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挟持曹操,复兴汉室》 第1章 颖川书院 【老铁们,夲书无系统,后宫及cp戏偏少,从公元183年开篇,施政、纳才、谋略及战斗局偏多,基夲按历史脉络走向,采用平述风格,以主角为主要视角编写!】 东汉末年,豫州颖川郡城内。 黄昏时分,天色渐渐变暗,街市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整座城市热闹非凡。 在郡城大道的西边,有一座地方学府,府门两侧耸立着高大的石狮,匾额上书“颖川书院”。 俯看大院青砖黑瓦之下,灯影摇曳。 府丁们忙碌不停,有的手提明灯,有的怀抱香炉,有的抱着画轴和书简,都显得格外小心。 颖川书院是夲郡达官贵人求学之地,学成后衣锦还乡官场得意之人,无不在此聚集。 每夜学院的后院,俱是高朋满座,开怀畅饮。 闲时他们洗笔书画,遇到有大事发生,私下议论朝政,探讨时势的人不在少数。 前院书声朗朗,后院辩论激烈,这是书院的日常景象。 时为公元183年,秋天。 “诸位,请听我一言!”后院正厅内,一位身穿紫衣,留着长须的五旬长者击掌发言。 此时厅内坐着十几号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发言者身上。 此人正是书院院长,颖川荀氏的掌门人荀爽,他威望甚高,言语重千钧,不得不听。 “当今之世,我们还是不要妄论国事为好!”荀爽并非凡人,汉桓帝时,太常赵典举他为至孝,拜为郎中。 为了避开党锢之祸,荀爽弃官隐居山林,专心着书,如今宦官得势,他才敢出世授学。 颖川书院早已创立,不比洛阳城西的太学,这里除了尊儒论经,研习孔孟,还有许多学子喜欢议论时事。 身为院长,荀爽对党争之事心有余悸,因此奉劝在座的学士不要辩论过于激烈。 “慈明兄,颖川书院乃当世不二学府,可与太学匹敌,向来崇尚经世济民之术,多以伊尹、霍光为榜样。 身为院长,怎可横出此言,让在座学士寒心呢?”靠窗坐着的一位中年书生抚须高呼。 此言一出,让荀爽脸色变得青红紫绿,瞬间无言以对。 众人相互对视间,忽然听到厅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朗声通报。 “韩中丞到!” 听到这个声音,大家都知道是朝廷中的人来了,不禁伸长脖子,朝入口处望去。 “中丞来了,有失远迎!”精于人事的荀爽连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学生来晚了,荀郎中何必如此,进得此厅,皆学者耳!”来人虽然谦逊,但还是尊称了荀爽的官名,两人互相拱手行礼。 认得面孔的其他学士也纷纷起身寒暄,唯独刚才驳斥院长的中年书生稳如泰山,端起案几上的酒杯痛饮起来。 众人寒暄完毕,各自落座,大厅内变得鸦雀无声,无人再言。 “这不是禹县的戏志才吗?数年不见,如今在哪成名呢?”韩馥早已注意到此人不同寻常,刚刚坐定,便扭头问道。 韩馥直呼对方名字,还问起前程,显得有些唐突。 众人心知肚明,自韩中丞进厅那刻起,他对这人就不满。 戏志才冷冷地瞟了韩馥一眼,心中已有计较。 “我可是堂堂颖川学士,宁愿老死山中,也不做看门狗!” 这话明显是在讽刺韩馥依靠袁氏家族才有今天的地位,聪明人一听就明白。 “你,你这个小子,简直不可理喻!”韩馥一向谦逊,此刻被人当面侮辱,气得手指发抖。 “本不想理你,但你非要逼我!”戏志才冷笑着,继续饮酒。 厅里的人都知道,韩馥虽然官至中丞,但实际上是个闲职,没有实权。 他靠的是袁家的势力,对普通书生无计可施。 而戏志才在颖川才气横溢,有些名气,大家只当这是两人之间的玩笑。 “太守到!”众人正看热闹,突然听到门外有人通报。 “呀,阴太守可是大忙人,没想到今天也来了!”韩馥听闻立刻收敛神色,恭敬地起身,与众人一起迎接。 阴修字元基,南阳新野人,以推荐贤能闻名,荀爽能在颖川安然无恙,与阴修的暗中保护有关。 两人是多年好友,阴修不辞辛劳,未约而来。 川中的学士们都盼望被阴修举荐,纷纷拱手作礼,不乏躬身之人。 大厅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志才,何必怒目相对?都是颖川学士,辩论是日常之事,不必较真。”阴修像是看出些端倪,或者是有人在门外状告,走到戏志才面前,好言相劝。 “太守大人,无妨,都是玩笑话。”戏志才对其他人可以不给面子,但在阴修面前不敢造次,再说韩馥只是个假学士,戏志才也不想和他较真。 阴修回头看着满厅的人,微微一笑,便落座。 厅内的气氛此时活跃起来。 “韩中丞,你从朝廷来,最近洛阳有什么大事吗?”阴修随口问道。 韩馥不比荀爽,本是朝中人,不在非议朝政之列,加之太守主政地方,想了解朝中之事并无不妥。 “天子安好,有袁司徒、张司空、杨太尉三位大人协助处理日常朝政,我们这些下官都可以放心了!”韩中丞闭目张口便来,如诵经一般,众人连连摇头。 “宫内那些人呢?”阴修对他的赞颂不感兴趣,想套点有用的消息。 “宫中……”韩馥忙抬手捂住嘴巴,生怕泄露什么。 见满厅之人期待地望着自己,他显得更加紧张。 “我,我在廊中行走,后宫之事全然不知,太守大人!”毕竟是官场中人,能坐上五品车马,非等闲之辈。 今日堂上上到太守,下到穷书生,各色人物都有,这等天机,岂能当众论之。 万一有所走漏,轻则罢官免职,重则身家性命不保。 “宫中已成阉党藏污纳垢之所,法外逍遥之地,太守何必多问,天下百姓皆知!”戏志才吃饱喝足,打了个响嗝,语出惊人。 “你,你,狂妄至极,书生之见也!”韩馥条件反射般全身往后倾斜,指着戏志才大骂道。 其余人等却未露颜色,有人点头默许。 颖川之中,学院内,也只有戏志才敢于直言不讳,众人暗自佩服。 “三公理政安民,勤勤恳恳,宦官搜刮民财,变本加厉,我大汉朝已至危亡之秋矣!”又有一人抚须长叹,这声响发自荀爽身后。 “大人们议事,小儿不得无礼,退下!”荀爽回头看时,见是荀氏弟子,厉声叱喝。 “这位,可是长侄文若?”阴修投去赞赏的目光,见那青年书生二十出头,血气方刚,想必是荀家有识之士。 “阴叔叔,正是小侄,冒昧之言,切勿见怪!”荀彧向前拾礼,随后遵照长辈训斥,退到后座,不再发言。 “慈明老弟,荀家人才济济,我看此子日后必成大器,等朝中有所空缺,必荐之!”阴修满意地点点头,给予后辈鼓励。 荀爽表面难色,心里暗喜,能被阴修看上的人,必是百里之才。 只是今天这场聚会,他实在不想过多谈论政事。 眼前的朝局,扑朔迷离,与当年党锢事发之前的情景极为相似。 天子近地,喉舌无处不在,做人须万事小心。 第2章 花园议事 荀家的子弟们看到长侄荀彧被训斥下来,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好久没来了,这里倒是多了几张新面孔!”阴修饶有兴趣地扫视着厅中的众人,书院的新秀们都逃不过他那犀利的目光。 “在下东郡程昱,见过太守大人!” “晚辈长杜钟繇,见过大人!” 被目光扫到的人纷纷起身拱手行礼,自报家门。 “我颖川书院的学子个个都是人才,真是可喜可贺!”阴修见这些青年目光坚定,从容自信,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荀爽见自己的得意门生被夸赞,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脸上的烦恼也消散了不少。 满堂的人见状,心情也随之轻松了许多。 大家相视而笑,预感到学子们又要开始讨论学问了,坐在前排的韩馥有些紧张,不敢再多言。 “今天有什么议题?”阴修迫不及待地问道,他很想见识这些学子的渊博学识,能进入院长议厅的人,绝非平庸之辈。 “有的,今天的议题是‘法与礼’!”荀爽心领神会,恨不得早点将众人拉入正题,避免为时政所困。 于是,学子们开始侃侃而谈,讨论一直持续到深夜。 荀爽和阴修频频点头,众人沉浸在激烈的辩论中,两人也不时发表自己的看法,通过广泛的交流,形成了更为深刻的见解。 月亮升上了树梢,众人已有些疲倦。 荀爽见机行事,宣布散场。虽然意犹未尽,但天色已晚,学子们只能无奈地结束讨论。 在后院更深处的石板道上,阴修和老友荀爽并肩而行。 他们屏退了所有下人,只让月光照耀着彼此。 “老弟,恐怕有大事要发生!”阴修低声说道。 荀爽原本觉得老友突然造访有些怪异,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他此行是来商量大事的。 “什么大事让你如此慌张?”荀爽问道。 方才在众人面前,阴修故作镇定,是不想引起恐慌,所以与学子们谈经论道直到深夜,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阴修陷入沉思,心想着该如何向老友说明此事的严重性。 “北边!”阴修终于开口。 “北边?”荀爽表面上不太关心各州的政务,实际上暗中一直关注。 荀氏是颖川的大族,子弟为官者众多,加之广结各地豪强世族,天下风吹草动,岂能不知。 只是阴修带来的消息确实让人感到诡秘。 “我早有预感,邵不通政务,冀州治理不善,稍有天灾,边民必反,难道……”荀爽透出狐疑,从心而论,冀州牧李邵的才能华而不实,迟早会出事。 “不是邵的错,是洛阳后宫之主不给冀州百姓活路!”阴修摇头叹息,汉室长久以来的病根,不是一日能治好的。 世人皆知,当朝天子在位,但实权却在后宫。后宫中藏着一帮弄权的小人,群臣谈之色变,不敢轻举妄动。 想到当朝天子,荀爽连连摇头。 当年桓帝驾崩时没有子嗣,于是询问宗室贤明之人,不料得人举荐宏,于是十二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如今正当壮年,只可惜沉迷于声色犬马,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每日病殃殃,皇权摇摇欲坠。 至此,皇权旁落,虽有三公辅政,国家大事却皆由宦官外戚操控,内宫即朝堂,百官昏聩而不敢言。 “北边究竟发生了什么?”荀爽急切地问道,他只想弄清楚事态,好作出应对。 流民四起,小则十万一方,多则百万成群,眼看着就要席卷河北,危及整个天下了!阴修想到这里,心里一阵发怵,说到这里双手微微颤抖。 面对这样的局势,他一个小小的颖川太守显得微不足道。 怎么会发展得这么快?前几天还听说河北新军荡平了黑山贼众,安定了北境,今天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荀爽难以置信。 “贼势如此庞大,非一日之功,只怕早已积蓄数年甚至十数年,百里之堤,溃于蚁穴,慈明兄,天将塌矣!”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击中了荀爽的心房。 国家将不存,何以为家?难道颖川荀氏,几代人的艰苦奋斗,辉煌一世,就要毁于贼众之手?他哪里肯甘心。 “如此大事,为何朝廷廷议从未提及?” “郡县告急,地方早已层层上报,河北人尽皆知,宫中却引而不发,只怕,陛下未必知晓!”阴修作为颖川太守,无法直接在朝堂上进谏,只因天子已经数月未上朝,公事尽皆私办。 不用多想,定是那十常侍惧怕百官弹劾,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明里报喜不报忧,暗里盼着地方军队能自行镇压,故而按压观望。 “元基兄,此事你我既知,不可任由发展,得想想办法才是!”说罢,荀爽低头看着自己这身布衣,不禁仰天长叹。 在朝为官者不下千人,他一个白身又能如何。 阴修自然知道老友的难处。 “老弟,此事我已托人去办,不用太过操心,今日来,还有一事!”他不想让老友太担心,劝慰道。 “哦,先说说,此事如何处置?”荀爽更为关心国家大事,急问道。 “我与待中府执事有私交,已将河北消息透传给河南尹,此人正图无由升迁,闻之必喜!” “你是说何后的兄长何遂高?” “正是!” “屠猪贩狗之辈,能成大事?”荀爽一脸疑惑,心想老友怎么犯起糊涂,何氏兄妹可是一伙人,岂能将河北大乱之事公诸于众。 “凡事皆利也,因利势导,我料定此事必成!”阴修常年混迹官场,知道利害关系,一脸自信。 也别无它法,荀爽只好作罢。 “老弟,秋季荐举名单之事,我已与诸大人议定,你过过目!”前事已了,阴修从怀中捧出一册,呈于胸前,已被捂得烫手。 确实烫手,这份名单前后议过数十次,如今终有眉目,荀爽不禁松了口气。 定眼细看,几个熟悉的名字跃然纸上,荀彧,荀攸,郭图。 “郭图?”前面两人他们反复商议过,只是第三位学子的名字陌生。 “哎,司空府门下人,让步的结果,还有后面那几个!” “噢!”荀爽甚是清楚,朝廷举荐名额有限,各方势力无不觊觎已久,不适当调配,谁都别想挤进去。 “何不趁此时机将志才也推荐了去!”见荀氏子弟占了两个名额,荀爽已是欣慰,不时又想起一个人来,此人满腹学问,胸怀大志,只恨报国无门,朝廷多次征召,都未列其名,实在可惜。 阴修皱眉道:“志才实为难得人才,只是性格孤傲,言语耿直,难侍官场,只待有包容海内腹可行舟之主方可驾驭之!” 荀爽无奈点点头,老友说得并无道理。 “兄此来,是否还差银两?”猛然才想起一事,荀爽恐对方难以启齿,遂主动问道。 “这,虽有名额,如今想赴任当值,需纳供钱,孝廉二十万,主簿八十万,除上次所予,还差整整五十万钱!” 听他这么算来,荀爽沉默不语。 “我再去想想办法,供钱准能凑齐,此事定矣!”荀爽咬咬牙道。 第3章 月圆之夜 荀爽从后门送走太守阴修,已是深夜,便想回住处休息,于是急步于长廊之间。 隐约听见院中石阶上有唏嘘之声,竖耳细听,识得是戏志才又在嗜酒吟诗,只是摇头轻叹一声,不予理会。 院中,戏志才取下头上网巾,蓬头散发,手间紧握褐色葫芦,任由月光倾泻,此时驻院学子们都在后院熟睡,只闻鸣蝉蛙声。 他闭目吟诵道:“淤泥锁白荷,阴云摭雁影,远帆没汪洋,长剑刃未锋,明月当空照,轻风夜习书,文人三寸墨,何日显章华?” “哎,何日显章华!” 戏志才望着月下孤影,回想已是而立之年,寒窗苦读数十年,眼下仍是个未仕的穷学子,不犹感触良深,两行泪幕顺颊而下,不舍得擦拭。 忆起年少时的背井离乡,远涉重山求学不止,数位恩师的厚望,在这苍茫世间,却只是过眼云烟不堪回首。 甚疑自己是否生错时代,为何与这社会格格不入。 志才任由酒气在全身乱窜,他只想忘却功名利禄的念头,放任自己的身体,放任自己的灵魂,与这月光融为一体,宁静而安祥。 “志才兄!”另一个与他感同身受之人从黑暗中信步走来。 戏志才极为快速的抬袖擦掉眼泪,调整好状态,回头望向来人。 “文若,怎么,被你叔父喝斥一句,便难以入睡?”他假装轻松,并且递过手中的酒葫芦,他曾跟别人说过,天底下的事,没有一口酒解决不了的。 未曾想,来人推开他的酒壶。 两人四目相对,流露怜惜之情。 “别多想,文若,你背后有荀氏,自有人推着往前,无需考究太多,应当心无旁物,用心学识,以备将来平步青云,成就一番至功伟业!”戏自才搭手其肩,似乎忘却自身之悲惨境地,反劝慰他人。 荀彧嘴角露出一丝苦涩,族外人哪里知道,荀家虽好,但身在荀家,从小便被训导要做人上人,龙中龙,荀家八门英才辈出,想从诸多子弟中脱颖而出,夺得头筹,难于上青天。 就拿祖辈来说,祖父荀淑,学识渊博,为良陵侯相,当世名贤李固、李膺皆尊崇为师,其父荀绲,二十不到,官拜济南相,叔汪官至昆阳令,叔肃乃舞阳令,叔爽拜郎中,荀家八兄弟并称荀氏八龙。 俗话说龙子龙孙,如今到荀彧这代,尚未有一官半职,可谓压力山大。 穷人思裹腹充饥,富人苦于滔滔祖训,光耀门楣。 “不过,志才兄,你比我惨!”荀文若把苦涩变为苦笑,真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两人又怎在此书院相识。 “哈哈,我有酒一壶,可销万古愁,来一口否?”但凡心中郁闷,有可吐纳之处,心情便可舒畅。 荀彧本就不善饮酒,又非宴席之上,生怕扫了学友的兴致,接过来抿嘴一口,不敢多喝。 沉默稍许,有人想岔开话题。 “奉孝此次游学两载,明日便回,想必他那会有许多趣事!”荀彧从脑海中捉出一件近期大事,想引起志才注意。 “呵呵,提起那个臭小子,还真是有点兴奋,两年不见,不知长成否?”戏志才望着月空,天上浮见一张稚嫩脸孔,似乎在朝他天真微笑。 两人提及的奉孝尚只有十三岁,此人姓郭,颖川瞿阳人,自幼父母双亡,戏志才游学路上,见一顽童在官道边浇筑泥城,乃与之答话,见其聪明怜俐,受乡里人之托,收为学徒。 此子少年聪慧,有问必答,又喜外出访师游学,与志才性格相符,人小胆大,十一岁不到,便周游乡县,这两年更是走动南北,横跨州郡,在外自称是颖川学子,也未见有人为难他。 一晃又是两年,秋叶凋零,游子思乡时节,早已报知行程,明日便可赶回。 “如此,我等何不早些歇息,志才兄,饮酒伤身,不可贪杯!” “也是,也是!”着实天色已晚,一番开解,心情好了些许,戏志才揉揉眼睛,有些醉意。 说罢,人如一阵轻风,径奔住舍而去,只留荀彧原地发呆,真是来去如风。 却说早已回屋的荀爽并未入睡,披衣坐于案几之侧。 桌上散落一堆木牌,牌上均刻人名,他拾起两块,哈了几口气,用碎布轻轻擦拭。 “公达,文若?”嘴里喃喃念道。 他盘算着,这两个氏族后生应该安放在什么位置上,才可发挥最大作用。 天下大乱的征兆已然出现,外戚的势力日渐西山,内宫宦官集团如日中天,新近崛起的何氏兄妹看似前程无量,垂危的天子与即将到来的翻天覆地的反叛,意味着眼下这盘棋局扑朔迷离。 作为颖川大户,日后之荣辱该如何运筹帷幄? 像往常一样,他需要做出艰难的抉择。 “切不可轻下定论,不可轻下定论啊!”冥思苦想许久,最后还是自叹两句,抬头扶额,竟然摸出汗来。 他缓缓将所有木牌拾起来,装进更大的木盒中,仿佛千军万马在收紧,后撤。 “是该洗洗牌了!”最后,似乎有些满意,像是坚定了何种信念,嘴角些许笑意。 随后起身,径直往榻上走去。 双眼闭时,一切进入黑色寂静,只留下月光抚窗,清风拂叶。 翌日。 当整个书院被一股桔红色的暖阳笼罩,打更声由远及近。 那些标榜勤奋的学子总是会争先恐后爬起来,前院发出朗朗读书声,如春潮一般,此起彼伏。 “子曰...” “子又曰” “吵死了!”戏志才像往常一样骂骂咧咧,抓起被子捂住脑袋,恨不得整个寒进耳朵里。 反复几次,这位中年大叔还是照常醒来,一脚踢开被子,算是彻底醒了。 “此等腐儒,何时让我睡个安生觉!”他无奈摇摇头,从床上翻身起来,回忆昨日与荀彧夜聊,这才想起今日那臭小子即将游学归来。 于是从屋角什物堆里翻出一面玻璃镜,顺势又从窗台上取来木梳。 没梳几下,觉得不对劲,提着小木桶撞出门去。 好在屋前有口大缸,从半缸水中舀出几瓢,趁着冷水摸了几把脸,晨光一照,还挺舒服。 回屋继续照镜子,出门时,邋遢的睡袍摇身变成洁净长衫,发顶扎上长巾,添加不少书生气。 与其它学子不同的是,戏志才有单独的房间,且离学府庖屋较近,酒肉从不缺少,特别到晚上。 一是因志才入院已久,以院为家,二是荀爽敬重他的才气,特殊照顾,再说邓志才与荀氏子弟相处融洽,互为伴读。 “熟否,先给我来两个?”戏志才溜进厨间,见灶上正在蒸馍,闻着香气扑鼻,但揭盖瞧了瞧。 “素日何时问过我,今儿是怎的了?”学院打杂从灶前伸出头来,有些好奇。 “嘿嘿,今天高兴,我那臭小子要回来啦,我多拿几个!” 第4章 游学归来 戏志才路过院长书房时,看到荀攸站在门口,双手微垂,显得格外恭敬。 “有客人来吗?”戏志才随口问道。 “院长正在接见重要客人,闲人免进!”荀攸做了个拦截的手势。 他知道志才平时大大咧咧,生怕他直接闯进去,这可是院长特意吩咐他守门的,放过一个人就得挨训。 “什么样的客人,这么神秘?”戏志才不以为意,顺着门缝来回瞟了几眼,自言自语道。 荀攸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盯着来人,随时准备拦住任何异动。 “算了算了!”戏志才觉得没趣,白了荀攸一眼,准备离开。 突然,他猛地转身回来:“你知道奉孝今天要回来吗?” “奉孝啊,卯时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议事厅讲述他的见闻呢!”荀攸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大白牙,随即又捂住嘴,生怕打扰到里面的人。 “这臭小子,回来不先找我,越来越不像话!”戏志才先是吃惊,随后有些气愤,看来这小子是有些忘本了。 昨日的议事厅,又是另一番景象。 因为没有长辈学者在场,学子们显得比较随意。 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们,有的站着,有的蹲着,围着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年,眼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少年眉目清秀,眼睛扑闪扑闪的,红润的脸颊满是自信,乌黑的头发上扎着青布头巾,身穿整洁的青衣长衫,正在厅中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这次游学的经历。 此时,门外也有人探着脑袋,竖起耳朵细听,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 “荆州的妇女都擅长刺绣,花鸟鱼虫栩栩如生,精美得连鸿都学士都比不上,湘乐八音齐全,只有楚王才能欣赏到。 湘女的舞姿优美,不输宫中的美人,匠人们制作的漆器巧夺天工,让人叹为观止,荆楚之地果然名不虚传!”少年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还用手势还原了荆州妇女刺绣的动作,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荆州的男人们善于耕种、捕猎,生性勤恳,因此荆襄一带物产丰美,比关内还要富饶,是仙人常居之地,我老了之后,当隐居衡庐,醉饮长江,共邀明月以待重生!” “奉孝老弟,你才十三岁,就想着垂暮之年该如何生活,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哈哈哈!”有人打趣道。 “人生在世,总有一老,这有什么稀奇!”奉孝反驳道,见那人不再说话,继续说道:“往南行,踏上船只,渡过长江,有桂阳、武陵、零陵、长沙四郡,这四地民风纯朴,市井中没有权贵,车撵与耕牛同行,郡府官吏也下地劳作。 只可惜四处物资贫瘠,百姓食不果腹,四季有三季靠打猎挖野菜为生。” “没想到还有比陇西更为贫苦的地方,真不敢相信!”又有西凉学子感叹道。 “折向西南,进入交趾,交趾人大多个子矮小,喜欢纹身刺面,但他们机灵敏捷,善于狩猎,可以独自面对狼群而无惧,虎豹与之同行。 然而,他们与人交谈时不善于辩论,性格鲁莽,被称为天赐神兵!” “交趾人必然好战啊!” “非也,非也,交趾人待人友善,还赠予我象牙做礼物呢!”说罢,奉孝从怀里掏出一块似玉般洁白的兽牙。 众人纷纷凑近观赏,恨不得上前摸一摸。 郭嘉举起象牙,兴致勃勃地介绍道:“交趾那边有种猛犸象,四条腿像柱子,长长的鼻子能吸水,耳朵像大扇子,走起路来像山在移动,整个天地都会震动,山里的猛禽都避之不及。 不过,南越人虽然个子矮小,却能像驯狗一样驯服这些大象,让它们听话得很。如果战时用它们披上铠甲,简直可以以一敌百!” 有人听后问道:“这么说来,交趾的南越人不好惹啊,他们会愿意听从朝廷的命令吗?能接受我们的文化吗?” 郭嘉点点头,说:“交趾人还好,但再往西走情况就不一样了,那里是南蛮地界,语言不通,当地人不习惯我们的文化。 他们比交趾人更强壮,多以狩猎为生,经常袭扰州郡百姓,抢劫官仓,当地政府很难管理,只能以维稳为主。 南蛮人用芭蕉叶遮体,野藤浸泡一个月后编成甲,再用桐油浸泡晾干,反复几次,就做成了藤甲,这种甲轻于铁甲,却刀枪不入,真是奇特!” 又有人问:“那么,南蛮人更不好惹。再往西呢?” 郭嘉继续说道:“南蛮西边是崇山峻岭,没人敢去,再往北走就进入蜀地,那里的山路极其险恶,车马不通,只能徒步涉险。 蜀中如盆地,天府之国,宛如世外桃源,农田肥沃,六畜兴旺,民众生活富足,男女老少都乐善好施,我在中秋前借道永安,再从荆州折回中原。” 有人好奇地问:“我听说蜀中人烟稀少,真是这样吗?” 郭嘉笑了笑,说:“以我所见,益州四面环山,雨水丰沛,土地肥沃,潜龙在渊,近可休兵养民,远可出秦川争天下,是帝王兴起之地。” 众人听完纷纷称赞:“奉孝十三岁就游历天下,所见所闻了然于胸,真让我们佩服!” 郭嘉谦逊地笑道:“各位师兄过誉了,西南半壁我已涉足,独河北未至,趁着秋风飒爽,利于车马,我准备再往冀幽并三州游学。” 众人笑道:“你这哪是游学,简直是游山玩水!”正说着,大厅内传来一阵咆哮声,大家都熟悉,那是学院的戏志才。 众人一哄而散,只剩几个人在窃窃私语。 郭嘉见是戏志才,不慌不忙地迎上去:“师叔,您还是老样子!” 戏志才没好气地敲了敲他的头:“臭小子,回来也不先见我,就知道在这吹牛!”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包棕叶,打开来,几个热腾腾的馍冒了出来。 “饿了吧,快些吃。我要是不趁着他们在这看热闹时给你弄点,等下你又得挨饿!”戏志才仔细打量着郭嘉,比两年前出去时壮实多了,看来游历还真是锻炼人。 “师叔,我可没光顾着游山玩水,路上也寻访了不少高人!”郭嘉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为自己辩解。 戏志才拉着他的胳膊坐到旁边,问道:“给你叔说说,都见着什么人物了?” 郭嘉回忆道:“在襄阳城以南,漳县北,有座水镜庄,那里有位高人开学授课。我在庄上停留了七日,每天都去听讲,差点忘了赶路!” 戏志才好奇地问:“都讲些什么?” “易经、八卦、六爻,可以知天命,解人事,还能呼风唤雨!” 戏志才听了,没了兴趣,骂道:“区区江湖术士,有什么学识,你年纪轻轻,哪里能分辨真假?下次还是跟我一起出门,一个人太危险了!” 第5章 天赐良机 两人正热聊,却有一众进得厅来,举目望去,乃院长荀爽领着位老者,后面紧跟数名年轻学子,一素衣少女从人群中脱颖而出,惹人注目。 女子入厅堂极为少见,此人十来岁,素衣粉面,生得眉目清秀,长发金钗,算得上此地佳人。 “奉孝啊,这一路吃苦不少,你呀,和志才一样,不习四书五经,好游山涉水,真拿你们叔侄二人毫无办法!”荀爽一脸慈祥笑着,这两个活宝,是让人又爱又恨。 “哎,当今之世,本应游学四方,体察民情,遍访贤良,当年慈明你,还不是一样!”身旁老者瞧着郭嘉,颇为满意,出言为其开解。 “哈哈!”两人不禁想起去日往事,会意大笑。 志才细看那名老者,须发皆白,大约五十多岁,满目慈善而不失干练,绝非凡者。 “这位夫子是?”郭嘉也觉察出此人不凡,于是躬身行礼问道。 “此乃太学博士蔡伯喈是也!”荀爽得意介绍道。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不熟知,后面年轻学子们掩面而笑,此叔侄二人成天流连外面大千世界,却对关中名士知之甚少,可谓孤陋寡闻。 “您是?蔡邕蔡博士?”戏志才并非完全不晓,只知其大名,不知其字号,于是半疑追问。 “正是!”蔡邕点点头,并无责怪其失礼之意。 “晚生拜读过您的《释海》,真是佳作也,敬佩之至!”戏志才难得夸赞他人,这倒是让众人有些吃惊。 “过奖,过奖,即兴之作,不足为奇!”文人之间,相互谦逊乃常事。 “蔡博士此番进京,是为续写《东观汉记》而来,否则,你恐怕难得一见哟!”相识是缘,如此大师级人物光临颖川学院,荀爽自然隆重介绍,于是指着戏志才说道。 “东观汉记只可算一事,还有刻印熹平石经更为重要!”蔡邕纠正他的说法。 东观汉记是部官方纪传体史书,乃记载汉光武帝至当朝灵帝一百余年间的重大事纪,历经几代人辛勤笔耕,此时已接近收尾,蔡博士授命参与封本事宜。 而熹平石经是由八年前宫中发生篡改藏书事件触发的石刻经典计划,历史典籍世代流传,版本甚多,有些收藏之人甚至买通宫中藏经阁主事,将宫本篡改成自己手中孤本,以达到以假乱真之效,不想被查出。 为维护正统儒家思想,蔡邕等人上书当今天子,校正儒家典范,以七经刻石,历时八年,共成48石,立于太学前门,如今也到了功成之时,此两件可谓是士林中开天辟地的大事。 所以方才荀爽口误,蔡邕旋即纠正他的说法。 “此皆利国利民,丰功伟绩之大事,当由蔡博士执柄方可成事,学生等佩服!”荀爽身后一学子出口赞赏。 不曾想,蔡邕不为所动,反有不悦之色。 “这位是?”郭嘉向那人拾礼。 “此乃太守之子阴瑜!”荀爽给他引荐道。 “奉孝,早便闻汝大名,幸会!”两人相互道好。 “哎,说来惭愧,吾此生所为,皆为帝王权贵作也,并非己见,汝等年轻人,应效奉孝,行万里路,历遍大好河山,多了解民间疾苦,日后必有所作为,树我读书人之骨气!”蔡邕叹声道。 “博士说得有道理,自党铟之锅祸以来,多少名士被扣以党人罪名受那些阉宦无辜迫害之,让我等书生报国无门呐!”戏志才瞬间感到遇到知音,脱口而出。 “志才,你,又来!”荀爽看了看四周,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生怕他又给自己惹事。 “哎,慈明兄,亏汝还是颖川学院一院之长,连句话都不让说了,如今天下,能够开明视听,包罗万象的教所,也就鸿都门学和颖川书院了,做为太学老人,我对你一向是刮目相看,没想到如今你反倒越来越怕事了!”蔡邕也是书生意气,见聊得投机,不想中断交流。 “非也,非也,伯喈老弟,圣上如今能请你出山,亦让我安然办这颖川学院,说明他并非只听信一面之词,我听说,康成兄、孔文举等人,朝廷也在重新征召之中,形势在慢慢向好,不可操之过急,还有你,志才!”相比他人,荀爽最为沉稳机灵,从不意气用事,言行举止皆有依据,生怕他们言论过激,于是好言劝慰。 “嗯,这倒是实话!”蔡邕听他这么说,舒心不少,收敛温怒,和颜道。 “所以嘛,我来颖川学院,不是向你借人的嘛,呵呵!”想起此行是求人,蔡邕只好放弃明志。 “人倒是有,您看志才、奉孝如何?” “颖川学院的才子,我自无异议,此次主要是着写正典,我可听说,你门下有两位精于儒学之人,荀文若,荀公达可不能不去!”蔡邕是有备而来,人才不嫌少。 “哎呀,只怕是老弟晚来一步,文若、公达已举孝廉,年后便要赴任效力于朝廷,只怕!”方才荀爽故意支开门外荀攸,也是怕被人夺了去,见对方再而三讨要,只好明说。 “也罢,我与志才也是志趣相投,奉孝虽然年幼,也可助一臂之力,加上阴瑜,怎么说,也从颖川学院征召到三人,只是,两位可愿往?”蔡邕俯身盯着眼前两人,趁机观察他们的意愿。 两人互看,竟一时答不上话,其实他们心里,还是喜欢如大雁一般去天南海北自由翱翔,可不想被圈禁在一亩三分地里,整天书写之乎者也。 “此去可是鸿都门学的编制,这可是圣上亲定的高等学府,不仅享有丰厚的俸禄,研习肄业的学子一但出仕,不是尚书待中便是太守刺史,太学学子都奢望不得,可想好!”见二人不为所动,荀爽再把形势和他们说清楚些,免得日后生悔。 “父亲大人,他们不愿去,切不可强人所难,不如让我去罢了!”一旁的少女急了,上前摇起荀爽的胳膊撒娇。 “哈哈,两位学子,难道连一女子都不如乎?”蔡邕见机激道。 “采儿,勿要胡闹,可知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道理,退下!”荀爽见女儿荀采跟着胡闹,立刻摆出家长风范,让一旁的阴瑜也为荀采叫屈。 “老兄,我又得说你了,谁说女子不可入学,永元年间始,我历朝都许女子为学,且开男女同读之先河,劝兄莫做腐儒,采儿要去,我看可行!”蔡邕是个讲原则之人,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岂能容忍家长作风。 “这...,成何体统!”荀爽真是不想和老友翻脸,只是气极。 “荀伯伯,我看也成,采儿好学,定然有所大成!”后面阴家少爷也跃跃支持。 只剩下志才和郭嘉两人还在眉来眼去,尚下不了决心。 第6章 无声告别 蔡邕走后,留言七日内予以答复,适时叔侄二人随阴瑜、荀采入洛阳鸿都门学并借调太学。 “两个呆子,想想清楚,不要不识抬举,枉费我爹举荐心血,哼!”荀采跟着两人来到志才住处,丢下狠话摔门而去。 鸿都门学由灵帝亲创,乃脱离儒学范畴,专攻市井小技,凭借天子门下,学子们广开言路,创新思想,确实也较为适合志才此等人久留,听说朝奉不少,又无需交纳供钱,真乃天资。 “要不,你去?”自从那日路边偶遇,便将此子待若亲儿,从前途考究,应该前往。 况且荀家小姐与奉孝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连她都去,这臭小子岂有不去之理,只怕是不好启齿罢了。 “叔父去哪,我便去哪!”郭嘉明知以志才脾性,定然受不了衙中约束,他若决意不入黄门,自己也定然不会独往。 “你跟着我有何用,一穷书生而已,在学院混吃混喝可以,既无人脉,又无祖产,不利你将来举孝廉,读书人若入不得仕,满腹空论有何用处!”戏志才一屁股坐于榻上,此时只恨自己无用,没有凭借腹中些许才气巴结世家门阀,未与那些贵门公子混迹一处,又无经营之才,馕中积蓄只够酒钱。 “官场乃龙潭虎穴,一入深似海,非小侄之志也,不去!”奉孝嘟着嘴,双手叉腰,也跟着坐到榻边。 “真不去?”志才瞪眼张嘴,认真问道。 “不去!” “你舍得荀采那妮子?这一去,可不是一年半载,若被朝廷录用,此生休想再见到她!”戏志才真心想吓唬他。 “天下女子灿若恒星,少了她我还不活了!”郭嘉没好气喊道。其实心里是有些不舍,话说这荀采,除了人生得美,对他郭奉孝可是言听即从,今日若不是惹着她,必会给自己捶背耸肩,如女仆伺候少爷般热情。 天下之情,皆为迎来送往,图利也,难得两情相愿。 “大胆郭奉孝,竟敢轻视于我!”只听嘣的一声,木门被一脚踹开,荀采气冲冲冲进屋内,四处寻找称手的兵器。 “哎,哎,玩笑而已,别当真!”奉孝一把从榻上跳起来,四处闪躲,准备夺门而走。 “又想哄骗我,看打!”不等对方解释,荀采抓起竹帚拍打追赶。 两人一前一后奔出屋去。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戏志才愣在榻上,干脆伸直膝盖,横躺在榻上,头枕双臂,思考起来。 眼看着臭小子长大了,也开始有自己主见,切不可让他依赖成性。 志才想着如何才能让这小子独立起来,不可事事随自己。 凡行大事者,皆是有主意之人。 想到这里,他起身从储柜中翻出几册竹简来。 戏志才早年间游走天下,每到一处,便记录该处地势险要、人情风俗,他梦寐能着成一本天下地理巨着,只惜近些年腿脚不便,身心疲惫,此志未能完成,荀爽一直在为他谋取仕途,因而各种应酬,加之学院琐事讨扰,难得宁静。 “是该找个僻静之处完成心愿了!”他喃喃自语,又将书简放回原处,一一整理好。 书院撞钟之声连响七下,学子们放下书简,相继奔向公厨,一阵麦香迎风扑来。 用过夕食,戏志才整理好心情,敲响荀彧的房门。 那是学院偏南处,荀彧小房间在阴暗之处,不是很显眼,这倒应了志才此时心境。 “谁?” “文若,是我,戏志才!”见有人在里面,他稍微放心。 门从里面张开,忠厚的荀彧拍了拍身上灰尘,将戏志才让进屋。 屋子极小,只够安放一榻一几,除此之外的地方堆满各类书简,几乎无容身之地,两人只好曲膝于榻上谈话。 “唔,原来是这样,你可想好?”荀彧并不感到稀奇,他理解志才的心思,父亲荀爽在自己及冠之后,也是照此方法做的,儿子大了,只有狠心将其轰出舒适的巢穴,未来方可独自飞翔。 “望日后文若多多照顾他,这孩子从小便命苦!”荀氏家门里面数荀彧最为实诚,托事放心。 “你不提,我也会好生待他,都是朝夕相处的兄弟,你放心!” “我怕没机会和他告别,此乃素日积攒,待其进京时转交与他,以资路费吧!”戏志才从怀中掏出布包,摇起来有些响动,这是他平日所积,除了自用,都在这里面。 志才对奉孝之情,感动了荀彧,他牢牢接住布包,眼眶有些湿润。 “若是他日后受不了约束,还望文若在院长面前多多美言,望能再次收留他,并告诉他,等我回来!” “放心,我能做到!”文若细心将布包收好。 “那就先告辞了!” “今夜便走?”没想到这么快,文若急切问道,难道他真不和奉孝道个别,这未免太残忍。 “日子还长,此次只是他人生中一小劫!”戏志才低声道,说罢站起身来。 于是两人默契侧身,一个人将另一个人让出屋去。 望着走廊尽头蹒跚的背影,荀彧静站许久,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个父亲。 荀采和奉孝并没有入公厨,荀采从家里偷出几个胡饼,两人坐于学院后山崖石上啃食,晚风席至,吹去嘴皮上的余屑。 夕阳几乎全部落入地下,接班的明月尚未出来。 “你真是个狠心人,竟然舍得我孤身入京!”荀采吧唧着嘴里的胡饼,假装责怪。 “你可知好男儿志在天下!”也只有走遍江河湖海的人,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下。 “什么天下不天下,你看当今天子如何,天下之主,连个洛阳城都没出去过,不照样统御四方,万邦来朝!”荀采只当他说的是托词,男人变心比天象还快。 奉孝一阵冷哼。 “天子居宫不出,哪里知道天下百姓之疾苦,天子有朝不会,哪里分得清忠与奸,天下虽大,然每数百年必易其主,是何道理?” “我哪里知道!”荀采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少年脸颊,不仅俊美,还透出一股豪侠之气。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阴阳之理,人性之变,有人勤勉半世,贪图一时享乐,有人富贵一生,盼品人间疾苦,岂不正应一朝兴盛一朝衰,一朝君子一朝臣,世间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只有顺应时代,方可来去自如!”郭嘉望着渐渐远去的晚霞,喃喃道。 “你个小疯子,哈哈!”荀采猛的将头扎进奉孝怀里,哈哈大笑起来。 她依靠的是男人更为广阔的胸怀。 他们没有意识到,黑夜正在悄悄来临。 第7章 前往京师 中秋之夜刚过,几匹快马在官道上急行,马蹄声响,道上尘土飞扬,他们从颖川出发,经长社、中牟,直奔虎牢关,通过虎牢关,便可进入京师洛阳。 “想什么呢?”其中一匹枣红马上,那名十来岁的女子追上前面少年,大声问道。 前面那人正是颖川才子郭嘉郭奉孝,此次奉院长之命,与颖川太守阴修之子阴瑜、荀爽之女荀采,以及随身护卫家丁四人赶往洛阳城南开阳门外太学院赴命。 出了颖川地界,他一直在马上思索,叔父戏志才为何要突然离开自己,只留下一封简短且含糊的书信,何不一起前往洛阳城。 最后依旧没有想出个合理的结果,被荀采唤醒。 “没想什么,我有些渴了,要不找个地方讨口水喝!”颖川至洛阳城少则四百里,清晨便出发,已狂奔一百五多里,人马皆乏,是该休息片刻。 “就你事多!”阴瑜见一路上荀采只顾着和奉孝说话,心里堵得慌,在旁边小声唠叨,不过别人都没听清。 “前面似乎有个村庄,就去庄子里休息一下找口水喝吧!”荀采见奉孝渴了,朝身后家丁吩咐道。 “驾!”大小姐吩咐,其中两个家丁会意,狠抽马屁股,他们要先进去探个虚实,确保主人们的安全。 其余人纷纷下马,牵着坐骑缓步向前。 “采儿,我馕里尚有清水,要不你先喝口应付?”阴瑜从腰上取下水馕,三步并作二步追上荀采,满脸殷勤说道。 “拿走,谁喝你的唾沫星子,恶心!”荀采正盯着奉孝一举一动,哪有心思搭理别人,没好气回道。 阴瑜怔了怔,随即又对郭嘉增加一分恨意。 村庄越来越近,能够清晰看到房屋屋顶从灌木丛中露出头来。 却不见乡道上有半个人影,众人心生怪异。 几只黑色乌鸦从远处扑闪过来,像是饿急了要攻击活人,将荀采惊吓一跳,阴瑜急忙从腰间抽剑挥赶。 “不长眼的东西,还想偷袭我家采儿,去死吧!”虽然没砍到其中一只,阴瑜英雄救美的气质丝毫无损。 而郭嘉并未受到影响,继续往前。 “主人,这个村庄像是发生了瘟疫,几乎每家都有病人,能行走的也都是病怏怏的,我看还是不要进去了!”众人正行进间,之前那两骑飞奔出来,他们下马禀告村里的情况。 “哎呀,太可怕了,要不,还是另寻别处打水吧!”阴瑜露出恐惧之色,东汉末年,天下数次大疫,严重的地方,平均四口人要死三口,难怪一身胆气过人的阴瑜也面露惧色。 荀采没了主意,抬眼望向郭奉孝。 “既然遇见,还是看看为好,看有什么可以帮助他们的!”这种情况郭嘉在南行中也遇到过,他觉着只要行动谨慎,瘟疫并不可怕。 “要去你们去,我在这边等,采儿,我劝你也不要去,太危险了!”阴瑜心里暗骂,你个臭小子,自己不想活便算了,还要搭上别人。 整个村庄产生了瘟疫,竟然无人看管,真是奇怪,奉孝决意进去探探究竟。 于是留下两名家丁保护阴瑜,剩下四个人继续向前。 小道的尽头连接一片平地,地上的杂草很久没人修理,秋蝉哑口,寂静得要命。 两幢茅草盖顶,砖石垒壁的小房子挡在前面,木门半拉着,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这边屋里有个老太太和一名小孩,那边有对中年夫妇,都躺在板上!”其实屋里的情况方才先过来的家丁已经探明。 郭嘉点点头,他先去推左边老太太家的屋门。 “咳咳咳,咳!”木门推开,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是动物腐烂皮肉的味道,后面的荀采差点没呕吐出来。 顺着咳声望去,一名六十来岁的老妇人平躺在木板榻上,那榻只存几个土砖奋力支撑着,好在老人身形佝偻,不算太重。 在老人旁边蹲着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约摸四五岁,目光呆滞,由于身上衣物单薄,有些微微颤抖,这么冷,他们竟然没有生火。 两人听见推门声,以微弱的目光望向不速之客。 老人嘴唇早已干枯,抖动两下硬是没发出声来,手臂紧张蠕动,榻边发出干草相互摩擦的声音。 “大娘,我等并非歹人,莫紧张,你去打口水来给大娘喝!”奉孝怕老人激动,对身体不好,于是吩咐身后一名家丁。 屋角有口缸,不过早已干成黄泥,那名家丁从角落找到半截陶碗,奔向屋外。 方才进来时他们撞见道边大隗树下有口山泉井,那里应该有水。 很快水便打回来,荀采亲自执碗,润湿了老人嘴唇,又轻抿几口,她便推开了碗,指着自己的孙子。 小孩起初有些害怕,见陌生人给老人喂水,便胆大了些,再说早就渴得嗓子冒烟,接过碗咕嘟喝个没完。 “你,你们,打哪来的呀!”老人缓过神来,缓缓问道。 “我们从颖川来,这里可是嵩洛县?”郭嘉见她缓和不少,也便放下心来。 “正是,此处叫东来庄,全庄四百余人,现在,现在只剩一百来人了!”老人说着哽咽起来,想起伤心往事。 “也没见有这么多人啊,其余的人呢?”荀采好奇的问。 “除了这几个走不动的,其它人都到县里去求神仙水啦!”老人好久没有与人说话,刚说上几句,就有点喘不过气来,于是停顿片刻。 “神仙水?”众人面面相觑,都没听说过。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只有神仙,方可解救万民驱走瘟神,喝了神仙水,才能继续活命种庄稼呐!”老人嘴里念念有词,这几句话,如同念经一般顺溜。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这孩子,怎么没一起去?”郭嘉继续问道。 “他年纪太小,神仙不收呐,没办法,只能留在身边!”老人瞅了一眼孙子,眼泪啪嗒下来,心想他要是再大点,该有多好,自己反正大半截入土的人无所谓,可怜这孩子,跟着一起受苦。 “他们要是取到神仙水,就会回来救你们的吧!”荀采推测到。 “喝了神仙水,得给神仙办点事,办完事他们就能回来!”说到这里,老人脸上竟然浮出一丝安慰,这或许是她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还得办点事?奉孝似乎觉着有点不大对劲,但又无从问起,只能作罢。 “给他们留点食物吧!”想想除了留点吃的,也帮不到别的。 瘟疫这东西奉孝太清楚了,除了等死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可怜旁边这小孩,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娘一点点虚弱下去。 在老人感激的目光中,郭嘉等人低头退出来,为不能帮上更多而愧疚不已。 随后又分出一部分食物送给右边屋内那对中年夫妇。 又从井里打些水上来将水馕装满,四人便往回走。 第8章 济世良医 从庄内出来,奉孝心情沉重,路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虽然南行之时,也见到过不少地方百姓的惨状,可是此地却是天子近前,离洛阳不过百余里。 发生如此大事,郡县官员竟然浑然不知,没有任何应对措施。 难道学院长辈天天挂在嘴边的入仕为官,为民造福之类的豪情壮语,与现实乃天各一方。 “再往前十里便是嵩洛县城,是否要进城?”前面探路的家丁回来禀报。 “走官道便可直达虎牢,去县城作甚,这还用你多嘴!”阴瑜一路上有些不满,冲着家丁发火。 家丁自然不敢还口,弱弱退到后面。 荀采似乎闻到一股醋味,心里却美滋滋的。 “大娘说城里有神仙水,我们不妨进去看看,再说天色也不早,正好在此县城落脚,明日继续赶路!”衡量再三,奉孝觉得有必要探个究竟。 看看这神仙水到底为何物,让庄上数十口青壮纷拥入县城,连家中老小都不要了。 “我看行!”出了门,荀采便什么都听郭嘉的,在家时,父母日夜叮嘱三从四德听不进去,出了门反倒觉得有些道理。 于是折道入城,几匹马也累得气喘吁吁,就近找了家客店,给马儿喂些草料。 用过夕食,奉孝整理好行装,准备到县里街上走走,却见荀采从身后紧跟出来。 “想捌开本姑娘独自出去浪,好像不太好吧,这位公子!”荀采穿了身男装打扮,必是想给郭嘉留些面子。 “少爷出门得带个跟班,这位小哥看上去干练老成,正好,不如随我走一遭!”奉孝偶尔也开开玩笑,既然甩不掉,只能带上,凡事见机行事便可。 两人并未注意身后有双眼睛紧盯着,目光中透出怨恨。 嵩洛县在嵩山北面,离洛阳不过七八十里,故取名嵩洛县,相比邻县中牟来说略小,此时已是戌时,天完全黑下来。 街道两旁的商铺都挂上灯笼,路上行人慢慢悠悠,并不急于回家。 有妇女携老扶幼站在街边空地上吹晚风,邻里邻舍扎堆闲聊,加上挑夫走卒的吆喝声,和颖川大街同等热闹,眼见并无异常。 荀采挽着郭嘉的袖子,自我陶醉着相伴而行。 “松开,松开,成何体统,哪有这样的跟班!”见左右投来异样的目光,奉孝提醒对方注意分寸。 “哎,地方不大,规矩挺多,有啥好看的,不就勾勾手臂嘛,我是他亲弟弟!”荀采见状只好松开,不过心里仍然不服气,冲着周边的人娇喝。 两人继续前行,街面越来越宽敞,人却越来越多,显得有些拥挤。 大道中间,不时有华丽的马车穿过,穷人们纷纷避让,生怕碰坏了人家车撵,那可赔不起。 “好香啊,那边有烤芋头,我要吃烤芋头!”荀采先闻到味,吵着非要挤过去。 有人当街架起火炉,炉上是烤破皮的香芋,有紫色和黄色两种,据说这道美味还是宫里传出来的,瞧着新鲜,荀采自然兴奋想吃。 奉孝掏完珠钱,却见大批人群朝这边拥挤过来,荀采则只顾自己怀里的芋头。 “人太多了,往这边走,这边!”人群像潮水一般,推着两人往前走,也看不清路,深一脚浅一脚,在这种情况下,并不耽误荀采啃食怀里烫手的芋头。 说来奇怪,街上的人像是有目地的一般,一直朝指定的方向涌动,如同远处有股无形的力量,在吸引着人们。 “快看,神仙来了,快看啊!”这时人群中有声尖叫,所有人兴奋起来。 人潮和欢呼声此起彼伏,这是奉孝从来没见到过的,不由得有些害怕,怕人群失去控制。 一阵悦耳的铃铛声从远处响起,如同鬼魅一般,整个街道瞬间安静,人们都立住脚跟,静止不动,伸长脖子望向响铃处。 前方出现耸立于人群之上的高台,两侧云梯沿台而上,左右各置垂帘,黄底黑字,右书:“大良法师广布仁德”,左边呼应:“绝世良医好施神水”。 台上交腿坐一道士,像是在闭目养神,嘴里念念有词,隔之甚远,未能听清具体内容。 “哐哐哐”三声锣响,道士身旁几名童男童女便开始忙活起来,弯腰拾起脚下陶盆去道士身后大缸里舀水。 远看那水从台上泼洒下来,和日用清水并无区别,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台下人群如蚁,有人举着手中陶碗慌忙接水,有的将自家陶盆顶在头上,还有人没带什物,闭眼张嘴向天,盼望直接喝到神仙水,更有甚者将衣物脱掉扯开来,等神仙水溅满粗布,再拧到盆里。 都盼着得到神仙水,人们各自施法,好不热闹,人群阵阵涌动,那高台都要摇摇欲坠。 “哐!”又一声锣响,童男童女停止施水,街面上又静如死灰,道士继续念念叨叨,得水之人低头闭目,有的跪地谢恩,只怕是当今圣上亲往,也难享百姓如此感恩戴德之举。 “哎,要不要我也去给你弄点神仙水来喝!”这场情,看得人心潮澎湃,荀采跃跃欲试,也想上前去接点神水给奉孝尝尝。 “我又没病,喝啥神水!”郭嘉冷笑一声。 举目望去,人群之中大多乃平民百姓,也不乏衣着华丽的商贾富人,还有一身官服的当差,似乎全城的人都出动了,极为壮观的大联欢。 半刻之后,又是几声锣响,如此反复,接满水的人往外面挤,未沾雨露的往里面挤,人群像太极圈一般涌动。 “人群密集,瘟疫越发容易传染,不如速归!”郭嘉忽然想起什么,扯着荀采跟住那些接到水的人往外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从街心逃离出来,路上仍有大批后来者涌向高台,奉孝只能连连摇头。 “奉孝哥,你说,这神仙水真有奇效?”荀采看着手里被挤爆的芋头,似乎又舍不得丢弃。 “没试过怎能知晓,不过求水的人如此之多,多多少少应该有些应验吧!”普天之下,百姓最难欺,奉孝点头回道。 两人回到客店,各自回屋,奉孝躺在榻上,望着窗外明月,睡不着。 历来在世人眼中,皇权是天,官府为大,没想到,这些认知正在悄然变化。 百姓出了问题,地方官员不管,一个道人竟然有如此号召力,公差不出面制止,维持社会秩序,反而参与其中与之为伍,事态如此发展下去,会不会出问题。 耕者离开田地,万民化为信徒,那谁来耕地,谁来供养士族,民以食为天,若百姓都吃不饱肚皮,岂不要跟随歹人造反。 不产粮食,军队失去给养,一但天下有变,谁能平息叛乱,朝廷军队无法出动,势必由各州各郡自行募兵应对,到那时,岂不天下十三州分崩离析,将造就多少封疆大吏。 第9章 关前寻路 见识越广,知道的越多,遂知事态发展之曲折,眼看国家即将倒悬,又感手无缚鸡之力,如烈火焚身而无可投之湖海。 辗转反侧整夜,待到天明,反倒睡意缠身。 卧到日上三竿,公子阴瑜终忍不住用力敲门,能听见荀采制止之声:“让人家多睡会儿不行嘛,急啥,午时便可至虎牢关前!” 奉孝看了看窗外阳光刺眼,知已睡过头,于是翻身起来,打开屋门。 “马上!”他朝阴瑜抱歉笑道。 众人在店里喝了些黑麦粥,补充完干粮,便继续赶路。 虎牢关屹立于洛阳城东,又称汜水关,是入京的必经之地,因西周第五位天子周穆王在此牢虎得名。 此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关城七丈上下,石砖所筑,关楼上箭塔林立,防卫森严。 “嘿嘿,这个不管用!”守关门将一把将名帖推回来,朝阴瑜一脸坏笑。 “这可是太学的通关名帖,怎能无用?”阴瑜有些生气,没想到小小门将还敢阻拦入关,岂有此理。 “甚么太学不太学,朝廷官员来了也要在此停留三日,如今瘟疫横行,不严加盘查,万一放过病夫入京,谁来担当!”门将原本是另有所图,没想这外来小子不明事理,只好公事公办。 “为何要停留三日之久,我们赶着进京赴任,岂能等三日?” “三日内若无不良,可以放你们进去,不在此观留三日者,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去那边观留所呆着吧!”进关的人太多,门将也不细细解释。 不过也有风尘仆仆的商人,他们被门将士兵带到小营房里盘问一番,便从一侧小门放他们进去了。 “他们怎么能进?”荀采从小营房那边过来,气冲冲问道。 “人家乃洛阳本地人,你管不着,走走走,去那边!”门将毫不客气,吩咐几名兵士将众人喝退。 “太气人了,这差不当了!”阴瑜火气旺,退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没想到太学的名帖,如同一张废纸,没想象中那么好使。 奉孝倒不急,上前拍了拍阴瑜肩膀:“无妨,我们有七日时限,来得及,不如就在此歇歇!” “你是不急,一路上游山玩水,好不自在!”好心当成驴肝肺,没想到阴瑜不领情,反倒没好气顶嘴。 郭嘉也懒得再搭理他,径直牵马走向雄关两侧依关而建的临时军帐。 大约有数百顶军帐长久搭在虎牢关两侧,用于接收入京的外地人,想来看守虎牢的将军懂得经商,不光军帐租用收钱,三日内吃喝拉撒均得消费,无疑是增加了虎牢守关驻军的额外收入。 再说那些进出京城之人,大部乃各地互通的商人、学者、赴任官员,此等人并不在乎这点小钱,事急则花些过路费,慌称夲地人,事缓则到处闲游一番,也不枉来过京师。 于是众人安顿下来,享用完午餐,便入帐打盹,有的则四处闲逛。 “又要去哪?”见奉孝独自出帐,前往树下松解马绳,小跟班也跟着出来问。 “出去走走!” “关外四处崇山峻岭,万一路遇山贼土匪怎么办?”荀采彼为担心,但又不敢跟去。 “我十二岁便深入南中,益州深山野林,常有豺狼虎豹出没,都未曾怕过,何惧之有!” “哎,你...”不等荀采跟上,只见一溜烟尘,那人那马已奔离二三里地。 “采儿,这孩子野,不用管他,来尝尝我的烤鸡!”阴瑜自喜逮住机会,哪里肯放过,一个劲邀荀采品尝野味。 “刚用完午餐,吃你个头,就知道吃吃吃!” 虎牢之南乃嵩山余脉,五里之外的城墙直插山峦,至此借险要山石为关墙防御之延伸,又有岗哨烽火相连,纵有千军万马,也难以轻易叩开。 “果然是险关一座!”奉孝沿着关墙寻到始末,不由感叹。 眼前这条驰道已是尽头,再往前道路窄小不堪,勉强匹马可行,他没有过多疑迟,续而寻路前行,趁机欣赏山野美景。 关外地处河洛平原,良田遍地,水渠纵横,田垄间又种果树,真是难得风景。 远远望见田间有躬身拾麦者,遂拍马上前询问。 “敢问老丈,有何路径可进山呐?”奉孝指着蜿蜒而行的嵩山山脉。 “沿这条青苔小道继续前往四五里,到溪水尽头,便可寻见入山小路!”老人朴实得很,并不知来人入山作甚,只顾着指引。 奉孝马上拱手答谢一番,于是继续前行,果然如农夫所说,沿溪水而行,尽头过一木桥,便至嵩山脚下,只见野草间隐约浮现脚踏踪迹,实则并无道路。 抬眼看时,有几名樵夫正好从山间下来,走的也是隐形小径。 那几人耸了耸背上柴担,诧异望向郭嘉。 此等偏僻之地竟然也有世家子弟来往,不知有何贵干。 一匹普通座骑价值在十到二十万钱之间,寻常百姓家定然无此闲畜,怪不得乡民们以之为稀奇。 “请问,此路可通山上?”奉孝彬彬有礼。 其余人不敢答话,中有老者朝这边点点头,嘶哑声答道:“是的,这位公子,山林间野兽横行,汝未带寸铁,进山恐怕不利,切莫轻往!” 对方也是一番好意,大山之中,神鬼难测。 “又非夜晚,我不怕,谢过了!”奉孝朝他们致谢,一拍马背,那马顺坡而上,继续向前。 “此子乃胆大之人!”老人望见马背,回头与同行赞道。 又向上奔走四五里,前方已然寻不着路,尽是山石纵横,杂草丛生,只知一直往山顶而行。 不知花费多久,总算遇到平坦之处,前方睇见一道峡谷,难以目测深浅,仿佛开山斧横劈所致,峡道中传来风声,如同厉鬼扑面。 那马浑身打起哆嗦,止住四蹄不敢向前,这可把奉孝难得。 只好翻身下马,从身上扯出一尺粗布,绑住马眼,遂牵马步行。 山风刮面,树叶混飞,半身尽透凉意,然郭嘉没有停住脚步,仍顶风强行,穿越峡谷纵深。 两侧石壁嗡嗡作响,不见蛇鸟踪迹,只怕寻常人都不敢置身于此,那马背上竟也透出汗珠来。 五百步过后,风声静止,前面豁然开朗,山谷已行至尽头,再看时,人马置身于一摩崖石基之上,崖下临百丈深渊,一侧潺潺水声如从天上传来。 放眼望去,云雾之间,隐见那座繁华宏伟的城池,城内宫殿重叠,琼楼玉宇。 “洛阳!”奉孝露出满意的微笑,再看崖下长藤环绕,左侧瀑布直泻而下,落入溪流,而山崖右侧,依山而立的不就是天下第一关虎牢关么。 算算时间,从关口至此处花费不到两个时辰。 时天色渐渐昏沉,奉孝打道回马,一路上观望沿途地势,纷纷记入脑海之中。 第10章 助人为乐 “你们也是入关的?” 眼看已是第二日,关前左右已无处可游,于是坐于胡凳背靠关城晒起午日太阳,却见一粗莽汉子牵马至跟前,那汉子圆膀粗腰,像极北方力士,脸额上,须发在风中乱飞,是个不太讲究之人。 汉子第一眼便注意到奉孝,主动前来寒暄。 “正是,这位好汉从哪来啊?”奉孝正愁没趣,见有人问话,且当做消遣。 “从河北来,想要入关,未曾想,遇这般匪兵!” “此处驻扎乃是朝廷正规军,怎么能叫匪兵呢,呵呵!“奉孝见对方五大三粗的模样,想逗逗他,于是往一侧让让位置,示意对方下马聊聊。 那汉子也不急,反正入不了关,于是将马栓于不远处树叉上,转身回来一屁股坐在砖块之上。 奉孝瞬感旁边坐着一头熊,后悔做出如此错误决定。 “兵亦匪,匪亦兵,凡是压榨平民百姓之人,与匪类有何区别!”熊汉子继续刚才的话题。 “大兄弟,和我说说也便罢了,入得关中,可不能在京师乱讲!” “那是自然,我是见小兄弟慈眉善目,另然不会出卖于我,才斗胆言之,哈哈!”汉子爽朗大笑起来。 郭嘉微微一笑,他总觉得,此人不找别人,非找他聊天,只怕也是因为自己慈眉善目吧。 但凡陌生人找你攀谈,定然有所图,无所图只怕是遇见圣人,眼下这人没有半点圣人的相貌。 “小兄弟,能否借此铢钱,出门有些急,钱没带够,如今坐下马许久未食草料,我也好几顿未食,饿得慌!” “你放心,等入了关,定然加倍奉还!”那汉子见这小书生没有马上回应,又补充说道。 先不说借不借,入了关大道朝天各自走,谁认识谁,就算认识也不定能再次遇见,只怕这笔钱显然是有去无回。 远处歇息的荀采也注意这位中年大叔来者不善,于是信步走过来。 “你刚才说甚么?”奉孝故意装没听见。 此时见来了外人,还是个小姑娘,那大汉有些不好意思再开口,只道:“没什么,我说这天气不错!” “你这大叔,不去找女娃聊,跟他说什么劲,他就一书呆子?”荀采见两人傻笑,于是插嘴道。 “你说得对,和他聊什么劲!”大汉想想也是,既然借不到钱,不如舒心躺阳光下晒太阳,节约体力,或是找个识字的书生写块木板,再不济就跪在这官道上左右乞讨,哪怕把马给卖了也值。 于是大汉起身回去解开缰绳,无精打采牵着马匹转移到稍远的地方。 人是铁饭是钢,再硬的汉子也经不起饥饿,大汉倚靠关墙坐着,实在是饿慌了神,但又放不下架子求人,只能可怜巴巴看着地上搬运食物的蚂蚁。 只听“哐”一声,几串五铢钱掉到眼界内,他惊愕抬起头。 见是方才那个搭话的少年,正朝自己微笑,想必地上的铢钱是他投的。 “我只借不讨,不要!”虽然心里很想拿钱去换个饼充饥,但是男儿志气告诉大汉,不可为几铢钱折腰。 “借一还十,可愿意?”看着如此憨厚的汉子挨饿,奉孝于心不忍。 “成交!”见对方给自己台阶下,大汉再也坐不住,捡起钱便往不远处的流动摊贩那跑,不忘回头喊道:“帮我看下马匹!” 不知吃了几个馍,汉子回来时精气神十足,猫步变虎步,和刚才萎靡之态判若两人。 他手里还抱着两捆草料,看来那些钱除了美美吃上一顿,还能买点马料。 那马也瞬间像活了般,长嘶一声,兴高采烈啃食起草料来,人马俱欢颜。 “哎,小哥,真是谢谢你,回头定然十倍奉还!”大汉认真的拍了拍郭嘉肩膀。 “不客气,人在外谁没点难处呢,四海皆兄弟,相互帮衬嘛!” “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也好日后报答!”汉子双手一拱,还真拿奉孝当兄弟。 “在下姓郭,郭...郭川!”奉孝还是留一手,不可将真名道与外人,免惹不必要之麻烦,于是随口编出一个。 “在下马元!”那汉子也爽快,不管日后还能不能遇上,先通报姓名再说。 这汉子从北方来,不知进京是为何事,郭嘉也不便细探,免得人家生疑。 白日里还好,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 关外一到了晚上,特别寒冷,郭嘉在军帐里铺好租来的芦花厚被,正想钻进去睡个美觉,突然想到马元,于是又走出帐蓬。 只见那汉子依旧缩在关墙一角,双手互抱着,也不知哪里找来一些干草,垫于坐下。 寒风阵阵,时不时中断马元嘴里的呼噜声。 见他实在可怜,奉孝便将自己的芦花被抱将出来,撒在马元身上,只觉一团温暖如火,熟睡中的马元将那被子抱得死死的,作了整晚的美梦。 “小兄弟,这是你的吧,真是谢谢啊!”第二天醒来,马元才知道有人送过被子,猜想必是小书生,一大早便来扯郭嘉的帐篷,并将被子塞进去。 “这帐篷能挡风,还好!”奉孝正好起身,又领着汉子和早起的家丁们去觅早食。 “要不是遇上大恩公,非冻死在关外不可,滴水之恩日后当涌泉相报!”马元差点没掉下泪来。 “不打紧,待到明日,便可入关,对了,你在关中可有栖身之地!”奉孝并没打算等人家如何报恩,助人为乐,顺手之事。 “洛阳城东,有我家开的药铺,当号叫永济药庄,到时候去我那坐坐,一定盛情款待!”马元呵呵笑起来,只要进了城,要什么都有,这两天可被这些匪兵坑得。 能在京城开得起店的,不是世家就是门阀,看不出来,马元这么粗壮的汉子竟然出身名门,只能说明家教不好。 “好,一言为定!”奉孝随口应和。 时间到第四天,终于可以入关。 先是向士兵们送还军帐,报上三日前登记的名册,眼见着关门呀吱打开,仿佛门后藏着个崭新的世界,大家纷拥而入。 “小兄弟,记得,永济药庄!”马元被人群挤出老远,飞身上马后,回头朝奉孝招手。 郭嘉也没有回应,只是点点头,想到太学在洛阳城南,若无时机,恐怕都没机会进洛阳,谁还去他的药庄干嘛。 “半生不熟的,啥也不是!”一旁看在眼里的阴瑜暗自嘲讽。 于是仆主七人风尘仆仆入关,直奔城南开阳门。 未到午时,便已到太学门外,众人被太学正门的宏伟壮丽震撼到,果然这里才是大汉帝国的第一学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站在皇宫朱雀门前。 太学正门两侧列着的是全副武装的羽林卫,最高学府,安全第一。 第11章 太学院 递过名帖,羽林卫向众人拱手,随即分出一名士兵进入院内禀报。 大约等候半刻钟,便有几名白衣学子跚跚而来,为首上前拾礼:“诸位同修,随我来!” “尔等任务完成,回吧!”荀采把身上剩余的盘缠交给四名家丁,吩咐他们速速回去报平安,四人便顿首离开。 于是转身随太学学子进入太学院,脚下玉石铺路,洁白无瑕,让人不忍下脚,道旁俱是葱绿松柏,如列兵般直立。 但见左右广场内,青衣学子们或聚成一团,或并列席地而坐,皆手捧书册,专心攻读。 他们个个脸颊饱满,耳垂圆润,与城外瘦骨嶙峋的百姓仿若隔世。 这些人便是大汉的精英人士,个个出身名门,宗族实力非凡,且子孙天资聪慧,通过层层选拨应试,方可进此学府。 院内清静幽雅,花草丛生,菏塘亭立,假山绘石傍水而生,鸟语虫鸣不烦于心,隐隐琴瑟之音从竹林深处顠来,真是读书修身的好地方。 “这边请!”光顾赏景,不知不觉已进入阁廊之间,廊道蜿蜒九曲,生人进入恐怕难识归路,道连道,廊生廊,青砖绿瓦层出不穷,只能任人指向而行。 带路学子指着前面一排矮房道:“这便是几位的住处,稍作安顿,等会我来领你们熟悉学院环境,四处走走!” 说话间那几名学子已经轻步离开,只剩下三人呆若木鸡。 “哇,不错,我要中间这屋!”荀采赞叹一声,急切推开房门,只闻到一股淡淡清香,红漆床榻整齐如新,学案上静卧文房四宝,屋内有盆景插花,宛若仙居。 于是两人分选左右房间,住处皆为精心布置,华丽而不失简洁,确为读书人所居之所。 “这便是太学!”奉孝有些为叔父戏志才惋惜,若他能来,必然高兴到手舞足蹈。 欣赏一番屋内摆设,于是将行李拆开布置其中,才发现,自己所带之物比起屋内,真是不堪入目。 收拾差不多,便有学子在外面呼喊,于是对着铜镜整整装束,便推门出去。 看来新入院的不止他们三位,整个院子几乎安置圆满,几名新来的学子四处张望,有男有女,甚是热闹。 “诸位学子,大家初识,作为学长,我来介绍介绍你们认识!”方才带路的学子年纪稍长,约有二十来岁,他将众人集合在廊间,为拉近距离,活跃气氛,于是开场道。 “我复姓皇甫,字坚寿,暂负责你们的起居安排!”年长学子先自我介绍。 “这位是太常刘焉之子刘璋,字季玉!”接着介绍他身边那位稍胖的学子。 “幸会,幸会!”肥胖且憨厚的刘璋向大家拱手作揖。 “这两位乃季玉的弟弟,一名曰刘范、一名曰刘诞!”刘家入学人数彼多,皇甫坚寿不好一一详解,一笔带过。 “这位乃蔡院长之女蔡琰,字文姬!”看来太学院学生都是名门望族的后辈,不报来头都不好意思介绍。 众人都侧头朝院长之女望去,那女子十二三岁,长相乖巧,眉目含情,着装发式,都透着一股文墨气息,好似柔弱,却又显侠女之气,谓之奇也。 “蔡同修乃美人胚也!”刘璋眯着眼睛傻笑道。 “望各位学长日后多多关照!”不说话则已,玉口一开,女子特有气质弥漫开来,就连奉孝也被吸引。 “咳咳,这位,太仆杨彪之子,司空杨赐之孙杨修,字德祖!”为转移众人注意力,皇甫坚寿着重介绍另一名学子。 “幸会幸会!”三公后人格外让人敬重,刘璋三兄弟连忙上去拾礼。 随后又一一介绍一番,不过后面这些人家世明显逊色不少。 “颖川学院院长荀爽荀慈明之女荀采!” “哇,没想到,这期同修里面如此多美女哇!”刘季玉口水流一地,不知该用何等赞美之词。 “颖川太守阴修阴元基之子阴瑜!” “各位幸会!” “这位是?”刘璋瞬移到郭嘉跟前,细细打量起来。 “时间不早,剩下的同修就不一一介绍,日后大家相互认识便可,我这便带大家熟悉太学环境!”剩下的小门小户人家或并无出处的学子,皇甫坚寿懒得介绍,也给这些人留足面子,于是打断刘璋的询问。 这也让奉孝松口气,相对在场名门望族之后,他郭奉孝真没什么好介绍的。 刘璋也只好不再追问,而是屁颠屁颠跟在蔡琰和荀采后面,寻找机会与她们搭话,而他的两个兄弟则不为所动,在队伍后面窃窃私语。 足足花了近二个时辰才将太学院区逛个大概。 用过丰盛午宴,再午休一个时辰,已是未时,众学子伸伸懒腰,等待下一步安排。 课厅是一座八颗石柱支撑的大殿,殿高五丈,格窗明亮,横竖三十余砚台,前排为讲师坐椅,规格远超颖川书院授课大厅。 片刻过后,只见外面徐步走来一排长辈,均在四五十岁之间,身着礼服,头戴文冠,为首乃蔡邕,当下太学院院长,博士。 “诸位学子,我给大家介绍几位师傅!”蔡邕回头望向身后之人,暗里捋下说词。 “这位,乃马日单博士,经学讲师!” 此人乃经学大师马融门生,在士林中名气旺盛,诸学子仰慕已久,于是都鸣桌致敬。 “这位,乃韩说博士,尤善图纬之学!”方介绍完,又是哄堂赞叹。 “此位,乃议郎卢植,卢子干,曾任九江太守,此次与我等共修典籍!”这可不得了,哗啦啦鸣桌声如大雨倾盆,卢植在北方名气响亮,故彼受学子欢迎。 “望日后诸位学子能鼎立协助诸博士圆满完成《东观汉记》校正及《熹平石经》镌刻任务!”众师傅落座,便有不少学子离开座位,纷纷上去投递名帖。 唯独寒门子弟仍然呆坐座枕上,不知所措。 散场之后,奉孝抛开众人,独自步行回往住处,此时已近黄昏,霞光沉浸于西山,宛若此间心情。 自从游历南方归来,自觉年少有为,不输天下学子,没想到入了太学,才发现海内之大,士林之深,自身才学,如流溪比之大海,顽石沉于高山,正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看来要想出入高阁,委成重任,光靠学识尚难往之,须得有适当身份,否则与那些经学大师根本搭不上话。 如刘璋、杨修、阴瑜等人,有家族背景为名帖,使得博士们不可轻视。 “这位学子,有心事?”正思索间,不想那宛若黄鹂之声突起,由身后传来。 回头望时,美人如画,白皙肌肤,娇好面容,不怒乃嗔,宛如一幅仕女图挂在自己身前。 “见过蔡同修,无事,随意走走!”奉孝拱手拾礼,欠身回道。 第12章 仗势欺人 “无事何以长叹?”蔡琰对奉孝与众不同之处颇有印象,见其独自而行,遂跟了过来。 “唏嘘出身不佳,不能与诸位师傅同堂共语!”见那女子望如秋水,仿佛一眼便能看穿人心,奉孝也不加掩饰,实话实说作罢。 蔡琰点点头,他随父亲往来于宾客间,巡游于群僚之侧,自然知道士林交际之要害,没有显赫身世,又无名帖,便无法与众佼佼同席共语,不过此地乃太学,主冶学问处,不论身份,皆为同修。 “此言谬矣,今日之卢子干,有事未至之杨文先,一个乃当朝议郎,一个为宫中太仆,皆为经典而来,抛去官职,俱乃同修也,若以学问之事资之,又有谁人会拒汝于门外呢?” “只怕是有人轻看了自己,不敢上前求教罢了!”说到此处,蔡琰掩袖,咯咯轻笑起来。 她言之也有些道理,或许是自己想多了,郭嘉也跟着自嘲起来,如此说来,胸中豁然开朗。 “多谢姑娘开导!”奉孝施之以礼,表示感谢。 “我听说你游历南方,路上有许多奇闻趣事,可否说来听听?”不知是哪个多舌,跟眼前这位天仙般女人讲自己的过往,不过奉孝也心存感激,这样与蔡琰便有了话题。 “也没他们说得那么有趣,如果蔡姑娘有兴趣,我便讲讲,还请移步那边芳亭,且听在下慢慢道来!”看了看光景,时辰还早,站在路边也不方便长谈,于是郭嘉主动邀请。 蔡琰自然愿意,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移步道旁八角亭内,借着亭中石椅,促膝长谈。 从远处观之,两人一会神情紧张,一会开怀大笑,看来聊得很是投机。 却不知荀采正四处寻找奉孝,躲在一棵碗大桃花树背后偷窥,只后悔不该把那蔡琰当成知已,没想到竟来抢他奉孝,心里又气又恨,实在看不下去,跺跺脚负气而走。 聊着不觉天色暗淡,两人意犹未尽,都有些不舍。 “真是有趣得很,天色已晚,不如今日便到此时,来日空闲再讲与我听如何?”蔡琰虽不情愿,但奈何人间有日月,于是先开口辞别。 “也罢,如此便散了!”奉孝正好也口干舌燥,想回去喝口水。 于是两人离亭而去,一同返回舍区,在廊道处各自归舍。 奉孝回到房间,摸了摸脸,有些烫手,他回忆起过往,从没有如此感觉,暗暗叫奇。 离开颖川数日,不知叔父志才如何,是否已返回学院,他想修书一封回去,于是查找纸墨,奋笔急书,交待在京情况。 翌日,学子开始为师傅校验典籍。 主要是反复查对典故,检查引经据典有无批漏,避免有错字漏字或歧义之处,作业不难但极为繁琐,有时为纠一字之差,需要翻阅上百简书卷。 每日作业时长为四个时辰,分别为辰、巳、未、申,午时含午食及午睡,其余时间各自安排。 相对而言,自由安排的时间比为丰富,学子们也会切磋其它技艺,如蹴鞠、投壶、角力、击剑等,但奉孝体弱,几乎都不参与。 女学子更好宫舞与乐技,如琴、瑟、笙、笛等,奉孝也学了些乐器,虽无精通,但皆能把玩,于是乎,常与女学子们混迹在一起。 蔡文姬喜好弹琴,闲时便会在临水之处独自弹唱,引来无数学子,成为太学一道风景。 这日郭嘉正在房间给叔父写信,却听见房门被敲得稀碎,取栓看之,竟是荀采气急败坏而来,手里拿着根竖笛,见其嘴唇干燥,奉孝给她倒水。 “这破笛是不是坏了,吹都吹不响!”荀采将那笛子摔在案上,扭坐一旁。 平日并非细致之人,怎的突然学起细致活来,况且乐器这行,灵感居多,需要静心养性,以巧劲取胜,急功近利,适得其反。 奉孝拾起长笛,拂袖轻拭,将笛孔傍于唇间,含气而吹,五指连动,手腕发力,一首《广陵散》前奏宛如凤吟,顿觉满屋仙气,耳间轻盈,让人怡神。 “哼,你这是故意气我,这么多好听的曲子不吹,非要吹她也会弹奏的!”娇喝打断笛声,荀采由气变怒,瞪大眼睛似要咬人。 “笛子没问题,你是你没耐心,学学人家蔡姑娘!”荀采的脾气渐长,奉孝拿她没办法。 “不学了!”本来想,既然琴技不如人家,换个笛子来吹,结果事与愿违,只好再次放弃。 看来人比人,气死人,荀采摔门而出,留下奉孝独自摇头叹气。 “采儿,要不跟我捕蝶去吧,那边好多花,各种颜色的采蝶!”门外候着的阴瑜笑脸相迎,想趁机捡漏。 “滚!” 这一番闹,弄得郭嘉没心情续写书信,再说来太学已有月余,给叔父写信不下十余封,都没有回音,尚不知颖川情形,也是件烦心事。 于是弃笔掩墨,披起外衣,也出门吹风去。 不几日便霜降,夜时格外寒冷,也不想打扰他人,选一条僻静小路,且行且思。 行至西院库房处,听见隐约有人声,如此深夜,何来声响,莫非有贼盗之徒。 奉孝寻声上前,风声之中,实确听见女子的呼喊声,颇熟。 “你等拦我作甚,让开!” “姑娘,兄弟们对你垂涎已久,赏光去那边饮几标酒如何,这大冷天,肯酒热身!” “岂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之理,快让开,我要回屋!” “同修一场,就饮杯酒,这点薄面都不给?” “再无理,明日告之我父亲,小心免除你们的学名!” “哎呀,只要姑娘恐赏脸,几个学名算什么,这书不读也罢,哈哈!” “大胆狂徒,放开我!” 听起来情况越来越危急,奉孝顾不了那么多,奋力冲向前去,横在姑娘之间。 “你,你,是你这个臭小子,别坏我等好事,滚开!”寻声望去,猜得不错,正是刘氏三兄弟,为首便是那猪头猪脑的刘璋刘季玉。 “圣洁之地,岂能容你们这般撒野!”奉孝喘着粗气,要说缠斗,他没有丝毫把握,只能回头呼道:“姑娘你先走!” 回头一惊,那姑娘竟是蔡琰,两人同时愣住。 “打他!”刘氏三兄弟气急败坏,什么都不顾,扣掌成拳,同时扑上来。 “还不快走!”奉孝推了一把蔡琰,用身体挡住拳脚。 蔡琰如掉线的风筝,拔腿便跑,也不知道跑去何方,边跑边喊:“打人啦,打人啦!” “今天非不弄死你不可,坏爷的好事!”刘璋朝掌心吐了口唾沫,雨点般的拳头砸在奉孝身上,疼到心里。 “四弟,再打要出人命,要不算了!”刘范见来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虚道。 “呸!”刘璋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后踢一脚,便领着两兄弟拾路而去。 第13章 柔情似水 “真是可恶,把我们家奉孝打成这样!” 不知躺了多久,郭嘉意识稍微清晰点,便见荀采在耳面大声嚷嚷。 “没办法,人家是皇室宗亲,姓刘!”阴瑜见没有外人,小声说道。 他虽平日恨透榻上人,此时应幸灾乐祸才对,好在其胸中尚存阴家侠义之风,也为之打抱不平。 “你只会嘴上说说,可有胆量去找他们算帐!” “这,这...以我阴家实力,尚不可与皇亲抗衡,这里又是人家地盘,还是忍忍吧!”阴瑜很想为荀采出气,不过思索再三,实力不许。 奉孝忍住全身疼痛,先动了动腿,发现还能指挥,又挪了挪胳膊,也听使唤,这才松了口气,只感到脑仁痛得厉害些,腹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一般。 “都怪你,叫你不要跟那个小妖精走得太近,这下好了吧!”生怕冻着伤口,荀采又给他加盖一层絮。 “别,别,压死我了!”奉孝使尽全力喊道。 “哎呀,活了,活了!”两人同时惊叫,看来都以为榻上之人不是半死,就是瘫痪。 荀采急忙将他身上堆积的什物一一拿开,露出腹部绷带。 “冷,冷!”一阵风袭来,只感肚子痛得厉害。 “稍等稍等!”又给他重新盖上两件,这才安生。 “那晚是何情形?”见伤者稍稍安顿,两人迫不及待问道。 “饿,饿啊!” “你去厨间端点粥来,我来问!”荀采给阴瑜派活,本来也想着如何把他支开。 “噢!”虽有些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听吩咐,这也是他唯一存在的价值。 “你这是何苦?”阴瑜刚出门,荀采一脸怜惜地望着奉孝满头大汗,疼在自己心里一般。 伸手捋了捋病人额头垂发,她想起那夜两人并肩依坐在书院后山崖上,眼前这个少年心无杂念,只有两人身影落在月光背面,那刻是多么美好。 那一切自从入太学后便已不在,这个少年愿意为另一个女孩去挡刀,为她牺牲一切,为什么会是这样,那妖女到底有何等力量,能让青梅竹马亲如兄妹之情如隔重山。 她怎么也想不通。 “郭同修醒了!”冷不丁身后响起人声,将思絮中的荀采拉回现实。 她回头那一眼,刹那间变了颜色。 “是你...” “你把他害成这样,还好意思来?”荀采站起身来,恨不得掐住对方脖子,看在醒来人的面上,还是强忍冲动。 “你没事吧,好些没?”然而人家并没有理会,打进门那一刻,目光留在郭嘉身上,如此急切,如此担忧。 “我没事,你怎么样,他们没再找你麻烦了吧!”受伤之人似乎更加关心别人的伤势,那些鲁莽之辈所作所为,是否对小姑娘造成心理阴影,暂无知晓。 “没事,我爹已经把他们交给学监了,正待处置!”蔡邕虽为一介文官,但终究是太学之长,岂能容子女受外人欺护,不管是谁,都要讨个说法。 “没事就好!”事情得到处置,奉孝缓下心来,人家可是皇室宗族,如之奈何。 只要他们日后收敛些,也不枉这顿挨打。 此时阴瑜总算把粥弄来,见两位少女围着奉孝嘘寒问暖,当即便想将粥倒掉。 “让我来吧!”蔡琰见有人送粥,上前接过,为了表示歉意,她想做点什么。 “不用那么麻烦,还是让我来吧!”刚接到手,便有另一双手揣住陶碗,再稍用力,那粥碗得掰成两半。 两人竟为一碗粥僵持住,粥水如荡秋千般摇晃。 “采儿,我想喝水,要不你去帮我倒点清水来,要凉的!”奉孝何等聪明,眼下自己是病人,可以召唤一切,谁也不会拒绝。 见抢不过对方,荀采也只好松开手,借机找个台阶下,只好出去给他打水,阴瑜哪里肯放过,寸步不离。 此时,屋内只剩下两人。 “还是你聪明!”蔡琰宛尔一笑,端着碗坐于榻侧,勺起一口放于唇间探探,热度适均,于是递到病人嘴边。 奉孝有些不忍喝掉,那粥下腹,甜甜暖暖,浑身疼痛好了大半。 “有劳蔡姑娘了,从小到大,从未吃过喂食!”奉孝有些感动。 “真是说笑,谁不是爹娘喂养大的,莫非你是忘恩负义之徒?”蔡琰痴痴笑起来,此间聪明,彼时却是个呆子。 “我,我自幼父母双亡,叔父一手将我养大!”在她面前,奉孝失去扯谎的能力,这是一种魅力。 “不好意思,不该提及你的伤心过往!”没想到天下有如此可怜之人,蔡琰体验不到失去双亲滋味,她从小在完整家庭氛围中长大,无法想象没有父母,孤儿将如何长大成人。 她开始怜惜眼前这个少年,知道他的不容易。 于是继续给他喂粥,像是喝完碗里的粥能弥补什么一样。 “好了,谢谢!”总算喝完,时间真是过得太快,奉孝想,应该来一桶粥,喝死。 蔡琰轻盈放下粥碗,双手拢腰,回到拘谨状态,那是少女的矜持。 门窗格子里穿透进来的阳光照着她半边脸和发,形容不出来的美。 人如画般,既有美好风景,又内含深意。 “你回去之后,能给我再弹一次《广陵散》么?”被打成重伤,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 见荀采打水从外面回来,蔡琰知道不该再讨扰,于是点点头,提着长裙缓步退出门去。 “聊得很欢,在聊啥?”为了缩短他们交流时长,荀采几乎是跑着来回,后面阴瑜扶门喘粗气。 “没什么!”奉孝心满意足的平躺下去,他想再美美睡上一觉,早点将伤养好,继续校验典籍。 “喂,喝水啊!”此时荀采已将水倒好,端到跟前。 “刚喝完粥,不渴,先放着吧,我想再睡会!” “我...”荀采也不想跟病人发火,只能默默放下水碗,回头见病人把头埋进被子,看来是不想再说话,也只好识趣离开。 伤势养了好几日,渐渐好起来,没过几天,便能下榻行走。 “还不给老子滚进去,畜生!” 奉孝刚想出去走走,却不想有名长者带着两个家丁押着个人过来。 长者穿着华丽,须发分明,眉目透着英气,一看便知非平常人。但见被两个壮实仆从按住胳膊的那人,竟然是刘璋刘季玉。 没有两个人,是制服不了这个大胖子的。 “这位学子,你不会就是前些日被我仨儿子欧打的那位颖川学子吧!”长者见有人从屋里出来,正是他要去的那间屋子,于是笑脸相迎。 从这情形来看,长者多半是刘璋的父亲,官至太常的刘焉。 第14章 偷窥玄机 太常,朝廷掌宗庙礼仪之官,位列汉朝九卿之首,那可是德高望重之人,今日竟然能屈身于此,真是想不到,这把郭嘉吓一大跳。 “您是...”虽然猜出几分,奉孝还是明知故问,谁叫堂堂太常,教出如此败坏的逆子来。 “不孝子孙刘璋的父亲,刘焉刘君郎,幸会幸会!”刘焉以其非凡的谦逊让人另眼相看。 “原来是太常大人,晚辈失礼!”两人客气一番,转入正题。 “伤势怎么样,这位学子,要是身体上有什么损失,我替你出气,让他加倍偿还!”刘焉眯着眼睛观察起郭嘉全身,先瞅着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拿话套近乎。 无非是想探看逆子造成的后果,然后照单下菜,此事最好不要闹太大,若是传到朝廷,会影响他太常的声望。 “无碍,小事小事,不劳您亲往!”奉孝嘴里说着,心里却暗叹刘焉之狡猾。 “逆子,还不跪下!”回脸便对刘璋一顿怒骂,唬得刘季玉扑通真的双膝贴地。 “道歉!” “郭同修,都是我的错,我错了,您原谅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刘璋还是有些害怕自己的父亲,毕竟刘家家教严明,从小打到大,不怕才怪。 “还敢有下次,下次打断你的腿,混账东西!”原本想维持自己太常的形象,但是过于平淡又无法体现此行诚意,刘焉只当自己今日是个泼父。 “谁人不犯错,有错就改便是好事,没事没事,下次注意便可!”见他们父子戏演得不错,奉孝也只能陪唱,再说,刘焉能够亲自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还不快谢谢这位学子大德!” “谢谢郭同修,谢谢!”刘璋一个劲拜谢,像是不去扶,他就不起来。 于是郭嘉狠下心将他扶起来。 “敢问这位学子尊姓大名,此恩情日后图报!”不追究便是大恩,刘焉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亦或许,不是报恩,是先记着等未来报仇。 “在下姓郭,字奉孝!”没办法,就算他不说,刘焉也能从他儿子嘴里问出来,不如爽快点报上名号。 “噢,奉孝,老夫尚有公务在身,此事既了,那,就此别过,此子若是日后再敢放肆,可来太常府找我,定当主持公道!”刘焉见事已办成,也不便久留,准备打道回府。 “好,晚辈送送您!”奉孝在长辈面前尽量展示自己的礼貌,虽然心里不太乐意奉承。 送走刘焉,长吁口气,这件事情以自己被打算作了结。 不过此事又拉近与蔡姑娘的距离,似乎值得。 此后,蔡琰只要闲着没事,便会使人来请奉孝,或是吟诗作赋,或是琴笛同奏,太学之生活充实有趣。 入冬后,《东观汉记》的编撰在众博士与学子努力下已经完成封本,紧接着开启熹平石经的雕刻。 蔡邕从鸿都门学调来大批精于石雕的学子,还有众多书法大家,如师宜官、梁鹄、毛弘等人,都善于八分书,天子犹好八分书。 于是奉孝由校检作业转入石刻核对,有机会与这些大家共事。 这日,又有一小姑娘来寻郭嘉。 “蔡姑娘约公子酉时至修书院相见,有神奇之物共观赏!”那姑娘匆匆说完便走。 留下奉孝呆站原地,此番有些奇怪,传话的不再是以前那位绿衣少女,而且来去匆匆,像是很着急。 他没有多想,酉时将至之时,便前往修书院,修书院位于太学东面,在一片高大古松之间,颇为僻静,平日这里无人问津,询问好几位过路学子方才找到此处。 从外面观之,修书院是座空置的大殿,推开高大殿门,正中首见鸟兽屏风,左右各立一丈粗的顶梁柱。 “可有人乎?”见四处无人,奉孝在入口高呼,仍无人回答,猜那蔡姑娘还没有到。 于是绕过屏风,往里移步。 几只木制帆船尽收眼里,再看壁上,案上,地上,或木制雕刻,或铜铁铸筑,有飞禽走兽,有车马人像,极像工匠艺房,奉孝赞叹不已。 再往前走,中间出现室内水池,几只石雕蛤蟆抬头向天,嘴里竟然吐出弯曲之水柱,静看半刻钟不曾断绝,果真神奇之物。 水池之侧,尚有长约六丈,型似车架,以轴轮链之,头有扶手,脚有踏板,不知是何物。 奉孝胆大,以手扶之,踏动跳板,然能将池中之水抽至车下木桶之中。 “若安装于河堤之侧,引水入渠,可当大用!”奉孝不禁赞叹道。 “那是自然,此车乃翻水车,鄙人之杰作!”不想身后突然出声,差点没将郭嘉吓得摔下车来。 奉孝松开把手,转身回头望时,只见一位工匠打扮的人物站在身后,那人一脸严肃,显然将自己当成不速之客。 “这位贤士,讨扰了,这些物件可都是巧夺天工,在下佩服之致!”奉孝自知理亏,只能接连赞叹。 “难道没人告诉你,此殿乃禁区,不得擅闯么!”那人大约三十来岁,虽打扮普通,却是不怒自威。 他将外面那件工服脱下,置于案上,里面却露出五色花纹制服。 “确实未曾听说,是受人相邀才来的,如有冒犯,还望恕罪!”虽然不知道眼前人是何身份,但从其言谈举止,便能断定,必然是有些权势。 能够占用太学院整栋大殿之人,必不一般。 “呵呵,那便是你得罪了某些人,那人要你死,故邀你至此!”那人似笑非笑,但其言语甚是严重。 这话让奉孝不知该如何应答。 总之,要他死之人,绝非蔡琰蔡文姬。 “不过,我看你对这些拙作很感兴趣,我可是轻易不将它们视人,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人有资格视之!”话锋一转,那人语调又柔和些。 “那人是谁?”好奇大过胆怯,奉孝壮胆问道。 “当今圣上!”只得到冷冷四个字回应。 “在下实属不知,不知者无罪,还望这位大人开恩!”见对方话说得越来越大,恐无法全身而退,只能强调此番是贸然来访,并无歹意。 “按常理,你必死于此地,次之,也得挖去双眼,不过...”那人突然快步走到郭嘉面前,只感寒气扑面,满屋肃杀之气。 “我虽然喜好发明创造,然我的作品却难出宫围,不知平常百姓是否受用,所以...”他又转过背去,似乎在重新思考,要不要杀掉眼前之人,然后毁尸灭迹。 “跟我来!”那人朝后挥手,大步向前,绕过杂物,往大殿更深处去。 受到惊吓的奉孝也只好缩头跟着,根本摸不清眼前人来路,显然,邀约自己来此地之人,绝非蔡姑娘。 第15章 同修之情 “你是哪里人?”那人边走边问,不时回头细看奉孝相貌。 “颖川郡人!” “可是世家子弟?” “非也,白身!” “嗯,白身好啊,白身自由,自由乃生命之本!”再往前,便是另扇玄门,那人毫不犹豫推开它。 既然不想杀人灭口,不如倾囊相授。 两人进入大殿另端,里面没有太多装饰,几个木架上全堆着沓沓宣纸,此种宣纸乃桑树皮所制,须经过反复漂桨、加压、晾晒而成,极为罕见,而此人用之如平常物,何等奢华。 看来此人身份绝非一般。 “此间乃工艺制作之图纸,皆标明尺寸、材料、生产之原理,汝若闲时,可来细看!”自己的心血被人赏识赞叹,原作者心情大悦。 “果真如此,我必日夜习之!”万万不曾想到,遇到如此豪爽之人,形同天授,奉孝喜出望外。 “敢问师傅尊姓大名?”高兴之余,不忘询人名讳。 “这,哎,不知道也好,你来便可,无需知晓太多,没好处!”那人摆摆手,并不担心自身名气不够,也无意透露。 年轻人要是想知道,总有人会告诉他的。 “若我不在,你便用它开门!”随后转身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大方递过来。 “还有,这里的事不要透露给第三个人,否则,我难护你周全!”他再三强调。 奉孝点点头。 看看时辰不早,便向那人告辞,退出修书院。 正如奉孝所料,次日见着蔡琰,她并未提及此事,而刘璋兄弟近来则鬼鬼祟祟跟在身后,像是在讨论些什么,奉孝并不予理睬。 自从刘焉出面训斥后,他们三兄弟再也不敢明目张胆找奉孝麻烦。 然不排除背后捣鬼,听说他们和杨家公子杨修走得近。 不管怎么样,今日总算躲过一劫,全凭运气。 于是奉孝白日用心校验石经,晚间则去修书院研磨工艺制造,渐渐将木工、石雕、铜练、铁练之术融会贯通,以备将来之用。 故而与蔡琰相处少了些。 时至立冬,这日蔡院长带着几名学监步入石雕工棚内。 自十常侍得势后,太院学监大部分实为内宫宦官,他们操控官员升迁,总览太学名额,查究世族门阀不是之处,以此获取钱财。 学子们都十分惧怕学监,刘季玉上次要不是举而未报私下了结,按汉律,奸未遂,阉之,加劳役修城三载。 刘璋趁机将脑袋埋入石基之下,生怕是来找他的。 “大人,暂未寒休的学子就这些人了,他们都在参与冶典事宜!”就连太学院院长也对学监毕恭毕敬,可见他们权势之大。 “都可靠么?”为首那名身着五色服的宦官厉声问道,此时棚内鸦雀无声。 “俱是名门子弟,大人放心!”他们与院长似乎已达成某种协议,只是棚内学子尚不知发生何事。 “嗯,那我就清点人数了,凡是指到者,都站这边来!”那宦官奶声奶气,说完便走到学子们中间,像拎鸡一般扫视众人。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但凡长相貌美的女子,俊俏高大的男子,都被一一点中。 “还有你!”那人指着郭嘉,满意笑了笑。 随后,蔡琰、荀采、阴瑜都在其中,刘璋两个兄弟因相貌丑陋未能入选,他本人躲在石基后面,也没有点到,当然,就算没躲估计也选不上。 没被选着的人暗自庆幸,被选之人心神不定。 “这位大人,不知选我等,欲为何事?”杨家公子杨修不愧为名门之后,挺胸直立,直接责问那名宦官。 “大胆,中常待徐奉大人你都敢冒犯,退下!”不等点名那人说话,另一名宦官喝止杨修。 “这位我认识,太尉府的杨公子,告之你无妨,此次点名,是要请诸位学子去洛阳城办件大事情,至于具体事务,涉及机密,无可奉告!”徐奉多多少少给杨家一些面子,不过也只能说到这。 洛阳,奉孝又惊又喜,没想到,此番入关,还真能去大汉都城洛阳领略一番。 人员点清,宦官们便先退去,留下蔡院长与众学子。 “各位学子,此事都怪老夫,朝廷旨意无法推委,还望诸位多多包涵!”蔡邕也是无法,只好给学子们躬身道歉。 院长走后,棚内议论纷纷,有的欢心雀跃,有人觉得此事蹊跷,亦有人害怕,急步离开,使家丁回府内报信,让家里走关系打探虚实。 毫无背景之人,如郭嘉,只能任人使唤,眼下啥也干不了,只须听凭天意,无需做多余挣扎。 散工之后,奉孝信步来到常日与蔡琰约会之地,她果然在此等候。 她身着貂皮白裘,仍摭不住婀娜身姿,果真是四季如画。 “我托人给你定制的皮袄!”蔡琰将怀里抱着的兽皮袄递过来,那皮袄也有股清香味道。 “这,怎好意思,花费多少?”虽不合时宜,也要问声,人家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们之间,还说这些作甚,天气凉了,拿着穿吧!”果然,这点铢钱,对方没放在眼里。 或者说,相对于两人的关系来说,这点铢钱不是事。 “那你我,现在是何关系?” “这,好同修,好朋友,反正,你上次不是还救过我嘛,算我的救命恩人!” 奉孝觉着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还不如不问。 “明日就要去洛阳了,那边更冷,要记得穿哦!”蔡文姬瞬间脸上有些泛红,丢下这句,便头也不回跑出亭子,独自走了。 此时的天边泛起乌云,日光时隐时现。 奉孝如同偷吃大串西域葡萄,酸酸甜甜不是滋味,于是抱着兽皮袄走回住处。 却见自己房门是开着的,荀采双手叉腰坐在榻上。 “哪来的好兽皮,这下去北平都冻不死你了!” 奉孝也不敢明告诉她谁送的,只是报以无奈的笑。 “还是那个颖川学院的郭奉孝么,可记得自己的身份!”荀采不得不提醒他,免得被美梦所骗,是梦终会醒。 人家是谁,京城蔡家,从汉平帝始,便在司隶为官,深耕积累六世之久,蔡邕历任县长、郎中、议郎,于今又为博士加院长,可谓是士林里的典范。 你奉孝何人,自幼父母双亡的孤儿,无权无势,何以门当户对。 如果不是借荀爽之名混迹太学,只怕连与蔡家女儿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采儿,你别误会,我对蔡同修可没有非分之想!”这个理郭嘉如何不知,只是情由心生,谁人能骗得过自己。 “我看你是魔怔了!”荀采觉着她必须得让奉孝清醒起来。 “我们只是同修,好朋友!”奉孝重复着蔡文姬和他说过的话。 第16章 天子之都 公元183年,小寒。 小寒大寒期间,太学学子都有寒休,大部分已回家烤火过冬,只有极少参与经典建设的学子被留下来。 而本应入编鸿都门学被借调至太学的学子也便没有了寒休。 宦官徐奉点名的学子,无论是太学还是鸿都门学的,都要服从征召。 至于为何在如此寒冷的冬季要将学子们送往洛阳,无人知晓。 五辆马车停在太学门口,每辆铜车三马共驱,这可是士大夫规格,学子们欢心雀跃,纷纷争先上车。 “上来啊,上来!”蔡琰见奉孝路过自己的马车,朝他招手,示意同乘一辆。 对方似乎没有看见,仍与荀采、阴瑜同乘,这让蔡文姬有些诧异。 马车出了太学,经过开阳门,不到一个时辰驻停东门。 洛阳城,纵横百余里,分为宫城、内城与外郭城三重城圈,常驻人口百万,乃天下第一城。 汉更始三年,刘秀便定都洛阳,太学便是那时修建。 城呈长方形,城墙高三丈有余,每隔十丈便有墩台,台上角楼箭塔俱全,墙外包裹二丈宽护城河,河水引入洛水,川流不息。 “中常侍车驾在此,速速放行!”领头骑马的宦官飞奔至城门下面,朝守门兵士大喊。 门将从里面出来,急忙向前施礼,两人近处言语一番。 那名将官往里面摆手,示意可以直接通行,不用与百姓一般挨个检查。 四名军士移开挡在城门中间的拦马桩,排队的平民百姓一脸羡慕望向这队马车。 显然他们是非正常入城,启用了特殊通道。 洛阳由东向西的主道非常宽阔,可供三驾马车并行,人们都沿着大道两侧行进,很少有人闯入马道中间。 大道两侧耸立各类建筑,有酒楼、客栈、驿馆、茶庄,也有东市西市的入口,偶尔路旁停放着某位大员的官轿。 这些建筑通常不超过三层,虽然并非节庆,屋角挂满灯笼,各色着装的百姓在大街上你来我往,也有推独轮车的小贩,伴随各种吆喝声。 远道来的学子从车内探出脑袋,对一切都十分好奇,本地人则不屑一顾。 在城内行车大约半个时辰,周围渐渐安静。 两侧马车也变得稀少,慢慢路上会出现站岗的卫兵。 “所有人把车帘放下,不可四处张望!”几名宦官驰马呼喊。 学子们害怕他们,于是照办,顿时整个车厢暗下来,只从缝里透出点光亮,勉强能看见他人脸上五官。 大约又走了一刻钟,只感觉路面忽上忽下,像是越过某座突起的石板桥,有学子说听到流水声响。 接下来每隔半刻钟便能听见巨大冗长的开门声,仿佛在揭开一座封尘古墓中的棺盖。 最后车身平稳起来,清脆的马蹄声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下车吧!”一只手从外面突然伸进来,撑开车门帘子,眼前豁然开朗。 刚下车有些天旋地转,平稳之后,但见四周楼台亭院错落有致,植被剪修整齐,两排宦官分列左右,正前方有座巨大的玉石牌坊,坊柱上黑底白字,草书飞流,显然是名家手帖。 两侧各立獬豸石雕,尽显庄严肃穆。 众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然,最后齐将目光汇集于那些宦官身上。 宦官们似乎早有准备,他们通过层层通报,最后由两名宦官扶出为首之人。 “诸位学子,请中常待封谞大人训话!”随着高昂呼声,幕后主角正式登场。 在众人看来,封谞也就五十来岁的老头,头发全白,宫中伙食并没能滋养到他骨瘦如柴的身体,突起的眼珠子有些吓人,他在伪装和蔼可亲的笑容,实像是要吃人的妖怪。 他那嘶哑的声音像撕布一般痒耳。 “诸位,天街明日就要开市,需要更多的游客充斥市场,所以寒冬之际将尔等请来,颇欠考虑,但天街的生意也不容耽误,还望大家理解!” “何为天街?”几个背景强硬的学子毫无忌讳问道。 “嘿嘿,天街嘛,顾名思义就是天子之街,此间规矩你们慢慢便会知道!”封谞笑得众人瑟瑟发抖,周围树y上的鸟都扑哧翅膀即刻飞走。 “第一条,天街之内不可乱议国政,切记!” “今日天色已晚,大家先各自到备好的馆驿歇息,明日开市!”接着他又唠叨了两句,这下没人敢再搭话。 说完便在众人搀扶下徐徐离开。 “大家随我来吧,去馆驿!”徐奉不知从哪里拐出来,显然他的资格不如封谞,等前者走了才出来说话。 话说这一路颠簸,学子们着实累了,于是都跟在徐奉后面,想着吃上饭,然后再美美睡一觉。 馆驿离天街入口不远,宽广的道路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馆驿出入口都有卫兵把守,像是怕人私自逃走一般,以狼鹰之眼盯着众人。 馆驿条件并不差,都是单间,屋内生活所用一应俱全。 分配好房间后没过多久,便有侍女送来夕食,半碗黑豆粥,两个胡饼,一只烤鸡腿,清茶满杯。 伙食真不错,奉孝忍不住先享用完美食,再整理行装。 所谓行装,就只有两件穿洗衣物,其余都不让带,就连这两件还是经过层层盘查才带进来的。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此处并非寻常区域,很有可能他们已经进入宫闱之内,从守卫兵士着装来看,不是普通步兵。 听见有敲门声,奉孝起身开门,见是荀采和阴瑜两个老乡来串门,于是将他们让进屋。 “奉孝哥,你有没发现,我们好像被软禁了,不让出去!”荀采有些害怕,从来没有人敢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在颖川学院,就算是男厕她也能进出自如。 “这个地方不简单,奉孝兄!”阴瑜神情严肃,像是已经充分研究分析过。 “你们两个说的都对!”奉孝点点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天街,莫名其妙!”荀采跺了跺脚,有些想不通。 昨日还在太学院好好作业,不想今日就被宦官们弄到这鬼地方,连蔡院长都拦不住。 “我听我叔父说,宫里的宦官和圣上亲近,我看,此事或许与当今圣上有关!”奉孝回忆起戏志才和他讲的宫内故事。 “这么说,我们能见到当今圣上!”两人瞪大眼睛同时问道,像是有些期待。 “咳咳,那你是希望留在这,还是想...” “当然是留在这了!” 奉孝有些无语,这两个家伙也是功利心重,这是要舍命见天子。 “我可听说,天子身边有十个中常侍,个个权势滔天心狠手辣,你们可要留意,不可犯错!” 第17章 天街 馆驿虽舒适,但没几个学子能睡得舒坦,翌日起来都是哈欠连天。 用过早餐后,众人下楼,才发现征召而来的不止太学学子,整条街上排满各色人等,有衣带华丽的宫女,穿五色服的宦官,竟还有着朝服的大臣,真是稀奇。 “真好玩,哈哈!”荀采竟然笑出声。 “嘘!”阴瑜瞧见一名宦官巡查经过,于是小声提醒她。 “本官再说明一下天街规矩,不可在天街寻衅滋事,不可追赶打闹,不可赖账赊欠,不可坑蒙拐骗!” “不遵者,斩!”刚开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一个斩字,所有人脸色骤变。 “天街身份有商贩、游客、官员,以抽到明牌为准,不可僭越身份,每个身份有对等的本金,本金须用三日,提前挥霍,不可出园,后果自负!” “切忌在开市时间内出园,违令潜逃者,斩!” “下面开始抽明牌!”宣布完规则,便有几名宦官抬出三筐木牌,每张木牌为两页相合,可从中抽出明牌。 规定抽出的明牌即为身份牌,要时刻挂在腰间,明牌如有丢失如同丢了性命,斩。 “当,当,当”三声锣响,便由宦官领路,步行至天街入口处。 众人以明牌示之方可进入,于是陆陆续续进入天街范围。 “请各位商贩归位!”进去没多久,便有宦官沿街高呼。 “你们抽到的都是啥?,我是游客!”荀采颠了颠手上钱串,足足有三万钱,三万钱可买良田二亩,这帮宦官出手真阔绰。 不过这些钱串子只是玩物,是带不出去的。 “你们呢,你们呢?”荀采很想知道其它人运气如何。 “我,我是官差!”阴瑜挠头道。 “官差才五千钱,哈哈!”荀采有些幸灾乐祸。 实则五千钱也不少,可买耕牛一头,足够普通农户一家四口一年之开销。 “奉孝哥,你呢?”两人同时调转脸来。 奉孝抽出明牌,上面大书“商贩”两字。 “哇,运气绝佳,还不快去占个店铺更待何时!”两人差点没惊掉下巴。 可是此时有些晚,凡是抽到商贩的争先恐后挑选起街上的空铺来,先抢先得。 于是两人拉着奉孝四处奔跑,寻找是否还有空铺。 结果跑了一圈,都已被占尽,竟没有空余。 “喂,这边有一家,快来!”荀采眼尖,找了家墙根下的铺子,铺名“旮旯酒庄”。 “这名字...”奉孝摇摇头。 “这位兄台,您要不要,不要我进去了!”此时一个穿绿袍的中年人从远处跑过来,气喘吁吁。 “要,要,要,你去别处吧!”荀采生怕被人抢,不等奉孝答话,急忙喊道。 “哎,最后一家都没了,我要流浪街头了!”那名中年汉子满脸失望。 “要不,我做您伙计?”众人松了口气,不想他又折了回来。 原来抽到商贩明牌之人最惨,除了店铺摆设之物,一吊钱都没得发,要靠经商养活自己及伙计。 “也行,店铺岂能无伙计,况且这里还是酒庄呢!”奉孝点点头。 “谢您呐,俺姓刘名刀,是宫里御膳房的厨子,请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巧了,这家伙是有备而来,伙计加厨子,看来此人更适合这家旮旯酒庄。 “那,真是太好了,哈哈!”众人乐开了花,没想到这帮宦官连个厨子都不放过,还是与皇室同宗的厨子,规格有点高。 “免贵姓郭,你就叫我郭店家吧!”奉孝免为其难道。 “那我先去店里看看有啥物件能用上不,马上准备开张做生意!”宫里的厨子,一刻都不能闲。 刘刀向来做惯御膳,说白就是免费提供技术,今日也尝尝开店的滋味,有新鲜感。 “可惜刚用过早食,要不然我算你们家第一个客人!”荀采摸了摸肚子,痴痴笑道。 “你还在这干嘛,还不去找衙门报道去,小心工钱要没了,哈哈!”他见阴瑜还愣着,于是提醒他。 “哦!你们有事尽管吩咐,我先去了!”看来这官差等级比较低,还得看百姓眼色。 阴瑜恋恋不舍离开,荀采也决定先去天街四处逛逛,看有甚好玩的。 奉孝则与刘刀一起盘点店里的库存。 “美酒十坛,嗯,都是好酒,宫廷玉液!”刘刀在宫里当差,眼瞅着店里的物件都是真家伙,不由赞叹。 “贡米二十袋,牛肉五十斤,胡饼千张,盐油酱醋各一缸,货品齐备,店家!”刘刀满脸笑容,知道自己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 “嗯,那我去后院劈点柴!”郭嘉想想,自己也只能干点体力活,来弥补对家务活的生疏。 只怪叔父戏志才从小惯着他,事无巨细,生活上的事一手全包。 “那怎么能劳烦店家,我去!”刘刀一把拦住。 “您就到柜上候着,有客人来,收钱记个账得勒!”有这么勤劳的伙计,果真是店家的福气。 “那你别累着,反正这里挣的钱又带不走,店里光我们自己吃三天足够了!”奉孝提醒他,酒庄比布庄或其它店有先天优势。 再说此地如此偏僻,生意好不到哪去,两人躺平就够了,何必费那么大劲干嘛。 实际如此,奉孝在门前站了一个时辰,过路之人不见几个。 “刘师傅,您哪人啊?”闲得慌,不如趁机盘盘刘刀的底细,他不是御厨么。 “我是嵩洛县人,不远!” “嵩洛县?”这让奉孝想起入京路上经过嵩洛县东来庄。 “是啊,怎的?” “无事,怎么就来京师了呢,还做了御厨!”见刘刀四十来岁,脸上历经风霜,是个有故事的人。 “俺刚满十八岁便跟师傅学艺五年,走南闯北,熹平四年入的京,在洛阳西市大酒楼当主厨,熹平七年被征召入的宫!” “我记得那年圣上新增鸿都门学,同年西园开置邸舍,卖官呐!”后面这句话刘刀说得非常小声,宫里人特别知道规矩。 明眼人都清楚,开设鸿都门学和置邸舍是一个目的,捞钱。 连宫里厨子都知道,更何况满朝言官。 只可惜没人敢拿这事去弹劾上奏。 “我那时就在邸舍内当差,知道得可清楚,嘿嘿!”那嘴只要一开口,滔滔不绝。 奉孝有点惊奇,刘刀知道这么多机密,竟然还能活到今天。 可能他以为这里还在宫内,只要机密流传不出去,也就不叫机密,只怕这天街之人,都懂。 “此乃忌讳,暂且不提,刘师傅,最近有回乡探望过么?”奉孝也不太想知道宫里过多黑历史,对大家都不利,点到为止。 第18章 天街2 “进宫快六年,还真没回去过!” “俺出来时家里几乎没啥亲人,有位七十岁的祖母,叔父们供养着,只怕现在,应该不在了!”说着刘刀双目低垂,聊到自己伤心事上。 奉孝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可有婚配?“于是想聊点开心之事。 “未有婚配,我倒是喜欢一个宫女,她在内宫,没选进来,要是也进来就好罗!”刘刀露出梦境微笑,勾起不少甜蜜回忆。 看来又是桩一厢情愿之事,不提也罢。 “我出去逛逛,你且把店看好!”见聊不到好事情上,奉孝决定出去散散心,光呆在店里过于乏味。 “去吧,去吧!”刘刀也正准备改刀一下牛肉,怕客人来了忙不过来。 于是郭嘉整了整衣襟,走出店门,往天街主道上走去。 立于当街,这才后悔自己没有早些择店。 本以为街上都是民生店,如布店、米店等,却不知主街之上,到处是珍珠玛瑙、奇珍异宝。 莫非仿制? 郭嘉擦了擦额头汗珠, 随便找家店,俯身细看,只见一对玲珑玉瓶随意摆在柜台上,美玉晶莹剔透,可照人面,绝非仿制。 “这...”恨不得拧下自己的大腿,疼否。 连续看了几十件,奉孝只觉眼界大开,世上竟有如此多稀世之宝,然在此街上,皆为平常之物。 “两千万!”见有人询价,店家冷笑道。 记得没错,叔父说过,两千万可买公卿,眼下这只水晶天蟾乃天价,汉之天下能有几个两千万,又有几只水晶天蟾。 郭嘉摇摇头,瞬间觉得满街珍宝不香了。 天街两侧另一个物件反倒吸引他的注意。 天街沿内河侧每隔半里,便斜躺翻水车一辆,与奉孝在太学修书院看到的十分相似,难道说这种翻水车同出一处? 只是这片并无良田需要灌溉,布置翻水车作何用? 正走间,却见有人登上其中一架翻水车,奋力踩踏,但见车顶龙嘴处,河水喷涌而出,全洒在街面上,吓得行人纷纷闪躲。 街上被水冲得干干净净,青石透亮,原来此物乃洒街之用。 “真乃神奇之物!”奉孝暗叹。 “哎,奉孝哥,你不去好好看店,怎也出来逛街?”此时荀采在人群里发现郭嘉,兴冲冲跑上来。 “闲来无事,随便走走便回!” “你尝尝这个!”她举起手中小巧陶碗,勺起欲喂。 那东西呈乳白之色,滑嫩如鱼脯,带些甜味,奉孝从未见过。 “此乃何物?”忍不住接过碗来,加食几口。 “银耳羹哇,好吃吧!”荀采只知好吃,便买了些。 “听说过,此乃宫中之物,当年吕后便以食此物为养颜,你,怎可弄到!”奉孝一脸诧异,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满街之物世间少有。 “管它呢,吃了又不会死人!” “逛累了,还没吃饱,去你家店吃食去,走!”荀采拉着奉孝便走,如同饿疯一般。 两人回到店里,见已有几桌客人在进食。 “蔡姑娘,稀客啊!”荀采咬牙招呼,如此偏僻之地,还是躲不过相遇,来者是客,也不好不理。 “蔡同修,来了啊!”郭嘉有些拘谨,弱弱道声好。 蔡琰朝他点头嗯了声,情知对方不愿搭理自己,也不过多言语,说来也巧,本想找个安静点的客庄,没想到竟是同修所开。 好在这家菜品超燃,吃上了哪里肯走。 而另外两桌,显然是慕蔡姑娘之名而来,时不时朝这边瞅。 “菜来!”刘刀从厨间端出碗红烧牛肉,看上去香嫩可口。 “店家,您回来了啊!”上菜时不忘朝自己的主顾打招呼。 “我来替你上菜!”见站着尴尬,奉孝便跟着刘刀进入后厨。 “店家,本姑娘也要点菜!”没想到荀采有意与蔡琰对食,翘起二郎腿,高声嚷道。 “你点!”郭嘉挠头折返,烦得很,但碍于厅内几桌客人,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上。 “来两斤牛肉,切片,半斤好酒,有钱!”话刚说完,荀采将一把铢钱摔到桌上,摆明是故意做给邻桌姓蔡的姑娘看的。 可人家抬头看着房梁,压根未曾关注。 “快点上,本姑娘饿了!”荀采一拍桌子,碗筷震动。 “好呐!”奉孝总算从两人中解脱出来,直奔后厨。 “楼上雅间也有两位客人,我正给他们烧制牛肉,要不,店家,麻烦您去一趟,送两壶酒上去!”客人一多,顾生火又要顾切菜烹煮,根本忙不过来,刘刀满头大汗,只能求助奉孝。 此时荀采点的酒菜还没备好,也没别的跑堂任务,郭嘉只能点点头,端上一盘,托着两壶酒便往楼上递。 “一口价,五百万,不得还价,再还,那位可就不愿意,只要那位不高兴,哼哼,你家大人永世都不可能出仕!”还没到雅间门口,便隐约听见里面人在谈生意上的事。 “一县长,便要五百万,一年俸禄才五万,大人,您玩笑于我?” “五百万算甚,入此西园的票钱都得五十万,园中都是何等人也,太学学子、内宫宫女嫔妃且只能在此园中打杂,当朝五品以上大臣满大街游走,这位兄台,您不会是走错门了吧!”前面那人呵呵笑起来。 “真是没钱,我家大人为官清廉,积攒不够,还望这位上官开恩,这样,当我此番没来!”对面那人竟然苦苦哀求起来。 没想到前边那人冷哼一声。 “您耍猴呢,兄台,不打探清楚便敢往这跑,回去给你家大人收尸去吧!” “上官开恩,上官开恩,我们乃小地方人,没什么见识,我们错了,错了!”哭声有些大,估计楼下之人也能听到。 那人无法,不想惊动其它人,于是起身扶起对方。 “嘘,那你透个底,能付多少?” “二百万,二百万钱!”他心里盘算着主家全部家产,估计还得卖掉老宅子才能凑够这个数,于是咬咬牙,伸出二根手指头。 恨不得掰断其中一根,要不是此时骑虎难下,稍有别的路可走,也不往这西园里来。 “嗯,我看也行,上任前先付这么多,上任后,五年内凑齐剩下的,你看如何?”二百万也是钱,在这天街之上也能买只翡翠玉盘。 “成,成!”看来这名所谓清官,为了保住位子,更上一级,不得不横征暴敛,就算掏光整座县城,估计也难以凑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上任后五年。 “酒呢,店伙计,酒菜咋还没上,茶都凉了!”生意谈成,那主顾才想起自己在招待宾客,于是朝门外大声喊。 奉孝后退几步,假装应声,于是将两壶酒先端进去。左右看时,那厢房两人变了脸色,正和气一团朝他笑起来。 这般笑,让他感到恶心。 第19章 天街3 送完酒,退至楼下,奉孝两眼发黑,脑瓜子有些犯晕,好不容易支撑身体站着,仿佛整个人已经支离破碎。 他曾游历南方,亲眼所见各地百姓何其穷苦,如今混进宫围,体验到上层人士奢靡之风,朝廷大肆卖官买官,这种事竟然发生在深宫大院,如此明目张胆,还有王法嘛! 一个王朝,两极分化,政治集团从上至下,简直烂透了。 正如叔父戏志才平日咬牙切齿曰:“今之天下,离人吃人不远矣!” 那读书何用,且读的圣贤之书,都是这些人编织的鬼话。 这还是人间嘛,朗朗乾坤何在? 他庆幸父母早逝,无兄无妹,只有自己一人苟活于妖魔之世。 郭嘉双拳捏得紧紧的,恨不得挥拳砸醒这个世界,解救这些被恶魔所困的人们。 对面这样的世道,他宁愿相信嵩洛县城那些洒神水的道士。 “我的酒菜呢,店家!”荀采的叫喊声将郭嘉惊醒,他摸了把冷汗直冒的额头,跌跌撞撞躲进厨房。 灶台里的火在热烈燃烧,将塞进去的一切化为灰烬。 或许,只有让这个王朝回炉重造,亦或是改朝换代,才会出现百姓安居乐业的新秩序。 他不敢再往下想,如果这样,眼前这一切将会被打乱,所有事物重新拼凑。 “店家,牛肉烧好了,给客人送去吧!”刘刀擦了擦手,将整盘牛肉递过来。 奉孝深吸口气,使尽全身力量端起那盘牛肉,缓缓走出厨间。 “奉孝哥,你怎么了?”看见他有异样,荀采首先发觉,伸手探了探对方额头。 “他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热了!”邻桌蔡文姬似乎也看出端倪,凑过来关切问道。 “没事,这是你的牛肉,先吃着!”郭嘉强挺着身子,将菜盘稳稳放于桌上,又转身离去。 如此这般晕乎乎过了一天,打烊之后,终于可以上楼休息。 除了刘刀和奉孝守店,其余人都到旅舍去住,刘刀则睡在楼下杂物间。 整日思絮混乱,只因信息量过于庞大,奉孝需要理清楚,从种种迹象看来,乱世即将来临,他必须事先给自己找好位置。 谋划好目标,那么剩下的时间只需向这个目标努力前行。 大汉江山经不起他们这么折腾,接下来便是民不聊生,必然会导致官逼民反,只要一处激发,必然是天下响应。 如朝廷不能迅速平息,那么将是翻天覆地,如朝廷能够平息,又如何平息呢? 那么必然会走中央放权,地方武装割据的局面,一环扣一环。 奉孝更倾向于后者,眼下宦官控制中央,笼络地方,然地方豪强均有实力,且门阀相互联络,只要洛阳有变,必是群起而争之。 到那时便会出群雄割据之势,如此,需再次经历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兵戈斧越,大小势力慢慢相互吞食。 而在这个过程中,会逐渐形成几股大的势力,谓之枭雄。 “身为士人学者,应该择明主而侍之,以智勇而济武略,方可开创新的时代!”想到这里,奉孝似乎预见一线光明。 问题是,明主呢?明主何在! 目前来看,自己认识的人中,不是旧时代的棋子,就是没于腐朽阴影之下的鬼魅,未见半点明主的影子。 那么只有,等待。 想到这里,郭嘉脸上泛起微微笑意。 他似乎开始理解,为何荀院长多次举荐,而叔父邓志才均未应仕,会不会是,他也在等待。 剩下在西园里的日子,奉孝过得毫无生机。 到最后一日,眼看借调的日子也该结束,大家心里分外轻松。 奉孝明白,所谓天街只是个幌子,建设西园的花费,还有满街的珍宝,都是靠钱生钱,官生官换来的。 这些钱,最终都会计入汉朝百姓日渐拮据的生活中,吸干他们的血,啃食他们的骨头,最后连人渣子都不会剩。 而关外的瘟疫会加速怪兽们进食的过程,使整个国家以其最快的速度瘫痪与消亡。 “店家,好些了么?”这日中午,两位妙年少女同时问道。 “没事,现在好多了,今天吃什么?”奉孝把自己装扮成真正的店家,俯身问道。 “最后一顿了,有啥好吃的都拿出来吧,爷有钱!”荀采将身上剩下的铢钱全部放到桌上,想最后再豪放一回。 蔡琰也不甘示弱。 “稍等,马上安排!”郭嘉并不照单全收,而是从钱堆里抽出几串,随手放入柜上盒子里,大家都知道,这里的钱带不出去。 正在奉孝与刘刀忙得热火朝天之时,店门口围来一大堆人。 像是有什么尊贵的客人到访,光跟随者便有十来人。 听到动静,店家放下手中的活,赶紧迎出去,这可是大单。 为首的约二十六七岁,有些显老,不过五官还算端正,眉目间透出的富贵之气无处遮掩,加之身后人对他的恭敬,想必在此园之中是个人物。 他瞟了店家一眼,面无表情,也不说话,但是他身后那位一直弯着腰的年轻宦官面部表情很丰富。 “这个店名取得有意思!旮旯酒庄,有意思!” “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肉端上来,让我们贵人尝尝,解解脚乏!”年轻宦官粉头油脸,看来平日没少捞油水,耳垂饱满,必是富贵之人。 “好,各位稍等!”见其余人都是站着,不肯落坐,郭嘉也不敢问,嘴里回应道。 “不要吝啬,尽管上,钱,有的是!”说完,只听啪的一声,三两重的金锭子摔在桌上,嗡嗡作响。 引来厅中所有食客的注意,有些识相的,偷偷从桌隙间溜走。 不知这些是何等人,什么来头,仅仅是为吃饭而来,还是有什么别的动机。 奉孝有点紧张,壮胆上去拾起金子,照样放到柜上盒子里。 见没有其它吩咐,便回到厨间。 “刘师傅,你常在宫中行走,那些人,可认识?”奉孝小声招呼刘刀,想让他瞧瞧。 刘刀眯起一只眼睛,透过门缝往外观察,又把头缩回来,摇了摇。 看来他平日在宫中不大走动,一个厨子,二十四小时在厨间待命,估计也走不到哪去。 “不认识也罢,客人说了,把本店最好的东西端出来,你看着办!”奉孝对刘刀的厨艺还是很放心。 于是两人加紧干活,一个添火,一个做饭。 不过没等他们忙完,却听见外面吵吵嚷嚷起来。 出去看时,只见蔡文姬和荀采与那几名宦官起了冲突。 “住手!”奉孝刚出去,但见阴瑜领着几个人从街外边赶过来,见有人对荀采不利,高声警告。 第20章 坠入深渊 “光天化日之下,汝等好大胆!”阴瑜一身黑衣差服,带着几名衙内快步赶来。 都是十七八岁的青年,个个体格健壮,上来便将那些宦官挤到一边。 “哟呵,还扮上了!”为首宦官着实没想到,这帮年轻人血气方刚,天不怕地不怕竟然。 “谁敢动这两位姑娘,我便依法处置!”阴瑜唰的抽出腰间宝剑,虽然尚未开刃,但也能伤人,再说阴瑜从年少时便习武,颇有些身手。 见这几个年轻人来真的,宦官们一时还真不敢动手,双方僵持着。 “贵人,这帮人太过放肆,若不惩戒,以后这天街恐怕难以管制!”为首宦官不敢造次,不是因为阴瑜,而是他没有得到确切指示。 那位贵人脸上毫无波澜,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起身往外走去,其中两名宦官紧随其后。 众人疑惑,等到贵人与宦官们的背影消失在街面上,都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全部拿下!”为首宦官收敛笑容,冷哼一声,厉声命令。 剩下的几名宦官便不再隐藏,直接动起手来。 其中的一名,轻易便将阴瑜等人手中兵器卸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敢问,尔等到底是何人?”奉孝见都被拿下,也不差自己,于是挺身而出,直问为首宦官。 “岂是你一小小商贩能问的,将他也带走!”那宦官根本没正眼瞧奉孝,朝外面一摆手,便押着店里几乎所有人往外走。 却说楼上那两人早已趁乱逃脱,无人问津。 随着窗帘紧捂的马车,接近一个时辰辗转,最后被赶下车,灰色天空下,新的地方戒备森严。 被捆绑的众人看到一处地下入口,沿着落满枯叶的石阶,被宦官们推搡而下。 中途阴瑜等人破口大嗓,但无济于事,此时已经是声嘶力竭,只能任人宰割。 进入地宫后,便能听见铁门开合之音,这里显然是座审讯犯人的监狱。 奉孝与阴瑜及那几名官差学子关在一处,至于蔡琰与荀采从岔道分开后,便不知去往何处。 将牢门锁起来后,那些宦官便各行其事,没人再搭理他们。 “我等又未触犯王法,无凭无据,为何捉我们!”那几名学子自言自语起来。 阴瑜冷哼一声,他其实早就看出端倪,那些穿五色服的人,都是宫内待从待中,随便挑出一个都可令四品以上官员瑟瑟发抖。 “要不是他们招惹采儿,我也不会决意要招惹他们!”阴瑜只恨时运不济,犯下这等蠢事。 他见郭嘉坐在草堆上一声不吭,于是凑过去冷嘲道:“原本你可无事,为何要强出头,傻不傻!” 奉孝微微笑道:“今日无事,不能保明日无事,也不能保今生无事,到这般地步,谁能逃得掉!” “你就是个疯子,不懂你在说甚么!”见说不到一块去,阴瑜骂了一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于草堆上。 “我要见你们主事,开开门,我是颖川太守阴修的公子,快开开门!”他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发狠似的踢打狱门,疯狂叫喊。 身为名门子弟,尚未举廉入仕,便被关入大牢,以后出去还如何见人,他于心不甘。 但此时就像没人一般,任他怎么呼喊,大牢之中都悄无声息。 阴瑜继续瘫坐在地上,喋喋不休,其它学子见了,不敢再言语。 堂堂颖川太守的儿子都没人理会,其它人更不用妄想会能被放出去。 话说回来,这冷冰冰湿漉漉的大狱,这些学子还是第一次体验,偶尔从草堆里窜出来一只耗子,几乎将他们全部吓得跳起来。 唯独奉孝盘腿坐在地上,不为所动。 “自以为是的家伙,还装起圣人来!”阴瑜没地方撒气,只能冲着郭嘉叫唤。 一顿苦熬,大约过了三四个时辰,有些人终于忍耐不住,趴在草堆上呼呼大睡起来,此时月上窗外枝头,一种不明的鸟叫伴随众人入睡。 奉孝似乎也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浑身奇痒,将手伸入衣内抓挠不止,有人甚至从腋下掏出蠕动的虫子,实在恶心。 平日这些大少爷们富贵舒适惯了,如何经得住监牢腌臢的生活,有人失声痛哭起来。 “诸位,一点小事就哭爹喊娘,何以当得起太学学子之名?”听着满屋的哭声,奉孝实在难受,于是奉劝众人道。 被他这么一说,那些脆弱的学子只感脸红,于是又隐忍半刻。 眼看又到了饭点,也不见狱吏前来送饭,几乎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学子们饿得肚子咕咕叫。 像池塘里的一片蛙鸣,此起彼伏。 “这群杂秽,难道是想将我们饿死在这狱中不成!”阴瑜纵口又骂了一句,之后实在是连骂的力气都没有。 又过了半日,所有人只剩下喘气的力量,躺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奉孝看了看从窗外射进来的一缕阳光,心想难不成这条小命就要草结于此。 整座狱房死寂一般,像是临死前的冥想。 这让奉孝回忆起幼年时那些难以拼凑的记忆,孩童,无忧的欢乐,仿佛又回到阳光明媚的夏天,自己在路边把玩黄泥。 那个清秀的书生背着半袋书在乡道上艰难行走,他脸上,身上,都淌着擦不尽的汗水。 “你这是在堆砌何物?”书生满脸友善,有种路边小孩不会拒绝的善良。 “我要造个大大的城池,能给乡亲们遮风避雨,还可以养牛养鸡,种田种菜,还有我们读书的地方!” “把城墙垒得高高的,让盗贼无法翻越,让坏人不敢闯入!” “好极好极!”那书生点头赞许,于是放下背上包袱,帮他和泥,一大一小,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 “你叫什么名字呀!”很快,坚固的泥城建造完毕,书生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也帮小孩拍去身上的泥土。 “我姓郭,起初没名,村里人说我父母早夭,便取了奉孝二字!” “奉孝,好名字!”书生愣了一下,似乎联想到了自己,这不正是二十年前的自己么,那么相像。 “奉孝,奉孝,你睡醒醒!” “奉孝!”有人猛推了他一把,郭嘉缓缓从沉睡中睁开眼皮。 “蔡博士!”蔡邕那张古瓜似的脸在奉孝眼里慢慢清晰起来,这一醒,渐渐觉得全身在充血一般。 等到四肢恢复知觉,才勉强从草堆里抬起头来。 蔡邕和另一张半生不熟的脸这才全部铺开。 “他便是志才兄的弟子啊,果然长得聪明伶俐,这趟没白来!”韩馥捧着大腹子呵呵笑起来,此番没有他托人,只怕蔡邕是进不来这间牢房的,所以,戏志才欠自己一个大大的人情。 第21章 舍身相救 “奉孝、阴瑜,大家都没事吧!”蔡邕眼瞅自己的学子在狱中遭受如此苦难,心里十分难过,像只敬业的母鸡奔向受惊的小鸡群。 这场景望着揪心,就连一旁看热闹的韩馥也偷偷擦了把眼泪。 “蔡院长!”众太学学子纷纷跪于地上,没想到能在狱中与院长相见,有人痛哭流涕。 “蔡院长,不知我等为何被抓,被何人所抓?”阴瑜想:将初宦官索人,是院长首恳,如今遭遇此等祸事,院长既能找到这里,他必定知道些原委,于是斗胆相问。 蔡邕摇摇头,露出痛苦情色,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说,双眼充满泪水。 只有韩馥看不下去,动情道:“哎呀,你等就不要问了,今日蔡公在德阳殿外敲响鸣冤鼓,惊动朝野,蔡公力劝皇上赦免你等,并与那帮宦官当庭辩论,没想反倒触怒天子,念在蔡公修典有功,免死,全家流放朔方郡!” “蔡公此番是来,是与尔等道别的啊!” 听韩馥这么一说,众人再也没有责备蔡院长的意思,纷纷报以感激之情。 “你们没事就好,你们没事就好!”蔡邕也差点被自己感动,于是擦了把眼泪,安慰起学子们。 “不管怎么说,陛下此番不再追究,过不了几天你们就可以重回学院了!”韩馥补充道。 “你们出去之后,千万不要与外人说道西园内的任何事情,切记,如此,我便可以安心上路了!”蔡邕生怕学子们出去再惹事,下次可就没人能救他们,于是苦口婆心嘱咐道。 “奉孝、阴瑜!”蔡邕似乎想起什么,于是望向他们俩。 郭嘉和阴瑜强行支撑身体,爬到狱栏前,聆听教诲。 “这里的事我已经分别修书告知慈明和元基,你们就放心吧,这几天要忍耐,别再出什么变故!”蔡邕关切望着这两人,除了师生关系,他们乃是故交所托,所以格外照顾些。 “学生明白!” “奉孝,文姬进不来这里,此番怕是见不到你了,她托我带给你一样东西,望能收下!”蔡邕想起女儿托付之事,从怀里掏出半块玉来,那玉洁白无瑕,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奉孝缓缓伸出手,在众人羡慕目光中接入手心,然后捂进怀里,顿时觉得全身温暖无比。 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你知之人知你。 可惜被捉进来时什么都顾不上带,没有回赠之物。 “院长,你可要一路保重!”见蔡邕慢慢转过身,众学子齐声喊道。 “院长一路保重!” 随着一层层狱门嘎吱合上,狱内再次陷入死寂。 而那片玉似乎给奉孝带来无限光明。 或许是蔡邕在朝堂直谏起到作用,让天子产生悔意,挨到黄昏时,便有两名狱卒抬来饭菜。 众学子个个如狼似虎,疯狂啃食着有些发霉的馍馍。 “喂,那东西可当不了饭吃!”阴瑜从人堆里抢回来两个馍,一把塞到奉孝怀里。 他是不想这小子饿死,这样荀采会很伤心,他是不想让采儿伤心。 “这么说,捉我们的人是他!”郭嘉将玉收起来,接过食物。 “要不然你觉得呢,有谁这么大权力,能在西园捉人!”刚吃过食物,体力恢复些,阴瑜又忍不住搅动这张嘴,小声应道。 奉孝陷入沉思。 他在想,天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那帮人里面,有个贵人,至始至终未发一言,但那人如此淡然的神态,一举一动都透出非凡之气。 只有从小受过王霸之气的熏陶,才能如此收放自如。 “莫非...” “天子也是男人,采儿长得美若天仙,你那蔡姑娘也似仙子下凡,但凡男人,都得动心!“阴瑜凑得更近些,生怕别人听见,方才院长的教诲依然回响在耳边。 广传当今天子后宫光采女便有数千人,衣食费用每日数百金,难道说这些采女都是如此纳入后宫的? “玩物丧志,迟早死于裙摆之下!”奉孝冷嘲道。 天下只怕没人敢直言皇帝的不是,阴瑜虽认可郭嘉说法,但还是不敢答话。 这下他们明白,为何徐奉在太学挑选学子时,非要挑貌美者。 蔡邕走后第三天,便有大批宦官拥入诏狱,为首的正是徐奉。 徐奉命狱吏打开牢门,将众学子带入偏室,利眼如鹰般盯着众人。 “你们可知为何入狱!”徐奉高声询问。 “我们从没入过狱!”众学子答道。 “很好,那么你们在西园看到了些什么?”徐奉又问。 “我们从没去过西园!”众学子像约好的一般。 “很好,很好,记住,出去什么都不要说,照常做你们该做的事!”徐奉这才满意点点头,向狱吏使眼色。 于是从里到外,一道道狱门纷纷退让两侧,学子们急切向外踏步。 上了地宫石基,外面阳光普照,他们如新生儿一般重新审视着这个世界。 出了地宫再往外走三百步,便到了诏狱入口,整个诏狱庞大的建筑群尽收眼里。 “希望你们再也不要回来!”守门主事朝他们喊道,不过他也是头一遭见过进诏狱的人还能活着离开的,于是喝令把门兵士让到两侧,放学子们出去。 “两位同修,你们总算出来了!”此时杨修与荀采站在外面驰道等候,他们身后停着好几辆马车。 “你们怎么来了?”阴瑜看见荀采,恨不得上去抱紧她,不过碍于情面,强行保持克制。 “蔡院长托我父亲四处打听,才知道你们被关在这!”杨修急于道出杨家功劳,借以收买众位学子人心。 “有劳杨公子!”众学子赞道。 荀采跳到郭嘉面前,见他脸上脏兮兮的,问道:“他们没有动刑吧?” 奉孝摇摇头,虽然没动刑,但是此番让人心如刀绞,对当权者最后一点寄托都烟消云散。 “采儿,你怎不问问我!”阴瑜跟在后面,一脸委屈。 “都受苦了!”荀采擦了把眼泪。 于是众人陆续上车,马车向洛阳城外急驰。 太学事毕,鸿都门学的学子便不用再去,他们在南门外岔道口分别。 阴瑜、荀采、郭喜三人驱车赶往鸿都门学报到。 鸿都门学无论是从规模还人数上,都无法与太学比拟。 但治学的氛围要宽松许多,学子们讨论的话题不拘于经典儒学,很多学问从民间实际出发,考虑实用性。 门类也非常丰富,除书法、诗词、古文、印章外,还囊括建筑、水利、医药、易学等其它学科,在这里,可以大胆发言,不必忌讳过多政治条例。 院长乐松也是宦官出身,他性格温和,为人谦逊,善与人交往,深受学生爱戴。 正编课程学时也相对缩短,有充裕的时间发扬个人兴趣。 奉孝也趁机给家里回信,述说最近这段难忘的经历。 第22章 飞龙在天 冬季十分漫长,元宵节前后,寒休后的学子陆续回来,鸿都门学渐渐热闹。 “秦代多用篆书,篆书书写缓慢难成,故简为八分书,当今天子以八分书为官本,凡入仕学子,都需勤习八分!” “奉孝,书写时重心要平稳,多取横势,突出横画,横平竖直!”师宜官走到郭嘉跟前,仔细观其字,佐正道。 “八分书如排兵布阵,整齐工整,又不失风雅,要仔细领悟,来,奉孝,我给你演练一个东字!” 师宜官,南阳人,八分书以宜官为最,书大字时一字径丈,书小字时方寸可及千言。 刚写两笔,师宜官取下腰间酒葫芦,抬头张嘴便倒,却只落下两滴,不够润喉。 “师傅,喝我的!”知道宜官好酒,为了多学点手艺,奉孝早有准备,于是从案底下翻出整坛酒来。 将木塞拨开,浓香酒气弥漫全屋,把好酒之人的鼻子都馋湿了。 “嗯,孺子可教也,给为师倒上!”宜官闻到酒香,手中妙笔生画,写字更加畅快淋漓。 “好字!”那东字一气呵成,围观学子拍手叫好,此时奉孝递过酒葫芦,师宜官正好接住。 “好酒!” “你们瞧瞧,字如其人,哪怕是写同样笔法的字,清廉好官之字与那贪官酷吏之字有天壤之别,并非人人都能写得一手好字,但为人一定要善于识字,识字便是识人呐!“宜官感触颇深,只怕学子们听不懂自己的言外之意。 “我听说,天子好字,也写得一手好字,果如是乎?”奉孝不禁想问。 师宜官放下酒葫芦,沉默片刻,他确实见过当今圣上写的字。 “天子乃天下共主,集山河之气,人臣至极,非我等能望其项背,奉孝,你可见过天子书法?”他很疑惑这名学子为何会如此问。 “要评论天子,当观天下,如今之天下...,还请师傅点评一二!”奉孝微微闭目,心想,你宜官耍耍手上功夫可以,论天下,只怕不够资历。 “这...”师宜官确实有些后悔把话说大,一时竟然答不上来。 “郭奉孝,又在为难哪位师长?”众人正替宜官担忧,却见一人从屋外进来。 那人满脸带笑,走近便看见桌上字帖:“好字好字,不愧为天下第一八分!” 见是乐松院长,众人纷纷欠身拱手。 “乐师傅,方才我们在讨论天子,我听说您在天子身旁做过常侍,天子为人如何?”奉孝见有救兵,继续追问。 乐松看着眼前这位十四岁的年轻学子,小小年纪就已经周游南方三州,可谓历经沧桑,光靠保守陈规只怕说服不了他。 “奉孝,那你说说,想成为天子,需具备何等条件?”乐松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抛出反问,这叫以夷制夷。 郭嘉知其意,也不闪躲,而是把握住论点,毫不放松,于是朗声道:“历任开国皇帝,如秦始皇、汉高祖,创业之始,毫无根基,皆靠时运、志气、智力与统帅,活之以用,稳步求进,由弱制强,以小制大,从而成势,顺势而取天下!” 乐松点点头,这小子意图明确,意思是但凡开国之君都有点能耐,靠实力上位,而当今圣上并非开国之君,倒过来说,当今圣上乃弱国疲国之君。 “难道,我巍巍华夏,就无守成之君?”乐松继续发起攻势。 “汉文帝刘恒,执行与民休息、轻徭薄赋之策,废除严刑酷法,以德化民,稳定我朝,乃守成之君!” “汉景帝刘启,推行削蕃,加强皇权,注重农业,改善民生,乃守成之君!” “武帝刘彻,广播推恩令,设内朝、刺史以强君权,罢黜百家,尊崇儒术,以儒家为正统,北伐匈奴,开疆阔土,守成之君也!” “昭帝刘弗陵、宣帝刘询,承前启后,继四百年江山,皆为守成之君!” 好家伙,几乎将大汉明君夸了个遍,独不提当今圣上,完美破解乐松攻势。 “难道,悠悠数千年,人君之中,灵桓皆不如焉?”乐松想用对比法,反证当今天子不是最差之人。 “秦二帝胡亥,三年不到使秦帝国荡然无存,他拘纳栋梁,重赏奸臣,动用极刑,残害忠良,加重百姓赋税,诛杀兄弟姐妹,秦亡之罪魁祸首,比之胡亥,当今天子乃贤明也!” “大胆郭奉孝,竟敢当堂辱骂圣上,我师宜官不敢苟同,哼!”一旁师宜官听不下去,喝止一声,丢弃酒葫芦,大步撞出门去。 见其它人都不作声,郭嘉继续道:“当今天子,过错累累,罄竹难书,其一,天子不明,纵使外戚锁政,宦官当朝,忠臣无言路,才学士子上进无门” “其二,天子懒政,贪图享乐,淫乱宫廷,沉迷于美色不能自拔,数月不临朝,不问政,大事不断,小事不管,致使朝纲无存,皇权不稳” “其三,天子失德,无爱民之心,无御臣之道,纵容买官卖官,失民心而敛横财,穷万姓而饱私囊!” “其四,天子奢靡,克扣军粮,丧失军心,擅修西园,动国本而疲民!” “够了!”不等奉孝说完,只见屋门大开,有人厉声而入。 孝奉回头看时,惊掉下巴,那个人竟是那日西园下令捉他之人,也是方才被奉孝骂得体无完肤之人。 “圣......”乐松张大嘴巴,突然想到什么,急忙捂住嘴巴。 “尔等退下,我要与这位学子讨教讨教!”刘宏平息心情,朝乐松吩咐道。 “走,走!”乐松朝学子们摆手,只留下他们两人,自己也合上屋门退步出去。 顿时整间屋子静如死灰。 刘宏怒眉如剑,没想区区一学子,竟然如此大胆,不仅妄议朝政,还对当今天子品头论足,一番羞辱。 换作是别个稍微有点身份之人,不必说,直接下令拉出去斩首示众,官位越高,名声越显赫,死得越快。 偏偏又是个无名之辈,擅杀了他反有失身份,惹天下人非议。 “听说你是颖川学院的人?”刘宏找了把胡椅,缓缓坐下来,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 “是!”奉孝冷冷道。 “不至于,荀爽不会教出你这样的学子,他教出来的应该是像荀彧、荀攸那般有才学知礼数的弟子才对!”皇帝发出感叹,颖川学院离京师不远,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是知道些的。 “有句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第23章 见龙在田 刘宏身着绛红色的龙袍,衣料上金丝勾勒着九龙纹,通天冠上嵌着珍珠和玉石,彰显着至高无上的尊贵。 而郭嘉穿一身白色长衫,粗糙棉布,布鞋打满补丁,一个高高在上的天子,一个寒门出身的学子,两人对峙于屋内。 “好一个青出于蓝胜于蓝,你可知,今日之言,朕只需从中挑出一句,便可诛你九族!”刘宏的声音低沉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刺骨寒意。 “可我说的,每一句,又何尝不是事实呢!”奉孝面庞之上毫无畏惧之色,目光坚定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虚妄,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又是片刻宁静。 “你可知作为一名皇帝有多难?”刘宏嘴唇微微抖动。 “但是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一名昏君轻而易举便能完成的事情!”奉孝嘴角轻扬,似乎在嘲讽这个世界的一切,那种冷笑中隐藏着他对权力和财富的不屑一顾,就像是冬季的寒风,冰冷且刺骨,让人不禁想要逃离他的视线 “你说朕纵容外戚,可自朕登基时才十二岁,窦氏外戚权倾一时,一切皆在他之掌握,朕能若何!”汉灵帝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无奈中夹杂着对世事无常的感慨。 “你说朕懒政,朕又何尝不想奋发图强,然左右之人,或为外戚党羽,或为后宫宦从,但凡得罪一方,便不得好过,说朕失德?且不说国库空虚,就连宫中用度,日见肘襟,若不卖官,何以继日!”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宛如迷失在了朝堂争斗的迷雾之中,无法找到出路。 “说朕奢靡, 修西园,动国本,你又可知,此等事都非朕一人而定,哎!”他的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今日之前,朕从未与人辩解过,只是没想到,就连你,一个十四岁的娃娃学子,竟然能罗列朕十恶不赦之罪状,可见民间百姓更甚!”刘宏的眼眸中不再有帝王的神采,只有无尽的哀伤和无力,似乎在诉说着一个帝国的衰落。 “我哪知道你说的是真与假,但见那日,你带着那帮宦官调戏民女,又捉拿学子,这是何等作为?”郭嘉双手握拳,目光锐利得可以穿透人心。 刘宏偏脸望向窗外,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表,最终,他选择了沉默。 “怎么,为何不为自己辩解?”奉孝觉着自己捉住了对方的弱点。 “那日,你们哪里知道,朕是在救人!”刘宏觉得应该解释,这个年轻学子清澈眼神中似乎容不得沙子。 “有宦官在楼上交易,据说由于声响过大,被楼下人听到,消息传出去,便有人准备将酒楼全部人杀而灭口,朕得知消息便赶了过去,这才抓了学子!”刘宏压低声音,似乎怕外面有人偷听。 这个说法似乎又有些道理,但仍然无法打消奉孝心中疑虑,或许这是对方的狡辩呢。 “蔡校长找你们理论,为何要流放他全家?”奉孝露出审讯者般冷酷的面孔。 “蔡校长是朕找来修典的,实则是想发动学子言论,压制不正之风,故那帮人恨其入骨,只要逮着机会便要置人于死地,朕也只能保全他们家人性命,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说到底,都是朕害了他啊!”后悔就像一把尖锐的匕首,时刻刺痛着刘宏的心。 他一直想方设法反抗,然而一个人又如何对付一群人,一个利益群体呢。 那些利益集团时而拿他当成利剑,狠狠刺向政敌的心脏,时而用作护盾,借天子之身挡住所有腥风血雨。 天子,就像大海中沉浮的客船,可以渡任何人,唯独自己无法逃离舵手的束缚。 如果真是这样,那确实是错怪他了,奉孝心生一丝悔意。 “朕之所以创建鸿都门学,便是想借机广开言路,让朕的大汉再现百家争鸣的辉煌景象,只可惜,台子是搭好了,却没有主角,不过今天,朕在你的身上,似乎看到了希望!”刘宏露出颇为赞赏的目光。 他从这个年轻学子身上看到下一代汉朝仕人的骨气与正气,如果刘家江山还在的话。 “我?”奉孝没觉着对方能看上自己什么东西。 一个没有背景,无父无母的孤儿,靠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只是运气好,被叔父在游历的路上捡到。 若不然,只是一个贫穷的农家小子,还是个孤儿,不混到沿街乞讨将会是此生最佳结果。 “对,就是你,你叫什么名字来这?”能够让一位天子询问草民的姓名,确实是件难得之事。 “在下姓郭名嘉,字奉孝!”知道一些原委之后,便没有刻意之心,奉孝如实答道。 “奉孝,好名字,希望你不仅能够奉孝,还能奉忠!”刘宏昂天长叹,他多么希望像这样的人能够璀璨如星,那样该多好。 “多谢陛下夸奖!”郭嘉没有做过皇帝,所以他不知道皇帝的难处,不过通过今天的倾心而谈,似乎懂得一些。 “那你就在朕的鸿都门学好好历练,这里的师傅虽然都来自民间,但是他们没有官场习气,但凡这里出去的人,朕都会委以重任,一池浑水想要清澈,不是一两瓢的事情,得从长计议!”刘宏暗自记下眼前这个人。 “不用陛下吩咐,向师傅们学习渊博的知识也是我的志向!” “陛下,时辰不早,要准备回宫了!”刘宏还想多说几句,却听见门外传来尖锐刺耳的呼叫声。 他的时间确实不多了,连与人多说几句话都不行。 “朕改日再来看你!”刘宏依依不舍望了郭嘉一眼,然后整整错乱的龙袍,推门而去。 经过与天子当面畅谈,沉入深渊的奉孝似乎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心里豁然开朗。 他甚至在心里已经打好底稿,下次要和天子交谈的内容。 想到东来庄那些受瘟疫残害的平民百姓,还有虎牢关前强征暴敛的官军,这些人和事像大汉朝身上的毒瘤,不除不快。 天子走后,乐松领着学子们急匆匆赶至,见郭嘉安然无恙站着,提着的心落了地。 方才天子的气势汹汹将他们吓了一跳。 此时师宜官候在门外,虽然他反对奉孝那一番抨击当朝的话,但是比起学生的安全来说,他更为担心,此刻也轻松不少。 “奉孝,以后切记,不可再直言天子不是,此番算你运气好!”乐松做过侍中,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不得不劝道。 第24章 医者仁心 在鸿都门学,奉孝有个重大的发现,西院有片低矮的平房,四周古木参天,青砖黛瓦间隐约透出几分神秘气息, 院区的各个角落,生长着一些不常见的草药,这些草药处在精心照料之中,散发出奇异的香气。 他有几次与学子们潜伏在远处,发现一个奇怪的老头,他的衣着简朴,穿着一件已经泛黄的棉袍,头发杂乱无章。 那个老头细心照料平房区的那些不知名的草药。 他的眼神专注而深邃,时不时地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观察着每一株草药的生长情况。他的脸上不时露出满意的微笑,仿佛这些绿色的生命在他的眼中拥有无与伦比的价值。 随着他轻轻挖掘土壤,细小的泥土颗粒在空中飘散,带着一股深厚的泥土气息。他的动作缓慢而有节奏,每一次弯腰都伴随着他那略显沙哑的呼吸声。 周围的草药似乎对他的到来感到欢迎,轻轻摇曳着枝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敢问这位师傅,您这种的都是什么草药?”这天早晨,奉孝终于没忍住,走上前去问道。 “此乃荆芥,它可散风解表,特别适合初起风寒,对当前流行的瘟疫有抑制作用!”老头看似疯疯癫癫,但对所种草药颇为了解。 “我见识过瘟疫,只怕光靠一味草药起不到什么作用吧!”郭嘉表示怀疑。 “是的,除此之外,可通过调合病人体内五行,平衡阴阳,增强体质,从而抵抗瘟疫!” “如今天下各州瘟疫四起,师傅既然有这等本事,为何不去解救万民苍生呢,而是呆在鸿都门学虚度光阴,再说院内也没有染疾学子,汝所种之药用在何处?” 老头这才抬起头,认真看了郭嘉一眼。 “你这娃娃,不要动不动便放言说解救万民苍生,苍生自有苍生命,非我一愚夫能尽数救之,你该去寻当今圣上!”老头见来人不过十四五岁,并不在意,继续耕锄。 “圣上也是人,再说他又不善医术,就算知道,又能如何?”这老头看上去有点倔。 “你可知我是谁请到这来的?”老头继续干活。 “既然有人请你入鸿都门学,自然是当师傅有大用!”一个破老头,能进如此高等学府,与年轻学子处在一处,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奉孝想。 不过话说这老头确实有些本事,先不说是否精于医理,光种花花草草的手艺,便可在达官贵人宅里混口饭吃。 “他请我至此,不知何意,又不让我出门,都快一年了也没来瞧上半眼,我不自己种点草药解闷,还能干啥!”老头脸上挂着明显的不悦,眉头紧皱,嘴角下垂,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厌恶和不耐烦。 原来是这样,感情他是遭到冷遇才如此,看来是奉孝误解于他。 “师傅,竟然有此等人,甚是可恶,你且将他姓名报来,我郭奉孝去找他算账!”想想甚是可气,耽误老师傅不说,使那些正因瘟疫而置身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得不到救治,用心险恶。 “只怕说出来,你也不敢得罪,小兄弟,还是专心去读你的圣贤书吧!”老头见过这种太多自视过高的学子,他们满口承诺要伸张正义,最终却无一例外地杳无音信。 “老师傅,自负的人那么多,反正不差我一个,要不,你再说一次!”郭嘉偏偏不信邪,不管那人是谁,一定要让他得些教训。 “你可曾听闻,那宫廷深处,权倾朝野的十常侍?他们手握重权,影响深远,是皇权背后不可忽视的黑暗力量! ”老头见青年学子苦苦追问,也只好耐心一回。 又是十常侍,看来他们的势力现在不仅分布在宫中,在各大学院和地方官府里面,也有其鹰犬爪牙。 “是十人中哪一个?” “封谞!”老头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个字似乎都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愤怒,仿佛每提及那个名字,他的心都被重新撕裂一次。 “嗯,我知道了,等我遇见,一定让他好看!”奉孝已经无法再容忍,这帮人是想阻止民间医者治疗瘟疫。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终极目的为何? “听说这个人就住在东院那栋豪华大殿内,自称是什么学监,就连乐松院长见着他,都得礼让三分,我看这位小兄弟,你还是别去自讨没趣,一个小小学子,他岂能听你说话!”老头担忧为了他个人的事害得这名学子前途尽失。 弄得不好,只怕得搭上性命。 “我不怕他!”自从与天子对话后,奉孝的胆子扩张了十倍,虽然不确定他们所有谈话内容的真实性。 天子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他的号召力只要散发出去,必然会有成千上万的忠贞之士奋然而起,紧紧跟随。 奉孝从西院出来,脸色阴沉如水,他的步伐重重,每一步都仿佛能在地板上留下印记。他的怒气几乎是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周围的学生都本能地避开他,低声窃窃私语,目光忍不住跟随着他的背影。 当郭嘉即将抵达封谞的住处,一个身影突然从角落里悄无声息地滑出,那人戴着深色的长冠,脸部被长巾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 这神秘人快步穿过校区,身体低垂,仿佛随时准备融入阴影中消失不见。 郭嘉的眼睛瞬间锐利起来,他放慢了脚步,眼睛紧紧地盯着那神秘人的背影,心中暗自猜测这人与封谞有何关联。 神秘人轻手轻脚地打开一扇半掩的门,消失在里面。郭嘉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贴近那门。 里面传来几个低沉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具体内容,但那种氛围无疑是阴谋的味道。郭嘉的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手心里开始出汗。 为了听清楚他们在议论什么,奉孝将耳朵贴在门板上。 “事情办得如何?”一个老练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最近嵩洛附近各县的情况非常好,说明你等切断药源,清空乡医的策略起到了作用,现在我们的神水传播很快,不少青壮皆加入我们的队伍!”那个神秘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但实在想不到在哪听过。 “嗯,用不了多久,我们便可举事,哈哈,对了,听说大良贤师给你派来一名助手,是不是也快到了?” “嗯,人已到到虎牢关了,过几天就能入关,我想先安排在你们这,看是否方便!” 第25章 河北学子 郭嘉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聆听屋内的对话。 屋外的宁静为他提供了一层薄薄的掩护,只有偶尔一阵风吹过,脚下草叶轻轻摆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此时,他的心跳几乎能与他的呼吸声竞争,紧张与警觉充斥着他的每一个神经末梢。 突然,一只手轻轻地拍在他的后背,郭嘉身体一震,差点发出声响。他猛地转身,却见到乐松那张熟悉而严肃的脸。 院长的手势让他安静,然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封谞的住处。 乐松皱着眉头,目光锐利地盯着奉孝,声音低沉而有些压抑:“我早就觉得封谞不对劲。他经常跟外面的人有来往,深夜里还不睡觉,总是在他的住处秘密地谋划着什么。” 奉孝略显惊讶,沉吟了一下问道:“院长是否摸清他们在谋划何事?” 乐松紧张地环顾四周,低声说道:“我听说河北的黄巾军已经开始秘密起义了,他们打砸官府,抢掠官仓,席卷数县,地方报至京师,此事却被十常侍压住不报!” “而最近嵩洛附近也多了不少发放神水的道士,我怀疑他们可能是黄巾奸细。不寻常啊!” 看来乐松知道的不少,这只老狐狸,他为何不与天子禀明实情。 “为何不告知天子,从速处置!”奉孝直接问道。 “眼下证据不足,我又未亲眼所见,只是道听旁说,再说朝廷官员众多,每年去河北巡视的也不少,他们都没上报,仅我一人之言,只怕反遭污蔑!”乐松皱了皱眉,警惕道。 “方才进去那人,我想一定是黄巾党人,他们也提到了洛嵩,证据确凿啊,院长!”奉孝着急道。 现在就应该行动,活捉来人,押往官府报案。 “只怕没那么简单,奉孝,封谞掌管禁卫,只怕消息传不到宫里,你我就死了,此事需由朝中重臣在廷议上提出最好,这样所有人都不可忽视,天子再借机过问,到那时才能彻底解决!”乐松毕竟毕是在宫里当过差的人,更知道该如何抽丝剥茧。 “那我待该如何?”奉孝急切地问。 “密切关注,平日可多留意园中动静,一旦他们真要动手,我们也只好冒死觐见,公之于众!”乐松咬咬牙,同样是宦官,他却为朝廷而忧心忡忡。 “嗯!”郭嘉点点头,他本想再回去继续监视,但碍于乐松在这里,也便放弃这个念头。 鸿都门学的学生宿舍,一步入门便是古朴而庄重的氛围。宿舍入口用厚重的木材制成,两侧雕刻着细密的云纹,彰显着学府的严谨与古典美。门楣上方,刻有“修身齐家”的铭文,提醒着每一个踏入此地的学子,勿忘初心。 穿过门廊,是一条长长的走道,两侧点缀着简单的油灯,散发出淡淡的光亮。走道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竹简,上面记录着历代学者的名言警句,每一步都仿佛在历史的长河中前行。 公共房间位于宿舍的中心,是学生们学习和交流的场所。房间内摆放着长长的木制书桌和凳子,桌上堆满了竹简和写字的砚台。房间的一角,设有一个小小的茶炉,散发着茶香,为学生们的夜读提供了一丝温暖。 床铺都是简单的木床,配有厚实的草垫和棉被。床头有一个小木柜,用来存放学生的私人物品,如笔墨、书籍和简单的衣物。床边还设有一个小小的木凳,方便学生夜间起来读书。 每位学生的案几都是精心制作的木制品,案面光滑,足以摆放书籍和写作工具。案几上常见的学习用品有竹简、毛笔和砚石,而生活用品则包括木梳和简易的陶碗。这一切,都透露出东汉学子朴素而勤奋的生活态度。 此时已过亥时,郭嘉和几个同学围坐在宿舍的小桌旁,灯光昏暗,气氛有些沉重。窗外偶尔传来秋虫的叫声,使得这次讨论显得更加凝重。 河北学子李康皱着眉头,打破了沉默:“你们听说了吗?河北那边,瘟疫真是太可怕了。据说有一半的人都没能逃过这场灾难。” 另一名学子叹了口气,补充说:“是啊,我远在河北的亲戚写信来,提到村里很多人都倒下了,连年的蝗灾后,人们已经很难再承受更多的打击,瘟疫之后的景象太惨了,尸体难以及时处理,有的地方甚至...”他顿了顿,似乎不忍继续说下去。 “如此发展下去,只怕京师也难免其害!”奉孝放下手中的书,担心道。 此时阴瑜从外面提着木桶进来:“我们入京路上,在那个东来庄里,已经见识过了,我都没敢进去!” \"哎,听说隔壁间新来了一名学子,就是从河北广宗来的,昨晚咳了一夜!\"李康捧着嘴巴小声说道,生怕被隔壁人听见,说他制造谣言。 郭嘉摇了摇扇子,皱眉说道:“昨日白天我也见过他,面色苍白,步履蹒跚,他的眼睛红肿,似乎熬夜过度,但听说他晚上并未出门,难道是...” 李康抚须沉思,忧心忡忡地说:“此病若是传染性的,我们岂不是也危险?我们应先避开,免得招惹祸端。” 郭嘉点头,提议:“不如我们明日去找那西院种草药的怪老头,听闻他对这些病症颇有研究。” 第二天,三人小心翼翼地来到怪老头的住处,老头在草丛中翻找着草药,听后皱眉:“这症状…确实像是瘟疫。我得亲自去看看。” 众学子带着老头来到隔壁宿舍,见那名学子独自一人坐在宿舍的角落,怀里抱着被子,额头上密布着冷汗。 他衣袍普通,干瘦的手紧紧抓着胸口,眉头紧锁,呼吸急促而沉重,每次呼吸都似乎在与无形的痛苦作斗争。 老头轻轻掀开竹帘,让阳光透进宿舍,蹲到床边,眉头紧锁地观察着躺在草席上的学子。 “你是什么时候感觉有异样的?”老头轻声问道。 “三日前,在赶赴京师的路上,先是发热,后来便是头晕和乏力!”那名学子无助看着众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躲过此劫,更担心学院所有人会嫌弃他,有可能,会将他交给衙门。 老头点了点头,继续询问:“还有呕吐、腹泻之类的症状么?” 学子摇了摇头:“没有呕吐,但是腹中确实不适。” 老头沉吟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根据你的症状,恐怕是瘟疫。不过你无需过于担心,我这有几味药材能帮你调理。” 学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慌:“瘟疫?那...那我还有救吗?” 老头拍了拍学子的手背,语气坚定:“自然有救,我这里有荆茎,老山参和黄芪,还有银花,这些都是治疗此病的良药。我现在就去熬药,你先好好休息。” 听老头这么肯定,众学子才放下心来。 学子点了点头,声音略带感激:“多谢恩人,麻烦你了!” 第26章 冒死觐见 老头便在窗外空地搭起炉子。 炉火昏黄地闪烁着,老头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在铜锅里熬制着药汤。 屋外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与柴火的烟熏味交织在一起,空气中似乎充满了一种压抑而又焦急的气息。 他时不时地用木勺搅动锅中的药水,脸上的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 随着药汤逐渐熬制完成,浓郁的药香愈发浓烈,老头轻轻地将药碗端到学子的床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让他慢慢地饮下这一碗可能决定生死的药汤。 在这一刻,整个屋子里充满了一种混合着希望与绝望的复杂情绪,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这碗药汤的奇迹。 喝完药之后,老头便嘱咐学子安心静躺,无需过多担忧。 在乐松的安排下,将整间宿舍腾空出来当成学子的病房,并安排学子轮流照看。 这日轮到郭嘉看护,他吃完夕食便进入房间,见学子很虚弱,也没打扰他休息。 病房里的空气充满了药材的苦涩味,微弱的油灯在角落里发出摇曳的光芒。 奉孝感觉到了一阵疲惫,眼皮沉重如同被铅块压住,无力地趴在硬木案上,脸颊压迫在冰冷的木面上,略带点木质的香味。 深夜的寂静被窗外偶尔一两声夜鸟的叫声打断,这让夜晚显得更加幽深。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沉寂,奉孝本能地想要抬头,却因为过度的疲惫而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日封谞房间里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他似乎在小心翼翼地与某人交谈。 能感觉到他们站在不远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是在掂量后才小心翼翼地吐出。 “嘘!”有人轻轻推门进来,那个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奉孝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 另一个声音沙哑而低沉,这个声音更加熟悉:“唐老弟,你果真还是来了!” “我在过黄河时,与百姓乘同一艘船,只怕是感染了瘟疫!”躺在床上的学子声音更加低沉,几乎到了耳语的地步。 “没事,那个老头是当今名医,治好你没问题!” “原来如此,这两天喝了他煎的药,好多了!”学子恍然大悟。 “大良贤师可有什么指示?” “天师已经策动几方渠帅,攻占了幽州数县,集结百万余众,打劫官仓,屯集军粮,大军正在向冀州集结,他让我们三月上旬举事,汇同荆州、豫州、青州兄弟,形成天下响应之势!”学子显得非常激动,声音有些颤抖。 “好,消息收到,太好了,你多休息,为免人怀疑,我们先去准备!” 说完,那两人便踮起脚尖,悄悄溜了出去。 “小兄弟,小兄弟!”学子假装叫了郭嘉两声,见没有回音,确信他睡得很死。 次日晨曦初破,朦胧的光线透过古木参天的院落,洒在斑驳的石阶上。 郭嘉急匆匆地推开书房的门,乐松正低头翻阅着一堆卷轴,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眼神里透着一丝惊讶。 “乐松先生,昨夜我有所发现,事关重大。”郭嘉语气急切,步伐快速地走向乐松的书桌。 乐松放下手中的卷轴,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奉孝,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昨晚,我无意间听到封谞带着一名神秘人物潜入病房,他们与那名学子密谈良久,我暗中观察,发现那学子竟是河北黄巾军的奸细,姓唐。”郭嘉的声音低沉,目光锐利。 乐松眉头紧锁,沉思片刻后问道,“你确定此人是黄巾军的奸细?他们谈论了什么?” “是的,他们约定三月初在司隶举事,此事关系到京城安危,我们必须立即行动。”郭嘉站直身体,表情坚定。 乐松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凝视着外面的景色,沉默了一会儿。“这事必须小心处理,我会设法将此消息传达给天子,确保京城能提前做好准备。” 郭嘉点头,神色稍显放松,“乐松先生,此事的重要性我不必多说,我信任您的决断。” 两人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坚定与忧虑。 乐松最终轻轻拍了拍郭嘉的肩膀,“放心,一切我会小心处理的。你也要注意安全,此事不宜外传。” 郭嘉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书房,步伐沉重但心中有了些许安慰。 乐松则回到桌前,低头沉思,手中的笔轻轻敲打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皇宫广场上,朝日初升,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广场,照亮了铺设整齐的青石板,反射出淡淡的光泽。 广场上,宫廷侍卫肃立,铠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彰显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乐松沿着宽阔的御道前行,两旁是排列整齐的梧桐树,御道的尽头是高大的宫门,雕刻着龙凤和吉祥云纹,门扉紧闭,透出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 步入玉阶,每一级阶梯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显得尊贵而典雅。玉阶通向的嘉德殿,更是东汉皇权的象征。 花了将近半个时辰,乐松站在嘉德殿外。 此时天子已经安坐在正中龙座之上,站在他旁边的是中常侍张让、夏恽。 张让的脸上浮现出一副复杂的表情,他的眉毛紧锁,眼中闪烁着狡猾又警觉的光芒,仿佛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的变故,他的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冷笑。 乐松急切地进入嘉德殿,神色凝重。他快步走到汉灵帝面前,单膝跪地。 乐松:“启禀陛下,河北发现黄巾军有异动,他们似乎在秘密集结兵力,意图不轨。” 灵帝抬手,示意乐松起身,面露疑惑:“乐松,你这话可当真?你说的黄巾军是不是上次有人向我汇报的那些人,那些人不过一群乡野之民,怎会有此大胆行动?” 张让站在一旁,轻蔑地笑了笑:“乐松,你是否太过敏感了?这些农民怎敢反抗大汉朝廷?可能只是你误会了他们的普通集会。” 乐松急切地回应:“张让大人,这绝非臣所误解。有人眼见到他们夜里搬运武器,还有传言张角已经称号‘天公将军’,意图领导这次反叛,现在他们只怕已在攻打幽州!” 汉灵帝皱眉,显得有些不悦:“乐松,你的话虽然严重,但未免也太过匆忙下结论,这件事需得再查,不能仓促行事。” 张让接过话茬,向皇帝保证:“陛下,臣保证此事无虞。臣将亲自带队去查探,彻底调查此事。” 乐松:“陛下,我有确凿证据!” 汉灵帝挥手,示意乐松退下:“好了,乐松,你先退下吧,张让,你这就去准备,务必查清楚。” 张让点头,对乐松投去一记得意的眼神,随后跟随皇帝离开。 乐松站在原地,望着皇帝和张让的背影,心中忧虑加重。 第27章 出谋划策 乐松愤愤离开皇宫,万万没想到天子竟然如此不在意自己禀报,拿紧急军情当儿戏。 回到鸿都门学之后,便使人唤来郭嘉,将觐见的情况说与他听。 奉孝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于是问道:“院长,陛下是单独接见你,还是有其它人在场?” “十常待张让与夏恽在场,对了,张让从中作梗,说他要去调查!”乐松描述当时情景,随后长叹一声。 奉孝微微一笑,自信道:“院长您放心,这几天陛下定然会光临本院,与您共商大事!” 乐松怔了怔,目光中透出疑虑,这小鬼,他是怎么猜到的:“若正如奉孝所言,便最好!” 鸿都门学藏书阁,是一座庄严而古朴的建筑,坐落在学院的东侧,与繁华的市井隔绝,仿佛一个静谧的世外桃源。建筑采用纯正的汉式风格,高大的朱红色门楼雄伟挺立,门上镶嵌着金色的铜钉,显得格外庄重。屋顶覆盖着青瓦,随风轻轻摆动的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历史的长河。 藏书阁每一层都摆满了各类书籍,从军事策略到医学典籍,再到繁复的工艺技术,无所不包。书架之间隔着宽敞的走道,铺设着细密的青石板,步履其上,回响着沉稳的脚步声。 天子的鸾驾在藏书阁楼下停下来,收到消息的乐松领着一众学子早已在入口处排列两侧,恭候多时。 “你们在外面等候吧,由院长陪朕进去查阅典籍便可!”天子在众人搀扶下下了马车,转身对身后一干宦官说道。 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喜好读书与书法,除了宫中娱乐,便是夜读,逐字逐句,孜孜不倦,若遇到没有出处的句子,通常要翻阅古今,寻找原由。 昨夜又遇到书上瓶颈,于是一大早便驱驾赶来藏书阁。 “喏!”那几名宦官相互递过眼色,都觉得问题不大,也便齐声答应下来。 于是乐松与郭嘉引着天子入阁。 阁内的空气中弥漫着古籍的墨香,混合着木质书架长时间散发出的幽幽檀香,让人不禁沉醉。 三人找了处僻静地方,见四下无人,天子转过身来望着乐松。 “快快给朕讲讲,黄巾军是怎么回事!”刘宏眼神急切而焦虑。 于是乐松将自己如何怀疑与监视常待封谞,以及那日与奉孝无意间听到他和黄巾密探私会,还有那个新来的学子唐周的事情。 种种迹象表明,黄巾势力已经渗透司隶各地,而且还与宫中宦官勾结,他们在谋划大事情。 刘宏缓缓转过身,面朝着书架,长袍随着身体的起伏轻轻摆,眼神深邃,仿佛在思索对策。身后两人屏息凝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等待。 “这个事情除了你们,还有谁知晓?”他随即问道。 “学院也就我们两个知道,别无他人!”乐松回道。 刘宏点点头,如此机密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在思索由谁去处理此事最好,却始终想不到最好的人选。 “陛下...”奉孝轻唤一声,又闭了嘴,似乎有话要说。 刘宏觉察到这一点,或许这位十四岁的小学子还真有好办法,于是不耻下问道:“郭嘉,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尽管道来!” “陛下,于今外戚与宦官斗法,此事既然与宦官有关,何不将计就计,将此消息告知外戚重臣,让他们自相残杀,两败俱伤,以此削弱双方的实力,陛下可得渔翁之利!”奉孝于是斗胆献策道。 刘宏听完,表情严肃或者深沉,陷入沉静地思考中。 “国舅何进,此人手握京机重兵,一直想立功表现,我看由他来处理此事颇为合适!”刘宏灵光乍现,脑海里闪出一人。 “陛下英明!”奉孝也从叔父戏志才嘴里听说过此人,不过多半被骂成屠猪贩狗不辈,但没想到,就是此股人,竟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 “关内黄巾可交于何进,然河北、荆州、青州等地的黄巾又如何处置,陛下!”乐松趁机抛出下一个问题。 刘宏眼中露出惊恐,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只能退步再行思考。 “院长不必急于一时,我们以关内为诱饵,让何国舅坐实黄巾猖獗之事,待到公之于众,陛下可召百官及地方州郡长官入京商议,到那时,谁都藏不住军情,再处置不迟!”看着刘宏一脸为难之色,奉孝只能替他解围分忧。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谋划如此得当,妙哉!”刘宏听他讲的头头是道,忍不住夸赞。 “我去与何进商议处置安排,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控制唐周,可能他根本不姓唐,切不可放跑了他!”三人商议完毕,天子准备起身出阁,回头再三嘱托。 “请陛下放心吧!”乐松目光中充满自信,鸿都门学是他的地盘,冲着院内有千余学子,大家团结一心,没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将唐周带走。 送走天子鸾驾,奉孝径直往学生宿舍而去。 打开房门,唐周还躺坐在榻上,此时荀采正在给他倒药,唐周的目光落在荀采白娕的脸蛋上。 “奉孝哥,你来了!”荀采正好转身,便看见郭嘉,脸上露出一丝欣喜。 “今日是你在轮岗啊!”因为忙于黄巾一事,许久没空去找寻同院的荀采,今天遇见,也算得上惊喜,老乡相见,格外温暖。 “情况怎么样?”奉孝看了看一脸迟疑的唐周,对方正在思考要和他说些什么。 “基本上痊愈了,老先生说,还要服用最后一轮草药,避免有所残留!”唐周声音有力许多,吐字清晰,不像刚得病那会有气无力。 “那就好,等病好了之后,你便可专心读书了!”郭嘉点点头。 “真心感谢诸位,为了我,让大家通宵达旦,真过意不去!”唐周很是礼貌,眼眶充满感激。 “我们鸿都门学不会放弃任何一名学子,你不用如此,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日后如果其它学子要是也有不幸,相信唐兄也会如此待之,对吧?”郭嘉目光紧盯着他,观察对方的表情。 唐周有一丝慌乱,感觉到对方有言外之意,但又不清楚具体所指,有意逃避郭嘉如剑般的目光。 “那是当然!”最后吞吞吐吐四个字。 “来,把药喝了吧!”此时荀采已经倒好碗,端到唐周面前道。 唐周接过药碗,咕噜咕噜一口气喝,随着药的苦味穿透全身,这时的他才感觉舒服不少。 “我想通了,病好了之后,还是要回趟河北!”唐周放下药碗,突然说道。 “回去?你千里迢迢从河北入关,不就是为了求学求功名么,现在病都好得差不多,却要回去?”奉孝想知道他以何种理由提出这个想法,难道是察觉到异常了,想跑。 第28章 大将之风 东风吹过洛阳郊外的严整军营,阴云密布的天空仿佛压低了整个世界的气息。 辕门前,两行身披铁甲的士兵肃立,他们的目光坚定,手中的长矛在微弱的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战鼓在营地的深处低沉地敲响,每一击都似乎在震撼着每个人的心脏,号角声随之而起,长长的声音穿透云层,传遍整个营地。 旗帜在微风中猎猎作响,红色的大旗上绣着金色的虎头,显得异常醒目。这是虎贲军的标志,也是他们威武的象征。士兵们的铠甲整齐划一,铁甲上的每一片铁片都磨得能够映出人影,这是军纪严明的直接体现。 在中军大帐前,何进大将军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他身着一袭黑色战袍,肩膀上披着一匹厚重的虎皮,虎头垂在他的胸前,狰狞而霸气。 何进的面庞刚毅,留着粗犷的胡须,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和勇猛。他的出身虽是屠夫,但站在这广袤的军营之中,他更像是一位不可一世的战神。 乐松与奉孝缓步迈进大帐,便感觉到何进气势逼人。 “乐博士,这厢有礼!”何进并没有去辕门迎接,见两人进来,只是略略点点头,嘴上倒是十分客气。 “恭喜国舅舅荣升大将军,我见军中治理严谨,果然是行伍出身,如此,我们便放心了,陛下也便放心了!”乐松在刘宏身边做过常侍,所以习惯将天子抬出来,以提高自己身份。 “呵呵,夸奖,这位是...”何进将目光移向乐松身边,那位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 “我的学生郭嘉,郭奉孝,此番便是他向天子进言,将剿灭黄巾党之事放由大将军处置的!”乐松也不贪功,指了指身旁的郭嘉。 “哎呀呀,原来是这位小兄弟举荐的本帅,真是慧眼识英才,来来,两位上座!”何进面露喜色,从座位上起身,步履轻快地迎走到奉孝跟前,他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显然对这次会面抱有极高的期待。 奉孝心里暗笑。 “将军实力所在,寻遍朝野,也只有国舅可担当此任,非我之功也!”奉孝表面与他恭维一番。 “来人,上好酒好菜,先招待下我的两位贵人!”何进朝外面招手,嘴里呼喊道。 “别,大将军,军情紧急,我们还是速速商量如何对付黄巾贼党吧!”乐松感觉这家伙要坏事,于是催促道。 何进一拍脑门,大笑道:“对对,您不说我差点忘了,扫除黄巾党要紧!” “来呀,将校级以上军官通通叫来,我要议事!”等传令兵进来,何进改口道。 大将军何进帐中议事,帐篷内气氛凝重。参会的将军们各自表情各异,但均流露出紧张与期待的复杂情绪。 何进巡视诸将脸上表情,新官上任,对那些陌生的脸孔总有些不放心。 “诸位,京师要有大事发生,我大汉天下之未来,今日掌握在诸位手中,能不能尽忠报国,就要看诸位此次表现!”何进表情严肃,声音低沉,目光如炬。 “末将谨遵大将军吩咐!”众将齐刷刷站起身来,高声喝道。 “嗯,请坐下,大家能有这样的决心,我便放心,下面,请鸿都门学院长乐松说明一下当前的情况!”何进点点头,将话题引至乐松处。 于是乐松站到大帐中间,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一说明。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我现在需要具体的部署,各位有何建议,尽管道来!”