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强制爱多年以后》 第1章 超市 预警：双男+强制爱 不吃这口的快逃！ 调剂文（写着放松心情的，双洁+he），无文笔，想到哪写到哪，更新频率不保证，喜欢看的人多更新就快。 不喜欢看也别骂我。作者是hentai，本鸽子真的很hentai，xp怪异，但我自己知道！ 日常向 会穿插他们以前的故事，基调就是强制爱，别来讲三观。（hehehe！） 补* 别在我这提别人的文和角色，也不要在别人那提我 （脑花寄存处） ——以下正文—— 柳扇头发又长了，黑发垂到锁骨，被随意扎成一个丸子头，露出后脖颈密密麻麻的吻痕。 谢闻逸不许他一个人出去，又怕他在家憋坏，会定期带他出去放风，逛超市或者看望父母朋友。 身边人都羡慕柳扇找了个有权又多金的好对象，除了是个男的，再挑不出一点问题。 每每听到这种话，柳扇都扯着脸皮尬笑。 是挺好的，好到纠缠六年都没甩掉，跟坐牢一样。 柳扇带着围裙在厨房做饭，手机在一旁拍摄视频，他虽然在家不出门，但也算有自己的事业，是一个美食博主，十来万粉丝，一个月有万把块收入。 当然，是不露脸那种。 要是露脸，谢闻逸那条疯狗又要乱咬人。 今天的菜单是可乐鸡翅，柳扇熟练地给鸡中翅改刀，用姜和料酒去腥，然后按了手机暂停。 六年前他还是完全不会做饭的清纯男大一枚，初入大学，一下就被谢闻逸那条疯狗咬住了。 柳扇那会儿从来没谈过恋爱，都没搞清楚自己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就被按着当了别人的老婆。 每每想来，柳扇都觉得自己亏了，艹了，早知道当年那场新生破冰晚会他就不去了！ 耳边传来开门的动静，柳扇翻了个白眼，又不敢不出去，脱了围裙走到门口。 门口进来一个穿着风衣的高大男人，他把外套一脱，看见走来的柳扇，脸上瞬间绽放笑意，一手揽过柳扇的腰，在他脸上亲了又亲。 “想我了吗。”男人扯松领结，解开衬衫上两颗扣子，像所有回家的丈夫一样，关切地问今天吃什么。 柳扇说了句可乐鸡翅。 谢闻逸靠着厨房门口，望着柳扇的眼睛满是偏执的爱意，这是他用六年时间留下的爱人，即使柳扇还有些不服气，但已经开始慢慢的接受他了。 如果可以，谢闻逸想就这样过下去。 吃饭的时候，柳扇握着筷子，眼睛往桌边扫了一下，带着点试探地开口，“我今天能不能去超市买点东西，顺便剪个头发。” 不是每一次外出的请求都会被答应，柳扇还没搞懂谢闻逸答应他的规律，因此心里此刻有点惴惴不安。 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不自觉地戳着米饭。 小区的超市就是他被允许去的最远的地方，离开小区必须和谢闻逸一起。 “我跟你一起。”谢闻逸把鸡翅脱骨，夹给柳扇。 柳扇默默吃着，头发快垂进碗里。 洗碗这种事不用柳扇做，会有阿姨上门做，他做饭也只是为了当博主打发时间而已。 再往前推几年，别说上网，就连电视谢闻逸都不许柳扇看，整天把他关房间里按着c。 艹了！柳扇才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服了。 谢闻逸换了身衣服，松松的衬衫被卷起半截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手背露出青筋，很有力量的模样。 柳扇知道谢闻逸的力气有多大，一只手就能按着他反抗不了，然后另一只手还能灵活地去扯他的衣服和裤子。 妈的，要不是老子一上大学就遇到你，老子也能变成肌肉男。 谢闻逸去开车，柳扇就站在车库门前等，他们住着的地方是一座四层小别墅，地上三层，地下室一层，带有前后花园，每栋别墅之间间隔很远。 以前地下室是专门给柳扇住的。 自从柳扇学会乖乖的后，也就从那搬出来了。 地下室里什么都有，柳扇很不想去回忆。 谢闻逸把车开了出来，柳扇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风景。 他出身普通家庭，对谢闻逸这种阶级的人很不了解，直到现在柳扇也不清楚谢闻逸到底能做到什么。 反正之前他跑过几次，谢闻逸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抓回去了。 柳扇还记得当时谢闻逸露出的恐怖表情和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 然后他就被这疯狗关了一个暑假啊！ 两个月！整整两个月！ 要不是最后他服软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复学。 不过拿到毕业证好像也没啥用，他根本没有去找工作的机会..... 阶级有时候还表现在金钱上。 之前柳扇很难想象超市里一个橘子卖200块钱，可见有钱人有时候也得当冤大头。 不过不用他出钱。 柳扇根本不看价格，看中什么就拿什么，想着下一期视频可以出炖牛肉，就拿了一块牛肉放进购物车里。 谢闻逸贴了过来，头靠着柳扇的肩膀，弯腰松松地环住柳扇，“头发就别剪了吧，很好看。” 柳扇是那种很清俊的长相，如果穿古装蓄发戴冠，肯定是个美男子，现在他穿着一件蓝色卫衣，大部分头发被抓起来扎成松松的丸子头，剩下扎不住的垂在脖颈和脸侧，看起来漂亮极了。 “好。”柳扇应了。 谢闻逸嘴角弧度勾起，路过柜台时，顺手拿了三盒（）放进购物车，柳扇看了嘴角一抽。 妈的，拿这么多，今天是想做死老子。 柳扇沉闷地推着车去结账，提前为今晚哀悼。 谢闻逸注意到了柳扇心情不佳，凑近他耳边，说，“怎么了，不是不喜欢（）” 柳扇撇了撇嘴，心道，是不喜欢那吗？ 谢闻逸就是条疯狗，毫无节制，第二天他得在床上躺半天才能起来。 现在还好一点，以前跟谢闻逸硬杠的时候，经常被弄晕过去，醒来发现他还在弄。 都是男人凭什么谢闻逸这么生龙活虎！ 结账时，妹子扫tt的时候眼神在谢闻逸和柳扇身上转了一圈，柳扇侧过脸，假装不认识谢闻逸。 因此也没看见谢闻逸陡然变沉的脸色。 谢闻逸心中冷哼一声。 行，装不认识他是吧，今天晚上就让柳扇重新好好认识认识。 第2章 礼物1 一进门，柳扇就被抵在墙上。 柳扇脑子灵光一闪，知道刚才在超市让谢闻逸生气了，为了自己的腰着想，连连解释。 “不是，我没有那意思。”柳扇衣服被脱掉，胸膛裸着贴在墙上，后背是谢闻逸温热的体温，两两夹击，禁不住颤抖，“你拿太多了，我觉得不好意思。” “哦，我还以为你不想在外人面前承认和我的关系呢。” 谢闻逸贴着柳扇的耳朵说话，膝盖分开柳扇并拢的双腿，很显然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 完了.... 柳扇见谢闻逸动作不停，知道今晚上肯定不好过了。 （...） 到后面他腰都快没知觉了，柳扇趴着躺在床上刷手机，稍微一动，腰、屁股、大腿哪哪都痛。 连搞笑视频都不敢刷，生怕牵扯到。 谢闻逸见他惨兮兮的模样，伸手替他按摩腰和腿。 他按摩很得劲，以前专门为了柳扇去学过，毕竟他们最开始经常打架，免不得有些磕磕碰碰。 那会儿打架，基本上都是柳扇打谢闻逸，谢闻逸实在生气的时候才反手制住柳扇。 两人都经常受伤。 柳扇被按得呲牙咧嘴，连连道轻点轻点。 谢闻逸说轻了没用，柳扇又在心里骂谢闻逸是牲口。 手机上弹出消息，有锅具厂商找他合作。 虽然是个小博主，但也能接到广告，对面报价三万一条视频，要求半个月内就出。 柳扇回消息应了，等着对面给他寄锅过来。 【收件人：扇子食谱 地址：华宫一区三栋 电话号码：*******】 对面弹出一个问号。 【？】 【怎么了？】 柳扇问。 【没，就是觉得挺恍惚的，有钱人为这仨瓜俩枣还做道菜出视频。】 【......】 柳扇不知道华宫意味着什么，但对面好像很吃惊，说话间语气都客气了很多。 柳扇在这边跟人聊天，谢闻逸不满地掐了掐柳扇的腰。 “哎哟，你干嘛！”柳扇吃痛，瞪向谢闻逸。 “你在干嘛。” “接广告赚钱。” 柳扇当博主赚钱的事谢闻逸知道，他也不反对，反正只要待在家里就行，也给柳扇找点事做。 但这不等于谢闻逸愿意让柳扇为此忽略自己。 谢闻逸把柳扇的手机收走，柳扇急忙伸手去抢。 “还给我！我还没跟他说完呢！” 视频形式，台本都没沟通好，就这么说一半消失，谁还会找他做视频。 “柳扇。”谢闻逸嗓音一沉。 柳扇动作一顿，条件反射地收回手，见谢闻逸只是吓吓他，又呜呜咽咽地凑近，“给我嘛，我赚钱给你买礼物好不好。” “行不行嘛。” 柳扇贴着谢闻逸磨蹭，好话说了一箩筐，谢闻逸才松口把手机还给他。 对面消息发了一串，柳扇急忙说了句抱歉，刚才有点事耽误了。 有狗抢走了他的手机！ 对面没说什么，态度依旧极好，甚至提高了报价。 其实柳扇还挺重视自己博主事业的，对普通人来说，也算是高薪了。 他别的也做不了，只能干这。 况且柳扇还想着存钱，等哪天脱离谢闻逸，自己也能有好日子过，实现财务自由。 至于现在就当一个米虫，吃光谢闻逸的钱！ 许诺出去给谢闻逸礼物，可把决心存钱的柳扇心痛坏了。 他决定就用提价的那一万块钱给谢闻逸买礼物。 多的一点没有！ 柳扇出不去，只能网购，快递会有人送上门，他可以去院子门口拿，但是绝对不能出去。 还记得之前就是因为快递没及时送来，柳扇出门去拿，刚好被查监控的谢闻逸看见。 他回来直接被拖着去了卧室，任柳扇怎么解释，谢闻逸都不听。 直到柳扇哭着说再也不敢了，谢闻逸才肯放过他。 “你想送我什么。”谢闻逸突然出声，打断了柳扇的回忆。 “惊喜懂不懂！”柳扇呛回去一句。 妈的，本来给你花钱就烦，还问。 谢闻逸被呛，笑了笑，抱着柳扇，语调和缓，“那我等着你的礼物。” 柳扇翻过身，手机放在床头，谢闻逸凑过来紧紧揽住柳扇的腰。 天色渐晚，柳扇逐渐昏昏沉沉，真奇妙，他现在已经习惯谢闻逸这么抱着他睡觉了。 以前这样完全睡不着，肌肤贴着的地方跟针扎似的难受。 现在想起来竟然觉得很远了。 床头上的手机闹铃响起，柳扇寻摸着关掉继续睡，等彻底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中午了。 上门的阿姨做好了饭，柳扇随便吃了点，然后就开始给谢闻逸买礼物。 仔细想想还真不知道买什么，谢闻逸什么都不缺，用的东西也都很贵，恐怕是看不上他这点。 但是话都说出去了，不买的话圆不回来。 看来看去，贵的买不起，就决定斥巨资给谢闻逸买一领带。 真的巨资。 以前柳扇可舍不得买几千块的领带。 虽然有点敷衍，但已经足够应付谢闻逸。 阿姨收拾好碗筷，急匆匆走了。 柳扇把昨天拍摄的可乐鸡翅视频剪辑发出去。 刚一发出去，就有粉丝留言。 【看起来好香啊】 【不愧是我老婆】 【这手！awsl】 【这鸡翅真白，啊不是，这手真香】 虽然有点搞怪，但柳扇还是很高兴。 不过粉丝叫他老婆这件事...柳扇直觉最好别让谢闻逸知道。 柳扇和粉丝互动了一会儿就下线。 现在还是还不到三点，柳扇去花园逛了逛，花园不算很大，种着难打理的花花草草，有秋千、凉亭和鱼池，看着一派闲适。 围墙不算高，只要稍微一翻就能出去。 门也只是铁艺雕花的装饰，一推就开。 门外就是宽阔的油柏路，没什么人经过。 柳扇眼睛黏在门上，不知不觉地走过去。 手上冰凉的触感猛地将他拉回神智。 大门已经半开了。 柳扇急忙把门拉上，惊恐地后退，祈祷谢闻逸不会查今天的监控。 妈的，真是大意了。 柳扇回到房间，想起他第一次来这座别墅时，见围墙矮，大门就是装饰品，自信地翻了过去，结果发现没有谢闻逸的允许，自己根本出不了小区大门。 他本想故技重施翻墙过去，却被安保抓住送到物业那边。 谢闻逸来领他的时候，脸色恐怖得吓人。 第3章 礼物2 柳扇坐在物业大厅的椅子上，弯着腰，头快扎进膝盖里，脸上一片惶然之色。 周围围了一圈安保，经理站在最后面打电话。 “谢先生，对，监控里看见是从您家里跑出来的。” “好的，我把电话给他。” 经理推开人群，站在柳扇面前。 柳扇颤颤巍巍地接过电话，“谢...谢闻逸。” “长本事了啊，还会翻墙。” 透过电话，谢闻逸的音色有些不同，可言语中的威胁和怒气一点不减地被柳扇捕捉。 “在那待着，我马上过来。” 柳扇瞳孔一颤。 马上过来。 谢闻逸马上就要过来了。 不。 他不要跟他回去！ 柳扇猛地站起来，冲向物业大厅门。 安保反应及时，七手八脚地拉扯住他，柳扇奋力挣扎，拉拉扯扯扭到自动门前。 自动门打开，谢闻逸黑着一张脸，看向处在人群中间，正在挣扎的柳扇。 柳扇猛然卸力，跌坐在地上，心里怕极了。 谢闻逸的手段，他这段时间可以说是领教了个干净。 每每想起，身体都不自主地发颤。 “跟我回去。”谢闻逸一把拉起柳扇的胳膊，就要向外走。 “不！我不要跟你走！”柳扇拼命后退，脸上溢出眼泪，“他非法拘禁！救救我啊！我才是受害者！不是小偷！” 柳扇扒拉住门框，撕心裂肺地吼着。 物业大厅响彻他悲戚的叫喊，可经理和安保却只是扭过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一丘之貉。 柳扇疯狂摇着头，对着谢闻逸又踢又打，不愿意跟他走。 毕竟在外面，谢闻逸也不想闹太难看，凑到他耳边，说：“柳扇，你还想上学吗？” 柳扇含着泪的眼睛猛然凝滞，颤抖着看向一脸坦然的男人，“你，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继续闹，我保证从这出去之后，你的学籍会被注销。十二年寒窗苦读化为泡影，不可惜吗？” 谢闻逸语带怜悯，摸着柳扇的头发，明明头发没有触觉，此刻却感觉一阵发寒。 刚进入大学经历第一个寒假的柳扇，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学业，他做梦都想好好在学校里拿到毕业证，有个好前程，实现十二年寒窗苦读的愿望。 “那我跟你回去，你就不会这样做了吗？”柳扇这时候天真极了，以为能跟谢闻逸讲条件。 “嗯，看你表现。” 柳扇松了手，谢闻逸一见，立刻把他扛在肩上，塞进车里。 随行的助理上前，把空间留给老板，自己去处理事，经理连连表示会处理好监控，今天的事不会露出去半点。 柳扇神情忐忑地坐在副驾驶上，谢闻逸偏头瞥了他一眼，怜爱地说：“没有允许，你出不去这个小区的，今天试过了？” 柳扇低头抠手，他今天只是不小心被逮住了而已，哪会有那种出不去的小区啊，又不是什么禁地。 今年柳扇十九岁，刚上大学一个学期，谢闻逸是他在新生破冰晚会认识的，对方追了他一段时间，柳扇懵懂之余，下意识拒绝了。 结果谢闻逸就用上强制的手段。 此时柳扇还很天真单纯，以为逃出去报警就能摆脱谢闻逸。 车子直接开进别墅的车库里，谢闻逸到了家，扯松领带，一把将柳扇拉了下来。 柳扇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却发现谢闻逸没有上楼，而是向下走。 这里还有地下室？ 柳扇懵懂地看向谢闻逸，对方露出一个堪称恐怖的笑容。 “乖，好好表现。” 他大学学的不是专业性很强的专业，不知道谢闻逸是怎么做到的，只要期末去考试就可以了，就算不去上课，交白卷都能过。 即使他努力地像一个正常大学生般生活，大学四年也基本没学到什么。 柳扇停止回忆，焦虑地在一楼客厅里走来走去。 怎么办，如果谢闻逸查监控，看见自己想推开大门出去，肯定又会被他弄。 柳扇现在这么乖，完全不是因为对谢闻逸有感情，只是单纯怕他，又逃不掉而已。 如果他乖乖的，谢闻逸就很好说话，但凡表现出一点想逃走的念头，谢闻逸就会变成魔鬼。 就在柳扇想着怎么办的时候，大门被推开，谢闻逸走进院子里。 柳扇咬了咬牙，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谢闻逸去书房查监控。 谢闻逸一进门，柳扇就扑过去，软言软语地叫他的名字。 假装很乖地给对方放衣服，解开领带。 谢闻逸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对方毛茸茸的脑袋，伸手按了按。 “今天这么热情，做什么亏心事了。”谢闻逸一问，柳扇就僵住，说真的他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在谢闻逸面前说谎，对方就跟有火眼金睛似的，一下子就能看穿自己的谎言。 于是柳扇扯了话题，假装是为了别的事求他，“我可不可以回家一趟。” 说谎的时候，柳扇的手背在背后，不住地颤抖，他抬起头，正好撞见谢闻逸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 “你不是还要做视频吗？怎么又要回家了。” “我回来就做。” 谢闻逸啧了一声，揽着柳扇坐在沙发上，捏着柳扇扎起来的丸子头，语调森然，“知道吗？你真的很不擅长说谎。” “说吧，在家做什么了，你现在说出来，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还能装作没发生过。” 柳扇咽了口唾沫，神情小心翼翼，“我今天，就是突然想...想出去看看。” “但我没出去，就只是推了下门。”柳扇马上补充道，看着谢闻逸的脸色，心里惶恐不安。 “嗯。”谢闻逸的脸看不出来生气还是什么，柳扇以为事情过去了，结果晚上谢闻逸就教他做人。 柳扇躺在床\/上，鼻尖微红，眼珠子水润润的，谢闻逸亲了他一口，安抚道：“我不计较了。” 柳扇翻过身。 妈的，假惺惺的东西，都折腾过了，才说不计较。 第4章 礼物 同学聚会 不过这件事就算是过了。 谢闻逸把柳扇翻过来，看着他还挂着泪水，一脸不服的表情，道：“柳扇，你知道我这次算是好说话了。” “嗯。”柳扇点点头，闷闷地开口，把那口气咽下去。 就是推个门而已，真把他往死里折腾。 “睡觉吧。”谢闻逸把柳扇毛茸茸的脑袋按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过段时间我带你出去玩会。” “去哪。”说到玩，柳扇来了精神，忘了刚才还在怄气，一双眼睛带着明晃晃的期待。 谢闻逸看得好笑，不过这是他一手养出来的，不管怎么样都喜欢极了。 柳扇刚上大学就被抓住了，还没来得及长成合格的大人，现在虽然年龄上来了，但心性还很单纯，跟学生没什么两样。 而谢闻逸则刚好相反，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老辣。 “去滑雪，怎么样。”谢闻逸过段时间有空，也刚好带好久没出远门的柳扇出去放放风。 套着爱人的绳子就是要偶尔松些，让他尝到点甜头，才更乐意待在自己身边。 “好。”柳扇眼里控制不住地高兴，讨好地蹭了蹭谢闻逸，他是南方人，基本没见过雪，从来没去过滑雪场，“过段时间是多久啊。” “这个月底吧。” “哦。”柳扇高兴的神情褪去些，这才月初，还有接近一个月。 妈的，这么早就告诉他，是故意吊着自己吗？ 谢闻逸一眼看透柳扇的哀怨，一巴掌拍在他后臀软肉上。 柳扇屁股一痛，脸色涨红，不乐意地把谢闻逸推远了些，又被抓着摁在身\/下。 “别扭，不想睡觉了？”谢闻逸声音带上几分暗哑。 柳扇瞬间躺平装死，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谢闻逸搂着柳扇，看着他不停颤动的眼睫，嘴角勾起一抹笑，爱怜地亲了一口。 他比柳扇大五岁，当年到柳扇大学里考察投资实验室，路过操场，正好撞见被众人起哄推上台唱歌的柳扇。 唱得不好听。 但是气氛很烈，没人在意。 拿着话筒的清瘦男孩脸上绽放出爽朗的笑，莫名一下子就击中谢闻逸的心。 他耍了些手段拿到柳扇的联系方式，本打算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结果暴露意图的一瞬间，对方立刻缩了回去。 为了不让柳扇彻底逃走，谢闻逸硬生生掀开柳扇的保护壳，把他抓了出来，握在自己手里。 过程很曲折，不过一切都向着他希望的方向变好。 谢闻逸亲了又亲，把柳扇弄得不耐烦，顾不得装睡，又推又踢地想把谢闻逸弄远点。 谢闻逸见柳扇这么活泼，手上用了几个巧劲，又把柳扇弄得浑身瘫软。 等柳扇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刚准备睡觉，谢闻逸手机就亮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助理给他发消息，谢闻逸眉眼笼罩上一丝阴沉，回了短信，穿上衣服看着还在熟睡的柳扇，沉默地离开了。 他的好弟弟也长大了，会给他惹麻烦了。 谢闻逸家世显赫，父母是经典的强强联合，不出意外谢闻逸会继承父母双方的权势，成为这个世界的人上人，但可惜，他父亲给他搞了个野心勃勃的私生子。 爱人和权力一样，都是需要抢的。 第二天柳扇醒来的时候，谢闻逸早不见了。 手机滴滴地响起，柳扇摸索着看了看。 一条是谢闻逸给他发的消息，说这几天不回家，但他会看监控，一个人在家要按时吃饭，作息不要颠三倒四。 柳扇有很好的大学生品格，如果没人管，百分百熬夜，然后越熬越晚，不知不觉就通宵了。 晚上干什么都很有趣，打游戏、看小说等等等，除了和谢闻逸在一起！ 另外一条是锅具厂商给他发的消息，说样品已经寄过去了，附带了快递单号。 说起快递，柳扇打开桃宝，他买的领带也发货了。 想到要拿快递，柳扇就一头扎被子里，跟个毛毛虫一样滚动。 他只能站在院子门口等人送过来。 真烦！ 不过想到谢闻逸这几天都不在，柳扇心情还是好了些，脸都没洗，就打开手机。 “timi——” 一阵熟悉的游戏声响起，柳扇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玩得不亦乐乎，上门的阿姨来叫他，说饭做好了，也只是随口应了句。 然后打开第二个游戏，跟着攻略找箱子。 结果跟了三小时的攻略，一看总数量差一个。 柳扇瞬间窒息。 一看时间都下午四点了，柳扇爬起来。 在床上躺久了，又没吃饭，一踩地上差点腿软跌地上。 淦，都是被关久了，他体质都下滑了。 他之前可是活力男大！ 体测百分百及格那种！ 爬起来吃了今天第一顿饭，柳扇一边刷剧，往嘴里喂东西。 这时候，手机突然弹出来谢闻逸的消息弹窗，还带有特别提示音，是谢闻逸硬拿过手机设置的。 【这时候才吃饭？】 【晚饭。】 【监控不是这样说的。】 【视频.zip 789mb】 柳扇有时候是真的很佩服谢闻逸，是怎么做到一边工作一边查他监控的，难怪把生意做这么大，时间管理大师啊！ 【不是很饿，就没吃。】 柳扇深吸一口气。 关他人就算了，还什么都管。 爹吗？！ 【明天不会了，昨晚上太累了。】 相处久了，柳扇也知道怎么应付谢闻逸。 果然，自己说完昨晚上太累，谢闻逸兴师问罪的态度就缓和下来。 【那今天好好休息。】 【嗯嗯嗯，再见。】 柳扇疯狂敷衍。 真是的，非要他吃饭的时候来找他吗？ 吃饭都不香了。 柳扇把剩下的食物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继续刷剧。 好吧，生活是很颓废，但是，考虑一下他的处境，被关着不能出去，他还能干啥啊？！ 难道指望他努力学习，学到什么技能出去上班吗。 少做没用的事。 柳扇躺沙发上，看得正起劲，消息又弹出来。 ...... 能不能让人好好看剧，真烦。 点进去，居然是高中时候的朋友问他要不要去同学聚会。 【柳扇，后天同学聚会来不来，顾漫柔也来哦。勾\/引.jpg】 【她来跟我说什么？】 【你高中不是喜欢她吗？】 【屁，哪来的谣言。】 柳扇高中全心全意考大学了，哪有什么喜欢的人啊，那个顾漫柔，他连脸都记不住，不知道怎么传的。 【好吧，那你来不来，我们几个都去，顺便看看大家混得怎么样了，都毕业两年了。】 【去不了。】 他能去个鬼啊！两天之后谢闻逸没回来，他哪哪都去不了！ 第5章 同学聚会2 不过柳扇还是想去。 他好久没见过别的熟悉的人了。 高中的时候柳扇也算是学校里的校草，在一众男孩女孩都沉迷于学习不擅打扮的年纪里，柳扇俊秀的外表称得上鹤立鸡群，加上优秀的学习成绩，不知道是多少少年心中的目标。 他高中跟同学相处得也不错，有几个感情深厚的兄弟。 【后天是周末诶，怎么你加班啊？】 【不是。】 柳扇突然意识到，曾经在同一苍穹下奔赴梦想的朋友同学都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woc 你一定要来，我刚知道王皓那孙子也来。】 【王皓？】 【别说你不记得了，就是那个逼王。】 柳扇仔细想了想，好像高中时候是有个很讨厌的男同学，总是炫耀自己的家世不说，还骚扰女生，为这个班上一些看不惯的还跟王皓打了一架。 【超，他现在还在群里炫耀。】 【把我拉进去。】 【靠，你没加班群？】 …… 加了，被谢闻逸给退了。 谢闻逸还说，退了是一件好事，在高中毕业之后，任何一次相聚都会在本就薄弱的感情上划下一道裂痕。 谢闻逸对自己似乎很有自信，一边拿着手机删除群聊，一边揽着柳扇的脖子，让他看着自己和外界的链接一个个消失。 现在柳扇手机里的联系人都是后来谢闻逸对他管控得松了些后慢慢加回来的。 【欢迎老同学进群。】 【哎呀，是柳扇】 【现在在哪发财啊 滑稽jpg】 【我们班混得最好的就是王总了吧，都成xx牌a省总裁了】 【哪里哪里。】 一连串消息弹了出来，除了最开始欢迎柳扇，之后都是对那个王总的吹捧。 柳扇赶紧私聊刚才把自己拉进去的高中朋友李司。 【那就是王皓？】 【对啊，可得意了，呕吐jpg】 【一群人明明看不惯他还舔，没骨气的东西。】 那些高中岁月已成昨夜南柯，柳扇现在对王皓没什么感觉，也没有李司那种厌恶。 于是柳扇安慰了一句：【毕竟人家现在混得确实好。】 【扇子，你什么意思，你不会也想舔王皓吧。】 柳扇看着李司发来的消息，心头莫名涌起一股无名火，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不高兴。 如果他更有一些社会经历，就会发现李司这是在试图用之前的情谊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把向对王皓示好的都贬成舔，强迫他站队。 可柳扇没什么社会经验，还以为是李司如同高中那样凭借一腔热血看不惯王皓。 【后天你可一定来，我等着你。】 柳扇看着手机，露出无语的表情。 超，他答应了吗？ 一边自己想和高中朋友聚聚，一边又是曾经的好朋友极力邀请自己去，柳扇一时间觉得不去反而对不起曾经的朋友。 他看着手机里谢闻逸的聊天框，纠结半晌，才发出去一段话。 【我后天可以去高中同学聚会吗？很快就回来，就在皇冠酒店。】 柳扇觉得自己跟个小学生一样，出去还要报备。 可是不跟谢闻逸说，自己根本出不去，而且，这还是柳扇第一次尝试独自出远门，离开这小区。 以前离开小区，都得跟谢闻逸一起，不然根本不能出去。 皇冠酒店是本市挺有名的一家大酒店，谢闻逸之前也带他去过。 【不可以。】 谢闻逸干脆利落地拒绝，顺便说了原因。 【你有逃跑的前科。】 柳扇深吸一口气，说：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这次真的不会。】 【求你了，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很无聊。】 柳扇知道怎么拿捏谢闻逸，做出什么可怜的样子会让谢闻逸心软。 毕竟都是多年的经验… 果然，这句话发出去之后，聊天框上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反反复复好几次。 柳扇知道谢闻逸动摇了，急忙保证。 【我会给你发消息的，不会逃走的，你可以叫人跟着我。】 【好。】 谢闻逸松了口，又说： 【把衣帽间里给你买的手表戴上。】 【为什么】 柳扇疑惑。 【里面有定位器。】 谢闻逸说完，还不忘威胁一句。 柳扇看见这话真想把手机砸谢闻逸脸上，这么明晃晃都不带掩饰了是吧。 【到时候张助理开车送你过去，你认识他吧。】 …… 认识，当然认识，好几次跑路都是这姓张的给他逮回来的。 化成灰我都认识。 别看张助理这头衔挺秀气，那姓张的绝对特殊（）出身，穿着一身西装跑得飞快，还能越障跑酷。 呵呵，以为演城市超人呢。 【嗯。】 柳扇心里不服，打字却很乖巧地应了好。 ** 两天后，有车停在楼下车库，门被敲响，柳扇打开门一看，看见一张熟悉的欠扁笑脸。 张助理穿着一身合身的西装，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好久不见，这次我负责送您到皇冠酒店，请上车。” “柳少爷，这次不会悄悄逃走吧。”驾驶位上有人开车，张助理坐在副驾驶上，透过镜子看向后排的柳扇，笑意满满，却全是威胁，“抓您真的很辛苦，还是为我们这些打工人着想一下吧。” 妈的，还是这么欠扁。 柳扇冷笑一声，“叫我少爷，我还以为你是封建制度的走狗呢，你算哪门子打工人，助纣为虐的东西。” 张助理偏过头，“不过您要是跑了我确实不好向老板交差。” 算是应下自己助纣为虐这句话。 柳扇侧过头，不想再去看张助理。 手机上传来叮咚叮咚的提示音，柳扇打开一看，是李司正在催促他。 【快来！我在酒店门口等你。】 【快到了。】 柳扇回完消息，又望着车窗出神。 张助理突然开口，说：“柳少爷，等会儿我会跟你进去，不过我不会进包厢，就在门口，监控也一直有人看，会传给老板。” 柳扇点点头。 真是严防死守啊。 他手肘撑着车窗，露出谢闻逸叮嘱他一定带上的手表，是一款星空表，表带上刻着x&l两个字母。 谢闻逸和柳扇。 第6章 同学聚会3 “但是等会你能不能晚点跟我进去。”柳扇想到李司说要来门口接他，他不想被曾经的同学看到自己跟个犯人似的被人管着，“落后几步就好。” “可以。”张助理立刻应了。 柳扇有些惊愕地看向张助理，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之前自己被他抓住的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都铁石心肠，毫不动摇。 “哦，谢谢。”柳扇干巴巴地回复一句，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谢他干嘛啊？！明明他在监视自己，自己还得谢谢他？ 透过镜子，柳扇看见张助理也在为自己刚才说谢谢而发笑。 柳扇偏过头，不想再搭理他。 车子停在皇冠酒店门口，柳扇从车上下来，张助理跟司机嘱咐几句，便站在原地看着柳扇。 柳扇环顾四周，没看见李司，就发消息问： 【我到了，你在哪】 【哎呀，还挺快，等我会儿】 柳扇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酒店门口急匆匆走来一个人影，眉目有些熟悉。 柳扇不确定地叫了一句：“李司？” “是我是我，哎呀好久不见了啊扇子，最近混得怎么样。” 过去这么多年，李司已经变成成熟的男人，穿着一身不算太合体的西装，手肘和膝盖处有些褶皱。 他打量着柳扇，露出一点惊艳。 “你这就跟没变化似的。” 柳扇穿着一身白体恤，外面套了一件灰色休闲款西装，扣子解开，隐约露出劲瘦的腰身。 稍显宽松的西装裤把腿衬得修长，脚下没穿皮鞋，而是一双黑白拼色运动鞋，因为整体上看起来比较休闲，也并不奇怪。 配合着随手扎的丸子头，反而有种慵懒随性的感觉。 还有点学生气。 “你这是搞艺术去了？”李司看着柳扇落到锁骨的头发，调侃了一下。 “没。”柳扇笑着回了一句。 李司又紧接着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自由职业吧，我当博主。”柳扇想了想回复道。 “哦，那你们当博主挺赚钱的吧，还能接广告啥的，你一个广告多少钱啊？” “一个月要是接个十几二十个，那不就直接财富自由了？” “扇子，你做的什么账号啊？我关注你下呗。” “......” 李司一连串问题问得柳扇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岔开话题说，“进去再说吧，这在门口。” “对对，也对。”李司如梦初醒般，带着柳扇走进酒店，“我跟你说，王皓那小子…” 柳扇没什么心情去听，他回过头看了张助理一眼，对方正注视着他离开，然后缓缓抬步跟上来。 柳扇回过头，勉强迎合着李司。 坐进包房里的时候，柳扇回头，果然看见张助理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柳扇对着往昔的同学一一打了招呼。 “哎呀！柳扇！你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年轻。” 在座的有在读研的，也有早早迈入社会的，相同的是他们眉目间都留下了一点生活的痕迹。 唯独柳扇，还跟当初一样，看起来年轻且不谙世事。 柳扇坐在李司身边，李司胳膊肘推了推他，暗示他看向对面，“看见没，那就是顾漫柔。” 柳扇顺着李司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留着波浪卷发的明媚女子，化着妆，穿搭也精致。 “后悔没，没想到顾漫柔现在这么好看吧。” 柳扇低声道：“我说了，我当初也不喜欢她。” “嘴硬。” “……” 说这话，包房门口就传来一阵喧嚣，一道堪称嘹亮的男声响起，“各位吃好喝好啊，今天我买单，放开点，放开吃。” 一道道附和声传来。 “王总大气。” “哎哟，以后还得多仰仗王总了。” “……” 柳扇侧过头去看，看见一个有些微胖的男人被几人簇拥着走进来。 “没骨气的东西。”李司翻了白眼。 “那就是王皓啊？跟我记忆里不一样了。” 有点胖，眉目里的傲气快溢出来了。 “都过去六七年了，肯定不一样了，你以为跟你似的。” 李司扯着柳扇说，“他肯定还记恨我们当初打他的事儿呢，你等着吧，他等会儿就得来刺我们。” 差点忘了这事。 柳扇看见围着王皓恭维的人里也有当年一样看不惯他的人。 顿觉世事无常。 那边王皓突然注意到柳扇，砸吧着嘴走过来，“哎哟，这不是柳扇吗？我们班的大学霸，校草啊，最近在哪混日子呢。” “我们班哪有比得过王总你的。” 柳扇还没说话，就有人接过话头。 王皓颇为享受地应了几句称赞，假模假样道：“柳扇现在肯定也不差。” “是吧，柳扇。” 王皓盯着柳扇，等着他顺着自己的话说自己不如他。 其他人也都看着这里。 可柳扇没被生活毒打过，被硬逼着架上台反倒叛逆起来，“是啊，混得不差。” “王皓，你当初骚扰小姑娘都混这样，我还能低过你去？” …… 一片沉静。 王皓猛吸一口气，他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可不是让人揭他老底的。 就连李司也悄摸对他竖起大拇指，低声道：“牛。” 柳扇回头看了一眼李司，发现他嘴里说着讨厌王皓，如今行动上却没表现出来。 心头猛然一沉。 都变了。 “那你在哪高就？”王皓冷笑一声，“我混得确实不怎么好，如今只是一个a市区域总裁。” “年薪也不算多，也就一千万加分红。” “柳扇，你呢？你毕业干做什么去了？” 柳扇答不出来，谢闻逸应该是比王皓有钱的，但那又不是他的。 他只是一个小博主。 “博主，柳扇现在当博主呢。”柳扇身边的李司见柳扇不回答，推了推他，“是吧，柳扇。” 柳扇看了李司一眼，没回答。 王皓长长地啊了一声，“原来是博主，多少粉丝啊？一年能挣多少。” “博主都是青春饭。” “我一年挣多少关你什么事啊！”柳扇拍桌而起，“管这么宽你是给我几分钱了。” 场面顿时陷入更深的寂静。 成为a市区域总裁年入千万的王皓，在某种程度上，跟在座的都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了。 如今柳扇居然如此挑衅他。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敲响了。 “打扰一下。” 酒店经理走了进来。 “我们的贵客在这，今天本包厢消费全部免单。” 众人看向王皓。 王皓也是一脸懵。 皇冠酒店在a市数一数二，能被他叫做贵客的可不是一般人，就连王皓自认为实现阶级飞跃，也不过是一个需要预定的普通客人。 在座的有些清楚有些不清楚。 “你们说的贵客是？” 人群中一道犹豫的声音传来。 经理看向王皓身边的柳扇，弯腰问好，“你好，尊敬的柳先生，欢迎你来到我们酒店用餐。” 第7章 同学聚会4 柳扇？ 柳扇能让皇冠酒店的经理特意来问好，还免单？ 众人这才仔细打量起柳扇来。 一身灰色的休闲款西装，一眼看去平平无奇，仔细看却是某家的高定，手上戴着的表价值三百多万，就连运动鞋都是限量款。 一身行头算上去超过五百万。 这是把一套房穿身上了啊？ 王皓也面露惊愕，与柳扇对峙的气势消退些。 “你....”王皓顿时有些结巴，“柳扇你不是博主吗？” 谁家博主这么赚钱啊？ 就算是某琦也不能让皇冠酒店的经理专门过来一趟。 气氛顿时尴尬得死寂。 柳扇看着往昔同学露出小心翼翼的神色，喉结滚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推开包房的大门，走了出去。 在外等着的张助理把烟头熄灭，追上去。 “怎么，相处得不愉快？”张助理看着柳扇，眼睛笑眯眯的，“同学聚会都是这样，习惯就好。” 出了社会，哪还有几分同学情谊。 柳扇被养得太好，以为现在还跟高中时候一样呢。 “那个经理是你叫过来的？”柳扇站在酒店门口，看向身边的张助理，语气笃定。 “怕你受欺负了，老板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你受委屈呢。”张助理把司机叫了过来，黑色的宾利缓缓开到酒店门口。 张助理拉开车门，示意柳扇上车。 “要回去吗，或者再待一会。”张助理见柳扇没动，又接着道：“柳少爷？” 柳扇回头看了眼酒店方向，闷闷地说：“那回去吧。” 正上车，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喊声。 “柳扇！你等等！” 回头看去竟然是王皓和李司追出来了。 王皓眼神在张助理和柳扇身后的宾利上停顿片刻，脸上的表情更加谦卑了，“哎呀扇子，刚才是我不对，我也是想着同学多年没见了，跟你开个玩笑。” “去去，一边去，谁跟你开玩笑，高中谁不知道你那点破事。”李司毫不客气地挤兑着王皓，转头面对柳扇又露出真切的笑容，“扇子，真是人不可貌相，你...” 柳扇没回，他瞥了一眼酒店里面，发现还有些同学追出来了。 其实柳扇混得怎么样，倒也跟他们没关系，关系不好的沾不了什么好处，但问题就是，就算是沾不了好处，也不能得罪啊。 刚才在包房他们都顾着恭维王皓了，无形之中拉踩柳扇了，谁知道他记仇不记仇。 “少爷，该走了。” 就在柳扇不知如何是好时，张助理开口解围，他看得出来柳扇不擅长应付现在的局面，于是当打破僵局那个人。 “下次再见吧。”柳扇艰难扯出一抹笑，上了车。 从车窗里看去，王皓和李司站在原地很久。 不同于来时，现在柳扇看起来有点沉闷，张助理透过后视镜，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柳扇虽然已经24岁了，但人情世故上，跟个孩子没什么区别，心思单纯得像白纸，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同学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磨灭了棱角，只有他还是一腔赤诚的少年人，自然很难融进去。 这些年只学着怎么应付老板了吧。 张助理想起第一次见柳扇的场景。 那时候，自己也调到老板身边，是被当成老板心腹培养的左右手之一。 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跟着前辈去抓逃跑的柳扇。 当时他还不知道柳扇是谁，甚至以为是个犯人，满心想着完成任务。 柳扇也很聪明，买了很多票，汽车、飞机、高铁、甚至租了车。 大家都以为他会坐汽车、飞机、或者自己租车走。 于是那些前辈都去了那些更重点的位置，只有自己被派到不太重要的偏远高铁站。 即使如此，张助理也没有放松警惕。 他在安检口等了很久，以为今天没收获了，结果上面突然传来指示，说天网查到这边有柳扇的进站记录。 张助理急忙在人群中梭巡目标。 只见一个身形清瘦，带着鸭舌帽，一脸学生气的男子正朝着12a入站口快步走去。 因为那一班车已经快停止检票了，因此人很少，柳扇的动作看起来很惹眼。 张助理瞬间意识到那就是自己要抓的人，来不及细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柳扇见有人追他，也马上跑起来，刷完身份证快步下楼梯，准备上车。 张助理直接一个跨步，跨过检票口，在楼梯上追逐。 他训练有素，在站台上就把柳扇摁住了，然后一边和上级说抓到人，一边拿出手铐把柳扇铐在栏杆上。 柳扇听见他在和上面报告，挣扎的动作剧烈起来。 到底是个年轻男孩，一瞬间爆发的力量张助理差点没按住。 挣扎间，柳扇鸭舌帽掉落了，衣服也被拉扯得移位。 “放开我，求你了哥，我不是坏人，你让我走吧！” 张助理这才发现自己抓住的是个二十岁左右学生，此刻他满脸绝望，说话带着哭腔和恐惧。 经验丰富的张助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年轻人不是坏人，是很典型的遵纪守法的学生的模样。 “让我走吧，求你了。”柳扇见张助理迟疑，又急道：“被抓回去我会死的，我是被谢闻逸囚禁的，我不是坏人。” 谢闻逸？ 那不是老板的名字吗？ 正当张助理疑惑时，同事已经急匆匆赶来了，他按着的男孩一瞬间丧失力道，同时被拎了起来，双手被反剪在背后，一左一右地押着，就连重刑犯都没这么严苛的待遇。 张助理站在原地，看见柳扇露出的后脖颈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吻痕。 那一瞬间，张助理明白了一切。 原来，自己抓到的是一只逃跑的金丝雀...... 后来张助理还见过柳扇几次。 他不否认柳扇之前说他助纣为虐这句话，因为自己真的做出这样的事。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柳扇招惹到的，是谢闻逸。 他的老板谢闻逸有能力把这个年轻男孩掌握在手里一辈子。 柳扇只能学着乖乖的。 张助理回头看了柳扇一眼，脸上常年挂着的笑容，褪去些许。 “停车。”坐在后排的柳扇突然开口。 张助理示意司机停下车，笑意满满的神情回归，回头问：“柳少爷，有什么事吗？” 第8章 喝醋 司机把车停靠在路边。 柳扇摸了摸手腕上的表，看向街边的一家奶茶店，“我想买那个。” 顺着柳扇的视线看去，张助理点了点头，问：“我去帮您买。” “我自己去。” 柳扇说着，就想按开车门开关，车门一动不动，是锁着的。 “柳少爷，老板只说过带您去皇冠酒\/店。”张助理在只字上加了重音，示意柳扇没有得到允许不能私自离开，“不过您可以在小程序上点单。” 张助理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上面是花花绿绿的界面。 “现在很方便的，不到店也可以。” 柳扇沉默地接过来，手指在手机上滑动，说：“是吗？我都不知道。” 张助理闻言也沉默了。 柳扇刚上大学的时候，小程序还没有现在这么好用，大多都是到店里面点的。 过去六年，已经大为不同了。 张助理看着柳扇低头非常认真地选奶茶，心想就算是现在老板把他放出去，他也没办法适应现在的生活了吧。 人真的会被关废。 柳扇现在如果离开老板，是绝对找不到工作，无法融入社会的。 这么想，老板绝对是柳扇最好的归属了。 柳扇将手机递给张助理，示意自己选好了。 “我把钱转你。”说着，柳扇就拿出自己的手机，准备加上张助理的联系号。 “不用了，算我请你。” 相较于老板给自己开的高额工资，一杯奶茶没多少钱，况且他对柳扇..... 算是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怜悯吧。 张助理打开车门，走向街边的奶茶店。 在一众身着休闲的年轻人里，西装革履的张助理来拿奶茶实在惹人侧目，不禁有人拿出手机拍摄，正好拍到张助理走向街边停靠着的豪车上。 豪车 反差萌 很快激起热点话题。 #娱乐热点 【这是什么，霸道总裁来替小娇妻买奶茶了？】 【不管，我脑补了。】 【这车...嘶】 网络上的热议，此刻柳扇和张助理都不知道。 柳扇戳开奶茶口，奶茶喝完差不多就到家了。 柳扇在张助理的注视下走进别墅院子，关上房门。 张助理回去后拿出手机跟老板汇报，意外发现刚才替柳扇买奶茶的事情上了娱乐新闻，向来笑呵呵的表情不禁龟裂。 遭了... 这可能是张助理和柳扇共同的想法。 依照张助理对自己老板的了解，就算是这种飞醋，他也会吃的。 果然，下一刻，谢闻逸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奶茶谁买的。】 【是我。】 【好。】 短短一个好字，张助理却看出风雨欲来的压抑，开始后悔没加柳扇的联系方式，不然此刻还能跟柳扇串供。 要是柳扇回去说自己买的，之后他们两个都得遭殃。 柳扇回去洗了个澡，打开电视，斜躺着打游戏。 谢闻逸的消息弹出来，正好挡住他的视线，他不耐烦地打开聊天框，却看见谢闻逸给他转发了一条消息。 【霸道总裁和他的奶茶娇妻】 点进去一看，正是张助理帮他拿奶茶的事。 柳扇对这届网友的无聊深感折服，还没想好怎么糊弄，谢闻逸又发来消息。 【奶茶谁买的。】 柳扇把手指按在键盘上，想说是张助理买的，但是谢闻逸把这个消息转发给他，摆明了是乱吃飞醋，要是自己说是张助理买的，他会不会凭空找自己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么想着，柳扇便决定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我自己买的。】 谢闻逸那边久久没有回复。 正当柳扇以为完了的时候，一条消息弹出来。 【我后天回来，你提前准备好。】 看着屏幕上的字，柳扇心下一沉，浑身发冷，屏幕上的字在眼前变得模模糊糊。 满脑子都是完蛋了。 虽然文字很难表达出情绪，但是柳扇知道现在谢闻逸生气了。 为什么，为什么。 脑子里灵光一闪，柳扇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肯定是张助理和他说的不一样，自己试图骗谢闻逸的事被发现了。 柳扇急忙补充： 【我本来想自己买的，但是张助理说他请我。】 消息一发出去，柳扇才惊觉自己越描越黑，谢闻逸本来就乱吃飞醋，看见这消息不得更气了。 柳扇急忙把消息撤回来，试图重新组织语言，然而谢闻逸已经看见了，并且给他发了个表情包。 柳扇两眼一黑。 这下真完了...... 没关系，还能补救，柳扇试图冷静下来，这么多年他也摸清楚谢闻逸的脾气了，控制欲强，手腕硬，利益至上，但是只要他服软就很好说话。 唯一的雷区就是逃走。 那是他不管怎么认错都不会让谢闻逸心软的。 柳扇当即把游戏丢到九霄云外，清了清嗓子，对着手机的麦说话。 “老公，我等你回来，我买的礼物也快到啦。” “张助理帮我买只是因为我不想下车，你也不希望我随便出去的对吧。” 说完还么了一下。 柳扇差点被自己矫揉造作的声音yue出来。 对于叫谢闻逸老公这件事，柳扇毫无心理负担。 男生寝室谁没叫过室友几句爸爸，难道叫了对方爸爸，还真成他爹了。 而且，之前谢闻逸搞他的时候，他已经把节操掉光了，什么都叫过。 识时务者为俊杰，快点安抚好现在的谢闻逸才是真的！！ 柳扇又发过去几条语音，都是讨好认错的话。 那边也发过来一条语音，柳扇打开听，谢闻逸似乎被哄得心情不错，语气里带上点笑，“我等你的礼物，下次我带你出去买奶茶。” 柳扇：…… 果然是吃醋了，狗东西。 【嗯嗯，等你。】 柳扇心头吐槽，手上敲字却十分乖巧。 对面的谢闻逸想着对方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乖乖打字的模样，便觉得心头一软，迫不及待想要回去。 可现在回不去，只能打开监控看看。 结果就看见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的柳扇。 “……” 谢闻逸知道柳扇在哄他，手指抚摸着屏幕上的人，眼底的思念酝酿成阴影，只是两天不见，怎么就感觉过去好久好久了。 拥有了他六年，也会因两天的缺失而感到遗憾和不圆满。 柳扇生下来，就该归他。 错过了十八年多，剩下的余生就该加倍偿还。 眼底的阴影翻涌，掀起偏执的风暴。 第9章 礼物5 柳扇在家颓废地待到第二天。 他裹着被子，脸埋进被子和枕头中间，只露出一双紧闭着的眼睛，睫毛阴影投落在鼻梁上，随着主人的清醒而忽扇。 柳扇醒过来，刚起身，就感觉头发被什么压着了，头皮一痛被带着重新躺下。 柳扇迷迷糊糊，看着外面还算早的天色。 心想：既然躺下了就再睡会儿吧。 在哪跌倒就在哪躺平。 可断断续续的门铃声一直响，声音传到柳扇耳边让柳扇做了个噩梦，他梦见自己脚踝上带着铃铛，浑身都是铃铛，在路上跑，铃铛跌宕出杂乱的声响，谢闻逸在追他。 那双手抓住自己的胳膊，陡然变成藤蔓。 铃铛的频率变得有节奏和规律，可随着自己的抽泣，声音再次变得杂乱。 柳扇猛然睁开眼睛。 一双眼里满是惊愕。 超，竟然做这种梦。 门铃声变得清晰，柳扇随手套上衣服，走到院子前。 物业的人已经把两个包裹送到院子外了，柳扇伸手去接，手臂猛然一沉。 用脚勾开大门，回家放在桌上拆开，里面是一个炖锅，是自己接的广告，还有一个礼盒装的领带。 柳扇把礼盒随手丢到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自动炖锅，看着一旁的说明书。 说明书摊开有一米多长，光是使用教程都有半米，不仅如此还附带了教学视频地址。 柳扇看完教程，分外震惊。 锅还能连wifi了？ 除了要出视频的时候，柳扇并不经常做饭，做饭的方法也基本是他妈妈教他的那样。 手机滴滴响起，柳扇拿起来，正是锅具厂商的消息。 【收到了吗 表情包jpg】 【收到了，一星期后出视频。】 柳扇决定这个星期好好研究研究。 【嗯嗯，我们家的特点是可以远程wifi操控哦，视频体现出来这一点就好了。】 【嗯好。】 这点之前已经说过，柳扇有大概的构思。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把最麻烦的洗菜备菜都做了，还要节约炒菜的几分钟，但在一些耗时较长的汤煲类上，应该还是有优势。 上班按按钮开始煲汤，下班就能喝到了。 柳扇的思路也差不多是这样，蹲在书房花了一上午时间写了脚本发给了甲方。 甲方很快通过。 书房在二楼。 别墅地上一共三层，一楼是厨房餐厅客厅会客厅和保姆间，二楼是各种功能房，卧室在三楼，从书房的窗户看去，正好能看见院子里不算高的树枝，因为今年还没有修剪，一些长得快的枝条已经伸到窗户玻璃上摩挲了。 柳扇打开窗户，有风呼呼地吹。 书桌上一张纸被吹到地上，柳扇伸手去捡，却正好碰开书桌上一个隐藏式的抽拉柜。 柳扇看见了自己的照片。 一张蓝底照片，他穿着白衬衫，笑容灿烂，眼里倒映出打光的白点，显得眼睛有神。 这是高考时采集的照片？ 柳扇把那一叠资料拿出来，一点一点慢慢看。 他上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的成绩单和老师评语，还有简短的人际关系记事，有些自己都忘记的事都被一五一十的记录着。 柳扇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一个刚劲有力的字体在末尾的空白处写着两行字，力透纸背。 “柳扇” “归我” 即使主人不在这里，柳扇也能想象到对方当时写下这句话的表情。 a4纸边缘已经有点泛黄，似乎是几年前的资料了。 柳扇沉默地把那叠资料放回去，假装自己并没有翻开过。 谢闻逸对他的掌控远比他自己想象得多。 所以这辈子是没办法摆脱他了吗？ 柳扇手肘撑着桌面，指尖插进头发里。 柳扇望着窗外出神，直到上门做饭的阿姨敲响房门。 “今天的午饭要端进房里吃吗？”阿姨站在门口，两指弯曲，叩了叩房门。 “不用了，我等会下去。”柳扇回头应了句，打算把今天在书房看见的事烂进肚子里，反正什么也不会改变。 书房是柳扇和谢闻逸共用的。 与谢闻逸对他的掌控相对应的，谢闻逸对他似乎也没有防备，工作上的机密文件，能被带回来的，都不设防地放在书房里，任由他进出。 但是这种信任..... 柳扇只能讪笑。 吃饭的时候，大概是到了打工人午休的时间，柳扇手机嘀嘀嘀响个不停。 往上一翻，才发现昨天回来之后，消息就已经999+了。 大多是讨论他的。 还有好多新增联系人。 柳扇说不上来，感觉心口闷闷的，把红点全部按消之后，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所愿。 【扇子!这个新闻不是你昨天坐的车吗？-链接-】 【哇去，评论区说落地八百多个，真的假的】 【你什么博主啊，这么赚钱？】 还有些消息弹出来他已经不想看了。 【你不知道，王皓在小群里说你肯定不是自己赚的，把账号告诉我，我去帮你打他脸。】 柳扇把手机一扣。 桌面和手机屏幕一碰，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怎么了，这么生气。”一道带着笑的男声自门口传来。 柳扇回头一看，惊愕道：“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想你了，就提前回来了。”谢闻逸随口一答。 实际上为了早回来一天，自己这三天加起来没睡到十个小时。 谢闻逸把西装外套放在客厅置衣架上，向柳扇走过来，十分顺手地在柳扇面前拿走他的手机，输入密码解锁。 而柳扇只是看着，谢闻逸想查他的手机，随时都可以。 谢闻逸翻了翻最上面的聊天记录，很快就从中繁杂的信息中，找到柳扇不高兴的根由。 “我说得没错吧，柳扇。”谢闻逸把手机放下，坐在柳扇身边，脸上带着些疲惫，“毕业之后每一次相聚，都是在斩断曾经的情谊。” “虽然那种情谊从来不曾存在，只是想象。” “柳扇，你不适合和他们相处。” 谢闻逸拿起杯子喝水，眼睛却一直盯着柳扇，见他脸上慢慢露出怀疑，无声地笑了。 就是这样，斩断和社会所有的链接，世界里只有他就好。 成年人相见，首先看见的自然是利益，但不等于皮下没有真心。 谢闻逸不会告诉柳扇这件事，因为尝试去分辨，是一件困难而屡屡受伤的危险实验。 谢闻逸心情颇好地向楼上走去，“陪我歇会。” 柳扇原本还在迷茫的神情顿时一变。 “等等！现在还不行！” 他今天早上还没换床单啊！ 第10章 礼物6 卧室里，谢闻逸看着凌乱的床铺，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身后柳扇已经追上来了，见事情暴露转身就想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谢闻逸一把抓着柳扇的胳膊，把他拉过来，看见他通红的耳垂，忍不住勾起嘴角。 “想我了。”谢闻逸目光一直盯着柳扇，用一种陈述的笃定语气说。 柳扇偏过头，通红的耳垂毫无遮掩地展露，恰巧印证了谢闻逸的猜测。 即使柳扇心里只觉得是做了一个噩梦，但谢闻逸却不这么认为。 只要在他离开的时候，柳扇能想起他，对他有反应，就说明柳扇已经逐渐依赖自己。 不过谢闻逸不会打草惊蛇，他会等着柳扇慢慢的，慢慢的，直到彻底离不开自己的一天，到时候，即使自己不拘着柳扇，他也逃不掉。 “陪我休息会吧。”谢闻逸抱着柳扇的腰，将一部分重量压在柳扇身上，“累了。” 柳扇的手举起，有些犹豫，他侧头看着将头放在自己肩上的谢闻逸，喉结滚动，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谢闻逸很少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种脆弱的样子。 往常都是非常强势的，也不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柳扇记忆里最深的，就是谢闻逸站在自己面前，手里一下一下敲着软鞭的鞭柄，投落的阴影覆盖住缩在墙角的自己。 虽然谢闻逸从来没打过他，但是柳扇就是害怕。 所以现在，柳扇才会这么无所适从。 “床单没换。”柳扇只能岔开话题。 谢闻逸点了点头，头发在柳扇脸颊和脖颈处摩擦，让人感觉刺痒。 “我去换。”谢闻逸侧过头，几乎快要咬到柳扇的耳朵，声音伴随着湿热的吐息，钻进耳道和脖颈里，身体不自禁地起了寒战，“等一会。” 柳扇点了点头。 举在半空中的手到底没有落在谢闻逸背上。 谢闻逸直起身，一口亲在柳扇脸侧，转身去拿出干净的床单，背对着柳扇时，他微微偏过头，看着还在原地怔愣的柳扇，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适当的示弱，也是手段。 就算现在很累，谢闻逸也没忘怎么把柳扇彻底搞到手。 铺好床单，脏掉的床单正要被被谢闻逸随手丢在一旁，柳扇急忙上前，一把将床单抢过来，低头说两句，“我去洗。” 他可不好意思把这东西放到第二天阿姨来的时候。 谢闻逸喉咙里溢出笑意，“那是很正常的。” 柳扇望了谢闻逸一眼，带着分明的责怪。 抱着床单几步向外走，柳扇飞快下楼梯，虽然有电梯，但他现在更想运动一下，而不是站着任由脑子胡思乱想。 把床单塞进洗衣机里后水流声潺潺，床单被干净的流水浸湿。 机器运转的声音响起。 柳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握着的拳头紧了又紧，最后还是忍不住，捶在扶手上。 都怪谢闻逸提前回来，他本来想今天晚上洗的。 洗完床单，柳扇非常自觉地回到卧室。 反正谢闻逸也会要求他上来。 闹脾气的时候，柳扇会假装不知道，也不听谢闻逸叫他上去的话，但是现在柳扇觉得还好。 他想过自己和谢闻逸的关系。 算情侣吗？好像也不像，没有谁的对象是这样的。 bao\/养？似乎有点接近，毕竟自己现在确实是谢闻逸养着的，虽然不是他自愿的。 柳扇去过一次同学会后就在想，如果自己有一天离开谢闻逸，真的还能融入社会吗？ 他是24岁的柳扇了，不是19岁的柳扇了。 不过当博主也攒了些钱，节约一点也行。 “在想什么。”带着潮湿水汽的身体贴上来，一双有力的胳膊环住柳扇的脖颈，谢闻逸在他耳边低声说话，“能让我听听吗？” 柳扇抿紧嘴唇。 还能不能让他听听。 挺有礼貌。 可惜做的事截然相反。 柳扇当然不可能告诉谢闻逸自己刚才在想离开他之后怎么生活，便说，“我在想...” 柳扇吞了一口唾沫，感觉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听起来有点矫揉造作，要不要换一个？ 但谢闻逸环住他的力道紧了紧，柳扇知道这是无声的催促。 于是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在想，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柳扇说完，等着谢闻逸给他答复。 谢闻逸贴着柳扇，听见这个问题，笑意渐起，胸腔的震动通过柳扇的后背传到他心底，“我们互相拥有彼此。” 谢闻逸将柳扇按在床\/上，一双黑沉沉的宛如徽墨的眼眸牢牢注视着柳扇，如同捕食者注视自己的猎物，全神贯注，势在必得，“柳扇，你想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什么关系。” “你只需要知道，你这辈子都得归我。” 谢闻逸不管世俗上是如何称呼他们这种关系，他不在乎那一个名头，他只知道，柳扇这辈子都得归他。 当然，与之对应的，谢闻逸自己也会只有柳扇一个人，他会给柳扇一切，倾其所有对他好。 他会是最完美的伴侣，或者，最严苛的掌控者。 柳扇呼吸一窒。 “吓到了？”谢闻逸突然笑起来，跟刚才猎食般的表情截然不同，照柳扇的想法，就是跟个神经病似的，谢闻逸抱着柳扇，带着点调笑说：“我不是你老公吗？” “嗯？再叫我一声。” 说的是之前柳扇示好时乱叫的称呼。 可当着本人的面，柳扇又觉得叫不出来了。 谢闻逸连连捉弄他，柳扇扭着腰，气喘吁吁，才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叫了一声。 谢闻逸心情大好，厮磨柳扇的耳垂，“你给我买的礼物到了吗？” 脖颈处痒痒的，柳扇一边推，一边暗骂谢闻逸是狗，突然听见礼物两个字，脑子里一片空白。 到是到了，他放哪了来着？ 第11章 礼物7 柳扇眨了眨眼，努力回想着。 好像只顾着拆锅具，把领带随手放哪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才过不久的东西就是想不起来。 谢闻逸看着柳扇的表情，顿时明白，手从柳扇衣服底下伸进他胸膛处，不轻不重地一捏，“在哪。” 柳扇惊呼一声，思绪被拉回来。 “我去拿。”柳扇挣脱谢闻逸的手，脸颊因为刚才的打闹泛起红，“先放开我。” 一直这样按着他，他怎么去找。 谢闻逸松开手，说，“找不到可以查监控。” 柳扇一顿，尴尬一笑，谢闻逸是知道他的敷衍了。 “不用了。” 说到监控，这座房子里到处都是监控，几乎没有死角，就算是在外面，谢闻逸也能随时知道他在干什么。 但柳扇不怎么愿意去想这件事。 因为想也没用。 柳扇走出卧室，到一楼客厅里找。 客厅面积比较大，柳扇站在屋子中间，四处张望，然后在沙发上看见一个快递盒子。 他走过去，在桌面上拆开。 里面是一条中规中矩的墨蓝色领带，上面有纵横交错的暗色条纹。 谢闻逸衣柜里有很多，买这种别人已经有的东西，足以看出柳扇的敷衍。 回到卧室，谢闻逸正坐在床\/边看手机，发现柳扇进来，视线望过去。 “找到了？” “嗯。” 柳扇走上前，把拆开的领带递给谢闻逸。 看着面前的握着墨蓝色领带的白皙手腕，谢闻逸一把握着，拉扯柳扇跌到自己怀里，“帮我戴上。” 柳扇坐在谢闻逸大腿上，说，“我不会打领带。” 他的确不会打领带，没怎么接触过比较商务和正式的场合。 这种昂贵的领带都是需要手打的。 “那我教你。”谢闻逸将领带从柳扇手里拿走，套在他脖子上，眼神专注地盯着，手指灵活地打了个结，“会了吗？” 柳扇：“……” 没看会，他当初打红领巾都学了好几遍。 而且，家居服套领带是不是太奇怪了。 柳扇无声说着茫然。 谢闻逸解开领带，又重复了一遍。 “我一定要会吗？”柳扇问，“我又用不到。” 早知道就买领带夹了，直接一夹就好。 “不会也行。”谢闻逸把领带解开，握着柳扇的手，一圈一圈套住他的手腕，直到柳扇双手被绑住。 谢闻逸扣住柳扇的头，唇齿相贴，卷着柳扇的舌头， 柳扇背部弓起，想往后退，又扣着后脑勺往前，呼吸被扼住，忍不住张开嘴呼吸，正好被谢闻逸抓住机会更深地\/侵\/入。 缠绵的，极致掠夺的吻。 等谢闻逸停下来的时候，柳扇已经气喘吁吁，脸颊脖颈都通红。 谢闻逸含住柳扇的耳垂，在他耳边说话，缠绵暧\/昧“我也好想你。” 饱含暗示。 柳扇靠着谢闻逸，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 完事已经是晚饭时候了。 柳扇额头上带着汗，摊在床\/上看着被揉成一团的领带，后知后觉发现，恐怕自己才是那个礼物。 谢闻逸把领带捡起，仔细收好。 “我会好好珍藏的。” 柳扇：“……” 总感觉说的不是领带。 柳扇坐起来，裸\/露的肌肤上目所能见都是艳红的吻痕。 所以骂谢闻逸狗完全没问题。 谢闻逸问柳扇想吃什么，柳扇随便说了句，随后谢闻逸就往厨房走去，不一会儿就端来。 谢闻逸会做饭这件事，柳扇之前还惊愕过。 他本以为向像他这种人都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结果后来才发现，对方基本什么都会，即使不会也学得很快。 人和人果然不能比。 真气。 柳扇腰有点不舒服，草草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缩在被子里打游戏。 谢闻逸把餐具收拾好。 今天他没什么事，也准备休息了。 上\/床揽着柳扇，看着他玩游戏。 一时间房间里有种温馨、岁月静好的气氛。 柳扇连跪两把，手指渐渐握紧，尤其是谢闻逸还在旁边看着。 “让我来试试。”谢闻逸说。 “你以前玩过？”柳扇看着结算界面，侧目。 “我看你玩过。” 那就是没有。 柳扇试探性地把手机递给谢闻逸，对方手指在屏幕上灵活转动，技能用得熟练，一点看不出来是初学者。 绝对骗他的，不可能没玩过。 柳扇一边看，一边吐槽。 看着自己账号旁边的mvp字样，柳扇眼含质疑，再次问，“你真没玩过？” 谢闻逸嘴角勾起，重复道：“真没。” 柳扇不信，还想说什么，关闭游戏界面失去免打扰模式的手机上面，弹出几条消息。 【扇子你怎么不理我！】 【你知道吗，顾漫柔问我你结婚没有。】 【感觉她好像对你有意思。】 谢闻逸看向柳扇。 柳扇顿时后背一紧。 “你听我...” 还没说完，手机又弹出柳扇父亲的消息。 【扇，你来家吃个饭，我和你芬阿姨有话跟你说。】 谢闻逸把消息一一点开。 柳扇在谢闻逸面前没有秘密，谢闻逸对柳扇的了解恐怕比他自己了解自己都多得多。 之前柳扇的手机都是被谢闻逸缴了的，两年前才愿意给他。 他们的关系差不多也是两年前缓和的。 或者说是柳扇两年前认命了，意识到自己没法跟谢闻逸对着干。 “你爸爸叫你后天去家里吃饭，你去吗？”谢闻逸一目十行，把消息看完，侧头看着柳扇。 “不想去。”柳扇撇过头。 “那我帮你拒绝了。”谢闻逸手指在屏幕上敲着，柳扇看过去，屏幕上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不去】 柳扇跟他父亲的关系不是很好，对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再娶，自己多了个异父异母的继弟，今年该大学毕业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爹想干什么。 谢闻逸回完，看向柳扇，“顾漫柔是谁。” 开始算账了。 “高中同学，不知道哪的传言，我都记不得她长什么样了。”柳扇连连解释，生怕谢闻逸误会，“不信你自己看，我连她联系方式都没加。” 柳扇的联系人少得可怜，只有一两个曾经的同学和父母，除此之外就是谢闻逸了。 找他合作的厂商都在另一个号上。 谢闻逸点进柳扇的同学群。 王皓正好发了一条消息。 【柳扇绝对是被人包了。】 还没两秒，就被撤回，估计是发错群了。 柳扇看向谢闻逸，他眼神黑沉沉的。 “这个人是谁。” 第12章 奶茶1 谢闻逸生气了。 这是柳扇的第一反应。 因为王皓说他被包了。 下一秒，谢闻逸就点开王皓的资料，看他的名片。 “高中同学？”谢闻逸举起手机问他。 柳扇点了点头，“是，但是他——” 柳扇不知道谢闻逸会做些什么，他想说王皓跟他关系一直不怎么好，既然没有当面说他，那就当不知道，反正他们彼此都在私下diss对方。 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闻逸打断。 “我知道了。”谢闻逸把手机还给柳扇，看不出喜怒，但心里已经默默记下这个人。 谢闻逸把柳扇按进被子里。 柳扇挣扎着想出来，又被按下去。 几次折腾，爬出来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干脆陷进被窝里，睡着了。 看着柳扇安静的睡容，谢闻逸俯身在柳扇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从旁边拿出自己的手机，把刚才看见的名片信息发给助理。 【查一下这个人。】 【好的。】 助理光速回复。 谢闻逸被手机荧白色灯光照亮的脸，在夜色中显得有几分恐怖。 他的确生气了。 他不允许任何人轻视柳扇。 像这样轻飘飘的，好像柳扇是什么可以随意议论的东西，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刚才柳扇问他，他们是什么关系，谢闻逸想，或许他应该用一个世俗的名分去保护柳扇。 别人提起柳扇时，会说柳扇是他的伴侣。 是要在一起纠缠一辈子的伴侣。 谢闻逸关掉手机，手臂圈着柳扇的腰。 次日，柳扇神清气爽地醒来，睁开眼刚想掀开被子，就被腰上的力道带了回去。 回头一看，是还在睡梦中的谢闻逸。 今天倒是奇了，以往谢闻逸都是醒得比柳扇早的，柳扇醒来的时候，谢闻逸往往已经晨跑锻炼回来了。 柳扇小心翼翼地把谢闻逸的胳膊挪走，起身穿上外套，下楼去了。 柳扇走出门的瞬间，谢闻逸就睁开了眼睛。 眼里毫无刚睡醒的困倦睡意，他起身坐了一会儿，也跟着下楼。 柳扇已经站在厨房里了，他得赶紧把视频拍出来，然后送给厂商过审，才来及在一个星期内把视频发出去。 手机在操作台上用支架架好。 柳扇按照之前的脚本拍摄，时不时点暂停。 观众看视频的时候，或许会觉得很流畅，很自然，但每一个镜头的转换都需要拍摄时废功夫，往往十分钟的视频要拍一上午。 为了让视频看起来更自然，柳扇也废了不少功夫，他不是编导专业的，只能自己结合一些教程和别人的案例摸索。 柳扇准备做炖牛肉，正好能体现锅具的可远程操控。 他把材料都准备好，一股脑放进锅里，然后打开软件，设定一小时后开始炖煮。 一回头，发现谢闻逸正靠在厨房门边上看着自己。 “还没好。”柳扇随口说了一句。 他到现在也没吃饭呢。 “我带你出去吃。”谢闻逸说出一句让柳扇惊愕的话。 “什么？”柳扇不可置信，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带我出去吃？” 真是变天了，这人居然肯主动带他出去。 “嗯。”谢闻逸接着点头，“要去吗？” “去。” 柳扇当即上楼把衣服穿好，谢闻逸摇了摇头。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一般都是谢闻逸开车。 柳扇坐在副驾驶上，回着李司的消息。 【昨天有事没看手机。】 也算有事吧，应付谢闻逸呢。 【哦哦没事。】 李司那边秒回，柳扇看了看手机顶部，发现今天是周六，应该在休息。 【你知道吗？王皓那孙子在小群里说，你是被人包的。】 【随他吧。】 王皓说的也算有点对，他自己的确赚不来那么多钱，全都是谢闻逸给他的，这和被包了也没区别。 况且柳扇不觉得自己会和王皓再有什么接触。 他已经不是高中时候的柳扇了，只凭着一腔热血就去找茬。 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龌龊的人迟早会被社会制裁。 对面李司似乎没想到柳扇会这么平静，聊天框沉寂好久。 王皓在小群里说得振振有词。 问他依据，就说他这么多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锻炼出的看人直觉。 柳扇在聚会上的表现太嫩了，单纯、莽撞，比大多数同龄人都要更加不谙世事，这样的人不可能在社会上周旋，从残酷的竞争里赚到那么多钱。 而柳扇的家境，他们身为同学，都差不多知道点，柳扇高中时还在拿助学金呢，家里也不是很富裕。 柳扇爸妈早早离婚了。 柳扇妈妈是个很要强的女人，一个人把柳扇带大，因为气不过前夫，还把柳扇改姓了，柳，是柳扇妈妈的姓。 柳扇爸爸离婚后就没管过柳扇。 好在柳扇争气，从小没怎么让柳扇妈妈操心，成绩也不错。 但柳扇绝无可能在毕业短短两年内就一跃成为富豪。 这就是王皓的依据。 小群里的人纷纷应和。 李司存了点打探的心思，没想到柳扇根本不在乎。 汽车飞驰而过，一路上都很顺畅。 这个世界很奇怪，如果你看起来很不好惹，大多数人都会稍微让着你点。 比如开着一辆几百万的车，即使路上车流如织，也不会有人想不开加塞。 谢闻逸带柳扇去一家风评不错的私房菜馆。 路上看见一家奶茶店，谢闻逸把车停下来，问柳扇：“喝奶茶吗？” 柳扇：“……” 原来是因为这个。 柳扇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喝。” 谢闻逸打开车门，见柳扇没出来，疑惑地望过去。 那双眼里明晃晃写着：怎么不下来。 柳扇顿了顿，伸手打开了车门。 一瞬间街上嘈杂的汽笛和街面广告的喧嚣灌入耳中，柳扇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久违了这人间喧闹好久。 有种恍惚感。 他向谢闻逸走去。 谢闻逸抓着他的手，走向街边一家奶茶店。 第13章 奶茶2 柳扇被牵着走在大街上，感觉有些许恍惚。 络绎不绝的人群走过他身边，他情不自禁地回头看，渐渐跟不上谢闻逸的脚步。 好久没有见到这种热闹的景象了。 对所有人来说，司空见惯的热闹大街，对他却恍如隔世。 就算谢闻逸放松了对他的管控，同意柳扇去走亲访友，也是车接车送，不许他走出路线之外一步。 谢闻逸见柳扇慢了下来，也跟着放慢步子，顺着柳扇的视线望去。 两人站在路边，颇惹人注目。 谢闻逸也不催，他知道柳扇在想什么。 “走吧。”柳扇站了一会，回过神，继续向前走。 谢闻逸嘴角勾起一抹笑。 不管柳扇在想什么，最后都会回到他身边，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都会乖乖走进他的手心。 两人走进奶茶店的时候，店员不禁投去几个视线，在大多都是年轻人的地方，陡然出现一个穿着奢贵西装的男人，还是非常值得注目的。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 店员嘴里说着培训的台词，眼睛不停打量。 实在是很出人意料的组合。 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似乎是个上位者，此时正偏头问他身边的年轻人想喝什么。 那个年轻人呢？ 明明容貌俊秀，看着是个学生模样，看着菜单却很陌生的样子，犹豫了很久。 往常这种事情，只发生在家长和小孩身上。 “两杯...”柳扇看着菜单，指着名字后面有hot的一款，“布蕾脆脆奶芙好了。” 他以前也不怎么喜欢喝奶茶，只是心血来潮偶尔想喝，这款似乎是店内的热销款，应该难喝不到哪去。 “好的，两杯布蕾脆脆奶芙，请问加冰还是常温，对甜度有要求吗？” “正常做就好了。” “好的，这边付款。”店员指着一旁的收款机。 柳扇有些愣，第一反应是看向谢闻逸。 谢闻逸拿出手机，调到付款码的界面，滴的一声，一张小票从店员身旁打印出来。 店员将小票递给柳扇，示意他到一旁取餐。 走远了后，店员才发现这两人的手是握着的。 原来是... 不过跟他没什么关系，他继续接待下一位客人。 柳扇看着小票，有些出神。 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不适应外面的生活了，就连付款这种事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更可怕的是，他已经习惯求助谢闻逸了。 遇到事情第一反应是找他，甚至在理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找他了。 “柳扇。” 柳扇听见谢闻逸叫他，回过神，正好看见谢闻逸从他手里抽走小票，而后迈步走向取餐台，提走两杯奶茶。 谢闻逸戳开其中一杯，递给柳扇。 柳扇接过来喝了一口，感觉太甜了，正想放下，就听见谢闻逸幽幽地开口，“上次张助理给你买的是这款吗？” “……” 柳扇对谢闻逸吃醋的认识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这种飞醋也吃？ “不是。”柳扇无语地向前走了一步，当然，是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的。 车子周围有人在拍照，柳扇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谢闻逸走上来，按着手上的钥匙，车灯闪亮一下，车子被启动了。 有惊呼声响起。 柳扇坐上副驾驶，看着坐进来的谢闻逸，“你不喝吗？” “我要开车。”谢闻逸侧头看着柳扇，脸上笑意盈盈，说罢，车子缓缓开了出去，“喂我吧。” 柳扇沉默片刻，感觉自己好像在哄女友。 当然，谢闻逸可不像女友那么软萌可爱。 拿起一旁的奶茶，柳扇戳开插上吸管，凑到谢闻逸嘴边。 手上微重，谢闻逸吸了一口，道：“太甜了。” 柳扇赞同地点了点头，手上没动，示意谢闻逸继续喝。 谢闻逸无奈，把这杯对自己来说简直是味蕾轰炸的奶茶喝完了。 喝完后，才发现柳扇嘴边浮着一抹得逞的坏笑。 知道柳扇在戏弄自己，谢闻逸心情反而好了起来。 等柳扇在手机上把智能炖锅操控好，按下炖煮功能，谢闻逸也带他来了目的地。 是一家比较隐蔽的私房菜馆。 一进门，就有穿着旗袍身材姣好的美貌小姐姐向他们问好，引着两人去包间。 服务生递上菜单，谢闻逸帮柳扇放好碗筷，问他想吃什么。 柳扇翻着菜单，随便点了几道。 很快，菜品端了上来。 正准备吃的时候，服务员走进来，有些歉意地问是不是车牌号xxxx的车主。 谢闻逸嗯了一声。 服务员走到谢闻逸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柳扇没听清，但谢闻逸脸上渐渐浮现出不耐，随后站了起来。 “我出去一下，你先吃。”说完，谢闻逸就跟着服务员走出了包厢。 包厢门关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柳扇有些微愣。 谢闻逸就这样，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 不怕他跑了吗？ 柳扇握紧了手上的筷子，听见自己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咚咚声。 他知道周围环境很安静，那声音来自自己心底。 伴随着一丝慌乱，柳扇松开手。 筷子落在地上，发出嗒嗒声。 柳扇心头一跳，猛地站起来，推开房门。 一个服务员正站在门口，见柳扇出来，颇为恭敬地问他有什么需要。 “卫生间在哪。” “我带您过去。”服务员颇为贴心。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柳扇拒绝了服务员的热情，独自一人来到卫生间。 他双手撑着洗漱台，水珠从他脸上落下，微长的发丝被湿润后贴在脸颊两侧。 是试探吗？ 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看他会不会逃走。 柳扇看着镜子，伸手摸上镜子里的自己，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柳扇无声地说，“你不敢” “谢闻逸也知道你不敢。” 所以谢闻逸才这么放心地把他留在包厢。 如果他今天敢走，被抓回去之后，又得被结结实实地关几年才能像今天这样稍微得到一点喘息的空间。 真是..... 柳扇感觉有话在嘴边，可说不出来，他不太明白这种行为叫做什么。 擦干净脸上的水珠，柳扇回了包厢。 第14章 对象1 回到包厢，谢闻逸还没回来。 柳扇坐到位置上，把贴在脸上的头发顺到脑后，望着桌子上五花八门的菜品有些失神。 他不敢跑。 就算这是在外面，谢闻逸不在身边，他也不敢跑。 这么多年柳扇已经意识到谢闻逸就是那种掌控规则的人，而非被规则束缚的人。 最开始柳扇还想着报jing抓谢闻逸，可事实告诉他那是没有用的。 柳扇把地上的筷子捡起来放到一旁，重新拿了一双干净筷子，夹着自己爱吃的吃了。 门口的把手被转动，发出轻微咔哒声。 柳扇没回头。 他知道是谢闻逸。 仅仅是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他。 谢闻逸推开房门，看见柳扇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似乎没有出去过。 可很快，他就看见柳扇湿润的头发。 所以是出去过又回来了。 谢闻逸嘴角微弯，决定装作不知道。 他走到柳扇身后，手掌盖住柳扇的侧脸，弯腰轻轻吻了一下。 “刚才有人剐蹭到我们的车。”谢闻逸解释着刚才出去的原因。 柳扇点点头。 心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干嘛跟他说。 谢闻逸坐下，给柳扇剥虾壳。 干干净净的虾肉被谢闻逸放到柳扇碗里。 柳扇盯着碗，情不自禁地想，谢闻逸出去之后洗手没？ 不过柳扇还是把虾肉吃了。 “洗过手的。”像是知道柳扇在想什么，谢闻逸有些无奈地开口。 柳扇很爱干净，这点谢闻逸清楚的知道。 柳扇腮帮子鼓鼓，胡乱点头。 谢闻逸看得心头一软。 真是奇妙，仅仅是看着，就觉得满足。 吃饭时，柳扇手机响了几下，有几条新消息，但柳扇没管。 从小他妈就跟他说吃饭别看手机，不然就会见识到母亲慈爱的柳条。 现在也养成习惯了。 “吃不了了。”柳扇把碗一推，里面还有谢闻逸给他剥的虾。 在谢闻逸面前柳扇比在自己家里都放肆许多，只是他现在还没意识到。 柳扇的妈妈是绝对不允许柳扇碗里有剩菜的。 谢闻逸把柳扇碗里没吃完的吃了。 柳扇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余光打量着谢闻逸，嫌弃地往旁边挪动。 他真搞不懂，吃人剩菜这种事，谢闻逸是怎么做得这么从善如流的。 谢闻逸扣住柳扇的椅子，又把他拉过来。 “……” 见拗不过谢闻逸，柳扇干脆就坐在他身边看手机。 因为柳扇一直没搭理同学的那些疑问，现在已经没有议论他的了。 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但是想必背后的传言不会太好听。 他爹又给他发消息，说他没礼貌，叫他明天一定去吃饭。 柳扇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那是谢闻逸发的，没礼貌的也不是自己。 莫名其妙。 之前柳扇和谢闻逸闹得很凶，但是没让柳扇父母那边知道，以谢闻逸的手段，能死死地瞒住。 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柳扇是正常找了个对象。 柳扇的母亲柳婉容是个典型的苏城女子，开明、优雅，平日里又很讲规矩。 柳婉容第一次见谢闻逸是两年前，虽然对自己的儿子找了个男人当对象有些惊愕，但谢闻逸在柳扇母亲面前很装，完美符合柳婉容心中完美儿子的形象。 加上柳婉容见谢闻逸也是认真的，对自己儿子很好，也就默许了。 可惜柳女士不知道谢闻逸背地里就是个疯狗。 柳扇当时也没拆穿，就静静地看着谢闻逸表演。 至于柳扇的父亲，薛德辉，典型猪油蒙心的渣男一个。 薛德辉在柳扇还小的时候，就丢下他和母亲去帮别人养儿子了，现在还想让柳扇帮他养。 柳扇不喜欢他爹，但逢年过节总要走动走动。 这是柳婉容要求的，说薛德辉毕竟是他父亲，总不能让别人戳脊梁骨。 薛德辉的二婚妻子叫明芳，带了个儿子，明江。 对自己这个二婚妻子，薛德辉可以说是掏心掏肺。 之前过年，他们见了一面，一见面，明江就指着柳扇的鞋子，问是不是x家的新款，然后咋咋呼呼地说要好几万呢。 那之后，薛德辉就知道自己儿子发达了，还找了个有钱的对象，虽然薛德辉看不上柳扇找了个男人，但却总想从柳扇那里爆金币。 柳扇本来就不喜欢他爹和明江，这两年如非必要，根本不想见他。 柳扇没管他爹给他发的消息。 手机弹窗弹出来智能炖锅的消息，临走时炖着的牛肉已经好了，现在正在保温，如果他们没吃饭的话，回去就能吃上热乎乎的炖牛肉。 柳扇把这消息截图，打算之后剪辑进广告里。 【柳扇！！顾漫柔加你你怎么不加！】 李司的消息弹出来。 柳扇看见顾漫柔三个字，瞳孔顿时一颤，急忙把消息划开，生怕被谢闻逸看见。 结果身边还是响起一个幽幽的声音。 “对啊，你怎么不加。” “……” 柳扇侧过头，谢闻逸面色如常，但是柳扇已经闻见了酸味。 李司的消息叮当叮当，夺命般响起。 柳扇心里哀嚎一声，他是真不知道李司怎么就觉得自己之前喜欢顾漫柔，而且一门心思想撮合他们。 就连柳扇都能看懂李司的意思，更别说谢闻逸了。 “是他误会了。”柳扇试图阻止谢闻逸胡思乱想。 “他怎么误会的。”谢闻逸不为所动。 柳扇不知道的事情，谢闻逸知道。 这种事一定有一方对另一方有意思，不然传言不会传成这样，别人也不会试图撮合。 谢闻逸知道柳扇没说谎，那就是那个顾漫柔喜欢柳扇了。 谢闻逸揽过柳扇的肩膀，和他一起盯着手机屏幕。 柳扇知道今天这件事一定得有个结果了。 于是他敲着屏幕，非常迅速地发过去一条消息。 【我已经有对象了，加她不合适。】 消息发出去，柳扇急忙去看谢闻逸的脸色。 果不其然，对方嘴角微微上扬，心情颇好。 显然是对‘对象’两个字极为满意。 柳扇松了一口气。 算是过去了。 柳扇这些年的心眼全长在应付谢闻逸身上了。 【啊？上次你不是还说自己单身吗？】 李司的消息发过来。 柳扇两眼一黑。 好兄弟，你真坑比。 第15章 对象2 柳扇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瞥着谢闻逸。 对方脸上露出一个刻意的笑容，连眼睛都眯着，像只狐狸，伸手揽住柳扇的脖颈，手指放在柳扇侧脸上不轻不重地捏。 “没关系，是我不对，让你误会了我们的关系。” 谢闻逸语调温柔，柳扇却反而大惊失色。 这狗东西又没憋好事。 柳扇疯狂敲着手机键盘，试图挽救。 【你记错了吧！我上次没说！】 【我已经有对象了！！我也没喜欢过她！】 【李司！你不要胡说八道！】 柳扇从来没这么急切地敲过键盘。 他发完消息，扭头去看谢闻逸，对方还是那副假里假气的面具，可见并没有动摇。 手机传来一声清脆叮咚声。 柳扇低下头，只见聊天框里一句： 【哦~我明白了，你放心，我再也不说了。】 柳扇手指猛地按灭手机，黑色的屏幕倒映出柳扇略带无语的脸。 你明白，你明白个der啊！都六年没见了。 谢闻逸的手搭在柳扇肩膀上。 明明只是一只胳膊，柳扇却莫名感觉沉重。 正当他想着什么的时候，身旁发出椅子推拉声，转头一看，谢闻逸站了起来。 “走吧，回家。”谢闻逸看向柳扇。 柳扇跟上去，还在想着怎么补救。 说来也奇怪，要是以前他才不会管谢闻逸会不会误会，大不了就跟他干一架。 现在，突然开始有些在乎谢闻逸的想法了。 明明谢闻逸的手段没以前那么烈，柳扇却反而有点忐忑了。 车上，柳扇盯着谢闻逸的后脑勺，陷入沉思。 以前他们打架真的挺厉害的，那会柳扇也年轻气盛，说什么也不服气，拳脚全招呼到谢闻逸身上。 对方虽然没打他，但气上头了也会把他死死按住，任由柳扇挣扎得精疲力竭才松手。 有次柳扇气上头了，等谢闻逸起身，不管三七二十一，操起一旁的花瓶狠狠就砸上谢闻逸的后脑勺。 花瓶发出刺耳的劈裂声，碎片散落在地。 柳扇被这声音惊得回神，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竟然做出这种事，而那个一手就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竟然就这么倒下了。 可随后，一股莫大的恐慌从他心中升腾而起，即使对方是强迫自己的人，但多年来受到的教育，让他很难接受自己伤人的事实。 谢闻逸后脑勺溢出的鲜血浸透头发后，流淌到地板上。 他背对着柳扇，仿佛一具尸体。 柳扇想起自己刚才气上心头，是实打实的下了狠手。 一个让人惊恐的念头涌上脑海。 他不会杀人了吧。 柳扇扑在谢闻逸身边，颤颤巍巍地去探他的鼻息。 温热的吐息洒在手指上，柳扇略微松了一口气，可看着谢闻逸脑袋上不断溢出的鲜血，心又紧了起来。 这么下去谢闻逸可能会死。 这种猜测涌上来的瞬间，柳扇感觉呼吸都停了，心脏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让他感觉有点恶心。 他不在乎谢闻逸，但他不想成为杀人犯。 柳扇颤颤巍巍地去摸谢闻逸的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 坐在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柳扇脸埋进手掌里，内心天人交战。 如果谢闻逸死掉，他就能离开了。 但自己也会成为杀人犯。 无论如何，柳扇过高的道德感让他过不去这一关。 如果谢闻逸还活着，等他清醒过来，会怎么对自己。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向谁祷告。 上帝，或者魔鬼?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院里人声嘈杂，脚步声零零碎碎，医生站在他面前，告诉柳扇，谢闻逸醒了。 柳扇进了谢闻逸的病房，脸上是一种不知所措的木然。 他想，或许谢闻逸一定很生气，会对他说狠话，让他一辈子也不能离开地下室。 可出乎意料的是，谢闻逸看见柳扇走进来，反而露出笑容。 那是一种非常真情实感的笑，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恐怕柳扇也会被这笑容感染，跟着笑起来。 可在医院里，看见谢闻逸这样笑，柳扇心里的空洞更大，感觉自己完全看不透谢闻逸，好像就站在深渊边缘，即将跌落下去，因未知而恐惧。 “过来点。” 谢闻逸拍了拍自己右手边的床沿，示意柳扇过去。柳扇眼神飘忽，走了过去，却没坐下。 “你干什么！”柳扇走进，手上一痛，惊呼。 谢闻逸死死地抓住柳扇的手腕，指缝里溢出的皮肉泛着白，可见其力道之大。 柳扇挥着胳膊，谢闻逸却握得死死的。 他感觉这比谢闻逸没受伤之前的力气还大。 就在此时，谢闻逸猛然笑起来，胸腔震动，眼角都因此闪烁着泪花，显然是高兴极了。 柳扇心里惊惧加深。 谢闻逸肯定是疯了。 不然怎么可能被他开瓢之后还这么开心。 半晌，谢闻逸平息了笑意，他猛地一扯，柳扇一下站不稳，跌倒在他身上。 谢闻逸全然不顾自己有伤在身，他盯着柳扇，瞳孔幽深，里面仿佛有一处摄人心魄的漩涡，直勾勾地吸住柳扇的灵魂。 柳扇被看得心里发寒，撑着胳膊，想站起来，可马上又被谢闻逸拦住，动弹不得。 “柳扇，你知道吗？你亲手放弃了最后一个逃离我的机会。”谢闻逸另一只手扣住柳扇的后脑勺，他嘴角带着笑，“你要是狠心点，让我死了，不就可以彻底自由了吗，” 谢闻逸面上带笑，语调却满是狠意。 这是柳扇最后一个机会。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出这种纰漏。 “你说什么？”柳扇惊惧中带上疑惑。 而谢闻逸没再回答，盯着柳扇的眼睛越发深沉，如同深潭，最深处却酝酿着疯狂。 柳扇不够狠心。 困住他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他内心的道德枷锁。 但正因如此，柳扇才不可能逃脱他的掌控。 如果想要逃走，那就要不顾一切才行啊，柳扇。 因为他，会不择手段的留下柳扇。 让他死掉不就好了？ 这是唯一的途径。 可偏偏要救他。 心有顾虑的人，永远赢不过不顾一切的疯子。 谢闻逸受了伤，心情却好起来，从今天起，谢闻逸明白，柳扇一辈子也逃不掉。 他握不住那把名为死亡的钥匙。 第16章 对象3 当时谢闻逸的表现让柳扇至今仍感到疑惑。 柳扇盯着谢闻逸的后脑勺，那里的伤口已经痊愈，被浓密的黑发挡住，看不出一点曾经的痕迹。 但有些东西发生过，并不会因时间而消磨。 谢闻逸见柳扇一直盯着自己，一边注意着车流，一边问他怎么了。 柳扇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回了家，柳扇脱掉外套随手一放。 他里面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此刻解开上两颗扣子，在温馨的灯光下，半边锁骨格外显眼，半边隐没在衣领的阴影里。 柳扇正准备去厨房继续自己临走时未完的拍摄，谢闻逸突然从身后揽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举起手机。 柳扇抬头看去。 只见屏幕里倒映着自己和谢闻逸的脸。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谢闻逸说，“笑一个。” 柳扇懵懵的，下意识在脸边比了个剪刀手。 这是他拍照惯用的姿势，已经到不假思索的地步了。 谢闻逸微微侧头注视柳扇，在镜头里，嘴角的弧度格外耀眼。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谢闻逸收回手，说，“我把照片发给你。” “啊？”柳扇没反应过来，“发给我干什么。” 谢闻逸低头按了发送，在他的聊天框里，柳扇的备注是‘我的’。 柳扇看见那个备注，又缓缓地收回视线。 手机响起，图片发了过来。 柳扇拇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好一会儿，他真搞不懂谢闻逸想干什么。 那张照片的气氛不错，暖黄的灯光下，两个人举止亲密，一人穿着白衬衫，表情微微发懵，另一人无论动作还是表情都充斥着某种难言的占有欲。 如果忽略主角是自己，大概是很有张力的一张图。 “发朋友圈。”谢闻逸深邃的眼睛，盯着柳扇。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衬衫，因为到家，显得闲适一些，袖口被稍微卷起，露出颇有力量感的小臂，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氛味，充斥着一种木质调的清新。 柳扇闻着，却感觉脑子更晕了，“朋友圈？” 柳扇疑问得有些变了调，尾音带着高昂的疑惑，他看着谢闻逸，不敢相信这是从谢闻逸嘴里说出来的话。 “我看最近年轻人里很在乎这个。”谢闻逸见柳扇半天没动，抽过他的手机，长按图片保存，退到朋友圈的界面，将图片贴上去，配文是一颗心。“你也是年轻人，怎么比我还...” 谢闻逸剩下半句话没说完，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说，怎么比他还老。 ——官宣 这两个字出现在柳扇脑海里。 现在谈恋爱的基本条件之一就是看对方愿不愿意把你放到朋友圈表明自己非单身。 但是，他和谢闻逸？ 柳扇侧过头，嘴唇微微抿紧。 “不是总有人想撮合你和那个女同学吗？”谢闻逸见柳扇偏头，把手机放在他面前，示意柳扇自己按发送键，“你发过之后，就不会有人这样了。” 因为已经有人在柳扇身边了。 柳扇接过手机。 果然，这事儿在谢闻逸这里没过去。 柳扇盯着屏幕，配文很简单，但他久久没有按下那个绿色的发送键。 要告诉所有人自己和谢闻逸在一起了吗？ 柳扇手机里的联系人不多，但不是全都知道他和谢闻逸的事，到现在为止，身边只有父母那边知道。 但今天这个消息发出去，那些多年没见的同学也会知道。 好像就跟谢闻逸绑死了一样。 虽然现在也没差别... 见柳扇迟迟不动作，谢闻逸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柳扇的后颈。 柳扇脖子一缩，按了发送键。 揉捏后颈这个动作，充斥着一种占有和威胁，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掌控和不容拒绝的心意。 消息发出去，谢闻逸满意地在柳扇嘴角亲了一下。 柳扇发现这条朋友圈没屏蔽地址，下面定位赫然写着自己的住址。 “定位带上了。”柳扇提醒谢闻逸道。 “就带着吧。”谢闻逸不在意地说。 这也刚刚好。 柳扇把手机收起来，走向厨房，继续拍摄之前没拍完的视频。 锅盖打开，牛肉的香气扑鼻而来。 深深地闻一口，肺部充斥着肉类炖煮的香气，刻在基因里的渴求涌上来，压过胃部满足的信号。 即使刚刚吃过饭，也被这香气激发出一点食欲。 柳扇赶紧拍完了视频，打算尝点再去剪辑。 现在到规定时间还有一段距离，也不急。 用勺子把菜舀起来，柳扇端着碗走到餐厅，原本在客厅看着pad的谢闻逸见了，自然而然地坐在餐桌旁边，继续看着pad。 柳扇：“……” 没眼力见的家伙，也不知道去拿筷子。 在柳扇家里，柳扇妈妈准备吃饭的时候，身为孩子是一定要去打下手帮忙的。 他妈妈平时挺注重规矩，比如吃饭不能看电视看手机，不能连着夹喜欢的菜。 谢闻逸见柳扇把筷子拿来了，便放下pad。 柳扇瞥了一眼，没看清是什么。 “好吃。”谢闻逸夹了一筷子，真情实感地夸赞。 “嗯。”柳扇舌头抿着炖烂的肉，回应一声。 其实味道也就那样，比不上外面的，谢闻逸平时情绪价值给得很足，他嘴里也不全是威胁，偶尔还是能说几句人话的。 柳扇咀嚼着最后一口看手机，他心里总想着那条朋友圈。 打开手机一看，柳扇妈妈给他留言： 【唉呀，你和小谢终于公开了，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柳母对谢闻逸喜欢得很，平时和一群老狐狸周旋的谢闻逸存心去讨好一个中年女子，简直是手到擒来。 谢闻逸一口一个阿姨，溢赞之词一连串地夸，一有什么事就鞍前马后地给办了，姿态放得那叫一个低，还给自己立了个长辈们都喜欢的人设。 因此，连带着柳母周边的邻居都对谢闻逸赞不绝口。 但他们不知道谢闻逸和柳母的关系，问起来时，柳母面带犹豫，还在想怎么开口，谢闻逸就干脆利落地回道“是干儿子。” 随后转头落落大方地叫了一声妈。 柳母都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这儿子就算认下了。 之后谢闻逸也一口一个妈，叫得柳母乐呵呵的。 倒真不知道谁是亲儿子了！ 【！扇！你是那个啊？！】 柳扇还没回回复，手机顶部就弹出李司的消息，紧接着就是叮咚叮咚一片。 李司倒也没多大变化，还是咋咋呼呼的。 【难怪你说你不喜欢顾漫柔，好吧，是我错了哥们儿。】 【顾漫柔之前问我，我寻思帮她追追你呢，毕竟是个大美人。】 【那我这就去婉拒顾漫柔了哈！】 柳扇：…… 什么莫名其妙的！ 柳扇回了句行，退出来一看，同学群聊里都炸锅了。 第17章 见家长1 【啥？柳扇喜欢男的？以前没看出来啊？】 说话的是柳扇曾经玩得好的同学，那会儿他们早自习互抄作业，下课一起去打球，上完体育课去小卖部买冰棍、冷水洗脸，柳扇表现得和所有青春男高一样。 虽然那时候大家心里对感情都没什么想法，但都默认对方是兄弟，喜欢女孩。 柳扇这一照片发出来，直接颠覆老同学的认知。 【不是，这个先放一边，你们看看定位呢。】 【woc！华宫？】 【王皓算是踢到铁板了，住那的哪个不是钱权皆有，按古代说法就是钟鸣鼎食之家。】 【消息已撤回】 柳扇看着群聊，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下来。 谢闻逸虽然吃着饭，但一直关注着柳扇，见他心不在焉，直接问，“怎么了。” 听见问话，柳扇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将手机屏幕向下扣住。 这是防备的动作。 谢闻逸瞥了一眼桌上背扣着的手机，知道柳扇马上又要说谎，有想要瞒着自己的事。 但谢闻逸也不会强求柳扇一定要说实话，太过强硬反而会适得其反。 想到这里，谢闻逸眼中露出一抹把控全局的自信和了然。 他不是那种要求柳扇事事毫无隐瞒，只有酷烈手段的疯子。 人的叛逆之心就像弹簧，压得越紧，反抗的力道越大，让弹簧在别的地方宣泄出来，才能更好的掌控。 他想要的，只有柳扇，强迫也好，怀柔也好，都是达成目的的途径，不分高下。 “我妈问我要不要回去吃饭。”柳扇下意识地不想让谢闻逸接触自己高中时候的朋友圈，那是一段没有谢闻逸的时光，于是便捡着一半的真相说了。 谢闻逸就?跟会读心术似的，谎话还没说完，就一脸看透他的表情，真话说一半才是最好的糊弄他的方式。 某种程度上，他们两人互相都很了解彼此，但谢闻逸的手段更高，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而柳扇则是被迫了解谢闻逸的行事风格。 就像森林里的被捕食者，即使猎物了解捕食者，也会被抓住吞吃入腹。 “嗯。”谢闻逸嘴角勾起，泄出轻微的笑意，对柳扇的话没有丝毫质疑，“你想什么时候去。” 柳扇目光闪烁，“还没定好，下周吧，我这周还要剪视频。” “好吧，定好时间跟我说，正好我也想咱妈了。”谢闻逸笑意盈盈，真跟个好儿子似的，带着期待。 柳扇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什么咱妈？ 那是他妈！他柳扇的亲妈！ 不要脸的东西。 柳扇愤愤嚼着嘴里的牛肉，盯着坐在对面的谢闻逸。 他还带着笑。 谢闻逸笑着的时候，并不像他本人的性格那么疯狂，反而分外俊朗，比常人略长的眼廓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有种别样的风采，甚至有种温柔的光从眼角溢出来。 这也是他讨柳扇妈妈喜欢的原因。 毕竟谢闻逸看起来就像个靠谱、事业有成、为人宽厚的小辈，更别说这个小辈对柳扇妈妈的事格外上心。 但如果柳母见过谢闻逸板着脸的模样，便会将心里的观念颠覆。 谢闻逸板着脸时，微微下垂的眼帘遮住些微瞳孔，充斥着一种冰冷的威慑，恍惚中叫人以为那是野兽的竖瞳。不再上翘的嘴角更增添一分威严。 阴郁、冷漠、无情、疯狂。 但谢闻逸常常用笑做伪装。 便是心中恼怒，嘴角也带着三分笑，掩盖他的本质。 柳扇吞下嘴里的牛肉，把碗筷一放，盯着谢闻逸。 是他做的饭，也是他端的碗筷，善后就该谢闻逸来做了。 谢闻逸点了点头，伸手把柳扇面前用过的碗拿过来，连着自己的一起送进厨房。 很快，厨房响起些微水声，洗碗机发出细小的机器运作声。 柳扇抱着自己的电脑，把视频导进去，拖着进度条一点点剪辑。 他盯着屏幕全神贯注，丝毫不顾手机叮咚叮咚地响。 直到谢闻逸走进来，解开柳扇手机的密码，将其强行放到柳扇面前。 “妈妈找你。”谢闻逸点开柳扇母亲的聊天框。 里面是刚才柳母发来的消息。 【扇，你要不要回来吃饭，妈妈最近新学了干锅蛙，可好吃了。】 【记得把小谢也带上呀，你们都公开了，也该想想以后的路了。】 【……】 【……】 【回消息！你想吃竹笋炒肉丝吗？！是老娘最近提不动篾条了是吧臭小子。】 柳扇妈妈的消息逐渐暴躁。 她一个人拉扯大柳扇，两母子关系很好，但柳扇小时候不可能不调皮，柳母一手竹笋炒肉也是火候娴熟。 现在柳母有谢闻逸照顾着，平日里生活也不错，闲来无事就和小姐妹一起逛街购物，研究研究好吃的，退休生活丰富多彩，心态竟然越来越年轻了，同时也反应到外表上。 柳扇接过手机，急忙道歉。 【妈妈妈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忙着干活没看手机。】 【我下周就回去。】 【记得带上小谢。】 柳扇看见自己妈妈念念不忘谢闻逸，抬头看了一眼，几乎是咬着牙回了一句‘好’。 他妈眼光真差！ 柳扇这般想着。 但想归想，柳扇不可能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妈妈。 如果妈妈知道自己是被强迫的，肯定会立刻跟谢闻逸翻脸。 但那没有用。 只会多一个人痛苦。 所以保持现在的状态，也许是最好的。 柳扇跟自己妈妈插科打诨，谢闻逸就在一旁看着，一派其乐融融。 但是柳扇知道这只是表象。 有时候柳扇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明明出来了，谢闻逸给了他一定的自由，但他却感觉身上的枷锁更多了呢？ 柳扇跟自己妈妈定好下周三回家。 谢闻逸见了，半揽着柳扇，接过手机，发了一句语音。 “妈，我跟扇子下周三回来，妈妈可要准备好啊，我跟扇子都想您手艺得很。” 柳扇妈妈也发了语音过来，掩盖不住的笑意，连连说好。 谢闻逸听完，笑着将手机还给柳扇。 他注视着柳扇，瞳孔中倒映着那个让他为之疯狂的身影，好像网住猎物的深渊。 谢闻逸高兴，是真的高兴。 柳扇跟自己妈妈的关系越好，他越高兴。 母子之间的感情越紧密，他绑住柳扇的无形枷锁就越牢固。 柳扇接过手机，望进谢闻逸的眼睛，感觉背后有种被猛兽注视的悚然，但他身后空无一物。 这是谢闻逸带给他的感受。 为什么？ 柳扇移开视线，逃避般地抱着笔记本电脑和手机缩到床上，后背靠着墙，以此减轻那种被注视的惊悚。 【柳扇，我是王皓，上次是我对不住你，你先通过我好友行不行。】 【求你了，同学一场。】 【是我有眼无珠。】 …… 一连十几条请求通过好友的消息发过来，柳扇看了一眼，全都是王皓。 第18章 见家长2 王皓不停地给柳扇发验证消息，也顾不上脸面，放下面子主动去找李司和其他曾经有过节的同学，请他们联系柳扇。 和之前同学聚会受人追捧的样子截然相反。 他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不说是人精，也称得上审时度势。 好事者给他发了柳扇朋友圈的截图。 王皓一看见那定位和照片上两个人，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照片里拍照的人分明是那个陌生男人，也就是华宫真正的主人。 原本以为柳扇是被什么有钱人找乐子的玩具，这照片一出来，他就知道柳扇的地位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就连他这样一个企业的区域总裁，不是必要也不会轻易在社交平台上露面和别人暧\/昧合照，一旦发生就代表某种态度。 更恐怖的是那个地址定位。 就连他的老板也惹不起住在那里面的人，更别说他一个名义上的区域总裁。 名头好听，实际上只是高级一点打工人。 王皓希望这事快点过去，别搞大了。 实际上也没什么，王皓这般安慰着自己，就是发生一次冲突而已，高中时候他们比这更激烈的冲突都有，不也过去了？ 但王皓自己心里知道，高中是高中，现在是现在。 高中时候他们都年轻，没什么脸面不脸面的，打一架就算了结，出了社会，名为尊严的逆鳞疯涨，直至覆盖全身，任何人，任何形式的轻视侮辱，都是结仇。 【柳扇，你理理我。】 【你想干什么。】 柳扇本来不想接受王皓的好友邀请，但是一些同学却极力劝说，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柳扇便通过了。 【扇子，那天的事我想了想，实在是对不起，我喝酒喝多了，改天你出来，我好好招待你，给你赔罪。】 王皓不提小群的事，试图把他们两人的冲突定死在那天聚会上的口角之争上。 柳扇没看出来王皓的小心思，他早就把这事儿忘了。 那天王皓追出来给他道歉，看着往常嚣张跋扈的人低声下气，虽然觉得不适应，但心里已经把那事过了。 柳扇和王皓不一样，他还是那个打一架就能消磨仇恨的少年，正直、纯粹、心软。 于是柳扇便回复道： 【别了，就这样吧。】 柳扇的本意是就到此为止，彼此都打住，但王皓却以为柳扇是记仇了，这事没过。 消息叮叮当当地发。 柳扇微微皱着眉头，搞不懂王皓在搞什么，就跟听不懂他说话似的。 他把电脑放在一旁，余光瞥了一眼谢闻逸，低头看手机，回了一句。 【我没你那么小心眼。】 对面久久没回复，昵称反复变成正在输入中。 王皓看着这消息，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能坐上总裁的位置，看人的眼光自然是有的，柳扇给他的感觉就跟一个20左右没什么经历的少年人一样，说话直白，看不懂暗示，隐约看见对方高中时的样子。 真奇了怪了，柳扇这么多年一点心眼没长不成？ 王皓小心地发了最后一句话。 【都是同学，以后你有事尽管叫我。】 这是求和的信号。 【用不着你。】 柳扇一如既往地直白。 说完，柳扇就把王皓屏蔽了。 他跟王皓不是一路人，没必要相处。 柳扇按下那个红色拉黑按钮时，脑子突然过电般，灵光一闪而过。 谁跟他是一路人呢？ 高中时候志同道合、彼此插科打诨的朋友都渐渐远去了，那天的同学会也向柳扇证明了这一点。 李司跟他似乎还不错，但柳扇依旧感觉有种难言的隔阂。 而在大学，他也没有交往到密切的朋友。 没人跟他是一路人。 柳扇看向谢闻逸，对方坐在床尾，手里拿着pad，不知道在看什么。 谢闻逸…… 无论是被迫还是别的什么，那条路上，只有自己和谢闻逸。 柳扇看着电脑息屏后的黑沉，看着屏幕里倒映的影子，恍惚觉得有些扭曲。 他被推上了一条孤独的路，一条只有谢闻逸的路。 柳扇靠着床头，却有种悬空感，继续走下去，他真的...真的会再也逃不掉。 这种念头一上来，柳扇也没了继续剪视频的心情，把电脑放一边，直接走了出去。 他不想跟谢闻逸继续待在一个空间。 “柳扇。”谢闻逸在柳扇要出门的时候叫住他。 柳扇脚步顿住，“什么事。” 他背对着谢闻逸，头也不回。 谢闻逸目光沉沉，视线从柳扇头顶打量到脚下，直到听见他略显沉重的呼吸，才说，“没事。” 随后，他注视着柳扇离开的背影。 显得有些仓促。 谢闻逸目光移到柳扇刚才坐着的地方，静静思考着是什么让柳扇感到不高兴，甚至重新开始抗拒自己。 人的肢体，比言语更诚实。 柳扇听见自己叫他的名字，却连头也没回，肌肉不易察觉地紧绷，呼吸变沉，是非常典型的防备姿态。 这跟之前柳扇隐瞒自己的事有关。 谢闻逸很快就想到事情的关键。 是柳扇曾经的同学。 故人的出现，让柳扇回忆起没有他的日子，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想通事情的关窍，谢闻逸发出啧的声音。 所以啊，他之前才不愿意让柳扇去什么同学会。 被养久了的猫，看见外面的风景，回忆起曾经的自由，也会重新生出叛逆之心。 不过真可惜，就凭这点还不足以让柳扇生出重新和他对抗的勇气。 谢闻逸点燃一根烟，吐出黛青色的烟雾，模糊了他冰冷如同猎食者的眼眸。 柳扇拿什么逃离呢？ 名为威慑、诱哄的丝线紧密交织，六年时间，编织的网早就密不透风。更别说柳扇自己还担负着心中的枷锁，他这辈子都没可能逃离自己的手掌心。 谢闻逸轻笑一声，将只剩烟蒂的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熄灭。 他的手段已经足够柔和，柳扇保留着以前的性格，是完完整整的自己，他大可以一直关着柳扇，让柳扇带着锁链过一辈子。 但谢闻逸图谋的，还有柳扇那颗心。 更贪婪的欲\/望，更深沉的渴求，诞生出不择手段的掠夺。 强硬、威慑、示弱、宽和…… 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第19章 见家长3 柳扇一股脑推开大门，几个跨步来到院子门前，正准备继续推开时，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惊醒。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停下。 完...完蛋了，谢闻逸现在就在家里，他看见一定会很生气。 那些乱糟糟的想法都消散，他蹲在院子花丛旁，感觉胸腔有种窒闷感，小心地回头，正看见谢闻逸靠在窗前，指尖夹着一支烟，注视着自己。 那是一种闲适的姿态，瞳孔中充斥着一种笃定，笃定柳扇不会离开。 很快，谢闻逸熄灭香烟，消失在窗前。 谢闻逸下来找他了。 柳扇回过头，恍惚中觉得脚下坚实的土地成为沼泽，让他无法移开脚步。 这次谢闻逸会做些什么？ 谢闻逸站在柳扇身后，身上的烟气散得七七八八，只有淡淡的烟草味，被风一吹，直直地往柳扇鼻腔里钻，和谢闻逸本人一样，充斥着无处不在的侵\/略感。 “不是还要剪视频吗？”谢闻逸弯下腰，眼里满是平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般，把柳扇拉了起来。 柳扇站起来，没说话，脸上带着一点惊惧的怀疑。 他在等，等谢闻逸的反应。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谢闻逸没有任何反应，带路般走在柳扇前面，引着柳扇回到家里。 柳扇看着谢闻逸的背影，眼睫颤动，嘴唇张合，想问些什么，却问不出口。 其实他想问，为什么这次谢闻逸不生气。 明明以前只要稍微触碰到一点，谢闻逸立刻就会变得恐怖。 然而今天，他却表现得分外平和。 谢闻逸将柳扇的神情一一收入眼中，嘴角勾起一抹笑，按了按柳扇的肩膀，贴近他耳边，几乎快要咬着耳朵，“怎么了？” 温热的吐息顺着耳道钻入颅腔，柳扇身体一颤，看着谢闻逸，疑惑夹杂着心中某种莫名的跳动涌上全身上下，他抿了抿嘴唇，逃跑一般地离开。 他不知道，不知道谢闻逸现在在想什么。 为什么现在的反应和以前不一样。 或许，他其实并不了解谢闻逸。 柳扇靠着门，缓缓滑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凉气让他的大脑有一丝清醒，可那关窍始终无法打通。 总感觉有什么被忽略了。 一门之隔，谢闻逸注视着房门，锐利的视线仿佛能穿透阻隔看见其中的仓皇逃离的猎物。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打火机，手指用力，金属的铿锵声响起。 谢闻逸看着火苗，脸上露出掠食者一般的自信笑容，带着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他知道柳扇疑惑他这次为什么不生气。 但柳扇不知道的是，他从来没有对柳扇生过气。 情绪只是一种手段，是一种操控别人的手段。 即使听来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情绪不是被动的，而是主动的对他人的操控。 当表现得愤怒时，旁人对你就会带上小心，神色凝重他们的心绪便千回百转，面色平和，他们就会得寸进尺，世俗眼里的软弱哭泣，有时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利益。 别人如何对自己，取决于自己的情绪。 真可惜，很多人都不知道这点，反而成为情绪的奴隶。 谢闻逸心里从来只有如何将柳扇搞到手。 那些外露的，不过是表演，是对柳扇的操控，让柳扇一步步走进自己的笼子。 今天，柳扇对自己的前途产生疑惑，再使用强硬的手段，反而会适得其反，让柳扇对自由的渴望，对没有他的人生，越发地渴求。 所以现在不适合表现得‘生气’。 疑惑吧，越思考，越无法离开他。 等柳扇心里全都是自己的影子，还能做什么。 谢闻逸泄出一声笑意，转身离开，让柳扇自己静一静。 而房屋内的柳扇也确实如他猜测的一般，脑子里乱糟糟的，前途、未来、人生这种想法全都被谢闻逸的超乎常理的举动取代了。 柳扇坐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 窗外的阳光渐斜，移到房屋另一端，谢闻逸敲响卧室的房门，“吃饭了。” 一声轻微的锁扣声，柳扇打开房门，垂着头站在谢闻逸面前。 谢闻逸假装不知道柳扇的情况，问道，“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你...你刚才不生气吗？”柳扇闷闷地问。 谢闻逸没想到柳扇这么直白地问他，眉头一挑，“先吃饭。” 餐桌前，谢闻逸慢条斯理地给柳扇剥虾。 柳扇是南方人，口味上喜欢河鲜一类的东西，但又偷懒，往常是连着虾壳一块嚼了，跟谢闻逸在一起后，倒没吃过虾壳了。 今天的饭菜是谢闻逸做的，只有他们两人在家时，谢闻逸会叫阿姨不要过来。 柳扇夹了几筷子白灼青菜，一边吃，一边看着谢闻逸的脸色。 “在你眼里，我是那样的人吗？”谢闻逸一边理着虾壳，一边同柳扇说话，“我知道你今天有点不高兴，你遇到什么？我会帮你解决的。” 柳扇把虾肉夹起来，心不在焉。 是因为谢闻逸今天体谅自己的心情才没有生气吗？ 真是奇怪，体谅这个词竟然跟谢闻逸沾边。 “没什么。”柳扇回道。 之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在脑海里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就像顿悟一般，如果没有立刻抓住当时的心情，过后就想不起来了。 闻言，谢闻逸嘴角一勾，把最后一块虾肉放进柳扇碗里。 “你以为我是那种蛮不讲理的疯子？”谢闻逸语调带上几分调笑，一双眼睛笑意盈盈，泛起的涟漪里荡漾着柳扇的身影。 柳扇没回。 谢闻逸也没恼，如果不择手段也算一种疯狂，那他的确是无可救药的疯子，但他是情绪稳定的疯子。 于是谢闻逸又说，“下周三去看妈妈的时候，带点什么。” 这次柳扇抬起头，脸上出现一抹思考。 谢闻逸就让他静静地想。 柳扇迟疑地说，“别像之前那样就行。” 柳扇说的是两年前谢闻逸第一次和他一起去看妈妈的事。 那时，柳扇刚被放出来，心情郁郁，没功夫管谢闻逸准备什么，等到了妈妈家，一种难言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 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谢闻逸就抱着堆成山般的礼品走了进去。 金银玉器，酒水补品，护肤保健各种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东西堆满了客厅。 柳扇妈妈惊愕地忽略了儿子脸上的委屈，一脸疑惑地问这个出现在他面前的陌生小伙子，“你是...” 柳扇眼里的委屈也随着惊愕咽下去，转成一种疑惑的语调，“你带的什么。” “是聘礼。”谢闻逸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对着柳母说，“妈妈你好。” 第20章 见家长4 “啊？”柳母发出一声疑问，视线在柳扇和这个陌生男人之间来回打量，见自己儿子也一脸惊讶，指着客厅里堆成山的礼品说，“你们...聘礼？” “也可以是嫁妆。”谢闻逸脸上带笑，不等柳母反应，拉着柳扇就进了门。 回的倒像是他家。 站在客厅，谢闻逸见柳母神色稍缓，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柳扇，又说，“阿姨，刚才开玩笑呢，初次见面，这是一点心意。” 柳母这才回过神来般，引着谢闻逸和柳扇往沙发上坐。 “你们先坐，我去切点水果。”柳母脸上依旧带着疑虑，视线投向柳扇，无声表达疑惑，示意柳扇跟着进厨房给她一个解释。 可惜，柳扇只是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 他不知道怎么说。 柳母顿时眯了眯眼睛。 臭小子，翅膀硬了是吧。 见母子俩这眼神官司，谢闻逸轻笑一声，大方地站起来，随在柳母身侧，“我帮您吧阿姨。” 谢闻逸跟着柳母进了厨房，水龙头哗啦啦泄出水来，谢闻逸手里洗着水果，微微弯着腰，问，“阿姨，刀在哪？” 柳母正打量着他，被这一问，如梦初醒般从刀架上拿出水果刀递给谢闻逸。 “你是做什么的？”柳母看着谢闻逸娴熟地削皮切水果，问出大部分家长最关心的问题。 “我叫谢闻逸，现在是一家公司的金融顾问。”谢闻逸笑着回答柳母。 这当然不是他真正的工作，不过是应付柳母最好的工作。 他来之前就对柳母有过调查，知道柳母喜欢什么。 谢闻逸将水果端出去，放在柳扇面前。 柳母坐在l形沙发短的那一侧，看着并排坐着的两人，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儿子带对象回家的场景她想过很多次，但怎么都没想到最后敲开门的是一个大男人，而且看样子，他儿子带回来的也不像是‘媳妇’。 “刚才进门的时候，你说，你给的是什么？”柳母还是决定先搞清楚儿子和这个人的关系。 听见这话，柳扇顿时浑身紧绷，微微咬着下唇。 谢闻逸将手搭在柳扇手背上，表示安抚。 柳扇偏过头，有些逃避。 他心中沉闷不已，出来之前柳扇问谢闻逸为什么要带他去见自己母亲。 谢闻逸听了，状若思考，一脸认真地说，“既然我们都决定改变彼此的关系，自然要让妈妈知道。” 他说的改变关系，是指柳扇终于妥协。 柳扇问，“如果我妈妈不同意呢？” “所以我们要让妈妈同意才行。”谢闻逸拉上柳扇衣服外套的拉链，捏了捏他的脸颊，道，“妈妈一个人把你养大很辛苦，现在就别让妈妈担心了，好吗？” “别紧张，妈妈会同意的。”这对话，谢闻逸跟柳扇的关系好像互换般。 柳扇沉默不语地坐在沙发上，谢闻逸那句话在他心里来回回荡。 他不想将真相告诉妈妈，维持一种表面的和平也许对妈妈来说也不错。 就像所有在外的游子，对家里报喜不报忧一样，将苦果全部自己吃下，却给亲人展露甜美的笑颜。 柳扇觉得自己应该承担一些什么，让自己的母亲幸福一点。 或许那是亲情，责任，是回报，是感恩。 “阿姨，您也猜到了。”谢闻逸突然开口，将柳扇的思绪拉回来，他听见谢闻逸说，“我跟柳扇是认真的，但我们也很尊重您的意见，如果您不同意，今天之后我就跟柳扇分手。” 谢闻逸脸上一派真诚，好像自己真会那样做似的。 随后，他面上露出一丝忐忑，像是等着柳母的裁定，“阿姨，我会对柳扇很好的，他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他，只要您同意，我今后就是您另一个亲儿子。” 谢闻逸说的是真话，他会给柳扇一切，把他捧得高高的，让他衣食无忧平安喜乐，他也会像世俗里儿子孝顺母亲一样对待柳母，甚至比亲儿子更加孝顺。 但是分手？ 那不可能。 谢闻逸握着柳扇的手，侧头看着他，带着计谋达成的坦然自若。 柳母会尊重柳扇的意见，她想让自己的儿子快乐幸福，因此不会独裁地让他们分手。 而柳扇呢？ 出于种种原因，柳扇更不会在今天揭开事情的真相。 真好。 谢闻逸心中升起一丝怜爱。 世人眼中的情感是一条无形的锁链，打着为对方好的名头，禁锢彼此。 家庭，构建成彼此的牢笼。 可惜柳扇和柳母都不知道，也看不清这一点。 爱在此刻，不是所谓的责任，报答，感恩，而是能被利用的制衡之道。 只要柳扇和柳婉容这对母子，互相对彼此有爱，柳扇就不可能挣脱，爱得越深，自己也陷得越深。 果不其然，柳母听见谢闻逸的话，第一反应是看向柳扇，“儿子，你真的...” 带着某种沉重的心情，柳扇缓缓点了点头，“妈，我，我也是。” 柳母不了解其中内情，还以为柳扇这副样子是因为担心自己反对，无声表达坚定。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喜欢谁就喜欢谁吧，但是你们...” 柳母的话在嘴边，碍于谢闻逸在场，她不好说。 两个男人，不能结婚，没有孩子，以后的生活根本没有保障，万一发生什么，随时都能分手，到时候她的儿子怎么办，会受伤，会难过，错过自己大好青春。 谢闻逸洞察了柳母的想法。 在他眼中，即使是有着几十年经验的柳母，也能一眼看透，这也不奇怪，爱孩子的母亲，思想总是相似。 “阿姨，我知道您担心什么。”谢闻逸语调缓缓，将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一个字地灌进柳扇母子心里，“我会给柳扇一切，您担心的都不会发生。” “我知道空口无凭您不会相信，下午，我们就可以去公证合同，我现有的财产，今后能赚到的全部钱，都有二分之一归柳扇，而柳扇不用给我任何东西。” 除了他自己。 谢闻逸知道，柳母独自带大柳扇，是个成熟的大人，想法更加现实。 成年人的依仗是金钱。 而打动一个母亲，将她的儿子夺走，还需要另一种诚意。 双管齐下，柳母没理由不答应。 谢闻逸自那以后，来得勤快极了，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诚意，柳母心中仅有的隔阂也消除了。 那之后，柳扇无意中问谢闻逸，问他，如果那天他妈妈不同意怎么办。 闻言，谢闻逸笑得胸腔都震动，说，“没有如果。” 他的眼睛注视着柳扇，将柳扇所有的疑问和忐忑都吞入腹中，他不会跟柳扇解释，无形的牢笼才是最坚固的。 至于...如果真的不成功。 谢闻逸也不会像他说得那么大方，大不了多费点心思，换一种方式绑着柳扇。 他对柳扇母亲好，仅仅是因为想要借此绑住柳扇。 在他心里，柳扇从来都属于他，而不是属于自己的母亲。 说一句堪称大逆不道的话，在谢闻逸心里，柳母只是接引柳扇到他身边的一条路。 仅此而已。 第21章 见家长5 谢闻逸现在依旧这样想。 事实证明，这种计策十分成功。 所以谢闻逸才会松口让柳扇回去看望自己的母亲。 因为各种原因，柳扇不想谢闻逸带太多贵重的东西去他家里。 谢闻逸却总是喜欢送一些贵重物品。 之前他那一堆‘聘礼’里，有一条高冰种飘花的翡翠手镯，柳母之前不知道价值，爱不释手，戴出去被懂行人撞见，一听说价值七位数，便不敢继续戴了。 柳母私下找过柳扇，叫他少吃点软饭。 柳扇当时望着柳母，一言难尽地应下。 转述给谢闻逸，对方却不以为意。 要夺走母亲的儿子，就要给出足够的诚意。 给予的本质是掠夺。 况且那些只是九牛一毛。 “难得去看妈妈一次，准备丰厚点也不过分。”谢闻逸剥完虾，用桌边的帕子擦擦手，见柳扇还是没个主意，便说，“那我就自己看着办了。” “随便。”椅子摩擦地板发出轻微的兹拉声，柳扇站起来，目光看向还在桌前的谢闻逸，说，“我去剪视频了。” “嗯。”谢闻逸点头。 柳扇转身，脸上瞬间浮现一抹懊恼，短叹。 该死，怎么就下意识跟他报备了。 这是习惯吗？ 柳扇脚步重重地上楼，抱着电脑剪辑，直到感觉眼睛酸涩，才终于完成了个七七八八，一看窗外，夜色已深，月亮高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 柳扇眨了眨眼，逼出一点泪水，缓解眼睛的酸涩感，正准备一鼓作气，熬夜剪完，后衣领突然被揪住，谢闻逸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明天再做。” “还差一点点，今天就能做完。”柳扇抱着电脑不撒手，试图说服谢闻逸，“一口气弄好不行吗？” “事情不是完成得越快越好。”谢闻逸坐下，将电脑合上，“要有耐心。” 就像柳扇于他，在谢闻逸决定用这种手段之前，有铺垫良久的深思熟虑，以确保一定成功。 柳扇见谢闻逸的手一直按在电脑上，四指微微弯曲，点着笔记本电脑后盖，显得手指修长有力。 知道今天是不可能说服他，柳扇洗漱完就穿着睡衣躺在床\/上。 身旁的床垫一陷，谢闻逸也上来，抱着柳扇的腰，几乎是将柳扇嵌进自己身体里。 带着困倦的嗓音响起，“睡觉吧。” 柳扇闭上眼睛，头脑渐渐昏沉，恍惚中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斥着谢闻逸的气息，随着呼吸，与自己融为一体。 谢闻逸看着柳扇熟睡的脸，拇指轻柔的摩挲着他的眼下的皮肤，一路向下，虎口卡着柳扇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明明朝夕相处，却怎么也看不够。 真恨不得把他融进骨血里，生生死死。 谢闻逸贴着柳扇的耳畔，“晚安。” 愿每一个夜晚都如同今夜。 寂静、满足、宛如永恒。 柳扇睫毛颤动一下，最后归于平静。 ** 第二天，柳扇被手机消息惊醒，是谢闻逸报备自己行程的消息。 柳扇看了一眼，把手机丢到一边，裹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谢闻逸去哪跟自己关系不大，但谢闻逸却总是乐此不疲地给他发消息，说自己去了哪，什么时候回来。 睡意朦胧间，柳扇半闭着双眼，思绪纷乱。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谢闻逸一直很忙，他在不停地成长，而自己却被圈养着，一直没有长进，什么都不会，如果像同学那样早九晚五，他现在恐怕已经完全做不到了，比如现在，根本起不来。 所以，时间越久，自己就越... 柳扇猛然惊醒，坐起身，带着些后怕。 他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感觉自己抓住什么很重要的事，可清醒之后却完全忘记了。 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柳扇试图回忆，可越是去想，那点模模糊糊的念头就越远。 直到残留在身体里的情绪也消失，柳扇彻底想不起来了。 与此同时，他也清醒过来，穿着拖鞋接了房间里的直饮水，仰起脖子将水灌进去。 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九点半。 柳扇换掉衣服，到餐厅吃完饭，急急忙忙又去剪辑视频。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拍视频、剪辑、当博主，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可真要问为什么，柳扇不知道。 柳扇不缺钱。 正如之前谢闻逸跟柳母说的，他将自己的全部财产与柳扇共享。 谢闻逸给柳扇一张卡，平时花费也都是谢闻逸出，柳扇没什么用自己钱的机会。 最近花钱，还是给谢闻逸买领带。 他自己当博主攒了二三十万，单独放在一张卡里。 对比谢闻逸的资产，不值一提，但柳扇很重视，甚至将其当作私房钱一般的存在藏着，从来没告诉过谢闻逸。 坐在电脑面前，柳扇将剪辑好的视频发上去，和前排留言的观众稍微互动一下，便退出后台。 正巧，视频网站推送一条关于成长停滞的讨论视频。 柳扇眨着眼睛，情不自禁点进去，抱着膝盖翻看评论，屏幕莹白的光在他眼底滑过，之前转瞬即逝的思考又涌上脑海。 与亲朋好友疏远，与社会脱节，只能生活在家庭里。 这不就是他自己吗? 灵魂仿佛被重击，柳扇呼吸一顿。 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继续这样。 如果想做些什么，可能连现在稍微改善的状况都失去。 柳扇猛地站起来。 椅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掀倒在地。 柳扇没去管椅子，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象如果离开谢闻逸自己应该怎么生活。 但是很快，理智回笼。 柳扇再一次认识到一个事实。 ——谢闻逸不会让他走。 这是无数个夜晚里，谢闻逸反复让他铭记的。 柳扇望向倒在地上的椅子，弯腰将它扶起来，而后坐在椅子上，手里转着一支笔，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 叮咚一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来。 【到哪了，你芬阿姨都等急了。】 是柳扇父亲的消息。 柳扇拿起手机，颇有些疑惑地翻看了聊天记录，确定自己之前是拒绝的。 所以，是自顾自地完全没听进去吗？ 柳扇脸色不愉，手指放在键盘上悬空良久，决定假装没看见这条消息。 他不喜欢他父亲，但除此之外，做不了什么。 血缘就是桎梏。 柳扇把手机往桌上一丢，脱力般地仰躺在靠背上。 直到下个星期三，谢闻逸带他去妈妈家里，他都无法离开这座房子。 有时候柳扇也会想，谢闻逸最后愿不愿意，像将他从地下室放出来一样，放他自由进出屋子。 第22章 见家长6 地下室的单层面积比地上大，下面什么都有，甚至还有泳池，唯一不同的是，从地下室出入需要走过两扇隐蔽且特殊的大门。 大门是钢制结构，仅仅是一扇门的厚度就超过五十厘米。 谢闻逸说，那原本是按照避难室设计的。 就算地面上爆炸、丧尸危机、地震，地下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只有谢闻逸有密码和钥匙，因此出入地下室都必须有他带着。 不过现在地下室已经荒废两年了。 一些回忆无法控制地涌上心头，柳扇想起曾经的尴尬事件，至今仍忍不住扣紧脚趾，压抑的懊恼惊呼从喉咙里泄出。 柳扇往右一翻，直接滚下椅子。 扶着座垫爬起来，正巧锅具厂商那边看完视频给柳扇发消息。 【很棒耶！我们这边已经打尾款了，注意查收！】 一看手机银行短信果然有到账两万元的消息。 【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会的。\/长草团子表情包jpg】 柳扇看着银行卡余额，心里莫名松快些许。 加上刚到的两万，一共三十万，是他这两年当博主赚到的全部钱。 很多大博主一天都不止收入这么多，但网络上更多的是像柳扇这样没什么名气的小博主。 柳扇心情由阴转晴。 猛然间，柳扇突然想起一件事。 自己现在虽然赚钱，但从来没有用自己的钱给妈妈买过东西。 虽然每次去妈妈家，谢闻逸都会准备好礼物，不用自己花钱，但那不是自己给妈妈的。 意义不一样。 柳扇有些懊恼，觉得自己疏忽了。 他已经是能够自己赚钱的成年人，可在观念上却没有转变过来，反而像孩子一样，回家不仅不反哺妈妈，反而连吃带拿。 意识到这点，柳扇开始思考应该送什么给自己母亲，可一时间，他不知道该送什么，漫无目的地刷着桃宝。 没有社会经历，往往很难意识到自己身份的转变，柳扇此时不知道这点，陷入一种愧疚，觉得自己有些‘忘恩负义’。 柳扇垂下眼眸，手指滑动，思考良久，才定下主意下单，等着周三亲自给到妈妈手里。 付款页面跳转，柳扇顿了顿，将支付途径调整成自己那张银行卡。 一个蓝色的勾浮现，付款成功。 正准备退出页面，手机突然弹出一个陌生来电。 本来不想接，但是电话那头的人却很执着，铃声一直响，柳扇按下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戏谑的男声。 “原来真有人啊。”那声音带着些微的惊讶，随后是低低的笑声。 “你是谁？”柳扇问。 真奇怪，很少有人给他打电话。 “我该叫你什么。”电话头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嫂子？姑爷？” “……” “算了，不重要。”那人又笑了一声，柳扇莫名觉得和谢闻逸有些像，又听见电话那头说，“改天见。” 紧接着就是急促的嘟嘟嘟声。 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莫名其妙。 等谢闻逸回家，柳扇在想要不要电话的事情告诉他，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对方像个骚扰电话，应该没什么事。 谢闻逸把外套脱下来，低头换鞋，皮质背带在后背交叉，微微勒着肌肉，见柳扇站在玄关，谢闻逸问：“怎么了。” 柳扇刚决定当没事发生过，便说没事。 谢闻逸侧目，眼中带上探究，见柳扇没继续向下说的意思，停止追问。 谢闻逸换成家居服，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顺手递一瓶给柳扇，柳扇摆摆手表示不渴。 今天谢闻逸回来得早，阿姨便没来做饭，谢闻逸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按着柳扇的口味做了几个菜。 和往常一样，谢闻逸给柳扇夹菜。 柳扇娴熟地吃掉，他咽下嘴里的东西，喝了口水，看向谢闻逸，说：“我给妈妈买了些东西。” “不是我来准备吗？”谢闻逸问。 “那不一样。”柳扇垂着头，说，“这是我给妈妈买的。” “我明白了。”谢闻逸稍加思考，很快明白柳扇的想法，他定定地注视着柳扇，说，“你长大了。” 想要成为大人，独立地去完成一些事。 这种成长对常人来说太晚了些，但对于柳扇来说，又很早。 他连大学都没有完整的经历过，对人情世故和社会规则，几乎一无所知。 谢闻逸一手促成柳扇现在的样子，对于柳扇现在的成长，他并不感到慌乱。 在他决定给柳扇些许自由时，就预料到这一天。 只有弱者才会恐惧爱人因成长而离开。 谢闻逸有自信，无论柳扇变成什么样子，都离不开自己。 “你猜到时候妈妈喜欢我们谁的礼物。”谢闻逸调笑着，“我猜妈妈更喜欢我的礼物。” 柳扇原本还有点忐忑，听见谢闻逸这么不要脸的话，脸沉下来，强调道，“那是我妈，她肯定喜欢我送的。” “那可不一定，你买了什么？”谢闻逸打听道。 柳扇顿时浮现一抹警惕，“你想刺探敌情？” “哈？”谢闻逸被柳扇这种形容逗笑了，他点点头，浮现一抹无奈，“被你发现了。” 柳扇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心情颇好。 电话响起。 谢闻逸示意柳扇接听。 柳扇见谢闻逸一直盯着，自觉地按下免提。 “柳扇！我叫你过来，你怎么没来，你知道我和你芬阿姨等了你多久吗？！”电话那头传来薛德辉暴躁的声音。 柳扇脸色瞬间一变，语调冷漠，“我没答应你吧。” “小兔崽子你，你爹叫你回来你回来就是了，还你答不答应，有你不答应的份吗？逆子！” 柳扇咬牙，满脸不服。 有些父母就是这样，以为生下孩子就是孩子的恩人，以为能掌控孩子，要求孩子对自己言听计从，仅仅用一丁点微不足道的付出索取巨大利益。 而有些父母，却无条件给出一切，只希望孩子过得好。 柳扇运气好也不好，这两种父母他都遇到了，前者是父亲，后者是母亲。 柳扇气恼地伸出手，本想直接将电话挂断，却被谢闻逸拦住。 疑惑地看去，只见谢闻逸面色如常，拿起手机，“抱歉叔叔，我本来想和柳扇一起去见你，但今天有点事，只能推迟。” “哦哦哦，是这样啊，是我错怪你了。”薛德辉一听是谢闻逸的声音，语调顿时缓和下来。 之前谢闻逸大张旗鼓地送给柳母一大堆礼物，他也有所耳闻。 总之，是他惹不起的人。 “是我疏忽了，没及时告诉你。” “没没，你有空随时过来，随时欢迎。” 谢闻逸的态度极好地满足了薛德辉的虚荣心，这样一个人中骄子对自己态度缓和地道歉，让他那颗心瞬间膨胀起来。 “嗯，之后我和柳扇一起去。”谢闻逸态度和缓。 柳扇坐在他对面，却见到他和语调截然不同的冷然表情，漫不经心，带着淡淡的不屑，好像对面是什么死物。 挂断电话，谢闻逸把手机还给柳扇。 “我不想去见他。”柳扇不明白为什么谢闻逸对薛德辉的态度那么好，“你为什么答应他，还...” 还跟他道歉。 “呵。”谢闻逸溢出一声笑，“那不重要。” 他站起身，绕到柳扇身后，微微弯腰，将脸贴近柳扇的脸侧，说，“你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 “放心，我会让事情如你所愿。” 柳扇侧头，看着谢闻逸的眼睛，从中看见自己的不解。 谢闻逸勾唇一笑。 过程不重要，态度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结果。 所谓态度，只是一种虚伪的面具，掩藏自己内心真实的恶意。 那些对你很好的人，往往是最需要警惕的。 可惜，绝大多数人，都被这层面纱蒙蔽，限于自我情绪的满足。 谢闻逸知道柳父想做什么。 他了解柳母、了解柳父，甚至比他们的儿子更加了解。 “你...”柳扇躲开谢闻逸的视线，“你什么意思。” 谢闻逸答非所问，“只是想让他快点挂断电话而已，不然他会一直打过来，还会去骚扰妈妈。” 柳扇一想是这个道理，“所以你在敷衍他吗？” “当然。”谢闻逸笑意盈盈。 当然不止如此。 谢闻逸从不在乎达成目的之前遭遇的困苦、挫折、委屈，他只会用最便捷的方式达成目的，不会因当下的情绪而恼怒，毁掉计划。 谢闻逸自认为自己情绪很稳定。 “我们去看过妈妈之后，顺便去薛家。”谢闻逸对柳扇父母的称呼，足见他的喜恶。 “为什么。”柳扇问。 “去看看他想做什么。”谢闻逸瞳孔幽深。 知道对方的目的，才能明晰对方的弱点，制定计划。 柳扇头一扭，带着赌气，“我不想给他好处。” “好吧。”谢闻逸双手搭在柳扇肩膀上，应道。 第23章 打赌1 吃完饭，谢闻逸去刷碗，柳扇捧着手机肝游戏。 别说什么分工，他做饭的时候才会提分工，谢闻逸只能全包。 游戏开新池子，柳扇正跟着攻略肝地图开箱子，见凑够160一抽了，立马打开抽卡页面。 一阵光闪过，蓝色。 打开历史记录一数，算上今天的，已经80抽，接近保底。 柳扇深吸一口气，连着肝了一个小时。 金光一闪。 一看。 歪了。 柳扇瞬间凝滞。 谢闻逸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柳扇身后，看着屏幕，伸手，说，“我来。” 柳扇无语地侧过身，“这可跟技术没什么关系，全靠运气，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得吃保底。” 谢闻逸不置可否，接过手机，不甚熟悉地寻摸到充值页面，打开蓝绿修改器，几十来个648下去，页面里握着满精武器的人物正说着台词，仿佛正嘲笑着柳扇。 柳扇：“……” “这不就拿到了？”谢闻逸挑眉，能靠实力解决的事，为什么要靠运气。 “你一点也不懂游戏的乐趣。”柳扇停顿片刻，反驳道。 拜托，游戏重要的是体验的过程。 “得到不也是乐趣吗？”谢闻逸瞥了一眼客厅时钟，见时间差不多，把柳扇从沙发上拉起来，推进浴室里去，“别玩了，洗澡。” 柳扇还想去抢手机，自己刚抽到的角色还没仔细看看。 谢闻逸三下五除二把柳扇剥光，塞进浴缸里。 浴缸做得宽大，更像个水池子，出水口涌出微烫的水流，水面渐渐上升，直至淹没柳扇的胸膛。 柳扇交叠着双腿，蜷曲在角落，瑟缩的样子看得谢闻逸心头发笑。 明明已经相处很久，全身上下哪哪都被他看过碰过了。 “你走开！我自己洗！”柳扇警惕地扒拉着浴缸边缘，一双眼睛带着防备。 他往常都是淋浴，这狗比一来就把他推浴缸里，用脚想也知道谢闻逸没安好心。 “好吧。”谢闻逸衣服被水打湿些许，头发粘着水，微微贴在脸侧，他转头离开浴室。 柳扇见他真走了，才放松身体，享受温暖水流在身体上流过的舒适感，还没过多久，又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吃点水果？” 睁开眼睛一看，谢闻逸手里端着一盘果切，顺手放在一旁的台子上。 柳扇毫无防备，飘过去吃了大半，还剩小半，就打算留给谢闻逸。 “多吃点。”谢闻逸用叉子叉着剩下的水果递到柳扇嘴边。 柳扇扶着浴池边沿，微微挺胸，伸头去够谢闻逸递过来的水果，大颗大颗的水珠哗啦一下从胸膛上流下，湿润的肌肤上只沾着少许晶莹的水渍。被水浸湿的嘴唇，叼着果肉，喉结滚动。 谢闻逸眼睛盯着柳扇，看得柳扇心里发毛。 果然，下一刻，谢闻逸就脱掉衣服，踏进浴缸里，手臂圈着柳扇。 “等等！”柳扇嗅到不妙的气息，攀着浴缸边缘试图往外爬，湿滑的台子让他脚一滑，又跌进谢闻逸怀里。 温热的躯体将他整个人罩住。 柳扇脑子乱糟糟。 难怪刚才叫他多吃点。 （......） 水波荡漾平息，柳扇被谢闻逸用浴巾裹了抱出来，圈在床\/上。 吹风机的呼呼声在耳边掠过，谢闻逸撩着柳扇到锁骨的头发，慢条斯理地给他吹干。 柳扇裹着半干的浴巾，露出来的肌肤泛着热气熏出的粉，其间夹杂着嫣红的吻\/痕，被热气一熏，有些昏昏欲睡。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跟谢闻逸说话。 在家里，就算可以上网，也会感到有些无聊。 柳扇说自己当博主遇到的事，有一个机构私信问他要不要签约，“我拿不准要不要签。” “他们公司叫什么名字。”谢闻逸手指插\/进柳扇发间，确定头发干了才停下，他自己的头发还微微湿润。 “好像叫qw。”柳扇回忆着，“他们说能增加视频的曝光，给我洽谈更多商务。” 柳扇本就想好好经营自己的博主事业，有了机会，就想抓住。 如果是他一个人，现在的账号规模就算巅峰了。 没有专业的团队和相应的扶持，在流量饱和的今天，个人博主很难出头。 “嗯。”谢闻逸应道，“但最好别签。” “为什么，你不想我签吗？”柳扇胸膛随着呼吸起伏，他后背贴着谢闻逸的胸膛，只感觉有滚烫的温度透过皮骨传进心头，外界稍冷的空气贴在肌肤其他地方，温度的反差让柳扇微微打了个颤。 谢闻逸把半干的浴巾丢掉，裹春卷一般，用被子把柳扇抱起来，否认说，“不是我不想，qw不会给你带来好处。” 谢闻逸把自己头发也吹干。 吹风机的风声中，柳扇的疑问传来，“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这行的。” 柳扇说完，又沉默片刻。 说起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谢闻逸是做什么的，家里情况怎么样，而对方却把他拿捏得明明白白。 “你要是想签，我找人跟你签。”谢闻逸的头发短，很快就干\/透了，他坐在柳扇身边，说，“会比自己找上门的靠谱。” 闻言，柳扇目光躲避，说，“不用了，我自己做也行，现在挺好的。” 谢闻逸扭过柳扇的脸，迫使他注视自己，“qw真的不会带给你好处，我不是强迫你选择，只是在为你筛选靠谱公司。” “你要是不想跟我找的人签约，也可以自己找，我帮你看看。” 谢闻逸现在是关着柳扇，但他的目的不仅如此。 他想要最后，即使自己打开笼子放手，柳扇也不会离开他。 如今，谢闻逸在尝试着一点点给柳扇自由。 但是，一旦柳扇想要飞走，绳子就会立刻收紧。 “我再想想吧。”柳扇缩进被子里。 谢闻逸掀开被子，躺在柳扇身侧。 已经被体温烘烤得暖和的被窝散了一半热气出去，柳扇往旁边一滚，谢闻逸立刻圈着他拉回来。 “这几天就不闹你，大后天去看妈妈。”谢闻逸说。 所以今天弄个够是吗？ 柳扇心里吐槽。 房间里灯光暗淡，反复几个昼夜。 柳扇把自己买的礼物包好，放进后备箱，和谢闻逸准备的大包小包放在一起显得有点寒碜，但柳扇相信，他妈妈一定更喜欢的自己的礼物。 “这可不一定。”谢闻逸看着柳扇自信的笑意，忍不住逗他，“说不定妈妈更喜欢我的。” 柳扇斜了谢闻逸一眼，“我才是亲儿子。” “那我们打个赌。”谢闻逸把车停在柳母家楼下，说，“我们先不说这些礼物是谁买的，让妈妈自己选。” “好。”柳扇自信应下。 “既然打赌得有彩头吧。”谢闻逸脸上出现狐狸一样的狡诈，柳扇升起防备，“你想赌什么。” 谢闻逸状若思考，半晌才贴近柳扇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柳扇脸颊瞬间爆红。 “你！” “没信心也可以不赌。”谢闻逸以退为进。 柳扇果然禁不得激，一口答应，又提出自己的条件。 “你要是输了，就...”柳扇停顿片刻，抬眸打量谢闻逸的脸色，见他还算愉快，说，“就让我自由进出小区。” 谢闻逸没说话，柳扇心头忐忑，只有几秒，却感觉过了好久。 “好。”谢闻逸答应。 尘埃落定。 柳扇心头浮起信心。 拜托，那是他亲妈，他不可能输。 第24章 见家长7 谢闻逸打开后备箱，将东西拎在手上，柳扇伸手，准备帮忙拿一半，被谢闻逸避开，“我拿。” 柳扇空着手走在前边，有点无所适从。 到了家门口，谢闻逸把右手提着的较轻袋子递给柳扇，敲响大门。 围着围裙的妇人打开家门，看清来人，脸上顿时绽放灿烂笑意，“你们来啦。” “来来，进来。”柳母见柳扇和谢闻逸手上都提着不少东西，急忙去接，接过谢闻逸手上的袋子时，肩膀一沉，有了心理准备，拿走柳扇手里的袋子，却与预期重量不符，手上一晃。 柳母把东西放在一边，“小谢，你不用给我买这些。” 说着，柳母看向谢闻逸身后的柳扇。 柳扇尴尬一笑。 柳母端来果切，“你们先坐会儿，饭就快好了。” 谢闻逸站起来，“妈妈，我来帮你。” “我也。”见谢闻逸这么积极，出于某种不服输的心思，柳扇也开口，不等柳母拒绝，一股脑钻进厨房。 “小谢，你就在那坐会吧，厨房人多站不开。”柳母急忙拒绝谢闻逸，到厨房关上推拉门，和自己儿子说悄悄话。 一进厨房，柳母瞬间变脸，神色严厉，“柳扇！” “怎么了。”柳扇茫然，心头升起一点惧意。 柳母长相温婉，但内在刚强，否则也不可能一个人把柳扇拉扯大，生气的时候，那是真动手教训，柳扇从小吃过不少竹笋炒肉丝。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少拿小谢的钱和东西。”柳母见儿子还一脸懵懵懂懂，恨铁不成钢，在柳扇手背上一拧。柳扇吃痛后缩，又听母亲说，“你一个大男人，就算找了男人也不能吃人家软饭。” “我没有。”柳扇委屈。 那哪是软饭，都快把他牙崩了，他还不乐意吃呢。 柳母深吸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客厅，见谢闻逸还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吃水果，压低声音跟柳扇说，“你非要你妈我把话说明白吗？” “那些东西不是我们这种家庭能消费的，你拿来送我，自己也被人家养着，不就低人家一头？”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得了人家的好处，免不得要处处退让，在别的地方受委屈。 要是有往有来，当然好，谁也不欠谁，问题就是这回礼回不上。 柳母性子要强，也不愿意儿子受委屈。 现在谢闻逸和她儿子关系好，自然乐意，要是哪天吵架了，分手了，不就平白落个话柄，被人拿捏？ 更进一步说，柳扇被养习惯后，还能不能自己养活自己，难道要依附别人一辈子吗？ “我告诉你，这些东西等会儿你拿回去，连同之前那些，你妈我消受不了。”柳母斩钉截铁，一边说话，手上动作还不停，见柳扇立在原地没动，碍手碍脚，又道，“你说来帮我，就站这也不知道动动，越长越回去了，还没小时候有眼力见。” 柳扇讪讪一退，连忙去拿碗盛饭。 白蒙蒙的蒸汽向外氤氲，米香弥漫。 柳扇一边盛饭，一边说，“那是谢闻逸非要送，我跟他说过，他不听。” “那你嫁过去换吧。”柳母呛回一句，用了嫁这个字眼。 拿这些东西跟卖儿子有什么区别。 柳扇唯唯诺诺。 严格来说，这些就是谢闻逸抢走柳母儿子的赔偿。 柳母打开厨房大门，脸上全然不见之前的恼怒，又变成是一片笑意。 柳母也是处事老练的人。 她是真喜欢谢闻逸，人长得好，学历工作都好，对自己也面面俱到，也能看出来是真心对自己儿子。 但是身为母亲，肯定更爱自己的儿子，免不得为儿子多考虑一点。 “多吃点。”柳母坐在餐桌前，招呼谢闻逸吃饭。 谢闻逸笑着应是，夸赞柳母的手艺，把柳母哄得乐呵呵的。 柳母定睛一看，只见自己儿子筷子没往菜里伸一下，碗里却满满当当去掉鱼刺的鱼肉，脱骨的蛙肉，没壳的虾，而谢闻逸身边一堆骨头鱼刺。 柳母面上笑容一僵。 合着她刚才的话，柳扇是一句没听进去。 “柳扇！”柳母敲了下柳扇的手背，顿时浮现一抹红痕，“你几岁了，还要人伺候着吃饭。” 谢闻逸目光移向柳扇手背红痕，眼眸晦暗，手上动作停顿。 “妈...”柳扇缩回手，被自己亲妈打了一下，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遇到谢闻逸之前的吃饭规矩忘得一干二净。 柳扇回头看向谢闻逸，见他不说话，又看看自己的母亲，也没说话。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没事的妈妈，这也算不上伺候。”最终还是谢闻逸打破僵局，他放下筷子，脸带一丝笑，却不如以往真诚。 “不用管柳扇，他自己知道吃。”柳母道，“别耽误自己吃饭。” “不耽误。”谢闻逸夹了一只虾，照旧去壳挑出虾线后放进柳扇碗里，他看着柳母，语调沉缓，“我哪能不管柳扇呢。” 柳扇头快埋进碗里，手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他就是再白痴也知道现在气氛不对劲，但又感觉插不进去话。 柳母无声叹了一口气，难道要她指责谢闻逸对自己儿子太好吗？ 她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 谢闻逸对他儿子好，她当然高兴，但是她也不愿意看着自己儿子被惯得不成样子，她希望自己儿子堂堂正正，顶天立地，就算在自己死后，也有能力照顾自己，这样，身为母亲的她才安心啊。 回头一见，柳扇浑身散发着退缩的气息，柳母更是恨铁不成钢。 明明儿子的伴侣是个男人，她却感觉自己和小谢像一对互相争抢儿子或丈夫的婆媳，一切矛盾都是因为自己儿子不当事！ 柳母拍了柳扇后背一下，“把头抬起来。” 柳扇条件反射挺直腰杆，他到现在还没搞懂自己妈妈和谢闻逸怎么了，之前不是相处挺好吗？都快把他这个儿子挤出去了。 谢闻逸问柳扇还吃不吃，柳扇说不吃了，他照例吃掉柳扇碗里剩下的食物。 柳母看见，心里对柳扇被惯坏的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过去十八年算是白教了。 吃完饭，柳母见柳扇竟然自然而然地下桌开溜，立刻出声，“儿子，去洗碗。” 谢闻逸站了起来。 柳扇和柳母看向他，只见谢闻逸一笑，“妈妈，我也是您儿子呀。” “别别，小谢，我是说柳扇。”柳母急忙拦住谢闻逸，用眼神示意柳扇去洗。 柳扇飞快收好碗筷，逃跑一般钻进厨房。 太可怕了，为什么有种修罗场的感觉。 为什么都针对他啊？！ 柳扇放缓洗碗的动作，想拖延时间。 身后传来推拉门滑动声，谢闻逸走了进来。 柳扇动作一顿。 “你们刚才...”柳扇疑惑地看向谢闻逸，又有些难以描述，刚才也没吵架，但就是气氛奇怪。 “没什么。”谢闻逸站过来，接过柳扇手里的洗碗布，柳扇自然而然地往旁边一退，听见谢闻逸说，“等会儿再出去。” 柳扇便站在厨房等。 谢闻逸放好碗筷。 刚才？ 刚才只是在和母亲争夺她的儿子而已。 他对柳母的好，源于柳扇，仅仅是这点，不足以让谢闻逸在柳扇的归属上退让。 他用行动向一个母亲阐述，她的儿子已经不归她管控，而是属于自己。 无论柳扇被惯成什么样子，都是谢闻逸自己的事。 至于柳母担心的事，一辈子也不会发生。 谢闻逸放好碗筷，带着柳扇出去。 见二人出来，柳母面色复杂。 刚才柳扇独自一人进去洗碗时，她和谢闻逸聊了聊。 她对谢闻逸没什么意见，甚至是十分满意，毕竟谢闻逸对自己和柳扇是真的好，之前家里有些电器水龙头什么的坏了，谢闻逸知道立刻就叫人把事办妥了，就连她跟小姐妹跳广场舞，谢闻逸也能安排场地车接车送。其余衣食住行更是一应俱全。 对内对外，这个干儿子是一点毛病没有，就算是亲儿子，也少有人做到这种地步。 但柳母心里，却总有点担忧，出于一种直觉。 这种担忧，随着谢闻逸的周到，而越发剧烈。 身为母亲，柳母知道，无论他的儿子是喜欢女孩或是男孩，她总有一天要放手，将自己的儿子交给儿子的伴侣，让他们自己相互扶持着度过自己不在的余生。 可现在看来，或许是自己心理准备还不够，不然她怎会生出这种忧虑。 第25章 打赌2 柳扇长相随妈，他和柳母都是柔和的长相，只是柳扇身为男子，柔和中更添俊朗，而柳母因岁月与生活，眉目中带着劳累。 即便如此，柳母也称得上一句美，年近五十，身形依旧，皮肤光滑，唯独双手有少许薄茧。 与柳母长相不相称的是她的性格，独自带大儿子，性格要强。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看见自己生命的延续，但那又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生命。身为母亲，柳婉容希望柳扇好好的，她倾其所有，就像母兽教授幼崽生活本领，锻炼柳扇独立、自强，培养他独自在社会生存、照顾自己的能力。 如今看着柳扇现在处处依赖谢闻逸、一副不当事的样子，难免担忧。 柳母站起身，走到谢闻逸和柳扇身前，“小谢，你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吧，妈妈用不着这些。” 各色精致的袋子堆在一起，琳琅满目，仅从包装就能看出价值不菲。有那条价值百万的手镯在前，柳母是真不敢拿谢闻逸的东西。 生活阅历丰富的柳母知道，拿了这些东西，她的儿子一定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偿还。 她怎么可能为了钱让柳扇落人话柄，受制于人。 在得知手镯价格的瞬间，柳婉容立刻宣称是仿制的，调笑那位行家难得看走眼，到家立刻把手镯摘掉放进盒子里，至今没再动一下。 可还是没瞒住别人，泄露出去了。 “妈妈，这些对您都有用的。”谢闻逸说着，拆开其中一个包装，“之前听妈妈您说手腕关节痛，这是我托朋友带的药，还没推广上市，但有用。” 说着，谢闻逸抓起柳母的手，将药贴敷在柳母手腕上。 刚贴上去，手腕顿感松快，柳母有些惊讶。 柳扇还小时，她家里家外一把抓，落了伤病，中医西医都看过，没什么用处。柳母不知，这药一般人拿不到，基本不对外流通，说还没推广上市，只是谢闻逸的借口。 谢闻逸抬头看了柳母一眼，回头瞥柳扇一眼，示意柳扇现在就开始比赛了。 柳扇接收到信号，立刻围上来。 “妈妈看这个。”柳扇掏出自己的小盒子，取出一圈金手镯套在柳母手上，因手腕上贴着白色药贴，显得有些怪，柳扇顿感懊恼。 他记得自己年少时，妈妈格外爱惜自己仅有的首饰，但因为工作和家务不便戴饰品，只在空闲时珍惜地从盒子里拿出来，对着光亮欣赏，而后用保养布擦干净，妥帖地放回去。 可柳扇忘记时间已经流逝，妈妈现在更需要的，或许不是这个。 柳扇给妈妈准备了一套首饰，耳环、项链、手镯，都拿出来堆在柳母身上。 柳母一边抗拒，一边问柳扇，“这是你买的？” 柳扇正想开口，被谢闻逸按下。 谢闻逸把自己带来的尽数拆开，营养品、首饰、日用品应有尽有，他和柳扇一起站在柳母身侧，说，“妈妈，今天来之前，我和扇子打了个赌。” “什么？”柳母被勾起兴趣。 “这些东西里，一些是我买的，一些是扇子买的，我们打赌看您更喜欢谁的。”谢闻逸抓着柳扇的手，看向柳婉容。 柳扇也一脸期待，满眼写着，‘妈妈快说喜欢我的’ 闻言，柳母有些犹豫。 “这...”柳母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白色药贴，又将目光移向桌子，“妈妈都喜欢。” 明明只有一个孩子，没想到还有处理两个孩子争风吃醋的端水时间。 苦恼并幸福。 她能说什么。 “妈！”柳扇听了，立刻甩开谢闻逸的手，抓着柳母的手腕，带上渴求的神情，“妈，你就选嘛。” 柳扇叫妈的尾调拉长。 选他选他，选了他就赢了，他就能出去了。 柳母了解自己的儿子，看懂他的意思，哭笑不得说，“我也不知道哪些是你买的啊。” “你就选，选自己喜欢的。”柳扇眨着眼睛，重重握着柳母戴着金手镯的手腕，充满暗示。 妈妈！你可是我亲妈！能懂我意思吧！ 柳扇还想继续暗示，被谢闻逸揽着脖子拉回去，“别作弊。” “放开我！”在自己妈妈家，柳扇生出对抗的勇气，加之渴望胜利，张牙舞爪地推拒着谢闻逸。 谢闻逸一反常态，连连退让，被柳扇无意中扇了好几个巴掌，直到柳婉容看不下去，出面制止。 “行了行了。”柳母见柳扇还想继续打谢闻逸，语调陡然严厉，“柳扇！别欺负小谢。” “我欺负他？”柳扇不可置信，指着谢闻逸，“妈！你看他那体格，我能欺负他吗？” 谢闻逸本就比柳扇高不少，又常年健身，显得比柳扇大好几圈，能把柳扇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谢闻逸不欺负自己就算好了！ 不对。 已经在天天欺负自己了！ “你现在不就是。”柳母拉过柳扇，低声在他耳边细语，“收敛点。” “没事，柳扇手轻。”谢闻逸上前分开柳扇和柳母，“妈妈，扇子是您亲儿子，我知道，您肯定更喜欢扇子的礼物。” 谢闻逸说着，从礼品堆里取出自己买的手镯，他低垂头颅，显得有点委屈，手镯戴在柳母手上，谢闻逸又说，“不管您喜欢谁，都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柳母一听，当即起了怜爱之心。 谢闻逸熟练退让的动作柳母看在心里。 之前的担忧现在尽数忘却。 她儿子合着是软饭硬吃啊？！ “妈！”柳扇见自己妈妈的神色，当即大叫，“你别信他，他装的！” 谢闻逸闻言，侧头看向柳扇，脸上带着明晃晃的得意。 柳扇心里顿时浮现三个字。 ‘绿茶男’ 柳母被谢闻逸特意流露的神情打动，一方面是这样，一方面，谢闻逸不是他亲儿子却费尽心思照顾自己，她哪能说出不喜欢的话。 柳母不知道柳扇和谢闻逸的赌注，只当是一次人情世故，她心里自然是喜欢柳扇送的，但嘴里却对谢闻逸说，“妈喜欢你的。” “谢谢妈。”谢闻逸嘴角笑意扩大，真情实感地笑了。 柳扇一见，脑瓜子嗡嗡。 急忙上前，缠着柳母，“妈妈妈妈，为什么偏心，我们赌注可是——” 柳扇急忙打住未说的话，他不想让柳母知道自己现在是被囚禁的状态。 “是什么。”柳母问。 谢闻逸看向柳扇，露出怜爱与掌控，他对柳母说，“没事，就是未来一个月谁做饭洗碗。” “哦。”柳母不疑有他，心想自己儿子和谢闻逸在一起这么久，感情还不错。 “小谢啊。”柳母握住谢闻逸的手，“但这些妈不能要，太贵重了，你们在外也不容易。” “妈妈才是最贵重的。”谢闻逸的话一出，柳母脸上笑意加深。 谢闻逸人妥帖，知进退，谦逊，会哄人，是所有长辈心中的模范后辈。 但柳母还记着自己的意图，“妈妈真用不了，你跟扇子过得好就行。” “妈妈过得不好，我跟扇子怎么过得好呢。”谢闻逸揉捏着柳母的手腕，为她缓解劳累，“妈妈，我知道您担心什么，这些是我作为您的儿子送的，儿子照顾自己妈妈天经地义，” “就算没有柳扇，您也是我妈妈。”谢闻逸嘴上一套一套的，“我一见您，就觉得亲切，过往二十多年没能孝敬您，这才想着补上。” “之前拜访您太开心了，没考虑那么多，现在这些都是妈妈需要的，也不值多少钱。” “我跟扇子都能养活自己，别看柳扇这样，他当博主也能挣不少，一个视频就几万块，指不定哪天我还得靠柳扇养。” 柳扇见自己老妈被逐渐说动，目瞪口呆。 为什么啊！ 谢闻逸看向柳扇，流露出自信的风采。 柳母的担心，谢闻逸知道，他一定会让柳母收下这些礼物，所言一句句都在攻破柳母心房，让柳母认为，这段关系中，柳扇才是掌控者，始终能全身而退。 虽然，只是虚假的表象。 但...柳扇不会揭穿，那便是柳母的真实。 柳母最终收下了那些礼物，妥帖放好，只戴着柳扇送的首饰。 柳扇依依不舍，抱着柳母说自己不想走，被柳母推开，“都这么大人了。” 在柳婉容心里，无论柳扇与她彼此多么不舍，始终要分别，自己过自己的生活。 柳扇心底欲哭无泪，感觉被自己老妈推向谢闻逸这个魔鬼。 可他又不能说出真相，只能跟着谢闻逸上车。 车上，谢闻逸一改之前谦逊有礼后辈的样子，侵略性浮现在眼眸深处，浑身散发着属于上位者的掌控气势，在看向柳扇时，又带上些微笑意。 “我赢了。”谢闻逸说。 柳扇点点头，坐在副驾驶。 谢闻逸拿出手机，点开桃宝页面，递到柳扇面前，“选吧。” 柳扇一见，脸上羞愤交加。 商品信息赫然写着： 【cos黑白女仆装\/男\/带围裙\/收藏加送蕾丝腿\/环】 第26章 打赌3 模特图中，黑白镶嵌蕾丝的衣服布料只堪堪遮住半个胸膛，裙子短得盖不住大腿。 柳扇抗拒地偏过头，浑身上下写满‘耍赖’。 谢闻逸挑眉，将手机往柳扇眼前递，“想反悔？” “柳扇，我答应你的事，可都做到了，从来没骗过你。”谢闻逸见柳扇依旧一副不合作的样子，收回手机，慢慢翻着商品图，看见不同的款式，点亮收藏星号，他长叹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满含暗示，“这么看来，以后我也可以不信守承诺。” 柳扇心中一动，侧头。 谢闻逸说得没错，他答应过自己的事，确实都做到了，无论是带他出来还是承诺对妈妈好，即使这个人很过分，却讲信用，是他们相处中产生的一种诡异平衡。 柳扇不想打破这种平衡。 一只手伸到谢闻逸面前，示意谢闻逸将手机递给自己。 见状，谢闻逸眼中笑意加深，将自己刚才看上的衣服打开，让柳扇选。 柳扇咬着牙，手指滑动，一页一页翻过去。 “这个。”最后像是自暴自弃般选看起来还能接受的。 那是一件仿中世纪的黑白长裙，是所有备选项里裙摆最长的。 “好的。”谢闻逸带着得逞的笑。 他本来就想让柳扇选这一件。 人的选择是自由吗？ 从来不是。 柳扇以为自己有得选，实际上根本没有，无处不在的暗示和引导，都将他引向谢闻逸想要的结果。 谢闻逸和柳扇对峙中，的确很讲信用。 当然要讲信用，谢闻逸亲手在自己和柳扇之间塑造对他有利的规则，怎么可能主动打破。 身处规则中的柳扇，看不清这点，每遵守规则一次，都往谢闻逸定好的牢笼里更陷一步。而打破规则呢？柳扇又做不到。 见柳扇仍面带不满，谢闻逸主动安慰，甚至是低声下气，像热恋讨好伴侣般，“下次你赢，想要什么都给你，好不好。” 反正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态度如何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吝啬于放低身段、示弱、讨好，这些和霸道地占有毫无区别，都是手段。 柳扇看向窗外，拒绝和谢闻逸对视。 “你让我赢过吗？”柳扇从喉间发出一声冷哼，忿忿不平，“刚才在我妈面前，你挺能装啊。” 柳扇想起刚才谢闻逸茶自己的模样就生气，不是之前威胁恐吓他的模样了？ 闻言，谢闻逸无奈道，“我也没办法啊，柳扇。” “妈妈担心你和我分手。”说话间，谢闻逸注视着柳扇，微微侧身，手臂一揽，那双眼睛倒映着茫然的面孔，像要把他吸进去，“但你知道，那不会发生，对吗。” 那句状似反问的尾音落进柳扇心里，像一枚铅块拉扯着柳扇的心脏下坠，“你...” 你怎么知道。 柳扇脸上的惊愕就是答案，谢闻逸说，“所以得让妈妈放心。” 谢闻逸坐回驾驶位，那种压迫感一下消失。 柳扇手撑着座椅，想坐直身体，又被阻力拉扯回去，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谢闻逸给他系好了安全带。 “走了。”谢闻逸启动车辆，熟悉的景色被丢在身后。 柳扇乖巧地坐在位置上，看向一旁开车的谢闻逸。 虽然相处六年，他摸清一些规律，但依旧觉得谢闻逸难以捉摸。 最开始，柳扇遇见的谢闻逸是一个阳光体贴的学长。 当时柳扇刚上完讲座，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拦住。 “你好，同学。”谢闻逸站在柳扇身旁，快速扫过柳扇桌上摆着的纸笔，“你这学期选修赵教授的课吗。” 柳扇下意识点点头，反应过来，又问，“你是谁？” “我？”谢闻逸当时转身对台上的赵教授摆摆手，赵教授点头回应，“我是这堂课的助教，谢闻逸。” “哦哦，你好。”柳扇不疑有他，顿时变得恭敬起来。 助教能很大程度上影响他最后的成绩，有些老师忙，还会叫助教帮忙记平时分和期末改卷。 “加个联系方式？” “啊？”柳扇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话弄呆，“为什么。” “都要加的，是班级群，但我上课前忘了。”说着，谢闻逸露出苦恼的神情，“现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赵教授布置了作业，我想能不能让你帮忙通知一下班上的同学。” “好吧。”柳扇打开手机，添加谢闻逸的联系方式。 就连街上发传单的路人都能搞到单纯大学生的绿泡泡，更别说这样一个有合理身份，合理理由的学长。 添加成功后，谢闻逸笑着说谢谢。 “我请你吃饭吧。”谢闻逸说。 当时是夏天，谢闻逸穿着短袖运动裤，踩着一双运动鞋，加上优越的身材，看起来像是喜欢运动打球的热情学长。 “不不，不用了，我约好同学去食堂了。”柳扇连连摆手，感觉这个学长有些太自来熟，借口跑路。 柳扇提着包，礼貌告别后匆匆离开。 谢闻逸在原地，看着柳扇的背影，心道刚才有些急了。 在一方刻意交好的情况下，两人的关系升温很快。 谢闻逸找各种合理的理由请求柳扇帮忙，又在之后请他吃饭，在学业和大学规划上指导柳扇，很快柳扇就将谢闻逸当成靠谱的学长。 期末考试之前，谢闻逸辅导柳扇考试重点，让柳扇考了个不错的好成绩。 柳扇心里感激，直到他告白之前，都将谢闻逸当作热情可靠的学长。 而谢闻逸在那时也伪装得很好，爱笑、开朗、博学。 转折点在柳扇拒绝谢闻逸后。 谢闻逸当时问他，“真的没有可能吗？” “抱歉，我现在还不想，学长你很好，只是我...”柳扇拒绝时，还不忘夸谢闻逸，而后飞快逃走。 他当时觉得，那堂课反正只上一学期，期末考试成绩都出来了，以后就算不见面也没关系。 柳扇觉得自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没想到寒假回家，在车上睡着，醒来直接就在谢闻逸家里。 将视线从谢闻逸身上移开，柳扇看着窗外不断后跃的景色。 有时候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如果当时没有拒绝谢闻逸，他现在会不会好一点。 起码能像正常的情侣，不用被关着、管着。 “到了。”谢闻逸停车，打断柳扇的思绪。 柳扇看向窗外，这是薛德辉的家。 谢闻逸下车，从车头前面绕过去，给柳扇打开车门。 “你说我从来没让你赢过？”谢闻逸伸手把柳扇带出来，“那我让你赢一次。” “什么？”柳扇不明所以。 谢闻逸看向高耸的居民楼，说，“你猜你薛德辉叫我们过来是为什么，猜对了，让你提一个条件。” “怎么样。”见柳扇犹豫，谢闻逸又说，“这次我不参与，猜错没有惩罚，猜对有奖励。” 柳扇喉结滚动。 谢闻逸这是...在哄他？ 这个条件对他百利无害。 第27章 打赌4 “好。”柳扇当即答应。 输了没坏处，赢了还能满足自己的条件，简直就是薅谢闻逸羊毛的好机会。 柳扇的心思都写脸上，谢闻逸心中暗笑。 好处吗？或许吧。 见柳扇陷入思考，谢闻逸从后备箱拿出礼品，牵着柳扇向前走，“在我们到薛家之前想出来。” 给薛家的礼物，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即使如此，柳扇也跟他叫嚷不想给薛德辉。 谢闻逸不在乎这点东西。 有些东西拿了，可未必是好事。 柳扇脑子疯狂运转，乖乖地被牵着走。 薛德辉找他肯定是为给他那异父异母的继弟谋好处，这点毋庸置疑，但具体是什么事呢？ 柳扇还没想出来，电梯叮咚声响起。 抬头一看，才发现已经到楼层。 柳扇当即定在原地，不肯被谢闻逸接着拉走，“等等，走累了，歇会儿。” 拖延时间的心思昭然若揭。 怕谢闻逸不答应，柳扇拉长尾音，露出可怜的表情，试图撒娇讨饶，他知道谢闻逸吃这一套，只要不是涉及逃走这种问题，都会让步。 果然，谢闻逸停下脚步。 “好吧，我等你。”谢闻逸抬起手腕看表，静静地等着。 楼道里声控灯暗淡，谢闻逸的脸藏进阴霾，眼眸深深，像是一尊雕塑永恒地注视虚空般，注视着柳扇，将他苦恼的模样印在瞳孔里。 柳扇实在没想出来，又不能一直拖，只能模模糊糊地试图蒙混过关，“是为了明江的事。” 薛德辉对明江如亲子，处处为他筹谋，不难猜到他的目的，但具体是什么事，柳扇不知道。 “嗯。”谢闻逸点头，“那我们去看看。” 说着，带着柳扇走向门口，敲响房门。 柳扇的答案正确与否不重要，他也不在意薛德辉想做什么，跟柳扇打这个赌，其中一个目的是，降低柳扇到他父亲家的厌恶感，将注意力转移到‘验证’上。 柳扇不像谢闻逸，他被谢闻逸养了近六年，几乎是与世隔绝，只能见到特定的人，遇到事藏不住，不谙世事的少年人般直白，又带着嫉恶如仇，心中对薛德辉的厌恶如惊涛骇浪。 谢闻逸想呵护柳扇的情绪，尽可能让他在这场无法逃避的见面中舒服点。 除了自己，谢闻逸不想看见柳扇因其他人而牵动心神。 柳扇视薛德辉如仇敌，谢闻逸自然也如此，但就像之前说的，他讨厌柳扇不喜欢的，并终将让一切如柳扇所愿。 因此，谢闻逸才会花费一点心力，跟不喜欢的人周旋。 房门刚敲响，立刻被打开。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见谢闻逸真来了，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目光甚至没往自己儿子上看一眼。 “来来进来坐。”薛德辉引两人入座，明芬端着茶水放在茶几上，招呼着谢闻逸，“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我跟老薛也好下去接你们。” “没事，一样的。”谢闻逸将不情不愿的柳扇拉着坐下，见他面带不愉，安慰道，“知道答案就走。” 柳扇的脸色这才好点。 “明江！你哥哥来了。”薛德辉向屋内喊着，“快出来。” 房间没什么动静。 “小孩，不懂事，害羞。”薛德辉也不尴尬，解释着。 即使明江只比柳扇小一岁。 见气氛有些尴尬，他又道，“吃饭了吗？” “吃过了。”谢闻逸说。 薛德辉示意谢闻逸喝茶，看向一旁的柳扇，脸带不满。 “柳扇，跟我过来一下。”薛德辉招呼柳扇跟他到阳台去。 柳扇不愿意，谢闻逸做着‘答案’两个字的口型。 柳扇站起身，不情不愿地走到阳台。 “什么事。”柳扇直白地问。 薛德辉压低声音，“你是我儿子，我也不藏着掩着了，你弟弟刚毕业，想让你帮忙安排个工作，最好是坐办公室的，别太累，七险两金，你弟弟还谈着对象，工资也得高点。” “哈？”柳扇不可置信，“谁愿意请个祖宗回去。” “所以这不是找你吗。”薛德辉理直气壮。 “我自己都没上班。”柳扇知道答案后，仅存的耐心消失，说话也不客气，“有去国外当保安，中转面北，去不去。” “那不是骗人的吗？” “只有骗子才能满足你。”柳扇说完就想往回走，被薛德辉一把拉住，“放手。” “你那男朋友不是个老板吗？”薛德辉终于说出自己最终目的，他跟柳扇开口，是想侧面让谢闻逸帮忙，他也不清楚谢闻逸是做什么的，这么有钱，在他心里应该就是老板，“你去叫他帮忙不就行了。” 最好直接在他公司里安排。 薛德辉理直气壮。 “滚。”柳扇甩开薛德辉。 “老子是你爹！”薛德辉被怼，也不客气，“你以为你跟他能处多久，现在感情好就抓紧机会多捞点好处，以后分手才不亏，你弟弟跟你是一家人，帮他就是帮自己。” “不是我说你，这么大了一点不知道变通。” “行了，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去说。” “那你试试。”柳扇撂下一句，直接离开，谢闻逸可不是那种吃亏的人，薛德辉能从他手里讨到好处才有鬼了。 柳扇沉着脸坐在谢闻逸身边。 “答案如何？”谢闻逸主动提起。 想到答案，柳扇心情好转不少，刚才薛德辉跟他说的话，算是印证自己的想法，也就是算他赢了。 “我赢了。”柳扇一扫刚才的沉闷，对谢闻逸眨着眼，带着得意，试图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要——” 话还没说完，薛德辉便坐过来，故作亲密地叫着谢闻逸。 “小谢啊。” 谢闻逸眉目一沉，很快又恢复原状。 “什么事，叔叔。”谢闻逸看向薛德辉，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 “是这样，柳扇弟弟今年不是毕业吗，现在还没找到工作，想找你帮忙安排安排，都是一家人，你就看着给他安排好点的，也不丢柳扇的颜面嘛。”薛德辉搓了搓手，脸上不自然。 其实他是不认可柳扇找个男人的，说什么一家人，他也不愿意。 但谁叫谢闻逸有钱呢？ 有钱就能利用，什么违心话都能说了。 柳扇双臂交叠抱胸，等着谢闻逸回答。 “没问题。”出乎意料，谢闻逸并未拒绝。 柳扇惊愕地看向谢闻逸。 什么鬼啦！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就知道你有本事。”薛德辉没想到谢闻逸这么好说话，顿时喜笑颜开，“明江！你快出来，别玩游戏了，你哥哥给你找好工作了。” “什么嘛，正忙着呢。”卧室门打开，出来一个穿着睡衣，脸带不耐的男人。 “像什么样子，你谢哥也在。”薛德辉见明江不得体的样子，面色一变，这都是下午了，还刚睡醒的模样。 “别介意啊，见自己家人，用不着那么拘礼是吧。”薛德辉试图弥补。 “没关系。”谢闻逸伸手盖住柳扇的手背，安抚着气鼓鼓的柳扇，又对薛德辉说，“弟弟看着不错，是学什么的。” “金融。”是明江。 “金融啊，我倒是有点门路。”谢闻逸点头，“没问题，er金融，可以吗？” “er？”听见这个名字，明江惊呼，“那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你真能把我弄进去？” er金融，就连顶尖名校毕业生都很难进去，更别说他了。 瞬间，明江对自己异父异母哥哥的男友又了一个新认知，一改之前的散漫，带上恭敬和讨好。 闻言，薛德辉又道，“既然这样，那可得对我们小江好点啊。” “放心吧。”谢闻逸眼睛带着笑，眼眸却晦暗无比，“一定会是最好的。” 第28章 要求1 等出了门，柳扇才兴师问罪，“你只对我一个人硬气是吧。” 对他就威逼利诱加恐吓，对别人就这么好说话，要什么给什么。 感觉被背刺了。 柳扇没发现，他现在的样子就跟吃醋的男友一样质问自己伴侣。 谢闻逸轻笑，手臂搭在柳扇肩膀上，贴着他耳边，笑着说，“他有求于我，怎么样还不是我说了算。” “算个头！”柳扇一把挥开谢闻逸，用力拉开车门，坐在后排，不肯跟谢闻逸坐。 谢闻逸跟上去，将柳扇抵在车窗和自己怀中，他听着柳扇沉重的呼吸声，解释，“为什么你觉得，我给他的是好处呢？” “不然呢？”柳扇侧过头，“送礼物、找工作，还不是好处？” 对明江，柳扇倒是没什么厌恶感，他讨厌的只有他爹一个。 但不等于自己就肯平白无故给他甜头。 明江的事他曾经也有所耳闻，大学成绩比他一个被管着的人还不如，在宿舍天天打游戏，差点被劝退。 “就算我妈叫我跟他别闹太僵，你也不至于讨好他们吧。”柳扇推拒着谢闻逸，没推动。 干脆背过身，用后脑勺面对他。 柳母告诉柳扇跟薛德辉别闹太僵，就当一门不熟的亲戚处着。 这并不是因为柳母怯弱，而是她深知人言可畏。 无论如何，薛德辉都是柳扇的父亲，就算有一天闹上法庭，柳扇也得赡养他。 更何况这个世界往往忽略前因后果，到时只会看见一个可怜的老人和一个不孝的儿子。 柳母不想让不孝这个名号冠到柳扇头上，这对柳扇的未来没有好处。 平时做做面子也就过去了。 虽然柳扇连做个面子都做不到。 谢闻逸低声哄着柳扇，伸手按住柳扇的肩膀，试图让他正对自己。 柳扇肩膀一抖，抖掉谢闻逸的手，显然正在置气。 谢闻逸发出轻叹，揽住柳扇的肩膀往怀里带，说，“你忘记我说过什么吗？我骗过你吗？” “为什么不过段时间再看。”谢闻逸语带暗示。 柳扇想起刚才谢闻逸跟他说，在他手下怎么都可以，顿时警觉，“你要给他穿小鞋？” 不是吧？这么low？ 柳扇眼带质疑，还暗暗带着鄙视。 谢闻逸没回答，似是应承，要是告诉柳扇自己的打算，显得自己仿佛很坏似的。 给予一定是好处吗？ 他对柳母好，是为了让她将柳扇交给自己，同时掣肘柳扇。 满足薛德辉的想法，是为了看他自取灭亡。 人生下来就背负着名为‘人性’的枷锁。 任何人、任何举动都由此出发，一切行为皆有迹可循，一切皆可预测利用。 明江被推上自己本得不到的高位，见到另一番天地，自命不凡后还能甘心处着现在的女友，待在现在的家庭里吗？ 他会用尽一切手段，以透支自己为代价去匹配那个位置，融入不属于他的人群。 但他终究会跌落。 可赌徒赢过之后就不想输，输就会疯狂搜刮本钱，试图再来一次，直至跌入深渊。 倘若谢闻逸有心，还可以刻意安排，加快这个进程。 他什么都不会做，只是在最开始施加小小的推手，将明江和薛家推到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去。 他只会是个好人，应承所托帮助他们的好人，其余一切结果，都是咎由自取。 用一点点好处，换来薛家破裂的结局，很划算。 薛德辉曾给柳扇一个碎裂的家，让柳扇痛苦。 他便会让薛家痛苦百倍，且让柳扇和柳母从中脱身。 彻底毁灭之前，是彻底的疯狂。 谢闻逸压下心头的想法，依旧哄着柳扇，他不想让柳扇发现这一切。 “你想好提什么条件了吗？”谢闻逸转移柳扇的注意力。 “我要出去！”柳扇立刻答道，“给我出入小区的权限。” 该死，之前谢闻逸说，没他允许自己出不去小区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第29章 要求2 柳扇说完，小心看着谢闻逸的脸色，心下飘忽，不确定他会不会答应，强调道，“你之前答应我的，都可以。” 可不能言而无信。 “可以。”谢闻逸一口答应。 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甚至感觉有点失真。 谢闻逸给柳扇扣上安全带，自己坐在驾驶位上。 像个司机，但他不在乎这些。 柳扇压抑不住地高兴，自己真的可以出去了？就这么简单？ 看向窗外，柳扇心情颇好。 “手机给我。”柳扇找谢闻逸要自己的手机。 谢闻逸从一旁拿出手机，“给。” 柳扇接过手机，横过来打游戏。 谢闻逸透过镜子看了乖乖捧着手机玩的柳扇一眼，见他压抑不住的喜悦，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 剥夺后再给予，为了他本该有的权利高兴，甚至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忘却这点，认为这是幸运，是给予。 自此，他任何权利都要经过自己允许。 最完美的伴侣就是最严苛的掌控者。 若无许可，即是禁令。 谢闻逸本想以一个正常人的姿态出现在柳扇面前，慢慢蚕食侵入他的生活，达成自己的目的，可刚有点苗头，柳扇就飞快逃走，无奈之下才采用现在的手段。 即使如此，谢闻逸也经过深思熟虑，确保自己一定会成功。 他可以花十几二十年去改变柳扇，做好长期对峙的准备，只要柳扇无法离开自己身边。 人类没有自己想象中坚强。 生活不是热血小说，大部分人都会逐渐折服，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而改变自己。 这是基因，是天性，是根植于人类数百万年进化中的行为准则。 一切违背人性的美德之所以受人歌颂，就是因为少有人达成。 柳扇不是那个少数人。 甚至他自己，或许也不是。 但谢闻逸不会让自己落入那种处境，因此这是永远无法验证的谜题。 谢闻逸收回视线，启动车辆。 黑色汽车缓缓驶离，阳光为其镀上一层流转的金光。 柳扇等待游戏加载的间隙看向窗外流动的景色，其实他现在已经有些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那些店铺、公共设施，从车窗飞快掠过的一影里，好像和六年前大为不同。 又好像没什么变化。 他虚浮地看着，从未去体验过。 就算谢闻逸偶尔带他出去，他也只能牢牢跟着，没什么机会去其他地方看看。 柳扇深吸一口气，想到要重新去面对陌生的世界，竟有些忐忑。 游戏加载成功，柳扇突然没了心情。 能有丰富户外娱乐的人，谁会沉迷游戏啊！ 他拇指划掉游戏界面。 此时聊天弹窗冒出来。 是一个新号加他好友的验证消息。 【柳扇，我们同学一场你真要做这么绝吗？】 【我们之前不是和解了？】 【算我求你，你放过我吧。】 是王皓？ 柳扇点进去。 柳扇问： 【你说什么。】 【我要被老板辞退，甚至起诉了，不是你做的吗？】 王皓心怀绝望，他家庭条件不错，不然也不会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但也仅仅是不错。 他当上区域总裁还没两年，自以为迈入上层阶级，贷款买了豪车豪宅，本以为自己能安安稳稳地过，结果总公司那边突然派人来查他，查到一些贪吃回扣滥用职权的事，现在要起诉辞退自己。 要是他失去这个工作，就会立刻破产。 这一刻，王皓才发现，自己或许根本没有摸到那个阶级的门槛。 【你得罪的人这么多，凭什么说是我。】 王皓看见柳扇的消息，反问： 【真的不是你？】 【反正我不知道。】 莫名其妙。 他好端端的，什么都没做，王皓那性子肯定得罪不少人，指不定是谁，找他干啥，他又出不去，怎么报复？ 柳扇说完，突然想到什么，看向驾驶位上的谢闻逸，眼中猛然划过一丝茅塞顿开的光亮 等等，不会是谢闻逸吧？ 他怎么知道王皓？ 对，自己曾经给他看过王皓的名片。 “谢..谢闻逸。”柳扇听见自己飘忽的声音。 “怎么了。”谢闻逸问。 柳扇抿着唇角，状似漫不经心，“你知道王皓吗？” “嗯？”此时正是红灯，谢闻逸停下车，握着方向盘的手食指轻叩，“有点印象。” “你...”柳扇想问，又不知道怎么说，“他最近被总部查了。” “你怀疑是我做的？”谢闻逸喉间溢出笑，“我连他是谁都快忘了。”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随便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就抛之脑后。 谢闻逸接着说：“如果他干干净净，就不会被查，说到底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说到咎由自取四个字时，谢闻逸声音一沉，正逢绿灯亮起，轻微的推背感贯穿柳扇胸腔，他看着谢闻逸的后脑勺，有些哑然。 好像是他做的。 但是他不想告诉自己。 从细枝末节中，柳扇看见真相一角。 柳扇沉默地坐在后排座位上。 好像自己无论如何，都在谢闻逸的监视里。 他放任自己上网，当博主，又对他的收入一清二楚，他放任自己去同学会，联系之前的朋友，又对自己的人际关系了如指掌。 柳扇突然意识到，就算谢闻逸好心答应自己出入小区的权限，也不会如自己所想那么简单。 不过，现在他还不知道，背后藏着什么。 到了家，谢闻逸将车子停进车库，打开后排车门，握着柳扇的手带他出来。 “现在你有进出小区的权限了。”谢闻逸同柳扇向屋内走去，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递了一瓶给柳扇。 柳扇接过，手上没动。 “要我帮你拧开吗？”谢闻逸抽走水瓶子，拧开瓶盖，再次递给柳扇。 “这样就可以吗？”柳扇有些恍惚。 “这样还不行，那我喂你？”谢闻逸带上打趣，真又喝了一口水，作势吻住柳扇的嘴唇，为他渡水。 柳扇大惊，急忙躲开，骂了一句不要脸。 “我说的是进出小区那件事！”柳扇脸颊绯红。 谢闻逸绝对听懂了，这在故意逗他！ 谢闻逸喉结滚动，咽下嘴中的水，散漫道，“对啊，就这样。” 柳扇有些恍惚。 真的就这样？ 谢闻逸关了他六年，他以为一辈子都会这样。 现在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改变了吗？ 谢闻逸将空水瓶丢进垃圾桶，绕过岛台，站在柳扇身侧。 柳扇神经一紧，等着谢闻逸后面的话。 第30章 要求3 谢闻逸垂眸看着柳扇。 的确就这么简单，只需要一句话，却能困住柳扇六年。 如今柳扇自己都不敢相信。 “不过我也也有条件。” 谢闻逸半靠着岛台，姿态散漫，打算给柳扇紧紧弦。 他一字一顿，“第一，你去哪必须告诉我，身上要带定位器。第二，叫你回来，随时回来。第三，每天晚上七点之前到家。” “如果再发生曾经的事...”谢闻逸说到曾经，嘴角挂上笑，却令柳扇心惊，他伸手揉捏柳扇的脸颊，语调爱怜，“地下室的大门会再次为你打开。” “宝贝，明白吗？”谢闻逸注视柳扇，望进他带着惊恐的眼睛，后又安抚道，“别担心，你知道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只要你遵守规则，什么也不会发生。” 柳扇与谢闻逸对视，不受控制地移开眼睛，看向厨房内部，他畏惧那双状似温柔的瞳孔，明明一言一行都很温柔，可就是让他心惊。 心跳咚咚声，顺着脊骨传入颅腔，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先前的犹豫、喜悦全然散去。 谢闻逸在威胁和恐吓他。 柳扇抿唇，掩饰自己内心的软弱，打开瓶盖喝了两口水，半晌才闷闷地道了一声嗯。 见状，谢闻逸脸上露出堪称爽朗的笑意，恍惚中让柳扇看见最初认识的那个学长。 他揉乱柳扇的头发，说，“应该也不过分吧，很多家庭都是这样。” 柳扇沉默，胡乱点头。 他轻微咬着牙，眼里交织着妥协和不服气。 不过分才有鬼了！ 这种要求都是家长对小学生的！ 而且人家出门带的是小天才电话手表，就他要带定位器，还得随时被叫回来。 还不如小学生呢！ 谢闻逸看了眼手表，走进厨房，问，“今天想吃什么。” “随便吧，有什么吃什么，”柳扇还没缓过神来。 “也行。”谢闻逸回道。 扭头一看，柳扇已经跑远了，在客厅沙发上捧着手机玩游戏。 厨房离客厅比较远，但依旧看出柳扇此刻的情绪。 带着一点畏缩、茫然。 谢闻逸垂下眼帘，掩住瞳孔里的光。 他可以给柳扇自由，但是，是在他设定规则范围内的自由。 他要让柳扇时刻记住，这种自由是有限的，是带着枷锁的，而不是可以随意抛下他，远走高飞。 当然，如果柳扇真的敢，谢闻逸就会让一切回到从前。 为了维持住来之不易的安稳的现状，柳扇反而会主动遵守对他不利的规则。 人就是这样。 真奇妙，不是吗？ 谢闻逸打开冰箱，里面满满当当的新鲜蔬果肉类，上门的阿姨会按时补充，确保家里随时都有足够的食物。 有规律和节奏的切菜声响起，传到客厅里。 明明声音不大，甚至不刻意去听，都很难捕捉，但柳扇就是为此心烦意乱。 玩游戏的心情也减少很多，心不在焉跪了好几把。 他想起来以前的事。 在他还在上大学的时候，谢闻逸总是用学业威胁他，但还是让自己去学校。 大一上学期的寒假结束前，谢闻逸走进地下室，脚步声叩进柳扇心里，他那时，满脑子都想着出去，同时又害怕谢闻逸真的一直关着自己，让自己失去上学的机会。 直到谢闻逸站在自己面前，以堪称温柔的力度抬起他的下巴，问他，“好像要开学了。” “你...”柳扇哽咽。 谢闻逸像在思考什么，手指抚上柳扇脚腕上扣着的锁链，金属冰冷的触感传到皮肤，谢闻逸状若询问，“想继续上学，还是一直待在这里。” 柳扇咬着牙，听见威胁，偏过头，愤恨道，“谢闻逸，你真不是个玩意儿！” “你威胁我！”柳扇心中愤怒压过畏惧，自床\/上跪立起身，双手用力推开谢闻逸，用枕头狠狠砸过去，“你这是犯\/法的！” 这时候的柳扇，还不知道谢闻逸的本性，带着少年人的莽撞跟谢闻逸硬杠，虽然恐惧但更多的是愤怒。 谢闻逸顺着柳扇的力度后退几步，站定后，眼睛看着柳扇，坦然承认，“没错。” “你——”柳扇没想到谢闻逸这么干脆直白地应承下来，一时间倒不知道怎么回话。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谢闻逸捡起地毯上的软枕，放在一旁，“对你来说，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纠结我是否犯\/法毫无意义。” 柳扇喘着气，看着谢闻逸，把另一个枕头砸了过去，还觉得不解气，连同被子也掀在地上，半晌，才咬着牙，说，“我要出去。” “那好。”谢闻逸应承下来，慢条斯理地收拾起地上一片狼藉，他不意外柳扇的选择，正如之前所说，无论他的行为是什么，柳扇都没得选。 “我给你办了不住校申请，课表也下来了。”谢闻逸走过去，站在柳扇面前，阴影完全笼罩住他，“上课之前，会有车送你过去，上完课就回来。” “好好遵守。”谢闻逸语调缓缓，等着柳扇的回答。 “好。”柳扇一口答应，心里打定主意，一出去立马就跑，他就不信谢闻逸能在茫茫人海之中对他做什么。 之前被抓住，都是他大意。 该死！他早晚要送谢闻逸进去蹲（） 柳扇几乎是把打算写在脸上，谢闻逸看着，并未言语。 总要让他自己亲身尝试，才知道有些东西是无可改变的，这样才能学会乖乖的。 谢闻逸替柳扇解开脚腕上的锁扣，第一次带他走出地下室。 当时柳扇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 想到过去的事，柳扇茫然地点着手机屏幕，漫无目的地刷dy。 直到谢闻逸叫他吃饭，他才回过神来。 柳扇现在完全没心情。 他再次意识到，即使自己能出去，也是被谢闻逸完全掌控的。 “不开心？”谢闻逸夹给柳扇一筷子蔬菜。 柳扇戳着碗里的米饭，没动筷子，额前的头发快要掉进碗里。 谢闻逸看着，陡然沉默不语。 心中缓慢延伸出一种细密的痛楚，好像难过的是自己。 可随即，他又嘲讽般挂上一丝笑。 真可笑，他才不会痛苦。 他只要得到柳扇就好。 这就是自己追求的，并且即将达成的。 柳扇现在完全无法离开他，无论从哪个方面。 他无法独立生活，心底压抑着恐惧底色，不敢逃离自己，内在也无法狠心，还有母亲作为掣肘，柳扇的牵绊太多，无论是自己还是外界。 柳扇注定是自己的。 思及此处，谢闻逸的心，再次强硬起来。 谢闻逸夹给柳扇爱吃的，语调带上命令，“好好吃饭。” 柳扇默默动了筷子，腮帮子缓慢鼓动，可没吃多少，就说，“吃饱了。” 谢闻逸看着柳扇独自上楼的背影，默默将柳扇剩下的食物吃掉。 柳扇的一切，要由自己给予，被自己拥有，所有的全部，都要属于他谢闻逸。 如果温言细语能打动人心，那就放下身段千方百计讨好，如果耍手段能得到，那就用尽计谋与之博弈，无论是什么，只要能达成目的，便无所顾忌。 他会对柳扇很好，为柳扇改变自己，唯独这一件事无可改变。 谢闻逸收拾好餐桌，下意识跟上柳扇，可站在推门的瞬间，动作凝滞。 无法压抑的情感让他渴望靠近，而理智，叫嚣着离开，给柳扇一个喘息的空间，一个重整内心想法与情绪的空间，让他自愿走入牢笼。这时候，他不应该出现在那。 谢闻逸拿出手机，从监控里，看着柳扇蜷曲在床的身影，指尖勾勒出弧度。 想触碰他、安慰他、让他感到喜悦。 第31章 要求4 房间内柳扇侧躺着玩游戏，混乱的思绪已经重新拾起，他早就习惯谢闻逸时不时对自己的威胁，短暂的畏缩与茫然后，就开始思考如何在规则之下尽可能地自由。 以前跟谢闻逸耍过心眼子，就是被迫上大学走读那段时间。 他偷偷早退去教务申请调课，打算避开谢闻逸监视他的眼睛，结果那边调课申请刚交上去，回家，那张申请单就在谢闻逸手上。 谢闻逸拿着那张申请书，问他为什么换课，还说如果不喜欢上课，也可以不去。 所以只能遵守谢闻逸的规则，在范围内得到有限的自由。 柳扇一条一条数着，要提前报备和带定位器还好，随叫随回也行，七点之前到家的话，意味着只能以家为中心向外走有限的路程。 那最远能去哪呢？ 柳扇打开手机导航。 令人惊奇的是，纵横交错的线路下，地图里，这里是一片空白，本以为是定位没开，到设置里一看，定位是开着的。 什么鬼？ 那快递怎么进来的？ 柳扇疑惑。 翻了个身，用枕头垫着后背，打开某团点了个外卖。 自己地图看不见，那就看看外卖小哥的。 机智如我。 柳扇得意的看着外卖小哥的定位缓缓移动，显示送达。 大约十几分钟后，院子大门的铃声响起，物业照旧将外卖递给谢闻逸。 外卖小票上赫然写着：【x味麻辣烫】 谢闻逸扭头看向三楼卧室的窗户，看见一个飞快缩回脑袋的影子。 行，不吃他做的，自己点外卖。 把外卖提上楼，谢闻逸推开房门。 柳扇坐在书桌前，佯装玩手机，实则一直注意着谢闻逸。 正餐不吃自己点外卖这种行为太妈见打了。 等等，但谢闻逸凭什么打自己？又不是他的谁。 想到这里，柳扇一下硬气起来，噌地站起来，从谢闻逸手里接过袋子，坦然自若地说，“没吃饱。” 随后拆开袋子，坐在桌子面前，故作镇定，问，“你吃吗？” “不用。”谢闻逸说。 房间内充斥着麻辣烫的味道，往常，除去谢闻逸偶尔抽烟，这个房间里从没有气味这么大的东西。 谢闻逸等着柳扇吃完，递给他一张纸巾。 柳扇自然接过，擦擦嘴，把垃圾都收在一起。 “家里的定位是错的。”谢闻逸突然说， 柳扇一顿，抬头看向站在桌前的谢闻逸，等着他解释。 谢闻逸把玩着桌上的摆件，漫不经心道，“快递也好，外卖也好，都不会送到真正的地址，会有人专门送最后一段距离。” “哦。”柳扇应道。 难怪快递总是物业那边送过来。 “我去丢垃圾。”柳扇提着袋子，谢闻逸按住他的手腕，“我去吧。” “我自己去。”柳扇扒拉下谢闻逸的手，跑到卧室门前，犹豫开口，“那我顺便去超市一趟可以吗？” 柳扇手指摩挲着外卖袋子，等着谢闻逸的答复。 谢闻逸点头。 柳扇这才下楼。 丢掉垃圾，站在院子门前，柳扇看着那扇不算高大的铁艺雕花的大门，伸出手。 轻微的嘎吱声响起，断断续续，昭示着推门人的心绪。 柳扇站在院子和外界的交界处，深吸一口气，踏出家门。 有一种，格外不同的空气萦绕着身体，柳扇再次深吸一口气，闻见馥郁的花香，此时正是花开的季节，道路两旁种着的蓝花楹垂下茂盛的花枝，抬头望去，仿佛整个苍穹都氤氲着蓝紫的花色，柳扇脚步陡然轻快，向着超市的位置走去。 走到一个有指示牌的路口，柳扇停下脚步，仔细看。 高低交错的箭头上末端写着不一的地点，这小区占地面积格外大，里面囊括许多，走去超市得向正前方走三十分钟，因此往常都是谢闻逸开车带他去。 说是超市，实际上也不算，里面的东西都是专供给小区住户的，也可以直接送货上门，所以超市里基本见不到人影。 柳扇也不想买什么，只是找借口出来逛逛，穿梭在超市货架间，随手拿起一包零食。 这时，柳扇突然想到什么。 不对劲啊？ 之前带他出去，都是开车，车上没多久，走路就不一定了。 谢闻逸是让他出去了，但他怎么出去？ 他不会开车，过去没机会学，用腿走不得把脚走断？ 柳扇默默捏紧了手上的零食袋。 结账时，超市人员问柳扇用不用帮忙送货上门。 柳扇点头。 随后，便有人帮忙搬着东西，上了一辆摆渡车，向柳扇说的地址走去。 车上，柳扇看着慢悠悠摇晃过去的树影，假装随意地问，“你们有员工宿舍吗？” 好吧，也不是很随意。 但帮忙送东西的小哥想着这是业主，也没在意，回答，“有的。” 根据柳扇过往的经验，出门太远，可以坐公交、打车，他不知道这里怎么样。 “那你们回家在哪坐车。”柳扇看着小哥，真诚询问，“就是最近的站点。” “啊？”小哥被问得有些疑惑，“您是说公交车吗？” “这里不许外界车辆进入，我们出入乘坐专门的员工车辆或者自己开车。” 这距离外界有一段距离，像是硬生生从城市地图上抠掉一块，距离市中心不算远，如果走过去，还是得花费一些时间。 但这里的住户应该不会有这个问题才对。 帮忙拿东西的小哥将柳扇送到家门口，弯腰告别。 柳扇心里疯狂扇谢闻逸嘴巴子，在这卡他是吧！ 一进门，柳扇就拿着超市零食劈头盖脸地砸了谢闻逸一顿。 谢闻逸连连躲闪，手掌挡着脸，接过零食放在旁边，没能接住的便零零碎碎地散落一地，地板上到处是零食袋子。 直到柳扇手上的袋子空空如也，没什么可砸的，愤而将袋子也丢到谢闻逸面前，叫嚷着说，“你故意的！” “什么？”谢闻逸难得不明所以。 虽然不知道柳扇出去一趟，回来怎么就突然生气砸他，但谢闻逸还是十分心平气和。 没办法，习惯了。 柳扇本来就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性子，加上被谢闻逸养了近六年，脾气更加见长，不肯忍让，稍微有点委屈就发泄出来。 他怕谢闻逸是真的，有事就冲着谢闻逸发脾气，敢蹬鼻子上脸也是真的。 这同样是谢闻逸纵容的，只要不涉及离开，谢闻逸堪称任打任骂。 第32章 出行1 谢闻逸认错态度向来良好，只要柳扇觉得他有错，一概认了再说。 他从不真正对柳扇生气，费尽心机把柳扇弄到手，不是为了对他生气的。 另一方面，也不能一昧地强硬，弹簧被压缩到极致，便是极致的反扑。 总得让让柳扇，要是柳扇感受到的只有被逼\/迫，说不准真会和他鱼死网破。 困兽犹斗。 谢闻逸弯腰拿着面前的袋子，将散落一地的零食捡起来放进去，正准备弯腰捡柳扇面前的一包薯片时，塑料包装哗啦一声，被柳扇猛地一脚踹开。 谢闻逸的手落了个空。 他站起身，把东西放好，没管被踹到一边的薯片，思考着柳扇突然这么生气的原因。 “我惹你不开心了？” “你让我开心过吗？！”柳扇厉声反驳，“你能不能少耍点心眼！” 柳扇一把推开谢闻逸，从他身边跨过，身体砸在沙发上，侧身背对。 其实他平时脾气也没这么大，但一对上谢闻逸就控制不住，非得要谢闻逸给他一个满意的说法才行。 谢闻逸跟上去，坐在柳扇身边。 柳扇向一旁挪了挪，试图远离谢闻逸。 虽说如此，却没站起来直接离开，摆明了是等着谢闻逸给他一个说法。 见状，谢闻逸双臂圈住柳扇的肩膀，将他揽住，真诚柔和地询问，“抱歉，是我错了。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呢？” 谢闻逸极有耐心，发誓柳扇说出来他绝对会改，哄人的话一串一串地说出来，堪称无原则的宠溺。 柳扇态度缓和些许，语调依旧有点气闷，“你从小区出去，到市区要多久。” 在经年累月的纵容下，柳扇已是个骄纵的性子，没事时还好，一有事就炸毛，之前在柳母面前，都差点没兜住。 “大概十几分钟。”谢闻逸答道。 话刚说出口，谢闻逸猛然意识到柳扇生气的缘由，他出入都是开车，十几分钟的车程，走路要两三小时，柳扇今天出去，肯定也意识到这点，以为自己在故意为难他。 “是我疏忽了。”谢闻逸一口应下，半点不争辩，接着提出解决方案，“给你找个司机。” “顺便监视我是吧！”柳扇一听，曾经被管着上下学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怒气值再次蓄满，当即一挥胳膊挣脱谢闻逸揽住自己肩膀的手，“不用你，我自己想办法！” 柳扇站起身，把沙发上的抱枕砸向谢闻逸，飞快上楼。 谢闻逸脸上一重，正想说自己不是那意思，抬头已不见柳扇的踪迹。 也不怪柳扇把谢闻逸想得这么坏。 毕竟这事他以前就做过，以后也很有可能继续这么做。 柳扇一进卧室就把房门反锁，他现在不想看见谢闻逸！ 以前柳扇还没遇见谢闻逸的时候，看见小区里不会开车的邻居接送小孩、上下班买菜都是骑着电动车，不需要驾驶证，也没什么学习成本，非常方便。 虽然没有开车快，但总比自己走路快多了。 柳扇下意识打开桃宝，输入电动车三个字。 现在提到买东西，柳扇脑海里浮现的已经不是特定的店铺或者商场，而是网购。 有些东西，谢闻逸会拿一份册子给他选，如果看上其中的某些东西，第二天就会有人送上来。 在柳扇心里这也算网购。 应该也能买到吧。 柳扇翻着商品页，随即皱紧眉头。 上牌是什么？ 电动车不是落地就可以上路吗？ 【新x标 可免费上牌】 柳扇看着商品页里标红的字，跳转到度娘，才知道在去年电动车被统一管理，现在必须要上牌才能上路。 “……” 什么东西？ 柳扇恍惚一瞬。 这几年发展称得上日新月异，柳扇原来住的地方，也被改建，那些邻居们换了新车，或者陆陆续续搬走。 世界对柳扇来说已经很陌生，凭借过往的经验和记忆处事，免不了碰壁。 柳扇心里又气又闷，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得归咎于谢闻逸。 或许谢闻逸愿意让他去考个驾驶证呢？ 但那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考到的，而对于出去这件事，柳扇已经迫不及待。 本想继续找谢闻逸麻烦，柳扇突然在商品推荐界面上看见另一个东西。 【电动脚踏车 续航80km 可折叠】 柳扇心头一松，点进去仔细看了看。 小巧可手提，速度30km\/h，也差不了多少。 随即心情由阴转晴，下单。 之前从薛家回来就是下午，折腾这么久，已经到晚上。 柳扇在房间浴室洗澡时，房门口传来的敲门声因水声而模模糊糊，但柳扇确信的确有那种声音。 是谢闻逸在敲门。 柳扇心头顿时升起一股胆气，决定今晚就假装没听见，不给谢闻逸开门，让他出去睡客卧。 心中有了决断，柳扇放缓洗澡速度，又把水流开大，掩盖住隐隐约约听不真切的敲门声。 卧室是铜质大门，被反锁后只能从里面打开，外面有钥匙也开不了。 谢闻逸有本事就把门撞飞。 第33章 出行2 洗完澡，柳扇走出浴室，独自一人吹着头发。 湿哒哒的头发顺着后脑落到后肩，被雾气氤氲得粉白的脸上，一双有神的眼睛格外亮眼，更衬得眉目清俊。 吹风机将头发吹得飞舞起来，风声灌满耳腔。 柳扇注意到门口的敲门声不知何时停止，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莫名感觉有些乱乱的。 他悄悄走到门前，透过电子猫眼看向外面。 明明房间里也没别人，不知道这种小心翼翼的姿态做给谁看。 猫眼里，走廊上明亮空旷，一旁的花架上摆着沉重的铜质花盆，花朵在微黄的灯光下懒洋洋的。 自从谢闻逸被柳扇用花瓶开瓢后，家里的摆件要么换成柳扇拿不起来的，要么换成质地轻脆或柔软的。 谢闻逸没在？ 他居然没在？ 柳扇扒拉着左看看右看看，确定门外没人，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扑到床\/上翻滚几圈，把床单、被子、枕头都滚乱。 柳扇抱着被子，望着窗外。 好像...这还是第一次，谢闻逸在家的时候一个人睡。 柳扇没关灯，就这样抱着被子，头埋进去，逐渐睡着，睡得却不如以往安稳，时而惊醒，而后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而在另一间房的谢闻逸，透过监控看着柳扇独自一人在房间的动作，嘴角慢慢勾起。 他伸手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第二天一大早，柳扇推开房门，耳边突然炸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一个人睡得好吗？”谢闻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柳扇身边。 “你鬼啊！走路没声音！”柳扇被惊得一抖，猛地弹开，看清来人，气呼呼地猛捶谢闻逸胸口，“没你我好得很。” 谢闻逸被捶了一拳，佯装疼痛，顺着柳扇的力道捂住胸口，极大满足柳扇。 “我睡得不好。”谢闻逸看着柳扇，直看得柳扇心里忐忑，半晌，才道，“没你我过得不好。” 谢闻逸抱住柳扇，微微躬着身，将头埋在柳扇肩膀处，做出一副依赖的模样，可他身形比柳扇高大，这样子显得怪异极了。 柳扇完全被笼罩进谢闻逸的阴影里。 柳扇脑子乱乱的。 他一把推开谢闻逸，站定后，才发现，谢闻逸已经穿上正装，打理得妥帖。 “你要出去了？”柳扇语调闷闷。 “去赚钱养你。”谢闻逸带着笑，调侃一句。 “谁要你养了，我自己能养活自己。”闻言，柳扇立刻反驳。 他自己攒下钱的，也能养活自己的。 谢闻逸笑了笑，没反驳。 柳扇现在可真不一定能养活自己。 原来柳扇在柳母的教育下， 勤俭节约，买东西货比三家，可在这里，谢闻逸什么都给他最好的，柳扇也已经习惯了。因为花费都是谢闻逸出，他从来不看价格，也不考虑需不需要，只要喜欢就买。 之前不能出去，柳扇闲的没事在家看动漫、打游戏，光是周边都买了一堆，二楼专门给他收拾了一间屋子放着，然后稀罕一段时间就吃灰 也是得亏这房子面积足够，能堆得下柳扇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谢闻逸乐于见此。 “今天想出去玩吗？”谢闻逸转移话题，问柳扇要不要出去。 柳扇第一反应是惊讶，随后想起来昨天他们已经达成协议，他可以出去。 “可是我不想走那么远。”柳扇想到走出去要很久，本打算等买的脚踏车到货再说，可现在谢闻逸提出这点，柳扇心头又起了念头，理直气壮地说不想走路，等着谢闻逸给他想办法。 不想走路，也不想花时间步行，本来七点之前到家，在外的时间就很少。 “我让人送你。”谢闻逸赶在柳扇再次炸毛之前说，“不跟着你，只是接送。” “好。”柳扇答应。 谢闻逸从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消息，抬头对柳扇说，“还是张助理送你。” 又是那个姓张的？！ “想去哪？” “嗯啊？”柳扇没反应过来，直到谢闻逸又问了一遍。 柳扇一下愣住，看着谢闻逸，好半晌才说，“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直很想出去，可谢闻逸真让他出去了，他却不知道去哪。 他没什么朋友，没什么去的地方，生活里的全部都是谢闻逸给他的。 普通人会做什么呢？ 柳扇不知道。 他失去了对自由生活的想象。 谢闻逸望进柳扇的眼睛，打断他混乱的思绪，提议道，“去商场看看吧，喜欢什么就买，刷我的卡。” “好。”柳扇答应。 谢闻逸微微弯腰在柳扇脸上亲了一下，语调宠溺，“换身衣服，我先走了。” 柳扇跟着谢闻逸下楼，下意识如往常一样在门前站住，看着谢闻逸离开。 他转身去楼上衣帽间，站在手表陈列柜前犹豫，随便选了一块，乖乖地戴在手上。 而后等着张助理开车来接他。 ** 另一边谢闻逸出去后，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继续嘱咐张助理。 【半小时后过去。】 柳扇大概需要准备这么久。 张助理问道： 【这次还需要跟着柳少爷吗？】 谢闻逸的漆黑的瞳孔反射着手机莹白的光点，显得深沉，他慢慢打字。 【跟着，跟远点，别被发现。】 【好。】 谢闻逸握着方向盘，看向窗外的苍穹。 谢闻逸不想关着柳扇一辈子，那样没有意义。 他想要的是，柳扇属于自己，离不开自己，无论以什么手段。 他想要柳扇生活在自己构建的世界里。 谢闻逸突然想到什么，唇边溢出嘲讽的笑意。 苍穹笼罩之处，尽皆牢笼。 世上本没有自由可言。 谢闻逸开车驶出，无数车辆按着规定的路线行驶，亮红的灯光汇聚，在白昼下，黯淡若无。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谢闻逸看着来电，眉目笼罩上一分不耐，按下接通。 “谢闻逸。”一道威严，似有些苍老的声音。 “爸。”谢闻逸回道。 紧接着是良久的沉默，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凝滞的死寂被车载着走了很长的路。 直到对面发出一声叹息。 “你长大了，能和我不相上下。” “嗯。”谢闻逸很冷淡。 “但问远是你弟弟，你真想弄死他吗？”谢父的语调染上一分恼怒。 闻言，谢闻逸微眯着眼睛，看着远方，说，“所以你是来问罪的？” “爸，刚才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我和你不是不相上下，是我上，你下。” 谢闻逸丝毫不顾及对方是他父亲，言语刻薄。 他的父亲只会越来越老，逐渐力不从心，而他，却日渐鼎盛，能掌控一切。 “够了！”谢父大喝，“我还没死，你以为你能和我扳手腕？” 他多年积累的经验和人脉，不是谢闻逸可以抗衡的。 谢闻逸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满不在乎，“没错，但你会为许问远这么做吗？” “……” 良久的沉默。 谢闻逸眼中溢出不屑。 这就是可以预测的人心，无论从哪个方面，谢闻逸都有恃无恐。 谢父不会和谢闻逸硬碰硬，一来，是两败俱伤，只能消磨家族实力，二来，是那个孩子不值得他这么做。 无论口头上有多么喜欢，最终都会权衡。 谢家最终会落到谢闻逸手上，从他出生就注定如此。 因此，无论对方多么生气，也同样只是口头上责备。 无关亲情，只有人心利益。 第34章 出行3 谢父多年前和一个姓许的女人在一起，生下许问远，从这个孩子不能姓谢，便可见一斑。 许问远只比谢闻逸小一岁，虽然不能姓谢，但取名却是按照谢家的族谱取的。 谢闻逸对此没什么看法。 不过，最近几年，许问远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他争。 谢闻逸这次差点把许问远弄死，谢父这才前来兴师问罪。 但也仅仅如此。 “没事就这样吧。”说完不等对面反应，谢闻逸直接挂断电话。 谢闻逸停下车，消息弹窗出来，是张助理说自己已经接到柳扇了。 ** 张助理站在车库里，思绪渐渐飘远。 张助理跟着谢闻逸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还是看不懂他老板，但仅仅是稍微模仿些许言行举止，便令他的生活一帆风顺，仕途通畅。 他老板居然肯让柳扇出来，之前他还以为柳扇会被关一辈子。 张助理记得柳扇最后一次跑出来的时候，他跟在老板身边。 谢闻逸当时抽着一支烟，面孔被模糊在青色的烟雾里，显得有些恐怖，张助理欲言又止，被谢闻逸察觉。 “你想说什么。”谢闻逸问。 张助理本不应该管老板的私事，但柳扇的事，让他良心有点过意不去。 他的老板爱柳扇吗？ 才如此疯狂，不择手段。 “老板，您...”张助理落后谢闻逸一步站着，微微垂着头，姿态恭敬，“您为什么这样对...” 为什么这样对柳扇。 张助理问不出口。 谢闻逸喉间溢出一丝轻笑，微微转头看向张助理，说，“那不重要。” 张助理一愣，有些不明白。 那什么重要？ 是什么驱使谢闻逸如此费尽心机，不择手段。 “张助理，你听说过一句谚语吗？”谢闻逸手指夹着烟，轻轻抖掉烟灰，半垂的眼眸蕴含着某种张助理看不懂的阴霾，“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什么？”张助理疑惑。 张助理算是谢闻逸的心腹，因此，谢闻逸也有几分耐心去培养张助理。 他解释道，“人对恐惧的记忆更长久。” 所以谢闻逸要在柳扇的心里种下恐惧的底色，让他明白，自己无法逃离，无法抗衡，以此为基础、为开始，去留住柳扇。 张助理感觉自己可能没表达清楚，他是想问谢闻逸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对待柳扇，是爱还是欲\/望，而不是为什么问他，想要以这种手段达成什么结果。 但他对老板的私事不能刨根问底，因此话题就在这里打住。 谢闻逸看见柳扇的一瞬间，将还剩半截的烟熄灭，深深吐出一口气，尽可能驱散自己身上的烟味。 张助理看着，觉得，也许老板是爱柳扇的。 不然怎么会在意这些细节。 但爱是如此吗？ 谢闻逸几步上前，给柳扇披上一件外套，揽着他坐进车里。 张助理也跟了上去，坐在副驾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的老板正对柳扇说着什么，而柳扇带着些许不甘。 谢闻逸发现张助理看着他们，升起挡板，揽住他的视线。 张助理想着，直到被熟悉的声音唤回神智。 “你在想什么。”柳扇站在张助理面前，带着疑问。 “在想您。”张助理回神，嘴上调侃一句。 哪曾想，柳扇点了点头，发出长长一声哦。 “你在想我啊？”柳扇作势拿出手机，“那我跟谢闻逸说。” 张助理：“……” “别，开个玩笑。”张助理脸上带着笑，他段位没谢闻逸高，看着有些勉强。 好吧，张助理要收回之前对柳扇没什么长进这种看法。 最起码柳扇现在很会借老板的势。 “我送您。”张助理拉开车后座的门。 柳扇坐上去。 车辆启动，柳扇看着窗外，手托着下巴。 好久不见了呢，独自一个人外出。 想到这里，心里居然还有点忐忑，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了。 谢闻逸让张助理把柳扇送去商场，穿过一片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张助理停下车，说：“到了。” 柳扇下车，回头，“你不会跟着我吧。” 张助理带着笑，说谎不眨眼，“不会。” 虽然老板叫他跟着，但身为谢闻逸心腹的他知道，那句话的重点是‘别让柳扇发现’，所以就是要跟，但瞒着柳扇。 看着柳扇走远，张助理远远跟上去，确保柳扇一直在自己视线范围内，而又不被察觉。 柳扇走进商场，心中升起一丝惊异。 现在已经这样了吗？ 独自一人来，有些奇怪，大多数人都是结伴而行。 柳扇顺着人群，漫无目的，路过一个拐角时，突然被人拉进去。 “你谁啊！”柳扇质问。 那人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 柳扇看清那人面孔的一瞬间，有些怔愣。 这个人，长得和谢闻逸好像。 怔愣间，柳扇被拉着拐进卫生间里。 第35章 出行4 “我给你打过电话。”来人嘴边挂着笑，眉眼显得浪\/荡轻佻，衬衫解开两颗扣子，露出小半胸膛，看起来像个花花公子。 当他说话时，和谢闻逸的相似感减少许多。 谢闻逸总体来看是很正派稳重的模样，而这个人，却显得轻浮，并且，他的脸色带着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似乎重病未愈。 柳扇想起来之前某天自己接到过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是你给我打的电话？”柳扇问。 “是我。”来人打量着柳扇，赞赏地点头，“难怪谢闻逸那条毒蛇喜欢你。”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问远，按血缘来说，是谢闻逸的弟弟。” “亲的。”许问远冲柳扇眨了眨眼，补充道。 柳扇皱眉望着他，不是很喜欢对方那张和谢闻逸相似面孔上流露出的轻佻。 不过，自己好像从来没听谢闻逸说起过自己的家人。 “你是他弟弟。”柳扇问。 “嗯。”许问远点点头，“不过没什么兄弟情，你也可以认为不是。” “那你为什么姓许。” “你不也不姓薛吗？”许问远反问。 柳扇脸色一沉，跟谢闻逸待久了，反应也快很多，立刻反应过来对方调查过自己。 许问远还在自言自语，调侃着名字，“还是柳扇好听，薛扇听起来像个渣男呢。” “让开！”柳扇脾气冒上来，带着怒意，一把推开许问远，准备离开 对方莫名其妙把自己带来这里，然后说些不知所云的话，跟个神经病一样。 这是他们家的家族遗传吗？ 许问远重心不稳后退两步，眼疾手快拉住柳扇的衣服，带着他一同摔在墙上。 在许问远特意动作下，柳扇差点摔在许问远身上，好在他反应快，手撑着墙，避免了一次肢体接触。 “哎呀，壁咚？”许问远眉眼带着几分调笑，苍白的嘴唇勾起，“欸？你和我哥谁上谁下啊？” “不过看你这样子，也玩不过谢闻逸吧。” 柳扇手掌默默蓄力。 此时，厕所里有人出来，走到洗漱台，看着眼前的场景，放弃洗手，带着一言难尽的眼神走远。 什么都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柳扇触电一般站起身，试图用行动表明自己跟许问远没什么关系。 路人依旧是那副表情，一边打量着他们，一边走出洗手间。 柳扇也准备跟着走出去。 “你怎么这么没耐心，都说我跟谢闻逸关系不好了，说不定我能帮你呢。”许问远靠着墙，依旧是那副轻佻的模样，甚至冲着柳扇抛了个媚眼。 但他呼吸不易察觉地沉重些许，似乎忍耐着痛苦。 柳扇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说，“看你这个样子，也玩不过谢闻逸吧。” 病恹恹的不说，性格也不是很靠谱。 许问远一愣，反应过来是刚才自己说的话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真是...”许问远收住笑声，胸腔起伏，停顿片刻，说，“但你信不信，我就算死也会满足你的要求。” 说话时，许问远注视着柳扇，眼中带上认真，眼眸恍若深情，郑重承诺。 柳扇停下脚步，在许问远期待的目光中向他走去，随后打开水龙头泼了许问远一脸水，“找死别带上我。” 冰冷的水流自许问远脸上落进胸膛里，他愣住，脸上轻佻的神情刷新成一种凝滞，扭头看向柳扇，“你干什么。” “让你清醒点。”柳扇站在一旁，眼睛里明晃晃的质疑，“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 所以称不上什么‘为了他死’。 况且，就许问远这副模样，到时候斗不过谢闻逸还得带着他被牵连。 柳扇一点也不想重新回地下室，然后等着谢闻逸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让他出去，给他有限的自由。 他非常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处境。 “诶诶？”眼看柳扇要走，许问远站起身，脸上没了之前的浪荡轻佻，带上几分急切，“我是说真的，你怎么不信我。” “我看见你，好像看见我妈，这才想帮你的。” 许问远说着，柳扇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见柳扇不搭理自己，许问远急道，“柳扇！你没发现自己已经变了吗？” “继续这样下去，就算谢闻逸让你走，你也走不了！” “我是真想帮你。” 变得以为世界就那么大，忘记正常的生活，被管的死死。 如今给予的所谓自由，不过是虚假的表象，只是握着锁链的人，将链条稍微放得长了些。 只要掌控他的人愿意，随时都可以收回给予的权利，确保被锁住的人，今生无法逃离。 就像养一只被圈养的宠物猫，放回野外只能死！ 逐渐由被动的禁锢，变得主动讨好，乞求饲主怜悯。 许问远的嘶吼，带走他身体里最后的力气，他脑子逐渐昏沉，柳扇的身影眼中逐渐模糊成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质问：“你以为姓谢的这样做是爱你吗？” 许问远唇角挂上讽刺，却不是对着柳扇，透过他看着别人。 他感觉天旋地转，仿佛回到很久之前。 “他只是把你当作一个东西！一个属于他的东西！” “你甚至不是一个人！” “我想帮你啊！用尽一切帮你！你为什么不听我说！” 许问远大声说着，胸膛剧烈起伏，陷入一种恍惚的梦魇，脸上流露出疯狂。 柳扇惊愕地看着。 “你...”柳扇哑然。 许问远，好像有点偏执。 谢闻逸家，不会真有家族遗传吧？ “只要你说，我就带你走，我帮你，就算我死也无所谓。”许问远的目光虚虚地看着柳扇，脸颊染上不正常的红，呼吸越来越沉。 他口中喃喃，叫着两个音节。 是熟悉的音节。 人类最熟悉的音节。 “mama” 妈妈。 许问远脸色越来越白，在柳扇惊愕的目光中，一头栽倒在洗手间湿冷的地面上。 柳扇一惊，急忙蹲下身。 “喂喂！你没事吧！”柳扇摸上许问远的额头。 滚烫。 所以刚才一直在发烧吗？ 柳扇艰难把许问远拖到外面的椅子上，正准备打120。 突然，昏沉中的许问远醒来，虚按住他准备拨号的手，从他手中拿过手机，缓慢地输入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电话，随时找我。”许问远眼中带着血丝，面色疲惫，好在似乎已经从梦魇中清醒过来，神情镇定许多，“你快走吧，在这待久了，跟着你的人会发现不对。” “没人跟着我。”柳扇说。 谢闻逸之前跟他说过，不会叫人跟着他，他也没感觉有人跟着自己。 许问远发出一声呵，“别信谢闻逸，” “他绝对是谢家最疯的那个。”许问远把手机放回柳扇包里，催促他离开，“你走，我自己叫人来。” 柳扇走出拐角，对刚才发生的事，依旧有些怔愣。 什么情况？ 怎么前后反差这么大？ 第36章 新手机1 柳扇之前想过跟谢闻逸家人见面的场景。 也许会直接让他离开，也许不把他当回事，但从没预料过会是现在的样子。 谢闻逸的弟弟，似乎并不是他表象那样轻佻，但具体是怎样，柳扇说不上来。 柳扇回到商场，想起刚才许问远跟他说的话，竟也觉得有种被注视的感觉，他四下张望，什么也没看见。 不要相信谢闻逸。 为什么？ 谢闻逸的确没骗过自己。 柳扇脑子混乱。 今天的事要告诉谢闻逸吗？ 谢闻逸给柳扇留下一个深刻的烙印，那就是他无法欺瞒谢闻逸，以至于现在柳扇遇到什么，都会反复犹豫要不要坦诚告诉。 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纠结和选择中逐渐加深这个印象。 他没办法骗过谢闻逸。 如果骗谢闻逸，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柳扇向前走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许问远的话，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他停下脚步，向后看着，只有穿梭的人流。 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仿佛一切如常。 柳扇猛然感觉有点窒息。 他向前跑起来，风声贯彻耳边，恍惚中听见一直紧随着的脚步声，转过一个拐角，柳扇出其不意回头，照旧什么也没发现。 心中稍安，柳扇心想是自己太多疑了。 谢闻逸在某些事上还是很有诚信。 于是他放下心，继续向前走。 而在扶梯口，张助理正注视着柳扇，将他刚才拍摄的照片和记录的短语发给谢闻逸。 照片里，赫然是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惊惶的柳扇。 【柳少爷有所怀疑，但没发现我。】 【继续。】 【是。】 张助理收起手机，隐没在人群里，如同幽灵。 柳扇一路走到商场里餐厅聚集的地方，随便选了一家走进去。 前台的漂亮小姐姐看见来人，带着笑容上前，“欢迎光临，客人，您几位。” “就我一个。”柳扇打量着餐厅的环境，是一家日式烤肉店，大厅正中间放着一棵逼真的樱花树，有流水自假山蜿蜒流过脚下，红鱼在其中摇曳，看起来环境不错。每四个座位构成一间小包房，被帘子隔开，保护隐私，此时正有人三三两两坐在里面。 “好的。”小姐姐笑着，继续问，“您多少号？” “什么？”柳扇微愣。 “我们需要在x团上预约等号，或者您也可以打电话给我们。”小姐姐耐心解释着。 “哦。”柳扇显得有些局促，“所以现在我不能进去吗？” “您现场等号也可以。”小姐姐依旧很温柔。 “算了，不用了。”柳扇摆摆手，转身离开。 走出店门口，他看着商场明亮高挑的空间，竟觉得有些不安。 好像和以前不一样。 他转头走进一家火锅店，看了一眼招牌，xx捞，以前听说过。 刚一坐定，便有服务员拿着平板等他点菜。 柳扇随便选了几个菜，等待途中，喝完了杯子里的乌梅汤，一错眼，杯子里又满了。 柳扇又喝。 又满了。 “……” “不用了。”柳扇连连拒绝，“我自己来。” “小料在那边哦。”服务员见柳扇一个人，给他对面放了一个玩偶，指着不远处的调料台。 “谢谢。”柳扇极有礼貌。 服务员见柳扇满脸学生气，猜他是头回来，主动提醒道，“学生优惠xx折，结账的时候出示就可以了。” “我不是学生。”柳扇坦诚回道。 “啊？好的，您慢用。”服务员惊讶的神情很快消失，又给杯子里倒上乌梅汤。 火锅店里热热闹闹的，听不真切的交谈萦绕着柳扇，他坐着，对面是微笑着的胖乎玩偶。 柳扇注视锅底里鲜红的汤，看着汤底冒起细小的气泡，渐渐翻滚。 热气氤氲，模糊柳扇的眼睛。 ‘要是谢闻逸也在就好了。’ 不知怎么的，这个念头突然冒上来。 柳扇微愣，猛喝了一大口乌梅汤压惊。 他筷子夹着羊肉卷，送进嘴里，一扭头，杯子里的酸梅汤又满了。 …… 柳扇吃完，路过电玩城。 之前高中，他偶尔会来，买二三十个币和同学玩一下午，可现在没什么心情。 店门口海报写着： 【关注送10币】 【小程序下单九五折】 柳扇看了一眼，默默走开，远离里面欢闹的喧嚣。 就连商场里面的奶茶店，现在都不能柜台点单了。 柳扇坐在商场休憩的椅子处，脑海里再次浮现熟悉的名字， ——谢闻逸。 柳扇拿出手机，正巧谢闻逸给他发消息。 【玩得怎么样。】 柳扇手指按着屏幕： 【不怎么样。】 【早点回来。】 【哦。】 柳扇望着不远处，脑海里突然浮现刚才许问远跟他说的话。 ‘就算谢闻逸让你走，你也走不了。’ 柳扇脸上浮现难色，他觉得不对劲，可是说不上来，眼前明明是明亮的商场，却感觉周身笼罩着一层穿不透的阴霾浓雾。 柳扇想起一句诗。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也许需要一个局外人，去帮他看透这一切。 但这好像...不会被谢闻逸允许。 柳扇心头一横，去商场手机店买了一部新手机。 他犹豫着，翻出刚才许问远给他留的电话号码，一字一顿按下去，手指上仿佛系着重若千斤的铅坠。 远处的张助理，注视着此处。 第37章 新手机2 【在商店买了一部新手机。】 张助理沉默地看着，最终还是记录下这段文字。 远处柳扇垂头摆弄着新手机，设置完成后，将手机放进外套荷包。 为了方便藏起来，还特意买了轻薄机型。 柳扇心里发虚，不自主地四下张望，也没了继续逛的心情，走到商场一楼，准备回去。 “柳扇？”柳扇肩膀一沉，回头，李司正满脸笑意地搭着他肩膀，“就你一个人啊？” “你对象呢？”李司问。 “就我。”柳扇回道。 以往都是谢闻逸和他一起，今天只有他自己。 李司满脸笑意，拉扯着柳扇絮叨。 柳扇心里对李司也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是自己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之一，还保有少许情分，可另一方面，他们多年没见，彼此都有变化，隐隐约约隔着一层壁障，如同雾中看花，又熟悉又陌生。 不至于一刀两断，也说不上还是多么好的朋友。 更何况，之前在同学聚会... 李司很热情，这点和他高中时一样，开朗健气，即使柳扇不太想说话，他也能找到合适的话题，然后絮絮叨叨好久，也不在乎冷场。 很适合做销售。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柳扇就发现自己被李司带到一家珠宝店。 店门口放着缠花拱门，白粉的玫瑰在柔和的灯光下鲜艳欲滴，柳扇有些分不清那是真花还是假花，还没想明白就听李司说，“我在这当店长，怎么样，要不要买点，偷偷给你走员工优惠。” 见柳扇没什么心动的神情，李司又说，“之前你朋友圈不是官宣你和你男友吗？戒指买没？虽然不能结婚，但仪式感得有。” “别听网上说什么女生才在乎仪式感，男的也在乎，你买回去，他肯定高兴。” “感情可要好好维护。” 李司说着，从柜台里拿出几款男士戒指。 “这都是热销款，你要是不喜欢烂大街的，看看这个，镇店之宝。”李司手里捧着一个红丝绒盒子，里面放着两枚设计精巧大气的男士戒指，钻石闪烁的灯光刺进柳扇眼里。 “这款衬你。”李司将戒指放到柳扇手边。 不是？他什么都没说，怎么就开始选戒指了？ 销售常用的手段，不给潜在顾客思考的空间，以便快速促成交易。 可惜柳扇没怎么经历过，也不会拒绝，听见李司的话，下意识说，“这个好像太招摇了。” 闻言，李司眼睛一亮，又打开第二个盒子，“这款也是镇店级的，但是符合你的要求，很低调。” “你喜欢哪个？” 第二种技巧，让顾客选a或b，而不是买或者不买。 丝绒盒子里，一枚戒指静静地立着。 柳扇目光被吸引。 直到走出商店，柳扇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看着手上的袋子，不明白怎么就突然走到跟谢闻逸买情侣戒的地步了。 不过...如果给谢闻逸，应该也可以吧。 柳扇望着袋子里的丝绒盒，脑海里浮现出谢闻逸的脸。 走到停车场，张助理早早在此等候，仿佛一直在这里一样，柳扇不疑有他，坐上车回家。 到家先把手机藏起来，许问远估计还在医院，没空回他消息。 对于这人重病还跑出来，柳扇只能说谢家一脉相承。 【扇，戒指有问题随时找我哈，包售后哦。捂嘴笑jpg】 手机消息响起，是李司。 柳扇注视聊天框良久，才冷淡地回复了一句： 【好的。】 他不傻，走出店门口就知道自己被套路了，但想到曾经的友谊，也没跟李司计较，但也仅仅如此，往后，彼此就只是‘互相认识的人’。 或许李司那边，自己早就是这种身份了。 李司曾经是他的朋友，但现在、未来不会继续是。 可，谁是他的朋友呢？ 他没有朋友，没有在外生活的一切。 柳扇握着手机，陷入一种沉默。 天色渐沉，柳扇隐没在暝薄的昏色，仿佛就要这样下沉，被吸纳进未知的漩涡之中。 骤然，天光大亮，谢闻逸走了进来。 柳扇被突如其来的灯光闪了一下眼睛，眼中带着被刺激出的泪水，望着门口那个模模糊糊的人。 仿佛是一团斑斓的色块向他走来，而后勾勒成清晰的人。 谢闻逸弯腰，拇指擦去柳扇眼角被灯光刺激出来的眼泪。 “怎么了。”谢闻逸察觉到柳扇心情不是很好，当即坐在他身边，注视着柳扇茫然的面孔，伸手抱住他，“说给我听听呢？” 他像安抚孩子一样，轻拍着柳扇的后背。 柳扇抓着谢闻逸胸前的衬衫，把质地良好的衣料揉成皱巴巴一团，他差点脱口而出说不想出去。 在外面总感觉处处不适应，难得遇到一个熟悉的人，也不是真心待他。 这句话在喉间酝酿成一声细碎的呜咽，他对谢闻逸说，“我今天遇见李司了。” “嗯。”谢闻逸等着柳扇继续说。 柳扇说起以前高中时候的事情，又说到之前的同学聚会，絮絮叨叨，有些散乱。 高中时，李司和他都是很好的朋友，一起打球、下课卖冰棍，彼此都很耿直爽快，没什么弯弯绕绕，他们能为了给班上某些被骚扰的女生出头，违背校规去和王皓打架，也许能称得上正义吧？ 但是如今，却仿佛只是他一个人的记忆。 谢闻逸极有耐心地听着，不时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柳扇跟他说了很多，有些事谢闻逸知道，但亲耳从柳扇口中听见，感触又不同。 没有报告中那种公式化的冰冷，他听见熟悉的嗓音，带着委屈和他倾诉，好像有什么从耳朵里钻进胸腔，细细密密地啃咬着他的心脏。 他不想让柳扇难过。 柳扇从谢闻逸怀里挣脱出来，等着他的反应。 谢闻逸望进他的眼睛，看着柳扇的瞳孔，对他说，又像是对柳扇眼中的自己。 “可是世界就是如此啊，柳扇。” 但柳扇不会为此感到安慰。 因此这句话没说出口。 人的心带着一层面具，又被皮囊包裹，竟让人以为那就是本来的面目，每每走过一个生命历程，就剥骨拆皮，面具连同血肉一起丢下，再也没有曾经的半点痕迹。 人们称之为成长。 所有人都是提线木偶，并将那束缚自己的丝线称之为命运。 谢闻逸很早之前就认识到世界的真相，并加以利用，他不择手段，一切只看结果，只有这样才能掌控自己本身。 谢闻逸强\/迫柳扇，这只是别人的看法，在他心中，那仅仅只是一个方法，只有能用或无用之分。 谢闻逸伸手扣住柳扇的后脑，看着他的眼睛，安慰说，“没关系，如果你不喜欢，以后他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如果不喜欢，就让那件事物消失，重新构建一个只有柳扇喜欢事物的世界。 谢闻逸神情认真，郑重地注视着柳扇。 柳扇心里带着委屈，听见谢闻逸的话，又猛然扭曲成一股怒火，他知道这有些无理取闹，但他控制不住。 柳扇拿起一旁的抱枕，把自己和谢闻逸隔开，用抱枕糊了谢闻逸一脸，“走开！” 他生气，又感觉委屈，手上没个轻重。 谢闻逸被连连打了好几下，眼见柳扇没半点消停的意思，才反手抱住他，连同柳扇的胳膊一同箍住。 柳扇挣扎，被绑住的头发都散开，他胸膛剧烈起伏，用尽力气想要挣脱，却半点无法撼动。 直到力气耗尽靠在谢闻逸怀里。 谢闻逸没放手，贴着柳扇的耳畔对他说，“别难过。” 他安慰着柳扇，却感觉有点无力。 只能抱住他，等他心中的委屈和愤怒耗尽。 谢闻逸知道柳扇在怪自己，他有错，即使他不这样觉得，但有一个方面的确跟谢闻逸无关。 那就是柳扇相识人的变化。 那是谢闻逸无法干预的。 如果没有谢闻逸，他们之间也会走到那一步，只是那时，柳扇已经司空见惯，逐渐麻木，不会用如今这颗柔软的心去面对尖锐的现实。 第38章 新手机3 灯光在房中流淌出暖黄的温柔，谢闻逸脸上没有一点被打的怒气，依旧轻言细语地哄着他，将散落的皮筋捡起，重新扎好柳扇的头发。 在谢闻逸看来，最好的安慰人的方式，就是替他解决烦恼。 例如为贫穷烦恼的人，给他金钱，为疾病痛苦的人，令他痊愈，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是最好的方式。 “如果你不想看见他们……”谢闻逸话没说完，柳扇打断，“不用，就这样。” 柳扇的情绪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基本不记仇，刚才压抑的情绪已经尽数倾泻，如今再回想，已没了当时的强烈不适。 既然李司已经和他不是朋友，那远离就好，和平而沉默地告别。 柳扇站起来，准备回房间休息。 “柳扇。”谢闻逸突然叫住他。 柳扇脚步停顿。 谢闻逸侧身对着柳扇，一半脸藏在阴影里，而后转头，完全暴露在柳扇面前，他静静地看着柳扇却未言语。 静谧的凝滞在两人对视的空间流淌，柳扇舔了下嘴唇，等着谢闻逸说话，理智回笼后，他想起自己背着谢闻逸买的手机，并且他还打算偷偷和许问远联系。 谢闻逸是发现了吗？ 柳扇听见自己的心跳。 良久，谢闻逸才勾唇轻笑，“没事，好好休息。” 柳扇脚步略带慌乱地离开。 谢闻逸看着柳扇的背影，垂眸看着张助理给他发的消息。 一长串图片，附带着文字，记录着柳扇今天独自一人在外的行踪。 谢闻逸上翻，看着柳扇摆弄新手机的模样，手指叩着手机边缘，最终什么也没说。 ** 柳扇脚步急促地跑回房，微微喘着气，把手机带到浴室里藏起来。 这里恐怕是家里唯一没有被安监控的地方。 藏手机时，柳扇莫名感觉自己像个背着妻子藏私房钱的丈夫。 这念头刚浮现，柳扇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少乱想。 谢闻逸跟那两字不沾边！ 柳扇藏好手机，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刷手机。 此时正是傍晚，吃过晚饭的时间，社交群聊都很活跃。 柳扇本来正刷着x站一个搞笑的测评up，绿泡泡后台一直弹，柳扇点进去一看，才发现全是群聊信息。 因为群聊并不是经常有人说话，大多是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只偶尔才会有人丢出一个话题大肆谈论，因此柳扇也没有屏蔽。 如今平静的水面却像是投入一颗石子，猛然炸锅，泛起无数叠荡的涟漪。 【王皓被起诉了？】 【你才知道？听说还得还回去几千万的回扣。】 【哇去，就知道他会这样，他以前就……】 【我也，早看出来他富贵不久。】 【……】 高中时和王皓不对付的人，同学聚会时追捧他的人，如今‘我就知道’的人，都是同样的人。 柳扇默默点了屏蔽群聊信息，划走绿泡泡，继续看视频。 但x站的消息列表也一直冒红点，柳扇看着总感觉不得劲，忍不住想点进去消掉红点。 点进去一看，是之前的机构给他发消息。 【我们很有诚意的，可以三七分哦。】 【我七你三？】 对面静默片刻，回道： 【我们七，您三。】 柳扇：…… 之前没问分成，结果一问，居然是这种分成比例，和抢劫有什么区别。 【但是绝对很值得，我们能给您打造专业化的成长方案，定位赛道，专业运营，提供更多商业合作机会，以此增加您的收入。】 机构在商务上的确有很大优势，因为一些企业有相应的需求并不会去找零散的个人博主，而是统一交给机构，再由机构分发给旗下的博主。 柳扇之前接到的广告，也是因为那个牌子名声并不算大，才会找他这种个人博主。 【我再考虑一下吧。】 柳扇回复一句，退出聊天后，情不自禁地去搜索机构，看见很多博主和机构的纠纷，柳扇越看越觉得犹豫。 干脆手机一叩，头埋进枕头里，摊着。 正当柳扇假装自己和床铺融为一体时，一股力道揪着他的后衣领将他提溜起来。 “这样不闷吗？” 除了谢闻逸还能有谁？ 柳扇往旁边一滚，挣脱开谢闻逸的手。 “我乐意！”柳扇沽涌着找了个舒适的姿势。 谢闻逸见他恢复如常，心中稍安，也不去闹他，只是打开手机，看着之前的物流信息。 【您的快递cos\/黑白……已到a市xx物流中心，预计明天送达】 谢闻逸眼中的笑意快要藏不住，回头看了眼一无所觉，还在刷手机的柳扇。 第39章 黑白co…… 谢闻逸没告诉柳扇这件事。 看柳扇这两天的表现，恐怕已经忘记，等明天快递到了，再给他一个‘惊喜’。 谢闻逸心中升起几分作弄的心思，单膝压上\/床，自上而下抱住柳扇。 柳扇像被压扁的气球，胸腔吐出一口闷气，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按进床垫里。 “你起开！”柳扇丢下手机，胳膊横在自己和谢闻逸胸前，试图将他掀下去，但谢闻逸抱得很紧，整个人盖住柳扇不说，还打趣，“应该习惯了才对。” 柳扇被完完全全地压住，身上微重，软弹的肌肤相贴，交换着彼此的温度，柳扇鼻腔里满是谢闻逸的味道，就连心跳都隔着胸腔彼此感知。 暖黄的灯光流淌。 柳扇听明白谢闻逸言语中暗藏的意思，脸颊一红，手上更加恼怒地用力，却撼动不了分毫。 眼见蛮力没用，柳扇恶从胆边生，拇指和食指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拧上谢闻逸胸前肌肉。 谢闻逸吃痛，倒吸凉气，反手捏住柳扇手腕，带上软和的语调，“我起来，你松手。” “晚了。”柳扇见谢闻逸吃瘪，心情大好，嘴角上翘，隐约露出白花花的牙齿，本着一定要决出高下的心思，手上力道再次加重，微微向右拧半圈，“你求我啊。” “求你。”谢闻逸嘶了一声，丝毫不顾及所谓脸面，立刻开口。 柳扇得逞，正准备放松手上的力道，谢闻逸察觉，立刻起身，压在柳扇身上，去闹他身上痒肉。 谢闻逸很了解柳扇，只稍微动作，就让柳扇不可抑制地笑闹出声，鼻腔不断吸气吐息。 “停停停！”柳扇试图躲避，却无法挣脱，摇头弄乱了头发，眼角笑出眼泪来，挣扎间，柳扇寻摸到旁边的枕头，捏着一角狠狠砸在谢闻逸身上。 谢闻逸躲避，柳扇抓住机会挣脱出来。 谢闻逸还想去抓柳扇，被柳扇一脚踹下床。 “差不多得了！”柳扇顺手把枕头丢下去，“再这样我今天一个人睡。” 谢闻逸坐在地上抱着枕头，点头。 柳扇深呼吸好几下才平复身体，扭头一看，床单什么的已经乱七八糟，索性站起来，一脸坦然，“我去洗漱了。” 说着，就走向浴室，意思是让谢闻逸一个人收拾。 谢闻逸站起来，熟练地铺好新的床单，将床铺打理的干净如新。 柳扇从来不管这些，六年时间，硬生生把谢闻逸锻炼得家务精通，而原本在柳母教育下颇有家务经验的柳扇，如今已经几乎做不了一点。 除了偶尔拍视频做饭。 但严格来说柳扇不是美食博主，而是美食翻车博主，做出的东西仅仅是‘能吃’而已。 柳扇之前在家，做饭有柳母，他不做饭，只做些洗衣服整理房间之类的家务，如今连这些也很少做了。 柳扇锁上浴室门，拿出新手机看了一眼，许问远还没回他。 一时间，柳扇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在驴他，毕竟许问远看着也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他把手机放回去，开始正常洗漱。 谢闻逸依稀听见浴室反锁的声音，微微偏过头。 刚才打闹的松快从他脸上褪去，眼尾折射出冰冷。 看来手机是藏那了。 谢闻逸坐在床边，看着手机，上面张助理的消息还补充了一句。 【今天许少爷也在商场，他们可能见过面。】 因为跟得远，张助理并不是每时每刻都监视着柳扇，在卫生间拐角，许问远借着这个间隙才把柳扇带进去。 张助理见柳扇去卫生间，也没跟上去，容易被撞上，况且卫生间只有一个出口。 许问远这才有机会和柳扇单独说话。 谢闻逸按熄手机屏幕，被莹白光亮照亮的瞳孔黑沉下来。 不是可能，是一定。 人做事一定有契机，从来没有听说过、见过某事物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去尝试陌生事物。 柳扇本来都快放弃了，也不再和他耍心眼，突然重拾这种念头，一定有导火索。 就是许问远。 想到许问远母亲的事，谢闻逸心下了然。 许问远成年后一直想帮自己母亲离开谢父，但屡屡失败，如今，见到柳扇，是想多管闲事了？ 谢闻逸眼中溢出嘲讽。 什么也做不了的废物，也敢来管他的事。 本来，谢闻逸应该在刚才柳扇上楼前挑明这件事，但看着柳扇独自坐在床边的单薄寂寥的模样，谢闻逸心中升起一分不忍，在加强控制和安慰之间，选择了安慰柳扇。 他希望柳扇高兴，更希望柳扇属于自己。 那种感情叫什么，谢闻逸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想要柳扇。 得益于过往经历，谢闻逸从不相信感情这种事，他自己也没有这种东西，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大多是‘因地制宜’的伪装，只是为了达成目的，心中实则毫无波澜。 在见到柳扇的第一眼，谢闻逸恍惚有种心脏停止跳动的错觉，直到身边人叫他，他的心才开始跳动，肺部重新吸入氧气。 如何得到，让这个人属于自己，浮现在谢闻逸的脑海中。 最开始他选择徐徐图之，试图成为恋人，彼此拥有。 但这并不是他真的想要和柳扇谈恋爱，他只是想得到柳扇，而这种方式能让他达成目的。 可是柳扇拒绝了。 很简单，那就换一种方式。 谢闻逸眼眸透着晦暗的光，正巧柳扇从浴室走出来，见到谢闻逸这副狗样子心头微跳。 怎么了这是，又是这种表情。 柳扇机械地转身，试图规避此刻的谢闻逸。 “去哪。”谢闻逸站起来，揽住柳扇的肩膀，脸颊相贴，温暖滑腻，不知不觉，他的脸色缓和，有种愉悦的松快，“我可不能没有你。” 说着手上力道加重，将柳扇往自己怀里带。 柳扇身上残留着沐浴露的清香，混合着身上特有的味道。 谢闻逸总是能察觉出那股气味，并为之迷恋。 据说那是荷尔蒙的气息，基因相符的人能借此互相吸引，而常人却无法感知。 柳扇沉默，后背靠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熄灯后，只有窗外若有若无的月光，看不真切屋内的布局摆设，即使如此，谢闻逸也能熟练地勾勒出柳扇的面庞。 今天柳扇还买了一对戒指，是婚戒。 但谢闻逸不觉得那是给自己买的。 大概只是耐不住老同学磨，不得已买下的。 柳扇重感情，性格爽直，不爱记仇，遇见不喜欢的人，只会选择远离，因此对李司忽悠他这件事，也不会计较，只当彼此往后是路人。 谢闻逸知道柳扇心里还不服气，但无所谓柳扇怎样对他，他只要拥有这个人就足够。 那就是自己费尽心思图谋的。 他手臂微微收紧，像要把柳扇融进骨血里。 * * （ps：我寻思简介上写了一见钟情哇，怎么还怀疑谢爱不爱扇子涅，只是谢狗他不懂也不会。他费尽心思，任打任骂，之前还被开瓢差点嘎了，他超爱。） 第40章 黑白co...2 第二天，天刚亮，谢闻逸便醒来。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回头一看，柳扇还睡得很沉，呼吸平稳，无知觉地裹着被子往旁边滚动。 谢闻逸提了提被子，盖住柳扇翻滚时露出来的肩膀。 他注视着柳扇，静谧的空间里，交错的呼吸频率逐渐融合为一体， 柳扇的呼吸突然变得重而凌乱，谢闻逸看见柳扇脸侧的发丝因主人的翻滚而落在鼻尖上，时不时被呼出的气流吹起落下，引得柳扇乱了呼吸。 他伸手把那根发丝顺至柳扇脑后。 呼吸声再次平稳。 谢闻逸将半开的窗户关上，窗帘拉拢，挡住逐渐明亮的天光。 出门时，谢闻逸看见柜子上摆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白色纸袋，上面用烫金写着两个字母，是戒指的品牌名。 那是昨天柳扇买来的。 谢闻逸看着被随手放在一旁的袋子，取出丝绒方盒，一声细微的啪嗒声，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交错摆放的两枚戒指。 昏昏的灯光下，戒指不如在明亮柜台中那么亮眼，却足以吸引谢闻逸的视线。 他拿出其中一枚戒指，右手两指捏着，套进自己左手无名指上。 刚刚好。 谢闻逸伸出左手，借着灯光打量。 戴上戒指的手，看起来有点新奇，但并不奇怪，手指间有轻微的异物感。 谢闻逸稍微弯曲手指，异物感更强，并不妨碍动作。 婚戒是由西方传来的，当时的人们认为左手无名指有一条链接心脏的脉搏，借此感受到对方的爱。 也有人认为，这代表自愿被束缚，是归属某人的象征，是枷锁的演变结果。 谢闻逸半垂眼眸，将那枚戒指取下，重新放进盒子里，又将盒子放进纸袋，摆好位置，仿佛从来没有人动过。 柳扇不会给他戒指。 他也不需要柳扇给自己戒指。 谢闻逸只需要柳扇。 他不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想要的一切，都会通过自己的手段得到。 谢闻逸轻轻关上房门，消失在黎明将亮的夜色中。 身后的屋子，住着他最想要的人，无论谢闻逸在哪，在做什么，那个人都在那里，而他，无论如何也会回到这里. 天空下，有在清早启程的鸽子，不远千里回到眷恋的巢。 谢闻逸见天光大亮，给柳扇发了条消息，叫他起来吃早饭。 当然，他也知道，柳扇只会迷迷糊糊地看一眼，然后丢掉手机继续睡。 卧室里，柳扇果然如谢闻逸所料，按掉手机闹钟胳膊一摊，偏个头继续睡。 房间的窗帘被拉拢，屋内昏沉沉的，分不清昼夜，极有睡眠气氛。 等柳扇终于挣扎着起来时，已经十点多了。 他本身不上班，没有外力强制约束昼夜节律，十分容易昼夜颠倒，因为谢闻逸的约束，如今还勉强保持着正常作息。 柳扇吃完午饭，正想去看看许问远回他没有，现在总该醒了，还没回肯定就是在驴他。 突然门铃声响起，柳扇从客厅的落地窗向外看去，有人拿着快递上门。 是他买的踏板车吗？ 这么快？ 不愧是x丰。 柳扇走出去，拿到的却不是想象中的盒子，而是一方小巧的正方形包装盒。 这啥？ 他最近好像也没买别的东西。 可看了看快递单号，上面的确是自己的姓名。 果然如谢闻逸所料，柳扇早就忘了之前答应他的事。 柳扇坐在沙发上，三下五除二拆开包装盒，看清里面的东西后，记忆猛然回笼，脸颊刷地爆红。 他想起来了！ 之前和谢闻逸的那个赌注！ 柳扇瞬间弹开，跟盒子烫手似的。 那里面整齐摆放着一套衣服，黑色的布料边沿镶嵌着蕾丝花边，一个白色蕾丝发箍放在最上面。 柳扇坐在沙发最边角，思考着怎么处理这个东西。 要不偷偷丢掉吧，然后跟谢闻逸说快递丢件了。 但是这种话也太容易拆穿。 柳扇强忍着尴尬，用两根手指夹起那套衣服，滑溜溜的布料像要从手上溜走，于是柳扇就让他溜走了。 随手丢到沙发角落，用抱枕盖得严严实实。 沙发上多了一座抱枕山。 欲盖弥彰。 为了转移注意力，柳扇冲去浴室，拿出手机，疯狂给许问远发消息。 被晾了一整天，加上刚才看见谢闻逸买的东西，现在柳扇处在炸毛边缘。 【再不回消息互删！】 聊天框变成正在输入中，对面似乎有些无语。 【……】 【你什么脾气，我还在医院挂水呢，能不能有点耐心。】 柳扇无情道： 【没有。】 【……】 医院里，许问远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挂着点滴，一只手艰难握着手机回消息，现在的手机尺寸，即使他是个男人，也很难单手灵活操控。 一个模样温婉的女人正坐在病床旁边给许问远削苹果，模样认真专注，长长的果皮粗细均匀，直到削完也没有断一次。 “妈，我吃苹果不削皮，您别麻烦。”许问远对旁边的许母说。 闻言，许母似有些恍惚，看着许问远露出温婉的笑意，“抱歉，妈忘了，是你爸爸喜欢削皮。” 许问远沉默。 许母又接着说，“你别和你哥斗气，是妈对不起他们母子。” 在许母心里，她破坏了谢闻逸母子的家庭。 “你说什么呢！”许问远无可抑制地愤怒，声量陡然提高，“妈！你清醒点，是他们对不起你，你不欠他们任何东西。” 许问远坐起来，输液管被牵扯着摇摇晃晃。 许母急忙按住许问远的手，“别乱动，以后我不说了。” “这不是说不说的问题！”许问远怒气未减，“事实就是如此！” 之前，许问远还想着跟他母亲讲道理，一点一点引导许母，但后来他发现，那根本没用，无力感混合着愤怒，让许问远心中部分暴躁对着自己母亲，他听不得许母说那些认命的话。 “好好好，是这样，是这样。”许母看着许问远输液管因他挣扎而回血，眼中急出眼泪来，“你别动，好好输液行吗。” “你要让我担心死是吗？” 许母的啜泣唤回许问远的理智。 他看着这个柔弱的母亲，心下无力感更甚。 许问远嘴唇张合，声调很轻，“妈，对不起。” 许母没听清，疑惑地看着自己儿子。 而许问远却没再说话，躺回床上，寻摸刚才丢至一旁的手机，准备看看柳扇给他发了什么消息。 他要让柳扇离开，这是对谢闻逸的报复。 但更多的，是许问远在柳扇身上，看见自己母亲的影子。 他想改变什么。 但他改变不了自己母亲。 他想做些什么。 可一切都那么无力。 也许对于柳扇，他能做到，能改变，在柳扇还没陷得那么深时，将他拉出来。 许问远看着聊天框，大拇指艰难地打字。 一旁许母见了，疑惑问，“你可以语音输入呀。” 许问远：“……” 许问远好不容易单手发了条消息过去，一个红色感叹号出现。 “儿子，你被删掉了。”许母说。 许问远握紧手机，默默扭头，“妈，我知道。” 靠！ 柳扇什么脾气。 第41章 黑白co...3 许问远连连发了好几条申请都没通过。 直到最后他验证消息带上一条： 【行行行！我错了行吧。】 才被柳扇通过。 “哈？”许问远胸腔呼出一口气，嘴角被吊着强行向上扯。 柳扇这脾气跟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此时许母正洗好一个苹果递给许问远。 苹果发出轻脆的咔嚓声音，他看着自己母亲那张温婉的脸庞上本该有神的眼睛，如此空洞，像被活生生剜去眼珠，只留下黑黢黢的缺口，吸纳着人的魂灵。整个人行为更是木讷如提线木偶。 许问远低头看着苹果。 怎么是苦的？ 他草草嚼了两下，吞下去。 “妈，您歇会吧。” “好。”许母闻言，近乎温驯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良久没有动作。 许问远移开眼睛，胸腔窒闷，只得长叹一口气舒缓。 他也不想跟谢闻逸争，可只有这样才能拯救自己母亲。 谢闻逸从小就是只毒蛇，平时静静地盘踞着，像尊精美的装饰雕塑，可一旦触碰，那带着致命毒素的獠牙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咬住侵犯者的命脉。 一击毙命。 许问远从小就怕谢闻逸。 谢父也从不护着许问远。 在谢父看来，许问远只是许母的附属品，算不上自己儿子，就连谢闻逸，也不过是用于继承的工具，亲情这种概念，从不存在。 没有人护着许问远，他的父亲不管他，他的母亲也护不住他，他也知道自己斗不过谢闻逸。 但即使被谢闻逸弄死，他也会和谢闻逸争。 他妈妈还很年轻，还有人生往后的几十年，就算前半生如此，起码还有未来。 他能为自己母亲争夺一个可能的未来。 如果自己真的因此死掉，起码不用眼睁睁看着母亲彻底消磨。 许问远低头看着手机，心下沉郁。 他接近柳扇，是想达成‘双赢’的局面。 柳扇和他母亲，都能走向那个未来。 许问远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心绪压在心底，又恢复成那副花花公子的模样。 许问远放低声音，语音输入。 【你有没有搞错！我是在帮你，能不能对我客气点。】 【你帮了我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这不是准备帮你吗。】 【那不就是还没帮吗？】 【……】 柳扇捧着手机，猛敲键盘，怼得许问远哑口无言。 【有事能不能直接说，谢闻逸要回来了！】 【我能帮你离开谢闻逸。】 当然，那是有条件的，但离开谢闻逸是现在的柳扇无法拒绝的条件，因为自己母亲的原因，许问远了解柳扇目前的状态。 他开始不自觉地依赖谢闻逸，同时，心里也在挣扎着想要离开，但随着时间流逝，柳扇终究会慢慢失去离开的心思，彻底陷进泥潭里。 许问远胸有成竹，等着柳扇答应。 不成想，柳扇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互删吧。】 ？？ 为什么？难道现在柳扇已经被彻底管住了？ 有之前被删掉的经历，许问远急忙趁着还没被删掉问： 【为什么？】 【你当我是傻子吗。】 柳扇看着手机上方的时间，往浴室门口瞥了一眼，敲击键盘的动作变得急促，这个时间点，是谢闻逸到家的时间。 有种莫名的预感，谢闻逸已经快回来了。 【生活不是小说，你也不是主角，再见。】 柳扇发出去最后一行字，急匆匆把手机藏起来，随着时间迫近，心脏跳动声越发剧烈。 柳扇走出浴室，在卧室窗边张望。 他不相信许问远，但更多的，是不敢跑。 他不想失去这来之不易的少许自由。 谢闻逸给柳扇留下的，名为恐惧的底色早已深深刻进柳扇心底，无论他想做什么，尤其是生出离开的心思，都会下意识想起以前谢闻逸的恐怖，从而放弃那个念头。 像迷失在大海里将要渴死的孤舟，他不停地饮下如毒药一般的海水，即使明知道那会夺去自己的生命，也不敢停下。 因为停下，意味着更痛苦的死亡。 加上柳扇还有别的顾忌，如同铅坠一般，拉扯着他的心。 对于柳扇，只有两条路。 一，顺着谢闻逸，让谢闻逸将他带去未知的处境。 二，反抗谢闻逸，然后被彻底关起来，失去现在好转的状况。 第三条路，柳扇根本不敢想，同样，他也认为第三条路不存在。 甚至控制不住去想，如果谢闻逸发现那部手机，他还能说，自己拒绝了许问远带他离开的提议。 柳扇的选择是被谢闻逸给予的。 对于柳扇，许问远是陌生人，更进一步，是个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陌生人。 他不相信许问远的好意，也不相信许问远能胜过谢闻逸。 如果柳扇是那种被逼到死角的人，一定会不分真假，不顾一切地抓住这根脆弱的蛛丝。 但柳扇不是。 谢闻逸掌控柳扇的力度恰到好处，他没有将柳扇逼到死角和他鱼死网破，也没有松弛到放过柳扇。 种种因素叠加，柳扇少有反抗之心。 他同意添加许问远，只是觉得自己如今身在迷雾之中，茫然而无所适从，他迫切地需要另一个人，一个站在局外的人，作为灯塔告诉他迷雾后的答案。 许问远是柳扇唯一能接触的，能了解他处境的外人。 窗外的树挡住庭院一角，柳扇从卧室窗户看去，正好能看见大门。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 是谢闻逸。 谢闻逸感知到视线，抬起头，正好看见趴在窗前的柳扇。 树木在微风下摇曳，投落零稀的阴影。 两人隔着空间相望。 但彼此都感觉，对方那么近，仿佛直接借由视线走进自己心底。 柳扇先移开视线，带着一点心虚，从窗前离开。 谢闻逸见柳扇消失在窗前，走向屋内的脚步急促些许。 推开门，正好看见从楼下走向自己的柳扇。 谢闻逸眼中瞬间染上柔和的笑，瞳孔中荡漾着柳扇的身影，开口说话时，语调带上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但对于柳扇来说，这只是谢闻逸平常的声调。 习以为常。 柳扇一步一挪走过去，罕见地带上几分扭捏。 他到客厅之后，才想起来那套衣服被自己埋在抱枕堆里。 一堆抱枕诡异地堆叠在一起，比不藏起来更显眼。 谢闻逸能不能突然变瞎，看不见那里。 柳扇眼睛飘忽过去，谢闻逸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也看见那个抱枕堆，心下了然。 当即调转脚步，向那走去。 见状，柳扇果然上前来拦住他。 “等等。”柳扇拉住谢闻逸。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等什么。”谢闻逸又起了逗弄柳扇的心思，假装不知道，看柳扇的反应。 柳扇欲盖弥彰，主动说今天晚上他做饭，叫谢闻逸先去洗澡休息。 听见洗澡两个字，谢闻逸眉头微挑，嘴角逐渐挂上意味深长的笑。 正和他意。 等一会儿，柳扇可就没什么可推辞的了。 谢闻逸走去房间的浴室，突然想到什么，在浴室里翻找起来。 柳扇...应该就是把手机藏在这里吧。 第42章 戒指1 谢闻逸很快找出那部手机。 手机静静地躺在角落，他却没急着拿，记住手机现在摆放的细节后，才伸手松松地握着，随意地向上一划。 有密码。 试了试柳扇之前那部手机的密码，提示密码错误。 也是，柳扇也不至于那么笨蛋。 谢闻逸姿态闲散，手机在他手里转了两圈，重新回到角落里。 仿佛从未被人动过。 水流中，热气氤氲，谢闻逸隔着一层雾气注视手机摆放的位置。 流淌而下的水，挡住他的眼睛，他闭上眼，微微扬起脖颈，迎着水流，热气融化他那副虚假的皮囊，显露出真实的心脏。脸上常年挂着的笑意褪去，整个人显得锐利而冷漠，氤氲的暖意也不能缓和分毫。 柳扇。 仅仅是想到这两个字，都仿佛遥远宇宙星河中的陨石猛然坠向心间的震颤，在他看见柳扇时，触碰柳扇时，无形的猛兽叫嚣着将柳扇整个人吞吃入腹。 坚定、扭曲、令人窒息。 但谢闻逸不在意。 谢闻逸手撑着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将还在滴水的头发顺至脑后。 他对着镜子笑，那副假面重新凝结。 如果不用些卑劣的手段，如何达成目的。 两情相愿？ 世上有这种东西吗？ 谢闻逸不信人的感情，因为比起感情更根深蒂固的，是人类的天性。 如果柳扇爱他，不一定会一辈子在自己身边，但如果是恐惧、是习惯、是依赖，就会永远被自己掌控。 他知道许问远现在动摇不了柳扇，谢闻逸对自己有信心，柳扇生不出逃离他的念头，但这不等于他任由许问远接触柳扇。 一次两次不会，次数多了，谁又能保证呢？ 就像一件商品，你不需要它，但无数广告铺天盖地告诉你它的存在，早晚有天，会主动打开钱包，买来不需要的东西。 谢闻逸要确保一切在自己掌握之中。 将柳扇放出去一段时间试探这种行为，他不会做。 为什么要把主动权让给别人。 谢闻逸穿好衣服，走向厨房。 厨房里，柳扇正一脸认真地看着电子菜谱，颇有种在做实验的严谨。 谢闻逸走到柳扇身后，静静打量着。 柳扇做饭很奇怪，每个步骤都会出点岔子，但成品却诡异地能吃。 谢闻逸看着狼藉的操作台，呼吸稍乱，“我来吧。” 说着，他接过柳扇手上的东西，动作娴熟地处理。 刀在砧板上有节奏地上下跃动，粗细均匀的菜丝慢慢流淌而出，柳扇盯着最开头自己切出来的乱七八糟的的菜丝，移开视线。 “那我做什么。”柳扇问。 谢闻逸动作一停，微微偏头，带着笑，“去洗澡？” 柳扇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耳根带着红。 他不知道谢闻逸是随口一说还是有别的目的。 但他脑海里却瞬间浮现出那套衣服的样子。 柳扇本想说不用，又突然想起自己把手机藏在浴室里。 不知道谢闻逸有没有发现。 想到这里，柳扇胡乱点了点头，飞一般冲过去，见手机还在原来的位置没人动过，便将心放进肚子里。 真是大惊小怪，谢闻逸闲着没事也不会翻浴室。 柳扇将手机划开，对面许问远坚持不懈地给他发消息，长长的消息条几乎看不到尽头。 柳扇回了一句： 【太长，不看。】 【？？？？】 【柳扇！！你什么狗脾气！】 随之而来又是一连串消息，可见对面的人已经气狠，甚至破防了。 但柳扇是故意的。 许问远莫名其妙出现，又好像自己有求于他一般，带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柳扇不喜欢这样。 他是需要另外一个人与他交谈，但不等于愿意被拿捏。 柳扇被谢闻逸掌控，是因为之前尝试过很多次，发现掰不过他而做出的无奈妥协，加上谢闻逸太了解他，无论什么都无法避开谢闻逸。 这不等于柳扇是个软和脾气。 许问远这么急，被删掉还来找自己，就说明，他也有求于自己，甚至更加急迫。 所以，应该是他先拿出诚意才对。 柳扇缓缓敲着键盘，说： 【你之前说谢闻逸叫人跟着我，但我觉得他没有。】 如果有，为什么不直接拆穿自己买了手机的事。 按照他对谢闻逸的了解，如果发现自己跟他耍心眼，肯定会第一时间拆穿，借此拿捏自己， 对面的许问远接连发了好几个问号过来： 【不是？你信他？】 柳扇正想回一句‘不然呢’，手指一顿，突然意识到什么。 心脏被猛然攥紧，安静冰冷的浴室里，他听见自己心脏咚咚地跳动，内心惊恐地疯狂大叫，‘不对，我现在怎么这么信任谢闻逸？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看着那浴室干净的大门，恍惚看见一个向他走来的黑影，渐渐逼近，直至彻底笼罩住自己，仔细看去，又一无所有。 那黑影分明是谢闻逸的形状。 【你说当时有人跟着我，那你为什么要找我，不怕被发现吗？】 柳扇手抖着打字，按错了好几个键，删删改改才将这句话发出去。 柳扇意识到自己对谢闻的信任太过了，好像他说什么，自己都会无条件相信。 他在许问远和谢闻逸之间选择了谢闻逸，加上没感觉被监视，买手机的时候没有避人。 如果许问远说的是真的…… 那就说明谢闻逸都知道，甚至刚才上来浴室，还有可能已经看见了这部手机。 一想到这里，柳扇便觉得心脏被绑在过山车上来回数百次。 他等着许问远回他。 【所以我当时避着人了啊。】 柳扇靠着墙，想起当时的场景。 的确，许问远是在一个拐角把自己拉进去的，从另外的角度看，很像是自己走进去的。 【等等，你的意思不会是，你联系我的事被谢闻逸发现了吧。】 柳扇心情沉重，回道： 【八成是的。】 【woc！你害我！这次真的互删吧！】 柳扇还没来及回复，就听见浴室门口响起敲门声。 是谢闻逸。 他反手把花洒打开，让水声潺潺响起，急忙将手机藏回去，对着门口说，“别进来！等会。” 模糊的人影停止敲门，在门口静静地等候。 柳扇无心洗漱，草草擦干身体，走出房门。 谢闻逸正站在门口。 “饭做好了。”谢闻逸望进柳扇的眼睛，脸上依旧是那副表情。 这反倒让柳扇忐忑起来，他不知道他们谁在骗自己，谁说的是真的，如果谢闻逸知道，那为什么他又表现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买手机和联系许问远这两件事，谢闻逸知道一件还是知道全部。 柳扇跟着谢闻逸下楼。 吃饭时，柳扇时不时打量着谢闻逸，心绪不宁，不知不觉间，将谢闻逸夹给他的菜吃了个一干二净。 “那个...”柳扇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他握紧筷子，眼神飘忽到别处，“我之前出去买了点东西。” “嗯。”谢闻逸点头，好像真的一无所觉般，等着柳扇接下来的话。 柳扇强迫自己看向谢闻逸，试图用一种自然的语气说话，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如果主动坦诚，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那天，买了个新手机。”柳扇强做镇定。 “你喜欢就好。”谢闻逸面色如常，甚至给柳扇舀了一碗汤，“怎么不刷我的卡。” 柳扇小心打量着谢闻逸的脸，借着喝汤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这应该就是没有发现吧。 也应该是不知道自己联系许问远的事。 即使借着汤碗遮挡，柳扇脸上卸下重负的神情依旧显眼。 谢闻逸看着，没说什么，有些事错过挑明的时机，就不适合再说了，如果揪着不放，反而会让柳扇质疑自己为什么违背承诺监视他。 如今既然柳扇主动坦白，那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至于许问远，他会单独去找的。 谢闻逸拿着汤勺，给自己也添上一碗汤。 柳扇把这块石头丢掉，心下松快，又道，“我还买了点别的。” 谢闻逸动作停顿。 他知道那是什么。 是戒指。 “是什么。”谢闻逸看向柳扇，明知故问道。 他升起一股名为期待的情绪，即使此刻谢闻逸不知道，也不承认。 第43章 戒指2 谢闻逸上身前倾，手肘搭在桌边，右手握拳托着下巴，不着痕迹地坐直身体，“是给我买的吗？” 他眼中倒映着柳扇看向他的茫然面孔，等待一个答案。 无声而短暂的静谧笼罩着餐桌，饭菜升腾起的白雾氤氲在胸前消散。 柳扇莫名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刚才口快，把那天买的东西都交代了，可现在突然想起那是两只婚戒。 那适合说出来吗？ 在他和谢闻逸之间。 “没...”没什么。 “拿给我看看吧。” 柳扇本想回避这件事，推辞的话还没说出口，谢闻逸就打断，提出让他看看。 柳扇犹豫的心被打乱，轻易动摇，转身去柜边。 和那天拿回来的样子一样，纸袋静静地立在柜边，烫金的字母在暖黄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弧度。 柳扇拿出袋子里的丝绒戒盒，紧紧握着，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步向谢闻逸走去。 他抬起头，正看见凝视着自己的谢闻逸。 谢闻逸就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凝视着此处，而他慢慢靠近，逐渐迈入那双沉默的眼睛。 像走进一只野兽的地盘。 莫名地，心中升起退却，又不是恐惧，似乎是一种被称为羞赧的情绪。 这是婚戒耶？ 站在谢闻逸面前，柳扇握着丝绒盒子的手紧了又紧，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谢闻逸率先开口打破沉寂。 “给我看看吧。”和刚才一样的话，只是此刻谢闻逸神色不自觉地放缓许多，他微微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柳扇，伸出手，言语与行为都带上几分诱哄。 柳扇背在身后，抓着戒盒的手猛然捏紧，手指边缘都泛着白。 明明谢闻逸没露出什么显眼的神情，他却感到了一股期待。 柳扇脑袋晕乎乎的。 “是...是戒指。”柳扇将盒子放在谢闻逸伸出的手上，正准备松手时，被谢闻逸猛地握住。 “是给我们买的吗？”谢闻逸问，‘我’字变成了‘我们’。 柳扇视线飘忽，下意识微抿嘴唇。 也不算吧。 他只是被忽悠了而已。 但那天在珠宝店亮白的灯光下，的确有一瞬间脑子里冒出谢闻逸的脸。 那样的环境下，粉白的玫瑰花瓣交织成婚礼上的拱门，身边一对恩爱的情侣挑选着戒指，无数闪亮的珠宝陈列在柜台中，周围很安静，只有李司一个人喋喋不休，但安静中又流淌着静谧的喧嚣，无声说着幸福。 只一个人出现的柳扇，显得那样奇怪，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扎着不同于路人的丸子头，不像是职场上的人，他没有伴侣同来，身边只有销售喋喋不休。 好像只是普通的店铺，而非筹备婚礼的珠宝店。 于是他不受控制地想起谢闻逸的脸，想起那个强硬地占据自己整个世界的人，并鬼使神差地买下那对‘镇店之宝’。 可在之后，他便将这忘却。 现在谢闻逸又提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声轻微的嗒声，唤回柳扇的神智。 他看见谢闻逸打开丝绒盒，两枚戒指散发出的璀璨光辉横在两人中间。 那是对戒，合在一起会出现稍显歪曲的心形。 谢闻逸坐在椅子上熟练地拿起适合自己尺寸那枚，套在左手无名指上。 而后拿起另一枚戒指，准备套在柳扇手上。 突然，谢闻逸抬起头，看着柳扇说，“我是不是应该跪下。” “啊？”柳扇喉间溢出细微声调。 下一刻，谢闻逸站起来，推开身边的椅子，牵着柳扇的手，慢慢屈膝。 他盯着柳扇，看见他越来越高，直到自己需要仰头注视。 谢闻逸单膝跪在柳扇身前，一手控住柳扇的左手腕，一手捏着戒指套在他无名指上。 戒指套进柳扇无名指上，他动了动手指，有点奇怪。 更奇怪的是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谢闻逸。 谢闻逸穿着宽松的家居服，仰头看着自己，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对方衣襟间暴露出的胸膛。 很奇怪。 “你...”柳扇想问什么，又不知道问什么。 “戒指都是这样戴的，不是吗？”谢闻逸没说自己为什么这样，反而说戒指的戴法。 这是一对婚戒。 用戒指求婚来源于西方，单膝在西方传统的文化里被视为骑士的精神表现，忠诚、勇敢、承诺。 谢闻逸站起来，握着柳扇左手手腕，端详着他的手指。 柳扇的手指不似女孩版细嫩柔润，手指细长，骨节明显，因为几乎从来不做家务，肌肤又白又细嫩，在男生中算得上秀气，此时，戒指套住无名指，莫名有种禁忌的圣洁感。 谢闻逸摩挲着那圈金属。 “很适合你。”他看着柳扇说。 这两枚戒指，不是出于爱而买下的，不是出于未来而买下的。 只是在销售花言巧语的蒙骗中，无奈购买的。 此时，它也不是被柳扇主动套在两人手指间。 是在谢闻逸不着痕迹地引导中出现。 但无论如何，这都代表某种束缚。 谢闻逸垂眸，左手无名指细微地动了动，有什么牵扯着自己，一根丝线穿过无名指，顺着手掌延伸向胳膊，一路刺进心间。 谢闻逸知道，柳扇不是心甘情愿与他戴上对戒的。 但他达成了目的。 却依旧不满足。 谢闻逸望进柳扇的眼睛，像是要从这里得到答案。 可他只看见茫然和懵懂。 也对。 在人生最该去尝试去体验的年龄里被谢闻逸抓住叼了回去，于是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谢闻逸不再去细究，牵起柳扇的手，在他戴着戒指的手指周围轻吻，“就这样戴着吧。” 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的触感转瞬即逝，细微的痒意顺着手指传到筋骨，一路蔓延。 柳扇猛地收回手，他看着谢闻逸，喉结滚动，之前的想法全都忘到九霄云外。 “你……”柳扇咽了口唾沫。 虽然是没谈过恋爱吧，但是对戒的含义他还是知道的。 谢闻逸的表现也太奇怪了。 他对自己是什么感情？ 柳扇不知道，但他问过。 当时谢闻逸是怎样的呢。 他只是坐在自己面前，疑惑反问，“感情？那不重要。” 谢闻逸的瞳孔禁锢着柳扇的影子，他重新抓住柳扇的手，揉捏手指，状似不经心地问道，“对了，今天你有拿到快递吗？” 柳扇后背一紧。 “没……”他下意识想逃避说没有，可手上被捏住的力道一重，柳扇立刻诚实道，“拿到了。” “是什么。”谢闻逸非要柳扇自己说出来。 眼见柳扇脸颊越来越红，谢闻逸脸上笑意也越发深。 “是衣服！是男仆装！行了吧你这个biantai！”柳扇哪不明白谢闻逸这是在逗自己，压抑的羞愤喷薄而出，用力挥着胳膊试图甩开他。 可谢闻逸的手抓得很紧，柳扇挣扎无果，又听见谢闻逸问，“那放哪了。” 柳扇的眼神飘忽向抱枕堆。 “垃圾桶。”柳扇嘴硬。 “好吧，那我去垃圾桶里找。”谢闻逸不反驳。 柳扇看着谢闻逸径直走向抱枕堆，从里面找出来自己熟悉的黑白色的裙子。 “看，我找到了。”谢闻逸晃了晃手上的布料，一脸笑意。 谢闻逸走过来，拿着衣服在柳扇身上比划着，“很合适。” 他脸上带着揶揄的笑，看着柳扇鲜红的耳垂，知道对方有逃避的意思，又道，“这可是我们之间的承诺。” “不过，你要是想反悔，我会让着你的。”谢闻逸作势把衣服收起来，似乎真准备放弃。 “知道！”柳扇一把夺过谢闻逸手上的衣服，“你等着，我去换，跟谁玩不起似的。” 说罢，柳扇气呼呼地上楼。 谢闻逸等了会儿，跟上去。 站在门前，估摸着柳扇应该换好了，谢闻逸推门而入。 “等等！还没好！”柳扇听见推门声，手忙脚乱。 但已经来不及了。 谢闻逸逸已经站在屋内，看着换衣服换到一半的柳扇，他感觉鼻子有点热热的。 伸手一摸，好在没什么事发生。 “出去！”柳扇半躬着身，胳膊牵着布料挡住胸，白色蕾丝横在手臂上，黑色裙摆半盖住大腿，颇有欲盖弥彰之感。 这衣服对柳扇来说太陌生，他弄半天没弄好，谢闻逸就推门进来了。 谢闻逸闻言，非但不退，反而更上前一步，“我帮你穿。” 哈？ 柳扇一惊，连连后退，被抵到墙角。 谢闻逸掰直柳扇弓起来的身体，将落在手腕处的领口拉上来。 领口边缘嵌着白色蕾丝，挡不住锁骨，反而更突出锁骨的弧度。 柳扇半侧着，腰间猛然一紧，是谢闻逸把扣子系上了。 “行...行了吧。”柳扇扭捏地并拢双膝，胯下好透风，不习惯。 “还差点。”谢闻逸笑，手上拿着白色的小围裙、蕾丝臂环、腿环和发箍。 “差不多就得了！”柳扇脸色大变，到底没拧过，全套穿上了。 黑色裙摆到膝盖处，稍微往上一掀，是蕾丝腿环，白色围裙系在腰上，显得腰部劲瘦，上身是短袖，胳膊伸出来，与黑色的布料形成鲜明对比，中间横着一圈白蕾丝闭环，末尾吊着蝴蝶结，发箍下面是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盛满羞愤。 “这下行了吧！”柳扇靠着墙，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还差点。”谢闻逸还是那句话。 柳扇一听，当即怒道，“都在这里了！” “差你叫我...”谢闻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口中不急不缓吐出两个字，“主人。” 第44章 黑白co…4 柳扇被抵在墙角，拉着裙摆，双腿并拢微屈，显得可怜瑟缩，谢闻逸将他完全笼罩进自己的阴影里，逗弄着他。 柳扇耳根子鲜红，要滴出血来，听见谢闻逸越发得寸进尺的要求，化羞愤为恼怒，胆气猛增，应了一声，“是我！” 应下谢闻逸之前叫的那句‘主人。’ “嗯？”谢闻逸眉头微挑，随即染上笑意，“也行。” 他再次压低身体，将柳扇逼得靠着墙半坐，沉着嗓音注视着柳扇说，“你也是我的，我的主人。” 湿热的呼吸吐在耳畔，柳扇浑身激灵，彻底坐在地上。 谢闻逸蹲下来，与柳扇对视。 白色蕾丝发箍戴在头上，几丝散乱的黑发落在脸侧，柳扇脸颊通红，眼睛水润润的，冲淡了眉目间的俊朗，像个藏着糖的面团。 异样的情愫升起，谢闻逸吻上柳扇眼角的红，顺着脸颊缓缓移动，停留在唇角。 呼吸交融，灼热。 谢闻逸的手穿过柳扇膝弯和后背，将他抱起。 （……） 床\/铺乱糟糟的，蕾丝腿环和臂环散落一地，柳扇头上的白色发箍在黑发间摇摇欲坠，他伸手随意丢在地上。 身旁谢闻逸俯身压了过来，将柳扇抱在怀里。 他们呼吸交错着喘息，呼吸频率逐渐融为一体。 相贴的肌肤灼热，柳扇眼睛水蒙蒙地，不知不觉出神。 柳扇脑子混乱，反手抱住谢闻逸，叫着他的名字。 “我在。”谢闻逸应道，嗓音微微沙哑。 他手指插\/进柳扇发间，带着安抚，好像是一声无奈的叹息，喉间溢出溢出长长的，拖着调子的声音，他叫着柳扇。 叫着他的名字，抱着他，于是这一刻，谢闻逸的心逐渐膨胀盈满胸腔。 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丝闪亮的光。 是柳扇无名指上的戒指。 谢闻逸伸手，与柳扇十指相扣，两枚相似的戒指再次靠近，组成一颗扭曲的心，共同闪耀着光辉。 谢闻逸打量着两人相扣的手，呼吸渐渐绵长安稳，陷入一种平静的心绪。 直到两人都差不多平复后，谢闻逸晃了晃柳扇，叫他去洗澡。 柳扇闭眼装死，往旁边一滚。 后背凹陷的脊骨弧度一路蜿蜒，末尾被被子裹住，中间留下一指的缝隙，随着呼吸起伏。 见状，谢闻逸微微摇头，胳膊一揽，抱着柳扇去浴室。 这时候，柳扇倒没什么羞耻心了。 毕竟最羞耻的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时刻，坦坦荡荡，反而大方。 等等，这才不是破罐子破摔！ 柳扇耳朵还是红了，显然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谢闻逸光速用浴巾把他裹起来，换了个房间睡觉。 房间昏暗，远处地平线升起一线白，渐渐占据整个苍穹，柳扇睡得很沉，白昼落在他眼帘上，瞳孔颤动，睁开眼睛看见大亮的天光。 谢闻逸怎么不拉窗帘... 柳扇有些疲倦地想着，翻了个身，背对着窗户，直到困意彻底消散才醒来。 刚坐起来，柳扇不可抑制地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换了个缓和姿势。 他摸索床边的手机，落了个空，才想起来昨天不是在主卧睡的，所以手机也不在身边。 手机就是他第二条命！ 柳扇准备起来找手机。 这时，谢闻逸推门进来，手上拿着柳扇的手机。 他放下手机，单膝压上\/床边，把柳扇捞起来。 “别碰我！”柳扇酸软的肌肉被牵扯，脸上浮现怒意，胳膊向外挥，给了谢闻逸一手肘。 “楼下留了饭，记得起来。”见柳扇铁了心贴在床上，谢闻逸也不强求，他边说着，边给柳扇按腰，“我下午回来。” 柳扇头埋进枕头里，胳膊不老实地寻摸手机，一条白皙的胳膊动来动去，半天也没摸到。 见此，谢闻逸把柳扇手机塞进他手里。 握到手机后，柳扇缩回手，沉闷的声音从枕头缝隙中传出，“已阅，快走。” 好生无情的话。 谢闻逸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柳扇后腰。 柳扇一缩，藏进被子里。 床\/上出现一个鼓包。 等好半天，柳扇探出头，顶着一头被蹭得乱蓬蓬的中短发，四下打量。 谢闻逸已经走了。 他独自一人起来，对着镜子，看清身上的‘惨状’后，呼吸停顿片刻。 谢闻逸真?是条疯狗。 柳扇愤愤地摔下毛巾，转身回卧室。 主卧已经被重新整理干净。 他窝在椅子上打游戏，顺便叫了外卖。 出去？ 他这样能出去吗？ 柳扇正在xx峡谷和人激烈对战时，谢闻逸也差不多解决完今天的事。 他带着些疲惫地揉捏眼角，问身旁的张助理，“许问远从医院回来没有。” “今天早上回来的。”张助理答。 一阵静谧。 谢闻逸睁开眼睛，幽深地望着桌上摆件，手不自觉地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明亮光线中，戒指旋转着刺目的光。“等会去许问远那。” 他不和柳扇计较这件事，是因为不合适，可对许问远，谢闻逸才不会管什么合适不合适。 伤疤还没好，又来挑衅自己？ 谢闻逸低头看着戒指，嘴角上翘。 “好。”张助理立刻答道，抬起头，却被谢闻逸手上的戒指吸引。 是一枚婚戒，还戴在左手无名指上，老板似乎也很爱惜。 难道老板结婚了？ 那柳扇怎么办。 张助理心中沉郁，面上却没显露，只是几天不见，老板就结婚了吗？ 柳扇知道吗？ 对柳扇，张助理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他偶尔会想，如果自己当初放了柳扇会怎么样，柳扇会因为他的不忍，离开老板吗？ 可是很快，张助理便推翻这个想法。 不是自己，也会是别人。 困住柳扇的，不是他，也不是他们任何人。 是老板。 他相信老板看出来了自己的想法。 他对柳扇同情、不忍、甚至生出放他离开的念头。 但很奇怪，老板依旧让他去处理和柳扇相关的事。 张助理记得，当时老板对他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深感被信任时，也不可抑制地生出愧疚，对柳扇，也对老板。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老板，不会让有隐患的人去处理柳扇的事。 所以，张助理才觉得自己有时候不理解老板…… 第45章 戒指3 张助理盯着戒指的视线被谢闻逸察觉。 他转动戒指的手指一顿，将左手举起，在张助理惊愕的视线中，反问一句，“怎么样？柳扇送我的。” 柳扇？ 张助理猛地看向谢闻逸。 谢闻逸那张向来喜形不露于色的脸上眉尾微微上挑，明明没什么大的变化，却让人感到一种炫耀。 很快，张助理又在心里把这个诡异的念头打消。 他知道柳扇那天买了戒指，但并不清楚款式，更何况…… 柳扇和老板，是能送婚戒的关系吗？ 柳扇应该不会甘心送老板婚戒。 除非，柳扇已经被彻底驯服了？ 是的，驯服。 在张助理眼中，谢闻逸所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先用强硬的手段关住柳扇，再徐徐图之，告诉柳扇自己的规则，明白越过那条线的代价。偶尔给些好处，让柳扇学会主动遵守，在时间流逝中，被困住的人慢慢沉沦，身心都彻底属于最初的始作俑者。 人类驯服野兽也是如此。 张助理也知道，他的老板对柳扇有种超乎常理的执念，可张助理却没从谢闻逸的行为中读出爱意。 老板的一言一行，都是出于冷静的算计。 深沉得可怕。 这样的人，怎么会露出炫耀的神色，应该是掌控全局的自得吧。 自得于自己终于成功。 自得于自己终究是全局的掌控者。 张助理的心蒙上一层阴霾，柳扇还是原来的模样吗？ 他面上未显露分毫，依旧笑着，说，“恭喜老板。” 恭喜老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 谢闻逸眼角晕开笑意，五指微微张开，看向无名指的目光专注，“车准备好了吗？” “我现在就去。”张助理退出房间。 此时，许问远正被许母嘘寒问暖，强硬地按在床上休息。 说是强硬也不太妥帖，许母很柔，像团吸满水的棉花，稍稍一碰就溢出泪来。 许问远见不得自己母亲委屈的样子，老老实实待在床上。 谢闻逸敲门，许母见来人，脸上浮现笑意，“闻逸来了？你吃饭了吗？阿姨帮你做点。” “不用了许姨，我是来找弟弟的。”谢闻逸回。 许母哦了一声，指着卧室说，“他在里面呢，身体还没好。” 谢闻逸大跨步走进卧室，看着床上的许问远，脸上挂着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笑意，刻意道，“弟弟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命悬一线。” 末尾的命字加重了声调。 许问远藏在被子下的手捏紧了床单，“哥，你来了。” 许问远从小就怕谢闻逸，这人对付他，从来只下黑手，明面上，许母还以为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好的兄弟。 而且，许问远也觉得，谢闻逸就跟不是人似的。 从他知事起，知道自己母亲处境时，知道自己要和别人分享父亲时，幼小的心灵，不可抑制地生出愤怒、委屈、不甘。 这种压抑的情绪，曾对着自己的母亲宣泄，认为是她将自己带来这个世上，受人屈辱。 可渐渐地，随着年龄增长，许问远逐渐明白母亲的苦楚，明白母亲深陷泥潭，那颗年幼时愤怒委屈的心，逐渐变成想要带着母亲离开的野心。 这是常人所有的情绪。 而谢闻逸不一样。 他从来没对自己和母亲的存在表现出什么情绪，就像他们是陌生人而不是共享一个父亲的人。 不...不对。 谢闻逸对他父亲也没什么牵挂。 