子。”盛长栒一上来就是毕恭毕敬的行礼,随后将三女引荐给赵拓。 “你就是赵盼儿?”赵拓微微眯起双眸,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仿佛要将眼前之人彻底看穿一般,不停地上下打量着赵盼儿。只见这位女子身姿婀娜,亭亭玉立,一袭淡粉色的罗裙随风轻舞,更衬得她面若桃花,肤如凝脂。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宛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轻轻拂过白皙如雪的肌肤,散发着迷人的光泽。眉如远黛,眼似秋波,朱唇不点而红,微微一笑间,便如春花绽放,令人心醉神迷。 赵拓心中不禁暗叹:此女确为难得一见的人间绝色!也难怪先是探花后是状元都对其念念不忘,如此佳人,确实有令男子魂牵梦绕、垂怜倾慕的资本。 “小女子赵盼儿见过小王爷!”赵盼儿微微欠身行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然而当她察觉到赵拓那双肆无忌惮地在自己身上游走的眼神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不悦,但良好的教养和眼前之人的身份,还是让她保持着端庄和优雅。看着盛长栒似乎像是看到挡箭牌一般,微微向他移动了半步。此举无疑是在告诉眼前之人,名花有主莫要有非分之想。 但这微不可察的小动作,如何能逃过一双眼睛正在她身上的赵拓的眼眸?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狠辣和征服的欲望,但很快就被眼角的笑意所遮盖。看着二人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二人还真是关系匪浅啊!这状元郎魅力不浅,自己堂堂一个……想到这里赵拓看着二人扯动着嘴角,悠悠开口问道:“赵娘子不必多礼,只是不知那厢吏为何要这般难为娘子啊?” 赵拓的明知故问,赵盼儿闻言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目光悠悠的看向了盛长栒。像是在请示一般,赵拓眼神的狠辣多了几分,看破不说破的端起了茶盏遮掩。盛长栒鼓励的眼神回望,算是在回应赵盼儿,意思也很明显但说无妨。 这里的三人各怀心思,各有目的。对于赵盼儿来说,不管是欧阳旭或者高家,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从欧阳旭轻而易举找来官差殴打她们,甚至要将她们赶出汴京就可见一斑。商贾出身的赵盼儿对上官差了,毫无胜算。要不是在这里碰到了盛长栒,她们今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从盛长栒的眼神和话语间,赵盼儿知道他的意思,让自己利用眼前的邕王嫡子来解决麻烦,报复欧阳旭的同时,至少可以在汴京生存下去。可这兖王嫡子……赵盼儿迟疑了,赵拓目光中的占有欲她不是没看到,但是盛长栒鼓励坚信的眼神,她也明白……可是……他可信吗? 而赵拓则是在等着赵盼儿开口求他,他好师出有名。一来赵盼儿已经激发了他的征服欲,二来自然是为了对付现下风头正盛的欧阳旭,若不对付他朝臣们纷纷效仿投靠邕王,他父王还有什么混头?至于赵盼儿为什么进京怎么进京,和欧阳旭盛长栒什么关系,刚刚的事情因何而起,早就被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先不说欧阳旭一个刚刚巴结邕王一党上位的探花郎,就说盛长栒这个新科状元英国公未来的女婿,这样的身份难道不值得一直被人关注吗? 至于盛长栒这本就是他设的局,张好好和魏行首是他请来的,赵拓更是他吸引过来的。为的不就是在这里救下赵盼儿吗?赵拓、高家。荣家、麻烦自然最好一次解决,这场戏才刚刚开始,眼神转过来看着赵拓,悠悠的目光。敢用盛明兰威胁他,赵拓你准备好了吗?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赵盼儿深吸一口气,决定相信盛长栒。他救了自己、三娘还有引章多次,即便真的信错了他,就全当报恩了。于是乎行礼之后将究竟发生了何事,她们究竟因何缘由被厢吏殴打,甚至游街全盘说出。 “岂有此理!”赵拓也是会演戏的,赵盼儿话音刚落他就拍案而起。那副正义凛然、疾世愤俗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这汴京城被他玩弄抛弃的女子又有多少? “简直是岂有此理,我朝探花怎么能是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无耻之徒?赵娘子不必难过,你等着!有谨怀兄在,他必然会为你做主报仇的。”赵拓此时已经走到了盛长栒的身侧,拍着他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道。 拍的盛长栒一愣一愣的,心里暗骂:“狗不狗啊?”赵拓看着盛长栒都直了的目光,心中好笑窃喜,想拿他当刀使可不容易。佳人在侧,你这马前卒不上前冲锋陷阵,我岂能容你?没人能算计他赵拓…… “你放心!这个欧阳旭他若是不给个交代,谨怀兄若是不行处理不了,你在来找我。我定然上报官家参他一本,让他丢官罢职身败名裂……”赵拓说的热闹,真的会这么做吗?当然不会……激将法……用赵盼儿刺激盛长栒对付欧阳旭,这是欧阳旭的把柄,也是他促使盛长栒的天赐良机,他自然要好好利用。一个欧阳旭七品而已,还不至于让他放在心上,亲自出马。他在乎的是高家背后的荣家,荣家背后那位宠冠后宫的贵妃。他们所谋之事,若能里应外合大业可成……这个欧阳旭不过是个引子……用这个赵盼儿激盛长栒出面,这游戏也才开始…… 盛长栒看着赵拓,面带微笑心里暗骂……赵拓微笑的看着盛长栒,随后又对赵盼儿几人说道:“赵娘子几人初到汴京,谨怀兄的家教又一向森严,今年才中的科举。他父亲那边也不会给他过多的银钱,想必也不能为她们三人安排住处吧?既如此若不嫌弃我在汴京倒是有一处闲置的府邸,便送于谨怀兄了。”赵拓说着上前抓住了盛长栒的肩膀,随后坏笑的附在他的耳边说道:“金屋藏娇,惹人羡慕啊!”说完笑而不语的看着二人,随后扬长而去。 真他妈的狗…… 第194章 安顿下来 “酒杀伤口会有点疼,忍着些……” 从翠杨楼出来,盛长栒就带着三女到医馆包扎。随后他和勿言便出去购买衣物,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大夫在给赵盼儿上药。大夫下手也没个轻重,啪啪的棉布球蘸着烈酒就往伤口上碰。 “哎呀……”疼的那边的赵盼儿是龇牙咧嘴的痛呼躲闪,看了半天盛长栒终究不忍的上前亲自动手给她上药。 盛长栒倒是有耐心,动作轻柔,赵盼儿也不再喊疼了。二人离得很近,盛长栒心无旁骛的给她上着药,赵盼儿倒是一双眼睛全在盛长栒的身上。 后面的几人自然也看到,勿言送药进来的时候看到眼前的场景,觉得不便打扰还退后了几步,先给宋引章和孙三娘送过去了。 上完药盛长栒就带她们去了赵拓送的府宅,不愧是兖王嫡子,这一出手就是豪横。虽是普通的宅邸小院,但毕竟是在寸土寸金汴京中心最繁华的地界上。里面真可谓是别有洞天,庭院宽敞开阔,绿树成荫,繁花似锦。精致的厢房和楼阁,房间布置得也很典雅华贵,小桥流水家具一应俱全。 “公子娘子安好,我是这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大家都叫我一声孙婆子。这是我儿子谢三,平日里和我看守院子,就我们两个人我主内他主外,干些个采买打扫搬东西的粗活。”几人正在院子里四处查看,突然被一位中年妇人给打断了,这中年妇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二人皆是卑躬屈膝的弓着身子揣着手,想来是这从前院子里的下人。 