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17岁的自己做朋友》 第1章 回忆 下个月就是三十岁的生日了。 还真是记得清楚，以为用忙碌就能麻痹自己，该来的总是会来，拒绝或是期盼，又能改变什么呢？ 我妈在一周前就刻意提醒过我，三十而立，不能太过随意，回家吃个饭什么的还是要有的。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又要借着生日的由头行“催婚”之实，但这次我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办公室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当然不是为了加班，就是想缓一缓，“拼命女郎”这种人设不适合我，但好像从一开始我就错过了更改的机会，不知不觉中给身边的人造成了假象，就连刚进公司的实习小妹都在好奇，“陆姐这么拼图什么，又不需要买房还贷的，难不成是在攒嫁妆钱？” 是啊，我也想知道，攒钱除了这些还能用在什么地方。 对着电脑发了会儿呆，还是决定关机回家。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夜色初现，江边的风吹得人心头发痒，说不出的舒服。 h城这个地方不算繁华，人口也不密集，唯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夜间生活，不是那种灯红酒绿，纵情恣意之地，事实上，连娱乐场所都不多，几乎就是普通二线城市的状态。夜间偶尔也有拥挤的车流，冒着热气和烟缕的夜宵摊，街道上闪烁着不夺目的霓虹灯，像个严谨的初学者，模仿着一线城市的发展路径，却也不肯轻易舍弃原本的松弛。 而我恰好，偏爱这种松弛感。 只是在一开始我并没有选择这里。毕业那年，是我最迷茫的时候，不知道该去哪里工作生活，不知道是该听从母命，留在家乡平稳一生，还是学着其他人的壮志雄心背起行囊去开创一番事业。总之，我下不定决心，也找不到逼迫自己的理由。 后来还是听从了朋友的建议，留在了大学所在的城市，美其名曰“等待机会”。我那时就预感自己不会待得太久，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明确了目标，有了努力的方向，开始走向人生的另一面，我才有了原地踏步的“焦灼感”。我知道继续留在那里，只会让情况更糟，于是在第二年就滚回了家。 我妈看我终于舍得回来，有了嘲笑的机会，便隔三差五地打听那些我儿时玩伴的境况，毕竟都生活一个地方，消息传得飞快，比如谁谁谁找了份体面高薪的工作，谁谁谁嫁了户好人家，谁谁谁创业开公司了……所有我记得和不记得的，她都能掰着手指数清楚，在这一点上我妈绝对有做红娘的潜质。她也确实做过牵线拉媒的事，就是心里别扭，过不去那道坎儿，总说什么“自己家孩子的事儿都没着落，我去说媒，人还不笑话死我。” 人家笑不笑话我不知道，但她是真觉得我给她丢人了。 在家熬了两年，还是受不了，冲劲儿上头了拉着行李箱就跑。我那会儿压根没想好去哪儿，就是一个字“走”，走就对了。打车去火车站的路上给老肖发了短信， “我来投奔你了。” 老肖是我高中死党，不爱读书，高中没毕业就去打工了。她那时一个人在h城租房打工，没什么朋友，一听我要来，乐得不行，见面当晚就带着我在城里撒欢儿，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带着我试，就是没问我出什么事儿了，咋就一个人跑来了。还是我自己没忍住，告诉了她。 我俩就在江边的长椅上坐着聊天，没说几句我就带了哭腔，老肖一看气氛不对，赶紧跑去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边喝边说，眼泪流得没那么快。”我被她逗乐了，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果然很管用，以至于后来，我一说去江边坐坐，老肖就会很自觉地去买啤酒。 我很庆幸这几年有老肖陪着，说句没良心的话，有她在，我妈都得靠边站。好吧，真实情况是我妈真的就没再来管过我，没在她眼前晃悠，反倒让她舒心不少，有时候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逼我走的。 可惜不久以后连老肖也离开了我。 额，我是说她搬走了，就在我留在h城的第四年。她找了个对象，本地人，据说家里条件不错，人也实在。不过这都是老肖自己说的，其实我没见过那个人，准确来说，是在她搬走前的一个星期，我俩在一块吃饭，她顺口提的。 “挺好啊，你孤家寡人这几年，没被我耽误。”我笑着说。 “还成吧，算是有着落了。”她放下筷子，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那你呢，回去吗？” 我给了她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没再说话。 直到老肖正式搬离前，她又问了我一次，并告诉我房子还有两个月才到期，我要是想继续住就和房东说。 我也记不清当时是怎么考虑的，只说“你都要嫁人了，还瞎操那么多心，怎么，没你我还活不下去了？” 她苦笑，最终还是离开了，而我不出意外，继续住了下来。也许最初我来到这里是因为老肖，不过四年以后，我找不到回去的理由，况且我真的喜欢这里，真心实意的。 —————————————————————————————————————— 靠着江边的栏杆发了会呆儿，我给小傅打了个电话：“今天生意怎么样？要是没什么人的话我就不过来了。” “你说呢？”电话那头传来咖啡磨豆机的震动声。 “又在研制新品了？” “嗯~”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颓，看来进展很不顺利。 小傅喜欢研究咖啡，她在电话那头抱怨今天的客人有多难伺候，语速极快，我耐心听着，脑海里浮现出一年多前初遇她的场景。 一家坐落在幽静弄堂口里的咖啡店，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坐在藤椅上喝着咖啡聊着天。我起初并没有注意到小傅，她瘦瘦小小的，笑起来很腼腆，放在人群里也不起眼。 我来这里是图清净，但那群年轻人显然不是，他们叽叽喳喳聊得起劲，内容无非是毕业实习遇到的奇葩领导，公司各部门听到的八卦，以及今后怎么混既不得罪人又能向上爬。 有人提到实习结束后的去向，众人的答案大同小异，只有一个姑娘坚定地表示，自己实习一结束，便会离开去创业。 “我打算去开咖啡店。” 她的回答并没有得到同伴的认可，反倒迎来短暂的沉默。同伴收起闲聊的轻松和玩笑，劝她慎重，给出一大堆利弊分析，只是这姑娘铁了心一定要去做，她说自己考虑很久了，开咖啡店是她最大的心愿。 于是众人不再规劝。 我再次见到她是在两个月以后，还是那家咖啡店，只是这一次，她是一个人来的。我记得她，也对她好奇，便借着机会请她喝了杯咖啡，顺便听听故事。 小傅的性格里天生就带着一种向上的力量，是最吸引我的地方，虽说是典型的南方姑娘，平时说话也算轻声细语，温柔腼腆，不过一谈到咖啡，身上就跟按了快进键似的，巴拉巴拉的能说到你脑壳疼。 她说自己实习结束就离开了银行，打算在h城创业，开一家自己的咖啡店。 我问她做了哪些准备。 她说目前正在一家资深门店当学徒，技能证书之前就考了，营销课程还在自学当中，而设备选择、产品类型、门店选址，甚至店名都考虑过了。 “那还缺什么？” 她认真地想了想说：“缺钱。” “嗯？” “开玩笑的。” 我知道她是开玩笑的，可我认真了。 几乎没考虑太多，我就把这几年攒的钱作为开店的资金，都投给了她。现在想来，这算得上是我毕业以后做过最疯狂的事了。我没指望靠这家店赚钱，如果一定要有原因，我想大概是情怀在作祟吧，据说80%到90%的女孩子都有这样的情怀——开一间自己的店。 在所有脱离现实世界的美好事物清单里，咖啡店无疑是最容易触及的意象，在h城，咖啡店并不多，除了连锁性质或加盟店的快餐式咖啡，剩下的就是网红打卡地了，这类的咖啡店不需要多精致多高端，只要够时尚，能带给人快乐就足以做到门庭若市。 我承认这其中有赌徒的心态，谁让我欣赏这个相识不久的小姑娘，期待她能带给我不一般的“惊喜”。不过世上的奇迹大概是有名额限制，这辈子怕是轮不到我了。 时隔一年，咖啡店勉强维持运营。 第2章 奇怪的客人 “陆姐，你有在听我说吗？” 思绪被拉回现实，我用咳嗽掩饰走神的尴尬，“听着呢，然后呢？” “然后他就说要喝手冲，我给他冲了，他喝了一口就摇头说味道不太对，我就又给他冲了一杯，他喝了还是摇头，说我水加多了……” “等……等下”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听漏了重要信息。“你说的是谁啊？” 电话那头的小傅愣了愣，“今晚的客人啊。” 哦，原来是被人刁难了。 “没事，这种就是故意找茬，甭理他。” 我故作轻松安慰她，其实心里更担心这家店是不是被人盯上了，就像电视上新闻播的，先是来找麻烦，后面就该讹钱了。 “不行。”小傅拔高了嗓子，显然是认真了，“他在质疑我的水平，而且他说了明晚这个时间还会来。” 这回换我愣了，明晚还来？果然是有预谋的。 “要不就算了吧，这嘴长在人家身上，他要是一直摇头一直不认可你，你怎么办？” 小傅沉默了片刻，还是斩钉截铁地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认输的。 “陆姐，你明晚来店里吧。” 我乐了，“怎么，还需要后援？” “我认真的。” 我想了想，“成吧，明晚我下班就过来。”我倒要看看这个难搞的客人是不是还有后招。 第二天，我提早下了班，拎着给小傅带的晚饭走进店里。 这个时间点，店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估计是从下午坐到现在的，且大概率是来h城游玩的游客。毕竟能在这片老城区的居民楼下，经过人烟稀缺的小巷子，精准地找到这家“为你钟情”咖啡馆，不是谁都能做到。 如果你能找到，那真的是要恭喜你，找到“宝藏”店铺了。 不是我夸，进门真的有让人“哇”一声的冲动。木质桌椅、皮沙发、复古高脚凳、整家店被暖橘色灯光包围，点睛之笔是地上的花地砖，以及墙上五颜六色的玻璃窗纸，让人有种误入港片拍摄现场的错觉。 这家咖啡店我基本都交给小傅负责，除了装修和店名。 我喜欢港片里那种复古的风格，能把人拉回从前的光景，在如今这个走路要快，吃饭要快的时代，能体验到慢生活就是一种奢侈了。所以，不要太计较咖啡本身的口味，要是真觉得不好喝，你就好好看看这家店，至少还能拍几张照片发个朋友圈什么的，也不亏是不是。 “陆姐！”小傅见我来了，立刻招呼我到吧台位置。那里正放着一杯手冲，用的还是店里最好的白瓷杯，看样子，应该是刚冲煮好的。 我的手刚碰到杯壁，就被小傅的惊呼声制止了。 “唉，别动，这是给客人的。” 见我一脸愕然，小傅才反应过来，赶忙赔笑脸道：“陆姐，你平时也不爱这个，要喝什么，我现在就给你冲。” “不用了。”我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笑话，我是会计较的人吗？ 小傅接过我带来的快餐，居然在柜台就吃了起来，这小妞平时都是躲到客人看不见的地方解决的，可今天，心不在焉地扒着饭，眼睛还不时地瞟向门口，脸上全是期待和紧张。 这是在等客人？等情郎还差不多。 “小傅，你这客人长什么模样啊？”我试探着问道。 “嗯……”小傅放下筷子，认真地回忆，“非常帅。” “就这样？” “对啊，绝对的帅哥长相。”小傅坦然地看着我，并且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额……” “怎么了？你不信啊？” 信啊，怎么不信，说了跟没说一样。 又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人来，小傅有些失落，将吧台上那杯手冲咖啡递给我“到点了人也没来，陆姐，还是你喝吧。” 我狐疑地看着她。 “手冲的饮用时间不宜过长。”丢下这句，小傅提着吃剩的快餐垃圾出了门。 不想浪费就直说嘛。 我端起白瓷杯，细细品尝了几口，这杯手冲好像……还不错，没有第一次喝的时候那么苦。我早前对咖啡还处于懵懂状态，觉得黑咖太苦，摩卡又太甜，手冲的话又比较考验咖啡师的手法。 这杯手冲入口时微酸，回味却甘甜，看来小傅确实下了一番功夫。 “抱歉，这杯咖啡好像是我的。” 我正闭眼享受手冲带来的愉悦，冷不丁身旁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由于吧台的位置背对着大门，我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吧台内侧的反光墙，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里面，他此刻侧着身子正认真注视着我。 突然感觉脖子一阵僵硬，等我慢慢转过头去，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开口的第一句话差点没把自己惊到。 “我知道你是谁。” 男人一愣，随机舒展开好看的眉眼，“哦？是吗？” 我在心里默默扇了自己一巴掌，干嘛把心里想的说出来。然后我就哽住了，居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男人还在看着我，表情绅士礼貌，丝毫不觉得尴尬。 “沈先生，您来啦！” 小傅的适时回归打破了眼前的尴尬，男人和他打起招呼，我暗自松了口气。 后来小傅告诉我，她倒完垃圾回来，看到的就是我坐在转椅上表情无措地盯着沈琮，喉头隐隐有咽口水的动作。 男人开始和小傅聊起来，话题主要是围绕手冲咖啡的调制和萃取，听上去，男人应该是这方面的行家，从他嘴里不时冒出的专业术语和小傅崇拜的眼神中就能判断出来。 明明是第二次来的客人，小傅和他的熟络程度都快胜过我这个老板了，反正也插不上话，于是我识趣地退到稍远的沙发上，坐着看他们聊天。 期间，小傅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大概是想介绍我们认识。我赶紧摇头，挥手示意她不用管我，毕竟刚才的尴尬劲儿还没过去，我可不想以一个一知半解的老板身份上前凑热闹。 很快小傅又忙活起来，应该是准备再做一杯手冲。我听见男人在指导小傅如何冲煮，味道会更佳。 “手冲对水流的把握有很高的要求，你可以试试将总水量的前四成集中于提取风味，后六成着眼调整咖啡液体浓度。” “我知道这个方法，好像是业内一位有名的咖啡师提出的，叫46冲煮法。” “不错，这是他通过无数次的实验总结出来的，确实很有用。” “听你这意思，你们是认识的吧？” 男人微笑，有些不好意思，“他算是我师兄吧。” “kasuya柏竟然是你的师兄，太神奇了。”小傅再次笑得花枝乱颤。 哇哦，现在撩小姑娘功课都做得这么足了！我嘴角不自觉地扯动，还是决定安静地继续喝咖啡。 在我低头的瞬间，似乎感觉到一道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 —————————————————————————————————————— 店里剩余的客人开始陆续离开，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了，差不多到了关门时间。那个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开始自觉地做起整理工作，看收拾得差不多，准备叫小傅再检查一下。 小傅已经跑过来，带着一脸的兴奋，“陆姐陆姐，我们把店里的咖啡豆换一 种吧？” “随你咯，这方面我没什么意见。”我随口答道。 转念一想，不对啊，好端端的换什么咖啡豆，我意识到她话里的猫腻，停下 手中的动作。 “说清楚。” 于是，小傅将男人的建议如实告知了我。原来，他觉得我们店里用于制作手冲的咖啡豆烘焙过深，苦味重于酸味，虽然手法上可以帮助改善，但是如果换成另一种浅烘焙的豆效果会更好。 “陆姐，你看，这个就是他建议我购买的咖啡豆种类。” 小傅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工整地写了一串英文。我掏出手机，上网搜索了一下，有些冷门，不过推荐的人还是挺多的。我想了想，又在网购界面上搜索出售的店家，当浏览到页面上的价格数字，着实吓了一跳。 “这也太贵了吧！” 小傅有些心虚，估计知道我可能会拒绝，小心翼翼地继续道：“其实吧，沈琮哥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说他有渠道可以买到优惠的价格，如果我们需要，可以联系他。” “沈琮哥？”我眉头一皱。 他俩倒是熟得快！ “哦，就是刚才那个客人，这是他的名片。”小傅以为我不知道她说的是谁还贴心地递上名片，表情特别狗腿。 我问小傅：“你也觉得我们应该换咖啡豆的品种？” 小傅看不出我的态度，想了想还是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用力点头。 好，非常好。敢挖我的人，还敢赚我的钱。 我既没答应小傅，也没拒绝，只说再考虑考虑。她完全没在意，似乎吃准了我最后一定会同意，还建议我不放心的话可以自己和沈琮联系。 第3章 约见 深夜，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到那个男人的脸，更加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开始出现各种猜测，他来我的咖啡店是有目的的吧？前一天刁难小傅，然后伺机接近她，第二天又来推荐咖啡豆，还留了联系方式，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可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说他喜欢小傅是为了博得她的好感，那也没必要推销贵的咖啡豆啊，万一老板不高兴，责怪小傅不就适得其反了。 不然就是为了推销豆子，其实他是个中间商？那也不对啊。穿成那样也不像是缺钱的，再说要赚差价也不该来我这种小门店。 剩下的好像只有一种可能，不不不，我还没自恋到这种地步，会联想到他是在欲擒故纵，其实是为了我。 万一呢？ 天呐，陆之然，你可千万别变成恋爱脑。我使劲拍了拍脑袋，起身去卫生间冲个冷水脸，好好冷静一下。 之后的几天，这个自恋的念头都没有在脑海中消失，反而令我愈来愈好奇。索性打定了主意，我通过名片上的电话约对方见面，当然是以不善经营的咖啡店女老板的身份。 我在电话里表示自己对咖啡豆的品种一知半解，从工作人员处得知沈先生的“建议”，希望对方不吝赐教。 我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赴约，但这话嘛，还得说的滴水不漏。 好在我们顺利将见面的时间地点确定下来，周六下午，地点是他定的，一家我从未听过的茶馆。没错，就是茶馆，试想下，一个咖啡店的单身女老板和一个帅气多金的魅力男，在一个浪漫的午后，选在古色古香的茶馆碰面，这简直就是狗血都市言情剧的开头啊。 茶馆的位置是在创意园附近，特别的是，这是一家茶馆酒肆，白天是幽静韵味的茗室，晚上则变身为小酌微醺的放松地。习惯吹瓶喝酒的人，可以延续潇洒，偶尔将酒杯换成茶杯，也不耽误养生，难怪会受年轻人的追捧，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我到的时候，沈琮正坐在显眼的位置，桌上摆着一套精美茶具。他手腕翻转，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优雅。周围的女茶客看似在和同伴闲聊，欣赏的眼神却不住地往他身上瞟。 还真是“招蜂引蝶”。 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从容淡定地走到他对面坐下，确定脸上笑容的弧度优雅而不失礼貌后，递上了名片：为你钟情咖啡店店长，陆之然。 “抱歉，让您久等了。” 沈琮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伸手示意我先喝口茶。 这是要测试我对茶的品位？ 我微微喝了一口，作出细细品尝的姿态，并在脑中迅速搜索合适的形容词。苦涩？回甘？醇厚？会不会显得太泛泛？ 沈琮盯着我笑出了声，“放心，我没下毒。” 笑容僵了一秒，我立马回过神来，“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连忙灌下一大口茶，来掩饰尴尬，定了定神，“我不爱喝茶。” 因为我的窘迫，沈琮笑得更开怀了，桃花眸子都快眯成线了。 我轻咳一声，将话题迅速拉回：“沈先生似乎对咖啡店的经营很有研究。” 他止住笑意，想了想说：“谈不上吧，我只是给了小傅一些建议。” “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他摇摇头，“我刚来h城不久，来你的咖啡店只是碰巧。” “连续两天都是碰巧？”我收起了笑容。 他失笑，坦然地反问我：“你在怀疑什么？” 我没料到他居然把问题抛回给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在他并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重新换了一个问题，“你呢，怎么会投资一家咖啡店？看起来好像并不赚钱。” “这个问题不少人问过我，每一次我都给出不同答案，时间长了，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他没接话，又是短暂的沉默。 阿欧！他不会以为我是故意不告诉他的吧。我只是懒得扯那些情怀，梦想之类的虚话，不行，陆之然，赶紧说点什么补救吖！ “其实我觉得吧，人生有很多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或者说不必太过在意起点在哪，有时候非揪着原因不放反而让自己不痛快。你说是不是？”说完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沈琮却只是静静看着我，下一秒又恢复成绅士笑容，“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这是你的梦想。” 我一愣，差点就把“你怎么知道”脱口而出。他果然很懂我诶！ “你刚才说刚来h城不久，那你家是？” “b市。” “真的假的？”心中惊喜万分，嘴上还是习惯性地反问。 “我猜你也是吧。” “你猜？”我问。 他想都没想就说：“你的口音很明显。” 什么？我居然有口音，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也太直接了吧。不对，他这叫实诚，说明没把我当外人，我应该趁热打铁才是。 “这样啊。”我摸摸鼻子，故作害羞，“我工作后才来的h城，从小都是生活在b市，身边的朋友也都是一个地方的。常言道：乡音难改，说的就是我这种情况。” “是嘛？那你也没有在这里上过学？”他目光炯炯，认真盯着我。 “是啊。我的学生时代都在家乡度过的，现在想想，没来h城上过学倒真是可惜了，我很喜欢这里。” 我以为他会欣赏我的坦诚和真情实感。半晌，他却撇过头，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说错话了吗？气氛莫名有些尴尬。好在这时候有人走了过来，好像是茶馆里的服务生。 “打扰了，你们的果汁。”他在桌上放了一杯果汁。 什么时候叫了果汁？我疑惑间，发现沈琮和那“服务生”似乎是认识的。 “你小子这么多年没见，终于舍得回来了。”服务生小哥轻拍沈琮的肩膀，说起话来十分熟络。 “谢了，回头请你吃饭。” “跟我客气什么，这回又带哪个漂亮妹子过来的？”说着小哥转向我，原本笑嘻嘻的表情一下子收住了。 我不想让人家尴尬，朝他微笑致意。那小哥却像个雕塑，还愣在原地，我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怎么，看见美女又走不动路了？”沈琮朝他挑眉，坏笑着打趣。 那小哥如梦初醒似的，看看我，又看看他，才尴尬地挠挠头，“怪我怪我。你们继续聊。” 小哥临走前又看了我一眼，我当然不会自恋到信了沈琮的鬼话，只不过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那个，抱歉哈”沈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是我高中的一个好哥们，刚才的话没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他将果汁推到我面前，“这是给你叫的，不爱喝茶就多补充vc。” “好。”我轻轻应声，拿起果汁默默地喝。 他的体贴不正是我想要的吗，可是心里却一点也不开心，这是为什么？ 没过多久，他就说有紧急工作要处理，要先离开。我强撑笑容送他走。 “对了，关于咖啡豆的事，要么下次再约时间，今天实在很抱歉。”他再次展露绅士般的笑容。 是啊，连我都忘记了今天原本要谈的事，结果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究竟是我对店里的事不够上心，还是他对我不上心。 “没事，你先走好了。”我笑着送他到门口，转头又打算回茶馆再坐会儿。 “你不走吗？”他又问了我一句。 “我再待一会儿，听说这里晚间的酒肆更有意思，不见识一下不是白来一趟嘛。”我朝他摆摆手，只想着赶紧逃走回去做自己。 第4章 调戏 这里的酒馆七点以后正式营业，我在附近的步行街消磨了些时间，重新推门而入，这里已经翻新旧貌。 幽暗的灯光将人与外界隔绝开，中式元素散落个店内的各个角落，与白天的文艺复古不同，好像误入了一个秘密花园。在这里的人或律动或慵懒，或喧哗或狂欢，自成一处小天地，音乐与酒精的熏陶，果然是对疲惫生活最好的慰藉。 我也忍不住加入这场“狂欢”。 舞台正中央，民谣乐队激昂潇洒，与流动的光影融为一体。我太爱这种氛围了，整个人一下子就放松了，在吧台找服务生点酒，结果又见到了沈琮的高中哥们，那个笑起来傻呵呵的黑脸小哥。 他还是这里调酒师？不过和我没关系，我只想来一杯冰镇啤酒。 “我们这儿最出名的不是冰啤，尝尝这个保证你会喜欢。” 我盯着他递过来的小酒盏，忍不住皱眉，就这？ 见他自信满满，一副“你喝喝看就知道”的样子，还是仰头干下。喉头传来浓郁甘醇的酒味，还有一种酸甜的梅子味，平衡的刚刚好。 “好好喝。” 他一脸“你看吧”的傲娇表情。 “再来一杯。” 他又给我倒了一杯，叮嘱我别喝太快。 我自信于自己的酒量，没想到两杯下肚，瞬间就感觉脸红了，但是真的很上头。 “这是什么酒？” “梅子酒。和外面卖的不太一样，算是我自己调的。”他露出一口大白牙，有些不好意思。 “哇塞，你也太棒了吧。”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夸张，把他吓到了，他有些不知所措，不自觉地又挠了挠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 “你说什么？” 舞台上的主唱突然飙了高音，害我没听清他的话。 “哦，没什么。还要再来一杯吗？”他转了话题。 我又一连喝了三杯，醉意上头，我一只手托着发烫的脸颊，眼神开始迷离。 “让你别喝这么快，这酒喝着甜，度数可不低。” “嘻嘻。”我晃了晃脑袋，突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知道吗？”他好笑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脑子没转过弯儿，乐呵呵盯着他，当他是不好意思，“我怎么可能知道，沈琮可没告诉我。” 他愣了愣，还是拒绝了我。 “哎呀，你还怕他？放心放心，你只要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保证不会告诉他。”我压低声音，笑得贼兮兮，贴近他耳朵说道。 “豁，你怎么变这样了。呵……”他作了个受到惊吓的表情，顺带给了我一个嫌弃的眼神。 “切，说得好像你认识我似的。”我酒劲上来，有些燥热，“你还是再给我来杯冰啤吧，这个喝得不够爽。” “你都醉了还喝。” “少废话，快点。”我借着酒劲，拍着吧台面瞪他。 “得得得，怕了你了。”他举手投降，很快就给我上了一大杯冰镇啤酒。 我看着冒着气泡和冷气的啤酒，喉头不自觉涌动，刚要伸手去拿，一条长臂从我眼前划过。在我又惊又怒的眼神下，那人迅速夺走酒杯，一口气咕咚咕咚地全灌下去了。 是沈琮。 “你有病啊，干嘛抢我酒喝？”此刻我才不管他是谁，抢我的酒就不可饶恕。 “咳咳咳……”他一阵剧烈咳嗽，显然是喝得太急呛到了气管，好半天都没说出话。 我看他咳得涨红了脸，居然有些心疼，实在太没出息了。 “活该。”我轻拍沈琮的后背，帮他顺气。 停止咳嗽，他侧过脸问我：“你从下午留到现在就是为了喝酒？” 他的眼睛因剧烈咳嗽蒙上了水汽，明眸清澈，神情中有我未曾见过的较真，隐隐带着怒意。 我一怔。 他居然生气了？ “对啊。”我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你经常这样？” 我差点扑哧笑出声。我经常怎样啊？酒馆喝酒？搭讪男人？还是随便约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见面？他的反应令我心情愉悦，忽然就有了调戏他的勇气。 “没错。我一直都是这样，你现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我。” 我佯装趔趄了一下，顺势倒向他。沈琮果然下意识地扶住了我。 “怎么样，那你是喜欢白天的那个我还是现在的这个我？”我一只手攀上他的肩膀，微眯着眼睛故意凑近他说道。 他面色一变，推开了我，随即又有些后悔，走上前要扶我，“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摇晃着身子自己站起来，拍开他的手。 调戏失败，他果然讨厌主动又轻浮的女人，但脸面我还是要的，我陆之然活了三十年，又不是没谈过恋爱，这点场面不算什么。 我自顾自地往前走，无视沈琮在后面喊我“等一下”。 推开酒馆的门，站在大马路上，我深吸一口气，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走那么快做什么？都不知道你是真醉还是假醉。”他还是追了出来，说话语气自然了很多，仿佛我俩有多熟一般。 “你跟着我干嘛，现在不是应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以后再碰见，咱们谁也不认识谁，就这样。”我冲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要走。 “等下。”他拦在我面前。 我好笑地看着他，这人怎么回事，脸皮该厚的时候不厚，现在倒是赖上我了。 “你还想怎么样？” “你忘记付钱了。” 啊……哈？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转身灰溜溜地打算回去付钱。 “我已经付过了。”沈琮笑着打量我，仿佛我刚才的表情变化有多精彩。 靠！被耍了。 他迅速在马路边拦了一辆的士，示意我上车。 “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吗？”我一脸懵地看着他。 “是啊，打车送你回去。”他见我没明白过来，顿了顿，“你不会忘记我刚才喝酒了吧？” “哈？哦，是哦”我失望地自言自语，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叮嘱了司机几句，大意是要安全把我送回家。 我撇过头，对着窗外，闷闷说了句，“不放心地话倒不如亲自送我回去。” 他无视我的抗议，一关车门。的士带着我的郁闷绝尘而去。 第5章 高中疑云 转眼，就到了9月底，暑气未消，气温已经开始转凉，天空变得清澈，日光也变得温柔，总之就是一个很好的月份，也是个适合恋爱的季节。 自从那晚以后，沈琮没有联系过我，也没有再来过店里，就好像从未出现过。虽然我们彼此交换了名片，但谁也没有主动提出要加微信，或是其他社交账号。 也许是成年人的世界秘密太多，不想让一个陌生人太了解自己的生活圈子，也在情理当中。万一在朋友圈暴露了什么不该暴露的，与其见面尴尬，不如默契地给彼此留下适当的空间，至于以后会怎样，那也是讲究缘分的，我相信我和沈琮的缘分绝不仅仅只是这样。 反倒是小傅郁郁寡欢了好几天，她的状态很像失恋了，我也问过她是不是对人家沈先生有意思，结果被她一通鄙视。 “陆姐，你不会懂的。沈琮哥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他在咖啡上的造诣比我深，只可惜他志不在此。” “哦？那他志在哪？”我好奇地问。 小傅想了想说，“可能是工作吧，具体的他也没说过，不过他会研究咖啡应该和恋爱经历有关。” 恋爱经历？我一下来了精神，追问道：“他连这个都和你聊过？” “当然不是，是我推测的。他说以前并不喜欢太西式的东西，甚至有些鄙视，后来有人敲打了他，他才逐渐有了兴趣，研究咖啡也是因为那个人的一句话。” 这是想起某个前女友了？也不一定，说不定是某个男性友人，我决定忽视掉。 这时，手机发出提示音，是微信消息。 “老肖”邀请你加入群聊。 老肖把我拉进了一个十几人的群，群名是“h城高级中学”，看起来应该是某个同学群，可这名字是不是写错了，我和老肖的高中明明是“b市一中”。 紧接着，群里开始疯狂刷屏，跳出许多表情包，还有红包轰炸的，内容全是祝贺老肖新婚快乐。原来是老肖要结婚了，这是拉了同学群凑一桌？ 老肖也真是的，居然不提前通知我。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跟着他们群发，要祝贺，当面不是更好。最主要的是，高中那些同学早就断了联系，我又从b市来到h城，今后再有交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与其被他们隔着屏幕问候“你是哪位”，不如自觉些莫要“登场”为好。 果然，已经有人在群里@老肖，问我是哪位，怎么不改真名，也不出来冒个泡。我查看了下群资料，大家都备注了真名，只是我对这些名字没什么印象。我又仔细看了看，居然看到了沈琮的名字，他和老肖是同学？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是同名同姓？ 这时有人私信申请加我好友，还备注了一句：别玩神秘了，你究竟是哪个？ 我哑然，这些人好奇心可真重。我只好在群里备注了下名字，刚改好，群里就有人质疑。 “你真的是陆之然？” “真的假的，是本人吗？” 我一阵好笑，莫名其妙这不是，谁还能冒充我不成，正要反驳，微信又弹出消息：你已被群主移除群聊。 什么情况？我赶紧给老肖拨了电话，过了好久才接通。 “怎么啦？”她那边似乎很热闹。 “我问你怎么了，刚才群里什么情况，你就把我踢了？” “哦这事儿，刚才手滑拉错群了。” 拉错群？这理由还能再烂点嘛。“群里的人好像认识我，你高中不是和我一样都在b市吗，h城也有你同学？” “……” 我听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我以前在h城念过职高。” what？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老肖匆匆挂了电话，她说正在忙着试婚纱，我再问下去就显得不识趣了。 这么说，老肖是从h城转学到b市的，职高还能转普高的吗？况且这和h城高级中学又有什么关系？ 我高中是一直都在b市读的吧？怎么连我自己都有些怀疑了，尽管我确实想不起很多事，也记不得那些同学的长相，但是我妈高三来开过家长会，这个我记得，她从家里步行十五分钟就到了。 为什么我会记得那么清楚？呵，那会儿我爸妈还没离婚，两个人天天“开火”，谁都不愿意来开这个家长会，我妈还是在班主任打电话催促数遍以后，才从麻将桌上撤离的，也是最后一个进教室门的。 同学老师看向我的眼神，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话说回来，h城的高级中学是全国有名的，环境好，读书氛围好，师资力量雄厚。要是我高中能来这读书，大学填志愿就不会那么纠结了，听说在这里读书的，就算成绩垫底也能上个不错的二本大学。 不知道沈琮是在哪儿上的高中，兴许和我是同一个吧，可惜我那会儿不认识他，不然我的高中时代一定很精彩。 刚才群里看见的名字会是他吗？ 第6章 草坪婚礼 老肖的婚礼定在了国庆以后。长假刚结束，出去游玩的人一身疲惫，回归工作岗位的年轻人正愁没有动力熬过接下来的一周，此时能见证一对新人的结合不自觉地多了份期待。 而在我这儿，意外之喜超过了期待。 我再次见到沈琮，竟然是在老肖的婚礼上。他和老肖真的是旧识，这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他对我的出现没有丝毫意外，足以证明他早就知道我和老肖的关系，他来我的店里也并不是巧合。 “你们女生是不是都喜欢这种？”沈琮拿起自助餐桌上的香槟，很自然地晃到我的身边。 我笑了笑，没看他。喜欢哪种？不就是眼前即将举行的草坪婚礼嘛。 “阳光明媚的草地、舒缓动人的音乐，森林风的蛋糕和餐具，微风扬起了我的头纱，他温柔地看着我，我们在亲朋好友的注视下念着誓词、交换对戒、亲吻……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浪漫的情调，对吧？” 我没有听到他的回应，转过头。他正出神盯着我，发觉我的视线，又别扭地移开，假装继续喝香槟。 半晌，他才说：“是所谓的仪式感吧？一场清新别致的草坪婚礼，满足了无数女孩对于浪漫的想象。” “无数女孩不包括我。”我佯装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淡淡道。 “不喜欢？”他挑眉，显然是不信。 “我嫌麻烦。” 我说的是实话。试想，要完成一场满足想象中的草坪婚礼，要考虑的因素有多少，光是场地选择这一项就得考察许多地点，综合各种因素。 “前几年我参加一个女生同事的婚礼，那会儿草坪婚礼还没真正流行起来。同事恰好是暮光之城的粉丝，最爱贝拉与爱德华结婚的一幕，于是凭着一腔憧憬也想复刻同款婚礼。” 我停顿了下，偷看他的反应，却被他的目光逮到。 我只好继续，“结果整场婚礼下来，浪漫动人的细节一个都没没记住，就记得身边的宾客边用餐边驱赶着环绕的小昆虫；前面的新人和主持人声嘶力竭，后面观礼嘉宾完全没有听清；新娘被白色的长拖尾婚纱绊倒，引来一片哄笑声……” 沈琮还是如我预想般发出爽朗的大笑。 “你现在相信我是真的不喜欢了吧？” 他点头，眼中温柔的笑意一闪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 进场音乐响起，仪式即将开始。我在观礼区寻了角落的位置坐下，环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熟人，不是说请了高中同学吗？疑惑间，沈琮又来到我身旁坐下，无视我莫名其妙的眼神，自然得仿佛一开始我们就是一道来的。 我索性当不认识他，认真观礼。远处，老肖正挽着一个中年男子的手臂朝场地中央缓缓走来，一袭白色v领的小拖尾婚纱，衬得她曲线玲珑。 草坪婚礼是由外国教堂婚礼演变而来的，除了在草地、花园举行，基本流程与教堂婚礼一致，主要是为了让亲友团见证新人结合的“证婚”仪式。相比而言，中式的婚礼繁琐复杂，很是折腾人，除了长辈们喜欢，年轻夫妇们并不太热衷。 我记得老肖的父母都是传统派的，甚至有点重点轻女的思想，当初他们能同意女儿大老远离家出来打工，也是因为老肖承诺过，不会不管那个小她一轮的亲弟弟，攒了钱就供他读书。如今那孩子成年了，老肖也该结束这种“长姐如母”的生活了。 但显然今日这场婚礼，她父母并没有参与意见，也许根本没有来参加，因为被老肖挽着手臂的人不是她父亲。那人看着年纪更大些，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气质儒雅，像是大学里的教授。 “这人是谁啊？” 我喃喃出声，不曾想沈琮突然将视线转向我。 我莫名其妙看着他，“你认识啊？” 他微微侧过头，没有接话。 这时，观礼席前排，有几个年轻人喊着老肖的名字，热情地朝她挥手示意。期中，隐约夹杂着“金老师”还是“井老师”之类的称呼。老肖身边的中年男子也朝他们点头示意。 这人竟然真的是老师，我大感意外。没想到老肖把“父亲”的角色交给了自己的老师，足见此人在老肖心中的分量，只是从没有听她提起过，也不知道是哪个阶段的老师。 新郎新娘就位后，司仪进行了简单介绍。到了证婚人讲话的环节，这位老师再次上台，开始讲述与老肖之间的师生缘分，然后送上祝福，言辞恳切，情意拳拳。 全场掌声雷动之际，我却陷入了沉思，他为什么要撒谎？ 在“金老师”的回忆里，当年，老肖迫于父母的压力，考上了重点高中的分数线，却报考了h城的一所职高。半年以后，她机缘巧合下遇到金老师，在他的帮助下又转入h城高级中学，自此以后更加发奋读书。因为金老师的再造之恩，老肖多年来一直与他保持联系，这次来参加婚礼，也是少年时的约定。 这个版本的故事确实很感人，但这不可能是真的。老肖和我是高中同学，我们是在b市念的高中，在我的记忆里，她没有过学霸人设，一直都是班级的吊车尾，最后高中没毕业就去打工了。 为什么他们要编这样一个故事？我茫然地看向舞台上的老肖，她眼睛红红的，轻咬着嘴唇，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想起那天电话里，老肖说她曾在h城上过职高。 老肖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视线扫向观众席的时候，我用力朝她挥手示意。她看到了我，又好像没有看到，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变化。紧接着，她深吸一口气，分享了高中最难忘的记忆，感恩老师，感恩同学，感恩朋友。 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荒谬，不仅仅是因为她说的那些人和事，我没有丝毫的记忆，更可怕的是，那样的真情实感，那样的声泪俱下，如果这些都是谎言，老肖简直欺骗了所有人。 这不可能是真的。 “今天这场婚礼，我最想感谢一个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她曾经说过，以后我结婚了，她一定会来参加，今天我做到了，她却失约了……” 老肖喉头哽咽，仿佛在说一位离开很多年的朋友，我知道那个人一定不是我，我却不敢继续往下听。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声抱歉应该对谁说，我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第7章 老肖 没有人注意到我的离开，除了沈琮。我一路冲到酒店的卫生间，推开隔间的木门，大口喘着气。 这一切都太可怕了，我甚至怀疑有人对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这个婚礼也许就是个“楚门的世界”，在世界之外，有人正架着摄像机，全程记录我的一切，只要我说出真相，就会有人跳出来对我说，“恭喜你做到了。” 我想用冷水洗脸，又怕把妆弄花了，看来我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沈琮正站在卫生间外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以为他是担心我才追出来，给了他一个难看的笑容，佯装无事说：“我刚才就是突然有点不舒服，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想我此刻的演技一定很差，傻子都能看出“很不对劲”的那种，沈琮完全没接我的话，让我一个人冷冻在原地。 “算了，回去吧。”我也不和他计较，耷拉着脑袋往外走。 错身的一刻，他忽然开口：“喝酒吗？” 我一愣，下意识反问，“去哪儿喝？” 我们没有去他朋友工作的那家酒馆，而是就近随便找了家酒吧，坐下就叫了两大杯威士忌，我猛灌了几大口。沈琮这回没有半点要劝我的意思，我俩谁都没有先开口，气氛也不尴尬。 我在酒精的作用下开始回忆与老肖的过往。我掰着手指数。“1、2、3……11、12、13。”我们认识都有13年了，记忆里属于我们的共同回忆却很有限，有些还是模糊不清的，印象最深刻的是高中那会儿。 高二下半年我生过一场大病，在医院里躺了好几个月，高三上学期才重新回到学校。本来应该重修一年再高考，可我不愿意落后其他人一年，顶着我妈天天念叨的压力，坚持转入文科班，好在成绩还能保持在中游，最后如愿进入一所不错的二本大学。 也就在那个时候我和老肖熟悉起来，她在我们那个班属于混日子的，不爱读书，就是为人仗义，爱交朋友的那种性格。不过我俩第一次见面，她并不待见我，甚至有些讨厌我。 那是高三开学初，第一次搞集体班会，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我刚转进来谁也不认识，瞥见角落里的老肖也是一个人，正托腮发呆望着窗外。 我上去打招呼，她理都没理。 我起初以为她性格冷漠，后来发现并不是，她和其他人玩闹的时候完全是个社牛，还有点疯。 除了对我不是这样。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只能保持距离，好在我很快也和其他人打成了一片。那期间，老肖似乎一直在观察我，尽管还是对我爱搭不理，却总在背后默默“帮助我”。 比如，午饭前我被老师留下补课，结束后错过了食堂的饭，回来看见课桌上放了一份快餐，有人说是老肖干的，我去道谢她还不承认。再比如某次课间，我和同桌吹牛，说有办法抢到林俊杰演唱会的门票，其实就是仗着有个卖黄牛票的表哥，没成想被他坑了一把，不仅票没到手，还落下个爱吹嘘的名头。到了演唱会前一天，老肖忽然塞给我一张门票，说是别人不要多出来的。 这话谁信阿喂，那可是jj诶！ 我一度很惶恐，以为老肖对我有什么想法，也曾旁敲侧击过，结果被她一通鄙视。后来老肖对我的照顾持续了很多年，虽然明面上没有回应过，但我早就不介意了，摸准了她的脾气，也会给她甩脸子，她反而慢慢对我热情起来。 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们已经好得穿一条裤子了，后面的许多年她几乎没对我发过脾气，除了有一次，我陪她搬家，整理旧物的时候，扔了她一个破相框，她发现的时候简直急疯了，冲我又吼又骂的，把我吓得不轻。 那天她家都没搬，一直在楼下垃圾箱里翻找，整个人都魔怔了，东西找到的时候人才恢复正常，和我道了歉，我佯装没所谓就吧这茬揭过去了。 事实上，我没敢问那相框的来历，估计问了也不会告诉我，猜也猜得到肯定是重要的人送的。那既然是老肖的“禁地”，我就得识时务，不能因为一个和我不相干的人就白丢了一个好朋友。 好在这事没影响我俩感情，以前是怎样还是怎样，就是心里有个地方不痛快：老肖对我是有所保留的，我们并不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既然如此，我也做不到对她掏心掏肺，友情这东西不比爱情坚固，也许有一天我俩之间没法再亲密。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第8章 说谎 我自嘲地想着，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沈琮，他似乎也陷在某种回忆里。 我差点忘了，眼前这个认识不久的男人难道会比老肖值得信任？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信不信任有什么关系，你能不喜欢他吗？ 答案是：当然不能。 我听到自己半开玩笑的语气，盯着面前的男人开口：“你对我撒过谎吧？” 他的神情微不可见地慌了一下，我偏过头假装没有注意到，专注在接下来的问题中。 “你看我像是会撒谎的人吗？” 沈琮用意味深长的笑容代替回答。 “行了，我知道了。”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表情也太明显了，不就是在说“你何止是会啊，应该是张口就来的吧”。 我有些丧气，但也可以理解。这些年沾染了不少社会气，说话也总爱真假参半，有的时候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别人对我的印象恐怕就是个“撒谎精”吧。 可真要计较起来，我其实很少撒谎，即使是“走投无路”不得不撒的时候，也就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混过去。不是我不敢，是我懒，撒谎是很累的事，而且成本很高，如果表情骗不了人，理由也牵强附会，被人一眼戳破，那我宁愿 “我不爱撒谎。”我举起酒杯，刚要送到嘴边，想了想又补充道：“但人这一辈子不说谎是不可能的。” “嗯，这话我信。” 15秒的沉默后，我用了一个最无聊也最有用的开场白：“想听故事吗？” 沈琮微微晃动酒杯，用最捧场的表情附和：“这不是早都准备好了嘛！”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班里选拔少先队第一批入队队员。班主任按照平时表现，选了15名同学作为预备人选，然后让剩下的人投票选出10个人。那是我第一次参与‘民主选拔’，很荣幸成为了那十五分之一，也害怕最后被淘汰，成为那五分之一。” 我的开场白成功引起了沈琮的兴趣，他挑眉看着我。 我继续道：“班主任根据‘民意’很快锁定了9个人，却迟迟定不下最后1个，因为我和另一个女孩子刚巧平票。这时候，班主任没有行使他的权利直接指定人选，而是采用了一个如今看来有些恶劣的办法。他让我们同时站在台上，分别发言去争取那唯一的名额，而台下的同学们可以随时举手揭发我们是否有过不良行为。” 说到这儿，我忍不住笑起来，“就像现在的干部任前公示，最后面不都有一个举报电话吗？反映情况，然后调查核实，再确认这个人能否有资格被委任。” “所以你被举报了？”沈琮的话里带着笃定，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嗯~”我狠狠点头，似乎还能回忆起当时的懊恼和愤懑。“有个小男孩站起来说我曾经拿手枪呲过他，还在午休时往他课桌上扔毛毛虫。” 沈琮笑意加深，不屑地摸摸鼻子“就这个？” 我板起脸瞪着他，“你不要用成年人的视角去看待这件事，你知道在孩子的世界里这是很过分的行为，也是足以毁掉我竞选资格的告发。” 沈琮收了笑意，认真想了想说：“你大可以不承认，再说老师也不见得就会相信。” “你小时候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吧？”我问的是老师眼里，而非实际情况。 沈琮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了然地点点头。 “所以说谁举报的，举报的是什么，是否有证据，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师是否选择相信这些话，毕竟小孩子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诚实的代表。”我故意放沉了声音，苦笑地看着他，“难道你还指望老师会考虑哪些孩子是在趁机报私仇？” 沈琮没有如我预料的开怀大笑，反倒是更好奇我当时的反应。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回应的？” 我没有立刻回答，反问他：“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立刻否认了，除非你不想被选上。” 听到他的话，我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果然呐，外表装得再成熟，骨子里还是幼稚的少年。 沈琮突然意识到什么，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撒谎肯定是不对的，不过那种情况下你承不承认估计都选不上了，还不如……” 还不如什么，撒谎吗？看他尴尬地挠挠脖子，不好意思说出那两个字的模样，青涩得让人仿佛看见了他的18岁。 我压抑内心的狂喜，托腮看着他：“你说的对，小孩子虚荣心那么强，否认才是本能反应。可惜那会儿我脑袋被门夹了，居然沉默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沈琮静静看着我，似乎开始揣度我讲这个故事的真正意图。 “意味着我默认了对方的说法。在老师眼里，沉默才是最真实的反应。试想下如果我极力否认或是勇敢承认错误，这两种无论哪一种都比前者聪明，至少老师还能为我的极力争取感到欣慰。” 沈琮算是认同地点点头，继而不确定地试探道：“不过你现在才来后悔是不是太迟了？” 我揉了揉眉心，轻轻叹气，这家伙果然没听懂。算了吧，就凭这么个故事，能指望他了解什么，他八成只会觉得小时候的我其实就是个笨蛋。 沈琮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突然就绷不住笑起来，“这么快就对我失望了？” 我一愣。 “你是想告诉我，你其实是一个不擅长撒谎的人，对吧？”他止住笑意，温柔地看着我。 一只手抚上自己发烫的脸颊，我好像真的醉了，不是因为手里的酒。 第9章 旧址 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悄悄偏过头。此时，夜空中正升腾起璀璨的烟花，沈琮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到了。我俩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起身向外走去。出了门，我借着酒劲，拉着沈琮就往顶楼跑，他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有询问，只是配合我一起跑。 我们一口气上到酒吧的顶楼，等不及喘口气，我已经发现了新大陆。 “据说这里可以俯瞰到h城最繁华的夜景。”我靠着木质栏杆，拼命踮脚朝远方眺望。 楼层不算高，视野却很开阔。江对岸鳞次栉比的高楼建筑灯火通明，霓虹的灯光勾勒出不同的光影。近处，马路边那风格各异的西式建筑，在灯光的照射下陡然变得特别亮眼，甚至能看到人们在公园的广场上跳舞，林荫道上漫步。 “怪不得周边房价那么高，别的地方可看不到这独特的风景线。”我有些兴奋得开始手舞足蹈，指着马路另一侧，“我特别喜欢那个建筑，听说在抗战时期以前是基都教会办的一所私立学校，后来发展成h城有名的中学，到2000年以后中学搬了新址，如今都成网红打卡圣地了。” 那是一座显眼的西式风格建筑，三层楼，拱形大门，上置钟楼，底层门庭并列着六根高大仿古罗马科林斯石柱。 身边的人寂静无声，优秀的侧脸在夜色映照下线条分明。 我以为他对这些不感兴趣，正在琢磨换个话题，他温凉的嗓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新址就隔了两条街，却远不及这里热闹。” “你知道？” “嗯，这里是h城高级中学的旧址，09年以后和一中合并，才搬入新校区的，老校区大部分都拆除了，估计找不到当年的痕迹。” h城高级中学？那不就是之前老肖误拉我进的同学群，我想起曾看到沈琮的名字，犹豫着开口：“你以前也在这念过书？” “是啊，我自己都快忘了”他自嘲道。 “所以你和老肖是同学。”我自言自语道。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许多年没有回来了，很多人和事都变了。” 我无法忽视他眼神中的落寞与哀伤，心口像是被人揪了一下，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我不想去触碰，就像我不会去主动询问老肖的过往，那些都是我未曾参与的部分，如果他们自己都放不下，为什么我要去充当一个无知又惹人厌的角色。 我们没再说话，静静欣赏夜色中的一切，直到我醉意上涌，昏昏欲睡。 沈琮送我回了家，这是我第二次在他面前喝醉了，他似乎已经习惯，将我丢进门就离开了。 我当然没敢奢望发生点什么，这个男人是个祸害，有的时候纯真无害，有的时候又让人摸不透，我自以为活了三十岁，对感情可以做到游刃有余，却对他束手无策。 人在醉酒的状态下，是很容易做梦的。这一夜，我就做了许多梦，画面转的飞快，跟无声电影似的，有些还能和记忆里的画面重合。 我在梦里回到了姥姥家，她站在院子的门口等我，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烤菜年糕，冲我招手，喊着“我的囡囡来了，快来吃哟。” 我跑过去的时候，画面一下子变了。一大群人站在床头前，面容悲戚，平静地看着床上的人。姥姥面容苍白望着我，干枯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妈妈推着我上前和姥姥告别。直到姥姥把眼睛闭上，我都愣愣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下一秒，画面再次转换，我和一个看不清脸的女生一起走在小巷子里，对方说了很多话，我听不清楚，只是一路沉默着。她突然就激动起来，朝我大声吼了几句，我在梦里克制着没有发作，心中的悲伤和愤怒却在一点点放大。最后我抬手给了对方一巴掌，没有去看对方的反应，只是看着自己的手缓缓地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梦境褪去，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疲惫。摸上额头，居然出汗了，全身都有些燥热，我挣扎着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冰水，手心带来的凉意让脑袋清醒了不少。梦中的这一巴掌太过真实，我居然也会打人？还好是在梦里，否则都想象不出现实中得有多愤怒才会伸手打人。 第10章 摊牌 我在婚礼上不告而别，对老肖有些过意不去，下班路上踌躇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沟通一下，可是该说什么呢？难道要去质问人家，昨天在婚礼上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我犹豫了一路也没个结果，直到迈进自家店门，结果抬头就看到老肖一身白裙优雅端庄地坐在角落，拿着勺子在咖啡里轻轻搅动。 “是哪个不长眼的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看老娘不打死他。”我绽开一脸灿烂笑容，走到她面前，拉开椅背坐下。 “心情不错嘛。”老肖面带讥诮，却不看我。 狗腿般的笑容僵在脸上，我看着老肖，知道她来者不善，却不明缘由。 “生气啦？”我小声试探道，“对不起嘛，我昨天喝多了，忘记和你打招呼就走了，怪我怪我。” 我立马回头冲小傅喊了一声，“把店里最好吃的蛋糕拿过来，孝敬我们肖姐姐……” “不必客气了，我不是来吃蛋糕的。”老肖面无表情地打断我。 我看着老肖，心里的不安开始升级，她从来不这样的。 “行，我投降，有话直接说吧。”我终于收起笑容，不再刻意讨好。 老肖似乎也在调整情绪，犹豫地问我：“你……和沈琮在一起了？” 我一脸错愕看着她，半天回不过神。 “到底在没在一起？”见我不回答，老肖有些不耐烦。 她这是什么意思？干涉我的感情状况？吃醋了？沈琮是她前男友？一连串的猜测浮上心头。 “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就算在一起了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总之你不能选他。”老肖的态度异常强硬。 我急了。“为什么呀？我怎么就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没在一起就成，总之他不适合你。”老肖缓和了语气，似乎是发现我话里的意思，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怎么就成了？你这话里话外透着古怪，我不是傻子，老肖。”我一下就冒火了，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以前有很多事我不明白，你既然不想提，那我就不问。可你现在上来就说拆散人姻缘的话，还不告诉我原因，你这不是欺负人嘛？” “我欺负你？”老肖气笑了，“啪”地一摔勺子就站了起来，“陆之然，说话凭良心，我这些年亏待过你吗？” 我一下子就没了底气，知道老肖这回是真生气了，毕竟以前小吵小闹她都不会和我计较，更不会道德绑架我，如今她是真不打算让步了。 “那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昨天在婚礼上为什么那样说，你和沈琮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瞒着我？” 事到如今不摊牌是不行了。 老肖平静地望着我，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拿起手提包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他没你想得那么好……你也配不上他。” 我深吸一口气，差点没忍住去踹桌子，一想到是自己的店，伸出的脚硬生生收回去了。 老肖，你好样的！骂人不带脏字，真是会往人心口上扎刀。 小傅端着蛋糕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端到旁边，落下一句“陆姐，吃甜的心情会好”，然后飞也似地逃走了。 我想起刚才老肖后半句的话——“你也配不上他。” 什么叫我配不上他？我在你眼里怎么就那么差劲了，这些年你对我的好算什么，施舍吗？ 窝着一肚子火，我给沈琮发了消息：见个面吧，有事问你。 我在店里坐了许久，直到心情平静了，都未收到沈琮的回复。拨了电话过去，“嘟嘟”响了许久，无人接听的状态。不死心，又打了一个，电话那头传来提示音，“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之后的一周，我没再尝试联系沈琮，也没有主动找老肖和好。不是我不想，是我不信，我在证明给自己看，没有他们俩，我的生活是不是继续不下去了。 手机迟迟没有回音，我知道沈琮是故意没有回复我的。 第11章 道别 这一天，我意外接到一个电话，是沈琮的高中哥们，那个在酒馆打工的黑脸小哥，我这才知道他的名字叫林放。他在电话里告诉我，酒馆推出了新节目，正在试营业阶段，想找几个熟悉的客人去体验，问我有没有这个意向。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从沈琮地方要到了我的号码，这么说…… “沈琮也会去的吧？” 他在电话那头愣了愣，然后立刻附和，“当然当然，是他叫我邀请你的。” “是吗？”我不信。 “额，总之电话是他给我的。” 林放果然是个老实孩子。 酒馆的新节目试营业在下午，也就是茶馆的营业时间。我到的时候，一波人已经坐在里面，三四排的塑料小板凳，正对着红色帘幕，上方挂着醒目的“脱口秀演出”的立牌。 我在心里小小吃惊了一下，倒不是惊讶于这个形式，毕竟很多城市的酒吧、剧场和一些艺术空间都能看到脱口秀，不算新奇，但也是一种尝试。 只不过，这种演出还需要试营业的吗，现场效果难道不是取决于讲段子的人的水平吗，换一批观众都可能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我在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坐下，环顾四周，大部分都是年轻人。 由于椅子挨得很近，我左右两边都有人，大家基本上都是肩挨肩坐着，对陌生人而言，这个距离略微有些尴尬。前排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正凑着脑袋对着手机笑个没完，我一抬眼就能瞟到他们手机上的搞笑视频。 这个环境让我感到不适，我正打算退出来，林放走过来，看到我惊讶道：“你怎么坐在这儿？” 在林放的热情指引下，我才知道他在前排预留了座位，而沈琮已经淡然地坐在旁边。他今天西装革履，气质在线，就像一个随时准备上场的主持人。 他含笑看着我，我还在发愣，不明所以朝林放看了一眼，这傻小子只顾给我挤眉弄眼，我只能仰天翻了个白眼。 事实证明，沈琮今天还真是重要来宾。他上台致辞，以合伙人的身份，大意是为响应年轻朋友的强烈呼吁，这家酒馆茶肆近期打算推出脱口秀专场，每天下午一场，试行一个月，后期视反响情况而定。 后面他又说了一些漂亮的官话，我没太听清，因为后方的女观众们从他上台那一刻起讨论声不断，不时发出迷妹般的尖叫，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这里要开演唱会了吧？ 沈琮走下台，坐回到我身边，耳朵是清净了些，不过后方一道道炙热的视线让我坐立不安。直到脱口秀演出正式开始，观众们很快被台上的段子吸引了注意力，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过程中，沈琮并未和我交流，只是认真看节目，我好几次偷看他，他也没有任何异样，用他那双桃花眸子回应我，搞得我一阵害羞。 演出结束后，沈琮就被林放拉走了。原来他还喊了媒体过来，让沈琮做发言人，我不想打扰他们，又不愿意直接走，只能像个小媳妇似的站在一旁等待。 沈琮接受采访的时候，表现得极为出色，落落大方，温和有礼，看起来很适应这种场合。 我出神地望着他，心中想起老肖的话，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甚至连他的工作也不清楚。沈琮有那么多秘密隐藏着，我真的能做到视而不见继续喜欢他吗？ “等久了吗？” 这时，思绪被眼前的人影打断，沈琮已经结束采访走了过来。 我摇头。“你刚才表现得真棒。” “嗯……”他皱眉思考了一下，然后吐出一句“我以为你会夸得特别一点。” 我停下脚步注视他：“我的夸奖很重要吗？” 他明显被我的认真吓到了，有些尴尬：“当然……重要啊。” 我们出了茶馆，在附近的创业园内散步。今天，沈琮的话明显多了些，他主动说起林放拜托他，要来下午的试营业活动露个脸，最好还能接受下媒体的采访。他推拒不得，想起以前林放让他投资的事，觉得这家伙早就算好如何掏空他的价值。 他还告诉我，虽然他的本职工作是金融顾问，但大部分时间他都没用在正经工作上，反倒是到处跑，除了投资就是在帮老朋友干活。 我听出了他的凡尔赛，没戳穿他，只是认真听着，在心中拉开了与他的差距。 当沈琮把话题转入到要好好回去工作，顺带提了一句“明天就打算回去了”，我终于忍不住插话。 “这么快啊。” “嗯。” “挺好的呀，回去好好工作。”我说着与内心背道而驰的话。 “一定会的。”他的语气听起来是那样的轻松随意。 “那你还会回来吗？”我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他。 我跟自己说，只要他说一句不舍得我的话，哪怕是一个表情，我就立刻和他表白，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希望他能留下来。 沈琮看了我许久，我知道他看得懂我眼里的意思，可惜他终究选择无视，只是淡淡地回答，“有机会的话。” 听到他的话，我整个人反而释然了。我挺起耷拉着的肩膀，重新换上从容的微笑。 “时间不早了，我回店里看着了。你也该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了，明天别迟到了，飞机可是不等人的。” 我没看他的反应，头也不回地走了。失恋这种事，在我这里是不存在的。 第12章 你可真能装 快步走出园区，在拐角处停了一会儿，确认沈琮没有追上来，我才抬步走进一家展览馆，我自然不会真的回店里去，此刻最是需要治愈。 听说这里有个失恋博物馆，以前一直想来看，后来又觉得来这里流连的都是在寻找情感的宣泄口，说白了，没有经历过失恋的人来这里无非是走马观花，白白浪费了门票钱。 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时机了。 博物馆一共有三层，整体环境布置都是黑白灰色调，展品主要集中在二三层。据说这里展出收录了上百件展品，一束干花一封信一本笔记本，还有手工编织的围巾，密密麻麻的车票……大部分是全国各地的“主人公”捐赠过来的，每一件展品背后都是一个个爱与恨的故事。 曾经放不下的许多回忆，都在这里供人欣赏，为的是与过去的自己和解，收拾好心情重新出发。 三楼是网红打卡区，三面巨大的失恋语录墙，墙上密密麻麻地都是情话，像是把网易云音乐的留言板搬到了这里。 还有一面是留言许愿墙，一半墙上贴满了明信片，上面写满了各种话，可以描绘过去也可以记录心情；另一半是许愿树，上面挂着大家沉甸甸的心愿。我看了看手里的留言卡，有些犯难，这是入场的时候随着门票一起发到每个游客手里的，大概是让你自行选择，回忆过去还是展望未来？ 犹豫了三十秒之后，我走到旁边的小桌台，拿起黑色油性笔，果断落笔然后挂到了许愿树上。 祝愿未来的陆之然：每天从200平的大床上醒来，拥有一整个衣帽间的漂亮衣服和名牌包包，保持模特般完美好身材，开着限量款的跑车，去和柏原崇一样帅气的男朋友约会。 不错不错，愿望许的很狂野嘛！我站在许愿树前憋着笑欣赏，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缓步靠近的人。 “你就没有半点回忆可写？” 沈琮悄然出声，吓了我一跳，差点骂了句脏话。我也懒得管他怎么像个跟踪狂一样突然出现。 “没什么好写的。困守过去的都是傻瓜，告别旧的才能迎来新的。我选择迎接新生活，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我的坦然，沈琮像是换了一个人，脸上的嘲讽之意显露无疑。 “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做过半点让你后悔和亏心的事吗？” 他目光里的寒凉让我不自觉后退半步，可我还是选择昂着头直视他：“有没有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装失忆就可以抹掉一切，呵呵，你可真能装。” 他的笑容冰冷刺骨，我试图寻找他眼里哪怕一丝一毫的玩笑意图，可是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来，涨满眼帘。不能哭，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哭。 “要哭了吗，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在我面前流眼泪。别再模仿她了，你终究不是她。” 我应该立刻回击的，比如“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或者“真是不好意思，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理智告诉我，这些回答才是最正确最体面的，然而情绪的触手转头就甩了我一巴掌，叫嚣着“你看清楚了，这就是这些日子你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男人，满心喜欢到头来换回一句‘你可真能装’，你还能忍的下去？”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又模仿了谁，我应该问清楚的。然而，除了沉默，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头痛欲裂，耳边嗡嗡作响，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 我想起一年级那场失败的竞选，选择沉默不是因为做了坏事羞愧，事实上我根本不记得有没有做过。对于男孩的“控诉”，我确实慌了，但不是害怕别人的不信任，而是恐惧即将面对那样的“事实”，而我没有那样的勇气。 不记得是怎样回到家的，触碰到床的一刻我只想闭上眼睛，赶在悲伤再度袭来之前入睡。然后我失败了，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没有半分睡意，挣扎许久，还是认命地起床去翻行李箱。 拥着那只破旧的小熊玩偶重新躺上床，心底的那份悲伤才被慢慢抚平。它是我年少时最好的玩伴，也是父亲留给我唯一的礼物，离家那天，除了简单的行李，我只带了它。 幼时，我几乎每晚都要抱着它才能入睡。每当我思念那个男人，它便能带我去梦里找他。 每一次爸爸都以同样的方式出现，坐在高高的屋顶上，招手让我坐到他身边。他的身后有一个巨大的黄色的月亮，月亮和屋顶之间架着一把的梯子，高耸入星空，望不到尽头。 “月亮上有什么？”我问他。 “另一个世界。” “我能去吗？” “当然可以。”他指着那架梯子冲我微笑，“蹬着这个爬上去你就能看到。” 爸爸把双手放在月亮上，用力一撑，坐了上去，对我伸出手，“我要离开了，你要一起走吗？” 无论我怎样努力，我始终没有爬上过梯子。 我再次梦见了爸爸，这一次我没有爬梯子，而是依偎在他身旁，听他絮絮低语。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知道那是他讲故事时候的模样：温柔、慈爱。 第13章 发泄 被晨光唤醒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向怀里的小熊玩偶，幸好还在，挣扎着从床上坐起，重新打开手机。昨晚一回家就关机了，不想时时刻刻盯着手机，害怕没人找我，也害怕沈琮没有发来道歉的信息。 他果真没有呢。 走进卫生间洗漱，看着镜子里憔悴的女人，我根本不想承认那是谁。往脸上扑了厚厚的粉，换上一套得体的职场女性的着装，踩着恨天高出了门，也许只有回归熟悉的职场才能让人忘记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一身干练“女强人”形象出现在办公室，属实把所有人吓坏了，也是，我什么时候这样穿过，任谁都看得出是受了刺激。 同事连姐表情担忧，又按捺不住八卦的心，跑来问我发生什么了？我还没开口她就已经开始揣测和哪个男人有关。 她一直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明里暗里和我分析过公司所有的男同事，已婚的除外。平时公司来个实习生都要听听我的评价，但凡任何一个我没有指出过问题的，在她眼里都是我将来可以发展的极具潜力的对象。 在我明确表示不想聊这些后，连姐还是拍着我的肩膀，用过来人的口吻安慰：“有机会还是抓住的好，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我哭笑不得，应付了几句，开始埋头寻求工作的帮助。可惜天不遂人愿，连老天爷都决定怜惜我，之前安排的任务忽然都有人去做了，我主动找老板加活儿也被拒绝。看到在老板办公室进进出出的新人，我终于察觉到异样。 午休的时候，连姐特意跑来提醒我，新来的实习生能力不凡，接连几个文案都受到上头表扬，而我最近时不时请假，加班也不来，看着心思就没半点在工作上。 我说以后不会再这样拎不清了。 这个饭碗我会牢牢端在手里的。如果连这个都砸了，还谈什么风花雪月，纯属闲出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帅哥，这世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我为什么非要揪着这个神经病不放。又不是小姑娘了，陷在情情爱爱里，饭都快吃不上了。 我在咖啡店楼上单独开辟了一间办公室，还放置了一张简易的折叠床，今后，公司做不完的事就拿到这里来做，要加班要熬夜也来这里。当然，我没问小傅的意见，她肯定不会同意，就怕我把这儿折腾没了，可我管不了这么多，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是会不顾一切的。 老肖第二次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新办公室”里摆弄打印机。随着“占地面积”的扩大，我将各种办公用具都搬了进来，没办法，都是必需品，不在熟悉的环境里也写不出东西来。为了方便会客，我特意在办公桌对面摆上了沙发，弄了个小茶几，上面放置一套红色茶具。 “还是这么花里胡哨的，不是不爱喝茶的嘛。”老肖不客气地坐下，开始摆弄茶具。 我俩吵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老肖跟个没事人似的主动找我，我自然不会不识时务，该给的台阶还是要给的。 “不爱喝茶但不妨碍我装逼”。 她开始慢悠悠地煮茶，动作娴熟，就像专门学过，我全程看着她不说话，就等着她自己开口。 “听说你们闹掰了。”老肖慢慢品着茶，有意无意观察我的反应。 我故意装傻：“你们？谁啊？” 她放下茶杯，扯了扯嘴角：“你知道我在说谁，别装了。” “原来你们私底下关系这么好，他倒是什么都和你说。”我有些阴阳怪气，“而我居然跟个白痴一样，毫无察觉。” 老肖脸色很是难看：“我和你说过，他不适合你。” 我笑了，“老肖，你是不是有失忆症。你明明说的是我配不上他，怎么又换说辞了。” “你能好好说话不？”老肖瞪了我一眼，伸手就要掏烟，被我一把夺过。 “抱歉，我这里不允许抽烟。” 她抬手就要抢回去，见我态度强硬才作罢，想了想又缓和语气道：“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也别再想了，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我笑得更大声了，“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颗糖。老肖，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和沈琮这辈子要找我来算账，我也认了，可你们一个两个莫名其妙的，把我当个傻子一样耍，我受不了。我拿你当最好的朋友，可你是这样想的吗？” 老肖眼神复杂，想说什么又忍住了，下楼前回头看我一眼，说：“你妈找你没打通，打到我这来了，她让你抽空回去一趟。” 我扭过头，不看她，“知道了。” 第14章 回家 坐在回b市的动车上，选了相对清净的过道位置。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象，第一次有了逃脱h城的快意，我曾经那么喜欢这里。 我确实很久没回老家了，想起过几天是什么日子，心头一片怅然。 到家的时候，妈妈正在厨房忙活，听到我回来的动静也没出来，只是淡淡喊了句，“回来啦？先进去收拾行李，出来就可以吃饭了。” 我环顾一圈，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我将行李箱丢在角落，直接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鼻尖嗅到床单散发的清香，忍不住将脑袋埋进去。 “你这孩子，又不脱鞋就上床，30岁都改不掉的臭毛病。”我妈推门进来就抱怨，一边收拾一边把我赶下床。 我这才看见她两鬓有些许斑白，眼角的皱纹也比我上次见面加深了不少。 “妈，我特别想你。”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就像小时候每次做错事厚着脸皮撒娇。 “行了行了，少腻歪了。”我妈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一把推开我，又在我脸上兜了一圈，“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哪那么多事，我真的就是想你了。” 我妈还是不放心地看着我，我被她严肃表情逗乐了，也板起脸看她。 “又没个正经。”我妈皱眉瞪我，索性拉着我坐下。我看她这个架势，已经猜到她要和我说什么了。 “上次发你的照片看了没？” “嗯嗯，看了。” “怎么样啊？” “嗯嗯，挺好的。” “什么就挺好的，你好好说。” “就有鼻子有眼睛的有嘴巴的，四肢健全，特别好。” 我妈一脸恨铁不成钢，又无奈又叹气，索性不再继续，让我赶紧出来吃饭。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换了身家居服，正要出去，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两条微信信息，分别是连姐和老肖。 “小陆，你怎么又请假了？上次不是刚提醒过你，现在是非常时期，老板可还盯着你。” 我回复：“明天是我爸20周年忌日，老板那我打过招呼了。” 连姐：“那行吧，你多注意身体。” 老肖的信息只有短短五个字：“自己多小心。” 又来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真的很让人讨厌。明明什么都知道，非要让你自己去猜，明明可以说出来，偏偏什么都不说。 吃饭的时候，妈妈有些心不在焉，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我说：“明天早上我们晚点过去吧。20周年他们应该都会去的，你要是不想碰见咱们就避开。” 这20年来，我们一直都避着奶奶那家人，爸爸在世时，他们就不喜欢我和妈妈，爸爸死了，他们更加明目张胆。好在我妈不是那种软柿子性格，我小的时候她一个人怼那一大家子也没吃过什么亏。后来是吵累了，觉得没意思，姑姑他们每次都拿同样的事出来说，一句“克夫命”能说20年，他们不嫌累我妈都懒得吵了，除了为我的事。 毕业后我和妈妈一起回去看过奶奶一次，送了点补品和钱。那时候我刚离开大学所在的城市，回家乡重新找工作，在姑姑他们眼里就是无业游民，白读了四年大学，白白浪费了爸爸的抚恤金。 提到爸爸，我和妈妈便没有吭声。我那会儿又懊恼又惭愧，是我自己没本事，让他们白白看了笑话，也让妈妈受了委屈。 后来姑姑又拿钱说事，当着奶奶的面讥讽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挣不了大钱，也不懂得孝敬奶奶。我知道他们习惯了打嘴炮，每次遇上不说几句心里不痛快，就想着赶紧拉妈妈走。 谁知道我妈霍地就扬起手打过去，等我反应过来，她和姑姑已经扭打在一起，互扯头发，大伯父二伯父去拉架都拉不开。我妈在地上扯着嗓子吼，“你再骂，你再骂一句试试。” 姑姑那一脸又怂又怒的表情，我至今记忆深刻，自此以后，我们就没有主动和他们碰过面，他们自然也没有找过我们麻烦。 第15章 你是哪位 上午十点，和往常一样，向隔壁陈叔借了他的小面包车，我和妈妈将准备的纸钱贡品装上车，出发前往殡仪馆。11月的天气在这边算是进入半个冬季了，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完全不能想象前两天我还在h城穿着单件t恤看夜景，喝冰啤酒。 今天没有太阳，一个上午都是阴沉沉的天气，走进停放骨灰的大楼，越发觉得冷了。我不信鬼魂之说，但来这种地方心里还是微微发怵。 这个点祭拜的人不多，整幢楼显得空空荡荡。我和妈妈径直上到五楼，找到摆放爸爸骨灰盒的位置。奶奶他们果然已经来过了，里面的电子香烛、糕点、水果应该就是他们放的。 妈妈将爸爸的骨灰盒移出来，重新清理。我则准备拿纸钱去烧，绕了一圈才发觉，烧纸钱的地方已经变过了。于是我拿着烧纸袋往外走，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要走到靠近墓地的一块空地上，那里有一排专门烧纸的炉子。 我将纸钱投入到炉子里，看着它慢慢烧尽变成一堆黑灰，下面还有零星的火红余烬。爸爸，你真的能收到吗？如果你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很好，就托梦来告诉我们一声，否则我担心妈妈会一直怀着愧疚活着。 “你是陆之然吗？” 正想着，前方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冷漠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抬头打量她。高个子，鹅蛋脸，白的发光的好皮肤，凹凸有致的身材，这不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美人形象嘛。 见我发花痴，女人一脸鄙夷，“还真是你，我以为上次在肖玲的婚礼上看错了呢。” 这位美女，你用这种表情和语气说话，实在太破坏这张脸了。 “你是哪位？”我看了半天，没认出来。 听到我的话，美女的脸色愈加难看，她摇着头冷笑：“她死得真是不值，早知道你是个白眼狼，当初就不该对你好。” what？怎么又跑出来一个莫名其妙骂我的人。 我压抑着怒气，对她说：这位小姐，请你尊重下亡者，有什么事情出去说可以吗？ 她瞥了一眼火炉里燃烧的纸钱，大概意识到我也是来祭拜亡者的，这才止住“炮火”攻击，冷冷道：“没必要”，然后高昂着天鹅颈，转身离开。 excuse me？我最近是招谁惹谁了，怎么谁都看我不顺眼。我可以当作无事发生，你们凭什么蹬鼻子上脸。老肖是我老铁，冲她发脾气我会亏心；沈琮是我喜欢过的人，骂他就是骂我自己有眼无珠。我再忍你个陌生人，我就是脑袋被门夹了。 我直接冲出去打算找她算账，结果出了墓园，人就不见了，腿长了不起啊，溜得这么快。 “然然，你在找谁啊？”我妈已经祭拜完出来寻我，表情惊讶，估计是被我一脸凶样吓到了。 我只好打着哈哈说看错了。 回去的路上，我妈一直在抹眼泪，嘴里絮叨着，“你现在有一份安稳的工作，赚的钱能养活我们娘俩，你爸在那边也能安心了，他之前还老给我托梦，问你现在工作好不好，有没有对象之类的，我让他多保佑你，别操那么多心……” “妈！”我打断她，“我爸没你那么絮叨。” “你这孩子，是不是连你爸的话都不听了？”我妈说着又要露出幽怨的表情。 我赶紧认怂，“行行行，我听。不就是找对象嘛，我明年肯定给你带回一个，包你满意那种，成不成？” 我妈又好又好笑，也没继续和我掰扯，只得一声叹息。 我以前一直觉得，我的脾气像我妈，都是又倔又轴的，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如今不这么想了，我妈看似强势，实则容易心软。之前我离家工作，她死活不同意，差点没和我断绝母女关系，后来她也认了，说只要我能照顾好自己。 所以她现在开始变着法儿地催我结婚，连我爸都搬出来，也是战术的一种，她怕自己迟早向我妥协，而我一旦认了死理，怕是“六亲不认”。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么可能六亲不认。 第16章 致未来的你 回到家楼下，我把借来的车还给隔壁陈叔。他和我妈是老同学，这些年一直住在我们这一片老小区。他们做邻居很多年了，关系一直不错，我还小的时候，祭拜我爸都是他开车送我妈去的。 上楼的时候，楼上不知哪户人家在做饭，辣椒的味道弥漫整个楼道，呛得我直咳嗽，看着楼道脱落的墙皮，散发着阵阵霉味，我有些喘不过气。 “妈，你在这儿住得不会不舒服吗？” 我妈头都没回：“我早就习惯了，是你太久没回来了。” “要不你搬我那去？” “你那？”我妈乐了，“就你那租的房子，我才不要跟你去挤。” “房子可以买吖，h城的房价比我们这儿便宜，再说，买房的积蓄我还是有的。” 我妈回头看我，确认我不是在开玩笑，才顿了顿说：“我不去，这儿挺好的。” 得，还是心疼钱，不去就不去吧，毕竟我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好，去了也是天天念叨催婚。 进了屋，我妈又进厨房忙活去了。我想起刚才那个眼睛几乎长到头顶上的美女，猜测她应该也和老肖他们认识。近来怪事太多，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可如今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或者被催眠了。 就算学生时代结过怨，也不至于是什么深仇大恨吧？一个个恨不得吃了我，又说我对不起别人，要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道理一点印象都没有。 等下，学生时代的话，那就只可能是高中了，可是那会儿除了老肖，其他人我也不认识，难道是我记性太差忘了？要是有什么记录就好了。 我开始在小房间里翻箱倒柜，可惜翻了半天，只找到一些随堂作业。 对了，大学暑假有一次整理房间，我把学生时代不要的东西几乎都卖了废品，除了一些作业我没舍得扔，想着以后留个纪念啥的，可是连笔记本、相簿、便签纸都没有，不应该啊。 我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全卖了吧？ 我探出头，问我妈：“我以前高中的东西呢，除了旧书旧课本，还有被你收起来的吗？” “那些不是早被你丢了吗？”我妈大着嗓门回应，不时传来厨房烹煮食物的声音。 不是吧，真被我丢了。我一阵失落，看着凌乱的房间叹气，最近真的太点儿背了。 过了一会儿，我妈突然走进来，狐疑地看着我：“你怎么突然想起找那些了？” “就……就突然想起一些东西，想找回来。”我随便编了个借口。 我妈似乎紧张了一下：“你想起什么了？” 我一愣：“没啥呀，我就想看看，不行吗？” “害，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早被你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就你会来事儿。”我妈一派脑袋，咋呼道：“哎呀，我的鱼还烧着，都怪你，差点搞糊咯。” 我望着门口出神，心中再也无法淡定，我妈有事瞒着我。 吃完晚饭，我便借口出去倒垃圾，偷偷拿了我妈放在床头柜的钥匙，走到一楼的杂物间，借着手机的背光悄悄打开了门。这里平时用来堆放工具、杂物，还有旧家具什么的。 我记得早上搬祭品的时候，看到一个旧箱子，上面盖着防尘布。我问过我妈里面是啥，她说是我小时候的旧衣服，心中升腾起异样的感觉，直觉告诉我那里有我想知道的秘密。 箱子里面确实是我小时候的旧衣服，但在底部，找到了我高中使用过的日记本，还有夹在里面的几张照片。可惜照片似乎被水泡过，颜色都晕染开了，变得模糊不清，隐约能看出是几张合影。 看轮廓，好像里面都有我。我实在辨别不出其他人，干脆放弃，又翻开日记本，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大部分内容都是第一人称的自言自语，开心的事，难过的事，都会记上一笔，还有几段晦涩不明的暗恋经历，连名字都没有写，少女时期的我怎么这么羞涩。 翻到最后一篇，居然是一封信。 上方顶格写着：致未来的陆之然。 我知道这封信你一定会看到的。前提是，这一切都是真的。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荒唐，不过就像你说的，未来的事谁也预料不到，与其固守原地，不如相信奇迹。 你的到来就是最大的奇迹。 你曾经问我，是否设想过三十岁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 我的确没有想过那么遥远的事，在我的认知里，三十岁真的太老了，不出意外就是结婚生子吧。 我并不讨厌安稳的生活。 你希望我追求梦想，是因为你知道三十岁的陆之然依然过着平凡人的生活，依然会为生计苦恼，依然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可这是你的遗憾，不是我的。 如果有一天，这些变成了我的遗憾，那时，我已经成为了你。 最后，还是祝愿你梦想成真，有一天，背着漂亮的名牌包包，开着限量款的跑车，去和柏原崇一样帅气的男朋友约会。 一阵晕眩袭来，脑海中浮出画面，十七岁的我乖巧地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写下这封信，时而抿唇思考，时而腼腆偷笑。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是抱着怎样的善意与期待在与我对话。 十七岁的陆之然，如此美好。 我拼命回忆，这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写的信，想得头都痛了，脑海中依然是一片空白。好在因为这封信，我抛却了上午的愤懑，连带着近期所有的不愉快。 轻轻关上杂物间的门，正打算离开，无意间抬头，看见楼下大门外似乎站着一个人，在朝我这边看。 好像是沈琮。 我怀疑自己眼花了，忙向外走去，那人一个转身快步离开。我更加断定没有看错，这个跟踪狂居然跟到我老家来了。 一个箭步冲到他后面，喊着：“沈琮，你给我站住。” 那人停顿脚步，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快步向前走。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非要追到他为止。 我俩就这么一个跑一个追，在老住宅区外面的巷子里绕来绕去，结果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我仰面倒去，摔了个“狗啃泥”。 我这才发觉自己迷路了，膝盖传来钻心的疼，一瘸一拐走到水泥墙下靠了会儿。这里是一处施工的外墙，上面搭满了脚手架，里面是旧楼改建的施工地。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一辆车旁悠然站立的熟悉身影不正是沈琮？ “靠！沈琮你这个……” 咒骂的话还卡在喉咙里，大地倏然倾斜，感觉双脚一软，一瞬间，有东西铺天盖地砸过来。 耳边各种声音回荡，分不清那些混乱而沉闷的声音是骨头断裂、重物落地，还是身体内部的发出的哀嚎。十万颗金星在眼前迸射，旋即熄灭。 巨大的黑暗，显影为一段记忆的空白。 第17章 我是谁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没有任何感觉，似乎除了意识，感受不到任何的存在，这大概又是梦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开始出现光亮，光芒越来越甚，刺的我睁不开眼睛，直到前方出现了诡丽炫彩的巨大光晕，我终于看清那好像是一扇门。 门开了，接着，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我整个人吸了进去。 白大褂、吊瓶、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 这是哪儿？ 男人喊了声护士，然后自己默默走到窗边掏出烟，被进来的护士大声喝止，“这里不能抽烟”他才作罢。出去前回头又看了我一眼，面色极不友善。 护士询问我：“还难受吗？” 我摇摇头，问她：“我伤得重不重，不会死吧？” 护士诧异地看着我：“说什么呢，就是洗胃而已，小小年纪别动不动就说死。” 洗胃？我赶紧看了看全身上下，摸摸胳膊，动动腿，诶？还真是，一点没受伤。 幸好幸好！ 等等，我倏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怎么一下子肿了这么多，还有腿至少粗了一倍。腰线呢？这腰上一圈圈的赘肉是谁的？ “啊！” 尖叫声吓到了病房的所有人，大家纷纷转过头看我，我已经顾不得这些，冲着护士狂喊“镜子呢？有没有镜子？快给我镜子！” 护士也被我吓蒙了，指了指外面，“卫……卫生间有。” 我跳下病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卫生间的镜子前。 个子矮了一大截，看着只有一米六不到的样子，这肉嘟嘟的脸庞，满脸的青春痘，壮实的肩膀，圆润的下巴几乎连着脖子，瞪着镜子的时候，一双死鱼眼毫无生气。 这位胖妹，你是谁啊？ 当我一脸绝望地回到病房时，先前的那个男人正站在门口等我，旁边还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看着比我高半个头。 男孩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别扭，又看看身边的男人，不情不愿地开口：“姐，你没事吧？” “姐？你们是谁啊？” 我还没从绝望中缓过来，现在这又是哪一出啊？ 男孩惊异地看着我，身旁的中年男人面色铁青，咬牙恨恨道：“温甜甜，你不要给我太过分了。” “爸，姐姐不会吃药吃坏脑子了吧？” 男孩有些幸灾乐祸，被身旁的男人一记暴栗，瞬间闭了嘴。 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我顺势倒了下去。如果这还是做梦，赶紧让我醒来吧。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一双有力的大手，一把架住我的胳膊，那人在我身后操着一口河南口音：“大哥，我看你家闺女病的不轻，很像俺们那中邪的小孩，你得赶紧找人给她叫魂驱邪。” “你才中邪呢。”我瞬间吓清醒了，一把推开那个好心的大哥吼道。 “更像了，更像了。”大哥拼命点头，“就是这个症状。” 像你姥姥个鬼！我不能再待下去了，这里太恐怖了，我趁所有人分神之际，拔腿就往外跑。 这家医院说不定也是假的，逃了再说。还没跑到楼梯口，双腿就支撑不住地跪下，这个身体太肥硕了，而且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 “甜甜，你给我站住，你疯了是不是！”身后一群人紧追不舍。为首的中年男人冲在最前面，感觉他下一秒就要甩出一记拖鞋。 好不容易跑到电梯口，按下按钮，结果显示还停在负一楼。来不及了，我只好冲进安全通道，想先避一避，门一下子就被人拉开了。 影视剧的桥段果然是给弱智看的，这怎么可能逃得了，再说我这“庞然大物”能藏哪儿。刚才那个说要给我驱邪的河南大哥直接来了一招锁喉，差点没把我掐晕。 中年男子拼命摇晃我的肩膀：“甜甜，你这是怎么了，我是爸爸啊！” 他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在担心我。 我终于妥协，不再反抗，在医院的观察室静静坐着，没有任何表情。中年男人依然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医生给我重新做了检查，又看了我半晌，最后对男人说，我一切正常。 我跟随那对父子回了家，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了大概。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温甜甜，17岁，今年刚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开学前突然在家里吞安眠药自杀了，幸好及时送医院抢救，才又活了过来。 当然，活过来的人变成了我。 今天是我在这个家的第三天。我用了三天时间来思考目前的诡异状况，以及之后该怎么办。虽然很不想接受，但这应该是唯一可以解释这一切的理由，那就是，我真的穿越了，并且回到了2008年。 这个时代发生的一切，与我记忆里的2008年重合，无论是三个月前发生的汶川大地震，还是正在举办的北京奥运会，都不可能靠人力可以造假。 只是，为什么我会变成另一个人？低头看着眼前这双小胖手，还是忍不住想哭，即使是穿越，也应该回到17岁的陆之然身上。 老天爷，这个玩笑真的开大了。 门口再次闪现那个讨厌的小鬼，这具身体的亲弟弟温宇阳，自从我来到这个家，他就一直在观察我。 该不会被他发现什么了吧？ 只见他抱着kfc的全家桶，表情嘚瑟地在我面前坐下，打开包装袋，随手拿了一包薯条，又拆了两包番茄酱，自己吃了几根，又递到我面前，“吃吗？” “不吃。”我摇头拒绝。 他狐疑地看着我：“真不吃？这可是你的最爱。” 不是吧？温甜甜喜欢吃这些洋快餐，怪不得这么胖。 “以后不是了。”我有些落寞，毕竟回不了家，哪还有心思想吃的。 “真的假的。”温宇阳显然不信，他又从全家桶里拿出一块炸鸡，“那这个呢？” 哇，以前的吮指原味鸡诶，确实很让人怀念。这诱人的香气，还是让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就知道，装不下去了吧，温甜甜？” 温宇阳一副“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着实让人讨厌。 “我说，小鬼头，我好歹是你姐姐吧，谁教你连名带姓喊人的，你们学校老师没教过你小孩子要有礼貌吗？” 无视他瞪得大大的眼睛，我站起身要走，想了想又说：“还有，不想以后被人喊矮冬瓜和肥猪的话，就少吃这些垃圾食品。” 温宇阳跟见了鬼似的，嘴巴张得都能吞下鸡蛋了。 半晌，他终于反应过来，冲出房间回怼我：“你……你叫谁小孩子，你也就比我大两岁，装什么老大。” 我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就打算出门去。 他急忙跑到玄关拦住我：“你……你要干嘛？” 我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什么干嘛，当然是出去啊。” “不行。爸说了，你哪儿都不许去。”他张开手臂挡在我前面，一脸义正辞严。 呵，感情那个冷面中年男还叫他儿子看着我，该不是怕我再次自杀吧？ 于是我换了个商量的口气，“我就出去溜达一下，马上就回来。” 谁知小鬼头不吃这一套，坚决不让我走。 “不行，谁知道你出去干什么，万一你又……”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像是真怕我自杀去。 “又什么，自杀？我要真打算自杀，你看的住吗？” 这话似乎戳到了他的死穴，他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拦着的手也垂了下来。 现在正是出去的好机会，然而当我看到温宇阳耷拉着脑袋，一个人默默蹲在玄关的可怜样，又有些于心不忍。 我突然想到什么，也蹲了下来，轻轻撞了他一下，“诶！是不是上次我自杀，吓坏你了，还是说你觉得没有及时阻止我而感到愧疚？” 温宇阳狠狠瞪了我一眼，微红了眼睛，将脑袋撇到一旁，“谁愧疚了。” 我默默叹了口气。算了，毕竟还是个孩子，不出去就不出去吧，真要把人家吓得留下心理阴影，我罪过可就大了。 第18章 你好，17岁的陆之然 之后的几天，我又尝试了各种“回家”的办法，基本上是以前影视剧里看到的，还有一些科幻小说里提到的，什么电击啊，在水里闭气啊，睡觉前在床边放一把梳子之类的，完全没有科学依据，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又不敢真的找死。 当然这些都是选老温不在家的时候尝试的，本来还担心温宇阳会去告状，结果那小鬼头自从上次被我戳心窝子后，就不太搭理我，但我知道他其实一直有在注意我的动静。 令我诧异的是，距离高一正式开学已经过去一周了，老温竟然丝毫没提让我去上学的事，难不成还在担心我会自杀的事。 这一天晚上，我终于憋不住，主动去找了他。 “那个，爸……爸爸” 要喊一个也就比自己大10岁的男人爸爸，我真的是鼓足了勇气，还是觉得很别扭。 他面无表情，也不开口，似乎在等我自己往下说。 “这开学都一个星期了，我是不是该去学校了。”我想挤出一个笑容，结果失败了，在这个男人面前，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你想上学？”他微微有些诧异。 我愣愣点头。心想，这有什么不对的吗？当然我的目的主要还是能出门去看看，一来是知晓外面世界的变化，我至今不知道身在何处；二来是寻找“回家”的方法，还有一点，就是我需要助力。在这里我谁都不认识，甚至人身自由都成问题，要回去总不能指望温家父子吧。 “身体没事了？” “嗯，早好了。” “脑子呢，脑子也想清楚了吗？” 豁，这老温拐着弯训我呢，怕我再有自杀的念头，也罢，不就是认个怂嘛。 “对不起，爸，我知道错了，您就再相信我一次，我保证不会再犯浑了，做出对不起父母的事。” 老温思索了一会儿，最终点头答应，说是明天就送我去。 —————————————————————————————————— 坐在轿车里，我兴奋地看着窗外，这一路上的风景太震撼我了，倒不是说08年这个时代有多精彩，而是路上看到的画面，太让人熟悉了。 迎风街上一家网红店都没有，还处于美特斯邦和唐狮的天下；原本靠近江岸的高档写字楼，如今只是被蓝色铁皮围着的施工地；熟悉的早餐一条街，也只有几家零星的铺子。 没错了，这里就是13年前的h城。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车已经停在了学校门口。 我傻眼，这大拱门，这钟楼，这风格建筑……不会这么巧吧，我要上的高中居然就是h城高级中学？ 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教室门口。班主任说了一些话，我压根没听进去，脑子里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不会是巧合，与h城的联系如果从13年前就开始了，那我的灵魂穿越就不可能是意外。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茧而出。 “温甜甜，温甜甜……”班主任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一看，才发现全班同学正在看我。 “抱歉，抱歉，刚才走神了。”我连声道歉，习惯性的作了一个敬礼甩手的动作。 以前上班迟到的时候，我就经常对领导做这个动作，点头哈腰习惯了。果然，下面一张张稚嫩的小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班主任也不满地咳嗽了一下。 “行了，先去位子上坐好吧。” 坐哪儿来着？ 糟糕，刚才应该是班主任在向大家介绍我，并安排了座位，我却一个字都没听见，再回头询问，她应该会对我很无语吧。 开学第一天就留下不好的印象，后面的日子还怎么过。 正想着，倒数第二排一个女孩子主动站了起来，微笑地看向我，旁边正好是一个空位。 好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哦。我乐颠颠地跑过去，脸上的笑容突然就凝固住了。 “你是？” 洁白的面容，淡红的嘴唇，挺秀的鼻梁，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双温柔幽深的眼睛，右眼眼角下方有一颗泪痣。 听老人说，泪痣要是长在眼睛下方的话，就说明这个人的一生都会比较辛苦。所以大学一毕业，我就去整形医院做了点痣手术，我的运气一向不好，宁可信其有吧。 可现在我再次见到了这颗明晃晃的泪痣，那么美好，衬得眼前的少女更加光彩夺目。谁会舍得去把它点了？ “你好，我叫陆之然。很高兴认识你。”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少女，这种感觉实在难以描述。你以为是在照镜子，却发现这是一面有记忆的镜子，它记录下17岁的你，连你自己都快忘记的曾经最美好的模样。 你好，17岁的陆之然，我是30岁的你。 第19章 一切才刚刚开始 你有没有在某个时刻幻想过，有一天能和年少的自己对话，甚至做朋友，朝夕相处？ 我有过，而且不止一次。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一定是我自己，如果我能和另一个自己做朋友，她一定是最了解我的人，我所有的小心思也只会和她分享。在每一个孤独、无人理解的岁月里，携手相伴，不离不弃。 当然，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无法复刻的。现在老天爷把我送到17岁的我身边，一定有他的用意，或许她会是我回家的关键。 一想到这个，我就彻底来劲了，将前面温甜甜带来的不适抛之脑后，现在只想和我的新同桌建立友谊。 “温甜甜同学……老师喊你呢！” 17岁的我怎么能这么亲和，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温甜甜！” “温甜甜！” 英语老师突然拔高了音量，一嗓子把我吼回现实。 我只好站起来，恭恭敬敬鞠了个躬，表示自己上课不是故意走神的，但显然，这位王老师不是这么想的。 她上下打量着我，突然轻笑出声：“听说温甜甜同学是咱们h城今年中考的前10名，英语成绩也是为数不多的满分之一。那我们这堂基础的语法课，相信你不用听也已经掌握所有的知识点了，是不是？” 不等我回答，王老师已经丢下粉笔，让我上台做题。 “这几个空你来填一下吧。” 不是吧，才第一天我就得罪英语老师了？干嘛拿人家中考成绩说事，还那么阴阳怪气，实在有些头疼。 不过温甜甜成绩居然这么好，我高中那会英语也就勉强上80，这下尴尬了，当着全班面前打温甜甜的脸。虽然说得不是我，但承受后果的是我呀。 我粗略看了眼黑板，好像是介词填空，不算特别难，试试就试试呗！ 我一上去，底下就开始闹哄哄的，王老师脸色更加难看了，好像我在和她叫板似的。 总共三道题，除了第一题，有点犹豫，其他两题都是固定搭配。我快速填上后两题的答案，开始思考。 现在是高一，那就是考察初中生要掌握的介词，无非是“in、 on、 at、 with、 for、 to”这些。 “i work not because i have to, ▁ because i want to.” 这道题并不适用这些介词，我在心里简单翻译了下，直接填了“but”。 走下讲台的时候，底下的男生又开始起哄，还有人带头鼓掌。拜托，我没想这么高调的，你们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果然，王老师的冷冷的目光又射向了我。 “安静！”王老师扶了扶眼镜的框，环视一圈说：“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初中时成绩不错，还有些人在进入高中前就在外面的教育机构补课，提早学习了高中的知识点。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们就能沾沾自喜，上课不听讲。在我的课堂上，成绩不代表一切，你的学习态度才是最重要的，都给我听明白了吗？” “明白！”学生们还是挺配合的。 不过这“有些同学 有些同学”的不就是在说我吗，这老师指桑骂槐的本事可以啊，给你树个大拇指。不过，好歹也告诉同学们一声，我这题目做的对不对啊，感情我刚才全白做了，变成了你教育同学们的铺垫？ 我在心中微微叹气，目光不自觉移向同桌。“陆之然”原本埋头在思索什么，对上我的视线，立刻绽开一抹甜美的微笑：“你真厉害！” 我瞬间有些不好意思，被17岁的自己夸奖，还真是……真是特别棒的体验。 后面的课我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走神，只是端坐着身体，时不时偷瞄下“陆之然”，她起初在认真听课，后面估计是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我没忍住，“扑哧”乐了。我天，哈哈哈哈……我怎么能这么可爱！ 下课的时候，后排的妹子主动找我搭话，夸我英语学得好好，还问怎么样才能学好这些介词，变成我这样的学霸。学霸我自然是不敢当的，不过俗话说的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况且她的语气听起来也是真心实意的，我不受用都不行啊。 我只好说道：“其实英语这门学科，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如果是为了应试，那确实需要背大量的单词，还要记各种语法、句型、结构。但是它同时也是一门语言学科，语言最重要的还是交流和表达。你看，外国人说话从来不会考虑这些搭配，因为在他们看来就是应该这么表达的。你跟他们说语法规则，他们也不知道，就跟我们说汉语一样，比如我们说：往那边走，而不会说：去那边走。简单来说，跟着语言进行交流，不去刻意记忆，而是记住就应该那么用。” 在我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周围不知何时聚集了好几个同学，不时有人点头同意，还有人鼓掌，似乎这些话还是让他们很受用的。当然，我也没有注意到，“陆之然”此刻的变化，还只是沉浸在体验老师的快乐中。 这时，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冷哼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哼，哗众取宠。”说完便插着口袋，潇洒地走了。 我一头雾水，怎么又得罪一个。 “你别理他。他那人就那样，嘴损，人不坏。”后排的妹子笑着和我解释，并向我做自我介绍，“我是李可，你可以喊我可乐。哦，对了，刚才出去那个是乔枫。”说着，李可凑了过来，在我耳边小声说：“他是我们班英语课代表。” “哦~”我恍然，怪不得对我不屑一顾。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刚来就耍这么一出，在乔枫看来，我应该算是班门弄斧了。 第20章 我能看看你带的饭吗? 午饭时间，教室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我也饿得不行，正打算去食堂，却见陆之然在座位上不动，还在认认真真算题。 “你不去吃饭吗？”我说，“题目吃饭完也能做的。” “不打紧的，我自己带了饭。”她微微抬起头，对我笑了一下，“你赶紧去吃吧。” 什么？带饭？我以前这么节省的吗？莫非是妈妈做的，一想到这儿，我忽然就没了吃饭的欲望，一屁股又坐回座位上。 是啊，我妈还什么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我不见，还是已经收到我的死讯，或者我还没死在医院昏迷，不管哪一种，她一定是担心极了。 陆之然停下笔，侧头问道：“你怎么了？” “我能看看你带的饭吗？”我问。 陆之然愣了愣，什么都没说，从课桌里掏出了饭盒，竟然真的是记忆里那只米老鼠饭盒。 我发觉高中的很多事和人我都不记得了，尤其是高二生病以前的事，但是高中以前的事我都记得特别清楚。这个饭盒伴随了我很多年，从小学四年起，到初中毕业，我一直带着它吃饭。 初中那会儿还被同学笑话，说这是小孩子才用的饭盒，塑料的又不保温，连我妈都说我好多次，早就该换了呢。 原来高中还在用呢，我忍不住抬头去看陆之然，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个不保温，就是用习惯了，不舍得换。” 我知道你不舍的，因为那是爸爸送的。 盒盖被打开，第一层是夹杂着紫薯的米饭，我以前不爱吃五谷杂粮，除了紫薯，因为它颜色好看，和米一起煮特别香；第二层是番茄炒蛋和红烧肉，还有一颗卤蛋。小的时候容易饿，我妈总在饭盒里加蛋，说下午饿了可以拿出来单独吃。 我知道此刻自己肯定哭得特别丑，赶紧扭过头去掏纸巾，才想起温甜甜的书包里哪有那种东西。 “你用这个吧。”一块手帕被递了过来，准确来说，是一块格子布，自己缝的那种。 “不好意思，耽误你吃饭了。”我抹完眼泪，想了想又说，“这个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陆之然无所谓地笑笑，准备开动，见我还坐着，“你还不去吃饭吗，要是去晚了，食堂就没菜了。” “嗯嗯。”我感激地点头，还是没挪动脚步。我这副样子去食堂，太丢人了。 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陆之然将饭盒推了过来，“不介意是凉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吃。”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我在心里疯狂点头。 下一秒，我还是拒绝了，“还是算了吧，我还不饿。”然后肚子就特别不给面子地叫起来，疯狂打我的脸。 陆之然捂着嘴偷笑。我有些窘迫，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就这些饭菜，两个陆之然一起吃都有些勉强，何况是“温甜甜”这样的胖妹，别到时候我俩下午都饿坏了。 我想了想说，“要不，我吃你一个卤蛋吧。” 估计也是猜到我的食量，陆之然皱眉：“那……怎么够。” “没事的，等会儿午休，我再去小卖部买点吃的就好了。” 于是，在我的再三坚持下，我俩总算开吃了。吃到一半的时候，门口似乎有人在张望，我和陆之然同时抬头。 一个瘦高个男孩儿正趴着窗户看我俩吃饭，手上还抱了个篮球，见我们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吃饭呢……那个，我找乔枫。” 陆之然率先站起来，乖巧回答：“乔枫应该去校外吃饭了，你要找他可以晚些时候过来。” “哦，那成，我先走了，谢谢哈！”男孩儿有些腼腆，一看就是那种四肢发达的体育生，看到好看的妹子就害羞。 不过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等一下。”陆之然突然叫住了他。 我和高个男孩都愣了下，同时看向她。 陆之然也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礼貌地问道：“你们下午是有比赛吗？” 男孩如实点头：“对。下午三点以后的体活课，我们班和你们班有一场友谊赛。” 陆之然明显露出开心的表情，我不是很明白。 男孩像是想到什么，立刻说：“你到时候可以过来，看我们打球。” “好，我一定去。” 啧啧啧，这小心思，我就在陆之然旁边，你是没看见我吗？ 我不满地咳嗽了一声，男孩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还有你们班其他同学。” 哈？就这样？ 被人忽视的感觉真是不爽，我正想问陆之然这人是谁，却见她一脸期待，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 该不会陆之然喜欢他吧？可千万别，“这傻大个谁啊？” “傻大个？” “额，我是说刚才那位同学。”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我赶紧补救。 “哦，是隔壁班的，叫林放。” “你说他叫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林……林放，怎么了嘛？”陆之然被我吓到了，诧异地看着我。 我去，怪不得觉得眼熟，原来是他。害羞的小表情确实挺像的，可是怎么会这么巧呢，他应该是我到这个世界之后看到的第二个认识的人，会是巧合吗？ 第21章 人生没有后悔药 下午快上课的时候，乔枫和几个男生才走进教室，看起来像是刚打完球。 “你怎么也和他们去打球了？”后排响起李可诧异的声音。 我竖起耳朵不动声色地听。 “下午有比赛，不得热身嘛。”乔枫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以为意。 李可调侃道：“你会热身？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积极，今天太阳可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就你话多，下午去看不？” 乔枫对于李可的嘲讽丝毫不介意，还主动邀请她去看比赛，可见他俩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嗯……我考虑考虑。” 我悄悄回头之际，正好捕捉到李可脸上一丝可疑的红晕，以及乔枫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容。 唉，青春期可真美好。 “甜甜，你去吗，一起去吧！”看到我回头，李可突然问我。 呵呵，这话题转的可真好。我正要回答，瞥见乔枫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嘴里嘟哝着“叫她干嘛”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甜甜也是我们同学，你有什么权力不让人家去看啊？” 我还真不稀得去，要不是为了我家然然……不过，额人家也没说不许我去吧？ “我没说不让她去，你别冤枉我。”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要这样我也不去了。” “爱去不去！” 我的姑奶奶诶，你这摆明是要吵架的节奏，我敢打赌，这笔账乔枫又得算我头上。 我一阵心累，叹口气说：“这样，一人退一步好不好。比赛呢，我是一定会去看的，不过是陪着我同桌一起去。你俩呢，一个该怎么约就怎么约，另一个，该怎么答应就还怎么答应，就当我不存在哈。” 乔枫闻言挑眉，给了我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李可反而有些不开心，看了一眼陆之然，没再说话。 直觉告诉我，她不喜欢陆之然。 陆之然似乎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等我转回头的时候，悄悄对我说：“我没关系的，你和李可他们去吧。” “那怎么行。”我脱口而出，直直看着她，“说了陪你就是陪你。” 她一怔，愣了片刻，也认真看我，随即展开笑脸，“好。” 下午还有两节历史课，之后才是篮球赛。 我高中文理分班前那会儿，文科类学科中最差的就是历史，倒不是不喜欢这门课，而是历史老师实在太厉害，他讲得越激情，对我来说催眠效果就越好。听说他以前还兼职半个音乐老师，最擅长是指挥合唱。每每讲课，那手势一出来，非常有节奏感，连腔调都变了。可惜我是个音盲，对此毫无感觉。 还有政治，也是半斤八两，勉勉强强徘徊在中等，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去了理科班。如果后来不是因为生病，和我妈抗争无果后，我是坚决不会重读文科的。 而现在台上这位激情四射的历史老师似乎也有同样的魔力，我完全听不进去，索性埋头琢磨自己的事，反正这门课老师都不喜欢和学生互动，他只要发挥好自己所长就可以了。 我侧头去看窗户，玻璃有点脏，但不妨碍上面清楚映着温甜甜的脸，惆怅、哀怨，却因五官陷入肉的泥沼中而显得可笑万分。 是的，我至今无法接受这张脸，也不敢去猜测30岁的我已经如何了，脚手架坍塌的一瞬间，我的脸有没有毁容，如果死了，第二天见报媒体会怎么写，《工地脚手架突然倒塌，致一女性当场死亡》？或者是《脚手架坍塌瞬间，一女子被砸致当场面目全非》？ 这种可怕的猜想让我心底愈发寒凉，就算能回去，也不会比目前的状况好多少。算了，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了。我现在是温甜甜，而且必须接受这个现实，更可能的是，我得做好以这个身份长期活下去的准备。 好在老温家看着条件还不错，至少比我原来的“孤儿寡母”强。只不过“我”还有个弟弟，如果老温的思想还是个老顽固的话，继承家业估计没我的份了。 目前来说，只能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最好能顺利毕业，再找份高薪的工作，到时候就去做个整形手术。至于这身材嘛，不能靠抽脂手术，得，还是要先减肥。 以前我最胖的时候，别人都羡慕我，怎么吃都不会胖，看起来还是很苗条。现在我成了别人，看着身旁的纤瘦的少女，才能体会到其他人当时对我的“羡慕嫉妒恨”。 这是一条会很漫长的路，而且充满了许多未知数。姑且不论刚才设想的那些长远也不实际的打算是否能实现，当下我最缺乏的其实是两样东西：一个是自由之身，温甜甜因为自杀过的缘故，不管是家里人还是学校的老师都会把人看得死死的，生怕再出意外。 另一个就是钱，一个不满18岁的未成年人，没有收入来源，家里条件再好，也不可能一直伸手问父母要吧？况且想到老温对我的态度，还是算了吧。 可是在这里，没有钱就没有自由，很多事情实现不了。为什么当初穿越以前不做点准备，哪怕背个彩票号码、记个体彩结果也行啊，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空谈，人生是没有后悔药的。 等等，谁说没有后悔药。我不能重来，不代表陆之然不能重来啊。按照现在的轨迹，陆之然到30岁是会死的，如果我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我的“倒霉”也是有意义的，对，我不能让她死，也许这就是我到这个世界的“任务”，阻止一切的发生。 我感觉终于把思路理清了，好像重生带来的压力也小了些。只是身体一旦放松，之前暂时遗忘的饥饿感一下就回来了。肚子忍不住开始“打鼓”，这该死的身体！ “你下课先去买点吃的吧，我在体育馆等你。” 陆之然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她太懂我了。我朝她投去感激的笑容。 第22章 再遇故人 一下课，我就往小卖部走。 这所学校比想象中大许多，两座5层高的主教学楼，高一高二与高三分开，高三处于环境相对安静的一侧，平时也不用参加各种活动，大家都在拼了命地为高考做准备。其他稍矮的楼层建筑还有实验楼、艺术楼、报告厅、操场、体育馆等。 不愧是h城升学率最高的学府，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想到一年后，所有人将要搬到新校区，我在这里的时间也不会太久，还是有些可惜的。不如趁现在，踏足校园每个角落，也算是见证历史的最后一年吧。 体育馆和小卖部之间有一大片绿化带，中间融入了一个微型池塘，配以假山、喷泉，一条小小的石板路可供行走。 那里顶多算是一个观赏带，学生们要去小卖部一般都从外面绕着走，主要那条路太小，只能容一个1-2人通过，人一多就不方便了。 我见也没旁人走，于是就从那里进入，一路上看看池里的小鱼，闻闻小径旁的花香，好不自在，心想着要是自己只是来这儿参观的该有多好。 “同学你能走快点吗？这里可不是公园。” 背后传来女孩子特有的娇俏声，语气里的嘲笑之意实在太明显。 我没有起身，继续蹲在原地，回头瞟了一眼，原来是两个女孩子，挽着手走在我后面。 见我没动，其中一个高个女生颇为不满，昂着脖子说：“你是听不懂我们说什么吗，还是故意的？” 阳光从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后透过来，晃了我的眼睛。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少女时期和长大后都那么让人讨厌，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确实长得好看，不然在殡仪馆那次，我也不会跟花痴似地望着她。 “不好意思，腿长在我身上，它确实走不快，我也不能强迫它走。”我淡淡地道。 “你……”美女怒了，又打量了我几眼，“你是哪个班的，说话这么嚣张？” 我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来，正要回答，旁边的短发女生突然出声道：“甜甜？原来是你啊。” 我诧异地看向她。不会吧，这里还有温甜甜的朋友？这回撞枪口上了。 “你这个表情，该不会是不认识我了吧？”女生略带惊讶地说，听上去似乎和温甜甜挺熟的样子。 “我……最近记忆力减退。”我讪讪地回答，想着还是赶紧溜吧。 “你认识她？”美女似乎比我还惊讶。 “是啊。她是温甜甜，和我一个初中的。”短发女生笑着解释，向我投来了一个看不懂的眼神，然后继续说：“以前我们俩可是最好的朋友呢！” 是吗？可惜我不是温甜甜，对你更没半分印象。 美女讥诮地说：“我看未必吧，她这个反应更像是不记得你了。” 短发女似乎并不意外，轻轻地说了句，“不记得也正常，毕竟我们以前……” 以前什么？看她这个神情，似乎温甜甜和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算了，反正和我没关系。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别在这浪费时间了。”美女朝我翻了个白眼，拉着短发女离开，还特意绕开我很远，踩着绿化带往前走了。 短发女回头朝我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用口型说，下次再聊。 切，这俩人都很莫名其妙。 我从小卖部随便买了个面包就往体育馆走，路上撞到一个小同学，着急忙慌的，她一看是我，像是遇到救星似的语速飞快道：“太好了，总算碰到一个班的。”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将手里一大摞球服塞给我，“这个是我们班球服，麻烦你帮我送到体育馆的更衣室，我还得回教室拿横幅，拜托你了哈！” “喂！”等我回过神来，人已经不见了。 我无语地看着手里的衣服，这也太草率了。刚也没看清楚是谁，不过既然认的我，那应该是1班的人。 我拿着衣服朝体育馆走去，一路上问了几个人，才找到更衣室的位置，敲了敲男更衣室的门，“有人吗，我是来送衣服的。” 发现没有人回应，门又是虚掩着的。于是，我拿着衣服走了进去，打算将衣服放下就走。 结果刚进去，背后传来落锁的声音，我发觉不秒。一查看，果然，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第23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靠！被人给坑了。 温甜甜，你可以啊，第一天开学就有人要害你。 得，倒霉的又是我。好在等会儿就开赛了，总会有人过来发现我的。 “我说，老林你也太慢了，比赛马上就……” 背后突然飘来一个男声，吓得我一个激灵，这更衣室里面居然有人。 “啊！” 我还没叫，对方显然比我更惊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进来的。”我一只假装手捂眼睛，另一只手拼命摆动，以示歉意。 透过手指的缝隙，还能看到白花花的肉体。少年身材不错啊！ 我等了一会儿，发觉他已经拿起旁边的衣服穿上了，这才松口气，拿下遮挡的手。 “你进来做什么？” “同学，我是1班的，就是帮忙送个衣服，真不是……” 解释的话还停留在唇边，少年17岁稚嫩的脸庞就那么清晰地映入眼帘。不同于30岁的绅士有礼的，此刻少年眼中满是张扬和好奇。 在那个世界我已经做好与你不复相见的准备，你却那么轻易再次闯入我的世界。 那就不能怪我了，沈琮！ 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我已经扑了上去，使出浑身力气，对那个人展开疯狂攻击。我这辈子都不曾打过人，但是恨极了一个人，什么本能潜力都会爆发出来。 “你咬我干嘛？你是谁啊？” 沈琮痛得发出“嘶嘶”声，一边阻挡我的进攻，一直质问我。 我压根没理他，继续拳打脚踢，但事实上，除了开头他没反应过来时被我踢了几脚，咬到手臂之外，他迅速反应，算是半制止住我的攻击。 只不过我跟“疯狗”一样，不断进攻，他开始招架不住了，但是还能保持风度不还击，我应该谢天谢地了。 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门口站了一群人，全都吓得惊掉了下巴，看着眼前的场景说不出话来。 “哎呦，我去！这什么情况？”为首的林放首先反应过来，接着，好几个人冲了进来。 最后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停止这场“战斗”的，依稀记得沈琮狼狈地坐在地上，脸上、腿上都有伤，衣服也被抓烂了，瞪着我的表情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而我披头散发，一脸痛快，像个胜利的“女神经病”靠在衣柜旁，冷冷看着他。 “你是不是有病！”沈琮终于忍不住骂了脏话。 我心中冷笑。30岁再温柔再有礼貌都是戴了面具的，此刻在我面前的他才是最真实的。 林放看了看我，忽然想起来我是谁，对沈琮说：“她好像是陆之然她们班的，叫什么名字就不知道了。” “陆之然？”沈琮喃喃着，表情变得更加疑惑。 我去，这事和陆之然可没关系，不要扯到她。 “队长，你们刚刚在更衣室里……做啥了？”男生中有人轻轻问了一句，语气里的停顿和迟疑，让众人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果然，下一秒沈琮就发飙了。 “你说做什么了？”沈琮的脸都涨红了，“我他妈能对她做什么？” 众人被吼得一愣愣的，不敢吱声了。还是林放知晓轻重缓急，急切地说：“糟糕，比赛就要开始了，我们得赶紧出去。” “队长这个样子，还怎么打……”男队员们一阵窃窃私语，一时之间，众人不知所措。 沈琮看着我更加咬牙切齿。 最终，他一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对其他人说：“这样，上半场，老林顶替我的位子，让替补队员再顶上老林的位子。下半场看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有人一指我，“那她怎么办？” “当然是拉去见老师。”有人提议道。 “不好吧。这事儿队长已经吃亏了，万一到老师地方，她再乱说一通，怎么办？”又有人反对。 有道理啊。我对那人竖起大拇指，“兄弟，我觉得你说的太对了。这事儿要捅到老师那里，肯定是你们队长吃亏，说不定还要叫家长来处理，到时候全校皆知，我是无所谓，反正无名小卒一个，你们队长可不一样啊，那影响力……可想而知咯！” 几个大小伙儿显然是将我的话听了进去，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还是集体看向沈琮，让他自己做决定。 “赶紧先去医务室处理一下，最好悄悄过去，不要被任何人发现，等到比赛后半场再回来，到时候场上比赛激烈，不会有人注意的。”我非常善解人意地给出了意见。 众人看我的眼神，更像看外星人了。 沈琮也是目光怪异，盯了我许久，最后还是被他的队员们硬生生拽离了更衣室。临走前，又狠狠剜了我一眼，似乎在说“你给我等着”。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更衣室，我稍稍等了一会儿，才溜出去，第一时间在附近张望，看是否有可疑的人，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有。 沈琮的事暂且不论，这个害我的人，才是问题所在，必须找到这个人，否则后面指不定还有多少“坏水”等着我。 第24章 谁先露出肚皮 我回到体育馆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场10分钟了。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陆之然，她正在安静地看比赛，只是眼神似乎没有聚焦。 她不是很期待下午的比赛吗，这会儿怎么又发起呆了？ 而场上，比赛一开始就十分激烈，林放凭借身高优势，频频打出转换快攻，替3班拿下8:0优势。但是咱们1班也不弱，在乔枫带领下快速调整阵容，在3个三分球命中后，迅速把比分追上。沈琮不在，1班倒是打得有些吃力。 我看陆之然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出声道：“哎呀，这个林放还是挺厉害的嘛。” 陆之然闻声，转头看向我，淡淡应了声，没说别的。看来林放不是她关注的目标，她目标不在这儿，所以不开心？ “你吃东西了吗？”陆之然突然问我。 她居然还惦记着我吃没吃东西，我瞬间感动的不行。正要点头，才想起之前买的面包落在更衣室了，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 我只好摇头，没想到陆之然拉着我走出了体育馆。 “不看了吗？”我疑惑地看着她。 “先去吃点东西吧。” 我们买了点零食坐在操场的看台上，这里空无一人，最适合谈心了，我决定趁此机会和陆之然增进一下感情。 “你高中怎么会想到考h市的？”我问。 问出口就后悔了，其实应该先问“你是本地人吗”之类的。现在好了，我这摆明就是告诉她，我知道你不是h市的人。 她果然露出疑惑的神情，“你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我猜的，早就听说h城的政策和其他城市不一样，本地人考的话分数反而要高一些，其他城市好像还有各种加分项。” 我故意真假混杂着说。主要是我并不清楚2008年h城的中考录取政策。只是隐约记得在若干年以后，好多外乡人到h城上学，之后直到毕业找工作，都有一系列人才优待措施。 我在b市上初中那会儿，就听说过h城几所全国有名的高中，其中也包括现在这所高级中学，只是那时候我压根没考虑过去外地念高中。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为什么17岁的我会来h城念书？ “嗯，我的确不是考进来的，因为一些原因吧，也算是一种幸运。” 说这些话的时候，陆之然看起来很平静。我注意到，她右手不经意间在抠裤腿，那是我的习惯，不愿意告诉别人实情，又不能撒谎时的纠结状态。很显然，她在逃避这个话题。 “那你呢，中考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她反问我。 这我哪知道。温甜甜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学校，她自己硬要来这儿，说不准是怕竞争压力太大，落后别人。算了，瞎猜别人的决定也不太好。 我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离家近一点也不错啊。” 陆之然无声地笑了，大概是觉得两个互相不说实话的人在这里扮演真诚，实在是没劲。 气氛就这么陷入尴尬，陆之然没有要聊下去的意思。我有些泄气，毕竟信任感不是那么好建立的。 既然这样，我只能先展露“肚皮”了。 “其实不久前我自杀过，我也不记得是为了什么。”我快速想着说辞，想尽力把这件可怕的经历描述得平常些，甚至一笔带过，“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脱胎换骨了。进入这所学校就是想要开启新的人生，忘掉过去所有的不愉快，而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我一口气说完，期待地望着她。 “原来是真的。”她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解惑。 看来她早就听说这件事了。不只是她，估计全校都传遍了吧，毕竟学生自杀这么大的事，家长想瞒医院都瞒不住。 “能重新开始挺好的。”她对我露出善意的微笑，转头又喃喃着“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 不知为何，我有些害怕面对这样的“自己”，年纪不是优势，阅历也不代表一切，30岁依然掌控不了17岁。她懂的远比你以为的多，她拥有的也许恰恰是你丢失的。 “甜甜，我们回体育馆吧，下半场快开始了！”她忽然扭头，表情还有些小雀跃。 what？刚才那个死气沉沉的陆之然去哪里了？ 我顺着她方才站立的位置向下看，几个穿着球服的男生正快速奔向体育馆的侧门，其中最显眼的人，手臂和小腿都绑了绷带，正是沈琮。 搞什么？温甜甜的牙是有毒吗，不就轻轻咬了几下嘛，至于把自己缠成半个木乃伊嘛！ 第25章 混乱 我们重新回到体育馆，上半场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比分已经被拉到25:35，落后10分的是沈琮他们班。 这下有看头了。 其实，我对篮球比赛的规则只是略懂些皮毛，但不妨碍我对它的热爱。激烈的对抗，犀利的突破，场上瞬息万变，实力、技巧、运气，都有可能是成败的关键。更重要的是，但凡有一丝逆转的可能，都能让人不顾一切，拼尽全力。 我必须承认，篮球场上的沈琮确实很耀眼，水平也比想象中高那么一点点，难怪带伤也要上场力挽狂澜。他以矫健熟练的动作迅速传球，直逼篮板，一个漂亮的进球，赢得场上阵阵喝彩。气氛被重新点燃。 1班的人瞬间不淡定了，看的出他们很忌惮沈琮，尤其是乔枫，时刻紧盯着他的动向。明明还是自己班的优势，结果个个都如临大敌。事实证明，他们的紧张是有道理的。 沈琮出场后，场上的形势发生了大逆转。3班的队员很快抓住了1班防守的漏洞，连连进球。眼看比分越来越近，双方都有些焦灼，在巨大的体力消耗下争分夺秒。 最后1分钟，场上突然起了变化，双方的一名队员不知何故起了冲突，很快就上升到推搡。裁判吹哨制止，然而场上两个班的同学互相不服输，都认为是对方的错。 “你们三班怎么回事，前面几次打手和走步，裁判没吹我们就在忍你们了，现在仗着沈琮回来，开始明目张胆做小动作是不是？”李可站在女生前面，插着腰极是不服气。 1班的同学纷纷帮腔，俨然是要干架的阵势。 3班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有人指着沈琮身上缠绷带的地方，反驳道：“要不是我们队长有伤在身，你们哪有机会在这指手画脚，说不定这伤就是你们有人故意害他的。” 嗯？你怎么知道，难不成刚才我咬他的时候被人看见了？我心虚地到处乱看，视线正好对上沈琮，我赶紧低头。 “都别吵了，比赛还没结束呢，大家尊重一下裁判，有什么问题等比赛结束再来解决。”沈琮出声想要控制杂乱的场面，可是两边显然已经失控了。 不知道是谁最先动的手，“战火”一触即发，两个班的人都涌了上来，篮球队员被围在正中间，你推我搡，口角不断。这时候无关学习成绩，无关比赛输赢，总之拳脚无眼，谁靠近谁倒霉。 热闹看到一半，突然发现陆之然不见了，她该不会被卷进“战火”的旋涡里了吧？ 不对，她是自己挤进去的。这小姑奶奶凑什么热闹，不知道会被误伤的嘛。 我冲进人群里想要拽她出来，结果被人狠狠踩了一脚，还被人重重推了一下。 我登时就火冒三丈，凭借壮硕的身躯，杀出一条血路。“谁他妈推得我？” 没想到温甜甜的一嗓子吼住了所有人，然后以我为中心，周围人群快速散开。阿哦，这样下去肯定当场社死。 于是，我顺势假装被人推倒，胸口不断起伏，不是说肥胖容易得哮喘吗，装这个最像。 然而下一秒，我真的感觉呼吸急促，胸口像被人攥紧了，氧气突然就进不来，眼前一阵模糊。 “甜甜，你怎么了？” 我恍惚中听到了陆之然的声音，她似乎正向我跑来，很急切地跑来。 当我清醒过来，我已经躺在医务室的小床上，周围站了好几个人。除了班主任、体育老师，陆之然、李可、沈琮、林放等人也在场。 “甜甜，你有哮喘怎么不和我们说啊？” 李可有些懊恼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这场篮球战最后殃及到的人是我。 “是啊，你刚才可把我们大家吓坏了。”陆之然的表情依旧很不安。 “什么，温甜甜真的有哮喘！”我发誓，我才是这里最震惊的那个。 沈琮乐了，“这里还有第二个和你同名同姓的？” 我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没理他，脑中仍在消化这个可怕事实。温甜甜的人生都这样了，怎么还给她雪上加霜。 陆之然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我，“以后你一定要随时带着药剂，幸好刚才沈……3班的同学及时提醒，我才在你的书包里发现了这个”。 药剂？我接过那个l形状的小喷雾，才想起我好像从没检查过温甜甜的书包，都不知道里面装了啥。 “哮喘病可大可小，不要觉得平时不发病就没事了，一次侥幸心理你可能就死了。”沈琮收起笑意，严肃提醒。 我心底一沉，原来这具身体还随时会面临死亡的风险。 班主任适时开口：“温甜甜，我已经通知过你的家长了，你就在这儿等着然后直接回家吧，以后剧烈的体育项目你都不用参加了。” “哦。”我乖巧点头。这倒是个好事，反正我也不爱运动，正好以后都可以翘掉体育课干别的事。 第26章 大人不记小人过 所有人陆续离开，沈琮却没动，说是刚才在场上膝盖有些受伤，想留在医务室处理一下，老师们自然没反对。 这场比赛最后也没比完，分数停留在55:54，最后一分钟只要三班再进一个球就能彻底反败为胜，当然1班也不是没希望赢了，恰恰相反，只要他们再坚持一分钟就能守住最后的胜利。只可惜，双方都太着急了，生怕最后不是自己一方想要的结果。 陆之然有些不放心地看看我，又看看沈琮，最后还是静静离开。她应该是认识沈琮的，甚至有些在意，却又似乎有意避嫌，我看不懂她的心思，毕竟在我的记忆中是没有沈琮这一号人的。 可是回忆30岁的沈琮，他的行为举止更奇怪，假装与我初相识，却又那么厌恶与憎恨我。究竟是我的记忆出现了混乱，还是说现在这个世界并不是原来的世界？ 我又开始思绪杂乱，想得头痛欲裂，懊恼的拍着自己的脑袋，一抬头，看见沈琮皱着眉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瞧。 “看屁啊！” 他的表情一瞬间就跟吃了苍蝇一样，然后立马恢复到不屑一顾，“无聊。” 豁，谁比谁无聊哦？ 过了一会儿，他犹豫着说：“那个，虽然你跟个疯狗一样咬伤了我，不过看在你也被比赛连累发了病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这好像是两件事，扯不平吧？” “那就是我大人有大量。” 呸，不要脸。等等，他怎么怪怪的，之前还对我张牙舞爪，一副不弄死我誓不罢休的样子，转眼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骗鬼呢！ “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我一边小心揣测，一边看他的反应。 “怎么可能。”他继续嘴硬，看都不敢看我。 我更加确定了，“我知道了，你其实认识温甜甜，一开始没认出来，后来想起来了对吧？你肯定做过什么对不起温甜甜的事。” 他急了，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谁对不起你了，是你自己放弃的。” 我放弃啥了？ 我冷冷威胁：“给我说清楚。” “你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我是谁？”他有些吃惊。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说重点行不行。”我不耐烦地打断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中考结束我就知道你了，只不过那时候没见过，你应该也听过我的名字才对。” 我想了想。他指的应该是中考成绩出来，两个人的名字被挂在榜上，我记得温甜甜不是h城今年中考的前10嘛，这么说沈琮考得也很好，然后就知道彼此了？ “那你说的放弃是什么意思？” 沈琮怀疑地看着我，似乎在猜测我是不是装的。 “别看了，我就是失忆了，你只要告诉我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急切道，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后面我也不会再找你翻旧账的。” “真的？”他还是不相信我。 我气的就差对天发誓了，这小子年轻的时候怎么这么疑神疑鬼的。 就在我以为是不是要给他立个投名状才行，他自己终于开始讲述整件事情的过程。 原来，中考结束以后，温甜甜取得全市第十的好成绩，按照h城高级中学的招生政策，前十的学生可以申请奖学金入学，相当于免除三年的学杂费，这对于家境普通的学生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就在申请前，温甜甜主动放弃了留在h市读书的机会，打算去外地上学。学校不想浪费名额，于是把机会给了第11名的沈琮，沈琮其实家境不错，有没有奖学金对他来说影响不大，但是他妈妈觉得这是荣誉的象征，不能错过，于是申请的名额就落在了沈琮身上。 后面的事我大概能猜到。温甜甜自杀未果，父亲并没有按照她原先的想法让她去外乡读书，而是留在继续h城，恐怕我在家养病的一周，他就是在偷偷办理入学的事宜。 而我，因为不知道这些事，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对，这么说老温显然也看出我的“失忆”，却不打算告诉我实情。 “我是在你发病后，从你们班同学口中得知，原来你就是温甜甜，才想起这件事的。我以为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揍我的”沈琮的态度好了很多，似乎还是在为“抢”了我的奖学金名额而感到抱歉，“如果你还想要重新申请，我可以让我妈和学校说。”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不会为了这个再为难你的。” 沈琮似乎松了口气，看向我的眼神也温和了不少，忽的又反应过来：“那你为什么疯了一样咬我，不是因为这件事，还能是为了什么？” “这个嘛。”我摸摸鼻子，笑了，“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你以后就明白了。” “靠，你耍我呢！” 沈琮追上来，佯装要揍我，正好和进来的老温打了个照面。 第27章 亲爱的弟弟 老温也没料到这一出，还以为我被欺负了，作势要去揪沈琮的衣领，我连忙制止：“误会误会，别动手。” 老温这才放了手，瞅瞅我，又看看沈琮，一脸“捉奸不成”负气样。 “回家。” 我只好无奈得跟在他后头走了，只剩沈琮还像个二愣子一样站在原地。 走出校门口，我一步三回头，恨不得冲回去和学校说，让我从今天开始住宿吧，我不想回老温家。 不情不愿地拉开轿车门，温宇阳坐在后排正在低头捣鼓什么，见我们来了，立刻警惕地藏了起来，随口打着招呼，“爸，姐。” 好家伙，还玩这一手。 我压低声音，趁老温开车之际悄悄对他说：“我都看见了，有什么好藏的。” “听不懂你在什么。”温宇阳拉开书包的拉链，假装掏出课本学习。 呦吼，还装傻，看来平时没少在老温面前扮乖孩子，可惜遇到的是我。 于是，我也假装整理书包，低声继续说：“都多大的人，还玩坦克大战呢！” 温宇阳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眼老温，见他还在认真开车，立刻瞪了我一眼，用眼神示意我闭嘴。 我从书包里拿出了本子和笔，细细写下一行字，然后递给他。 温宇阳看完，整个人都不好了，又不敢发作，愤愤地回了几个字甩给我。 我无视他，继续写，他继续回。一来一回，动静太大，惊动了老温，问我俩在干嘛呢？ 我再次看了一眼本子上的内容。 “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借姐姐用几天呗。” “你做梦！” “既然如此，我只好问爸爸要了。” “你要借手机自己想办法去，别提到我有的事。” 本来还不能确定温宇阳的手机是老温给他买的，还是他自己搞来的，现在可以确定了，百分百的“脏货”。 “爸，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什么事啊？” 话刚一出口，温宇阳急了，还用脚使劲在下面踢我。我当没看见，继续说：“是这样的，我弟……刚跟我说……他……” 我故意说得很慢，挑衅地看着小鬼，他却丝毫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只是腮帮子气得鼓鼓的，恨恨瞪着我，仿佛只要我敢揭发他，他要就跟我“同归于尽”。 “他怎么了？”老温觉察到不对劲，从后视镜里瞄我们。 我心念一动，便改口说：“他说他快饿死了，怎么还不到家。” 温宇阳一愣，古怪地看向我，似乎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猴急什么，不是刚吃过一个汉堡吗，臭小子？”老温很是无语。 原来还吃过东西了，这小子真是命好，老温对他可比我偏心多了。 温宇阳自然不敢反驳，只能对我发出无声的抗议，毕竟这锅不背也得背，总比被我揭发藏手机的好。 再次回到温家，我又有些惆怅，这里没有一个母性角色，连晚饭都是老温顺路在快餐店买回家解决的，真不知道这姐弟俩以前怎么活下来的。关于他妈妈的事我也不敢随便问，看老温的态度就知道这绝对是个禁忌。 想起刚才沈琮说的事，我不得不怀疑温甜甜的自杀是不是和家庭矛盾有关系。她想去外地上学，老温不同意，他俩肯定大吵一架。然后……然后自杀，这也说不通啊，中间少了些什么呢？ 快餐都是高油高盐的菜色，吃得我反胃，我随意扒拉了几口，就以做作业为借口回小房间去了。 我开始有意识地搜寻温甜甜以前留下的东西，一个会选择自杀的女孩子，她的生活环境里一定有迹可循。 第28章 谁是哆啦a梦 房间里除了简单的陈设，几乎没有属于女孩子的东西，别说漂亮衣服、护肤品之类的，就连发卡、头绳、镜子、梳子这些都没有。温甜甜虽说不算好看，但不至于完全不打扮自己吧。 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床底下发现一个箱子，没上灰，应该是没放多久。里面确实有女孩子打扮用的饰物，还整整齐齐叠放着几套新衣服，充满少女气息、粉嫩嫩的那种。 哇哦，温甜甜居然是这个风格的。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校服，实在难以想象。 再往下翻还有芭比娃娃、绘本、风铃等，都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还有很多和包装纸一起存放的，有些甚至未开封，这么说，这些东西其实都是礼物，是别人送的，只是现在它们都被温甜甜收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自杀，才打算和这个世界做个告别吗？ 这时，我被箱子最底下的东西吸引了，那是一本极漂亮的手账，从外观和使用程度上看，主人非常爱护它。 以前虽然一直也有写日记的习惯，但类似于手账这样的记录方式似乎跟我格格不入。我很懒也缺乏耐心，或许在一个空白的文档里，结合记忆里的画面，写出些文字来更适合我。 不过，每次看到他人精致细腻的手账，还是有冲动想把无印良品的所有文具纸本都买回来，再采购些色彩丰富又有质感的胶带和贴纸，期盼着每一天精彩的记录，当然仅限于动手制作前。 手账第一页，画着一只哆啦a梦，这个头圆圆手圆圆，哪里都圆圆的蓝胖子拿着她最心爱的铜锣烧，坐着时光机靠近。 “我童年里的盖世英雄，骑着时光机来到我的身边。” 往后“哗哗”地翻，基本上每一页的背景都有哆啦a梦的造型，还有它从百宝袋里变出的各种道具。 温甜甜的字略显稚嫩，一笔一划规规整整，不过这绘画功底真不错，有我喜欢的日本漫画大师藤子·f·不二雄的风采。 翻着翻着，我皱起了眉头，这本手账前半部分记录的应该是儿时温甜甜快乐的一段时光，她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记录了每天的生活，例如，想吃的早餐，做作业遇到了难题，过生日想要的礼物……每一天因为“哆啦a梦”的陪伴，都是无比的幸福。 画面一转，从中间开始一切都变了。有一天，“哆啦a梦”乘着时光机离开了，她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青春期的少女因发福的身材而自卑，同学的嘲笑让她沉默寡言；饭桌上除了父亲阴沉的面孔，就只有每天一成不变的食物；打扰学习的弟弟，时刻都在挑战她的忍耐力。她渐渐自暴自弃，爱上炸鸡冰淇淋，却又在每次进食后忍不住到厕所去扣吐，如此反反复复…… “你离开的时候连声再见也没有，我却已经掉进深不见底的黑洞里。” 我感觉到身上的汗毛根根竖立，这完全就是一个抑郁少女的心路历程嘛。这个“哆啦a梦”会是谁呢？家人？朋友？喜欢的人？喜欢的异性可能性似乎大一点，不过温甜甜会是那种怀春的少女吗？ 身后传来异动，门被轻轻推开，温宇阳探头探脑了一会儿，然后闪身进屋，以最快的速度关上房门。 “你干嘛？” 他瞄了眼我手里的东西，不屑道：“切，又在捣鼓那本破画册。” 我眉梢轻挑，“听你这意思，你该不会偷进过我房间吧？” 温宇阳嘴角一抽，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我直直盯着他，这小子有古怪啊。 他被我盯得有些炸毛，一屁股坐到床上，“你房间的东西，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立刻放下手账，就差没抄起拖鞋揍人了，“谁让你丫的坐我床上了，脏死了，去去去……” 他被我像赶瘟神一样赶到门后，嘴巴一张一合的。我赶在他出口前警告道： “你要敢骂一句试试。” 我发现温甜甜的脸做夸张的表情，效果特别好，比如发怒的时候，一双眼睛就瞪得跟铜铃似的，用来吓小孩正合适。 他果然不敢支棱了，干瞪着眼说不出话，好半晌才跟泄了气的皮球举手投降：“我不是来吵架的。” “那你找我干嘛？” 温表情极为不自然，没吭声，又观察了我好一会儿，不确定地开口：“你是我姐吗？从医院回来后就怪怪的。” “哦？哪里怪了？”我心里一紧，这小孩还挺敏锐的嘛。 “哪里都怪。换做以前，你怎么敢威胁我。” 哦~原来是为了车上发生的事，我没把他偷藏手机的事暴露，他怎么也不知道感恩啊。 我没好气地道：“我那不叫威胁好吗，再说了，不就是借个手机嘛，谁知道你那么小气。” 温宇阳又炸毛了，“谁小气了，明明是你不讲信用。你明知道那是妈妈留给我的，而且你以前保证过不会告诉爸爸的。可现在呢？” “你说这手机是你妈给的？” 温宇阳再次惊讶地张大嘴，这一回他似乎确信了我的不正常，皱眉不说话。 行吧，按照这小孩的敏感度，我要再不编个理由，他估计不会和我说实话。 “亲爱的弟弟，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决定和你说实话。其实，从医院醒来后我就发现自己失忆了。但这事不能告诉爸爸，你看他那个脾气，知道了肯定天翻地覆，你也不想这个家再有什么大的起伏对吧？” 这番说辞我在心里打磨好几遍了，温宇阳和老温不同，他这个年纪接受能力快，而且就算他不相信失忆这回事，有个互相牵制的秘密，他对我总也放心不少。 “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半信半疑，忽然伸出一根手指，“那1+1等于几？” “你是白痴吗？” 再次使用了温甜甜那360度环绕式怒音，外加陆氏祖传揪耳朵大法。 “嗷~~傲~我信你就是了，疼死了！”他捂着耳朵躲得三尺远，嘴里还在嘀咕“失忆了，怎么变得跟泼妇一样。” “少废话，手机的事是怎么回事？” 在我的暴力屈服下，温宇阳还是慢慢吐出实话。 原来温父温母在姐弟俩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后来又很快重建了新家庭，还生了第三个孩子。除了定期的探望，以及每个月的抚养费，温母与这对姐弟相处的时间其实很少。这其中虽然有温父的阻拦，但我也听出来了，温母在新家庭与两个孩子之间做了选择，她无法把更多的爱分给姐弟俩，于是选择了用物质和钱财弥补。 老温不让买的东西，温母通通买给两个孩子，什么新衣服、游戏机、零食……当然也包括手机，每年的生日礼物也是一样不落。 从温宇阳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从小就接受了父母离异这件事，对自己的妈妈没什么怨言，但也谈不上多少亲情，这些好吃的好玩的在他看来，只是一种理所应当的馈赠。 至于温甜甜，我猜测她一直是有遗憾的，甚至是有怨恨的，否则那些温母送的生日礼物不至于都没拆封就被收起来了。 难道说哆啦a梦会是她的妈妈？曾经拥有过母爱，失去后变得一蹶不振，可这也成为不了自杀的原因吧？或许是有什么导火索，引发了温甜甜的厌世情绪。 在我凝神思索之际，面前的少年托着下巴，蹲在我面前，脸上已全然没有之前的委屈和愤懑，更多的是好奇和不解。 我想起小时候姥姥家养的土狗，一开始对我张牙舞爪，后来喂了几次吃的，就时不时凑到跟前，趴在我脚边伸着脖子随我怎么撸。 “看毛线啊！”我在他头顶胡噜几下，直到凌乱到一个境界才罢手。 对于我的粗鲁他还是很不习惯，脸上羞恼得不行，打开房门，却在离开时一个转身突然对我说：“姐，其实你现在这样也不错，你失忆的事我不会跟爸说的。”话锋一转，又幽怨地瞪我，“不过，你就不能像个正常的女生嘛。” 我抓起床上的枕头就飞了出去。 第29章 态度 夜晚，我躺在温甜甜的房间难以入眠，脑中不断浮现白天的那些事，遇到的人，说过的话。想着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为了守护17岁的陆之然，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可目前遇到的人听到的事，通通都与温甜甜有关，我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当然，就算查出了她自杀的原因也改变不了什么，可问题是我现在就是她，看到她的手账，我居然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个身体此前的情绪，这实在很可怕。 我害怕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真的会变成温甜甜，毕竟在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万一有一天连我自己都忘记了，就像《寻梦环游记》里说的那样，真正的死亡，从来都不是肉体的消失，而是被人遗忘。 没有人知道30岁的陆之然在哪里，就算在另一个世界，我也可能已经成为墓碑上的黑白照。除了不断提醒自己，我是另一个人之外，还能怎么做？ 唉，要是有人知道我是谁就好了。 事实却是，我在1班的教室里颓了一个上午，也没人发现我的异样。除此之外，让我烦心的还有另一件事。 陆之然对我的态度似乎没有昨天那么亲近了，脸上虽然还是挂着浅浅的微笑，问她的问题也会得到正常回答，但就是不自然了。 我也希望这只是错觉，可她是谁，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她一个皱眉我都能猜到她会为哪些事不开心。昨天我们说了什么话，遇到过什么人，发生了哪些事，用脚趾想想都能猜到了，可我实在不愿承认这个可能性。 “温甜甜，你出来一下。”沈琮出现在教室后门，一本正经地向我喊话。 陆之然不着痕迹地看向我。 我满脑子只剩下一句，“喂，这个可能性能不能不要到处蹦跶，很惹人烦的。” 1班的八卦基因瞬间躁动，女生们交头接耳，对我指指点点，后座的李可，还对我竖起了大拇指，眼神里满是叹服。 “可以啊你，居然能把3班班草搞定。” 班草？沈琮？哎呦，去他的吧。 我刚起身，陆之然也跟着站了起来。差点忘了，我坐在里侧，必须靠她让位置才行。我居然有些心虚，天知道我为啥要心虚。 “那个……” 我还没说话，陆之然倒是先开口了：“我和你一起出去吧，刚好有些事要和三班的团支书说。” 沈琮是团支书？名头真是多哦，又是篮球队队长，又是3班班草，现在又整了个团支书，他的高中生活这么闲的吗？ 陆之然不动声色地拉过我的手，还对我微笑，我却更不自在了。她果真是因为沈琮，才对我的态度有这么大的转变。 沈琮看到我俩一起出来，微微吃惊了一下，但还是礼貌地对陆之然说：“我就找她说几句话，不会耽误你们午休的。” 言下之意是，我们要谈私事，第三个人不方便在场。 陆之然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懂事地点点头：“我明白的。我出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昨天篮球赛的事，团委老师已经知道了，虽然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但他也说了，不是你这边的责任。” 沈琮的眉头轻皱了一下，很快舒展开：“原来你已经找过团委老师了，我正打算下午去和他汇报这件事。” “抱歉，昨天因为你和甜甜都在医务室，团委老师询问篮球赛状况，我就直接汇报了。”陆之然显然也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微微咬了下嘴唇。 “无所谓，反正友谊赛的事一直是我这边对接的，出了问题也是我的责任。该怎么挨骂我都做好准备了。” 沈琮的话听起来随意，却还是在点明对方的“多管闲事”，我忍不住在旁边翻白眼，他是不是对陆之然有什么意见。 陆之然的小脸一白，眼眸低垂，似乎是没有想到沈琮会是这个态度。 她微怔了片刻，很快就收拾了情绪：“既然如此，那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然后她看向我：“对了，甜甜，今天你有随身带着喷雾剂吧？昨天班主任特意嘱咐过我，你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讷讷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盯着她坦然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涌起不安。以前就是这样，越是装得风轻就表示心里受到的伤害越大。 第30章 一定把钱还给你 “喂，你怎么了，眼睛抽风啦？” 身后某个“罪魁祸首”还一脸疑惑地盯着我，我直接踩他一脚，“哎呀，不好意思，走错方向了。”然后大步往楼梯走去。 “喂，你去哪儿啊？” “你来找我总不会是请教学习的吧？” 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跟上。就这智商还团支书？ 他不满地撇撇嘴，还是乖乖跟上。 我们上了楼梯，穿过高一高二与高三两栋ab楼之间的连接走廊，来到视野开阔之地。这里是两栋楼之间的小天台，因为a楼楼层略低于b楼，中间刚好隔开一个天台的距离。 我昨天发现的时候，打算以后心情不好就来这发泄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就是有点费力气。 我还在吭哧吭哧翻栏杆，沈琮已经纵身一跃，稳稳当当落在对面，正一脸轻松地在原地等待。 靠，对胖子一点都不友好。 我一只脚跨过扶手，另一只腿抬了一半，目露哀怨，故意不动了。 沈琮在我灼热视线的逼迫下，终于认命地过来帮忙。 “干嘛非要来这儿？”他很自然地靠墙坐下，装作一副累得不行的模样。 “这里没什么人经过，方便说话。”我看了眼地上的灰尘，还是决定站着，“你有什么事快说！” 我有些不耐烦，不知道怎么的，来到这里以后，看到沈琮丝毫没有想亲近的想法，更别说喜欢了，可能我还停留在他对我的欺骗中，不过更现实的原因是，17岁的他对我来说就像个没开化的猴子，既不绅士也不体贴，也就比温宇阳好那么一点点。 “我昨天回去想了想，还是应该把奖学金的名额还给你。” 此言一出，我又重新审视了他一遍，得出结论，他还是孺子可教的。 见我没说话，他又试探着问：“你没意见的话我今天就去和校领导反馈。” 啊？真去啊。 “等等。谁说我没意见。”我打住他，这要去说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不想？”沈琮很是诧异。 “我当然不想了。你仔细想想，学校既然把名额给了你，你又接受了，而我之前又放弃了，这件事严格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你现在跑去和学校说，这件事不作数，要各归各位，学校会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这本来就该是你的。”他一脸茫然。 我抚额，心知他是好意，可我现在完全不care这件事，我更怕后面的麻烦事。 “对，我知道你的好意。但你想过没有，你一旦去说了，这奖学金即便是重新拿回来，那意义已经不一样了。”我耐心解释着，给他分析其中的利弊关系。 “什么意义？” “先不说，你去反馈的话，学校会怎么来问我，就光这印象分就已经大打折扣了。毕竟是我自己先放弃这所学校的，现在厚着脸皮回来不说，还敢去问人家要回奖学金。往轻了说，学校会觉得我矫情，往重了说，那就是故意在打学校的脸，而且昨天在更衣室发生的事，那么多人看到了，只要一调查就会知道我对你使用暴力，那结论还用我说吗？” 我不带喘气地说完，还给了沈琮一个“你懂的”眼神。 他也终于明白我在说什么，细细思量了一会儿，才说：“我懂了，你说的没错，是我欠考虑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 可下一秒，他又说：“那我就不和学校说，不过这钱我还是要还给你。” 我正要再开口，他直接打断我：“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一码归一码，这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的，只是可能没法一下子给你，主要是我妈那……”他顿了顿，“总之你不用管了。” 呃，成吧，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啥，非要送钱我当然不会拒绝。 “还有一个问题……”他犹豫着，似乎不好意思问出口。 “什么？” “我听说你开学前好像……有点想不开。”他的眼睛亮亮的，有好奇也有愧疚在里面。 我自然听懂了，不就是想问温甜甜为什么会自杀吗？我比你更想知道答案呢。 “我也想知道啊。”我喃喃着，却不想被他听到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这样吧，我回去了。” 我又开始重新翻栏杆，这一次沈琮很主动地帮了我，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同情，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个结论，但事实恐怕就是如此。 回到a楼的高一楼层，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发现沈琮还跟在后面，表情若有所思。 “别想了。”我打断他的思绪。 他茫然地看向我，不明所以。 “每个人都有隐私和秘密，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他再次对我投来探究的目光，“所以，你昨天在更衣室发疯一样打我是因为秘密。” 我一愣，没料到他还在计较这件事，有些无奈。就算告诉他实话又怎么样，谁信呢？ “对。”我索性大方承认，既然是秘密，那我总有不说的权利吧。 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转回头：“那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少年的目光一瞬间又变得清明，挑了挑眉，示意我继续。 “你和陆之然是怎么认识的？” 糟糕，刚问出口，我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这不明摆着给他询问的机会嘛。 “陆、之、然？”他故意一字一顿地重复，像是猜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你很关心这个问题？” 怎么办，要否认吗？不行，一否认不就更明显了。看来只能这样了。 “当然关心了，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眼看有人欺负她坐视不理吧。” 沈琮听到“欺负”这个词，眉头一下子皱得紧紧的。 “我没有欺负她，实话实说而已。” “你再说一遍。”我的拳头有一瞬间攥紧了，恨不得再上去揍他。 沈琮对我的反应很是奇怪，但也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盯着我，我俩就这么僵持着。 “甜甜，沈支书，你们回来了。”从另一侧的楼梯间突然出现的陆之然，打破了僵局。 沈琮看了她一眼，礼貌地点点头，就回自己教室去了。 我看了一眼楼梯的位置，心领神会。 第31章 课堂摆烂 下午的政治课，我照例在发呆，陆之然倒是极为认真地在听课，拿着三色合一的圆珠笔一直在跟着老师的节奏划重点，不同颜色的笔对应不同的记号。这一点也是我的风格，一来呢，可以防止走神，二来呢，把无聊的政治课本当成彩绘本是我的喜好。 自从中午陆之然“从天而降”，解了我和沈琮的尴尬以后，就没有和我说过话。其实也不能怪她，换做我，有人第一天屁颠颠跑来和你交朋友，结果第二天就和你暗恋的男生走得这么近，换谁心里都不舒服。 可让我晃神的其实是另一件事，也是我一直不敢去想的一个问题：这个世界真的是过去的世界吗？这里的陆之然是在h城念得高中，她17岁就认识了沈琮，她的同桌是一个叫温甜甜的女生，可这些我都没有经历过。 如果不是我的记忆出现偏差，会不会还有另一种可能，我来到的是平行时空，因为某些原因导致30岁的陆之然来到这里，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同样是17岁，这里的陆之然会有另一种人生，那我守护她到30岁的使命就变得毫无意义，更甚至可能改变了既定的方向，一切都朝着未知前行。 我再度被恐慌包围。 看着身旁的人从容的侧脸，我心中有些不知滋味，挣扎和苦恼让我开始坐不住。索性直接告诉她得了，我就是30岁的你，不知道什么原因来到这里，其他人信不信我不管，但你必须相信我。 一咬牙，手都伸过去了，半路又怂了。 她怎么可能相信嘛，经过这两天的事，她对我不疏远就不错了，怎么会相信这么离谱的事呢，换了我，肯定要怀疑对方的用心的。 可是陆之然不是别人，只要告诉她，我知道她从小到大所有的秘密，哪怕是身上的胎记，疤痕，痣，痘痘，我都能指出正确的位置。这样总相信了吧！ 但是……她会不会以为我是变态？ 我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右手一会儿伸出去，一会儿缩回去，就是下不了决心。 “你干什么呢，温甜甜？” 政治老师愠怒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吓得我小心脏差点跳出来。 “从刚才就一直盯着你，你这手伸来伸去的是要干嘛，癫痫犯了吗？” 全班哄堂大笑。我一脸黑线，重点高中的老师嘴都这么毒吗？ “老师，您这么说学生合适吗？且不说我没有癫痫，就当你是开玩笑，我要真有癫痫，这时候犯病了，责任算谁的呢？” 我真不是故意挑事，就是看不惯老师对学生阴阳怪气的，拿学生的痛点当笑点，自以为很幽默。 底下的同学都开始看热闹，更有不怕死的应和着“就是，就是。” 政治老师的脸果然垮了下来，她怒气冲冲地走向讲台指着我，“你给我站起来。” 我无奈起身，直觉自己是逃不过了。 政治老师拿起粉笔狠狠戳着黑板，“这句话你来解释一下。”说完，她冷眼直视着我，眼里的火苗愈来愈盛，仿佛只要我回答不出来，她立刻做好随时炮轰我的准备。 “心有所信，方能行远。”我默念着这句话，有些耳熟，在哪儿见过来着，好像是某位名人说的吧。 大意我还是知道的。人只要心里坚持信念，就能走得比别人远。不过这是政治课，又不是语文课上解释词句，光说表面意思估计没好果子吃。事实上，我也确实没认真听讲，不知道她前面讲了啥。 这时，陆之然悄悄拿笔轻轻戳了我一下，将课本挪过来，示意我看。 书上是满满的几段材料，末尾有两道问答题，第一题的问题是“感悟可爱的中国，从文化生活角度，阐述你对‘心有所信，方能行远。’这句话的理解。” 喔~原来是阅读理解题，那现在看也来不及了，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陆之然还是搭理我的，她在帮我诶。 政治老师把书重重一摔，“你有没有听到我在问什么？” “哦，抱歉。”早先的不快一扫而空，我决定诚实回答，“老师，这题我暂时回答不了。” “上课不认真听讲，你还挺硬气的，觉得自己很有理是不是？有本事和老师抬杠，没本事回答问题是不是？既然如此，这堂课你可以不用听了，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学生我教不了，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政治老师直接打开了教室门，语气强硬。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大伙应该是感受了到老师的怒火，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生怕受到牵连。 这种情况下，认怂是最好的办法，道个歉认个罚，不要让老师下不来台面，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我感受到教室外面吹进来的自然风，带着自由的味道。,窗外的香樟树随着风拂动发出沙沙声，听着也是令人心旷神怡。 那就这样吧。 “老师，您消消气，我去外面面壁思过。” 刚走出教室门口，身后就传来“啪”的关门声，还能听见政治老师的怒吼，“继续上课。” 我长出一口气，心中感叹，呼吸自由空气的代价果然是惨烈的。 第32章 金老师出现了 背着手站在教学楼西侧，向下望去，绿植覆盖，郁郁葱葱。操场上人头攒动，笑语声喧。下午的阳光有些倾斜，风刮的薄云越来越高，最后贴在天顶。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天空的背面，似有远行者，去向不明。 这诗原本是歌颂幸福的，与此刻的我格格不入，应该改一改。 “天空的下方，似有外来者，不知去处。”心中想着，嘴上不由自主念了出来，反正四周无人。 “我当哪个大诗人来学校了，心情不错嘛。” 沈琮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半倚着墙，双手插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家伙怎么又出现了，不用上课吗？我下意识朝三班看了一眼。 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早一步开口：“别看了，这节我们班体育课。” “哦。” “你……在外面做什么？” 我皮笑肉不笑，瞅他一眼，懒得搭理。 他并不介意，继续问“你该不会是被赶出来的吧？” “关你屁事。” 他被我噎得果然没了声，正当我以为他是不是离开了，耳旁突然又出现他的声音： “你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 这不是明摆着嘛，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哦。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是懒得搭理他。 “不是，我又怎么你了，你就生气？” 我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他还来劲了。 我的视线停留在对面那栋教学楼的一楼，一个有些眼熟的中年男人，手提着公文包，从办公室出来。那人大概50岁上下，步调沉稳，正朝校门口走去。 这好像是那谁，我在脑海里快速搜索记忆。对了，我在老肖婚礼上见过的，那位好像是叫金老师还是井老师来着，他怎么也在这所学校？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看什么呢这么专注？”沈琮顺着我的视线看下去，“哦”了一声，“这不是金老师嘛。” 我疑惑地问：“金老师是谁？” 沈琮眉梢一挑，原来还郁闷的脸上，马上换了一副“想知道求我啊”的贱表情。 “没事，我不想知道了，再见。” 我都懒得看沈琮在后面嘴张成o型的表情，以最快的速度下楼。因为我此刻最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金老师出现了，那老肖一定也在这里。 我要跟着他。 等跑到校门口，金老师早就不知去向，倒是我被门卫师傅拦了个正着。 “你哪个班的？” “师傅我有急事，你让我出去一下。” “有假条吗？” 假条？我懵了，差点忘了高中生不能随意出学校的门，况且我还是逃课出来的。 “没有，我明天补上成不？” “不成，没假条不能出去。”门卫师傅又想起刚才的问题，“你到底哪个班的，现在可是上课时间，你这么跑出来班主任知道吗？” 门卫师傅的眼神犀利起来，怀疑地打量我。 “我……”我正不知道怎么解释才不像是逃课出来的，沈琮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看到我，顺势挡在我和门卫师傅中间。 “你也太着急了，不就是一条裤子嘛，找人借不就完了。”说着他朝我挤眉弄眼，看得我一阵好笑，这是要我陪着演戏咯。 “小沈同学，你这是……”门卫师傅似乎认识沈琮，对他眉开眼笑的。 “张师傅好。”沈琮大声打着招呼，俨然就是一个礼貌乖巧的少年。 “是这样的。我们班上体育课，有几个女生没穿运动裤，被老师说了，这不，有人一着急就想回家换裤子。” 这是在帮我找借口了，行吧，我就配合他一下。 “我给忘了。”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尽量压低声音。 张师傅看了一眼我穿的裤子。还好早上出门临时换了条休闲裤，不然按照前几天的惰性，肯定又是松松垮垮的运动裤完事。 “那是没必要，这一来一回的，体育课都结束了。”张师傅赞同地点点头，看了我几眼，没再为难，让我们赶紧回去上课。 我只好和沈琮一起回教学楼去。路上，他又开始和尚念经。 “你刚真把我吓一跳，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你就往外冲。要不是我机灵，你现在已经因为逃课被班主任‘追杀’了。” 我轻轻叹气，想想自己刚才是着急了点。也是，这个金老师既然出现在学校，总会再来的，干嘛非要今天去找他。 “你这什么反应，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 “呸，还救命恩人，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沈琮突然一个转身，站在我前面，“你想知道金老师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我正低着头，来不及刹车，就撞在他胸口上。惯性使我往后趔趄了几步，他顺势拉住我的手臂，没让我摔倒。 因为这偶像剧式的一幕让我恍了神，有那么一秒钟，我又回到陆之然的认知里。 按照剧情发展，我们接下来应该会四目相对吧。 “嗷，温甜甜，你的头是铁锤做的吗？”下一秒，沈琮已经揉着胸口，一脸受伤严重的表情。 我：…… 好吧，我又被现实扇了一巴掌。沈琮这样的男生怎么可能会和温甜甜眉来眼去，他帮我只是出于愧疚。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有些慌了，大概是以为“铁锤做的头”是很过分的话。 我耸耸肩：“无所谓，说回正题吧。金老师在学校里是做什么的？” 见我没生气，沈琮也收起玩笑劲，解释道：“他叫金正，高一数学老师，不过不是教主课的，主要负责竞赛还有数学建模一类的项目，据说是外聘的，所以时间比其他任课老师自由，刚才他应该是回家去了。” “外聘的？哪里聘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沈琮摸摸鼻子，突然想到什么，拉着我加快了脚步。 “怎么了？” “快下课了，你们老师发现你不在外面你就惨了。” 我有些好笑，心里还是一暖，停下脚步，无所谓地道：“行了，别跑了。不下课难道就发现不了，该来的还是会来，放轻松。” 沈琮被我无所谓的模样气乐了，“你的意思是我小题大做了？” “可不是嘛，正所谓皇帝不急……”我故意停住没往下说，自顾自地继续走。 第33章 我想去你家 走回教室，下课铃刚刚打响，政治老师已经走了。听李可说，政治老师发现我不在教室外面，气得讲课都不利索了，一下课就把陆之然叫走了。 “这关她什么事？”我急了。 李可一愣，没想到我在意的是这个，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当然关她的事，她是团支书，又是副班长，你是她同桌，不得对你负责嘛。” 原来，陆之然有这么多头衔，好学生真不容易。上课开小差的明明是我，喊她去有什么用。这政治老师不敢拿我怎么样，就找上陆之然，她要是挨了批就太冤枉了。 这时，陆之然已经回来了，看上去有些心思恍惚。 “没事吧？”我又是担心，又是愧疚。 她看到是我，笑了笑：“没事。” 就完了？我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老师没找你麻烦吧？” “老师？哪个老师？”陆之然呆了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哦哦，你说刘老师啊，她没说什么，你下次小心点就是了。” 看她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更担心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我瞄见陆之然一直在发呆，数学习题册做了大半个小时还在第一页。 我没忍住直接问她：“陆之然，你是不是有什么糟心的事儿，你可以告诉我，虽然我不一定帮的了你，可是我真的挺担心你的。” 陆之然定定看了我许久，最后只是吐出一句，“谢谢你，甜甜，我真没事。” 又来了，她现在的笑容假得不能再假了，远没有第一天见面时的真诚，她再次竖起了“防护罩”。难道在她眼里，我已经被判定为一个不能深交的朋友吗，就因为沈琮？ 想到这儿，我更觉得憋屈了，我讨厌沈琮更多的是因为未来发生的事，但我并不想破坏17岁的你和他之间的故事，不管你们在过去有着怎样的故事，那都和我没有关系。 此刻，看见桌面下那双布满元宝坑的小肥手，无力感再度袭来，无论我内心如何咆哮，在别人眼里，我依然是那个自杀未遂阴晴不定的胖妹温甜甜。 放学的时候，我坚持要和陆之然一起走。她虽然有些奇怪，也并未多说什么。没错，我就是想跟着她回家，最好直接住她家，不过我也知道这太不现实了，但是能知道她家在哪儿也不赖，好歹也是我真正的“家”，说不准以后真有机会来住呢。 老温那边也做过交涉了，我说明天晚上想去同学家做作业，他丝毫没怀疑，只是问我能不能自己回家。我说有坐车的钱就行，他直接塞了我100块。 说到零用钱这一块，我也是无语。温甜甜这么大姑娘，居然一分零用钱都没有存，我也不可能每次伸手问老温要吧，后来想从温宇阳那入手，才开口，他就跟炸了锅一样，说“这些零花钱是你自愿给我的，没有再要回去的可能。” 好家伙，既然知道钱进了谁的口袋，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以后要用到钱的地方只多不少，我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陆之然在h城的家是住在离高级中学只隔了两条街的地方，也就是后来校区合并后的新址，没想到我妈这么有远见，一来就找到了这么近的房子住。 一条狭窄的居民巷里，楼下店铺一应俱全，理发店、水果店、蔬菜摊、杂货铺……连五金店都有，这下好了，要是再忘带钥匙，直接来楼下配一把新的多方便。 “这里上去就是了。”陆之然带着我走到居民楼下，顺着水泥石阶往上，这是一栋六层居民楼，每层2个单元。楼梯台阶的水泥层已经出现严重脱落，有些钢筋都裸露在外面。 我看得触目惊心，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有想到我在h城的家条件竟然如此艰苦。相比较而言，温甜甜家算是富裕型的了，老温其实也就普通工薪阶层，好歹也有一辆家庭小轿车接送子女，家里住的是中档小区。 陆之然用钥匙转开了门，帮我把书包挂在门后的塑料吊钩上，礼貌地给我倒了水，之后她便开始写作业。我自然不是真来写作业的，只是没有看到我妈，心里顿觉有些失望，只好借着写作业的名义，边做边等。 在陆之然认真写作业时，我一直巡视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家。说实话，虽然这是我第一次踏进这里，但这家里的摆设和我在b市的家有太多相似之处。 进门处永远铺的旧衣服，最大的作用是下雨天用来堵塞门缝。我后来给家里买过新的，我妈嫌图案太可爱，一直收着没用；鞋架旁摆着不协调的竹筐，以前下雨天上学出门总忘记带伞，我妈索性就在鞋架边摆了竹筐，专门用来放雨伞；客厅的墙上挂着商务风的日历，不凑近看都能猜到，右下方肯定有xx银行大大的logo。 这些都是我妈的杰作，她一直无视我的吐槽，摆弄的得心应手。对了，这个点还没下班，估计又是在菜市场“血拼”，谁叫这个时间点的菜价更便宜呢。 “然然，今天菜市场猪肉大减价，我给你买五花肉，晚上可以做你爱吃的……” 门开了，我妈那喜滋滋的表情还来不及收住，看到了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阿姨好。” 天知道我有多想接一句，“妈，今天晚上的红烧肉少放点糖。” “妈，你回来了。”陆之然乖巧地向我妈介绍我，“这是我同学，温甜甜。” “哦哦，你好你好。”我妈随机绽放灿烂笑容，热情的招呼我，一会儿问我要吃水果吗，一会问我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我心里当然是一万个愿意，可也要顾及另一个陆之然的感受，我这般自来熟地跑到人家家里做客，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不见得接受这样的举动。 我们还没到如此熟稔的地步。 于是我还是拒绝了，“谢谢陆阿姨。我今天没和家里说，晚饭就不吃了，还是要谢谢您和陆之然同学的款待。” 我妈看我的表情更慈爱了，她一向喜欢“别人家的孩子”，尤其是礼貌懂事的，成绩优异的，性格乖巧的，都在她的关爱范围内。 陆之然表情淡淡的，我却能感觉到她也松了一口气，我在这里她应该是不舒服的。 她送我下楼的时候，默默跟在身后，欲言又止。我丝毫没有察觉，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去哪儿解决晚饭，都找借口出来了，总不至于再回老温家吃饭，难得的自由时光。 “甜甜。”就在我转身要离开之际，她终于开了口。 我捏了捏裤缝，佯装天真的模样，“怎么啦？” 第34章 其实你是骗人的吧? “你之前说过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自杀……现在有想起来吗？”她缓缓地问道，似乎在克制自己的语气，尽量听起来稀疏平常。 我摇了摇头。我不确定她这么问的原因是什么，但隐隐猜到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关键。 “那中考结束后，你原本打算报考哪里？” 我怔怔望着她，她的神情里没有任何好奇，却有试探的意味。结合此前从沈琮那里得到的信息，温甜甜原本是打算去外地读书，后来还是留在h城，如果再和自杀联系起来，答案呼之欲出。 我不可能再用失忆来掩盖这个问题，可是陆之然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我的沉默让她确认了答案，于是不再等我回答，她继续说：“上次和你说，我不是考进来的，而是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我当时不说是觉得有些丢脸。事实上，我家是在b市，中考发挥失利后，没能进入b市一中，我妈就到处想法子，后来得知h城高级中学和b市一中联合设置了部分助学名额，只要志愿填报里包含这两所学校，即便第一志愿落榜，也可以申请另一所学校的助学名额，分数的话只要过了基本线就可以。” 我恍然地点点头，继而又觉得哪里不对，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丢脸的吧，除非…… 陆之然后面的话肯定了我的猜测。“这对我来说，自然是好事，可惜，我在中考前填的志愿里并没有包括h城高级中学。” 果然，也就是说陆之然不符合助学名额的要求，是通过非正常渠道进入的这所学校，估计是我妈找人开后门去了。 “事实上，是我妈求人帮的忙。” 陆之然的坦然让我有些错愕，我虽然也很想和她快点交心，可是这样的隐私忽然就对我敞开，反而令人不安起来。 “这听起来让人觉得很幸运对不对？”她笑着问我，眼神里分明带着自嘲。 看来事情还有反转，我想了想说：“你其实更想要留在b市对吧？” “对。”她点头，“我妈为我做了很多，是我自己不够争气。如果还有其他的可能，我是不会来这里的。” 其他的可能？莫非和温甜甜的有关，否则她前面铺垫的那些问题就不成立了。 “今天下午，我无意间得知一件事，原来当初b市一中的助学名额里，有人以高分申请，最后却放弃没有去，校方不想浪费名额，曾经打电话联系我妈，问我愿不愿意以三线生的身份继续留在b市，可那时我妈已经在h城帮我安排好了一切，她不想我分心就没有告诉我。”话锋一转，她再次看向我，“那个人是你吧？你说不记得为什么自杀其实是骗人的吧？” 陆之然的眼神里闪过失望，又隐隐有着期待，她希望我说出事实。到现在，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无非是在用自己的秘密同我交换一个真相。她放弃很多东西都换不回留在b市读书的机会，温甜甜却能轻易放弃，这究竟是为什么？ 是啊，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要是此刻我不是温甜甜就好了。任何一个旁观者都有资格去安慰和理解，可温甜甜是她烦恼的来源，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变数，17岁的陆之然有困惑，30岁的陆之然也有不解，可温甜甜也许早从这世界消失了，谁又能出来替她回答。 “对不起，我先回家了。” 没和她说再见，我只想逃离，无论我怎么说都只会换来对方的怀疑。倒不如不说，就让她以为是温甜甜心虚，或者愧疚也罢，都和我没有关系。 第35章 好死不如赖活着 站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开始茫然无措，可以去哪儿呢，哪里都不属于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还真就顺着“死”的思路往下考虑，如果我能重新“死”一次，一切会不会回到原点，温甜甜说不定也能回来。 该怎么做呢？ 有了。以前看无脑穿越剧，不都是车祸引发的嘛。盯着眼前川流不息的汽车,我迟疑着不敢走过去，想起30岁那次的死亡事故，拍拍胸口安抚，就当做是第二次意外，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壮起胆,朝着马路中间跨了两步。谁知这个时候，不远处一辆货车咆啸着冲上来，我完全被吓傻了，不知所措地立在那儿。 货车在离我一尺近的距离急速刹车，驾驶座上的男人立刻探出头，愤愤的指着我：“死胖子，找死啊你！” 骂谁死胖子呢你，h城的司机素质真够低的。可他骂对了。 脑子还在下意识反驳别人的言语伤害，身体却因为本能的恐惧颤抖不已，缓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吓得泪流满面。 周围路人开始围拢过来，不断有人替我出头，指责司机的粗鲁和还有人说要报警。 司机一个劲地解释是我自己冲出来的，要不是他反应迅速，我早就没命了。 不过因为他的那句“死胖子”，没有人相信其实是我自己找死。温甜甜的弱者形象让所有人正义感爆棚，毕竟国人骨子里最痛恨的就是恃强凌弱，而司机无端被人推到“强”的那一头。他的火爆脾气上来了，和路人产生激烈的言语碰撞。 “和那位大哥无关，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小姑娘别害怕，他就是看你好欺负。” 我的解释突然就显得苍白无力，好吧，根本没有人在意真相如何。 退出拥挤的人群，热闹还在继续，没人发现我的离开，顺着马路边又游荡了好一会儿，直到肚子不断发出抗议，摸着口袋里的100块钱，下定决心，谁要死谁死，我要继续“苟活”。 先去找吃晚饭的地儿。 傍晚，学校附近的夜市人头攒动，各种小脏摊开始营业了，网吧、游戏厅已经人满为患。 听说这一带的职高生都爱来这里消磨时间，生意就特别好，越晚人越多。反正他们翘课上网打游戏是常有的事，老师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我读书那会儿就一直被灌输去了职高就没活路的想法，久而久之，对职高生都是敬而远之。 小吃摊上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叫卖声此起彼伏。 忍不住了！这个时候还挑什么健康不健康的，垃圾食物哪个年代没有，少吃一顿，温甜甜这身板也瘦不下来。 找完一堆理由说服自己后，在一家烤串摊前驻足。 “老板，盘子！”我不客气地伸手。 老板似乎是刚开张，东西还没摆齐，一见我这架势，顿时笑容满面：“好嘞！” 羊肉串、烤面筋、里脊、金针菇……每样都拿一点，拿着拿着盘子就要装满了。老板不停翻烤着手里的串儿，大把大把地撒上孜然、辣椒粉儿，香味儿扑面而来。 左右开弓，一干完一串，好久没吃这么爽了。 悲催的是，我吃完才想起到刚连价格都没问，不知不觉竟然吃掉了80块。还剩20块，够不够打车的钱也不知道，要是换成现在的陆之然，肯定乖乖在家等妈妈做饭，哪像我，真是败家娘们。 前方围了好几圈人，不知道在围观啥，不时有骂街声传出。我才挤进去一圈就又被人挤出来。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索性踩到旁边一棵樟树下的大石头上，垫着脚往里面看，视线有些艰难，温甜甜这个子太心累了。 原来是摆摊赚钱的，严格来说是街头赌博，那种一看就知道是骗钱把戏，但你一时之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套路。 第36章 骗局 摊贩和“玩家们”被围在正中心，地上铺着一张大大的纸，上面写着玩法，旁边标注了“2元一次”。 摊主正有声有色地介绍着游戏的玩法，大概就是先选好左或右的方向后，用五颗骰子投数字，将数字相加，选好起点位置，再根据方向走相应的格数，最后获得数字下面的加减款项。 不时有人参与进来，围观的人大部分是在观望，也有纯看热闹的。 乍一看，这么多格子只有一个是罚钱的，其他全是奖励。似乎是凭借运气的游戏。不过我更愿意相信“无商不奸”，摊主是不会做无本买卖的。 这应该是概率问题，我试着分析了一下，心算太难了，如果能知道庄家有多大赢面，会赢多少就好了。 “靠，老子运气这么背，把把都输。”这时，人群中蹲在最前面的人豁地站起身，一头黄发格外醒目，腰上的链子哗啦啦直响。 他身旁一个中性打扮的短发少年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运气一向很差。不过这种把戏和运气无关，除非你是赌神附体，否则谁来都没戏。” 我这个视角只能看到两人的背影，听声音好像是一男一女。 “怎么说，你看出什么门道来了？”黄发男眼睛亮了。 短发女正要开口，摊主出声打断：“诶，我说你俩还玩不？不玩的话能别在这占位子吗，别人可都还排着队呢。” 黄发男一听这话，立马提高了嗓门：“谁说老子不玩了，老子在兜里掏美金你管的着吗，再压你个20的。”随后煞有介事地掏出两张10块的，“啪”地拍在地上。 摊主收了钱，立刻闭了嘴。 “你傻啊，都说了赚不回来你还往里砸。” 短发女气得想走，被对方拽了回来。“急什么，老子改变主意了，不想赚回本了。” 顿时，周围人跟看傻子一样看他，短发女似乎明白他想干什么了。接下来，两人一顿配合，把周围人看傻了，老板气的不行。 黄发男开始慢吞吞地掷骰子，每掷出一把，短发女在旁边解说概率，神奇的是她全程没有拿出纸笔计算过。 “简单来说，这张图里总共有52种结果，8种情况，其中116、22是永远都投不到的，剩下6种情况分别是+50、+35、+10、+6、+5、-5。而+50元有只有2种可能，顺时针投出5点或者逆时针投出30点，概率是万分之一……+5元共有19种可能，-5元共有26种可能，按照你刚才10次的结果，这两种可能性最大，概率都在40%-50%，也就是说你有9成的可能收益在±5元。哦。对了，别忘记把每次的2块钱成本算进去。” “那就是说，要么老子一把赚3块，要么一把亏7块。剩下的就靠赌神老爷恩赐了。” “恭喜你，总结的非常好。” 两人一唱一和地结束了游戏，老板早就不耐烦想赶人了，要不是黄发男故意磨蹭，估计老板都不想做他生意了。 人群中有人提出了质疑，“那是他玩的结果，又不是每个人都会亏。” 摊主闻声也立刻附和：“大伙儿别听这俩小孩在这捣乱，会点算数还真把自己当大神了。” 黄发男冷笑，指着人群中的一个人，又指了指设摊的老板，“你丫是他的托儿吧，刚就一直盯着你，你每次一说完，他就跟着你说，不是串通好的我都不信。”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经他这么一提醒，大家也发现了，老板和这人似乎有猫腻。 摊主一听急了，“你捣什么乱，我压根不认识他。” “是嘛？你在这摆摊敢说不是骗人，地上的这些数字游戏我玩了这么多次，就没赢过超三块的，算上本钱，老子可全是亏的。”黄发男不依不饶。 “那是你运气不好。” “呦吼，真被你说对了，那我问问在场的其他人。”黄发男忽然扬手高喊，“刚才有人赢到过50元或35元的吗？” 众人互相张望，没有人应声。 “那有没有玩了很多局，平均每次算下来有赢钱的吗？”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一块两块也行，只要不是负的。”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人察觉到问题。 “是啊，我刚一直想回本，结果越玩输的越多。” “对啊，我也是。” “这是怎么回事啊？” “大伙儿别着急，我在这摆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位小兄弟第一次来，可能是输了点钱着急了。”这时候，摊主收起怒意，换了嘴脸，他安抚完众人，然后给了黄发男一个眼神，“小兄弟，有话好商量，别生气嘛。” 黄发男默不作声，眼神却在打量对方。 “真的好商量？”黄发男嘴上迟疑着，食指和拇指却在一个劲儿摩挲着，起初我没看懂，直到摊主笑着点头，我这才意识到这俩人竟然偷偷达成了一致。 “你刚才说他是骗人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人群中再次骚动起来，显然刚才的疑问还未解决。 黄发男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揽过身边的同伴，面向众人，煞有介事地开口：“我这位朋友那可是从小得过无数奖的数学小神童，什么奥数、微积分都不在话下，就连高级中学的高材生都曾经败在她手里，刚才就那么随便玩了几把，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奥数能和微积分类比？这什么人呐，说大话也没点逻辑。 众人将目光移向短发女，目光中带着好奇和探究。 我差点惊叫出声，还好及时捂住了嘴，“老……肖……” 居然是老肖，我愣愣地看着人群中的少女，齐刘海的短发，闪亮的耳钉，一身肥大的工装服，额，不对，好像就是工厂里工人穿的衣服。 如果不是这张稚嫩相似的脸，我完全联想不到这会是老肖。 黄发男在老肖耳边嘀咕了一句什么，老肖的表情先是一愣，然后又看了一眼老板，最后才是看向殷殷期待的众人。 她眉头轻蹙面露迟疑，久久没有说话。黄发男状轻轻戳了她一下，使了个眼色。 这下连我都看懂了，可恶的黄发男。 “这个游戏其实……其实……”老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和之前的自信张扬完全是两个人。 老肖的表现让众人更加疑惑。眼看再这样下去就要露馅了，黄发男抢过话语权解释：“我朋友的意思呢，就是这个游戏还是看运气的，想拿奖励多的数字就得运气好。”言外之意，输钱是因为运气差，怪不得老板。 众人眼神古怪，将信将疑，主要是这个黄发男说话前后矛盾，而且看着就是混社会的。 “那个，今天算老子运气差，下次再来回本。”黄发男说完，带着老肖就要离开。 正在这时，远处有人大喊着“城管来了，快跑！” 第37章 我是她粉丝 我定睛一看，三四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手持喇叭从一辆车上下来，四周的流动摊贩慌忙推着车，开始东奔西窜。跑得慢的已经被当场截住，物品通通被没收。 我没想到事态发展成这样，围着的人群一下子散开，我赶紧从石头上下来，免得遭殃。 有些愤怒的小贩们，直接脏话攻击，城管们似乎早就习惯这种事，一律冷漠视之，麻利地收东西，装车，看的我目瞪口呆。 险些忘了，现在是2008年，全国对城管执法的管理还不甚完善，就连媒体的报道也是偏消极的，小摊贩和城管还处于“猫捉老鼠”的阶段。我记得这几年城管打人的事都是屡见不鲜的。 想到这儿，我回头瞥见刚才的游戏摊主趁人不注意，快速将地上铺着的东西随手一卷，正打算逃跑，黄发男已经率先一步抓住他的胳膊，“老子的钱呢？” 谁知老板直接翻脸不认人，“什么钱？输了可没有要回去的道理。” “好啊你，刚才老子没戳穿你，现在过河拆桥是不是，看老子不弄死你。”黄发男作势就要揍人。 “怎么着，你还想打人啊？”摊主瞧了眼正往这边走的城管，他知道这种情况下，对方绝对不敢明目张胆打人。 老肖在一旁催促，“快走吧，事情闹大的话对我们没好处。” 黄发男看了一眼老肖，纠结了片刻，对着摊主又放了句狠话，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老肖拉走。 我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见俩人熟门熟路走进一家黑网吧，我也装作和他们一路的打算混进去，结果就被门口管事的大叔给喊住了：“诶诶，这里不让随便进。” 随后他指了指墙上贴着的“禁止未成年人”进入的告示。 我就纳闷了，我是哪里让人让人看出未成年了，不就差一岁嘛，这大叔眼睛是测谎仪不成。 “我成年了。”我一本正经地撒谎。 大叔也懒得和我废话，“身份证，登记。” “没有。”我指了指里面，“不对吧，他们进去也没登记，怎么到我这儿就区别对待了。” “谁啊？”大叔顿了顿疑惑道。 “就刚进去的俩人。老……额，肖凤和一个黄毛。” 大叔眉头一皱，打量着我：“你认识小凤和阿成？” “额……嗯。”我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应道。心想，可千万不要说让他们出来见一下，我这谎话可禁不住对峙。 谁知道大叔还是拒绝了我，“不行，没机子了。” 我：…… 没机子你不早说。成吧，反正也算知道老肖在这一带混，今天就先回去好了。 突然身后传来黄发男吊儿郎当的声音，“应叔，你这破机子又不行了。这些老家伙比你还老，早该换一批了。” “臭小子，就你屁事多。等着！”应叔表情不悦，却还是起身去里面查看，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刚有人找你和小凤。” “谁啊？”阿成掏烟的动作顿了顿，看向了还站在门口的我。 得，这回真是骑虎难下了。 “哟，认识老子？”阿成已经开始吞云吐雾。 呵呵，十句话里九句不离“老子”，就这德行，老肖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我是来找老肖的。” “老肖？谁啊？”阿成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我说的是谁，“哦~你说凤姐儿是吧。你是她谁啊？” 对上我鄙视的目光，阿成丝毫不介意，反而歪嘴笑了，还吹了吹额前的刘海。 咦~我一阵鸡皮疙瘩，他以为他是吴彦祖啊！ “我是……”我在脑中快速思考，编身份容易被识破，于是我说，“我是她的粉丝。” “什么玩意儿？”阿成眨了眨眼睛问我。 我只好耐着性子解释，“粉丝，就是崇拜者。” “吼！”阿成捂着嘴，肩膀抖动个不停，似乎时听到什么不得了的大新闻，“牛逼哇，崇拜者，你等会儿。” 第38章 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阿成很大方地找了家冷饮店，请我喝了一块二毛一瓶的汽水。我怀疑他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误以为我是他的崇拜者。不过管他呢，至少他帮我把老肖叫出来了。 “所以，你是因为在街头看到了我和凤姐儿的帅气英姿，被迷住了，才想尽办法要认识我们。” 要不是看到老肖疑惑的目光，我真想忽略这货的说的话。 “差不多吧。我从小就崇拜数学好的人，老肖刚才的行径确实很帅，就是最后没听到结论有些可惜。” 老肖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听到我后面那句，脸色有些不好看，“结论就是这个游戏经过计算，是存在一定规律的，只要参与的人越多，老板赚的就越多，同样的，玩家参与的次数越多，亏钱就越稳定。” “果然是套路哇。” “你也懂套路？”阿成似笑非笑，打量着我不屑道：“你听得懂吗？” “当然听得懂。”我忍不住腹诽，好歹也是高中生啊，难道温甜甜看着像小学生？ 阿成突然震惊地说：“你不会是高中生吧？” 我差点一口盐汽水喷在他脸上，嘴角止不住地颤抖。 “哪个高中啊？” “h城高级中学。”我随口回答。 “卧槽！” “卧槽！” 俩人异口同声，吓了我一跳，“怎么啦？” “高材生啊。”阿成笑得阴阳怪气，老肖看我的神情也变得怪异。 “我就说嘛，这些重点高中不过如此，就你还一天天惦记着。”阿成这话显然是说给老肖听的。 靠，重点高中怎么你了，我没理黄毛，转头问老肖“你现在是在哪儿念的书？” 可能是我太过自来熟的语气，让老肖有些不适应，没立刻回答我。 阿成咂摸着嘴，自顾自地说：“老肖，老肖，这称呼不错啊，听着比凤姐儿牛逼，以后就叫你老肖得了。” “混社会的不就得取个简单大气的名儿嘛。”我随声附和。 “有道理。”阿成嘿嘿一笑，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关爱了，“老肖，这胖妞儿挺上道的，还知道咱们是混社会的，收了她得了。” 阿成还真把我当小弟了，这算啥？ 混混社团纳新？ “要收你收，我还要回宿舍。”老肖站起来要走，我忙跟上去。 “你宿舍在哪？我和你一起去。” 老肖看我的眼神更怪异了。阿成在后头扑哧乐了，“小胖妞挺热情啊，哥下次带你去见识见识。” 很快，阿成说要回网吧通宵，我正求之不得，一路跟着老肖往她宿舍方向走。路上，老肖话不多，都是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什么附近的小吃摊味道不错，高中生活真无聊之类的，顺带又夸了夸她数学底子好，要是我俩在一个学校就好了。 看到老肖，我又想去以前高三的生活，那时候可比现在快活自由多了，至少我能做回自己。 “重点高中的生活无不无聊我不知道，混社会的日子倒是很特别，你要体验吗高材生？” 她终于忍不住呛声。虽然之前从阿成的嘴里隐约听出些可能，如今倒是有八成把握了。 我们在h城职高后门停下，老肖指着门口刻校名的石碑：“你看清楚了，我就在这里念的书。什么粉丝崇拜者，别再说那些屁话了，以后就当不认识，再见。” “至于嘛，老肖。”我无奈道，“我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没别的意思。” “我们不一样。”她固执地打断我。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混日子，怎么，职高就低人一等了？还是重点高中听着很牛逼？”我心想，你来b市念书的时候不还是在混日子嘛，那会儿也没见你这么愤世嫉俗。 “你在重点高中混日子？”老肖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为了逃离现在的学校自杀过，只不过最后没成功，还是回来了。” 老肖怔怔看着我，表情终于有了松动。“那你现在还想死吗？” “不会了。死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把痛苦带给活着的人，我不想再麻烦别人了。” 我深吸一口气，定定望着她，“老肖，如果有机会，可以让你重新进入普高，你愿意吗？” 老肖的眼睛闪着亮光，下一秒又熄灭了，“哪有那么容易，而且我也没钱。” “哎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放弃了呢。”我轻拍着胸口，表情夸张地道，“不容易不代表不可能对不对？况且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老肖嘴角难得上扬，“切，吹牛吧你。” “好啦，我是吹牛啦，钱这一块我确实帮不了，但我知道有个人肯定能帮你。” “谁啊？” “金老师。” “哪个金老师？” 原来现在的老肖还不认识金老师，这就有点麻烦了。金老师不可能无缘无故帮忙，中间肯定漏了什么。不行，得先让他们见面。我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我就是那个促成他们认识的人呢？ “你发什么呆呢？”老肖拿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随便胡诌了借口：“时机未到呢。老肖，你信我，总之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我们会在同一个高中见面的。” “同一个高中？”老肖苦笑了一下，“那我可没这么贪心，能重新进入普高我就去拜菩萨。” “拜什么菩萨，到时候请我吃饭就好。”我朝她挥挥手，打算先走了，这个点再不回家，估计老温要发疯了。 老肖把我的话当做是盲目自信了，除了苦笑就是摇头，好在，她对我的态度没有开始那么抵触了。 我松了口气，跑到对面的街口准备拦出粗车，就听到背后老肖朝我喊：“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温甜甜。” 几辆摩托疾驰而过，带起巨大噪音。 “什么啊？”老肖大着嗓门又问了一遍。 只要这一次就好，我在心里默默发誓，我只诚实这一次。 “我—叫—陆—之—然。” 第39章 无罪推定 早上起床的时候，莫名发现额头爆出好几颗痘痘，虽然这张脸本来皮肤就不好，油脂分泌也旺盛，可新长出来的几颗痘确实是我的错。没想到温甜甜的体质这么敏感，昨晚一顿烤串就暴露了。 更糟糕的是，肠胃从昨晚就隐隐不舒服，早上出门前拉了好几趟。我说要请假，老温居然不肯，说拉个肚子没什么大不了，就当减肥了。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你们家减肥都靠吃泻药的吧，我气得胃疼。下车的时候都是弓着背的，不知道是不是肠胃一起打架了。 本来昨晚还在纠结今天怎么面对陆之然，这下好了，一个早上都在跑厕所，谁来我都没空搭理，也没力气说话。最后还是陆之然看不下去，劝我去医务室看看，吃点药也好。 好在除了拉肚子，身体倒没别的反应，医务室的老师给了特效药，吃完到中午就差不多没再往厕所跑。就是没什么食欲，明明肠胃都拉空了。 我在课桌上趴着不想动，鼻尖忽然传来食物的香气，还是热腾腾的那种，“腾”的坐起，见陆之然手里拎着一份外卖。 “快吃吧，胃里空空很难受的。”陆之然贴心的打开盒盖，青菜香菇粥香气四溢，让人一下子就有了食欲。 我愣愣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有勺子吗？店家只给了一次性的，那个塑料的不太好。” 我机械性地摇头，满脑子都是：她完全没有因为之前的事对我有芥蒂，她还给我买粥喝，不愧是我守护的“小天使”。 陆之然已经从自己的饭盒中掏出了一只银质汤匙，上面泛着些许油光。 她有些抱歉地说：“你等会儿，我去洗手间再洗洗，中午可能没洗干净。” “没关系的。” 我想说，直接吃你口水我都不介意，咱俩谁跟谁啊。这小妮子已经一溜烟不见人影了，讨厌，干嘛对人家这么好。 我在座位上喜滋滋地等待着，身体因生病带来的疲倦和颓然一扫而空，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陆之然回来，眼看粥都有些凉了。疑惑之际，李可和几个女生说着话走进教室。 “许晓婷怎么会和陆之然杠上？” “这你都不知道，她俩开学前就不对付了。” “开学前？那不就是军训的时候，我刚好请假了。” “难怪你不知道。” …… 听见陆之然的名字，我立马反应过来，跑过去询问：“出什么事了？” 几个女生互相对视一眼，没有人说话。李可犹豫了一下对我说：“陆之然被人堵在洗手间了。” “什么？怎么回事？” 见我怒气冲冲，其他几个女生还有些惊讶，大概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李可倒是见怪不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我听得有些糊里糊涂，大致还是听懂了，就是陆之然和5班一个叫许晓婷的女生在洗手间遇上，俩人此前好像在竞争什么名额，许晓婷竞选不太顺利，认为是陆之然在背后搞鬼，听说之前就看她不顺眼，这次直接把人堵在卫生间。 “这个许晓婷是谁啊，胆子这么大，敢在学校欺负人？” 其中一个女生脱口而出：“她是我们学校校花，人长得漂亮，成绩也不错，才高一就参加了不少省市级的艺术比赛，拿了很多奖。” 大姐，让你说点有用的，没让你在这吹捧。 李可意有所指：“我觉得重点不在许晓婷身上吧。” “那也不见得就是陆之然的错。”我立刻反驳，声音不大，却很强硬。 几个女生自觉无趣也懒得和我掰扯，反正不关她们的事，李可的态度也很随意，只说“你去洗手间看看就知道了。” 我知道李可一直不喜欢陆之然，虽然不至于在背后说她坏话，但因着我总是时不时维护她，现在对我的态度也是淡淡的。 还没走到洗手间，我就在三班门口的走廊看到了陆之然，以及三个面对她的女生。其中两个我还见过，开学第一天在去小卖部路上遇到的长颈美女，和另一个自称是温甜甜好友的短发女。 为首的高个子女生双手环胸，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陆之然，你敢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看来她就是传说中的许晓婷了。我两世为人，每次见到这个女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欠她钱了，不管是温甜甜的皮囊还是陆之然的灵魂，她都看不顺眼。 陆之然似乎并不想多做解释，侧身想走，却被第三个女生挡住去路。 “不要以为不说话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有胆子在背后搞小动作，没胆子承认吗？”许晓婷继续咄咄逼人。 这时候三班留在教室里午休的同学都出来看热闹了，其中也包括探头探脑的林放和一脸好奇的沈琮。 陆之然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晓婷，你看她脸都白了，八成是心虚了。”短发女在一旁添油加醋。 恐怕在场的只有我清楚为什么陆之然不解释，当众疾言厉色本来就不是她的行事作风，更何况面对许晓婷她们这些故意找茬的人，说得越多越容易被人抓住话柄，到时候要解释的就更多了。 还有一个原因，恐怕是因为那个人，她不愿对方看到自己的狼狈。 “三个欺负一个，你们也好意思。”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大步流星走过去。 许晓婷斜了我一眼，脸上写着“你是哪位”？ 短发女见到我故作诧异：“甜甜，怎么是你啊？”我懒得和她假装叙旧，反正也不认识，我就不信她不知道我和陆之然是一个班的。 许晓婷抱着胳膊，只瞥了我一眼，视线仍是集中在陆之然身上。 “这位同学，你别搞错了，我给她机会解释，她自己不说我有什么办法。” “请问你们是老师还是警察？在这拦着不让人走还有理了，人家不愿意说你们还打算‘刑讯逼供’不成。” 许晓婷脸彻底黑了，指着我毫不客气地说：“这关你什么事，你又是她的谁？难道她自己没嘴，要你替她说。” 没想到这许晓婷的嘴还挺厉害，一句话骂了我们俩，要不是陆之然拼命在后面扯我的衣服，我都想打人了。 我强忍住怒意，“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在这胡说八道就是诬陷。” “早上是王倩亲眼看到陆之然从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接着我就被告知名额取消了。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我都想笑了，这什么逻辑。 “这怎么不是巧合？是你亲眼看到还是亲耳听到陆之然去搞破坏了？” 许晓婷看向短发女：“王倩，把你看到的再说一遍出来，我看她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叫王倩的女生有些诧异，似乎没料到许晓婷会让她说这个。“我……我确实看到陆之然进办公室了，只是……” “只是你并没有看到或者听到她和老师说了什么吧？”我直接抢过话头，指出问题所在，“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证据？说出来也不怕笑死人了。知道什么是无罪推定吗？谁指控，谁举证。你现在什么物证都没有，唯一的人证还在这睁眼说瞎话，陆之然为什么要在这里和你们废话，还要为一件子虚乌有的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解释，换你们，肯吗？” 王倩沉了脸，不吭声了。 许晓婷气得跳脚：“陆之然你是哑巴吗？一直让别人替你说有意思吗？” “我什么都没有说过，也没有搞过任何小动作。我去找教导主任是有别的事，没有必要和你解释。这么说够清楚了吗？” 陆之然面无表情地说完，淡定地扫过每一张看热闹的脸，然后对我说：“甜甜谢谢你，我们回教室吧。” 第40章 我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你 “好。”我软了语气，笑着点头。 “你给我站住。”许晓婷还想继续胡搅蛮缠，却被人出声喊住。 “晓婷，你够了。”沈琮从看热闹的队伍中走出来，拍了拍许晓婷的肩膀，“快上课了，先回班去吧。” 然后他神色复杂地看向陆之然，又看看我，最后道了声歉，“晓婷不是故意的。” 我讥诮地盯着他，这是在当众维护咯？原来他们认识，看着关系还不一般呢。 陆之然并不惊讶，显然她很清楚沈琮和许晓婷之间的关系，只是礼貌地点点头。身边潮水般的议论声还在继续，我和陆之然索性听而不闻，牵着手一起回了教室。 很快，这件事在高一年级迅速发酵蔓延开来，身处“第一现场”的三班同学，充当了八卦的源头。即使在上课期间，依然能够听到班级里的窃窃私语。他们对着我和陆之然指指点点，声音不大，听得却很清楚。 有人断言陆之然和许晓婷之间肯定还发生过其他摩擦，否则针对性不会这么强；有人好奇沈琮在她们二人中间扮演的角色；还有人说我是陆之然身边坚定的小跟班，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帮兔崽子，有时间琢磨别人的事儿，就不能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反倒是陆之然，回来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看书做题目，仿佛这件事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忽然意识到，这可能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了，如果她曾经也被人误解过，也曾处于这样的舆论阵地。那她现在不过是习惯了用沉默来对抗，所以才能做到表面的“处变不惊”。 她是习惯了一个人的孤军奋战。 “陆之然，我有话对你说。” 放学后，我刻意等到教室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把她喊出去。既然她不会主动告诉我，那我只能主动出击了。 我们还是去了ab楼之间的小天台，目光远眺，漂浮在楼顶的猩红云霞，欲拒还散地亲昵暧昧，所有的醉意和温柔，渺小和无力只有在黄昏才得以显现。这里果然是个适合谈心的好地方。 “你为什么选择相信我？”陆之然冷静地开口，不掺杂任何情绪，她是真的想知道。 “好像我也没有不相信你的理由。”我想了想，这确实是实话，“我本来就看许晓婷不顺眼，况且她说的那些前后矛盾，根本站不住脚。我看就是在有意针对你。” “她确实挺讨厌我的。”她微微叹气。 “你们之前有过不愉快吧？”我问出心中所想。 “开学前学校进行了为期两周的军训。有一天下午，团委老师让我帮忙一起外出采购社团用品。我在一家冷饮店门口看到了许晓婷，她正在和另一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地吃冰淇淋，看到我很吃惊。当时我并没有在意，也没有打招呼，毕竟我和她算不上认识。不久后她就主动找到我，质问我为什么多管闲事。后来我才知道，她是称病没有军训，却不知怎么被发现私自出校的事。因为被人看见吃冷饮，撒谎称病的事也被曝了出来，挨了教官的批评。” 听到这儿，我是彻底明白了。“就因为这个？呵，不用说，她肯定以为又是你告的密。” “嗯。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那你也没解释？” “解释有用吗？既然她认定了，我说再多也没用。” 说的也是，就许晓婷那个高傲样，说真话和说假话没区别，反正她也不会听。 “对了，当时和她一起吃冰淇淋的是不是今天那个帮腔的王倩？”我突然问她。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看来我猜对了。这个王倩也不简单，明明自己和陆之然也有仇，非要拿许晓婷当枪使，真是好手段。 我想到今天的事，再加上刚才王倩的反应，莫非也是这她在背后添油加醋。“王倩说她今天看到你进办公室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为了名额的事。只不过不是为许晓婷的，是为我自己的。” “到底是什么名额？” 于是陆之然很快和我解释了一下，原来李可所说的争名额指的是国际交换生选拔的名额。h城所在的省教育厅每年寒假都会举行一次国际冬令营活动，每个城市的高校有10个名额，各校初筛人选后，统一到省会城市参加开营仪式，之后再通过笔试、面试、才艺展示等环节最终决出30个人，赴俄罗斯参与国际交流学习。 说白了，就是一件面子里子都占的好事。最终成功获选的人不仅可以免费得到一次出国学习的机会，还能为学校争荣誉，更重要的是以后考大学还能在简历中记上大大的一笔。 陆之然笑了笑，有些无奈地说：“学校给了每个班推选的机会，班主任选了我，我不打算去就去和教导主任说。好像是我离开后没多久，许晓婷就被告知换人的事。这样一推断，确实是我的嫌疑最大。” “你为什么不想去？”我更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我……怕冷。” 哈？这是什么烂借口。 “开玩笑的。” 一点都不好笑，好吗？你就是不想告诉我而已。 “是因为你妈吧。”我很肯定地说：“要离开一个月，你肯定不舍得她一个人在家。对别人来说这可能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你不这么想，或者说对你的吸引力不够大，与其花费时间精力去争取一次不一定成功的短期出国机会，你更愿意留在家里陪你妈，顺便多做几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我说的对吧？” 陆之然被我说的一愣愣的，连惊讶的表情都不会了，好在最后一句成功逗笑了她，“哪有这么夸张。” 不夸张你偏过头偷笑啥，当我没看见呐。 “我说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你，你信吗？” 她很认真地想了想，“从今天开始，我信。” 我知道她不是真的相信，只是出于友好和感激，但又有什么关系，她愿意敞开心扉就是大大的进步。 我想起在我家门口，她对我说的那些话，恐怕那个时候，我的一个谎话让她退缩了，觉得我不是真心交朋友，便打算对我敬而远之了。这么说的话，还是许晓婷帮了我，再加上拉肚子拉到虚脱的温甜甜也很够可怜的。 很好，继续保持这样的节奏，我俩成为亲密无间的好朋友指日可待了。 第41章 变数 “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陆之然忽然问我。 糟糕，差点忘了是我叫她出来的。没想到聊的这么顺利，想了解的都了解了。望着她带着笑意的眼睛，我决定捅破那层窗户纸。 “你喜欢沈琮，对吗？” 陆之然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怔怔望着我，没有露出丝毫害羞的表情，有的只是秘密被戳穿后的紧张。 “我没别的意思哈，就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好奇。”我赶紧解释，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比划了一下。 半晌，陆之然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你是掩饰的很好，可我不是别人，你满眼的心动和爱意，别人看不见，我闭上眼都能想象得出。 “我们第一次遇见是在校勤工俭学服务中心，我因为助学名额的事被叫去确认资料，他是作为奖学金获得者之一，要在之后的表彰大会上发言。当时，负责的老师和学姐正好出去搬东西，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他原本是在认真背演讲稿的，结果发现我……我在看他，就停了下来。” 哇哦，第一面就偷看，陆之然，这就是暗恋好吗？ “我当时莫名紧张，填资料的手都在抖，他看我一直填错字，好奇地问我在填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靠近的时候下意识就遮挡了下资料，只说是普通的入学资料。” “他似乎是误会了什么，一下子就缩回了手，也不再看我，继续背稿子。再之后，我们在团支书竞选时遇见，他对我的态度一直是淡淡的。起初我也不明白，军训结束以后，我看到他和许晓婷走在一起，才知道他们关系很好。” “所以，是许晓婷和沈琮说了什么吧？” “也许是吧，我自己表现得也很差。”她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有懊恼，也有后悔。不过很快，她就又变得洒脱： “可能是他的光芒太热烈，我抵挡不住。现在这样也挺好，不远不近的距离，还能说说话。” 可你真的甘心吗？这样的保持距离，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连我都能感觉到沈琮是故意的，他对17岁的陆之然有偏见，30岁的也是，他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我实在说不出打击她的话，我可以劝30岁的陆之然放弃，却无法对眼前的少女说“不”。 “才不是，你值得更好的，不过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帮助你。” 她的眸中闪过惊讶，随即郑重点头，露出腼腆的笑容，“嗯。我也是。” 我和陆之然约好放学一起去她家，这一次可是她主动邀请我的。我终于可以去吃妈妈做的菜了，算是苦尽甘来吧。 不巧的是，一出校门口，老温的车已经等在那了。陆之然不由地看向我，从我之前的描述中，也知道老温是个不好相处的父亲，担心他不同意我出来。 “没事，看我的。”我拍拍她的手，朝老温的车走去。 简单交代了几句，老温瞪我一眼，“又去上次那个同学家？” 他指的就是上回碰到老肖我晚回家那次，还用光了他给的100块钱。他那天问我怎么花钱那么快，我没敢说实话，只说和同学一起买了教辅书，然后剩下的钱用来打车了。 结果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原因是败家。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以为他是不舍得给孩子买教辅书，后来在他数次拍桌，恨铁不成钢的骂声中意识到，花钱打车才是重点。他说家楼下就有直达的公交，为什么要浪费钱？ 呵呵，打车是浪费钱，那要是没有公交呢，走断腿回家他会不会很感动？ “嗯，就是她，我同桌，还是我们班团支书呢。”我回头指了指校门口一脸乖巧的陆之然。 陆之然很有眼力见，见我们看向她，立刻走过来打招呼。 “叔叔好。” “嗯。”老温脸色好看了不少，不冷不淡地回应。 “爸，你放心吧，我做完作业……顶多再吃个饭就回去了。” 老温对我嬉皮笑脸的行为很是不悦，不过鉴于陆之然在场不好发作。走之前他特意询问了陆之然家的地址，说是晚上结束要过来接我。 不是吧，为了不让我浪费打车钱还来接我，怎么不怕浪费油钱？ 不过说到打电话，我想起正好缺个手机，于是试探地问道：“爸，我怎么打电话给你？” “这个嘛……你同学家没有电话吗？” 靠，就算别人家有，也不是你说用就用吧。 “叔叔，我家有电话，结束后我会打电话告诉您的。” 我的宝，你也太贴心了吧。这下老温更加不会给我买手机了，也是，他连打车钱都心疼，怎么会舍得买手机给我。 老温满意地点点头，很快开车离开。 我们手拉手正准备一起回家，突然，我眼尖地发现街对面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朝我招手，一头扎眼的黄毛，嘴里叼着烟。 “快走快走。”我催促着陆之然，不由加快了脚步。 “那人好像在看我们。” “没有，你看错了。”我低头拉着陆之然赶紧走。 “喂，那个谁，高材生，不认识我啦？”阿成边喊边过马路，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这货绝对是故意的。我只好回头对陆之然说：“你等我一下，我解决点事。” 陆之然看了一眼阿成，也知道这是个社会青年，面露担忧，我也不好多做解释，只能给她眼神安抚，“没事的没事的。” “这小美女谁啊？”说着阿成朝陆之然方向吹了个流氓哨。 我当没听见，索性转过身挡住他的视线，“你来找我做什么？” 他讥讽道：“哟，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高材生。” “有话快说……”我还是忍住了没爆粗口，心里就想着赶紧把这瘟神送走。 他挑了挑眉，“急什么，你偶像的事不管了？” 第42章 ktv打工 我一听，果然是和老肖有关，只好耐着性子继续问：“老肖出什么事了？” “也就一些不太好的事。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阿成叹气，故意皱了皱眉，说得模棱两可。 “今天不行，我有事。” “随便你。”阿成也不介意，腿一跨直接骑上了摩托车，临走前有意无意地说了句，“最近，老肖日子不好过啊。” “你等等。”我一咬牙，还是下了决心。 我重新跑回陆之然身边，和她说了抱歉，“今天不能去你家了，我有点事得先走了。” 她拉住我的胳膊，有些紧张，“你要去哪儿？和刚才那个人有关系是吗？” “和他没关系。你别担心，没有危险的。” “那你爸那儿怎么办？” 幸好她提醒了我，老温那儿确实是个麻烦，我想了想说：“我保证九点前回到你家，到时候你再打电话给我爸，我只要顺利回家，不会有麻烦的。” “可是……”陆之然仍旧不放心，毕竟她刚在老温那信誓旦旦保证我会乖乖回家的，我也不能让她做坏人。 “相信我。不会有问题的。要真出意外的话，大不了我就和我爸说是我逼你说谎的，这样总行吧？” 她很是无奈，明白我是铁了心要这么做，只能放我离开，并嘱咐我一定要注意时间。 我再次庆幸，能和17岁的自己做朋友真好。 等到陆之然独自走远，我才谨慎地跨上摩托车后座，阿成丢给我一只头盔，嘴里还在嘀咕，“至于嘛，跟做贼一样。” 阿成摩托骑得飞快，我勉强抓住他的皮衣才不至于被甩下去。一路沿街疾驰，最后在一家ktv门口停下。 这里离陆之然家有些距离，等会儿要提早走才行。可是，怎么会来这里找老肖？ “愣着干嘛，进去啊。”他催促道。 我警惕地盯着阿成。 “怕了？”他甩甩头发，笑着打量我，“放心，就你这样的，卖了你，人家也不收。” 靠，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带着穿过大堂，径直走向里面的包间。这个年代，ktv还是很火的，按小时计费，一般营业到晚上12点或者凌晨6点，包场的话更划算，还能按照包间大小送不等的爆米花和果盘。通常来消费的年轻人居多，也不乏很多学生党。 路过几个包厢，往里瞥了一眼，忽明忽暗的房间里，屏幕上滚动着蓝底白边或者绿底白边的字体，有的人或站或坐，伸长脖子卖力嘶吼，恨不得把肺都喊破。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在ktv点《死了都要爱》，真够应景的。 推开包厢的门，最先入眼的桌上倒着的一堆啤酒罐，花生等零食还有果盘吃的到处都是。黑色的皮质沙发上坐着三四个年轻人，造型都流里流气的，有2个还留着杀马特的发型，染了奇奇怪怪的颜色。唯独不见老肖。 我一进门，气氛凝滞了片刻。其中一个手臂上纹着刺青的男青年表情夸张，走过来拍了拍阿成的肩膀，笑着说：“你小子最近口味这么重。” “草，闭嘴。”阿成没理他，走到沙发边，随便清理了几下，示意我过去坐。 我也没客气，坐下来直接开了罐啤酒，就着花生吃了起来。 “挺上道啊你。”阿成嘴角一扯，露出陈冠希式的表情。 这时候门开了，老肖抱着一箱啤酒进来，一身服务员的打扮。 “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老肖看见我同样很吃惊。 “给你捧场啊。”说着阿成麻利地拆箱开瓶，熟练地用嘴咬开瓶盖，递给我一瓶，“能喝不？” 我嫌弃地瞥了眼被他咬变型的瓶盖，拿起旁边的开瓶器，“我自己来。” “来来来，敬我们老肖，祝贺她找到人生第一份工作。”阿成率先举起酒瓶，剩下的人也各自举起一瓶酒。 工作？我疑惑地看向老肖，她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给了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看来在场的只有我还不明情况。 喝完一瓶，又开了一批新的，阿成起哄着说要欢迎新人，于是大家又干了一圈。话说新人好像是我吧，这也没有要欢迎的意思，你们就是想喝酒而已。 很快，一箱啤酒见了底，这群人已经喝的七倒八歪。我没敢喝多，借故上厕所开溜，老肖刚给各个包厢送完啤酒，我就在厕所门口等着她。 “说吧，怎么回事啊？” 老肖的样子有些疲惫，她靠墙点了根烟：“还能怎么回事，就你看到的，打工赚钱呗。” “你很缺钱吗？” 以前我只知道老肖家庭条件不好，住在b市下面的一个县城，父母都务农的，家里还有一个小她一轮的弟弟，出来挣钱养家也很正常，可也不至于这么急吧，ktv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缺。”老肖熟练地吐着烟圈，神情暗淡，“没钱就没书念，我想继续上学就得自己挣钱。” “那你家里……” 我还没问出口就被老肖打断了：“呵，指望他们我早饿死了。他们有钱也先拿来养我弟了。” 我想起老肖的爹妈，典型的重男轻女思想，恐怕是他们不愿再拿出钱供老肖念书。 “那为什么选在这里？” “阿成介绍的。他说这里来钱快，只要卖的酒水够多，分到的钱就越多。” 怪不得他拼命点酒喝，原来是这个原因。想起那次在夜市，老肖和阿成一唱一和的，我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上次在游戏摊你们是故意的？” “是啊。”老肖点点头，完全没否认，“阿成的主意，他说为民除害，想当一回大侠。” “什么大侠，大虾还差不多。”我忍不住鄙视，“他和那个摊主打眼色，坑人钱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哈哈哈哈……”老肖忍不住放声大笑，“居然被你看到了，阿成还一直觉得自己演技不错呢。” “呸。就他那见钱眼开的样儿，谁看了不明白。”我顿了顿，转移了话题，“其实不是他演技差，是你压根不想配合吧。你知道那种方式骗人钱是不对的，所以即便你看懂了阿成的眼色，你也还是犹豫了。” “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尚。”老肖按灭了烟头，笑了笑：“犹豫是因为另一件事。” 哈？“什么事？” 老肖正要回答，远处传来一阵高跟鞋的急促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穿套装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小凤啊，客人要点酒，你怎么还在这儿？” “好的，经理，我马上来。”老肖一个激灵，立马展现灿烂笑容。 “快点啊。”中年女人催促，临走前还不满地瞟了我一眼。 老肖朝我吐吐舌头，我挥手让她赶紧去吧。 我回到包厢，看到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很是头疼。阿成还算清醒，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高材生，你是不是该回家了诶，走，哥送你回去。” “你就这样送我回去？”我惊讶。 “放心，老子没喝多，开车稳着呢。”阿成从沙发上拿起皮衣外套，走路的姿势一晃一晃的，我看得头都大了。 “算了算了，我还不想死。” 我看了眼表，快九点了，疾步朝门口走去，也不知道走路过去来不来得及。 阿成还是跟了出来，非要送我。我推拒了几次，他都跟没听见似的，果然是喝多了。 “温甜甜！”纠缠之际，背后有人喊我。 我回头看见沈琮骑着自行车，挎着运动包停在ktv门口，明眸皓齿，笑容明媚。 第43章 我们没那么熟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夜风吹散了酒意，我清醒了不少，只是车身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的。 沈琮在前面蹬着车，显得很是吃力。 “你这车技行不行，我还赶时间呢。”我嘀咕了一句。 “不行你别坐啊。”沈琮不满地哼哼，“刚才是谁死皮赖脸非要上来。” “谁叫你出现的这么巧。”我继续咕哝，心里还是对他充满感激的，幸好遇上沈琮，否则真要被迫坐酒驾摩托车了。“对了，你这是刚运动结束吗？” 刚才看到他一身耐克运动装，背上还挎着运动包，看起来应该是羽毛球拍之类的。 “没结束呢，这不还在蹬‘人力车’嘛。” 靠，笑话我是吧。 “附近有个体育馆，我每天都会上那打会儿球，保持锻炼。”沈琮傲娇地昂了昂脖子。 突然，自行车剧烈晃动了下，一个急刹车，我下意识环住前面人的腰身，没注意到沈琮绷直的背部。 “诶，你别趁机占我便宜。” 我趁机狠狠掐了他一把，“就你这二两肉，让我摸都不稀罕呢。” 沈琮吃痛，停下车，回头瞪我一眼，“我是二两肉，那个黄毛就是一瘦不拉几的猴子。” 嗯？我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关他什么事？” 沈琮沉吟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他不是你朋友吗？我看你们很熟的样子。” “你哪里看出我们很熟了？” “不熟你跟他拉拉扯扯。”沈琮很是嫌弃，“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会跟这种社会上的人交朋友。” “停车！” 沈琮还没把车停稳，我直接往前跳了一步，差点摔了。 “你干嘛？还没到呢！” “不用你送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说着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你不是着急赶回去吗？”沈琮推着车继续跟在我后面。 我没搭理他。 “诶，不是吧，这你就生气了？” “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是要干涉你交朋友，我就是一时嘴快。” “那个黄毛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我知道你交友能力强，就是想提醒你小心一点，你不要……” 我突然停下脚步，一个转身，冷冷盯着他。 沈琮差点要撞上我，情急之下，双手举过头作投降状。 “解释完了？” 他“嗯”字的尾音还没落地，又急急道：“不是，谁解释了？我干嘛要解释……” 他的语无伦次让我心情好了不少，索性和他说个明白。 “你的确没必要和我解释，同样，我和黄毛是不是朋友也不需要和你解释。沈琮，以后在学校见面，和我保持距离吧，我们没那么熟。”我走出两步顿了顿，回头补充了一句，“谢谢你今天载我一程，先走了。” 身后果然没有再传来任何声响。我嘴上虽然说的直接，心里却是很不安，往前又走出一段距离，还是没忍住转过身来。 路灯下清冷的光，将一人一车的影子拉得很长。沈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我，连姿势都未曾改变。 如果他现在吼我几声，骂我几句，我都能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开。可他从头到尾连问都没问，偏偏我的脚就跟灌了铅一样，挪不动步子，最后只好认命地往回走。 以前老肖就说过，我这人看着不好相处，但其实内心敏感的很，有时候不需要说什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自己就能揣测出几十种内心独白。假如我和别人吵架或者提分手，拼嗓门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最怕那种一声不吭，连句回嘴都没有，因为我自己就能被自个儿弄崩溃。 没错，这头是我起的，可你得让我体面地结束。 沈琮似乎早就猜到我会去而复返，挑眉一笑：“改主意了？” “你怎么不生气？”问完我自己都笑了，这问的什么白痴问题。 “有什么好生气的，我知道你是故意说这些话的。” 我哑然，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推着车继续走。我微微落后他几步，跟在后面。 “是因为陆之然吧？”他不经意地问道，语气却很认真。 我没回答。他想了想说：“难道是她叫你跟我保持距离？” “当然不是！”我立马跳起来反驳，“你不要随便误解她，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琮“哦”了一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你别激动，我就随便问问。” 他刚才那句是试探我的。我知道我的反应大了些，可我真的不想再让沈琮误会她了，而且陆之然下午说的关于和沈琮的认识过程，我更加好奇沈琮对她的态度。 “你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言外之意是，如果刚认识，我这么维护她是不合理的咯？ “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反正比你认识她的时间长。”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不只是他，换做其他人我也不可能说实话，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 第44章 维护 沈琮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知道陆之然是怎么进这所学校的吗？” 我警惕，“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还能怎么进来，当然是考……”我忽然意识到沈琮问这个问题的真正原因，“你想说什么？” “之前我在校勤工俭学服务中心碰见过她一次，当时她在填助学申请的资料，遮挡着不让我看，我也不好意思多问，后来听学长学姐们私下闲聊才知道她的助学名额……有水分。” 有水分三个字听得我直皱眉，“就因为这个？” 沈琮没听明白，疑惑地看着我。 “你也太八卦了吧，这关你什么事，你用的着因为这种事就对她忽冷忽热的吗？” “我对她忽冷忽热？”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当然不可能直接说出陆之然暗恋他的事，可心里就是不爽，凭什么别人满腔的欢喜悸动到他这儿就变成了害怕自己升学秘密曝光。 “看来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是陆之然告诉你的吗？” “谁跟你说又是……”我下意识地想反驳，但他这次确实说对了，“好吧。就算是这样，这也不代表陆之然是坏学生吧？说不定她根本不想进这所学校，只是形势所逼而已。再说了，你凭什么看不起她，硬要说的话你的奖学金名额还是从我这儿夺得呢。” “你怎么又扯回这件事了？” 沈琮的脾气比我预想的好得多的多，我都这么翻旧账了，他居然也只是短暂地惊愕了一下。 “你真的很不对劲。”他停下自行车，皱眉打量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维护陆之然，现在又扯出奖学金的事，明明之前是你让我不要和学校提的。我还以为你是真的不介意，原来关键还是在陆之然身上。” “那又怎么样？” “你们之间……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我心中咯噔一下，不得不感叹沈琮的直觉是真的准，还是说他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瞎扯的吧？管他呢， “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沈琮还在试探我。 我开始四下环顾，这里好像已经是陆之然家附近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等着急，现在已经超过了九点，再不打电话给老温，我真怕他会直接杀过来。 陆之然此刻静静地站在巷子口，影子在路灯下显得孤单清冷，我不知道她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刻意地不出声，直到我们发现她的存在。 忽视掉心底升起的一丝心虚，我努力扬起笑脸正要打招呼，身后的沈琮却抢先一步：“真巧啊，陆同学，原来你住附近啊！” 巧你个大头鬼，不会说话就别说。 陆之然礼貌地上前打招呼，笑容得体：“沈支书，谢谢你送甜甜回来，我刚还在担心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会不安全。” “怎么会呢，谁都没她安全。”沈琮贱兮兮地一笑。 陆之然就跟没听懂似的，淡淡地说了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嗯嗯。”沈琮点点头，骑上车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我这才松口气，想要开口解释一下，“那个，我们就是路上遇到的……” 陆之然却打断我，“我已经和你爸爸打过电话了，他应该马上就来了。” “哦，好。” 我有些无奈，这就是以前的我啊，每次情绪上头都听不进别人说的话，不是故意闹脾气，只是不想给自己胡思乱想的理由。 第45章 一言不合就开打 老温载我回去的路上，一直没说话。起初我还担心编个什么借口解释好，结果他啥都没问我，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到了家就让我去书房等他。我偷偷去问温宇阳是不是发生事儿了，结果这家伙也是一脸垂头丧气，搞得我莫名其妙。 老温站在窗台边抽着烟，一支接着一支，我快等的不耐烦了，他才走进来，带着深沉的郁气，“你妈今天来找我了。” 哈？哦，温甜甜的亲妈，那个和他离婚多年的女人，她来做什么？看老温的脸色，难道是谈崩了？ “她说你很久没给她打过电话了。” 我都不知道温妈妈电话怎么联络？我继续面无表情地听着。 “是不是在怨爸爸没收了你的手机？” 我继续不吭声，心中思忖着怎么把手机要回来。 老温以为我是默认了，立马沉不住气，大声斥责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妈对你很好？我告诉你，她给你手机就是害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中考前那段时间在干什么，不好好读书，成天就知道拿着手机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最后还弄得寻死觅活的，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足足有半分钟没有缓过劲来，这还是老温吗，不会是疯了吧，之前的默不作声难道只是在压抑情绪。在他眼里，温甜甜竟然是这样的不堪，什么叫见不得人的事？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干什么了我，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作为父亲，只会责怪自己的女儿，难道我出了事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啪”的一巴掌朝面门狠狠袭来，我虽然预感到了这种情况，可还是没有躲过去，下一秒就感觉眼前有无数的星星冒了出来。 “你说什么，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 只会动用家暴的男人，真的令人恶心。说就说，就算不为我自己，我也要为温甜甜鸣不平。 “说到见不得人的事，你背着我偷偷修改了中考志愿，知道我从医院醒来后忘记了这件事故意不说，现在倒好，不知道在哪里受了刺激，对着自己的女儿发泄一通，你这是做父亲该有的样子吗？你要不是我老子，我都替你臊得慌。” 老温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气得腮帮子抖动个不停，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直觉他又要动手，果然下一秒，他随手抄起墙角的一把扫帚朝我抡过来，我眼疾手快一个下蹲，机灵地躲了过去。很快，他气急败坏一手揪住我的头发，直接把我拎了起来，一棍击打在我屁股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靠，居然打得这么狠，再不反抗真要被打死了。我狠狠一脚踹踩在他脚背上，挣开了束缚，飞快打开书房的门，正好撞到躲在门外偷听的温宇阳。 “你老姐要被打死了，你还在这偷听？” “你给我站住，温甜甜。”老温已经“杀”红了眼，抄着家伙眼看就要追出来。我反手把门抵住，奈何老温力气惊人，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我看向一旁的温宇阳叫道：“别傻站着了，还不快来帮忙！” 温宇阳完全被眼前的情况弄懵了，被我一吼更加不知所措。 老温一只手扳住门，另一只手向外拼命挥舞，恨不得扯过我的头皮。我心急如焚，“温宇阳，你不会真想我被打死吧？” 心里是半分底都没有，这小子本来就挺怕他老子的，但这时候只能争取他了。好在他还有点“人性”，犹豫片刻终于出手了。我们合力将老温推回书房内，我趁机按下锁扣，打算先将人反锁住。 刚松一口气，温宇阳一句“惨了”又把我的心提了起来。 “怎么了？” “书房里有备用钥匙。” “呀！你不早说。” 第46章 老温的怒火 这下真糟了，被我们这一折腾，老温等会冲出来，我还不被打得脱层皮。 “臭小子，你在做什么？你也皮痒了是不是？”老温拍打书房的门，在里面气得破口大骂。 “要不你还是认个错吧，爸他吃软不吃硬的。”温宇阳立马怂了，估计再被老温骂几句就要“叛变”了。 “认你个头啊。你没看到刚才的情况吗？有他这么毒打自己女儿的吗，要认你认。” 不行。我得赶紧想个办法，这场灾祸要不能解决，我在这个世界的“守护计划”铁定完不成了。 “对了你手机呢？” “在房间里。”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拉着温宇阳以最快速度冲回他的房间，将门反锁住。 他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竟然是一部崭新的诺基亚n96，黑色双向滑盖样式，我记得当年诺基亚横扫全球手机时，这一款卖得相当火，诺基亚公司甚至推出了李小龙限定版。 它的特别之处在于手机背部的相机部分，还暗藏了一个可收纳的支架，可以横过来放置在桌面上，与平面形成45度夹角，看视频什么的不要太方便，这可比后来那些智能手机牛叉多了。 温宇阳皱着眉不安地说：“你要做什么？” 差点忘了，现在可不是欣赏手机的时候。我将手机递还给温宇阳：“快，给你妈打一个过去，就说我找她。” “什么？” 温宇阳显然没明白我要做什么。 “现在能救我的只有她了。老温收了我手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显然他不喜欢我和妈妈联系。但她今天去找过你爸了，他们之间应该是聊到了我，但不知道为什么谈崩了，导致老温把火撒在我身上，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样，你明白了吧？” 温宇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又摇头：“不行，你不能去找妈妈。” 我以为他还是没听明白，想再继续解释，却见他面露纠结之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试探着开口：“温宇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半晌，温宇阳才跟泄了气的皮球，跟我说了实话。原来今晚温母来过这儿，还和老温起了冲突，她不知道从哪里听闻了女儿曾经自杀的消息，就想把人带走。 “爸爸死活不同意，就跟妈吵了起来。妈知道了你自杀的事，知道爸爸没照顾好你，威胁说如果不让你跟她走就要上法庭告他。” 温妈妈有如此举动倒让我大吃一惊，原以为她对孩子除了物质上的照顾几乎是不闻不问的，看来女儿自杀的消息还是触动到了她。 可是老温的态度我看不明白，他对两个孩子有爱吗？要说有的话，他对孩子又打又骂的算哪门子爱；要说没有的话，这些年他没有再婚，又当爹又当妈的照顾孩子图什么呢？ “姐，其实爸爸脾气就那样，第二天就没事了，你还是好好和爸爸谈谈吧。”温宇阳别扭地开口。 他这矛盾的态度我算是看明白了。既帮了我，又替老温说话，说白了他也不愿意我离开。可是一想到温甜甜在手账里描述的那些痛苦经历，加上老温指责她的那些乌七八糟的话，我就咽不下这口气。 我皱眉盯着他，“温宇阳，你实话告诉我，老温以前也像今天这样打过我吗？” 温宇阳脸一白，算是默认了。 “那他打过你吗？” 他再次沉默，好半天才摇头。 我长叹一口气。平心而论，温宇阳不是坏孩子，可他从小看着自己的姐姐被父亲打，心里面在想什么，恐惧？庆幸？他懂得什么是家庭暴力吗，他有没有受到父亲的影响？ 而温甜甜呢，她反抗过吗？恐怕没有，否则老温不会这样肆无忌惮。如果说这就是温甜甜自杀的原因，似乎还欠缺了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她曾拼命想逃离这个家。 门外传来保险栓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砰”的一声，门被人大力推开。 我深吸一口气，从温宇阳手里夺过手机，走到老温面前，冷冷注视着他。 “你要是敢继续打我，我就立刻报警说你虐待我，之后就马上搬到我妈那里去，不信你就试试看。” 我心想，他要还敢动手，我肯定说到做到。做好了不顾一切的准备，底气足了不少，气势上绝不能输，我高举着手机，与老温呈对峙状。 这时才发现老温手里握着的不是先前打人的扫帚，而是一只手机，我猜这应该就是被他没收的那只。 他的脸色依旧不好，只是把怒意稍稍收了些。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也不敢放松警惕，依旧保持对峙的态度，瞪着他。 “你要想跟着你妈那就去好了。”这一回，他放下手机就出去了，留下我和温宇阳面面相觑。 这温伟正怎么阴晴不定的，难道四十多岁的男人也有更年期？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了半天没想出结果，也懒得管他，好歹是躲过一劫了。 第47章 温母之故 拿了手机打算回房间，温宇阳突然拉住了我：“你刚说的是真的吗？你要去妈妈那儿？” 见他神情紧张，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我去找妈妈？” 温宇阳松开手，有些自暴自弃：“算了，说了你也不记得了。” “等等，什么意思？” “爸爸打人是不对，但你以前也没这么大反应，反倒是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妈妈，她明明对我们那么温柔，还总给我们买礼物。爸爸也是，每次见妈妈就跟吃了炸药一样，还不许我们提……” 脑子里嗡地一声，我感觉像是突然抓到了什么重要信息，只是稍纵即逝。 “那我上一次见妈妈是什么时候？”我问。 “这个嘛……”温宇阳搔着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回答：“好像是你那啥的前一天，接到过妈妈的电话，不过你见没见到，我就不知道了。” 我一怔，脊背处传来莫名寒意。 半夜两点多的时候，我仍盯着天花板发呆，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越想越睡不着，索性翻身坐起，拿起床头的手机翻阅起来。 短信栏里竟然都是空的，这不符合常理，也许是温甜甜自己删的，更大可能是老温删的。通讯录里也只有五个号码，其中三个是温家的人呢，另外两个连备注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这样也好，就当是新手机来用了，先把陆之然家的座机输进去，这个我背的最熟，然后是老肖的电话，上次她给过一张纸条，数字特别好记。 我盯着温母的手机号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先不联系，反正她迟早会来找我的，温家的人和事总给我一种疑点重重的感觉，似乎不弄清楚温甜甜自杀的理由，我就始终处于被动状态，只要我一天还是温甜甜，我就无法摆脱他们带给我的困扰。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为了不和老温打照面，我悄悄走出房门，蹑手蹑脚走向 玄关，经过厨房的时候停住了。老温背对着我正在里面忙活，切菜，倒油，起锅，动作娴熟。他不会在准备早餐吧？ 正想着，他像是背后长眼睛了一样，冒出一句“吃完再走吧。” 我脚下一顿，突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冰箱里有牛奶，自己热一热，面快好了。” 我在温家的这段日子，老温几乎没下过厨房，今天真是破天荒头一遭。我叹口气，终究还是拉回脚步，认命地打开冰箱门。 一碗香气扑鼻的阳春面端上桌，我微微惊讶了一下，尝了一口，更惊艳了，这手艺可以啊，于是狼吞虎咽起来，当然我只想赶紧吃完走人。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他也盛了一碗面，在我的对面慢悠悠坐下，顺带把碗里的荷包蛋夹给了我。 我惊得差点被噎到，他这是打算和我一起吃早饭？可我并不擅长和好这种事，老温应该也是，但他的表现实在太明显了，只好佯装什么都没发现闷着头继续吃。 吃完早饭后，老温照例要送我上学，我拒绝了，已经吃人嘴软，要是还和以前一样接受照顾，那我昨晚受的气就是个笑话。我不是温甜甜，不想再经受一次粗暴的对待，如果可以，我更想住到外面去。 我说以后上下学都不用接送，老温板着脸平静地看了我一会儿，才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最好如此。”他那不屑的表情仿佛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第48章 这就是你接的私活? 出了门，我才发现温甜甜连坐公交的钱都没有，怎么自己上下学？不过要让我现在回头找老温要，倒不如打死我得了。 好在现在才早晨六点半，大不了走着去学校，当然我只是想想，就算有这个毅力，温甜甜的身体也不允许，万一半路哮喘发作了那就麻烦了。 h城的清晨天气微凉，街上人不多，估计大部分人还在梦中酣睡，我深吸一口气，把手伸进裤袋里，摸出那一部诺基亚5300，挣扎了一秒还是给老肖打了电话。 我已经做好了万一她还在睡觉，我就直接挂电话的准备。没成想，五分钟以后老肖骑着辆电动车出现了。 “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你这也太迅速了。” 说心里话，我挺感动的。毕竟才见人家两次，人家就愿意一大早载你去学校，这可不是谁都能碰上的好事。 “是你运气好，我正要往你们学校方向去。” 哦，原来是顺便。 “你一大早去我们学校做什么？” “接点私活。” 老肖没多说，我大概听出来了，又是赚钱的事，她这晚上ktv打工白天还有私活，都快成“拼命三娘”了。 我们在沿街一家店铺门口停下，我看了看招牌，是一家文具店。老肖往楼上指了指，我这才看见店铺上标注了“xx补习班”在二楼的字样。原来是“别有洞天”，难怪了。 对面正是h城当地一所小有名气的初中，据说因为挨着高级中学，生源一度爆棚，因此附近开了不少的课外补习班。 街道两旁都是经营学生用品兼吃食的店铺，占地不大，但主要是围绕着初中生开设，早晚生意都不错。可惜经过十几年的变化，后来这些违规开设的补习班最终没逃过“双减”的打击，倒闭了一大批。 现在算是“灭绝”前的鼎盛时期，老肖来这做补习老师，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这个时间点是不是不太对，补习一般不都是放学后或者周末，谁大清早来补习，再说，不是快到上学时间了吗？ 这时，马路对面有3个初中生模样的孩子往这边走，他们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注意，才快速跑了过来。 “东西呢？”其中一个瘦瘦的男孩朝老肖开口，语气有些急切。 老肖慢悠悠地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叠习题册，还有一些试卷之类的。 男孩伸手就要拿，老肖往后面一躲，并没有急着交给他们。 “你干嘛？”男孩不悦，提高了嗓门。 “急什么，听我说完行不行。”老肖皱了皱眉，显然也不大高兴，“这些题目呢其实都不难，多花半个小时都能搞定……” “姐姐，我们不是来听你上课的。”一个小姑娘不满地打断了老肖的话，随即快速抽出习题册，其他几个孩子见状也把东西抢了过去。 “喂，我说你们的耐心就不能多点。”老肖颇为无奈。 “姐姐，我们可是给了钱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懂不懂？”小姑娘的表情更加不耐烦，我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台词说的，平时没少看电视剧吧。 “别和她说了，等会早自习老师就要检查，赶紧走吧。”三人中一个戴眼镜的小胖子扯了扯另外两个人的胳膊催促道。 三人互看一眼，转身又往校门口方向跑去。 老肖在背后吼了一句，“仔细看看题目，有的解法不只一种。” 三个小鬼连头都没回。 “这就是你接的私活？”我在心里忍不住叹气，老肖这是得多缺钱才干的出帮初中生写作业这种事。 老肖似笑非笑，“怎么，看不起我？” “当然不是。”我立刻否认，指了指二楼的补习班，“就是觉得有些大材小用了，对了，你怎么不去那儿做个补习老师？” “补习老师？我？”老肖一脸“你没开玩笑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补习班虽然不正规，但人家也是看“资质”的，就算不是名牌大学毕业，至少也是本科大学生之类的，老肖去了，怎么和人介绍自己？在读职高生？ “行了，别瞎操心了。”老肖拿起电动车上的头盔丢给我，“上车，送你去学校。” 我顺手接过头盔，嘴里还在不认命地嘀咕，“可以不去就好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呵，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重点高中可不是谁都求得来的。”老肖冷笑，一个加速冲出街道。 得，她肯定以为我是在故意酸她。 第49章 明目张胆的炫耀 刚到高级中学门口，我就看到了大门口两个熟悉身影，沈琮和陆之然，他俩居然一左一右站在校门口检查进校的学生，统一着装，还都佩戴着红色的“执勤”袖标。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哇，他俩穿得好登对。” 只不过一个面无表情，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庞，一看就是在装逼，另一个笑容亲切，礼貌应答，不愧是我。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老肖疑惑的声音响起，我差点忘了她还在这。 “昂，没事没事，我先进去了。”我匆匆跑了两步，回过头和老肖道别，谁知她突然喊住我， “对了，陆之然，有一件事……” 卧槽，我吓得一个激灵，冲回去捂住她的嘴。 “怎么啦？”她也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懵了。 我下意识看向大门口的方向，只见陆之然还在认真站岗中，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那两人谁啊，把你吓成这样。”老肖果然觉察到不对劲。 我在心底恨恨骂了自己一句“猪头”。看吧，叫你当初脑子一抽，告诉老肖自己叫陆之然，哪一天我和陆之然同时在场，看你怎么办。 脑子转得飞快，我悄悄一指沈琮，煞有介事道：“就门口那个男的，跟我有仇，不想让他听见我在这儿。” 老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压低声音问我：“那你等会儿怎么进去？” “没事，大庭广众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老肖想了想，“行，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连连点头，心中愧疚，老肖这么真诚对我，我却不敢跟她说实话。 老肖离开后，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到大门口，沈琮似乎老远就注意到了我，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就笑了，笑得极其诡异。陆之然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也看到了我。 “是不是没戴校徽？看你一直站在门口不进来。”沈琮自信地一笑。 我懒得搭理他，直接无视进门，陆之然这时也来了一句：“甜甜，你的校徽呢？” 我低下头，才发现还真是没戴，好像还在昨天穿的外套上。我尴尬地冲陆之然挠挠头，“哎呀，换了衣服给忘了。” 陆之然露出为难的神色。 沈琮故作严肃，“那就是没戴了，按照规定是要扣分的。陆支书，你说呢？”说着，他又看向对面的陆之然。 原来陆之然手里拿着的正是记录册，他们俩一个负责检查，一个负责记录，这摆明就是要陆之然做“坏人”了。 陆之然看看我，又看看沈琮，“甜甜不是故意的，现在回家去拿也来不及了，这次就算了吧。” 沈琮“哦”了一声，了然地点点头。就在我俩以为这事可以翻篇的时候，他居然来了一句，“也对，我们一起检查的，你也有这个权利决定。” 陆之然的小脸登时就白了，她不自觉垂下眼眸。 这我可忍不了了。 “沈琮，你这么说话有意思吗？陆之然跟我一个班的，她只是不想因为我让班级扣分，怎么从你嘴里出来就变味了？” 由于我这吵架的气势，周围原本进校的学生纷纷停下脚步，看向这边。 陆之然赶紧拉我：“甜甜，别说了，先进去。” 沈琮反倒是一脸无所谓，“这位同学，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说脏话也是要扣分的。” “行，你扣，你尽管扣。”我怒极反笑，冷冷盯着他，“反正有些人最擅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小心玩火自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琮玩味地看着我，仿佛刚才那一句威胁就是个笑话。 “抱歉，最近语文考得有点烂，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琮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看你不是听不懂，是脑子进水了吧。” 陆之然轻咳一声，说：“这样吧，沈支书，我想陪甜甜先进去借一下校徽，要麻烦你继续检查了。” 我正求之不得呢，挽起陆之然的手，正要往里走，却感觉到她似乎轻轻挣脱了一下，她的视线依旧停在沈琮的身上，得到对方点头同意后，才和我一起往教室走去。 那种疏离感又来了，因为沈琮，我和陆之然的关系又被再次打回原点。是我不够了解17岁的自己，还是成年后的我更善于佯装亲密。那天在小天台的谈心，我相信我们彼此都是真心的，但那不代表已经彼此信任。况且，我主动捅破了她心底关于暗恋的秘密，如今却又在她面前和沈琮“亲密互动”，恐怕在她看来，这就是一种明目张胆的“炫耀”。 第50章 要考试了 陆之然自然不会真的和我一起回教室，她还要回去执勤。我们在教学楼前分开的时候，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我明天不要再忘记戴校徽的事。