他什么也不在意。 谢父第一次带着谢闻逸和他见面时，谢闻逸站在谢父身旁，带着笑意叫他弟弟，如他们是没有隔阂的亲生兄弟般。 而自己那时，正在委屈愤怒的时刻，对谢闻逸不理不睬，甚至敌视。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许问远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在人前，谢闻逸表现出来的永远是懂事、温和的兄长模样，所有人都会在他们爆发冲突的时候维护谢闻逸，指责他不知好歹，身为私生子还如此张扬。 就算背地里，自己被谢闻逸按着揍。 许问远无力防守，愤恨屈辱冲破胸腔，他质问谢闻逸，是因为不愿意自己和他是一个父亲而如此对他吗？ 过去很多年，记忆已经模糊，许问远依旧记得谢闻逸当时的动作和神情。 谢闻逸露出古怪的神色，随后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看着尘土一身的许问远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存在对我毫无影响”谢闻逸以一种倨傲的，不符合年龄的姿态，拍了拍许问远的脸颊，轻蔑道，“但我不喜欢有人挑衅我。” “做个好弟弟，行吗？” 从那之后，他们相安无事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许问远决定从父亲手上夺权，让自己母亲离开。 谢闻逸拉过房间内的椅子，坐在许问远床侧，姿态闲散，显然并不把许问远放在眼里。 “换好衣服跟我出去。”谢闻逸散漫地命令道。 “你想干什么。”许问远带上防备，“我凭什么听你的。” 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变成敌人，他不是谢闻逸的好弟弟，两人仅仅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 有时候许问远也觉得谢闻逸活该，他身边根本没有被称为亲人的存在。 许问远的母亲即使很柔弱无力，但依然爱着许问远，数十年如一日望不到头的生活，也没能磨灭这股爱意。 即使自己的儿子曾经如此尖锐地责备自己，愤怒地痛恨出生，身为母亲的许母，始终用包容而沉默的眼睛注视着许问远。 他们相依为命，彼此依靠。 “嗯，你说得对。”谢闻逸扫视许问远的房间，随手抓起一个摆件，在桌边磕了磕，碰撞间发出轻沉闷的声响，“但我是为你好，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如果我们在这里闹起来，阿姨不会很高兴吧。” 谢闻逸等着许问远回答。 许问远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你威胁我。” “是事实。”谢闻逸满脸坦诚。 家，是世上最安全的避风港。 为了维护这个避风港，所有一切苦难都要在外独自解决。 许问远快被谢闻逸搞死了，对自己母亲也只说是在外出差时出了意外。 “干脆点，不会惊动任何人。”谢闻逸站起身，投落的阴影涣散在房中。 许问远掀开被子下床，凉意钻进衣服缝隙，他目光猛然凝滞，被谢闻逸垂落的左手吸引。 一枚戒指。 谢闻逸从不留下没用的东西。 也从不在意没用的东西。 他对社会约定俗成、司空见惯的仪式和名头不屑一顾。 许问远坐在床边，抬起头，脸上突然浮现一抹不同以往的笑容。 惊愕、了然，最后转变为果然如此。 第46章 兄友弟恭 谢闻逸对柳扇的在乎，比他想象得更多。 但许问远依旧不觉得谢闻逸爱柳扇。 或者说，“会爱”柳扇。 像他这样的人，和他父亲一样的人。 只会耍手段，把活生生的人当做死物般掠夺。他能得到柳扇，但也什么都得不到。 当然，或许他也并不在意。 “谢闻逸。”许问远抬起头，看见那张熟悉到刻骨的脸上依旧暗藏着倨傲，他应该低下头表现臣服，但此刻，许问远的心却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轻蔑，“你是为柳扇而来的吗？” “需要我说明白吗？”谢闻逸一把将许问远提起来，锐利视线如同刀锋，“弟弟，我不喜欢有人明知故问。” 说罢，谢闻逸转身离开房间，“快点出来，我等你五分钟，不然后果自负。” 许问远不可抑制地从胸腔溢出嘲讽笑意，为谢闻逸，也是为自己。 姓谢的都是一群疯子。 可他，和他母亲，却被这群疯子压了半辈子。 许问远沉默地换好衣服，推开房门，脸上挂着和柳扇初见时那般轻浮放纵的笑意。 如同一张穿戴自如的面具。 许母看见许问远出来，忍不住上前，“你怎么不好好歇着。” “妈，没事儿。”许问远微微低头，他的母亲已比他矮一个头，曾经护着自己的温暖怀抱，已逐渐无法遮蔽成年后的自己，他脸上带着笑，眼角带上轻佻的流光，状似打趣道，“我哥找我指不定有什么好事呢。” 许母伸手替他扣上胸前的扣子，“那你快点回来。” “知道了，别担心。”许问远轻佻地眨了眨眼，手指放在唇边，给许母一个离别的飞吻。 许母站在门口，看着两兄弟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你想做什么。”许问远被谢闻逸带着走进一家自由搏击馆，虽然早有预料这疯子肯定会找自己麻烦，但此刻还是为谢闻逸的反应心生退却。 许问远眉目间的退意没能逃过谢闻逸的眼睛，他轻挑眉梢，好像反问，“怕我？” “既然害怕，怎么还敢来惹我。”谢闻逸脱掉外套，稍微活动筋骨，解下领带，一圈一圈套在右手关节上，“你从来不长记性吗？” 无论下场多惨，都一直挑衅他。 “站上来。”谢闻逸居高临下，看着许问远。 许问远也恼了，利落地翻上台，“谢闻逸！” 话未说完，裹着领带的拳头如同疾风擦过耳侧。 许问远吃痛，明知不敌，依旧还手。 然后被暴打逼进角落，气喘吁吁。 他脸上带着乌青的伤，胸腔剧烈起伏、如破碎的风机依旧坚韧地工作般发出嗬哧声，竭尽全力汲取氧气。 反观谢闻逸，虽然呼吸稍重，依旧立着，将缠着的领带丢至一旁，重新戴上戒指。 刚才打架之前，他提前取下了戒指。 “我不喜欢动手，但是，如果你不长记性的话，肉体的疼痛或许能让你记忆深刻一点。” “不要干预我的事。”谢闻逸走到跌坐在地上的许问远面前，目光冰冷，“你对柳扇说了什么。” “哈？”许问远微微偏头，仰头看着谢闻逸，“说了些事实。” “你和你爸有什么区别。”许问远眸中闪烁着怒火，他身上骨裂般疼痛，仰头望着谢闻逸，却依旧愤恨，“你们都一样。” 谢闻逸像是被侮辱了一般，郑重道，“不一样，我跟他不一样。” “没什么区别。”许问远站起来，腹部疼痛牵扯着他的脊骨如弓一般弯曲，他强行站直身体，嘲讽道，“都是疯子。” 许母于谢父。 柳扇于谢闻逸。 都被他们当做可以随意掌控玩弄的东西，失去为人的主体。 谢闻逸的脸沉下来，嘴角拉直，他重新取下戒指，妥帖地放在口袋里，看着在自己面前强做镇定的许问远，他猛然一拳击打对方腹部，看着许问远痛苦的神情，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你以为今天跟我站在同一擂台上，你跟我就是同一类人了吗？” “你就是个废物！” “让我想想，你想干什么，你救走你妈对吗？” 谢闻逸一步步逼近，揪着许问远的衣领，将他狠狠丢在地上。 纵使擂台上是软垫，许问远也摔得不轻。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凭事实！” 许问远话未说完，谢闻逸立刻打断。 “蠢货，窝囊。”谢闻逸言语刻薄，毫不留情，“你应该斗的人不是我，可你看不透。” “仅仅因为一些无用的情绪跟我斗，几年了，我把你当个笑话，还没长教训？” “你要做的事做成了吗？” “那都是因为你！”许问远脸部涨红，痛意混合着愤怒扭曲他那张和谢闻逸相似的面孔，此刻他们看起来毫无关联，“如果我不得到权利，不变得更强，我做不到拯救妈妈。” “你只说对了一件事。”谢闻逸站在许问远面前，“那就是你做不到。” “所以才说你蠢。”谢闻逸皱眉，浮现一抹不耐，“你的敌人不是我。” “你斗不过我，一次次撞南墙，自以为悲壮勇敢。” “很得意吧，以为自己是拯救者，瞒着你妈妈，生死一线，大不了就死，死了就不为这些烦恼。” “是这样想的，对吧。”谢闻逸注视着许问远那种愤怒到极致的脸，毫不留情地戳破对方鼓胀而显得强大的身躯，重新露出其中的软弱来，“软弱、愚蠢、自以为是。” 谢闻逸抬头看了一眼馆内时钟，快到回家的时间点了，他不想多做纠缠，三两下撕开许问远的皮，就想离开。 “谢闻逸！”背后许问远怒极的大吼，“那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你跟你爸一样！” “柳扇这辈子都不会属于你！而你却什么都不知道，你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但实际上什么也抓不住！你说我，却不想自己也是可怜虫！” 谢闻逸脚步一顿，回头，背对着光的侧脸显得昏暗，唯独那双眼睛，如刀锋般闪烁着锐利。 “你说我？” 谢闻逸转过身，一字一顿，“我跟他不一样。” “一样。”许问远褪去愤恨的神情，目光自谢闻逸重新戴上的戒指上扫过，随即嘲讽一笑，“会一样的。” 不是如今，是未来。 谢闻逸说他是蠢货，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第47章 兄友弟恭2 他还能算得上人，可谢闻逸呢？连人都算不上，只是披上皮的兽，却自以为自己是人。 “连自己都不了解的人，在这大言不惭。”谢闻逸不为所动，飞快看了一眼门口，回过头，“我不想跟你纠缠太久。” 柳扇还在家等他。 谢闻逸稍微整理衣服，又恢复成斯文的模样。 领口没了领带，少几分严谨。 在谢闻逸看来，许问远软弱、愚蠢、自以为是，明明正确答案就在眼前却一直抓不住。 他向来不屑搭理许问远，像打发时间般，陪他演着一场“兄友弟恭”的闹剧。 但现在，或许许问远还有另外的用处。 “许问远，我给你指条明路。”谢闻逸目光陡然幽深，评估着许问远的价值。 “什么。”地上的许问远靠着边角的绳索站起来，随着呼吸震颤身躯。 搏击馆的灯光在擂台正上方，谢闻逸的影子散开，被他自己踩在脚下，他定定地望着许问远，“你想带走许姨？” 是问句，可谢闻逸的语气十分笃定。 许问远沉默。 沉默就是回答。 谢闻逸状似惋惜，短叹一声，“所以才说你不聪明。” 许问远咬紧牙齿，脸侧肌肉紧绷。 “我知道你恨我。”谢闻逸轻飘飘地谈论着许问远的情绪，他从小坑过许问远无数次，这是很正常的事，但他不在意，“情绪蒙蔽了你的眼睛。” “或者说，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目标，只是为发泄情绪找一个借口。” “你胡说！”许问远呼嗬着，挤出胸腔里全部力气去反驳，“我只有打败你，才能得到权利，才能反抗你爸。” 为此就算失败千次万次也要不断尝试。 不然他永远都只是作为附属品的搭件，不作为独立的人存在。 什么也改变不了，对现状无能为力。 闻言，谢闻逸嗤笑一声，“你姓许。” 许问远一愣。 谢闻逸戏谑地看着许问远脸上露出的呆滞神情，一步步击溃他的内心。 “我不是你的敌人，相反，我是你唯一能联手的盟友。”谢闻逸在许问远怔愣的目光中坦然，“你只需要战胜你的父亲，而这，只有我才能做到。” “我对你母亲毫无恶意。” “你过往所做的毫无意义，你知道那一切有多可笑吗？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还自以为悲壮。” 谢闻逸的话如同尖锐的针，刺进许问远内心。 他到今天为止才知道，眼前这个人一直抱着玩乐的看客心态同自己交锋。 他把自己当个笑话。 他知道一切，知道自己心底隐藏的，对他的不甘和自以为隐秘的发泄。 像个高高在上的国王，看着自己费尽心思却自寻死路。 恍惚中，许问远觉得擂台在下陷，周围升起无数看台，看着在场上表演的自己。 如古罗马斗兽场。 “你…”许问远突然说不话来。 “路就在这里。”谢闻逸神情坦然，嘴角挂上笑，“要继续为了一些无用的情绪对抗我吗？” 许问远猛地握紧拳头。 曾经以命相搏的对手，突然摇身一变，变成自己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如此反差，叫人难以接受。 许问远咬紧牙关，浑身血液上涌至脑海。 谢闻逸轻挑眉梢，“看来还是你自己的面子比较重要。”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看着谢闻逸翻身下台，逐渐远去的背影，许问远终于按捺不住，叫住了他。 谢闻逸背对着许问远，毫不意外。 “就这样？”谢闻逸转身，“得有点诚意才行啊。” “求你。”许问远深吸一口气，吐出这句话。 身为私生子，他生来比谢闻逸低一头，即使他自己不觉得，可在成长的过程中，无数人，无数事都无数次告诉他这个观念，以至于他那颗心，在渺小中扭曲。 后来，他自以为自己能够改变，可最后，还是向谢闻逸低头。 好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许问远闭上眼。 *** 离开搏击馆，谢闻逸心情颇好，独自一人开着车回家。 他望着眼前的车流，微微开窗，喧嚣的汽笛声和风声混在一起钻入耳中。 “谢闻逸，你赢了，但有件事一定是我赢。” “柳扇会和我妈一样。” “你跟你父亲毫无区别！” 正是红灯，谢闻逸的眼睛虚望着前方。 怎么会一样呢？ 他们不一样。 很久之前，久到谢闻逸也快忘了有多久，或许也是因为他没放在心上。 谢父当时还能压谢闻逸一头。 他在办公室愤怒地将桌上茶杯掷向谢闻逸，“你玩可以！但要结婚，生个孩子。” 谢闻逸额头被砸破，茶水混合着血水流下来，他面色如常。 在无法反抗的时候，任何愤怒的情绪都是自己更上一步的阻碍。 现在，他已经能嗤笑着对他的父亲说，“我不是你。” 不像你什么都想要。 他深知，得到伴随着失去。 什么都想要，最终什么都得不到。 从他决定和柳扇纠缠一辈子时，就放弃了另一种可能。 看见柳扇的瞬间，谢闻逸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不会有孩子，更不会有别人。 所以，怎么会一样呢？ 绿灯亮起，谢闻逸随着车流涌向远方，直到熟悉的家出现在面前。 他脚步快了几步。 推门，柳扇不在。 谢闻逸的心被吊起。 好在下一瞬，柳扇从楼梯上下来。 谢闻逸这才感觉心脏落到实处。 他紧紧抱住柳扇，力道不受控制地变大。 直到柳扇屈膝撞在他小腹上，才松手。 “你想勒死我啊？！”柳扇怒道。 “想你了。”谢闻逸的瞳孔里，全是柳扇的影子，鲜活、明亮。 柳扇听惯了这种话，扭头就往楼上走。 谢闻逸拉住柳扇，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听见这句话，柳扇眼睛猛然睁大，像是想起了什么，刚才还理直气壮的怒气变成一种游离的心虚。 嗯？ 谢闻逸转身走向厨房。 只见今天早上给柳扇做好的午饭还纹丝未动地放着 一扭头，柳扇已经跑了，客厅里空荡荡的。 “……” 第48章 外卖 谢闻逸上楼揪住柳扇，“一天没吃东西？” “点了外卖。”柳扇把自己后衣领从谢闻逸手里抢过来，原本的心虚瞬间膨胀成有恃无恐，一下挥开谢闻逸的手，理直气壮，“怎么了？” 谢闻逸微微偏头，见椅子脚下摆着牛皮纸袋，上面写着“kxx”，旁边可乐瓶边缘流淌下水珠，在地板堆积成盈盈的水洼。 柳扇还在喜欢吃垃圾食品的年龄，自从上次点外卖，谢闻逸却没说什么，他就仿佛敲开什么关窍。 今天独自在家，窝在椅子上，边吃边玩，打了一下午游戏。 仔细想想，他都几年没点过外卖了。 最开始被谢闻逸压着，别说点外卖，吃饭都不想吃，后来总觉得谢闻逸不会允许，也没试过。 谢闻逸做饭是挺好吃的，但套一句话，家花哪有野花香。 追求高油高糖高脂食物，是人类天性。 谢闻逸走过去，拎起袋子一看，小票上满当当写着食品名称，足够两三个人吃了，甚至还有两个圣代。 看样子是一口气吃完了，袋里全是揉得乱糟糟的包装纸，隐约散发着炸鸡香味。 热的油炸食品混着冰淇淋吃，又吃得多，很容易胃痛。 谢闻逸气笑了，把袋子放桌上，“你挺会吃。” 柳扇这些年吃喝都是谢闻逸仔细顾着的，他敢肯定今晚上柳扇就得闹着说不舒服。 “你没说不可以。”柳扇反驳，还没意识到问题，甚至理直气壮。 他少年时一心学习，被母亲照顾着，家里吃的最起码干净，没怎么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后来又遇到谢闻逸，管得比柳母更多，脱离家里管控后，不受约束生活根本没经历过。自然也意识不到后果，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然，也有不少人明知道吃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还是会吃。 谢闻逸正想走过去抓柳扇。 柳扇跟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下退远，始终和谢闻逸保持着距离。 “干什么？”柳扇警惕，敏锐察觉谢闻逸现在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但谢闻逸就是没说过不能点外卖嘛。 现在为什么莫名其妙生气。 别是故意找他茬吧！ 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心虚，之前在家，有个深入骨髓的公式：点外卖=“犯罪”，偶尔馋了，都得备注别敲门。 经常有不看备注的骑手。 敲门声响起，迎着母亲质疑的目光魂飞天外。 “我没生气。”谢闻逸试图把柳扇哄过来。 “骗谁呢？”柳扇不听，谢闻逸明摆着是诓他。 “……” “好，我不过去。”谢闻逸妥协。 见柳扇现在不肯信他，谢闻逸提着吃剩的垃圾下楼丢掉，翻出常见药和温水备着。 好半天，柳扇才摸着下楼。 谢闻逸递给他一杯温水，解释道，“油炸食品吃多了不能吃冰淇淋。” “为什么，他们不是一起卖的吗？”柳扇狡辩。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柳扇无所谓道，“不会有事的，我身体好着呢。” 今天自己是吃得有点多，但他从小就没怎么吃坏过肚子。 铁胃。 此时，柳扇满心无畏。 到了夜晚，却惨被打脸。 “谢闻逸...”柳扇躺床上，脑子昏沉沉的，可胃部疼痛却如此清晰，钻进本就迷迷糊糊的脑子里，仿佛浑身只有疼痛的感受，他手掌按着肚子，微微弓着腰，“我胃有点疼。” 本来他都睡着了，梦见自己当了皇帝，身边小逸子伺候着他用膳，结果小逸子背叛自己，在饭菜里下毒，当即毒发，腹痛难忍，倒地不起。 等睁开眼睛，柳扇才想起来白天的事，和自己之前信誓旦旦说不会有事，一时间有些后悔。 “谢闻逸！”柳扇推了推身边人，落了个空。 什么？ 谢闻逸不在？ 他去哪了？ 不应该就在自己身边吗？ 柳扇心里有点空。 胃里绞痛，即使被按着，也没缓解。 下一刻，卧室亮起暖黄的灯，不刺眼，足够让人看清。 “来，喝水。”谢闻逸坐在床边，让柳扇靠着自己，喂给他两三颗胶囊药，用稍温的水送进去，又把柳扇捂着肚子的手挪开，一点一点，既有轻重规律地给他按着。“好点了吗？” 暖黄的灯光不算明亮，谢闻逸的脸显得有些晦暗。 已经发生了，责备也没意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柳扇好受点，以及...避免再次发生。 “呜...”柳扇喉间溢出细微的调子，紧皱的眉头稍微松缓些。 “看看医生。”谢闻逸看着柳扇略显苍白的脸颊，即使知道对方只是吃克食，心里也有种揪着揪着的担忧，他伸手将柳扇额前的发丝顺到脑后。 “不去医院，”柳扇想睡觉，听见医生两个字，第一反应就是医院，他不想跑来跑去，在印象里，去医院很麻烦，折腾下来，几个小时就没了。 当然，这算很快的速度，可谁叫人都会生病，都会去医院。 啊？ 所以医院是去天堂的站点吗？ 柳扇脑子乱乱的。 困意混合着疼痛模糊了神智。 他也想醒过来，但谢闻逸一直叫他睡觉。 “先睡吧。”谢闻逸提前叫了医生过来，现在应该快到了。 张助理带着医生上楼，就看见自己老板穿着家居服坐在床边，称得上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柳扇。 旁边还放着喝了一半的温水。 这是他老板？ 第49章 开瓢后续 “过来看看。”谢闻逸坐在床边，头也不抬，对门口站着的两人说话。 张助理下意识上前。 “我说医生。”谢闻逸视线扫过去，将张助理定在原地。 医生问今天吃过什么，大致检查了一下。 柳扇被医生的动作惊醒，看见谢闻逸的脸，恍惚间将眼前的场景与梦境联系起来，他是皇帝，谢闻逸是贴身内监。 “小逸子...你敢毒害朕。”声音断断续续，很飘忽，像是梦话，却如此清晰地飘进在场人心里。 小逸子？！ 张助理瞳孔一颤，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谢闻逸。 他没反应，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对医生说今天柳扇吃过些什么。 许多油炸食品，又混着冰淇淋一起吃，好在目前没什么大事。 出于职责，医生叮嘱最近饮食清淡些，不要暴饮暴食，开了保护胃部的药，跟着张助理离开。 临走前，张助理转身关上房门，向昏暗灯光中一瞥。 他的老板抱着柳扇，一手替柳扇缓着肚子，如此专注认真，恍惚中，竟透出几分柔和来。 房门缓缓关上，张助理走向夜色。 冷风一吹，理智又回笼。 柔和这个形容词，跟他老板不搭边。 他想起唯一一次在医院看望老板。 病房并不像寻常医院一样冰冷，装潢有种温馨感，床头甚至放着一束沾水的鲜花，却没在本应待的花瓶里。 谢闻逸头上缠着纱布，柳扇就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病房透着一股难言的静谧。 似乎是争执后的宁静。 张助理不知道自己来之前病房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老板被柳扇用花瓶砸进了医院。 不可置信，令人惊讶。 柳扇给他老板开瓢了？！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发生这种事，这两人还能如此平和地待在一间房里。 他不了解柳扇，但老板绝不是这种性子。 就算是常人，被人用花瓶砸得半死，也不会如此平静，何况是谢闻逸这种本质上不容挑衅的人。 走近了看，张助理才发现他老板死死地抓着柳扇手腕。 “老板。”张助理出声，等着谢闻逸吩咐。 柳扇听见声音抬头，见是张助理，很快又垂下头，显得很平静。 “嗯。”谢闻逸松开柳扇，“你先把柳扇送回去，之后再过来。” “好。”张助理应道。 谢闻逸松开柳扇。 柳扇站起来，向外走，他回头看了一眼谢闻逸，什么也没说。 张助理跟上去，非常小心地盯着，生怕自己这边出了岔子，让柳扇逃走。 这次柳扇会怎样呢？ 虽然老板面上不显，但一定很生气吧。 也许这次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柳扇。 直到柳扇上了车，张助理才松一口气。 远离那诡异的气氛后，他心中松快，恢复往常的样子，甚至打趣道，“你真厉害。” 给他老板一顿暴打，还好端端坐在这里。 柳扇侧过头，静静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柳扇不搭理自己，张助理也不再说话，将柳扇送回去，又来到谢闻逸病房中。 “知道这事的人不多，别让谢家那边知道。”即使是谢闻逸，头上缠着纱布，也有点怪异，但在张助理心中却半点没损威严。谢闻逸继续吩咐些要紧事，好像头上的伤口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好。”张助理一一应下，抬眸看向自己老板，突然间想起刚才的柳扇来。他很年轻，应该也很善良，如果是张助理自己，可能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谢闻逸，但柳扇没有。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脱口而出，“老板，柳扇还年轻，您...” “我什么？我别跟他计较？”谢闻逸打断张助理的话，“柳扇差点砸死我。” 张助理心中一凝。 这意思是生气了吗？ 可他抬起头，却望进一双淡然的眼睛，显然刚才的话只是调侃。 “我当然不会跟柳扇生气。”谢闻逸的语气似乎很有深意，“我们刚才聊了会儿。”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谢闻逸只说到这里。 在张助理来之前，谢闻逸扣着柳扇的后脑，他们鼻尖相碰，对视间几乎要望进对方灵魂深处。 “柳扇，我刚才说，你走不掉了。”谢闻逸眼神带着怜爱，以一种规律的频率的抚摸着柳扇后脑，“很害怕吧。” 之前看见他倒在血泊里的时候。 “如果我死了，谢家不会放过你。”谢闻逸的话像是威胁，迎着柳扇惊惧的视线，他又说，“但没关系，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找你麻烦。” “怎么样，要不要改变心意，现在就杀了我。” “你…”柳扇说不出话来，他瞳孔的震颤在谢闻逸的注视下一览无余，柳扇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我还可以杀死我自己。” 谢闻逸听见柳扇的回答，反而更加了然。 笃定道：“你不会。” 那跟胆量没有关系。 人是世界的祭品，在达成命定的“牺牲”前，不会轻易离开。 况且谢闻逸并没有一昧逼迫柳扇，令柳扇心存死志，否则他不会奋起反抗，将谢闻逸送进医院。 几近疯狂的喜悦从谢闻逸脸上褪去，平静更沉重地落进柳扇心中。 他松开手，让柳扇坐在床边椅子上。 直到张助理敲门进来，看见两人相顾无言的场面。 张助理不明白，为什么他老板差点被砸死还如此平静。 是因为送他来医院的人是柳扇吗？ “你先走吧。”谢闻逸虚空握着手掌，似乎抓住什么。 张助理退出房门的刹那，看见谢闻逸那双几近冷漠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在想什么... 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情绪，又是真实的吗？ 也许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柳扇无法逃离才是真的。 他也一样。 他觉得谢闻逸是柳扇最好的归宿，又何尝不是一种安慰。 无论如何，柳扇一辈子都得跟着他老板。 * 张助理离开后，谢闻逸守着柳扇睡觉。 药效开始发作，柳扇眉目舒缓许多。 谢闻逸让柳扇躺在床上，宽松睡衣被拉扯间露出几分胸膛，暖黄灯光中，隐约透着红痕。 谢闻逸注视着柳扇。 也许什么都是假的，但此刻是真的。 第50章 佛跳墙 窗外的树影映在渐渐泛白的天光下，夜的阴霾褪去，屋内暖黄的灯亮了一夜，被明亮的白昼吞没。 柳扇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去摸手机，屏幕亮起，才七点多。 好久没醒这么早了。 正准备继续睡，喉咙突感干痒，令人难以忽视，视线向床边一扫，手能够到的地方就有杯水，大概已经凉透。 但喉咙的干渴令他无法顾忌，拿起杯子就喝。 是温热的。 水洒了些在床上，印出暗色的痕迹。 他避开湿润的地方，缩回被子里，翻身。 随着白昼升起，记忆渐渐回笼。 ？！ 柳扇猛然睁开眼睛。 他昨晚上干什么了？ 柳扇噌地一下坐起来。 昨天晚上家里好像来人了？ 他叫谢闻逸叫什么？ “哒——”轻微的开门声。 柳扇当即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假装还在睡觉。 “醒了？”谢闻逸看见床边的水渍，又看着把自己整个裹进被子里，只露出点头发的柳扇，“不闷吗？” “没醒，不闷，你出去。”柳扇的声音隔着被子，闷闷的。 谢闻逸单膝压上床，把柳扇裹着的被子拆开，像剥开一颗剥皮糖，露出里面甜蜜的内馅，“没醒怎么跟我说话。” 谢闻逸染上笑意，看着抓着被子一脸尴尬的柳扇，心里想逗他，又知道肯定会炸毛。 大清早的，还是算了。 谢闻逸难得见柳扇早起，往常柳扇非得睡到十点多不可，要是前一天晚上两人闹过，这时间又得推迟，下午醒也是常有的事。 醒得晚，晚上就不想睡，又熬夜，恶性循环。 谢闻逸能强行按着柳扇早睡，早起实在是不行。 等他出去，叫不了柳扇，打电话，柳扇起床气又大，直接把手机撂了。 久而久之，也就随他了。 柳扇跟摊水似的，滑下去，缩进被子里，刚想回怼一句说的梦话，又想起昨晚上自己半梦半醒间说的真梦话。 尴尬立刻转变为强撑的气恼，试图借此盖过昨晚上的事。 “松开！抓我头发了。”柳扇挥开谢闻逸的手。 因为之前是短发的原因，长出来的头发长短不一，长的已经落到锁骨上，短的只在耳侧，扎不住。 谢闻逸下意识松手。 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根本没抓着柳扇头发。 闹了一会儿后，柳扇瞌睡彻底醒了，当然，也有谢闻逸在旁边把他被子抢过去的缘故。 坐餐桌前，一眼望去清汤寡水，柳扇少了几分食欲。 他脸上刚挂上不满意的神情，谢闻逸就说，“这两天吃清淡点。” “哦。”听谢闻逸这么说，柳扇也想起来昨晚上自己被打脸的时刻，不自觉抠紧脚趾，稍微瞥了一眼谢闻逸，见他似乎什么都没想起来，这才稍微放松些。 吃完一顿难得的早饭，柳扇正准备溜走，谢闻逸突然用非常认真的语调说话。 “柳扇。”谢闻逸语气颇为认真地叫了柳扇全名，柳扇动作一顿，微微垂头。 人类应该都会对自己的全名很敏感，尤其在对方语气似乎有变的情况下。 代表着某种...即将发生不妙事件的信号。 尤其是平时比较亲近的人叫出来。 诶？ 亲近的人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柳扇还没抓住，又被谢闻逸打断。 “我们谈谈。”谢闻逸本想强硬地告诉柳扇不许随便乱吃东西，最起码不能像昨天一样冷热交替地猛吃，导致自己半夜胃痛。 但话说出口，却不受控制地带上无奈，以商量的语气跟柳扇说话。 谢闻逸很难描述自己昨晚上的感受，当他轻轻抚过柳扇额头因汗沾湿的发丝时，那种不受控制的深叹，带着轻微窒息与酸楚的心脏在沉寂的胸腔中跳动。 最起码，谢闻逸知道自己不能再让柳扇如此。 他希望柳扇是永远健康、肆意的。 是属于他的。 柳扇像个放纵的孩子，但他又不是孩子。 最起码谢闻逸没把他当个孩子。 这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犯不上让柳扇不快。 “什么。”柳扇大概知道谢闻逸想说什么，垂着头，“我以后不点外卖了。” 又给他立规矩。 反正应着呗。 应付的应。 柳扇想着，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感。 “不，不是。”谢闻逸察觉到柳扇的敷衍，说，“你可以。” 说完，又补了一句，“你想吃什么，我会做的。” 所以没必要点外卖。 谢闻逸做饭娴熟，硬生生被柳扇练出来。 最起码遇到柳扇之前，他自己也不怎么会。 但和柳扇在一起后，谢闻逸不想有别人进入他们的生活，同时，他也想占据柳扇的全部。 包括食物。 “哦。”柳扇应了声，实则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坏心思已起，“那佛跳墙。” 在柳扇的印象里，这道菜是最费麻烦，最费时间的。 谢闻逸要做就做吧。 麻烦不死他。 “嗯？”谢闻逸眉梢微挑，没想到能听见这个回答。 “你不是说你都能做吗？那就这个。”柳扇满脸坦然，一点也看不出是故意捉弄谢闻逸。 ——才怪。 看着柳扇不自知露出的得意，谢闻逸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话都说出去了，自然得应。 “行。”谢闻逸应下，又说，“所以以后想吃什么，先告诉我，不行再点外卖。” “也不要像昨天一样。” 提起昨天的事，柳扇目光微移。 谢闻逸答应自己故意戏弄他的要求，柳扇倒是不意外，除了他想离开，谢闻逸算得上有求必应。 吃完饭，谢闻逸换好衣服出门。 往常他也不在家里吃早饭，但昨天柳扇吃坏肚子，今天又起得早，他才连着一起做了。 谢闻逸走后，柳扇准备睡个回笼觉，刚躺下，楼下快递就来了。 柳扇：“......” 但凡早来一点。 不过柳扇依旧兴致勃勃，放在院子里，回屋拿了剪刀拆开。 是他的电动踏板车！ 明天就可以出去了！ 第51章 踏板车 柳扇把车子提出来，在盒子里翻说明书。 没找着。 只有保修售后单和一张薄薄的印着二维码的卡片。 二维码上方写着电子说明书。 ？ 柳扇往盒子里看了看，确定只有这张纸。 大概是没有纸质说明书了。 他有些懵，还是第一次遇见没有实体说明书的情况。 柳扇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手举着手机，一手举着印着二维码的卡片，扫描框对准，弹出来一个链接。 跟着点进去，学着教程的样子用工具把车子装好。 崭新崭新的踏板车微偏着停靠在院中，柳扇不禁自豪。 不愧是我！ 动手能力超强的！ 给踏板车充上电后，柳扇坐在一旁看说明书，以为数不多的残余知识记忆判断，这东西续航大概是虚标了，就是不知道虚了多少。 应该够用。 柳扇在院子里试着转了两圈，颇为满意。 车子速度不快，足够掀起些微清风，双手撑着把手，小心维持平衡，额前发丝飞舞。 谢闻逸回来时，就看见这一幕。 恍惚间，好像看到认识柳扇不久时，他们两人还在学校，走在林荫树下的时刻。 轻快、自在、像只蹦蹦跳跳的小鹿。 还以为已经忘记了，没想到记忆如此鲜明。 比他人生前几十年更加深刻的记忆。 那时候，他的心疯狂叫嚣着想要柳扇，勉强维持着体贴学长的面具已是不易，一时不慎，失了分寸。 谢闻逸对柳扇有求必应，往往柳扇只是随口一说，他就替他办到。 可就是这样超出普通朋友的相处，反而让柳扇生出警惕，但谢闻逸却面色如常，一度让柳扇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 例如，当时柳扇想要参加一个国家级比赛，可自己刚大一，没有人愿意和他组队，几个关系还行的同学无心于此，以至于他落了单。 柳扇上完课，和谢闻逸一起走在树荫下，身边是脚步缓急不一的行人，构成川流人群。 “我很想去，但是...”柳扇有些颓，清风翘起他头顶的发丝，随着行走一晃一晃的。 他把这件事说给谢闻逸听。 本意只是碎碎念一下，没指望谢闻逸帮他。 谢闻逸当时的身份是研究生学长，不可能在本科组比赛。 但第二天，谢闻逸就带着两个大三的学生来见柳扇。 “这是我朋友，他们答应和你一起。”谢闻逸笑眯眯的，期待柳扇的笑容。 柳扇不可置信，问了那两人名字，惊觉是两个厉害的学长，上一年就拿过国奖，照理来说不会答应和他组队。 柳扇这种新生，什么也不会，说好听点是气氛组，说难听点，就是个拖后腿的。 柳扇都准备好在组内低声下气跑腿打杂买饮料了，没想到，那两个学长连连制止，什么也没让柳扇做，一副让他躺赢的模样。 还是柳扇自己觉得过意不去，强行给他们买了饮料，做了点力所能及的。 比赛完，柳扇觉得不好意思，说请他们吃饭，两个学长喝了点酒，口风松了，拍着柳扇的肩膀，说，“厉害啊兄弟，真有实力。” 柳扇这才知道这两人不是谢闻逸的朋友。 诸如此类似的事件还有很多，偶尔只是随口一说，比如什么“电脑性能没买够”“室友打呼噜睡不着”“课外分难修”，一切常见的烦恼。 不出三天，他就得到一个新电脑，被调到公寓式宿舍住单间，有人主动来找他参加活动...... 柳扇知道是谢闻逸做的，面对这种超乎常理的好意，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可谢闻逸却一脸坦然，说这是朋友之间很正常的事。 导致柳扇一度以为谢闻逸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傻大儿，对朋友掏心掏肺倾其所有，甚至试图告诉谢闻逸这是不对的，朋友之间要有界限，不能一昧付出。 但谢闻逸不听。 柳扇也没办法，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再在谢闻逸面前继续抱怨什么。 树荫投落阴凉庇护的同时，也落下巨大的阴霾压在柳扇身上。 柳扇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收尾来了个漂亮的飘逸，结果没站稳，一个踉跄，脚步凌乱地向旁边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双手不停地在空气中划拉，试图保持平衡。 谢闻逸笑出声。 柳扇回头一看，不知道谢闻逸站那多久，看见了多久。 “你站那干什么！”柳扇站定，反开始责怪谢闻逸不声不响地出现在那看见自己尴尬的样子，“没事就去上班！”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不用上班是吧！ 谢闻逸走近，笑着说，“如果去上班让我见不到你，那我不如不去。” 谢闻逸看着踏板车，上脚踩了踩，那把手的高度他得稍微弯着腰才能握住。 “你超重了。”柳扇不留情面，把车从谢闻逸手上夺走，推走放好。 “应该不会吧。”谢闻逸露出认真的表情，真诚的建议道，“那换个质量好点的。” “跟质量没关系！”柳扇给车子充好电，回屋。 跟他要碰自己的车有关系。 谢闻逸又在装傻！ 谢闻逸跟着柳扇走进来，不一会儿有人提着大包小包在门口等着。 开了门，一连串食材被送进厨房。 “这什么。”柳扇问，走过去掀开包装看。 “嗯。”谢闻逸换好衣服洗手，思考后沉声说，“你的坏心眼。” 今早上故意说这个捉弄他。 柳扇：“......” 论坏心眼还得是谢闻逸多，要是这些是他的，那谢闻逸的整个房子都装不下。 大致看了看，柳扇记忆也回笼。 是他早上说的佛跳墙。 谢闻逸还真做啊？ 厨房里渐渐传出香味，飘了很久。 柳扇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等，感觉这顿饭还挺久。 第52章 佛跳墙2 闻见香味时，柳扇还以为快好了。 扒拉着厨房门边看，食材摆满岛台，锅冒着些微热气，散发肉香。 谢闻逸站在散漫白雾里，神情专注，拿着刀，给一块看不出来是什么的食材改刀。 让人感觉很柔和。 “怎么了。”谢闻逸看见扒拉着门框的柳扇，放下刀，洗了洗手，全神贯注地等着柳扇回答。 柳扇其实不知道说什么，张了张嘴，随口问道，“还有多久。” “按教程还有五个小时。”谢闻逸手撑着岛台，一点也没有因时间漫长而生出躁意。 “教程？”柳扇微愣，“你现学？” 他往岛台角落看去，那有一部立着的pad，上面是暂停的佛跳墙教程。 谢闻逸伸手点了下屏幕，里面暂停动作的厨师动起来，谢闻逸看了会儿，又按下暂停。 “翻车了怎么办？”柳扇问。 做饭是很容易翻车的，尤其是从来没做过的复杂菜式。 这不是柳扇一个人的问题！ “那就重做。”谢闻逸眼睛一弯，挑明柳扇的心思，“到你满意为止。” “你不想折腾我吗？” 那就让你折腾到满意为止。 柳扇听懂言外之意，视线飘忽，“我才没有，就是单纯想吃。” “嗯。”谢闻逸没反驳，让柳扇去玩，对照着教程继续。 教程进度条走到最后，谢闻逸收尾，将小炖盅端出来。 柳扇揭开盖子，比之前从厨房飘散出的零星香气更加馥郁，顺手接过谢闻逸递给他的勺子，喝了一口汤，眼睛亮晶晶的。 他不知道谢闻逸做的正不正宗，但是挺好吃的。 “满意吗？”谢闻逸拉开椅子坐下来，看着柳扇满意的模样，自己心里也泛起满足。 “还行吧。”柳扇嘴硬，把炖盅推给谢闻逸，“好好补补。” “我？”谢闻逸带着惊讶的调子，“我需要补补？” “是啊。”柳扇理直气壮，“到时候了。” 谢闻逸笑而不语，催着柳扇去洗漱。 （......） 柳扇扑腾着大叫别啃他脖子，他明天还想出去。 “去哪？”谢闻逸抱着柳扇，嗓音有点哑。 “去...”话到嘴边卡壳，他只是想出去，却不知道去哪，好像没什么去处。 但他想出去。 “随便走走，或者去我妈家。” 思来想去，好像那是唯一的选择。 妈妈，人生的来路。 在无所去处时，也是唯一的归途。 “嗯。”谢闻逸应下，他手指穿过柳扇的头发，提醒道，“记得之前说的就好。” “记得！”柳扇不是很服气地翻身，又被谢闻逸扒拉回来。 “够了够了！”柳扇试图挣扎出来，谢闻逸抓着他的腰，带着笑，“我这不是听你的吗” “我说什么了？”柳扇脸颊脖颈红彤彤的，眼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玻璃的润泽，配着气鼓鼓的眼神，生动又有活力。 谢闻逸抱紧他，吻过柳扇眼角，“你叫我补补，不是这个意思吗？” “滚呐！”听见谢闻逸故意误解，柳扇又羞又气，耳垂跟着红了。 （......） 柳扇睡下后，谢闻逸侧头，见柳扇侧躺着，头发散在枕头上，一副深睡的模样，才拿出手机发消息。 【柳扇明天出去，地址发你，你就过去。】 【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谢闻逸不等对方回话，按熄手机，动作轻柔地躺下，将柳扇圈在怀里。 一旁手机此时亮起，消息框不断弹出。 【知道了】 【你真心机】 【消息已撤回】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可惜手机已经静音，房间内两人都没搭理他。 【喂？你不是吧？就没人了？】 许问远的怨气持续到第二天，柳扇和谢闻逸都一个样，说不理人就不理人。 天作之合！ 【——地址——】 手机响起，许问远认命地开车过去。停在路边准备等柳扇从这里路过。 他和谢闻逸达成协议......好吧，其实是谢闻逸拿捏住他。 那天谢闻逸把他暴打一顿，又给他一点甜头，意识到自己短时间内无法反抗谢闻逸和谢父后，许问远只能按谢闻逸说的做，毕竟时间不等人，他妈年纪已经大了，再拖就没机会 【要等多久。】 【不知道，等着吧。】 ...... 谢闻逸拿他当工具人使！ 许问远按掉手机，一抬头，发现车窗边多了张纸，是被贴了张罚单。 ..... 这一天天的。 许问远在车里等着的时候，柳扇正骑着踏板车出门，到了人流多的地方，他把车子折叠起来，提着上车，坐着熟悉的公交车回家。 路过高中侧门时，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正在翻墙。 柳扇带着不自知的笑意。 侧门围墙矮，老有人从这翻。 也不是逃课，就是周六周日学校不许住宿生出去，但不上课的时候总有人想出去玩，或者帮同学带东西，于是这里就成为大家代代相传的出口。 可惜，到他们那届，这个秘密出口已经被老师知道，成为守株待兔的绝佳地点。 果然，下一刻，男生翻出来刚刚站定，面前就出现一个穿着夹克衫的中年人，男生像是见鬼一样，转身飞快跑掉，没拉拢的外套，在风中翻飞。 跑进柳扇在的车窗里，成为一幅动态的画。 夹克衫中年老师的声音随着风声传来，“别跑！我记住你的脸了！再跑回来记过！” “不要啊！！！”男生回头，见老师追上来，立刻调转方向，在公交车关门的一瞬间跑上来，扶着栏杆大口喘气。 柳扇看着他，恍惚中，觉得很熟悉。 这里应该每一年都会重复相同的事。 追逐他们的老师会腻味吗？ 柳扇回神，在播放熟悉站点时下车。 路过楼下一处歇凉的石凳石桌时，正好遇见买菜回来的的柳母。 柳母把袋子放在桌上，同几个熟悉的阿姨说话，一旁是上了年纪打着扇子下棋打牌的老大爷，时不时传来笑声、棋子碰撞声、风吹树叶的哗啦声。 柳母一回头，正好看见柳扇。 “儿子？”柳母先是一愣，又染上笑，招呼着柳扇过去。 柳扇有些畏缩，倒不是因为柳母，而是柳母身边聚集的一群阿姨、奶奶。 跟地狱无异。 第53章 庸人之爱 他从小就觉得很尴尬，以至于无所适从。 一群并不是很熟悉的人对自己嘘寒问暖，戏弄打趣。 柳扇走过去，神色拘谨，果不其然受到一阵问候。 “行了，我今先回去了。”柳母见柳扇已经尴尬到极点，急忙打断，带着柳扇回家。 “今天小谢没跟你一起来呀？”柳母提着东西，问。 自从柳扇大学毕业，从来没单独回家，柳母都习惯自己儿子和谢闻逸一起回来了，这次没看到谢闻逸，还觉得有点诧异。 “妈，我来拿吧。”柳扇从柳母手上提过袋子，跟着她上楼回家，“今天就我自己。” “怎么想着回来了。”进了门，柳母把袋子放进厨房里，“也不说一声，我也没买什么菜。” 就只买了一点家常菜。 “就是突然想回来了。”柳扇抿唇。 因为不知道去哪。 “你想吃什么，现在菜市还有，我去买点。”柳母探出头，问。 “不用。”柳扇靠在厨房门口，“随便做点就好了。” 即使如此，柳婉容还是用尽家里的干货菜肉给柳扇做了一桌子喜欢的。 “多吃点。”柳母给柳扇夹菜，看着他的头发，“上回你跟小谢一起来，我没好意思问，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柳扇从小就是短发，长不过眉，现在却能拢在脑后，扎个小小的空心丸子头。 “懒得剪。”柳扇随口应道。 其实是之前没机会出去剪。 “你是不是跟小谢吵架了。”柳婉容突然问。 “啊？”柳扇抬起头，疑惑，“怎么这么问。” “我可是你妈。”柳婉容突然露出一抹了然的得意，像个俏皮的少女。 柳扇泄出笑，什么也没说。 “你俩以前都是一起回来的，今天就你，不是吵架闹别扭还能是什么。”柳母认真分析，如果柳扇和谢闻逸是普通的情侣关系，这样大概是对的。 可惜不是。 仔细想想，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和自己妈妈在一起聊天说话了。 “妈。”柳扇筷子不自知地戳着碗，好似漫不经心地问，“如果我跟谢闻逸...” 后面的话柳扇没说，因为他知道那不可能。 柳婉容看出来柳扇心里压着什么事，觉得大概是跟谢闻逸吵架了，宽慰道，“两个人在一起吵吵闹闹很正常，小谢人不错，对你也挺好的。” 虽然相处不是很久，但谢闻逸时时刻刻护着柳扇的举动，柳婉容看在眼里。 如果不是谢闻逸喜欢自己儿子，也不会在自己身上费这么多功夫。 柳扇偏头轻哼一声。 谢闻逸只占个错字。 “如果你真觉得不快乐，就回妈这里来。”柳婉容又道。 谢闻逸是挺好的，但她更在意自己的儿子。 在她得到这个孩子时，就开始遗憾自己的人生太短，不够陪柳扇走到百年。 她始终清楚，孩子需要独自生活。 但不等于放手不管了。 “自己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你们没结婚，也没那么多顾忌。”柳母又说，“当初我跟你爸都有你了，不也分开了。” 柳母那个年代，很多“打碎牙齿和血吞”的人，即使过得不好，也不离婚，怕被人看不起，被人在背后议论。 柳母能果决地和薛德辉离婚，在当时人眼里也算出格。 “其实这个世上很多人在一起都只是因为合适而已。”柳母很少和柳扇说这些，以前柳扇还小，后来没机会说，“你第一次把小谢带回来的时候，我还挺高兴的。” 柳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许多年，虽没有大富大贵，也算游刃有余，见多了事，也有许多感触。 无论是朋友、还是情侣，甚至是父母，对于他人，在心里预设了一个条条框框，能契合这个形状的人，就是合适的人，是自己幸福人生的一块拼图，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包括之前在楼下跟一群邻居谈天说地，只是因为住得近，彼此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他们在一定范围内符合朋友的标准。 邻居们七嘴八舌问候着柳扇，并不是因为关系多好，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没什么感情，才借此昭示浅薄的亲近。 很少有真正超脱的感情。 大多数人都是平凡人，“爱着”一个符合定式的人，以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和人相处。 人终究是为自己活着。 或者为一种信念活着。 柳母多年的经历，告诉她这个世界的真相。 她这个年纪，已经不相信什么情情爱爱了，自己和自己孩子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儿子，我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有自己的主意，慎重地决定。”柳母没有劝和，也没有劝分，“自己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通往幸福的路。 “嗯。”柳扇戳着米饭，点头，他又问，“妈，你希望我幸福吗？” “肯定啊，我刚才白说了是吧？”柳母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柳扇的头。 在柳母手伸过来的时候，柳扇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脑门发出一声脆响。 “妈，我也希望...你是幸福的。”柳扇睁开眼睛，勾起唇角，带着复杂，“我跟谢闻逸...挺好的。” “只是他今天没空过来而已，妈你别想太多。”柳扇往嘴里送了一口饭，不急不缓地咀嚼着。 “那就好。”柳母给将柳扇夹得勤的菜换到他面前。 其实在柳母眼里，谢闻逸是一个合适的人，长得好，工作好，人细心，对她，对柳扇也好。 只是两个男人没什么保障，多多少少让人有点顾虑。 但这点顾虑，在某一天谢闻逸真的拉着她和柳扇去公证财产时消失了。 她早到了务实的年纪，相信钱在哪，爱就在哪，花言巧语都是虚的。 比如薛德辉，全部的钱都在明芳那，即使柳扇是他亲儿子，也没得到半点。 第54章 想成为的人 想起薛德辉，柳母张口想说什么，但看着埋头默默吃饭的柳扇，还是把话咽下去。 这世上不缺好事者，她和薛德辉是离了婚，但曾经是夫妻，又有个孩子，免不得有只言片语传进耳朵里。 有人跟柳母说，她儿子帮自己那异父异母的弟弟找了份好工作，前几天还看见薛德辉和明芳带着明江去商城买了好多东西回来，说是要给明江置办几身过得去的行头，不至于被同事看扁了。 末了，还意味深长地跟柳母说，“到底还是亲父子啊。” 颇有几分挑拨之意。 柳母听过就笑笑，她才不会为了别人几句话和自己儿子离心。 柳扇有多讨厌薛德辉她知道，柳扇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难得见面，没必要提讨厌的人。 吃完饭，柳母叫柳扇去休息，动作娴熟地收拾着碗筷，柳扇按住柳母的手腕，“妈，我来吧。” “别把我碗打碎了。”柳母口是心非。 “放心，打碎我赔你。”柳扇把碗叠起来，柳母也没闲着，把桌子收拾干净，“赔？陪我坐会？” “也行。”柳扇笑着回答，说着俏皮话，“那就陪到你高兴为止嘛。 洗完碗出来，柳扇看见柳母靠在沙发上午睡，电视声模模糊糊反倒助眠，柳扇将沙发一旁叠着的毯子撑开盖在柳母身上，关掉电视。 房间陡然安静下来。 阳台上窗户开了一半，阳光的轨迹里跳跃着尘埃。 时间静静流淌，又仿佛停滞。 家里这些年没什么变化，柳扇回到自己曾经的卧室。 不算大，只放着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 书桌上还放着曾经喜欢的动漫人物立牌，依旧透亮，没有半点灰尘。 桌子下面塞着没丢的习题册，已经有纸张老旧的气息。 应该有人经常打扫。 柳扇坐在桌前，手撑着下巴，熟门熟路地从笔筒里抽了一支笔，在指尖绕来绕去。 心里却空落落的。 一旁还放着日记本。 柳扇不是天天写，只在觉得一天当中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事发生时才潦草写两句。 最后一句的时间在高考结束。 他翻开笔记本，手里的笔停止。 【六年后，我没能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 【我一事无成。】 甚至连最基本的东西都没有。 柳扇看着笔记本泛黄的边缘，静静坐了很久。 直到兜里手机震动，响起消息提示音。 【什么时候回家。】 是谢闻逸。 柳扇看了眼时间，快下午五点了。 【别催！还早着呢！】 【晚上吃什么，我快回去了。】 谢闻逸移开话题，又问： 【你在妈妈家，我去接你？】 再正常不过的对话，好像寻常相处很久很久的伴侣，可柳扇却莫名感觉沉闷，他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边缘泛起白。 【我自己回去。】 说完，手机向下一扣，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抓着头发。 不该回忆的。 柳扇顺手拿起日记本，走到客厅，柳母已经醒来了，看着出门的柳扇，声调微扬，“要走了吗？吃完晚饭再回去呗。” “不了。”柳扇露出笑，随即脸上又带着点不好意思，带着几分别扭走到柳母身前，“妈，我...” 柳扇咽了口唾沫，像第一次给妈妈买母亲节礼物时一样，有点害羞。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柳母。 是钱。 柳母这边，常用现\/金。 小区附近就有银行，是柳扇特意去取的。 “你拿着吧，是我自己赚的。”柳扇把东西递给柳母，站在原地，“我还是第一次给妈钱呢。” 他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 柳母微愣，接过，眼角泛起细纹。 * 柳扇离开柳母家。 真奇怪，对于自己生长十八年多的地方，已经不叫自己家了。 他踩在踏板车上一路飘到公交车站，好不容易等来一辆，还没反应过来，身边蜂拥而来的人群如暴雨一般急促地擦过他的肩膀，挤在公交车门口，将自己压缩压缩再压缩。 是晚高峰了。 柳扇提着折叠起来的踏板车，看着几乎严丝合缝的车门，感觉自己大概是挤不上去。 公交车开走，留下卷起的灰尘。 柳扇：...... 看一眼时间，再不回去肯定晚了。 想到谢闻逸那张脸似笑非笑的脸，柳扇决定下一班无论如何挤上去，同时注意着路过的出租车。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柳扇心底渐渐焦急。 他不停地看手机时间，看着走过的人群。 世界好像每分每秒都在刷新，和上一秒完全不同。 谢闻逸的消息又弹出来，柳扇直接划走不看。 汽笛声杂乱，风声中传来一声口哨声。 “喂！” 柳扇抬起头。 面前停下一辆黑色汽车，车窗缓缓放下来。 许问远按下墨镜，伸长身子，面带调笑，“看你挺急，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见柳扇面无表情，许问远带上几分急切，“怎么不说话。” “公交车站点不能停车。”柳扇说。 “什么？”许问远没听清。 “公交车站点不能停车！”柳扇提高声调，混合着滴滴的汽笛声传进许问远耳朵里。 “那我去前面等你！”许问远看了眼后视镜，后面有准备进站的公交车，急忙把车开走。 柳扇颇为无语，看着面前依旧沙丁鱼罐头般密集的公交车，最终还是向前走了几步。 许问远在不远处打开车门等着他，见柳扇跟上来，挑眉，带着几分得意，“怎么样，看见我是不是很高兴。” “高兴。” 没想到柳扇居然配合自己，许问远嘚瑟起来，问，“有多高兴。” “想把你绑在xx之椅上放飞那么高兴。” “什么？”许问远不明所以，但感觉不是什么好词，“我好心顺路载你一程，你怎么这么说我。” “你之前不是说互删吗？”柳扇还记得自己之前差点因为许问远翻车的事。 而且自己还被单方面删掉了。 许问远：“......” 柳扇这脾气到底怎么回事！ 这么记仇！ 第55章 毒蛇 柳扇不记仇，只会默默走开。 前提是那个人别在他面前出现。 看不见的时候就当没这个人。 如果他现在看见李司，也会刺两句，曾经的朋友尚且如此，何况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许问远。 柳扇问许问远到底想做什么，许问远随口瞎扯理由，说只是单纯想帮他。 柳扇没信。 但也没在意。 在某种程度上他需要许问远的帮助。 谢闻逸把柳扇放进迷雾里，不断地加深虚幻表象。 他看不清，也不愿意就此迷失。 如今的境遇，柳扇无法跟任何人说，许问远也许是最好的人选。 许问远之前被删了几次，也差不多晓得柳扇是个什么脾气，光速认错，“上次是我做错了，我也是怕被谢闻逸发现，到时候我俩一个都跑不掉。” 虽然还是没跑掉。 他把胳膊从车门边上移开，摸出手机。 “加回来吧。”许问远发过去验证消息，等着柳扇同意。 真搞不懂柳扇怎么就是这么个需要人哄着、主动给台阶下的性子。 难道谢闻逸平时就这样吗？ 许问远想了想谢闻逸做出那副死样，心头忍不住一阵恶寒。 怪恶心的。 谢闻逸那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天给他一顿暴揍，又说合作，各取所需。 他问谢闻逸想干什么。 谢闻逸叫他过来接近柳扇，让他按照最开始的计划和柳扇相处。 于是许问远掐着时间来偶遇柳扇，试图跟他成为“朋友”，以一下午的时间和一张罚单为代价，终于等到柳扇。 许问远等着柳扇通过好友申请。 低头一看。 【对方拒绝您的好友申请】 许问远抬头，问，“为什么。” “你再加一次。”柳扇没有丝毫抱歉，像个小孩恶作剧得逞一般笑。 许问远：“......” 跟个小学生似的。 许问远又申请。 这次柳扇通过。 “上车吧，我送你。”来接柳扇也是谢闻逸吩咐的，不然他才不会给人当司机！ 柳扇拉开后车门，准备上车。 许问远见状诶了一声，把车门按住，“你真当我司机啊？坐前面去。” “哦。”柳扇关上后车门，坐上副驾驶。 车子缓缓启动。 许问远开车和谢闻逸不一样，谢闻逸开车很稳当，柳扇坐着基本没什么感觉。 而许问远却很急躁，总在不停地变道、变换车速。 柳扇有点晕。 “你能不能开慢点。”柳扇不会开车，以为是车速问题。 “你倒是看看这晚高峰的路，我想快也快不起来啊。”道路上挤满了车辆，汽车尾灯不停闪烁，遇到红灯，还得堵一段时间。 许问远分心和柳扇聊天，他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问，“你之前怎么跟谢闻逸认识的。” “学校。”柳扇言简意赅。 “学校？”许问远声调上扬，带着疑惑，“谢闻逸20岁就毕业了，这时间对不上吧。” “你该去问他。”柳扇被许问远这糟糕的驾驶技巧搞得胸闷头晕，微微偏头靠着椅背，“你上次说的什么意思。” “上次什么？”许问远随口问道。 “上次你叫我妈。”柳扇说完，把头偏过去看许问远反应，他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你会不会说话！”许问远猛踩刹车，“我上次那是烧迷糊了，没叫你。” 柳扇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扑，又被安全带拉住。 “你是因为这个才帮我的吗。”柳扇心里其实有点猜测。 “算是吧。”许问远看着前面的车尾灯，浪荡轻佻的气质陡然沉寂下来。 柳扇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原本还有调笑的话，全都默默咽进肚子里，他嘴唇张合，非常小声地说了句抱歉。 “你道什么歉。”许问远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偏头看着柳扇，“你...” 你也没好到哪去。 但这句话说不出口。 他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柳扇是一个人，不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如果他按照之前的想法做，跟谢家那俩疯子有什么区别。 变成自己讨厌的人。 被逼成自己厌恶的人。 “我说，你真的...”许问远眼前车流继续蠕动，他紧随其后，话语混在从车窗缝隙灌进来的风里，“少信谢闻逸。” 最好想都不要想。 这是许问远这么多年亲身总结的经验。 如此无力的防守。 更多的，他也不知道。 谢闻逸是条惯会用言语引导他人进入圈套的毒蛇，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从饱含毒素的嘴中吐出，但凡顺着他的话去想一点，就会在不知不觉进入圈套。 比如很久之前，谢闻逸威胁柳扇注销学籍的事。 实际上，谢闻逸根本不会那样做。 与能力无关。 威胁，只在没有施行时，才有用。 如果真的做了，已然毫无顾忌的猎物必定会与他鱼死网破。 如果做而无用，猎物便不会怕了。 最好的方式就是让猎物意识到危机，却不采取行动，任由被困住的人恐惧担忧，随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第56章 毒蛇2 只要柳扇相信谢闻逸真的会这么做，就会有所顾忌，顺着谢闻逸走。 这一切仿佛是谢闻逸的本能。 就像毒蛇生来就有致人死亡的毒素。 谢闻逸同样生来如此。 在完美的外表下，阴湿、冷血、无情。 这亏许问远吃过无数次，和柳扇不一样，谢闻逸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许问远望着车流有瞬间恍惚。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说。”柳扇的疑问拉回许问远的神智。 “你不长教训吗？”许问远声调上扬，眉目间的浪荡再次上挑，他将滑落的墨镜重新固定，“你信他，现在啥样了。” 许问远还想说什么，想到谢闻逸说的话，硬生生咽下去了。 吐槽谢闻逸的话，他能说三天三夜，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到最后一条绿泡泡消息结束。中间夹杂着他的反省，和发誓下一次再遇到谢闻逸坑他，一定做出有力反击的幻想。 他和柳扇一样，在关于谢闻逸的事情上不能和别人说。 某种意义也算同病相怜。 柳扇状似思考什么，沉默不语。 伴随着晕乎乎的晕车感，车子一路晃荡，到了小区附近，许问远停车。 “你自己进去，我先走了。”许问远胳膊倚着车窗，对车下的柳扇说。 柳扇扶着行道树，躬着腰缓解晕车的不适，听见许问远的话，摆了摆手，示意他走。 许问远嘴角不受控制地一扯。 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 “行。”许问远缩回身子，将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脚油门直接弹射起步。 柳扇：“......” 原来刚才还算开得稳了。 柳扇深吸几口气，背着包回家。 走到门口，院子门微开，柳扇微愣，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谢闻逸回来了。 有种奇妙的感触，以往都是自己在家等着谢闻逸，这好像是第一次角色反转。 他推开门，向屋里走去。 “回来了。”谢闻逸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柳扇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谢闻逸端着碟子，放在餐桌上，看见柳扇后，向柳扇走来，接过背包放在旁边。 柳扇肩膀上一轻。 谢闻逸眉目笼上一层温柔的面纱，像等待伴侣回家的贤良人，“今天怎么样。” “就那样。”柳扇回答得模模糊糊。 谢闻逸也没追问，让柳扇去洗手准备吃饭。 他看了眼背包，又看着柳扇的背影，什么也没说，转身把做好的饭菜端出来。 柳扇洗完手，自然而然地坐在餐桌前等着吃，谢闻逸坐下，递给柳扇一双筷子，把碗放到他面前。 “公交车很挤吧。”谢闻逸给柳扇夹菜，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柳扇警觉地抬起头，撞进谢闻逸温柔的眼睛。 “还行。”柳扇敷衍道。 他以前上下学也不是没挤过，贴在车门旁被挤成窗花，随着下一站上客被挤到车厢中间，最后从人群里把自己的书包抢回来赶着点跑进学校。 但是这种经历已经很久没有了。 现在也不想挤进人群里。 因此在车站，才连连错过几班车。 却不想偶遇了许问远，坐着他的车回来。 这件事柳扇不太想让谢闻逸知道，如果他说了，免不得提起是怎么认识许问远的。 他希望许问远能作为迷雾中的一盏灯，将他从当下的迷雾幻境中拉出去。 “下次我去接你？”谢闻逸好像什么也不知道，提议道，“坐别人的车应该挺难受。” 柳扇莫名闻到一股味道。 抬起头，谢闻逸还是那副淡然自若的样子。 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也...也还行。” “你回来走路都是飘的。”谢闻逸道。 晕车有这么明显吗？ 柳扇不确定。 吃完饭，柳扇提着包上楼，楼下的谢闻逸没去.第一时间收拾，反而拿出手机，给许问远发消息。 【练练车技。】 【？】 【大哥你不是吧？你叫我去接，现在嫌弃我开车不好？】 【我是什么很cheap的人吗？】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可以随意拿捏我！】 许问远的消息一连串的发。 谢闻逸直接滑过去，问： 【你们今天说了什么。】 【就加了个好友。】 单单加个好友就已经很曲折了。 【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试探柳扇还想不想跑？】 许问远搞不懂谢闻逸怎么想的，不严防死守，以防柳扇跑掉就算了，还安排自己去接近他。 万一自己和柳扇背着他串通好，谢闻逸简直人财两失。 【跟你没关系。】 谢闻逸按掉手机，向柳扇离去的方向看了眼，沉默地收拾好残局。 许问远想不通是正常的。 他早就说过，他和谢父不一样。 不过，谢闻逸也没必要解释。 收拾好东西上楼，谢闻逸正看见柳扇从包里拿出来一个老旧的本子。 看见谢闻逸进门，柳扇一颤，把日记本放到身后，道，“你不能敲门吗！” 谢闻逸挑眉，溢出笑来，上前，在柳扇越来越警惕的目光中道，“这是我们的家。” 所以彼此坦诚，毫无秘密，也不需要敲门以示客气。 柳扇把本子压在身下，显然想法和谢闻逸不同，颇有防备。 “那是什么。”谢闻逸坐在柳扇身边。 “跟你没关系。”柳扇立马呛回去。 “没关系？”谢闻逸重复这三个字，看向柳扇的眼睛逐渐幽深，“怎么会跟我没关系呢？” 恍惚中，柳扇看见一双藏在幽深森林里的野兽竖瞳，就这样静静地凝视自己。 他往一旁挪了挪。 呼吸不自知地放轻。 第57章 日记1 柳扇能感觉到谢闻逸的体温隔着衣料传到自己肌肤上。 细细密密的温热。 仿佛是肢体的延伸，一点点侵入心间。 这句话，好...好像让谢闻逸不高兴了。 被坐着的本子给身体一种软韧的软弹反馈，柳扇顺着这力道不自觉地向后仰，视线飘忽到别处。 谢闻逸手臂揽住试图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柳扇，强行让柳扇靠住自己。 “你...”柳扇喉结细微颤动，偏头看向谢闻逸。 谢闻逸的瞳孔背后仿佛藏着无尽的黑，他神色平静，嘴角甚至还挂着熟悉的弧度，可柳扇就是莫名感到有种压力。 “是以前的日记。” 没遇到你以前。 在一种无形的压力下，柳扇最终坦诚。 “我能看看吗。”谢闻逸问着，语气却是陈述句，将手伸到柳扇身后，从中缓缓抽出那本日记。 柳扇咬紧牙齿，无声地抗拒。 总是这样，明明就没有打算让他选择。 想干预他的一切。 自己就像个... 像一个... 柳扇恍惚一瞬，想不出来那个词。 猛然间，许问远的话在心头炸开。 “他只把你当一个东西。” “当一个属于他的东西！” 柳扇呼吸微沉，自胸腔处向外延伸一种麻痹感。 就在日记本快要被彻底抽离的瞬间，柳扇猛地站起来，从谢闻逸手中抢过那个本子，狠狠地砸在谢闻逸脸上。 坚硬的书脊砸在谢闻逸眉骨上，书页沾染点点血丝。 “够了！”柳扇仍觉得不解气，弯腰将本子捡回来，又丢在谢闻逸身上，内页翻开，落着黑色的字迹，“我说不可以你会听我的吗？” 柳扇很久没有这样生气，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生气，就是一瞬间控制不住，不像以往是闹脾气，就是纯然的对谢闻逸的愤怒，就像最开始被关着的时候。 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让谢闻逸参与自己以前的事，也不想就这样被当成一个‘东西’。 “你看！看个够！”柳扇指着那本在谢闻逸膝盖上翻开的日记，近乎自暴自弃，他抓着头发，等谢闻逸反应。 会怎么样，和他闹一场，用强硬的手腕告诉自己，他就是能控制自己的一切吗？ 但谢闻逸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甚至没有在意自己的伤口。 鲜血顺着他的眉骨落到眼角，落下一道红色的血痕，因伤口不深又迅速凝结为暗红色。 他看着柳扇，突然笑出来，称得上和煦。 “亲爱的，怎么这么生气。”谢闻逸的视线没有往膝盖上摊开的日记瞥一眼，他合拢日记，握在手上，站起身，递给柳扇，微笑着说，“你不想让我看，我不看就是了。” 柳扇接过日记本，愤怒没有消减一分一毫。 总是这样，谢闻逸像团棉花，一拳打上去，没有半点实质感。 “你到底想干什么！”柳扇怒道。 谢闻逸闻言，将手搭在柳扇肩膀上，轻轻揉捏他的脖颈，“只是很想...了解你。” 了解柳扇过往的十八年，了解柳扇没有他的日子，了解柳扇在那段日子的每一段心情，甚至渴望拥有。 像藏在暗处的眼睛，如此迫切地窥探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以此满足内心叫嚣着的渴望和空虚。 “你还不够了解我吗？”柳扇想起之前在书房看见的，自己的资料，谢闻逸恐怕比他自己都要了解自己。 那些早已抛却在光阴长河中的往事，被这个人一点一点收集起来，装订成册，每逢无人的夜晚，静坐在桌前，仔细查看。 柳扇有种无力感。 谢闻逸再次上前一步，将柳扇圈在怀里，手臂越来越紧，几乎要把柳扇嵌进去，他微微躬着身，脸侧贴着柳扇的发丝，说，“不够，这还不够。” 仅仅如此，还不够。 他想要柳扇完全属于自己。 内心的欲望叫嚣着将柳扇关起来，斩断他与外界的一切链接。 只要有自己就好。 他也能无时无刻不对柳扇属于他这件事而心满意足。 可是那样...柳扇会哭，会崩溃，会用某种武器让自己也感到心痛。 于是无形的牵引力和理智牢牢禁锢住内心的野兽，遏制住想要将柳扇‘吃掉’的欲望。 他一点点放松锁链，让柳扇居住在自己为他构建的世界里。 有自己为他挑选的工作，为他找的朋友，为他选择的人生。 是有限的自由。 谢闻逸等着柳扇习惯这种‘自由’，并将其视为真正的自由。 但这种‘自由’，如同虚假之天，看着阳光明媚，却时时刻刻让人感到压抑，在感受过真正自由的心中，是广阔的牢笼。 所以，要让柳扇忘却真正的自由。 他应该强硬地翻开那本日记，昭示一种权威—— 即使他没出现在柳扇的前十八年，但那段时间，也会蒙上名为‘谢闻逸’的阴霾，与此刻毫无区别。 谢闻逸箍得柳扇有点窒息。 柳扇向后退一步，又被拉回来。 谢闻逸手扣住柳扇的后脑勺，缓缓平移到自己眉骨上方的伤口。 血液已经凝结，但触碰间，仍有细微的刺痛。 比刚才好。 刚才的刺痛，让谢闻逸改变自己本来的心意。 就让柳扇保留一点点吧。 谢闻逸拥着柳扇，他们之间隔着一本薄薄的日记，但其余地方，依旧紧密相贴。 柳扇望着天花板，灯光给房中染着一层不真切的光，明明视野那么明晰，却仿佛看着的是假物，无端令人眩晕。 他视线移到窗户，小小的，他依旧处在房屋中央。 “放开我。”柳扇说。 于是谢闻逸松开手，眉骨上还挂着血迹，他笑意盈盈，说，“我去处理一下。” 看着谢闻逸离去的背影，柳扇脱力地坐在床上，双手抓着头发。 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柳扇以前虽然少年气、莽撞、正直，但不会一有什么情绪波动就动手。 谢闻逸呢？ 总是这样。 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只会带着笑说，“没关系，我去处理一下。” 就连杀了他也没关系。 这是谢闻逸亲口说的。 但柳扇下不去手。 第58章 日记2 柳扇手肘撑着膝盖，弓着腰，双手插进头发，他几乎要钻进膝盖上放着的日记本里。 半晌，柳扇直起身，绑着头发的皮筋松松的，落下更多碎发在额前，他从被发丝切割的视野里注视着那本日记。 十分普通的黑色皮质外壳，左上角印着一个logo，是柳母公司发的多余本子，随手拿回来给柳扇用了。 于是他便在这么普通的本子上记载自己的青春。 翻开本子，上面写着‘柳扇’两个字。 他是个随性的人，一页纸上草草写几句话，然后画条横线分开，表示到了下一天，继续潦草地记录，甚至连日期偶尔也忘记写上去。 普通的人生没什么值得记录的事，可又好像很多值得怀念的往事。 【李司带我翻墙出校，差点被抓住，还好跑得快，隔壁班的张衫被抓了。】 【周一升旗仪式，张衫在台上念检讨书，还好跑得快，不然就是我丢脸了。】 【妈妈生日，存款 428元。】 【借给李司50元，别忘了。】 【因为找王皓麻烦，在班主任办公室站了一上午。】 【校门口的xx炸串搬走了，以后吃不到了。】 【分科，考虑选什么，理？】 【高三第一次模拟，超一本线40分，加油！就剩一年了！】 【……】 【毕业吃散伙饭，约定大学毕业后再见，再见。】 …… 【六年后，我没能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一事无成。】 柳扇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重新度过高中，他在操场上奔跑，跳到朋友背上恶作剧，放学后三五成群，只是那些人的面孔好模糊，清晰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存在的，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在看见最新的一句话时，又猛然被拉回现实。 心里空落落的。 此时，谢闻逸换了身家居服回来，他脸上血迹已被清理，眉骨处有一个小小的三角形伤痕，不显眼。 但柳扇却一眼就看见。 柳扇有瞬间恍惚，他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往事，看着谢闻逸有种陌生。 “谢闻逸。”柳扇没等谢闻逸应答，又接着问，“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柳扇的问话轻飘飘的，无意识地，像是第二个人问出，他膝盖上摊着那本日记，抬头望着谢闻逸，重复自己的问题。 谢闻逸也看着柳扇，望进他茫然的眼睛，深深吸气，叹道，“没有第二个选择。” 选择？ 让柳扇就此离开，或者属于自己。 前者，他做不到，后者，则需要费尽心机。 “其实我也想过...”谢闻逸视线望向窗外一瞬，又飞快回到柳扇身上，“如果我们在你毕业之后相遇，你会不会...” 会不会更心甘情愿些。 就像之前说的，他能给柳扇一切，声名、财富、权利等等等等，被无数人追求的东西。 等柳扇毕业之后，加入这群人，见到广阔的世界与渺小的自我，会不会对自己动摇，心甘情愿投入他的怀抱。 这些话，谢闻逸没说出口。 见到柳扇的第一眼，便有细细的丝线将他与柳扇连接，而后的相处，更像繁复的网，不停地将他们裹挟得更加紧密，直到两人都被包裹在茧里，挣脱不能。 那近半年的相处，让谢闻逸明白这个事实，明白自己渴望柳扇。 他只有一个选择。 最开始，他像世俗里的人一样，模仿别人，笨拙而生涩地追求柳扇，满足柳扇全部心愿，哪怕只是随口提及的抱怨。 说来可笑，这是他第一次去讨好一个人，时时刻刻留心那人的动静，在意那人每次皱眉的原因，小心翼翼地接近。 可在柳扇眼中，依旧奇怪。 谢闻逸希望，他们能达成世俗里的‘情侣’关系，虽然这并不是他最终想要的，但却是最接近的。 谢闻逸能察觉到那时候柳扇已经开始依赖自己，可依旧被拒绝。 于是他再次坚定自己的想法。 被验证无数次的真理准则。 ——只有手段才能达成目的。 就像过往的一切，用心计、谋略、权势去得到。 然后他就得到了柳扇。 很好用，不是吗？ 谢闻逸神情晦暗，注视柳扇的眼睛再次坚定起来，他缓缓走近，靠着柳扇坐下，试图转移柳扇的注意力，“想起以前的事了吗？” 他像个体贴的伴侣，关切地看着柳扇，在对方茫然的视线中，缓缓伸手接近那本日记。 “放心，你不让我看，我不会看的。”谢闻逸宽慰着柳扇，合上日记。 柳扇见谢闻逸果真没有看一眼，喉结滚动，“你明明有选择。” 谢闻逸轻微诧异，反应过来这是对自己最开始那句话的回答。 “我没有。”谢闻逸重复道。 即使他是那个看似掌控一切的人，拥有全部选择的人，但只有谢闻逸自己清楚地知道，他没有选择。 在包裹紧密的茧里溺死。 谢闻逸把日记放到桌上，又重新拥住柳扇，他心下千回百转，贴着柳扇耳边道，“有时候我也很怀念中学时光。” 柳扇转过头，带上点疑惑。 很少听谢闻逸说起自己以前的事。 谢闻逸语调沉缓，说起自己以前的趣事，做题、考试好像没什么不同。 “其实，中学的时候才是最自由的。”谢闻逸的眼中藏着深邃的漩涡，中间是柳扇的影子，“所有人都一样。” 虽然只坐在小小的平方天地里写着重复的题，但拥有无尽可能的未来，就像蓄势待发的蒲公英种子，能去往任何想去的地方。已然落地生根的，虽根叶繁茂，也不过困在一方天地。 即使柳扇真的没有遇见自己，也不会得到自由。 所有人都一样。 柳扇也相同。 既然如此，这和生活在自己为柳扇构建的世界里，有什么区别呢？ “向前走吧。”谢闻逸神色诚恳，“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柳扇被这种论调震住，磕磕绊绊问，“是...是这样吗？” “当然。”谢闻逸眼眸深沉，手掌盖上柳扇手背。 柳扇看着谢闻逸的手，恍惚中觉得，迷雾再次变浓，可他看不透。 第59章 庸人之爱2 越向前走，越觉得迷失，甚至看不清来路。 迷雾之中，覆盖着柳扇的手掌触感如此清晰，竟让人不知不觉跟随听从，他只能看见谢闻逸。 当整个世界只有一种声音时，没办法不听从。 柳扇抬起头。 谢闻逸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神色带着鼓励。 可柳扇的手被仿佛被针扎般，猛地一颤抽回来，他唰地站起身，呼吸紊乱，留下一句，我去洗漱，而后快步离开。 谢闻逸看着柳扇的背影，眼神移向柳扇落下的日记本上。 居然忘了。 谢闻逸的手探过去，在即将接触到封面时，手指又悬停在半空。 算了。 答应柳扇不看的。 其实看或者不看，关键只在于柳扇能不能发现，这就是谢闻逸一贯的处事标准。 但想到柳扇刚才发火，近乎歇斯底里地冲他砸过日记的样子，谢闻逸选择遵守刚才的承诺。 就让柳扇保留一点过往也无所谓，反正他往后的人生会是自己的。 谢闻逸如此想着，他走到窗前，窗外天色呈现一种深蓝色的幕布质感，月亮太过皎洁，以至于看不见繁密的星，晚风从窗户缝隙吹到他脸上，眉骨的伤口轻微刺痛，他伸手，用食指按压，刺痛感更甚。 只有一点刺痛感顺着神经传到脑中，在心里喧嚣的渴望中，那点刺痛只是微不足道的感受。 谢闻逸很少有真正的情绪波动，就连痛感也不在意，只要不死。 可当之前在搏击馆，许问远问他是不是爱柳扇时，谢闻逸的心猛然停顿一瞬，就像第一次遇见柳扇时一样。 可他反应过来后，却不屑道，“你说什么。” 许问远顿时大笑起来，“果然，你果然跟你爸毫无区别。” 谢闻逸默默将视线移向自己左手上的戒指。 戒指闪烁的光辉稍微安抚谢闻逸，他有些不耐，“要我跟你说多少遍，别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说来好笑，他们共同的父亲，在彼此口中的称呼都是‘你爸’，像丢弃什么般，将这个名头安在对方头上。 谢闻逸伸出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烁光辉。 爱这种东西未免太浅薄。 它既不能保证彼此一心一意，也不能保证长长久久，只不过是世俗的一种定义，毫无作用。 人们往往要求对方做什么来昭示爱，否则就默认其不存在，并开始彼此指责。 谢闻逸对此只有漠然。 他对柳扇，超脱这一切，并不被定义，他与柳扇，互相拥有。 即使现在看来，是谢闻逸单方面控制柳扇。 谢闻逸会成为柳扇最完美的伴侣，或者，最严苛的掌控者。 这是谢闻逸预设的两条路。 但在这之前，他得先得到柳扇。 窗外天色变为浓黑，只有月亮周围仍是蓝色天幕，被皎白月光笼罩着，谢闻逸抬起头看向月亮，柳扇也在此刻抬头，视线隔着38万公里交汇。 无人知晓。 柳扇打开浴室的窗，水渍蒸发带走热气，脸颊变干，有些紧绷。 柳扇随意用手掌揉了揉脸，将紧绷感赶走。 他抬头看向月亮，只觉月华如雾，笼罩在天际。 深蓝让他恍惚中看见夜色下的海，天与海交融，分不清上下，世界颠倒，此时又升腾起白雾，将一切模糊。 柳扇胳膊撑在窗口，头发微微湿润贴着脸颊，他不太想现在就出去，出去看见谢闻逸。 直觉告诉柳扇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说不上来，就像月光照在他的瞳孔中一样，有什么模糊了他的眼睛。 太奇怪了。 突然，这混沌的世界里响起轻微的震动。 柳扇衣服口袋里放着的手机震动一下，他拿出来，是推送的天气预报，明天暴雨。 柳扇把手机揣回去，突然又想到什么，打开绿泡泡对话框，找到许问远的窗口，发过去一条消息。 【我跟谢闻逸吵架了。】 对面过了好一会才回一条。 【所以呢？你看我像树洞吗？】 【你之前不是说要帮我？现在问一下都不行了？】 柳扇理直气壮，接着问： 【你之前说少信谢闻逸，今天他跟我说……】 柳扇把刚才谢闻逸给他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对面许问远在酒吧里，拒绝一旁给他递酒的人，在斑斓的灯光中反复看了好几遍，结合自己过往被坑的经历，终于理清逻辑。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春秋笔法，真会忽悠。 偷换概念有一手。 许问远手放在键盘上，措辞，正准备发出去的时候，按向发送键的手指猛然悬停，他沉思片刻，最终将自己刚才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如果是谢闻逸来找他之前，或许就把真相告诉柳扇了。 告诉柳扇，谢闻逸只是在偷换概念，是在骗他。 可现在不能。 许问远猛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在柳扇面前表现出与谢闻逸的不和，反而成为谢闻逸的武器，让柳扇相信现在的他。 谢闻逸惯会引导人心，别说柳扇，就连他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也需要反复领会才能看出破绽。 走在错误的路上，向前走，只会越走越万劫不复。 当许问远自己也陷入谢闻逸的局里，同样挣脱不了。 他妈妈... 许问远舔了舔嘴唇，尝到酒液的味道，他心下沉郁，说： 【这点确实。】 【你思考这么久就四个字？】 柳扇看着‘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反反复复，结果许问远就给他四个字，疑问。 【我喝醉了，打字不利索。】 【哦。】 柳扇收起手机，望向窗外，乌云随风而动，遮盖了月亮。 有灯塔为船只指引方向，可那灯光，是海妖的诱饵。 柳扇重新把头发扎起来，走出去。 谢闻逸听见动静转身，看见柳扇，脸上绽放出笑意，此时天色已晚，于是他对柳扇说，“睡觉吧。” 柳扇把鞋子一甩，爬上床，盖上被子。 身边床垫微微一重，谢闻逸靠近他身边，柳扇翻身，被谢闻逸揽回去，后背被迫贴着谢闻逸。 “再过几天就去滑雪。”谢闻逸贴着柳扇的颈侧说。 柳扇耳朵一动，蠕动着翻身，“去哪。” “h市，那里常年有雪，雪场周围有温泉山庄，能看见雪花落进温泉的雾气里。”谢闻逸看着柳扇，描绘着那里的景色，山高壮美，林海茫茫，见柳扇神情向往，谢闻逸眼中泛起温柔的涟漪，“睡吧。” 柳扇滚了一下，又被谢闻逸按着强行冷静入睡。 第60章 暴雨 半夜，柳扇听见树枝刮擦窗户的声音，伴随碎裂声与风刮树叶的呼啸，扭曲的树影随闪电与惊雷投落进房中不停摇曳闪烁。 柳扇睁开惺忪的眼睛，向窗户看了一眼。 如鬼怪般蠕动的影子透过玻璃在天地大肆伸展，瀑布般的雨水倾泻而下，天地骤白。 柳扇睡意褪去，猛然惊醒，起身时，冷风灌进被窝，他周身一冷。 “怎么了。”昏黄的灯光骤然亮起，谢闻逸坐起身，胳膊拢住柳扇，暖意隔着皮骨融进柳扇心间。 “没事，被下雨声吵醒了。”柳扇想起之前手机推送的天气预报，他看了眼手机，已经是第二天，有暴雨预警弹出。 柳扇被谢闻逸管着，睡得早，上半夜睡眠不是很深，要是他自己，这会儿还醒着玩手机。 谢闻逸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掀开被子下床，将窗户关严，窗帘拉拢。 顿时，暴风骤雨被隔绝在外。 因谢闻逸离去，柳扇身上又一凉，还没等暖意消散，谢闻逸又回来。 床垫微重，谢闻逸揽着柳扇躺下，抱着他，“睡吧。” 两人都有点迷迷糊糊的，谢闻逸又将柳扇往怀里抱。 像两枚残缺的碎块，刚巧遇到契合的一块般贴近。 柳扇呼吸着带着暖意的气息，幽幽道，“睡不着。” “嗯？”谢闻逸声音带着哑。 柳扇呼吸沉重，看向横在自己胸前的胳膊，感觉呼吸都窒息了，没好气地推开，被子一裹，往旁边滚半圈，才觉得松快。 “……” 谢闻逸侧身贴过去，胳膊换了个地方，搭在柳扇腰间。 柳扇后背贴着谢闻逸，暖意穿透心间，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听见均匀的呼吸声，自己也慢慢入睡。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还有零星小雨，院子里满是风雨打落的枯枝败叶。 水洼中，天地泛起不绝涟漪。 柳扇早起后，探头看见乱七八糟的的院子，嘴角不经一抽。 这得打扫多久。 不过，很快，柳扇又意识到，这些不归自己干，便自然而然地转身对谢闻逸说，“院子好乱。” 所以快去想办法！ 最好自己一点点打扫，他就在楼上慢慢看！ 谢闻逸走过来，也看见院子一塌糊涂的样子。 “没关系，晚点会有人来打理。”谢闻逸见柳扇还穿着单薄的睡衣扑在窗前，伸手拉住柳扇胳膊，“把衣服穿上。” 现在天气转冷，下一场雨，天气就更冷一点，季节就随着一场场雨慢慢入冬，已不是穿一件短袖就能浪的时候了。 柳扇被拉回来，随便套了件外套。 吃过早饭，谢闻逸临走前把柳扇外套的拉链拉上，叮嘱道，“晚点有人来，不想和他们接触，就让他们晚上再来。” “等我回来。”谢闻逸拿上一把伞，准备离开。 “啊？”柳扇问，“他们会进来吗？” 柳扇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听见有不熟悉的人会进来，心下有些恍然。 “会。”谢闻逸听见这话，知道柳扇的顾虑，微微弯腰直视柳扇，带着安慰道，“要是担心，就让他们走。” “我才没担心呢！你走吧你！”柳扇听出谢闻逸对他的宽慰，莫名恼火，把谢闻逸推出去。 谢闻逸甚至没来得及撑开雨伞，西装落下斑斑点点的暗色水渍，他也没恼，到了门口还叫柳扇回去，外面下雨。 柳扇真想一脚给他踹出去。 他是什么小孩吗？ 需要这样叮嘱。 不过，想到会有不熟悉的人进入这里，柳扇心中还是生出些异样。 他等会儿该说什么呢？ 他们又会跟他说什么呢？ 柳扇关上房门，如往常一样在家里待着，他时不时看看时间，又看向门口，不知道谢闻逸说的人什么时候会来。 谢闻逸怎么不跟他说具体时间！ 柳扇最后一次看向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还完全没有苗头。 他本想上去补个觉，又突然想到过几天就要去滑雪，视频也好久没更新了。 等柳扇登上账号，惊觉后台多了好几个机构的消息，都是想要和他签约的。 柳扇感到疑惑。 这个账号做起来也没多久，收入不算稳定，只是偶尔接到商务，平摊下来一个月有近万，要是当月没有甲方，收入就比较惨淡。 也算比较幸运，在他还没多少粉丝的时候，竟然就能恰到饭了。 柳扇点进去看了看，心里有点疑虑。 正当他思考时，院子的门铃响了。 柳扇扭头看去，几个拿着园艺工具的男女站在门外。 “你好，我们是xx园艺。”见柳扇出现在院子里，领头的男人道，“我们能进去吗？” 柳扇嘴唇张合，想起谢闻逸临走时说的话，半晌，咬了下唇，打开院门，“进来吧。” 几人鱼贯而入，有条不紊地修理着院子的绿植，扫走枯枝败叶。 柳扇松了口气。 好像也还行。 被风雨摧残得乱七八糟的的各色植物花卉又变得整洁起来。 柳扇注意到那几人额头上冒起汗，一些记忆涌上来。 记得以前家里来人修电器，妈妈都会给人准备点水或者冷饮。 于是柳扇转身回房，用托盘端了几杯茶水出来。 可看着正专心致志干活的几人，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柳扇只能走到最开始领头的人身边，说，“休息会喝点水吧。” 男人抬起头，摘掉手套，说了句谢谢，便招呼着另外几人休息下。 人群中有个面貌开朗，健谈的男人，拿过水杯，看了眼柳扇，感叹道，“小伙，你可真是年轻有为啊。” 话音刚落，领头人就飞过去一个眼刀。 男人顿时噤声。 柳扇扯着嘴角笑了笑。 年轻有为这四个字，似乎跟他不搭边。 第61章 意识 几人喝完又陆陆续续散开工作。 柳扇端着托盘回到厨房，将托盘重重地放下，与台面发出沉闷的敲击声音。 从窗户向外看去，狼藉的院子已然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规整，仿佛暴风雨从未来过，昨夜只是一场梦境。 穿着蓝色工服的工人正搭着梯子修剪树枝，他脖颈上挂着一块白汗巾，树枝的碎屑落了一脸，不时伸手擦拭面颊，见柳扇望过来，脸上露出微笑。 柳扇也回以微笑。 他收回视线，坐在沙发上，半晌又觉得不得劲，向右一躺，腿顺势放在沙发另一边。 雨后的太阳很柔和，穿过带着潮气的树木落在柳扇脸上，柳扇伸手挡了挡，竟觉得有些刺眼。 树枝茂密，碎影流金。 “柳扇！”李司摇着柳扇的肩膀，将他从石凳上拉起来，“你咋在这，班主任等很久了。” “人没到齐。”柳扇放下挡住眼睛的手，抬头看着李司，“考得怎么样。” 那天是高考最后一天，中午考完，班主任约定所有人在学校对面的xx菜馆聚一次，柳扇冲出考场就回学校，但有些同学则如刚被放出笼的小鸟，一路上叽叽喳喳，被各色小东西吸引，半天也没归巢。 人没到齐，柳扇就在学校操场旁边休息的石凳上等。 “还没到齐？”李司惊讶道，“他们这么慢！” “恰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柳扇蹭地一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单手搭在李司肩膀上，说出李司常说的一句话，“你以为跟你一样呢，一说吃饭跑那么快。” “去。”李司拍开柳扇的手，解释，“食堂去晚了能吃到什么。” 李司和柳扇并排坐在长条石凳上，彼此对望，又莫名笑起来。 “你以后想干什么，说说呗。”柳扇手肘微屈，推了推李司。 “我觉得我以后能当老板。”李司毫不客气，一本正经地分析，“我能言善道，跟谁都处得好，可会结交人脉，就是个老板苗子。” 李司确实如他自己所说，跟谁都处得好，不过跟他走得最近的，还是柳扇。 柳扇发出长长的尾调，戏谑道，“苟富贵，勿相忘。” “肯定忘不了。”李司也笑着说，两人互相打趣，李司又问，“那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柳扇恍惚一瞬，“不知道，再看看。” 柳扇过往拼着一口气，好好学习，以便以后出人头地，可到今天也没弄明白什么是‘出人头地’，好像只是一个口号和概念。 他是被推着走的。 “哪有人现在就知道以后的事。”柳扇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一瞬，拿出来，是班主任艾特全员，叫他们赶紧过去。柳扇站起来，拍了拍李司，“走啦。” 那是最后一次见面，后来上大学偶尔联系，直到再也不联系。 柳扇翻了个身，侧躺玩手机。 玩累了抬头，正好看见领头人举着一个单子冲他挥手。 柳扇走出去。 “先生，验收后在这签字就可以了。” 柳扇抬头随便望了望，利索地在单子上签字。 ‘柳扇’ 这两个字，写出来好像还是和当初一样。 柳扇看着自己的签名，眨了眨眼，直到单子从眼前消失。 他抬起头。 领头人对他告别，随后带着几人消失离开。 柳扇看着院子外的蓝花楹，因风雨已有些凋零。 然而始终有花在枝头。 柳扇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柳扇握紧手机。 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一下。 柳扇看过去，是谢闻逸问他吃饭没有。 更上面的消息是谢闻逸向他报备去了哪，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 柳扇回道，又说： 【打扫院子的人来过了。】 【你让他们进来了？】 【嗯，怎么了。】 【没事，宝贝真棒】 谢闻逸看见柳扇的回复，微微勾起唇角。 确实很棒。 谢闻逸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明明已经不接触外人很久，心里也有担忧，但还是像树苗一样，即使在石头缝里也会抗着压力向外生长。 ——柳扇。 谢闻逸转着左手上的戒指，冰冷的金属慢慢变得温热。 他花了好长好长时间去才得到柳扇，可如果不时时关注，柳扇又会飞快离开。 于是往后余生都注定被柳扇吸引，他的眼睛，心机，要时时刻刻落在柳扇身上、心上。 门外响起敲门声。 谢闻逸坐直，“进来。” 张助理推门而入，递给谢闻逸一份文件，在看见谢闻逸眉骨上的伤口时，莫名觉得那又是柳扇打的。 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谢闻逸伸手接过，见张助理还没离开，问，“还有事吗？” “er那边已经让明江入职了。”张助理说。 张助理知道谢闻逸想做什么，与er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明江注定会被排挤，为了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又会闹出许多笑话，甚至搭上自己。 谢闻逸在这当中什么都不用做。 “等他离职的时候再告诉我。”谢闻逸笑道，似乎已经预见结局。 “好。”张助理应道，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谢闻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张助理停下脚步，面对谢闻逸等着他后面的话。 “柳扇账号再给一个商务。”谢闻逸低头看着戒指，现在柳扇应该很想做些什么。 张助理无端感觉心里发凉，他应了句好，随后离开。 在这个流量接近饱和的时代，新人起号哪有那么容易，更别说以此为生，但要是有人追着喂饭，那又另当别论。 柳扇知道自己的事业也是被老板控制的吗？ 张助理走出办公室，莫名松口气。 好像一切在老板眼里都是工具。 他自己不用说，工作就是如此。 但其余的人或事，在老板眼中似乎也是这样，都是能被利用的一部分。 柳扇在老板心里是以‘人’的身份存在吗？ 第62章 意识2 谢闻逸抬头瞥了一眼时钟，差不多到回家的时候，他站起身，拿过搭在一旁的外套，脚步明显加快，准备离开。 办公室外的几个助理见上司又要走，内心怨气陡增。 工作量不会平白消失，只会转移。 而他们的老板，竟然朝九晚五。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谢父还试图压他一头，以及许问远之前时不时搞事，谢闻逸大概会比现在更清闲些，能更多陪柳扇些。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把老头子搞下去啊。 谢闻逸这般想着。 就在这时，谢闻逸手机响起，他拿起来一看，像见到什么脏东西般微微皱眉。 是谢父。 【回家一趟。】 谢闻逸的瞳孔倒映着手机莹白色的光，神情冰冷。 就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谢闻逸的嘴角陡然拉平，显得阴郁慑人。 电梯里，是一个头发花白，穿着黑色唐装，年近六十的男人。 是谢闻逸的父亲。 一掌宽的电梯门两侧，里外不过咫尺，彼此却仿佛隔着天壑，日渐强盛的新星如同取代老狮王的雄狮，在狮群中彰显威严，即使他打败的，是自己的父亲。 “你怎么在这。”谢闻逸重新勾起唇角，视线移向谢父身后的许问远，质问之意明显。 许问远耸耸肩，表示跟自己没关系。 他现在完全是谢闻逸阵营的。 本以为自己是大反派，结果是谢闻逸轻而易举收服的小弟。 人生啊... “我不来，能见到你吗？”谢父抬步，越过谢闻逸身侧，“去你办公室。” 谢闻逸丝毫不理会，微微侧身面向身后谢父，“抱歉，那是我的私人领域。” “送客。” 谢闻逸话音刚落，谢父瞬间被几人呈扇形围住，再进不了一步。 “人要识时务，这不是你说的吗？”谢闻逸向谢父走去，年轻而挺拔的身躯颇有压迫感，大楼明亮的光线，使谢闻逸的影子短而杂乱，自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这是他的地盘，就算是谢父，在这也得听他的。“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你应该高兴才是。” 不把他当父亲，而是对手。 在强大之前，别把自己当人看。 当自己是工具，给心带上一层面具，以虚伪的态度作为武器。 变得足够强获得话语权，得到自己想要的。 谢闻逸显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不将人当人看，甚至不把自己当人看。 他将人与社会视作生物与生物的集合，由欲望驱动的有机体，并不去谈论人作为主体的爱恨、喜憎、希望与恐惧。 像旁观者一般独立于情绪之外，只带上因时制宜的态度面具。 如今，谢父已经老了，权利更替，再无法令谢闻逸为他带上名为儿子的面具。 他们之间是敌人，但同时又互相关联掣肘。 谢闻逸瞥了张助理一眼，下一刻，由张助理带头，一步步逼向谢父，他伸出胳膊，做了个请的姿势。 面对自己儿子的不恭敬，谢父不怒反笑，他的眼神带上赞赏，作为谢家的继承人，谢闻逸足够优秀，“你很好，但还差一点。” 差在年龄，差在时间与利益积累的人脉。 “但如果，你听我的...”和同样强盛的家族联姻。 “够了。”谢父话未说完，谢闻逸猛然打断。 “你可以两全其美。”谢父满不在乎，他知道谢闻逸养了个小玩意儿，但只要养着就好，不耽误结婚，像他一样。 之前他们说过这个话题，当时还强于谢闻逸的谢父将谢闻逸砸得头破血流，他以为谢闻逸已经知道利害，可直到今天，也没有结果。 他不能看着谢闻逸失去再一次‘成长’的机遇。 谢闻逸生来就要带着谢家日渐鼎盛。 “把今天放人上来的开除。”谢闻逸冷声，又对谢父道，“今天的事我会‘答复’你的。” 说完示意人强行将谢父请走。 谢父久居高位，落不下面，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许问远没走，还站在大楼里，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颇为打趣。 “为什么不答应他。”许问远搬来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下。 “谁让你来的”谢闻逸不答反问。 “老头子。”许问远摊手，“我又拗不过他。” 谢闻逸一直不和老头子见面，老头子就只能亲自来找他了。 闻言，谢闻逸嗤笑一声，鄙视之意溢于言表。 废物。 许问远翻了个白眼，胳膊搭在椅背上，“你到底想干啥。” 谢闻逸完全没搭理，他拿出手机给柳扇发了个短信，说自己今天被耽误了会儿，可能会晚点回去。 许问远见谢闻逸这样，站起身，瞥了一眼谢闻逸手机，像是见鬼一样，“你这是干什么。” “你之前跟柳扇说了什么。”谢闻逸收起手机，问起之前的事。 “没说什么，帮你驯养你的小宠物呢。”许问远笑了笑，像是自嘲般，他又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单脚撑地。 许问远得承认谢闻逸的手段更加高明，他让柳扇误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实际上依旧在全权掌控之下。 不过也好。 玻璃缸里的鱼，如果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玻璃边界，就会以为自己在海里，是自由的。 谢闻逸垂眸，猛然抬脚踹上许问远坐着的椅背。 许问远连人带椅子扑哧倒地，他怒而回头，正看见谢闻逸阴郁的神情，原本的怒气瞬间消弭。 “不会说话就闭嘴。”谢闻逸居高临下。 许问远喉结滚动，不明白哪里说错了。 是说柳扇那句吗？ 难道不是吗？ 可随即，许问远眼角突然看见什么一闪而过，他偏头看去，看见谢闻逸手指上的戒指。 不算昂贵，烂大街的款式。 还带着？ 许问远看向谢闻逸，像是隔着一层纱看向别人，“你会结婚吗？” “和柳扇？”谢闻逸回。 甚至没有犹豫。 许问远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哎呀，你可真是...” 栽啦。 但谢闻逸自己好像还不知道。 用手段去得到，以为这样就是永远。 第63章 戒指 许问远是个浪荡子，别管有几分真情实意，总是见惯了的。 他原来以为谢闻逸对柳扇，如同拿捏玩具一样，无所不为，费尽心机只为了把柳扇赶进名为谢闻逸的笼子里。 可现在看来，赶羊的人，自己先被羊顶进去了。 难怪柳扇是那种脾气。 什么都不怕，说翻脸就翻脸。 是个坏脾气小羊。 许问远扯着衣角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身上是干净的。 大楼地板光可鉴人，本来也没灰尘。 谢闻逸看着许问远这副模样脸带嫌弃。 “你刚才想说什么。”谢闻逸问。 “没什么。”许问远笑笑，把别在领口的墨镜戴在脸上，转身懒散地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我会和柳扇好好相处的。” 难为谢闻逸了，就连柳扇的人际关系都想掌控。 那层纱慢慢褪去，许问远觉得心中也阴霾稍稍褪去些，可随后，又再次沉寂。 谢闻逸这个人...不管本心如何，对外都只有手段。 如果他爱柳扇，只意味着一件事。 ——柳扇更无离开的可能。 许问远从电梯下去，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门口鱼贯而入几个高大的黑衣男人，一左一右夹着他向偏僻处走去。 许问远被架着，脚尖快离地，短暂的惊慌后，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谢闻逸的地盘，所以... 大厅猛然爆发嘹亮的喊声。 “谢闻逸！你个小心眼！！” 他不就是随口说了一句吗？ 谁叫谢闻逸自己做的不像人事！ 有他这么喜欢别人的吗？ 鬼才知道他爱柳扇啊！ 许问远的呼声在楼上的谢闻逸自然听不到，他满脑子都是刚才许问远问他的那句话。 “你会结婚吗？” 谢闻逸看向左手的戒指。 恍惚中看见柳扇站在白粉玫瑰拱形门前带着笑将戒指套进自己手上，而他也同样如此。 彼此为对方套上意为枷锁的婚戒。 可现实却是他哄骗着柳扇拿出这对戒指，自己为自己戴上。 如此差距，让谢闻逸罕见地感觉有些空洞，急需什么来填满胸腔。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柳扇，将柳扇拥进怀里，借此填满空洞。 仅仅是想想，都感觉心有满足叹谓。 “张助。”谢闻逸手背向上，露出那枚戒指，是很常见的款式，即使它被吹捧得天花乱坠，甚至冠以镇店之宝的名头，也只是店内提成最高的款式，其价值并不符合价格，即使如此，谢闻逸也时时刻刻戴在手上。 张助理凑上前，等着谢闻逸吩咐。 “帮我定一对戒指。”谢闻逸正想补充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他右手按着眼角，像是在思考什么，“算了，我把设计图发给你。” 谢闻逸打算为柳扇和自己设计一对独一无二，不假他人心意的戒指。 “好。”张助理应答着，视线瞥向谢闻逸手上的戒指。 柳扇给他的戒指。 好像有什么开始改变了。 谢闻逸往常开车格外平稳，车速波动极小，严谨得如同机器，而今天，却难得急切起来，红灯刚过，他便迅速窜出，不似往常那般不急不缓。 “我回来了。”谢闻逸推开家门，脸上带着笑。 柳扇不是很情愿地出现在玄关处。 回来就回来，狗叫什么。 柳扇还没开口，瞬间被谢闻逸抱住。 “你干什么！”柳扇猝不及防，被拥了个满怀，下巴撞在谢闻逸锁骨附近，轻微吃痛，手上用力推拒，却不想谢闻逸今天铁了心想抱他，几番拉扯，非但没能挣脱，反而被抵到墙边。 背后是冰凉坚硬的墙壁，面前是谢闻逸的躯体，柳扇能闻见谢闻逸身上夹杂着风尘的木质调香味，近乎无孔不入的侵入自己。 从谢闻逸身上传来的热量笼罩住自己，而后他听见谢闻逸带着一丝叹然在自己身边说，“我想你了。” 声音压低，像是刻意蛊惑柳扇般。 “你想我吗。” 谢闻逸右手摸索着，从柳扇脊骨自下而上盖住柳扇脖颈，掌控之意溢于言表。 他注视着柳扇的眼睛，要从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看见如自己一般的思念。 然而只有疑惑。 “你想我吗。”谢闻逸再次问道，他垂眸注视着柳扇，捏着柳扇后脖颈的手渐渐用力，又逐渐移去别处。 “不...”不是你今天发什么疯，每天都见面什么想不想的。 “呜…” 柳扇话没说完，后脑勺猛然一重，一只手不容抗拒地按着他向前，直到双唇贴到谢闻逸的唇齿。 极具侵略感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的，吻戏写太详细也不行） 柳扇推拒的双手渐渐脱力，呼吸紊乱，被吻得乱七八糟的，面色潮\/红，头发凌乱，胸腔快速攫取空气以补充刚才的缺氧。 谢闻逸一手揽住柳扇的腰，防止他滑下去。 “你干什么！”柳扇缓过劲来，气鼓鼓的，眼睛极具神采，生气盎然，厉声质问道，“你是狗吗！” 一进门二话不说逮着他就啃。 等等.... 这样不是说自己是骨头吗？ 柳扇用力一推。 谢闻逸顺力后退两步，脸上笑意盈盈，“只是很想你。” “我们天天见面。”柳扇白了他一眼。 谢闻逸注视着柳扇，认真道，“那不一样。” 的确是天天见面，可还不够。 他想如水一般裹着鱼儿时刻相伴，如榫卯般严丝合缝不留缝隙，要时时刻刻、生生世世。 谢闻逸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劲，但他已极力控制，真想把柳扇一直关在家里，自己也永远陪着他。 就像之前那样。 谢闻逸的瞳孔逐渐幽深，柳扇后背莫名汗毛炸起，像小动物闻到捕食者气息那般。 “你在想什么。”柳扇急忙打断谢闻逸。 谢闻逸视线没有移开半点，一字一顿，“想你。” 柳扇炸毛，转身飞快上楼。 谢闻逸见此，轻笑。 好像...吓到他了。 没办法控制。 谢闻逸脱掉外套，把领带解开，深吸一口气。 他望向院子，已经变得干净整洁。 在院子里，有一处通往地下室的门，也能直接从屋内进去，但屋内的门，被谢闻逸封起来了。 他不打算再打开那里。 除非柳扇想继续丢下他。 第64章 地下室1 地下室有单独的供能系统，并不像名字那样沉闷压抑，除去必备的设施，还有诸如泳池、酒窖、宴客、储藏室之类的功能区。 居住区更像套房，因为少有人居住而显得冷冰冰的。 不过谢闻逸在将柳扇接过前，打理过这里。 那时，他还不会做这些事，有专人来打扫，来的人只以为这又是一个有末日幻想的富豪，丝毫没有怀疑地下室接下来的的作用。 柳扇第一次走进这扇门时还很懵懂，甚至有些呆呆地问谢闻逸这里怎么有地下室。 谢闻逸给予他肯定的回答，抓着柳扇的手腕向前走。 柳扇看着谢闻逸用指纹、虹膜解锁冰冷的钢制大门时，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他想起之前看过的各种恐怖片，对这扇还没打开的大门，顿时升起恐惧来。 “等等，这是哪里。”柳扇身子后仰，抗拒继续向前，试图将谢闻逸抓着自己的手推开。 谢闻逸没有回答，只默默打开大门。 厚重的钢制大门缓缓打开，柳扇转头看向露出一条缝隙的前路，黑黢黢的，仿佛藏着全世界所有的鬼怪。 然而，直到门彻底打开，柳扇才发现前面的黑暗并非光线，而是大门的夹角阴影。 那扇门太厚了，应该装在银\/行金库外面，守护价值的金条、古董才对。 “不，你等等！”柳扇疯狂甩手，试图将谢闻逸甩开，然而谢闻逸抓着他的力道实在太紧，除了将自己的胳膊弄痛之外，毫无用处，“你不会想带我进这里吧！” 柳扇面色惊慌，脚后跟撑住身体，屈膝后仰，身体成一张弓般抵抗谢闻逸的力道。 即使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意识本能令他抗拒。 “你说话啊！谢闻逸！你?说话啊！”柳扇疯狂叫着谢闻逸的名字，他一边抗拒，一边大喊，力气逐渐流失。 可谢闻逸却没有半点应答，他脸上依旧是柔和的笑意，手上力道不减。 就这样，柳扇被强行扯进第一道门。 过道上甚至有两条长长的拖痕。 柳扇一边剧烈挣扎，一边大口呼吸，干燥的空气进入肺部，令他发出几声咳嗽。 他脸上浮现红，呼吸逐渐急促。 见此，谢闻逸突然慢下来，等着柳扇平复。 “你要做什么。”见谢闻逸缓和强硬的态度，柳扇急忙问，等着一个回答。 “你之前不是说会好好表现吗，这么快就忘了？”谢闻逸站定，拉着柳扇的手腕将他扯进怀里。 柳扇本就脱力，一下跌在谢闻逸怀里，脸撞在他胸膛上。 谢闻逸原本抓着柳扇的手松开，转而扶住柳扇的腰，避免他因为脱力滑落，另一手抬起柳扇的下巴，迫使柳扇仰头看着自己。 “看着我。”谢闻逸的手轻轻掐住柳扇的脖颈，“好好表现，明白吗？” 柳扇头一有向外偏的趋势，谢闻逸就控制着他扭过来，以至于柳扇只能被迫注视着谢闻逸。 “你...”柳扇看着这个和以往大相径庭的学长，委屈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原本对他百依百顺，多有照顾的学长突然变成这样，一个强硬的魔鬼，言行举止都和以往不同，像个严苛的控制者。 想到这里，柳扇哽咽着继续说，“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就因为我拒绝了你吗？” 是了，转折点就在这里，就在他拒绝谢闻逸之后。 “不。”谢闻逸拇指摩挲柳扇的眼角，“是因为你想跟我划清界限。” “什么？”柳扇疑问。 “你是这样想的。”谢闻逸看着柳扇，近乎面无表情，如同机器一般，“只要以后离我远远的就好，再也不见面也无所谓。” 柳扇凝噎。 他是这样想的不错，但是，为什么被谢闻逸说出来，就感觉哪里不对劲呢。 “对不起。”柳扇突然说，“我不知道，我把那些东西还给你好不好。” 柳扇想到自己之前收了谢闻逸许多昂贵的礼物，虽然那是谢闻逸强行塞给自己的，但他早该发现的，谁会这么无缘无故对一个普通朋友，只是他没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追求自己。 谢闻逸像是被逗笑了，突然笑出声，“宝贝你在说什么，我给你的东西永远不会收回来。” 谢闻逸抱着柳扇，站在第二扇门前，非常专注地说，“我会给你一切，你什么也不用做。” “如果你想上学，我会为你安排最好的教授、资源，想成就事业，我会倾其所有支持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把你捧到天上去。” “我会给你一切。” 如果柳扇答应他，就会得到最有力的助力，轻而易举得到自己想要的，不用在繁忙痛苦的生活中沉沦。 平白无故给人好处自然不是谢闻逸的脾性，但只要想到给予这些，就能得到柳扇，他甚至恨不得送出全部。 只要柳扇点头。 谢闻逸突如其来的告白把柳扇整蒙了，他瞳孔微颤，跟不上谢闻逸的脑回路。 最后，柳扇只是咽了口唾沫，试探性问道，“那...那可以放我走吗？” 他还想回家。 “你答应我了？”谢闻逸问道，脸上露出名为期待的神色，竟无端令人感觉柔和。 “答应什么。”柳扇话问出口，突然想起之前谢闻逸的告白，他沉吟片刻，点点头，“我答应你。” “我很开心。”谢闻逸这般说着，神色却晦暗。 他看到了...谎言与敷衍。 但无法否认，的确在那一瞬间，他心中升起期待和喜悦，去验证一个注定是谎言的承诺。 果不其然，柳扇丢下谢闻逸跑了。 但是早有预料的谢闻逸却笑了。 他从黑暗里走出，那张脸由暗变明，静静地注视着面前惊恐的柳扇，投落的阴影彻底盖住柳扇的身躯。 “这是你的答案吗。”谢闻逸从上到下扫视柳扇，“上次你说过什么。” “我不该抱有期待。”谢闻逸像是被辜负了般自嘲地笑笑，他早该知道，仅仅是对柳扇好，没有用，他该用自己的手段，强迫也好，可耻也罢，只要能得到，于是谢闻逸冷下声音，“过来。” 谢闻逸为柳扇打开了第二道门。 第65章 地下室2 柳扇抱着膝盖蜷曲在床上四处打量，没有一扇窗户，只依靠灯光照明，无端令人感觉压抑。 他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甚至哽咽起来，“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怎么会。”谢闻逸坐在床边，单手抚摸柳扇的脸颊，“我会陪着你。” 柳扇常年在外跑来跑去，又是没什么护肤意识的男孩，脸颊肌肤算不上顶好的细腻，可谢闻逸却爱不释手地来回抚摸。 “隔壁游戏厅有游戏卡带，你无聊可以玩。”因为柳扇已经在地下室里了，他感到一种心安，神情又柔和起来，开始安慰起柳扇来，“上网也可以。” 不过在这里，没办法对外发消息。 “滚开！别碰我！”惊慌在谢闻逸温言细语的安慰下逐渐膨胀成怒气，他挥开谢闻逸的手，猛地站起来，试图用推搡着家具表达自己的反抗与怒气，然而和预想结果不同，那些家具丝毫没有被撼动，自己能移动的只有一些小物件。 这不对劲。 柳扇后退两步，打量着房间。 正中间是一张大床，两侧有床头柜，另一面是一张书桌，上面放着电脑和游戏机，靠近门的地方是沙发和阅读角，和普通的卧室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丰富。 “家具是固定在地上的。”谢闻逸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贴心地解释道，“为了防止地震。” 随后，谢闻逸向他详细讲解了地下室的布局。 这间卧室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柳扇像戳破洞的皮球，怒气萎缩，最后只能道，“你真是个神经病。” 正常人谁会在家搞这些东西。 “可能是为了等你吧。”谢闻逸自背后拥住柳扇，柳扇抗拒，手肘微屈，而抱着他的人却丝毫不在意，像绳索一样箍住他的双臂，牢牢掌控着。 他说得像情话，筹备多年的事物，只是为了等待冥冥之中即将到来的主人。 如果这里不是囚\/禁的地方，大概是很浪漫的。 柳扇听了这话，毫无意外，没有丝毫感动。 “过来。”谢闻逸将柳扇带到床\/上，不知从那里摸出来一根锁链，在柳扇惊恐的视线中扣在他脚踝上，“不要再试图逃跑了，明白吗。” 谢闻逸的眼神陡然变得很深，柳扇心下一沉，心中被攥紧，原本对这件事，他应该愤怒，但看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却生出退却的念头。 之后还?发生了很多事，毕竟还有三年时间呢！ 柳扇尽力去遗忘，像谢闻逸将地下室封起来那样，将自己记忆也尘封起来， 但是柳扇下来找手机的时候，发现谢闻逸又站在尘封的门前，不妙的记忆顿时上涌。 这狗东西又在想什么！ 说好不会再用地下室了！ 柳扇刻意发出重重的脚步声。 谢闻逸回头，看见柳扇的刹那，脸上绽放出笑来。 柳扇没搭理他，转头四处找自己的手机，根据记忆在沙发缝、餐厅这些自己常待的地方找。 有时候家里面积大了就是这点不方便，一有什么就得楼上楼下跑，柳扇刚才听见谢闻逸回来，不知道顺手把手机放哪了，上了卧室才发现没带上来。 柳扇掀开抱枕，在沙发缝隙里摸。 没摸到。 又在茶几、侧桌上找。 谢闻逸走过来，问“找手机吗？” 柳扇白了他一眼。 不想说话，净问些废话。 柳扇找了一圈，没找到，疑惑地站在客厅，四处打量。 没道理啊。 谢闻逸叹了口气，拿出自己手机给备注为‘我的’联系人拨号。 玄关处，响起一串铃声。 刚听见声音，谢闻逸转身准备把柳扇的手机拿过来，为了定位，他一直没挂电话，来电铃声持续响彻。 这时，柳扇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猛变，三步做两步猛窜上去，试图在谢闻逸之前拿到手机。 然而，晚了。 谢闻逸已经拿到了柳扇的手机，也看见了来电人的备注。 谢闻逸握着手机，轻微点点头，嘴角依旧带笑，一字一字念出柳扇给自己的备注，“狗东西。” 他举着手机冲柳扇笑，察觉到对方又想故技重施跑路，一把抓住柳扇衣领。 “宝贝，你不会以为平时我抓不住你吧。”谢闻逸任由手机一直响，贴着柳扇的耳侧，幽幽道，“我记得之前我给你的备注不是这个。” 柳扇尴尬，扯着嘴角笑。 柳扇的手机，只要谢闻逸想，随时都能查，而柳扇没办法拒绝。 只要谢闻逸向柳扇伸出手，无论柳扇多么不情愿，都只能把手机交给谢闻逸，任由对方从相册、社交软件查个干干净净。 为此，柳扇反抗过，但结果显而易见。 因为两人之间的交流大多时候是用社交软件，所以柳扇阳奉阴违，在绿泡泡和电话通讯录上备注了两个昵称。 柳扇伸手去拿谢闻逸手里的手机，被他躲开。 “我给你改回来！”柳扇道。 谢闻逸揽着柳扇并肩坐在沙发上，盯着他改备注。 柳扇把那三个字删掉，随后手久久未动，他看了眼谢闻逸，又把视线移到手机上。 改成什么呢。 柳扇心中不知为何闷闷的，谢闻逸于他，是谁。 他不是那个阳光开朗的学长，也不是常随身边的伴侣，他们之间是掌控者与囚徒。 而且，随着时间流逝，柳扇对此越来越模糊。 偶尔，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有几分温情的滋味，可更多的，是服从。 柳扇垂下眼眸，把手机交给谢闻逸，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说，“你喜欢什么就改成什么吧。” 谢闻逸嗯了一声，接过手机，敲下三个字，他抬起头，望着柳扇的眼睛，重复道，“亲爱的。” 亲爱的。 三个字被保存起来，在一串熟悉的号码上，甚至被标了红。 柳扇把手机拿回来，想扯出一个笑，又飞快消逝。 “嗯。”他不知道是在应和哪一句。 柳扇正准备把手机收起来，突然绿泡泡弹出验证消息。 【你好，我们是ty食品，请问您有没有合作意愿。】 柳扇眼睛瞪大，有些不可思议。 ty食品的国民度很强，几乎所有人都是ty的顾客，这样大的公司居然找他？ 他第一时间望向谢闻逸，随后又看了看消息，“欸？我又接到一条商务。” 第66章 工作 柳扇握着手机，望向谢闻逸，眼睛亮亮的，眉毛上扬，刚才被拎着改密码的事情瞬间抛之脑后，他语调加快，强调着，“是ty食品。” “就是那个ty。”柳扇手掌打开，比划着，虽然对理解完全没有帮助，但显而易见其兴奋，他把谢闻逸丢到一边，挪到沙发另一头，通过了验证。 ty食品是当之无愧的行业巨头，几乎垄断从生产到销售的产业链，种类丰富，即使不宣传，也有数之不尽的顾客。 需要广告的商家，往往正在发展期，或者有几个同量级的竞争对手，而ty则是那个少见的，不需要广告的庞然巨物。 真奇怪，这样的巨头，找他干什么呢。 柳扇捧着手机，有些想不通，他抬起头看向谢闻逸，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什么。 可谢闻逸只是注视着自己，那双眼睛，吸纳进柳扇无数的迷茫和不安，就像任何时刻一样。 柳扇不受控制地移开视线。 为什么总是那种眼神。 柳扇不敢直视拥有那种眼神的眼睛。 对视是一件奇妙的事，明明没有肢体接触，却又清晰明白对方想要靠近你，当视线交汇的刹那，身体甚至有种被抚摸的错觉。 柳扇低下头，仍能感受到那股视线，他极力忽视，与ty的人对话。 【你好。】 【你好，我们最近准备推广组合礼包，想跟您聊聊。】 【但凡是从您视频链接里点进来的，我们给您提成10%哦。】 看见ty负责人的对话，柳扇有些蒙，这种提成式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不会是什么卖不出去的产品组合吧。 这样想着，柳扇谨慎地问了问，结果给的都是一些不错的热销款，而且普遍比线下便宜。 【这些价格都比线下便宜耶。】 【线上嘛，价格总会有点波动。】 对面负责人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柳扇问什么答什么。 但柳扇也没全信，当即跳转桃宝，去搜了ty的产品，发现线上也没便宜。 拿到低价是一些大博主的特权，柳扇还不至于不知道这点。 于是柳扇准备问问谢闻逸。 他刚抬起头，便被吓一跳，脑袋后仰，“你干什么。” 只见谢闻逸不知何时悄悄凑了过来，一张脸贴近柳扇，柳扇抬起头，猝不及防就看见谢闻逸那张贴近到几乎看不见全貌的脸。 柳扇还没仰过去，又被谢闻逸拉过来，紧贴着坐下。 柳扇挣扎了下，无果。 他甩着手，却被谢闻逸紧紧抓着。 见此，柳扇耶不再挣扎，捡起刚才的话题，将事情告诉谢闻逸，问，“ty这是在给我引流？” 用自己价格，给他塑造优势，还给他钱？ 好奇怪。 “大公司有时候会做些奇怪的决策，但不等于他们亏本。”谢闻逸视线瞥向柳扇的聊天框，沉吟片刻，一本正经道，“外人很难理解，也许他们有别的打算。” “啊？是这样吗？”柳扇半信半疑。 “这件事对你有好处吗。”谢闻逸揉捏柳扇的手腕，神情专注，感受着柔软皮下坚硬的骨骼。 柳扇抽回手，“有。” “那不就行了。”谢闻逸手上空落落的，他看向柳扇，“只要对你有好处，就牢牢抓住，别的不用管。” “顾忌太多，只会错过机会。”谢闻逸见柳扇仍有疑虑，说，“人往往不是在困难里消磨自己，而是在犹豫不决中迷失。” 柳扇的神情从迷茫到坚定，他低头回复ty。 谢闻逸看着柳扇敲击屏幕时的笑容，心里蔓延着溪流，缓缓地灌满空腔。 真好。 柳扇已经...开始喜欢这个工作了。 用诱饵引诱柳扇一步步走向自己为他构建的世界。 这是谢闻逸想要的，可溪流还有另一种源头，同样裹挟着充满生机的溪水倾泻而下。 “亲爱的，你开心吗？”谢闻逸勾起嘴角，搂着柳扇的肩膀将他揽进怀里。 柳扇蜷曲在谢闻逸怀里打字，听见谢闻逸的话，他不假思索，“赚钱当然开心。” 可话说出口后，柳扇却又愣住了。 他背靠着谢闻逸，感受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贯彻胸膛，柳扇小心地抬起头，正和低头注视他的谢闻逸对上视线。 “开心就好。”谢闻逸眉目舒展，有种温柔的味道，而见此，柳扇却舔了舔唇，嘴唇张合，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那个念头很模糊，要具体地形容，却又说不上来。 其实也没什么开不开心的，他只能做这个，只能为这个而牵动情绪。 柳扇想从谢闻逸怀里坐起来，却被按住。 谢闻逸的手控着柳扇的后脑勺，将他往自己面前带，而后低头含住柳扇刚才因舔舐而变得水润的唇瓣。 绵长的、近乎窒息的、仿佛永远也不会停下。 柳扇呼吸逐渐错乱。 谢闻逸松开柳扇，感受着他在自己怀里急促的呼吸，看着布满红晕的脸颊，伸出手，食指微屈，抚过柳扇红润的肌肤，“我也很高兴。” “高兴什么。”柳扇脑瓜子嗡嗡的，还没回过神来，他稍微想了想，今天谢闻逸到家，什么也没发生，除了刚才发现自己给他备注是‘狗东西’。 这也值得高兴？ 莫名其妙。 “嗯？”听见反问，谢闻逸抚摸柳扇面颊的手指一顿，带着些调笑，“有你就高兴。” 柳扇无语，翻身从谢闻逸身上下来，坐正身体。 绑着头发的橡皮筋刚才折腾的时候松了，原本还算规整的一个小小空心丸子头散开，散落的碎发落在颈侧，只有些稍长的头发被顽强的橡皮筋绑着。 柳扇把橡皮筋解开，随手抓了几下，把头发又拢起来。 这次他只是把头发扎住，后脑留着一指长的小尾巴。 “扎头发真麻烦。”柳扇说现在不方便，老挡眼睛，皮筋还总松，时不时就要重新绑一下。 他以前哪能想到，在这个默认男生是短发的世界里，自己会有这种困扰。 以前他不照镜子的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有头发！ 哪跟现在似的，时不时被扯着痛。 他想剪了！ 第67章 工作2 谢闻逸听见柳扇的抱怨，侧头看着柳扇的后脑勺，他实在敷衍，重新扎的头发也松松垮垮的，许多碎发落在颈侧。 谢闻逸伸手把柳扇的碎发拢起来，问他怎么不扎紧。 头发没有触觉，可谢闻逸的手接触到头发的刹那，一种微痒的麻痹感自发丝攀延而上，钻进大脑里，柳扇打了个寒颤。 谢闻逸把绑着柳扇头发的橡皮筋解开，轻轻按着柳扇后脑，手指插进发间慢条斯理地理顺。 柳扇脑袋被按得一点一点的，酥麻感不断从头皮传来，他能感受到谢闻逸的手指从自己头皮上划过，最后落在后脑上一点。 全部的头发被谢闻逸抓在左手上，他右手撑开皮筋，将头发全部规整地绑起来。 柳扇头皮一紧。 “松点。”柳扇顺着扎头发的力道向后仰，脑袋抵在谢闻逸肩膀上，他刚想坐起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推倒。 谢闻逸稍微松了松。 柳扇坐起来，感觉头皮上不是很舒服，晃了晃头，把那股不适感晃掉。 回过神，柳扇发现谢闻逸一直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柳扇问。 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自谢闻逸脸上出现，他没回答，依旧看着柳扇。 明明还是那个人，却又感觉像是第一次那般叩动心弦。 全部的头发被整齐地扎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亮眼的眉目，脸颊轮廓毫无修饰地展露出来。此刻主人正稍微皱着眉头，用手指挑松一点发丝，于是藏在发间的碎发又缓缓落出，在白皙的脸颊上画下一道细微的弧度。 柳扇感觉莫名其妙。 他丢下谢闻逸，去另一边待着继续和ty的人沟通，最终决定在半个月内完成。 想到过几天要去滑雪，柳扇难得有点紧迫感，决定这几天就得把事情弄好。 于是确定好大概形式后，柳扇急忙上楼写脚本，有些比较厉害的博主还会自己做分镜，但这样一来花费的时间就多了。 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形式上也不那么麻烦，但基本的东西还是得做。 柳扇盯着电脑，一直弄到晚饭时间。 谢闻逸在门口叫了好几次，柳扇都没搭理。 他听见了，但不想回应，还觉得谢闻逸烦。 “柳扇。”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自柳扇头顶响起。 柳扇后背本能一紧，抬起头，看见谢闻逸那张逐渐阴沉的脸。 “等会？”柳扇指着电脑，试探性说道，下一刻，直接被谢闻逸提溜着衣领拖走。 “放开，我自己能走。”柳扇以一种别扭的方式被带下楼，他试图挣脱谢闻逸的控制却无所得，只能被扼住命运的脖颈。 到了餐桌前，柳扇才从谢闻逸手下挣脱出来，他整理着衣服领口，带着埋怨，“你干什么，我赶时间。” 谢闻逸松开柳扇后没说话，低头握着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听见柳扇的质问，他神色平静，问，“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什么吗？” 闻言，柳扇埋怨的神情一凝，喉结滚动，声音细微地说了一句记得，随后就乖乖坐下来。 几年前柳扇从地下室出来时，被迫答应谢闻逸很多事。 就在柳扇陷入回忆时，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柳扇拿起来一看，是ty的人给他发消息。 【你好，之前约定的时间可以向后延吗？我们这边负责人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多久。】 【不清楚，等负责人回来再和您沟通行吗？到时候我们再仔细商量下。】 【好。】 柳扇放下手机，抬头看向谢闻逸。 谢闻逸正给他碗里夹菜，注意到柳扇的视线后，谢闻逸说，“不管怎样，都得好好吃饭才行。” 柳扇沉闷地嗯了一声。 很久之前，谢闻逸也跟他说过这句话，在他不肯服软闹绝食的时候。 谢闻逸这个人…… 柳扇腹诽。 谢闻逸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他吃相斯文，速度却不慢。 柳扇吃完刚准备走，突然听见门铃声。 他走到门口看，是快递。 签收之后拆开，柳扇惊喜地发现是几个月前自己买的预售全套x版漫画。 预售时间太久，久到他都忘了，现在突然得到，有种出乎预料的惊喜感。 柳扇兴冲冲地奔向二楼专门放自己周边、漫画、游戏的房间。 那是一间明亮的房屋，阳光从透亮的落地窗照进来，几个书柜和陈列柜摆在房间两侧，角落处还有一个小沙发和茶几。柳扇时常窝在那看漫画或者动漫。 柳扇将书柜清出来点，把那一套八本漫画放进去，而后抽出第一册开始看。 黑白漫有种独特的魅力。 柳扇从天亮看到天黑，还没看完，他翻了个身，举着漫画又看完一页。 而在三楼，洗漱完的谢闻逸静静地坐在床边，神色莫名阴沉。 他透过监控，看见柳扇捧着一本漫画看得津津有味，在他身侧，有无数大小、色彩不一的手办、周边。 为什么... 为什么柳扇总是那么容易被别的东西吸引注意力。 无论是工作、还是消遣，好像无论是什么，都能将他的注意力从自己身边夺走，然后忽略自己。 谢闻逸再次感受到一种空洞。 他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夜晚，未闭合的窗户中，穿透一缕风，贯穿他空洞的灵魂。 谢闻逸微微偏头，看向卧室的桌子的抽屉，里面放着一本皮质日记，那天柳扇用这本日记砸了谢闻逸后，就一直放在这里。 谢闻逸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站起身，走到楼下房间，将柳扇看得正起劲的漫画抽走。 柳扇不满地抬起头，窗外的黑夜撞入眼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看了太久，到了规定的睡觉时间。 意识到这点，柳扇的注意力便放到谢闻逸脸上，看着他有没有为此不满。 却不曾想，谢闻逸只是翻了翻漫画，看向扉页的作者介绍，缓缓说，“我有个朋友...” 欸？ 听见这出乎预料的话，柳扇抬起头，等着谢闻逸继续说。 谢闻逸合上书，又把漫画递给柳扇，“认识这个作者，能帮你要来手稿。” 欸？！ 柳扇眼睛瞪大，面露惊喜，“真的？” “我骗过你吗？”谢闻逸半蹲下身，直视着柳扇。 有其他在乎的事也好，注意力在别的东西身上也好，只要最终能满足柳扇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柳扇就绝对离不开自己。 他在意柳扇为别的事情而忽略他，却也庆幸柳扇还有在意的事。 谢闻逸笑意加深，似乎正在为柳扇的喜悦而喜悦。 柳扇兴奋地给了谢闻逸一个拥抱。 惊喜还没褪去，又带上失重的惊慌。 谢闻逸顺势将柳扇抱了起来，带着他走向卧室。 第68章 地下室3 窗外夜色深深，树影摇曳，屋内浮动着潮湿的粘腻。 柳扇被扎好的头发再次散开，眉目含着水般的恍惚，从脸颊到裸露的胸膛，一片潮红，又散布着更深红的点点吻痕。 他偏过头，脖颈彻底展露在谢闻逸面前。 颤动的喉结如樱珠，被人一口含住。 柔软脆弱的地方被牙齿叼住，柳扇顿时瞪大眼睛，升起点惧怕。 谢闻逸齿间含住的喉结不停颤动，他轻轻吮\/吸，感受对方无助的颤\/抖，半晌，谢闻逸才松开，紧紧拥着柳扇。 粘腻潮湿的汗水交融，柳扇翻了个身，被风一吹有种清爽的滋味，他贪恋地靠近床沿，又被人揽着拉回那个粘腻的怀抱，像被蟒蛇裹住一般紧密无法逃脱。 柳扇不满地瞪一眼，因泛红的眼尾，却显得有种撒娇似的似嗔似怨。 “脏死了，松开我。”柳扇不想沾到别人的汗水，一脚踹上谢闻逸小腿，扑腾着想要离开，两人身上都滑腻腻的，不好使劲，柳扇刚挣脱一点，又被拦着腰按回去，他现在没什么力气，不一会就气喘吁吁，放弃抵抗。 “我洗过澡的。”谢闻逸不放手，解释道。 柳扇心里白了谢闻逸一眼。 又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这跟洗没洗澡有关系吗？ 柳扇头发散在床上，像要融进去般，在成扇形散开的黑发中间，是一张潮\/红的脸，他伸出胳膊挡住天花板亮眼的灯光，呼吸逐渐平复。 他掰开谢闻逸的胳膊，“放开，我去洗洗。” 谢闻逸松手。 柳扇毫无顾忌地站起身，白花花的身体被灯光照亮得晃眼，谢闻逸眼睛立刻黏过去。 察觉到那股毫不遮掩的视线，柳扇直接把枕头往谢闻逸脸上蒙，“看什么。” “看你。 ”谢闻逸的声音隔着枕头有些沉闷，他手刚摸到枕头，还没取下来，就被柳扇呵斥不许看，只得作罢。脸上蒙着枕头，假装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可眼前黑暗，嗅觉却更清晰了，他能闻见柳扇身上的味道，夹杂着一点淡淡的腥气，令人血液躁动。 等浴室响起轻微水声，谢闻逸挥开枕头坐起来，他把床铺稍微整理下，也去冲了个澡。 柳扇换了身干净睡衣回来，钻进被窝里，谢闻逸躺在他身边，立时贴上去。 刚口口过的身体还很敏感，柳扇一激灵，挥开谢闻逸，带着点嫌弃，“你总贴着我干什么。” 两人像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颇有些温馨气氛。 能有今天这样和谐的局面，中间经历过不少功夫。 柳扇之前年少气傲，虽惧怕谢闻逸，但又有恃无恐，仗着一腔热血，和之前因谢闻逸表象蒙蔽的印象，跟他对着干。 谢闻逸每每去地下室，都看见一片狼藉，坐在床上的柳扇一边看着谢闻逸的脸，一边露出得意的神情，可谢闻逸却只是稍显笨拙的收拾着，直到逐渐熟练。 眼见自己的反抗没用，柳扇更是气恼，嚷嚷着喜欢女孩。 当然，彼时柳扇并不确定，他还从没有喜欢谁，如果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他会在大学或者毕业后认识一个姑娘，也许没有那么多纯洁的感情，但他们会肩负起彼此的责任，像无数人一样，融入芸芸众生中，过着平凡的日子。 所以柳扇也觉得自己大概是喜欢女孩的。 却不曾想，原本一直表现得十分平静的谢闻逸，听见这话陡然停住收拾的动作，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柳扇，看着被禁锢住的柳扇，重复道，“喜欢女孩？” 柳扇瞪大眼睛，抬眸看着谢闻逸，感觉对方突然变得不一样了，他心里七上八下，壮着胆子，说，“没...没错。” 谢闻逸居高临下，阴影投射得很长，柳扇半张脸被笼住，他瑟缩地向后退去，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虽然他总试图挑衅谢闻逸，可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谢闻逸之后再来，带着一颗粉色的，散发甜腻香气的胶囊。 他像个魔鬼，看着柳扇逐渐沉沦，却毫无怜悯，只在柳扇快要崩溃的时刻，出言轻声安慰，他伸手抚摸过柳扇变得粉红的肌肤，感受手掌下那人的颤抖，问，“宝贝，女孩能满足你吗？” 柳扇说不出话来，只呜呜哭泣着，鼻腔喷出湿热的吐息，身体过电般不停颤抖，眼中带上自己也没察觉的哀求。 可谢闻逸丝毫没心软，仅仅用了些小手段，就叫柳扇失控，而后逐渐变得依赖他。 此举卑劣，却胜在有用。 如今，柳扇已没什么感觉了，只当是正常的需求。 屋内的光变成暖黄，柳扇颇有些困乏，不想再搭理谢闻逸，裹着被子昏昏欲睡，谢闻逸连人带被子一起揽过来，柳扇睁了睁眼皮，任由他去了。 “你喜欢什么颜色。”柳扇听见谢闻逸贴着自己耳边说话，湿热的吐息撒进脖颈，柳扇缩进被子里，不想说话。 谢闻逸不依不饶，又有点自言自语，“应该是蓝色。” 那种澄澈的，仿佛雨洗的天空蓝。 柳扇平时买衣服总是倾向蓝色些，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 “那给你准备蓝色的滑雪服。”谢闻逸说着，看见柳扇胡乱点头，显然是没听他说什么。 谢闻逸微笑，抱着柳扇，两人体温渐渐趋于一致。 其实过程怎样又如何，现在很好，不是吗？ 柳扇只会短暂地痛苦几年，最后余生都会在自己为他构建的幸福世界，他不会见识到人心险恶，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始终有着澄澈如水晶的心。 屋内的气温随着太阳升起逐渐升高，柳扇被抱得有些热，额头冒出一层细汗，他睁开眼睛，把谢闻逸蹬开，自己滚到一旁。 被子半盖着肚子，露出手脚，被清凉的风一吹，柳扇才感觉舒适，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 谢闻逸被踹醒了，看着床沿的柳扇，把他抱到床中间，自己轻手轻脚地下床，去二楼健身房锻炼。 柳扇毫无知觉地睡到天光大亮，直到手机震动声将他惊醒。 柳扇没好气地接起手机，一看是薛德辉。 【你弟弟去上班了，你当哥哥的出点钱给弟弟置办几身行头。】 柳扇本来被吵醒就有火气，一看对方还是薛德辉，更是火冒三丈，回了一句有病就去治，直接拉黑了事。 那边薛德辉却着急上火，明江入职几天，回来闹着要买新衣服新鞋子，说同事都因为自己穿得寒酸看不起他，之前带着他去商场买了，本以为事情就了结，没想到昨天明江回来又耍脾气，说还不够。 明江说他那些同事，身上穿的用的，都是十几万上下的好东西。 明江还记得自己刚入职时，同事问他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家里情况怎么样，虽然明江没上过班，但这些明里暗里的打探还是知道，知道自己家境算不上，脸上露了怯，含含糊糊说一般。 可那些人都是人精，见明江穿衣打扮就知道他的家境如何，又见他这番气度，知道没什么能力可言。 家境、能力一个不占，也不算能察言观色。 他们这群人里，有家境本来就好的，也有家境不怎么样，但自己拼搏奋斗出来的，明江都不占，做事一团糊涂，自然不受待见，但想到这人能进er多多少少应该有点关系，因此还算收敛，没明着表现出来轻视。 可那暗中的软刺，比明着排挤更让人难受。 明江还以为是自己穿衣打扮融不进他们，回来哄着骗着薛德辉给他买新衣服。 用自己很快拿到工资做诱饵，去商场买了好些大牌。 却不曾想，适得其反。 那肯定是还不够好。 明江这般想着。 可薛德辉哪有钱，直说了自己没钱，明江却说，柳扇不是有钱吗？ 他是薛德辉儿子，合该给钱的。 第69章 监视器 薛德辉原还有些顾虑，明江的工作已经是柳扇男友帮忙找的，再找他拿钱不合适。 可这念头刚涌上来，他又想起柳扇这么多年找的对象是个男人。 柳扇本就跟他关系不好，要是他们一直在一起，也指望不上柳扇传宗接代，那这儿子还有什么用。 分手？那不就亏了吗？ 姓谢的这么有钱，不趁着他们感情好多捞点，以后分手什么都捞不到，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般想着，左右是指望不上柳扇，明江他从小养到大，现在跟他亲儿子也没区别，以后出息了，不也孝敬他？ 于是薛德辉便说，“行，我去帮你问问。” 明江顿时喜笑颜开，连连哄着薛德辉，“爸，就知道你最好了，以后我肯定好好孝顺你，我现在刚入职一个月就有一万多工资呢，那些正式员工，工资更是翻几倍，我要是融进去，以后少说也是这个数。” 明江手指比了个10，眉飞色舞地说着。 薛德辉见了，仅存的疑虑消散，也开始畅想起以后被出息儿子孝顺的日子。 至于柳扇，他是不指望了。 一个男人扎个头发，没个正形样，也没工作，就靠别人养着。 不知道这几年到底在干什么。 薛德辉把消息发给柳扇，久久没等到回复，再发过去一条消息，已经出现红色感叹号，明江在一旁催得紧，薛德辉一咬牙，说，“儿子你等着，爸给你拿钱。” 说完，就去房中，将自己这些年的攒下的工资拿了出来。 * 这边柳扇拉黑薛德辉之后，又裹进被子里。 困的时候还好，清醒过来感觉腰痛腿痛，哪哪都不得劲，他暗骂谢闻逸是咬人的狗，又找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 谢闻逸一来，就看见裹成一卷只露出后脑勺的的柳扇，他走过去，试图扯开被子。 