何进双手插腰,扫视在场所有人,希望从中能有能干的人站起来说话。 奉孝抬眼望去,发现坐在何进右手边的有位老将,面容沉稳,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似乎对任何局势都有着自己的见解和策略。 “都不说话,我就点名了,皇甫嵩将军,你有何见解?”何进也瞧出来,于是指了指那名老将。 “大将军,依末将之意,眼下有几件迫切的事情需要马上办理!” “将军请讲,我洗耳恭听!”何进抖了抖披风,落座归位,侧耳细听。 “第一件事,就是以大将军的名义,下令各处关隘紧闭关门,眼下只可出不可进,以防黄巾党再行渗透,也可以避免他们跨关联络!”皇甫嵩似乎早有主意,眼睛都未多眨一下,娓娓道来。 “嗯,有道理,传令兵,拿着我的令牌,即刻去办,通知虎牢关、河南关、潼关、武关各处,紧闭关门,严禁入关,出关的人也要仔细盘查,异常之人,马上捉捕,待狱吏审讯!”何进从虎头案上令筒中抽出四道令牌来,交与令官。 那令官出得帐去,吩咐待命斥候,四匹加急快马扬起四道烟尘,纷纷奔向各处关隘。 “其二,洛阳戒严,禁止百姓深夜走动,防止乱党四处窜逃!”皇甫嵩见何进采纳自己的意见,于是接着说道。 “好,马上办!”又是一道令牌发出,传令斥候绝尘而去。 “第三,派禁军入宫,把守各个宫门,搜寻宦官封谞及其党羽,尽皆押往诏狱候审!”皇甫嵩精神振奋。 “这个嘛...眼下禁军不在本将军管辖范围,只怕...”何进有些难为之色,这事恐怕他办不了。 “大将军放心,此事陛下已交与郎中张钧去办!”这件事刘宏早有安排,于是乐松上前说道。 看来刘宏平日隐忍,暗中却观察百官近侍,早已勾兑忠臣良将,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陛下圣明,那此事也算办妥,甫嵩将军,可还有安排?”何进就是个二道贩子,自己没有丝毫主意,全部依赖手下。 不过也好,能够听得进下属建议,通常也能成事。 “四嘛,就是封锁鸿都门学,捉捕唐周与黄巾安插于学院的密探,押往诏狱!”皇甫嵩看了看乐松,有些迟疑,毕竟这样做,会冒犯这位鸿都门学的院长。 再说鸿都门学为天子亲设,想要闯进去捉人,只怕影响天子声誉。 何进听完,也扭头看着乐松,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学门重地,不宜大动兵戈,大将军若信得过我,派一位将军领百余人随我进去,拿人便可!”乐松当然不希望把事情弄大,搞得世人都以为是鸿都门学校内圈养奸细,此事要是被宦官利用,日后再来清算,那就麻烦了。 所以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悄悄解决。 “嗯,朱儁将军,此事便由你去办吧,切记多听院长吩咐!”何进意会,于是手指一名信得过的武将。 “喏!”中年将领朱儁应声起身,拱手领命。 第29章 事情败露 后宫深处,一间隐蔽的地下密室里,几名宦官聚集在一起,脸上写满了复杂的表情。这个密室通过一扇暗门进入,四周墙壁上挂着暗红色的帷幔,昏黄的灯光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今夜,就是行动的时刻。”为首宦官封谞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得既紧张又期待。他的眼神中闪烁着阴谋得逞时的光芒,而他的同伴们或紧咬嘴唇,或眉头紧锁,显然各自心中也有着不同的思量。 密室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异常沉重。偶尔,从暗门外传来的风声和远处宫门关闭的沉闷声响,使得这密谋的氛围更加紧张。地面上的几支蜡烛投射出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宦官们阴沉的面容。 “黄巾军的援手已经到位,只待我们内应。”另一名宦官压低声音,几乎是耳语,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桌面上敲打,显露出内心的不安。 这场密室中的商议不仅是一场政治阴谋的策划,更是一次对权力欲望的全面展现。每个宦官的心中都有着不同的打算和恐惧,但共同的目标将他们紧紧绑在了一起。在这充满阴谋和背叛的黑暗角落,他们的命运和东汉王朝的未来正悄然交织在一起。 突然,一名手下气喘吁吁地闯入,惊慌失措地报告说:“禁军已经将内宫各门围困,正在四处搜寻大人!”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使得原本就紧绷的气氛更加凝重。 封胥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他颤抖着站起身,连滚带爬地逃出密室。他的心跳急促,呼吸急促,一路上的回音和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在耳边回响。 他终于到达董太后的寝居,这里的环境与密室截然不同。寝室内香气袭人,繁复的挂帘和精美的家具显示出皇家的奢华。封胥跪在软绒绒的地毯上,额头触地,声音哽咽地恳求:“太后娘娘,救我一命!” 董太后坐在高高的榻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慌乱的男人,她的眼神冷漠而深不可测,周围的氛围因此更加凝重。封胥的心情与寝居的宁静和华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的恐惧和绝望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尤为突出。 “何事如此惊慌,皇帝驾崩了不成!”董太后一脸不屑。 “不是,太后,是奴才,有人要捉拿奴才!”封谞喘着粗气道。 “谁有那么大胆,要捉我西宫的人!”董太后一时气愤,站起身来,怒目追问道。 “何进大将军!” “他呀!”董太后瞬间平息自己胸中怒火,沉静道:“后宫不干预政事,再说你平日干的那些勾当,我又不是一回两回提醒过,现在出了事,找我也没用,要不你还是去找何进他妹试试吧!” “太后,太后,您可不能不管啊,太后!”封谞眼瞅着救命稻草不管用,哭爹喊娘似的抱着董太后的大腿。 “大胆奴才,滚!”董太后哪里敢得罪何氏,于是一腿踢开封谞,让他自生自灭。 离开太后寝宫,封谞脚步匆匆,穿过紫禁城内错综复杂的回廊,避让来往的禁卫,每一步都似乎在回响着他心中的惊慌。深夜的宫廷,昏黄的灯笼只勉强照亮了前方几步路,长廊两旁的影子在风中摇曳,就像是潜伏的阴谋一般。他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白雾,每一次呼出都像是在试图驱散心头的恐惧。 他终于到达了何皇后的寝宫,一座相较于董太后的住所更显华丽而新颖的建筑。金碧辉煌的门扉紧闭,门前两侧站着的宫女低头不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静。封谞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襟,然后步入何太后的宫殿。 宫殿内部装饰豪华,墙上挂着精美的绫罗织品,每一处装饰都显示出何皇后的尊贵与权势。封谞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希望,或许何皇后真的能够救他一命。他缓缓走过厚重的地毯,走向何皇后正坐在高高的檀木椅上,椅旁站着一位身穿华服的女官,她的目光冷漠且审视,让封谞不禁心生畏惧。 何皇后的声音温和而有力,听起来似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封谞,你为何如此慌张?” 封谞跪下,额头触地,声音哽咽:“皇后娘娘,有人诬陷我勾结黄巾乱党,意欲谋反,要杀我,看在我平日对您的孝敬之情,请您救救我吧!” 何皇后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后她轻轻挥手,示意女官退下。她的声音低沉,透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忧虑:“有没有勾结黄巾乱党,我如何能信你,只怕这件事情牵扯甚广,非是一言半语可解。” “我听说,查处乱党之事陛下全权交由国舅办理,若是他能网开一面,奴才或许还能活命!” 封谞的心中虽然仍旧惶恐,但听到何太后的承诺,总算是有了一线生机。他深知,这一夜的宫廷之行,将决定他的生死命运。 “你是董太后的跟班,怎么不去求求他老人家,为何来求我?”何皇后想起平日董太后对自己的种种,心里愤愤不平,现在她的手下出了问题,反倒来求自己。 “何皇后,只要您能伸出援手,救我一次,日后必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一切仅听您的吩咐!”封谞保命要紧,此时还管谁是自己的主子,谁能让他活命,就听谁的。 “嗯,你都这么说了,也不好驳你,先回去吧,我会从长计议的!”何皇后尚没有十足把握,不过他也想借机收纳后宫宦官权力为自己所用,于是先答应下来。 连续跑完两宫,封谞还是没底,只好折返密室,先躲藏起来。 此时何进的大帐内,众人静坐等候各路消息,只见一员斥候下马飞奔而来。 “各处隘口已关闭,大将军!” 何进满意点点头,刚闭下眼,又有斥候来报。 “禀报大将军,洛阳四门落锁,只留小门出入,内宫被禁军包围,正在全力搜捕勾结黄巾党的宦官!” “可有收获?”何进睁大眼睛,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势力无法触及的内宫,不把内宫整平,那帮宦官一定会秋后算账,到时候就麻烦了。 “暂未捉到宦官封谞,将军,正在继续严查!” “唔,这家伙不会跑了吧,你们抓紧打探,有消息尽快通知!”何进摸了摸胡须,严厉命令道。 “喏!” 第30章 庆功宴 “诸位,来,我们开宴!”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眼看午时,何进于是吩咐摆设宴席,请诸将喝酒。 帐内空间宽敞,四周挂着细密的白绸,每一处都透着严肃而庄重的氛围。每位将领面前设置宴会桌,上面铺着红色的绸布,显得格外喜庆。 宴会桌上,银光闪烁的酒樽和精致的铜器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一件器具都磨光发亮,反射着帐篷内摇曳的灯光。菜品丰盛,有烤羊肉、蒸鸡、以及各种色彩缤纷的时令蔬菜,每道菜都装盘精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侍女们身着统一的淡蓝色汉服,年轻貌美,她们手持长柄银勺,轻巧地在宾客间穿梭,为每一位将军斟酒上菜,她们的动作温婉而敏捷,表情恭敬而专注,为宴会增添了几分温柔的气氛。 “起舞助兴!”这顿酒既是晋升之宴,也是为即将到来的成功举办的庆功宴。 何进想借机笼络帐下各位将军,熟的与陌生的,一个不落下。 随着一声令下,几位舞女轻盈地步入帐中。她们身着五彩缤纷的舞衣,随着悠扬的汉乐起舞。舞蹈中,她们或翻转手腕,或轻挥长袖,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节奏感和美感,完美地展现了汉舞的飘逸与柔美。 何进坐在主席位上,三十余岁的他英俊潇洒,眉宇间透露出少年得志的得意和自信。看着眼前的宾客和跳舞的舞女,他的脸上不时展现出满意的微笑,偶尔举杯邀请身旁的将军共饮,显得颇为风度翩翩。这一切,不仅庆祝了他的晋升,更彰显了他在军中的权威与魅力。 但见座间的郭嘉郭奉孝,表情严肃,并未与人交谈。 奉孝担心破获行动的最新进展,此时院长张松已带着朱儁及百余精兵赶往鸿都门学,想必捉拿躺在病床上的唐周轻而易举。 然而他最放心不下的,是那个潜入洛阳与宦官联络的神秘人,此人必然是黄巾叛军布局京城的重要人物,捉住他,远远要比擒拿唐周与封谞更为重要。 只是这个人从未露过面,也无人见过,似乎没有任何可以依赖的线索。 “奉孝兄弟,来,喝酒吃菜!”何进正沉浸于自满得意之中,见少年不吃不喝,对帐中美色也视而不见,好生好奇,于是站起身来,端起酒樽近身而来。 “小弟担当不起,喝!”奉孝也没办法推辞,不管心里有多着急,也只能迎合对方。 “奉孝兄弟,您哪里人呐?”何进扯了把胡椅,与郭嘉并坐,体现自己的亲和力。 在一片酒气包围下,奉孝近处看着肥胖如猪的何进,小心答道:“在下颖川人!” “哦,难道你是颖川郭氏门下的后裔?”何进只知道地方大姓,此人竟然可以和天子搭上话,必是名门之后,颖川确实有个名门望族郭氏。 “非也,大将军,我从小便是孤儿,现在还算白身!”奉孝小声说道,他害怕被帐内诸位将军瞧不起。 “白身好啊,干净!”不想被坐在旁边的皇甫嵩听见,大声嚷嚷道。 “哈哈,甫嵩说得对,想我刚出道那些年,也是白身,整天屠猪宰狗,晚上与自家兄弟炊酒聊天,多么逍遥快活,哈哈!”何进倒也是个爽快人,并不忌讳在别人面前说起过去的不堪。 “呵呵!”众将领也只好应声笑起来。 “只要诸位将军们不嫌弃,我敬各位一杯!”见此气氛,郭嘉也只能随景,于是给自己斟满一樽,举至胸前。 “我听说鸿都门学出来的学子,日后不是州郡刺史便是宫内侍中,想必奉孝必成大器,来,干!”皇甫嵩倒是会说话。 “报!”众人正说笑间,但见斥候在帐外高呼。 “进来!”何进摆摆手,叫斥候进帐说话。 “禀大将军,宦官封谞、徐奉等主谋尽皆拿下,郎中张钧正押解前往诏狱审讯!” “哈哈,好,真是大快人心!”何进开怀大笑,虽说是郎中张钧的功劳,但终归自己是主帅。 “只要他们能供出背后主谋,我等便可顺藤摸瓜,定能一举铲平京师黄巾余党,这可是大功劳啊,大将军!”皇甫嵩分析透彻,不愧为何进的半个军师。 何进自然对他十分满意,早有提携之意,于是站起身来,走向皇甫嵩。 “要不是甫嵩献策,哪有这么顺利,来,甫嵩将军,我们共饮一杯!”于是两人碰樽,抬头豪炊,那酒顺着脖须直下,瞬间感到畅快无比。 众人坐定,又见一簇人掀帘而入,乃是乐松、朱儁两人,后面几名兵士押着学子唐周。 “大将军,唐周逮到!”朱儁高声喝道。 “很好,很好,真是旗开得胜,命人押往诏狱,一齐审问!”何进站起身来,邀乐松、朱儁入坐。 “如此一来,一干人犯都捉齐了!”何进放下手中酒樽,喜道,他想着下一步,是该进宫面圣,陈述自己功绩的时候到了。 众将军纷纷拱手道贺。 “张钧大人到!”正热闹间,却见帐外通报。 “有请!”何进摆正坐姿,朝帐中舞女们示意,让她们先退下去。 于是众人鱼贯而出,张钧由外面进来,见这里已经大摆宴席,顿时脸上不悦。 “大将军,事情未明,敌情未定,汝等便在此饮酒赏乐,只怕不妥吧!”张钧脸色阴沉,进来便对何进说道。 何进愣了一下,随即摆出笑容,起身走上前去。 “张郎中,托您洪福,现在封谞、徐奉一干内应被您捉获,黄巾叛贼接头人唐周也已归案,我令各处关隘、郡县严阵以待,事情基本办妥,不知还有什么纰漏,您但讲无妨!” “方才在诏狱中,封谞供出一人来,唐周只是个引子,此人才是关内黄巾贼众之大头目,大将军!”张钧冷冷道。 “呃,敢问郎中,此乃何人?”何进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斩草要除根,既然获悉那人,就应该马上处理。 “此人乃黄巾天师张角的得意门生,姓马名元义,去年秋天入的关,如今他已联络好关中各地暗自藏匿的黄巾党众,旨在今日,便对洛阳发起进攻!”张钧双手靠背,来回踱步,甚是着急。 “马元义!?”何进摸着胡须,沉吟道。 “可有画像,我马上下令各县通缉!”何进想到什么,转身问道。 张钧自然不会空手而来,他在审讯的时候,已经让宫中画师根据招供内容,画出封谞等人描述模样。 “画像我已带来,拓本百余张已在帐外候着,将军快快下令分发吧!”张钧身为干吏,动作远远比何进想象的要快,他不会留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 “好,来人,按张郎中意思速办!”何进大赞,看来这次自己又要再立新功。 第31章 恩人不赦 “那在下便告退,大将军接着奏乐,接着舞吧!”张钧身躯笔直,肩膀紧绷,显得格外坚硬,他的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公正严明,嘴角紧抿,仿佛随时都可能为正义而爆发。 “别,别,要不先喝点吃点再去办事,又不急于一时,张大人!”何进连忙选个干净酒器,倒满递过去。 “在下还有公务在身,请大将军见谅!”没想到张钧一点面子都不给,当着一干诸将的面,将洒樽从身前推开。 “且慢!”众人正在为张钧的不善应酬而担忧,却见座旁年轻学子挺身而立。 张钧与何进分开身来,睁目望向郭嘉,想听他继续说些什么。 “张大人,您能再将那画像摊开,让在下瞧个仔细么?”奉孝方才离得太远,没看清楚,亦觉得画像之人似乎在哪里见过,现在这种疑虑感觉越来越强烈,正要细看,没想到张钧收了画像就要离开,于是斗胆叫住。 张钧并不以这名学子年少而轻之,于是急忙张开画像,走到他跟前,让他看清楚。 洛阳城的午后,阳光洒满了金色的城墙,城内的景象宏伟壮观,仿佛历史的长河在这一刻凝固。 高耸的宫殿屋顶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城墙坚固厚重,显得庄严肃穆,城内的主要道路上,石板路被车轮压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马车络绎不绝,车夫们吆喝着,马蹄声和车轮声交织成一首繁忙的交响乐。 热闹非凡的街市映入眼帘。小贩们挥舞着手中的货物,吆喝声此起彼伏,各种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从鲜艳的绸缎到珍贵的香料,从新鲜的果蔬到精美的工艺品,应有尽有。 市场两侧的店铺门面装饰精美,木雕窗棂透出一股古朴的气息,店铺里的商人们热情招呼着过往的顾客,试图用他们的独特商品吸引每一个过客的目光。 行人络绎不绝,从身着华丽丝绸的贵妇人到粗布衣裳的平民百姓,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生活的喜怒哀乐。 在洛阳东大街,永济药庄以其古朴而庄重的外观着称,店面用粗犷的木材和石块搭建,门楣上雕刻着细腻的草药和神兽图案,显得既神秘又庄严。 进入药庄,一股浓郁的药材气息扑鼻而来,各种草药的香味交织在一起,让人仿佛能从中嗅出千年的医术传承。 顾客们络绎不绝,他们或穿着粗布麻衣,或身着丝绸华服,从他们的服饰中可以窥见一二的社会地位和生活状况。他们在药庄里或低声交谈,或仔细听取药师的建议,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对病痛的忧虑和对治愈的期盼。 此时,一辆独轮马车朝药庄飞驰而来,马车后面跟着两队京师羽林卫,午休的人们被一阵铿锵的步伐声唤醒。羽林卫士们身着银色战甲,甲胄上刻着精细的龙凤纹样,闪烁着微妙的光泽,他们头戴宽边铁盔,盔顶插着翎羽,随着步伐的节奏轻轻摇曳。 他们手持长枪,枪尖在阳光下反射出寒光,每一位士兵的动作都严谨而统一,显示出他们高超的训练水平。枪柄与铠甲相互摩擦,发出低沉而坚定的声响,这声音在静谧的早晨中显得尤为突出。 “就是这里,张大人,永济药庄!”郭嘉朝车窗外点点头。 张钧座于马上,抽出腰间长剑,挥向永济药庄,大声喝道:“把这条街全部围起来,不可放走任何人,剩下的人堵住药庄前后各处通道,捉拿画像之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喏!”羽林卫立刻分为两组,一组封锁街道,一组把住庄门,十余名卫士冲开人群,闯入店内拿人。 虽说奉孝曾在虎牢关前救助过画像上那人,但是面对国家大义,当仁不让的检举不法。 他没有丝毫悔意。 不过当日那个粗莽的汉子,竟是黄巾反贼的头目,他有些细思极恐。 难怪在虎牢关前一个劲称呼官军为匪兵,在黄巾党人眼里,他们自己才是正统。 黄昏时分,永济药庄的门扉轻轻摇曳,昏黄的灯光透过风吹摇摆的窗帘,投射在药柜上的一排排古铜色药罐上,营造出一种凝重而神秘的氛围。马元义站在药庄的中央,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羽林卫们沉默而迅速地包围了整个药庄,他们的铠甲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冷冽的光芒,刀剑出鞘的声音划破了药庄内部的宁静。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味道,与紧张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被羽林卫团团围住,走出店门这一刻,马元义的视线落在了马车上探出头的郭嘉身上,那个曾经伸出援手的人,如今却成逮捕他的人,郭嘉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深沉,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和无奈。两人的目光交汇,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马元义的心中涌现出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是愤怒,是失望,还是对命运的无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药庄中草药的芬芳与羽林卫身上的铁血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 突然间,马元义缓缓地举起双手,示意投降,他的眼神变得迷茫而深邃,仿佛在这一刻,他看透了人世间的恩怨情仇,郭嘉的身影在他的眼中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抹淡淡的影子,随风而逝。 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却预示着也将会是最后一次见面。 “小兄弟,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除了马元义,还逮捕了其它几个郡县的头目,他们刚好聚在洛阳城中商议推迟动手的计划,此次一举擒获,收获颇丰,张钧以羡慕的目光望向郭嘉。 而奉孝只是轻微点点头,并无言语回应。 押解犯人的队伍穿过洛阳大街,径直奔往诏狱,这个令奉孝再也不敢来第二次的地方,终究还是来了。 这里一地的阴霾与压抑,高高的石墙上,苔藓斑斑,仿佛每一片都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和冤魂的哀嚎,狱内光线昏暗,仅有稀疏的日光从狭小的窗户斜射进来,形成了几道长长的光柱,尘埃在光线中起舞,仿佛无数细小的生命在漆黑中挣扎。 地下密室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霉味,这股味道混合着汗水和血腥,刺鼻而又令人窒息。铁锁链的声音不时响起,与囚犯们低沉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每一个声音都像是绝望的深渊,试图吞噬进入这里的每一丝希望。 地面冰冷而坚硬,石板上留有许多不明显的痕迹,似乎每一块都有故事,都有过去。囚室的角落堆满了草垫,这些粗糙的垫子散发着潮湿的草味,是囚犯们夜晚的床铺,也是他们痛苦的慰藉。 第32章 交待清楚 在诏狱的阴暗角落,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了狭小且潮湿的空间。墙壁由粗糙的石块堆砌而成,不时有水珠沿着冰冷的石壁滑落,发出细微的滴答声。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令人窒息。 几名高大的狱卒围绕着一个瘦弱的身影,他们的面容冷酷,手中各持刑具,从铁鞭到木棍,每一样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马元义,黄巾首领,被粗糙的铁链绑在湿漉漉的石柱上,衣衫褴褛,肌肤上早已布满了淤青和血迹。 尽管鞭子落在身上每一次都带来剧烈的疼痛,马元义的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坚定而冷漠的表情,嘴唇紧闭,拒不发出一声呻吟。狱卒们的咒骂和责问声此起彼伏,但他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任凭身体遭受折磨,精神却坚不可摧。 诏狱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声刑具击打肉体的声响,都在诉说着残酷与无情。这里没有慈悲,只有冰冷的石壁和无尽的黑暗,而马元义,作为反抗的象征,即便是在这样绝望的环境中,也展现出了不屈的勇气和坚强的意志。 “马元义,据悉你是嵩洛县东来庄人,十年前去河北冀州谋生,五年前,你又回到家乡,这五年来,你做了不少好事啊!”张钧的声音像是冰块掉在地上,每字每句都直击马元义的心脏。 他在短短三日内抽调各地所有关于马元义这个名字有关联的资料,将他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马元义像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并没有睁开眼看向审讯官。 “你在河北都做了些什么,什么时候接触到黄巾道的,又是什么时候成了他们一方渠帅,说啊!”张钧见对方不予回答,声音提亮了些,他的声音在石壁中来回荡漾,马元义不可能没听到。 “不说是吧,你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来啊,带证人封谞!”张钧朝门外一声喊,便有两个狱卒将宦官封谞架进来,此时的封胥已然满脸是血,身上布满鞭痕,几乎是体无完肤。 “大人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一名宦官,日常干的都是吃软饭的活,把身体养得白白嫩嫩的,哪里受到过这种虐待,只要稍微动刑,祖宗十八代都能给你交待出来。 “封谞,你个懦夫,算我看走了眼!”马元义见到昔日同伙,心结瞬间被打开,怒火中烧,像一头被捆绑的雄狮,发出怒吼,震得满室之人耳鸣不止。 “好,你来说,把你们之间的勾当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或许陛下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会宽恕你的罪行!”张钧点点头,似乎有十足把握能从两人嘴里审出东西来。 “他叫马元义,是负责联络司隶各地黄巾头目的渠帅!” “十年前,他便只身闯荡河北,那年河北蝗灾,又逢大疫,当时有个叫张角的行脚医在路边救了他,而后收其为弟子!” “张角不知是何处学得妖术,乡里十病他能医好九个,而且不收分文,只需赠以衣食便可!” “久而久之,河北诸县的百姓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医者,不少穷苦子弟的孩子便拜在他的门下,如此传播,张角的名气便在整个河北扩大起来!” “由于天下时不时有瘟疫发生,而张角有治疗的方法,于是他的弟子奔赴各州,给当地百姓免费治疗!” “张角的名气越来越大,五年前,他去某地行医,受到当地官府的打压,将他关入狱中,差点死在里面,后来被一名狱吏相救,出来后,他便对朝廷产生了怨恨,开始秘密组织自己的信徒!” “也便是那时,马元义受张角的指示,在洛阳附近发展自己的势力!” “近年来,嵩洛附近瘟疫横生,百姓无药可医,他便趁此大力发展信徒,并收取信徒的钱财,为了更好的发展,开始集中财力贿赂官府,让地方官府对瘟疫不闻不问,这样更有利于黄巾道的发展!” “来人,给他口水喝!” 张钧见封谞讲得口干舌燥,影响到他交待事实,于是吩咐狱吏端水。 “一年前我奉天子旨意去嵩洛县巡查,不小心染上瘟疫,当时非常惧怕影响仕途,于是四处打探治疗方法,得知当地有黄巾道可解此疫,便去找到马元义”封谞喝了口水,继续说道。 “他给我进行治疗,于是我们闲时谈起政治,他说现在百姓生不如死,朝廷不管不顾,扬言大贤良师下达指令,要推翻当今朝廷,再立新朝!” “只因我一时糊涂,听信他的蛊惑,加上当时又收取了他们的贿赂,害怕那些事被抖露出来,于是成了他们的党羽!” “张大人,看在我多年服侍皇太后的份上,就饶我一命吧!” “都交待完了?”张钧俯下身子,几乎将耳朵贴着封谞的嘴巴,希望他还能再说点有用的东西。 “我知道的都交待完了,绝无虚言呐,张大人!” “嗯,来人,拉下去,静待陛下处理!”于是往外一挥手,那两名狱卒又将犯人架了出去。 此时狱内异常安静,马元义的头颅在往下滴血,他没有感到一丝不适,只是脑子里没有停止思考。 “马元义,考虑得怎么样了,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嘛?”张钧有些得意,眼下这个犯人几乎再也没有值得保守的秘密。 “我可以交待,但我想见一个人,你把他叫来,我都交待!”马元义下定决心,反正是在劫难逃,他就想死个明白,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是如何被朝廷知道的。 他想,绝对不会是唐周,唐周是个新人,他手上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连自己住处都不知道。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想见谁,不会是想往外泼脏水,趁机扰乱朝纲吧?”马元义相关的人都已抓绝,张钧不相信他还能交待出什么人来。 剩下能交待的,就只有说出张角起义的全盘计划,这才是接下来最有价值的情报。 “那日随你一同去永济药庄捉我的人,姓郭,你把他叫来,我就什么都说!”马元义朝张钧怒吼道。 他奋力伸张双臂,脸额上青筋暴出,俨然像是要挣脱铁链的束缚。 “你要见他?”张钧微闭双目,马元义的住处是郭嘉举报的,但是那个少年从来没有透露,他是在哪里认识这名黄巾头目的,又是如何认识的。 如此一方渠帅,是什么原因,会把自己的隐藏地址告知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学子,这里面也有张钧太想搞清楚的事情。 “好,你等着,我去把他给你找来,来人,给他吃点东西!” 张钧快步走出诏狱,此刻,他准备前往鸿都门学。 第33章 最后一别 郭嘉缓缓地走向诏狱,沉重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响,仿佛每一步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文书卷轴,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诏狱的铁门吱嘎作响,冰冷而刺耳,空气中弥漫着霉湿和铁锈的味道,让人觉得窒息。 他进入审讯室,只见那个被出卖的人瘦削的身影映入眼帘。对方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复杂的情绪。郭嘉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在那一瞬间下降了几度。 郭嘉咽了咽口水,声音略显沙哑地开口:“马兄,你不是应该叫马元的嘛,为何今日会是你,你的真名是马元义!” “呵呵,小兄弟,你也不叫郭川吧,我听说,你的真名叫郭嘉,看来我们彼此都留了一手!”马元义冷声道。 在外遇见生人,本应该防范,两人都没有错。 “马兄,我们只有一面之缘,眼下事情败露,不知你叫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嘛?”奉孝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要单独见面,他们之间,除了那几个珠钱,一床破棉絮被子,似乎没有更多相关联的事物。 “确实只有一面之缘,我想来想去,如此大的事情究竟坏在哪里,最后想通了,只因我说错过一句话!”马元义呵呵笑起来,又像是在自嘲,他现在才发现,一切成败在于细节,细节错了,可能导致巨大的失败,他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是的,那天入关,你回首和我说到永济药庄,当时你是万万想不到,我这么个少年,能破获你们的阴谋!”马元义的总结是正确的,就连奉孝自己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 “你救了我一命,又杀了我,郭嘉,能说说你的感受么?”这一切或许是机缘巧合,又像是有人故意安排,马元义有些迷茫。 “救你时,我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百姓,杀你,那是因为你是乱臣贼子,马元义,来世再做好人吧!”奉孝捏紧拳头,放声大喊道。 “你真的无愧于心?”马元义哈哈大笑起来,他终于知道被人出卖的理由,这下可以死得坦坦荡荡。 “我郭奉孝无愧于心!”郭嘉坚毅的目光也给对方以答案。 “如果有朝一日你要是后悔的话,请到我坟前一拜吧,哈哈哈哈!”马元义笑着笑着,突然止住声音。 “吃你两顿饭,盖你一床被,如今还你一条命,我们两清,过路人,你走吧!”他转过脸去,再也不想看眼前人一眼,此时马元义眼眶充满泪水。 如若没有这层身份,他还想着如何报答滴水之恩,只可惜眼下身陷囹圄,不仅无所报,还要被人看笑话,真是悲惨。 郭嘉定定神,也无话可说,只能迈步走向监牢入口,此时荀采拎着篮子在那等他。 “你......”当马元义再次转过头来,见郭嘉已经为他摆好酒菜,倒好酒。 “马兄,来世我们再相遇,来,吃顿好的!”郭孝端起酒碗,递到马元义嘴边。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哗啦啦顺势而流。 “哇呜!”一个大男人,感动得痛哭流涕。 饭菜一口一口喂进马元义嘴,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像虎牢关那日,马元义拾起少年丢给他的几铢钱,飞奔跑到小贩那里,虽然只买了几个硬馍,却是他有生以来最好吃的一顿饭。 也是最后一顿饭。 走出牢房,看着空荡的碗筷,奉孝长叹一声,世间事,都是因缘凑巧,在此乱世,还有谁去讲道义,而往往就是那些被生活所迫之人,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心里却装得下更多情义。 \"他都招了,眼下波才在荆州起兵,彭脱在汝南造反,青州,冀州黄由四起,张角号称天公将军,他和他的两个兄弟,率军百万,已经席卷大半个河北!\"两日后,郎中张钧拜访鸿都门学,给乐松通报最新进展,郭嘉站在一旁沉思。 眼见国家遭难,盗贼四起,乐松急忙问道:“那现在该如何处置?” 张钧扶着乐松的手臂,能体会到乐松的爱国之情,说道:“天子召见百官及各州刺史进京商议,已破格提拨皇甫嵩、卢植等人,以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朱儁为右中郎将、卢植为北中郎将,分别前往颖川、广宗接敌,何进大将军率左右羽林屯兵都亭,拱卫京师!” 乐松听完后点点头:“如此一来,便可稳定局势!” “颖川也有黄巾军!”郭嘉惊呼道。 “波才大军席卷荆州,已经发展到二十万众,他们越过育水,攻陷襄城,直逼颖川腹地! ”谁也没想到黄巾军来势如此汹汹。 “那不知颖川学院如何,我得回去一趟!”奉孝有些担忧,那里可是他生长的地方,疑川学院很多人都是他的衣食父母,还有叔父戏志才,不知他此刻怎么样。 思乡之情如江水滔滔不绝,郭嘉再也坐不住。 见奉孝心急,张钧劝道:“年轻人切不可气燥,朝廷四万大军已开往颖川,颖川学院乃学门重地,官军必能保其安全,再说你此次检举叛贼有功,天子准备重重封赏你,切不可不辞而别,寒了天子一片心意!” 见是天子有意栽培自己门下学生,乐松自然重视,也上前规劝道:“奉孝,你就算要急着回去,也要先面圣再说!” 见两位长者相劝,郭嘉点点头,只能暂收思乡之情,不过此刻他想先修一封书信回去,将近期发生的事情,朝廷动向,以及颖川目下的处境写明,先寄回颖川,让家里人好做万全准备。 “那我先回屋修书一封,就失陪了!”奉孝朝两人拱手道别。 奉孝回到宿舍,叫来阴瑜和荀采,和他们商议办法。 “我父亲已托人捎来书信,说家里由他安排,叫我安心在京师读书,他说目前来看,京师是最安全的地方,叫我等切勿乱跑,信里面也有荀院长的嘱托,都是让我们不要回去!”阴瑜从怀里掏出书信,生怕郭嘉不信。 “奉孝哥,现在兵荒马乱,听说关外到处都是黄巾乱党,他们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一点都不安全,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啊!”荀采也规劝道。 他们哪里能理解,奉孝不是担心别人,而是担心那个将他抚养长大,如同亲生父亲般的叔父。 自从颖川书院一别,就再也没见到过戏志才,平日里的书信,从笔法和口吻上来说,也不像是叔父所言。 现在京城的事情已了,他需要回去探个究竟。 第34章 惜别 来京师半年有余,还是第一次进入皇宫正殿,奉孝被宏伟的宫廷建筑所震撼,难怪从古至今那么多人,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以数万甚至数百万计人的身家性命去换金鸾宝座,谁都想当天子,原来天子的境界绝非凡人能想象的。 穿过嘉德殿,往左侧一百步,再向右转,便至兰台,这里是宫中藏书之地,天子通常空闲的时候便在兰台,这里方便查阅典籍。 此时刘宏并没有看书或习字,而是坐在兰台中央水谢玉亭之中,专程等待郭奉孝的到来。 “都下去吧!”天子朝四周站立的一众宦官摆摆手,尽皆退至殿外,看来自黄巾事发后,内宫的宦官们便老实许多,毕竟封谞与徐奉开刀问斩时的血腥场面,他们是亲眼所见,那种恐惧刻到骨子里。 刘宏见白衣少年风度翩翩而来,回忆起自己年少时也是这般意气风发,从容且自信,不由的羡慕起来。 “朕听说,你执意要回颖川,怎么,我的鸿都门学装不下你郭奉孝?”刘宏摆出一副不乐意的姿势,他其实不想这么个得力助手离开。 至少遇到什么难处,可以移驾到鸿都门学一起商议。 正因为奉孝是白身,又没有政治背景,有勇有谋,所以天子更加相信他,而不是宫内那些要员参谋。 “陛下,在下并非不愿意呆在鸿都门学,而是家乡遭难,放心不下,想回去看看!”奉孝怕被误解,于是尽力解释。 “打打杀杀是武夫们的事情,一介书生,回到那刀兵之地,又能做些什么呢?反而将自身置于水火之中,不是明智的选择啊!”刘宏指了指对面石櫈,示意对方坐下。 “陛下,我去意已决,还望成全!”奉孝已经下定决心,谁都无法阻挠。 “奉孝,你这一去,方刚建立的功勋便荡然无存,你可甘心?”天子本欲按功封赏,给他个宫中官职做,却不想这一计划被他的离开给打乱。 “做官不是在下的本意,陛下,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我就是做一名普通百姓,也便知足矣!” 刘宏点点头,看来这小子是留不住了。 “进来吧!”他朝亭外呼唤一声。 只见有个身影从楼台之上飞身而下,敏捷落地,随后腾空而起,径直飞过小池荷叶,落于亭内。 差点没将奉孝吓环,难道这世间真有轻功之说,此等功夫,若是能上战场,取敌将头颅如探囊取物。 放眼望去,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比自己矮半个脑袋,但是他的功夫严重超出年龄。 “这是虎贲将军王越的关门弟子,名叫史阿,你若一定要回颖川,就带上他,可保你一路安全!”天子颇为得意的介绍,这样的人才,本来是要培养成大内侍卫的,也只有郭嘉才能让其忍痛割爱。 “就当是你这次立功,我打赏你的吧!”刘宏补充道。 “多谢陛下!”郭嘉当然无法拒绝,有了这名少年在,自己日后闯南走北便可高枕无忧。 “这位小兄弟乃将军之才,方才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奉孝简直被他迷住,上去拱手。 却见那少年只摇头否认,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呃,陛下,他为何不说话?”奉孝觉察到史阿的怪异之处,于是问道。 “哦,史阿自生下来便有口疾,是个哑童,不过你说的他是听得懂的,而且,他的耳力绝佳,十步之外的落叶声都可听得真切!”天子对史阿还是比较了解的。 郭嘉突然有些怜惜眼前这位少年。 奉孝乃是孤儿出身,本以为自己够可怜的了,现在看来,还算幸运的。 “奉孝,既然你执意回去,我就不阻拦你,带上史阿一道!”刘宏觉着这也是他能够做的事情了。 “谢陛下!” 与天子辞别,郭嘉带着史阿出了皇宫,乘车回到鸿都门学。 刚进学院,便踏着轻快的步伐来到西院那间低矮的民宅。 草药依然长得茂盛,怪老头还是每天忙个不停,不过现在,他的草药可是派上了大用场。 “老师傅,老师傅!”见对方没有察觉有客人来访,奉孝大声喊了两下。 “哎呀,是奉孝啊,哟 ,还带了个新朋友!”怪老头呵呵笑起来,一脸的慈祥。 “老师傅,明天我便要启程回颖川,特意来和你道个别!”郭嘉说明来意。 “哎呀,我一个老头子,说不定哪天就死悄悄了,有啥好道别的,等你下次再来,我或许还在这里种草药,又或许坟头上都长出草药了,哈哈!”老人开怀笑起来,整个学院,也就郭嘉时不时来看看他,除此之外,很少有人来。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再不告诉我,只怕以后我跟人提及你,不知该如何称呼!”奉孝一直想找机会问来这,没顾得上,趁现在有空,不妨再问问。 “我姓张,名机,字,字仲景,哎呀,老糊涂了,你不问,自己都快忘记了!”老头摸了摸头上白发,呵呵笑起来。 “张师傅,嗯,我记住了,那,再会!”郭嘉点点头,向张机挥挥手,便带着史阿离开西院。 张机也没有再抬头看他们一眼,仍然给土里的草药浇水。 第二日,乐松领着几名学子送郭嘉上路。 “这两匹快马是鸿都门学马厩里面最好的马,你们放心骑,每天早晚各喂一次草料便行,饮三回水,切记,要照料好它们,回来之时也要带回来!”乐松表面上在叮嘱照顾好马儿,实际上是希望他们照顾好自己。 “奉孝哥,这次没我陪在你身边,要照顾好自己,回去代我向父亲问好!”荀采有些不舍道。 “兄弟,保重!”阴瑜上去拍了拍奉孝的肩膀说道。 “这里还有一封书信,是写给荀院长的,一定帮我带到!”乐松从怀里掏晚夜书写的信件,塞到奉孝手中。 郭嘉朝他们点点头,看着时辰差不多,于是翻身上马。 “各位保重!”他朝送别的师生们马上拱手。 “驾!”两匹马驮着人和干粮奔向官道。 最后回头看一眼待了半年的鸿都门学学院,奉孝眼角有些湿润,这个陪他度过一百多天的学院,是如此亲切,而此刻,他就要离开这里,走向新的征程。 青山依在,绿水常流,两人驾马飞驰,沿着南向的官道直取颖川。 第35章 再回家乡 郭嘉与史阿骑马出了鸿都门学,驻足于山坡之上。 遥看不远处的洛阳城,此时黄巾肆虐的消息四处散布,城内人心惶惶。 街上人声鼎沸,有不少富贵人家举家迁往长安,城外更是一片混乱。 黄巾军主力远在河北,然关中关外偶尔会冒出一些自称黄巾的流民,他们于路烧杀劫掠,虽然皆被官军一一击破,但仍然阻止不了百姓变黄巾的悲剧。 郭嘉刚出虎牢关,见关外浓烟滚滚,村庄多半被焚,废墟之上,偶尔能见到几个幸存者在废墟中翻找着什么。 官道两旁,原本应是一片丰收的景象,然而如今却只见到被践踏的庄稼,偶有残存的稻穗,在风中摇曳生姿,仿佛在诉说着这一方水土曾经的富饶。 虎牢关此刻却显得格外萧条。关门紧闭,偶尔有士兵的巡逻声,铁甲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关口回响,透出一股凄冷。郭嘉驻足前望,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凉意。 离开虎牢关,郭嘉沿着官道向颖川方向进发。路上,他见到了无数逃亡的百姓,他们面黄肌瘦,眼中充满恐惧与绝望。 妇人抱着孩子,老人搀扶着彼此,他们的脚步虽然沉重,但却无处可去。 更有几处,郭嘉见到了更为触目惊心的一幕——几个饿极了的人,竟然在争抢一具尸体的肉,这种野兽般的场景,令他不禁紧握缰绳,心中一阵悲凉。 夜幕降临时,郭嘉在一片荒芜的野地中扎营,夜风吹过,带来远处哭泣和呼救的声音,星空下的大地,显得格外冷清和凄凉。 坐在篝火旁,郭嘉望着跳动的火光,心中不禁思索,这乱世,何时是个尽头? 这一路上,郭嘉见证了太多生离死别,太多人性的扭曲与痛苦,这一切,将成为他日后谋略天下时,永远无法忘怀的记忆。 在这片烽烟四起的土地上,每一个生命的消逝,都在提醒着他,这乱世之中,何为生存,何为人心。 “呜啊!”史阿跑马在前,他在一块石碑前停下来,指着碑文叫起来。 “这是界碑,我们已经进入颖川地界了,史阿!”一路风餐露宿,终于快到家了,奉孝十分兴奋。 于是两人快马进入颖川平原。 东风吹拂过颖川的平原,带起了尘土与血腥的气息。夕阳如血,晚霞映照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残阳下的颖川,显得格外凄凉。 大战已过,地面上散落着官军和黄巾军的尸体,有的面目狰狞,有的双眼空洞,仿佛还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郭嘉脸上的表情凝重而沉思,他的目光在战场上扫视,每一步都踩在干涸的血泊之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史阿紧随其后,脚步略显踌躇,他低头看着那些黄巾士兵的尸体,不时地用衣袖遮住鼻子,躲避那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郭嘉停下脚步,指着两具黄巾军的尸体对史阿说:“从这两个人身上取衣服,我们可能需要用它们来掩人耳目。” 史阿犹豫了一下,终于硬着头皮上前,小心翼翼地从尸体上扒下衣物,那衣服已是破烂不堪,血迹斑斑。 四周的荒草间,断剑和破旗随风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一场战争的悲壮与无奈。 远处,几只乌鸦在低空盘旋,它们的叫声凄厉刺耳,与这片死寂的战场形成强烈的对比。 这一幕,不仅是一场战争的遗迹,更像是一出悲剧的终场,黄昏的余晖与血色的大地交织着,让人心生哀愁。 郭嘉和史阿的身影在这片凄凉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孤独,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与这片死寂的荒野。 此时又至傍晚,天边残阳如血,晚霞映照着无尽的平原,一片荒凉而又宁静。 郭嘉与史阿在这广袤的空旷中,找到了一座破旧的庙宇,庙宇的屋顶部分已经坍塌,青石砖墙上爬满了藤蔓,岁月的痕迹让这座庙显得更加古老而神秘。 们俩将马拴在墙柱上,在庙前的空地上升起了一堆篝火,火光在夜色中跳跃,发出噼啪的声响,火苗与飘散的火星照亮了周围的空间,也映出了两人疲惫但坚定的面容。 篝火旁,郭嘉和史阿围坐,手中各自拿着干粮,粗糙的黑面饼与干硬的肉干在微弱的火光中显得格外珍贵。 周的草地上偶尔传来虫鸣,远处偶尔有野兽的啸声,但在这破庙的一隅,篝火赋予了他们一丝暂时的安全和温暖。 郭嘉抬头望向夜空,星光稀疏,月色朦胧,他的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慨,这片土地,这个时代,正如他们此刻的处境,充满了未知和挑战。 “史阿,你哪里人?”在一片火光照耀中,奉孝问道。 “阿哦阿哦!”史阿开口时,郭嘉便生后悔,才想起史阿是个哑巴。 于是奉孝便不再问,黑夜变得更加安静,又是一日劳累奔波,很快进入睡眠。 第二天清晨,阳光还未完全爬上天际,天边只是泛着淡淡的橙黄。 郭嘉在微弱的光线中缓缓睁开眼睛,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令人垂涎的香气,他揉了揉眼,顿时被那扑鼻而来的烤肉香唤醒。 原来,史阿已经起了个大早,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野兔,正在篝火旁熟练地翻转着,那野兔的肉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作响,油脂滴落在火上,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郭嘉坐起身,一边慢慢靠近火堆,一边深吸一口那诱人的香气。 篝火的温暖驱散了早晨的寒意,史阿看到他醒来,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递给他一根刚刚削好的木棍,上面已经串好了几块金黄诱人的兔肉。 “哦啊哦啊”史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郭嘉接过木棍,轻咬一口,鲜嫩的肉汁顿时在口中爆开,那是大自然的馈赠,也是友情的味道。 此时两匹马儿也在啃食带露珠的娕草,人马吃完之后继续赶路。 “前面到颖川郡城了!”再行十里,奉孝兴奋喊道。 郭嘉和史阿步入颖川郡城,原本繁华的街道如今只剩凄凉。 战火留下的痕迹无处不在,焦黑的墙壁上布满了裂痕,断壁残垣间,散落着未烧尽的木梁和瓦砾。 空气中弥漫着焦土和血腥的味道,街道两旁的商铺大都门窗紧闭,只有偶尔几扇破碎的窗户透出一丝光亮,显得格外凄凉。 郭嘉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他轻声对史阿说:“看这颖川,曾经的繁华如今只剩下这般模样。” 史阿紧握着剑柄,眉头紧锁,沉默不语。他们踩着碎石缓缓前行,每一步都仿佛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和无情。 第36章 久别重逢 昔日繁华的颖川书院,如今却是一片凄凉。郭嘉与史阿踏入这曾经书声琅琅的地方,只见门前的两株古槐,也似乎在风中低诉着昨日的荣光。书院的门扉敞开,门楣上斑驳的漆色见证了岁月的侵蚀,也映射出黄巾军留下的痕迹。 进入院内,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宛如破碎的希望在空中飘散。昔日的讲堂,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书架上空无一书,只有几只乌鸦在窗台上嘲弄着沉寂。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文房四宝,一墨池碎片上还残留着干涸的墨迹,仿佛在诉说着那一夜的惊恐与无奈。 郭嘉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哀伤,他轻抚着一块碎石上依稀可见的“学”字,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史阿则紧握拳头,眼中闪过一抹愤怒的火光。他们对视一眼,无声中流露出一种坚定的决心,仿佛要为这片废墟中的沉默发声。 郭嘉和史阿沿着被破坏的石径缓缓行走,四周的残垣断壁让两人的脚步显得格外沉重。突然,从一堆瓦砾中,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缓缓站起身来,看起来身体虚弱,但眼神中透露出坚毅。 郭嘉上前几步,拱手问道:“二位老人家,这颖川学院何以如此破败?” 老人一摇头,声音略显沙哑:“自从黄巾军来过之后,这里就变成了废墟。他们洗劫一空,连个鸡毛都不留。” 另一位老人接着说:“幸好后来朝廷军赶来,将那些贼寇赶走。只是两军一直打个没完没了,现在都去襄城对峙了。” 奉孝皱了皱眉,问:“那学院的师生们怎么办?” “他们早就听说有军队来袭,全都躲到山上去了。”第一位老人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郭奉孝和史阿对视一眼,奉孝说:“看来我们得改变计划,去山上找他们了。” 史阿点头,两位老人见状,神情中透露出一丝安慰。郭嘉和史阿对老人深深一鞠躬,然后转身向山方向走去,脚步更加坚定。 郭嘉和史阿在夕阳的余晖中抵达嵩山的山脚下。天色渐暗,远处的山脉如巨兽般蜿蜒在天际,树木密布的山坡上,偶尔传来鸟鸣声,营造出一种宁静而神秘的氛围。 然而,这份宁静被前方黄巾残兵的营地打破,篝火的光芒在逐渐黑暗的森林中显得格外刺眼,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食物烹饪的香气不断冲击着他们的感官。 两人将马牵进树林,换上黄巾军服,这是他们精心准备的伪装。随着夜色的加深,他们蹑手蹑脚地绕过喧闹的营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响声惊动了敌人。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偶尔踩到干枝的声音让两人的心跳加速。 终于,他们来到一片由巨石和密林构成的隐蔽之地,便开始攀爬崎岖的山路。山路崎岖不平,满是石块和松散的泥土,每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以免滑倒。夜风中带着山林的湿润和清新,但对于郭嘉和史阿来说,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紧张和警觉。 “谁?”正行走间,却见黑暗处有人问道。 “这里可有颖川学院的学子!”郭嘉轻声问道,同时被史阿警觉拉入一棵巨树后面。 “颖川学院的师生都在半山腰,我们是郡里的猎户!”听到回答,于是有几个汉子从草丛中站起身来,借着月光,双方都能看见彼此的脸。 见是两个十来岁的少年,汉子们放松警惕,其中一个走得更近些:“你们两个小鬼胆真大!” “山下有伙黄巾军,我们是绕上来的!”奉孝提醒他们。 “我们早就侦察过了,所以在上山必经之路设下埋伏,要找颖川学院的人,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上爬,一二里路就能撞见他们了!”汉子伸手指向一条山道,生怕他们在山里迷路。 “多谢!”告别那几名猎户,他们沿着所指的方向断续往上走。 大约走了二里路,便见前面有微弱灯光泛起黄晕,走近看时,原来是从山石洞里发出来的。 “你们是谁!”刚要摸着洞壁往里走,却见洞旁树丛里闪出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手里拿着根木棍。 “奉孝,你怎么回来了!”原来是荀彧,今日轮流值班刚好轮到他看守洞口。 “文若师兄,是你啊,吓我一跳!”这一路走来,总算遇见个脸熟的,奉孝异常兴奋,扑过去抱住对方,两人互拍着对方的后背。 “大家都安全么?”松开后,奉孝急切询问道。 “幸亏志才兄通知得早,我们学院没有人员伤亡!”荀彧仔细打量郭嘉,半年不见,又成熟不少。 “我叔父,他在这里嘛?”奉孝追问道。 “他回来一趟又走了,说是去河北游学去了,估计要到明年才回得来!”荀或知道奉孝有些失望,但也没有更好的言语来安慰他。 “呃!”郭嘉点点头,确实有些失望,也有些担心,河北听说正是黄巾重灾区。 “这位是...” 荀彧转移目光时,这才发现郭嘉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人影,于是好奇问道。 “我的护卫,史阿!”奉孝将史阿拉近些,大家相互认识,史阿有些腼腆,不敢吭声。 “看来在京师混得不错,都有贴身护卫保护,只是,这护卫看上去比你还小,能保护你不,哈哈!”荀彧爽朗笑起来,说实话,自从黄巾军扫荡学院之后,好久没笑过了。 “他很厉害的!”奉孝亲眼见过,自信说道。 “院长和各位学子都在洞里,估计都睡着了,要不,我也给你们找个地方睡觉吧,赶路也怪累的!”荀彧想了想,看他们两人的样子,估计累得够呛。 “那就不打扰他们休息,先找个地方躺躺吧!”两人点点头,于是跟在荀彧后面,三人摸进洞去。 寂静的山洞内,仅有微弱的月光透过不规则的洞口,投射出斑驳的光影,草堆散发出一种野草与泥土混合的自然气息,温暖而略带湿润。 郭嘉、荀彧和史阿轻手轻脚地在睡梦中的学子们之间穿行,每一步都极力避免发出声响,只听见偶尔的草叶沙沙作响。 他们找到了一个角落,那里被周围的岩石掩映,显得格外隐蔽。两人小心翼翼地躺下,尽量不打扰到其他人。 荀彧则回到洞口警戒,郭嘉躺在草堆上,头枕着双手,眼神空洞地盯着洞顶。他的眉头紧锁,嘴角轻轻下垂,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第37章 首战不利 南阳,襄城郊外。 黎明的曙光初现,金色的阳光透过薄雾,照亮了山坡上的战场。 朝廷军与黄巾军主力在旷野上对峙,气氛紧张而压抑,山坡上,朱儁率领的两万朝廷军列成严密的战阵,前方是八千长枪兵,他们的枪尖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左右各四千刀兵手持闪闪发光的大刀,肃杀的气息弥漫着战场,后方四千精锐骑兵紧握着缰绳,战马不安地哼哼着,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不安。 山坡下,二十万黄巾军的士兵们头戴黄巾,手持各式武器,他们的人数众多,如同一片波动的黄色海洋。 在晨光中,黄巾渠帅波才高举着大刀,领导着士兵们高呼口号,声音震天响,气势如虹。 这股气势与山坡上朝廷军的紧张和胆怯形成了鲜明对比,朝廷军士兵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和恐惧,手中的武器也似乎沉重了许多。 风从山谷中吹过,携带着草木的芳香和远处尘土的味道,飘扬的黄巾和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战马的嘶鸣,士兵们的脚步声,以及武器相碰撞的金属声,共同构成了一曲紧张而激烈的战争交响曲。 这一刻,两军的对峙不仅是军力的较量,更是士气和意志的较量。朝廷军虽然在人数上处于劣势,但每个士兵都清楚,他们背后是家国,是无数百姓的希望和安宁。而黄巾军则是带着改变旧秩序的决心,他们的每一次呐喊都充满了颠覆和渴望。 战争即将爆发,在这个决定成败的时刻,每个人的心中都在默默地祈求,希望能够生存下来,见证胜利的那一刻。 “擂鼓助威!”朱儁拔出腰间宝剑,朝天空一指,大声喝道。 士兵拿起鼓槌,奋力擂鼓,鼓声如雨,像是在催促着勇士们奋力向前。 一排军号架起,号手深吸几口气,对着号口喷涌而出,发出呜呜声响,十里外都能听到轰鸣之声。 三通鼓毕,二声号响,士气高昂,众兵士瞪目望向远处,恨不得如离弦之箭般射向敌阵。 “向前!”主将一声嘶喊,各军迈着勇往无前的步伐前进,朝廷军像一艘巨舰,冲破风浪,向敌阵飞驰而去。 朱儁骑着战马,身披铁甲,手持长枪,带领着自己的护卫骑兵朝黄巾军的阵地发起了猛烈的冲锋。天空呈现出浅灰色,朦胧的晨雾中,战马的嘶鸣声、兵器相撞的金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战场上的主旋律。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这些刺鼻的气味与男人们的汗水和泥土的味道混合,让人几乎窒息。 战场上,黄巾军士兵的惊恐尖叫声与朝廷军的怒吼声构成了一幅恐怖的交响乐。 随着战斗的进行,无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泥泞的地面上,血水与泥土混合,将大地染成了暗红色。 朱儁的眼中闪烁着坚定和决意的光芒,他深知这场战斗对朝廷的重要性,每一次挥枪都充满了力量和决断。 战斗的激烈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朝廷军虽然人数不多,但在朱儁的带领下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每一次冲锋都像是波涛一般冲击着黄巾军的防线,尽管敌人人数众多,但在朝廷军的铁蹄下,他们的阵脚开始逐渐动摇。 就在两军杀得难解难分之时,却见朝廷军后方黄旗遍地,又一队人马杀奔而来。 黄昏的天空被硝烟染成一片暗红,朱儁的目光穿过战场上扬起的尘土,望见远方滚滚而来的黄巾军。他们如洪水猛兽般涌来,每一个战士的脸上都刻着坚决与狂热。黄巾军手持长矛,刀剑闪烁着寒光,一步步逼近,战鼓声震天响,似乎要将大地都震裂。 朱儁紧握着手中的长剑,面色冷静却透着几分凝重。他的铠甲在夕阳下反射出点点光芒,尽管身处绝境,他的眼神依旧坚定。周围的朝廷军士兵被黄巾军的突然袭击冲散,有的在混乱中惊慌失措,有的则拼命抵抗,但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 黄巾军的呼喊声、金属交击声和战马的嘶鸣声充斥着整个战场,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朱儁身边一个年轻的士兵被长矛刺中,倒地的瞬间,朱儁感受到一阵刺鼻的血腥气和铁锈味,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悲愤。 在重重包围中,朱儁挥剑斩破前来的敌人,每一次剑落,都准确无误地带走一个敌人的性命。他的动作迅猛而精准,尽管汗水和血水模糊了双眼,但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不屈的决心。 眼看着身边的护卫骑兵越来越少,朱儁也没有退却的意思。 朱儁的部队被黄巾军重重包围,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与无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升起了一阵尘土,皇甫嵩率领的援军如神兵天降,急速向战场冲来。 隆隆的鼓声如雷霆炸响,长号声凄厉刺耳。 “公伟兄,我来也!”皇甫嵩马不停蹄,手持长枪,枪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他的眼神坚定,嘴角紧抿,每一步马蹄落下都似在为朱儁的部队注入一股新的希望。 随着援军的到来,朱儁的士兵们仿佛获得了新生,他们振臂高呼,重新拾起武器,与黄巾军展开了更加激烈的拼杀。 战斗的激烈程度迅速升级,铁剑与铁甲相撞发出的“当当”声不绝于耳,刀剑留下的伤痕和飞溅的鲜血让泥土都染上了一层惨烈的红。士兵们的呼喊声、怒吼声和痛苦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战场上的生死交响曲。 就在双方交战最为激烈时,朱儁的部队终于找到了破绽,他们如猛虎下山,奋不顾身地冲破了黄巾军的包围。 在皇甫嵩的带领下,两支军队合为一体,向长杜郡城撤退。他们的步伐虽然沉重,但每一步都坚定无比,尘土飞扬中,他们的背影显得无比壮观。 长杜郡城的城门缓缓关闭,朱儁和皇甫嵩站在城墙上,望着外面战火连天,但他们的眼中有了一丝难得的安宁。城内的士兵和百姓们虽然疲惫,但在这一刻,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敬仰。在这片刀光剑影中,他们知道,只要团结一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真是好险!”朱儁似乎觉得自己还处在包围之中。 “贼兵人多势众,看来我们不能硬拼,暂且守住此城,先挫挫他们的锐气!”皇甫嵩喘着粗气,看着城下敌军如蚁,也只能暂时坚守。 第38章 前线劳军 皇甫嵩将军的大帐内,气氛厚重而紧张。 帐篷中央,一张巨大的木制案桌上铺着繁复的战场地图,地图上用不同颜色的旗帜标记着各个军队的位置,显得异常眼花缭乱,将军的战刀立在帐中,上面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刀身反射出幽幽的冷光,仿佛诉说着战场的残酷和将军的决绝。 灯光昏暗,仅有几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将帐内的阴影拉得长长的,增添了几分神秘与不安。 皇甫嵩将军的脸庞显得更加严峻和冷硬,他的眼中闪烁着战场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要带领士兵冲向敌阵,展现出他不屈不挠的战将风范。 “四月上旬已至,如今北中郎将卢植与宗员率五万精兵与张角主力在广宗对峙,张角号称百万,眼下双方都不敢轻动,汝南彭脱又起二万黄巾部众攻打徐州,想对我军形成合围,好在佐军司马孙坚招募了一千义勇在下邳坚守,暂时无碍!”皇甫嵩将手指定在广宗位置,说明那里的情况,转而移到徐州。 “现在波才与张曼成会合,有近三十万众,我们才三万多兵马,敌十倍于我,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朱儁又补充了南阳当前的形势。 “大将军率兵八千驻守都亭拱卫京师,加上其它各处关隘守军,不足一万,朝廷已无兵可募,这几处若是一处有失,势必危矣!”两人长叹不已。 “听说宗正刘焉向天子进言,希望派朝中要员去地方任职,给予生杀大权,并充许招募私兵,以抗各地黄巾!”朱儁最近也一直在关注后方动向。 “眼下看来,也只能这样,稳住局面要紧,至于其它的后患,后面再说!”皇甫嵩颇为赞赏刘焉的建议,他希望天子能够采纳。 “刘焉还自荐去做益州牧!”朱儁继续道。 “刘君郎这是有私心,益州那地方又没闹黄巾,他倒是挑了块好地方养老去了,哎,这些个宗室老臣,只顾自己!”皇甫嵩挥拳捶在案面上,把图纸震得嗡嗡作响。 忠臣在前线拼死御敌,朝中宗室却在给自己谋私利,其心可诛。 在长杜的夜晚,朝廷军的人影忙碌地在城墙上蔓延。锤声、斧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紧迫的战歌。士兵们汗流浃背,他们的面孔上刻着坚毅与忧虑,因为城外,三十万黄巾军的旗帜如森林般矗立,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巨大的木梁被一点点地搭建成防御工事,沉重的石块被滚上城墙,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迫切和焦虑。士兵们的双手被木屑和石灰弄得生疼,但他们没有停歇的余地。阵阵冷风吹过,带起尘土,却冷却不了他们眉宇间的热血。 随着夜幕的降临,火把被点燃,火光在士兵们坚定的眼神中反射,映出一道道坚决的影子。他们知道,这座城墙不仅是石与木的结构,更是他们生存的最后希望。 城外,黄巾军的营帐灯火通明,偶尔传来马蹄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如同远方的雷鸣,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而城内,每一个士兵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准备,有的默念家书,有的紧握武器,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不同的情绪,但共同的是一种不屈的决心。 而有城池的背后,那些泥泞的乡间小路,起伏波荡的山间,一条条细长的火龙缓缓流动,像东汉王朝最后一丝血脉,坚强的流淌着。 颖川的学子们也在这冗长的队伍之中,他们一手举着若隐若现的火把,一手扶着沉重的背包,那里面是乡亲们为朝廷士兵们赶制的干粮。 他们腰间挂着各式各样的水袋,里面装着山泉水与井水,甘甜可口。 没等朝廷的军需物资赶到,这些曾经被贪官污吏们压榨得干干净净的平民百姓,把力所能及的支援送到长杜城中。 皇甫嵩和朱儁站在城楼上,远望那些零零碎碎的队伍汇聚城下,感动不已。 一群穿着破旧衣裳的平民百姓缓缓行进在尘土飞扬的小道上。他们的衣服多是褪色的棕黄或灰白,补丁重叠,像是岁月在布料上粗暴刻画的痕迹。 每个人的背上都扛着沉重的麻袋,麻袋里装满了粗糙的粮食和干硬的肉块,这是他们仅能奉献给边关将士的微薄之物。 随着他们接近营地,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木柴燃烧和马匹的气味。尽管行进艰难,但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坚定和自豪。傍晚的阳光透过云层斜射下来,金色的光芒洒在他们的身上,为他们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悲壮的光辉。 营地的将士们已经注意到了这群人的到来。一些士兵开始向他们走去,帮忙卸下沉重的负担。虽然两者之间的生活世界迥异,但在这一刻,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共同感受着战争带来的艰辛与无奈。 一面是谋私利的贵族,一面是无私奉献的百姓,皇甫嵩感到无地自容。 “甫嵩将军!”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头看时,那名十四岁的少年和一帮学子站在自己身后一远处。 那些学子本都是干净体面的人,眼下却是衣衫褴褛。 “奉孝小兄弟,你不是在京城么,怎么跑前线来了!”郭嘉的出现让皇甫嵩感到意外,他脸上浮出一丝惊喜。 “学院被黄巾劫掠了,我们本想重修学院,听说你们和黄巾在长杜对峙,我们便来了,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奉孝将手上的东西交给皇甫嵩的亲兵,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太好了,你们都是聪明人,说不定能给我出谋划策,呵呵!”皇甫嵩只是客气一下,他心里清楚,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参谋军事,哪怕他在别的方面有所特长。 兵者,凶器也,成功可以有一百次,但失败只需要一次,就连孙子兵法的作者都说,兵家且败乃常事! “这位是我们颖川学院的院长荀爽荀慈明!”奉孝给皇甫嵩引荐荀爽。 “荀院长,久闻大名,我出征前,听说朝廷有意征召您入五府任职,怎么还没去上任呐?”皇甫嵩听闻大名,立刻上前拾礼。 荀爽呵呵笑起来,连忙上前扶起皇甫嵩:“我乃一读书人,不擅为官,再说学院遭此大劫,哪里忍心弃学子们而去啊!” “诸位一路辛苦,我叫属下为你们在城内安排一个僻静处住下,有请教的地方,还望各位学子不嫌讨扰!”皇甫嵩也是读书子出身,对仕人相当礼遇。 “天色已晚,我等正愁没处歇脚,如此也好!”荀爽心喜,于是答应。 第39章 各执己见 夜幕低垂,月光如泼墨般洒落在废弃的宅院上,这座曾经繁华的宅第是大户人家的居所,由于战乱,主人举家迁移,此时宅院的大门紧闭,院内的古树影影绰绰,偶尔传来一阵风声,树叶沙沙作响,添了几分凄凉。 一踏入宅院,便能感受到一种压抑的气氛,大厅宽敞而空旷,显得格外寂静。 高大的檐柱上挂着斑驳的灯笼,虽然无火光点亮,但在月光的映照下,依稀可见上面精美的雕刻,显露出主人过去的富贵与荣耀。 郭嘉、荀爽等人虽然人多,却都只是小心翼翼地在大厅中铺设了简单的棉被,没有过多打扰这里的安宁。 他们或坐或卧,低声交谈着,似乎在尽量避免惊扰这座空宅的宁静。 城外驻扎着三十万黄巾叛军,每个人的心情都显得格外复杂,大厅内的安静和庄重,让人们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仿佛能从这份宁静中找到一丝安慰和力量,准备迎接未来的不确定与挑战。 “你的小护卫呢,奉孝?”荀彧抱着被子走到郭嘉眼前。 奉孝专心在整理,没人提及,差点忘记自己还有个跟班,于是回头四处张望,真就找不到史阿的影子。 “没事,他武功高强,安全不成问题,等会就会回来的!”郭嘉不以为意。 “你这次去京城,发生了挺多事的啊?”荀彧微微一笑,那双大眼睛像是看透一切。 奉孝心里暗笑,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自己在关内写的每一封书信都是荀彧代叔父戏志才回的,他们俩的文风简直是天差地别,也难为文若,没什么好写的,非逼着自己要写点东西出来,反反复复就那几句。 “要不要我给你细细讲来!”奉孝放好枕头,翻身躺在软绵绵的被子上,做出长夜漫谈的架式。 “嘿嘿,不用不用,也就那点事!”荀彧其实早就通过那些书信了解一切,再听会感觉无聊,于是拒绝道。 “师兄,战端一起,你和公达赴任的事是不是又要延误了?”奉孝反倒打探起荀家的事来。 荀彧双手交插于胸前,沉静片刻,点头默许。 现在黄巾四起,官道不通,加上朝廷急于四处救火,招贤纳官之事自然就往后推。 若是这战乱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估计还得推迟。 “我去到京城之后,原本看到的是朝廷腐败,官场黑暗,老百姓水深火热,连我都想造反了,真的!”奉孝抬头望着房梁,回想过去种种。 “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我们读书人入仕,世代食官禄,想的应该是报效朝廷,造福天下苍生才是!”荀彧单头撑着脑袋,也望向屋顶。 他这几天老在做梦,梦见自己是一员猛将,将各处黄巾叛军打得七零八落。 “天子无德,朝廷腐败,民不聊生,百姓必然要反,狗饿急还咬人呢,这有什么奇怪的!”奉孝反驳道。 眼下不正是这片光景么。 “天子无德,身为臣子可以劝戒,朝廷腐败,我们应当以身作则,把风气扭转过来,这才是堂堂大丈夫,而不是像外面那些刁民一样,深信歹人挑唆,反叛朝廷!”荀彧拍了拍自己胸脯道。 “照你这么说,你叔父早就该去京师赴任了,文若,你可知道院长为何迟迟不应召,那是因为他看透了官场!” 这句话说到荀彧心坎里去,这是他内心一道过不去的坎,自己的叔父还有父亲,努力的让荀家子弟进入官场,而他们自己则离得远远的。 两人陷入沉默,此时众学子似乎都累了,整个大厅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清晨的阳光透过古老的槐树,斑驳地洒在宽敞的院子里,史阿站在院中,手中的长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他的动作流畅而有力,每一招每一式都宛如练达多年的大师,剑尖轻挑、旋转、翻滚,每一个动作都精确到位。 剑光如瀑,随着史阿身体的扭转和跃动,银白色的剑影在晨光中闪烁,如同晨曦中最灿烂的星辰。 他的脚步轻盈,几乎不带起一丝尘土,仿佛整个人都与这把剑融为一体,他的面庞集中而严肃,眼神锐利如剑尖,完全投入到每一个剑招中。 周围的学子们围在院子边缘,眼睛一闪不闪地看着史阿的表演,谁也不敢出声打扰这一刻的美妙。 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的露水味和远处花木的香气,偶尔传来鸟儿的啼鸣,为这份静谧添上了一抹生动。 史阿的剑法不仅是一场视觉的盛宴,更是一种精神的洗礼。随着剑尖的每一次挥洒,似乎都在诉说着他内心的坚定与不屈。 每一次剑光闪过,都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感受到了剑法背后的力量与美感,仿佛在告诉他们,即使是平凡的一天,也能通过不懈的努力展现非凡的美丽。 “好,好!”一套剑法下来,学子们纷纷叫好。 特别是在黄巾大军兵临城下之际,有这么一套剑法作为定海神针,让大家心安下来。 “真没看出来,你的护卫确实是专业的,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荀彧一脸羡慕,拍了拍郭嘉的袖子。 “你可不要跟外人讲,这人是天子安排在我身边的,我也不知他是何用意,说是为了我的安全!”奉孝不是对史阿有什么戒心,而是捉摸不透宫里那人的心思。 “你一介书生,天子也不至于要防范你,别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啊,你不要,干脆让给我算了!”荀彧吓唬道。 “别,别,我下次再去洛阳,还得还给人家呢!”两人有说有笑,走到学子们中间。 两人正走间,见钟繇和程昱一起从外面步入院子,他们的手中各自提着一筐新鲜出炉的馒头,这是百姓自发为守城军士蒸的馒头,见有学子住在将军府侧,军士们便送来一些,被这两个青年学子给截胡。 钟繇高声喊道:“大家快来,热腾腾的馒头!”他的声音在静静的院子里回荡,带着几分欢快,程昱则忙着从筐里递出馒头,他的动作快捷而有力,每递出一个馒头,都伴随着他鼓励的一笑。 学子们闻声而来,个个面带笑容,他们伸手接过馒头,有的还未走远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蒸汽随着馒头破开而飘散。一时间,只听见咀嚼和赞叹声此起彼伏,温馨的氛围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找到了体现。 第40章 战后余暇 清晨的阳光刚刚洒满古老的城墙,城内的居民们还沉浸在早餐后的宁静之中,突然,一声急促的呼喊打破了平静。 “黄巾贼攻城啦!”声音从城楼上传来,瞬间激起了一阵蜂拥的动荡。 城内的官兵们,一瞬间从宁静的早晨转变为紧张的战备。 他们从驻地、酒馆和家中急匆匆地集合,铁甲碰撞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紧迫的节奏。 士兵们的面孔上写满了紧张和决心,他们调整着盔甲,紧握着武器,眼神坚定而警惕。 与此同时,民工们也不甘落后。 他们结实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一个接一个地抬起沉重的滚木和擂石,肩并肩地向城墙挺进。 滚木和擂石在石板路上摩擦,发出沉闷的轰鸣声,尘土飞扬中,他们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和尘埃。 城墙上,一队队士兵和民工的身影在朝阳下显得格外壮观。 他们迅速地布置防御,而南门外的喧嚣声渐渐清晰,鼓声沉稳而急促,号角声尖锐而长鸣,喊杀声震耳欲聋。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直至中午,这场混战才逐渐平息,阳光中,满地的痕迹和城墙上累累的伤痕,见证了这一场的较量。 “黄巾军刚才攻城了?”战事方停,荀爽从大厅里捂着耳朵出来,以文人的柔弱声问道。 荀彧和郭嘉从城内晃了一圈回来,没敢登上南门去观战,荀彧擦了把脸上的汗珠:“叔父,是的,方才黄巾军发起一波猛烈的进攻,被朝廷军打下去了!” “我看到南门抬了许多伤兵下来,他们身上全是血,有的士兵背上还插着箭!”程昱也从外面回来。 “你们还是不要乱跑的好,我看,等战事缓和一些,我们便从北门出城回颖川吧!”荀爽声音有些颤抖,这还是头一次经历战事,几乎走都走不动。 于是郭嘉和荀彧上去扶住他,将他送回厅内。 “我看照这样下去,朝廷军撑不了多久,兵力相差过于悬殊,文若!”两人再次出来,望着南门升起的狼烟,郭嘉担忧道。 “现在根本就派不出援军,朝廷已经是兵力枯竭了,有什么办法!”文若也从那些兵士嘴里听说到一些消息。 “成败在此一举,颖川郡百姓们都团结起来了,不信渡不过难关!”奉孝捏紧拳头咬牙道。 城池在黄巾军的猛烈攻击之后,已是摇摇欲坠。 城墙上裂缝纵横,石块散落一地,破碎的旗帜在风中无力地飘扬。 城下,敌军的尸体堆积如山,血水与泥土混合,凝结成暗红色的泥泞。 断矛折剑随处可见,映衬着这场战争的残酷。 将士们急忙加固城防,传来一阵阵敲打和嘈杂的声音。 他们用急促而有力的动作,搬运木材和石块,补上城墙的缺口,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坚定。 此刻,郭嘉和荀彧战战兢兢地爬上城楼,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他的心脏狂跳不已,眼前这一切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当他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这座城池和它的守卫者们,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与怜悯涌上心头。 远处,黄巾军的残余部队正在缓缓撤退,留下的只是满地的破败和死寂。 城内,士兵们忙碌的身影在不断地来回穿梭,他们的行动虽然疲惫,但眼中闪烁的是不屈的光芒。 这一幕,对郭嘉而言,不仅是一次战争的见证,更是对生命与死亡、毁灭与重生的深刻感悟。 他知道,这座城池虽然暂时安全,但这场战争的阴影,将长久地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这只是试探性进攻!”不想站在前面的皇甫嵩淡淡道。 “这,这才是试探性进攻?”奉孝望着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大部分都是黄巾军的。 “你仔细看那些尸体,都是老病弱残的兵士,他们就是来刺探我们守城兵力的,从早晨辰时三刻到已时,一个半时辰,丢下这堆尸体就跑了,看来他们没想一鼓作气攻破长杜郡城!”皇甫嵩身经百战,通过敌军士兵的行为举止便可判断敌方主将的战略意图。 郭嘉点点头,认可他的分析,不过战况也太惨烈了,不仅黄巾军,守城官兵死伤也有好几百,城内一片哭声。 “甫嵩将军,依您看来,我们能坚守多久?”荀彧似乎并不关心过程,他看重的是结果,于是直截了当问道。 皇甫嵩目光低沉,思考良久,擦了擦刀上血迹,然后收入鞘中。 “不好说,如果都是像今日这般攻击力度,守个十天半个月没问题,如果他们加强进攻,全军出击,估计撑不了三五日!”他并没有夸大其词,长杜并非坚城,而且敌军十倍于守军,士气正旺,一旦全力进攻,能不能挡住第一波都难说。 众人陷入沉默。 “奉孝小兄弟,我觉得你们颖川学院的学子们,还是今晚趁着夜色从北门出城撤退吧,北门目前还没发现黄巾军,否则过了今夜,我也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皇甫嵩目光紧锁,颖川学子们都是朝廷宝贵财富,他们不应该出现在战场上。 “我们也是颖川郡人,绝不允许黄巾贼众再踏入颖川半步,将军,我个人决意与你们共进退!”奉孝剑眉紧皱,斩钉截铁道。 “我也一样!”荀彧也鼓足勇气,大声喊道。 “这样,你们愿意留下我接纳,还是回去安排一下其它人,特别是荀院长,朝廷一直对他很重视,若万一在此有什么闪失,我可担当不起啊!”皇甫嵩低下身段,几乎和相求没什么两样。 “嗯,那我们这就去安排,处理完就来您这报到,将军!”奉孝和文若相望一眼,似乎更加坚决。 “好!”听他们这么说,皇甫嵩稍安稳一些,于是离开俩人,加紧指挥官兵们修筑城防,以备下一次敌军的进攻。 奉孝低头走在前面,荀彧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你叔父只怕不会愿意你留下来!”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一眼文若的表情,对方眼睛睁大些,又缩回去。 