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深感无力。捡起地上掉落的校徽，那是刚才她转身时，从她口袋里掉出来的。我可以在沈琮面前放肆说脏话，发脾气，开玩笑，也可以在其他人面前耍小心机，唯独面对她，我没法肆无忌惮，没法不小心翼翼，没法不真诚。 可她对我呢，那条防线始终都在。 失落地走进教学楼，一抬头，迎面走来两个女老师，正是班主任和老王，老王就是那个开学第一天就和我不对付的英语老师。两人边走边说，老王还做手势比划，似乎在聊什么“国家大事”。 我在她们经过时点头致意：“早啊，两位老师。” 原本还在唾沫横飞的老王忽然闭了嘴，怪异地看我一眼，然后笑着对班主任说：“你们班的学生可真有意思，打招呼的方式也和别人不一样。” 班主任应该觉得没什么毛病，刚才也跟我点头回应了，听到英语老师来这么一句，反倒有些尴尬。 “ok，i''ll try again.”我学着电影里的美式腔调，退后几步，在二人诧异的目光下，重新走上前，90度标准鞠躬，面带微笑：“good morning，ms. wang” 无视老王抽搐的嘴角，我面不改色继续道：“老师们，没其他事的话那我先回教室了。” “温甜甜，你等一下。”班主任像是想到什么，问我：“你现在学习适应得怎么样，这学期结束就要文理分班了，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哈？文理分班，我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见我为难，班主任倒也没有追问，说了几句漂亮的场面话，大概是尊重我的选择，不管文理相信我都能稳定在名次前列之类的，说完将一份考场分配表交给我。 我仔细一看，居然是期中前的模拟考试，时间就在下周。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见我表情惊讶，班主任又问了一句。 我连连摇头，心里却在担忧，我这个成年人的水准再去重做高中题目，估计得排在倒数吧，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是会砸了温甜甜这个全市第十的活字招牌吧？怎么想都觉得对不起她。 回到教室，一整个早自习我都是恍恍惚惚的，脑子里都在想着怎么在一个礼拜的时间里把高中的知识捡回来，结论当然是“痴人说梦”了，可怎么着我也应该做些准备，不能“坐以待毙”。虽然数学的集合、几何、代数、函数问题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化学怎么配平方程式也只剩个模糊的概念，物理的力学问题到现在也让我头疼，但好歹英语和语文的基础还在，总分上还能平均点，不过每科的分数也不能太难看，一个礼拜的时间也太短了吧。 “考场分配表？这个怎么在你这里？” 一抬头，正见陆之然一脸疑惑地盯着我课桌上的东西。我这才后知后觉想起班主任早上交给我的时候好像交代了一句要交给谁来着？ “班主任给的，说要交给……交给……”我实在想不起来。 “交给班长吗？”陆之然反问。 “昂，对对对，就是交给班长。”我开心地点头，下一秒我就问了一个巨白痴的问题，“你不是班长吗？” “噗。”后排的人毫不给面子，直接笑喷了，不用看也知道是乔枫，他平时不搭理我，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笑我的机会。就连李可也在一旁哑然，捂着嘴憋笑。 我看回陆之然，她没有笑，只是有些无奈，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一般情况下，团支书和班长不会是同一个人担任。”她指向前排坐着的一个小个子男生，“班长在那。” 好吧。我明白是我不够关心班级里的事，进来两个多月了，居然不知道班长是哪位，这事说出去是挺丢人的。 于是我拿着考场座位分配表郑重其事地走到班长面前，双手递过，随即露出十二万分灿烂笑容，“班长好，这个是咱们班主任早上让我交给你的，麻烦你了。” 随后我又仔仔细细打量了那张没什么特点的脸，告诫自己一定要记住对方，班长可是一个班级里的灵魂人物，打好交道还是很有必要的。 谁知，这个小个子男生抬了抬厚厚的眼镜，淡淡扫了我一眼，“嗯”了一声就继续看自己手上的书了。 干得漂亮，不愧是一班之长，个子虽小气场还是有的，我松了一口气，原本心里那点愧疚也荡然无存了。这样也好，互相不在意，这个世上谁还非得认识谁不可。 第51章 教育是否公平 英语课上，我拿出化学练习册开始琢磨习题，老王瞄了我好几次，最终选择无视，估计也看出我是属于“老油条”那一挂，脸皮厚着呢，何必在自己的课上同我浪费时间，反正她对我的不喜谁都看得出。 反倒是陆之然，余光看了我好几次，却始终不露声色，这妮子好奇归好奇，肯定不会直接来问我，比如怎么转性子突然开始在英语课上做化学题了？ 正好，我被一道化学方程式配平难住了，拿笔帽戳了戳她的胳膊：“氯酸钾在实验室制取氧气的方程式应该怎么写？” 陆之然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我以为她没听明白，就将习题册推了过去，指着题目又问了一遍：“就这里，你看加了二氧化锰加热，我就不会了。” 我挠挠头，露出赧然的表情。 陆之然看了一眼题目，又神色复杂地看看我，仿佛我问了一个很让人意外的问题。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在草稿纸上写下方程式继续认真听课了。 之后的数学课、物理课，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认真听讲，企图以成年的理解力去快速掌握高一的理科知识，只是我仍然高估了自己的智商，自己和那些分数吊尾的学生简直是一个状态，一听就懂，一做就错，看似掌握了某个知识点，实则似懂非懂。 我的努力陆之然全部都看在眼里，除了选择不问，她的演技实在有待提高，也或许是我太了解她了，知道她越是在意，越是装作若无其事。 这个所谓全市前十的温甜甜究竟是个什么水平，很快就知道了吧。 就在全班同学为即将到来的模拟考试做准备时，学校里因为一则消息炸开了锅，也正是因为这条消息，老肖一直以来的愿望也即将得到实现。 原来从去年开始，教育部就一直在为职普融合做准备，而从今年起，h城将作为普职融合改革试点，简单来说，符合条件的职高生也可以转入普通高中就读，参加高考。 职高为此开设了融通实验班，申请加入的前提是需要参加h城统一组织的普高高一年级期末调研考试，且文化成绩要达到当年市教科院划定的中线以上者，才能提出转入普高就读的申请。最后经教育考试中心、h城高级中学、h城职业高级中学三方共同研究，结合学生学业成绩综合表现等，拟定转普高名单。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件在教育界称得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变革，在这所重点高中却引发了不小的骚动，并且以反对者声音居多。 午休时间，以乔枫为首的一群人在班级里讨论得起劲，主要围绕职高生可以重读普高，对他们这群人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以及国内外的教育公平差距到底有多大展开。 “初三那年拼死拼活就为了能上个重点，现在给爷整这么一出，逗人玩呢！” “就是。我妈那会儿还给我下了死命令，说我要是考不上普高，暑假就让我去必胜客端盘子。” “你们这话听着可真恶心人，好像多给那些职高生一次机会，你们就吃了多大亏似的。” “本来就是，不然为啥分什么重点、普通、职高的，真要搞公平教育，直接免除考试得了，费那劲做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说的很是起劲，班级里的其他人除了埋头学习的，剩下的要么是默默听着，要么是附和点头的。乔枫像个演说家一直在带头烘托气氛，试图找到更多认同的人。 我是越听越无语，本来觉得这事和他们这些已经进了重点高中的学生而言意义不大，不算好事但也没什么影响吧，结果一个个都在愤愤不平，好像曾经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一般。 “温甜甜，你这什么表情？”乔枫突然指向我，似乎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来为这场无聊的讨论加点调味剂。 我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你们的意思是普教融合就是不公平的咯？那回到普职分流，假如你们当初没考上这里，或者说也没考上其他普高，你们就能甘心接受职教这条路？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乔枫不屑一顾，“自己什么水平总该有数吧，又不是买彩票，光凭运气选择。” “进入职高的学生不一定就是因为学习不好或者不够努力吧，也有可能是家庭原因或者社会环境导致的，他们无法拥有更多的自主权。”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老肖的情况，她那么想上普高，在这件事上没有人比她更高兴了。 “喂，你这是抬杠吧。你自己有实力进来不代表别人也可以，有些人考再多次都一样，对那些职高生来说，选择一门技术说不定以后发展的比我们都好。”另一个女生发言，班级里的联合声越来越大，就像一场辩论赛，我在不知不觉中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因为你们一路披荆斩棘，好不容易一只脚迈入大学，这时候有人告诉你们当初被你们pk掉的人又有资格同你们竞争，你们觉得不公平罢了。但就像刚才那位同学说的，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大学本科出来照样找不到工作的人比比皆是，现在这个阶段，谁也不用瞧不起谁，真的，没必要。” 说完我后有些悔了，自己好像太早给他们下定义了，毕竟这番话落入别人耳中已经带了轻蔑的意味。 “温甜甜，你有病吧！为了嘴上争个输赢，竟然咒我们找不到工作。”还是刚才那个女生，她这架势和老王太像了，一看就是平时对我不满的。哦对，她好像是英语课代表来着。 不用咒，这本来就是事实，本科生在将来的就业率确实不如职高生。当然我不可能这么和她说。 望着面前这一张张气势汹汹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多此一举了，一群普高生在这里辩论普职分流好还是普职融合好，毫无意义，况且温甜甜的立场着实站不住脚，又不是老肖，现在我顶着全市前十的重点高中生的名头为职高生说话，听的人只会觉得这是什么“圣母”行为吧。 “怎么不说话了？” 乔枫还在不依不饶，我却已经没有争辩的兴趣。爱咋咋的吧，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屁孩。 此时随着上课铃声打响，陆之然已经准时出现在教室后门，她从这场“辩论一开始就拿着习题册走出了教室，估计是躲在哪个安静的地方做题，“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讨论结束了？”她随意问道。 “嗯。”我随口应道。 “有结果了？”她再次微笑询问，比平时多了一丝俏皮。 拿课本的动作顿了顿，诧异看她，我还以为她连问都没兴趣问，想了想反问道：“你希望是什么样的结果？” “什么样的结果都好。” 我一怔，不明所以。 陆之然打开课本，拖着下巴，目不斜视，嘴巴继续微微开合：“至少有人满意不是吗？辩论的意义是让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而结果是什么不重要，最后总会有人得到想要的结果。” “那要是谁都没有说服谁，辩论最终没有任何结果，也没有人满意呢？” “那一开始就没有争论的必要啊。” 我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看着陆之然那张淡然中夹杂着一丝漠然的脸，忽然就看不懂她了，对她而言什么事才是必要的呢？ 第52章 模拟考试 “你最近有在复习吗？”她忽然转移了话题，“下周的模拟考试难度应该不大，听说比中考还简单。” 听说，你听谁说的？这个时候谁会在学生面前讲这种话？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我听上两届一位学姐说的，她说高级中学每年高一文理分班前的模拟考试都不会很难，怕的就是打击学生的信心，所以按照中考实力发挥就好。”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中考实力吗？就算再重新做一遍中考卷子，我也没有自信可以达到温甜甜的水平。 “那这回成绩会有什么其他的影响吗？” “其他的影响？”陆之然眨眨眼重复一遍，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只好耐心解释：“比如说会影响文理分班，或者调换座位这种的？”可千万别来个什么“按照成绩重新划分座位表”之类的，我可不想和陆之然分开。 陆之然像是想到什么，嘴巴一张一合，很快就恢复平静，“应该不会吧，否则班主任提前就告知了。” “呼，那就好。”我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想着万一没考出像样的成绩，就借口说是温甜甜身体未愈，状态不佳导致的，谁规定学霸就不能考差了？结果老天爷很快给了我一个不得不努力的原因。 第二天的上午，班主任突然在课堂上宣布，下个月学校将组织300名同学到h城职业高级中学开展职业体验活动，算是为推进普职融合做准备。这种体验日活动对普高同学来说算是相当新鲜，能接触到平时不了解的职业课程，说不准其中的大部分职业课这辈子就这一次体验机会，大家自然是跃跃欲试。由于人数限制，每个班只能抽10到15名同学参加，班主任为了公平起见，提议由这次模拟考试成绩前15名的同学参与。 尽管大家心中还是觉得不公平，不过按照班主任那番说辞，在重点中学你们 连基本的学习成绩都无法保证，还好意思去参加这种活动？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学习这些职业。 这话实在让人很气愤，不仅有“分数至上”的偏见，还对人家职高的课程有歧视。之前还觉得班主任至少比老王可爱点，现在看来他们都是一种人，普高老师自以为是的优越感真是个普遍存在的现象。 这样一来我就不得不拼一把了。一来嘛自然是为自己和温甜甜争口气，不能被这些个人小瞧了去，二来嘛就是去职高见见老肖，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不过她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想起她送我到学校的那天早上好像是有话要说，该不会就是这件事吧？ 时间很快来到模拟考试当天，我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高考都没有。经过这几天的复习准备，要说多有底气那是不可能的。以前看穿越小说，主角们一个个穿过去直接就是“学霸”级别的，好像高中知识多简单似的，后来看明白了，人家之前就是个学霸，重来一次，依然是有效率的学习，重回人生巅峰没什么奇怪的。至于我嘛，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以前不会的现在仍旧不会，以前擅长的马马虎虎靠着肌肉记忆，还能寻回一星半点的，剩下就是随机应变了。 考试分了三天进行，第一天是语文、数学、外语三门主课，算是重点，后面两天是文理不分科之前的六门课程，也就是说政治、地理、历史、化学、物理、生物全部都要考。虽然科目众多，但好在毕竟才高一，除了三门大课外，其余六门课算是基础阶段。我大致评估过，及格肯定没问题，只是名次真不好说，尤其是我以前偏科就严重，算总分的话心里是真没底，况且也不知道其他人的水平，但想想能考进重点中学的实力应该都不会差。 这次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就等着成绩公布，许是班主任那番话起作用了，特别是中游的同学，在10到20名之间徘徊的，竞争尤为激烈。仿佛只要最终能进入到体验日活动的名单，就是一种极大的胜利，是普高生里的优秀代表。 晚自习开始前，各科试卷的成绩开始分发下来，班级里的氛围登时就不一样了，原本还在闲聊嬉闹的同学忽然就停止了动作，立刻回到自己座位等待试卷的降临，看到分数的表情各异，有松口气的，有皱眉诧异的，有佯装懊恼的，当然还有借着吐槽的名义“巡视”班级一圈，将心中对手的成绩“张望”一遍才算是心中有数。 据我的观察，这里面稍显淡定的不超过五个人，应该就是班级里的佼佼者，成绩浮动不大，自然也没那么焦虑。陆之然并不在座位上。晚上团支部似乎有会议要开，那沈琮肯定也在的咯，估计一时半会儿没那么早结束，她的试卷自然有我收着。 不得不说，陆之然的成绩极是“亮眼”，每一科都是高分，虽然不是最高，但每一门成绩单独拿出去都很讨喜。这种综合型学霸谁不喜欢，想起她说中考没发挥好，进不了b市一中，看来在这里她是真的在拼命证明自己。 第53章 名额落选 “温甜甜，考得怎么样啊？”乔枫不知何时出现，懒懒瞥我一眼，似是随意问道。 “不怎么样。”我头都没抬一下。 “不怎么样还能笑成这样，就装吧你，我都看见那上面的分数了。”乔枫不依不饶，眼睛时不时瞟向我手里的卷子。 原来是想和我比成绩，看样子他很自信自己的成绩。 我刚要开口表示“这卷子不是我的”，李可一个闪现，把一叠卷子往抽屉里一塞，“啪”得重重放下课桌板，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我和乔枫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乔枫轻敲她的桌面，“诶，你怎么了？” “没事啊。你们继续说你们的，不用管我。”李可埋着头声音闷闷的，明显带了哭腔，依旧在嘴硬。 “害，不就是没考好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下次再接再厉。”乔枫好心宽慰。 这缺心眼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果然，李可哭得更大声了。这世上安慰人最好的方法不是告诉对方“这没什么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诸如此类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的鬼话，而是要哭丧着脸告诉对方，你比他还要惨。 害，看来还得我出手才行。 我晃了晃手中的试卷，故作神秘“诶，可乐，给你看一眼我的分数，保证你看完不想哭。” 李可闻言止住了哭声，泪眼汪汪抬起头怀疑地看着我。 “喂，温甜甜你够了昂，别太过分了。”乔枫立马变了脸色，“就你成绩好是不是？不带你这么刺激人的” 李可好不容易关停的水龙头继续“哗啦啦”流淌一地。 我忍不住白了乔枫一眼，视线略过他就见陆之然回来了。 “甜甜，班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找我的？准没好事。 陆之然没瞧见课桌上的卷子，又看了看我手里的卷子，表情有些复杂不确定地开口：“这些卷子难道是？” 我坦然点点头把试卷递还给她，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夸她考得真棒。 陆之然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乔枫一听倒是来劲了，“原来是拿别人的卷子显摆，温甜甜，你真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了，我同桌考得好，我高兴我乐意，再说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这是我的卷子了？” “……那你自己的呢？” “自然是考得太烂，没好意思给你们看。” 乔枫嘴角抽搐，“没看出来你是哪里不好意思了。” 李可也有些不敢相信，吸了吸鼻子，“甜甜，你也没考好吗？” “嗯，惨不忍睹，试卷都在我抽屉里，你等会儿想看自己翻吧。”我刚跑出两步回头叮嘱她，“记住，别给你同桌看。” “哼，谁稀罕。”乔枫脖子仰得老高，视线却不由的看向我的位置。 班主任坐在我面前，已经看了我半天也没说话，我寻思着是不是考太烂，她不知道怎么骂我？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显然她是趁着其他人不在才把我叫过来的。 “温甜甜，这一次模拟考试你……你自己觉得怎么样？”她斟酌着开口。 还能怎么样，肯定是很烂。你不是都看到成绩了，但出口的话却成了，“那个，老师我知道这可能很离谱，但我真的尽力了。” 我说的是大实话。 “老师明白，你有苦衷，所以才故意考成这样。” 哈？这回轮到我蒙了。 “你是不是不想参加职高那边的活动？要是的话，直接跟我说就行了，何必搞这么一出。” 我：…… “那我这回排全班第几啊？”我试探着询问。 班主任长叹一口气，将桌上的一张排名表挪到我面前，我仔细瞧了瞧，温甜甜总分680，全班第30名。第一反应竟然是还不错，按平均分算全科成绩还都及格了。然后又迅速瞄到了陆之然的名字，我更乐了，860分，全班第三，不愧是我。 我差点笑出声，眼瞅着班主任表情越来越难看，生生止住了笑意。 “还有，你要真想去文科班，也可以直接和我说，没必要在理科三门课上做手脚，把分数拉这么低，是当老师傻吗？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但其他任课老师会怎么想？” 被她这么一分析，我也发现了我的偏科情况，确实更适合文科，不然当年大学选专业也不会避开理科专业了，不过陆之然现在文理都很好，她会选哪个呢？ 我见班主任对我的认知已经板上钉钉了，索性顺着她的意思说道：“老师您太厉害了，我都没敢跟家里人说，竟然被您给发现了，我是真心喜欢文科。不过您放心，理科我也不会放弃的，至少在分科前做到雨露均沾，不给咱们班丢人。” “行了行了，少贫嘴。那你这回职高那边就别去了，考成这样，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那不成，我非去不可。” 按成绩排，我是没指望了，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某种可能，试探着问道：“老师，这回前15名同学都愿意去吗？那要是有别人觉得浪费时间的，可以把名额让给我吗？” 班主任眉头一皱，“你真想去？” “我有个亲戚，和我差不多年纪，她中考没考好，被她家里人逼迫进了职高，但她学习特别努力，一心想进普高。这回不是有新政策了嘛，我想让她知道，有志者事竟成，一时的成绩不能决定最终的命运，只要想努力，没什么不可能的，您说对不对？” 班主任难得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我：“既然这样，你先替补一个名额，到时候看看是否有不愿意去的。不过我事先声明，要大家都自愿去，你可就没份了。” 我立刻狗腿式点头，心中暗想，这好学生里不愿意去的，总有那么几个还怕找不到机会嘛。 从班主任那里要到了这次全班模拟考的排名表，从前往后看，进入前15名的基本都在预料之内：乔枫排在了第四，只比陆之然低了五分，怪不得这么拽，原来也是个学霸。 第一名是小个子班长，陈旭，他倒是有些让人意外。之前还真没怎么注意过他。一来呢是他性格低调，挂着班长的名，却很少管理班级的事儿，班主任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二来呢听说他中考成绩一般，本来应该去普通班的不知怎么最后还是进了重点班，大伙儿私底下说他家里关系肯定硬。 我倒觉得人家是真有实力，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抱着书，就没见他干过别的事儿，恐怕中考成绩才是意外。 “研究什么呢这么认真？” 前方沈琮双手环胸，倚在走廊扶手上，笑得贱兮兮。 我下意识把成绩单往身后一藏，装作没看见，想从他身边快速通过。结果，沈琮一个大跨步拦在我前面，猝不及防下，伸手抢过我手里的东西，迅速瞄了几眼语气夸张地说：“不是吧，温甜甜，你就考这么点分数？” 第54章 好意提醒 “关你毛线事！”我欲夺回东西，奈何身高劣势，踮着脚都够不到他手臂。 沈琮更得意了，话锋一转，“听说你们班这次参加普职融合活动的名额是从模拟考试里挑出来的，那你不就是去不成了？” 我咬牙切齿瞪着他：“是啊是啊，您消息可真灵通。” “那是自然，因为我们班也是用这个办法选的人。” 什么，1班也是？我一愣，刚停止手里的动作，就听到沈琮一脸傲娇地开口：“这主意还是我在办公室提的，两个班的班主任都觉得可行，所以就……” “原来是你！”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蹦了起来，“丫的，你个大嘴巴，自己班霍霍就好了，干什么多管闲事祸害我们班。” “你好像很生气。”沈琮挑眉，狐疑地盯着我，“可是不应该啊，以你的成绩来说，这次的模拟考应该不在话下，还是说你就是故意为了避开这次活动？” 我不说话了，心中憋闷，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我是故意考差，天知道我有多想参加这次活动。温甜甜是个学霸，可惜我不是，我坏了人家名声，还得找理由圆过去，凭什么呀，我找谁说理去。 沈琮见我不吭声，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就心虚了？不对吧，上次看你对金老师的事这么上心，还以为你会对这次职高之行感兴趣，怎么现在喜好变了？” “这和金老师有什么关系？”我追问。 沈琮一脸“就知道你会问”的表情，故作好心地道：“关系大了去。金正老师就是咱们学校从h城职业高级中学外聘过来的教师，听说这次活动就是他带头组织的。不过你又去不了，知道了也没什么意思。”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欠揍了。 “谁说我去不了？” “哦？怎么去？”沈琮故作惊讶，又猜测道：“难不成是等着看有谁不想去的，再去蹭个‘免费’名额。这么无赖的事，你肯定不屑干的吧？” 被人说中心中的想法，免不了一口气堵在喉咙下不去。好你个沈琮！玩激将法是不是，老娘还真不吃这一套，不就是想说我白嫖嘛，我就这么干了，你爱说说去说呗！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说能去就一定会去。”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突然严肃了表情：“劝你最好不要那么干。我可以直接告诉你，金老师就是想通过这次活动筛选出有能力重新就读普高的人，而有了他的推荐，申请入学就会变得简单很多。这次去的300个人明面上学校虽然没有直接规定必须是成绩最优异的，但是各班的筛选方式大同小异，参加的人选说到底还是在以成绩论公平。你既然觉得普职融合是公平的，就不要以不公平的方式去影响老师的判断。” “你你你……”我震惊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诶诶，不用感谢我，我就是好心提醒你一下。”沈琮还得意洋洋，笑得自以为是。 “提你个大头鬼。”我气得火冒三丈，“你居然在办公室偷听我和班主任的对话，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对普职融合的看法是怎样的，别告诉我，那天中午你还在我们3班外面偷听了？没想到你还有偷听的癖好——” “是林放告诉我的，他说是乔枫告诉他的。”沈琮无奈打断我，“刚才我在办公室帮忙整理卷子，是你们聊得太认真没注意我罢了，说我偷听也太冤枉人了吧。” 他还一脸委屈了。 “那……那至少说明你很关注我的事嘛。”我嘴角微勾，挑衅看着他。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羞窘，很快消失不见，“你放……你少自恋了，你在你们班的‘豪言壮语’海了去了，谁还需要偷听。” “是吗？真是谢谢你们夸奖了，我都不知道我这么有名。”我冷笑。 沈琮这才不自然地干咳一声，“那个，我没别的意思。总之这一次你要想让你亲戚脱颖而出，最好什么都不要做。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要相信她。” 我自然是相信老肖的，可我不相信自己。 我不知道在老肖的人生里温甜甜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只知道31岁的她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在婚礼上感谢恩师哭得泣不成声，她是真心感恩那样的幸福。既然如此，那就让一切朝着既定的轨迹改变，她也会在这次转折中找到该走的路。 第55章 有苦难言 晚上，我照例去夜市附近找老肖。这一回，我没有拜托陆之然和老温解释，也没有佯装在她家做作业。因为自从上一次老温打了我之后，他忽然就放开了对我的“管束”。我在那个家就跟“透明”了一样，愿意回去住就回去，不愿意回去他也不会打电话来询问，就好像一夜之间老温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管我。 我不晓得这算不算一件好事，但至少我在这个世界比以前自由了许多。 “你这样不算离家出走吗？你爸爸真不管你了？”老肖反倒是很担心我，她刚把小推车固定，准备摆弄小桌台，听到我的话忍不住吐槽了我几句，“你又不像我还得自己赚学费，现在有的吃有的住有学上，还想要自由，你可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身在福中不知福嘛”我立马接上，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我知道，你就是妒忌我。” “滚犊子。我现在的生活不知道多自在，除了对钱低头，谁也不能让老子低头，要做的事我是一定要去做的，谁也碍不着，谁也管不着。” 我乐了：“那不就得了。你有想做的事，我也有要自由的权力，咱们一起努力。” 很快，一平米的小桌台摆得满满当当，重叠的塑料箱、齐全的拆卸工具，各种花色的贴膜、琳琅的手机装饰物，家当备齐后，就等着客人光顾。 对于老肖一下子从ktv的服务生转成手机贴膜的小摊主，我没有多问，反正肯定是缺钱缺得紧，干一行赚一行，做什么不是为了钱。 “对了，那个申请普高的考试准备的怎么样？” 老肖没接话，我觉察出不对劲。 “你到底申请了没？”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老肖才不情不愿吐出一句“申请需要家里人签字”。我随即反应过来，她爸妈肯定不同意。 老肖现在虽然半工半读，大部分生活开销也都是自己挣得，但她要念普高，仍需一大笔学费。她父母当初铁了心不让她上普高，就是不想在她身上继续花钱，如今违背他们的意愿，还得伸手要钱，他们会同意才是见了鬼。 “要从他们兜里掏钱还不如直接要了他们的命。钱都攒着给我弟，我这一回去还没开口估计就成不孝女了，到时又要闹得左邻右舍人尽皆知。我可丢不起这人。” 现在的老肖比我后来认识她那会儿诚实多了。 “那这签字和学费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签名可以伪造，钱也可以借，只不过……”老肖没再说下去，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事不能让她家里人知道，否则就不是钱的问题了，可这事恐怕瞒不住，学校不可能不联系家长。一旦传到她父母耳朵里，还指不定会怎么闹。 “行了，我的事你就甭操心了，说说你的事呗”她伸手过来揉我的脑袋，哗啦啦就揉成了鸡窝头，“之前说什么自杀的，上次又是在校门口碰到‘仇人’，你该不会是在学校被欺负了吧？” 我不知道怎么说。 “我的事，几句话说不清楚。” “能有多复杂，你是自己想不开吧？” 老肖不知是自嘲还是笑话我，在她看来，我现在明明有很好的物质条件，又是重点高中的好学生，偏偏要跟家里闹别扭，还用自杀这种愚蠢的行为去反抗，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 “我的故事很复杂。”我垂头丧气，不晓得怎样能让老肖理解我目前的处境，“我现在的父母其实并不是我真正的父母。” “卧槽。”老肖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震惊，“难道你发现自己是被抱养的了？” “你觉得呢？”我翻了个大白眼。 “那是医院搞错了？” 我再次仰头，继续翻白眼。“你就别瞎猜了，总之我在这里是身不由己。” “那你应该去找你的亲生父母，怎么还有空操心我的事。” “已经找到了。”我实话实说。 老肖一个激灵，“真的假的？那你怎么不去和他们相认，还是说他们又有孩子了不要你了……” “你这想象力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老肖被我的话一堵很是愤懑，大概是觉得自己真心诚意为我着想却反过来被我调侃，气得瞪我一眼扭过头，“行，算我多管闲事了，陆小姐请自便。” 我连忙投降，拽她胳膊，像从前那样轻轻摇晃，撒着娇“好姐姐，我错了，您继续问，小的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是真打算和她坦白，但老肖似乎感觉到我讨好笑容背后的纠结，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谁还没点隐私，我不问了。” 第56章 母女纠葛 这时候，摊位前面不知何时站了一对母子，中年女人背对着我们在打电话，男孩子五六岁，长得秀气讨巧，正好奇地摸着一个青蛙造型的小挂饰。 “妈妈，我想要这个。” 身旁的中年女人闻言挂断电话，低头看向孩子，温柔慈爱的模样，“好。” “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肖正欲回答，中年女人忽然对上我的目光，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眼中闪动着莫名的情绪，“甜甜……” 我不认识眼前的女人，但这一声犹豫的叫唤让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她是谁，也只能是那个女人了，温甜甜的妈妈。 我愣了好久，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她也没有再开口，我们就这么对视了十几秒，直到老肖打破了沉寂，拽我的胳膊轻轻问了句“这是谁啊，你认识吗？” “你现在连妈妈都不想认了是吗？” 显然，我的沉默在温妈妈看来就是一种无声的抗议，这母女俩之间果然有隔阂，矛盾还不小。 我依旧没有想好要怎么回应，倒是老肖惊讶地捂住了嘴，看看她又看看我，却不确定地轻声开口：“这是亲生的那个还是养你的那个？” 我看着老肖认真而好奇的表情，开始后悔刚才怎么就不该提那一嘴。现在好了，两边都得演戏。 小男孩吵闹着要买挂饰，他似乎并不认识我，也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温妈妈为了哄他快速买完东西将他送回到车里，顺便给了我一个“跟过来”的眼神。 我正想着要怎么和她单独说话，看机会来了，和老肖说了声便跟着她来到停车的地方。 她并没有急着和我说话， 而是从车里拿出吃的玩的，安抚了儿子好一会儿，才走向等在树下的我。 我也不着急，全程默默瞧着，看得出这个女人很爱她的小儿子。她也没有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似乎从前就发生过很多次，在儿子面前隐藏女儿的存在，在女儿面前把更多的爱给了另一个男人生的孩子。 如果我是温甜甜，应该作何反应呢？冷漠？麻木？生气？这样好像比较合理，可我做不出来，对我而言这个女人更倾向于陌生人，一个和我这具身体有血缘关系，但亲情嘛为数不多，甚至可以说是不好判断的复杂情况。 我看着她走近，淡淡笑了笑，心中揣度，不冷不热的态度不远不近的距离应该是最合适的吧，不管她说什么我都有理由应对。 “前几天我去过你爸爸那儿。” “我知道,你还想把我带走。” 温妈妈定定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爸照顾不好你，去我那儿吧。” 我没说话，心中却在想，难道你就能照顾得好吗？ 视线转向汽车内的小男孩，他正自顾自玩得欢腾，一双大眼睛淘气灵动，无忧无虑的模样。我忽然想到了温宇阳，他的童年是否也有过这么天真的时刻？ “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离婚？”我盯着温母脚上一双红色的软质短靴，轻轻开口。 温母整个人轻颤了下，看着我良久不开口。 我觉察到异样，知道这个问题问对了，事情果然不对头。 “我自杀的事，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她的身体再次不自然的颤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爸爸和温宇阳是不是和你说过，其实那天以后，我就不太记得一些事情，我不晓得这是不是好事，但你要真打算把我接回你那，你确定会比现在的情况好吗？” 温母皱眉，看着我的眼神带了一丝疑惑，许久才说：“算了，你不想去就随便你吧。” 她长叹一口气，打开车门欲离开。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上一次见我是为了什么？” 她失神了片刻，像是在努力压抑情绪，又似是自嘲道：“既然都不记得了，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好好念书，有什么需要就打给我。” 我几乎可以肯定，温母和温甜甜的自杀绝对脱不了干系，只是究竟是导火索，或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无从得知。也许对温母而言，温甜甜既然活了过来，往事不提也罢。这对母女真的是很奇怪。 第57章 梦境伊始 时间来到了h城职高体验活动的前一天，班主任再次确认了名单，考试前15名的同学里面竟然没有人放弃这次机会。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不是活动多吸引人，而是竞争带来的荣誉，放弃名额就好像是放弃对名次的承认。就连一直嚷嚷着“这种活动太无聊”的乔枫也不打算放弃，尤其是看到我一副“想去又去不了的失落表情，得意的眼睛都要斜上天了。 我不是没有尝试过去拜托别人，能否将名额让给我，只是那些同学跟我本来也不熟，再加上大部分又和乔枫沆瀣一气，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提前说好了，绝对不能如我的愿。 班主任给了我一个“那就没办法了”的眼神，意思是我还是认命吧，谁让你自己考试没考好呢。 不过更让我失落的是陆之然最近都没什么反应，对我的事也不关心，知道我考差了，既不好奇也没有任何询问的意思，偶尔和我说话也只是淡淡的回答。心里挺难受的。我甚至都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前段时间只顾着老肖的事，对她的关注少了。 想到这儿，我有些内疚，明明想好要一直守护她的，却总是忽略她的感受。 “你们明天去职高，有什么想体验的课程吗？”我听到自己略带讨好的语气，在心里轻轻叹口气。 “明天的课程应该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她手中的笔不停，继续埋头做着英语题。 “哦，也对。”我干笑了两声，正要为自己没话找话的行为找个借口时，却听到陆之然的声音还在继续。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学做咖啡。” 咖啡？我心里咯噔一下，怔怔看着她，“你是说咖啡师？” “算是吧。”陆之然笑得有些腼腆。 我看着她有些恍惚，我不记得自己高中的时候有过开咖啡店的念头，即便是到了30岁，也无非是在情怀和谋生中夹存，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总不会是以后想开一家咖啡店吧？”我故意打趣她，心中却在忐忑她会给出什么答案。 “开一家咖啡店吗？”她喃喃重复，似乎在思考这种可能性，“好像也不错。” 那不然呢？我疑惑盯着她。 然后她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回答，我没听明白。 “万一哪天我需要去咖啡店打工，有技术傍身总是没错的。” 去咖啡店打工？什么跟什么啊。见我更加疑惑不解，陆之然只是随意笑了笑，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这是第一次，我搞不懂她在想什么。关于少年时的理想，我脑海中的记忆几乎为零，不曾为理想设定过目标，也没有幻想过长大后成为怎样的人。我好像一直都是在按部就班地长大，现在的陆之然也是，她看起来总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可万一不是呢，她是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我不知道，她也不打算告诉我，她有了自己的秘密，连三十岁的陆之然都想不到的秘密。 一想到这儿，我就开始恐慌，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一下子掐住了我的命脉，耳边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说，“你害怕知道真相，所以不顾一切地想要窥探她的秘密。你以为你是她，其实你根本就不是，你不是陆之然。” 意识到做了噩梦，已经是下午第三节课前。从梦中猛然惊醒，看到的是英语老师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拿着教材正要离开教室，朝我的位置忽然看了一眼。 我居然睡了整整两节英语课，英语老师也当我不存在，没有骂我也没有喊我去办公室。难道是模拟考的成绩让她终于明白，我也不过只是个会打嘴炮的“小角色”，当众让我难堪不如放纵我自生自灭？ 这波分析挺有道理，算了，反正都这样了，继续睡吧。 然后我又做梦了，好在这一次不是噩梦。我梦见了沈琮，他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经过，他骑得很快，快得只来得及看到他被风扬起的后脑勺的发丝。 第58章 沈琮的试探 真是神奇，原来仅凭一个后脑勺我就能认出他。 结果没骑出多远，就见他一个急刹车，忽然停了下来，前方险些撞上一个收破烂的大爷。好在他往旁边迅速转了方向，一个趔趄自己摔了个“狗啃泥”。 我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在他急忙回头看的时候，鬼使神差闪身躲进旁边的服装店。 等我再看出去时，他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似乎进了一家店。我悄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在影碟出租店里来回地转悠，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在一排货架前停了下来，左挑右选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拿起其中一张碟片，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我很好奇他在找什么，从我的视角只能看到他拿碟片的位置是在货架第二排中间，想要一探究竟，却发现怎么也走不过去，脚上似乎被什么绊住，迈不动步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琮离开。 然后，我又发现脚能动了，不自觉来到他刚才站立的位置，货架上面五花八门的，什么类型的碟片都放在一起。光是第二排中间区域就有各类明星演唱会的dvd、唱片cd、各国电影碟片。 想知道沈琮买了什么，不如去问店老板来得快。这时脚下又像生了根，挪不动步子。心念微动，我似乎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手指已然触到了其中一张碟片上。 梦中的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那张碟片的封面，好像是日本电影，日式中文隐约能认出“纯吃茶”三个字，有些熟悉。 梦境褪去，我醒得突然，确切地说是被人摇醒的。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是陆之然，她轻声说了一句：“沈同学找你。” 沈同学？然后我就看到了沈琮放大的俊脸，环抱双臂嘴里还发出“啧啧”声，“我说温甜甜同学，你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哈喇子都要流一地了。” 我没料到这个时候沈琮居然跑到班上来找我，还当着陆之然的面调侃我，这货绝对是故意的。哼，我睡觉从来不流口水。 “还能梦到什么，不就是你咯！” 我下意识去看陆之然的反应，她依旧如之前那般不动如山，做着习题册。要不是揪着衣角的另一只手出卖了她，我还当真以为她隐藏的很好。 沈琮的表情果然如预料中，僵住了一瞬间，在全班同学吃瓜表情的注视下，很快恢复正常。他瞪我一眼，仿佛在说，“行啊你，还有闲情逸致调戏爷。” 我回瞪他，用眼神示意他来这里有什么事。 他忽而看向了陆之然，神情有些怪异。我没看懂，只听他礼貌开口：“陆书记，你们班的助理名单上报了吗，团委老师让我来催一下。” “什么名单？”我茫然看向俩人。 陆之然握笔的手一松，黑色水笔咕噜噜滚到地上。她没有立刻抬头，也没有回答沈琮的问题，而是慢慢俯下身去捡地上的笔。 就在刚才，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的震惊，虽然她的表情控制的很好，起身的时候还在微笑，可眼底的那股子哀伤恐怕只有离得最近的我才能察觉。 “刚确定好，我等会儿第四节课下了就去交。” “不用麻烦了，我等下要去团委那边，我帮你交吧。”沈琮很自然地伸出手，一脸好心帮忙的客气劲儿。 陆之然盯着他的手，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沈琮依旧微笑保持动作，最后还是陆之然认命一般，从桌下抽出一张a4纸，交到他手上。 陆之然的不情愿，以及沈琮的步步紧逼。我再迟钝也觉察出了俩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于是在沈琮接过纸的一瞬间，我快速劈手夺过那张纸，在俩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往身后一藏，“沈琮，你有点多管闲事了吧？” 沈琮皱眉瞪我，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我不想去管那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深意，总之我无法忍受陆之然在我面前被人“欺负”。 我没看那纸上的内容，挥手又甩给陆之然，“人家说了自己会去交，你就甭装黄鼠狼了。” 沈琮没有预想中的生气，只是稍稍沉了脸，很快又露出笑容。“行，你们感情好，是我多管闲事了。” 沈琮转身就走，我想也没想就追出去了，其实我也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意义，只是感觉到他真的生气了。 他在楼梯口对我说：“温甜甜，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我没有追问为什么，也没有问他和陆之然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早就该这样了，17岁的沈琮不应该对温甜甜好的。 第四节课开始前，陆之然忽然对我说：“这节课翘了吧，我有事和你说。” 第59章 坦白从心 我们又去了ab楼间的小天台，这里俨然已经成为我的秘密基地，或者说是我唯一能敞开心扉的地方。我猜陆之然也是这么想的，那些欲言又止或者深埋心底的话语只有在这儿才能得到释放。 她并不着急讲话，反而是望着天空看即将落下的太阳，夕阳落下在另一个半球里又成为朝阳，不知疲倦地走，忙忙碌碌的一天又要过去。 我想起一句话，活在当下，安然等待，该来的早就在路上。 “他好像生气了。”陆之然靠在扶手上，在我等待许久后终于开口。 “嗯，看得出来。”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是因为你。”她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这里够空旷，几乎飘散在空气中。 我没说话，静静听着她说。 “因为你帮了我，所以他生气。” 她忽而笑了，笑容里包含着看不懂的歉意。 “所以呢，你要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甜甜，对不起。”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嘴唇紧抿着，努力微笑。 其实整件事都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无非是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为自己，为喜欢的异性，只是我没想到这会让陆之然背负那么大压力和难过，比起知晓事情的始末，我更想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我道歉的呢？ 说起来还是要归咎于明天的职业体验活动，此前由于没达标的成绩，加之没有其他人放弃名额，我去不了那也是名正言顺的，偏偏老天格外开恩，校团委是负责此次活动的组织开展工作，金老师和团委的邓老师商量后决定每个班除团支书以外，再安排一名同学协助管理，而这个人选由各班团支书自行决定申请。 而沈琮和陆之然是在昨天开完会后就得知了这件事，沈琮知道我很想去，便和陆之然说，正好趁这个机会，把我的名字加上去，陆之然也点头答应了。今天是递交名单的最后时间，陆之然却迟迟没有上交。沈琮来班级找我，应该就是想问问情况，而我的反应告诉他，我压根不知道这件事，证明陆之然根本没有和我提起过，从侧面暗示她并没有把我的名字写上去。 想起刚刚沈琮一系列的试探，我不禁皱眉，他当着我的面就是想看看那张纸上是否写了我的名字。所以陆之然的那句“对不起”是不是表示，沈琮猜对了，上面的确写的不是我。 可那又怎样呢？想写谁的名字这本来就是陆之然身为团支书的权力，沈琮又凭什么要求她非帮我不可呢，换做是我，喜欢的男孩子当面要求我给另一个异性“行个方便”，没有照做还公然试探，他以为他是谁，又凭什么？ “陆之然，你不必和我道歉的，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她打断了我，像是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急急解释，“但这事确实是我搞砸的。我昨天既然答应了他就该说到做到，可我今天还是犹豫了，我不是不愿意写你的名字，我就是……就是想自己做一次主。” 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了那张纸，小心递给了我。 我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温甜甜”的名字，没有任何涂改。 第60章 暗恋 “不管你信不信。其实一开始我就想写你的名字，只不过因为……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是那么不相信我。”她顿了顿，始终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我牵起她的手，用力握了握，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傻姑娘，我听得懂，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还是谢谢你在沈琮和我之间选择了我。” 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看着我。 “自从上一次在你家附近，你看到沈琮和我一起回来以后，应该挺讨厌我的吧？” 陆之然愣了愣，没有否认。 “在校门口执勤那次，你其实带了多余的校徽，却刻意没有说出来，也是这个原因吧。所以你后来对我的态度冷淡了些，但理智告诉你，这其实也不是我的错，沈琮对我的那些照顾不见得就是喜欢。只是那个白痴总在我面前有意无意地试探你，让你难堪，你对他大概也失望了好多次吧？” 陆之然呆愣许久，开始咀嚼我的话，终于露出“原来早就被你看穿”的释然。 “不管他为什么那么做，恐怕在你心里也曾有过无法和我继续做朋友的念头吧？如果不是刚才发生的事，也许我们的关系真的会慢慢冷下去。因为在此之前，我也无法确定我们能不能一直做好朋友。” “那现在呢？”她好奇看我。 “现在你比我清楚答案。” 她低头想了想，过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松了一口气，“你说的对。” 我俩相视一笑。突然想起刚才的梦，凑近她耳边，“对了，你是不是在开学前就认识沈琮了？” 陆之然刚放松的一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脸颊不由地泛红。 我只好解释：“别紧张，没别的意思，就好奇随便问问。”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那个不是梦的话，陆之然极有可能在开学前就认识沈琮，她说第一次遇见沈琮是在校勤工俭学服务中心就有可能是说谎了。 “是。我在高中前就知道他。”她轻轻开口，又想到什么慌忙补充了一句：“可我没有撒谎，我们的确是在勤工俭学服务中心认识的。在那之前，他不认识我，或者说不记得我。” 原来真的是暗恋，傻姑娘，就算你说谎了也没什么，这是你心底的小秘密，没必要和谁都分享，当然我除外。 “那是中考刚结束的暑假，我还留在b市，刚得知要来h城上学的事。其他同学都开始忙着在假期补课，我什么都不想干，就借口住在乡下姥姥家。哦，就是农村老房子那种，自建房前后院，用篱笆围着，位置很偏，你应该见过吧？”她朝我比划了一下，很认真的模样，“但也没小时候那么闭塞，现在交通便利许多，嫌闷了还能坐公交去镇上。” “小时候我常住姥姥家，旁边还有好大一个橘子园，园子的主人养了条大黑狗，又凶又贪吃，主人让它守橘子园，结果橘子没少让人偷。”少女自顾自地说，见我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才恍然自己“跑题”了，“我是不是扯太远了？” “没有没有，这段挺好的，你继续。” 我听得好笑，柔声哄着她，心中泛起温柔。如果不是你的讲述，天知道这段时光要埋藏在记忆里多久。 还有，8岁的时候和隔壁村的小虎哥哥去偷橘子，被狗追了二里地，摔倒在泥坑那段怎么没说，是怕丢面子吧。 “总之，我在姥姥家住的那段日子里看见了他，他好像是回来探望爷爷的，两家挨得近，姥姥和我说了他家情况，得知他也考到了h城。说出来你都不信，我们小时候其实还一块玩过家家呢，他应该早就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你却一直记得吧，否则又怎么会在时隔多年后一眼认出呢。 “我没去打招呼，觉得没那个必要，人家都不记得你，难道要说，我们以后会是一个高中的，请多多指教之类的吗？”她自嘲地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他要是问我中考考了几分，怎么会选择h城，我又该怎么回答？” 她的落寞尽收眼底，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面带不屑安慰她，你也想得太多了。是不是正经考进来的有什么关系呢，你用不着为这种事自卑。 可一想起沈琮曾经问我，“你知道陆之然是怎么进这所学校的吗？”心中难受到了极点，敏锐又聪慧的姑娘，你的直觉可真准。 第61章 心有灵犀 “那段时间，他经常骑着自行车往镇上跑，我好奇跟过几回，大部分时间他都会去镇上一家新开的影像店，听说老板进的都是最流行的碟片。后来有一天，我想自己去店里瞧瞧。谁知还没走到店里，他就突然出现了，我一下慌了神就躲了起来。” 梦里的画面一点点铺展开来，随着她的诉说愈加清晰。 “也不知道怎么的那股好奇劲忽然就起来了，于是我也跟了进去想看看他会喜欢什么。我不敢靠得太近怕被他发现，就只能在另一边得架子小心地目测位置，等他离开我才敢上前去找。” 陆之然有些不好意思，解释着自己既好奇又不想明目张胆去询问店老板，更重要的是，她想凭借着自以为有的默契感去揣摩对方的喜好。万一猜对了，岂不是应了少女梦里最常出现的四个字，心有灵犀。 “我在那看了很久，并没有哪张碟片能让我一下子确定。电视剧里那些男女主人公的缘分，其实都是被精心设计过的，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所以最后我还是选了自己想看的，一部日本电影，还挺有意思的。” 陆之然的通透让我很意外，我甚至觉得她在讲故事方面挺有天赋。 “看电影名字完全不明白是讲什么的，日文中明明有一大半都是中文，组合起来却还是跟天书一样，去图书馆查了资料才发现日本的‘吃（chi）茶’店不是喝茶的地方，而是——” “咖啡馆。”我自然地接上。 陆之然惊讶地看着我，眼中的诧异变为惊喜，没想到对沈琮心心念念的期待最后会出现在我身上。 “你知道？”她兴奋地扬起脸，像是找到久违的知己，“你也看过《咖啡馆的故事》？” 我下意识地点头。 “这部电影真的很好看，起初我只是看了简介和封面，讲的是一对夫妻离婚后，父亲和女儿靠着爷爷留下的遗产开了家咖啡馆，故事确实很平淡——但是里面的角色都很有意思，特别真实。以前我只知道日本动漫，以为电影电视剧也是一样的热血和中二，原来可以不这样……”她越说语速越快，语气里的欣喜和向往是我从未见过的。我终于在她身上找到了照镜子的感觉。 其实我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这部电影，还是小傅推荐给我的。 她说，“陆姐，你开咖啡店的总该了解一些咖啡文化。” 我说，“我对理论学习没兴趣，知道做咖啡的基本操作流程，还有怎么赚钱盈利就行。” “你这样怎么能行，就算是投资开店当暴发户也该做个有文化的暴发户。” 于是在小傅的强烈要求下，我开始接触与咖啡相关的文化，包括咖啡的历史起源、传播变化、世界各地的饮食习惯、风土人情等等。小傅定期会帮我收集资料，推荐书籍电影给我，总之一切能让我爱上咖啡行业的途径她都不吝啬并且持之以恒地灌输给我。 我喜欢听故事，尤其是具有传奇色彩且浪漫丰富的，所以小傅也常常会和我讲与咖啡有关的故事，有些是真实发生过的，有些是各地的传说，有些是从影视剧里借鉴的。她说咖啡本身就是浪漫的代名词，热爱浪漫的人终究会爱上咖啡，而热爱咖啡的人也一定是富有浪漫情怀的。 第62章 浪漫的代名词 这话我不反对。《咖啡馆的故事》是我自己搜索到的，一部拍摄于15年前的电影，在2022年算的上是怀旧影片，画质不高清，故事也不完整。我记得当时是想看看日本普通咖啡馆长什么样的，结果整部影片看下来大失所望，作为主人公的父女俩完全不懂得经营，遇到一群奇奇怪怪的客人，每天都为维持咖啡店的营业苦恼，最后不出意外地倒闭关门。 完全没有可取之处，不过面对陆之然希冀的眼神，吐槽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还不错吧，算是接地气的类型。” 陆之然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估计是在思索接地气是不是好词儿。 “你喜欢里面的哪个角色？” 这可为难我了，里面的角色都有让我想骂人的冲动。尤其是“素子”，乍一眼看上去是个美好的姑娘，长得漂亮，有礼貌，看漫画的时候眼睛都在微笑。但其实是个会偷钱店里的钱，还知道不能一次性拿太多，出去发传单会躲到便利店偷懒然后面不改色把传单丢进垃圾桶，更甚至因为不懂得拒绝而和客人发生关系的奇怪女人。她的坏显而易见，但笨也笨得让人叹气。所以这个角色我既不喜欢，也懒得讨厌。 “我喜欢素子。”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陆之然看到我眼里的诧异并没有失望，反倒是了然一笑，“她是挺坏的，也很笨，不喜欢她很正常。” 我一愣，反倒不知该作何反应，眨了眨眼，去认真听她的阐述。 陆之然有些羞涩，也许是第一次和别人分享喜欢的电影，第一次去表达对角色的理解，她小心翼翼准备着措辞： “男朋友打她的时候说，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和人好好交往，完全没有办法理解别人的感受。那时候，素子就知道自己很差劲，是会被亲近的人厌恶的那种。后来她在酒馆里也和女主角说，了解我的人肯定会嫌弃我，我这样的人去当妈妈肯定让人不舒服。那时我就在想，一个知道自己是坏人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她只是没办法理解社会，理解别人，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陆之然的睫毛轻轻颤动，忽然有一瞬间，我觉得她好像在说自己。 “但至少素子会想去改变，去试着对别人坦诚。她离开唯一在意她的咖啡店老板，是理解对方的难处，也是对自己的保护。最后在路上遇到曾经讨厌她的女主角，依然可以笑着打招呼，分享自己喜欢的食物。在女主角逃离后，慢慢吃着手里没有分享出去的铜锣烧……她真的很勇敢。” 不知不觉红了眼眶，我也说不清此刻的心情。陆之然的表达其实并不出彩，剧情夹杂着感受，有些颠三倒四。可能我以前从未看懂过素子，但我忽然就看懂了陆之然。 她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恶”，却无法阻止，因为在她看来，别人并没有误解她，至少有一部分“恶”是真实存在的。她可以装出轻松随意的笑容，掩饰心中的不快，但她也希望别人能从那一部分的“恶”中看到真实的她。 “其实……”我努力克制住心底翻腾的情绪，昂着脖子骄傲地说：“我做咖啡特别厉害。” 陆之然一愣，随即矜持地抿嘴笑了，又羞涩又可爱。 当晚我突然接到老肖的电话，她问我明天来不来她们学校，我正准备告诉她这得来不易的名额，她却在电话里支支吾吾起来： “你要不来也挺好的，反正明天我……可能……也不一定在。” 我听出了画外音，顿觉不妙：“什么情况，你出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有点状况。” 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受了委屈。我想起毕业后那几年，都是我在麻烦老肖，她极少诉苦，连牢骚都很少，出了问题都自己解决。我说她能抗事，她似笑非笑说，还不是因为你不顶事。 是啊，我从来都是嘴皮子动得快，真有事只怕是我一个忙都帮不上。 “你直接说。”我催促她。 “我爸妈来h城了。” 第63章 意外插曲 一大早，各班已经开始出发整理队伍。由于h城职高离得近，坐车估计也就不到20分钟，学校大概不想劳师动众，索性省了交通费，安排所有班级依次排队徒步前行。 大伙儿都乐呵呵的，估计平时憋太久，一出校门都跟放风的鸭子似的，一路上嬉笑打闹，叽叽喳喳聊嗨个不停，比小学生秋游还闹腾。我有些不在状态，跟着队伍默默地走，一路上也没讲话。 有人从后面轻轻拽我衣服，是陆之然，“你怎么了？” 我冲她微笑，摇了摇头。 “你带喷剂了吗？要是不舒服或者喘不上气一定要说哦。” 她以为我是哮喘犯了吗？我无奈再次点头。 陆之然一直和我并排走，时不时看看我的状态，似乎担心我随时病发。 我有些好笑，“你可是咱们班团支书，老盯着我一个人，其他人你不管了？” “就因为是团支书，才更要注意大家的安全和健康，何况是我把你的名字加上去的，不就该对你负责吗？” 我轻轻挽过她的胳膊，故意往她那边靠了靠，“还真有点累了。” “温甜甜，你怎么蔫了吧唧的，好不容易得来机会，也该珍惜吧。”乔枫从前面的队伍停下来，嫌弃地看着我。 这厮是不是背后长眼睛了？要么也太注意我了吧。 “谢谢关心。” 乔枫像是受到惊吓，原本讥讽的表情一下子像是见了鬼，“谁关心你了。”说完立马回头往前走，生怕被别人误会去了。 我和陆之然默契地齐齐笑出声。只是，我的笑声还在继续，陆之然却忽然止住了笑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马路对面几条嬉闹的身影颇为扎眼，那是3班和5班的队伍。 似乎是某个不认识的男生在逗弄许晓婷，许晓婷正气恼地作势要追打，那个男生嬉皮笑脸地藏在沈琮背后左躲右避，身形敏捷。王倩和另外两个女生在旁边起哄说着什么，许晓婷气鼓鼓瞪着那个男生，话却是对沈琮说的，“表哥，你看他……” 沈琮似乎说了什么，表情是习以为常的宠溺和无奈。 原来他们竟是表兄妹。 “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我移开视线，盯着脚下的碎石子，用力地碾了碾，硌得脚疼，索性踢得更远些。 陆之然的脚步顿了顿，没回答。 1班在队伍的最末尾，等到其他班级都已经过了马路，我们班才慢慢悠悠等着行人道的红灯倒计时。过了马路就是目的地，其他班的人都在原地等待集合，有些无聊的便在原地目送我们过马路，这其中就有几道视线落在我们身上。 沈琮像个高傲的雕塑，看似随意地倚靠在行道树边，目光却有意无意朝这边瞥过来。 我感觉到陆之然在捏我的手。 “也许是不甘心吧。” 好半晌我才反应过来，刚才的对话还没有结束。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甚至有点讨厌。可我也不知道喜欢他什么，所以我们扯平了。” 哈？脑子有些转不过弯，这逻辑，什么跟什么呀！ “上午先是各项职业体验课，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选择性参与，回去之后要写体验报告，下午一堂讲座课，以及两校学生的互动交流，最后是常规的总结分享……” 负责带队的金老师和团委的老师正在向我们作今天活动的大致安排。各班在职高学校门口原地待命期间。 瞅瞅四周，大家都在随意聊天，这可能是溜出去找老肖的好机会。 老肖被他爹妈关起来了。昨晚她悄悄打电话给我，没交代太详细，不过我已经估摸到了大致情况。她父母得知了老肖要申报普高的事，也知道今天学校要来职高考查，死活不让她参与，还说今天敢出门就打断她的腿。 学校这边她父母是借口请了几天假的，说是她爹来h城大医院看病，让她去照顾几天。她打电话是想让我救她出去。也不知道老肖怎么想的，是不是电视连续剧看多了，且不说温甜甜一个未成年人有多大能耐，我这多跑几步随时犯哮喘的毛病，到时候怕是打电话找救护车的可能性更大。 之所以没找黄毛帮忙，她说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这事就算黑社会来了只会火上浇油，被她爸妈知道她整天和混混一块玩更要打死她了。 于是乎老肖自己做了计划，发了地址过来，好像是他们家在h城的远房亲戚，让我找机会先从学校出来，到时候假装成职高派来的代表，说学校有重要任务，必须让她参加，最好能有个证明啥的，这样她父母也不好和学校过不去。 说实话这计划实施起来难度不是一般的高，不仅考验我的演技和随机应变的能力，还要保证不耽误时间，把人顺利带出来再带进学校，最好不被别人发觉。 “你这是逗我玩吧！”我毫不客气打击她，“我又不是蜘蛛侠，难道还能飞檐走壁带你进来？” “我也知道这事挺难办，不行就算了。”她在电话那头不吭声了，没挂电话就等着我的下文。 “……” “你真不管了？”她又试探着开口，“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我的愿望一定能实现？难不成你是骗我的？” “当然不是。可是……” 我终究是下不了决心不管她。当初是我满怀信心去找老肖，也坚信她的未来是会按照既定路线一路前行，只是这路线里我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因为我的参与而确定，或是由于我的某些决定而偏离，我实在不敢轻易“改动”。 第64章 漂亮回击 偷溜的步子刚迈出去，身后有人拍我的肩膀，“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我一惊，转回头就看见沈琮放大的脸，思绪有些摸不清，这人不是说再也不管我了吗？ 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我来干嘛的？当然是帮老肖了。 “刚才团委的邓老师喊人点名和发资料，你却在这偷懒，这是想让你们班团支书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沈琮眼睛四处乱飘，嘴里却在咕哝着，“昨天不还维护得多宝贝似的。” 我假装没听见，视线直接略过他看向队伍里的陆之然，她正挨个儿分发资料，想到今天来这儿应该为陆之然做辅助的，心中略过一丝愧疚。 这时候许晓婷听到沈琮的话，看热闹似地笑道，“就是啊，温甜甜，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怎么不去帮忙？” “关你们屁事。”我现在可没心情和他们抬杠，直接怼了过去。 沈琮似乎也没想到我的火气这么大，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 许晓婷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炸了锅，“你这什么态度，素质这么低，张口就是脏话，还1班的学生。” 我有些好笑，说个屁字这就素质低了？再说1班怎么了，谁规定重点班学生不能说脏话了。 “名额都不是凭实力得来的，在这骄傲个什么劲。”显然，许晓婷并不打算放过这个针对我的机会。 其他班的人看似在聊天，却已经有不少人在注意这边的动静。我懒得和这只高傲的“孔雀”费口舌，起身打算去帮陆之然。 她已经小跑着过来，看也不看其他人对我说：“甜甜，我和邓老师说过了，今天你只要负责把大家的体验报告收齐就可以。其他事有乔枫同学帮我，你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多休息吧。”说完还不忘冲我眨眨眼，我会意点头，心里泛起一丝温柔。 正在一旁看热闹的乔枫突然被点名，很是受宠若惊，见众人都看他，居然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是，副班长说的对，我应该做的。” 这小子挺上道啊。于是我也配合着回应：“嗯嗯，那谢谢团支书了。” 陆之然这时又转向许晓婷，“甜甜身体不太好，早上走得累了我就让她先在这休息。按理说，她应该没精力去主动惹麻烦。刚才如果有什么言语冲撞，请你们体谅一下，她不是故意的。另外，甜甜今天是代表学校来为1班出力，和成绩无关，希望你们不要随便揣测别人。” 气氛一下子冻住了。我看到许晓婷脸都僵住了，抽搐着想反击，一时又找不到薄弱点。就连沈琮也收起了笑嘻嘻的表情，古怪地盯着陆之然。 连我都惊呆了，更别说你们了。原以为如今的她还是乖宝宝一枚，再怎么生气也会顾及好学生形象，但这些茶言茶语从陆之然嘴里说出来好像也不违和，颇有后来的我的风范。 “陆之然，你倒是会装腔作势，背后没少捅刀子吧？”许晓婷怒极反笑，仿佛一下子看清我俩是一路货色，在她眼里一样的可恶，“温甜甜，不要怪我没警告你，她现在对你好，以后有你哭得时候。” 这许晓婷说话也太难听了，白长这么好看了，我正要还嘴，感觉到陆之然在扯我的衣角，我决定闭嘴。 “你们都围在这做什么？”金正老师从前面听到动静走过来维持秩序，其他班的学生迅速收回看热闹的视线。 其他人见状都不好说话，只有陆之然自然地回答：“金老师，我们班资料都发齐了，刚才是有些不清楚的地方在讨论。” 说完，金老师狐疑地看向我们几个，沈琮也反应过来，“是啊，金老师，我们两个班就是讨论的激烈了点。” 金老师显然不信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巡视一圈众人脸上的表情最后眼神停在我身上，语气严肃：“有什么问题晚些时候学校都会给大家解释清楚的，现在都各自排好队准备进去。你们都是重点中学的学生，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之前先在脑子里想想，知道吗？” 听到这些话，我忍不住盯着金老师看，他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看着并不好亲近。这样的人真的会帮助老肖吗？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打断了出逃的计划，看来暂时不能溜走了。什么时候温甜甜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不对，更像是“箭靶子”，随时穿来一支“飞来横祸”箭。 好在进入到职高校园内，大家根据指示，寻找自己想参观或者体验的教室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很快一支支班级队伍四散开来，三三两两结成伴，都各自组队观摩。 此次“职业体验日”活动主要涵盖机电汽修、电子电工、计算机、营销、烹饪制作等10几个专业体验项目，h城职高校长、副校长都全程陪同。 学校如此重视，倒是让我有些好奇，职高的教育氛围是怎么样的，职高学生长久以来被社会定性，被粗暴地贴上“不学无术、浑浑噩噩”的劣等标签，现在有机会重新衡量前途学业，他们真的愿意吗？ 我跟随众人，在大楼里转悠了几个教室，就像是提前打点过的，醒目的教室门牌已经被贴上“xx专业项目实践基地”或者“xx项目实验室”等，里面零星摆放着操作工具，以及看起来仍旧崭新的仪器，有学生在里面似模似样地摆弄，只是动作并不熟练。也有一些职高学生担任讲解员，以标准笑容热情迎接我们的到来。 我看了一会儿，觉得特别没劲儿。陆之然倒是颇有兴趣，为了不影响她，我借口想自己先参观，便一个人往人少的地方走。其实就是往职高的宿舍区走，之前老肖回宿舍，带我来过几次后门，我知道那里相对正门僻静很多，除了一个爱喝酒爱偷懒的门卫大叔，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三十块钱，想想打车钱应该够了。之后想办法先出去，再去找黄毛，想办法一起把人弄出来。心中做好打算，于是加快脚步往后门走去。 中途遇到几个职高的学生，带着疑惑的眼神打量我，我暗叫不好，这样一个人随意晃荡太奇怪了。 于是我佯装掏出手机接电话，反正职高生几乎人手一支手机，早就见怪不怪我就假装是帮老师拿东西。 “喂，金老师，对的，我正在往那边走。东西就放在后门门卫师傅那里吗？好的，我拿到就给您送过来。” 等顺利走到后门，我这才松口气。 第65章 计上心头 门卫大叔今天难得的没有偷懒，既没有偷偷喝酒，也没有听收音机，居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看报纸。学校肯定打过招呼了，今天日子特殊，他肯定不敢，可是要怎么出去呢？ 要么假装出去帮老师拿资料？不行，万一门卫大叔先去核实这不立马露馅吗？还是假装肚子疼要先回家？也不妥，万一直接把我送医院了呢，再说身体不舒服也没个人陪着，怎么看都太假。 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一个正当的理由出去。这时，隔着闸门，一个扎眼的身影忽然出现，他怎么会在这儿？黄毛阿成似乎在和门卫大叔打招呼，看起来很熟稔的样子。 “叔，开个门呗。” “你小子又来了，尽给我找麻烦，不知道今天日子特殊嘛，上头打了招呼的，今儿个你就甭进去了。” 大叔摆摆手不为所动。黄毛见机从兜里掏出香烟，递了出去。 “叔，我进去找个人马上出来。” “甭找了，肖凤今天没来。” “没来？”黄毛似乎并不知道老肖的事，还很纳闷地说：“难怪我一直打不通她电话。她出什么事了？” 门卫大叔叹声气，摇摇头，“她爹妈来了，昨儿个我看着她被拖走的，看这情形，估计后面也不会来上学了。” “靠，老子就知道她迟早有一天又得被逮回去。什么狗屁倒灶的爹妈，不就是又生了个儿子嘛，真他妈以为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不拿闺女当人养，老子最恨这种父母。” 原来黄毛这么清楚老肖家的情况，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也算在理，话里话外都是在为老肖抱不平。 门卫大叔不以为然，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你小子在这骂出天都不顶用，俗话说，管天管地管不了人拉屎放屁，人家爹妈管女儿，那是天经地义，你还能咋的？” 不知怎的，这话听得我超级不爽。一个没忍住，现身说法。 “就是因为别人都觉得像老肖这样的情况，是人家的家事，帮不上忙也是应该的。可这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家事，父母逼迫孩子改志愿，辍学，不肯付学费生活费，这哪样说出去不被人口水喷死，说句不好听的，这就是在违法。” “我去，怎么是你啊？”黄毛表情夸张。 “小姑娘，你哪个班的……？”门卫大叔见我穿着其他学校的校服，吞回了后半句话，转而问黄毛，“你认识她？” “认识。肖凤也认识，隔壁重点高中的高材生嘛！” 我无视黄毛的“表演”，看向门卫大叔，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门卫大叔终于反应过来我刚才的话，“小姑娘，你刚说什么违法，你知道人肖凤家里什么情况吗？” “知道。我还知道她现在正被她父母关在外面，预备要她辍学回老家，你赶紧开门让我去救她，否则她这辈子就没指望了。” 黄毛和门卫大叔露出同款吃惊表情。 惊讶过后，黄毛立马变得兴奋，“卧槽，那赶紧救人去啊！” 我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他更来劲了，“你放心，有哥给你打头阵，看她爸妈敢不放人。” 呵，有你在我就更没把握了。 “小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再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门卫大叔倒是变得严肃起来，看我的眼神，仿佛我在故意开玩笑。 “我说的都是真的，您不信，那我现在就报警。”说着我便朝兜里摸出手机，开始按键。 门卫大叔并没有预想中阻拦，只是凉凉开口：“就算是真的，这事儿也轮不到你一个学生来管。” “您说的对，这事不该我来管。”我乖巧地放下手机，朝门卫大叔礼貌点头，“那您来打吧。” “我？”大叔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反问了一遍，“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好歹您是目击证人，亲眼看到肖凤父母将人带走，万一警察核实，也需要您的帮忙，是不是？” “你这孩子，别瞎胡闹。” “那行，我自己打。”果断在手机上按了几个数字，门卫大叔似乎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打算报警。他急忙按住我的手，面带慈祥笑容，“小姑娘，这可不是玩游戏，报警电话是能随随便便打的吗？” 我知道差不多了，只要再稍稍推波助澜，“可是我都答应她，今天一定要救她出来，不报警还能怎么办呢？”我开始拿袖子抹眼泪。 “好了好了，你先别哭。这样吧，等会儿我就和校方领导汇报这件事，让他们来处理，你先回去吧。”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真的吗？门卫大叔，你可真是个好人，以后老肖要是能顺利上普高，你就是她的大恩人，不，是我们的大恩人”。我语气是浮夸了点，但胜在真情实意。 黄毛这一脸“啧啧”的玩味表情险些让我“破功”。 好在这一跨门卫大叔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眉头一下就舒展开了，“肖凤这孩子确实是读书的料，要真辍学了也可惜。成吧，我现在就给教务处打电话。” 趁门卫大叔转身打电话，我以最快的速度和黄毛说明情况，看他这样子，不让他掺和，肯定出乱子。可惜我现在出不去，只能先记下黄毛的手机，随时保持联系。 “你这刚才演的哪一出？还报警，报警能救肖凤？”黄毛一脸不信，还不屑地哼哼，“人爹妈要是死活不肯让她念书，就算警察来了也没用。” “警察不一定有用，不过，如果事情闹大了，校方就不得不重视这件事。否则你觉得光靠我们冲进她家把人带出来，行得通吗？”我白他一眼。 黄毛一愣，我还以为他听懂了，谁知下一秒…… “谁说要冲进她家了，你不会动动脑子吗，被她爹妈发现了多麻烦。” 大哥，你有没有搞清楚重点是什么？我抑制住内心的咆哮，耐着性子欲解释 结果他又来了句，“也是，反正你长得比较抗揍。” 丫的，这小子太欠抽了。 “诶？那人是谁啊？”黄毛突然看向我身后。 我抬在半空的手一顿，狐疑地盯着他，确定黄毛不是在耍我，这才转过身看向来人。 沈琮站在一米开外，双手插在裤兜里，像是假装路过，又像在看好戏。我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但这一脸好学生的傲娇表情是怎么回事，看不起谁呢？ 很快我就发现了，他的视线是停留在黄毛身上的，然后又看向我，仿佛在说：怎么又和这种人混在一起了？ 是了，上次在ktv门口遇到他，他也是对黄毛意见颇深，似乎那种社会上的混混是不入流的，好学生是不应该和小流氓混在一起的。我虽然也不喜欢黄毛，但不至于到嫌恶的地步，何况他还是老肖的朋友，退一步说，也算是我的半个朋友。 “那小子好像在瞪我。”黄毛的话把我拉回现实。 我转身对黄毛说：“你先走吧，有事需要我再找你。” “不行，这小子摆明就是在挑衅老子，我走了不就是认怂。”黄毛来劲了，撸袖子冲着沈琮叫嚣道：“看什么看。” “呀，别忘了还有老肖的事。”我用眼神催促他赶紧走。 陆之然跑过来的时候，沈琮已经离开。我看到黄毛又用发现宝贝似的眼神瞅她，我赶紧拉着陆之然往校园里走。 “你怎么一转眼就找不见人了，上午的活动结束了，金老师让我来统计人数，发现你不在，赶紧回去吧。”陆之然说完情况，累得气喘吁吁。 “不好意思啊，我忘记和你说了。”我很是愧疚，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好。 “刚才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好像之前也来咱们学校找过你。”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似乎在考虑措辞是否妥当。 “啊？哦，对，是他。他……也不算是我的朋友吧。” 第66章 电梯外的风波 陆之然很识趣地没再询问。我俩结伴回去后，就去了食堂吃饭，一路上我都在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做。门卫大叔是不是真的和校方说了老肖家的情况，学校会不会立即重视，万一拖久了，学校肯定懒得再管，所以最好就是能趁着今天h高领导在的情况下解决。 职高食堂教职工和学生是分开用餐的，我们的用餐区在四楼。等电梯的时候，许晓婷和王倩她们也过来了，一看到我，许晓婷就笑得特别开心，还主动“问候”我，“温甜甜，这里的伙食可没有我们学校丰盛，你吃饱了嘛？” 我自然懒得理她们。 许晓婷也无所谓，继续自顾自地和王倩说话，“你俩以前不是一个初中的吗？她饭量是不是一直很大？” 王倩忽然朝我看过来，那眼神意思似乎是在等我的反应。见我没反应她才说：“那倒不是，初中那会儿有段时间我还见她拼命想减肥呢。”说着，王倩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许晓婷奇怪地看她。 我也疑惑地看着她。 王倩像是想到什么，表情变得很不自然，转头就向我道歉：“对不起啊，婷婷，我忘了，这事是你的私事，我不应该随便提的。” “什么私事，说的像是见不得人似的。”许晓婷扑哧笑出声，“人家都无所谓，你道什么歉。” “不是的，婷婷以前她……”王倩压低声音，欲言又止。 “她以前怎么了？你说嘛。”许晓婷继续追问。 “算了，还是别说了，这样真的不太好。”王倩这纠结又愧疚地表情，语气里满是让人脑补的意味，听得我都想拍手叫绝。 这时，陆陆续续有其他班级的人过来等电梯，这俩人的戏份才告一段落。 沈琮在人群里目不斜视，似乎视线范围里没有他认识的人，就连许晓婷和他打招呼，他也是面无表情地回应。这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让除我以外的女生都有些不安，我感觉到陆之然轻轻拉住了我的衣袖。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朝她做了个鬼脸。她虽然有些不解，但也放松了很多。 出电梯的时候，有几个人冲得很快，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忽听得有女生的尖叫声，循声看去，原本站在靠近门边的许晓婷一个不注意就被人撞了出去，刚巧四楼走廊连着后厨的过道上，有食堂阿姨推着一个不锈钢桶出来，桶里晃动着的是冒着烟气的热书水。 “快抓住她。”我冲外围大吼一声。温甜甜的大嗓门真不是盖的，整个电梯的人都晃了晃身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地震了。 许多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都朝外看去。我这身体个头不高又站在最内侧，被人墙一挡啥也看不见，就听见“咚”的一声撞击声，继而响起陆之然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你怎么样？沈……沈同学。” 人群散去，我看到许晓婷被沈琮拉着退到一边，脸上仍是惊魂未定。陆之然也已经站在一旁，担忧地盯着沈琮的右侧的胳膊，那里刚刚似乎是撞在不锈钢桶上。其实撞得应该不严重，只是桶里面的热水溅在了大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好一出英雄救美，活该不是！ 好戏都结束了，王倩从人群中跑过来询问：“晓婷，你没事吧？” 许晓婷这才如梦初醒想起沈琮，“沈……表哥，你受伤了啦，疼不疼？” 沈琮摆摆手，故作轻松的姿态：“我没事，你自己小心点，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 “嗯嗯，谢谢表哥。”许晓婷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亲昵地去挽沈琮的胳膊，“那我们先去吃饭吧。”说着还不忘朝我和陆之然投来得意的眼神。 “走，吃饭去。”我拉起陆之然往食堂走去，经过沈琮身边，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再不吃，我就要吐了。 我打了饭回来的时候，发现陆之然不在位置上，四处看了看，也没见到人影，疑惑间，就见她安安静静地回来，手里似乎拿了什么东西，朝后方看了一眼，又不得声色地坐下埋头吃饭。 沈琮和许晓婷他们就坐在我们后面一排，一群人叽叽喳喳聊个没完，我稍稍把身子后仰，竖起耳朵听。 第67章 烫伤膏 “表哥，你真不用去医院瞧瞧吗，烫伤可大可小的。” “哪里需要去医院，等会儿擦点药就行。倒是你，嘴巴严实点，别什么事都和我妈说。” “知道了。那等会儿找地方先休息一下，我让倩倩去买点药。倩倩，你听见了吗？” “啊？嗯嗯，听见了。” 陆之然像是对他们的谈话充耳不闻，只低着头一口口吃饭，细嚼慢咽。如果不是右手时不时伸进口袋的动作出卖了她，我真是要佩服她的沉稳。三十岁的我要是还看不出十七岁的我那点小心思，可就真白活一场了。 “想给就给呗。”我扒拉着餐盘里的豇豆，送一口米饭进嘴里，装作漫不经心地含糊道。 她手中的筷子停了停，下一秒又继续吃饭。 我知道她听懂了。 “再不给，好意可都是别人的了。” 陆之然还是没反应，我只好丧气地继续扒饭。直到膝盖隐约传来异物触碰感，我低下头，才察觉是对面递过来的，细长的纸盒包装，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烫伤膏。 “你帮我给吧。”她声音极轻。 我下意识想拒绝，这种事，当然要亲自去了，找别人代算什么事。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伸手接过东西，只再谨慎问了一次，“你确定？” “我确定。”陆之然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吃完饭，我又一次溜到门卫室，想问问进展如何，谁知门卫大叔一见我就面露难色，事情果然没那么顺利。 “小姑娘，我看这事没戏，老肖父母肯定和学校打过招呼，不管孩子是不是自愿的，学校管不了也不好管。就算你去报警了，这警察也得讲证据是不，爹妈铁了心不让孩子读书，你说你个外人还能怎么办……诶，小姑娘？” 我不打算听他念叨，一路奔回职高的综合楼，打算去找金老师，这事得让他知道才行。也许门卫大叔是对的，这事哪是我一个高中生管得了的，至少也得有成年人的帮忙。既然金老师以后会是老肖的助力，不如直接去找他帮忙。不管怎么样，学生有困难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结果，金老师没见到，反倒挨了邓老师一顿批。 “职高这边有人反映咱们学校有学生不好好参加活动，还和校外不明人员来往，说的是你吧？” 哈？什么情况，不等我否认，团委老师一阵劈头盖脸的训斥，听得我耳膜嗡嗡作响。“今天我们来这边参加人职高的体验日，代表的就是h城高级中学的形象，你私底下和谁交朋友学校管不着，但不要做得这么明目张胆，尤其还在人家学校后门跟个社会青年攀扯，听说你还要偷溜出校门被门卫抓个正着，这性质多恶劣，你不清楚吗？” 我正待进一步解释：“不是这样的，老师……” “报告！” 门外有人敲门，打断了对话。 邓老师扶了扶厚厚的镜片，才看向门口站着的清爽少年，脸色立马缓和不少，清了清嗓子，“进来，什么事？” “金老师说下午讲座的场地需要调试下音响设备，让您过去看一下。”沈琮没看我，一本正经汇报。 “知道了，我等会儿过去。”邓老师挥挥手又看向我，似乎想再说几句，顿了顿，还是让我先回去，当然没忘记附上警告的眼神，仿佛只要我再犯错，回去就不只是挨批那么简单了。 从综合楼出来，我都在回想刚才邓老师那些话，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不是让门卫反映老肖的事吗，怎么主角换成了我，而且这话里话外明显是有人打小报告。 走在前面的沈琮，没有回头，但一直走得很慢，明显是在等我。 “你刚是故意的吧？”我快步走到他身边说道。 “什么？”他脚步未停。 “我说，你是故意打断我和团委老师的谈话吧？”我加重了语气，死死盯着他，“有人不是说再也不会管我的事了。” “你想多了，我就是正常打报告。”他无所谓地笑笑，继续往前走。 我站在原地没动，对着他的背影犹豫再三，还是说出心中所想：“是正常打小报告吧？” 他的脚步微顿，没回头，也没解释，只是淡淡回了句：“随便你怎么想吧。” 我气得牙痒痒，恨不得随手捡起一块砖头拍过去，忽的摸到口袋里的烫伤膏，反悔不想送了，想到陆之然那坚定温柔的面庞，一咬牙还是追了上去。甩完东西就跑，只听见沈琮在后面喊了一句，“这什么啊？” “你不认字啊，自己不会看吗？”我没好气，懒得再理他。 第68章 赖水清是谁? 下午的讲座14:00正式开始，主讲人是职高的一位资深教师，姓赖。据说每一届的毕业生都是在他的指导下顺利找到工作，由此提升了职高的就业率。h高的学生被安排在职高校园里最大的活动教室，其实就是可以容纳500人左右的大礼堂。 活动还没开始，整个会场闹哄哄的，放眼望去，坐得满满当当。我们班被安排在角落且靠门的位置，绝佳的开溜位。再一看其他班的排列，居然不是按照班级序号来的，中间还间隔穿插着职高的学生，这是干嘛？ “怎么不按顺序排？”我问陆之然。 “邓老师安排的，说是要让大家看清自己的位置。” “有病吧，是来参观还是来拼成绩的？！”我仗着礼堂里嘈杂，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还是被坐在近处的同班同学听到了。乔枫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这次考得不错。 “温甜甜，你自己考得不怎样就别瞎嚷嚷了，丢人懂不？”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最棒行了吧，也没见你坐在最中间。” 乔枫瞪我一眼，表情跟吃了苍蝇似的。 礼堂正中间是沈琮他们班，按平均成绩他们班这次考得最好。 口袋里手机振动不停，不用看也知道是黄毛发的消息。他焦急我怎么还没有行动，我只好回他，事情没那么顺利，学校这边还没有出面处理老肖的事。 此时礼堂侧面，我注意到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四十岁上下，手中拿着稿纸，一会儿扶正金属框眼镜，一会儿扯扯领结，看起来似乎是很重视等会的讲座。 李可忽然神神秘秘的回头对我们说：“诶，你们看台上那个戴眼镜的，他就是赖水清，职高八成的就业率就是靠他带起来的。” “不就是一个职高老师嘛，能有多厉害，怎么没见他把人带清华北大去”。有同学不屑道。 这话纯属抬杠了。 “谁要说他厉害的事，你们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吗？”李可示意我们凑近点。大伙儿面面相觑，听这意思是有八卦听。 “他以前是卖保险的。” “你的意思是保险卖不下去改行来职高混饭吃？”乔枫表示疑惑，“不对吧，我爸说保险卖得好，提成老高了，要我选还不如去卖保险。” “你别打岔。我的意思是说赖水清现在能在职高混的这么好，就是因为他以前是干保险的。” 见大家还是一脸疑惑，李可只好解释：“你们想啊。干保险的手底下的客户很多都是开公司开厂的老板，有了这一层关系，要带动职高就业率是不是容易多了？” “手里有客户的资源，只要让学校和这些企业签订协议，就可以解决大部分学生实习和工作的去处，确实是有效利用。”一旁的陆之然突然开口，显然她也在认真听我们聊天。 “可这些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吧，只能说人家善于利用。” 我刚发表完意见，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个不停，应该是电话进来了。 李可压低声音：“还没说到重点呢，你们有点耐心行不行？” 我偷偷看了一眼，是黄毛的电话，再看礼堂上方的时钟，快到2点了。算了，先不去管他，我挂断电话，给他发了条短信：晚点回你。 早知道会发生后来的事，我当时就应该出去接这个电话，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台上的赖水清正在做自我介绍，“很荣幸今天能在学校的大礼堂迎接来自h城高级中学的老师和同学们，我们都知道h高可是咱们市最好的高中，当然也是每一所职高要看齐的榜样……”接下来他大吹特吹了一把h高是如何如何的优秀，培养出如何如何优秀的学生，听得我都有些汗颜。 “有必要说成这样吗？这是老师还是马屁精？”前排的乔枫忍不住嘀咕，惹来周围一阵窃笑声。 “你们注意点，旁边还有职高的学生呢。”我好心提醒。 “咋的，被表扬还不让人笑了？”乔枫不满。 “行，您是大爷，您爱笑多大声笑多大声，最好把邓老师吸引过来，那就精彩咯。” 乔枫回头瞪我，但还是压低声音警告：“温甜甜你丫的，欠揍是不是？” “你俩别闹了，邓老师真的在注意我们这边。”陆之然出声打断，用眼神向我们示意一个方向。 原本坐在第一排的邓老师忽然往后看，来回扫视，目光定在1班的位置。大家赶紧将视线移回到台上，假装认真听讲。 第69章 放纵的狂欢 “我们学校在综合楼的楼顶上挂过这样一句话，“帮助每一个学生走向成功”。这句话有三个重点，第一个“成功”，这也是是师生的共同目标，第二个是“每一个”，让每一个学生都成功是很难的，但这也是必须的。我们要清楚很关键的一点，“成功”也是有差异性的。有人说考上本科是成功的，考上专科是不成功的，这是用数字作标准线，其实，对某一个具体学生来说，他能过一个专科线比其他人过本科线付出的心血和努力还要多，那么，过一个专科线又算不算成功呢？” 赖水清的演讲渐入佳境，开始有学生在下面点头应和，听得全神贯注，时不时地参与互动。 还真是卖保险的，有点洗脑天赋。仿佛一开始的刻意吹捧只是一个假象，只是为了让我们这群“重点高中的学生”自满自得的陷阱。 “学校把学生招进来，怎样培养，这是我一直以来思考最多的问题，特别是职业类学生，我们强调的是把人格教育放在突出位置。先插个题外话”，大家能看得出我的年纪吗？不妨猜猜看先。” 赖水清和大家互动的同时，身后的投影幕布亮起，有工作人员在台上操作。这个年代的多媒体水平还停留在ppt放映的阶段，播放的是职高从建校至今的发展史、办校理念、获奖荣誉等，也有一些活动照，其中大部分是赖水清和多届学生的合影。 “三十？四十？五十？”赖水清表情夸张，配合着大家无聊的猜测，“比八的那位同学等会儿留下来。” 场下笑声阵阵。 讲座氛围正浓时，意外横生。起先是“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忽然一声的刺耳的尖啸声响起，众人不自觉捂住耳朵。 “咳咳，不好意思各位，我先插句话。”熟悉的声音从台下响起，夹杂着不和谐的环境音。 这是……黄毛的声音？我惊恐地看向周围。 众人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听声音还在继续：“姓赖的，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把你爱放屁的毛病给改了呀。我建议你换个主题，给大家说说，当年你是怎么骗学生实习的钱，又是怎么诬告学生偷东西的，还有你那些就业协议都是怎么签的，吃着人血馒头上位，你他妈不怕有报应吗……” 信息量太大，众人根本来不及消化，此时台上的投影幕布陡然一变，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是歪歪扭扭却异常清晰的几个大字——“赖水清就是个垃圾”。 虽然两个学校的老师第一时间出来维持秩序，但台下的议论声还是越来越大，求证的眼神已经全部投向台上依旧镇定的赖水清身上。 校方的人很快锁定声音的来源，在台下某个学生的座位下发现了手持扩音器，其实就是个大喇叭，很明显是提前放置好的。我记得这种型号的喇叭是没法设置时间的，也就是说刚才的骚乱是有人看准时机，打开了喇叭的开关。 座位上原本坐着的是一个职高的女生，她也很快被老师叫了出去，直觉告诉我，这事和她没关系。 “同学们，刚才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捣乱，学校正在紧急排查中，请大家暂时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要喧哗吵闹。”很快有职高的领导上台发声，站在一旁的赖水清似乎想要接过话筒解释，却被校方的人阻止，估计是害怕越描越黑，于是他也跟着走下后台，匆匆退场。 台下还在持续沸腾，职高的学生率先起哄，交头接耳还不够，索性起身走动，越说越起劲，已经有人向门口冲去想打听进展。 另一边，团委的邓老师还在极力镇压，“h高的学生注意素质，不要跟他们学。”奈何重点高中的生活本来就够无聊，任何一个爆点都能点燃大伙儿躁动的心，尤其还是和自己学校无关的八卦，连维持学校形象的顾忌都没有了。管他赖水清是谁，管他是厉害还是无耻，他们需要的仅仅只是一场放纵的“狂欢”，哪怕只能维持十分钟。 第70章 黄毛的报复 我当然不能静静等着事情被“解决”，趁骚动最乱的时候，我已经跑出礼堂，一边跑一边拨打黄毛的电话。 电话一直未被接通，我猜测黄毛是在躲避校方的“追击”。下一秒，手机里出现一条突兀的信息：上综合楼顶层。 没敢坐电梯，这个时间点，任何在礼堂外的学生都有可能是“共犯”，虽然潜意识里我已经觉得自己是了，但还是尽量避免碰到陌生人的可能性。 爬了没两层楼就已经累到不行，感觉气喘要犯了，这巨肥硕的身体迟早要把我害死。等我支撑着爬到最高楼，发现楼梯尽头的铁门居然上了锁。 黄毛不至于耍我吧？我试着轻叩大铁门，无人应答。 手机发来短信提示音：没带别人上来吧？还挺小心的嘛。我回复：就我一个。 过了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铁门纹丝不动，旁边一扇木质的侧门却从里面打开，正是黄毛，手里还捏着抽了一半的烟。 他很是小心地往我后面瞅了瞅，确定没人才让我从侧门卡着进去，没错就是卡得死死的那种。原来门后面是拴着链条，这里原先应该是关闭的，也不知道怎么被他搞到钥匙的。 “胖子，你该减肥了！”黄毛连拉带推费了半天劲儿才把我弄进去，期间还不忘调侃几句。 这破门挤得人脾气都没了，好不容易进去了，我才发觉这里原先应该是个杂物间，连通天台，平时没人来，到处都堆放着垃圾杂物。 “这地方你怎么发现的？” 黄毛自顾自地叼着烟倚靠在围栏上，眼睛半睁半眯，嘴角斜斜翘着，看得出他心情很好。我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正好能望见礼堂的门口。 “你以前不会也是从这毕业的吧？”我轻声开口。 “毕业？”黄毛冷笑着重复，又恶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老子没毕业就滚了。” “因为赖水清？” “就他？老子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我一愣，原来不是这么回事的吗？ “那你搞这么一出是为了谁？别告诉我是为了帮老肖，你这明显是私仇。” “呵，不是你说的嘛……”黄毛笑了，悠悠地转向我，“把事情闹大了，学校才会重视嘛。” 我的怒气值瞬间飙升：“我说的是肖凤的事儿，你这公报私仇算什么，而且你也没提前通知我啊，我和老肖真是要被你害死。” 黄毛吐掉嘴里的烟，在地上狠狠踩灭，冷冷盯着我：“你给老子搞清楚，确定是我没通知你？” 我感觉他和平时不大一样，立马就怂了，“好吧好吧，是我没接电话。但那个时候讲座已经开始了，况且我哪知道你要做什么对不对？当然，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这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我不太好吧？” 黄毛略一挑眉，没再冲我发脾气，而是独自走到角落蹲下来，再次掏出烟抽起来。 “所以那个赖水清真有你说的那么坏吗？”我决定采用迂回的方式。 “他就是个垃圾。” 我也走过去靠着墙坐下，等着他的下文。 黄毛轻蔑一笑，“老子初中没毕业就被人当麻烦精丢在这儿，那会儿比肖凤都小。不过，老子可和礼堂那群傻子不一样，什么读书、实习、找工作，老子才不稀罕，有饭吃，有地儿住，有钱花就成。当然，那个时候这破学校还没现在这么装逼，什么就业率，什么普职融合，全他妈扯淡。过了两年舒心日子，直到最后一年快毕业了，那‘垃圾’突然就来了。” “我听说赖水清以前是卖保险的。” “对。这孙子以前是点头哈腰那一挂，为了钱，什么都肯做。刚来的时候装的那叫一个慈祥。变着法和学校老师套近乎，和学生打好关系，连我都差点被骗了。” “那你后来是怎么发现的？” “怎么发现？胖子，我问你，一个人对你是不是真的好，你觉得需要多长时间能看出来？”黄毛不屑地反问我。 我乖乖闭嘴听他继续说。 “他很快就不装了。因为学校交给他的任务……就是那破指标，他完成的很快，甚至超过了当时所有带实习的老师，于是学校就将实习对接的工作全部交给了他。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毕业不是为了高考，实习通过，有厂子愿意收留你就要烧高香拜菩萨了。姓赖的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敢拿工作威胁人。” 我听得微微有些难受，但也有预感下面才真的开始要进入正题。 第71章 黄毛的计划 “一开始，他只是拿学生当免费劳动力，工厂和学校签协议，他就把人‘卖’了。什么实习工资，连根毛都捞不着全进他口袋。当然，他不敢明着捞钱，也就是趁学校不注意抽一部分。后面抽得多了，学校也发现了，但那又怎么样，学校睁只眼闭只眼，不还得继续靠他捞钱。” “那没人反抗吗？”我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但更想问的其实是“你那时候在做什么”。 “反抗？”黄毛冷笑连连，把烟头摁灭在地上，“要是称病请假或者干脆不来也算的话，就是最大的反抗了。赖水清不傻，你敢反抗，他就不会找法子治你吗？给你使绊子，挑拨挑拨同学间的关系，都不用他费力，学生自己就折腾上了。你猜的也没错，后来是有个大傻子想偷偷写举报信寄去教育局，被赖水清发现了。第二天，傻子干活的那家工厂报了警说是重要材料和财务柜子里的钱不见了，然后就在他的宿舍里人赃并获。” “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吧！”听到这儿我有些憋不住了，转念一想，这一切会不会只是黄毛的一面之词，有夸大的成分。 “那你当时在干吗？没有跟着一起去实习吗？”我还是没忍住心底的质疑，怕这些只是他道听途说来的。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继续把后面的话说完，“傻子知道自己被诬陷了，却没和警察坦白，反而默默退学了，算是变相承认偷盗的事。最后学校求了情，警方才将案子撤了。” 等等，怎么觉得这中间少了点什么。“傻子为什么没选择和警方坦白，这不合理吧，就算没有证据自证清白，总也该否认啊？” “他自己怂呗！操，我哪知道这么多。”黄毛抽出一根新的香烟别在耳朵后，起身掸了掸裤子，“我说完了，现在你知道这破学校和垃圾老师干的肮脏事了吧？老子今天是在替天行道，老肖在这里没有出路的。” 我几乎可以肯定黄毛撒了谎，至少隐瞒了一部分真相。比如傻子是谁？黄毛又参与了哪部分？黄毛做这些事又是为了什么？他既然不想告诉我，问了也白问，现在的问题是，老肖的事怎么办？ “那老肖怎么办？被你这么一搞，学校哪有空去处理她的事。” “这个嘛。”黄毛顿了顿，大手一挥，“你就不用管了。” “什么意思？”我一愣，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能性，再看黄毛漠不关心的反应，更加肯定了。 “该不会……老肖已经回学校了吧？” 黄毛眉梢微挑，居然没否认。 “难道说刚才那一出，是她在给你打配合？”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惊到了。 完全有这个可能啊。本来黄毛一个人就没法完成刚才的恶作剧，他就算进得了职高，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溜进来改掉ppt。那一头黄毛如此扎眼不可能不被发现，台下必须有一个人看准时机打开事先录好的喇叭，并且至少有两人以上才能完成这个计划。 “胖子，你电视剧看多了吧！”黄毛笑嘻嘻地抬手，想拍我的头，被我眼疾手快躲过。 “阿成。”我说，“你其实早就计划好了吧？就算没有老肖的事，你也打算整一整姓赖的。” 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喊他名字。 陆之然的短信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你在哪儿？团委的邓老师和金老师都在找你。” 第72章 你还有心情笑 匆匆跑下楼，只看见陆之然一个人等在楼下，我这才稍稍安下心，“吓死我了，还以为那俩人会在这守株待兔。” 正说话间，楼梯后侧忽然走出一个人，我一个趔趄，差点瘫坐在楼梯上。 “还真是应了那四个字——做贼心虚。”沈琮双手插裤袋，表情不知道有多欠揍。 “甜甜，你没事吧？”陆之然跑过来搀扶我，略显尴尬，“邓老师急着找你，我怕其他人不知道情况，就主动喊了沈同学帮忙。” 我的傻姑娘，你还找他帮忙，我就是被他“出卖”的。 陆之然也不知道是真没看懂还是装没看懂，我眼神里的嫌弃都这么明显了，一个劲儿地给沈琮道谢：“谢谢你啊，甜甜我就先带到金老师那边，团委老师地方麻烦你说一声，我们晚点过去。” “不用这么麻烦，两位老师在一起的，我陪你们过去。”沈琮似乎不以为然，眼神还一直往楼梯上方瞟，话却是对我说的，“温甜甜，你刚才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起黄毛还躲在上面，赶紧岔开话题：“没干什么呀，赶紧走吧，去晚了又得挨骂。” 路上，沈琮主动说起了刚才的“事故”，“捣乱的人应该是以前这里的学生，故意报复赖水清的。 “你怎么知道？”我暗自掐了自己一把，不是想好不睬他的嘛，又没忍住好奇。 “林放他爸爸以前是这里的体育老师，据他说，职高当年有一个男生在实习期偷盗工厂的原材料和放在财务室里的钱，工厂报警后，警察在他宿舍里找到财物。当时那个男生没承认也没否认，不过警方和校方都默认是他做的。他退学以后，就有人不断找赖水清的麻烦，还四处散播谣言说他故意陷害学生，学校就把那个闹事的学生开除了。” “谁能证明那是谣言，说不定是真的呢。” “温甜甜，”沈琮停下脚步，挡在我面前，“你又怎么知道那不是谣言？” 没想到他突然这么较真。其实我就是随口一说，黄毛口中的故事版本和沈琮说的大体是一致的，只不过有的人立场不同，说出来的话带有明显主观色彩，不能细究。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陆之然忽然插了句：“甜甜，你是不是想问出来，大家可以讨论一下？” 她拼命给我使眼色，我也不能当没看见，顺势点头，陆之然的面子我肯定要给。 “我倒是觉得重点不在那个闹事的学生身上。无论是不是谣言，他的目的应该是想帮助退学的男生，但前者的态度更让人好奇，不承认也不否认，究竟是不是他做的呢，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是挺奇怪的。换做我的话，既然做了就不怕承认，不是我干的也不会让别人随便陷害。” “有没有一种可能，选择退学是想要掩盖某些事实或者保护重要的人，比他自己的清白更为重要。” “也不是没可能啊。香港电影里的古惑仔，不就有宁愿自己背负骂名也要维护自己的兄弟嘛。” …… 我下意识抬头看他俩，沈琮以为自己说的很好得到了我的赞同，嘚瑟地昂了昂脖颈。陆之然却是看懂了，有些害羞地垂下眼眸。 原来他俩之间是有默契的，可能连沈琮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刚才是和陆之然站在同一阵线，秉持着同样的想法。 “你觉得呢？”沈琮问我，表情有些期待。 我还在想着黄毛的事，于是顺嘴问了句：“你知道被开除的学生叫什么吗？” 下一秒，沈琮迅速恢复“冰山脸”，没好气地说：“我哪儿知道。”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怎么，你想认识啊？” 听听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吃谁的飞醋。 “随便问问不行吗？” “别装了，温甜甜，想维护朋友就直说。我知道那个一头黄毛的是你朋友，他就是那个退学的男生吧，记恨着当年的事才来职高捣乱。刚才，他就在楼上对吧？” 我一怔，没想到就这么被沈琮捅破了。 “你是不是傻？他一个混社会的学校不好拿他怎么样，你跟着掺和做什么，咱们学校要是知道你联合校外的人搞这些小动作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想过吗？ “不是，其实我……” “还有，邓老师已经知道你们是认识的，现在出了事，第一个就会怀疑你，等会儿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我被他这连珠炮似的提问弄懵了。确实，这些问题我根本没有仔细考虑过，等等，不对吧，我压根不是“同伙”我考虑什么？还有，不是这家伙去和邓老师打的小报告吗，怎么现在听起来似乎全是在为我考虑。 “就知道你什么都没想过。等会儿你记得闪一边，看我眼色行事，别乱回答懂不懂？”沈琮依旧没好气，唠叨得像个婆婆，“温甜甜，你居然还有心情笑！” 第73章 撒谎成精 再次走进团委邓老师的办公室是十分钟后，金老师也在一旁坐着。此前，沈琮把应对的话术都给我想好了，我笑而不语，看他像个操心的老头子忙活个不停，心情就格外好。他担心我不懂伪装，心直口快，被老师三两句话就套进去了。他又怎么会知道，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在撒谎。骗人的事做得多了，连自己都相信了，又怎么会骗不过别人。 况且，黄毛的事本就和我没关系，说出事实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你说礼堂的事你不知情？早上可有人看见你和那个社会青年在后门聊天，你敢说不认识他？”邓老师背着手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 我就知道，就算说实话，不相信你的人依旧不会相信。 “我是认识他。但下午的事我是真的毫不知情，也绝对没有参与。老师你想啊，下午他能成功整蛊到赖水清，肯定有职高的人在打配合，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来这所学校，别说帮他搞事情，我连厕所在哪都儿还没摸清楚，怎么可能干坏事呢？” “那职高的保安怎么说你原本要报警，还说你俩搁一块商量救人什么的，人家不认识你还能冤枉你不成？” 哈？那个保安大叔就这么和领导汇报的，还真是有啥说啥，不带绕弯子的。 期间，我瞥到金老师一直坐在位子上，静静听我们说话，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看我的神情有些奇怪，既怀疑又诧异，难不成他觉得我在撒谎。 “温甜甜？温甜甜！”对于我的走神，邓老师愈加不满，气得直拍桌子。 我寻思着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金老师也在这里，不如借这个机会把老肖的事和盘托出。 于是，我将老肖的家庭情况和经历说了一遍，力求做到真情实感、情理交融，尤其突出她即便受家庭所困，也依旧不改对普高对大学的渴望。当然，老肖数学好这一点也没忘，毕竟成绩好又刻苦的孩子更容易让人心疼。 邓老师听完微蹙着眉头，还是有所不满：“你之前怎么不来报告？非要搞出这么大动静。” 都说了不是我。好嘛，随便吧，反正你的意见不重要，我把殷殷目光转向金老师。 他却是低着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也附和道：“是啊。这么大的事，她不和职高反馈，不和家里商量，就让你帮忙，又是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信任我呗。不对，我刚说的好像是我和老肖认识不久，总不能现在改口说其实我们是很多年的朋友吧，说了也不会信的。 见我纠结，邓老师又开始怀疑地盯着我。 我只好低下头，尽量让声音压低，欲泣不泣，“老师们，我家里的情况想必你们也清楚。留在h城读书原本就不是我的意向，是我父母的意思。我在这里其实没朋友的，大家也不太喜欢我。但老肖不一样，没有因为我的容貌身材嫌弃我，也没有觉得我在h高读书就比他们职校的高人一等。她和我一样，深受原生家庭的痛苦。我们都有弟弟，也知道自己在家里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扪心自问，一个真心待我的朋友遇到了困难，难道我不该帮助她吗？” 说完我没有立刻抬头，得给他们消化的时间。严格来说，我这不算演戏，温甜甜和老肖的家庭经历在某种程度上说的确是“同病相怜”，我相信任何有共情能力的人都会产生怜惜、同情的心理。 可惜，我还是过于乐观了。 半晌，邓老师才清清嗓子说：“这个叫肖什么的，我们会和职高反映情况的，至于你，先回去反省等什么时候成绩上去了，再去考虑助人为乐。” 助人为乐？呵，高校老师还真是什么事都能指着成绩说话。差点忘了，现在还处在成绩为王的时代，仅凭高考分数就能决定大多数人的人生。 第74章 三人行永远有一个多余 我回到礼堂的时候，下午的公开课还在继续，只是替换了赖水清的讲座，让别的老师来讲今后普职融合的发展趋势，以及对最新政策的解读，鼓励想要上普高的学生自主申请。 当然，对于临时替换的讲课内容，两校的学生都表现得兴致缺缺。所以我一回来就被注意到了。 “温甜甜，你刚跑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乔枫语气略带不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班长。 本来不想理他的，但其他人被他的大嗓门吸引，也纷纷往后看。 “拉屎不行吗？” 果然，这句恶心直白却极其管用的话，让乔枫的脸立刻耷拉下来，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扭过头没再理我。 “捣乱的人被抓到了吗？”我小声问陆之然。 陆之然摇摇头：“应该没有。但是刚才听职高的老师说好像已经知道是谁了，估计跑不了。” “该不会报警了吧？” 陆之然想了想，再次摇头：“那倒没有，那位赖老师好像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但是职高这边就不一定了，毕竟学校名誉受损，总要有个处理结果。” 不追究难道真的是做贼心虚，不想让事情闹大。 “甜甜？” “嗯？” 陆之然微微侧转身子，张了张口，似乎想问什么。半晌，我听到的还是一句，“没什么。” 我知道她想问什么，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每个人都会好奇。太多的问题萦绕在脑子里，比如下午的骚乱是不是我朋友干的？我今天这些奇怪的举动是为什么？刚才团委的邓老师和金老师和我说了什么？ 但她最想问的应该还是沈琮吧，那些藏在疾言厉色下的关心不是假的，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在对我好。 我们这样的三个人，任意两个组合或许都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但只要是三人行，永远都会有一个是多余。 最后的公开课草草结束之后，邓老师和金老师开始在礼堂清点人数。门口已经停了三辆大巴，看样子是打算让我们坐车回学校，毕竟下午出了大骚乱，学校可不敢再放任我们这群“好事之徒”在外面瞎晃悠。 职高的人先行退场，看得出他们也是身心俱疲，被学校要求端正形象陪我们坐了一下午，好不容易结束，大家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身上的校服仿佛是个大累赘，从位子上一起身就脱下来，系在腰上的，搭在肩上的，当“武器”互相打闹的。一件校服都能被他们玩出这么多“花样”，也是够厉害的。 恍惚中，我似乎看见了老肖，她跟在队伍里往外走，远远的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她，想掏出手机打电话确认，无奈邓老师现在把我盯得死死的，只要我一有小动作，她的目光立刻就扫射过来。 我只能作罢，只是不死心地抻着脖子一直看。 “你的小姐妹在校门口呢，金老师刚喊她去和大巴司机对接。” 又是沈琮，他正装模做样巡视队伍，一直在我们班级这边来来回回。 他以为我在找陆之然，我才懒得和他解释。 “你们吵架了？”他又说，语气里藏了一丝试探。 我这才缓缓扭过头看他，一字一句道：“你-很-开-心？” “真吵架了。”得到了验证，他的表情反而放松了，“不是吧，你们感情不是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怎么也会吵架。” “你很闲吗？” “也不是……” “那就闭嘴。”我打断他的话，恶狠狠道：“我们没吵架。但我现在很烦，别说话行吗？” 沈琮真就乖乖闭了嘴。这时，邓老师招手喊他过去，我这才看见邓老师旁边站着一对年轻的夫妇，男人硬朗的眉宇间间隐约能看到沈琮的影子，他爸妈来了？ 下一秒，许晓婷就帮忙验证了我的猜想。 “舅舅舅妈，你们总算来了。”许晓婷亲昵地跑过去，拉起女人的手就是一阵抱怨，“表哥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烫伤了也不让我告诉你们，还好我告诉了邓老师。” 哦，原来因为受伤，父母提前来接，还真是从小沐浴在家庭关爱的阳光下长大的孩子。爱的光芒可真刺眼，不过能看到沈琮那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的窘迫，勉勉强强也能接受吧。 陆之然正好回来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了顿，又装作无事发生朝我径直走来。他俩擦肩而过的时候，就像是电影慢镜头的回放，明明那么近，转身就能触到的距离，我却仿佛看到横亘在他们中间一条无法跨越的河流，是时间。源头是伊始，岁月增加了它的深度，不敢随意踩进，唯恐沉溺其中，不得醒世。 沈琮回头向我招手，笑得像个二傻子。我只当什么都没看见，轻轻揽过陆之然的肩膀，“我晕车，等会儿你坐我旁边行吗？” “哦，我记得邓老师那有晕车药，我去帮你……” “不不不”我连忙喊住她，在她耳边小声说：“不是真晕车，就想挨着你坐。” 陆之然眨巴眨巴眼睛，像两颗闪烁不定的星星。 第75章 许晓婷作妖 上车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想多了，别说想和陆之然挨着坐，就连座位都不一定占得到。37座的大巴车凶残地挤进45个人，不对是46个，还有司机。 邓老师举着喇叭在窗外解释：“同学们，学校考虑到大家这一天下来也很累了，回去的路程就不用大家走了，安排的大巴车可能位子不太够，辛苦一部分同学站一会儿，学校很快就到的。” 既然没规定哪些同学需要站，那么先上车的自然懂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那些关系好的，或者三四个人的小团体，基本都在高声地“呼朋唤友”，生怕别人不知道旁边的空座已经有人了。 陆之然要负责最后的人数统计，占座的任务自然就落在我的头上。好在我们班是第一个上去的。我特意选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将书包往旁边一丢。其实凭借温甜甜的横向体型，根本用不着书包占座。其他人一看是我，都很自觉地继续往后面走。 我们班是和3班、5班一辆车，没错，就是沈琮和许晓婷所在的班级。沈琮被父母接回家，应该也会顺带把许晓婷带上，再加上和她形影不离的王倩。一下子少3个人，这可真是他们最大的贡献了。 正打算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周围的争吵声突然大起来。原来最后上车的5班同学不乐意了，按照顺序他们班得有9个人站着回去。 “就因为我们班数字最大就得最后上车，这也太不公平了。” “就是说，有的人一个人占俩位子，是不是胖子就有特权啊？” 听见熟悉的女声，我倏然睁开眼，果然是许晓婷，她和王倩此刻就站在我的座位旁，意思很明显了，想装死都不可能了。 “很抱歉，这里有人了。”我拿开书包，朝队伍的末尾招手，“陆之然，快来。” “哦~”许晓婷故意拖长音，冷笑着开口：“原来不光胖子有特权，团支部书记也有啊。”说着许晓婷往后面站着的人喊话，“葛壮壮，你也是团支书，怎么没见有人给你留位子？” 叫“葛壮壮”的男生看着有些腼腆，被许晓婷点出来也没帮腔，只是摆摆手说“我不用，我不用”结果就被许晓婷狠狠瞪了一眼。 陆之然从最后面走上来，淡淡瞥了许晓婷一眼，对我说：“我不坐了，给有需要的同学吧。”然后转身面朝所有人，“同学们，大巴车上的座位有限，刚刚邓老师交代过了，希望各班的班干部可以以身作则，做好带头引导的工作，也希望大家可以互相礼让，将座位留给有需要的同学们。” 如此一来，三班和五班的班长倒是很自觉地各安排了两个同学站着，陆之然和小个子班长也站着。眼瞅着我们班还少一个人，我想着索性起来陪陆之然一起站好了，刚挪了屁股，就见许晓婷眼中闪过得逞之色。 “抱歉，刚屁股打滑了一下。”笑话，我才不会这么好心把座位让给她俩。 第76章 恶心人不偿命 见我屁股抬了一半又坐下，许晓婷忍不住了，“怎么回事，你到底站不站？”她转头又对陆之然说：“你们班还差一个人要站吧？” 陆之然低着头略一沉默，在许晓婷看来似乎是默认的表现，但我知道这就是准备起势了。 果然，陆之然沉默片刻扬起脸突然开口：“作为团支书，我们班级的队伍情况我自然会安排好，甜甜身体不舒服坐着完全没问题，至于谁应该站着谁不适合站着你说的应该不算吧？” 许晓婷忽然就收起了笑容，盯着陆之然的眼睛几欲喷火。大巴上也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这一幕，生怕错过好戏码。 我知道陆之然不是软柿子，不会随意被人欺负，也不会轻易被拿捏。只不过她一贯是隐藏锋利，看起来安静平和的模样，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隐忍，不再沉默，懂的针锋相对，有仇必报了。 不对，不是她变了，是我变了。长大后的我依然笑脸迎人，学会曲意逢迎，学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学会如何阴阳怪气直戳对方痛点。那些自诩正义公平的话，那些看不惯他人虚伪做作的豪言豪语，只是因为活在温甜甜的皮囊里肆无忌惮，就像套上了一层保护壳，自觉屏蔽了所有外来的“攻击”，那些针对温甜甜的话自然伤不到我，因为潜意识里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过是她。 所以陆之然的那点阴暗小心思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活得坦然。 “说的倒是好听，那你快安排啊。”许晓婷冷哼一声，似乎是看准了这么一闹腾，没有人愿意搅这趟浑水，尤其是男生们一个个尴尬地扭过头，生怕女生们的战争波及到自己。 这时，男生中有人站起来，忽然就嚷嚷开：“车还开不开了，不就是少一个人站吗，我来，你们女生就是事儿多。” 打破尴尬局面的人是乔枫，他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走到司机后面催促开车。许晓婷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准备和王倩一起坐下，看了看最后两个座位，一个是我旁边，一个是乔枫原本的位置，那是被一群男生包围的绝佳地理位。 我忽然就乐了，看好戏地等着俩人做选择。看许晓婷的表情应该是两边都不乐意坐，最后还是王倩主动往后面走，许晓婷无奈就只能坐我旁边。大巴车终于启动，见她极力用面无表情来掩饰对我的嫌弃，我更乐了。 “许晓婷，真不知道你图什么，费那么多口水，最后居然是想跟我坐，你早说嘛，早说我就邀请你了 。” 许晓婷正被大巴摇晃得直皱眉，听到我的话，只是狠狠瞪了我一眼，继续偏过目视前方。 她双手交叠着，崩的笔直。大巴一个急转弯，她生怕惯性碰到我这边，死命抓着扶手，我憋笑得不行，她这是把我当病毒呐。 “诶，看你这样子，平时出门都不坐公共交通的吧，都私家车？” 她抿着嘴依旧不开口，我反倒来了逗弄的兴趣。 “你刚怎么不坐私家车回去，大家都是亲戚，沈琮爹妈这都不带上你，说不过去吧？” 听到这话，许晓婷终于忍不住了：“关你什么事啊，温甜甜，你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陆之然出口气嘛。你把人家当好朋友，她可不见得这么想，别是自作多情都不知道。” 后面半句她故意提高音量，为的就是让旁边站着的陆之然听到。 挑拨离间？还真是气急败坏了，我正要怼回去，陆之然拉了拉我的袖子，抢白道：“谢谢关心，我们是不是好朋友不需要向你证明。同样的，我们也不关心你有几个朋友。” 哇哦，perfect！ 许晓婷被怼了也不气馁，冷哼一声继续道：“你不关心不代表她不关心，我看温甜甜对我身边的人上心的很，尤其是沈琮表哥，一个劲儿地向我打听他的事。”说着还挑衅地看着我。 “你……”陆之然没想到她突然提到沈琮，愣住了。 我去，这谁能忍的了，我示意陆之然别说，让我来。 我盯着许晓婷，脑子转的飞快，轻轻叹了口气：“唉，许晓婷，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挺没良心的，就像那武侠片里用的那个词，恩将仇报。” 许晓婷怔了怔，不明白我在说啥，但还是气的不轻：“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恩将仇报了？” “你忘记啦？中午在电梯里，如果不是我大声提醒，说不准沈琮也来不及救你，烫伤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许晓婷皱眉想了想，似乎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但还是嘴硬地道：“那又怎么样，不就是喊了一声，正常人都会这么做的。” “哦？是吗？”我故作诧异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提醒别人小心是应该的，是个人哪怕是陌生人都会这么做的？” “废话。”她毫不客气给了我个白眼。 我迅速往后面看了一眼，准确地说是朝王倩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扭回头，作思考状。“那就奇怪了。” 许晓婷皱眉看着我，并不搭话。 “你在看什么呢？”倒是陆之然很配合地问了我一句。 于是我小声在陆之然耳边说了一遍，这下连陆之然也诧异地往后看了一眼，想了想点头，“好像是这样，我当时没太注意。” 见我俩小动作这么多，许晓婷明摆着好奇却坚持不问，冷哼着偏过头去，生怕我俩给她挖陷阱。 第77章 绿茶高手 直到大巴车停在学校门口，所有人开始下车，我和陆之然走在最后面，许晓婷突然喊住我，陆之然也闻声回过头。 “你俩刚才在嘀咕什么，该不是在背后说人坏话吧？”许晓婷高傲地看着我们，一副“我早就猜到”的表情。 我和陆之然互看了一眼，都没吭声，继续向前走。许晓婷却一个健步冲到我俩前面堵住车门，“看你们心虚的，有胆子在背后说人坏话，没胆子承认是吧？我知道你俩在说王倩的坏话。” 我和陆之然又对看一眼，陆之然不动声色朝我眨了眨眼，那意思很明显，叫我不要说。我在心中哀叹一声，起初我的本意是想恶心一下许晓婷的，但是现在想想，要是说出来是有点挑拨离间的味道，就像许晓婷说的，我俩不该在背后说人坏话。 “我们没说任何人坏话，麻烦让一让，好吧？”我耐着性子和她说，只想赶紧下车走人。 谁知许晓婷不依不饶，还把下了车的王倩喊回来。其他原本下了车的同学又纷纷回头瞅热闹，再说司机还在呢。为了不引起骚动，陆之然主动提出找个没人的地方说。 许晓婷却不干了，非要在校门口说。我真为她这张漂亮脸蛋可惜，老天爷怎么只给人脸蛋，不给人长脑子的呢。 “发生什么事了，晓婷？”王倩不知道我们几个在说什么，不过显然她很听许晓婷的话。 “王倩，她俩在背后说你坏话被我发现了，还死不承认。” “啊？”王倩一愣，随即看着我反问，“甜甜，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我真的是要绝到了，许晓婷这正义凛然的样子，还有王倩这问都不问就一脸委屈不解的模样，我都想给她俩鼓掌了。 我不由地看向陆之然，真诚地问了一句：“我是不是长得很像校园剧的女反派？” 谁知，陆之然听完认真想了想说：“我觉得我更像诶。” 噗嗤，我没忍住，这小妮子讲起笑话够冷的。 “你俩够了吧？背后说人坏话还这么嚣张。尤其是你，温甜甜，今天给人家职高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还有脸在这嬉皮笑脸。” 我瞬间收起笑意，死死盯着许晓婷，“我给职高惹什么麻烦了？” “哼，自己做过的事还好意思问我，你上午在人家学校后门干嘛呢，还有下午礼堂的事，你敢说和你没关系吗？” “原来是你们~”我悠悠开口，心中一阵憋闷，我居然误会了沈琮。 王倩在一旁赶忙拉她，许晓婷这才惊觉自己口快说漏嘴，但话已出口，她反倒无所谓了，“怕什么，她都敢做不敢承认，我就不一样，是我说的就是我说的。是她先做错事，怎么我还不能举报了？” “甜甜，晓婷说话是有些直接，但这次她确实没说错。我们也没想到，你胆子居然这么大，敢联合校外的人干坏事。我们不是打小报告，只是实话实说，总不能视而不见吧？希望你能理解。” 说话的是王倩，语调柔和，逻辑满分，我要是对她疾言厉色，旁人一定觉得是我在欺负人。 “还理解什么。王倩，他们都敢在背后说你坏话了，你对她们客气什么。”许晓婷高傲抬头，像是忽然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可以指责任何一个人。 王倩像是早就习惯了她的态度，还无奈地微笑了下，却看着我说：“甜甜，我不介意你是不是真的说过我坏话，毕竟初中那会儿你谈恋爱的事被发现，我也有责任，就当是我欠你的。不过再有下次，我们也就两清了。” 这话一出，无疑又是一记重磅炸弹。许晓婷和陆之然同时惊讶地看向我，我倒是比她俩镇定许多。不就是早恋吗，学生时代谁还没经历过，再加上中午等电梯时王倩有意无意的引导，当时就发现不对头了，只不过没想到她爆出来的竟然是这件事。 许晓婷明显兴奋许多，看着我的目光更带了鄙夷和嘲笑，只是没再开口，被王倩拉着打算走。 “王倩同学。” 出声的人竟然是陆之然，她不着痕迹地挡在我面前，表情有些冷。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温甜甜是你初中最好的朋友。我不明白，好朋友是这么做的吗？你不但没有帮助她，还总是有意无意揭露别人的隐私。许晓婷讨厌我我知道是为什么，她讨厌温甜甜，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可是你呢，你到底是谁的好朋友分得清吗？” 许晓婷愣住了，王倩也怔在原地。陆之然却看着我说：“甜甜，对不起，我以前没有过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怎么和好朋友相处，更不知道好朋友的定义是在什么时刻生效。但刚在，我忽然就想明白了。” 我静静等着她往下说，唇角的弧度越弯越大。面前的女孩儿坦然又自信，笃定又诚实，一双大眼睛随着她自己的讲述也变得清明又水灵。 “我想要挡在你面前的冲动是没有任何思考的，它就像是本能，这样说你明白吗？” 这一刻，我忽然就原谅了全世界，包括许晓婷和王倩。我甚至都想感谢她们，是她们让我看到了陆之然的变化，我的那些努力没有白费，陆之然终于破防了。她说保护我是出自本能，天底下所有的情话加起来都没有这句动听。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俩有病吧，又哭又笑的。” 许晓婷最先反应过来，看我们俩的眼神别提多别扭了，还隐隐带着嫌弃，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王倩没吭声，面无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擦了擦眼泪，挽起陆之然的胳膊，站在她俩面前，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许晓婷，你刚才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在说你好朋友什么坏话吗？”我把好朋友三个字咬的极重，“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许晓婷冷哼一声，很是不屑，眼神却是在等着我后面的话，王倩也闻声抬头。 我自然不能让她们失望。 