柳扇裹得死紧，被子没被抽出来，少许凉风钻进去，柳扇烦躁地丢了个枕头下去，“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一个两个的真烦人。” 一个两个？ 谢闻逸捕捉到这个词，手上动作稍顿。 在他之前还有别人找过柳扇了? 谢闻逸手伸向柳扇手机，还没碰到，柳扇瞬间清醒，刷地一下坐起来，警惕地把手机抱在怀里，“你怎么能不打声招呼就拿别人手机。” 他睡衣松垮垮的，露出满是红痕的胸膛。 “那我可以拿你的手机吗？”谢闻逸微笑，应柳扇要求，打了个招呼。 明明是请求的语句，却带着笃定。 柳扇凝住，不怎么甘心地把手机递给谢闻逸。 他手机上什么都没有，最不能见人的就是在xx峡谷和人对喷的记录，谢闻逸怎么总是想看他手机。 谢闻逸熟练解锁，丝毫没有犹豫地点开薛德辉的聊天框，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嘲意。 比他想象得更快。 甚至都没想过试图用实力融进去吗？ 看见谢闻逸打开薛德辉的聊天框，柳扇警惕地问，“你不会想给钱吧。” “宝贝，你看我像是冤大头吗？”谢闻逸好笑地拉起柳扇，把他推到浴室洗漱，将牙膏挤在牙刷上递给柳扇，“我已经...仁至义尽。” 将他推到一个高处，其余的，可跟他没关系。 柳扇接过牙刷，嘴里泛着白泡泡，含含糊糊说，“已经当冤大头了，还不是呢。” 他说得两个字就有一个字吞进去，谢闻逸还是听懂了，却什么也没说。 柳扇含着清水在嘴里来回晃荡，微微弯腰吐出去，手背一抹，把嘴边的水渍擦干，洗把脸就算了事。 下楼吃饭，不知道算早饭还是午饭，柳扇埋头飞快吃完，准备去书房继续写脚本。 “ty这么急？”谢闻逸叫住准备溜走的柳扇，提议道，“等我们回来再做也来得及。” “你怎么知道。”柳扇回一句，“人家说负责人暂时不在，又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万一没多久呢？” 他还是好学生的思维，作业要先写完才能安心玩。 现在没人给他布置作业，他自己却给自己规定了期限。 总要先弄好一部分，等人家回来要成果的时候才不至于手足无措。 说完，柳扇丢下谢闻逸就上楼去了。 谢闻逸啧了一声，颇为无奈地按了下额头，起身将餐桌的狼藉收拾好。 书房大多数时候是谢闻逸用，他有时候虽然人在家里，但会半夜起来处理事情，或者开视频会议，柳扇偶尔进来，也不用书房里的电脑，他有自己的笔记本。 柳扇顺着楼梯爬上二楼，进到书房，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 边缘碰到谢闻逸电脑的鼠标，屏幕亮起，柳扇略略一看，视线顿时停顿，瞳孔放大。 屏幕里，正是监控录像。 他的脸被红色的框框住，无比清晰地映屏幕中央，甚至能看见自己的瞳孔在颤抖，倒映着电脑屏幕的影子。 柳扇顿时有种时空倒错感，他竟自己看着屏幕中的自己。 柳扇四处张望，屏幕里的自己也跟着动作。 他早知道家里有监控，但从没有从这个监视别人的角度看过监控录像，如今骤然看见，顿感无所适从。 柳扇看向书房里最明显的一个监视器，最能捕捉到柳扇身影的监视画面传到电脑里。 屏幕里的柳扇望着屏幕外，他神情惊愕，像打破第四面墙，猛然意识到自己身处既定命运囚笼的主角。 可他本人却并非如此。 柳扇刷地站起来，后退两步，撞进一个熟悉的胸膛。 “抱歉，忘记关了。”带着歉意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柳扇偏过头，看见谢闻逸脸带笑意，微微弯腰，手握着鼠标，退出监视画面。 屏幕变成祥和宁静的图画。 “你...”柳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下去。 他能说什么呢？ 他早就知道，不是吗？ 只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而已。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只是想到在自己刻意忽略或者忘记的时间里，有人时时刻刻这么看着他，看着他无所觉地生活，就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 毛骨悚然。 第70章 监视器2 谢闻逸站在柳扇身后，将柳扇按进椅子里，他双手搭在柳扇肩膀上，像束缚的绑带，“抱歉，吓到你了。” 谢闻逸弯下腰，脸贴在柳扇耳侧，“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总是让你一个人在家。”谢闻逸圈住柳扇的脖颈，脸颊贴得很近，温热的吐息擦过柳扇的脸颊，“万一出什么事...” 柳扇闭上眼睛，即使电脑屏幕已经没有监控画面，也尽可能不去看，“我能出什么事。” 谢闻逸没答。 他将电脑屏幕合上。 轻微的嗒声在寂静的房中响起，打破僵持的宁静。 柳扇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你到底装了多少监控。” “不知道。” “不知道？”柳扇惊愕地反问。 谢闻逸一脸坦然，“我为什么要去在意监控器的数量呢，只需要让它能时时刻刻看着你。” 在每间屋子，覆盖柳扇全部的行动轨迹。 他只在意能不能达成这个效果，而不是数量。 柳扇低垂眼眸，看着自己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他双肩沉沉的，是谢闻逸的胳膊，鼻尖还能闻到一点淡淡的，属于洗涤剂的味道。 这是谢闻逸刚才在厨房沾到的味道。 他很久之前就知道家里有监控，只是刻意忽略掉。 他自欺欺人地想，也许谢闻逸不会总是查监控。 虽然事实并不如此。 他在家里稍微有点反常，谢闻逸马上就会知道，只是，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这种无处不在的窥探。 连谢闻逸自己都不知道数量的监视器，每时每刻，无处不在地作为眼睛注视着自己。 柳扇抿了下嘴唇，他还想问问浴室有没有，就在这时，手机屏幕陡然亮起，一条消息弹窗叮地一声出现在屏幕上。 消息文字显露出来。 【博主你好，我刚才接到通知，我们负责人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回来哦，等他回来我们再敲定，现在先不急哈~】 柳扇看完那条消息，猛地扭头看向谢闻逸，对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见他望来，脸上笑意加深，似乎在问他怎么了。 柳扇感到一股寒意。 好...好奇怪。 他下意识想要逃离这种诡异的氛围，身体向前倾，躲过谢闻逸的手，站起来。 柳扇被逼到椅子和桌子之间的夹缝里。 桌角抵住后腰，昨夜残留的酸涩感上涌，他手掌反撑着桌面，眼睛看向别处，“他们不急着要，我就先不做了。” 说完，柳扇抬腿就想走。 慌乱之间，膝盖碰到桌面下的隐藏式抽屉，一声闷响，抽屉缓缓弹出，露出里面被收纳得整齐的白纸。 白纸上，一张蓝底照片格外显眼。 柳扇见过这些资料。 谢闻逸见抽屉被弹出来，绕过椅子，弯腰拿起泛黄的白纸，一页一页仔细看着，“好久之前的了。” 在柳扇的注视下，谢闻逸看完那些不算厚的资料，又回到第一页贴着的照片上，感叹道，“你和以前一样。” “多久之前。”柳扇嘴唇张合，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问出口，“你什么时候拿到的这些资料。” “五年多前。”谢闻逸稍微回忆了下，脑海中又冒出柳扇在新生晚会上被起哄上台唱歌的样子，他脸上带上真切的笑意，眉眼都弯起来，不似那些虚假笑意，“在见到你第一面之后。” 第一面？ “那场新生晚会。”柳扇重复道。 “对。”谢闻逸将手里的资料举起来，示意柳扇看过来，“亲爱的，你看过这些吗？” 之前柳扇无意中碰到过，在谢闻逸不在的时候，独自一人从头看到尾，最终沉默地恢复原样，他不确定谢闻逸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在问他，总之，柳扇选择在谢闻逸面前诚实一点，因为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谎言是没有用的。 “之前看过。”柳扇看向谢闻逸身后的地板。 “嗯。”谢闻逸走到碎纸机前，启动机器，在细微的嗡鸣声中，将手上不算厚的资料放进去。被切碎的细小纸屑落出来，谢闻逸将他们丢尽垃圾桶里，“看过就过去吧。” 柳扇盯着垃圾桶里的纸屑，“你不要这些资料了？” 谢闻逸微微弯腰，“我更想从现在去了解真正的你。” 而不是资料。 “你不是很了解我吗？”柳扇嘴角飞快划过一丝带着嘲意的笑，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然而一直关注着他的谢闻逸发现了。 谢闻逸的心突然揪了下，心脏的空洞增大，他抓过柳扇的手腕，将他禁锢在怀里，以此堵住穿透灵魂的狂风，“我...” 熟悉的身体嵌进怀里，接近六年彼此都逐渐默契，身体如此相合。 谢闻逸难得有种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的感觉。 一种十分陌生的情愫在胸腔中跳动，迫使他想要说些什么。 “对不起。”最后，他只这样说道。 “什么？”柳扇略带惊愕地看向他。 “今天让你不开心了。”谢闻逸非常认真地反省，他以后不会让柳扇接触到世界的边界，就这样继续快乐且一无所知地生活，那也很好。 这是他选择的应对方式。 柳扇没说话。 其实也还好... 他早就知道这些，也说不上难过。 只是感到有股些微的窒息。 好像在海水中，每每沉溺于下坠的安息，就有股窒息感提醒着他要游到海面上去。 可转头一看，在深沉的，看不见底端的深蓝海洋里，有比黑暗更黑暗的影子，缠住脚踝，令他继续沉沦。 他逃不开。 甚至随着海水灌进胸腔，逐渐开始看不清，那种想要游上去的念头，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 “谢闻逸。” “什么。”谢闻逸认真地听着柳扇接下来的话。 “放开我，我要去打游戏，今天的日常还没做。”柳扇推开谢闻逸，顺手把桌子上的手机拿走，随着柳扇的离开，极其细微的游戏开启音响起，逐渐远去。 谢闻逸：“……” 谢闻逸按了按额角，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轻叹一口气，“怎么这么喜欢玩游戏？” 一天能有十几个小时不间断地玩。 第71章 外出 柳扇蜷曲在卧室椅子上，电脑、平板、手机上挂着不同的游戏，眼睛和手一个也没空闲，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嘈杂错乱的游戏声调交替响起，在偌大的房中，荡着淡淡的回声，极具沉浸感的游戏体验。 然而柳扇却颇有些心不在焉。 他呼吸平缓，像陷入什么心事，半晌，将手机扣在桌上，背向后仰。 椅背微微后坠，到达临界点后卡死不动。 柳扇望着天花板，视线渐渐下移。 窗外被修整过的树木规整到刻板的整齐，在风中摇晃着投落灰色的阴影，有细小的，或许是某种植物的种子，又或者是轻柔的枝叶流淌过遍布阳光的路径。 有风自窗户缝隙中吹进来。 柳扇眨了眨眼睛，将落到额前的发丝挂在耳边。 他再次拿起手机时，上一局已经结束了。 匹配的队友给他发了好友申请。 柳扇颇为心虚地拒绝了。 顿时没了继续游戏的心情。 卧室里会有多少监控呢？ 谢闻逸现在在看着他吗？ 明明也没什么好看的，他整天在家什么也不做。 柳扇几步跳到床上开始刷手机，实际上也没有什么要看的，只是无法停下。 他开始期待着什么，或许是手机聊天框里弹出来的一条消息，又或许...是从门外走进来的谢闻逸。 就在此时，柳扇手机的绿泡泡聊天框突然弹出来，柳扇立刻点进去。 是谁都好，哪怕是薛德辉也行，让他骂一顿。 哦，已经被拉黑了。 【您的好友许问远向你发来组队申请。】 【？】 柳扇没想到是许问远。 【问号什么问号，上号！】 【你怎么突然找我玩游戏。】 【闲的没事，来不来。】 【来。】 柳扇精神抖擞地坐起来，打开游戏。 可很快，看着连跪的战绩，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许问远就跟新手一样，亏他还颇有气势地说上号。 柳扇看着掉段的号，心态炸裂，疯狂输出。 【你演员吧！几天不见截肢了？用脚打？？】 【这游戏什么时候变成4v6了，怎么没公告？】 许问远被骂得自闭，刚想辩解又不是他想来的，可想到谢闻逸的话，又强行咽下，那口气差点把肺憋炸了。 难怪，难怪。 就知道谢闻逸找他没好事。 这是让他来挨骂来了。 【我的错行了吧！不打游戏了，带你出去玩，散散心。】 【去哪。】 【有得是地方去，你跟我走就行了，你就说想不想来吧。】 柳扇握着手机，停顿片刻。 【我去。】 他想去。 他太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可是他没有地方去，也无法向人倾诉。 刚才看见监控，他真的说不上难过，不难过，真的... 可是为什么...总感觉想做些什么呢？ 柳扇头发垂落在额前，阴影笼住眼睫，看不清其中神色。 谢闻逸会答应他吗？ 柳扇拿着手机下楼，在房中逛了一圈，最终在书房找到谢闻逸。 谢闻逸正用自己电脑开视频会，见柳扇出现在门口，他做了个中止的手势，随后退出会议，问，“怎么了。” 柳扇靠在门口，看了眼谢闻逸的电脑，很快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不在意。 这种小动作没能瞒过谢闻逸，他将电脑合起来。 “我想出去一下。”柳扇靠着门框，冰凉的触感隔着不算厚的衣料穿透胸膛，似乎连心脏都感受到那股凉意。 “去哪。”谢闻逸并不意外，他飞快瞥了眼手机聊天框，上面写着许问远三个字，随后按掉屏幕，一切归于黑暗。 柳扇回忆了下，许问远似乎没跟他说去哪，“随便走走，我会在规定时间内回来的。” 本以为谢闻逸会拒绝，出乎预料的是，他答应了。 谢闻逸走到柳扇身边，抓着他空空的手腕，说，“记得戴上。” “嗯。”柳扇看见谢闻逸手上还戴着那枚戒指，不过他自己因为嫌弃麻烦早就摘掉了。 得到允许后，柳扇飞快离开。 谢闻逸看着柳扇的背影，右手转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情绪实在是件奇妙的东西，是生存的本能，人们以情绪体验感知当下所需的东西，并借情绪感知自己的存在。 显露、发展、沉浸，最后明白其意义并采取正确的行动。 但它又极容易被压抑、扭曲、引导，逐渐忘却真正的自我，在虚假中迷失。 只要在发展阶段干预，就不会让人觉察到真实自我。 所以萌生的离开念头，需要被打断才对。 谢闻逸回书房，坐在电脑前，他没继续视频会议，转而打开监控，看见柳扇在饰品柜前徘徊，选了一款稍显运动的手表。 他没有告诉自己许问远的存在。 也是。 谢闻逸笑了一下。 毕竟那是柳扇的‘秘密’。 他会向他能接触到的人那里验证和得到答案，但是，那不是谢闻逸的秘密。 许问远是他给柳扇精心挑选的‘朋友’。 谢闻逸见柳扇出了门，打开手机，看见追踪软件上闪烁的红点。 明明知道柳扇在哪，可没看见那个真实的人，就觉得心没有落到实处。 他给许问远发了条消息。 对方很快回： 【知道了，不会去些乱七八糟的地方的。】 许问远很会玩，之前想着要和谢闻逸比一比，还稍微收敛下，现在加入谢闻逸的阵营后，直接放纵自我。 柳扇骑着自己的踏板车到许问远上次开车把他放下的地方。 许问远早早在那等着了，他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取下脸上的墨镜，吹了声口哨，“嘿！小伙，我在这。” 柳扇看了眼许问远搭在车窗上的手，说，“原来你没截肢啊。” “……” “你干什么这么刻薄！”许问远身子激动地又往窗外伸出来点，就像要直接从车窗跳下来一样。 这说话真?像谢闻逸！ “我刻薄？”不提还好，一提柳扇再次激动起来，“你知道这是什么时间吗？！” “这是赛季末！” “你知道我要打多久才能上去吗！” 许问远：“……” 谢闻逸也没说啊。 第72章 清吧 自觉理亏的许问远坐回车里，偏着下巴示意柳扇上车。 柳扇拉开车门坐上去。 汽车启动一会儿后，他惊觉许问远开车比上次稳了很多，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没在出现，忍不住感叹道，“你今天开车挺好。” 听着柳扇这良好的评价，许问远嘴角一抽，回道，“那不是你在车上吗？娇贵的小王子。” 柳扇立刻抬头瞪他。 许问远耸肩，他算是看明白了，谢闻逸就仗着有他把柄拿捏他呢，把他送给柳扇玩。 可他偏偏吃这套。 许问远偏头看柳扇，见他毫不知情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 要是他这边露馅，谢闻逸非整死他不可。 许问远开车带柳扇去自己开的一家清吧，把车钥匙丢给附近的服务员，让他把车停到车位上，带着柳扇走进去。 清吧是喝酒的地方，里面酒的品质不错，也提供小零食，来玩的大多是约在一起聊天放松的三五好友，有时候会玩点怡情的，例如卡牌之类的小游戏。 这对许问远来说已经素得很了。 可对于柳扇还很新奇，他看着四周，相对封闭的卡座只能看见其中坐着的人的头顶，不时有轻微的笑声传来，店内放着音乐，带着淡淡的悠扬。 柳扇抬头看去，看见一台古朴的唱片机在角落静静旋转。 “唱片机？”柳扇指着角落，“为什么不用音响。” 还以为这种东西上个世纪就淘汰了呢。 “情调懂不懂。”许问远抬头顺着柳扇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又快速收回视线，点了两杯酒和一点消遣的零食，“要的就是那种感觉。” “哦。”柳扇想到自己那一堆周边手办，心想那应该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但他那是因为实在没有事做才这样，外面的人也会这样吗？ 许问远递给柳扇一杯度数低的果酒，自己则喝着热烈的烈酒，刺激感入喉后，他陷进卡座里，拨了点零食丢进嘴里嚼着。 “你跟谢闻逸吵架了？”许问远深知谢闻逸没事绝不会找他，决定发挥自己本应有的作用——柳扇的情绪垃圾桶。 他倒要看看谢闻逸想怎么收场！ 柳扇沉默地吞下去一口果酒，却没回答，反而说，“我不喜欢橘子味的饮料。” 许问远：“……” “行，我给你换一杯。”许问远认命地坐起来，手掌下弯，招呼服务员过来。 他是老板，自从出现在这，就有人一直关注着。 “谢闻逸在家里装了很多监控。”柳扇握着杯子，想起在谢闻逸电脑里看见自己监控录像时，那种溺水般的窒息，“我知道，但还是感觉...” 柳扇垂眸，掩去后半句话。 许问远撇嘴。 真是毫不意外呢。 谁能舒服。 “监控又不是突然安的。”许问远背着良心说，“以前怎样现在就怎样呗。” 柳扇一听，猛地放下杯子，“这怎么能一样，我——” “柳扇？” 就在柳扇即将脱口说出什么时，身侧突然传来一声清丽的女声。 柳扇抬头看去，一个烫着小卷，面容颇为精致的女生正满脸笑意，似乎很是惊喜。 是顾漫柔。 “好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顾漫柔看了眼柳扇和他对面的许问远，克制地保持一定距离，就像两人是关系一般的普通朋友般。 “啊？是...是有点。”柳扇没想到自己难得出来一次还遇见以前的同学。 听着柳扇这颇有些不熟练的话，顾漫柔只笑了笑。 柳扇被顾漫柔身后的男子吸引注意力，他穿着夹克衫站在顾漫柔身后，颇有守护的姿态。 “哦，这是我朋友。”顾漫柔见两人对视，介绍道，随即又对身后男子说，“这是我高中同学。” 顾漫柔看着柳扇，沉默片刻，突然说，“谢谢你，柳扇，还有...抱歉。” “什么？”柳扇惊愕。 “没什么，都过去了，再见。”顾漫柔说完，带着夹克衫男子去远处的卡座坐下。 柳扇还偏着头，一脸疑惑。 “欸，回神了。”许问远见柳扇怔愣的模样，直起身，手掌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真可惜啊，一朵已经谢掉的桃花。” 柳扇回过神，就见许问远满脸感叹。 “你说什么。”柳扇问。 “你看不出来吗？”许问远向顾漫柔离去的方向扬起下巴，“她现在有新的感情了，那个男人也喜欢她，可能很快就戳破那层窗户纸了。” “你的意思是她以前喜欢我？” “已经是过去式了~”许问远拉长语调，“年少的暗恋哟~” 许问远看得出来柳扇年少时是那种热烈亮眼的人物，意气风发，骄阳如火。 可一切都如风般离去。 不会有人永远停留在那个年纪。 曾经暗恋他的人已经放下，去往新的生活。 “我不知道。” 实际上，他连顾漫柔这个人都不记得，即使努力在记忆中搜寻，也想不起来。 “很正常。”许问远这句话是真实的，“让你知道怎么还叫暗恋。” 许问远说完，突然沉默，他喝了口酒，感觉喉管至胃都在灼烧。 他看着柳扇，看着那个一直停留在那时候的人。 和他妈妈一样，空白得如一张白纸。 “柳扇，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点什么。”许问远把杯子里的酒喝完，拨着桌面上的零食，漫不经心问道。 柳扇微愣，好像很久之前有人问过他这句话。 是李司。 但那时候他说什么来着? ‘不知道，再看看吧。’ 可现在他还能说这句话吗？ 谢闻逸有放松的苗头。 他好像要重新选择了。 “我？”柳扇思考片刻，说，“当博主吧，我好像只能做这个。” “博主？”听见柳扇的回答，许问远略显惊愕。 跟谢闻逸斗了那么久，他清楚知道谢闻逸的势力范围，听见博主两个字，他很快就想起来谢闻逸间接掌控的几个公司。 半晌，他才连连点头，“挺好的，适合你。” 在谢闻逸的掌控下，却毫无知觉。 再适合不过了。 谢闻逸真是‘用心良苦’。 不过，总比一刀切直接关起来好。 许问远又叫了两杯酒，一饮而尽。 第73章 定位器 柳扇看着许问远一杯酒接着一杯酒下肚，突然想起来件事。 ——喝了酒还能开车吗？！ 他虽然没开过车，但也知道喝酒开车是绝对不行的，一点点都不行。 他读高中时，校门口的红绿灯路口发生过一次惨案。 一个酒驾的司机把过马路的高三学生撞骨折了，当时正是五月，离那个学生高考只有一个月不到，为此班主任千叮咛万嘱咐过马路千万要小心，别看是绿灯就往自顾自向前走，万一开车的没注意，那就完蛋了。 不要去赌别人会遵守规则。 看着许问远还在喝酒，柳扇急忙站起身，试图抢过他的杯子，“别喝了。” 许问远急忙端着杯子绕开，避免肢体接触，“干啥啊你，别害我。” “我害你？”柳扇听见许问远反口指责自己，气笑了，“你还记得你开车来的吗？” “你自己开车出事也就罢了，别连累别人！”柳扇猛拍桌子，悠扬的曲调一顿，周围人诧异地看过来。 许问远急忙放下酒杯，示意众人无事发生，随后叫道，“你真是，我就是再浑也不能拿命去赌啊，等会叫个代驾不就行了吗？” 实在不行他还能叫店里的人给送回去呢，毕竟这可是他的地盘。 柳扇反应怎么这么大。 “代驾？”柳扇微愣。 许问远一看那和自己老妈差不多的熟悉表情，就知道柳扇不知道有这回事，便当着他的面打开app，给他演示怎么叫车，怎么叫代驾。 “看吧，这样就行了。”许问远演示完，把手机放回去，“你啊...” 他想说什么，比如他一个年轻人居然不知道这些，可随后想到柳扇从来没有过这种应用场景，不知道也算正常，便把话咽下去，转口说，“多看看，别老待家里。” 反正谢闻逸愿意让他出来会，那就多走走看看，别跟个2g网似的。 柳扇沉默地坐下，半晌，他不知道是问谁，或者问自己，“我出来看什么。” 他已经不知道同龄人这时候在干什么，失去对正常生活的想象，难得出来一次，也总感觉处处碰壁，一种想要逃离的念头不断涌现，而路的尽头，是谢闻逸和那栋被称之为家的房子。 柳扇的脸隐没在暗淡灯光中，许问远看着他，那张鲜明的面孔逐渐模糊，他像看着别人，做着一次演习，说，“随便，做什么都可以，去到处走走玩玩，实在不行你问问我呢。” 柳扇惊讶地望向许问远。 没看出来他人还挺好啊。 “谢谢，你有事也可以来找我。”柳扇回道。 在柳扇的认知里，许问远这么说，便是向他投来友情的橄榄枝。 虽然许问远看着不是很靠谱的样子，但柳扇还是友好地回复。 “哈？我能有什么事找你？”许问远嗤笑一声，“你看看你啥样。” 柳扇脸瞬间一冷。 果然这人没什么正形。 “行了，要吃点什么不。”许问远把菜单递给柳扇，让他自己选，自己则继续漫不经心地喝着酒。 柳扇拿过菜单，有点不好意思叫服务员过来。 许问远手指点了点桌角，示意柳扇向那看。 一个小小的二维码贴在桌角，设计上与桌子融为一体。 柳扇用手机扫了扫，一点一点慢慢翻看，除了酒，还有很多小吃零食，甚至还有烤串。 许问远斜斜地靠坐着，看着柳扇专心致志地看菜单，一手握着酒杯，一手去摸兜里正在响的手机。 在看清消息的一瞬间，许问远瞬间跳起来，杯子里的酒撒在衬衫上，可之前还很注意形象的他却顾不得处理酒水，脱口而出一声，“我靠，你身上有定位器！” 还没等柳扇反应，许问远抓起柳扇就跑，那个递钥匙的服务员也被抓了壮丁，为老板当司机，做额外的工作。 柳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路拉着塞进车里，一脚油门送到之前许问远接他的地方。 “你干什么？”柳扇下了车还一脸懵。 车上许问远探出头，说，“下次再约，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说完指示服务员赶紧开车走。 柳扇手里还提着店里的一包小零食，站在自己的踏板车旁独自蒙圈。 什么鬼啊？ 柳扇看了眼时间，离规定的时间还很早，他拍拍路边花台的灰尘，坐了下来，随后撕开手里的零食包装袋，往嘴里丢一块，缓缓嚼着，而后望着很远很远处的天空发呆。 他小时候家里条件不怎么好。 夫妻两人养育一个孩子尚且有钱不凑手的时候，何况柳扇只有妈妈一个。 所以他很努力地去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事。 当个乖孩子，把成绩视为一种未来。 坐在高中教室书堆里时，他也曾像这样仰望天空，像望着自己所能触及的世界的屋檐，去畅想山的另一头，未来的终点在哪。 可他想不到。 于是只能说，‘等到时候再说吧。’ 可是—— 山的那头是谢闻逸！ 柳扇叹口气，弯下腰，指尖插\/进头发里。 散落的发丝被风吹着，闹得他鼻子有点痒痒的，柳扇把头发扎起来，静静地看着白昼落幕。 他不想回去，在被风吹拂过的时候，他闻见一种自由的气息，就像很久之前从一望无际的习题里抬起头望着窗外夕阳时闻见的气息一样。 等时间差不多了，柳扇磨蹭地起身，把空空如也的零食袋丢进垃圾桶，踩着脚踏车回家。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卡着七点回去。 但出现了意外。 脚踏车的速度越来越慢，显示电量的指示灯闪烁急促的红灯。 柳扇心跳也跟着红灯闪烁得越来越快，直至红灯彻底熄灭，柳扇心也瞬间凝滞一瞬。 完蛋了！ 柳扇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可是他刚进小区，除非一路跑着回去，否则肯定会迟到，会违反谢闻逸之前制定的规则。 想到这里，柳扇顾不得脚踏车，丢在小区路边，一路狂奔。 风灌进肺腔，又呼嗬着从口鼻溢出，因奔跑而掀起的风，让柳扇发丝飞扬。 奔跑是自己给自己的狂风。 他久违的感受到一种自在。 可这并不长久。 柳扇到底是很久没运动了，不一会，他就喘着气停了下来。 七点了。 第74章 意外＼/风 谢闻逸坐在吧台旁，手中散漫地握着酒杯，澄澈的酒液轻微晃荡，映照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时间。 时间被拉成绵长的丝，勾着谢闻逸的视线。 数字跳动到七点，柳扇还没回来。 谢闻逸垂眸，睫毛投落的阴影挡住深邃的瞳孔，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以烈酒浇泼心中黑黢黢的空洞。 他拿起手机，查看定位器的位置，那个被标记的点，在距离家附近十分钟左右路程处停下。 轻微的椅子摩擦地面声响起，谢闻逸拿过外套，推开房门。 * 柳扇脚步越来越慢，吹过脸颊的风由迅烈转至柔和，直至彻底停下，他看了眼手表，分针已经指到数字十二。 超过规定的时间了。 汗水钻进表带缝隙，箍得手腕不太舒服，柳扇把表解开，丢到路旁的绿化丛里，而后席地坐下。 汗水逐渐冷却，被晚风一吹，凉丝丝的。 柳扇仰起头，尽可能让肌肤与空气接触。 猛烈跳动的心脏在胸腔中平稳，他换了个姿势坐在路边，鼻尖满是青草泥土的味道，手掌撑在地上被膈得发痒。 在空旷无人的寂静道路上，柳扇就这样静静坐着。 直到他眼前出现一双熟悉的皮鞋。 柳扇把腿蜷起，抬头撞进熟悉的眼睛。 “累了吗？”谢闻逸半蹲下身，拿出纸巾擦去柳扇额头上的汗水，他神情专注，连带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也用干燥的纸巾沾了两下。 他刚来，就看见柳扇坐在地上，稍稍急促地喘气，像个无家可归的失落者。 柳扇还是坐在地上，感受着额头上一点一点的触感，“我的踏板车坏掉了。” 算是解释。 他盯着地上路过的蚂蚁，任由谢闻逸动作。 还以为谢闻逸会像个审判者一样，对他说，‘你迟到了。’ “柳扇。”谢闻逸突然出声。 柳扇抬头看向他。 “回家吧。” “……” 谢闻逸牵着柳扇的手，掌心有灰尘和细小的石子，但他依旧紧紧握着，缓缓站起身，让柳扇借着他牵引的力道站起来。 他们牵着手，并肩走在满是蓝花楹的天空下，就连天色也变成花瓣般的蓝紫，只有路旁挺拔的路灯洒落白纱般的灯幕。 柳扇悄悄把手掌间膈手的灰尘拍掉。 他心下沉沉，即使谢闻逸现在看起来很温和，但对谢闻逸来说，他说好的事，是不能被随意打破的。 柳扇不知道回家之后会面对怎样的疾风骤雨，但在此刻，还能稍微享受片刻的安宁。 但路终究有尽头。 柳扇站在院子里不愿进门。 谢闻逸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柳扇，没催促，就这样继续等着他。 最后一丝白昼被吞噬。 柳扇站在灯光下，一狠心，直接走上院子里那条小路，身影被黑夜笼罩，而后进入灯火通明的房中，他面对谢闻逸，背后是明亮的玄关，“我回来了。” 谢闻逸莫名笑了下，“嗯。” 柳扇吃掉谢闻逸给他做的饭，边吃边看着谢闻逸。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心里总是想着什么，吃饭也心不在焉。 “先好好吃饭。”谢闻逸见柳扇一直瞥自己，出声道。 柳扇端着碗，脸快埋进碗里。 谢闻逸看见柳扇空荡荡的手腕，本应戴在上面的手表不翼而飞。 也许是谢闻逸的眼神太难以忽略，柳扇吃饭的动作停下，他手指动了动，调整筷子，“戴着不舒服，丢掉了。” 说完，像是找补什么，“就丢在小区里，应该还能找到。” “不用了。”谢闻逸说，“不喜欢就换一个。” 柳扇没说话，磨磨蹭蹭地吃完，即使谢闻逸现在表现得很温和，但他们两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洗漱之后，两人回到卧室，柳扇刚进门就听见卧室铜门落锁的嗒声。 柳扇回头，看见谢闻逸站在厚重的门前，心下沉沉。 柳扇后退半步，惊慌感升起。 心脏被攥紧，咚咚直跳，冷汗自额头划过。 一股寒意席卷身体，肌肤变得格外敏感，柳扇甚至能感受到头发被缓缓浸出的汗水逐渐湿润。 直到谢闻逸出声。 “亲爱的，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谢闻逸缓步上前，一步一踏如鼓点一般震颤柳扇胸腔。 柳扇后退至床边，被床沿挡住，坐了下来，“记...记得。” “我也很想放过你。”谢闻逸走上前，半蹲着，以仰视的姿态看着柳扇，然而态度却格外强硬，“但是约定就是约定，我们都要遵守的，对吗？” “对...”柳扇听见自己牙齿磕碰的喀嚓声，“你想怎样。” “到我们一起去滑雪之前，亲爱的就好好待在这里吧。”谢闻逸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条链子，以一种虔诚的姿态，扣在柳扇脚腕上。 谢闻逸半蹲着，从柳扇这个角度看去，像是求婚时单膝跪下的姿态，他左手扣着柳扇的脚，右手将锁扣搭在柳扇脚踝上。 就像婚礼时，新郎捧着伴侣的手，将戒指缓缓套进对方无名指上。 有形的与无形的束缚。 柳扇低头看着谢闻逸，沉默地接受，但他总感觉有风吹在自己脸上，好像是之前坐在路边吃零食时的风，又好像是奔跑时带起来的风。 或者是曾经在操场上，奔跑，与同伴奔跑时带起的风。 柳扇有瞬间的恍惚。 他扭头看向窗户，是紧闭的，没有风吹进来。 谢闻逸站起身，揽着柳扇坐在床边。 然后两人一起躺下。 柳扇睁着眼睛，天花板的灯光落在瞳孔中，刺得他眼酸。 他用手挡住眼睛，又被谢闻逸抓着手腕。 而后厚重的暖意笼罩住他的身体。 一张熟悉的脸逆着光注视着自己。 “柳扇。”带着叹息的调子在耳边响起，温暖的手指抚上柳扇的眼角，湿润的触感被铺开，柳扇这才惊觉自己被灯光刺得流出泪。 “柳扇。”谢闻逸一声声喊着，想说什么去宣泄，可最终也只是不停地叫着柳扇的名字。 谢闻逸吻过柳扇的眼帘，顺着泪水流过的地方一路轻吻，将微咸的泪珠含在嘴里。 “别哭。”谢闻逸扣着柳扇的手。 十指相扣。 柳扇微微偏头，面无表情，“我没哭，灯光太刺眼了。” “能不能让我侧过去。” 谢闻逸一直压着，他翻不了身。 第75章 风2 柳扇很久没有被锁过，一下子还有些不习惯，冰凉的金属碰到小腿激得他发颤，坠着的链子发出细微声响，落进柳扇耳中格外清晰。 谢闻逸半压在他身上，重量带来的窒闷外加奔跑后的疲惫混合着酒精涌上脑海。 脸上被轻啄过的地方泛起些微痒意。 柳扇忍不住用手背把那股痒意揉掉。 “别压着我。”柳扇见谢闻逸完全没有放开他的意图，手肘抵在两人相贴的肌肤前，向外一挥。 没推动。 谢闻逸感受到那股力道，自己移动身体，躺在柳扇身边。 “我困了，想睡觉。”柳扇横着胳膊挡住眼睛，翻身背对着谢闻逸，自脚踝上延伸的链条落在床沿边，蜿蜒向床头。 那根冰冷的链条如同意外的一笔，毁掉温馨的构图。 谢闻逸半撑起身，看着柳扇的侧脸，什么也没说，只牵着被子盖住柳扇的身体，而后关掉明亮的灯，只留下一盏灯光微弱的夜灯。 柳扇已经呼吸均匀，已然睡去。 谢闻逸靠在床头，一直注视着柳扇，将横过他脸颊的发丝抚去。 他也不想这样对柳扇。 可就像之前说的，约定就是约定。 即使这个约定是柳扇被迫接受的，但绝不是能被轻易打破的。 谢闻逸知道柳扇没想离开，只是单纯的意外，倘若真是蓄意逃离，就不会是现在这么简单。 也许早在谢闻逸同意柳扇的出去的时刻，就在等待着这么一天，等柳扇因为意外迟归的一天。 谢闻逸从床的另一侧下床，走到窗前，打开手机后，白色的光照亮他那张在黑暗中显得晦冥的脸。 聊天软件上一连串的解释。 【大哥你有没有搞错，监视这么严，干脆继续把他绑在身边好了。】 【我都说了，清吧不是那种群魔乱舞的场合，就是单纯聊天！你这么古板干什么！】 【……】 【你把他放出来，他就注定会去你不想他去的地方！】 谢闻逸手指按在最后一句话上久久未动。 注定会去他不想柳扇去的地方。 其实谢闻逸也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柳扇离开他身边，任何没有自己地方，就是他不想柳扇去的地方。 谢闻逸回头看着安睡的柳扇，思考着什么。 如今已经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可是对于柳扇来说，似乎还不够。 谢闻逸望向窗外，凉风吹在他脸上，丝毫没有缓解躁意。 他低头，对许问远说： 【明天找你有事。】 【没空，别来。】 【放心，不是坏事。】 谢闻逸收起手机，轻手轻脚地上\/床，将熟睡的柳扇揽进怀里。 真切的、温暖的、可被触碰的实感，让谢闻逸不由自主地感到愉悦，他手臂紧了紧，直到身体彻底贴合。 温暖蔓延开来，直到窗外另一种暖意盖住身体。 柳扇睡得挺香，他鼻腔发出熟睡后醒来的闷哼，身体从沉眠中苏醒，伸了个懒腰。 伸不开。 柳扇刷地睁开眼睛，谢闻逸还揽着他。 “醒了？”谢闻逸睁开眼睛，柳扇的脸在刚醒来而模糊的视线中有些氤氲，他嘴角带上笑，“早上好。” “不好。”柳扇回。 谢闻逸暗自猜测着是不是因为昨天把柳扇锁起来的事，正想如往常一样偷换概念式安慰，就听柳扇说，“踏板车没拿回来。” 柳扇颇有些懊恼。 昨天太着急，回来也没想起来，一觉睡醒大脑刷新，记忆就突然回来了。 “给我找回来。”柳扇毫不客气地指示谢闻逸，他现在连房间都出不了。 想到这里，柳扇伸脚踹上谢闻逸的肚子。 锁链被带得叮叮作响，柳扇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就好像没看见一样。 他动作不停，几乎快把谢闻逸蹬下去。 谢闻逸抓住柳扇脚踝，拇指摩挲着脚腕凸出的骨头，“换个好的。” 脚腕被揉捏的酥\/麻\/感顺着小腿向上，敏\/感的身体从骨头缝里颤着激灵。 柳扇想抽回腿，被谢闻逸抓住。 没刻意绷紧的肌肉是松软的，谢闻逸握手指缝里溢出软肉，他暧\/昧地揉捏。 “不行，它电量虚标，我要退货！”要不是那电量虚标得太严重，他能这样吗？ 谢闻逸的手越来越往上，眼见快到大腿根了，柳扇急忙呵斥，“别乱摸。” “我帮你按按。”说着，谢闻逸手上的动作转为正经的按摩，他一边按，一边看着柳扇，“昨天走累了吗。” “还行。”柳扇回。 两人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如平常，扣在柳扇脚踝上的锁仿佛不存在般。 可它始终是存在的。 柳扇手掌反撑床沿，被带起的链条挡住。 手腕冰凉。 暴露在空气中的金属链始终没被捂热，因此手腕上是源源不断的冰冷。 柳扇抽回腿，“我饿了。” “好，等我。”谢闻逸下楼去做饭。 柳扇抱着腿，蜷曲在床上，他看着床边地下缠成一团的链子，脚动了动。 在空中的链条颤动，却丝毫没有震动地板上那些堆叠如死物的金属。 柳扇双脚落在地板上，向浴室走去。 地板上的链条活了过来，如同蛇般蜿蜒，死死跟随着柳扇的脚步。 等柳扇洗漱完，谢闻逸端着早饭上来。 “阿姨会送午餐上来。”谢闻逸看着柳扇吃饭，说道。 柳扇没回，默默吃着。 “等我回来。”谢闻逸左手抚上柳扇脸侧，拇指在眼下细嫩的肌肤处摩挲，他眼里竟涌现出眷恋，可只是一瞬，快到柳扇以为是错觉。 谢闻逸关门后，柳扇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双手交叠握着门把手，试图推开大门。 指纹、掌纹、密码都没用，就连最基础地推开都做不到。 那铜门宛如无可破除的壁障。 ——门被谢闻逸锁上了。 柳扇松开门把手，后退两步，抬手将散乱的头发顺到脑后。 走到窗前，正好看见谢闻逸走出大门。 似是察觉到柳扇的视线，谢闻逸回头，遥遥同他对视，脸上绽放出堪称温暖的笑。 而后，他挥了挥手，像普通人离家前与亲人告别那般。 柳扇只是看着。 等谢闻逸开车离开，他才退回房间，把游戏的声音开得很大。 第76章 刀1 柳扇赤脚蜷曲在椅子里，扣在脚踝上的锁扣连接着细长的链子一路蜿蜒。 金属的冰凉感顺着锁扣攀升至小腿，即使内里包裹着细密的丝绒也挡不住那股冰冷。 柳扇把腿收紧，链子跟着他的动作向上，又随着重力落地，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对此，柳扇视而不见，游戏声盖过了金属链子撞击发出的清脆声。 他全神贯注地打游戏，试图把之前被许问远坑掉的段位补回来。 不知怎么，总有些心不在焉的。 柳扇干脆放下手机，去卧室放着的小冰箱那拿来一堆零食，边吃边玩，始终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打开许问远的聊天框。 【来玩。】 【……】 许问远回得飞快，似是还记着昨天柳扇说他截肢的仇，道： 【不敢跟你玩，你玩不起。】 【换个你会玩的，来跑图。】 【行。】 柳扇教许问远创号，在游戏里带着他飞来飞去，穿过云海和草地。 【这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玩，一直跑来跑去，也没目标。】 【就是这样玩的！】 柳扇操控的小人头上冒出这句话，而后无视许问远的抱怨，带着他继续跑，在有限的虚拟屏幕里，去往无限可能的世界。 那边许问远似乎也找到乐趣了，主动和柳扇互动起来，甚至背着柳扇向前跑，在林间穿梭。 柳扇嘴角缓缓勾起。 而另一边的许问远则满脸怒不敢言地看着谢闻逸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操控自己的手机和柳扇玩得起劲。 谢闻逸满脸闲适，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看见柳扇操控的小人给他撒花，嘴角弧度更深。 许问远终于看不过去，“你有完没完，这是我手机。” “和柳扇玩的是我。”谢闻逸随口回道。 许问远：“……” 神经，他是在说账号后面是谁的问题吗？ 他是说，这是他手机！ 那边柳扇操控的小人挥挥手，说要去吃饭了，谢闻逸也说了声拜拜，随后退出游戏，把手机递给许问远。 “还你。” 许问远接过手机，“你今天找我干什么。” 这家伙平时根本不搭理他，这段时间找他好几次了。 还都是为了柳扇的事。 谢闻逸见许问远站着，颇为客气，指着桌对面的椅子，“坐。” 许问远含着一口气坐下。 谁还记得这是他办公室，这搞得自己是谢闻逸下属似的。 “我月底有事出去。”谢闻逸漫不经心，右手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你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许问远挑眉，神情认真起来，注视着谢闻逸期待从他嘴里听到想要的答案。 谢闻逸轻笑一声，“明知故问不是什么好习惯。” 许问远微皱眉，严肃起来，“这就是你说的帮我，让我自己去和老头子斗，自己却置身事外？” “这就是在帮你。”谢闻逸看向许问远，“我离开这段时间，我的人会暗中帮助你，老头子那边我也提前安排好了。” “如果这种程度，你都没办法赢，那就只能怪你自己了。” 谢闻逸脸上似有嘲意。 许问远被激起斗志，心里冒着火。 他说得似乎也有道理。 谢闻逸能做到这种地步堪称仁至义尽，例如向别国求援，能出人力、资源相助已是极限。 可多年和谢闻逸周旋的经验告诉许问远，眼前这只毒蛇的目的绝不可能仅此而已，一不小心还会将自己搭上去。 “我可以。”许问远思虑片刻，一口答应下来，随后，又问，“我们现在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吗？” “那不该问你自己吗？”谢闻逸将问题丢回。 许问远深吸一口气，说，“谢闻逸，我真的不想和你争，我把我妈救出来后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说罢，他看着谢闻逸，等着他说话。 这场言语交锋里，许问远放弃了掌控权，向谢闻逸示弱。 “嗯。”谢闻逸点点头，又想到什么，“不过，记得我们的约定。” “我会......”许问远似是叹息，他是谢闻逸送给柳扇的朋友，虚假的引路灯塔，是密不透风牢笼构成的一部分，他看着柳扇如自己母亲般沉沦，而掌控柳扇的谢闻逸有着比他父亲更严密的思维，更有耐心的筹谋。许问远想着，也许自己母亲年轻时就是这样，他心中升起一丝异样，道，“你要让柳扇彻底成为你的掌中之物吗？” “掌中之物？”谢闻逸重复道，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也许。” “你...”许问远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谢闻逸不耐烦，“有什么就说。” “你能跟我说句实话吗？”许问远看着谢闻逸的眼睛，似要从中看出谢闻逸的真实所想，“你为什么愿意帮我？除了柳扇的原因。” “因为我是个好人。”谢闻逸像是听见什么笑话，蓦地一笑，站起身，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许问远脑中猛然炸开，想不明白的关窍被打通。 对，没错。 是谢闻逸要当个好人，所以这个坏人就得自己来当。 他早就想取谢父而代之，但他又不想背上‘弑父’的名声，即使在他们这个层次，名声好坏并不那么重要，但好名声总比坏名声能博得更多东西。 谢闻逸连这一点点的风险都不想承担，因此只愿意出人出力，而不愿意出面。 而他，是谢闻逸的刀。 一把自己送上门的刀。 一把有心无力的刀。 谢闻逸则只需要静静地旁观，坐收权利与名声。 许问远心中升起一丝寒意。 他想起那个满脸怒气问他是不是截肢了的柳扇，在清吧里看着老同学一脸惘然的柳扇，动不动就威胁说互删的柳扇…… …… 那个酷似自己母亲的柳扇。 许问远以为自己的价值在于让柳扇无知且快乐地生活，可实际上只是谢闻逸争夺权力的一把刀。 谢闻逸对柳扇究竟有几分真心。 他的算计太深，以至于那几分真心显得如此浅薄，令许问远这样一个情场浪荡子也看不清。 “谢闻逸！”许问远看着谢闻逸的背影，胸腔涌上郁闷之气，他宣泄着怒喊出声，“如果你真的爱柳扇，你不能这样对他！” 谢闻逸脚步一顿，随后置若罔闻地离开。 第77章 x＆l 下属替谢闻逸拉开车门。 “不用，我自己开车回去，你也回去吧。”谢闻逸绕过打开的车门，坐上驾驶位。 下属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谢闻逸正欲驱车，从后视镜里看见下属，想到什么，道，“你先上来，到公司再走。” 许问远这地儿称得上偏僻，车进不来，要是没开车来，说不准走多久。 到底是自己的得力属下，也不能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下属诚惶诚恐，坐进车里。 真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坐老板开的车。 到市区后，红绿灯路口多了起来。 前方红绿灯还有几秒转变为黄灯，其余车辆见此都猛踩油门，赶在指示灯变红之前开过路口，助理盯着倒计时，提醒了一句，而谢闻逸却不紧不慢地放缓速度，停在斑马线前，等待绿灯再次亮起。 “赶这点时间没什么意义。”谢闻逸回了句，似是调侃，“要遵纪守法啊。” 属下连连应和，到了地方飞快下车，脚步略显仓促。 谢闻逸驱车驶向家的方向。 他平时是守规矩。 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规则。 在他看来，风险和收益要成正比才有值得冒险的可能。 为了区区一点小利益，担任风险实在不值得。 车辆平缓行驶，谢闻逸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柳扇这时候在做什么。 也许正在午睡，也许正捧着手机玩游戏…… 谢闻逸的食指不受控制地抽动一下。 他总想知道柳扇在哪，在做什么。 而柳扇也可以轻易牵动他的心神。 或许是将柳扇关在家里开始，他总想着看他一眼，慢慢地，便习惯了工作闲暇之余透过监控注视柳扇。 而如今，竟时时刻刻挂念着。 下一个路口，谢闻逸打开手机看了眼柳扇。 柳扇正缩在椅子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玩游戏，他本想继续邀请许问远来玩游戏，结果许问远丝毫没有今天上午的干脆，犹犹豫豫地拒绝。 柳扇摸不着头脑，之前不玩得挺好吗？ 他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便没强求。 柳扇拽了拽脚腕上的链子，突然想到什么。 他一直很想将自己的博主事业发展更进一步，但又不想迷迷糊糊踩坑或者走进谢闻逸给他安排好的路上，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如今，许问远算得上是他朋友，虽有点奇奇怪怪的，也能帮他参考一下。 【问你个事儿。】 【什么。】 见许问远接话，柳扇将自己的想法尽数和许问远说了。 【这年头个人发展太难了。】 【你说得对。】 柳扇又想到自己之前接到的广告，让他莫名其妙就把号做起来了，收入也不算低，感叹道： 【不过我感觉我运气还挺好的。】 【你再想想看呢？】 【所以你觉得我签机构能更进一步吗？】 柳扇又把自己之前搜到的一些机构的坑比操作告诉许问远，等着他答复。 许问远那头久久沉默，半晌，他的昵称变成正在输入中，如此反复。 【签吧，如果你高兴的话。】 【我是不是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害怕踩坑，适得其反。】 【你说清楚了，我也明白了，但就是那意思，你高兴就签，不用考虑别的。】 【你生气了？】 柳扇向来直球，感觉许问远语气不太对劲，便直接问。 【我没有，我只是...】 【什么？】 【只是想到刚好认识个人是做这个的，你要不要我帮你联系，不会踩坑，高兴就签，不高兴就算了。】 柳扇看完这条消息，稍微想了想。 许问远跟谢闻逸挺不对付的，所以他推荐的，应该跟谢闻逸没什么关系。 【那就谢谢了。】 柳扇嘴角微微翘起，伸了个懒腰，即使脚上的链子叮铃作响，也顾不得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活动着长时间蜷曲在椅子上而僵硬的筋骨，正当他扭转脖颈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院子里。 柳扇脖子一顿。 是谢闻逸？！ 柳扇看了眼手机。 这还没到谢闻逸平时回家的时候。 他怎么回来得越来越早了。 柳扇回头，卧室桌面上摆着一大堆散乱的零食袋子，他急忙跨步上前，把垃圾全都扫到垃圾桶里。 虽然谢闻逸也不会说什么，但柳扇就是能敏锐察觉对方是不想他吃这么多垃圾食品的。 柳扇仓促收拾，卧室房门口响起房门打开的吱呀声。 他当即站定，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等等。 不对！ 凭什么啊！ 凭什么他要怕谢闻逸。 又不会怎么样。 这念头上来，柳扇瞬间自信，姿态闲适地缩进椅子里，捧着手机玩。 谢闻逸进来，便看见这一幕。 桌面上还乱七八糟地摆着零食袋子，一旁的垃圾桶里也堆叠着不少，地上还有点漏网之鱼，看得出来之前被仓促地收拾过。 不过主人似乎不以为意地摆烂了。 谢闻逸看向柳扇，“下次等我回来收拾就好。” 说着，他默默走向桌子，将散落的袋子放进垃圾桶。 柳扇捧着手机，注意力却放在谢闻逸身上，看他只顾着慢条斯理地清理，什么也没说，心下松了口气。 真是奇怪，他干嘛害怕。 谢闻逸收完，半靠在桌子边上，低头看着柳扇，“零食吃太多会不舒服的。” “哦，下次注意。”柳扇不知为何有些心虚，随口敷衍。 谢闻逸没继续说什么。 他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似乎是有人给他发消息。 柳扇看着谢闻逸的神情从略显不耐到放松，随后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抬头看了自己一眼，嘴角挂上淡淡的微笑。 也是相处久了，柳扇能察觉到谢闻逸的情绪。 巧的是，谢闻逸那边刚放下手机，柳扇手机就响了起来。 见弹窗上写着许问远，柳扇作则心虚地避开谢闻逸，跑到卧室另一个角落，连打字的动作都小心了些。 【你干什么突然发消息给我。】 【……发绿泡泡消息哪有什么突然不突然的，又不是电话。】 【哎呀，跟你说不通。】 他是避着谢闻逸和许问远交往的，要是被谢闻逸发现……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柳扇不想这样的事发生，况且他自己也不希望谢闻逸知道。 他希望借由谢许问远这个第三人走出笼罩在自己身边的迷雾。 【行吧，那我长话短说。】 【那边答应了，这是负责人的联系号，你跟他说是我推荐你过去的就好。】 【推荐联系人：x&l 柏清】 x&l？ 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可又想不起来。 第78章 克制? 柳扇一边想，一边点开推荐联系人。 点进去的时候，名字前面缀着的字母已经被主人改掉了，只有‘柏清’两个字在昵称旁。 柳扇点了添加，那边很快通过。 还未等柳扇打招呼，那边飞快甩过来一份电子合同。 【电子签名+身份信息，填好就行。】 ？ 这么干脆的吗？ 【明天可以吗？】 柳扇想瞒着谢闻逸。 他回过头，看见谢闻逸正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自己。 视线在不经意间交汇，柳扇撞进一双深邃的，仿佛蕴含星光的眼睛。 恍惚中，柳扇觉得，或许自己什么也瞒不过谢闻逸。 柳扇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白，色厉内荏道，“你别盯着我看。” 闻言，谢闻逸眨了眨眼睛。 “你别一直看着我。”柳扇重复。 “我眨眼了。” 谢闻逸这这调笑的话，让柳扇反应了好一会儿。 半晌，反应过来的柳扇，知道谢闻逸这是在逗自己玩，而且自己竟然没反应过来，恼怒瞬间涌上心头，他左右张望，没什么可以丢向谢闻逸的东西，便叫道，“你出去行不行。” “行。”谢闻逸出门前，深深地望向柳扇，他的目光，随着房门合拢而消失。 谢闻逸离开后，柳扇才感觉心下松快些。 他打开手机，看见昵称为柏清的人回复他一句行。 随后，柳扇打开那份合同，几十页ppt，满目甲方乙方，柳扇大致看了看，大概知道些。 他需要定期制作视频，按照要求接取广告，完成任务，而相应的，这家名为ui的公司会给予相对应的扶持。 双方任意一方违约都要担任违约责任。 更多的法律细节柳扇便看不懂了，他把合同发给许问远。 【帮我看看。】 【……】 【怎么了？】 【对你来说只有签和不签的区别。】 【为什么这么说？】 柳扇真诚地疑问。 【就是说，很靠谱，放心吧，我给你找的人！】 【好的，谢谢。】 【哦对了，电子签名怎么弄。】 柳扇顺便问了问电子签名，他对这东西还蛮陌生的，以前都是需要邮寄合同的，来回定下得一周左右，那个柏清的意思好像是，签了电子签名就可以了。 【……】 许问远给他发过来一条链接。 【-链接- 教程：如何用xx程序一键搞定电子签名、证件扫描...】 【善用x度】 柳扇回复一句谢谢，随后点进链接。 他本来还以为很麻烦，结果只需要几分钟在屏幕上手写一个名字就好。 这下子也不需要等什么明天了。 只是输入自己身份号的时候，柳扇有瞬间卡壳，曾经倒背如流的数字，似乎已经很久没接触过了。 他磕磕绊绊，试图忘记自己正在背诵，用惯性记忆把那串数字背出来。 曾经记在骨子里的，即使短暂忘记，也会想起来的。 “0112...1367”柳扇捧着手机把这串数字输进去，检查几遍确定没问题，发给了名为柏清的联系人。 【提前弄好了。】 【好。】 柏清接收后，又道： 【之后联系你。】 说完，道了句再见。 柳扇怔愣地看着手机。 这就完了？ 就这样？ 他刚才真的签合同了吗？ 怎么感觉签了跟没签一样。 柳扇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曾经一件非常挂念并且担忧的事情，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轻松状态解决，心中升起的并不是庆幸，而是某种空落感。 像踩在云端，总觉得，也许之后会有更加严峻的挑战。 柳扇趴在窗台上，从窗户缝隙看着窗外风景。 他晃动小腿，不出意料地听到细碎的叮铃声。 这几年，他看见窗外的枝叶从稀疏到茂密，又被剪去，好像阳光与雨水，从未赋予树木成长。 前不久修理过的树枝，如今又稀疏起来，地面鼓胀的树根如脉搏插入地底，延绵向肉眼不可及的深深地底。 细碎的链条声中，响起沉闷的门扉吱呀声。 柳扇回过头。 谢闻逸刚才下去做饭，现在用托盘端着饭菜上来。 他肩背挺直，双手将托盘捧在身前，好像餐厅里的服务员。 柳扇莫名被自己这种联想乐了一下，摇摇头，将奇怪的想法推出去。 “你就不能让我自己下去吃饭吗？”柳扇走过去，坐在桌前，谢闻逸将饭菜布置好，柳扇心想着，这样更像服务员了。 “不行。”谢闻逸直截了当，坐在柳扇身旁，眼睛看着他，意味深长，“我不嫌麻烦。” “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柳扇存心怼谢闻逸，以报刚才之仇，他哼了一声，“像餐厅服务员。” 不过人家可不陪着吃饭。 “服务员？”谢闻逸口中重复，没有半点在意，反而顺着这话题向上爬。“晚上也可以服务您，客人。” 谢闻逸此时是坐在柳扇身边的，他慢慢伸手，五根手指交错落在柳扇腿上，顺着膝盖向上攀。 话语逐渐暧昧，带着些暗示，“是不是该给我些小费呢？” 柳扇：“……” 腿上触感酥酥麻麻，半边身子一激灵。 他扭头看向谢闻逸，竟又被哽住了。 谢闻逸怎么什么话题都接！ 没刺到谢闻逸，反而被他调戏了。 柳扇把椅子拉开，离得远远的，不想再搭理谢闻逸。 他用力嚼着嘴里饭菜， 没吃几口觉得腮帮子这样嚼着痛，不知不觉放缓了力道。 谢闻逸看在眼里，笑意渐渐加深。 他突然伸手，捏住柳扇的脸颊。 “干什么。”柳扇含含糊糊地说。 谢闻逸似是感叹，又像是随意的调侃，语气深深，“好想……” 想把柳扇吃掉。 想在黑夜里和柳扇耳鬓厮磨，咬住他的脖颈，深深地嗅着属于柳扇的气息，将他融进身体里，灵魂交叠，即使粉碎也无法分离。 柳扇看着谢闻逸，猛然间汗毛直立，脸上不自知地涌现出恐惧。 谢闻逸看见柳扇脸上的惊恐，疯狂的念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下消散。 他脸上重新带上温和的笑意。 捏住柳扇脸颊的手指转变为轻柔的摩挲，不知道在对谁说，“我不会这样的。” 他会克制自己，不会走到那样糟糕的地步，将柳扇彻底吓跑。 谢闻逸一下一下，摩挲得柳扇皮肉麻木，那种被触碰、被抚摸的感觉直接窜进柳扇大脑。 柳扇偏过头。 谢闻逸的手落了个空。 他没再试图去触碰柳扇，只是静静地看着柳扇吃完饭，而后收拾好残局。 第79章 克制?2 谢闻逸在楼下洗完碗，手机上有人给他发了一份合同。 点开，赫然就是刚才柳扇发给柏清的那份。 谢闻逸草草扫视，漫不经心地回复。 【辛苦了。】 【之后都听您安排。】 谢闻逸没急着上去，他站在窗台前，点燃一支烟。 烟气透过嘴唇有隐约的温热感，缭绕的烟雾升腾而起，稍稍安抚那颗正在疯狂叫嚣、扭曲的心。 最热烈的渴求与疯狂竟有着如此相似的感受。 皮囊之下仿佛住着野兽，难以抑制垂涎的食欲，叫嚣的渴求，在理智尚未铸就笼栏时，冲撞而出，而后又因柳扇的一个表情，滞在原地，如潮水般褪去。 他因柳扇而牵动情绪。 如果他现在见到柳扇，恐怕很难克制住自己。 火星映照在漆黑的玻璃上，给窗外的黑夜点燃细微的火光。 谢闻逸长长呼出一口气，饮下漱口水去洗漱，将身体里的烟气散得干干净净。 柳扇不喜欢闻见烟味。 他说高中时，总有男生躲在厕所隔间抽烟，每次上厕所都会染到一身烟味，每每闻见，都让他联想到厕所。 谢闻逸当时被这奇妙的联想逗笑了，却也默默记在心里。 他上楼时，柳扇正趴在床上刷视频。 听见脚步声，柳扇手忙脚乱，把手机扣过去。 谢闻逸还是看到点，似乎是一个攻略视频。 他坐在床边，自然而然地拿起柳扇的手机，唤醒屏幕后在柳扇眼前一闪而过。 柳扇眨眨眼，略显茫然。 转头看见谢闻逸没输入密码也解锁，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用他的人脸解锁。 现在连密码都不想输了！ 柳扇爬起来，伸手去抢自己手机，谢闻逸换了个方向，胳膊举起，柳扇刚好差一点才能碰到。 “还给我！”柳扇直接站起来，向谢闻逸扑过去。 毕竟是个成年人，直冲过来的力道让毫无防备的谢闻逸向后仰倒在床上，手机也摔在床垫上。 柳扇急忙过去捡起来，正准备跳下床，突然发现动不了了。 低头看去，是谢闻逸抓着脚踝上的链条。 谢闻逸抓着那根链子，一点一点收紧，直到手掌触碰到柳扇脚腕，他反手握住柳扇脚踝，手掌慢慢向上探去，直抵达极限。 “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吗？”谢闻逸坐起来，将柳扇也拉着坐下。 闻言，柳扇耳垂似乎红了一点。 谢闻逸刚才已经看见了，是滑雪教程。 难怪柳扇看得这么入神。 “没什么。”虽然看滑雪攻略不是什么很羞耻的事，但他在意的是，这样做会不会让谢闻逸以为自己是在期待和他出去。 他只是很期待去看雪这件事而已。 一想到这里，就不怎么愿意让谢闻逸知道了。 他只是没去过有点担心而已。 “这攻略用不上。”谢闻逸抽走柳扇的手机。 柳扇疑惑看去，还未等问出口，眼前谢闻逸的脸猛然放大。 他吓一跳，急忙撑着身体向后退，抵到床头后无路可退，被夹在中间。 柳扇蜷曲着腿，鼻尖有淡淡的沐浴露气息。 谢闻逸手中握着那根链条，他将手掌举起，银色的链条在两人身体的空隙里晃荡。 然后柳扇就看见，谢闻逸眼睛注视着自己，手掌上的链条越来越靠近嘴边，他吻了那链子一下。 柳扇脑子空白。 （……嗯，嗯！） 柳扇脑子混混沌沌，他偏头看向床边。 脚腕上的链条垂在地板上，一路蜿蜒。 等等... 地板上？ 柳扇猛地坐起来。 谢闻逸跟着起来，胳膊横过柳扇肩膀，“怎么了。” “你真不讲究。”柳扇偏过头，语气平静，但手上动作却很凶横，一把将谢闻逸推开，自己又去漱口。 虽然地板是挺干净的，但到底是地板。 谢闻逸：“……” 柳扇回来，还把谢闻逸也赶去重新漱口。 等都结束了，谢闻逸和往常一样抱着柳扇睡觉，心下有安稳的落实感。 岁月好像都在空气中胶着，静静流淌着，一直流淌向名为明日的清晨。 柳扇迷迷糊糊爬起来，已经快中午了，他像昨天一样准备去卧室的小冰箱和柜子里拿点零食，结果打开柜门，昨天还满满当当的零食被清空了，只留下零星一点。 我零食呢？ 柳扇打开其他几个柜子，果不其然都没找到。 想到昨天谢闻逸跟他说零食吃多不好，加上这房子里就他跟谢闻逸两个人，柳扇哪能不知道是谢闻逸给他拿走了。 柳扇带着怨气打开谢闻逸的聊天框。 【你把零食拿走了我吃什么。】 【没全拿走。】 柳扇想到仅剩的一点，强忍怨气。 【不够，饿了。】 【桌上留了饭。】 柳扇回头一看，原本空荡荡的桌面上摆着一个保温箱，不出意外这就是谢闻逸给他准备的了。 柳扇拿起手机猛敲键盘，还没发出去，谢闻逸的消息又来了。 【后天去滑雪，要是吃坏肚子就要推迟很久。】 …… 柳扇默默删掉聊天框里疯狂输出的文字。 总感觉被拿捏了。 柳扇是南方人，基本没见过雪，他记得之前有一年，天气很冷，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夹雪，而后针尖大小的雪花落在学校绿化丛里，学生们像寻宝者一样，将树叶草根托着的雪渣收集起来，捏成一个拇指大小的雪人放在窗台上。 他望向窗外，恍惚看见了自己曾经珍惜的那个小雪人。 可眨眨眼，又什么都没有。 这一刻，柳扇心里闪过什么，很模糊，又抓不住。 可在这些年的时间里，那种模糊的感受，却总出现。 可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 柳扇试图抓住那种感受，一无所得。 也许，他真的只是想去看看未见过的雪花呢？ 第80章 群山与雪 当雪真的从柳扇眼前飘过时，他忍不住抬起头，望向如水彩晕染的天，试图探寻雪的来路。 向上摊开的手上，落下一枚精巧的雪花，慢慢粘黏在肌肤上融化。 这个世界失去了仅此一枚的独特雪花。 冷凌的空气从鼻腔灌入，有点干燥，柳扇吸了吸鼻子，脸上绽放笑意，就连眼睛也染上流转的星光。 “是雪。”柳扇站在飞机出舱的门前，像个接触新事物的孩子，带着惊喜与好奇。 谢闻逸跟在柳扇身后，“嗯，是雪。” 天空飘落着细小的雪花，地上还没来得及堆叠，即使如此，这冰封的世界依旧让柳扇感到喜悦。 如此寒冷、凝滞，却有种蓬勃的生命力蛰伏其下。 谢闻逸揪住柳扇后衣领，给他带上手套。 柳扇从来没穿得这么厚过，里三层外三层，臃肿的衣服让他走路也有点摇摇晃晃的。 他哈出一口气，氤氲成白雾的汽模糊视线。 谢闻逸拉着他向前走去。 直到出发，柳扇才知道之前谢闻逸说攻略用不上是什么意思。 从出门开始，柳扇兴致勃勃想去收拾衣服装箱带走，被告知不用。谢闻逸直接载着他去机场，到了就上上飞机，半点没耽误。 飞机里布置得像酒店。 临落地前，谢闻逸才把提前准备好的厚衣物给柳扇穿上。 酒店房间都是外观类似木屋的独栋，雪落在瓦片上，堆了厚厚一层，好像下一刻小矮人就会推门而出。 房间里有整面玻璃墙，外面雪花飘落，洋洋洒洒盖在植被上，屋内落着暖黄的光，壁炉里摇晃火焰，细小的噼啪声不时响起。 角落里有松柏枝，洋溢着热烈。 像童话一样。 柳扇眼里也倒映着暖黄的光。 谢闻逸见柳扇如此，停在他身边，低头，“喜欢吗？” “一般吧。”柳扇飞快看了眼谢闻逸，又扭过头去。 谢闻逸笑而不语，他将手上提着的箱子放在置物架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封包装精美的盒子。 “拆开看看。”谢闻逸说。 柳扇略带狐疑，拿过盒子拆开，看清里面放着的东西后，脸上炸开更浓厚的喜悦。 “是漫画手稿。”他抬起头，声音都变了调。 “今天出发前才送到我手上。”谢闻逸解释说。 柳扇一张张翻看，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去，生怕折了角。 “这次喜欢吗？。”谢闻逸看着柳扇小心翼翼的动作，又问。 柳扇整理的动作一僵，不着痕迹地抿嘴，“也一般吧。” 只是他眼神飘忽，显然可信度不是很高。 谢闻逸没在乎。 送礼物不全是为了让对方高兴，更是让对方习惯。 “还有一个礼物。”谢闻逸望向正在飘着小雪的天地，想起什么，继续道。 “是什么。”柳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带上几分期待。 谢闻逸说，“不在这，我带你去。” ？ 柳扇望着窗外已经逐渐入夜的天色，再回头看向谢闻逸，疑惑加剧。 * 柳扇头上顶着一块白毛巾，湿润的黑发贴在脸侧，肩膀以下泡在温泉里，薄薄的白色暖雾模糊了对面谢闻逸笑意吟吟的神情，即使如此，柳扇也能想象出来那张脸上带着的得色。 礼物？ 谢闻逸以为自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柳扇和谢闻逸拉开很长很长的距离，独自趴在温泉池的一边。 天上落下来轻柔的雪，在触及温暖地面的瞬间化成水珠融入地里，在暖泉旁盛开着秋海棠、金盏菊、三色堇等茂盛妍丽的花朵。 柳扇伸出手，雪花落在手上冰冰凉凉的，但是身体却泡在温暖的泉水里。 身后的水荡漾涟漪在背上泛起痒意，熟悉的气息笼罩。 “很漂亮吧。”带着淡淡感叹的语调在耳边响起，“我一直很想带你来这里。” “有飘落的雪、暖泉、植物还有...”谢闻逸止住后面的话。 柳扇被热气熏得脖颈和耳垂都泛红，听见这些话，他耳朵一动。 也许是温暖太暖和了，他竟觉得心脏也暖起来。 谢闻逸很少这样说话，用言语描绘一个美丽的图景。 “你想说什么。”柳扇背着身，只有侧脸的一小半对着谢闻逸。 “我想说，我能给你喜欢的一切。” “我会带你去想去的地方，见你想见的景色。” “柳扇，我能给你一个美好的人生。” 谢闻逸的嗓音在热气熏陶下有些沙哑，那些蛊惑的呢喃，顺着缥缈的雾气钻进柳扇耳中。 有几个瞬间，柳扇脑中像是梦般眩晕，肢体跳着迷幻的舞，烟花般转瞬即逝的思绪与低沉的呢喃如暖泉中的雾气弥漫裹挟柳扇的心神。 他看见白雾中绽放的花。 实在是很美的景色。 他看见空中飘摇的雪，一直向往的，却无可抵达的雪。 他似乎触碰到门扉，在无可抑制的言语即将脱口而出时，柳扇猛然深吸一口气。 恰巧雪花落在他鼻尖上化成水，于是暖与冷交织着进入肺腔，那一丝冷带来的清明，让他遏止自己想说的话。 柳扇回头看了谢闻逸一眼。 谢闻逸也被热气熏陶出一丝柔和，白色的暖雾模糊分明的边界，他背后是不断落下的纯白雪花，更往后是不朽的融入夜色中的群山。 柳扇突然感觉自己很小很小，小到快要感知不到自己存在。 他向后退着，碰到暖泉的边壁，撞击的实感让他伸出手。 有种陌生感觉，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被注视的手掌也动了动。 一个怪异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竟然和谢闻逸是一样的物种。 他拥有手、思想、品格。 水花突然炸开，柳扇仓皇起身，抓过一旁的浴衣盖在身上，像逃跑一般穿过玻璃长廊，远离那温暖的梦境般的景色。 群山和雪落在身后。 谢闻逸仍在其中。 看着柳扇慌乱的背影，谢闻逸被熏得柔软的神情又浮现出纯粹的冷。 雪花落在眼睫上，化成水滴落，谢闻逸后仰靠着温泉边壁，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还是不够。 他背后的群山在黑夜中若隐若现，宛如鬼怪。 第81章 冰洞与鱼 柳扇一路跑回房间。 暖气驱散外面带来的寒意，让浴衣上的湿润感更加明显。 他微微喘息，在壁炉旁蜷曲着坐下，火焰的温暖弥漫全身，炙烤着湿润的衣物与肌肤。 随着水汽蒸发，紧绷感像面具一般覆盖身体。 柳扇揉揉肌肤，感觉松快些。 刚才的惊慌感消失，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逃走，只是某个瞬间，对危险的预警远高于理智，本能地逃开，如今回想，又看不真切了。 身后传来轻轻的推门声，柳扇侧头看向窗户，黑黢黢的玻璃反射着屋内的光景，在他身后，谢闻逸推门而入，越走越近。 谢闻逸低头见柳扇仍穿着刚才温泉里的浴衣，拿起毛毯披在他身上，“坐在地上会冷的。” 火焰炙烤感消失，更柔和的暖意盖住身体。 “有火。”柳扇说。 墙边的壁炉，燃烧着带着淡淡香气的木材，烟气顺着烟囱流出，屋内只有纯粹的暖。 谢闻逸摸上柳扇的头发，已经被烤干了。 他想说什么，却只吸入一口带着暖的空气。 刚才在温泉里，谢闻逸能看出柳扇那瞬间的迷茫与动摇，他像个苦苦等候的垂钓者，洒下无数香甜鱼饵，吸引、等待、捕获自己那条心心念念的鱼儿。 可就在快要成功的一瞬间，那条鱼反身甩尾，一溜烟潜入水中。 有失落与遗憾，可更多的，是重整旗鼓的斗志。 他还可以继续等待。 于是，谢闻逸也沉默地挨着柳扇坐下，一起挤在壁炉前。 窗外的雪花在黑色幕布中飘零，屋内摇曳火光，两个人相聚取暖，贴得很近。 “柳扇...”谢闻逸的声音从侧面传来，能感受到言语间的吐息，却好像远在天边。 柳扇回过头，恰巧谢闻逸也看向他。 谢闻逸瞳孔里跳跃着火，脸被火光染上跃动的暖黄，使得肌肉的细微动作更加显眼，他脸颊旁的肌肉轻微起伏，似乎想说什么。 “什么？”柳扇问。 谢闻逸突然凑得很近，微微偏头吻上柳扇嘴唇。 被暖气烘烤得柔软干燥的唇瓣对突如其来的触碰十分敏感。 触碰到同样干燥的嘴唇，有种直抵颅骨震颤般的痒意。 柳扇倒向铺满地毯的地板。 在身体落地前，谢闻逸的胳膊横插进柳扇背部与地板的间隙里。 柳扇后背是稍稍凌空的。 “去床\/上，地上凉。”谢闻逸久久凝视着，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柳扇沉默着爬起来，躺在酒\/店\/床\/上。 “明天去滑雪吗？”谢闻逸问。 柳扇耳朵轻颤，“可是我不会。” 出发前还兴致勃勃，临到了，却莫名生出恐惧，害怕自己会出糗，觉得难以适应露天的场所。 “以后就会了。”谢闻逸说。 “那...试试。” 沉闷的声音响起，谢闻逸嘴角带起笑意。 壁炉里的火吞噬完柴禾，暖黄的光归于黑暗，直到白昼照亮余烬。 柳扇改不过来生物钟，在早上谢闻逸叫他时，不耐烦地用被子蒙着头，“难道雪道中午会化吗？！” 那倒是不会。 不过柳扇也没磨多久，在酒店送来早餐时，就起了。 “走吧。”吃完饭，谢闻逸带柳扇到雪场下。 柳扇望着山，忍不住发出一声叹。 苍绿与雾白交替构成山的颜色，最顶端仿佛冲破蓝天。 一种阔然之意自柳扇胸腔中升起，然而，词穷的他却只能感叹一句，“好高啊。” 谢闻逸笑意加深。 换滑雪服时，柳扇看见个熟人。 带着职业化笑意的张助理提着箱子出现在房中，他恭敬地向谢闻逸致意，而后看向柳扇，“这是滑雪服。” 柳扇嘴角拉平，接过衣服。 谢闻逸弯腰将滑雪板给柳扇扣好。 滑雪板扣上，柳扇抬了抬腿，向下坠的力道和不灵活的阻碍感让他觉得拥有了一副沉重的新肢体。 之前的担心在事件真实发生后消散无踪。 “划上去然后再滑下来吗？”柳扇驯服着自己的双腿，转头看向高耸的山顶，又看了看雪杖，问出一句让谢闻逸和张助理两人都忍不住笑出来的话。 谢闻逸还稍微收敛点，不细看，看不出来。 张助理则明显很多，“柳少爷，您是打算明年回家吗？” 柳扇对与雪相关的知识缺乏，但这两人的反应让他瞬间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笨问题，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架势，喊道，“谢闻逸！” “不是的，有缆车。”谢闻逸带着柳扇向前走，一直到能看见缆车的地方。 柳扇再次发出一声叹。 柳扇坐上缆车，轻微的失重感后，身体凌空，他渐渐攀升到高处，看见广阔的雪原，冻结的河流如洒在雪地上的碎玻璃，在光照下有种耀眼的光辉。 冰面上有人坐着。 “那是在干什么。”柳扇问。 “冰钓。”谢闻逸答。 人拥有一整片广阔的天地，手持鱼竿，等待捕获冰洞下的鱼，而在厚重的冰面下，鱼也拥有一整条河流。 表面上看，垂钓者用一根细线捕获鱼儿。 可鱼却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让拥有一整片天地的人安安静静地待在狭小冰洞前。 鱼甚至不需要钩与饵料，它仅仅需要存在。 “冰面破了怎么办。”柳扇盯着看了好一会，再次疑问，“就掉下去吗？” 谢闻逸好笑，本想认真解释，冰面很厚很结实，但却调笑着，“对，就认栽，掉下去。” “那好危险。”柳扇感叹。 这么冷，一旦掉下去，就很难游起来了吧。 “那是钓鱼人愿意承担的风险。” 缆车越升越高，那个垂钓者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柳扇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别处。 白茫茫的雪国，比他想象的更加壮阔。 落地之后，张助理也跟了过来。 柳扇站在雪道起始点，不怎么敢向下滑。 他怕把人铲飞。 于是柳扇四下张望，发现雪道上根本没什么人。 他鼓起勇气，握紧雪杖，轻轻一推。 摔倒了。 柳扇立刻回头看谢闻逸，本以为会看见调侃的笑，可谢闻逸脸上只有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他只说，“再试试。” 雪地松软、滑雪服也有缓冲，并不痛，柳扇爬起来，在谢闻逸的指导下尽可能平滑。 第82章 情绪 柳扇摔了很多次，脸上却慢慢洋溢起笑意。 他逐渐熟练，摔倒的次数变少，当能平缓地滑行一段距离时，立刻回头看向谢闻逸。 在雪向上延伸的道路中，谢闻逸静静站着，视线一直注视着柳扇。 对上那满是认真的凝视，柳扇由心而生的笑意褪去些许，他抿抿嘴，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也许是这里没有别人，在失败后取得成功迫切想要分享喜悦时，才下意识看向谢闻逸。 他希望从谢闻逸脸上看见什么呢？ 这种念头涌上脑海的瞬间，羞怯混合着自怜的悲哀弥漫全身，柳扇只得哑然，然后那短暂的，尚未体会的心绪便随着雪花飞逝。 他现在似乎很难察觉自己的情绪，在某种难以描述的语言即将脱口而出时，那丝感受也如闪电般消失，然后他既无法描述，也无法体会。 昨天温泉里那种如雾般无孔不入的呢喃与虚幻感再次笼罩全身，雪地反射的光进入眼中，他撑着雪杖继续滑走，夹着雪的风吹在脸上，清冽的空气灌入鼻腔，他向下滑行，凝结雾凇的枝桠向山顶奔去。 柳扇感到一种自由，但也能感到有灼热的目光如影随形地注视着自己。 他忍不住回头看。 眼前飞扬起一片纯白。 铺天盖地的雪花向他脸上扑来，柳扇心下惶然，本能地蹲下躲避那如雨的飞雪。 “谢闻逸！你干什么！”柳扇一下坐在雪地上，帽子和肩膀上满是雪花，就连睫毛上也有，活生生一个雪铸的人，等看清眼前人，柳扇怒气冲冲地吼道，“你有病啊！” 刚才谢闻逸突然向猛冲来，扬起漫天飞雪。 柳扇怒不可遏地拿起雪杖抽向谢闻逸小腿。 既是为了谢闻逸的举动，也是为自己刚才下意识丢脸的反应。 “哈。”谢闻逸笑了出来，他屈膝，也像柳扇一般坐在雪地上，扬起雪花去泼柳扇的脸。 柳扇急忙还手，疯狂把雪花扬起来，还不忘在手里压实，以求更大的攻击力。 两人你来我往，在雪地上滚成一团。 慢慢的，柳扇怒气消减成一种趣味，像是在和同伴玩乐。 雪地被滚出蜿蜒扭曲的线条。 柳扇喘着气仰躺在雪地上，口鼻间呼出的白色雾气升向天空。 他胸腔里那些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念头随着喘息消散，只留下快乐的余韵和疲惫。 谢闻逸坐在柳扇身旁，柳扇侧头看他一眼，悄悄攥了一把雪，等谢闻逸凑上来时，出其不意地塞在他脖颈处。 “啊哈哈哈。”柳扇顾不得等谢闻逸的反应，手脚并用爬起来跑远，发出大笑。 柳扇自觉赢了一把，灿烂地笑着。 谢闻逸把衣服前的雪渣拍掉，膝盖压在雪地上站起来。 见柳扇脸上没了那副怅然神情，心下稍安。 谢闻逸得承认，他不想柳扇沉浸在那股情绪当中，这会令他失去柳扇。 人的身体会被困住，行为会受到阻碍，但思想天生就有自由的天地，即使它会受到引导，被短暂蒙蔽。 柳扇看见谢闻逸站起来，警惕地拔腿想逃。 沉重的肢体拖累柳扇的脚步，他一下摔在雪地上。 扭头看，谢闻逸正向他走来。 柳扇一时爬不起来，由己度人地缩着脖子，防止被袭击。 恰逢山顶上的张助理刷地一下滑下来，姿态飘逸，洒脱非常。 柳扇眼睛不由自主地跟过去，暗自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这么熟练地滑雪。 “你挡着我了。”柳扇还在看，眼前突然一黑，仔细看是熟悉的裤腿，视线向上望去，谢闻逸低着头，脸颊背光，莫名显得有点沉。 “挡着什么了。”谢闻逸越发向前，将柳扇视线挡得严严实实，问。 挡着他看张助理了。 这念头刚升起，柳扇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都看不得，你把我弄瞎算了！”刚才和谢闻逸打闹，伴随着那丝怅惘消失的，还有平时对谢闻逸的顾忌，这下直接还嘴，手上也不停，握了团雪向谢闻逸裤腿上砸去。 雪团落在身上，谢闻逸思忖片刻，将手伸向柳扇。 “嗯？”看着眼前的手掌，柳扇疑惑地向上看去。 “我拉你起来。”谢闻逸说。 柳扇将手搭在谢闻逸手上。 谢闻逸握紧，手臂用力，将柳扇从雪地里带起来。 “想像张助理那样？”谢闻逸手掌微弯，示意柳扇过来。 柳扇不明所以地向前挪了几步。 双腿霎时凌空，柳扇惊叫一声，条件反射地抱住身边可供依靠的保障。 “干什么。”柳扇的雪杖已经被丢掉，他抱着谢闻逸的脖子，感受着膝盖和背部托举的力道。 “滑雪速成。”谢闻逸刚说完，猛地向下冲去。 一瞬间，有种失重感，凌冽的风灌满口腔，止住柳扇的惊呼，他忍不住抱着谢闻逸脖子，看着飞驰向上的树木与雪，心中渐渐升起一丝畅意爽快。 他开始体会那种飞驰的感受。 长长的，带着畅快的长啸从胸腔中抒发。 他因快速下滑时的急转而惊叫，又享受在雪地中类似飞行的快感。 “哈...”谢闻逸停下后，柳扇扶着他站起身，刺激的感受还在神经中传递。 谢闻逸稍稍活动肩膀，柳扇到底是个成年男人，一路下来一点感觉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怎么样。”谢闻逸侧头，看着柳扇脸上的潮红，自己竟也感受到愉悦。 柳扇站直身，呼出白雾，“还...还行吧。” 衣帽遮住柳扇的脖颈和耳朵，即使如此，谢闻逸也能想象到对方衣服下泛着羞红的肌肤。 不远处，张助理一脸复杂地看着柳扇和谢闻逸两人。 早在他滑下来之前，他就注意到在雪地里打闹的两人。 这是他老板？ 察觉到微妙的气氛，张助理悄悄滑得更远了。 谢闻逸不甚在意地看向越走越远的张助理，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柳扇身上。 “再来一次？” 柳扇心念一动，随即又道，“我自己会学。” 他才不会只靠着谢闻逸才能体会这种类似御剑飞行的感受。 不过刚刚应该算是御兽飞行？ 第83章 手机 兽？ 联想到这个词，柳扇侧头看谢闻逸一眼。 对方穿着一身黑底白边的滑雪服，刚才滑下来时带着的黑色面罩还没取，只露出眼睛，此时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那倒也不算说错。 柳扇眉尾扬起，扭过头，抱着雪杖往缆车方向走。 他的脚总陷进雪里，每一步都要刻意抬起大腿与膝盖，走得比平时艰难，速度很慢。 一段时间后，柳扇已经能很顺畅地平滑下来，他摔倒过几次，雪花挂在眼睫和冰凉的脸颊上，抬起头却是爽朗畅快的笑，黝黑的瞳孔与白色雪花映衬，眼睛愈发璀璨。 帽子上的雪落下来，白昼也逐渐落幕。 谢闻逸牵着柳扇回酒\/店，食指微弯，将柳扇头发和眉目间挂着的雪花拂落。 白色雪花落在发尾，谢闻逸定定看着被雪染得发白的黑发，莫名想起一句诗。 “开心吗。”谢闻逸看着柳扇脸上扬起的不自知的笑意，总想从他口中得到那个答案。 开心，跟他在一起开心。 即使这个答案没多大意义，因为无论柳扇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将会和自己度过一生的结局。 可他如此执着于这个答案。 谢闻逸手指碾碎雪花，冰凉的湿润感顺着指间蔓延。 柳扇同谢闻逸对视，喉结滚动，视线右移，“还行。” …… 谢闻逸看着柳扇，久久没有动作，好半晌才说，“那就好。” 房间内火烧木柴的噼啪声不时响起，是长久凝滞中唯一的声音。 “笃——” 直到一声敲门声响起。 谢闻逸看向房门口，丢下句，“我去开门。” 门口张助理正准备说什么，便看见谢闻逸示意自己不要在这说话，他看向房间内，柳扇正静静地坐在床\/边，脸上神情平静。 气氛有些熟悉？ 还没等张助理想什么，谢闻逸就绕过他身侧，向外走去。 张助理急忙跟上。 莫名觉得自己老板有种慌乱感，就连脚步频率都变快，他只得加快速度跟上。 房中只有柳扇一人。 柳扇盯着晃动的火苗看，看得眼睛干涩灼热。 他眨眨眼，缓解些许不适。 白天滑雪的体验在脑海中复现，他嘴角缓缓勾起，又蓦地放平。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合着饥饿感上涌，柳扇长吁一口气，决定出去吃点什么。 酒\/店里有自助餐厅，但在另外的区域，柳扇走过一段路，穿过空旷的天地，进入自助餐厅后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看窗外的景色，一边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天地洋洋洒洒遍布雪花，路灯暖黄，照亮雪的途径，远处是隐没于黑暗的群山，在接近苍穹的些微亮光中，折射出黯淡的白色山顶。 柳扇摸了摸口袋，他想拍下这幅画般的场景。 往常放手机的兜里空荡荡的，柳扇心头一跳，站起身左右寻找手机。 没有？ 他手机呢？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柳扇突然站起左右寻找的样子，吸引了服务员的视线，她走过来，微微致意，询问，“是饭菜不合您口味吗？” “我手机找不到了。”柳扇说。 “您确定出房间的时候带手机了吗？”服务员让出一个身位以供柳扇从位置里出入，她右手做掌，指向过道，“我带您去找经理，他可以帮您找。” 也许是看出柳扇脸上的迷茫，服务员直接提出查监控。 听见监控两个字，柳扇心头一跳，他想起那天在清晰的电脑屏幕前，看见自己脸的悚然感，“监控？” 服务员点头，带着他去找经理。 经理得知两人来意后，去监控室调出视频，在询问柳扇进门的时间点后，直接将进度条调到对应的时间点。 屏幕上出现一个绿框，框住柳扇的身影，其余人都被从画面里裁掉。 “这是为了保护其他客人的隐私，视频会自动锁定目标。”经理解释道，如果不是因为柳扇是从01号栋房间出来的，他可不会这么轻易地把监控拿出来就为了找一个手机。 “嗯，我知道。”知道经理在给自己解惑，柳扇应了一句。 画面里，柳扇进入餐厅后就没有拿出过手机，也没有东西从他身上掉出来。 视频放到服务员出现那一刻，经理点了暂停，说，“先生，您手机可能落在酒店别的地方了，但我没有其他区域的权限，您看要不要我帮您直接找酒\/店负责人。” 柳扇微抿嘴唇，他突然想起，自己从雪场回来后就没有拿出过手机，所以，到底是不是在酒\/店丢的还不一定。 “不用了，我回去找找。”柳扇说完，礼貌告别后，回了自己房间。 他在房中找来找去，毫无收获。 柳扇已经大概知道手机不是在酒\/店里面丢的了。 可能是滑雪时没注意，从衣物口袋里滑出去，落在茫茫无尽的雪地里，也可能是在回来的路上，落进汹涌的人潮。 没有手机，他心中升起一丝空落落的感受，好像世界之大只有自己一人。 他失去了和世界的链接。 谢闻逸也还没回来。 柳扇停下寻找的动作，胸腔中有种酸楚，好像被人拧着心脏挤出酸涩的汁水顺着血管蔓延。 那是类似恐慌的情绪。 他站在旷野中，觉得自己很小很小，他找不到世界的边界，也难以把握、掌控、改变任何东西，于是困惑与迷茫，一切喧嚣都在寂静落幕，直到自己也随之萎靡消失，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不...只是手机丢了而已。”柳扇坐在铺满地毯的地上，手上抵住额头，喃喃自语，“只是手机丢掉了而已，不用这样。” 可却难以说服自己。 “吱——” 轻轻的开门声此刻对于柳扇而言，却像是惊雷。 他猛地抬起头，还没看清走进来的人，便像是宣泄般大吼，“谢闻逸——” “我手机丢了！” 柳扇说出口，心中的洪水顺着那缺口奔涌而出，“我找不到了——” 找不到什么？ 他的手机。 第84章 定位器2 柳扇冲谢闻逸喊着。 即使还没看清来人，也确信那就是谢闻逸。 因为只有谢闻逸。 也只会是谢闻逸。 柳扇抬头，谢闻逸的脸映入眼帘。 下一刻，他看见谢闻逸快步向自己走来。 “别担心。”谢闻逸单膝跪着，一手扣住柳扇后脑勺，一手揽着柳扇的腰，将人往怀里带，“我去给你找，给你找到。” 温暖的、熟悉的感觉顺着皮肤涌进胸膛，那些奇怪且难以言喻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柳扇想起那群山与雪，“其实，重新买一个也可以的。” 那茫茫雪原，一部不过几寸的手机埋在雪里，就像一根针落进大海，要如何在群山与雪里找到那部手机。 柳扇有些迷茫。 这倒不如重新买。 丢掉手机实在让人难以忍受，那个屏幕里藏着整个世界，用一方小小的屏幕去窥探世界一角，好像人的另一双眼睛。 当这双眼睛失明时，世界骤然变得陌生。 “不，我会找回来的。”谢闻逸把柳扇揽去床\/上，看着柳扇的眼睛，似乎是承诺，“只要你想。” “你怎么找。”柳扇扭头望向谢闻逸，他从谢闻逸背后的玻璃中，看见自己迷茫的面孔，于是他又问道，“可能丢在山上了。” 滑雪场从山顶到山脚，即使没有雪，也很难找到手机。 丢了手机的人，大多自认倒霉。 “明天就知道。”谢闻逸摸上柳扇发尾，微微有点湿润，猜测柳扇之前一个人出去，沾染了风雪回来，于是他说，“别感冒了。” “也别担心，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 刚才回来，看见柳扇坐在地毯上冲自己吼时，比声音更先被捕捉的，是柳扇的眼睛。 似乎是闪着光的眼睛。 可谢闻逸却觉得那是藏起来的针，竟无端刺进自己心里，让之前在张助理那里积累的冷漠与傲慢瞬间萎靡。 他说出承诺，又顾忌着什么，最终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次许诺。 柳扇洗漱完，躺在床\/上，一遍遍问，“真的能找到吗？” “真的能。” “真的吗？” “相信我。” “……” 谢闻逸也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回答。 黑暗里摇曳着火，模模糊糊照亮两人的面庞，断断续续的问题与回答，随着火光跳跃至熄灭。 第二天一大早，柳扇难得早起，他心里实在惦记自己的手机，一晚上没有拿到，就感觉过去好久好久。 “谢闻逸，你什么时候去找。”柳扇盯着谢闻逸起来的动作，言语中满是催促。 要是手机埋在雪地里进水坏掉怎么办。 “这就去。”谢闻逸衣服还没穿好，就听见柳扇催促，他扭头，带上调笑，“这样出去，我也得躺雪里。” “嗯？”柳扇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疑问的腔调刚从喉间溢出，他突然想起自己这是在寒冷的h市。 就这样出去恐怕得明年开春才能回来。 谢闻逸穿上外套，正准备出门时，柳扇突然叫住他，“等下，我跟你一起去。” 闻言，谢闻逸开门动作稍顿，半晌，才说，“好。” 柳扇没察觉不对，一路跟着谢闻逸走。 谢闻逸的目标很明确，半点寻找东西的犹豫都没有，不像其他人找东西时，总是走走停停，不时停下来观察。 前半段路程，柳扇还没觉得奇怪，毕竟手机大概率就是丢在雪道上，可到了昨天的雪道，柳扇心里的怪异就压不住了。 谢闻逸的目标依旧很明确，他走到雪道旁边的树下，示意身后的张助理拿来金属探测仪。 柳扇说不清那点怪异感，看着谢闻逸和张助理拿着探测仪扫来扫去。 突然，一声清脆的嘀声，从张助理手里的探测仪里传来。 张助理蹲下身，徒手在雪地里翻找。 白花花的雪地涌出一个小坑。 “找到了！”张助理从雪里拿出一部手机，递给谢闻逸。 谢闻逸按了按开关。 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手机开不了机。 即使如此，柳扇也能认出来，那就是自己的手机。 一部去年的xx牌手机，套着深蓝色的手机壳。 柳扇怔愣地接过，“你怎么知道手机在这里。” 此刻，柳扇才惊觉，正常人找东西不应该是这样的，就好像早就知道遗失的物品在这里一样。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柳扇隔着呼吸的白雾看向谢闻逸。 他没看见谢闻逸张口，却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 “有定位。”谢闻逸神色自若， 柳扇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也许是手机在雪地里泡了一夜，此刻握在手里有些冰冷浸骨。 “哦。”柳扇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转身向雪场外走去。 张助理颇为惊愕。 他老板平时说谎话眼都不眨，怎么这会儿就这么实诚。 这种话说出来，柳扇肯定会不高兴吧。 然而他也无力说些什么，只能看着自己老板和柳扇两人一前一后，渐渐走远。 柳扇走回酒店，把手机拿出来插上电。 充电图标突地一下亮起。 谢闻逸此时也推门进来。 “我不想骗你。”也许是察觉到柳扇的心情不太好，谢闻逸自顾自地解释道。 他是在很多事情上骗过柳扇，但他不想一直欺骗柳扇。 可如果彻底舍弃谎言，又无法留下柳扇。 难道要走入彼此都不愿看见的结局吗？ 他希望柳扇能... 能留下来。 谢闻逸难得陷入一种思考。 他希望柳扇以一种什么方式留下来呢？ 自愿。 于是他就引导柳扇这样做。 手机充了会电，屏幕亮起，柳扇解锁打开屏幕，点进闪烁着红点的绿泡泡。 里面除了些广告，再没别人找他。 柳扇划掉社交软件，手机横过来打开游戏，游戏提示音替他回答谢闻逸。 【柳扇！谢闻逸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你们在哪？！】 屏幕上方突然弹出许问远的消息。 柳扇点进去，回复道： 【h市xx度假村。】 【去他x的谢闻逸！】 许问远看见这个地名，恨不得把手机摔出去，谢闻逸跟他说有事出去，就是去度假！ 他在这累死累活熬得半死，谢闻逸倒是好，直接带着柳扇去玩了！ 谢闻逸不会就是想跟柳扇出去度假吧？ 这个念头刚涌上脑海，许问远又摇摇头甩掉。 这不可能。 第85章 结果与过程 许问远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谢闻逸做的事每件事都目标明确，有莫大好处，即使自己暂时理解不了他的逻辑，但最后，得到最多好处的一定是谢闻逸。 所以仅仅是为了跟柳扇出去玩，这种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谢闻逸一定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想到这里，许问远斗志瞬间被激发起来。 谢闻逸留下的人很好用，看规模和布局，恐怕他早有预谋彻底夺权，只是一直按捺不动。 等解决完这里的事，他也要去h市。 有种莫名的预感告诉许问远，他一定不能错过。 【我也要去！】 许问远跟柳扇说。 【来呗。】 【不是现在。】 柳扇发了个表情包以作回应。 他不排斥许问远。 虽然许问远是谢闻逸的弟弟，人也不靠谱，打游戏也不怎么地，害他掉段，但...额，是总体上还是个不错，也帮过自己几次。 况且，他也管不了许问远想去哪。 回完消息，柳扇看向屏幕右上角，电量只有刚充的一点，他继续守着充电器玩，好像根本没看到谢闻逸。 即使他们此刻并肩坐在床边，彼此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木柴噼啪燃烧声如火星投入雪地般，没有融化丝毫凝滞。 谢闻逸被冷落，看着柳扇的侧脸，眼眸逐渐变沉。 定位器的事，或许应该瞒着柳扇？ 只要柳扇不知道，就等于不存在。 但同时，谢闻逸又清楚一件事，他无法永远瞒着柳扇。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谎言本身。 那些近乎于疯狂的举动迟早会褪去伪装的平和面孔，谎言，也会消逝在真相的洞见中。 因此，谢闻逸只能把谎言构建的笼栏构建得很远，远到柳扇察觉不到，误以为自己是自由的。 可谢闻逸无法抑制自己不断地向柳扇靠近。 去掌控柳扇的行踪，时时刻刻注视着柳扇。 谢闻逸向柳扇的方向挪了几步。 当他靠近下时，柳扇突然侧过身，背对着谢闻逸。 “柳扇...”谢闻逸试图将手掌搭在柳扇肩上，指间刚碰到，就被猛地抖掉。 “别烦我打游戏。”柳扇全神贯注盯着屏幕。 谢闻逸被躲开的手凝在半空，碾了碾食指与拇指，仿佛从中反复体会触及的感受。 好半天，柳扇终于放下手机。 谢闻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柳扇。 只见玩完游戏的柳扇心情没有丝毫好转，本就拉平的嘴角，如今竟微抿起来，显得嘴唇更薄，有种锋利感。 谢闻逸看向柳扇放在膝盖上的手机。 他不常玩游戏，但也能看懂结算页面上灰色的失败两个字。 他突然想起之前帮柳扇打游戏时，柳扇混合着喜悦的质疑。 于是谢闻逸问柳扇，“要我帮你吗？” 柳扇低头看向失败两个字，喉结上下滚动，有句话在嘴里反复吞咽，“不用。” “无论是什么结果，都是我自己得来的，游戏的乐趣在过程。”柳扇嘴上这么说着，手指点向刚才坑比队友的头像，发了个好友申请过去。 谢闻逸只听见柳扇说的话。 他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壁炉，“可是过程只是通往结果的一条路。” 如果结果不重要，为什么人往往甘愿忍受痛苦与孤寂，只为了走下去，走到名为结果的尽头。 柳扇一心二用，一边手指猛敲键盘疯狂输出，一边和谢闻逸说话。 也许是两边的对话在脑海里混合揉乱了，柳扇听见谢闻逸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刺道，“人的结果都是死！” “……”谢闻逸有一丝哑然。 人的结果都是死亡，因此人生得到的全部‘结果’都只是过程。 柳扇这话是顺着他的逻辑说的，因此他难以反驳，况且谢闻逸也不想在言语上和柳扇争执。 “你说得对。”谢闻逸应下这句话。 柳扇敲手机键盘敲得砰砰闷响，刚才跟谢闻逸说的话，根本没往心里去。 而谢闻逸却望着柳扇的眼睛，陷入一种沉默。 第86章 手机2 在谢闻逸看来，这个世界与其说是物质的，不如说是物化的。 所有人都是达成某种自己知道或不知道目标的机械。 早上，沿着一条名为道路的城市血管流动向城市中心，如被输送至心脏的血液被泵取氧气般，带着疲倦、劳累回归安置休息的房间，等待再次被夺取恢复的能量。 人是为了目的活着的机器。 存在是非人化的。 包括他自己。 谢闻逸垂下眼帘，左手伸进衣服荷包摩挲着一个丝绒方盒。 里面是他之前定制的戒指。 谢闻逸花了一整晚去设计，他对珠宝设计不是很了解，但几乎是本能地，在图纸上的圆型素圈上设计了一颗类似红桃模样的宝石。 不似柳扇之前随意买来的戒指那般，只有两枚合在一起才是完整、扭曲的心形，谢闻逸握着的戒指，单独一枚便是完整的桃心，只是以某种角度合在一起，会变成两枚交融的心。 他本想将戒指交给柳扇。 在柳扇喜欢的飞雪中，看见他戴上这枚戒指，听见他说高兴。 那是他想完成的目标。 于是便用尽手段。 然而，谢闻逸知道自己此刻不可能达成这个目标。 他的手继续摩挲着盒子边角。 始终没有拿出来。 谢闻逸转动戒盒的手顿住，他微微侧头，看着柳扇，突然说，“去买一部新手机吧。” 柳扇刚敲完键盘，下一把还没开，精神松弛后，猛地听见这话，惊愕地侧过头，“你说什么？” “买属于你的手机，我不会插手。”谢闻逸目光平静。 柳扇有些呆，手机玩了一段时间的游戏变得有些发烫，问，“密码也？” “嗯。”谢闻逸应道。 柳扇把正在等待中的游戏划走，神色带上惊讶与疑惑，他又问了一遍，再次得到肯定的答复。 “为什么？”柳扇转过身，眼中有着分明的茫然，即使这是正常人再普通不过的日常，但在遇见谢闻逸之后，这就变成遥远的过往。 谢闻逸对他的控制程度一次次刷新柳扇的认知。 即使现在得到比之前更宽广的自由，但手机遗失的事情，重新让柳扇明白，他从来没有真正地远离一丁点。 “因为...”谢闻逸手指再次摩挲着另一边荷包里的戒指，“我想让你高兴。” 柳扇再次感到一种惊愕。 这种惊愕直到柳扇跟着谢闻逸来到最近商场的手机售卖点时，还没散去。 谢闻逸站在柜台前，店员极力向他推荐着ixxx牌的新款。 谢闻逸微微偏头，示意身旁人才是这次的主角。 见状，店员上前，又用差不多的说辞说了一遍。 “不买这个。”柳扇等店员说完，坦然拒绝，“这是双层主板，不好打游戏。” “……” 谢闻逸笑了笑。 柳扇拿了另外一款，正准备付钱时，谢闻逸已经拿着调出付款码的手机过来了。 “我回去转你。”柳扇听见收款机滴的一声，拿着新手机沉默片刻，“我想自己买。” 谢闻逸望着柳扇的眼睛，好像凝视了很久，又只有一瞬，他说，“好。” 离开商场时，谢闻逸跟在柳扇身后，眼睛一直注视着柳扇的背影，在光影流转中，逐渐变得很深很深。 虽然刚才没有反驳柳扇，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是错的。 让柳扇拥有自己的手机，也不意味着什么。 仅仅是让柳扇感到开心，洗刷之前的情绪。 他有很多方式，很多继续看着柳扇的方式。 柳扇出了商场，没往酒店走，反而在四周闲逛。 h市的人文风貌和a市大为不同。 柳扇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在街边的小摊上停驻。 当看见雪糕直接摆在街上卖时，甚至在担心雪糕会化。 可随即，因为讶然而呼出的白雾又让他想起自己所在的地方是h市。 真是很奇妙，如果他没有来过这里，恐怕很难想象雪糕能直接摆在摊上卖。 有时候，生活中所谓的常识，反而是想象力的牢笼。 柳扇甚至快忘了谢闻逸还跟着自己，直到看见稻草垛上插着红彤彤的糖葫芦时，柳扇觉得新奇，口中瞬间冒出一句，“谢闻逸，你——” 你吃不吃这个。 说出口的瞬间，柳扇猛然意识到什么，出口的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柳扇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谢闻逸，听见他说，“吃。” 柳扇张嘴想说什么，只呼出一道道白雾，最后沉默地付钱买了两串。 看见谢闻逸神色平静地咬下一口山楂，柳扇心中莫名升起一种魔幻的感觉。 这是谢闻逸？ 太违和了。 “怎么了。”谢闻逸见柳扇一直盯着自己，停下问。 “没事，你继续。”柳扇手里的糖葫芦只咬了一小口。 他原是看着这些好看，吃到嘴里才发现自己没那么喜欢。 柳扇捧着糖葫芦回到酒\/店，正愁不知道怎么处理，手上突然感觉黏糊糊的，低头一看，是糖在有暖气的房中化开了，顺着签子流到手里。 好吧，也不用纠结了，直接丢掉。 柳扇洗洗手，把旧手机的数据导入新手机里。 新手机用了好几天才磨合好，用着没陌生感。 柳扇躺床\/上打游戏，握着手机的手指不时翘一下。 烫手。 【我来了！】 聊天框弹出来许问远的消息。 【你等着，哥带你玩，h市那块儿哥可熟。】 看得出来许问远是有点得瑟，自称竟然变成‘哥’。 【打游戏，别吵吵。】 【……】 第87章 改变 许问远过了几天才到h市。 虽然在绿泡泡上同柳扇聊天时，说得自己落地就回去找他一样，但真到了，许问远还是先给谢闻逸发消息。 【我到了。】 【嗯。】 许问远深吸一口气，向柳扇住的酒\/店走去。 柳扇正捧着手机玩，听见敲门声以为是服务员来送东西，刚打开门就听见如惊雷般的声响。 “我来了！” 许问远站在门口，不等柳扇将门彻底打开，就推门进去，他打量着房间，道，“这里怎么布置成这样？” 暖黄、温馨、还有束成环状的松柏枝。 完全不是谢闻逸的风格。 许问远四下打量，颇为惊奇。 一旦意识到谢闻逸是爱柳扇时，又觉得这些是合理的，只是到现在，谢闻逸恐怕还没意识到这点。 柳扇强忍着把人请出去的欲\/望，问，“你来干什么。” “带你出去玩啊。”许问远笑眯眯地，甚至催促着，“快换衣服。” “等下！我先跟谢闻逸说。”柳扇被推搡着走进衣帽间，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打字。 柳扇没拒绝许问远的邀请，只是顾忌之前和谢闻逸的约定。 要是以前，柳扇大概会和许问远很合得来，许问远有点咋呼，但柳扇自己也不是什么安分的好学生，高中时期翻墙是家常便饭，因为成绩好，很少被追究，也喜欢跟着一群朋友到处玩。 不过因为年龄，最多也只能去游戏厅和管得不太严的网吧，甚至会通宵爬山。 说起来不算什么大事，但在被时时刻刻教育‘学习最重要’的时期，这些举动称得上出格。 后来遇见谢闻逸，被管了接近六年，人变得沉静些，但骨子里的东西没有变。 因此，虽然觉得许问远有点太自来熟，但还是愿意跟着他去这座陌生的城市到处玩。 “去哪啊？”柳扇换完衣服出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手里捏着手机准备往兜里揣，因为穿得太厚，没找准位置，在口袋边缘摩擦好几下。 许问远顺着柳扇的动作看去，问，“你换手机了？” 本来许问远是记不得柳扇之前手机长啥样的，但是他现在拿着的手机实在太奇怪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同。 没套手机壳，但在背面套着一个手表似的小风扇，硬生生凸起来一块，很显眼。 “嗯。”柳扇应道，把手机放进口袋，“到这之后买的。” “你干嘛给手机套个风扇。”许问远问。 闻言，柳扇不自禁斜了许问远一眼，“那是散热背夹，你个...” 虽然柳扇没说后面半句话，但许问远已经脑补了。 “行，谁都有没见识的时候。”许问远走在前面，回头，“今天哥带你去见识见识你没见识的。” “你在这说绕口令呢？” “……” 不久后，柳扇坐在雪橇上，看着前面蓝眼白毛的雪橇三傻之一，意识到自己正坐在狗拉雪橇上，猛地扭头看向另一辆雪橇上的许问远，“这？” “对啊，这。”许问远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脸上还有点兴奋，他好多年没玩了，“你就说你以前见没见过吧。” 那确实是没见过。 柳扇本想说幼稚，但在冰面上的风吹起时，他还是忍不住带上笑。 许问远带着柳扇疯玩了一天。 柳扇心里再次畅快起来，阴霾都被洗刷的干干净净。 傍晚天边逐渐黯淡，似要倾颓落下。 在酒店吃晚饭，许问远又在喝酒。 柳扇没喝，吃饱后就捧着手机玩，散热背夹发出细微的呼呼声。 许问远瞥了一眼，随意闲聊，“你怎么这么喜欢打游戏。” 许问远实在不理解，他虽然比不上谢闻逸，但日常生活还算丰富，游戏也就偶尔玩玩。 “好玩。”柳扇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似是随口说，“不然还能干什么。” 这话一出，许问远端着酒杯的手猛然凝住，半晌才放在桌子上发出细微的啪声。 柳扇被声音吸引，抬头看见许问远神情似有些僵硬，在心里已经把他当朋友的柳扇又安慰一句，“现在好多了。” 许问远嘴角绷直又放松，最后又刻板地绷紧，“你说谢闻逸？” 话题怎么突然拐到这里了？ 柳扇一心二用，疑惑在脑海里闪过，但还是回复道，“差不多吧。” “人哪有那么容易改变。”许问远微微皱起眉，看向窗外。 他知道柳扇的想法，也知道谢闻逸的打算，更有自己的母亲前车之鉴。 谢闻逸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人，也许他曾经动摇过，但绝没有改变过。 柳扇如今看似平静的生活下埋着未被触发的惊雷，一旦引发，绝对会伤筋动骨。 许问远这般想着，他正准备说什么，瞳孔猛地紧缩。 不远处的门口，谢闻逸正看着他，手指点了点手腕上的手表，示意他赶紧离开。 而背对着门口的柳扇却没看见，无所知地玩着游戏。 第88章 改变2 许问远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柳扇，心中沉沉。 柳扇也许以为谢闻逸改变了，但许问远知道没有。 人没有那么容易改变，推翻自己过往数十年的认知，更何况在过去，谢闻逸通过那些认知取得过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曾经得到的，就像养料，不断滋养着谢闻逸的心脏。 也许谢闻逸迷茫过，动摇过，但那些根深蒂固的认知最终会将他拉回最开始的路。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改变？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从外部击破，就像谢父被自己的儿子打败一样。 可起码许问远无能为力。 但有一点不同，谢闻逸是‘爱’着柳扇的，在俗世价值观浸染得浑黑的谢闻逸，愿意将自己得到的全部成就与柳扇分享，给他财产、地位、费尽心思构建一个他认为的美好世界。 与之对应，柳扇则要付出自由。 永远生活在看不见的牢笼中。 在谢闻逸眼中，那是不重要的东西，随着时间流逝，柳扇最终会忘记这点，开始享受谢闻逸的给予，成为旁人艳羡的拥有财富的人。 很多人都在追求这些东西，用自己的智慧、时间、自由去交换，以期成为世俗意义上成功的人。 世上有钱和权力买不来的东西 ——灵魂。 那真是个虚无缥缈的概念。 许问远嘴角挂上嘲讽的笑，举起酒杯，趁着酒水入喉时遮掩。 柳扇还在打游戏，手机背面的散热背甲发出细微的呼呼声。 “我先走了，有事找我。”许问远眼角余光瞥见谢闻逸的脸已经逐渐变得阴沉，刷地一下站起来。 椅子发出的兹拉的声响惊动柳扇，他抬起头，“你住哪？” 柳扇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个问题，脸上带着关心和一点警惕，“你要住这里吗？” 要是住在一个酒\/店，不就会被谢闻逸发现吗？ “之前我领你玩的时候怎么不关心这问题。”许问远又看了眼远处的谢闻逸，顶着那股凝视的视线又和柳扇贫了几句，“我住大街。” “会冻死吧。” “没事，投胎不排队，很快就回来了。” “？” 柳扇操作游戏的手顿住，看着许问远逐渐走远。 另一边许问远走出大门时，身旁响起一道冷淡的声调。 “你们说了什么。” 谢闻逸站在台阶下面，比许问远更低，但当他瞥向许问远时，又让人觉得谢闻逸才是站在台阶上的人。 “你不知道？”许问远走下台阶，“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有关柳扇的任何事，谢闻逸都应该牢牢抓在手里才对。 监听、监控、工作、人际关系…… 一切的一切。 以一种极为恐怖的探索欲去得到。 是占有、是疯狂、也是患得患失。 “所以你们说了什么。”谢闻逸不关心许问远的轻微的嘲讽，重复着刚才的话。 “就是闲聊。”许问远将刚才的话大概重复了一遍。 “走吧。”谢闻逸微微偏头，示意许问远离开，自己则抬步走上阶梯，准备向柳扇走去。 “谢闻逸！”许问远突然从背后叫住谢闻逸，他看起来有些忐忑。 但谢闻逸却脚步没停。 他不想在没意义的人身上浪费宝贵的精力。 见此，许问远再次提高声调，喊道，“谢闻逸！” 路过门口的服务员被这声调吸引，回头看了一眼。 谢闻逸转过身，居高临下，“说。” “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吗？”许问远的眼神有些虚幻，“你想从柳扇身上得到什么。” 一向以利益为导向的人，会做些‘无用’的事。 谢闻逸眉头微皱，许问远能看出来他已经不太耐烦了，但在公众场合，谢闻逸不会做什么。 就像很久以前，谢闻逸始终在外人面前维持着良好的形象。 “管好你自己。”谢闻逸转头走向柳扇的位置。 落在谢闻逸身后的许问远则道，“不是什么都能靠耍手段得到的。” 这句话谢闻逸也许听见了，也许没有。 但惯用手段得到一切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改变自己。 看着谢闻逸逐渐走向柳扇，即使是旁观者，他也觉得有股窒息弥漫。 他看见柳扇抬起头，虽然只能看见后脑勺，但许问远知道，他应该说了什么，因为在柳扇对面坐下的谢闻逸，脸上已经转变为笑意，丝毫不见之前的不耐。 谢闻逸要了两杯饮料，递给柳扇一杯椰子水。 柳扇顺手接过来，几口喝完。 清冽的椰子水入喉，柳扇呼口气，在近乎灼热的室内感到由内而外的舒适。 看着游戏里胜利的标志，柳扇涌出喜悦，之前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他举着手机屏幕，微扬着头，向谢闻逸展示自己的战绩。 带着些微的炫耀，等待着认可。 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 谢闻逸夸了句真厉害，脸上也配合地出现惊讶的神色，极大地满足了柳扇炫耀的心思。 柳扇看向窗外，天上下起小雪。 说起来，在来h市之前，他一直以为下雪的地方会一直下雪，结果到了才发现，雪其实会停住，天上甚至会有阳光。 但雪依旧在那里。 谢闻逸带柳扇回房间，两人身上都落了些雪花，在房门前被抖落，缓缓化成深深的水渍。 第89章 x＆l 2 柳扇洗漱完，躺在床\/上打开投影仪玩游戏，他熟练地操控手柄，把野外抓来的猫放在基地里打工，随着矿产和木材增加，逐渐完善基地。 谢闻逸从浴室出来时，向投影仪上一瞥，看见巨大的猫猫工场。 “挡着投影仪了。”柳扇往旁边偏，画面还是缺角，“让让。” 谢闻逸向后退一步，从侧边上\/床，靠坐在柳扇身边。 房间里静静的，只有游戏音效。 “我们后天回去。”谢闻逸侧头，柳扇正专注地操控手柄。 投影仪上一直忙碌不停的主控突然停住。 “哦。”随着一声应答，画面上主控再次动起来。 谢闻逸知道柳扇喜欢这里。 虽然h市很冷，外出行动总是被衣服束缚，但来这里后，柳扇却很开心。 “下次再来。”谢闻逸说话时，一直看着柳扇的脸，见他全副心神都放在投影仪的画面里，没有分给自己半点，忍不住抓住柳扇操控手柄的手。 柳扇手上一重，疑惑地转头同谢闻逸对视，“干什么。” “没什么。”谢闻逸像是找补，“你在玩什么。” “经营游戏，在野外抓宠物建基地。”柳扇说完，手一抽，“别烦我，资源不够，没空。” “能一起玩吗？” “好像有多人模式。”柳扇没多想，退到主页面，真有多人游戏这个选项，“你要玩？” “嗯。” 柳扇递给谢闻逸一个手柄，跟他讲了基础的操作。 两人在世界里到处抓宠物去基地打工，很快，基地的雏形就建造好了，逐渐向外延伸，柳扇去建第二个基地，让谢闻逸继续经营第一个基地，可等他回来一看，基地里熟悉的打工猫已经没了。 “我猫呢？”柳扇问。 “基地升级，不合适就换了。”谢闻逸理所当然。 换了？ 柳扇握着手柄的手渐渐收紧，突然暴起抓着谢闻逸的肩膀疯狂摇，“给我找回来！我还要养的！” 他本来打算把第一个基地当养老基地，养着以前的宠物，结果回来什么都没了！ 谢闻逸一边躲，一边解释，“这是经营策略，这不是经营游戏吗？” 把不能带来更多收益的替换成收益更高的，才是利益最大化的经营方案。 闻言柳扇一哽。 虽然类型是经营类，但大多数玩家不是来休闲放松的吗？养养喜欢的宠物和造房子。 把资源计算得这么仔细干什么。 “好，现在他是养成游戏了。”柳扇决定不跟谢闻逸争执游戏玩法，“找回来！” 和价值观不同的人争辩一样是没有结果的。 “好好，找回来，等等。”谢闻逸狼狈地躲着，操控自己的角色满地图找。 过了好久，投影仪里谢闻逸的角色风尘仆仆地从基地门口桥上跑回来，将那只猫放在地上。 猫猫到了熟悉的地方，又去打工了。 柳扇见猫回来，突然意识到这只是个游戏，他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这三小时他俩什么都没做，就顾着找猫了。 “是这只。”谢闻逸放下手柄，揉了揉眼角，第一次玩这种3d类型的游戏，有些不适应地眩晕，“睡觉吧。” “嗯。”柳扇主控的角色做了抚摸的动作，随着游戏退幕，房间的灯也渐渐昏暗。 夜色里，谢闻逸环着柳扇，贴得很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暖意，相同味道的沐浴露气息混合在一起，逐渐分不清彼此。 “明天……”谢闻逸想到衣服外套里的戒指，突然觉得心里热热的，比房间内的暖气更暖，几乎快要灼烧自己的胸膛，他忍不住把柳扇往自己怀里按，好像要融为一体，借着对方去抑制心头那股莫名的火，他看着柳扇的额头，心里想说的话咽下去，到时候再说吧。 “明天啥啊？”柳扇听见谢闻逸话说一半又不说了，踹了踹他的小腿，“说一半干什么。” 柳扇不知不觉被绕得带上h市的口音，偏偏他自己还没感觉，听起来莫名有点有趣。 谢闻逸笑。 “你笑干啥。”柳扇话说出口，突然反应过来，“笑我口音是吧？！” “没。”谢闻逸哪能承认，急忙安抚住柳扇，“睡觉，明天再说。” 柳扇不乐意。 两人在床\/上闹腾了会，才安安分分地睡下。 第二天是个不错的天气。 谢闻逸看了眼天色，有种天时地利人和都有的畅然感，他右手摸上外套兜里的戒指盒，嘴角慢慢勾起。 回头看，柳扇整个人陷进床里，显得柔软、温暖。 谢闻逸贴着柳扇的耳朵把人叫起来。 “别吵。”柳扇把被子裹上，翻身继续睡。 于是谢闻逸就静静地看着，等着柳扇自己醒来，右手不停地转着戒盒，恍惚中，竟觉得方形的盒子变得圆润。 在柳扇把戒指给他的时候，他知道那是出于一种很难察觉的非自愿。 是被引导的结果。 但是那一刻，谢闻逸自己却真的想给柳扇戒指。 甚至是独一无二的戒指。 柳扇睡醒，还没缓过神，就被谢闻逸推着洗漱。 为了让柳扇快点，他恨不得自己上手。 “你急什么！”柳扇被毛巾蒙了一脸，还没扒下来，毛巾就被按着在脸上擦净。 他本来就不是个急性子，加上五年间有大把时间消磨，做事根本不急。 谢闻逸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今天有些太过急切。 他笑了下，好像第一次认识到自己。 “我等你。”最终谢闻逸还是克制住自己，走出去等柳扇自己自己慢慢洗漱完。 他看着窗外的凝滞的飞雪，好像要一万年才会从天空落下。 谢闻逸继续转着手里的戒盒。 里面放着之前他定制的戒指。 准备在今天给柳扇的戒指。 谢闻逸想，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够再进一步。 就像很久之前，由单纯的禁锢关系转变为无奈地共存，又由共存转变为依赖。 谢闻逸想走到这场关系的尽头。 他与柳扇。 谢闻逸把戒指拿出来，在窗外雪地反射的光线中，内圈印刻的字母如此清晰。 x&l 他与柳扇。 第90章 x＆l 3 听见浴室传来关门的动静，谢闻逸急忙把手里的戒指放在盒里，又将盒子放在贴近胸膛的口袋妥帖放好。确定没什么破绽后，才转身。 柳扇双手在脑后拢着头发，手指穿过发间，娴熟地扎了个中空的丸子头。 “我好了。”柳扇说。 谢闻逸站起身，两人一同走出去。 遍布雪的路径中间被清扫出两人宽的青石板路，路旁的雪堆像一个个小山丘，柳扇把手贴在嘴边哈了口白气，从暖气房里走出来，有点不适应，手掌冰凉，哈出的热气还没钻透皮肉，就消散在空气里，潮湿的手掌更冰了，柳扇又吹了口气，这次趁暖意还没消散就攥着手放进衣服外套的口袋里。 谢闻逸把柳扇的手抽出来放进自己外套边侧。 柳扇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手掌就被温暖裹住，寒意驱散一空。 他手动了动，被谢闻逸抓住机会十指相扣。 更暖和了。 两人肩并肩走着，几乎贴在一起，柳扇的手放在谢闻逸衣服口袋里十指相扣。 “好奇怪。”柳扇看了眼周围，想到自己现在和谢闻逸走路的姿势，抽了抽手，没抽动。 “没有人。”谢闻逸继续握着柳扇的手向前。 柳扇左右看，周围除了树木与雪地，再无别物。 他也干脆不去想，就跟着谢闻逸走。 远方传来小提琴的调子，柳扇耳朵动了动，顺着音乐的方向看去，他分不清乐器，只猜测是小提琴。 这个答案还在心中犹豫时，复杂混合的调子接连响起，在空旷的雪地中传了很远很远。 那声音逐渐激昂，逐渐盛大。 柳扇看见不远处的餐厅的窗户，巨大的落地窗垂下白纱，剪影般的人微微摇晃身体，顺着音乐律动。 “那是什么。”柳扇问。 “餐厅里可能在表演。”谢闻逸也看去。 很快，音乐的调子逐渐远去，柳扇感觉胸腔空旷轻灵，脚步逐渐轻快。 他不知道谢闻逸要带他去哪？ 好像只是漫无目的地行走。 他们去很高的高楼，俯视过冰雪铸就的城市，在人来人往的街道，看见雪在人潮汹涌中融化，柳扇与谢闻逸手牵着手漫步街头，世界很大，又好像很小，一切走马观花般从身旁掠过，只有身边的人始终在。 h市有最寒冷的天气，最热情的人文，在冰与雪的风暴中，催生出热烈的心。 柳扇走着走着，好像心也烫了起来。 他看见天边的月亮，高高的挂在教堂尖顶。 柳扇看见很多花，很多人，很多交叠嘈杂的快门声。 他看了眼身边的人，心脏像毛巾一样卷成一团。 柳扇没有谈过恋爱，但好像，和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走，是一件暧昧的事，彼此即世界。 这种感觉，不像是被强迫着关在家里，被迫只有两人的世界，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是月亮、晚风、冰雪、与嘈杂世界酝酿成的寂静一角。 “柳扇。”谢闻逸突然停下来，在教堂最高的尖顶下。 “什么？”柳扇也停下来，他抬头看见被十字架托举的月亮。 柳扇感觉谢闻逸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而后手掌暴露在空气中。 一圈滚烫的金属缓缓套进无名指。 柳扇惊讶地抽手，却被谢闻逸牢牢抓住。 谢闻逸低头看着柳扇白皙手指上套着自己设计的戒指，心脏如冰雪融化般，他说，“这是我给你的戒指。” 教堂的墙壁被暖白的光照亮，银色的月亮高挂在尖顶，注视着台阶上的两人。 谢闻逸把戒指彻底套进去，牵起柳扇戴着戒指的手，在戒指与手指相连处落下一吻。 轻飘飘的，好像雪花落在的手背上，又不像雪花那般冰凉，反而越来越烫。 短暂的惊愕后，柳扇突然意识到什么，颇为哑然。 “我们好好相处，好吗。”谢闻逸看着柳扇的眼睛，“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所以，请一直在我身边。” 也许此刻的气氛更适合说一句，‘我爱你。’ 但那不是谢闻逸，他只会给出他认为永远的承诺，并希望得到柳扇的认可。 柳扇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想起第一天到这里时跟谢闻逸在温泉里的话。 他想起那天感受到的如梦般的眩晕。 他想起隐没在黑暗里的群山与雪。 谢闻逸对他说，会给他一个美好人生。 “我……”柳扇抬头看见神圣的教堂的尖顶，他听见自己心脏在人潮中迷失，他说不出话来，于是最终什么也没说。 柳扇久久沉默。 谢闻逸逐渐勾起笑意，突然一把将柳扇按进怀里。 好像要嵌进去。 一枚雪花飘落，在眼角化成水落下。 柳扇伸手碰了碰。 “好奇怪啊……”他喃喃着，他听见自己的心在说话，于是宣之于口，试图留下那转瞬即逝的念头。 可是哪里奇怪？ 啊？ 他刚才在想什么？ 柳扇眨着眼，逐渐感到疑惑。 而后不等他继续想，谢闻逸牵着他突然向前走，走进人潮汹涌的道路。 柳扇感觉似乎有人因为他们刚才的举动看自己，于是他向谢闻逸身旁躲了躲。 回到酒店，谢闻逸超乎寻常的热情，门刚关上，就贴着柳扇，耳鬓厮磨。 他的喜悦溢于言表，柳扇被这难以招架的动作打乱心神，像往常一样骂骂咧咧。 谢闻逸全然不在意。 （…别问我…） 第二天，柳扇心情不佳地爬起来，谢闻逸还绕在柳扇身边。 莫名让柳扇想起清晨看见主人醒来的狗。 一样的湿漉漉。 “滚呐！”柳扇拿起一旁的枕头，按在谢闻逸脸上。 柳扇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 依旧是群山与雪。 只是今天天色晴朗，山顶似闪着光。 柳扇鬼使神差地想起那天夜的群山，他筋骨又劳累，于是说，“明天走行不行，我想去温泉。” 这种要求谢闻逸自然满口答应。 穿过玻璃长廊，柳扇泡进泉水里，疲惫被陡然缓解，他舒畅地叹了口气。 无名指的上的禁锢，在热水浸泡中，更加明显。 柳扇随手拔掉戒指放在一旁，默默泡进水里。 戒指内圈的字母被水汽蒸腾，更加显眼。 第91章 x＆l4 温暖的泉水熏蒸得身体逐渐乏力，柳扇像要化在温泉里，神志渐渐模糊，水从脖颈处慢慢向上，就在快要浸润口鼻时，突然有人一把将他拉住。 “咳。”溅起来的水花短暂蒙住口鼻，柳扇咳了声，还没站起来又摔进下，他后背贴着肌肉轮廓分明的身体，被泉水浸透的衣服很薄很薄又紧紧贴着皮肤，在暖意弥漫的泉水中，也能隔着这层薄薄的衣料感受到身后人的体温。 柳扇像是被烫了下，猛地弹远，飘到对面。 “看你快滑下去了。”谢闻逸解释着。 “我知道！”柳扇脸被熏得有些红，他看着谢闻逸露出水面的肌肤，突然感觉有点口渴，拿起服务员放在池子旁边的水杯一饮而尽。 液体入喉，带着甜美的香。 柳扇意识到这不是水。 “这是什么。”柳扇举着一滴不剩的杯子向谢闻逸示意。 谢闻逸似乎有些无奈，“那是酒壶。” 酒壶？ 柳扇这才仔细看着手里的杯子。 偏瘦长的陶瓷白底酒壶，顶端有个小小的三角形引流口，在水池旁边放着的托盘上，还有两个直径不过四五厘米的小酒杯。 “这是酒？”柳扇脸红红的，眼神也雾蒙蒙的，几乎快要滴出水。 他想起自己好像不怎么能喝酒。 之前高中跟着同学出去玩，喝过酒，没喝多少就上头了。 只能喝一些酒精度数很低的果酒之类。 谢闻逸也知道柳扇不怎么能喝酒。 柳扇喝醉的样子，很可爱。 脸颊红红的，往人身上挂，带着酒气，说着南方一些让人听不真切的吴侬软语的方言，即使是男孩，也显出几分柔软。 谢闻逸喜欢柳扇那副样子。 但是喝醉之后会很难受。 所以谢闻逸也几乎不让柳扇喝。 送酒是酒\/店常规的服务，谢闻逸也没想到柳扇一口气喝光了。 “是酒。”谢闻逸答道，“不过这是酒店自己酿造的，度数应该不高。” “啊，哦。”柳扇听说度数不高，稍稍安心，他可不想等会在谢闻逸面前出糗。 比如拽着谢闻逸的衣服哇哇乱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想到这里，柳扇默默低头，往池子里泡。 谢闻逸泄出一声笑。 柳扇听见，沉得更下去了。 他渐渐感觉有点口干舌燥，脑子也迷迷蒙蒙的。 酒精在热气的催发下，加速作用。 柳扇感觉有点困，他抬起头，“回去了吧，我想睡会儿。” 他以为自己只是困了而已，可是谢闻逸见他这副模样，便知道对方是喝醉了。 谢闻逸有些惊讶。 自酿的果酒度数应该不是很高才对。 这算是谢闻逸的知识盲区。 自酿所谓的没多少度数，不等于不醉人。 不过现在，谢闻逸也没空去想，他站起来走到柳扇身边，把人用浴衣裹了，搀着柳扇向房间走。 柳扇脚上轻飘飘的，还有几分清醒，嘟嘟嚷嚷说，“谢闻逸，你骗人。” 这话是南方方言，柳扇喝酒后，话语中每个字都黏在一起似的，柳谢闻逸没听清，只嗯嗯应下。 “你骗人。” “嗯。” “你是不是一直骗我。” “嗯。” “你骗我什么了。” “嗯。” 柳扇被搀着走到玻璃长廊上面，他脸颊绯红，眼睛雾蒙蒙，整个人快要化了，又被谢闻逸揪着，勉强粘黏着行走。 “谢闻逸，你对我不好。”他声音有些哽咽，说话更模糊了，眼角似乎有些泪意。 如果是清醒的柳扇，肯定不会说这话。 可是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只知道直觉，只知道感受，只知道像个孩子般将自己的诉求以一种清醒人眼中怪异的方式表达出来。 清醒着的柳扇很难说谢闻逸对自己不好。 他知道谢闻逸对自己的纵容，也知道他给自己花了很多很多钱。 但他就是觉得不舒服。 可那种感受好飘渺，往往还没来得及细纠，就消散了。 即使他现在全依凭着本能说话，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好，只重复着那句话。 “你对我不好。” “嗯”谢闻逸照旧答着，他听不懂，但每一句都应下。 谢闻逸抱着柳扇把他擦干，头发也用吹风机吹得根根分明，而后把已经醉过去的柳扇塞进被子里。 谢闻逸静静地看了会柳扇。 柳扇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被子盖住一半脸颊，蝉蛹般的被子有节奏地起伏，人与床铺融为一体般，嘴里嘟嘟嚷嚷说着什么，谢闻逸没听懂，只用手指顺过柳扇的头发，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站起身，吁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也被带着一片湿润。 确定柳扇已经睡着了，谢闻逸才转身走向浴室，收拾着自己身上的一片狼藉。 然而，谢闻逸那边刚进浴室，柳扇就刷地睁开眼睛。 他像个听到指令的机器人般坐起身。 “好像有什么东西忘拿了。”柳扇看着自己的手，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 无名指上光秃秃的。 柳扇看了眼窗外的飞雪。 记忆渐渐回笼。 是戒指。 柳扇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独自一人穿过玻璃长廊，到温泉边捡起那枚戒指。 柳扇捏着那枚戒指，透过戒指中心看向天空，看见被圈住的山顶。 “好奇怪啊…” 为什么会想起你。 柳扇分不清自己的感受，他透过戒指小小的中空看见天，看见远处的山，看见从树叶上不堪重负猛然抖落的雪堆，看见银色戒指内圈刻着的字母。 x&l 是定位器上的字母。 柳扇的心，在这一刻又像是被一双手攥住。 是戒指，是定位器，是禁锢的绳索。 他将戒指握在手心里，慢慢向回走。 贴着衣服内侧的手机突然抖动几下。 【你在哪？】 【柳扇？你在哪？】 是谢闻逸和许问远几乎同时发来的消息。 好巧啊，之前在餐厅好像也是，许问远刚走，谢闻逸就来找他了。 柳扇脑子虽然迷迷糊糊的，但还有几分清醒，他分别给两人回了消息。 【玻璃廊这里。】 消息发过去，很快得到回复。 【我过去找你，别动。】 是谢闻逸。 许问远也回复，表示知道，并没有说要去找柳扇的话。 柳扇静静靠坐在玻璃窗边，脑子一团乱麻。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什么。 等等。 x&l？ 第92章 x＆l5 好熟悉，好像在哪看过？ 不是定位器。 他一定还在别的地方看过。 柳扇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摊开将戒指放在手心，视线正对着内圈的字母。 银色的戒指闪着光，更显眼了。 酒精进入大脑，让他思考有些模糊，可也正是如此，他脱离往常理智的桎梏，深藏于内心的情绪全都迸发出来。 他看着那两个字母，明明确确地明白此刻心中有种悲哀与自怜。 悲哀自己的无力，自怜自己的人生。 可随即，一种嘲意又蔓延上来。 谢闻逸给他的，也许靠他自己一辈子也拿不到。 他又在难过什么？ 心脏升起一团迷雾，密密麻麻地凝聚成水珠渗出来。 柳扇手掌合拢，将戒指握在手心。 冰凉的金属戒指像在发烫，就像谢闻逸一样，无时无刻不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将他与自己的名字首字母放在一起，以此彰显所属。 属于？ 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吗？ 柳扇想到这个词，靠在玻璃窗上蜷曲得更紧了些。 在夜色的映照下，玻璃黑沉沉地，反射着长廊的光线，柳扇蜷曲成一团，穿着白色的浴衣缩在一角。 他眼睛迷迷蒙蒙，惯性打开手机转移注意力随意乱刷，视频也好，帖子也罢，或者音乐、游戏，一切一切与他脑海里无关的事。 用那些无关的事将自己塞满，好像可以暂时忘却现实，将那悲哀自怜的深渊填满。 柳扇双臂环抱着膝盖，将手机放在膝盖上。 打开屏幕，是绿泡泡的聊天界面。 许问远的消息框突然冒出来红点，柳扇点进去看了看。 【谢闻逸找到你了吗？】 【还没有。】 回复完消息，柳扇手指划拉，向上翻看着聊天记录。 记录很少，他不常跟许问远聊天，但在他的人际关系里，已经算是很多了。 毕竟他几乎没有固定的朋友。 柳扇刷到之前许问远推荐给他的联系人。 【推荐联系人：柏清】 突然间，熟悉的疑惑盈满心间。 好像在之前，他心里就闪过这种疑惑。 之前的名片是这个吗？ 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柳扇点进名片，上面依旧是柏清。 x&l 那一瞬间，曾闪过脑海的疑惑在此刻被勾起，柳扇抬起头，望向对面的玻璃，黑沉沉的看不清远处，但此刻，他的心绪却如同电石摩擦般，猛然闪过亮光，将曾看不真切的迷茫的点亮了。 x&l？ 【x&l 柏清】 之前的名片，明明是这个。 但是当自己打开联系人名片，前缀的字母就被主人改掉，只有柏清两个字。 是柏清在添加自己之前，将名片改掉了。 但是许问远推荐联系人时，还是旧名片。 这是软件的bug？ 还是……自己人生的bug？ 怎么会一样？ 怎么会一样！ 柳扇呼吸急促，沉寂的玻璃长廊里，他分明地听见自己的喘息，酒精涌入血液，心脏比往常更剧烈的跳动，窒闷感笼罩，像是被迫浸入水中，即使竭尽全力地呼吸，也无法获得氧气，脸颊逐渐憋得通红。 是谢闻逸刻下的x&l吗？ 柳扇把手机握紧，放在心口。 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感受到自己的眼眶逐渐热起来。 他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拇指在屏幕键盘上按错好几下。 【你之前的名片是x&l柏清吗？】 【许问远你……】 柳扇分别给柏清和许问远编辑发送了两条消息。 他想问问许问远给他推荐的是谁？ 是巧合还是刻意？ 可编辑出来的字还在聊天框里没有发送出去，柳扇便觉得一切没有意义。 【许问远，你是不是和谢闻逸认识。】 【你喝醉了？我肯定认识他啊。】 看见回复，柳扇按住额头，他尽可能清晰地措辞，可脑子里一团乱麻。 许问远肯定认识谢闻逸，但是，不是这种认识。 他们是不是……是不是一直在骗自己？ 是在一直骗自己。 柳扇被对面玻璃倒映的灯光吸引。 那灯光悬挂在远处的群山上，像是月亮，可柳扇知道，那只是玻璃房里的灯光倒影，从始至终，都在在玻璃里。 他的心逐渐酸楚，向内萎靡。 此时，柏清那边也回复： 【x&l是ui的最大投资公司，我是被分派到ui的。】 看着柏清的回复，柳扇略微按下脑子里胡乱的思绪，重新理清逻辑。 他签约的公司叫ui，但x&l是ui的投资方。 所以…… 是谢闻逸的x&l吗？ 柳扇又给许问远发去消息。 【谢闻逸是不是知道你在和我相处。】 对面长久沉默。 很久很久。 【你别乱想，我去找你。】 【不用了，我知道了。】 他不是傻瓜，没有回答本身就是回答。 柳扇胸腔突然畅快，顺着口鼻向外排出郁结的气体，像是笑，可是声音更像哽咽。 真相像是散乱排布的珠串，抓到一点点结头，就能提起。 他以为的，背着谢闻逸结交的朋友，找到的工作，都是谢闻逸看在眼里默许的。 可是…… 柳扇把头埋进膝盖里，他以为会很愤怒，会很气恼。 可真的发现这一切，只有很深很深的无奈。 早该知道的。 谢闻逸不是那种人。 远处，谢闻逸快步向玻璃长廊走来，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他边走边不耐地拿出手机看。 【谢闻逸！柳扇知道了！】 是许问远的消息。 许问远收到柳扇那句消息，就立刻坐了起来，急忙穿上衣服，向柳扇的位置赶去。 关心混合着被戳穿的震惊甚至让他忘记插科打诨地蒙过真相，柳扇既然发这消息给他，就说明有大半的把握。 于是他给谢闻逸通气。 而谢闻逸看见许问远的消息，脚步略微停顿。 在一瞬间的凝滞后，谢闻逸突然笑了。 那股淡淡的笑意，始终挂在脸上，全然没有被戳穿的急切，好像并不在意这件事。 他的柳扇。 好聪明啊。 随即，谢闻逸又看向玻璃长廊的方向。 谢闻逸也想过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当时他想，如果一切被戳穿，柳扇还是不愿意接受他，就和以前一样，继续关起来吧。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第93章 x＆l6 谢闻逸穿过堆积的雪，走向玻璃长廊。 他一眼就看见了柳扇。 正静静蜷曲在长廊角落的柳扇。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过来，柳扇微微偏头看向来人的方向。 他没有抬头，只是平视着，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握成拳交叠环抱着。 谢闻逸没有说一个字，也静静地走过去，直到站在柳扇身前。 柳扇的身影硬生生在黑色的玻璃上劈开一团白色裂缝，谢闻逸微微抿唇，缓缓蹲了下来，双眸注视柳扇。 原本的打算、在路上所想的方式，如今化掉，顺着心里的那团白色缝隙流走。 谢闻逸只能蹲下身，难得有种被什么堵住喉咙的感受。 想伸手抚摸柳扇的脸颊，却无处安放手掌。 “你骗我。”柳扇声音有些哽咽，眼圈也被酒精逼出红，好像是哭泣，但是他没有，他只是难过。 世界是个巨大的摄影棚。 他是楚门，却又不是。 谢闻逸是唯一的导演，唯一的观众。 他甚至没办法对数万观众说句早安晚安。 只能对这唯一的导演，唯一的观众说，‘你骗我。’ 曾经，柳扇以为谢闻逸没有骗过自己，即使他做的事很过分，但这是能被自己把握的一条。 但不是。 他突然明白很多，不需要那么多惊涛骇浪的醒悟，所有的东西都如此静谧地流淌，直到清晰明了。 这句话谢闻逸听懂了，同时，他很快想到之前揽着柳扇回房间时，柳扇嘟囔的话。 ‘你骗我。’ 谢闻逸微微张嘴，又闭上，像是叹息般。 “你没有要对我说的话吗？”柳扇回望谢闻逸，握着戒指的手掌用力了，金属圈膈得手掌心有些痛，“许问远是不是你安排的。” “是。”谢闻逸点头。 听见意料中的答案，柳扇又坠了一下。 该说谢闻逸坦诚吗？ “那x&l呢？也是你。” “是我们。” 柳扇稍显诧异地微扬眉毛。 “你亲手签过字，它属于我们，属于你。” “我们?”柳扇重复这个词。 谢闻逸淡淡的嗯了声。 在很久以前，他意识到自己无法离开柳扇开始，意识到自己和柳扇不会有孩子开始，他将x&l当作自己与柳扇的未来。 在谢闻逸心里，x&l是他与柳扇的未来，而非彰显所属地将两人强行捆绑在一起。 即使他从未说过。 即使他实际上所作所为，就是如此。 那是谢闻逸走向自己与柳扇未来的方式。 这种方式极端、疯狂、不可理喻。 “也许你现在怀疑我，但是，之前说的话是真的，我会给你很好的未来，我们可以好好相处，可以一起去看妈妈，今年过年可以在妈妈家里团聚，我会支持你的事业，你能做你想做的一切，和寻常没什么不同。”谢闻逸嗓音似乎是刻意压低，柔和如蛊惑之音。 柳扇看着他，呼吸逐渐平稳。 这些话谢闻逸说过好多好多次，仅仅是在h市的这段时间，就听过三次。 这次似乎格外真诚。 好像只要轻飘飘地点头，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一切。 柳扇嘴唇有些颤，有话在嘴边。 而谢闻逸则带着淡淡的鼓励，并不催促，莫名有股笃定。 他轻轻地掰开柳扇紧握的手，从掌心里拿出那枚被体温裹得发烫的戒指，牵起柳扇的手就要套进去。 柳扇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看着自己套上戒指的手指，又看向谢闻逸。 他已分不清自由或者枷锁。 分不清此刻是伪装还是真情。 “谢闻逸，你在骗我吗？”柳扇望向谢闻逸，他分不清，但能听清自己的疑惑。 “没有，我发誓。”谢闻逸将靠着窗蜷曲的柳扇牵起来，十指相扣。 柳扇站起来的时候，有些腿麻，踉跄几步。 谢闻逸及时扶住柳扇。 柳扇看见玻璃长廊的尽头，许问远似乎是奔跑而来，雪混合着含汗水流下额头，张助理跟在他身后，显得整洁些。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柳扇莫名从笔直的玻璃长廊上看见两条路。 一条是他今天就这样答应谢闻逸，可以预见的未来。 在这条路上，谢闻逸会像他之前说的那样，而他也将物质优渥、无所知觉地度过一生。 如果拒绝，肯定会有人说他不知好歹。 另一条路则是不可预见的未来。 柳看见雪花的飘落。 一枚雪花，既始于苍穹，就有义务终于大地。 人生，既生于空白的无我，就有责任死于真实的自我。 没有缺口或者裂痕的心，就像它来到这个世上一样空白地离开，那不是它最开始追求的。 最起码柳扇年少时不是。 柳扇突然感觉有些模糊，谢闻逸的脸在眼睛里荡漾，他狠狠眨了眨眼睛，温热的水珠划过脸颊，谢闻逸的脸再次清晰起来。 他手上有种拉扯牵引的力道，是谢闻逸试图将他带走。 柳扇突然坚定地后退一步，狠狠甩开谢闻逸。 谢闻逸讶然地看向柳扇。 “我…我不相信你。”柳扇摘掉戒指，用力地向地上砸去。 戒指在玻璃上摩擦而过，弹跳到许问远脚边。 许问远看着不远处站着的谢闻逸，无端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谢闻逸的打算落空了，他太了解这个哥哥了，谎言已经成为他人格构成的一部分，就算刚才看起来很真诚，也不过是示弱的诱饵。 只是他觉得，这种样子最能打动柳扇而已。 所以，失败后，谢闻逸心情肯定不怎么好。 他应该走，但脚下就跟生了根一样。 许问远继续看着柳扇，柳扇刚才的举动，着实让人惊讶。 柳扇丢掉戒指之后，就像脱下枷锁一样，有种近乎疯狂的松快，他提高声调质问着，“如果我不愿意，你会怎么样，继续关我，关到我愿意为止吗？” 谢闻逸沉默。 他看着柳扇，心绪翻转。 本来能够将柳扇带回去的方案失效了。 难道真的要那样吗？ 谢闻逸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柳扇……” “你已经这样做过了！”不等谢闻逸话说完，柳扇突然打断，他揪着谢闻逸的衣领，将胸腔里的郁气全都发泄成一声怒吼，大声叫嚷着，“谢闻逸！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即使衣领被紧紧地揪着，吼叫的气浪喷到脸颊，谢闻逸的神情看起来依旧很平静，他注视着柳扇的眼睛，说，“亲爱的，你醉了。” 说着，他右手扣住柳扇后脑，语调温柔，“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这是谢闻逸一贯的反应，柳扇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 第94章 酒疯 两人的姿势看起来很奇怪。 柳扇比谢闻逸矮一些，浑身尖锐，强势地抓住谢闻逸的衣领，只等着对方应战就能打起来般气势汹汹。 而谢闻逸则不然。 谢闻逸衣领被扯得向下坠，他顺着力道微微弓着腰，注视柳扇的眼睛很平静，好似被抓住衣领挑衅的人不是自己，甚至充满一种柔情，右手护着柳扇后脑勺，指尖陷进茂密的黑发里。 一个剑拔弩张，一个宽和包容。 本不应是出现在同一场景。 但他们偏偏就在一起，诡异地交融着。 柳扇看着谢闻逸的眼睛，觉得好熟悉。 谢闻逸总是这样。 