赵盼儿、宋引章和孙三娘三人听闻此言,皆是微微一怔,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她们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思忖道:“这里怎会有下人呢?”正当她们准备开口询问时,只见盛长栒微微一笑,抢先说道:“孙妈妈是吧?小王爷考虑得可真是周全啊!我的这三位好友都是初次来到汴京,人生地不熟的。而我平日里事务繁忙,所以以后这后院之事,就要劳烦您多多费心啦。”说罢,他朝着身旁的勿言使了一个眼色。 勿言心领神会,赶忙走上前去,伸手入怀,掏出了两枚白花花的银锭子,递给了孙妈妈和他的儿子。二人见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相视一笑、满脸喜色。紧接着,她们双双跪地,口中不住地道谢,并连连表示定会尽心尽力,效忠主子。 盛长栒随意地挥了挥手,敷衍地应承了几句之后,便示意二人退下。待那二人离开之后,赵盼儿不禁皱起眉头,满心狐疑地看向盛长栒,不解地问道:“为何此处竟会有下人?我不过是一介平民女子哪用得着这般伺候,这下人我可不要。” “要不要得恐怕你和我都坐不了主……”盛长栒看着孙婆子和她儿子谢三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的说道。 “什么意思?”聪慧的赵盼儿自然听出了盛长栒的弦外之音 “没什么,你住你的就是,别的不用管……我去那边看看……”不等赵盼儿反应,盛长栒便借口往那边的阁楼去了。 “这个院子可真美!我真的是做梦都想不到啊,这前前后后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而已,我们居然就能从之前那种任人欺凌、苦不堪言的日子里挣脱出来,还能在繁华热闹的汴京住进如此宽敞豪华的大院子,甚至还有专门的下人来侍奉左右……”没心没肺的宋引章可没那么多心眼,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眼眸闪烁着惊喜和兴奋的光芒,脑袋里已经在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盛大人可真好!你说我要是在求求他,他能不能把我的乐籍顺手也给销了?” 听到这话赵盼儿和孙三娘二人吃惊的回头盯着宋引章,宋引章也不傻终于看出了赵盼儿的孙三娘眼神中的异样。小心的站起来看着二人问道:“怎么?我哪里说错了吗?” “引章我们得到盛大人相助自然是非常幸运的,可往后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好意思在麻烦他了。而且……”孙三娘说着顾忌的看了一眼赵盼儿 盼儿自然懂三娘是什么意思,如此这般住在人家的宅子里,由人家派遣下人伺候,这成了什么?赵盼儿在见到孙婆子的时候就总觉得不舒服,而且这也并非是盛长栒的私宅,而是那个兖王公子的,只想想就觉得他们这些大人物不知道在谋划什么。可是不管是什么,都不是她们这些个小老百姓能够承受的起的。 “为什么啊?他不是盼儿姐的朋友吗?”宋引章小心翼翼的嘟囔道,她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求盛长栒帮忙。 还不等赵盼儿回答,只听见一个声音传来:“是啊!为什么啊?我们不是朋友吗?”说话间盛长栒已经来到了几人身边。 “是朋友,可是已经麻烦你很多了。引章脱籍的事情怎么好在麻烦你?此事我们自己想办法……”赵盼儿不想欠别人什么,尤其是不想在欠盛长栒什么,她希望他们是平等相处的。 “朋友不就是用来麻烦的吗?”盛长栒说着真诚的看着赵盼儿 不等赵盼儿说话,那边的宋引章已经高兴地跳了起来。冲过来拉着盛长栒的胳膊,殷勤的看着他问道:“盛大哥你有办法?真的可以吗?” “我不想骗你,办的成办不成的,我只能说可以一试。”就是没有赵拓,此事对于盛长栒来说也不是难事,但决不能由他出面处理倒是真的。 这边的宋引章听到盛长栒如此说,仿佛已经办成了一般高兴地咧嘴哈哈大笑。赵盼儿和孙三娘见状无奈的对视一眼…… 又过了几日她们逐渐的安顿了下来,不想事事都依靠盛长栒的赵盼儿和孙三娘商议,决定自己做点小生意,至少让自己等人可以在汴京城不靠任何人的生存下去,于是她们把主意打在了茶水点心和小菜的身上。 “樊楼的点心小吃过于传统了,没有新意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这家食客天的倒是不错,奈何消费又太高,樊楼已经很高了,它比樊楼还贵。江南小吃这块两家店做的都不地道,听说最地道的要越州楼。可我们也尝了,一点都不好吃。它还是汴京七十二正店之一,不是一般的脚店。”孙三娘和赵盼儿一阵研究分析,看这样子是起了开酒肆茶楼心思。 第195章 林小娘的耳报神 “小娘”周瑞家的一路上鬼鬼祟祟、行色匆匆,走进了林栖阁后看向四周,挥退左右神秘兮兮的走到林小娘的身侧。 “都打听着了”周瑞家的俯身弯腰 正在梳妆的林噙霜连眼睛没都没抬,注意力全都在自己的妆容美貌上。 周瑞家的等了半天,见林小娘无动于衷,这才不得不在她耳边说道:“七哥近来早出晚归的,不是去衙门值守,而是……”故意卖关子一般的停顿了一下,惹得原本在照镜子的林噙霜仰头瞪了她一眼,随后摆弄着头发饰品,不耐烦的说道:“又怎么了?是又去参加谁家的宴请?还是那家大人物的宴席?”没好气的语气明显很不耐烦,心思根本不在周瑞的话上。她对那七哥儿的行踪,现在是根本不想知道。知道了无非是多生几次气,仅此而已。除了能证明盛长栒被人看重,和自家长枫无能之外,什么也证明不了。老爷快回来了,我是戴这个簪子好呢,还是这个? “不是……小娘……咱们跟着人看到……”周瑞见林噙霜这般漫不经心不当回事,着急的喊道。随后意识到自己僭越失态了之后,这才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终于引起了林噙霜的好奇,斜眼看着她。原本要插在头上的簪子,此刻都仿佛忘记了一般,定在了那里瞪着她。那眼神仿佛今天周瑞家的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分分钟用眼神就能刀了她。 “咱们得人看到七哥儿和三个女子在一块,亲眼看见他们一起走进了一家客栈。那三个女子我也打听了,听客栈的小二说好像是从钱塘来了……” 此言一出林噙霜狐疑的看着她:“真的假的?你没看错?”这可真是稀奇了,七哥怎么可能?老太太不在京中,这七哥便和三个女子搅和到了一起,还走进了客栈?林噙霜本是不信的,可看到周瑞那确定的眼神和欣喜的表情,不由的信了三分,可依旧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那三个女子的相貌穿着如何?”林噙霜思索片刻立马问道 “相貌听跟着的小厮说,其和七哥儿最亲近的那个,简直是惊为天人。那小厮给我说的时候,还是一脸的艳羡,眼睛都直了,说满汴京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娘子。另外一个倒是不曾说起,只说还有一个容貌也和她不相上下,一副江南女子温柔婉约的模样。” 林噙霜听到这里终于有了兴致:“他们去客栈做什么?盛长栒可曾在哪里过夜?”兴奋的语气问道,要是过夜这事情可就大了,期待的看着周瑞家的,就想得到个肯定的回复。 只见周瑞家的摇了摇头,林噙霜顿感失望,没好气的转过身去。不过这时候又听见周瑞家的说道:“七哥儿走后,小厮去打听了,说七哥倒是不常去,不过勿言倒是每天都去。还经常往那边送吃食衣物,客栈的银两也都是勿言结的。” 听到这里林噙霜的眼眸终于亮了,再也坐不住的她不由站起来,来回踱步。“七哥儿和三个女子?该不会是老太太不在京中,没人看管便开始肆意寻欢了吧?”想想最近盛长栒的所作所为,若是老太太在,借他十个胆子看他敢不敢攀附兖王,参加兖王府的宴会还收了兖王那么多礼物,还和赵拓那个汴京有名的花花太岁胡混。如此想来找一两个江南女子似乎也有可能,毕竟七哥儿也已经长大了,老太太平日里管的又严,猛地没人管了…… 想着林噙霜不由得嘴角含笑,勾了勾手让周瑞家的向前来:“你最近派人务必盯紧了七哥儿,还有那三个女子什么出身背景都去给我查清楚。