第78章 交友法则 “中午在电梯里，你被人不小心撞出去的一瞬间，我和沈琮都离得不近，但好在我们都及时提醒并救了你，不过当时离你最近的人是谁，你有印象吧？那个人明明是最有可能发现危险的人，却半点没发觉，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许晓婷一愣，似乎在回忆我说的话。旁边的王倩忍不住了，大声斥责：“温甜甜，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当时只是没有反应过来而已。” “哦，原来离她最近的人是你啊。”我恍然扶额，像是才反应过来。 “不是，我……”王倩慌了，她下意识去看许晓婷的反应。 许晓婷低着头没立刻说话，呼吸声却变得急促起来。 “王倩，我记得你当时是最后面才反应过来的吧，所有人都跑到了电梯外，你才出来看，看来你真吓得不轻，但你看到许晓婷没事以后，似乎有点不太开心呢？”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不开心了？”王倩面色铁青，看我的眼神恨不得要撕了我。但她更着急许晓婷的反应。 “晓婷，我没有，你不要相信她啊。” “哦，是吗，那可能我记错了吧。” 许晓婷气鼓鼓地瞪着我，却没有先前那般仇视，扭过来又看着王倩，眼里却是怀疑之色。 见目的达成，我也不打算多留，给了陆之然一个眼神，她轻点头，我俩转身就走。 因为刚好也到了放学时间，我俩都没打算再回教室，直接沿着马路往她家走。经过刚才心情舒畅了不少，脚步也变得轻盈，看着路边的野花野草都甚是好看。 “本来还以为今天会是个倒霉的一天，看来也不全是坏事。” 陆之然浅笑不语。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陆之然犹豫着没接话，我知道她心情也不错，不说的原因肯定是怕影响我心情，这反而让人更好奇。 “你想说啥？说呗。”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大概就是倒霉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遇到一件开心的事或者说是好事，千万不能太得意，也不要轻易说出心声，你以为坏运气已经过去，但实际上……”她顿了顿，没继续说。 我明白她的意思，“懂，你不就是想说不要轻易立g嘛。” 她疑惑：“g？” “额，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意思。” “哦。”她点点头，似懂非懂。 又走了一会儿，就感觉肚子咕咕叫得厉害，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你饿啦？”陆之然虽然诧异，但也知道我身体状况不太好。 我点点头，脚步不自觉慢下来。 “去我家吃吧。你再坚持一下。” “好啊。” 本来还想坚持一下的，奈何饥饿感一上来，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怀疑温甜甜不仅有哮喘还低血糖，一顿不吃会死人的那种。 “不行了不行了，还真被我的乌鸦嘴说中了。”脚步变得沉重，只感觉后背持续发热，忍不住蹲下身子。 “这么严重。”陆之然傻眼了，环顾四周“附近好像没有卖吃的地方，怎么办呢？” 我蹲在地上有气无力，一站起来眩晕感就袭来。 “有没有巧克力，或者糖也行。” 陆之然慌忙翻找书包，可惜什么也没翻到。想想就知道了，我自小吃的不多，有时候还刻意少吃减肥，也没见怎么着，根本不会在包里放巧克力这种东西。 嗯？等等，陆之然的书包里没有，不代表温甜甜的也没有。 我费力脱下书包，陆之然很自然地接过，明白我的意思，一通翻找过后还真在隔层里摸到了一块软趴趴的东西。包装袋还没拆，里面的巧克力已经化成了一摊泥，看来温甜甜以前是有在书包放巧克力的习惯。算了，总比没有的好。我一口囫囵吞下肚，直到胃里被甜腻包裹，这才觉得舒服点。 “怎么样？”陆之然扶着我站起来，担忧道。 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了。 她这才松口气，扶着我继续走，想了想又说：“离我家还有段距离。要么就近找个吃饭的地方吧。” 其实吃完巧克力我就觉得好多了，刚想拒绝的话堵在喉咙没说出来，转念一想，是啊，我还没有和陆之然在外面吃过饭，多好的机会。 “好啊，你想吃啥？我请客。” “不用不用，我可以回家再吃。”陆之然说完愣了愣，察觉不妥又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不用请客，我还不饿，你吃饱比较重要。” 我好笑地看着她：“你总不会只想看着我吃吧，那我还吃得下吗？” 陆之然一噎，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好了好了。”我宽慰她，“我开玩笑的，知道你想给我省钱。但请顿饭的钱我还是有的，再说机会难得，就当是庆祝我俩做好朋友的第一天，嗯？” 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句话起到了作用，陆之然笑得腼腆，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俩去了附近的一家汉堡店，相比起十几年后遍地开花的洋快餐店，这个时候的汉堡店还算是稀罕，来消费的基本是学生党。 随手点了两份单人套餐，一个招牌汉堡加一杯可乐，没几下就被我消灭干净了。陆之然怕我没吃饱，还贴心地把自己那份推过来，“我不饿，你吃吧。” 我不高兴地撇撇嘴，没去接，起身又去点了薯条和炸鸡。 等我再次坐下，陆之然开始解释，说自己真的不饿，平时这个点都还没到饭点，而且她也不怎么爱吃这些洋快餐，说到后来声儿都小了，然后认命地开始拆汉堡的包装纸。 我一把按住她的手，顺势夺过汉堡就往嘴里塞：“行了，别勉强自己，我没不高兴。” 陆之然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看着我吃汉堡。 我嚼着有些凉了的外皮囫囵着地说：“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肚子是自己的，没必要为了别人的情绪勉强自己。” 陆之然顿了顿，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点头。 第79章 真心对你好 我知道她是真心想和我拉近距离的，无论是不顾一切地维护，还是谨小慎微、微笑着讨好，都是十七岁的我对这个世界报以善意地靠近。只是成年人的世界告诉我，没有必要讨好任何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回以同样的善意。 她低着头也不再说话，我有些后悔，话说得太直白，她还没有那么强的接受能力。 “番茄酱又没了，真不禁吃。”我蘸完最后一口，打算起身再去拿，瞥见陆之然已经在撕一包新的番茄酱，还帮我在盘子里挤好，看着甚是乖巧。心里却是有些矛盾的，我希望她对我好，又不希望她对谁都这样好。 “对人好是好事，但你得记得也不是谁都值得你对他那么好，比如有些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对他好的时候对方当做是理所应当，或者反过来指责你干涉他的生活，这种就千万得仔细着点。” “比如那个王倩吗？” 嗯？没想到陆之然突然提到她，想了想这个例子举得也没错，“王倩确实是两面三刀类型的，也不知道以前温甜甜哪里得罪她了，又或者她跟谁都只能维持表面关系，实际上谁都瞧不上。不过还是那句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反正别一视同仁就对了。” 陆之然皱眉思索。 我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话里的问题，什么叫不知道以前温甜甜哪里得罪过她？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算了算了，她要是提出来，我就说气糊涂了，瞎说的呗。 谁知她却是轻声反驳：“可是凭什么呢？” 我一愣，什么凭什么？ 她轻轻咽了口口水，像是在给自己增加勇气：“你的意思我明白，不是谁对别人好都是出自真心的，有些是有目的甚至是利用，不对他们好是对的。可是你怎么判断呢？” 怎么判断，当然是日久见人心啊。 没有期待我的答案，陆之然只是自顾自地解释：“或许你会说，时间长了就会看出来。但是对你好就是对你好，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那份好并不作假，难道因为无法判断就要拒绝别人吗？那凭什么你对我的好就是真的好，别人的就是有目的呢？” 我着实被她问愣了。 凭什么？凭我就是你啊。我是天底下唯一敢拍着胸脯说，对你的好没有半点私心。可这话我能说吗，说了有人信吗？ 其实陆之然说的并没有错。难道每个对你示好的人，都要去揣测对方的心意，那这样的人的确很难交到真心的朋友。成人的世界是个大冒险，我又有什么权利，拉着十七岁的我去冒险。 心底顿时涌起不甘和委屈，就算做得再多，在陆之然看来，我只是温甜甜，一个几次三番都想和她做好朋友的温甜甜，虽然交了心，可凭什么干涉对方交朋友的自由。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说你有目的，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交朋友要考虑那么多，但我是真的想和你做好朋友，甜甜？” 陆之然见我反应不对，一个劲儿道歉，生怕伤害到我。 我是挺受伤害的，但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这具身体，它让我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所有为对方着想的“谆谆教诲”都像在多管闲事。 无力地埋下头，不想面对。 陆之然急了，以为我真伤心了，只能继续解释：“其实你的交友法则没有任何问题，是我想的有些多了。” “如果……”我猛然抬起头，直视着她，“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我，而我是另一个你，你会怎么想？” 果然，对面的小姑娘露出了惊讶又茫然的表情。 我就知道这么问肯定很突然。可是没办法，以前一遇到和别人没法儿好好沟通的情况，就想让对方设身处地去考虑，去想想我的难处，为自己的坚持找一份认同和理解。 人是有同理心的，只是如今的情况太过诡异，我不指望对方真的能深思这个问题，但至少能让我知晓十七岁的陆之然在面对如此天马行空的问题时，会站在哪个角度去思考。 陆之然的表情从茫然到疑惑再到逐渐清明，就像在回答一道极难的考题，心中有了答案倒也坦然应答：“虽然很离谱，但我想我应该会去找你。” 我死盯着她。 “如果有一天，陆之然不再是陆之然。”她顿了顿，补充道：“嗯，至少身边最亲的人都没有认出来的前提下，我应该会很无助，很难过，很痛苦。这个心理活动我没法准确描述，但人类的天性都是差不多的，再难接受的事一旦成了定局，也会逼迫自己去接受。毕竟我还是想知道另一个自己活成了什么样。” 有一瞬间的恍惚，面前的人真的是17岁的自己吗？30岁都没敢想明白的问题，她仅凭假设就能完美复原我的心理，活得比我通透多了。 “你吃饱了吗？咱们回家吧。”她提议。 回去的路上，我感觉到陆之然几次欲张口，却总是犹犹豫豫的。怕是我不主动挑明，她都不会起这个头。 “你想问什么直接说。” 她明显松了口气，“甜甜，我能感觉到你跟其他人不一样。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但你的一些想法、行为确实让人很疑惑。我原来不确定你是不是故意装的，就比如你问我氯酸钾在实验室制取氧气的方程式怎么写，我就觉得你是在不懂装懂，后来模拟考试你又考成那样……我就信了，你既然这么想来职高这边就不可能故意考差。想来应该之前的那件事害你受了刺激，跟不上进度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也知道你家里情况有些特殊，可是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哈？说到这儿，我有些转不过弯，眨巴着疑惑的大眼睛不明所以。 陆之然显然误会了我的表情，继续皱着眉问：“我看过你考试的卷子，按照你中考水平来看，现在的成绩就是堕落的表现。你对学习不上心，是在自暴自弃吗？” “没有吧？我很不上心吗？” 陆之然恨铁不成钢，脱口而出：“上心的话怎么会连勾股定理都忘了，那可是初中学过的。” “呃……” 第80章 她又把你的事到处说了? 从职高回来以后，我就再没有听过老肖和黄毛的消息，这俩人也很默契得没有找过我，但我知道这事肯定还没有结束。 之后的几天，我都在认真学习中度过，为啥？还不是因为有陆之然看着。自从上次她说我对待学习太过自暴自弃以后，就开始变着法地督促我学习。上课的时候，我一低头干别的事或者稍稍走个神，她就用胳膊肘戳我，要么就投来警告中带着关爱的眼神；自习课的时候，就在我桌上贴好了各科复习重点，连作业的上交时间也标注得清清楚楚，搞得我装没看见都不成。 我只能百无聊赖地听讲，连打个哈欠都要避开她的视线，只可惜才过了两天我就受不了。高中的课堂大部分都有催眠奇效，实在控制不住想睡觉，还没熬到一堂政治课结束，我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估计陆之然也是看出来我的悟性不怎么样，这回没有把我从睡梦中叫醒。 因着哮喘的关系，我成了班里唯一有正当理由逃避体育课的人。下堂课刚好是体育，于是我安心地继续呼呼大睡，直到身后传来金老师略带沙哑的声音。 “你怎么没去上课？” 一个激灵，我陡然睁开眼睛，毕竟是老师，我这学生时代的条件反射居然留到现在。 回头看见金老师面色不好地盯着我，心中大感不妙，他这是打算找我算账？可是不对呀，职高的事都过去好几天了，要算账也不该是现在，况且邓老师都没再找我麻烦，他这会来一班教师做什么？ “啊，那个，我不用上课啊。” 见他还是皱着眉，我只好补充解释了一下，“我有那个啥，对，哮喘，你懂得，不方便上体育课。” 金老师又看了我半晌，才缓缓“哦”了一声，就在我以为他可能只是路过，顺带训斥下逃避体育课的学生时，他居然冲我招招手。 “你过来一下。” 金老师走在前面，一路都没再说话，我跟在后面默默思考，看情况像是特意来找我的。我们一路走出教学楼，越走越远，我心中警觉更甚，他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终于在附属楼的一楼停下，拐进一间类似储物间的教室，从窗户朝里看，能看到很多教学器具模型，看起来平常应该没什么人过来。金老师熟练地掏钥匙开门，开灯，再关门，示意我随便找地方坐。 等我坐下后，金老师也拉了把椅子，双手杵在膝盖上缓缓坐到我对面。看这架势颇有训导的意味，可一开口，我就傻了。 “你是真不认得我了？还是装作没这回事啊？” 啥？有大料啊。 我的思绪飞速运转，如果说金老师和温甜甜是旧识的话，那我该怎么应对，继续装失忆或者顺着他的意思假装不认识看他怎么回答？前者的话对方很容易戛然而止，套不出有用的信息，后者风险太大，一个回答不好就露馅了。好在我的沉默在金老师看来似乎成了另一种意思。 “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敢闹自杀，你知不知道这后果……”金老师隐忍着想发脾气，又怕再刺激到我，忽然就压低了声音，“有多严重。” 他做了个深呼吸，像是在调整聊天状态，想了想又起身去把窗帘拉上，目光停留在我脸上，却没聚焦到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当初，我和你说的那番话没有别的意思，要是知道你后面会……哎，算了这些老师都不说了。”金老师的语气里充满了后悔、无奈，但也明白身为老师的谨言慎行，“现在就想问问你，来h高以后怎么想的？还适应这边的学习吗？” 单从以上几句话判断，说不好金老师和温甜甜的自杀是否有直接的关系，但可以确定先后顺序，也就是说金老师应该出于某种原因才会找温甜甜谈话，而这谈话内容可能涉及她自杀的因素。 “我……挺好的。”为了让对话能继续，我只能说得模糊，并且加以引导，“就是老想起以前的事，其实我醒来后已经不太记得了，但有些片段还是时隐时现的。” 我停下来观察他的反应，他只是沉着脸轻轻叹息。 “我原先没打算来这里，那件事以后，我爸妈篡改了我的志愿。” 金老师有些迷茫，好半晌才恍然点头：“你那时就同我说过，中考以后想去外地念书，我还只当你是随口一说。” 金老师现在教高中，又在职高兼职，她是怎么认识高中前的温甜甜呢？难道他还教过初中？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我顺嘴问了一句：“那您怎么会来h城高级中学的呢？” “原本我就是教授高中课业，去你们实验一中也只是代课，你们那一届毕业后，我就辞去了职务。”他的视线移到地面，半是感慨半是回忆，“你是我教过的学生中最有数学天赋的，各科成绩也均衡，你成绩下滑那段时间是真把我急死，好在后来中考成绩出来还算争气。可我就不明白了，你既然在最后阶段悬崖勒马了，为什么后来还是……” 金老师把话题又绕回到自杀的事情上，想问又不敢问的神情，看得我都有点想安慰他，事情过去就翻篇了，没必要再去纠结。 “金老师。”我没忍住喊了他一声，但后面的话还没想好，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件事，王倩不是说过初中那会儿温甜甜谈恋爱的事闹得很大吗，既然金老师也在那个初中，说不定知道内幕。 于是我把话题一转：“您还记得王倩吗？她也来h中了。” “王倩？”金老师短暂的回忆后立马反应过来，“哦，是那个小姑娘。怎么，她又把你的事到处说了？” 又？这意思，有戏啊。 “也没有，就是说我以前谈恋爱的事。”我压低声音，故作委屈道。 “什么！”金老师的瞳孔猛得放大，震惊中带着气愤，“初中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她也有责任。现在算怎么回事，唯恐天下不乱吗？” 可不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吗。不过这话我也只敢在心里腹诽，王倩的事我不管，重要的是那件沸沸扬扬的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81章 温甜甜的初中同学 金老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把目光重新投射到我身上，带着探究和怀疑。 “这么说那天在职高闹事的人就是那个男孩子吧？所以你才极力维护他。” 那天闹事的人不就是黄毛？那个男孩子是指……温甜甜初中谈的男朋友？这二者可以划等号？ 面对如此惊悚的信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极力思考这种可能性。最后的答案是，完全不可能。且不说黄毛这种颜控，对待陆之然和温甜甜明显是双标，单单回忆初次见面，我去网吧找他和老肖时的反应就能看出来，黄毛是不认识温甜甜的。 而金老师之所以这么揣测，问题应该出在王倩身上，她是唯一知道温甜甜初中恋情的人，而她和许晓婷又在体验日那天打我的小报告，说我和校外青年交往过密。这样推理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正待进一步解释：“金老师，不是这样的……”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金老师低头一看，忙不迭接起电话，连连回应“好好好，我知道了”，之后便匆忙告别起身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我一句，“别想太多”。 我坐在椅子上没动，心中不免好笑，大人们总喜欢自以为是，要不是今天你找我谈这些有的没的，压根也没打算多想。但如今不同了，温甜甜自杀前的线索再次浮出水面，我没法视而不见。 要搞清楚温甜甜的男朋友是谁，首先要了解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目前来看，好像只能找王倩。一想到上次最后的对话，我有点头皮发麻，这刚给人添完堵就有求于人，谁给你的脸啊。 不行，不能直接去问，王倩不一定会说实话。不就是一个初中的事，我还就不信了找不到第二个知晓实情的人。 最后一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有事请假，改做卷子。陆之然埋头刷语法题，也没管我做没做题，她知道我英语不赖。我鼓捣着从班主任地方借来的这一届高一的名单，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确认来自实验一中共有48人。 没有标注班级，看名字大半都是男的。十几岁的毛孩子荷尔蒙都没爆发呢，关心的也就是游戏漫画之类的，能知道什么呀！还是得从女生下手。 好在我借想念老同学和竞争学习为由从班主任口中得知，和温甜甜同班的共有5个人，除了王倩以外，还有三男一女，唯一的女生叫李圆圆。目前是在3班，据说学习成绩很优异。 好学生会关心别人的事吗？正寻思着，陆之然忽然靠过来问：“你在干什么呢？” “哦，随便看看。” 你看吧，好学生不一定关心别人的事，但好奇心每个人都有。 陆之然来了兴趣，低头瞅了一眼，“咦？这不是我们这一届的新生名单嘛。” “嗯，刚问班主任拿的。” 陆之然诧异：“你圈这些名字，该不会是在偷偷比成绩吧？” 我一愣，比什么成绩？ 见我迷茫，陆之然也知道自己猜错了，“不是吗？这些人在各班成绩不说最好，但也都能排进班级前5。我还以为你是想在后期追赶他们才去问班主任要的。” 额，好吧，还是在为我的学习考虑。为了不让她失望，我只能讪笑解释：“也算其中一个原因吧，圈的其实都是一个初中的同学。” “原来是这样啊。”陆之然恍然，指着我水笔刚点过的位置，“这个李园园也是实验一中的，曾经还拿过全市初中数学奥林匹克杯亚军，虽然是第二名，也算实打实的学霸。” “第二名都能记得这么牢，感情这些人你全部调查过啊？”我好笑地看着她。 “不是不是。其他人我是真不认识，就是李园园的事稍微知道一些。” 陆之然慌张的表情太可爱了，还微微有些羞涩，该不会…… “那个什么数学奥林匹克杯的冠军是沈琮吧！”我百分百确定。 果然陆之然脸更红了，基本就是默认了。 “唉，这个李园园也够倒霉的，跟谁pk不好。”我暗自嘀咕，下一秒脑海里就跳出某个自大狂欠揍的表情，赶紧甩甩脑袋，以防进水。 “你刚说知道一些李园园的事，比如说呢？” 陆之然想了想，也不是很肯定，“先声明，我知道的有一部分也是别人说的，真伪与否，概不负责。” “成，您说，小的听着呢。”还跟我来这一套。 陆之然嗔怪地瞪我一眼，说了一些从别处听来的消息，大概就是李园园脾气怪异，不合群，都谁都冷冷淡淡的，经常借故请假，就连老师指派的任务也能毫不给面子地拒绝，有人说她其实就是嫌弃学校课程不过关，去外面补各种竞赛班，只要是能提高成绩的方法都会去试。 “那不就是女版的陈旭嘛。”我听下来，总感觉李园园的风格很像一个人，那个一天到晚总是抱着书本的小个子班长陈旭。 “不一样。”出声的是李可，她居然在后面听我们聊天，还一脸严肃地纠正我，“咱班长只是低调，那李园园可不管旁人的闲言碎语，我行我素的很。有一次午休，办公室关着门，一看就是有老师在里面午睡，她倒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哐哐哐’就把人砸醒，里面的老师还以为着火了，急忙开门，你猜怎么着？” 李可讲故事确有一手，我听得入神，“怎么着？” “她说，老师，这道题你上午说的不对，还有另一种解法。哈哈哈……” 我还没乐，李可自己倒是乐得不行，这段子估计说过好几回了吧。 不过幸亏她讲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再加上陆之然先前的描述，我对李园园有了更为清晰的印象。不怕她脾气不好，就怕她有心机，既然只是单纯的学习狂，那这事就好办多了。 事情有了初步的打算，第二天午休我就直奔3班教室。谁知道这个时间点3班的人居然在上课，额，准确地说，也不算上课。因为好像也就三分之二的人在里面。 第82章 你还真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那个背着身正在黑板上刷刷写着数学题的人，看身形应该是学生，只不过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急促而有力，字体走势狂野，颇有气势。最后一个问号画下，以白点作为结束，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比起那些慢悠悠上课的老师不知干脆利落了多少。 等那人转回身，我才看清她的面貌，原来是个短发女生，穿得很中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却遮不住眼神里迸发出的锋芒。 “限时5分钟，可以开始了。”她声音清亮，带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 底下的同学们也不含糊，纷纷动笔开始计算，也有的人咬着笔头敏思苦想。短发女就站在讲台上看着。过了两分钟，有个男生举起草稿纸示意完成，短发女立马走下讲台，只看了一眼，微微摇头。 男生原本有些得意的表情，瞬间垮了脸。短发女也不停留，淡淡说了句“计算太马虎”便扭头看向别处。又有几个人举手，短发女一一过去查看，一再摇头，显然大部分人都被否定了答案，也有少部分人在5分钟内顺利解答出正确答案，开心地跑出教室。 “好好的午休，干嘛非拉着全班一起做题。” “就是，就怕别人不知道她数学好，人沈琮不比她厉害？” “厉害也没用，沈琮没意见，数学老师都发话了咱能怎么办？” 教室后排有几人发起牢骚，声音不大，刚好被我听见，心中顿时了然，不出意外短发女应该就是李园园。 “你们3班这是在干嘛呢？”我倚着后门，探出头轻声问了句。 两个说悄悄话的男生看明显吓了一跳，瞅了瞅发现也不是自己班同学，其中一个没搭理我，另一个倒是接了话：“就你看到的呗。” 切，不说拉倒。 那人看着我反问道：“你是来找人的？” 我这才想起此行目的，连忙点头，“对，我找李园园。” 两个男生齐齐对看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诧异。于是，先前没理我的男生忽然冲着班里高声喊了一句：“李园园，有人找。” 这位兄弟，你故意的吧，看热闹不嫌事大。 果然，好多人循声往我这边看来，倒是李园园很是淡定，只抬头看了一眼，“等一会儿。” 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杵在这里继续当显眼包，干脆退到楼梯口等着。 心里犯起考量，这个李园园看起来除了学习不太管闲事的模样，温甜甜初中那些事会不会压根不知道或者说是不在意，我这么突然跑来问，搞不好什么都问不出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找我的？”沈琮上楼的脚步停在我面前，语气中带着一丝自以为是的惊奇。 我扬起一脸客套的笑容，一秒后迅速收回，“不是。” 他也无所谓，继续自顾自的问：“对了。职高那件事学校还有没有再找你的麻烦，我听说闹事的人被抓住了。” 我自动忽略前半句，“被谁抓了？” “当然是警察，那小子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来闹事就该承担后果。”沈琮以为我在担心黄毛，还好心地警告：“倒是你，少跟这种流氓来往。” 黄毛确实是活该，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连累老肖，万一她真是帮凶，事情就麻烦了。 “你知道他是以什么罪名被抓的吗？” 沈琮一愣，下意识地说：“罪名什么的有区别吗，不都是违法。” “区别大了，如果只是违反治安管理，大不了就是拘留15天或者罚款；要是寻衅滋事罪，严重的可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沈琮抱着胳膊看了我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还懂这些？” “这个你别管，你就说知不知道？” “不知道……” “那还抓了别的什么人没有？” “没听说。” “职高呢，怎么处理的后续？” “不清楚。” “行了，你回去吧。” 沈琮露出鄙视的眼神。我挑眉回瞪，咋滴，我就是这么现实，一问三不知趁早滚蛋。 李园园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我和沈琮互相用眼神刀人的场面。只不过我恰好没看到她眼中的诧异，她走到近前一脸平静地开口：“是你找我吗？” “对对对，是我是我。”我都不知道为啥要表现得这么谄媚，活脱脱就是二十一世纪的陆之然有求于人的表现。 沈琮和李园园互相点头，算是打招呼，看着有些生分。我可不想让沈琮掺和进来，便和李园园商量，“要不，我们去走廊尽头说？” 不等她回答，沈琮不屑地扭头，临走还不忘挥挥手，“先走了。” 沈琮离开后，李园园没听我的建议，“就在这儿说吧。” “嗯嗯。”对上她平静无波的眼眸，我突然词穷，“那个，好久不见啊，你们班中午还这么用功呢，真是不容易啊。” …… 没反应，再接再厉。 “听说这建议是你提出的，真是个好办法，要是我们班也能效仿数学成绩肯定大大提高。” …… 看，被冰冻了吧，果然对付大人的那一套寒暄夸奖在她面前一点用都没有。该不会温甜甜以前和她有什么恩怨吧，还是说人压根不认识“我”？ 我还在考虑话术，李园园已经有些不耐烦，“温甜甜，你到底有什么事？” 哟，知道我是谁啊。不管了，开门见山。 “初中的事，我不知道你记得多少，有些事，我想要确认，想请你帮忙。” “关于谁的？” “我。” 李园园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有些诧异，“初中我俩不熟，这你清楚。你的事怎么会来问我，王倩更合适吧。” 她转身就要走，我没想到她这么心急，上前一步抓住她胳膊反问：“你既然知道王倩和我关系不错，那就表示你对我有所关注。我如果能问她，就不会来问你了。” 一听这话，李园园的表情总算有所松动，“你们吵架了？” 我见有戏，随即有些落寞地回应道：“没吵架。只不过人是会变的，再好的朋友也可能是阶段性的，更何况有些话题也会刻意去回避。” “你的意思是有些话题不方便去问王倩，但可以问我。”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逻辑，我满意地点点头，一脸坦诚：“因为我们不熟，所以没有太多顾忌。” “你还真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第83章 我好像突然有点喜欢你了 一句话，迅速将我拉回现实。糟糕，我不是以前的温甜甜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我看过你的模拟成绩，和中考相比，完全不像一个人考出来的。” 怎么又是揪着成绩不放的。我也不想的好吗？谁叫温甜甜是个学霸，我再适应她的人生，也考不出她那样的水平 。不过听这意思怕是初中那会儿李园园还将温甜甜视为竞争对手，人家一看堕落成现在这样，压根不当回事。 “放心，你变成什么样我不关心，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同样的，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 纳尼？这是要交换的意思。 我没立刻回答，心中猜测起对方的目的，我今天是临时来的三班，她不可能提前想到要问我问题，那只能是临时起意。可人家都说不关心温甜甜的事，难不成她想问的是…… “你该不会想问沈琮吧？” 我原本也就随便一诈，没想到李园园毫不遮掩，点头承认，反倒弄得我有些不知所措，这姑娘也太实在了，跟做买卖似的。 “事先声明啊，我和沈琮没那么熟，要是挖点隐私八卦之类的，我还能努努力，你要想知道他有什么秘密学习方法或者提分技巧之类的我是真没辙，他也不可能告诉我。” 我自认为已经很坦诚了，李园园反倒露出疑惑之色：“我为什么要知道那些？” 哈？原来不是哦。“那你想知道什么？” “的确是和学习有关的，但也不是你说的那些。这么说吧，除去数学单科成绩，沈琮的综合成绩在我们班也就勉强排的上前十，我根本不需要向一个偏科的人请教学习方法。我只是好奇，他在竞赛前是如何备赛的。” 啧啧啧，这话说的，要不是有前面的铺垫，我怀疑她就是在单纯炫耀成绩。好在这话也能听出个重点，什么叫除去数学，也就是说对李园园来说，沈琮的数学成绩才是她最在意的。 对了，李可不是说过沈琮曾经在初中数学奥林匹克杯竞赛上压她一头，那就难怪了，原来是对这个耿耿于怀。 “那你的意思是他现在除了数学比你好，其他都不如你？” 她梗着脖子没吭声，但意思很明显，默认了。 我就不明白了，你俩不是一个班的吗，直接问不得了，费那事。不过这话也就只能在心里腹诽，果然傲娇的人都很讨厌。 “好，我帮你问。”我很痛快地应下。 她这才满意点点头，“到你了。” 我很是无语，怎么感觉像在谈判，而且我是被拿捏的那一方。我深呼吸了一下，尽量让语气显得真诚。 “我不太记得初中发生过的一些人和事。原因你大概也不关心，但那些记忆对我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知道的，看到的，哪怕很细微的事也可以。” 李园园皱眉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就当我以为她是不是在怀疑我话里的可信度，她来了一句：“脑容量有限。记不住太多和学习无关的东西，你这样问我完全想不起来。” 差点没吐血，得，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初中除了王倩我还和谁走得近？有没有特别要好的男同学？就好到别人都以为我们在谈恋爱那种。” “没有。” “就这样？” 喂，这也太简洁了吧，哪个没有？是没有要好的女同学还是没有谈恋爱的男同学？ 见我不信，李园园倒是没吝啬解释：“那会儿我还挺喜欢你的，谁都不搭理，只是埋头学习，不主动与人交好，也不多管闲事。” 直接说性格孤僻得了。温甜甜以前是这样的吗？ “至于找对象嘛”说着她又打量了我两眼，摇摇头，“不会。” “为什么这么肯定？” “虽然那时候班里到处传，说你和职高某个男生在一起，不过我从没来见过，倒是王倩说得有板有眼，尤其到了初三，你的成绩突然大幅下滑，大家也就信了。” 职高吗？竟然不是同校的，这么看来线索又回到王倩身上，还是只有她知道更详细的情况。 “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不信？” 李园园顿了顿，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突然问我：“你真的是温甜甜吗？” 我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山水：“不然呢，还能是冒充的？” “你说不太记得一些事，我怎么看着像是完全不记得。” “我认为你应该在我们达成共识前提出疑问，现在纠结这个好像没有意义吧。我是不是失忆，和你想问的事并不矛盾。” “也是，算我多管闲事了。”李园园自嘲一笑，“之所以我说不会，是因为那时候你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我没有见过你和哪个男同学说话超过三句。别说找对象，就连正常的异性同学你都很排斥。” “什么？” 这个消息让我措手不及，只听李园园又补充道：“还有更奇怪的。有一次，我们班女生在八卦其他班的英语老师，我在她那补过课于是也跟着听了一会，你原本在角落里看书，说到一半的时候，你突然情绪激动站了起来，把书狠狠往桌上一砸。大家都被你吓一跳，从此你就更远离人群了。” 怎么会这样，温甜甜是被什么事刺激到了吧。 “你们当时在聊英语老师的什么事？” 李园园很是艰难地回忆：“记不太清了，大概是说她家庭幸福，儿女双全什么的，又说她和某个男老师走得很近之类的。” 脑中忽然划过什么，一闪而逝，又什么都没抓住。 “其实初中生什么都不懂，女生早熟一些的有些小心思很正常，但你要说和大人那样称之为谈恋爱都是吃饱了没事干。”李园园拍拍我的肩膀，颇像个教导主任似的安慰，然后自顾自地总结道：“既然你也进入了h城高级中学，过去的事想那么多做甚，老天不让你记住是为你好，好好学习才是王道。” 我有些哭笑不得，还是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好像突然有点喜欢你了。” “千万别。”她瞪大眼睛，嫌弃地看我一眼，挥挥手走了。 第84章 老肖之约 再次见到老肖，是她主动联系的我。 其实我那部诺基亚n96早没话费了，自从上回挨打，虽说老温不怎么管我，但也限制了我的零用钱，没钱充话费，手机也成了摆设。我知道老肖有话对我说，估计联系不上我，才帮忙充话费。 在街边等了一会儿，老肖骑着电瓶车出现，什么都没说，丢给我一个头盔就走。她不说去哪儿，我也没问，夕阳余晖下，迎着深秋的晚风疾驰，说不出的畅快。要是台时空穿梭机就好了，就这么把我带回2023年，什么糟心事都不去管。 真这么去设想，我又开始犹豫了，好像没法做到如此果决，我还是舍不得17岁的陆之然。 老肖把我带到一栋镶嵌着红砖和灰水泥的老楼里，楼房间还有蓝色的矮棚，晾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还有一根挂着褐色腊肠的竹竿横在窗口，和高低错落的黑色电线缠在一起。 我一路弯腰前进，小心躲避，来到一家小饭馆前，看着有些简陋。店里摆放着几张简单的木桌，几把塑料凳，桌上摆着各种调料瓶，类似乡镇卖牛肉面的馆子。 店内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见我们进来，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连忙招呼我们入座。 “凤儿，好久没来了吧，今天吃点什么？” 那女人三十来岁，脸上虽有疲态，笑容依旧不减。 老肖乖巧打招呼，我正想问她这店是怎么回事，就见里面有人掀了门帘出来，居然是黄毛。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不是说被抓进去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他冲那女人摆摆手，表示自己来就好，然后利落地搬了一张木桌和三把塑料凳摆到外面。我听到他喊那女人“姐”。 “想吃什么，随便点吧。” 黄毛坐下时顺手点了烟，一只脚踩着凳子，另一只脚搭在桌腿下，显然这矮小的塑料凳摆不下他这“大佬”派头。 我四处瞅了瞅，泛黄脱落的水泥墙上贴着菜单，基本以热炒为主，再看看其他客人吃的基本都是面食。于是我随口点了“牛肉面”，老肖没意见。 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很快就端上桌，只有黄毛没吃，他开了瓶啤酒，给我俩各倒了一杯。 “不管结果怎么样，上次的事得谢谢你们。”他端起酒杯说了这么一句话。 老肖没意外，举起杯子碰了碰。见我没动，提醒黄毛：“她还未成年，就别喝了吧。” 黄毛却瞅着我，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职高那事是我给你惹了麻烦，这不也进去喝了几天茶，刚出来就想着给你道歉，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听这意思是被拘留过又放出来了。我急欲知道后面的事，便也没再抗拒，举起杯子碰了碰，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黄毛这才满意，自顾自地说起和赖水清的恩怨，跟他那天在天台说得差不多。老肖默默听着，应该也是早就知情的，末了他才进入正题。 “这事没白干，那杂种如今也被警方和教育局盯上了，只要不是吃干饭的，老子就不信查不出他的老底。” “他还有其他老底？”我惊讶道。 黄毛冷笑，“当年实习的学生和工厂在签订协议时，原来是有人身保险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赖水清和学校说他能给大家另外买保险，帮学校省钱，结果后来真有人出了意外，半条腿都折进机器里，却说赔不了，这他妈算什么事，干着害人性命的勾当还能安心做老师，我去他的人民教师，全他妈是狗屁。” “为什么赔不了？” “我哪儿知道，保险公司和他一伙的，你能怎么着？” “那受伤学生的家长呢，不闹吗？” “怎么不闹，闹得死去活来，来学校拉横幅天天哭，后来学校出面赔了钱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我眉心紧皱，这事要放在十年后，出了事，上了热搜，铁定会追查到底，可如今钱能解决的事，依旧数不过来，正义与公平没能被追寻到底，又怎么会只是赖水清一个人的问题。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我抬眼去看老肖，她也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主动起了头：“那老肖转普高的事怎么办，不会受连累吗？” “不会。老子可没跟警察多说，学校就更查不出什么了，再说学校那头正忙着搞定她爹妈，人要再出了事，学校面子还要不要？” 搞定老肖爹妈，怎么说？见我投来疑惑的目光，老肖这才开了口：“他们闹到学校去了，不让继续念，说学校作风有问题，怕我受影响。” 啥，感情黄毛搞这么一出，倒是给了老肖父母一个好借口。 “不成。”我立马反对，“不能让他们把你带回去，这书得继续念。” “要我说，你爸妈就是见不得你好，破学校不去也罢，跟哥混得了。”黄毛插话，被我狠狠瞪了回去。 “你丫喝多了吧，说的什么胡话。跟你混，混局子里去？那天要没你掺和，这事早成了。”我又转头对老肖劝道，“事情没那么严重。关键是你的决心，你要真想念普高，就必须和你父母斗争到底。” 老肖冲我笑了笑，没接话却是猛灌了一口酒。“不说我那些破事了，说说你呗，你那亲妈还有养母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噗！” 此话一出，一旁的黄毛猝不及防喷出一口酒，“啥？胖子你是捡来的呀！” “卧槽，你才捡来的，会不会说话。”我没好气地怼道。 老肖也真是的，转移话题转得也太突然了，我可没想聊这些。 “说说呗，什么情况？”黄毛喝着啤酒，就着他姐端来的花生米，八卦劲一下就上来了。 “无可奉告。” “切，哥拿你当兄弟，你把我当外人。” “呵呵，我谢谢你。” 我心道，就你那出事的频率，还是少给我沾边，要不是为了老肖，我们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谁见过17岁的陆之然和哪个流氓交好过吗。 想起陆之然，我立刻向黄毛投去警告的眼神：“对了。你离我同学都远点，尤其是我同桌。” 第85章 凤永远排在龙的后面 “哟吼，向我示威呢。”黄毛邪邪一笑，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你要不提醒我都忘了，那个小美女是挺不错的，改天介绍哥哥认识认识。” 死流氓，好歹也是念过职高的，非得用这种电视剧里的无赖语气说话，怕别人看不出你是混混啊。 就在我和黄毛斗嘴的间隙，余光看到老肖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颇有把自己灌醉的架势。 老肖不对劲啊。 很快，俩人都喝得有点多，我除了开头那一口便没再碰过。黄毛的姐姐早就习以为常，很自然地把她弟拖进了屋，出来想送送我们。老肖还能走路，没打算让她帮忙便挥手告别，带着我一起离开。 老肖说要送我回去，我哪敢让她这个样子骑电动车，就提议沿着小路走回去，反正也不远。走了差不多十分钟，老肖的酒劲被深秋的风吹得清醒了不少，就是走路还有点打晃。 走着走着老肖就不安分起来，一会儿踩到花坛边沿，一会儿跳到台阶上，因为屡屡失去平衡带来的趣味让她“咯咯咯”笑个不停。 想到以前无数个夜晚，在路边发酒疯的是我。老肖总是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又死命拽着我，吼着陆之然你就吃定我了是吧，就应该把你这个醉鬼丢在路边。 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是老肖陪着我，逗我开心，给我买好吃的，做着一切比男票还体贴的事，让我一度依恋她的温暖。对比长大后能说会道的她，此刻的她更让人倍感不安。老肖是遇到难事了吧。但不管哪个阶段，她都是把话藏心里的人。 我知道她在装醉，踏上花坛边缘，也跟着她一起摇摇晃晃，等待着打破沉寂的一刻。 “陆之然，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开口第一句话就把我惊住了。她竟然喊我陆之然，有一刹那我以为她认出我是谁了。 转念一想，不是你告诉人家你叫这个名的嘛。 “嗯啊”我随口应道，想想也不对又反问：“以前？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知道啊，一种感觉。” 你的感觉还真准，我都想哭了，不过还是被我圆了过去，“那不就是相逢何必曾相识嘛，说不准我们上辈子真见过。” “上辈子我不知道，我只希望下辈子换个地方投胎。” 随即反应过来，她还深陷在原生家庭的痛苦中，可我并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的生活都一团糟。 她突然开口：“如果能选择，你想回到亲生父母身边还是留在养父母身边？” 哈？哦对，是我和她说过现在的父母不是我亲爹妈。可身体还是原主的，血缘关系是抹不掉的，我要怎么解释，这话题真烂，一个解释不好就会引起歧义。 “谁对我好就留在谁身边呗。”我在插科打诨，可在老肖听来就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也就是说，就算是亲生父母，如果对你不好，你也会抛弃他们？” “额。”我一时语塞，恐怕老肖是想到自己身上去了，我怕她钻牛角尖于是赶紧解释：“那不是也得看具体情况嘛，大部分人是没有这种机会选择的，毕竟亲生父母没的选，对你好不好是一回事，抛弃他们就是我们不对，而且也违法了，遗弃罪判刑很重的。再说，中国人讲求孝道，该尽的赡养义务还是要有的。” 老肖被我这么一唬，倒是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说：“你说得对，我摆脱不了他们，但可以远离，等我以后赚钱有能力离开的时候，不会再让他们控制我。” 赚钱再重要，但你不能放弃学业啊。我忍住没说，听老肖继续讲，她似乎憋了很多话想说。我和她十几年的朋友，她很少说自己的事。 “我弟小我整整12岁，现在还没上小学。我妈给我取名叫肖凤，我弟叫肖龙，她总说龙凤龙凤，虽然我出生早，但凤永远排在龙的后面。我妈生我弟时难产，却怪是在生我时没养好身体。呵，12年都没养好，真可笑，她以为她生的是哪吒嘛。” 老肖的“幽默”总叫人心酸。 “我其实不爱念书，我弟出生后他们就打算让我辍学，起初还以为是我学习不好，就拼命学，拼命在他们面前表现，后来才发现不管好坏他们从不在意。渐渐地我就放弃了，除了数学其他课基本都在睡觉，老师打电话给他们，他们也不管，还说她爱睡就让她睡，反正初中毕了业也不用再上学了。不过初中毕业后他们还是让我念了职高，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想让你学个技术活好出来赚钱？”我猜测道。 “狗屁的技术活。”老肖乐了，像是想到什么，“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在职高学的啥？” 我点点头，确实没说过，好像我也不关心这个。“不会是挖掘机吧？” “挖掘机？”老肖一愣，莫名其妙看着我。 哦忘了，“开挖掘机找蓝翔”这个梗还没在这个时代流行。 “我瞎说的，你继续。” 老肖也没在意，继续道：“是烹饪。” 这不还是技术活，“你怎么会选这个？” 老肖苦笑：“怎么可能是我自己选的，要选肯定选软件开发，网络工程之类的，那可是大热门。” 这点我同意，没想到这个年代的老肖倒是很有前瞻性，知道未来十几年互联网时代的迅猛发展确实离不开她说的那些专业。 “我妈不让我继续念，说我这个成绩念个中专都浪费。最后退让的结果就是念职高，专业他们选。知道他们怎么劝我的吗？他们说学烹饪以后不但自己饿不着，而且找工作简单，随便去哪个饭店都可以应聘，再不济小餐馆也行。其实我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无非是我以后不念书了，哪怕不工作还能留在家里给我弟做饭，这样他们自己也省力照顾。简直是一举两得，你说是不是？我还真挺佩服他们的。再之后，我就认识了阿成。” 老肖顿了顿，似乎想缓口气再说，开始在身上摸索，好半天摸出一支烟来，可惜没掏出打火机，她也无所谓，就在嘴里叼着。 第86章 那个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有一天，我在学校后门被小混混“克米”，阿成出现赶走了人，说我是他照着的，我俩就算这么认识了。那时候他刚从职高离开，也没找份正经工作，偶尔在店里帮娴姐的忙，噢，就是刚在店里的女人。他爸欠了一屁股债跑路了，剩下姐弟俩靠着店面过活，除了手里没钱，日子还算逍遥。娴姐从不管他，哪怕知道他在外面惹了事儿，只要人平安，她一句责骂的话都没有。” 我听出老肖话里的羡慕，可是黄毛这样的家庭情况有什么可羡慕的，如果指的是没有父母管束的自由，那么同样他的姐姐就得承担相应的苦难，又有谁来为他姐鸣冤呢。老肖的父母若是不在了，她愿意去过娴姐般的生活吗？答案是否定的，从始至终她只是想要远离原生家庭，不承担任何代价的远离。 可能吗？ “对了，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夜市，那天你应该在心里特鄙视我们吧，干着骗人钱的勾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之前就做过好几次，成功概率还挺高，专门找那些干了亏心事的，被骗了也不敢声张。” “我记得那天你犹豫了才没成功，为什么？” 我想起在ktv好像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老肖说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数学。” “什么？” 我没听明白，什么叫数学，那次骗人是用学了数学知识没错，怎么就…… “你不会是有数学情结吧？” “什么玩意儿？”老肖反应了一会儿，大概猜到我的联想没否认，“有点那意思，也没你想的那么恶心。” 我忍不住笑了，想到处女情结怎么就恶心了，老肖这思想绝对没有长大后开放。 “小学时我就只听得进数学课，其他的都跟天书似的。初中瞒着家里去过奥数班，其实就是替别人上课，后来竞赛也去了还得了第一名。老师说我有潜力让我去培训班继续学。可你懂得，我爹妈怎么可能为我花这种钱，再说偏科偏的太厉害，渐渐地我也没再执着去培训班的事。” “可你一直都不甘心吧。即便念了职高，你还是希望有机会能继续学数学，但你知道只有普高才能满足这个愿望。” 老肖点头，露出一点点羞涩。真难得啊，第一次看到老肖害羞不是因为某个异性，居然是数学。 “你丫刚才是装醉吧，看你脑子清醒的很。” “没有，真醉了，不然谁跟你废这么多话。”老肖把我送到家附近，挥手告别。 我其实想再问问，上次申请普高考试的事怎么样，虽然在心中把结果猜了七八分，但老肖没主动提也只好作罢，有好消息话她应该会告诉我吧。 第二天中午，我照例趴在桌子上打算睡一觉。眼睛刚一闭上，就感觉身边的人回来了，没坐下，只是在桌下抽屉掏了会儿东西，又听到书包拉链的开合声，好奇地睁开眼。 “你这是要出去啊？” “嗯，班主任说要奖励上次模拟考试前十的同学，让我出去采买点物品。” 好事啊！可惜没我的份。 “你一个人去？” “嗯。” “那怎么成？我也去帮忙，你一个人肯定拿不过。”一听有机会出学校，睡意都没了。 “可是就是一些文具，我还是拿得了。”陆之然没听出我的意思，还在那认真解释。 “哎呀，出去看看再说呗，万一有更好的礼物，同学们学习也有动力不是。”我笑着连忙把人往外推，揽过陆之然的肩膀很自然地做好了决定。 等到了校门口，陆之然这才想起没和班主任汇报。 “没事的，又不是出去干坏事，回来了再说也一样。” “那好吧。”陆之然无奈同意。 附近有一条街的铺子，连通到社区和集市，你几乎可以找到所有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商品，尽管类别不同，但它们有个共同的特性，就是“平价”，深受学生和居民的喜欢。 我想来逛好久了，就是不买看看也好啊。 有人说一所学校养活一条街，学校附近的商铺在不久的将来只会更加抢手。 我一眼就瞧见了曾经火遍大江南北，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哎呀呀”饰品店，少女记忆一下就回来了。如果说后来被称为“10元店”的名创优品是大学生的“心头爱”，那是因为他们压根不知道平价代表的顶流“哎呀呀”。 “不是那里。” 假装没听见陆之然的制止声。进入店内，我就发现新奇宝贝似的，一个劲儿地挑选，左摸摸右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犄角旮旯里走出的“土包子”。 “我是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是来帮我挑礼物的。”陆之然跟着跑进店，有些气鼓鼓。 “怎么会呢，我就是好奇进来看看。” 说是这么说，手上动作依旧没停。拿起一个蝴蝶结形状的发圈左右比划了下，还挺粉嫩的，旁边正好放了镜子。 如果不是看到那张肉嘟嘟的大胖脸，我都险些忘了，自己已经不是陆之然了，温甜甜那头有瘦脸效果的短发根本不适合扎辫子。 见我失落地将发圈摆回原位，陆之然诧异：“怎么了？我没生气，咱们继续看看，还有时间。” 下一刻，我已经恢复如初，拉着陆之然走出“哎呀呀”。没了逛街的兴致，直奔目的地。 其实陆之然的确不需要我帮忙，对于同学们的喜好，以及考虑到学校给的预算，挑选奖品这种事她早就熟门熟路。 很快我们就完成任务，往学校方向走去。路过一条巷子口，远远就听见说话声，走近了发现里面站了五六个人，打扮得奇形怪状，一看就是以前的杀马特风。 陆之然下意识攥紧了我的手，我示意她别害怕，就当没看见。 下一秒，我居然在那些人中看到了黄毛，好巧不巧，他的目光此刻也正对焦到我身上。糟糕！ “陆之然！” 他的一声招呼，吓得我魂儿都没了。 “跑！”我一声令下，拉起陆之然的手就往前冲，也不管她还在愣神中。 顾不上哮喘会不会发作，一口气跑到学校门口，来不及歇口气。我赶紧把人先推进去，往后面瞅了瞅，确定没跟上来，这才放下心。 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夺走神志的陆之然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困惑地对我说：“那个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第87章 把秘密告诉第三个人 我急中生智辩解道：“还不是因为你太美了，招人惦记。” “你是说，那个在职高后门和你说话的流氓？”陆之然居然还记得，渐渐反应过来。 “可不就是他，见过你一次就老在我面前提起说想认识你。” “那你告诉他我叫什么了？” “哪儿能啊，躲都来不及。”我赶紧表明立场，想了想又补充道，“是不是你和别人聊天被他听到了，又或者他向别人打听过你。” “不会吧。”陆之然陡然吓了一跳，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定没在其他地方见过他但也排除不了我说的情况。 “可是他不是你的朋友吗？”陆之然还是疑惑，言下之意是为什么你这么排斥他认识我。 “那不一样。要不是因为黄毛帮过我另外一个朋友，我也不想和他过多接触，但也不能惹毛他，毕竟人家是社会青年，我们只是高中生，一个不小心就会惹麻烦，你懂得吧？” 陆之然连连点头，看得出来她是害怕的，说不定脑子里已经在想万一下次遇到是报警好还是告诉老师好。 下午的历史课，也不知道是不是触发到历史老师的开关，讲起清末民初时期的内容格外起劲。不同于往日的照本宣科，加了很多课外的东西，类似佐证杂文，也有经不起推敲的野史传闻，凡是能联想到的，历史老师通通都愿意和大家掰扯。我怀疑历史老师研究过不少清宫秘史，这兴致快赶上李可她们些个女生聊明星的劲头。 同学们听得也很认真，时不时来个提问互动，互相表达自己所知晓的历史见闻，课堂气氛倒是空前的好。以至到了后半段，有人好奇清朝最后一个皇帝溥仪写过《我的前半生》一书，里面到底记录了怎样的经历。历史老师索性给大家播放了电影《末代皇帝》，尽管知道时间有限，架不住同学们求知的热情。 于是窗帘一拉，幕布一放，小电影剧场就这么开启了。 我倒是没什么兴趣，左右电影也看过，皇帝的人生和我也没半毛钱关系。再看陆之然，一只手撑着头，也是兴致缺缺的样子。 就在我以为她是不是要睡着了，她却忽然轻轻来了一句：“仔细想想，可能是我和沈琮去找你的时候，那个人恰好听见我俩对话，所以知道我的名字。” 我滴个乖乖，你咋还在纠结这个？我诧异地看向她。 “如果我注意点就好了。” 我把不解写在脸上，抬眼瞄了瞄周围和历史老师，确定没人注意我们说话才回道：“纠结这个也没有意义了，反正都已经知道了。” 心里有点别扭，我知道那一声“陆之然”不是冲她喊的，但我总不能说人家其实是在喊我吧。情急之下指责对方太过漂亮招惹了麻烦不是本意，却让对方陷入到自责中，我也难辞其咎。 少女的心思是敏感而细腻的，对未知的麻烦心生恐惧是必然的，但她更在意的是麻烦的源头是否来自自己，那一份清白更为重要。 “不是没有意义的。”她突然郑重其事道，声音有些不自觉的提高。 安静的教室里，历史老师还是注意到了我们这一桌，轻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我和陆之然立刻端坐身子，佯装加入观影行列。 我的手已经偷偷伸向课桌拿出演算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再悄悄递给陆之然。 她心领神会，很快回应了小纸条，就是时间有点长，像在长篇大论。 “其实那天在职高的校门口，我来找你之前看到了沈琮也在那里，而且那个人好像在挑衅他，表情也很凶。既然对方能知道我是谁，应该也能查得到沈琮，如果他看到过我俩在一起，那很有可能更会找沈琮的麻烦。” 说实话，看完她写的我是有点恼的，上一秒产生的愧疚感此刻也荡然无存。陆之然先前的自责不是因为我，也不是因为害怕，居然是在担心会连累到沈琮， 我很是恨铁不成钢，连带着小纸条也不客气。 “他活该。” 陆之然一看也郁闷了，纸条也不写了，就急急反问：“他怎么就活该了？” 我生怕历史老师又看过来，赶紧拿回纸条继续写，陆之然也不磨蹭，就这么一来一回，跟拉锯战似的，撕扯开来。 “要不是他多管闲事，我在职高那天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他多管闲事？他明明帮助了你，还教你怎么回答团委老师的询问，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 “我没有否认他帮我的事实，但一码归一码，他找我麻烦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见。” “他也找过我麻烦不是吗，但这不代表他就是坏人。” “我没说他是坏人。我只是说他活该。” “他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怎么就活该了？” “是是是，他没有错，他只是恰好被你喜欢了。” 陆之然突然停了笔，有些愣怔，嗔怒地瞪我一眼，眼里却闪过羞涩。我是故意写那俩字的，算是报复吧，谁让她一遇上和沈琮有关的事整个人都变了，还和我唇枪舌战这么久，虽然只是写字，但字字句句都是心里话呢。 陆之然最后看了一眼那句话，然后把纸团成一团，正要扔到垃圾桶，犹豫片刻重新展开纸团，对撕了好几次，直到撕成碎渣渣在手里捏紧扔进了课桌里。 我毫不意外地看她做完这些，心中只是叹息果然是为情所困的年纪。陆之然又重新拿出一张纸，想了想写完递给我，还是长篇大论。 “我以前觉得那些心思不一定非要说出来，对方也能懂。后来发现也许对方早就懂了，只是装作不知道甚至是厌恶，我却依旧什么都不说，这样真的对吗？起初告诉你那些心思，我也后悔过。我不擅长分享秘密，却也知道秘密一旦说了出来，就不再是秘密，既然能说给第二个人知道，为什么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呢？” 粗粗一看，只道是陆之然纯情过了头，连喜欢两个字都不敢写，全文都用“那些心思”来代替，然后圈出了“第三个人”几个字眼，开始默默消化这段话。心中陡然一惊，如果说“第三个人”指代的就是沈琮呢？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缓缓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女，脖颈处似有千斤巨石。 第88章 不寻常的记忆 少女坚定的眼神证实了我的猜想，她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几个字。我斜眼一扫就已经明了。 “我要追沈琮。” 那张纸没有被撕掉，而是小心折叠被陆之然放进了书包的夹层。我忽然就明白，她不是害怕别人知道暗恋的秘密，而是除我以外，那个秘密不再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就像她自己说的，也许沈琮早就看出来了，却装作不知情，那样他就能心安理得拒绝她的一切靠近。 少女不再甘心，她终于鼓起勇气作出这个决定，甚至当中还有我的推波助澜。 放学后，我在学校门口看到许久不来接送的老温，大感意外，连陆之然都很诧异。自从上次闹得不愉快后，我已经习惯自己上下学，现在要回到以前，说实话，我并不乐意。 老温也看到了陆之然，倒是主动打起招呼。 陆之然礼貌应答，继而拽过我的手小声询问：“看来今天去不成我家了，要不还是改天吧？” 没错，我和陆之然原本的打算就是回到我们自己家，吃我妈亲手做的菜，再以补习功课的名义顺利留在那里。可现在计划却被老温打断，这怎么可以。 我拉住陆之然的手，示意她先别急着走。 “我们今天说好了，要一起补习。”言外之意是我不想回家。 老温倒也没反对，却是让陆之然跟我们一起回家，说是前不久班主任给他打过电话，说我成绩下降的事，还说我现在的同桌是班里的团委，让我多跟人家亲近亲近。 我一听，也不是不行，左右只要能待一起，地方不是问题。 “叔叔，其实甜甜成绩一直不错的，可能还没适应这边的学习节奏。”陆之然和我一起坐在汽车后排，善意解围。 “都快半学期了还没适应，这理由换你们班主任来说我都不信。你是好孩子，不用给她找理由，她什么德行我清楚。” 老温不是个顺坡下驴的性格，他在家中的行事作风，我也观察了几个月，多少能摸清他的脾气，在外人面前他是不会轻易夸奖孩子的，只会以贬低的方式故作谦虚，说白了还是好面子。 “您放心，我会好好督促她学习的。”陆之然也不多说，大概也感觉到我们这对父女不和谐的家庭氛围。 车开到楼下，老温甩了钥匙给我，让我先带陆之然上去，说还要去市场转一圈，晚上加几个菜，还不忘嘱咐好好招待人家。 陆之然很是不好意思，连连说着叔叔真的不用太客气了，自己随便吃点什么都可以。老温也没宽慰她，只说当自己家就好，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没事的，他爱折腾就让他折腾去，我们先上去。”我头都没回抬步走上楼道。 温甜甜的家比陆之然家条件好上许多，有电梯的小区房，但因为就在三楼，平时都是走楼道为主。一层不住人，有几户人家就拿来做仓库，还有自建车库的。陆之然没见过这种的，好奇地问了很多，我都一一解释给她听。 二楼拐角堆着很多杂物，像是有人搬家把东西都清理出来，散发出经久不用的霉味，这味道不算刺鼻，还混杂了类似樟脑丸的味道，应该是衣柜里搬出来的。 味道是能触发记忆的开关，总觉得好像在哪里闻过。 “哎呀！”这时陆之然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停下来看才发现是缠了绳子的衣架，上面还有钩子，像是在家中改造使用的。 陆之然捡起衣架，笑着对我说：“我妈也喜欢这么用，能多挂几样东西。” 我忽然停下了脚步，不确定地开口：“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啊？”陆之然一愣，有些不解，想了想很肯定地回答，“没有，是第一次来，怎么了？” 就在刚才，涌入脑海中的那不寻常的记忆，不属于温甜甜的记忆，闻过的味道，被衣架绊倒的印象，以及陆之然刚说的话。这些刚刚发生的事却存在我的记忆里，属于陆之然少女时期真正的记忆。 温甜甜的家我回过好多次，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却因为陆之然的到来触发了这些记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以前我完全没有印象。 陆之然急切的声音传来，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 刚刚的一切是在做梦吧？ 再度恢复意识是在客厅里，温甜甜家的客厅，老温和温宇阳都在，还有陆之然，他们似乎都被我吓到了。 “要不还是送医院吧，甜甜这种情况看着很危险。”陆之然在提醒老温，也看向一旁的温宇阳。 这对父子都没吭声，陆之然也知道自己只是客人，不好表现得太越矩。 “我姐有哮喘，刚才可能是发病了。”温宇阳好心解释，就是说得没啥底气。 老温见我醒来，松了口气：“你怎么样？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去医院。” 从他们的对话里，我能猜出个大概，我居然昏倒了，而且是毫无征兆。要说是哮喘发作不太可能，且不说症状就不对，就光是凭晕倒前那些记忆就已经够奇怪了。 “没事的，应该是低血糖。”我摆摆手，不想折腾，随便诌了个理由。当然我很清楚下午是吃饱的，还吃了巧克力，也不可能是低血糖导致的。 “你先去房间休息，饭菜爸爸马上给你做。” 温宇阳很贴心地拿来巧克力，我随便塞了一块，就和陆之然一起回了房间。 陆之然一直都有些不安，见没了旁人，再次向我确认：“你真没事？刚才吓死人了。” 我不想让她担心，只能说：“放心吧，你又不是没见过我上回低血糖的情况。这回也一样。” “是吗？可你刚才在楼道还好好的，一点症状都没有。”陆之然还是很不放心，她又建议了一遍，“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好，那我明天请假就去。”为了让她安心我也只能这么说。 “嗯嗯，我会和班主任说的。” 陆之然是第一次进我的房间，不对，是温甜甜的房间，虽然刻意表现得很静，但目光一直都在房间里转悠。 第89章 少女的心思与谁说 “想参观就大大方方参观，随便看。” 她这才打量起房间的布置，好奇地去触摸那些摆件，好半天才惊讶看着我说：“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粉红色。” 是啊，不喜欢，温甜甜喜欢呗。 “你可以去那儿做会儿作业。”我指了指一旁的书桌，“我先躺一会儿。” 陆之然点点头，拉开椅子，将书包放在桌上。 其实脑子是很清醒的，就是忽然觉得很累，不想动的那种，猜想是和刚才莫名其妙晕倒有关。房间里忽明忽暗的橙色灯光，台灯下好看的侧脸，作业本上沙沙的落笔声，盯了一会儿，眼皮越来越重，在挣扎和妥协间沉沉睡去。 我梦见了沈琮，30岁的沈琮，在我们还未曾决裂前，一起相约去看日出。我说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b市的日出，他说有一处最佳观赏点，很少有人知道，是他的摄影师朋友告诉他的。 于是在某一天凌晨过后，我们驱车赶往目的地，那是在几十公里外的海滩边，能看得见灯塔的海滩。因为天太黑，在高速公路上，他开车错过了出口，绕路又耽误了10分钟。等我们已经快赶到海滩的时候，东边已经映出了几道紫红色的早霞。 他拉着我沿着海滩一路往灯塔的方向跑去。我们像是追赶任务的士兵，喘着粗气，终于在日出前的最后时分赶到。那里早已散开了好几个专业的摄影师，支开一个个三脚架，像狙击手一样等待黎明。 “真是个好地方，不远万里来一趟值了。”我说。 沈琮失笑，并未指出我的夸大其词，只是远眺大海，目光深邃。 我没再出声破坏这份浪漫。 太阳终于从海面上升起来，阳光因为云的映衬变得柔和起来，把天空由远及近依次染成了金黄、橙红和紫蓝色。一瞬间的光彩和色泽，如同一整网的渔获，让人有击掌相庆的冲动。 “我在美国的时候，去过南卡罗来纳州下面一个叫查尔斯顿的地方，那里也有近似的景色，经常会有一群追日出的人，按照各自的节奏自由选择出行方式，到那里再汇合到一起，摄影、玩音乐，搞派对。”他悠悠开口，怀念之情跃然于脸上。 “我们也可以啊。” 我拿出事先准备的单反相机，将镜头对准天边破晓的光泽、红霞映衬下的灯塔、海浪拍打的礁石，再慢慢转回那拎着外套，笑得眉眼生花的男人身上，他偏头躲避镜头，脸上泛着奇异的金色光泽，快门按下的同时，也牵动了心跳声。 我们一起坐在礁石边，谁都不说话，我从包里掏出白色耳机线的时候他却笑了，坏笑的那种。 “现在这个年代不应该改用蓝牙耳机了？” “闭上你的嘴。” 我仍将耳机轻轻塞入他的耳畔，他却忽然偏了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纵使是30岁的陆之然也不免红了脸。海风吹乱了额角的碎发，怯怯地伸出手挽住他的胳膊。 是了，这肯定是梦，否则怎么连两人相互依偎的背影都那么美，仿佛镀上一层金色光晕。 再次睁开眼，少女依旧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对着手机微笑，心思近乎写在脸上。 30岁的陆之然喜欢那个人，17岁的也一样。 “你醒了？”陆之然看到我醒来，笑着说：“刚才叔叔敲过门了，看你睡得正熟就没喊你吃饭。” “我睡了多久，你也没吃吗？”我从床上爬起，头还有些昏沉沉的。 “半个小时吧。” 才半个小时，我怎么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和陆之然一起出了卧室，老温俩父子居然一直等到现在，看我们出来这才正式开饭。 就是吃饭氛围怪怪的。以前我们仨吃得那叫一个快，饭桌上基本不讲话，温宇阳一般吃完就回房间打游戏。今天多了一个人，父子俩都有些拘束。毕竟陆之然是女的，又是女儿的同学，不招待说不过去，但也不会像一般人家的母亲那般絮絮叨叨，就只能一个劲儿地让我给人家夹菜。好几次，我看他想说点什么，动了嘴还是没说出来。 陆之然比他俩反而好很多。话不多但一直礼貌应对，不知道怎么的总感觉她比刚进来的时候心情好很多，整个人都甜甜的，对就是甜，青春期少女心思萌动的那种甜。 吃完晚饭，回了房间，我就让她老实交代。虽然也猜到几分，但短信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像开了花，太明显了。 “你和沈琮联系上了？” “嗯。” “下午刚说要追，这么快就答应了。” “没有没有。”陆之然肉眼可见的慌张，“就只是交换了手机号，没说别的。” “你们不都是团委书记嘛，怎么会现在才加上的号码？” “学校不让带手机，大家都是背地里悄悄用的，而且一般不熟的也不会主动去告诉人家自己有手机。” “那意思是现在熟了？” 陆之然赧然，眼神里光芒乍现，那是自我确定的释然。手机再次震动，她的手指不断跳跃，像是在敲击钢琴键上音符，美丽而神圣。 “其实是我先发的第一条短信。”陆之然坐到我身边，像是倾诉心事的少女，期待又谨慎，“号码之前就从学姐那里要到了，只是迟迟不知道发什么。” “那你……”我很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八卦。 “我和他说了下午的事，提醒他要当心。” 原来事有起因。 “他就问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问你是不是还和那个社会青年有联系。” 怎么又扯到我，我不知道沈琮是不是故意的，但他既然能和陆之然聊这么久，不可能只是说我的事。 “你觉得他是怎么想的？”我盯着陆之然认真地问道。 陆之然显然没听明白，我只好解释道：“他和你的沟通中一直提到我，无外乎两个原因，要么是单纯的八卦，想知道职高以后还发生了什么，要么是没话找话，是为了和你的聊天能继续。你觉得是哪一种？” 第90章 短信邀约 陆之然想了许久，似乎也没有答案，反过来问我：“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义正言辞，强调道：“虽然说是你要追他，但也不能被他拿捏。况且他那人心思又重，指不定在憋着什么坏。” 此话一出，陆之然不乐意了，她皱着眉不解地看着我：“你很讨厌他吗？为什么总把他想的很坏。” 我脱口而出：“是他把你想得很坏，我看不惯他欺负你。” 陆之然一愣，显然从我的话里听出了重点，“他怎么把我想的很坏？” “他……”我一时语塞，要不要把实话说出来呢，可要是说了，陆之然不会以为我在挑拨离间吧。 “你们之前聊到过我是不是？”陆之然急了。 我只能硬着头皮，把那次三个人一起在陆之家附近碰到的事说了一遍，也把沈琮自以为是的推理说了一遍，重点突出是他自己犯糊涂，把人家姑娘暗恋的心思当成了做贼心虚的表现。 见陆之然表情不对，也没了刚才发短信时的欢喜之色，我更是在心里骂了沈琮一万遍，“你不用理会他说的，我就是看不惯他自以为是，放心，我已经替你骂过他了。” “原来竟是这个原因。”陆之然喃喃，像在解释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怪不得他每次见到我，眼睛里总有奇怪的情绪，现在我看懂了，是不屑。” 没有我以为的难过或者生气，相反陆之然很冷静，异常的平静。 “就算是这样，你还想追他？”我有些不确定地问。 “为什么不呢？他其实并不了解我，只是先入为主。” 陆之然忽然升腾的勇气让我有一点看不懂。 这时候沈琮的短信又钻进手机里，陆之然拿起来看了一会儿，脸色有些别扭，却没有再回复。 “怎么了？” 她摇摇头，笑得很是难看，这孩子撒谎还欠点火候。之后陆之然只是继续坐在书桌前写作业，也没有催着我写，毕竟今天算是病人。反正明天打算请假，作业什么的再说吧。 耐不住好奇，我趁陆之然起身去厕所的时候悄悄拿起桌上的手机。好在老式手机既没有密码也不需要解锁，就是操作很不顺手，总是不自觉想去点触屏。 收件箱也只能放得下200条短信，现在占用了30几条，全部都是沈琮的，陆之然这是特意清空为了保留他的消息吗。最新的两条内容： “谢谢提醒，还好我早料到温甜甜是个麻烦精了。” “那个不麻烦的话，能帮我说一声谢谢吗，上次她给的烫伤膏用着还不赖。” 我都怀疑沈琮是不是天生自带绿茶体质。好不容易才和陆之然建立起的革命友谊被他这三两句话就给搅和了。第一句亲昵点出我和他关系不匪，一句谢谢把陆之然给打发了，第二句更离谱，谢错了人，也怪我当时没说清楚是谁送的，这下好了，陆之然还指不定怎么想我呢。 不行，不能让误会蔓延。 我打开回复框，直接在上面输入：谢谢要当面说才有诚意吧。另外，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方便的话就到上回的三岔口等着。 陆之然回房间的时候，我正在假装看书，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的举动。果然，她拿起手机看了足足有30秒后，才不可置信地转向我，“你……” 她语塞，不知道是该先惊吓还是先生气，目光在我和手机之间来回转了好几圈，最后认命地走到我身边，无力摇头叹气：“完蛋了……” “哎呀，怎么就完蛋了。你争点气好不好？”我无语，怒其不争，“你看沈琮这个笨蛋，连谢谁都分不清，这一点是不是应该说清楚，而且刚刚是谁拍着胸脯说要继续追的，现在正是好机会。” 被我这么一说，陆之然稍稍恢复了状态，但已经完全想不起应该质问我偷看她短信的事，只是讷讷开口：“那我应该说些什么话比较好？” 就知道这丫头只会“纸上谈兵”，前面还信誓旦旦要追求人家，现在真要上了，立马就怂了。 “很简单，把两件事的误会解释清楚。第一，烫伤膏不是我送的。当然，这也怪我当时只顾着生气，忘记说是你送的了。要是你觉得由你来说显得太做作，那就还是我去找机会解释，毕竟是我的错。第二，把入学那天的误会解释一下，包括和许晓婷之前发生的矛盾，我敢肯定沈琮对你的误解多半有她的功劳。剩下的，就看你自己发挥了。不过，记住一点，不管怎么把话题引入，都不要把解释的话说的太刻意，沈琮这人疑心重，越是刻意越觉得你话里有话。” 一口气把想到的都说了出来，陆之然听得愕然，她欲言又止：“你为什么……” “为什么想的那么多？为什么知道的那么多？”我替她把话接过来，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要说是经验之谈你信吗？” 陆之然没说话，我知道她不信。我也不信，温甜甜怎么看也不像很会谈恋爱的人好不好。 “怎么样？回短信了吗？” 陆之然失落：“还没。” 沈琮在考虑什么呢？这个没胆的家伙。 “那个，刚才对不起，看你手机了，一时没忍住好奇。我是有点冲动了，不该直接把人约出来，但我就是气不过，你要有机会揍他，千万别手软。” 对于我的道歉，陆之然只是笑着接受，没太放在心上，眼神时不时瞥向一旁的手机。她肯定很失望吧，即便是假的陆之然邀请，对方依然没有立刻同意，甚至没有搭理。 “嗯，他不出来我就去揍他。” 陆之然好半天冒出这么一句，嘴角微扬着，却不是真的在笑。 “得了吧，知道你舍不得。” “谁说的，我……” 这时，手机提示音终于响起，陆之然立马收回欲说出口的矫情话。 沈琮回复，几点？ 陆之然准备好的灿烂笑容适时展现，很自然地回复：半个小时后见。 我笑眯眯地看着她：“哟，算这么准呢。” 陆之然说，他骑自行车，半小时到你家差不多了。 第91章 今天的你很不一样 之后的半小时，陆之然淡定了很多，许是心里有了底气，也就不再患得患失。只不过仅仅十分钟后，提早到达楼下的沈琮还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刚在附近打球，就直接过来了。” 陆之然又开始不淡定了，想直接就下楼被我一把拦住了。 “急什么，就让他等。”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如果这么急吼吼下去，以后就算在一起了也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陆之然若有所思，又重新坐回凳子上，“你说的对，凭什么他一招手我就要无条件配合，他只是好奇我说的重要事是什么，并不是为了我。” 嗯嗯，这才对嘛，多等个二十分钟不会怎么样的。 出门前，陆之然和老温打了招呼，说要早点回家。老温也没客套，只说路上注意安全，压根也没打算开车送人回家，所以预先准备的说辞倒也没用上。 玄关处穿鞋时，陆之然忽然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下去，我当然是拒绝，你们约会去，我瞎凑啥热闹。 笑着把人赶下楼后，我又回到房间的阳台边张望。只见三岔路口的大树下，沈琮正站在那里等，眼睛偶尔往上观察，像在估摸楼层位置，我赶紧把窗帘拉起来。 等再次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陆之然已经走到指定位置，两人相对而立正在说话。光是看这一幕，两人还挺登对的，沈琮少了在我面前的痞样，正经站着倒也顺眼，陆之然为掩饰紧张有几分呆板，反倒增添了可爱。 也不知道两人在聊啥，光看表情完全没头绪。陆之然有没有听我的去解释那些误会，或者先寒暄一阵子熟络熟络感情。刚才陆之然其实是希望我一起下去的吧，我为什么没有跟去呢，躲在一边听听也好啊。 就在我跟自己怄气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陆之然。 我心头一颤，卧槽，她也太懂我了或者叫心有灵犀。 按下接听键，果然里面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稀稀拉拉的不算很清楚，大概是老式手机再加上放在口袋里的原因，勉强能听到一些。 “甜甜不是个麻烦精，她很好。” “什么？”沈琮似乎没有听明白。 我没想到陆之然第一句就提到我，而且是为我打抱不平。 “哦，你说那个啊”沈琮反应过来是在说短信，有些尴尬，挠挠后脑勺不知所措，甚至还往楼上方向看了一眼。 就知道你会心虚，说人坏话被当面指出来了吧，看你怎么说。 “我开玩笑的，你不会直接给她看了吧？”沈琮的语气里竟然有一丝期待。 “我……没有啊。” 这下好了，换成陆之然心虚了，这小妮子撒谎功夫不到家，肯定被对方听出来了。 好在她话题转的快，“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沈琮没有接话，静静等着她说。 “甜甜给你的烫伤膏其实是我的，之所以没能直接给你，我想你应该能感觉到为什么。”说着陆之然就不自觉低了头，她还是不够勇敢。 “为什么？”沈琮双手插着口袋就这么注视着她，眼神里是知晓答案的自信。 我在这一头听得是抓心挠肺，如果不是怕弄出动静，真恨不得对着手机吼一声，“别怂啊陆之然，给老娘上。” 如果不想以后都被他拿捏住，就要在他面前拿出姿态来，喜欢不是放低姿态的理由，被偏爱的一方总是有恃无恐，但你依然是你自己。 陆之然慢慢抬起来，脖颈的弧度在路灯的映衬下甚是好看。“我能感觉到你讨厌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愿意接受，所以我让甜甜帮我转交烫伤膏。如果因此让你误会了，我道歉。但同时，你也应该向我和温甜甜道歉。” 沈琮明显被绕晕了，脱口而出：“我为什要跟你们道歉？” “甜甜不是主动惹麻烦的人，她是为了朋友才招惹了社会上的人，我也是她的朋友，你说她是麻烦精也是在说我。虽然你刚才用开玩笑带过，但我认为你没有尊重过我们两个人。如果你不道歉，那就表示不是玩笑话，更应该道歉。” 这逻辑，我都有点晕，但好像没毛病。 “沈琮，你比我们都聪明，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绕了一大圈到底在说什么。道不道歉说白了只是表明态度问题。如果你打心眼里瞧不上我，讨厌我，那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就放过他？陆之然别在这儿停顿啊，你要敢这么说要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如果不是就拿出你的态度来，人都是自尊心的。你不能仗着我……有别的心思就欺负人。” 我靠，临门一脚了，陆之然你还是有点怂啊，喜欢两个字坚决不说出来。好在话已经很明显了，只要沈琮不是傻子就能明白。 “你……你……今天很不一样。”沈琮“你”了半天，就蹦出这么一句评价，不过看他这副见鬼的表情还是挺爽的。 不是吧，后面就没了？ 沈琮的沉默让陆之然的坦荡慢慢松弛下去，虽然我知道她是强装的，但气势这个东西泄了就很难再鼓起来。 “可能是今天的月亮比较圆吧。” 噗嗤，什么跟什么啊，我没忍住，笑出了声，在这种气氛下尤为突兀。我听到沈琮嘀咕了一句“什么声音”，电话就在这里被挂断了。 看他俩渐渐走远，我松了一口气。 这一晚，我做了一个梦。 17岁的陆之然和沈琮一路散着步，走到了海边，那里很像我们曾经相约看日出的海滩边，但明显不是同一个。 沈琮指着远处的红色灯塔对她说：“那座灯塔每到晚上6点就会准时亮起。” “听说是法国人建的，有100多年的历史。灯塔与海上行船人性命攸关，只有一直亮着，茫茫大海上的航船才会安全。” “你知道的不少嘛。” “外公以前是守塔工，小的时候，我跟着外公外婆一起出海。他们的工作就是保证海上的灯塔准时亮起，彻夜不灭。” 第92章 梦中的第一次约会 “那你一定看到过蓝眼泪吧？就是在夜晚的礁石旁会看到一条条蓝色的光带随着海浪波动，特别好看，像银河流泻下来，曾经还有人对着它许愿。” 沈琮比划着，眼神亮亮的，仿佛那是一个引人神往的童话世界。 “关于“蓝眼泪”的构成主要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夜光藻”蓝眼泪，一种是“海萤”蓝眼泪。归根结底就是一种会发光的海洋生物，在受到外来刺激时，为了保护自己，就会发出蓝色或者绿色的光来威慑敌人。” 沈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下子就兴致索然。陆之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迎合人的事情她不是不会，可她不想那样。 “你太认真了。” 这不是夸奖的话，陆之然听得懂。 “毕竟没有亲眼见过，都是书上看的。与其为了引起注意忽悠你，不如炫耀一下学习成果，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沈琮突然就笑了，有些无奈，有些尴尬，“所以说你根本没见过咯。” “蓝眼泪是很难遇见的奇观，4-5月的概率最大，不过也要看生长的环境温度。我跟着出海都是暑假的事了，见过那才是运气爆棚，那你就可以对着我许愿了。” 少年又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仿佛面前的人他又重新认识了一次。 “咳，那个，对不起啊。”少年偏头，用咳嗽掩饰尴尬。 “嗯。” “嗯？就这样？”少年别扭，有些不满。 “不然呢？”少女疑惑，故作惊讶，“难道说你还是希望我骂你一顿或者打你一下？” “切，我有那么贱嘛。”沈琮脱口而出，愣了一下，惊讶于自己在陆之然面前的表现，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你不会是被温甜甜影响了吧，怎么跟她越来越像了。” 陆之然迅速眨了眨眼，那是在快速思考，说那是你的主观想法，我承不承认没有意义，该回家了。说完她转身就走。 我赌气似的走得很快，将人远远甩在身后，我听到沈琮喊了我两次便没了声音。手机短信再次传来提示音。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不用我送你回家？” 他的话就像是一种诱惑，也像是一种挑衅。我告诉自己不能回头不能心软。 “我妈已经在车站等我了，你回去吧。” 我在撒谎，炉火纯青。等确定他因为看不到我身影，叹气着郁闷离开，我才从路旁的灌木丛里出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生气了？”他的短信再次发来。 “对。” 我依旧赌气。换了以前，大概会发些客套婉转之词，例如怎么会呢，你别想太多之类的，既能展现大度从容，又能将不冷不热的关系保持下去。 “那你到家说一声，再见。” 看吧，他丝毫没有要哄你的意思，只是例行公事让你报一声平安。一句再见，又让一切努力回到从前。 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那种记忆犹新之感让人怀疑那根本不是梦，所有的细节都能记得住，就连悸动时的心跳也能清晰记得，分不清梦中的陆之然是哪个，是17岁的我还是拥有30岁记忆的我。 难道是我太好奇昨晚两人的后续发展，以至于在梦里开始编故事，可是我编的也太虐心了，为什么连梦里都是不好的结尾。 当我心思恍惚地出现在校门口，看见沈琮的那一刻，那种烦躁的想生气的心情又起来了。我想冲上去质问他，为什么没有坚持送我回家，为什么要发一句不痛不痒的再见。 但我不能，那样会被当成疯子的，而且我喜欢的是30岁的他，不是眼前这个臭屁自以为是的少年。一定是做梦做得太投入了，才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还是绕道走吧，正在焦虑之际，有人猛的拍上我的肩膀，力道还不小。 “有病吧……”脏话说到一半，偏头就看见黄毛一脸邪笑盯着我。 黄毛拍了拍我的肩膀，很是熟络的样子，“瞅你半天了，怎么不进去，是不是在等人？” “没有。正烦着呢，别理我。”我拍掉他的爪子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黄毛也不恼，反而神秘兮兮地说：“我知道你在等谁。” “谁啊？”我下意识问了一句。 “那个漂亮的丫头，叫什么来着，哦，陆之然，对吧？”黄毛突然板起脸，冷冷开口。 我心里警铃大作，满脑子都是，卧槽，他居然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的？ 四下瞅瞅，没有认识的人，沈琮还在执勤也没注意我这边，我立刻将人拉到偏僻巷子，黄毛也无所谓，任由我拉着，一脸信誓旦旦。 “你想干嘛？”开口第一句，我就豁出去了。 “别担心，我谁都没说呢，连肖凤都不知道。”黄毛笑得一脸灿烂，仿佛刚才的臭脸只是为了吓我。 “没工夫跟你扯，直接说你想干嘛。” 心道流氓就是流氓，之前再怎么大义凛然，威胁人的嘴脸都是一样的。 “我想认识她。” 我差点没一口痰呸在他脸上，“你再说一遍。” “啧，听不懂人话是不，老子喜欢她，想追她，就这么简单。” 我跟看白痴一样瞅着他，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在咆哮。 “你这什么眼神？哦对了，这还是你的功劳。” 放屁，我什么时候让你追她了。 “其实在职高那次，我就瞅个新鲜，毕竟漂亮女孩谁不爱看呐。本来我都忘了，结果你昨天带着人经过我面前，还搞出那么大动静，想不注意都难啊。我就找下面的兄弟去打听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黄毛故意顿了顿，又露出了得意的坏笑，等待我的反应。 这么想装逼是吧，好啊，姐就陪你演演。 “结果你打听到她才是陆之然，联想到老肖和你说过我的名字，再加上昨天带人逃跑的事情。你就断定了是我在撒谎，至于原因，恐怕你心里猜的是，我就是嫉妒人家好看，想借用人家名字让她丢脸。” “可以啊，胖子，都会抢答了。” “我不会帮你追她的，死心吧。”我断然拒绝，内心已经在喷火，再说下去，怕不是要动手了。 第93章 各怀心事 黄毛也不气馁，继续敲边鼓：“别急着拒绝嘛，又不让你干嘛，最多就是我约她的时候，你在旁边帮个腔就行。” “你还想约她？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陆之然又不瞎。”我没控制住情绪，还是把心底话吼了出来。 果然，黄毛一下子就怒了，奋力抓起我的衣领就往墙上推，“有本事再给老子说一遍，要不是看在肖凤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你以为就你那张嘴够死几回。” 死？我还真不在怕的，换以前我可能就认个怂，找机会溜了就是。今天我还真就豁出去了，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灯，老娘心情已经够不爽了的，你还跑来威胁我，要比横是不是，那就比吧。 “不用看在老肖的面子上，要弄死我是吧？来啊，有本事就朝这掐，死了算你的。”指指自己的脖子，摆出不怕死的姿态。 “你是不是疯了？跟我玩硬的。”黄毛冷笑，倒也没被我吓住，只是依旧没松口。 “你才疯了。真有本事的话自己追去，威胁人算什么，不就是骗了个名字嘛，大不了就是在学校待不下去，陆之然不待见我还能怎么着。倒是你，我和老肖好歹也算帮过你，你现在算什么，忘恩负义的家伙。” 黄毛松了手，表情别提多精彩了。一个劲儿地晃着手指点着我，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行啊，你真行啊。老子不跟你动手，省的被人说我欺负小姑娘。陆……不是，胖子你到底叫什么呀？” 身后有人按喇叭，一辆电瓶车想穿过巷子，正好被背对着的黄毛挡住去路。那人见前面的人没反应，又按了两下。 黄毛积攒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处，一回头猛的揣在电瓶车的前轮上，“按你大爷的喇叭，不会用嘴说啊。” 那骑车大叔也不是吃干饭的，一见爱车被踢，下来就撸起袖子站到黄毛面前，作势就要去抓他。至少180的个头，壮硕魁梧，典型的东北大汉。 大叔见我站在一旁闪躲，再瞅瞅黄毛，气就不打一处来，“在这欺负小姑娘，还踢坏我的车，跟我到警察局去。” 见义勇为啊，大叔好样的。 黄毛很不耐烦，但也没所谓，一看就是经常惹事惹习惯了，一句干你屁事，眼看就要打起来，动静一大，围观群众纷纷指责，人一下全过来看热闹了。毕竟在学校附近，很快引起保安注意。 眼看人越来越多，我悄悄往后退，在围观人群中一眼就看到好奇张望的沈琮，以及他身后驻足的熟悉身影。他在看我，她在看他。 六目相对间，我挤出人群，跑到陆之然身边，再次拉起她就往学校跑，留下一脸错愕的沈琮。 陆之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还是很配合地跟着跑。直到教学楼下，她才气喘吁吁地说：“是又遇上那个人了吗？” 我没正面回答，只说：“下次再看到那个一头黄毛的，一定要躲得远远的，记住了吗？” 她的表情有些不安，但还是没有追问我，只是点头答应。我心里的那股子后怕还是存在，担心什么时候又给她招惹了麻烦，甚至有种预感，我的到来才是改变陆之然后面人生的罪魁祸首，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这场穿越就会变成一场灾难，守护之类的说辞全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昨天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拨了你的电话，你会……介意吗？”她再次提起昨天的事，问得小心翼翼。 “怎么会呢，你做得很好啊，也说得很好。”我决定像个开明的家长，以鼓励为主。 “是嘛。”陆之然没有料想中的开心，表情淡淡的。 我想起昨晚的梦，试探地询问，“和沈琮后面还聊了啥？他有送你回家吗？” “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她还是没什么情绪，只抿唇微笑，“然后我妈就催我回家了。” 她在逃避，我没有办法追问，因为本来就和我无关，正如她也没有问我黄毛的问题一样，这和她也没有关系。 这一整天我和陆之然都有些心不在焉，上课的时候看似在认真听课，被老师喊起来又都懵懵懂懂，一问三不知。以前只有陆之然提醒我的份，没想到她今天也被当众批评了，最过分的是政治老师，警告过陆之然还不够，顺带还来恶心我几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被我连累的。 好在混迹职场多年的成年人经历告诉我，被pua的时候不听不看不反驳，等对方输出完该干嘛还干嘛，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况且老娘今儿个还真没心情跟个老师计较。 这一回我也并不打算化身知心姐姐去劝慰陆之然，她有她的缓解方式，我没必要以成年人的视角去干预。再说她的苦闷不在于我，我也没招惹她，真要有所行动，那也应该是去揍一顿沈琮，当然，前提是她不阻拦。 午休的时候，陆之然破天荒地没有留在教室里吃饭盒，而是出了校门，我估摸着应该回家去吃了。最近学校特别人性化，允许就近的学生可以回家吃饭，也省的有些家长为了图方便，给孩子准备的饭盒里还是前一晚的剩菜剩饭，毕竟还是长身体的年纪。 我本来想去学校小卖部随便买个面包解决，谁知道中途收到老肖的电话。 “出来吃，我请客。” 短短一句话，掩不住的兴奋语气，就知道有好事发生。 我们约了学校附近新开的麻辣烫店，特意给她发短信问黄毛来不来，她回，叫他来干嘛，跟他又没关系，我这才安心，提早来到店里等着。 开张没几天，中午已经形成一波高峰，大部分是学生党，也有穿着摩登的上班族。店内位置有限，老板索性把店门口的街道也占了。这要放在十几年后，还不来吸引来一波探店博主，拿着手机自拍杆，喊着“家人们我又来了”。 进门就能看到整排放满菜品的冷柜，几乎占满半个店，常吃的一些菜品都有，素菜五毛，丸子1块，主食加块方便面烩面什么的，带汤不带汤的都能做。 第94章 老肖人生的转折点 印象中,工作以后我就再没吃过路边摊，更别说高咸高辣还可能地沟油超标的麻辣烫，看陆之然每天乖乖吃妈妈做的饭就知道，我妈怎么会允许她来吃这些。至于温甜甜，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所有喷香扑鼻的垃圾食品都很对她的味蕾，我也实在忍不住，只能对不起她了。 老肖到的时候我已经点好了想吃的，问她吃什么，她说随便，于是我又复制点了一份。各种肉串、丸子、鸭血、豆芽、豆腐通通安排上，又加了一份拉面。 端上桌的时候，可把老肖吓了一跳，“这你点的？” “嗯，不够再加，反正你请客。”我抽出一次性筷子，掰开相互摩擦将毛刺滚落。 “呵，还真不客气，就这一顿够吃火锅了。”老肖发着牢骚，面上还是带笑的。 “说吧，什么好事，看把你乐的。”我心中隐约有个猜想，于是直接道，“难道是转普高中的事儿成了？” 老肖也不藏着掖着，一股脑说个不停。从她父母去学校闹，到校方出面劝解，再到h城高级中学派人去职高磋商协调，最后连教育局都出面了，这才让她爸妈断了心思，不再阻拦。目前，老肖已经顺利拿到实验班的申请书，准备普职融合的考试。 我听得一愣一的愣，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替她高兴的同时，仔细回想了下，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上两天咱们喝酒那次，你还很郁闷，怎么会变化这么快？” 老肖估计也想起醉酒时说过的话，苦笑着摇摇头，“谁知道呢，世事无常呗。那天他们去学校里闹完，回家就跟我闹，还逼我主动去退学，不然就断绝关系。和他们吵了一架跑了出来，原本也打算放弃的，想着再找你喝一顿，之后就回老家，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说这些的时候老肖特别平静，就像在说别人家的事，虽然现在听起来都是事后了，可我看得出她当时特别纠结，也很痛苦。 她老说要反抗父母，为自己争取，可说到底原生家庭不是你说脱离就能脱离的，他们以爱之名逼迫你，限制你，甚至是威胁，有的人也做不到彻底放弃他们，只会在无休止的退让中失去自我，忘掉初心。即便多年后悔恨也无济于事，那是自己做出的选择，怪得了谁。 “后来职高的校长、班主任找到我，还带了一个你们学校的老师，说了很多，也问了我家里的情况。第二天家里又来了好多人，我才知道原来事情已经闹得很大，各方压力出动，两个老的知道扛不住，才不得不松口。” 这面子够大的，效率也很高。我不禁在想，如果没有人牵头，事情应该没这么顺利才对。 “差点忘了。”老肖忽然想到什么，突然很兴奋地盯着我，“陆之然，你是不是会算命啊？” 哈？什么跟什么。 “我记得咱们第一见面，你好像问过我认不认识什么金老师，还说以后一定会帮我，只是时机未到。你是不是这么说过？” “额……” 这话她都记得。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当时不过是随口试探，谁知道俩人还不认识，一时激动说漏了嘴。 老肖还在那激动，就跟算命结果中了一样，“你猜怎么着，这次帮我的真是一个姓金的老师，好像叫金正，他还问我是不是认识你。你也太他妈灵了，我都惊呆了。” 原来竟真的是因为我，老肖和金正才能认识。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认识啊，关系铁着呢。那大叔还挺有意思，居然当场拿出数学题试卷让我做，摆明是想测试我的水平。” “那结果呢？” “你觉得呢？如果连数学这关都过不了，那还费什么劲直接回家种田得了。”老肖嘚瑟没几秒，又垮下脸很是郁闷地补充道：“不过他说，我其他科目基础不过关，要想通过融通实验班的申请，依照目前的成绩远远不行。” “那不是没剩多少时间了，我记得考试是在第一学期的期末，还有不到两个月。”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老肖收敛了笑意，变得严肃，“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呢。老金说了，会帮我补习，但成与不成得靠我自己拼一把。以前我总想着先赚钱，怕断了学费，浪费了很多时间。如今老金帮我申请了助学金，就算家里两个老的不养我，我也能继续撑下去。反正我也和他们说清楚了，学费和生活费不用他们出，只要别再干涉我，以后不管考没考上，我都会照顾家里小的。” 老肖的话让我很欣慰，也感叹于她的境遇变化。有苦难的部分，也有幸运的部分，我不敢说自己起了多大的作用，但好歹也是拉过她一把的人。 我猜想，金老师帮老肖的初衷里，有温甜甜的因素，出于初中时没能及时阻止她走入极端的愧疚，将补偿的心思转移到“我”的好友身上，既成全了老肖，也算为温甜甜尽了一份心意。 老肖以可乐代酒敬我：“太恶心扒拉的话我也不会讲。不过陆之然，我以前不相信缘分，遇到你以后，我觉得这个词也不是非要用在男女搞对象上。能和你做朋友就是一种缘分。来，走一个！” 这话不恶心，就是有点肉麻。我举杯相碰，真心祝福，“肖，我会在h高等着和你做同学的。” 分别前，老肖说要回去上课。从今天开始，她都要参加职高为申请普职融合实验班的同学安排的强化学习班，之后的日子估计很难再碰面。 我倒没关系，总归以后是能做同学的，就是担心黄毛那头会影响她。想让他们断了联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也没那个资格，不过我相信老肖是有分寸的。一个一天到晚不干正经事的混混和一个备战重点高中的学生终归不是一路人。 下午直到上课铃响，陆之然才回来，脸庞红彤彤的，还在不停喘气，一看就是一路跑回来的。 第95章 自助餐厅 “你这饭也吃的太久了。” 原本只是随意调侃的话，陆之然却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不是很红？” “嗯？额，还行吧。”我被她问的一愣。心想，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热了自然会脸红，这也值得特意问吗？难道中午和沈琮见面了，脸红是因为害羞？ 顾不上猜测，英语老师已经抱着试卷走进门，开口就是“课堂小测验”。这段莫名其妙的小插曲很快被我遗忘，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我想找机会再和陆之然交流，却发生了另一件事。 温宇阳忽然发短信给我，问我能不能陪他一起吃晚饭。我正纳闷，电话就直接进来了，正是温宇阳的声音。 “姐，晚上你能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吗？” “你们？”我听出了不对劲，“你爸不是说晚上要加班不回来做饭吗，你想和谁一起吃？” 不似平时的没大没小，温宇阳今天说话格外乖巧，“就是妈妈、小文、你还有我四个人。” 妈妈？小文？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听筒里已然换成了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 “是我。”女人的声音不冷不热，语气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威慑力，“今晚一起吃个饭吧，已经和你爸说过了，他也同意了。十分钟以后，车子会开到学校门口。” 说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其实和通知没差别。在脑海里搜寻那对母子的身影，就是此前在老肖摊位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温甜甜的妈妈，后来得知她名叫苏慧，那个5岁小男孩正是她和现任丈夫所生的儿子小文。 他们怎么忽然出现，还要一起吃饭，这温母怕不是来弥补亲情的吧。还是说上回没能把“我”劝回去，这次打算再接再厉？ 很快，一辆商务别克停在校门口，是之前见过的温母的车。车窗缓缓摇下，戴着墨镜的苏慧坐在驾驶位上，示意我上车。 副驾驶位上被贴心地设置了安全座椅，那个小男孩正专注玩着手里的小汽车。后座上的温宇阳破天荒地没有玩手机，只是安静坐着。 上车后，没有喊苏慧，只和温宇阳打了招呼。其实，我只是单纯无法喊一个陌生女人妈妈，不过在苏慧眼里解读成不认她的表现，也没毛病。 吃饭的地方是在一家高档酒店内的自助餐厅，据说是h城最大的一家，自助选区内，中式日式东南亚印度菜系应有尽有，巴西烤肉、刺身火锅、海鲜等种类繁多，旁边还有一大片的用餐区。不过赶上淡季，客人不多，略显冷清。 说实话，成年以后外出吃饭的机会不多，除了偶尔和同事聚餐、出差以外，几乎很少在外面解决，更别说酒店的自助餐厅。其中多少也受了我妈的影响，尤其我爸离开后，每次劝我妈出去吃，不要再在家中操劳。她总是说：“算了，出去吃还麻烦，在家随便做点吧，很快的。” 就这样一个不断劝，一个继续做，20多年，连一顿年夜饭也没有出去吃过。 苏慧对这里很熟悉，应该是常客，她找到固定位置，放下包包，就在小儿子的撒娇攻势下去选美食了。至于我和温宇阳，只说让我们不用客气，随便选就好。 我当然不会客气，自从来到这里还没吃过一顿真正的大餐，既然要吃饭，自然是放开了吃。 每个种类都来上一些，尤其是日料区，太久没有吃过三文鱼了，刚上手夹了几块，一旁的温宇阳就跟见了鬼似的：“你疯了？不是最讨厌吃生的吗？” 夹子硬生生停在半空，犹豫了一下还是夹回盘子里。 “换换口味不行吗？” “随便你。”温宇阳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反正拉肚子的又不是我。”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去拿炸鸡了。”温宇阳自顾自地走了。 觉察到他兴致不高，于是我跟上去，在他旁边假装挑选，凑近了问他，“今天是怎么了？感觉你不太高兴啊。” “明知故问。” 温宇阳依旧没给我好脸色，眼睛却时不时瞟向一个方向。 甜品区内，小文正吵着再要一个冰淇淋，苏慧温柔制止，轻抚着他的小脑袋“多吃会长蛀牙的，小文是好孩子，要乖哦”。 温宇阳不发一言，继续和炸鸡较劲，拿了很多很多。 “呀，平时吃肯基德还不够，来自助餐还吃这个，是不是傻？” “要你管。” 温宇阳的少爷脾气一上来，我还真管不了他。 重新落座后，苏慧并没有开启任何话题，只是照顾着孩子吃饭，哦，对我们都是她的孩子。她可能是忘了。 吃饭的时候，温宇阳更加不对劲，除了吃炸鸡还是炸鸡，我劝他拿一些其他的，他也不肯，就像在跟谁较劲似的。 直到小文闻见香气馋了嘴，嚷着也要吃炸鸡，苏慧才出言提醒，“阳阳，少吃些油炸食物，对身体不好。”又对小儿子训斥，“不要学哥哥听到没，妈妈说过要多吃什么呀？” “蔬菜。”小男孩高声回答，就像是幼儿园等待奖励的乖宝宝。 苏慧捏捏孩子的脸，宠溺极了。 温宇阳没有再吃炸鸡，低着头，视线停留在鞋面上，指甲不断抠着裤缝。像极了我刚回温家时，他为了阻止我出门，耷拉着脑袋，一个人默默蹲在玄关的可怜样。彼时他的眼中还没有羞愤和羡慕。 “温宇阳，谁允许你吃我的炸鸡了。”我出声打破了桌上的怪异氛围，像个恶毒姐姐，一巴掌呼过某人的后脑勺，“说好的一人一半呢，你竟然多吃了三分之一。” 果然，温宇阳被打蒙了，看看我又看看炸鸡，一脸不可思议，“我什么时候说要分你一半了？” “就刚才，在那里。”我煞有介事，随手一指某块区域，“我不管，刚才都被你拿光了，你赶紧去那等着，我要下一锅新鲜炸出来的。” 温甜甜凶起来是面无表情的，瞪人的时候还有些狰狞。我试过对着镜子练表情，看不出情绪，却足够唬人。 “撇什么嘴，不愿意还是怎么着，信不信我回家揍你。” 许是我的表情过于凶狠，不仅温宇阳吓到了，就连小文也突然大哭起来。 第96章 温母的恳求 苏慧赶紧哄儿子，看向我的眼神带着埋怨。 我只当作什么都没看到，还好心建议她把孩子放到儿童游乐区。游乐区紧邻用餐区域，家长安心用餐的同时，抬抬眼就能看到游乐区里玩闹的孩子，简直不要太方便。 温宇阳很聪明，换做平时，他肯定要怼回来，不过今天似乎看懂了饭桌上的奇怪的氛围，也明白我的用意，便起身乖乖离开。 苏慧也照做了，让小文自己去玩，看得出她也有话要对我说。 “你平时也这么对阳阳？”她上来就责问，完全不似刚才对小儿子的温柔。 我只觉好笑：“我怎么对他了？我们平时都这么相处的。”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欠揍了，苏慧气结，但还是忍住了脾气，道：“我知道你还在气那件事，是妈妈做的不对，妈妈跟你道歉，可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我歪头看她，觉得方向终于走对了，她口中的那件事应该就是导致温甜甜自杀的关键。而我现在的表现在她眼里恐怕是自杀未遂的女儿在故意挑事，甚至是发疯。 “我很正常，是你变了吧。你敢说在没有小文以前，对温宇阳和现在是一样的吗？” 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片刻后，明白过来，“你还在怨我，怪我忽视你们姐弟。” 忽没忽视你可比我清楚。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还是要积点德，而且我的目的可不是要挑起矛盾。 “你们都离婚了，做子女的也没什么好怨恨的。就是想提醒一下，温宇阳是哥哥不错，但他也只有15岁，我知道你没法做到对两个儿子平等照顾，但起码能看到孩子的情绪变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很敏感的。你别看他嘴上什么都不说，其实这里脆弱着呢。” 我指了指胸口，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不过太过跳脱身份，这些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个高中生会说的吧。 果然，苏慧诧异地看着我，又上下打量了几眼，确定是自己的女儿没错，“你爸说你从医院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起初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这段时间难为你了。” 她自己能将温甜甜的变化合理化，这是再好不过了。 “对了。你后来有没有再去找过他？”苏慧岔开话题，却极不自然，嘴上问着眼神却不敢看我。 哪个他？男的女的？ 苏慧见我迟迟不回答，反倒比我紧张，一直观察我的反应，看来这个“他”是个关键人物。我只能赌，至今为止见过的人里面，能和苏慧扯得上关系的人，只有温家父子，但肯定不是。 我低垂眉眼，缓缓摇了摇头。 她似乎松了口气。 “这样就对了。你们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再过不久，他爸也打算送他出国，以后就算再见面，也当做不认识吧，甜甜，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们都好的结果。” 苏慧语重心长的一番话，看似劝慰，实则透露出很多信息。她不希望我跟这个人再见面，对方大概率是个男的，而且跟温甜甜年纪相仿，怎么听着像是双方父母发现孩子早恋想要棒打鸳鸯。难道说这个“他”就是温甜甜的男朋友？ “甜甜，甜甜，你有在听我说吗？” 想让事情就这么翻篇，苏慧也想得太美了吧。且不说温甜甜死得冤枉，如果我做不回陆之然，至少也要做个明明白白的温甜甜。 “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什么？”苏慧没听明白。 “他也觉得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是对的吗？以后就算再见面也假装不认识，这话也是他说的吗？” 话一出口，苏慧脸上浅淡的笑容立马消失，转而渐渐浮上阴霾。 其实我已经尽可能把语气放缓，从一个旁观者角度出发。无奈温甜甜的低沉嗓音稍微提高一点都像是要找人拼架，难怪初中她选择做个小透明。 “是我说的。你别忘了，当初如果不是你刻意接近他，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甜甜，算妈妈求你了，不要再去找他了。” 苏慧的乞求中没有任何服软的意思，反而带着控诉和指责。这让我断定，这个“他”不可能只是某个不相干的男同学。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直被忽略又的的确确横亘在温甜甜和亲生母亲之间的一个人。 温宇阳曾经提起过，苏慧离婚再嫁后，他的现任丈夫和前妻有一个儿子，也是苏慧名义下的儿子，好像叫什么彬的，年纪应该比温甜甜还大2岁。 如果真的是他，事情就没那么复杂。温甜甜出于某种原因认识了苏慧的继子，两人谈起了恋爱，中途被苏慧发现，基于伦理观念要拆散他们，母女俩为此产生隔阂，温甜甜以死相逼，男方就此退缩。 要是没有我的介入，温甜甜真的死了，结果会是怎样，苏慧会内疚吗？ 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现在苏慧还在耿耿于怀。让我别去找他，事情难道就这样结束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把这事翻篇了，能确保对方不来找我吗？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让苏慧明白，我不会主动去惹事。 “你放心。以前的事我不会再去纠结，至于人，只要对方不来找我，我就不会主动去招惹。还有一点，算是我的肺腑之言吧，全当是别人给你的忠告。”我深呼吸了一下，顺便把后面想说的话也一并续上。 “虽然你和温国辉已经离婚了，我也可以理解你想守护新家庭的想法，但是，温甜甜和温宇阳毕竟都是你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是自己作死你可以不管，不过温宇阳是真的爱你，如果可以，请你在疼爱小文的同时不要厚此薄彼。” 我没那个功夫等她自己消化，在苏慧做出反应前，我喊了温宇阳过来。 这小子还真端了一大盘炸鸡，问我还吃吗？我又好气又好笑，佯装自己被三文鱼吃坏了肚子，借口上厕所，问他去不去。 其实我是想单独离开的，让苏慧送温宇阳回去就好。毕竟我和她气场不合，待得久了，浑身都不舒服。结果这小子居然说想和我一起坐公交回去，怕我拒绝，还死命拽我的衣角。 苏慧倒也没拦着，估计今天这顿饭过后，她对着我俩也不舒服呢。 第97章 我喜欢现在的姐姐 离开了酒店的自助餐厅，心情忽然就畅快了不少，对着窗外的夜景也生出了几分欣赏。 玻璃窗上温甜甜的影像影影绰绰，又看的分明，我伸手去遮挡，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好不容易习惯了胖姑娘的身躯，却不想，她的家庭结构各种关系更让人头疼。刚才那些话我的确是故意说的，既有报复的因素，也有心疼温家姐弟的关系，只不过并没有以为的快感，又不是爽剧女主，咔咔咔一通输出就完事，将来的麻烦不还是我来承担。 温宇阳托腮靠着窗户，仍旧一言不发，像个忧郁的小男孩。我真服了他了，自己死皮赖脸要跟着我走，坐车还偏要前后坐，咋的，没有靠窗的位置影响你装酷了？ “还不开心呢？”我问。 温宇阳不回头，声音闷闷地说：“没有。我今天其实挺开心的。” “还装呢。”我伸手戳他后脑勺，故意逗弄，“我都听到哭腔了，某人不会正在吸鼻子吧？” “切，不信拉倒。” 这小子肯定又在翻白眼了，口是心非，倔强又臭屁都是这个年龄的孩子的通病。 “我信，怎么不信，跟姐姐说说为什么开心。” “你又失忆了？” “嗯啊，又不记得了，怎么办？” 小孩子别别扭扭，赌气式拒绝，又在我的挠痒攻击下羞涩开口。 “以前，妈妈喊吃饭你总不来，就算来了也是一声不吭的，搞得大家都不开心。那时候我就想，大不了我和妈妈两个人吃饭也没什么不好的。后来，妈妈都会带小文一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我是哥哥，照顾弟弟是应该的，可是……” 可是妈妈的眼里不再只有你，对吗？ 温宇阳吸吸鼻子继续道：“总之一切又变了，我也没那么期待每次的聚餐，所以这一次她让我喊你的时候，我想着你肯定会拒绝，你不去那我也不去。谁知道……” “谁知道我又答应了，搅了你的计划是不是？” 温宇阳默认。 “那你还开心什么？”心中隐约猜到了答案，却还是想着这小子能自己说出来。 “如果是以前的姐姐，肯定不会说那些话。” “哪些话？”我反应过来，“你刚是不是偷听了？” “没有。”温宇阳哼哼着把脑袋一转，又在撒谎，“看表情就知道了，以前的你跟闷葫芦一样，哪会说那么多话，还敢指使我，还凶我。” 哟，还不服气呢。小屁孩该不会是受虐体质吧，就这样还开心呢。 温宇阳转过脸，特别认真地说：“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开心。姐，我喜欢现在的你。” 少年的心思还真是清澈，一眼就能看透呢。 “谢谢你的喜欢。不过，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虽然我失忆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我想在尽量不吓到别人的前提下，努力去恢复记忆，你能帮我吗？” 其实这些话我早就想问了，之前怕吓到他，今晚却是个好时机。在这里，能接受我失忆又不会提出质疑还能说喜欢我的，恐怕只有温宇阳了。我没法像温甜甜那样闷声不响，只缩在自己世界里度日，我需要朋友的帮助，也希望能找到理解的人。 温宇阳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半晌眼中忽然光芒乍现：“是不是就像007，打入敌人内部，为你搜取情报。” “额，好像也说得通。” 我一脑门冷汗直流，这娃的脑洞还真是……异想天开。要真算起来，我才是詹姆斯邦德那个角色好嘛。小屁孩，顶多给个助理当当。 第二天快到学校门口前，我本能地左顾右盼，就怕黄毛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给他惹了麻烦，他不可能那么好心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更何况还有陆之然。 但事实是，我见到了黄毛，他也的确在校门口等着。出人意料的是，他完全变了个样。 怎么说呢，要不是那身流氓气质还在，我差点没认出来，他居然把黄毛染回了黑色，摘掉了那些杀马特必备的繁琐挂饰，还穿了一身像模像样的衣服。其实只是休闲开衫家加运动裤，但也足够震掉我下巴。 他原本长得也不赖，除去先入为主的印象，这么细细打量起来，还挺像个大学生？omg，我在想什么呢！ 赶紧把脑袋里的水甩出去，正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径直往学校里走。忽听得口哨声，黄毛抬手打了个招呼，摆了个自以为很帅的动作。 顺着他吹口哨的方向看去，陆之然背着书包出现在不远处，很显然她也看到了黄毛，犹豫片刻，还是礼貌地朝对方点头微笑。 黄毛大受鼓舞，索性蹦跶到她跟前手舞足蹈说着什么，手里还提着早餐。 卧槽，死黄毛还真敢来追人。 陆之然摆摆手，不想接受，黄毛趁机抓过她的手，把早餐硬是塞到她手里。 臭流氓，放开你的爪子！ 我正欲上前救人，却见陆之然把求助目光投向了在校门口执勤的沈琮。我一个急刹车，转到旁边的早餐摊，假装买早点。 这种英雄救美的时刻自然要留给陆之然的“心上人”。 沈琮依旧在认真执勤，连个余光都没给。 他不是没看见，是不想，大概也觉得没有必要。人家今天没在校门口闹事，也不是流氓做派，就算要英雄救美也要师出有名，他还能阻止一个追求者不成，可又凭什么呢，他连个追求者都不是。 陆之然最后还是接过了早餐，对黄毛说谢谢，经过沈琮身旁时没做半刻停留，昂着脖子走进学校，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我跟在她后面，脚步也格外沉重。 黄毛看见了我，丝毫不意外，还得瑟地打招呼，挑衅似的看着我，眼中满是“看见没，没你帮忙，老子照样得手。”我只当没看见。 沈琮看着我俩的互动若有所思，见我走近，英俊的脸庞扬起贱兮兮的笑容。我冷笑着回应，抬脚从他一只鞋面上狠狠碾过。 第98章 有啥好羡慕的 回教室后不久，我一直在观察陆之然的反应，纠结着要不要开口问她，可是怎么问呢？你和黄毛已经认识了？到什么程度了？你知道他要追你的事了？不行不行，这样太刻意了，还把自己暴露了。 课间操的时候，教室里大部分人都下楼集合做操，我因为身体原因，从来不参加，其实做个操不影响身体，也不会导致哮喘发作，但我就是懒不想动，老师也乐于睁只眼闭只眼，何乐不为？ 没想到陆之然也告假了，安静地坐在教室里看书。我觉得是个说话的好时机，奈何陆之然忽然放下书，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脑袋转向另一侧，像是知道我要说话，于是一开一合的嘴只得闭上。 过了一会儿，正当我以为她应该睡着了，想起身出去溜达，听见她呢喃地来了一句：“我想躲开的。” “什么？” 她从桌上伏起身子，视线仍旧低垂，不肯看我，“那人出现在学校门口，样子看起来比上次见到要好一点，所以他和我招呼，我想他也算是你的朋友，就出于礼貌回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一路跟着我，说怕我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不是我想主动认识他的。” 这是在和我解释？重点是她不是主动的那一个，这很重要吗？ 貌似的确很重要。前面我们已经就这个问题讨论过，让她避着一点，她也知道黄毛对她有想法，就算不为自己也会为了沈琮考虑，不会去结交流氓。如今的结果却是他们还是认识了，甚至是当着沈琮的面，这是陆之然无论如何也说不清的麻烦。 不是我想主动认识的。这是她唯一能辩解的理由。 “我明白，这事肯定错不在你。是黄毛巴巴上赶着非要认识你，你逃不过也是正常。” “他要是也能这么想就好了。”陆之然还是有些沮丧。 我知道她在说沈琮，甚至就连刚才那一番对我的解释也像是在预演，仅仅是为了不让沈琮误会。 “他早上都没帮你，你怎么还想着给他解释。” 我真的对自己恨铁不成钢，人家都没真的在意过你，还总是故意吊着你，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好不容易刚一回，下一秒就立刻怂回去，谁给你难受就给我打回去，这么简单的事，能不能做到啊！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她再次悠悠开口，“想到什么就去做，想讨厌一个人就去讨厌。” 我很烦她这个口气，就好像她自己陷入到无法改变的地步，光羡慕有什么用，“你不是真的羡慕，或者说你只是在确定你不可能成为我的前提下去感慨，去设想而已，因为这些羡慕根本无足轻重。” 我赌气似的没去看陆之然的反应，自顾自走出教室，才长出一口气。 才没什么好羡慕的，我根本做不到想去讨厌一个人就真的去讨厌，明明生气还要佯装无事发生才是我擅长的，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变成了我，你就会知道一切的发生都是有迹可循。 天气冷的很快，等看到身边的人都开始穿上厚厚的大衣、棉服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初冬，过几天就是元旦了，算一算，我来到这里都有四个多月了，马上就是2009年了。 曾经把这一切都设想过会是一场梦，梦里没有清晰的时间界限，可如今能真真切切感受到时间流逝，也许我真的会一直是温甜甜。可笑的是，以前再难以接受的事现在想来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怎么样都能活，不是吗？ 我曾尝试过做温甜甜，把她家3公里范围内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为的是记住周边的设施环境，包括医院、菜市场、便利店、餐馆、公交站，为之后的长期生活打下基础。 也去过菜市场买菜，回来自己做，也顺便给温宇阳做点，结果被他嫌弃死，说还不如去快餐店解决一顿，咱家又不是没钱。听听这败家子说的话，老娘还不是为了你，哪天要是老温不在了，额我不是咒他死啊，就是说个万一嘛。万一只剩我们姐弟俩，不还得我来照顾他。 陆之然说羡慕我，呵，她是不明白羡慕这个词有多奢侈，有希望有可能才能羡慕，别人的人生有什么好羡慕的。就比如我，早就不去羡慕能背着漂亮名牌包包，开限量款跑车，和柏原崇一样帅气的男朋友约会的人生，那是我给陆之然的梦想，温甜甜不见得稀罕。 h城初冬的午后，阳光穿过银杏树叶子，在公园的地砖上洒满金黄。我在温家附近散步，周围都是老城区的居民楼，偶有向邻居打招呼的，坐在公园长廊里下棋的，带着孩子在广场上玩耍的，欢笑声起伏，看着就特别有归属感，可惜不属于我。 我更希望这个时候能坐在店里品味一杯香浓的咖啡，享受着初冬的宁静和美好。想起咖啡，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来到这里一次都没喝过呢。不是我不想，而是现在这个时候，咖啡还没成为时代宠儿，就连星巴克在全国的门店都是屈指可数，估计h城有1-2家就不错了。而且，我明显低估了，这十几年间大众对于咖啡认知的变化。 有一回，老温出门时心情不错，我就提出想喝咖啡，他倒没反对还说回来给我带，乐得我屁颠颠在家一直等着。等他回来从提着的袋子里，丢给我几包塑料包装的玩意儿，我才猛然惊醒，这是在2008年，有速溶咖啡就该谢天谢地了。 我认命地倒了开水去冲泡，等撕包装袋才看见，这他妈连雀巢都不是，险些忘了如今还是那个绕地球几圈来着的优乐美的天下，看着包装上咖啡味的字样，我还是乐了，至少老温还认字不是吗？ 走出居民区，是h城有名的商业楼，肯德基、麦当劳等早期的洋品牌已经入驻，其他的诸如餐饮、家居、服饰、黄金等区域也是满满当当，只不过大部分品牌在十几年后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孤品”。 我的目光被二楼的一家门店吸引住，上岛咖啡。 第99章 自己开一家咖啡店不是更好 在儿时记忆里，它是比星巴克更久远的存在，也是我心目中最具光辉的咖啡品牌。无数国人的西餐启蒙，咖啡加简餐的模式，也第一次让我知道什么是精英商务风范。记得当初和小傅合开咖啡馆时，她问我有没有中意的设计或者理想中的门店装修，我给她的描述就是： 走进这里，阳光的明媚与古朴的原木色绝妙的结合让人叫绝，坐在落地玻璃窗边的小几旁，沐浴一身的温暖阳光让人感到懒洋洋的舒服。在入门的书架上捡一本喜欢的书，叫上一杯香浓的咖啡，看窗外的车水马龙，行行色色的行人，享受居高临下的悠然自得。 没错，我的设想一开始就是以上岛咖啡为雏形，只可惜被小傅一盆冷水浇个彻底。 “陆姐，幻想和梦想是有差别的，先不说咱们资金够不够的问题，你觉得就这深巷老宅里的选址，装修成那样合适吗？” 我当然知道不合适，但情怀这东西是和记忆绑定的，“为你钟情”虽然最后选用了港风，但也算是保留了我想要的复古味道，也就不算完全是遗憾。 曾几何时，上岛咖啡在全国拥有接近3000家门店，至今也很少有品牌能超越。那应该是2000年初，星巴克还刚刚萌芽，更别说现在满大街瑞幸、库迪，那时候都还没影儿。 印象里跟着爸妈去过一次，对，我爸那时候还健在呢。小时候看动画片里吃西餐，就一直心心念念想去一次，最后实现了。其实我早就不记得吃了什么，又是什么味道，但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牛照样可以吹，我吃过了，我比大多数孩子都要厉害。 透过半人高的不透明花式玻璃，依稀可见店内装饰，还是老配方的红木卡座，用玻璃紧紧压着红白相间的格子桌布，老式磨豆器、虹吸咖啡壶被束之高阁，旁边还有陶瓷玩偶。 其实很多年以后我又去过一次，同样的风格只感觉时光定格，如果不是桌上“扫码点单”的告示，还真让人感觉穿越回到十多年前“城中贵公子”的作派，只不过后来迫于生存，什么稀奇古怪的搭配你都能看到，上岛咖啡·火锅”、上岛咖啡·棋牌茶室”、上岛咖啡·新派川湘菜，主打一个因地制宜。 如今嘛，它还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存在，至少对于口袋里只揣着20块钱的温甜甜来说是的。 20块，都不够买一杯最便宜的咖啡。 我站在门口出神，没钱进去又不愿立马离开，直到服务员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礼貌式地过来询问，是否需要进店。我摇了摇头，他立马展现了一个“早知如此”的标准式微笑，又站回固定位置，继续用目光锁定其他潜在消费顾客。 “你也没钱啊？” 稚嫩的女声从旁侧传来，我下意识扭头，店旁的几株半人高的绿植后竟然躲着一个8、9岁的小女孩，西瓜头，红扑扑的脸蛋带着红晕，见我看她有点不好意思，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你躲在这儿做什么？” 我也不是真好奇，就是随口一问，这孩子急急地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我小点声。 我乐了，怀疑这小孩在这跟人玩捉迷藏，就没打算搭理她，谁知道她直接过来把我往旁边带，差不多拐了个弯，看不到上岛咖啡的影子才停下。 这小孩怪有意思的，我没吭声等她自己开口。 她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喝过咖啡吗？” 我不擅长跟小孩唠嗑，只当她是想炫耀，点点头等待她的下文。 “我也喝过。” 这骄傲的语气，像是做过多么了不起的事。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不喜欢喝咖啡才对吧，我小时候第一次喝速溶都嫌苦呢。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她特别认真地想了想说：“没有可乐好喝，但我喜欢它的香味，会上瘾。” 我去，人才啊，她居然会用上瘾这个词。 “你喝过几次啊，就知道会上瘾。”我有些不屑，并且警告她，“小孩子喝咖啡可是很不好的哦，会长不高的。” 其实，至今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咖啡或咖啡因会阻碍儿童的成长和发育。只是大家普遍这么认为，正好拿来吓唬她。 谁知道她满不在乎，“我晓得，妈妈说过很多遍了，所以我才想偷偷喝。” 懂了，越是喝不到越是惦记，小孩子哪懂得好喝不好喝啊。 “其实，我就喝过一次，就在这里。”她伸手指了指上岛咖啡所在的位置，继续道，“是舅舅带我来的，他和漂亮姐姐约会的时候给我点过，说女孩子都爱喝那个叫什么卡布的。” “卡布奇诺。” “对对对，就是这个。”她点头如捣蒜，像是找到盟友般兴奋，“舅舅说的果然没错，你是女孩子你也喜欢喝。” 呵呵，你舅怕是把你当僚机了吧。不过这逻辑没毛病，你开心就好。 “那你躲在旁边是想干嘛？” 小女孩有些沮丧，“他们不让我再喝，舅舅也不愿意带我来。我就想等等看。” “等啥？等好心人带你进去？” 太天真了吧，我在心中腹诽，看样子你那个舅舅八成是恋爱告吹，又没有下一个目标，不带你来是正常。 “真的，刚才就有个小哥哥问我是不是想进去。”小女孩极力争取，只是下一秒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但是跟他一起的姐姐不让。” 那不得了，人家小情侣约会呢，谁乐意带个拖油瓶，还是个不认识的拖油瓶。 出于好意，我还是想规劝一句：“别怪姐姐没提醒你，喝咖啡容易失眠，失眠是很痛苦的事情，你这个年纪睡觉时间都不够呢，难道你喜欢顶着个熊猫眼上学？” 小女孩眉头一皱，显然不高兴我说的这番扫兴的话，还质问我：“那你不是也想喝，你不用上学吗？” 嘿，这小鬼逻辑倒是挺清晰，还懂得举一反三。 “嗐，我这不是没钱没喝成嘛。” 这下她也没法反驳，一文钱压死英雄好汉不是，看小女孩那渴望的小眼神，打击的话到嘴边就换成了“你现在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喝，不光喝，等你长大自己开一家咖啡店不是更好，又能做给自己喝，还能赚钱。” 第100章 不愿意吃苦太正常了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似乎还在消化我的话。远处有人喊着什么一路奔走过来，是个30来岁的女人，穿着销售制服，类似商场柜姐的那种，看到小女孩才松了口气，朝着我点点头就自顾自说了句，“这孩子稍微没看住就乱跑，还不快回家。” “我妈妈来了。”小女孩撇撇嘴，知道今天是喝不成咖啡了，还是礼貌的朝我挥挥手。 这水汪汪的大眼睛，嘟嘴不满的可怜样，倒是挺像记忆里的某个小姑娘……每次见我不答应，都会眨着大眼睛无辜地望着我，嘴里叫着，“陆姐，陆姐。” 不及思索，脚步已然跟了上去，再次走回上岛咖啡店门前，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小七。” 小七？好像不是诶。 见我还在疑惑，倒是小孩妈妈替她补充道：“小名叫小七，大名叫傅一周。” 记忆再次翻涌而来，曾经那个自信满满说要创业的小姑娘在做自我介绍时，特意强调说： “小时候我看鹿鼎记，里面有个角色叫刘一舟忒坏，出卖朋友倒打一耙，所以人家每次喊我一周我就特别扭。” “那你爸妈喊你也别扭？” “不会。他们喊我小名小七。” “小七。该不会是指一周有七天的意思吧？” 小姑娘臊着脸不肯应声。 鼻子开始发酸，我扭过头假装揉眼睛，拼命把眼泪挤回去。就在我以为，小七跟着她妈妈已经离开，小丫头又咚咚咚地跑了回来。 “姐姐，你快看。”她扯着我的袖子朝上岛门口张望，“就是那个哥哥，他原本是想带我进去的。” 我闭了闭发酸的眼睛，看清走出店门的人是沈琮，倏然睁大。 沈琮起初没看见我，倒是小七先和他招手，他也笑着回应，亲切的和邻家小哥哥一样，只是目光落在我身上时，表情生动得像个耍猴的。 “哟吼，你怎么也在这儿？” “表哥，等等我。” 紧接着店门再次打开，一身红裙的许晓婷跟着跑出来，原本急切的语气在看到我之后，瞬间转换成了高高在上的笑容，话还在继续。 “我还没喝完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原来是你啊，温同学。” 老天爷，你可真会玩，我和小七刚刚重逢，你又安排这一出，是不是想玩死我。 我没立刻搭腔，伸手揉了揉小七的西瓜头，“先跟妈妈回去吧。” 小家伙依依不舍，末了还不忘发下雄心壮志，“等我开店了，你要来喝啊。” 何止要喝，我还得靠你赚钱呢。这小妮子原来小时候就对咖啡情有独钟，我跟她的相遇更像是宿命论，没有温甜甜就没有后来的陆之然，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来到这里就不是偶然了。 小七离开后，沈琮又重复了一遍刚刚问题，他真的很好奇我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喝咖啡吃东西，不然呢？”我理所当然道。 谁知道他愣了愣，表情又是失望又是困惑，“不是吧，你也喜欢咖啡这种东西？” 这是什么话？ 见我表情不对，他立马解释：“我的意思说，咖啡那种洋玩意，哪里好喝了，苦不拉几还卖那么贵。” 还不如不解释，知道你沈少爷喝不惯，关我屁事。 “表哥，你自己喝不惯而已，我觉得卡布奇诺还不错，人家国外都这么喝的。” 难得啊，许晓婷没有和沈琮站在同一阵线，但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的…… “你那是崇洋媚外，谁告诉你外国人的东西就一定好了，咱们中国人有自己的茶叶。”沈琮也没惯着她，一句崇洋媚外直接把人钉在绞刑架上了。 “可也没见你喝过茶。”许晓婷小声嘀咕，还怪可爱的。 事先声明，我绝对不是为了帮许晓婷，只是单纯看不惯沈琮的老派思维。 “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咖啡最早11世纪初就有了，当时阿拉伯人是将咖啡生豆晒干了再煎煮后当胃药喝，后来得知咖啡有提神效果，再加上回教戒律严苛，禁止喝酒，回教徒们便用烘干后煎熬出来的汁液取代酒类成为兴奋性饮料。16世纪初才开始向欧洲传播，到中国已经是19世纪以后的事，中国人接触的晚，不了解不喜欢很正常，而苦是绝大多数人对咖啡的“刻板印象”，毕竟国人的饮食偏好里，“苦”是代表负面的味道，老一辈吃了那么多年的苦才成就如今的繁华盛世，年轻一代不愿意吃苦太正常了。但只要你味觉系统正常，好喝的咖啡里应该有甜的支撑，还能品尝出水果类的优秀酸质，久而久之，不但不觉得苦，只会越品越香，喝出人间百味都不为过。” 其实我对咖啡的研究没那么深入，但基本的传播历史我还是记得住，小傅当年为了我这个闲人老板能在顾客面前装逼，营造出咱们店面虽小，但底子厚实的假象可费了不少功夫。这番话也是为了我笼络更多新人小白，尤其是那些更愿意在奶茶店消费的年轻人准备的。 要让他们掏钱其实不难，当然吝啬鬼除外，他们喝啥都一个味儿，能占便宜的味儿。