院长对荀家子弟的前程都有合适的安排,这种冒险绝对不会允许。 “他说了不算,这次,我要遵照自己的想法!”三年前,当奉孝毅然决然离开学院,要去南方的时候,文若也有一股冲动,后来想到身后那张严肃的面孔盯着自己,他收回冲动。 结果在颖川读了好几年的四书五经。 第41章 黄巾勇士 荀爽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一边是从未亲身经历过的战争带来的恐惧感,另一边是十几年心血面临白废的风险,两者都来得太快,都很真实,让他无法做出决择。 少年总是会成长,成年人,总是会独立思考,哪怕他们没有足够的经验,也没有足够的准备应对一切未来。 但是,就像新生的小鸟,总想着离开温暖的巢穴,出去哪怕是扑腾一下羽翼未丰的翅膀。 荀彧并不是出于对战争的好奇,就是想品尝一下从没有过的经历,再看那些从城楼上抬下来的士兵,他们有不一样的人生,或许只是相互羡慕一下罢了。 “奉孝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文若终于说到重点,虽然他不敢看叔父满脸失望的表情。 “你和他不一样!”荀爽蠕动着嘴唇,似乎有些合不拢。 荀彧刚出生,从叔父看见他胎体的第一眼,便已经被列入家族伟大复兴的全盘计划之中,而郭奉孝,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在颖川学院他只是一个偶然的存在,更何况,他是个外姓人,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荀爽很想对荀彧说,你和他原本就不一样,不过他的目光在奉孝脸上回旋片刻,放弃这个念头。 “听我的,跟我们一起走!”夜幕正在厅外降临,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荀爽不便细细解剖原因。 “不,我要留下!” “那你就去死吧,别再回来见我,我们走!”荀爽转过头去,抬手按住额头,一旁的荀攸和钟繇赶紧上去搀住。 “走!”他用力将右手拐杖往地上戳,发出愤怒的响声,用来表达自己的无力感。 望着师生们远去的队伍,郭嘉与荀彧相互对望一眼,都沉默不语。 最终,他们平分了院长的不满。 高大的北门城楼,城门缓缓推开,一队百姓杂乱走出城门,这是大战即将来临的前夜。 皇甫嵩全身披着甲胄,手提长刀,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他亲自将荀爽一众送出门外。 “甫嵩将军,那两个小子就拜托你多照顾!”荀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守城将领身上,那眼神像极是在渴求。 这个文雅的读书人,放下高傲的面子,恳求一名武夫,这让皇甫嵩感觉自己压力山大,甚至都不敢接话。 “放心,就算我和城都不在了,也要保障他们安全撤离!”他不得不放出狠话,哪怕没有十足的把握。 “那我就放心了!”荀爽再次眺望城门内,没有捕捉到两位学生的影子,微微失望的转过身去,面向一片墨黑色的山峦。 人们开始缓缓向后方转移,守城军士放下吊桥,紧闭城门。 “文若,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当面顶撞你家叔父!”硕大的厅内只有三名少年,此时史阿已进入梦乡,奉孝小声说道。 “总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提前到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荀彧倒没有多想这些。 他脑海里在反复盘算,怎么才能让这场攻防战能够打赢。 “你说,城外那些黄巾军统帅,他们此刻在做什么?”荀彧撑着脑袋,闭目思考。 “这个时辰,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巡逻,还能干什么!”郭嘉并没有多想,顺着思路答道。 “嗯,你说他们整个大白天只发起一次进攻就停止了,是何道理?” “我听说,黄巾军不擅于攻城,他们兵器落后,缺乏攻城器具,试探一下,知难而退呗!”奉孝又仔细想了想,大概也就这些理由。 “那他们擅于什么?” “野战,狼群战术,人多嘛,伏击,偷袭!”郭嘉脑海中,浮现黄巾军的模样,他们都是平民百姓出身,衣服破烂,终日不能饱食,不远千里,携妻带儿,和大批灾民迁涉差不多。 理论上来说,他们应该没什么战斗力。 哪怕十倍于朝廷军,在羽林军尖锐的刀刃和铁蹄面前,应该不堪一击才对。 “偷袭!”两人同时坐起来,抬头看了看悬在半空的明月。 夜幕如一块厚重的黑布覆盖在古老的城墙之上,城墙由粗糙的青石砌成,石块间长满了青苔,显得古旧而滑腻。 微弱的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勉强照亮了勇士们攀爬的轮廓。 黄巾勇士们身着灰色的粗布衣裳,腰间挂着短剑,手持铁钩,他们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敏捷而无声地攀登着。 城楼守卫稀少,仅有几个疲惫的士兵在微弱的火把光芒下打盹,他们的铠甲随意搭在一旁,长矛随意地靠在墙边,显得毫无戒备。黄巾勇士们利用这种松懈,轻而易举地接近并制服了他们,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勇士们翻越城墙后,穿过一片荒芜的庭院,草木凋零,显得阴森而寂静。 皇甫嵩的将军府位于内城的一处偏僻角落,周围种着几棵老柳,柳枝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房屋用木材和瓦片搭建而成,门前的一排灯笼随风轻轻晃动,投射出摇曳的光影。 黄巾勇士们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他们的心跳几乎与夜风的节奏同步,每一步都显得充满紧张而又兴奋的气息,他们知道,这一夜,将改写他们的命运。 与此同时,城门被人从里面悄悄打开,白天还是一座固若金汤的铁城,此时像个四处漏风的破庙,连躲雨的人都嫌弃。 出动的黄巾勇士都是年轻力壮,吃饱喝足之后才出发的,他们军纪严明,行走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穿过高大开阔的城门,直扑城池的中心。 而另一队勇士,已经将皇甫嵩将军府团团围住,他们毫无声息干掉两个把门的守卫,慢慢推开府门。 “放!”但见一声令下,从府内射出几支利箭来,暴露在门框视野内的黄巾勇士发出惨叫声。 此时院墙之上,纷纷闪现出身影,府外茂密的树丛中点起火把。 那些黄巾勇士原本占绝对优势,然而此时却反成了瓮中之鳖,一个个瞪大眼睛,宛如待宰的羔羊。 “杀!”院内发出的箭矢与埋伏在外面的兵士齐出,将闯入将军府范围内的黄巾勇士瞬间团灭。 那些冲入城内接应的勇士还在四处寻找接应的信号,然而他人的头顶,铺天盖地的箭雨扑面而来,埋伏在巷道中的带甲士兵纷拥而出,凭借优势的兵器杀伤力,如同镰刀割草般快速。 顿时满城喊杀声阵起,敞开的城门如同一只巨大的吞食兽缓缓关闭,连一截骨头都没吐出来。 第42章 沙盘之上 夜幕已深,左中郎将军府的大厅里灯火通明,昏黄的油灯投射出摇曳的光影,使得厚重的木柱和精细的雕梁更添几分古朴与庄严。 大厅内,一张巨大的沙盘占据了中心位置,上面布满了代表兵力的旗帜和标记,细致地刻画出当前的战局。 将领们身着铠甲,肩上披着斑驳的战袍,每个人的面容都刻画着战场上的坚毅与沉稳。 他们围坐在沙盘周围,眉头紧锁,目光如炬,时而指点沙盘,时而低声讨论,声音虽低,但每一个字都透露着紧迫和严肃。 在这关键时刻,主帅坐在首位,他的目光时而审视着沙盘上的形势,时而凝视着他的将领们,仿佛在用他那深邃的眼神激励着每一个人。 他偶尔发出的指令,如同夜空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士兵们前行的道路。 “战斗结束了,将军!”朱儁摘下闷热的头盔,甩了甩头发,低沉说道。 “咚咚咚!”众将纷纷抬手敲打着桌面,以示庆祝。 皇甫嵩摊开两只手,压了压大家激动的心情,转脸望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位学子,一个二十岁左右,一个十四岁,两人嘴角上扬,露出胜者的微笑。 “今日多亏两位颖川学子的提醒,我们才得已进行周密的布局,这一次逆袭虽然斩获不多,但至少给予他们重创,量他们再也不敢轻意发动夜间偷袭!”皇甫嵩简短总结晚上的战果,随后又把目光投向桌面上的沙盘。 “这个地方,是不是有条峡谷,另一端通往宛城?”皇甫嵩搜寻自己的记忆,不是很确定有这么一条通道。 “正是,我记得这条峡谷,当年也走过,可以通往宛城东门!”朱儁将头盔放于桌上,俯下身子细细观察,脸上露出自信。 “东面一片旷野,南面是颖河,波才从襄城而来,张曼成起于宛城,便是从这条峡谷穿梭而来!”皇甫嵩核对好沙盘,大致判断敌军的来龙去脉,他需要寻找破绽。 襄城在长杜西面,波才显然是绕过了颖河的源头,并与张曼成在长杜汇合。 淯水与颖水将荆州至颖川的道路分成三段,对方三十万大军,每日粮耗绝非少数。 “他们沿路劫掠的粮草支撑不了多久,而他们的粮道绵长曲折,我们可以想尽办法偷袭他们的粮道!”朱儁似乎想到这点。 皇甫嵩点点头,不过转念一想,又觉不对。 “偷袭粮道我们需要精锐骑兵,日前你与黄巾主力硬刚,四千骑兵折损大半,现在不到八百,这点骑兵只怕不足以摧毁所有粮道!” “将军,哪怕袭击一两条粮道对我军也是大利,目下守城,骑兵用处不大,不如让其出城作游骑,突击他们的运粮队伍,可缓解守城压力!”郭嘉忍不住上前谏言,文若想拦没拦住。 毕竟他们只是学子,又未曾领兵打过仗,光凭纸上谈兵,怕误导诸将,这个责任没人担当得起。 文若一生谨慎,而奉孝则不同。 “唔,这位学子说得很有道理!”皇甫嵩点点头,目光撒向诸将。 “我愿前往!”晓骑营校尉朱符起身拱手道。 朱儁心头一颤,眉目紧蹙,他没想到,自己的长子会毅然站起身来接受这个任务,不过回头一想,朱符本是骑兵校尉,他不去又能有谁。 皇甫嵩与朱儁对望一眼,于是点头道:“你等卸去重甲,轻装夜行,多带弓矢,由西门出城,依峡谷巡游,遇敌切勿恋战,袭扰便可!” 皇甫嵩心想,要是我的儿子皇甫坚寿在场,估计也轮不到朱符呈英雄。 “末将明白,我这就去准备!”朱符虽然只有二十来岁,体格却胜似他的父亲朱儁,身材高大魁梧,肌肉线条分明,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力量。 他的眼神冷峻而坚定,透露出一股无畏的气势。 不过在朱儁看来,自己的儿子充斥着匹夫之勇,需要带一名足智之人,方可事成,也可以保住他的性命。 眼下正好有两位疑川学子在场,不如带一个去,这样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可安心在城中死守。 “左中郎将,我儿孙符对颖川地形不熟,我看这两位都是颖川学子,又都是本地人,是否能派一个做向导,也好于路出谋划策,应对突发情况?”朱儁眼珠子一转,看向两人,都觉着不错。 “这...”皇甫嵩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毕竟刚送走荀爽没多久,还信誓旦旦说保护他们两个的安全,转身就派其中一个冒险出城,过意不去。 “让我去吧,这带地形我熟!”荀彧留下来,就是想体验下军旅生活,以此锻炼自己的意志,见到了用人的时候,奋不顾身站出来,毛遂自荐道。 奉孝则多考虑了几秒,晚了一步。 “太好了,有文若协助吾儿,必能马到成功!”不等皇甫嵩开口,朱儁拍手叫好,在座的武将们随声附和。 “也好!”皇甫嵩也只好勉强答应,不过目光中还是透露着不放心。 “那你们就下去准备吧,连夜出发,辛苦两位了!”皇甫嵩最后瞅了两人一眼,便头也不抬盯向沙盘,继续思考应敌之策。 “文若,你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奉孝见木已成舟,轻轻拉了拉荀彧的衣袖,然后往厅外走去。 诸将知道他们要商量事,也不过问,而是继续讨论下面的事情。 郭嘉将荀彧拉到僻静处,小心说道:“长杜郡城这几天将面临最艰难的时刻,你能出去也好,黄巾军的注意力并不在外面,反而比城里更安全!” “我可不是这么想的,奉孝,我想出去探查一下军情,光在这里想应对之策是不行的,一定要实地考察,知晓全局,才能做出更精准的判断!”荀彧觉得是不是被误会了,于是说明他决意要出城的理由。 “你出去,我当然知道你的想法,刚才我一直在思考,最后想到一个应对之策,你一定要留意!”奉孝知道时间紧急,只能长话短说。 “什么计策?” “眼下敌众我寡,长杜夲非坚城,要想破敌,只能借助外力,何为外力,风,云,水,火皆为外力,眼下正是四月多雨季节,等月底一过,不几日便会放晴,我昨天在城楼上,见四野荒草连天,我想...”奉孝抓住文若的手,伸指在他掌上写出一个字来。 “唔,我明白了,我们游骑里在外面游荡,只要有机会,可互为信号,然后可依计行事!”荀彧领会奉孝之意,心中大喜,如果有此计可行,说不定可以退敌。 第43章 使者 朝廷军剩余的骑兵队伍很快在西门集合,相比上半夜经历过敌军袭城的步兵,他们要幸运得多,多少还睡了一会。 骑兵们个个神情严肃,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心,他们的马匹低声嘶鸣,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紧张与期待,每一匹马都配备着精良的马刀和水袋,轻装上阵,准备在夜色的掩护下出击。 城门缓缓张开,发出沉重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展开的危险与挑战。 骑兵们驱马出城,马蹄轻踏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不仅是敌人的运粮部队,还有未知的危险与考验,但每个人的心中都燃烧着对胜利的渴望与对家园的守护之情。 就在他们离开没多久,便见城下火光通明,黄巾军出动大股兵力,沿着东面、西面运动,几乎将整个城池围得水泄不通,只留北门不围,显然是故意给朝廷军留下最后的出路。 “他们走的还真及时!”几位主将刚刚结束会议,目送最后的骑兵营消失在嵩山山脉之间,便见到黄巾军迅速围城。 “敌军将领先是试探一波火力,然后捉住我们的防守漏洞,发动精兵夜袭,想里应外合兵不血刃拿下此城,没想到被我等识破,现在敌将惹羞成怒,连夜开始大举围城,留下北门,是最后的告诫,看来他们是步步为营,一计不成接连出招啊!”皇甫嵩把这两天敌人的战术总结一番。 看来黄巾军中也不都是饭桶,他们也在慢慢成长,仗打多了,越来越讲究用兵之道。 “将军,明日必是一场死战呐!”奉孝也觉得皇甫嵩分析得有道理,再看城下的布置,只怕明天将迎来守军最痛苦的一天。 “嗯,忙活了大半夜,我们必须抓紧休息,要不然明天只怕没有招架的力气!” 于是布置好城防与夜哨,大家开始轮流睡觉。 天刚蒙蒙亮,郭嘉从宅子里走出来,心情沉重,他的眉头紧锁,心中担忧着黄巾军的攻城计划。 抬头望去,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压下来一般,乌云密布,整个营地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 突然,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瞬间变成了倾盆大雨。 雨水打在屋顶瓦片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泥泞的地面很快被雨水淹没,形成了一个个小水洼。 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气息,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黄巾军的营地里,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攻城器械,纷纷躲进帐篷避雨。 原本整齐的队伍一下子散了开来,进攻的计划被迫取消。 雨水顺着帐篷的边缘滴落,形成一道道水帘,模糊了视线。 城墙之上,士兵们原本紧张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他们的盔甲和武器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明亮,营地里的篝火被雨水浇灭,升起一股股白烟。 虽然浑身湿透,但他们心中暗自庆幸,躲过了一场血腥的攻城战。 郭嘉站在雨中,感受着雨水打在脸上的冰凉,他心中的担忧也随着这场大雨渐渐消散。 或许,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是上天对朝廷军的一次眷顾。 “老天在给我争取时间,真是太好了!”皇甫嵩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望向诸位同僚,脸上有种说不清的高兴。 朱儁的脸上却笑不出来,大雨滂沱之下,昨夜出击的那些骑兵可就惨了,无处躲雨不说,如此泥泞的道路只怕人马难行,不知要有多少士兵染上风寒,严重影响战斗力。 当然,他更为担心自己的儿子。 “将军,城中倘有两万名百姓,加上兵士三万,足足五万张嘴,眼下存粮不足半月,若这雨再下个几天,长期耗下去,粮草必然供应不足!”朱儁自然是想着速战,困守孤城憋屈得很。 出于这个考量,才有最开始他与波才大军的正面硬刚。 不过现在他还没回过味来,仍旧以为黄巾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没有像样的武器,没有足够的训练,只要朝廷军敢冲出去,便有获胜的把握。 “我们缺粮,他们更缺粮,要知道,他们可是有三十万张嘴,公伟,切不可轻敌,我们只要稳住他们,就算是胜利!”皇甫嵩没有止住微笑,他的策略正好和朱儁相反,以守代攻,耗尽敌人的锐机,再伺机破敌。 黄巾军是早有预谋,所以集结快,进攻迅速,而朝廷军则是被迫应战,刚刚由毫无防备转入作战状态,无论是兵力上,还是粮草准备上,相对迟顿,才造成眼下资源真空期。 只要稍加安稳,后方的兵源与粮食便会追上来,便可形成对峙之势。 在此基础上打几个胜仗,慢慢扭转局势,形成优势后,以主力反扑,这些流民一般的黄巾肯定抵挡不住朝廷军的锐气,到那时,便可尽数破之。 “报!”众人正思索间,有斥候进来。 “将军,敌军派出使者前来,有话要说!”斥候这是进来请示,是否放使者入城。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都想不出黄巾军在搞什么鬼。 据说各地黄巾军遇郡县州府便抢,见着官军便杀,从不讲礼数,今日这是怎么了,还能派出使者,真是匪夷所思。 “左中郎将,会不会其中有诈?”朱儁摸了摸脑袋,想不出来,但他认为绝不简单。 “先不管,看看他们要说什么,去,把使者带来!”皇甫嵩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若是连一个使者都怕,不敢见的话,怎么能带领千军万马,日后传出去恐怕要遭人耻笑。 那名敌军使者长相俊朗,长须微垂,眉目清秀,不像是种地农夫,倒像读了些诗书。 他从大厅门口缓缓走进来,步伐稳健,姿态从容,仿佛丝毫不受周围紧张气氛的影响。 他的脚步轻盈而有节奏,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自信和镇定。 走进大厅的过程中,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略带审视,但没有停留太久,他与周围的人没有任何交流,仿佛他们只是空气一般,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大厅正中的皇甫嵩身上。 当他走到皇甫嵩面前时,他停下脚步,微微躬身,双手拱起,行了一个标准的拱手礼,动作流畅而优雅,显示出他受过良好的礼仪训练,此时,他的表情依然平静,眼神中透出一丝坚定和尊敬,没有丝毫的慌乱或怯懦。 “你便是使者,叫什么名字?”皇甫嵩挑了挑眉毛,冷冷问道。 “在下姓赵名弘,无字,参见左中郎将!”自称赵弘的人语气缓和,还时不时望向皇甫嵩旁边立着的郭嘉,心里在猜测这位读书人的职位。 第44章 声东击西 “有什么话直说,不要兜圈子!”皇甫嵩眉头紧锁,目光如炬,脸上的肌肉不时地抽动,显得有些不耐烦。 “回禀左中郎将,我是奉波才将军与张曼成将军之命,前来向您乞降的!”使者赵弘眼神闪烁不定,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无法窥视他的真实想法。 乞降? 众人面面相觑,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不解,有的人甚至摇头苦笑,似乎在寻找答案,黄巾军未显劣势,为何要派使者前来乞降,只怕是其中有诈。 众人的疑惑早在使者意料之中。 他自信朝前方再踱两步,离皇甫嵩将军再近点:“将军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投降嘛?” 皇甫嵩确实很想知道,但没有表露出来,依然神情自若。 “我三十万大军一路向北,从离开襄阳算起,也有月余,然军队所携粮草不足,又逢雨季,运送不及,现在士气低迷!” “于是很多人便在想,我们黄巾士兵为什么而战?”赵弘皱了皱眉头,只怕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那你们想明白了么?”站在一侧的朱儁目光如火,他的脸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这帮黄巾贼用锄头、镰刀、木棍将他九千名亲如兄弟的士兵杀死在冷冰冰的战场上。 那种无以言表的惨状,让朱儁想想都愤怒到全身发抖。 “想明白了,所以这才上门来请降不是!”赵弘微微一笑,并不以投降感到耻辱。 看着这名使者的表现,众人还是不敢相信。 “那就说说,你们怎么个投降法!”皇甫嵩从虎皮将位上站起身来,在赵弘面前来回踱步,他想听听这个使者到底怎么个说法。 “那我给左中郎将细细讲来!”赵弘一边说着话,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急切,他的眼神闪烁,不时环顾四周。 他快步朝皇甫嵩走去,步伐坚定而急促,众将刚想上前阻拦,赵弘已经以极快的速度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刀光一闪,直扑皇甫嵩。 皇甫嵩眼看那刀尖快要刺进胸甲,心中一惊,脸色骤变。 就在此时,那名报告的斥候离得最近,他迅速扑过去,动作如电,手臂猛地一挥,试图挡住赵弘的攻击。 与此同时,其他诸将也纷纷围上来,试图护住皇甫嵩。 突然,窗外飞来一颗石子,速度极快,带着破空之声,直击赵弘手中的短刀。 只听“铛”的一声,短刀应声落地。 一个身影破窗而入,动作敏捷如同猎豹,直奔惊愕的赵弘。 “啊——”一声惨叫划破空气,皇甫嵩的肩膀中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铠甲。 而持刀的,竟然是那名前来报告的斥候,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眼神中透出一股狠厉的杀意。 这一情景让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谁能料到,赵弘的行刺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刺客竟是那个斥候。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震惊的气氛,每个人的心跳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众人满脸惊谔,还没有捋清楚思路。 破窗而入的人正是史阿,他身形敏捷如燕,一落地,便迅速出手,几个动作之间,已经将那名斥候牢牢控制住。 斥候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他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此时,皇甫嵩被众将领扶住,伤口血流如注,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伤口在他左肩,显然很深,血流不止。 “快,叫军医!”众人手忙脚乱,声音中带着急切和恐慌,整个房间里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史阿...”奉孝惊诧之余,叫出护卫的名字,幸亏他来得及时,才救下了皇甫嵩,只是此刻,奉孝不敢乱动。 因为有一把短刀正架在他的颈部。 方才赵弘趁着史阿分身之际,快速拾起掉在地上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刀架在郭嘉柔弱的脖子上。 显然,郭奉孝成了赵弘眼下的救命稻草。 众人一面将皇甫嵩架出议事大厅,一边将赵弘团团围住,而那名斥候早被冲进来的禁卫军五花大绑。 此时奉孝不敢乱动。 “都退下,都给我退下!”赵弘一改书生面容,满目狰狞喊道,一面用力推着郭嘉向出口走去,动作急促而有力,仿佛要将所有阻挡他的人都撞开。 他的手指紧紧抓住郭嘉的肩膀,指节泛白,显现出内心的焦急与愤怒。 “大家不要慌,救人要紧!”朱儁声音洪亮,试图压制住场面的混乱。 他挥手示意兵士们分散开来,脸上布满了紧张的神色,一边给其它将领使眼色,示意他们配合行动。 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显然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秩序。 被五花大绑的斥候在禁卫军的控制下拼命挣扎,双手被绳索勒得发红,脸上布满了痛苦和愤怒的表情。 他的身子不断扭动,试图挣脱束缚,但每一次挣扎都只换来禁卫军更加严厉的钳制。 议事大厅内的氛围异常紧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兵士们的脚步声、命令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嘈杂。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警惕和焦虑,仿佛一触即发的火药桶。 赵弘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从最初的狰狞到现在的焦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绝望。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决绝,仿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推着郭嘉的手微微颤抖,但步伐依旧坚定,毫不犹豫地朝着出口迈进。 赵弘挟持着郭嘉,手臂紧紧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刀锋贴在郭嘉的喉咙上。 他眼神凶狠,步伐坚定地走出大厅,出了将军府,来到街上。 街道上,围观的人群逐渐多了起来,有的人惊恐地捂住嘴巴,有的人则紧张地盯着赵弘的每一个动作。 “不想让他死的话,弄匹马来,放我们出城,否则,我将与他同归于尽!”赵弘恶狠狠地说道,声音中透着一股疯狂的决绝。 他的手稍稍用力,匕首在郭嘉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郭嘉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史阿站在一旁,手拈着长剑,剑身微微颤动,手心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的眼神紧盯着赵弘,心里焦急万分,手指不停地在剑柄上摩挲着,仿佛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只要给他二三秒的空档,他必能一剑制敌。 然而,赵弘显然不是庸人,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丝毫不给史阿机会。 朱儁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无奈。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不得不做出决定。 “来人,给他备马!”朱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吩咐士兵照办。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有的人跑去准备马匹,有的人则警惕地注视着赵弘。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开始低声议论,有人则紧张地后退几步,生怕卷入这场危机。 整条大街充满了紧张和压抑的气氛,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变数。 第45章 审问 赵弘冷冷地看着郭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快点,爬上马背!” 他手中的利刃逼近了一些,郭嘉的脖子上渗出一丝鲜血。 郭嘉不敢怠慢,双手抓住马鞍,费力地将自己拉了上去,赵弘紧跟着一个翻身,动作敏捷如豹,轻松地跨上了马背。 他双腿轻轻一夹,马儿便顺从地向前走去。 “叫你的士兵让出道来,打开城门,放我们出去!”赵弘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股冷冽的威严。 “让开,让开!”朱儁不敢违命,连忙指挥士兵们让出一条通道,并亲自上马,紧跟在他们后面,赵弘手中的利刃依旧紧贴着郭嘉的脖子,鲜血滴落在马背上,显得格外刺眼。 行至城门处,朱儁下令开门。 城门缓缓张开,发出沉重的吱呀声,赵弘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嘶鸣一声,猛然飞奔向前,马蹄扬起尘土,一溜烟奔出城外。 “不许放箭,放他们走!”背后传来朱儁的大喊声,声音在空旷的城门口回荡。 赵弘回头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继续策马狂奔,消失在雨雾之中。 黄巾军营地,渠帅大帐内。 帐内火光摇曳,映照出帐篷内昏黄的光线,外面的雨声淅沥不绝,夹杂着火炉燃烧时的噼啪声,帐内弥漫着烤肉的香气和火炉的烟味,混合着湿润的空气,令人感到一丝压抑。 帐篷下的木台被雨水浸湿,微微发出腐朽的气味。 黄巾帅旗在大帐两侧迎风飘扬,仿佛在诉说着胜利的狂欢。 鼓和兵器整齐排列,虎皮铺在地上,显得格外豪迈。 波才和张曼成坐在正中间,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手中举着酒杯,正与周围的将领们大声谈笑。 他们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狂妄和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辉煌。 中间的火炉燃起熊熊火焰,温暖了整个大帐,但郭嘉却被绑在角落,身上湿透,脖子上的刀痕刚刚干涸。 他的喉咙干渴,眼神中透出一丝绝望和愤怒,看着他们在那吃肉喝酒,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愤懑。 他微微颤抖着,试图挣脱束缚,但无奈力气已尽,只能无力地靠在帐篷的角落,默默忍受着这份屈辱。 “来,赵将军,为你的智慧与胆识干了这碗酒!”波才的脑袋显得格外大,黄色的头巾似乎难以完全束住他的头颅,他身材魁梧有力,身穿锁子甲,膀粗肚圆,额下胡须丛生,显得格外威武。 “干!”众人将酒碗一举,一饮而尽。 “各位,如今皇甫嵩吃了我们一剑,生死未卜,敌方智谋又被我们生擒,朝廷军群龙无首,已无胜算,等雨一停,我们便全力攻城,一举拿下长杜城,然后直奔洛阳,夺了那天子龙座,哈哈哈哈!”波才张嘴大笑,胡须上的酒珠尽落。 此时众人都很喜悦。 “那,这个人怎么办?”赵弘似乎想起了他的俘虏,转过脸指着角落似睡非睡的郭嘉道。 “一个白面书生能有何用,吃完酒你去审一审,先别杀他,既然敌军这么看重他,留着做人质也不错,日后说不定还能应急!”波才没正眼瞧那名俘虏,只顾着饮酒吃肉。 “谨遵渠帅军令,我这就去审审他,来人,带走!”赵弘放下酒碗,打了个饱嗝,踉跄站起来道。 “嗯,去吧!”波才点点头,于是又举起碗来,劝身侧的张曼成饮酒。 郭嘉被两名黄巾勇士架到另一个帐篷,本以为要遭受他们的虐待和毒打。 却见帐内摆着一桌冒着热气的酒菜,两名打扮工整的侍女曲膝案前,正在烹茶,见有人进来,急忙站起身来站到一旁,低头不敢见人。 “松绑!”赵弘进帐后,吩咐两名勇士。 两人有些惊讶,不过还是服从命令,为奉孝松开缠绕全身的绳子。 “这位先生,请上坐!”正在奉孝惊讶之余,赵弘弓身给他行礼,伸手请他坐下。 “你这是何意?”郭嘉声音有些嘶哑,他想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赵弘也不急着说话,而是端起茶壶给奉孝倒茶,脸上挂出笑容,仿佛这不是战场,而是有客到访的普通农家。 从外表来看,赵弘倒不像是普通家庭出身,他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一股贵族气息。 “在你们仕人的印象里,我们黄巾贼寇都是不识字的庄稼汉,或是地痞流氓,或脸上带刺的逃亡犯对吧!”赵弘一脸苦笑,放下茶壶,他知道眼前人早就渴了,于是朝对方摆摆手,示意喝茶。 奉孝只怕茶里放药,但又口渴难忍,反正进了贼窝早晚是死,不如先润润嗓子再去不迟。 于是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比喝酒还痛快。 “你都看见了吧,我们武器短缺,很多士兵都不会打仗,读过圣贤书的,压根没几个!”赵弘并不在乎对方有没有搭理他,自顾说道。 “都是各地穷苦老百姓,被门阀豪强所压迫,饱受贪官污吏的残害,没办法,眼看瘟疫横行,饿殍满地,只能扛起锄头和镰刀起来造反!” “除了这条路,还有什么法子,你说说,这位先生?”赵弘眼中透出绝望与气愤,但他并非冲着郭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郭奉孝摇摇头,嘴里念道。 “你说什么,什么不可能?”赵弘嘴角有些轻蔑,追问道。 “造反之事,你们谋划至少有十年了吧,从行脚医做到一方渠帅,统率万人,不是日积月累,怎么可能一蹴而就,骗鬼呢!”奉孝也没打算活着回去,看不惯对方虚伪的脸孔,直接拆穿对方的谎言。 “你说什么?”赵弘嘴角微微颤抖,眼前这人只怕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你们谋划了十年,为了积攒实力,伙同那些贪官阉党,断掉老百姓最后的活路,让瘟疫肆虐,将正道医者赶尽杀绝,禁止草药流通,广施所谓的神水,用意何在?” “你,你...”赵弘刚才还十分得意,想拉眼前这位书生入伙,他们的队伍太缺少学问之人,哪怕随便拉个太学学子,也算得上顶级智囊,只可惜,这些读书人一个个迂腐不化,宁愿死也不愿加入黄巾军。 “你们谋划十年,五年前就已经渗透到京师,洛嵩渠帅马元义你可知道,当初要是他没有被朝廷破获,只怕你们的美梦已经成真了!”奉孝趁机从案上抓起一块肉,啃食起来,不管这番话将引起什么后果,先饱食一顿再说。 第46章 唇间交锋 “你还认识马渠帅,请问,阁下何人?”也就是此时,赵弘才真正看一眼郭嘉,开始关注他的来历。 眼前这个赵弘,真是变化无常,先是假扮使者,与内应谋刺汉军大将,而后又趁机掳掠奉孝,眼下又想哄骗他入伙,确实是黄巾军中极少出现的人才。 “估计你是看错人了,我就一颖川学院普通学子,前来阵前劳军,左中郎将恰巧接见了我,却被你给捉来,至于马元义嘛,我在京师游学之时,那日刚好路过西市,见官军正在处决人犯,后来才听说是个黄巾贼寇,叫马元义!”奉孝微微闭目,娓娓道来,如家常般。 他是怕引起赵弘怀疑,于是故作镇定。 “原来如此,那先生贵姓?”赵弘追问道。 “颖川学子姓郭,名川!”奉孝念到这个名字,不禁想起马元义临别时无助的眼神。 “郭学子,眼下的局势你可要看明白,我军只要过了长杜,便可直取洛阳,到那时你再后悔恐怕晚了啊!” “赵将军,你可去过洛阳?”奉孝看着赵弘一脸不自信,只怕是他也不敢担保,黄巾军最终是否能开到洛阳。 “当然!”赵弘又端起茶壶,掩饰自己的慌张。 “过了长杜城,还有中牟县,那里的城池可比长杜要坚固,就算你们打下来,摆在你们面前的可是天下第一关虎牢关,那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凭你们...”剩下的话,他也不便说绝。 赵弘瞬间陷入沉思,看来这位学子对关中地带是非常的熟悉,各处的地形地势了如指掌。 若他真能归降黄巾军,那岂不是如虎添翼。 “有险关无人拒守有何用,据我所知,朝廷军已经无兵可派,只要我们吃掉驻守长杜这支主力,剩下的几千人,不足为惧!”赵弘不得不再次把事实摆明,让这位学子好好考虑一番。 “只怕...”郭嘉欲言又止。 “只怕什么?” “只怕赵将军有意打入京军,而黄巾军中有人则不那么想!”奉孝呵呵笑起来,端起茶碗一炊而尽,再食一片肉,香得很。 “黄巾军中?”赵弘拈了拈腮下半寸青须,陷入疑虑之中,随后用眼角瞟看了一眼郭嘉,似乎在偷窥虚实。 “马元义,马渠帅当初是谁出卖的,黄巾军内部有没有查出来啊?”奉孝小声道。 “喂,你们两个,先出去,出去!”赵弘感觉下面的话,和身后站着的两个侍女无关,于是朝她们挥挥手。 那两人正听得津津有味,见被驱赶,有些惊慌地迅速离开。 “谁出卖的?”赵弘饶有兴趣地凑过脸来。 “赵将军,我只是个小小的学子,哪里知道如此机密之事,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只怕黄巾军中,也有不安的小人呐!”郭嘉又拿起一片肉咀嚼起来,那鲜美,让人流连忘返。 赵弘拍拍自己的脑袋,心想这种事他怎么没想到呢,马元义在京都举事,说是被自己的弟子唐周出卖,这种无凭无据的事,特别是由朝廷放出来的消息,定然是假的。 那么说,在黄巾军内部,特别是高级将领中,说不定有内奸。 难怪上百万的黄巾军蜂拥而起,各路义军皆被抵挡,最近两个月毫无进展,这其中必有它的道理。 “朝廷反应如此迅速,在短短时间能够一举破获机密,而又能马上集结兵力,一部直取河北制住大良贤师的主力,一部卡在颖川挡住你们,徐州下邳、兖州东郡,皆有官军守备于险要处,这会是偶然?”奉孝断续说道。 赵弘点点头:\"先生说得有道理,没想到小小年纪,竟能做出如此全局分析,在下佩服之至!\" “我累了,想睡一觉,赵将军,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请您快点动手!”茶足饭饱,今日又受惊吓,奉孝早已是精疲力尽,是有些扛不住了,于是撒泼道。 “先生高才,你睡,我叫他们把酒菜撤了,你好生休息,我明天再来讨饶!”赵弘此时对奉孝毕恭毕敬,哪里还敢杀他。 只恨自己得不到如此人才。 他想着先晒对方一下,好酒好菜招呼,等攻下长杜,一切即成事实,想必这位学子定会回心转意。 于是赵弘转身吩咐那两名侍女进来收拾东西,又安排她们伺寝。 “哎,赵将军,不用,不用,让她们走吧,我睡觉容易惊醒,还是安静为好!”奉孝急忙拦住。 “也好,也好!”赵弘发出怪笑,随后带着两名侍走出帐去,并吩咐外面两位黄巾勇士好生看守,又朝他们耳语几句。 赵弘回去苦心思索去了,自然给孝奉喘息之机,他想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夜已深沉,外面的雨似乎停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泥土气息。 郭嘉躺在简陋的床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的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夜鸟的啼鸣,显得格外寂静。 房间内昏暗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映照出墙壁上斑驳的影子。 郭嘉的心情沉重,眉头紧锁,脑中不断回想着明天的战事,如果明天不再下雨,三十万黄巾军就要对三万守军的长杜城发起猛攻。 郭嘉心中一片混乱,主将受伤,朱儁是否能当大用?若长杜失守,中牟靠什么守?虎牢关能否守得住?这些问题如同重锤般敲击着他的心。 他起身走到帐边,掀开帐帘,凉风夹杂着雨后的清新扑面而来。 远处隐约可见城墙上的火光,黄巾军的巡逻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郭嘉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心中的焦虑和不安却如潮水般涌来,无法平息。 正恍惚间,突然感觉有个黑影在帐帘上晃动,只听两声轻微的“嗤”,外面两个高大的身影缓缓降下去,最后倒得没影。 奉孝暗道:赵弘啊赵弘,莫不是他白天碍于面子不好杀自己,晚上派人来秘密处决吧。 再看那黑影,像猫一般窜进来,瞬间出现在郭嘉面前,像鬼魅般,一张脸刷入眼眶。 “史阿,你吓死我了!”奉孝差点没尖叫出来。 史阿用力捂住郭嘉嘴巴,朝他眼前伸出一根手指头并晃了晃,示意安静。 然后拉着他的手,猫着身子,显然是要救他出去。 第47章 岁在甲子 大将军府内,光线昏暗,仅有几缕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洒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草的味道,令人感到压抑。 皇甫嵩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他的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伤口处隐隐渗出血迹,显得异常痛苦。 他微微侧身,双眼紧闭,似乎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军医一脸凝重地站在床边,手中拿着药瓶和纱布,不时地轻叹一口气。 朱儁焦急地追问着军医,声音沙哑而急促:“军医,他的伤势到底如何?” 军医摇了摇头,语气沉重:“那剑刺穿了肩骨,至少得躺十天半个月,才能有所好转。” 众将围在房间四周,个个神情紧张,心神无主。 没有主将的指挥,这座城池如何坚守?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不安和担忧,彼此低声交谈着,试图找到一个解决办法,但却显得无计可施。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氛围,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公伟!”用药之后,皇甫嵩缓缓睁开眼睛,轻声呼喊道。 听见呼声,朱儁急忙折返到床沿:“甫嵩将军,我在,我在!” “敌人一定会趁我受伤,前来攻城,你可要好生守城,千万不能放他们进来啊!”皇甫嵩只感到整个肩膀剧痛,挣扎也爬不起来。 真后悔因为自己的大意导致今天这般结果,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右中郎将朱儁身上。 朱儁握住皇甫嵩的手,拼命点头,只想让他放心一点,有利于伤口恢复:“您放心,我一定尽全力,人在城在!” “将军,现在北面城门敌军还没有封锁,要不趁着今晚,先想办法将您送出去,回洛阳养伤好不好?”看着战友如此痛苦,朱儁不忍,再说眼下这座城池也不一定守得住,考虑到安全,他苦心劝道。 “人在,城在!”皇甫嵩咬牙喊道。 “那我现在就去布置城防!”老搭档的脾气他自然知道,也不多劝,说完这句,便起身向外面走去。 望着远去的朱儁,皇甫嵩一声长叹,也只能如此了。 深夜,城墙高耸,宽阔的墙面上灯火通明,火光在夜色中跳动,映得每一张脸庞都透着一股坚毅。 城头上矗立着几座了望塔,塔顶的火把如同星辰般闪烁,为整个城墙增添了一份紧张的氛围。 城墙上的灯火布置得极为密集,火光呈现出橙黄色,亮度足以让人看清每一个细节。 火光在城墙上投下跳动的影子,仿佛整个城墙都在呼吸,火光映照下,百姓们的脸庞显得格外清晰,他们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出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不移的决心。 汉军士兵们身穿铠甲,手持长矛和盾牌,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有序,不时有低声的交流和指挥声传来。 他们在城墙上来回巡逻,眼神中透出一股警惕与决心,百姓们也在士兵的指挥下忙碌着,有人扛着巨大的木头走上城头,有人在烧油锅,还有人在搬运石块。 每个人都不顾辛苦,连夜劳作,只为了明天能少流血,少牺牲。 整个城墙上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又坚定的氛围,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着准备,火光映照下的城墙仿佛也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激烈战斗。 夜幕深沉,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掩,四周一片漆黑。 史阿带着郭嘉小心翼翼地绕过黄巾军的守卫,脚步轻如猫步,耳边只听得草丛中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两人绕着营门,弓着身子,悄无声息地向长杜城的西城门前行。城门口,郭嘉抬头望着高耸的城墙,心中焦急却不敢大声喊,只能轻声呼唤:“上面的兄弟,麻烦开开门,我们是自己人!” 然而,无论他如何低声呼喊,上面的守军只顾着巩固城墙,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声音。郭嘉心急如焚,额头渗出冷汗,眼神中透着无奈和焦虑。 奉孝不敢大声喊,生怕惊动敌军,只得无奈地与史阿对视一眼,决定撤退。 他们悄然退回,穿过黄巾军营帐的夹缝,营帐中隐约传来士兵的鼾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息。 两人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心跳仿佛在耳边轰鸣,终于,他们绕到西面外围,远离了敌军的视线,心中的紧张才稍稍缓解。 这一段路程,仿佛走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郭嘉的心情如同这漆黑的夜色,沉重而压抑,史阿则紧握手中的刀,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们的目标明确,尽管前路艰险,但他们绝不会放弃。 “呜啊!”史阿指了指越来越远的城池,在脑袋上画了个圈,他是想问,现在我们去哪? “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日再想办法!”明日必然会是一场大战,现在要保持体力,为明日而战,奉孝说道。 于是两人来到西面山林,这里幽深寂静,树木高大而茂密,枝叶交错间仅能透出几丝微弱的月光。 他们找了一些枝叶,在两棵大树之间架起了一个简陋的窝棚,由于不敢生火,史阿紧握手中的剑,砍了不少竹竿,削尖一头插在四周,形成一道简易的防线,以防野兽偷袭。 四周黑暗中偶尔传来一两声不明动物的低吼,令人不寒而栗。 两人偎依在一起,心中虽有些许紧张,但更多的是疲惫。 窝棚内,寒风依旧侵袭着他们的身体,但相互的体温带来一丝温暖和安慰。 随着时间的流逝,疲惫最终战胜了紧张,两人渐渐地闭上了眼睛,相继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一阵急促的鼓声骤然响起,仿佛直击心脏的战鼓,震得整个森林都在微微颤抖,史阿猛地从地上翻身爬起,周围的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诉说即将来临的危险。 他快步走到山坡处,远望山下。 史阿眯起眼睛,看到山下的黄巾军已经结成了整齐的阵势,黑压压的一片,仿佛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 他们的喊声震天动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每一句口号都如同雷霆般在山谷中回荡,带着不可忽视的威慑力。 史阿的心中一紧,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紧握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目光死死盯着那些正在向不远处的长杜城行进的黄巾军。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息,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第48章 浴血奋战 黄巾军整齐地排列在长杜城下,弓兵伏于两侧,中间是黄巾勇士的方阵。 他们目光如炬,紧盯着前方的云梯,缓缓前行,云梯后面,刀盾兵紧跟其后,南门、东门、西门各有十万黄巾军严阵以待。 鼓声三通,震耳欲聋,停将下来,军号长鸣,整个平原回荡着刺耳的号声。 黄巾中军帅旗一挥,黄巾勇士们如猛虎下山,飞奔向前。 他们冲到护城河前,将云梯架起,做成桥梁,冒着守军的箭雨,义无反顾地冲过护城河。 云梯再一次被架上高高的城墙,后面的刀盾兵顺梯而上,拼命攀登,然而,守军从城墙上投下石块,砸中攀登的士兵。 许多人摔落地面,瞬间成了肉饼,攻城场面异常惨烈。 尽管如此,黄巾军没有丝毫退缩,一轮又一轮地强攻,战场上弥漫着血腥与绝望的气息。 黄巾军的勇猛和决心,在这片战火纷飞的平原上,显得格外震撼人心。 西门的战场上,三十几个黄巾力士推着一辆巨大的冲车,冲车轰隆隆地驶过巨木搭起的浮桥,向厚重的城门撞去。 每一次撞击,震得城墙上的砖石纷纷附坠落,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守军脚下的地面仿佛也在摇晃,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慌乱。 “倒油!”守门将军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急促。 两锅烧得通红的桐油顺着城墙倾泻而下,发出嗤嗤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味。 那油全落在冲车与扶车的黄巾军士兵身上,瞬间,士兵们被烫得惨叫连连,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火箭!”将军再次下令,火箭划破夜空,带着嘶嘶的声响射向冲车。 刹那间,火光冲天,整辆冲车和士兵们都被烈焰吞噬,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城门,将其熏成黑炭色。 后面的黄巾军士兵见状,吓得连连后退,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战场上,火焰的热浪扑面而来,混合着烧焦的气味,令人窒息。 城墙上的守军虽然同样紧张,但在火光中,他们的眼神却显得坚定而无畏。 南门,素来被视为这座古城的命脉,如今却成了最为惨烈的战场。 城下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厚,夹杂着破碎的石块和滚木,鲜血如同溪流般染红了护城河。 黄巾士兵如同不知恐惧的僵尸,一层层地向上冲击,倒下了便堆砌在一起,形成了一道血肉之墙。 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双眼充满了仇恨,那是家破人亡的痛苦与愤怒。 他们的怒吼声在城墙上空回荡,仿佛要将整个城池撕裂,每一声呐喊都如同利刃,刺入城内守军的心中。 城墙上的守军,个个面色苍白,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滑落,他们紧握着武器,眼神中透出绝望与坚毅。 南门的地形险峻,城墙高耸而坚固,然而在这无尽的冲击下,仿佛也摇摇欲坠。 城内的居民早已躲藏在屋内,透过窗缝窥视着外面的惨烈景象,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祈祷。 士兵们则在城墙上拼死抵抗,他们知道,这一战若败,便是家园的沦陷,亲人的泣血。 “守住,上啊!”士兵们被城下眼前这幕吓得反应迟钝,手脚有些发麻,却被冲上来的指挥官朱儁吼醒,回过神来的兵士继续拈箭搭弓,射向那些如野兽般的黄巾士兵。 这样的进攻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到了太阳中空之时,两军都失去力量。 于是黄巾军开始鸣锣作饭,他们抛弃城下战友模糊不清的尸体,像泄了气的皮球滚回营地,有人抱头痛哭,有人欲哭无泪,那些老兵则像木头人一样开始忙活午饭。 这是他们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战争生涯,而就在今天,数万人草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魂归万里。 守军们蜷缩在角落,啃食着少量的干粮,偶尔出现的一块肉饼,则被大家传递着分食。 干粮的味道干涩难咽,但在此时此刻,这已经是他们唯一的慰藉。 汉军士兵们脸上没有表情,像木偶人一般机械地行动着,有的干脆躺在满地凝血之上,呼呼大睡。 一场仗下来,比犁三亩地还累,他们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眼神空洞无神,仿佛灵魂早已被战火吞噬。 士兵们的盔甲和衣物上满是泥土和血迹,显得异常狼狈。 偶尔有几声低语和叹息,打破了周围的寂静,但很快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仗真难打,下面这些人都疯了,他们简直不要命!”有士兵在和队友感叹。 另一个则不怎么想说话,喃喃道:“还好我们活下来了,我们能活到晚上么!” 朱儁领着几个副将在四门间巡视,眼见着三面城墙严重破损,真恨不得把所有歇息的士兵叫起来马上修筑防御。 但考虑到他们都是血肉之躯,只希望能熬到晚上,过了上半夜,下半夜再偷偷搭建防御。 过了晌午,黄巾军改变了打法,他们拉回了东西两门的主力,全部压向南门,冲锋的人群可以用拥挤来形容。 从城头上望下去,黑压压一片,石块都不知道该往哪扔。 “将军,将军,南门右侧城墙出现缺口,快守不住了!”负责那片区域的副将飞奔而来,向朱儁告警。 “护卫队,随我来!”朱儁朝身后几十名卫士大喊一声,亲自带着他们前往缺口处。 那块缺口是受到冲车猛烈的撞击坍塌下来的城墙,此时敌人的尸体已经堆至与缺口处齐平。 几十名汉军勇士手执长枪抵住黄巾勇士轮翻的冲锋,对方左手执盾右手执刀,以盾抵挡长枪,以刀砍杀汉军。 由于缺口面积较小,几百名黄巾勇士被堵在三米宽的窄道处,双方挥舞着手中兵器,疯狂砍杀。 有人不幸中刀倒地,后面便有人补上,眼看守城汉军越来越少,已经没有人员补充。 “右中郎将来了!”副将一声喊,剩余的汉军士气高昂,伙同增援而来的护卫,形成新的屏障。 夕阳的余晖洒在城墙上,染红了整个战场。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的味道,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黄巾军的战鼓声渐渐微弱,取而代之的是汉军的呐喊声,城墙上的每一块砖石似乎都在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 黄巾军士兵们一次次冲击城墙,却一次次被汉军顽强地击退。 城墙上,汉军士兵们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混合着血迹,他们的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黄巾军的士兵们渐渐失去了斗志,他们的脚步变得沉重,眼神中充满了无奈与不甘。 最终,黄巾军的锣声响起,士兵们无奈地撤退,带着满身的疲惫与伤痕,消失在城下。 第49章 光明之火 夜幕降临,天地间仿佛被一层浓重的黑纱笼罩,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草香。 奉孝与史阿拖着疲惫的身躯,步履沉重地在草地上行走,每一步都能感受到脚下柔软的草叶轻轻拂过靴底。 两人默契地将白日砍伐的柴火堆积在黄巾军营帐草坡下面,手指在粗糙的木柴上划过,留下些许泥土的痕迹。 四周静谧无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力。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令他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奉孝抬头望向敌军的营地,黑暗中那片宽广无边的营地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隐隐透出一股压迫感。 他们的柴火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仿佛随时会被吞噬。 两人继续沿着外围前进,每隔一段距离便堆积一处引火之物,手中的火种在黑夜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奉孝的心中充满了焦虑与无奈,他知道这些燃火之物或许无法真正撼动敌军,但此刻的他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史阿则紧紧握着手中的火石,目光坚定,仿佛在与黑暗抗争。 夜色愈发深沉,草地上的露珠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仿佛在为他们的行动默默祈祷。 两人的身影在黑暗中渐行渐远,消失在那片无边无际的营地之外。 而在黄巾军成片大营的另一端,朱儁正瘫坐在长杜城头,他浑身是血,已经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禀报右中郎将,今日之战,我军伤亡八千余人!”副将缓缓走上前来报告。 这个数字让他脸色更沉,一战便减员一半,如果明日黄巾军再攻,或许进攻更加猛烈,岂不全部要战死沙场。 “出去求援的快马离开多久了?”由于战争过于激烈,朱儁的记忆似乎也受到影响。 “已经是第五批了,最近一批出城是在三天前,足够往返洛阳城!”那副将沮丧着脸,他也不相信朝廷真的会派兵驰援。 “难道朝廷真的无兵可派了吗,奶奶的!”朱儁很少骂脏话,但来也是气极,如果放过这帮黄巾军,关内必是生灵涂炭,局势将不可逆转。 所以他清楚自己的责任重大。 “传令下去,轮番休息到寅时三刻,然后起来继续筑城!”朱儁咬牙道。 “诺!” 朱儁勉强站起身来,柱着长刀站到城沿。 他看到零零星星的黄巾士兵在城下活动,这些黄巾士兵在寻找汉军尸体,寻见一个,便将对方的甲胄和武将夺走。 有些汉军的虽然尸体已经冰冷,但是紧握武器的手掌并未松开,便出现了活人与死人争抢兵器的画面。 “放箭,放箭,射死这帮狗日的!”皇甫嵩朝岗哨喊道,并亲自从身旁一名汉军士兵背上夺下弓箭。 他拈箭瞄准其中一名黄巾士兵,只听嗖的一声,那名士兵应声倒地,其余黄巾士兵吓得四散而逃。 不过等一波箭雨过后,陆陆续续又有黄巾士兵偷偷摸过来,继续搜索,他们就像苍蝇一样挥之不去。 无奈的守城汉兵只能任由他们在城下活动。 皇甫嵩也很无奈,脸上露出一丝丝苦笑,箭支有限,不能全都浪费在这帮零散敌兵身上。 黄巾军没有锻造甲胄的能力,他们全凭劫掠和缴获官军的装备来武装自己,能获得一套完整的装备,对一名普通黄巾军士兵来说,是一种至高荣耀。 此时皇甫嵩正盯着城下那些像耗子一样穿梭的敌兵,偶然抬眼,隐约看见西边,也就是嵩山余脉处,似乎有几点星火在闪耀,那一点亮光在山侧树林里飞奔,像是某种暗号。 再仔细看时,巨大的黄巾军营地的左侧,靠近颖河河岸,也有若隐若现的火光在闪动,这两处火光带着某种节奏,更像是在遥相呼应。 这让朱儁心头一震,难道...... “来人,快去把将军们叫醒,都叫到我这来!”朱儁朝左右岗哨喊道,心中一阵喜悦。 等到各门守城将军带着睡意过来,朱儁安然坐在一处破损的城墙上。 众人不解的望着这位全身是血的右中郎将。 “你们看,那边,还有那边!”他抖手指着那两处黯淡的火光,黄巾军似乎睡得很沉,并没有注意。 众人瞪大眼睛,随后又抬手擦了擦。 “将军,什么都没有,您是不是劳累过度?”人一旦处于极度疲劳,加上神经持续过度紧张,容易产生幻觉。 “你们瞎眼了,看不见么!”朱儁有些生气,于是转头再去寻那两点火光时,竟然发现不见了。 于是他陷入沉默,有点怀疑自己可能确实是累了,但明明又是如此真实。 气氛有些尴尬,若是自己看错了,也只能让他们回去继续休息。 “回去吧,休息!”朱儁调低声音道,显然是自己理亏。 那些将领无奈摇摇头,还有人叹了口气,相互搀扶着往回走。 “等等!”没走几步,但见身后响起朱儁的喊声。 其中一名将军漫不经心转过头去,但见黄巾军营的背后,一条细细的火线冉冉升起,紧接着西面山峦之下,也陆续爬出一条细长的火龙。 火龙沿着颖河往东面狂奔,像是在飞驰一般。 “右中郎将,您没看错,火起!”那名将军惊呼道,随后所有人转过身来。 “火起啊,是援军来了!”城楼上的人纷纷尖叫不止,此时在城里的兵士和百姓也闻讯飞奔上来。 只见一整条火龙紧紧将黄巾军无边的营寨团团围住,那火开始蔓延开来,把整片黄巾军营当成一张薄纸,疯狂的燃烧起来。 “听我命令,全城戒备,防止他们拼死攻城,一定要给我守住!”朱儁兴奋的大喊起来。 “左中郎将,您也来了!”没等朱儁下达命令,拥挤的人群闪开一条大道,几名卫兵将一辆木制的双轮车慢慢推向城墙边缘。 “左中郎将,你看,火起!”朱儁快步上前,握住皇甫嵩的另一只手大喊道。 皇甫嵩缓缓张开眼睛,只见黑暗的大地上,一片金色的海洋正朝自己奔来,那是光明的力量,正义的化身。 “诸将听令!”皇甫嵩此时精神振奋,似乎忘记自己身上有伤,挥手大喊道,随即一阵疼痛,让他牙关紧咬。 “末将遵令!”诸将像打了鸡血一般,站得笔直。 “多备引火之物,若是敌军敢狗急跳墙,攻打城池,便纵火焚城,让愤怒的火神惩罚这些罪恶的灵魂!”皇甫嵩厉声喝道。 “遵令!”于是分头行动,组织士兵下城,将居民房屋但凡可以烧的材料尽数搬到城楼上,木板门、房屋横梁、榻板,一块不留。 第50章 溃逃 火舌沿着白天日晒充足的干草,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黄巾军的营寨。 烈焰在帐篷间疯狂蔓延,所到之处,帐篷瞬间化为灰烬。 那些身上着火的黄巾士兵在地上翻滚,惨叫声不绝于耳。 人马嘶鸣,浓烟冲天而起,遮天蔽日,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 刚刚睡醒的兵士们惊恐万分,只见四处火起,完全不知道往哪逃。 有些聪明的士兵试图用镰刀割出一片空地来阻止火势,却被那些四处奔跑的乱兵所扰乱,刀光闪动中,火焰如恶魔般迅速吞噬一切。 长杜城下如同一片地狱,火光映照下,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绝望与恐惧。 烈火的咆哮声夹杂着士兵们的哀嚎,整个营寨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碾压,生机荡然无存。 波才与张曼成在一片哀嚎中翻身起来,刚出大帐,便见西面,南面,东面三面火起,浓烟遮住视线,也看不清火势之后是否有敌军,回头看时,只有北边长杜城上安静如初。 “现在怎么办?”波才与张曼成同时望向刚刚奔出帐篷的赵弘,赵弘也很惊慌,朝四处看了看。 “一不做二不休,两位渠帅,不如趁此大举攻城!”赵弘咬牙切齿,愤恨不已,这汉军也太狠了,竟然要赶尽杀绝,采用火攻。 “好,各自集结,攻城!”看着火线越来越近,波才和张曼成也只能依计行事。 草地与城池之间大约有一箭之地都是紧凑的泥土渣和碎石,大量的黄巾士兵都聚集到这一地带。 随着黄巾勇士和将领的到来,他们开始慌乱排成阵势。 “勇士们,我们身后是火海,已经无路可走,大家随我来,杀入城去,活捉敌将!”波才巨大的身形站在隆起的土坡上,挥舞着手中的帅旗,指着南门大呼道。 此时张曼成则带领自己的部队绕到城池的西面,鼓舞士兵,发起对西面城墙的进攻。 黄巾军兵士如同猛兽一般汹涌而来,他们将烈火焚烧的痛苦转化为攻城之怒,无惧城上箭雨,越过护城河,朝着破败的城墙发起猛攻。 城上的汉军士兵吓得愣住,生怕那些恶魔顺着城墙爬上来,一旦被拉下去,将会被它们吞食。 “点火!”城楼上朱儁与皇甫嵩早有准备,他们将燃烧之物堆于城楼上,让士兵泼上桐油,点起大火。 等那些巨木燃起之后,士兵们便开始将那些烧得旺盛的木块往城下推去,从远处看,像是整面城墙在燃烧一般。 随着燃烧物越积越多,在城楼下面形成一道火墙,噼里啪啦作响。 再凶猛的异兽也惧怕火神的力量,那些黄巾士兵有的被重物直接砸死,有的闪躲不及,燃起全身衣物,在地上翻滚灭火,顺势被退下来的士兵乱脚踩死,惨状不堪入目。 眼看着四处都是大火,两位渠帅擦了把头脑的冷汗。 “撤,突围!”赵弘拍马来到波才所在位置,大声喊道,眼下攻城是不大可能,只能想办法撤出战场,保存实力。 “往哪撤?”波才愣了愣,一时没了主意。 “西面,西面火势稍弱,冲过去!” 于是波才下令挥动帅旗,四方涌动,黄巾军如退潮一般,向西面嵩山纷拥而去。 “他们要跑!”站在城楼上的将士们发觉不对劲,纷纷喊道。 朱儁闻讯走上前去查看,各门的黄巾军都在向西撤退,果然是要逃跑,于是拨出佩剑喊道:“开西门,但凡能走路的,随本将军出城!” 虽然众兵士已经精疲力竭,但是建立功勋便在此刻,敌军溃败,毫无战心,正是扩大战果争夺军功之机。 “我们愿往!”不少兵士重新拾起武器,陡然站起身来,跟着朱儁走下城去。 此时,在嵩山西面峡谷的入口处,一字排开一队骑兵,大约六百来骑,为首正是朱儁的长子朱符,骑马立在他身后的,是颖川学子荀彧荀文若。 “将军,黄巾军正在往我们这边败退!”探马飞奔而来,在朱符面前勒住马嘴,禀报道。 朱符猛的拔出腰间马刀,大声喝道:“晓骑营的弟兄们,建立功勋,便在今夜!” “杀,杀,杀!”这些从山林里钻出来的骑兵战士身上还带着枝叶,但是他们个个剑眉紧蹙,杀气腾腾。 山谷两侧高耸的峭壁如同巨兽的利齿,夹在其中的狭窄路径显得格外险峻,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 黄巾败军如同溃散的蚂蚁,慌不择路地奔逃,有些士兵的衣甲依然冒着火焰,焦黑的皮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士兵们的脸上满是绝望和恐惧,汗水混着血水,滴在干裂的地面上。 突然,峡谷口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守在峡谷处的骑兵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迅猛地冲了过来,他们的马刀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带着无情的杀意。 骑兵们的吼声和战马的嘶鸣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恐怖的音浪,直击黄巾士兵们的心脏。 黄巾士兵们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们的武器早已失落,身体被恐惧和疲惫压垮。 骑兵们挥舞着马刀,如同狼入羊群,刀光剑影间,鲜血飞溅,不少刚刚逃出火场的黄巾士兵瞬间倒在血泊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整个山谷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仿佛一场地狱的盛宴。 “那边是他们的帅旗,夺下他们的帅旗,斩杀他们的主帅!”荀彧指着右侧那支冲得最快的黄巾部队喊道。 朱符会意,带着自己的护卫骑穿插于人群之间,直取帅旗。 “快快,把旗子丢掉,突过去!”在波才身后的赵弘发觉不对,急忙吩咐执旗官。 波才与自己的护卫都是骑马奔逃,所以速度不比朱符慢到哪去,他们丢掉帅旗,与步兵杂夹在一处,很快突围往西而去。 然而比较尴尬的是,黄巾败军络绎不绝,朱符这几百骑兵如同陷入汪洋大海中一般,进出不得。 还有部分骑兵甚至被凶狠的黄巾勇士拉下马,马匹甲胄尽数被夺,也有不少被踩死的汉军。 好多敌军只顾逃跑,来不及缠斗,有些骑兵让出路来,躲于山林之中。 荀彧也被一伙黄巾士兵拉下马来,窄狭的谷口十分拥挤,再看东面,随着朱儁的追兵杀至,数不尽的黄巾都往这边挤过来。 好在荀彧失去甲胄,只有一身书生打扮,逃跑的敌军根本没把他当成敌人,只能随波逐流,往西面而去。 此时荀彧根本找不到朱符的位置。 第51章 丰功伟绩 荀彧被黄巾军冲得如波浪尖上的小船,只好跟着人潮涌动,过了峡谷口,眼前是一片开阔地,相对没那么拥挤。 四周的山壁高耸,树木遮天蔽日,偶尔有几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满山谷的人稍微喘口气,没等休息片刻,随着后面的追兵接近,人群又开始动起来。 荀彧抬起袖子,尽量遮住自己的脸,心跳如擂鼓,汗水顺着额头流下。 他放慢脚步,眼神四处游移,寻找机会钻入两侧林子里脱身,但又恐被周边的黄巾兵士察觉。 正行走间,前面突然一阵骚动,紧接着长号声起,马蹄飞扬。 荀彧只见一支骑兵队伍从不知名的地方冒出,身着乌黑色甲胄,犹如黑色的洪流,将黄巾军像波浪一般划开。 骑兵人手一根长矛,在马上左挑右刺,矛尖闪烁着寒光,将成片的黄巾士兵刺死挑伤。 黄巾士兵四处逃散,有的躲入深山石壁内,再也不敢出来。 荀彧看着眼前的混乱,心中既有一丝庆幸,又充满了紧张。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但也明白,稍有不慎,便会命丧当场。 他往人群里细看,只见那支队伍打着大汉旗号,先锋帅旗上大写一个曹字,却不知是哪位将领。 黄巾士兵散的散死的死,山谷间堆满他们同伴的尸体,顿时安静下来。 却见为首一骑立于谷中突起石台之上,他个子不高,但其极粗壮精干,抬手取下头盔,露出满脸络腮胡须。 那人三十岁左右,他声洪如钟,朝着四处喊道:“吾乃大汉羽林军骑都尉曹操曹孟德,凡有投降者不杀,日后可编入我骑兵队待罪立功!” 他一连喊了三遍。 慢慢的有黄巾士兵从林子里探出头来,又有胆大的走出林子,站到那伙骑兵的前面。 其它人见那些出来的人并没有被杀,都纷纷走出来。 相继有数百人缴械投降。 曹操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四顾山林,尽显霸气。 突然,曹操挥鞭拍马,跃下石台,连人带马飞箭一般射向荀彧躲藏的灌木丛而来。 “出来,快点,否则别怪我刀剑无眼!”曹孟德冲着那名躲在树丛中的顽抗分子怒喝道。 文若见被对方发现,只能缓缓走出树林。 “其它人无不弃械投降,你一介书生,如何敢不出来,莫非,你是他们中间的小头目?”曹孟德眯着小眼睛,翻身下马,步步紧逼道。 在他身后,又飞奔过来几骑黑骑,众人将荀彧团团围住。 此时荀彧一阵脸红,方才便想亮明身份,怕被人当成逃兵,这一路跟着黄巾军奔走,很难解释。 “我并非黄巾贼寇,而是长杜城中的颖川学子!”见被发现,也只好放下颜面,实话实说。 曹操一脸狐疑,他绕着荀彧转了两圈,然后止住脚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既是颖川学子,跟着黄巾军瞎跑什么,岂不让人笑话么,哈哈哈哈!” “来呀,给他一匹战马,准备进城!”曹操似乎相信了荀彧,还给他安排快马。 就算这名书生有诈,只怕也逃不出羽林骑的威慑范围。 于是这支上千人的骑兵押解几百名黄巾降卒,向长杜城进发。 没走到一里路,便遇见朱儁还在与一伙黄巾残兵厮杀,双方兵器的碰撞响彻山谷。 “杀!”曹孟德一挥手中长剑,身后骑兵如滚滚车轮般碾压过去,不到一刻钟,便将所有黄巾残兵一扫而光,吓得后面那些投降的黄巾士兵瑟瑟发抖,不敢直立。 “孟德老兄,你们总算来了!”朱儁方才刚从黄巾队伍中救出儿子朱符,又遇老熟人,心里高兴,兴冲冲上来抱住曹操。 “我可是从大将军麾下偷来一千精骑过来支援你们,到时候在大将军面前可要替我求情呐!”曹孟德拍了拍朱儁的肩膀,一抬手,才发现全是血迹。 “还是孟德老弟够义气!”两人一见如故。 朱儁转头一眼便认出曹操后面的荀彧,于是道:“文若,我们还在四处寻你,怎么,和孟德遇上了?” 荀彧一阵脸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是你的人呐,嗯,这人非常晓勇,我过来的时候,正看见他独自一人和一伙黄巾军混战,所以顺手救下了他!”曹操呵呵笑起来,轻松化解了文若的尴尬场面。 “颖川学院的学子,果然与众不同,走,我们一起回城!”朱儁牵起曹操和荀彧的手,三人大步往回便走。 没走多远,便出了嵩山峡谷,却见整个长杜平原上,草木烧成黑炭,四处冒着余烟,残破的尸体,折断的旗帜,草地上那些发黑的血迹,夹杂不同方位插入泥地里的箭矢,一片萧瑟。 “哎,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兵者,凶器也!”曹孟德拈着胡须,像诗人一般感叹道。 荀彧小心抬眼观察了一下曹孟德,见那人目光中流露出对这些身死杀场之人的怜惜之情,不禁为之感动。 长杜城的围困解除,波才与张曼成率领残部逃往宛城。 此时的长杜城内,汉军士兵正在清理同伴的尸体,他们虽然身体劳累,但是心里满怀胜利的喜悦。 左中郎将府内,一洗往日被长久围困的颓废,将领们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皇甫嵩坐于案首,双目似乎恢复神光,左右扫射众人。 “孟德,这两位是颖川学子郭嘉郭奉孝、荀彧荀文若,此次火攻之计大破黄巾军,乃他们之首创!”皇甫嵩以欣赏的目光望向二人,并向骑都尉曹操介绍他们。 “幸会幸会,没想到两位学子年纪轻轻,便有此等胆识,日后必然大有作为!”曹孟德暗自记下这两人的相貌,但凡有能力的人,他都铭记于心,下次再遇见,准能一眼识得。 “甫嵩将军赞誉了,要是没有右中郎将的奋力死守,恐怕不等天晴,我等都成俘虏了,朱儁将军应算首功!”郭嘉微微顿首,礼貌说道。 “嗯,说的对,我已经将这里的战况及诸位的战功,标禀给天子,不日必有封赏!”皇甫嵩满意笑起来。 满堂之人却唯独没有人夸赞一下朱符,这位少年将军在一旁沉默不语,脸色不大好看。 此次可是他与荀彧配合,不仅劫杀好几波黄巾军的运输队,还上山砍柴,堆砌引火物,最后在峡谷口奋力堵截黄巾主力。 要不是那赵弘奸诈,让波才等人侥幸逃脱,只怕这首号功勋非他莫属。 只恨天不予功。 朱儁似乎看出了儿子的不满,接连给他使眼色,提醒自己的儿子,在这等场合千万不要面露不满之色,年轻人路还长,有的是立功的机会。 第52章 河畔漫步 长杜之围解除的消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传至洛阳,整个京师瞬间沸腾起来。 街道上,古朴的青砖小巷与高耸的宫墙交相辉映,仿佛在这一刻都焕发了新的生机。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像是为这座古老的城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百姓们穿着朴素但整洁的衣衫,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喜悦。 街头巷尾,大家纷纷从家中拿出珍藏已久的美酒,互相敬酒庆祝,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欢快的气息,仿佛连鸟儿都在为这胜利的消息而歌唱。 天子也在宫殿中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他的龙袍上,显得格外庄重而温暖。 各位重臣纷纷上书,恳请天子借此机会解除党禁,让那些被打成党人的仕林学士恢复自由。 宫殿内外,文武百官们低声讨论,脸上带着期待的神情。 这一天,洛阳城仿佛被胜利的光辉笼罩,整个城市都充满了希望和欢愉的气氛。 每个人都在心中默默祈愿,盼望着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而就在全国热血沸腾,讨论着首战告捷的胜利之时,京师传来一则消息,让皇甫嵩震惊不已。 他缓缓抬起头,将京城快马送来的公文放于案上,陷入沉思。 “你们都看看吧!” 众将领拾起公文,轮流过目后,也都纷纷沉默。 “郎中张钧私通黄巾贼寇,这谁信呐!”曹操看过一把将公文扔出老远,气得满脸腮须直立。 “这肯定又是宫中十常侍作祟!”朱儁生性耿直,破口大骂道。 郎中张钧是破获洛阳马元义案的功臣,在他的努力下,才揪出藏在后宫的大宦官封谞和徐奉,说他私通黄巾,只怕没几个人会相信。 “眼下交趾、冀州告急,没功夫管这帮宦官,先不去想这事,张郎中的冤屈,迟早会得到昭雪!”皇甫嵩捂着胸口,努力平息自己内心的气愤。 众将纷纷叹气,武将在前线拼命护国,宫里的那帮宦官却在后方蠢蠢欲动,真叫人寒心。 “孟德,大将军差信,让你随我前往河北救应北中郎将,你可有异议?”目光一转,皇甫嵩望着沉思中的曹孟德。 曹操起身道:“为国家效力,与忠君之士并肩作战,操平生之愿也,可效犬马之劳!” 皇甫嵩点点头,随后将目光转向朱儁父子:“我们走后,南阳局势就靠公伟兄了,好在波才张曼成主力已败,龟缩于宛城,朝廷已经下令,荆州徐璆、南阳太守秦颉及所属府兵都归你统一指挥,切记,不可操之过急,择机剿灭南阳黄巾残部!” “明白,将军!”朱儁心中喜悦,自上次与黄巾野战失败后,以为朝廷再也会让自己独立领军作战,没想到机会还是来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皇甫嵩暗中将此次长杜破围首功让与朱儁,而后才有朝廷重用的旨意。 “奉孝,文若,你们作何安排?”皇甫嵩望着两位颖川学子,由于他们都是白身,还只是学子,所以朝廷并未按功行赏,只是在京师吏曹档案中添加了风评,对日后入朝为官有所帮助罢了。 郭嘉回道:“我本欲游学河北,现在叔父又在河北游学,愿随将军顺路北上!” “嗯,很好,有你在,我心安稳很多,那么,文若呢?”皇甫嵩望着荀彧,其实也希望他能够一起北上,有这两位参谋在,增添了不少必胜的信心。 “将军,现在京师危机解除,我想过不了多久,吏曹便会考虑我的入仕,所以,我想回颖川书院等待朝廷任命!”荀彧有些不好意思,怕众人说他贪恋官位。 诸将都是名门望族之后,谁不知道仕途对一个人的重要性,这可是大事,不可耽误。 “文若,终有一日我们还会再见,希望你官运享通,从此青云直上!”曹孟德觉得荀彧忠厚老实又不失机智,是个可以结交的人才。 “借骑都尉吉言!”荀彧朝曹操笑了笑。 “好,那就都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便班师北上!”皇甫嵩见事情已商定,拍案而起道。 五月的天气,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颖河河边,微风轻拂,带来一丝清凉。 河水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柳树的枝条随着风儿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低语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草地上,嫩绿的小草随风起伏,像是无数个小精灵在欢快地舞动。 郭嘉与荀或并肩走在河边,心情格外舒畅。 郭嘉的目光时而凝视远方,时而低头沉思,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荀或则轻松地笑着,偶尔弯腰摘下一片柳叶,放在嘴边轻吹,发出悠扬的哨声。 “文若兄,你说,我叔父是否还在河北,他要是去河北,会去哪里呢?”郭嘉寻思半天,还是没想明白。 荀彧了解戏志才,以他的性格,必然不会有意避开战事,甚至会前往战事最为激烈的地方,和交战双方的人交流,更有利于他的个人研究。 他是个不信命的人,只要腰间挂着一壶酒,没有到不了的地方。 “你最为了解你叔父,竟然还来问我,怪事啊!”荀彧淡淡笑道。 “看来你也这么认为,他定然是去交战前线了,还是忘不了他的那本未成的地理志,山川河流,何处利于战,何处利于耕,他都要摸个清楚!”奉孝心照不宣,毕竟真正称得上了解叔父的人,除了他便是荀文若。 他们三个在颖川学院走得最近。 “还是在学院里好啊,无忧无虑,走出那个院子,世界是变大了,可始终让人心烦意乱!”奉孝想起旧事,不由感叹道。 “要不你也别去河北了,跟我回颖川读书,来年我叔父也会为你举孝廉,到时谋个一官半职,再谈桩婚事,岂不美哉!”荀彧替他畅想未来,其实这也是他自己的美好憧憬。 奉孝苦笑,眼下当官光有委任状可不行,还得交供钱,他到哪去弄这么多钱去。 他陷入了和邓志才一样的怪圈,有为朝廷效力的本事,即没有敲门金砖,那可是真金白银,不是靠才学便可挣来的。 “也是,想要做官,得交供钱,我和公达的差事都是靠全族人凑来的!”荀彧从奉孝失落的眼眶中早已读懂他的难处。 “朝廷若无清流,去做这个官又有何用,同流合污的事我不干!”奉孝望着波澜不惊的河面,坚定道。 “奉孝放心,等我做了官,一定是那股清流的中流砥柱,我荀文若对天发誓!”荀彧一本正经道。 第53章 与君夜谈 清晨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薄雾在地平线上弥漫,空气中带着一丝湿润的寒意。 皇甫嵩的大军浩浩荡荡地从长杜城出发,前方的二千精骑如利箭般冲锋在前,马蹄踏在坚硬的官道上,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弓兵紧随其后,弓弦轻微的震动声夹杂在马蹄声中,显得格外有节奏。 