若是能拿住他和那女子厮混的铁证就最好不过了。盛家门风森严,私养外室……哈哈……”林噙霜说着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仿佛已经看到了寿安堂那个老婆子痛心疾首被气死的模样。不是说自己不会教吗?我就让你看看你教出来的乖孙子……而且英国公家的婚事……若此事是真,怕这婚事也就完了……想到这里不由又想到这可是官家赐婚,这要是完了…… 林噙霜是越想越兴奋,盛长栒身败名裂,丢官罢职的未来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此时的后院究竟发生了何事?林小娘有何算计,远在朝堂之上的盛竑与盛长栒自是无法知晓的。而那位久病缠身许久不朝的官家,今日却破天荒地亲临早朝。盛长栒不经意间转头向后侧方望去,竟发现雷敬与顾千帆赫然立于大殿之上,二人皆和盛长栒一样,一身绿色官袍目不斜视的站在那里。 按理而言,以他们二人的身份,本不应现身于这朝堂之上,然而此刻他俩身着官服,端端地站立在侧后方.....许多朝臣都频频的看向二…….此情此景,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盛长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着前方最显眼之处——二王所立之地投去。果不其然,那二王似也察觉到了来自皇城司的这两位人物,频频回首望向雷敬和顾千帆。邕王的面庞之上,流露出一副胸有成竹且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仿若所有的事情皆已被其牢牢掌控在手心里一般。 再看兖王,他那双眼睛压抑着怒火,死死地盯向雷敬和顾千帆,眼神之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与此同时,他那上下起伏不定的胸膛以及满脸的阴沉之色,无一不在昭示着他内心中正压抑着一股汹涌澎湃的怒火。可是,即便如此,兖王看起来似乎也是束手无策,只得强忍着这股怒火站在那里。 官家在上首坐定之后,俯视群臣看了好半天才终于开口:“朕还活着……”好半天才像是在宣告一般,说了四个字,只是这四个字一出,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大气都不敢出。 “诸卿看到朕还活着,还坐在这把龙椅之上,是否有些许的失望呢?”不怒而威的帝王扫视着底下的群臣,扶着膝盯着众人,眼神一一扫过。 呼啦啦底下的群臣一个个都跪倒在地,匍匐在君王的脚下高呼:“……臣不敢……臣万死……”帝王明显责怪的语气,如果这还听不出来就真的该死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先认错总是对的。 盛长栒跪在地上,眼神看向那边自家的老父亲,只见盛竑匍匐的趴着,身子都有些哆嗦,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第196章 朝堂风波(一) “不敢?”帝王如同老顽童赌气一般的重复了一遍,斜眼扫视着群臣随后点名说道:“那你们倒是来说说看,朕与皇后结发五十余年,朕才不朝几日,你们就敢对皇后发难。朕虽无子……可朕还没死呢……朕病了……不过让皇后代为批阅奏折几日,你们就一个两个的跳出来,说什么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怎么你们是看朕与皇后老迈龙钟,巴不得让朕和皇后去死,你们好早早的扶新帝登基是吗?” “臣不敢……臣等万死……” “朕与皇后结发夫妻,如今除了她朕还能相信谁?谁?”帝王扫视着下面的群臣,目光最终落在了邕王兖王的身上。他们的心思官家不是不知道,可知道又能如何?尊贵如天子如今没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些个宗室子便把心思打到了自己这把椅子上。 官家在上面发难,群臣跪在地上一个个埋着头。原来官家是在说柯政的事,柯政被罢相其幕后的主要推手便是曹国舅。导火索便是官家病重,皇后竟然代为处理朝政。如此一来朝臣们私下早有意见,加之邕王兖王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们都想让陛下尽早确立储君之事,由自己代为监国。皇后代为处理朝政,明显和他们的利益不符。将来不管谁登基,都不想上有一个太后和强大的外戚,难不成要当个傀儡皇帝? 而这一切也正中曹国舅下怀,私下更是飞扬跋扈没少挑衅,如此一来清流一党如何能忍?这么做的主要目的不就是让清流一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上书官家,从而惹恼官家让萧钦言取而代之。一家子做的局,柯政不被罢免又如何给萧钦言让位,他毕竟是皇后的人。曹家若不在这个时候把控朝堂,尽快培养安插自己的势力,等官家龙驭宾天新帝登基,那时候还有什么话语权? “陛下……柯相也只是直言进谏,想来并不是针对皇后。官家身体抱恙,储君之位未定,朝政理应有内阁合议。皇后娘娘是深宫妇人,……”一位言官好死不死的站了出来,直言不讳的顶撞官家。 枪打出头鸟,那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竟敢公然挑衅官家权威,而官家自然也不会令其失望。当场勃然大怒,气得浑身发抖,伸出一根颤巍巍的手指直直地指向那人。官家那起伏不定、高低错落的胸口,仿佛像是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般,充分证明了此时他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一旁的内侍官见状,吓得脸色煞白,慌忙不迭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替官家抚胸顺气,生怕稍有不慎,本就身体不好的官家,会因为气急攻心而直接一命呜呼,倒毙在龙椅之上。官家也没有让他失望当即发怒,用颤抖的手指着他。起伏不平的胸口,证明了官家的怒火。一旁的内侍官赶忙上前给官家顺气,就怕一个好歹官家直接气死在龙椅之上。 与此同时,位于下方的兖王邕王二人,则微微抬起眼睛,偷偷窥视着上方的动静。两人目光交汇之际,先是狠狠地互瞪一眼,接着便开始不停地向站在身后的各自心腹手下使着眼色。看他们那副模样,似乎大有要将官家活活气死,然后趁机谋权的架势。整个朝堂之上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到了极点,众人皆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唯恐一不小心触怒了正在气头上的官家和心怀叵测的兖王邕王。 兖王邕王的手下接二连三的站出来为柯政求情的同时,更是直言不讳的开始了又一波的储位之争。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前朝武氏一流便是最好的教训……女子掌权坑害社稷残杀宗室……于国于家无利……柯相直言无罪,请官家赦免柯相……” “臣附议……” “陛下今日之事皆因储君之位空悬,臣请官家早立国本,由太子监国辅政才是正途……” 官家坐在上首气的脸色煞白,身体颤抖的眼看就想要倒下。但久经风霜的帝王终究是撑住了,手重重的扶住龙椅上的龙头:“咳咳……咳咳……”缓了半天之后,扫视群臣眼神凌厉:“你们这是逼宫吗?” “陛下太子薨逝也已有将近十几载了,随后陛下又痛失幼子,陛下痛臣工更痛。陛下迟迟不肯过继宗室,可陛下要以大局为重,以天下为重啊……古今多少祸事皆因储君悬而未决,定而不决之起……” “还说不是逼宫?朕强撑着上朝理政,你们这群无君无父之徒,却在这大殿之上威逼于朕。丧子之痛就是再过五十载春秋,你们又有谁能感同身受?”官家说着直接把内侍官奉上的茶盏摔个粉碎 “好……好……今日你们既然提起,朕就和你们好好扯扯此事。