只要能激发年轻人挑战的欲望，对自己的味觉足够自信，愿意花钱尝试就是迈出成功的第一步。 可惜这些话在2023年来看更像是纸上谈兵，我以为的潜在客户，大部分都是奔着装修和包装来的，你不把店面包装成网红打卡地，你不做宣传，不搞活动，年轻人都不知道把钱往哪儿掏，谁管你能喝出几个味道，只要不是潲水味都能接受。 不过从眼前几人怔怔的表情来看，这番话还是收到了我想要的效果，就连门口站着的服务生都诧异地看着我，估计在想，这是谁安排的托吧。 “温甜甜，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沈琮第一个表示不服气，说他不愿意吃苦，那就是赤裸裸的瞧不起，说他只能喝出苦味，那就是说他味觉有问题，搁谁谁乐意。 “怎么会？我都是从书上看来的。”我格外真诚，顺带附上人畜无害的笑容。 第101章 喜欢是没法做朋友的 沈琮眯起眼睛盯着我，这眼神我太熟悉了，他会信才有鬼。 反倒是许晓婷，一脸“我就知道”的自信样，没有半分怀疑，“我说呢，她怎么可能说得出这些东西，原来是书上看的。” 目的达到，差不多该退场了。 谁知沈琮忽然移动了位置，让出进门通道，还煞有介事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干嘛？”我和许晓婷同时发出疑问。 “你不是来喝咖啡的吗？请呗。” 沈琮以为我刚是在吹牛，想看我出糗都写在脸上了。 “你们刚才不是要走吗？”我反问。 “不走了。说得这么厉害，我想见识下温同学是怎么喝咖啡的。” 沈琮自作主张决定留下，许晓婷显然不乐意。她虽然想看我出糗，但也不至于浪费时间陪我耗在这里，于是悄悄在那拽沈琮的胳膊。 我只当没看见，还很贴心地避到旁边假装给人发短信，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笑话，这俩少爷小姐没眼见力也就算了，我能当没看见吗，门口的服务生都偷偷翻几次白眼了，就算我是个托，也是个要脸的托。 我不知道沈琮是怎么说服许晓婷独自离开的，反正等他再次邀请我进去时，我恰好看到许晓婷离开时那双喷火的眼睛。如果不是他俩的亲戚关系摆在那儿，我不得不怀疑许晓婷也是沈琮的爱慕者之一。 关于这一点，陆之然倒是比我看得明白。其实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我还问她，如果不知道他俩是表兄妹关系，会不会有危机感？起初她没听明白，不知道“危机”指的是什么，后来听完我的分析还惊讶了好久，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是啊，我怎么会这么想，仅仅只是因为两人亲密的关系，还是说只要是关系好的一男一女，我都能联想到谈对象上去。亲戚关系又怎样，突破伦理道德的禁忌之恋和骨科也不是没发生过，更别说是表兄妹，那在古代，成亲也是父母乐见其成的。 陆之然却很笃定。她说，正是因为他俩亲密无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关系好，才能肯定俩人之间绝对是“纯洁”的，连暧昧都没有。见我还是没领悟，她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这个我懂，她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谈这些显得自己很有经验似的。 “你要我分析，我分析不出来，但就是一种直觉：看到他（她）会紧张，他（她）离开后会傻笑，他（她）开心时跟着雀跃，难过时跟着心焦，没有办法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坦白豁然，也没有办法和他（她）做朋友。这些我都没在俩人身上看到过，至少沈琮不是。” 懂了懂了，这不就是“以己度人”嘛，以你多年的暗恋经验，将观察到的细枝末节发挥到极致，去测试其他人之间的“化学反应”。不能说毫无道理，只是不同人的情感体验哪是那么容易做到统一的。 尤其当事者还是眼前这个总在背地里暗藏心思的男人，额，现在还是少年，那又怎样，不还是把人耍得团团转。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又是哪里得罪了？”沈琮好笑地看着我。话虽如此，脸上可没有半点得罪人的自觉。 我们此时正坐在学校附近的麻辣烫店里大眼瞪小眼。 你没有听错，最终我还是没进上岛，而是临时改了主意来吃东西，沈琮也不计较，像是打定主意跟着我。 “你不是喜欢喝咖啡嘛，怎么说不喝就不喝了？” “没钱。” “就这样？”沈琮怀疑自己听错了，又觉得我是在骗他，“蒙谁呢？没钱喝咖啡有钱吃麻辣烫。” 我被气乐了，斜眼看他：“少爷，一杯咖啡多少钱，一份麻辣烫多少钱，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沈琮指着放置菜品的冰柜，跟我较上劲，“就你刚才拿东西的架势，这一份少说也有20吧。” “估价能力不错嘛，是20，花了我全部家当。你要想吃，自己结账去。”我大手一挥，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 “谁说我想吃了？” “不吃你来这做什么，难不成想看我吃？” “怎么可能，我疯了嘛。”沈琮急了，说话都结巴，话题成功带跑偏。 我也懒得管他，拿起筷子就开吃，浓郁的汤汁一下带动了食欲，麻麻辣辣的味觉体验，刺激着唾液腺急速分泌。要不是沈琮在这，我还能再不顾形象一点。 沈琮没再说话，居然真就坐在一旁看我吃东西，那表情像是在观察什么动物进食，还时不时拧眉思考。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优雅品咖啡和饿狼扑食怎么也不该发生在一个人身上，我先前那通咖啡苦论八成是提前背好，等着装逼的。 等我一通下肚，吃得“还不走？” “其实你根本不喜欢喝咖啡吧？你说的那些虽然听起来都是讲咖啡的好处，但似乎只是为了反驳我，要说多喜欢不见得吧。” 这就是他观察下来的结论。 我不否认，咖啡对我而言更多是习惯，也是赚钱的工具。我习惯它的存在，熟悉它的味道，但喜爱着实谈不上。 “恭喜你回答正确。”我觑了一眼门口，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你不喜欢喝，为什么要研究它，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和你有关系吗？” “没关系，我就是想知道。” “凭什么你想知道我就要告诉你，日子过太闲了是不是？整天琢磨这个琢磨那个的，你好奇谁是你的事，能不能不要随便招惹别人，招惹了又逃避是几个意思，你真当自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别人都能卖你面子是不是？” 一下没控制住火气就上来了，我“啪”地一撂筷子，恶狠狠地瞪着沈琮。 沈琮果然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我们俩的事吗？” 话都说出去了，事已至此，那我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话挑明。 “为什么看见她被骚扰没有帮忙？为什么那天没有送她回家？知道她生气了为什么视而不见？为什么要说被我影响？” 第102章 绝版手机 沈琮傻眼了，但好在脑子还是转得飞快，知道我说的是谁，又好气又好笑，嘴巴一张一合，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先解释哪个，“不是吧，你俩好成这样，她还真是什么话都告诉你。” 我冷着脸不说话，等着他自己说。愿意解释那就有的聊，不愿意说我就直接轰人，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得人心烦。 “骚扰不至于吧，那男的不是你朋友吗？人家也没在咱们学校惹事，我能怎么帮忙？”沈怪委屈的，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再说，陆之然也没不乐意跟人家做朋友，那天中午，我还看见他俩一块吃午饭呢。” “什么？” “你不知道？”沈琮试探地问了一句，看着我脸色不大对，再开口有些小心翼翼，“那你当我没说吧，兴许我看错了。” 我记起那天陆之然绯红的面颊，还问我脸红不红，我以为她是和沈琮见面造成的，原来不是。 “他们那天还喝酒了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沈琮脱口而出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想。 “肯定是黄毛逼她的，她未成年喝什么酒，居然还选在上学的日子。”我掏出手机就想联系她，像每一个担心孩子走歪路的家长一样，下意识地就想去责问，问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又不是小孩子，她能不知道后果吗。她要不愿意喝，谁能逼她。”相比于我的反应，沈琮实在是很淡定，还反问一句，“你该不会是想打电话去骂她吧？” 手指停留在绿色的通话键，迟迟按不下去，该死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沈琮是对的，她不是小孩子，我也不是她妈，我没权利管她。 沈琮托着腮，见我放下手机，似乎是还有话要说。 “那天我和林放他们几个也在校外吃饭，无意中看到的，怕她见着我尴尬就只好假装没看到。吃饭的时候是背对着他们那桌的，那男的自己开了瓶酒，起初陆之然没喝，那男的就一个劲儿说和你的关系有多好，你们经常一起喝酒来着，还说都是同学，你能喝她为什么就不能喝。” “所以她就喝了？” “对啊。”沈琮继续说，“激将法，很管用不是吗？明知对方是故意的还是一头栽进去了。” 这一回，我没再管沈琮的劝阻，毅然决然按下拨号键，“嘟嘟嘟”十几声后，依然无人接听。我只好放弃，转而打开短信框： “你那天说羡慕我，想讨厌一个人就去讨厌，所以你讨厌的人是谁？” “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人是挺讨厌的，其实你没必要顾及什么朋友身份，就算是好朋友也有让自己讨厌的时候。” 按下发送键，短信却一直显示在发送中。 我只好举着手机四处找信号，屋内屋外都走了一圈，还是没显示发送成功，气急败坏下都就想骂人了，什么破手机，破信号，现在好歹也要进入3g时代，能不能靠点谱。 “你这手机是小灵通的？” “不是啊，怎么了？” “那就怪了，这里又不是什么山沟沟，不太可能出现没信号的状况。” “你和小灵通有仇啊？” 沈琮翻了个白眼，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三大通信巨头你知道的吧，中国移动、中国联通和中国电信，小灵通就是电信下面的，也叫市话，出了h城就没用了，信号覆盖弱，有时候车开得快点都没信号。” “哦。” 跟我有啥关系，我这也不是小灵通。 “该不会是欠费了吧？” 我再看一眼手机屏幕，显示发送失败。还真有可能哦。 “那怎么办？” 沈琮用看傻子的眼神，哦，对，暂时没钱。我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突然被卸了去。 “不然借你用一下。”沈琮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我，还不忘提醒一句，“小心着点。” “不需要”三个字在看到手机时还是收了回去。眼前这款造型别致，像个香蕉船的手机很是特别，见惯了人手一只智能机的时代，再看到滑盖机还是忍不住好奇，就跟看到绝版的宝贝似的，可不就是绝版的嘛。 我记得07年摩托罗拉推出过一款超个性滑盖手机，被前老板称为“多媒体怪兽”，它的特别之处在于推滑盖的时候屏幕会自动向前倾，更靠近眼睛部位，并且在通话时更贴近用户的耳朵，弯曲成符合脸部轮廓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香蕉船，相当符合人体工学。 我拥有过太多手机，从最普通的按键式到滑盖到触屏到智能，手机每一代的推陈出新都没让自己错过。当然，我没钱买下全部，只是尽可能地扩大接触面，哪怕是借用同学的，上手过了那也算是曾经拥有过的东西。 至于人生第一款手机，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高一那年妈妈为了奖励我期末考试成绩，买过一款联想的按键机，小小方方的，没什么特别功能，我常拿来和同学发信息，没多久就坏了。 我见过陆之然用的手机，不是记忆当中的那款，早期的摩托罗拉翻盖机，用得很旧，键盘处微微有些掉漆。应该是2000年以前生产的，在2009年来说都像是个古董。她用的很小心，也很宝贝，也许那才是我人生第一款手机，而我却毫无印象。 “诶诶，眼睛都快贴上去了，你用不用啊？”沈琮生怕我抢了他手机似的，多看一会儿都不肯。 “还你。”我很大方地放回他手里。 “我，我没说不给你用。”沈琮别扭起来，又把手机丢给我，弄得我哭笑不得。 我没再坚持手机的事，而是将目标放在沈琮身上，没记错的话，他刚刚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我实在有些好奇他和陆之然之间的事。 “为什么没有送她回家，为什么不去哄她？你到底怎么想的？” “手机还我。”沈琮一听话题又绕回去了，暴躁地伸手，第一次见他像个恶霸一样凶神恶煞。 “只许你像个跟屁虫一样烦我，就不许我问。” 沈琮咬牙切齿，“我哪里像跟屁虫了？好，你问，别提陆之然就行。” 这可是你说的。 “你觉得许晓婷好看还是我同桌好看？” “温甜甜，你有完没完？！” 第103章 那你喜欢陆之然吗? “别生气嘛。”我顿时感觉心情舒畅不少，还贴心把那罐没动的可乐推给他，“消消火。” “吃麻辣烫送的饮料，你可真大方。” “别这么说嘛，好歹是牙缝里省下来的。” 再次成功看到某人变绿的脸，郁闷一扫而光。“怎么样，知道自己以前有多讨厌了吧？” “切，我才没你那么恶心。”沈琮不服，转头听出不对味，“你不会是为了陆之然才故意报复我的吧？” “诶？刚刚是谁说不提她的，这可是你自己提的。” 沈琮终于举手投降，“咱们都好好说话，总行了吧！” ok，就等你这句话，既然决定开诚布公，那我就先拿出诚意好了，“你怎么处理和陆之然的关系是你的事，只要不欺负人，何谈什么报复。要真说是报复，那也是另外一些原因，和你说了也不明白。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报复，前提是你自己别干亏心事。” “什么另外一些原因？说话老是这么神神秘秘。是不是你那些秘密都只跟陆之然讲？” 望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青涩的脸，我没说话，或者说我根本解释不了。 沈琮啊沈琮，三十岁的我那么喜欢你，你却是故意接近我，我因为意外死于非命然后变成了温甜甜，又遇到17岁的你，我不记得曾经认识你，也不明白这些事是否有前因后果，我想让三十岁的你后悔，却也知道不该让现在的你背锅，可偏偏17岁的我又喜欢现在的你，我该怎么办，谁又能告诉我？ 沈琮有些尴尬，知道自己提了敏感话题，只好仰头猛灌了一口可乐，放下的时候换了新的话题，“你以前在实验一中的事是真的吗？” 实验一中什么事？他打听温甜甜的事了？ “你觉得呢？”我似笑非笑看着他。 “应该是假的吧？听上去就不靠谱，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你很了解我吗？”我好笑地看看他，突然有些好奇我在他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很了解倒不至于。”沈琮双手交叠抱起了胳膊，很自信的模样，“就是感觉你不像是能谈恋爱的样子。别误会哈，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还没啥都没表示呢，就知道我会误会，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样子，别说是中专生了，就算是我你都看不上，真不知道那些话是怎么传出来的……” “你说什么？”突然听到某个关键词，我不自觉提高音量。 “我瞎猜的，没说你看不上我，再说看上我不是很正常……”显然，沈琮误会了我想问的重点，一个劲儿在解释自己会不会被我瞧得上，那叫一个自恋。 我不想听这些直接打断他：“你刚说什么中专生？” “就你初中的绯闻对象。”沈琮一脸懵逼，“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我当然记得，你还知道些什么？” 沈琮戒备地抱着胳膊，似乎在猜测这话的真实性，半晌才说：“是王倩和许晓婷聊天时不小心被我听到，她们说你初中那会儿和一所中专学校的男生走得很近，你还常常去学校门口等他。” 妈耶，意外收获。温甜甜会去学校门口等，就表示那所中专就在实验一中的附近，要是想找到那个人的话应该不难。 我还在思索寻找温甜甜自杀真相的事，沈琮一声怪叫打断了我的思绪。 “难道是真的？你真和中专生谈过啊？！” 他怎么还在琢磨这事。我没吭声，太无语了。 沈琮却当我是默认，更来劲了：“长得是有多好看，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吃醋。我听乐了，男生的雄竞意识真是刻在骨子里的，“为啥只能是好看，我有这么肤浅吗？” “不图长得好看图什么，难不成图人家年纪大？” 噗，什么逻辑，再说中专生也还好吧，最多大个四五岁。卧槽，四五岁就算年纪大了，那30岁的陆之然在他们眼里不成老阿姨了，一想到这儿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脑子里还在庆幸当初还好不是身穿，魂穿怎么说也能装个嫩。 “究竟什么样儿的，说说呗。” 沈琮这人执拗起来挺招人烦的，以前没觉得他好奇心这么重，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我要是知道那人什么样还会在这儿跟你掰扯。 “那你呢，到底喜不喜欢陆之然？”没办法，我只能放大招。 果然，提到这个沈琮就蔫了，他极力保持，用眼神和我对峙了一会儿还是败下阵来，喝完最后一口可乐，给了一个“算你狠”的眼神起身就往外走。 这算什么，打不过就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其实还是有好感的吧，否则你刚直接说不喜欢不就完了。”我跟上他的脚步，企图再求证一下，“你刚才不也间接承认，喜欢一个人是会看脸的对吧，我们家然然多好看，喜欢她很正常，没啥不好意思的。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温甜甜，这关你屁事。”沈琮生气了，是真生气的那种，拉长个脸，手在空中举了半天，也不知道是想打我，还是想指着我鼻子骂。 “你是不是有点积极过头了？我们俩之间的话题什么时候开始就只剩下陆之然了。是，我承认以前对她有误解，她也不是我想的那样，但为什么非要问我对她的感觉，到底是她想问还是你想知道？” 他一步步逼得我不得不倒退，好像主动权忽然就交到他手上。他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敲打进我心里，是啊，到底是我自己想知道还是替陆之然求个明白，我确实回答不上来。 稳住心神，后退一步，佯装嬉皮笑脸地发问：“听你这意思是打死都不告诉我咯？” 沈琮小脸一摆，恶狠狠盯着我，“你能耐自己猜去。” “ok，那就这样，明儿见。” 我如释重负，以退为守。笑话，再聊下去，谁知道带着情绪的沈琮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我可没做好准备应对。 第104章 夫妻骂战 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手机充话费。之前是老肖帮我充的钱，也不能老是靠她，再加上温甜甜的零用钱被我败光，一时之间手头上是真没钱了。麻烦的是如今的缴费渠道只有去营业厅排队，30起充，不足30的还要额外手续费。我太想念手机支付的时代了。 好在再过几年差不多智能手机就要实现量产，到时候，微信支付宝一定要先一步用起来。当年支付宝刚推出余额宝的时候，那利率高的，结果就因为慢人一步，白白浪费了好多利息。毕竟那时候大伙儿的安全意识也高，不放心将钱放在第三方平台也是情有可原，于是到后来放得人多了，自然水涨船高。 我没有存钱的习惯，也不擅长理财，以前所有的积蓄都是老肖替我打理的，她数学好，也有理财的天赋，她教我理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如今在温家，依然没有形成存钱的习惯。虽然温国辉定期也会给零用钱，一个礼拜20左右，一个月不超过100，按他意思，我吃住行都在家里和学校，没什么额外要用钱的地方，这已经是巨款了。 所谓钱到用时方恨少，况且“巨款”早被挥霍一空，但好在我知道温家的“篮子”在哪里。温国辉有个习惯，每次剩下的零钱都会随手丢在进门旁的一个柜子的抽屉里，基本都是硬币，为的是兑换零钱方便。久而久之，投硬币的声音变得厚重，那是财富累积的声音。 温宇阳有时也会往里面丢上几个硬币，方便坐公交时取用。起初我还疑惑，拿就拿呗，还非要贡献一部分是几个意思，零钱投资吗？事实证明，还真就是投资。在这个家，老温不避讳孩子拿零钱去花，但前提是你得懂得贡献，光拿不放是不被允许的。 不就是个储蓄罐吗，我还真没瞧得上过。趁着老温不在家，借用一点不为过吧，大不了再补回去。 在抽屉里数了30个硬币，再用手划拨一下，让它表面看起来还是一样多。拿塑料袋装好，再放进书包作掩护。要是路上遇到熟人，我就假装去书店看书。做好一切准备，关了门，往楼下走。 拐到2楼通往1楼的楼梯口，就看见了温国辉，好巧不巧，他正在和人说话，听声音是个女人，有些耳熟我悄悄探出头，居然是苏慧。 这俩人什么时候凑到一起，难道是旧情复燃，不会不会，这针锋相对的语气不像啊。 “当初是谁提出来，除了定期看孩子，以后都互不打扰吗，你现在倒好，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是几个意思？”温国辉语带讥讽，话里话外全是愤懑。 “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你把甜甜教成那样，我至于担心这么多吗？”苏慧全然没有初见时的端庄，她在面对温国辉时原来也会像一个泼妇般蛮横，“你知不知道她现在都懂得威胁人了，和我这个妈说话就像在和陌生人说话。” “你还好意思怪孩子，她为什么那样对你心里没数嘛。要不是你当初抛弃他们姐弟，甜甜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别忘了，你差点害死她。” 听到这，心跳开始不断加速，既慌乱又紧张。尽管早就预想过温甜甜的自杀和她这对奇葩父母脱不了关系，但远不及亲耳听到的刺激大。 此时的我，进退两难。要是老温一个人还好，大不了扯个慌就混过去了，现在俩人明显是因为温甜甜引发“战火”，我这一出去不直接撞在枪口上了。 “是我害的吗？”苏慧还在据理力争，“她自己想不开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人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我不想跟你说这些。你赶紧走，别再来刺激孩子了。”温国辉很不待见她，挥手就要赶人。苏慧哪能轻易让他走，跟着他一路往楼上走，嘴里还在不停输出。 “你最好把人看住了，别再让她到处乱跑。小彬那头他爸已经打算把人送出国，那孩子现在也不待见我，连带着对小文也不好。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你以为我不难过吗？两个家庭我是一个也没保护好，我一个女人我容易吗我……” 我三步并做两步，重新飞奔回楼上，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声音打开房间的门藏了进去。 听见房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我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看恐怖片都没这个刺激。我甚至在想，假如我不是温甜甜，听见这些话会不会被灭口啊？ 两人进屋的动静非常大，吵闹声也还在继续。温国辉进门还喊了我和温宇阳的名字，应该是想确定家里有没有人。 看来想假装没人都不行，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去。 果然，我刚打开房间的门，俩人紧张的视线就转移过来。我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像模像样打了个哈欠。 “爸爸，你回来了。”然后再惊讶片刻，定睛看向来人，“你也来了。” 我刻意没喊“妈”，为了延续上一次在自助餐厅的情绪，这对母女绝对有“深仇大恨。” 温国辉有些不满，刚想张口却被苏慧抢了先。 “大周末的你怎么在家里睡觉？” 快，陆之然，开动脑筋想一个合理的借口，你可以的。 “身体有些不舒服。” 老套，但用在温甜甜身上绝对万能的理由。 “孩子不舒服睡个觉怎么了？”老温直接划清界限，在温甜甜面前，他还是愿意将枪口对准已经不属于这个家的温母。 “温国辉你没事吧，冲我发什么火？” 俩人又开始一轮新的骂战，我真怀疑他们根本没离婚，或者是昨天才离的，谁见过真正离婚多年的夫妻还愿意将精力浪费在前夫（妻）身上。 正当我以为可以借机溜走，不被注意的时候，温母敏锐发现了我丢在沙发上的书包，好死不死，外面的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塑料袋的一角。 我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她直接把塑料袋拿了出来，一看是满满一袋硬币，疑惑的目光向我逼来。 第105章 发疯 眼看瞒不住，只好说了实话，当然我没说是偷哈，只说手机欠费，怕错过重要信息才不得已先拿了家里的钱去充话费。事出紧急，应该都能理解吧，我是这么想的。 谁知道这对前夫妻一听我是为了等待重要信息，脸立刻就耷拉下来，警惕的目光开始在我身上逡巡。 “谁的信息？”苏慧索性坐在沙发上，摆出了审问的姿势。 我都要气乐了，不是说离婚了吗，看这架势俨然还是这屋里的女主人。 “不就是同学老师咯，不然你以为还有谁？” 我发誓，绝对是用最正常的语气交流。以前在公司，对待40+姐姐，我向来都是忽略对方的年纪，甚至张口就是亲爱的、宝贝之类的，以此来减弱年龄代沟，获得对方的好感。显然在苏慧面前，我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你再给我说一遍。”苏慧死死瞪着我，眼里是风暴席卷前的愤怒。 我丝毫不怀疑，下一秒她就会抡起胳膊给我一巴掌。可是凭什么，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敢跑到前夫家振振有词，还妄图暴力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再说几次也是一样的，手机里都是我现在的好朋友，没有你以为的那个人。” 一直不开口的温国辉此时来了一句，“好了，甜甜，把手机给你妈看一下。” 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看向他。 他回避了我的视线，话却是对苏慧说的，“孩子都说了不是，你也别太上火，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老温居然做起了和事佬，一面宽慰自己的前妻，一面又打着证明的旗号让我把手机交出去。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为的不就是想看看温甜甜是否还在和小彬联系吗？ “你看她那个样子，像是好好说话的嘛。老温，你们先前都说甜甜醒来以后忘记了一些事，我不信。上次在餐厅我就看出来了，她压根就是在装失忆。她就是故意的，想气死我们。” 闻言，老温诧异地看向我，带着探究，他居然真信了。我说呢，之前在自助餐厅看苏慧说话做事还比较克制，也没现在这么疯，感情都是装的，为了试探自己的女儿。温甜甜有这样的父母，确实够惨的。 我自然不怕他们猜疑，连自己女儿都认不出，还好意思在这大放厥词。 “你们有什么权利看我手机，侵犯隐私懂不懂？”苏慧一张口我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提前封住她的话，“别扯什么我是你父母之类的话，真当自己是长辈就应该懂得尊重别人，尊重自己的孩子。连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凭什么让孩子信服你们的话，仅仅只是因为血缘关系？别搞笑了，尤其是你……”我气愤地指着苏慧，“你是俩孩子的妈，除了生他们，你花时间陪过吗照顾过吗？听听看自己说过的话，那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吗，还有你……”我又看向温国辉，“你是不是觉得作为父亲这些年养我们也够了，吃你的喝你的，就可以随意打骂了。你对你前妻的恨也好爱也罢，不要转嫁到孩子身上，我们不是你发泄的垃圾桶。” 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站在战火中央的人，卸下所有的盔甲和伪装，冲着四周的敌人咆哮呐喊，明知这些话出口的后果，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发泄，想控诉，为温甜甜不值，也为被困这副身躯的自己叫屈。 凌厉的掌风最终还是朝面门袭来。落下的时候，有2秒钟的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地，耳朵也是嗡的一下，世界都安静了。 火辣辣的疼痛感从面部蔓延到耳朵、脖子，继而连脑袋都开始翻涌激荡，一阵接着一阵，感觉快炸开了。 草，温国辉你够狠的，这是你第二次打我了。 男人脸上的暴怒还在持续，他在低声咒骂什么，我听不清。不对，我好像根本听不见，只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这个男人真的很可笑，女儿不在的时候，可以义正言辞地以爱女的名义和前妻理论，女儿就在他面前，他居然能和前妻同仇敌忾，用暴力彰显父权吗？真够荒唐的。 身边的苏慧就那么冷漠地看着，她应该不是第一次看见温甜甜被打吧。 走到她面前，我忽然就笑了，笑得特别乖巧。“妈妈，你上次说爸爸照顾不好我，要带我回去现在还作数吗？” 我侧头，指指右半边红肿的脸。虽然看不见，但我猜那里一定有清晰的掌印。 “你说小文爸爸要是看见我脸上这样，不知道会怎么想呢，他会允许妻子带着被前夫家暴的女儿住在家里吗？” 她不自觉后退一步，眼中惊恐乍现，吓得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 我第一次喊人妈妈就有这效果，等以后有机会回去，我就去横店报名群演，专挑惊悚片。 “你又疯了是不是？” 又？温甜甜死前也这样疯过？是了，人在极度绝望悲伤之下发疯再正常不过。 “怎么会，你都肯定我是在装了，就算疯也不可能是真疯。”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温国辉仍旧面无表情，眼中虽有痛苦之色，但那绝对不是因为打人而产生的愧疚。 我没再管那两个灵魂抽离的家伙，自顾自从冰箱拿出冰袋捂着，又去药箱倒腾出以前的备用药膏。温甜甜这个笨蛋，都被打习惯了吧，家里居然什么都备得齐全。 今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温宇阳因为参加游学活动不在家，否则他回来看见这场景，指不定又会对他幼小心灵造成什么严重伤害。得亏那孩子目前看来没继承这俩的毛病，时间长了就挺难说了。 出来的时候苏慧已经走了，只剩下温国辉在沙发上呆坐着，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看起来，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如果温甜甜真的有疯病，那应该也是遗传吧。 “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恨我们。”他吐出一口烟，悠悠开口。 我并不打算接话，但还是默默坐到他身边。这个男人是恨又可怜的，但只要我一天还是温甜甜，就脱离不了这个家，恨不恨的一点也不重要。 第106章 测试反应 他自顾自地说：“以前我总以为你还是爱她的。你虽然住在这个家里，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她。不搭理，不爱笑，那都是为了气她，好让她在意你。” 也许吧。从旁人的叙述中我大致也能猜得到温甜甜的性格，沉默寡言却又心思敏感，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里清楚得很。 “看来是我弄错了。”他的脸上居然浮现一丝笑意，“她说你是故意装失忆，我看着不像，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这点我比她有数。” “那你觉得我还是你女儿吗？” 我没问他为什么相信我，我更关心以后在这个家要怎么和他相处下去。今天的事让我坚定要脱离温家的念头，既然做不回陆之然，我也坚决不做温甜甜。 “怎么不是，你永远都是。” 他真的有病。 第二天，温国辉主动打到学校替我请了三天的假，理由是皮肤过敏，发了疹子。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样一来，即使3天后脸上的伤还没好完全，也能说是过敏导致，反正都是皮肤发红。 可他似乎忘记了，没有人皮肤过敏只过敏一半的，这另外半边脸要怎么解释，难不成说是阴阳脸？ 话费没充成，和陆之然他们自然就断了联系，家里的座机我也不敢用，主机连着温国辉那头，和谁联系他都能知道。 好在第三天，陆之然主动给我打来电话，是温国辉接的，态度温和，只是递话筒给我的时候，眼中带着警告。怎么，这会儿怕我跟同学说你打人的事了？放心，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陆之然开口第一句就是问我：“你怎么忽然生病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听得出她是真的担心我。 “是出了点意外，不过不打紧。对了，你怎么会打到我家里来？” “班主任说你请假了，我又打不通你手机，就向班主任问了你家里座机号。” “我真没事，明后天我就去上课。” “嗯……”陆之然迟疑着没说话，也没挂电话。 “还有事儿？” “我……和你那个叫阿成的朋友一起吃饭了，还碰到了沈琮。” “哦。” 我没有故作惊讶，也不想装出第一次听到的假象。 “你……已经知道了？” 以前老肖总说我藏不住心事，我不服。自己明明在讲述另一件事，她凭啥说是装模作样。 老肖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故事听过没？你要真想认真舞剑我没意见，可你这随便比划一下，傻子都能看得出你想干嘛？ 我：那你说我想干嘛？ 老肖：你想测试老子的反应。 陆之然和黄毛吃饭那次碰见了沈琮，虽然沈琮假装没看到，但陆之然一定是看见了他，她甚至想到沈琮会告诉我。 “是沈琮说的吧？” “对。” “他还说了什么？” “说你喝了酒。” “他有没有生气？” 生气的是我，姑娘，你能不能自爱点。可这话我说不出口。 “没有。” “我想也是。” “你难过吗？” “嗯，很难过。” 那能不能别再喜欢他？ 这话我也问不出口。不知怎的，我感觉和陆之然之间能说的话突然又变少了。 回到学校上课当天，脸上的伤依旧没好，温国辉还想替我继续请假，我死活没同意，他造的孽凭什么要我承受后果。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我还是戴了口罩去上课。 早自习时，陆之然什么都没问，像是早就看穿我这根本不是皮肤过敏，所以连问候都没有，只笑笑不说话。 班主任进来的时候，步伐轻快，像是有好消息要宣布。 “我先宣布一个好消息，此前由市里举办的高一数学奥数竞赛中，我们班陈旭和乔枫两位同学都取得不错的成绩，分别获得一二等奖，在此祝贺他们。” 全班掌声雷动，虽然参加竞赛的人没几个，但获奖也算是集体荣誉，大家还是很给面子的。 看乔枫的嘴角已经是止不住的上扬，看我的小眼神简直了。不是，大哥我也没参加竞赛啊，你这在我面前嘚瑟也不值钱。 “听说这次竞赛我们学校就4个人获奖，一个特等，两个第一，一个第二。咱们班和3班各占两个。”李可开始积极地为我们科普。 有人问：“3班获奖的是谁？” “当然是沈琮和李园园，他们班数学两大门神，猜都能猜的到。” 乔枫不满地打断，“班主任还在讲话呢，别交头接耳行不行？” 我很识时务地插了一句：“那可不，哪像我们班，跟买彩票似的。” “你说谁买彩票呢？”乔枫急了，也不管班主任在场。 好在班主任这时已经说完了好消息，眼神投向我们这一桌，示意众人先自自习，又把我和陆之然，沈琮，陈旭都喊了出去。 “这学期期末考试结束以后，学校组织了一次回初中的交流活动，主要是鼓励你们的学弟学妹为中考冲刺。学校一共安排了5所初中，每所去8个人，高一年级10个班各挑4名学生代表。”班主任突然看向了我，还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咱们班这次被分去的是实验一中，也就是温甜甜同学的母校，所以，大家要加油，到时候有什么情况彼此互帮互助。记住，咱们的目的还是宣传自己学校，为班集体争光。” 班主任笑得很是慈祥，我却从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意思，他这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从天而降的交流活动像是给众人打了一剂鸡血，当然我们四人中就属乔枫最兴奋，像是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任务，回去就在班级里宣扬开，还主动问我： “班主任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按理说论成绩也选不到你，怎么就偏偏安排了你一起去，难道你在实验一中是什么名人？” “那你要问班主任去，问我哪知道，哪个名人会说自己是名人。” 李可噗嗤就乐了，每次看到乔枫吃瘪她都是最开心的那个，还在一旁叹息自己成绩要是再好点就能一起去了。 陆之然有些心不在焉，既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见我盯着她看，倒是悄悄问了我一句：“你说3班会分去哪个学校？” 第107章 足球与愿望 我知道她想问沈琮会不会一起去，说实话我并不想和熟人凑到一块，三人局太痛苦了，那我宁愿和许晓婷王倩他们一起，说不定回温甜甜的母校还能查出点眉目。 “其实我知道希望不大，沈琮又不是实验一中的，要想凑人头学校也只会安排一个学校的。但我想着李园园不是和你一个初中的吗，兴许她会去……” “你想知道就直接去问沈琮，这不是更快吗？” 小姑娘羞窘，极力掩饰自己，“就算他不去也无所谓，我本来就想去你的母校看看，多好的机会。” “没事的啦，想知道就去问，不用遮遮掩掩的，喜欢谁想追求谁是你的权利。”我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但也仅此而已。 我不能再过多介入她的生活，不能因为她是年轻时的我，就非得死盯着人家的人生不放，过得好不好最终是她自己的选择。就算干预了又如何？能比后来的我过的幸福吗？ 幸福是一种感受，我和她的感受从来不是一致的，至少现在无法同步，所以说到底我还是一个普通人。我连温甜甜的人生都摆脱不了，凭啥带领她走向幸福。 下午体育课，我也跟着大伙儿往操场走，不能老呆在教室里，怪无聊的。 “听说3班5班在踢足球赛，一会儿我们也过去瞧瞧吧。” 身后，李可和几个女生在说话，我耳尖捕捉到3班这个词，就下意识看向陆之然。 她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走路时假装不经意地看向操场，那里已经聚集了两个班的队伍。 “下午是个好机会。”我走到她身边，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并没有看到沈琮。 陆之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苦笑摇头，“这么多人，你让我怎么去问？” “那就找机会。” 操场上有个男生突然爆发出一声哀嚎，原来是5班的足球队临时缺人，正当大家担心比赛会不会因此中止时，有人提议让我们班也来打一场。 “比就比，上次篮球赛输了，这次怎么也得扳回一局吧。”乔枫兴奋地恨不得脱了衣服就干的架势，属实憋坏了。 他们几个男生已经在和3班的男生开始言语上的较量，上次比赛输了，大家都憋着一口气，早想和3班再拼一场，眼下有这个机会，连女生们都自发当起了啦啦队。 两个班的老师倒也没有扫兴，除了打比赛的人，剩下的人愿意练排球的就练，不乐意的就去看比赛，反正课照上。 绝佳地理位置已经让许晓婷还有李可她们几个人占了，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沈琮，我索性拉着陆之然站到了最边上。 说实话，我对足球比赛本身没有多大兴趣，所以也一直不大理解男生对于世界杯的狂热。正规的足球赛场还好一点，至少能看到全局战况，但是操场这种平型视角，简直是在考验我的视力，跑远了什么抢球过程都看不到，只能凭借周围观众的反应判断进球情况。 看得最认真的一次，是小时候陪着我爸一起在电视机上看。看不懂规则，但不妨碍和老爸一起欢欣雀跃，只要进球就是一次欢呼，我就把它当做一种游戏，也是父女间为数不多的亲子时光。 “真不知道足球比赛有啥好看的？” “观众的角色很重要。”陆之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脸上还带着圣母般的微笑。 我定睛看向草地，只见乔枫挥舞着双手朝这边喊“三班的女生看过来”，然后一个带球猛冲，想要突破对方的防线，可惜还是被对方截住了球。他也不气馁，在离我们最近的位置，还冲陆之然挤了挤眼，“加油！” 陆之然也回了他一句“加油！” 看得我嘴角直抽抽，这货真是个显眼包。 看了半场，陆之然也累了，弯曲膝盖蹲下来坐回到我身边，才露出些许失望之色。 我安慰她：“兴许他有事没来，也或许下半场会上。” “不会啊，我们班也打得挺精彩的。”她笑得勉强，依旧努力把视线转回草地上。 我看到从她裤袋里滑落的老式手机，摩托罗拉，掉漆的银色键盘在阳光下微微有些晃眼。 小学二年级暑假的一个周末，爸爸下班回家，突然捧回来一只盒子，是他的人生第一支手机，也是唯一一支。他把盒子递给我让我帮忙拆，我惊喜的不得了。那时手机是个昂贵物件，爸爸一直舍不得买，我只见过他有个bb机。 手机对我来说是新奇而又神秘的。黑色小小的机身，有些重量，不敢握得太紧。翻开盖子，屏幕小巧精致，只有打电话和发短信的功能，在2023年是可以放进博物馆收藏的古董机，在当年却是新潮和流行的代表。 长大后我换手机的速度比换男朋友还快，但当时那种激动，欣喜，宝贝的热情劲儿再也不会有了。 妈妈问他，怎么突然想买手机了？ “这不是孩子念叨着别人家都有，就咱家没有，那多不好。” “才不是呢，爸爸昨天看比赛，说中国队要是赢了就答应我一个愿望。” 那一年是2002年日韩世界杯，也是国足史上唯一一次杀入到世界杯的决赛圈，虽然3场比赛全部告负一球不进，但21年后再看却是国足的最高时刻。爸爸兴奋了一晚上，我提什么要求他都答应。 于是我说爸爸，你给自己买个手机吧，他说好。 我那时还小，羡慕同学家有手机，同桌老在我面前炫耀他爸爸的手机有多好多好，我扯谎说爸爸也答应给我买。其实我想的是，等爸爸玩腻了就让他送给我，我就可以拿到同桌面前去炫耀一番。 看，我小时候就这么虚荣。只是我没想到，那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 等到爸爸的手机终于成为我的，他也随之离我而去，以至于后来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当年的愿望太过贪心，老天爷觉得要实现就只能拿爸爸去做交换，而我在不经意间答应了。 第108章 受伤 生命中有很多记忆都是被“刻意”遗忘的，它并不会伴随年岁增长而消失，而会在某个特殊时刻被关联被提及被想起。就像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支手机，记忆早已模糊，我记不清它的样式和型号，却能在陆之然掉出手机的一刻，忽然触发记忆。 她一直带着的都是爸爸的手机，每一次掏手机发短信都小心翼翼，从不刻意展示在他人面前，只在我随口一句“那么旧怎么也不换一个”时浅笑不语。是啊，她连我都不曾告诉，一个人默默珍藏，守着那份回忆。 陆之然忽然兴奋地从草地上站起，嘴里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只是偏过头拼命把眼泪挤回去。 正要站起来，屁股刚离开地面，人群中有人在惊呼，草地上追逐的队伍朝这边靠近，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小心球”，就看到那抛物线已经直直朝我这边飞过来，同时还有一道身影飞扑过来接球。 我下意识抬手去抵挡，已经有人先一步推了我一把。 “你没事吧？” “还好还好。”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感觉屁股一阵痛麻感袭来，但脑子比嘴快，刚应下才发觉那句话不是问我的。 等我看清眼前情形，瞬时目瞪口呆。原来刚才飞扑过来接球的人是沈琮，推我的是陆之然，结果她自己躲避不及，被沈琮压倒在地。 我去，剧本都没这么精彩，差点没忍住就要拍手称快。 周围的同学也傻了，一时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扶，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乔枫，他朝地上的沈琮半开玩笑，“差不多得了啊，你小子英雄救美还摆这么久的pose。” “沈琮好像有点不对劲。”说话的是陆之然，刚才那句“你没事吧”也是她问的，她离得最近，一开始就发觉沈琮脸色不对劲。 “别是骨折了吧？”我反应过来，顾不上发麻的腿，上去扶人。 同学们这才如梦初醒般，一个个上前帮忙。 “我没事，嘶……你少咒我”沈琮终于开了口，却在咬牙吸气，疼得嘴唇都发白了。 “都这样了还能怼人，说明不严重啊。”我说。 “怎么会不严重，刚才他怕压到我才用肘关节撑了地面，怕是骨裂了。”陆之然急了，冲口而出，也不管说这话的人是谁，她是真的害怕了。 我也知道她担心，自然不会和她计较，反倒是沈琮还有开玩笑的心情：“喂，你自己屁股没开花吧，要不要一起去检查一下？” 周围人吵杂声不断，有人跟着笑，有人在关心沈琮的伤情，只有陆之然铁青着脸。 之后，陆之然跟着3班的大部队一起护送沈琮去了医务室，我也默默跟在后面，揉着酸疼的尾椎。 靠，居然被沈琮那个乌鸦嘴说中了。 医生在里面检查，不相干的同学都被请了出去，反正大部分是看热闹的，听说问题不大都主动离开，除了非要留下照顾的许晓婷，就只剩下我和陆之然还站在门口。 体育老师让陆之然先回去，她不肯，说沈琮是因为自己受伤的，她心有不安。老师见她如此有责任感也没再反对。再看向我时就表情怪异，好像我没理由站在这里似的。 “你也是担心沈同学的伤？” “当然不是啊，老师，我也受伤了。”我指指自己的尾椎，还走了两步，一晃一晃的，试图解释受伤的部位。 “温甜甜，你这也好意思来医务室看？”许晓婷一脸鄙夷。 “我怎么就不好意思了，咋的，伤患还区别对待不成？”我委屈地看向保健医生。 一旁的沈琮表情怪异，又是憋笑又是倒吸凉气，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 丫的，痛死你活该！ 最终，保健医生将门一关，陆之然和许晓婷被隔绝在诊室外，我和沈琮被留在诊室内。 体育老师一走，许晓婷立马不干了，隔着门都能听到她尖酸刻薄的声音。 “如果不是你多事推那一下，表哥根本不会受伤。” 陆之然没解释半句，可怜的娃，一定很委屈。 许晓婷仍不罢休，声音还在继续： “你其实是故意的吧。就算不推那一下，温甜甜顶多被球砸到，但是你不想表哥去救她，所以把她推开了对不对？” 陆之然还是没说话。 之后是开门声，保健医生嫌人吵，硬是把许晓婷赶走了。陆之然是自己离开的，她脸皮薄，况且那些恶意指控她没法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沈琮还在这儿，她不想给人留下坏印象。 “她放……她是在无中生有。” 我硬是把后面的屁字吞了回去。要不是保健老师还在，我真想爆粗口，一动怒就感觉屁股更疼了，只好恶狠狠地瞪向事件的罪魁祸首“沈琮”。 他就跟没听见似的，还跟医生聊起天来。 “程医生，又来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行了。你们这些皮猴子，三天两头受伤，都快成我这里的常客了。” 你们？不会是在说我吧。 “姑娘，我记得你，上次篮球赛，你俩也是一起来的。” 这是什么话，受伤是什么光彩的事吗，还讲缘分呢。 我冷笑：“叔，您记错了，那不是我。” 我就不承认，还能拿我咋的。 医生一拍脑门，“哦，好像还真不是，那姑娘比你壮实，就是身子太虚，还有哮喘，一激动就容易犯病。” 我前段时间是想过减肥，但也没刻意减，也就是每顿少吃点，运动量大一点。还以为效果不明显。得，现在知道有效了，真是谢谢您嘞。 沈琮已经快笑抽过去了。 “叔，你记性真好，每次都来这么多姑娘你都记得住。” “这还真是，小琮在咱们学校确实受欢迎，上次还有小姑娘为他吵架呢。” 我连忙补上一句：“还有刚才的呢。” “对对对……” 沈琮不笑了，飞来数记眼刀，随后还撒起娇来，“叔，我这手还疼着呢，你怎么只顾聊天啊？” “谁是你叔？”程医生瞪他一眼，“老把我这儿搞得闹哄哄的，我都没跟你算账。” 看到沈琮吃瘪，可把我乐坏了，我悄悄为程医生竖起大拇指。 第109章 不跟你抢人 “她喊你叔行，我喊就不行，您这是搞特殊。”沈琮一本正经道。 “你这肘关节的骨头没事，就是软组织挫伤，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医院拍个片子。”程医生恢复严肃表情，在柜子里边翻找药品，还是一无所获，“我这里没有外用药，你先等等，我出去拿个东西。” 趁程医生离开，我问沈琮：“你下午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他白了我一眼：“临时上场救个急，是自己发呆没注意罢了。” “看不出来你还会踢足球？”我冷笑。 “还行吧，也就比c罗差一点。” 切，不吹牛会死啊！ 见我一脸不屑，沈琮还以为我是看不起c罗，“那你喜欢谁？” 其实我没有特别喜欢的球星，四年一届的世界杯我顶多看个结果，但非要说一个的话，“梅西吧。” “不对吧，明明c罗更帅，你们女生不是都喜欢帅的吗？” “谁告诉你的，足球场上拼的是球技，脸能当饭吃还是能当球踢？” 沈琮露出欣赏之色，“看不出你还有这觉悟，梅西的确还不错，是个好对手。” 呵呵，谁让你点评了，他俩确实算得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两个人都走过5届世界杯，打破自己的极限体能，在2008年以后更是年年交锋，此后的十几年更被球迷们称为“双骄时代”。 两人迎来分水岭的时刻应该是2022年的世界杯，当年我也跟风一直追到“大结局”，还和同事们一起买足球彩票，可惜一张都没中，只记得最后梅西以一己之力带领阿根廷登顶，加冕球王，而更年长的c罗在经历诸多风波后，猝不及防告别欧洲足坛，不免令人唏嘘。 “又发呆，想什么呢？” “没什么。” 不知道将来的事也挺好，乐呵呵追星，偶尔喂喂鸡汤，相信崇拜的人是缔造神话的存在。 我决定把话题再扯回来：“那你扑个球怎么还扑到人身上去了？” “这是我能控制的吗？”沈琮不满，又小声嘀咕，“还不是为了救你，早知道让你被球砸脑袋得了。” “是啊是啊，谢谢你。”我很是无语，这怎么还带哄小孩的，“那如果当时是陆之然要被砸呢，你也救她吗？” 沈琮一脸“你又来了”，白眼翻得老高，嘴里还是耐心回答：“救，阿猫阿狗我都救行了吧？” “那怎么行？我跟阿猫阿狗你都救我没意见，但是陆之然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一时语塞，说的话毫无说服力，“她……特别关心你，比你妈还关心，总之你对她来说是很不一样的存在。” 沈琮气乐了，我也跟着乐，彼此心照不宣跟傻子一样笑了好久，久到连门外发出的动静都未曾察觉。 “温甜甜？”他忽然不乐了，一脸严肃。 “嗯？” “我知道陆之然对你是不一样的存在，同理，你对于我也是不一样的存在。” 我傻愣愣地看着他。 “第一次见面你好像就特别讨厌我，像疯狗似的追着我咬。虽然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但你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我肯定是哪里得罪你了。后来我说抢了你奖学金的名额，你也没生气，我还觉得挺对不起你。” 啥玩意，忏悔呢？ “就想着应该对你好点，可你好像一点也不领情，每次都故意针对我。起初我还自以为是地想过，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优秀，把我当竞争对手，所以故意找茬。我甚至都想过，你是在欲擒故纵。” “咳咳咳，注意用词。” 我越听越别扭，怎么这话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他在抽什么风。 “可后面我发现你是真讨厌我，尤其是在面对陆之然的时候。说实话我挺难受的，说句不要脸的话，别的女生都是想办法靠近我，引起我的注意，但你是生怕跟我挨边，我想来想去也不明白，唯一的解释还是在陆之然身上。你是因为她才不想和我做朋友的吧？” “说什么呢。”我低着头没敢看他，这小子观察力是不错，但也太直接了吧。 沈琮从椅子上站起来，受伤的胳膊半吊着，居高临下跟我说，你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 “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不跟你抢陆之然，也不会做任何让她误会的事，不会横插在你们中间，让你难做。怎么样？这样做够朋友了吧？” what？什么叫不跟我抢陆之然？我什么时候要抢过，是我表现出来的行为让他误会了，还是他自己理解有问题。我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等等等下，我们先捋一下。首先，我不是同性恋，虽然我和她关系是很亲密，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其次，你也没有横插在我们中间，你压根就介入不了；最后，我从头到尾没有想过要抢她，她又不是物品，我抢也没用，她喜欢的是你。所以，求你，别再自己脑补了，行吗？” 我觉得沈琮只要不是个脑残，应该能听懂我的意思，至少不是同性恋这一点他应该是听懂了，否则也不会露出诧异的表情，好像他刚刚才知道我不是。 沈琮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知道出糗了，为了不让我得逞强装镇定：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继续抢？” “我……”去你大爷的，这货绝对智商有问题。 “那你别后悔，你肯定抢不过我。” “我不后悔。等等，凭什么说我抢不过你？” 老子要是个男的，且长在我的审美点上，还有你什么事儿。 沈琮自信满满，正准备来一段自我辩论，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我们同时看过去。 门外的女生温柔恬静，似是随意聊天的口吻，“我也想知道，为什么甜甜就抢不过你呢，沈琮？” 如果不是地上那一滩冰块融化留下的水渍，我还真的以为陆之然只是刚刚出现，只是恰好听到我说的那句“凭什么说我抢不过你”。 我和沈琮如石化般怔在原地。 好在程医生此时也推门而入，解答了我心中的疑惑。“看我这记性，去小卖部那里取了冰块，才想起来还有事没办，好在这位陆同学先帮我送过来，咦，怎么还没敷上？” 第110章 我们之间没有友情 程医生赶紧从陆之然手中接过早已融化了一半的冰块，拿纱布包上，小心按压在沈琮的伤患处。 “都肿成这样了，赶紧多敷一会儿。不行等会马上去医院。” 沈琮这才如梦初醒，连连说自己已经不打紧了，但还是嚎叫连连。 学校和最近的医院有校企合作关系，班主任在听说我和沈琮都意外受伤以后，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坚持要送我们去医院拍个片，再检查一下。这话其实是陆之然说的，她说班主任派她来做监督员，确保我们的伤都能妥善处理好。 我觉得学校有些小题大做，又不是多严重的伤。陆之然悄悄对我说，其实是沈琮妈妈得知儿子又受伤了，打电话质疑学校体育课不规范，学校自然不敢轻怠，而我只是“顺便”的那一个。 当然，要说多重视好像也就那么回事，体育老师开着他的桑塔纳带我们仨一起去了医院。 沈琮坐在副驾驶座一脸无所谓，爱怎么折腾都行，时不时和体育老师吐槽他的破车，心情很是轻松。陆之然和我坐在后排，全程都是面无表情，也不和我聊天，大概是沈琮在的关系，她整个人都是拘束的。我真怀疑她说出那句“我也想知道，为什么甜甜就抢不过你呢”是不是在门后排练过n多次。 到了医院，沈琮就被体育老师强行带去检查，虽然他一直说自己一点事都没有，但无奈校方只认医院开具的证明，不然无法回去交差。 我们就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至于我的尾椎骨早就不疼了，连药膏都不用擦。体育老师听我这么说立马露出满意的表情，还是温甜甜省事，皮糙肉厚的，都不用学校操心。 沈琮和体育老师一离开，陆之然这才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是你主动请缨来当什么监督员的吧？” 陆之然点头，“幸好我来了。” “是不是很失望？” 我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但的确都不是她想听的。 “你指哪个？” “当然是……”我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连我也有份啊？” 她没否认，只是轻咬嘴唇，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落下。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其实我也觉得她该哭，要不是在医院里，我都想抱着她一起哭了。 “哭完就别再喜欢他了。” 陆之然立马止住眼泪，“我做不到。”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我想了想，寻了个刁钻的方向，“你回忆下自己最讨厌哪种男的，尤其是能说出具体行为细节的，然后把这些行为往沈琮身上套，再想想如果是他做出那些行为，你还会不会喜欢他？” 陆之然一愣，擦了擦眼泪，当真认真思考起来。 我就在一边鼓励引导她，“比方说你想象一下沈琮在大庭广众下放屁，被人抓到了死不承认，还污蔑给女生，再比如沈琮上课拉肚子，快要忍不住的时候被老师喊起来回答问题，他一只手按着屁股，表情痛苦又要极力掩饰的模样，再比如……” “怎么都是些……跟上厕所有关的”陆之然面露尴尬，小脸不自觉地泛红。 “吃喝拉撒才是人的本性，这种再正常不过，不然以后你俩要是住在一起，难道还要天天忍着不在对方面前放屁，不让对方看到你拉屎不成。” 陆之然大囧，尤其听到我说住在一起这种话，羞得满脸通红，拼命用小拳头捶打我，不让我继续说，却也不自觉露出笑意。 嗯？我在干什么，不是想好让她讨厌沈琮的吗，怎么还幻想起婚后生活来。苍天啊，原谅我，好心办坏事。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了。”她先止住话题，转头掏出手机操作了几下，将页面按到短信箱，举着手机问我，“这两条短信又是怎么回事？” 她居然收到了。那次和沈琮在吃麻辣烫店一时冲动，发出去的两条短信，当时因为欠费发送失败，怎么转头还是被陆之然收到了？ 于是陆之然向我解释了之前我生病请假没来学校，联系不上我，担心我出什么事，就自作主张替我交了话费，现在应该是可以正常使用。难怪她会收到，也怪我自己这几天一直没用过手机，还以为是欠费状态。 “充了多少，我下次一定还你。” “30元。这个不急，先说短信的事吧。” 她微笑看我，显然胸有成竹。 她知道我知道她最讨厌的人是在说谁，她想问的是，为什么我要发这么两条短信。如果没有手机欠费的事，那一天我一定可以掰扯清楚的，可如今“事过境迁”，我早就不介意她是不是讨厌我，毕竟我们不是真的好朋友，我对她有好奇，有责任，有保护欲，唯独没有友情，坦诚以待是最奢侈的东西，我要不起。 “你可能不会承认，但我其实很确定，你心里是讨厌我的。当然，我们的关系一直在变好这件事是真的。讨厌的原因有很多，沈琮是最主要的。我做过一个梦，梦里你俩的关系超乎以前的好，甚至我都看出他对你也有好感。但是，他却说了一句让你很难过的话，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但那是你的底线。” “他说了什么？”陆之然的声音轻颤了一下。 “你怎么和温甜甜越来越像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想要透过那一汪清泉探达她心底最深的地方，那里看似生机盎然，柔软静谧，但一不小心也会泥足深陷，吞噬一切试图破坏那份宁静的人。 “你讨厌我自以为是，所以尽管我再三和你说不要接触黄毛，你依然结交了他，理由是他也是我的朋友。你不想我知道这件事，但你看到了沈琮，猜想他大概率会告知我，你想知道我们关系究竟好到了何种地步，所以你打电话主动告诉我，试探我到底知道多少。你不是做不到不去喜欢他，你是根本不想尝试。” “他说他知道你的秘密，还问我想不想知道。我看你那么避讳他，说明他一定威胁过你，我只是不想你为难。” “所以你就牺牲自己来为我着想？”我直言。 “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111章 来自30岁陆之然的人生建议 “字面意思。” “我有一个朋友，”这个开场白让我差点没憋住，“她在工作中和别人一起竞选管理层岗位，关键是要获得领导们的认可，她知道领导最看中的是实力。结果她另一个要好的同事为了她能获选去给领导们送礼，恰好领导最讨厌的就是走人情关系，最后职位落选，俩人也就此闹掰。” “还有一个朋友，她在大学时期暗恋同校的一个学长，但后来她发现学长喜欢的是和她关系最要好的室友，于是主动选择退出。她室友得知后主动跑去和学长说清楚，还告诉学长自己的好朋友也喜欢他，不能做对不起朋友的事。结果学长找到我朋友，当着朋友室友的面说他永远也不会喜欢我朋友。” 没错，故事里的两个朋友都是我自己，是长大后的陆之然。高中以后一直到步入职场，我拥有过很多“朋友”，她们无一例外都是真心为我着想过，但也在有意无意中充当了“背叛者”的角色。我不怪她们，但也无法接受以“为你着想”的道德高点去做自我感动的事。 友情不需要验证，也没有必要验证。 陆之然听得一愣一愣，半晌才得出一个结论：“你是在说我多此一举？多管闲事？” 理是这个理，但看陆之然的表情，显然是恼了。 “我知道你大人朋友多，见识多，道理多，我没有她们那样的觉悟。” 大人朋友？哦，差点忘了，刚刚举的例子都是成年以后的经历，是现在17岁的陆之然无法感同身受的。完蛋，她肯定更气我了，老是自以为是，说出一堆莫名其妙的大道理。我这个年纪正是最讨厌说教的年纪。 “我想和谁交朋友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指手画脚，难道你不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在干涉我交朋友的权利吗？还有，不要黄毛黄毛的一直叫别人，这样很没有礼貌，人家也是有名有姓的。” 哇哦，这才像17岁的陆之然该有的反应，什么乖巧懂事，温和有礼，那都是装给不熟且没有攻击性的人看的。她现在已经无法心平气和地同我坐在一起，如果手边有杯酒或者水，她肯定一饮而尽，或是直接泼在我脸上。 “okok，你说得都对，先冷静一下。”我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我并没有指责和干涉你的意思。” “明明就是。”她语气硬邦邦的。 “那我和你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我觉得再把话题绕回到沈琮身上，以期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其实这都要怪沈琮，是他口无遮拦，还大言不惭说什么不要跟我抢你，简直好笑，你说对不对？” 干笑还挂在脸上，对上陆之然又开始泛红的眼圈，我是真的没辙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说他的坏话。”我又开始道歉，“就算沈琮的确是个王八蛋，这话也不应该由我来说。” 一般来说，每次在背后说别人坏话，总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出现，让我恨不得咬断舌头。 我鬼使神差地往后看了一眼，沈琮僵硬的俊脸就出现在身后3米远的地方。当然，我可没有半点说人家坏话而尴尬的自觉，脑子里只是冒出一句英文：who care？ 他没说任何话，还继续展示谦和有礼的笑容，仿佛一张人皮面具，随取随用。 慢他一步出现的体育老师，看见我们都还在，松了口气，说，好了，现在基本确定都没事了。现在也到放学时间了，你们是直接回家还是要老师送你们回学校？ 我们三个想都没想，通通拒绝，选择自己回家，都多大的人了，还让父母来接呢？ 走出医院大厅的旋转门，一眼就望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我们三个都没带伞。如果没有沈琮在，我肯定想办法借一把伞，然后和陆之然一起手挽手漫步雨中，把不愉快的心结重新解开。 可现在不行了。我们三个又站在了一起，沈琮已经自顾自地问医院借来了两把伞。没错，是两把，并且把视线转向了我：“你俩是一起回去吗？是的话一把给你们吧。” “是。” “不是。” 我和陆之然异口不同声。她拒绝和我一起走，倒是也没有太出人意料，闹脾气的人总需要时间缓冲一下。 只是又把难题丢回给了沈琮，他看看我又看看陆之然，也没打算做和事佬，笑得别有深意， 他问陆之然：“一起走吗？” 两个陆之然同时看向他，时空在这一刻仿佛重叠在一起。 30岁的沈琮也曾这样邀请过我共撑一把伞，我欣然应允，娇羞地躲到他的伞下，他一手举着伞，把伞面微微倾斜，我则主动握住了他垂落的另一只手。 “好！”陆之然的眼中漾开一秒钟的惊喜。紧接着有挣扎闪过，不确定地问了一句。“甜甜，你……” “我才不想那么早回家。”我抢在她前面开口，“伞也不用给我了，还得还回来多麻烦。你俩走吧，我等人。” “哦，这样啊。”陆之然有些局促，一时没了话说。 倒是沈琮多嘴问了一句，你等谁啊？ “酒肉朋友，你们又不认识。”我挥挥手，催促他们快些走。 沈琮没再管我，转过身，撑开伞站在雨中。陆之然犹豫着挥手朝我道别，转身就跳进了为她遮挡风雨的那一方天地。我忽然有种老母亲送别出嫁女儿的伤感之情，好似这一转身，他们就会彻底离我而去。 “陆之然，感情是你自己的，付出和收回都是你的权利，不要被任何人影响。就算他主动发出邀请，也不要迷失自我，爱谁都没有爱自己重要。” 这不是说教，也不是忠告，是30岁的陆之然给你的建议，如果你能听懂，就转身再看我一眼吧。 “温甜甜，我就送人到车站，你这叮嘱扯得是不是有点远？”沈琮转身瞪我。 陆之然很自然地扯住他的衣袖，侧身轻扬嘴角，“这是甜甜的风格。”她扭过头朝我释放善意的微笑。 第112章 我真是穿越过来的 我知道不该在这种关键时候喊老肖出来，人家在为将来打拼，我却在为从前的自己感伤，但架不住我想一醉解千愁的冲动。 当老肖出现在模糊视野中那一刻，我彻底释怀了。她现在仍是个赤诚的少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人怎么可能预先为将来做的事负责，我恨沈琮是一回事，但老肖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舍不得。 她把头发养长了，扎起了半长不短的小辫子，耳钉也取了下来，穿着打扮走起了良家妇女风，就差没穿小裙子了。 “还以为下次再见面就是我上普高的时候，这么快就想我了？”老肖心情不错，看来最近学习很用功，我是不是不应该打扰她。 “你怎么了？”老肖看出我不对劲，再看桌上的空瓶，大吃一惊，“卧槽，我都还没来，你就干空瓶了。” 于是也不含糊，“啪啪”起开两瓶新啤酒，先干为敬。 “诶诶，别喝这么急，我点的菜都没上呢。”我看出她爽快得有些不同寻常，连忙夺过她手里的酒瓶。 “你这都干掉一瓶了，我不得陪一瓶。” 陪什么呀，我看是你自己想喝吧。 没成想一瓶下肚，老肖立马就红了脸，想起上次在黄毛姐姐的店里，她也是一喝就醉的，就这酒量，十几年后怎么练成千杯不醉的？我同她一块租房住的那段日子，在外面一喝多就打她电话，要挡酒也打她电话，比男朋友都靠谱，安全感满满。怎么看也不该是眼前这个小姑娘。 此时，她指着我的脸笑着说：“诶，你酒量不错嘛，咱们都干掉一瓶，凭啥你一点都不红？” 还真是多亏了温甜甜这具身体，喝酒跟喝水似的，几瓶下肚一点醉意都没有，要么我哪敢一个人在这大排档借酒消愁。 “陆之然，我心里也不痛快。你的事先放一边，让我先说成不？” 嗯嗯，看出来了，能不让你说嘛，这里酒鬼最大。 “你知道吗？我妈托老家那边给我找对象了，她说我现在这个样才像个女孩家，说亲的人肯定多。” 我一点都不意外，她父母不作妖才奇怪呢，好不容易太平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又打起了旁的主意。 “甭理她，她要让你相亲，你就可劲儿造，还怕破坏不了？” 她摆摆手，“不是怕那个，我就是不明白。我现在也算走回正路了，变得越来越有出息，怎么到他们眼里就变成可以出嫁了？就像语文课上教过的词儿，叫什么来着，说的就是我这情况。” “哪个教过的词儿？” “就孔子卖玉那事，他最后说卖掉它，卖掉它，我在等识货的人出现。” “待价而沽？” “对对对，就那个意思。你觉得是不是在说我？”老肖说得舌头都打结了，还在耐心求学呢。 我试图安慰她：“其实待价而沽也不一定就是贬义词。你想啊，货物被哄抬价格是为了能卖出去，但是当的它的价值越来越高，连它的主人都无法随意处置，到那时一定能遇到一个真正识货，且懂得它价值的人。” 她愣了愣，眨着眼懵懂看我，好半晌才结结巴巴来了句：“你也觉得我是货物啊？” “我……”货你个姥姥个鬼，继续买醉吧你，“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嗐，跟你说这些干嘛，你比我还小呢，懂什么叫找对象嘛！”可能是我的语气开始不耐烦了，老肖反而退让一步，没再揪着话题继续。 我怎么不懂了，我正为这事烦着呢。反正老肖都醉了，不如说说我自己的事。 “老肖，你觉得我这人奇怪吗？” 老肖放下酒杯，拿起刚上桌的爆炒螺狮，使劲嘬了几下，没吸出来。见我还在盯着她，这才丢掉一颗，“啥意思？” 我决定换个开头，“你看过穿越时空的爱恋吗？或者寻秦记也成。” “不是吧你，怎么突然讨论起电视剧了，还是穿越体裁的。”老肖无语，“我不看那些个玩意。” “那你怎么知道是电视剧？”我问。 “听职高宿舍里的人说的，她们没事就爱讨论明星啊电视剧啊，一会儿古天乐好帅，一会儿小丸子好可爱，我聋了才听不到。”老肖边吐槽边学小女生的口吻犯花痴。 “我要说的不是电视剧。”我突然板正表情，尽量让自己不像在开玩笑。 既然老肖知道穿越，那就好理解了。 “我跟你认识不是偶然，其实我们已经认识了十几年。我是在30岁的时候突然发生了意外，然后穿越回这个时代的，你以为我们是刚认识，但实际上并不是，就跟电视剧里的穿越类似，我是带着记忆回来的。这样说你明白吗？”我耐心等待老肖的反应。 老肖停止了吃东西的动作，就那么抬头呆呆看着我，好半晌都没说话。 就在我想着要不要换一种方式解释的时候，她叹了口气，酒似乎也清醒了几分。“那啥，没必要。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才想尽办法安慰，但这故事编得过了点，对，太过了，我都不知道接什么话了。” 说着，又要给我倒酒，我捂住杯口。 “你觉得我在编故事安慰你？” 老肖拿开我的手继续倒酒，“行了，还非得我配合你，我又没看电视剧，后面没法给你圆回来。” 我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正常的正常的，普通人谁能一下子接受。咱再接再厉，不气馁。 “你不觉得我有时候说话特别老成吗，不像十几岁的孩子？哦，对还有阿成那个小流氓，别的高中生都避之不及，我一点都不怕他，这是不是不合理？” “这算什么，我说话比你还老成呢。”老肖不以为意，但见我这么较真还是解释道：“至于阿成，他本来就跟别的混社会的不一样，看起来浑，其实幼稚的很，哈哈哈……” 呵呵，老肖还挺有理，完败！ 突然发现要证明自己是穿越过来还挺难，彩票号码我是背不出，国家大事我不能乱讲，娱乐八卦说了老肖也不认识。唯一能断言的是房价，这几年买往后肯定是能赚回来的，问题是就算证明也是几年后的事，谁搭理你啊，而且老肖也没钱买。 第113章 我会做预知梦你信不信? 我还在皱眉思考，老肖打断我，“诶诶，别想了，你还非得跟我较劲，我信还不成嘛，来来来，我信。”碰了碰杯，一饮而尽，想了想又饶有兴趣问我，“那你倒说说30岁的时候我在干嘛，从普高毕业了吗？” 我被她逗乐了，也配合她点点头：“当然，还上了大学，有很好的工作，和喜欢的人结了婚。” “结婚？我居然会结婚，你果然是骗我的。” 老肖没忍住，一口啤酒喷了出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这样不好吗？那你希望的30岁是什么样的？”我好奇，歪头问她。 “没想过。”她如实回答，忽然又想到什么追问我，“我结婚的时候，你在现场吗？是我的伴娘吗？还有我未来老公什么样啊？” 老肖笑得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她是当笑话在听的，却也有掩藏不住的好奇和憧憬，我看着纯真的老肖失了神。 30岁的老肖从未在我面前笑得如此肆意张扬，就算是喝多了，也是嘲讽力加持，常常把人气吐血。原来她也有孩子般的笑容，只是不常出现，也不在30岁的陆之然面前出现，这是第一次庆幸自己是温甜甜。 她现在并不认识陆之然，温甜甜也不会出现在她的婚礼上，可她现在认识的人是我，一个疑问萦绕在心头，到底谁才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在婚礼上的哽咽和想念会是因为我吗？ “编不出来了吧？”老肖也不在意我是否回答出来，自顾自地继续聊天，“其实你这人吧，要说奇怪还真有点，就是爱胡思乱想。人家说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你呢重点高中的学生，也没见你对学习上进，整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有时候又好像心事很多的样子。我呢也不会安慰人，你多多包含见谅。” 什么跟什么呀，说到后面怎么像是哪家中年企业老板附体，在这搞应酬呢，一身的社会习气，都跟谁学的臭毛病。 在她不知道第几次敬酒碰杯时，我抓过她的杯子放下， “跟你说件事。” “说就说呗，干嘛抢我杯子？”她不满，想了想又恍然，“哦，还说穿越的事呢。” “我只说这一次，信不信随你。”就在刚才，我下定决心把自己是谁的真相告诉她，拿捏不准她这状态明天清醒过来还能记得多少。 “第一次见面，我说我叫陆之然，这是真的，并且全世界我只告诉了你，但是在别人眼中，我是温甜甜。不信的话可以去h高打听，阿成也知道这件事，他应该还没有告诉你吧，他以为我是故意冒充别人，但我真不是，老肖，不管我是谁，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所以，我也是你最好的朋友，对吧？ 老肖盯了我好半天，闭上又睁开，晃了晃脑袋才肯定道：“对对对，确实是两个人，我看见了，还长得一模一样。” 我翻白眼。 “温甜甜没陆之然这个名字好听，你别改名了，就叫这个吧。” 我哭笑不得。 算了，反正已经说了，清醒了发现不对劲再来找我算账都行，只求别当做一场梦就好。 “陆之然，你是不是要走了？”老肖突然一个激灵，问我。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谁说的？” “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还挺强烈的，你会突然一下就消失的那种。” 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戳中了。我不信玄学，但有些事确实无法用科学解释，就像是宿命论，兜兜转转回到原点，拼尽全力也改变不了的现实，所谓命中注定大概就是指这些。 老肖看似醉了，却比平时灵敏很多，情绪也是起起伏伏，在开心与失落间切换。我左右不了她的思维，说这些超乎玄幻的事干嘛，我还指望她能给我指条明路不成。看来我比她喝得还醉。 好在最后我俩都没有醉得不省人事，相互搀扶着，也能安全到家。就是苦了我自己，一路上老肖没少闹腾，一会儿唱歌一会儿说故事的，活脱脱幼稚园小朋友。 把她送回学校，我一个人站在公交站台吹风，酒气消散不少。要不是怕错过末班车，我还想再待晚一些，老温要是看到我一身酒气回家，指不定又是一顿打。我算想明白了，温甜甜就算性情大变还是他女儿，他想发脾气前还能跟你确认身份？ 别闹了。 陆之然的短信就在这时突兀地传来。 “你在家吗？” “还没到。” “你后来没回家？” 这小妮子查岗来了，我嫌短信太麻烦，况且一低头就晕，索性一个电话回了过去。 “不想回家，后来喊了朋友出来喝了几杯，现在脑子还有点晕乎乎。” “你……你居然跑去喝酒，为什么呀？”她诧异莫名，似乎该有个合格的理由。 “心情不好呗。” “因为沈琮？和我吗？” 又是那种小心翼翼地询问，带着不确定和害怕知晓答案的紧张。 “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 我抬头看月亮，隐在云层之后，只留下一丝微弱的光芒。 “家里的事，太闹腾。” 一句“闹腾”道尽家长里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温甜甜的家庭本就复杂。我点到即止，陆之然也不会再追问。 “可你今晚喝酒了，你爸爸会不会说你？” “那还不简单，我就说去你家喝的杨梅酒，夏天的时候你姥姥酿了好多呢，我嘴馋，你妈就让我尝了一大碗，结果就一身酒气。” 我姥姥家附近不仅有橘子树，还有一大片杨梅树，是舅舅家承包的，端午节前后，杨梅满山红。过了季节，没吃完的就拿来酿制杨梅酒。 杨梅酒的口感好，一开启，只要就着酒勺抿上一两口，然后慢慢地咽下去，会感觉到嘴里有股微微的酸甜味和酒的清冽及芳香，会给人带来一种非常寻常的快感。我小时候经常偷喝。 “你怎么知道我家有杨梅酒，还知道是我姥姥酿的？”陆之然疑惑，“以前我就奇怪，你好像特别了解我。” 我微笑。 “我会做预知梦你信不信？” 第114章 谁都陪不了你一辈子 “你确定没喝醉吗？”她反问。 末班公交车就在这时候缓缓驶来，开车门的声音很大，陆之然听到了打算挂电话，让我先上车。 “这一回他把你安全送到车站了吧，你没有再骗他说，你爸来接了之类的话吧？”我忽然问她。 陆之然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我以为她不敢回答悄悄挂了电话。 “他果然还是什么话都愿意和你说。” 阿哦，她又误解了，以为这些事是沈琮告诉我的。罢了，比起预知梦这种一听就很扯淡的理由，还不如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换一个。对了，如果阿成还来学校找你，不要投鼠忌器，也不用温柔和礼貌，只要他骚扰你就报警或者找老师，不用为任何人作出所谓的牺牲，不想交的朋友谁都逼不了你，好吗？” “好。” 她没有在医院那样针锋相对，对我的叮嘱更像是随口的应付。 挂电话前，她突然说道：“甜甜，关于我和沈琮的事，你其实可以直接问我。” 我有些懵，想起刚才她的话，渐渐反应过来，她介意我和沈琮一起聊她。 “你是怕我不告诉你吗？不是的，我不是故意不想说……”她还想辩解一番。 “没关系的。”我大声制止她，“不想分享也很正常，我也有很多事无法和你说，所以，真的没关系。” 然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最后是我先挂了电话，抬头再看夜空时，月亮不知何时悄悄现身，像是为了照顾孤身回家的我，一路相伴。 一周后就是期末考试，班上的氛围又变得激烈起来，大家都投入到新一轮的复习中，只有我还在浑浑噩噩混日子。也是，自从上次模拟考试后，我都不太应付学习，也不关心学习进度，只记得守护人生新目标。可能潜意识里总觉得，在新世界完成隐藏任务就能回到现实，还隐隐抱着这样的期待。 班主任开了简单的动员会，提醒大家要抓紧时间复习，尤其是下学期开始要填报文理分班的意愿书，对自身成绩定位还不清晰的同学可以借此机会看看各科成绩的优劣势作为分班参考。 是哦，我差点忘了，现在还处于文理分科的年代，就是说到高二前不得不多做一次选择。偏科的同学还好说，选什么一目了然，最烦恼的恐怕是各科均衡的中等生，选文或者选理都有发挥的空间，但也有放弃的风险，谁能保证二选一后不会后悔。 “甜甜，你打算选文科还是理科？”陆之然主动开口问我。 我认真想了想，“大概率是文科吧，你也知道我物理和化学都不怎么样。” 陆之然面露失望，我当然知道她想选理科，以她现在的成绩来说理科更有前途，况且1班以后是作为理科重点班的，选了理科意味着不用到其他班去，何乐不为呢？ “那我们到高二就可能会分开。”她喃喃，继而不死心地劝我，“其实物理和化学没有那么困难，如果再努力一下，成绩一定会提升的。” 我认真看着她说：“那要是努力了最后还不行，怎么办？” 她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那我就去文科。” 傻瓜，不就是分班嘛，搞得非要生死相随似的。 “哦，好的呀。可是沈琮一定会选理科，到时候你确定不后悔？”我故意逗她。 她恼羞成怒，从桌下狠狠踢了我一脚，“我刚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谢谢你愿意为了我说出去文科的话，但我并不希望你那么做。人生的道路很漫长，你会面临很多选择，感情用事绝对是最大的弊端。我说过友情不需要验证，也不需要牺牲，你想留住我，是不想失去一个能随时分享倾诉的好友，可我不会那么想，人生太孤独了，谁都陪不了你一辈子。 放学后，陆之然主动跟我回家，说要帮我复习功课，她是认真的。但我前面说过了，对学习不上心，不只是不愿意花精力再来一次“高考”，更主要的是对于一个重来一次的人，高考改变命运在我这里是不成立的，所以我不会孤注一掷。 之所以还是带着陆之然回家，是出于小小的私心。上回班主任不是找了我们四个，就是我、陆之然、乔枫还有陈旭说关于期末考试后回初中开展交流活动的事吗。这件事在今天的动员会后再次被提及，原因是班主任要我们回家问一下父母的感受，到时候有可能要请家长一同前往母校。 这事可把我吓一跳，搞个交流活动还要回家通知父母？问题是1班四个人里面只有温甜甜是毕业于实验一中的，这不摆明是要我通知老温嘛。 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联想到初中是害温甜甜自杀的根源，担心老温反应太大，不让我去还是其次，万一再动起手，吃亏的还是我自己。所以带陆之然回家，是为了让老温有所顾忌，我也能更安全点。 到家前我就和陆之然串好词了，她来说，我打配合。 “这活动学校领导都很重视，毕竟是考虑到h市的升学率。能代表学校去的学生都是班主任老师很看好的，甜甜就更不用说了，中考成绩摆在那，由她带头，我们剩下几个人完全没意见。叔叔，你说是吧？” 饭桌上老温没什么反应，全程都在埋头吃饭，温宇阳也很会看脸色，吃到一半就借口回房间赶作业去了。 陆之然没招了，向我使了个眼色。这反应和我之前预料到的差不多，不说话就是有情绪，不能追着说，得反着来。 “什么带不带头，就我现在的成绩学校能让我去，我挺受宠若惊的。但真让我回头鼓励那帮初中生，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实验一中认识我的人挺多的，也知道我以前那些事，我就怕……”我故意放慢语速，说得意有所指，语焉不详，但老温肯定听得懂。 “有什么好怕的，你做什么了？你越是担心人家说三道四，人家越会在背后指指点点。” 陆之然也趁机发言附和道：“是啊，甜甜。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现在活得很好才能在所有人面前粉碎谣言。” 第115章 绿茶功底 “爸，你也觉得我该回去一趟吗？”我把问题丢回给温国辉，陆之然也在等他的态度。 “当然要去，你是一中的优秀毕业生，没理由不去。”他倒是比我预想的要好说话。 我猜温国辉是有自己的考量，他前面之所以没吭声应该是担心温甜甜回到初中，会被旧事重提。他好面子，自然不想跟着丢人。但就像他说的，越是逃避越是会引起别人的话题。不就是曾经自杀过嘛，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如果不去，才像是坐实了谣言。 然而，就在我以为万无一失之际，一个电话打破了平衡。温国辉是避开我们走到阳台接的电话，说了大概十来分钟，期间表情很是凝重，还时不时看向我这边。直觉告诉我，这个电话很有可能是来搞破坏的。 果然，老温重新进来后就换了说法：“那个交流会你能不去吗？” 我和陆之然同时一愣，看向彼此，眼中尽是疑惑。 老温刚想开口，意识到陆之然这个外人还在这儿，于是让我等会儿去书房说话。吃完饭，我让陆之然去我房间待一会儿，然后跟着老温走进书房。 老温也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你妈那边收到学校邀请了，让她作为学生家长去一趟实验一中，她拒绝了，让你也不要去。” 呵，凭什么？ “可是刚才不都说好了，我要是不去，h高和实验一中都无法交代。” 老温沉着脸没立刻说话，我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就是好奇苏慧是怎么说服他的。 “甜甜，这件事我觉得你妈考虑得有道理。” 她说什么了？ “h高派你去实验一中，主要是考虑到你中考成绩不错，他们不清楚你初中那档子事，但是实验一中的老师是知道的，学校是会考虑到风评和影响的，你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发言，还不如不去。” 我顿时感到一阵无语，人家学校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一个两个就在这里自我怀疑和猜测。什么叫学校是会考虑到风评和影响的，温甜甜风评怎么了，哪来的影响？ 自杀的事已经过去了，否则班主任压根不会提议让我去。现在倒好，此地无银三百两，非得告诉人家温甜甜这人是个不稳定因素，过去有多糟糕有多不堪，我要是有自知之明就应该躲在家里不见人是不是？ 我决定还从老温这边入手。 “爸，你不让我去，我可以不去。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俩都离婚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妈妈还可以影响这个家，她如果真心为我好，就不该只让我躲在家里。” 我愤而离去，留下时间给他消化。 回到自己的房间，陆之然早就急不可耐，忙向我打听结果。 “不好说。我妈铁了心不想让我去的话，可能会打电话给班主任。”我照实回答。 “可这事明明是班主任提议让你去的。” “但是如果家长反对，学校也不可能强制让人参加活动。” “甜甜？”陆之然极为敏锐，“是不是因为你初中的那件事？” 她不敢说自杀俩字，但意思很明显了。 “嗯。他们觉得我去就是给学校丢人，所以我爸现在反了水。” 陆之然大惑不解，“怎么会呢？明明是反过来才对。你是经历过重生的人，经过多番曲折最终进入h高，不管此前的困难挫折是什么，但只要结果是好的，就是能激励人心最好的例子。我相信学校和班主任也是这么考虑的，怎么到你父母眼里就成了丢人？”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还能这么解释，差点被温氏夫妇带跑偏了。你怎么那么聪明，不愧是我。 “陆之然，我真的爱死你了。” “哈？” 被我突如其来的表白搞蒙圈的陆之然特别可爱，好想捏捏她的小脸蛋。 “我先打个电话，等下和你说。” “你该不会是想打给班主任吧？”陆之然一下就猜到我的用意。 我特意没有用手机，而是用房间里的分座机打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老温知道我在打电话。（当然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偷听） 很快，班主任的电话被接通，我在电话里率先表达了歉意： “老师，我很谢谢学校对我的信任，能够回到母校鼓励学弟学妹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只是，现在这份意义同父母对我的期待有了冲突，我不想让爸妈为难，您看，能不能让其他同学去实验一中作交流活动？” 这招以退为进是临时想出来的，我不确定能不能成功，但至少能在班主任心中留下好印象，再者好奇的种子已经埋下，就看事态的发展了。 “出什么事了，你家长是不同意吗？”班主任问我。 “他们……可能也是为我好吧。”我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班主任沉默半晌，随即表示已经了解，便挂了电话。 “这样就可以了吗？”陆之然听得是目瞪口呆，估计是被我的“表演”吓到了。 嗐，有啥好吃惊的，我的绿茶功底也是从你这儿开始累积的。 “不一定。得看咱班主任给不给力了。” 时间也不早了，我送陆之然出了门，想起沈琮的事，便顺口问了句，不知道三班会是谁去参加呢，又是去哪个学校呢？ 陆之然笑得意味深长，间接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想，看来沈琮八成和我们一路了。 “他说班主任目前只叫了他和李园园，剩下的两个人估计会找其他班级合并。” 她没有称呼沈琮的名字，仅用一个“他”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看得出医院一别后，二人的相处自然了很多，也亲近了很多。我其实挺为他们高兴的。 我曾经想象过，他们两个人如果没有此前的误会，抛弃团支书的职务束缚，真正相处起来会是什么样的？ 答案是想象不出来，每个人在面对不同的人时都会不自觉戴上面具，况且两个人都不是会轻易袒露真实的人，各自伪装，小心翼翼，棋逢对手，说不定场景会是意想不到的和谐，就如那一晚在海滩边的梦。 临睡前想了许多，结果这一晚，我再次梦见了他们。 第116章 岁太遥远 沈琮坐在篮球场边的长椅上休息，刚和队友打完一场友谊赛，出了一身的汗。陆之然从场外一角径直走过来，手里捏了包纸巾，走到近前，正准备递给那人，沈琮却扯过椅背上的毛巾擦汗。 陆之然的手僵了一下，好在另一只手上还拿了瓶矿泉水。 我在梦里微笑，她这人很少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场面，尤其是面对沈琮。 沈琮接过道了谢，好奇她怎么会过来。陆之然也不扭捏，道明来意。 “会去。我们班主任已经通知过我和李园园了，去的也是实验一中。你这是特意跑过来问我吗？”沈琮笑得意味不明。 “对，我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去。” 沈琮不笑了，只是认真看着她，冬日的阳光其实并无太多暖意，缕缕照耀在银杏叶上，洒下清冷的光辉。 “陆之然，其实你大可不用这样，我对你和其他人是没有分别的。你明白的吧？” “当然。我对待朋友也是一视同仁，从来不会厚此薄彼。”她笑得比以往都要灿烂，背在身后的双手食指相勾，拇指尖却在不停用力，几乎扣进肉里。 沈琮悄悄别过脸，没再看她，兴许是不敢面对陆之然的“装傻充愣”。 陆之然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后退着说道：“那我先走了，到时候实验一中见吧，还有期末考试加油！” 没等沈琮有所回应，她便悄然转身，默默离开。瘦削的背影，未曾垮下的肩膀，我此时应该在想，不管那人是否在身后看着，我都要走得昂首自信，不能露出丝毫怯意。 只是我忘了，转身潇洒离开是30岁陆之然才会做的事，17岁的那个依然不甘心。她再次跑回篮球场的时候，沈琮还坐在那里发呆，她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冲他喊道：“至少我们是朋友对吗？是比以前关系更好的朋友。” 沈琮没有回过神，还在愣愣看着。 “我和温甜甜打赌要追你，我赌自己会赢，看来是我太自信了，但是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特别是在甜甜面前。你知道的，她那人太容易操心，总是爱考虑别人的事，我不想让她担心。” 沈琮的目光变得复杂，有诧异有理解有同情。他最终还是点了头，就像是为我保守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在悲哀中回到现实。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洗漱出门，坐了二十来分钟的公交直奔陆之然楼下。我并不知道她上学的具体时间，只能从她平时到校时间推断，估摸着现在这个点应该还没出门。 冬日清晨的冷风真不是盖的，站一会儿就冷得受不了，那些要追女孩子的男生切记送早餐要选夏天。 陆之然走出单元楼下的铁门，很自然地和楼下早餐店的阿姨打招呼，压根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红色围巾上，那是姥姥的杰作，她原本想在后面接上兔子耳朵的，是妈妈说孩子大了会嫌幼稚的才作罢。可见，我妈是有先见之明的，我才会一直戴到高中。 mp3的耳机线露在外头，随着脚步一晃一晃的，她只戴了一只耳朵，另一只耳机就那么随意垂落着。这是我的习惯，每次出门听歌，都只塞半边，另外半边用来监测周围环境，有的时候在公交上也是听八卦的好工具。 她一路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我没有刻意走上去打招呼，只是默默走在后面。很奇怪，我竟然很喜欢这种跟随年轻时的自己上学的感觉，就像进入回忆的默片，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帮我记起许多细枝末节，年少的记忆汹涌而来。 听到动感旋律，脑袋会不自觉跟着摇晃，嘴里会跟着哼唱，当有陌生人经过时，又会假装无事发生，如果遇到认识的人，会快速摘下耳机打招呼，然后悄悄塞进包里。陆之然的乖巧是浮于表面的，她不擅长和人分享兴趣爱好。 公交从旁边缓缓驶过，正是她平时搭乘的那一辆，离站点大概还有300米的距离，如果这时候跟着一起跑，大概率还是能赶上的，但我打赌她一定不跑，宁愿错过这一班车。 麻烦别人的事我几乎不做，错过了那就再等一辆好了。你说时间来不及，那不可能，我的习惯是永远都会提前做好准备，留出足够多的时间应对意外情况，那样才能减少更意外的情况。 陆之然就是在这时候看到我的，其他人都追着车冲刺，只有我落在最后面朝她挥手。 “早啊，陆之然。”我微笑打招呼。 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诧异我为什么在这儿，而是对着我空落落的脖子说了句“你不冷吗？” 紧接着一阵凛冽寒冷吹过，我无奈缩紧脖子回答：“有点。” 她解下一半的围巾缠在我的脖子上，奈何温甜甜的横截面太大，勉强围完一圈就紧巴巴耷拉个小短尾在那。陆之然直接在我们脖子中间打了个大结，多余部分就塞进衣领里，我俩颇有种连体婴的怪异感，好在车站已经没什么人在等。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算是吧。” “那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你知道我几点出门？” “没，就当碰运气。” “有重要的事和我说吗？” “也没有吧。” 我有些心虚，昨晚梦醒后，就特别想来见她一直忍到早上，然后头脑一热就来了，也没想好要来干什么，就是突然想陪她一起上学。 如果是在b市的话，我应该能更准确拿捏她上学的习惯，想到这儿我突然问了句：“陆之然，你想回b市吗？” “不想。这里很好。”她回答得很干脆。 也是，b市也没太多值得留恋的人和事。 “那以后呢？比如到你30岁，你想过去哪里生活吗？ ” 如果你不离开，那未来我怎么重新回到h市工作生活呢，这一切如果不是闭环，那我压根就没离开过h市，未来的事就不可能发生。 “没想过，未来的事谁知道呢。说不定下一秒我就出意外死了，你说的30岁太遥远，就像下个世纪那么远。” 远吗？一点都不远，明明近在眼前。 第117章 别人的心思她从不在意 走进教室，乔枫先一步窜到陆之然面前，全身打量一遍确认无事后才打招呼；“陆之然，你没事就好，那天在足球场可把我们吓坏了。” 喂喂，那天有事的明明是我好吧，别老在陆之然面前献殷勤，碍眼。 “我没事。倒是甜甜被推了一下，摔倒了。” 陆之然抱歉地看向我，乔枫却直接忽略我，继续献殷勤： “下次别站那么近了，你要想看足球赛，我帮你预留好位置。” 哎哟喂，足球场是你家开的，还预留位置，扮什么霸道总裁。臭小子，把你这暗恋的视线收一收，我都看得起鸡皮疙瘩。 我一个闪身直接挡在乔枫面前，煞有介事道：“乔枫，你确定站得远就不会遭殃了吗，你的脚球威力可太大了，360度无差别对待，全场嘎嘎一通乱杀，下次我看得戴盔甲才行。” “你什么意思啊？”他气得涨红了脸，但瞥向一旁的陆之然还是缓和脸色。 “字面意思，难道那一记飞过来的球不是你踢的？” 我其实是猜的。当时根本没看清球是谁踢过来的，只是看他一大早刻意跑过来问东问西，半是献殷勤，半是愧疚吧。 果然，他的脸更红了，说话都结巴了：“还……还说自己受伤，我……我看你好得很。” “是啊，多亏我福大命大。”想了想又朝他拱手感谢，“哦，不对，是多亏你脚下留情。” “你……” 这下可把他气得不轻，幸亏还有陆之然出来打圆场： “甜甜，你不是还有事找班主任吗，要不现在去吧？” 她都向我使眼色了，不好不卖她这个面子，况且我也确实想知道昨天晚上班主任有没有和温国辉联系。 “什么事找班主任，该不会温甜甜去不了实验一中了吧？”乔枫像是嗅到一丝八卦，表情都变了，一脸幸灾乐祸。 陆之然赶在我发飙前抢过话头，“还是等班主任安排吧，我们说了也不算。” 乔枫一听还真是这事，立马来了精神：“温甜甜不去也好啊，我听说其他班也有一中的校友想去，正好空出来的名额给别人。” 啥，我怀疑自己听错了，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他，“请问班上除了我，还有一中的校友吗？既然如此，你们仨都别去了，反正没一个是校友。” 乔枫自知理亏，没立刻回怼我。 陆之然在一旁用力扯了我一把，我知道她在劝我积点口德，可我不是她，在这里不需要讨好任何同学，也不需要为维护这一年多的同学情谊献祭日常人际关系。 “你怎么在这啊？刚数学老师好像在找你。” 李可不知何时出现，出声打断我们，用了个蹩脚理由把乔枫喊走了。数学老师大早上找人，吃饱了撑得吧。 陆之然无奈摇头，劝我别太得罪同学。 “乔枫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你？我刚来的时候他就对你不一般，对其他人倒是一视同仁，典型的双标，不对，是毒唯。” “什么是毒唯？”陆之然不解。 我想起饭圈用词是近些年才开始流行的，09年的追星仍处于理智阶段，娱乐圈还是选秀节目当道。追着偶像的歌声从不换台，喜欢谁就发短信支持谁，夸张点是鼓动全家一起发短信；放学后最兴奋的事是去校门口的小摊上看一眼偶像最新款的海报，攒够了零花钱带回一张又一张挂在床头，睡觉前看上一眼才能安心入眠。 “毒唯是饭圈用词，追星用的。放在刚才的语境里就是指，在一个群体当中，只喜欢其中一个，对其他人挑刺看不惯，心思歹毒。我看乔枫就很有毒唯的潜质。” “怎么会，你别乱说，他……他怎么可能喜欢我。” 说到后面，陆之然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她不是看不出，只是羞于承认。能在我面前大方聊沈琮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怎么可能牵扯到其他的异性，还动不动就是情情爱爱的事。 不过，陆之然还是坚决否认，上高中以前是真的不认识乔枫，也没有过多的接触。只知道他好像除了数学就是体育方面都很擅长，当然比起沈琮还是差一点。至于对方是不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就不在她的认知范围了。 其实再正常不过了，你只关注沈琮，当然注意不到其他人的举动，高中时期谁还没点朦朦胧胧的小心思，只不过来得快去得也快，真能惦记到30岁的人也挺悲哀的。 想到那个人，我还是不由问道:“你昨天说问过沈琮，他说会去实验一中对吧？” 陆之然点头，不明所以看着我。 我硬着头皮继续，“他没说点别的吗，这么好的机会，你该不会只问了一件事吧？” 她笑了，笑得一点破绽都没有，“当然还有聊别的。” “什么？” “我发现你的问题都是反问句，每次都好像事先已经知道了答案一样。” 我嘴角的弧度缓缓下坠，直到连假笑都装不出来。 “你别声东击西，跟我还保密呢，是谁之前说有想知道的不如直接问你，我这不就是在问你吗？” 陆之然忽然翻出演算纸，开始计算数学题。我被她这举动搞得一头雾水，以为是她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就打算出去找班主任。 她却再次开口：“他承认我们的关系在变好，是比朋友更好的那一种。” 这话模棱两可，任谁都觉得话中隐含着暧昧的意味。 “这话是他亲口说的？” 演算纸上的笔触顿了顿，然后不再停留，写得哗哗作响，像在攻破一道极难的题，停下来就会前功尽弃。 “他说话老是喜欢拐弯抹角，一个词能表达清楚意思，非得跟你咬文嚼字。” 我没有催她，知道她会给出最终的答案。演算纸上的算式是能直接口算的，她却一笔一划算得极慢，似乎在为匮乏的语言寻找借口，比如“你看，我是忙着做计算题呢，所以不能马上回答出来很正常”。 这的确是我儿时的习惯，每一次老师巡视作业时，假装自己认真演算，总比咬着笔头无处下笔要强，至少老师知道你在动脑筋，哪怕只是在做无用功。 “他愿意说就很好了，我没想那么多。” 第118章 我想光明正大做人 “他说过喜欢你吗？” 陆之然微微抬头，没看我，而是陷入到一种恍惚的状态。我不喜欢她这样，特别不喜欢。 “既然没说喜欢，又没有拒绝，这算什么意思？” 如果梦里的场景是真的，那陆之然的自欺欺人我拆穿了也没用，她一个劲儿往死胡同钻，我拉都拉不回来。 “沈琮跟其他男生不一样，他不是会轻易喜欢女生的人，就算是温柔礼貌也只是为了给对方留下拒绝的余地，体面又不伤人。” 我真是服了，你都看得这么清楚了，还是要飞蛾扑火。看着陆之然淡然的表情，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在多此一举，皇帝不急太监急说得不就是我。 “好吧。反正所有的结果你自己承担，喜欢他会是一条很辛苦的路，我不会干涉你，也无法同你并肩作战，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决定放弃，记得告诉我。” 陆之然愕然，表情全写在脸上，对我的担心既无奈又感动。她当然不会知道以后会踏上一条“必死之路”，只会觉得温甜甜神神叨叨，整天说些不着调的话。 早自习结束后，我还没去找班主任，他倒先派人来喊我。 办公室里，不只有班主任，金老师也一脸慎重地坐在那里，我进去时，目光还随着我移动，看得我莫名不安。 班主任表现很正常，直接告诉我昨天晚上苏慧和他通过电话的事，当然，说的内容就是希望班主任换人参加，苏慧也把理由表达得很到位，言语里都是透露对温甜甜回初中这件事的担忧。 班主任表示理解，同时也帮我争取了一下，但苏慧打定主意不想让温甜甜参加，所以班主任也有些无奈。我此时特别想安慰他，和你没关系，苏慧不想让我去，就是怕温甜甜又接触到和他继子有关的事。 不去就不去呗，我是没所谓，只是不能和陆之然一起更让我遗憾。 谁知班主任话锋一转，“好在你爸爸是同意的，昨天我同他说了大致聊了一下你的学习状态，也说明了你想参加活动的积极性，同时表达了学校的意向。他也认为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完全不反对你去。” 哈？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就是一个同意一个反对咯。反正她俩都离婚了，只要温国辉同意就可以了。 “那我能去了？” 班主任欣慰点头，然后看向一旁的金老师，“金老师是此次励志活动的带队人，之前我也将你的情况反馈过，金老师是特意过来叮嘱你几句的。” 随后，班主任很识趣地离开办公室，留下我们私聊，我有些不自在，没必要搞得这么紧张兮兮吧。难道是上一次在职高出过麻烦，现在提前来给我打预防针？ 我迎上金老师的目光，习惯地露出讨好般的笑容，他完全没有要配合我的意思。 短暂的沉默过后，金老师率先打开话匣：“温甜甜，肖凤在准备考试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嗯嗯。”他不提这事，我都忘记要感谢了，毕竟是他从中出力才帮助老肖重拾信心的，“老肖跟我提过，谢谢您肯帮忙，不然我们都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 “她是个好苗子，念职高确实可惜了。不过……”他忽然来了个转折，似乎对此并不乐观，“只有数学拔尖，其他学科还是有点危险。” 危险都用上了，我一下就不淡定了，“您的意思是期末申请普高的测试有可能过不了？” “不好说。她要是能够一门心思备考，在考前下足功夫，考上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老肖最近不认真吗？ “她事情也挺多的，您也知道她父母都不赞成她考普高的事，或许是受影响了。”我极力为老肖辩解。 金老师却缓缓摇头：“我看不像。她倒是挺在意你的。” “我？” “她最近老向我打听你以前的事，问你初中那会儿和现在反差大不大之类的。还问你初中自杀那件事是怎么回事。”金老师面色不太好，显然他并不想和老肖说这些旧事，“我没和她多说，你的事本来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看她并不打算放弃，听课的时候心不在焉的。” 说到这儿，我隐约猜到了什么。难道是上次一起喝酒说的那些话，老肖酒醒后还记得，越想越不对劲，又不能想直接问我，所以才迂回从金老师地方打听。 金老师还在继续说：“甜甜，我知道以前的事对你影响挺大的。你要真忘了，那事过去也就过去了，眼下看来，怕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身边的人也都受到影响。你是怎么打算的？听说这次要去实验一中的事你也挺积极的，难道你是想……” 在他推理出更离谱的答案以前，我赶紧打断他，“老师你想太多了。” 金老师绕了一圈，其实还是想问我是否在意以前的事，他的出发点应该是好的，但想得也太多了。 从他之前得知温甜甜曾经自杀过的反应来说，他对温甜甜是愧疚引发的关心，继而帮助老肖，也是基于此。很难说，老肖好奇我的那些问题，他听了以后是什么想法，多多少少也怀疑过才对。温甜甜性格大变，若说失忆很难信服，若说是装失忆，那目的是什么？ “金老师，我的确是失忆了。但就像您说的，身边总有人在提醒我以前发生的事，我没法当做不知道，也没法不在意，您也看到了，我母亲对要去实验一中 的事有多抵触。我不想生活学习再受影响，也想光明正大做人。” 我没撒谎。温甜甜的事不弄清楚，我根本没法好好留在这儿守护陆之然。对于温甜甜的遭遇，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来越能感同身受。她存活的17年里，没有为自己好好活过，我既然代替了她，也绝对做不到漠不关心。 许是我的决心感染到了他，金老师终于不再好奇，“老师明白了，你能走出来是好事，你的人生还很长，不应该被过去的事束缚。” 他拍拍我的肩膀，正想再嘱咐几句，班主任又回来了，同时也带回来一个消息，去实验一中的确切时间已经定了，并且8个学生人选也确认下来，现在需要所有人聚在一起商量另一件事。 第119章 没有结果的讨论 原来实验一中不仅邀请了h高的优秀毕业生回校作宣传，还有其他高中的代表，大概有4-5个学校。为了营造一种“我校给各个高中输送大批优秀人才”百花齐放的热闹氛围，当天将举办一场知识竞赛，以pk形式展现各校风采。 于是，一场鼓励学弟学妹的交流会变味了，整个化身硝烟弥漫的战场，现在把所有人汇合就是为了选出参赛选手。 我到达会议室门口时，不远处三班和五班的班主任分别带着沈琮、李园园以及许晓婷、王倩走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也是来开会的。这组合，老天爷又想玩死我。 许晓婷正拉着沈琮说话，上一秒还在娇笑逗趣，看见我的下一秒立马垮了脸，随时化身战斗状态。我脑海里浮现出尖叫鸡的样子，想想就好笑。 为了不提前给自己添堵，我在他们走到门口前，先挤进会议室的门。之所以用挤的，是因为这破门居然只开了一半，并且推都推不动。 不出意外，前脚刚迈进去，就听见后面许晓婷的嘲笑声。这笑声还前后呼应，后面的还没结束，门内又有人噗嗤乐了，是个男声。 会议室内，陆之然和乔枫最早到，坐在长桌的一侧，笑得毫无形象的正是乔枫，只是后面3班5班的班主任一进来，他的笑戛然而止，像被突然割喉放血的老母鸡，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我很自然地坐到陆之然旁边，沈琮他们四个分坐另一侧。两个班主任并没有落座，包括我们班主任也不在，但我丝毫不怀疑，他们可能就在内室观察。毕竟选人参赛这种事，他们不指派就是希望我们自己商量，最好主动推选出来，免得伤了班级间的和气。 起初，我们七个人除了互对眼神没人说话。等老师们离开，才察觉他们的用意，于是乔枫最先忍不住开口： “不就是选四个人吗，你们谁想参加，大家自己报名。” 说完许晓婷就乐了，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所有人都想参加呢，你报不报名有区别吗？” “怎么没区别，至少……至少体现出大家的积极性。”乔枫自己都说尴尬了，这不就是废话嘛。 靠，平时在自己班出糗就算了，遇上其他班挑衅，集体荣誉感一下就爆发了。 陆之然抢在我前面说道：“我觉得没毛病。大家不先发表下各自的意愿，怎么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想参加呢？” “就是就是。”我接过话题，举手示意：“我先来说吧。竞赛什么的我不擅长，所以不想参加。”然后看向乔枫。 这小子还算上道，他立马响应，“我不参加能行吗，h高怕是会输。” “我都行。需要我就上”说的话是李园园。 “我也是。”附和的是沈琮，他今天格外低调。 这下许晓婷和王倩不得不发言了，俩人一致表示都可以，典型的随波逐流。 最后是陆之然，她作了总结发言：“我也是都可以。这样一来，除了甜甜和乔枫有确切意向外，其他人都是两者皆可。既然大家没有强烈的意愿，我建议以班级为单位，每个班选定一个人参加，剩下一个人就投票决定。” 众人都看向陆之然，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王倩忽然打断：“你们1班原本就有4个人，应该选2个，我们3班和5班各选一个这样才比较公平。” 她这么建议倒也没错，但我听着怎么怪别扭的，什么你们1班，我们3班5班的，谁给你的权利自动划分阵营。 “就是，而且温甜甜不是实验一中的嘛，她都不参加算什么。”许晓婷把焦点又引到我身上。 乔枫傻愣愣跟着说：“对啊，温甜甜你自己得算一个。” 大哥，你哪头的啊。 “我看这样吧。”李园园看着氛围不对，出来打圆场，“我们三个班都有来自实验一中的，按道理母校的比赛还是要我们自己参加比较好。最后一个名额投票或者报名都可以，你们觉得呢？” 说实话，李园园的安排是最合理的，大家互相对视，也无人提出异议。这样一来，我就不得不上了，现在就看最后一个名额落在谁头上了。 “最后一个就看成绩说话呗，谁厉害谁上。”乔枫很潇洒地来了这么一句。 沈琮忽然插话：“如果按这个逻辑分，刚才就没必要按照班级或者是否毕业于实验一中去选人。” “得，讨论了半天还是无法全票通过。”我看向沈琮，“那你说怎么选？” 沈琮从椅背上挺直身体，忘说了，刚才跟个二大爷似的全程都在看戏呢，现在才开始进入状态。 “换个思路。知识竞赛讲求团队协作，四个人如果没有默契，选成绩再好的也没用。我们这8个人是分属3个班，很难做到有默契，但如果选出的人里面，有两组彼此熟悉的人，至少不会孤军作战。”他看向众人，语调轻快，似乎早有准备。 “你的意思是说，选2个班的人，每班2个人，这样至少能保证2组人之间是默契的。”陆之然反应很快。 “是这个意思。”沈琮露出欣赏的微笑。 我去，你俩一组得了，多有默契，多般配。 许晓婷不乐意了，“谁说只能同班才有默契，我和表哥一组也可以，我们从小默契就很好。”说着看向沈琮，希望对方配合自己这一出。 沈琮无语。 但不能否认，许晓婷说的是对的，不一定要同班，只要是有默契就可以。只是在这样一来，讨论氛围顿时就变了。 李园园没吭声，她应该是单打独斗那一挂。王倩也没吭声，许晓婷见色忘友，她还能跟谁组队去。乔枫提出要和陆之然一组，还说是1班最强组合，谁给他的脸真是。 我自然而然看向陆之然，她的目光落在沈琮身上，沈琮看看我又看看陆之然，露出了一个成全的微笑。 不知不觉，我们讨论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个最终结果。就这群人，我看就算再给个三天三夜，也讨论不出个能令所有人满意的结果。 第120章 我又对你撒谎了 等到三个班主任再次出现时，大家只能把权利交回给老师手里，他们呢也不含糊，先来个解释型总结，什么看到大家都在努力为这次活动献计献策，老师很欣慰，出于公平性考虑，还是一致决定指派沈琮、陆之然、李园园、陈旭同学为此次竞赛代表。 看到没，我们所有人都被耍了。 “有没有搞错，陈旭那家伙不在也能算上，学校耍我们玩呢。”走出会议室的门，乔枫第一个憋不住吐槽。 这不是明摆着走形式呢，拉我们过来讨论，结果人选早就定好了。 “这样也好。反正我们也讨论不出来。”陆之然倒是无所谓，只是目光仍然落在前方的身影上。 沈琮没和许晓婷她们一块走，脚步越来越慢，渐渐落在后面，一个人慢悠悠地走路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看陈旭八成是提前知道消息，所以才不来开会的。”乔枫猜测道。 陆之然摇摇头；“应该不会，班长不爱凑热闹可能躲清静去了。” 我猜也是。陈旭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多做几道题，他可比我们几个聪明多了。要说提前知道消息，前面那个家伙更像吧。沈琮提出的方案不正好对应了最终的人选，他和李园园一组，陈旭和陆之然一组，能力水平默契度都有了。 “陆之然，早上我其实还有话没说完。”乔枫摸摸后脑勺，一副害羞大男孩的模样。 “嗯？”陆之然脚步一顿，余光不自觉瞟向前方。 大哥，你可千万别在这里来个表白之类的，太吓人了。 “就是如果下次还有足球比赛，你能来看我踢球吗？”乔枫怪不好意思的，傻笑着等待陆之然的反应，见她不答，又对天发誓，“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这语气，这小表情，离表白也不远了。不过你也太会挑时机了，沈琮都还没走呢，陆之然哪有心思理你。 我看着陆之然，她果然在走神。 我都替乔枫感觉尴尬，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目光让她有了压力，陆之然笑了笑打算含糊过去，前面的沈琮突然转过身，走过来拍拍乔枫的肩膀。 “那件事怪我，你球技这么好怎么会让女生受伤呢。”末了还不忘替别人再追问一句，“陆之然，你们会去给他加油的吧？” 陆之然的小脸有些白，却还是强撑着回答：“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必须的。” 乔枫得到满意回答，笑得人更傻了，他借故和沈琮打闹，害羞地跑开了，而沈琮从头到尾表现得都极其自然，好似真的只是替好兄弟解围。 因为期末考试的临近，最近各科老师在课上准备的都是满满的复习计划，不是一大摞的练习卷，就是随堂测验，尤其是数理化，仿佛除了题海战术，也没其他方法体现冲刺的干劲。 我不反对题海战术，但也得分对谁，基础知识扎实的同学用来巩固提升，效果明显，但我这种还在低级错误边缘徘徊的人，题海战术只会放大我的问题。 自习课上，就在我第n次被立体几何搞崩溃的瞬间，我决定放弃，顺带着撕碎了提前写下公式定理的草稿纸。又不是在公司里写企划方案，生搬硬套就可以，论证推理还是学得一塌糊涂。 所以说，那些穿越回高中时代就变身学霸都是骗人的吧，除非他本来就是学霸，并且毕业那么多年后脑子里的学科知识一点没丢，否则谁能拼得过这群学习正当时的少男少女。 救命啊！ 我拿试卷捂脸，再看看周围，一个个都在奋笔疾书，哪怕平时喊着拼不过，摆烂的同学，到期末的关键时刻也想拼一把证明自己。再想想自己，毕竟是经历过一次残酷高考，和这群小屁孩比，没那股不顾一切的冲劲也是可以理解的。 还好，有小陆之然在，她肯定是会拼尽全力……在学习上……的吧？ 然而此刻的她握着笔，眼神迷离，迟迟没有做题的打算，脸上全是落寞。我也跟着叹息，荷尔蒙害人不浅呐。 “甜甜？”她忽然叫我。 眼圈微红，泛着晶莹，声音中带着哽咽，笑容依旧灿烂。 我心疼地看着她。 “我又对你撒谎了。” 嗯，我早知道了。 “他说对我和其他人没有区别，还问我明白吗？我怎么会不明白，可他怎么能这样，我想让他在你面前给我留点面子错了吗，他都点头答应了，为什么转头又要帮别的男生问我。他想让我怎么回答，我拒不拒绝别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替我做主。” 我明白我明白，他就是那种温柔刀，吸引却致命。我都死在他刀下一次了，没想到17岁的你还是逃不过同样的命运。 我握着她的手，一直轻拍安慰，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该说不该说的我早就说过好多遍，你还是栽了，我自己都觉得无力。 我喜欢沈琮的时候，他30岁，正是充满算计与懂得拿捏女人心的年纪。他知晓怎么让我迷恋上，怎么让我欲罢不能。不管他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我都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他。 比起我，你已经幸运很多，至少他从一开始就摆明态度，对你竖起防御墙。那些拒绝虽然残忍但也真实，总比心生怜悯为你打开一道缝隙，再让你头破血流要强。 “其实你不用对我说实话，就当是吹吹牛也好，这样我俩现在也不用抱头痛哭了。” “我想过的。”她低着头，为了不被周围同学发现，极力隐忍哭腔，“可是在他前面扮演骄傲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连你也疏远我。” 我忽然有些承受不住她的真实，那是接近30岁陆之然的真实，孤独又恐惧。 我把她的脑袋轻轻掰过来，靠在温甜甜坚实敦厚的肩膀上，一边边安慰，“没事的，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余光瞥到后排李可瞬间张大的嘴，以及乔枫那恨不得杀人的目光，心情不自觉地好起来。 生活中明明有那么多的精彩瞬间，不该只留意不属于我们的那部分。 第121章 温家变故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放松，终于挨过了漫长的第一学期，高中生涯果然痛苦，可惜没有人庆祝，对重点高中的学生来说，这只是个小节点，离高考又近了一小步而已。 “这次数理化的题目好像都有点难，我化学最后一道都来不及做。” “你都来不及做呢，我还在做第一面的时候，看你翻页翻得最快。” “听说好像是和其他几个地方的重点高中联考，难度比平时高好多。” “难怪看题型都是没碰到过的。选择题我好多不确定，第三题是b还是c我只能排除两个。” …… 每次考完试，讨论都是最热烈的，不管自己发挥得如何，能从其他人地方得到不一样的讯息也能在心中估个位置。我可以粗心大意，也可以知难而退，但不能只有我一个人。 陆之然掏出校园杂志津津有味地看起来。这小妮子最近迷上看小说了，就是那种以校园青春故事为题材的杂志，兼顾漫画、娱乐、文学板块。类似《意林》、《青年文摘》，更接近《男生女生》。 我当年也是每期必买，也会和其他人交换着看，甚至模仿过封面女生的穿搭，毛衣开衫搭配短裙长靴，为了腿型好看，我连裤袜都没穿，结果差点没把我冻死，这就是臭美的代价。 所以当陆之然盯着某一期杂志封面女郎仔细研究时，被我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喝退了，“这穿搭太土了，你可千万别学昂。” “不会啊，挺显气质的。”她浑不在意，还指着模特的鞋子说，“要说土，也是鞋子的错，皮鞋太显老气了，换成球鞋就好看很多了。” “你不觉得腿冷啊？看着就打哆嗦。”我继续劝退。 “是有点吧，但是好看呐，美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我没想到她在这个年纪的觉悟比我高，不惜牺牲自我，只是为了好看。不行，她将来肯定得后悔死，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可你平时除了校服，很少打扮的，万一别人觉得你这么穿太前卫太大胆，你也不介意吗？” 她一愣，似乎也觉得我的话有道理，可转念一想，还是奇怪地问了句，“甜甜，你是会在意别人想法的人吗？” “我不是啊。”我脱口而出。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在意？” 你不会吗？那万一是沈琮觉得不好看呢，你还穿吗？当然，这话我只敢在心里腹诽，真说出来我怕她又要胡思乱想。 “我这不是怕你冻感冒嘛。”我只好打着哈哈敷衍过去。 心里却在想，在不在意的还不是你说了算，反正怎么说都像是口是心非，我自己那点花花肠子我能不知道。 晚饭以后，我破天荒做起了饭后运动，主要是在楼下散步加些简单的伸展运动，减肥我是想都不敢想，就温甜甜的身躯再加低血糖和不定期发作的哮喘，一个不小心命就折进去了。 重新上楼后，就看见温国辉有些焦躁，来来回回在书房里踱步，直觉告诉我最好不要招惹他。于是我轻手轻脚往房间走去，可惜棋差半招，客厅的木质地板一有人走过就会咯吱咯吱响。 温国辉听见动静，出来一看是我，开口就是，“你终于回来了。”这是在等我的意思？ 我皱眉，他平时甚少会主动和我交流，看神情还有些焦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把我叫进书房，他还特意锁了门，这是防温宇阳偷听？ “你去实验一中的事定了吧？”他很随意地问了句。 “嗯。” “那就好。”他心不在焉，又刻意补充了句，“你也知道你妈肯定是不同意的，是我和你们班主任说同意你去的。” 是啊，我知道是你的功劳，所以呢？ 我见他半天说不到正题上，索性替他问了：“家里出什么事了？” 温国辉欲言又止，像是有难以启齿的事，我也不急，就看他在那和自尊心作斗争。 他斟酌着用词，“爸爸公司出了点问题，所以家里用钱上可能会有点紧张。” “你下岗了？” “不是下岗。”他没绷住立马急了，“现在这年代哪有什么下岗，就是工资暂时发不出来，算了，和你说这些干嘛。” “就是说，家里没有经济来源了，你失业了？” 温国辉还是死要面子，“是暂时的，暂时的。你们俩姐弟读书吃饭都要钱，你以为挣钱很容易啊。” 我可没指责你，自己倒在那埋怨起来。等等，那跟我说是几个意思，总不会要我辍学去赚钱吧。 想到这儿，我立马警惕起来，“你不打算告诉温宇阳？那你跟我说是想……” “他小孩子家家，不用知道这些，你马上就满18岁了，是该为家里出点力。”他居然还挺有理。 “不行， 我不会去打工的。你也知道我有病，没有哪家单位会要我的。”我严辞拒绝。 温国辉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谁说要你去打工了？” “那你想怎么样？” “下学期开始，搬到你妈那儿去住吧。” 原来是这个打算，怪不得前面铺垫那么长，怕我拒绝？我有拒绝的空间吗，他都养不起我了。 “她也同意？” 不对吧，之前对我千防万防，就是怕我接近她继子，现在让我搬过去不是打脸吗？ 他知道我在想啥，于是解释道：“你放心，那孩子不和他们住，而且你妈打算让你住校，以后半个月回一次家。” 呵呵，这算什么，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我还能说什么。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等你顺利念完高中吧。” 那我还回个屁，直接飞去外地读大学，反正都成年了，老子有的是本事赚钱。 见我不再言语，温国辉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爸爸也是没有办法，总得让你把书念完。” “可这事瞒不了温宇阳，他早晚得知道。” “你要搬走的事我肯定会告诉他，但是……”他又语塞。 不就是丢了工作嘛，有脸叫女儿搬出去，没脸和儿子说实话，温国辉你可以啊，怪不得苏慧要离婚，真够窝囊的。 第122章 温甜甜是不好惹的人 出发去实验一中的日子是放假前一天，除了我们8个人，其他在校生已经没心思上课了，教室里热闹得像是开庆祝会，大家开始讨论寒假去哪玩，过年哪里最热闹之类的。有人对我们深表同情，这个时候还要顶着压力去鼓励学弟学妹，简直灭绝人性。 “切，他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呐，又不是谁都能代表学校去。”乔枫很是不屑，收拾完东西第一个拎着包冲下楼。 大巴车已经等在楼下，听说是要在市里转一圈，把所有参与活动的老师学生拉满一车再开到一中去。 陆之然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外面套着厚厚的冬季校服，里面很明显穿了裙子，没被校服盖住的部分一直到膝盖都露在外面，是浅紫色的毛衣裙，好在小腿上穿了连裤袜，看着没那么冷，脚上穿了白色的球鞋，挺新的，之前没见她穿过，还真是花了心思呢。 见我盯着她看，她很是不好意思，催促我快下楼。 快到一楼时，她靠近我悄悄问了句：“你觉得可以吗？” 我眯眼看她：“挺有杀伤力。” 她羞涩一笑，拉过我的手往大巴上走。 h高应该是最后来接的，车上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大部分都是生面孔，好在位子够充足，不至于像上次还得站一路。 其他人都在了，沈琮和乔枫，许晓婷和王倩分坐倒数第二排左右两边。陈旭和李园园坐在沈琮前面两排的位置。这组合不错，看着还挺和谐。 陆之然带着我往最后一排走，我猜她应该想坐在沈琮后面的位置，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她刻意放慢了脚步。 我抚额，你也太明显了。 “陆之然，你今天穿裙子了？”没想到第一个发现的人是乔枫，还不吝夸赞，“挺好看的。” 他的声音引来其他人的注意，包括沈琮也朝陆之然看过来，只是他表情淡淡的，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许晓婷冷哼一声，“哗众取宠。” 乔枫不干了，又不好对着女生发脾气，但还是嘀咕了一句，“就你好看。” 许晓婷只当没听见，反正她的眼中钉只有我和陆之然，有我俩在，她这一路肯定不会无聊了。 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开到实验一中至少还要一个小时。我闭上眼睛打算睡一会儿，这时前面的乔枫开始调节椅背，倾斜30度不够，45度还不够，60度还在往后面倒，我的空间越来越小，等他整个背压在上面，舒服得跟个二大爷似的，我已经动弹不得。 “乔枫，你当这里是你们家床头呢，后面直接让给你铺个床好不好？”我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乔枫闻言，扭过头看了一眼，居然噗嗤笑了，看着我故作惊讶：“哎呀，我忘了是你坐在后面，不会被挤到了吧？” “你说呢？”我拼命压制自己的暴脾气。 他笑得更欢了，“温甜甜，你可不能怪我，这要换了别人，就是再往后面倒一半都没问题，我怎么会知道，到你这空间直接缩了至少二分之一。” 许晓婷和王倩早听到动静，都在一旁笑出声，尤其是许晓婷，简直放声大笑。就连沈琮也是勾起唇角，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模样。 陆之然你看到没，这就是重点高中生的素质，不管是沈琮还是乔枫，都不值得你喜欢。 “同桌，你觉得一个人的素质和他的成绩有什么关系？” 我煞有介事看向一旁的陆之然，她还没明白我想干啥，但还是选择乖巧地配合我。 “没有关系吧，素质高低都决定不了成绩。” “不对吧。”我诧异道，“不是应该成反比关系吗？” 这时候已经有人反应过来我想说什么，是沈琮，他也不笑了，就那么直盯盯看着我阴阳怪气。 “你看看刚才看笑话的同学们，都是各班成绩的佼佼者，事实胜于雄辩。到时候给一中的学弟学妹传授经验就举这个例子好了，我就说，素质低点没事的，反正成绩一定优秀，正合学校心意呢。” 果然，一番话下来，除了坐在前几排毫无察觉的李园园和陈旭这对高冷学霸组合，其他四个人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乔枫脸都涨红了，对着我咬牙切齿，一看就是理亏加愤怒。许晓婷泛着寒意的眼睛直射向我，沈琮相对最冷静，似笑非笑，最先扭过头去。 “都这样了，还瞪着呢，你能不能有点行动力。”我拍拍前面的椅背，乔枫还是没动，他需要个台阶下。 陆之然看不下去了，对我说：“甜甜，要不我俩换个位置吧，我想坐外面成吗？” “成啊，就看乔枫答不答应了。”我示意自己挪动不了。 乔枫一听陆之然要出来，立马调整靠背，还问要不要帮她的椅子也调整一下。 人呐，就是爱犯贱，变着法儿地被打脸也乐此不疲，面子这东西还是得分人。 就当是给陆之然面子，等红绿灯的时候，我俩还是换了座。沈琮没回头，却是不动声色悄悄调整了自己的椅背，生怕我把炮火对着他。 “甜甜，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重新落座后，陆之然压低声音问我。 我一愣，没想到被她看出来了，我的确是借着刚才的事在发泄心中不满。换做平时，我可能当没听见也就过去了。当然乔枫他们也不纯粹是炮灰，说话没个把门的，活该被怼。 “是因为要去实验一中的关系吗？”她轻轻握住我的手，像是在输送力量，缓慢而轻柔。 “没有，昨晚没睡好而已。” 我不会告诉你，温甜甜快要变成无家可归的孩子了，被父母放弃，心里憋屈着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把自己当做温甜甜了，她的委屈也是我的委屈。阴阳怪气只是发泄心中不满，展现出不好惹的形象就是想告诉别人，我也是会反击的。 “那你赶紧睡，还有四十多分钟路程呢。” 我轻轻回捏她的手。眼前的少女明媚开朗，没有半点阴暗的情绪，这才是陆之然该有的状态。 我不羡慕，一点也不。 第123章 实验一中 大巴车停下的时候，我就被周围的说话声吵醒了。等所有人下了车，我终于看到传说中的实验一中。可能之前太多人在我面前有意无意提到这所初中，加上温甜甜自杀又与这里有关，让我实在好奇的紧。 其实从外观看，没什么特别的，写着校名的匾额看着有些年头，应该没怎么翻新过,据说有近百年的历史，是建国前本市最早的一处县立初级中学。由于经费不足，再加上动乱年代，校址也是一搬再搬。现在看到的是上世纪60年代借助一所小学的旧址开办，一直沿用至今。 不过，里面的现代化教学楼却是全市最大的，听说是2006年由海外华侨集资2000多万建设而成，并多渠道向上级争取，装备了实验室、微机室、语音室、多媒体教室等，还拥有全市唯一初中级学生公寓。要知道一般初中都是不给学生住宿的，即便有也是教师宿舍或者教室改造的。说白了，这里看似简朴，却处处透着奢华。 我们所有人以学校为单位，被安排在多媒体教室休息。印象中多媒体教室就是个简易机房，除了不能自由上网，其他时候就只是课桌上多了个演示器的功能。没错，老师全程控制，你啥都干不了。 实验一中的多媒体教室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已经进化到我大学时代的版本，有配置耳麦的头戴式耳机，液晶投影机，数字视频展示台，中央控制系统，总之怎么看着高端怎么来，看得我都时空混乱了。 “哇，设备真先进。” “就是，看得我都想再回初中念书了。” 周围其他学校的学生不断发出感慨，毕竟第一次来参观，大伙儿都挺实在。 “这里好高级，比我们高中都上档次。”乔枫像是从乡下进城的猴子，忽然就兴奋起来，连刚刚对我的冷嘲热讽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温甜甜，你那会儿上课用过这里没？” 其他人也跟着看向我，仿佛我是这里的导游，有义务解答他们的疑惑。问题是我也是第一次来，你问我，我问谁。 见我不回答，乔枫以为我还在为车上的事生气，也知趣得没再追问。沈琮古怪地看我一眼，似乎是在怀疑我是否真的失忆。 许晓婷无所谓，反正想知道问王倩也是一样的。王倩倒是直接给出了意料中的答案，“这里平时很少用来教学，只有重大活动或者上级来调研才会用到。”果然，每个学校都需要有几间拿得出手的“现代化教室”，以展示学校一直都在朝科技化、智能化发展。 金老师这时候走过来，向我们说明情况，等会儿就在隔壁的多功能厅进行知识竞赛，四个学校四支代表队伍。竞赛分为3个环节，即必答题环节、抢答题环节、附加题环节，各队伍按顺序依次回答问题，一题10分，答对得分，答错不扣分。 一说到比赛规则，大家表情都不一样了，涉及到自身和学校的荣誉，谁也不敢怠慢，除了我。反正又不用我上去比赛，到时候给小然然加加油就好了，只是看到同样不用比赛的乔枫也听得极其认真，不免失笑。这家伙还挺想自己上的，可惜学校不给机会，他甚至还给其他人当起了军师。 许晓婷和王倩说她俩帮不上什么忙，转身就去参观人家学校了，还真当是旅游来了。 我百无聊赖地听他们在讨论作战方式，答题顺序，拿分技巧之类的，眼神开始四处乱转。另外三所学校的同学都在积极备战，有些还特意找了犄角旮旯的地方讨论，生怕被对手听了去。 期间，我也能感觉到总是有视线往我们这个方向瞟，仔细辨别后，发现是另外三所学校之一，其中一个绑着高马尾辫的小美女时不时停下来注意我们这边的动静，想是太在意比赛结果，提前观察对手呢。 我看向她的时候，她也冲着我笑，笑得还特别甜。于是我也礼貌地朝她点点头，毕竟谁不爱看美女呢。 隔壁多功能厅教室的舞台上方已经摆好了比赛要用到的桌椅、记分牌、计时器之类，背后的投影屏幕上也打上了“xxx高中知识竞赛”的字样。第一排放置了评委席，后面呈阶梯状分布上百个座位，估计是给一中的学生观看用。 比赛开始前，果然从外面陆陆续续走进一大批初中生，落座在舞台下方。一个个略显稚嫩的面庞，还都挺兴奋，不用上课干啥都好，再说还能看到这么多所高中的学长学姐们比赛，换我也开心。 等我回到多媒体教室，沈琮他们几个还在讨论，似乎还有不少分歧。于是我坐在旁边认真听了会儿。 因为不确定出题类型，加上每个人擅长的科目也不同，如何分配作战顺序就有很大讲究。沈琮主动担任起分配和调度的工作，他倾向于先理后文的顺序。 因为还没正式文理分班，按照之前模拟考的成绩，就是他和李园园偏理科的先上，接下来是全科的陈旭，最后是被归到文科的陆之然。这样排列的结果是，三个人都有意见。 李园园认为陈旭最好排第一个，这样不管文理都有保证；陈旭则表示可以按照一文一理间隔开，只有陆之然没意见，她完全赞成沈琮的分配，有意见的是乔枫，他死活不同意陆之然归到文科，说她明明也是全科型人才。 陆之然很不好意思，说把自己放在哪个位置都可以。