再后面是长枪步兵,他们肩扛长枪,整齐划一地迈步,铠甲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最后,刀盾兵压阵,盾牌与刀刃碰撞发出低沉的金属声,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官道上尘土飞扬,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士兵们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和尘土,但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无畏。 新兵们虽然有些紧张,但在老兵的带领下,步伐也渐渐变得稳健,黄巾降卒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回头张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大军行进过程中,沿途的小股黄巾叛军如同秋风扫落叶般被曹操的骑兵击破。 战马嘶鸣,刀光剑影,鲜血飞溅在官道两旁的草丛中,曹操的骑兵如狼似虎,迅猛无比,每一次冲锋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将黄巾叛军打得溃不成军。 仅用半日,皇甫嵩的大军便开至陈留城外。 烈日当空,陈留城外十里处,尘土飞扬。 冯岱站在路边,目光炯炯有神,额头却渗出细密的汗珠。 身旁的主簿、郡功曹、上计吏等人也都站得笔直,衣袍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百姓们抬着牛羊,脸上带着紧张和期待的神情,汗水顺着脸颊滑下。 牛羊的哞叫声夹杂在空气中,增添了几分喧嚣,路边的草木在烈阳下显得有些枯黄,散发着淡淡的草香。 冯岱微微一笑,迎上前去,身后的官员和百姓也都纷纷行礼,场面庄重而热烈。 “左中郎将为朝廷东征西讨,一路辛劳,本太守特领着城中百姓前来犒劳,还请将军收下些许礼品,助将军战场旗开得胜!”冯岱一脸谄媚,夸赞之词毫不吝啬。 皇甫嵩坐于马背上,面无表情,他沿着百姓队伍往后看,只见百姓个个面黄肌瘦,浑身是汗,说不定心里在如何骂他。 “冯太守,陈留也是刚刚遭受黄巾之乱,你不让百姓好生休养,早日恢复农耕生产,大老远把他们叫到这里作甚!”言语中有些许责备之意。 冯岱脸色不太好看,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你们回去吧,不要耽误我行军打仗,把水袋、水缸、酒壶给我们留下吧,其余尽数抬回!”皇甫嵩纹了纹眉,他不想索取当地的东西做为军需,不过完全一点不留会让百姓失望,于是只取了些饮用之物,大太阳天,给军士们解渴。 “好好,我们照办,将军一帆风顺!”地方官员们个个点头哈腰,见大军要了酒水,个个心存感激。 于是命令兵士们带好东西,大军穿过陈留南面平原,直奔定陶而去。 当夜,大军扎营于定陶,营地四周的火光在夜色中闪烁,映照出一片忙碌的景象。 晚风阵阵,带来一丝寒意,吹动着士兵们的披风,发出沙沙声。 营地中,士兵们低声交谈,火堆上烤着的食物发出诱人的香气,混合着大地的泥土气息。 远处,月光洒在大地上,银白的光芒给营地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斥候们整装待发,紧握着缰绳,马匹喷出白色的鼻息,显得格外焦躁不安。 营地的边缘,几名将领低声交谈,神情凝重,显然对即将到来的战斗充满了担忧和期待。 随着一声低沉的号令,斥侯们纷纷翻身上马,马蹄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无暇多言,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奔向远方的济阴与东郡。 夜风依旧,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低声呜咽,营地中的士兵们望着斥候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和期待,夜色中的定陶,仿佛也在等待着什么。 郭嘉此时坐于帐内,他打开包袱,从里面翻一本《易经》,在微暗的烛灯下,饶有兴趣阅读起来。 却见帐外有拨剑之声,奉孝一惊,伸长耳朵细听。 “想必这里是颖川学子的营帐,是郭先生嘛,能让你的这位小卫士退下不,我是曹操曹孟德,特来拜访!”但见外面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 听这声音有些熟悉,是骑都尉曹操没错,不知他此来有何要事,郭嘉放下书本,朝史阿喊道:“史阿,不得无礼,让客人进来!” 没等奉孝穿上布鞋,曹操一掀帘子,大步走进帐内,见小木案上有烛台与书,不由呵呵笑起来。 “行军路上不忘缅怀圣贤之术,难得啊!” “骑都尉,请这边坐!”郭嘉给曹操备了一个粗布座枕,这是他随行所带,也没几件像样的东西。 “嗯!”曹操也不客气,一撂衣尾便坐上去,只感到软绵绵的。 “骑都尉,可有要事找我?”郭嘉不过一介书生,大名鼎鼎的骑都尉竟然深夜来访,真想不到会是什么事情,于是探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闲得无聊,四处逛逛,和那些军中匹夫呆惯了,突然想找个文化人聊聊,哈哈!”曹孟德果然是性情中人,随心所欲,并无太多拘束。 聊聊,聊什么,两人瞬间陷入尴尬,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白身。 另一个正是壮年,三十将近,嘴里含着金钥匙长大,官至骑都尉,二千石,与中郎将平级。 “我听说,郭兄弟去过京师?”曹操一定是打探过奉孝的情况,要不然不会这么问。 “是的,去年中秋节后去的京师,在太学待了一阵子,又去了鸿都门学!”奉孝只能和他唠唠家常,双方加深一些了解。 “我也是太学学子啊,当年,我和本初兄,还有孟卓,在太学读书!”曹孟德一激灵,想起过去的经历,瞬间两人的距离便拉近了不少。 “只是...”随后曹操摸了摸脑袋。 “只是如何?”奉孝无意问道。 “哈哈,不怕郭兄弟笑话,我,我们几个都没有肆业,辍学了,当时,太贪玩了!”曹操有些不好意思,左手搓右手,双又手都不知道搁哪。 眼前这个人倒是挺直爽,如此不堪之事也能拿出来话家常,看来是个心胸坦荡之人,奉孝点点头。 “学问不一定非要在学堂学,只要平日多花心思,多动脑,闲时能读读书,以史明鉴,便是有学问之人!”奉孝只好安慰对方一番,特别是现在,国家有难,十三州动荡不安,正是用武之时,像曹操这种人,哪有时间再去研习经典。 第54章 东郡搦战 “是啊,现在有些后悔了,行军余瑕,我也会读点书,像《孙子兵法》,我就很喜欢读!”曹孟德似乎又回到了在太学的日子,和学友谈论古典书籍。 “行军打仗,重在实践,实践中出真理,在实践中去运用孙子兵法,才能牢固的掌握,生搬硬套,反而达不到效果!” “正是,我有同感,本身作者也是从实际战争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普天之下,那么多人都看这本书,可是能运用自如的人却没多少!”曹孟德颇为赞同,于是拉了拉袖子,坐得更近些。 “眼下天下大乱,正是将兵法运用于实际的大好时机,骑都尉,你统率最精锐的前锋骑兵,大有作为啊!”奉孝看着眼前这位近三十岁的中年人,虽然身材并不高大,脸庞也不算英俊,但在他的脸上,能看到一股从容不迫的气质,一举一动显出沉稳老练。 “跟你说实话,郭兄弟,我也不是什么大才,是靠祖父辈的功绩升上来的,但我也不蠢,只是帐下其实缺少一位参谋,为我出谋划策的参谋!”曹孟德似乎暴露了此次唐突造访的真实目的,他狂眨了几下眼睛,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奉孝当然知道对方这么说的目的,但是他的志向并不在于征伐,而在于征伐最终的目的。 就当下而言,曹操并没有说明他的志向,眼下除了多打几场胜仗,保证自己能升官发财,或是光宗耀祖,并无其它诉求,这种人官场上多的是。 然而这些种种对于一个没有家族的孤儿来说,并无吸引力。 “骑都尉,朝廷人才济济,我想你的愿望迟早会实现的!”奉孝只是淡淡回道。 曹操是何等聪明之人,从这句话里,他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拒绝之意。 “说的也是,朝廷每年都会向民间征召一些优秀的人才,只是这两年因为动乱,所以迟缓了些,我们这些只知行军打仗的愚夫,只能再等等!”孟德有些心急,说出这话便开始后悔,可是泼出去的水如何收得回。 “嗯!”郭嘉冷冷回道。 “好啦 ,军务在身,改日再聊!”见这天被自己一句话聊死了,曹操只好溜之大吉。 “不送,骑都尉!”奉孝松开盘膝,站起来送客。 望着曹孟德远去的背影,奉孝暗自道: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这骑都尉和那些武夫一样,毫无耐心,一旦被人言语拒绝,便开始自傲起来,这种人,如何能成大事,只怕就算爬到高位,也容易被人拉下来。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薄雾笼罩在营地四周,露水在草叶上闪烁着微光,营地内,士兵们还在忙碌地准备着,偶尔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和装备的碰撞声,显得格外清晰。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那名探马飞驰而来,带着一身寒气和紧迫的神情闯入中军大帐内。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皇甫嵩面前,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将军,济阴和东郡都有黄巾军驻扎,济阴守军不多,不到一千人,应该是前哨。” 皇甫嵩眉头微皱,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曹操。 曹操神情冷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起身沉声道:“想必是小股部队,由我骑兵先行前往破之,再通知大部队开拨不迟!” 皇甫嵩点点头,沉思片刻,将令箭递给曹操,营地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士兵们的动作更加迅速,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曹操接完令箭,快步出帐,飞身上马,带着自己的羽林骑飞速扑往济阴,定陶离济阴不过十来里,一刻钟便能赶到。 郭嘉只能和皇甫嵩一样,坐在大帐中等待消息。 不到一个时辰,前方传来战况,说济阴敌军已被击破,我军斩杀八百余敌兵,其余残敌乘骑逃回东郡城内. \"来呀,起帐移营,向东郡进发!\"皇甫嵩大喜,命令曹操往东郡进发,自己也马上移营,前往增援。 这曹操行动如此迅速,突显汉军羽林骑的优秀战力,奉孝不禁赞叹。 汉军拨营,开至东郡境内,东郡有城,那城墙高三丈,易守难攻。 此时曹操与皇甫嵩汇兵一处,立于西城外,只见城门大开,一队黄巾兵马左右排开,有员穿银甲的武将拍马出来,头扎黄巾,使一条乌银枪,威风凛凛。 城墙下,黄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远处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曹操与皇甫嵩的脸色凝重,眼中闪烁着战意和不安。 “汉军之中,可有人敢与我一战!”那名将领来到阵前,将枪一挥,一声大喝,声音如雷贯耳,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在颤抖。 身后黄巾士兵也跟着吆喝起来,喊声汇成一片,仿佛要将整个战场吞噬。 城外的风声呜咽,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厮杀低吟,曹操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盯着那名黄巾将领,心中暗自盘算着战术。 而皇甫嵩则微微皱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一刻,整个战场的气氛如同一根紧绷的弦,只待一触即发,风声、吆喝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紧张而壮烈的战前图景。 “我骑兵营中,哪位先锋敢出战,与此人一较高下!”曹孟德以鞭指来将,转头朝身后众将喊道。 “我去!”曹操身后一将,长相勇武,身高八尺,头持一杆长枪,说话间,驱马上前。 曹操朝他点点头,那将一拍马背,挺枪前去。 四周的战鼓声愈发急促,仿佛在为他的勇气助威,敌将迎面而来,眼中露出凶光,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枪影交错,寒光闪烁,战马在他们座下嘶鸣不止。 三合过后,那将不幸被敌将一枪刺中,鲜血喷洒在黄沙上,他翻身倒地,尘土飞扬,曹操目睹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痛惜,战场的残酷无情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我去会会这厮!”主帅皇甫嵩见来者如此厉害,不禁心痒,正欲驱马自己去会会那名黄巾贼将,却被曹操拦住。 “左中郎将,身为三军统帅,岂可以身犯险,便让曹某代将军出战!”曹操眯着眼睛望向那名黄巾武将,杀气腾腾道。 “孟德可要小心应付!”皇甫嵩有必胜把握,奈何骑都尉考虑他的安全,自己以身犯险,曹家世代居官,万一有个三长二短他无法回去交待,只好叮嘱孟德小心。 “量此等小将,奈何不了曹某,去去便来!”曹孟德从一名骑兵手上接过长枪,拍马而去。 第55章 东郡搦战2 曹操冷笑一声,正色道:“在下羽林军都骑尉曹孟德,你是何人?” “好一个大官,我乃东郡卜已,今日正好斩了你立下投名状!”卜已哈哈大笑,随即拍马直取曹操。 沙场上,两人纵横交错,战马嘶鸣,枪矛齐举,寒光闪烁。 曹操一枪刺出,卜已迅速侧身避过,而卜已的矛尖擦过曹操的铠甲,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两马相交,尘土飞扬,战得天昏地暗。 十来回合后,曹操额头沁出汗珠,呼吸急促,体力明显不支。 他心中一凛,恐有闪失,猛然拍马便走。 卜已见状,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策马追赶。 曹操的战马突然一个踉跄,孟德心急如焚,竟从马上栽倒在地。 他刚想爬起,只见卜已挺矛便刺,矛尖直逼曹操的胸膛,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曹孟德感到一股寒意直冲心头,眼看便要命丧当场。 正在孟德闭眼待诛之时,但见一颗石子破空而到,正击中卜已的矛尖,那矛偏离了轨迹,直插在地上。 回头看时,见一十来岁的少年飞马而来,他从腰间拔出长剑,直奔卜已。 趁着卜已与那少年打斗,曹操猛地从地上爬起,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和决然。 此刻他的座下马也从地上一跃而起,四蹄腾空,马鬃飞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紧迫心情。 曹操不再犹豫,飞身一跃,稳稳地落在马鞍上,双腿一夹,马儿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回阵前。 与此同时,那少年手中长剑舞得生风,剑光闪烁,凌厉无比。 卜已奋力抵挡,但渐渐显得力不从心,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两人交战二十余合后,卜已终于露出一丝破绽,手上凌乱,险些被剑锋所伤。 他心知不妙,猛地一拉缰绳,转身拔马便跑。 少年见状,冷冷一笑,收起长剑,并未追赶,他轻拍马背,马儿便调转方向,飞驰回到阵前。 他神情冷峻,目光坚定,策马来到郭嘉面前,恭敬地拱手道:“主人,敌将已被击退!” 奉孝点点头,回望身后,曹孟德一身狼狈,只能厚着脸皮过来向郭嘉道谢。 “你这名护卫好生厉害啊,日后必是大将之才!”皇甫嵩拈须夸赞道,悬着的心落了地,好在骑都尉无事,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左中郎将过奖,骑都尉回来便好!”郭嘉不以为意。 此时天色暗将下来,于是皇甫嵩宣布围城,依城扎寨,待到明日再行攻城。 夜幕降临,帅帐内灯火通明,诸将齐聚一堂,气氛凝重。 皇甫嵩站在帅帐正中央,眉头紧锁,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他的步伐急促,靴子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帐内的将领们围坐在长桌两侧,纷纷低声讨论着河北的战事。 “张角与北中郎将前后大小十余仗,双方互有损伤!”一名将领皱着眉头说道,声音中透着无奈。 “但朝廷兵短,粮食不济,如此耗下去,只怕要吃亏!”他又说道。 皇甫嵩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是啊,天子下了好几道旨意,催促我等火速进兵,可谁能想到区区一个东郡,竟然将朝廷数万军马挡在这里!” 皇甫嵩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众将,眼神坚定而冷静。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诸位,眼下我们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必须迅速找到突破口,否则战局对我们极为不利。” 帐内一片沉默,只有火盆中的木柴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和紧张,但在皇甫嵩的坚定目光下,大家似乎又找回了一丝信心。 曹操拈了拈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冷笑:“这个卜已,之前没听说过。我看他只会单挑,守城?哼,定然不行,明日我大军四面攻城,不信他能守得住。” 皇甫嵩点了点头,踱着步子,握住拳头说道:“孟德说得有道理,我已令军中工匠连夜打造攻城器具,明日巳时准备妥当,便可倾力攻城!” 曹操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自信,继续说道:“三十万黄巾军都没让我们却步,眼下东郡城中区区二万守军,应该不在话下。” 皇甫嵩微微一笑,附和道:“是啊,卜已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角色,我们这次一定能拿下东郡城!” 曹操点点头,语气中充满了坚定:“那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战,定要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商议定后,大家便散下去早点休息,以备明日大战。 奉孝回到自己帐内,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来,那信是回营时军中邮差递给他的。 此信先至鸿都门学,后转颖川,辗转来至前线,历经风霜,落款书的蔡琰二字,属地吴郡。 郭嘉细读书信,勾起无限怀念之情,书中大意是蔡邕在五原得罪了太守王智。 王智哥哥王甫在朝中任中常侍,在何后与灵帝面前告了他的状态,蔡邕害怕灵帝降罪,于是举家逃到吴郡。 蔡琰信中写了她当前在吴郡的生活起居,另外附诗一首,以寄思念。 柳亭湖上话书琴, 一汪春水残荷尽。 两处相思共明月, 不知何年再逢君。 奉孝反复读了好几遍,收起书信,走至帐外,抬头望着天中明月。 也许此刻,那个难以忘怀的面容,也正对着这轮明月宣泄着自己的思念之情。 “郭先生,郭兄弟,你也在散步啊!”此时一个人影朝这边走过来,打断了奉孝的满怀柔情,他整理好心情,朝声音来处回望。 除了曹操没有别人,此时史阿正将自己的长剑架在人家脖子处,他在等候主人的命令。 “这位小兄弟,常来是客,别,别每次都这样,都是自己人!”曹孟德收住惊恐,挤出满脸笑容。 “史阿,不得无礼!”奉孝挥了挥手。 曹孟德这才走到郭嘉身前,双手一拱:“今日多亏两位相救,要不然我曹某人只怕站不到这里,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骑都尉,救你是公事,如果是其它将领,我们也会救的!”奉孝微微一笑,不想欠对方人情,也不想让对方欠自己人情。 “好像说的跟真的一样,这位小兄弟要是早点出手,我的那位副将也不会惨死!”曹操大大咧咧说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骑都尉,你手下几招就败了,谁能猜得到!”奉孝不想史阿委屈,硬给顶了回去。 曹操再次自讨没趣,觉着自己又说错话了。 “天色已晚,骑都尉早点休息,明日还有艰巨的任务等着你呢!”撂下这句话,郭嘉转身往帐内走去。 史阿也哼一声,怒目看了曹操一眼。 第56章 诱敌 五月的中原大地上,战场显得格外苍凉。 汉军士兵们在将领的号令下,迅速行动起来,搭建起一排排云梯。 他们手脚麻利,动作干脆利落,云梯在他们手中仿佛变成了轻盈的羽毛,一下子就靠在了城墙上。 云梯的木头与石墙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令人心生寒意。 黄巾军的士兵们站在城墙上,脸上满是焦虑和愤怒,眼下他们缺少箭羽,只能疯狂地往下扔石块。 石块从高处落下,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在汉军士兵的头盔和盔甲上,发出闷响。 虽然石块的攻击力并不致命,但仍然让许多汉军士兵受伤,血流如注。 战斗的场面混乱而激烈,汉军士兵们攀爬着云梯,手中的长矛和盾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们咬紧牙关,汗水顺着脸颊流淌,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黄巾军士兵则拼命抵抗,用尽全力将石块砸向敌人,双手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 战斗持续了一整天,双方都筋疲力尽。 汉军和黄巾军的士兵们在这场攻守战中死伤无数,战损比将近一比一。 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了一层血红色,将领们终于下令休兵罢战,战场上只剩下残破的云梯和遍地的石块,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硝烟味。 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撤回各自的营地,心中却仍然充满了明日再战的决心。 黄昏的微风吹过,带走了一天的喧嚣,留下了无尽的沉默与哀伤。 左中郎将大帐内,诸将饭后议事。 曹操围着沙盘转了几圈,眉头紧锁,“看来这卜已此时士气高涨,东郡城也并非想象中这么好攻打,得另外想办法!” “广宗告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在此耽搁,必须要想尽办法攻下东郡!”皇甫嵩一边给自己的伤口擦药,一边目光坚定地说道。 曹操忍不住插话,“要不我们试试夜袭?敌人防备松懈,或许能一击得手。” 皇甫嵩沉思片刻,“夜袭是个办法,但风险太大,卜已狡猾,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那总比束手无策要好,我今晚便去试一试!”曹孟德似乎下定决心,两军相逢勇者胜,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结果呢。 一旁的郭嘉心想:骑都尉这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东郡城池高厚,摸进去一但被发现,只怕是瓮中捉鳖,想出来难。 “慢!”曹操说完便要执剑走出大帐,后面奉孝叫住。 曹孟德见郭嘉半天不说话,以为他也没什么好主意,见此时吭声,眼前一亮,至少自己不需要去冒险了。 “郭先生有何良计?”孟德双眼闪光,急切问道。 奉孝紧盯着沙盘,再次核准可行性,他拨起两根旗帜,分头插在土城后面突起的沙丘处。 “何意?”众将都凑过身子,盯着那两面旗帜。 “卜已受张角之命屯驻东郡,无非是想让其替他守住侧翼,我们假装绕过东郡,前往东阿实施渡河,城中兵马必会前来追赶,此处乃东平,东平两侧有高坡,中间乃大道,可设伏兵与此,杀他个回马枪!”奉孝全盘道出自己的计划,在他看来,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你怎知卜已一定会来追我们,若是他不来,死守东郡,等于断了我们运粮之道,这可是个大麻烦!”曹操似乎看到了关键的地方,于是反驳道。 这一点郭嘉早有考虑,这几天他一直和军需官在交流,军中所携粮草通常最低需保障十天,从东阿北渡,至濮阳,只需五日,也就是说,朝廷大军只要坚持五日,便可在濮阳得到供给。 而后邺城,魏郡,这些地方还没有被黄巾军劫掠,各县官仓供给一支二三万的部队没有丝毫问题, 这些情况,皇甫嵩自然最为清楚,由他亲自调拨的所有资源,于是起身道:“粮食孟德不用考虑,由我负责,我看此计可行,风险较小,这样,明日卯时一刻,我们便悄悄拨营!” 见主将都定了,曹操也不好再坚持,只能和诸将一样,执行命令。 “你可真有把握,郭先生?”散场之后,曹操在大帐外追上郭奉孝。 伏击虽然是以逸待劳之事,但他率领的可是骑兵先锋,一声令下,杀入重围,必须一举摧毁敌军斗志,然后两则步兵堵住敌军后路,前后夹击,伏击之计方成。 若是敌军事先有所准备,骑兵冒然闯入,反陷入包围圈中,只怕在劫难逃。 “骑都尉,我也没有十分把握,孙子兵法云,兵者,诡道也,临阵接敌,要懂得随机应变才是!”奉孝有些不耐烦,你执行左中郎将军令便是,何必问我。 “呃!”曹孟德将信将疑的离开。 “甫嵩将军,等等我!”奉孝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快追几步,去撵皇甫嵩。 深夜丑时,汉军营地里一片寂静。 士兵们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营帐,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打破这紧张的氛围,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寒意,夹杂着草木的清香和战马的气息。 偶尔有几声低语,迅速被夜色吞没。 月光洒在地面,映出一片银白,营地的每一个角落都显得格外清晰。 远处的城池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默,城墙上偶尔闪过的火光提醒着汉军,他们必须悄无声息地绕过这座城池。 随着最后一顶帐篷被收起,队伍开始悄然向东移动,脚步声轻得几乎不可闻,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们的目标是黄河南岸的东阿,他们只想着避开城中的守军,悄然前行。 夜风中,汉军的队伍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蜿蜒在月光下,向着未知的前方进发。 大军行至东平时,有两股步兵悄悄离开大部队,一头扎进两侧茂密的树林,前头的军士们毫无察觉,曹操率领着骑兵断后,见一切安排妥当,他望向月空。 希望这次行动能够顺利,只要能打几场胜仗,获得军功,曹家便可延续朝廷的恩宠,他的父亲曹嵩也可袭得官位。 正思索间,队伍后面一骑斥候飞奔而来,追上曹孟德。 “骑都尉,正如先生所料,那卜已似乎发现我们的行动,正大开城门,率军追袭过来!”斥候脸上堆垒着得意的神色。 “嗯,继续打探!”孟德顿时喜上眉梢,只要敌军出城,伏击之计算成功一半。 剩下的,就看如何击溃这股追兵,然后趁胜夺取东郡城。 “传令下去,调转马头,在道路两侧草丛里埋伏待命,通知前队,就说敌人上钩了!”曹孟德一刻也不耽搁,依计而行。 第57章 孤军混战 曹孟德屏息凝神,双眼紧盯着前方的树林,手中的缰绳被他握得紧紧的,指节都泛白了。 日上三竿,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斑驳的光影在他脸上跳动。 他的耳边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孟德的眉头越皱越紧。 突然,前方树林几只鸟雀拍翅而起,几声零星的叫喊声隐约传来,紧接着是兵器磕碰的声音,远远地传入耳中。 曹孟德立刻挺直了身子,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身后的士兵也纷纷紧张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不好,骑都尉,黄巾军往两侧派出步兵搜寻,与我军埋伏的部队打起来了,大股黄巾军直奔两侧高坡而去!”一骑斥候飞马而来,马蹄声急促,泥土飞溅,斥候几乎是从马上摔下来的,扑倒在地上禀报。 曹孟德迅速翻身上马,双眼如鹰般锐利,扫视了一圈。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焦虑,沉声道:“全军听令,速与我前去接应步兵!” 他一拉缰绳,战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曹孟德带领着他的骑兵,迅速向前冲去。 周围的士兵们也纷纷上马,动作迅速而有序,树叶在他们的奔跑中沙沙作响,战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整个树林瞬间充满了紧张的气氛,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曹孟德心中一片冰冷,但他的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孟德率领骑兵赶至山坡下,只见山坡陡峭,杂草丛生,夹杂着一些低矮的灌木,显得格外凌乱。 黄巾大股步兵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山坡,他们手持长矛,盾牌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显得森严而不可逾越。 天空阴沉,乌云低垂,仿佛随时会有暴雨倾盆而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让人感到压抑和不安。 黄巾步兵们排列整齐,长矛如林,盾牌紧密相连,他们的眼神凶狠而坚定,仿佛誓死要攻下这片阵地。 孟德和他的骑兵们心中充满了焦急和愤怒,他们知道时间紧迫,必须尽快突破敌人的防线,解救被困的兄弟。 “兄弟们,冲过去,解救我们的兄弟!”曹操一马当先,举剑大喊,声音中充满了决心和无畏。 后面的骑兵们纷纷用力抽打马匹,五百余骑如猛虎出山般冲击左侧山坡,剩下五百余骑向右侧山坡冲锋。 然而,陡峭的土坡和密集的敌军让他们的冲锋变得异常艰难。 战马冲到半坡,便因地形陡峭而难以再上,还有不少骑兵陷入重围,被黄巾士兵用长矛刺下马来。 惨叫声、马嘶声、兵器碰撞声混杂在一起,整个战场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孟德紧握长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知道,只有坚持到底,才能迎来胜利的曙光。 山坡上,战斗进入胶着状态,四周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汉军后方,尘土飞扬,数千黄巾步兵如潮水般涌来,步伐沉重而有力,他们显然是得到了汉军在此设伏的消息,前来增援。 如此一来,汉军的羽林骑将面临被夹击的危险。 “吹号,让骑兵随我撤退到两里开外,重新集结阵型!”眼看黄巾军步兵将至,孟德朝身旁的令官喊道。 那令官从怀里掏出牛角号,号声长鸣,穿透了战场的喧嚣。 骑兵们听到号声,便调转马头,马蹄踏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迅速冲下山坡,与曹操汇合。 一千余骑,损失百余,只剩下八百余骑退到平原上。 曹操的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不甘和决心,他知道,接下来将是一场更为艰苦的战斗。 目前局势,想要全力救出被围的汉军步兵不太可能,只能利用平原骑兵优势,不断扰乱前来增援的黄巾步兵,减轻坡上汉军的压力。 这样可避免他们短时间内被全部歼灭。 “左中郎将他们怎么还没到,快去催促大部队回援!”孟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由于连续来回冲锋,人马已经陷入疲惫。 “喏!”斥候闻声冲出阵型,前往后方通报战况。 山坡之上,阵阵风声夹杂着士兵的喊杀声、金属的碰撞声,不时传来战马的嘶鸣和受伤士兵的惨叫。 汉军刀盾兵们紧张地握紧手中的盾牌,汗水顺着他们的额头滴落,浸湿了衣襟。 他们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绝望,却依旧顽强地抵挡着黄巾步兵的进攻。 黄巾军虽然围住了汉军,但缺乏训练的他们显得有些杂乱无章,进攻的力度也不够强劲。 偶尔有汉兵被长矛刺死,发出痛苦的呻吟,但更多的汉军依旧坚守着防线。 他们的阵型紧密,盾牌连接成一道坚固的防线,仿佛在这片阴沉的天地间筑起了一道不倒的屏障。 在这紧张而压抑的氛围中,刀盾兵们的心情如同这阴沉的天色,沉重而绝望。 他们知道,自己只能依靠这最后的防线,等待奇迹的发生。 两军围绕两侧山坡混战将近一个多时辰,却依然不见皇甫嵩大队的增援。 “报,骑都尉,我往后面追了十几里,不见大军的影子!”方才那名前往通信的斥候满头大汗回来禀报。 “什么,怎么会,难道...”孟德神情沮丧,难不成左中郎将带着队伍丢下他们,先渡河了,不至于,这可是朝廷最精锐的羽林骑,他岂能轻易丢下。 或许左中郎将料到孟德不会一意孤行,奋战到死,骑兵要想突围,真是太容易了。 “现在怎么办,骑都尉?”左右副将大概也是这么想,现在问题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曹操四顾战场,围攻山坡的敌军接近七八千,前来增援的足有八九千,而他的骑兵和山坡上的伏兵加起来不足五千,三倍之敌围而歼之,只怕坡上的汉军兄弟坚持不了几个时辰了。 “你们几个,专盯着敌方将旗,我们专门突袭他们的将旗,擒贼先擒王!” “喏!” 于是孟德将骑兵分成两队,一队用于吸引增援黄巾步兵大部,另一队做为机动,专挑黄巾将领进行突击,让这帮黄巾军变得群龙无首,六神无主。 却说曹操这计策还是有些应验,这让增援的敌军无瑕去顾及围攻坡上的汉军,被汉军骑兵耍得团团转。 一面要围住这伙油腻的骑兵,一面又要保护自己各队的主帅,左右奔忙,也是累得瘫软无力,有些黄巾士兵慢慢变成在平原上散步,已经毫无战心。 第58章 殊死搏斗 “援军呢,我们的援军呢!”一个汉军在被敌人长矛刺倒前,发出最后的吼叫声。 随着越来越多的抱怨,军心似乎在接近崩溃。 “他们再不来,只怕...”坡下拼死奔袭的曹操估摸着坡上汉军的情形,心急如焚。 他心中充满了焦虑和无奈,心跳如战鼓般急促,手心冒出了冷汗。 他看到自己的骑兵已经疲惫不堪,速度甚至赶不上步兵,心中悔恨不已,觉得自己被那个十四岁的颖川学子坑惨了。 “吹集结号!”曹操扯着令官大吼,声音中透着一丝绝望和不甘。 他知道,只有八百骑兵了,这一仗是他出关中以来遭遇的最大损失,战场上的每一声呼喊、每一滴鲜血,都在提醒他,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 就在骑兵集结时时候,山坡上传来接连不断的惨叫声,汉军刀盾兵的阵型应该是被围攻的黄巾军突破了,大量的汉兵被长枪刺杀在山坡上,他们从怀满信心到彻底绝望,只用了短短两个时辰。 天快要黑下来,黄昏将至,要是他们再坚持一下,能熬到夜晚,该有多好。 只怕,没等阳光消失,这些英勇的刀盾士兵要先消失了。 “哎!”副将狠狠朝草地上吐了口浓痰,他想骂人,但又不知道骂谁。 “羽林军将士们,大家准备好了嘛,我们要作最后的冲锋了!”曹孟德撩起衣巾擦了擦长剑上的血迹,咬咬牙喊道。 “准备好了!”八百个声音汇到一处,虽然他们精疲力尽,但是斗志依旧。 “来了,骑都尉!”突然有个骑兵小声喊道,显然不是很确定。 “在哪?”孟德朝黄河岸边望去,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那边,在黄巾军的背后,有我们的旗帜!”黄巾军打的黄旗,汉军打红旗,所以,旗帜是不可能被认错的。 孟德顺着兵士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一片血红色的门旗在金黄色的海洋后面冉冉升起,越来越近。 激烈的喊杀声也越来越近。 “真的是他们,终于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皇甫嵩什么时候绕到了黄巾军的背后,但曹操相信了自己的双眼后,精神无比振奋。 曹孟德高举长剑,目光如炬,扫视四周的战场,他深吸一口气,猛然挥剑,剑光划破空气,发出“嗖”的一声锐响。 左右人马听到他的号令,迅速行动起来,羽林骑兵如钢铁洪流,向前冲锋。 曹孟德的长剑带着无比的力量和决心,斜斜地劈向前方,剑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那剑剖开一道血光,血液喷洒在空中,像是红色的雾气,黄巾军的士兵在这致命的一击下,瞬间倒地,鲜血染红了大地。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耳边充斥着厮杀声和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曹孟德的心中充满了战斗的激情和必胜的信念,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羽林骑兵如同一支利剑,迅速穿透敌阵,将黄巾军一分为二。 黄巾军的士兵们惊恐地后退,阵型瞬间崩溃,曹孟德的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他知道,这场战斗的胜利已经属于他们。 “卜已首级在此,投降者不杀,卜已首级在此,投降者不杀!”前后两军快要汇合时,孟德望见一少年,手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飞马在黄巾军阵中穿梭。 凡是他到达的地方,黄巾军士兵纷纷弃下武器,抱头遵地,如退潮一般,争斗不休的战场由于这位少年的奔跑,竟然陷入安静。 他跑至山坡下,几声呼喊,围攻的黄巾士兵回头只看了一眼,便纷纷弃械投降。 黄巾军原本都是普通百姓,来时凶狠无比,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一头猛兽,拔去獠牙,便温顺如小鹿。 山坡上的汉军瞬间欢心雀跃,同时为那些未能坚持到最后的战友感到痛心惋惜。 门旗开处,皇甫嵩与郭嘉并马而来,他们望着全身被血淋透的曹孟德,肃然起敬。 “孟德,真是,辛苦你了!”皇甫嵩踏鞍下马,抚摸着孟德坐下马,那马瞪大眼睛,眼睛里似乎渗着血丝。 “左中郎将,郭先生,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差点把我玩死!”曹操没好气的将自己的长剑丢到地上,双手插腰,这是要兴师问罪。 “孟德,这也不能怪奉孝,兵法云,出其不意,要是早告诉你,可能不是现在这个效果!”皇甫嵩微微一笑,心里赞许郭嘉聪明的同时,也为曹操的勇猛及临危不惧感到佩服。 哪怕今日是他皇甫嵩率领这支骑兵队伍,也不一定有这番作为。 说不定早就溃不成军,或放弃救援保全实力,早就撤退得无影无踪了。 也就是曹孟德,能在兵微将寡之下,还能坚守。 “我,我,可怜我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呐,哎! ”曹孟德长叹一声,这能恨谁,打仗就得死人。 “走走,押上这些俘虏,我们回城细聊!”皇甫嵩走上前去,拍了拍曹操的大腿,并亲自扶他下马。 “回城?回哪个城?”孟德有些吃惊,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或是皇甫嵩打仗打糊涂了。 “回东郡城啊,在你奋战之时,我们早就攻破东郡城了,还取下了卜已的首级,你看,在这呢!”皇甫嵩指了指护卫史阿手上的敌将首级,此时血已滴干,只剩空头颅一个。 孟德这时才回过头来认真看了看郭奉孝,这家伙,高明啊。 于是众将收了兵,押解黄巾降将降兵回城。 东郡郡城。 “黄巾军投降者,一万余人,这可怎么处理,左中郎将!”曹操从外面进来,将头盔放置案上,眉头紧皱,有些犯难。 这些黄巾士兵并非老兵,大部分是卜已新吸纳进来的流民百姓。 倘若带他们北上,打起仗来起不到作用,一路上还要消耗大量粮草。 要是不带上,你一转身他们再反,又得因来收拾残局,要是放任不管,只怕会给地方带来麻烦。 “我听说佐军司马孙坚在下邳大破彭脱,他们减员厉害,不如我去封书信,让他北上接手东郡,顺便训练这帮降卒,待到用人,再遣他北渡黄河接应,一举两得!”皇甫嵩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人,此人便是富春人孙坚。 听说这个人作战异常勇猛,在下邳以一千人兵力击破上万黄巾残部,保住了徐州。 “太好了,这样便为我们解决了大难题,还是左中郎将想得周到!”曹操眉目瞬间放松,喜出望外,连连称赞。 郭嘉也点点头,表示赞许。 第59章 黄河之水 六月上旬,朝廷催促进兵的旨意连下三道。 黄河南岸的渡口,晨曦初露,薄雾轻绕,河水泛着淡淡的金光,仿佛一幅静谧的画卷。 渡口边,一座简陋的木制码头,几艘小船静静停泊,船桨偶尔碰击水面,发出轻微的水声。 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曳,沙沙作响,仿佛在低语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渡口四周,几棵高大的柳树垂下柔软的枝条,微风拂过,柳絮纷飞,带着一丝清凉的湿意。 远处的山峦隐约可见,青翠欲滴,与黄河的浑黄形成鲜明对比,河面上,几只白鹭悠然飞过,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汉军的营帐便立在渡口周围,皇甫嵩的帅帐紧挨着黄河南岸,立在显眼的位置。 此时,左中郎将带着一帮文臣武将立在岸口浮桥处,望着汹涌的河水,无奈摇摇头。 “本月若是不能渡河,接下来两个月便是黄河汛期,只怕...”骑都尉曹操拈着胳腮胡须,一脸难色道。 “渡就这几条小船,来回运送,二万兵士要想渡河,只怕还得好几天呐,再说这船太小,随时有翻船的可能!”熟悉水性的将领望着码头边那几条小船,似乎感觉不到希望。 前往附近架设浮桥的兵士早已回来,由于绳索跨度太大,根本承载不了重物,更别说人与马匹,几次搭桥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眼看着河北战事已经到了最为关键时刻,此时援军卡在东阿渡口不能过河,真是难受,朝廷的催战旨意还在继续。 郭嘉看到身为统帅的皇甫嵩已经毫无办法,正对着滔滔黄河发愁,会心一笑。 “甫嵩将军,能否给我派百来骑兵士,我想去附近走访一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如果静想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动起来,或许能找到灵感,奉孝是这样想的,于是跟皇甫嵩说道。 眼下过不了河,别说是一百骑,就是一万部队也能派出去,现在都闲在大河南岸,士兵们都躺在营里睡大觉呢。 “孟德,你调拨一下吧!”皇甫嵩朝奉孝点点头,说到骑兵,得看曹操脸色。 曹孟德乐呵呵笑起来,没想到堂堂颖川学子,也有求他的时候,此时帮这个忙,得攒多大的人情。 “没问题,我来处理,郭先生,随我来!”曹操拍了拍郭嘉的肩膀,扭头便走。 奉孝只好领着护卫史阿跟随他前往骑兵营地。 “哎,日后要是我能出任黄河两岸的郡吏,一定找几处合适的地方修建几座大桥,让黄河两岸的百姓来去自由!”曹操踩着地上的碎叶,喃喃道。 “骑都尉还是位体恤民情的好官呐!”奉孝随口夸对方一句。 “你不知道,郭先生,当年我在京师出任北部尉,专治贪官污吏,都城肃然!”曹孟德想起过去的辉煌,不免在奉孝面前显摆起来。 “北部尉,好大的官,你不会只是对那些衙门小吏动手,吓唬街头混混吧,皇亲国戚,可敢依法惩办之?”奉孝怀疑他是在吹牛,于是冷冷笑道。 “蹇硕你可知道,中常侍,皇帝身边的宠臣,他叔叔违禁夜行你知道嘛,被我逮到了,情知此人平日飞扬跋扈,作恶作端,我好一通打,结果不小心把他打死了!”曹操说到这段,手脚并用,估计也是他为官以来最巅峰时期。 “厉害啊,骑都尉,然后呢?”看对方也不像是吹牛,郭嘉有些佩服眼前这个中年人,敢作敢当,不是一般人能比。 “后来,蹇硕把我弄到顿丘做县令去了,哎!”曹孟德的仕途受其性格的影响,起起伏伏数次,一言难尽。 郭嘉心想,要不是曹家底子厚,换成别人,估计活不到今日。 说话间,便走到骑兵大营,孟德从营里挑选出一百精壮,排成队列。 “郭先生,还没问呢,你要这一百号人作甚?”曹孟德安排完人,才发现哪里不大对劲。 这位学子要是有什么事,吩咐自己就完了,为什么要亲自领兵去办,还只要一百人,让人匪夷所思。 “嘿嘿,后面你就知道了,在营地里等我消息吧!”奉孝接住曹操手中的缰绳,飞身上马,领着一百人拾路而去。 望着这队人远去的背影,孟德摇摇头,还是想不明白。 他想派个可靠的人跟上去打探,想想还是算了,万一被这小子发现,岂不又要误会自己,前两次就因为不会说话,把他给得罪了,原本拉近的距离又被疏远。 刚才孟德说自己过去的事,也是为了让这小子多了解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发挥了作用。 到了日落时分,有人撞见郭嘉带着一百来骑飞奔而回,他们马背两侧,都挂满了羊皮。 营中众将和士兵都好奇围上来,想要看个究竟。 骑兵们按照奉孝的吩咐,先从一堆羊皮中挑选出几张最结实的,仔细检查每一张皮子是否有破损。 接着,用锋利的刀子小心翼翼地将羊皮上的毛剃干净,刀刃在皮子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剃完毛后,他们将羊皮放进河水里浸泡,水面上泛起一层细细的泡沫,河水冰凉刺骨,士兵的手却稳如磐石。 浸泡过后,开始用木棍将羊皮敲打平整,每一下都力道十足,木棍与羊皮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骑兵们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毫不在意,继续专注地工作着。 接下来,他们将羊皮缝起来,针线在手中翻飞,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每一针都扎得极为紧密,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缝合起来,缝制完毕后,兵士们用嘴将羊皮筏子吹胀,肺部的空气通过皮管注入羊皮内,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羊皮逐渐膨胀,变得鼓鼓囊囊。 次日,将羊皮气囊放在阳光下晾晒,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上面,形成斑驳的光影。 奉孝站在一旁,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尽管制作过程繁琐且耗费体力,但每当看到一个崭新的羊皮气囊,他的心中总会涌起一阵自豪与满足。 到了午时,便将晒好的气囊绑在一起,在上面捆上树干与木板,几个崭新的羊皮筏子便制作完成。 “这是我在南方游学时,亲见长江渔民们打造的羊皮筏子,他轻便耐用,可乘坐数人,可搭载马匹,可抵挡大风大浪!”奉孝给前来观摩的皇甫嵩及众将讲道。 “得拉出去试试才知道!”曹孟德有些不相信,指着那堆羊皮筏子道。 “那就下水试试,骑都尉可敢第一个上去划浆?”奉孝望着曹孟德,激将道。 “试就试,我虽不习水性,但我们军中可不缺水手,安全得很!”曹操呵呵笑起来,惹得诸将也跟着哈哈大笑。 第60章 北中郎将 六月中旬,皇甫嵩携二万五千余名汉兵北渡黄河,在濮阳补充粮草,经邺城,过魏郡,向广宗附近的广平进发。 烈日高悬,北方平原上满地黄沙,枯草不生,仿佛整个天地都被炙烤得无一丝生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的灼热气息,热浪翻滚,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地平线上,一队人马缓缓驶来,队伍中拥着一辆囚车,车轮碾过黄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悲凉。 囚车内,一名白发老人静静地坐着,双眼无神地望向远方。 他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仿佛经历了无数风霜雨雪,老人的衣衫褴褛,身形消瘦,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透出一丝坚韧与不屈。 囚车外,押送的士兵们个个神情严肃,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却无人敢怠慢。 烈日下,黄沙飞扬,仿佛在为这段悲凉的旅程增添几分苍凉。 整个平原上只有这队人马在缓缓前行,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孤独而又无助。这一刻,似乎连时间都停滞了,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在天地间回荡。 见前方不远处黑压压的人影,细看之下,竟是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鲜红的牙门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官差们心中一凛,立刻明白,这是朝廷派来增援广宗的部队。 囚车缓缓停下,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 官差们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生怕触动了什么不该触动的东西。 “站住!”皇甫嵩急促地驱马赶到那伙人面前,抬手示意他们停下。 只见其中一匹彪悍的大黄马上,稳坐着一个身穿五色服饰的宦官。那人脸上挂着得意的奸笑,用尖锐的声音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阻拦中常待办案,不要命了吗?” 皇甫嵩勒住马缰,微微欠身,礼貌却不失威严地问道:“你是何人?” 那宦官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在下中常待左丰,奉陛下之命前来视察军队。北中郎将卢植因畏敌不前,消极避战,已被我逮捕,现正押往京师受审,你们不可阻拦!” 左丰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刃,刺破了空气中的紧张氛围。 皇甫嵩心中一沉,眉头微皱,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和不安,他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心中权衡着该如何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稳住局面,再图后策。 皇甫嵩策马前行,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我是左中郎将皇甫嵩,能否让我与卢公见上一面,聊上几句?” 左丰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驱赶着座下的马匹,毫不留情地回应道:“大胆!卢植现在是朝廷的死囚,你与他交谈,难道你这左中郎将的位置也不想要了?” 皇甫嵩闻言,脸色一沉,正欲发作,身后的曹操已快马加鞭赶上来,他的怒火在眼中熊熊燃烧,指着左丰怒斥道:“狂妄之徒,竟敢对中郎将如此放肆,可识得我曹孟德,你想做第二个蹇硕叔么?” 曹操的声音如同雷霆,震慑四方,吓得左丰差点摔下马来,他当然记得蹇硕和他说过,曹操的大名,京师谁人不知。 皇甫嵩心中感激,但表面依旧保持冷静,他深知此刻需要的是理智而非冲动。 他轻轻一抬手,示意曹操稍安勿躁,而后转向左丰,语气中多了一丝恳切:“左丰,我们都是朝廷的臣子,何必如此针锋相对?让我与卢公见上一面,一叙往日情谊!” 左丰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被皇甫嵩的诚恳打动了一瞬,再看看曹操那张无情之脸,不怒自威,于是道:“也罢,这大热天,正好休息片刻再行赶路!” 于是双方歇马,黄皇嵩直奔中间那辆囚车。 “站住!”正待靠近,却见囚车之侧,跟着数人,一黑脸包公模样的大汉声响如雷,一把将众人拦住。 “莫要动手,他们是我同僚,让他们过来!”车上发出微弱的声音,卢植缓缓睁开眼。 皇甫嵩快步上前,扶住车栏,细看卢植:“卢公,你怎变成这副模样,是何原故?” 卢植轻叹一声,抖了抖干枯的嘴唇:“我,我已率大军将张角围困于广宗,眼见攻城欲下,没想到有小人在背后污蔑,我个人之事是小,战局为重!” 见皇甫嵩眼下赶到,卢植轻松不少,继续说道:“甫嵩啊,新的中郎将已经赴任,你要与他同心协力,共扶大汉,不要忘却初心呐!” “卢公,您放心,我皇甫嵩甘愿为朝廷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只是,你...”皇甫嵩心里替这位老臣担忧,这把年纪,只怕没到京师,就被这帮宦官给折磨死。 “放心吧,我相信圣上,他一定会秉公处理的!”卢植重咳几声,急忙用手捂住。 “来,喝口水吧!”郭嘉急忙从腰间取下水壶,递入车中。 卢植接过水壶,连饮几口,似乎恢复些神色,这才发现递壶之人,才不过十四五岁。 “甫嵩,这位是?”卢值见此人神情俊郎,眉目慈善,问道。 “这位乃颖川学子郭嘉郭奉孝,一路上为我军出谋划策,立功不少!” “哦,荀爽的弟子,呵呵,我和他有好几年没见了,你们院长可好?”卢植似乎放下一切,脸上浮现想起老朋友才有的笑容。 “承卢大人挂念,我家院长一切都好!”郭嘉接回水壶,并将它绑在车栏上。 “谢谢,谢谢,年轻真好,呵呵!”卢植抚了抚腮下白须,一脸欣慰地看着郭嘉,似乎又想起什么。 “玄德,你们过来!”卢植朝旁边招了招手,方才守在囚车附近几个人都站了过来,一个绿袍长须的关东大汉,还有方才那名黑脸虎须壮士,他们两人高大身躯的前方,有名落眉如蚕的中年人。 他个子不高,双臂显长,素衣青巾,甚是慈祥。 “恩师,弟子在!”他拱着双手,看来就是卢植口中的刘备。 “这位是左中郎将皇甫嵩将军,刚打完颖川黄巾过来,是来增援我们的,日后,你就跟在他的帐下效力吧!”卢植似乎对刘备充满着希望,看来这位叫刘备的,是他的得意门生。 郭嘉也不免多看刘备一眼。 “恩师,说好的要护送您去京师,这一路上车马劳顿,弟子若不跟随,只怕...”刘备竟然不顾前程,执意要护送卢植,众人感到意外。 郭嘉心想:世间还有如此仁义之辈,难得。 “玄德,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大事为要,眼下黄巾猖獗,应以保家卫国为重!”卢植语重心长道。 第61章 救命之恩 刘备望着自己的恩师,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但他依然是个听话的弟子,可在恩师的心中,理想重于生命。 “谨遵师命!”刘备俯身在黄土地上,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卢植见刘备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心中一阵欣慰,他转头看向皇甫嵩,眼神中带着一丝郑重。 “甫嵩,有个人你必须得多加留意!”卢植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皇甫嵩见状,立刻凑近,神情专注,知道卢植有重要的话要说。 “新上任的中郎将董卓是个西凉莽夫,据说是走何进的关系,此人不足为惧,但他手下有一个谋士名叫李儒,善于使阴谋诡计,我此次遭难,估计就是拜他所赐,你们务必要小心应对!” 卢植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沉重的石子,砸在皇甫嵩的心上。 他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皇甫嵩见左丰骑马过来,于是朝卢植点点头。 \"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该动身了,左中郎将,得罪了。\"左丰惧怕曹操的报复,态度变得谦逊,再无之前的傲慢。 \"嗯,路上还望左大人多多关照。\"皇甫嵩点点头,最后深深地看了卢植一眼。 囚车缓缓滚动着车轮,在众人的注视下渐渐远去。 \"唉,这该死的十常侍,多少忠良义士栽在他们手上啊!\"曹孟德仰天长叹,声音中透着无奈和愤慨。 \"是啊,我大汉的皇权旁落,百姓苦不堪言,才有了今天的局面,真是令人唏嘘。\"刘备低声回应,语气中满是无奈。 两人对视了一眼,仿佛有一种久违的共鸣,便相互拱手致意。 大军继续向广宗进发,浩浩荡荡,气势如虹。 郭嘉目光一转,注意到刘备以及他身旁的两位兄弟。 这三人组合,实在是耐人寻味,刘备,文质彬彬,眉宇间透着一股书卷气;而他左右的两位兄弟,却是虎背熊腰,满脸豪气,仿佛从战场上刚刚归来。 如此截然不同的三人,竟能走到一起,真是有趣至极。 曹操也留意到了这组奇特的组合,但初次见面,他不便多问,只是心中暗自思量,眼下,他只想尽快赶路,早日抵达广宗。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众人身上,影子被拉得老长,离广宗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的气息,仿佛大战一触即发。 正行走间,前方忽然尘土飞扬,一骑斥候如箭般飞驰而来。 “报,左中郎将!”那斥候飞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急促。 “前方有何军情,快快报来!”皇甫嵩定了定神,眼中闪过一丝焦虑。 “前方有我军大寨,许多黄巾军正在寨外与我军五校兵马激战!”斥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战况激烈,夕阳的余晖映照在他的面庞上,显得格外凝重。 皇甫嵩眉头紧锁,迅速转头望向身后的曹操,语气坚定:“孟德,你为前锋,先去救援,我率大部随后接应!” “喏!”曹操一扯马缰,战马前脚高高扬起,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 “羽林骑,随我来!”他一声令下,八百骑兵如同离弦之箭,紧随其后,瞬间消失在渐浓的尘烟中。 皇甫嵩目送他们远去,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这场战斗能够尽快结束,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黄昏将近,汉军大营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零星的篝火在微风中摇曳。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号角声,打破了这片短暂的宁静,黄巾军如同黑夜中的鬼魅,悄无声息地逼近了汉军大营。 营地四周是开阔的平原,偶尔有几棵孤零零的树木在风中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天空中乌云密布,遮住了天光,使得整个营地显得更加阴森恐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冷的气息,仿佛预示着一场血腥的厮杀即将来临。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起,黄巾军如潮水般涌入汉军大营,火光四起,刀剑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战马嘶鸣,士兵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汉军措手不及,营帐内外一片混乱,士兵们在火光中拼命抵抗,鲜血飞溅在地面上,染红了营地的每一寸土地。 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上,黄巾军士兵的脸上带着狂热的表情,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毫不留情地砍向汉军。 而汉军士兵则显得有些慌乱,但他们依然咬紧牙关,奋力抵抗,每一剑每一枪都充满了绝望和悲壮。 “外面发生了什么?”新任中郎将董卓从梦中惊醒,翻身坐起,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谋士李儒匆匆带着护卫冲进帐内,声音急促而洪亮:“主公,敌军来袭,赶紧躲避吧!” 董卓一听,立刻猛地披上甲胄,手握长斧,目光如炬:“我乃堂堂武夫,岂能未战先逃?传令下去,集结兵力,随我迎敌!” 副将见状,不再多言,迅速转身去安抚士兵,准备迎战。 李儒望着董卓,眼中满是焦虑与担忧,但他知道,眼前的这位主公意志坚定,已无再劝之理。 董卓刚出帐,便见黄巾将领张梁率领百余精骑飞奔而来,他一眼便认出董卓帅旗。 张梁伸手一指,黄巾骑兵直奔董卓而来。 “主公快快上马!”副将牛辅牵来自己的大宛马,急忙将董卓扶上去。 “敌将休走!”张梁哪里肯放过,拍马便追。 董卓本想回头与其搦战,只奈身后不过数骑,不敢冒险,只能飞马而逃。 正奔走间,又有一队人马打着黄旗过来,为首一员猛将,嘴里大喊:“贼将休走,周仓在此!” 那将挡在正中间,一挥手中长刀,那刀从董卓头顶掠过。 董卓扶正头盔,吓出一身冷汗,牛辅奋力上前抵住周仓,回头喊道:“主公,快走!” 这才脱了险,不过此时四处都是刀光剑影,喊杀声四起,感觉已经陷入重围,董卓此刻都不知该往哪边跑。 黑夜中一彪人打着红旗顺风而来,为首那将浓眉大眼,甚是精神,董卓看得真切,迎将上去。 “可是朝廷援军?”董卓突然横在路中间,挡在那股骑兵面前。 “羽林骑都尉曹孟德来也,贼兵在哪?”曹孟德见董卓丢盔弃甲,以为是个普通逃兵,并不识得他是谁,于是问道。 “好好,快随我杀回去!”董卓精神振奋,挥动长斧,调转马头,往回而走。 第62章 刘玄德 曹操与董卓汇合后,迅速转身,犹如猛虎下山般冲向正在劫营的黄巾军。 张梁见状,立即指挥部下拼死抵挡,然而,皇甫嵩率领的大队援军从后方蜂拥而至,形势骤然逆转。 张梁心知不敌,急忙下令鸣锣撤退,黄巾军如潮水般四散而去。 战场上,满目疮痍,尸横遍野,残破的旗帜在风中飘扬,诉说着这场血腥的厮杀。 两军虽互有损失,但黄巾军凭借其人多势众的优势,依旧在这场消耗战中占据上风。 汉军会合后,各路将领指挥士兵修复营寨,清理战场,防止敌军再次偷袭。 董卓的中军大帐内,将领们依次进帐,气氛紧张而庄重。 “多谢左中郎将的及时援助,否则我五校军马恐怕要遭受重创!”董卓高大威猛,甲胄分明,头戴虎头盔,闪闪发光,他向皇甫嵩深深一揖,语气中透着感激。 “董将军不必客气,日后我们还要同心协力,共同击溃敌军,这是理所应当的!”皇甫嵩回礼,目光坚定,言辞恳切。 董卓见皇甫嵩身后站着各色将领,个个英姿勃发,不由得心生好奇,想要一一结识。 他目光落在一位将军身上,那人作战时勇猛无比,所率骑兵如猛虎下山,锐不可当。 董卓忍不住问道:“这位将军作战异常勇猛,所率骑兵更是无敌,请问将军出身何处?” “此乃羽林骑都尉,曹操曹孟德!”皇甫嵩语气郑重地介绍道。 “幸会,幸会!”董卓一见曹操,立刻露出一丝敬佩的神色,毕竟对方的品级与自己不相上下。 曹操微微点头,心中却暗自思忖:没想到这位新任汉军统帅在战场上竟如此狼狈,看来接下来的战斗更加艰难了。 董卓的目光转向曹操身后的几人,指着他们问道:“这几位是?” 这些人中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穿着各异,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皇甫嵩一一介绍道:“这位是卢公的高徒刘备刘玄德,后面两位是他的结拜兄弟。这位呢,是颖川学子郭嘉郭奉孝,还有他的护卫史阿!” 董卓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哦,玄德和奉孝,在军中担任何职?” 他对这些人的出身颇感兴趣,心中已开始盘算哪些人可以结交,哪些人需要提防。 曹操看着董卓,心中暗暗警惕,知道这个人绝非简单之辈。 刘备和郭嘉脸色一沉,没想到董卓是这种人。 刘备见皇甫嵩脸上露出难色,便上前拱手说道:“呃,我等皆是布衣之身!” 董卓闻言,眉头一挑,满脸惊讶:“布衣之身?甫嵩将军,你怎能在军中任用无官无职之人出谋划策,指挥疆场厮杀呢?这恐怕不妥吧!” 刘备身后黑脸大汉张飞怒不可遏,挺身而出,声音如雷:“布衣之身又如何?若不是我们这些布衣,你能安然在此?” 董卓脸色一沉,毫不示弱,挥手喝道:“大胆!布衣岂能在我中军帐内大声喧哗!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 几名军士立刻上前,将张飞架住,准备拖出帐外。 皇甫嵩见状,急忙上前劝阻:“董将军,不可!如今黄巾猖獗,我们各级军士应当同仇敌忾,岂能以身份论之?” 董卓听了,冷哼一声,挥手示意军士放开张飞:“也罢,放了他吧!但日后不可如此无礼!” 说罢,董卓气愤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帐内气氛一时紧张,刘备暗自握拳,心中思绪万千。 初次集会散去后,诸将纷纷离开董卓的大帐。 曹操快步跟上皇甫嵩的战马,眼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 “我看这董卓,表面上装模作样,耍尽威风,实则胸无大志,恐怕难以指挥这七万朝廷大军,左中郎将,您需早做打算!”曹操的声音低沉而急切。 皇甫嵩叹了口气,眉头微蹙:“听说这董卓在西北一带立过战功,也不能说他一无是处,再观察观察吧,孟德。”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犹豫。 曹操见皇甫嵩不愿接受自己的建议,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他的心中充满了隐隐的忧虑,但眼前的形势却让他无从施展。 郭嘉回到帐中,简单吃了几口干粮,准备洗把脸然后上榻看书。 忽然,帐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他走出去一看,竟是刘备三兄弟在抱怨。 张飞那黑脸大汉,张大嘴巴,白牙闪亮:“他奶奶的,连个军帐都不给,竟让俺睡马厩,岂有此理!” 绿袍的关羽则显得冷静许多,劝道:“我们又不是没睡过马厩,无妨!” 刘备只是摇头叹气,一言不发。 郭嘉见状,不禁心生怜悯,此时正值六月,夜晚比白天凉爽许多,他不忍心让他们受凉受苦。 “史阿,你去军需那里多要两个帐篷过来,送给他们吧!”郭嘉吩咐道。 “啊哦!”史阿应声而去,忙着办事。 郭嘉正沉浸在书卷中,忽然听到帐外传来低声的交谈。 抬头一看,原来是刘备三兄弟前来拜访,显然是为了表达谢意。 “让他们进来吧!”郭嘉听见侍卫拔剑的声音,立刻挥手制止。 三人依次走进军帐,由于帐篷狭小,显得有些拥挤。 “刘兄,请这边坐!”郭嘉微笑着递给刘备一个坐垫。 刘备点头致意,坐下后,关羽和张飞则如两尊威严的雕像般站在他身后。 “这位小兄弟,真是多谢你的鼎力相助,我特意前来致谢!”刘备拱手作揖,脸上堆满了诚挚的笑容。 “不必客气,刘兄,出门在外,相互照应是应当的。”郭嘉微微一笑,轻松地回应道。 “你也喜欢读书啊!”刘备探头一瞧,看到奉孝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眼里闪过一丝好奇。 “嗯,我本就是颖川的学子,不擅长舞枪弄棒,闲暇时就喜欢读些圣贤书。”奉孝微微一笑,眼中透出些许自豪。 “真没想到,行军打仗你还带着这么大一箱书,真是难得!”刘备目光落在奉孝的书匣子上,满脸赞叹。 “呵呵,这里面的书大部分我都读了两遍。没有新书,只好温故知新。”奉孝见刘备感兴趣,便把书匣子搬到自己面前,脸上露出一丝满足。 一旁的关羽也忍不住凑过来,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与敬佩。 第63章 借书 “这位先生,既然如此,这些书您都熟记于心,关某可否借阅一二?”关羽走上前去,目光紧盯其中一本,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但脸上却露出一丝羞涩。 他毕竟只是个武夫,读书不多,借书的请求让他有些担心被人嘲笑。 刘备看到兄弟的唐突举动,心里有些不安,忍不住眨了几下眼。 他们此行是来道谢的,怎么突然变成了借书呢?然而,关羽对知识的渴求让他顾不得这些。 在这个年代,精致的纸制书卷极为珍贵,竹简书册又笨重不便,行军打仗的人哪有精力带那些。 “这位壮士,既然我们同为汉军效力,日后必然会有长久的相处,借你无妨,你挑吧!”郭嘉见这三人品格高尚,也不担心书会不还,便大方地说道。 “多谢,多谢,我就借这本!”关云长小心翼翼地伸手,从书匣中抽出一本,众人一看,竟是《春秋》。 “好好,看《春秋》知大义,这是本好书!”奉孝赞道。 “借你了!”郭嘉微笑着点头。 没想到眼前这位年仅十四的才子竟如此慷慨,刘备不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张飞则在一旁叉着双手,眉头紧锁,似乎完全搞不懂这几个人在忙什么,那堆破纸到底有什么稀奇的。然而,能借到这少年的东西,张飞倒觉得眼前这个少年颇有交往的价值。 “郭先生,真是太感谢了。云长,有借有还啊!”刘备的眼神中满是感激,同时不忘提醒关羽。 “那是当然!”此刻关羽的目光紧紧锁在那本书上,恨不得立刻回到帐内,点燃烛光,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对了,刘兄,我听说你们是从北方而来,现在幽州一带的局势如何?”郭先生见刘备近在咫尺,心中的疑问不禁脱口而出。 刘备稍微沉吟了一下,目光中多了一丝凝重。 “黄巾军从青州起事,在徐州遭遇重创后,大批涌入河北,连战冀州多座重镇,一支部队窜入幽州,肆虐劫掠,百姓苦不堪言,那时,刺史郭勋招募兵勇,我们便在那时投军。”刘备回忆起数月前的情景,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听说郭勋大人在广阳被张角斩了?”郭嘉叹息道,语气中满是惋惜。 “是啊,现在的幽州如同群龙无首,下一任主政官员仍未确定。”刘备摇了摇头,眼中透出无奈与愤慨。天下大乱,最终受苦的还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幽州的战事,奉孝已经大致了解。 如今,张角的主力被困在广宗,张宝则据守在阳曲,并州和冀州形成了犄角之势,互相呼应。 而黄巾军的后勤补给,只能依赖幽州这个大后,。幽州的百姓只怕正在承受着横征暴敛的苦难。 “我的老家在涿郡,”刘备的声音有些哽咽。 “所有能动的年轻人,不是加入了黄巾军,就是投身了官军。剩下的,只有孤寡老人和无助的孩子!”说到这里,他的眼角湿润了,眼泪不禁滑落。 刘备的心中充满了悲痛和无奈,他的眼泪不仅为家乡的亲人而流,更为那些无辜百姓的苦难而流。 他仿佛看到了家乡的田地荒芜,村庄寂静,只有风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每一滴泪水,都是他心中深深的忧虑和无尽的哀伤。 “大哥,你又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光哭有什么用!”张飞怒目圆睁,声音如雷,仿佛要把刘备从悲伤中震醒。对面坐着的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张飞更觉得这情景有些可笑。 关羽却不一样,他默默转身,用袖子悄悄擦掉眼角的泪水。 “为民而感,这并非耻辱。刘兄是真正的仁义君子,我由衷佩服!”看到刘备如此体恤家乡百姓,奉孝也不禁心生感慨,脑海中浮现出颖川的乡亲们,不知他们如今过得如何。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张飞的提醒让刘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收拾情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 刘备皱眉问道:“刘兄此次出征,带了多少军马?” 今日战场混乱,汉军与地方义军混杂在一起,郭嘉无法看清刘备的真正实力,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刘备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说道:“唉,不瞒你说,跟我一路走来,死的死,伤的伤,现在只剩下不足三百人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老成持重的少年,心中诧异,不敢隐瞒实情。 郭嘉点点头,沉思片刻,说道:“三百人,勉强算是一部曲。这样吧,明日我便奏明左中郎将,授你暂代军侯之职,以免董卓之流轻视你们。” 刘备听罢,心中大喜,没想到眼前这位少年竟有如此影响力,连忙说道:“多谢先生!” 然而,刘备心中仍难以平静,刚进帐时帐外那名少年的胆识更让他刮目相看。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竟敢在自己二弟三弟面前拔剑挡路,实在令人惊叹。 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备回头望去,只见那名少年正昂首阔步走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刘备心中不禁暗自感叹,这样的少年,未来必定不可限量。 “啊呜!”史阿指了指帐外,郭嘉明白,此时又有人来讨饶。 “奉孝老弟,又在钻研书籍啊!”曹操的声音在帐外响起,随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掀开帘门,看到帐内的刘备,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哟,玄德也在,哈哈,真是热闹非凡啊!”曹操挤进帐篷,狭小的空间顿时显得更加拥挤。 “郭先生赠我们帐篷,我过来表示感谢。既然你们有事要谈,那我就先去忙了,我们的帐篷还没搭好。”刘备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主动说道。 “好,有事你们先忙,我找郭兄弟有点事要商量。”曹操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刘备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不值得费心。 曹操心中暗自盘算,有些事情他并不想让刘备知晓。 刘备三人离开后,史阿也悄然跟随。帐内顿时只剩下两人。 “奉孝,我刚才巡视了军仓,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看来我们军队岌岌可危啊!”曹孟德低声道,语气中透出一丝不安。 曹孟德选择先向自己透露此事,而不是立刻去找皇甫嵩,这让奉孝感到十分震惊,他心中波澜起伏,思绪如潮水般涌来。 “此事非同小可,得马上禀报左中郎将才是。”奉孝沉声回应,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第64章 帐中议事 夜袭之后,汉军休息一天,黄昏之时,董卓的中军大帐内,烛光摇曳,昏黄的光线映照在厚重的帷幔上,仿佛鬼影幢幢。 帐顶悬挂着几面破旧的战旗,斑驳的血迹诉说着无数次厮杀的过往。 地面铺着厚厚的兽皮,脚踩上去却仍能感受到冰冷的寒意,四周摆放着几张粗糙的木桌,上面堆满了各式兵器和地图,显得凌乱而紧张。 董卓坐在大帐中央的虎皮椅上,身披黑色战袍,双眼如鹰般锐利,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他的手中握着一杯热酒,酒香混杂着帐内的各种气味,显得格外刺鼻。 他的脸上布满了风霜与杀气,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下一步的战略。 大帐的左侧,皇甫嵩、曹操和刘备正襟危坐,他们的目光如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右侧,牛辅、李傕、郭汜和徐荣等董卓的旧部则神情各异,有的眉头紧锁,有的眼神闪烁,心思难测。 如今,董卓已被任命为中中郎将,他的麾下部众也因而纷纷升迁,时常出现在左右,地位显赫。 中中郎将略高于左右中郎将,董卓是握着大将军何进印信办事,所以皇甫嵩只能坐他下首位置。 董卓的谋士李儒站在他身后,身形瘦削,脑袋略显狭长,一双小眼睛不停地四处打量,透露出一丝狡黠和不安。 他时而摸摸腮下那稀疏的山羊胡须,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阴谋诡计。 李儒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像是他内心波涛暗涌的映射,让人不禁心生戒备。 “中郎将大人,如今全国上下都在讨伐黄巾叛贼,然而陛下却在此时将北中郎将卢植押解京师问罪,这对我们的军心士气是个巨大的打击!”皇甫嵩语气沉重,眉头紧锁。 “我与右中郎将朱携、佐军司马孙坚、骑都尉孟德商议,决定一起上奏天子,请求看在卢植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份上,免去其罪,放他回乡安度晚年,你怎么看?”皇甫嵩说完,紧盯着董卓的脸,观察他的反应。 董卓面露难色,心中犹豫不决,眼下各路汉军统帅都表示支持卢植,感到无法直接拒绝。 他转过头,望向身旁的谋士李儒。 李儒微微点头,示意他不可拒绝。 董卓这才缓缓开口:“嗯,身为同僚,确实应该互相照应,卢植回乡养老也是好的,我也会修书一封,上报朝廷,历数子干的功绩。” “如此便好,多谢中郎将的仁爱之心!”皇甫嵩起身拱手,满脸感激。 董卓听罢,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来,仿佛一块心头大石终于落地。 此时,帐外走进一名小吏,拱手禀报道:“禀中郎将,大将华雄带着西凉铁骑赶到了!” 众人闻声,立即抬头望向帐外,只见马蹄声如雷,瞬间震动四方。 不一会儿,蹄声戛然而止,一个魁梧的身影推开帐外的卫士,大步流星地掀帘而入。 “末将华雄前来报道!”那汉子身高九尺,浑身肌肉如铁塔般结实,身上的甲胄显得有些紧绷,稍一动作便发出卡卡的响声。 “哈哈哈哈,我的大将来了!有你在,何惧黄巾贼众!来来,快请坐!”董卓大笑,满脸喜悦。 华雄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目光在皇甫嵩等人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他并不理会众人的反应,直接接过小兵手中的胡椅,双腿一张,便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见满帐尽是董卓手下的武将,个个身强力壮,五大三粗,皇甫嵩心中不禁泛起一阵不适。 曹孟德也看出了端倪。,董卓此刻气焰嚣张,完全仰仗于他那一帮忠心耿耿的弟兄,个个英勇善战。 若是这家伙日后得势,那尾巴还不得翘上天去? “诸位,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不妨商量一下眼前局势的对策,如何攻破广宗城,拿下贼首张角,大家都说说吧!”董卓俯视众人,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他心想,有了这班文臣武将的支持,自己的锦绣前程指日可待。 华雄听罢,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拱手说道:“主公,请让我率领五千西凉精锐骑兵前往城下挑战,先斩几名敌将,为我军壮壮声威!” 华雄的狂妄之言,令骑都尉曹操心中不悦,眉头微皱。 董卓得意地笑了。 他知道,华雄随他在西凉纵横多年,从未遇到过像样的对手,黄巾军中尽是庸才,让华雄出马斩杀敌军统帅,简直易如反掌。 “好,让你的铁骑休息一晚,明日天一亮,便去城下挑战!”董卓自信满满地从令筒中抽出令箭,甩到华雄脚下。 “末将领命!”华雄如获至宝,拾起令牌,快步走出帐篷,眼中燃烧着战斗的火焰。 “中郎将大人,我有一事相禀!”等华雄一出帐,曹孟德便站起身,拱手向前,语气中透着一丝焦虑。 “哦,孟德兄弟,有什么事尽管说。”董卓对曹操心存感激,毕竟曾受他救命之恩,因此给足了面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近日,我数万大军与黄巾军鏖战数月,眼下敌军不断增援,我担心军中粮草是否充足?”曹孟德将心中的忧虑道出。 这话若由皇甫嵩说,恐引发两位中郎将的争斗,由曹操提出最为妥当。 “嗯?”