皇城司雷敬何在?” 见官家喊了皇城司,这伙人一个个四目相视,气势顿时弱了几分。兖王的目光更是投向了邕王,邕王根本不带怕的,跪在那里怡然自得的淡定,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出些什么,如今官家不过是摧木拉朽,满朝臣工那个不知又能查出什么。 “老臣雷敬,携皇城司指挥使顾千帆参见陛下,陛下万岁。”雷敬闻言带着顾千帆就走上前去,二人一前一后的跪下。 “朕来问你王旭一案查的如何?可有结果?”官家看着雷敬,皇城司是他最后的希望。王旭的死让多年无果的太子死因有了新的线索,帝王想借王旭的死查明自己儿子的死是否被人所害。接连丧子官家之所以迟迟不肯立储,一直拖到如今不就是怀疑宗室不肯就范吗?他到三十多岁一直无子,不的不听从这些臣工的话,挑选宗室子到宫中将养有备无患,这才让他们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让自己三个儿子先后……哪有那么巧的事?当真是天不垂怜吗? 他自知病入膏肓,如今不过是强撑着死不瞑目不肯闭眼而已。他的儿子……若是不能查明真相,百年之后如何下去见列祖列宗,见他的三个儿子……让皇后处理朝政也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年迈的帝王现在真的不知道还可以相信谁依靠谁。扫视着下面的群臣,在帝王眼里他们不过都是一群白眼狼。巴望着自己尽早去死,他们好巴结新帝得个从龙之功的奸佞之臣……被吃绝户的帝王此刻心中是何等的悲凉? 第197章 朝堂风波(二) “回禀陛下自王大人案发以来,京城谣言四起。其中不乏流言蜚语将王大人之死和太子薨逝一案相勾连,让别有用心之人有机可乘。企图在此时挑起我朝内乱,倒行逆施犯上作乱。”雷敬一边说一边拱手偷看上首帝王的眼色,见官家已经被内侍官扶着坐下,这才继续说道。 “皇城司自接手此案以来,派得力干将皇城司指挥使顾千帆探查。随后根据线索亲赴江南查案,除了将一杆犯上作乱的宵小之徒全部铲除之外,还查明钱塘知县郑青田私开海禁从中谋利。杨通判不耻与之同流合污,于是千里传书向昔年同窗好友王旭王大人揭露此事。” “不曾想书信被郑青田半路拦截,知道事情败露的郑青田杀人灭口,不止灭了杨通判满门,就连远在京都的王旭王大人都未曾放过。”说到这里的时候偷看官家脸色的雷敬,两额之间的汗水不断渗出,官家的眼眸已经盯着他了。又看了一眼侧前方笔直站着的邕王,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全当没看见的继续道。 “顾指挥不辞辛苦将事情得来龙去脉,查的清清楚楚”雷敬说着拱手弯腰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证据,恭敬的呈上。 “郑青田洞悉此事更是借江南贼寇之名,发下海捕文书企图杀死顾指挥使毁灭证据。好在路遇新科状元盛长栒盛大人回乡祭祖返京,这才在偶遇之下被盛大人设计,不但产出了贼寇还救了顾指挥使性命,由此真相才能大白于天下,顾指挥使才能安然无恙的返回京都。而那罪魁祸首郑青田知道无力回天,已经自裁谢罪。临死之前为了不连累家人,留有自白的书信,以及皇城司从其住处搜到的证据。其中郑青田私藏截获的杨通判和王旭大人往来书信便是铁证,请陛下过目……” 官家一个眼神,身旁的内侍官就急匆匆的下来拿信呈上去。 雷敬看到官家虽然神情不悦,但是已经在看那所谓的证据,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继续道“此案顾指挥使居功甚伟,盛大人从中协助也有功劳,实乃我大宋栋梁之材,请陛下明鉴。”官家已经雷霆震怒了,他竟然还敢这么说可见邕王现在已经是何等的得势。 老奸巨猾的雷敬明显在避重就轻,掩盖事实真相。这一番故事竟然让他编排的有理有据严丝合缝,将所有的罪名全部都推到了已经被萧钦言逼迫,自缢身亡的郑青田身上。 他身后的顾千帆看着雷敬的背影,心中更加不屑。他虽然没有查出王旭的真实死因,但也知道绝非郑青田所为,而且郑青田和雷敬早有勾结,在江南要取他性命的人不就是他雷司公吗?之后又听到雷敬说起盛长栒,惊讶之余一双怀疑的目光不由的落在了其身后,依然跪趴在地上的盛长栒身上。平白无故雷敬怎么会帮他邀功?往事历历在目,由不得顾千帆不怀疑…… 只见盛长栒毕恭毕敬的趴跪在地上,仿佛外界的一切都和他无关。就连雷敬说到自己的名字,他的老父亲盛竑忍不住回头看他的时候,他依旧心无旁骛的跪在那里,仿佛雷敬提及的根本就不是他本人。 这可把他他老爹盛竑给吓死了,趴跪在地上听到皇城司使雷敬提及自己儿子的名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中焦急万分的回头看去,一个劲给他那儿子使眼色,你回家这么久了,怎么从未听你提起此事?你什么时候和皇城司也有牵扯了?一个劲的使眼色,盛长栒全当没看见,静静地跪在那里。 盛竑在那边吓的要死,生怕盛长栒在朝堂之上和这些大人物有所牵连,从而牵连全家。而那边的邕王听着雷敬的汇报,先是频频点头,笑眯眯的看着雷敬一副赞赏有加的模样。这个雷司公果然还是识时务的,将王旭之死全部安在了郑青田的头上,郑青田是谁的人不言而喻,这事情雷敬办的漂亮。 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兖王,那意思分明就是,跟我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看见没?在不识时务认清楚现实退出大位之争,皇城司随时都可以将你和旧太子一案关联起来,深查下去看你如何应对!黑的也可以变成白的,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当年旧太子一案你也有份? 兖王听到雷敬所言,眉头紧缩,目光不断在邕王和雷敬身上来回变化。邕王看他的眼神他岂会不知,当真是好手段啊!竟然连皇城司都拉拢了过去,兖王这边是拼命的忍着,抬眼看着官家那不甚友好的目光,心中已经在打鼓想对策了。 好死不死的雷敬,官家都发了这么大的火,点名叫皇城司上前回话了,明显是想要借题发挥,皇城司这人情卖的,当真是连他们自己的死活都不顾了。没看见官家的脸色都变了吗?触怒了龙颜接下来如何收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官家会信吗?示意自己的心腹手下切莫着急,隔岸观火看看局势再说。这屎盆子必然不会让邕王得逞,扣到自己头上…… 而邕王正得意呢,突然听见雷敬说起了顾千帆和盛长栒,这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脸瞬间黑了下来,眯着眼睛疑惑地盯着雷敬。顾千帆也就罢了,那家伙不知道在江南查到了什么,没能在江南除掉他让他跑了,为了安抚他,将此间功劳给他也就算了。 那个新科状元是什么东西?最近和兖王嫡次子赵拓打的火热,成日里不是出入兖王一党的宴会宴席,就是进出各大酒肆小馆,你大名鼎鼎的雷司公会不知道?这样的货色雷敬怎么还在官家面前提及他的功劳呢? 兖王听到雷敬说起盛长栒,原本灰暗的眼眸露出了一丝光亮。看向后方的于炎,这个盛长栒还真是个变数,雷敬在这时候说起他,只看邕王那惊讶的眼神显然不知,有意思……真有意思……兖王第一次对原本很是看不上的盛长栒起了兴趣…… 邕王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来,雷敬只觉得浑身一颤。不由得心虚了几分,后背的冷汗顿时冒了出来,本就汇报完毕躬身低头的雷敬,不由把头埋的更深了几分。老奸巨猾的雷敬也有怕的时候,根本不敢去看邕王的眼睛。埋着头趁别人都看不见的时候,把目光投向了盛长栒。那日盛长栒到访说的话还历历在耳,雷敬也是在赌,但愿他这个投名状真的管用。 官家刚刚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之后话里有话的点名叫自己出来询问王旭一案。