人家都这么说了，沈琮也不再坚持，最后投票4:1，按照陈旭第一，李园园第二，陆之然第三，沈琮最后作为比赛顺序。乔枫彻底被忽略，作为搅屎棍终于从队伍中被除名。 陆之然上场前，我小声问她，是不是对比赛很有信心，不然怎么敢说把自己放在哪个位置都可以的这种话。 她有些不好意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也很怕自己答不上来。”眼神却不由自主瞟向沈琮，那意思是， 我不是相信自己，我是相信他。 第124章 知识竞赛风云莫测 等舞台上所有选手都就位后，许晓婷和王倩也掐点回来了。我们一并坐在舞台侧面的空椅子上，因为没有多余的座位，所以其他没比赛的人只能安排在此。 上午9时55分，主持人介绍完竞赛规则，活动正式开始。第一轮必答题环节，考验学生对高一科目基础知识的掌握情况，同时也能让台下的初三学生提前感受高中知识。 比赛采用抽题形式，计时加分数，看谁答得又快又准。 h高是第一组答题，抽到的题目涉及地理、化学、政治、生物四个领域，刚好符合陈旭猜想的一文一理组合，难度中等，每个人最多思考30秒就能回答。一组四道题结束，全员答对，用时不到2分钟。 我在台下拼命鼓掌，扮演好啦啦队的角色。乔枫也在那欢欣鼓舞，不时发出狒狒的叫声，就只有许晓婷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在她眼里，估计不拿第一回去就是丢死个人了。 轮到其他学校答题，各个学校选手冷静思考，也都展现出过硬的基本功，一轮下来，居然没有人答错，而且用时差距都很小。这让刚松一口气的四人瞬间又紧张起来。 第一轮没有拉开各代表队的分差，紧接着就是第二轮的抢答赛。这一环节不仅要求抢得快、更要求答得准。伴随着抢答器清脆的提示声，氛围一下就紧张起来。 “第一题，“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方式被现代人所向往。请问被称为“菊月”的月份是哪一个？” 这题太简单了，猜也能猜对，说到菊花就想到重阳节，九月初九。 主持人刚下达“准备抢答“指令后，就有人率先按下抢答器，居然是陆之然，抢答器的倒计时3、2、1还未结束，她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犯规了。 果然，主持人面露可惜，“同学们，题目虽然简单，还是要听清楚规则，莫要心急。h高抢答犯规，这一题无法再作答。” “对不起啊。”陆之然也知道是自己鲁莽了，低着头道歉。 台上没人怪她，沈琮还轻声安慰了一句，“没事的，别紧张。”但底下坐着的人就没这么宽容的了。 “陆之然是不是故意的，逞能也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会连累其他人嘛。”许晓婷大声嚷嚷，生怕别人不怪罪陆之然。 “许晓婷，你够了啊，陆之然又不是故意的。”乔枫第一个表示不满，他可是陆之然的忠实维护者，我心甚慰。 “要是故意还得了。”王倩还在一旁帮腔。 “就是啊，乔枫，我们都知道你喜欢人家，可也不能这么护短吧。”许晓婷又开始唯恐天下不乱了。 “谁……谁说我喜欢她了。”乔枫一下就没了底气，脸都开始红了，整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围其他学校的学生都朝我们投来八卦的目光，h高的绯闻还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许晓婷！” 许晓婷正准备全力攻击乔枫，冷不丁被我喊住，不耐烦地看向我。 “人家在台上拼尽全力为学校争荣誉，就算输了也是堂堂正正，你在下面拼命拆台是几个意思，不嫌丢人啊！” 许晓婷气的肺都要炸了，“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我不说，我嫌丢人。” “你……”她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幸亏王倩一把拉住她，在她耳边嘀咕几下，她这才重新坐下，惹来周围更加炽烈的八卦目光。坐下后还不忘频频回头，企图用目光杀死我，我无所谓，大不了被盯一大窟窿。 乔枫看我的眼神都缩了缩，明晃晃写着“女生真是不好惹。” 莫名被这一插曲打断，比赛已经过去好几道题了，好在除了最初的失误，h高并没有和其他学校拉开差距，多亏有陈旭，不放过每一个得分机会，沈琮和李园园也是配合默契，将理科的优势发挥到最大。只是，陆之然有点不在状态，大概是一开始的失分，让她有所顾忌。 我太了解她了，肯定是怕拖大家后腿。 我在底下拼命挥手，用口型告诉她，“你可以的，加油。”又指了指她身边的人，意思很明显了。想要让对方印象深刻，这可是个机会，在他面前露一手，力挽狂澜。 直至第二轮比赛结束，h高的总分勉强位居第二，并且和第三的h市三中只相差一道题，第一的队伍是齐英中学，也是两男两女的组合，其中一个女生正是之前朝我微笑的马尾辫美女。 她刚又朝我笑了一下，似乎还带着一点挑衅，切，第一名了不起，见谁你都嘚瑟。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轮附加题环节，所谓附加，不考别的，只考古诗词。并且由主持人出题，按队伍顺序依次回答，不能重复，回答不出或者回答错误跳过不得分，最后哪个队念出的诗句多且正确的哪个队就获胜。我听着有点像许多年后央视播出的节目，《中国诗词大会》里面的飞花令。 这题目对h高来说真挺吃亏的，沈琮他们几个理科是挺强，但一遇到语文的背诵就蔫了，备战的时候就听他们几个在那嘀咕，说比啥都行就千万别整诗词啥的。 好嘛，怕什么来什么，这几人当中估计也就陆之然靠谱点。有一次课间我还见她拿着一本诗词大全在翻，好奇问她怎么会看这个，毕竟我对自己的诗词水平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算差但也没有到张口就来的地步。 她说心烦的时候翻翻能静心，感情是拿来当佛经看的。不过管它呢，能记住多少算多少。 只听主持人开始宣布题目：“请尽可能多的念出古诗词当中，带有“梨”的诗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沈琮第一个回答，答完还长舒了一口气，把希望的目光投注在其他人身上。 我猜到了，大哥，你只会这一句吧。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满宫明月梨花白，故人万里关山隔。”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 其他学校的学霸果然知识储备丰富，念出来的诗词很多都不是大家熟知的，甚至都不是语文课上学的。 第125章 才情惊艳 其中，让我最为在意的还是那个马尾辫姑娘，人家念得都是一句或两句符合要求的诗，她一张口直接念完整首，不仅带梨字，前后语境都有了，要说没有装逼的嫌疑，我都不信，但人家偏偏就是有这个本事。 “昨日桃花飞，今朝梨花吐。”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梨花淡白柳深青， 柳絮飞时花满城” …… 渐渐地，其他学校的优势也没了，因为不能重复，大家已经尽可能将自己知道的诗句全部背了出来，但仍然走到了尽头。场上除了齐英中学，其他队伍都陷入到“词穷”的境地。有卡壳的，有弃权的，陆之然他们还好些，沈琮和李园园是彻底没招了，好在陈旭肚子里还有墨水，她和陆之然二人尽可能合作，能想起一句是一句，也顾不上提醒算不算犯规。 那个马尾辫小姑娘却还在大放异彩，这差距不是一点点。 “这女的是把诗词都吃到肚子里去了吧，怎么背起来没完没了，还让不让人活啊？”乔枫在底下干着急，忍不住吐槽起来。 “人家可是有名的才女。”这话是王倩说的，显然她是知道对方的。 周围有其他学校的人也在小声议论，我仔细听了听，大意就是这姑娘从小就酷爱诗词，小学时就因为能熟练背诵2000多首古诗词出名，还上过电视，算是当地有名的童星。 我不由联想到曾经在《中国古诗词大会》上出圈的武亦姝，16岁的年纪就能用才情惊艳所有人，能一口气熟练背诵上千首诗词的女子，站在擂台上从容淡定却又气场十足，正如此刻站在舞台上的马尾辫女生。 看陆之然的神情就知道她着急了，可是越着急，脑子越是空白。此时她和陈旭都没法再继续背诗，不止他们，其他队伍也陷入到“沉默”中。沈琮摇了摇头，意思是，放弃吧，这实力悬殊有点大。 “淮阳多病偶求欢，客袖侵霜与烛盘。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阑干?” 就在马尾辫女孩念完一首杜牧的《初冬夜饮》，主持人适时提醒道：“还有学校想补充的吗。没有的话……” “请等一下。”陆之然突然打断了主持人。 众人循声朝她看去。 主持人眼中精光乍现，立马作出反应，“哦，看来这场比赛还未到结束之时，咱们h城高级中学的同学又有新的答案。” 同学们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陆之然身上，就连他身边的三个队友也是满怀期待看着她。 我却看出了不对劲，她好像是在马尾辫女孩念完诗之后觉察出什么问题，这才举了手。 果然就见陆之然有些尴尬，谨慎开口：“很抱歉，主持人，各位同学，我举手只是想说明，刚才齐英中学的同学念的诗好像有点问题。” 主持人一愣，就连台下的评委也是互相看了看，似乎并没有人发现有哪里不对。 倒是那个马尾辫女生说了句：“请指教。” “那句‘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阑干’中的凭（bin），在平水韵中属去声二十五径韵，音不同意义相同。在现代汉语中只有凭ping的读音，但在这里应该念凭（bin）。” 我都听蒙了，什么韵？ 不止我，台下一时半刻都没人说话，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将目光投向老师和主持人，希望从他们的嘴里得到证实。 好在台下坐着的评委席中，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师，看着风清道骨，此时他正颇感兴趣地看向陆之然，好奇道：“这位女同学可是学过《平水韵》，知晓106个韵部？” 陆之然诚实摇头，“并不算学过，知晓点皮毛，恰好看到过这句诗的注解。” 老教师点头，表示理解，然后举着话筒向所有人解释：“刚才这位女同学的解释的确是对的，老师估计啊，在场很多人都不知道什么是平水韵，什么又是韵部，老师就在这个跟大家简单解释一下。” “我们读诗词，背诗词很多时候都是不求甚解得，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把古诗词作为此次竞赛的最后一轮。是希望大家在背诵的同时能读其音，知其意。其中读对音就要懂得诗词的格律，否则，很多字念错了都不知道。当然，老师也知道这个要求对于初高中的同学们来说是有难度的，如果是熟悉诗词格律的人，在读到古人的诗，发现某一个字的位置本来该用平声的，结果作者用了一个你以为是仄声的字。就会促进你去思考，去翻检，从而获得更多知识。而古人发明的《平水韵》就是为了在体验到诗中的美感，这种感觉就是我们要找的韵……” 老教师还在侃侃而谈，给大家灌输知识，我已经将目光重新移回台上。 陆之然的表情已经比先前轻松许多，虽然比赛的最后结果还是输，但她也尽力了，并且最后这一出显然比赢比赛赢得更漂亮。再看马尾辫女孩，她也没有先前那么自信，但也没有觉得丢脸或者尴尬，只是若有所思。 没事的，学艺不精而已。 令我最在意的还是沈琮的眼神，他在偷偷打量陆之然，有惊讶，也有欣赏，完全是质的飞跃，毕竟，谁能不爱宝藏女孩。 其实她会懂得这些，我都大感意外。 比赛最终宣告结束，h高总分与三中并列第二，当然要说第三也可以。第一还是齐英中学，只是他们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可能觉得最后这一下多少失了面子。 倒是那个马尾辫女孩刚结束就去搭讪陆之然，话里话外都是夸她，说她懂得真多，自己虽然也知道《平水韵》，但没有钻研过，属实谦虚到了家。 陆之然自然不能驳了人家面子，虽然被迫挽着手臂，表情还有些僵硬，但说出的话还是颇有情商。 “还是伙伴们更厉害，没有大家的通力合作，我一个人再厉害也没用，你说是不是？” 马尾辫女孩没回答，却忽然朝着剩下还没走的人大声提议，“要不我们两个学校的人一起吃午饭，就当认识一下？” 第126章 认识新朋友 刚才金老师确实说过，我们可以在实验一中的食堂吃午饭，还给每人发了餐券。下午还有和学弟学妹们的“见面会”，吃饱饭很重要。 陈旭和李园园先走一步，他俩独来独往习惯了。乔枫很积极，还说什么不打不相识，沈琮没意见。许晓婷本来不大乐意，但是王倩很想去，看起来她和马尾辫女孩很相熟。 陆之然不去都不行，那姑娘一直主动挽着她胳膊呢。 “你是叫陆之然吧？”马尾辫女孩主动出击，还做了自我介绍，“我叫郑思怡，也是实验一中毕业的。” 我正思考着一种可能性，她和王倩认识的话极有可能也认识我，然后就见她笑得别有深意，忽然看向我。 “还是温甜甜初中时的同班同学呢。” 有没有这么巧的。 我下意识看向陆之然，她也在看我，眼神中是带着疑惑的问询，不过嘴上还是乖巧应对，“原来是这样，很高兴认识你。” 郑思怡用胳膊肘轻撞了我一下，嗔怪地道：“温甜甜，我刚就一直在观察你，你的反应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一样，是不是有新欢就忘记旧爱了？” omg！她完全是个社牛，连新欢旧爱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我都惊呆了。不对啊，温甜甜以前不是个小透明嘛，社恐和社牛能成好朋友？ 我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装很熟，容易露馅，装冷漠的话也没理由，只能继续面无表情，反正现在其他人都知道温甜甜不好惹，也不差你一个。 好在她也只是说说而已，很快其他人也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乔枫，哦，不是天龙八部里那个大侠乔峰，枫树的枫，现在和温甜甜一个班。”乔枫在美女面前总是显得羞涩而笨拙，我一直怀疑他是故意的，扮猪吃老虎呢。 沈琮今天话不多，只点头报了名字。但是郑思怡和另一个同校女生还是多看了她好几眼，那个女生还主动接了话茬。 “大家好，我是梁晴，晴天的晴。早听说你们h高帅哥多，今天也算见识到了。” 喂，乔枫你偷笑个什么劲，人家摆明是看着沈琮说的。 轮到许晓婷的时候，都不用她开口，王倩已经主动介绍起来：“我是王倩，也是实验一中毕业的，和思怡、甜甜一个班。她是许晓婷，我现在的好朋友，也是我们班班花哦。” “真的啊，怪不得这么漂亮。”郑思怡果真很会讲话，也懂得哄人开心。 “别听她乱说，才不是呢！”许晓婷嘴上否认，却不由地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三个人因为一句话笑闹了开，许晓婷也没先前那么高冷，还主动夸对方是个才女，看吧，女生间的友谊就是这么容易建立，可惜我从不屑花这些小心思。 最后是齐英中学的两个男生，一个叫李明明，一个叫顾彦维。要是听名字选朋友，我肯定选李明明，多接地气，还和温甜甜挺搭。他本人看起来也是憨厚老实型，主要是，我一般看见胖子都觉得亲切。 顾彦维人如其名，是帅哥该有的名字，高瘦且挺拔，如果不是学霸的话，当兵应该也不错，气质身型都不错。哦，这么一比的话，沈琮好像也没那么突出了。 我就这么想想，视线一转，正好对上沈琮鄙视的眼神。切，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帅哥，是不是有危机意识了？ 于是，我们一行10个人就这么呼啦啦跑去食堂聚餐了。要说刚认识，也不像啊。这一路上，郑思怡和许晓婷三个人都开始聊明星偶像了，什么东方神起的谁谁谁比较帅，什么新晋男团“shinee” 的歌多好听。男生们就实在的多，说起喜欢的运动和球星，李明明和顾彦维马上就沦陷，和乔枫讨论起最近的nba全明星赛季。 只有我和陆之然没有加入，不是不会，而是不想。我是已经过了少年时代想要主动维持润色的友谊，懂得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有时比其他东西都更薄弱。 至于陆之然，应该有一半是为了我。她在照顾我的情绪和想法，担心自己交了新朋友我会有芥蒂，而且我刚才的表现在她看来估计以为我和郑思怡有仇，不想搭理人家。但我真不是，我是纯粹不认识她，不知道怎么把握好度。 还有另一半，我猜是沈琮的表现。就比如此时他在这群认识的新朋友中间，既不疏离也不亲近，别人的主动搭话，他也是应对得当，进退自如，但我们都看得出，他并不想主动维持友好关系，周围有一圈明晃晃的界线，一旦过界，就不是这个姿态了。 “她真是你好朋友？”陆之然还是没忍住，主动向我核实。 我挺高兴的，说明她在意我，已经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我要说不记得她，你信吗？”我老实回答。 陆之然一怔，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好像自觉明白了什么，“好像也对，她那样的性格确实说的过去。” 这回换我不理解了，“什么意思，她什么性格？” “自来熟啊。”陆之然解释道，“对所有人都热情主动，这无关你们的关系。哪怕其实你们一点都不熟，但因为在一个班，她记得你是谁就够了。” 陆之然居然是这么理解的，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好朋友什么的也是郑思怡自己说的，就像当初和王倩的第一面，她也对我展现了十二分的热情，但之后嘛，大家就心知肚明了。 “那你会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吗？”我随口问了句，本意是想表达我虽然没她那么社牛，但我也同样喜欢你。 没想到陆之然给了我相反的答案。 “会啊。为什么不会？” 我想起她曾经说过的，“难道因为无法判断就要拒绝别人吗？那凭什么你对我的好就是真的好，别人的就是有目的的呢？”乖乖闭了嘴。 郑思怡的服务很到位，不仅把我们带到食堂，还和王倩一搭一唱，给我们安利实验一中哪些菜最好吃，哪些菜要避雷，哪个师傅打菜手最抖，哪个阿姨最好说话。 如果她是导游，我一定打满分。 第127章 唯有真诚通往真诚 有她俩在，衬得我像个不懂事的外人，啥都不肯说，还装不认识人。 我们各自打了菜，坐下来准备吃饭，然后这个座位选择就很有意思了。学校的食堂一般都是长条型，两边都能坐人。平时和要好的同学吃饭大家都会选择面对面坐，方便讲话，对吧？ 结果刚到食堂，乔枫和李明明还有顾彦维三个人脱离大部队，继续聊篮球去了。沈琮没一起去，剩下7个人6女一男的组合。如果两两对坐，一定会有人是落单的。本来沈琮一个男的单独坐完全没问题，反正所有人都还是坐在一起，偏偏有人要搞事。 梁晴主动坐到沈琮对面，还状似无意问了句，“帅哥，我坐这儿你不介意吧？”沈琮自然不可能介意，这食堂又不是他家开的，你爱坐哪儿就坐哪儿。 许晓婷和王倩紧挨着梁晴他们那一桌坐下，旁边是郑思怡，她主动邀请陆之然坐对面，美其名曰增进感情，陆之然也没有理由拒绝，我就成了落单那一个。 其实本来我没什么意见，只要还是挨着陆之然坐，对面有没有人无所谓。可惜他们六个人刚好占据长桌的最右侧六个位子，而左边没有空位，只有间隔2桌旁边有个空位，对面已经坐了一个陌生男孩。 沈琮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似乎我没和陆之然坐一块他很乐见其成。 现在是用餐高峰期，坐哪儿不是坐，于是我认命地坐到男孩对面。那是一个戴眼镜的瘦弱男孩，抬头看我的时候，厚厚的镜片反光，看不清镜片后面的眼神，但他挪动餐盘的小动作被我看见了。他很警惕。 也是，突然一个陌生人侵入吃饭领地，多少能理解。我觉得既然坐到这个位子和人家拼桌，怎么也该表示下友好。 于是我尽量让自己挤出亲切友好的笑容，问他：“小弟弟，初几的？” 他没抬头，只是愣了愣，然后继续装死，吃饭。 个死小孩，我讨了个没趣，决定先吃饭再说。 我虽然在这头吃饭，余光依然留意陆之然那边。 郑思怡依旧很活跃，吃饭间隙，时不时起个话头，王倩、梁晴都会很自然地接起来，许晓婷也是乐得眉开眼笑，四个女生像是相熟的老友。除了陆之然相对安静些，但是郑思怡也会体贴地照顾到她的反应，不会让她尴尬。至于沈琮，他都不用搭腔，因为梁晴的眼睛全程都贴在沈琮身上，话题也都是每次先抛给他。 我不得不在心中叹服，齐英中学这俩女的太强了。郑思怡的左右逢源已经是没的说，我最佩服的还是她居然能让陆之然和许晓婷她们和谐相处，放在平时，许晓婷肯定会找陆之然的茬。还有梁晴，丝毫不避讳对沈琮的好感，主动到不行，陆之然要是能有她的十分之一，估计也不会是现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局面。 我都想去给她俩拜个师了，关于如何快速打入敌人内部群体。嗯？我为啥要用敌人这个词，莫非潜意识里觉得她俩不怀好意，是不是太阴谋论了？ 感觉到有奇怪的视线，我扭回头，正好看到男孩在盯着我看。被人逮到，他也不好假装没有，于是大着胆子问了句：“你也是一个人来吃饭的吗？” 也？我嗅到了孤独小孩的味道，配合着点点头。见他没有下文，想了想又否认：“其实也不是，我同学都在旁边呢。” “那他们怎么不和你一起？”男孩明显带着情绪。 “人太多坐不下，我就先挤到你这里了。” 显然男孩觉得我在找借口，又沉默了。 “那你呢？”我反问，“没有一起吃饭的朋友吗？” 我的话让男孩嘴角向下一撇，但还是傲娇着回答：“我喜欢一个人吃饭，安静。不像你们女生，聊起天就没完没了。” 哦，是吗？那你可真棒。死小孩，这么不会聊天，长大了肯定不懂追女孩。 我逗他：“那我坐在这儿，不是影响你吃饭吗？要不我还是去别处吧？” 我作势起身要走，他好像也没有拦我的意思，难道我想错了？没事，我脸皮厚再找个借口重新坐下不就行了。 “没事，坐着吧，你也不算特别吵。”男孩佯装不在意回答，想想又补了一句，“就是有点没礼貌。” 噗，我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说谁没礼貌呢。 “我初二的，你最多初三吧？”男孩已经吃完，端着餐盘起身，想了想“难道是高中的？” 我这才想起刚坐下叫人家小弟弟来着，好像以温甜甜的形象是有点不合适。害，这不是还在30岁的思维没转过来嘛，这小孩真记仇。 “行了，吃完就快走吧。”我挥挥手赶人，完全忘记前一秒人家还大发慈悲让我留下的。 孤独男孩翻了个大白眼，但还是给了我一个高度评价，“你还挺好玩的。” 呵呵！ 关于少年时代的社交，我是记忆犹新的。刚上初中那会儿也有一段时间被女生孤立，再加之我本身不是主动会与人社交的性格。故事是这样的——刚开始被孤立，其实是因为有女生在背后传我的谣言；而其中有一些谣言和我缺乏社交技巧，将自己包装成一个“好学生”有关，导致很多女生在接触我之前就已经有了一个预设的偏见。 那段时间的确很痛苦，因为全班只有我一个女生是自己吃饭，上课，而且就算走在路上，偶尔还会听到隔壁班的女生聚众说我坏话。起初，我跟自己说不要在意就好，但事实证明，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老师也很会找我谈话，话里话外都是要我放开一些，性格开朗一点，不要看不起成绩差的同学。 没错，老师的理解是，这就是我身为好学生的高傲和优越感造成的。我很无助，甚至回家大哭了一场。最后是我妈和姥姥看不下去，听我说完经过给了我建议。 我妈就反问我：你是看不起她们吗？是觉得成绩差不想和她们玩吗？如果不是，那你应该告诉别人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姥姥就更直接了，阿拉囡囡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孩，不跟你玩就是她们的损失。你得让她们知道损失有多大。 如果用一个词来总结她们的解决办法，应该是：真诚。唯有真诚才能通往真诚的路，没有其他捷径。 第128章 梁晴，你完蛋了 我再次扭头，才发现陆之然他们都吃完走了，随便扒拉完剩下几口饭，端起餐盘，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下，拿出来一看，是沈琮发的短信。 “和小弟弟聊得还挺好。” “我们就先撤了，回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就是上午的多功能厅教室，下午的交流活动也在那举行。我到的时候，金老师以及其他学校的几位老师正在和大家聊天。 “已经都互相熟悉过了吧？看你们还在一块吃午饭，不错，非常主动。”金老师对于两个学校之间能快速融合感到十分欣慰，“看来我们几个老师没有介入你们中间是对的，本来还担心你们在下午的交流会上会拘谨。” “您就放120个心，我们相处得跟一家人一样。”乔枫拍胸脯打包票，边上的李明明和顾彦维也跟着点头同意。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就光靠你们男生一中午火热的篮球梦？ 金老师让大家中午在这里休息，继续交流感情。回身看到了我，似乎有话要说，示意我跟他出去。 没走到太偏僻的地方，只在走廊的过道上停下。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他神色复杂，小心着措辞，表情不像刚才和他们聊天那般轻松。 我也是无奈，每次遇到我的事，金老师的“包袱”就格外沉重。 “挺好的呀，上午玩得很开心。” 我说的是实话，本来对这里也没任何记忆，包括温甜甜的身体本能都没有任何不适感，但是金老师的表情越发凝重起来。 “这失忆情况没想到这么严重。” 懂了，他的理解是，我越是没反应代表这里问题越大。突然，我想到一个人，或许在金老师这里能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那位叫郑思怡的同学以前和我同班吧，我俩关系怎么样？” “郑思怡啊……”金老师陷入回忆中，不时皱一下眉头。 很难回答吗？ “她挺爱交朋友的，可以说，和班上很多同学都交往紧密。和你的话……老师还真想不起来你们在不在一起玩。”金老师努力回忆，末了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倒是王倩，和她挺熟的。哦，对，我有几次看到她俩放学和你说话来着，估计你们仨关系还不错。” 只是说话吗，那关系应该一般，不算密友。但是放学还特意在一起聊天这一点，怎么想都有点怪怪的，能聊什么呢？ 金老师也猜到我这么问的原因，“怎么，她来找你叙旧了？” “嗯。我挺抱歉的，不记得对方。但也没敢表现出来，怕大家乱想。” “没事的，没事的。”金老师点点头，还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理解，可也说不出更多有用的话。 金老师离开后，我从走廊另一边往回走，却在尽头处看到了陆之然。她正在欣赏墙上的画作，看起来……很无聊。 “你在这做什么？”我笑着走过去，“特意来找我的？” “对啊。”她笑了笑，特别不自然。 不对，她有事。 “金老师走了吗？我看他找你谈话，就想着出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什么的。”她抢在我提问前发问，又像在解释。 “嗯。”我点头，并不打算遂了她的愿扯开话题，“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怔，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还是笑着摇摇头，“就是没事才来找你的，其他人都挺忙的。” 忙？他们在干嘛？我看着陆之然欲盖弥彰的笑脸，决定回去一探究竟。 多功能厅里，还真是好几个人都在做事，应该像是为下午的活动做准备：乔峰和李明明在装饰大厅两侧的彩带和气球；顾彦维和王倩在摆弄寄语墙，上面是各校高一新生送给实验一中学弟学妹们的话；郑思怡和许晓婷在设计背景板上的画，俩人似乎都有美术功底。 梁晴正在指挥沈琮挂横幅，“左边一点，对，再上去一点点，对对对，就是这个位置，沈琮，你可真厉害！” 咦，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看向陆之然，她正别过脸装作心不在焉。 “怎么只有我们和齐英的人在干活，其他人呢？”我不解。 陆之然解释：“本来中午的安排是参观学校的。刚才一中的老师问下午布置会场能不能留下几个帮忙，大家就都留下来了。” 这么自觉？我有点意外，大家的团结能力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看出我的疑惑，陆之然解释道：“是郑思怡提议的，其他人也都没意见。” “怎么没看到班长和李园园？” 陆之然指指隔壁，作了个写字的动作。我瞬间get到她的意思，惊得张大嘴：“不是吧，他俩这么拼？” 陆之然苦笑点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天就要高考了呢，这要放在十几年后，他俩绝对一代卷王，争分夺秒啊。不用说，金老师肯定知道，并且睁只眼闭只眼，说不定等到下午，还要拿他们作正面典型呢，给学弟学妹们树立榜样，“看！不要以为进入高中就能松懈，他们就是你们的明天。” 等等，既然所有人都有事做，为什么只有你杵在这儿？ 这话我没问出口，看陆之然的样子不像是逃避干活的人，更何况沈琮也在这儿，她没理由不去帮忙。 我再次看向沈琮，他已经挂完横幅走回原先的座位，正四下寻找着什么，旁边有人贴心递上矿泉水。 沈琮犹豫片刻还是道了声谢，接过水。 我看着笑得眉眼生花的梁晴，心头的无名火慢慢升腾起来。 就在这时，郑思怡喊了一声，“小晴，我们这边图画部分搞定了，文字部分就交给你了。” 梁晴快速应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哎呀，我的字一般，写上去会不会很丑？” “那找别人帮一下忙。” 我记得小时候自己也是学过书法，练得是正楷，写出来的字还算是可以。 不等我说话，陆之然举手示意，“要不我试试吧？” 态度谦逊，语气温柔，与初见时一样乖巧。可有人偏生不买账，梁倩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居然直接略过她问起了沈琮：“帅哥，字写得应该不错吧，有没有兴趣试试？” 心中的无名火终于燃烧到了顶点，梁晴，你完蛋了。 第129章 不可捉摸的女生 不料，还没等我发作，沈琮已经接过话头，“我的字是还可以，但是吧……”他故意顿了顿，一脸为难。 梁晴一听游戏，继续追问：“但是什么？” 其他人也听到动静，朝这边看来，等着沈琮的下文。少年不疾不徐，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 “但是我师父还在这儿，可不敢献丑。” 师父？什么时候多了个师父，众人互相对视，均不明所以。我倒是有些猜到了，双手环抱，看着某人煞有介事地演戏。 沈琮忽然起身，拿起桌上的大号水笔，双手递到陆之然面前恭敬道：“师父，您老人家请吧。” 大厅里安静了5秒，然后有人率先爆发笑声：“沈琮，你戏精上身呐，陆之然什么时候成你师父了？” 我接过话：“我看到了，中午刚拜的师，书法师傅。乔枫，你有意见啊？” “我有意见，很大的意见。” 乔枫可不是演的，他这是真情发挥呢。 “有意见也不成，哪凉快哪待着去。”我大手一挥。 陆之然还在发懵，我赶紧扯她袖子，用只有我俩听得到的声音说：“快配合。” 她终于反应过来，感激地看向沈琮，清了清嗓子，“那为师就当仁不让了。”等接过水笔，还不忘加一句，“徒弟，且退下吧。” 我大乐，低头憋了半天才忍住没笑，陆之然这是从哪个电视剧里学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抬头见沈琮也在憋笑，我俩很有默契地收住笑意，一起看向陆之然。那小姑娘抬头挺胸，步履坚定，在背景板前站定转过身看我们，笑得眉眼弯弯。 而此刻梁晴已经面露不悦，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对她笑道：“梁晴同学应该没意见吧？文字部分多一个人帮你分担，你也可以轻松一点。对吧？” 梁晴眉头一皱，正要说两句反击，郑思怡忽然喊她帮忙，“小晴，能过来帮我递下东西吗？” 时机恰当的看不出半分的刻意。 “麻烦让一下。”梁晴面无表情绕过我，陌生得像是从未认识过。 很快，参观的学生们都已经返回，老师让我们所有人都先出去，等初三学生全部入场后，再统一进入。陆之然提前跑出去，通知还在隔壁奋战的陈旭，其他人在会场做好收尾工作后也陆续离开。 我本来是在等陆之然，看见落在最后的郑思怡，磨磨蹭蹭一直没收拾好，直到我往门口走，她才有所行动。 哦，原来是在等温甜甜呢。 “h高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否则你才去半个学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她笑着看我，不是真的好奇，而是在感慨。 “也许真有什么魔力也说不定。”我回答得很随意。 “我看那魔力就是沈琮吧。”她笑得温和无害，说完还朝我挤挤眼，一路向楼梯走去。 而我的脚步一顿，陷在惊讶中，久久回不过神。 我对郑思怡的感觉很复杂，有欣赏，有好奇，也有畏惧，甚至能感觉到我在琢磨她的同时，她也在观察我。不得不说，她的观察力很强，下午仅仅一个小插曲，她就能看出我和沈琮关系不错，细思密恐。 如果大胆假设，她知道一些温甜甜不为人知的过去，而现在的温甜甜肯定出乎她的意料。就是不知道她和温甜甜之间是否有矛盾，不知怎的，看到她的笑容，我总是不自觉起鸡皮疙瘩。 下午的交流活动14：30正式开始，依旧是上午的主持人开场，他介绍完到场领导和嘉宾，很快进入到第一项流程：初三代表发言。 “同学们，初三是寂寞的，是辛苦的，但是也是非常值得努力和挑战的……” 毫无新意的开场白，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情，但学生代表抑扬顿挫的发言还是让我开始犯困。大概是学生时代每周一的国旗下讲话都是发生在我最缺乏睡眠的早上，同样的语调，听在我的耳朵里，和催眠没两样。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第二排的位置坐着真难受，以前在公司开会，从来没这么靠前的位置，当然这不是什么好值得骄傲，坐得越边缘，代表你的工作岗位越不被重视，职责也是最轻的。 我的神游被身边的悄悄话声打断，是乔枫和他的新朋友们在交头接耳，声音大不，还时不时往台上瞅两眼。 不是吧，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还在聊他们的篮球呢。 似乎是注意到我不满的眼神，陆之然也往那处瞧了瞧，对我解释道：“他们可能是在讨论等会儿上台怎么说。” 我一愣，“上台说什么？” 陆之然抚额，“当然是对初三学生的鼓励的话，每个人都要说的。”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环节？” “这不是一开始就通知过的嘛。” 额，好吧，是我忘记了，得赶紧趁这个空档想几句词。 第二个环节是表彰优秀学生，就是给每个班前几名的学生颁个奖，以资鼓励。宣读完名单后，学生们一个个上台领奖状和红包，笑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 还是这个环节好，实验一中还挺直接的，拿钱鼓励比说一万句加油有用。 接下来是教师代表发言，初三的老师以及高一教师代表都上台了。又是一番陈词激昂，听得我不自觉想走神，余光有意无意地注意四周的变化。 “梁晴好像记恨上我了。”陆之然在旁边轻轻开口，像在和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不就为个男人嘛，她至于这么小气嘛。”我不以为然，想起中午的事，索性问个明白，“你中午在外面游荡，是不是她故意挤兑你的？” 陆之然摇摇头，我以为她是不愿加深矛盾，故意否认，谁知她犹豫了一会儿，冒出三个字：“不是她。” 不是她是几个意思？我大惑不解，目光不自觉集中在前面一排。 梁晴前一秒还在和郑思怡耳语，下一秒视线突然调转，看向陆之然的方向，接着又看向我，目光冷得令人发颤。 她明明坐在我们前面一排，还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怪吓人的。 第130章 又是一场绝杀赛 再看她身旁的郑思怡，冲我俩微笑颔首，形成鲜明对比，但我怎么感觉更加瘆得慌。 “不是她难道是郑思怡？”我不由将心中猜测说了出来。 陆之然吓了一跳，再想想刚才的对话，忙不迭摆手，“不是不是，我刚才的意思是没有人挤兑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皱眉，不是很明白陆之然的意思，但是没挨欺负这一点听懂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大。在h高我是1班的团支部书记，平时管理班级的事务，集体活动的时候组织安排大家的工作，这些事不说得心应手吧，至少我能保证做好带头作用。可出了学校，我才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厉害。中午实验一中的老师问有没有自愿留下帮忙的，是郑思怡主动提议两个班帮忙，当然也征询了大家的意见，没有人反对，分配工作也是她组织协调，每个人的任务都安排得很到位，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是我，不一定能做到那么好。” 我盯着陆之然认真的侧脸，没有急着安慰，也没有打断她的叙述，而是在代入她所说的话，如果是我，设身处地会如何考虑。 结果就是，即便我们都是陆之然，身处不同的环境，拥有不同的身份，不完全相同的人生经历，我能理解她的落寞和胆怯，却也无法认同她的想法。如果是我，不一定能做到那么好，但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为自己争取。这就是我的答案。 “幸好有你们，我知道你和沈琮是故意演戏，让我能一展所长，要不然差一点就钻牛角尖了。” 我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如释重负，十七岁很脆弱，但也因为身边的朋友受影响在努力改变，这就够了。 手机突然振动，掏出一看，又是沈琮的短信： “就知道你俩不清白，我说不跟你抢你是不是特开心？” 我要收回中午对沈琮的改观，他真的有毛病，不仅有自恋的毛病，眼睛的问题更严重。噫~ 主持人开始播报最后一个环节，“最后，是来自市级高中代表对初三学生的美好祝福，在他们当中也有毕业于我们实验一中的同学们，一起来听听他们想对母校的学弟学妹们说些什么呢？有请他们上台。” 我本来觉得说几句祝福的话挺简单的，就像看春晚表演，每年都有，但实际上兴趣不大，但毕竟赶在过年档口，你让我说几句祝福的话那还是信手拈来的。只是眼下阵仗搞这么大，还要上台发言，一个个轮流检验，我还是忍不住地紧张。 按顺序，我们和齐英是最后发言，我对这种发言没经验，先听听别人怎么说。不听不知道，一听还真吓一跳，虽然也有几个插科打诨的，但大部分果然是做足准备来的。就这几句祝福的话硬是品出了演讲比赛的味道。 上来第一个人，以自身学习经历为例，告诉大家努力和拼搏的重要性，有理有据，情理交融，两三句话的事直接变成大作文输出。紧接着，后面的人开始引经据典，抛出古今中外的名人故事，同样，还是为了灌鸡汤。到差不多中间的位置，可能是由于时间关系，不讲故事改爆金句了，什么名人语录，俗语谚语，凡是有教养意义，通通拿来抛砖引玉，听得我头皮阵阵发麻。 此时，我们还站在舞台下一侧，等候上台，站在我前面的乔枫都看傻了，“是我记错了还是他们记错了，上午的知识竞赛不是结束了吗？他们一个个在拼什么？” “估计是上午输掉的学校，在这找补呢。”沈琮话中带刺，也是不屑。 “我咋觉得刚才白准备了，上去铁定丢人。”乔枫有些着急。 我一听，好奇地问他：“你准备啥了？” 他一看是我问的，没打算回答，可是当看到同样好奇的陆之然时，还是决定透个底，“就……一个小才艺。” 还没等我们做出反应，最前头的李明明跟长了顺风耳似的，急急转回身，“枫哥，你骗我，刚还说随便甩几句鸡汤糊弄下得了。” “咳咳咳……注意点形象。”郑思怡立马作出反应，用咳嗽掩饰。 李明明声音太大了，“糊弄”俩字我们在最后面都听见了，再一看旁边坐着的一中老师，果然脸色很难看。然后众人都不敢再有小动作。 齐英中学是倒数第二个上台的。8个人站成一排，依次发言。 李明明上来就背诵了两句《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名句：当一个人回首往事，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最后点明珍惜时间的重要性；顾彦维以莫言的故事为例，激励大家要做一个有梦想的人。 说实话，有了前面的对比，我没觉得特别有创意，只能说马马虎虎，符合要求。但是乔枫气的在下面跳脚，还直骂两人大骗子，说好的不算数，一个个都留着后手呢。 呵呵，单纯如你。一天的友谊再珍贵也抵不过学习上的发光发热，再说人家代表的是自己学校，总不能真随便糊弄吧。 轮到郑思怡和梁晴，按照我的猜测，郑思怡大概率会念诗，毕竟这是她的长处，稍加表现就很出彩。可没想到她竟然把长处给了梁晴，自己倒是剑走偏锋，念了一段龙应台写给儿子安德烈的话：“孩子，我要求你读书有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而是，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 她的时间控制得极佳，一段母亲写给儿子的寄语，再加自己的理解。不仅别出心裁，还将观众的注意力和共鸣点把握得十分精准。几乎在她说完的同时，台下掌声自动响起，这是前面几个学校都未有过的认可。（一般是一个学校所有人说完鼓一次掌。） 最后梁晴以一句“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明年此日青云去，却笑人间举子忙。”收尾，简明扼要，刚健有力，雷鸣般的掌声又响了起来。 此刻，我能感觉到除了我自己，h高其他人的目光全部凝重起来，一动不动盯着台上队伍的表现，连呼吸声都放缓了。 第131章 考试没什么大不了 有了齐英的对比，每个人上台的步伐都变得慎重，仿佛这不是一场对初三学生的鼓励，而是为h高的每个人准备的终极考题。 如果说此前我们还能怀着轻松愉悦的心情，去为即将参加中考的初三生加油打气，那么此时此刻大家的心情也都悄然起了变化。说到底，他们也只是高中生，还未奔赴高考的战场，所有的一切都在为将来做准备，而过去的经历成就也只是为自己画上句点，如今却要站在这里轻言鼓励和祝福，他们担不起这过来人的轻松。 就像原本冲在第一个的乔枫，忽然就怂了，他说他的才艺不合适第一个上，死活要垫底。我说，你懂不懂垫底和压轴的区别，厉害的放在最后面才叫压轴，垫底的一般都在开头。 他不管，硬是把我推了出去，其他人没反对。 成吧，我确实啥都没准备，一没才艺二没才华的，第一个就第一个吧。就当给下面那群兔崽子唠唠嗑了。要说过来人，我才是台上唯一有资格以过来人口吻送祝福的人，什么中考、高中，都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但祝福没有，心里话有几句。 不能以第一人称来说，暂且还是用那招吧。 “我有一个成年人朋友，30岁。别说中考、高考，包括大学毕业后大大小小的考试她都经历过。她告诉我，考试的确是很大的考验，甚至决定人生的走向，在她还未经历前，她也像你们一样，既满怀期待，又畏惧失败。可是多年以后再看现状，没有谁的人生真的被毁掉，也没有谁靠运气幸福一生。她说高考是人生的小土丘，没有越过前，它大的足以遮蔽你全部的视线，一旦越过，你才会发现它只是你崎岖道路上的小石块，所以，中考算什么？到达山丘前的一个小沟河，或者小土坑，就算摔倒了，也伤不到你。鼓励加油再重要，也比不得你们有一个放松的心态，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被老师们影响了，他们比你们紧张，毕竟关系到工资和奖金的事……” “咳咳咳……额，感谢我们第一位同学的发言，讲得很有哲理哈，不过时间有限，直接下一个，下一个哈。” 主持人都匆匆打断我，赔笑地看着台下，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好像我再说下去，扣得是他的钱。 后面发言的是陆之然，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被主持人一催促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还是沈琮上前主动说自己先来，替她解了围。 “我在上台前本来准备了很多好听的话，送给学弟学妹们，但是刚才听完温甜甜同学的发言，忽然就不想说了。我想起在中考前，周围的人好像一直说加油，努力！说实话我没怎么放在心上，或者说听完后脸不红心不跳，没有想象中的感动，为什么？因为我非常清楚这些来自周围人的鼓励和支持是必然的，就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地发生。我后来问过自己，最想听到的是什么？”他刻意顿了顿，卖起了关子。 我看到台下同学们审视的目光，带着好奇和期许。 “是你随便考，不管结果怎么样都好，我们想要看到的是你能为自己的成绩负责，为三年的学习画下句号，然后在考完的那天痛快玩一场就可以了。” 沈琮很聪明，可能是为了拖时间，也可能是他临时改的，居然还和温甜甜的发言有互动。他的这段演讲式发言，没有多高明的技巧，但显然互动效果极好。台下的掌声此起彼伏，伴随阵阵欢呼喝彩。 轮到陆之然的时候，她比先前平静许多，也像是找到了发言的窍门，学着沈琮的开场白， “我在上台前努力回忆中考前和中考当天的事，发现记忆缺失了一大块。虽然也才过去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已经不记得初中生活的最后一天是怎么结束的，不记得老师说了什么话，更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哭。唯一记忆深刻的是，从考场出来的时候，看到监考老师把试卷小心封存带走，看到有同学在门口哭泣自己来不及填上的答案，我在心中庆幸至少该做的都做完了，没有当场留下遗憾可真好。” 陆之然只用一句描述自己的心情，我却比在场所有人都能体会她的感受。我的确是在看到那位来不及填答案的陌生同学时，在心中庆幸自己没有犯同样的错误。 但同时我也因为错失的分数而痛哭流涕，中考是我人生面临的第一个考验，它决定了我该留在哪里生活，它影响妈妈对我的评价，它甚至差点让我一蹶不振。因为我曾经愚蠢地将中考和人生的走向捆绑在一起，以为一次遗憾的失败会带来终生的后悔。 可如今30岁的我已经不会再苛责自己，人生不会因为某个小失败就会完蛋，不要轻易地认输，也不要轻易地否定自己。我很庆幸前面的话能被陆之然听到，那不仅仅是对台下初三学生的肺腑之言，那更是我对少年的你的忠告。 许是我们三个占用的时间过长，在一中老师的示意下，后面的陈旭和李园园都加快了节奏。当然，他俩准备的发言，似乎都没超过3句话，干脆，简洁，直白。 “保持平常心，营造好环境，扬起常笑脸，轻松迎中考。” “小不忍则乱大谋，上天之所以给你那么低的起点就是要你演一场翻掉整个棋盘的局，你要站稳才行。” 尤其是陈旭，他的发言就像个谋士，随便下盘棋总结出来的话用到这里正合适。 就是可惜了许晓婷和王倩，明明是正常发挥，名人语录加热血鸡汤的组合，偏放在我们这一组，又排在最后面，与前面风格大相径庭，显得格格不入。听众估计也听觉疲劳，不得不吝啬掌声。 反倒是乔枫，听完我们的发言，他豁然开朗，整个人都放松了。后来才发现其实是没人和他撞风格，小才艺反倒真成了压轴，一首奔跑唱的是激情四射，还和台下玩起了互动。 “我是我们学校最不会讲话的，不过听完前面那么多学长学姐的发言，大家的耳朵都累了吧，不如放松一下，一首奔跑送给大家，祝愿大家在中考时勇往直前，实现梦想。会唱的一起唱哦~” 第132章 不该拿失忆当借口 实验一中的活动终于结束了，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尤其是最后的环节，那可比上午的竞赛累多了，不是比拼胜似比拼。 下了场，众人还在回味，就连李圆圆都忍不住问我，是不是和沈琮、陆之然商量好的，来一场演讲。 “我……额……”哪里算得上是演讲，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说是心有灵犀吧。 沈琮也听到了，如实回答，“不是商量好的，不过我的确是受到温甜甜的启发，临时编的。” 乔枫怀疑地看着我，“你那词是不是抄的？哪像是高中生会说的话。” 本来就是压箱底的话，还被人质疑，我都要气乐了，“我说了，是一个30岁的朋友告诉我的”。 他还是不信，“哪个朋友？现在叫出来对质。” 他还来劲了，我正要发作，沈琮煞有介事地解释，“是真的，我也见过她的朋友。” “还真有啊。”乔枫一听沈琮都那么说了，也不好意思质疑我了，悻悻离开，和李明明他们扯淡去了。 我不解地看向沈琮，他笑得别有深意，悄咪咪在我耳边说了句，“根本没有什么朋友对吧，都是你自己想说的。” 我瞪大了眼睛。 这时，金老师特意过来对我们表示祝贺，并就另外一件事询问大家的意见。 “大家说得都特别好，尤其是温甜甜、沈琮、陆之然三位同学很有自己的想法和体会，看得出来上台前是经过一番认真思考的。我也收到了来自一中老师和同学们的反馈，大家对你们表达的印象是最深的。包括兄弟学校齐英中学的人，对你们也是赞不绝口。刚才齐英的带队老师还问我，寒假的社会实践活动能不能还在一块儿？”金老师笑得开怀，话里话外都是止不住的骄傲和自豪。 “是不是之前学校布置的寒假作业之一？好像说可以分组完成什么的。”乔枫最先反应过来，语气里全是兴奋，“那感情好啊，和齐英的一起，咱们还能申请学校经费呢！” “什么经费？”在场的只有我一脸懵。 陆之然轻声和我解释：“就是昨天班主任在自习课上说的，寒假里需要完成一次社会实践，可以自由组队，主题自定。因为同时也是市里教育局下发的要求，所以学校和学校之间是可以合作完成，并且所需费用由带队老师帮忙申请。你那会儿睡得正香，我就没叫醒你。”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还不等我考虑，除了要参加寒假补习班的李园园和陈旭以外，其他人都没意见，我也没理由反对。没办法，看来和齐英的缘分未尽，寒假还得见面。 金老师说具体时间到时候会再通知，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踏上回程之路。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提示音，有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进入：“方便说几句话吗，在你们出发前？” 我下意识朝周围看去，会是谁呢？没有找到可疑对象，于是我直接询问对是谁。 对方回复：“你删了我的号码？” 难道是温甜甜以前认识的人，还把备注给删了，如今人家找上门，而且人就在现场。 我无奈，只好回复：“在哪见面？” “操场主席台下方有个小门。” 以防万一，我和陆之然说自己要去见一个朋友，让她在大巴发车前打电话喊我。 实验一中的操场建在食堂旁边，现在还不到下午四点，几乎没有人往这边走。等我匆匆赶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恰好从另一侧走过来，是郑思怡。 和我预想的一样，她有话和我说，却不当着其他人的面找我。这就表示她要说的事和以前的温甜甜有关，是属于她们的秘密。 “你有话赶紧说吧，时间不多，等会儿大巴就要出发了。” “我是真看不懂了。”郑思怡纳闷了，说出自己的怀疑，“你到底是真不记得还是故意装的？” “这很重要吗？” “当然。如果你是装的，我可以理解你那么做的原因，但你今天一整天的表现都太不正常了，所以我不确定你还是不是我原先认识的温甜甜。” “人是会变的。” 我刻意避开她的问题，只用客观事实回答，第六感告诉我，郑思怡和温甜甜有秘密，但她很谨慎，如果我说我失忆了，可能不会有接下去的对话。 “这倒是真的，人是会变。你从前不屑于和别人做朋友，如今认识了陆之然和沈琮，变化倒是很大，大到我好像不认识你了。” “你这话说的，还吃醋不成？”我冷笑，心中猜测，该不会真是没做成温甜甜的朋友，来报复的吧。 “王倩和我说你似乎不记得以前的事，本来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了。”郑思怡收起笑意，如同站在谈判桌上，话锋一转，“那你落在我这儿的东西还要不要？” “什么东西？”我心中一惊，升起无限种可能，温甜甜该不是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吧，那我是不是该要回来，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温甜甜行为的承担者。 她也没卖关子，直接告诉我：“你的日记本。” 靠，居然在这等着我，偷看日记的事她都干的出来，真是电视剧里演的坏女人，现在好了，不管温甜甜有没有失忆，都得把日记本要回来，谁知道她会不会再做出什么缺德事。 注意到我恶狠狠的眼神，郑思怡有些无奈但还是解释道：“日记本不是我偷的，是无意中捡到的，我也不是刻意偷看，是不小心看到才知道是你掉的。” “是有多不小心，才能看到里面的内容？”我再次冷笑。 她也不掩饰，只是笑得更灿烂了，“失忆真不是好事，你连自己做过什么都忘了，才能在这心安理得地指责我。算了，我现在把东西还给你，你回去慢慢看，就当帮助你恢复记忆。” 她走到我面前，拿出一本黑色封皮的本子，大大方方地递给我。 我没有立刻接，心中有太多疑问。 温甜甜的事发展到现在已经牵扯了太多人，我没有她的记忆却又必须承担她的过去。也许就像郑思怡说的，我不该拿失忆当借口，发生过的事是抹不掉的，我可以承认自己不是温甜甜，但没有人会相信。 “不敢接？”她讥讽地看着我。 第133章 日记 “当然不敢接。我都失忆了，谁知道这是不是我写的。” 郑思怡是真的傻眼了，表情跟吃了苍蝇似的难看。“我有必要编个日记本来骗你？再说你不会对照以前的字迹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行吧。”我随手接过，也没翻动，转身就走。 她在后面喊：“喂，你能不能重视一点，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我挥了挥手中的笔记本，表示知道了，头都懒得回。 不知怎么的，我真顶烦她的，也可能是原主身体本能的排斥。陆之然说郑思怡擅交朋友，有领导能力，在我看来那些都是表象，她喜欢拿捏和钻研人性倒是真的。从一开始，她的刻意接近就是为了还日记本，但是绕一大圈，还和h高的人交朋友又是为了什么，想弄清楚我是不是在装失忆？好像越想越复杂了。 出于侦探心理，回程的路上我就没忍住，直接在大巴车上看起了温甜甜的日记。 陆之然好奇我哪里变出的本子，我也没骗她，直接说是以前的日记，郑思怡给的。她直觉我俩可能有事，但也没开口问，毕竟和她没关系，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日记本不厚，大概记了一半左右，但纸张明显泛黄，且前面有破损和沾湿后晕开又风干的痕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很多年前就开始用的。 果然，开头的笔迹稚嫩且一笔一划，没几句话就是一篇小作文，我突然想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在温甜甜卧室内看到的画册，还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妈妈是个大骗子，她说带我去见哆啦a梦，却跟爸爸说是带我去买衣服，还让我不要告诉爸爸。我问为什么，她说哆啦a梦只能给一个人送礼物。我想到昨天爸爸凶我，就答应她不告诉爸爸我们去了哪里。——2000年7月2日 妈妈带我见了很多次哆啦a梦，那是一个叔叔，会变出很多礼物送给我。妈妈让我保密，连温宇阳都不能说，否则以后就没有这些好吃的好玩的。我讨厌弟弟抢我的玩具，所以我答应妈妈，哆啦a梦是我们的秘密。——2001年4月3日 我知道世界上没有真的多啦a梦，那个叔叔对我好是因为妈妈，他们每次聊天吃饭都很开心，我从没见过妈妈笑得这么好看，她在爸爸面前都是凶巴巴的。今天回到家，爸爸做了一桌子好菜，但是我和妈妈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妈妈让我不要说，还逼着我又吃了一顿饭，我吃不下，爸爸骂我挑食。我当时真想说实话，可是我知道不能说，说了爸爸妈妈一定会吵架的。——2001年10月5日 今天和叔叔见面的时候，他还带了一个小哥哥，长得很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我喊他小彬哥哥，他会笑着摸我的头。妈妈和叔叔说话的时候，他就带我到旁边的公园玩，可是在公园里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对我笑，也不和我说话。我上去拉他的手，他却狠狠把我推开了，还很凶地说：“你妈妈就是个狐狸精，你永远也不会是我妹妹。我知道狐狸精是什么意思，电视剧上演过，那是勾引别人丈夫的坏女人。——2002年8月24日 我再也不要喜欢多啦a梦了。他是个大骗子，用冰淇淋、芭比娃娃、新衣服、新画本……换走了妈妈。妈妈说，她已经决定要离开现在的家，去和那个叔叔一起生活。我哭着问她，那我和弟弟怎么办。她说她没有办法带走我们，我以为是因为爸爸，留下他一个人太可怜了。她却说，你小彬哥哥不喜欢。——2002年11月10日 温宇阳不在家，他被妈妈送去了外婆家，房间里的作业本摊开在桌上，一个上午过去了，我一个字都没写。我有预感今天会发生什么。午饭过后，客厅开始传出争吵声，继而是砸东西的声音，他们又开始吵架了，不同于以往的点到为止，这一次，妈妈发了狠。我快上五年级了，骂人的话偷偷学了不少，都是些问候父母和祖宗的。其实，我应该向妈妈学的，她骂得比班上同学难听多了，她在诅咒爸爸。爸爸嘴笨，除了吼得比别人大声，吵架从来没赢过。我特别希望他能赢，赢了或许妈妈就会放弃离开的想法。 可是怎么可能呢，她早就想逃离这个家了吧，从她带我去见哆啦a梦开始，她就在计划一步一步离开我们。我听见她说，“两个孩子我都不会带走，房子和钱都归你，你只要能照顾好他们。”不可能的，爸爸照顾不好我们的，他连饭都不会做。我再也待不下去了，冲出房间朝她吼，“你为什么不要我们，你为什么要和爸爸离婚？” 爸爸惊讶地看着我，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甚至比他知道的还要多，可是我不能说。妈妈看我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漠，她在害怕，害怕我会把我们的秘密说出来。我拼命摇头，用眼神告诉她，我什么都不会说，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她还是走了，不管我怎么哭，怎么闹，她都没有回头再看我一眼。——2003年6月5日。 温宇阳直到三年级开学，才知道爸妈离婚的事，他表现得比我好太多，不哭也不闹，妈妈为此还去参加了他的开学礼。他跑来和我说的时候还带着炫耀的口气，“温甜甜，妈妈怎么没去参加你的开学礼？”呵呵，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离婚，他只比我小两岁，可他什么都不懂，所以也不会有烦恼，像个白痴一样继续上学。——2003年9月1日。 我合上笔记本，不打算再看下去，眼睛酸胀得厉害，不是想哭，只是觉得压抑。 温甜甜那会儿还是个小学生，写出来的文字锋利得足以刺穿人心，不敢想象，后面的内容会是怎样的戳人心肺。 我想起小时候爸爸刚去世那会儿，也写过一篇日记，在难过和不舍中，表达了想对爸爸说的话。但即便是在死亡的阴影下，能回忆起的仍旧是爸爸慈爱的面容和关切的话语，而温甜甜笔下的妈妈和我见过的苏慧，完美地重叠在一起，毫无愧疚地说着爱孩子，又在该作为的时候比谁都冷漠自私。 第134章 寒假之约 “你怎么哭了？” 陆之然惊讶地看着我。 我眨眨眼，是有些湿润，可见温甜甜的文字攻击力有多强。 “看到以前写的东西，有些伤感。” “以前写的什么东西，给我们也看看呗。”乔枫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一脸八八卦兮兮。 “没什么，你心情不错嘛。”我忙将笔记本藏到身后，试图转移话题。 “那是，明天都放假了。”乔枫索性整个人转到后面聊起天，“对了，你们寒假都打算怎么过？” 其他人心情也不错，想来是结束了今天艰巨的任务，再加上团结作战过，多少有些革命情谊在。 “我爸说带我去加拿大过年，开学前才能回来，真是可惜，寒假见不到面了。”许晓婷嘴上说着可惜，表情别提多自豪了，毕竟这个年代高中就能出国的非富即贵，小女孩家家想炫耀也无可厚非。 “晓婷，好羡慕你啊，我都没出过国。”在场的除了王倩也没人捧场了。 “这有什么，暑假我爸还要带我去日本的冲绳，那里才好玩呢。”见没人再搭腔，不免有些尴尬，许晓婷转而看向沈琮，“表哥，你怎么安排？” “可能回一趟b市吧。” 此话一出，除了我和陆之然还有许晓婷，其他人都有些意外。 沈琮似乎想起什么，挠着头解释道：“好像没跟你们说过，我小时候住在b市的事。” 沈琮的爷爷奶奶住在b市的乡下，还和我姥姥是邻居，要不是有梦里的记忆加上陆之然的讲述，我都不知道和沈琮还有青梅竹马的缘分，只可惜，人家恐怕早没印象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帮帮你吧。 “陆之然，你过年也要回老家的吧，我记得你家也在b市。” 她被我问得一个激灵，应该是没想到我突然cue她，有些脸红，“嗯，要回的。” “那还挺巧的，说不定你俩还会碰到呢。” 不等陆之然回应，沈琮已经慢悠悠问出一句，“温甜甜，你什么时候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了？” “就刚刚。”我挑挑眉，不示弱地回瞪他。 乔枫忽然惊喜道：“原来你老家是b市的，我过年可能也要去一趟那边。听说b市有个滑雪场很有名，到时候可以一起去滑雪。”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乔枫，这时候跳出来几个意思，故意搞破坏是不，没看到我在给他俩制造机会。 虽然回应的人不是陆之然想要的，好在她也不是个会让别人尴尬的人，还是点头答应了乔枫的邀约，气得我在旁边翻了好几个白眼。沈琮乐呵呵地继续装傻。 大巴车开到学校，已经是下午5点半了，金老师让我们直接回家，算是正式放寒假了。 我还在和陆之然商量寒假一起回b市的事，毕竟温甜甜的家就在h城，我想回b市也没地方住，只能厚着脸皮问陆之然能不能带我一个。她说要回家问妈妈，这样一来，我就放心大半。我妈是出了名的热心肠，要说服她还不容易。 “那我今晚打电话去你家，到时候我来和阿姨说。” 我说完下了车，正要解下书包忽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笔记本还落在大巴上，吓得我一个健步往回冲。心里还在祈祷，就这么两分钟，千万不要被人拿了才好。 偏偏想什么来什么，等我奔回大巴上，才发现还有人没下车，最后一个下车的是王倩，此时她手里正拿着温甜甜的黑色笔记本，若有所思。 我在她要打开的一瞬间，一把上去夺过来，“你干什么，不知道看别人日记是犯法的吗？” “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她下意识问出口，随即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改口，“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以前不是丢了吗？” 王倩居然知道我丢过日记，再看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原因我已经猜了个十之八九。 “是丢过，又回来了。”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打算诈一诈她，“你应该知道我自杀后记忆大不如前，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但是笔记本的事我还是记得的，你知道这笔记是怎么回到我手里的吗？” 她的眼睛亮了亮，随即摇头，还站得离我远了些。 “我……我怎么会知道。” “是嘛？”我疑惑地道，“那就奇怪了，郑思怡怎么告诉我，是你给她的。” “她真这么说？” “是啊，她还说是你从我这儿偷的。” 王倩一下子就急了，大声控诉，“她胡说，明明是我捡的。” “哦~原来是捡的啊。”我故作恍然大悟，“真是不好意思，是我记错了。” “你……” 她发觉我是故意的，可话已出口，狡辩也没用。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具体过程，于是放缓语气同她说：“王倩，你应该也看得出我现在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好多事都不记得了，可能初中那会儿咱们有什么恩恩怨怨，让你至今意难平，我就算和你道歉，那肯定也不是也出自真心的对吧？” 王倩愣愣看着我，就像看一个怪物。我知道有点解释过头了，但我的重点不是和她结梁子，就是想套点有用的信息出来。 “你放心，我不是来和你算账的，我不会逼问你为什么会捡到我的日记，也不会问你，为什么不还给我而是交给郑思怡。当然你能告诉我是最好的，就像郑思怡说的，你们就当帮我找回记忆，兴许我能痛改前非，大彻大悟呢。” 她试探地问我：“你真的完全不记得了吗？” “你可能觉得很离谱，但是这是真的。” “你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吗？” “还没来得及看完，郑思怡刚刚才还给我。” 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欲言又止，艰难地说了句，“你看完再和我说吧。”然后直接下了车，留下我没反应过来。 她这是愿意配合我的意思？可是为什么让我先看完，里面一定提到了关于她的内容，可能还包括郑思怡。她们俩和温甜甜的初中羁绊最深的人，如果有日记和他们的原话，兴许我就能还原当时温甜甜自杀的真相了。 第135章 你还记得咪咪吗 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溜回房间继续看日记。 父母离婚后，温甜甜的写日记习惯就此形成，从最初的寥寥几篇到后来每隔几天都会记录下来，不只有悲苦的家庭生活，也会记录琐事和学习，也有开心的瞬间。 下雨天它窝在花坛里瑟瑟发抖，我把早上剩下的牛奶倒了一点在瓶盖里，它喝得很欢快，一直冲我叫唤。放学后又经过那条路，花坛里的小猫不见了，我着急地到处寻找，看到它从纸箱里钻出来，才稍微安了心，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给它搭了小窝，有了遮风挡雨的家，就不用再流浪了。你可真幸福，咪咪，你愿意让我这么喊你吧。 我每次去看咪咪，他的小窝里总是会多出新的东西，有时候是食物，有时候是玩具，有时候新的床垫子。我没有见过那个好心人，但我知道他一定和我一样都喜欢咪咪。咪咪很聪明，也很善良，不流浪的日子里，偶尔也会邀请伙伴来居住，小窝都快容不下它们了。 除夕就要到了，温宇阳被妈妈接去那个家过年，我一点也不想去，那里又不是我的家。吃年夜饭的晚上，爸爸整宿都要加班，他让我去奶奶家过年，一吃完饭我就找借口回家了。奶奶说看见我就想起我那没良心的妈妈，我留在那里只会让他们难过。我回家的时候看见了温宇阳，他居然提早回来了，还一脸委屈，他哭着跑过来抱住我，嘴里喊着，“为什么妈妈成了别人的妈妈，她真的不要我们了。”这个傻瓜居然才明白这一点，我早就接受了，我安慰他，“不是她不要我们，是我们不要她。” 我把咪咪的存在告诉了温宇阳，他说要去看它。去的时候它不在小窝里，它怕鞭炮声，无处躲藏的时候还是回到这里，也许这几天不敢出来吃饭，我在咪咪的小窝里放了双倍的罐头，希望它能过个好年。——2004年1月21日 再次被敲门声打断，打开房门，是温宇阳疑惑的脸。 “你一个人关着房门在里面做什么？” “没什么，写作业呢。” “少蒙我，你们明天就放假了，你哪有这么积极。” 温宇阳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大摇大摆走进我房间。在他一屁股又要污染我的床铺时，我眼疾手快抄起桌上的“不求人”就丢了过去。 他“嗷”得一声怪叫，痒痒挠的头部应声折断。 “你要杀人啊？” “你屁股是铁做的啊，这样都能坐断。” “是不是我亲姐，有你这么对弟弟的嘛。”温宇阳一边揉着屁股，一边不满地瞪着我。 还真不是。想起刚才日记里提到的，看来温宇阳这个小家伙反应还真比常人慢半拍，傻乎乎的，怪可爱的。 “你来找我做什么？”我这才想起问重点。 “咱爸说，今天要加班，让我们自己解决晚饭。” 加班？我心中冷哼，都丢工作的人，为保面子在儿子面前说话还真是张口就来。 “你来找我，不会是指望我做给你吃吧？”我心中顿感不妙。 “以前不都是这样。”温宇阳理所当然地道，忽然想到什么，“温甜甜，你该不会失忆到连怎么做饭都忘了吧？” “那倒不是。”简单的饭菜我还是会的，但是都这个点了，还去自己买菜做饭这也太费事了，“我嫌麻烦，要不咱外头解决？” 温宇阳反应倒是极快的，“肯德基？” 我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肯什么肯，又吃垃圾食品，不行！” 温宇阳不说话了，小嘴撅得委屈巴巴，都多大的人了，还在姐姐面前玩撒娇这一套呢。 我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些事但需要这小子实话实说。 “要吃肯德基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哪方面的？”他还挺谨慎。 “失忆前的事，最近想起一些片段，你帮姐姐再挖掘一下。” 他兴奋的小表情又垮了下去，一副不大乐意的模样，“忘记就忘记了呗，你现在这样挺好的，干嘛非要记起以前的事。” “你不喜欢以前的姐姐吗？”我认真盯着他的眼睛。 温宇阳回避了我的视线，只小声嘀咕：“也不是，以前的姐姐太累了，好像藏着很多心事。” 我看了看他纠结的小脸，最终还是长叹一声，“算了，走吧。” “去哪儿？” “拿钱，吃肯德基啊。” 其实，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谁成想臭小子还真知道家里的钱藏在哪儿，拿钱速度那叫一个快。自从上一次我从鞋柜的抽屉里拿硬币被发现以后，老温就转移了阵地，居然把钱藏到厨房的米盒里。 太过分了，防女不防儿，如此区别对待，今儿就吃光你的钱。 当我坐在久违的肯德基餐厅，一口咬上许久未见的深海鳕鱼堡，差点老泪纵横，看得温宇阳连连鄙视。 “刚是谁说不吃垃圾食品的。” “你不懂。”我都懒得和他解释。 刚炸出来的鳕鱼条酥脆得不得了，一根刺都没有的蒜瓣肉，可是给了童年我不小的味蕾冲击，就像满脑子的鱼带着金色背景光疯狂游泳。要知道再过不久，深海鳕鱼堡就悄悄下架了，当年我想吃的都没地找呢。 温宇阳自己也吃得满嘴都是油，还不服气地跟我争辩道；“我觉得深海鳕鱼堡没有嫩牛五方好吃。” 呵呵，是吗，那你真得赶紧吃了，过两年也吃不到咯。 窗外，一只小白猫正踱着步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的鳕鱼堡，像是隔着窗都能闻到鱼味。 我对猫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瞄了眼对面的温宇阳，他也看见了猫，眼睛里还闪过异样的情绪。 于是我拿着吃剩的汉堡走出去，小心蹲在白猫面前，掰了一点鳕鱼肉放在地上，它好像并不怕人，隔着一点距离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后慢慢靠近，吃了一点就停下来，似乎不喜欢。 “它喜欢吃罐头。” 听到身后的动静，没回头，知道是温宇阳。 小白猫没吃到喜欢的食物，拿脑袋蹭我的手。我顺着它的毛发轻轻抚摸，忽然开口问向身后的人，“温宇阳，你还记得咪咪吗？” 第136章 搞定我妈 “你记得咪咪？”他不答反问，语气里充满了惊讶。 “记得一部分。咪咪是一只流浪猫，我们以前经常去看它，对吗？” 温宇阳眼中的神采变得黯淡，整个人陷入到沉默和哀伤中。我心中猜到了几分，但还是问了句，“咪咪后来怎么样了？” “咪咪死了。” 我心中大骇，赶紧询问发生了何事。 “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有一天你开心地跑来告诉我，咪咪被人收养了，可能以后没有机会看到它。虽然觉得可惜，但也知道是好事。”说到这儿，温宇阳顿了顿，做了个深呼吸，像是为接下来的话做心理准备，“大概过了一个月以后，再次经过咪咪以前的小窝，我说想去看看里面会不会有别的小猫住了进去，结果就看到……看到咪咪血淋淋地躺在里面，骨头都断了。” 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尽管想到最坏的结果，但现实往往更加残忍。怎么会这样的？ “然后呢？” “路人说看到咪咪被车撞，有人扔到这里的。但是……” “但是陌生人怎么会这么巧扔到咪咪的小窝里，只可能是认识它的人甚至是收养的人。” “对，你当时也是这么说的。我们一起埋了咪咪后，你就一个人跑了，等到晚上回来，我问你是不是去找收养的人报仇了，但你什么都不肯说。”温宇阳很难过，他仍在懊悔当时的决定，“如果当初是我们收养咪咪就好了。” 嗯？“为什么没有养呢？” “爸爸不同意呗。而且你有哮喘你忘了？” 的确，有哮喘对猫毛容易过敏，不宜养小动物，可要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姐弟俩当初肯定不会让别人收养了去，会是谁呢，温甜甜后来又为什么不了了之，太多疑问在脑袋里盘旋。 我和温宇阳刚回到家，温国辉恰好也开门进来，手上提了个公文包，装的还挺像模像样。 “你们俩姐弟都吃过晚饭了吧？”像是例行公事的询问，接着把包一丢，开始脱鞋。 我们互看一眼，齐齐点头。 “你姐明天放假了，你还没吧？回屋做作业去。”温国辉把人赶回房间，然后把目光投向我，“你寒假什么打算，不会是想一直窝在家里吧？” 这是嫌弃我啥事都不干？我倒是想上个培训班，你有钱送我去吗？于是我把学校安排社会实践以及想去b市的事告诉他，顺带试探试探他的想法。 社会实践他没意见，只是去b市还住同学家的说辞让他皱了眉。 “人家过年回老家，你跟着去合适吗？人家父母让你住了吗？” 合适，怎么不合适，我回我自己家再好不过了。我知道他话里的纠结点在哪，还不是担心人家父母不同意，一个父母离异的闺女赖在人家家里过年，说出去也不好听。 所以我主动解释：“人家里也就母女两个，过年也冷清。知道我妈不管我，还邀请过几次让我住她家，我都没好意思去。这次就当旅游了，吃住都在她们家，当然也不能白吃白住，补贴还是要给一点的，您要是不乐意，我找我妈要去。” 最后一句是故意激他的，苏慧那儿我还真不确定会不会给我钱，但我能确定，温国辉肯定抹不开面子，自己就算下岗，也不好意思让前妻养孩子。再说我下学期已经要去那个家住了，总不至于连过年都要麻烦人家吧？ “你爱去就去吧。”他语气不善，“我最多给你500，其他的你自己搞定。” 为了证明我没有说大话，当着他的面我直接给陆之然打了电话：“喂，是我，就是之前跟你说去b市的事，我再跟阿姨说一下吧。” 对面的陆之然还在“啊？我还没跟我妈说……”的惊讶中硬生生被我拿住了主动权，“没关系的，你就把电话给她好了。” 我还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不到三分钟全部搞定。温国辉愕然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狗腿了，喊别人阿姨喊得比亲妈都亲。 我太了解我妈的脾性了。我在电话里说，家里的大人太忙了，您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想和然然在寒假里一起学习，而且从来没去过b市，听说那里什么都好，好想去见识一下，父母这边您不用担心，我爸知道这事高兴得不得了连路费住宿费都提前给我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当然不会。我妈最吃的就是懂事这一套，尤其温甜甜家庭情况特殊，还能自强自立，连路费住宿费都考虑进去了，还能说什么，一个劲儿在电话里表示没问题，阿姨也很欢迎你之类的。 搞定了温国辉，我回到自己房间给陆之然发短信：“替我谢谢阿姨，我真的太爱她了。” 发送前想了想还是把“爱”改成了“喜欢”，不能太突兀，会吓到陆之然的。 过了一会儿，陆之然发了条新内容，问我qq是多少，我一头雾水，当然我是真不知道温甜甜的qq号。 不知道怎么回她好，她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下午解散的时候，金老师说会再通知社会实践的具体时间和安排，为了方便联系，让我们最好组建个群，到时候他就把消息发在群里。刚才沈琮已经把大家都拉进qq群里了，就差你了，他让我来问一下你。”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短信钻进手机，正是沈琮发的，还真是来问qq号的。 “我给忘了，等我重新注册一个吧，到时候和你们说。” 挂了电话，重新点开短信，沈琮阴阳怪气的语气映入眼帘：你不会连qq号也忘了吧？ 关你屁事。想了想，回了一个“还在申请中。” 他也不放弃，还追着问：“什么时候能申请好？” 我不耐烦了：“急什么，金老师都没催呢，有消息通知陆之然也是一样的。” “你家是不是没电脑？”沈琮做起了好人，“要不小爷帮你申请一个？” 电脑？我这才想起，温甜甜的房间没有，温宇阳的房间有啊，要登qq还不容易。 第137章 寒假聚会 只是到了第二天，可以睡懒觉的喜悦冲刷了一切。等我想起要注册qq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期间，没人联系我，也没人管束我的自由，要不是陆之然发短信过来询问，我都快忘记自己还是一个高中生的事实。 温宇阳也正式开始放寒假，一整天都窝在房间里打游戏，因为再过几天他就要去苏慧那里过年，再不抓紧时间玩，他就要开始上寒假补习班了。没错，同样是一个妈，苏慧仍在监督他的学业，而温甜甜已经被“放弃”。如果没有当初的自杀行为，也许温甜甜也没有如今的特权。 我一直很好奇，温宇阳在那个家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仅仅只是苏慧前夫的儿子吗？为什么他每年可以去他们家过年，而温甜甜要被割断的如此彻底，就好像俩姐弟选择了两个家庭，除了住在同一屋檐下，只有温甜甜的父母离了婚。 我去到温宇阳房间时，他正在打魔兽，全身心投入，我喊了两声就放弃了，直接拔掉电脑的电源开关。 他在那里暴跳如雷，呼天抢地，一个劲儿地往外蹦脏话。我拉开椅子顺势坐下，翘着二郎腿静静等他疯完。 终于他发泄完了，看着我更委屈了。因为我的表情告诉他，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惯着他。 他听说我要用电脑只是为了注册qq更无语了，告诉我原先就有qq，但看我的样子也知道，肯定不记得密码。 我问他知不知道密码，他翻了个白眼，“你小心的很，别说密码，每次你用完电脑，半点痕迹都不留。” 没想到温甜甜居然这么注重隐私，那就更说明，她的qq上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账号总有吧。”我仍不死心。 好在温宇阳有加她姐的qq，我随手撕下一张纸，记下qq号，就立刻赶往约定地点。 早上陆之然打电话通知我，说是金老师让大家提前讨论下社会实践的主题，到时候和齐英他们碰头不至于太被动。 “这种事群里商量一下不就好了，真碰面也不见得多认真讨论。” 陆之然也很无奈：“他们几个男生一致提出来的，你又不在群内，没其他人反对。正好沈琮也说，等过了年三十更加找不到人，还不如就现在讨论。” “男生一致提出来？他们是本来就约好要一起出来玩的吧，不然哪有这么巧。再说哪还有其他人，李园园去补习班了，许晓婷要出国玩，剩下的不就只有我和你。” 陆之然心虚地笑了笑，“嘿嘿，那总归还是有人在的不是吗，对了，不是还有王倩吗，陈旭那头也有事，所以沈琮喊了林放过来。” 还能这样？“那到时候社会实践分算谁的？” “应该参与的都算吧，也不一定要全程参与。” 我很想问一句，那为什么我们一定随叫随到呢？想了想，算了，人家有必须参加的理由，我就当成全她一下吧。 挂电话前，陆之然问我知不知道哪里的网吧管的没那么严，他们几个男生想去网上查下资料。 查个屁的资料，是想组队一起打魔兽吧。 我对陆之然说：“我确实知道一家网吧，网管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有熟人带进去就行，只不过这个熟人最好还是算了。” 我没直接拒绝陆之然，因为我也正好有点东西想查，需要有电脑，但是熟人肯定不能找黄毛，那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老肖了。 她最近刚结束融合实验班的考试，还没来得及问结果，正好趁这个机会给她打去电话。本来我还有点心虚，想着上一次醉酒之后就没再联系过她，也不知道老肖还记不记得那天的事。 电话接通的时候，她那头似乎很忙碌，不知道在做什么，只听到各种人声喧哗。我匆匆说明原由，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认真听，想着要是老肖实在有事还是挂电话算了。 谁知她一口答应，只说让我直接去就好，我还未及细想，她就已经挂断电话。 我到必胜客的时候，电话里提及的人都已经到了，沈琮、乔枫、林放、陆之然还有王倩。出乎意料的是，王倩居然真来了，我原以为许晓婷不来，她八成也不会来，毕竟她俩总是形影不离，现在她形单影只坐在那里，倒显得格格不入。 我主动坐到她旁边，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她看了我一眼没讲话。难道是我猜错了，她不是为我来的？ 沈琮见人都到齐，开门见山，说明今天聚会的目的。“刚才我们简单讨论了一下，考虑到我们这次参与人数较多，一般的科学实验主题不适合，大家可以往社会调查、公益、生活体验类方向发表意见，这也是学校选定的几大主题类型。” 还真是讨论来的呀。 难得看到沈琮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免多看了两眼，他一下注意到了我，“温甜甜，你有什么想法？” 想看我出糗，没门，幸好我提前准备了台词。 “我觉得都可以，社会调查紧跟时事热点，看看大家最近都在关注什么；公益的话好人好事比较正统的方向，规规矩矩不容易出错；生活体验就更多了，家务劳动、兼职工作、志愿者学习一类都是不错的内容。只要大家想得出来的，都可以尝试。” 陆之然跟着赞同，“没错，人多力量大，只要是好的选题，我也都可以。” “大家都在关注的话，我看要不选运动类吧，调查下大家心目中喜爱的nba篮球明星都有谁，或者足球也行。”乔枫自顾自地发表意见，说完还不忘朝林放使眼色，企图寻找“同盟”。 好在，林放不是李明明他们，什么狗屎主意都赞成的话我就要鄙视他了。 “枫哥，nba不合适吧，还有女生在呢，她们平时不一定关注这个。” 乔枫一听，似乎也接受这个理由，有些可惜地道：“害，我差点忘了女生懂什么篮球足球，她们只关注娱乐圈，哪个男明星更好看。” “哦，我们女生原来只关注这些，我怎么不知道？”王倩很快抓住重点，突然扬声反问。 第138章 去网吧查资料 乔枫自知理亏，被呛了也没吭声。 陆之然出来打圆场：“我们还是选一个所有人都感兴趣，并且和性别无关的主题比较好。” “比如呢？”王倩紧接着问。 “比如动物保护，野生动物救助。大家可以以问卷调查的形式，利用人多的优势去发放问卷。至于具体怎么分工以及调查的方向我们可以先集中讨论。” “这个不错。调查问卷的话，除了前期费力一点，但只要有足够的数据支撑，后面的报告总结就容易很多。”沈琮随即附和，点点头表示同意，“你们觉得呢？” “好的呀，动物保护多有意义啊，不愧是咱们团支部书记，我看就直接确定下来吧。”乔枫十足的捧场王，凡是陆之然说的他都赞成。 “动物保护范围也太大了吧，更别说野生动物，我看连动物园都不一定能见到野生动物，怎么调查？” 王倩表示反对，说出来的理由也很充足。众人一时没人接下文，陆之然她刚才只是随口提的建议，也没说就要确定下来，现在被王倩一反驳，又回到原点。 我有些不满地看向王倩，总觉得她是故意针对，“那你的意见呢？” 王倩对上我的视线，双手一摊，很是无辜地道：“我没说动物的选题不好，我只是说难度有点大，降低难度不就完了嘛。” “怎么降低？” “野生动物见不到，路边的野猫野狗总是常见的吧。我看干脆改成关于城市里的流浪动物的调查，大家都了解的前提下再做调查就容易很多。” 虽说是说给所有人听，但王倩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看着我的，像在刻意提醒什么。 “我觉得可行。”林放第一个举手赞成，“我喂过路边的流浪狗，它们挺可怜的，没人养还得被城管抓，听说被举报抓伤人就会扑杀处理。” 陆之然补充道：“不单单如此，我在新闻里看到过有人会特意选流浪动物下手，用各种残忍手段虐杀它们。” “那不就是变态。”乔枫跟着说道。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温甜甜日记里提到的咪咪，它不就是血淋淋的案例，死得凄惨还要被人丢弃。 想到这儿，我再次看向王倩，她是在借机提醒我什么吗？难道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对不对，日记我已经看完了，里面并没有提到咪咪的死是谁造成的。只是从字里行间能推断出，收养咪咪的人是温甜甜很在意的人，甚至是喜欢的人。 如果说咪咪的死是一场虐杀，那收养它的人就脱不了干系。 这时，沈琮已经作出总结，他也认为流浪动物的主题可行，“既然大家都觉得这个选题好，等会儿去网吧可以查点资料，晚些时候，大家把想法都发在群里，到时候看金老师怎么说。” “网吧好呀，我的等级都好久没升了。”一听要去网吧，乔枫立马来劲，逡巡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你真能带我们进去？听说现在网吧查的很严。” 被人质疑是有些不爽，但大话我也不敢随便说，只能说尽力而为。 为免一场空欢喜，我提议自己先去网吧沟通，等确定可以，大家再一起去。虽然老肖说直接去就行，但毕竟网吧鱼龙混杂，他们又都是一群未成年的高中生，真出点问题，谁的话都不好使。 谁知，我前脚刚踏出去，沈琮就说要跟我一起去，他一开口，陆之然也跟着说要去，然后乔枫一听也说要去。好嘛，连锁反应，最后没人听我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去打架拼命的。 陆之然小声安慰：“大家也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怕你被欺负。”呵呵，我看是怕我一个人搞不定吧。 看到黄毛的第一眼，我已经在心里骂娘了，老肖说的没问题原来是托付给了他。要知道是这么尴尬的状况，那我宁愿自己一个人来。 阿成也看到了我，以及我带来的一群小伙伴，他没有半分诧异，应该是事先打过招呼。 我还在考虑怎么开口，他已经越过我直接和陆之然寒暄起来：“早知道是你要来，直接说一声就成，我来接你都行。” 陆之然脸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但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主动握手礼貌应答：“真是不好意思，事先不知道是你的店，只听说是甜甜的朋友帮的忙”。 黄毛摆摆手，“都一样，温甜甜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说这话的时候，朝我扫了一眼，眼中意味不明，还特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 连沈琮都看出他的阴阳怪气，在旁边悄悄扯了我一把，“唉？要不方便还是走吧。” 其他人自然是不知道我们几个人的纠葛，还在一脸期待地看着黄毛。 也是，万一黄毛故意不让进，那就走呗，左右也不能为上个网“牺牲”陆之然吧。 出乎我的意料，黄毛转身和应叔说了几句话，朝我们招招手，“行了，都进去吧，自己找空位哈。” 陆之然一愣和我互看一眼，我点点头，她没再多想和黄毛道了谢，大家就一个接着一个往里面走。 经过应叔所在的前台，迎上他打量的目光，于是我主动开口道谢。 他却很是客气，“小凤丫头说了，多亏你帮忙，她才有机会继续念书。” 哈？感情还是我的面子啊。再瞅瞅黄毛得意的样子，原来是捡现成的人情，真是臭不要脸，亏得陆之然还谢了他半天。 见我瞪他，他仿佛没察觉，压低声音说：“放心，在你那些同学面前，老子还是会给足面子的。” 我才懒得搭理他，看他没跟过来，我才安心往里走。 空位子不多，陆之然他们几个都已经找好机子落座。我多观察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个靠墙的角落位置坐下，确认没有人注意后，偷偷将写着温甜甜qq号的纸掏出来，看了一眼，不敢明晃晃放在桌上又塞回口袋。 我准备试试找回密码。 第139章 我们注定做不成好朋友 qq从1999年推出到我30岁，历经24多年改版多次，其中各种功能权限一改再改，我早就记不清眼下的年代，该如何操作找回密码，如何申请新号码。 四周不断响起熟悉的“滴滴”和“笃笃笃”，那是消息提醒和有好友上线的声音，瞄了一眼隔壁，除了倍感亲切的登录页面外剩下的就是嫌弃。这掉渣的画质，简洁的聊天页面，不愧是杀马特时代的qq，也不知道温甜甜的qq空间，是不是也有非主流元素。 在登录界面点击右侧的“忘记密码”按钮，跳出新的页面，按照步骤填好验证码，点击下一页，页面中有两个选择，验证密保找回密码或者邀请好友辅助找回密码。好友是没指望了，如果能破解密保问题，还是可以一试。 密保的三个问题分别是：你的小学校名是什么？你的初中班主任叫什么？你的出生地是什么？ 这谁能记得，别说是猜温甜甜的答案，就是我自己设置的问题也早不知道丢到哪去了，况且当年随便写的答案不见得就是真实的。密保防的是外人，对于当时的自己，现在的我已经是外人了。 我只好给温宇阳发信息，把三个问题输进去，看他是不是知道。好半天都没有回应，差点忘了这小子在疯狂游戏中呢。 首先三个问题里我只能回答第三个，不出意外应该就是h城。第一个问题我可以用笨办法，在网络搜寻温甜甜家附近的小学，然后一个个试，但问题是，三个问题得一起验证，不确定第二个问题，怎么试第一个。 感觉自己像个白痴。 就在我对着电脑页面发愁之际，隔壁的位置忽然换了人，王倩不知何时坐到了旁边，而她的视线正停留在我的电脑上。 “居然连qq密码都不记得了。” 不是询问，是嘲笑，对于我的失忆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干嘛换位置？” “他们男生打游戏我看着心烦，正好你旁边空着就坐过来了。” 她说得很随意，但直觉告诉我她在撒谎，明明是刻意坐在我旁边的。但这么一来，我就有种被监视的感觉，想再干点别的也放不开手脚。 她看出我的别扭，反倒笑了，“我坐这儿你很难受？” 我决定当她不存在，但也没心思继续猜密保问题。这时候温宇阳的信息回了过来： “我只知道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咱俩都是新野小学毕业的。” 这样就只剩下第二个问题。我忽然看向王倩，还真没法当她不存在啊。 我试探着开口：“那个我们初中班主任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我们初中？”王倩冷笑反问我，“你什么时候记得我们是一个初中的同学了？” 我就知道从她嘴里不好获取信息，但她既然主动坐到这里，想来也是有话要说的。于是我朝王倩使了个眼色，示意去外面说。 她没立刻起身，似乎不想那么容易就遂了我的意愿。我只好告诉她，日记我已经看完了，她这才不情不愿跟着我往外面走。 网吧里很吵，似乎没人注意我们的离开。我往陆之然那头看了一眼，她正在围观男生打游戏，乔枫一个劲儿地在旁边解说，而她的目光只是停留在沈琮的电脑上，估计还观察了一会儿他的后脑勺，笑得很是甜蜜。 我们走到前台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那是应叔休息的地方，刚才我问过了，平时不会有人去，正好适合说话。 “日记我看完了，也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会讨厌温甜……讨厌我的。也许我们曾经的确是很要好的朋友，但是这些都过去了，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但能确定的是不管是失忆前还是现在，我们注定做不成好朋友。这个事情你能接受吗？” “我为什么要接受，我自问以前对你不错，是你自视甚高，瞧不起别人。现在失忆了，反而变成受害者的样子，我知道我不是陆之然，没资格做你的朋友。” 我好像忽然理解王倩当初为什么捡到温甜甜的日记，自己偷看不算，还交给了别人，她对温甜甜不是不在意，而是太在意了。因为在意，所以无法忍受，对方没把自己当做好朋友这件事。 “你已经报复过我好多次了，还不能解气？就说开学那一次吧，在学校公园的小路上遇到你和许晓婷，那时你就想着要报复我吧，所以在篮球比赛开始前，你看到我进更衣室就把门反锁了，想看我当众出丑。结果也如你所愿，我确实很丢人，还把沈琮咬伤了，当然这一点和你没关系。还有后面的好多次，你都挖坑等我跳，我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些小孩子把戏都可以不计较。” 王倩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无法接受我在看完日记后的态度反应。我知道她想看到的是什么，针锋相对同她吵一架，或者真心实意同她道歉。但那应该是真正的温甜甜该做的事，我不是她，也代替不了她。 “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你难堪，更不是想报复回去。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管我们以前多大仇多大怨恨，现在我真不记得了，你再阴阳怪气再打击报复也伤害不到我。但是，咱们如今好歹也是一起共事过的同学，后面还要一起参加社会实践调查，不能影响团队协作力，你的分总是想要的吧？所以，握手言和吧，再不济安安静静做个不相熟的同学也是可以的，你说呢？” 王倩呆呆看着我，又不像是在看我，两眼空洞无神，嘴里喃喃说着什么。我担心她被我搞乱脑子，仔细分辨了下，她说的是，“你不是她，你疯了。” 我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脑中回忆起日记里写的一段话： “你凭什么自认为是我的好朋友，你知道朋友的定义吗？不是每天一起上下学，课间的时候拉着一起去厕所，在别人的身后一起说坏话的才是好朋友。朋友需要不言而喻的默契，需要分享彼此的秘密，不是你跑来说一句，我们做好朋友吧这一切就能盖棺定论的。我已经很痛苦了，很需要一个无条件站在背后的人，分享秘密的人，你却觉得已经给了我莫大的施舍，而我依旧不满足。” 第140章 网吧里的收获 别人都以为温甜甜初中那会儿因为肥胖而自卑沉默寡言，对谁都爱搭不理，可日记里全是快人快语，王倩和郑思怡都说她自视甚高，谁都瞧不上，话是极端了点，但也不是全无道理。 自从父母离婚后，温甜甜的心里就有把火，燃烧自己也驱逐他人，从她的文字里就可以看出，不主动亲近别人，也不交朋友。王倩的示好对她是一种负担，不管这种好是否带有目的性，她都觉得疲惫，所以才会在日记里一吐为快。 “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现在的我没法为以前说过的话负责。我先进去了。” “陆之然是你想要的那种朋友吗？”她忽然在身后开口。 我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或许吧。” 在我发呆的几秒钟时间里，她已经快速走到我前面，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先一步回到位置上。重新开机，也登陆了qq，打开游戏界面，居然是曾经风靡全国的qq炫舞，动作一气呵成。 “原来你喜欢这种游戏。”我在旁边忍不住感叹。 “来一局？” “谢谢，我不玩这么老的游戏。” 她又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瞅我，好半天才说，“去年刚出的，怎么就老了。不想玩就直说，恶心谁呢？” 额，又被噎了。怪我，时空错乱的问题老是记不住。 “抱歉抱歉，我脑子是有点问题，那来一局呗。”我笑得很是心虚。 “qq都登不进去，还玩什么？” 鼠标点亮桌面，还是刚才的密保问题，哦，对，密码还没找回来呢。 “郭智达。” 什么玩意儿？ “初中班主任的名字啊。”她直接翻了个白眼，对我很是嫌弃，“以后别说咱俩是一个学校出来的。” 咱俩？我一愣，随即微笑，看来刚才的话也不是全白说的，这才是王倩的本性，不装绿茶的时候还可爱些。 “怎么写？” 她头都不抬，却还是耐着性子告诉我，“郭达的郭，智慧的智，郭达的达。” 我迅速输入问题答案，点击确认，网页崩了，好像是页面停留太久，一切重来。 好不容易重新进入到验证页面，我再次填入三个问题答案，这一次却是“密保问题验证错误，请重新输入。” 怎么会？难道是第三个问题猜错了，不是h城？于是我把温甜甜家所在的区县市，甚至小区名都填了一遍，还是不对。最后由于操作频繁，电脑直接挂了，这个办法行不通我只好放弃。 王倩在旁边也看到了，气得拍桌子大骂我笨。其实我想说重新申请一个不就完了，看穿她借机发泄心中不满的小心思，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 好在重新申请qq还是简单的，现在还没到强制绑定手机号的版本，一个人申请几个号也是正常的。 我通过陆之然发给我的群号，申请加入他们组建的qq群，群主是沈琮，他通过后还发来单加好友的申请。我是真心不想加他，短信轰炸还不够，再加上qq不得被他烦死。 结果他直接在群里发话：群成员互相之间都加下好友吧，便于交流。 刚通过申请，他的消息就跟连珠炮似的弹出来： “你还真申请小号了，大号怎么不用？” “你刚和王倩是怎么回事？跟个孙子似的被她骂。” “我们组队打游戏呢，来不来？” 救命，还是毁灭吧，累了。我直接隐身，当他不存在。 添加完陆之然为好友，我直接点击星星，进入她的qq空间，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就跟翻看回忆录似的。以前玩空间那会儿，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去看看访客记录里都有谁，有没有想见的那个人，或者讨厌的人，有感而发的时候也会写个日志置顶，过会儿就刷新看看谁是第一个点进来的人。空间相册是必定会上锁的，不是多私密的照片，只是觉得自己的照片丑，不想被别人欣赏。 陆之然的qq相册果然也上了锁，相册名称是我一贯的风格，拼音首字母的缩写：sc。社畜？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不过社畜应该是三十岁的陆之然才会知道的词。 右下角的消息图标还在不停抖动，沈琮的头像不断闪烁，我忽然就明白了sc不就是沈琮名字的缩写，能被陆之然当宝贝锁起来的相册除了和沈琮有关，还能是什么。 “诶，别装死行不行？” 我被他打败了。 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关你什么事？关我什么事？”点击发送，只要他不傻就能看懂。两个问句足够回答他三个问题了。 我没再继续浏览陆之然的qq空间，既然她有不想让别人窥视的小心思，我又何必去打破这份平衡。 闲着无聊，我随手点开搜索引擎，键入“h城 流浪小动物”等关键词搜寻信息，本来上网就是干正事来的，一点都不查对不起组员。没办法，集体荣誉感这东西要么不在意，只要你身处团队内，很难视而不见。 网页内的带关键词的信息挺杂的，一眼看去都是无关项，最有用的当属新闻信息，比如某媒体报道关于h城某小区流浪猫泛滥，半夜惊扰小区住户，居民苦不堪言，再比如流浪狗咬伤路过的小孩，紧急送医院打狂犬疫苗等。大部分都是对于流浪动物不受管束而苦恼，还有告诫大家不要随意接触流浪动物，以免感染未知病菌。 直到一则题为“h城这位老师自掏腰包救助流浪动物，甘做它们的守护天使”引起我的注意。新闻上说，一位姓宋的老师多年来，养成了随身携带猫粮狗粮的习惯，只要一遇到流浪动物，就能及时救助。他在课余时间，也会将自己经历或知道的一些关于救助流浪动物的故事分享给学生，在拓宽学生学习素材之余，也慢慢地让学生培养起一种仁爱的品德。 总之一句话，是个有爱心的好老师，当然，最让我在意的是这位宋老师任职的学校，居然就是实验一中。 如果能找到这位老师，社会实践的课题不就事半功倍了。抱着这样的想法， 我将新闻转到了群里，想听听其他人的想法。 第141章 出发b市过年 大家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意见，毕竟能加分的事，只是李园园忽然在群里回了一条：“这不是宋老师吗？” 我才意识到这人在实验一中任教时可能带过温甜甜他们班，好在我也没说不认识。王倩瞥我一眼，没说话，对于我的失忆，她的接受能力变强了。 新闻里有宋老师的照片，全名叫宋嘉明，30岁上下戴着半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很有教书气质，有点像民国时期的学者胡适。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悸动，说不清楚因为什么，好像是身体的本能。 从网吧出来已经晚上八点，大家各自散去准备回家。沈琮很绅士地提议，男生送女生回家，刚好三男三女，谁也不落下。乔枫主动说要送陆之然回家，被她婉拒了。王倩倒是没拒绝，正好和林放顺路，两人和谐离去。 我在他们商量时悄悄远离。网吧里面空气不流通，一出来我只想好好透个气，打算溜达一圈再慢慢回去。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不紧不慢，亦步亦趋。也许只是顺路，我放慢脚步的同时，后面的人也跟着放慢步子。心中涌起忐忑，跟谁不好跟着温甜甜图什么？ 于是我加快脚步，后面的人还是跟着。我忍不住好奇，猛然回头去看，沈琮一个激灵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噗，你跟着我干嘛？”我被他的怂样逗乐了。 “谁跟着你了，小爷正好也走这条路不行啊？”他一只手抚着心口，还在嘴硬。 我鄙视地看着他：“有事说事，别整得鬼鬼祟祟的。” “看你在网吧就不大对劲，我怕路人遭殃，所以跟过来看看。” 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家就直说，非得找个蹩脚的借口。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怎么没送陆之然回家？” 他走上前和我并肩：“不是有乔枫嘛。” “可她拒绝了呀。” “拒绝就拒绝呗，我也没有义务一定要送她吧？” 他在和我抬杠，我不想继续这话题，没劲。他却不依不饶起来： “温甜甜，你为什么非得把我和她捆绑在一起，就因为她喜欢我？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我是个人有自己的想法，你没权干涉我。” “哦。” 我本来也没想干涉你们，两个人能在一起，从来就不是一厢情愿能做到的。我只是觉得有点悲哀，17岁的陆之然和30岁的陆之然都曾挣扎过，努力过，结果仍是求而不得。 “什么叫哦？”他停下来看我，不再用玩笑的语气，“温甜甜，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可我连敷衍的话都懒得说，只是沉默着继续走。 沈琮没有跟上来，愣在原地。 我已经走出四五米的距离，才听到他微不可闻的声音，“我是不是又招你烦了？” 考虑到年关将近，大家很难再凑出时间碰面，社会实践的具体方案改由线上进行。沈琮也把齐英中学的几人拉进群内，一起讨论。 大家对于流浪动物课题的探讨都表达了浓厚的感兴趣，认为此方案可行。不过郑思怡提出，我们两个学校组员人数太多，如果只研究一个内容，难免有蹭分的嫌疑，可以再加一个主题同时进行，也能让调查丰富不少。 我们这边自然没意见，毕竟流浪动物的话题是h高的学生想出来的，齐英再怎么说也得出点力，否则他们才有蹭分的嫌疑。 沈琮作为课题统筹人，在群里分派任务：陈旭和李园园都要上补习班，所以查找资料编写问卷就由他们负责。剩下的9个人，3人为1组负责调查走访，比如1个人发放问卷，一个人记录，1个人拍照，大家分工明确才能搜集到更多有用的数据。当然，每个小组要形成自己的报告，最后再指定一人形成最终的调查报告。 至于分组，我跟陆之然要一起去b市过年，我俩自然是一组，剩下的人好像除了沈琮还真没合适的人选，他自己说过的，要回一趟b市。乔枫倒是想凑上来，奈何抵不过距离，于是他选择跟李明明、顾彦维一组。剩下的郑思怡、王倩、林放自动成一组，不过郑思怡说她要准备另一个课题，只能辛苦王倩林放多干一点了。 大家约定好，小组成员可以自行联系，但要随时在群里报告进度，确保在开学前要完成调查。 大年二十九，我终于踏上同陆之然一道回b市的火车，这是只有在梦里会发生的事。我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想起妈妈，想起姥姥，我又能见到她们了，不是以陆之然的身份也没关系，我就当是我妈多了一个女儿，两个女儿一起回家过年，这是几辈子加在一起也遇不到的事。 春节的大厅很混乱，人潮拥挤到寸步难行，我一路上紧紧牵着陆之然的手。我妈两手提满了行礼，生怕我俩被冲散，一路都在喊着“然然，你们小心点。” 陆之然现在还很少出远门，对于春运的场面还是懵懵的。她接触陌生事物时总是话很少，一路安静得跟着我找车厢。好不容易找到了，两边的行李架让她犯了难，没位置了。 “刚才我应该直接放前面的，前面还空些，现在也挤不回去了。”她苦着脸，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嫌弃自己反应慢。 我指指卧铺下面，“塞床底就好了。” “可我们不是卧铺的票。”她还是有点懵。 “没事的。你看看这一车满满当当的人，谁还管你的行李应该在哪儿。” “会不会不安全？” “我们盯着点就没事。”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乖乖放好行李，坐到我身边笑着说：“要不是知道你是在h城长大，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经常出远门，感觉你对火车站很熟悉。” “额。”我一时语塞。 好在我妈这时候也终于挤到我们身边，还拎了一大袋零食。这是她出门必备，不管去哪儿，都不能亏待了嘴巴，不用打开我都能猜到里面肯定有瓜子和橘子。 第142章 我真正的家 我不爱吃，陆之然自然也不爱吃。倒不是挑食的毛病，而是出门在外，在陌生环境里她习惯降低存在感。对于在公众场合嗑瓜子吃零食这种事，她是能避则避，更何况春运的火车是能把人挤到窒息的程度，谁还有心情吃零食。我妈除外。 她这一路上时不时都会和我唠上几句，一般都是询问家里情况或者和陆之然在学校里的生活。反而和陆之然说得少，这是她的待客之道，家里人随时都能聊，但一定不能让客人冷场。对，我是客人，再怎么和颜悦色，热情洋溢都只是因为我是客人。 不过，没聊多久我妈就开始犯困，把我这个“客人”丢在一边，靠着椅背打起了盹。 陆之然大多时候都在看着窗外发呆，或者盯着车窗上倒映出的人脸，那是她自己。我有段时间爱看诗人的散文，常常陷入不知名的忧伤中，喜欢看镜中的影像，总觉得那才是真实的自己。 车厢里的喧哗和她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其实我坐过挺多次火车的，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主动提起刚才的话题。 她闻言回过神，眼神中有一丝茫然，随即才反应过来我想聊天了。 “最早是小学一年级，我妈带着我去很远的地方参加大伯的葬礼，一起去的还有奶奶、姑姑可能有五六个人吧，记不清了。其实也就半天的车程，但当时年纪小对距离没有概念，睡一觉醒来发现还没到，以为是很遥远的地方。”我故意顿了顿，直到看到陆之然的眼神逐渐变得清亮，才继续道，“一路上我都很兴奋，对一切都很好奇，能出一趟远门，坐上从未坐过的火车，用开心来形容太正常不过了，可惜在大人眼中就是不懂事的表现。盯着卖零食的推车被斥责嘴馋，和邻座小孩聊天就是不省心，到最后连笑声也不能随意发出，那是没心没肺的表现。只有安静听话才是小孩子的本分。” 陆之然刚刚还随着车厢轻晃的身体，一下就坐直了，就那么认真看着我，仿佛是看进眼底深处寻找灵魂的契合点。“小孩子还体会不到亲人的去世，更何况是相隔千里没有见过面的亲戚。” “是啊。”我故作轻松，“但是小孩子不是什么都不懂，在那之后，每一次坐火车我都没有很兴奋，就算真的开心也不太表现出来，只想着快点度过这个环节，到达目的地一切才是最重要的。”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真正懂得，旅行的快乐从来不是到达目的地，旅行中看到的最好的风光永远在奔赴目的地的路上。 陆之然没说话，眼神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她又扭过头重新去看窗外，此时刚好进入隧道，车厢里的灯光太过晃眼，依稀能看到车窗上少女微笑的脸庞。 出火车站的一刻，那种久违的欣喜一下冲入脑海，我居然真的回来了。有多久没有踏上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如果不是怕吓到陆之然和我妈，我恨不得直接冲回家。 正如歌里唱的，思念像暗涌，一如山洪暴发。默默背过身擦掉眼泪，梦中的画面，随音符轻漾，同样的月亮，却比异乡更亮。 时间已近晚上十点，天空还飘起雨夹雪，我妈最终决定拦一辆出租车回家，多亏了有温甜甜的存在，否则指不定要赶几趟末班车才能回家。 主干道因为修铁路变得狭窄，再加上雨天路滑，司机开得很慢，弯弯绕绕七拐八拐之后我才勉强认清回家的路。是我上大学前的老路，全是坑坑洼洼的路面，一到暴雨天就积水，2012年以后才开始重新修。以前不觉得难走，小学上下学一直走得同一条路，如今再看才惊觉自己的适应能力，越长大越倒退回去了。 我家就在老城区的一栋三层居民楼，虽然破旧了些，地理位置还是极好的。东边直达火车站，西边靠近主城区的繁华地带，南边是护城河，北边就是教育区块，中小学全在那一片。 一进屋，我妈就催着陆之然开灯开暖气，“甜甜，别嫌弃，家里有点冷，开了暖气就好。” 我怎么会嫌弃呢，都住二十年了。 “这段时间你就和然然住一个房间，需要什么你就说，要真缺的旁边也有小超市可以买。就当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我当然不会客气，习惯性地摆摆手，想起家里还有一间客房。“没事，实在不行睡客房的折叠床也可以。” 这话我妈和陆之然都听到了，两人同时一愣，朝我看过来，陆之然更是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家有折叠床？” 我急忙转了个弯，“当然是你跟我说的，你忘记啦，有一次我们聊天，你自己说着说着就顺嘴提了一下，我就记住了。” “是吗？”陆之然将信将疑，但又找不出破绽，只当自己记性不好。 我妈此时在鞋柜里翻找拖鞋，找了半天发现没有合适的。温甜甜脚胖，我妈和陆之然的码数都偏小自然穿不了。最后居然把我爸的鞋拿了出来，我没忍住当场眼泪就下来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带了。” 我妈这才松了口气，进屋去忙自己的了。我把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打算拿起茶几上的洗漱用品去卫生间。 我家的布局四通八达，进门最先看到客厅，除此之外的三面分别是厨房、卧室和阳台。从玄关一直通向尽头的地方就是卫生间，很多第一次来家里的客人是绝对找不到厕所在哪的。 我一只脚都要迈进去了，忽然注意到还在客厅收拾东西的陆之然，正用诧异的目光盯着我，我只好假装走进客房，又从里面退出来问她：“抱歉走错了，洗手间在哪呢？” 陆之然指了指正确位置，我深吸一口气，作恍然状，这才敢心安理得地进去。 从洗手间出来，我见客厅没有陆之然的身影，才悄悄走进客房，其实就是被我妈当做仓库的房间。这里有我从小到大所有的物品，包括儿时的旧衣服，玩具、辅导书、习题册，甚至连我爸的牌位也在这儿。 第143章 少女的愿望清单 它被放置在一个小小佛龛里，案上配置了香炉、蜡扦，香烛是电子的，就是那种插电就会闪红光的，桌上还放了贡品，也是假的，真的估计早烂的不成样了。 一看就是我妈的杰作，中不中，洋不洋的，看着别扭。不过招呼还是得打，我爸好久没见我了，也不知道透过温甜甜的身体能否认得出我，现在有两个女儿在家里，可千万别被吓着。 拜完我爸，环顾了下客房内的杂物，大部分都是学校搬回来的，一摞摞半人高的旧书旧报纸用麻绳捆扎得严严实实，旁边还有几个编织袋。 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书籍，中考前的复习册，划满了各色笔记符号。打算往后翻看时，一张纸忽然飘落，是从夹缝里掉出来的。 居然是愿望清单，我什么时候写过这种东西了？ 1、考上市重点高中 2、上全国名牌大学，至少也是985或者211 3、让自己的名字登上报纸或者电视，让更多的人认识陆之然 4、变成有钱人去环游世界 5、重新遇见儿时的邻居，对我一见钟情，而我假装不知道 6、能永远陪着妈妈 还真的是目标远大，其中几条够得上白日做梦了。陆之然居然在上高中以前偷偷写过这些，想想就忍不住嘴角上扬，平时那么低调，愿望倒是很狂野嘛。我怎么会这么可爱。 “你在这儿做什么？”门口探进来的可爱脑袋正是陆之然，当看到我手里的白纸，眼睛倏然睁大，跑进来劈手就要夺。 我很大方还给她，没有半点窥探人家小秘密的自觉。 “这些是我……” 陆之然还想解释，被我随手打断 “正常的啦，不要那么紧张，谁还没写过几个愿望，我以前也写过一堆呢，当然也只敢梦里想想的那种。” 陆之然微微诧异，“为什么只敢梦里想想，写愿望不就是为了实现？” “怎么说呢？”我挠挠头，感觉话题有点难切入，“要么出去说吧，在这我张不开嘴。” 我爸看着呢，在他面前我可不敢胡乱吹牛。 陆之然也知道不合适，于是轻轻带上门出去，又去我妈房间外看了看确定人睡下后，我俩才回了房间。 索性熄了灯躺床上，这样聊天比较有氛围感，在黑暗中和另一个自己对话，想想都挺奇妙。 “你平时躺下就能睡着吗？” 陆之然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好听，像隐藏在夜幕下的山雀，直抓人耳朵。 “怎么可能。除非白天很累，否则不到凌晨都睡不着。” “我也是。有时候关了灯闭上眼睛还是很清醒。”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安。 我想起儿时的睡觉习惯，在床头摸索一阵，果然触到一个开关，按下，一盏橘色的小夜灯在头顶亮起。 “这样会不会好点？等睡着了再关吧。” 朦胧的灯光中，勉强能看到身旁人影的侧脸轮廓，陆之然比刚才安心了很多，我听到她无比惊喜的声音：“我睡不着的时候也喜欢开一盏夜灯，真的有助眠效果。” “可能因为全黑的情况下感官会更加灵敏，你想啊，什么都看不见是不是反而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所以，人家常说夜晚更容易emo，其实就是放大了孤独感，逼得自己不得不去回忆伤心的事。” “好像是这样。不过什么是‘一眸’？” “emo就是容易抑郁的意思。” “你总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词。对了，你还没回答之前的问题呢？你的愿望又是什么？”她今晚就像个好奇宝宝，也可能是在黑暗中重新拥有安全感，反而容易放开自我。 “我的愿望很难实现，直到三十岁都没有实现。” “太没有信心了吧，你怎么会知道到三十岁都没有实现呢？” 我诚实地先告知了结果，信不信就看你自己吧。 “我想每天从200平的大床上醒来，拥有一整个衣帽间的漂亮衣服和名牌包包，保持模特般完美好身材，开着限量款的跑车，去和柏原崇一样帅气的男朋友约会。” 虽然是在自己面前，但说出这些话还是很羞耻。我都听到陆之然在昏暗中极力压制的笑声了，不出意外，可能还捂着肚子抖个不停。 “笑吧笑吧，说不定以后就是你的愿望。” “哈哈哈，那我连想都不敢想。和你的一对比，我觉得我的愿望还是挺朴实无华的。” 小妮子，敢笑话我。我直接上手一顿挠痒痒攻击，逗得她直不起身子。 “好了好了，我错了。别闹了”她受不了只得投降。 “那你的愿望呢，有多大概率能实现？”我不是为了打击她，而是真的好奇她写下那些愿望时的真实想法。 她沉默了半晌，在我以为她不想回答时还是开了口：“第三第四条我确实是写着玩的，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万一有奇迹呢，未来的事谁也预料不到。至于第五第六是我愿意为之努力的，哪怕结果不能如我所愿。” “陆之然。” “嗯？” “你有没有想过三十岁的时候自己在干嘛？” 对于话题的突然转换，她有些懵，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三十岁都老了吧，大概早就结婚生子，拥有自己的家庭还有稳定的工作吧。” “你知道吗？我其实做过一个很真实的梦。”黑暗中，我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梦到自己变成三十岁的你，没有考上名校，没有结婚生子，没有变成有钱人没有环游世界，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为生计而发愁，过着平凡人的生活。我在梦里很想回去告诉现在的你，追求梦想很重要，不然那些愿望真的会变成遗憾。” “好奇怪的梦，不是应该梦到三十岁的温甜甜嘛，怎么会变成我。是不是我们越来越有默契了，有的时候我也有种错觉，好像我们本来就该是一个人。”陆之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伴着睡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了，早点睡吧，再扯下去，我该梦见你了。” 我伸手关了小桔灯，黑暗再次笼罩，仿佛之前的对话原本就是在梦里。 晚安，我的17岁。 第144章 罪魁祸首出现了 陆之然家的年夜饭很简单，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再加上我，圆满得刚刚好。爸爸去世后，我妈就很少和亲戚朋友来往，连姥姥家都很少去，更别说爸爸那边的亲戚。起初还觉得有点冷清，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 我和陆之然边看春晚边吐槽，零点敲钟的时候还下楼去放了鞭炮，跟旧的一年挥手告别，日子就这样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现在已经是大年初一的凌晨了。陆之然早已安然入睡，我却不舍得睡，窗外稀稀落落的鞭炮声逐渐连成一片，喧嚣的温暖的让人想要沉溺，入了梦就再也感受不到这样的温暖。 天亮后，陆之然早早起床做准备，今天她要和我妈回一趟姥姥家，b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靠近山区，有些距离。我自然不能跟着去，毕竟谁过年走亲戚还带着同学的。 其实我妈和陆之然都不介意，我人都来了，总不好她们出门把我关在家里，是我自己强烈要求的，一来不好和姥姥他们解释温甜甜的到来，二来关系再好毕竟是外人，我不想破坏他们难得的天伦之乐。为了让我妈安心，我假意说有认识的亲戚在这边，正好去拜访一下。 实际上，他们出门后，我也跟着出了门。本来是想在附近逛逛走走，就当回老家旅游来了，反正b市好多地方的景点我都没去过呢。奈何寻错了时间，除夕刚过，街上除了还未清理的鞭炮碎屑，简直可以用人迹罕至来形容，店铺还关着门，要一直到大年初五迎财神才会开。 冷风吹得我直打哆嗦，出门太早，连个围巾都没带，呼吸间冷风呛得人想流泪。就在打退堂鼓准备再回去时，前方唯一营业的店门吸引了我的注意，是一家类似麦当劳的洋早餐店。 店里只有一桌客人，一个正在吃汉堡的大叔，旁边放着行李箱，估计是要赶火车。 正在擦桌子的女店员见我进来，走过来询问需要点什么，我抬头看了一眼菜单，点了热可可。选了最角落靠窗的位置，时间还早，喝杯东西打发时间也不错。 赶火车的大叔吃完急匆匆就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实在冷清得发慌，于是我主动和女店员搭起话茬。 “好多店都还关着门，你们家怎么大年初一还做生意？” “这你得问老板，我只是来打工的。” 怪不得这么年轻，看着不到二十岁，可能是打寒假工的学生，大年初一就上班，老板剥削得够凶的。 “那你呢，妹妹，新年第一天怎么一个人出来逛？”她还挺爱聊天。 我随便扯了个理由给她，“和家里人吵架了，躲清静。” 女店员微微有些吃惊，但也只是笑了笑就没再说话，之后时不时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像是在等人。 沈琮的短信在这时出现，他问我和陆之然是不是到b市了，什么时候去做社会实践的小组任务？其实我早把这事忘到脑后，他倒好新年第一天就来破坏氛围，比班主任还可恶。 “你俩决定吧，我随便。” 我还在操心今天怎么度过呢，也知道陆之然什么时候回来，正想着她的电话就来了。 “甜甜，我和妈妈可能要晚上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可以吗？” “ok的，你们明天回来也没事，我能照顾好自己。” 她又交代了好一会儿，才被我哄得挂了电话。 等我再抬头，店内的客人渐渐多起来，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在柜台点单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人，四下看了看，注意到前方一对小情侣正在聊天。 男生戴着棒球帽，坐在同侧的位置，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对面笑容甜美的女生不正是刚才的女店员？原来是边打工边等男朋友来接自己，这么一看，好像也没那么惨嘛，反倒是接替她的同事比较惨，大早上被喂狗粮还得干活。 我猜小情侣应该是b市上学的大学生，因为男生座位上放着的包，上面印着b市某某学院的字样。 “你今年真的不回去吗？你爸妈会不会有意见？”女生有些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目光。 “他们不会的，说了留在b市陪你就不会反悔。” 虽然看不见男生的表情，但听这宠溺的语气，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不回去是不是因为你那个后妈？她今年又带自己孩子去你家过年了吧？” “她爱带不带，反正我不会留在那个家的。” 居然还有家庭伦理的八卦，这可不是我想偷听的，是你们说的太大声了。我低下头继续假装喝饮料，耳朵却是竖的高高的。 “那她前夫呢，不是说孩子归前夫养嘛，这总是带回你家不是膈应人嘛。” “谁说不是呢。原本平时节假日也就小的偶尔会来，但是下学期，连大的都要搬过来住，你觉得我还待得下去吗？” “什么，你后妈那个大女儿要来住？”女生惊讶不已，压低声音又问道，“不是说她为你自杀过吗，她怎么还想来找你。” 听到这儿我要是再没反应过来，那这半年温甜甜也是白当了。这男的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个人了，苏慧的继子，温甜甜名义上的哥哥，也是日记里提到无数次的陈彬。甚至可以说因为他，温甜甜才会产生自杀的念头。只是让人很意外的是，日记的后半程，简直来了个360度大反转，直到现在我也没看懂。 一开始她对这个“小彬哥哥”是怨恨的讨厌的，因为对方抢走了自己的妈妈，破坏了原本的家庭幸福。可是上初中以后，温甜甜重新遇见“小彬哥哥”，她说对方善良、体贴温柔，还说自己不由自主被他吸引，不仅改观，还从此格外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要说不是暗恋文学，都找不出否定的证据，字里行间全是爱慕之意。 我是忍着恶心才将日记看完的，对温甜甜的内心世界实在不敢苟同，这畸形的爱是因为父母离异后导致的？还是说为了报复才那么做的，毁掉对方也毁掉自己。可听对方话里的意思，完全是她一厢情愿，难道是幻想出来的吗？怎么看也和日记上温柔体贴的男生对不上号。 温甜甜是不是疯了才自杀的？ 第145章 你是你，他是他 “青青，别提了，一想到她我就做噩梦。” “难怪你当初死活不愿留在h城念书。这女孩怎么想的，害人害己不是吗？” 害人害己？还真是贴切，如果说温甜甜的目的是报复陈彬，她做到了，顺带也把自己害死了。要不是顶着这张脸，我真想冲出去吼一声，人都没了，能不能积点口德。 仔细一想，为什么不能冲出去，如今我替温甜甜活着，他们明晃晃在背后说人坏话呢，这口气还真忍不了。等等，陈彬应该是认识温甜甜的，刚才进店怎么会没发现？ 嗯，管他呢，没发现更好，看我不来招狠的吓死你。 沈琮的短信此时又钻了进来，“我好像看见你了。”看见个鬼，我现在真没空搭理他。眼看陈彬他们已经起身，俩人携手走出店门，我想也没想跟了上去。 俩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隔了一段距离，我小心跟着，并且在心中悄悄酝酿起计策，其实也算不上计策，反正早晚都是要见面的。只不过我想让温甜甜重生后的初次见面特别一点，最好让陈彬印象深刻，噩梦连连。 在拐过街角后，俩人牵手正准备过马路。我一个疾步上前，从背后拉住陈彬。四目相对间，我俩都愣住了，他是真的没反应过来，而我是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小彬哥哥，真的是你啊！” 其实还是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万一，我是说万一是个大乌龙，人家压根不是陈彬，那我就立刻认怂，道歉。可惜冤家路窄，他眼里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就暴露了，他就是陈彬。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青青，“你不是刚才店里的……你俩认识？” 我没管她，仍旧期待地望向陈彬，“是我啊，你不认识我啦？” 他一个后退，和我保持距离，眼里满是警惕，“温甜甜？” “幸好，你还记得我，你不知道我从医院醒来后忘记好多事情，但唯独记得你，小彬哥哥。” 要是人生只有一次演戏的机会，我一定把最好的演技留到现在，也顾不上鸡皮疙瘩掉一地，认真观察对方的反应。 陈彬果然没让人失望，他眼里的惊慌已经转变为嫌恶，“你想干嘛？” 青青此刻也明白过来，知道我究竟是谁，除了惊讶，倒是没有明显的情绪。 “我没想干嘛，就是突然看见你太意外了。”我笑得很是友好。 青青将陈彬拽到一旁，小声在他耳边嘀咕，声音不大但我还是听懂了，她在说，“怎么会这么巧，那她是不是都听到了我们在店里说的话？” “我的确听到了。”我笑看着青青，“我听到你说‘她怎么还想来找你’，但我真不是特意来找小彬哥哥，我来b市是找同学的，今天是意外，嫂子你别误会。” 一句“嫂子”让青青的脸红了红，又尴尬又心虚，不知道怎么面对我。陈彬一直没吭声，时刻充满戒备，听懂了我话里的阴阳怪气，脸更沉了沉。 “你不要乱说话。”陈彬的语气带着警告。 “啊？原来她不是你女朋友，还是你怕你爸知道这件事？”我恍然大悟，立刻认怂，“对不起，对不起，我可能弄错了，以后不会乱叫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是不是有……”陈彬急了，又羞又恼，骂人的话差点冲口而出，是青青急忙拉住他，“算了，别说了我们走吧。”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我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委屈得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以前老肖就说过我装绿茶有一手，虽然是语带讥讽，但怎么说也算一种肯定，如今到了发挥实力的时候。 “算了，别和她说了，我们走吧。”青青看我的眼神分明在说，别同精神病计较。 “你们要走啦，那我不打扰你们约会，下次再见哦。”我粲然一笑，目送他们走远。 陈彬臭着脸被他媳妇拉出去好远，过马路时还不忘回头盯着我，估计是怕我又冲过去。 我的确是想冲过去，继续恶心他，只是还有个麻烦得先解决。刚才往马路另一侧无意一瞥，树后明显站着一个人。 沈琮。 少年张着嘴，惊讶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见人都走远了，又被我发现，直接从对面跑过来。 “你在这看多久了？” “就发信息说看见你的时候，你刚好从那家店出来，我看见你和别人打招呼就没敢叫你，我是不是影响你发挥了？” 我一脑袋黑线，瞬间不想搭理眼前的呆萌少年，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沈琮跟上来，笑嘻嘻地说：“那俩人是谁啊，你为什么叫得这么恶心巴拉，男的是你亲戚？还是喜欢的人？女的是他女朋友吗？你是不是吃醋了，才故意恶心人的？” 我停下脚步，霸道地一挥手，骂人的话还未出口，他就像是有所准备，乖乖站定，做出格挡的动作，“好，你别骂人，我不招你烦就是。” 我抬眼看他，心中抚过温柔。 “我也没有很爱骂人吧？” “反正没有刚才对那个男的那么……”他语塞，不知怎么形容。 “那么什么？”我挑衅看他。 “那么笑。” 噗，我没忍住，“我那么笑你不觉得恶心啊？” “恶心啊，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但你确实从没给我好脸色，”他一脸认真，像是不小心触到“委屈”的开关，“不是嫌我烦就是嫌我对陆之然不好，可是你凭什么嫌弃我，而且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我扪心自问，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吧？” 我有些无言以对，这不是他第一次和我发牢骚，我也确实从一开始就带着对三十岁沈琮的不满甚至怨恨在和他相处。严格说，是对他不公平的。 发现我神情不对，他反倒慌了，连忙想要挽回：“我……我就是随便说说的，你……你别又给我添上一笔，成吗？” “是我的问题。”我笑了，也试图像他那样坦白，“你是你，他是他，我不该混在一起。放心，以后不会了。” “什么意思，什么你啊他啊，你说的是谁？”他皱眉不解，但我没打算解释。 “走啦。” 第146章 第一次滑雪 “所以那个男的就是你异母异父的哥哥？” “没那么复杂，就是陌生人。” 我花了十分钟时间和沈琮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没指望他理解我，他也不可能明白我的处境，只希望他别总在不适当的时候出现，对我少一点好奇，仅此而已。 “他们说你初中谈了一个校外的秘密对象，不会就是他吧？”沈琮脑子转得很快，尤其在八卦消息上。 “什么秘密对象，你都听谁说的，谣言啊谣言，以讹传讹懂不懂。”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和你也没关系的事，操那么多心干吗？”我打断他的话，迅速转移话题，“倒是你，大年初一一个人跑外面干嘛，你家里人呢？” “本来今天是要往奶奶家去一趟的，结果半路遇到我妈朋友一家，对方是来b市旅游的，没聊几句非要拉我妈作陪，再加上对方以前帮过我爸忙，他俩都抹不开面子推辞，只好当导游招待呗。” “人情债确实难还。” “你岔话题的水平真不咋的，我说那么多，你就几个字应付我？” 连说几个字都要计较，我都被他气乐了，“行行行，那我问你，你今天打算怎么过？” 他眼珠滴溜溜地转，一看就是早打算好的。 “附近有个滑雪场，听说是新开的，游客还不多，有没有兴趣去体验一下？” 沈琮笑得特别灿烂，热情得我都晃不开眼，拒绝的话到嘴边还是停住了，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我不会滑雪。” “那简单，我教你。”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你？” 见我露出怀疑的目光，沈琮生怕我以此为借口拒绝，连忙说：“你要是不放心我，也有现成的教练啊。” 一对一教学，那不死贵，温国辉给我的钱顶多租一套滑雪装备，还是算了吧。 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主动说：“我有个堂哥就在滑雪场工作，兼职教练，放我俩进去小事一桩，不花钱！” 我顿时无语，这不是摆明告诉他堂哥我就是去蹭门票的嘛，人情债难还啊，况且走后门哪有那么容易，口开在沈琮地方，以后拿这事堵我嘴该怎么办？ “门票钱我还是出得起的。教练也别请了，就你吧，不就是滑个雪，看看就会了。” “嗯，听你的。”沈琮没反驳，嘴角勾起得逞的笑。 说是附近，结果从坐上游览大巴一路开到滑雪场所在的山脚， 又开20分钟的盘山公路，绕得头晕，一个小时后终于到达目的地。 我是第一次来滑雪场，除了新奇就只剩下茫然，眨巴着眼睛全程跟着沈琮。看他在柜台办理租用手续，交500块钱押金，之后拿到一张卡，所有的费用就在里面扣。办理完后，会有一名教练跟着你，引导你租雪鞋、存放东西等等。 坐电梯上到山顶的途中，兴奋感一下就来了，迫不及待地想从山顶滑下来，一起坐电梯的小孩也是同样的表情，沈琮看着我笑，也不说话，我心里就毛毛的。 怎么感觉上贼船了。 刚才引导的教练还是跟着，其实帮忙提滑板，穿滑板的免费服务直到山顶就结束了。可当我站在上方俯瞰那条长长的滑道，瞬间就怂了，这个时候教练就开始发挥了，他对旁边一起上来的小孩家长说，第一次滑吧？小孩子这么小下去肯定摔？……各种怂恿，最后家长也慌了，交钱一对一教学，把小孩带着滑下去。 轮到我的时候，我直接摆手拒绝，拽过沈琮说，我带私人教练了，意思是想赚我的钱，没门。沈琮笑得更得意了，“现在知道我的用处了。”我怀疑他就是故意等着这一段。 教练倒也没再强行推销，只是瞄了一眼沈琮，提醒我：“男朋友要是不行，就喊一声，我们这里的教练都是专业的。” 我俩都急了，异口同声。 沈琮：“你说谁不行呢？” 我：“谁说他是我男朋友了？” 然后对视，尴尬，咳嗽，掩饰。 二十分钟后，我还没勇气迈出第一步。其他人都下去了，教练也不知所踪。只剩下沈琮一遍遍耐心地劝说，“你就记住屈膝弓背，重心放低，然后我说放手就放手，明白了没有？” “不行，不行，我过不了心理那关。” “温甜甜，我知道你怂，没想到你这么怂，以后出去别说是我教的。” “你这激将法太明显了，一点用都没有。” 然后我就听见沈琮骂了一句什么脏话，自己跟自己较劲，“今儿我还非让你下去不可。” “你说什么？” 沈琮忽然想到什么，眼神重新恢复自信：“温甜甜，你知不知道已经浪费多少时间了？” “我看表了，二十来分钟吧，怎么了？”我疑惑地看他。 “你该不会不知道滑雪是计时计费的吧，二十多分钟流走多少钱你知道吗？” “卧槽，你不早说。” 事实证明，有钱使得鬼推磨不是夸张用法，因为没钱也能让人短暂忘记生死。 我在他说完计费的话题后，毫不犹豫松开牵引杆往下跳。背后的风声伴随着沈琮的惊呼：“你要钱不要命啊！” 其实滑行并不难，按照沈琮刚才说了无数遍的“重心降低，两脚分开呈内八字形往下滑”，难的是如何刹车，你以为那些摔得狗吃屎的都是怎么来的，基本上都是摔停的。 我也不例外。 等我好不容易从雪地里爬起来，沈琮已经很顺利地滑到我身边，伸出的手被我故意一用力，也摔进了雪里，而且是头朝下的姿势。 “温甜甜，有你这么对师傅的嘛。”他也不急着起来，索性坐在地上发起脾气。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算报了刚才的仇，“谁叫你这个半吊子师傅教人只教一半的，只告诉我怎么滑下去，没教我怎么刹车。” “那是你笨，我第一次滑的时候就是自己学会的，怎么用滑雪杖急停。