董卓其实从未操心过粮草之事,军中内务一向由李儒掌管,他只负责下令打仗和分派部属,于是他转头望向李儒。 李儒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色,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思索片刻后,坚定地回答:“骑都尉放心,军中粮草还能支撑一个月,朝廷的运粮队已从关中出发,不久便会抵达。你们只需专心破敌即可!” 李儒咬紧牙关,话语中透出一股坚毅,仿佛要用这份坚定驱散曹孟德心中的疑虑。 “甫嵩将军,明日华雄将出战,你的部队也趁此机会好好休整一下。等时机成熟,我们一同出击,攻下广宗!”董卓在商议完粮草事宜后,转身对皇甫嵩说道。 虽然话语听起来像是在商量,但实际上却是命令。 “这样也好。”皇甫嵩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董卓选择不立即发动进攻,而是从容不迫地上前挑战,这背后似乎隐藏着深意。 众将士们面面相觑,猜不透其中玄机,只见李儒在一旁神秘地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个微笑,让人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寒意。 第65章 未可轻视 广宗城矗立在一片广袤的平原之上,四周空旷无物,只有风声在耳畔呼啸。 城墙高耸入云,厚实的石砖在阳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泽,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屏障,城门如同天门般厚重,黑铁铸就,给人以无尽的压迫感。 护城河的水流湍急,河水浑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水面上偶尔漂浮着几片枯叶。 黄巾军早已驱使百姓将河水引满,河水深不可测,似乎在等待着吞噬一切试图渡河的生灵。 城楼上,黄巾军士兵们目光如炬,弓弦已张,箭矢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随时准备射出致命的一击。 他们的脸上带着一丝冷漠和决绝,显然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 而此时,华雄率领的五千精骑已经逼近城下,他们身披铁甲,手持长斧,战马嘶鸣声不绝于耳,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华雄目光如电,扫视着眼前的城池和护城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与焦虑。 此时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去,华雄一声令下:“列阵,擂鼓!” 敌军大概还在梦乡,他挥刀指挥士兵制造动静。 号角声悠长,鼓声如雷,震得整个城池都在颤抖,城墙上的守兵听到动静,迅速转身消失在垛口,显然是去禀报敌将。 华雄见状,抬手示意,鼓号声戛然而止。 他单枪匹马来到护城河前,距离城墙不过一箭之地,扯开喉咙大喊:“黄巾小儿,爷爷华雄来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 他的声音如雷贯耳,连续喊了三声,城楼上却无人应答。 华雄顿时怒火中烧,横刀立马,破口大骂:“黄巾贼众胆小如鼠,还妄想夺取天下,真是天大的笑话!” 华雄的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和无尽的蔑视,仿佛要将敌军的士气彻底摧毁。 随着华雄的辱骂声越来越刺耳,城门嘎吱作响,缓缓落下。 城楼上鼓声雷动,一员黄巾军小将策马疾驰,带着几十名骑兵迅速来到护城河边。 浮桥缓缓放下,那小将当先驱马,直奔华雄而来,他身形高大,手执长刀,全身披甲,看上去毫不逊色。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叫阵?报上名来!”那小将声如洪钟,气势逼人。 华雄冷笑一声,手中长斧一挥,战意凛然:“抵过一招再说不迟,贼将拿命来!” 两人战马飞驰,瞬间交锋。只听“卟哧”一声,黄巾小将的头颅被华雄一斧砍下,鲜血喷涌而出,头颅滚落在地。 后方的黄巾勇士见状,吓得纷纷退回河边,急忙收起浮桥。汉军士气大振,齐声高喊:“得胜!得胜!得胜!” 董卓带着一帮文臣武将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紧盯着战场的每一个细节。 斥候飞奔而来,报告战况。 众将目睹这一切,纷纷对华雄的英勇无敌赞不绝口。 郭嘉则细细打量着刘备身后的两人,关羽和张飞,他们对华雄的表现毫不在意,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曹操也不禁感叹,董卓手下真是猛将如云,这个华雄,简直是以一敌百的战神,恐怕黄巾军中无人能与之匹敌。 只见华雄一合之间便斩将夺旗,众人无不惊叹,这等神勇,还是头一回见到。 华雄在城下斩将,气势如虹,不肯轻易离去,他吩咐手下将敌将的头颅挑在竹竿上,高高竖立在河边,犹如战旗般昭示着他的威武。 接着,他开始大声辱骂,声音如雷,震慑四方。 城墙上的黄巾军将士们哪里忍得了这等羞辱,一个个怒火中烧,咬牙切齿。 城门轰然打开,又有两名黄巾武将策马而出,气势汹汹,他们跨过浮桥,摆开阵势,准备一战。 “你们两个是约好的嘛,一起前来送死,哈哈,可留下姓名?”华雄将那巨斧一偏,目光如炬,打量着来将。 “贼将好生猖狂!我姓周名仓,与我兄弟廖化,特来讨教!”周仓厉声回应,手中长斧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再看廖化,双手持刀,那刀足有五六十斤重,威势逼人。 两人不再废话,一左一右,迅猛夹击而来,华雄心中一惊,不敢大意,挥斧迎战。 三人兵器交击,火花四溅,战场上顿时杀气腾腾,激烈的战斗瞬间展开。 周仓接住华雄的一记重斧,只觉手掌一阵剧痛,心中暗叹:这汉军的武将,力道竟如此惊人。 他回头望去,见廖化已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他们二人在黄巾军中可是响当当的战将,没想到今天竟遇上如此劲敌,周仓心中略感不安,正准备迎接华雄的下一轮猛攻,却听见身旁的廖化大喊:“撤退!” 混迹黄巾军,不过是为了求一口饭吃,没必要把命搭上。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齐声一喊,猛然发力一击,随即调转马头,飞速朝浮桥方向撤退。 “哈哈,一群匹夫,这才几合,就跑了?”华雄放声大笑,根本不屑于追赶,任由他们逃走。 汉军阵营中再次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胜利的气氛弥漫整个战场。 华雄仰天狂笑,笑声如雷,震动四野。 就在这时,城内突然杀出一员猛将。 那将头戴铁盔,身披坚甲,手握一柄巨斧,那斧闪着寒光,显然是刚刚磨过,锋利得能割裂空气。 这员猛将一言不发,策马直奔华雄而来,马蹄声如雷鸣,到了华雄面前,他猛然勒住缰绳,战马嘶鸣,前蹄高高扬起。 华雄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身后多了一人一马,不由得心头一震,暗自庆幸对方没有趁机偷袭。 刚才的狂妄瞬间消散,他意识到眼前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那将冷冷地盯着华雄,嘴角微扬,淡淡道:“喂,还打不打?” 华雄一愣,心中警铃大作,他仔细打量对方,预感到这是一场硬仗,丝毫不敢大意。 “杀!”华雄一声怒吼,策马冲锋,挥斧猛劈。 对方不慌不忙,横斧一挡,两将连人带马,各自后退数丈,尘土飞扬。 “好力道,来将可通姓名?”华雄愣了一下,心中暗自惊叹,不由得询问对方身份。 “河东徐晃,字公明。你又是何人?”徐晃稍稍收起斧头,微闭双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屑。 “某乃中郎将麾下大将华雄,今日必取汝首,以震军心!”华雄抬起斧头,朝刃上吐了口唾沫,眼中闪烁着凶光。 “有何本事,尽管使出来,定当奉陪到底!”徐晃握紧斧柄,暗自蓄力,目光如炬。 两人对峙,战场上的气氛骤然紧张,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华雄再次策马冲锋,斧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直奔徐晃而去。 徐晃则沉着应对,斧头在手中舞动如风,迎上华雄的攻击。 第66章 邻居 徐晃与华雄在战场上你来我往,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两军将士看得心惊胆战。 双方都担心失去自己的猛将,但又不愿轻易认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缠斗至最后一刻。 只有一方倒下,这场激斗才会结束,谁也不敢先敲响金锣。 “杀,杀,杀!”城楼之上,黄巾军士兵齐声呐喊,声如洪钟,震耳欲聋。 “战,战,战!”平原之上,五千铁骑举枪齐呼,声势浩大,气势如虹。 战将拼尽全力,士兵们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十里之外的民夫都能听见这震天动地的声音,山林中的飞鸟走兽也惊慌逃窜。 观战之际,徐晃与华雄已斗了五十余合,依旧难分胜负。 两人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目光如炬,心中燃烧着不服输的烈焰,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无尽的杀气与决心,仿佛这场战斗将决定他们的命运。 战场上,空气仿佛凝固,紧张的气氛令人窒息。 每一个观战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双眼紧盯着战局,不敢有丝毫分神。 两位猛将的每一次碰撞,都如雷霆万钧,震撼人心。 在这生死一线的较量中,胜负未分,战斗仍在继续,谁能笑到最后,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皇甫嵩策马来到董卓面前,满脸焦急地说道:“中郎将,这两人都是难得的将才,任何一个受伤都是巨大的损失啊!” 董卓冷冷一笑,毫不在意地回应:“那又能怎样?我等在西凉与羌人交战,哪次不是你死我活?大丈夫就该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才是真正的荣耀!” 皇甫嵩心中无奈,只得默默退下,等待事态的发展。 这时,曹操指着徐晃,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左中郎将,我看这员黄巾武将足以匹敌华雄,如果我们能平定黄巾,此人若不死,必将成为朝廷的栋梁!” 皇甫嵩深深叹了一口气,满脸愁容:“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唉!” 曹操的信誓旦旦和皇甫嵩的无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战场上的残酷和人心的无力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此时刘备朝阵上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 他转身问两位兄弟:“咳咳,翼德、云长,你们怎么看这两人?” 张飞双手抱胸,眉头微皱,略带不屑地说道:“还行吧!” 关羽微微闭上眼睛,神情淡然,仿佛陷入了春秋故事的回忆中。 这一切都被站在一旁的郭嘉尽收眼底。 他心中暗自思量,在这乱世之中,最需要的是勇猛的武将。,从黄巾之乱开始,天下大乱,兵马四起,在这样的背景下,英雄辈出。 乱世用武的趋势已成定局,因此奉孝需要从这些人中识别出真正的英雄。 不论是将他们收为己用,还是在战场上与之对敌,都必须有准确的判断。 郭喜的目光在阵上扫过,心中暗自权衡着每一个人的潜力和价值,乱世如棋局,每一步都至关重要,而他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些能在关键时刻左右战局的棋子。 又过了几十回合,烈日当空,阵上的武将们已是汗如雨下。 “喂,我有点饿了,要不各自回营,午后再战?”华雄喘着粗气,趁着两人交错战马的间隙,试探性地问道。 徐晃也感到腹中空空,口干舌燥。再打下去,胜负依旧难分,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也罢,暂且饶你一命,午后再战!”徐晃点点头,收起巨斧,放慢了马步。 两人各自收兵,回到自己的阵营,心中却各怀心思,为下午的决战做着准备。 董卓看着战场上胜负未分,脸上挂不住光彩,冷哼一声,策马回营,众将士见状,也纷纷跟随回到了后方营寨。 郭嘉回到自己的营帐,正好有军厨端来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鸡汤。他眉头一挑,叫住了那人。 “这鸡汤是谁让送来的?”奉孝好奇地问道。 军厨忙不迭地解释:“这是骑都尉特意吩咐准备的,他说先生身体虚弱,不能像普通士兵那样只吃粗粮,应该好好补补身体,于是他派人深入山林,猎得了这只野鸡。” 郭嘉听了,心中微微一暖,暗自佩服骑都尉的细心和体贴。 他点点头,示意军厨将鸡汤放在木桌上。 随后,郭嘉唤来了史阿,两人一同摆开碗筷,准备享用这份心意满满的野鸡汤。 营帐内,热气氤氲,鸡汤的香气弥漫开来,仿佛驱散了战场上的寒意与疲惫。 “哎呀呀,这是什么香味,真是香得让人流口水啊!是不是有人在偷偷开小灶?”有个声音在帐外响起,带着他特有的豪放。 郭嘉一听,立刻知道是刘备的二弟张飞来了。 他不想全军人都知道自己得了特殊待遇,便小声对史阿说:“要不,你去把他请进来吧。” 史阿点了点头,放下筷子,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张飞就掀开帐帘,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张兄,只许喝汤,不许大声嚷嚷!”郭嘉笑着对他说,眼里带着几分无奈。 那锅汤本来就不多,这要是让张飞大嗓门一喊,恐怕全营的人都会来抢食。 张飞憨厚地笑了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那双大手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突然,张飞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将碗放下,目光闪烁,不再继续喝汤。 “怎么,不合胃口吗?”奉孝放下碗,夹了一块鲜嫩的鸡肉放到张飞的碗里,眼中带着一丝关切。 张飞略显腼腆,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先生,要不这样,您再给我盛一碗吧,我大哥最近偶遇风寒,我想给他留一碗。” 奉孝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随即给自己和史阿各盛了半碗,朝张飞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连锅带汤一起拿走。 “先生真是大义,真是大义啊!”张飞感激地说道,捧起汤锅,脸上洋溢着喜悦,兴冲冲地离开了。 饱餐一顿后,整个军营都陷入了午休的宁静。 奉孝本打算闭目养神片刻,但帐篷外此起彼伏的鼾声让他无法安眠。 他无奈地起身,循声而去。 走到旁边的营帐,他看到帐门敞开,张飞正仰面躺在帐内,鼾声如雷,震得帐篷微微颤动。 关羽则在帐门前静静地坐着,耳朵里塞满了草屑,手中捧着一本书,神情专注。 奉孝忍不住笑了笑,这个粗犷的汉子竟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再看刘备,他静静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额头微微沁出汗珠,看起来确实病得不轻。 奉孝心中一紧,刘备的病情显然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他悄悄跨步进去,走到刘备跟前,轻声问道:“刘兄,可需要传医师来看看?” 刘备缓缓睁开眼,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虚弱地摇了摇头:“无妨,只是些许疲倦,休息片刻便好。” 奉孝点点头,心中却暗自担忧。 第67章 英雄相惜 午后,徐晃和华雄在战场上再度交锋,刀光剑影间,火星四溅,战意如潮。 此时,刘备因病卧床,关羽和张飞也留在帐中,未能前往观战。 激烈的厮杀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双方依旧难分高下。 士兵们看得心中焦躁,热血渐冷,觉得这场对决虽精彩,却未能分出胜负,未免有些乏味。 于是,战斗草草收场,两军各自退回营地,夜幕渐渐降临。 郭嘉策马回到营中,刚欲进帐,便见刘备帐门敞开,面色苍白,眉头紧锁,显然病情加重了许多。 他心中一紧,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刘兄,您感觉如何?” 刘备微微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那笑容中透出的疲惫和无奈,让人心疼不已。 “史阿,快去叫军医!”郭嘉一摸刘备的额头,感觉像是触碰到了炙热的铁板。 关羽和张飞站在一旁,满脸焦虑,却无计可施,他们不懂医术,只能干瞪眼。 军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众人忙不迭地让开,给他腾出空间。 “究竟是怎么回事?”奉孝走到帐外,紧锁眉头,目光如电般扫向关羽和张飞。 张飞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关羽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我家兄长,自从出战以来,每到一个村庄都要进村探望村民,最近河北闹饥荒,百姓中多有染上瘟疫的,只怕……”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震得众人心头一颤。瘟疫,是会传染的啊! “医师还没下结论,不能妄下断言!”郭嘉一边安抚众人,一边暗自心惊。 难怪他们一直瞒着不肯说出实情,原来是怕引起恐慌。 此刻,见刘备病情危急,他们才不得不吐露真相。 医师在帐中停留了约莫半个时辰,最后低头走了出来。 郭嘉将他请到一旁,顺手塞了一些铢钱到医师手中,焦急地问道:“情况如何?” 医师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收起铢钱,低声说道:“趁着夜深人静,赶紧把人抬走吧,如果让上面知道,只怕会引起骚乱。” 郭嘉的心猛地一沉,声音微颤:“难道,真的无药可救了吗?先生,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医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军中缺药,我听说,有一种神水能克制瘟疫,之前军中也有成功的案例,咳咳!” 他欲言又止,显然不愿多说,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神水?难道他说的是东来庄那种神水?奉孝愣了一下。 说实话,他宁愿相信军医,也不相信什么救人的神水,那只是黄巾乱党用来蛊惑百姓所用的伎俩。 只是眼下,他所知的,除了鸿都门学的槽老头,只怕没有别的办法,或许只能去试一试。 郭嘉心急如焚,连忙拉住医师的手,再次塞了一些钱过去,急切地问:“请问,若要找到那神水,该去哪里寻?” 医师略显犹豫,最终低声答道:“广宗东南方向,有个叫清河的地方,但那里是黄巾军的地盘,自己多加小心吧。” 说罢,他拾起药箱,再也不愿停留,匆匆离去。 郭嘉望着医师远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夜风拂过,他感到一阵寒意,却更坚定了心中的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那神水,救回刘备的性命。 关羽和张飞听到这些话,心中焦急万分,立刻上前说道:“先生,拜托你照顾好我家大哥,我们兄弟俩这就动身,前往清河寻找神水!” “不可!”奉孝急忙制止,“你们若是离开,谁来保护刘兄?眼下最紧要的是尽快将刘兄转移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留在军营里,迟早会被发现!” 汉军军营有严格的规定,一旦发现染疫之人,轻则驱逐,重则处死埋葬。 三人迅速商议对策,决定先将刘备秘密带出营地。 奉孝负责寻找马匹,关羽和张飞则忙着收拾行装。 他们小心翼翼地为刘备披上厚衣服,准备随时上路。 风高月黑之夜,他们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混出营地,心中默默祈祷这次冒险能够顺利。 次日清晨,曹操早早起身,急匆匆地去找郭嘉。 然而,他踏遍整个营地,却连郭嘉的影子都没见到,帐篷也是空空如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更让人震惊的是,刘备和他的两位结义兄弟也不见踪影。 曹操心中一紧,顿时感到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立刻召来了守营的军士,急切地问道:“昨夜可有异常?” 守营军士神色凝重,回答道:“昨夜,郭先生带着几个人骑马出了营地,说是奉了左中郎将的命令,至于去了哪里,我们也不清楚。” 曹操听罢,心中疑云顿起,毫不迟疑地前往皇甫嵩的帐中,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满脸诧异与困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郭嘉和刘备三兄弟不辞而别? 曹操的心中翻腾着无数个疑问,紧张的气氛在营地中弥漫开来。 此时,董卓派人来请。 皇甫嵩眉头一皱,坚定地说道:“这件事是我们的内部事务,绝不能让董卓知晓,以免节外生枝!” “如果他们追问起来,我们该如何应对?”曹操显得有些焦虑,语气中透着一丝急切。 “就说他们前往濮阳督办粮草去了,过些时日自然会回来。”皇甫嵩在屋内踱步,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也只能这样了!”曹操深深叹了口气,心中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将一片荒野染得通红。 几间破败的民房孤零零地矗立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仿佛被遗忘在世间的角落。 这里没有一丝人烟,只有风声在空中回荡,带着几分凄凉与寂寥。 民房的屋顶早已破烂不堪,茅草稀疏,露出几根腐朽的木梁。 墙壁上布满了裂痕和青苔,仿佛随时都会倒塌,门板半开半掩,吱呀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走进屋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和腐朽的气息。 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陶罐和木盆,角落里堆积着厚厚的灰尘。 几张破旧的木桌和椅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似乎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荒芜的小路上,几匹快马如闪电般疾驰而来,在民房前停下,关羽和张飞迅速翻身下马,小心翼翼地将刘备扶下马背。 “你们就在这里歇息几天。这是一袋干粮,留给你们,我和史阿去一趟清河,如果五天内我们还没回来,你们再另想办法!”郭嘉语气坚定地叮嘱道。 “郭先生,多谢!”关羽单膝跪地,语气中充满了感激与敬重。 张飞则紧紧扶着刘备,眼神中满是感激,深深地望着郭嘉。 真是患难见真情。 或许是被刘备的仁慈所感动,郭嘉才愿意冒这个险来帮助他。 第68章 踉跄入伍 冀州平原上,满目疮痍,仿佛一幅破碎的画卷。 奉孝和史阿骑马缓缓行进在乡间小道上,偶尔遇见一些逃难的流民,他们眼神空洞,饥饿的身体像行尸走肉一般,步履蹒跚。 随着他们逐渐接近黄巾军的控制区,两人决定将马匹藏在树林深处,改为徒步前行。 穿上简陋的百姓服装,背上装满干粮的粗布袋,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黄巾军的巡逻队。 一路向东,他们穿越了馆陶,直奔清河郡城。 每一步都充满了紧张与不安,但他们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 河北的清河县,曾经繁荣一时,如今却已是破败不堪。 城墙上斑驳的灰泥诉说着岁月的侵蚀,几乎每块砖石都布满了裂痕。 城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威严,石面上布满了青苔和裂缝,仿佛随时会崩塌。 广宗城外,战火连天,城门守卫如临大敌,进出城的百姓都要经过仔细盘查。 好在只携带了些干粮,其他物品一概未带,他们谎称自己是从青州逃难而来,顺利从南门入城。 街道上冷冷清清,行人寥寥,都是些普通百姓,几乎看不到富贵人家的身影。 黄巾军所到之处,劫富济贫,那些富家子弟早已闻风而逃,纷纷奔向洛阳、长安这样的繁华都市避难。 走在冷清的大街上,心中不禁感到一丝紧张。 他目光四处游移,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街边的房屋大多破旧不堪,墙上的裂缝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所经历的苦难。 偶尔有几个孩子在巷子里玩耍,他们的笑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却又带着一丝无奈和悲凉。 城内的药铺寥寥无几,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 “请问,哪里能买到神水?”郭嘉走近柜台,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要神水做什么?”店家谨慎地回应,眼神时不时扫过郭嘉和史阿,显然对他们的外来身份心存疑虑。 “家里有人得了瘟疫,听说只有神水才能救命!”郭嘉见店家愿意搭话,急忙解释。 “现在的神水,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恐怕神仙未必会收。”店家话里带着几分试探和不信任。 “您是说您这里有?”奉孝不耐烦地打断,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这没有,你们去郡府吧,那边有良师圣殿,或许能找到你们需要的神水。”店家迅速结束了对话,转身走向后堂,不再理会他们。 郭嘉和史阿相视一眼,心中都泛起了无奈和焦虑。 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尽快找到神水,两人深吸一口气,决定立刻动身前往郡府,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良师圣殿坐落在一条幽静的小巷尽头。 青砖灰瓦的建筑在阳光下闪烁着古老的光泽,门前挂着一对红色的灯笼,随微风轻轻摇曳。 走近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混合着些许泥土的清新气息,仿佛带人穿越时光,回到那个神秘的年代。 推开厚重的木门,脚下是光滑的青石板,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钟,殿内部陈设简朴,却不失庄严。 正中央供奉着一尊古老的神像,神像前的香炉里插满了香火,烟雾缭绕,仿佛在诉说着千年的故事。 几名身穿黄色道袍的圣道士正盘坐在大殿内,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不知是经文还是咒语。 突然,他们的目光被两名跨栏进入殿内的少年吸引住了。 其中一位年长的道士缓缓站起,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和警惕。 “两位,有何贵干?”他看了看少年的年纪,心想他们可能是误入了这里,于是出声询问。 郭嘉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中带着紧迫:“我们来求神水,为家人治病!” “什么病?”老道士眉头微皱,语气中透出一丝关切。 “瘟疫!”郭嘉的回答简短而坚定。 “哦,原来如此。”老道士点了点头,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郭嘉稍微年长一些,但看上去文弱书生的模样,显然不适合上战场。 然而,当前战事吃紧,凡是有心报效者都不应拒之门外。 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要神水可以,不过你们二人必须留下一个,加入我黄巾军,前往广宗参加圣战!” “鸣啊!”史阿摇了摇头,示意这样做太危险。 郭嘉紧紧拉住他的袖子,眼神中透出急切。 “他是个哑巴,不适合参军,就你吧。如果你愿意,我们立刻赠你们一瓶神水,这水需每日服用三次,连续三天才能治愈瘟疫!”道士从灵台上取下一个小陶瓶,在两人面前晃了晃,瓶中液体闪烁着微光。 史阿原本打算抢了神水便走,但不巧的是,一队黄巾乡勇正好路过这里,还朝殿内探头探脑。 城里防守严密,硬闯只会更危险。 “我去!”奉孝一把夺过瓶子,塞到史阿手中,语气坚定。 “来,按上手印报道吧!”老道士从台上取出一本黄色册子,还有一个红泥盒子,递到奉孝面前。 “你拿着药,赶快送回去,别管我!”奉孝推了史阿一把,眼看出来已经两天了,时间紧迫。 史阿一愣,随即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小陶瓶,转身飞奔而去。 “去后院稍作休整,三日后随大部队进发!”老道见郭嘉按完手印,满意地点点头,指向通往后院的帘门。 郭嘉依言掀开门帘,跨入后院。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震:这个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与他年纪相仿的农家子弟。 他们一个个神情呆滞,眼神空洞地望着他,仿佛失去了灵魂。 后院几间低矮的房屋,曾是郡府官差的居所,如今却被这些为了求神水而捐身的孩子们挤得满满当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无奈与绝望。 郭嘉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按下手印那一刻,将是他们命运的转折点。 “喂,新来的,这是你的衣服!”一个年长的少年随手将一件黄色的衣服扔给他。 奉孝接过那件衣服,皱了皱眉。 显然,这是黄巾军的军服,上面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估计是从哪名阵亡士兵身上扒下来的。 “你家里谁生病了?”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挤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和羞涩。 “我一个表叔。”奉孝不常说谎,但眼前这些人都挺单纯,他随口一说,他们便信了。 “表叔又不是你亲爹亲妈,你救他干嘛,傻了吧!”那个少年不满地嘟囔道。 奉孝的心里微微一颤,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那件带着尿骚味的军服穿上。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69章 忠心 那几间破旧的屋子里,发霉的木架子并列摆着,上面床板在夜晚发出咯噔咯噔的响声,是蛀虫在啃噬着木屑。 众人横七竖八地躺在榻上,就像肉摊上切成一条条的肥肉,鼾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奉孝实在无法忍受,只好找了一条破旧的草席,来到院子里。 月光如水,洒在院子里,仿佛把他带回了故乡的夜晚。 院子里虽简陋,但比那拥挤的屋子要自在得多。 然而,那些讨厌的蚊子却如影随形,整夜不停地叮咬,让人难以入眠。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树梢落在院子里时,奉孝从草席上爬起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般,酸痛难忍。 他揉了揉僵硬的肩膀,心中暗自叹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院子里有个简陋的厨房,几个年纪稍大的孩子正在里面忙碌地煮粥。 不久,他们端出了两桶糠麦粥,粥面上漂浮着几片烂菜叶,这就是大家的早餐了。 虽然只是稀粥,但小孩们依旧狼吞虎咽,把陶碗舔得一干二净,仿佛这是世上最美味的佳肴。 刚吃完饭,两名黄巾勇士从外面大步走进来。 他们肌肉如同铁铸,孔武有力,眼神中透出一股锐利的光芒。 这两人开始将众人分成队列,教他们打拳,他们将马步冲拳,侧拳等基本架式一一演示。 奉孝饿得肚子咕咕叫,只能在队伍里勉强应付,心里却想着刚才那稀薄的粥。 “训练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其中一名黄巾勇士大声喝斥道,声音如同雷鸣。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脚踢在其中一个小孩的小腿肚上,那孩子马步松懈,瞬间后仰倒地,痛苦地蜷缩着。 奉孝看着这一幕,心中既有恐惧,又有一丝不甘,他紧握拳头,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变得更强,才能不再被人随意欺凌。 那名不过十来岁的小孩,瞬间情绪崩溃,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其他人神情紧张,迅速蹲下马步,眼角余光紧盯着教员的方向,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到来的踢打。 “出拳!收拳!”教员们来回发号施令,努力让这群少年兵的动作整齐划一,出拳有力,收拳迅速。 烈日渐渐爬上头顶,众人已是汗流浃背,体力耗尽。 午饭时间到了,不再是早上那几个年长的孩子制作食物,而是有专门的黄巾士兵从外面抬进院子,香喷喷的老大张的胡饼让大家暂时忘却了训练的疲劳,努力啃食着美味。 争抢到一张完整的胡饼,终于填饱了肚子,奉孝这才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 午休之后,下午继续训练,整整一天都没有离开那个院子,除了院子便是那几间衙房。 如此训练了三日,郭嘉反而感觉自己的体质有所增强,马步比之前站得更稳,出拳带风,看来这两个黄巾教练确实是专业的。 “诸位道友,我们的任务到今天便已经完成,到了战场上,全靠你们自己了,大家珍重!”第三日黄昏时分,两名黄巾勇士站得笔直,恭恭敬敬地与众人道别,他们走的时候,连姓名都没有留下。 奇怪的是,有些孩子竟然抹起了眼泪,尽管这两个人平日里对他们拳脚相加,但眼看再也无法相见,心中竟有些舍不得。 这不是贱么?有人肯定会这么想。 黄巾勇士离开后,奉孝呆立在院中,心中一片空落,仿佛失去了某种重要的支撑。 突然,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屋顶上露出的一个小脑袋。 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护卫史阿,他紧贴在瓦片上,像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 晚饭过后,众人闲聊了片刻,便开始打起哈欠,疲惫不堪地钻回屋里,很快传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奉孝则像往常一样,取出草席,在院子里铺好,准备在星空下度过这个夜晚。 郭嘉只觉得背后有一阵微风掠过,他迅速转身,眼前赫然站着史阿。 史阿手舞足蹈,急切地述说着一切。 郭嘉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神水已经送回去,但史阿担心自己的处境,于是冒险返回清河,他趁着守兵不备,凭借灵巧的身法潜入城中,依靠记忆找到了这里。 他的目的很明确——救郭嘉出去。 然而,史阿也明白,如果郭嘉突然失踪,恐怕会连累到这里所有的孩子。 他们还那么年轻,如果因为自己而死去,史阿将会遗憾终生。 郭嘉看着史阿,心中五味杂陈,但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史阿的眼神中充满了焦急与不安,而郭嘉的心中则是沉重与无奈。 两人之间的默契让他们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彼此的心意都已明了,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每一秒都仿佛在拉长,时间似乎停滞在这一刻。 郭嘉急切地劝说道:“要不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我会小心行事的!”他决意留下,但又不愿连累史阿,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担忧。 史阿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透出不可动摇的决心。 他的使命就是保护主人的安全,主人不走,他也绝不会离开。 无奈之下,郭嘉只好悄悄潜入屋内,为史阿找了一套黄巾军的衣服,那衣服显得有些宽大,鼓鼓的,穿在史阿身上显得滑稽又不合身。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郭嘉决定等到明天大伙起床时,再向众人介绍史阿。 “就说他是我的表弟吧,”郭嘉暗自思量着,心中已有了打算,“表弟失去了双亲,无依无靠,只好跟我一起来投军,混口饭吃。”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场冒险能顺利度过。 两人和衣而卧,共同在一张简陋的草席上度过了一个蚊虫肆虐的夜晚。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爬下床,揉着惺忪的睡眼,惊讶地发现屋外多了一个陌生的小孩,好奇地围上前来。 奉孝按计划行事,巧妙地请求这些纯朴善良的乡下孩子们帮忙掩护,孩子们毫不犹豫,纷纷点头表示愿意协助。 早餐过后,几日未见的老道士手持名册走进院子,身后跟随着一名黄巾军官。 那军官目光如鹰,锐利而警惕,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 “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字的站到右边去!” 第70章 行军路上 根据名册点下来,黄巾军官发现多出一个人来,于是迈步走上前去。 那名小孩不过十来岁,目光如炬,紧咬着嘴唇,显得异常坚定。 “喂,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为什么要混进来?”军官像审问犯人一样,语气严厉,但眼前的孩子不过十岁,说他有什么阴谋,实在难以置信。 他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将军,他是我表弟,是个哑巴,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只能跟着我一起从军。”郭嘉急忙上前一步,解释道。 “哑巴?”军官显然不太相信,伸手想去触摸小孩的咽喉。 习武之人怎能容忍别人控制自己的命脉?不等那手伸过来,小孩迅速出手,一把抓住了军官的手腕。 “哟,想不到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力道!”军官大吃一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见对方如此说,史阿便松开了他的手。 “好,符合条件,道长,要不把他也加上吧,上了战场,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也能多杀几个朝廷鹰犬!”官军知难而退,为了避免在众人面前出洋相,只得退了回去,与老道长商量。 “好!”老道长点点头,于是在册子上加了一个名额。 “整整三十人,都交给你了!”老道长数了数人数,随后合上册子,将它递给黄巾军官。 “嗯,很好,刚好完成大良贤师交给你们的任务,我照单全收!”军官满意地抖了抖册子,放入怀中。 “来呀,把武器抬进来!”他朝院门口一招手,两名兵丁便抬着一捆长矛进来了。 那些长矛长短不一,都是用农具改造而成,矛头有的生了锈,有的锋利如刃,形态各异,散发着不同的寒光。 兵丁们解开了捆绳,武器散落一地,随后按序分发给众人。 郭嘉和史阿各接过一支与身高齐平的长矛,仿佛是专门为他们这些孩子量身定做的。 “都拿到了吧?”官军扫视四周,见地上已空无一物,便大声问道。 无人应答,但大家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官军向后一挥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好了,都跟我走!路上要是跑了一个,你们全都得陪葬,明白没有!” “明白!”娃娃军们齐声应答,声音中夹杂着紧张和恐惧。 三十三人的队伍鱼贯而出,穿过狭窄的小巷,踏上了喧闹的大街。 街上的百姓对此见怪不怪,因为这样的队伍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 出了清河城的北门,队伍开始向广宗郡城进发。 所有人都靠双脚行走,只有军官骑在马上。 然而,那匹马走得像头老骡子一样慢,还得有个士兵牵着缰绳。 孩子们走在前头,边走边低声议论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些来自农村的少年,从未见过战场,此刻却充满了新奇与期待。 他们憧憬着未来,听说在战场上立了功,不仅能拿到赏钱,还能当官,光宗耀祖。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黄巾之乱平息后,凡是参与过黄巾军的人,无一幸免,全都被诛连九族。 队伍经过了一整天的急行军,孩子们的脚早已磨出了水泡,许多人跌倒了好几次,但他们顽强地爬起来,继续前行。 此时,他们才真正意识到,打仗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刺激有趣,而是充满了艰辛与挑战。 河北平原一望无际,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疲惫的孩子们叫苦连天,但黄巾军官和他的两名手下却毫不动摇,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大家快看,前面有个村庄!”忽然有人惊喜地喊道。 众人纷纷揉了揉眼睛,生怕这是疲惫中的幻觉。 “大家加紧脚步,我们今晚就在那个村庄歇息!”军官也不愿让孩子们累垮,毕竟他们是未来战局的支柱,于是大声鼓励道。 孩子们咬紧牙关,拖着沉重的步伐,心中只盼着能早日抵达那个村庄,得到片刻的休息。 他们的眼神中燃起了一丝希望,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 等他们走到近处,才发现村庄的异常。 村口的老槐树下,原本热闹的集市已成废墟,破碎的陶罐和散落的粮食无声诉说着劫难的残酷。 村民们的茅草屋大多已被烧毁,残垣断壁间,炭黑的木梁还在冒着余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令人窒息。 村中的小河被染成了暗红色,水面漂浮着破碎的家具和衣物,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曾经清脆的鸟鸣声此刻已被沉寂取代,偶尔传来的几声乌鸦哀鸣,更增添了几分阴森。 地面上散落的箭矢和马蹄印,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劫掠。 在村口的一片空地上,几名幸存的村民无力地跪坐在地,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悲痛。 他们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只剩下躯壳在风中摇曳。 一个小女孩紧紧抱着母亲的遗体,泣不成声,哭声与风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心碎。 黄巾军官翻身下马,迅速奔向前方,扶起跪倒在地的村民,语气急切地问道:“老乡,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一带本是黄巾军的地盘,但如今兵力都集中在广宗郡城,四周无人防守。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汉哽咽地回答:“是汉军的骑兵,他们打着朝廷旗号,四处劫掠粮食,见人就杀,见粮就抢,这些该天杀的!”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悲痛。 老汉是村里的长者,这里躺着的每一具尸体他都认识。 顷刻之间,原本热闹的村庄只剩下寥寥几人,眼前的惨状让他心如刀割。 “汉军也会劫掠百姓!”奉孝忍不住大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不解。 “这帮汉贼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人?这些畜生不如的东西,尽干些欺负老百姓的勾当!”名军官听到后,回头怒目而视,声音如雷霆般震响。 “老乡们,你们放心,只要我们遇见这伙强盗,一定替你们报仇!”军官转过身去,拳头紧握,眼神坚定地向村民们发誓,仿佛要用那炽热的目光燃尽一切不公。 “他们骑的马不像是河北或中原的,看上去像西凉马,我见过西凉马,马腿较短,棕毛略长,对,他们骑的是西凉马!”其中一个中年妇女颇有见识,听说有人要找那伙人算账,立刻道出了他们的特征。 “西凉骑兵?”军官脱口而出,心中顿时一紧,仿佛已经看见了那片尘土飞扬的战场。 第71章 黄巾小兵日常 在皎洁的月光下,娃娃兵们默默地帮助村民掩埋亲人的遗体。 村头堆起一排新土包,每个土包上都插着一块木牌,军官递给郭嘉一把匕首,吩咐村民报上逝者的名字。 因为在这群人中,唯有郭嘉识字。 郭嘉一笔一划地在木牌上刻下每一个名字,刀尖在月光下闪烁,众人羡慕地望着他那稳健的手。 军官接着命令娃娃兵们将背上的干粮分出一半,送给幸存的村民。 “这位道长,求您带上我们吧!村庄被屠戮,我们无家可归,到了前线,还能给您做点事,您就收下我们吧!”长者带头跪在地上,给黄巾军官磕头作揖,言辞恳切。 见村民们如此恳求,军官无法拒绝,只能答应带上他们。 在这个残破的村庄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次日清晨,队伍重新整装,继续向广宗进发。 一路上,他们经过四五个村庄,小村吸纳四五十人,大村则收纳上百人。 等到达广宗南门时,原本只有三十几人的队伍,已然膨胀到四百余人。 此时的队伍,不再仅仅是战士,更像是一支逃难的洪流,带着男女老少,一路向前。 广宗郡城内,正值午后,阳光洒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映出一片金黄。 街道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布庄、药铺、茶馆、酒肆应有尽有,店主们笑脸盈盈地招呼着来往的客人。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气,有新鲜出炉的烧饼香,有草药的清香,还有茶叶的幽香,让人不禁驻足。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息。 小贩们推着车子,吆喝着自家的新鲜水果和蔬菜,孩子们在街头巷尾嬉笑打闹,妇女们三五成群地在一起聊着家常,脸上洋溢着安逸的笑容。 黄巾军士们穿着统一的黄色军服,腰间佩戴长刀,神情严肃地在街道上巡逻。 他们步伐整齐,目光锐利,时不时与百姓们点头示意,显示出一副威严但不失亲和的姿态。 偶尔有小贩不小心挡住了他们的路,他们也只是轻声提醒,并未表现出任何粗暴的行为。 一支庞大的队伍从南门涌入城内,队伍中人们的服饰五花八门,有年轻气盛的黄巾小兵,也有普通百姓。 郭嘉走在队伍中,目光扫过街道两旁,见到商铺林立,生意如常,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诧异。 城外战火纷飞,刀光剑影,而城内却仿佛置身于和平年代,外面的腥风血雨似乎与这里的居民毫无关联。 郭嘉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思绪万千,难以理解这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为何能如此近距离地并存。 他抬头望向远处,街道尽头的天空依旧湛蓝,仿佛在嘲弄他心中的不安。 队伍在黄巾军官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进入城南校场,与其它几支先后到达的队伍汇合。 校场上,尽是些稚气未脱的少年兵,他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享用军厨们刚刚抬来的午餐。 放眼望去,整个校场大约有二三千人,传闻河北黄巾义军的总数已达百万之众,以眼前这些新兵集结的速度来看,恐怕实际人数远不止这些。 郭奉孝心中渐渐明了,他们集结的并不仅仅是士兵,而是民心——那些被朝廷压迫的百姓和被汉军劫掠的民众的心。 当一条路被堵死,人们便会寻找另一条出路。 无论那条路上有多少荆棘坎坷,也将成为他们最后的希望。 郭奉孝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为他们的无畏与坚韧所动容,又为他们即将面临的艰险感到忧虑。 午休过后,一队黄巾勇士踏步而来。他们步伐整齐,动作如一,目光如炬,透着坚定不移的信念。 勇士们列成一排,队列无懈可击,手中长枪紧握如铁。 带领他们进城的军官也在队列之中。 勇士们大声叫醒了午休中的少年兵,命令他们迅速集合,排成阵列,开始进行长矛训练。 训练内容包括马步突刺、集体冲锋、出矛与收矛。 由于这些少年兵在出发前已接受过基础训练,他们在校场上的动作更加娴熟有力。 只听见校场内响起震天的喊杀声,长矛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发出霍霍的破空声。 少年兵们的眼神从初时的迷茫逐渐变得坚定,他们的动作也从生疏变得流畅,仿佛每一次出矛、收矛都在与敌人进行生死较量。 军官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暗自赞叹这些孩子们的进步。 校场的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泥土的气息,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每一张稚嫩却坚毅的脸庞上。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孩子,而是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到了夜晚,军官们抱来一堆破布帐篷,命令少年兵们自己学会搭建。 整个校场灯火通明,火光映照下,少年兵们忙碌的身影显得格外紧张而忙碌。 等到所有帐篷都搭好,军官们一声令下,整个校场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天地之间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黑幕笼罩,若不是白天的训练已让他们筋疲力尽,郭嘉也许会和史阿多聊几句。 然而,此刻他只想尽快入睡。 月光渐渐被乌云吞噬,夜色愈发浓重,少年兵们在黑暗中渐次进入梦乡,呼吸声此起彼伏,仿佛在诉说着白天的辛劳与疲惫。 这一夜,黑暗与静谧成了唯一的主角,而少年兵们的梦中,也许正上演着他们未来的战场与荣光。 第二天清晨,一声刺耳的号角骤然响起,打破了营地的宁静。 士兵们立刻从睡梦中惊醒,迅速而熟练地收起军帐,将整齐叠好的帐篷堆放在走道两侧。 每个人的动作都如行云流水,毫不拖泥带水。 他们转身奔向校场,整齐地列成方阵,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前方,等待军官的指令。 晨练开始了,一个时辰的高强度训练让他们汗流浃背,呼吸急促,但没有人喊累。 紧接着是简短而充实的早饭时间,大家狼吞虎咽地吃完,为接下来的训练补充能量。 上午的训练如火如荼地进行,午休时分,士兵们稍作休息,躺在草地上,仰望着蓝天,享受片刻的宁静。 下午的训练再度展开,时间仿佛在他们的汗水中流逝。这种高强度的训练持续了近半个月,每一天都在锤炼他们的意志和体能。 十五日之后,郭嘉感觉原来弱不禁风的身体变得强劲起来,自己精力充沛,注意力更加集中。 第72章 帐吏 更为奇怪的是,在这半个月里,城内竟然丝毫感受不到外界的战争硝烟,显然汉军并未展开大规模的攻城战。 奉孝推测,双方仍在对峙中,他心中充满疑惑,汉军为何按兵不动,而黄巾军的后续兵源和粮草却源源不断地从东门运进城中。 董卓的愚蠢在于,他对周围百姓的肆意掠夺,使得更多的平民百姓投奔了黄巾军。 虽然他得到了些许粮草,但却失去了整个河北的民心。 这段时间,奉孝的心情如同被压在巨石下,既有对局势的担忧,也有对未来的迷茫。 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初次入京,在东来庄见到饱受瘟疫折磨的百姓时的心情。 似乎又回到了西园那条无比奢侈的大街,那令人恶心的繁华假象。 训练场上的气氛渐渐松弛下来,武器使用的训练已经接近尾声。 少年兵们和军官们逐渐打成一片,彼此之间开始熟悉起来,他们的笑声和喊声交织成一片,仿佛在这片土地上编织出一张无形的网,将每个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这些黄巾勇士们也需要尽快了解每一个孩子的情况,因为训练一旦结束,他们将被分配到不同的岗位。 并非所有的孩子都要冲锋陷阵,毕竟他们还年轻,选择的余地比那些青壮年兵丁要大得多。 有些孩子或许会被安排在后方,负责传递信息或是照顾伤员,而另一些则可能会被派往前线,迎接更加严峻的考验。 少年们的心中充满了期待和忐忑,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不安和好奇。 每个人都在猜测着自己的命运,思索着未来的挑战。 训练场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悄然改变着他们的命运轨迹。 郭川,你过来!”那名姓严的军官在走廊上挥了挥手,示意郭嘉过去。 “上官!”奉孝立刻站起身,快步跑了过去,站得笔直如松。 “马上就要分配岗位了,我听说你的文笔不错,想让你去张梁将军麾下做个帐吏,你意下如何?” “遵令!”奉孝心里一松,见对方语气坚定,知道这不是在商量,做个后勤也不错,不用上阵厮杀,与汉军对垒免得尴尬。 “不过,我还有个请求,上官!”奉孝接着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 “小子,还敢和我谈条件?说吧!”严军官笑着扯了扯奉孝的耳朵,笑声爽朗。 这位军官三十出头,北平人,自愿加入黄巾军,听说他是在青州北海郡城入的军。 “我有个表弟叫史阿,能不能让我带上他?他还小,才十岁。”奉孝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急切。 “可以,每个帐吏都会配有一名助手,我看他合适!”严军官点点头,爽快地答应了。 很快,训练结束的日子到了。 孩子兵们都开始紧张起来,利用每一分休息时间讨论和预测自己的去向,唯有郭嘉早已心中有数,显得格外镇定。 离别的那天,大家都有些依依不舍,毕竟相处了这么久,感情深厚。 严姓军官带着郭嘉和史阿离开了校场。两刻钟的马车颠簸后,他们在一座坚固的石屋前停下。 石屋门前,许多黄巾斥候来回穿梭,显然这里是一个情报部门,大门两侧戒备森严,黄巾守卫们目视前方,神情严肃。 严军官带着他们径直穿过那排哨兵,进入石屋内部。 穿过冗长的廊道,两侧是紧闭的木门,走了大约一百步,严军官在一扇木门前停下,推开门,浓浓的墨香扑面而来。 那是一间宽敞的仓库,里面摆满了木案,每个案上堆积着厚重的书简。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灰尘在光线中舞动,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的历史和秘密。 严军官指着一张张陈旧的名册,语气严肃地对郭嘉说:“这里有所有士兵的名单,包括老兵、新兵,还有那些阵亡的英雄,那边是粮食物资的账簿,蒙上黄布的是医书和药书,千万别动!” 郭嘉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布满了蛛丝,像是很久没人来过的样子。 他心想,看来他们要找个文化人确实不容易,难怪会破格录用自己。 “下面送上来的名册和账簿需要统一登记和抄录,你每天的任务就是抄写这些名册,史阿负责守备,没有张梁将军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来!”严军官继续宣布着这里的规矩和任务。 “明白!”郭嘉坚定地点了点头。 “每天已时一刻开始工作,午休前会有人给你们送饭,戌时一刻可以离开,记得上锁,这是钥匙,千万不能丢,比命还重要!”严军官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钥匙,仔细检查后,小心翼翼地递给郭嘉。 “嗯!”郭嘉郑重地接过钥匙,感受到它的沉重。 “等会儿我带你们去住处,前两天先把这里收拾一下。”严军官补充道。 郭嘉点了点头,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份工作做好,他知道,这不仅是一次机会,更是一份责任。 好在他们的住处离石屋并不远,都是在同一条街上,而且离北门也较近。 住处是一幢被征用的民宅,原主人不知所踪,入口隐藏在一条低矮的巷道里。 房子有两层楼,住着四户人家,郭嘉和史阿占据了一楼左侧的房间。 除了睡觉的房间,其余空间都是公用的。 房间里光线充足,床铺宽敞舒适,这样的待遇比普通的黄巾士兵要好得多。 “这两块头巾要保管好,它们是你们身份的象征,凭着它们进出石屋,没有人会拦你们,记住,凡事不要多打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临走前,严军官再三叮嘱。 郭嘉朝他点了点头。 “那么,你住在哪里?”他好奇地问道。 “不该知道的事情,少打听,记住!”严军官冷冷地回应,转身离去。 月光如水般洒落在窗前,映在两人的脸庞上,楼上楼下的住户发出的各种声响混杂在一起,仿佛一曲低吟的夜曲,渐渐催他们入睡。 这些日子,他们不是在荒野中露宿,就是在校场上搭帐篷,日日夜夜饱受蚊虫叮咬的折磨。 今夜,他们终于可以期待一夜无扰的安眠。 然而,史阿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他将短剑放在身侧,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不时地盯着门缝,仔细聆听屋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静,仿佛随时准备迎接未知的威胁。 第73章 一封家书 刚踏入石屋,奉孝的脑海中满是如何与史阿逃离这座黄巾之城的念头。 然而,很快他们意识到,以他们的身份,根本无法走出这条大街。 每当他们试图靠近街头或街尾,总有守卫迅速上前挡住去路。 而大街的其他方向,则被高高的围墙死死封住,连砖石间的缝隙都找不到一丝一毫。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暂时安顿下来,至少在这里,食物并不成问题。 从每日送入仓库的名册和账簿来看,黄巾军每天招募的新兵多达上千人,入库的粮草接近一千五百石,马匹和兵器的增加则相对缓慢。 以这样的速度集结部队与资源,黄巾军的力量正在迅速膨胀,优势也在一步步扩大。 奉孝站在石屋的窗前,望着外面忙碌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若无法找到逃脱的办法,他们将被困在这座城中,成为黄巾军的一部分。 在帐房里的工作并不算繁重,只是抄抄写写而已。 回到住处后,吃完饭,两人便躺下休息,想找本书消遣一下,却连一本也找不到。 史阿又是个哑巴,就算不是哑巴,估计也说不出几句话来。 “咚咚咚!”两人正百无聊赖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突如其来的响动让他们心头一震,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会敲这间小屋的门。 “有人在吗?”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低沉地从门外传来。 他分明听见屋里有动静,却迟迟没有回应,心里不免有些疑惑,是否自己太唐突了。 果然,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缓缓打开一条缝。 “请问,哪位是郭川先生?”一张满脸乱须的脸从门缝里探了进来,那是一位武将的面容。 “您是?”奉孝从榻上起身,示意史阿将门打开。 “在下徐晃,字公明,听说楼下住着将军府的帐吏,特来拜访!”自称徐晃的男人礼貌地拱了拱手。 徐晃,这名字有些耳熟,对了,此人莫不就是那日与董卓帐下大将华雄大战百余回合的黄巾猛将徐晃。 “你找我有何事?”奉孝自然不敢轻易相认,只装作第一次见面,好奇地问道。 “我想写封家书寄回老家,可是从小不识字,想麻烦先生代为操笔,不知是否方便……”徐晃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要说舞刀弄枪,他自诩谁都不怕,但提到写信,那真是让他头疼不已。 郭嘉略一沉思,心中已有计较,既然徐晃是个勇猛的将领,不妨趁此机会与他结交,一方面可以探探他的为人,或许日后能有大用。 “愿为徐将军效劳,只是,此处没有笔墨,恐怕……”奉孝先是点头答应,随后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我楼上早已备好,先生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徐晃闻言,心中大喜,话音未落,他已大步流星地奔向楼梯。 脚步声如雷,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而下,仿佛整个房间都在他豪迈的气势中微微颤动。 郭嘉看着徐晃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这位将军果然性情直爽,颇有一股豪气。 等徐晃取来皱巴巴的宣纸和笔墨,郭嘉用嘴含拢分叉的笔尖,摆出架势。 “父亲母亲大人在上,不孝儿公明敬上!” “儿在京师一切安好,已谋得公差一职,每月例钱五百钱,除却平日用度,皆已寄还家里,望收存!”徐晃逐字逐句念道,生怕漏掉一个字,还装模作样地观察奉孝的笔下动作。 “没了?”郭嘉刚写完,等着下句,发现半天没声音,不免确认道。 “没了,多谢先生!”徐晃将纸张拾起,对照灯下细看,虽然不识字,但看着数字差不离,估计先生没骗他。 “徐将军,你为何撒谎?”奉孝收笔盖墨,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于是大胆问道。 此时徐晃朝纸上湿墨吹出几口气,然后对折起来,小心翼翼地放于怀中。 “不瞒先生,我这次出来,本就没打算投靠黄巾军,只是出于无奈,还没到京城,身上的钱就花光了,后来得一大哥相助,这才得以存活。大哥便带我投了黄巾!”徐晃见这屋里没外人,只有两个小孩,便说出原委。 郭嘉听罢,心中一动,眼前的徐晃不再是那个粗犷的武将,而是一个有知恩图报的男人。 “敢问将军是哪里人?”郭嘉将笔墨包好,递到徐晃手中。 “在下河东杨县人!”徐晃写完家书,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见先生问起,便爽快地回答道。 “将军日后有什么打算?难道准备一直在黄巾军中效力吗?”奉孝其实是想探探徐晃的最终打算。 徐晃似乎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当初离开家乡,他以为凭借自己的本事,定能闯出一番事业。 然而,现实却让他明白,自己生于乱世,白身起家,朝廷根本不会接纳,唯有从军一途。 天下大乱,兵者有用武之地。可回想起来,只要能吃上兵粮,为谁效力又有何区别? “先生,我见过百姓受苦,当今朝廷腐败,宦官横行,百姓揭竿而起,大家同心协力推翻腐朽的统治,有何不可?您不也是为此才加入进来的吗?”徐晃的眼神坚定,语气真诚,句句都是心里话。 郭嘉被这么一问,一时语塞,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先生,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真是无以为报。上面有坛好酒,我去给你拿来!”徐晃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怎么能让人白白帮忙呢? 说着,他就要上楼去取酒。 “我们不善饮酒,将军自己留着吧,都是楼上楼下的小事,不值一提!”奉孝急忙叫住他,免得再让屋顶落灰。 “那,这怎么好意思呢?这样吧,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徐晃坚持道。 “好吧,再有家书需要代写,也可以找我!”奉孝看着这位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汉子,却为了几个字求人,心中不忍要他的东西。 “多谢了,不打扰你们了!”徐晃千恩万谢,依依不舍地离去。 自从替徐晃写完那封家书后,不知怎的,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营地。 接下来的几天里,其他黄巾将领纷纷找机会前来拜访郭嘉。 每次他们的到来,都是带着一种急切和期待,仿佛郭嘉手中握着某种神奇的力量。 渐渐地,郭嘉这个名字在营地里变得越来越响亮,大家都开始对这位帐吏的才华和智慧心生敬佩,甚至有些人还带着一丝敬畏。 郭嘉的身影,已经深深印在了每一个将领的心中。 第74章 大贤良师 这日正午,奉孝刚刚入梦,楼道里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明显不止一人。 史阿警觉地翻身而起,迅速移到房门边,通过门缝观察外面的动静。 “咚咚咚!”敲门声如同战鼓,震得史阿全身一紧。 “郭先生,快出来看热闹!今天是个好日子,大良贤师要广布恩德,快去瞧瞧!”这是楼上二号房客周仓的声音,带着一丝难掩的兴奋。 大良贤师?岂不是太平道的领袖张角么?郭嘉瞬间来了兴趣。 说实话,他还从未亲眼见过这位掀起全国风暴的人物。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位人物,能在各州掀起如此巨大的浪潮,使整个大汉为之动荡?又是怎样的魅力,能让万民百姓甘愿追随? 郭嘉心中一阵激动,仿佛一股热流在血液中奔腾。 这样的机会,怎能错过?他立刻起身,迅速整理好衣冠,准备一睹大良贤师的风采。 徐晃、周仓、奉孝与史阿,还有在巷道口加入的廖化,五个人紧紧相随,快速穿过狭窄的巷子,直奔宽阔的大街。 此时,街道两侧挤满了围观的百姓,黄巾士兵和军官混杂其中。 他们都穿着节日才穿的新衣,打扮得整洁一新,纷纷伸长脖子,目光集中在石屋的方向。 郭嘉不禁疑惑,石屋那边究竟有什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烈日高挂,炙烤着大地,但众人似乎并未觉察到炎热,耐心地等待着。 几千人的街道静谧得如同黑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期待。 “当!”一声锣响,打破了这片寂静,一支队伍从石屋侧面绕了出来,前方六人系着腰鼓,开始齐舞,一边跳舞一边缓缓前行,鼓声时不时响起,节奏感十足。 后面跟着八名手持风幡的少年弟子,脸上抹着红粉,笑容灿烂。 队伍的中央是一顶金黄色的大轿,前后由十六名壮汉肩扛着,轿子如同一间小屋,前方用帘门遮挡。 人们猜测,大贤良师很可能就在里面。 队伍的后方跟随着上百人,有骑马的,有举旗的,还有身穿花衣的女道童,场面热闹非凡。 那些女童手中端着陶盆,里面装满了灵丹妙药,当他们经过百姓时,随手将丹药抛向两侧。 百姓们纷纷接住,激动地磕头谢恩,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整个场景充满了节日的欢庆气氛。 当轿子缓缓经过他们面前,回头望去,只见周仓和廖化双手合十,嘴里低声念诵,神情虔诚如同朝圣者。 徐晃则全身笔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轿子,眼中闪烁着无尽的敬仰。 奉孝凑近史阿的耳边,低声说道:“若是下次能见到贤师本人,我一定替你讨要一剂开喉的良药,好让你能清晰地说话!” 史阿郑重地点了点头,模仿其他人的动作,双手合十,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神情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祈祷。 郭嘉暗自发笑,没想到这呆子竟然当真了。 看来,轿中的贤师根本没有现身的打算,这让满怀期待的郭嘉略感失望。 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无奈,原本以为能一睹贤师风采,结果却只得到了一个空荡荡的希望。 整个场景在一片静谧中显得格外庄重,仿佛时间都为这一刻停滞了。 每个人的表情和动作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心中的敬仰与期待,然而轿子却依旧沉默地行进,带着那未曾露面的神秘人物,渐行渐远。 “周兄,你刚才许了什么愿?”廖化年纪不到二十,脸上总是带着几分调皮,和周仓那副整日严肃的模样截然不同。 “还是那件老事,能瞒得过你这个老搭档?”周仓比他大五六岁,至今未娶。 “你倒不如舍近求远,刚才看到没,贤师队伍后面那几排女弟子,挑一个回去,不就解决终身大事了么!” “混账,一天天没个正形,还不如学学郭先生,读书写字,别整天想着那些没用的!”周仓脸色一沉,显然不喜欢别人谈论他的理想,他是个把理想深藏心底的人。 “廖将军,那你的理想是什么?”几个人走在路上,郭嘉随意问道。 “我,哈哈,不提也罢!”廖化笑了笑,心中却有些无奈。实现不了的东西,挂在嘴边显得多无趣。 “他的理想,是当大将军,哈哈哈哈!”周仓和徐晃同时大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我才不到二十岁,还有好几十年,万一实现了呢?”廖化有些不解,这帮人怎么总是喜欢掐灭别人的小小梦想。 “我相信你,廖兄,你会有那一天的!”郭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还是郭先生有远见,嘿嘿!”廖化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 午休过后,郭嘉回到石屋仓库,案上堆满了下午要处理的名册,像一座小山。 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开始翻阅这些厚重的册子。 他仔细数了数,大概有十来本,每本记录着八十个人的名字,总共有近九百人。 郭嘉的目光在每一个名字上滑过,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感。 这些名字中,有男有女,年龄从十五六岁的少年到六十岁的老者不等,显然,参军的都是普通百姓。 郭嘉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感慨万千,如今,青壮年越来越少,留下的多是老弱妇孺。 这一张张名册,不只是冰冷的数字,更是一个个家庭的希望与寄托,他知道,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一段牵挂。 郭川正沉浸在名册的世界,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竟是半个月未见的严军官,对方的脸上不见往日的和蔼,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严峻,仿佛肩负着一项重要的任务。 “郭川!”严军官的声音如同利剑,划破了空气中的宁静。 郭川迅速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在,上官!” 严军官冷冷地说道:“半个时辰之后,会有一辆马车来接你,你上车,跟随车上的人走。” 郭川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要多问,按我的吩咐去做!”严军官的语气冰冷而坚定,仿佛换了一个人,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慈祥,只有军人特有的冷峻和威严。 郭川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紧张,但他知道此刻不是追问的时机,只能默默点头,心中却涌起一股不安的预感。 第75章 任务 半个时辰后,果然从大街上驶来一辆闭蓬马车,车帘被掀开,露出一位黄巾勇士的面孔。 他与其他黄巾士兵不同,肩上披着黄色披风,腰间束着黑色坚甲,腰侧别着一把精致的短刀,那刀身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闪烁着寒光。 从他的脸庞可以看出,这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兵,眼神中透着冷静与果断。 “上车吧!”他走下马车,站在一侧,右手指向车厢,语气不容置疑。 “你,不能去,只需要他!”没等史阿靠近,他的手掌已经挡在史阿的胸前,阻止了他的靠近。 史阿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按理说他应该能反应过来,但对方的手掌竟然能在瞬间逼近他的胸前三寸以内。 “你回去吧,等我消息!”郭嘉踩上车蹬,回头对史阿说道。 史阿不甘地望着远去的马车,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大道上行驶了半个时辰,最后缓缓停了下来,车帘再次被掀开,眼前是一座高大雄伟的城墙。 虽然不清楚具体是哪个城门,但可以肯定,他们仍在城内。 “上去吧!”那名黄巾短刀客指了指通往城墙顶部的台阶。 台阶上的石板早已被岁月磨平,表面光滑如镜,郭嘉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大约登了九十几步,随着高度的增加,视野逐渐开阔。 他竟然看到城外四野的风景,对面四五里处,朝廷军的白色军帐像蒸馒头一般堆砌在青黄不接的地平线上,显得格外醒目。 “进去吧!”随后跟上来的黄巾刀客抬头指了指城楼上的阁楼。 阁楼雕花木门是开着的,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摆设。 郭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跨过门槛,阁楼内部陈设映入眼帘,摆设简单,靠门对面中间有茶桌,两边是巨大的木椅,围着茶座四周分别放置着十数把胡椅。 此时有一个身影,背对着奉孝,那人身形高瘦,想必便是要接见自己的人物。 “郭川?”那人嘴里喊着郭嘉的名字,缓缓回过头来,一双锐利的眼睛似乎要把人看穿。 “张梁将军帐下吏郭川在此!”郭嘉报出正名。 “呵呵,嗯,娃娃,有股子硬气,还知道报我的大名!”那人冷峻的表情瞬间随和起来,露出半点笑意。 “您便是...”说来也是,都说自己是张梁将军帐下记事属吏,可是来了快一个月,硬是没见到过张梁本人,这么说来,对面这个人便是。 “我就是张梁,大良贤师的亲弟弟,排行老三,娃娃,听说你读书不少,写得一笔好字,军中不少将领都找你修家书,可有此事?”在张梁看来,对面站着的就是个十三四岁的瓜娃子,若不是当今乱世,想必这家伙还在私塾读圣贤之书。 “在下稍懂些笔墨!” “年纪轻轻,谦虚谨慎是好事,不过,我这里有件大事要托你去办!”张梁不想浪费太多时间,于是直奔主题。 “愿为将军效劳!”除了这么回答,没有更好的答案,瞄一眼身后黄巾刀客,那家伙的一只手掌始终没离开过腰间刀柄。 从小叔父便教导自己,和陌生人说话,每一句都要格外小心。 人生处处是陷阱,一步走错,陷进去,便可以重新开始。 “很好,很好,我算是找对人了!”张梁拍掌称赞。 “可是,我让你做的事情,不可与任何人讲,一但有半个字放出风去,要么舍弃你的嘴,要么留下你的命,还愿意去么?”画风瞬变,张梁抽搐着脸部肌肉,像个疯子一样压低声音叫喊。 他像一头野兽,正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准备食人。 “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定然会办到!”自己被逼到这般地步,只能赌一把,郭嘉处变不惊。 “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把门带上!”张梁警惕地望着门外,随后吩咐黄巾刀客,那刀客像只乖巧的小狗,耷拉着耳朵退出门去,随手合上木门。 除了光线从门窗镂空处射进来,没有其它任何声音。 “那家伙快不行了,你当然知道我说的谁,可是他还没有决定由谁来继承天道,是我张梁,还是我那可敬的二弟,你知道嘛,我心里没有底!”张梁突然在一个陌生的少年面前展现出他柔弱的一面,脸上表情痛苦,无助。 甚至除了眼前这个外人,没有人能够听到来自他内心的踌躇。 作为一名三军统帅,他无法向身边的人展露自己阴暗的那面,因为那样做,会直接影响军心,或者被心怀不轨的人捉住自己的弱点,给予决定性一击。 这是他不能允许的。 眼下,事情似乎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我需要他的一纸让位诏书,以及大良贤师的玉印,这些东西他一向都是随身携带,而做为他的兄弟,我不能强行逼迫” “况且我的大哥身边一直有六位高深的同修护卫,我甚至都不能单独和他见面,这件事情很难办!”张梁摊开双手,似乎有件唾手可得的东西摆在面前,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隔开。 可得而得不到,是一种痛苦。 “我需要你,郭川,替我接近他,探听他的真实想法,然后告诉我!”随着对方的生命接近尾声,一些重要的遗留事项自然需要考虑,而承接和传达是最重要的工作。 他了解他的大哥,和他一样,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那六名护卫,只是王者身边的兵马俑,如同死尸一般,他们是绝缘体一般的存在。 所以,需要一个让人毫无戒心的人接近他。 “他喜欢写笔记,记录身边发生的事情,可是现在,几乎拿笔都是问题,所以,你可以补这个缺,为他执笔!”张梁早已谋划好一切,甚至关键的切入点,都已经想好。 “将军,可我昨天还看见大良贤师的大轿在街上昂扬奋进,一摇一摆,那不是一个病体能够驾驭的轿子!”奉教有些不敢相信。 “那不是他,只是为了鼓舞民心和兵心罢了,你看到的是一副空壳!”张梁有些得意道。 “这么说,真正的大良贤师已经病入膏肓了?” “是的,他可以解救万民,却唯独救不了自身,是人终究有一死,但是我们黄巾义士的精神永存,需要传承下去,小兄弟,现在只有你,能点燃这把圣火,让他永远传承!”张梁说的有些动情,快步上来,握住郭嘉的双肩。 非常有力的一双手。 “我,可以试试!” 第76章 书童 嘉郭刚从城楼上回来,便被一群邻居将军们团团围住,大家七嘴八舌地询问他刚才的情况。 “郭先生,你是不是被张梁将军召见了?他没找你麻烦吧?”廖化满脸担忧,生怕这位新来的帐吏因为工作方法不对而挨了领导的批评。 “那家伙可是张将军的贴身护卫,我到现在都摸不清他的底细,以后少跟他来往,这家伙杀人不眨眼!”徐晃对刚才送郭嘉回来的那名黄巾刀客颇为了解,语气中充满了警惕。 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周仓也忍不住了,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郭先生,别瞒我们,或许我们能给你出出主意!” 这话在理,他们三个相对于奉孝来得早,都算黄巾老人,有什么事,只要透出一点风声,他们就能猜到结局。 可是这件事,郭嘉答应过人家,绝不能向外透露哪怕一个字,否则不仅自己性命不保,还会连累其他人。 史阿急得团团转,他不会说话,只能用眼神催促。 “没事,就是我可能要调到别的地方,不能天天回来,大家不用担心!”郭嘉挤出一个微笑,想要稳住大家,不让他们胡思乱想。 “哦!”三人也装作听懂了一般,心中却满是疑惑。 “天色不早了,要不大家早点洗洗睡,明天还要干活呢!”奉孝不想再接受众人的盘问,于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显得有些疲惫。 洗漱完毕后,两人躺在简陋的床板上,史阿依旧紧紧抱着他的剑,月光柔和地洒在他们的脸上,仿佛在诉说着夜的宁静。 “明天会有新人入驻账房,你还是像往常一样守护门口,等我回来!”奉孝转过头,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史阿。 史阿从未见过主人如此专注地看着自己,他心中一阵悸动,预感到一定有大事即将发生,内心的不安逐渐蔓延开来。 “你放心,每天晚上我还是会回到这里,我的新工作只是写字,比账房还轻松,你就放心吧!”郭嘉露出一抹微笑,试图安慰史阿,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然而,一个更大的难题萦绕在他的心头:他该如何完成张梁交给他的任务?思绪纷乱,他不禁开始思考,为什么非要完成张梁的任务?有没有其他办法,比如逃走? 奉孝闭上眼睛,细细回忆起这座城的点点滴滴,若不是机缘巧合,此刻,他和史阿应该在汉军军营里安然入睡。 当清晨的阳光洒满大地,到了起床的时刻,郭嘉与史阿完成了早晨的例行事务,提着一个木箱和一把剑,像往常一样向石屋走去。 三位将军从后面跟上来,热情地与他们打招呼。 黄巾将军们每天都要与士兵们进行晨练,因此他们总是起得很早,在巷口分手后,郭嘉和史阿继续向石屋前行。 进入石屋的入口,刀客早已等候多时。三人穿过那条冗长的走道,史阿在帐房的门口停住了脚步,而郭嘉则在刀客的引导下继续前行,直到消失在走道的尽头。 前方除了冷硬的石壁,空无一物,郭嘉正疑惑间,刀客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只见地板缓缓向两侧张开,露出一条通向地底的石阶。 石阶下方漆黑一片,仿佛一个无底的深渊,刀客点燃火把,照亮前行的道路。 石阶的尽头依然是石道,两侧不再有窗户,而是每隔十米便从墙壁中伸出一盏淡黄色的油灯。 石道的拐角处,刀客突然停住了脚步,眉头紧锁,显然感受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你自己进去吧,我只能送到这里!”刀客冷冷地说道,语气中透出一丝决绝,随后转身离去,不再前进一步。 郭嘉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火把,迈步走向未知的黑暗。 他的心跳加快,仿佛每一步都在踏入一个新的世界。 继续前行五十步,狭窄的石道突然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石厅赫然出现在眼前。 厅内陈设简朴,有长桌、石椅和放置物品的木架,灯光更加明亮,几乎照得如同白昼。 “你是新来的书童?”一个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仿佛浪花击打在墙壁上,激起阵阵回声,令人不禁心生寒意。 奉孝循声望去,厅内空无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惧,大声回应:“正是,在下郭川,大良贤师的新书童!”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厅中回荡,显得格外孤单。 突然,那声音又近了些,却依然看不到发声的人:“跟我来吧!” 奉孝心中忐忑,努力平息自己的惶恐,四处张望,摸不清方向。 忽然,一只手从后面搭在他的肩膀上,奉孝猛然一惊,几乎跳了起来。 回头一看,一位身材魁梧的黄巾勇士站在他身后。 这个人蒙着下半截脸,无法辨别年龄,但从他伸出的手上皮肤可以看出,不会超过四十岁。 “这边!”黄巾勇士指了指侧面的一条石道,先走了几步,然后回头望向郭嘉,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奉孝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心中既紧张又期待,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黄巾勇士将郭嘉带入另一侧的小厅,小厅装饰别致,宛如少女的闺房。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壁上嵌着一面硕大的铜镜,镜面光滑如水,能清晰映出人的五官。 这是一面绝世无双的镜子。 不久,两位妙龄女子从外面走进来,她们同样轻纱蒙面,步态轻盈。 她们的到来,让那名黄巾力士无所适从,只好退了出去。 郭嘉站在铜镜前,神情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请坐!”其中一名女子轻声说道,她低身搬来一张胡椅,指引郭嘉坐下,面对着镜子。 另一名女子则端来半盒装饰用具,里面有木梳、头巾、衣领、粉帕等物品。 郭嘉虽不敢直视她们,但从她们的声音判断,她们大约二十岁出头,身上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气。 第一名女子从盒子里拿出梳子,缓缓地为郭嘉梳理头发,嘴里轻声说道:“大贤良师是个非常讲究的人,想要见他的人都必须梳妆打扮,洒浴更衣,一身洁净,容不得半点邋遢!” “是!”郭嘉只能低声应道,心中却涌起一丝紧张和期待。 他感受到她们手指的温柔触感,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但内心深处仍然涌动着不安和疑虑。 这时,镜中的自己仿佛变得陌生,他看着镜子里那张逐渐整洁的面孔,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感。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这一刻将成为他人生中无法忘怀的记忆。 第77章 谈话 一番精心打扮后,郭嘉的头发宛如艺术品般整洁有序,散发着一股清新之感。 “公子,请这边走!”地下厅室的门巧妙地嵌在石壁中,难以分辨出入口,一名女子轻轻触动某处,开启了另一扇隐秘的门。 小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只檀木澡盆,热气袅袅升腾,水面上漂浮着粉红色的花瓣,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郭嘉缓步走进房间,两名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欲为他更衣。 “要不你们出去,我自己来吧!”奉孝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满脸通红,声音低弱却坚定。 两名女子对视一眼,捂嘴轻笑,随后合上门,退出房间。 郭嘉将门栓合上,为了不浪费时间,迅速洗了个晨浴,穿上她们准备的衣裳,竟出奇地合身。 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两名女子在前方引路,郭嘉紧跟其后。 不知绕过了多少层石道,仿佛穿行在一座地下迷宫。 这座宫殿不知何时建造,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郭嘉心中不禁对设计者的智慧深感敬佩。 终于,他们来到一个更加宽敞的大厅,这里的豪华程度,只有皇帝的宫殿可以媲美。 奉孝曾经进过皇宫,受到天子接见,但此刻他依然感到震撼。 玉石装饰的大厅虽然华丽,却显得空荡荡的,中央只摆放着一张普通的床榻。 这张乌木制的床榻宽敞无比,一侧设有靠背,上面铺满了松软的锦被,仿佛白云般轻盈地堆叠着。 一个身穿黄袍的中年男子正躺在床榻上,背对着来人。 他的身影看上去沉稳而神秘,大厅四周的每个出口处,各站着一名健壮的黄巾勇士。 他们没有穿盔甲,也没有携带武器,但从他们坚毅的眼神和魁梧的身躯中可以看出,他们自身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贤师,书童郭川带到!”两名女子微微低身,恭敬地禀报道。 那位黄袍男子没有回应,似乎在沉睡,两位女子不敢有丝毫动弹,只能僵在原地,保持着低身的姿势。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过了半刻钟,那人才缓缓转过身来,动作显得有些迟缓。 “你们下去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难以辨别他的真实年龄。 他的面容显得非常憔悴,仿佛承受着重病的折磨,但眉宇间那股领袖的气质却丝毫不减。 这短短的对话和动作,仿佛在无声中传递出一种压迫感,让人心头一紧。 厅内的其他人像鬼魅般悄然散去,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独处。 他竟丝毫不担心奉孝是某人派来的刺客,此时郭嘉离那床榻不过五丈之遥。 那双空洞的眼睛紧紧盯着郭嘉,仿佛很久没有见过陌生人,像发现新大陆般充满好奇。 他把奉孝当成一件新奇的艺术品,若是手中有放大镜,定会细细端详。 “年轻真好!”他如同一位经历巅峰后的哲学家,发出穿越时光的感叹。 “弟子愿意为您效劳!”奉孝想起刀客一路上的嘱咐,贤师喜欢别人自称弟子。这普天之下的芸芸众生都是贤师的弟子。 “来,你走近些!”他的声音微弱而断续,带着沉重的呼吸声。 奉孝缓缓地靠近,生怕惊吓到这个病弱的老人,两人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但他们的心却像隔着千山万水,无法真正触及对方。 床榻上的人,经历了少年、青年和中年,或许此刻正是他生命的暮年。 岁月的风霜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布衣草民,到悬壶济世的名医,再到呼风唤雨的领袖,他的人生如同一部传奇史诗。 他的弟子遍布九州,年初时,他们在青州攻下了第一座城池,掠夺了那里的一切:财富、粮食、美人,应有尽有。 随后,他们挥师北上,夺取冀州,入侵幽州,并剿杀了幽州的凉吏郭勋,集结百万之众,对抗天朝,何等壮烈,何等英雄。 而如今,这位曾经的英雄却只能独自躺在这阴冷的地下宫殿,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张角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少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无尽的回忆涌上心头,他看到了已故父母的面庞,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的家园。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无比缓慢,每一秒都在延长,充满了无尽的思绪和感慨。 “贤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看到对方陷入沉思,奉孝忍不住轻声提醒,他来这里是为了工作。 “哦,暂时没有,聊聊天吧,你是哪里人?”张角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眉头微皱,目光从深邃的思绪中回到了现实。 “我是颖川人!”郭嘉心中一紧,担心自己的方言口音会暴露身份,只得如实回答。 在陌生人之间,能否交心,信任是关键。 颖川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人才辈出,张角年轻时行医四方,九州各地都有他的足迹。 “你怎么跑到河北来了?”张角随口一问,但奉孝心中一紧,他需要一个最完美的答案。 “我从小父母双亡,叔父带我四处流浪,刚到平原地界,他便染上瘟疫,为了救他,我听说只有神水能治,便加入了正道。”奉孝早已准备好这些话,回答得从容不迫。 “什么,讨瓶神水,还需要加入黄巾军?”张角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仿佛这一切都是新鲜事。 难道他身为黄巾军的领袖,这个入教规则不是他定的吗?否则,黄巾军怎会如此迅速地壮大? 郭喜只能点点头。 “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一步。”张角长叹一声,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后悔与失望。 张角思索着,站在郭嘉的立场上权衡利弊:“加入黄巾义道,未尝不是一条路,不过现在外面战火纷飞,你得格外小心啊!” 他轻笑着,眼中闪过一丝自豪:“你算是幸运,能到我这里做书童,呵呵!” 连续的吐纳让他体力几近耗尽,或许是这几天积累下来的疲惫终于爆发,他显得更加虚弱。 郭嘉见状,试图转移话题,缓和气氛:“我听说大良贤师济世救人,难道你也会生病吗?” 张角愣住了,这个问题既滑稽又出乎意料,让他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我也是人啊,人终有一死,这没什么稀奇的,只是...\"话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 张角觉得,有些话不适合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说出口。 或许,初次见面时,谨慎是必不可少的。 这是他在漫长人生路上学到的最基本的待人之道。 他看着眼前的孩子,心中一阵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 那稚嫩的面庞,透着一股未曾被世俗污染的纯真,让他一时间有些不忍心再继续这个话题。 第78章 谈话2 灯火通明的地下室里,昼夜难辨。 此时,一名侍女端着饭食走了进来,一碗香甜的南瓜粥和两块金黄酥脆的胡饼被摆在大良贤师面前。 另一名侍女紧随其后,搬来一张小桌,同样的食物也呈到了郭嘉面前,两人将食物摆放妥当后,便悄然退出了大厅。 “吃吧,这些东西对身体有好处!”张角微微点头,平日里他对这些食物并不感兴趣,但今天心情不错,食欲也随之而来。 “谢大良贤师赐食!”郭嘉向张角拱手致谢,确实感到有些饿了,便拿起胡饼,蘸着南瓜粥大口吃起来。 大厅内只剩下两人吃饭的声音,咀嚼声和碗筷轻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清晰。 有条不紊的节奏中,似乎还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宁静。 张角突然停下筷子,淡然问道:“平时你们都吃些什么?” 奉孝如实回答:“菜叶粥,还有糠饼。” 张角听罢,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的子民们真是受苦了,如果能三天吃上一顿肉,该有多好啊!” 他放下手中的粥碗,目光穿过大厅,仿佛看到了那些饥寒交迫的百姓,心中满是自责。 奉孝低头看着手中的胡饼,里面竟有肉馅,这种美味他从未尝过,心中感慨万千:“大家都忙着打仗备战,连粮食都种不成,哪有时间喂养牲畜呢,贤师。” 张角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是啊,这场仗打了太久,春耕都耽误了,秋收只怕也是颗粒无收。” 他对农耕显然有着深刻的理解,心中更是忧虑重重。 整个大厅一时陷入了沉寂,只有外面暗风吹油灯的沙沙声,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上的苦难。 张角疲惫地挥了挥手,叹息道:“不吃了,我累了,你吃完就先退下吧!” 他推开面前的小案,转过身去,一手扶着额头,仿佛要借此驱散脑中的重重困意。 “遵命!”奉孝答应一声,将最后半块胡饼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他不愿多耽搁,生怕打扰了张角的休息。 外面伺候的人仿佛有天生的直觉,恰到好处地进来,把残羹剩饼收拾得干干净净,又轻手轻脚地退出大厅,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此时,厅内只剩下奉孝一人,他跪坐在枕上,静静等待着,片刻后,见张角没有再发出任何指令,他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张角微弱的声音,仿佛是从梦中呢喃:“郭川,明天带上笔墨,帮我记点东西。” “明白!”奉孝回头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他知道,张角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关系重大,不容忽视。 “跟我来!”守在入口处的侍女微微躬身,便在前方引路。 穿过错综复杂的石道,他们来到一处地下宫殿的出口。 此时,那名黄巾刀客正静静地站在上面等候,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时间分毫不差。 刀客朝侍女点了点头,等到郭嘉迈出最后一级台阶,便启动机关,地面合拢如初,仿佛从未被打开过。 刀客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陪伴着郭嘉返回石屋廊道。 此时已是正午,郭嘉没想到今日的任务竟然只用了半天时间,在他看来,朝廷畏惧的太平道领袖不过是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并非十恶不赦之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让数百万百姓流离失所,犯下滔天罪行。 一路上,郭嘉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困惑,而刀客依旧沉默,仿佛对这一切毫不关心。 他的冷静与无动于衷让郭嘉更加不安,但也让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头,让他的思绪愈发复杂。 郭先生,你好!”新来的替补账吏是一位年约五十出头的私塾先生,看起来像是半路出家。 原本奉孝半天就能完成的抄录工作,在他眼里却成了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于是,到了正午,他还在忙得不可开交。 看到郭嘉走进账房,他急忙放下手中的墨笔,迎上前来打招呼。 此时,刀客已经悄然离去,史阿则关切地注视着奉孝,仔细观察他的每一个动作。 “你们吃过午饭了吗?”奉孝看他忙得不可开交,怀疑他连饭都没顾上吃。 “吃过了,吃过了!”教书先生连忙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拘谨,随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准备继续工作。 “史阿,再找一副笔墨来!”看着对方如此辛苦,奉孝也不好意思袖手旁观,便回头对史阿说道。 于是,两人挥笔如飞,开始急速抄录名册。 “真是太感谢郭先生了!”黄昏时分,总算忙完,教书先生深深地朝郭嘉鞠了一躬,眼中满是感激。 看着他那瘦弱的身形,郭嘉心中暗自揣测,这人显然不适合上战场,估计是为了躲避战火才编造了这个谎言。 无论如何,比起那些连字都不认识的黄巾士兵,他也算是个有点文化的人。 “无妨,慢慢来,刚开始总会有些不适应的。”郭嘉轻松地笑了笑,给他一个台阶下,自然也不会去上面举报他。 两人随即离开石屋,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 刚踏入院子,郭嘉便看到徐晃几个人在院中架起了篝火,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味。 估计是今天有人偷偷出城,或者是城外的新兵带进来的,以此巴结这些将军们。 “郭先生回来得正好,来,今夜不醉不归!”廖化早就远远看见郭嘉进来,高声招呼道,声音中满是热情和豪爽。 郭嘉微微一笑,心中也感到一丝温暖。 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这样的时刻显得尤为珍贵,他迈步向篝火走去,心中默默祈愿,愿这短暂的宁静能够多持续一会儿。 木架上,几只野兔整齐地排列着,兔皮早已被剥去,嫩嫩的兔肉在火光中泛着油光。 旁边还摆放着几坛未开封的陈年老酒,仿佛在等待着被开启的那一刻。 火光映照在众将粗犷的脸庞上,每个人的脸都像是被染上了一层红晕,大家沉浸在烤肉的香气和热闹的氛围中。 “今天怎么样?”徐晃忽然想起郭嘉今天换了地方,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啊,郭先生,今天有什么大动作?”周仓一边说,一边将割成小块的兔肉串在竹签上,小心翼翼地放在明火上烤。 “没什么大事,只是抄抄笔记,轻松得很。”郭嘉漫不经心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懒散。 火焰跳动,烤肉的香气愈发浓郁,大家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中。 那一刻,似乎所有的疲惫都被驱散,只有眼前的美食和欢声笑语。 第79章 王者的回忆 “没事就好,来,尝尝我刚烤的兔肉!”廖化热情地将手中冒着香气的肉串递过来。 郭嘉接过肉串,沉思片刻,又将它推到史阿面前:“你先尝吧!” “这里还有,大家别客气!”周仓笑着递过来几串肉串,于是每人手中都分到了一串。 “元俭,快把酒打开!”徐晃作为他们中的大哥,吃了一口嫩肉,觉得还缺点什么,于是朝廖化喊道。 五个陶碗整齐地排成一排,廖化抱着酒坛子,从东头倒到西头,碗中满满的酒香扑鼻而来。 “来,兄弟们,为了明天的好日子,干杯!”徐晃第一个举起酒碗,大家将碗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然后他们一饮而尽,酒香和肉香在肠胃中交织,带来一阵舒爽的满足感。 此时,月光悄悄躲进云层,仿佛在嫉妒他们的美食和欢聚。 “今天汉军分兵了,你们西门有没有什么动静?”徐晃吃了几口肉,回头问廖化和周仓。 两人正忙着大快朵颐,一时间没有马上回答。 “嗯,嗯,是的,西凉的骑兵营拔营了,好像是往并州去了!”廖化吞下口中的肉片,点头回答。 “并州,那不是张宝将军驻守的阳曲方向吗?”徐晃心里一紧,心跳加速。 “我们广宗郡城被围困了这么久,孤军奋战到今天,也该轮到二当家顶上了,你们说是不是!”廖化急切地说道,他巴不得汉军分兵去攻打张宝,这样这里的压力就能减轻些,像他们这些守城将军也能过几天安稳日子。 “李先生不是被派去了阳曲吗?我担心他的安危!”徐晃猛灌了几口酒,守城他不怕,但他为在乎的人担忧。 “是啊,李先生在的时候,对我们可好了,现在他走了,哎,还好郭先生来了,哈哈!”周仓眨巴着大眼睛,伸手拍了拍郭嘉的肩膀,似乎在表达信任。 “李先生?哪个李先生?听你们头一次提起!”郭嘉有些好奇,看来黄巾军里也不乏读书士子。 “李有才先生,四十来岁,他可是知天懂地,满腹经纶,什么事都知道,可有学问了!”廖化擦了一把满是油水的嘴,大大咧咧地说道。 “你……”徐晃狠狠用手指捅了他一下。 “对对对,郭先生也很有才,你们不相上下,呵呵!”廖化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补救。 “哦,李有才,听名字就知道他有才啊!”奉孝愣了一下,微微笑道。 “张宝将军那边缺少文人军师,就把他带走了,害得我一个月都没往家里修书信,那段日子真是难熬!”徐晃皱眉,回忆起那段苦涩的日子。 “来,我们为郭先生的到来,干一碗!”于是众武将举起碗,朝向奉孝。 又是一饮而尽。 “我真想家,不知道这场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唉!”酒过三巡,廖化扶着周仓的背,喃喃自语,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乡愁。 “不死就算赢了,还想这些干嘛,慢慢熬吧,总有一天会结束的!”徐晃酒量大,依旧神色如常,话语中带着一丝坚毅。 随着战争的持续,对峙变得漫长无期,士兵们的思乡之情愈发浓烈。 对面的汉军想必也一样,偶尔会有逃兵出现。 他们只是想在阵亡前再看一眼家乡和亲人,为此,许多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郭先生,你说你不常喝酒,但这酒量可真不一般啊!”周仓似乎发现了什么,感叹道。 “嘿嘿,喝不醉的都是那些不会喝酒的,把它当水喝了!”奉孝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抖了抖酒坛,发现不够一碗。 “没酒了?”徐晃站起身来,拾起地上的空坛子,逐一晃了晃。 “下次,郭先生,下次我再多弄点,喝个痛快,今天看来是喝得不够尽兴啊!”徐晃摇摇晃晃,开始有些飘然。 “好,一言为定!”虽然不清楚徐晃从哪儿弄来这些酒,但这浑酒确实有些力道。 火堆渐渐熄灭,月光隐匿,众人便横七竖八地躺在院子里,以天为被,以地为铺,悄然入睡。 第二天,郭嘉再次深入地宫。 经过一夜的休养,张角的气色稍微好转,他换上了一身新衣,在灯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黄光。 尽管如此,他还是半躺在那张硕大的床榻上,床榻上摆放着一张书案,书案下放着一个软绵绵的座枕。 “过来吧!”张角伸手指了指书案旁边,显然是想让郭嘉也坐到榻上。 郭嘉提着装有文房四宝的箱子,心中有些紧张,但还是坚定地走了过去。 此时,张角那张苍老的脸在他眼前更加清晰了,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贵族的气质,这与他的出身毫无关系。 “还是用竹简记录好,宣纸太贵重,而且容易丢失。”张角仔细检查打开的木箱,挑中了几卷竹简,显然想让自己的记录保存得更长久。 每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无一例外,都希望在史册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于是,按照张角的意愿,郭嘉展开书简,研好浓墨,将笔润上。 张角看着郭嘉的一举一动,赞叹道:“真正的读书人,讲究!” 郭嘉听到这话,心中一紧,后悔自己没有藏拙,让对方一眼看透。他勉强笑道:“贤师过誉了!” 这个细微的对话,透露出两人心中的波澜,张角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欣赏,而郭嘉则在心中权衡着每一个细节。 这一刻,地宫中的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在无声地交锋。 “应该是永和五年,汉朝与匈奴展开了一场生死决战,匈奴左贤王率军攻入并州,我的父亲在壶关坚守,然而,那一年壶关沦陷,远在冀州的母亲正怀着六甲……”张角的思绪仿佛穿越了四十多年的时光,回到了那个他仅十四岁的年头。 “那时,母亲怀着三弟,二弟张宝还未学会走路。” “父亲阵亡的噩耗如同一把利刃,刺穿了我们原本就脆弱的生活。” 厅内摇曳的灯光仿佛也在追忆,映照出张角艰苦的少年时代,那段岁月,所有的劳作都是为了活命,日子如同黄沙般无情。 “记得那年夏天的一个夜晚,她终于倒在了乡坤的黄土地上,连一句话也没来得及和我们兄弟三人道别……”张角的声音低沉而哽咽,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更多的是对母亲的愧疚与遗憾。 他未能在母亲在世时尽孝,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张角的眼神中闪烁着泪光,回忆的重担让他肩头微微颤抖,这段记忆不仅是他个人的伤痛,更是那个动荡年代的缩影。 第80章 王者的回忆2 “从那以后,我铭记母亲的病痛,踏上了四处求学拜师的漫漫长路,只为有朝一日能亲手治愈她,填补内心那无法愈合的缺口。”张角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穿透前方的光影,仿佛回到了那个痛苦的时刻。 “十六岁那年,我孤身深入太行山脉,寻找传说中的仙人,命运眷顾,我遇见了恩师玄空子。”张角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还有一个师弟,叫董奉,我们在山中靠采药制丹为生,我尝遍百草,心中始终惦记着母亲那种怪异的病症。”他的眼神闪烁着坚定与执着。 或许他的母亲并非因病去世,而是因饥饿而亡,但这对他来说已不再重要,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治愈那种病,无论它是什么。 “学成之后,我告别师门,决意下山闯荡,同时寻找与母亲类似病症的人。”张角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舍与坚定。 “从并州到冀州,我治愈了上百人的病痛,直到青州,我才遇见一例与母亲病状相似的人。”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仿佛那一刻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张角的故事在空气中回荡,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对母亲的思念与执着,仿佛那段艰辛的岁月历历在目。 “可惜,我没能治好他!”错失的痛苦再次撕扯着他的心,那一刻,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更加努力,不再让这种遗憾重演。 “六个月后,我遇到了更多相同病症的患者,这种病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能够在人群中肆意传染,我用尽各种方法与它抗争,夜以继日地研究,希望找到破解之道。” “终于有一天,我研制出一种混合草药,将其榨成汁,发现它对这种病有着显着的抵抗效果,那一刻,我的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不断改进药方,逐渐掌握了对这种病的控制,每一次实验成功,都让我离彻底战胜它更近一步,最终,我的药汁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这种病扼杀在摇篮中。” 张角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段日子或许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我几乎治好了每一个远道而来求助的人,而这种病在每逢灾害和饥荒之后盛行于世!”张角就像它的克星一样存在着,偶然成为了这种病人心目中的神。 神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为了治好更多的人,他带着两个长大成人的兄弟奔走四方,为百姓治病。 而多年以后,他们将这个独家秘方教给更多的弟子,实施着一个伟大的造神计划。 凡是灵验的神都会被百姓所爱戴和传诵,一传十,十传百,传遍整个天下。 “随着我们号召力和权力上的不断攀升,我的两个兄弟开始背着我谋划更多的事情,他们从最初单纯的救济世人,渐渐变得贪图名利,甚至自诩为名门望族的后裔!” “他们与那些达官显贵混在一起,把百姓的爱戴换成了荣华富贵!”张角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充满了失望和痛苦。 这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张角的心情如同波涛汹涌的江河,难以平静。 他回忆起他们曾经共同奋斗的日子,那时的他们满怀理想,只想着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而如今,兄弟们的变化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和心寒,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心,仿佛在暗示着什么即将来临的抉择。 “我们的势力崛起,引起了地方豪强的警觉和恐慌,他们不择手段地阻挠和镇压我们,试图扼杀我们的成长。” “他们污蔑我们是邪教,发布通缉令追捕我们三兄弟,甚至禁止神水的流通!”张角愤怒地说道。 “在接下来的整整一年里,我们不得不蛰伏,隐藏在暗处,两位兄弟辛辛苦苦积攒的财富也在这段时间里消耗殆尽,最终,他我们下定决心,决定组建属于我们的军队。” “既然他们不肯放过我们,那我们就用自己的力量反击!”张角坚定地说,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 “我们开始秘密招募士兵,训练他们,逐步壮大自己的力量!” 后来众人皆知,张氏兄弟不仅私募军队,还将各地百姓组织起来,发展成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 “哎!”大厅内传来一声深沉的叹息,张角眉头紧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与疲惫。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他忽然觉得这一切仿佛早已命中注定。 眼前的情景,不过是他们顺应历史的洪流,被迫一步步推向前方。 风暴的怒吼将他们卷入旋涡,推向那不可回避的顶点。 而此时,郭嘉的身旁已经堆满了几卷竹简。 能够顺着讲述者的思绪,将所有细节毫无遗漏地记录下来,而且丝毫不拖泥带水,恐怕世上再无第二人。 张角随手拿起其中一卷,展开细细品读,不禁发出由衷的赞叹:“小书童,你这字写得真是好!” 奉孝微微一笑,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表现。 “今日的记录就到此为止吧,书册都留在这里,明天再来继续!”张角点了点头,心中暗自庆幸,看来自己确实找对了人。 他的嘴唇干裂,双眼布满血丝,显得异常疲倦,确实是累了。 “遵命!”郭嘉听命后,小心翼翼地将纸墨收好,放入箱子里,与那些书简一同整齐地摆在床榻旁。 随后,他转身离开,脚步轻快而坚定。 像往常一样的流程,先是随侍女走出石道,然后外面有人接应。 郭嘉对身后紧跟的刀客充满了好奇,他突然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对方的步伐。 那刀客如影随形,悄无声息地也停了下来。 已经是第二天了,难道他的主子从未关心过这里的进展吗?刀客无法进入地下宫殿,对里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然而,他为何从不主动开口询问呢? “你杀过人吗?杀了多少人?”奉孝猛然转身,目光如利剑般穿透刀客的面罩,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透。 “不计其数!”刀客毫无慌乱,平静地回答,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那些人是什么样的人?”奉孝继续追问,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 “该死之人!”刀客的回答简洁而果断,眼神中透出一种冷酷的决绝。 看来问了也是白问,刀客的言语都非常严谨,和他那把从未抽出过刀鞘的利刃一样。 第81章 道别 八月初,广宗战场。 董卓决意率军北上,翻越太行山,直指并州重镇阳曲。 此时,留守广宗的皇甫嵩部队因缺乏大量骑兵掩护,四万余士兵无法对广宗形成有效包围。 皇甫嵩当机立断,收拢兵力,命令士兵们高筑营垒,准备与黄巾军主力展开一场持久的对峙。 与此同时,广宗郡城之中,战鼓声声,士气高昂。 守将张梁不仅继续加强城防,还时不时派出小股部队出城骚扰汉军,像一群灵敏的狼群,不断撕咬敌人的防线。 汉军的大部分粮草被西凉军带走,皇甫嵩的处境愈发艰难。 尽管如此,洛阳对他仍保有耐心,不像对待卢植那样严厉,没有将他革职查办并押送京师。 此时,汉军内忧外患,进退维谷。 而南阳的局势同样岌岌可危,渠师波才死后,韩忠接掌黄巾军大印,朱儁拼死攻城,巧妙地引诱韩忠出城决战。 韩忠战败,走投无路之下,引刀自刎。 黄巾大将孙夏接替韩忠,迅速收拢残部,聚集了十万余众,他们凭借宛城高厚的城墙,固守不出,汉军似乎对他们束手无策。 为了增强朱儁的实力,朝廷从徐州调派了孙坚刚刚组建的一万新兵前往增援。 黄昏时分,广宗郡城内,住处的小院中,邻居们正聚在一起,炊酒欢谈。 院子里的杂草间,蝉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在为这热闹的场景伴奏。 郭嘉迈步走进院子,立刻被他们瞧见,热情地拉过去话家常。 “今天真是扬眉吐气啊!”徐晃端起庆功酒,豪爽地一饮而尽。 “我率领的骑兵营出城扫荡,端掉了汉军的一处前哨站,看来董卓走后,他们的实力真是大不如前了!” “是啊,”廖化接过话茬,兴奋地说道。 “最近汉军缩减了防线,全都集中驻扎在西门,其他三门我们可以自由出入,来广宗避难的人也越来越多!” 廖化说着,顾不上用碗,直接端起酒坛往嘴里灌,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显得豪放不羁。 “郭先生,今天的酒管够啊!”徐晃拍了拍郭嘉的肩膀,满脸自信地说道:“我已经叫副将去弄肉了,等会儿就送来,今天咱们一定要尽兴!” 这显然是一群打了胜仗的人才有的豪迈,他们的笑声和酒香在黄昏的微风中飘散开来,仿佛连空气都染上了胜利的喜悦。 奉孝的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眼下朝廷局势如履薄冰,实在令人忧虑。 众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只是默默地喝着闷酒,也不开口说话。 “郭先生,怎么了,今天工作不顺心吗?”廖化一向是众人的开心果,第一个发问。 “没事,最近有些不舒服,可能是晚上着凉了,我先进去休息了。”郭嘉不适应这种庆祝场合,为了摆脱尴尬,只好站起身来。 “也好,等下肉来了,我让你的护卫给你送去!”徐晃也不强求,众人继续畅谈近日战局的变化。 一个人走进漆黑的屋内,四周一片黑暗,连一丝光亮都看不到。 眼前,两个势力正在交锋,一方高喊着正义的口号,他们是自己的师友和亲人;另一方则受到更多无辜百姓的拥戴,如同风卷残云般席卷而来,这两股力量在激烈的绞杀中,令他难以辨清何去何从。 战争无关道义,只是你死我活的残酷游戏,而人性的双面,有时平衡,有时扭曲。 那位坐在九五至尊宝座上的中年天子,心中怀揣祖宗的励精图治之志,但他却被外戚和宦官所挟持,身不由己,王朝陷入了无尽的混乱与动荡。 而另一位隐匿于地下宫殿的男人,心怀仁慈,关切百姓的苦乐,但同样被兄弟所逼迫,卷入了一场未知胜负的决斗。 可惜的是,这两者似乎都已经奄奄一息,一个时代的终结,天地混沌,需要重新归于秩序。 许多生命将在这场浩劫中重生。 外面坐着的那些人和眼下躺着的人,都是这盘棋局中的棋子。 他们不停地挣扎,频繁地移动位置,听从主将的指挥。 回想起来,他甚至未必算得上一颗棋子,至少现在的他还没有属于自己的主人。 他环顾四周,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那些棋子们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有恐惧,有期待,也有一丝不甘。 他们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既要谨慎又要果断。 而他,站在这局棋外,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归属感。 每当阳光洒下,沉寂了一夜的生命仿佛被唤醒,早晨的忙碌让人感觉到新的一天充满了活力。 黄巾刀客像一台永不迟到的时钟,每日准时出现在指定的地点,宛如一台机械般精确。 如果不是他触碰那个神秘的地下机关,你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郭嘉将全身浸泡在温暖的水中,自从他每天清晨开始这个习惯后,晚上回到床上便能立刻进入梦乡。 他闭上双眼,任由热水灌满耳朵,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这种感觉把所有的疲劳和不安都驱散了,他感觉自己像是重获新生。 沐浴完毕,郭嘉穿上干净的长衫,踩着平底布鞋,跟随侍女前往大厅。 他的步伐轻快,仿佛每一步都带着清晨特有的清新气息。 当他踏入大厅的那一刻,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仿佛整个空间都被这种奇异的气息所浸透。 几名医官模样的人接连从里面走出,神情凝重。 他心中一沉,老头的病情显然每况愈下,生命的沙漏即将漏尽。 在床榻旁,堆积如山的竹简杂乱无章地散落着,仿佛在诉说着这位老人最后的心血与智慧。 也许,这些竹简是他一生唯一能留下的遗产。 郭嘉如约而至,张角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颤抖着抬起手,示意侍女将自己扶坐起来。 “你来了!”他竟然主动向郭嘉问好,声音中透着一丝急切。 “是的,贤师,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奉孝微笑着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大厅内除了张角本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呵呵,借你吉言,你们都出去吧!”张角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每天他最期待的就是这一刻,只有此时,他才能摆脱那些草药和侍女的束缚。 回忆过去,成为他现在唯一能真正拥有的生命时光。 大厅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四目相对,目光中满是信任的光芒。 在这广宗城,乃至这地下宫殿,他们的情感纯净如清泉,没有仇恨的阴影,也没有利益的纠葛。 那是一种最纯粹、最无瑕的情感,如同晨曦中的第一缕阳光,透彻而温暖。 第82章 道别2 “这就是我的一生!”张角指着那堆竹简,心中如潮水般翻涌起复杂的情感。 这一生虽短暂,却如流星般灿烂。 这些日子里,眼前这位少年陪伴着他,重温了他那不凡的岁月。 苦难、悲欢离合、酸甜苦辣交织在一起,更多的是无奈和无助。 面对生命的终点,如同每一个人一样,他也无法抗拒死亡的召唤。 死亡是人世间最大的公平,无论生前多么辉煌,在它面前,所有人最终都将化为尘埃。 “把炉子移过来!”张角的声音带着一丝坚定,他指向大厅一侧,那儿靠墙放着一个青铜色的灰炉。 郭嘉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照办,炉子干净得像是从未使用过。 郭嘉将它搬到张角的床榻下,老人从书简堆里抽出一卷,轻轻地扔进炉子。 接着,他一卷接一卷地拿起竹简,通通叠堆到炉子里,直到最后一卷也不剩下。 “点火!”张角指了指炉子边缘凹处的火石。 “烧了?”奉孝有些诧异,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他这半个月来辛苦耕耘的结果,付之一炬有些可惜。 “烧了,留下这些东西只会惹来后人的耻笑,我宁原自己是个迷,让他们无休止的猜疑下去!”看来张角之所以要写下来,只是为了利于自己重温过往,使得记忆更加条理些,并不是想留给后人。 郭嘉点点头,于是拾起火石,点燃竹简下方的细木。 每一卷竹简的燃烧,仿佛在诉说着他那辉煌而短暂的一生,最终归于虚无。 张角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解脱的平静,仿佛在这火光中,他看到了生命的另一种延续。 张角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仿佛一盏油尽灯枯的灯盏,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气。 他声音沙哑而坚定:“我死之后,希望世间不再有这样的悲剧,把它们全烧了,就当它们从未存在过!” 郭嘉凝视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目光炯炯:“只要战争存在,这些悲剧每天都会重演。” 张角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决然:“你说得对,所以必须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让那些枭雄们去斗争,而不是让无辜的百姓去受苦!” 郭嘉愣了一下,没完全理解这位老人深藏的意图。 张角轻叹一声,眼神透出无尽的疲惫与觉悟:“我终于明白了,发动手无寸铁的百姓,与掌握战争机器的朝廷对抗,只会带来无尽的悲剧。” “那些豪强们,从小便学习如何统治、如何驾驭,他们天生就是这个世界的领袖。”张角冷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让百姓和他们争斗,是自寻死路,不如放手,让他们自己内斗,虽然残酷,却能减少无辜的流血。” 他的话语中透出对命运的无奈与认命,仿佛在诉说一个无法改变的天命。 自古以来,农民起义成功者寥寥无几,那些铤而走险最终成功的,都是因为把握住了绝佳的时机。 一个王朝腐败透顶,百姓生不如死,内忧外患并发之时,才是最容易得手的时机。 而现在,东汉王朝虽然内忧重重,外患却并不严重,朝堂之上,还有不少忠臣鼎力相助,战场上,还有勇猛无畏的将军。 而庞大的士人集团并未站在百姓这一边,这导致今天,连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都能成为他的执笔官。 张角苦笑,眼中透出一丝悲凉与无奈:“真是可笑。” 结束战争?这可不是一个义军首领随随便便能说出口的话。 结束的方法有很多,投降自首,谈和让步,然而,眼下的黄巾义军恐怕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朝廷对叛军的态度,自古以来都是赶尽杀绝,不留退路。 “为了停止这场战争,我们必须做出牺牲!”张角深知这一点,因此苦思冥想了近一年,今日才下定决心。 “你是个前途无量的人才,郭川,把握时机,将来必能在乱世中闯出一片天地!”张角抬头细细端详郭嘉的脸,他的才华,他的思维,都是如此出众。 “你是唯一一个站在我面前没有丝毫畏惧的人!”他用一句话道出了眼前这个少年的不凡之处。 “不过,有件事你还是得说实话!”张角微微闭上眼睛,仿佛在准备迎接最坏的结果。 “贤师...”郭嘉张开嘴,又犹豫着闭上。 “你到底是二弟派来的,还是三弟派来的?”张角的目光中,仿佛他的两个兄弟就站在眼前,一个握着刀,一个持着剑,与他对视。 他们依然那么年轻,若母亲还在,一定会更疼爱他们一些。 看来,他早已洞悉一切,只是一直没有揭穿罢了。 这让奉孝感到极度尴尬,尽管他一直怀着诚恳的心在聆听贤师的过往,毫无害人之意。 郭嘉的脑海中闪过张梁的忠告:“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讲。” 他心头一紧,愈发感到困惑和无助。 “贤师...”奉孝被逼到绝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不用为难,在我的眼里,他们一直都在,是谁先动的手并不重要!”张角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许多,仿佛看透了一切。 人一旦看透了,结果便不再重要。 “你愿意为结束战争而做一些自己认为对的事吗?”张角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他发现这个少年身上没有二弟三弟的影子,哪怕他们曾极力唆使。 “贤师,结束战争,让百姓们回家耕种,天下人都愿意!”奉孝坚定的目光仿佛在向这位老人传递着大势所趋的决心。 “好,看来我并没有看错人!”张角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重新看到了希望。 “只要你答应我做三件事,天下便可重归太平!”张角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他不是一个平庸之辈,他的谋略和布局远超两位兄弟,悄无声息地展开。 “谨遵贤师之令!”郭嘉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不过,这三件事每一件都充满风险。”张角的目光如炬,透着一股深沉的决心:“我有六名武艺高强的弟子,他们将护你周全,希望你能不辱使命!”他打出了最后一张底牌,那是他用来确保计划成功的关键。 为了实现这个心愿,张角甚至不惜舍弃自己。 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代价,一种无怨无悔的牺牲精神。 此时,大厅的灯光仿佛有意地暗淡下来,营造出一种肃穆的氛围。 张角挥了挥手,示意奉孝靠近一些。 两人并肩而坐,张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凑近奉孝的耳边,低声交代着。 这是他为这个世界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却格外坚定和认真。 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心头的誓言,带着深深的责任感和不舍。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有对未来的期许,也有对未尽之事的遗憾。 奉孝屏住呼吸,紧张地倾听着,心中的波澜起伏不定。 他感受到张角的手微微颤抖,那是生命即将逝去的无奈,却也传递出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大厅内的气氛凝重而庄严,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只为见证这段重要的交代。 第83章 诏书 今夜没有月光,院子外一片寂静,连平时热闹的邻居将领们也不见踪影。 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种不寻常的沉寂。 史阿抱着怀中的宝剑,渐渐进入了梦乡。 然而,郭嘉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张角临别前的每一句话像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荡,对方那双眼睛里透出的诀别之情,让他无法释怀。 这个曾经风华绝代的领袖,如今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把自己最后的夙愿托付给了郭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郭嘉感受到了一种沉重的责任感,这份信任若是在他手中毁掉,那将是何等的遗憾啊。 结束战争,说起来轻巧,但真正去做,却是困难重重,步步荆棘。 一夜无眠,直到第二天清晨,阳光依旧如常洒落大地,但今天,空气中却弥漫着一丝不安。 “啊呜!”一大早,史阿就在郭嘉面前比划着,似乎也感受到了今日的异常。 “没什么,你还是坚守账房吧!”郭嘉强装轻松,淡淡地说道。 刀客依旧是那副样子,看起来一个月才洗一次澡或换一次衣服。 他腰间的刀,估计从未出鞘,刀鞘上甚至已有些锈迹斑斑。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今天,刀客破天荒地开口提醒了一句,这一声让郭嘉心头一震。 偏偏是今天。 刀客打开机关,将郭嘉送到石道拐角处,前厅内,两位侍女垂手而立。 “贤师吩咐,今日不用沐浴更衣。”其中一个侍女温柔地说道。 郭嘉跟随她们的小碎步,来到大厅入口处。 两位黄巾护卫挡在门口,将侍女拦在外面。 郭嘉壮着胆子踏入大厅,昏暗的光线中,床榻上坐着一个人影。 他再走近些,那个人影突然扯开了面布。 “严...”郭嘉差点喊出声来,却被那人一把拽住,紧紧捂住了嘴巴。 此时,郭嘉才注意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正是这半月来一直对自己唠叨不停的大良贤师。 他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 “贤师归天了!”严军官轻声说道,见郭嘉没有挣扎,慢慢放下了捂住他嘴巴的手。 “死了!”郭嘉愣住了,随即转过头,用怀疑的眼神望着严军官。 这个家伙,果然一直都没那么简单。 “别废话,记住贤师的安排,按计划行事!”严官军一如既往地严肃,毫无半点松懈。 他这种职业军人,心中只有任务,感情早已被抛在脑后,他是遵循已故张角的命令,完成那最后的遗愿。 “这些东西,你拿好!”严官军不知何时从袖中掏出几样物件,递给郭嘉。 郭嘉心知肚明,这些物件中有一张宝图、一枚玉印,还有一份让位诏书。 诏书是给张粱的,而玉印和宝图则需要奉孝处理。 奉孝接过东西,按计划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并将诏书分开存放。 “走!”严官军重新掩住脸孔,起身朝厅外走去。 外面传来几声惨叫,郭嘉走出去一看,带他进来的两名侍女已倒在血泊之中。 瞬间,三个黄巾蒙面勇士出现在眼前,与原来的三人汇合,总共六个。 其中两人带着郭嘉朝通道入口走去,剩下的人则在地宫内大开杀戒,同时处理尸体。 宫内必有张梁的细作,他们与外面的刀客暗中通信,否则刀客和张梁为何从不过问宫内之事? 也许,这正是六大护卫要清除地宫的原因。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郭嘉手捧让位诏书,在六名黄巾护卫的护送下,缓缓踏上石阶。 机关启动,耀眼的阳光骤然从外面刺入,洒在他们身上。 护卫们长期隐居地宫,未曾见过天日,阳光瞬间让他们感到刺痛,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 适应了片刻,他们才慢慢放下手,眼神中依旧带着些许不适。 “干得漂亮!”刀客站在出口处,双手叉腰,目光炯炯有神。 当他看到事情顺利完成,脸上紧绷的表情终于松弛下来,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刀客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跟上,带领他们前往张梁将军处报喜。 他们走出石屋,早有马车在屋外等候,一切那么顺其自然,像事先彩排一般顺利无阻。 西门城墙之上,张梁俯视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汉军营帐,心中涌起一丝得意,营帐四周的前哨站被他反复摧毁和重建,汉军损失惨重。 然而,这支汉军却顽强地坚持着,似乎受到朝廷的强大压力,宁愿被慢慢耗死,也不肯后退一步。 此时,张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刀客缓缓走来。 “禀将军,大贤良师殡天!”刀客蒙着面,背后藏着一抹微笑,这一切正如他和主人所料,黄巾百万大军将由他们掌控。 张梁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之色,他双手轻抚城墙的砖石,拍了拍,脸上的得意转为悲伤。 “大哥啊大哥,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他说着,用手擦拭眼眶,挤出几滴泪水,然后才转过身来。 “将军,大贤良师下诏,指定由您接替他的位置,继续统帅义军,征伐逆朝!”刀客侧身,让郭嘉出现在张梁的视线中。 张梁的目光紧紧盯住郭嘉手中的那卷金黄色诏书,它闪闪发光,光芒中蕴藏着张梁所渴望的一切。 张梁的目光在少年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缓步上前,双手伸出,准备接过诏书仔细端详,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拉住郭嘉的双肩,他的身体随着诏书迅速向后掠去。 众人皆大吃一惊,还未等张梁反应过来,五名黄巾护卫已然抽出腰间的环首刀,齐刷刷地向他扑来,刀光闪烁,显然是要将他碎尸万段。 千钧一发之际,刀客眼疾手快,猛扑上前,挡在张梁身前,为主子争取了宝贵的两秒钟。 张梁迅速后退,顺势拔出腰间的马刀。 “来人,保护将军!”他身后的守城军士闻声大喊,有人飞奔向楼梯口,企图呼唤援兵。 然而,一名黄巾护卫迅速从后面袭来,将那奔走的军士斩于刀下。 此时,三名黄巾护卫已与刀客厮杀成一团,刀光剑影交织,杀气腾腾。 另两名护卫则直扑张梁,意图将他置于死地。 郭嘉被人迅速拉出战圈,回头一瞥,见史阿正从后方急速赶来。 城楼下方,黄巾军与前来增援的守军已然厮杀成一片,刀枪相交,喊杀声震天,场面瞬间陷入混乱。 战火弥漫,血色染红了整个城门,杀戮和绝望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第84章 真正的诏书 刀客手中的短刀虽然不长,但出手如电,闪烁在他周围,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三名黄巾护卫起初还试图进攻,但很快便被迫转入防守,高手之间的对决,普通人根本无法看懂其中的奥妙。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护卫紧逼张梁,似乎胜券在握。 就在这紧张时刻,城内突然火光冲天,郭嘉远眺石屋方向,火势迅速蔓延,显然行动非常成功。 按照贤师的计划,焚毁所有黄巾名册,这样朝廷将来追查时,不会牵连到黄巾士兵的家人。 郭嘉再转头看向城外,汉军营帐里的动静也越来越明显,士兵们被迅速调动起来,开始集结成阵。 显然,城内有人里应外合,火起正是信号,这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连郭嘉也不禁暗自惊叹。 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俘虏或刺杀张梁,只有这样,才能让这座由数十万黄巾军驻守的城池彻底瓦解。 “你们这些叛徒,是受何人指使,竟敢对我动手!”张梁喘着粗气,咬牙切齿。 他万万没想到,大良贤师死后,还有人敢于反抗。 他的计划中根本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今天的战局对他极为不利。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这五名护卫都是死士,生前受贤师的养育之恩,死后誓将完成老人的遗愿。 他们的眼神坚定,毫无畏惧,誓与张梁决一死战。 张梁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意识到,今天或许是他命运的转折点。 而郭嘉则紧握双拳,心中默念:只要拿下张梁,这一切就将尘埃落定。 此时,城墙上聚集了近百名守城卫兵,纷纷拥上来替张梁解围,气氛紧张而肃杀。 史阿一把将郭嘉拉进楼上的会客厅,迅速关上门,随后拔剑返回,与黄巾士兵短兵相接。 “史阿,擒贼先擒王!”郭嘉急切地提醒道。 史阿心中一凛,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早在他赶来的时候,那个姓严的军官已经将情况说明得一清二楚。 仓库的大火,正是那名新来的账吏着手实施的。 此刻,严军官正率领着手下的士兵在城楼下浴血奋战,抵挡着四面八方涌来的黄巾士兵,他们如同怒涛一般,势不可挡。 “楼上的,快动手!我们快撑不住了!”严军官大声呼喊,声音中透着一丝焦急,他虽然是六位护卫中的一员,身手了得,但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黄巾兵士,压力巨大。 死士们死守台阶,拼尽全力不让敌人上楼,但援军如洪水般涌来,几乎无法招架。 他们的汗水混合着血水,滴落在冰冷的石阶上,战斗的激烈程度令人窒息。 在这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每个人的心跳都仿佛与战鼓的节奏合拍,紧张而急促。 此时,张梁已经混入那群士兵之中,两名黄巾护卫被长矛逼得步步后退,显得狼狈不堪。 而在刀客那边,另外三名护卫中已有一人倒地,鲜血染红了战场,剩下的两人也岌岌可危。 史阿挥舞着长剑,猛然冲入敌兵之中,他的剑法如飞龙在天,似长蛇出洞,配合着他矮小却灵活的身形,仿佛割稻草般,一连数名黄巾士兵应声倒地。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少年的存在。 “都给我上,杀了他!”张梁气得脸色铁青,挥舞着马刀,疯狂地指挥士兵围堵史阿。 此时城楼之下,鼓声如雷,号角齐鸣,皇甫嵩已经集结大军,开始猛烈攻城。 而城门上的守军被黄巾护卫牵制,根本无暇顾及敌军的进攻。 “架云梯,登楼!”见此良机,皇甫嵩果断下令。 与此同时,曹操带领另一队军马,悄悄绕至南门,他们匍匐在南门外的芦苇荡中,屏息凝神,仔细观察动静。 只待南面的守军前去增援,他们便会趁机攻取南门,形成内外夹击之势。 眼见敌军攻城,张梁心中一片绝望,仿佛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他不再顾及自己的生死,怒吼一声,带领着兵士们向史阿发起猛攻。 史阿毕竟是血肉之躯,而那些兵士们身披厚重的护甲,刀剑难以伤及他们的身体,唯有精准地击中要害才能将其击倒。 然而,面对如此众多的敌人,史阿独自一人,实在难以应对。 城内的街道上,黄巾兵士们整齐地列队进发。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洪亮的声音:“大将徐晃前来救援,主公撑住!” 紧接着,更多的黄巾军从各个城门涌入,他们一边抢攻上楼的通道,一边从其他方向增援。 “周仓来也!”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无比的坚定与力量。 “廖化在此,叛军速速归降,降者不杀!”各路兵马纷纷集结西门,城内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 形势愈发紧张,仿佛一根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守卫在楼梯口的黄巾叛兵死伤惨重,百余人只剩下不到三十人在拼命抵抗。 他们不断地向楼上张望,眼中满是焦急与恐惧,仿佛在无声地询问:张梁到底拿下了没有? 这种紧张的气氛令人窒息,每一个呼吸都仿佛是最后的挣扎。 张梁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对敌人的愤恨,也有对自己命运的无奈,他知道,这一战,将决定一切。 城外的汉军如入无人之境,他们迅速架起云梯,顺势攀爬而上,几名汉军士兵跃上城楼,眼前的景象令他们瞠目结舌。 黄巾士兵竟然毫不理会他们,只顾着自相残杀? “杀头上带黄巾者!”五名护卫早已摘下头巾,而史阿也未佩戴黄巾。 汉军士兵恍然大悟,立刻挥刀加入混战。此时,城内城外,喊杀声震耳欲聋,战斗的狂热与混乱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随着楼下的防线崩溃,严军官只能带着剩下的十余名黄巾叛军缓缓退上城楼,不时有汉军士兵冲上来,将黄巾兵士挑落城下。 “汉军攻上来了!”严军官大声呼喊,试图以此打消登城的黄巾士兵的士气。 虽然他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显得有些微弱,但随着楼上的喊声和汉军将军旗的插上,还是让下面的黄巾军开始骚动起来。 有人开始畏缩不前,士气明显不如刚才那般凶悍。 “畏敌后退者,斩!”后方的徐晃等人挥舞着兵器,催促士兵们奋勇向前,想要一鼓作气冲上城楼。 就在这时,郭嘉再也顾不上多想,他猛地打开楼门,站在城墙上,手持玉印,高声喊道:“大良贤师有令,投降汉军!大良贤师有令,投降汉军!” 他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像是一道闪电划破了混乱的天空,黄巾士兵们听到这命令,脸上露出了挣扎与恐惧的神情,有人开始动摇,手中的武器也变得沉重起来。 郭嘉的声音充满了坚定与威严,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士兵,仿佛在告诉他们,这是一条生路。 城墙上的风吹动他的衣袍,仿佛在为他助威,此刻,城楼上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每个人都在等待,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第85章 胜利 “撞开城门!”皇甫嵩望向城楼,目光穿透战斗的烟尘,看到已有数百名汉军登上城楼,信心倍增,立即下达全力攻城的命令。 巨大的冲车在上百名汉军的推动下,轰然越过护城河,他们齐心协力,一次次撞击厚实的城墙,城楼上的守军只觉得地动山摇,心神不宁。 “撤,撤退!”张梁此刻已无心守城,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大哥竟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外人。 于是,他朝刀客喊了一声,自己带着一众守城的兵士沿着城墙向南撤退,准备前往南门。 刀客听到主人的呼唤,在两名黄巾护卫面前虚晃一刀,随即快步追向张梁。 史阿和五名黄巾护卫紧追不舍,其中包括严军官。 此时,越来越多的汉军登上城楼,与从下面冲上来的黄巾士兵展开激烈拼杀。 郭嘉举起玉印在箭跺大喊,不料几名黄巾兵士在一名军官的带领下冲向他。 奉孝吓得急忙从城墙跺口跳下,拼命奔跑。 可没跑几步,又见前面一伙黄巾士兵迎面而来。 那名军官对眼前这个叛徒恨之入骨,举刀便砍向手无寸铁的郭奉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刀架住了砍下来的兵器,火花四溅。 “郭先生,关云长来也!”只见眼前绿光一闪,青龙偃月刀围着奉孝旋转半圈,七八名黄巾士兵手足齐断。 “张翼德前来助战!”不远处,一黑脸大汉,喊声如雷,从云梯上跃上城楼,利矛如毒蛇般穿透一名黄巾士兵的腹腔,又插入另一名黄巾士兵的腿上。 “刘备在此!”紧接着,刘玄德手持双股剑,翻身跃上城楼,他双目炯炯有神,浑身充满力量。 看来那神水确实有效,刘备经过几个周期的服用,恢复了八九成的体力。 “郭先生!”三人一顿猛操作,瞬间击退围上来的黄巾士兵。 “多谢诸位的救命之恩!”见三人浑身是血,奉孝感激不尽,若不是他们前来相助,他恐怕早已惨死在黄巾军之手。 “郭先生,请跟在我们身后,随我们杀出一条血路,我们正要前去打开城门!”关羽嘴角露出得意的神色。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春秋大义不可忘。 刘备、关羽和张飞三兄弟率领一支精锐部队,挥舞利刃,奋勇杀敌。 他们如猛虎下山,沿着城墙的台阶一路冲杀,黄巾士兵如同枯叶般纷纷坠落。 在城楼下防守的黄巾士兵见状,惊恐万分。 就在他们迟疑的一瞬间,外面的冲车猛然发力,城门轰然洞开。 “杀!”震天的喊声此起彼伏,汉军如潮水般涌入,将黄巾军的防线撕得粉碎。 徐晃、周仓、廖化等人见大势已去,防守难以为继,再加上大良贤师的玉印已落入敌手,心中一片灰暗,决定放弃抵抗。 他们带领残兵败将四散而逃,有的奔向北门,投奔并州;有的逃向西门,奔往青州。 南门的一支黄巾军刚刚打开城门,却迎面撞上了汉军骑兵的铁蹄,汉军如同狂风扫落叶般,将黄巾军冲得七零八落。 部分黄巾士兵无奈之下,只得上山为寇,隐匿于深山老林中。 张梁刚刚从城楼上冲下来,就迎面撞上了曹操的羽林骑兵。 骑兵们排成冲锋阵型,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刃,仅一个回合,便将黄巾军冲得七零八落,士兵们四散奔逃,张梁在混乱中被一把马刀从背后劈中,倒在血泊中。 当众人追到时,张梁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 他的眼神中还残留着未尽的恐惧和绝望,仿佛在诉说着他最后的挣扎。 此时,城内依然有大批黄巾残兵如惊弓之鸟般四处乱窜,试图找到一条生路。 汉军则如铁桶一般封锁了广宗郡城的各个出口,使叛军无处可逃。 这一役,汉军斩杀叛军万余人,俘虏五六万人,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城墙上,鲜血淋漓,战场上,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胜利的气息和死亡的阴影。 黄昏时分,经过一整天的激战,满街上躺满了无处可去的百姓和汉军士兵,疲惫和伤痕在每个人的脸上清晰可见。 殊死拼杀之后,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皇甫嵩带着众将在大道上巡视,目光如炬,心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这时,刘备带着关羽、张飞和郭嘉等人走了过来。 “奉孝,没想到你还活着!”皇甫嵩看着郭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慰。 他早已听刘备提起过郭嘉的事迹,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竟然有如此仁慈之心和无畏的胆量,实在令人钦佩。 “左中郎将,这是黄巾军的玉印,张角让我转交给朝廷!”郭嘉从怀中掏出一块染满血迹的玉印,语气坚定,眼神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皇甫嵩接过玉印,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纹路。 夕阳的余辉洒在玉印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这块玉印可是黄巾叛军的象征,有了它,便能号令各路叛军投降,使天下重归太平。 “看来,大良贤师终于想通了!”皇甫嵩感慨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和释然。 “这次,郭先生可是立了大功啊!”曹孟德忍不住赞叹,眼中充满敬佩之情。 “说得对,以往的功绩未能封赏,此次立下如此大功,我一定上表朝廷,为你请功!”皇甫嵩拍了拍郭嘉的肩膀,眼中充满了赞许和感激,久久不愿放下。 这一刻,夕阳的余晖洒在每个人的脸上,仿佛为这场残酷的战斗画上了一个温暖的句号。 所有的人脸上都挂满了胜利的喜悦,笑容如同春日的阳光,温暖而灿烂。 然而,当奉孝与史阿踏遍全城,竟找不到严军官的踪迹。 严军官不见了,黄巾刀客也不见了,剩下的五名黄由卫仿佛从人间蒸发一般,毫无痕迹。 这种诡异的消失让他们心中隐隐不安。 当夜,将军们各自挑选了几间打扫干净的民房作为临时居所。 汉军的士兵们则连夜清理战场,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襟,但他们毫无怨言。 与此同时,城池的防御被进一步加强,巡夜的士兵们如同夜鹰般警觉,以防黄巾残余势力的突袭。 原本一场艰苦卓绝的攻坚战,在里应外合之下竟然如此顺利地攻破了城池,汉军获得了大胜。 第86章 让功 第二天,众将士经过一夜的酣睡,精神焕发。 皇甫嵩传令,在左将军的临时府邸召开军事会议,这其实也算是他们进入河北后的第一场庆功宴。 皇甫嵩一向军纪严明,即便是庆功宴,也只是安排了简单的食物和酒水,没有歌舞助兴。 然而,欢愉的气氛依然充满整个大厅。 “来来来,诸位随我北征以来,历经千辛万苦,今天我们一起举杯,共庆胜利!”皇甫嵩一扫往日的阴霾,心情无比舒畅,率先高举酒碗,起身劝酒。 曹操、刘备、宗袁等人纷纷响应,郭嘉也豪爽地一饮而尽。 “自从董卓不听劝说,执意领兵前往并州,并带走大部分粮草,我对攻打广宗真是不抱希望,只凭一腔热血,誓死也要将叛军挡在广宗,没想到,如今竟然成功了!”皇甫嵩感慨万千,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真是歪打正着,这是老天有眼啊!来,再干一碗!” 宗员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好在朝廷的情报工作有效,要不是有人接应,这城池只怕一时半会儿攻不下来!”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宗员,似乎他知道些内情。 “哎呀,不提了,来,再干第三碗!”皇甫嵩给他使了个眼色,虽然高兴,但军机不可泄露。 尽管在座的都是信得过的人,但朝廷的最高机密自有其运行规律。 宴会在欢声笑语中进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仿佛所有的疲惫和辛苦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奉孝虽然一直紧盯事态的发展,亲身参与其中,但心中的疑云却始终未散。 他百思不得其解,那名严军官究竟从何而来?他与张角之间又有何种隐秘的联系? 更令他困惑的是,那些在城楼下拼死抵挡黄巾援兵的死士,他们的出现似乎并不完全在张角的掌控之中。 这些谜团像一层层迷雾,笼罩在奉孝的心头,让他无法释怀。 “玄德,这次攻城,你的两位兄弟表现得异常英勇,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等我们班师回朝,我一定会在天子面前详细汇报你们兄弟三人的功劳!”皇甫嵩见刘备只顾低头喝酒,便走到他面前,放下身段,举杯祝贺道。 “多谢左中郎将,话说回来,我刘备能活到今天,全仗郭先生的救命之恩!”刘备也很识趣,举起酒碗与皇甫嵩碰了一下,又向郭嘉举了举。 “对对,奉孝小老弟,你可是我们的贵人,来,我们三个一起喝一个!”皇甫嵩哈哈大笑,举碗痛饮。 “孟德,孟德,我率一军攻西门,你率一军攻北门,真是我的左膀右臂,来,我们也干一碗!”皇甫嵩刚刚喝完,又拾起酒壶给自己斟满,走到曹操桌前。 “应该的,应该的!”曹孟德正纳闷郭嘉为何与刘备关系如此亲密,没想到敬酒的人已经走到面前,只好放下疑虑,专心饮酒。 “不过,我在这里有个请求,诸位!”皇甫嵩喝完最后一碗酒,目光沉重,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左中郎将有什么事尽管说!”曹孟德放下酒碗,打了个饱嗝,鼓励道。 “我想把这次平定冀州的功劳,归给卢子干,眼下他在京师的处境不利,为了救他,大家可能要吃点亏了。”皇甫嵩环顾四周,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刘备早已心中有数,只是一直未敢提及,怕扫了大家的兴。 此时听皇甫嵩主动提起,心中不禁一阵欣喜,他急忙起身,二话不说,扑到皇甫嵩面前便是一拜,把身后站着的两兄弟吓了一跳。 “左中郎将,您对恩师的大恩大德,我刘备在这里替他谢恩了!”刘备激动地说道。 “左中郎将这话说得再理,同朝为官,怎可不帮扶一把呢,我支持!”随卢值一起出征的宗员应声站起来,向皇甫嵩拱手。 “对,对,我也愿意奉上自己那份功劳!”曹操不甘落后地附和道。 “玄德,快快请起,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皇甫嵩急忙站起来,双手扶起刘备。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望向郭嘉。 郭嘉微微一笑,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我才十四岁,尚未及冠,要功劳有何用?都给了卢公去的好!” “既然大家如此心诚,我稍后便上禀天子,河北之役,功在卢子干,来,我们再饮一碗!”皇甫嵩为有这帮生死兄弟感到激动,颤抖着端起酒碗,与众人一饮而尽。 “报!”正当众人饮酒之际,一名探子急匆匆地送来了朝廷的书信。 皇甫嵩接过信件,展开细读,眉头顿时紧锁,脸上浮现出一丝愁容。 “发生了什么事?”众人纷纷探身过来,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朝廷又有何动向。 “董卓在并州大败,如今退守雁门关,张宝挥师准备南下攻打上党,上党太守告急,大将军命令我们立即整顿兵马,赶往壶关抵御叛军!”皇甫嵩无奈地说道,声音中透着几分焦虑。 “这个董卓,手握数万精锐骑兵,麾下猛将如云,却屡战屡败,真是个庸才!”宗员愤怒地骂道,朝廷派他来接手卢值的差事,简直是瞎了眼。 “诸位,我听说董卓在西北也是条好汉,竟然不是他的对手,看来这张宝不好对付,我们要多加小心才对!”皇甫嵩点点头,既承认了董卓的无能,又暗示张宝的强悍。 “左中郎将,不如我们现在就整顿兵马,尽早赶到壶关,听说那里地势险要,若是被贼兵占据,我们将得不偿失!”刘备拱手进言,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玄德说得极是,孟德,你率骑兵先行,控制壶关,我们随后率大军接应!”皇甫嵩望向曹操,眼中充满了信任和期待。此刻,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位羽林骑都尉的英勇和智慧。 “喏!”曹操目光如刀,领命而去。 城内调兵遣将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战鼓擂动,百姓们四处张望,满脸困惑,刚刚经历了大战的他们,没想到汉军又将奔赴新的战场。 将领们纷纷离开左中郎将的临时府邸,各自回到住处准备。 此时,郭嘉正行走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呼唤:“郭先生!” 他回头望去,见是身着绿袍的关羽。 关云长手中提着一个书箱,恭敬地站在那儿,脸上微微泛红。 “先生,这是你的书箱,我特意留意着随身携带,不过有一点抱歉,我翻看过里面的书籍。”关羽的声音透着一丝尴尬,他没能抵住知识的诱惑,还是不小心翻看了书箱里的书。 郭嘉见状,心中一暖,微笑道:“没事,这些书你都可以看,有需要随时来我这儿拿!” 奉孝没想到自己的书箱完好无损,心里别提多高兴,接过箱子的那一刻,他感受到读书人之间最真挚的友谊。 “好的,多谢!”关云长点点头,转身去追随刘备。 郭嘉将书箱递给史阿,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随后,两人便回住处收拾衣物,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 第87章 英雄相会 曹操从黄巾军中精挑细选了一批骑兵,采取以战带训的策略,迅速组建了一支两千人的精锐部队。 他们带着五天的干粮,从广宗郡城的西门出发,目标直指壶关,马不停蹄,全速前进,预计不到一天时间,他们就能抵达壶关关口。 与此同时,皇甫嵩留下了两千汉军驻守广宗,负责看守六万降卒。 他从这些降卒中挑选出精壮的百姓进行训练,化腐朽为神奇。 在朝廷下达处理命令之前,他宣布赦免所有参加黄巾军的百姓,让他们就地参与城池的建设,并上书朝廷,免除冀州百姓一年赋税。 对于那些想回归故里的,只要他们承诺不再反叛,皇甫嵩便会分发路上的干粮,助他们安全返乡。 为了确保地方的安定,皇甫嵩暂时任命宗员为广宗太守,率领官军扫荡冀州的残余黄巾势力。 皇甫嵩则亲自带领四万大军星夜兼程,途经广平,穿过邯郸,直奔壶关。 同时,他传达朝廷的旨意,责令董卓部驻守雁门关,防止张宝的叛军进入冀州北部。 皇甫嵩与众将士正急速穿行于冀西平原,忽见北方尘土飞扬,一队兵马狼狈而来。 为首将领盔甲不整,满身尘土,显然经历了一场惨败。 “你是何人,从何处来?”皇甫嵩微微眯眼,打量着这位狼狈不堪的将领,心中已有猜测。 那将领下马,向皇甫嵩拱手作礼,神情却丝毫不见沮丧,反而带着一丝倔强的笑意。 “在下巨鹿太守郭典,叩见左中郎将!” “你这是怎么回事?”皇甫嵩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董卓命我率军共讨张宝,不料此人不听劝告,拒绝深挖壕沟,执意在平地驻营,结果遭张宝妖道偷袭,大败而归,他已逃往雁门关,我不堪其辱,遂率残兵来投将军!”郭典言辞铿锵,眼中闪烁着愤怒与不甘。 皇甫嵩点点头,目光扫过郭典身后那稀稀拉拉的兵士,心中已有数,但仍问道:“你手上还有多少兵马?” 郭典咬牙道:“不足千人,属下愿为将军效以死力!” 皇甫嵩沉吟片刻,心中已有决断。 他深知,眼前这位虽败犹勇的将领,或许正是他所需的那一股力量,于是点头表示同意。 