其意思在明显不过了,帝王想要的答案无非是王旭之死却有猫腻,而且和太子薨逝一案有关。 虽然明白这确实也是如此,深查下去宗室王爷以及面前这二位脱不了干系,可他却不敢这么说,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硬着头皮按照事先计划好的说辞,将此事全部推到了郑青田以及南下闹得正欢的流寇身上。 如此一来几方势力不管是邕王、兖王、曹国舅、亦或者萧钦言,他们应当都能满意并且不再纠缠。至于官家还能活几日,应付过去也就算了,如此雷敬才想起了盛长栒。一来示好也算是他来找自己的回应,让他明白那日他来找自己说的那番话,他算是听进去了。二来官家毕竟还是官家,等会若真是发起火来,自己只能是寄希望于这个新科状元,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救自己一命。这也算是测试盛长栒这个朋友的能力,政治同盟到底有多少筹码,他那日的说辞到底是不是空口白话。 第198章 朝堂风波(三) 雷敬止声后大殿上静的可怕,官家在上首扫视着下面跪着的群臣。看着自己手上所谓的证据,年近古稀的帝王焉能不知这就是一堆废纸,可他找不出破绽。皇城司都联合在一起欺君罔上,他还能怎么办?此时站在朝堂之上,他才体会到什么是孤家寡人…… 眼神求助一般的扫过那些个心腹老臣,韩大相公……段侯……那是他最后的希望……只见他们一个两个的都低下了头。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如今他们当以大局为重,太子薨逝一案查了那么多年,都查无实证略知内情的人全都死了。这个节骨眼上查当年旧案,不合时宜啊…… 官家还能活几日?现在最重要的是江山……是社稷……就算真的查出来又能怎样?不管太子是否真的被人所害,就算是真的,能谋害太子之人除了宗室王爷,眼前的这几位还能有谁?不管查出来是谁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大辽西夏虎视眈眈,燕云十六州尚在敌手,各个王爷的眼睛都盯着那把椅子,到时如何收场?宗庙社稷毁于一旦,他们就是千古罪人…… 国将不国,家不成家,民将焉附……比起这些孰轻孰重?韩大相公……段侯等人更希望的则是稳定朝局,平稳交接,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时候…… 官家一脸绝望的看着眼前这些个心腹重臣,没有人站出来说话。帝王失望至极,他到底做了什么?要如此对他?当了一辈子的仁君难不成还错了吗?为什么要如此对他? 这些个老家伙他们在想什么他焉能不知,可帝王就是不甘心啊……他都要死了!他可是帝王啊!他救不了自己的儿子!他查不出事情的真相!他甚至要过继嗣子,取代他儿子的一切……那人会是杀他儿子的真凶吗?老天爷就不能给他一个真相吗?无力的嘶吼可是没有人在乎,帝王迟暮何等的悲凉?无力地垂下手,帝王终究是绝望了。他不记得这是他这一生多少次妥协了,步履蹒跚的走向自己那把象征无上权利的龙椅…… 盛长栒此时终于抬头看向了上首的帝王,那佝偻的背影……这也只不过是一个为了给自己儿子讨一个公道的父亲……突然盛长栒站起身来,手拿笏板直起身子,一步个脚印的走到了朝堂的正中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只听寂静的大殿之上传来“扑通”一声,盛长栒这个五品小官的庶子,就这么重重的在一干重臣的面前跪了下来。一直注意自己儿子的盛竑自然也注意到了,想要伸手去拦,可朝堂之上他如何敢啊?亲眼目睹自己的儿子跪到了正中央,盛竑心跳都停止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要干什么,可直觉告诉他“要出大事……” “臣枢密院都承旨盛长栒,有奏于陛下……”在此时此刻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盛长栒的声音尤其震耳欲聋。 上首的帝王停下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子盯着盛长栒,这孩子他知道。他钦点的新科状元,我朝第一个六元及第,他自己授的官。也是他为数不多用来和朝臣们作对较劲的筹码,那些人让他立储他就是不立,逼他授官他就偏偏不授,说他不能破格提拔,他偏偏要将新科状元授官五品,他就这么干了……盯着这孩子,想看看他要说什么…… 不等官家说话盛长栒就直起了身子,见上首的帝王看着自己,再看看左右两侧站着的邕王和兖王,以及他们背后的曹伦和于炎。他忍了这么久,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伺候着诸位爷这么长时间,等的不就是今日吗?挺起了自己的腰板,他盛长栒从今往后不用在忍了,他要告诉汴京朝堂的诸位,他盛长栒究竟是什么人。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邕王,他知道邕王瞧不上他,可他今天就是要让他知道知道,无名小卒拿自己的命入局,筹划了这么久跟你玩,阁下该如何应对?邕王可别让他失望啊…… 兖王惊喜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忍不住回头看向于炎。盛长栒看邕王的眼神他不是没看到,心中窃喜的同时,对于炎的先见之明那是赞赏有加。期待的盯着盛长栒,就盼着这个新科状元能给自己什么惊喜,若当真如此,此人他当重用。 盛长栒收回目光,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从袖口处掏出一件东西,恭敬的举过头顶。“臣这里有王旭王大人生前手书,请陛下过目……”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邕王更是死死的盯着盛长栒,只觉得五雷轰顶。兖王闻言再看看盛长栒那架势,就差拍手称快了。人才!绝对的人才!兖王感觉自己都可以提前庆祝了,本来处于劣势的兖王,不停地吞咽着喉咙里的口水。死死的盯着盛长栒手上的东西,那东西在兖王看来无异于传位的诏书。盛长栒这要是把邕王扳倒了,本王登基后必然记他头功一件。 邕王威胁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盛长栒,曹伦震惊的看着盛长栒,然后将目光落在了那边已经吓得冷汗直冒的李牧身上。那眼神分明在问,你不是说处理干净了吗?这手书怎么回事?寒冬腊月只见李牧的朝服都湿透了,一双手不停地擦着汗,努力的回想着王旭和盛长栒究竟什么交情?自己日日派人跟着王旭,没见他和盛长栒有过接触啊? 本已经绝望地帝王,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棵稻草。急切的盯着盛长栒,声音都有几分颤抖的吩咐内侍官将东西呈上来。众目睽睽之下,邕王死死的盯着盛长栒手里的手书,没有丝毫办法的看着内侍官将东西呈给了官家。 只见官家一把抢了过去,一字一句的看着,生怕漏过一丝一毫。大殿之上静的可怕,朝臣们跪在地上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就想知道手书的内容。 盛竑半死不活的跪着,脑子一片空白。脑海里只有四个字“塌天大祸!”“塌天大祸!”“塌天大祸!” 盛长栒等内侍官接过手书后,就静静地垂手跪在那里,不再说话。众臣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似乎在等待下文。按常理来说上奏官家之后,上书之人都要在说些什么,可盛长栒就静静地跪在那里没了下文。 第199章 朝堂风波(完) 盛长栒低垂着眼眸跪在那里,神思已经回到了那日段哲延的婚宴之上…… “王邈不愧是一代圣手,当个大夫可惜了……”王旭因得到了线索而兴奋,一旁的盛长栒看着他兴奋地模样,冷笑一声一盆凉水泼了下来,看着王旭问道:“王大人即便这是真的,抄家之人且不说官吏衙差何其之多?