无师自通，你行吗？”他还不服气。 说我笨，我还非学给你看不可了。体验过一次坡顶滑道俯冲，我就爱上了这种刺激感觉，后面也不再害怕了。 第147章 交换秘密 冲出去的一瞬间其实很紧张，满脑子都是我在滑雪了，我该怎么滑？会不会摔倒？紧接着就是兴奋，哇，我滑下去了！滑了这么远，然后是害怕，怎么这么快，该怎么停下来？最后是回味，原来俯冲的感觉竟如此美妙。 沈琮从一开始会带着我滑，到后面完全被甩在后面，最后累了索性脱下滑雪板，站在底下看我玩。 我说幸好没付私教的钱，这次完全值回票价。他不服气，说好歹算我半个教练，我怎么一出师就把他丢一边去了，也没点表示表示。 “我没钱，你想有什么表示？” “谁要你钱了，换成别的不就行了。”沈琮说得理所当然，眼眸中尽是狡黠。 谁让我今天心情不错，顺他一回呗。“你想要什么？” “你的秘密。”他一本正经。 “你在开玩笑吗？” “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顺带着也有很多谎言，想要一次换取真心的机会，可以吗？” 我收敛笑意，不再看他，一个人往回走。沈琮像是预料到我的逃避，没再说什么，拍了拍身上的雪，和我一起返回原点。 返程的大巴相对安静，不像来时那么喧哗，大概是都累了。 “要听歌吗？”沈琮忽然递给我一只耳机，目光灼灼。滚烫的让人没办法拒绝。 还没等我同意，他已经擅自把耳机塞进我的右耳，里面播放的是周杰伦的《暗号》。 耳边是久违且熟悉的音乐，胸口有悸动的心跳声，愈来愈强烈。正如在海边看日出的那天清晨，我将耳机塞入他的耳畔，脑海中的回忆里也有这般清晰的心跳声。 有太多人太多事 夹在我们之间咆哮 杂讯太多讯号弱 就连风吹都要干扰 可是你不想一直走在黑暗地下道 想吹风 想自由 想要一起手牵手 去看海 绕世界流浪 歌词像在述说新的故事，也在传达少年的心意。时空交错中，眼眶渐渐湿润。 我的世界里最大的秘密是你，换取真心谈何容易。17岁的我不敢轻易尝试，30岁的我撞得头破血流，不是分享秘密就能换取真心的，只有愿意或不愿意，换不换是你的选择。 “其实，我也有个秘密，或者说是干过一件蠢事。”少年的声音在大巴行驶的噪音中显得尤为清冽，像度数很低的酒，轻抿一口就会上瘾，“我有个特别要好的哥们，叫陈昊。从小学到初中我们一直都在一起玩，他比我聪明，比我成绩好，也比我有人缘。我说这些不是说嫉妒或者讽刺，就是单纯觉得他厉害。” 沈琮不是讲故事的高手，除了声音好听，表达能力真的有待商榷，要不是我的好奇心一直顶着，听前半段的时候真的快睡着了。 “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做作业，一起玩游戏，可以说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体的，就像你跟陆之然。对，就像你们，因为多数时候都是我主动找的他。凡是他推荐的东西，不管是游戏、书籍我都会尝试去看去玩，甚至是……”说到这儿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继续说下去，“甚至是欣赏的女生，我也会去注意。后来我发现他在我面前和在那个女生面前完全是两个人，这让我更加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生。” “是不是暗恋？”我忍不住问道。 沈琮不满地瞪我一眼，为我的剧透也为他自己的迟钝，因为他当时完全没发现，所以才会懊恼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他却是直到最后才顿悟。这一段还是我自己概括吧，是个有些狗血的过程。 陈昊想给心仪的女生送礼物最好是惊喜的那种，沈琮自告奋勇出主意，其实就是纸上谈兵，他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于是去打听该女生的喜好。一个年级段就那么大，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能人尽皆知，更何况当时的沈琮已经算是小有名气。很快女生知道她在打听自己，透露消息出去说喜欢林徽因的书。 沈琮以为的惊喜就是对方不知道谁送的，肯定就是最大的惊喜，后面的事用脚指头想想也猜到了。女生收到了以沈琮名义送出的书，欢喜得不行，再加上周围同学的鼓动下来向沈琮道谢，并隐晦地回应了心意。 结果沈琮以为对方只是想和自己做朋友，于是热情回应，当然也有一点小心思，就是他想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到时候好帮陈昊分析。 “后来呢？”听到这儿我已经预感到结果，但还是乐不可支。 “没有后来。你想是什么结果？”他无奈看着我。 “三个人愉快地在一起？” 沈琮一脸“你在逗我吧”，哭丧着脸，实在太好笑了。 “那愉快地变仇人？”我继续逗他。 “差不多是这个结果，但一点都不愉快。” 沈琮的每个字都变得艰难，虽然一副事过境迁的洒脱样，但多半是装的，他心里有疙瘩。 “陈昊以为我在故意撬他墙角，解释了不听，那个女生知道了我的想法哭了一场，陈昊把我揍了。”沈琮叹气，“所以后来我挺抗拒女生的，稍微有个蛛丝马迹我就直接逃。” “噗。”我更乐了，“什么蛛丝马迹，你不就想说看出女生喜欢你嘛，害怕啊？” “能不害怕嘛，我失去一个兄弟，又让人家女生难过，问题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犯蠢。你以前老说我爱琢磨别人，真不是，我要不在脑子里多转悠一下容易犯错。” 我第一次见他这么难堪，“以前你还小，没发觉自己的魅力，经过这件事倒是变得炉火纯青了，怎么和女生打交道，怎么平衡尺度，你不是都拿捏的很好嘛？” “你又讽刺我？”沈琮气急却也无奈，“我就是想说，我没故意招惹陆之然，就算知道她的心意，也是第一时间说清楚的。是你一直拿她来刺我，好像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 “差点被你绕进去。”我认真看着他，“我不是陈昊，陆之然也不是那个女生，你更不是为了刻意接近她而让她产生误会。你的故事在我们这里不成立。 第148章 伤别离 “我没拿你们做比较。” “我知道。你只是说了一件一直压在心里让你不舒服的事，那不是秘密。” “你这人可真轴。”沈琮有些丧气，声音闷闷的，“油盐不进的。” “是你目的不纯，我真没什么秘密好说的。” 下了大巴，我转身往回走，心里惴惴的，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沈琮在后面追了两步，“诶？陆之然给我打过电话，就在刚才，她还发了短信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儿。” 我立马掏出手机查看，的确有未接来电，但不是陆之然的手机号，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拨打陆之然的电话无人接听，可能是手机没电了，又有急事才借了别处的电话。 于是只能回拨那个陌生号码，对方接起来就说这里是某某医院，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稳住手机。对方说，不久前是有个小姑娘在前台打过电话，好像没打通。 我急忙追问，“那个小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她家里人送医院了。” “是她妈妈吗？”我吓得手都哆嗦了。 “好像是她姥姥突发心梗。” 询问到医院地址，我立刻准备打车前往。沈琮要跟去，我没让。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只是下意识，不想让陆之然知晓我们之前是在一起的。“我先去了解情况，有消息再告诉你。” 从小到大，我很少去医院，也很少生病。对医院有种天然的恐惧，大概是因为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送爸爸去医院抢救，再也没有回来。 我到的时候，陆之然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消毒水的味道真难闻。” 而我的第一句话是道歉，“对不起，我下午没看手机，不知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不敢说去干嘛了，更不敢说和沈琮一起，那无疑是在陆之然心口上撒盐。 “我姥姥身体一直很好，平时也会按时吃降血压的药。下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陆之然依旧沉浸在悲伤中，她还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姥姥病危，舅舅他们一家也来了，现在正在手术室外面等。妈妈从进医院到现在，陆之然一直没有见到她，我想应该是在忙着寻找熟识的主任医师，尽一切可能去救，然而只有我知道，姥姥的确是在我18岁前去世的，原因就是突发心梗，按照时间推算就是这一次。 我看着陆之然，心中涌起悔意，就算知道改变不了结局，也该提醒她们的，不至于像如今这般慌了手脚。 我陪着陆之然往急救室的方向走，每一步都是艰难。她还怀有期待，而我只剩下接受。 急救室外的一排塑料椅上，坐着舅舅舅妈一家，表情相对平静，旁边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小男孩是我表弟小安，不爱说话，从小和我这个表姐也不亲，看到温甜甜的眼神里面都是淡淡的戒备。 陆之然刚想说话，被我轻声阻止了，现在不会有人关心温甜甜是谁。 妈妈赶到的时候，医生也从里面出来了，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怕是不行了。所有人都怔住了，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我虽然早有准备，但这一刻还是感觉到心口被撕扯的疼痛，眼泪还是唰得落下。 “医生，你们再试试，再救救我妈吧。”我妈拽着医生的胳膊拼命乞求，换来的只是医生的摇头惋惜，下一刻再也支撑不住坐在地上。 “妈妈，你别这样。”陆之然扶起妈妈坐到椅子上，眼泪又开始哗哗地流。 舅舅默默起身，声音很平静：“我先去准备吧。” 妈妈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停地哭。 陆之然露出不解，但她不敢问，我却知道，舅舅是买寿衣去了，这是人临死前的必备流程，姥姥还在抢救，可是寿衣已经买好了。必须在死后赶紧穿上，否则身体冷却后很僵硬，再穿寿衣就很困难。 爸爸去的时候，我还小，很多流程早就不记得了，人在面对亲人的第一次离世时，是会最大程度沉浸在悲伤中，只有第二次，第三次才会去留意所谓的流程细节。因为那时你已经开始习惯亲人去世带来的连锁反应，包括悲伤和缅怀。 要进去做最后的告别，陆之然很害怕，她知道一旦进去，就是最后一面，可如果不进去，最后的记忆恐怕会停留在姥姥晕倒的那一刻，恐惧依然会包围着她。 我只能站在门口等，透过玻璃窗还是能看到，所有人站在床头前，面容悲戚， 不舍的话已经没有意义。 妈妈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她让姥姥不用担心，家里一切都会好的，然然也会好好学习，长大。 姥姥干枯的眼睛里面闪过最后一丝光彩，妈妈推着陆之然上前和姥姥告别。直到姥姥把眼睛闭上，她都愣愣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这场景我在梦里原来真的见过。 妈妈和舅舅在里面帮忙穿寿衣，我们几个人就在外面等。舅妈忽然开了口，是对陆之然说的，“然然啊，你说你们一年也回不来几次，怎么过个年回来就发生这样的事。不是舅妈迷信，你们是不该回来，之前老太太都是好好的……” 我舅妈是个嘴碎的人，她心里有不痛快很少憋着，当着妈妈的面她或许不敢说，但如果只有陆之然一个，她是能捅人心窝子的。 陆之然没吭声，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我看不下去，想带她去别的地方等，她却坚持要留下，看姥姥最后一眼。 大约四十分钟后，姥姥的遗体整理完毕，医生推出来准备送往太平间，家属可以再看一眼，小安这时候大着胆子凑上前去看，却愣住了，下意识地说了句，这是谁啊。被他父母一顿呵斥，不敢说话了。 陆之然也上去看了一眼，“这是……” “人死后是会变样的，有点陌生是正常的，这确实是姥姥。”我安慰她，如果不是经历过一次，我大概也会不知所措吧。 第149章 出殡 葬礼在两天后举行，期间下了一场大雨。 到了出殡这天，虽然阵阵乌云不时地掠过天空，但始终没有下雨。村子里的道路上、院子里和庄稼地里依然存有一汪汪的水，有的路面甚至还要趟水过去。葬礼是姥姥家村子里的祠堂进行的，我们这边也叫“堂沿”。院内院外，地上全是稀泥，人们只能是小心翼翼地走在临时铺垫的砖块上。 祠堂里，我妈和我舅披麻戴孝分别跪在棺木两侧，向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致谢。陆之然头戴白花安静地跪在地上烧纸，苍白的脸色衬得她像是焚稿的林黛玉。反观好动的小安，时不时要去拨弄腰间扎着的麻绳，大概是勒得紧了，招来舅妈的一顿训斥。 我只能站在前来吊唁的宾客里看着。姥姥的黑白遗像就放在堂内的正中间，笑容慈祥，和记忆中的影像重叠在一起，我最终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她。 出殡的前一晚，我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里一直回想着舅妈在医院里说的话：然然啊，你说你们一年也回不来几次，怎么过个年回来就发生这样的事。 也许她是对的，只不过不是因为陆之然，而是“我”的回归导致，一个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陆之然，提前触发了死亡的开关，带走了姥姥。 后来,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又回到了儿时的模样，午后睡不着，晒着大日头，来到河水中，脱了鞋子在小河里走，姥姥总会在不远处的院子里喊我，囡囡，快来吃烤菜年糕。 我和外婆的故事在夏天开始，又在夏天结束。我们一起看过那漫山遍野盛开的洋芋花，也在盛夏躺在麦地里数漫天繁星。从牙牙学步到青春叛逆，姥姥家那座矮矮的高房、厨房里的袅袅炊烟、门口的橘子树，下过雨的小河湾，承载了我童年全部的快乐。 这些记忆并没有因为时空的改变而虚无缥缈，只是随着姥姥的离开被掩藏了，如今想起来更觉得如同一场幻梦。 我在人群里跟着送葬队伍缓缓前进，恍恍惚惚中只觉得自己置身事外，脑海里闪过的一帧帧画面将现实打碎,悲从心来，抱着绵绵密密的回忆痛哭。 反倒是陆之然，除了在医院痛哭过一次以外，葬礼的整个过程她都没有放大情绪，只有无声的悲伤。从山上送葬回来后，她就一直坐在院子里发呆。 沈琮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其实早在祠堂吊唁时，我就在外面的人群里看见了他。他有些吃惊，毕竟没人通知他，又露出担忧的神情，陆之然也看见了，可是我们谁都没理，比起生死和亲人，沈琮的存在还是太过渺小。 沈琮的爷爷奶奶就住在隔壁，和我姥姥、姥爷感情都不错，出于邻里的关系，所以沈琮代替他爷爷奶奶来祭拜。 他说，原来我爷爷奶奶和你姥姥是邻居，我居然才知道。 他不该在这时候提及的，这样只会加深陆之然的遗憾。 他又说，你还好吗？请节哀。 多么疏离客套的问候，像每一个吊唁的村里人。 陆之然没有看沈琮，只是淡淡道了谢。 “很抱歉，上次没有接到你的电话，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我能明显感受到陆之然的身体震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声音有些艰涩，“没有，没有重要的事，都过去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慌忙转过身，我却看到她微红的眼眶。那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我狠狠剜了一眼沈琮，这个笨蛋，说的是什么东西。 谁知，沈琮又添了一把火，“那个温甜甜，你现在方便吗？我有话和你说。” 说你大爷的，他可真是会来事儿，就算看不到陆之然眼底的情绪，也该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吧，人家姥姥办丧事，你就算有天大的事就不能改天说。 “没空。”我直接拒绝。他也知道时机不对，没再勉强，倒是陆之然突然说了句，没事的，你去吧甜甜。 陆之然通情达理得有些过分，我担忧地看着她，她只是默默转身，回到里屋，继续陪着姥姥。 冬日的田野里，遍野的枯草与枯叶相伴，满地是瘦弱无力的憔悴。 “上次分开，你说先去了解情况再和我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他遗憾开口。 “深表遗憾的话你刚才应该和陆之然说。”我心中有闷气，不太想理他。 “我当然知道。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我问。 “我之所以把你单独叫出来，只是觉得你可能不想让陆之然知道一些事，才没当着她的面说。” “什么事？”我一愣。 “我们一起去滑雪的事，你上次不让我跟着去医院，应该也是不想让她知道我们下午在一块吧？” 我语塞，好像是这样，可是被他这么一解释反而怪怪的，好像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我只是不想在这种时候刺激她，她已经很惨了。” 沈琮冷哼，“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欲盖弥彰才容易刺激到人，况且我们只是偶然碰到的，就算一起滑雪也没什么吧。温甜甜你在心虚什么？” 面对沈琮突如其来的质问，我是真的招架不住，他问我心虚什么，他是明知故问。 那你又为什么要配合我，直接说穿就好了，说到底你也是在心虚。但这话我不敢说，太容易引起误会了。 我想了想，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是真的不知道她打给你是为什么吗？” 沈琮的沉默我看懂了，他是故意的。或许以前的沈琮真的会傻傻的，在不知道对方心意的情况下问一句，你姥姥病危，为什么会想到打给我？可在经历过陈昊的事以后，他通透得像个专家，怎么可能不明白，陆之然在难过时想到的第一个人是他。 “去陪陪她吧，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说这话的时候，我都没想到自己会带着恳求的语气。 沈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第150章 小区调查 我回去的时候，陆之然已经不在院子里，沈琮也不见了。直到我看见橘子园那边有人影晃动，正是他俩，就坐在里面的空地上说话。 我松了一口气，正打算离开，就听到陆之然说，“我小时候来姥姥家就见过你，我们还一起玩过家家，你应该不记得了吧？” 没等沈琮回答，陆之然又继续：“其实我也不大记得，但我姥姥记得你，还跟我讲过好多你小时候的事，有些是你爷爷说的，有些是她亲眼看到的，闲暇时就当故事说给我听。” 于是，陆之然就把小时候听到的关于沈琮的事又讲给他听，讲他和村里的小伙伴吹牛自己在城里经常爬树，为了证明这一点上树掏鸟蛋不小心摔断腿；讲他偷喝爷爷的酒没被发现很骄傲写到日记里，结果老师批改后告诉了他妈换来一顿责骂；讲他偷摘桑果却被毛毛虫吓到，讲他为了做毛毽子死追着公鸡揪鸡毛，讲她记得的所有和姥姥的对话中关于隔壁小男孩的部分。原来那段暗恋成长期竟有一大半是姥姥的功劳，让她孤独无聊的童年生活中多出了与他相关的印记。 陆之然的话从未那么多，那么密，恨不得把所有与姥姥相关的记忆再搬出来。 沈琮张张口，许多次都欲言又止，这些事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他想出言安慰，可是这个小姑娘一直都是笑着在讲述，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可是，这些全部是姥姥和我说的，我却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同她讲。”陆之然停了下来，笑意逐渐被哭腔替代。 沈琮知道她需要发泄，而自己只需要倾听，他想要轻抚陆之然的后背，又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亲密，伸出去的手最终只是放回到自己的后脑勺，僵硬地拍了拍。 “包括……”陆之然停止哭泣，扭头直接坦荡地看着沈琮，“包括我喜欢你，但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沈琮呆住了，我的心也跟着颤了颤，陆之然居然就这样突然表白了。 我不敢继续站在这里，毕竟是偷听，要是被陆之然发现我在这儿，指不定要羞得钻到石头缝里去。 过完头七，初八一早，我就和陆之然母女一道回了h城，还是坐得火车，只是谁都没了聊天的心情。我妈看着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话也变少了，偶尔呢喃的都是和姥姥的回忆。 原本她是想留在b市的，过了“七七”做完法事再回去，可又放心不下陆之然一个人回去开学，没人照顾，无奈人是踏上了回去的路，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一头的事，好在还有舅舅一家操持。 开学前还有社会实践的事要处理，其实我和陆之然早就没了心情。所以沈琮后来提都没有提，直到我们都回到了h城，离开学还有3天，群里再次开启讨论。 乔枫：大家新年快乐啊，你们社会实践的任务进行得如何？眼看马上就要开学了。 王倩：我们这一组是差不多了，目标50份全部完成。 乔枫：真假的，你们就两个人怎么可能比我们效率还高。 顾彦维：要不怎么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呢。 林放：乔枫，怎么不先说你们自己组的成果？ 李明明：我们才10个，太难了，社区那些大爷大妈都不太配合。 乔枫：明明，你暴露太快了。 王倩：迟早都要一起统计的，害怕丢脸啊你，早干嘛去了。 乔枫@陆之然：然然，你们呢，b市是不是比我们这容易多了？ 我：我们还没开始呢。 乔枫&王倩&林放：什么！（惊愕表情） 乔枫@我：是不是你拖后腿了？ 我：怎么说话的你？ 沈琮：抱歉各位，是我这个组长的问题，忙着其他的事，把学习任务给耽误了，开学前会尽快补上的。 沈琮居然把这事揽了过去，我只好把打了一半的借口删掉，抬头看了眼陆之然，“怎么说，我们就剩三天时间了，来不来得及？” 陆之然直接在群里回复：我们会尽快完成的。 郑思怡：另一个主题我这边也差不多了，顺便帮你们一起吧@陆之然@温甜甜@沈琮。 于是，第二天，我们几个就约在h城住户最密集的小区景荣苑附近碰面。 我和陆之然是到的时候沈琮还没来，他离得最远，就算打车也得一个小时，倒是郑思怡一早就等在小区门口，看到我们直接迎上来。 “甜甜，你们来的真早，还没吃早饭吧？”说着把手里的早点递了过来，还提前在豆浆杯插上吸管。 其实我们是吃过早饭出来的，但人家都递到嘴边了，拒绝就太扫面子了，只好接过致谢。 我一摸豆浆还是热的，想来是刚买的，大冬天的肯定不是从家里带过来。 见我疑惑，郑思怡告诉我们，她家就住在景荣苑，所以很方便，在我们来之前刚买的。 我心中暗忖，难怪她提议来这个小区也不提前说，感情就在自己家门口，据说这里住的都是高级住户，条件都不差的，这是变相炫耀呢？ 又等了十来分钟，沈琮姗姗来迟，随后郑思怡主动带着我们逛了一遍小区，还简单介绍了与课题相关的内容。 比起其他地方，景荣苑在早些年就开始致力于解决流浪猫的问题，起先小区因跳蚤蜱虫问题受到困扰，把源头归结到流浪动物身上，为解决问题，小区引入第三方公益组织，也成立宠物医院联盟，率先试点开展“tnr+”。目前原小区的流浪猫均已绝育免疫放归，或是与小区业主和谐共处，此举得到住户点赞和推崇。 “什么叫tnr+？”陆之然问。 这个我在工作后接触到社区治理时有所了解，于是我开口解释：“就是流浪猫犬绝育计划,三个英文字分别代表的意思是诱捕（trap）、绝育（neuter）及放归（release），以绝育代替捕杀，终止流浪动物的无序繁殖，减少流浪动物数量，提升流浪动物健康状态的一种科学方法。”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甜甜懂得真多。”郑思怡笑着夸赞，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你们可知道这个计划是谁牵头实施的？” 第151章 你费那么大劲是想干嘛 “谁啊？”我们三个异口同声，显然都不在状况内。 郑思怡似乎很满意我们的反应，等了一会儿才说：“是宋嘉明宋老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沈琮最先想起来，对我说：“不就是年前在网吧你搜到的新闻报道里的人吗？” 郑思怡皱眉看我：“甜甜，他俩不知道情有可原，你怎么会不知道宋老师呢？” 看吧，她又开始给我挖坑了。 “我记性不大好，我当然知道宋老师就是以前在实验一中教过书的。” “你不会连他是我们的语文老师都忘了吧？”她有些阴阳怪气，随后解释说，“宋老师就住在这个小区，我已经事先和他打过招呼，他很支持我们做这个社会实践。等会儿我们先自己调查，剩下的时间可以去请教宋老师，听听他的意见，你们说呢？” 陆之然和沈琮都表示没问题，只有我没吭声。郑思怡未免安排得太妥当了，也没有可挑剔的地方，从她主动说要来帮助我们组，到选定景荣苑再到联系宋老师，就像是提前串好的一条线。 郑思怡问，温甜甜，你怎么了？ 我说，开始吧。 郑思怡负责找调查对象，这里她最熟；陆之然负责询问，我记录，沈琮则拿着从家带来的索尼摄录机拍摄。我们这群人看着有点像大学里的新闻社团集体外出采风。 小区里的人基本都挺配合，可能是郑思怡提前确认过调查对象，各个年龄段都有，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投喂流浪猫，原因无外乎是：可爱、可怜。也有人嫌弃流浪猫脏、臭、有跳蚤，不过大家都表示自从小区里开展流浪动物的治理以后，成效不错，现在很少看到“未经处理”的流浪猫了。 有个大叔看到我们在拍摄，主动介绍起自己救助流浪猫的经历。他说自己每个月有5000元的退休金，其中1000多元都花在了流浪猫身上。他家里也养了3只猫，都是之前生了病的流浪猫，治好后被带回了家中喂养。 “第一次看到咪咪的时候，才这么大一点。”大叔手掌半拢着，比划出刚见到流浪猫时的大小，“一直跟在猫妈妈后面，可怜哎。” 我听到他的猫也叫咪咪，多嘴问了句，“我们能看看咪咪吗？” 大叔连声说好，把我们往他住的那栋楼下带，从草坪边唤了几声“咪咪”，一只折耳的小花狸猫探出头来。 果然是个猫都能叫咪咪，跟陆之然日记里描述的小白猫完全是两个品种。我不由敲了敲脑袋，是被日记影响了吧。 郑思怡凑到我旁边小声问了句，“是不是想起你养过的流浪猫了？” 我一愣，随即想起她看过我的日记，那种窥视感让我忍不住后退一步，这女人果然可怕。 这时陆之然问了一句，“那三只也是您养的吗？” 原来草坪后面还有三只小橘猫，大小差不多，像是一窝生的。 “噢，这三只是宋老师的，平时也放在我这儿养。” 听到是宋老师，众人都很意外，包括郑思怡也像是第一次听说，她还确认了一遍：“是宋嘉明老师吗？” “是啊，除了他我们小区还有谁能比他更关心这些孩子。”大叔说得理所当然，显然也是极为敬佩宋老师的德行，“当初这三只小橘猫生病被主人遗弃在桥洞底下，刚巧被宋老师发现，他为此还花了3000多块给它们看病呢。” “可是他为什么不自己养？是太多养不过来？”沈琮跟着问道。 确实，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这个嘛。”大叔眉头一皱，欲言又止，“可能他自己家也不是很方便，总之他对这些流浪动物挺上心的，电视台报纸都来采访过好多次呢。” 大叔又借口家中有事，转身就上了楼。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郑思怡建议说：“反正我们的素材也收集得差不多了，不如现在去拜访宋老师，他家就在前面一栋楼。” 陆之然刚想点头答应，被我一把截了胡：“我们这么多人突然去人家家里不太合适吧，毕竟现在还没开学，再说陆之然和沈琮又不是实验一中的。不如这样，我和郑思怡去就好，左右都是一个班的，你俩负责去回收刚才发放的问卷，结束后大门口集合。” “那就这么办，我们先过去了。” 陆之然有点懵，好在沈琮反应快，大概是看懂我悄咪咪地冲他俩使眼色了，拉着陆之然就往反方向走。 随后沈琮的短信就进来了：我聪明吧？不用谢，记得把原因告诉我。 我无奈，他什么时候能不对我的事好奇吗。 等他们离开后，郑思怡毫不掩饰探究的眼神，就那么直勾勾盯着我：“你把人都遣走了，是在害怕什么吗？” “你做得这么明显，我又不傻。”我摊摊手，“上次你说日记能帮助恢复记忆，我看完了，说实话没太大用处，都是以前的温甜甜自我发泄的话。我倒是想问问你，我的日记怎么会在你手里？你偷看别人的日记还挺有理。” “我说了，是不小心看到的，再说你要是没写什么心虚的内容，会害怕别人看到吗？” 我都气乐了，有人可以把偷看日记的行为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反倒成了我心虚的证据。 “你就说是王倩捡到的给你看的不就完了，非得在这儿给我强词夺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受欢迎就能干不要脸的事了？” “你……”她绷不住了，脸都气涨红了，完全没有之前在一中时的意气风发，人果然是最能装的。 “诶，其实我挺不明白的。”我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按说我日记里也没写你的坏话，要说王倩对我吹胡子瞪眼的还能理解，毕竟写了一些她不乐意听见的内容。可你都费那么大劲是想干嘛，为她报仇？” “倩倩说的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谁都瞧不上。”郑思怡索性也不装了，直白地告诉我。“你是没在日记里写我的坏话，或者说我连被你写坏话的资格都没有。我曾经也和倩倩一样向你示好，你却说我们不是一路人，我那时就觉得你有病，现在你又说自己失忆，行为更反常，我看是你的病就没好过。 第152章 温甜甜的过去 “可能……我以前真的有病吧。”我想了想，也不是没那个可能性，与其在这跟她掰扯以前的温甜甜怎样怎样，不如听听现在她又想怎样，“不是，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把我们带来见宋老师是想干嘛？” “这话该我问你，你说自己失忆了，却记得宋老师，这不合理吧？” “不是你带我们来找他的吗，我就只知道宋老师以前教过实验一中，其他还是什么都没印象。” “你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要发到群里告诉其他人？”郑思怡很诧异。 “我这不是查资料顺手找的嘛，诶，等等……”我忽然想到什么，奇怪地看着郑思怡，“为什么你好像觉得我和宋老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一脸“难道不是吗”的表情，我就郁闷了，郑思怡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一会儿试探，一会儿挖坑的。那本日记里也没写到她俩的恩怨，她要不要这么死咬着温甜甜不放。 “行吧，你就当我有病，现在失忆是病情加重的表现，但你能不能告诉我前因后果，关于宋老师和温……和我以前的事。” 她还是怀疑地盯着我：“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诚实点头。 “原来你是真的失忆了。”她有些丧气，就好像一直追逐的真相今天终于得到证实，结果却不是自己想要的，“你想从哪儿开始知道？” 我一听有戏，也不急着去见什么宋老师，和郑思怡在小区的便利店坐了下来，还主动给她买了可乐。结果她说碳酸饮料对身体不好，自己只喝依云矿泉水，气得我又给自己买了瓶雪碧，把两瓶饮料立在中间直挺挺对着她。 “看来失忆也不是坏事，至少你比以前顺眼多了。”她又笑，这次是光明正大的嘲笑。 可见以前的温甜甜真的树敌太多，虽然王倩和郑思怡都挺讨厌的，但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心思就多，不是真的恶人。 “说回正题吧，就从你们捡到日记以后说吧。” “倩倩捡到日记是初三下学期的事，当时你在班里没什么朋友，连班主任都觉得你冷漠，我原本以为倩倩是唯一从初一开始主动愿意和你亲近的人，连她自己也这么觉得，直到看到日记才明白，你压根也不需要朋友，你有喜欢的人，也有想亲近的人，我们这些同学在你眼里可能只是陪衬。”说起这些，郑思怡泛起淡淡的惆怅，不知是为王倩还是其他人。 “咳……”我打断她，“你说的喜欢和亲近的人是日记里提到的陈彬吗？” “陈彬是你哥哥吧？”她突然狡黠一笑，“即便是名义上的哥哥，被人发现暗恋自己的哥哥应该也会慌张吧？所以你看失忆的第二个好处又有了。” 原来真实的郑思怡说话是这样的，夹枪带棒还报复心强，难怪温甜甜不和你们做朋友，她脑筋比较直，受不了别人装腔作势。 “你那是什么眼神？”郑思怡怪叫。 “sorry，sorry，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能不能不要带私人情绪聊天，就事论事。你也知道我失忆啥都不记得，就算指桑骂槐我都听不出来，就当我是个旁观者，咱们说的是另一个温甜甜的事，成不成？” 她没说成也没说不成，只是继续往下说：“我刚才说亲近的人是宋老师。他是当时初三年级组里最年轻的男老师，说话温柔又有耐心，同学们都挺喜欢他，你也不例外，虽然其他任课老师面前你都是冷冰冰，但是宋老师的课听得很认真，经常见你下课去问问题，语文成绩也不赖，大家都说你私底下肯定找宋老师补课了。” 这么说，我和这位教语文的宋老师关系还不错，是温甜甜愿意主动亲近的人。 “我们拿着日记找你摊牌那天，你正在办公室门口和宋老师说话，起初我们以为你是来找他补课的，可你当时的样子很气愤，像是起了争执。一看见我们来，就不说话了。就连宋老师也很奇怪，说什么题目也不是他出的，错了只能认栽，找他也无济于事之类的。我们就猜测，你可能是觉得拿到考试题有问题想找宋老师说理，可是人家压根不想管。” 听起来似乎很合理，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对吧。你刚才说宋老师人很好，对学生有耐心，再加上温甜甜这种成绩好的学生，如果考试题目真的有问题，做老师的怎么会这么说呢，听起来有点推卸责任的意思。” 我说出自己的分析和判断，郑思怡也没纠结我自称名字的说法，反倒同意了我的观点。 “所以我说他奇怪，宋老师平时是不会这样的。当然不排除你当时说了不该说的话，气到了老师。不过我们当时只想找你问清楚日记的事，没想那么多。” “那之后呢？” 郑思怡双手一摊，“之后，我们彻底说崩了。你完全不在意我们的想法，还让我们离你远点。” “日记呢，怎么还是在你们手里？” “你自己不要呗。” “所以后来我在学校里被传谈恋爱的事，是你们干的？” 郑思怡没否认，只是反问道：“知不知道你当时无所谓的态度有多令人讨厌，而且我们没有编造故事，你是有喜欢的人，只是人家不待见你罢了。”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不待见？你见过我和陈彬一起？” “是啊，中专就在一中隔壁，好几次你放了学徘徊在那附近，为的就是等他出来，可惜人家对你没好脸色，甚至有一次，我看到你妈妈也在，她当着你哥面甩了你一巴掌，应该就是气你纠缠他。” 原来是这样，难怪老温和苏慧会是那样的态度，他们知道学校的传言，苏慧看到自己的女儿纠缠继子，老温又在她手机里发现猫腻，这才坐实了温甜甜违背道德，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的证据。 对了，还有手机。我记得当初温国辉把手机还给我的时候，通讯录里面只有五个号码，除去温家三个，剩下两个没有备注。我重新翻找出那两个号码，其中一个应该就是陈彬的。至于短信箱里的内容，应该就是被老温删掉了。 第153章 宋老师的女朋友 可还是不对，陈彬我见过，他对温甜甜完全是避之不及，就算是单相思，对象为什么会是他。这中间好像少了过程，日记里也没有说明原因，就好像是突然喜欢上的，对，就是突然。 “我和陈彬在一块儿是什么样的？” “什么怎么样？” 郑思怡没理解，我想了想换了一种表达方式， “就是你觉得我俩像是在谈对象吗，你说他不待见我，具体是怎么不待见？” “这个我怎么知道，谈对象我又没经验。”郑思怡有些别扭，半晌又补了句，“你失忆得真彻底，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记得，你该不会连你父母也不记得吧？” 还真让她猜对了，不过嘴上还是得打消她的想法，“怎么可能，我就是短暂性的，说不定很快就恢复了。” “那宋老师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见见再说呗。你原本的目的不就是想看看我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吗？” 郑思怡备受打击：“你怎么能说的这么轻而易举，说是失忆，结果完全像变了一个人。我联系宋老师的确有私心，因为我希望你能记起以前的事。” 哼，以前的事有什么好，要是温甜甜想活在以前当初也不会自杀。 “对了，你联系宋老师的时候有说过我今天要过来的吧？” 我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谁知郑思怡却沉默了，好半晌才说没有。 “嗯？为什么？” 转念一想忽然明白了，我瞥了她一眼，语气懒洋洋：“你倒是聪明，算准我俩有矛盾是吧？可惜我现在失忆了，就算见到了也和陌生人无异。”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宋老师对你印象深刻呢。” 我和郑思怡终于踏进宋老师所在的单元楼内，乘坐电梯一直到达8楼，每一层都是2户人家，我们站在801门口，郑思怡不确定是哪一户，再次拨打宋老师的电话，很久才有人接听。 “宋老师，我是思怡，上次和您联系过的，这次我带了我们实践小组的同学一起来的，您在家吗？”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郑思怡已经露出失望的表情，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宋老师说今天临时有事，让我们下次再来。” 还真巧，要不是郑思怡说之前联系时没提到我，我都以为这个宋老师是故意躲着我。 “算了，走吧，看来你的小心思落空了。” 走到大门口集合，陆之然和沈琮已经回收完问卷，问我们这边情况如何，我照实回答，他们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办法，马上就要开学了，小组也算完成大部分任务，剩下的就是统计和报告。 郑思怡仍是不死心，问我要不要再等等，宋老师肯定会回来之类的。我借口说家里还有事，今天就先回去了。心里想的是，以后就算要继续调查也绝对不能再让郑思怡牵扯进来，这个女人太疯了，啥事都要掺和一脚。 我问陆之然要不要一起回去，她却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沈琮，才回答我，下午还有事。我还能不明白吗？ 自从葬礼结束回来以后，不知是表白起了作用，还是沈琮原本就带着愧疚，他俩似乎亲近了很多，尤其是一起合作调查，表现得极有默契。这是我乐于看到的结果。 我独自步行去公交站，在小区门口过马路时，迎面走来一个穿着宽松大衣，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女人，手里还提了一袋从超市买来的东西。起初我没在意，但渐渐感觉到有视线落在我身上，正是那个女人，她时不时朝我看了几眼，隔着口罩我都看到她眼中一瞬间的惊讶。 难道是我认识的人？错身而过之后我忍不住又回头去瞅，正好看到她也在回头看我，然后快速转过身假装在看其他地方。 她过马路后走进了景荣苑，我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又跟了回去，当然隔了很远的距离，不敢离得近，因为那个女人比我还疑神疑鬼，一步三回头，似乎就是怕我折回去。 进小区后，我离得很远，根本不知道她走到哪里去，但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于是又转回到先前的单元楼附近，恰好看到女人的身影拐进楼内，过了一会儿我才进楼确认，电梯果真停在了8楼。 我自然不敢跟上去，但能确定的是，这个女人应该是宋老师家的人，她认识温甜甜。难道真被郑思怡说中了，温甜甜和宋老师有纠葛，还牵扯到了家里人？ 我从楼里出来又碰到了之前采访过的大叔，他见到我也很吃惊，还问：“小姑娘你们还没结束呢？” “哦，结束了，正要回家呢。”我无意和他闲聊。 他却忽然“咦”了一下，指向我背后的单元楼，“你们去宋老师家采访啦？” 我点点头，如实回答：“去了，可惜人不在，只能下次再来了。” 大叔很诧异：“不在吗？我刚还在小区看到他呢，这么快就出门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果然，真是故意躲着我们的。 “对了，叔，我问你个事。”我想起刚才那个女人，“宋老师是一个人住吗？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个姐姐上楼了。” 大叔想了想问：“是不是一个戴帽子口罩的？” “对对对，叔你也看见了？” “那倒没有。如果是戴帽子口罩的，八成就是宋老师的女朋友，哦，不对，可能要叫老婆了。” “他们结婚了？” “快了吧，我也是之前听宋老师提过，他俩感情很好的，就是……”大叔还挺八卦，就是这话老说一半的毛病让人听得真不爽。 “就是啥？叔，你别吊人胃口。” “毕竟是人家家里事，我也不好说太多。”大说的八卦欲还能被世俗伦理束缚也是神奇，我只能顺手搭个桥，引导他继续说。 “哦，我知道了，你之前说他家不方便养流浪猫，是不是她未婚妻反对？” 大叔一脸“这可是你自己猜出来的，不能算我多嘴”的表情，四下看了看，才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宋老师的女朋友何止是反对，她就是讨厌小动物，更别说是流浪猫流浪狗了，你看她成天戴着个口罩就知道，生怕不小心传染什么病毒。” 第154章 你又想报复我是不是? “有些人对动物毛过敏也能理解。” 大叔见我不信，又说了另外一件事。 “不止这个。几年前他俩刚交往时，宋老师把一只路边的流浪猫带回了家，他女朋友反应很大，非让他丢掉不可，为此两人还大吵了一架。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猫也不见了，大概是宋老师妥协了，后来就没在家里养过。就算是到了现在，宋老师每次在我这儿看完猫，都还要全身消毒一遍才敢回家，说是女朋友闻不了那味道。” 我很诧异，一个救助流浪动物的暖心教师，女友竟然与之相反，说出去都没人信。这事怕没多少人知道吧，否则那些媒体记者早就借题发挥了。 “小区里的人都知道吗？” “哪儿能啊，也就是些熟悉宋老师的老住户知道，大家心里都有数。”大叔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特意提醒我，“小姑娘这事你可别出去乱说，对宋老师名声不太好。” 看来大叔是真护着宋嘉明，我自然不能寒了他的心，只是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他俩反差这么大不影响生活吗，还能结婚？” “小姑娘这你就不懂了，两口子过日子，再大的矛盾，只要一方能退让懂的迁就，日子照样过得下去。” 我嘴角直抽抽，这是什么危险发言。 于是多嘴问了一句，“叔，那你和婶儿感情肯定很好吧？” “早离了。”大叔回答得毫不含糊。 呵呵，就这样他还敢瞎总结，不过用在宋老师这里倒也说得通。 他是退让包容的一方，女朋友不让养流浪猫就养在别人家，女朋友讨厌动物的味道，他就每天消毒。就算这样也愿意结婚，那婚后不得憋屈死。想到这儿，我不得不对这个宋老师刷新认识。 之后，拜别大叔，我还是决定先回去。 宋老师这头摆明了不想见我，与其上去遭人嫌，还是等下次找别的机会。 我有一种猜测，温甜甜日记里提到的“咪咪”，它的死或许和宋老师以及他女朋友有关，眼下没有证据，而且，说不定温甜甜已经和人家和解了。我现在出现，难道上去质问人家是不是害死了我的猫？说不定又被当成精神有问题，已经在王倩和郑思怡地方吃过亏，不能再重蹈覆辙，这回要做好万全准备。 新学期一开学，我就按照之前和温国辉的约定，住进了学校的宿舍，当然钱是苏慧付的。可能她也感觉到这次我比较听话，没做任何争取就乖乖住进来，为此，开学当天她还亲自开车送我。到宿楼下后，她也没有立刻走，而是帮我把生活用品等东西从后备箱拿出来，一起拎上楼。 眼看她放下行李，从包里掏出提前准备的毛巾打算打扫卫生，我着实震惊了，连忙抢下说，我可以自己搞定。 苏慧不悦，以为我在闹脾气，又夺过毛巾自顾自擦起桌子，嘴上却说：“我知道这几年没有照顾过你，你一直在怪妈妈。可你怎么不想想，妈妈也不容易，两边都要顾及，两边都有我的孩子。我和你爸爸虽然离婚了，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能狠心真不管你吗？” 你还真别管我，爱咋咋的，省的又说温甜甜祸害你儿子。 我没吭声，她倒也不泄气，继续倒苦水：“你说你就算要报复我，也不该用那样的方式，你才多大就知道谈恋爱了，喜欢的还是自己的哥哥，这像话吗，说出去你还活不活。我承认当初的确是气大了，才会动手打你，可是妈妈也很后悔。”说到这儿，她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刚擦好的桌子又湿了一大片。 我只好拿过毛巾，重新打了一盆水自己收拾。同时也算是看明白了，她还是原来的苏慧，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来交流，字字句句仍是埋怨和推卸责任。也许，当初温甜甜自杀的消息真的让她后悔过，可是女儿的“安然无事”让她心存侥幸，哪怕从头再来也没想过补偿或者道歉，只是一个劲儿诉说自己的无可奈何。 别说现在听到这些话的人是我，就算是真的温甜甜，她会选择原谅吗，不会，她的日记里早就对母亲失望透顶，亲情的缺失要是这么容易补救，世上哪来那么多的众叛亲离的故事。 不过有一点令我在意，苏慧话里的意思是说，温甜甜的自杀和她有关，因为她的反对女儿才会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按她说的，喜欢陈彬是为了报复，那母亲的态度不就表明目的达到了，为什么还要自杀呢，用死来报复，性格得多扭曲。 想到这儿，忽然有个疑问冒了出来。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苏慧：“当初，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陈彬这事是真的？” 苏慧一愣，哭泣的动作也停止了，不明白我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只好再次解释：“我之前就同你们说过，从医院醒来有些事情就不记得了，可你不信非说我装失忆，现在我是真的好奇了。你们口口声声说的那些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说什么？”苏慧吓坏了，走过来摸上我的额头，“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人在受刺激的情况下自杀昏迷，醒来记不得某些人某些事，是大脑在帮助你回避痛苦的记忆，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苏慧半信半疑，但明显动摇了，“那之前我同你说的，你根本都不记得？” “记得一些，但陈彬的事是真没印象，包括我为什么自杀也不记得。所以，妈妈，你先前不让我靠近的人是陈彬对吧？我也是从你们的对话里推理出来的，至于原因我也很好奇，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吗？” 苏慧的脸一下就白了，是死人的那种惨白，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嘴里还在呢喃：“不可能的，你是故意的，你又想报复我是不是？你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她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不确定，再说下去会不会让她崩溃。我的目的不在此，只是想了解真相罢了，但显然，很难从苏慧嘴里听到了。 第155章 怎么会是这样 “你先冷静一下，不管你信不信，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试图缓和她的情绪，“我之前对你的态度确实有点过，你毕竟是温甜甜的妈妈，我们现在是母女关系，如果想要和平相处呢，最好彼此都能坦诚点，别搞那么些个阴谋论，报复不报复的。” 我原本是想站在客观角度同她分析，奈何她的表情更加惊恐。 “甜甜，你在说些什么，你没事吧？” ok，没事我可以。于是我作了个深呼吸，再接再厉。 “我现在比你冷静。苏……妈妈，你看我们先前剑拔弩张的主要原因是陈彬的事，如果我们跳出这件事不谈，我们还是母女关系，对吧？再比如我跳出温甜甜的身份，站在一个陌生人的角度分析过去发生的事，你就会发现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你呢，能不能跳出母亲的身份，回答我几个问题，再想想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仍旧直愣愣看着我，眼中尽是发蒙的状态。 “ok，我就当你同意了，先试一下。你回忆一下，当初你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得知温甜甜喜欢上你现任丈夫的儿子，又是什么样的原因迫使你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什么意思？”她终于回过神来，懂得反问我。 “我的意思是，你看到的听到的不见得就是事实。”我直白告诉她，“过年的时候我见过陈彬一次。” 听到这儿，她下意识又想指责我，被我伸手打断，“诶，别忙着发脾气，先听我说完。” 她皱紧眉头但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我刚说了失忆，也就不记得陈彬是谁，我之所以知道他是谁完全是巧合。我在b市一家餐厅遇到他来接女朋友下班，刚巧听到他们的对话，陈彬说他留在b市过年就是不想看见我，还说见了我会做噩梦。他对我半分亲情都没有更别说喜欢，温甜甜怎么会去喜欢一个讨厌自己的人？当然，要说报复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否则当初我为什么不在你面前否认？可能真的是为了气你，但试想一下，一个小姑娘是不是有喜欢的人还是装成有喜欢的人，应该是容易看出来的，你也是谈过恋爱的女人，又是一个母亲，女儿是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你难道看不出来？” “胡说八道。”苏慧的理智终于清醒过来，她开口就是铁证，“我当然看的出来，你发的那些……那些不堪入目的短信难道是做戏吗？我当时就问过你，是不是对陈彬有想法，你没有否认，你还说自己不后悔，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着我是你的母亲呢？”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好像当日同女儿争执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那陈彬地方呢，难道也核实过那些短信是和他发的吗？”我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 “小彬说你经常发些莫名其妙的信息骚扰他，起初我也不信，可是我去过他的学校，也亲眼看见过你在放学后去找他。按你说的，这一切都是做戏，那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气我？” 苏慧眼底渐渐浮出不屑，那是对女儿彻底的失望和痛恨。 我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怎么会还是这个结果，不应该啊，我正想再辩驳几句，这时寝室外有人进来，是同宿舍的同学和家长。 苏慧和我都不再言语，她临走前怀疑地看了我一眼，看来她对我失忆的说法不完全相信，说不定觉得这是我为了抹掉过去发生的事故意演出来的。 “这是你妈妈啊？看着好凶啊。”等人离开后，李可小声对我说。 我点点头，把话题带到她身上，“你怎么也来住宿了？” 李可看了一眼开始动手帮她收拾的母亲，朝我摊了摊手，无奈道：“没办法，家里非要让我住。” “为啥？” 她借口出去接水，便拉着我到水房，一边接水一边同我解释：“还能为啥，成绩烂呗，再说这学期结束就要文理分班，我妈想我能留在1班，所以尽可能拉长学习的时间就选择住宿。”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表示理解，“那你是想学理科？” 李可没说话，关了水龙头，有些吃力地提起水桶。我便顺手帮了她一把，一块儿往回提水桶。 她在路上还是忍不住开口：“其实我一点也不想选理科，我不是那块料。” “那你是因为家里人？” “也……不全是吧。”说到这儿，李可有些支支吾吾，“乔枫说我基础没打好，应该学会笨鸟先飞。我是有些不服气的。” 原来又是爱情的力量，这群正值青春、肆意释放荷尔蒙的少男少女,即将开启新的成长故事，作为旁观者的我，也替他们兴奋呢。 “你呢，甜甜？” 我脱口而出：“我都行，只要能跟陆之然一个班。” “你还为了她？这可是你自己的前途。”她有些不解，稍带了一丝不悦。 “她就是我的前途。”我说的理所当然。 李可看我的眼神瞬间就不对劲了。 我只好解释：“我们之前说好的，要选一样的科目。” “你真觉得她好啊？我感觉她心思挺多的。” 李可还想再说什么，可惜我不打算给她机会了，把水桶放在门口之后，就借口先回教室了。 刚才升起的一点点对李可的同情荡然无存。她对陆之然的敌意多半源于乔枫，就乔枫那憨劲，陆之然还真瞧不上。 回到教室我就后悔了，新学期第一天，从打扫卫生开始，来了就要干活。陆之然作为团支部书记，已经开始带领先到的同学们扫地、刷地、擦窗户，擦黑板。聪明的同学已经选好了轻松不累人的活儿，剩下的只能被分配脏活累活。 我是什么活儿都不想干，学生时代最烦这种被拉来当免费劳力的事，脚底还来不及抹油，有人已经盯住我了。 “去哪儿啊，温甜甜？”乔枫还在擦黑板，背后就跟长了眼睛似的。 第156章 乔枫居然是香饽饽 “当然是去工具房拿扫帚，我看这地还挺脏的。”我继续往外面走。 乔枫看穿我的动机，拦在我前面还把手里的拖把递给我：“地已经扫过了，用这个吧。” “你自己怎么不拖？” “我擦过黑板了。” 看吧，只要干过活的，就可以在没干活的人面前“高人一等”，这就是学生时代的潜规则。 我回头瞅了一眼黑板，“哇，这你擦的啊？怎么比没擦之前还脏。”虽然是夸张了点，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确实是随便糊弄了几下。 “你少挑刺，我看挺干净的。”乔枫不以为意。 “你不服啊？那只好叫咱们团支部来看看到底算不算擦干净。” 我顺势就要喊陆之然，乔枫急了，拽我胳膊：“诶诶诶，别别别……算我怕你了。” “那这拖把？” “走走走，我自己来。”乔枫恨恨瞪我一眼，心不甘情不愿拿起拖把，还不忘提醒我，“你好歹也干点活，等会儿班主任来了看你怎么办。” 我瞅瞅四周，也就擦玻璃的活轻松点，从讲台抽了张报纸站在教室外面就像模像样干起来，另一侧是一个戴眼镜的姑娘在擦，我记得她好像叫章飞飞。神奇的是，一个学期过去了，我跟她至今都没说过话。 记得她的名字纯粹是因为我的观察。章飞飞是那种看起来很内向，但你如果主动和她打招呼，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回应，而是先打量你二十秒，看得人心里发毛，没有人知道这二十秒里她在想什么。当然，我也没见她主动和其他同学打招呼。 但有一次课间，一群人正在热烈讨论某个明星八卦，她路过的时候会突然插上一句，很突兀的那种，大家被她吓一跳，有的同学觉得她莫名其妙，有点活在自己世界。因此，在班里人缘极差，她倒也无所谓，不是那种会自卑的性格。 就像此时，我在外面擦玻璃，她在里面擦。我的余光告诉我，她已经打量了我不下2分钟。 我忍不了了，正想问一句你瞅啥，她居然主动搭话，但问出的问题莫名其妙。 她说：“你喜欢乔枫吗？” 我怀疑耳朵出问题了，她在说什么？但看她一脸认真不像是开玩笑，只好假装没听见。 过了一会儿，她又来了一句：“可是乔枫喜欢陆之然。” 靠，有完没完。 “所以呢？” 我斜眼睛觑她，却只能透过窗玻璃看到她脏兮兮的眼镜片，她戴着不难受啊。 “所以咱俩都没戏。”章飞飞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 “咱俩？” 她居然喜欢乔枫，完全看不出来。我觉得她对待班里每个男生都是一样的，他们对她同样也是敬而远之。非要说对乔枫有什么不同的话，好像乔枫曾经当众怼过她，原因记不清了，当时乔枫很生气说出来的话也顾不得风度不风度了。 “你哪里看出我喜欢乔枫了？”我问道。 章飞飞停下擦玻璃的动作，直勾勾看着我，半晌，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你故意拿陆之然来激他就是最好的证明，借着拌嘴的机会试探他，不就是想知道他有多喜欢陆之然吗？” “啥？” 我是彻底愣了，听得我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牛鬼蛇神的发言？ “你承不承认都无所谓，反正我的对手只有陆之然一个。” 她的迷之自信我是真服了，她该不会是以为凡是和乔枫拌嘴的女生都在暗恋他吧？ 换个角度想想，章飞飞刚说的话不就是在说她自己，如果乔枫知道章飞飞惦记上他了会是什么反应。一想到这儿，我就乐得不行。 “你笑什么？”她冷着脸看我。 “我笑有的人自作聪明咯。你既然觉得刺激和试探是喜欢对方的一种表现，那我把这种机会让给你。” 章飞飞还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我已经在她的注视下喊了一声“乔枫，你过来。” 乔枫不耐烦地瞪我一眼，还是拎着拖把走过来，“你又有什么事啊？” 我假装无辜地看了一眼章飞飞，然后说：“不是我，是她说咱们班大扫除任务分配有问题，凭什么你想擦黑板就擦黑板，我们女生就要被逼着干脏活累活？” “我什么时候逼着你们女生干脏活累活了？”乔枫莫名其妙，看了一眼章飞飞还是有点怂，继续瞪着我。 好啊，感情还是觉得我比较好拿捏是吧？ “没说是你逼的呀。”我向章飞飞使了个眼色，“你快帮我解释一下。”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谁组织谁分配，一目了然。”章飞飞居然真配合我演戏，还朝陆之然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意思太明显了。 乔枫当场就不干了，“你有什么意见就冲着我，看团支书是几个意思？” 章飞飞也被这句话激起来了，“好啊，那就冲着你，不过你代表不了团支书，我就想问问，你这黑板没擦干净地也没拖干净的，怎么负责分配任务的人也不管管。” 乔枫皱眉，看看她又看看我，好像在说，怎么今天一个两个全找他麻烦。 陆之然听到这边的动静，想要走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我赶紧在乔枫旁边低声说了一句：“你赶紧搞定她，我帮你看着陆之然。” 乔枫立刻领会我的意思，继续和章飞飞周旋。在维护陆之然这一点上，他做得是真没话说，某些时候比沈琮好多了。 而这一切也正中章飞飞的下怀，她还不动声色向我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怎么了？” 陆之然走了一半，被我拉了回去。 “没事，人拌嘴呢，还是赶紧做完大扫除吧，大家都挺烦这个的。” 陆之然表示理解：“没办法，昨天班主任就通知了，务必在下午班会前全部搞定。” 还有班会，新学期事儿还真多。 她又好奇地看了一眼章飞飞，问我：“你们刚才是在吵架吗？” 我一愣，“你听到了？” “那倒没有，但是好像听见我名字了。” 陆之然对自己的名字是真敏感。 “你们聊到我了？”她眨眨眼，有点懵懵的。 “不是，我们聊得是乔枫。”我随口打发了她，“行了别管他们了。” 第157章 春天提前了 下午班会前，学校还在操场召开了简短的开学仪式，因为是下半学期，学校没打算搞得太隆重，只是简单的国旗下讲话，重点是提醒高一的同学们要比上学期更集中精力学习，为高二的文理分班打下坚实的基础。 到了开班会，还是同样的内容。班主任表示今后会多次召开班会为大家普及文理分科知识，解惑答疑直至确认学生们的分班意愿。说好的高二才开始分班，学校这是打算天天在耳边给大家洗脑呢。 班会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太阳渐渐落山，教室灯光亮起，大家似乎都听累了，一个个显得漫不经心。 如果能望见对面高三那栋楼，就能从每个教室的玻璃窗上看到一张张奋笔疾书麻木不仁的脸，我们也会到达那样的阶段，猝不及防地来到传说中的高三。 以前没经历过的时候，对高三生出一种惶恐而好奇的情愫出来，究竟是能痛苦拼搏到什么程度呢？后来试过了，反而轻松不少，至少再来一次的话，我应该不会只记得最后如山般涌来的卷子。 终于挨到放学时间，今天是我第一晚住宿，毫无期待感。这可真的是两世加在一起的第一次，谁让陆之然一直都被妈妈照顾的很好，哪有机会住学校，就算是大学那会儿，我也是找机会住外面，集体生活是真不适合我。 我默默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有些怀念起妈妈做的菜。住在陆之然家那段时间，真的是太幸福了，能再次吃到熟悉的饭菜，我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打回原形，现在就连老温家的菜都吃不上，只能勉强在食堂对付几口。 早上真不应该刺激苏慧，捡点好听的说，说不定口粮的问题就解决了。 路过学校侧门，居然看到了林放，穿着深蓝色运动服，拎着像是零食的一袋东西，这个点他在这儿做什么？ “hi，林放。” 虽然不算熟，毕竟也是认识两辈子的朋友，打个招呼还是应该的。 他看到我有点没反应过来，我的手还僵在半空，好一会儿才想起我是谁，“哦，你是陆之然她们班的。” 喂，大哥，不是吧，我们好歹也一起去过网吧。结果你连个名字都不能记是吧，亏我还惦记着30岁时候的你。 他也自觉理亏，脸都红了，也可能是冻的。 “你在这儿干嘛，不冷吗？” “额……我……”他欲言又止，可能是没想好托词。 “没事没事，我也不是真想知道。” 我见不得别人尴尬，硬要想个理由回答，挥挥手就要告别，却见他的目光忽然看向我身后。 我立刻就懂了，也顺势回头去看，就见王倩走到一半忽然停住了，难得看到她也有尴尬的时候。我瞅瞅她再看看林放，再待下去就真不识趣了。 “行吧，不打扰你们了，我走了。” 我发誓已经尽量克制不去八卦的，跑了好一会儿直到跑出他们的视线范围，才在一棵大树后停下，回头去看那两人。 林放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王倩，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表情，俩人还没到那一步呢，顶多是在暧昧阶段。 啧啧啧，不得了，开学第一天怎么就被我发现这么多桃花。还没正式开春呢，大家好像都开始蠢蠢欲动了，年轻真是好！ “你对别人的事都这么八卦吗？还在这儿偷窥。” 声音很熟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所以我不打算回头，选择继续看。 “喂，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沈琮直接闪身挡在我的视线前，大咧咧背着手倚靠在树旁。 我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儿，不是来找我的就是刚好在附近。 “听到了，你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和你说话了？”他很是不爽，说完还走到楼梯口的台阶坐下。 这是想长聊呢？ “诶诶诶，后面可是女生宿舍，你坐这儿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你还怕别人看到我们在一块？” 我决定识时务地闭嘴，这货今天心情不太好。 “不会和陆之然吵架了吧？” 沈琮居然没否认，还忽然笑了一下，看得我毛骨悚然。 我也顾不得屁股冷，也坐到他旁边：“什么事啊，你快说。” “我和林放约了去球馆，他说有东西要带给别人，就和他一起来了，没想到是女生宿舍楼附近，更没想到的是……”沈琮顿了顿，朝林放和王倩说话的位置努努嘴，“然后就看见了你，你这学期是打算住宿？” 这人说话没个重点的，好在我听清楚他的解释，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就行。 “嗯嗯，对。”相比之下，我还是对林放的事比较感兴趣，“他俩什么时候好上的？林放都没和你说吗？” 沈琮翻了个大白眼：“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八卦。” “那是林放让你躲这么远的？” “当然不是，我是那么不识趣的人吗？” 那你还不是躲在这里偷看，还好意思说我。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对了，你跟陆之然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他回避我的视线故意装傻。 “不是让你多安慰她的嘛。” “她早没事了。她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沈琮不以为意，忽然岔开话题，“倒是你，上次从景荣苑分开后，你怎么又回去了？”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你和陆之然不是先走了吗？” 沈琮摇摇头：“她不放心你，我们又折回去看，刚好看到你重新进入小区。” “她怎么没跟我说。”我喃喃。 “你不也没告诉她。”沈琮在为陆之然打抱不平，“温甜甜，我以前以为你俩关系好到无话不说，但现在看来也不是，你有自己的秘密不想说，我们又为什么非得向你报告我们自己的事？” 我却听出了另外的意思：“我？你们？什么时候分的阵营。不错不错，有进步。” 沈琮临走前扔下一句“真是要被你气死。” 第158章 人如何成其所是 我所在的208寝室是四人间，除了我和同班的李可外，还有两个居然是老熟人李园园和王倩。 下午开班会的时候，班主任提了一嘴，说是高一住宿的本来就不多，更何况是后半学期中途进来的，于是把各班新增住宿的名单混到一起。刚好就是我们四个分到一间，跟有剧本似的巧合。 我回去的时候，李可正端着切好的水果和李园园攀谈。 “没想到，咱们还是个混合寝室，以后请多指教了。”李可边说边把水果往李园园那推了推，“听说你数学特别厉害。” “我不爱吃苹果，谢谢。”李园园头都没抬，继续看着手里的竞赛书。 果然还是那个高冷的学霸，套近乎这种事千万别选她。 李可讨了个没趣，有些挂不住脸，看到我回来了就跟看到救星一样，“甜甜你回来啦，吃水果吗？” “嗯，谢谢。”我还是比较善良的。 李园园倒是冲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没一会儿，王倩也回来了。进门的时候是笑着的，就是那种见完心仪男孩该有的表情，只是看到我们仨瞬间就收了笑容，拎回来的零食往柜子里一丢就又出去了。 李可同时看了一眼寝室内剩下的2个人，犹豫了一秒，还是捅了捅我的胳膊：“看这表情就像是刚约完会，你在楼下看到是谁送的吗？” 当然看到了，但咱能别太八卦吗，没看见人家压根不想告诉我们吗？ “不知道，没看见。” 李可又被扫了兴，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去打水。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天太累，或者是预感到今后会特别“精彩”的宿舍生活，晚上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再看看另外三个的状态，能睡着才怪。李园园实在太拼，第一晚就在床下“挑灯夜读”；李可的被窝也是亮着的，人就弓在里面看小说；王倩住在我的对床，时不时有手机按键声传出，结合今天看见的，八成在和林放发信息。 忽然生出无力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或者目标，而我呢，来到这里以后，除了陆之然的事以及追查温甜甜自杀的真相以外，好像对什么事都没有上心过。这样真的好吗？我是陆之然，可我也不是她，如果今后的人生真的只是围绕在她身边，那我自己的呢，我能一辈子做温甜甜吗？ 无数的疑问缠绕心头，更加睡不着了。 前一晚还处在因失眠带来的痛苦中，第二天让人闹心的另一件事接踵而至，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班主任重新安排座位，还说今后每逢大规模考试都要调整位置。就这样我和陆之然的同桌生涯仅维持了半个学期就结束了。 按照大小个排队分座位，男生一桌女生一桌间隔穿插，分配的结果竟然是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章飞飞？ 早知道今天要做同桌，昨天就该收敛一点，昨天我可是抱着今后少接触的想法才敢把话堵在人嘴边，这下好了，我又再次预感到今后不安生的校园生活了。 头皮一阵发麻，因为她的余光已经开始打量我了。 “和陆之然分开很可惜吧？”她主动开口。 “还好还好。”我今天说话就有点怂了。 “我知道你俩关系好。”她还在自顾自地说，“昨天你是故意叫乔枫过来的吧，说是给我创造机会，其实你是为了帮陆之然，对吧？” 我真顶烦这种自说自话的人，你说你分析人就分析，还非得当面给你说出来，显得自己特厉害是吧。 “不理我？没事，我还挺喜欢你的。” 对方并没有因为我的不搭理而产生任何情绪变化，反倒是用胳膊碰了碰我，“今后日子还长着呢，多指教咯。” 头皮又开始发麻了。 再看向陆之然那一头，其实她也没比我好哪儿去，她的同桌是李可，李可看起来也不大愿意的样子，尤其乔枫还对她投去羡慕的目光。 陆之然依旧没什么表情，淡淡坐在那里，好像换不换座对她影响并不大。 很快班主任宣布了一件事，就是半个月后的摸底考试，这将是新学期的首次大考，除了检验大家节后成绩是否稳定，同时也是一次检测文理科水平差距的机会。 果然，晚上回到寝室以后，不只是李园园，连王倩和李可也加入到备考行列中，每个人小桌上都放着习题册、辅导书，草稿纸……李可还在桌上搞了倒计时15天的牌子，整的跟高考似的。 没有人不在意自己的成绩，除了我。但我也不是真的不在意，只是没有紧迫感，也不想再奋斗一次，逼都逼不来。我在心底长叹一口气，默默爬上了90厘米宽的小床，好像只有这一方天地才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小时候看tvb剧最熟悉的一句话就是，“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以前我真的把追求快乐当做人生的目的，可使人一旦经历过变故、苦难就想要追求价值和意义，好像如果没有价值和意义，生活就会停滞不前。 我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人生被改变，生活被减速甚至回归从前，从前方有许多目标，到被蒙上眼睛看不到前方的路，但仍然确信要朝着某个点前进，只是一直没有找到那样一个点，于是就一直在原地徘徊，所有的一切都停止，或者说在没找到那个点以前，所有的一切都要为之让步。 这一晚最终还是在辗转反侧中进入梦乡，许久没做梦，这一次居然梦到了爸爸。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潜藏在记忆里的岁月。 10岁以前我干的最多的事，或者说最爱玩的游戏就是挖沙子。弄好一个坑以后，再从旁边开一个新坑，然后一点点把坑都打通。这还是受到姥姥的影响，她爱看《地道战》，我也陪着一起看。每次看完，我都想在村里挖出那样的地道，尤其夏天，清清凉凉的，肯定很舒适。 第159章 求助陈旭 村里的小伙伴不多，能一起玩的没几个，而且人家兴趣没我大，经常是挖着挖着就剩下我一个人，后来是爸爸陪着我一起挖。 小时候好像也不怕热，只要有好玩的事情，就能对炎热浑然不觉。而且心里总想着，说不定能挖出一口井，造福村里的百姓。村里人将来也许会感谢我，毕竟吃水不忘挖井人。和爸爸说了以后，他说我小小年纪就有社会责任感，将来一定有出息。 我不懂那些，只是对自己的技术满意，所以每次天色渐晚，或者不想玩的时候，会用脚把那些挖出来的联通起来的坑都踩塌，再用土一盖，走人，也不会觉得可惜，只会觉得今天我的工程做得挺好，清零，下次继续，有信心还能更好。 原来小的时候我是可以推倒无数次重来的，那么如今呢，为什么不可以呢？我是陆之然也好，是温甜甜也罢，名字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不能活出另一个自己，就算同时有两个陆之然，那也是两个不同的灵魂。从来没有人规定我们是非此即彼的选择。 想清楚了这一点，梦醒后的世界似乎更加宽阔了。 自习课上，我越过大半个班级去看陈旭所在的位置，他正低头看书，其他同学都是趁着自习课做作业或者刷习题，他却总是在不同时段不同地点看书，也不知道是什么书，这么吸引人。 我决定去找他询问快速掌握知识的方法。这是我经过一早上思考得出的唯一可行且效率最高的办法。 好歹也是经历过一次高考的人，十二载寒窗苦读的方式我已经体验过了，除了自我感动，在过程上真没什么好回忆的。高手学习的方法，不在于他们的努力程度，而在于他们的思维方式和认知视野。 所以我不想和别人比努力，比刻苦，只想“走捷径”，最好能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用力。 当然人选上，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别人，但我认识的且综合实力上能真正给我帮助的人屈指可数，其实我最先想到的人是陆之然和沈琮，但他们和我太熟了，尤其是沈琮肯定会刨根问底，比如问我抽得什么风，确实不是最佳人选。 其次是李园园，按理说我们现在是一个寝室青椒她是最快的，但她那个人我接触得虽然不多，但个性鲜明，就拿去年第一次去3班找她打听温甜甜以前的事，她还给我整个条件交换，光这一点我就不可能和她平等对话。 我甚至连乔枫都想过，但也仅仅只在脑海里停留了一秒钟，要是找他，估计第二天全班都知道我“不耻下问”，他再来个不吝赐教什么的，还活不活？ 最后就剩下陈旭了，我对他这个班长印象倒是一直都不错，不随波逐流，有点特立独行，关键时候还顶大用，就是不知道他对我印象怎么样。 不期然对上章飞飞探究的目光，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低头，也不明白自己在心虚什么，就是不想被她盯上。 “你盯着班长看什么？” 果然，我轻轻叹口气。 “没什么，好奇他在看什么书而已。” “哦，那个啊。”她笑了笑，故意不往下说，目光却是紧紧锁在我身上。戏可真多呀。 “所以是什么书？”我耐着性子问。 “禁书。” 我倒吸一口凉气，禁书？谁禁的？禁的哪方面？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许多疑问，最终在章飞飞晦暗不明的眼神中什么都没问出口。 “你是不是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了？”说着就一个人在旁边傻乐，看得人直皱眉，她好像有病。 “其实是鬼谷子的书，在古代可不就被列为禁书嘛。” 她还觉得自己挺幽默。 “你怎么知道的？” “在他书包里不小心看到的。”她无所谓地道。 居然还去翻别人书包，变态！ 下课铃刚一打响，我就“腾”地一下从座位站起身，飞快逃离教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加紧学习，赶快考试，赶紧换座位。 我知道陈旭每天午休时间都会离开教室去其他地方看书，于是这一天，他前脚出了门，我也默默跟在后头。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跟踪狂，手上还特意拿了书本和笔，假装是去背书。 谁知道刚出了行政楼，走在前头的陈旭忽然就转过身，四目相对间我已经下意识露出讨好的笑容，他则一脸淡定看着我。 “你有事？” 我立刻点头如捣蒜。 我们坐在通往阶梯教室的台阶上，这是他提议的。陈旭说自己每天都会来这边待上一个小时，大部分时候是看书，累了就在阶梯教室睡一会儿。我想说那在教室也一样，但还是没问出来，这是人家的习惯，没必要管那么多。 “该你说了。”他停下来看着我。 我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们真的很不熟，直到现在除了记住名字和班长的身份外，对人家一无所知，套近乎聊天吧，都没有个切入点。 哦，对，切入点。他手里的书还真是《鬼谷子》，我对鬼谷子的书不甚了解，但关于他的传说还是知道一些，他是战国时代的谋士，后隐于世外，将天下置于棋局，弟子出将入相，左右列国存亡，推动历史的走向。 “你喜欢鬼谷子？” 陈旭还真的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我，算不上喜欢。 “不喜欢你还看他的书。” 他晃了晃手里的书，“看进去了还挺有意思的。” 我想起他在一中讲台上说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上天之所以给你那么低的起点就是要你演一场翻掉整个棋盘的局，你要站稳才行。” “我觉得古代的谋士都挺不容易的，要为自己谋出路，也要为国家谋发展，有时候明明心中有理想有抱负，偏偏和效忠的君王想法不一致被放弃，只能到处流浪去寻找欣赏自己的伯乐。相比之下，鬼谷子就聪明多了，隐世育人，史书上关于他的记载寥寥数笔，但他的徒弟就多了去，随便一个就搅得山河变色，说起来，也是沾了徒弟的光呢。” 陈旭一愣，半晌忽然露出笑意：“你这说法也是有点意思。” 第160章 饭局 “如果你是鬼谷子，会想收什么样的徒弟？” 可能是我的殷殷目光太过明显，陈旭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想当我徒弟吧？” 和聪明孩子交流就是不费事。 “不可以吗？” “我不会教别人。” 我一愣，没想到他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我，感情前面的话都白铺垫了。 “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理由？”陈旭歪头想了想，“第一我不是老师，不懂得传授知识；第二，我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第三，你成绩退步需要的是各科老师的指导。” 原来是这样，不是不愿意，是对自己没信心，那就还有门。 “放宽心，我亲爱的班长。你说的都不是问题。第一，老师懂不懂得传授知识，那是需要学生认可的，我觉得你完全没问题；第二，同样的，你有没有那个能力自己说了不算，得试过才知道；第三，我成绩退步的原因我自己最清楚，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确实是基础没打好。各科老师总不可能从头教我吧，他们不臭骂我一顿就不错了。” 我又啰里吧嗦讲了一堆理由，陈旭还是没点头，我就觉得他前面说的三个理由其实都是敷衍我的，最直接的原因他不肯讲。 “真不行？”我只好使出最后一招，“我可以按外面补习价给你算。” 陈旭还是笑着摇头：“很抱歉，我没有那个时间。” 有时间看《鬼谷子》，没时间赚外快？好吧，人家可能不缺钱，我也知道有点强人所难了，人家不愿意总不能硬逼吧。 我看着他先一步离开，心理挺挫败的，在原地坐了好久。不就是被小孩子拒绝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再接再厉就是。 开学第一周的周末，我接到了温宇阳的电话，他听说我在学校住宿来问我过得怎么样，话里话外都是羡慕。我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戳破，等着他自己说。 “姐，爸爸说周末有场饭局，你能不能去一下？” “什么饭局，他自己怎么不来跟我说？” “他本来要我一起去的，后面又说可能要喝酒我去不合适，让我来问问你。” 原来温国辉要宴请以前的同事兼领导，估计是为了保住饭碗的事。 “我去就合适了？我也不会喝酒啊。” “那好吧，我陪他去。”温宇阳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语气。 我没了办法：“算了算了，小孩子家家不会喝酒就别跟着凑热闹了、你把时间地点发我，到时候我会去的。” 温宇阳松了一口气。 周六下午五点，温国辉发来信息说要去亲自接人，让我自己赶去吃饭地点。六点，我准时来到短信上的地点，h城本地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店。 坐在大厅等了没一会儿，温国辉的车就在门口停下，从车里下来三个人：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一个秘书模样的男人以及温国辉。 秘书模样的男人跟在后面，温国辉和穿着西装套裙的女人走在前面，说话时两人靠得很近，温国辉几乎是贴着女人的耳朵在说话。 我愣神的一刻，他们已经穿过玻璃转门走进大厅，也看到了我。温国辉稍稍拉开和女人的距离。女人也朝我看过来，带着打量的目光。 “爸。” 我提高音量喊了一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昂着头走过去站在温国辉身边。 “这是我女儿甜甜。”温国辉似乎很满意我的配合，向另外两个人介绍起来，“甜甜，这是爸爸单位的李叔叔。” “李叔叔好。” “小姑娘看着就很豪爽，像你啊，老温。” 叫李叔叔的男人实在没有说辞，连豪爽这个词都用上了。 温国辉又指着女人介绍：“这位是爸爸单位的领导，付总，付阿姨。” 我盯着眼前的女人，有些叫不出口，三十来岁还很年轻，又是个领导。犹豫了一下还是改叫了“付总。” 温国辉和女人都是一愣，估计是没想到我把爸爸的话当耳旁风，于是我主动开口解释：“付总比我妈妈还年轻，叫阿姨太显老了不合适。” 女人温和看着我：“没关系的，叫什么都可以。” 温国辉在一旁默默松了口气。 很快我们四个人就在包厢坐定，温国辉很是大方地把菜单递给付总，“你来点吧，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可惜人家只看了一眼就回递给他，“还是你来吧。” 温国辉一边翻菜单一遍招呼服务员，什么松子鳜鱼、佛跳墙、香煎牛勒排，各种开口小菜，点心甜品上了一大堆，就是什么贵点什么，完全下了血本。 这是招待领导呢还是相亲呢，我再次把目光投向付总，她正好也在若有若无地观察我，只是在目光相撞时不动声色地避开，还主动询问起我的学习来。 “听说甜甜考进了h城高级中学，本市最好的高中，你爸爸可骄傲了呢，时不时就和我们提起你。现在还是高一吧，学业方面压力大不大啊？” 还不等我开口，温国辉已经把话接了过去：“怎么可能不大，这不是第二个学期就让她住校了嘛，h高不比其他学校，一个不抓紧就要落后了。”说完还自顾自笑了起来。 后面付总也没再问我问题，和温国辉两个人又聊起单位的事，比如某某领导说话容易得罪人，某某部门又来了新人，某某部门最爱搞拉帮结派那一套……总之都是温国辉插得上话的。但他们不聊生活，一句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避开。 李叔叔看俩人互动笑而不语，仿佛只是个陪衬。 一顿饭我也没喝上酒，所以为什么又换成了我，温宇阳来效果也是一样的，除非是有人点名要见我。 吃完饭，温国辉本来想先送付总回去的，付总却提议有李叔叔送她就行，让温国辉送我回学校。我不是看不懂局势的人，摆摆手说自己可以回去。 付总却坚持要温国辉送我，还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女儿住校以后本来就聚少离多，多和女儿相处相处。” 第161章 温国辉的小心思 “甜甜，很高兴认识你，早点回学校吧。”她又亲昵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看了看温国辉，他除了喝得有些脸红，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又叮嘱了一会儿李叔叔，让他一定要安全把人送到。直到他们的车开远，他才露出一副疲态，“走吧，送你回去。” “你就这样送我回去？” 我知道这个年头酒驾查得不严，但任何触及生命安全的事都不该抱有侥幸心理。 他还有点懵，看了看自己身上，居然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 “叫代驾啦，你这样我可不放心坐你的车。” “我没醉，叫什么代驾。”他还不服气，依旧往停车地方走。 “那我自己回。”我也不惯着他，转身就走。 他在后面喊：“诶，你等等，我还有话和你说。” “叫代驾。”我抱着胳膊不退让半步。 我吃准了他会让步，才敢嚣张的。要是换了苏慧，我应该扭头就走。酒店和学校的距离不远，开车也就20分钟，前5分钟，我俩谁都没说话，也不知道是温国辉顾忌有第三个人在车里还是没想好怎么同我说，直到我提醒，他才犹犹豫豫问了句，你觉得付阿姨怎么样？ “挺好的，温柔大方，善解人意，还有钱。” 温国辉的表情很精彩，像是很欣慰，又在听到有钱两个字时皱了眉。 “难道爸爸不这么觉得吗？”我反问。 温国辉下意识脱口：“我当然觉得她好，但是……” “但是你觉得她是你领导，又比你会赚钱，不太好下手？”我直言不讳。 温国辉吓了一跳，酒都醒了三分，直愣愣看着我。 我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别慌啊，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其实这事你还是太着急了点，而且你该担心的不是我，也不是温宇阳。” “那是谁？”温国辉喝了酒脑子都变顿了，听到我这么说，还真跟着我的思路走。 “当然是付总。我瞧着她今天的态度，不好说，你跟她说过家里的情况吧？” 他点头，又像是想到什么，再次确认：“你真不介意她来我们家？” “为什么要介意？既然妈妈可以再婚，你为什么不行？再说了，有个女人能照顾家里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我是担心人家付总看不上你。” 温国辉的脸又沉了下去，看来真被我猜对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他着急带我见什么，又不是我点头就能成的事。 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主动解释：“我们还没到那一步，互相是有个意思，但是考虑的也多，她说想见见你们，我怕阳阳什么都不知道就让他和你说，爸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 哟，这会儿知道夸我了。可是冷水还是要泼的，这种事就怕剃头挑子一头热。 “那个付总结过婚吗？自己有没有孩子？” 温国辉有些不好意思回答，瞅了瞅反光镜，确定司机没有再听我们聊天，才压低声音道：“结过，两年前离了，我俩要是能成，以后就只有你和阳阳两个孩子。” 我一愣，这意思是不会再有孩子，难道付总离异的原因是生不出孩子？这么一看，温国辉优势还挺大，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胜在儿女双全，而且也不需要多照顾，至于经济情况，俩人都在一个单位，就算是女强男弱，但既然付总愿意考虑那就不是问题。 车子很快开到学校门口，温国辉坚持要送我进去，就让司机等了一会儿。 “爸，你安心处吧，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温国辉还是第一次对我露出慈爱的眼神，他对我的承诺还有点受宠若惊，连连说着学校要是住不惯也可以搬回来之类的，早就忘记当初是他把我托给苏慧的。如今他想再婚却是想起我，其实我不想去猜测他来找我的动机，除了我比温宇阳懂事，还有一点怕也有h高的原因，重点高中的女儿同样是加分项。 周六的寝室楼几乎是空荡荡的，女生都选择回家，没几个人住着，208寝室也一样，除了李园园经常神出鬼没的，是不是周末对她没差别，这会儿估计又在哪补课呢。 刚回到寝室坐下，孤独感扑面而来，我看了看时间，8点半，还早，反正明天也不上课，还不如出去玩。 夜幕降临，灯火通明的城市，人间烟火气正浓。不同于2023年的高楼林立，纷扰繁华，此刻的h城充满希望与朝气。桥上流光溢彩点缀桥面，清波上倒影矗立着，旖旎又温柔。 我沿着街道慢慢往前走，透过高大明亮的橱窗可以看见店铺里挂着一件件款式别致的衣服，在灯光下折射出柔和温润的光泽。如果是在以前，我至少会进去试穿，如今嘛，只看得到橱窗的玻璃映出的肥硕身躯，提醒着我，还是别看的好，徒留伤心人。 继续漫无目的地走，沿着老城区的居民楼下，经过人烟稀缺的小巷子，随着记忆的复苏，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来到熟悉的地盘，十几年后这里是我选中“为你钟情”咖啡店的地址，而现在，它只是一家火锅店。 昏黄的灯光下，可以清楚看到店铺招牌写着“老陈头家火锅店”，小方桌搭配条凳，屋内外，能占用的空间，几乎都摆满了，环境有点“叙利亚风”，但顾客如云。 明明已经吃过晚饭，闻着诱人的香味，还是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一个人也吃不了，算了，还是走吧。 正待离开，忽听得店内有人喊了一声：“胖子，这里。” 换了以前，胖子俩字哪能和我挨边，自从做了温甜甜，听到胖子都形成条件反射了，说起来还是拜某人所赐。 我站在店外，往里仔细瞧了瞧，还真是一眼就看见朝我挥手示意的黄毛，哦不对，他现在染了黑发，怪不得刚才在人群里没有一眼发现。 进去以后才发现，老肖居然也在，还有几个以前见过的，都是黄毛那一帮兄弟。 “你怎么会来这儿？”话是老肖问的。 “碰巧。” 第162章 给人撑场子 阿成阴阳怪气来了一句，“我们是该叫你陆之然呢还是温甜甜？”其他兄弟闻言也看向我。 我没吱声，人还是站着的。心里琢磨着老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这事我的确没有当面和她解释过，虽然上次喝酒坦白了，但她也没再提，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 老肖瞪了阿成一眼，给我拉了把凳子，“别理他。” 看来是不生气，我松了一口气，回答了刚才的问题：“爱叫什么叫什么，大家都是兄弟，名字不过是个叫法。” 我这话属实有点油腔滑调了，没办法，碍于人多，只要老肖不生气，剩下的人我是没所谓。 “说得对，来来来，我们敬敬小妹妹。”我对面一个年纪略大的纹身男打了圆场。 众人举杯欢迎，我自然不好驳了大家的面子，拿起桌上的空酒杯也倒了一杯。 “胖子，今天算你运气好，这儿的火锅可是h城的这个。”喝完酒，阿成脾气也没了，竖起大拇指，一脸我占大便宜的模样。 胖子胖子的，看吧，名字在他那就是个摆设。 见我一脸不屑，他还以为我是对火锅不满，顿时不乐意了：“你不信呐，吃过你就知道了。”又朝柜台喊了一声，“老板，再上一份碗碟。” 老板很快把新的餐具端上来，放下就要走，却被阿成扯了一下。 “叔，你们家火锅太牛了，我天天喊兄弟们来吃，给你们家捧场。” 老板是个中年大叔，连连说着谢谢，表情却有些僵硬，他转身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立即沉下的脸，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夹起一片牛肉在锅里涮了涮，香味丝丝缕缕混着泡儿外溢，放入嘴里嚼着，确实鲜嫩。 “怎么样，是外面吃不到的味儿吧？”阿成还在吹嘘，就好像店是他家开的。 我点点头，心里有些纳闷，他怎么这么积极推销，不会真是他家开的吧？ “你们今天放心吃，不够尽管叫，爷给钱。”阿成说着又跑去前台加菜。 我压低声音问老肖，怎么回事？老肖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是今天刚被喊过来吃的。倒是旁边一杀马特女的听到了，扫了我一眼，“你们才吃一回，我们这可都第八顿了。” 我咋舌，再好吃也不至于天天来吧，阿成这是抽什么风。 对面的纹身男替我们解答了疑惑，“阿成给人撑场子呢，好像是他以前的朋友家的店。” 以前的朋友？那个大叔吗？不像啊。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戴帽子的年轻男子，手上提了几大袋东西，像是刚从市场买回来的，正是火锅所需的食材。 纹身男指了指门口进来的男子：“那个老板的儿子就是阿成的朋友。” 阿成似乎和男子很熟络，上去就想搭人肩膀上，男子却拿食物挡了一下，两个人在前台说了会儿话，很是熟络的样子。直到老板大叔低声呵斥了几句，那人这才拿着食物进了厨房。 阿成又点了好些个菜外加一箱啤酒，几个人推杯换盏又吃了一个钟头。期间，我和老肖喝的最少，毕竟还是学生，意思一下得了，整天和流氓混在一起确实不像样。老板朝我们这桌都投来好几次关注的目光，尤其是看到我和老肖，一脸恨铁不成钢。 中途我起身想上厕所，问了服务员说是在后头。这店的洗手间连着后厨，厨房外开了一道门。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后厨门口有人在说话，听声音是老板。 “人是你惹回来的，想办法让他们别再来了。”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颇有些无奈：“阿成也是为了照顾店里的生意，我怎么好赶人走。” “照顾？他这是愧对当年的事，你忘记是谁害得你退学，是谁害的你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他们都是社会上的混混，难不成你还想和他们混到一起？” 年轻男人沉默了，随后是沉重的一声叹息。 我心中猜测，这人和阿成纠葛不浅，看年纪俩人都是差不多，但阿成的朋友都是杀马特，这种正经人家的儿子还真是头一回见，莫非……我想起去年发生在职高的事，阿成报复赖水清，理由就是当年和他一起实习的男生受到诬陷被迫退学，该不会就是这个火锅店老板的儿子？ “总之你怎么样我不管，但是绝对不能让你弟弟受到连累，小旭就快回来了，你赶紧的，下次他们要是再来，别怪我亲自动手赶人。” “爸……” 眼看老板转身出来，我赶紧退回到厕所，等人都离开这才开门出来。 “怎么了？”老肖纳闷地看着我，“厕所有鬼啊？看你这见鬼的表情。” 第163章 被人赶走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先走吧。” 我才刚提了个头，就被阿成挥手打断：“要走你先走，好学生就是麻烦。” 他人已经醉了，说话直晃脑袋，看得我想抽他。人家都要出来赶你了，还不走，死黄毛心真大。 我正想再劝一下，老板的儿子已经走过来了，看到我们这伙人正吃得酣畅淋漓，话到嘴边又卡住了，最后只喊了阿成出去。 我跟老肖说：“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吧。” “为什么？”老肖不解，其他人也疑惑地看向我。 我只好解释：“老板不待见我们，他儿子不想让阿成为难，两人估计谈判去了。” “凭什么呀！”纹身男不乐意了，怒拍桌子，“阿成照顾他生意，他还反过来赶人，我们吃饭又不是没给钱，老子才不走。” “就是。我们又没招惹他们，瞧不起谁呢。” 其他几个人也是沆瀣一气，嚷嚷着为阿成抱不平，动静还越闹越大。这群人属炮仗的呀，一点就着，我这会儿也是后悔刚才不应该嘴快的，现在好了，外面估计还没开始谈呢。 老板大叔听到吵闹声赶紧过来看，除了我和老肖，一个个对他脸红脖子粗的，他当即就慌了，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呀？” 阿成的这帮兄弟其实没那么流氓，有时候还挺仗义，就是这个行事风格和混混学了个十成十，看在路人眼里就是找茬的。 周围原本就没几桌的客人此时也被这个阵仗吓到了，赶紧结账逃离。 “臭老头，想赶我们走就直说，别整那么多道道。”杀马特小姐姐也是火爆脾气，一个脚直接踩在凳子上叫嚣起来。 我和老肖在旁边劝着，一点用都没有。我还被人推到旁边，说什么，好学生别挡道，气的我也想干架。 此时客人已经全跑完了，老板脸色铁青，也顾不得撕破脸，叫嚷着，你们快走吧，再不走我就报警。 “好啊，你报啊，我们又没犯法，凭什么赶我们走。”纹身男一声怒喝，就差掀桌子干架了。 阿成和老板的儿子这会儿听到动静终于从外面进来，看到的就是眼前的乌烟瘴气。 “你们干什么？”阿成没想到是这个情况，但还是第一时间制止兄弟闹事，还冲大叔道歉：“叔，对不住啊，没被吓到吧？” 老板冷了脸不说话。 “成哥，怎么回事？”纹身男搞不清楚状况，但火气还在，“你不是说这店是你朋友家开的吗，就这？还朋友，人家根本就看不起我们。” “闭嘴，别说了。”阿成的嗓门也大了。 其他人搞不清楚状况，停下手里的动作，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向阿成，希望他给个交代，但他却什么都没再说。 “阿成，你们先走吧。”老板儿子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强硬。 “行，我们马上走，今晚对不住了，阿昭，我们改天再来捧场。”阿成笑着对他说，然后跟没事人似的准备带着兄弟们离开。 到门口时，老板又补了一句，以后也别再来了。纹身男气得转身又想去理论，被阿成拉住了。 我和老肖赶紧跟上，今晚这一出我也是吓得一身冷汗，就怕刚才一言不合打起来。 刚走出店门，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正目瞪口呆看着里面。我以为陈旭也是来吃火锅的，碰巧遇到，打招呼的手伸了一半，店老板忽然冲出来拉过人就往里走，好像我是什么病毒。 我忽然想起来，老板说陈昭还有个弟弟，原来就是陈旭。 世界可真是小。 出了小巷，回到人来人往的街面，隐忍不发的纹身男终于爆发了。 “你说要给以前的朋友开的店捧场，我们二话没说就来了，一顿不够吃两顿，两顿不够吃四顿，今天都他妈第九顿了。半点好没捞着不说，现在还被人跟孙子似的赶出来了，我何老九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阿成，做兄弟有你这样的吗？” “是啊，成哥，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也不跟咱兄弟交个底？”旁边一年轻的小弟跟着附和。 阿成还是一句话没说，自顾自抽起了烟，似乎是在平复心情。 倒是老肖说了句：“阿成不是故意不说，他也没想到会发生今天的状况。” 众人都没再说话，都很有默契地等着，终于一支烟抽完，阿成将烟头在地上踩灭，深吸一口气才开口。 故事的前半段跟我猜测的一样，陈昭就是当年和阿成在职高一起实习的同学，也就是他口中的“傻子”。当时工厂发生偷盗案后报了警，警察在陈昭宿舍里找到丢失的财物。他没有承认，但警方和校方都默认是他做的。被迫退学以后，阿成就一直在找他的下落，以为人早就离开h城，没想到只是搬了家，不久前阿成偶然在街上看到他，还得知他们家开了一家火锅店，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 出于愧疚，阿成想通过光顾火锅店的方式去弥补，陈昭应该也是心中有数，只不过他爸爸就没那么容易接受。毕竟当年的事说白了，阿成有很大的责任，因为东西是他放到宿舍里的，为的是报复赖水清，结果出于兄弟义气，陈昭没有说出来，算是替他背了锅。 “艹，阿成，你别怪兄弟说话难听，这事是你不仗义。”纹身男还真是有啥说啥，不带犹豫的，“人家为你差点都去坐牢了，你光靠这几顿还真不够还债的。” 还债？这词倒是用得精准，可不就是还债吗，我想当年阿成闹事被开除不单单是为了报复，应该也是自觉对不起人家陈昭，没脸在职高待下去。 “我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是我欠的我不会赖。”阿成话题一转，忽然问了句，“倒是你们，怎么好端端地突然闹起来，老头真来赶你们了？” “不是啊，小胖妹跟我们说的，老头不待见我们。”杀马特小姐姐指了指我，然后，所有人的视线刷刷朝我看过来。 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第164章 老肖吃味 我认怂，低下头：“我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听见的。” “这事不能怪陆……她。” 老肖在帮我说话诶。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先走吧，我跟兄弟几个再去k一把。”阿成难得没有把气撒我身上。 再次坐上老肖的小电驴，还挺想念的，就是夜风吹得耳朵有点疼。 老肖没把我送到学校，而是在一处铁路附近停下，近处有农田，农田上依稀可见电线杆，远处的居民区消隐在夜色中。我记得过几年这一片都是要拆的，到时候绿皮火车也会越来越少，彻底变为一条十几米宽的大公路。 老肖的侧脸隐在夜色中，看不清楚表情，她是特意挑了一处暗的地方，想同我说什么吧。 “我还是习惯叫你陆之然。”她说得有些委屈，“你真不叫这个名儿啊？” “嗯啊，至少现在不是。”我也委屈，这事没法解释。 “那你咋想的？故意骗我们？你不像是吃饱了撑得。”她自问自答，语气里说不出的可爱。 我被逗乐了，心情反而没那么低迷，“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暂时和你说不清楚，总之，我没想骗你们。” “很长的故事。”老肖呢喃，似乎想起什么，“你说穿越？” 我一愣，没想到她酒醒后还真记得，不过她接下来的话又让我惊喜的心沉了下去。 “那不是我在做梦吗？不对，是你在编故事。”她有些混乱，“可你到底叫什么？” 我认命。“我是温甜甜。不过，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呗，我都习惯了。” “那不成。我听阿成说了，陆之然另有其人，还是你的同学”。他想了想，又问：“你俩什么关系，你为啥借用她的名字？” 我咧咧嘴：“我和她……你就把她当做另一个我。” “呵，关系这么铁，双胞胎啊？” 老肖为这事吃味了？我只能模棱两可地说，差不多这意思吧。 “那成啊。都好姐妹，好兄弟的，带出来见见呗。我听说阿成都见她好几面了。” 还是在吃味，我心里挺高兴的，乐呵着答应，忽然想到她今天怎么又和阿成他们混到一起的事，“对了，我听金老师说你进融合实验班了？怎么又出来和他们一起玩了？” “对，是进了。”语气听起来却没那么开心。 “怎么了？” “没事。就一些乌七八糟的事，甭管他们就是了。” 我听出了话里的郁闷，老肖的校园新生活也不太顺利。 “不会在新班级受欺负了吧？” “怎么可能？我是谁啊！”老肖白了我一眼。 随后在我的好奇追问下，说了实话，确实是乌七八糟的事。新班级，新同学，新环境，总有些这样那样的矛盾产生。以前在职高，一个班里一大半都是混日子的，没人跟你讨论学习，更不会有竞争氛围。但是要进普高就不一样了，融通实验班的成立是为明年转普高做准备，学的知识也是对应普高的，虽然说最后大部分人都能成功转入，但还是存在一个比例问题，也就是说最后总有那么几个人会落选。这些人都是从职高转过来的，性子上还是野的，有的还会给人使绊子，拉帮结派的，巴不得多几个人落选，那自己通过的几率就大了。 老肖性子直，跟那些人处不到一块，除了上课待在教室，大部分时间还是一个人，阿成看她又和以前一样，也就又叫她一起了。别的同学看她老跟小混混一起玩，更不待见她，还有人去老师那里告过状。 老肖说这些的时候一副满不在意的态度，但我听得出她心里憋屈。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想到章飞飞那个探究的眼神，我又是一阵头大。 于是我把自己从开学到住宿到换座位的事给老肖讲了一遍，重点强调大家处境差不多，上学不就会遇到那点事儿，奇葩的同学，不负责任的老师，挨训的时候屁大点事都是理由。 “我觉得你比我的好玩多了。”这是老肖的评价，我也是哭笑不得。 “你喜欢啊？成啊，等你正式进来成为h高的一份子，就能体会到了。”我想起另外一件事，“过了这学期就是文理分班了，我听说你们如果通过了实验班的最终考核，下学期就能直接分到高二新班级了，到时候我们能成为同班同学也说不定。” 一说这个，老肖也来劲了，“嘿，好像还真是。我都没研究过，到时候我肯定选理科啊，就看你行不行了。” “我……尽量……努力。” 一想到我那个成绩，真不敢夸下海口。可万一能和老肖做同学，也是极好的呢。 老肖哈哈大笑，惊飞了电线杆上的一群鸟，也在我的心底埋下希望的种子。 第165章 陆之然是怎么了 摸底考试前，班里大部分人都卯足了劲儿想要一争高下，重点高中的竞争意识都是从小培养的，表面上装着摆烂的姿态，暗地里都在争分夺秒，我要是班主任，真高兴坏了。可惜我不是，就算努力适应了，还是缺乏很多东西。 陈旭那儿我没敢再打扰，学习毕竟是我自己的事，再加上火锅店那晚的事，我反而觉得应该和他划清界限，阿成和他们有隔阂，我也算是他一伙的，没法再厚着脸皮去求人家帮忙。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上课、下课、做笔记、做习题，去食堂吃饭，睡觉，早起，第二天继续同样的节奏，除了自我安慰很是自律以外，生活完全索然无味。 同时我也注意着陆之然的动向，她似乎比以前更安静了，不做同桌以后，说话的机会也少了。我发短信息给她，她也很少回复，甚至不回复。我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笑着摇头，说没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姥姥去世后从b市回来，她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对劲。 这让我很不安，也很无力，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连我自己也无法揣摩另一个我的心思。 这一天，市教育局牵头举办了寒假社会实践作业展评活动，评选出各高中优秀作品进行表彰。荣幸的是，我们和齐英中学组成的小分队关于流浪猫的社会调研项目成功入选，我们所有人都要到市青少年宫去领奖。 我无所谓领不领奖的，最主要的是有机会出学校。 还是金老师带队，加上其他获奖班级，差不多十几个人，一大早乘坐小巴前往市青少年宫。李园园和陈旭请假，其他人都到齐了。 终于有机会和陆之然坐在一起，我一路上都在找话题，比如宿舍的生活跟想象的不一样，新学期的课程比以前难好多，甚至连章飞飞动不动就视奸我的事都说了，她却兴致缺缺，有回应但不会深入，导致最后我也词穷，只好闭了嘴。 我泄气的表情看在许晓婷眼里，大概跟她彩票中奖那么开心，轻声刺了一句：“温甜甜，人家都不想搭理你，你还一个劲儿说个不停，烦不烦？” 我瞥了她一眼，没搭话。 她登时就不高兴了：“你那是什么表情？” 王倩在旁边拉了她一下，示意金老师在前面注意着呢，她这才不情不愿撇过头去。 我看了一眼王倩，她立马装作和别人在聊天，这个“别人”正是林放，他俩坐在前后排，完全没想要避讳其他人。以前的高中生谈恋爱不是很都怕老师家长发现的嘛，他俩居然这么大胆。 可能是我好奇的眼神太过明显，沈琮的八卦雷达又探索到了，“诶，温甜甜你这是嫉妒还是羡慕？眼珠子都要飞过去看了。” 我正要回怼，发现陆之然虽然一直看着车窗外，但沈琮的话她明显是有反应的，有反应就好。 “是啊是啊，我好羡慕好嫉妒，行了吧？” 他没被我的话堵住，还故意看了一眼陆之然，啧啧道：“那你的路还长着呢，而且难度还不小。” 又来了，这人有时就是嘴欠。还没等我发难，陆之然却是忽然开了口，是对沈琮说的：“可不可以不要再乱开我和甜甜的玩笑，这样对她不好。” 偏偏乔枫听到了这句话，煞有介事地帮腔：“就是，这样对陆之然也不好。” 沈琮开玩笑的心情忽然就没了，怔了一下，又迅速瞥我一眼，淡淡“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比沈琮还诧异，不知道陆之然这是怎么了，突然像是划清界限。 到达青少年宫，金老师和里面负责引导的人，一起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小会场，里面陆陆续续有很多人正在就坐，应该是其他学校的代表。环顾四周，齐英中学的人已经到了，我们被安排在比较靠后的位置，邻座的人正是郑思怡和李明明他们3个，想来是以项目组为单位，方便上台。 这一回陆之然没有坐在我旁边，而是坐在郑思怡旁边，然后我和她中间还隔了一个乔枫，说话就更不方便了。 一想到她真可能是故意避开我，我就更郁闷了。 沈琮轻轻问了句，你们吵架了？我无奈摇头，还不如吵架呢，都不知道是怎么了。 台上，市教育局的领导开始汇报此次寒假社会实践成果，我无心听讲，只是时不时看向陆之然的方向，她却一次都没偏头朝我这里看一眼。郑思怡发现了，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看得我直皱眉。 第166章 听说你喜欢陆之然? 领导总结完后，是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起初我没在意，旁边坐着的沈琮忽然“咦”了一声，很轻，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台上的男生站得笔直，略显壮硕，声音沉稳有力，整个发言过程中，他始终保持着微笑和自信的神态。 这好像是齐英的学生，还挺有范儿的。 “这谁啊？” 沈琮看得目不转睛，我以为他没听见，过了好一会才微微叹气：“陈昊。” “谁？” 沈琮白了我一眼，拒绝回答。这让我确定我肯定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陈昊发言的时候，眼神好像一直是往我们这边瞟的。 终于等到颁奖环节，主持人宣读完获奖名单，学生代表依次上台领奖。郑思怡和沈琮都上去了，分别作为两个学校代表。 还有刚才发言的陈昊也上去了，他和沈琮是站在一起的。我注意到俩人没有任何交流，连个眼神对视都没有。这是不认识还是有仇？ 有仇？我这才想起来，沈琮曾经和我讲过的暗恋往事。陈昊不就是初中时被沈琮撬墙角的男生？ 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看沈琮刚才的反应好像也是刚得知对方去了齐英中学。 颁完奖，并没有马上散场，各个学校之间都有相熟的同学，大家都自发开始交流起来，有在座位上的，也有互相走动的，都很随意。 我想去找陆之然聊天，郑思怡偏巧主动过来搭话。 “后来，我又联系过宋老师几次。” 听她提起宋老师，我就不得不认真听她讲了。 “可惜，他都有事不在家，我也就没再通知你。” 我点头表示理解，宋嘉明是故意躲着的，能联系上才怪呢。 “温甜甜，你别怪我多心，我怎么感觉宋老师像是故意躲着我们的。或者说是躲着你。” 郑思怡的直觉还挺准。 “谁知道呢。”我无所谓地道，“反正社会实践的事也结束了，联不联系得上就这样吧。” “什么叫就这样吧？”她很是鄙视，“你不想记起以前的事？还是你根本无所谓。” 我挺不想和她废话的，这事急不来，况且我也没打算和她一起调查。 “我知道了，是注意力都放在别的事上了吧？比如……”她看了一眼陆之然的方向，灿然一笑。 陆之然此时正往外面走，不知道是不是上厕所。 “行了。谢谢你的帮忙，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数。” 我拍了拍郑思怡的肩膀，也快速往外走。再说下去，这女人的好奇心又该起了。 只是一转眼就找不到陆之然。我又往卫生间的方向走了一段，还是没看到人。差不多走到远离小会场的楼道附近，我终于看见了陆之然，她就站在前方几步开外。 脚步很轻，像是在……偷听？ 有了这个念头，我仔细听了听，楼道里果真传来谈话声。 “听说你在h高混的不错，还是校草级别的人物。”声音有点熟悉，好像刚刚才听到过。 “我也没想到你去了齐英。”另一个声音是沈琮。 我吓了一跳，沈琮和陈昊居然在这里聊天，避开了所有人。可是陆之然怎么会在这里偷听，是因为好奇吗？ “那你知道魏然去了哪里吗？” “我怎么会知道，早就没联系了。”沈琮没有了平时的吊儿郎当，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魏然是谁？是当年那个暗恋沈琮的女生吗？这两人刚碰面就聊这个也是够刺激的。 “不可能吧，她今天也来了，你没瞧见吗？”陈昊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瞧见了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那你怎么认出我的？” 沈琮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失笑：“咱们不一样。” 沈琮还是很看重他这个好哥们的，话里话外明显不想聊女生，但对方却紧抓着这一点不放，看来没有放下的人是陈昊才对。 “那哥们我能八卦一下吗？” “别了吧，你问的准没好事。今天好不容易遇见，下次约打球去。” 沈琮像是预料到对方想问的是什么，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岔开，可惜对方并不接他的话茬。 “我以前不也是直接告诉你的嘛，怎么，有喜欢的女生就不能告诉我了。” 这个陈昊怎么这么八卦，刚在台下的时候我还被他的风采吸引，感觉是个学霸，没想到喜欢挖兄弟的隐私。 沈琮有些招架不住，连连说自己真没有喜欢的女生，对方似乎并不相信。 “是不是叫陆之然？” 我去！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见前头陆之然的反应也是慌乱，下意识往周围看，像是怕被人听了去。 然后我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阿哦！没有比此刻更尴尬的场面了。 可我俩谁都顾不上尴尬，只想继续听下去，于是很有默契得没有打招呼，各听各的墙角。 “你听谁说的？”沈琮的声音高了几分，显然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第167章 我想看看那个女生长什么样 “别不承认了，我都听人说了，你还当众维护过她。”陈昊避重就轻，也不说是听谁说的。 “什么时候的事？”沈琮有些摸不清状况。 “去年在实验一中。” 这么说来就是我们和齐英的人都在的时候。要说维护，好像是梁晴为难陆之然那一次。不用问，陈昊肯定是听自己学校的人讲的，就是不知道是谁那么八卦。 “是有这么回事，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沈琮很无奈。 陈昊笑了：“这个不重要，我就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 我是真服了，这个陈昊问来问去不就想知道沈琮会不会跟他抢魏然嘛，以前是好朋友再见面人家还把你当情敌，我都替沈琮难过。 “这个很重要吗？”沈琮的语气冷了下来。 “很重要。以前是我太粗心大意了，才会让事情失控。现在我们都考进了齐英，你又不在，一切又回到正轨。我不希望你一出现又打破原有的平衡。” 我是真听不下去了，上去扯了扯陆之然，她看了我一眼也默默退开。 忽然，就听到楼道里有女孩的声音传来，我们都被吓了一跳。 “陈昊，你有病是不是，到处坏我名声。” 陆之然惊讶地和我对视，我们皆从对方眼中看到茫然。居然有人比我们藏得还隐秘，所谓黄雀在后说的是她吧？这忽然冒出来的姑娘又是谁啊？ 我竖起耳朵又听了会儿，只听到陈昊支支吾吾问了句，你怎么在这儿？ “幸好我听见了，要不然你指不定还要说我多少坏话。” “我哪有说你坏话。” 沈琮忽然没了声，正奇怪呢，就听见女生说：“你还不走？” 接着就有下楼的脚步声传来，陆之然先反应过来，拉着我要往楼下跑，跑了没几步，我终于反应过来，这一下去，上面的人不就看见了嘛。 眼看上面的人再拐过一个弯就看见我们了，我灵机一动，挽着陆之然的胳膊慢慢往上走，还边走边张望。 “这地方可真大啊，跟个迷宫似的，厕所都找不到。” 陆之然僵了一下，因为沈琮已经在楼梯上看到我们了。 “好巧啊。”我主动打招呼。 我也知道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不演下去更尴尬。 “你们找厕所呢，厕所不就在那儿。”沈琮似笑非笑，随手指了下楼道一侧。 “哦，谢谢。” 我拉着陆之然飞快逃离，她的脚步却很慢，还总是频频回头。 “怎么了？” 我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指望她坦诚。然而这一次她却坚定地说：“我想看看那个女生长什么样。” 我能明白陆之然的意图。她对沈琮的喜欢一直停留在单方面，虽然我觉得经历过一些事，关系多少是近了些，可惜沈琮一直也没有任何表示。明明捅破了窗户纸就跟没捅破一样。如今知道了对方以前可能有喜欢过的女孩子，她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去好奇。 只是我没想到，这个答案很快就被揭晓了。 在此之前，终于迎来摸底考试的日子，我忽然就紧张起来。之前也不是没有应付过考试，但几乎都是摆烂的，这一次不一样，努力过，有期待，想考好，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感觉自己是坐在高考的考场上。 考试没有特意安排考场，也没有分座位，还是在自己班的教室，旁边坐着的依然是章飞飞。 化学卷子做一半的时候，我因为配不平方程式，气恼地抬起头，周围都在低头做题，落在草稿纸上的刷刷声丝滑得好像没有一点阻隔。 我无意瞟了旁边一眼，章飞飞也在奋笔疾书，感受到我的目光，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默默把草稿纸的位置向下挪了挪，遮盖住已经做完的部分。 靠，我心里一声咒骂，决定一鼓作气，不管遇到什么难题，做完再说。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不管结果怎么样，努力的过程还是值得表扬的。章飞飞的余光又瞥向我，说了句任谁听了都想打死她的话。 她说：“你以前考试也是靠作弊的吗？” 关键她不是开玩笑，而是一本正经地开口。我脑子里立刻爆发出一万句骂人的话，后来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告诉自己，别和神经病计较。 她的声音不算大，但足以让周围的同学都听见。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作弊了？”我还是没忍住 “哦，抱歉说错了，不是作弊。”章飞飞吐吐舌头，想了想纠正道：“是偷看。” “我……”我努力让自己淡定，“我偷看谁了？” 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像是在说这还用问吗。我怀疑她有臆想症，没记错的话她的成绩一般，我就算真作弊也不可能偷看她的答案。 第168章 作弊风波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成绩又不好，偷看我的答案没有意义。” 她像是猜到我在想什么，但这话一出反而坐实了偷看的行为，周围的同学是不会管你有没有偷看成功，他们只听到了一个事实，就是我企图通过偷看别人答案作弊。 周围同学恍然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他们信了。 我没来由地胸口一阵憋闷，开始喘不过气。虽然我知道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经历过学生时代那些勾心斗角，不去理会不就得了。但身体本能的反应还是让我意识到，温甜甜受不了他人的污蔑，就好像曾经经历过无数次。 “你闭嘴。”我吼道。 这样的反应让章飞飞更得意了，就像是戳中了事实。 “其实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她微笑，用宽容的语气遮盖住所有的怀疑，“说实话，我也动过很多次作弊的念头，毕竟在我们这种重点班，谁不想自己的成绩能进步，但是做了不敢认就没意思了。” 周围人好奇的眼神，阴暗的猜测，他们的嘴唇明明没有动我却好像能听到嗡嗡的说话声，全是指责和嘲弄，怎么会这样？ 身体的难受让我不得不重新坐回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在旁人看来，我这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简称破防。 “诶，章飞飞你这样有些过分了吧。” 终于有人帮腔了吗，我努力抬头去看，是个不相熟的男生。 他继续说：“温甜甜有哮喘，你就算看到她作弊也不能刺激她，会出事的。” 我狠狠瞪了一眼那个男生，简直要被气死，会不会说话，你们是一伙的吧。 章飞飞的确没再开口，可扛不住好事者多嘴说了句，她怎么还瞪人，不会是装的吧？ 我要是装的，第一个就咬死你。 可惜胸口越来越闷，呼吸也变得愈加短促。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只剩下一个念头，哮喘发作的真不是时候。 我伸手去够包里的喷雾剂。 陆之然恰巧踏进教室，下一秒就看见我的惨状，连忙跑过来，“怎么了？”发觉我的动作，她立刻帮忙掏出喷雾剂，晃了晃递给我。一通狂喷后，我才感觉好多了。 “发生什么事了？”陆之然扫了一圈站着的人，又看看我，最后目光落到章飞飞身上。 “没什么，是我欠考虑了，身体要紧。”章飞飞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刚才说我装病的女生不甘心，抢话道：“温甜甜考试偷看别人的答案，她不承认，气的发病了。” excuse me？你这个逻辑是怎么推理出来的？ “你再说一遍！”我缓和过来，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打算让这件事就此作罢。 许是温甜甜的表情太凶狠，说话的女生被吓到了，但也没有退让，“话是章飞飞说的，大家可都听见了。”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甜甜不会那样做的。” 陆之然毕竟没看到经过，想帮我却也很难反驳。 “团支书，知道你们关系好，可你刚才不在怎么知道是误会呢？”章飞飞对陆之然本来就不满，原本因为我的哮喘发作打算偃旗息鼓，这下又开始叫板了。 “我的意思是，或许是哪里搞错了，甜甜跟我做同桌的时候都是安安静静自己管自己，别说偷看答案，就是让她抄她都不会主动去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不得不感动。陆之然的确很了解我，过去在学习上的摆烂她都看在眼里。虽然话不好听但就是事实。 “哇，团支书你竟然主动给她抄答案。” 这重点抓的我都想拍手叫绝，还是那个女生，她就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章飞飞笑了，“跟你做同桌不那样，跟我做同桌就不能变了吗，你会主动借答案给她，我可不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之然都急了。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认为陆之然就是在偏帮我。 我不想让她为难，再说针对我可以，换成陆之然那就是触到我的底线，索性豁出去了。 “章飞飞，你够了啊，别跟个疯狗似的逮谁咬谁。我有没有作弊，你心里没数吗，不就是考试途中抬头看了你一眼，你试卷盖的死死的，谁稀罕看你的答案。” “你这是承认看过了？” “我看的是你。”我再次强调。 “承认就行。”章飞飞无所谓地笑笑，然后朝一个方向喊道：“班长，你刚才都听见了吧，温甜甜她刚刚承认考试作弊了。” 陈旭抬头看过来，面无表情的。感觉上一秒还沉浸在题海中，忽然被人打断。真怕他来一句，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他径直走过来，扫视众人一圈，淡定地表示，“嗯，整个过程我都看到了。” 然后呢？ 大家正待他的下文，他就结束了，连章飞飞都有些无语：“班主任已经走了，你就是这里最大的。麻烦你主持公道，将今天的事报告给班主任知晓。” “报告什么？”他一脸懵。 “当然是温甜甜作弊的事。”还是那个看热闹的女生。 经过陆之然的提醒，我想起她叫郑忆，如今看来完全取错名字，怎么好意思叫“正义”呢，代表谁的正义呢？ 第169章 陈旭的另一面 陈旭微微蹙眉，半晌才道：“那怎么能算是作弊呢？她都说了，看的是人没看试卷。” “不对。”郑忆义正言辞，“她说的是看到章飞飞盖试卷。不看试卷怎么知道人家在干嘛？” 我都笑了，“那我也看到你翻试卷了，是不是表示我也偷看你的了？” “我离你这么远，你怎么可能看到。” “那不就结了。看到一个动作能代表什么?”我感觉脑子终于回来了。 “可我明明瞧见，你是在窥探我的试卷。”章飞飞还在睁眼说瞎话，我都怀疑自己哪里得罪她了，才会突然咬死我不放。 陈旭想了想：“那就退一步讲。温甜甜的确看到你试卷上的答案了。可现在考试刚结束，连成绩都没有出来，怎么证明是作弊了？或者再退一步讲，温甜甜的确是抄了你的答案，到时候核对分数和试卷不是更清楚？” “是啊。说不定我的分数比你高呢？”我冷笑。 章飞飞没有反驳，她只是紧盯着陈旭，像是在探究他为什么要帮我。 我轻扯了下陈旭的袖子，小声对他说：“你小心点，别被她盯上了。” 他居然在身后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朝我比了个耶。 “可以。”章飞飞面无表情道：“到时候就比对试卷，如果有蛛丝马迹可以证明，还是请班长和班主任说一声。”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教室。剩下的人无热闹可看也就散了。 陆之然有些不解，“为什么章飞飞还是很肯定你偷看她卷子的事？我原本以为她是故意陷害你的。” “谁知道呢。”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既然想要个结果，说明她打从心底就认定我真的作弊了。哪怕我只是一个眼神，她居然能直接揣摩出一个“犯罪过程”。 我的道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陈旭又重新回到座位继续做题，仿佛刚才无事发生。但我还是好奇他为什么会主动帮我。 等到放学，我才跟在他身后走出教室。他也注意到了我，一直走到教学楼外面的空地，他转过身，似乎是猜到我想问什么，主动解释： “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上次没答应你的请求，觉得不太好意思。” “你也会不好意思？” 他一愣，旋即笑出声：“我怎么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不是，我没故意酸你的意思。我就是很意外，你平时看着挺……” “明白。”他点点头表示理解，“我确实不太理一些不相干的事。” “可你是班长，不理会也不行吧？你看像今天，章飞飞不就主动找上你了。” “那就敷衍过去。” 我一愣，没想到他这么实诚，笑了笑说：“谢谢你今天没有敷衍。” “实话实说，我也不是纯粹为了帮你。”他顿了顿，“我能问你点事吗？” 我心中叹气，果然，还是被我猜到了。 “是关于那天晚上在你们家火锅店发生的事吧？” “你知道多少？” “原本是不太清楚的，后来算是意外得知了关于你哥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陈旭问我阿成是谁，是不是当年害他哥的那个人。我不确定他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问我这些事的，但既然他帮我是有原因的，我自然愿意坦白。同时，我也从他的口中得知，他哥哥从学校退学后的一些事。 当时陈旭还在上小学，家里还没有开火锅店，父母都是从川南一个小县城来到h城打工的。家里要养两个儿子不容易，所以陈昭初中毕业放弃了上大学的想法，只想在职高读个好就业的专业，毕业就赚钱养家。谁成想那件事的发生，导致陈昭没毕业就退了学，之后想直接去工作，好多企业也不敢要，因为偷盗的事在行业内传开了，学校又不发毕业证书，等于是初中文化的他要找好的工作太难了。 虽然陈昭后来也是拼了命的打工，只要愿意招他的，什么工作都肯干，但没有社会经验的他从一开始就是被社会毒打，遇到过压榨劳力的私人老板，被不良中介欺骗，赚的辛苦钱被所谓的好同事骗走，到后来整个人都自暴自弃了。父母看不下去，劝他在家里帮忙别出去了。 “我哥答应之后，爸妈将所有的积蓄外加借钱才开了现在的火锅店。他们希望我哥能在家里重新开始。但是我知道他其实不甘心，一直都想出去找工作。”陈旭讲完，整个人都陷入到惆怅中。 我第一次发觉他也是个有心事的孩子，以前或许是装得太冷静，总给人一种什么都不害怕，什么都无所谓的感觉。 “你和那个阿成是朋友吗？”他问。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是吧其实也是借着老肖的关系，说不是吧，人家也是帮过我的人。 “算是吧。” “你觉得我哥是阿成害的吗？” “我和你都不是当年那件事的亲历者。孰是孰非由我们判断其实没有意义，但是就我看到听到的来说，阿成确实害了你哥，所以他才想去弥补，只是结果已经造成。你哥好像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恨阿成，反倒是你爸爸接受不了。再者，你哥不能说一点责任也没有，如果他当年没有选择逃避，没有为了所谓的兄弟之情隐瞒真相，也不会是今天的结果。” 陈旭若有所思，很长时间都没有讲话。 第170章 你就是陆之然? 摸底考试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仅仅过了一个周末，周一上学就看见了已经排好名次的成绩单。这次班主任动真格的了，以往都是发完卷子口头表扬成绩好，这是第一次把每个人的成绩毫无保留在地公之于众。 温甜甜同学，全班第二十八名，全学年不上榜，就是全校200名开外的意思。 看到这个分数，我还是松了一口气，没什么进步，但也在预料之内。除了英语，其他功课还是无法直视的分数。 至于章飞飞，她比我晚到教室，一来就盯着墙上的成绩单冷笑。没错，我的化学是考的没她好，但那又怎么样，至少证明我没作弊。 陈旭还是妥妥的第一名，不愧是班长，他纵然有心事但从不影响学习，这一点我是做不到的。陆之然好像……也做不到，因为她的成绩出乎我的意料，全班第十名，全年级第85名。可以说是上学期至今最差的一次，下滑的有些过分，连班主任都不得不把她单独叫到办公室。 我颇有些老母亲担心女儿的状态，还是决定去办公室看看。 路上，我听到其他班级在谈论什么合唱比赛的事，好像已经在不少班级传开了。但是1班却没听说，想来是班主任故意压着，想等摸底考试过去。 路过三班门口的时候，里面居然传出贝斯和架子鼓的声音。我好奇朝里头看了看，三班立刻有人警觉起来，我瞬间明白，原来是秘密武器，怕其他班偷师了去。 好在有人出现替我解了围。 “她是找我的，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沈琮一脸严肃，装得特正经，出了教室，立马嬉皮笑脸起来，“我们班的秘密武器都让你瞧见了，你也该透露点消息给我吧。” “透你个头。我们班都还没通知合唱比赛的事，怎么准备？” 沈琮诧异：“不会吧，其他班早在摸底考试前就听说了，也早早准备了。” 我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兴许是班主任怕我们考试分心才故意晚些说。” “有道理。对了，你们这次考得怎么样？”沈琮有些得意，“听说你们1班这次总体都有些退步。” 我知道1班和3班作为两个尖子班，一直暗中较量。沈琮都知道的事，看来是真的考得差，不知道班主任会不会发飙。想到这儿，我赶紧跑去办公室。 “喂，你怎么回事，我话都没说完呢……” 我在办公室门口张望了半天，并没有看到陆之然，难道她已经回去了？靠在栏杆又向下看了一眼，在三楼拐角恰好看到陆之然的下楼身影，正要喊她，却见她忽然转过身，好像从另一个方向有人叫住了她。 我顺着楼梯往下走了几步，是陆之然和一个不认识的漂亮女生。 陆之然停步：“请问你是？” 对方并不急着回答，而是仔细打量了她，然后开口再次确认：“你就是陆之然？” 语气不是很友好，但也算正常。 “我是魏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我？” 魏然？我和陆之然都愣了三秒，我才惊觉这熟悉的声音正是那天在青少年宫的楼道里听到的女声。 当时没看到人，这会儿仔细看魏然确实很漂亮，没有穿齐英的校服，而是穿一条黑色长裙，配上白色小皮鞋，头发半扎半放，优雅中又不失俏皮。 我第一反应就是她平时上课难道都这样穿？有点公主小妹那味了。 陆之然盯着对方的裙子，露出不经意的羡慕，一只手轻轻拽了拽身上朴素的校服。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魏然拿手在陆之然眼前晃晃。 陆之然才从走神中反应过来，抱歉地道：“抱歉，我没有听说过你。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这样啊。”魏然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你不知道我没关系，但我知道你，你是1班的团支书，和沈琮关系很好对吧？” 提到沈琮，陆之然不得不警觉起来。 魏然见她有所反应，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我来自齐英中学，沈琮呢是我的初中同学。” “你为什么一直提到沈琮，你是因为他来找我的吗？”陆之然开始反客为主。 魏然一听大笑，像是终于听到一句该听的话，“有危机感，这才对嘛。” 陆之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魏然已经转了话题：“你们学校不是要举办合唱比赛了嘛，我是市合唱团的，算是奉命来指导你们的。” 原来是这样，那这么看，她穿的好像是合唱比赛用的衣服。 “我跟我的指导老师刚结束一场比赛就过来了。你们学校班级多，我们也就只能帮忙指导3到4个班。沈琮他们班我肯定会去的，你们班呢，需不需要我帮忙？” 陆之然一愣，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还主动向她抛出橄榄枝。 第171章 合唱比赛 “我们班主任还没通知这事，所以暂时也不清楚。” 魏然点点头表示理解，“没事，等你们确定了就告诉我，或者你也可以和沈琮说。” 一句可以和沈琮说让陆之然有些不自在，想了想说：“如果有需要，班主任会和音乐老师沟通的。” 魏然疑惑，“原来你是这样的女生，真是没想到。” 陆之然好奇：“我是怎样的女生？” “板板正正，严肃又认真，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 陆之然知道这话不是在夸她，但还是礼貌的回了一句，“谢谢。” 