如果他顺着谢闻逸的话辩驳自己有没有喝醉，今天的事便会不了了之。 那点酒不至于让柳扇完全醉得丧失自我，可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脑子混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自己在做什么。 甚至比没喝酒时更加清明。 往日里被理智压抑的情感迸发出来。 柳扇感到一种委屈。 他眉头微微皱起，眉尾向下，眼圈红得渗出水来，嘴唇抿得很薄，颤抖着，“你别总作出这副样子。” 总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试图将话题揭过，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的想法似乎总是掩盖，被转移，在情绪显露之处就被压抑。 柳扇说话，带上一丝丝哽咽，“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柳扇有些难以控制，说话反反复复，这是之前咆哮着嘶吼的话，此刻重复，带着颤抖的声调与委屈的神情，眼尾的水珠好像要滑落下来。 他绞着谢闻逸衣领的手依旧很紧，指缝间渗出滑腻的汗水。 谢闻逸看得愣了神，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原本扣在柳扇后脑勺的手已悄悄移到柳扇脸颊，替他擦去眼尾的水渍。 “别哭。”谢闻逸说。 冰凉的眼泪，在拇指上变得很烫，谢闻逸奇异地感受到一种感同身受的酸楚。 这是柳扇此刻的感受。 “我没哭。”柳扇吸了下鼻子。 只是酒精上头，身体不舒服而已。 谢闻逸一下一下擦掉柳扇的眼泪。 “我们先回去，好吗？”这句话说得很柔软，带上哄小孩般的温柔语调，“回家再说，我会让你满意的。” 柳扇脸上传来轻柔的触碰，一下一下，可他本应被安抚的心，却如火上浇油般，那股无名之火燃烧得越发旺盛，他试图提高声量，好让谢闻逸听见，真正地听见自己说的话。 “我说！你别总做出这副模样！”柳扇手上猛地用力，将谢闻逸拉到自己面前后像刚才甩出戒指般，抓着谢闻逸的衣领将他往旁边丢去，“别总岔开话题，正面回答我！” 谢闻逸力气和体格都比柳扇更好，他站得很稳，没能像柳扇想象的那样斜飞出去。 反倒是喝了酒的柳扇脚步踉跄向旁边跌撞几步。 谢闻逸见此，跨步上前揽住柳扇，避免柳扇跌倒在地。 本该是个温馨的场景，争吵着闹脾气的恋人被揽住腰抱起来，然后就此和好，太完美不过的剧情走向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玻璃长廊。 谢闻逸被扇得偏过头。 可护着柳扇腰部，防止他摔倒的手却依旧保持着。 站在不远处的许问远和张助理彼此对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柳扇竟然反手打了老板\/谢闻逸一巴掌。 而且看样子，谢闻逸竟然不生气。 两人心中同时闪过惊骇。 他们之前想过谢闻逸和柳扇的关系，都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爱或者不爱。 自私的执着或者自我。 世界评判亲密关系，往往以旁人的视角为标准。 可无论如何，谢闻逸不是那种被人扇了一巴掌还硬受着的人。 就在两人心绪千回百转时，一道凌厉的眼刀射了过来。 许问远和张助理同时回神，彼此再次对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谁也没走。 就这样继续看着。 谢闻逸收回视线，让柳扇站稳，丝毫没有被打的怒气。 柳扇开始借着酒精撒欢，抓着谢闻逸胸前的衣服使劲摇，他似乎已经失去理智，又好像依旧保持着清醒的逻辑。 他几乎要将这些日子压抑在心里的不满全都宣泄出来，隔音良好的玻璃长廊上回荡着他愤怒的吼叫。 “你?说话，谢闻逸你到底想干什么！回答我！” 柳扇摇着谢闻逸，自己的身体也被带着微微摇晃，头发逐渐散乱，垂到脖颈上。 谢闻逸看着柳扇飞散的发丝，正准备伸手将头发顺好，手刚伸到柳扇脸侧，就被一把打掉。 谢闻逸脸庞的肌肉绷紧。 “柳扇，你……” 他能看出来柳扇是喝醉了。 可无法说这是在撒酒疯。 他比谁都明白，这只是柳扇在借着酒精发泄自己。 也许第二天醒来，柳扇就会遗忘此刻的事，或者为此尴尬而不再提起。 谢闻逸站着任由柳扇推搡，身体微微晃动，眼神一直注视着柳扇。 “我……” 谢闻逸有话在嘴边，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他想说，他想要柳扇，从第一见面，到今天，数年如一日，甚至越发浓烈。 他想说，他所有的一切，都会给柳扇，包括他自己，违背逐利的天性。 他想说，只要想到余生会和柳扇共度，就愿意在此刻费尽全部心机，不择手段地去达成这个目的。 从未觉得人类的语言如此匮乏，以至于他找不到一个词去概括，去告诉。 他不再像自己，可又的的确确是自己。 谢闻逸想在此刻拥抱柳扇，给他一个单纯的吻，让柳扇自己怀里安静地睡去。 “你说话！”柳扇见谢闻逸沉默，怒气更加攀升，单纯的推搡变成殴打。 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谢闻逸只是单纯地受着，静静等待柳扇消气。 但此时，他脑海里莫名想起之前许问远的话。 “如果你爱柳扇，你不能这样对他。” 爱？ （题外话：其实看见有人说扇子很普通，好像没什么值得喜欢的，但是，我总在想一个问题，如果用‘值得喜欢的条件’去判断，那爱是不是一种公式？用一见钟情来切入，不等于谢是见色起意，还有这么多年的相处呢！总之，感情来源、深厚，希望在精神乌托邦里是纯粹的。and 扇子也不普通啦（摊手）） 第95章 分手1 这个字眼被谢闻逸反复咀嚼。 语言是思想的表达，可约定俗成的词语，有时候又阻碍表达自身‘真正想说的话’，以至于有声表达成为一种不着痕迹的欺骗。 他实在难以用某个词汇去概括，去告诉。 于是谢闻逸只能暂时沉默。 柳扇呼吸渐渐急促，酒精的作用逐渐增加，他感觉有点头晕目眩，甚至暂时忘记自己存在，行为愈发激烈，抓着谢闻逸衣领的手用力到发白，说话间，想要把胸腔都彻底扩开。 他大张着嘴，给谢闻逸表演了一场恶龙咆哮。 “啊——” 柳扇把郁气都宣泄出去，不依不饶地揪着谢闻逸。 带着酒气的吐息洒在谢闻逸脸上，他嘴唇张合，很想回答柳扇，但实在找不到那个词，只能在已有语言的词汇中找到一个最接近的。 于是柳扇听见一句很轻的话。 “因为我爱你。” 柳扇眼睛微微瞪大，狂乱的举止停顿，他不敢确定自己刚才听见的话，也许是喝酒之后产生的幻觉，例如他现在其实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存在。 柳扇像个机器人般，一卡一卡地抬起头，望向谢闻逸的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谢闻逸重复着，声音比刚才更清晰。 “你混蛋！你?的哔——”确定刚才听见的话不是幻觉，柳扇比之前更加激动，那些清醒时被理智牢牢拉住的和谐词汇一溜烟攻向谢闻逸，“你说什么！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 柳扇头上绑着的皮筋崩开，情绪在听见这三个字后彻底被点燃，手上力道加重。 谢闻逸感到疼痛，脸上也火辣辣的。 从玻璃的倒影看去，谢闻逸现在头发凌乱，脸上顶着一个红肿的巴掌印，衣领和前胸皱巴巴一团，实在是狼狈。 然而谢闻逸什么也没做，他看着眼前因为酒精和情绪刺激而显得愈发无法控制的柳扇，即使经历过类似的场景，也感觉到有种说不上来的尖锐酸楚。 “柳扇！柳扇！你冷静点，我们回去再说好吗。”谢闻逸双臂抱住柳扇，将他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怀中挣扎不得，即使反抗的力道一波一波地试图挣开束缚，谢闻逸也忍耐着疼痛，将柳扇抱住。他的脸颊贴着柳扇的头顶，发丝与肌肤摩挲，有些痒。“会好的。” 柳扇挣脱不能，双臂都被束缚住，谢闻逸的脖颈就在自己侧边，他真的喝醉了酒，脑子晕乎乎，一点顾虑也没有直接偏头咬了一口。 牙齿陷进皮肉里，血腥味涌上脑海，柳扇没想到自己无意识间用了这么大的力气。 “没事。”谢闻逸的手扣在柳扇脖颈后，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好像被咬的不是自己，他只是在安抚着醉酒的人。 不远处的两人，看见这一幕，眼中震惊之色加剧。 尤其是张助理，他莫名想到之前柳扇给自家老板开瓢的事。 当时真的，柳扇但凡下手再重点，或者狠心不管老板，刻意拖延时间，他老板就真没了。 但是那件事，自己好像也没听说什么后续。 许问远和张助理对视一眼，右手默默竖起大拇指，表达对柳扇的赞叹。 张助理轻微点头，表示认同。 随后两人转头，继续看向玻璃长廊上的两人。 柳扇已经逐渐被安抚，变得安安静静，靠在谢闻逸怀里，他喉咙间还有些腥甜，意识到自己把人弄出血，还升起点愧疚。 刻进骨子里的温良谦逊让他保持着极高的素质。 “对不起。”他下意识道。 “没有，你做什么都可以。”听见柳扇下意识的道歉，谢闻逸心里泛起些微笑意，他抱着柳扇，再次说，“跟我回家好吗？” “可是我不想跟你回家。”两人隔得很近，呼吸都在交融，柳扇还有些迷糊，他反问，“你不是说我做什么都可以吗？” “对。”谢闻逸说。 “我想……” “我想跟你分手，谢闻逸，我想回家。”柳扇说话有些迷糊，但在场的人还是听懂了，他想和谢闻逸分开，回到那个没有谢闻逸的家庭。 谢闻逸眉目猛然一沉，抱住柳扇的手紧了紧，他极力维持着温柔的语调，“是想回妈妈家吗？我们回a市就去。” “不是，我是说我想……” 柳扇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闻逸厉声打断，“除了这个。” 柳扇把剩下的话吞进去。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变得有些凶，谢闻逸又放缓声调，“亲爱的，你喝醉了，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 柳扇久久沉默，半晌，才说，“好。” 路过张助理和许问远时，谢闻逸侧头看了他们一眼。 两人再次对视，心知肚明等老板\/谢闻逸缓过来就得来找他们麻烦了。 可此刻，也只能看着两人渐渐走远。 回到房间，谢闻逸把柳扇塞进被子里，自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抚摸柳扇微红的眉眼，像是说给睡梦中的柳扇听，又像是说给自己，“不仅仅是爱。” 爱这个词，在如今的语境下，变成一种轻易可以说出口的轻浮词汇，失去了本应有的郑重深厚。 如果要表达比爱更深切的感情，应该用什么来表达？ 谢闻逸不知道。 他看着柳扇，在久久的注视中，轻柔在柳扇额头落下一个吻。 “睡吧，会好起来的。” * 第二天柳扇醒来时头痛欲裂，还有点恶心，肢体也怪劳累的。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坐起，拿起床边放着的水杯，将里面温热的水一饮而尽，心想不能是昨晚上喝醉，还跟谢闻逸大干特干了一场吧？ 刚这么想，柳扇记忆突然回笼。 “啊——” 一声尖锐的带着尴尬的大叫响彻房间。 不是吧！ 昨天晚上他干了什么！ 抓着谢闻逸的大吼大叫，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还被人看见了。 柳扇恨不得自己直接失忆。 他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脸，明明尽力不去想，可是回忆不受控制地涌上心间。 他在玻璃长廊上哇哇乱叫，还打人。 还……还说要分手。 可恶啊！他跟谢闻逸在一起过吗？ 为什么喝了酒之后总这样！ 但是……柳扇趴着，眼神逐渐迷蒙。 昨晚上，好像也发生很多。 他想明白了很多事。 他以为的朋友，以为的工作，都是被谢闻逸允许授意的。 他一直一直在谢闻逸构建的掌控中。 即使如今清醒，那股窒息感，也依旧蔓延。 他想和谢闻逸分手。 第96章 分手2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又被柳扇自己否决。 根本没这个可能。 他想不到谢闻逸退让的可能。 但那个念头一直萦绕在脑海久久未散。 说来也奇怪，明明很久没有想过了，可是现在又怎么都压不下去。 柳扇望向窗外的天空，开始想象如果自己再次跑掉，谢闻逸会怎么对他。 谢闻逸一定会很生气，说不定会再次回到原点。 柳扇垂眸，脸庞在窗户上的倒影与雪山逐渐融为一体。 “醒了？”房间内突然响起另一人的声音。 谢闻逸从房间另一端走来，手上托盘里放着早饭，一副居家模样，唯一违和的便是脖子侧边贴着包扎伤口的纱布。 柳扇被惊了一跳，没想到谢闻逸也在。 看见谢闻逸的瞬间，柳扇有种自己隐秘心事已经被看透的错觉，心虚混合着昨夜的尴尬，转变为色厉内荏。 “这还要问！”柳扇通过反问攻击来回避自己的心绪，他提高音量，“醒没醒这不很明显吗？！” 谢闻逸笑而不语，坐在床边，将小桌拉到床边，托盘放在桌面上，“下次不问了。” 从柳扇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谢 闻逸脖子上包扎的纱布，他喉结微微滚动，移开视线，心虚感加重。 昨天喝醉好像丢大人了。 “我们下午回去。”谢闻逸察觉到柳扇的逃避，丝毫没有提起自己的伤口，也没有提起昨晚上的事，他示意柳扇先吃饭，自己站起来在收拾着要带回去的东西。 柳扇买了不少特产，打算带回去给柳母。 谢闻逸把他们全都装进箱子里，叫人来拿，自己则和柳扇轻装上阵。 柳扇一边吃，一边看着谢闻逸忙碌的背影。 不一会儿，门打开，张助理站在门外，从谢闻逸手里接过行李包裹。 张助理向屋内瞥了一眼，正好和柳扇对上视线，他脸上职业化的笑意加深，似乎在无声调侃。 柳扇不知道为啥，明明张助理和往常没什么两样，自己却默默抠紧了脚趾。 尴尬。 一想到昨晚上的目击者有两个，就加倍尴尬。 谢闻逸的手突然撑在门框上，手臂横挡住张助理的视线，单手递过一个皮质手提箱，“把这些带回去。” “好的。”张助理接过手提箱，肩膀猛然下坠，不着痕迹地咬紧牙关，用力提起来，抬头一看，自己老板还一直盯着自己。 “走吧。”谢闻逸示意，看着张助理走远，关上房门。 回头看，柳扇头都快埋进碗里，整个人大写的尴尬。 听见关门声，柳扇回过神来，稍稍松口气，脖颈都僵直得难以自由活动。 “哪来的鸵鸟。”柳扇听见一声调侃，下巴被人抬起，他听见自己骨头咔吧咔吧的声音，抬头望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什么鸵鸟？”柳扇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反问。 谢闻逸没说话，笑意加深。 柳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刚才埋头，顿时恼羞成怒，“你说谁呢！” “说我。”谢闻逸立刻应下。 柳扇一哽，但又接不上。 “离我远点！”柳扇把枕头丢出去。 枕头在地上滚了一圈，谢闻逸把它捡起来放在床尾，随后坐在柳扇身边。 “昨天晚上你喝醉丢了东西。” “什么。”柳扇眼中闪过疑惑，疑问出口的瞬间，他就反应过来谢闻逸说的是戒指，他嘴唇细微张合，什么也没说出口。 谢闻逸牵起柳扇的左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 昨天在地上滚了一圈，今天被拿出来，依旧崭新闪亮，像被人细细摩挲过一般。 “别再弄丢了。”谢闻逸眼里只有那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他将戒指缓缓套进去，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补充道，“丢了也没关系。” 他还可以找回来，或者再做一个。 总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柳扇无言，望向谢闻逸平静的眉眼。 他想跟谢闻逸分手。 就在昨晚上，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柳扇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答应了谢闻逸几近告白的话，也许是教堂的肃穆叫人放松心神，也许是夜晚嘈杂世界中的寂静一角太令人安宁，他在某个瞬间迷失自己。 柳扇意识到这点后，突然感到惶恐。 那些激烈反抗的往事，真的存在吗？ 还只是一个错误的记忆？ 他有必要继续如此吗？ 他即将去往哪里？ 柳扇望着手上的戒指，又看向谢闻逸手上相似的那枚，默默握紧手掌。 * 谢闻逸给柳扇带上戒指后，将托盘端走。 房屋大门被敲响，柳扇穿着拖鞋下床开门，门刚一打开，就看见许问远那张脸。 柳扇眼疾手快关掉大门。 “诶诶，别啊。”许问远比柳扇更快，手掌横插过来挡住，然后被夹在门框中间猛然一磕，他发出嘶地痛呼，眉头皱在一起，神情极为痛苦。 柳扇顿住手。 许问远立刻挤进来，挑眉，得意道，“就知道你狠不下心夹我手。” 柳扇：“……” 早知道就直接关拢夹断。 “挺牛啊哥们。”许问远自来熟地找了张椅子坐下，“亏我之前还担心你呢。” 看见柳扇的消息时，许问远生怕柳扇想不开，急匆匆跑过去，却看见令人震撼的一幕。 许问远和柳扇相处不是很久，却足够知道柳扇是个单纯爽快的性子，虽然有时候也会被柳扇的任性惊讶，但谢闻逸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以至于他总是忽略了这件事。 忽略任性是需要被纵容的，而在柳扇的世界里，这个人只能是谢闻逸。 昨天看见柳扇暴打谢闻逸，而谢闻逸完全没还手，也没说狠话，足以颠覆许问远的认知。 “一直担心你被‘家暴’，没想到是你家暴谢闻逸。”许问远右手竖起一个大拇指，再次重申了一句牛。 扇谢闻逸巴掌的动作也太熟练了。 不像是第一次。 亏他当时还倒吸一口凉气，生怕他两下一秒就打起来。 柳扇肯定打不过谢闻逸。 但耐不住谢闻逸完全不还手。 就算被当众打脸也没反应。 “呵呵。”柳扇冷笑。 许问远居然还敢来找他。 和谢闻逸一伙骗他这么久。 这次来又是想忽悠自己什么。 第97章 分手3 想到许问远是被谢闻逸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一切就都有迹可循起来。 为什么自己需要，许问远就刚好在，为什么知道自己身上有定位器，为什么一个花花公子，面对自己如此忍气吞声。 反过来，这些迹象又不断地佐证，不断地告诉柳扇，自己从来都在谢闻逸的监视下。 无论是他以为的什么。 柳扇垂眸，那股溺水的窒息闷感又涌上来。 戒指箍住手指，他伸手转了转，有种凝滞感。 亏他还把许问远当作朋友。 抬起头，柳扇看着许问远的表情更烦了。 “别这样看我。”许问远察觉到柳扇逐渐不善的眼神，举起双手手掌放在胸前，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也是被逼无奈。” “况且，我也是真心和你相处。”许问远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之前欺骗柳扇的事，“我之前提醒过你，你没听懂，现在说开也好。” “呵。”柳扇冷笑，“那我还得谢谢你呗。” 之前许问远是挺莫名其妙的，但柳扇从来没往那些方面想过。 现在想起来，他说得也没错。 但柳扇就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一个人在心里，有好的部分，也有烂掉的部分，可无论哪个部分，都是真实的他，就像曾经的朋友李司一样。 他之前选择默默远离。 离开那人烂掉的部分。 面对许问远，柳扇也打算这么办。 “没事就走。”柳扇指着门口，下逐客令。 但许问远比李司脸皮厚得多。 “别啊，我连杯水都没喝到。”许问远站起来，自己去房间里倒了杯水，“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呢，就这么对我。” 许问远还没忘给柳扇倒一杯，递过去时，柳扇神情稍松，摇了摇头，随后，想起来自己和许问远还在僵持，面容又冷峻起来。 许问远一看，笑出声。 “你笑什么。”柳扇脸色更沉。 “没什么，就是想到好笑的事。”许问远喝了口水。 可爱这个词很难安在成年男子身上，但是柳扇的心性实在单纯，称得上这个词，和这样的人相处，心情都会好些。 “不用这么敌视我。”许问远手肘撑在桌子上，半依托着自身重量，似是感叹，“我拿你当朋友。” 这是真心的。 他心里闪过很多话，但都咽下去。 柳扇和正常在社会上工作的人不一样。 大多数人都有无奈的隐瞒和保留，即使如此，彼此之间也能是朋友。 理想乡里那种纯粹不存在。 但柳扇不一样，他还有颗纯然的赤子之心。 热烈、真诚、毫无保留。 柳扇沉默，问，“ 你要替谢闻逸继续骗我吗？” “我不想骗你。”许问远说，“昨天晚上不是已经说开了吗？我以后...尽量不骗你吧。” 柳扇：“……” 他心里的火气噗地一下被戳漏了，可逸散的黑烟还在四肢百骸蔓延，柳扇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是比窒闷更加无力的感悟。 他知道许问远现在说的是真话，可就是因此才感觉无奈。 “昨天...”柳扇犹豫，又接着道，“你会觉得我不识好歹吗？” 他早已分不清。 可又想去找一个答案。 太多人夸赞谢闻逸了，包括柳母。 甚至柳扇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 他已经得到很多，还在追寻什么？ 就像谢闻逸说的那样，答应他，便可以过上理想的人生。 柳扇扯了扯嘴角。 好奇怪，怎么越说越感觉是自己过分呢？ 那些遥远的，被埋藏在地下室的记忆，如今好模糊，模糊到柳扇以为那是另一个人，以为是看电影，看见别人的人生。 柳扇等着许问远的回答。 但是，鉴于许问远之前骗过自己，柳扇决定只问问，听不听再说。 许问远放下水杯，清脆叩击声响起，“一脸防备干什么，以为我会帮着谢闻逸吗？” “如果你要听我的答案，那就是没有这样觉得。” 柳扇略显诧异地望向许问远。 许问远一脸坦诚。 他不会觉得是柳扇不知道见好就收，不识时务。 也许财富与享乐动人心神，伪装的温情与体贴足以令人迷失，可无论谢闻逸披上什么伪装，无论柳扇迷失到何种地步，都无法改变本质。 “为什么。”柳扇听见自己的声音，心，再次坚定起来，也许本就不该怀疑自己。 “没有为什么。”许问远耸肩。 柳扇正想张嘴说什么，去放托盘的谢闻逸回来了。 谢闻逸站在门口，看着屋内面对面坐着的两人，脸上似笑非笑，冲许问远道，“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我走了。”许问远刷地一下站起来。 从门口走过时，谢闻逸略微侧身挡住他，眼睛注视着许问远，分明带着威胁。 压迫感极浓。 “谢闻逸。”柳扇见状，喊了一声。 谢闻逸应声，缓缓让开，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记得回a市来找我。” 许问远：“……” 他就不该今天来，有什么事不能绿泡泡说。 那边许问远发了个消息给柳扇，结果发现自己又被拉黑，再次加好友的事不提。 这边谢闻逸在许问远走后，自己坐在柳扇身边，“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柳扇想起来许问远本来是谢闻逸安排的，直言道：“你可以直接问许问远，之前就是这样，不是吗？” 谢闻逸沉默。 昨天晚上的事，只是被按下不提，并没有消除。 柳扇现在重新提起，一股无言的气氛逐渐蔓延。 柳扇低下头，觉得有些难以应对，或许不该提这件事。 突然，他的手指传来温热的束缚感，柳扇视线偏移，是谢闻逸握住他的手。 两只手十指相扣，柳扇能感觉到暖意。 “对不起。”谢闻逸手上轻轻用力，拉回柳扇的注意，“我只是担心你。” 闻言，柳扇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回答： ‘不，你只是想控制我。’ 他感知到自己的心在迷雾中迷失、腐蚀、消弭，他忘记或者从未有过自我，他看见虚假，陷入困惑。 ‘我想离开谢闻逸。’ 柳扇听见自己这样说。 ‘他得想办法离开谢闻逸。’ 第98章 爱与人 离开h市时，天气已经转暖，有冰雪消融的预兆。 太阳照在雪地上，明晃晃地闪着光，柳扇坐上飞机，群山与雪不断后退，景色逐渐变为熟悉的繁华都市。 张助理和许问远帮忙将带回来的特产放进后备箱，谢闻逸和他们一起将东西放好，转头对柳扇说，“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看妈妈。” “啊？”柳扇有些愕然，“这么快？” 是买了些特产准备给妈妈，但是柳扇没想到谢闻逸这么快就要去。 “不是说想回家吗？”谢闻逸转身，双手搭上柳扇的肩膀，将柳扇按进座位，弯腰给他系上安全带。 谢闻逸的脸一下贴得很近，狭小的空间里，他几乎整个包裹住柳扇。 柳扇想起来之前喝醉跟谢闻逸说的话，颇有些无言。 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可谢闻逸总是在刻意曲解。 “要不要先跟妈妈说我们明天回去？”谢闻逸出声打断柳扇的思绪。 “好。”柳扇点头，拿出手机给柳母发消息。 谢闻逸看着柳扇垂头时后脑升起空心丸子头，笑着伸手捏了下，随后转身，绕过车前，到驾驶位上坐好。 车子缓缓驶离，许问远和张助理站在原地，彼此对视。 “你觉得……” “我觉得后天。” “不，今天，相信我。”许问远说。 谢闻逸肯定今天就会来找他麻烦。 许问远猜得不错，傍晚，谢闻逸就给他发消息。 【来找我。】 【-定位-】 许问远一脸苦意，按照定位的地点来到一家射击馆。 馆内只有谢闻逸。 他的神情很冷漠，全然褪去伪装的笑意，拿着一把复合弓，对准不远处的靶子射箭。 许问远站在谢闻逸身边，叫他来这里的人半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谢闻逸在晾着他。 等许问远心里的石头快压死他时，谢闻逸突然说话，“许姨怎么样。” “挺好的。”许问远没想到谢闻逸的切入点是这个。 他之前和谢闻逸合作，压制住谢父，自己也顺势将母亲接走。 许多人都在议论许问远忘恩负义，对付自己的老子，在他们这个圈层，许问远的名声已经很差了。 不过无所谓，他本来就不怎么愿意在那混。 他妈妈被接走，却还保持着原来的生活习惯，缺失的灵魂，并没有因为自身境遇的改变而回归。 许问远说挺好的，但其实不好。 “你之前找柳扇说了什么。”谢闻逸松开弓弦，破空声响起，箭靶被击中。 许问远沉默，半晌，道，“没说什么。” “要骗我吗？”谢闻逸略微转身，弓弦拉满，对准许问远。 蓄势待发。 许问远闭上眼睛，说，“柳扇问我会不会觉得他不识好歹。” 谢闻逸发出几声笑，似乎心情不错，“你怎么说。” “我说我没有这么觉得。”许问远说完，看见谢闻逸对准不远处的靶子松开弓弦，他脸庞肌肉稍稍绷起，问，“那你呢？你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自己给了柳扇很多，可柳扇却依旧不愿意的行为是不识好歹，会不会觉得自己本应占有一切，对现状不满。 谢闻逸放下手中的复合弓，“当然没有，柳扇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是别人，谢闻逸也许会这样想，在他的理解、体系、精神里，永无休止地运转着独属于自己的规则。 但无论怎样，他都会想要柳扇。 或许柳扇在世界中并不独特，也不符合谢闻逸之前的标准，可他只爱着这个人。 想到这个字，谢闻逸搭弓的手突然顿住，射出的箭矢偏转方向。 自从柳扇那晚醉酒与自己对峙，无意中说出这个字后，这个字便时常与柳扇联系起来。 几近脱口而出的地步。 “你变了。”许问远看着谢闻逸，突然说。 谢闻逸在过往并不把人当作人，而是当作某几种特质的组合，基于如此，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工具，包括他自己。 有时候，世界的确颠倒。 并且将颠倒的部分看作真理。 将人类与机械或者动物类比，而不将其当作真实的人，消磨人的独特性。 又将物品与动物强行施以人的意志来解读。 谢闻逸是物化人类的佼佼者，但是现在，他开始看见一个‘人’。 那个人叫柳扇。 但他还没用对待人的方式对待柳扇。 谢闻逸毫不在意许问远的感慨。 “你管太多了。”谢闻逸搭弓，箭矢自许问远耳边激射而过。 许问远心猛地提起，鼓膜被箭矢破空声震动。 “我kao！”许问远回过神来，一个大跳，心有余悸，刚想质问，理智突然战胜本能，压下那句‘你干什么’的质问。 “喜欢看戏吗？”谢闻逸放下弓箭，场馆外部走进来两个保镖打扮的男人，一左一右驾着许问远。 许问远抬头一看，还是熟人。 “看戏哪有自己演好。”谢闻逸看着许问远被拖走。 他走出场馆，自己开车离开。 车水马龙的道路仿佛没有尽头，谢闻逸稍稍开窗，驱散车内的窒闷，嘈杂的汽笛与风声灌入耳中，他注视着前方，天上压着阴云，飘落小雨，挡风玻璃的水珠印着前面车尾灯，密密麻麻折射着红，又被雨刮器刮散，模糊成红色色块。 谢闻逸看着远方，心里也落下细密的雨滴，死寂中泛起不断的涟漪。 他的嘴角随着涟漪的荡漾上扬。 如果这在人的世界里叫‘爱’，那他爱着柳扇。 甚至超越物质的爱。 他知道柳扇还想离开自己。 但是无所谓。 他有足够多的手段。 无论是什么。 真遗憾，仅仅是如此，无法改变他的本性。 回家时，柳扇正从卧室窗户探出脑袋，手掌向上伸出窗外，确认是不是真的下雨了。 随后，他就看见站在细密小雨中的谢闻逸。 谢闻逸仰起头冲着他笑。 柳扇：“……” 傻了吧，下雨既不知道打伞，也不知道往家里跑。 第99章 茧? 柳扇缩回头，一甩手，把手掌上的水珠甩掉，嫌弃地关上窗户。 “阿秋——”他打了个喷嚏，a市下了雨，天气逐渐变冷，柳扇还穿着出发去h市前的单薄家居服。 屋子里暖和，倒也无所谓，但总会开窗或者出院子染上寒意，被冷空气一激，就打喷嚏。 柳扇扯了张面巾纸，用过后丢进垃圾篓里，自己半靠在床头，给柳母发消息。 【妈！我和谢闻逸明天过去哦。】 【问问小谢想吃什么，我提前买。】 【他最近绝食。】 【什么？】 【消息已撤回】 【我等会问问。】 柳扇把绝食那条撤回来，又问： 【怎么不问问我想吃什么？吃醋jpg】 【还争上了？你喜欢吃的妈都知道，小谢那边妈不知道才问的。】 看见柳母这句话，柳扇嘴角勾起，发了个乖巧的表情包过去。 谢闻逸上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暖气充沛的房子里，柳扇安安静静半靠在床头看手机，听见动静，他抬起头，问，“我妈问你喜欢吃什么。”、 寻常的日子充斥着暖意，被雨水浇上的寒气被驱散。 “听你的。”谢闻逸感觉这一刻很长，又好像很短，于是把这种感受刻在心里。 他走上前还没靠近柳扇，柳扇就警惕利落地打了滚，滚到一边拉开距离，“一身雨水少挨着我。” 谢闻逸动作停顿，“我去洗漱。” 柳扇这才继续坐回去，给柳母回信息。 【他随便。】 【好。】 柳扇趁谢闻逸不在，给手机下载了几个招聘软件，他随便翻了翻，脸上神情逐渐严肃。 好像……自己都不太行。 柳扇甚至连简历都做不出来，只有一张白纸。 他之前的专业毕业本来就不好找工作，现在又过去这么久，既不是应届也没有工作经验，进这行基本很难了，其他的，更没有经历。 博主的工作呢？ 一旦想到那是谢闻逸控制和允许的，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不是很想继续做。 柳扇逐渐沉默，心在不断刷新，没有尽头。 突然，他猛地把手机收起来，背脊稍稍坐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谢闻逸从浴室出来，看见床\/上的柳扇，感觉有点奇怪。 他从侧边压上\/床，坐在柳扇身边，“妈妈那边怎么说。” “没说什么。”柳扇闻见淡淡的沐浴露气息，带着暖呼呼的体温，一直萦绕在鼻腔，房间里的空气好像全都被替换成谢闻逸的气息。 柳扇刚这么说完，柳母突然又发了条消息。 【对了，你把你爸拉黑了吗？他最近找你找不到，找到我这来了。】 【你们怎么了。】 【他不是我爸！】 柳扇还没想清是什么事，先对着称呼反驳。 谢闻逸胳膊横过柳扇肩膀，慢慢地理着柳扇头发，他看见手机上的消息，说，“没事，不用管他。”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柳扇扭头看向谢闻逸，正好看见对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嗯。”谢闻逸点头应下，“明江被开除了。” 柳扇讶然，反问，“你真给他穿小鞋了？” 之前谢闻逸给明江找工作时，就怀疑过谢闻逸这么爽快的答应是打算在背后做手脚，在柳扇的认知里，大抵是在工作上刁难他。 但那种事也太明显了。 起码谢闻逸不会这样做。 “我可什么都没做。”谢闻逸两手手掌摊开以示自己的清白，“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谢闻逸问着，横过柳扇肩膀的手在柳扇胸前轻轻点了点，正好是心脏的位置。 他笑意吟吟，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可他想知道，自己在柳扇心里是什么样子。 他希望柳扇能够回复自己。 他希望住进柳扇心里。 手指点在胸膛，被触摸的涟漪荡漾开，痒意顺着涟漪漫散至全身，柳扇缩了缩肩膀，侧身调整姿势，一脚蹬上谢闻逸腹部。“别乱碰。” 柳扇左脚把谢闻逸蹬远，右脚一直抵着，防止谢闻逸又蹭过来，他脚掌按了按。 触感还行。 柳扇又不轻不重地踹了几下。 突然，他感觉有啥不对劲，猛然惊恐地大叫，用力一蹬，“离我远点！” 谢闻逸抓住柳扇的脚踝拖向自己身边。 柳扇手脚并用，他被谢闻逸握住右脚脚踝，四肢只有双手和左腿着地，却在不停地扑腾，奋力往床沿边上爬，却听见谢闻逸的调侃，“还是个三脚猫呢。” “滚呐！”柳扇叫着，声音逐渐被压住，他后背贴着温暖的胸膛，耳边是湿热的呼吸。 谢闻逸压在柳扇身上，心满意足地抱着他，“睡觉，” 说完，便用被子把柳扇和自己裹起来。 柳扇抗拒地在狭小空间里闹腾，谢闻逸也配合地陪着柳扇打闹，等月亮逐渐升至高空，蚕茧一般裹着的两人才慢慢睡去，等到清晨阳光到来时破茧。 破茧后，两人坐上车往柳母家里去。 柳扇看着街道逐渐变得熟悉。 “欸，柳扇？回来看你妈妈啊？”在楼下坐着打牌的几个大爷大妈看见柳扇从车上下来，颇为友好地问候。 在他们这片老小区，柳扇也算是出了名的，经常大包小包地带东西回来看柳母，老邻居都说柳母运道好，有个亲儿子，还有个有钱的干儿子。 “嗯，回来看看。”柳扇不善同这些邻居交际，但也有基本的礼貌，接了句话，就不打算再聊。 谢闻逸这时提着大包小包过来了。 h市的人都实在，特产也实在，实在是不轻，谢闻逸拿着肩膀也微微下沉。 两人站在一起，一人手里满满的，一人两手空空。 但柳扇和谢闻逸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欸？这就是柳婉容那个干儿子啊？”邻居们交头接耳，不是所有邻居都见过谢闻逸。 “就是他，我之前见过。” 谢闻逸听见这些话，笑着应答。 柳扇表情逐渐不耐，扯了扯谢闻逸衣角，眼神里明晃晃写着，‘说够没，说够就走。’ 谢闻逸话题一转，说东西太重急着回去，便带着柳扇走到柳母家门前。 柳扇急不可耐地敲门，谢闻逸见状，把东西放下。 “这么快，饭还早着呢。”柳母系着围裙，一脸惊讶，随后看见地上一堆东西，“你们这又带了些什么，不用花钱买这些。” “没花多少钱，都是些特产，给妈妈您尝尝鲜。”提着其中一部分走进家门，在柳母打算帮忙时，又急忙放下手里的，转身去房门口把剩下的提进来。 “柳扇，你帮小谢提提。”柳母说。 “不用，刚才柳扇也提一路了，这里我来就行。” 柳扇：“……” 他不是空着手上来的吗？ 第100章 房间 东西提进来后，柳母先去厨房切了盘水果端出来放在桌上，招呼说，“先吃点水果，马上就好了啊。” 谢闻逸应声好，用牙签戳了块水果递到柳扇嘴边。 一块湿漉漉的水果猛地凑到鼻尖，柳扇后仰，拍打谢闻逸的手背，把牙签抢过来。 这是他家，还用得着谢闻逸搁这。 柳母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打闹，“行，那你两人就先玩。” 厨房里香气弥漫，谢闻逸和柳扇坐在沙发上小动作不断，在午日阳光下一览无遗，像是寻常家庭。 水果吃完，谢闻逸突然把手搭在柳扇腿上。 柳扇望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推下去。 几乎是立刻，膝盖又一重。 “这是在我妈家。”柳扇按住谢闻逸的手腕，低声警告。 所以收敛点。 “妈妈看不见。”谢闻逸手掌被柳扇制在半空，轻轻向下，还没碰到，柳扇就刷地站起来。 “你干什么一直贴着我。”柳扇直接挪到l型沙发短的那侧，离谢闻逸远远的，微皱着眉头，带着几分无语。 都快三十了，还跟中学生一样，时不时故意碰下，把人惹毛。 谢闻逸站起来，准备跟着坐过去。 柳扇见状，直接起身，进卧室把门关上，颇有隔离的意思。 以前的卧室还是很新，床单铺得整整齐齐，被子叠成膨胀的豆腐块。 柳母时时刻刻准备着让柳扇留宿。 但可惜，柳扇毕业后基本就没在家里住。 因此床铺崭新、略带硬挺、毫无人气。 柳扇摸了摸这张睡了十几年的床，猛地向后靠，躺在床上，以一个熟悉的姿势向右侧卧，玩着手机。 右侧卧背对着房门，玩手机不会被柳母发现，即使发现也有时间藏起来。 置身熟悉的场景，柳扇恍惚中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没毕业的学生。 柳扇听见卧室房门敲门声，竟然下意识把手机塞在枕头底下。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做完，柳扇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毕业，手机自由了。 “儿子，开开门。”柳母在门外边敲门边说。 刚才柳母出来，沙发上空荡荡的，她转头一看，只有谢闻逸垂着头站在柳扇房门口。 身影几乎堵满了门框，可手上动作却犹犹豫豫，颇有些可怜的样子。 “小谢，你怎么站这。”柳母低声问，“怎么不进去。” “我能进去吗？”谢闻逸微微低头看向柳母，又瞥了一眼房门。 他从来没进过柳扇曾经的卧室。 柳扇不想让谢闻逸进去，谢闻逸在柳母家，也不想强闯。 但谢闻逸一直想进去。 仿佛那里不是一个普通男孩的房间，而是藏满珍宝的宝库。 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开始以自己的经验在脑海里勾勒一个卧室的场景。 也许在许多年前，柳扇早早归家，放下书包后，趴在书桌前写作业，直到屋内的灯火点燃黑夜，会皱着眉头在草稿纸上疯狂演算，然后走神画些奇怪的东西，也许他会不知不觉趴着睡着，直到被柳母叫醒，才睡眼惺忪地爬上床睡觉，第二天穿好衣服去学校，去和同学打打闹闹。 每每想到这里，谢闻逸都会遗憾自己没有更早一点遇到柳扇，错过了他的青春。 “柳扇不想让我进去。”谢闻逸压低声音，听着有点委屈。 柳母一愣，回过神来手已经敲响房门了。 柳扇听见自己妈妈的声音，把门打开。 一开门就看见两人并肩站在房门前，把房门堵得严严实实。 “你怎么不让人小谢进去。”柳母问。 柳母有时候搞不懂自己儿子怎么想的，以前也没这么在意自己房间隐私，经常有朋友来玩，一起在房间里打游戏写作业什么的，怎么现在和小谢都这关系了，搁男女关系上都算结婚了，还不愿意让人进去。 柳扇没回，看着谢闻逸。 谢闻逸扫视了一眼柳扇身后的房间，小心翼翼问，“我能进去吗？” “你都站这了，我还能不让你进来？”柳扇没好气。 又跟他妈妈告状。 绿茶男。 柳扇让开房门口的路，放谢闻逸进来。 窗前摆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房间另一边放着床和衣柜。 简单、干净。 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但又格外令人满足。 他目光一寸一寸扫视着，天花板、墙壁、家具，最后停留在床上 整齐的床单边上有点皱，刚才被人躺过，伸手按了按，温热的。 他又看向书桌，看见桌子下面塞着的练习册，随便打开翻了翻。 俊秀的字迹洋洋洒洒写着答案，谢闻逸一页一页翻过去，好像透过这些字迹看见柳扇的过去，柳扇没有他的青春。 “看什么。”柳扇一把抢过那本练习册。 谢闻逸从善如流，坐在椅子上，又拿出来一本。 《十年x考真题》 柳扇见状，便懒得管了，任由谢闻逸自己看。 谢闻逸看着看着，突然非常仔细地问。 “你会在家里做题吗？” “不会，学校晚自习都做完了。” “那为什么家里有作业。” “假期作业，老师没收。” 谢闻逸又抽出来一本，把原来那本放回去。 字迹流畅俊秀，一整本都是差不多的笔迹。 他试图用柳扇的回答，构建起柳扇的青春，在脑海里想象柳扇没遇到他的样子，并且为此满足。 “假期每天都做？” “不是，假期结束前两天抄的。” “……” 第101章 感觉 谢闻逸听见这个答案有些哑然，无声地笑笑，他又问了许多问题，从柳扇在学校的作息到人际交往，无一不问。直到柳扇被问得不耐烦。 “你不是都知道吗？问什么问。”柳扇在谢闻逸再一次发问时不耐地回怼，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后才想起来之前在书房里看见的资料。 关于自己的详细资料。 甚至有些事自己都忘记。 柳扇沉默起来。 谢闻逸手里还拿着一本习题册，他微微摩挲着已经泛黄的书页边缘，目光专注，好像透过老旧的时光看见彼端的人，一个青春洋溢的男孩冲着他笑，他说，“那不一样。” 即使谢闻逸已经知道，但还是想听柳扇说。 不是在冰冷的报告上看见，而是想和柳扇静静躺在床上，听着他谈及自己的过往，又或者是在某个闲来无事的下午，和柳扇聊起曾经的轶事。 谢闻逸似乎已经陷入这种想象。 “哪里不一样。”柳扇反问，打断谢闻逸的思绪。 谢闻逸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见反问的瞬间有些怔愣，猜测道，“也许是因为，不是你告诉我的？” 柳扇没好气，“没什么不一样。” 谢闻逸没说话，他翻看柳扇的习题册，比会计核对账目更加细致，好像要把那些字迹都印在心里。 应该是不一样的。 如果一样，谢闻逸不会多此一举地屡屡发问。 但他自己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的确，从资料里得到的信息更详细，毕竟时间过去得太久，柳扇记忆已经不甚清晰，回答也总带着错漏和敷衍。 但就是不一样。 谢闻逸把书本合上，突然说，“这些书能送我吗？” “哈？”柳扇盘腿坐在床上，惊讶地指了指书桌底下塞着的习题册，“你是说这些？” 这些东西在毕业之后卖成五毛一斤的废纸都算最大的价值了，谢闻逸居然想要这些东西？ “可以吗？”谢闻逸又问，看起来是真心想要拿回去。 柳扇撇嘴，“你要拿就拿吧。” 毕业收拾废品忘了这些东西，现在塞给谢闻逸也算清理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谢闻逸开始动手整理书桌下被塞得乱七八糟的书和本子，一本一本仔细擦去灰尘，叠成手掌高的一摞，他一边整理，一边问着柳扇曾经在学校的日子，例如课余时候喜欢干什么，食堂最喜欢的窗口卖什么。 柳扇呼出一口气，反问，“你怎么不提提你自己。” 自己很久之前就被谢闻逸扒干净了，可直到现在都对谢闻逸一无所知。 他的父母，他的家庭，他的工作。 “我？”谢闻逸整理书本的动作停顿，他手指上沾着细小的灰尘，手指捻过，有些涩感，可那点粗糙的摩擦感顺着神经传到脑海里时，谢闻逸心间莫名涌上点甜，因为柳扇开始好奇他的过往，“你想了解我吗？” 柳扇：“……” 他只是被问得不耐烦想止住这个话题而已。 “我大概没什么好讲的。”谢闻逸将习题册的边角整理平整，说。 “你说。”柳扇把盘麻的腿顺着床沿放在地上，靠着床头，懒洋洋地回复。 比起自己继续像被盘问一般问话，还不如盘问谢闻逸。 “你想知道什么？”谢闻逸抬起头看向柳扇，带着温和的笑意，“我全都会告诉你。” 就像柳扇袒露谢闻逸眼前一样，谢闻逸也会毫无保留地袒露自己的过去。 “你上学那会开始吧。”柳扇玩着手机，漫不经心。 “好。”谢闻逸应了声好，娓娓道来。 柳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原本大部分注意力还在手机上，后来逐渐感觉不对劲。 什么十二岁参加竞赛、十五岁去国外上大学、二十岁毕业，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社交、特长培训。 柳扇感觉有点不对劲，说不上来，或许这就是精英教育，总感觉这路走得有点着急。 “你上学这么急干什么。”仅仅是听着，柳扇都感到一股急迫。 “能更早工作。”谢闻逸笑着解释。 “有钱人也这么想？”柳扇惊愕，这种想法不是一般出现在普通家庭吗？早毕业，早工作，早给家里减轻负担。 谢闻逸知道柳扇的想法，摇摇头，“是为了更快地得到权力。” “啊？哦。”柳扇敷衍地道，突然想起什么，问，“那你抄作业吗？” 世上所有人应该都抄过作业吧。 “不抄。”谢闻逸回道。 好吧，谢闻逸不是人。 柳扇在推翻自己曾经的想法和把谢闻逸排出人类阵营之间选择后者。 “如果是没有必要的东西，直接无视就好。”谢闻逸解释自己学生时代对待作业的态度，“如果对自己有用，就无可避免地要做。” 他只需要像机器一样去完成任务，以求更早地踏入权力中心，不必辨别愿不愿意。 其他无用的，则不需要。 例如软弱、情绪、感情。 那些只会影响自己成为合格的，名为‘继承人’的机器。 也影响自己真正地得到权力。 柳扇没去深究谢闻逸话里的逻辑，这么说难道是等着自己有什么反应吗？他才不会心疼这狗比！多少人想要都没有，反而突然想到什么，惊道，“欸？不对啊。” “什么？”谢闻逸问。 “你二十岁就毕业了，怎么我大一的时候你说你是学校的研究生。”柳扇眼中冒火，直直地看着谢闻逸。 “抱歉，当时只是想有个接近你的借口。”谢闻逸坦然，没多少歉意。 “你是怎么说服赵教授让你当助教的？” “我没有说服他。” “？” “只是交换。”谢闻逸将过去的真相告诉柳扇。 当时赵教授有个新研究，但评估不算高，资金缺乏，谢闻逸则是无意中来到学校，看见了柳扇，于是彼此都得到想要的。 参与课堂这么一个小要求，谁会不答应呢？ 柳扇知道前因后果，怒道，“骗子！” 两人在房间里闹成一团，谢闻逸被按在床上，柳扇提着枕头猛捶他的脸。 谢闻逸伸出胳膊挡住，奈何枕头足够宽大，胳膊无法全部挡下，还是被枕头拍在脸上。 闹腾间，房门被打开，柳母看见柳扇压在谢闻逸腰上一脸凶相，面露惊讶。 随即，两人双双回头，几乎是异口同声。 “不是这样的。” 第102章 感觉2 两人异口同声，又双双对视，谢闻逸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柳扇，突地笑出来。 谢闻逸发笑，腹部轻微震动，跨坐在谢闻逸腰际的柳扇也跟着轻微晃动。 听着笑声，柳扇在柳母注视下更觉尴尬，凝固成雕塑。 “吃饭了。”柳母丢下这句话，顺手把门关上。 哐啷一声，门和门框相撞出关门声，惊得柳扇回神。 他手上攥着的枕头已经皱巴巴，低头一看，谢闻逸还在笑，因为刚被枕头拍脸发丝凌乱，竟显得有些柔和的弧度。 柳扇手上痒痒的，把枕头按在谢闻逸脸上。 “起来吃饭。”柳扇从谢闻逸腰上跨下来，出门时回头看了眼。 这一看，就感觉哪里不对劲。 谢闻逸身边是散乱的枕头和已经变得褶皱的床单，打闹间，有个枕头掉在地上。他身上衬衫在刚才的打闹中变得凌乱，此时半靠在床头整理衣服，领口透出一小块锁骨， 谢闻逸察觉到柳扇的视线，微微偏过头，唇边挂上浅笑。 柳扇后背汗毛炸开。 干什么做出这副样子。 柳扇几乎逃一般拉开房门，直冲客厅，在餐桌边坐下。 “拿筷子。”柳母双手都托着菜碟，没有空余拿筷子，见柳扇坐在餐桌边上，自然而然地吩咐着自己儿子。 卧室房门传来开门的声响，已经快要站起来的柳扇瞬间定格。 “妈妈，我帮您拿吧。”熟悉的声音从卧室房门处响起。 谢闻逸走出来，恢复往常的整洁，只有细微之处还能看出异样，例如衬衫后面难以打理的地方，还有些细微的褶皱。 有种只有自己能发现的隐秘暴露在大庭广众下的尴尬。 他坐立难安，眼睛看向柳母。 柳母同柳扇对视，露出一个调侃的笑。 柳扇：“……” 吃饭时，柳扇埋头狂吃，碗里的菜肉刚吃掉，又被补充，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柳母见坐在一起的两人都不说话，心想是自己刚才忘记敲门让两个小年轻尴尬了，有心打破沉默，她也不是那么迂腐的家长，也不想看见儿子在自己面前这么拘谨。 “喝口汤。”柳母给柳扇递过去一碗汤，“别尴尬了，都是一家人。” 正在喝汤的柳扇呛了下，他放下汤碗，“妈，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知道。”柳母知道卧室里什么都没发生，两人只是在打闹而已。 柳扇望向正在压抑笑意的谢闻逸，埋着头默默喝汤。 他们之间确实不是柳母想象的那样，但是，柳扇没有办法告诉柳母。 柳母炖的藕汤很鲜美，带着微烫的热，喝下去很舒服，柳扇一口一口吞着，那股暖意从口腔流经食管，抵达胃部，驱散初冬的寒意。 “还喝吗？”柳母见柳扇埋头喝光，问。 “喝。”柳扇放下空碗，“谢谢妈。” 柳母又给柳扇盛了一碗，也不厚此薄彼，给谢闻逸也盛了碗。 “谢谢妈。”谢闻逸接过汤碗。 气氛逐渐变好。 突然间，一声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响起。 原本还笑眯眯的柳母看了一眼自己手机的来电显示，松快的神情突然变了。 “妈，是谁啊？”察觉到柳母变化的柳扇，小心问道。 “没事，一个推销电话， 总打过来。”柳母按掉显示‘薛德辉’的屏幕，继续笑着和两人聊天。 “设个免打扰吧，等会吃完饭我帮你弄。”柳扇说。 谢闻逸眼角余光扫视柳母扣在桌上的手机，没说话。 两人临走时，柳母错愕地看着谢闻逸手里提着的一大堆旧书，还以为是柳扇回来收拾好准备丢掉，“这些放那我改天叫收废品的收走。” “这是打算带回家的”谢闻逸解释着，将那掌高的旧书提起来，“这可都是扇子的青春，得好好收藏。” “啊？”柳母惊讶，道，“也行，也行。” 没想到小谢连柳扇曾经用过的东西都想收藏起来。 柳扇拖拖拉拉地不想走，谢闻逸上前，胳膊横过柳扇的肩膀，微微用力，“回家吧。” 柳扇脖颈一重，不是那么情愿地跟上去。 “妈妈，有事记得告诉我们。”谢闻逸带着柳扇走到楼梯口，突然又转过身，对柳母嘱咐道，“我会帮您的。” 柳母脸上笑意更盛，“放心吧，我这边好着呢，你们自己好好过。” 看着两人走远，屋子再次变得寂静，柳母充盈的内心沉甸甸的，她略略收拾了屋子，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柳母直接接了电话。 “柳婉——” “别?吵吵老娘，哔——，愿意当王八就自个儿养你的便宜儿子去。” 薛德辉那边还没说话，就被柳母一通劈头盖脸地怒骂。 柳母一个人带着柳扇长大，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性格要强，脾气说不上好，尤其是对上薛德辉这个前夫，那更称得上是泼辣。 薛德辉被一通臭骂，硬是顶着没挂电话，“我就是想问问你柳扇在哪，那也是我儿子，我凭什么不能问。” “凭那是我自己养大的儿子！”柳母怒道，“别想从柳扇那里拿钱去填你那便宜儿子的坑。” “那是他弟弟，我是他爹，他拿点钱怎么了！”薛德辉强词夺理，反正柳扇是他亲儿子，不管他养没养，闹到法院柳扇也得赡养他，不然就等着被人戳脊梁骨吧。 “那你就去告，你看法律支不支持替没血缘的兄弟还账。”挂电话前，柳母还怼了句，“早点买保险，死了还能拿笔钱给你便宜儿，别白费你这一条命。” “你——” “嘟嘟嘟...” 薛德辉被气得哑口无言。 要不是柳婉容这么强硬，他会抛妻弃子吗？ 柳婉容养出来的儿子跟他一个样！ 行啊，不跟他说是吧，他就上门自己找。 第103章 相信 另外一边，柳扇和谢闻逸走出楼栋。 “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柳扇想起谢闻逸临走时和自己妈妈说的话，“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这样想。”谢闻逸稍稍落在柳扇身后，只差一个肩膀的距离。 这样能更好地看着柳扇。 柳扇站定，回头，“你不会无缘无故说那种话吧。” 说话做事目的性很强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奇怪的话。 “你有事瞒着我，而且只有我不知道。” 这件事柳母知道，谢闻逸知道，唯独自己不知道。 柳扇说不上来那种感受。 难道他只是自己家庭的旁观者？ “我家的事，我不能知道吗？” “是我们的家事。”谢闻逸在‘们’字上加重语调，他眼睛里印着柳扇的影子，在一阵不算长的静默后，谢闻逸缓缓道，“明江欠了一笔钱，想让你帮忙还。” 这话音还没落下，随即，谢闻逸又似笑非笑，补充道，“让我们帮忙还。” “什么脑回路。”柳扇这话说的不知道是谁，或者两者都有，他正准备离开，又猛地停顿，“欠了多少？” “五六十万？”谢闻逸不是很确定，他从不关心没用的人和东西，明家便是他认为不必投入过多关注的东西，只需要知道他们已经按照自己的预想陷入困境就好，更多的，不必在乎。 听见这个数字的瞬间，柳扇第一反应是‘不是很多。’ 这念头刚浮上来，柳扇心里的惊愕大于疑惑。 他什么时候觉得五六十万是小钱了？ 明明不是这样的。 柳母之前一个月的工资不过四千上下，柳扇读高中时，有段时间柳母失业，家里很少有收入。开支也拮据，一年到头攒不了多少钱，连带柳扇也勤俭节约。 可是...什么时候他会这样想了？ 柳扇看向谢闻逸。 从这里开始。 遇到谢闻逸之后，金钱似乎只是一个数字，谢闻逸愿意给他花钱，柳扇怄着一口气，想着不花白不花，本以为是小小的报复，竟在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自己的思维。 他想起自己之前随手丢掉的表。 那块带着定位器的表。 如果是自己，恐怕一辈子也不会买这种奢侈品。 可是之前就那样随手丢掉了。 半晌，他压下心里那点杂乱的思绪，问，“他们家平时挺节约的，怎么一下子欠这么多。” 普通人家用钱都很仔细，虽然会有较大的开支，但绝不是毫无顾忌地奢侈，更何况是这种欠债。 “只要让他们相信这是会有回报的投资而不是消费，他们就会改变自己，心安理得地花钱，而鲜少考虑后果。”谢闻逸手搭上柳扇的肩膀，带着他向车子走去，漫不经心地解释着，“人会为了‘相信’花钱。” “什么意思。”柳扇被推着向前走，他听见道路旁的汽笛声，谢闻逸的声音混杂在其中，却依旧清晰。 “买彩票的人，觉得自己能以小搏大，于是奖池里全是‘相信’的数额，杠杆入场的人，相信自己能一夜暴富，投入全部的精力和时间却只成为利润的一部分。” “而明江相信自己拥有什么，就能成为什么。”谢闻逸拉开车门，手掌挡着车门上方，让柳扇坐进去，他看着柳扇，满是笑意，“不仅是这些，总之，只要相信，就能轻易改变人的认知。” 谢闻逸绕过车前，坐上驾驶位，他偏过身替柳扇系好安全带。 汽车启动，柳扇沉默地看向窗外。 ‘相信’？ 他是因为相信什么，才逐渐改变自己呢？ 柳扇想不明白。 他突然意识到，陷入局中的人，是看不见自己的错误的，就像明江看不见自己的错误，逐渐深陷泥潭。 谢闻逸有那种不着痕迹引人深陷的能力。 柳扇甚至分不清究竟哪些是陷阱，哪些是谢闻逸想要达成的目的。 他已泥足深陷。 * 到家已是傍晚，柳扇发现院子里种着的梅花居然开了两三朵。 这还没到时节。 谢闻逸手里提着一摞习题册上楼，柳扇跟上去，看见他非常小心地将那些书页顺平整，放进玻璃展示柜里，好像放着的是什么有价值的宝贝。 可那些只是没来得及卖掉的废纸。 “有必要？”柳扇靠着门框，颇为无言。 谢闻逸纸页摊开在桌面上，整理磨损的边角，用透明薄膜塑封好，避免氧化，而后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依次摆进柜子里。 “有必要。”谢闻逸抬头看向柳扇，眼眸幽深，像旋涡一般。 柳扇猛地被吓了一跳，继续看去，谢闻逸脸上又不见那种仿佛能吸纳人灵魂的神情，好像刚才是自己的错觉般。 陈旧的纸页摆在明亮的展示柜里，房间中的人一脸欣慰地欣赏。 柳扇看见这一幕，有种荒诞感。 还有一种……难言的窒息。 他意识到，谢闻逸之前说的是真的。 谢闻逸真的早想从一开始就掌控自己，早到他不认识自己时。 柳扇后退两步，飞快下楼。 他冲进院子里，呼吸着掺杂梅花香的空气。 他不想…不想再相信谢闻逸。 柳扇默默拿出手机，看着招聘软件，沉默很久，随后默默开始编辑自己的在线的简历。 可是，直到谢闻逸来找他，在线简历上，除了柳扇的基本信息，没有新增多少内容。 “在干什么。”谢闻逸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柳扇靠着之前高中偷偷玩手机的手速将手机飞快藏起来，“没什么。” 秋千突然一重，谢闻逸坐在双人秋千椅的另一侧。 柳扇微微偏头。 谢闻逸的脸映在枝叶茂盛的绿色阴影中，他渐渐靠近，胳膊揽住柳扇。 柳扇感觉身体逐渐温暖起来，在初冬的寒气中，有种妥帖的暖意。 秋千摇晃起来，柳扇看着摇晃的天地，听见耳边谢闻逸淡淡的呼吸声。 天地仿佛倒转。 好像……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第104章 爱我 柳扇晃晃悠悠，一直到卧室，他跨骑在谢闻逸腰上，透过垂落的头发看向谢闻逸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倒映着卧室柔和的灯光还有自己的影子，显得脸上笑意真切，不似刻板虚假的面具。 柳扇微微喘息，后脑突然一沉。 谢闻逸右手扣住柳扇后脑，左手半撑着身体同柳扇接\/\/吻。 （晃晃悠悠.....） 洗完澡柳扇靠在床头刷手机，他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合拢，可每每闭上的瞬间，又立刻瞪大眼睛，坚持不懈地看手机熬夜。 谢闻逸轻轻压过来，沐浴露的清香在两人鼻尖萦绕，柳扇觉得更困了，握着手机的手渐渐脱力，手机缓缓向下。 “睡觉吧。”这声音好像某种咒语，熬夜的执念消失，柳扇闭上眼睡了过去，手里还亮着屏的手机跌落在床上，可主人已经睡得人事不省。 谢闻逸抱住熟睡的柳扇，捡起掉在床上的手机。 他的手指在接近屏幕时悬停，似乎正在思考，随即转变方向，按上侧边按钮。 屋内的灯和手机屏幕同时黯淡。 当柳扇迷迷糊糊寻摸手机开屏时，天色也亮起来。 一些记忆回笼。 昨天晚上完全是累晕过去的吧！ 直接睡死了！ 柳扇噌地一下坐起来，看向床侧，没人。 谢闻逸已经起来很长一段时间。 “饿吗？”谢闻逸身上带着锻炼后的汗水，气息充斥着侵略\/性，可是他凑过来的动作却很轻，语气也很柔和。 柳扇见此，立刻后仰，可身后就是床头，也退不到哪去，双手连连抗拒，叫道，“离我远点！” 一身汗水，脏死了！ “好。”谢闻逸站直身，走向浴室，不忘对柳扇说，“起来吃饭。” 柳扇置若罔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倒在床上，摸着手机开始刷招聘信息。 越看，他的心越退缩。 他已经改变，不再是曾经那个以为可以改变一切的少年，而是无力的，孱弱的，未被社会化的边缘人士。 置身于这个世界，却缺乏真实活着的感受，看不清自己与世界，也从未触碰过世界，于是困惑、迷茫、如同潮水一般涌上脑海。 柳扇不知道自己为何开始恐惧，只是回过神时，他已经下意识关掉了招聘软件。 “在看什么。”谢闻逸洗完澡，一身清凉，他也扑到柳扇身边，凑得很近，几乎是耳鬓厮磨地说着悄悄话，“在担心什么吗？” “没什么。”柳扇摇头，他的脸侧痒痒的，谢闻逸贴得很紧，温热的吐息像是细碎的爪子，一下一下挠着他的肌肤和他的心，但在心脏的擂鼓中，柳扇依旧选择将这件事隐瞒。 谢闻逸对他越是亲密，他越认识到自己应该离开这种柔软的陷阱。 他已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有什么念头。 “告诉我吧，我会帮你解决。”低沉的呓语仍在蛊惑。 柳扇被谢闻逸抱着，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暖意交织，“我……” “嗯。”谢闻逸呼出一口气。 柳扇瞬间醒神。 “没事！”柳扇推开谢闻逸，“离我远点。” 谢闻逸被推倒在床\/上，“洗澡了。” 所以现在很干净。 谢闻逸穿着的宽松衣服敞开领口，露出还湿润着的锁骨和胸膛，一两点红让柳扇脑子炸开，想起昨晚上的经历，再看谢闻逸脸上挂着的调侃之色，明白对方这是在引\/诱自己，羞恼上头，立刻熟练地反手扔了个枕头过去。 “大早上干什么！” “什么也没干。”谢闻逸笑，把柳扇从床\/上拉起来。 谢闻逸给柳扇套上外套时，双手搭着柳扇的肩膀，有股禁锢的力道，柳扇甩了甩肩，没能挣脱。 “真的没事吗？”谢闻逸手上稍稍用力，压低腰，脸侧贴在柳扇脖颈，声音低沉，“亲爱的，我想听见你对我说实话。” 柳扇喉结滚动。 心跳渐渐加快。 衣服和另一人的体温很暖，但柳扇依旧觉得有种阴湿的冷，自己身后的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嘶鸣着蛇信的蛇。 它编织出密不透风的网，用转动的竖瞳死死地盯着自己，而柳扇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实话实说。 “没事。”柳扇舔了舔嘴唇，“有点担心我妈。” “放心吧，没事的。”气氛似乎瞬间晴朗起来，谢闻逸喉间压抑着笑，愉悦道，“已经做好准备了。” 柳扇偏头，心悸褪去，心脏和胸腔依旧闷闷的，他实在忍不住，说，“你好奇怪。” 这句疑问，不仅仅是针对谢闻逸刚才的举动，还有从相识之初到现在，明明每天相处，可是依旧陌生。 熟悉？陌生？ 这种割裂感让柳扇很难把握面对谢闻逸的态度。 “有吗？”谢闻逸扣好柳扇外套扣子，“我只是想……” 谢闻逸停顿片刻，似乎在思考，随后又继续。 “我只是想你能对我说实话。” 话说出口，他又觉得这话似乎不足以表达。 他不仅仅是想要柳扇对他坦诚，更想要柳扇像自己对他一样对自己。 他想让柳扇…… 爱他。 这句话浮现在脑海的瞬间，像是轰然四散的烟花，在黑暗的苍穹夜色中，照亮深蓝的天空和漂浮的暗云，谢闻逸给柳扇扣扣子的手顿住。 …… 柳扇见他久久没有动作，一把抢过自己的衣领，三下五除二飞快扣好，不像谢闻逸给他系扣子那样慢吞吞的。 谢闻逸手里一空，回神一看，柳扇已经自己穿好外套。 “走吧，是你喜欢的蟹粉包。”谢闻逸面色如常，握着柳扇的动作变为十指相扣。 柳扇甩了甩，没甩掉，任由他动作。 坐在餐桌前，柳扇一口吞掉一个包子，被溅出的汁水烫得直哈气，像个风箱一般快速吐出嘴里的灼热，吸入凉爽的空气中和口腔的温度。 谢闻逸递给柳扇两张纸巾，柳扇抢过纸巾，而后灌了半杯水。 “怎么这么烫。” “一直保温的，下次我凉凉。”谢闻逸惯性反省自己。 柳扇咬开一个小口，朝馅里吹气。 叮咚一声。 柳扇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 【你好！我们这边负责人回来了。】 【之前商量的合作可以继续推进。】 柳扇看着这消息，反应了好一会儿。 是之前找他合作的食品巨头ty。 他本想在去h市之前搞定和ty的合作，结果ty的负责人临时出差，合作搁浅。 柳扇都快忘记这件事，没想到ty还记得。 但是…… 柳扇看向餐桌另一边神色如常的谢闻逸，默默咽下已经吹凉的蟹粉包。 是你，对吧。 第105章 两年前1 “为什么突然这样看着我。”谢闻逸抬头望进柳扇的眼睛，他嘴角噙着笑意，不着痕迹地望了眼柳扇的手机，又迅速望向柳扇，“发生什么了。” 柳扇握着手机的手渐渐用力，不小心碰到侧边按钮。 屏幕陡然黑暗，映照着柳扇无言的脸。 在h市醉酒的晚上，一切真相都在夜色中揭晓。 没有激烈的争执和反抗，只有得知真相后默默接受的风平浪静。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柳扇直觉有什么变了，像是广袤冰原裂开的第一条缝隙。 只是此刻，他还说不上来。 刚吃进去的早餐在胃里翻腾，柳扇感觉胸口闷闷，有些想吐，氧气也很难抵达肺部，呼吸逐渐加深，于是他放下手机，以一种自己都怀疑的直白，问，“ty是你安排的。” 是陈述句。 柳扇已经知道答案，甚至知道过去的所有答案。 为什么他那么容易就能起号，接到商务。 他一直被谢闻逸注视着。 谢闻逸放下筷子，笑意模糊了脸上的锋芒，他像是裹着层层丝绸的刀，剥开伪装就能看见锐利的刀光，但在此刻，锐利被隐去，显得柔软，可其下的刀锋未减分毫，“是我。” 谢闻逸同样很坦诚。 他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柳扇，站起来，绕过餐桌站在柳扇身侧，缓缓地拍着柳扇后背，“喝点水。” 柳扇咽下两口温水，不适感稍稍减少。 谢闻逸的手一下一下拍在背后，柳扇的心也跟着缓缓震动。 “为什么。”柳扇望向他。 “因为……”谢闻逸半蹲下身平视柳扇，他神情认真，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之前你想要一份工作。” 所以他就给柳扇一份工作。 谢闻逸有时候处理问题的方式直白得可怕，像是纯粹的理性。 听见这回答，柳扇嘴唇张合，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 两年前，柳扇临近毕业。 年级群里全是招聘信息和第三方协议的催促，同年级的同学如火如荼地找工作。 柳扇自大一招惹上谢闻逸，就在他的管控下度过大学生涯。 柳扇在学校像个透明人，不住校，也不参与学校的活动，只默默地按时交上作业、参加考试，就连同班同学有时候都会忘记柳扇的存在。 但，催促第三方的时候，不会有人忘记。 【柳扇，你的第三方协议什么时候交。】 是辅导员的消息。 接到这消息时，柳扇正在上课，他有些惊讶，因为很少有人主动来找他。 谢闻逸只在他外出上课时把手机还给他，其余时候，手机都得被收走管控。 大四下学期，一周只有一两节课。 各奔前程的同学往往会选择找代课，但柳扇不同，他会自己来。 因为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束缚的课程，对他来说却是难得的放松时间。 【还没找到工作。】 【抓紧时间，还有三个月就毕业了。】 柳扇根本没有机会去找。 他握着手机，站在教学楼下，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驶到眼前。 车窗摇下，是谢闻逸。 柳扇沉默无言。 “回家。”谢闻逸打开车门，自车后座下来，他站在车门处，等着柳扇上车。 柳扇的心陡然变沉，有些抗拒，但最终妥协。 谢闻逸挨着柳扇坐下，伸出手，示意柳扇将手机给他。 柳扇放在腿侧的手抓紧手机，转移话题道，“要交第三方才能毕业。” “知道了，我会解决。”谢闻逸重复道，“手机。” 柳扇不甘地把手机放在谢闻逸手上。 “我快毕业了，可以去找个工作吗？”柳扇不死心，又问。 两年前，年轻些的谢闻逸更加锋芒毕露，对柳扇的某些问题，毫不退让。 例如想要离开他。 听见柳扇的话，谢闻逸侧头看向柳扇，脸上带着笑，他右手捧着柳扇的脸，拇指在眼下细嫩的肌肤处摩挲，“亲爱的，我会养你一辈子的。” 被触碰的感受顺着肌肤蔓延，柳扇呼吸渐渐沉重。 “就算我死，也会让你过好的生活。”谢闻逸神情专注而偏执。 柳扇扯了扯嘴角，“我还以为，你会说带着我一起去死呢。” 抚摸柳扇面颊的手顿住，半晌，谢闻逸似感叹般说，“不会。” 不会让柳扇死掉。 即使想到柳扇在没有他的世界里独自生活就心生疯狂，但他不会‘谋杀’柳扇。 于是他只能想方设法让柳扇过得好。 x&l就是在那时候创立。 就算谢闻逸死，柳扇也能拿着钱过得很好。 “所以不必去找工作。”谢闻逸抚摸柳扇面颊的手搭在柳扇肩膀上，认真道，“既然毕业，那就好好待在家里吧。” 柳扇呼吸猛然一凝，“什么意思。” 他脑子乱乱的，这意思是说，毕业之后，就要一直关着他吗？ 他会永远待在那间房子里，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这是谢闻逸想要的吗？ 惊恐混合着担忧充盈柳扇的心脏，他抓住谢闻逸的衣角，带着哀哀的声调，“我不要这样，我想出去，想……” “不可以。”柳扇话还没说完，便被谢闻逸打断。 “你——”柳扇怒从心头起，乞求转变为怒火，握着谢闻逸衣角的手捏成拳，锤上谢闻逸胸口，发出砰砰的声响。 谢闻逸很快反应过来，反手制服柳扇，将他按在车后座的垫子上，“在车里打架很危险。” 谢闻逸神色轻松，而柳扇则脸颊通红，他呼哧呼哧地喘气，连带压在他身上的谢闻逸身体也随之起伏。 柳扇闭上眼睛，悲哀、担忧、恐惧像毒药一样蔓延全身。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谢闻逸根本不会退让一丁点。 他要趁着找工作的机会彻底离开。 这是柳扇最后一次逃跑。 第106章 地下室4 招聘会场外盈满喧嚣，密密麻麻的人头涌动，柳扇手里握着身份证跟在辅导员身后融入人群。他没带简历，比起面容担忧或期待的同学，柳扇更多了忐忑，好在混迹在求职人群中并不显眼。 今天导员带一些还没找到工作的学生到招聘会场求职，柳扇瞒着谢闻逸翘课，上了大巴车跟着到会场。 柳扇在场内拐了个弯，转身向侧门急匆匆走去。 一切超乎常理的顺利。 周遭变得寂静，柳扇的心逐渐忐忑，顺遂反而催生出不安，他明明走在城市中，却恍惚自己置身于森林，在路的两旁埋伏着食人的野兽，只等下一刻，毫无知觉的猎物就会被一口咬住喉咙，被拖进幽暗深邃的密林里。 柳扇不敢坐需要实名的交通工具，他在附近的车站上了没有运营资质的私家车。 以前柳母会带柳扇坐这种车，就在车站外揽客，在节假日买不到票时，是唯一的选择。 车内闷热，柳扇额头出了细细的汗水，他看了眼车窗外，司机还在招揽客人，试图把车塞满再走。 “师傅，你现在就走吧，我把剩下的钱补给你。”柳扇说话有些颤，时间拖得越久，谢闻逸发现的可能性越高。 他右手无知觉地捏成拳，手指缝里满是湿漉漉的汗水，背脊凝结的汗珠顺着尾椎骨滑落。 他的论文已经写完了，毕业应该没什么问题，实在不行就不要学历了。 等他找到地方落脚，再联系妈妈，让妈妈过来。 他真的再也无法待在a市一天。 谢闻逸那个疯子！ 想到谢闻逸，柳扇握拳的力道加重，手掌被指甲扎得有些痛。 想到地下室里的经历，柳扇又气又怕。 气的是谢闻逸居然这样对自己。 怕的是被带回去后又被关进去。 “师傅，行不行！我现在就把钱转你。”急切之下，柳扇提高音量，他额头满是密密的汗水。 司机觉得有点不对劲，后车座车窗关得严严实实，坐着的人已经满头大汗，却没有开一丝缝隙，“你热吗？” “我赶时间，你快走吧。”柳扇当场把钱转给司机。 “好。” 汽车启动，柳扇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他打开车窗，连绵不绝的风灌进来，驱散灼热。 他看了眼手机的时间，还没到下课的时候。 恐怕现在谢闻逸还以为自己在学校上课，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早就离开a市了。 到时候大海捞针，谢闻逸能奈自己如何。 车辆平稳行驶，柳扇的心渐渐安稳，汗水蒸发，略微清爽。 突然，司机在路口停了下来。 “怎么了。”柳扇问。 “前面设了关卡，在盘查，万一要是问你和我啥关系，你就说亲戚。”司机趁着停车的间隙点了支烟，他模样极为老练，“最近打我们这种私人运营的车辆打得严，你别承认就行。” 司机还以为是正常的检查。 柳扇的心吊了起来，又担心又害怕。 真的是正常检查吗？ 前面的车一辆一辆被放过，司机踩着离合滑行上前，他摇下车窗，把自己的驾驶证递出去。 柳扇目不转睛地盯着，穿着制服的人似乎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再仔细看，他又只关注司机，似乎只是柳扇的错觉。 “后面坐着的谁。” “老家亲戚，送他回去。”司机张口就来，显然说过很多遍。 这两句话的间隙明明很短，柳扇却感觉很长很长，长到每个字都在耳中变了调。 “好，过去吧。” 世界恢复原样。 柳扇看向不断后退的关卡，心中升起惊喜。 “欸，我说，你不会是通缉犯吧，怎么这么害怕。”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柳扇。 “不是。”柳扇说完这两个字便沉默起来。 一路寂静。 直到下一个出口，车子缓缓停住，有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一起，他们看向车牌，确定了什么，走上前，敲响司机的车窗，飞快地展示手里的证件。 司机跟着他们离开，车里只有柳扇一人。 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上前，拉开车门。 车后座上的人面容略微苍白，向车门外看了一眼，身体猛然僵直。 谢闻逸动作轻柔地抚摸柳扇的脸颊，“抓到你了。” 谢闻逸脸上带着笑，逆着光的面庞有些模糊，他很温柔，但柳扇能察觉到暗藏的危险，令人不寒而栗。 “你……你怎么。”柳扇向后缩，缩到车后座的另一侧，“谢闻逸，你怎么……” 怎么找到我的。 可是现在说什么似乎都有些苍白。 谢闻逸钻进车子，不容置疑地抓着柳扇的胳膊，把抓出来。 “你放开我！”柳扇挣扎着，脸颊染上红，嘴唇也湿润润的，他甩动胳膊，试图把谢闻逸甩掉，即使心知肚明此刻的行为毫无意义，也不愿意就这么跟着回去。 谢闻逸把柳扇塞进另一辆车。 “开车。” 车子启动。 柳扇已经知道无法改变，他开始沉默，忐忑不安。 * 回到熟悉的院子，柳扇抗拒地和谢闻逸拉扯，两人像是在拔河。 可谢闻逸力气很大，几乎是把柳扇拖进去。 “等等，等等我不要进去！”走到熟悉的地下室门前，柳扇尘封的回忆上涌，他挣扎的力道猛然加剧，可依旧无法反抗，“不要这样！” 柳扇脸上浮现惊惧，无可逃避地被拖进地下室里。 这里像是犯错后让人反省的小黑屋，只有柳扇试图逃走才会住进这里，但他刚出来没多久，就又进来了，这几年竟差不多都是在这里度过。 谢闻逸脸上神情没什么变化，手臂用力，柳扇便被这力气禁锢住，只能徒劳地挣扎。 “是你先逃走的。”谢闻逸说话竟带上被辜负的指责，“本想等你毕业就把这里封起来，我们可以好好生活。”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去参加招聘会。”柳扇被吓得口不择言，说的谎话漏洞百出。 “在高速路口参加？”谢闻逸反问。 “你管我！”柳扇脾气也上来，反怼道。 他对谢闻逸的感情十分复杂，明明害怕，却又笃定谢闻逸不会真正伤害自己，因此有恃无恐地打骂谢闻逸。 然而，当谢闻逸真正展露出恐怖时，柳扇又飞快地收起嚣张。 例如此刻。 “当然，我会管着你一辈子。”谢闻逸的瞳孔逐渐幽深，凝聚的黑暗似乎要滴下来般，他单手解开领带，不容置疑地绑住柳扇双手，“我不会再放你出来了。” “放开放开！”柳扇听见这话挣扎得更加厉害。 他害怕。 他不要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 第107章 地下室5 谢闻逸没回话，不容置疑地抓着柳扇双手手腕上绑着的领带向前走。 柳扇又是挣扎又是抗拒，手腕上被印着乱七八糟的红，带着轻微的凹痕，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然而他此时无暇顾及，谢闻逸却突然松了松手。 一个可以抽出双手的机会到来，趁这间隙，柳扇抓住机会用力后仰，他踉跄几步，没等站定，一双胳膊突然圈住他的腰，湿热的吐息在耳畔激起一身寒战，“都到家了，还想去哪？” 像是黑暗里伸出的爪牙，将人带进未知的深渊。 “谢闻逸！” 伴随柳扇的呼喊，金属大门开启的轻微嘎吱声响起，厚重门扉掀开一个小口，无边的黑暗笼罩住柳扇。 柳扇被绑进地下室里。 即使灯光亮堂，柳扇也有种恐惧，他喉咙间发出细微的呜呜声，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兽。 这里什么都有，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没办法出去，甚至见不到完整的天空，只能等待谢闻逸。 然后在等待中扭曲自己，又是恐惧谢闻逸的到来，又是期待他的到来。 柳扇双手交替挣扎，不顾疼痛，试图把束缚手腕的领带挣脱。 他手腕被自己弄得通红，却又好似没有察觉。 谢闻逸制住柳扇挣扎的动作，些微低沉地着柳扇的名字，“柳扇。” 柳扇顿时停下。 手腕上传来一股痒意，低头看去，是谢闻逸把刚才缠上的领带一圈圈解开，拇指按着自己手腕。 柳扇觉得，也许此刻谢闻逸会心软，试图争取，“能不能带我上去？” “不可以。”谢闻逸头也没抬，继续按着柳扇的手。 他没什么表情变化，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就是因为如此，柳扇才会感觉害怕，好像什么都无法在谢闻逸心里掀起波澜，自己也无从得知他的想法。 柳扇至今仍觉恍惚，谢闻逸有时候仍然像自己初识的那个学长，对自己百依百顺，很好说话，也不会生气，可有时候，又冷硬如铁。 “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谢闻逸像是要把柳扇的骨头都揉软，他抬起头，注视着柳扇，一字一顿道，“待在我身边。” 屋内明晃晃的灯光将谢闻逸的脸照亮，柳扇看着他，那张脸硬生生映刻在自己心里。 一种恐惧不着痕迹地弥漫，不是对环境的，而是对眼前这个人。 对他那种执拗、疯狂、难以捉摸的恐惧。 “你……”柳扇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我没答应你。” “没关系，你会答应的。”谢闻逸神色不变，他站起身。 “等等！你别走！”柳扇见谢闻逸向门外走去，慌张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抓谢闻逸的衣服。 谢闻逸停下来，“我当然不会走，只是想拿一些东西给你看。” “什么？”柳扇呆呆地反问。 谢闻逸明明在笑，却莫名让柳扇有点恐惧，他离开后很快回来，带着他常用的pad。 谢闻逸与柳扇并肩坐在床边，他把pad打开，将里面的信息展示给柳扇看。 柳扇不明所以地接过来。 他看见卫星图，自上而下的图像将城市街景照得清晰，甚至能看见人的面貌，柳扇从熟悉的街景里看见自己，还没来得及震惊，谢闻逸手指轻轻一滑，图像变为一串串代码，柳扇看不懂，可是很快，那些代码变为自己看得懂的信息，是他自己手机付款、通信记录、网页游览记录，还有这些行为产生时的地址。 惊愕感自心中升起，柳扇背脊发凉，他嘴唇张合，“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别的意思。”谢闻逸继续滑动pad，页面转变为别人的信息，“这是信息时代，没有人拥有真正的隐私。” “无论你在哪，用什么方法，只要我想找，就能找到。”谢闻逸将pad放到一旁，他胳膊揽住柳扇的肩膀，贴近柳扇的面颊，“你逃不掉的。” 湿热的吐息落在脸侧，柳扇的心有种悬空感，他侧头，鼻尖几乎和谢闻逸贴近，他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你……” 谢闻逸目光爱怜，手掌托着柳扇的后脑勺，“你能去哪里？” “只要你活着，我就能找到你。” “你威胁我。”柳扇哽咽。 “对，但也是事实。”谢闻逸面色温柔，却说着冷酷的话，“你的身份信息会失效，无法去任何地方，见不到自己的家人，被当成通\/缉\/犯，不会有人相信你说的话，也没有办法发声，直到最后……” 谢闻逸顿了顿，继续补充道。“落进我的笼子里。” “这就是离开我的结局。” “无论你去哪，路的尽头都会是我。” 谢闻逸假意惋惜，说话却是明晃晃的威胁，“但那时候，我就不会这样好说话。” “所以。”谢闻逸扣着柳扇后脑的手用力，柳扇的脸被迫埋进他的颈侧，“还要试图离开我吗？” 柳扇有种无力感，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意识到什么，一把推开谢闻逸，质问，“你早就知道我今天要走。” “知道。”谢闻逸被推开，眼睛却如影随形般盯着柳扇。 “你?玩我！”柳扇意识到自己今天只是被谢闻逸逗弄一次，被恐惧裹挟得变调的愤怒显得如此衰弱，“为什么。” “总要让你试试才知道我没有骗你。”谢闻逸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他不想和柳扇一直玩着‘你追我逃’的游戏，他希望柳扇能安定下来，待在自己身边。 “呜……”柳扇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他说话有些不成调子，“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为什么能……” 谢闻逸的权势似乎已经超过自己的想象，无论是路上设置的关卡，还是pad上几乎无所遁形的信息，这些东西，根本不是常人能拿到的。 柳扇感觉自己好像坠入无底的深渊，他意识到，自己真的没有办法逃掉。 而且谢闻逸言语之中的威胁他听得一清二楚，要是还有下次，谢闻逸就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柳扇额头渗出汗水，顺着眼尾的水渍滑落。 谢闻逸吻上柳扇的脸颊，湿漉漉的，他几近虔诚地回答，“我是你的……” 你的什么呢？ 后半句话谢闻逸没有说。 或许他只想说，他就是柳扇的，柳扇也是他的。 第108章 地下室6 在地下室的日子不是很好过。 即使谢闻逸也在这里陪着自己，但柳扇对此并没有感到安慰，和掠食者共处一室，只会让人更加惊惶。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定时开关的灯和墙上挂着的时钟能分辨日夜，柳扇和谢闻逸躺在一张床\/上，他觉得有点不舒服，刚准备坐起来，身边人也跟着醒来。 一只胳膊缓缓地揽住柳扇的腰，“去哪。” “不关你事。” 谢闻逸睁开眼睛，头枕在软枕上，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柳扇，揽住柳扇腰部的胳膊越发用力。 无声的回答。 “……”柳扇最终拗不过谢闻逸，回道，“去厕所。” 柳扇不喜欢这种一举一动都要被盘问的感觉，即使他已经待在地下室里哪都去不了，谢闻逸也会不停地展现出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他必须诚实、像个透明人般任由谢闻逸看穿和掌控。 柳扇掀开被子，脚踏在地上，一股凉意让他瞬间清醒。 没穿衣服。 昨天晚上精疲力竭后直接睡过去了。 柳扇低头看见自己胸膛和小腹上乱七八糟的红痕，脸颊后知后觉地变红，还没等他把一旁的衣服披在自己身上，后背突然贴上温热光\/裸的肌肤，暖意在肌肤间传递，柳扇一颤，回头看，谢闻逸坐起来，双手圈住自己。 谢闻逸带着些睡意，又似乎很清醒，他勾着柳扇的唇齿，耳鬓厮磨，“早上好。” 柳扇呼吸变沉，迷迷糊糊地看向时钟。 是早上吗？ 这么想着，回过神来时，谢闻逸已经替自己披上一件睡衣。 柳扇站起来，看见床尾地板上零乱散落的（），空气里似乎还有淡淡的腥\/甜，他瞬间清醒，一股脑推开浴室门钻进去，把自己打理干净后出来，谢闻逸正在收拾昨晚上的狼藉。 “什么时候让我出去。”柳扇问。 “亲爱的昨天才试图逃跑，今天就想出去吗？”谢闻逸轻笑一声，停下手中动作，看向柳扇，像看着一个天真的孩子，“做错事也得有刑期。” “不过，就住在这里也不错。”谢闻逸盯着柳扇，眼神黑黢黢的，在灯光下竟然更加幽深，“这样你就会一直待在我身边。” 说罢，谢闻逸很是认真地思考着自己刚才的提议。 “我能伪造你死亡的假象。”谢闻逸放下手中的东西，向柳扇走来，他扣住柳扇后脑勺，认真道，“替你照顾好你的母亲，直到她百年之后。” “就这样，世上再没有人知道你，记得你。” 谢闻逸微微弓着腰，平视柳扇的眼睛，他手掌逐渐用力，语调带着惋惜的爱怜，“你就只能待在这里了。” “和我一起。” 柳扇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谢闻逸太过认真，他分不清这是玩笑还是威胁，亦或是即将付诸的行动。 但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柳扇渐渐将这一切认作还未发生的事实。 “不…你不能这样。”柳扇语气哽咽，他穿得很薄，此时浑身染上一股寒意，甚至不自禁地颤抖，“你骗我，我不要这样。” “你怎么知道我是骗你。”谢闻逸的手慢慢下移，扣着柳扇后脖颈，“我有能力这样做，为什么不呢？” “比起总是做些你逃我追的游戏，这样更加稳妥。” 谢闻逸一字一句地向柳扇分析着将他永远关在这里的好处，以至于某个瞬间，就连柳扇自己都觉得，这样做是最好的方案。 柳扇被自己这种想法震惊，进而越发笃定谢闻逸会这样做。 他逐渐恐惧，语调带上哀求，“我不会，我会听你的，以后都会听你的。” “别这样。” 谢闻逸给他描绘了一个恐怖的未来。 他害怕自己莫名其妙从世界上消失，害怕往后余生只能待在这里，只能看见谢闻逸。 柳扇胡乱摇着头，陷入慌乱的他，并未发觉谢闻逸此刻眼眸中的深意。 这就是相信。 只要柳扇相信这样做对谢闻逸是最好的选择，相信谢闻逸真的会这样做，他就会自己困住自己。 即使谢闻逸不会这样做，这不是他希望和柳扇相伴的未来。 但在走向那个未来之前，这是必经的道路。 谢闻逸爱怜地拍了拍柳扇的后背，并未说话。 柳扇看着沉默的谢闻逸，心逐渐坠入谷底。 而后过了很久很久，谢闻逸都没有把他放出去的意思，以至于柳扇越发笃定自己会一辈子待在这里。 在这之前，柳扇笃定谢闻逸不会一直关着自己，还有闲功夫去玩地下室的单机游戏、看漫画，但现在，他脑子里全是那种无望的未来，他开始惴惴不安，时不时试探谢闻逸的口风。 可是谢闻逸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如往常地生活，好像能这样过很久。 “谢闻逸。”柳扇在谢闻逸工作的时候走进屋子。 谢闻逸抬起头，脸上带着笑，没有半点被打扰的不耐。 “现在过去多久了。”柳扇问。 “没多久。”谢闻逸站起来，走向柳扇，将柳扇未扣好的外套系上，“比起人的一生，现在只过去很短的时间。” 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打趣，又像是威胁。 柳扇不知道怎么回话。 中央空调运行时带着细微的嗡鸣，柳扇摸不准谢闻逸的意思，心渐渐落尽谷底。 地下室里什么都有，但是，无论再怎么样奢华，这里都仅仅只是有限的空间。 “我想出去。”柳扇声音细细的，带着妥协，“以后会听你的。” “不可以。”谢闻逸似乎是铁了心，柳扇还没说完，就被他拒绝。 因为他清楚，柳扇心里没有真的埋下一颗无法忤逆的种子，如今只是退步的妥协。 如果就这样放过柳扇，追逃游戏迟早会再次上演。 被拒绝后，柳扇心里的防线轰然破碎。 他开始恼怒，或许是为自己被拒绝，又或许是因为自己没能骗过谢闻逸，他在房间里找到一切能找到的东西砸向谢闻逸。 “你?放我出去！”柳扇带着崩溃的怒吼，手上动作不停，杯子、平板、电脑、所有能移动的小东西如同雨点一般打向谢闻逸。 柳扇还想搬动摆放的装饰，但在很久之前，就被谢闻逸换成沉重得拿不起来的铜质摆件。 而本应是被殴打的人，却毫无恼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将掉在地上的东西一样样捡起来放在远离柳扇的位置，没有丝毫的怒气。 看着这样的谢闻逸，柳扇承认，自己心里对他的惧怕再次加深。 他宁愿谢闻逸和他打一架，也不愿意像是现在这样一拳打在棉花上。 “累了吗？”谢闻逸看见柳扇停止动作，递给他一杯水。 柳扇默默咽下口中的干涩。 谢闻逸到底是什么样的疯子。 在不见天日的日子里，柳扇逐渐妥协，直到他开始习惯那样的生活。 然而，就在柳扇认命的那天，谢闻逸却突然对他说，“亲爱的，我想，我们应该改善我们的关系。” “什么？”柳扇怔愣地看过去。 望进一双带着深沉的眼睛，在某个瞬间，让人以为那是深情的眼眸。 “去见家长吧。”谢闻逸神情认真，好像那是一直期待的事。 虽然这个词，很奇妙，奇妙到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这样的关系里。 但柳扇依旧应了声，“好。” 第109章 选择 那天后，谢闻逸带他去见家长，他们的关系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变成伴侣，甚至得到别人的认同和祝福。 可柳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扇试着做点什么。 在思考过后，选择当一个博主。 可如今柳扇想起曾经决定做博主的经历，猛然惊觉，那是在某天谢闻逸无意间提起的。 当时谢闻逸也像现在这样坐在自己面前，状似无意地提及互联网的发展，例如自媒体、视频、小说、付费知识分享。 回忆起曾经的事，柳扇不受控制地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心沉沉落落，似被铅坠坠着。 他不是选择之后才被谢闻逸安排给予。 他是从始至终，都被谢闻逸引导掌控。 他的选择是谢闻逸替他选择的。 柳扇被惊得站起身，他动作太快，以至于险些站不稳，被椅子腿绊住向后倒去。 谢闻逸伸手抓住他，还是那么温柔的神情，“小心些。” “别碰我！”柳扇甩开谢闻逸的手，后怕地向后退，转身跑上楼。 他看见了冰原的广袤，却没看见其下冰层的幽暗。 柳扇觉得有点想吐，跑上卧室，直直冲进卫生间，将刚才吃掉的早餐都吐了出来。 胃里的压迫感消失，他才感觉身体的窒闷减少。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柳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混合着苍白的无奈面孔在湿冷的卫生间注视着彼此。 遥遥相望。 柳扇没胃口吃饭，他直起腰，洗了洗手，用沾着水的手拍了拍自己面颊。 冰凉感让柳扇回神。 放在一旁的手机再次响起。 【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商量。】 是ty。 柳扇手上还带着水渍，他目光从未如此坚定。 屏幕被印下水渍，柳扇的回拒被放大，放大到被他的瞳孔映照。 如此清亮。 【不用了，我们没必要合作。】 对面似乎有些惊讶，正在输入中几个字反复出现。 【我们ty很有诚意，和我们合作会给博主你增加很多流量的。】 【我知道，但是不用，我不会再做这行。】 柳扇干脆利落地把ty联系人拉黑。 细微的咔嚓声传来。 柳扇侧过头。 谢闻逸轻轻地推开洗手间的门，他看见柳扇脸上滑落的水珠，轻轻地问，“不舒服吗？” 水珠砸在地上。 “你出去。”柳扇指着门口，没说多余的话。 谢闻逸沉默，而后默默退了出去。 他不想欺骗柳扇，但坦诚似乎更令人痛苦。 谢闻逸眼里难得闪过一丝迷茫。 难道欺骗才是通往终点的正确道路吗？ 如果是谎言，他可以牢牢地骗过柳扇，不露出半点破绽，可现在谢闻逸已经逐渐不想欺骗。 他希望和柳扇一起走向那个相伴的未来。 谢闻逸坐在卧室，抬起手看着手指上的戒指。 他信奉掠夺与手段，并习以为常，在无数次的历练中逐渐熟练，丛林法则是世界的真理，谢闻逸是其中的佼佼者，可如今面对柳扇，他却觉得有些难以下手，甚至是笨拙。 要怎样对柳扇呢？ 那些曾经预设的方案，如今都很难执行。 谢闻逸虚虚地握了握手，似乎要接住柳扇脸上落下的水珠。 可他却连门都进不去，更何况安慰。 手机突然响起。 谢闻逸点开消息，发件人是x&l柏清。 【柳扇想解约。】 【-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的时间就在几分钟前，就在谢闻逸独自坐在这时，柳扇在浴室发消息给柏清说自己想要解约。 柳扇说自己不会再当博主。 柏清还没回复，等着谢闻逸拿主意。 柳扇在试图挣扎，试图不被谢闻逸掌控所有，他希望远离被预设好的道路，重新升起反抗之心。 谢闻逸的脑子里转过很多东西，那些不可见人的逼迫手段，亦或是难以言喻的利诱，无数种令柳扇妥协的方法在瞬间被那颗老辣的心权衡。 他应该遏制柳扇逃离的心思。 可是…… 谢闻逸想起早上给柳扇穿衣服时瞬间闪过的思绪。 他想让柳扇爱他。 【那就解约。】 谢闻逸回过神，自己已经将这句话发出去。 柏清回了一句好。 不久后，柳扇从浴室里出来。 柳扇脸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他看向坐在床上的谢闻逸，心知肚明是谢闻逸同意自己解约。 柳扇带上几分疑惑。 “你……”柳扇靠在墙上，坚实的墙壁给他依靠感，“你知道了？” 知道他解约。 “嗯。”谢闻逸点点头。 柳扇也随着点头，他本想说自己只是厌倦了当博主，想换个别的工作，可是看着谢闻逸那张脸，那些话又说不出口，其实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但是好像，彼此又都不知道未来会走到哪里。 柳扇还想说些什么，谢闻逸突然打断他的思绪。 “刚才吃饱了吗？”谢闻逸目光深深地望着柳扇，柳扇本想后退，可是背后就是墙壁，他轻轻摇头，表示没有。 就算吃饱了，也都吐出去了。 柳扇跟着谢闻逸下楼，之前烫嘴的粉包现在温度刚刚好。 谢闻逸给柳扇端了一碗粥。 温热的粥正好安抚翻腾的胃，有种温暖的妥帖感。 碗里的粥逐渐见底，谢闻逸说自己要出去了。 柳扇嗯了一声。 下一刻，他额头突然一热。 是谢闻逸走过来吻了吻他的额头。 谢闻逸望着柳扇，似乎想说什么，但直到离开，也没说。 柳扇看着大门，转身去二楼打游戏。 他不打算再做博主的工作了，他不想一直在谢闻逸的掌控之中。 可是，现在他又能做什么呢？ 柳扇操纵的角色惨被杀死，房间内回荡着死亡的凄惨音效，他叹了口气，选择回到初始地点重新来过。 【嗨！出来玩。】 屏幕下方响起消息提示。 是许问远。 【又是谢闻逸叫你来的？】 许问远有帮谢闻逸忽悠自己的先例，现在出现的时机又很巧，柳扇很难不联想。 【不是，自从你知道真相后，谢闻逸觉得我没用就把我一脚踹了。】 【……】 大可不必这么坦诚。 柳扇本来不想搭理许问远，但是许问远下一句话改变了柳扇的心思。 【出来呗，一直闷着什么也做不了。】 柳扇看着这行字，陷入某种思考。 第110章 改变3 柳扇给谢闻逸发消息说自己要出去，没等谢闻逸回复，就在玄关处穿鞋准备走。 谢闻逸会答应他的。 果然，谢闻逸回复一个好字。 看着手机，柳扇升起果然如此的感受。 照例来到市中心，许问远今天约的地方竟然是甜品店。 看见那定位名称，柳扇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复确认，得到确切的回答。 等到之后，让柳扇惊讶的还不止如此。 许问远靠着窗坐，面前摆了一大堆甜品，蛋糕、饮料、鲜花应有尽有，店铺全部的种类都在这里。 “你这是……”柳扇站到桌边，目光在许问远和那一堆甜品上来回打转，“你女朋友陪你来的？” “谁规定只能陪对象到这来。”许问远斜了柳扇一眼，似有些无语。 “不然呢？”柳扇反问。 和不是好感对象的人在甜品店独处有点越界了。 许问远扭头，示意柳扇在对面坐下。 “妈，这边。”许问远突然看见什么，站起身冲着店内点单的柜台处招手。 柳扇顺着许问远的视线望去。 一个衣着素雅的女人端着盘子神情迷茫地店内张望，在听见许问远的声音后，她脸上浮现惊喜，带着笑快步走来，在许问远身边坐下，同时把手里放着蛋糕的盘子挤在本就拥挤的桌面上。 “这是我妈。”许问远对柳扇介绍道，随后温柔地对身边坐着的女人说，“妈，这是我朋友，柳扇。” “阿姨好！”柳扇站起来稍稍弯腰致意。 “你好你好。”许母也站起来，礼貌地点头。 两人打招呼的模样都不是很熟练，说完词后，面对面站着，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柳扇看向许问远。 许母也看向他。 “妈，你先坐。”许问远拉着许母的手，让他坐在位置上。 见许母坐下，柳扇才跟着坐下去。 【你怎么把你妈妈带来了！】 柳扇刚一坐下，就拿出手机给许问远发消息，抬起头，不忘盯着许问远回复。 许问远被盯得头皮发麻，回复道； 【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 【消息已撤回】 【你撤回了什么？】 【没事，就是让你帮个忙。】 【什么忙？】 【等会就知道了。】 柳扇迷茫地望向许问远。 只见许问远耸了耸肩，递给柳扇一块小蛋糕，随后自己也端过一碟，大口吃掉。而他身边的许母则拿着公勺，在每个小蛋糕上挖了一小块到自己盘子里，然后就不再动那叠蛋糕。 桌上放着的小蛋糕，全是缺了角，和正在缺角的。 柳扇瞬间领悟。 这是叫自己来解决剩下的蛋糕了？ 【你叫我来当垃圾桶！】 【什么垃圾桶，这些都是干净的！我妈用的公勺。】 【帮帮忙嘛兄弟，我妈第一次来，都想吃点，但是吃不完，多浪费啊。】 用的公勺也不能改变这是别人吃剩下的事实！ 只有别人吃他剩饭的！ 柳扇怒气蹭蹭上涌，在想到那个‘别人’时，又瞬间偃旗息鼓。 只有一个人吃过他的剩饭。 柳扇啧了声，扭头看向窗外。 这家店坐落在一条热闹的步行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丝毫没有重复地从窗边走过，仔细听，还能听见街道上嘈杂的广告声，但这些都被店内悠扬的音乐掩盖。 柳扇看见举着牌子的销售吵吵闹闹地从窗前走过，提着公文包的西装男人打着电话快步掠过，还有衣着时尚的男女时不时在城市标志建筑下自拍。 好像每个人都在社会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有自己的归所。 自己的去处。 只有他，不知道为什么而来，也不知道去往哪里。 所以才会被一个奇奇怪怪的理由叫过来。 柳扇收回视线，看向许母。 许母带着笑，甜给她带来幸福的笑容，她吃完一口，就把不完整的蛋糕递给许问远，许问远两口吃完，拿起一旁的水顺下噎人的糕点。 许问远见柳扇不吃，把盘子往他面前放。 许母立刻拍了下许问远的手，对柳扇不好意思地笑笑，递给柳扇一块没吃过的蛋糕。 柳扇莫名觉得有点想笑，谢过许母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点心。 甜品吃着容易腻，许问远解决不了那么多，趴桌上休息，实在吃不完，就叫来服务员打包。 他虽然不跟谢闻逸争了，但也是个有钱的二世祖，怎么可能为了一点蛋糕钱就叫柳扇出来。 他想带着自己母亲走过没走过的路，吃没吃过的点心，也在某个瞬间想起柳扇。 但是，他做不了什么。 柳扇的命运掌握在谢闻逸手里。 说起谢闻逸…… 许问远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柳扇。 算柳扇倒霉！ 玻璃长廊那个晚上，他留下来也不全是为了看戏，在听见谢闻逸说爱柳扇时，许问远有种尘埃落定的感受，他以为谢闻逸会改变，但是—— 没有！ 谢闻逸不会变的。 一个人近三十年的行事作风不会那么容易改变。 * 回a市的那天，谢闻逸来找他，他说谢闻逸变了，谢闻逸说他多管闲事。 在许问远被谢闻逸叫来的人教训一顿后，换了常服的谢闻逸坐在场馆的椅子上，盯着狼狈的许问远，“你说我变了？” “难道不是吗？你爱柳扇。”曾经，即使许问远心里有猜测，但从没想过谢闻逸能亲口说出这个字，但在那个晚上，谢闻逸说他爱柳扇，于是许问远又说，“你也想让柳扇爱你。” 从这开始，难道不是谢闻逸改变的起点？ 如果他爱柳扇，就会渴望柳扇也爱他。 爱令人贪婪，不知餍足。 曾经只需要得到人，而如今却不甘心仅此而已。 贪婪令他渴求得到一个人的全部，无论是从身体还是心灵。 贪婪也令人卑微、退步、妥协。 只要一个人心里有贪婪，就会流露出软弱。 谢闻逸听见许问远的话，嘴角逐渐带上笑，那笑意扩大，在空旷的场馆回响。 许问远莫名生出一种恐惧。 “你说得对。”谢闻逸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许问远，“但那是你，而我和你不一样。”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柳扇爱我。” “谢闻逸！”许问远突然提高音调，“你错得离谱！” “柳扇不会爱你的。”许问远笃定道。 因为爱一个人，需得将他当作一个真正的人看待，承认他的独特与自我。 但是谢闻逸没有。 他只是在耍手段。 许问远将这些话说出来，他把柳扇当作朋友，不希望看见柳扇失去自我。 可是谢闻逸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他淡漠地说了一句，“谢谢提醒，我会考虑的。” 从这开始，许问远就知道谢闻逸没变。 但是，许问远也突然明白一件事，谢闻逸是将柳扇当作独特的人看待，但是他的方式，根本不是常人所能理解认同的。 谢闻逸会改变他的方式，但…… 不会是他或者柳扇希望的改变。 第111章 爱的表现 许问远想到那天的事有些走神，不知不觉间，他面前堆了一大堆缺角的蛋糕。 “儿子，快吃，别浪费了。”许母见许问远不动，晃了晃他的胳膊。 许问远回神，心里哀嚎一声，怎么又有新的了。 转头看，许母正一脸开心地拿着甜品勺往嘴里送蛋糕。 即使许母的人生已经过了大半，但有很多常人体验过的东西她没有经历过，许问远想要一次性补足，这才近乎浪费地带许母体验。 他认命地继续往嘴里塞蛋糕，抬头一看柳扇盘子里那块蛋糕还没吃完，嘴里嘟嘟嚷嚷，手上推过去一叠，“别闲着。” “你怎么可以让朋友吃剩下的。”许母见许问远又推过去缺角蛋糕，一脸认真说，“要给朋友最好的才行。” 说罢，许母将菜单递给柳扇，“随便点，今天我儿子付钱，吃不完也给他。” 许问远：“……” 柳扇忍不住笑，“谢谢阿姨。” 许问远的妈妈居然是这种性格吗？ 许问远和他妈妈完全不像。 不过…… 柳扇看见对面喝水顺下蛋糕的许问远，心想，或许还是有点相似吧。 许母吃累了，不甚熟练地打开手机，不时问问许问远那个怎么弄，这个怎么弄。许问远狠狠咽下嘴里的糕点，有些噎，开口两句便停下捶着胸口，缓过气后，一遍遍解释。 许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打开视频软件看电视剧，外放声刷地一下响起来，许问远慌慌张张地按掉声音，从许母的包里拿出耳机，轻柔地给许母带上。 许问远叫服务员把没吃完的打包。 服务员将桌上的点心放进精美的纸盒子里，看见柳扇面前也有剩下的，问，“先生，需要帮你打包吗？” “打包吧。”柳扇剩下三分之二，见桌上只剩自己的，也顺着说打包。 柳扇拿出手机给许问远发消息，事关许母，他不好意思当面问。 【你之后想带着阿姨做什么。】 【给我妈报了个老年大学，该咋过咋过呗。】 老年大学？ 柳扇看见这四个字，惊讶地抬头看向许问远，见他一脸坦然，又问。 【老年大学干些什么？】 【教老年人上网、防诈、培养兴趣爱好，要不要我给你也报一个？】 末了，许问远不忘调侃柳扇一句。 柳扇：“……” 没等回复，手机响起特殊的提示音。 谢闻逸的消息在手机顶端弹出来。 【亲爱的在哪，我去接你。】 柳扇手指停顿。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 向上翻聊天记录，是谢闻逸说自己今天去哪，什么时候回来，但是柳扇当时刚到甜品店，没能回复。 正常人通常会问一句为什么不回消息，但是谢闻逸好像完全不在乎。 柳扇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定位地址发过去。 【-定位地址-】 “我要回去了，谢闻逸在催。”柳扇站起来，对许问远说。 柳扇迈出卡座，准备走，许问远突然叫住他。 “要不要给谢闻逸打包一份。”许问远笑眯眯的，旁边许母听见谢闻逸的名字，悄悄问怎么突然提到他，许问远小声回复说，他俩一对。许母惊讶，扯着许问远继续问什么。 许问远被自己母亲缠住，没能顾得上和柳扇继续说话，打了个手势，示意再见。 柳扇觉得莫名其妙，见许问远没有解释的意思，便提着打包好的蛋糕离开。 刚走到门口，柳扇一头撞上推门进来的人。 柳扇嘴里连连说抱歉，不等抬头看清来人，就听见熟悉的轻笑。 见是谢闻逸，刚才抱歉的神情褪去，带着些质问的语调，“你会飞吗？” 他给谢闻逸发消息过去不过五六分钟。 “刚好在附近。”谢闻逸没说谎，柳扇本来就没走多远，谢闻逸回家也会路过这条路，稍微调头就到了。 谢闻逸亲密地揽住柳扇，柳扇抗拒地拍掉谢闻逸胳膊，到底还是一同向门外走去。 就像普通的伴侣下班一同回家。 突然，谢闻逸停下脚步，驻足不前，柳扇好奇地顺着谢闻逸的视线望过去。 从这个地方正好能看见甜品店的窗户，许问远和许母两母子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很是温馨的模样。 谢闻逸的瞳孔在阳光下格外透亮。 柳扇鬼使神差地问，“你羡慕？” 许家母子的感情挺好的，柳扇却从没有听过谢闻逸说过自己的母亲。 “亲爱的你怎么会这么想。”谢闻逸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回，他看着柳扇，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我只是感叹。” 感叹什么呢？ 谢闻逸没说。 “你好像从来没说过自己的父母。”正好也是遇见许母，柳扇才想起来自己从来没听说过谢闻逸的父母。 “那不重要。”谢闻逸一边走，一边说，过马路时，他抓着柳扇的手，好像是担心柳扇被车流裹挟离开般，他的声音被车流撞得飘忽，“他们只是合作伙伴。” “什么？”柳扇没听清。 谢闻逸望向柳扇，瞳孔里满是柳扇的倒影，“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上，我们在一起。” 他会让柳扇爱他的。 无论以什么方式。 爱是一种可以谋求的东西。 只要满足前置条件，搭好舞台，就能得到与真爱无异的感情。 谁能否认这是爱？ 柳扇也会这样‘爱’他。 柳扇听见这话，顿时什么也说不上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是谢闻逸主导，在柳扇还摸不清状况时，发现自己身边的人竟然都开始默认他和谢闻逸的关系，并且认同祝福。 柳扇难以言喻那种感受。 他想说不是，但是说不出口，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也迷迷糊糊的过了。 像被蒙着眼睛走在路上，他不知道自己即将去往哪里。 回家后，柳扇随手把打包的蛋糕放在餐桌上。 谢闻逸见了，问那是什么。 柳扇本想说是吃剩的蛋糕，但话说到嘴边，许问远的话在耳边响起，话锋一转，“给你带的。” 柳扇说着去看谢闻逸的神色。 只见谢闻逸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那双眼睛也亮起来，他说了声谢谢。 想到那块蛋糕上的缺口，柳扇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谢闻逸拆开包装，自然也看见蛋糕上勺子挖过的痕迹，他神情未变，送了一口进嘴里。 太甜了，糖分好像溢出了。 “你给我什么我都喜欢。”谢闻逸知道这是柳扇吃不完打包的。 柳扇见谢闻逸这副模样，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 有种灵光的感觉。 第112章 博弈1 那念头闪得飞快，柳扇看见坐在餐桌边上，还没换衣服的谢闻逸拿着小小的塑料勺吃蛋糕。 他穿着件意式平驳领西服，浅淡的鱼骨纹在动作时若隐若现，此时正值初冬，面料稍厚，更显得稳重。 蛋糕一点点减少，谢闻逸吃得不算快，勺子在柳扇挖过的地方毫不避讳地按下去，送进嘴里。 每每想到这是自己吃剩的，都觉得有种诡异的割裂感。 即使谢闻逸不是第一次这样。 柳扇移开视线，准备从餐桌边溜走。 手腕突然被握住。 柳扇回头看。 谢闻逸仰视着自己，没说什么，他之前解开了领带，些微肌肤在松散成三角形的衬衫领口露出。 柳扇眼睫颤动，莫名有种说不上的感受，他目光移到桌上快吃完的小蛋糕。 凌乱的奶油粘在盘子上，糕体已经七零八碎。 两人都没说话。 空气静静地流淌，清浅的呼吸声也能听见。 手上温热禁锢感消失，谢闻逸在柳扇逐渐疑惑的视线中将手放开，轻轻摇头，示意没事。 柳扇慌不迭地跑上楼。 谢闻逸刚才的模样在脑海里不停闪现，柳扇暗暗骂了自己一声，醒神时，又惊觉，分明是谢闻逸的错。 莫名其妙！ 柳扇拿出手机给许问远发消息，问他之前为什么叫自己给谢闻逸打包。 许问远的消息过了会才回过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柳扇不停地想刚才自己随口说的话和谢闻逸露出的喜悦神情。 所以，他其实也是可以牵动谢闻逸的心神的？而不是被动的，只能被谢闻逸控制。 柳扇靠在门板边上，拿出手机。 许问远已经回复了。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 神经！ 看见柳扇的省略号，许问远竟有种扳回一局的爽感。 许问远看了看身边正在研究扫码点单的妈妈，心想，这两人的事他不会再参与，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想得到，就要失去。 亘古不变的真理。 属于谢闻逸和柳扇之间的博弈即将开始。 柳扇见许问远久久没有回复，也关掉聊天窗口。 【想吃什么。】 柳扇本想像以前一样回个随便，突然想起刚才领悟的某些东西。 他试探着回道：【想出去吃】 柳扇很少跟谢闻逸提什么要求，即使提及，也不会是在外出方面。 他像只蹲在门口的猫，一旦发现屋主有纵容的意图，就会由流浪的小可怜，转变为无法无天的猫大爷。 但是现在，他还在试探、确认。 柳扇盯着手机等着谢闻逸回复。 明明谢闻逸回复的速度很快，柳扇从没觉得慢过，但在此刻，柳扇却觉得太慢了。 他看见对面正在输入中的标志，漂移的省略号起起伏伏，鱼漂一般牵动心脏。 【想去哪。】 成功了！ 柳扇脸上浮现出惊喜，心也在瞬间炸开。 曾经，他是被动的，只能任由谢闻逸掌控，他所提出的要求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从未触及‘离开’这种底线。 即使是外出，也必须是被动的被谢闻逸知晓、同意。 但如今，他的主动，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柳扇胸腔里涌进一股气，令他蜷曲的胸膛慢慢挺直。 【海鲜火锅。】 【那下来，我们去。】 柳扇嘴角翘起，走下楼，看见站在楼梯口处的谢闻逸。 柳扇站在楼梯上方，逐步延绵向下的阶梯上谢闻逸站着，轻微向上举起的手掌，只要柳扇向下踏出两步，就能将手放在谢闻逸手掌上。 两人隔着楼梯对视。 柳扇思绪转过几个弯，一步一步走下去，从谢闻逸身边走过。 谢闻逸的手半空中，什么也没抓住。 正当他准备收回手时，柳扇突然转身，手掌搭在谢闻逸手上。 谢闻逸瞬间回握。 干燥温暖的手掌彼此贴合，融为相似的体温。 谢闻逸眼角染上笑意，“抓到你了。” “你很开心？”柳扇稍稍偏过头，眼里有打量。 “是啊，很开心。”谢闻逸的笑意加深，握着柳扇手掌的力道紧了紧。 当柳扇以为自己可以反过来与他博弈时，就不可避免地越陷越深。 尼采说，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彼此纠缠产生的错觉，会让人以为那是爱。 正如孤独的陪伴让人误会那是友谊，偶然的即时应答让人以为那是在意，无可避免的堕落沦陷伪装为甜美幸福的梦乡。 谢闻逸会让柳扇产生那种错觉，以为自己占据主动、一步一步向名为谢闻逸的深渊走去。 柳扇会模糊那种感情，以为自己‘爱’着谢闻逸。 柳扇会爱他。 谢闻逸的笑意如此情真意切，柳扇打量着他的神色，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也露出些微笑容。 退步只是博弈。 给予不等于好处。 柳扇这边高高兴兴地换上衣服鞋子出去，谢闻逸也换了衣服。 两人穿得很像。 柳扇内搭一件灰色体恤，套了件棕色带绒夹克衫，谢闻逸也差不多，只是外套的颜色更深些。 初冬有些冷，但街上热闹的霓虹和喧嚣的人群印在苍穹下，折射出些少许虚幻的暖意。 两人挤在一起走，在热闹的都市并不显眼。 谢闻逸握着柳扇的手，突然提起一件事，“快到你的生日了。” 柳扇想了想，应了声是。 他快满25了。 倒霉，遇到谢闻逸六年多了。 有时候柳扇都觉得自己快被谢闻逸搞出人格分裂了，他明明应该害怕恐惧谢闻逸的出现，但是那些记忆很遥远，遥远到模糊，以至于并不真切，只在偶尔显露。 谢闻逸的表现让人疑惑，于是自己也总是糊里糊涂的和他相处，不明不明白地就被扭曲成伴侣的关系。 他被牵着走。 不明不白，不知不觉。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也没人听他说。 所有人都以为谢闻逸和他是正常的情侣，就连最开始知道他们真正关系的许问远，在和许母介绍时，也说自己和谢闻逸是一对。 被掩盖的心脏中，更多的是茫然 柳扇侧头看了眼谢闻逸。 心想，或许谢闻逸已经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 （明后天可能更不了） 第113章 博弈2 谢闻逸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柳扇身上， 见柳扇看向自己，随即回应一个笑容。 他的脸映在身后高楼大厦折射出的霓虹中，也同样染上明灭不定的虚幻。 柳扇看着竟觉得有些眩晕，于是他收回视线，心里静默的思考还没散去。 柳扇脑子乱乱的，一味向前走，世界被排斥在身后。 突然，被谢闻逸牵着的那只手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道，柳扇诧异地回头，还没看清谢闻逸的脸，就被揽着肩膀向后撞进一个怀抱。 “看路。”谢闻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柳扇能感觉横跨过肩膀的手臂上传来的些微力道和双手紧扣间的温度。 路过的路人不经意地向两人投来一个视线，随后离开。 “啊？”柳扇扭头看，前面有一排防车的球形路障。 谢闻逸脸上还挂着笑，似是调侃 柳扇察觉到自己的处境，立刻跳了出来。 什么东西！ 现实里发生这种小说剧情很奇怪好吧！ 柳扇平复自己的心绪，大跨步向前走去，还没走多远，他突然站定，想起什么般走回来，“在哪来着？” 那家店，他找不到。 因为出来都是跟着谢闻逸走，所以柳扇自己找不到谢闻逸要带他去的那家店。 “走吧。”谢闻逸再次抓住了柳扇的手。 喧闹中也有僻静之处，绕过高耸的大楼，离开那些为吸引注意而格外亮眼的商业化灯光，世界变得柔和。 谢闻逸和柳扇走进一家海鲜火锅店坐下，包厢里暖意充沛，一旁的屏幕里播放着老旧的电影，服务员递来两杯水后将菜单拿过来。 柳扇接过菜单，打开手感良好的皮质封面，在看见菜品价格时，差点被刚才喝进去的水呛着。 锅底3888？ 自从被谢闻逸关着，柳扇就不太在意钱了，因为这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 钱是社会的产物，而柳扇却远离社会。 于是钱逐渐被扭曲成一串没有实感的数字。 柳扇已经习惯不看价格买东西，也习惯那些金钱堆积的舒适。 但是在这一刻，他的理智突然回笼，想起自己家之前一个月的收入。 如果是自己，一个月大概也吃不了两次。 柳扇看向谢闻逸，对方似乎正等着自己做决定，一旁的服务员也安静地立着。 准备说的话咽了下去，随便点了一些，便等着上菜。 一叠叠食材被摆放成它们生前不应有的精美样子，餐桌上咕噜滚动的汤锅传来鲜美的热气。 “你好，需要我们帮您处理食材吗？”服务员手里拿着剥虾蟹的工具和一次性手套，小声问着。 “不用了。”谢闻逸头也没抬地回拒，就在服务员准备离开时，他又说，“这些东西不用拿走。” 谢闻逸带上一次性手套，熟练地将蟹腿剥开，而后递给柳扇。 “这可没有小费。”柳扇想起之前被锁在卧室里谢闻逸的话，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回答。 “没有也没关系。”谢闻逸笑出声，看起来很愉悦，“对你免费。” 谢闻逸又剥开一块，带着表的手腕显得精致有力，又刻意将卷起半截袖口的手展现在柳扇面前。 柳扇看着谢闻逸的手和手臂，竟觉得也挺好看。 这念头冒上来的瞬间，柳扇心里像被雷击一样。 他的审美怎么扭曲了！ 他转头，谢闻逸似乎还是原来的模样，可柳扇就是莫名觉得谢闻逸是在故意展示什么。 出来之前，谢闻逸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柳扇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他疑虑地吃掉碗里的蟹腿，却没看见，在他埋头吃东西时，谢闻逸嘴角挂上的笑。 柳扇吃着吃着，动作逐渐放慢，他用眼角余光看向谢闻逸。 谢闻逸碗里还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吃。 柳扇犹豫片刻，试探着从锅里夹了一片鱼肉，丢到谢闻逸碗里。 那动作不像喂人。 即使如此，谢闻逸也在短暂的停顿后，迸发出剧烈的惊喜。 他的心似乎在瞬间炸开，明明什么也没吃，但就是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甚至难以控制。 “谢谢亲爱的。”谢闻逸放下手里的工具，拿起筷子，将碗里的鱼肉吃掉。 谢闻逸吃得很慢，用舌头将鱼肉抿烂，鱼肉内里烫口的温度迸发出来，逐渐在口腔里弥漫。他直勾勾地望着柳扇，好像吞下去的并非鱼肉。 柳扇看见谢闻逸这副模样，再次验证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他其实也可以影响到谢闻逸。 柳扇把自己的碗推给谢闻逸，“你吃。” 他吃不下了。 谢闻逸从善如流地接过来。 柳扇压下心里那点怪异的感受，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汤。 汤很鲜，从氤氲的雾气中看去，正好能看见谢闻逸专注的神情。 好奇怪。 但是，说不上来。 这么轻巧就能影响到他吗？ 柳扇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 他悄悄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一直都在喝汤，没有看。 谢闻逸一下一下咀嚼着嘴里的鱼肉，直直地看着柳扇。 柳扇在故意试探自己。 但是这正是谢闻逸想要的。 谢闻逸会给柳扇爱的错觉，无论是什么方面。 他会是最符合标准的完美伴侣。 但只能是自己。 可是刚才…… 谢闻逸舌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微烫的温度。 他回味着这种感受。 那一瞬间迸发的喜悦却并非自己能够控制，柳扇的主动给他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即使只是一次不带感情的试探。 于是谢闻逸再次明晰自己的目标。 他‘爱’柳扇，也希望柳扇‘爱’自己。 他们会彼此‘相爱’，然后纠缠，直到生命尽头。 谢闻逸收敛眼中的深沉。 包厢里的屏幕突然跳转成猫和老鼠，欢快跳跃的调子响起，瞬间吸引柳扇的注意。 当猫以为把控全局，沉浸在追逐中时，已悄悄踏入陷阱，追逐的局面调换，直到最后谁也分不清谁才是猎人，谁是猎物，只有不断的动画一如既往地播放着，好像没有尽头。 柳扇记得这动画片小时候就在看，现在竟然还没完。 * （看见有读者猜后续，大概看了看，喜悦之意陡升，没一个猜对啊哈哈哈哈） 第114章 重量 吃完饭两人走出包厢，胃里带着热融融的暖意，连身体也一并暖起来。 柳扇有些热，本想脱掉外套，但手刚把拉链拉下来，就被谢闻逸一把抓住，于是拉链又提了上去。 “出去冷。”谢闻逸解释说。 随着夜色渐深，空气也越发湿冷。 果然刚走出大门，在餐厅积蓄的暖意就被冷风撞散，柳扇缩了缩肩膀，从谢闻逸左边换位置到右边，让谢闻逸挡风。 他手里提着餐厅送的伴手礼，里面是一份餐厅自制的火锅底料，很小一块，但对外售卖2888。 “好贵。”柳扇走出来才对谢闻逸说，他提了提手上包装精美的赠品，示意说的是这东西。 闻言，谢闻逸也点头，“是有点。” 柳扇有些讶异，“你怎么也这么想？” 毕竟这些钱对谢闻逸来说不算什么，比这贵数十倍他都不当回事，还以为谢闻逸没什么感觉呢。 就像小说里的霸总，完全不知道钱的价值，挥挥手就是几十上百万。 柳扇清澈得一览无遗，谢闻逸看见他的眼睛，笑着说，“和钱打交道的人，不知道钱对应的意义，是不可能的。” 正是因为某样事物能带来特殊的体验，才会被价值认可。 对谢闻逸而言，能满足柳扇的需求就是意义之一，如果柳扇觉得不值，他也会认同，这和数额的多少无关。 柳扇像是重新认识谢闻逸一样，对他投去诧异的视线。 原来谢闻逸知道钱的价值啊？ 大一时遇到他，以为他是有钱人家的傻大儿，后来被关的五年多时间里，以为他是不识人间苦楚的资本家。 谢闻逸捕捉到柳扇的思绪，脸上笑意扩大，他忍不住按上柳扇的头，连嗓音都带上柔和，“少信小说。” 柳扇近乎天真的想法让他觉得可爱，同时又为柳扇重新认识他而感到喜悦。 没错，就像这样重新认识他，然后了解他，以至于被吸引‘爱’上他。 深深的夜色里，霓虹照亮谢闻逸的脸，变幻莫定的光彩，让他看起来有些鬼魅。 柳扇思绪跳得很快，没注意到谢闻逸一直留意着自己。 等他回神扭头看向谢闻逸时，正好撞进那双在霓虹变幻中显得幽深的眼睛。 “你怎么总这么看着我。”柳扇被这眼神慑住，心尖发颤，带着疑惑地回望。 谢闻逸没有回答，依旧盯着柳扇，好像过去很久，他才郑重地说，“因为喜欢。” 柳扇一愣，感觉扑到脸上的空气更加冷了，还有凝成水珠的潮气，他猛地甩开谢闻逸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虽然刚才找不到路，但是已经走过一遍的路，他还是能找到的。 等回了家，柳扇把餐厅送的伴手礼放进储藏室的冰箱，而后拿出一瓶矿泉水准备喝，就在即将打开瓶盖时，柳扇突然想到什么，又从里面拿出一瓶水，转身递给谢闻逸。 “给你。”柳扇把水递给谢闻逸，眼睛却观察着谢闻逸的神情，见他果然露出惊喜，心里也落地。 好像……确实可以影响谢闻逸的欸。 柳扇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下一刻，他脸颊传来湿湿热热的温度。 柳扇侧过脸，嘴唇也擦到谢闻逸的脸颊。 谢闻逸笑眯眯的，用手指在柳扇碰到的脸颊肌肤上点了点，似回味般说，“好甜。” “好烧。”柳扇脑子里莫名冒出以前柳母经常看的电视剧里男主的台词，但看着谢闻逸略带得意喜色的神情，还是没说出来。 他用手背蹭了蹭脸颊，把刚才湿热的触感抹掉，而后放下矿泉水瓶，向客厅走去。 夜色被灯光阻隔在窗外，柳扇看见黑色玻璃里自己的倒影，而后看见一双瓦亮的眼睛。 ？ 柳扇盯着草丛那看，接着一只狸花猫缓缓从草丛里走了出来，它对着柳扇发出一声细微的猫叫，而后卧躺在院子的小路上，仔细地梳理着皮毛。 哪来的猫？ “家里有金枪鱼罐头，要拿出去吗？”身后笼罩上一股暖意，借着玻璃的反射，柳扇看见谢闻逸走到自己身后，等着自己回答。 柳扇点了点头。 随后，柳扇拿着罐头和一个盘子来到院子里，在狸花猫面前蹲下。 那猫也不怕生，见柳扇这个陌生人蹲在自己面前也没跑，依旧自顾自地舔舐皮毛。 柳扇见这猫皮毛油光水滑，即使在夜晚也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便知这猫过得不错。 他把罐头打开，将里面的金枪鱼倒在盘子上，缓缓推给猫。 猫闻了闻，舌头小口小口地把鱼肉舔掉。 柳扇被这猫看得心里发痒，伸手想要摸下猫的头。 可是落了个空。 猫躲开了柳扇的手，他跳到院子的墙边，只留下一个尾巴高高竖起的背影和吃了一半的罐头。 柳扇有些失落，把地上的盘子端起来。 转身回去时，谢闻逸的声音自夜色中传来，“你喜欢猫吗？” “有点。”柳扇端着剩下一半罐头的盘子，听见这问题，迟疑片刻，回道。 高中时，学校里有只校猫，是学校职工养的，常常溜进教室听课，甚至嚣张地躺在讲台上，柳扇偶尔会带点猫条去喂猫，但是他那时候没动过养猫的心思。 谢闻逸注视着柳扇的背影，似乎有些疑惑。 如果养一只猫能够让柳扇高兴，那是很值得的事，即使谢闻逸并不喜欢猫。 而且…… 如果柳扇喜欢，对他来说也会是种牵绊。 谢闻逸这般想着，跟上柳扇的脚步，回到屋内。 柳扇把猫吃过的盘子特意放在一个地方和别的餐具区分开来，似乎等待着下次使用。 已经是深夜，柳扇爬上\/床，谢闻逸也在柳扇身边躺下，他提议道，“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养一只猫在家里。” 柳扇沉默片刻，说：“不用了。” “为什么。”谢闻逸的手搭在柳扇腰间，他们凑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柳扇想了想，其实有很多原因，但是他想，最主要的原因也许是因为自己无法肩负一个生命。 就像高中时一样，他喜欢，但是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即使只是一只小猫的重量也没有资格添加，因为那重量是添加在母亲身上的。 而此刻，即使谢闻逸有能力，也愿意负担一只猫，但是柳扇却觉得，是自己负担不起。 他说不上来这其间的分别。 于是烦躁地用被子蒙住头，隔绝谢闻逸的视线，不耐地说，“你哪来那么多话，睡觉！” 谢闻逸听话地闭嘴。 他胳膊收紧，将柳扇抱在怀里。 第115章 重量2 柳扇是背对谢闻逸躺着的，被那收紧的力道揽住，身体便渐渐向旁边移，直到后背抵住温热的胸膛，他甚至能感受到谢闻逸起伏的呼吸。 柳扇唰地一下睁开眼睛。 被子蒙过了头，身体散发的热量和呼吸都闷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视线所及一片黑暗，以至于横过腰际的手如此明显地昭示其存在，柳扇觉得有些闷，悄悄向上移，于是谢闻逸便看见一个头发散乱的脑袋从被子里冒出来，直到柳扇鼻子露出被子，大口呼吸几下才算结束。 莫名有什么击中了谢闻逸，他靠近柳扇，将脸埋进柳扇后脖颈处，不轻不重地在咬了下后脖颈的软肉。 柳扇感受到那股湿热，后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几乎弹起来般向旁边挪。 “你干什么。”柳扇转过身，望着谢闻逸的眼里满是谴责。 谢闻逸笑笑，盖在被子里的手悄悄地撩起柳扇的腰际的睡衣，摸上滑腻的肌肤。 细细密密的痒顺着腰部扩散，柳扇后仰，三下五除二把被子全部裹走，严严实实地盖在身上，他恼怒起来，把被子角压在身下，确保谢闻逸抢不走一点，“不想睡就别睡。” 放下这句话，柳扇侧过身，不去管谢闻逸。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刚才还陷在温暖里的谢闻逸陡然感受到凉气，他侧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柳扇侧过的后脑勺，半晌，无奈地坐起来，他没去试图把被子抢回来，而是转身去衣帽间拿了一床新被子，伸开抖了抖，铺在床上。 柳扇已经睡着了，谢闻逸连人带被子一起抱着，也陷入满足的昏沉。 随着月与日的交替，柳扇也在流逝的睡梦中不安分地动着。 他把死死裹着的被子踹下去，似乎又觉得有些冷，本能地在床上摸索暖源，于是半边身子挤进谢闻逸的被子里，谢闻逸在某个瞬间睁开眼睛，轻车熟路地把用被子把柳扇盖好，而后压着被角，在相融的温度里迎来清晨。 柳扇醒来时，谢闻逸做好早饭，他迷迷糊糊在床上吃了，又立马倒头陷进被窝里。 耳边传来些细微的声音，似乎是谢闻逸在叮嘱什么，随后脸颊传来一股痒，柳扇缩进被子里，隔绝那种烦人的叨扰。 谢闻逸没走多久，柳扇手机闹铃突然响起来。 和往常按掉继续睡不同，柳扇听见闹铃声，猛然瞪大眼睛，刷地一下从被窝里弹出来，而后急匆匆地洗漱，穿上衣服跑出去。 他要去面试。 之前从h市回来，柳扇便在招聘软件上编辑了自己的简历，他总是踌躇，犹豫不决，但是在反复思考中，脑海里莫名想起谢闻逸曾经说的话。 ‘人往往不是在困难中消磨自己，而是在犹豫不决中迷失。’ 于是柳扇决定，无论如何，都得踏出第一步。 至于谢闻逸？ 他会同意的。 柳扇反复验证过了，谢闻逸会因为自己的主动而妥协。 现在，柳扇想不到自己以后和谢闻逸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会这么不明不白地在一起一辈子。 但是，柳扇会试着去抓住那些似乎可以抓住的东西。 柳扇看着手机导航走进一处高楼，楼下的大厅高挑富丽，莫名让人心生畏惧，之前那种无畏，到现在又渐渐消失，开始踌躇起来，直到前台面容姣好的女士询问他是来干什么的。 “来面试。”柳扇小声说着。 前台女士笑了笑，指引柳扇走上去。 柳扇看见格子间里对着电脑埋头苦干或者三三两两聊天的人，将手里的简历捏得更紧了。 他预演了许多问题，在来之前，他看过一些攻略，但是面对面与人陌生人交流，依旧让他感受到不适。 好像是黑暗里的生物，突然被踢到阳光下面，下一刻就会随着阳光蒸发了。 “你好——” 柳扇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穿着职业装的男人坐在桌后，一边喝茶，一边轻飘飘地拿着柳扇的简历打量，“你毕业之后两年干什么去了。” “我……”柳扇眼里闪过迷茫，“什么也没做。” * 离开公司后，柳扇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他将脸埋进手掌里，脑子里闪过刚才的对话。 “抱歉，我想你还没有做好工作的准备。” “我们不需要您这样……”话语顿了顿，柳扇感觉自己被人上下打量着，那种眼神让人很不舒服，最后，那视线停留在自己扎起来的头发上，“太有个性的人。” 直到现在，那种打量的视线都仿佛黏在身上。 他的心萎靡。 再次意识到那几年终究是迈不过去的坎，他已经和世界格格不入，他到底还有没有机会再去变成原来自己想要的人。 “谢闻逸……”柳扇聚起云雾的心想起熟悉的人，那雾气塞住了喉咙，以至于难以说话。 隔阂。 他与世界。 柳扇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和能力去面对，但是，就在这一刻，他脑子里全是谢闻逸。 依赖、恐惧、放肆。 好像面对谢闻逸的时，自己才有那种勇气，即使有时候害怕，也可以毫无顾忌地放肆。 那些交错的情绪，编织成了网。 柳扇想不到现在应该如何。 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简历，好像过往人生的空白。 别人用笔墨写下密密麻麻的经历，甚至于精挑细选才能放下，而自己搜肠刮肚，什么也没有。 他遗失了自己岁月。 迷失了自我。 柳扇将简历揉成一团，正准备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柳扇！”远处传来熟悉的惊呼。 柳扇扭过头，看清来人，皱了皱眉头，本想丢掉的纸团捏紧，转身就想离开。 是李司。 除非时光可以倒流。 他不想看见现在的李司。 “干嘛啊，看见我就走。”李司三两步追上来，像以前一样亲热地捶了捶柳扇后背。 “别碰我！”柳扇不掩自己的排斥。 李司被这警告定在原地，像是找补，“也是，你对象是男的，我们也该避避嫌。” 见李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围在自己身边，柳扇冷硬地丢下一句告别，就想离开。 “别啊。”李司像以前一样自来熟，抓着柳扇的手坐在长椅上，他见柳扇手边掉了一个纸团，毫不在意地撑开，看清内容后惊呼，“你要找工作？” “你不当博主了吗？”李司问。 柳扇沉默片刻，“不做了。” “我有事，先走了。”柳扇试图再次离开。 “柳扇，你怎么躲着我呢。”李司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柳扇脚步顿住，本想逃避的心，猛然变得尖锐起来，他转过身，带着刺的问，“你自己不知道吗？” 他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却只有几分熟悉的影子，更多的是全然陌生，柳扇甚至在这一刻觉得，原来的李司从未存在过。 柳扇本想默默走开，但是既然李司不依不饶，那柳扇就只能变得锐利。 “毕业之后我们见过两次面，这两次你都阴我。”柳扇言简意赅，“你心里没数吗？” 李司愣愣，似词穷，“你真是……完全没有变。” 和高中时一样。 像他这样的人，即使明知道彼此有矛盾，但也会维持表面上的寒暄，像柳扇这样直来直往，很少见了。 李司突然也局促起来，好像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对不起。” 听见这两个字，柳扇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欸！柳扇！我帮你找工作呗！” 这就是违背本心也要维持表面和谐的原因，难保有一天就需要用那点微薄的情谊换来个机会。 可是柳扇脚步丝毫未停。 他抬起手臂，背对着李司竖了个中指。 第116章 重量3 李司看见柳扇洒脱的背影，眼睛突然被太阳晃了下，有些刺眼。 柳扇的作风和之前一模一样，不懂什么虚以委蛇和周转，直来直往，就连模样也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年轻的样子。 恍惚中，李司三两下跑过去，绕到柳扇面前，他喘着气，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把西服扣子解开，肚子失去束缚，人立刻觉得轻快了。 “那我帮你改简历。”李司呼哧几声，断断续续说。 柳扇依旧不想搭理他，绕身想走。 李司不依不饶，柳扇每每转向，他都堵住柳扇的去路。 他高中时也是这样，有些死皮赖脸的味，也是凭着这性格，和柳扇成为朋友。 如今进了社会反倒更厉害了。 柳扇被磨得失去耐心，抬眼望向李司，“你想干什么。” “你那简历我看了，你这样是找不到工作的。”李司把柳扇捏成一团的简历撑开，指着上面的经历和技能，“之前是我错了，给我个机会赔罪行不行。” 柳扇没说话，站在原地没动，浑身写满拒绝。 李司一看，立刻顺杆子爬。 他这老同学原来就是这样，以前能当朋友，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点。 虽然不想跟交往，但也不会拒绝得太难看。 李司把柳扇拉到大厦楼下的奶茶店，给他讲简历。 他点了两杯最便宜的水，见柳扇望过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这商业区，消费高，我快结婚了，也要用钱，你别介意，改天请你吃好的，毕竟钱得花刀刃上。” 商业区点两杯水都近百了。 李司把西服外套脱掉，扯了两张纸擦了擦汗，又从兜里抽出一支笔，在简历上面圈圈划划。 柳扇沉默地看着，没动李司点的水。 “这里，这里，还有这。”李司提高声音，在简历上画了几个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能这么老实，” 柳扇把空窗期一五一十地写上，自媒体经历也只是简单带过。 李司一个字一个字修改，把空窗期删了，又润色了自媒体经历，把修改好的简历递给柳扇。 柳扇接过来，大致看了看。 这真的是自己？ 【两年全职自媒体运营经验，首创xx赛道，三月涨粉10w+，多个视频成为行业模范教学视频。】 【熟悉流量域搭建，对接xx公司，三日内销售数额xx，xx平台前10%】 【……】 柳扇逐条看下来，抬起头，忍不住问，“你做过自媒体？” “了解过一点。” 柳扇看着简历上的黑笔字，逐条逐句地与自己对比，他不知道李司写的人是谁，但肯定不是他自己。 “太夸张了。”柳扇说。 他知道自己那段时间的成就几乎完全依靠谢闻逸的暗中帮助，如果仅仅是他自己，账号根本不会有起色。 还有那些格外好说话的甲方，近乎‘舍己为人’的合作。 所以柳扇不觉得那是自己做过什么。 他过去两年，什么也没做。 “都是这样的。”李司拿起水杯喝了两口，满不在乎，“大家都在美化简历，你不修饰一下，怎么竞争，况且你还有两年空窗期呢” 李司手指比了比数字二。 “可是我不会这些。”柳扇说。 “没关系。”李司挥了挥手，“真有这能力的早单干了，公司那点钱能招到什么货色他们心里有数。” “哎呀，我不是说你，我的意思是，他们拿这点钱招的就是牛马，至于牛马是谁，他们不在乎。” 李司继续传授着面试要点，“如果他们问你为什么全职出来找工作，你就说想拓展自己，不会追着你细问的。” “……”柳扇沉默。 李司把水喝完，看见柳扇手边的水杯一动未动，他转着杯子，似乎有些忐忑，也出乎意料地直接道，“柳扇，我们……” “我们还能当朋友吗？” 柳扇有些恍惚，好像看见很多年前在操场上招呼他去打球的李司，可随即，那张青春洋溢的脸，转瞬变成现在坐在自己面前那张忐忑的面容。 “不能。”柳扇留下最后两个字。 * 回到家里时，谢闻逸还没回来。 柳扇把李司改过的那张简历拿出来，静默地看了看，而后丢到一旁。 时光流逝成一条线，扭曲了人和事，可柳扇就立在那如星空般的世界中，是唯一线条清晰的人。 当卧室内的灯光亮起，谢闻逸看见坐在椅子上的柳扇时，突然感觉离他很远。 好像柳扇是挂在墙上的一幅画，而他只能在画廊里看着画内的世界。 他能看见，他能拥有，却唯独无法真正触及。 “柳扇？”谢闻逸小声地叫着柳扇的名字。 坐在椅子上的人缓缓扭头，随后又静静地转身。 谢闻逸压下心里的异样，走向柳扇，随后看见柳扇放在一旁的简历。 他把简历拿起来，细细地阅读。 看见陌生的笔迹时，心下已经了然。 “你想找个工作吗？”谢闻逸蹲下身，仰视柳扇，“我帮你好不好。” 他能帮柳扇找到理想的工作。 “不用。”柳扇收了收腿，离谢闻逸远了些。 “那我帮你……”谢闻逸说着，开始构思起言语，可还没说出口，就被柳扇打断。 “我想一个人待会。”柳扇目光静静地凝视着谢闻逸。 无波无澜。 望着那双平静的眼睛，谢闻逸心突然提了起来，他站起身，强硬地按住椅子两侧的扶手，站起身，将柳扇圈在怀里。 “我陪你。” “滚呐！”柳扇踹上谢闻逸的腰间，自己也随着反作用力跟着椅子向后倒去。 谢闻逸护住柳扇的头，将他从跌倒的椅子上拉起来。 哐啷一声，椅子跌落。 谢闻逸也把柳扇按在一旁的床上。 柳扇动作有些激烈，双手推拒着谢闻逸，谢闻逸按住他，连连安抚着，“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的。” 他说的话情真意切，不断地强调着，“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可随后，谢闻逸感觉脖颈处湿漉漉的。 他低头望去，看见柳扇的湿润的眼睛。 第117章 重量4 …… 谢闻逸从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荡漾的影子。 他想起在h市的夜晚，在群山映照的玻璃长廊中，柳扇也是这样看向他，只是那时候他隔得太远，没能从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 “柳扇……”谢闻逸心神恍了瞬间，等他回过神时，拇指已经按上柳扇眼尾。 指尖划过的地方， 肌肤泛起浅浅的红，被水渍晕开。 谢闻逸抱着柳扇的手臂收紧，感受到怀里的真切的感触才算觉得安心。 谢闻逸想知道柳扇今天去了哪，去做了什么，他语调沉缓，带着安抚的诱哄，“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他心里有猜测，但是，更希望柳扇自己说出来。 