就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在想查什么那也是难于登天了吧?” 被兴奋冲昏头脑的王旭瞬间冷静了下来,他焉能不知官家没有多少日子可以等了,新皇登基谁还能追究旧案?正想着眼眸突然盯着盛长栒,他突然间笑了,那一瞬间他突然好像全想明白了。 “好一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亦假假,假亦真真。当真是年少有为,一句惊醒梦中人啊……盛大人官从五品,就敢这般谋划想必这背后之人也不简单吧?你不是来找老夫说这些的,你是想利用老夫看似扳倒邕王,实则挑起二王的争端?你到底是谁?”王旭死死的盯着盛长栒的眼睛,似乎想要把他看透。盛长栒波澜不惊的同样看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盯了半天见盛长栒毫无破绽,心惊他小小年纪这么深的城府,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画风脸色一变斩钉截铁的说道:“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是禹州的人,懿王还是颖王?” 盛长栒在他说出了禹州的时候,眉头已经微微皱起,疑惑地神情一闪而逝,可还是被王旭这个老狐狸发现了。 不等盛长栒说话,只见王旭仰天长啸道:“果然如此,天意!天意啊!太宗皇帝您当年夺位的时候,就应该能想到今日啊……” “大人何以见得?”看着眼前的老人在那里感慨,盛长栒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太宗皇帝夺了自己侄子的皇位,如今他的后人不但绝后,而且在皇位争夺中自相残杀,更有甚者太祖一脉已经在筹谋大位了,这江山怕是要还回去了。只是盛长栒不由疑惑地问道,他自认为这么多年藏得很好,不着痕迹没人能够发现他和禹州的关系。 “果然!”王旭看着盛长栒更加肯定的重复道:“我刚刚只是猜的,现在我确定了。” “明白了!明白了!因果轮回欠的债总是要还的,欠的恩也是要报的?”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随后看着盛长栒,这位年逾半百的老人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之后,拱手行礼对盛长栒说道:“盛大人将来登阁拜相之日,还请你念在今日护我王家周全。”深深的行了一礼,盛长栒瞬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王旭再说什么? 他今日不是来诛心的吗?什么阴谋诡计,什么心机算计此刻都被眼前这老人给镇住了,这王旭什么情况?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连忙回礼,其他的事情竟然在这一刻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既然如此老夫便送你一程……我自扶你青云志,你自踏雪向山巅……”随后王旭在盛长栒犹豫的时候,走到他的身边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盛长栒不由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原本只想用前太子死因线索的蛛丝马迹,让王旭上钩引二王自斗,不曾想这王大人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不过是詹事府少詹事,太子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他原本可以安享晚年,再不济告老还乡远离是非也就算了。可他偏偏那么固执,坚守了这么多年……官家迟暮却要拿自己的性命做局,引真凶露出马脚同时更要由此为引……这下轮到盛长栒口干舌燥,不停地吞咽喉咙了。这局他之前想都不敢想,一来王旭不会心甘情愿的配合,弄不好引火烧身那就不好了。二来他盛长栒还没有疯到这种程度,可现在…… “王大人值得吗?”盛长栒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敬畏,做人做事做到这份上,盛长栒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卑劣和怯懦。 “何为值得?何为不值得?官家仁厚本不该如此……更何况官家太子与我有恩,万死难报……我来问你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这世道若有真假,官家仁德就不会连丧三子,太子贤能就不会死于非命。这世道若有真假,当年太宗皇帝也就不会……”摆了摆手王旭没有再说下去,孰对孰错呢?在他眼里这就是因果,官家仁德连丧三子是替太宗还债,这场风雨的结局在盛长栒皱眉的那一刻,王旭就已经看到了。无关他人,皆为天意!既然天意不可违,那就借势安自己的心吧。 而且他也要为他的儿子,他的家族考量……自己年过半百死不足惜,可他的孙子孙女何其无辜?想着家人,嘴上全是大义:“我朝江山决不能让心怀不轨之徒得逞……我这么做除了报恩于官家,报恩于太子,何尝不是为了这江山这社稷?天下若是交到那样人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王旭盯着面前的年轻人,他也不知道为何居然这么信他,脱口而出。或许是欣赏他的聪慧,赞许他和自己的某种默契。更希望在自己死后,他能帮自己达成所愿吧,那样他将无愧天地,无愧列祖列宗。 盛长栒的思绪被上首官家的一声呵斥拉了回来:“李牧何在?” 只见官家已经合上了手书,颤颤巍巍的手紧紧的抓着那份手书,暴跳如雷的拍着大腿用尽了全身力气怒喝道。 原本已经汗流浃背的李牧在听到天子的怒喝,吓的腿都软了。连滚带爬的过来,跪在盛长栒身侧,浑身湿透大汗淋漓的模样,颤颤巍巍全身发抖的跪在那里。 官家恶狠狠的盯着他问道:“你就是李牧?太子中舍?”帝王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他,一向仁慈的帝王没想到看人的眼神也会有这般的寒意。 所有人都在猜测手书的内容,可盛长栒只是跪在那里一言不发,帝王直指李牧对手书上的内容三缄其口。众人只能是猜测,手书看来和李牧有关。 “朕给你个机会,说出幕后之人,朕可以饶你不死……”官家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什么前因什么后果都未提及,只是高深莫测的眼神看了一眼盛长栒。君臣二人目光交汇也不知打的什么哑谜…… 而最为高兴的莫过兖王,李牧是谁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曹论曾经的学生,虽然鲜为人知可也不是没有证据……郑青田之死邕王何意就不用多说了,如今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这样子官家向来是知道了什么,可官家到底知道什么呢?看着官家合上的手书,和跪在地上的盛长栒,不管为何主动权如今都在他的手上。只要下去问问这个近来和自己走的很近的新科状元不就知道了? 李牧的目光圆不溜的转着,快速地思考着对策。曹论一道警告的眼神射了过来,李牧立马明白,吞了吞口水三缄其口的装起了傻。 “陛下再说什么?臣不知……请陛下明示……” “好……好一个不知……”刚刚还病殃殃的帝王这会竟然生龙活虎起来,一辈子仁慈惯了,世人都快忘了伴君如伴虎了。 “来人……来人……将此人给我押入大理寺严刑审问,务必要问出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朕要知道究竟……究竟是谁害了我的儿子……” 恍然大悟的众臣这才终于从帝王只字片语中猜到,想必是那王旭发现了什么被人谋害,不曾想死前留下了证据。