魏然笑了，她眨眨眼，故意凑近了些，似乎是在陆之然耳边低语了几句，我没法听见。 但是陆之然的表情一下就变了，冷了脸，“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魏然似乎很满意陆之然情绪的变化：“这么说，你不喜欢他咯？” “我……”陆之然慌了神，“这和你没关系吧？” 魏然坏笑：“行了，我知道答案了。” 陆之然石化了，艰难地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魏然摆摆手，自顾自转身离开，走之前还补了一句：“放心，我这人公私分明，你们班的合唱我会好好帮忙的。” 陆之然回班的时候，陈旭正在班里宣布合唱比赛的事，大部分人早从各种渠道听说了，不意外，但情绪也不高，毕竟还没从摸底考试的灰影中回过神来。就像沈琮听说的那样，好多人的成绩都有所退步，所以总体落后于3班。 有人在班里大声发话：“考试输了一次，合唱比赛怎么说咱们班都要超过3班才行。” 然后很快大家开始讨论比赛制胜的方法。有人将中午看到3班在排练时用到的各种乐器列举出来，说要比他们更有创意才行，接着就有人提议，把班里会乐器的有才艺的都推出来组建个乐队，总之热闹极了。 组乐队哪那么容易，别搞得大锅乱炖就不错了。 “班主任找你说什么了？怎么合唱比赛是由陈旭宣布的？”我趁乱问陆之然。 “你应该看到排名了吧？”陆之然没有沮丧，平静地讲述理由，“班主任觉得我退步得太多，让我以后把班里的事务尽量交给班长。” “什么，他这是打算剥夺你的权力？” 陆之然哭笑不得：“什么权力不权力，我觉得挺好的，少操心班里的事，又有更多自己的时间，一举两得。” 话是这么说，但总归是被班主任质疑能力了，应该还被训了几句。陆之然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她说没事还真不一定能信。 “对了，你会什么乐器吗？”她忽然转了话题。 我想了想，印象中初中那会儿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当时是为了中考加分，初二才开始学的，算是临时抱佛脚，高中以后就没再继续学了。本身也不是钢琴爱好者，有目的的学习确实很难坚持。我现在是忘得差不多了，简单的曲子磕磕绊绊还能勉强弹下来。 “学了也忘得差不多了，倒是你，钢琴刚学过没多久，应该还能弹下来。” 陆之然眼前一亮：“你怎么知道我学过钢琴？” 我抬头张望四周还在热烈讨论的盛况，“你以前提到过，是不是忘记了？” “是嘛。” 她开始产生自我怀疑，我偷偷松口气。 这时候李可走过来询问我们会什么乐器，她是音乐课代表，估计正发愁比赛的事，我主动帮陆之然报名。 李可诧异看了陆之然一眼，似乎也不知道她会钢琴的事。 陆之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只是学过一段时间，算业余的。” “考级了吗？”李可问。 “只考了四级。” “哦，才四级。”李可小声嘀咕，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赶紧打岔：“哎呀，4级就不错了，咱们班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有什么本领都使出来，万一顶用呢。” 李可想想也是，于是继续一个个询问是否会乐器的事。 其实我是有点私心的，陆之然因为这次考试在班主任那处印象稍差，得赶紧找补回来。再加上还有魏然的挑衅，她一个市合唱队的就能来指导高中，我陆之然怎么也得释放下光芒，不说大放异彩，小放一下总没问题吧。 果然，李可一圈询问下来，还真没其他人会钢琴的，到时候派上大用场也是个优势。 合唱比赛定在一个月后，也就是3月20日，正是一年之中的春分。所以此次合唱的主题又叫“春之声”——追梦赤子心。比赛曲目是从20首相关主题歌曲中选一首，我看了大部分是正能量的红歌，也有适合学生演唱充满朝气的歌曲，类似《最初的梦想》、《奔跑》之类的，或者也可以自主选择歌曲，但音源曲谱必须各班自己提供。 因为比赛选用投票制，评委老师的票数加全校师生的票数。为此，选一首好听又能得高分的歌曲很重要，只是我没想到，光是选歌就纠结了一个礼拜。 班主任全程都没参与，意思是你们自己看着办，别落下学习就行，能给班级争光就更好，重担完全交在李可和陈旭的身上。 第172章 各出奇招 经过一番激烈讨论，最终定下歌曲《仰望星空》，这是张杰在08年第一次和粉丝合唱的一首歌，也就是去年才出的新歌，受众并不广泛。因此，一开始我提议的时候就被大家否决了。虽然我自己也是在很多年后才知道这首歌，但第一次听就爱上它的旋律，真的非常适合合唱。 不是我非要当这个出头鸟，而是大家提议的《黄河大合唱》《让世界充满爱》实在太烂熟了，要唱的出彩并不容易。再加上之前讨论的想要加入各种乐器的想法根本无法实现。还不如选一首小众但旋律优美能打动人的歌曲。 好在李可是张杰的粉丝，我俩一拍即合，在网上好不容易找到音源，在班里播放了几次，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听。很快同意的人就越来越多，最终打败一些老歌之后成为大家共同的目标。 因为选曲保密，不想让更多其他班的人知晓，所以陆之然后来还是谢绝了魏然的帮忙，而是找了学校的音乐老师指导。听陆之然说，魏然好像早就猜到我们班会拒绝，反问她是不是担心自己会去3班泄底。陆之然却说，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嘛，换做是她，也希望自己好朋友的班能获胜。更何况，沈琮和魏然的关系她可把握不准，是不是仅仅到泄密的地步。 比赛当天，抽签决定顺序，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故意安排好的，1班和3班恰恰抽中最后2个，3班在前，1班压轴。这让所有人都倍感压力。 神奇的是，其他班的表演方式几乎平平无奇，除了水平上略有差异外，几乎都是规规矩矩没有失误也没有惊喜地结束了。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好家伙，原来除了1班和3班暗暗较劲外，其他班都是旁观者，他们根本没在比赛上多花精力。 现在轮到最后两个班，大家都有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事到如今，时间精力都花下去了，不出彩不取胜，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3班也是自选曲目，巧的是，我们选了快乐男声张杰的歌，他们选的是超级女声黄雅莉的《蝴蝶泉边》，旋律轻快，曲调悠扬。 他们一上台，准备的道具就把我吓了一跳。前面两排女生每个人手中都抱着一朵粉嫩的大花，后排的男生举着蓝色的蝴蝶，一开场就舞动起来，身后的幕布上有古老村庄的mv视频，轻淌的蝴蝶泉，淡淡的云儿飘，轻哼着歌谣的牧羊女，炊烟袅袅美丽的小山村，遥远又熟悉的景象，若隐若现，随着蝴蝶泉水慢慢荡漾开来。 除了指挥和领唱，旁边弹古筝的少女也是吸引全场目光的焦点，魏然一身水蓝色长裙优雅端坐，弹古筝的手势动作一看就是从小练就的老手，配合着歌曲高潮部分，异常和谐。 我能感觉到陆之然的紧张，她大概也是被3班的阵势吓住了，尤其是他们还请了魏然这个外援，旁边有人小声议论，说市合唱团的首席都被请来了云云，还说魏然古筝9级，完全是开外挂的节奏。 我轻声安慰：“又不是他们自己班的人，就算赢了也不光彩。你等会儿就放开弹，哪怕是弹错也不丢人，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陆之然稍稍安了心，目光看向3班队伍里的沈琮，忽然就笑了：“嗯，确实没什么可怕的，连沈琮上去了，我可不能比他差劲。” 沈琮是音痴，五音不全的那种，很多人都知道。其实一个班级合唱不需要所有人都参与，可见沈琮是铁了心要拖他们班后腿。 我就识相多了，1班上场的时候，我还坐在下方。不是人多就能唱的好，当然我主要是觉得排练太费体力和时间，还不如在背后当个军师出出主意。 陈旭也不会唱歌，但他是班长，不出力难服众，所以最后指挥的头衔就落在他头上，反正学一下手势，跟得上节奏，还是不难的。 李可领唱，陆之然弹钢琴，郑忆吹笛子，乔枫击打非洲鼓，这个组合也是经过不断尝试确定下来的。因为要融合乐器到合唱本来就不容易，况且大家都不是专业的。 陆之然不用说，李可的唱歌是自学的，胜在声音不错；郑忆的笛子是从小跟着他爷爷学的，没经过专业指导；乔枫最神奇，看着视频学两遍就会了，连音乐老师都说他有天赋。 “这一天我开始仰望星空发现， 星并不远梦并不远只要你踮起脚尖。” 最开始的和声一出来，鸡皮疙瘩又起了，尽管听过很多遍，还是被这首歌打动。 最终合唱效果不错，全场掌声热烈。 第173章 你比陆之然看着坚强 陆之然告诉我，她弹错了三个地方，我说无所谓，有瑕疵的表演才有人味，太过完美的不真实。 她惨然一笑，知道我是在安慰她，我也确实是。因为比赛就是比赛，有瑕疵就是有扣分点，1班最后遗憾落败。 3班大获全胜。魏然是有功之臣，3班的同学几乎都围绕着她，无数的夸奖和感激都写在脸上。激动之余，沈琮拥抱了她，就像所有偶像剧一样浪漫。那一瞬间的目光，魏然是看向陆之然这边的，说是炫耀也不为过。 我觉得刺眼，拉着陆之然回班。她像是早有心理准备，只说幸好没有请魏然帮忙，否则同样是输，她更加接受不了。 3班成了大赢家，众星捧月。1班群众落寞回归，脸上尽是哀怨，尤其是李可，她深受打击，她是倾注最多心力的人，到头来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对，乔枫还在陆之然这头关怀，他完全忘记了这场比赛出力最多的组织者。更倒霉的是，班主任不仅没有安慰，还在比赛结束后马上开了十分钟的批评会，“哪个班级像你们这么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不在学习上不说，还输给同样不干正事的3班。” 3班是不干正事，但人家班主任乐意。李可没受住班主任的阴阳怪气，说到一半人就哭着跑出去了直到第二节上课前也没回来。 第二节是英语课，老王听说我们班输比赛的事，一进来就开始安慰我们所有人，算是破天荒头一次，得知李可的情况，还让陆之然出去找人。 乔枫却忽然抽了风似的站起来说，他知道人在哪，直接跑出去了。陆之然紧跟着也出去了，我想了想站起来说，肚子不舒服想去趟厕所。 老王斜了我一眼，没有拒绝。 我自然是为了跟过去看一眼。李可受挫，乔枫去安慰正好，但若是再加上一个陆之然，怕是会火上浇油。 我追上陆之然告诉她情况，她想了想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只是我俩没追上乔枫，一转眼人就不见了。等经过行政楼时，我隐约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一男一女，女声带着明显的啜泣声。 陆之然想上去，被我一把拉住，小声说：“诶，别了吧，你上去太破坏氛围了。” “什么氛围？” 我坏笑一下，拿胳膊肘轻撞她，“啧，还有啥氛围……” 她立刻会意红了脸，笑骂我实在太坏了。我俩蹑手蹑脚走上几级台阶坐下，很默契地没有出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李可的声音里浮上惊喜，估计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上学期的同桌可不是白当的。你每次一考差就往这里跑，我想不知道都难。” “原来是这样。”李可吸了吸鼻子，“不过还是谢谢你，至少你是唯一出来寻我的。” “谁说的！”乔枫立马反驳，“陆之然也来了，只不过她没找到你而已。” 李可的啜泣声又响了起来，这回带了埋怨，“你是不是觉得她付出的比我多，所以比赛输了，只想到安慰她。” 哇塞，这浓浓的醋意，总是乔枫再迟钝也该感觉到了吧。 “我……”乔枫想反驳，但好像事实的确如此，他没了声。 李可哭得更放肆了。 “行行行，我的错。”乔枫无奈，“姑奶奶你能别哭了吗？” “凭什么不让哭？我自己倒霉哭自己不行吗，本来成绩就比人家差，好不容易有个能一展所长的事还被我搞砸了，现在哭一哭也碍着你们了？” 李可这小心思太显而易见了，就乔枫这愣头青听不出来，还反问：“你跟陆之然比成绩干嘛，又比不过她。” 我要是李可，就应该给他一棒槌。 “哎哟，你打我干嘛？”过道里传来乔枫吃痛的声音，听得我大快人心。 “我的意思是你明明有优点，跟陆之然比什么，你俩就不在一个赛道上。”乔枫总算说了句人话。 “真的啊？”李可又不哭了，“那你说我什么优点？” 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格。 乔枫噗嗤就笑了：“脸皮厚呗。” “说谁脸皮厚呢你……说谁呢，说谁呢。”一阵嬉笑打闹过后，李可恢复了生气。 陆之然觉得再听下去该生理不适了，起身就要撤，然而乔枫的下一句话就把她定在了原地。 “其实，你比陆之然看着坚强。” 我不解，李可也不解：“怎么说？” “说不上来。”乔枫似乎在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就是一种感觉。你虽然爱哭，脾气也不太好，但是哭过闹过也还是原来的样子。陆之然就……” “就什么？”李可追问。 “就像变了一个人。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开心，她似乎总是把情绪掩藏起来。” “所以你更担心她？” “算是吧。” 我轻轻拽了下陆之然，她僵直的身体方才回神，对我说：“走吧。” 第174章 她是在暗示什么 本来看八卦的心情瞬间就没了，该死的乔枫，说什么不好，偏要扯到陆之然，不知道这小姑娘最近敏感脆弱的很嘛，现在被她听去了，指不定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我们没回到班里，反正都出来了，索性借着找人的名义再溜达一圈，欣赏欣赏校园风景也是好的，最主要的是，陆之然没反对，她需要空间舒缓。 初春，乍暖还寒，校园里已经一派春意，连翘青翆劲拔的枝条密密麻麻，顶起鹅黄色的小花，一团团一簇簇，在阳光下，黄的耀眼。看着一间间紧闭的教室，都有些可惜这大好春色无人欣赏。 17、8岁的年纪就要为未知的人生奋斗，可笑的是，他们以为的艰难岁月，人生大关卡，在进入社会后不久就该回过头来感谢当年这段青春岁月，简直是为数不多的幸福。 “甜甜……”陆之然靠着栏杆主动开口，声音里有一丝恍然，“我以前总以为小孩子就该懂事听话，不能随便发脾气，那样会让别人觉得你不懂事，太自私。原来，沉默和安静也会给人带来困扰。” 我眉头紧锁，就知道这孩子又在胡思乱想，她其实很在意别人的看法。 “不是这样的。”我耐心同她解释，“那不叫困扰。只有真正在意你的人才会注意你的情绪变化，你发脾气也好，沉默也罢，他们关心的是你的状态，你如果是装出来的，怎么装都会被识破。” 所以你是吗？ 陆之然不说话了，默默看着天空，仿佛答案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你……是不是还在介怀姥姥去世的事？” 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这个问题萦绕在我心头很久了，自从b市回来以后，陆之然一直都不在状态，有点郁郁寡欢，但也没有那么夸张，就像是把所有外放的东西收回来了，不让人轻易触碰。 她沉默良久，久到我都开始懊悔自己不该旧伤重提，她却摇摇头：“姥姥不会希望我一直自责的，她在天上看着我，是不是过得好。” 原来不是因为这个，那你的变化是为什么，这话我不知道怎么问，陆之然却转了话题，还是关于我的。 “甜甜，你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关于你自己的事。” 我一愣，“我自己的事？你是说有关温甜甜的吗？” 她好笑看着我：“不然呢，还有其他人吗？” 是啊，哪还有其他人，从头到尾只有温甜甜而已。可是关于温甜甜的事，我自己都还没搞清楚，又能告诉你什么呢？ “那些事你应该都知道的，中考以后就那啥了，那啥啊以后就失忆了，你要想问以前的事，我真没办法。” “不是以前。”她坚定摇头，斟酌着开口，“就现在，从你来h高以后。你似乎总是围绕着我的事忙前忙后，也对我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我好像一点也不了解你，不知道你的兴趣爱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知道你的朋友都有谁，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我盯着眼前的少女，半晌说不出话来，不是回答不了这些问题，而是我忽然就明白了一个事实。我和陆之然之间，即使心灵相通，即使默契十足，我于她而言，也只是一个亲近的朋友、同学。如果按重要程度排序，我甚至可能和乔枫不相上下，更别说是亲人、爱人、老师，未来还有同事、领导，新的朋友。可她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远超亲人朋友。但这些我是没法同她解释的，因为我只是温甜甜。 “抱歉，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陆之然冷了语气。 我知道她误会了，以为我不愿意同她分享。 “不是这样的。”我急于解释，但一时不知道该以谁的身份回答，只好拣重点的说，“其实，你问的那些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的兴趣爱好是一样的。你大概以为那些是为了迎合讨好才故意说的，但事实就是这样。至于朋友，我倒真的有个好朋友，一直想介绍你们认识。还有什么来着，哦，对喜欢的人，你放心，我对沈琮没有半点想法。” 陆之然听蒙了，没想到我会这样解释，但最后一句还是快速捕捉到，红着脸嘴硬，“谁说我问的是他？” “别别扭了，如果因为沈琮我俩生了嫌隙就太不值得了。”我讨好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我们回去吧，乔枫和李可说不定早回去了。”我赶紧寻了理由拉她走。 “确实不值得。”她喃喃自语，又像是下了决心对我说：“甜甜。我可以接受沈琮不喜欢我，也可以接受他喜欢别人。但是不要瞒着我，不要用你们觉得为我好的方式来帮我做决定，可以吗？” 我心中一怔，她是在暗示什么？面上还是什么都没表露，木然点头。 她终于浮现释然的笑意。 第175章 一触即发 我和陆之然回班的时候，乔枫和李可已经回来了。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俩肯定是借机摸鱼，但是乔枫第一时间就向英语老师认错，是他先找到人，没来得及和团支书报告。 于是，先前因他多嘴说陆之然的那句，我也就不和他计较了，总的来说，乔枫还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尤其在护短方面，就是可怜被章飞飞盯上，瞧她那目不转睛的样子，都快把人盯穿了。 感谢一个月前的摸底考试，班主任终于重新换了座位，现在她的同桌是李可，而我虽然还是在她附近，但也算逃过一劫。 那一次的作弊风波可把我气得够呛，原本成绩出来后，我想着反正没考好，分数又比她低，她应该不会再作妖了。好嘛，还惦记核对试卷的事呢，非要看我的试卷，我想找陈旭做见证人，她非说什么班长偏帮我做不到公平公正。 我一气之下，直接拿着试卷找到了班主任，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告诉章飞飞，你不是想要公平嘛，那就干脆让班主任来核对。反正事情是她惹出来的，我就算被骂也不会让她置身事外。 结果，当然是把班主任气得不轻，指着我俩鼻子说，就你俩这成绩，谁看谁有意义嘛，还来办公室丢人现眼。 我是破罐子破摔，士可杀不可辱，作没作弊是一回事，人格侮辱就是另一回事了。不是要闹大嘛，那就闹啊，姑奶奶活了三十年，还能怕你个小妮子搞事情。 不过我也是真佩服她，都这样了，还真当着班主任的面核对了一遍，不亲眼看过不放心，有这个执着劲，干什么不好。经此一事，大家对她更加避之不及，就差在她脑门上贴“有病”二字。 但让我最可气的是，她和李可做同桌后，俩人除了不怎么讲话，倒也平平安安维持到现在。按理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才是，不可能没摩擦，难道是我看着好欺负？ 这个疑问一直到放学，才有了答案。不是没矛盾，而是没引发导火索，一旦触发，后果惊人。 事件的起因是章飞飞弄湿了李可的奖状，这个奖状是合唱比赛后单独颁发给李可的“最佳领唱人”，其实没什么含金量，基本上每个班的领唱都拿到了，算是一种鼓励。 李可很珍视，还打算晚上回宿舍裱起来挂在墙上。结果出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的时候，桌上已是一片狼藉。 章飞飞放在桌角的保温杯倒了，盖子似乎没盖紧，就那么搭在上面，她起身的时候胳膊碰了一下，哗啦桌上的东西全湿了，也包括那张奖状。上面用钢笔写着李可的名字的地方印迹晕染开，什么都看不清了。 没有人看到过程，可能是不小心，也可能是故意，但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李可冲上去就是一声怒吼：“章飞飞，你故意的吧！” 因为是放学，除了打扫卫生的同学，班级里没剩几个人。 章飞飞没有丝毫歉意，冷哼道：“谁让你放在桌上的，自己不保管好。” “你还有理了，不是你的水杯，我的东西怎么会弄成这样？” “有什么大不了的，弄湿了再问办公室去要一张，又不是多有价值。” “你说什么，有种再给我说一遍！”李可气得声音都在抖。 这时有其他女生上来劝她，别和章飞飞吵，没用的。也有人让她明天直接找老师，也是怕她吃亏。 但是正在气头上的李可怎么可能等到明天，怕是撕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章飞飞也怒了，但我觉得她就是借机吵架，想教训一下李可。 “唱的也就一般般，还非得带这个头，没赢过3班不说，居然还在上课时间跑出去哭，连累其他同学出去找，自己是什么水平心里没数嘛。” 这话我听懂了，原来还是乔枫的锅，章飞飞这是不爽乔枫出去找人，现在把气全撒在李可身上。说的话也太难听了，不甩个巴掌都说不过去。 李可是真冲上去想打人了，不过还是被我拉住了。 一件小事引发斗殴后果可就严重了，现在班长团支书都不在，没人可以主持公道，班主任就更别想了，不管什么事都是“一人一棒子”，她的理论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但这巴掌真要甩，也该是在章飞飞脸上。 “章飞飞，我要是没记错，你是不是说过什么对手只有一个的话，现在这是转移对象了，对手变李可了？” 章飞飞冷哼：“温甜甜，你少掺和。” 李可懵了，打人的怒火一下就灭了，“什么对手？什么意思？” 我笑了继续道：“我是好心提醒你，对手是解决不完的，只要有源头在，他可以对100个人好，难道你要和100个人为敌吗？” 我故意没提乔枫和陆之然的名字，就是想说明这事只有我俩知道，但你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敢告诉所有人。 章飞飞不说话了，攥紧了拳头，只怕此刻正在心里给我下诅咒。 第176章 王倩的奇怪行为 李可被我们这一出搞得莫名其妙，火气也没了，站在身后轻轻扯我的袖子，“甜甜，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我示意她稍安勿躁。 章飞飞这时也有了动作，她松开了攥紧的拳头，人也冷静下来。她居然向李可道歉，虽然语气没那么真诚，但也是低头了。 “抱歉，弄湿了你的奖状，我会想办法再给你补一张的。”她转头朝我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道：“你说的对，我应该去找源头，谢谢你的建议。” 她说完就走了。留下我和李可以及原本看热闹的同学一脸莫名其妙，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像有点听懂了，但也没完全听懂，反正她应该是去找乔枫了，管她呢，别再祸害我们就成，乔枫只能自求多福了。 “我也真是点背，怎么就和她做同桌。” 李可叹气，还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章飞飞，只能自认倒霉。和我回宿舍的路上，一路都在吐槽，说自己已经尽量不去招惹她，谁知道对方抽什么风居然主动来找茬。 李可问我和章飞飞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想卷入另一场三角恋中，于是随便搪塞了几句，只说让她下次月考多加努力，这样才有机会脱离现在的位置。 宿舍里果然又没人，已经连续好几天宿舍里只有我和李可住着，李园园要去外地参加数学竞赛，所以这几日都是回家住。王倩是真的神龙不见尾，三天两头不见人，宿监一询问就说是回家住，鬼才信呢。她好几次凌晨才溜回来，李可睡得熟没发现，我却是实实在在听见了。 有一回我开口问她晚上都去哪了，结果还被她呛回来，这姐妹真记仇呢。算了和我也没关系，毕竟是人家私事。但是你不能影响我休息，我就和她提意见，再后来连凌晨也不见人，直接夜不归宿。 “你说王倩晚上到底去干嘛了？”李可坐在床上边咬苹果，边开始猜测。 “谁知道呢。”我不是很想讨论这个话题，打算去水房避一避。 “不会是去干坏事了吧？” 我刚提起热水壶，又缓缓放下，回头问她：“干什么坏事？” 李可一脸讳莫如深，从床上跳起来蹲在我旁边，在我耳边嘀咕了一阵。 我听得咋舌，这脑洞是电视剧看多了吧？ “你说她晚上和小混混出去骗钱，这怎么可能，你别瞎说。” “我没有瞎说，我是有根据的。” 李可见我不信，委屈巴巴，就把某天晚上在校门外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前段时间，李可和她家人在学校附近吃完晚饭，打算回宿舍途中，看见王倩和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在学校后门说话，她没听清，但能肯定是和钱有关，因为当时王倩把钱给了对方，还让对方数一数数目对不对。 后来几个混混就走了，但那天晚上王倩也没有回来。 “听起来，更像是王倩在外面欠了钱。你这个骗钱是怎么来的？”我好笑地看着李可。 她却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最近外面诈骗案很多，你不知道吗，就是社会上的混混联合职高里的学生共同坑别人的钱。比如你是学生，假装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不小心撞到汽车，司机就会下来查看，在他还搞不清楚状况时，就会有人跳出来说他看到了整个过程让对方赔钱。很多人其实根本没有撞到，但看到你自行车坏了，人也倒在地上肯定害怕呀，所以不得不掏钱私了。” 嗯？这不就是碰瓷，再联想到王倩的行为，我总算是弄清楚李可的猜测是怎么来的。 “你怀疑王倩和外面的混混合伙碰瓷？还是在深更半夜？你看到的时候他们刚好在分赃？” “你不觉得我的猜测是有道理的吗？” 我抚上李可的额头，语重心长，“我建议你去医院看看有没有发烧。” “你不信啊？一点点可能都没有吗？”李可还在垂死挣扎。 “大姐，你的推理毫无根据好吗？且不说王倩是重点高中的学生，和你说的职高生完全两个极端，就算她真的缺钱，她有一万种方法赚钱，何必选一种最笨的办法，还断送自己的前途，是不是傻？” “这么说的话是挺傻的，万一她想不开呢？”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提起热水壶就往外面走。记住，说不通的时候千万别死磕。 我们本以为王倩应该和往常一样不会回来，结果在接近晚上11点的时候，我正睡得迷迷糊糊，门外忽然有脚步声“噔噔噔”。 王倩快速开门又关门，还拎回来一麻袋的东西，整个人累得气喘吁吁。 李可第一时间就从床上坐起来，像是早有准备，王倩被她吓了一跳。 因为过了熄灯时间，我们也不敢开灯，怕引来宿监查房。李可打开了她的小夜灯，我俩下了床都在桌边坐下。 看到我们的架势，王倩反应不过来，还问我们发生什么事了。 李可忍不住了：“该我们问你才对吧，你最近晚上到底在干吗？” 第177章 到底在怕什么 一听是问这个，王倩就不吭声了。 李可气急：“诶，不是，我们是关心你才问的，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我拉了拉李可，她这才收敛暴躁脾气，“你来。” “我们没想干涉你的私事，但好歹大家是住一个宿舍的，你这一天天不见人影的是不是该给个交代，不然我们只能让宿监帮忙了。” 看不清王倩的表情，但她肯定是在瞪我，又是长久的沉默过后，李可都打算放弃了，王倩的抽泣声却悠悠传来。 “温甜甜，你可真行，以前在日记里骂我，现在还威胁我。我不就是回来晚点，碍着你们什么事了，用得着这么逼我嘛。”她越说越委屈，哭声也渐渐大起来。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行了行了，别哭了，姑奶奶，我最烦人家哭了。我们不问还不行嘛。” “不行。话都说成这样了，我不能白哭。”她还不乐意了。 李可正好奇她带来的一麻袋东西，伸头一直往那瞧，王倩索性拖过来给我们看。房间内灯光太暗，我又把手电筒打开，仔细瞧了发现居然是一些饰品、玩具，还有围巾、手套、袜子，看着像批发市场淘来的。 “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跟我在夜市摊上看到的好像。”李可问道。 我心下了然，八成就是夜市上卖的。我也帮老肖摆过摊，这些都是年轻小姑娘会买的。 “别告诉我，你每天这么晚回来就是在夜市卖东西？” 王倩垂着头还在抹眼泪，闻言也只微微点头。 李可大吃一惊，“王倩，你很缺钱吗？”又喃喃自语，“不对啊，我上回还看到你给人家钱，难不成是你借的？” “什么上回？” 于是李可又把自己看到的事当着王倩的面又讲了一遍，这才从正主口中得知真相。 “是我欠的钱。”她带着乞求的语气，“这事你们能不能替我保密，说出去我就死定了。” 我想了想软了语气问道：“王倩，你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之后，王倩把欠钱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我们。半个月前，她和朋友出去逛街，两人过马路时只顾说话，没注意迎面来的一个人，结果就撞了上去，那人的手机啪嗒就掉地上，当场摔成了两截。对方拉住他们说手机是刚买的3000多块，要赔偿，否则就报警。可是两个学生哪来那么多钱，对方就说要找学校找家长，王倩吓坏了答应对方会赔钱，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对方开价2000，只给半个月的时间。 王倩自然不敢告诉大人，只好和朋友一起想办法凑钱。两个人把零用钱和生活费都拿出来也只凑够一半。李可看到王倩的那天晚上，是她先给了对方一半的钱。 “天哪，你怎么会这么倒霉！”李可感慨，但转念一想，总觉得这事不简单，“我怎么觉着像是遇到诈骗了呢，你确定对方真把手机摔坏了？” 王倩点头：“确定，我真看见了。” 这俩孩子还是太单纯。 “我百分百肯定，绝对是被坑了。”我随即解释，“首先摔坏的时机太凑巧，专挑你朋友注意力不集中，其次就算大力砸也不见得就能断成两截，更别说只是撞了一下，保不准本来就是损坏的，第三，真要赔偿找家长更快啊，毕竟是你们的错，但对方摆明就是不想让家长学校知道，才退而求其次让你们赔。明知你们拿不出太多钱还给半个月时间。怎么听都是陷阱，你们还偏偏往里面跳。” “还真是啊。甜甜，被你这么一分析，这好像和我说的车祸碰瓷是一个意思。”李可立马反应过来。 “本来就是套路，我看还是报警吧，你不能白被讹2000块。” “不成不成，这事不能让学校和我家里知道。”王倩急了。 “为什么呀？”我和李可异口同声。 “这事又不是你的错，就算学校和你家里人知道了还能骂你啊？” “可是……”王倩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这事你们还是别管了，等我把剩下的钱补上，就当破财消灾了。” 李可还想再劝，被我拉住了。王倩好像还有事瞒着，既然人家不想说，再劝也没意思。 “等会儿，我还有个问题。”李可不解，“既然剩下的一半钱你打算靠在夜市摆摊还，可是你哪来的钱进货呢？如果有多余的钱，那你怎么不一并还了？”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钱是我朋友借的，我们想着要是赚到了钱再一并还了。” 李可问：“那你们赚到了吗？” 王倩很是沮丧，望着一麻袋的货物唉声叹气：“摆了一个星期也才赚了500不到，今天是被城管赶了，才提前回来的。明天就是还钱的最后期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事情聊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只能先睡觉。我和李可的意见都是报警，但是王倩死活不肯，我们也没办法，毕竟是她自己的事。但让人在意的一点，就是王倩到底在怕什么，什么原因让她宁愿被坑钱也不想让人知道。 第178章 三人行 时隔一个多月，我又接到苏慧的电话，自从新学期开学以来，她就鲜少联系我，仅有的几次也只是例行询问成绩，或者是温宇阳的情况。而这一次，她让我周末回一趟家，不是老温家，而是她和现任丈夫的家。 虽然年前老温是把我托付给她，但除了基本的生活费以及开学搬过一次宿舍外，她没有管过我，我更没有去她那里住过。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鉴于陈彬的关系，我还是拒绝了。因为我一直都记得，他们那家人是坚决反对我接近陈彬的，如今不知是抽哪门子疯居然喊我去吃饭？ 苏慧似乎也知道我不愿意去，但她说是小文爸爸的意思，让我务必要去。我挺不乐意听这话的，凭什么小文爸爸让去我就非得给面子，又不是我爸。我以学校有事拒绝了，苏慧也没再强求。 谁知，过了一天，她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而说话的人却是小文的爸爸。他的态度极好，带着讨好且热络的语气，大意是说，过去让我受委屈了，怎么说我也是苏慧的孩子，那就是一家人，我和陈彬的事都是小孩子不懂事，现在也都长大了，没必要为这些事断了亲人情分。让我务必赏脸来家里吃顿饭，当然温宇阳也会去。他还替苏慧说了不少好话，还说不想看见她这个做母亲的两边为难之类的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拒绝，毕竟是他们主动邀请的，我也想听听饭桌上打的什么主意。而且听这意思，陈彬也会回家一起吃，想起他在b市见到我时的臭脸就觉得好笑。 打定主意，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约好了周六中午回去。 周六早上，我就直接坐在学校旁边的肯德基店等，顺便吃了顿奢侈的洋快餐早点，住校的这段时间天天吃食堂的粥喝咸菜，人都饿瘦一大圈。 李可也回家了，宿舍里就只剩下王倩，上回她欠钱的事听说第二天最终还是搞定了，她没说是哪种搞定，我猜肯定是借到钱了，至于具体的她不愿意多说。但是她整个人的状态低落很多，在我面前说话也没以前底气足了，我猜她肯定后悔把事情告诉我们。 我坐在角落位置对着摸底考成绩单研究，看看进步空间有多少，主要是哪几门功课。 有人趁我思考之际，拿起成绩单仔细看了看，笑道：“你的成绩怎么还是老样子，门门都惨不忍睹。” 我皱眉看向来人是沈琮，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就看见旁边笑靥如花的魏然，一时有些愣住，他们俩怎么在一起？ “这位同学是？” 魏然主动开口，意思很明显，在询问沈琮我是谁，以及未说出口的潜台词：你们关系似乎不错。 “她是1班的温甜甜。”沈琮随口答道。 “哦，我想起来了，难怪这么眼熟。”魏然作恍然状，“你和陆之然是一个班的吧？” 我尴尬点头。 怎么，除了陆之然其他人你都不关心是吧？ “温同学好努力，周六还来肯德基学习。”她自顾自地说，说完就跟着沈琮去柜台点单，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我听见沈琮说，“她确实需要努力。” 我靠，这俩是来秀恩爱的吗，大早上被扎心也是没谁了。 沈琮点完单居然想坐过来，我立刻不着痕迹地把包往对面的椅子挪了挪。他只好随手在离我两桌的位子坐下。 魏然说：“我们今天要不去环球乐园吧，听说刚开业人气火爆，很多好玩的项目。” “你就想着玩，说好了今天去补习的。”沈琮的语气很亲昵，俩人的关系比想象中还要好。 “补习随时都能去，但我们都没出去玩过，挺可惜的。” 魏然在撒娇，听得我一阵鸡皮疙瘩。这女孩也是神奇，第一次听沈琮提起，不是说她喜欢林徽因的书吗，我还以为是个安静温婉的姑娘，没想到和许晓婷倒有几分类似。 “有什么可惜的，下回叫上陈昊，咱再一起去呗。” “叫他做什么，他在我还能玩什么。” 提到陈昊，魏然很是不开心，整个人都没先前那么兴奋了。 我怀疑沈琮是故意的，刚把视线移过去，就被他捕捉到，然后露出一脸“我就知道你会偷听我们聊天”的那种信誓旦旦。 我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谁稀罕偷听你们商量去哪约会啊。 这时，肯德基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高大的男生，穿着休闲装却是派头十足，四下张望，最终落在沈琮那一桌，大步走了过去。 第179章 捅不破的窗户纸 “陈昊？”坐在进门方向的魏然最先发现，声音里满是惊讶。 倒是沈琮一脸淡定，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 陈昊很自然在魏然身旁坐下，抬手看了看时间，问了句：“今天打算去哪儿 ，我有时间，全程奉陪。” 魏然急了，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看沈琮又看看陈昊，最后还是对着陈昊抱怨：“你怎么来了？是沈琮告诉你我在这儿的？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沈琮请我来帮忙，我就来了。”陈昊淡淡地说。 “帮什么忙？” 陈昊双手一摊，把目光投向沈琮，意思是让他来解释。 “我等会还有事，本来送你去补习我就该走了，但你不是想找人去游乐园嘛，正好陈昊有空。” 我都听乐了，这还真是巧合都凑到一起了。沈琮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如果不是一早就通知了陈昊，怎么可能魏然刚说完要去游乐园玩，他就出现了。 魏然也清楚，这是俩人合起伙来算计她，但她能说什么，一个是摆明不想和她单独相处，另一个是她走哪儿跟哪儿的人。以前他们三个也不是没有一起出去玩过，但自从捅破窗户纸后，一切都变了，不只是她，每个人都变了。 她对沈琮的小心思从暗恋变成了明恋，借着对方送礼的机会，她就直接摊了牌，谁知对方从此拒她于千里之外，她这才知道原来对她有想法的人是陈昊。陈昊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他和沈琮打了一架，反而想开了，天天跑她跟前晃悠。起初她也反感，觉得这人脸皮忒厚，时间长了，尤其只有她和陈昊进了齐英以后，也就慢慢习惯了对方时不时来刷存在感。 后来突然再次见到沈琮，她原本已经沉寂的小心思又活跃起来，她觉得自己还是喜欢沈琮的，但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建立联系，于是她也学着陈昊那样死皮赖脸出现在对方面前，还借着合唱比赛的事让沈琮欠她一个人情。但是，联系是建立了，可沈琮还是和她保持距离，陈昊也比以前更殷勤了，但他也从来不说为什么。似乎三人之间的关系又重新覆盖上了一层透明的纸，都瞧得出对方的心思，却是谁也不敢再捅破了。 “真是谢谢你们了，为我操那么多心。”魏然冷笑着站起身就要走。 陈昊也跟着站起来，只有沈琮还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俩人眼见着已经走到了门口，魏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又不甘地走了回来，瞪着沈琮，嗫嚅了一句什么，声音很轻，我只能从口型判断出有“陆之然”的名字，那应该是一个问题。 沈琮好半晌也没回答，魏然就那么等在那里，僵持得连陈昊也看不下去了，伸手拽了一把魏然，被她甩开了。 哇哦，这尴尬的场面，我都替沈琮捏了把冷汗。 我这边吃瓜吃得正香，谁知沈琮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还问了句，“诶，温甜甜，你等会儿要去哪啊？” 我差点没把手里的可乐喷了，这怎么忽然就cue到我了？再看沈琮那副无所谓的模样，我就知道自己是被他拉下水了。 果然，魏然诧异地朝我这边看过来，似乎没想到还有我的事。 我自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恨不得直接隐形了，结果这小子还直接走到我这一桌，假模假样地又问了一遍：“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 “我……回家。”我咬牙切齿道，狠狠剜了一眼对面的人。 他像是毫无察觉，回头又朝陈昊他们挥挥手，“慢走啊。” 这回魏然是真气走了。 我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瞥了一眼沈琮，还是把心里的好奇问了出来：“她最后问了你什么问题，你半天没反应？” “你猜？”他又开始嬉皮笑脸。 “和陆之然有关？”我猜测。 他笑了笑，点头：“算是吧，你耳朵挺灵的。” “陆之然什么呀？问你喜不喜欢她？”我追问。 “你这八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他答非所问。 “你坑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他被我怼了，又一声不吭坐了回去，也不走，就那么坐着看杂志，闲得跟看门大爷似的。我其实特别想问，人家魏然都知道上补习班，你怎么不去。 苏慧来电话问我是不是还在学校，我说在肯德基坐着，她也没多说，只说让我等着，她十分钟后到。 想到马上要去那个家了，我不得不收起松弛的状态，收拾完东西，还去了洗手间整理了面容。虽说温甜甜不是打扮的料，但好歹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该有的礼貌和规矩还是要有的。 那里对于温甜甜是陌生的，对我就更是了。 第180章 他们是一家人 沈琮看见了，问我是要走了吗？ 我点点头，他立刻窜上来说：“一起呗，反正今天小爷被放鸽子，无处可去。” 这话说的真好意思，明明是他自己放鸽子。 “我回家，你跟着去干吗？” 他也无所谓：“回家怎么了，我还不能去你家玩了？” 我差点绝倒，没想到他脸皮还能厚成这样，但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这时门外一辆商务别克车滴滴按了两下喇叭，正是苏慧平时开的那辆。我只好说：“严格来说不是我家，所以真不方便。” 苏慧下车走进来，看见我和沈琮说话，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也没打招呼，只让我快点上车。 沈琮好像明白我说的是哪个家了，“那行，你自己当心点。” 我不知道他的当心一词从何而来，总归是看见苏慧以后，看来我们这对母女别人看了都觉得有危险。 我跟着苏慧走出肯德基的门，她示意我从后面进，然后自己从副驾驶坐了进去。等等，副驾驶，那开车的是谁？ 果然，我刚钻入车内，就瞥见坐在驾驶位上的陈彬，居然是他开车来接。他就直挺挺坐在那里，除了给个后脑勺，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启动了车子。 他都没鸟我，我自然不会先搭理他。 谁知苏慧开了口，是冲我说的：“甜甜，叫人啊，今天你哥哥可是特意抽出空来接你的。” 这话还不如不说，透过后视镜，我看到陈彬的脸色沉了沉。 我看向苏慧，她还在冲我使眼色，还真想看我们做好兄妹，成，姐就给你演一次。“谢谢哥哥。” 演过头了，声音都夹起来了，我自己听了都要吐。后视镜里的陈彬脸更沉了。 看吧他都没回应，苏慧见状只得尴尬笑笑。她自然不会去说陈彬，讨好都来不及呢，没看见人家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吗？这一出不算在我身上肯定算在苏慧头上。 大约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入一个中档小区。陈彬停车磨磨唧唧，摆明不想和我们一起上去，苏慧也只好带着我先上电梯。 看不出这个小区虽然外表没有老温家的好，但胜在设施新，停车库、电梯都是刚建的。 刚进门，就看见一个穿着中式衬衣，头发略显稀疏的大叔端着水果走到客厅，看见我就笑意盈盈，“甜甜来了呀。” 他应该就是苏慧的现任丈夫陈爱国。60年代的父母取名字是真为祖国建设操心，什么爱国啊建设啊，女的就是爱红啊德芬什么的。我妈就是陆之然妈妈名字里也有红。 “姐，你来了。”温宇阳也坐在客厅，看见我笑着打招呼，就是表情有些拘谨。 这孩子不是来过几次嘛，比我还生分。 “叔叔好。”我率先打招呼，礼貌而不失去乖巧。 倒是把陈爱国叫的一愣，他估计也没想到我这么上道，乐呵呵就把我引到沙发上去坐。 我是真没忍住去看他的“地中海”，说实话，陈爱国眉眼间是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可惜了难逃中年脱发的命运。不知道会不会传给下一代，我又朝陈彬那里看了一眼，他正好进门换鞋，对上我的目光，似乎是猜到我在想什么，目光狠厉得都能杀人了。 “哥哥。”小文从里屋跑了出来，一把抱在陈彬大腿上，亲昵地蹭来蹭去。 陈彬将他抱了起来，脸色温柔许多，还摸摸他的小脑袋。一个爹生得态度就是不一样。 “人都齐了，咱们可以开饭了。”陈爱国腰上还系着围裙，进厨房去端菜，苏慧也跟着进去帮他。 我猜俩人可能要在厨房咬一会儿耳朵，于是也不急着上桌，在客厅里坐着，顺便问问温宇阳是怎么过来的。 “妈妈把我从补习班接过来的。” “你还要上补习班？”我惊讶，没想到住校以后家里变化这么大，那这么说一到周末家里不就没人了，温国辉该不会在家搞什么小动作吧。 “这学期开始的。”他瞄了眼厨房，在我耳边小声说，“是妈妈非要让我上的。” “爸爸知道你来这里吃饭吗？” “知道。他还让我吃饭就回去上课。”说到上课，温宇阳整个人都变得无精打采。也是，谁喜欢补课。 我们这头窃窃私语，陈彬就陪着小文在旁边玩汽车，连个余光都没有给，仿佛我们只是空气。 “好了，都快来吃饭吧。”苏慧和陈爱国从厨房出来，各自端了好几个菜，一个摆桌，一个放碗筷，苏慧还贴心地帮陈爱国取下围裙，俨然一对恩爱夫妻。 我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我们真的只是来做客的外人。 第181章 一出闹剧 饭桌上，陈爱国很热情，一直给我和温宇阳夹菜，苏慧呢忙着照顾另外俩儿子。陈彬除了照看弟弟，就一直闷头吃饭，几乎没说什么话。我好几次看见陈爱国给他使眼色，他就是当没看见，可见他也是被迫来吃这顿饭的。 陈家的饭菜说实话做得一般般，好几个菜都挺咸的，平时估计也是重口味，就连汤也是海鲜汤，感觉自己掉进了盐地里。但看其他人都吃的挺香的，尤其是温宇阳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口味。 我就惨了，说话我还能顾着点，但吃东西是真装不了，好吃就是好吃，难吃也不能硬塞吧。 时刻关注我的陈爱国发话了：“甜甜，怎么吃得这么少，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我也不跟他客气，“我平时吃得比较清淡。” 这意思很明显了，我就是嫌你们家饭菜太咸。陈爱国有些尴尬，估计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我还真当面指出人家饭菜不好吃。 苏慧看不过去，瞪了我一眼：“吃你的饭，少说话。” “妈妈，是陈叔叔先问我的。”我委屈地道。 “你还顶嘴，看弟弟吃饭多安静，做姐姐的也不像样。”苏慧在陈爱国面前是把严母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就像在别人家教训自己的孩子。 可她有资格教训温甜甜吗？ 陈爱国也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招呼大家先吃饭再说，连打圆场的话都没有。 温宇阳确实吃得很安静，像是早就习惯这种氛围。 如果我不必做点什么，恐怕这顿饭也就这么过去了，陈爱国只会觉得苏慧的女儿还是好拿捏的。我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儿子和妻子前夫女儿的那些绯闻怎么看，但既然愿意让温甜甜到家里吃饭，至少表示他愿意和解或者当做无事发生过。 陈彬忽然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饱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进房间了。苏慧和陈爱国是半点说教的意思都没有，苏慧甚至还讨好地问他下午回学校还缺什么，可惜人家压根不理睬。 我瞅准时机，委屈巴巴开口：“陈叔叔，小彬哥哥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陈爱国愣了愣，不着痕迹地和苏慧对视一眼，假装听不懂问道：“生什么气？他怎么了？” “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和您提过，以前的事我不太记得了。我知道自己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惹小彬哥哥生气了，也让你们很生气，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妈妈让我离小彬哥哥远一点，我也照做了，可是小彬哥哥还是很生气，他说看见我就会做噩梦。我是不是不该来这里的？”啪嗒，一滴眼泪掉落在饭桌上，为我的委屈增色不少。 陈爱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哭泣吓住了，没有急着安慰我，而是小心翼翼问了句：“甜甜，你真的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还是半低着头的状态，嘴角扯出冷笑，就知道这餐饭目的不纯。 “我记得小彬哥哥是陈叔叔的儿子，也知道妈妈现在和陈叔叔生活在一起。不过其他的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 我也不算说谎，本来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卷进来，要说委屈也是真委屈。 “你刚说什么做噩梦，你和小彬之前有碰到过？”陈爱国很会抓重点，这也是我故意说出那句话的原因。 苏慧也急了，想找机会打断我们的对话：“老陈，还是先吃饭吧，小孩子胡说八道的。” “我是怕妈妈生气才没说的。而且……”我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陈爱国听出不对劲。 “而且我不确定能不能说，我怕小彬哥哥不高兴。” “甜甜，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苏慧看我的眼神带着警告，她猜到我说的准没好事。 我扁着嘴不吱声了。不过陈爱国是真想知道，他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继续说。 于是我将去年在b市碰到陈彬的事说了一遍，当然没那么详细，不可能把我偷听和跟踪的事讲出去，只说是意外撞见，重点是陈斌当时和女朋友在一起，那个女生是在快餐店做兼职的学生，还说陈彬看见我很不高兴，让我离他远一点。 “我起初以为小彬哥哥是因为以前的事不愿意搭理我，现在想想可能是我说错话了。” “你说什么了？”陈爱国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和我说话语气也变得不耐烦。 “我叫那个女孩子嫂子。”最后两个字我声音压得极低，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 陈爱国怒了，狠狠一拍桌子，吼了一声：“陈彬，你给我滚出来。” 苏慧也铁青着脸，不过是瞪着我的，估计此刻正在后悔为什么答应让我来家里吃饭吧。 陈彬一脸错愕走了出来，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给我说说，过年不回家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学校课业重吗？你倒好学会谈恋爱了，还是个打工妹。你把老子的话当放屁是不是？” 豁，这脸变得，可把我吓一跳。陈爱国凶起来怎么比温国辉还恐怖，爆粗口说来就来，都不带转折的。 陈彬登时就变脸了，第一时间就指着我鼻子叫道：“温甜甜，你在我爸面前乱说什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立马站起来道歉，声音都带了哭腔，“小彬哥哥，我不知道原来你没和家里说找女朋友的事，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还敢横，要不是甜甜说漏嘴，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陈爱国气得脸都红了。 “我……”陈彬欲哭无泪，他想辩解，但事实摆在面前，他的确是瞒着家里人谈恋爱了，这锅他甩不掉。 我也没想到他爸反应这么大，这样也好，注意力别都放在我身上，我就阿弥陀佛了。 苏慧刚把小文和温宇阳赶到书房，出来看见俩父子闹成这样，也对我发了火：“温甜甜，你成心不让这个家安生是不是，非要闹到天下大乱你才满意。” “妈妈，这事你真冤枉我了，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所以我以为陈叔叔是知道的。” “你还说——” “你闭嘴！”陈爱国瞪了一眼苏慧又瞥了我一眼，有几分无奈，“等会儿吃完饭甜甜你就先回去吧。” 第182章 一起吃泡面 “好。”我轻轻应声。 陈彬被他爸喊书房教训去了，饭桌上只剩下我和苏慧。我刚夹了一筷子鱼肉，就听见苏慧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你居然还好意思吃得下。” “这顿饭是陈叔叔请的，我也是你们叫来的，他教训儿子我为什么要吃不下？” 说话间隙，隐约还能听见书房里的叫骂声，只有陈爱国的，陈彬一声不吭。我还以为只有老温家喜欢吼人，原来看着再温和的人关起门来教训孩子都是一样的歇斯底里。 “你别吃了，现在就给我走。”苏慧忍无可忍，放下筷子就要撵我走。 我没意见，本来也吃不下，想了想还有温宇阳，让他留在这里好吗？ “温宇阳怎么办？”这样想着我便问出了口。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送他回去的。” 苏慧斗气似的回答，让我很不放心，陈家现在一团乱，她还有心思管自己前夫的儿子吗？ 于是我又默默坐下给温宇阳发了条信息：你等会儿怎么走？ 他很快回复：姐，我都听见了，你先走吧，妈妈会送我的。 我放下心来，再次起身就往门口走。苏慧看都没看我，一个人气鼓鼓得坐在饭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虽然对这个母亲不抱什么希望，但每次代入温甜甜的视角，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自己的妈妈如此厚此薄彼，换谁都受不了吧。 走到门口，我忽然回头问了句：“让我来吃饭是陈叔叔的意思吧？你其实一点都不希望我和这个家沾边，对吧？”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还是憋着气什么话都没说。这样也好，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再来了吧。 从陈家出来，我不知道该去哪，回温家？算了吧，老温好不容易摆脱我的，说不定他正在家里和付总约会呢。明明是大好的周末，却有无家可归之感。 手机响了一声。是沈琮，没有别的内容，只有一个表情符号：→_→ “你什么事儿？” “你居然有空回信息？” 惊讶个屁！我索性一个电话打过去，没好气地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聊。” “你吃饭了吗？” “说重点。我很忙的。” “蒙谁呢？我就发个表情你都能理我，还主动打电话过来，是不是正愁没人说话？” “呵呵。没事我挂了。” “别别别……那个你吃饭了吗？” “吃了。你干嘛，复读机啊？” “哦，也是，你都回家了怎么可能没吃饭。行吧，你当我没问，你挂吧。”电话那头的少年懊恼地自说自话，智商也骤然下降，像个幼稚园的宝宝。 “想让我陪你去哪儿吃，赶紧说，机会可就这一次。” 我怀疑自己有圣母体质，太容易心软了。 “学校小卖部。” 我可能真的有病，这么离谱的要求，居然没有拒绝，并且打了车回学校，花掉了我一周的生活费。 周末的校园，不算太空荡，但却很安静。除了值班的老师和住校的学生，还有抓紧每分每秒复习的高三学生。再有两个多月就是高考了，听说已经进入到最后一轮的复习中，我有些羡慕他们的专注力，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也阻挡不住他们孤注一掷的脚步。 我穿过学校里的小公园，朝着小卖部方向走去，远远看见向我招手的沈琮，兴奋得像个小傻子。 “你还真来了，我刚买了一堆零食，还有泡面，你要来一桶吗？” 他很意外我会同意，我自己也想不通，可能陈家有洗脑功能，进去一次，出来人就傻了。 “你说的午饭就是吃这些？”我看着他手中提着的袋子傻了眼，什么香肠、泡脚凤爪、小飞鱼、无花果……倒还全是学生时代爱吃的零食。 沈琮从收银台端了两桶泡好的康师傅牛肉面走过来，纸盖子是掀开的，冒着热气，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你真吃过饭了？我怎么瞧着还能吃下两桶泡面。” “怎么可能。”我毫不客气接过其中一桶泡面，拿叉子搅了搅，挑起一叉子面就吃了起来，“不过一桶还是吃得下的。” 沈琮笑得宠溺，没再说什么。我俩一人一桶泡面，就在小卖部外面的台阶上吃得毫无形象。陈家那顿饭跟没吃一样，狂炫完一桶泡面，我才感觉到饱意。 “不愧是你啊，胃口好得可怕，要不要再来一桶？”沈琮在一边笑得开怀。 “不用。我那是中午没吃饱。”我实话实说。 沈琮愣了愣，“不对啊，你不是回家了吗？” “别提了，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没打算和他掰扯温甜甜家的破事，转而问他：“你怎么会想来学校小卖部吃泡面？直接在肯德基解决不就完了。” 第183章 抓早恋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扭捏了半天才说了句，“你不懂。” “你不说我当然不懂。” 我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什么，把沈琮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你别这样看我行吗？”他翻了个白眼。 “该不会……”我迟疑地开口，“你没试过在小卖部吃泡面吧，想体验一把？” 他干笑着没吭声，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揶揄道：“少爷体验民间生活呢。” “去你的。”他瞪我一眼，解释道：“我只是被家里告诫不准吃泡面而已。” “那你还吃。” “越不让小爷吃，小爷就越想吃。”他扬了扬手里吃了一半的泡面，“不过，确实不怎么好吃，闻着香而已。” “速食品都这样，指望它好吃还要厨师干嘛？” 他瞄了眼我手里一干二净的空碗，不屑地又翻了个白眼。 收银台的老大爷悠然地听着收音机里的戏曲，闭目养神，时不时跟着哼那么一两句，惬意的不得了。 周末除了争分夺秒的高三学生，很少会有人来小卖部，之所以还在营业，主要也是为住校的师生提供便利。沈琮估计也是瞧准这个时机来体验的，被不认识的人看到也无所谓。 “对了，你听说过没有，政教处的老师很喜欢在周末来小卖部晃悠。” 沈琮忽然起了话头，带着点八卦味道。 我摇头：“来小卖部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抓早恋呗。” 我一愣，脱口而出“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小情侣多呗。平时不敢在学校里光明正大，周末小卖部人少，借着买东西名义正好碰个面。而且……”沈琮转过身朝收银台努努嘴，大爷还在闭目享受，“跟没人管也差不多。” “知道得可真多，难不成你……” 我故意没往下说。他却瞬间听懂了，急忙否认：“我没有，你别乱想。都是听高二的学长说的。” “那政教处怎么知道的？” “有人举报呗。” 靠，吃饱了撑的人可真多。不过想想也是，我上学那会儿，确实抓的很严，连排座位都是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有点风吹草动的就把人父母叫学校来。 害，我怎么给忘了，温甜甜不就是最大的受害者，有点男女之间的话题就被传得人尽皆知。其实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有点恋爱苗头很正常，完全没有的才可能是荷尔蒙分泌有问题，而且原本只是懵懵懂懂的念头，学校非得给人家放大，搞得有些被误传的异性同学传着传着就变真的了，当然也不排除有叛逆的想法，越不让干什么就越要证明自己能干什么。 “照你这么说，小情侣应该不敢来才对，我瞧了半天也没别人来买东西。” 我边说边从沈琮的塑料袋里掏出一瓶可乐，不客气地灌了几口，结果下一秒就喷了。 只是因为某人认真地回了一句，“我们不是人啊。” “求你了，别说这种话，太吓人了。” 沈琮不以为意，还特认真地反问我：“你这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政教处的老师没信心？” “我是对你没信心。” “你放心，我眼不瞎。”某人拍着胸脯保证。 “呵呵，那不就得了。” 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呢，老娘三十岁的灵魂还能被你撩？ 我以为话题到此结束，已经拍拍屁股起身准备开溜，眼尖地瞧见不远处的宿舍方向，突然走来两个人，看身高差和体型正是一男一女。忽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会这么巧吧？ 我赶忙拉着沈琮往旁边躲，好在小卖部就在公园里面，有树丛和灌木的掩映，再加上我们是蹲在台阶上的，应该没被看见吧？ 沈琮还没反应过来，被我拉了个趔趄，“你干嘛，我还没说完呢。” “说你个大头鬼，有人来了。” 我们悄悄躲在公园的一棵大树后，看着来人越走越近，我计算着距离和视线角度，不停往后面缩，直到对方走进小卖部，才长出一口气。 心中更为惊诧的是，来的居然是王倩和林放。 第184章 举报 “你躲什么呀？”沈琮不解，“我们很见不得人吗？” 我啧了一声，指了指小卖部，“他们俩什么情况不是明摆着嘛，看见我俩在这儿万一跑了怎么办？” 沈琮微微蹙眉，有些不太相信，“他俩又不是一个班的，不一定是在那啥吧，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上次林放在宿舍附近等王倩，我就看出来这俩不对劲。”我不屑地切了一声，学着他的腔调，“什么还不一定是那啥，直接说找对象呗。” “就你脸皮厚，天天把找对象挂嘴边。”沈琮无语 我又悄悄走近几步，怎么也看不到里面，只有半开的窗户隐约能瞧见两个人的侧影。 “我们走吧，你这样太像变态了。” 我瞪了他一眼：“先别说话。” “那我走了哈？”沈琮的声音闷闷的，很是不满。 但我此刻无心管他，头也没回，只挥挥手让他先走。 那两人的身影在小卖部的货架间穿梭，像是在追逐打闹，没有发出丁点声响。王倩轻轻捂上林放的嘴，示意他别笑得太放肆，林放却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触，王倩羞涩而笑。 收银台的大爷还在专心听收音机，完全没发现小卖部里又来了新的人。 林放侧转了身，将人困在冰柜内侧，微微俯身。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但不妨碍我依然能猜到俩人正在做什么。 小情侣玩得还挺刺激。 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不该看的也看到了。于是我准备悄悄撤离，一转身，沈琮还蹲在原地，拿着树棍在地上戳来戳去，活脱脱一个憋屈的小媳妇模样。 “你怎么还在这儿？” “等你啊。” 终于走出小卖部的范围，沈琮还是没忍住好奇，问我看到了什么。 我反问他：“好奇你自己怎么不看？” “那不是怕太显眼嘛，就当给你放风了。”他嘿嘿干笑了两声，“所以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你不是不相信人家是一对嘛。我帮你看过了，实打实的cp。” 沈琮不知道cp是什么意思，但听懂了关键，“他俩在里面干嘛了？” “没什么特别的，嘴对嘴而已。” 沈琮两个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受到极大的震撼。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这还叫没什么特别的？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 我一愣，没想到沈琮还挺正经，便顺着他的话说：“就是啊。胆子真大，也不怕被人揭发举报了。” “所以啊，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一起看？” 呵呵，我感觉脑袋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十几岁的男孩果然都是没进化的猴子，尤其是沈琮这种，还特别闷骚。 周一早上，我带着倦意走进教室，也不知道是不是温甜甜体质特殊，人家都是冬天爬不起来，我现在倒好，天气渐热起来，我却越来越犯困。 早到的几个同学正在讨论八卦，很是激动，我隐约听见什么“找对象”“被逮住”之类的话，欲打的哈欠生生憋了回去，仔细听她们聊天。 “你们听说没，周六又有小情侣去小卖部约会被发现了，听说政治处老师正在核查情况。” “不会吧，谁这么大胆子？以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还敢去。” “以前是被老师当场逮住的，这回不一样，是有学生举报的。” “那难怪了。政教处很久没注意小卖部那边，毕竟这种事出过一次大家都很小心。” “估计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反而安全，查过一次就不会再查，所以才敢顶风作案。” …… 我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没想到林放和王倩的事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难道那天除了我和沈琮，还有别人看到了？ 这人真是阴险，悄无声息的，反手就是一个举报。 我听得太过入神，以至于有人喊“温甜甜”都没发现。 “你发什么呆呢？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原来是李可，她一脸疑惑看着我。 “哦，抱歉，听他们聊天呢，怎么了？” 李可自然也听见了，但她并不惊讶，像是早就知道这个事。 “他们在说抓早恋的事吧？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周末有人在学校看见了，然后报告给值班的老师，没想到周一就开始调查了。” 第185章 政教处的询问 “你也知道？你们消息都是哪来的？” “高二高三的人说的，他们周末在学校人多，而且像这种受处分的事传的可快了。” “知道是谁举报的吗？” 李可摇头，“这就难了，政教处肯定会保密的，除非那人自己说出来，但应该没人会这么干吧。” “啪”地一声，一只书包狠狠甩在我们面前，章飞飞面无表情出现，冷冷开口：“这是我的位子，不是你们聊天的地方。” 我赶紧从座位上挪开，不知道她又抽什么风，想辩解几句，见李可冲我挤眼摇头。 我也懒得和她计较，正想换地方说话，瞥见章飞飞还在盯着我看，目光里透着看好戏的表情，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升旗仪式刚结束，第一节课铃还未打响，大家正在回班途中，陈旭忽然从后面跑上来叫我：“温甜甜，班主任找你。” 周围人都好奇，纷纷回头，我自然不知道什么情况，懵然往办公室走。 办公室里不只有班主任在，还有沈琮和政教处的一个男老师。 我刚进去，那个男老师就示意沈琮可以先走了。我还想偷偷问他发生何事，结果沈琮经过我身边时，连个余光都不给，有些不正常。 “报告！”我乖乖走进去。 先是男老师打量了我好一会儿，班主任才示意我在他对面坐下。 “温甜甜，知道把你找过来是为什么事吗？”班主任的态度温和。 我想了想说：“不清楚。不过，早上就听周围同学在议论抓早恋的事，不会是这件事吧？” 男老师微微蹙眉：“周围同学都在议论吗？”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学生中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当老师的又想抓证据又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哪有那么好的事。 “舆论的传播力量是很强的。你们还没调查出真相，故事的版本可能已经传了几百种。” 男老师半眯着眼继续盯着我，表情有些探究的意味。 班主任继续问：“你和沈琮同学关系怎么样？” 吼，这问的，还真是怀疑到我俩头上了。起先我还抱着来协助调查的想法，看来举报的人是冲着我来的。但是明明林放和王倩也去小卖部了，而且还那么明目张胆，怎么她们没被发现？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需要想这么久。”男老师已经板起了脸。 “关系当然好啦，我们之前还一起去实验一中比赛，还有寒假社会实践的作业，关系肯定不是一般的好。” 男老师蹙眉，不悦地看了一眼班主任，仿佛在说，你们的学生怎么这样说话。 “我们是想知道你和沈琮有没有超越一般的同学关系？”他又强调了一遍。 我都笑出了声，有这么询问的吗？这政教处老师都是这么抓早恋的？难怪学校里成双成对的出现率很高。就算真有什么人家也不能承认，更何况我是真冤枉。 “老师，我懂你的意思。你不就想问我和沈琮有没有谈对象嘛？”我耐心同他解释，“先不说这样的谣言是谁传出来的，咱们退一万步讲，您觉得沈琮能看得上我？我先声明，我不是真想夸他，但他这样一个形象好学习好家庭也好的学生凭什么看上我啊？当然，我不是妄自微薄，就是觉着咱们h高好歹是重点高中，就算有早恋的苗头那也不是随便抓两个就能凑到一起的。而且，刚才沈琮应该已经被你们问过了吧？我不知道你们问出了什么，但凡事讲证据，我们虽然只是高中生，你们也不能随便冤枉了我们吧？” 一口气输出，有理有据，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跟老师这么说话？”对面的男老师眼睛都瞪大了，他不是在思考我的话，只是震惊于一个成绩中等的胖女生，怎么会用大人间的谈判态度同他对话。 老师教书育人，但不是每一个都懂得和学生和平共处，况且他还不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多年前政教处的存在是学校制度的执行者，裁判者，他们甚至以为只要开口讯问，学生就会据实交代。殊不知教育时代改革，学生也不是好糊弄的，法院判案尚需证据定论，学校老师凭什么就能随意揣测，甚至定性定论。 “王老师别生气。”班主任插话进来，明显是打圆场的，“甜甜这孩子说话就是这样的，她不是故意和您较劲。” 姓王的男老师倒也不计较，索性说得更直白：“我们收到学生举报，周末有一男一女在学校小卖部举止亲密，严重影响了校纪校风。我们询问过负责收银的张师傅，他说只记得你俩中午去过，还在门口坐着吃泡面。刚好那名举报的同学也说其中一个女生是你。” 第186章 心病 我又听乐了。就这方式调查，谁愿意承认？ “你笑什么？”王老师不满道。 “老师，您不觉得你们的调查太草率了吗？”我算是把上辈子最大的耐心都用到这里了，“那位爱听收音机的老大爷就是你口中的张师傅对吧？张师傅周末是怎么管理小卖部，相信学校最清楚，他说只看见我和沈琮进去过，本身就不靠谱。再说那位举报的同学，他是出于何种目的举报，你们有想过吗？我是不相信无缘无故会去举报别人早恋，八成不是和我有仇就是和沈琮有仇，我认为诬陷的可能性更大。除非对方能拿出实质证据，否则口说无凭，随便谁动动嘴就能伤害别人。” 两位老师都不说话了，摆明了根本没有证据，无非就是想吓唬学生，让他们自己招。 “其实，我能理解学校的苦心。”我决定再从另外的角度给他们下一剂猛药，“毕竟，早恋这种事影响学习，但是你们这么一调查更多的是打草惊蛇。就拿小卖部来说，我相信真的有很多漏网之鱼，只不过学生都是聪明的，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说的就是他们，你们大张旗鼓地调查无非是想震慑到所有人，但同时也给那些真正有早恋倾向的学生躲藏的机会。假设小卖部里有摄像头，拍到了实质证据，不管是叫学生来对峙还是喊家长来学校处理，学校都有话语权。当然，我不建议真的去装摄像头，会引起大骚动，你们懂得。” 班主任听得一愣一愣，那个王老师更是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我，俩人彼此对视，均从对方眼中读出同一种信息：这学生脑子没事吧？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我回身看去，陆之然一脸乖巧出现在门口。 “老师，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英语老师让我来问一下，温甜甜方便回班上课吗？” 或许是陆之然的出现打破了尴尬局面，政教处的王老师率先表态：“行了，你先回去上课吧，大概情况我们也清楚了。” 我心中冷笑，是真清楚还是进行不下去了，反正你们最清楚。 我没立刻出去，而是转身突然又问了一个问题：“老师们，举报的人是个女生吧？” “不是！” “你怎么知道？” 俩人同时开口，却是不同的答案。否认的是班主任，她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出去吧。” 心中有了七成把握，我便跟着陆之然一同离开。 “你来的真及时，再待下去，他们可就要头疼了。”我同陆之然开玩笑，她却意外地没有表情，只顾往教室走。 “出什么事了吗？”我快步走到她前面停下。 “没有啊，能出什么事。”她笑了一下继续默然向前走。 “你肯定有事，到底怎么了？”我再次拦住她。 陆之然眉心微蹙，似乎在做心理斗争，好半晌才说：“我知道我没有权利管你周末去哪，和谁在一起，但我以为你总会告诉我的。” 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她又自顾自地继续说：“你明知道我对他是什么心思，但又总是单独和他在一起。我不是嫉妒，只是想做个明白人，你们要是真的要好，直接告诉我就行，我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寂静中，陆之然大步离开，只留下一脸错愕的我。 那种感觉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不对，是被我自己。我一直知道陆之然有心结，只是不肯轻易对我说。原本以为是时间长了，她是能够理解的。原来不是，有些误解，一旦生根发芽就会落了心病。 第187章 陆之然的内心独白 陆之然坐在阶梯教室外面的台阶上，托着腮发呆。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地方，可以躲着温甜甜。她知道温甜甜一定会来找她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能够预判对方的心思，也许太过明显。 她断定，温甜甜一定会主动来找她和好的，用尽一切办法。可她并不想那么快和好，就像她清楚自己是故意说狠话的，但那的确是自己的心里话，只不过用了冷战的方式。 陆之然想要好好静一静。这大半年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她也能感觉自己较之从前有了很大的变化，且不论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但总归是受了温甜甜的影响。 那姑娘有种天然的成熟，明明和自己一样大，却总在言语间透露出自己是大人的感觉。她不懂这种奇怪的感觉来源于哪里，但对方一直试图在亲近她，她是能够感觉出来的。 她甚至有种感觉，对方在试图改变她，这种认知让她渐渐有些害怕，她不是不喜欢这个朋友，但她更想做自己。温甜甜很奇怪，也很神秘，起初她是被这种神秘吸引的，觉得不管对方有怎样的过去，都不妨碍她真心交朋友。 可后来她就变得犹豫，尤其是沈琮在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那俩人之间奇异的氛围。虽然总是斗嘴，总是发生不愉快，话题也总能绕到自己身上，但她就是能从一堆的细枝末节中发现他们之间的默契，发现欣赏，发现暗潮涌动的欢喜，那是从来不属于自己的。 她知道那就是妒忌，可是理智告诉她不应该那么小心眼，虽然温甜甜一再保证过她对沈琮没有想法，可万一呢，而且女生的第六感告诉她沈琮对待温甜甜是不一样的，就连魏然都不曾受到的关注，却出现在温甜甜身上，这怎么能让她不多想。 况且那俩人之间还有秘密，刻意不让自己知晓的秘密。渐渐地，陆之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多余的，或者是自己的存在打扰了她们。她不想那样，电视上不是常演，主角到最后只能在朋友和喜欢的人之间选一个嘛，因为选了其中一个就只能放弃另一个。她根本没有两全的法子，所以她谁也不选，直接退出三人局。 可是怎么退，她压根没想好，原本还在犹豫，没想到周一一次抓早恋的事让她下定了决心。 陆之然到办公室之前，她原本也是在班主任地方整理资料的。所以沈琮先来的时候，老师并没有避讳着她，他们所有的谈话都被她听见了。 政教处的老师询问沈琮周六是否和温甜甜一起去了小卖部。他当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回答得很坦然。他说，是在一起，因为原本就是约好的，上午还在肯德基碰待了一会，下午吃完饭就在学校里溜达一会儿。 班主任问他和温甜甜关系如何？他说，很聊得来，温甜甜是个很有想法的女生，对朋友很维护，也很有正义感。觉得他把老师的问题理解错了，他完全不吝啬对甜甜的赞许和认可，眼里有欣赏的光芒闪动。 政教处的王老师直白地问他俩人是否走得过近，是否经常单独约见面？他起初没明白，后来反应过来是在调查早恋，他表现得有些慌张。不是害怕被误会的慌张，而是不停解释刚才说的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温甜甜根本不知道，就是昨天在小卖部约吃泡面，也是自己拜托对方来的。 他越是解释，陆之然越是心凉。她拼命假装自己在整理资料，却仍是感觉到来自沈琮的视线，他知道自己是在听的。他不只是在同政教处的老师解释，他也是在对她坦白：所有的心思都是沈琮一个人的，温甜甜或许没有多余的心思，她是无辜的。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第188章 告白or举报 再次回到教室，英语老师已经在上课了。刚一坐下，就感受到周围人好奇八卦的目光，章飞飞的目光则带着挑衅，我通通没有心思去搭理，虽然已经猜到八成就是章飞飞举报的，可是陆之然的话更让我在意。 我原本想着只要找时间沟通，总能把误会解释清楚。可她似乎铁了心不给我机会，今天一整天直至放学，她都在躲着我。我知道这事急不来，就算现在冲到她家里去，她也能闭着不见我。这小妮子，一旦钻进死胡同，谁都拉不出来。 放学时我找不到陆之然便也放弃打算回寝室，刚出教室门，就和乔枫迎面撞上，他的反应更大，拍着胸口叫道：“靠，吓死我了，怎么是你啊？” 我没听懂：“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哦对对对，幸好是你。” 他显然松了口气，还不等我说话，又趴在门框上往里仔细看了一圈，像是在找人，确定没人后迅速闪入教室，看起来是专门回来拿书包的。 “你干嘛？一副怕见鬼的样子。” 他自嘲地笑笑，难得没有回怼我，“你说的对，跟见鬼也差不太多。” 我看他特意朝章飞飞的座位瞄了一眼，便有了猜测：“你该不是在躲着章飞飞吧？” 他瞳孔明显震动了一下，但又很快否认：“怎么可能，小爷我怕过谁啊！” 我双手抱胸，一脸看好戏：“我好像没说你怕她吧？她怎么你了，把你吓成这样。” “和你没关系，少打听。”乔枫将书包往后一甩就要走。 我突然朝他身后叫了一声：“章飞飞？” 乔枫下意识朝相反方向跑，发现被我耍了，气得停下来瞪我，手还指着我，结果指了没两秒就怂了。 因为我发现章飞飞还真的又折返回来，像是刻意在守株待兔，只是没想到我也在。惊讶的同时，脱口而出一句：“你是不是告诉她了？” 这话是对乔枫说的，但看章飞飞的表情是羞愤的。她以为乔枫告诉了我什么，这让我很好奇。 乔枫反应也是快，居然回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是又怎么样？” 我靠，大哥你不会坑我吧。 我给乔枫使眼色，他看懂了，面上演技继续：“你敢做就不怕别人知道才对吧？” 这时乔枫已经不动声色略过我，走到离章飞飞近一点的地方。我看到他在身后拼命给我打手势，这意思是要我配合？ 章飞飞叹气：“我是做了，但我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她。” 她伸手一指，脸上尽是对我的不满。 我冷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背后搞小动作的时候怎么不怕别人知道？” “什么小动作，这是我自己的事。” 我都惊呆了，张飞飞这心理素质这么强，举报害人还能如此淡定。 “你不是说，如果不是温甜甜，你也不想那么做吗？”乔枫进一步质问。 我忽然有些感动，乔枫知道我被举报的事了？现在还帮着我说话。 “我……”张飞飞别过脸，好半晌才说：“其实，我早就想那么做了。” “什么！你居然早就想害我了。”我听得火冒三丈，气得就想冲上去揍人。 乔枫忽然拉住了我，冲着我挤眉弄眼：“你戏太过了吧。” “过什么过，现在是她承认要害我，不行，你得跟我去政教处说清楚。” 我上去就要拽章飞飞，她一脸不可置信，但还是死命推开我的手。 “这事为什么要去政教处说，我是喜欢乔枫，但也不想在全校面前丢脸，我告白失败我认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什么？告白？ 乔峰也是发了懵，扯住我的袖子，急忙道：“等等等，你跟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我自己也懵：“你们不是在说举报的事吗？” 第189章 我知道你们都很讨厌我 章飞飞看向我，不屑道：“原来你以为你被人举报是我干的？” “对啊，我的怀疑很合理，全班就你最爱找我茬，不是你还能是谁？”我也单刀直入。 “额……这回真不是她。”乔枫也帮着否认。 “你怎么知道？” “因为……”乔枫挠挠后脑勺欲言又止，还是章飞飞把话接了过去。 “因为周六那天我们是在一块的，而且根本不在学校，我怎么举报你？”章飞飞直言不讳，“不过我倒是挺感谢举报那个人，也算做了件好事。” “怎么说话的你。”我气得又想冲过去，被乔枫拦住了。 他将我拉到一边，小声嘀咕：“本来还指望你帮我抵挡一下，怎么反倒我成了劝架的人。” “抵挡什么，她跟你表白的事？真是恭喜你了。” “她说是你撺掇她表白的，想干什么呀温甜甜？” “我是好心。你就当为民除害了，答应她呗。” “你疯了吧！”乔枫气得跳脚，一看到章飞飞还站在原地等着就又蔫了，对我说：“她要我给她个交代，我给什么呀！” “拒绝不就完了。” “哪有那么容易。”他恨的咬牙切齿，“他非要我说出个所以然来，否则就要一直跟着我。”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章飞飞的风格，表个白也能闹成这样，不知道是该说她被拒绝惨，还是乔枫被缠上比较惨？ 我同情地看着乔枫，正想说那你好自为之吧，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忽然昂着脖子，语带威胁：“你今天和陆之然吵架了吧，别否认啊，我看到她在躲着你。” 我用嘴型无声回应，那你想怎么样啊？ “你帮我搞定她。”乔枫悄悄指了指身后还在默默等待的章飞飞，“我就替你在陆之然面前说说好话。” 不等我答应，某人已经快速闪身离开。我截住了欲追上去的章飞飞，心中哀叹，我怎么会落魄到受乔枫的威胁？ 好吧，其实也不算威胁。只不过我突然想到，或许在某种程度上，章飞飞和陆之然是有相似处境的。 她们都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异性，并且都有些偏执，她们不是看不开，只是想同自己较劲。就像我那时随口一句，让章飞飞有本事自己去把源头解决了，没想到她解决的方式居然是表白，不知道是该夸她勇敢，还是该骂她愚蠢。明知没有结果，为什么还要去做？ 章飞飞此时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整个人就像灵魂出窍一样没有生机。我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乔枫，甚至觉得她只是好胜心强，可现在看到她这样，嘲讽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俩就那么隔了好几个位置坐着，相对无言。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 “乔枫是想让你帮忙拒绝我吧？” 你看，我就知道她早猜到了。 “章飞飞，其实上一次我说的那些话不是想让你……” 她打断了我的话，苦笑道：“我知道，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想那么做的。” “你真的很喜欢乔枫吗？” 她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好像这是一个她等待多年的的问题，可当说出答案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有多难过。 “你们都挺讨厌我的吧，不对，不只你们，应该是全班同学包括老师，肯定都对我特别厌烦。我爱找茬，又爱同人作对，说话不好听还总是招人烦，这些我不是不知道，但我一点也不想改。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我呆呆望着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乔枫的吗？”她笑着问我，“或者说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第190章 你才喜欢章飞飞 初中时，章飞飞成绩并不好，如果按照正常发挥她是很难进入到h高的。幸运的是，h 高附中每年都有直升的名额，初三时她从外地转学进入h 高附中，和乔枫提早做过一年的同学，但这些乔枫从来都不提。 刚转学进来的章飞飞很沉默也很低调，再加上相貌平平，即使过去了两个月，班里依然有很多人都不曾注意过她。乔枫是数学课代表，第一次发月考卷子时，看到章飞飞的名字很陌生，但他没有选择去问其他人，而是在班里大声叫着这个名字，直到章飞飞因为尴尬而不得不起身回应。此前，也有其他课代表发过卷子，但他们通通选择避过章飞飞的名字，把她的试卷放在讲台上，让其自行认领。 乔枫将卷子递给她时，还笑着打趣道：“我喊你怎么不应啊，是不是想我多喊几遍你的名字？喏，你的卷子。” 章飞飞说，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的名字很顺耳，乔枫的声音也很好听。之后的每一次，乔枫发卷子，她都乖乖等在座位上，有时候乔枫没有喊她的名字，她便装作不知道，等到他走到面前才抬起头回应。 “我知道这样挺白痴的，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章飞飞实话实说。 或许是因为，乔枫是班里唯一没有轻视她的人。 那时候每天晚自习前，男生们都喜欢约着去打球，谁先到谁就去占位子，但总有人懒得做第一个，要么在教室里同女生闲聊，要么就是故意挨着时间。于是带头组织的男生不乐意了，在食堂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嚷嚷：“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里了，以后每晚打球轮流去占场地，谁不去谁就喜欢章飞飞！” 原本还不服气的男生，听到章飞飞的名字，集体笑喷了，仿佛这就是一个避之不及的瘟神。有人挣扎着反驳了一句：“滚你丫的，你才喜欢章飞飞，你全家都喜欢章飞飞。” 乔枫也在男生之列，其实他也挺想笑的，但是章飞飞的目光紧追着他，其他男生或许无所谓，可他真笑不出来。他知道这样挖苦嘲笑一个女孩子是不对的，况且那个女孩在班里只对他展露过笑颜。 所以他克制着没有笑，这一切也落入了章飞飞的眼中，她觉得乔枫待她是不同的。 可时间长了，乔枫也架不住其他男生的舆论攻击。他们时常开他的玩笑，说乔枫你小子是不是喜欢章飞飞，还是说她喜欢你，否则她怎么就对你态度特别好啊！ 乔枫开始避着她，不再同她打招呼，也不在发卷子的时候喊她的名字。她也为此难过失落了好久，但后来，乔枫或许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在放学的时候主动找到她，跟她道歉。 章飞飞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倔强地抿着嘴，看不出生气还是难过。乔枫当时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为什么要主动找难堪，他本也不欠她。 他不知道的是，章飞飞只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原谅他，因为她觉得如果原谅了，那么今后乔枫对她可能连愧疚和怜悯都不会剩下。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高一之后，他们就像是刚刚认识的新同学，什么前尘过往都消失了。 她最后仍然选择原谅，只轻声说了句：“我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 乔枫松了一口气，胡乱点了个头，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就和刚刚他在逃避她的表白一样，历史仿佛重演。 第191章 我知道她为啥生气 我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这个故事，暗恋吗？可能都不算。 章飞飞完全是个偏执狂，她所谓的喜欢源于自我的幻想，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乔枫根本不喜欢她，甚至连普通同学的友谊都无法维持。但她仍然选择表白，不顾一切去完成这场仪式，我甚至觉得她就是在享受乔枫的逃避，看见对方对自己的畏惧甚至是厌恶或许让她很有成就感？ 章飞飞不想面对乔枫的拒绝，那陆之然呢，她是不是也不愿意接受我的解释呢？ 之后的日子，如我所预料，陆之然对我恢复到最初见面的状态。疏离淡漠，除了维持同学的关系，她几乎不会主动同我说话。不只是我，沈琮也是一样的待遇，可见她是下了决心的。 沈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好去问陆之然，只能对我短信轰炸： ——是不是因为政教处询问我俩的事？ ——我被问的那天，陆之然恰巧也在办公室。 ——她是不是误会了？ ——还是你得罪她了，连带着记恨上我了？ ——不应该啊，我们俩之间她肯定选择我啊。 我实在不想回这个自恋又白痴的家伙。 班主任此时正在讲台前，通知大家下周月考的事宜，自从被叫去政教处谈话后，她对我格外关注。我低下头看了眼桌洞里的手机短信，抬起头正好对上她巡视的目光，确定我没再有小动作，才又继续讲话。 陆之然看似听得很认真，左手拖着腮，却是发呆状态。 她的成绩一再退步，班主任找她谈过几次话，却没什么成效。上两天，我还看到我妈居然被喊到学校，离开的时候，娘俩在校门口讲了好一会儿话。我从二楼望去都能看到我妈紧皱的眉头，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陆之然成绩退步，我有很大的责任。 我这边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沈琮还在午休时跑到1班喊我出去，幸好当时陆之然不在教室。 “我知道陆之然为啥生气了？”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人想翻白眼。 “为啥？”我耐着性子听他说。 “这事怪我，之前我们有一次说话，我不小心说漏了嘴，把在b市时我俩出去滑雪的事告诉了她。” 我真是想抽他的心都有了。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吗？我俩出去玩没喊她已经够让她难过了，况且那天还是姥姥去世的日子。 “你们聊得什么天，还能聊到这上面去？” “我也是后来才想起来。当时团委开完后，我们几个闲聊，有人提到滑雪场，我就推荐了亲戚开的那家，陆之然说她一次也没去过，问我体验怎么样，我就顺嘴说了一句，你也去过不如问你，然后就……” “然后她就问你是不是跟我一块去的，什么时候去的，你就告诉她了？” “差不多吧。”沈琮抚上后脖颈，一脸歉意看着我，“抱歉！” 我知道这时候怪沈琮也没用，一开始就是我打算瞒着陆之然的，结果还是被她知道了，还是以这种方式，早知道还不如由我自己告诉她。 “她家在哪？要不我去上门给她道个歉？” 沈琮的脑子什么时候又被门挤了，才能说出如此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来。这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嘛。 “千万别，求你了，你再这么火上浇油，我和她真就完了。” 沈琮委屈道：“又是我的锅啊，我都不和你抢她了，怎么还有我的事。” “早跟你说过了，不能接受人家的心意就该自动远离。” “不是你让我多陪陪她的嘛。”沈琮又委屈了，嘟囔着嘴当我听不见似的，“那现在怎么办？” “你什么都别做，不对，还是直接消失吧，解释的事我来。” 初夏，天气渐热，很快迎来了第二次月考。考试安排得很紧，9门功课两天半时间考完，最后一门政治结束收卷已经是下午四点半。我打算一放学立刻跑去找陆之然，这一回，不管她愿不愿意听，我都要死缠到底。 第192章 你女朋友疯了也不管管 事实上，我压根没想好要怎么同陆之然恢复关系，单纯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不解释也无法做到跟没事人一样，可我总得做点什么。 幸运的是，放学时我就看见陆之然了，她就在我前面不远处，和同学打完招呼就一个人默默走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反正我没立刻上去交谈，可能是怕看到她冷淡的反应，或者仍旧是逃避的姿态，就只是在后面默默跟着。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针织衫，个子好像比我初见时高了一些，或许是瘦了，总之背影显得瘦削而孤寂。 等红绿灯时，她仰着脸出神地看着不远处的百货大厦。我记得那里，小时候爸爸带我过去那里挑生日礼物，可最后什么都没买，妈妈说那里的东西太贵了。我懂事地说好，但心里总是别扭着，直到爸爸离世，愿望也就成了遗憾。 如果有遗憾，一般人都会怎么做，以前我和小傅聊过这个话题，她说当然是拼命弥补遗憾，否则遗憾就一直会存在。 可是存在不好吗？我也和陆之然聊过，她坚决摇头，对于遗憾，我俩态度是一样的。遗憾是过去某段记忆的留存，它的发生时和进行时都是在从前，后来的弥补大多是为了填补心灵上的缺失，无法做到百分百还原。所以除非爸爸复活过来给我买礼物，否则这件事只能成为永远的遗憾，任何人任何事都弥补不了。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我自己也在刚才走神了，已经是下个红绿灯，我却还在原地停留。陆之然早就过完马路，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我赶紧上前追了两步，却被人从后面按住肩膀，又拽了回来。我还以为是路人看我横穿马路，才好心拦了我一把，嘴里还在说着“感谢”，回头却看见陈彬面无表情的脸。 我吓得差点跌回马路，再看清他旁边站着的女生，我只想长叹一声，老天爷，要不要这么巧啊。我上回只不过小小坑了陈彬一回，就当是报复一下他对温甜甜的冷嘲热讽，没想到报应来的如此之快。 “好巧啊。”我用干笑掩饰心虚。 “不巧，我们就是来找你的。”青青的目光里满是愤怒和怨恨。 “找我干什么？”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着实发虚的紧。 “你说干什么，自己干过什么心里没数嘛？”青青这架势怕是要揍我。 不过想起刚才陈彬好歹是拉了我一把，要真想报复，直接推出马路都是有可能，想到这儿，我自己都惊出一身冷汗。 我往旁边挪了挪，远离马路。 “你为什么要害陈彬，上次你不是说失忆了吗，你根本就是装的吧。你在陈家说的那些话，陈彬都告诉我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肠这么坏。” 青青就像是受害者家属，拼命数落我，陈彬却在旁边一言不发，他在陈家时就是这样，好像和温甜甜多说一句都让他不舒服。 我没搭理青青，只对陈彬说：“我的确是故意告诉你爸你有女朋友的事，但我至少没有撒谎，他打你也好骂你也好，都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还有理了。”青青气不过，要不是被陈彬拉着，估计真要动手打我了。 陈彬终于说话了，却是一句，“你想怎么样？” “这话该我问你们吧，你们拦住我是想怎么样？” “你为什么故意说那些话？” 陈彬的语气认真，我便也不想同他们演戏，只想赶紧解决眼下的麻烦去找陆之然。 “我只说一次，信不信由你们，以前的事我是真的失忆了。在陈家说的那些话的确是报复，但不是报复以前的事，是因为你俩在背后说我坏话被我听见了，仅此而已。至于以前的纠葛，我也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管谁害谁，总是需要一个真相，可惜，谁也不会告诉我实话，我妈如此，你爸也是如此。他们都说是我害了你，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没人给我答案。” 陈彬的眼中有疑惑之色，但青青却认定我是故意混淆视听。 “别信她，她太会演戏了。” “我说了信不信由你们，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行。你不能走，除非你回陈家说清楚，告诉陈彬爸妈是你害他的。”说着就要上来拽我的胳膊。 我觉得她可能是疯了，仔细想想就琢磨出其中的门道。 “我说这位小姐姐，陈彬爸妈不承认你那是我害的吗，我只说他交女朋友，又没说你坏话，你让我跟他们解释什么呀。” 青青像是被我戳中要害，一下子反应过来，急了：“要不是你，我俩好好的，就算要坦白也是我们自己的事，你瞎掺和什么呀。现在好了，他爸爸不喜欢我，都是因为你，你不去说，谁去替我解释。我们真是被你害死了。” 她死命拽着我的胳膊不放手，我也急了，看向陈彬：“你女朋友发疯，你也不管管。” 第193章 最怕温甜甜的人 陈彬的脸色不好看，有些迟疑，但并没有阻止青青，可见他对我也是极其怨恨的。 周围人纷纷投来注视目光，但没人会管闲事。 此时，我在过路人群中无意瞥见一个人，有些熟悉，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目光相撞，那人却低下头，假装匆匆路过。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迅速冒出一个名字，宋嘉明。我在新闻上见过他的照片，变化不大，很好认。 我没多想，直接喊了他：“宋老师，宋老师，救命啊。” 宋嘉明的脚步只得停下，因为我的喊声引得路人又纷纷向他看去，他再想假装不认识都不行。 一看我喊人，又是个老师，青青愣住了。我赶紧挣脱她的钳制，躲到宋嘉明身后。 “温甜甜？”这一回他主动开了口，又转向另外两个人，“怎么回事，你们这是……” “宋老师，他们强人所难，你一定要帮帮我。” 老师帮学生，天经地义。 青青不确定地问了句：“你真是她老师？” 宋嘉明点点头，语气温和：“甜甜以前是我的学生。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可否告知？” 怪不得是教语文的，宋嘉明一说话就带着书生气，文文弱弱，却很客气。 陈彬和青青对视一眼，知道今天不可能再揪着我，但让我就这么走也不甘心，于是青青阴阳怪气来了句：“是私事。不过学校不能只管教课本上的东西，做人的品德也该教一教。” 这话很重了，不只是温甜甜，连带着宋嘉明也被骂进去。 “那你大庭广众下拉着个高中生不放，是大学里教的吗？”我也不惯着她，张口就是怼。 眼看着战火又要起，宋嘉明呵斥道：“温甜甜，别再说了。”然后对着陈彬和青青再三保证，说会联系温甜甜的父母，好好教育一番，也请他们别再难为我，有什么误会应该找家长才是。 好像在他眼中我还是个孩子，明明陈彬和青青也大不了我几岁。 等陈彬和青青离开后，宋嘉明也要走，我犹豫片刻还是追了上去。陆之然的事只能再缓一下，宋嘉明这个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到。之前他躲着不见温甜甜 ，眼下这个机会我不能放过。 他知道我就跟在身后，一路上也不说话，一直到人少的巷子里，才缓缓转过身来。与之前的温文儒雅不同，此时他整个人都阴沉下来，脸色苍白，就那么直勾勾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两步。好在如今是白天，四周人少也不算偏僻，否则我真怕他下一秒亮出把刀来。 “甜甜，你怎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哈？ 我快速分析这句话，能得出的信息就是：宋嘉明以前和温甜甜有过节，但用“放过”一词，更像是有把柄握在对方手中。其次，宋嘉明了解温甜甜的情况，可能知道的更多，但他选择逃避。 如果想知道更多，只有敌不动我不动。 面对这种情况，沉默是最好的办法。本来我随口叫住他，也是下意识反应，没想到那么多。如今他能主动摊牌是最好不过。 “我知道你上次特意来小区找过我，还和郑思怡一起。”宋嘉明像是全身都在使劲，但又不得不压低声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怨恨又无力的语气，是真的不知道温甜甜想干嘛，还是只是一种发泄？如果俩人之前已经达成某种协议，比如不联系不见面，那现在温甜甜突然出现，他会是这种反应好像也是在情理之中。 可我该怎么回答？还用失忆那招吗？不行不行，宋嘉明和别人一样，他不一定会相信，要是以为温甜甜别有用心，狗急跳墙就不好了。 “这话你该去问郑思怡，是她叫我来的。”我低着头平静道。 心中默念，郑思怡对不住了，只能甩锅给你，谁让你先掺和进来呢。 “那你是怎么想的？” 显然，宋嘉明不吃这一套，他此刻更像个惊弓之鸟。 我抬起头来直视他，他迅速移开目光，不敢与我对视，果然心中有鬼。 “你知道我自杀过的事吧？”我问的很平静。 他却像是遭受雷击，身体不受控制得颤动了下，拳头都捏紧了。我越看越有意思，他的反应不像是因为震惊，倒像是被人提及心底秘密时才有的恐惧。 他低下头，身体像是忽然被抽空了，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你为什么非要用这种办法？” 我继续试探他：“刚才拦住我的人是陈彬，也是我名义上的哥哥。” “原来就是他。” 低不可闻的一句，恰恰证明了宋嘉明是知道陈彬的，但他俩刚才的互动，应该是互不认识的。那就表明宋嘉明只知道陈彬这个人，但没有打过交道。 他是怎么知道的？对了，日记。 第194章 偷梁换柱 “陈彬恨透了我，你知道原因吧？所以他总是找我麻烦。” 宋嘉明的眼神有些迷茫，片刻后才忽然反应过来。 “原来这就是你当初说的万无一失的办法。”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又颓然地靠在墙上，要不是在外面，恐怕他都要抱头蹲下了。 果然是这样，什么万无一失的办法，不过是偷梁换柱，掩耳盗铃。“陈彬”就是个保护壳，掩藏在他下面的人，才是一切祸端的起源。温甜甜在日记里倾心喜欢的人，其实是宋嘉明。 他曾经是温甜甜初中的语文老师，都说每个爱好文学的女青年都有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梦，况且还是日日可见的老师，心生孺慕之情不奇怪。可是宋嘉明是个成年人，怎么任由温甜甜犯了糊涂。 温甜甜的日记里最开始提到的咪咪，从路边遗弃到被人领养，虽然从头至尾没有出现过宋嘉明的名字，但显然只可能是他。他们是因猫结缘？那后来咪咪惨死，事情不了了之又是怎么回事？ 那咪咪是怎么死的？宋嘉明会照顾流浪动物，是出了名的爱心人士，照理说是不会虐杀动物的。 我想起那日在小区跟踪的戴口罩和帽子的女人，她是宋嘉明的女朋友，大叔说她极其讨厌猫，俩人为此产生过争执。假如说猫是宋嘉明女朋友丢出去害死的，一切就说得通了。温甜甜后来一定去找过宋嘉明，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知道猫是怎么死的，又不愿意记恨他所以才算了的。 “我们以后还是别再见面了吧。就和当初说好的一样。”他声音极低，就像在嗫嚅，每个字都拼命往外挤。眼睛却是不敢看我的。 他这窝囊样我是真嫌弃。或许宋嘉明当初是心疼过温甜甜的，甚至是欣赏，以至于越界了都不曾察觉，否则怎么会让事情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温甜甜都情根深种了，他才知道怕了。 不过温甜甜不见得就愿意看到他喜欢的人痛苦，她都选择自杀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为她鸣不平。 “宋老师，其实……”我正待同他解释清楚，大家不妨桥归桥路归路，今天就当做是个意外。 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看到来电明显慌了一下，还朝四周观察一圈，确定没人才放心接起。 “嗯，路上买东西忘了，我马上回来了。” 他的谎撒得很自然，连语气都和先前一样温和。电话那头应该是女朋友查岗，宋嘉明也是够累的，活在恐惧和紧张不安中，用逃避来面对现实。如果温甜甜当初自杀死了，他会内疚吗？ 会吧，然后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你刚才想说什么？”挂了电话，重新面对我，他依然是小心翼翼的。 “没什么，宋老师再见，我先走了。” 我忽然觉得很荒唐，为什么要给他一个安心的结果，他有责任，有罪过，我可以不替温甜甜报仇，但也没必要帮他。就算我答应以后不见面，谁能保证没有意外情况，况且我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你……”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叫住我。 陆之然家我不打算去了，但人都走出学校了，也没必要立即就回去。一路晃荡到了熟悉的网吧附近。 我想起上回没有破解的关于温甜甜的qq空间密码，心中有了猜测，决定再去看个究竟。 第195章 愿你今后的人生万事均安 好在阿成不在，这让我大大松了口气。 应叔看见我又来了，面色不太好，大概是觉得好好一个重点高中的学生总来网吧混日子。管他呢，我又不是不给钱，在角落随便找了台机子，显示屏正对着墙。 那张写着温甜甜qq号的纸我已经丢了，以防万一，我把那串号码备注在手机里。重新开机启动，进入到上回失败的验证页面，还是那三个问题。 这一回我把第二个问题“初中班主任的名字”改成了宋嘉明，在心中默默祈祷成功，当密码成功召回的那一刻，却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qq空间里有一篇上了锁的日志，仅对自己可见，看时间是写于温甜甜自杀前。万一是遗愿，那我尽力帮你完成。事实上，它只是一封信，是写给宋嘉明的。 嘉明哥哥，不，宋老师，我还是喜欢这样喊你。你是我的老师又如何，我不会因为身份的变化而放弃这份喜欢。我有许多话想同你说，可你不愿意在学校里给予我片刻的耐心，仿佛我的出现是洪水猛兽，那我不打扰便是，搅乱你的生活不是我本意。 你大概不知道我们的初次见面，不是在学校，是在某条街道的小路上，你去看望咪咪，我在远处看你。那时候的你细致而有耐心，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流浪的孩子。虽然上课时的你也是自信张扬，意气风发，班上有女生见了你会脸红，但我知道她们见到的不是最真实的你，我更喜欢你逗弄咪咪的模样。阳光打在你的脸颊上，我逆着光去看，在与光呈现完美钝角的地方，有一棵长新芽的香樟，每一片叶子上都有你的倒影。 你喜欢文学，在数学方面却是个愚钝的，你与办公室的老师打赌背圆周率，恰好被我听到。我猜你背不过我，果然，背到20几位时你就认输了，我冒昧地出现，替你继续背下去。你眼中迸射的惊艳，我至今记忆犹新，你夸我聪明，我全盘接受。我看懂了你的欣赏，可是，我想让你再惊讶一些，再欣赏多一些。我开始了我的谋划，在平凡无聊的初中生活里，尽力去抓住你关注的目光。 我去看了你喜欢的书籍，去了解你崇拜的诗人，去背诵你喜爱的诗句。在每一次不期而遇的见面中，看你充满惊讶的表情，我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你有喜欢的姑娘我并不诧异，相反，若是无人发觉你的好那才是憾事。所以，我不在意你有女朋友，也不在意你因为女朋友而疏远我，那不就证明在你眼中，我是可以让她担心的存在。 我对你的喜欢是纯粹而炽热的，我不觉得老师和学生就该避嫌疏远，我也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我不能让你为难。你害怕别人的闲言碎语，我便尽力阻止，不让一切发生。我借用陈彬的名字去掩盖所有与你有关的一切，别人都以为我早恋了，喜欢上的还是自己的哥哥。无所谓了，他本来也是极讨厌我的，妈妈将爱和关心都给了他，我不过是从他身上讨回来一些，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只是我太累了，时刻面对这个世界的荒唐和残酷，连带着把你也卷进痛苦和挣扎中。以为自己能像一个战士般勇敢坚韧，原来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咪咪走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是因为我，它才无法活在这个世上。很抱歉，宋老师，我还是决定不再坚持下去。 愿你今后的人生万事均安。 真是个傻姑娘，没有比她更傻的了。 以前，我总觉得身体里还残留着温甜甜的怨念，每每遇见与她有关的人和事，都能感受到身体里那似要冲破禁锢的灵魂。看完这封信，我才明白，自己是永远做不成真正的温甜甜，而她早在不知道不觉中，挤出了这具身体，连遗憾和释怀也一并带走了。 第196章 恋情被揭发 夏天一到，操场上运动的人越来越多。男生攒局打比赛的，篮球足球都是火爆项目。几个班凑在一起打球的比比皆是，观战队伍里都是给自己班加油的女生，王倩、许晓婷出现在1班和3班的观战队伍里，也不突兀，谁的青春还没有点小心思了。 王倩看林放已经是正大光明的，之前的举报事件非但没给二人警醒，反倒更大胆了。王倩在宿舍里一改之前的忧心忡忡，整个人又恢复到从前的自信，就连之前被人敲诈的事也不在意了，真不知该说她恋爱脑，还是心态好。 关于她被敲诈又不肯透露朋友名字，十有八九那个人就是林放。俩人在校外谈恋爱，她怕报警或者学校知道以后，早恋的事就瞒不住了，所以宁愿吃亏被坑钱也比被拆散强。 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太多双眼睛看到了。王倩这人很别扭，起初遮遮掩掩还在为保护俩人的爱情萌芽而努力，可又经不住想炫耀和分享，同学之间大部分人都知道他俩有事。若是有人看不过去，打个小报告，破灭只在一瞬间。 只是没想到揭发来的如此之快，而导致这件事的人竟然是许晓婷，王倩最好的朋友。其实她也不是故意的，真要说起来，还与我有关。 那天我吃完午饭，又喝了冰的饮料，肚子一阵翻江倒海后跑到厕所蹲了半天。期间，王倩和许晓婷进来，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原本我是没在意的，谁知半路听到温甜甜的名字。 起因是王倩提了一嘴，学校抓早恋无疾而终的事。 许晓婷不服气：“温甜甜保不准也喜欢表哥，教导处找他俩去问话，她嘴上不承认，指不定在哪偷着乐呢。” 我气得坑都蹲不下，草草提了裤子就想冲出去。 “也？还有谁喜欢沈琮？”王倩抓住关键词，多问了句。 “还能有谁，陆之然呗。她偷看表哥好几回了，还以为自己遮掩的很好。” “是嘛？”王倩显然不知晓。 “你这都没看出来吗？我们几个好歹出去好几回了，你该不会只顾看林放吧？”许晓婷半带讽刺道。 王倩没吭声，想来也是不高兴的，毕竟谁愿意被朋友指着鼻子讽刺。 “许晓婷，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头按坑里？” 我出现的很突然，许晓婷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也不生气，“说就说，你敢说陆之然不喜欢我表哥？还是你自己不承认？” “你琢磨这些做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沈琮是我表哥，你们喜欢他就要经过我的同意。” 我下巴都要惊掉了，亏得许晓婷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她真当自己是公主了？家里有皇位继承吗？ “那其他人想在一起，是不是也要经过你的同意？”我故意顺着她的意思往下问。 结果她还真敢承认，“当然。倩倩是我的好姐妹，她和林放谈对象也是问过我的意思的，不信你问她？” 这下王倩也愣住了。她现在和林放虽说算默认了，认识他们的人也都心中有数，但也绝不敢直接承认早恋的。这不是把人往坑里带嘛。 “晓婷，我们走吧，别在这说了。”王倩作势就要把人拉走。 许晓婷可不会依她，大小姐脾气上来，不问出个结果是不会罢休的。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反正好多人都知道你和林放在一块。” 王倩的脸都垮下来了。她不是不好意思承认，只是不想自己的私事变成许晓婷的谈资，甚至是炫耀的武器。可惜，许晓婷完全没发现还在一个劲儿同温甜甜较劲。 “那你也不该拿我的事到处说，晓婷。”王倩总算敢开口还击。 许晓婷不乐意了，“你到底是哪头的？” “我哪头都不是，晓婷，我们别在学校里说这些事行吗？”王倩的语气带着讨好和乞求。 许晓婷却甩开她的手：“王倩，你变了，你谈恋爱以后就变了。以前你不会和我作对的。” 我实在听不下去，她俩的塑料姐妹情我连吃瓜的心情都没有，转身默默离开。只是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厕所里还有其他人，一个小个子女生，也正蹑手蹑脚从隔间出来打算溜走，被我撞见还瑟缩了一下。 “对不起。”她声音小得像蚊子，然后逃得飞快。 我不确定许晓婷她们有没有看见这个人，她们只顾着内讧，但我看见小个子女生在逃走时又回头瞅了她们一眼，那个眼神我看不懂，但应该是认识她们的。 再之后便是王倩和林放的事被人揭发，俩人早恋的事几乎闹得人尽皆知。 第197章 无疾而终的两个人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王倩的母亲，推门冲进宿舍就跟进入女儿的房间一样，完全不顾宿舍内还有其他人，开口就是一嗓子。 “赶紧进来收拾东西。” 王倩就在身后跟着，被她妈妈发福的身体挡住了路，略一迟疑就被狠狠推了进来，踉跄地差点摔倒在我的床位上。 我伸手扶了一把，却被她推开了，眼神冷冰冰的，满是绝望。 她低垂着脑袋，默默打开衣柜，整理的动作很慢，抽泣声却越来越大。她妈妈仍像个斗鸡一样，张口就是怒斥：“我把你养这么大，是让你来学校勾引男同学的嘛？学什么不好，学你那个不要脸的爸爸。还在磨蹭什么，动作快点，我没那个时间陪你在这里丢人。”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在丢人。”王倩攥着衣服的手微微发抖，转过身直视她妈妈，笑得渗人，“那还收拾什么，我滚蛋就是。” “你还有脸笑。”她妈妈居然抄起桌上放着的木梳直接砸了过去。 王倩没躲，木梳砸在她的额头，应声落地。 我吓了一跳，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挡在王倩面前：“您就算是她妈妈也不能打人吧，何况这里还是学校宿舍。有什么事你们回家关起门说行吗？” 李可在门口冲我招手，意思是让我别管，直接出去。 王倩妈妈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反倒是王倩冷冷甩了一句，“和你没关系，不想遭殃就出去。” 我还能说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清官都难断家务事，我又算什么。刚一出去，宿舍的门“啪”地被关上，里面依然能听到王倩妈妈的谩骂声。 见我出来，王倩急忙把我拉一边，“你怎么还掺和进去了？她妈妈正在气头上，班主任说话都不好使。” 我并不清楚此前发生的事，只听说学校忽然就知道俩人早恋的事，把双方家长喊到学校，之后就是宿管来通知，以后我们这一间寝室就只有3个人。 “怎么会闹得这么严重，学校是怎么知道？” “听说是5班的某个同学去教导处告发的。有人看到许晓婷被喊去，可我寻思她俩不是好朋友嘛。” 5班的人？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许晓婷，毕竟那次在洗手间她俩闹矛盾我是看到的。 “确定吗？” “不确定。都是别人传的，但都说是她们班自己人。”李可想了想，又把之前的情况说了一遍，“教导处知道后一开始是找两个班主任了解情况，后来班主任告知了家长，没想到王倩妈妈反应很大，上午就已经在教导处闹过一次了，动静很大，还打了王倩一巴掌。现在是她妈妈主动要求退宿舍退学。” “什么，退学？”我不解，这事不至于严重到退学吧。 “你也看到她妈妈的脾气，做出这种决定也不奇怪，就是可怜了王倩。”李可有些理解之前为什么王倩不肯让学校知道被诈骗的事，“怪不得那次她死活不肯报警，原来是这个原因。”她又朝宿舍指了指，正巧，门被推开，王倩母女已经收拾完毕出来。 看样子，没用心收拾，只是把所有东西都装在一个编织袋里。她妈已经下了楼，王倩就在后面拖着编织袋。 我们上前想帮忙却又被她拒绝了。 “温甜甜，你心里应该挺高兴的吧。以前我害过你，现在遭报应了。” 我愣住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她想到的居然是以前的事。 “那些我早忘了。你……真不需要帮忙吗？” “帮忙？”她自嘲一笑，“没人可以帮我，我和林放已经完了，我很快就要离开h高。” 我不明白完了是什么意思，但她妈妈的态度，想必两人今后都无法再联系，可也不至于如此绝望。 于是我问她：“那林放呢，他会怎么样？” 说到林放，王倩的情绪又上来，眼中再次蓄满泪水，被她狠狠抹掉了：“他会继续留在这里一直到高考。高考以后，你们帮我问问，他还会记得我吗？” 王倩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楼道，又倔强又心酸，我看得皱眉，心中对她的感觉很复杂。我很清楚她不需要我的同情，就像她自己说的，或许真的是报应。可是她的人生明明还有很多可能性，却因为青春期的一段经历，一个人而失去自我值得吗？ 第198章 邀请看比赛 篮球场上的攒局仍在继续，男生们打得火热，并未受到早恋事件的波及，就连林放也照常出现在3班的篮球队伍里。女生们则在私底下议论纷纷，暗骂林放没良心，喜欢的女生都转学了，他居然还有心情打球。 林放无惧流言，依旧我行我素。有人问他是否还和王倩有联系，他只是淡淡一笑，说都过去了，女生们个个气愤不已，尤其以许晓婷为代表的一群女生，时不时出现在男生训练场上，对着林放冷嘲热讽，恨不得说到他无地自容。可惜，林放雷打不动，连个表情变化都没有，该出现还是出现。 沈琮也很无奈，他了解林放，越是看起来没事越说明有事，且还很严重。他提醒过许晓婷很多次，让她不用来看比赛也不要来看训练，会影响其他人的发挥。奈何这一次，许晓婷也受了刺激，她只能来林放这里找补。 于是，有了许晓婷闹得这一出，其他看比赛的女生也就少了。陆之然更是一次都没去看过，沈琮的吸引力也没以前大了她现在就是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第二次月考她又恢复到以前水平，班主任放心许多，我却隐隐担心起来，她这种逃避式学习就像是了断红尘，对什么都不闻不问哪里好。 我就想主动邀她一回，看不看比赛都好，总归是能说上话。 我刚打算过去，意外发现乔枫已经在主动邀请了。 “你总闷在教室里不好，去看看我们打球吧。”乔枫笑容真诚，不像以前那么献殷勤。 陆之然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立刻同意，只是有些为难：“我中午要帮团委出一期板报，估计赶不上。” 乔枫挠了挠额角，知道自己有些难为人，不好强求。 我把话接了过来：“出板报很快的，我去帮忙就是，肯定来得及看比赛的。” 陆之然诧异地看着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乔枫已经乐得合不拢嘴：“行，那就说定了，你一定要来啊。”然后乐呵呵的走了，跑了两步又折回来对我说：“还有你，你也一起来吧。” 虽然是感谢的意思，但怎么听我都是顺带的那个。不过算了，乔枫能为陆之然着想已经胜过很多人了。 陆之然很复杂地看着我，有些责怪又有些无奈。 我于是主动道歉：“刚才是我自作主张了，你不会怪我吧？”我自己听了都觉得话说的太马后炮了，好在陆之然没有拒绝提议，只是说了句，“那中午得快点出板报才行。” 中午我们到的时候，比赛正进行到一半。 其实已经算很快了，所谓的板报，真的是一整面黑板，虽然绘画组已经提前完成了框架和背景，但那么多文字要是陆之然一个人来，到下午也完不成。所以她起初也没抱期望一定能完成赶过来，但好在，我俩一人一半版面，时间节省一半，出来的效果完全一致，她都惊呆了，因为我俩的字迹完全像是一个人的。 今天是我们1班和3班的友谊赛，虽说自发攒的局，但是男生嘛，胜负欲都一样，拼起来和正式比赛没什么区别。 对方的阵营里，沈琮和林放都在，加油的队伍中许晓婷携一众女生和3班其他女生站在一起，说是给3班加油的，但她盯着林放的眼神明显不善。沈琮进球的时候，她会跟着一起欢呼，一旦换成了林放，她连手都懒得动一下。 “许晓婷是来加油还是捣乱的？”我好奇问身边的李可。 “她这几次比赛都这样，凡是林放在的比赛她都要阴阳一番。也不知道她图什么，王倩都走了，这时候想起赎罪来了。” “赎罪？真是她举报的不成？”我至今都不知道王倩的事怎么就发展成那样的结果。 “拒可靠消息，还真不是。” 李可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看到陆之然也在旁边，眼神询问我要继续吗，我当然不介意陆之然一起听八卦。但是她主动走开了，我反倒不好意思喊她了。 第199章 煽风点火 李可继续：“你知道五班的萧肖吗？” 我茫然摇头，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是她干的？” “我也是听说。好像是5班一个不怎么受欢迎的女生，和许晓婷王倩都不对付，以前也被她们为难过。” “所以？” 李可噗嗤就乐了，看了看许晓婷的方向，压低声音说：“所以要真是她干的就不奇怪了。谁让许晓婷她们欺负人，活该！” 此时，林放正在罚球，许晓婷领着一群“拥护者”对人家嘘声一片，这下3班不干了，强烈抗议5班众人对他们造成极大干扰。 许晓婷也不示弱，叉着腰就怼回去：“人家国际赛事罚球也一样嘘，你们自己打得那么烂，还不让我们嘘了。” 身边有几个男生也纷纷附和，一时间全场哄笑。 “你敢再说一遍。”3班的啦啦队也不干了，有女生说着就要从场下冲过去，被其他拉住。 沈琮只好出来打圆场：“好好打个比赛，你们这么较真做什么，都别闹了行不行！” 出乎意料的是，许晓婷这回连她表哥的面子也不给：“好好打你的球，跟你没关系。” 裁判老师看不下去了，他也看出许晓婷是故意的，举起哨子警示：“有什么事你们赛后自己私下解决去，别在这妨碍比赛。” 沈琮连忙跑到裁判身边，堆了满脸的笑容，一看就是在说好话。他又回头示意许晓婷下去，别惹事。 许晓婷也知道自己这样硬刚是讨不到好，一下子乖顺下来，还甜甜地笑了笑：“老师，我们都是认真看比赛的，没想搞破坏。”回头又冲1班和5班的人高呼“1班加油！” 5班的人自然愿意配合她，至于1班嘛，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人家愿意给你们班加油打气，也是热烈欢迎的。 “我真服了，许晓婷为了针对林放，都成我们班友军了。”李可笑得肚子都疼了。 陆之然的目光追随了一会儿沈琮，又看了会儿闹剧，脸色很是不好，就连1班进球时也像是勉强撑着得体的笑容。 我走过去拍了拍她：“怎么了？” “体育馆里有点闷，我可能有点中暑了。”她说的坦然。 我瞟了眼球场上的人，了然。 “一起回去吧。” “好。” 陆之然没回教室，而是拐进洗手间，顺手洗了把脸，又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拍去，这才感觉清爽许多，看着倒像是真中暑了。 “你现在看沈琮是什么心情？”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问出这么一句话。 她微闭了眼睛，擦干脸上的水，“没以前那么入迷了。”说完她自己也愣了，忽而就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刚才是不是觉得特没意思？” “是啊，一群人瞎闹腾，为了个已经离开的人。” 透过窗子，看到体育馆已经散场，一群人又呼呼啦啦往教学楼走来。我们出去的时候正好和许晓婷碰上。 “恭喜啊，你们班赢了。”她主动搭腔，语气里没半点恭喜的意思。 “是吗，谢谢你刚才为1班加油。”陆之然应对得体。 许晓婷却没领情，而是凑过来，对着我阴阳了一句：“温甜甜，倩倩的事你也有责任。” 我怀疑她是“杀”红了眼，逮着谁都要奚落一番。 我没打算理她，然后就在人群中看到愤愤不平的李可，走过来指着许晓婷就骂道：“要不是你刚才煽风点火，3班的人也不会故意挑衅我们1班，乔枫他们也不会受伤。” 陆之然一惊：“有人受伤，怎么回事，是打架了吗？伤得严不严重？” 李可气得都快哭了，话都说不清：“我们被班主任赶回来了，人还在体育馆那边被训话。” “还有其他人受伤吗？” 我还想安慰李可几句，陆之然已经冲回体育馆。这小妮子，刚还说没以前那么入迷，下意识的反应可骗不了人。 第200章 打架因何而起 我们到的时候，两个班的班主任正在训话，男生们站成两排排，一个个蔫了吧唧，被训得跟孙子似的。乔枫用冰块捂着额头，想反驳，被班主任一记眼刀飞过，顿时不吱声了。 “你们来干什么？”班主任看见我和陆之然也是没好脸色。 陆之然喘了口气，还是很淡定：“听同学们说有人受伤了，我们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说完目光不自觉移向沈琮。 他眉骨处贴着绷带，看来还真是受伤了，一旁的林放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只手抱着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班主任没再理我们，自顾自地继续发火：“看来平时对你们两个班还是管的太宽松了，不要以为重点班就可以肆无忌惮。这次月考是比上次稍微好了一点，觉得自己特有能耐了是吧，还敢打架了。我带过多少届学生，比你们优秀的多的是，也没见有比你们还疯的。以后再有体育比赛也没你们的份，还有，从今天开始课外活动全部取消。”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班主任发这么大火，就算一个个带伤也照骂不误。沈琮他们集体低着头，表情倒是相当淡定，既不反驳嘴硬也不虚心愧疚，只是冷漠以对，大概是习惯使然。 哦，除了乔枫，他正冲我们这边挤眼睛，要不是顾忌班主任在场，恨不得直接蹦到陆之然面前。他以为陆之然是担心他的伤来着，可惜，一腔爱意错付。 班主任训完话，就把时间留给3班的班主任。不过人家的班主任可没想继续当恶人，这会儿倒是心疼起孩子们的伤势了。 “行了，都别杵在这儿了，该干嘛干嘛去，几个受伤的别忘记去医务室看看哈。” 3班除了沈琮和林放，其余人走得很快，气势汹汹的，看样子应该是打架的其中一方。 剩下的人眼看又要嘻嘻哈哈，展露笑脸，我们班主任不乐意了。 “诶诶，像什么样子，说过的话要记住，别整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众人的表情紧急刹车，努力绷紧。还是沈琮机灵，代表大家表了态：“陈老师说得对，课外活动取消是应该的，大家应该努力反省，早日重回状态，不让老师们操心。” 两个班主任终于走了，剩下的人长舒一口气。碍于其他人在场，陆之然作为1班的团支书还是先“慰问”了乔枫。 “你怎么样？” “没事。我是谁啊，铜皮铁骨。”乔枫得意地展示伤口，确实一点事都没有，连个包都没鼓起一个。 我说：“那你捂那么牢做什么？” “我乐意。” 呵呵，当我没发现吗，从陆之然一进来，你才开始捂得吧。 乔枫还在和我斗气，陆之然早就转身走到沈琮那边。 “伤口怎么样？严不严重？” “没破相。”沈琮说着还撕开那处绷带给陆之然看，“你看，好着呢。” “你别撕开啊。”陆之然急了，上去就把绷带按回去，还帮他重新粘好，“都出血了，还说没事。” 大概是发现自己动作过于亲昵，急忙后退了一步，瞅瞅周围人的反应。结果，大家很自觉地把头扭到一边。 除了后知后觉的乔枫，口中还在不满地嚷嚷：“陆之然同学，我们才是一个班好吗？” 为了不让陆之然尴尬，我主动打破局面问了声：“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 “说起来就生气，还不都是5班的那个谁害的。”乔枫心直口快，当即就表达不满，也不管沈琮和林放还在场。 “许晓婷吗？”我问。 “就是她一直挑衅林放，5班的人也跟着瞎起哄，还给1班加油，我看就是哭耗子不安好心，3班的人以为我们是一伙的，故意使绊子。好嘛，最后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这么说是我们班和3班的人打起来，5班没参与？”我问。 “早就走了。我们和班主任解释也不听，非说我们才是动手的一方。”乔枫气的咬牙切齿，想起什么又冲着林放喊道，“我说林放，你到底是哪里得罪人家了，她干嘛这么针对你？” 林放低头不语，半晌才道：“对不起，是我害了大家。” 第201章 自相矛盾 此时场馆内只剩下林放、沈琮、乔枫以及我和陆之然。 “跟你有什么关系，晓婷就是闲的。”沈琮脱口而出。 “我觉得很有关系。许晓婷应该是在为王倩打抱不平，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生气，不过看样子情况还会持续下去。” 陆之然居然帮许晓婷说话，不光是我，沈琮也很诧异，更诧异的应该是陆之然在和他较真。 “原来是因为王倩的事，她不是已经转学了吗？许晓婷气不过什么，不会是因为林放没跟着一起转吧？”乔枫一本正经地分析。 “怎么可能。”沈琮翻了个白眼，“他俩的事是其他人捅破的，王倩迫于家里的压力转学，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林放选择分手留下来，我不觉得有问题。” “怎么会没问题，找对象是两个人的事，一个人遇到困难，另一个不应该……不应该共度难关吗？”陆之然有些羞窘，但还是坚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共渡难关？”沈琮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词的用法，还在琢磨意思，“你的意思是，一个人受惩罚，另一个必须受到一样的惩罚才公平？”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之然急了，“我只是觉得感情是需要付出的，没遇到困难前两个人可能很要好，好得连自己都产生错觉，以为彼此都很坚定，可一旦遇到些挫折……” 陆之然说不下去了，没有人知道她在较真什么，她的无力感我却是能感同身受的。我的确是特别感性，年少时憧憬浪漫，相信情深似海，期待双向奔赴，可若那个人无法做到与我心意相通，并肩同行，再喜欢我也会放弃。因为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一段有瑕疵的感情。说白了，17岁的陆之然是追求完美爱情的。 “那你自己做得到吗？”沈琮一针见血。 “我……”陆之然语塞。 她的确是纸上谈兵，她倒是想做到，你给她机会吗？ “你们在争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气氛一度处于尴尬中，还好有乔枫打破僵局。 “我先回教室了。”林放待不下去了，他也没想到陆之然和沈琮居然能为他的事争论起来。 “诶，你怎么说走就走，医务室不去啦？”乔枫追了上去。 “等我一下，你们有伤，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好。”陆之然眼看又要剩下我们仨个，这一回果断先离开。 “她今天怎么了？跟吃了炸药似的。”等人都走了，沈琮看向我。 “那你呢，没吃炸药吗，说话那么呛。” “我哪里呛了，实话实说而已。等等我呀！” 别说他们，其实刚才我内心好像也有一股无名火，想要发泄出来。只是不想打断他俩说话，当然不是因为林放和王倩的事，而是因为这时候的沈琮和陆之然有着本质区别的恋爱观。我才发现17岁的他们或许并不合适。 我们穿过走廊和大厅，站在教学楼前的玻璃幕墙上，阳光刺眼，反射在脸上晃的人睁不开眼。 “我好像真的做错了。” 我的自言自语被沈琮听见了，他不解道：“你做错什么了？” “想要改变过去的自己，可是她有自己的坚持，如果轻易能改变就没有后来的我，真是自相矛盾呐！” 我也不管沈琮能否听懂，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谁知，沈琮后面的话却让我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他说，你怎么就确定不是因为你的出现，过去的你才会成为后来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