柳扇的呼吸逐渐平稳，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那些脑海里的字词颠倒，以至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感觉，自己好轻。”那些破碎的言语组合在一起，变成这么一句莫名的话。 觉得自己的生命好单薄，好轻，负担不起别人的重量，哪怕只是一只小猫，甚至负担不了自己。 谢闻逸愣了愣，回道，“怎么会。” “你很重要。”谢闻逸吻上柳扇的额头，重复这句话，起码对他来说，柳扇重要到成为他的生命，于是他说了出来，“你对我很重要，超过一切。” “饿了。”柳扇闷闷的声音传来。 “好，我去做饭。”谢闻逸被突然转折的话题岔开，看着柳扇犹带水渍的脸颊，轻轻地放开自己的胳膊，“你想吃什么。” “随便。”柳扇漫不经心。 虽然回答随便，但谢闻逸依旧知道柳扇知道柳扇喜欢的是什么。 谢闻逸走后，柳扇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扑腾起来，三两下把脸上湿哒哒的感觉擦掉。 他看向房门。 刚才谢闻逸走出去甚至忘记把门带上。 此刻卧室房门透着风。 柳扇感觉脸上清爽，他微微眯着眼睛去感受那股风。 迷茫吗？ 当然。 在他见到李司，收到改后的简历的那一刻，他真切地陷入一种失重的茫然。 但这一切，早在那个雪夜明晰，即使此刻，他还有些看不清方向。 但是他清楚一点，他需要离开让他感受到浑噩的人和事，同时，柳扇也明白，自己能够牵动谢闻逸。 柳扇站起身，把窗户打开。 初冬的风已经带上些微寒意，落叶如天地一舟，晃荡落下。 今天谢闻逸似乎格外好说话，甚至忘记自己出去之前没给他发消息报备了。 柳扇脸上绷着那种失落的神色，眼睛却一直瞥向谢闻逸。 谢闻逸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只在柳扇的视线太过露骨时才抬起头与柳扇对视。 柳扇悄悄移开视线，手里捧着的饭碗悄悄抬高了一些，挡住自己半张脸，生怕露馅。 谢闻逸看着柳扇不自觉流露的心虚，心里沉默地叹了口气，将桌上狼藉收拾得干干净净。 柳扇吃完照旧甩手回屋。 【-xx集团- 诚聘精英，点击详情查看岗位要求。】 【-xx招聘- 年轻创业团队，等你来聘。】 手机叮叮咚咚响起，柳扇点开一看，是李司给他发的消息。 【这些我看过了，都挺适合你的，就是工资低点。】 柳扇看着李司的消息，默默把聊天框划走，随后又想到什么，点进招聘链接看了看。 【谢谢。】 柳扇回了一句，便不再管李司之后的絮絮叨叨。 他在手机上把自己的简历改了改，有些犹豫要不要写得那么夸张。 不多时，时间悄悄流逝。 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在身侧律动，柳扇察觉到不对劲，猛地偏过头。 “啊！”柳扇被那张突然印入眼帘的脸吓了一跳，向后仰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走路没声吗？”柳扇活力十足地质问，半点看不出刚才失落颓废的模样。 谢闻逸似笑非笑地看着柳扇，似乎想起什么，“亲爱的今天去了哪？” 柳扇后背一紧。 还以为这事过去了。 “就……随便逛了逛。”柳扇把手机放到床\/上，言辞闪烁，他小心地看着谢闻逸的脸，想起上一次无意中迟到，回来被套链子的事。 但是这次谢闻逸似乎不想计较，他凑过来捧住柳扇的头，在脸颊上落下一吻，近乎虔诚，“下次记得告诉我。” “你随时都知道我在哪，我也希望能知道你的踪迹。” 这出乎意料的话，给柳扇整得有点懵，他结结巴巴道，“好的。” “无论你是谁，对我来说，你都很重要。”谢闻逸说这话时，注视着柳扇的眼睛，他带着刻意的蛊惑，趁柳扇意\/乱\/情\/迷时把他推倒在床上。 （……嗯？嗯！……） 本以为之前不向谢闻逸报备会让他生气，可是谢闻逸却很温柔。 柳扇最失神的时候，又听见谢闻逸带着喘息地贴近自己耳边。 “我爱你。” 而后，耳朵湿漉漉的，柳扇感觉那里发着烫。 奇……奇怪。 他扭头看向谢闻逸，撞进一双深邃如碧波荡漾的眼眸。 而后额头传来湿热的温度。 柳扇脸颊烫烫的。 * 谢闻逸看着柳扇熟睡的脸，伸手抚摸他的脸颊，熟悉的触感传递到手掌，“你会这样爱我。” 爱的错觉——了解、依赖、感性、被吸引、有利可图和偶然的惊喜，如此种种，构成世俗上的爱意，然后彼此纠缠不清。 像物料的搭配组合一样，因为太过明白这些，让人难以相信。 谢闻逸也是，他不相信感情和所谓的爱，他只信本能和利益。 柳扇会这样爱他，兼容恐惧和威慑，让一切更加牢固。 柳扇感觉脸颊有些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随后宛如催眠的声音传入耳中。 “睡吧，明天会更好。” 他听不真切，只逐渐溃散清醒，陷入梦乡。 第118章 离家出走1 “好的，我们两天之后会回复结果。”面前衣着干练的女人将柳扇的简历收下，示意今天的面试结束。 柳扇说了声谢谢，从大楼里走出来。 那是家小型外贸公司，老板是个富二代，三年前开始创业，得益于这几年的风向，赚了不少，有扩张的意图。 柳扇本来也就走个流程，结果回去没多久就收到面试通过的消息。 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他又突然开始忐忑起来。 有点……不适应。 而且也没跟谢闻逸说。 谢闻逸会同意吗？ 柳扇沿着路边漫无目的地走，连自己都不知道上了几路公交车，总之等他回过神来看见熟悉的景色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柳母家附近。 他往四周看了看，有些不明白怎么就突然回来了，拿起手机搜导航，才发现那家公司离这不过七八公里。 既然回来了，那就回妈妈家里看看。 结果上去敲门，柳母不在家。 柳扇蹲坐在楼梯口，拿起手机给柳母打电话，这个点柳母应该在家里才对，但是家里没人，柳扇也没有钥匙。 楼梯间下面传来一阵电话铃，柳扇向下探头，正好在栏杆的间隙看见柳母乐呵呵的脸。 柳母接了电话，“喂。” “妈。” 电话里和楼梯间同时响起柳扇的声音，柳母抬头，看见自己儿子正坐在台阶上伸头看自己。 这一幕很久没有过了。 以前柳扇出去玩忘记带钥匙，也是坐在那里眼巴巴等着自己回来。 柳母上楼梯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把电话挂掉，问，“你怎么不跟我打电话，就在这傻等。” “没等多久。”柳扇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站在门口等着柳母开门。 “妈，我在家附近找了份工作。”柳扇盯着转动的钥匙，躲开柳母的目光，他有些不敢看自己母亲的神色。 其实这种话应该在两年前说。 柳母闻言，转动钥匙的动作停顿，侧头看向柳扇，心里猜测是不是柳扇和谢闻逸闹掰了，毕竟自己儿子毕业之后就没上过班，每次送来的东西却又价值不菲，说句不太好听的，一直在吃软饭。 看着自己儿子似有些心虚的模样，柳母叹了口气，觉得是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成了事实，宽慰道：“也挺好，人总得靠自己，回家吧。” 自己儿子之前蹲坐在楼梯口的模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柳母也不想说太多伤了孩子心。 人间多得是缘分。 “嗯？”柳扇感觉柳母的话有些不对劲，诧异地抬头，手上却突然一重。 原来是柳母将钥匙放在自己手心。 好像哪里不对？ 房门打开，柳扇跟着走进去。 “妈，你之前干什么去了？”柳扇问起柳母不在家的去向。 “社区开了活动中心，我跟着去玩玩。”柳母从柳扇的房间里走出来，“你床单被子都铺好了，还要什么跟我说。” ？ 柳扇再次诧异地看向柳母。 怎么收拾房间了？ 妈妈想他了，想让自己留宿？ “谢谢妈。”柳扇应道。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柳母给柳扇端来一盘水果，坐在他身边问他，目光中带着怜爱。 柳扇被问起，嘴里嚼着水果，含含糊糊说，“到时候看吧。”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己找到工作的事情还没跟谢闻逸说，也不知道谢闻逸同意不同意。 要是他不同意…… 柳扇把牙签插在盘子里的水果上，久久没动。 那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谢闻逸相处。 说是敌人，却又不至于敌视，不死不休。 说是伴侣，可总有无形的隔阂，无法真正的亲近。 虽然最近好像在慢慢好转，自从h市回来后，柳扇感觉自己在这段扭曲的关系中掌握了更多主动权，但是，依旧没有到翻盘的地步。 他不知道谢闻逸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这段扭曲的关系会走向什么地步。 他只是尽可能地去改变，去逃离。 柳扇咀嚼的动作也跟着慢了下来。 柳母看在眼里，忍不住心痛，也难免对谢闻逸生出几分怨怼，可随后，那些微的埋怨又随着理智消散。 之前谢闻逸该做的都做到位了，甚至远超预期，分手之后，各归各位。 平心而论，柳母怪不了他。 可人就是这样，总是心疼自家人些。 “别想了，好好生活，你还有妈呢。”柳母伸手有规律地抚摸柳扇的后脑，一下一下顺着，像很久很久以前安慰那个孩子的柳扇一样，“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啊？我……”我回家吃饭。 话没说完，柳扇突然警觉，怎么就叫那房子叫回家了。 可这中途的犹豫又让柳母误会。 于是柳扇在柳母家吃了晚饭。 等到了晚上，柳母让柳扇进卧室睡觉。 柳扇被推进自己房间，坐在自己床上微微发愣。 欸？今天不回去吗？ 柳扇早有这种想法，柳母的要求给了他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 他会慢慢脱离谢闻逸。 之前无数次的尝试已经告诉柳扇，和谢闻逸硬来是不行的，只能徐徐图之。 想到之前的约定和柳母的挽留，柳扇又是心虚，又是理直气壮，给谢闻逸发了条消息过去。 【今天不回来！】 * 远在华宫的谢闻逸时不时看向时钟，脸上显露出不易察觉的忍耐，极力克制着自己。 柳扇去了哪？ 为什么还不回来？ 谢闻逸的神色越发深沉，甚至开始思考柳扇是不是再次逃走，他无法控制地想象着怎样将柳扇抓回来，又遗憾自己的尝试失败，或许只有强制才能让柳扇留下来？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熟悉的提示音。 谢闻逸的心瞬间落回胸腔。 柳扇还会联系他，他预想的事没有发生。 【今天在我妈家住，你自己睡吧。】 看清柳扇发的信息时，谢闻逸有些错愕，那些疯狂的念头消散。 【为什么？没车了吗？我去接你。】 【不，就是今天不回来了。】 【我妈想我了，让我在家住。】 柳扇思考了会，为了避免谢闻逸做出些他无法预测的事，决定补上后面的解释。 是他妈妈想让他在这住的，不是他不想回去。 柳扇收起手机，理直气壮地躺下。 没睡着。 第119章 离家出走2 柳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睛闭上，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谢闻逸的影子。 以前睡惯的床，现在感觉好陌生，就连他偶尔睁开眼睛看向卧室窗外，都感觉陌生。 恍恍惚惚，还以为自己来到全然不认识的地方。 他控制不住去想谢闻逸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回去而生气，担忧忐忑变作躁郁，混合着身体散发的热量一股股向外冒。 柳扇一把将被子掀开，寒意覆盖身体，有些冷，又抓着被子角盖在肚子上。 他看着天花板，睁着眼睛望了好久。 房门传来轻微的吱呀声。 柳扇立刻偏头看去。 借着些微月光，柳母的面容逐渐浮现。 柳扇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身上忽而一重。 柳母轻轻叹了口气，把被子仔仔细细掖好，将半开的窗户关上，随后退出卧室。 柳扇在柳母走后，裹着被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柳母做好早饭，柳母知道柳扇的新工作明天才去报到后，坐在餐桌边上叮嘱。 “今天去买两身上班穿的衣服，你看你回来什么也不带。”柳母想到柳扇是空着手回来的，忍不住更心痛了，她想到柳扇毕业从来没上过班，性格也很直，将自己曾经的经验一一口述，“在单位里表现得勤快点，遇到那些前辈，别管他们什么态度，你态度好点，不会太为难你的。” 柳扇吃着包子，一直点头。 柳母见柳扇这么漫不经心的模样，忍不住提高声调叫他大名，“柳扇。” 柳扇瞬间坐直。 就在这时，门口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母子两人微妙的气氛。 柳母看了柳扇一眼，起身去开门。 房门打开，一道挺直的身影站在门前。 谢闻逸身边放着一大堆礼品，都没提在手上，最引人瞩目的是他手上捧着的大束玫瑰，红得热热烈烈，将他整个胸膛都覆盖着，连门框都险些盛放不下。 “妈妈，早上好。”谢闻逸笑笑，随后向门内看去，似乎寻找着什么，“柳扇在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柳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在……在家。”柳母回道。 客厅传来柳扇的呼喊，“妈，谁啊？” 柳扇叼着包子一扭头，就看见从屋外走进来的谢闻逸。 柳扇心虚地埋下头啃包子。 柳母的目光也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本来，她以为谢闻逸和柳扇两个人分开了，对于自己儿子以这种状态空着手回家，心里对谢闻逸有怨气。可一打开门，看清是谢闻逸，还来不及问什么，就看见谢闻逸手上拿着花，态度也很缓和，于是之前的怨气变得无处安放。 柳母决定再看看这两人什么情况。 谢闻逸察觉到柳母的视线，被花束挡住的脸神色稍变，随即唇边荡漾开浅浅的笑意。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谢闻逸蹲下身，撞入柳扇逃避的视线里，他没有问柳扇为什么不回去，而是把那一大捧玫瑰塞进柳扇手里，“抱歉，让你不高兴了，给我个机会好吗？” 玫瑰花香混合着热腾腾的包子味有些奇怪。 谢闻逸还在说话，模样看起来很真诚，“跟我回家好吗？” 柳扇手里捧着花，没说话。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身为局外人，柳母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他们不是分手了吗？ 怎么现在看起来是柳扇闹脾气回家呢？ “小谢啊。”柳母见两人一直这样总不是个事，便打断道，“你吃饭没？” “没。”谢闻逸站起来，挺拔的身形如今看着低眉顺眼的，颇有几分委屈，“一晚上没睡，天亮就来了。” 柳母见状，心里倒吸一口气，急忙招呼谢闻逸坐下吃饭。 这事不是她想的那样，那还得看看。 柳母看向柳扇，试图让自己儿子给个交代，结果柳扇手里拿着没吃完的半个包子，看着也呆呆的。 柳扇转过头和柳母对视，眼里明晃晃写着，‘妈，我不知道啊。’ 在他的视角里，自己昨晚上挑衅谢闻逸之前定下的规则，谢闻逸不找他麻烦都算好的了，结果一大早就捧着花上门道歉。 道什么歉啊？ 柳扇把手里的包子吃完，心里的忐忑几乎快要冒出来，“你来干什么。” “你突然不回家，我很担心。”谢闻逸对柳扇说，也是向柳母解释，“如果我做错什么，告诉我行吗？” 见着谢闻逸这副模样，柳扇莫名牙酸。 “昨晚上给你发过消息。”柳扇理直气壮。 所以不是突然，是打过招呼的。 可随后，他看见谢闻逸的眼睛，仿佛从那双直直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里读出一句话。 ——‘但是我没同意’ 莫名有种压迫感。 柳扇心跳漏了一拍，再仔细看去，又只能从谢闻逸脸上看见温柔。 刚才好像是错觉。 或者说是自己的心，戴上的假面。 柳扇动作停顿。 “你先吃饭吧。”谢闻逸转身去门口，将刚才没提进来的礼品带到屋内。 他那边在动作，柳母也飞快坐到柳扇身边，小声问，“你跟小谢怎么了？” 她之前一直担心直接问，伤了孩子心，可现在看起来不是那样，柳母就直接问了。 “没什么啊。”柳扇略带茫然，原来昨天晚上自己妈妈是以为自己和谢闻逸吵架才回来住的吗？ 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悄悄的离开谢闻逸的控制。 而自己现在已经完成一点了。 柳扇吃完饭，柳母收拾着碗筷，被谢闻逸拦下。 “妈，我去吧。”谢闻逸从柳母手里接过碗筷，“您去休息。” 柳母便和柳扇坐在一起，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工作注意事项。 虽然柳扇已经不算小孩了，但柳母还是担忧，尽可能地将经验传授给他。 也许不是很合适，但的确是柳母在社会上总结出的独特经验。 “职场上最重要的就是勤快，你勤快点，老板对你印象好，有好机会才会想着你。”柳母见柳扇一直点头，又问，“刚才我说的记住了吗？” “记着了。” “什么工作？”谢闻逸不知何时从厨房出来，他站在客厅里，看向柳扇，“柳扇的工作吗？” 柳母点点头。 谢闻逸的眼睛一直望着柳扇，看得柳扇心里发虚。 好像还没跟谢闻逸说。 第120章 离家出走? 柳扇坐在沙发上和谢闻逸对视，柳母在一旁解释，“柳扇找工作的事没跟你说吗？” “说了。”谢闻逸笑意不达眼底，好在伪装的经验丰富，很快又戴上完美无瑕的面具坐在柳扇身边，“具体是做什么的。” “还不知道。”柳扇感受到身边贴近的热度，往旁边挪了挪，直觉告诉他，谢闻逸肯定不像表面上心情那么好，但是却又看不出破绽。 大捧玫瑰花放在茶几上，几乎占据半个桌面，那如火的玫瑰似在燃烧。 谢闻逸的声音遥遥传入耳中，“工作会很辛苦的。” “你不想让我去？”柳扇没看谢闻逸，眼睛注视着茶几上那捧花。 两人奇怪的对话连柳母都察觉到不对劲。 “你们这是……”柳母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谢闻逸眼睛注视着柳扇，柳扇却故意看着茶几上的玫瑰，不肯搭理谢闻逸。 两人说出这话后，竟又都不再说话。 柳母仿佛看见两个闹别扭的孩子，都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肯退让，于是她调和道，“柳扇也不能总靠你，也该自己工作了。” 柳母知道谢闻逸很有钱，也给了柳扇很多钱。 难道这两人就是因为工作的事闹别扭的？ 如果是这件事，柳母自己是支持柳扇的，不管怎样，柳扇作为一个人，要有自己生活的能力，自己赚钱、自己料理家务琐事。 “小谢啊，妈知道你是好心，心疼扇子……” 柳母话还没说完，柳扇突然嗤笑一声。 柳母望去，柳扇又恢复往常的神情，没什么异样。 气氛更怪了。 以前柳母和薛德辉还是夫妻的时，薛德辉一边嫌弃柳母在外赚钱抛头露脸，一边嫌弃柳母拿回家的钱少，两人也因为柳母工作的事吵吵闹闹。 但柳母知道谢闻逸和薛德辉不是一种人，即使如此，夹在中间也有点难以开口。 “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谢闻逸说这话时眼睛看向柳扇，“我没有阻止扇子去工作，只是扇子会很辛苦。” “但那就是当人需要承担的辛苦。”柳母试图说服谢闻逸，“我知道你们有钱人里有很多一辈子也不工作的，也活得很幸福，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法。” “人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的。”柳母将谢闻逸当作小辈，即使在某些方面，这个小辈比她更加练达，但是在人生感悟上，时间就是时间，时间带来的阅历，对人生的感悟是无法超越的。 世上有很多人，很多活法，唯独以自己的方式活着，才是被自己认同的人。 “谢谢妈妈，我知道了。”谢闻逸表现得很谦逊。 谦逊到柳扇都忍不住侧目看了一眼。 随后立刻知道，他八成没听进去。 谢闻逸看向柳扇，手掌慢慢移动，像往常一样按上柳扇的手背，“我们先回家好吗？” 柳扇手背一热，立刻抽出手，“不。” 干脆利落的拒绝打破气氛的凝滞。 柳扇一脸坚决，“我不跟你回去。” 在理由还没浮现时，直觉已经替他拒绝。 也许有很多原因，比如担心回去后被谢闻逸秋后算账，担心自己再次沉溺，正如那如火的玫瑰沸腾着花香，不知不觉盈满鼻腔，他会被谢闻逸潜移默化地引导，违背本心。 柳扇以前不敢直接拒绝。 但之前，柳扇意识到自己可以稍稍占据主动，而且这是自家，主场。 他妈妈也会帮他。 于是柳扇的心便膨胀起来，“这里离上班地近。” 闻言，谢闻逸望着柳扇的眼睛沉寂下来，“好。” 什么？ 柳扇诧异地看着谢闻逸。 就这么简单地同意了？ 还以为会继续跟他掰扯两句。 “柳扇。”柳母听见柳扇说不回家，敲了敲他的后背，结果还没说什么，就被柳扇先发制人，被抱着胳膊摇，“妈，这不是我家吗？难道你不爱我了。” 察觉到柳母似乎有替谢闻逸说话的趋势，柳扇当机立断占据主动，像个小孩一样耍赖，“你怎么能帮谢闻逸，不帮我。” 这句话柳扇想说很久了。 也是借着今天，柳扇将这句话问了出来，带着一点委屈，一点埋怨。 虽然是他自己想将一切瞒着柳母，但柳母偏袒谢闻逸，还是让柳扇感觉伤心。 即使他知道那是因为谢闻逸做的样子好看。 呜呜咽咽的，分不清是打趣还是真情实感的委屈，柳母感受着手臂上的力道，心瞬间软了起来，“怎么会，我就你一个儿子。” 说出‘一个儿子’时，柳母似觉得有些不妥，抬眼看向谢闻逸，见他没什么反应，立刻又被柳扇加大攻势的磨蹭吸引。 “没说不行，不是跟你说过吗，你想回来随时回来。”柳母摸着柳扇的头。 谢闻逸看着母子二人，说不上来在想什么，一直看着他们。 听见柳母同意，柳扇瞬间高兴起来，转头做出凶横的模样赶谢闻逸走，“你走。” 下一句话还在喉咙里，就被柳母轻轻拍下去。 “就让扇子在家住几天吧。”柳母说。 谢闻逸站起身，稍稍致意，“没事。” “妈妈，我先走了。” 谢闻逸出门时和柳扇对上视线。 柳扇的眼睛里有心虚、忐忑和难掩得逞的小得意。 谢闻逸的目光中却什么也没有， 像深邃的空洞。 他走出去，上了来时开的车。 汽车启动时有些微轰鸣声，谢闻逸抬眼看上柳扇所在的楼层，刚才伪装的笑意褪去，如择人而噬的猛兽，锐利而充满威慑。 柳扇永远都有自己无法踏足的家庭。 谢闻逸的心几乎要变成野兽只知掠夺的心，但车厢内若有若无的玫瑰花味，安抚了他。 那是来时，谢闻逸在车上放着的玫瑰。 如今，那捧玫瑰已经送给了柳扇。 不知不觉，花香味也盈满谢闻逸的心脏。 他转动方向盘，将车开走，似乎又有了新的招数。 第121章 找茬 谢闻逸走后，柳母拍了拍柳扇肩膀，把这个拖着自己胳膊耍赖的儿子叫起来，她脸上带着笑意，笑骂着打趣多大人了，随后又道，“看你什么都没拿回来，等会去商场买两身衣服，我去超市给你买点日用品。” 柳扇好久没回家住，家里原本归他的毛巾、牙膏都废弃了，之前留下的衣服，也大多不合适现在的他。 “你现在用什么。”柳母在柜子里翻出布质购物袋，问柳扇现在常用的是什么日用品。 “不知道。”柳扇扭头，愣了下，“就用常见的吧。” 他现在衣食住行几乎都是谢闻逸负责，那些消耗品只要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那就用，至于是什么牌子的，在哪买的，柳扇一律不知道。 “行。”柳母把鞋换上，刚踏出门又回来，用手机给柳扇转账，“没钱妈先给你。” “不用不用。”柳扇收到转账提示音，退回去，“我有，不用给我。” 柳母听罢，等着柳扇一起出门。 两人在超市门口分开，柳扇去了最近的商场买了几件适合上班穿的衣服。 付款时，柳扇发现扣费的是谢闻逸给他那张卡。 柳扇看着扣款信息，想到早上默默离开的谢闻逸。 总感觉不会这么简单就把他打发走。 “先生，你的衣服。”导购将装好的衣服递给柳扇。 柳扇接过后往家里走。 顺着老式楼梯向上，离家还有一层楼的距离，柳扇就听见家里传来一阵剧烈的争吵。 柳母的声音极具辨识性，穿透墙壁，传到柳扇耳里。 另外一人也高声叫嚷着，“柳扇人呢！叫他回来！” “滚出去！” 摔摔打打的声音传来，柳扇脸色猛地一变，当即几个跨步向上跑去，哐啷一下推开半掩的门扉。 “谁让你找我妈麻烦的。”柳扇大喝，看清屋内景象。 屋内薛德辉和柳母站在客厅剑拔弩张地对峙，听见这猛然炸开的声音齐齐回头。 “儿子，你别管。”柳母提高音量。 “什么别管，你给我待着。”薛德辉也厉声道。 之前明江上班，钱没拿到多少，反倒欠了不少债务。 薛德逸看见账单，差点心梗，仔细一问，明江说为了融入职场，和同事打好关系，那些同事组织的聚会、活动自己一场没落下，结果他们都是aa的，均摊下来，一次也不少钱，加上平时还得买东西当共同的谈资。 几次三番过后，明江自以为已经成功融入职场，结果一遇到事，大家还是各管各的。 明江做错不少事，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加上同事若有若无的排挤，实在受不了辞职了。 也可以说是辞退。 但人辞职了，钱却要还。 五六十万，不算天文数字，卖房子还能剩下一笔。 但是明江以后还得结婚呢，结婚哪能没房子。 于是薛德辉就想到了柳扇。 柳扇的男朋友这么有钱，给点又不伤筋动骨，他是柳扇的爹，要点钱也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薛德辉顿时理直气壮起来，“找你拿点钱帮你弟弟。” “多少。”柳扇语调冷静，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冷静，冷静得可怕，他以为自己会和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打起来。 也许是因为柳母在这。 “六十万。”薛德辉以为有的聊，四舍五入给了一个数字。 柳扇是知道大致金额的，之前谢闻逸跟他说过，这个数字，拿过去还完债，恐怕还有得剩。 “哈？”柳扇笑出声，随后道，“没钱。” “谢闻逸不是有吗？”薛德辉理直气壮。 柳扇望向薛德辉，他已经比这个日渐佝偻的‘父亲’高，如果发生争执，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无力。 他的视线逐渐变得坚定，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都默认谢闻逸和我是一起的。” 好像谢闻逸就应该和自己绑定，纠缠一辈子。 无论是谁，都这样想，除了柳母。 “你们不就是这样吗？” “不是。”柳扇逐渐不耐烦，生硬道，“我和谢闻逸分手了。” “我也没有钱，有本事你就去告我。” “反正我能拖，明江能不能拖我就不知道了，小心被催债的找上门。” “你骗谁呢？”薛德辉听见柳扇和谢闻逸分手，有一瞬间的慌乱，但是很快，他又重振旗鼓，觉得柳扇一定是骗自己，不然怎么早不分手早不分手，偏偏自己来就分手。 “爱信不信，我早就想分手了。”柳扇说得太认真，以至于薛德辉也变得不确定，再三确认，却被柳扇推着肩膀推出门，他这时才发现，这个一直忽略的儿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成年人的模样，而自己却逐渐衰败，如今自己已无法掣肘这个儿子。 “那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总分到点什么吧。”薛德辉不死心。 “没有，他是抠门鬼。” 柳扇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随后一声调侃，“我好像来得正是时候。” 屋内人齐刷刷向门外望去。 只见谢闻逸手里提着两个箱子，站在门口，几乎将房门完全堵住。 他看着屋内的闹剧，放下箱子，走进来，“这是怎么了。” “你骗我，你不是说分手了吗？”薛德辉看清来人，当即质问柳扇。 “分手？”一声轻微的反问。 随后，柳扇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莫名有种压迫感。 “对……对啊。”柳扇声音渐渐减弱。 那股视线始终落在柳扇身上，丝毫没有转移。 “小谢啊，你之前帮你弟弟介绍的工作，那群同事都不是什么好人，天天带着明江吃喝玩乐，欠了一大笔债，你可不能不管啊。”薛德辉的指控打破凝滞的气氛。 “是这样吗？”谢闻逸点头，“那真遗憾。” “不过……明江没有告诉你，他已经还上了吗？”谢闻逸脸上带着笑，却不达眼底，“他把房子抵出去还债了。” “那套写着他名字的房子。” 薛德辉脸色骤然一变。 第122章 工作3 对薛德辉来说，房子是个只能买一次的奢侈品，他和明江的妈妈奋斗半辈子买了那套房子，还等着以后明江结婚，一家人住在一起享福，结果现在房子被抵押了？ 抵押不就等于卖了吗！ “不可能，就算明江这样干，他妈妈也不会同意的。”薛德辉大声辩驳，就算明江年轻不知轻重，明芳不可能不知道。 谢闻逸并未反驳，反而点了点头，“对。” 还未等薛德辉安心，谢闻逸又补充道，“不过，毕竟他们才是亲母子，至于叔叔你……” 谢闻逸笑了笑，“房子写着明江的名字。”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谢闻逸的意思，对于明家来说，薛德辉始终是个外人，明家的财产为什么要让薛德辉同意。 “那也是我的房子。”薛德辉洪亮的声音减弱，“我们也是一家人。” “这种事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谢闻逸稍稍让开门口的路，示意薛德辉离开。 薛德辉已经乱了神，被这动作一暗示，就跟着走了出去，等出了门，才发现不对劲。 他这是着了谢闻逸的道了。 不过现在先回去问问房子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人的行为在神智不坚时很容易被一个动作引导，谢闻逸做这种事几乎是本能。 和大多数人想的不一样，不到无可奈何的地步，谢闻逸不会选择以权势压人，在他这里，那是最后的手段，能够通过操纵人心弱点做到的事，为什么要劳神伤财，做多余的事。 当然，偶尔也需要一些辅助。 柳扇看着薛德辉被三言两语打发走，转头看向谢闻逸，“你来做什么。” “再不来我就要被分手了。”谢闻逸看着柳扇笑。 一旁的柳母急忙打圆场，“那是骗薛德辉的。” 说罢，柳母又转头看向柳扇，柳扇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最后看着柳母，不甚服气地点头。 见此，谢闻逸笑容扩大，将门外两个箱子提进来，指着其中一个道，“妈妈，这是柳扇平时常用的。” 至于另外一个箱子，谢闻逸说话声停顿，“这是我的。” ？ 听见这话，柳扇立刻高声质问，“你什么意思，你不会要住进来吧。” “我不同意！”柳扇叫嚷。 闻言，谢闻逸将手里的箱子放下，走到柳母身边，高大的身形微微弓起，作势虚靠着柳母，“妈妈，我想跟你住得近些。” 这话说得假，柳母也知道谢闻逸是为了柳扇来的，但是这话说出口，便杜绝了柳扇拒绝的可能。 毕竟谢闻逸说的是为了柳母来的。 “妈！”柳扇立刻看向柳母，眼里的拒绝之意显而易见。 “这……”柳母也有心拒绝，毕竟谢闻逸一个大男人，跟1着她住算怎么回事，“妈这住不开。” 柳母家只有两室一厅，柳扇一间房，柳母一间房，其余便没有了，沙发上也将就不下谢闻逸这样的个子。 “没事的妈妈，我跟扇子一起住就好。”说完，不等柳母再说拒绝的话，便提着箱子往柳扇房间里走。 柳母不能直言拒绝，半推半就的，就给了谢闻逸机会。 谢闻逸自己也知道，于是不给柳母拒绝的话头。 柳扇看着谢闻逸就这样‘登堂入室’，气急，三两步跟上去，一把推开卧室门。 指责的话还咽在嘴里，就被谢闻逸堵上。 “我能在柜子里放衣服吗？”谢闻逸面前是打开的箱子，里面是整齐放好的衣服，另一边是各种常用的日用。 “不可以。”柳扇靠着门口，看着谢闻逸将那些东西一件件收好。 “没关系，放箱子里也能用。”谢闻逸丝毫未恼，反而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将箱子放在书桌下的角落。 在这丰富的卧室里，只占据小小一角。 但他整个人的存在感却很强。 柳扇看着生气，也知道谢闻逸是铁了心要赖在这里，他赶不走。 柳扇转身想走，谢闻逸突然叫了他一声，“柳扇。” “干嘛！” “抱歉。” “什么？”柳扇疑惑，不知道这句是因为什么。 谢闻逸站在书桌旁，和柳扇隔了一张床，他的脸逆着光，看不太清，“薛德辉的事，只会发生这一次。” “……”柳扇沉默，想起之前谢闻逸跟他说会帮他解决。 “你怎么知道他只会来一次。”柳扇知道薛德辉是个什么性子，简直就是没脸没皮的代名词，从他这里拿不到钱，会一直闹的。 “因为他自顾不暇。”谢闻逸说。 就像柳扇和柳母永远是一家人，谢闻逸永远插\/不\/进\/去一样，明江母子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如果他们这样的重组家庭真的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遇到事怎么可能只有一方出头。 永远都在前面的，不是顶梁柱，是炮灰和出头鸟。 谢闻逸看得清。 半辈子的积蓄被搭进去，薛德辉能毫无怨言吗？ 即将分崩离析的家庭，又会因为一点利益半死不活地连接，于是彼此折磨。 不过也好，大多数人都习以为常痛苦，甚至视此为心安的良药。 柳扇听了，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只点了点头。 他走出门，突然发现 ——又被谢闻逸岔开话题了！ 他明明是让他出去的，怎么这就默许了。 “谢闻逸！”柳扇又冲回去，结果一头撞进准备出来的谢闻逸胸膛上。 柳扇防不胜防，向后倒去，谢闻逸一把抓住他，带着几分笑，“小心点。” “你！”柳扇挥开谢闻逸的手。 “别闹了，来吃饭吧。”柳母在客厅里听见这动静，出声劝道。 餐桌上，柳母为了庆祝柳扇明天上班，给柳扇做了一桌好菜。 “对了，你那工作是做什么的。”柳母问。 柳扇看了眼谢闻逸，“老板做外贸的，我就实习，跟订单就行。” “好巧。”谢闻逸神色如常，半点看不出早上还不怎样愿意柳扇脱离他去职场，“这方面我也涉及些，有什么可以问我。” 柳扇诧异地看向他。 这人变得真快啊。 第123章 熬鹰 柳扇听谢闻逸说他涉及这方面，“你怎么什么都涉及。” 还没等谢闻逸回答，柳扇心底的怀疑已按捺不住，从眼睛里直直地冒出来。 等他明天去上班，不会发现顶头上司就是谢闻逸吧。 这种事情，如果是谢闻逸似乎也做得出来，比如自己之前当博主，两年都没发现谢闻逸在背后当推手。 “只是了解一些。”谢闻逸顺手给柳扇夹了一筷子菜，见柳扇怀疑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跟你新入职的公司没有牵扯，我保证。” 谢家涉及的方面很多，只是一个小公司，还不足以入谢闻逸的眼。 柳扇半信半疑地收回视线，将碗里的食物吃掉。 往常，吃完晚饭柳扇和谢闻逸就该走了。 但是今天，谢闻逸铁了心留在这里，不算大的房子里一下子挤进两个成年男人，在夜色的簇拥中显得拥挤许多。 柳母早早洗漱完回房了，客厅里只有柳扇和谢闻逸两个人。 电视开着，放着电视剧的台词，但两人的心思都没在这上面。 柳扇坐在沙发上，打算今天晚上等谢闻逸睡了，就睡沙发这。 但是…… 柳扇眼睛向身体右侧瞥，便看见同自己并排坐着的谢闻逸的脸。 他坐得不算近，可就像钉子一样，直挺挺地钉在沙发里。 明明电视声音嘈杂，可柳扇甚至感觉自己能听见谢闻逸的呼吸。 谢闻逸面向电视机，同样稍稍侧头瞥着柳扇。 电视里讲了什么，他全然听不见。 两人几乎没有坐在一起看电视的经历。 尤其是此地此时，屋外黑夜被暖黄的灯光推拒在玻璃窗外，泛黄的纱窗因窗缝隙吹来风而摇晃，角落里略带斑驳的白墙和经年使用而稍显暗淡的主灯，让屋子在陈旧中折射甜蜜温馨。 茶几铺着一层蕾丝花边的桌布，上面放着水果、抽纸、黑色的电视遥控器和装饰用的假花。 嘈杂的电视声充盈着屋子，两人坐得挺直，显得拘谨。 柳扇深吸一口气，身体前倾拿到遥控器，换了个台，尽可能自然地说，“你要看多久。” “等你看完。”谢闻逸看着不断轮换的电视节目。 即使两个人都没看，但是，都在等对方先‘看完’。 “不知道，你能不能先去睡。”柳扇停下不停按遥控器的手指。 电视节目停留在一档家庭调解节目。 “她管得太多了，我和朋友出去吃饭要管，去玩游戏要管，晚一个小时回来能打十几个电话，我在朋友面前很没有面子。”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说。 “我那是爱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那些朋友对你根本不好，都是狐朋狗友，只有我对你才是真心的！”长相甜美的女孩几近撕心裂肺，在耳麦的扩音下，听起来分外尖锐。 “你恨不得我就只和你一个人交往。”男生大声辩驳。 “广告之后，让我们倾听情感专家xx老师对这件事的看法，以下是由xxx冠名赞助播出的情感节目之《对不起，你的爱太窒息》” …… 太窒息了，怎么看到这种节目。 柳扇刚放下遥控器的手立刻拿起来，刷地一下换了个台。 “明天还要上班，今天要看电视到这么晚吗？”谢闻逸看了眼电视上显示的时间，似乎并没有被刚才的节目影响。 柳扇也跟着看了看时间，“对啊，你怎么还不睡。” 超！快十二点了，就跟他一直坐着，熬鹰呢？ 看谁先熬不住是吧？ 行，反正他比谢闻逸年轻，看谁熬得过谁。 柳扇稍稍坐起，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准备跟谢闻逸熬，他扭头看向谢闻逸。 只见谢闻逸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累了。 柳扇心里得意，觉得稳了，谢闻逸肯定熬不过他。 到时候把谢闻逸丢沙发上，自己去卧室睡。 柳扇打了个哈欠。 …… 意志慢慢涣散，柳扇原本坐直的身体歪倒下去，半靠在沙发靠背上。 谢闻逸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他站起来，看着睡着的柳扇笑，手指点在柳扇的额头上，喃喃，“要学会以逸待劳啊。” 一直提起精神怎么可能坚持那么久。 相比起以前柳扇熬夜的时间，今天算很早了。 这几天柳扇一直奔波，和原来不一样了。 谢闻逸弯腰看着柳扇，“怎么不回房间里睡，因为不想和我一起吗？” 他这话不像疑问。 谢闻逸把柳扇从沙发上抱起来，推开卧室的房门，将柳扇放下。 仔仔细细地给他盖好被子。 借着窗外月色，看着柳扇，随后转身离开卧室。 柳扇睫毛细微发颤，听见细微的关门声后，他睁开眼睛。 他又不是死人，谢闻逸把他抱进来的动作那么大，怎么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直到天色亮起，谢闻逸都没有进来。 第二天一大早，柳母起床，敲响柳扇的房门。 “起来吃饭。” 柳扇迷迷糊糊地裹着被子滚了两圈，还以为自己是要去上学，直到差点摔下去，下意识地想这床怎么这么小，才惊觉自己已经从谢闻逸家里回来。 他猛地坐起来。 “来了！” 如果没有遇到谢闻逸，过往和未来，他大概都会像今天早上一样，在迷迷糊糊中被叫醒，吃掉家里做的早餐，然后赶上拥挤的公交去上班。 或许他会买一辆自己喜欢的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各位各位，今天我们公司来新人了。”老板带着柳扇走到办公区域，“这是柳扇，柳扇，这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你先认认。” “王吴，你这个月就带带柳扇。” 小公司多是扁平化管理，一个老板，十几个员工，没什么部门之分。 柳扇稍显腼腆地向老板口中的王吴打招呼。 “王哥，未来多麻烦你了。” “哎呀，不麻烦不麻烦，听说你还是高材生呢，我麻烦什么，要是你没那两年空窗期指不定是我上司了呢。” 王吴说完，周围的老员工都开始笑起来。 柳扇听着这话感觉不太对劲，但是看着他们笑得肆意，又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附和说，“没有，哪能。” 说完，他们似乎笑得更放肆了。 柳扇看着，生出一种难言的诡异感觉。 这是正常的吗？ 第124章 ‘登堂入室\’ 柳扇有些无措地站着，他的心告诉他，有什么不对，可是面前人洋溢着爽朗的笑意，好像只是在和他开个玩笑。 “欸，这报表给你，核对一下价格数量就行，很简单的，咱们高材生不至于不会吧。”王吴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抽出来一份蓝色文件夹，啪嗒一声，丢给柳扇。 柳扇将文件从桌子上捡起来，大致翻了翻，“好的。” 他坐回自己位置，用一上午核对完了，把错漏的地方标注出来。 正准备把报表交给王吴时，已经临近中午午休。 “王哥，这个……”柳扇拿着报表，走到王吴面前。 王吴正收拾着自己桌上的文件，手里里和谁聊着天，看起来忙碌非常，见柳扇过来，漫不经心说，“吃了饭再说吧。” “好。”闻言，柳扇也回去了。 办公室里的人三三两两很快走了，等时钟指到两点，又陆陆续续回来。 “我今天早上让你核对的文件呢？”老板手指弯曲扣了扣王吴的桌子，柳扇刚想说文件在自己这里，就听王吴大声辩解，几乎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能听见，“我让柳扇试着做了，结果他中午之前没给我，说吃完饭再说。” 老板看向柳扇。 “不是，我中午就做好了。”柳扇保持着半站立的姿势，手拿着那份文件，有心解释。 “做好了就给我。”老板没听解释，从柳扇手里拿走那份文件。 文件很轻，可不拿在手里，又显得手上空荡荡的。 柳扇立刻意识到王吴在甩锅。 “我今天午休之前就把文件给你了。”柳扇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向王吴。 办公室不算大，每个人都只有两平米左右的小小格子间，王吴和他隔了一条过道，站起来正好能看到。 “你给了我，我这怎么会没有呢？”王吴反驳道，又转向其他人聊天，絮絮叨叨不知道说什么。 在王吴左右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柳扇。 柳扇直觉他们是在议论自己，可是他们说着悄悄话，隔一小段距离又听不清，没证据。 柳扇不满地坐下，现在他确定王吴对自己有种若有若无的敌意，那些并不是玩笑。 要是往常，柳扇就直接冲过去质问，但是王吴没有明确针对，自己也得继续工作，现在竟然只能忍了。 柳扇回家，闷闷的，什么也没说，工作了几天，感觉精神气都要被职场吸干了，那些具体的工作还好，莫名其妙的人际交往让柳扇感觉疲惫异常。 有些时候，他甚至想缩回谢闻逸给他打造的居所里。 但是那种念头很快消逝。 吃饭时，柳母问起柳扇这几天工作怎么样。 柳扇沉默片刻，“不怎么样。” 头一天的事之后，接连发生几件事，例如让他请全部人的下午茶，自己表示拒绝后，王吴请客，独独不给他，柳扇便只能自己一个人坐着，看着他们聊天；或者故技重施，把自己的疏忽推到他身上；柳扇甚至感觉全部的人都在排斥自己。 柳扇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柳母。 “唉，新人入职场是这样的，等混熟了就好了。”柳母宽慰着，“你去得晚，别人都相处过一段时间，等你融进去就好了。” “呵。”一声冷哼声自柳扇另一边传来。 柳扇侧头一看，只见谢闻逸唇边挂着一丝嘲意，“等下一个新人来就好了。” 这几天柳扇累得跟狗一样，没怎么搭理谢闻逸，谢闻逸也没怎么刷存在感。 “你什么意思。”柳扇问。 谢闻逸把筷子放下，看向柳扇和柳母两人，“妈妈，这不是融进去就好了的事。” “那不是一个好地方，你要继续待在那吗？” 柳扇没回话，把头低下继续吃饭。 柳母则道，“去哪都是这样的，不如安安心心做一份工作做好做熟。” 谢闻逸稍稍偏头看了眼柳母，又看着几乎埋进碗里的柳扇，不着痕迹地叹口气。 柳扇，看样子，你的母亲帮不了你呢。 好可怜。 你的世界，只有我。 他的眼中有怜爱也有一丝心疼。 可是很快消弭。 吃完饭后，柳母准备收拾餐桌，谢闻逸抢先站起身，将桌上的狼藉收拾好，“妈妈，我去吧。”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谢闻逸就在柳母家里住了近一周了，他们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在茶余饭后聊着天，各自打扫家务。 厨房里传来细微的水声，柳母打开电视。 “广告之后，让我们倾听情感专家xx老师对这件事的看法，以下是由xxx冠名赞助播出的情感节目之《对不起，你的爱太窒息》” 柳扇瞬间抬头，看见右上角的重播两个字。 柳母似乎很喜欢看那些家长里短的节目。 “妈……换个台吧。”柳扇有些勉强地说着。 “我等广告回来看他们会不会和好。”柳母说。 “妈，你觉得他们会吗？”柳扇问。 “还得看他们自己，不过要是我，肯定不会。”柳母随口回道，正巧电视也播完广告，镜头移向以毒舌着称的情感专家。 “人们都说爱，可我觉得，你们两个谁也不爱谁。” 满场哗然。 “你以为你爱着他吗？不，你只是行为疯狂。” “男生，你以为你爱她吗？所以自以为忍受到无法忍受，以为自己付出自由的代价，不！” “妈妈，碗洗好了。”现实里一道熟悉的声音吸引开两人注意。 “那好，小谢来坐。”柳母招呼谢闻逸坐下。 谢闻逸挨着柳扇坐，侧头看着柳扇笑。 柳扇感觉莫名其妙，扭过头，向柳母那边挪了挪。 两人越挤越近，直到柳扇几乎贴着柳母。 “往哪挤呢？”柳母道，“别打扰我看电视。” 柳母换了台，里面的女主正被男主误会挖心挖肝给女配，柳母看得入迷，把柳扇和谢闻逸赶进卧室。 等到天黑了，柳扇打算睡觉，外面电视声依旧持续，柳扇走出去看了眼，女主和男主已经快要解开误会，结果女配横插一脚。 “妈，你看到什么时候。”柳扇看着沙发，心想，这沙发可得让给谢闻逸啊。 “等我看完他们解开误会。”柳母目不转睛。 柳扇：“……” 那得看到明天。 柳扇回到卧室，谢闻逸坐在床边，抬起头看他，竟显得有些可怜，“今天我睡哪？” 沙发肯定没有了。 柳扇躺上床，把右边空出来，“随你。” 见此，谢闻逸立刻躺下去，紧紧贴着柳扇。 这张床不比谢闻逸家那张，比较小，宽度只有一米五，一个人睡足够，但两个成年人躺着就有些局促。 柳扇侧身背对谢闻逸，试图让自己宽敞点。 谢闻逸也侧过身来，手臂搭在柳扇腰上。 温热的暖意在背部融化流淌，细细的呼吸洒在脖颈处，柳扇有些痒。 月光透过窗，照亮了摆放着未被清理完的书桌，上边放着两三本名着小说，笔筒里凌乱地插着几只笔，柳扇看着这熟悉的场景，总有种时光恍惚感，身后的温度如此陌生。 “谢闻逸……”他像是确定般，叫着身后人的名字。 “嗯。”谢闻逸应道。 谢闻逸应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扇反而不说话了，似乎是确定了身后人是谁。 “柳扇。”谢闻逸也叫柳扇的名字。 “干什么。” “你有话想问我吗？” “……”柳扇沉默，良久才说，“今天吃饭时，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天色还不算太晚，柳扇明天休息，他手肘曲起，捶了捶谢闻逸胸膛，示意他继续说。 谢闻逸的声音在夜色中听起来有些哑，“我猜，你说的王吴是最早跟着老板的人，也是同事里的领头，对吗？” “对。”柳扇应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谢闻逸手臂紧了紧，“但是他职位没有上去，和你们一样，或者最多高一级。” “对。” “我明白了。” …… 柳扇真怀疑谢闻逸是不是在自己身上安监控了，不然怎么都知道。 “你是不是监视我了！”谢闻逸说得好准，柳扇忍不住猜。 低低的笑意自耳畔响起，“怎么会。” 他胳膊收紧，想要把柳扇嵌进怀里，在亘古的月光下，照耀至永恒。 第125章 夜谈 柳扇被勒得喘不过气，翻了个身。 这一下，便面对谢闻逸了。 谢闻逸调整了下姿势，一手枕头般跨在柳扇脖颈下，一手环住柳扇的腰。 “那你明白什么了。”柳扇问。 他之前只是把那些事简单说了说，柳母叫柳扇忍忍，混熟就好，但是谢闻逸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想听我说吗？”谢闻逸看着柳扇，两人隔得很近，胸腔里被热气氤氲，呼吸一前一后，不知不觉间同频同步。 “别卖关子。”柳扇压低声音。 房间里已经关了灯，只有朦胧的月色，客厅里隐约传来电视里女主撕心裂肺的哭喊，被墙隔开听不真切。 在夜晚，烟火气更加显着地弥漫。 谢闻逸的声音在夜色中听着有些飘渺，“亲爱的，这世上所有困境的原因归根结底只有两种。” “什么。” “事件本身和人本身。” “你是说我有问题？”柳扇语调带上不满，“我之前也没惹过他，也没因为什么得罪他。” 谢闻逸发出低沉的笑意，“不，不是你。” “你是对的。” “人常常以为争斗只因利益而起，实际上更多的争斗只是为了彰显主次。”谢闻逸娓娓道来，“争的是权威，是主义。” 柳扇看着谢闻逸。 “王吴一定是所有员工里的领头羊，他的资历够老。”谢闻逸也注视着柳扇，慢慢地说着，将那些一点点掰碎了说给柳扇听，他像个真正的长者，教导后来人，而非一味叫人忍耐，“在他之后，在你之前，一定还有人受到过你这种待遇，他想让你和别人一样顺从他，否则就离职。” 柳扇看着谢闻逸的眼睛，再一次感受到如同初遇时学长般的包容和博学。 “那我应该怎么办。”柳扇不自禁地寻求谢闻逸的帮助。 柳母的方法也不失为一种方案，等到融入，被认可成为群体中的一份子，自然就会好起来。 但是柳扇不想这样。 他没有办法违背自己真正的意愿，去像别人一样。 也许人生最大的失败是失去自我？ “离职。”谢闻逸言简意赅。 柳扇：“……” 好啊，你不演了是吧！ 柳扇缩在被窝里的脚踹了谢闻逸一下。 谢闻逸轻笑一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句话你肯定听过。” “逃走算什么计谋。”柳扇质问。 “逃走不是，但取舍是。”谢闻逸胳膊收紧，将刚才因为踹他一下而远离自己的柳扇揽得更近，“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会陷进这滩烂泥里，所以……” 谢闻逸未说的话，柳扇已经知道。 “但我，不想逃走。”柳扇侧躺着，窗外的月亮升到高处，照亮他半张脸，他的眼睛容纳月色，在黑暗中有种神圣的柔和，他问，“我不想走，又该怎么办。” “那我教你。”谢闻逸陷入那双眼睛的旋涡，他凑近柳扇，几乎快要贴近柳扇的耳侧。 柳扇感受到谢闻逸脸侧的热度，他甚至感觉肌肤上细微的绒毛被触动。 月亮太吵闹了，以至于柳扇没能发觉客厅里的狗血言情剧什么时候停下。 老旧的卧室门扉传来一声细微的开门吱呀声，柳扇瞬间僵住。 谢闻逸也紧张起来，抱着柳扇的手臂瞬间收紧，动作凝滞，半点不动弹。 两人的心脏贴着彼此的胸膛咚咚直跳。 又一声吱呀声。 柳母稍稍开了门，见两人都睡着了，关上门也去睡了。 “呼——” 重叠的松口气的气声响起。 “你居然怕我妈。”柳扇带上点调侃。 “当然怕了。”谢闻逸的笑被皎白的月光照亮，“万一妈妈对我不满意，不要你和我在一起怎么办。” “你还在乎这个？”柳扇挑眉。 “在乎。”谢闻逸抱紧柳扇，他应该有后半句话，但没有说出来，只在心里。 在乎。 因为他知道，在他和柳母之间，柳扇永远会选择自己母亲。 对于这两母子来说，自己永远是外人。 谢闻逸如此理智地衡量着自己和柳母的关系。 …… 月亮唤出了旭日。 第二天一大早，客厅里又响起言情女主撕心裂肺的哭喊。 柳扇被电视机吵吵嚷嚷的声音叫醒，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这也不怪柳母，她已经开得很小声了。 老房子隔音差，有时候甚至感觉有扩音的反作用。 柳扇好久没被这样吵醒过。 大致看了眼时间，也该到起床的时候。 他出去客厅倒了杯水，随意瞥了眼柳母看的电视剧。 是那种妆容服装色彩都特别艳丽，一天二十四小时播十二小时新剧集，十二小时重播的低成本剧。 “柳如烟！你设计骗了我的心肝，让慕容哥哥亲手剜出我的心，你好狠毒，可怜慕容哥哥竟看不透你的诡计！”白衣女主一脸愤恨，指着面前的红衣女配。 只见女配哈哈大笑，嘲讽道，“蠢，实在是蠢，你蠢到我都不想用你的心肝入药。” “你以为是我骗了你的心，蠢货，你的心是你自己丢的！” “自从你爱上慕容，全身心地献祭自己，任由他凭借那点微薄的爱肆意对你，你的心就丢了。” “就算被狗叼走，你也得认，那是你自己亲手拿去喂狗的！” 女主崩溃大哭，“那你还给我，没有心我会死的！” “呵呵，我早就拿去凡间委托店家做成卤煮了。”说着，红衣女配反手拿出一碗看起来很香的卤煮，呵道，“还你的蠢心肝。” 卤煮撒了一地。 一旁的大狗飞快吃掉。 “噗——”柳扇被水呛到，咳得脸红耳赤。 真没绷住。 什么鬼剧情，害他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你怎么了。”柳母见柳扇脸都咳红了，急忙上前拍拍柳扇的背。 “没事。”柳扇顺顺气，摆手道，“妈，你怎么看些乱七八糟的。” “我报的老年大学里，这剧是最近最火的呢，妈不得看看有点谈资。”柳母坦然。 “行吧。”柳扇坐在沙发上，缩着腿玩游戏，随意扫了一圈，没见着谢闻逸，问，“谢闻逸呢？” “之前我想出去买菜，小谢说他去买，现在该回来了吧。”柳母一边剥水果，一边看电视。 “哦。”柳扇继续玩游戏。 房门被叩响，柳母去开门，接过谢闻逸手里的菜，翻看着，“回来了啊，都买了些什么。” 她是信不过现在的年轻人买菜的，不是价高就是次货，要不就是又价高又次货。 “冬天吃羊肉，买的羊肉，老板顺便搭了点羊杂。”谢闻逸把外套脱掉，见柳扇坐沙发上望着自己，笑笑。 “羊杂里是不是有心肝。”柳扇突然问。 “那肯定啊，这单卖不好卖，老板一般会搭着卖的。”柳母见谢闻逸买得还不错，一问价钱更不错，心里赞赏，不愧是个过日子的好小伙子，又听柳扇问，心情颇好地回复。 柳扇想到刚才电视里洒落的心肝，心想，人还是不能看太多奇怪电视剧。 第126章 烟火 柳母拿这心肝去打火锅。 谢闻逸把菜递给柳母后，径直走向柳扇，拿出盒子装着的蟹粉包，他带着笑，似乎有些显摆，“没吃早饭吧。” “没。”柳扇盘着的腿有些麻，稍微动动，他避开谢闻逸的视线，问，“你去菜市场了？” 这附近都是原来工厂的职工小区，菜市场闹腾腾的，柳扇很久之前跟着去过，他被道路两旁满满当当的竹篓挤得满拘谨，买家拿起竹篓上的菜用力一甩，菜叶上撒的水又挥洒出来，路中间走着滑腻腻的，是被挑挑拣拣丢下，又被踩得泥泞的菜叶。 要是下雨天，低洼处还会堆积黑色的污水，一脚踩上去，惊起骂声一片。 但那里会有最新鲜的蔬菜，最新鲜的肉。 “我买得不错吧。”谢闻逸坐下，贴着柳扇，“连妈都夸我买得好。” 电视的声音热热闹闹，柳母在厨房里时不时弄出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响，少顷，逐渐浓烈的烟火香气传来。 柳扇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一瞬间真有些恍惚。 这一刻好像是无数时刻的复现。 他刚上班，有个住在一起的爱人，妈妈还在，于是日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柳扇咬蟹粉包的时候，不小心溅出汁水，下巴上淌过热流，他连忙伸手去接，免得油滴到沙发上。 “纸巾。”干净的纸巾递到柳扇面前，柳扇一把扯过，擦干净后抬头，是谢闻逸递过来的。 “谢谢。”声音听起来有些拘谨。 电视里男女主解开误会，深情地拥抱在一起，柳扇以为完结了，也是避免尴尬，拿起遥控器准备换台。 节目刚换，厨房里的柳母就大声道，“别换台，我在听。” “播完了。”柳扇嘴里这么说，手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频道换回来。 男女主都解开误会在一起了，以前的事就过了呗，开心大结局，一贯的套路。 “一共六十多集，这才二十多集。”柳母一边回话，一边收拾，把锅底熬起来，中午就能吃。 柳扇一看选集，果然，六十多集。 也不知道这怎么能播这么长。 柳扇坐立难安，一点一挪，想离谢闻逸远点。 这人今天也太奇怪了，跟第一次认识似的。 要是往常，谢闻逸肯定会贴过去，或者把柳扇拉过来，但是今天他没什么反应。 柳扇打着游戏，注意力却总落在谢闻逸身上，谢闻逸半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干什么。 电视剧的主题曲一遍遍响起，柳母端着汤锅走到餐桌边，“准备吃午饭了。” “妈，我帮你。”谢闻逸走进厨房，料理着配菜，等都弄好，又过去半个多小时。 餐桌上摆着电磁炉，电磁炉里咕噜咕噜着羊肉汤锅，今天是个好日子，周六，阳光也不错，虽然冬天但也不算冷。 吃完羊肉总感觉有些燥，柳扇回房间小睡了一会。 出来一看，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谢闻逸在沙发上看新闻。 “我妈呢？”柳扇闻。 “妈妈说下午学校有活动，晚上让我们自己看着办。”谢闻逸说。 柳母虽然照顾着柳扇的一日三餐，但毕竟柳扇那么大了，她不可能像看小孩一样寸步不离，她也得去发展发展自己的生活。 “所以，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了。”谢闻逸扬起一张笑脸，他站起来，走向柳扇，似乎带着点暗示，“那下午我们做些什么呢。” 谢闻逸的视线从柳扇脖颈向下。 明明穿着衣服，柳扇却感觉跟剥光了似的。 听着那熟悉的嗓音，柳扇感觉身体酥麻过后，有种怪异的燥意。 超！ 谢闻逸故意的吧。 可是再仔细看，又只从那张脸上看见正经的神情。 柳扇心里憋着火，提高声音，“打游戏。” 柳扇麻溜地把思维驰学习机连上电视，打开游戏，把一个手柄甩给谢闻逸。 “来。” “玩什么。” “单人横行” “？” 谢闻逸不常玩游戏，但也知道这不是单人游戏，不然怎么会有两个手柄。 等进去看了一段动画，柳扇果断选择了木头娃娃。 不多会，谢闻逸就知道为什么叫单人横行了。 他走两步就被木头娃娃的锤子锤扁，走两步就被锤扁。 柳扇发出一阵笑，操控的人物挥舞锤子的动作更加疯狂。 谢闻逸也莫名笑了。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柳扇疑惑地看去，谢闻逸则立刻站起来，打开门，从外卖员手里接过外卖。 “点了零食。”谢闻逸举着手里的印着kxx的纸袋和可乐。 “呈上。”也许是因为玩游戏心情不错，柳扇现在也肆意起来，短暂的闹腾后，两人开始通关。 不知不觉，柳扇已经横躺在沙发里，脚搭在谢闻逸膝盖上，侧躺着玩。 茶几上的零食被一件件拆开，窗外天色逐渐变蓝。 “饿了吗？”谢闻逸问。 “有点。”柳扇被提醒，才有点饿的感觉。 谢闻逸去厨房看了一圈，回到客厅对柳扇说，“家里没什么菜了，我们出去吃吧。” “行。”柳扇站起来。 …… 吃完饭，柳扇带着饱足感回家。 他刻意放慢了脚步，慢慢溜着消食。 这是他以前常来玩的小河，如今河道两旁被市\/政\/建\/设修缮，原本狭小的路变成宽阔的自行车环形道，只是很少有人骑自行车来，大多是附近的居民茶余饭后来散步。 于是河水里印着月亮、树影、来来往往的人，剪影画一般慢慢流过。 谢闻逸在柳扇身旁，悄悄地绕上柳扇的手腕，十指相扣。 柳扇稍微顿了下，没做什么反应，继续跟着流淌的河水向前走。 寂静会带来倾诉欲。 “谢闻逸。”柳扇目视前方，看着前面带着小孩的家长，一起散步的夫妻，或者和三五好友闲聊作伴的朋友，人生的每个阶段似乎压缩在这条路上，他看着身边的人，心想，自己也是这条路的一员。 “什么。”谢闻逸回道。 “你昨天晚上的话还没说完呢。”柳扇问起昨晚的事，昨晚被柳母打岔之后，两人稍微说了两句话就睡了，但是柳扇想知道的事，还没有后续。 “这个啊……”谢闻逸拉长尾调，似乎故意吊柳扇的胃口，他笑着说，“现在就教你。” 路灯下，他的影子，盖住柳扇的影子，随着两人的移动，影子也慢慢移转，不断向前。 第127章 ’爱\‘ 河边环形道很长，谢闻逸抓着柳扇的手放进自己大衣口袋里，慢悠悠地解释。 水流声和风吹树叶的飒飒声在背景中连绵不绝。 谢闻逸明明没有听自己仔细描述过，但他口中说出来的，的确是自己现在的困境。 “这是很正常的事。”谢闻逸原本目视前方道路的视线转到柳扇身上，“公司管理结构的缺陷会在员工中自发补足，即使走向更糟糕的地步。” “之前你说，你的老板不听解释，反推过去，你的老板只看重结果，负责下达任务，而忽略分配，因此在基层中，会有人去补上这个空缺。” 柳扇灵光一闪，道，“加上王吴的资历足够老，所以是他补充了，即使他没有职位，实际上也是一个管理者。” “对。”谢闻逸嘴角勾起，捏了捏柳扇在自己兜里的手，表示赞赏，“他没有得到应有的报酬和显化的权力，每个新人都有可能挑战他所谓的权威。” 柳扇看向谢闻逸，月光照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柔和，即使还有夜的阴霾，也足够看清那双眼睛，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树影在晃动，于是谢闻逸身上的阴影也在晃动。 在风灌入耳中时，柳扇听见谢闻逸的后一句话，“所以我建议你离职。” 这次柳扇没有立刻表示不满，而是问，“为什么。” 谢闻逸本想说，结构混乱、分配不均，风口已经过去，未来盈利的可能性很低。如果是他，不会投资这家公司。 但最后，他依旧站在柳扇的角度给出答案，“无论你能不能适应，都会卷进去，耗费不必要的心神。” “人的精力是最宝贵的资产。” 两人散步的速度渐渐慢下来，身旁走过去一对母女，女儿也在倾述上学时的困难和趣事。 柳扇感受着两人带起的风。 “我会考虑的，但是，可能得等一段时间。”柳扇低头，想说自己短时间内可能不会离职，两年的空窗期让他找工作实在困难，他想有一段经历后再去。 可是面对谢闻逸说这话，有种做错事的学生面对老师的愧疚与害怕。 可是谢闻逸却并没说什么，只是凑近柳扇，低声说，“没关系，我帮你。” “你要插手吗？”柳扇的话似乎散在风里。 否定的话自谢闻逸口中说出，“不，但我会告诉你怎么应对。” “用这。”谢闻逸轻轻点了点柳扇的脑袋。 柳扇被吹乱的头发迷得眨了眨眼，他看着谢闻逸，感觉脑袋被手指点过的地方有点痒痒的。 谢闻逸的手指向下，拂开柳扇眼前的发丝，拇指在他眼下摩挲，“首先，明白一点。” “什么。”柳扇显得茫然，他脸上痒痒的，于是反手捉住谢闻逸的手腕，而后看着谢闻逸。 两人隔得很近。 “你的缺点也是优点。”谢闻逸声音稍沉，“你没有顾虑，而他有，他有家庭有负担，也比你更需要钱和工作。” “所以……” “所以，放开手去做。” “……” 柳扇有些失语。 谢闻逸给他讲了些方法，柳扇问到底有没有用，谢闻逸却只说试试就知道了。 他脸上带着笑，月亮给他镀上一层奇异的光辉，明明还很昏暗，但是却莫名触动。 在柳扇过去的经历里，很少有人能这样真实地提供有效的建议，那些话像是流淌的河水，将之前烦闷都冲刷掉了。 “我试试。”柳扇回道。 谢闻逸将手从兜里抽出来，揽住柳扇的肩膀，笑着说，“相信我。” 而后两人并肩向前走去。 月色下，谢闻逸脸上的阴霾若隐若现，他眼睛里藏着洞察而锐利的光，又在柳扇看向自己的瞬间，软化成一滩荡漾的水。 他会是柳扇人生路上的参与者，引路者。 是他的知己。 成为他崇拜和仰望的山。 即使如今，柳扇自己都没察觉。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像蛛丝一般聚集成网，逐渐分不清，被世俗的语言定义为‘爱’。 柳扇会爱他，他会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除了他之外，柳扇再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 * 两人回家后，柳母也已经回来。 柳母脸上似有些愁容。 柳扇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没问出口，谢闻逸就率先说，“妈妈，发生什么了吗？看您好像有点不高兴。” “唉呀，没事，就是老年大学那边。”柳母虽然说着没事，嘴上絮絮叨叨地倒出来，“要和隔壁社区联合做活动，结果我们两个社区的场地都不够大，正愁着找呢。” “啥活动啊。”柳扇问。 “要多大的场地。”谢闻逸也同时问。 “运动会。”柳母前半句回答柳扇的话，后半句回答谢闻逸，“区体育馆那么大吧。” “啊？运动会？”柳扇想到运动会上的跳高八百三千的，“妈，你们这年纪不适合开运动会了吧。” 柳母斜了柳扇一眼，还没说什么，谢闻逸抢先道，“妈妈知道轻重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就跳舞下棋打乒乓球这种，放心吧。”柳母嗔怪地回答柳扇。 “妈妈，我来联系吧，到时候安排车接送你们。”谢闻逸又问，“什么时候要。” “哎呀，真的。”柳母惊喜道。 谢闻逸笑着点点头。 这两母子聊的好，柳扇站在旁边，神情却突然变了。 他看着手机，有种压抑的怒火。 谢闻逸注意到，问他怎么了。 柳扇沉默不语，拿起手机聊天消息怼到谢闻逸眼前。 【柳扇，公司那边顾客现在要人对接，你离得近，过去看看吧。】 【你也知道这国内外时差不一样，理解下。抱拳.jpg】 发消息的人正是王吴。 现在已经快到睡觉的时候了，赶过去再赶回来，少不了通宵。 柳扇也不是没通宵玩过，但是凭什么被指使着干活。 谢闻逸看完消息，不紧不慢道，“不用管。” “他会借题发挥的。”柳扇说，这种事他已经遇到过，王吴刻意给他安排难做的工作，等着自己出岔子，然后借机贬低打压自己。 谢闻逸笑了下，“那正好。” “啊？”柳扇不明所以。 第128章 ‘变\’ 周一去上班时，王吴果然借题发挥，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柳扇的鼻子高声呵斥，“柳扇，我让你去对接客户，你怎么不去，甚至连消息都不回，这就是你上班的态度吗！” “你上班是来玩的吗！” “公司因为你承担风险，要不是我及时和客户沟通，你知道这次会损失多少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像你这种不负责任的人，对公司毫无贡献，以后的人生也会一塌糊涂。” 王吴说得一脸正义，他嗓门提得很高，等着别人附和。 他身边人三三两两低声讨论，不时打量着柳扇 柳扇看着心里却毫无波动，只有种果然如此的感受。 “他会指责你，甚至攻击你，但不用在意，因为你才是对的。”谢闻逸的声音自脑海中响起，柳扇听见自己问，“那我应该……” 看着事情如预料发展，柳扇莫名有种看电影般的虚幻感，但下一刻，他又回到现实，继续看着王吴后续的动作。 王吴说着说着，逐渐平静下来，等着柳扇反应。 如果柳扇软弱地默认，或者因为自己的攻击怒而反驳，都达成他的目的。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柳扇没选择这两条路的任意一条。 “王哥，我上周入职时，老板让你负责带我，现在我入职不到一周，你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在周六晚上十点告诉我，丝毫不考虑我有可能做不到，或者来不及看见消息及时处理的情况，你就是这么对待公司重要的事情吗？”柳扇站在王吴对面，提高音量，让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继续道，“本来是你的失误，但是我刚进来，你不分青红皂白当众指责我，甚至攻击我。” “工作上的事你可以随便说，但是你凭什么侮辱我的人格，你分明是借机泄愤，转移责任。” “给我道歉！”柳扇猛地呵道，办公室的人都被这声惊到，抬起头看向柳扇和他对面的王吴。 其中一个稍微有些胖的职业装女人也看向柳扇。 “你……”王吴指着柳扇，稍微哑然。 “我什么我，你刚才辱骂我不是事实吗？”柳扇目光坚定，直直地盯着王吴，竟无端有种压迫感。 “你还想不想做了！”王吴被当众挑衅，被要求给一个新人道歉，怒意战胜理智，脱口而出这句话。 柳扇被指派到他手底下，这办公室大多都是他的人，柳扇一个新人居然敢这样！ “我想不想做全听老板的，你什么时候能替老板做主了。”柳扇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在脑子里演练过好几遍的话。 这话像一瓢冷水，让王吴瞬间冷静下来，尤其是当他看见柳扇身后过道出现的人。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到上班时间怎么不干活。”柳扇身后响起老板的声音。 老板钟秦是个创业的富二代，生活作息还算规律，每天早上都踩着点来公司，他长相中等，但借着衣着打扮和身份加持也称得上英俊。 此时钟秦看着办公室怪异的气氛，问了句。 “没，没什么。”王吴也不知道钟秦听没听到自己刚才那句话，只能把这件事放下，试图掩盖过去，他盯着柳扇，担心柳扇把这件事闹大，但心里也清楚，这件事闹大对柳扇也没好处。 毕竟老板只看结果，也只要结果，老板开公司不是负责处理家长里短和断案的。 柳扇闹了，自己也会给老板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王吴还是担心，生怕遇到个不知轻重的愣头青。 这小子被开了大不了再去找一份工作，自己要是被影响，房贷车贷孩子学费可就没着落了。 “没事，刚来，跟大家打招呼。”柳扇说。 说罢，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脑子里想起周六晚上的场景。 谢闻逸当时从柳扇手里拿过手机，退出王吴的聊天框，“保持冷静，等他出错。” “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生气，把错处推给他，不要任由他指责你。” “万一他不出错呢？”柳扇问。 “他一定会出错，只是快慢问题，你也可以制造机会，而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 那一刻，谢闻逸看起来像条蛇，静静地盘踞着等待猎物的疏漏，而他将捕猎的经验教给自己巢穴中掠来的心爱猎物。 谢闻逸摸着柳扇的头发，柳扇感觉头顶痒痒的，他又听见谢闻逸的询问，“对了，你们老板有固定出没的时间段吗？” “有。” “你会在那时候得到他的把柄。”谢闻逸凑近柳扇耳边，呼出的热气令柳扇耳朵红了起来，他听见自己问，“然后呢？” “等。” “等什么。” 适逢柳母催促两人快去睡觉，柳扇被迫打断这个话题。 在卧室床\/上的时候，谢闻逸跟他说了很多，例如遇到各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柳扇一句句听进去，不知不觉间，眼睛已经凝滞在谢闻逸身上。 谢闻逸回望着柳扇，带着蛊惑，“相信我。” “嗯。”也许是被蛊惑了，又或许是月亮蒙蔽他的眼睛，柳扇点了下头，“然后呢？” “龙乘时而变，人乘势而起。”谢闻逸声音几近柔和，生怕惊扰那将注意力全然放在自己身上的柳扇，使得他回过神来。 “这不是三国演义里的吗？” “对。”谢闻逸凑得近了些，“抓住时势中的‘变’，才是最重要的。” “那是你的机会。” “柳扇？”一声温柔的女声将柳扇拉回现实，柳扇抬起头，是个职业装的女性，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温柔，甚至称得上光辉. \"是我。\"柳扇站起来，稍稍致意，“你是？” “我叫薛丽，刚休完产假回来，你来公司多久了？”薛丽递给柳扇一块小饼干。 薛丽是办公室第一个对柳扇示好的人。 柳扇看着她，耳朵却突然痒起来，是那天晚上，谢闻逸蛊惑的声音。 薛丽能顶着王吴的压力，主动向自己示好。 他知道，这就是谢闻逸口中说的‘变’。 也是他的机会。 第129章 笑点 “上周刚来。”柳扇接过薛丽递来的饼干，“薛姐好。” “薛姐，你和王哥是一起进公司的吗？”柳扇状似随意问起，避免话题中断，但这种稍微显得稚嫩的手法在薛丽这种职场老人看来还太明显。 “前后脚吧，我比他晚点。”不过薛丽还是回答了柳扇的话。 “好好干，有什么不会的问我。”薛丽微微一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工位。 柳扇在自己位置上无所事事一上午。 因为之前和王吴闹翻的缘故，王吴没给他分配活计，自然也不会教他，作为前辈，他天然具有优势，只要稳住这个月，下个月还什么都不会的柳扇自然会出岔子被老板厌弃排斥走。 想到这，王吴坐在自己工位上看向柳扇的眼睛带上不屑。 不过柳扇却并未像前一周般，对自己的冷落表现出无所适从的忐忑，此时正坦然地自己打发着时间。 柳扇此时正巧也抬起头，视线对上王吴，他的眼中没了最开始的尊重，带着一种初生极具朝气和稚嫩的挑衅。 见状，王吴火气上涌的同时，也不禁在想，这新人哪来的底气。 柳扇先移开的视线，却并不是示弱，而是不在意，这比持续的挑衅更加蔑视人。 之前谢闻逸问过他，是要彻底撕破脸敌对还是仅仅改变自己的现状。 柳扇果断选择了前者。 改变往往意味妥协。 虽然简单，却不是自己想要的，像把一个圆形木块硬生生镶嵌进方形的缺口中，往后的时间，无时无刻都感受着不契合的折磨，被反复提醒自己是被改变，被迫妥协的。 所以柳扇选择主动出击，去争取适合自己的环境。 中午午饭时，薛丽突然问柳扇在王吴手底下感觉怎么样。 柳扇脑子瞬间警觉，意识到这是个时机，他果断向这个时机靠拢，“今天早上，薛姐你也看到了，我来一周还没学到什么，吃完饭能问问薛姐你关于x国订单的事情吗？” 薛丽笑了笑，“来吧，我也正好，刚生完孩子身体跟不上，还得你这样的年轻人帮帮我。” 两人一拍即合，随即把王吴忘在脑后。 下午薛丽教了柳扇很多，比之前王吴一周给他讲的东西都多，当然柳扇也帮薛丽干了很多活。 薛丽之前说身体跟不上不是假话，柳扇时常看见薛丽皱着眉揉自己的腰，然后继续俯身在工位上干活。 柳扇看着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他给薛丽打了杯水，“薛姐，你要不休息会？” 薛丽喝着水摆了摆手，“早点弄完早点下班吧，你才来，可能不知道，我们这行加班多，正常下班也就这段淡季。” “我还得回去陪孩子呢。”说着孩子，薛丽身上那种温柔更加亮眼了。 “辞职呗，辞职就能一直陪孩子了。”一道不合时宜的男声自身后传来，王吴看了眼跟在薛丽身边的柳扇，不屑道，“年纪轻轻一大小伙子围着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转。” 柳扇怒气正要发作，薛丽抢先出口，“全公司谁不知道你是围着几个男人转，又是几个男人围着你转啊。” “你……你思想龌龊。” “我龌龊什么，不是顺着你说的吗？” 两人一来一回，互相说了几句，一旁的柳扇则默默闭麦。 “……” 这话题好像插不进去。 等王吴悻悻离开，刚才冒着尖刺的薛丽才缓和下来，她对柳扇传授一些经验，“遇到这种张口就是造谣的，一定要马上骂回去，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然还不知道他在背后说什么，也不知道多少傻子信。” 柳扇点点头，表示知道，又疑惑，“他为什么当面说这些话。” 这些离谱的话，可信度很低，又有被骂的风险。 造谣的话，背后悄悄说不是更好吗 闻言，薛丽突然扶着额头无奈，“这我怎么跟你说呢？” 她抬起头，看着柳扇一脸茫然的纯真，道，“算了，你不知道也没影响。” “啊？”柳扇更加茫然。 见薛丽真没解释的念头，柳扇便想着回去问谢闻逸。 谢闻逸应该会知道。 于是，当柳扇将这个问题在晚饭餐桌上问出来时，谢闻逸也笑了，他看着柳扇，重复着薛丽的话，“确实对你没影响。” “为什么？” “你怎么是个实心眼。”柳母在旁边听到，“你听不出来你那个男同事是在造谣吗？” “听出来了啊！”柳扇理直气壮。 “那你想想，如果这个谣言传出去，你们两个会怎么样。”柳母引导着柳扇去想，“那是不是有损你们的声誉。” “但是薛姐骂回去了。”柳扇说。 “那是人家处理得好。”柳母也叮嘱着柳扇，让他将谣言及时遏制在摇篮里。 餐桌上其乐融融，饭菜香弥漫，餐盘里的食物被筷子一点点啄走，柳扇跟个小孩一样被柳母教育，谢闻逸在一旁看着，嘴角慢慢勾起。 “还有一个原因，是薛丽没有告诉你的。”谢闻逸坐在柳扇身边，侧头看着他，“你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他想通过谣言毁掉你们的关系。” “怎么毁掉。”柳扇夹菜的动作停顿，“不是阻止了吗？” “对，但是如果你们不够信任，就会对王吴说的谣言心存芥蒂，拉开彼此的距离来避嫌。” “在你看来，他说的话很离谱，不会有人信，但是同样，这种做法成本极低，一旦成功就能换来收益。” “只要你和薛丽其中一个人因他的话开始介意彼此走得太近，容易被人指指点点，那就会产生隔阂。” “无论成败，都有收益。” 柳扇呆住，还有这种说法？ 柳母也向谢闻逸投来视线。 “不过很显然，确实毫无影响。”谢闻逸的笑容几乎快要压不住，他看着柳扇的眼睛里闪着光，衬得极其温柔。 薛丽以为是柳扇太年轻，没开窍，所以没心思介意这些。 但是谢闻逸知道，是因为柳扇对女孩根本没有想法，所以觉得没关系，甚至想不到这点。 柳扇会在肢体接触上避嫌，但不会认为自己会和女孩有什么亲密关系。 而这是只有谢闻逸一个人知道的，独属于他的愉悦之处。 第130章 接送 柳扇没明白谢闻逸到底在高兴什么，问也不说。 思想上的局限往往是无法打破的，因为柳扇完全没想过和女孩发展亲密关系，因而也无法得知谢闻逸在高兴什么。 柳扇越问，谢闻逸脸上笑容越灿烂，柳扇有些气，拍了谢闻逸几下。 谢闻逸侧着身躲，两人你来我往，竟在柳母面前追逐打闹起来。 虽然只有柳扇单方面追谢闻逸。 柳母看着两人这闹腾的样，往沙发旁边坐了坐，免得电视被挡住。 电视声吵吵闹闹的，柳扇和谢闻逸也吵吵闹闹的，日子也吵吵闹闹的，好像热闹街市上听不清的琐碎细语，细碎却没有尽头。 只等着日升月落，度过一日一年。 柳母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一个，她在厨房忙乎时，谢闻逸正小心翼翼地从箱子上拿起昨晚上提前拿出来的换洗衣服。 因为柳扇始终没有分给他衣柜用，谢闻逸只能在前一天晚上把第二天要用的拿出来放在箱子上，避免第二天清晨的动作吵醒柳扇。 好在诸如外套之类的大件衣物能在上班时换，不然一个箱子还真没法周转。 谢闻逸悄悄推开卧室房门，看见在厨房里做早饭的柳母，随口关心一句，“妈，今天这么早。” 在这住的日子，柳母早上都会去附近公园散散步，回来顺手给柳扇买点早饭或者买食材自己做。 今天这个时间，是一起来就做早饭了。 “这不是你走得早吗？”柳母端出温热的砂锅粥，锅柄处裹着湿润的帕子，她一手端着砂锅，一手抽出张碗垫，一并放在餐桌上，“吃点早饭再走吧。” “现在太早了，估计外面也没卖。”柳母看了眼还没亮的天色，这个时间点出去基本没店开门，她都是散完步回来才能买到早饭，谢闻逸现在出去，肯定没得吃，“你要赶时间的话，我给你装饭盒里。” 谢闻逸自柳母说他走得早后，就没再说话。 他看着柳母，而后视线转向餐桌，砂锅粥冒着热腾腾的雾气，谢闻逸沉默片刻后，坐在餐桌前，说，“谢谢妈。” “妈，怎么突然想到给我做早饭呢？”谢闻逸似乎闲聊般，热气氤氲过他的眼睛，又一路上升至头顶的灯光，雾般笼罩着。 “现在入冬了，外面出摊晚。”柳母解释。 柳母和谢闻逸全然不同。 谢闻逸对柳母好，仅仅是因为柳扇，柳母能作为掣肘柳扇的软肋存在，所以从目的上出发，他应该对柳母好。 但柳母不一样，虽然也有柳扇的原因，但在柳母看来，谢闻逸对柳扇和自己，都无可挑剔，以心换心，她对谢闻逸的关心只出自于心。 “这样啊。”谢闻逸点头，眼里暗藏的审视减退些，勺子舀起碗里的粥，“谢谢妈。” 他带上温和的笑，体贴道，“但妈妈还是多休息，我自己知道的。” 细微的开门声和拖沓的脚步声自卧室房门处传来，还在聊天的两人扭头看去。 只见柳扇一脸困意，慢悠悠地出来，“好香，是什么。” 他本来睡得挺沉，但是厨房里飘忽的香味顺着卧室房门的缝隙钻进屋子里，他迷迷糊糊，以为到了柳母买回早饭，该起床上班的时候了。 “你今天起得挺早。”柳母看着柳扇拖沓的模样，调侃一句，转头又从厨房拿出副碗筷放在餐桌上。” 柳扇洗了把脸，简单收拾干净自己，看着餐桌边上的谢闻逸，又看了看时间，“才这么早！” 亏了！ 现在回去睡肯定睡不舒服，但是没睡够时间又觉得亏了。 柳扇懊恼地往嘴里送饭。 谢闻逸轻轻摇头笑了笑，“我送你去公司，你再睡会儿吧。” 这样就可以弥补少睡的这点时间。 “这多耽误你啊。”柳母听了想替柳扇拒绝，谢闻逸在大公司上班，规矩多，要求也多，要是耽误时间不得影响前途吗。 “没事，无所谓的。”谢闻逸说着，也定定坐着，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打定主意要送柳扇过去。 他像是调笑，使得气氛活跃起来，“我前途差不多到顶了。” 柳扇听这话，斜了谢闻逸一眼。 柳母没注意这两人的眼神官司，心生误会，以为是谢闻逸在公司升不上去，安慰着，“别这么想，你还年轻，多学多做，老板看好你自然就上去了。” “有时候前途跟做事多少关系不大。”谢闻逸说话时一直盯着柳扇，“所以还不如多点时间好好陪家人。” 正在喝粥的柳扇耳朵悄悄漫上红。 柳母一听，也不再说什么。 柳扇没去睡回笼觉，到点就跟着谢闻逸下楼。 “儿子，你晚上想吃什么。”临出门时，柳母问两人。 “排骨。”柳扇回道，说完就准备迈步向前。 “小谢还没说呢。”柳母急忙叫住两人。 “也包括我吗？”谢闻逸笑意吟吟，似乎受宠若惊，忙道，“和扇子一样。” 坐上车，柳扇阴阳怪气地重复，“前途差不多到顶了。” 谢闻逸怎么就这么会骗人啊？ 完全不是那意思，偏偏又不是假话。 “我也没骗妈妈。”谢闻逸笑着回答。 无论真假都是只有落在听者耳里才有真假之分。 谢闻逸启动车子，打开暖气，向柳扇公司所在之地驶去。 早上市中心有些堵车，交错的轿车、绿色的公交顺着道路延绵。冬天的冷意和车内的暖撞在车玻璃上，凝结出白蒙蒙的雾，晕染开前车尾灯的红。 和谢闻逸往常独自出来一样，有些热闹。 但不一样的是，车厢内没有往常冷清。 一道交错的呼吸在副驾驶起伏，便使得车内活了。 谢闻逸侧头看向柳扇。 柳扇歪头用手指在车窗上画着什么，凝结白雾的车窗成为画板。 发觉谢闻逸看向自己，柳扇乱画的手指停顿，余光瞥了谢闻逸一眼，确定他能看见车窗，便在车窗上画了两个字母。 “s” “b” 谢闻逸嘴角不自觉上翘。 车队慢慢蠕动。 到了柳扇公司附近，柳扇解开安全带，开门想走，推了推车门。 车门丝毫未动。 他疑惑地看向谢闻逸，“怎么不……” 怎么不开门。 话还没说完，后脑勺突然被谢闻逸扣住，眼前那张熟悉的脸放大，嘴唇温热。 唇\/瓣\/被\/舔\/舐。 温温热热的。 “在妈妈面前，一直不好意思。”谢闻逸说得无辜极了，自从跟着柳扇到柳母家，两人几乎没有亲密接触。 除了晚上睡一张床。 “以后我每天接送你好吗。”谢闻逸说。 柳扇很想说不好。 但是车门被锁着。 “……” 他有得选吗？！ 第131章 权力1 柳扇下车走向公司时还不忘用手背蹭脸。 脸颊上湿漉漉的，总感觉有印子，即使手背摩挲，那种柔软的触感依旧擦不去。 像刻在皮肤上了般。 柳扇隔着马路看了眼，车还没走，此时谢闻逸突然降下车窗，遥遥隔着马路注视自己。 柳扇看见谢闻逸挥了挥手，车子却一直没动，似乎是要看着走进大楼。 他扭头钻进写字楼里，按了电梯。 这栋楼从马路边上过来就是一层，如果有车直接进地下车库，就是从负数楼层上来。 电梯门打开，王吴那张脸赫然出现。 门内门外，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 柳扇看着他，毫不犹豫地迈进电梯里。 呵呵，难道以为自己会退缩吗？ 柳扇按上关门键。 电梯关上门，缓缓上行。 王吴以前没怎么仔细观察过柳扇，刚才柳扇按电梯时，他顺着柳扇的手看去，正好看见柳扇手上戴着的戒指。 他心里突然冷哼了下。 穷小子，连车都没有，还结婚了，哪来的底气。 两人站在电梯对角，隔着老大一段距离，直到电梯在其他楼层装满人。 走进公司时，薛丽已经在工作了。 薛丽这个前辈工作实在认真，也很有实力，但奇怪的是，似乎并不怎么被重视，老板钟秦有事基本只找其他人，即使薛丽主动请缨，钟秦也会拒绝。 但她的实力实在无可指责，做事严谨又有效率。 这是柳扇自己得出的结论。 而事实似乎又确实如此。 柳扇和薛丽两个人都像是被边缘化了，但是薛丽常常鼓励柳扇。 柳扇吃饭时问过薛丽是为什么，薛丽笑了笑，没说话。 但是一阵风吹过，隐隐约约传来她身上的奶味，似乎解释了一切。 “老板也是担心我，怕我加班没办法照顾家庭。”薛丽这样安慰着柳扇，“早晚会有机会的。” 柳扇不知道原因是不是薛丽说的这样，但是很快，薛丽口中说的机会就来了。 下午老板钟秦正在办公室和人说着什么，似乎是有什么棘手事没人接。 王吴被钟秦点名，一改往常的积极，推三阻四的。 柳扇才来一周多，没怎么接触公司核心业务，都是帮着打打下手，因此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正当钟秦快要发火时，薛丽主动站了出来。 “老板，让我来吧。”薛丽神情从容，相比其他人，似乎有种胸有成竹的稳重。 钟秦扫视办公室众人，把文件递给薛丽。 薛丽拿到手，细细地看了起来。 “老板，我知道这对公司很重要，我相信自己能完成，但是就我和柳扇两人去做，时间上会有些紧张，这段时间可能需要麻烦其他同事配合。”薛丽不卑不亢。 “行，只要你把这做下来，干什么都行。”刚才一个敢接手的都没有，钟秦已经攒满怒气，这下子更是当众对其他人道，“平时一个个的，真有事都推三阻四！” 钟秦的怒火显而易见，办公室内除了他没人说话。 等他走后，才有窃窃的私语响起。 柳扇悄悄问薛丽怎么回事。 薛丽把文件递给柳扇，“这家公司是我们老顾客，但是利润低，麻烦事多，做不好还要被追究。” “那老板为什么要接。”柳扇诧异追问。 没有利益，花费精力，还要担责。 “因为老板必须接。”薛丽又说，“但是对员工来说，就不是必须的，都想推，所以老板才发这么大火。” 见柳扇依旧疑惑，薛丽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你以为老板为什么能开公司。” “……” “算了。” 薛丽让柳扇搬到自己工位附近，方便工作交流。 柳扇跟着连加了几天班，走路都头晕眼花的，回头一看薛丽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工位上工作，顿时心生佩服。 虽说薛丽拉着自己一起做这事，但他主要的事还是薛丽在做。 “薛姐，这事这么麻烦，你为什么愿意做啊。”柳扇伸了个懒腰，感觉骨头咔吧咔吧地响，他从文件堆里抽出心神，看向旁边的薛里。 “这是我们的机会。”薛丽眼下有些青黑，她对柳扇说，“你给王吴和他们玩得好的发个消息，让他们帮个忙。” “什么？” 柳扇按照薛丽说的发了。 消息里丝毫没提现在的单子。 果不其然被拒绝了。 过了几天，老板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意叫薛丽去他办公室。 薛丽出来后，不急不缓地说，“老板叫你进去，有什么说实话就行。” 柳扇不明所以。 钟秦问了柳扇不少问题，但只有一个问题，让柳扇感觉这才是老板最想知道的。 “你之前是不是跟王吴关系不好。” “有点矛盾。” “为什么。” “因为……”柳扇把之前王吴的事情都告诉钟秦。 钟秦听了没什么表示，不经意说，“王吴是不是跟你说过‘你想不想做了。’” “说过。” “你出去吧。” 柳扇出去后，薛丽正在给手上的事收尾。 “薛姐，你跟老板说了什么？”柳扇看向那个依旧散发着温柔气息的女人，带上一点小心，“他看起来好生气。” “没说什么，和你一样，说了点实话。” “和我一样？” “对啊。”薛丽笑了下，整理着手上的资料，“这单做完了，下周老板给提成，我们平分。” “正好能给家里换个新洗衣机。” “欸，柳扇，你有对象吗？第一笔提成，可别忘了她。” 薛丽说的话带着点前辈的调侃，温暖且合时宜，并不让人觉得冒犯。 柳扇感觉有点陌生，勉强笑着点点头。 柳扇明白自己和薛丽一起做了局，借着之前王吴的把柄，打压他。 王吴被钟秦骂了一顿，颇有冷处理的意思，连带着其他人也都收敛起来，不再围着王吴转。 这天柳扇感觉格外疲惫。 他回到家扑到床上，安静挺尸。 “怎么了。”谢闻逸推开门，坐在柳扇旁边，低头看着他的脸，“有人为难你了？” “没有。”柳扇翻身，背对谢闻逸。 谢闻逸伸手把柳扇翻过来。 柳扇被这动作弄得气鼓鼓的，扑腾着扒拉开谢闻逸的手。 闹腾间，柳扇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了谢闻逸。 柳扇抽了个枕头垫着后脑勺，他看着谢闻逸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很奇怪。” “可是说不出来，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也许我该光明磊落一点。”柳扇逐渐习惯向谢闻逸倾述自己的心事。 谢闻逸的确是个合格的前辈，成熟、包容，在某些方面比柳母更加了解柳扇，更能给出有效的建议。 柳扇和王吴不对付，但他以为自己会用某种堂堂正正的竞争胜过王吴。 他发现薛丽也有和王吴相似的点，即使薛丽依旧是那个温柔的母亲和前辈，但柳扇就是看见了那点。 “你很光明磊落。”谢闻逸低头，看见柳扇眼里倒映着窗户里透过的亮白的光，这使得柳扇的瞳孔看起来清澈见底，如一汪底色是棕色的清泉，又如澄澈的宇宙。 “你以为你的老板不知道薛丽在干什么吗？”谢闻逸看着柳扇的眼睛，感觉自己也快要被吸进去，溺死在那双眼睛里，或者迷失，“他很清楚你们在反击，在报复。” “可是他依旧选择那样做，原因不是因为你们的计划多么高明蒙蔽了他，而是他想要那么做。” “因为王吴快要‘功高震主’？”柳扇不是笨蛋，他知道这些。 “这就是权力，柳扇。” “什么？” “权力就是...能塑造自己想要的一切。”谢闻逸摸上柳扇的脸，拇指细细摩挲。 第132章 权力2 柳扇脸偏向谢闻逸。 不知不觉，他的头已经枕在谢闻逸的膝盖上，撞进那双低头看自己的眼睛。 窗外透过的阳光从两人眼前穿过，光的路径中细碎的灰尘在跃动翻腾。 冬天的阳光并不刺眼，落在脸上只有温热的柔和。 柳扇感觉脸颊上痒痒的，好像有灰尘落在肌肤上跳舞。 他伸手擦了下脸，“钟秦打压王吴，是他作为老板随心所欲的权力？” “不是。”谢闻逸轻声否定，“权力是打造自己理想的世界，而不是随心所欲。” “好像没什么区别。”柳扇说，“都是随心所欲，生杀予夺。” 只是在现代，不如封建社会那般血腥，随意打杀买卖他人。 在公司，因为钟秦是老板，所以他的一个念头，就能将王吴多年积累经营毁掉，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员工的所作所为，翻手之间，改变一切。 “随心所欲的，无论地位再高，都不过是疯子。”谢闻逸的嗓音也被阳光染上柔和，他沉溺在柳扇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权力，是驱逐自己厌恶事物，留下自己认同、有利事物的手段和能力。” “因为他不想要王吴那种员工出现在自己公司，威胁自己，所以借着由头打压他。并没有针对谁，仅仅是维护自己理想的公司和员工。” “权力的体现不在地位。” “在于……”柳扇接下话茬。 “在于掌控的能力。”谢闻逸笑笑，“如果某人身边全是威胁和他厌恶的，无论他的地位多高，都是失权的。” “哦。”柳扇调整了下位置，免得脖颈悬空，他把谢闻逸的大腿当枕头，“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因为，我看到你的疑惑。”谢闻逸大腿沉沉的，“你并不是在进行不公平竞争，也没有向上借用权力，甚至滥用权力。” “……”柳扇沉默片刻，“这是诡辩吗？” “不，是事实。”谢闻逸双手捧着柳扇的脸颊，他微微弯腰，两人离得更近，彼此以一种颠倒的面容出现在视野，谢闻逸说，“你的老板，只是在维护自己，他看见了自己厌恶的事物，而非因为你的引导而去针对个人。” 柳扇看着谢闻逸倒转的脸，恍惚中觉得天地倒转，自己也随着那旋转的天地旋转。 “你……” 柳扇话还没说完，卧室突然响起敲门声。 “儿子，吃饭。”柳母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柳扇被这声音一惊，一个鲤鱼打挺唰地下挺起身，却不想猛然撞上谢闻逸的脸。 谢闻逸吃痛闷哼，手捂住口鼻，向后仰去。 “你……”柳扇回头看向谢闻逸，满脸惊讶。 “你们……”风吹开房门，柳母本没想推门，结果敲门那点力道顺着风，就敞开了屋子。 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柳扇朝谢闻逸回头的后脑勺，和谢闻逸微微后仰的身体弧度。 看起来很像自己儿子霸道地去吻谢闻逸。 “妈——家里有没有药啊？谢闻逸被撞出鼻血了！” * 沙发上，谢闻逸稍稍仰着头，脸上带着未干的水渍。 这是柳母的老方法，用冷水拍拍，然后仰头避免鼻血继续流出来。 柳扇看着有点不好意思，难得规规矩矩坐着。 茶几上摆着冰毛巾，柳母边把用过的毛巾收起来，边对柳扇道，“你在家里都干些什么。” “妈，没事。”见柳母有责备柳扇的话头，谢闻逸急忙打断，“小伤，快好了。” “意外，我们啥也没干。”柳扇不好意思地偏过头，看见谢闻逸用冰毛巾捂着口鼻，又移开视线。 “你们还是回自己家住吧，我这不方便。” 打扰她看电视，她也打扰这两人的相处。 不如各住各的。 “妈，你之前不是说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吗？”柳扇震惊后仰，“现在怎么赶我走。” 柳母看了眼谢闻逸，没好气地斜着柳扇。 柳扇一个人回来当然行，她和自己儿子是家庭，但是带着另一个人回来，就是两个冲撞的家庭。 还好谈的对象是小谢这种情商高的，不然自家儿子这不转弯的样子不知道给人多少闷声亏受。 餐桌上的饭菜还热着，谢闻逸缓和好了，三人坐在餐桌边上吃饭。 柳母看的电视已经过半了，角色说着台词。 “你是天界上神又如何，还不是落到如今这副地步。”红衣女配高高在上，而那个本应身份尊贵的女主则狼狈不堪，“我早就说过，你落到现在这副地步全然是因为你自己，你怎么转世还不长教训。” 柳扇瞥了眼，之前的背景还是人间，现在已经是天界了，换个背景，相似的剧情，难怪能演六十多集。 “妈，你之前说的运动会，怎么样了。” “挺好的。”柳母再次对谢闻逸表示感谢，又说，“就是对面那个学校，有个傻大姐。” “啊？”柳扇停下动作，疑惑。 见柳扇有好奇的意思，柳母的八卦之魂燃烧，将那天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你是不知道，像我们学校买东西都是平摊，对面那个学校有个有钱的姐，一手包全了，还给当天参加的人都买了礼物，花了十几大万，有钱还没老伴，盯上她的老头可多了。” 柳母说这，无端染上担忧，“我说她傻，也不是骂她。” “是她真的傻啊！”柳母哎呦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怎么就看不出来别人是图她钱呢？” 柳扇：“……” 老年大学、有钱、没老伴、傻乎乎的 不会吧？ 柳扇看向谢闻逸，问了一个字，“许？” 谢闻逸点点头。 世界真小啊…… 吃完饭，柳母拉着两人去散步，柳母一路走走停停和偶遇的街坊邻居闲聊。 不知不觉，谢闻逸和柳扇便独自走远了。 还是沿着河道走。 “我们回家吧。”谢闻逸说。 “……”柳扇沉默，风穿过他的胸膛，“你说的哪？” 是现在这里的老旧职工小区，还是那个奢华森严的小区。 “我们俩的家。”谢闻逸勾了勾柳扇手指，“一直在这里也很麻烦妈妈。” 也很不方便。 他没办法亲近柳扇。 “我……”柳扇从胸腔里叹出这个字，“我还不想跟你回去。” 第133章 工资 柳扇悄悄拉开和谢闻逸的距离。 不算远，只有一掌宽。 风悄悄吹过两人中间的间隙，带来些微冷意。 头顶路灯投落的阴影下，两人的影子依旧紧密相贴。 柳扇看着谢闻逸的脸，似乎想从那张熟悉的脸上看出不满，但谢闻逸只是平静地看向自己。 回到妈妈家的这段时间，称得上轻松，有时候柳扇也恍惚，以为自己是和其他人一样的普通家庭。 偶尔吵吵闹闹磕磕绊绊，也能得到支持鼓励。 他像是陷在迷幻中，肢体和头脑都颠倒，梦般眩晕，无处不在的低沉呢喃和诱哄引着他走向滑腻蛇信构成的路，一路滑落至毒蛇的咽喉。 但是当谢闻逸问他要不要回家时，那些过往的记忆再次涌现出来。 只有他和谢闻逸两个人的日子，被控制的日子，没有外界的地下室和看不清的未来。 他好像站在岔路口，等着走向迷雾或者黑暗。 此时蛊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关系，我会等你。”谢闻逸靠近柳扇，再次抓着他的手，温热的吐息落在冰凉的脸上，他贴着柳扇，补充说，“一直。” “等到你愿意跟我回家为止。” 路灯飘忽着迷蒙的雾，柳扇听着谢闻逸的话，神智在某个瞬间被软化，问出一个他不明白，直到现在都不明白的问题，“如果你现在这样做，当初为什么那样对我。” 熟悉的身体相贴，一双胳膊抱住柳扇的腰，谢闻逸脸贴着柳扇的脸颊，似乎是叹息，“对不起，我当时太年轻了，做了错事。” “我也很后悔。”柳扇脖颈处传来一点冰冷的水渍，似乎谢闻逸的眼泪，“求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柳扇。” “我不会再那样了，我们可以就像现在一样好好生活。” 柳扇有些恍惚。 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脖颈。 谢闻逸是真的在后悔吗？ 好像只要现在答应，他们的关系就会好转，他能拥有一个正常的伴侣，正常的生活。 那些往事都会消散。 谢闻逸对他很好，好到除了他之外，很难再找到第二个人，他也会拥有正常的生活，自己曾经希望的一切。 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只要他揭过那些往事。 “我……”柳扇的呼吸也洒在谢闻逸的脸侧，“我得想想。” 他已经分不清这句话是说回家，还是说两人的关系。 谢闻逸抬起头，似乎带着喜悦，他勾着柳扇的手，两人继续向前走。 “明天我送你去上班吧。”谢闻逸看着柳扇，“包括以后，你可以多睡会儿。” “嗯……”柳扇跟着摇摇晃晃地走，心绪的起伏还未平息，迷迷糊糊答应。 柳扇低着头，还在想怎么就不明不白地这样了。 一旁谢闻逸转头注视着柳扇，随着走动，河畔树木投落的阴影不断在他脸上摇曳。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柳扇身上，在阴影间恍惚。 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是因为这样才最有可能达成目的。 当年柳扇已经有逃避的意图，无论他再做什么，柳扇都会像被碰到软肉的蚌一样，死死缩在坚硬的蚌壳里。 柳扇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如果在他赢得柳扇的心之前，有另外一个人住进柳扇心里，那么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得到柳扇。 同样他也无法控制自己。 与其走向不可预测的未来，不如抢先下手，将人圈禁到自己的领域里。 在那之后，再去用尽千般手段，水滴石穿般地磨，一点点凿开柳扇的心。 先下手，抢过来。 后悔吗？ 不后悔。 如果他不这样做，今天的柳扇可能会在别人家里。 但这种话…不能告诉柳扇。 所以他只能这样告诉柳扇。 这也不算假话，他当初确实太急了。 可即使是现在的谢闻逸也很难抑制自己，就算带着记忆回去，也会控制不住向柳扇靠近，越过那条线，引发柳扇的警觉。 这似乎是无可更改的结局？ 除非柳扇当初答应他。 的确是他的错，却只能一错再错。 走到横跨河道的小桥时，就到了调转方向准备回家的时候了，小桥下有人支着小板凳钓鱼。 两人向前走，河对面柳母也慢悠悠地，和两人隔空擦肩而过。 她已陪伴柳扇一段路途，现在，走在只有自己的路上。 老小区的楼下夜间有不少买夜宵的，谢闻逸和柳扇回来时，柳母还没回来。 鲜香的滋味撞进鼻子里，勾得不少夜间出来的锻炼的人改变目的地，转头走向小摊。 “吃宵夜吗？”路过某家烧烤店，谢闻逸像是洞悉了柳扇的想法，看向柳扇。 “吃。” * 等柳母路过烧烤摊时，听见一声高亢的呼唤。 “妈——”嘈杂人群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吃宵夜不。” 柳母回头一看，看见柳扇坐在小桌前，举着肉串，嘴角还带着点油渍，冲她挥手。 对面的谢闻逸正在剥虾，此时边擦着手，边抬起头看向自己。 “……” 柳母吃了点素菜。 谢闻逸去结账。 他站在蓝白红交织的塑料布搭棚里，在吵吵嚷嚷的背景中，奇异地显得并不违和，只是更抓眼些。 柳母回忆了下，感觉好像看见这两人在一起都是谢闻逸付钱，便问道，“你几号发工资啊？” “这周五吧，连着提成一起发。”柳扇啃着谢闻逸剥的虾，随口回道。 “能有多少。” “五六千？”柳扇停下手里动作，不确定地回道。 柳扇拿到工资条时，就确定了。 “基础工资3000，提成1541.9，绩效800，迟到一次扣50，扣税...”柳扇看着手里的小白条，“总计4897？” “啊？”柳扇喉咙里发出声音，抬起头，看着有点懵。 “怎么，嫌少？”薛丽带着打趣，“下个月多做几单，这工资就上去了。” “估计中午工资就到账了。” 薛丽看着心情不错，她坐下来，打开桃宝。 柳扇不经意瞥到一眼，购物车里全是打了勾的奶粉尿不湿，随后跳转到结账的密码页面。 柳扇立刻移开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机。 【您尾号7944的储蓄卡x月x日存入rmb4897元，可用余额86，789，567.96元。】 哪来的钱啊？ 怎么莫名其妙在他卡里！ * 第134章 工资2 那四千多块钱如同掉进海里的水珠，融入一长串数字里，瞬间消失不见。 “怎么了，你还没拿到吗？”薛丽清空这个月给家里买的东西后，见柳扇呆呆地盯着手机，“可能有延迟，别着急，我们公司发工资还是很准时的。” “没，已经到了。”柳扇熄灭手机屏幕，慌乱地把手机扣在桌子上，就像摸到什么烫手的山芋。 他到底哪来这么多钱？ “那就好。”薛丽去做自己的事。 今天是周五，过了中午，大家上班的状态都有点心不在焉，墙上挂着的装饰时钟，平时没多少人看，现在时不时就被人看一眼，成了办公室的大明星。 柳扇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工作，他拿出手机，点进手机银行，确定那串数字不是错觉或者bug。 【亲爱的，什么时候下班，我在你们公司楼下。】 谢闻逸的消息在手机顶部弹出来。 柳扇看了眼时间，回道： 【还有十来分钟吧。】 借着接水的功夫，柳扇假装不经意路过办公室的窗户，向下看了一眼。 果然，那辆熟悉的黑色车辆停在楼下的临时停车点里。 车窗紧闭，看不见里面。 但柳扇心里却出现一个影子。 谢闻逸现在应该坐在驾驶位上，随着等待的时间流逝，时不时叩着方向盘。 心里冒出这副画面时，柳扇打了个激灵，急忙回到自己的工位，把桌面收拾干净，准备下班跑路。 虽然工作是他找的，但是真上着班，又开始想要快点下班了。 “哇，你们看那车。”还有几分钟就下班时，靠近工位的同事也看见楼下的车。 “什么？” “这得近千万了吧。”一声惊叹。 “什么千万不千万，这是定制款，跟钱没关系。”一声很懂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有人正想质问看看是哪个懂哥，结果一回头，看见是老板钟秦，顿时哑然失声。 钟秦也站在窗户边上，试图看清车牌号知道是谁家的车。 钟秦背后的家族在a市也算得号，他没什么出息，出来单干开了个小公司，加上家族的资产股份分红之类的，也活得风生水起。 但该有的见识他都有，他却不认识这辆车背后的主人。 要么是外市来的，要么就是…… 他的家族也接触不到的人物。 王吴自上次被钟秦呵斥后，便一直想缓和和老板的关系，此刻试图找些话来说。 “再厉害也是商人，早晚有一天在老板的带领下，我们公司也能做大做强的。”王吴奉承道，这附近是企业聚集地，王吴下意识以为这是附近某家大公司老板或者股东的车。 闻言，钟秦看向王吴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有些东西到了层次，就不是商人不商人了。” 包括他自己家也是，不过这种事，也不用跟王吴这种员工解释。 瞬间，王吴知道自己奉承到了马蹄上，悻悻一笑，不做言语。 “行了，都下班了，今天是想加班吗？”钟秦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呵道。 他收拾好，打算去楼下看看是谁家的车，如果不认识就得跟家里人说说，免得错过什么机会。 【你能不能把车开进车库。】 柳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窗边围着的人，低头给谢闻逸发消息。 【可以。】 “欸！开走了！”窗外有人惊呼。 柳扇看到点了，拿起手机就冲进电梯。 他惯性想按一楼，点到一楼后，又想起来谢闻逸在车库里等他，于是又按亮负一楼，并且试图把一楼消掉。 电梯门再次打开，稍显昏暗的地下车库出现在眼前。 车位上停着一排排不同的车，让人颇有些眼花缭乱，柳扇正在找，就听身旁一声呼唤。 “这里。”谢闻逸站在电梯不远处，只离柳扇十几步的距离，见柳扇已经看见自己，便快步上前，递给柳扇一瓶水，“上班辛苦了。” 谢闻逸整理了下柳扇有些凌乱的衣领，带了个贤惠光环似的。 “你怎么在这。”柳扇问，谢闻逸怎么没在车上等。 “怕你找不到。”谢闻逸笑笑。 车库车多，不好找，但他到电梯这来，柳扇就能一眼看见他了。 “哦…”柳扇低下头，沉闷地应声。 他感觉有点不习惯。 突然衣领一紧，柳扇仰起头，撞进谢闻逸的眼睛。 “走吧，回家。”谢闻逸拽着柳扇衣领的手向下，扣住柳扇的手腕。 柳扇磨磨蹭蹭地上车。 自从上次谢闻逸说要接送他上下班，这几天都是这样。 “今天发工资了。”柳扇想问问银行卡里的钱是怎么回事。 “真厉害。”谢闻逸夸赞道，给柳扇打开车门，让他上车，自己坐到驾驶位上。 车子缓缓启动。 “但是卡里有不仅有工资！”柳扇感觉谢闻逸在装糊涂，“那些钱是怎么回事。” “我卡里有八千多万！” 看见自己银行卡里莫名其妙出现的一大笔钱，柳扇胸腔有种压缩感，感觉心脏都挤到喉咙里快跳出来了，他也分不清那是惊喜还是恐慌。 “嗯。”谢闻逸拐弯出了地下车库，“是你的。” “哪来的，为什么我不知道。”柳扇问。 拜托！这又不是小说，莫名其妙出现一大笔钱是需要银行确认和本人知情的！ “以前我帮你授权的。”谢闻逸跟着车流走，抽空看向柳扇，“这是合法收入，你什么也不用做。” “只是些零花钱，还有海外账户信托基金股票股份……”谢闻逸说了一大串，最后说，“现在有人打理这些。” “你帮我授权的？”柳扇重复这句话。 他的身份证，一直都在谢闻逸手上。 谢闻逸可以替他做任何事。 “嗯。”谢闻逸应下。 “……” 到了家楼下，谢闻逸见柳扇还在沉默，解开安全带后，贴着柳扇的脸颊，“那就是你的，你想花在哪都可以。” 柳扇看着谢闻逸，心情复杂。 这情节，好像都市爽文。 但是…… 柳扇被谢闻逸牵着下车，家里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两人回去。 一如每个普通朝暮。 第135章 流言 周末一家三口出去爬山，柳扇累成狗从山顶滚下来，柳母这个中年人看起来反倒还意犹未尽。 谢闻逸半扶着柳扇上车。 柳扇坐在车里大口大口灌水，车子启动差点被水扑一脸。 “我还在喝水呢！” “对不起，下次注意。”谢闻逸颇有些不好意思，递给柳扇手帕。 柳扇擦了擦脸上溅起的水。 柳母在后车座坐着，听见前面两人说话声，将头扭向窗外，看着不断后退的风景。 到家楼下时，三人下车，柳扇和谢闻逸隔了一段距离。 在邻居眼里谢闻逸只是柳母的干儿子，两人的关系是亲戚。 但这段时间，邻居们眼睁睁看着两人上下班一起，心里也明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片地方是曾经老工厂的职工小区，住的大多是中老年人和孩子，思想相对保守，对柳扇和谢闻逸的关系私底下议论纷纷。 刚靠近楼下石桌椅，原本小声聊天的人群就静了下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三人。 柳母皱了皱眉头。 静止的流言比喧闹热议更能在人心划出巨大隔阂。 “回来了？”人群里一个阿姨率先打破沉寂，“这是去哪玩了？” “去附近逛了逛。”柳母笑笑，好像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她在这里生活了半辈子，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经历过，热心援手也接受过，在独自带孩子的年轻岁月里，有人帮她，有人非议她。 无论如何，柳母已经习惯职工小区的氛围，深谙其中的相处之道，也在无形之中被言语裹挟。 她不可能全然和这些街坊四邻断开联系，也不可能敞开心扉。 “我回去做饭，你们慢慢玩。”柳母打了个哈哈，带着柳扇和谢闻逸穿过街坊四邻的目光。 “欸，等等。”邻居阿姨的目光在谢闻逸和柳扇身上来回扫视，“婉容啊，我有个侄女今年25了，看你家两个小子都是单着的，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介绍。” “不用了，这事看他们年轻人自己的。”柳母说着，“不了了，逛一天了，腿痛，累得不行，我先回去了。” 说罢，大步向前，完全没有什么腿痛累得不行的样子。 “呼——”柳扇走到家门前，感觉到了安全地方才松一口气，他是真怕那些阿姨。 学生时代聊成绩或者早恋，聊天内容不看他意愿和场合的，偏偏说出去又是长辈。 “这么怕呢？”谢闻逸听见柳扇长吁，调笑道，“有妈和我在，还怕被人用眼睛勾走？” “你被人那样看着不尴尬吗？”柳扇想起刚才被人扫视的经历，像剥光了丢进蚂蚁堆里。 “为什么要尴尬，你很好看啊。”谢闻逸竟贫嘴起来，“不怕被人看。” 他伸手捏了捏柳扇的脸颊，赞叹般说着。 “滚呐！”柳扇被这一打岔，忘掉刚才的尴尬，争辩说，“我不是那意思！” “我明白，但是，我更明白他们对我和你毫无影响。”谢闻逸拉着柳扇进门，转身去厨房带上围裙，“妈，您今天累了，休息会吧。” 谢闻逸在厨房忙和。 柳母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反常地沉寂。 良久，柳母才对柳扇说，“你和小谢还是回家吧。” “为什么。”柳扇问。 柳母之前觉得柳扇和谢闻逸住在这里不方便，只是很小的因素，更多的是调侃，但是今天，柳母是真的有了这个想法。 自己儿子和谢闻逸如果继续住在这里，早晚有一天会被街坊四邻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 而后，将他们卷入是非议论里。 柳母不想柳扇和谢闻逸被人这样议论。 “今天回来，你也看到了，如果街坊四邻知道你们的关系，不知道会怎么说你们。”柳母面色担忧。 “妈妈，你在意他们说那些吗？”柳扇看着柳母，心情复杂。 “我在意你啊！”柳母不假思索地提高声音，“人言可畏啊儿子。” “你知道他们会怎么说你吗？”柳母面上带着切实的担忧，她皱着眉，稍稍掩盖下眼中的泪光，“就算你什么也没做错，也会被人翻来覆去地议论，天南海北和你不相干的事，都会和你扯上联系。” 当初她也什么都没做错，薛德辉不着家，也有人议论她，说她管不住男人，说她肯定是哪哪有问题，又或者她也不干净。 如果辩驳，反倒是向沸腾的海里投入催化剂，流言更加甚嚣尘上。 更何况，如今柳扇是那些街坊四邻眼中完全无法理解的同\/性\/恋。 “……”柳扇沉默，牵扯着嘴角，“哪会有人那么无聊啊。” “就是因为无聊才会议论别人。”柳母说，“大家都在说，你说我也说，你要是因为我说的假话来找我，那也是因为那是别人告诉我的，不是我瞎编的，你去找别人吧，可这找别人又哪找得到头呢。” “所以你还是回去吧，妈知道小谢有本事，你在他那比在这里好得多，起码不会有人议论你。”柳母说完，又道，“你常常回来看看妈就好了。” “你去做想做的，不要被别人的话缠住。” “我可以不管他们。”柳扇辩驳的声调降低。 “你可以不管，但你不会不受影响。” 流言是刀做的网，紧密缠绕，直到将人逼死，或者削成大众想看到的模样。、 柳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丁点陷入泥潭的风险。 “……” 吃饭时，柳母也向谢闻逸提起这件事。 谢闻逸闻言，没急着答应，反而看向柳扇。 见柳扇也沉默着点头，谢闻逸才回了一句好。 第二天周日，柳母给两人打包了行李和自己做的些小菜，送两人上车。 还是昨天那个阿姨，在两人离开后，凑到柳母身边，意有所指，“你两儿子关系可真好啊，比一些亲兄弟都好。” 柳母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依旧笑呵呵，“他们是两兄弟，关系当然好了，怎么，你家里两儿子关系不好啊，闹啥矛盾了？” “不是我说，等你死了，他们兄弟就是世上最亲的人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聊，趁你还在，可得把这事解决了。” 那阿姨被人戳了痛处，面色僵硬，心里暗骂一声。 这柳婉容还是这么泼，跟谁看不出来她家那点事呢。 第136章 结婚1 因为家里总有人来照看打扫，看起来和离开时也没什么两样。 柳扇站在玄关处，看着房子里面，颇有些恍惚。 依旧明亮整洁，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短暂离开的半个多月如同梦般。 谢闻逸到家后的喜悦几乎快要溢出来，他见柳扇站在门口，紧紧拥着柳扇，以自己的身体牵动彼此，慢悠悠地向屋内挪去。 他的脸埋在柳扇脖颈处，湿\/热的吐\/息\/蔓\/延，“真好，我们都到家了。” 这话听着竟有些许慰然，像是叹息般拖长。 在柳母家的日子，谢闻逸感受到一种宁静。 他与柳扇。 与柳母。 褪去那些尖锐，只余下漫长生活中的宁静。 就像小区附近的河道，连绵不绝，仿佛从未改变，又时刻变化。 但这种宁静不是谢闻逸追求的，他不是生在那里的，也不会走向那里。 那只是蒙蔽柳扇双眼的面纱，而非使得自己陷落的糖衣。 他更希望柳扇能同自己在一起。 就在这里。 就他们两人。 柳扇永远都属于‘巢’。 他也将陷落进两人的‘爱巢’中。 柳扇被脖颈间的湿热激得打了个寒战，身体被谢闻逸的胳膊死死箍着，像是要被这力道硬生生冗杂进谢闻逸的身体。 “松点！”柳扇话刚说出口，唇齿就被堵住。 漫长、湿\/热仿佛久别重逢。 柳扇鼻腔里泄出轻微的闷哼，是肺部氧气快要消耗尽的气声，谢闻逸稍稍松开相\/贴的唇\/齿，待柳扇深吸一口气后，紧接着又堵上。 如此往复。 柳扇被推着走。 等他抽出心神看向周围时，已经莫名其妙被推进电梯又推进卧室里了。 “等等……”柳扇看着白昼，在连绵的间隙中抽出心神说，“这是白天。” （…括号省略术…） 柳扇被刺激时，会不自觉地蜷曲，试图躲开危险，保护自己，但往往会被强行伸开。 谢闻逸抱着柳扇，身体还未冷却，异常的热\/潮在两人身上流转。 谢闻逸手指间落着柳扇的头发，他看着柳扇的脸，爱怜地吻上柳扇的脸颊。 他的胸腔里依旧积聚着火，沸腾着燃烧，想要将束缚它的肋骨冲破，可此刻，又有一种柔情回转，于是一种难言的隐秘蔓延。 谢闻逸想说些什么，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一下一下吻着柳扇。 头发、额头、耳垂…… 柳扇不堪其扰，右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松松地比了个中指。 谢闻逸看见，笑出声，一把抓住柳扇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谢闻逸目不转睛地看着柳扇，叹谓着，“好想你。” 即使总在一起，即使目所能及，触手可得，但一切还不够，他为自己的疯狂和不知餍足疑惑，不消片刻又坦然接受。 既然自己就是疯狂，不知满足地渴求，那就沉沦着陷落。 柳扇从枕头里抬起头，看向谢闻逸的眼中带着鄙视，又因为眼中荡漾的涟漪而显得水般亮眼摄人，“失忆记得去医院。” 他们天天在一起。 之前回柳母家，就是想躲开谢闻逸一段时间，可柳扇没想到，谢闻逸竟然追上来和他，和柳母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 他好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又好像没有。 不仅仅是离家出走这一件事。 还有更多。 可是柳扇分辨不出来。 想到自己妈妈，柳扇有些烦躁地翻身，背对着谢闻逸。 柳扇知道柳母的担忧，可他也担心让自己母亲独自一人陷入流言蜚语。 见状，谢闻逸压\/上\/来，像是装载了读心术一般，“我们可以把妈妈接走。” “什么？”柳扇疑问，“接到这里？” “另外的地方。”谢闻逸不假思索地回道。 他不会让柳母介入两人中间。 柳扇看了谢闻逸一眼，道果然如此。 他躲开谢闻逸的视线，把自己埋进被子，“我明天要上班。” 所以不要闹了，让他休息一下。 “你先睡。”谢闻逸听见柳扇的呼吸渐渐均匀，他偏头看向窗外，现在正是中午，柳扇还没吃饭，他应该起来，方便柳扇醒来就能吃到食物，可是此刻，冬天的阳光正好，落在被子上，他闻见柳扇的气息，拥着熟悉的身体，陷入一团柔软的幻梦，也许这样的比喻太奇怪，但谢闻逸看着柳扇的睡颜时，脑海中竟冒出两个字。 ——结婚。 他们无法正常结婚。 谢闻逸也不在乎婚姻。 婚姻的捆绑不如利益的链接牢靠，他给柳扇自己的全部，已然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婚礼。 但在职工小区，听见那些若有若无的流言时。 他突然改变了心意。 再过不久，是柳扇的生日。 柳扇的25岁。 谢闻逸的30岁。 从迈入那扇门后，彼此捆绑着走过余生。 想到此处，谢闻逸柔软的唇瓣吻上柳扇的额头。 随后，他站起身，穿上衣服，去楼下做饭。 柳扇今天应该会想吃些清淡的。 第137章 新人 柳扇过完周末，在周一早晨被谢闻逸叫醒去上班。 谢闻逸见柳扇睡得熟，想着开车去，柳扇多睡会儿也行。 他坐在床边看着柳扇的陷进被子里小半张脸，无端觉得心头颤动，似乎是手腕上手表滴滴答答地拨动，顺着手腕震到心里了。 分针又走过小半圈，谢闻逸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毫无醒意的柳扇，心想在车上吃早饭也能来得及。 当分针直直地指到6，柳扇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谢闻逸终于忍不住，单膝压\/上\/床，贴近柳扇的面颊，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要迟到了。” 柳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谢闻逸那张脸。 “几点了。”柳扇顺着谢闻逸的手去看他戴着的手表。 八点半！ 九点前得到。 柳扇眼睛瞬间睁大，猛然起身，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怒道，“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叫我。” 他说着气话，虽然是自己起晚了，但却责怪谢闻逸。 谢闻逸也受着，替柳扇把慌乱中穿戴得凌乱的衣服整好，“来得及。” 柳扇急急匆匆坐到车后座，相对密封的车厢里顿时散发出早餐鲜香的滋味。 谢闻逸闻见这味道，下意识向旁边看去。 他车上从没有出现这种味道，就连他自己也不在车上抽烟。 而如今，柳扇就在身边，捧着自己给他打包的饭盒，拿着勺子喝粥，不时咬口另一边的蟹粉包。 谢闻逸眼尖地看见蟹粉包的汁水溅到车子角落。 “看着我干什么。”柳扇扭头，“快开车。” “你没系安全带。” “……” 柳扇空出一只手把安全带系上。 车子细微的颠簸，而后平稳驶离。 柳扇在车上吃完早饭将饭盒放好，扭头看向窗外。 红绿灯时并肩而行的公交车上载满背着包的上班族，当绿灯亮起，公交车落在车后时，被遮挡的人行路显露在眼前，于是柳扇看见牵着小孩上学的女人飞快退到车后，慢悠悠买菜回来的老人从超市里出来，那入口如吞吐的巨兽，稍稍打开车窗便能听见咆哮。 柳扇关上窗，看了谢闻逸一眼。 和在自己母亲家没什么不同，吵吵闹闹的早晨，吵吵闹闹的路途，好像也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柳扇知道自己能够影响谢闻逸。 一切似乎在变好？ 到公司楼下时，果然还没迟到，柳扇推开门下车，谢闻逸突然叫住他。 “亲爱的。”谢闻逸脸上挂着区别于以往的笑容，“下周是你生日。” “嗯？”柳扇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给你准备礼物。”谢闻逸脸上笑意加深，没继续向下说。 一份惊喜。 他想慢慢改变和柳扇之间的关系。 不知不觉。 在柳扇自己都不能察觉时，逐渐靠近他。 他像是久久守候的垂钓者，在广袤的的江河中洒下诱饵，放下钩子。 等鱼分不清江河中散布的诱饵和鱼钩时，等鱼儿咬钩时。 那一刻，天地间的垂钓者会获得江河，江河中的鱼，也能拥有天地。 柳扇颇感无语，本想说什么，但看着上班时间已经快来不及，就急匆匆走了。 害他被扣五十块钱。 柳扇趴在桌上，薛丽笑着看他，“没事，就差了一分钟，等会去找人事说一下，不会扣的。” “啊？可以这样吗？”柳扇抬起头，有些诧异。 “我们这又不是大公司，哪有那么严。”薛丽用纸巾擦着两天没光顾的工位，将细小的灰尘擦去，“都是同事，人事不会为难你的。” 别说一分钟了，如果和负责考勤的人事关系好，半小时也能圆。 柳扇正纠结要不要去，毕竟他确实迟到了。 但心里还没理出个头绪，老板钟秦突然带着一个新人走进来。 “各位，这是新来的小李。”钟秦指着他身后一个腼腆的年轻男孩，又说，“小李，你跟着薛丽学学吧。” “薛丽，你平时压力也别太大了，让柳扇和小李多帮帮你。” 柳扇看向薛丽。 见薛丽面色似乎不太好看。 错觉吗？ “薛姐，我是李鹿。”腼腆的男孩介绍了下自己，他是大四来实习的，如果能转正毕业就正式入职。 常有人说柳扇和学生时期没什么差别，但今天，柳扇看见这个真正的刚从学校走出来的学生，才知道，自己已经和以前不同了。 但是他又没有真正成为一个大人。 于是站在路的中间。 顾虑，疑惑。 “嗯。”薛丽表现得不算热情，和之前主动接触柳扇的样子大相径庭。 “扇哥。”李鹿转头叫着柳扇。 “啊？”柳扇不可思议地指指自己，“我？” 好奇妙。 李鹿点点头。 不过一下午，柳扇就和李鹿相处得不错，他们很有共同语言，柳扇还主动帮李鹿熟悉了基本的工作。 李鹿很感谢，和柳扇更加亲密了。 柳扇沉浸在被人叫哥的体验中，临近下班时，柳扇还主动和薛丽说起这件事。 薛丽笑了笑，“你很喜欢李鹿？” “薛姐？”柳扇上了个把月的班，也敏锐起来，“你不喜欢他吗？” 为什么？ 薛丽看着柳扇，欲言又止，“我该和你说什么呢？” 她看起来有些自嘲，又似乎为柳扇不解人意而感叹，“柳扇，你家庭条件不错吧。” 这是陈述句。 柳扇本想诚实地回答家里条件不怎么样，他是单亲家庭，母亲的收入也不算高。 可他还没说，薛丽就继续说下去了，“我能看出来。” “你穿的用的都是好东西，平时一起出去吃饭也不看价格。”不仅如此，柳扇手指细长，一看就是家务也不做的，“而且你到现在还没去找人事。” 薛丽穿着的羽绒服，帽子绒毛边有些稀疏，袖口带着颜色相似的袖套，平时看起来很正常，但一提到钱，就让人忍不住观察这些，仔细看，羽绒服的某些地方甚至飘着细白的羽毛。 “所以难怪。”难怪柳扇不懂。 “……”柳扇看着薛丽。 “老板想辞退我。”薛丽最后说。 柳扇喉间哽咽，“为什么？” “因为我的孩子需要时间长大。” 即使她努力平衡工作和家庭，她的老板也不相信她能胜任更多工作。 “所以……”柳扇似乎明白什么。 “所以我的业务不能让给新来的人。”薛丽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我不讨厌他，但是，我需要生活。” 第138章 选择2 薛丽说完这番话就提上包离开公司。 柳扇在薛丽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转角后，下意识侧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李鹿，他正在自己的工位上翻看文件，察觉到柳扇的视线，李鹿抬起头，冲着柳扇笑了下。 视线对上的瞬间，柳扇飞快收回视线。 不知为何，柳扇想起自己刚入职时，王吴以及与王吴交好的同事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排挤。 如今，自己是谁呢？ 薛姐在他被排挤时伸出援手，当薛姐处在另一个境地时，自己应该怎么做呢？ 怀揣着这种纠结，柳扇边收拾工位，边打算等会儿问问谢闻逸。 “扇哥！”柳扇脚刚踏出办公室门，就听见一声高昂的呼声，柳扇回头看，李鹿正冲自己挥手，很热情的模样，经由一天的相处，新来的李鹿已经将柳扇当作这个职场中最亲近可靠的人，于是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善意，“明天见啊！” “明天见。”柳扇点点头，走出办公室的脚步竟显得如逃般。 电梯门开合的时间段里，柳扇脑子里闪过自己入职以来的经历。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地下车库。 谢闻逸的身影出现在电梯门前。 他似乎已经等了一段时间，在每趟电梯到达的时刻，都会抬起头看是不是他要等待的人，此时，谢闻逸也像之前一样，看向打开的电梯，看清电梯轿厢里正站着他等的人，站着柳扇，于是瞬间，脸上扬起笑意。 “今天有点晚。”谢闻逸走上去，“有什么事耽误了吗？” 今天柳扇下来的时间比之前都晚些。 谢闻逸开了这个头，柳扇也想跟他说这件事，于是他絮絮叨叨将薛丽、李鹿、王吴，以及他对自己的疑惑尽数述说。 “我应该帮着薛姐吗？”柳扇看向驾驶位，谢闻逸望着前方道路，在柳扇絮絮叨叨时，不时点头应答表示自己在听。 “你觉得薛丽为什么告诉你这些。”谢闻逸以反问回答。 “因为……”柳扇愣了下，“因为薛姐想希望我不要和李鹿相处得太好？” “嗯。”谢闻逸点头，“如果这是二选一的选择，你会选谁呢？” “等等，你的意思是，薛姐在拉我站队吗？”柳扇猛然坐起来，被安全带限制住动作，于是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是也不是。”谢闻逸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怎么可能会有中间选项。”柳扇一脸别逗我的神情。 “也许她主观上没有这种想法，但行为表现的确是，你也会陷入二选一的考虑。”谢闻逸跟着红灯停下车，在那不到一分钟的间隙里扭头看着柳扇，“人的行为不一定出于理性考虑，情绪更能影响人，她陷入危机时，本能会在理性之前选择拉拢你，将李鹿视为新来的威胁，划分为两个阵营，而你需要选择。” “包括你说的那个李鹿，他也不一定喜欢你，适合和你做朋友，只是现在处在陌生的职场，只有你主动散发善意，他别无选择。”谢闻逸下结论般，“他们都在拉拢你。” “我应该选择薛姐吗？”柳扇怔愣，下意识寻求答案。 毕竟薛姐帮过她，出于感恩，他应该选择这个帮过自己的前辈。 而李鹿虽然和他处得来，但毕竟没多少相处。 听见柳扇的问题，谢闻逸摇摇头，他定定地注视着柳扇，放缓语速，“你不应该选择任何人。” “如果你想要做选择，那在天平的两端，就不能是人。” “那该是什么？”柳扇被这奇怪的论调吸引。 “利益、恩情亦或者自己的前途。”黄灯陷入倒计时，谢闻逸扭过头，在绿灯的亮起后，接上车流，他缓缓说，“有时候天平两边的筹码还会加上名声、道德、法律……” “但无论如何，影响你选择因素的，不能是具体的人。” “……” 柳扇被这超乎以往常识的言论惊住，他看着谢闻逸的脸如此静默地倒映在不断变化的车窗影像中，宛如陈放在馆的石刻雕塑，折射着场馆内幻彩的灯光，而他本身，则是冰冷、纯白、永恒的大理石雕塑。 只静静地注视着不断过往的人。 “我…我觉得不对。”柳扇听见自己反驳，显得有些势微。 “当然了。”谢闻逸笑了出来，有种被瞬间赋予生命活动的错觉，他看了眼柳扇，“不管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尽管去做。” 这句话谢闻逸以前说过，但是这一次，柳扇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谢闻逸心里也许并不认可，他只是在纵容。 柳扇陷入一种沉默。 选择薛丽，柳扇会得到心的安慰。 选择李鹿，也许他会收获一个新朋友。 又或者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 但这似乎都不是他想要的路。 “如果钟秦不因为薛姐的孩子想要辞退她就好了。”柳扇感叹一句，也许没有竞争关系，他们之间会和睦很多。 “别太担心。”谢闻逸将车开进家里的车库，漫不经心道，“薛丽比你想象的更强。” 回家后，柳扇莫名想找自己母亲。 也许是母子俩心有灵犀，柳母也给柳扇打来个电话。 “儿子，我看了日历，再过一周是你生日，要不要回家妈妈给你过。”通过电话，柳母的声音有些变化，但依旧熟悉。 “啊？我不知道。”柳扇回道，“看...” 看谢闻逸打算怎么办。 这话还没说出口，柳扇就意识到不对劲。 这是习惯。 他突然想起.... 在过去的几个生日里，都是被谢闻逸管着的。 这是他稍微获得自由后的第一个生日。 而他自己，已无法想象。 无法决定。 “妈...我…想吃排骨和虾。” 第139章 选择3 柳扇坐在床边，微微低着头，发丝垂落晃荡，他手里不自觉地揉捏着被角，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贴近耳边，时不时点点头，即使柳母没在身边，也随着柳母的话做着表示听到的小动作。 “是妈妈吗？”谢闻逸不知何时上来，柳扇打电话太认真，没能注意，他凑近柳扇手里的手机，因为手机贴着耳侧，于是他也贴近柳扇的面颊，唤了声妈妈。 柳扇鼻尖闻到淡淡的肉香味，似乎是谢闻逸在厨房做饭染上的。 正当他试图辨别这种香味，分析今天吃什么时，谢闻逸突然从他手里拿过手机，独自和柳母交谈起来。 柳扇瞪向谢闻逸。 谢闻逸挑眉，把手机放在两人中间，打开外放扩音。 柳母的声音便在两人耳中同时响起。 “现在是你们谁拿着手机啊？”柳母被两人轮换的说话声弄得有些迷糊，不知道该对谁说。 “现在我们都能听到。”谢闻逸拿着手机，提议说，“妈妈，扇子生日，我们一起过吧。” “那肯定是一起过啊，我们是一家人。”柳母听见这带着点问询的话，不假思索道。 谢闻逸笑了下，仿佛含着水的目光看向柳扇，“妈妈，我的意思是，我来安排。” 柳扇感觉谢闻逸想给他搞个大的，加上那眼睛实在看得他心里也如溺水般陷落，便收回视线。 “那也行。”柳母应答。 挂断电话，谢闻逸把手机塞到柳扇手里，说，“吃饭了。” “你想做什么。”谢闻逸之前说他来安排，总感觉不会像是以前一样。 “秘密。”谢闻逸笑笑，揉捏着柳扇的手，食指在柳扇无名指戴着的戒指上摩挲。 柳扇现在应该已经喜欢他了。 谢闻逸嘴角勾起，低头看着彼此相握的手。 真好，他抓住了柳扇。 也许一切都会在不久之后结束。 柳扇会爱他，他得到柳扇的心。 而这，比起当初用强硬手段得到柳扇更加令人喜悦，因为柳扇再也离不开自己。 真正的无法离开。 不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事实已然如此。 他会永远握着柳扇的手。 向下走。 太阳也向下坠入，于是月亮昭示浅薄的白光.。 柳扇洗完澡半躺着玩手机。 因为已经开始接触职场，手机里的联系人和群聊也多了好几个。 不过柳扇还是不习惯去看。 【扇哥，我是李鹿。】 一条好友申请弹出来。 柳扇点开，李鹿头像是一只仰着头的梅花小鹿，正在微笑般。 柳扇点了通过好友申请。 【哥，今天谢谢你了，第一次入职好担心不习惯，还好有扇哥你帮我。】 柳扇看着那条消息，谢闻逸的话在脑海中闪回。 他被动地陷入一种二选一的境地。 “怎么了。”谢闻逸也洗完澡出来，还带着点水气，他看着柳扇拿着手机，反复敲字删除，压近柳扇身边，靠着柳扇，看向手机。 “纠结怎么回复？”谢闻逸笑笑。 柳扇看向谢闻逸，手机屏幕微微倾向他，带着不易察觉的求助。 “为什么为难呢？你是被争取的人。”谢闻逸藏下心中的喜悦，引导着柳扇。 柳扇打了个哈哈回复李鹿，维系着和平。 然而这种和平根本没能维持多久。 接下来几天，柳扇在办公室简直如坐针毡。 薛丽没有像王吴一样刻意排斥打压新人，但她表现出来的冷漠已经足够让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感到惶恐。 李鹿试图讨好薛丽，一口一个薛姐，帮她打水、做杂事。 然而薛丽接受这些，行动上却没有丝毫动摇。 她始终没有像教授柳扇一样，以一种前辈的姿态带领李鹿成长。 柳扇看着，知道涉及到根本利益的东西不会轻易被几句甜言蜜语和可有可无的杂事消磨。 但在李鹿眼中，自己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因而，他也不免对薛丽产生几分怨怼。 柳扇将这些看在眼里，更加沉默。 李鹿被这样忽视，本能地更加亲近柳扇，可每每柳扇同李鹿讲话，薛丽都会向柳扇投来视线。 “扇哥，薛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李鹿在午休时靠近在茶水间的柳扇。 他看起来有些失落，明明自己长得不错，在学校人缘不算顶好，却也没有这样明显排斥自己的，他信心满满地加入职场，可这一下子，给他弄得有些不自信了。 柳扇顶着坐在工位上的薛丽的视线，有些难言，他做不出来当人一个说辞，背人一个说辞的事，“薛姐人挺好的。” “啊？扇哥，你真的这样想吗？”李鹿像是被这话伤到了，“可是我感觉薛姐不喜欢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柳扇陷入沉默，他们都没有做错，可正因为如此，这件事才如此无解，于是他只能安慰说，“你没做错什么。” 如果像柳扇之前的遭遇一样，在事件中有明显的对错方，或许更好解决些。 “扇哥，你教教我吧，我都来了这么久了，什么都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转正。”李鹿面上带着哀求。 “我入职也不到两个月，还是个半吊子。”柳扇无奈。 “啊——”李鹿拉长了尾音，模糊中有种哭腔，“社会怎么这么难啊。” 柳扇沉默。 他从茶水间回到工位时，薛丽看了他好几眼，不如以往热情。 柳扇叹了口气。 他开始感到一种无可奈何在左右撕扯灵魂。 当他眺望远方时，看见无尽的苍穹，无尽的人们，永无休止的人潮涌动匍匐于钢筋铁骨的巨人脚下。 “柳扇。”钟秦的声音自身后炸开。 柳扇吓了一跳，回头看，“老板。” “公司有个资质过期了，你带着资料去跑一趟。”钟秦递给柳扇一份文件，“快点，五点之前办好，办好之后也不用回来了，下班吧。” “好。”柳扇拿着文件走出去。 这件事本来不归他做。 他站在公司楼下，打车去钟秦说的地点，将资料交上去审核。 事情办得很快。 柳扇深深吸了一口气，顺着公路向前走。 突然一道道沸腾的叫喊声传来，他回头看，看见三五个穿着蓝白校服的人从他身边跑过。 带起散落的头发，飞舞在脸颊两侧。 第140章 选择4 柳扇回头，看向那三五个学生的背影。 洒脱的跑姿，衣角在空中翻飞，有人双肩包只背了一根带，于是书包摇摇晃晃，撞出书角的轮廓。 在苍穹笼罩的延绵道路中，他们奔向远方。 在这一瞬间，柳扇突然意识到很久之前谢闻逸跟他说的话是诡辩的骗局。 当时，谢闻逸说：中学时期才是最自由的。 蓄势待发的蒲公英种子终会落地生根，困守于一方天地，但在那之前，蒲公英种子拥有无尽的可能性。 他失去了人生的可能性。 “别跑！”一声惊雷般的炸喝，在那几个学生之后，跟着个中年男，只一眼就能就能从他身上看出浓浓的教书气。 柳扇瞥了眼，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就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那老师突然逮住柳扇的肩膀，呵道，“你是哪个班的！” “啊？”柳扇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那个中年老师，心中涌上一股熟悉感，他张望四周，发现这学校是他之前就读高中的分校区。 柳扇试图解释，“不是，我不是学生，我上班了都，老师你认错人了。” 中年老师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少来这套，这种说法都说过多少次了。” “我天天站校门口，这学校里每个学生我都有印象！” 中年老师说起这话有些得意，即使他叫不出每个学生的名字，但他一眼就能认出那人是不是自己学校的学生。 “我以前是，现在毕业了。”柳扇继续解释，心想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老师才认错，不过他也应该认识这个老师才对。 于是柳扇在记忆里找，将曾经那些早已遗忘的面容重新找回来。 沉落的记忆浮现，柳扇恍然大悟，“赵老师！” “我是20xx届的啊，我都毕业六年了。”柳扇解释，甚至拿出手机里的高中同学群当证据。 赵老师眯起眼打量柳扇，“难怪有印象，我以前也抓过你吧。” “啊？是，是抓过。”说起过往的黑历史，柳扇尴尬笑笑，但真切的笑意逐渐浮现。 赵老师当时是他们年级的教导主任，为人有些刻板严厉，但很负责。 “柳扇！”赵老师如梦初醒，也从记忆里找出这个人来，“是你啊，难怪眼熟，是你小子。” 柳扇之前在学校也算个小名人了，同年级认识他的人不少，老师也都认识。 “赵老师，你不去找他们吗？”柳扇指了指身后，那几个学生已经不见人影。 闻言，赵老师哈哈一笑，因年长而变胖的身体微微颤动，“下个路口体育老师在守着他们呢。” “体育老师？”柳扇重复。 “是啊。”赵老师点头，“这两年招的体育老师都是体育大学毕业的，那群孩子可跑不过他们。” 赵老师说完，示意柳扇看向身后。 柳扇回头，看见个在冬天还穿着运动装的男人像赶羊一样把之前跑过去的学生抓回来。 …… 还好毕业早。 “你现在工作了吗？”赵老师问。 “工作了。”柳扇和赵老师顺路向前走了一段，为了不尴尬一前一后谈着。 “生活怎么样。”赵老师看向柳扇，对于学生，他偶尔也想知道那散布天下的桃李如今过着怎样的生活。 “……”柳扇沉默片刻，过往的记忆在脑海中回转，使得他面容浮现出一丝凝重，但他口中依旧说，“还行。” 他脸上的为难被赵老师收入眼底，安慰说，“没事的孩子。” 他见过很多学生走出社会后处处碰壁开始怀疑自己，但，失败、困惑也是人生。 “如果你为现在的生活感到不适，我作为老师，反倒高兴。”赵老师站在学校门口，停了下来，说出这句出人意料的话。 “为什么。”柳扇看着他，看着他身后烫金的学校牌匾，“难道您不希望我们事业有成，一帆风顺吗？” “希望。”赵老师叹了口气，说，“在学校里，我只能这样说，但作为长辈，我们都清楚这不可能，最起码不是每个人都如此。” “如果你为现在的生活感到痛苦和不适，我为你感到高兴，那说明你还是你自己，因为你的棱角还未被磨灭。” “如果你变得圆滑，左右逢源，看似早已适应这个社会，得心应手，我反而会心疼你，因为那意味着，你一定经历过很多挫折。” “……” 柳扇说不出话来，只是感觉有些哽咽。 “谢谢老师。”柳扇看着赵老师走进学校。 随后，他看向天边，因为是冬天，所以晚霞及其细微。 他想起曾经落进教室里如火的云霞。 柳扇向前走。 外面是一条开阔的路，有淡淡的风铺面而来，柳扇的脚步渐渐加快，而后开始奔跑起来。 风声灌入耳中，掀起额前碎发，他好像又回到六年前的青涩时代，那个从未怀疑过自己，人生无尽可能的时代。 于是他一路狂奔，直到将世界踩在脚下。 又在胸腔中燃烧殆尽。 “哈，哈……咳咳。”柳扇扶着路边的行道树，喘息中带着咳嗽，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奔跑过，已经不习惯这种极力榨取肺部空气的狂奔。 但他依旧怀恋那种感觉。 柳扇慢慢下滑，蹲着恢复了些许力气。 一双皮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有垂感极好的裤脚。 柳扇向上望去，谢闻逸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第141章 选择5 所有的风都在看清谢闻逸的瞬间停驻。 凝滞的空气在两人中间，又被马路上不断鸣笛的汽车撞碎。 这时，被风带走的燥热和窒息才随着肉\/体停驻追赶而来。 “你怎么在这里。”柳扇跑累了，扶着行道树蹲下，呼哧呼哧地喘气，他之前跑得太快了，加上很久没有运动，现在都快站蹲不稳，只能扶着树保持平衡。 他抬头看了一眼谢闻逸，很快又低下头继续喘气。 谢闻逸直挺挺地站着，居高临下的目光慢慢下降，直到与柳扇平视。 “我来找你。”谢闻逸蹲下身，从兜里抽出一张手帕，缓缓擦干柳扇额头上的汗水，“你怎么不在公司。” 他像往常一样，在柳扇公司楼下等，可到了柳扇平时出来的时间，还没有人下来。 于是谢闻逸想，也许是柳扇在加班。 他继续等待，等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到晚上了，那一瞬间，谢闻逸在想，如果能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把握柳扇的行踪就好了。 柳扇始终能被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这样患得患失地等待。 谢闻逸走向柳扇公司，看见紧闭的大门，里面的人都走空了，玻璃门透着办公室窗户，将昏沉的夜晚转进来。 谢闻逸站在门口，忽而叹了一口气。 于是他来找柳扇。 当然，能在茫茫人海中准确定位柳扇的踪迹，也需要一点手段。 当他坐在车里，看见在道路上奔跑的柳扇时，当柳扇的脚步，迈进他的车窗时，他停下车，等着柳扇和他擦肩而过。 在无数车流中，柳扇路过很多车，其中一辆就坐着谢闻逸。 谢闻逸看着他从车窗外跑进车窗里，最后又跑出去。 而后，谢闻逸跟了上去，站在柳扇面前。 “出来帮老板跑腿。”柳扇低着头，算是回复。 谢闻逸抹上柳扇额头，因为汗水挥发，有些凉，可是脸颊热热的，因为运动也带着红。 和某种时刻很像，但此刻柳扇的眼神清明。 那种清明的眼神，比之意乱情迷的时刻更加惑人。 谢闻逸喉结上下滚动，“回去换身衣服吧，这样容易感冒。” “嗯。” 谢闻逸的手悄悄牵上柳扇的手，将他拉起来。 可是柳扇没动。 “谢闻逸。” 柳扇的声音带着略微忍痛的哽咽，谢闻逸注视柳扇等着他继续说话。 “我腿麻了。” “……” 柳扇忍着腿脚的麻感，站起来，但是迈出步子，实在做不到。 谢闻逸叹了口气，背对柳扇微微弯下膝盖，“我背你。” “走不来了，你就不能等会吗？”柳扇忍着小腿的酸麻，稍微一动，更加酸爽的滋味就会顺着腿骨窜上来，他连向前走两步扑到谢闻逸身上都不愿意。 于是谢闻逸只能后退，扯着柳扇的胳膊，将他背在背上。 就这样，柳扇还连连惊叫，说谢闻逸碰到他腿了。 谢闻逸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柳扇趴在谢闻逸背上，听见不断的汽车声，他闭上眼睛，静静地去想象，但是腿上蹲太久的麻痹感，始终如同水泥一样坠着双腿。 他闻见谢闻逸身上淡淡的木质调香水味道，思绪突然被拉远，远到他看不见自己的存在。 时间好像也无限制拉长，明明他忘记时间，也忘记了自己。 开门声如同梦境中的闹钟，一下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谢闻逸把柳扇放在车上，而后关上车门，将车开走。 柳扇坐在宽敞些的后座，伸着腿，等着血液从那里流顺。 当麻痹感彻底消失时，也到家了。 谢闻逸还没做饭，就催着柳扇去洗澡。 柳扇用怪异的眼神看他，似乎在说他满脑子（），但是看着这样的柳扇，谢闻逸只是无奈笑笑。 他的手从柳扇衣服后摆伸进去，潮湿闷热又带着滑腻的肌肤触感从手掌传来，谢闻逸轻轻掐了掐柳扇的腰，说，“把衣服换了，会感冒的。” 之前柳扇跑的时候，出了汗水，现在又是冬天，一冷一热，很容易生病。 谢闻逸揽着柳扇的另一只手也不老实，拍了拍柳扇的臀，无声催促。 柳扇惊恐地后跳，跳开谢闻逸的控制范围，马上去洗掉一身汗水，换上干净温暖的衣服。 他从浴室出来时，谢闻逸正在楼下做饭。 柳扇被什么指引着，打开卧室桌子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自己以前的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 【我没能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那是日记本上最后一句话。 如今，柳扇拿起笔，想着今天碰见赵老师的画面， 在这句话后面，写下又一句。 【可我也忘记了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现在过得好吗？ 也许算是过得很好。 不可否认，谢闻逸给他提供很好的条件，如今也愈发顺着自己，他也能影响谢闻逸。 在某种程度上，他在与谢闻逸博弈，像拔河一样争夺权力。 但是，柳扇总感觉不对劲，他说不上来。 他正在渐渐沦陷，但他又毫无知觉。 与野兽搏斗的人，最后也会变成野兽。 而谢闻逸呢，他在博弈中，变成什么样子了？ 柳扇深深叹出一口气。 窗外月色很亮，但柳扇总感觉有种迷蒙的雾笼罩的月亮。 月亮像糖块化在温水里，在若有似无的雾中荡荡漾漾。 柳扇突然想，他要继续这样下去吗？ “亲爱的，吃饭了。”谢闻逸推开房门，人影还未见着，声音已经传入房中。 柳扇眼疾手快地把日记本放回去，“来了。” 他走下去，谢闻逸嘴角挂着笑。 这段时间，谢闻逸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心情都挺不错的，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喜悦越发明显。 可每每问起，都只笑笑不说。 第142章 选择6 谢闻逸给柳扇盛了碗饭，照旧先给柳扇处理食材。 因为柳扇喜欢吃河鲜、海鲜一类的东西，餐桌上几乎每天都有。 “今天吃得晚，少吃些。”谢闻逸见柳扇瞥向比往常分量都少的饭碗，解释道。 闻言，柳扇端着碗，又往饭碗里打了一勺，“你怎么不说我今天走了那么远呢？” 他今天去交材料，还路过学校门口跑了很长一段路，现在饿得要死，谢闻逸还给他减少饭量。 “好，那多吃点。”谢闻逸哑然，按照谢闻逸自己的习惯，为了保持健康，太晚就会少吃些，也得益于他这样良好的生活习惯，如今身体状况趋近于顶峰状态。 柳扇吃得狼吞虎咽，端起的饭碗几乎盖在脸上，筷子夹着菜带着白花花的米饭往嘴里送。 之前跑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停下来，那种饥饿感才席卷身体。 谢闻逸手艺也不错，不像最开始认识他时。 那么难吃。 这副模样落在谢闻逸眼里，显然是对他做饭手艺的认可，他嘴角噙着笑，拆贝壳和剥虾的动作更快了。 这是他在其他地方无法得到的感受，这谢闻逸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离开柳扇的原因之一。 而柳扇也没法离开他。 只要彼此绑定就是一种牢不可破的连接。 柳扇吃了半碗饭，肚子里有点东西，这才放慢动作。 餐桌上暖黄的灯光快要把这两人的身影融化。 “谢闻逸。”柳扇低下头，拇指在两只筷子间摩挲，他抬头看了对面的谢闻逸一眼，很快又低下头，似乎在犹豫什么。当谢闻逸听见柳扇的声音看向他时，柳扇也将目光看向谢闻逸。 他不再躲避谢闻逸的视线，而是问道，“你今天在学校后面那条街找到我，是巧合吗？” 当他跑过街角，因力竭而停下脚步时，以为抬头会望向延绵向无尽远方的道路，可是，他看见熟悉的身影。 他将胸腔中的氧气借由奔跑而燃烧殆尽，以为冲破某种桎梏，抬头，发现自己仍在笼中。 是命运交织的巧合，还是他始终在别人的掌心中。 “……”谢闻逸沉默，“不是巧合。” “嗯。”柳扇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但我也没有监视你，柳扇。”谢闻逸自顾自地解释道，“我没有那样做，只是因为，我没有等到你，害怕……” “害怕……” 谢闻逸这句话犹豫片刻，他又接着说。 “担心你出什么事，才去找你。” “我真的没有，相信我。”谢闻逸的解释有些苍白，他寻找的速度太快。 虽然的确没有监视柳扇，但诚如谢闻逸之前所说，在这个信息化社会里，所有人都是透明的，他只是借由这种方式找到柳扇。 “没有不相信。” 听见柳扇这样说，谢闻逸的眼睛猛然颤动下，他望向柳扇，心脏底部像是被凿开，灌入点滴蜜水。 被认可，被信任，毫无作假的余地，也没有其他事物的掺杂。 一种名为幸福的情感逐渐蔓延，即使谢闻逸并不知道。 当他试图将一切量化为标准时，也就抛弃了真正认识情感面貌的机会。 即使他少有错漏。 正如人们并不将说话话定义为讲述者受到某种社会文化背景影响，通过声带震动，说出的可预测性语句。 更多情况下言语在抒发情感时，是无序混乱的，正如情感本身。 无法定义、难以表达、无法预测。 如果他一定要去定义，反而失去真正认识的机会。 当被压抑的感情迸发出来时，曾经视之如无物的人，终将受到反噬。 “柳扇。”谢闻逸莫名叫出柳扇的名字，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此刻叫出这个熟悉的名字就感到愉快和满足。 柳扇看向谢闻逸。 谢闻逸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话说，但已经叫出口，为了避免柳扇觉得自己没事找事，他开始寻找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 “薛丽和李鹿怎么样了。”谢闻逸并不关心这两个人，他们的结局无非是其中一方离开，除此之外很难有第二个方式解决这无可避免的争斗。 “不怎么样。”柳扇的话显然印证了谢闻逸的想法。 “那你呢？”谢闻逸看向柳扇，想问他，是否还在因为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而左右为难。 柳扇沉默，半晌，他突然放下碗。 碗和桌面碰撞发出轻微声响。 “吃饭怎么老提上班，我胃口都没了。”柳扇哼了一声，埋下头，把碗里的饭菜飞快吃完，而后下桌离开。 但有些事，不是不去想就就能躲开的。 第二天上班时，李鹿又来找柳扇，薛丽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从两人身边走过。 “扇哥，我……”李鹿说话有些犹豫，在柳扇的催促下，他才接着说，“我想辞职。” 柳扇惊了，即使早有预料，但是，当李鹿说出这话时，还是感觉不可思议。 李鹿和薛丽两个人，真的到只能留一个的境地。 可柳扇知道，这两个人不是真正有冲突的人，也都是世俗意义上的普通人，甚至是好人。 可是为何走到如此地步？ “你想好了？”柳扇试图劝劝李鹿。 李鹿摇摇头，“我已经想好了，不是因为薛姐，是因为我自己。” 李鹿将自己的缘由娓娓道来，“扇哥，我之前不同意你说的话，你说薛姐是好人，可是我在她那里只感受到冷漠和排斥，我觉得你在骗我。” “可是后来，我知道自己想错了。” “扇哥，我只是……突然明白一些事。”李鹿看向柳扇，突然很郑重地说，“对不起。” “什么？”柳扇惊讶地看去。 看见一双凝重的眼睛。 第143章 选择7 李鹿明年六月才毕业，即使已经二十余岁，在浸入社会多年的人眼中仍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 然而此刻，他脸上的诚恳和郑重却是许多人未曾有过的，他说，“扇哥，这段时间让你为难了。” “什么？”柳扇不确定，但是若有所感。 “这段时间，让扇哥你一直在我和薛姐之间为难。”李鹿抿着嘴笑，似乎是愁苦又似乎是释然，“我好像总在试图让扇哥你选择谁，但其实扇哥谁也不用选。” “选择自己就好了。”李鹿视线看向柳扇身后的窗户，又将放在远方的眼神收回来，他的瞳孔已然在那时浸染苍天旷然之色，于是也显得闪亮而富有生机，“所以，我打算辞职了。” “这对我来说是实习，虽然转正以后就是正式职工，但是这些天我想过一件事。” “这里确实不适合我。” “我还有更广阔的天空。” “一旦这样想，就发觉委困在这里是难以忍受的事。” “这里没有我生长的土壤，也没有上升的空间。” “所以——”李鹿突然握着柳扇的手，“扇哥，祝福我吧，我已经交辞呈了，我是实习生，明天就不会来了。” “可是...”柳扇想说什么，他想说重新去找工作很难，可是看着李鹿充满斗志的脸，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在别人眼里还是初出社会的学生，但实际上他已经失去那种心气。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的心气。 “扇哥，别担心啦。”李鹿笑着，感叹般说，“世界很大的。” 不是只有一条路，也不是只有眼下。 李鹿说完，就转身回去自己工位，他才来没多久桌子上也没多少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就干干净净。 薛丽注意到李鹿的动作，迟疑地看向柳扇，“柳扇，李鹿这是……” “薛姐，李鹿辞职了。”柳扇回道。 “啊？啊，好。”薛丽在短暂的惊讶后，很快接受这个事实，也许她心中闪过短暂的怅然。 老板钟秦路过李鹿工位时，半调侃半施压，“这才上午，就这么急着走啊。” 因为李鹿明天就不来了，他也没了以前的小心，直白回复说，“可不是吗，这边晚了不好坐车，我前几天都是挤着回去的。” 钟秦被哽一下，斜了李鹿一眼，他离开时若有若无的嘀咕声传来，“现在找个正常员工真难。” 李鹿听见，不自觉笑了下。 他遥遥同柳扇对视一眼，也正巧看见薛丽看向自己的眼神。 李鹿也对薛丽笑了笑。 中午时，柳扇准备吃饭。 最开始在柳母家，柳扇上班时就是在外面吃，后来跟着谢闻逸回去，谢闻逸提议过要不要中午他准备。 柳扇立刻拒绝了。 公司附近有不少商场和餐馆，柳扇这段时间，一个个吃了过去，还在心里默默给那些馆子排个一二三的序号。 他走进电梯，想着今天要不就去一号吃，毕竟也不好选。 此时李鹿像前几天一样跟着他走进电梯。 柳扇和李鹿在吃饭方面很合得来，两人都没什么家庭负担，到了饭点就在外面吃吃喝喝，反倒是薛丽，只偶尔出去吃，大多时候，她都是自己带饭，用公司微波炉热热就吃了。 而今天，李鹿就在柳扇身边，薛丽一反常态，跟着进入电梯，她说，“一起去吧。” 李鹿和薛丽之间好像破了冰。 三人和谐地聊着天。 柳扇看这两人，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薛丽守在自己的世界中，经营着自己的家庭，而李鹿则能远走高飞，去开拓自己的未来。 但在这瞬间，柳扇突然意识到，不管是哪种，这都仅仅是一种选择。 下班后，李鹿背着他从学校背出来的包走了，他的工位干干净净，真像从没有这个人般。 柳扇也收拾着自己的包，准备回去，他突然听见薛丽叫了自己一声，抬头时，薛丽又摇头，表示没什么事。 柳扇背着包下楼，见到谢闻逸的瞬间，颇为无奈地撇了下嘴。 “怎么了。”谢闻逸接过柳扇的包，“有人惹你了？是谁？” 柳扇看着谢闻逸不说话。 谢闻逸被这视线看着，也明白什么，伸手揽住柳扇的肩颈，拉长尾调，“对不起，我错了。” “错哪了。”出乎意料，柳扇竟反问。 “嗯...”谢闻逸仔细看着柳扇的脸色，试图从他脸上得到答案，就算他会读心术也不可能在别人什么都没想的时候就得到答案。 谢闻逸还没给出答案，柳扇就说，“你知道吗，李鹿今天离职了。” “这不奇怪。”谢闻逸听到这个名字，稍加回忆，“资源是有限的，只能留给一个人。” “但并不是你说的原因。”柳扇看着谢闻逸。 他们不是因为争夺资源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才退了一个出去，只是因为在他们当中，有一个人突然认识到自己，认识到自己未来的路不仅眼前。 “你好像也不是什么都对嘛。”柳扇掀开谢闻逸的胳膊，空着手大摇大摆向前。 白纸般的人，是最容易跳出棋盘的，超乎常理预测的。 谢闻逸思考片刻，摇摇头跟上去。 却见柳扇像在躲谁一样，贴着车库角落走。 “柳扇。”一道男声自车库后面传来。 谢闻逸侧头看去，是柳扇的老板钟秦。 自从柳扇在这里上班，他就把这家公司摸清楚了，也知道钟秦是a市某家不成器的子孙。 柳扇显得有些拘谨，跟刚才判若两人。 谢闻逸不禁好笑，怎么跟他就两个样。 “这么快就买车了？”钟秦靠近柳扇，在地下车库看见这个才工作一两个月的员工让他反思自己工资是不是开得太高了，怎么就两个月都没有就能买车了呢？ 如果是家里资助，那也说明员工不需要那么多钱嘛。 “啊没。”柳扇摆摆手。 “行吧，我先走了。”见柳扇不想多聊，钟秦迈步离开。 他到自己停车的地方，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着水瓶，正准备驶出车库时，在路过的一辆黑色汽车半开的车窗里看见柳扇的侧脸。 看清汽车型号和车牌的瞬间，钟秦嘴里的水猛然飙到车前窗上。 什么？！ 那不是谢家的车吗？！ 第144章 世界1 谢闻逸视线偏转，从后视镜里发现一辆红色跑车不紧不慢地坠在后面，他只看了一眼，便将车窗全部关上。 柳扇听见细微的关窗声音，眼睛从手机里拔出来，看了一眼。 “关窗干什么，闷得很。”不算是很闷，但是冬天坐在车里多多少少都有点。 “风灌进来冷。”谢闻逸简单答了一句。 “哦。”柳扇点头 ，继续刷手机。 这段时间谢闻逸回家的心情是越来越好了，柳扇有时候仿佛都能从他身上幻听到哼调子的声音。 然而仔细听去，又什么都没有，只是心里想错了。 “你最近心情看起来很好啊。”柳扇终于忍不住，主动问起。 “是吗？”谢闻逸被这一问，笑意像是浮萍被风荡起，露出无遮拦水面倒映的灼灼日光，“亲爱的这么关心我啊？” “……”柳扇此刻的无语也溢出表面。 “是很好。”谢闻逸调侃完，还是回了柳扇之前的话，他发出一声感叹，“我们又相伴一年。” 并且这一年是他们关系转折的一年。 或者说，从认识的第一年到现在，每一年都是转折的一年。 从最开始的亲近，彼此关系却泾渭分明，毫无半点发展的余地，到因激烈手段而导致的水火不容的争锋。 然而这一年，柳扇从与他勉为其难的相处，转向他期望的方向。 当真正冲破两人如今仅剩的隔阂后，就会走向谢闻逸期望的未来。 即使柳扇是被他硬扯着走上这条路的。 但是，终将抵达终点。 谁说谋算不能得到人的真心。 谢闻逸的笑意里带上一丝丝嘲意，似乎是对曾经信誓旦旦说出这话的许问远和其他试图劝告他的人。 柳扇现在很好。 他们也很好。 谢闻逸在沙发上揽着柳扇的肩颈，将他往怀里带。 柳扇顺着这力道倒进谢闻逸怀里。他的手指还在手柄上转动，眼睛也紧盯着投影的屏幕。 谢闻逸稍稍低头看了眼，伸手挡住柳扇的眼睛，“这么好玩？” 柳扇偏了偏头，谢闻逸的手紧跟着，挡着他眼睛，地方就那么大，柳扇看不见屏幕，威胁说，“要是让我重开这关你就等着。” 谢闻逸收回手。 “我跟你一起玩？”谢闻逸想起之前在h市他们在酒\/店里一起玩游戏的经历，提议说。 “这是单人游戏。”柳扇拒绝。 “那玩双人的。” 闻言，柳扇退到主页面暂停游戏进程，打算给谢闻逸这个不懂游戏的好好科普科普，“游戏有双人的，也有单人的，单人游戏就是在属于自己的世界玩，你明白吗？” “嗯...”谢闻逸发出拖长的嗯声，显然没明白，“区别在？” “区别就是，我现在只想一个人玩。”柳扇给了谢闻一个肘击，倒向沙发另一方。 单人游戏的魅力在于独立、自主、探索。 柳扇不想跟谢闻逸多费口舌。 “好。”谢闻逸把柳扇放在沙发边的膝盖揽到自己膝盖上。 柳扇放松身体，翘着脚，半靠着玩游戏。 游戏声效不时响起，一个专心致志沉浸其中，一个则不被其所扰，拿着手机看着什么资讯。 于是夜色便被忽略，当它终于被人发觉时，已陷入浓浓的昏沉。 柳扇知道到晚上了，但是还差一点就通关了，他终于从游戏里分出几分心神，担心谢闻逸催着他去睡觉，以致于在今天无法通关。 于是他由沉浸地玩，变成了紧张地玩。 谢闻逸刚好和柳扇略带心虚的眼神碰上。 柳扇飞快移开视线，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试图让谢闻逸忽略逐渐变晚的天色。 “快十二点了。”谢闻逸捏了捏柳扇的小腿，示意柳扇睡觉。 “是吗？没有吧？”柳扇装傻，“你是不是看错了。” “那你看看。”谢闻逸把手机放到柳扇面前，展示出那明晃晃的时间的。 23：45 “再等一会，很快。”柳扇侧开头。 “多久。” “五分钟。” …… “多久。” “五分钟。” …… “多久” “五分钟。” 00：58 谢闻逸又问，在柳扇继续说出五分钟之前，轻轻地拍了柳扇大腿，“又五分钟？” “抢答成功。”柳扇皮了一下。 他手指疯狂按着手柄按键，把视角转得飞快，终于把boss最后一丝血磨掉，而后一把丢开手柄，十指交叉向下按着手掌缓解疲惫。 “看吧，就说五分钟了。” 谢闻逸突然欣慰般地叹口气，“真好。” “好什么？”柳扇没想到谢闻逸被这么忽悠还挺开心呢。 “在20xx年，人类终于发现了延缓时间流逝的方法。”谢闻逸脸上的欣慰太过刻意，以至于显得有些虚假。 这也恰好让柳扇明白这是在调侃自己。 谢闻逸怎么回事！ 两人闹闹腾腾去洗漱。 第二天便起晚了。 柳扇在车上看着打卡时间跳到最后一分钟，而自己还在路上，心知肚明今天赶不上了。 这个月又得扣钱！ “我给你补上。”谢闻逸被柳扇盯着，试图弥补。 “你补不上。” “嗯？”谢闻逸诧异地偏头，“你们迟到扣几位数。” “这不是钱的事。”迟到就会被暗戳戳内涵，跟钱没什么关系，只是让人感觉不舒服。 谢闻逸看出柳扇的想法，“别担心，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柳扇开始絮絮叨叨地跟谢闻逸说起老板钟秦那个人，他的确如谢闻逸之前所说，是个只看结果的人，但也因此，他不会问过程和原因，无视员工的苦衷和为难。 “放心吧。”离别时，谢闻逸亲了亲柳扇的嘴角，安慰着，“别太委屈自己。” 柳扇向后缩。 到公司晚点也不算很久。 十分钟。 远远地，柳扇看见钟秦在公司门口来回踱步，似乎在等着什么。 他看起来有些焦急，时不时拿出手机看看时间。 柳扇见着，脚步更加小心。 怎么回事，老板今天自己抓迟到？ 第145章 世界2 迟到本是自己理亏，柳扇走过去的脚步越发小心，虽然最多只扣钱和被说几句，但尚未转换过来的单纯思维仍让他为此心虚。 然而错误不可能不去面对。 柳扇走到钟秦面前，礼貌地喊了声老板，随后便想走进办公室，揭过这茬。 “欸，等等，你等等。”然而钟秦显然不想就这样轻易揭过，他见柳扇迈步就想离开，叫住他。 柳扇停下脚步，头皮发麻。 钟秦作为老板对下属天然有种威慑，况且他说话常常夹杂施压，让听着的人感觉不舒服，却又不能发火。 “抱歉，今天起得迟了点。”柳扇老老实实，像个学生被老师单独叫到教室门口那般拘谨，他也没找什么借口，实话实说就是起晚了。 当然，往前推就是昨晚上游戏玩多了。 “啊不不，不是这个。”钟秦一拍脑门，急忙否认，大冬天的，他额头上竟有些汗水，听着柳扇给自己道歉也不敢应，脚步错乱地转了个圈，“我是想说……” “你……” “就是你家……”钟秦像平时开会那样，手腕在胸口转着圈不停划动，但此刻他全然失去平时开会时的意气风发和坦然自若，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钟秦也确实吐不出来。 昨天他看见柳扇上了谢家的车，虽然没看见开车的是谁，也不知道柳扇处在什么地位，但在这，和谢家沾上关系的，都不是他们家可以比拟的。 他昨天开车稍微跟了一段就立刻掉头回来，急忙跑进公司打开了柳扇入职时填的信息。 完全就是平平无奇！ 甚至在这功利社会里有致命的两年空窗期。 他本来想亲自问问柳扇，从柳扇嘴里得到答案。 可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柳扇不想让他知道，他这样直接问，就显得很冒昧不知礼数，说不准还会得罪柳扇。 钟秦虽然不怎么成器，但基本的东西还是知道。 思及此处，钟秦收住话头，强行转折，“就是你家离公司很远吗？” “啊？不算是很远，只是今天起晚了，对不起，我以后尽量避免。”柳扇迷茫的眼神在听见钟秦这问题时又变得紧张起来，以为钟秦是在拐弯抹角问责自己。 “啊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钟秦见柳扇这样，急忙打断，“年轻人嘛，偶尔迟到也正常。” “别太往心里去，你进去吧。”钟秦说着，右手手掌指向办公室门内。 柳扇不明觉厉，跟着走进去。 发觉钟秦竟然跟在自己后面，身体莫名发毛，脚步不禁加快，坐到自己工位上才叹了口气，松懈下来。 老板今天好奇怪。 他平时虽说不上很严厉，但也不算亲近下属，跟体贴宽容不沾边。 现在这样子，好像…… 像什么呢？ 柳扇想到一半，有个词卡在喉咙里，应该有这个形容词，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他努力地想着，却感觉卡在喉咙里的词反而被咽下去了。 “柳扇，之前出口x国那个订单，有点不对。”薛丽递过来一个文件夹，打断了柳扇的思考。 “啊？我看看。”柳扇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锤炼，也能独当一面了，不必事事依靠薛丽教导和解决，他接过薛丽手里的文件，仔细看了起来，随后抬起头，有些惊愕，“薛姐，这单已经出去了。” “什么？”薛丽拿过来看了看，核实后，不由得染上愁苦，“要扣钱了。” 价格报错了，导致这单没有利润甚至是亏本。 这是之前薛丽和柳扇一起做的。 薛丽家里外面都在忙，一时不察出了纰漏，那时柳扇也还没练出来，没能察觉不对。 “啊？怎么办？”柳扇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如何补救，“还能补救吗？” “不能了。”薛丽揉了揉额头，她见柳扇一副天塌的表情，反过来安慰，“别太慌了，最多扣钱，拿不到奖金。” “职场上容错率没你想的那么低，这次失误没什么的，奖金下次重新开始努力就好。” “不过，就是又要被老板骂。”薛丽补充了一句，她不在乎被骂不被骂的，她只在乎能拿到多少工资，这也不是什么大公司，出一次错就万劫不复，“我拿过去跟老板说吧，你就别去了。” 薛丽知道现在的小年轻自尊心高，被骂指不定心里多失落。 说着她便走进办公室向钟秦主动阐述。 半晌，薛丽带着一脸新奇走向柳扇。 “怪了，这老板今天脾气挺好啊。”薛丽向柳扇说着自己刚才的经历。 原本钟秦听见自己竟然要赔钱态度是很不爽的，指责的话正要说出口，可在听见柳扇的名字时，那口气竟然硬生生咽下去了，转变为鼻腔中发出的一声长长叹息。 随后钟秦就让薛丽走。 听完薛丽的转述，柳扇觉得有些可乐，也说起今天早上的事，总结道，“是吗？我也觉得老板今天脾气挺好的。” “老板以前可不自己抓考勤。”薛丽听完也啧啧称奇，“不知道老板今天遇到什么喜事了。” 柳扇闲聊着摸鱼，而后埋头做自己的工作。 当他沉浸在工作中时，脑海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 不对。 柳扇猛然抬起头，回忆今天的事，“薛姐，刚才你在老板那里提我名字了？” “是啊，我跟他说这是我们一起做的。”薛丽边工作边漫不经心回复，“也不是刻意提你啦，只是那单一看就不是一个人做的。” 薛丽解释着。 柳扇顿感脑中空白，只能想起昨天晚上在车库遇到钟秦的事。 只需要稍微联想，就知道钟秦的反常也许是因为忌惮。 当然，不可能是忌惮柳扇自己。 而是谢闻逸。 柳扇突然明白，无论他自以为走得多远，谢闻逸的变化有多大，言语有多甜蜜，他始终笼罩在谢闻逸的阴影下。 无时无刻。 如影随形。 第146章 选择8 柳扇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陷入一种神游的呆愣，他的眼神虚虚地未落到实处。 周遭的空气好像逐渐凝实成水珠，吸进肺里时有种阻塞感。 即使谢闻逸没有，没有或者说柳扇不知道有没有，但无论如何，他都处在谢闻逸的阴霾下。 像是无形的面具。 当别人看见他时，看见的不是柳扇，而是谢闻逸。 他始终被谢闻逸影响着。 他不是柳扇，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柳扇，你怎么了。”薛丽见柳扇走神，还以为柳扇是在担心那份出错的单子，叫着他的名字，安慰说，“没事的，不会怎么样的。” “不是担心这个。”柳扇回过神笑了笑，他继续做着手里的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明天是周六，因此，临近下班时，大家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原本钟秦还会稍微呵斥这种散漫的气氛，但今天，他好像也在等着下班，时不时看着手表，显得有些焦虑。 柳扇收拾好包准备走，抬头看，看见钟秦看向自己又飞快收回的视线。 他垂下眼，提着包先走了。 走出电梯后，柳扇看见谢闻逸拿着手机打电话，左手半揣进兜里，深棕色的驼绒大衣垂落，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明天布置好。” 柳扇站在原地，身后突然传来故作惊喜的腔调，“柳扇，好巧，碰到了。” 钟秦看着柳扇，注意力却一直在柳扇对面的谢闻逸身上，他脑子里疯狂搜索自己家长辈曾经耳提面命让自己认识的人物，发现竟没有一个匹配得上的。 这到底是谁？ “有人接你呀？”钟秦眼睛像是钩子，将柳扇和谢闻逸勾在一起，他猜测着这两人的关系，最后保险起见选了个不易出错的，猜测道，“这是...你哥？” “不是。”谢闻逸收起手机，跨步走来，他站到两人面前，打量的视线在钟秦身上扫视，而后拉住柳扇的手，十指相扣，“我是他爱人。” 牵手已是明晃晃的昭示，言语是更深的锚。 柳扇稍稍抽动了一下手，手掌上被禁锢的力道加深，挣脱不得。 他抬头看向谢闻逸，谢闻逸也看着他，随后是一个熟悉的笑容。 另一边的钟秦脸上显现出转瞬即逝惊愕。 “怎么称呼？”他的问话声有些小心，即使极力克制，也能看出脸上的忌惮和警惕。 “谢闻逸。”和面对柳扇时温柔不同，回答钟秦时，谢闻逸的声音淡漠疏离。 然而这种疏离没能逼退钟秦。 “啊？啊！你好，我是柳扇的老板，我叫钟秦。”钟秦连连啊了几声，还是不认识。 但姓谢就足够他警惕的了，他打算回去问问家里当家的长辈，这个名字是谁。 钟秦很客气地同两人告别。 柳扇跟着谢闻逸坐上车，心情显得不太好。 他看了眼谢闻逸，说，“你跟钟秦聊什么。” “遇到了顺手打个招呼而已。”谢闻逸不以为意。 这轻飘飘的话让柳扇瞬间提高音调，“不是你说得这么简单吧？” “他看起来对你挺客气。”柳扇不知道自己生气时那副气鼓鼓的模样落在谢闻逸眼里有多好看，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为钟秦态度的差异而感到奇怪。 不，不是为钟秦而感到奇怪。 他知道钟秦这样客气的缘由。 他只是为自己，为那时站在谢闻逸身边看着两人交流的自己而感到怪异。 那种感受很飘渺模糊，甚至没有确切的词语去表达它。 言语在那瞬间变得浅薄。 谢闻逸手里的安全带还未扣上，他听见柳扇的话，干脆松开安全带，向柳扇的方向坐了一点。 “亲爱的，我知道你在乎什么。”谢闻逸直视柳扇的眼睛，依旧是那种近乎蛊惑诱骗的声音，“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何必分那么清楚呢？” “不必有什么负担，那就是属于你的一切。” “你可以利用它做任何事，也包括……”谢闻逸说话的语速慢了下来，他越发靠近柳扇，几近暧\/昧，“让我为你做任何事。” “……” 谢闻逸坐好，开车回家。 回家后，柳扇甩手掌柜般扑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刷手机。 他用沙发侧边的扶手托着胳膊，胳膊举着手机，整个人横趴在沙发上。 手机里刷新出李鹿的朋友圈，这才几天，李鹿就跑到千里之外的城市去了，站在火车站下面自拍。 柳扇刷完朋友圈又打开游戏攻略，把声音外放出来，全身心看着支线通关结局。 突然，一张脸出现在手机屏幕背后。 柳扇吓得手一缩，手机直接甩进胸膛和沙发间的空隙里。 “你干嘛！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出现！”柳扇把手机捡回来，怒道。 谢闻逸突然半蹲在沙发扶手旁边的，在柳扇眼里就是从天而降一大片阴影，而后是一张人脸。 在未看清时，有种身体本能反射的恐惧，可看清是谢闻逸后，那种本能消失，转变为理直气壮的指责。 “抱歉，我是想说……”谢闻逸把柳扇暂时拉了起来，而后自己坐在沙发上，又将柳扇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他低头看着柳扇，说，“明天是你生日。” “嗯。然后呢？”柳扇调整了下姿势，让脖颈不至于悬空，继续举着手机看。 “亲爱的，明天跟我出去，好吗？”谢闻逸低头，脸颊笼罩上一层不被光照耀的淡淡阴影，他手掌摩挲着柳扇的脸颊，语调缓慢，听起来有些郑重，“妈妈也会在。” “你想干什么。”眼睛从手机屏幕上撕下来，他莫名有种预感。 谢闻逸好像要做出一些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谢闻逸笑着，抚摸柳扇面颊的手没有停下。 在过去，谢闻逸对柳扇说过很多次近乎于求爱的话，例如‘好好相处’或者‘一直在一起’，但他从未真切地说过爱语。 如今，谢闻逸觉得，已经是时候去彻底转变他们的关系。 从此以后，就连世俗言语也会成为束缚柳扇的枷锁之一。 比之于爱或婚姻更牢固，更永恒的关系。 柳扇会真正的。 属于他。 第147章 梦中的婚礼 谢闻逸牵着柳扇的手，走过繁花锦簇的拱门，当耳边响起细微的礼花声时，他看见路的尽头陷入一种炫目的光晕。 空气中漂浮着羽毛，落在他脸颊上，不停地扰动。 他皱了皱眉，握紧柳扇的手，却落了个空。 谢闻逸瞬间于梦中惊醒。 还未彻底亮起的天幕下，房间中昏暗，浓黑的阴影只依稀勾勒出身边人模糊的轮廓。 他呼出一口气。 柳扇呼吸时的气流规律地洒在脖颈侧边，原来那就是梦中的羽毛。 夜色中，谢闻逸看不清柳扇的脸，依旧很熟练地将他揽在怀里。 他注视着柳扇的脸，用记忆去描绘柳扇的脸庞。 于是嘴角缓缓上勾。 今天是柳扇的生日，也会是他们新的开始。 在柳母家居住的时间，让谢闻逸记起一件事，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其中也包括柳扇和柳母，是为别人而活着的。 无关之人的闲言碎语，亲近之人的期待，为了符合，自我束缚。 这无形的枷锁一旦扣上，就连被束缚的本人都很难意识。 幸福，谢闻逸会给柳扇。 枷锁，谢闻逸也会给柳扇。 就在今天，谢闻逸费心设计的，名为‘婚礼’的仪式，会将他们绑定在一起。 曾经谢闻逸不屑于这种名头，但是现在想来，用这种方式绑住柳扇也未尝不可。 虚假的、和大多数人别无二致的世界。 “柳扇。”谢闻逸在天边露出一线熹微光芒时，叫着柳扇的名字。 他看了眼时间，五点半了，于是醒来去二楼健身，按照以往的经验，柳扇放假时得睡到天光大亮，然后迷迷糊糊吃个早饭，继续睡回笼觉。 这种相处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两人各过各的，但却紧密联系。 * 梦境和现实，偶尔也会恍惚，例如此刻。 高挑的天花板悬挂着璀璨的水晶灯灼灼生辉，云朵状的装饰后印着用门口铺进来的地毯，眼前钻石捧花立在桌面上，刺得人眼睛恍惚一瞬。 柳母移开视线，“真有你们的，一般都是吃午饭的。” 而且过个生日怎么布置得跟结婚似的。 柳扇坐在宽大的桌子后面，稍微打量后，侧头对柳母说话，“管他呢。” 柳母看了又看，还是感觉不太对劲，“这是哪，不像酒店，怎么整得跟结婚似的。” “不知道，谢闻逸安排的。”柳扇不管事，低头玩着手机。 听见这话柳母抬起手，点了点柳扇的肩膀，“你怎么能什么都不管。” 她手上还戴着柳扇之前送的手镯，随着动作摇摇晃晃。 “妈——”柳扇抬头，拉长尾调叫着柳母，他张嘴想说什么，可在看见柳母的神情，想到柳母什么也不知道后，还是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久等了。”谢闻逸走进来，拉开椅子坐下。 还未等柳母问出自己的疑惑，谢闻逸便道，“妈妈，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柳母疑惑地看向自己自己儿子，却见柳扇也一脸茫然，“今天不是给扇子过生日吗？” “是给扇子过生日。”谢闻逸看向柳扇，抓住他正玩游戏的手腕，神色自若，“也想跟扇子和妈妈商量结婚的事。” …… …… 柳扇手里手机掉在膝盖上。 柳母也愣了瞬，问，“现在法律允许了吗？” “不。”谢闻逸脸上露出郑重，他握着柳扇手腕的力道加重，“但是我想给妈妈您和其他人一个交代。” 也是给自己和柳扇一个交代。 “那天妈妈您担心柳扇受到流言蜚语，让柳扇跟我回家，柳扇回去后也不太高兴，我就在想，要给您和柳扇一个交代。” “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不明不白地处着。” “无论别人怎样看，我的态度在这，这是给妈妈您的交代。” 他们不是不明不白勾在一起，可以被人随意议论的，而是正大光明，有着相处一辈子愿景的伴侣。 谢闻逸说得诚恳无比，他身边坐着的柳扇则显得不在状态。 “你……”柳扇这时才看着谢闻逸，“你怎么没跟我商量过。” 况且他回去不高兴是因为这个吗？ “亲爱的不想吗？”谢闻逸声音幽幽，说出的话宛如蛇般缠绕着柳扇的脖颈，“我们现在的感情很好。” 无论柳扇承认与否，都无法否认，他已在不知不觉中信任自己、依赖自己，甚至在身\/体上也无比契合，柳扇会被谢闻逸吸引，也会被牵动心神。 陷落、沉沦、直到难以脱身。 因此，这件事，谢闻逸有把握柳扇会答应。 因为他没有理由拒绝。 人世的财富、地位，灵魂肉\/体的吸引和惯性的沦陷。 “这是惊喜，所以亲爱的才不知道啊。”那种幽微的感受褪去，谢闻逸露出堪称爽朗的笑容，和其他即将通过结婚踏入幸福未来的伴侣别无二致，“我们会像其他人一样，也会被见证、被祝福。” 这种笑意也被柳母看见。 “我没什么意见，都看你们自己的。”柳母看着柳扇，等着柳扇的答案。 柳扇似乎不是不在状态，像是思考着什么。 谢闻逸看着，决定再将柳扇向前逼一步。 于是殿内响起悠扬的音乐，一些早已被安排好的人出现在，嘴里说着祝福的词。 花瓣飘扬洒落，落在柳扇眼睫。 一切如同幻梦，华美的布景，悠扬的仿佛从天边传来的蛊惑之音，谢闻逸在他耳边吐露出爱语，混杂着无数人的祝福传入耳中。 他听见无数被排练好的祝词，置身于水到渠成的氛围，只差他说一句好。 “谢闻逸。”柳扇眨了下眼，于是花瓣划过鼻梁，落在膝盖上，“你是在逼我吗？” 把一切都准备好，不给他拒绝的理由。 第148章 梦中的婚礼2 此刻，宛如梦境。 那种迷\/幻的眩晕，如同醉酒后泡在温泉里的沦陷沉醉，他分明置身于毒蛇的咽喉。 柳扇想起在h市的那晚，他们剧烈争吵，第二天却宛如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那些事终究在心里埋下种子。 如果糊里糊涂地答应，糊里糊涂地过下去，就像现在。 他始终会在某个时刻惊醒，然后发觉自己已经失去挣脱的力气。 柳扇说不出那个好字。 可也说不出不好。 于是两难的话语卡在咽喉，噎得他哽咽委屈，就连眼尾都微微泛起红，与如今的场景格格不入。 他一无所知的母亲坐在自己右侧，谢闻逸在自己左边。 他夹杂在柔情与强硬的控制之间，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被架到两难的境地。 于是他只能反问。 问谢闻逸，也问自己。 谢闻逸是不是在逼他做选择，他自己想做什么选择？ 察觉到柳扇的退意，谢闻逸眼眸闪过幽暗光芒，他抓着柳扇的手站起来，言语带着哄骗，“亲爱的，答应我吧。” “我们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他不会再那样对待柳扇，因为他已经达成目的。 只要柳扇过去自己心里这关，那彼此之间的隔阂就会彻底消弭。 谢闻逸知道柳扇的抗拒，也许他有些急切，但谢闻逸并不这样认为。 因为心的隔阂不会随着时间消逝，只能因外力而打破。 他想要打破这层隔阂，而不是等待遥遥无期的时间。 谢闻逸当着众人的面牵起柳扇的手，看见自己曾经给柳扇戴上的戒指。 始终在柳扇手上。 已经到了跨向另一个阶段的时候。 于是他看着柳扇，好似正在期待。 柳扇撞进那双眼睛里，他恍惚片刻，随后侧头看向柳母。 “妈……” 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可熟悉柳扇的两人都瞬间警觉起来。 谢闻逸心里稍沉，抢话道，“妈妈会同意我们的。” 随后，谢闻逸看向柳母。 柳母也站了起来，她身为柳扇的母亲，读出了此刻柳扇心底的脆弱，她看着两人，言语犹豫，“小谢，你们…要不要再商量商量？” 她平时看起来偏向谢闻逸。 但她是柳扇的母亲。 她的孩子不会在真正幸福的时刻露出这种夹杂着茫然的委屈。 于是柳母上前两步，稍稍护着柳扇。 谢闻逸眸色更深，他一遍遍保证，一遍遍发誓。 好像要把全天下所有的誓言都压在此时此刻，以谋得柳扇瞬间的动摇。 他也只需要瞬间。 因为谢闻逸会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将柳扇彻底揽入怀中。 “我不知道。”柳扇摇着头，他的心已然撕裂成两半，血化作泪浸染眼睛，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能听见谢闻逸的蛊惑。 谢闻逸说会让他很幸福。 会让他的余生受人艳羡。 可他自己... 柳扇不知道。 柳扇后退一步，好想告诉自己妈妈他和谢闻逸相处的前因后果，在过往的无数次他都想倾诉。 可是话还没到嘴里，就被硬生生咽下去。 他不敢去赌。 赌和谢闻逸彻底摊牌会发生什么。 可是今天，他真的有些忍不住，他看着柳母，哽咽声，“妈妈，我......” “柳扇！”谢闻逸猛然提高音调，他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一丝紧张。 他知道，如果柳母知道一切，他和柳扇就彻底没有可能。 他更知道，柳扇不会告诉柳母。 但是此刻，谢闻逸也不敢去赌。 如果万一的可能，柳扇此刻情绪爆发，不管不顾地说出来，他和柳扇就彻底失去‘和谐‘相处的可能。 可他不会放手。 有形的禁锢会再次加在柳扇身上，在短暂的、梦幻般昙花一现的虚假自由后。 那种强硬的态度被柳扇察觉。 柳扇瞬间明白一切。 谢闻逸还是那样。 一直是那样，从未变过。 只是伪装而已。 柳扇自己却在假面中逐渐沦陷，直到分不清自我。 他又分明看见过真正的自由，便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虚假中迷失了。 即使他短暂迷茫，那熹微的光亮也会为他指引方向。 于是柳扇摇了摇头，“我不想。” “谢闻逸，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柳扇到底还是没把那些话告诉柳母，他咬着牙，挥开谢闻逸的手。 “亲爱的...”谢闻逸试图挽回，他放缓了声色，“我刚刚只是有些急。” “如果你不想，我们之后慢慢谈。” 谢闻逸扬起笑容，神色诚恳。 他试图挽回。 在谢闻逸的人生里也经历过许多次失败，但是无所谓，失败本就是成功的一部分。他永远只会选择再次尝试、筹谋，从现状立足去赢得未来。 因此，即使意识到刚才有个小失误，他也尝试挽回。 只要柳扇没有告诉柳母自己的曾经，那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谢闻逸不明白自己失误的原因。 柳扇没有理由拒绝。 他们有家人的支持，有身体的吸引，有无可抑制的依赖和放肆。 一切能够相伴余生的全部因素。 明明拥有所有被称为“爱”的元素交织。 谢闻逸来不及思考，重整旗鼓。 “对不起。”他看着柳母开始道歉，视线缓缓扫过，移到柳扇身上，“亲爱的，妈妈，我今天弄巧成拙，让你们感到不快，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谈吧。” “但我的心一直如此，想要给妈妈您，给柳扇一个交代，一个未来。” “小谢，你先冷静下吧。”柳母将两人隔开。 谢闻逸眼看今天是不可能成了，镇定道，“是我太冒昧了，没能提前跟柳扇商量。” 柳扇听见谢闻逸到现在还在扭曲事实，将椅子一拉，大跨步走出去。 他穿过局促的人群，打开紧闭的大门，走到苍穹之下。 谢闻逸看着柳扇的背影，脸颊侧边的肌肉微微鼓动。 而后恢复真诚的笑意，安排柳母休息吃饭。 当谢闻逸走出去寻找柳扇时，看见柳扇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神色深沉。 而他的身边，站着许问远。 许问远本是谢闻逸自己叫来的。 如今却叫他看了自己的失败。 *好困 5.21白天更 今天别等了 第149章 选择9 谢闻逸本应上前，可此刻他掩藏身形于门后，看着不远处柳扇和许问远交谈。 他眼中只有柳扇的身影，即使另一个人也是自己找来的。 谢闻逸曾相信人心是可以谋算的东西，‘猜忌’、‘信任’、‘忠诚’、‘野心’，一切的一切，因欲望而被激发，因道德而有所束缚，情感在人心中交织碰撞，而他所需做的，就是引导他想要利用的那部分。 所谓爱，亦是如此情感的总和。 他的自信来源于曾经无往不利的经历和谋算，在一次次成功与失败的磨砺中，不断加深、巩固这一手段，甚至将其变作自己人格的一部分。 他已无法抛却这种刻入骨髓，化作他本身一部分的碎块。 因此，当他发现自己希望柳扇‘爱’他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采取这种方式。 以一种近乎绝对理性的引导，去激发柳扇对他的‘爱’。 正如柳扇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依赖、信任、财富、xing吸引、欣赏…… 可是，如果那是‘爱’，柳扇应该已经无法自拔。 是什么原因，让柳扇拒绝他。 难道柳扇不‘爱’他吗？ 可那些情感的的确确是真实存在的。 谢闻逸略有些失神。 当他说起柳扇时，会想起遥远的初遇，在教室里指导柳扇大作业，低头看着同一台电脑屏幕时无意碰撞，抬头相视一笑的灿烂，会想起柳扇意\/乱\/情\/迷时，自己心中荡漾成水的血肉。 他叫着柳扇的名字便好像这个人已经安稳住在自己心里。 他想象和柳扇的未来，并竭力去做到最好。 他想柳扇‘爱’他，想去赢得柳扇的‘爱’，而不是使用最开始那种强硬蛮横的手段，迫使柳扇无可奈何地留下。 他变得贪心甚至贪婪，可于他本身而言，他同时也变得慷慨。 谢闻逸听不清柳扇和许问远在说什么，他只能看见柳扇低头撕碎杂草的动作。 变作碎块的杂草从柳扇手里落在膝盖上，他低着头，觉得撕得还不够细。 “你怎么在这。”柳扇心里乱糟糟的，把已经扯成碎块的杂草挥在地上，他看见许问远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肯定是谢闻逸叫他来的，但是，谢闻逸为什么会叫他来。 “谢闻逸叫我来的。”许问远答。 “我知道，我是说为什么。”柳扇抬起头，觉得和许问远说话有点累，这人怎么听不懂自己说话，要是谢闻逸肯定直接说原因了，不会让自己多问一句。 他现在心里烦，也没什么耐心，脸上明晃晃地显露着心里的意思。 “他叫我来当观众。”许问远说到这里，顿了顿，“我也挺好奇的，就来看看。” 因为谢闻逸太自信了，他无比笃定柳扇没有拒绝的理由，按照他之前的经验，柳扇就应在今天彻底落入他网中。 然后，他就能向许问远说自己才是对的。 即使谢闻逸并不想和许问远有多少牵扯，但出于某种为人的私心，依旧这样做。 许问远和谢闻逸一样，以为柳扇会答应。 毕竟柳扇没有理由。 柳扇在谢闻逸身边，能得到和其他人别无二致的自由，能得到财富，得到无比理解自己、体贴自己的伴侣。 许多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在追寻这些。 如果能在一场婚礼得到这些，有什么理由拒绝。 况且，许问远也能看出来，柳扇已经在不知不觉地依赖谢闻逸，甚至趋同于爱谢闻逸。 到今天，许问远得承认，柳扇和自己母亲的确不同。 谢闻逸和他的父亲也有一些不一样。 可某种角度来讲，父子之间又是相似的。 谢父完全摒弃爱，而谢闻逸尝试让柳扇爱他，但是谢闻逸也不明白，他是错误的。 即使如此，那又怎样呢？ 世上有多少人拥有真正的爱，能爱自己，爱别人。 许问远想来见证，可是他也不知道是来见证什么。 也许是谢闻逸的成功，也许是自己心里那点不忍。 可当许问远看到结果时，他便明白，他更多的是放心不下柳扇。 以一种朋友的身份。 “你为什么拒绝谢闻逸。”许问远坐在柳扇身侧，坐实时，无端感觉如芒在背，他四下张望，没发现什么异常，可是那种感觉始终没能退却。 柳扇听见许问远的问题，张嘴想回答，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卡住，也许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于是柳扇只能反问，“为什么需要理由。” “不想答应就不想答应。”柳扇又从身后的花坛里拔出一根杂草，他心里的话突然流畅地说了出来，“没有拒绝的理由就意味着必须同意吗？” “难道我自己的心意不重要吗？” 柳扇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说这种话。 可一旦开了口子，那些曾经掩藏的、被人刻意淹没的，便瞬间瞬间褪去潮水，露出其中的腐朽的真意。 “谢闻逸是很不错。”柳扇低头，“除了最开始。” “但是我过不去。” “就算忽略那些，也不意味着我会因为他的好而服从他。” 柳扇看着许问远，继续说，“我所说的好，并不是指他对我怎么样，虽然他后来对我也不错。” “但我所说的好，是指他的地位、见识、财富，他似乎是个社会意义上的强者。” 许问远点了点头，“的确，甚至谢闻逸比你想象得更厉害。” 柳扇听见这话，扭过头，垂下眼睛，“所以呢？这代表我要服从，甚至是屈服他吗？” 听见柳扇的反问，许问远连连否认，“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想要忽略你。” 除了当事人，没人比许问远更清楚当事人的痛苦。 因无可奈何而屈服，而改变。 许问远最亲近的人，曾经就遭受过这种待遇，那不是他愿意看见的，他也不想让作为朋友的柳扇这样。 即使谢闻逸和他的父亲有所区别，但从某种角度看，他们之间的区别也不大。 柳扇拽身后花坛里的杂草时，带下来一只蚂蚁，他看见那只蚂蚁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分明是只虫豸，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突然惊醒的一句话。 ‘他拥有手、思想、品格。’ ‘他竟和谢闻逸是一样的物种。’ 第150章 选择10 柳扇看见蚂蚁落在地上飞快隐没于狭小缝隙。 什么时候，评价一个人依从他的财富、地位。 将冷血、残酷、极端理智和不择手段等异化视为人上人的特征顶礼膜拜。 甘愿跟随、服从。 忘却人之所以为人的一切。 如果他是社会意义上的强者，好像他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柳扇心里的念头还未成型，说的话有些颠三倒四，并没有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许问远只能理解个七七八八。 “可是，除非谢闻逸愿意，否则你离不开他。”许问远更关心现实。 现实就是拥有绝对主导地位的谢闻逸的确有说一不二的能力。 如果谢闻逸觉得怀柔的手法无用，立刻转向曾经的强制专横也不无可能。 柳扇甚至连现在好转的境遇都会失去。 他会呜呜咿咿地待在不见天日的居所，世界中只有谢闻逸，到时候，他不会再思考那些，就像柳扇和谢闻逸最开始的相处。 这就是现实。 现实叫柳扇屈服。 现实并不是自由的事。 柳扇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他一把将草屑丢在地上，“你说话真不好听。” “……”许问远深吸一口气，“这不是说话好听不好听的事。” 现实情况如此，无法因为言语的修饰而改变。 柳扇显然也知道，他明白这些。 可是正因为明白，他才感觉无力。 柳扇垂下头，心里乱得如同散落在地上的草屑。 细碎、散乱。 其实他也分不清。 柳扇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被撕裂成两半。 他动容于谢闻逸柔情蜜意的陷阱，无可抑制地依赖信任，放纵自己沉沦于遍布迷雾的海洋，可每每在溺死的边际，一种本能又立刻浮现，叫他挣扎、叫他逃离。 这相反的两面每时每刻都在撕扯柳扇的灵魂，他无法真正地，彻底听从一方。 于是他越来越分不清自己。 在安于现状的表面下，挣扎越发无力细微，像将死的脉搏，即将归于平静、死寂。 可这一个瞬间，如同回光返照般，令他拥有暂时的清明。 许问远见柳扇突然颓废下来，往他身边坐了坐，弯腰低头看着柳扇的脸。 按照许问远的想法，柳扇今天答应谢闻逸就是最好的结局，最起码谢闻逸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手段残酷，表面上的和谐能被粉饰一辈子。 如果能维持一辈子又何尝不是真正的幸福呢？ 但是，真正面对柳扇时，他又说不出这种劝慰来，于是只能故作轻松，“别担心嘛，走一步看一步呗，实在不行出去旅行散散心。” “在下还是有点小钱，可以资助你。”许问远眨了眨眼，像是不着调的炫耀，在调侃一个搭讪对象般，“不过你得走快点，别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你……”柳扇哑然。 他听懂了许问远的意思。 将逃亡称作旅行。 许问远似乎默认谢闻逸会采取强硬手段。 但同时，这似乎只能是个玩笑。 正当柳扇准备回复时，叮叮咚咚的来电铃声在空旷的天地中连绵，打断两人的交谈。 是许问远的手机响了起来。 许问远看清来电显示，脸色一变，为了避免柳扇察觉不妥，又飞快恢复。 他接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字正腔圆的滚字。 许问远心有所感，在不远处的建筑门扉角落看见熟悉的人影。 许问远条件反射般有种心悸，随后暗道，谢闻逸真像个鬼一样。 他回头看着柳扇，神情有些犹豫，“柳扇……” “我知道，你走吧。”在电话声响起来的瞬间，柳扇就知道肯定是谢闻逸。谢闻逸要过来，所以叫走许问远。 柳扇不知道怎样面对谢闻逸，但是他又必须面对。 许问远走后没多久，谢闻逸便站在柳扇身前，他低头打量垂头的柳扇，“亲爱的。” 柳扇没搭理他。 只有静谧的空气在呼吸，地上散布的草屑像是散乱的星子，两人中间难道隔着银河？ 谢闻逸坐在柳扇身侧，中间隔着不到一人的距离，他偏头看向正垂头的柳扇，“为什么拒绝我呢？难道我们之前相处得不好吗？” 除去那段疯狂的时间，谢闻逸后来对柳扇堪称纵容，尤其是当柳扇回过自己母亲家里后，那些被称为幸福的东西交织在生命的每一刻，构建成潺潺流动的小河，那么细碎，却又连绵不绝。 谢闻逸分明察觉到柳扇逐步的沦陷与沉迷，否则他不会在毫无把握的时刻提出将关系更近一步。 并且，谢闻逸也明白，这可能会是柳扇最后的挣扎，这次过后，柳扇即使偶有所感，也不会再这般果断决绝。 “如果你答应我，我们以后都会像前段时间一样。”谢闻逸面色平静地阐述事实，为了‘求婚’，今天的装扮极好地衬出谢闻逸的俊美，外貌优势也是他吸引柳扇的部分，如今，他坐在这里，坐在青蓝色的天空下，像是冬日一样，只有冰冷的寒意，他不再试图伪装自己，不再试图以情感打动柳扇，而是用现实，“我们会很幸福的。” “难道你……”谢闻逸顿了顿。 他本想说，难道他们之间要回到最开始的状态吗？ 之前，柳扇说出拒绝的话语时，激动地对柳母诉苦时，谢闻逸曾有一瞬间觉得事情即将脱离掌控，虽然他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柳扇不会向柳母说出事实，但是在那个瞬间，谢闻逸的思绪却有瞬间的疯狂。 如果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余地，那么他会抛去柔情与委婉，重新以强硬的姿态将柳扇锁起来。 那会很遗憾。 但是，他不会放手。 可是遗憾什么呢？ 遗憾自己的算计白费了吗？ 可看着垂头丧气的柳扇，谢闻逸话锋一转，有什么比思考和理智更快地脱口而出，“难道你不爱我吗？” 柳扇似乎有些动容，向他这边微微偏头。 谢闻逸盯着柳扇，等待他转过头来。 明明柳扇已经‘爱’他了，为什么还是拒绝。 情感、利益、期许，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让柳扇拒绝。 “谢闻逸，我不知道。”柳扇弓着腰，微微侧头，眼中是谢闻逸熟悉的茫然，是谢闻逸刻意引导出的茫然。 他真的分不清，甚至分不清自我。 如今，谢闻逸和柳扇两个人似乎都面临着困惑和选择。 对于彼此即将走向何方的选择。 * *ps：扇子之前违和，违和就对了啊哈哈哈哈（猖狂） 第151章 选择11 柳扇和谢闻逸并肩坐着，天色渐晚，白昼落幕，当青蓝色的天空沉寂为紫色时，柳扇看见微弱的繁星闪烁，好似下一刻就要跌落下来。 谢闻逸还在试图蛊惑柳扇。 但柳扇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只能看见天上的星星和在玫紫色云层里闪烁的月亮。 听见谢闻逸问自己难道不爱他时，柳扇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他也很难说清对谢闻逸的感情。 是爱吗？ 或许不是吧？ 柳扇不知道，但他又知道自己在谢闻逸面前能被满足，被纵容，甚至肆无忌惮，除了谢闻逸恐怕在任何地方都无法如此。 柳扇分不清。 但他分明地知道自己不想在那时答应谢闻逸。 冬夜的凉风吹过柳扇的发丝，他终于在这冰冷中回神，坦然地说出自己的感受，“谢闻逸，我想……” “嗯。”谢闻逸注视着柳扇，等待他继续说完后续的话。 “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分开一段时间，我的心绪很复杂，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是来源于过往的经历还是真正的爱。” “所以，我需要一段时间，去重新审视自己。” “……和你。” 柳扇说到审视时，说到谢闻逸时，他的眼睛也同谢闻逸对视。 他实在分不清，就像此刻看着远方天际，分不清天与海与雾，他也不知道自己对谢闻逸的情感来源于什么。 是过往强制手段下的屈服、塑造，还是真正发自于本心的，如谢闻逸口中的爱。 柳扇的话说得模糊，没能很好地组织语言，但他瞳孔清明，在此刻倒映这旷然的夜色和高悬的明月。 看着这样子的柳扇，谢闻逸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是最开始初遇那时的感受一样。 谢闻逸明白柳扇在说什么，他总是能了解柳扇的心思，即使柳扇没能很好地表达或者隐藏。 因此，谢闻逸同时也明白一件事。 导致今天这种局面的，是他自己。 谢闻逸刻意引导柳扇的感情，以至于柳扇分不清，就算真有几分真心，也会被‘手段’引导的虚假埋葬。 他以为‘爱’能拼凑组合，但是虚假的始终不能替代真实的。 所以柳扇才会感觉割裂，才会拒绝。 “柳扇，我们……”谢闻逸声音听起来有些粘黏。 柳扇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可以选择屈服听从，亦或是真正地显露自我。 柳扇从来都那样坦坦荡荡，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即使他曾短暂地被迷雾笼罩过，但皎洁的光辉依旧在此刻穿透浓雾。 如今，到了谢闻逸选择的时刻。 他可以继续采用强硬的手段，或者为两人的关系寻找新一种可能。 谢闻逸还没说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柳母的急声呼唤。 “儿子！” “柳扇！你在哪？” 柳母四处张望，自楼中走出来，她看见不远处的柳扇和谢闻逸，近乎跑地快步走来。 她抓着柳扇的胳膊将他拉起来，如同第一次见谢闻逸那般，带着淡淡的警惕。 刚才两人闹掰之后，谢闻逸将柳母安置在小楼休息，可是柳母没坐多久，就突然意识到谢闻逸肯定是去找柳扇了。 自己儿子平时虽然张扬任性了些，但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就算当时突然了些，自己儿子也不会这副模样。 “小谢，感情这事急不得，你们先好好想想，先回家再说。”柳母拉着柳扇，说着回家，回到有柳母在的家。 谢闻逸未说出口的话被堵住，可同时，他又明白自己不能真正在柳母面前展现出强硬的一面。 但凡他还有半点想要和柳扇好好相处的念头，就不能让柳母看清他的真面目。 看清埋藏在皮囊下的疯狂和不择手段。 于是谢闻逸只能说，“妈，我送你和扇子回去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眼睛一直看着柳扇，感受着那种少有体会的，如同铅坠的心脏。 当谢闻逸开车将柳扇和柳母送到楼下时，他看见两母子一起走上楼的身影。 于是他在路灯的阴影处垂下头，抽出烟和打火机。 火星落在拇指上。 谢闻逸靠着车门，看着柳扇所在的楼层，呼出一口朦胧模糊的烟雾。 烟雾在光的路径中袅袅升起。 谢闻逸站在楼下，看见熟悉楼层亮起灯光，就像他曾站在高处以手段掌控名利场中的人，后者，他身居高位，‘愚弄’他人，而前者，他站在楼下，被排斥在外。 谢闻逸曾对柳扇说权力，他过往的权力是通过手段和谋算得到的，但是如今，却不能以这种方式得到柳扇。 他开始丧失权力，即使他意识不到。 谢闻逸抽完烟，拿出手机给下属交代，“喂。” “安排几个人看着这里。” “嗯，母子两个人，都看好了，别被发现。” “如果他们有离开的迹象，马上告诉我。” 在阴影中，他的眼尾被拉长，隐入一片浓黑。 过去已经失败，寻求如何重新开始的方式才是最重要的。 放弃？ 那不可能。 第152章 选择12 柳扇到家后走到阳台拉上窗帘，在缓缓合拢的间隙中看见楼下停着谢闻逸的车和靠着车门的人。 路灯的光径中，烟雾缓缓上升，谢闻逸站在夜幕的聚光灯下，似乎若有所感，抬头向阳台的方向看了一眼。 柳扇飞快合拢窗帘，躲在窗帘背后。 即使他明知道隔着这么远，又有窗帘遮挡，谢闻逸应该看不清自己。 但在看见他抬头的瞬间，柳扇的心还是有所触动。 “儿子，你跟小谢这是怎么了？”柳母站在柳扇身后，看着柳扇被压在厚重窗帘下的背影，“你总得告诉我点什么吧，不然妈什么都不知道。” 柳母想知道这两人身上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过去。 “妈，没事。”柳扇转过身，头顶灯光照射下，比寻常人更多的发丝在脸上投落网状的阴影，他坐在沙发上，“只是我跟谢闻逸……” 柳扇缓缓眨了眨眼睛，“有些事过不去。” “是什么事过不去。”柳母也坐了过来，“不能跟妈妈说吗？” 柳扇轻轻点了点头。 他真的不能也不敢跟柳母说。 “那行，早点睡，明天再想。”柳母催促柳扇早点休息。 她把电视声调得很小，柳扇躺在卧室床\/上，半梦半醒间好像听见几句台词。 那些声音信号进入脑子，变作碎片的梦境，他分不清是真实的剧情还是自己梦中的场景。 “柳如烟，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容忍！”黑衣男子一脸悲愤，指责女人小题大做。 站在他对面的女人神情冷漠，却难掩悲怆，“是，我爱你，无论你是否回应我的心意，我都愿意为了你去死，为你神魂俱灭，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但这不等于你能随意践踏我，伤害我，忽略我也是堂堂仙界上神……” 柳扇脑子里上演了一场大战，随着月落日升落下帷幕。 当他第二日半梦半醒时，又听见了熟悉的台词。 这时，他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梦，而是柳母看的电视剧。 柳扇从床\/上爬起来，到客厅喝水，“妈，你这电视剧还没看完呢？” “看完了，这是重播。”柳母坐在沙发上择菜，不时抬头看电视剧，她把理好的菜放到竹簸箕里颠了颠，“收拾收拾吃午饭。” 柳扇走到阳台上伸了个懒腰，他眼睛向下瞥，谢闻逸的人和车都已经不见了。 “别看了，今早上走的，也不知道是搁外边待了一晚上还是今早上来又走了。”柳母见柳扇这般刻意的模样，叹了口气，“虽然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但是为什么你明明放不下，还要拒绝小谢呢？” “因为。”柳扇顿了顿，看向电视里被人称作薄情寡恩的女配，此时女配正在手刃背叛自己的白月光，柳扇再次确定那不是梦境，他转过话题说，“因为我分不清我是真的放不下他，对他有感情，还是只是习惯而已。” “你们这些年轻人。”柳母叹了口气，一天天没多少事，比电视剧里演得还要精彩。 她也不知道这两人咋回事，既然自己儿子不让她管，那她就不管。 但是作为母亲必要的提点还是得有，“儿子，不要陷于情感的困惑，囿于选择。” 柳扇疑惑地望过去。 柳母把菜叶上的瑕疵摘掉，“你老是想着自己爱不爱他，去纠结去犹豫，不就看不见自己了吗？” “感情是这样，其他选择也是这样。” “无论做什么选择，比如你想要和小谢继续走下去或者就这样分开，你得先看清自己，然后才有选择，而不是陷于盲目。” “唉，原来觉得你还是个孩子，跟你说这些没用，结果你上大学之后，就没怎么跟你交流了，这些从来没告诉你。”柳母说这话，似乎有点埋怨，柳扇上大学之后，跟家里交集就很少，毕业之后又突然带了个对象回来，当时可把柳母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柳扇嘴角扯着笑了笑，点点头，“是这样。” 他在心里咀嚼着柳母的话，这些话，跟谢闻逸说的完全不同。 谢闻逸跟他说，影响选择因素的，不能是具体的人，可是显然柳母不这样觉得。 因为做出最终选择的，是自己。 自己就是最大的砝码，足以令一切考量偏向载有‘自己’的一方。 “我当年离婚就是这样。”柳母说到这嘴角竟扬起笑意，“当初所有人都劝我为了孩子忍忍，离婚之后风言风语不好听，一个人经济压力也大。” “但是我当年就觉得，‘去他妈的，老娘就是不想跟薛德辉过了。’” “现在不也很好吗？” 柳扇听见柳母突然说老娘，眼睛游移了一下。 柳母不许柳扇说脏话，把柳扇养成一个连骂人都不会的学生，但是偶尔自己却会在无意中飙出来。 柳母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顺嘴了，站起身道，“行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妈， 我帮你干活。” “什么叫帮，这本来就该你做。” “好好好，那给我吧。”柳扇接过柳母手里理好的蔬菜，去厨房开火，叮叮当当好一阵。 饭菜做好的时候，大门处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 柳母开了门，看见来人，一脸惊喜，“你怎么来了。” “快快，快进来坐。” 柳扇见自己母亲这么热情，便知道来人一定是柳母要好的朋友，他扭头一看，嘴里正嚼着的饭菜呛到喉咙。 一个衣着清丽，长相文静温婉的女人走了进来。 这不是许问远他妈吗？ 第153章 选择13 柳扇连忙站起来，对许母问好。 许母将带来的礼物递给柳母，热热闹闹地寒暄过后，扭头看向柳扇。 “我记得你。”许母认出柳扇脸带惊喜，握着柳母的手，激动得身体都在细微颤抖，“原来这是你的孩子呀。” “啊？你们见过？” “见过见过，我儿子和你儿子是朋友。”许母为自己和柳母之间的羁绊加深而喜悦，倒豆子般说出前因后果。 柳母边听边点头应和，“你先坐，我去给你倒点茶。” 柳扇见柳母往厨房走也几个跨步跟上去，他拽着柳母衣服袖子，“妈，妈，你跟这阿姨关系怎么这么好？” “不知道啊。”柳母尾调上扬，“可能投缘吧。” “哪来的缘！”柳扇也提高声音。 这个世界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到处都是跟谢闻逸有关系的人。 “上次开运动会，她不是给人送礼吗，看着挺有钱的。”柳母见水开了，提起水壶。 “妈，你不是这种人。”柳扇一脸正经，他妈可不是因为别人有钱就上赶着交好的人。 听懂自己儿子的潜台词，柳母手肘别了柳扇一下，“你想什么呢？” “那之后有些老头骚\/扰她，我帮过她几次，关系就好了。”柳母说着，提着水壶冲了杯茶，让柳扇端出去给客人。 “不对，她儿子怎么不管。”柳扇脚都踏出门槛了，一想到许问远，又跨了回来。 许问远看着不甚靠谱，但是对自己母亲的在意程度柳扇看在心里，他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妈妈被别人骚\/扰。 “嗯？”柳母若有所思，“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好像没见过她儿子。” “她儿子不是跟你是朋友吗？” “关系一般。”柳扇立刻回道，端着茶杯往外走。 柳母跟出去后，和许母两人坐一块喝茶吃点心，柳母还打开电视一起看，于是客厅里也响起两人碎碎念电视剧的声音。 柳扇远远坐在沙发旁边打游戏。 结束几局游戏后，房门处传来敲门声，柳母和许母聊得正在兴头上，听见声音随意嘱咐柳扇，“儿子，开门。” 柳扇拿着手机，屏幕里还在激烈打斗，他漫不经心地按上门把手，抬头看了来人一眼。 “许问远？” 柳扇叫出名字的时候许母急忙对柳婉容说，“啊，我儿子来接我了。” 许母看看电视，看看柳母，又想了想自己儿子，神情纠结，最后，她下定决心，“我们继续看吧。” 她整天都能看见许问远，却不是能常常和柳婉容这个朋友在一起聊天，所以…… “你等会再来，妈给你转点钱，你去和朋友玩。”许母提高声音，好像自己面对的还是个小孩的许问远。 “行。”许问远站在门口没进来，他挑眉戏谑地看向柳扇，“我们下去玩玩，买点辣条吃？” “……” 神经。 柳扇真想直接把门摔许问远身上。 柳扇关上家门，穿着拖鞋跟许问远出去，“谢闻逸让你来的？” “不是，单纯来接我妈的。”许问远说。 “天下怎会有这么巧的事，我妈怎么刚好和你妈妈成朋友了？”柳扇一脸质疑，他惯性地认为是谢闻逸安排的，就像他曾有的工作、朋友，即使曾经不是，也会在之后成为他的安排。 许问远叹口气，真去小卖部买辣条，他挑挑拣拣，说，“世上哪有巧合，只有必然。” “我妈遇到麻烦，只有你妈妈有心思和功夫帮她，这怎么不算必然呢？性格如此，她们成为朋友就是必然。” 许问远拿了两包辣条去结账，递给柳扇一包。 “我听说了，你为什么不管。”柳扇听见塑料包装撕开的声音，香辣的味道弥漫鼻腔。 “我知道啊，但是为什么要管。”许问远嚼着辣条，舔了舔嘴角的油渍，“我让人帮忙看着了，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什么都不干就不会出事，最安全，但是什么都管，我和姓谢的有什么区别。”许问远好像直接放飞自我了，他吃完手里的辣条，看向柳扇，“你吃不？” “我……” 柳扇还没回答，手上包装袋被人一把抽走，“算了，别吃了，有人找你。” 许问远示意柳扇看右前方。 柳扇扭头，看见谢闻逸。 …… “许问远！”柳扇咬牙切齿，“你刚才跟我说什么了。” 不是说跟谢闻逸没关系吗？ “巧合，这是巧合。”许问远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我跟他是路上遇见的。” “纯粹是巧合。” 许问远举着双手嘻嘻哈哈地走远，柳扇站在原地，看着谢闻逸向自己走来。 他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可是当谢闻逸来到他面前时，也沉默不语。 谢闻逸低头，却只能看见柳扇移转的视线，“柳扇，我们可以谈谈吗？” 察觉到柳扇想要走，谢闻逸下意识伸手拦，当柳扇因此而看向他时，谢闻逸又将手收回来。 “当然，看你的意愿。”谢闻逸补充说。 柳扇鼻腔长呼一口气，似乎是无奈，“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不会放手。”谢闻逸看着柳扇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 他看见柳扇，看见自己。 柳扇毫不意外，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习惯的无奈，他松懈身体的力道，换了个姿势站，“我知道，你说过很多次。” “你想怎么做。” 柳扇清楚他在谢闻逸面前根本没有抗争的能力，就像兔子之于老虎，兔子只能逃跑，可被抓住便没有第二种结局。 他现在已经被抓住了。 柳扇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他的态度就是这样，随便谢闻逸怎样。 也许会继续采取那种强硬的方式也不一定呢。 昨天，柳扇就从谢闻逸身上看见那些。 总不可能一天过去就脱胎换骨了吧。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谢闻逸沉默，看起来竟有些笨拙。 他常以手段让自己游刃有余，倘若褪去那些，谢闻逸一时间也有些难以应对。 “我说我不会放手，是想说……我离不开你。” 谢闻逸说这话时，视线缠绵着柳扇的眼睛，他想过很多方式。 尖锐的，疯狂的。 他想过依旧采取强硬的手段。 或者缓和一点，去北美找最好的催眠师，让柳扇‘爱’他。 亦或者是其他方法。 当他越去思考那些疯狂的方式时，柳扇不爱他的事实便越发清晰地浮现。 他的心好像一座天空岛。 悬浮地高高在上，向地面投落无尽的阴影。 可是柳扇住在了岛上。 第154章 筹码与赌桌 当他作为一座漂浮的孤岛时，无比清晰地明白自己同地面上的人并非一类人，他展现给人垂落的阴霾，而非他本身。 每当谢闻逸使用手段获得成功时，他便会越发残酷、不近人情，因为谢闻逸清晰地觉得，人并非是作为人本身而存在，只是某种东西的结合体。 包括他自己。 于是他无往不利，惯性而为。 最开始他想要得到柳扇，他真诚地想要通过打动柳扇的心徐徐图之，将那个一眼就牵绊他神智的人变成自己的。 可在短暂的怀柔策略失败后，谢闻逸的心脏瞬间冷硬起来，不管不顾地将柳扇掳回自己家里。 谢闻逸想，那无所谓，这是让柳扇靠近自己方式。 他有足够的能力，足够的理由去做。 然后渐渐地，他开始变得贪婪，希望柳扇不仅仅是‘妥协’。 于是他开始尝试改变和柳扇的关系。 即使如此，谢闻逸依旧渴望独占、掌控、他为柳扇构建虚假的自由，假意成为柳扇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表面放纵、妥协，明明有着随时掀翻棋盘能力的人，开始与一无所有的弱者博弈。 难道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吗？ 他凝视着柳扇，与柳扇‘博弈’，却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不一样的人。 即使他依旧有着掀翻棋盘的能力。 有什么阻碍着他那么做。 他想起曾经在地下室柳扇对自己的抗拒，好像他们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想起在柳母家，柳扇对自己不自觉的依赖和崇拜，当谢闻逸看见柳扇在月光中注视自己的眼睛时，好像月光也随着他的视线进入胸腔，照亮了心脏的平缓的跳动。 谢闻逸愈发地想要维持这种平和，渴望再进一步，得到更多。 因此，在他认为时机成熟时，他踌躇满志、势在必得，好像即将赢得战役的骄傲的将领。 但兜头而来的，是一盆冷水。 谢闻逸想不通。 于是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去构思如何对待柳扇，可是，越这么想，柳扇不爱他的事实，便如他与旁人不同的事实一样清晰地浮现。 柳扇不会因此而爱他。 柳扇还是像最开始那样，青涩爽朗，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柳扇会顾忌很多事，但唯独不会欺骗自己的心。 谢闻逸不可能通过手段得到这样骄阳似火的人心。 “柳扇，我爱你。”谢闻逸看着柳扇的眼睛，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在此刻，那些曾经狡诈的言语，顽固的手段都化作唇齿间轻飘飘的话语吐露。 如果这是爱，那爱对谢闻逸来说，便是陌生、示弱、贪婪和渴望。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明明处在有利地位，却通过示弱去谋求别人的妥协，贪婪地想要对方的全部，渴望对方因为这句话而被打动，渴望他们拥有彼此的余生。 柳扇不知道谢闻逸是如何说出这句话。 但是他的心没有丝毫波动。 这种话，柳扇听多了，就像狼来了的故事，他曾经动摇过、沉溺过，却只是谎言披上一层面纱。 柳扇的心冷硬如铁。 他点点头，因为站久了，腿有点累，于是将身体重心向右腿上放，满不在乎，“然后呢。” “……” 谢闻逸难得哑然。 他注意到交换身体的重心，意识到柳扇站累了，于是便拉着柳扇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 柳扇正要坐下，谢闻逸却突然拦住。 “石头凉。”谢闻逸脱下外套，垫在石椅上，随后示意柳扇坐上去。 柳扇看着石椅上的衣服，又看看谢闻逸，“你不冷吗？” 现在已是深冬，浸骨的寒意随着衣服缝隙钻进身体里，也少不得打几个寒战。 “有点。”谢闻逸看着柳扇，眉眼处竟显得有些委屈。 闻言，柳扇叹口气。 这么说他还能真让他冻着吗？ “我们上楼或者去车上？”谢闻逸试探说。 无论是去柳扇家里，还是让柳扇跟着自己走，都能软化柳扇。 “你还是冻着吧。”柳扇一听，便知道谢闻逸这又是在得寸进尺，要是退一步，就得步步退。 冻就冻，反正一个大男人，冻不死。 谢闻逸被小小地驳斥回来，没能达成目的。 但是谢闻逸也不失望。 他确实是来这的路上碰见许问远的。 在许问远去柳扇家前，兄弟两人聊过几句天。 “去找柳扇？”许问远对偶遇这个“兄长”毫不意外，巧合的背后是必然，谢闻逸不可能因为柳扇几句话就放手，他就像咬到人就不会松口的疯狗。 “或者你希望我来找你？”谢闻逸冷淡地回道。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谢闻逸找许问远很少有好事。 “人家都跟你说分手了，你怎么还跟上来。”许问远笑眯眯的，似乎是单纯的疑问，又似乎是试探，他叫谢闻逸名字的时候带上几分正经，“谢闻逸，没人像你这样谈恋爱。” “说真的，你真该问问我，毕竟我不像你，我经验丰富，而且每一个前任都对我很认可，好评率百分百。”许问远挑眉，竟有几分骄傲，他可不像谢闻逸，都三十了，还搞不清楚这些事。 “这不是恋爱。”谢闻逸反驳。 “那是什么？”许问远反问，“你难道不想柳扇和你在一起？” “只要想，那就是恋爱。” “要先追求对方，再谈恋爱，最后结婚，你懂吗？” 谢闻逸淡漠地扫视许问远一眼，“你靠这个赢得了什么。” 许问远什么都没有赢得，某种程度上，他现在是依附于谢闻逸。 但是许问远并不在意这件事，“我赢得了自己想要的，而你没有。” “这样看，我才是成功人士。”许问远笑意扩大，暗暗讽刺谢闻逸。 谢闻逸笑了一下，却只是嘴角牵动，笑意不达眼底，甚至有淡淡的威胁，“你最近是不是太清闲了，才有时间说这些。” “许问远，我和你不一样。” “桌上有筹码，我会赢，没有筹码，我也会赢。” “说得好，我想问问你说的筹码是什么？”许问远今天似乎真挺胆大，“上桌没有必赢的。” “难道你想出千？ 第155章 博弈与筹码 谢闻逸嘴角被肌肉牵扯，似是笑意，又似是嘲讽的弧度。 “出千？”谢闻逸反问，他脸上浮现出不易察觉的不耐，谢闻逸对待旁人没什么耐心，一向是视之不见的态度。 许问远的试探让他觉得自己在同一个不必要的角色交谈。 他不想同许问远解释，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一样的人。 谢闻逸从前是稳赢的庄家，现在，他付出了筹码，但这并不会让他意志消沉。 他不止一次地在利益博弈中付出筹码，担任风险，赢或者一无所有。 倘若筹码是名为‘爱’的真心，那谢闻逸也会把它放在桌上，用尽全力赢得柳扇的爱。 如果想要柳扇的心，自己也必须付出什么。 那付出就好了。 他不会吝惜的。 谢闻逸会将一切，包括他自己都摆在桌上当作筹码去赢得柳扇。 即使此刻，谢闻逸依旧认为这是某种博弈，但于现实而言，已经是炽热、真诚、奉献和渴望。 于是他悄悄地变得和以往不同。 静谧无声。 宛如山脉在地壳的海中缓慢翻腾。 细微、难以察觉，却无可阻挡。 当此刻柳扇拒绝谢闻逸的小心机时，谢闻逸悄悄地失去一枚筹码。 他只能点点头，说，“回去吧，外面冷。” 柳扇有些诧异地看了谢闻逸一眼，仿佛在说，就这样？ 就这么轻巧地让他回去，不再说些试图动摇他的话，这好像不是谢闻逸的风格。 谢闻逸看明白柳扇脸上的诧异，勾起嘴角，有种心意相通的愉悦。 他会用柳扇喜欢的方式和柳扇相处，在筹码交错中，去一点点赢得柳扇的筹码，直到拼凑成一颗完整的心。 “柳扇，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无论结果是什么，我不会放手。”谢闻逸说。 “这是威胁？”柳扇警惕。 听见反问，谢闻逸眉尾瞬间挑起，心中闪过许多，想着到底是哪里表达不对，亦或是曾经的所作所为让柳扇过分警惕。 正当他要解释时，听见柳扇鼻腔里泄出一声轻笑，仔细看，柳扇脸上也浮现过瞬间的戏谑。 谢闻逸立时明白，是柳扇的一次小反击。 于是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又抽出去一块筹码。 说完这些话，柳扇找到蹲在花坛边上吃辣条的许问远。 许问远嚼着辣条，时不时张望，看着不像个富二代，更像是个二流子。 他的行为奇怪，好在他的脸弥补了这点。 柳扇看着有些嫌弃。 “干嘛这样看我，这东西我以前没吃过现在补回来怎么了！”许问远站起身，用纸巾擦了擦嘴，丢进垃圾桶里。 “去接你妈妈吧。”柳扇说。 两人一起上楼。 许问远后背上好像有双手，一直压着衣服，有种鬼一样的毛骨悚然感。 他没回头，扯着柳扇的胳膊跑得更快了。 柳扇倒是回头看了一眼。 谢闻逸站在不远处，冲他微微一笑。 柳扇收回视线。 送别许家母子后，柳婉容松了口气，利落地打扫着方才的残局。 柳扇见了，问，“妈，你之前和许姨不是聊挺好吗？怎么跟送走个大麻烦似的。” 柳婉容把抹布往茶几上一甩，“就是太好了。” “我总感觉她……” 柳母思考着该如何形容她面对许母的感受，她余光看见柳扇，顿时恍然大悟，“就跟和你聊似的。” 柳扇：“……” 怎么扯到他了。 “就是感觉不是这个年龄段的人，很难说。”将那种怪异的感觉说出来后，接下来的话便更容易说出口了，“虽然和我年龄差不多，但总觉得要看顾着她点。” “妈，那你不会觉得很麻烦吗？”柳扇问。 明明年龄差不多，却要处处照顾。 “不会啊。”柳母收拾好垃圾，系好垃圾袋，“跟她相处挺轻松的，再说了，世上百种，人各不同，又不是每个人都一样。” “可能她条件好，一直这样也能生活，就没什么关系。” “人总有适合自己的生活嘛。”柳母把垃圾提到楼道口，准备第二天拿出去丢掉，“休息吧，明天还上班呢。” “嗯。”柳扇点头。 柳母开朗坚韧的个性也传递给柳扇。 柳扇在遇到谢闻逸后失去很多，也得到一些，即使失去和得到并不相等，他始终在失去筹码，因为同他博弈的并非对手，而是掌控输赢的庄家。 但是柳扇没有忘记自己并不是狂热的赌徒，始终没有彻底陷落在博弈中。 他输掉了一些筹码，但还可以走出来重新开始。 他要洗去“赌\/徒”的身份，重新开始，去看清自己，理解自己。 谢闻逸叫他好好想想，可柳扇已经想清楚。 他不需要谢闻逸。 因为他是一个独立的人。 可是他也需要谢闻逸。 因为他心中的感情已经模糊，难以分辨。 但无论如何，柳扇首先必须是他自己。 只有当他作为一个人而存在，他才拥有爱，否则，那都将是幻觉与妥协。 柳扇是，谢闻逸亦是。 第156章 人 休息了一个周末，柳扇再去上班已经忘记之前谢闻逸来时老板钟秦的异样。 刚一踏进办公室大门，柳扇就见钟秦就满脸笑意地迎上来，急急忙忙将他引进办公室。 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钟秦往日里虽算不上高高在上，也绝不与平易近人沾边，如今这般模样，称得上谄媚。 难道柳扇实际上是什么高管来微服私访，现在身份暴露了？ 这什么爽文剧情？ 外面的人猜测时，办公室内老板钟秦正殷勤地对待柳扇。 “坐坐，你坐。”钟秦将自己的椅子搬给柳扇，“这段时间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您别介意。” 毕竟之前柳扇就是个普通打工人，他作为老板，肯定是没什么照顾可言，但现在可就不同了。 之前他回家问长辈谢闻逸是谁，结果反被家中长辈问是从哪听到这个名字的。 钟秦一五一十地说了，随后在家中长辈脸上浮现如他一般的震惊，随即便嘱咐他说，就算不能结交，也不能交恶。 钟秦在自家长辈那里听了许多，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竟然真是那个谢家。 在世界范围内也是数一数二，比起谢家，他们只能算小门小户。 那天柳扇和谢闻逸的亲密劲，便是瞎子也知道他们之间关系不一般，何况钟秦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而且看着也不像是情\/人，那谢家人竟隐约有讨好之意。 柳扇也是，都有谢家的关系了，还来上什么班。 上班不就是为了钱吗？ 什么班抵得上哄好了谢闻逸带来的利益。 钟秦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不显，依旧是交好的姿态。 柳扇心知肚明对方这是因为谢闻逸才对他如此。 人与人之间好像很难看见真正的彼此，在谢闻逸出现前，在钟秦眼里，柳扇只是一个员工，钟秦不会考虑员工的苦楚和人生，只在乎员工给他带来的效益，这当然没有错，毕竟他们本就不是能彼此看见的关系。 在谢闻逸之后，钟秦将柳扇的地位提高，可是柳扇在钟秦眼中依旧只是谢闻逸的附属，是能为他提供关系连接的道具。 唯独不是柳扇自己。 柳扇在老板椅中坐得挺直，他看着在桌对面给他倒水的钟秦，“老板，你不用这样。” “没什么用得着用不着的，都是心意。”钟秦在柳扇那张几乎一览无余的脸上看见抗拒的情绪，小心问道。“你要是想像以前一样也行。” 如果不喜欢被特殊对待的话。 柳扇没说话，谁都知道是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了，有些东西挑破就不可能回到从前。 “我跟谢闻逸现在没什么关系。”柳扇说这话时，脑子里闪过谢闻逸的脸，他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明白明白。”钟秦连连应和，不知道明白了什么。 柳扇知道这算是白说了。 他跟钟秦说自己先出去工作，钟秦给他开了门。 柳扇顶着同事们诧异的目光坐在自己工位上。 薛丽悄悄凑过来，“柳扇，今天老板怎么对你这么殷勤？你是他亲戚？” “不是。”柳扇笑着否认了这个猜测，并没有接着往下说。 疑问句后面跟着的问话者的猜测，最好不要接。 这是曾经谢闻逸偶然跟他提过的。 柳扇自己都没想到，原来他记得这么牢。 柳扇觉得自己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 下班后，柳扇没走地下车库，直接从办公楼的一楼径直走向公交站台。 在商场附近换乘时，柳扇听见很熟悉的声音。 “快回来啦，今天买了扇贝，回去做蒜蓉吃吧。”穿着西装的微胖男人打电话时提了提手里的袋子，好像他对面就站着和他通话的人，他脸上是纯粹的笑意，可以说是幸福，“知道了，还要买饮料回来，冰镇快乐水。” 是李司。 柳扇悄悄扭过头，假装没有看见。 可他心里又有点纠结，于是频频回头，引得李司也发现了他。 自从那天在路上遇到赵老师，听了赵老师跟他说的话，柳扇心里有一瞬间的释然。 曾经和他称兄道弟的李司是李司，现在这个为生活奔波甚至失去一定底线的李司也是李司。 少年人不是无缘无故变成这样的。 于是当柳扇看见李司时，便好像看见他曾经经历的岁月磨砺。 柳扇和谢闻逸不同，甚至是和大多数的人都不同。 他有着人之为人的一切，见弱者的悲悯，见不公的愤慨，受打压时的反抗…… 柳扇并非麻木不仁，他拥有思想、品格、智慧，一切人性的光辉和无可避免的弱点。 因为经历，他保有纯粹的直白，看见旁人时，总是看见真正的人，看见人之所以成为如今的人的一切。 例如薛丽，有些心机、果断、能力强、看重家庭。 可是，这不等于柳扇会原谅李司。 于是当李司也看向他时，柳扇悄悄扭头，上了驶来的公交车。 隔着车窗，柳扇和李司的视线交错分离。 如果没有刻意的交际，也许今后也只是路上一瞥的缘分。 柳扇回到家，鬼使神差地买了一瓶快乐水。 “妈，我回来了。” 柳扇推开门，柳母急忙上来，带着些许抱怨，“你去哪了，怎么没找见你。” “我上班去了啊。”柳扇感觉莫名其妙。 “那小谢说没接到你，发消息你也不回。” “什么？”柳扇反应了会儿，“谢闻逸去接我了？” “我没收到消息啊。” 柳扇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看，发现的确有几个消息，之前在公交车上太吵，忽略了。 “等会儿，谢闻逸怎么跟妈你联系了？”柳扇后知后觉，“我现在可是跟他闹翻了呢。” “知道。”柳母看了柳扇一眼，目光移到柳扇手戴的戒指上。 不言而喻。 “……” “我那就是忘了！” “妈！下次谢闻逸找你，你能不能别理他！” 第156章 在思念后明白 柳扇被自己妈妈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刺激到，三两下跨进卧室。 他脸上还有些恼，紧接着打开手机。 谢闻逸给他接连发了几条消息。 【要我接你吗？】 【你在哪。】 【公司人都走完了。】 【到家了吗？】 【……】 【我给妈妈打了电话，妈妈说你没到家。】 【到家后给我发个消息可以吗？】 谢闻逸语气似乎越来越卑微，看得人心发疼 ——才怪！ 柳扇看着气血上涌，他双手捧着手机啪啪打字，最后觉得单纯的文字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愤慨，按着话筒图标狂喷。 “谢闻逸！你?装什么呢？你糊弄鬼呢？当我不知道？” “我在哪你?知道得清清楚楚！” “哔——” 柳扇把那几条六十秒的语音发出去，痛痛快快地宣泄不满，一把将手机扔在床上。 柳扇肯定谢闻逸知道自己在哪。 不是因为柳扇掌握了什么证据，而是根据谢闻逸一贯作风的延伸，和对他的了解。 现在，柳扇已分不清谢闻逸对他的行为是来源于什么。 谢闻逸说过爱，这令柳扇更感疑惑。 强制与爱夹杂在一起，柳扇分不清，也无法相信。 但是谢闻逸也分不清，他如此处心积虑，是基于本性的疯狂与不择手段还是爱而不自知的流露 当柳扇那几条语音从谢闻逸手机里放出来时，谢闻逸明明知道点开会被骂，但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放完了。 听到最后，他脸上甚至浮现笑意。 柳扇现在一定炸毛把手机丢了。 “不是吧哥？被骂还笑？你早说你有这癖好，我帮你啊。” 许问远的声音一出，谢闻逸的神色冷下来，“你可以试试。” “……” 试试就逝世。 “那你图什么。”许问远问。 “和柳扇的接触。”谢闻逸审视着许问远，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许姨跟柳扇妈妈关系好像不错？” “喂，能不能别打我妈主意，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的道具。”一听到涉及妈妈，许问远反应剧烈，几乎快要跳起来。 谢闻逸安抚着说，“许姨不是，你是。” “最近这段时间，病一下吧，放心， 我会替你接送许姨的。” 谢闻逸拍了拍许问远的肩膀，示意他离开。 * 谢闻逸独自一人回家。 他站在院落里，习惯性地看向三楼卧室的窗户。 窗户紧闭，可他心中已经勾勒出熟悉的人影。 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那扇窗户后的房子里有柳扇。 一种难言的空落蔓延。 谢闻逸想，他还是希望柳扇住在这。 当思念开始蔓延，谢闻逸还未明白那种感受的名字，已经走到装着柳扇过往的屋子。 柳扇的作业被他打包带回来，当作藏品一般陈列，谢闻逸一件件看过去，看到最后一本时，好像看见初遇时在台上的柳扇。 其实现在柳扇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现在的柳扇，多多少少经历过些事，也开始独立工作，带上一些狡诈和为人处事应有的圆滑，也因为谢闻逸的纵容，变得有些骄纵，有时候不怎么讲道理。 但是在谢闻逸眼中，柳扇还是那么吸引他。 或许相遇是偶然，但是之后发生的一切，是必然。 谢闻逸变得无言。 他踱步走上卧室，之前柳扇换掉的睡衣还挂着，房间中柳扇的气息若有若无。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也许柳扇此刻正窝在沙发上玩游戏。 可是谢闻逸知道。 没有。 他几乎想要立刻把柳扇绑回来，可他也和以前不同，这种念头只是想想。 如果真的那样做，他与柳扇之间的连接只有冰冷的锁链。 谢闻逸把柳扇换下来的睡衣拿在手上，不自禁地埋头，温暖逐渐膨胀，好像他怀抱中仍拥着熟悉的身躯。 将衣服暂时放在桌上以待后续整理时，桌面上的日记本突然被衣角扫下来。 谢闻逸一眼便认出那是柳扇不给他看的日记本。 但是现在，因为书脊砸在地上，被反复施压的书页因着惯性摊开。 于是谢闻逸看见了柳扇写下的话。 【我没能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可我也忘记了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两句话字迹很新，是最近才写的。 是遇见谢闻逸之后才写的。 谢闻逸看清柳扇书写的文字时，心里猛然被重重撞击。 “怎会。”他语气中带上爱怜，像抚摸柳扇的面颊一样轻柔地抚摸着书页。 他从这两句话中看出了柳扇的迷茫、自轻。 谢闻逸曾说不想让其他人轻贱柳扇，可是柳扇自己看轻自己。 谢闻逸将日记本捡起来。 试图向前翻的手顿住，最后合上封面，好像从未打开过。 将日记放在桌上，谢闻逸坐在椅子上，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在充斥着柳扇气息的房屋中，他明白了自己的思念与爱怜。 他明白自己想要真正地赢得柳扇。 在短暂的沉溺后，谢闻逸睁开眼睛，眸光中闪烁着锐利的光。 他不会迷失于此。 谢闻逸只会更坚定。 他与柳扇。 谢闻逸站起身，给柳扇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响起。 “喂。” “亲爱的。” 电话将彼此的声音都染上电磁感。 柳扇把手机贴得很近，不自觉激灵了一下。 “我好想你。” “你会想我吗？” 柳扇看着窗外隐约的月亮，他空余的手绕着被单角。 好像有点。 但是不想跟谢闻逸说。 * *纠结的情感部分终于过了，泪了，这两人本质都是直球人，虽然直球的方式不一样（笑）。后面也直球。 第157章 在思念后明白2 沉默得只有呼吸通过手机遥遥连接。 柳扇不想说思念。 他跟谢闻逸永远都有过不去的坎，柳扇不想将其抹平、遗忘、甚至美化。 同样，柳扇也不想一直沉溺于此，忽略人生前方更广阔的风景。 他的人生会有很多东西，不仅仅是过往，还有未来，不仅仅是痛苦，还有那些能为之活着的每一个瞬间。 谢闻逸只会是其中一部分。 在遥遥相隔的距离里，只有呼吸昭示彼此存在。 谢闻逸久久没有听见回答，他接着向下说，“无论你想不想我，我都会思念你。” 思念忠诚地伴随他的灵魂，好像此刻是生命的唯一，如同幽深谷底的火炉，于火光幽暗处，慢慢照亮另一个人的脸。 这是新奇的体验，他并不因此焦躁、苦恼，好像坐在静静徜徉的银河边上，体会着斗转星移，时光流逝。 他如此平静，却又如此渴望。 这种矛盾的体会，来自于柳扇。 “没事我就先挂电话了。”柳扇见月亮慢慢转动，正想按下挂断，又被谢闻逸打断。 “你要睡了吗？” “嗯。” 柳扇这么说，实际上准备挂断电话就去开两把游戏。 “别挂。” 谢闻逸想说他想听着柳扇的呼吸，但是柳扇显然更在意自己的游戏。 “要我直说等会我要去打游戏吗？” “……” “抱歉，去吧。”短暂的沉默后，谢闻逸轻笑，刻意放缓的声调试图蛊惑柳扇，“晚安。” “不对。” “嗯？” “是旗开得胜，把把mvp。”柳扇理直气壮。 “好，旗开得胜，把把mvp。”谢闻逸依从柳扇说了，又补充道，“早点休息，明天还上班。” “不想上班，明天辞职。”柳扇自顾自地说，吧唧一下把电话挂断。 从今天早上钟秦表现出那种样子，他就不想继续在那里待。 柳扇不想始终被谢闻逸的阴影笼罩。 即使他会失去一些庇护，经历无可避免的困境，但同时，他也会穿过旷野，跨过困难的刀锋，经历风与雨，而后在某个时刻，看见真正的自己。 柳扇在某些方面和谢闻逸一样，他们不会沉湎于温情的陷阱或痛苦的深渊，而是时刻整装待发，离开消磨自己的环境，追求自己渴望的一切。 不过…… 辞职之后能干啥啊？ 柳扇操纵手机的手指顿住。 当柳扇将自己这个想法告诉柳母时，柳母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看电视，剩余的精力才用来跟柳扇聊天。 “为什么，你们公司倒闭了？还是老板开除你了？”柳母那个时候，是不在意自己喜不喜欢那份工作的，只要稳定就能做一辈子，除非工厂倒闭，清退职工。 “因为...我不喜欢老板。”柳扇犹犹豫豫，挑挑拣拣地说。 “我以前也不喜欢我们组长。”柳母说，“但是只要他不为难你，那能将就做。” 柳扇视线移转。 钟秦倒是没为难他。 “妈，这是给我织的毛衣吗？”柳扇转移话题。 这话引得柳母斜了柳扇一眼，“想得美，你以前不是说我织的毛衣扎脖子吗？” “这是给许素听的。” “这谁？”柳扇心里隐隐有猜测，应该是许问远的妈妈。 “就你那个朋友的妈妈。” 果不其然。 “唉呀，你不喜欢有得是人喜欢，她还让我教她织毛衣呢。”柳母为自己的小爱好找到同好而喜悦。 此时，电视里广告结束，柳母把大部分注意力给了电视，道，“你愿意换工作就换吧，只要想清楚就好。” “嗯好！”柳扇应了。 随着他声音落下的，是电视台词。 “你竟然盗窃上神血脉，以一介卑劣之躯入主神宫。” “啊哈哈哈，那说明所谓上神也不过如此，我比之也不差。就算我不是神脉，也是堂堂正正的天地生灵。”柳如烟一脸挑衅，“你杀我，法则不容。” 柳扇看着还是这张熟悉的女配脸，惊道，“妈，这到底谁是女主啊？” “那边那个。”柳母指了指在一个黑衣金冠男人身边偎依着的女人。 “这看着不像啊。”柳扇惊道，“这什么剧情？” “女主是颗凡间石头，偶然被男主精血浸润生了灵智……”柳母见柳扇问起自己喜欢的剧，娓娓道来，“后来才知道，其实女主是补天的五彩石，她的神脉被身为凡人的女配盗窃走……” “现在是大结局了。”柳母又说，“等明天重播，我得和许素听一起看。” 柳扇按着额头，说，“妈，我先睡了，明天再说，你这电视声小点。” “哦对了！”柳母叫住柳扇，“你要是辞职，我这有个工作介绍给你。” “什么？”柳扇问。 “社区招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社区？！” “对啊，离家近，又稳定。”柳母十分坦然。 而且还能往家里领米面油呢。 * 今晚不行了 累一天 困得立马晕过去（5.31留） 第158章 在雾散后明白 关于工作，柳扇还是辞职了，因为接近年关，不是很好找新工作，柳扇便去柳母说的社区暂时帮忙，每个月能拿到两千块的补贴。 钟秦挽留过柳扇，但柳扇去意已决，也不好强留，叫财务结算工资放柳扇走了。 薛丽挽留柳扇时，柳扇背着包说，他本来就不想在这家公司工作很久，之前找不到工作才到这里来，现在有了经验，一定会比之前更顺利。 社区工作说不上来做了什么，每天做的事都很杂，共事的也大多是阿姨，来的第一天柳扇被问得面红耳赤，好在都是善意。 放寒假后，也有来当志愿者的大学生。 “扇哥，张姨叫咱俩过去。”穿着白色摇粒绒外套的女生走到柳扇面前，她披散着的发丝被摇粒绒勾着，肉眼可见的年轻。 这是新来的女大学生，程月。 “好，马上。”柳扇整理资料整理得两眼发直，在中老年人居多的社区里，电子信息并不普遍，大多资料还是以纸质为载体，厚重、字迹乱，稍微错眼就得重看一遍。 工作并不困难，但在细碎中磨人。 之前有个不怎么会用智能机的大爷，非说自己手机变卡是因为别人占了他的手机。 柳扇一看，大爷说的是朋友圈。 百般解释无果，还是张姨上来把大爷的朋友圈全屏蔽了，这才算‘解决’。 张姨是个热情阿姨，社区里甚至有几对小夫妻是她做的媒，为人风风火火，古道热肠，喜欢跳广场舞。 曾经带领小姐妹打败了另一个不守规矩在休息时间肆意外放的广场舞团队。 “这最近不是要过年了吗？”张姨在大冬天满头大汗，扯着袖子扇风，喘着气，“社区打算带点东西慰问孤寡老人和困难户，你们几个年轻人走一趟吧。” 张姨扶着腰坐下，她脚边放着满满当当的米面油，“我把名单和地址给你。” 柳扇看着那一大堆米面油毛巾鸡蛋等等，道了声好。 正好看资料看的他眼睛都花了。 程月和柳扇一组，把物资放进车里去了第一户孤寡老人家楼下。 柳扇还是没考驾照，只能靠程月这个驾龄0个月的新手磕磕绊绊地开上路。 又是一个急刹，柳扇向前一扑，坐稳后，不顾年龄恳求道，“姐，你稳点。” “我尽量。”程月尴尬一笑，把车停下。 随后，柳扇去后备箱把重的米和油先提在手上，轻巧的礼盒、毛巾之类的东西留给程月。 因为知道是孤寡老人，柳扇心里原本预设开门会见到比较冷清、简陋、行动迟缓的白发老人。 他心里有种悲哀，为与他不相干的人的苦难。 但当房门打开，一个笑呵呵的白发老人热情地邀请他们过去。 柳扇有些愣。 “来来，喝茶。”白发老人还算健朗，给柳扇和程月倒了两杯茶。 他的屋子里东西很少，但是并不杂乱、冷清，冰箱上甚至还用酒瓶盛着冬日腊梅，使得房屋散发淡淡的香气。 “大爷，这是社区……” “我知道，你们每年都来嘛。” 柳扇话还没说完，大爷就接话。 “来来，该拍照拍照。”大爷比了个耶，脸上皱纹挤在一起，冲拿着手机的程月道。 “……” 柳扇和程月面面相觑，手机里多了一张照片。 程月似有些不知如何评价，只能说，“大爷挺乐观。” 柳扇点了点头。 临走时，柳扇回了下头，大爷独一份地早早给家里贴上了春联，竟显得比邻居家更热闹喜庆。 接下来几户便不如大爷乐观，有自怨自艾的，也有吵吵闹闹的，有人抓着柳扇和程月就诉苦，有人大肆赞扬社区的关爱，也有人觉得东西怎么那么少，怀疑是两人偷偷拿走了。 可柳扇和程月只能保持笑容，一天下来笑得脸都僵了，也算是看过人生百态中的十来种。 “好累。”程月叹了口气，坐在车里向后仰，拿起手机看名单，“最后一户了。” “那就好。”柳扇甩了甩胳膊，提了一天重物，感觉胳膊快不是自己的，“走吧。” “休息会吧。”程月见柳扇按着自己胳膊，提议说。 “也行。”柳扇活动着胳膊，靠着椅背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有一个多小时下班，时间还来得及。 【亲爱的，今天你有空吗？妈妈和许姨去爬山打不到车回来。】 谢闻逸的消息弹出来。 柳扇深吸一口气，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谢闻逸跟他说这个有什么用？他又不会开车，不就是想让他说，‘我不会开车，你带她俩回来吧。’ 这心思拐弯抹角的。 柳扇也不惯着，回了一句。 【这样啊，正好我在同事车上，等会儿顺路去接。】 那边反复显示正在输入中。 【麻烦同事不太好，我送妈妈回来吧。】 【那你问我干什么！】 柳扇敲着键盘，感觉被‘强买强卖’ 自从柳扇回家后，就不太想见到谢闻逸，但是两人的联系没有断过。 柳母和许母处成闺蜜，谢闻逸间接通过这两人找到很多借口。 谢闻逸经常给柳扇打电话，也会抓住机会找上门来，寻到两人相处的时机。 例如此刻。 对于谢闻逸已经做好决定，却还是假模假样地问自己这种事，柳扇还是觉得不高兴。 那边似乎也从句子末尾的感叹号里察觉柳扇的怒气。 【因为我想你，想见到你。】 【如果你不喜欢，我和妈妈就在这里等你。】 柳扇见到新发来的消息，猛地把手机扣在大腿上。 “怎么了哥？”柳扇的动静有点大，程月注意到后随口问道。 “没……没事。”柳扇笑了笑。 虽然刚才跟谢闻逸说可以和同事去山脚下接送妈妈，但实际上柳扇也清楚这种请求很冒昧，只是说说用来怼谢闻逸而已。 “那继续去下一户了哦。”程月边说，边启动车辆。 她猛地松开离合，车子在熄火和弹射起步间颤动，而后向前扑腾。 柳扇又被晃得向前扑。 被安全带拉回来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驾照非考不可。 第159章 在雾散后明白2 这车用了很多年，行驶起来连窗户都会跟着哐哐响，好在皮实耐造，能开就是好车。 柳扇关上车门，从后备箱里拿出物资，跟着程月走进一条小巷，跨过杂乱的障碍后，程月站在一栋老房子门前咚咚敲响房门。 和之前立时就有人开门不同，门内高呼一声来了后，响起细碎的类似坚硬物体碰撞的声音，过了会，房门打开。 柳扇下意识地介绍自己自己和程月，“你好，我是社区工作人员，这是我的同事……” 看清开门的人，柳扇稍微愣住，但还是将自我介绍说完。 开门的是个女人，她胳膊下夹着拐杖，手看起来有些怪异，像是假的一样。 门内摆着一些细细的竹篾，桌上有竹篾条编织成的篮子、簸箕之类的物品。 柳扇和程月对视一眼跟着进了门，照常说着提前备好的话。 两人说话时，户主正在编篮子，她左手手指不能动，只能按着竹篾，但右手编织竹篮的动作十分灵活。 细细的篾条在右手灵活地绕着，一弯一折编成细细密密地网，又向上一提，篮子的弧度便出来了。 程月碰了碰柳扇，示意他看手机。 柳扇一看，是程月的消息，上面说这家户主以前生了病，落了后遗症，现在左边身体动不了，文化程度也低，现在在家做些手工维持生活。 柳扇扫视屋子一眼，还看见些绚丽的珠花，钩织的绒毛饰品。 他忍不住问，“大姐，你这些东西好卖吗？” “不太好卖。”户主摇摇头，况且她身体不方便，跟外界接触很少，编织这些东西，与其说是赚钱，不如说是打发时间。 柳扇心想也是，现在很少有人会买这些东西了，他家都算是老小区了，也很少看见用这些的。 离开后，两人都还想着今天的事，程月是假期来当志愿者的大学生，没怎么接触社会，柳扇接触的人也很有限，但两人都怀揣着一种理想化的悲悯。 “还好社区都记得他们。”程月对柳扇说。 社区多多少少都会给困难人群一些帮扶，但如何彻底消除导致困难的因素呢？好像也做不了太多。 如何给予社会边缘人群帮助，将他们从孤立无援的境地中拉出来。 柳扇站在马路边上，垂下头，似乎在想什么。 半晌，柳扇抬起头，他觉得自己是有力量的，“其实我觉得，我应该能帮到他。” “怎么帮，你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啊哥。” “不，是他自己可以把自己拉出来。”柳扇看着程月，目光坚定，“现在可是21世纪了，不存在真正的与世隔绝。” 说罢，柳扇调转方向回到最后一户家里。 程月愣了愣，追上去。 她追上去时，房门半开着，程月礼貌地敲了敲门，走进屋子。 柳扇正半蹲在茶几边上，拿着笔，在白纸上画着什么，那个大姐则专注地看着。 “姐，你看，如果你要做视频，可以先写脚本，等以后熟悉了，就能固定流程，不需要提前写脚本。” “用手机就可以拍，然后可以放到几个平台，做个人店，标题和内容有噱头一点，制作的时候还可以在dy上直播。” “可是这有人看吗？”程月问。 “无聊的人很多的。”柳扇想起之前刷dy，就连青蛙头睡觉都有人看，“而且姐做的东西很好。” “况且，做这件事即使失败，也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成功却能让境遇好起来，怎么想都是很合算的。” 柳扇说完，就开始教大姐怎么拍视频剪视频，因为专业性的需求不高，只需要手机就可以做到拍摄和剪辑，唯一的支出就是需要花钱买个手机支架。 但柳扇决定把自己之前用的支架给大姐。 程月看着绒花、竹编，突然灵光一闪，“要不然我们恰点烂钱吧。” 柳扇扭头看。 程月也兴致勃勃地蹲在柳扇身边，打开手机，“你看，只要沾点古风、传统元素就能狠狠涨价，还有这个，只是个小铁片，印了一张人物像就能卖几十块，我们\/擦\/点\/边，也不涉及版权风险。” “比如？” “比如xx印象饰品、cos道具定制、竹编展示架……” 程月越说，柳扇越想起来自己家里那一大堆周边，到最后，柳扇忍不住赞叹道，“你是天才！” “这叫，为新文化为传统赋能。”程月撩了撩头发，“姐，你先做，我去朋友圈给你打广告，扇哥，线上的事就靠你。” 户主大姐被两人滔滔不绝说得一愣一愣，只能点头。 两人飞快给大姐制定好发展方向，以炫技和噱头视频多平台吸流，开设个人店铺，售卖成品和定制接单，晚上直播辅助。 即使每个板块得到的钱不是很多，加起来也不少了。 新账号启动有点困难，柳扇不自觉地想到自己曾经的那个账号。 * 两人决定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多来走走，帮助大姐干好事业，就算这件事做不成，也能多帮她卖点东西，过个富裕些的年。 “扇哥，没想到你还会这些。”程月拉上车门，感叹般说着，她的头发在摇粒绒外套上摩擦起了静电，飘忽着又被安全带按下去。 “以前没事做，随便学了点。”柳扇也系上安全带，经历熟悉的被迫后仰点头后，车子启动。 “那更厉害了，随便学就这样厉害。”程月开车时聊天，“扇哥，你说得对，大姐有自己把自己拉出来的能力，不过她的缺陷让她忽略了这点，也没能发挥自己的能力。” 柳扇听着，看了眼程月。 当他扭过头时，看见飘忽的汽车快要撞上路边障碍，惊恐地喊了一声，“方向盘！” 程月这才意识到车子开斜了。 “啊啊啊，不好意思啊哥，我拿到驾照后第一次开车！” 程月疯狂给柳扇道歉，柳扇再次坚定要考驾照的决心。 他需要驾照，因为他希望自己能自己驾驶车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为自己理想中的人。 柳扇回到社区时，天上下起小雨。 冬天的雨并不磅礴，但是细细密密，带着连绵的冷意。 柳扇缩了缩脖子，决定忽略这点小雨，直接走回家。 可柳扇刚踏出社区的玻璃门，头顶便投落一片阴影。 他抬起头，是一把宽大的黑伞。 “妈妈叫我来接你。”熟悉的声音带着吐息的暖气在耳侧响起。 柳扇看见谢闻逸，直白道，“是我妈叫你来，还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 闻言，谢闻逸笑了笑，“都有。” “那我们回家？” “是我家。” “那我们回你家。” “……” 第160章 在雾散后明白3 柳扇被这话噎住，手肘不轻不重地怼了他一下。 谢闻逸身体向外躲，伞却往柳扇头顶送。 他肩膀落了几滴雨，雨水被衣服细细的绒毛托举，晶莹剔透。 “先回家吧。”谢闻逸将伞放低，几乎快要挡住柳扇半边身子，两人凑在一把黑伞下，外面是天地连绵的细雨，世间的嘈杂声变作淅淅的雨声，好像能拥有的天地只在伞下。 谢闻逸问柳扇冷吗。 柳扇说不冷。 但流淌的风持续带来湿润的寒气，离得很近的谢闻逸却向外散发着暖。 谢闻逸的头顶几乎挨着伞骨，他稍稍低头看着柳扇，柳扇的视野中，天地被伞的边缘切成上下两半，而谢闻逸则立在其中。 如雨一样，心绪在天地间静谧地飘零、滑落、流淌。 “你……” “噗——” 身后传来伸缩伞撑开的声音，随后是轻轻的脚步声。 柳扇被惊得定住，抬头看向伞下的谢闻逸，要从他那里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扇哥。”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程月撑开伞，路过柳扇时，打了声招呼，“我先走了。” 在看清柳扇身边的人时，程月有些惊疑，但秉持着别人不说就不问的学生习惯，她只挥挥手打了个招呼，随后便走入无边的雨中。 程月走远后，柳扇呼出一口气，感觉耳朵有点痒，他伸手摸了摸耳垂。 烫烫的。 “怎么这么紧张。”谢闻逸带着笑，看着柳扇的耳垂带着逐渐消逝的粉。 柳扇抿着嘴，其实他有点担心程月会问谢闻逸是谁。 他还没想好答案。 好在程月并没有问。 但是…… 谢闻逸问了。 “她是你说的同事吗？”谢闻逸看向程月离开的方向，随后盯着柳扇，仔细捕捉着柳扇每一个面部表情，“就是今天说的可以搭车那个？” “是个女孩呢。”谢闻逸叹道。 柳扇：“……” 其实大可不必强调程月是个女孩，无论她是男是女，谢闻逸肯定都会问。 有时候柳扇觉得性取向真的很难说清，两边都会被怀疑。 “是她。”柳扇顺着街道向前走，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居民楼，道路不算宽阔，破旧砖石铺成的路踩上去有时会溅起污水。 头顶的伞跟着移动。 快到家楼下时，柳扇听见路边传来细细的尖锐的叫声，好像婴啼，又像幼鸟鸣叫。 柳扇试图去分辨这种声音，找到声音的源头。 “是猫。”谢闻逸落着柳扇半步，像专门给柳扇打伞的，他盯着灌木丛繁茂的树枝角落道。 柳扇顺着谢闻逸的视线看去。 一只橘白相间的小猫浑身湿漉漉的，在灌木丛的困境中竭尽全力发出尖细的呼喊。 但在遍布雨滴的世界，少有行人，也没有别的生灵，好像天地间只有这只小猫。 因为两人发出了声音，小猫突然奋力挣脱灌木枝干的桎梏，踉踉跄跄地向柳扇走来。 细小的绒毛被雨水沾湿，一缕一缕地贴在粉白肌肤上。 在冬日的雨中，它会失温死掉。 小猫趴在柳扇的鞋子上，在感受到一点温度后，抓着裤脚向上爬，但是它的爪子还太稚嫩，又或许是虚弱，始终不能如愿，总是跌在地上。 “没有人管，它会死的。”谢闻逸看着那只猫，判断道，随后他问柳扇，“要带回家吗？” 柳扇一直盯着那只猫，他的心中有所触动，又似乎有点犹豫，他还是觉得自己无法承担生命的重量。 “不想养的话，等安顿好可以给它找个好人家。” 柳扇被这句话打动，他蹲下身，把小猫抱起来，手臂圈成一个圈，让小猫蜷曲在臂弯中。 他的衣服被弄脏了。 但是无所谓。 弄脏的衣服就洗干净，如果不行就买新的。 这世上少有无可挽回的，起码衣服不是。 “快回去！”柳扇抱起猫，向家里走的步伐加快。 谢闻逸跟在柳扇旁边，尽力给柳扇撑着伞，但两人还是都打湿了。 * 柳扇打开门，急匆匆往厕所跑。 柳母只看见柳扇抱着什么，“儿子，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猫。”谢闻逸跟着进门，回答柳母的疑问。 “猫？”两道女声响起。 是柳母和许母。 “我去看看。”许母有些好奇，站在厕所门口，看柳扇放了温水，把猫轻轻放进去，问，“小猫不是不能洗澡吗？” “正常情况下不能洗，这只猫已经全淋湿了，用热水回温反而快点，之后及时弄干就好。”柳扇简单地把小猫洗了洗，拿起来擦干，开了小太阳，用吹风机一点点吹着。 很快，黏湿的毛发变得蓬松，小猫也暖洋洋的，闭上眼睛享受小太阳的温度。 “好可爱。”许母目不转睛地盯着，“可是吃什么。” 柳扇抬起头，想了会，道，“也没别的，先喂点人吃的吧，把调料去掉将就下。” 柳扇也没养过猫，也没准备。 “吃这个。”谢闻逸突然出声，把一袋幼猫猫粮放在柳扇身边，他另一只手里提着猫砂和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刚才你给小猫洗澡的时候我去买了。” “这么快？”柳扇惊道。 “嗯。”谢闻逸点头，他头发沾着雨水，之前回来时还没有。 “我不信。”柳扇带着怀疑，这附近哪有宠物店，这么快就回来，肯定不是自己去的来回。 谢闻逸蹲下身，戳了戳小猫的毛茸茸的头，小太阳暖黄色的光照亮他的脸，竟显得有些暖意，“好吧，是别人送来的，我下去拿了一趟。” “别人，谁啊？”柳扇问。 “我啊。”带着怨气的声音。 柳扇回头一看，是许问远。 许问远身上也打湿了点，接过柳母递给他的毛巾擦头。 许问远本来就在来接许母的路上，结果接到谢闻逸的消息叫他去买猫粮，他只能调转车头在附近的商场买了出来。 外面下雨，车少，但这老小区不好停车。 可没关系，谢闻逸早在外面等着了，他拿了猫用品就走，也不跟许问远说这附近哪能停车。 许问远只能在杂乱的路上自己找。 “怎么是他？”柳扇问。 谢闻逸真诚道，“我给小猫找的好人家。” 柳扇一言难尽地看向谢闻逸，“你动作挺快。” “当然。”谢闻逸点头，居然还有些骄傲，“既然你对养猫这件事有顾虑，我们就找个靠谱的人家。” “许姨很有爱心，能照顾好小猫。” 谢闻逸收回戳猫头的手，没再给那只蜷曲的小猫一点视线，满眼都是柳扇。 他不喜欢猫，柳扇也不能养，没理由留下。 第161章 在雾散后明白4 听见谢闻逸这么说，柳扇向小猫蜷曲的地方靠了靠，无声表示抗拒。 如果可以，柳扇很想养这只猫。 当在雨天，这只小猫踉踉跄跄向自己走来时，柳扇便生起这种心思。 但是，他现在还住在妈妈家，没有选择的权力，只有选择的意愿。 同样待在旁边的许母听见谢闻逸的话，惊喜道，“欸？给我养吗？好啊！” 许母伸手去碰小猫，想要抱起它。 小猫察觉有人抚摸自己，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发现是陌生人后，缓缓炸毛，往柳扇脚边跑。 猫蜷曲贴在柳扇脚踝处，发出细嫩的叫声，身体的颤抖隔着绒毛传递到柳扇肌肤。 柳扇看了眼小猫。 许母失落地收回手，“它不喜欢我。” “哎呀，妈，你别掺和了。”许问远擦干净头发，仰头喝掉用热水化开的感冒灵，“我改天去宠物店给你抓一只，随便选。” 谢闻逸这摆明了就没想把猫送走。 要是他想送，给许问远的消息不会是带猫用品过来，而是直接叫他把猫拿走。 这人真是！拐弯抹角的。 许问远斜了谢闻逸一眼。 柳扇蹲着，小猫也蹲在柳扇脚边，两两相贴，看着都有些迷茫。 “没事，感情培养几天就有了。”谢闻逸伸手去抓那只橘白猫。 一人一猫都往后缩了缩。 柳扇一把捞起小猫，站起来，“谢闻逸！” 谢闻逸偏头，表示自己在听。 “你又骗我，你根本没想送走这只猫。”柳扇一手捧着猫，一手指着谢闻逸，“你真要送走买什么猫粮，还买这么多，这么齐全。” 柳扇指着谢闻逸的手指向他身后放着的全套猫用品，从猫砂盆到梳子应有尽有。 最起码他了解的谢闻逸不会平白无故多花心思。 这不合理。 闻言，谢闻逸脸上蔓延出笑意，就连眼睛都弯起来，很是愉悦，“这么了解我。” 柳扇：“……”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柳扇想拉回话题，“你也想留着这猫。” “你想我就想。”谢闻逸依旧看着柳扇。 而柳扇则看向柳母。 柳母收到自己儿子的意思，看了下那猫，“别看我，你要是能自己负责，我没什么意见。” 柳扇看向手上托着的猫。 暖呼呼的，沉甸甸的，手掌贴近小猫的胸膛，以至于连心跳都能透过手感知。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此刻托举着一个生命。 如果他想要养，就意味着要承担这只小猫生命的重量。 “我……” 柳扇摸了摸小猫头，话还在嘴边，谢闻逸上前一步，也低头逗弄着小猫，“我们可以一起养。” “喵喵。”小猫发出字正腔圆的喵喵叫。 谢闻逸听了，逗着柳扇，“你听，它叫你爸爸。” 柳扇原本犹豫的神色瞬间垮下来，“谢闻逸，幻听记得去挂号。” “那是叫我？”谢闻逸继续说。 两人说话声音很小，但屋子就这么大点。 这近乎‘调\/情’的话听的在场其他人都有些尴尬。 “那个……先吃饭。”柳母一锤定音，将众人从这尴尬的气氛中拉出来。 柳扇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和谢闻逸的对话有多奇怪。 他脑子里染上羞恼，瞪了谢闻逸一眼，随后把小猫安置进笼子里。 谢闻逸带着笑，像往常一样帮着打理餐桌，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或许谢闻逸刚才从桌面上得到一枚筹码。 这段时间，谢闻逸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默默等候，寻找相处的时机。 又或者是从柳扇手里赢得筹码时机。 他像是追求别人家孩子的追求者，如果往前推十几年，柳母相信，谢闻逸会在自己在家时也悄悄带柳扇跑出去玩。 翻墙上网、或者去电玩城打游戏。 但是自己的孩子最近好像不是很乐意搭理谢闻逸，而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能将一切都交给柳扇自己判断。 毕竟柳扇已经是个成年人，不必再事无巨细地跟母亲说，他应当承担起自己生命的责任和重量。 因为来了客人，餐桌被展开，变成更宽阔的圆，柳母很热情，向第一次在她家吃饭的许母介绍菜色。 许母也很捧场，连连道好吃，夸柳母很厉害。 两个长辈自成一片天地，在她们对面，谢闻逸、许问远、柳扇三人则沉默地吃着饭。 “咳。”许问远假装咳了声，他实在受不了这气氛，“我说你们……要不要说些什么。” 为什么让他坐中间啊？ 他左边坐着柳扇，右边坐着谢闻逸，对面是完全插不上话的阿姨和自己妈妈。 许问远感觉自己很无助。 柳扇沉默地夹着菜。 谢闻逸主动提起话题，有媒介总是更好交流，“明天我们带小猫去医院检查吧，再过几天过年，就不好找医生了。” 许问远一听，闭上眼睛。 大哥，你的理由好拙劣。 ‘一起去’，‘过年’，‘不好找医生’，完全不构成逻辑关系。 果然，柳扇立刻回绝，“我自己可以去。” 许问远感觉右边有点低气压。 “最近的宠物医院有点远，带着猫不好坐车，我送你。”谢闻逸试图找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带猫不好坐车显然是一个好理由。 毕竟柳扇不会开车。 然而，许问远依旧在心里叹气。 谢闻逸的提议不是问题的唯一解决方法，很可能被拒绝。 果然，柳扇又婉拒了，“我可以打车，提前问问能不能带猫。” 许问远听着都心累。 谁教谢闻逸这么谈恋爱的。 哦，没人教啊。 那没事了。 许问远低下头摆弄手机，给谢闻逸发了条消息。 谢闻逸看了手机，瞥了许问远一眼，随后道，“小猫今天淋了雨，明天再抱出去吹风可能会生病，我可以把车开到楼下，少走些路，也避免猫着凉。” 柳扇想了想，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也行。” 谢闻逸笑起来，“好，我来接你。” 气氛顿时松快起来，许问远松了口气。 这个提议的区别在哪呢？ 区别就在他能做的是真正能够解决实际问题的唯一方案，是对方真正需要的，是独一无二的，是替柳扇在意的事物考虑的，而不仅仅是‘没有拒绝的理由’这种霸道的提议。 柳扇不需要，和自己能独自解决的，都不是能打动他的。 即使谢闻逸曾给他构建出花团锦簇，但柳扇没忘记自己的本心。 正所谓：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有所不为也。 第163章 在思念后明白5 晚上许母甚至想在柳家留宿，但她也知道不好主动提，眼看着柳母试图传达自己的心意。 她这样在场的人都看得懂。 许问远一看，立马劝道，“妈，我昨天买了两套衣服，你先回去看看，看哪件适合柳阿姨，明天带过来。” 许母被这话打动，“柳姐，你等我回去拿。” 许素听一直很少接触人，到了这个年纪，和她同龄的大多围着家庭转，和她只是泛泛之交。 之前在老年大学，许素听也总感觉融不进去。 柳婉容是仅有的，愿意真诚待她的同龄人。 因此，许素听很珍惜柳婉容。 “不用，那多麻烦。”柳母听了哭笑不得，自从认识许素听她总在往家里拿东西，实在让她不好意思，柳母给了许素听一个热水袋，说，“拿着吧，外面怪冷的。” 许素听接过来，抬头，脸上藏不住的惊喜，“我知道了，明天到我家去挑吧！” 啊？ 柳婉容不知道许素听知道了什么。 许问远倒是知道，但此刻急急忙忙把自己母亲拉走。 “阿姨，明天见啊。” 伴随关门声，屋内只剩下三人。 柳母看着柳扇，问他打算怎么安排。 柳扇看着谢闻逸，问他什么时候走。 谢闻逸则坦然道，“妈妈，我车没油了。” 柳扇：“……” “现在外面也晚了……”谢闻闻逸话说一半，就等着柳母说今晚干脆留宿。 但柳母已经打定主意不干涉这两人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都行。” 说罢，就关上卧室门，只留下柳扇和谢闻逸两人。 柳母一走，柳扇就似笑非笑道，“你这车挺智能啊，今晚上没有，明天就有了？” “这打车钱我给你出。”柳扇越过谢闻逸身侧去开门。 路过时，谢闻逸突然抓住柳扇的手腕，而后顺势揽住柳扇肩膀，将人半圈进怀里，“我自己走，你休息吧。” 柳扇后脖颈一痒，略微一缩。 “明天发消息给我，我来接你。”谢闻逸松开手，向门口走去。 啪嗒一声，大门打开，楼道内灯光逐楼向下亮起。 【没能留宿？】 【都多久了，还没把人带回来啊？】 【这就是你的计划？】 【乐子jpg】 许问远站在不远处的停车位边上，冲谢闻逸挥了挥手，钻进车里，将车开走。 谢闻逸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亮起微弱的灯光。 谢闻逸看向柳扇所在的楼层，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敲着。 的确过去很久了。 他的心绪并不是单纯的急躁或者毫无波澜的耐心，谢闻逸能感受到那翻腾如海啸的渴望，可又被死死按捺住汹涌，维持表面的平静。 同时，谢闻逸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忍耐能维持多久。 楼上的灯灭了，车前灯照亮黑夜的一方天地，缓缓驶离。 柳扇把谢闻逸赶走，躺在床\/上滚了两圈，随后沉沉睡去。 今天跑了不少地方，累得要死。 明天还得跑。 柳扇第二天又去了那个做竹编的大姐家，手把手带着大姐拍视频，剪辑，最后教大姐固定机位在晚上直播。 “最近这个游戏热度挺高的，是国外的，还开放二创，可以试试这个。”柳扇打开一个角色图，“大姐，你编这种行吗？或者用绒花做饰品也行。” “我试试。”大姐拘谨地笑笑，“谢谢你啊小伙子。” “没事，就是试试，有没有用还不一定呢。”柳扇也有些不好意思，“姐，有什么找我，这是我绿泡泡号，我先走了啊。” “扇哥，你走吧。”程月也在旁边，“接下来交给我吧，我在朋友圈帮忙宣传宣传，而且我知道最近有场漫展，可以申请去摆摊试试。” “那行。”柳扇点点头，心情愉快地离开。 好久没有这种和谐的合作了。 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深深吸了一口深冬冷冽的空气。 他的头脑从未如此清明，即使有些许寒意。 柳扇回家时，听见喵的一声。 他第一反应是哪来的猫，在看见那个毛绒绒，颤抖着尾巴向自己走来的白橘猫时，柳扇才想起来自己昨天留下了这只猫。 柳扇一把将橘猫捞起来，脸上笑得开朗，“想不想我啊。” 小猫打着呼噜往柳扇怀里钻。 柳扇心情更好，抱着猫坐在沙发上。 柳母路过时提醒了一句，“别忘了带猫去医院检查。” 这外边捡回来的，不说有什么寄生虫细菌，也得看看身体有没有什么不好吧。 正逗着猫的柳扇顿了下，“知道了。” 柳扇发现自己没买猫包，谢闻逸昨天带的东西里也没有。 他还以为谢闻逸备齐了呢。 就这样抱着猫出去也不合适，或者……装进箱子里？ 正当柳扇思考时，谢闻逸的消息发过来。 【我在楼下等你。】 柳扇想起来昨天谢闻逸说可以带着猫去医院。 小猫确实最好别吹冷风。 【来了。】 柳扇抱着猫下楼。 谢闻逸站在楼梯口，手里提着什么。 见柳扇过来，他向上走了两步，将手里的东西展示给柳扇，“我带了猫包，里面垫了发热垫，车里还有水和猫粮。” 他准备得很妥当，柳扇对这周全的安排都愣了下，觉得比起谢闻逸，自己对猫好像更不称职些。 谢闻逸靠近柳扇，低头，摸了两把猫头，“小猫，我也是你爸爸，叫两声来听听。” “喵喵！”小猫字正腔圆。 “别现了，快走。”柳扇赶在谢闻逸开口前打断。 他示意谢闻逸把包打开，将猫放进去，而后提着猫包坐在副驾驶。 谢闻逸从后座拿出来一个水瓶，“盖子往右拧就是猫粮，左拧是水，后面还有猫条和罐头。” 说罢，他看着柳扇，“我这么妥帖，算不算合格的家长呢？” 柳扇呵呵两声，“你只能算后爹。” “嗯？” “它是猫！”柳扇把水瓶接过来，“开车！” 第164章 过年1 把猫带进医院后，前台问名字。 谢闻逸下意识回自己的名字，可谢字刚说出口，就见柳扇盯着自己。 他顿了下，想起来柳扇才是猫的主人，于是改口说了柳扇的名字。 “蟹柳？”前台重复了一遍，“好的，宝贝的名字登陆好了。” “什么？”柳扇拨开谢闻逸，“不是问主人的名字？” “我们这是宠物医院。”前台小哥笑着，言下之意是患者名字自然是小猫的。 柳扇还没给小猫起名字，现在莫名其妙定成蟹柳了？！ “小猫还没有名字。”柳扇试图让前台重新登陆正确的信息，“可以删掉重来吗？” “可以，那请问宝贝的名字是...”前台耐心地等待柳扇重新说。 但柳扇却开始犹豫了。 他还没想好小猫的名字，或许，柳扇试探地说了一个名字，“咪咪？” 前台小哥笑而不语。 谢闻逸悄悄抓住柳扇的手，缓缓地捏了两下，“这名字也挺好的。” “什么？” “蟹柳。”谢闻逸坦然。 柳扇还想说什么，这明明是他的猫，怎么名字里就有个xie字了？ 可前台小哥一直等着他，柳扇心里过意不去，自暴自弃道，“就那名字吧。” 反正就是医院登记的名字，他回去可以不认这个名。 “年龄。” “25。”柳扇脱口而出，随后在前台小哥的视线中改口道，“不知道，昨天捡的。” “好，请去五诊室。”前台小哥指引柳扇和谢闻逸两人过去。 五诊室外的医生信息介绍上写着钟医生，走进去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医生，他接过猫包，戴着手套把蟹柳抱出来，“哎呀，是新来的小猫咪呢。” 钟医生把蟹柳仔细检查了一下，抽了血，采集了粪便，“家长在外面等一下，结果要等一个小时左右。” 柳扇退出诊室，在大厅坐着。 医院总喜欢用带孔的金属座椅，坐下去有点冰。 柳扇被激得站起来，在大厅踱步，谢闻逸倒是坐得住，一直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膝盖，身体前倾，宽肩阔背的优势一览无遗。 前台的电脑屏幕比较大，柳扇抬头瞥了一眼，看见一些患者的信息。 【妙妙 3岁 狸花猫 受刺激会窜稀】 【可乐 2岁 奶牛猫 特别活泼会到处跑，一定要抓住】 【卷卷 5岁 折耳串 宇宙级凶兽 危！】 【……】 柳扇视线向下，看见最后一行。 【蟹柳 年龄未知 橘白猫 备注暂无】 柳扇摇摇头，莫名笑了下。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当柳扇再次从谢闻逸身前路过时，突然被一把抓住手腕。 “坐会儿？”谢闻逸说。 柳扇还是站着，甚至反问，“你不冷吗？” 那金属椅子不冻吗？ “不冷。”听见柳扇问自己冷不冷，谢闻逸脸上挂笑。 闻言，柳扇没好气地斜了谢闻逸一下，“我冷。” 于是柳扇继续在大厅走来走去，谢闻逸见此也站起来。 他刚站起来，五诊室的钟医生就带着检查报告走出来，“蟹柳家长，检查结果出来了，你来一下。” 柳扇和谢闻逸一同走向五诊室。 “宝贝很健康，就是有点营养不良，回去好好养养。”医生低头写着单子，随后将单子递给柳扇，上面写着一些注意事项和常见问题的解决方案，“大厅有饲养手册，家长等会儿可以拿一本走。” “对了，你们现在喂的什么猫粮。”钟医生看向柳扇。 柳扇则看向谢闻逸。 那猫粮是谢闻逸买的，他没注意看，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 谢闻逸对医生说了一个牌子。 “挺好的。”医生又给开了一点补剂，把缴费单递给柳扇。 “我去吧。”谢闻逸接过缴费单，笑道，“毕竟跟我姓呢。” 柳扇一愣，随即火起，“那是我猫，它得姓柳。” “起码在这家医院姓谢。”谢闻逸笑笑，不争辩，在这家医院，猫的名字已经登记成蟹柳了。 柳扇提着猫包出去。 又路过前台的电脑，发现电脑上猫的信息在自动更新。 这些信息好像是联机随时更新的。 【蟹柳 约两月 橘白猫 富家大少猫！】 柳扇：“……” 这备注看起来不是很正经。 柳扇提着猫回家。 路上遇见一些店铺挂出灯笼，店门口贴着a4纸。 柳扇凑上去看了看。 【本店于腊月二十六闭店休息至大年初七，为您带来的不便请多多包涵】 “要过年了。”柳扇感叹。 “是啊，要过年了，你们什么时候放假。”店老板在这附近经营了很多年，为人热情，街坊邻居差不多都认识，能聊上几句。 “年二十九。”柳扇默。 “这么晚呐。”店老板感叹道。 “上班嘛。”柳扇叹了口气。 这也没几天了。 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不知道明年会怎么样。 柳扇走上大街，不远处传来摔炮炸开的声音，小孩子熙熙攘攘着跑远，一丝火药味弥漫，地上散布着红色的碎屑。 柳扇回头看了一眼，在他小时候过年玩的鞭炮还是需要点火的，现在好像只能买到这种安全性更高的摔炮了。 前面又跑来一伙小孩，柳扇急忙把猫包用自带的黑布遮住，免得小猫被鞭炮吓住。 那群孩子蹦蹦跳跳，毫无躲避，几乎快要撞上柳扇。 “小心点。” 一股拉扯的力道自肩膀传来。 柳扇顺着这力道向右边踉跄几步，脚步凌乱地撞上某人的胸膛。 谢闻逸看着柳扇，“怎么不等我，走这么快。” “……”柳扇看着谢闻逸，“怎么还要去我家，今天不是完事了吗？” “你把我当工具人用？”谢闻逸脸上带着揶揄，“亲爱的，我可没那么好打发走。” 明明是调笑，可是他瞳孔深处带着深沉，无端给那张笑起来温柔的脸带来违和感。 “好歹请我吃晚饭吧。”谢闻逸笑意加深，掩去那丝违和，“想吃亲爱的亲手做的饭。” 那一丝异样闪得太快，柳扇毫无察觉。 他只能贴着这块膏药向家里走去。 “自带菜。” “我买了。” 第165章 过年2 一丝烟火味钻进鼻腔，而后逐渐弥散，淡淡的青烟升起，将红色的炮竹碎屑抛在地上，孩童吵闹的脚步碾碎地上的红纸，在欢笑声中走远。 柳扇跟着柳母去大超市买年货，好运来的调子连同喜庆的布置将商场炸得热热烈烈。 超市人头攒动。 以前柳母会提前半个月准备年货，现在买东西方便了，加上条件也好了些，便在一起备齐。 拉来柳扇当搬运工。 “你看看要买点什么零食。”柳母买完必备的年货后，转头问柳扇，“顺便买点饮料。” “啊？”柳扇推着购物车的手松开，指着自己，“我？” 柳扇不自主地笑起来，“那去看看。” 好像柳扇在柳母眼里永远都有孩子的一部分。 但是柳扇确实不是孩子了。 付款的时候，柳扇仗着手机速度比柳母的快，抢先调出付款码在收银台结账。 大包小包的东西装了满满三袋子，柳扇一手提一个，还有一个只能辛苦柳母提着。 “哎呀，也不好坐车。”柳母把东西放在地上，看着街对面的公交车站，那里站着不少人，好像流动的人流在这里被堵塞了。 “打车吧。”柳扇打开手机叫车，页面显示正在排队，也不知道排多久，他就一直等着。 柳母见柳扇一直摆弄手机，提醒说，“现在过年，好多人都回家了，不好打车。” “算了，等等公交车。”柳母提着袋子向前走。 柳扇叫住柳母，“妈，你别急，你不是还有个儿子空着吗？” “嗯？”柳婉容回头，“可是小谢在忙吧，就这点事也不好让他过来一趟。” “他不忙。”柳扇看向车流末尾，轻轻抬头示意，“在那。” 谢闻逸显然深谙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这段时间在柳扇和柳母面前都表现得没什么脾气，弄得柳母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谢闻逸和柳扇彼此都知道，如今谢闻逸的表现只是一种伪装。 一个人不可能那么轻易改变。 只是被什么暂时束缚或者妥协。 他们两人都不知道这种表象能维持多久。 但只要谢闻逸这么装模做样一天，柳扇就照常过一天，省得哪天谢闻逸故态复萌，自己错失一段相对自由的时光。 重视过程是柳扇和谢闻逸不一样的地方，即使知道结局，柳扇也不会让自己陷入无休止的焦虑和怀疑中。 生命太有限了，困难也是注定的，可今天还是要好好过。 “妈妈。”谢闻逸下车接过柳母手里的购物袋，随后目光移向柳扇，好似心照不宣地笑着，“下次叫我来。” “这么点小事，把你叫过来挺麻烦的。”柳母连连推辞。 “只要妈妈需要，就不是麻烦。”谢闻逸姿态放得很低，又伸手去接柳扇手里的购物袋。 他这种样子柳母哪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转头跟柳扇说，“柳扇，帮着提一下，别让小谢一个人提。” 柳母有开明爱儿子的一部分，也有封建，顾忌人情社会的部分，但无论柳婉容是什么样子，都是柳扇的母亲。 听着柳母又被谢闻逸忽悠，柳扇脸垮下来，把自己手里的一袋东西放到后备箱。 谢闻逸帮着提时，手‘无意’碰到柳扇的手背。 柳扇抬头瞪他一眼，谢闻逸笑笑，仗着这个角度柳母看不见，手向上延伸捏着柳扇的腕骨。 柳扇后退一步，站到柳母的视线中。 谢闻逸动作止住。 “妈，您上车。”谢闻逸拉开车门，在柳母坐到后座后，将副驾驶的位置给柳扇。 柳扇熟练地扯来安全带扣上，道，“开车。” 车窗景色如电影胶片，一帧接着一帧向后移转。 柳扇坐着，突然说，“妈，过完年我打算去考个驾照。” “挺好啊，我们家附近就有，那个校长还是老年大学同学的儿子呢，去能给你优惠。”柳母漫不经心。 柳扇说这话显然不是说给柳母听的，因为柳母不会干涉这件事，他真正要沟通的是谢闻逸。 谢闻逸依旧专注地开车，目视前方，他开车很稳，就算在车里玩手机都不会头晕。 “亲爱的，怎么突然想去考驾照。”谢闻逸说。 “不是突然，是之前就想。”柳扇顿了下，“很久之前。” 这句话两人心知肚明。 很久之前，是指在柳扇还在谢闻逸控制下的时候。 “我可以接你，或者叫人接你。”谢闻逸给出自己的理由，“上班之后很少有空闲时间，还是多休息下吧。” “可不是嘛，本来想让柳扇大学去考的，大学假期又多，脑子又灵活。”柳母在旁边听着，插\/了一句话。 …… 车子内突然安静。 “不过有驾照也好，到时候柳扇就能自己开车上下班，出去买点东西出个远门都方便。”柳母身体前倾，靠近柳扇的后背椅，“就是得辛苦一段时间。” “到时候妈赞助你买辆车。”柳母说。 柳母说得自然，这在她看来是很正常的事，她辛辛苦苦一辈子，就是为了自己和孩子过得好，现在普通的车子也不算很贵，她出点也行，她身边的同事邻居还有全款给孩子买房的。 “不用了妈，到时候我给柳扇买。”谢闻逸略微偏头，看着身侧的柳扇，“柳扇喜欢就好。” 柳扇想要自己把握自己的人生，并试着学习独立所需的一切的技能。 驾驶证并不仅仅是驾驶证。 “那多不好。”柳母碰了碰柳扇。 “妈，我还是有点钱的。”柳扇无奈地点头，“到时候再看吧，现在便宜的车子几万块。” 柳扇看向谢闻逸。 对方并没有什么异样，还是认真地开着车，似乎在短暂的疑问后接受了柳扇的提议。 “亲爱的想自己开车去哪？”谢闻逸目视前方，十分遵守交通规则。 柳扇舔了下唇，“开车逃离地球。” 