只是怎么会交到了状元郎的手里? 第200章 一顿暴打 “陛下!如此不明不白就将臣工下狱,甚至于要严刑审问,此事有违法度朝纲。必然惹得众人非议,人心惶惶、请陛下明示臣下众人,所为究竟为何?” 只见李牧此时已然被殿内两侧的禁军武士牢牢擒住,正欲强行将他拖拽出去。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邕王仅仅只是向曹论暗示了一下,便立刻有那不知天高地厚、趋炎附势的狗腿子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一向仁慈好说话的帝王,眯着眼睛看着此人,阴阳怪气的问道:“怎么?莫非你是同谋?”不容置疑的语气,轻飘飘的说着不给人辩解的机会,挥了挥手意思很明显拖下去一起审问。 “陛下 ……陛下……” 群臣目瞪口呆的看着上首的帝王,仿佛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由此可见帝王的决心和态度,谁求情谁就是同谋,谁说话就拖下去一起审问。韩大相公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段侯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角,想说的话终究是咽了回去。 见群臣跪在地上没有人在说话,刚刚逼迫他立储的声音也都没了,帝王这才握紧了手书。扫视着群臣一一打量,警告的目光瞪着众人,用拿着手书的手指了指他们,好自为之帝王的意思在明显不过,随后一言不发的挥袖而去。 帝王的身影消失在了大殿之上,群臣们这才不约而同的纷纷松了一口气。死寂一般的大殿这才有了几分人气,小声说话的嘀咕声这才回荡起来。 朝堂之上众生百态,有人直接瘫倒在地,祈祷着自己又活过了一回。有的怒目而视杀意尽显的盯着某人;亦有心满意足洋洋得意,临走之前除了挑衅对手,还拍了拍盛长栒的肩膀以示鼓励。 这朝堂当真是极有意思…… 盛长栒还埋头趴跪在那里没有起身,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之策,这个时候起来就是找死。兖王拍了拍他已经走了,邕王那吃人般的目光却如同钉子一样,死死地盯在他身上,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这道充满压迫感的目光最终还是缓缓消失了。他的老师段侯和韩大相公默默地走到他跟前,两人不约而同地长长叹息了一声,但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便转身离开了。 就这样,盛长栒孤零零地继续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此时此刻他跪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他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凝视着大庆殿上方那两条张牙舞爪、气势磅礴的盘龙。在这巍峨庄严的宫殿映衬下,自己渺小得宛如一粒尘埃,卑微地跪伏在下首。 时光悄然流逝,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盛长栒终于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来。当他环顾四周时这才发现,朝堂上原本熙熙攘攘的众人早已散去,偌大的殿堂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他形单影只的身影。对着已经空荡荡的龙椅三跪九叩之后,盛长栒这才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宫门口是勿言焦急等待的身影,待看到自己公子终于走出来之后,这才快步迎了上去:“公子您没事吧?您可吓死我了,主君都已经回去了……”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的勿言,还以为自家公子出了什么事。 盛长栒没有说话,只是将官帽用双手摘了下来递给了勿言,勿言小心翼翼的接过。一边捧着一边观察着自家公子的脸色,见无甚异常后这才试探性的说道:“主君刚刚出来的时候,脸色可不太好……”等了半天又看了盛长栒一眼,说起主君盛竑的脸色,不太好那明显是自己说轻了,勿言还从未见过主君那副模样……见盛长栒不为所动的继续往前走,这才继续道:“公子咱们是回府还是……要不今晚……”鬼机灵的勿言自然知道是出事了,提醒着盛长栒看他今晚要不还是出去躲躲吧,只看刚刚主君那脸色…… 不等勿言把话说完,盛长栒毋庸置疑的说道:“回府……”说话间一只脚已经踏上了马车,推门进去的瞬间想起了什么,退回身子继续道:“等会路过药铺,你顺便去买些治跌打的药膏来。还有……”想了想觉得算了,就没有继续说下去,钻进了车里。 积英巷盛家正堂,地面一片狼藉,碎瓷碎片碎了一地。盛竑一动不动的坐在上首位置一言不发的黑着脸,他的侧面坐着欲言又止的大娘子。下首闻讯而来的林小娘也是柔柔弱弱的坐着,一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今早主君盛竑下朝后就不知道怎么了,一回来就生了好大的气。发泄一通之后是朝服也不换,这饭也不吃话也不说黑着脸坐在那里,闻讯赶来的大娘子和林小娘已经当了两回出气筒了,这会只能是大眼瞪小眼的陪盛竑这么坐着,那是一句话也不敢在多说什么。 坐了不知道多久,大娘子的急脾气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了,不得不服软撒娇试探性的问道:“官人这是怎么了?” 还不等盛竑这边回答,只听下人东荣来报,七哥儿回来了。只见盛竑理都不理大娘子,怒目圆瞪拍案而起,一刻也等不了的就往外走去。 大娘子和林小娘这时岂会不知,原来这一切都是冲盛长栒去的,这是怎么了?大娘子还从未见自家官人如此,盛长枫口出狂言那次官人都不曾这般。这才刚刚下朝何至于此啊?心惊之下大娘子还真怕闹出来什么事,要知道朝堂上的事再小于自家而言那也是天大的事。能让官人如此生气,对七哥发这么大的火可见此事非比寻常。要是牵连家族,只想想她的柏儿王若弗就急了,这可怎么好? 急忙拽着帕子提着衣裙就追了上去,慌不择了之下差点被门槛绊倒,还是刘妈妈扶了一下她这才不至于摔倒。 林小娘这边则是又惊又喜,心惊肉跳之下欣喜若狂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心惊于究竟出了什么大事?自那小畜生天赋过人,展现出不一般的读书之才后,竑郎就对他宠爱有加,这么多年那是一句重话也没有,一次打也没挨过,这是怎么了?欣喜的是他盛长栒也有今天,那根本掩饰不住的笑容若隐若现的挂在脸上,一面寻思着究竟是什么事,一面喜不胜收的根本控制不住。 能让盛竑如此生气,看这架势怕最好打死那个小畜生。虽然知道不可能,可林噙霜还是忍不住的高兴。如今寿安堂的那个老妖婆不在,看谁还能护得住他。不行自己好歹赶紧过去看看,拱拱火才好……可一面又隐隐有些担心,能让官人在上朝后生这么大的气,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吧?会不会牵连她们母子三人呢……一番天地人鬼神的思想交汇,林噙霜立马扭着身子就跟了上去……不行她歹去看看什么事…… 盛竑气势汹汹一刻也等不了的寻了过来,刚刚回到盛家踏进院门的盛长栒一脚就被盛竑踹了上来。以盛长栒的身手不管是躲还是挡他原本都可以轻松应对,可他还是结结实实挨了盛竑一下。有些打是不能还手的,孝道大于天父打子天经地义,就是贵如官家也不能还手只能受着。而且这是做给全汴京乃至官家看的,盛竑要不打自己才奇怪不是吗? 穿着官服就被盛竑一脚踹翻在地,盛竑也真是气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冲上去继续踹。那架势可是一点都没把盛长栒当亲儿子,大有要把他活活打死的模样。追出来的大娘子看到了,先是一愣随后顾不得许多急忙去拦,这官人只看着架势下手没轻没重的。七哥儿如今好歹也是从五品,在官家面前露过脸的,如今还穿着官服呢……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一边去拦一边嘱咐刘妈妈叫人守好院子,关门谢客…… 第201章 忍耐一时 大娘子伸手去拉,根本就拦不住。盛家祖母也是没有说错,这大娘子虽然性子急躁,但是却生性善良。眼见自家官人这般打孩子,虽非自己亲生可好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而且这孩子平日里也最是懂事不过,见到自己也总是母亲母亲的叫着,这要是打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眼看根本护不住的大娘子,一边朝刘妈妈使眼色,一边怒斥着一旁的下人小厮、东荣还有勿言等人:“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过来拉着些?主人家养你们都是吃干饭,看笑话的吗?”大娘子这一声怒喝,小厮下人们这才纷纷反应过来,立时分成了两队,一队几人跟着勿言急忙去扶盛长栒,一队东荣领着几人去拦盛竑。 盛竑挣扎着还要继续打,也不知是急火攻心还是平日里没有这么大的运动量,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晕过去,还好有小厮和大娘子拉着。林噙霜眼见盛竑被拉开,盛长栒也是没了在挨打的机会,这才大叫一声扭着身子哭丧个脸冲了过来。 一把挤掉东荣和小厮的位置,半个身子靠在盛竑的身上担心的问道:“竑郎你没事吧竑郎?”我见犹怜一脸的担心心疼的模样,只看得另一边的大娘子反胃作呕。没好气的一把甩开盛竑的胳膊,明显有几分吃醋加没好气的嘀咕道:“狐媚子……”翻着白眼更是将头撇到了一边…… 被盛竑结结实实踹了几脚的盛长栒,这会正捂着胸口、后背还有大腿吃痛,虽然常年习武可这人再怎么皮实抗揍,那也是血肉之躯不是,更何况他这个老父亲盛怒之下也是下了死手的。不过也能理解,封建王朝家族兴衰荣辱便是一个家族头等大事。盛家有今时今日是盛竑盛家先祖一步步奋斗打拼得来的。不然曾经商贾出身的盛家,如何能到了他们这一脉已经成了累世官宦的簪缨清流? 而作为盛家家主一向胆小谨慎的盛竑,决不允许家族有这种不稳定因素的存在。而如今他的儿子盛长栒就是家族里面,那个最不稳定的因素。今日早朝他怎么敢的?得罪邕王还堂而皇之的在一众亲贵大臣反对的时候站出来,他以为他是谁?不要命也别牵连家族,盛竑只想想就觉得完了……盛家完了…… “竑郎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这孩子们就算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终究也只是个孩子,竑郎跟孩子们置什么气啊?”林噙霜看似给盛长栒求情,其实句句皆是试探。她好歹也要先摸摸盛竑的脉再说,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在拱火,不然还没拱起来却发现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多尴尬竑郎怎么看自己?不过只看着眼前的架势,这事就小不了……得意洋洋的暗笑,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孩子?”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二字,盛竑的火一下子就又上来了。 “孩子是借口吗?都已经是登阁拜相站到朝堂上的人了,这点脑子没有嘛?满朝文武都不说话,便便你跳出来找死?混迹官场审时度势不会吗?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韩大相公和段侯都不敢说话,我让你站出来,我让你给官家上奏……” 原本已经停下手中动作、似乎打算就此罢手的盛竑,就好像突然间被点燃了怒火一般,再次毫无征兆拉都拉不住地猛然冲了上去。他一边嘴里怒声喝骂着,一边抬起脚狠狠地朝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盛长栒猛踹过去。而此时的盛长栒也只是紧紧地护住自己的头部,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任由盛竑打骂。 “我让你拿出什么狗屁的手书,你以为你是谁?考个状元把你能耐的,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我打死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逆子,我今日所幸打死了你,也省的日后抄家灭族的时候祸及全族,都去死……都去死……” 林噙霜挤走了东荣和一干小厮,大娘子因为吃飞醋也松了手。盛竑说着再次冲上去的时候,众人哪里反应的过来?刚被勿言小厮扶起来的盛长栒在次被盛竑踹翻在地,林噙霜看似拦着,但是那副柔弱造作的模样如何拦得住? 大娘子见状也顾不得吃醋和林噙霜斗气了,见众人根本拦不住立马挡在了盛长栒的身前说道:“不可啊官人,七哥儿如今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这还穿着朝服呢,你这般打他传出去难免惹人非议……”大娘子王若弗说着看向了院子外面一个个伸着脑袋,似乎是想要看清楚究竟发生何事的下人们。 一边说一边又指着他们怒斥道:“都看什么看?主人家的笑话就这么好看?没什么事做了是吗?一个个是不是也都皮痒了?今日这事谁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那就是不想要自己的小命了,都散了……”泼辣的王若弗说着,指着院门外的一干下人,端着他做大娘子的范怒斥道。孰轻孰重这大娘子还是拎得清的,如今七哥到底也是朝臣,穿着官服被主君这般殴打传出去若是被人参上一本,虽是父子但难免有藐视朝廷殴打朝臣的嫌隙,往大了说不敬官家越俎代庖难不成是想谋反不成? 呵斥住下人,是个颜色再让刘妈妈去控制住局面。这才回过头来对盛竑说道:“官人这七哥儿从小身子就弱,怎经得住你这般打?到底发生了何事?婆母不在官人这般教训,若真是出个好歹,婆母回来咱们也不好交代。况且……”似有顾忌的望了一眼院门外,这才又说道:“于公于私都不能在这般打了……” 盛竑哪里不明白王若弗所说,只看看穿着一身官服的盛长栒,刚刚的的确确是气极了。天知道他是怎么走出朝堂,怎么回来的?今日散朝后往日交好的大人们,都恨不得躲着他走,这是为什么?还不是拜盛长栒所赐?他还当真是孤勇啊……可怜自己奋斗了二十余年大好前途啊…… 终于恢复些许理智的盛竑,甩开林噙霜指着盛长栒对东荣嘱咐道:“给我脱了他这身衣服,带到祠堂里来……” 林噙霜被盛竑推开,先是一愣随后不可思议的看着盛长栒,这是闯了多大的祸事?不会真的是抄家灭族的祸事吧?林噙霜终于是慌了,也没了刚刚洋洋得意暗自窃喜的模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朝臣们若是犯了大事,抄家的时候可不管你和他关系好不好,只看你们是不是一家人…… “竑郎这到底是怎么了竑郎?七哥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发这么大的火?可是朝堂上怎么了?”兹事体大,祸临己身林噙霜这才终于知道着急了。见盛竑不说话,指着盛长栒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你父亲要这般打你?” 大娘子也意识到不对,这七哥儿看着一向胆小谨慎,应当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