柳母笑骂一声，让柳扇正经点，谢闻逸的唇角则是挂上微笑。 “那我会跟着去星际旅行的。” “无论亲爱的去哪。” 第166章 过年3 逃离地球是不可能了，但是能带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回家过年。 过年有个说法，大年初一不能往外丢垃圾，因此柳母要提前两天将家里上上下下打扫干净，顺便把春联和福字贴好。 柳扇被分到一副春联，带着糯米浆糊和一把胶凳到门口贴春联。 谢闻逸原本跟着打下手，见柳扇出去，他也跟着出去。 柳扇先是在墙上糊了一层浆糊，用刷子刷匀，而后把春联抚平，规规整整地贴上去。 这房子是以前工厂建的职工小区，用料扎实，楼层高挑，门框宽大。 为了横批不贴歪，就需要踩凳子贴到门的顶端。 柳扇刚把板凳摆好，还没踩上去，谢闻逸就站在旁边，莫名显出几分跃跃欲试。 “我扶着你。”谢闻逸似乎在期待柳扇站上去。 柳扇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打量板凳的高度，脑子里开始想谢闻逸又想干什么。 他开始在脑海里预想情景。 如果自己站上去，谢闻逸扶着自己，手好像刚好能摸到他屁\/股。 柳扇大腿肌肉像是被人抚摸了一般，不自觉地抽动一下。 “不用，我自己来。”柳扇利落拒绝，独自扶着门框往板凳踩上另一只脚。 胶凳轻，确实有点晃，有种失衡感。 他收回扶着门框的手，试图往墙上糊浆糊。 可手刚收回来，那种不受控制的失衡感就操控着他的身体。 柳扇腰往旁边一斜，好险稳住。 其实没有站歪，也没有倾斜，只是他不常站在高处，不适应。 踩在板凳上高过门框顶一头多，柳扇认认真真地把浆糊糊在墙上，伸手往腰间一摸。 手落了个空。 他别在腰上的横批呢？ 柳扇低头，看见横批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刚才踩上来的时候，不小心掉出去了。 在下去拿上来和让谢闻逸帮忙递一下之间，柳扇犹豫了会儿，回头看着谢闻逸。 视线交汇的瞬间，谢闻逸保持着仰头注视柳扇的姿势向他走来，而后双臂禁锢住柳扇的大腿。 谢闻逸的头贴在柳扇腰间，他向上凝视，手掌也跟着向上攀升，好像油画里抓住天神脚踝的凡人，又好似顺着肢体向上攀爬的蛇。 “我扶着你。”谢闻逸显然是刻意装着看不懂。 柳扇刚想说什么，就感觉身体晃了晃，失重的惊慌感让他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撑在谢闻逸肩膀上，以平衡双腿被人抱住的失衡感，“有你这么扶的吗？放手！让我下去！” 他本来可以直接跳下去，但是谢闻逸这么抱着他，反而无法直接果断地逃离困境了。 淦！他只是想让谢闻逸把春联从地上捡起来递给他啊! “好啊。”谢闻逸答应，环住柳扇大腿的胳膊用力，向上一举。 “谢闻逸！”那种失重感加剧，柳扇感觉自己向下坠，本能地抱住谢闻逸的头，偏转间，谢闻逸抱着柳扇大腿的手不知不觉移到了腰间，而柳扇则双腿挂在谢闻逸腰上，“你干什么！” 柳扇刷地一下从谢闻逸怀里跳出来，推了把谢闻逸，“我让你把春联递给我，你干什么呢。” “抱歉，我还以为你是想让我扶着你呢。”谢闻逸被推得向后踉跄两步，脸上却挂着笑，他看着怒气冲冲的柳扇，主动说，“我来贴。” 谢闻逸弯腰捡起地上的横批，站到板凳上，正要贴上去，柳扇便在下边叫着说歪了。 谢闻逸调整了一下。 柳扇还是说歪了。 反复几次后，谢闻逸挑眉回望，正好撞进柳扇狡黠的眼睛。 “看我干什么，继续贴，可要贴正。”柳扇一脸正经。 又反复几次，墙上的浆糊都干了，谢闻逸一边比划横批的位置一边问柳扇。 “还没贴好？”柳母站在门内，看见谢闻逸踩着板凳，自己儿子在一旁指挥，“你们怎么贴不直。” “我来看看。”柳母小心地侧身穿过，站在门外看谢闻逸举着的横批，“这不是贴平的吗？” “怎么看得不直。”柳母说着，叫谢闻逸下来，“家里没必要那么严格，差不多就行了。” “好。”谢闻逸把横批贴好，从板凳上下来。 柳母看着春联，从右往左读，惊道，“儿子，你这左右两边贴反了啊。” 柳扇：“……” 谢闻逸笑了笑，又在柳扇的凝视下收敛。 随后就是跟着打扫家里的卫生死角，在打扫厨房之前，柳母开了油锅炸丸子。 细碎的油泡炸开伴随着丸子下锅，油面沸腾。 “今年过年你许阿姨要来。”柳母一边盯着锅，一边跟在旁边洗抹布的柳扇讲话。 “什么？”柳扇惊讶，“你们关系这么好？” “她说她家里没人，我心软就答应了。” “这都答应了也不好反悔。” 柳扇看着自己老妈利落地捞丸子，心想这也不是想反悔的样子。 柳扇又回头看客厅，谢闻逸正任劳任怨地擦着阳台的窗户。 胳膊一伸，抹布带着水擦去细小的灰尘，窗户外的世界变得亮晶晶的。 有炮竹的火药味传来。 第167章 过年4 年三十的早上，柳母早早起床，柳扇还在屋里睡觉便被大门传来的寒暄声吵醒。 许素听带着许问远来了。 “妈妈，早上好。”谢闻逸也在，他向屋内张望，没看见柳扇，“扇子还没起吗？” “还在屋里睡觉。”柳母连连招呼几人进来，把他们提来的大包小包放在客厅角落。 聊天声钻进柳扇耳朵，他也迷迷糊糊起来了。 听见卧室的动静，谢闻逸意识到柳扇醒了，岔开话题，说自己去看看柳扇。 于是柳扇卧室门被敲响，在短暂的等待后，门被轻轻推开。 柳扇靠着床头坐在床\/上，灰蓝色的睡衣凌乱褶皱，他的头发肆意翘起，眼睛半睁着，还有些迷糊。 橘白猫咪蜷曲在他脚边的被子上，此时也迷迷糊糊抬起头。 如果这时候能抱一下柳扇，也会有种绵软感。 谢闻逸无端觉得心颤，不自禁地单膝压上\/床，抱住柳扇。 柳扇毫无防备，直接侧躺倒下。 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还在谢闻逸家里。 “起来！”柳扇彻底清醒后，那种绵软感就消失了，他对压在自己身上的谢闻逸说话，“别压着我。” 床铺还暖洋洋的，谢闻逸也顺势躺在床\/上，抱着柳扇的腰陷入一片温暖中。 当然没有多久，柳扇反应过来就直接把他蹬下去了。 橘白猫也伸了个懒腰，跑去阳台的猫砂盆上厕所。 许素听看见小猫跑过来，兴致勃勃地招呼。 “宝贝，阿姨给你带了压岁红包。”许素听勾了勾手，亲人的猫便走过去，翘着尾巴喵喵叫。 许素听从包里拿出一个定做的金灿灿的猫猫牌，往橘白猫脖子上挂，“好可爱啊。” “比我儿子可爱多了。” 许问远还以为这金猫牌是送给柳母的，还没说什么，就听见自己老妈把他和猫比较。 “妈，有这样比的吗？” 许母偏头，认真说，“你只有小时候可爱。” “行吧。” 柳扇也在外面谈话的功夫洗漱完出来，“许阿姨好。” 许素听一见柳扇，又道，“阿姨给你带了红包。” “嗯？”柳扇略感惊讶，走上前去，“给我？” “嗯嗯。”许素听给柳扇一封红包，又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道，“这是给小谢的。” “谢闻逸都三十了！妈你怎么还给他红包！”许问远见谢闻逸也有，实在忍不住。 “他三岁的时候我也没给啊。”许母的逻辑有时候有点奇怪，得让人反应会儿，“我以前都没给过别人红包。” “那你给我。”许问远说。 “回去给。”许母眨了眨眼，“给你个大的。” 柳扇在旁边看得想笑，把手里的红包给了谢闻逸一个，“给你。” 谢闻逸接过来，凑近柳扇耳边，低声道，“我也给你准备了。” 柳扇无声无息移开。 中午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午饭，连同电视的声音，这间老房子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热闹喧嚣嵌进新年的烟火中。 柳婉容教许素听织毛衣，许素听努力了一下午，打出来一个环形的袖筒，在小猫路过时，套在小猫身上了，于是小猫也有了一件红色的新衣和新项链，称得上富贵。 柳扇本来在玩游戏，谢闻逸凑过来，许问远一个人无聊也凑过来，最后发展成三个人一起玩。 然后柳扇被这两新人气得要升天，直接动手招呼。 等春晚的播报响起，一下午也消磨过去，晚上的饭菜比中午更丰富，柳母端完菜出来，招呼吃饭。 谢闻逸却走进厨房，顺便给了许问远一个眼神。 许问远一看，跟着走进去。 “大哥，大过年的你别搞事。”许问远迈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谢闻逸手里提着一瓶红酒，掀开塞子，倒了一半进可乐里，随后他仰起头，将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许问远看了一眼红酒瓶，暗道谢闻逸暴殄天物。 “把可乐拿出去。”谢闻逸把酒瓶丢进垃圾桶，残余的澄红色酒液在瓶子里晃荡，“那边是没放酒的，给许姨他们。” 谢闻逸指了指另一边的可乐。 “你和柳扇喝这个。”谢闻逸把加了酒的可乐拿在手上，“喝了酒记得别开车。” 他笑了一下，头顶的白光竟照得他神色有些温柔。 许问远恶寒。 他听懂了。 谢闻逸想留宿，还想和柳扇睡在一起，叫他来占其他位置，免得他和柳扇被分开。 这人就算谈恋爱也不真诚。 饮料的甜味会盖过酒味，加上碳酸饮料会更容易喝醉，不过后劲比直接喝酒缓和。 外面已经在催促，谢闻逸转换笑意，提着加了红酒的可乐出去，他给柳扇倒了一杯。 柳扇小声问怎么喝着有点奇怪。 谢闻逸却说妈妈她们喝着没什么。 等柳扇逐渐晕乎的时候，谢闻逸才说，“我带了红酒来，往可乐里加了一点。” “你——”柳扇脸色酡红，但他并没有醉，神智还是清醒的，只是感觉有些累，想早点休息，“许问远他们也喝了？” 谢闻逸点点头。 “那怎么他们没反应。”柳扇看着自己妈妈和许家母子都一脸精神，心生怀疑，难道自己酒量连两个从不喝酒的长辈都比不上吗？ “可能妈妈她们对酒精忍受度高点吧。”谢闻逸状似贴心解答，“我只加了一点点。” “以后别在外面喝酒，你容易醉。” 柳扇的异状被柳母发现，“儿子你怎么了？” “妈妈，我把带来的红酒往可乐里加了点，扇子好像……”谢闻逸看着柳扇因为喝了酒而亮晶晶的眼睛，“好像沾不得酒精。” 柳母认同地叹声，“是这样，扇子不怎么喝酒，连啤酒都喝不了。” “不过我没感觉可乐里加酒了啊。”柳母看着饮料杯，疑惑。 她可是会喝酒的，背着柳扇。 “加得少。” 许素听正和柳母说话，于是谢闻逸的解释勉强打消柳母的疑惑。 “欸，喝了酒是不是不能开车。”许素听意识到什么，看向自己儿子。 许问远看了眼谢闻逸，点点头。 许素听染上喜色，又瞬间压下去，装作忧愁地对柳婉容说话，“那我们今天走不了，过年也不好打车。” “住我这。”柳婉容没喝酒，但被过年的气氛染得上头，大手一挥开始安排今晚的住宿。 许素听和柳婉容一起住。 谢闻逸和柳扇两人默认在一起。 只剩下许问远。 也只剩下沙发，那张小沙发谢闻逸睡\/过好几天，空间窘迫得不能翻身，也得稍微屈着腿。 众人的眼光一同看向沙发。 “没事，阿姨给你布置下。”柳母拿来两床崭新的被子，放在沙发尾部，而后弯下腰用力一拉。 沙发宽度顿时翻倍，给一个人睡觉绰绰有余。 谢闻逸见此，缓缓扭头看向柳扇，挑眉疑问。 柳扇避开谢闻逸的视线。 对啊，能拉开，怎么了。 第168章 新年1 谢闻逸也没纠结这件事。 在柳扇和他单方面说分手后，他终于找到机会和柳扇亲密接触。 以前同柳扇的母亲交好显然是正确的选择。 过往决定的影响总会影响现在，包括未来。 ‘做出最好的选择’似乎已经完全刻进谢闻逸的人格里。 但是对于柳扇…… 好像不能仅仅用这种方式去得到。 柳扇喝了酒，脑子晕晕的，洗漱完后只想早点睡觉，他坐在床\/边换衣服，把外套丢到书桌旁的椅子上。 下一秒，属于谢闻逸的外套也跟着搭在椅子上。 柳扇侧头看，谢闻逸也跟着脱衣服，准备休息。 “你……”柳扇缓缓转过头。 因为家里暖和，谢闻逸原本穿得就不是很多，现在脱掉大衣和外套，里面的衬衫被裹得贴近身形，些微褶皱在行动间增加凌乱感。 他坐了过来，身上散发的热量也感染到柳扇身上。 酒气被蒸发，和柳扇身上的酒精味融为一体。 谢闻逸笑笑，“今晚上麻烦亲爱的了。” 说罢，谢闻逸钻进柳扇被窝里，盖着的被子露出胸膛，靠着床头注视着柳扇。 柳扇收回视线，坐在边上沉思。 为什么感觉这个场景这么奇怪。 总感觉下一秒就要打广告了。 “要守岁吗？”谢闻逸打断柳扇的思考，他凑过来，带着在被窝里酝酿的暖气，张开棉被像一只有着大嘴的巨兽将柳扇裹进被子里，“会冷的。” 两人的身体在棉被中紧密相贴，暖与冷逐渐交融在一起。 窗外炸开烟花，一声接着一声，年末的冷气被轰得四分五裂，天空流转着五彩斑斓瑰丽色彩。 柳扇看向窗外，谢闻逸也看过去。 于是璀璨的烟花照映在眼底。 “你知道吗？”柳扇突然出声对谢闻逸说话。 “什么。”谢闻逸将视线转向柳扇，可柳扇还看着窗外。 柳扇的眼睛里不断炸开缤纷的色彩，好像在他的瞳孔底处也有冲上云霄的烟花。 “我好像并不需要你。” 谢闻逸抱着柳扇的力道紧了紧。 “为什么。”他贴着柳扇，感觉心脏有种空洞，于是他试图加重力道，用熟悉的身躯去填补，“你会需要我的。” 不被需要，对谢闻逸来说比分手更加绝决。 但柳扇显然不是那个意思，他好像只是因为喝醉而絮絮叨叨。 只听柳扇继续说，“我发现没有你，其实我也能过得不错。” “当然，没有那么富裕。” “但是我能独自面对生活中的困难，不需要你引导我，帮我。” “我和社区的同事在过年前卖掉了好多竹编和绒花艺品。” “也不是那么多，毕竟才刚开始，但已经很多了。” 在酒精和困意的作用下，柳扇说话没什么逻辑，但谢闻逸听明白了。 明白柳扇是在说他是独立的人，能独自生存，能帮助他人，即使失去谢闻逸的引导，他会稍微磕磕绊绊，但是总会走过。 于是谢闻逸双臂抱着柳扇，下巴搭在柳扇肩膀上，情真意切地夸了声好棒。 谢闻逸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为柳扇。 柳扇有些累了，他靠着谢闻逸，于是谢闻逸稍稍换了个姿势。 柳扇半闭着眼睛，“谢闻逸，我记得你说过你爱我。” “我爱你。”谢闻逸重复道。 “那在你心里，什么是爱呢？”柳扇抬起眼看向谢闻逸。 那眼神明明很迷蒙，可谢闻逸却感觉要被这眼神贯穿灵魂，他对柳扇有种别样的坦诚，于是他说，“抱歉，我不知道。” “但我会学着成为你最好的选择，唯一的选择。”谢闻逸补充道，他看着柳扇的眼睛，“会像所有的，被记录的爱一样爱着你，直到你感觉幸福和满足。” 好动听的情话。 即使谢闻逸并不觉得。 柳扇也不觉得，他褪去遮蔽心脏和眼睛的迷雾，像太阳一样明白什么是热烈和真诚，在酒精、困意的影响下，柳扇难得和谢闻逸推心置腹地聊天，聊一件好像没什么意义的事。 因为这东西太飘渺，飘渺到许多人认为其根本不存在。 “爱是选择。”柳扇说。 “为什么。”谢闻逸看着柳扇逐渐困倦的脸庞。 “我小时候就迷迷糊糊感知到这点。”柳扇主动和谢闻逸说起往事，“薛德辉不爱他的妻子和儿子，所以他丢下我们，不选择我和妈妈。” “他选择其他人。” “但是我妈妈爱我，所以即使她养我很辛苦，也依旧选择我，并且承担选择带来的责任和辛苦。” “爱是一种选择，选择代表责任。”柳扇依然半梦半醒，声音逐渐微弱，“责任不是负担，而是像我妈一样，承担做出这个决定的全部后果。” “谢闻逸。”柳扇叫出谢闻逸的名字时，似乎清醒了一下，“如果你想让我爱你，就要给我选择的权力。” 柳扇睡着了。 谢闻逸抱着柳扇，久久注视他熟睡的面庞，在窗外烟花声平息后，他在柳扇额头上落下一吻，“如果这是得到你的前提，我会给你。” 谢闻逸仔细给柳扇盖好被子，胳膊横过柳扇的胸膛，在感受到柳扇呼吸的起伏时，他将手悄悄向下移，放在柳扇腰上。 谢闻逸在夜色中凝视柳扇的面庞，说，“我一直选择你。” 从一见面，谢闻逸就选择柳扇，始终未曾更改。 可是他放在天平两端的，不是爱。 我爱你，不是我一无所有，只能依靠你。 我爱你，是我拥有一切，依然选择你。 我爱你，所以我背起行囊，甚至将你的重担放在自己身上，想要和你走下去。 比起无法飞翔的鸟儿依恋在你掌心，能翱翔天际的鹰落入你手中，哪一个更让你心动呢？ “晚安，亲爱的。” 于是旧年随着最后一句话落幕。 属于新年的光辉悄然升起。 新年到了。 第169章 在雾散后明白5 因为晚上喝了酒，柳扇跨年夜睡得很熟，谢闻逸本来还小心翼翼的，发现柳扇怎么都弄不醒后，动作便大了起来。 柳扇半靠在谢闻逸怀里，像个等身人偶。 酒精消退，客厅里细碎的声音传入逐渐苏醒的神经中，柳扇感觉头皮痒痒的，睁开眼睛，看见横过眼前的胳膊。 “你干什么。”柳扇视线上移，谢闻逸手指绕着自己头发。 “新年快乐。”谢闻逸侧躺着，衬衣解开两颗扣子，衣服下坠，露出大片胸膛，“妈妈敲过一次门了。” 天色已经亮起，照得人白花花的。 柳扇把眼睛从那道沟壑里拔出来，“哦。” 随后，他悄悄移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闻逸一直看着柳扇，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不着痕迹地笑。 因为是临时住宿，谢闻逸只能穿昨天的衣服，有些凌乱，但整体还算整齐。 柳扇在自己家里则能放开得多，抓着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的厚棉服套在身上出去。 “来来，吃口汤圆。”柳母端出一个汤碗，里面飘着手工包的大小不一的汤圆，她盛出来几个，递给早早坐在餐桌边的许家母子。 柳扇洗漱完，扎着丸子头，也跟着坐了下来，“妈，我不吃甜的。” “我知道，给你包了肉馅的。”柳母把汤碗中心那个特别大的汤圆盛给柳扇，“这个。” “小谢也有。”柳母把另一个大汤圆盛给谢闻逸。 谢闻逸看着大小几乎占碗一半的汤圆顿了片刻，“谢谢妈。” “为什么肉馅的这么大。”许问远看着自己碗里只有拇指大小的黑芝麻馅汤圆疑问。 “我也想要肉馅的。”许母则说。 “大小一样就分不出来是什么馅了呀。”柳母边解释，边给许母也盛了个大汤圆。 勺子轻轻一戳，里面咸香的肉馅就溢出来，是过年熏烤的腊肉混着一点葱花，气味霸道，几乎占据整个餐桌。 柳扇吃得很快。 谢闻逸则吃得艰难得多。 他以前没吃过肉馅的汤圆，吃着不顺口，总感觉怪怪的。 “你不喜欢吃啊？”柳扇都快吃完了，回头一看谢闻逸碗里的汤圆还是擦伤。 这话一出，餐桌上其他人的视线都看着谢闻逸，柳母更是连连抱歉，说忘记问谢闻逸忌口了。 谢闻逸难得感受到一种如芒在背，沉下一口气，“好吃。” 随后快速把汤圆吃完了。 柳扇坐得近，谢闻逸分明从他那听见两声笑。 谢闻逸侧头看柳扇，压下喉咙里那股咸鲜，也跟着笑起来，在餐桌下的手悄悄移到柳扇大腿上。 柳扇大腿一晃，把腿上的手掌甩掉，瞪了眼谢闻逸。 这边的小官司很细微，餐桌上其他人都没注意，大家都在自顾自地吃饭，尤其是柳母和许母两个年龄相仿的朋友约着去爬山。 谁会在大年初一去爬山啊！ 柳扇一听，下意识想跑。 他不想跟着去。 “儿子，一起去呗。”柳母在柳扇逃跑之前叫住他。 “不去。”柳扇干脆利落拒绝。 “妈，难得放假，让我跟柳扇一起玩玩吧。”谢闻逸赶在柳母继续说话前插话。 柳母看着柳扇和谢闻逸坐得近，又想到这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经谢闻逸这么一提，也想给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让柳扇好好考量这段感情。 “好吧，我跟素听两个人去。”柳母说着，收拾好东西，带着许家母子出门，临出门前叮嘱道，“今天记得别丢垃圾，会把财运丢出去的。” “好。”柳扇应下。 在关门声响起后，柳扇唰一下瘫在沙发上，从茶几里摸出手柄准备开始打游戏。 谢闻逸跟着过来，“今天干什么。” “打游戏。” “……” 谢闻逸听见自己在笑，“新年第一天就玩游戏？” “不然呢？”柳扇问，“玩游戏还看时间？” “我们可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谢闻逸坐在柳扇身边，手往柳扇大腿上伸，然后立马被柳扇拍掉。 谢闻逸手背泛起淡淡的红。 “我想过你昨天晚上的话。”谢闻逸将昨晚柳扇半梦半醒间的话主动接上，在柳扇讶异的目光中，他接着道，“其实亲爱的你也有点喜欢我吧。” 柳扇摇晃手柄的动作变缓。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向来直接。”谢闻逸说。 柳扇点头。 是挺直接的，干脆利落的程度在柳扇见过的人里面数一数二。 柳扇自己也不是磨磨唧唧的人，他看着谢闻逸那张脸，其实得承认一件事。 他的确对谢闻逸有好感。 即使他不知道那些好感是从何而来，也许是最开始对他百依百顺的学长，也许是之后在囚禁过程中，谢闻逸伪装下的纵容，又或许是在他上班时，谢闻逸前辈般成熟的引导。 人总是很难掌控感情。 柳扇心里迈不过去那个坎，也无法控制那被蜜糖诱惑的心。 但是隔阂同样很难消弭。 “柳扇，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谢闻逸注视着柳扇的脸，要捕捉他接下来每一个表情，“我会打动你，成为你最好的选择，让你选择我。” 谢闻逸说得认真。 柳扇深叹一口气，放下手柄，“那你觉得之前的事情就过去了？” “过去已经无法弥补。”客观来说，的确如此，谢闻逸低垂下头，“但从现在开始，你不会错过人生。” 人生从任何时候开始都来得及。 柳扇看着谢闻逸，突然想问一句，“那你后悔吗？” 后悔那样对他。 其实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 “要听实话吗？” 柳扇直觉这个实话自己不想听，但他还是点头。 谢闻逸注视着柳扇，以至于柳扇觉得那双眼睛离自己如此近，好像就在眼前，他听见谢闻逸说话，一字一句，很缓，缓到柳扇听得那么清楚。 “不后悔。” “我特喵踹死你！”柳扇一脚蹬上谢闻逸的腰，在谢闻逸吃痛弯腰时突然暴起，扑到他身上。 狠狠殴打。 第170章 在雾散后明白6 大年初一。 新年第一天。 柳扇把谢闻逸送进了医院。 自两年前暂且维持表面平静后，这两人又闹进了医院。 不同的是，这次柳扇稍微理亏一点。 “轻微伤和轻伤之间吧。”医生指着拍的片，叮嘱，“肋骨有骨裂，其他地方也有挫伤，注意休息。” 医院里柳扇拿着检查报告看了又看，身边路过好几个病人，即使是新年，医院的人也没见少多少。 纸质单上明明白白写着谢闻逸伤情，柳扇感到些微心虚。 之前在家，他一脚踹上谢闻逸的腰，好像就是那会儿踹到肋骨了。 而后谢闻逸呈防御姿态任由柳扇暴打，等柳扇停下来后，谢闻逸喉咙间忍着痛，说去医院。 于是在新年的第一天，两人再次出现在医院。 因为做检查，医生开了半天住院，柳扇回病房时，谢闻逸躺在病床上眺望远方。 当房间门被推开，他看向走进来的柳扇。 “医生怎么说。”谢闻逸胸口裹着医用弹力带固定肋骨，看起来有些怪，但柳扇此刻心虚得没什么力气去笑话他，把检查单拿给谢闻逸，细若蚊蝇，“轻微伤。” 谢闻逸接过检查单放到一边，拉过柳扇的手，说，“这也没死。” 他脸上还有淤青，反过来安慰柳扇，“我该的。” 之前谢闻逸说不后悔。 他的确不后悔，无论再重来多少次，他都会做出相似的选择，只是也许会稍稍调整自己的手段。 在这个前提下，柳扇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他不会真的生气，不会怨柳扇。 正如之前，谢闻逸用尽手段得到柳扇不是为了对他生气的，更何况如今一切情况都在变好，谢闻逸更不会生气了。 柳扇若是因此有愧疚，那对他而言更好。 “不过亲爱的把我弄成这样得对我负责。”谢闻逸靠着柳扇的肩膀，低声说，“这段时间，亲爱的得照顾我。” 柳扇一听，立刻抗拒道，“你又不是手断了！” “虽然不是手断了，但是……”谢闻逸看了看裹着的弹力带，“负责不挑位置。” “骨裂需要愈合两个月。”谢闻逸看着沉默的柳扇，心知肚明柳扇此刻的内心在责任间反复犹豫，于是补充道，“今天可是新年，我就进医院了。” 柳扇回头看了谢闻逸一眼，“医药费我负责。” “那陪护呢？”谢闻逸得寸进尺。 现在柳扇还有点愧疚，得趁热打铁定下来才行。 “这几天我照顾你行了吧。”柳扇被心里的愧疚感打败了，认命道。 “谢谢亲爱的。”谢闻逸得到想要的答案，嘴角挂上笑，“这段时间麻烦亲爱的了。” “我怎么感觉中你的套了。”柳扇看见谢闻逸在笑，疑虑道，“你别是故意的吧。” 故意让自己打他，然后要求自己负责。 “怎会，是意外。”谢闻逸满脸真诚，“我都是按照你的想法，说的实话，难道要怪我没有还手吗？” “……” 好有道理。 是他让谢闻逸说的实话，也是他听见那声不后悔突然生气暴起殴打谢闻逸。 但是，还是感觉有什么不对。 * 大年初一，外面没什么饭店，柳扇只能先回家给谢闻逸带饭。 柳扇问张助理去哪了，谢闻逸义正言辞地说，年初一肯定给员工放假，而且不能让员工照顾私事。 虽然柳扇不信，但还是打算过了年再把谢闻逸送走。 难怪说冲动是魔鬼。 家里还有不少菜，但没有打包用的饭盒，柳扇把自己初中用的饭盒洗了洗，装饭菜打包。 在楼下，柳扇和爬山回来的柳母撞见。 “儿子，你这是带饭去哪。”柳母的视线在柳扇和饭盒之间来回转，“这才初一。” “医院。”柳扇诚实道，在柳母的追问下才说是谢闻逸住院了。 虽然只有半天，明天早上就走。 “啊？怎么住院了？你们干什么去了？” “线下快打。” 柳扇被问得心虚，不等柳母追问，快速逃走。 谢闻逸带着耳机，床边小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好像在开会。 妈的！说好的年初一给员工放假呢？！ 柳扇提着饭盒走到谢闻逸面前，把饭盒重重放在旁边床头柜上。 那声音惊得谢闻逸顿了片刻，他小心地看向柳扇，在捕捉到柳扇脸上的怒气后，思考了会儿，说，“跨国会议，国外不放假。” 柳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看看屏幕里全部人都是亚洲人长相，信与不信，十分明了。 “外国人。”谢闻逸坚称。 他取下耳机，电脑声音外放，里面说的外语。 随后，谢闻逸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电脑屏幕变黑。 他拿过柳扇带来的饭盒，打开，夸赞道，“好香。” “当然，我妈做的。” “……” 过年期间柳母做了不少饭菜，不出意外，他得吃好几天剩菜剩饭，这个点怎么可能做新的。 吃完饭，谢闻逸看向柳扇，说，“我们明天回家好吗？” “回哪？”柳扇放下手机，也望向谢闻逸，“我不想回去那里。” 那里发生过很多不愉快的事。 柳扇甚至不想说名字。 况且现在他在这边有工作，也打算在这里考驾照。 “如果你想要一个新的开始，我会如你所愿。”谢闻逸明白柳扇的意思，两人之间有种怪异但无可否认的默契，“亲爱的什么也不用做，我会安排好。” 不仅仅是房子，还有柳扇想要的其他东西。 柳扇没说话。 在良久的注视下，他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但柳扇并非默认任由谢闻逸安排。 如今柳扇并不仅仅是任由谢闻逸动作，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自己的远方要去。 比如现在。 大过年的，大家都在家，也拿到压岁钱了，是个多么好的消费时机。 运营网店，上线商品！ 第171章 在雾散后明白7 柳扇帮着开个人店，加上程月那的引流，这段时间效益还不错。 尤其是柳扇之前说的那个游戏同人。 原本在国外就是大ip，游戏、小说、电影一应俱全，最近过年，电影上了国内院线，听说游戏也会让国内代理商代理。 一时间风光无两。 借着这个契机柳扇帮着卖出去好多单，甚至开了预售…… 大姐把自己朋友也叫过来帮忙了，带动了四五个人。 程月也喜滋滋的，毕竟可以写在简历上，回去还能加大创分。 大家各忙各的，一切似乎井然有序，欣欣向荣。 柳扇这边帮着拍摄、剪辑、运营，有时候还得买流量，忙得天昏地暗，连谢闻逸骨头还没好这件事都快忘了。 谢闻逸胳膊搭在柳扇肩膀上，顺着柳扇专注的视线看向电脑屏幕。 柳扇之前就做过这种工作，谢闻逸对此也不陌生，他也知道柳扇最近在忙什么。 帮着替社区的帮扶对象赚钱。 但是，谢闻逸却有另外的想法，“你打算就这样？” “什么这样？”柳扇手上不停，耸动肩膀，将谢闻逸的胳膊甩下去。 谢闻逸被甩下去的那只手在桌子上拿了块黄油饼干，送到柳扇嘴边，“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帮她能得到什么？” 柳扇把饼干吃掉，对于想要顺势抚摸自己唇瓣的手指狠狠咬下去。 那手指飞快缩回去。 “这是我的工作。”柳扇说。 “这不是你的工作。”谢闻逸按住柳扇的手，认真道，“你现在做的不在社区职责范围内。” 柳扇有些太过理想化，好像仅仅是能帮到别人就满足了，不执着于报酬，也不在乎地位。 到现在为止都是利用自己的闲余时间无偿工作。 但谢闻逸不是这样的人。 “亲爱的，你这不是在帮她。”谢闻逸组织着语言，试图从柳扇的角度向他解释，“你以为在帮她分担，但实际上，你们没有落定责任，形成结构，即使现在看不出来，等以后，弊端就会显现。” 见柳扇停下来听自己说话，谢闻逸接着道，“约定好职责和报酬，才是真正的互惠互利，作为团体，才能走得更远。” “规则的运转哪能靠善心呢。”谢闻逸拉过柳扇的手，摩挲他的腕骨，“我可以帮你安排好这些事。” 就像之前那样，帮助柳扇，像牵着孩童行走的手，让柳扇快速地解决眼下的困难，让他们小小的创业，步入正轨。 谢闻逸真诚地希望能够帮到柳扇，让他们的关系进一步发展。 突然，谢闻逸的手一空。 柳扇把手抽回来，“我会考虑这件事。” “但是，诚如你所说，你也不是真的帮我。”柳扇飞快理解谢闻逸的逻辑，并且运用，“之后我会和他们商量这件事。” 柳扇把谢闻逸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觉得有道理。 如果他们一直没有落实责任，形成清晰的架构，后续会很麻烦。 大姐必须要能自己把握方向，万一之后自己或者程月离开，依旧能维持运转。 他也不是那种听不进去劝的人，既然觉得可行，那就能试试。 这个规则必须是他们内部自己建立的，否则谢闻逸的帮助便和柳扇帮助大姐没什么两样。 “谢谢你的提醒。”柳扇说干就干，马上打开电脑在群聊里发消息说明天中午集合，有事商量。 电脑屏幕上纷纷涌现回复的消息。 【1】 【收到】 谢闻逸无奈地笑，该说柳扇很有领导力吗？ 随着新年万物复苏，柳扇看起来也越来越有活力，他还住在妈妈家里，谢闻逸也常常在晚上来一起吃晚饭。 柳母对此…… 小有意见。 之前这两人都走到求婚这步了，柳扇却说冷静一段时间。 结果这段时间他们还是腻腻歪歪的。 柳母是真的看不懂，她甚至猜自己儿子是不想尘埃落定，玩弄人心的渣男。 但是出于对儿子的信任和对自己教育的信心，柳母推翻这个想法。 她也不打算管了。 柳母出去又看见两人坐在一起，谢闻逸还给自己儿子喂饼干，移开视线，喊道，“别玩电脑了，吃饭。” 柳母有时候也有刻板印象，觉得在电脑面前是在玩，尤其是两人都坐在电脑面前打打闹闹的。 柳扇刷地把电脑合上，十分有眼力劲地去拿筷子、盛饭、端碗。 谢闻逸慢了一步，没抢到什么事做，站在餐桌边看着有些尴尬，“妈，明天我带点河虾来，这段时间的河虾味道好。” “随便你俩。”柳母应下。 晚饭有时候是谢闻逸做，要是带东西来，那就肯定是他做饭。 柳母的厨房被占领，房子也快被这两人占了。 但这又是亲儿子。 柳扇住久了也察觉到这点，他和柳母的作息、饮食习惯等，在分开的几年里长出微妙的差异。 只有柳扇一个人还好，但谢闻逸老来，那就更微妙了。 曾经以脐带紧密相连的母子，随着孩子成长为独立的人而逐渐分割。 柳扇吃着饭，提起，“妈，我下周搬出去住吧。” 谢闻逸瞬间抬头。 “打算出去租房。”柳扇算了算自己小金库，发现自从出来打工，这存款就没涨过，原先在外贸公司那倒是攒了一笔钱，可过年给谢闻逸付了医药费瞬间少一大半，现在社区的工资只能维持收支平衡。 柳扇说完，膝盖上就覆盖着熟悉的手掌，他转头望，从谢闻逸的眼里看出期待。 “好巧，我在附近有房。”谢闻逸似乎为说出这句话准备了很久。 柳扇扯着嘴角笑。 拒绝。 第172章 在雾散后明白8 柳扇这次搬走，大概不会再长久地住在妈妈家里了。 他第一次回来，是为逃避谢闻逸，潜意识里将曾经的家当做庇护所，也是唯一能去的地方。 第二次回来，是妈妈觉得他受了委屈，想要保护他。 但是柳扇自己也成长起来，他可以独立出去，也不必再躲在哪，只要知道妈妈永远会帮他就够了。 谢闻逸试图说服柳扇同居，柳扇没理。 他俩分开了好几个月，不敢想又住一起会发生什么。 柳扇把谢闻逸推走，自己搬着东西去新房子。 搬东西的时候，柳扇看着自己的行李，突然在想人活着好像也不需要那么多。 几套衣服，一些日用品，一个居所似乎就能活下来了。 柳母托人给柳扇找的房子，就在隔壁小区，离这就十几分钟的距离。 之前住在一起觉得生活习惯有点不同，如今要走了，柳母反而生出不舍来。 “妈，就十几分钟，我会常回来的。”柳扇把东西打包好，准备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搬出去。 第二天，程月和大姐她们准备好，约在大姐家里开会。 柳扇把人都叫齐了，他们的人手拓展到七八个人，如今在小小的客厅里显得有点挤。 “今天叫大家来是想商量我们现在的运营模式。”柳扇拿了台笔记本电脑，上面放着他提前做好的ppt。 做ppt展示这东西好像已经刻进骨髓了。 柳扇大概说了下现在模式的弊端和他期望的方案，然后让大家一起讨论。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开个公司？”被大姐叫来帮忙的一个男人说。 “哎呀，这些我们听不懂，我就晓得干活就能拿钱，你讲的什么岗位职责哦？” “开公司要赔的嘛。” “要让我们拿钱吗？我们没钱怎么办？” 众人七嘴八舌，柳扇只能先回复第一个问题，“还是有点区别。” 柳扇本来觉得自己讲得很清楚了，可到实际沟通的时候才发现和人交流是真的困难，他曾经遇到的大多是和自己差不多，或者像谢闻逸那样向下兼容自己的。 即使在社区遇到一些不好沟通的，因为不需要深入交流，加上社区阿姨会帮忙，也没现在这么窘迫。 涉及到利益，真的很难沟通观点。 柳扇反复解释了很多遍，但一提到钱，瞬间清零，又开始重头说。 绝望...... 柳扇看向程月。 程月倒是理解他的意思，落定职责和报酬，确认责任人，她也跟着解释，结果七嘴八舌更难说清。 方言夹着普通话把房间吵得一团热，大冬天的两人说得一身汗水。 柳扇扶着额头，深吸一口气，“算了，你们先喝点水。” 借着喝水这安静的间隙，柳扇决定推翻之前的理论，讲点大家都听得懂的。 他把口音切换成方言，对那个异议最大，也似乎是这里面领头的男人说话，“伯伯，你说干活就拿钱，我也干活了，也得分给我钱。” “是。” “那你打算分我多少？”柳扇看着那伯伯，给他算这段时间的收益，“我们这些人怎么分配这些钱？” “这...”那伯伯似乎有点犹豫。 “你们不是社区的吗？还要分钱？”有人小声插话。 柳扇呼吸一窒，侧头看向程月，她也有点惊讶。 柳扇越发觉得谢闻逸说的是对的，他们似乎并没有长远计划。 他和程月迟早要走的。 “我是社区的，但现在是我在帮你们，而不是社区在帮你们，各位伯伯阿姨知道这个吧。” 众人沉默。 “我和程月要得到合理的利润，当然，这个事一时半会商量不出来，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我们做的事能分到多少钱。” “可是我们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有人疑问，他们不是很懂那些东西，只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是在帮着卖那些手工艺品，没有柳扇他们的对象卖不出去，但是分多少钱，他们又不确定。 “对对，这就是关键，我们做了什么。”柳扇见有人找到关键，开始一样样盘点，写在纸上，“这些工作能拿多少钱，以后你们也可以找到会这些技能的人。” 拍摄、剪辑、推广、渠道、客源等等等。 房间内陷入沉默。 柳扇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水。 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 柳扇借着这间隙拿出来看。 【下午去医院复查。】 柳扇：…… 不是吧，他这个月工资还没捂热乎，又要贴到医院检查里去了。 【复查哪有这么频繁的。】 【谨遵医嘱。】 谢闻逸一句话给柳扇堵回来。 【你说过要负责。】 【没说不负责！】 【那我等你。】 柳扇收起手机，深吸气。 “各位伯伯阿姨慢慢考虑。”柳扇见差不多到点了，告辞走人。 柳扇不知道他们会商量出什么结果。 但是无所谓，只要他自己尽力就好。 他走在人行道上，逆着车流，在喧嚣的风声和汽笛声中，红绿灯的光线拉得很长。 天高旷远。 柳扇拢了拢衣服，在呼出的白雾中，谢闻逸的身影逐渐清晰。 谢闻逸似乎在社区门口等了很久。 柳扇脚步一顿，指着办事大厅道，“我真不理解你为什么不进去等，里面明明能坐。” “怕你跑了。”谢闻逸把柳扇衣领立起来。 “我跑什么。” “打人不负责，潜逃。”谢闻逸同柳扇开玩笑，“所以站在这里，看见你就抓到你了。” 柳扇一听，反骨上来，“我就跑。” 他往前快走两步，谢闻逸抓着他摇摆的手跟上去，“抓到了。” “没抓到就报警。”路过写着police的牌子时，谢闻逸指了指。 “报jing到底是谁抓谁啊？！” 柳扇气恼地甩开谢闻逸的手，谢闻逸又缠上去，揽着柳扇的肩膀，往自己这靠，压得他腰弯下去。 两人打打闹闹地往医院走。 第173章 在雾散后明白9 柳扇交了检查费，小金库水位又下降，拿着缴费单跟着谢闻逸去排号检查。 等候区充斥着沸腾的低语，空气没有一刻是安静的，偶尔响起刺痛神经的尖叫。 在这种场景下，即使两人坐在一起，也需要提高音量才能听清彼此说话。 “要等多久。”谢闻逸又听见一声尖锐的声响，显然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 “一两个小时吧。”柳扇的接受度更高些，但过去很久也有些不习惯，便戴上耳机隔绝这种声音，“很快了。” 小时候跟着柳母去医院，往往要在天没亮的时候挂号排队，奔波于各处，花上一天。 但带小孩也是无奈之举。 如果不是家里没人照顾，柳母也不会把小孩带到医院这种忙碌、人来人往、充斥着消毒水和处方单的地方。 “那我们过一个小时再来。”谢闻逸站起来，把柳扇拉出去。 医院的中庭是一片宽阔的草地，在天空、树木的映照下，有心旷神怡之感。 柳扇沿着石板路往前走，谢闻逸跟在身边。 “你没来过医院？”柳扇侧头看谢闻逸，他明显感觉到对方十分不适应那种场合。 医院里吵闹是正常的，毕竟大家都在跟生命讨价还价，有时候柳扇觉得，医院也是菜市场。 一样的吵吵嚷嚷，络绎不绝，只是商品变成人的健康或者性命。 人想买走，死亡却不想轻易地卖出。 “那你生病怎么办。”柳扇知道有家庭医生和私人医院，但一些棘手的问题还是要在大医院处理。 谢闻逸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不是这样来的。” 路过车库时，一辆黑色的车辆驶进去，谢闻逸拉着柳扇向人行道上靠，避开车辆的必经之路。 柳扇点点头，表示知道。 在外面逛了一圈，柳扇手机绿泡泡弹出提示。 预约的检查时间到了。 “到我们了。”柳扇把手机拿给谢闻逸看，上面是医院的小程序，“这两年看病可比以前方便多了。” “可以在手机上挂号、缴费、排队和看结果。” 谢闻逸看着柳扇笑了笑，“是这样。” 不过...... 谢闻逸脚步突然停下，盯着柳扇认真道，“既然可以在手机上排队，刚才为什么去检查室的等候厅。” 柳扇目光游移，“习惯了。” 见谢闻逸还看着自己，柳扇提高声音说，“我也不常来，一时半会没改过来嘛。” 谢闻逸那副认真的神情瓦解，“不常来才好。” “以后都别来。” “你还是要来。”柳扇反驳，“你不是还要复查确认痊愈没有吗？” “我是因为你来的。” 谢闻逸一句话又把柳扇噎住。 “我也只因为你而来。”他补充道。 冷风一吹，柳扇颤了下，恶寒道，“这话少说。” “为什么。” “再说你就得去去旁边中医院抓服药刮刮油了。”柳扇指了指旁边的中医馆，礼尚往来，也把谢闻逸噎回去一次。 说话间，又到了检查室等候区，刚好叫到谢闻逸的号。 柳扇坐在外边走廊的椅子上等，低着头刷手机，突然手机边框上方出现一双运动鞋。 柳扇抬起头看。 “你在医院做检查？”李司穿着一件常见的黑色羽绒服，背着黑色书包，手里却提着棕色的女款亮皮手提包，有些小心地看着柳扇，“上次公交车站我看见你了。” 柳扇点点头。 “你生病了？”李司又问，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会很直白地表现出担忧追着问柳扇哪不舒服，但现在只能小心地寒暄。 柳扇摇摇头。 “那挺好，我也是。”李司坐在柳扇旁边，“我陪我老婆来产检。” 柳扇抬头张望了一下，发现走廊另一面就是超声室。 还挺快，好像上次聊天李司还没结婚。 “你工作找到了吗？”李司执意跟柳扇搭话。 可是柳扇依旧表现得很冷漠。 “柳扇！”李司这声拉长了尾调，充斥着情绪，有一点委屈，一点歉意，还有一点埋怨，好像很久之前柳扇面对检查的老师自己先跑了般，“你也上班了，有些事你应该理解我。” “我理解你。”柳扇出声。 李司一听，顿时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从他大学毕业撞破头还没找到份体面的工作，到工作后面对上司责骂，同事排斥，摔过很多跟头才对人对事稍微游刃有余一点。 柳扇沉默地听着，不时点头表示认可。 “我们都是一样的。”李司说。 上学时，他们是相似的人才做了朋友，如今他和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一样，柳扇也一样。 如此相似的他们，应该是朋友。 因为类似，互相理解。 “我真觉得人要先死了才能活。”李司不知道是不是自嘲，弯下腰说了这句话。 柳扇看向他，舔了舔嘴唇，说，“可是你不一样。” 李司侧头看向柳扇。 柳扇想说话，又觉得彼此之间有层障壁。 其实李司不一样。 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和他一样曾经有个叫柳扇的朋友，有一个叮嘱他下班买可乐的妻子。 也许当他在工作时，他和很多人一样。 他坐着公交回家时，和车上的人一样。 他和一些人一样爱吃番茄炒蛋，好像所有的事都能在世界的另一面重合。 但当他睡前翻开一本书，和妻子说晚安时，他就是独一无二的人。 再没有人和他一样了。 正如世上没有完全相似的雪花。 这些宽慰的话很难说出口，柳扇看着李司，知道他经历过很多打磨，但是.... “抱歉，我先走了。” “希望你生活幸福。” （*明早上赶飞机 今天来不及了 6.16留） 第174章 在雾散后明白10 柳扇走，是看见谢闻逸出来了。 “过会儿拿报告。”谢闻逸把衣服整齐，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他对柳扇笑，随后看见柳扇身后的李司，只是惯性地观察，稍错眼就将目光又移到柳扇身上。 对于柳扇的这个“朋友”，谢闻逸没什么想说的，只是和大多数人一样的庸庸碌碌之辈。 柳扇和这个人不会再有多深的交集。 “拿了报告去医生那看结果。”柳扇试图给谢闻逸介绍医院的流程。 谢闻逸听得认真，“都听你的。” 柳扇拉着谢闻逸去看医生。 “恢复得不错。”医生颇为健谈，又对谢闻逸叮嘱，“别和别人打架。” “赢了进局子，输了来医院。” 医生经验丰富，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伤口，再清楚不过。 柳扇眼睛移向别处。 谢闻逸侧头看柳扇一眼，“我只会来医院。” “那就是您永远打不赢呗。”医生一听，说话间带上京畿地区的口音，“拿好，楼下开药。” 柳扇又扫了笔药费出去，拿着缴费单去拿药。 带着谢闻逸来医院这几次，柳扇把医院的流程摸得差不多了。 心里少了几分对未知的恐惧，多了沉甸甸的掌控感。 在看似无序的世界里，他确认自己的行动能把握未来，心中的荒漠受到滋养，自信逐渐成长。 “拿着回去。”柳扇把药拿给谢闻逸，“我还有事，得先走。” “还是那件事吗？”谢闻逸提着药，说，“你可能很难说服他们。” 柳扇看了谢闻逸一眼。 谢闻逸立刻补充道，“当然，那不是你的问题。” “改变别人的观点很难。”谢闻逸带着柳扇向车库走去，他们穿梭在医院来来往往的人潮间，在细碎的杂音中交谈，“而且，他们也不希望被人改变。” 柳扇会失败。 谢闻逸的经验让他富有预见性，他遵从于此，避免自己遭受损失。 某种程度上，谢闻逸和李司有相似之处，只是谢闻逸更富有手段，采用更聪明的方式。 “我知道。”柳扇没有反驳，那天他在大姐家里反复的话说了十几遍，还是有人没听懂，那一刻，柳扇突然想起人和人吵架的场景。 为了输出自己的观点，总是会将自己的声音提高，一遍遍重复，好像借此就能让对方听得更清楚，更明白。 但实际上毫无作用，彼此依旧固执己见。 柳扇也明白这一点。 他想做什么事，并不需要缘由。 仅仅是有这种想法就够了。 柳扇没忘记自己初心，但外物不能左右他。 “做这件事是因为我想要这么做，无论别人能否认同我，依从我，都无法影响我执行自己的计划。”柳扇说。 谢闻逸看着柳扇，停驻在流动的人群中使得他看起来如同正逆行般。 像屹立在潮水中的石柱。 谢闻逸像是看见什么不可直视之物，移开视线，好似欣慰又好似妥协，拉开车门，“好吧，我先送你回家。” 车轮滚滚飞驰，又忽而停驻。 谢闻逸打开车窗，叫住柳扇。 柳扇回头，打算听听他想说什么。 可只有静默的注视。 “晚安。”谢闻逸说。 此时天边已有浅淡的月亮，与夕阳的余晖平分秋色，昼夜轮转之际，新旧交替之时。 当崭新的太阳挂在天上，柳扇又来到大姐家里。 这次只有大姐，程月和柳扇自己。 柳扇在茶几上放了一份合同。 “大姐，之前的话我和程月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还是之前那个方案，只是稍微修改一点，您负责货源，我和程月负责渠道和线上运营。” “至于您的朋友，我们采取按件计费的方式。” 柳扇决定放弃让其他人认同自己的想法。 这段时间，大姐在他的引导下，对互联网有一定了解，现在已经能够理解他们的盈利模式。 “这样不好吧。”大姐有些犹豫，“之前我们都是一起做的。” “你们还是可以一起做呀。”程月自昨天后也明白现在小团体的弊端，混乱无序，难以把控发展方向，“现在这种方式，他们不用承担责任和风险，也能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通过劳动得到报酬。” “大姐，我相信昨天我们走后，你们自己也有讨论过。”柳扇看着大姐，说，“我不管你们出了什么结果，现在我的核心诉求只有一个，按劳分配，明确责任。” “我和程月应该得到相应的报酬。” 柳扇想了想，又说，“但是，我也希望大姐你能明白，我们不是在同你争抢利润和话语权，未来怎么发展，如何发展，都要靠您自己把握。” “如果有一天，这种运营方式开始亏损，谁能负责，某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如何更改，像之前那种混乱的团体根本无法确定。” “所以才要明确责任、报酬和领导者，以便未来能更好地走下去。” “您也可以选择其他人来决定。” “我想做的仅仅是帮助你和与你有相似处境的人。” 大姐陷入沉默。 “我知道了。”大姐回道。 柳扇轻轻松了口气。 比起说服一群人，说服一个人显然轻松得多。 做什么事的时候，也在塑造自己， 这几天柳扇又要上班又要剪视频，忙得脚不沾地，新家还没布置。 过去变得很遥远，他只想着闲下来好好收拾屋子。 不知道大姐是怎么跟她的朋友沟通的，总之，现在已经明确大姐自己是主要的责任人和领导者，柳扇和程月的岗位被确定，就算有一天他们走了，也能在招聘网站上找到做同样工作的人。 事情告一段落，柳扇打算把自己新租的房子好好整理一下。 他穿过居民区，推开门，被眼前的场景吓一跳。 只见原本凌乱摆着，等待主人安置的物件已经整齐地待在自己应该在的地方，家具被擦得亮堂堂的。 阳光照进来，显得屋子宽阔明亮。 柳扇第一反应看向鱼缸。 那也没养田螺呀。 第175章 厉害! 柳扇寻思不能是谢闻逸吧，这里他有钥匙？ 刚这么想，厕所传来水流倾泻声，拖布在桶壁撞击传来哐啷哐啷的声音。 柳扇疑虑地看去，见谢闻逸提着拖布，扫过厕所门前的水渍，看着他扬起嘴角，“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柳扇质问，“哪来的钥匙。” 依照谢闻逸的行事作风，就算他现在告诉自己要在这住下柳扇都不意外。 这段时间还以为谢闻逸转性了。 柳扇气鼓鼓的。 闻言，谢闻逸向厨房边上偏头，示意柳扇向那看。 柳母端着饭菜出来，“我先来的，小谢敲门我给开的。” 之前柳扇搬家，把猫也打包带走了，但是最近忙，白天顾不上给猫喂饭，买的自动喂食机也没到，就拜托柳母先来喂几天。 猫听见门口的动静，翘着尾巴出来，依恋地蹭着柳扇裤脚，回头看见谢闻逸，颇有些瑟缩地躲在柳扇身后。 柳扇被猫可爱到了，弯腰抱起来，掂了掂。 实在的肉感在胳膊上晃荡。 “蟹柳。”谢闻逸叫了声。 猫晃了晃耳朵回头看，显然是认识这个名字了。 “什么啊，怎么就蟹柳了。”柳扇敲敲猫头，“我不是一直叫你咪咪吗？” “喵。”猫也应了。 谢闻逸笑一声，“那算小名。” 他看着猫，笑意吟吟。 不过是只猫而已，喂点东西就记着饲养者叫它的名字。 只是这猫吃谢闻逸手里的东西时，总是一边警惕一边吃，如果能叼走，猫就会叼走躲起来。 它害怕这个喂它东西的人，但又渴望那人手里的食物。 “你叫咪咪。”柳扇说，随后他思考着，“叫这个名字好像是有点敷衍。” “叫你柳米吧。” “跟我姓。” “猫叫什么都行，快来吃饭。”柳母把饭菜都端过来，又拿来筷子，“抱了猫记得洗手。” “咪咪很干净的！”柳扇反驳着，还是去洗手了。 “你那边忙得怎么样。”柳母问道，“社区有这么忙吗？” “不是社区啦。”柳扇回道，“别的事。” 柳扇说得含含糊糊，他不想让妈妈知道，餐桌上只有谢闻逸和柳扇两个人知道这件事。 人与人的关系真的很奇妙，两人之间明明有无法消除的隔阂，可同时又亲密无间，是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不能说给别人的话，可以说给谢闻逸。 不能被人理解的念头，谢闻逸理解。 柳扇之前说分不清自己对谢闻逸的感情，到现在，他还是分不清。 太复杂了。 复杂到柳扇不想去想这件事。 他只想往前走。 至于能走去哪，走多远，他也不想去想。 只要继续走下去就好。 也许哪一天谢闻逸忍不住，褪下伪装又发疯，又或许自己被困难打倒，但那不是现在的自己去想的。 “那事情都解决了吗？”谢闻逸问。 “解决了，也没什么难的。”柳扇看了谢闻逸一眼。两人的动作引来柳母的疑惑的目光。 总感觉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奇怪的事。 “那就好。”谢闻逸咀嚼着饭菜，状似无意间说起，“亲爱的，你知道年初tv文化引进了一批国外作品吗？” “不知道。”柳扇抬头，疑惑道，“怎么了。” “你们现在做的一些东西，国内版权在tv手里，他们有可能追责侵权。” 柳扇脑中一个激灵。 tv是知名的版权流氓，就柳扇知道的便有好几起，仗着家大业大，向来只有tv让别人吃亏的，没有别人让tv吃亏的。 “我回去看看，然后停掉那些。”柳扇眉头皱起。 “有事随时叫我。”谢闻逸看向柳扇，带着不易觉察的期待和自信。他期待于柳扇求助自己，又自信自己有能力解决柳扇遇到的困难，“我能帮你解决一切障碍。” 谢闻逸的心依旧贪婪，不知餍足，在平静的外表下蕴含着波涛，可他又分明觉得有什么束缚住自己。 因为想要柳扇，还是最初的那个理由，可行为却大为不同。 他好像一直在因柳扇而调整自己。 那些汹涌的情感在曾经并未被命名，以至于谢闻逸因此而套用自己常用的处世方式。 那些手段的确迅猛果断，但并不有效，最起码不是谢闻逸想要的效果。 现在，暂且用对柳扇说了很多次的“爱”来命名。 “什么文化公司啊？”柳母听得有些懵，“你不是在社区干吗？” “嗯...嗯嗯。”柳扇含糊点头，“帮着干点别的事。” “而且妈妈，我也不想一直在社区工作。” 社区除了志愿者就是上年纪的阿姨叔叔，柳扇一个年轻人，不想也不适合一直在那待着。 “那去干什么。”柳母倒是觉得工作稳定就不错，不过一想自己儿子确实年轻， “再看看吧。”柳扇说，“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未来谁知道呢。” 柳扇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有点羡慕李司，最起码高中时李司就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虽然没成功，但也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而柳扇，如今说不上来自己是走在成功的路上还是失败的路上。 谢闻逸给柳扇夹了一筷子白灼菜心，“知道当然很好，不知道也没关系，做想做的事。” “你很厉害，而且会越来越好。” 谢闻逸这话说得真心实意，柳扇真的很厉害，即使是他不带感情地看来，也很厉害。 好像能把全世界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 柳扇看了谢闻逸一眼，把菜心送进嘴里。 这味道... 还以为是妈做的呢，结果是谢闻逸啊。 第176章 喵呜! 吃完饭，柳扇站在阳台发消息让大姐不要继续做tv公司引进的作品周边了，谢闻逸收拾餐桌上的残局，柳母则在客厅看电视。 阳台外街市汽笛声、风声、交谈声，屋内电视声和碗筷碰撞的当啷声交织在一起，静静的烟火气徜徉。 后来柳母先回家了。 谢闻逸没走，在客厅里和柳扇并肩坐着。 “你今天要住这？”柳扇率先发问。 “可以吗？”谢闻逸听起来有些惊喜，见柳扇无语地看着自己，便知道潜台词是不可以，于是他又开始找话题，希望从柳扇在乎的事情入手，“tv……” “够了谢闻逸。”柳扇打断谢闻逸的话，“你知道你给我一种什么感觉吗？” 柳母不在，又是在私人场合，难得的聊天空间。 其实柳扇还是有点害怕谢闻逸，他坐在自己身边，就像过去无数个夜晚，混合着淡淡香水味的体温在空气中散漫到自己身上。好像他脸上还是那种令人恐怖的表情，宛如猎食者一般注视着自己。 柳扇被这种印刻在心底的联想吓到，生出瑟缩之意，可回头时，发现谢闻逸并非自己想象中那样，他脸上挂着被人打断后洗耳恭听的认真，除此之外，只有平静。 在这一刻柳扇意识到自己心底的谢闻逸只是一种想象，最起码不是现在真实的谢闻逸。 柳扇将自己心底的话说出来。 “你让我感觉，好像在和ai说话。”柳扇的心脏被吊着摇曳，他能想象谢闻逸下一句话要说什么，要怎么做，他觉得自己好像并非在面对一个真实的人，而是某种为了达成目的的机械结合体，“你能不能别这样了。” 也许只有在地下室看见的谢闻逸才是真实的他。 又或许那也不是。 明明之前柳扇还在担心谢闻逸某天装不下去继续发疯，可是现在他却主动将这层窗户纸挑破。 好像柳扇的心里也悄悄退潮，汹涌海浪下的沙滩显露在阳光下，那些阴霾褪去。 柳扇观察谢闻逸的表情。 谢闻逸的面部神情有些微放松，以至于显露出面无表情的冷漠感，可很快，谢闻逸回过神来又看着柳扇，“我只是希望能满足你。” 满足柳扇的任何事。 柳扇希望自己怎样对他，希望自己以什么姿态同他和他的家人相处， 将柳扇那颗心填满，然后让柳扇选择。 其实不知不觉，他已经失掉筹码，任由柳扇牵着走。 谢闻逸曾经说不要将选择的权力交给别人，可是现在已经把选择的权力给柳扇了，他陷入一种被动，以柳扇期望的姿态出现。 可是现在，柳扇指出他的虚假之处。 “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谢闻逸看着柳扇，满是认真，又或许藏着一点迷茫，他问，“人不会爱上满足自己一切期望的人吗？” “不会。”柳扇果断摇头，“如果这样，世界上所有人都会爱上帝的，而阿拉丁神灯是我们共同的梦中情\/人。” 谢闻逸点点头，又说，“上帝并不存在，阿拉丁神灯也只是故事。” “上帝只是一种概念。”柳扇实在无心向谢闻逸说明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简短道，“人不会爱上一种概念的。” 好在谢闻逸明白柳扇的意思，现在的他对于柳扇来说也是一种‘概念’。 也许谢闻逸应该离开，以此作为两人的结局，但他做不到。 “所以你想看见真实的我？”谢闻逸想起曾经跟柳扇说的选择，他要把真实的自己放在天平上让柳扇选择。 “不是我想看见真正你。”柳扇也明白谢闻逸不会放手，他将那种可能说出来，“而是真实才有可能被选择。” 两人久久对视，如此清晰地看见彼此。 谢闻逸曾经多么疯狂且工于心计，后来又扮演‘完美爱人’，可他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得到柳扇。 无论他多么强势、疯狂，在这段感情里都在期望被选择。 谢闻逸看着柳扇，突然笑出来，那不是伪装的笑意，带着无奈和释然，“一时间还有些想不起来。” “不过……”谢闻逸抓住柳扇的手，“遵从本心就是真实吧。” “嗯？”柳扇刚想说什么，眼前谢闻逸的脸就越变越大，而后他的嘴唇突然碰上干燥的柔软，在唇齿碾磨间变得湿润。 柳扇深呼吸一口气，谢闻逸抓着机会更加深入。 在逐渐急促的喘息声中，柳扇听见谢闻逸说，“我的心说正在想你。” “想和你（）” 柳扇被这直白的话撞得耳垂通红。 谢闻逸的手揽住柳扇腰上时，一阵急促的喵喵叫打断了他们。 谢闻逸侧头一看，蟹柳正站在茶几上用爪子扒拉自己的胳膊，好像在说放手。 “破猫。”谢闻逸不再掩藏自己对猫的不喜，他根本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畜生，之前不过是看在柳扇面上才稍作掩饰。 “什么破猫，你破人！”柳扇听见谢闻逸这么说，一把推开他，抱起自己的小猫，伸手抚摸小猫微微炸开的毛发。 谢闻逸被推得手肘撑着沙发，看着柳扇，不可置信，“这猫撒娇完全不看场合的。” “什么场合。”柳扇问。 “父亲们的‘爱’情现场。” 柳扇一听，颇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好嘛，谢闻逸说话是不像ai了，但是也完全无法预测了。 不对，谢闻逸之前就表现得有点sao！ “什么啊！”柳扇夹杂气恼，一挥胳膊，“柳米，咬他！” 小猫像被召唤的宝可梦一样，刷地一下跳到谢闻逸身上，张口咬。 因为主人就在身边，小猫也褪去了之前对谢闻逸的惧怕。 喵呜！ 第177章 喵呜!! 谢闻逸不喜欢小动物，也不怕猫，但现在面对柳米的追杀只能缩手躲，谁让这猫背后站着的主人是柳扇。 那虚张声势的小猫和它身后一个劲嚷嚷咬他的主人简直一个模样。 柳米伸长脖子咬人时，被谢闻逸反手拎住猫脖颈，柳米头低下去，发出细碎的咪呜声，听着像哭腔。 “之前喂你的罐头算是白喂了。”谢闻逸提着猫的脖子将它拎起来，一点怜惜都没有，“养不熟。” 猫年龄还小，被抓着脖颈本能的缩成一团，谢闻逸晃了晃，猫也跟着摆动，柳扇看着自己的猫被这样抓着，一把抢过来，抱在怀里顺毛摸脑袋。 “你给了它几顿罐头啊，就想着它听你的。”柳扇安慰着委委屈屈在他怀里撒娇的柳米，怒斥谢闻逸道，“你是它的谁啊？” “它只是猫。” 猫就是畜生，虽然长得可爱以此博得人类喜欢，可是猫就是猫，猫靠人类养着，就得听人类的话。 “是我的猫。”柳扇把猫放在地上，小橘猫刺溜一下跑去饭碗旁边吃饭，“最起码我的猫不会听你的话。” “你又不喜欢它，也没怎么喂过它，怎么就指望那几个罐头就能喂熟。” 谢闻逸笑了一声，抬眼打量屋内的猫用具。 猫玩具、猫爬架、猫粮、罐头、猫窝等等等，几乎都是之前谢闻逸出钱买的。 柳扇跟着谢闻逸的视线扫过一圈，也意识到什么，“但是柳米又不知道是谁买的，它只知道谁喜欢它，谁只是装个样子。” “我也是蟹柳的家长。”谢闻逸说。 “是什么是！” 两人就着猫的问题吵吵嚷嚷，等到天黑，柳扇争得口干舌燥，拿起杯子喝水，顺势坐在床边，“够了。” 谢闻逸跟着坐过来。 床垫微微向下陷。 柳扇直觉不妙，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谢闻逸一把抓住。 用力的，仿佛要嵌进骨髓般的拥抱。 他耳朵边传来湿\/热的吐息，随着谢闻逸的言语，气息有节奏地停顿，好像羽毛般挠着耳垂，以至于柳扇感觉半边大脑都在发颤。 “柳扇。”被叫着名字，身体本能地全神贯注倾听，“我很想你。” “这是我无法欺骗你，也无法欺骗自己的事。” 湿\/漉\/漉的，带着牙齿轻微的碰撞的触感自耳垂传来。 “可以吗？” 柳扇呼吸也变得沉重。 （……） 门口传来几乎听不见的喵喵叫，耳朵敏锐的谢闻逸一边吻着柳扇一边得意。 刚才假装吵架的时候，把那破猫关笼子里了。 * 还好明天是周六。 柳扇缩在被子里露出肩膀，不合时宜地想着。 横过他腰部的胳膊收紧，柳扇被迫向谢闻逸怀里靠。 “别贴这么紧行不行。”柳扇翻身背对谢闻逸，向外边挪，颇有些吃完就不认人的感觉。 “不要。”谢闻逸凑上来，半边身子压住柳扇，“就是想贴着你。” “亲爱的，这就是我想做的事。”谢闻逸注视着柳扇的后脑勺，在放纵后的神情中夹杂着些许晦暗，露出的肩膀隐约能见肌肉的轮廓，随着主人的动作而轻微鼓动。 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嗡鸣。 身为手机控的柳扇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手机，发现什么消息也没有。 “可能是我的。”谢闻逸撑起身，胳膊越过柳扇，将小半个身体压在柳扇身上，拿过手机。 【房屋购买合同】 【-聊天记录-】 【老板，买下柳扇现在住的房子了。】 聊天框里张助理发来合同和房本照片。 谢闻逸翻看几下，拇指划过，退出聊天框。 “什么啊。”柳扇问。 “一件小事。”谢闻逸放下手机，环拥着柳扇，“和你有关，之后再告诉你。” “？”柳扇推了推谢闻逸，“少卖关子。” “嗯。”谢闻逸摇摇头，“我就喜欢卖关子。” 柳扇被这话噎住，之前跟谢闻逸说的那些话反过来挡住自己了。 “我就是这样，亲爱的。”谢闻逸笑眯眯地看着柳扇。 这就是真正的他。 患得患失，想将一切抓在手里。 他不想柳扇在别人的房子里居住。 也不想他和柳扇在别人的房子里共筑爱巢。 他想要柳扇。 柳扇没得到答案，一个猛翻身挣脱谢闻逸的怀抱。 “还挺有精力的。”谢闻逸揽过柳扇意味深长。 （……欸嘿嘿……） 还好是周末！ 柳扇再次感叹。 第178章 喵呜!!! 清晨的阳光被挡在窗帘外面。 柳扇头枕在谢闻逸胳膊上，翻了个身。有节奏的呼吸像羽毛一样挠着脸，于是柳扇烦躁地把头低下去，脸撞进一片柔韧，忽而又紧绷。 谢闻逸看着把脸埋进自己\/胸\/里的柳扇，一下呼吸都轻了，胸膛的起伏变得缓慢。 心上沉甸甸的。 他拢起胳膊，将柳扇圈住。 和以前一样的姿势。 好像没什么变化。 柳扇这段时间上班，在社区里跑来跑去，即使还是清瘦，身体看起来也更健康些。 谢闻逸看着柳扇，目光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怀里抱着的人有醒来的预兆时，谢闻逸胳膊紧了紧。 柳扇一睁眼，看见白花花的一片，半梦半醒间还在想是什么，耳边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将他拉回现实。 “你！”柳扇猛地抬头，往后缩，下一刻陌生又熟悉的酸软感传到脑中瞬间卸力。 “早安。”谢闻逸坐起来，被子从他身上滑下来。 身体在放松时，肌肉线条不如运动后那么明显，但是柳扇看着谢闻逸脑子突然一热，想起谢闻逸晚上分明的线条。 谢闻逸看着柳扇呆愣的表情，伸手拉过柳扇，在他腰上按摩，“我给你按按。” 柳扇不常运动，肌肉更薄些，显得挺拔清俊，现在被按着，身体紧绷，毛细血管丰富的皮肤还泛着微微的红。 他被谢闻逸半圈在怀里，恍惚间觉得自己还没出来，依旧在谢闻逸的掌控下。 随着谢闻逸的动作，身体不适感缓解，柳扇逐渐放松，不急不缓问道，“我猫呢。” 柳米很黏人。 往常那只橘白猫会在清晨钻进柳扇房间，站在床头喵喵大叫，如果柳扇还没醒，甚至会轻轻咬柳扇的手指。 偶尔也会陪着柳扇一起睡。 总之在早上，那只猫会出现。 难怪今天柳扇感觉少了什么。 谢闻逸动作不停，自然道，“我把门关上了，他进不来。” 说着，谢闻逸又调笑，“听说猫能看懂人类（），你想让蟹柳看着我们吗？” “什么啊！”柳扇被这一打岔，忘记猫会挠门，“出去，我穿衣服。” 谢闻逸从善如流，站起来去客厅，把被关了一晚上的猫放出来。 猫出来直扑饭碗，谢闻逸顺手给它倒了一大碗猫粮，柳米张开嘴挖掘机一般啃着猫粮山。 柳扇看见那冒了尖的猫粮，直呼，“别喂那么多！” 柳扇把猫粮倒回去大半，只留下20克左右。 猫看见自己的主人，委委屈屈地撒娇告状，想说被关了一晚上，可是柳扇听不懂，看见柳米歪着头蹭自己小腿还以为猫是想多吃点猫粮。于是柳扇安慰说，“不能吃太多。” 猫猫一天喂80g猫粮就够了。 “咪呜！”猫委屈。 谢闻逸站在旁边笑了笑，转身把笼子合拢，好像一整晚都没猫住过。 周末在家，柳扇只穿了家居服，现在天气还有点冷，单件衣服带着绒，不算很薄。 谢闻逸从身后抱着柳扇，弓着腰将下巴放在柳扇肩上，“亲爱的，我还饿着。” “我腻了。” “什么？” “厨房在那。” 柳扇扒开自己腰上的胳膊，转身躺在沙发上，伸手一摸，拿出遥控器打开电视，拇指在手机上点点，马上横过来，游戏的音效响彻客厅，和电视声交织，吵吵嚷嚷的。 谢闻逸见柳扇没吃早饭的意思，提议，“我去厨房做饭？” 柳扇抽空看了谢闻逸一眼，“我是说洗洁精在台上。” “还有，我点外卖了。” 休息在家，他才不做饭呢。 柳扇翻了个身，换个姿势玩手机。 颓废的周末。 猫跳到沙发上，蜷曲在柳扇身旁，发出细碎的咕噜声。 于是早晨瞬间变得吵闹起来。 谢闻逸看着沙发上的人和猫，在某个瞬间觉得这是永恒。 直到外卖敲门声响起。 “一大早就点外卖？”谢闻逸帮着拆外卖袋子，小猫也在旁边瞪大眼睛嗅来嗅去。 柳扇放下手机，刺啦一声掀开盖子，“那怎么一大早就卖外卖。” 柳扇分给谢闻逸一份，把盖子给小猫舔了舔，也算是人和猫都有份。 饭菜香弥漫。 吃饭时，柳扇刷游戏攻略，突然手机叮当一下响起，柳扇下意识觉得有人找自己，旁边谢闻逸却拿起茶几上手机，说，“我的。” 柳扇没在意，只觉得怎么和昨天那么像。 【tv在准备批量告侵权了。】 【嗯，继续注意。】 【我们要插手吗？】 【先不用。】 手机莹白的光映在谢闻逸瞳孔上，他按掉手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等柳扇需要的时候，他随时可以出手，而且.... 谢闻逸还是喜欢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 “吃啊。”柳扇催促的声音传来，谢闻逸把手机放兜里，应了声好。 “如果tv真的告你们，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到时候再看吧。”柳扇不知道谢闻逸怎么突然问这个，诚实道，“找个律师问问看先。” “嗯，我相信你能解决。”谢闻逸笑，把旁边想偷吃的橘猫按下去。 他相信柳扇能解决，如果不能，他也能提供帮助。 窗外的大树挡住太阳直射的刺眼光辉，但房间里依旧亮堂堂的。 小猫在谢闻逸这边吃瘪，又去柳扇那里讨食，柳扇顺手摸了摸橘猫鼓鼓囊囊的肚子，无情拒绝。 于是失败的橘猫跑去阳台吧唧一下躺倒。 光照亮猫金灿灿的毛发。 第179章 喵呜!!!! 小猫一觉睡醒翘着尾巴伸懒腰，晃晃悠悠去饭碗旁溜达，见没有猫粮下来，又去卧室找人。 轻轻一跳就落在床边上。 白昼亮堂堂的，柳扇脸埋在被子里睡觉，半梦半醒间有些迷糊。他感觉床边有什么动静，伸手去摸，摸到一片毛茸茸。 “这是什么？”柳扇忘记自己养了猫，伸手捏了捏，还在猜是不是老鼠，心提了起来，直到小猫发出咪呜的声音，他才将心落下，“原来是我的猫。” “咪咪。”柳扇半睁开眼睛摸了摸小猫头，耳边响起呼噜噜声，摸着猫的手都在随之轻颤。 空气被咕噜声搅得软绵绵的。 “下去。”冷硬的声音自床边传来，小猫耳朵立起，头转向床尾，喵呜一声跳了下去。 柳扇维持着半张脸埋进枕头里的姿势，盯着谢闻逸。 谢闻逸对赶走小猫毫无愧疚，他坐在床边，牵着柳扇的手，“别摸猫。” “那摸你？”柳扇喉咙有些干，说话听着黏糊糊的，谢闻逸递给他一杯水，倾身，抓着柳扇的手放在自己脸边，说，“好啊。” …… 柳扇抽回手，没抽动。 谢闻逸吻上柳扇的手背，他的脸背着光，显得深邃，此刻他注视着柳扇，以一种缠绵的姿态摩挲脸颊旁的手掌，眼眸深深的，竟在某个瞬间让人以为是幽深森林里未知的瞳孔，可他言语调笑着，又让人觉得是错觉，“我会吃醋的。” 他希望柳扇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希望能得到全部，这些疯狂的念头曾经被扭曲着宣泄，后来被压抑着，而如今，谢闻逸直白地告诉柳扇，即使是调笑的语气。 “能不能只看着我。”谢闻逸贴近自己的身体，宽阔的身体投落一片阴影，有种压迫感。 柳扇看着他，听着他如此坦白的话语，竟有种触及谢闻逸真心的感受。 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被白昼撕裂，显露出深渊般的心脏。 柳扇的手还被谢闻逸抓着放在脸颊边，他拍了拍谢闻逸的脸，说，“不能。” “没关系。”谢闻逸笑笑，半边身子压上\/床，陷进柳扇柔软的被窝里。 柳扇感觉不太对，还没说什么，眼前谢闻逸的脸突然放大，随后嘴唇触及一种干燥，一种湿润，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柔软。 （……） 柳扇觉得谢闻逸是想一次补回来。 小猫从缝隙里挤进来到处闻，柳扇看着，脑子里想起之前谢闻逸说猫能看懂，正在褪去红\/潮的脸颊又染上红，忽而一下用被子蒙住脸。 “不热吗？”谢闻逸把柳扇脸上的被子掀开，把猫赶出去，回到柳扇身边，说，“骗你的。” “什么啊。”柳扇否认。 谢闻逸不说话，抱着柳扇，在此刻他觉得自己达成目的——柳扇只看着自己，被自己拥有。 但这种感觉又转瞬即逝，就像生活困苦的人短暂地用酒精麻痹自己，达到无忧无虑的极乐天堂，可在酒醒之后，又跌回现实，重新面对不愿面对的一切。 于是循环往复，始终在虚假的极乐世界。 在这一刻，谢闻逸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便是维持这幻境，不断地饮下烈酒。 他得到柳扇，但又没有。 是因为柳扇不爱自己，所以自己才永远无法达到目的吗？ 曾经，谢闻逸会去猜，去尝试，用各种手段，但现在，怀里的柳扇暖融融的，他看着他，感觉那是所有的答案。 于是谢闻逸问，“如果你爱我，你会一直看着我，一直属于我吗？” 呼吸正在交融，肌肤相贴处有浅浅的汗水，分不清是谁。 柳扇舔了舔唇瓣，下一刻，嘴边送来一杯水。 他喝了两口，又卸力躺在床上，看着撑起身体低头看自己的谢闻逸。 他被从高而下地注视着，但天地又好像倒转了，窗户流淌起来，桌子也流淌起来，就连躺着的床也荡荡漾漾，似乎一切都在消融。 只有柳扇。 只有谢闻逸。 只有肌肤相贴的两人。 柳扇目光平齐谢闻逸，说，“不会。” “这样吗。”谢闻逸点点头，柳扇不会说谎，他知道那是真正的答案，在这瞬间，谢闻逸明白之前的一切都是无用功，他的尝试是错误的。 他走在错误的路上。 好在谢闻逸为了达成目的，很听劝。 “那要怎样才会。” “永远不。” “为什么。” 柳扇没有回答，反而问起，“柳米现在在做什么。” “在外面玩玩具，也可能在吃饭。”谢闻逸没有因为柳扇岔开话题而恼怒，诚实回道。 “猫就是这样的。”柳扇看着谢闻逸，“我养了柳米有一段时间，我确定它最信任我，最依赖我，最爱我。” “它会送我礼物，向我露肚皮，睡在我枕头边上。”柳扇说着养猫的趣事，和谢闻逸之前的问题毫无关系。 但谢闻逸静静地听着。 “你觉得柳米爱我吗？”柳扇问。 谢闻逸点头。 动物没有爱，但这一切确实是最接近人类所称的爱的举动。 信任、依赖、性命相托。 “比起狗我更喜欢猫。”柳扇拍了拍谢闻逸撑在自己脸边的胳膊，示意他躺下来。床垫轻轻晃动，谢闻逸半靠在柳扇身边，听他继续说话。 “比起狗，猫似乎更有‘人格’。” “我明白。” 无需多言，谢闻逸理解了柳扇的意思。 柳米最爱柳扇，它会等待柳扇回家，一起蜷曲着睡觉，但不会只注视着柳扇，还会晒太阳，追逐风和蝴蝶，雄心勃勃地想要抓住一只小鸟。 但猫和饲主有波动的距离。 “所以你也是一只猫猫吗？”谢闻逸问。 “……”柳扇手肘撞了下谢闻逸，“我怎么会是猫呢，我是人。” “比喻。” 两人斗了会儿嘴。 而后流淌的一切都归于现实的平静。 谢闻逸环抱着柳扇的肩膀，使得柳扇的头靠在自己身上，他说，“可是我一直注视着你。” 也将一切属于柳扇。 并且贪婪地想要柳扇也如此。 可柳扇不会。 “但没关系。”谢闻逸说，只要他一直这样就好了。 第180章 喵呜～ 两人吵吵闹闹地吃完晚饭，柳米舔着最后几根幼年的绒毛，等新的毛发长起来时，已经快到夏天，这只小猫的额头微微地秃了。 它用头顶蹭出租屋的家具，整天叫嚷，变得极其粘人，就连谢闻逸走过来，柳米都能一下躺倒，黏糊糊地打着滚。 谢闻逸看着柳米，提议说，“我们送它去医院吧。” “什么？”柳扇拿着手柄打游戏，桌面上全是零食，脱离母亲家后，生活变得放纵，家里全是零食和饮料，加上现在谢闻逸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严苛的管束，柳扇直接放飞自我。 放纵一段时间后，在谢闻逸的提醒下，柳扇发现自己原本就浅浅的腹肌消失了，这才克制住。 “绝育。”谢闻逸言简意赅，他脚边的柳米打着圈地翻滚，不停地咪咪叫。 柳扇暂停游戏，盘着腿坐起来，“那去医院问问。” 医生已经熟悉了这只猫，叫着猫在医院留的名字。 不算大的诊室里响起蟹柳蟹柳的叫声，柳扇恍惚以为这是火锅店，猫也应着这个名字，发出软绵绵的咪呜回应。 柳米，咪咪，蟹柳，猫，破猫…… 猫回应每一个名字，也知道都是在叫它。 两人把来意跟医生说了，医生说现在柳米年龄还太小，而且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做手术，还说起有人也选择不让猫绝育，让柳扇和谢闻逸过段时间再来。 柳扇提着猫笼准备回去。 已经变得轻薄的衣服将手机震动传到大腿上，柳扇自然地把猫笼递给谢闻逸，自己摸出手机看。 是大姐的来电。 自从程月开学离开，大姐逐渐上手，柳扇就不怎么管大姐的事了，这电话说得上突如其来。 “姐，什么事啊。”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大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说话也急急忙忙的，柳扇没怎么听懂，他拿着手机换了个耳朵听，“大姐， 你别急，慢慢说。” 手机声筒里传来大姐急促的声音。 柳扇一边听，一边点头。 谢闻逸和柳扇隔得很近，声筒里的声音谢闻逸也听见了。他垂下眼眸，看着笼子里蜷曲的猫，动作极小的掂了掂。 tv动作好慢。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给我的账号发消息，点开看个什么律师函，还说要去法院告我们侵权。” 大姐磕磕巴巴地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 之前谢闻逸提醒过柳扇，他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偏头看了一眼谢闻逸，随后又全神贯注地同大姐沟通。 “姐，之前我跟你打过电话，说不要做那个游戏相关的了，在这之后你还在做吗？” “没有。” “那不应该啊。”柳扇皱眉，谢闻逸碰了碰柳扇，无声做着口型。 ‘时间差。’ 柳扇灵光一闪。 消息是滞后的，当tv购买版权引进国内时，自己这边还不知道。 “别急，姐，你等我过来再说。”柳扇匆匆挂掉电话，大步向前走去。 谢闻逸在身后叫住柳扇。 柳扇回头，看见谢闻逸提了提猫笼，便说，“你先带柳米回去，我有事出去。” 谢闻逸站在宠物医院的台阶上，比柳扇高几个台阶，他注视着柳扇，说，“有需要叫我。” 柳扇一愣，“谢谢。” 他脑子里好像完全没有让谢闻逸帮忙的选项，于是就那样大步向前走了，如果不是谢闻逸叫住他。 “但我先去看看。” “记得把猫给我带回去啊！” 柳扇跑远了，声音留在风中。 谢闻逸看着他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提起猫笼在眼前，弹了下笼子的门，惊得柳米抬头看他，“可真是半点也想不起我了啊。” 柳扇好像飞得很远了。 自从认识柳扇，直到刚才。无论柳扇是无知觉还是否认，都无法改变曾经的柳扇无比依赖谢闻逸。 大学期间，柳扇会跟谢闻逸碎碎念自己遇到的事，然后被谢闻逸帮忙解决。 后来，他的生命里只有谢闻逸，于是也无可奈何地依赖。 当柳扇第一次出门工作时，他遇到好多问题，谢闻逸像个长辈引导他，那也是依赖。 可是现在，柳扇好像已经能独立飞走了。 谢闻逸站在原地，以一种深邃幽暗的视线看着柳米，柳米被注视着，背上的毛缓缓炸开，无声表达着对眼前这个人的恐惧。 不知道这个人要做什么，可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无法反抗，处于弱势，因而恐惧，畏缩。 猫笼子又晃了晃，柳米的尾巴膨大成一个棒槌，网状的笼子又被敲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怕我干什么。”谢闻逸看着笼子里猫，说，“我还得带你回去，喂你吃饭呢。” 谢闻逸遵守了承诺。 他把猫带回柳扇家里，拿出猫条递给柳米，柳米舔着猫条，瞳孔瞪得圆溜溜的，耳朵也微微向后缩，后腿紧绷，肢体表现出随时想跑的意图。 害怕，但想吃。 谢闻逸见柳米这样莫名想笑，透过猫的眼睛，看见了自己，看见了柳扇。 他难得生出抚摸猫的意图，可手刚有动作，柳米一下就窜远了，跑到狭小的缝隙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谢闻逸。 谢闻逸站起来，把还剩一半的猫条丢进垃圾桶，低声道，“破猫。” 他从来没对这猫做过什么，相反，还出钱出力，家里的猫厕所、喂食碗、猫粮猫零食都是他买的，但猫偏偏和他不亲。 柳扇在的时候还好，一人一猫还有些相处，柳扇不在，就是这副模样。 谢闻逸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点开柳扇的聊天框。 【亲爱的，什么时候回来。】 接着他又点进张助理的聊天框。 【tv那边情况怎样。】 一声特殊提示音响起。 柳扇和张助理同时回了消息，谢闻逸点进柳扇的消息。 【不知道，忙着呢，看好猫。】 【好的。】 【少喂点，这是橘猫，不知道饱的。】 谢闻逸看向茶几旁边的垃圾桶。 橘猫踮着脚从垃圾桶里翻那根吃了一半的猫条，发现谢闻逸注视着自己，耳朵一撇，又跑远了。 第181章 咪呜～～ 谢闻逸拿出柜子里的猫粮，平滑的袋子坑坑洼洼的，低头看去，一连串小小的牙印。 难怪柳扇会把猫粮放柜子里。 给猫倒了猫粮，谢闻逸简单看了助理发来的关于tv的消息，柳扇的消息又响起来。 【对了，买了点东西，太重快递不送，帮我拿下。】 谢闻逸回了句好的，又去小区楼下拿了两提矿泉水和一堆乱七八糟的食物日用品。 柳扇自己住的时候懒得可以，只要能外卖网购，就绝不自己去买。 谢闻逸打开柜子，熟悉的程度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帮着把那些东西归类放好。 这么一连串下来，天色也不早了，他看向窗外，云层被风吹散，露出浅浅的月亮。 柳扇被这风一吹，额头上的汗水蒸发走，带来少许凉意。 “大姐，你别急，现在只是律师函，我们先去找律师咨询一下再决定好吗，明天我们一起去。”柳扇临走时安抚着大姐，提出用法律解决，他也上网的，律师函和纸没什么区别。 “嗯，我们一起去。”大姐被柳扇安抚下来后，也开始积极地寻找办法。 柳扇在来的路上已经找好了咨询的律师，但太晚了，只能先回家，明天再去。 公交车晃晃荡荡的，柳扇今天靠着窗，不知道这件事会怎样，就像现在的公交车，他不知道下一站在哪。 “下一站 xx中学。” 一声清亮的播报声响彻，柳扇抬起头看向公交车最前方的显示屏，上面写着xx中学的字样，于是他坐起来，深吸一口气。 回到家柳扇口干舌燥的，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就开灌，谢闻逸靠着厨房门边，问，“怎么样。” “不知道，毕竟可能真侵权了，明天找律师问问。”柳扇口渴得很，一瓶矿泉水一下灌完，空瓶子丢进垃圾桶晃荡两圈归于平静。 “有需要我可以帮你。”谢闻逸看着柳扇，脸上带着笑，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我也相信你可以解决，只是不要忘记我在你身边。” 然而柳扇拒绝了，“再说吧。” 事情还不明朗，恐惧只是对未知的恐惧，而不是对困难的恐惧。 最起码得看看。 柳扇摊在沙发上刷手机，柳米跳上来，压在柳扇胸口上，然后被谢闻逸挥下去。 感受到胸口重量变轻，柳扇看了谢闻逸一眼，翻了个身接着刷手机。 “你今天怎么还不走。”柳扇看着手机说。 “能不走吗？”柳扇侧身躺着时蜷曲着腿，臀部线条被勾勒得饱满，谢闻逸坐在沙发空余的地方，抓着柳扇小腿，笑意吟吟，“累了吗？” 那手变作轻缓有度的揉捏。 “有点。”柳扇翻了个身，把小腿搭在谢闻逸膝盖上。 “嗯。” 楼房的格子间亮着暖黄的灯光，随着夜色降临，越来越多的灯亮了起来，从阳台窥去，能看见几家人客厅的电视放着不同节目和围坐餐桌的热闹。 好像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细细听去，又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和旷远的汽笛。 谢闻逸到底没有留宿，当他轻轻关上门时，柳扇停下刷手机的动作，看向门口。 屋里只有他一人。 灯光如旧。 这件事还是有些超出柳扇的解决范围，几天后收到了法院传票。 柳扇颇有些焦头烂额，但是又不能明显表现出自己的急躁，只能将那些事压在心里，结果那股邪火越压越旺。 庭外和解时，tv负责人趾高气昂，表示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尽管柳扇百般解释试图让他们谅解他们引入版权时自己这方是不知情的，而原本的版权方是开放二创的，后来知情后，立刻停止了销售。 但tv负责方完全不听。 柳扇不明白tv为什么这样紧咬不放，但是回过头来想，自己可是在社会啊。 遇见什么都是合理的。 他在社区工作遇见好多事，有些事说不上谁对谁错，好像大家都是对的，有时候柳扇想，要真有电视上那种纯然的反派倒好了，对与错如此泾渭分明，反而好处理些。 这样想，柳扇心头变得通畅。 他停止解释，希望和tv商议一个自己这边能够接受些的结果，该赔偿赔偿，该停止销售就停止销售。 然而这种退让的打算也失败了。 tv完全只希望按照他们的方式来解决。 对柳扇这边几乎是伤筋动骨。 一天争论下来毫无进展，只更深刻地了解到tv的强硬。 柳扇回到家，打开电风扇。 风扇呼啦啦地吹，心里变得平静些。 明明国外的版权方曾说过永远支持、开放二创，怎么引进国内就这么严格了。 柳扇打开游戏，怏怏地想着。 在游戏滚动界面的末尾，有制作者的邮箱，柳扇心头一跳，想起什么，突然一下跳起，拿出电脑打开翻译器和自己已经差不多忘光了的英语知识给版权方写了一封邮件，大概说了这件事。 反正已经不会再坏了，试试也无所谓。 如果真无可挽回…… 柳扇的视线变得虚焦，突然又收紧，把脑海里的念头甩出去。 “咪呜。” 许是感受到主人的焦虑，柳米跳上桌子，紧紧地趴在柳扇手边。 柳扇摸了摸柳米的脑袋，手感毛茸茸的，心情变得好了些。 “可你只是一只猫啊。”柳扇感叹着，顺着猫的脖颈摸向后背。 突然在猫脖子上摸到什么。 似乎是金属链条。 柳扇勾出来一看。 是一个小小的金牌，正面写着：柳米\/蟹柳 反面写着一个联系电话。 还带着定位器。 第182章 缘由1 柳扇打量着猫牌，不知道谢闻逸是什么时候给柳米戴上的，这段时间他被tv弄得焦头烂额，放在柳米身上的注意力少了些。 柳米也长胖了，金灿灿的毛发里埋着细细的金色链条，不怎么显眼。 不过猫牌似乎没什么必要，毕竟柳米不会走出家门，家里也封窗。 倒是谢闻逸…… 这家伙到底有多少定位器。 柳扇抚摸猫头，眼神逐渐变得虚虚的，想起一些往事。 谢闻逸有时候也是个俗人，像好多人一样在失败后说着重新开始，可一个事实却被埋葬，被刻意忽略。 那就是人永远不可能抛却过往的自己，忘记过去的经历。 彻底重新开始，无异于否认、抹杀曾经的自己，又让一个纯然空白的灵魂面对世界，于是无数次重蹈覆辙。 柳扇嘴角扯上笑，把猫牌重新挂在柳米脖子上，拍着猫肉乎乎的背，“小猫啊小猫，怎么一段时间过去就这么大了。” 胖乎乎的一团蹲在桌子上，几乎挡住柳扇全部的视线，明明好像前不久才只有鞋尖那么大，在雨天顺着自己裤腿爬上来，可怜兮兮地咪咪叫。 猫把头往柳扇手掌里蹭，发出柔软叫声。 柳扇被温暖的毛绒绒蹭着，心情逐渐开朗起来，他一把将柳米举起，抱在怀里，随后椅子靠近桌子，翻看一些相关的诉讼和判决结果， 好在tv是家大公司，周末双休。 接下来两天时间可以暂时休息。 可对于处于弱势环境的柳扇他们来说，休息也意味着煎熬。 周六清晨柳扇做了噩梦，梦见被什么困住压在石头里，他在梦里都能想起谢闻逸，曾经给他这种感受的只有谢闻逸。 柳扇睁开眼想问谢闻逸搞什么，却看见柳米端端正正地母鸡揣蹲在自己胸口，自己几乎呼吸不上来。 柳扇深吸一口气，呼吸沉重，是橘猫的重量。 “你真是……”柳扇把猫抱起来，心想是基因问题吗，明明自己控制了柳米的饭量，可体重疯狂上涨。 柳扇打开柜子给柳米倒猫粮，柜子门一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五六袋猫粮，旁边还有罐头猫条冻干等猫零食。 他可从来没买这么多。 不用思考就知道是谁。 柳米蹲在自动喂食器面前，等着放饭。 柳扇把猫粮倒进喂食器的储藏罐，又把出粮的分量减少了，摸着猫头说，“少吃点。” 猫咔擦咔擦地啃着猫粮，突然敲着尾巴小步跑着向房门奔去，口中发出咪呜咪呜的叫声。 柳扇站起来，房门口传来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谢闻逸站在房屋外，手里提着早餐，柳米在谢闻逸脚边绕来绕去，似乎亲近了起来。 “给你带了早饭。”谢闻逸知道柳扇的口味，带了柳扇爱吃的蟹粉包，蟹粉包装在一个精致的竹制小盒里，闻不见什么气味，柳米却很感兴趣地嗅嗅，随后被谢闻逸的手摸着头。 “柳米好像亲近你些了。”柳扇说这话时，心里觉得有点不对，明明前段时间还那么怕谢闻逸。 谢闻逸把盒子放在桌上，将蟹粉包向外拿，漫不经心说，“因为柳米现在知道是谁喂他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柳扇脑子瞬间明白过弯来，“好啊，我就说这猫怎么胖这么快，你给它加餐了？！” “你看看他胖什么样了。”柳扇指着地上翘着尾巴一头撞在谢闻逸小腿上，猛然被压缩又舒展开的小猫。 “这……”谢闻逸看向橘猫，像是后知后觉，“柳米还小，以后长开就不胖了。” 柳扇冷笑。 “之前我过来，看见喂食器里都没粮食了，你忙着工作也没回来。”谢闻逸解释起事情的缘由，“我看柳米还很饿，就加了点。” “那是刚好吃完。”柳扇拖长尾音强调道。 养过猫的都知道，喂食器里不能一次放太多粮食，不然遇上聪明些的小猫直接变成自助餐。 于是柳扇一次便只放一天的分量。 自觉做错的谢闻逸岔开话题，把蟹粉包里附带的餐具递给柳扇，“我知道了，你先吃饭。” 柳扇坐下吃饭，谢闻逸也顺势坐下，柳米还绕着谢闻逸的腿喵喵叫着讨食，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之前很快给自己充足食物的人突然不搭理自己了。 “猫牌你给的？”柳扇一边吃饭一边问，其实不问也知道，毕竟只有谢闻逸会这样做，只是用个话题开场。 “嗯。”谢闻逸也没吃饭，夹了个蟹粉包放进自己碗里，“柳米不是还没绝育吗，我听说没绝育的猫容易乱跑，就给他定了猫牌。” “以防万一。” 闻言，柳扇看了谢闻逸一眼。 该说他考虑周到吗？ 确实周到，柳扇亲身体会过。 “你和tv那边怎么样。”谢闻逸主动问起。 柳扇发出啧的声音，“不怎么样，tv死咬不放，完全不想和解。” “很正常。”谢闻逸点头，视线撞进柳扇的瞳孔，声音带着细微的蛊惑，“那你……” 阳台上电脑桌上的电脑发出滴滴的声音，似乎是通讯软件的回复。 柳扇知道谢闻逸想说什么，一下站起，“我去看看。” 谢闻逸看着柳扇查阅邮件的身影，将话收回去。 “谢闻逸！”柳扇突然叫着谢闻逸的名字，“你快来看看。” 那声音惊讶中带着喜悦。 “你帮我看看他说的什么。”柳扇把邮件打开，里面是一封英文邮件，柳扇看了七七八八，害怕是自己看错，又或许是想找人求证。 谢闻逸走过去。 邮件寄件人正是游戏发行方。 【我们很遗憾听见这个消息，制作方始终秉持开放的态度看待再次创作……】 谢闻逸一目十行，最后侧头对着柳扇笑，“你会赢的，亲爱的。” 在tv引入游戏、电影等时，谢闻逸就知道tv只是代理，并没有拿下全部的版权，但却想要通吃。 他可以提醒柳扇，又或者全然帮助柳扇。 但现在看来，柳扇自己在压力下找到了一条路。 柳扇脸上扬起笑意，阳光照亮他的脸。 谢闻逸久久注视着。 第183章 缘由2 其实很难说是什么时候下定决心想要得到柳扇，或许是最开始遥遥看见，又或许是意动后的蓄意接触。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谢闻逸知道他们的命运必定会纠缠在一起走向余生。 柳扇看懂那封邮件，当即怒从心头起，拍桌道，“这不是在诈我们吗？” 谢闻逸不置可否。 常见的手段，但tv用得不太好，不该压得太紧，也不该周末休息。要是周末之前就把事情敲定，到时候签了合同，发了道歉信，柳扇便没有机会了。 “接下来怎么办。”谢闻逸收起那些心思，专心地看向柳扇。 柳扇怒意未减，思考片刻，磨着牙，阴恻恻说，“先休息，养精蓄锐才能去面对tv啊。”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tv负责人那么强硬。 有时候外在的强硬意味着内在的软弱。 tv根本没有底，只是虚张声势地诈他们而已。如果他们被这种表象所迷惑，便会一退再退。 当周一他们又在调解庭见面时，柳扇见着负责人脸上那熟悉的神情，心中冷笑。 狗东西，在这跟你爹装什么大头蒜。 柳扇脾气算不上好，之前顾忌着自己这边理亏在先，多少火气都硬生生地咽了，憋了一肚子气，现在…… 呵呵。 “谈吧。”柳扇将资料摔在桌上，一改之前的礼貌，就差把脚搭上桌，“你想干什么。” 要不是场合，他还真能搭上去。 “你……”负责人见一改之前态度的柳扇，道，“这就是你谈判的态度？” “反正态度如何又改变不了结果。”柳扇意有所指，似笑非笑。 其他人以为是改变不了输的结果，觉得柳扇在开摆，当即对柳扇低声耳语。 柳扇一边听，一边看向在长桌末尾坐着的谢闻逸。出门时，谢闻逸非要跟过来，说旁观，如今，他正端正地坐在桌边，手肘撑着桌面，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这边，好像正在开会那般。 柳扇不免将谢闻逸同那负责人比较。 同谢闻逸在一起久了，柳扇多多少少练出来点，现在负责人脸上的惊愕和事态脱离掌控的慌乱感即使被极力压制，也被柳扇敏锐地捕捉。 感觉不如谢闻逸。 柳扇扭头，心底又多了几分自信，行为则体现得更为嚣张。 “那是谁。”负责人看见桌子末尾的谢闻逸，那人很难让人忽略，最起码在当下这个场景很难让人忽略，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挺拔西服，闲散的，却又带着莫名压迫感的姿态。 看起来是个角色。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底气？ 负责人这样猜测着。 “不用管我，我只是旁观者，不影响今天的结果。”谢闻逸主动回复，做了个手势，“继续。” 那负责人跟被按下开关般，竟真随着这声命令开始同柳扇争辩。 柳扇没回复，一边听，一边冷笑，看得负责人那边心里发毛。 “当然，我们也可以协商，但要看你们的态度。”破天荒的，负责人主动退了一步。 “态度个哔——”柳扇拍桌而起，把资料摊开甩给负责人，“看清楚你们代理的范围，你在当什么大头蒜！” 柳扇脱口而出一句脏话，引得桌子中间的调解员敲了敲桌子，“注意言辞。” 负责人听这话倒没功夫纠结刚才柳扇骂什么了，拿起桌上的资料一目十行，眉头直跳。 “看完了吗。”柳扇见负责人的视线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反复几个来回，不耐烦道，“再看多少遍都改变不了事实。” 真是冤得他这些天焦头烂额。 “我得问问公司。”负责人合上资料，要求出去打个电话。 他来这边时，上司下了死命令，态度要强硬，但最后结果要和解，他们要得到最大限度的利益，公司的底线给了负责人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因此早早知道和解结果的负责人才在柳扇态度变化时感到慌乱，觉得事态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现在，他只想说：这都什么事，有没有搞错啊。 这件事今天还是不了了之。 柳扇出门时看着负责人哼了一声，今天可算是狠狠出了口这些天的窝囊气。 谢闻逸在一旁笑，临出门时扭头看了负责人一眼，跟上柳扇。 “好了，现在反过来告tv吧。”谢闻逸说。 “什么。”柳扇回头。 “难道你想就这样不了了之。”谢闻逸知道柳扇不会咽下这口气，道，“你可以报复。” “当然不会！”柳扇大声说，扯着谢闻逸往法院走，“走，法院。” 谢闻逸笑着跟柳扇走。 两人在法院提交了资料，走出法院庄重的大门时，柳扇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他向后看，鲜红的徽章印入眼底，挺拔的罗马柱庄重肃穆，有飞鸟掠过油绿绿的树，太阳的光辉自苍穹以束线的形式穿透阴霾，洒落大地，被瞳孔捕捉一二，而后是路与远方。 世界在他面前那么新，好像从未有过般那么新。 他像个新生的孩子，看云新奇，看树新奇，看着延绵的道路和远方，也好奇地想着那通往哪里。 就连看人也新奇了起来。 柳扇看向谢闻逸，谢闻逸也看向他，在目光对视的瞬间，柳扇飞快收回视线。 “走吧。” “哦。” 第184章 缘由3 又奔波一天，到家已经是傍晚了。 临近夏天，夜色来得很晚，天水一般的蓝，被风带起白云波纹。 柳扇看见路边有卖烧烤的小摊，上前去拿了几串，准备叫老板付钱时，想起什么，又一样拿了一份。 回头看，谢闻逸手上已经提着冰镇饮料和可乐了。 “你什么时候买的。”柳扇问。 谢闻逸指了指路边的便利店，说，“刚才你去买的时候。” “走吧，回家吃宵夜。”谢闻逸揽住柳扇肩膀，柳扇推推搡搡地说别揽着他，顾忌着手上的烧烤动作幅度不算大，一路上拉拉扯扯回了家。 路人看他们，也仅仅是看了两眼。 柳扇到家脱了鞋就往沙发上躺，打开一罐冰镇可乐下肚，也像开瓶时的气声般发出叹谓，“总算解决了。” 柳米在柳扇身上来回抓着爪子表达思念，一人一猫黏黏糊糊好一会儿才分开。 一件事来来回回折腾这么久，虽然说起来轻而易举，但真处在事件中时，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焦头烂额，找不到离开的路，好在运气算好，一时兴起给国外版权方写了邮件。 “不算完全解决。”谢闻逸将桌上柳扇来不及收拾的东西收好，打开袋子，在肆意的食物香气中提醒道，“不过现在轮到我们给tv压力了。” 谢闻逸笑吟吟的，柳扇听见‘我们’两个字斜了他一眼，到底没反驳。 攻守之形异也，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柳扇撑起来，嘴里嚼着肉，看向谢闻逸，见他没什么反应，默默拿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点了一部电影看。 谢闻逸原本坐在另一边，可电影进度条缓缓向右走，他也缓缓靠向柳扇，直到两人再次碰到一起。 柳扇看着电影，原本还身体紧绷注意着谢闻逸的动静，可慢慢的，他也放松下来，头靠在抱枕上，没有骨头般瘫着。 直到谢闻逸取代了那个枕头。 夜风吹进屋里，柳扇已经听不清台词了。 “那个……” “嗯。”谢闻逸低下头，视线落进柳扇的眼睛。 那种荡漾的，好像周围一切都在融化的感受再次席卷而来。 柳扇眨眼的频率变快，看起来有些不安。 谢闻逸发出叹息般的声音，摩挲柳扇的脸颊，说，“休息吧，我走了。” “去哪。” “回家。” 听见这两个字，柳扇眉头跳了下，随即明白过来谢闻逸说的是华宫。 “不过……”谢闻逸久久望着柳扇的眼睛，明明就在身边，近在咫尺，但他却问着，好像刚刚熟悉起来的情侣，小心试探，“你愿意让我回有你的家吗？” 这话一出，两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可在月亮看来可太明白了，月亮见证过悲欢离合，缘起缘灭，无数千古流传的情与恨。 人生来对爱是笨拙的，无师自通着小心翼翼，无论在月亮下的人是落魄还是辉煌，卑微亦或不可一世，当他们真正袒露心脏时，呼吸便像落下的花瓣一样轻了，却依旧惊扰起平静的湖水。 泛起圈圈涟漪。 那是永不停止的波涛。 “你和以前有点不一样。”柳扇偏了偏头，仔细打量着谢闻逸的脸。 要是以前，这人肯定会露出一副欠揍的表情，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威逼利诱着自己依照他的意思去做什么。 现在呢？ 柳扇说不上来。 “喜欢吗？” 谢闻逸的话让柳扇愣了下，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喜不喜欢他这副样子后，柳扇无措地舔了舔唇瓣。 说不上来喜不喜欢。 柳扇岔开话题，“你遇到我之前喜欢过别人吗？” “只有你。”谢闻逸回复说，电影完结滚动的字幕的光打在他脸上，不断闪烁着，“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 月亮昭示真假，落下皎白的光。 莫名其妙地，两人谈起曾经避讳的往事。 柳扇说起那些事，好像已经很坦然了，不再恐惧、逃避，同谢闻逸平等地交流，偶尔想起一些过分的，骂他两句。 谢闻逸不反驳，点着头。 两人说了很多，直到天边露出熹微的光亮。 柳扇知道了谢闻逸心中的冷酷和那些离谱的想法。 谢闻逸从柳扇口中得知，而非通过自己的判断明白当初柳扇的心绪。 明明和他想的一样，如今却有种别样的感受。 也许是因为现在的他从某种意义上不是曾经的他，于是现在的谢闻逸听着，便对过往那个‘谢闻逸’有所不满了。 可曾经的柳扇，也是他爱着的柳扇。 无论柳扇是什么样子。 “那我们……”谢闻逸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扇打断。 “谢闻逸，人永远不可能重新开始的，过去的就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柳扇坦然地说着，他现在能提起过去，不是因为谅解，而是因为自己变得很高很高，可以俯视低谷，可过去无法抹灭，发生过就是发生过，那些低谷永远都在。 “不，亲爱的，我不是想说这个。”谢闻逸看向柳扇，在漫长的夜晚中，两人换了好几个姿势，如今两人面对面地坐着，“我们可以就这样继续走下去。” 不否认过往，就带着永恒的，无法磨灭的伤痕结伴而行。 谢闻逸熬了夜，依旧很符合柳扇的审美，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审美在过去六年被扭曲了，无可否认，自己对谢闻逸有感情。 是什么时候产生的，柳扇不知道。 也许是谢闻逸事无巨细地照顾自己的时候，又或许是谢闻逸孔雀般展示着自己魅力的时候。 不喜欢的部分显而易见，喜欢的部分却模糊不清。 人又总是很难将爱与恨彻底分开，又或者将凝聚着爱恨的那个人撕扯成两半，爱着该爱的那半，恨着可恨的那半。 柳扇视线移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会一个人向前走。” 而不是背负情感的重担。 又或许是他实在分不清，只能闭上眼睛，让自己勇往无前。 谢闻逸听见这个答案，没什么情绪，只说着曾经说过的话，“无论你去哪，我都会跟着你去的。” “哪怕你逃离地球，我也跟着去星际旅行。” “好了，洗漱休息吧。”谢闻逸吻上柳扇额头。 “今天上班。”柳扇挣扎说。 “帮你请过假了。” “kao！你?死性不改啊！” …… 但柳扇熬了通宵，实在是困，就算谢闻逸不帮他请假，他也会跟上司说今天不去，而且，柳扇想要离开社区了。 去哪？ 不知道。 前途总是充满白蒙蒙的光，分不清是迷雾还是光辉。 柳扇和谢闻逸倒在床\/上沉沉地睡过去，好像一同走进深沉的梦境。 第185章 反＼/囚＼/禁1 *（结局素he吖，就像正常的一天他们睡着了，等太阳升起的第二天，日子还在继续，但镜头已经关闭了。） 番外一：反囚\/禁1 柳扇从社区辞职了，靠着给大姐拍摄运营的经验，他开始单干，也捡起之前因为避讳谢闻逸而抛弃的账号。 现在他已经不刻意逃避那些事。 因为完全没区别。 谢闻逸改不了的。 根本就是死性不改啊！ 想到这里时，柳扇切菜的力气都变大了，菜板被剁得哒哒响，厨房台面都在动。 他又给这间房子交房租时，发现房东银行卡换了，转账过去，开头的姓氏可太熟悉了。 ‘谢’ 自己问就承认，然后死不悔改。 即使质问谢闻逸这件事，柳扇也差不多知道后续发展。 “亲爱的，怎么这么大火气。”租房的厨房和大门靠得很近，谢闻逸一推门就听见菜刀剁菜板的哒哒声，声音又急又猛，拿着刀的主人显然气得狠了。于是谢闻逸走进厨房，试图从柳扇那张紧绷的脸上看见什么。 柳扇头没转，眼珠斜过去，“出去，你上镜了。” 谢闻逸这才看见柳扇台面上摆着的拍摄设备，连忙举起手，一步一步后退，退到客厅去逗弄柳米。 夏天到了，柳米开始换毛，一摸，手上就有金灿灿的毛发，谢闻逸看着已经长胖的柳米，将它一把抱起来掂了掂，心想，是有点太胖了，而且也到了绝育的年纪。 想着等会哄好柳扇就跟他讲这件事，结果柳扇那边拍完一条，提着菜刀就怒气汹汹地出来，一点能哄好的意思都没有，“这房子你的？” “嗯。”谢闻逸放下柳米坦然地点头，“在你租房后，我买过来了。” “好敏锐啊亲爱的。”即使柳扇现在手里提着菜刀，满脸怒气，谢闻逸也能一脸平静地夸奖柳扇，好像看不见那把刀般。 “你根本就没想瞒！”柳扇真想把手上的菜刀直接飞过去，谢闻逸分明可以让别人充当房东的角色，但他没有。 “毕竟坦诚才是相处的真理。” 柳扇呼吸一窒。 倒不是因为窒息，而是被谢闻逸这诡异的逻辑的震撼了。 两人相处了很久，加上前段时间还彻夜长谈，柳扇对谢闻逸已经很是了解，他知道谢闻逸会诡辩，但真听见的瞬间，还是被这逻辑折服。 只要没有掩盖谎言就等于坦诚。 看着谢闻逸那一本正经理所当然的模样，柳扇真是说不出话来，“好好好，你这样解释是吧。” 说罢，一扭头进了厨房，不再搭理谢闻逸。 就连谢闻逸想跟他说猫猫的事，柳扇都没搭理， 柳米见柳扇突然不理那个常来的人，也跟着主人一起躲着谢闻逸。 于是在这间屋子里，谢闻逸成了被孤立的那个。 谢闻逸跟过来小心翼翼地道歉，柳扇一心剪辑视频，半个眼神没给他。 谢闻逸也不急，就坐在柳扇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偶尔低下头处理自己的事。 小猫蹲在柳扇桌上，看着屏幕里主人的手咔嚓咔嚓地剁着菜板。 新视频发出去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刻有评论，毕竟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而观众大多也不会等待一个不甚出众的博主。 过了好一会儿，才零星有几条评论。 【失踪人口回归？】 【好久不见甚是——woc！博主你破产了？！】 【之前你那金子般的菜刀呢？岛台呢？你那精致得一尘不染的厨房板面呢？你豪宅呢？！】 【现在感觉跟我家一样。】 【我可是拿你当上流社会博主看的。】 柳扇看着评论，疑惑地欸了声，回复： 【我不是美食博主吗？】 【不是。】 【一半一半吧，不全是。】 【没关系，可以现在是。】 【……】 回复逐渐多了起来，柳扇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谢闻逸，却在那张脸上看见笑脸。 怎么感觉是嘲笑。 【看吧！这就是断更的下场！】 两人都看见了这条评论，柳扇胸腔里呼出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谢闻逸见有破冰的苗头，靠得更近些，“那更新会不会有奖励。” 言下之意，要不要跟他回家做视频。 “不要。”柳扇后背向后靠着椅背，看着逐渐上升的，对自己破产的调侃，网感敏锐的他立刻捕捉到点，“下一期就叫v我五十助我夺回豪宅。” “多有话题。” 随即，柳扇自己下场玩这个梗。 【都是你们白\/嫖\/我才破产的。大哭jpg】 【一键x连助我重回巅峰。】 谢闻逸看着柳扇，不自觉地笑起来，“要是视频达到预期，怎么跟观众交代。” 听见谢闻逸这么说，柳扇哼了一声，觉得难得有谢闻逸不懂的事，解释说，“没有交代就是最好的交代。” “一个话题结束，主题就凉了呀。” “一直保持这种噱头，才引人。” 柳扇没以前好忽悠了。 “没关系，这里也是我们的家。”谢闻逸脸上出现柳扇熟悉的神情，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一动不动，好像狩猎者般，他像曾经一样，以一种诚恳、坚定的姿态望着自己，在某个瞬间，柳扇以为一切都没改变，自己仍然处在谢闻逸的控制下。 曾经，柳扇不明白，如今，他突然想起一个词。 执拗、偏执。 以如此的词汇形容再合适不过。 无论他走到哪，都无法摆脱谢闻逸，而区别只在他有没有发现。 但柳扇现在已经不再畏惧，他一下跳起，惊起桌上的柳米，而后站起来，“你干什么呢!” “看你。” “看我有用吗？” “那要怎么样做才有用。”谢闻逸谦逊诚恳地询问，让柳扇愣了一下。 “反正我是不可能跟你回那的。”柳扇也不掩藏自己，将心意和抗拒说出来，“你在那把我关了这么久，我有阴影。” “这样啊。”谢闻逸点头，表示知道，语出惊人道，“那我们消除这个阴影吗？” “亲爱的，把我关起来吧。” 柳扇大惊失色。 第186章 反囚＼/禁2 “什么啊？”柳扇时常觉得谢闻逸离谱，“我为什么……” 他言语一哽，努力好久依旧说不出囚\/禁两个字，良好的教育让柳扇换了种方式表达，“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消除阴影。”谢闻逸神情认真，直勾勾地盯着柳扇，“可以很过分地对我。” “如果你一直介意，我愿意去弥补。”虽然谢闻逸也知道过去无法改变，无法弥补，但如果这样做，柳扇心里能好受些，那他愿意做任何事。 柳扇从谢闻逸眼中看见认真，两人都没动静，直到小猫轻轻巧巧地跳到柳扇膝盖上。 毛茸茸暖呼呼的猫打着咕噜，柳扇下意识地在猫身上滑动抚摸。 “你的想法好奇怪啊。”柳扇垂下眼，看着猫，看着猫眯着眼睛的享受表情，突然想着，他和谢闻逸真的完全不是一类人啊。 “伤害别人并不能抹去自己的伤口。”低头看着猫，声音听着有些弱，却很坚定，无论这个别人是谁。 将伤痕化作怒火宣泄，无论承受的人是仇人还是无辜者，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柳扇介意这件事，并且永远无法抹平，他已从痛苦中脱身，向前走，但记忆不会消失。 谢闻逸听着，也陷入沉默，目光放在柳扇膝盖上的猫身上，“你说得对。” 谢闻逸的思绪突然飘远了瞬间，曾经他想过等到柳扇毕业工作再出现过程会不会好一点，但是今天，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不会。 一个人的人格底色不会改变，现在的柳扇经历过很多，依旧有一颗赤子之心，在某个瞬间，谢闻逸觉得柳扇比被阳光照耀的橘猫还要耀眼。 他依旧被这样的柳扇吸引，心中的情愫在汹涌翻滚，无可抑制的欲望被理智拉住最后一根弦，是近乎七年前初遇般的失控。 原来那一瞬间的，被叫做心动的词不仅仅存在于某个偶然的瞬间，而是相处的每个时刻。 无论在什么时候看见柳扇，他都会被吸引。 “那这也可以是你的报复。”谢闻逸伸出手，自然地拖着柳米后脖颈，放到自己膝盖上，柳米放松的身体一僵，翘着粉爪被抓过去。谢闻逸摸着柳米的肚子，“亲爱的，你不是那种受气之后不报复的人。” 柳米反抗的动作被谢闻逸压住，它张口咬，入嘴全是空气。 随后，谢闻逸看向柳扇，等着他的答案。 做这种事，不是为了弥补，不是为了抚慰自己的伤痕，仅仅是报复，这样会不会让你改变想法呢。 果然，柳扇开始思考起来。 * 囚\/禁谢闻逸的第一天。 柳扇觉得这是一个诡异的事，起码值得写进日记本里。 【20xx年，5月3日，天气晴】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但是……】 【总之都怪谢闻逸啊！！】 柳扇重重地在日记本上画下两个感叹号，抬起头看，谢闻逸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腕扣着一个两指宽的钢圈，上面吊着细细的链条，一路蜿蜒到床头。 谢闻逸靠着椅子看书，察觉柳扇看向自己，抬头对视，嘴边噙着笑，问，“亲爱的，怎么了。” 柳扇飞快低头，避开谢闻逸的视线。 怎么想都觉得很吊诡。 因为地下室已经被谢闻逸封了。 这点该说他很守信用吗？ 总之地下室无法使用，柳扇也不想再踏进去一步，不过谢闻逸之前过分‘严谨’，卧室里也有链子，于是就在这里了。 日记本旁边摆着一个小小的钥匙，是解开谢闻逸身上的锁的钥匙。 柳扇盯着那把锁，心想好小一个，万一丢了，谢闻逸是不是只能被关着了。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柳扇又飞快地把这些想法甩出去。 他怎么能这么想。 可抬头一看，谢闻逸还是那副闲适的模样，柳扇心头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你就完全不担心的吗？” “担心什么。”谢闻逸放下书，全神贯注地跟柳扇说话，链子被扯动着发出细微声响，在这种弱势的情况下，他甚至在笑，“只要一想到我在这能时时刻刻看见亲爱的，而你也会回来在我身边，就感觉很愉快。” 无论达成这种结果的方式是他囚\/禁柳扇，还是柳扇囚\/禁他。 柳扇噎住，道了声变\/态。 “那我可把钥匙丢了！”柳扇手提着钥匙伸出窗外，作势要放手，“你就在这一辈子吧你！” “真的吗？”谢闻逸反问，神情竟看着有些兴奋，“亲爱的真的要这样做？” …… 柳扇真感觉有些棘手。 他收回钥匙，说，“你这么有恃无恐是因为你知道即使你被关在这里，主动权也在你这吗？” 也就是即使谢闻逸被关在这里，他也是上位者，自上而下地纵容柳扇。 “你搞清楚现在的情况。”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柳扇翅膀也硬了，现在柳扇真做什么，谢闻逸无法及时阻止。 “我很清楚，亲爱的。”谢闻逸站起来，拖着长长的链条走到柳扇身边，两人一起站在窗户边上，他看着柳扇，说，“主动权在你身上。” “亲爱的，钥匙可要拿好了，只有这一把。”谢闻逸牵着柳扇的手，慢慢地蹲了下来，链条扣在他手上蜿蜒，叮铃作响。在他掌心中，是柳扇戴着戒指的手，于阳光下熠熠生辉，谢闻逸仰望着柳扇，“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像是奉献忠诚的骑士，自愿交付权力、理想、信仰，当王的长剑横在他脖颈上时，于冰冷的刀锋中窥见王的心脏。 柳扇看着姿势变作单膝跪地的谢闻逸，感觉手背突然一痒。 链条松松地扣在谢闻逸手上，好像是束缚，又好像是以此为半径划出的禁区。 某个瞬间，阳光移转，晃了下柳扇的眼睛。 第187章 反囚＼/禁3 日子好像没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谢闻逸被锁起来了，这种情况让阿姨过来也感觉哪里怪怪的，所以柳扇要自己做一些家务。 柳扇在一楼厨房做饭，放在台面上的手机滴滴响起来，拿起来一看，是谢闻逸问他什么时候能吃饭。 他在家工作忘了时间，原本是午饭，现在看眼时间做好已经是晚饭了。 谢闻逸在三楼卧室出不来，但手机在自己身上，原因是谢闻逸说之前他给了柳扇手机的。 虽然谢闻逸给的手机只能接收消息不能发送消息。 况且，柳扇本就是赶鸭子上架，莫名其妙跟谢闻逸搞这种东西，也不可能真像谢闻逸曾经那样hentai直接给人缴了。 【这是亲爱的对我的惩罚吗？】 柳扇双手沾着水，看见手机弹出来的消息，用力地深吸一口气，他现在真是看不了‘惩罚’两个字。随手在帕子上擦了擦，解锁手机发消息。 【等着！一顿又饿不死！】 柳扇把饭菜装进托盘里，向楼上走时，想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推开卧室门，柳扇向里面走，卧室是套房，穿过类似客厅的房间，里面才是睡\/觉休息的地方。 柳扇带着怒气，手里端着托盘，一脚踹开最里面的房门，嘴里骂骂咧咧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哽在喉咙里。 床\/边站着白\/花\/花的人影，听见动静，人影转过头，脸上挂着见面时的喜悦笑意。 “今天吃什么。”谢闻逸头发还有点湿润，身上只在腰部裹了浴巾，露出带着水珠的胸膛，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不妥，接过柳扇手里的托盘放在桌子上查看。 柳扇能闻见突然袭来的沐浴露味，还有淡淡的湿热水汽。 “你怎么不穿衣服！”柳扇指着谢闻逸。 谢闻逸坐在椅子上，将饭菜拿出来，漫不经心说，“穿不了。” 说着，他举起自己左手，向柳扇展示手腕上扣着的链条。 有这东西在，他穿不了衣服。 “那总能穿裤子吧你。”柳扇显然不认同这个解释。 闻言，谢闻逸停下手里的动作，手肘撑在桌面上，歪头看向柳扇，他的锁骨聚积了点点水渍，在动作中流淌下来，手腕上的链条牵连着发出响声。 柳扇盯着那滴水，听不清谢闻逸在说什么。 看见柳扇恍惚的模样，谢闻逸笑笑，“过来吃饭。” 柳扇思绪回神，在心里小小地骂了一声。 这很明显，谢闻逸就是故意的，可是自己还是会上当。 怎么回事啊！ 柳扇用力咀嚼嘴里饭菜。 他之前单独出去住了一段时间，手艺也没什么长进，好在越发成熟，别有特色。 吃完饭，谢闻逸把碗筷收进托盘里，笑着说，“谢谢亲爱的。” 柳扇斜了他一眼，感觉有点晃眼，扭头端着托盘出去，把盘子碗筷放进洗碗机按了开关。 听着哗啦啦的水声，柳扇无端有些烦躁。 说不上来。 但看着这样好像完全可以被掌控的谢闻逸，好像囚徒一般的谢闻逸，他的心莫名其妙生出一种近乎暴虐的想法。 就在那富有攻击性的心思冒头的瞬间，甚至还未被主人察觉是什么情绪就又被根深蒂固的道德按下去，以至于柳扇现在完全无法明确。 他想起很久之前上学时学过的一个监狱实验。 扮演狱卒和囚徒的人都沉浸于自己的身份，囚徒忘记自己的尊严，屈服于狱卒的权威，狱卒忘记自己置身于实验，忘记面前的人并非犯人，而是同自己一样的志愿者，以残酷的方式对待同类。 是因为现在地位转换，他成了狱卒才会如此吗？ 因为如今倒转的情景，他释放出了内心的魔鬼？ 水流声停止，柳扇离开厨房，上楼。 “谢闻逸。”柳扇靠在门口，谢闻逸穿上家居裤，衣服确实穿不上，于是他赤\/裸\/着上\/半\/身靠在躺椅上看书，在听见柳扇的声音后，抬起头。 柳扇挡住半边光亮，使得谢闻逸的脸一半在阴影里。 “怎么了。” “你不上班吗？”柳扇张了张口，没把最开始想问的话说出来，反而问起另外的事。 “远程办公。”谢闻逸答。 况且需要他亲自做的事也不算很多。 随着谢闻逸放下书本，链子也跟着他的手移动，柳扇看着锁链，突然来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好想揍你啊。” “嗯。”谢闻逸点头，又问，“为什么呢。” “不知道。”柳扇摇头，看着躺椅上专注看着自己的谢闻逸，问，“你知道吗？” 话音刚落，谢闻逸笑了起来，“这种事为什么问我。”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柳扇有点恼。 “也许知道。”谢闻逸稍稍坐起，抓住柳扇的手，仰头看他，“其实亲爱的也知道，对吧。” 一是根植于内心深处未被发泄的仇恨，二是地位转换不受控制的兽性。 面对一个完全任由自己宰割，并且之前有过过节的人，谁能忍得住不释放内心的魔鬼呢？ 即使是柳扇这样近乎纯白的好人。 可人本身就是野兽呀。 柳扇垂眼，自己的手被谢闻逸抓着，他看见自己的手掌，微微捏拳而后放开，感受自己如何控制肢体。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因为柳扇不一样。 他始终觉得，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人性的光辉盖过了野兽的本能。 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缘由。 但是…… 柳扇看向谢闻逸，“那你当初为什么。” 谢闻逸身上可没什么人性，但当初关着自己，面对完全无法反抗的他，为什么还能维持底线。 过往在柳扇脑子里转了好几圈。 即使谢闻逸满嘴谎话，极具压迫感令人恐惧，但同时又妥帖到极致，即使被送进医院抢救也没对自己做什么。 虽然依旧是个混账，但依照他的性格，完全能更离谱，根本没必要容忍自己殴打他，也没必要照顾自己。 毕竟他是真正拥有权威、掌控囚徒生死的‘狱卒’这场实验甚至持续了数年。 “啊？这个啊。”谢闻逸注视着柳扇，理解到柳扇的问题后，坦然道，“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不能这样做。” “毕竟已经拥有你了。” 谢闻逸嘴边的弧度，柳扇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为什么他这么坦然自若。 即使谢闻逸不是十分的混账，也是九分的混账了，剩下那一分难不成还得谢谢他？ 柳扇感觉温热的手掌顺着自己手臂攀延，一下反手握住，“得了吧你。” “对了，我得明天得出去一趟。”柳扇一边说一边摸钥匙准备给谢闻逸开锁，这荒诞的戏码他实在不想继续了，况且总感觉自己反倒成了男仆了！ “去哪？你还会回来吗？” “……” 柳扇无语地看了谢闻逸一眼。 下一秒，他脸色骤变。 糟糕了，钥匙呢？ 第188章 反囚＼/禁4 柳扇想了又想，最后朝着谢闻逸伸出手，“拿来。” 谢闻逸低头看着柳扇朝上的掌心，犹豫片刻，试探地放上手掌。 “别装傻！”感受到被覆盖的温热，柳扇手掌飞快凌空绕圈到谢闻逸手背上，啪地一声落下，“钥匙。” “钥匙找不到了，是不是你拿的。”柳扇目含怀疑，直勾勾地盯着谢闻逸，试图用眼神给他压力。 “不是我。”谢闻逸似有些错愕，顿了顿，双臂伸开，向柳扇展示自己的身体，“你看，我身上藏不了东西。” 谢闻逸只穿了一条宽松的家居裤，没有裤兜，因为手腕上的链条，没穿上衣，明晃晃地展示在柳扇面前。 闻言，柳扇上下打量谢闻逸，“那你还有多的钥匙吗？” “没有。”谢闻逸收拢手臂，仰靠在躺椅上，胸腔震动，笑着说，“之前我可说了，钥匙只有一把。” “什么啊！骗我的吧！”柳扇激动地凑上去，单膝压上躺椅边缘，俯身逼近谢闻逸的脸，“钥匙丢了你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 “你就不急吗？”柳扇盯着谢闻逸的眼睛，要从中捕捉到他回答时，眼神中闪烁过的每一丝情绪。 “不急。”谢闻逸仰头说话时，喉结滚动明显，他动了动手腕，说，“亲爱的，这可是你扣上的。” “你的意思是我的错？”柳扇皱眉，心里还是觉得是谢闻逸偷偷藏了钥匙，或者他自己有备用钥匙之类的离开方法，不然怎么会如此平静。 “不是这个意思。” 夏天，湿热的吐息落在耳侧有点热，随后是水汽带来的清凉感。 谢闻逸扣着链子的手扶住柳扇的腰，顺着脊骨向上，链条发出当啷声，“只是现在，亲爱的真的要对我负责了。” “我不信！”柳扇本想抓谢闻逸的衣领，但他没穿衣服，抓不了，抓头发，又好像哪不对劲，霎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觉得谢闻逸肯定是有办法出去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冷静，况且谢闻逸前科累累，现在柳扇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行，你没钥匙是吧。”柳扇笃定谢闻逸有钥匙，膝盖从躺椅上放下来，双脚站在地上，“那我走了，你自生自灭吧！” 柳扇恶狠狠地放下狠话，不顾谢闻逸的挽留扭头离开。 “我真没拿钥匙！” 谢闻逸的话还在耳边，柳扇总在想这句话是真是假，他心中觉得这是假话，但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话的话……他几天不管谢闻逸，那一个大活人被锁着肯定会出事的。 在这种纠结的心态中，柳扇提着猫包向医院走。 “要演戏吗？”医生拿过猫包钱，问了一句。 柳扇惊愕，“你们还有这服务？” 医生含蓄地点头，却不掩其得意。 他们提供一站式服务，避免猫猫怨恨主人，导致关系破裂。 “不过，不用了。”柳扇盯着猫包，“为什么要骗猫猫呢。” 猫做手术前柳扇问了问要多久，得到答复后，见时间还久，溜达着走了一条街去买饮料。 医院这条街上居然没什么超市，害得人只能走远点。 本来就口渴，走了一条街，更是热。 刚付钱，柳扇就打开盖子狠狠灌了几口。 鼓膜随着吞咽咚咚的，柳扇放下瓶子发出一声舒缓的叹声，“再拿瓶可乐。” 这时，门口突然吵吵嚷嚷地路过一队衣着灰白，头戴安全帽的工人，刚下工般，汗珠在肌肤上淌着亮晶晶的河流。 柳扇望去，收银台的老板接话，“这附近新修一个写字楼。” 柳扇没注意听，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那说着要享儿子福的爹。 “老薛你咋这么抠啊，我帮你顶工一上午请我喝瓶水都喝不得。” “哎哟，我家里欠债你又不是不知道，下次我帮你顶一天补上行不行。” 四五个工人成群路过，交谈声隐约传来。 薛德辉在里面算是苍老的，一段时间不见，原本养尊处优的老太爷模样消失得干干净净，活像地主家的长工。 他本可以拿着钱安度晚年，可偏偏家里欠债，现在一大家子都为了欠款发愁呢。 这欠款也是妙，不多不少，不至于让他还不上自暴自弃，也不至于让他们轻轻松松还上。 柳扇侧头向商店货架里看。 老板实在是个话痨，又或许是一个人守店无聊，结了账见柳扇还不走，也不赶人，看向门口，跟聊了起来，“这人活着也是辛苦，那个人起码得六十多了吧，还在工地。” “不过这岁数也确实难找工作了。” 门口的人走远了，柳扇顺着老板视线看去，发现他看的正是薛德辉，说，“也许人家还没六十呢。” “谁知道呢。” 柳扇拿了水往医院走。 心知肚明薛德辉现在这副模样是为什么。 可是真奇妙，他心中没有丝毫报复的快感，即使他曾经如此厌恶那个父亲。 只有感慨，以及……明白自己又被‘父亲’抛弃。 柳扇不认为薛德辉是自己的爸爸，但毕竟生理上是。 很多年前，他放弃了步入正轨的家庭，很多年后，他选择为别人辛劳余生，他不是选择优渥的生活，而是选择了明家这个家庭。 柳扇看着瓶子里飘忽的起泡，突然觉得心里也跟拧开盖的可乐一样，卸去了心里压抑的气体，一下轻松了。 从此往后，薛德辉不会再让柳扇如炸药般暴起，他们只是曾经认识的人了。 手术做完，柳扇在医院守着柳米。 柳米麻药没过，翻着白眼吐着舌头，身上毛发也一副乱七八糟的模样。 等猫悠悠转醒，瞳孔复位，随后是委屈的喵喵叫。 柳扇的手指湿漉漉的。 他摸了摸小猫，“对不起。” 小猫不舒服，但是小猫不计较，凑过来贴着柳扇。 猫要住院观察几天，柳扇这几天一边忙着工作，一边顾着猫，心里觉得谢闻逸有钥匙，只偶尔看看，没怎么管，心想等谢闻逸受不了的时候总会自己解开。 结果猫都快康复了，谢闻逸还是被锁着。 柳扇感觉不对，再次质问谢闻逸到底有没有办法自己解开。 “没有。”谢闻逸冲柳扇展示那根链子，言语中莫名其妙地还有点骄傲，“这东西当时还费了不少心思，没那么容易弄开。” “你还很得意？”柳扇反问。 谢闻逸收起展示的神情，表示没有。 “那怎么办，叫消防？”柳扇想着谢闻逸说真话的可能，存心诈诈他，如果他有办法，这时候就该顺坡下驴了，不然消防真来，丢脸。 闻言，谢闻逸也沉默，盯着锁扣，说，“亲爱的，要不你再找找。” …… …… …… 完蛋了，真没有钥匙。 第189章 反囚＼/禁5 丢人。 真的丢人。 柳扇从来没觉得这么丢人过。 柳扇露在外面的耳根子通红，切割金属的嗡鸣尖锐刺耳，在一片寂静中，切割声突兀的停止，一声可以了响起，他耳朵更红了些，顺势抬起头。 张助理半蹲着解开锁扣，旁边人手里拿着切断钢铁的工具，谢闻逸一脸坦然地坐在窗边，几人脚边全是金属碎屑。 见状，柳扇不忍直视地撇过头，狠狠闭上眼。 事情到底为什么发展成这样啊！ 之前，柳扇听谢闻逸叫他再找找，心底八成确定真的是自己不小心搞丢了钥匙，但是他心中还有几分疑虑，一边逼问谢闻逸一边上手。 这很正常，对吧。 但如果张助理来的时候发现谢闻逸没穿上衣，身上全是红痕，还被锁起来，会是什么表情呢？ 柳扇不敢看，不想回忆也不想猜。 其实张助理没什么表情的，但柳扇觉得就是在笑。 他记性本来就算不上好，那钥匙小小一个，记不起去哪了，柳扇慌慌张张下楼找，没找着，又回卧室里翻，把枕头、床单、被子翻了一地，屋子里乱七八糟的。 焦头烂额时，柳扇怒道，“你不帮忙找干什么呢！” “你不急吗？” 平时端着也就算了，这时候还端着干什么！ “没关系，有办法。”谢闻逸不急不缓。 “什么办法？”柳扇停下动作，期待问道。 没想到谢闻逸说的办法就是打电话摇人。 即使让自己不要去想，但柳扇还是控制不住思维发散，张助理来的时候看见乱七八糟的房间和乱七八糟的谢闻逸到底会怎样想。 这思绪刚上来，就被柳扇按下去。 可越不想思考什么，反而更加控制不住思考。 “人都走了。”说话间的气流洒在柳扇紧闭的眼睫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帘露出一道缝隙，柳扇眼珠子转动，看见房间里果然没人，才睁开眼睛，湿漉漉的眼珠子瞪着谢闻逸，“这就是你的办法？” “这和找消防有什么区别！”柳扇怒道。 “当然有。”谢闻逸理所当然，仔细跟柳扇分析，“没那么丢人。” “明明一样丢人。”柳扇心里想着，嘴上也说出来，甚至更丢人了，因为消防他不认识，但是张助理他却认识，以后也有可能见面。 等等，谢闻逸经常跟张助理见面。 那要更丢人也是他。 柳扇这样安慰着自己。 “不会哦。”谢闻逸见柳扇面上由羞愤到释然，最后看向他，似乎已经说服自己，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带着点调侃地笑笑。 其实找谁来解决这件事对他没有区别，他不会觉得丢脸，因为谢闻逸不会将解决这件事的人当作“别人”看待。 只是途径。 区别只在叫张助理来的动静更小些，知情人范围能控制在最小。 “不要脸。”柳扇咬牙切齿。 地上的碎屑已经被打扫干净，只有破损的锁链还在地上，因为钉的很牢固，没被带走，但看样子也无法再使用了。 柳扇盯着那根链子，问，“这种东西你还有多少。” “就这个。”谢闻逸把破损的链子收进暗格里，神色平静，回头看着柳扇说，“亲爱的，现在我可没有东西锁着你了。” 地下室已经封了，卧室里的链子也损坏不能继续使用。 柳扇愣住。 他看向谢闻逸，谢闻逸也看着他，夏日的温度有些燥，可是明明开着中央空调，柳扇先移开了眼睛，胡乱点着头。 “不过那是什么。”柳扇转移视线的视线的时候看见暗格里的箱子，谢闻逸向旁边挪了一步挡住，说没什么。 柳扇觉得不对劲，大步上前，一下将箱子打开。 里面琳琅满目摆着各种不堪入目的东西。 “亲爱的，这个我从来……”谢闻逸试图解释，这东西他从来都是当不存在的，也没对柳扇用过。 柳扇已经听不进去话了，耳朵又红了，这次是气的。 他抽出里面的鞭子就挥向谢闻逸。 “我?抽死你！” 离谱的混账点心！ 第190章 if线:假如扇子当初没拒绝 柳扇打累了，把东西丢到旁边，狠狠剜了谢闻逸一眼，转身离开。 谢闻逸看着柳扇背影，等见不到人才倒吸一口凉气。 他上身交\/错\/伤痕，发烫地痒。 两人的动作打翻了箱子，里面东西散落一地，被谢闻逸一样一样捡起来。 各种污七八糟的，听过的、没听过的。 这些东西是底下人准备的，好像默认谢闻逸会用这些东西。 当初，拿到这些东西时，谢闻逸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幻想柳扇用上这些会是什么样，心脏跳动缓缓加速，呼吸也沉重，但下一秒，细微的疼痛唤回他的理智。 不知不觉间，刺痛蔓延上脑海，一种想法也随之浮现。 ——柳扇会痛。 谢闻逸知道某些圈子里污七八糟的手段，把人折磨得不像样子，如傀儡般毫无生气。 但是那瞬间，谢闻逸想，他不会这样对柳扇。 他当时是怎样想的呢？ 也许是不屑。 不屑于不入流的肉\/体\/控制。 或许又夹杂了点别的什么。 时间已经太久远，那点微妙的情绪已然消失于光阴长河，但此刻，熟悉的感受又蔓延上来。 谢闻逸像很多年前一样，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收好封进暗格里，如果没有今天这般的意外，也许永远不会打开。 锁好箱子，谢闻逸去衣帽间穿衣服，即使是柔软的衣料磨在刚才的伤痕上也有些刺痛。 柳扇在楼下抱着手机打游戏，把手机按得哒哒作响，柳米蜷曲在他膝盖上，被主人愤怒的肢体动作摇得一晃一晃的。 柳扇不敢想之前谢闻逸到底是想怎么对他。 羞愤、怒火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恐惧尽数宣泄出去，如今只有纯粹的愤怒。 见谢闻逸走过来，柳扇转身不想搭理。 谢闻逸凑过去，顺手摸了摸柳米的猫头，“亲爱的。”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一声微带怒气的女声响起，是柳扇手机里响起游戏角色的台词，“除非你希望死！” “今天的事不会有人议论的。”谢闻逸试图抚平柳扇的羞愤，顺便解释那个箱子的事。 “闭嘴！与我的枪共决生死！”柳扇只给了谢闻逸一个后脑勺，替他回答的是手机屏幕里的双枪女郎。 “……” 谢闻逸袖口、衣领等露出肌肤的地方还有痕迹，无论他说什么，回答的都是游戏角色的台词，偏偏还都是有内容的回复。 实在无奈，谢闻逸只得先离开。 晚上睡觉时，柳扇洗漱完躺在床\/上，情绪似乎缓和了点，但当谢闻逸走过来，便用被子蒙着脸，背过身睡觉。 活脱脱冷战的态度。 这倒不陌生，之前柳扇也这样。 谢闻逸想起以前的事，看着柳扇散乱的头发，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对柳扇表达心意时。 如果那时候柳扇答应自己，结果会怎样呢？ * 柳扇十九岁了。 临近周末，也考完几门课，柳扇收拾着宿舍的东西准备回家，因为是单人宿舍，也不用担心吵到室友。 想到这，柳扇打量了一圈宿舍。 一米二的床，床尾是桌子和电竞椅，旁边有衣柜，另一边是厨房和洗浴室，在大多宿舍都是上床下桌的学校里，他一个人拥有大阳台、独立宿舍。 而这些，都是因为开学时认识的那个学长，谢闻逸。 想到那个人，柳扇收拾衣服的动作停顿片刻，随后肉眼可见地加速整理衣服，收拾背包，直到刺啦一声，拉链合拢，一切都准备好，柳扇才长舒一口气，提着背包和行李箱走出房门。 谢闻逸挺好的，但是太好了，好到让他感觉毛骨悚然。 谢闻逸似乎不懂什么是社交距离。 好在只是一堂选修课的助教，过了这个学期，只要慢慢减少交际大概就可以避免来往了。 这样想着，前面突然出现熟悉的人影。 是谢闻逸！ 柳扇见到门禁外花坛边站着的人，急忙躲了起来，可下一秒，他就被一道视线牢牢锁住。 谢闻逸冲他挥了挥手。 柳扇见躲不掉，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哥，你怎么来了。” 原本柳扇是叫谢闻逸学长的，后来谢闻逸说太生疏了，当时他还没察觉不对劲，便主动说以后叫哥。 谢闻逸当时笑得很深，点头说好。 现在即使察觉不对劲，也不好改口了。 “我来看看你。”谢闻逸手上提着早餐，是柳扇爱吃的虾饺和海鲜粥，他目光转向柳扇身后拖着的行李箱，问了句吃早饭没有，又问道，“这是去哪？” “周末，回家一趟。”柳扇舔了舔嘴唇，莫名觉得有股压力。 “我送你吧。” “啊，不用了，我家……”柳扇本想说他家在哪，话说到一半又强行改了口，“我家不远。” “所以不用送了，最近期末，你也很忙吧。”柳扇有些招架不住这个过分热情的学长，可毕竟是别人的好意，直接拒绝也有些不太好。 柳扇觉得，谢闻逸应该是不懂得社交分寸的富家公子。 或许这就是阶层带来的压迫感。 别人只是举手之劳，付出微不足道的钱，但是对柳扇这种普通家庭来说，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和天文巨款。 这些差异深深地压在他身上。 哎呀，想到这里，柳扇觉得是自己辜负了谢闻逸。 可这没有办法，差距太大的人，相处起来真的很有压力。 柳扇没办法坦然接受这些，即使对谢闻逸来说不算什么。 “啊，这样啊。”谢闻逸注视着柳扇的脸，细微地点头，洞察了什么般，突然说，“扇子，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啊不不不，没有。”柳扇大惊失色，抬头急忙否认，就连行李箱都丢下来，双手摇摆，生怕伤了谢闻逸的心，示意自己没有这样想，“我……” “既然没有就先吃饭。”谢闻逸提起手上的早餐，用手背碰了碰，感知到冰冷的温度，抢先说，“冷了，我带你去店里吃。” “这太麻烦了。”柳扇伸手试图接过那份已经冷了早餐，他又不是什么玻璃胃，没什么冷了就不能吃的讲究。 “不行。”谢闻逸灵活躲开，“这是冬天，吃冷了容易闹肚子。” “走，我带你去。”说着，谢闻逸试图去抓柳扇的手。 柳扇躲开，退了一步，硬着头皮说好。 两人来到一家私房菜馆，谢闻逸递给柳扇菜单，柳扇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瞳孔里印着令人震惊的菜品和价格。 这谁敢点啊。 即使谢闻逸请客也不是一次两次，但还是让人有压力。 看吧，他就说阶层差距太大，加上谢闻逸不懂得社交距离让人有压力。 加上谢闻逸跟有钱人家的傻大儿一样好忽悠，要是碰上看中他钱的，说不定会被骗着花多少钱出去。 “没关系，我请客，你点你喜欢的。”谢闻逸说得豪气，柳扇却幻视了小说、电视剧里被人骗的富家公子。 那种别人消费他买单的冤大头。 第191章 if2 柳扇看着谢闻逸的眼睛不自觉瞪大，心思明晃晃地从头脑的窗户里泄露。 谢闻逸莫名有种心有灵犀的感受，即使柳扇什么也没说，也听见对方心里话。 “放心吧，我对别人不这样。”谢闻逸拿起勺子给柳扇碗里送了八珍豆腐，“尝尝，是x市的特色菜。” 这家店汇集各地特色，难得的是还十分正宗，谢闻逸也想让柳扇尝尝他那边的家乡菜。 碗里的豆腐黏糊糊的，柳扇低头看自己的碗，又看看还蘸着菜肴汤汁的勺子。 不是公筷。 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起来。 扭头看谢闻逸还在剥虾，在自己的注视下，那只虾也落进自己碗里。 “我自己来就好。”柳扇一下将自己的碗拿起来。 夹菜还好说，可剥虾让柳扇感觉不适。 在他过去的生活经验里，一般是不会有朋友之间给彼此剥虾的。 这让柳扇有种被侵\/入感。 “好吧。”谢闻逸拿起毛巾擦手，见柳扇没动，又问，“不合胃口？” “不是。”柳扇急忙否认，“只是……” 他一咬牙，想着要不要跟谢闻逸直说。 谢闻逸的行为在柳扇这里已经僭越了朋友的尺度，让他感觉有些不适，可每每看见谢闻逸坦然的模样，又疑心是自己想太多，或许就是阶级差距加上谢闻逸太过坦诚才有这种感受。 “只是什么。”谢闻逸见柳扇支支吾吾，主动接过话茬。 柳扇看向谢闻逸的眼睛，说，“只是……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无法否认，谢闻逸太过周到的有求必应让柳扇心生退缩。 他有些惶恐，又有些疑惑，同时还有社交边界被入\/侵的不适，混合着某种直觉般的东西冗杂成拉开和谢闻逸相处距离的念头。 谢闻逸没说话，定定地看着柳扇。 “朋友之间不必如此的。”柳扇憋好久的话还是说了出来，他见的世面不算多，也曾听过哪家哪户遇到贵人一飞冲天，或许现在应该干几杯酒，借着祝酒词表表感谢和忠心以期待对方继续扶持自己，但当他真的遇见这种事时，又只能随着本心直来直往了。 不过，自己称得上谢闻逸的朋友？ 柳扇想着，觉得不对劲，仔仔细细地看着谢闻逸的脸，以期从中得到答案。 桌上的美味散发香气钻进人鼻子里，柳扇不自觉抽了抽鼻子将气味吸进肺里，这个小动作打破两人对视的怪异场景，也让柳扇意识到现在的气氛有多尴尬。 啊！这种场面他以前和朋友之间可没有过！ 太奇怪了！ 柳扇像被电了一下，埋头吃菜掩饰自己的慌张。 豆腐吃着咸鲜软绵，还有海鲜点缀，从前没吃过，吃了两口适应后就觉得好吃了。 眼见自己给柳扇的菜被吃掉，谢闻逸眨了下眼，瞬间，脸上的神情被刷新成一种细微的愉悦。 那眼神像个小钩子，一下碰到柳扇皮肤上，使得他有所感地看向谢闻逸。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柳扇舔了下唇瓣，菜汁被卷进舌头里，咸咸的，感官似乎变得敏锐了，他心里突然有种巨大的惶恐，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了，犹如临近深渊的感受，本能地想要逃掉。 可是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柳扇盯着谢闻逸等着他说话。 是这里吗？ 当他疑惑时，谢闻逸却像是被蛊惑了般，“因为我喜欢你。” “啊？” “啊！” 两声调子不同的疑问。 柳扇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可目光对视间，他能看见谢闻逸的认真。 谢闻逸罕见地先移开自己的目光，在柳扇看不见的角度，浮现涌动的晦暗。 真是…… 现在明明不是最好的时机。 怎么就…… 他想要柳扇。 喜欢或者是爱？他不确定。 现在这么说，只是因为想要以情侣的方式渐渐侵\/入柳扇的生活，当他名正言顺地站在柳扇身边，就可以慢慢地、慢慢地张开网将柳扇裹挟起来。 毕竟这世上，伴侣最能掌控彼此。 不是吗？ 至于柳扇拒绝？ 想到这个可能，谢闻逸周身气质变得阴郁。 那也没有关系。 谢闻逸笑着等待柳扇回复。 “我……”柳扇放下筷子，颇有些手足无措，同时又有点尘埃落定的感受，之前那些怪怪的举动不是自己的错觉啊！他脑子瞬间闪过很多，乱乱的理不清，于是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换取一个思考的空间，“抱……” 话还没说完，谢闻逸突然打断，“筷子掉了。” “嗯？”柳扇止住话头，回头看，果然刚才动作太大碰掉了筷子。 正准备弯腰捡起，谢闻逸手搭上柳扇肩膀，湿乎乎的吐息落在耳边，“不用，拿双新的。” 柳扇打个激灵。 回头看，谢闻逸和他靠得很近，肌肤相贴的地方有种陷落感。 果然之前就不对劲。 柳扇想逃掉。 但是被谢闻逸挡住。 “你排斥同性？”谢闻逸收回手，眉眼微垂，“抱歉，我唐突了。” “也不是。”柳扇现在还在害怕自己表现出厌恶谢闻逸的性取向伤害到他的心灵，连连否认，刚才的震撼感凝滞了他的思绪，说话有些不着逻辑，“有点突然，我没这么想过，我还没交过女朋友，其实我也理解你们，学长你很好但是……” 说着说着，柳扇自己都察觉到自己说话颠三倒四的，慢慢的声音就弱了下来。 在气氛再次陷入凝滞的关头，谢闻逸说，“那我们试试吧，反正你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 谢闻逸说得认真，似乎在很认真地考虑着，“如果你接受不了，就说明你喜欢女孩，到时候你随时可以跟我说分手。” “啊？”柳扇有点被绕进去了，但是震惊加上谢闻逸的语言技巧让他没反应过来，“怎么感觉有点怪。” 谢闻逸勾唇。 当然有点怪了。 打断对方的拒绝。 扭曲对方的意图。 使得自己的小心思见缝插针地提出。 不过，看着这样的柳扇，谢闻逸眼底的笑意深深的，深深的，如同漩涡一般。 即使这样，也很触人心弦。 一种疯狂的渴望涌上心头，却只能被压抑。 还不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