郭典的队伍紧跟在大军后方,协助搬运粮草。 “朝廷军真是无用,处处吃败仗,要是能给我们一部军马,哼,早就把张宝制服了!”张飞见郭典策马掠过,对刘备抱怨道。 “三弟,胜败乃兵家常事,切不可大意轻敌!”刘备望着那股败兵,虽然他们吃了败仗,但士气仍在,显然是遇到了强大的对手,他止住了张飞的抱怨。 “听说这个张宝不比张角和张梁,他是习武出身,身强力壮,有几分蛮力,三弟遇到他时可要小心才是!”关羽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捧着《春秋》,劝诫道。 “哼,你们就是瞧不起我!看我撞见那张宝,非一矛取他性命不可!”张飞气得捶打自己的黑胸脯,哇哇大叫。 “郭先生,你说他们是不是老欺负我?”张飞见郭嘉的马车就在自己身旁,于是掀开帘子问道。 一道白光从张飞脸旁跃过,他立即缩回手。 只见史阿漫不经心地收回长剑,执鞭驱赶着马匹。 此时,车内的郭嘉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熟睡,并没有听见张飞的吼叫。 “气死我了,就连郭先生也不理我!”张飞一扯马绳,向前飞奔,将心中的怒气撒在座下的大黑马上。 张飞的怒火如同烈焰般燃烧,他的双眼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每一次马蹄落地,仿佛都在宣泄他心中的不满与愤怒。 却说皇甫嵩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到了壶关,曹操与并州刺史张懿早已在关口等候迎接。 “张刺史,哈哈,你身后这两位英武之士是何人?”皇甫嵩目光炯炯,看到张懿背后站着两位气宇轩昂的将军,不禁好奇地问道。 张懿微微一笑,急忙介绍道:“这位是丁原,字建阳,现任平阳县令,右边这位是张辽,字文远,乃雁门郡守!” 皇甫嵩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并州与匈奴豺狼为邻,果然多出豪杰!” 众人一同进入关内,大军则在关外扎营。 皇甫嵩一路上心情愉悦,似乎对即将展开的战斗充满了信心。 众人在关下的大帐内齐聚,天色已黑,月光如银线般洒在帐篷外的地面上,给这紧张的夜晚增添了一丝静谧。 “听闻大军开拔,张宝已退回阳曲城中龟缩,不敢出战,多亏左中郎将及时赶到,才救了我上党百姓的性命!”张懿起身,满怀感激地向皇甫嵩拱手致谢。 “张刺史言重了,平定黄巾叛乱是我职责所在,冀州既已平定,接下来我们要彻底剿灭并州的残敌,还天下一个太平!”皇甫嵩谦逊地回应,随后开始向并州的文武官员介绍自己的战将。 众人寒暄完毕,大帐内渐渐安静下来。 “大家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将会合兵力,一同向阳曲进发!”皇甫嵩扫视着满帐的文臣武将,脸上洋溢着坚定的自信。 “喏!”众人齐声应和,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士气。 走出大帐,关羽急匆匆地离开刘备,快步上前拦住了郭嘉。 “郭先生,我今夜读书,有个地方不懂,想请教您!”这位已近三十的中年长须武将,竟然向十几岁的少年求教,周围不知情的人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一些人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想听听郭嘉的回答。 “什么问题?”郭嘉也不好当面拒绝,只得问道。 “春秋大义,敢问先生,何为大义?”关羽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坦然发问。 “大义者,乃明辨是非,分别善恶,提倡德义,从成败中汲取教训!”郭嘉略一思索,把自己的理解娓娓道来。 “哦哦,明辨是非,分别善恶...”关羽摸着脑袋,踱了几圈,随后点点头,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露出了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周围的人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仿佛在这一刻,关羽的形象变得更加鲜活生动。 “这位小兄弟,说得好啊!大丈夫,首先得明辨是非,分清善恶,否则一切作为都是南辕北辙,徒劳无功!”雁门郡守张辽闻声走过来,拍掌叫好。 “呵呵,你是张辽张文远对吧,我姓关名羽,字云长,这位是郭先生!”关羽见张辽相貌粗犷,却言辞有理,顿感惺惺相惜,便主动介绍自己和同伴。 “幸会幸会,早在人群中注意到你们,一看便知你们非同凡响!”张辽爽朗大笑,眼中闪烁着欣赏的光芒。 关羽微微一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张辽的豪爽和坦率,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第88章 英雄相会2 刘备不知何时从人群中悄然现身,笑容满面地说道:“各位聊得这么投缘,不如到我营帐内叙叙旧,如何?” 他这番话犹如春风拂面,令人难以拒绝,果然是交际的翘楚。 关羽见状,忙介绍道:“这位是我大哥刘备,字玄德,咦,三弟呢,三弟去哪了?” 刘备微笑着解释:“他先回去准备酒宴了,既然如此,文远老弟,郭先生,不如现在就走?” 刘备走到哪里,总是喜欢结交各路豪杰,更何况郭嘉救过他一命,至今还没好好感谢过,择日不如撞日。 张辽性情豪爽,爽快地答应道:“那,多谢刘兄款待了!” 郭嘉也无法拒绝刘备的热情邀请,只得微笑着说道:“多谢刘兄!” 他朝史阿使了个眼色,示意一起前往。 这样一来,众人便一同向刘备的营帐走去。 刘备的大帐设立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帐篷不大,显得格外朴素。 帐内的布置简单而实用,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一副战甲静静地挂在帐篷的一角,双股剑则被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几双崭新的草鞋整齐地摆放在一旁,旁边堆着一小堆稻草。 中间用竹竿支起的简易案板,周围摆放着一圈石板,众人围坐在石板上,气氛热闹而温馨。 “这是我藏了多年的好酒,今天全拿出来了!”张飞爽朗地笑着,一个人喝酒是解闷,今天人多,喝的是开心。 他的笑声如雷,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于把陶碗一字排开,豪爽地倒酒,酒液溢出碗沿,洒在地上,展现出主人的豪放与热情。 “来,相逢是缘,先干一碗!”刘备率先端起酒碗,在众人面前高高举起。酒香四溢,氛围瞬间热烈起来。 众人纷纷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酒过喉咙,暖意直达心底。 “文远,听说你久居并州,这一带的百姓,日子过得可好?”刘备初次踏入并州,对当地情况不甚了解,便随口问道。 张辽擦了擦嘴,思绪纷飞,心中积压的故事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说到并州,少不了要提胡人,”张辽的声音低沉而愤怒,“这些胡人时不时过来袭扰,弄得并州百姓不得安宁。 每年被他们掳走的女人和孩子不计其数!”说到这里,张辽的拳头紧紧握起,显然对朝廷的无作为十分不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众人默默无言,心中却各自翻涌着复杂的情感。 这一刻,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并州百姓的不幸而哀叹。 关羽抚了抚长须,目光深邃地问道:“听说许多并州百姓不堪其扰,纷纷迁入太行山开荒求生,可有此事?” 张辽眉头紧锁,声音低沉且愤怒:“山里更是乱得一塌糊涂!太行山上千余个山头,不知藏了多少土匪,他们与胡人轮流下山洗劫,百姓苦不堪言,连官府都敢抢劫,尤其在闹饥荒的时候!” 刘备摇了摇头,脸上显露出深深的忧虑:“这么说来,并州的百姓一直在水深火热中挣扎,难怪那么多年轻人纷纷参军。” 张辽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决然,他沉声道:“诸位兄弟,我自幼在并州长大,这里的苦难难以言表,贫穷潦倒,天高皇帝远,无人问津,这根本不是人能待的地方,我迟早要离开这里,出去闯荡!” 说完,张辽抱起身后的酒坛子,给自己倒满一碗,又为旁边的关羽续上。 酒香弥漫,似乎在诉说着他心中的无奈与决心。 “新来的刺史张懿难道就这么袖手旁观吗?他不管事,难道就不上书朝廷,给并州的百姓一个交代吗?”张生愤愤不平,虎须倒竖,怒气冲冲地说道。 “张大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他刚到任没多久,山匪还没来得及剿灭,黄巾贼又如燎原之火般席卷而来,无处可去的百姓纷纷投奔黄巾军,朝廷也是无计可施,这才派兵前来!”张辽一边咕噜咕噜地喝酒,一边无奈地解释道。 “不过,说句实话,朝廷派来的董卓真是不中用,别看他手下有一支装备精良的西凉骑兵,但他根本不会指挥,只会一败再败!”张辽连喝了两碗酒,情绪激动,忍不住开始批评起朝廷大臣来。 “你说得对!我一见到董卓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只会在自家人面前耍威风!”张飞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和张辽意见一致,端起酒坛,给张辽又续了一碗。 “要是让我张飞来带那支骑兵,别说剿匪,就连胡人的老巢也能给端了,哈哈!”张飞拍了拍胸膛,豪气干云地大笑起来。 “我信,我信!”张辽举起酒碗,点点头,表示认同。 “郭先生,你怎么看?”刘备一把拉住张飞的衣袖,示意他安静下来。 郭嘉站在一旁,神色淡然,沉默不语,刘备见状,主动开口询问。 “眼下张宝聚集了三十万大军,加上冀州残部的投靠,恐怕已有五十万之众,如此庞大的队伍,消耗必定巨大,强攻我们肯定吃亏,现在已是秋季,只要断掉他们的粮草,不出多久,张宝就只能选择投降。”郭嘉略一沉思,精准地指出了张宝的致命弱点。 “是啊,这确实是个办法。”刘备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不过朝廷的军队才几万人马,如果他们贸然冲出来,胜负难料啊!”他皱起眉头,皇甫嵩既然已经决定向阳曲进发,势必要与张宝正面对决,对方兵多将广,硬碰硬肯定行不通。 刘备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焦虑,但他还是坚定地看向郭嘉,期待着他能提出更好的策略。 张飞在一旁紧握拳头,显然也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感到紧张。 “从这里到阳曲不过两天的路程,大家行军中务必要小心谨慎。我听说张宝不像张梁,这人诡计多端,不得不防!”郭嘉不得不提前提醒刘备,无论如何,他们三兄弟和所带的几百军马在汉军中都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郭先生说得对,我们本地驻军和张宝交手过几次,这人狡猾得很,要不然也不能将董卓耍得团团转,大家务必小心!”张辽深表赞同,语气中透着一丝紧张。 “先生,你不是把黄巾的玉印交给左中郎将了吗,那玉印可能起什么作用?”张飞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东西,只有张角的部下才会信,张宝独立领军在外,他的军中估计都不认识这物件,只怕起不到什么大作用!”郭嘉无奈地笑了笑,打消了张飞坐享其成的念头。 郭嘉的提醒让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刘备、张飞和张辽都感受到了这股压力。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张宝的陷阱。 每个人心中都默默地祈祷,希望这次行动能够顺利进行。 第89章 行军 众人皆知明日即将行军打仗,谁都不敢贪杯,唯有张飞和张辽大口喝酒,毫无顾忌。 “文远,你确定没问题吗?”关羽站在营帐门口,目送着张辽那摇摇晃晃的背影,眉头微皱,心中隐隐担忧。 “云长兄,放心吧,这点小酒不算什么,我还能借着酒劲耍套刀法呢!”张辽拍了拍肩甲,甲片发出清脆的咯嚓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各位兄长,我也该回帐休息了!”郭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刘备等人拱手告别。 “我看郭先生还行,哈哈,酒量不错!”张飞睁大眼睛,见郭嘉与刚来时无异,不由得惊叹。 “张将军还是早些休息为好!”郭嘉特意嘱咐张飞,随后与史阿一同跨出帐门。 “先生慢走!”关羽见郭嘉也要离开,迎上两步,见他步履稳健,便恭敬地说道。 “好,明天见!”郭嘉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次日清晨,皇甫嵩穿戴整齐,披上左中郎将的戎装,站在关楼上点兵,几位领兵的将领分列两旁,神情肃穆。 “孟德,你的羽林骑兵先行,负责前方侦察!”皇甫嵩目光如炬,语气坚定,骑兵行动迅捷,侦察任务非曹操莫属。 “喏!”曹孟德接令后,迅速整军出发,马蹄声如雷,尘土飞扬。 “玄德、文远,你们各自带领麾下人马护送运粮队,务必确保全军粮草安全,这是胜败的关键!”皇甫嵩语重心长,粮草乃军队命脉,失之则全军溃散,他将此重任托付给刘备和张辽两位后起之秀。 “属下遵令!”刘备与张辽高声应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张懿大人,你率一军在右,丁县令,你率一军在左,我自与郭典太守领中军,大家稳步前进,互相配合!”皇甫嵩再次发出两支令箭,指挥若定。 “属下遵令!”两人依次上前接令,神色庄重。 “留下二千步兵守住关口,大军即刻出发,目标阳曲,讨伐张宝!”皇甫嵩挥起手臂,声音如洪钟,振奋人心。 “喏!”众将士齐声回应,各自整队,士气高昂,按计划进军。 一时间,关下尘土飞扬,人喊马嘶,宛如一条巨龙在太行山脉左侧蜿蜒前行。 汉军刚刚平定冀州,各路英雄齐聚一堂,正是意气风发,士气如虹。 郭嘉的车马因跟随粮草而行,比中军稍显缓慢。 “哎,大哥,我兄弟三人皆有先登之勇,为何左中郎将总派我们运粮这种琐事,你看那曹操,每次都是先锋,他是不是故意压制你?”张飞坐在马上,酒意渐消,嘴闲不住,又开始唠叨。 刘备正陷入深思,没有回应。 “二哥,我听说那曹操是宦官家庭出身,上面有人撑腰,我估计他是走了后门!”张飞见刘备不理会,转身拍马来到关羽面前。 “春秋有言: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三弟,你可知这话什么意思?”关羽似乎没听见张飞的话,反问道。 “哎呀,你们,哎!”张飞摇摇头,心中郁闷,无心再抱怨,只顾着催促粮车队快些前行,慢吞吞的速度让他心急如焚。 张飞驱马来到郭嘉的马车前,看到史阿翘着二郎腿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便上前搭讪:“嘿,史阿小兄弟?” 史阿抱着剑,斜眼瞥了张飞那张黑脸一眼,随即又将目光移开,显得对他毫无兴趣。 张飞不甘心,继续问道:“你老爸是谁你知道不?也姓史不?”他心里对这个平时总是一副得意样的小子充满好奇,想弄清他的来历。 然而,郭嘉从未提起过史阿的身世,这让他显得更加神秘。 “哎呀,我怎么忘了,你是个哑巴,算我没说!”张飞等了半天,见史阿毫无回应,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才想起史阿是个哑巴,失望地策马离开。 车内的郭嘉听到外面的动静,掀开帘子漫不经心地往外看了一眼,见粮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行,右侧除了连绵的山峦也没什么特别的风景,便又放下帘子,继续闭目养神。 整个场景中,张飞的好奇与失望,史阿的冷漠与神秘,以及郭嘉的淡然,交织出一幅生动的画面,仿佛一场未解之谜正在缓缓展开。 众人马不停蹄地赶路,几乎没有片刻休息。 到了中午,饥肠辘辘,口干舌燥,运粮官下令停下,队伍便在路边扎营,士兵们纷纷拿出干粮和水,开始简单的午餐。 他们早已习惯了在野外用餐的生活。 “刘军候,我刚巡视了一圈,为什么没有安排岗哨?”张辽急步走来,径直找到刘备,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 “三弟,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安排轮值岗哨吗?万一敌人来袭怎么办!”刘备回头质问身后的张飞,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吃个饭,用不了半个时辰,这荒郊野外的,怕啥敌军!”张飞大嗓门回应,显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怎么连大哥的话都不听了呢,三弟!”关羽抚摸着长须,眉头微皱,显得有些意外。 “刘军候,要是你们不方便,我去安排我的兄弟执岗?”张辽见三兄弟意见不合,怕影响团结,连忙提议。 “文远,不必,我来安排便是,你放心吃饭去吧!”刘备沉声道,语气坚定。 “那好,别忘了啊!”张辽点点头,执剑离开。 张辽一走,刘备脸色一沉,严肃地盯着张飞:“张冀德,你想干嘛!” 张飞被刘备的严厉吓得一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紧张,三兄弟的情感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复杂。 行军打仗,风险难测,刘备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焦虑。 他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张飞的鼻尖上:“你不按部就班,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就你这样糊里糊涂,还想当先锋!” 关羽微微闭上眼睛,眉头微皱,仿佛再不认错,他就要出手了:“翼德,还不给大哥认错!” 张飞见大哥和二哥都对自己不满,心中一股无名火,但又不敢顶撞,只得低下头,嘟囔道:“我去,我去还不成嘛,大哥,二哥!” 说完,他愤愤地大踏步走开了。 这时,郭嘉从不远处的马车上缓步下来,方才他们的争吵声他都听在耳里,“两位老兄,你们又欺负翼德兄了?” 刘备赶紧打圆场,笑道:“让郭先生见笑了,我们兄弟仨平日就这般热热闹闹的,习惯了,呵呵!” 郭嘉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孤寂,“不是你们好,我打小没了爹妈,一个人孤苦伶仃,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只会一个人在溪边上玩泥巴,有兄弟真好!” 刘备点点头,感慨道:“那是,那是,兄弟如同手足嘛!” 郭嘉环顾四周,目光中透出一丝忧虑,“不过,我看这并州地势,山川险恶,凡是路过隘口或峡谷道,大家可要小心些,以免遭人埋伏,这可是全军的粮草啊!” 刘备和关羽对视一眼,郑重地点点头,“先生说的是,我们定然会小心从事!” 随后刘备的目光投向远方,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这次行军能够顺利无虞。 而关羽则握紧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的突发状况。 第90章 进退维谷 歇息不足一个时辰,后队便开始继续赶路。 前方斥候来报,中军预计今夜将在田家沟一带宿营。 皇甫嵩立即命令粮队也要跟上汇合。 刘备与张辽催促队伍加快脚步,虽然天气炎热,但幸好没有下雨,道路也算通畅。 只要人马齐心协力,汇合似乎并非难事。 “史阿!”奉孝掀开车帘,叫住前方驾车的史阿。 那小子回过头,一脸疑惑,不知道主人叫他何事。 “你说,我叔父要是在河北,他会去哪呢?”郭嘉喃喃自语,眼神中透出一丝迷茫和忧虑。 史阿摇摇头,这个问题主人不知问过多少次了,他心想这个叔父对主人一定很重要。 郭嘉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天下这么大,以戏志才那股子狂妄劲,四海为家,去哪都有可能。 说不定前脚还在南海游船,后脚便到了幽州雪域。 只是这片战乱的土地,希望涉足这里的人们都能平安无事。 “驾,驾!”众人正急行间,忽然听见路边传来急促的马鞭声。 “喂,前边怎么回事?”张飞远远看到一个斥侯驱马狂奔,便大声喊道。 “禀刘军候、张郡守,我中军右翼受到攻击,阵形大乱!”那斥候气喘吁吁地报信。 “中军右翼,不是张刺史的部队么!”张辽皱眉道。 张懿是个文官,他带着两千余并州兵士原本是负责上党守卫的。 不知道遇到的是哪伙土匪,若是太行山主力,可就麻烦了。 “奶奶的,几个土匪还敢打劫官军,反了天了!”张飞怒不可遏,破口大骂。 刘备走到那名斥候跟前,眉头紧锁,心中疑虑重重,他从未听说过土匪胆敢袭击成建制的正规军,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你是不是看错了?”他低声问道,语气中充满怀疑。 斥候猛掐自己大腿,以确认自己所见无误:“各位大人,我真没看错!成片成片的山匪从林子里冲出来,他们手持自制的弓箭和各类矛器,将我们右翼冲得七零八落,不少军士正在向这边溃退!” 刘备的心猛然一沉,眼前的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张辽见此情形,心中焦急万分,急声说道:“这可怎么办?中军离右翼有些距离,若救援不及,只怕张刺史有危险!” 关羽握紧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要不,我们分出一军前往救应?” 刘备有些犹豫不决,按理来说,右翼出现状况,中军应会及时反应。 但他心中隐隐担忧,这次的山匪可能是有备而来,他们的真正目标或许是中军。 “不可!万万不可!”就在众人商量之际,郭嘉带着史阿快步走来,急呼道。 “郭先生!”众人向郭奉孝拱手,期待他的见解。 郭嘉目光如炬,沉声道:“这帮匪徒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我中军与左右侧翼产生距离才攻上来,只有两种可能!” “愿听先生详解!”关羽竖起耳朵,神情专注。 郭嘉指了指地面,眼神深邃,似乎在提醒大家:“他们要么是奔中军而来,要么,便是冲着我们而来!别中了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 众人闻言,心中一凛,纷纷点头,明白了局势的复杂与凶险。 奉孝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四周,沉声道:“依我看,就算山匪再怎么猖狂,也动摇不了我数万中军,他们的真正意图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然后截取大军的粮草!” “那现在该怎么办,既然知道了敌人的目的,我们该如何应对?”刘备听罢,心中一紧,眉头微蹙,急切地问道。 郭嘉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冷静地答道:“我们必须抢先找到一处有利地形,将粮草集中到安全的地方,然后以守待援,让敌军不敢轻举妄动。” “先生所言极是,现在我们无法确定敌人的具体兵力,先采取守势为上策!”关羽闻言,眉头一扬,眼中露出赞同之色,重重点头。 众人闻言,纷纷四下环顾,寻找心中理想的防守之地。 忽然,张辽立于马背之上,目光如鹰般锐利,指向左前方高喊道:“前方那个山谷如何?我们可以将粮车全部赶进山谷,然后紧守谷口!” 奉孝眼中闪过一丝急切,立刻回应道:“可行,但必须迅速行动,否则就来不及了!” 刘备果断地一挥手,坚定地命令道:“马上依计行事!” 于是众人迅速分头行动,安排妥当。 关羽与张飞各带一队人马,先行前往前方警戒。 张辽与刘备则催动粮队车马,迅速向山谷进发。 风声呼啸,马蹄声如雷,众人心中紧绷的弦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没过多久,前方官道上果然尘土飞扬,一些溃散的汉军士兵慌乱地奔逃而来。 他们中有的丢失了甲胄,有的甚至连兵器都没了,活像一群逃命的平民。 “站住!”张飞策马冲上前,怒喝一声。 士兵们见张飞怒目圆睁,虎须飞扬,威风凛凛,吓得纷纷止步。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几个土匪,跑什么跑,真是丢尽了我汉军的脸!”张飞挥舞着手中的马鞭,狠狠抽打几个不听话的士兵,抽得他们哇哇大叫。 “土匪来了!”只见一人惊恐地喊道,其余人回头一看。 只见后方烟尘滚滚,一伙穿着短衣、手持大刀的野汉正蜂拥而来,初看有好几百,再细看时,竟像一条从洞里爬出的巨蛆,没头没尾,不知有多少。 “跑啊!”那群逃兵再也顾不上前面拦路的张飞,四散而逃。 “三弟,还是回去守卫粮队吧,敌人太多了!”关羽见土匪来势汹汹,眼看就要被包围,急忙喊道。 “奶奶的,等下再收拾你们,撤!”张飞虽然不甘心,但也不傻,看到粮队已经进入山谷,便决定不在平地上与敌人硬拼。 于是众人调转马头,向山谷处集结。 此时,张辽在山谷两侧布置了上百名弓箭手,并在坡上堆起了石块等障碍物。 山谷下方,三排马盾兵整齐列阵,甲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关羽和张飞率领的两百人缓缓退回山谷,逐渐收紧至谷口。 此刻,防卫山谷的汉军人数已达到一千余人,再加上运粮队的二百号人,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宛如一座小小的坚城。 带头的匪首见汉军龟缩到山谷深处,又看到地面上有粮车碾压的痕迹,确认这是运粮队无疑。 他心中冷笑,没想到朝廷竟如此重视这批粮车,派遣了上千人的汉军护送。 然而,在匪首眼中,这些汉军不过是些不堪一击的羔羊,根本不足以威胁他们。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不屑,仿佛已经看到了粮车被劫掠一空的情景。 匪徒们摩拳擦掌,仿佛已经闻到了胜利的气息。 但山谷中的汉军并未因此而慌乱。 关羽和张飞目光坚定,心中早已做好了与敌人决一死战的准备。 第91章 匪兵凶残 “放箭!”张辽见山匪如潮水般涌来,猛然抬手,沉声下令。 弓箭手们斜眼瞄准各自的目标,拉满了弓弦。 随着命令一出,箭矢如蝗,呼啸而出,直奔敌人而去。 前排的山匪只见眼前几个黑点疾速逼近,尚未反应过来,便感觉一股强大的穿透力从身体划过。 他们低头一看,才发现箭矢已经穿透了他们的身躯,半截箭杆仍然露在外面。 最初,他们并未感到疼痛,然而仅仅片刻之后,体内仿佛炸开了锅,鲜血喷涌而出,随即发出一声如同初生婴儿般的惨叫。 几秒钟后,他们便无力地倒在地上,生命的火焰瞬间熄灭。 十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山匪应声倒地,后面的匪徒见状,惊恐地刹住脚步,条件反射般地向后退去。 然而,后方的同伙却来不及停下,纷纷撞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山匪的队伍如同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黑压压地停在离山谷一箭之地的地方,再也不敢贸然前进。 直到人群越聚越多,他们像蛆虫般蠕动,却不敢迈出大步向前。 “吁!”就在这时,几匹黑马从人群后面飞驰而来,马上大汉勒住马缰,朝谷口望去。 “懦夫,这就不敢冲了?给我上!”领头那人身形魁梧,挥舞着手中的长马鞭,狠狠抽打着身前的匪兵。 被抽中的匪兵痛得原地蹬腿跳舞,狼狈不堪。 “谁先冲进谷底,今晚赏女票!”那大汉用洪亮的声音高喝道。 “呜喔呜喔!”匪兵们顿时兴奋起来,口中发出狂乱的叫声。 领头的匪兵举起兵器,拼命向前奔跑,试图以速度冲破汉军的弓箭防线。 后面几百名匪徒跟风冲了上来。 “放!”此时,弓箭手早已搭弓拈箭,准备第二轮齐射,随着一声令下,上百支利箭如雨点般射向人群。 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人被射中眼睛,有人被正中胸膛,还有人从胳膊上拔出箭枝,继续向前冲锋。 敌人数量众多,这轮箭雨似乎无法阻挡他们的决然前进。 “刀盾准备!”张辽站在山坡上,沉着指挥,命令刀盾兵守好队形,在山谷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墙。 当山匪们冲到面前,用他们那劣质的兵器击打坚盾时,汉军右手挥舞着环首刀,砍向对方的肉体,像刀劈猪肉一般,瞬间皮开肉绽。 场面极其惨烈。 在山谷深处,郭嘉和刘备焦急地望向谷口。 刘备不时爬上马车,眺望远处,试图估算匪兵的数量。 粗略一看,匪兵人数不下万人。 这种规模,显然不是某个小山头的零星行动,而是太行山各大小山寨的倾巢出动。 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竟让他们如此疯狂? 此时正值八月中旬,往年这个时候,百姓存粮几乎耗尽,大家都在等待秋收。 即便是富裕之家,也难免感到捉襟见肘,更别说山中的土匪了。 不知是谁放出了风声,说朝廷大军押送大批粮草经过此地,匪兵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哪怕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这一战,对他们来说,关系到整整一年的生计,无疑是倾尽了所有的力量。 刘备眉头紧锁,心中隐隐不安:“不知我们能撑多久,能否等到大军来援!” 眼下护粮的兵力有限,顶住一两个时辰还行,但若时间拖得太久,只怕人亡粮失,后果不堪设想。 郭嘉冷静地分析道:“按理说,不出一个时辰,大军必然赶到,刘兄还是再坚持一下,先顶住他们的第一波进攻!” 他估算了一下距离,若是皇甫嵩意识到敌军的意图,决不会与那些零星的敌军纠缠,至少会派出一支部队回头救援粮草。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此刻,唯有坚持,才有希望。 再说谷口,张辽率领士兵依托狭窄的谷口死守,迅速击退了试图爬上坡的土匪。 那几名骑马的匪首显然感受到了守军的坚定意志,不得不翻身下马,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汉军忙碌地将受伤的士兵抬进山谷,为他们包扎伤口。 而那些与山匪混杂在一起的同伴尸体,只能远远地望着,无暇顾及。 张辽、关羽和张飞则指挥士兵,将峡谷中可以利用的石块、木头等硬物堆积在山坡之上,搭建临时的防御工事。 “文远,你的部下作战如此彪悍,平日是如何训练的?”关羽一边堆垒着石头,一边羡慕地问道。 “这些兄弟都是跟我在雁门、马邑一带与匈奴常年作战,是战场磨练了他们,呵呵!”张辽撸起袖子,爽朗地笑道。 “是啊,最好的训练就是实战,嗯!”关羽点点头,目光扫过自己带来的那些老乡,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那些人,有老有少,显然无法与张辽的精兵相比。 正当众人忙着构筑防御工事时,坡下突然传来一声号角声。 山匪们迅速列成十数个方阵,一个方阵的匪兵分成几排,再次向谷口山坡上发起冲锋。 “准备!”张辽急忙放下手中的活,挥动着令旗,大声喝道。 伏在两侧的弓手齐声拉弓,只听见弓弦紧绷的声响。 “等他们再近点,不要慌,再近点,放!”张辽一挥手,百余支利箭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土匪们在奔跑中纷纷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大家随我杀!”张辽举起手中长刀,带领步兵如猛虎下山般冲下坡去,与冲上来的匪兵撞了个正着。 此时,关羽和张飞也如猛龙出海般冲下坡来,徒步与敌兵展开激烈的混战。 坡上喊杀声震天动地,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战斗的气氛紧张而激烈。 众人齐心协力,将眼前的匪兵杀得四散奔逃,然而,敌军的第二个方阵如潮水般再次涌来。 “他们这是轮番上阵,车轮战!”刘备望着蜂拥而至的敌兵,惊呼道。 郭嘉微微点头,目光冷峻。 匪首们显然明白自己人多势众,虽然在兵器上不占优势,但只要人多,只要不停的冲击,便能将这支汉军耗尽在这山谷之中。 “都快两个时辰了,左中郎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刘备长叹一声,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与焦虑。 皇甫嵩至今未曾现身,实在令人费解。 郭嘉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起了战局的简图。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若是继续这样任由敌军进攻,即便三位猛将拥有万夫不当之勇,也迟早会被拖垮。 现在该怎么办? 第92章 援军 见郭嘉在地上画着图,嘴里念念有词,刘备不敢打扰,只能指挥士兵们列阵,随时准备接替阵地。 汉军以三百人为一梯队,分三组轮换,而山匪那边,似乎分了十来个方阵,每个方阵近千人,攻势显得更加轻松。 “看来,他们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我们只能靠自己了!”良久之后,郭嘉站起身来,眉头紧锁。 他终于明白了,张宝的过人之处,不在于他以一己之力对抗汉军,而在于他能团结整个并州的有生力量,一起讨伐汉军。 “郭先生此言何意?”刘备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这位小兄弟,还会卜卦不成? “山匪袭击我右翼,是想吸引我中军前往救援,而此时张宝大队出阳曲,定然是想围堵我军先锋骑兵,然后攻击中军,而另一部则直取我们后方粮草!” “如此一来,我各路军马不能相互呼应,不仅推进不到阳曲,只怕还会吃败仗,并州各处地势险要,想要速进,只怕难!” “还有一点最为可怕,不知张宝是否想到这点!”郭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似乎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 “还有比这更糟的事情?”刘备从没见过一向安然自若的郭先生竟然也惊出一身冷汗。 “倘若张宝联合匈奴此时进犯,由河西直取上党和壶关,恐怕...”郭嘉不敢再往下想,要真是这样,只怕朝廷这几万大军便要葬送在并州了。 难怪手下猛将如云的董卓都败在张宝麾下,现在回想起来是有原因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刘备感到自己的智慧难以应对如此复杂的局面,只能焦虑地问道。 “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到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奉孝摇了摇头,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 此刻,汉军被困在谷中,手中还掌握着大量的粮草,这可是他们的命脉,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除了死守,他们别无选择。 一旦上党城沦陷,这批粮草将成为大军的最后生命线,更加不能舍弃。 奉孝心中清楚,以张宝的实力,即使联合山匪,想要彻底消灭这支四万余人的汉军正规部队,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更何况,驻守雁门关的董卓手中还有数千精锐的西凉骑兵。 如果他察觉到黄巾军主力的动向,却依然按兵不动,那他简直就是个大傻子。 奉孝心里明白,董卓绝不会放过任何将功补过的机会。 刘备听后,眉头紧锁,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必须坚强,必须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带领将士们渡过难关。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谷口的战斗仍在激烈进行,士兵们的喊杀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敌军的攻势丝毫没有减弱,而汉军却已显得疲惫不堪。 “来呀,跟我杀出去接应!”刘备心急如焚,来不及细想,知道自己必须挺身而出。 “史阿,保护刘兄!”郭嘉回头扫视了一眼身后的护卫,沉声命令道。 “呜啊!”史阿指了指郭嘉,嘴里急切地喊道。 “我没事,你快去!”看到刘备已经冲了出去,郭嘉坚定地回应。 他不愿看到刘备这样仁德之人,倒在这场与山匪的战斗中,那将是朝廷的巨大损失。 史阿无奈地点点头,拔剑跟了上去。 山谷里只剩下几十个老弱和百来名伤兵,气氛显得格外紧张。 刘备刚冲出去不久,张辽和关羽满身血迹地返回。 “郭先生,您一向足智多谋,还有什么好办法没有,我看这帮山匪不耗死我们不甘心呐!”关羽焦急地问道,在他眼中,郭嘉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 郭嘉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扫向谷口,心中迅速盘算着应对之策。 郭嘉目视谷中两侧茂密的树林,神情凝重,缓缓说道:“等会儿你们出去,让士兵们朝对面喊话,就说我们愿意投降。” “投降?”张辽和关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显然已经到了绝境,连郭嘉也似乎无计可施。 “哪个混蛋敢提投降,我张翼德第一个砍了他!”一个黑影从外面走进来,怒气冲冲地喊道。 “我们是假意投降,借此与他们谈判,我来拖延时间。”郭嘉在张飞面前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张飞拍了拍脑袋,虽然依旧有些不解,但他信任郭嘉的智慧。 轻易向敌人投降会打击我方士气,反之,则会助长敌方的嚣张气焰。 “你们多砍些树木,全部堆积在谷口。若我拖不住他们,你们便点火,我让兵士们不断向火中添柴,用火墙挡住他们!”郭嘉详细地阐述了自己的全盘计划。 如今这山谷里,别的没有,柴火倒是不少,好在今夜无风,火起之后,不会向谷中蔓延。 “好计策!只要这火能烧个把时辰,等我老飞合个眼再醒来,又是一条好汉!”张飞挥舞着疲惫的双手,大声嚷道。 “小声点,千万别让敌人察觉我们的真正意图!”郭嘉朝张飞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安静。 “俺明白,就你们读书人鬼点子多!”张飞低声答应,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于是,众人依计行事,张辽带着一队士兵挥马砍柴,堆积成堆备用。关羽和张飞则护送着郭嘉走向谷口。 此时,刘备正带领部下与刚冲上来的山匪激战。只见关羽和张飞站在高处,手持青龙偃月刀和丈八蛇矛,声如洪钟:“叫你们大王出来,我们要谈降!” 后面的兵士们纷纷丢下兵器,齐声呼喊,刘备大吃一惊,急忙收拢部众,退到坡上。 “云长,翼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备愤怒地质问,若不是士兵们都在看着,他早已动手。 “大哥,军师在后面找你,自与他去说!”关羽低声解释。 “我们要投降,请你们山大王过来谈话!”汉军再次齐声喊道,坡下的山匪们面面相觑,显得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站在原地不动,派出小兵向帐篷里的山匪首领报告。 不一会儿,几个大汉骑马缓缓走来,见双方尸横遍野,显然战斗异常激烈。 “你们是谁?我们要见你们的大王!”关羽开口,声音如雷,远远传去。 “就凭你们几个,也配见我们大王,和我谈就行,叫你们的领兵出来!”为首的匪徒冷笑一声,抬鞭指向坡上。 看来汉军已经疲惫不堪,死伤惨重,终于想要投降求生。 对山匪来说,这是个好消息,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事情。 第93章 智斗山匪 关羽往旁边一让,一名十几岁的少年书生站在山坡上,稚嫩的脸庞却透出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匪首看见这情景,忍不住嗤笑,一个毛头小子,竟然能带领这支汉军?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们山里人好欺骗?来啊,继续攻打!”匪首不屑地笑了笑,挥手示意手下准备继续进攻。 “等等!”那少年突然大声喝道,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哟呵,小小年纪,胆子倒不小,敢这么嚷嚷,你是活腻了吧!”匪首听到这喝声,转过马头,见那少年剑眉倒竖,眼中满是挑衅。 “你个小毛贼,我还怕你不成?不过,先打败我的小护卫再说,敢不敢挑战一下!”郭嘉冷笑道,脸上带着一丝轻蔑,仿佛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就你,还有护卫,哈哈哈哈!”一群山匪哄堂大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战场的气氛顿时变得诙谐起来。 史阿一直跟在刘备后面,几乎没怎么费力气,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此时见山匪轻视主人年少,他开始在后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只要你能打赢我的小护卫,粮草尽数相让,这几百号人也随你们发落,如何?”郭嘉对自己的护卫信心十足,就怕对方不上钩。 山匪一向好斗,在深山老林里无聊得很,投壶射箭样样来劲,最见不得人挑衅。 匪首看了看天色,向后面的同伙喊道:“点起火把来,今日别说我以大压小,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匪首满脸邋遢胡须,竟然还有几分书卷气,真是狗嘴里偶尔吐出象牙来。 郭嘉回头将史阿拉上坡,郑重地向土匪们介绍道:“这便是我的贴身护卫!” 匪首跳下马来,松了松手腕,接着掂了掂腿后跟,哈哈大笑道:“呜哈哈哈,这是你亲弟弟吧,战场堪比屠宰场,等下他要是死了,你可别伤心哟!” 郭嘉笑得很轻松,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他淡淡地回应:“那要看你是否有真本事了!” 匪首挥舞着硕大的拳头,朝空中狠狠一挥,像是在吓唬小孩一般:“少废话,叫你的小跟班下来领死!” 史阿正要冲上去,却被郭嘉用力拉住,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稍安勿躁。 郭嘉扯着嗓子大喊道:“来将报上名来,我护卫不杀无名之辈!” 匪首有些不耐烦:“真费劲,告诉你也无妨,我乃黑风寨寨主,黄巾右使左校,今日杀个小毛孩,你们可都别乱传出去!” 说完,他将扣在胸前的披风解开,往后一丢,双臂用力,肌肉隐现,威风凛凛。 郭嘉大声喊道:“你老家是哪儿的?死了好通知家里人来领尸!” 左校有些恼火,怒道:“我家...奶奶的,别废话!要是他真能弄死我,喂狗喂狼随便!” 他显然被郭嘉的拖延战术激怒了,汉军这领头的也太磨叽了。 郭嘉的笑容依旧从容,但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知道,真正的较量即将开始。 “等等,先让开一块地方,山贼向来不讲道义,我怕你们暗算我的护卫!”郭嘉冷静地压住史阿激动的心情,镇定地说道。 “都给我滚开,离我十步远,看他们还能耍什么花招!”左校回头怒喝,山坡下人头涌动,立即腾出一片空地,火光围成天然的决斗场。 “这下可以了吧!”左校转过身,生怕对方还有什么要求,索性一次性满足。 “你们是空手决斗,还是用兵器?你来定!”郭嘉认真喊道,如此重大的单挑,必须讲究公平。 “我空手,你们随意!”匪首很不耐烦,再不开始,他就得重新安排手下发起猛攻。 “去吧,小心点!”郭嘉见无法再拖延,只好朝史阿吩咐道。 “嗯。”史阿冷哼一声,身影如箭般跃入战场。 “郭先生,单挑怎么不让我上,哪怕翼德也行,包赢!”关羽凑近郭嘉,小声提醒道。 “别看这家伙身形高大,说不准怂得很,要是你们上,他估计就不上当了!”郭嘉似乎看透了左校的性格,胸有成竹。 “原来如此!”关羽点点头,不再说话。 其实,奉孝担心的是关羽和张飞出手太重,一两回合就把对手打倒,那样敌军会立即发起猛攻,无法达到拖延时间的效果。 远远望去,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在光影交错中对峙,他们缓缓地绕着对方转圈,仿佛相扑开场的仪式。 “喂,小子,你还真敢上啊,叫什么名字?”左校满脸堆笑,毫无压力,他把今晚当作给兄弟们助兴的表演,反正这帮汉军跑不了,索性痛快玩一场。 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搭理他,左校自讨没趣。 “我来了哦,你可看仔细!”左校大喝一声,双腿猛地一蹬,整个身形如猛虎扑食般直压过去,企图将史阿扑倒。 却不料,刚要碰触到时,史阿如泥鳅般滑开,左校扑了个空。 “不错啊,小子,身手还挺敏捷,看不出来!”左校说话间,急速冲上去,挥起一拳猛砸,直奔史阿头顶。 这次,史阿没有闪避,双手交叉,往上一架,刚好挡住那一拳。 左校只感到手臂一阵麻痹,如同被电击一般,瞬间收缩回去,强忍住疼痛,仿佛那拳打在铁板上,这显然是内家功力。 史阿的冷静和机敏,以及那一瞬间的爆发力,让左校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忌惮。 他意识到,今晚的对手绝非等闲之辈。 左校绕着史阿转了两圈,眼睛锐利如鹰,试图找到对方的破绽,他心中暗想:即便他是铁打的,也难挡我全力一脚。 时机终于来了!在两人身形交错的一瞬间,左校猛然发力,一记飞腿如闪电般袭向史阿的胸前,草鞋带起一阵风声。 然而,史阿轻盈如风,身形一闪,轻松避开。 他随即一跨步,飞腿如蛇般勾住左校的后腿,左校重心瞬间失衡,在沙地上硬生生劈了个一字马。 只听“嘶啦”一声,裤子裂开,声音竟像是远处有人放了个响屁,围观的人一阵哄笑。 左校虽狼狈,却不失机智,迅速一弹身,双腿并拢,顺势摆出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他脸上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冷哼一声:“哼嗯,小子不错,有前途,不过你今天遇到的是左大爷!”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得意和挑衅,仿佛在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在给对手下战书。 第94章 等待 “大哥,要不你来试试?我憋不住了!”左校略一迟疑,心中盘算。 继续打下去,胜负难料,万一在兄弟们面前丢了脸,岂不有损威望? 不如让大哥出马,若是连他也不敌,今日便撤退回山。 “谁是你大哥,废物,滚下去!”这时,人群中站起一个壮汉,声音如雷。 他比左校还要高大,仿佛项羽在世,面容狰狞,气势逼人。 左校见老大回应,立刻退场,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他临走时,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史阿,心中一阵复杂,或许这一眼,将成为他终生难忘的记忆。 只见史阿轻描淡写地出手,两招之间,便将山匪的二号头目制服,双方人员无不目瞪口呆。 连关羽和张飞也在心中暗自惊叹:这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怎能如此厉害? 张飞心中暗想:找个机会,一定要与他一较高下! “小儿,拿命来!”却见老大举着一把开山斧,黑旋风一般席卷过来。 朝着史阿站立的方向一斧砍下去,连空气都仿佛被劈成两半。 众人惊呼,这猛然一击,连个招呼都不打,此时对方两手空空,说好不用武器,这可怎么躲。 史阿大吃一惊,幸亏反应迅速,后退不及,奋力侧身一闪,整个人跃起数丈。 “无耻之徒!”郭嘉站在坡上,愤怒地吼道,这家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差点让他的忠心护卫葬身斧下,明目张胆地偷袭。 “嘿,这可是杀场,你们当儿戏嘛!”那老大话音未落,手上的动作却不停,紧接着横起一斧,向史阿猛劈过去。 史阿早有防备,迅速后退,一个跟斗,稳稳立于坡前。 “狂徒,吃我一刀!”只见坡上一道绿影掠下,寒光在夜空中一闪,那把青龙偃月刀与大斧撞到一处。 火光四溅,那老大只觉如遭雷击,连连后退,那刀却丝毫不肯放松,像幽灵一般紧随其后。 紧接着又是一刀斜砍过来,老大心中一阵恐慌,知道自己无法招架。 他只好将斧头朝绿衣人一扔,拔腿往回便跑。 “杀!”后面左校见老大吃亏,挥动手中的武器,带领山匪们群起而攻之,几千人举着火把,亮起兵器,狂热地冲向山坡。 此时坡上火光冲天,只留下一道狭窄的通道,身穿黑衣黑甲的张飞守在通道口。 “快进来,这里由我挡住!”张飞朝退回来的三人喝道。 “放箭!”张辽此时伏在两侧高地上,指挥弓手先发一波箭雨。 只听见一片惨叫声,跑在前面的山匪纷纷倒地。 后面跟上来的见整个山坡烧出了一道火线,纷纷止住脚步,回头看着两位老大。 “哼,让他们烧,这火总有烧尽时,我们等!”老大望着冲天的火焰,咬牙切齿地喊道,这口恶气今晚不报也得报。 随着所有人迅速撤退到谷口,张飞紧随其后,果断转身撤下来。 “添柴!”刘备声音洪亮,命令士兵们不断往火堆里添加柴火。 只有火焰熊熊燃烧,才能让那些凶猛的野兽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在他们身后,一队队士兵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奋力砍伐谷中的树木和杂草,凡是易燃的材料,统统被运到谷口,堆积如山。 郭嘉等人被浓烟熏得咳嗽连连,眼泪直流,只能往谷底深处退去。 只要士兵们不停地添柴火,熊熊烈焰就能暂时为他们提供一片安全的庇护。 “这夜还很漫长,轮流休息吧!”刘备叹了口气,这一顿折腾,总算是稳住了军心。 也不知道皇甫嵩大军那边如何了,到现在都没有撤回来,估计情况不妙,眼下只能顾着眼前,根本不敢去想外面的局势。 “还好有郭先生的妙计,否则我们坚持不到现在!”张辽扑了扑身上的烟尘,目光中充满敬佩之色。 “山匪就是山匪,听得进去忽悠,换成别人,只怕没这个机会!”张飞总结道。 “所以,三弟,以后打仗不能光靠蛮劲,要使脑子!”关羽微微笑道。 “大家分头眯一会吧,我先负责第一波岗!”张辽站起身来,挺了挺腰,其实他也有些顶不住了。 不过眼下大家都一样,总得有人来兜底。 “那就有劳文远了,我先眯会!”刘备是众人中年纪最大的,和年轻人比不得,早就困成狗了,强撑到现在,不容易。 郭嘉让史阿拉到一边,仔细察看,见他身上毫毛都没少一根,于是放下心来。 两人也依着马车轮子,慢慢睡过去。 此刻外面的匪军折腾一天半夜,似乎也觉着累了。 虽然有几个匪兵被老大强行叫过来实施骚扰,但他们那带有节奏的叫喊声正好催促大家早点入睡。 “快快,柴火烧完了!”也不知道是谁大声叫唤一声,将所有沉睡的人瞬间叫醒。 被人从另一个世界拉回的滋味真不好受,郭嘉使劲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最近睡眠严重不足。 很快便有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从草堆上爬起来,望向谷口。 此时谷口已经没了上窜的火苗,只有一股烧透后的青烟在向天空吐着烟圈。 刘备缓缓站起来,又急步向谷口走去,关羽、张飞也相继跟上去。 众人站在谷口烟灰堆里向外面望去,只见山匪已不见踪迹,似乎从未出现过。 “难道是在梦中?”刘备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确实有疼痛之感。 又回头抓着关羽的手腕,脉搏强烈,体温正常,显然不是在做梦。 “你们看!”张飞早就爬上左侧山壁,朝前指道。 远处大路拐角处,一抹红色缓缓出现,随后,那红色扩展成丝带,紧接着,富有节奏的踏步声震荡山谷间。 “他们回来了,是他们!”好几个士兵都看得真真切切。 “喂,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在一片晨曦之中,山谷发来回音。 皇甫嵩骑在他那匹大宛骏马上,已是疲惫至极,整个人仿佛随时会从马上摔下来。 然而,当他看到自己的运粮队在山谷前欢呼雀跃时,瞬间精神一振,仿佛重新注入了力量。 粮草尚在,大军无忧。 他身旁的曹孟德放声大笑:“天不亡我汉军!” 说罢,曹操猛地一夹马腹,策马飞奔而来。 两军在谷口胜利会师,士兵们纷纷讲述各自的经历。 “张宝在三面设伏,我的骑兵有一半陷入了他的圈套,幸好我们及时发现,大部分人突围而出,还与左中郎将汇合,将那些山匪击退!”曹操讲得唾沫横飞,神采飞扬。 然而,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败就是败了,不管怎么安慰自己,事实无法改变。 数万汉军被张宝各个击退,士气大受打击。 “我有些累了,真想好好睡一觉!”皇甫嵩说完便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 “只怕还得辛苦骑兵兄弟!”刘备皱了皱眉,满怀希望地看向曹孟德。 曹操愣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95章 救援 “什么事?”皇甫嵩察觉到刘备的脸色不对,眉头一皱。 这位卢植的高徒,向来老成持重,此刻却面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据郭先生推测,张宝不仅联合了太行山的匪徒,还可能与北方的胡人暗中勾结!”玄德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焦虑至极。 “这...”皇甫嵩与曹操对视一眼,心中一凛。 一路上他们都在琢磨张宝的计谋,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到勾结胡人。 他转身望向缓缓走来的郭嘉,郭嘉的眼神坚定,似乎胸有成竹。 “孟德,这事只能辛苦羽林骑的兄弟们了!”皇甫嵩目光灼灼地看向曹操,心中满是无奈和期望。 他深知这些兄弟刚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又与山匪恶战一场,几乎筋疲力尽。 曹操毫不犹豫,他深知上党郡城的重要性,壶关更是汉军的生命线。 这两处一旦被封锁,几万汉军就如同困在铁笼中的猛兽,再凶猛也只能任人宰割。 “羽林骑兵的兄弟们,跟我走!”曹操拔出佩剑,目光如炬,毫不迟疑地朝身后大喝一声,率先策马冲向上党。 身后的羽林骑兵们闻声而动,战马嘶鸣,铁蹄如雷,紧随其后。 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不屈的战意,誓要守护汉军的生存之路。 \"左中郎将军,请让我率领本部人马随曹都尉一起出发吧!我的家人都在城里啊!”平阳县令丁原从队伍中走出来,单膝跪地,声音中充满了恳求和焦急。 “我的家小也在城中,要不是身负重伤,也一定会随您杀回去!”并州刺史张懿趴在士兵背上,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闪烁着不甘和愤怒。 “我理解你们此刻的心情,可是现在兵疲将乏,不利于战斗,我们先在此休整两个时辰,午时再出发也不迟!”皇甫嵩沉声说道,目光坚定却不失温和。 城池若是早已失守,现在赶去也无济于事,不如休息片刻,以应对接下来的各种情况, 皇甫嵩深知此刻贸然行动只会让队伍崩溃。 丁原和张懿对视一眼,尽管心中焦急,但也明白皇甫嵩的决断是理智的。 他们点点头,各自吩咐士兵找地方休息,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等众人都安顿下来后,刘备带着关羽和张飞悄悄来到皇甫嵩的帐前。 只见皇甫嵩眉头紧锁,显然还未入睡。 “左中郎将,我们昨夜稍作休整,尚有一战之力,是否让我们前去接应曹骑都?”刘备压低声音问道。 皇甫嵩凝视着三人,沉思片刻,缓缓坐起身来,道:“也好,你们和张辽一同前往,带足二千兵马,切记不可贸然行动,若遇不测,立即撤退!” 他们毕竟是步兵,远不如羽林骑行动迅捷,一旦被围困,恐怕难以全身而退,而此刻大军正需休整,短时间内无法前去援助。 “明白,那我们这就出发!”刘备坚定地回应,为了不打扰已经入睡的汉军兄弟,三人蹑手蹑脚地离开营帐。 夜色中,他们悄无声息地集合队伍,向上常郡城进发。 “皇甫兄,我瞧那刘备鬼鬼祟祟的,不会是见我们吃了败仗,想要溜吧!”郭典盯着远处的刘备,眉头紧锁,忍不住跑到皇甫嵩面前,声音中透着一丝焦虑。 皇甫嵩抬眼看了看郭典,又转身望向刘备几人的背影,眼神深邃。 “卢公一向正直忠义,他的徒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刘备为人忠厚老实,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放心吧!”皇甫嵩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他宁肯相信郭典会逃,也不愿怀疑刘备的忠诚。 “那,恕在下多言了!”郭典点点头,心中虽有疑虑,但也希望皇甫嵩的判断是正确的。 眼下战局失利,这些地方临时组建的部队是否可靠,只有天知道,郭典心中暗暗祈祷。 曹操率领八百羽林骑兵一路疾驰,不到两个时辰便抵达上党城下,此时上党城北门大开,几名百姓正在悠闲地扫地,城门两侧的守卫伸着懒腰,仿佛今天是假日。 “这是什么情况?”曹操自言自语,眉头紧锁,满脸疑惑。 他催马来到城门处,四下顾看。 远远看见汉军的旗帜,守兵立刻站直了身子,一名小兵飞奔进城,将守门的小校拉了出来。 “你等 大开城门,就不怕胡人趁机突入城内?”曹操挥鞭指着众人,厉声喝问。 “请问您是哪位?”小校见来者全是骑兵,但这些骑兵看起来疲惫不堪,像是刚经历了一场败仗,不禁好奇地问道。 “当朝羽林骑都尉,城门小吏不得放肆!”曹操身后的副将怒喝道。 小校立刻紧张起来,身体僵直如铁。 “禀上官,胡人上午的确来过,但……”小校摸了摸脑袋,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但什么?接着说!”曹操脸色严峻,最讨厌下属汇报时吞吞吐吐。 “被我们都尉率军赶跑了,现在应该还在追击中!”小校嘴唇微抖,生怕说错了话,显得格外谨慎。 “打跑了?你们都尉姓甚名谁,手下有多少兵马?”曹操满脸疑惑,心中暗自思量,这上党城竟有如此能人,能将胡人击退。 他记得张懿和丁原说过,州郡的兵马大部分都被调往前线,留守的不过千余人,且多为老弱残兵。 如此实力,能守住城门已是万幸,竟还能追击敌人,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禀上官,我们都尉姓吕,具体姓名我等小兵不知,他率八百余人追杀胡骑去了。”小校朝曹操拱手,低头不敢直视。 “嗯,追击的方向在哪?”曹操望向城外,一片荒凉。 “西北方向!”小校指着城墙左侧的小道。 “好好守住城门,我去接应他们!”曹操点点头,朝小校吩咐一声,随即率领骑兵,沿着小路追去。 小路两侧杂草丛生,偶尔露出几块嶙峋的石头。 孟德无暇多言,挥舞着鞭子狠狠抽打马背,催促着战马疾驰向前。 不到半刻钟,他们便陆续见到胡人零散的尸体,大多是被弓箭射下马的,山林间,几匹胡马悠闲地踱步,仿佛早已将战场的恐怖抛诸脑后。 再往前两里,士兵的尸体越来越多,偶尔也能看到几具汉军的遗体,战况之惨烈可见一斑。 远处隐约传来喊杀声,曹操心急如焚,猛力打马,向前冲去,随着距离的拉近,喊杀声愈发激烈。 众人紧握兵器,马蹄飞扬,战斗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下一刻便要置身于剑拔弩张的战场之中。 第96章 追击 枯草遍地,乱石横陈的并州原野上,汉军与胡人正展开一场生死较量。 四周散落着胡人的尸体,战马在尸体间徘徊,时而低头啃食稀疏的草叶,显得既迷茫又悠闲。 胡人骑兵边战边退,汉人步兵则穷追不舍,仿佛不把命拼尽就不肯罢休。 汉军的凶猛让胡人手中的马刀不禁颤抖起来。 “疯子,这些汉人都是疯子!撤退!”胡人士兵声嘶力竭地吼叫,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他们原以为汉军不过是待宰的羔羊,而他们是这片苍茫土地上的狼,猎杀持续了上百年。 然而,今天他们遇到的却是一群猛虎,而领头的更是一头凶猛的狮子。 那人手持长戟,骑着一匹神骏的天马,东突西杀,所向披靡。 草原上的勇士们在他面前纷纷溃败,狼狈不堪。 从城墙下追到荒野深处,仿佛要将战火烧到长生天的领地,汉军的气势如同狂风骤雨,让人心生畏惧。 “然而,他们不过几百人?”左贤王於夫罗望着自己的父亲羌渠,这位南匈奴的伟大单于。 “儿啊,你见过八百只老虎一起奔跑吗?”羌渠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敬畏和无奈。 “他们就是那样的存在,而我们,只不过是大漠中的孤狼罢了。” 羌渠的目光深邃而坚定,他知道必须让孩子明白这个道理,你可以与狼共舞,但千万不要和猛虎为伍,因为它会随时扑倒你,把你撕成碎片,连骨头都不剩。 羌渠的话语如同沙漠中的风,带着一股冷冽的力量,直击於夫罗的心灵。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是经历无数风沙洗礼后才有的深刻理解。 “后面有汉朝援军来了,叫他们住手吧,放过这名汉将,咱们后会有期!”四十来岁的羌渠沉稳干练,原本打算设伏拿下这位死追不舍的上党郡官。 然而,当他看到曹操的羽林骑时,敏锐地察觉到形势不利,便立即向手下下达命令。 不远处,十几名胡骑正围攻几名汉兵,战场上杀声震天。 其中一位骑着大宛马,手持长戟的汉将早已杀红了眼。 在他马下,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胡骑的尸体。 他双目充血,紧盯着一名胡兵,猛然策马冲过去。 那长戟如闪电般刺入胡兵的胸膛,连甲胄都被刺穿,直接将那人挑在戟上,像一面血旗般高高举起。 其余胡骑见状,吓得不敢靠近,正犹豫间,忽听后方号角声起,召唤撤退。 他们只好丢下同伴的尸体,拍马狂奔,时不时回头张望,生怕被那名汉将追击。 见那人没有追赶的意思,这才放心飞驰而去。 胡骑如同一阵狂风,来时气势汹汹,去时迅疾无比。 荒野之上,只留下残破的尸体和血迹斑斑的战场。 双方拼杀得太过激烈,地上全是死尸,几乎没有伤兵。 见羽林骑如疾风般排着整齐的队伍飞奔而来,那名姓吕的都尉从敌兵身上挑起一块血迹斑斑的布,擦拭起手中的长戟,神情冷峻。 “吁!”曹操在他面前勒住马缰,此时,散落各处的上党兵士正陆续向这边聚集。 孟德粗略一看,原本的八百余人,如今只剩不到百余,心中不由得一颤,感到一丝凄凉。 “这位将官,真是好胆色,八百余兵士竟敢追袭数千胡骑,曹某佩服!”曹操马上拱手,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敬意,给了对方面子。 吕都尉冷冷地瞥了曹操一眼,继续擦拭手中的长戟,语气冰冷:“看样子,你是个大官,为何不早点来?” 孟德身后的副将见状,驱马上前,怒喝道:“一小小郡吏,如何与骑都尉无礼!” “哎,无妨,有功之将,可以这么说话!”曹操回头指住副将,面带微笑,眼神中透着宽容。 吕都尉狠狠瞪了那副将一眼,懒得再理会,转身朝着聚集的麾下兵士大声喊道:“收兵,回城!” 于是,吕都尉率兵在前,曹操遛马在后,两支队伍如流水般蜿蜒回往上党郡。 刘备已经进入上党郡城,此时正站在城楼上,目光深邃地望向西北方向。 只见汉军队伍如长龙般蜿蜒在小路上归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探马也传来好消息,壶关依然在汉军掌控之中。 这样一来,汉军在并州以南还有立足之地,征讨张宝的计划可以从长计议。 刘备带着关羽和张飞下了城楼,守候在城门口。 三人等了半天,终于见到一位高大威猛的武将带着百余残兵走来,显得有些愕然。 “这位将军,辛苦了!”玄德谦虚地后退一步,拱手致意。 吕都尉愣了一下,平日里这上党城无人问津,今天却如此热闹,到处都是生面孔。 不过,眼前这位面带慈祥之色,还主动向他问好,不理会似乎有些失礼。 “替朝廷效力,理所应当,这位兄台是?”吕都尉安然坐在马上,将手中的长戟随意丢给左右的兵士。 那戟看上去极重,几个兵士接手时差点没掉在地上,众人惊出一身冷汗。 “你这厮,好不知礼数,我大哥施礼在先,你都不下马吗?”张飞在刘备身后大声喝道,对那人的傲慢十分不满。 吕布又是一愣,疑视着张飞,目光中透出一丝怒意。 “在下涿郡人刘备刘玄德,敢问将军尊姓大名?”刘备朝兄弟使了个眼色,随后礼貌地问道。 “哼!”吕布见刘备身后的张飞如此无礼,心中不悦,便不再搭理他们,径直驱马入城。 “玄德老弟,你也到了!”这时,曹操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朝刘备打招呼。 曹操翻身下马,见张飞怒气未消,便问道:“玄德,这是怎么回事?” “骑都尉,方才我见前面那位将领甚是勇猛,不知是谁的部下?”刘备指了指吕布的背影问道。 “哎,我也问过了,只知道他姓吕,他可了不得,率八百步兵追赶数千胡骑,真是少见呐!”曹操摇摇头,赞叹道。 “嗯!”刘备喃喃应了一声,心中暗自思量。 “怎么,他给你兄弟摆脸色了?”曹操抚了抚胡须,淡然问道。 “没事,没事,我家三弟,你懂的,脾气急躁,走,进城吧!”刘备侧身让道,示意曹操先行。 “玄德客气,真是累坏了,等我休息好,再一起痛饮!”曹操点点头,不再推辞,大步迈向前方。 这一整天一夜没合眼,精神紧绷,他确实是疲惫不堪。 众人进城后,各自找地方歇息,刘备又派出探马迅速出发,通知皇甫嵩的大队可以放心前行,直抵上党城中。 第97章 有志青年 当夜,皇甫嵩率领汉军主力进入上党郡城,城楼上灯火辉煌,欢声雷动。 城中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挤满了南北大街,夹道欢迎这支凯旋的军队。 上党郡总计有十二万人口,而郡城长子的常住居民就有七万余人,如今,四万汉军的到来,让这座古老的城池重新焕发出昔日的荣光。 “看,那是张懿刺史!他似乎受伤了!”人群中有人指着前方,语气中满是关切与敬爱。 正是张懿的坚毅和果敢,使得这座城池在胡人和山匪的纷争中屹立不倒。 上党郡的百姓深知,有了这座坚固的城池,他们的生活才有了依靠。 “朝廷来的大官,瞧,麾盖之下,那位就是左中郎将皇甫嵩!”一位老者兴奋地说道。 “他可是朝廷的大功臣,不仅平定了颖川,据说冀州的黄巾也是他打败的!” “这才是朝廷的栋梁,十常侍根本无法相比,还有那些只会读书的腐儒也比不上!”另一个人附和道。 “你说谁是腐儒?卢植大人也是忠臣!”一个年轻汉子不服气地反驳,显然对前者的话有所不满。 “腐儒怎么了?打了败仗,不敢进兵,还不是左中郎将来了,才能挽回局面!”两人争执不下,推搡间很快被涌上来的百姓挤散了。 “左中郎将威武!左中郎将威武!”百姓们挥舞着拳头,高声呐喊,表达着他们对皇甫嵩的支持和拥戴。 皇甫嵩骑在马上,左右拱手致意,心中却五味杂陈。 尽管第一次出兵失利,他没想到上党百姓不仅没有责怪,反而如此热情地欢迎他。 皇甫嵩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眼眶微微湿润,他暗下决心,一定要不负众望,守护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民。 盛大的欢迎仪式结束后,大军分驻在城池四门,皇甫嵩回到临时府邸,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歇息。 府邸内,新来的管家和佣人忙碌不停,努力将前主人留下的痕迹清理得一干二净。 当前的战局,恐怕十天半个月内难见分晓,打扫好府第,做好常住的准备。 此刻已是九月深秋,月光透过门窗洒进来,柔和而明亮。 皇甫嵩陷入沉思,琢磨着如何向朝廷汇报近日的战况,上月冀州大胜,捷报频传,但这个月的情况恐怕需要更加谨慎些。 宛城那边的消息早已同步过来,朱儁率领的联合军团还在与孙夏僵持,没有大的突破。 天子和百官急切盼望在年前彻底平定黄巾军,以便对内对外都有个交代。 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对国家的信心早已动摇,尤其是十常侍把持内宫,四处搜刮民脂民膏,已令天下愤然。 那些皇室与宗亲,还有外戚,几乎所有势力,包括新任大将军何进,都渴望迅速平定黄巾,以此彪炳功勋,向朝廷讨要更多赏赐。 皇甫嵩心中感慨万千,战局胶着,朝廷内外的复杂局势更是让人头疼。 他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不仅要在战场上取胜,还要在朝廷中谋划周全。 “来人,去把颖川的郭先生请来!”皇甫嵩心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人。 这个年轻人年仅十四,却有着超凡的洞察力,远超常人。 他竟然能预见到张宝会勾结胡人偷袭上党郡城,这等智慧,绝非寻常之辈。 要对付狡猾的张宝,还得仰仗此人,更何况,他出自颖川学院,颖川学院院长曹爽和那些宦官毫无瓜葛。 正因为这一点,皇甫嵩对颖川学派的人充满信任。 “是!”执事副将领命,立刻飞奔郭嘉的住所。 之所以凡事不与曹操商议,可见皇甫嵩对曹孟德是有所顾忌的。 对曹家人,他只可用之,但不能轻信。 郭嘉听闻左中郎将召见,立即放下手中的事务,带着史阿匆匆赶往将军府。 进入府中,他看到皇甫嵩斜躺在藤椅上,似乎已经沉入梦乡。 这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愈发明显,额头上的皱纹在无尽的战火中越陷越深,精神也不如年轻时那般饱满。 郭嘉停下脚步,轻轻坐在一旁的胡椅上,并示意其他人退下,生怕弄出动静打扰了这位指挥官宝贵的睡眠。 不到半个时辰,皇甫嵩似乎被噩梦惊醒,猛然睁开双眼,四处张望。 当他看到熟悉的环境和一旁打盹的颖川才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郭先生,奉孝!”皇甫嵩站起身,慢慢走向这位少年。 郭嘉缓缓睁开眼,微笑道:“左中郎将,大战方刚结束,您应该好好休息,不知召我前来有何要事,见您方才睡着了,便未敢打扰。” “失礼了,失礼了,实在是太累了,一会儿就睡过去了,呵呵!”皇甫嵩退回椅子上,脸上带着歉意。 皇甫嵩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他抛开了自己尊贵的身份、军职和往日的荣耀,眼前的自己只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而他对面坐着的,却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衣着朴素,看起来和普通寒门学子没什么两样。 然而,此刻他却不得不厚着脸皮向这个少年请教军国大事。 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觉得羞耻,但皇甫嵩知道,仅凭外表判断是多么愚蠢。 正是因为他不像董卓那样只看表面,才能坐稳高位,统帅数万兵马。 当今圣上虽然对后宫和后宫娘们的亲戚无能为力,但在朝廷任用人才方面却极为明智。 “奉孝啊,这几个月来,我们相处得非常融洽,你也是尽心尽力的帮助我们,真是辛苦你了!”皇甫嵩眯起眼睛,脸上堆满了笑容,与平日的严肃形象截然不同。 郭嘉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义务为他出谋划策,此时四下无人,他想说点心里话。 “左中郎将,您这话就太见外了。”奉孝笑了笑,掩饰内心的波动。 “我身为学子,自当为朝廷效力,尽我所能,替将军分忧解难。”他没料到今天的皇甫嵩比往日更加和蔼,心中不免有些不自在。 皇甫嵩微微皱眉,目光深邃地看着奉孝:“我很想知道,你为何如此尽心尽力?奉孝,朝廷并未重用你,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况且,你年纪轻轻,却跟着大军奔波受苦,真是我这个做将帅的亏待了你。”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和关切:“世上之人,凡事皆有其因,没有无缘无故的效命,关于这一点,我非常困惑!” 奉孝听罢,心中一阵酸楚,但他依旧保持着微笑,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将军,或许在别人看来,我的努力是没有回报的,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朝廷会看到我的忠诚和才能,更何况,为国家效力,是我毕生的志向,不求回报,只求无愧于心。” 皇甫嵩听后,心中微微一震。 他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忽然觉得他的身影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与力量。 第98章 左中郎将的担忧 皇甫嵩多年沙场历练,直觉告诉他,郭嘉并没有说实话。 不过,这些细节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也不是今天他与郭嘉要讨论的话题。 “如果国家的年轻人都像奉孝这样,那该有多好啊,未来或许还有希望!”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投向前方。 “长江后浪推前浪,时代在前进,只要解决眼前的困局,将军不必担心太多!”郭嘉依旧不明白皇甫嵩的真正意图,只能敷衍地附和。 “奉孝,你为玄德求药,后来落入广宗郡城,那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身上为何会有黄巾军的玉印?”皇甫嵩见再拖延也无济于事,对方那双聪慧的大眼睛仿佛一直在探寻答案,令他不禁开口,于是直接了截说道。 郭嘉怔了怔,皇甫嵩确实问到了关键,自从广宗大胜之后,便无人提及他在城内的经历。 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又有人旧事重提,显然对自己产生了疑虑。 “皇甫将军,这事说来话长,若打开话匣子,得说上三天三夜不可!”奉孝并不愿意重提往事,但又无法回避,只能试图吓唬对方。 “哎,别说三天三夜,就是一年,我也愿意听,这可是传奇之事,让我费解,若不趁着今夜解开,只怕往后每每想起,定然是睡不着觉啊!”皇甫嵩呵呵笑道,心里却想着,郭嘉如此回避,定是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 见对方步步紧逼,奉孝心知再不坦白,恐怕日后难以相处。 他深吸一口气,借着屋内忽明忽暗的灯光,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他将自己与史阿如何祈求神水,如何乔装混入广宗郡城,又如何成为张宝的帐吏,一一细述。 接着,他讲到如何接近张角,赢得他的信任,最终肩负起贤师的使命,带着玉印和诏书,策划刺杀张宝的整个过程。 这段曲折的经历,他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讲清楚,然而,有一个秘密奉孝故意隐瞒——那张宝图。 他从未向任何人提及,除了他自己,只有那名姓严的黄巾军官知晓。 而现在,那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唔,原来如此,真是一段波澜壮阔的经历啊!”皇甫嵩听完,找不到任何破绽,只能发出一声感叹。 “后来的事情,正如您所见,刺杀未成,张宝却在骑都尉的铁蹄下丧命,事情就是这样!”仿佛法庭上的被告人做完陈述一般,奉孝长吁了一口气。 “这次行动真是大功一件,不过,奉孝,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位只有几面之缘的人,值得吗?”皇甫嵩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若有人这么问他,他肯定会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值。 “将军,刘备是个仁义之君,苍天若有眼,不会让他死于一场瘟疫,我只是尽力而为罢了!”郭嘉坚定地说道。 君子行于世,立信为本。 何为信?信任。 有些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能为对方横刀而死。 就如世间男女的情感,谁不是从一见钟情开始发展的? 哪有天生的君正臣忠,只不过都是缘分罢了。 这也就是常人常说的命运吧。 “嗯,有道理!”皇甫嵩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既然已经查清了少年的疑点,接下来的一切话语,都是基于对一个人的绝对信任。 “奉孝,假如你是我,面对当前的局面,你会怎么做?”皇甫嵩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和期待。 他知道,郭嘉不仅是自己的后辈,更像是一位老师,能在关键时刻给予他最宝贵的建议。 郭嘉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对方如此直截了当地询问,显然局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他深知,作为左中郎将的皇甫嵩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将军,从您个人而言,以当今形势,当谨慎行事!”郭嘉见对方如此诚恳,此间又没有第三人,于是斗胆说道。 “请奉孝直言,某洗耳恭听!”虽然此时没有茶,也没有酒,但事关个人命运,皇甫嵩张目以待。 “将军功高盖世,但搬师回朝之日,必是大祸临头!”奉孝说出看似危言耸听之语。 “此话怎讲?”皇甫嵩诧异,以他左中郎将身份,等到凯旋归,必会更上一层楼,当朝谁敢公开与之为敌。 “您若取得全胜,待功成之日,十常侍必会向你索取贿赂,而据我所知,将军向来简出,不取百姓分文,若拿不出钱财,十常侍必暗地里算计您,此为大祸也!” “是啊,我也担心,张钧张郎中之遭遇犹在心中,十常侍不好惹!”皇甫嵩点点头,这一点,他深信不疑,目前他谁也不怕,就怕宫内那些勾心斗角之人暗算。 “如若我是将军,等黄巾平定后,当功成身退,名哲保身,向朝廷请辞官职,待天下有乱,用将之时,再行效力不迟!” “唔,有道理!,没想到奉孝年纪轻轻,竟也深藏城府,嘿嘿!”皇甫嵩狡猾望着奉孝,暗地里佩服不已。 “还有,皇甫将军,董卓这个人,回朝之后,尽量不要对他做过多评论,他的过错最好由别人去说!”奉孝再次提醒眼前这位重臣,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这又是为何?”皇甫嵩眉头微皱,心中疑惑。 如果有功的人不赏,有过的人不罚,岂不黑白颠倒? “我听说董卓是大将军何进的人,而大将军对您有栽培之恩,所以,董卓的功过,由他人去评为宜!”奉孝的声音低沉,却充满了坚定。 凡事应当想清楚后果,而不是依据常理去判断,以结果为导向,才是成败的关键。 皇甫嵩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嗯,也有道理,我有功不求赏,董卓有过我不落井下石,在朝中必不会得罪人,也不会引起他人的妒忌,奉孝,你深知官场之道,日后必成大事,呵呵!”他拈着胡须,眼中透出赞许的光芒。 今日与这少年一番言论,胜读十年书。皇甫嵩感叹道,心中对奉孝的智慧和远见更加佩服。 “奉孝,刚才说的有些远了,那只是我的私事,不过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如何拿下阳曲,这才是让我最为头痛的!”皇甫嵩看着眼前的高人,不敢再隐瞒心事,真心求教才是上策。 张宝的厉害,众所周知。 阳曲是并州大都市,常驻人口超过十二万,如今,张宝的五十万大军盘踞在并州北部,紧邻雁门郡。 雁门郡又是并州第二大都市,虽然目前由董卓镇守,但如果张宝全力进攻,董卓还能稳坐钓鱼台吗?这可是个大大的问号。 一旦整个北部重镇落入张宝手中,区区上党顷刻间就会沦陷,恐怕刚刚稳定下来的冀州,也会再起波澜。 皇甫嵩的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他深知,如果不能及时解决这个问题,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奉孝,仿佛在寻找一线希望,奉孝能否给他带来转机?这场战役的胜负,或许就在此刻决定。 第99章 秉烛而谈 皇甫嵩的忧虑,正是郭嘉这几天反复琢磨的问题。 “并州的局势,要想扭转,必须多管齐下,而且需要更多时间!”奉孝的目光在烛光下闪烁,影子被拉得冗长。 “这么说,奉孝已有对策?”皇甫嵩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急切地问道。 “要专心对付张宝,首先要做好两件事!” “哪两件?” “一是安抚南匈奴的骑兵,防止他们趁机偷袭我军后方;二是稳住山匪,让他们待在山里,先断掉张宝的两只臂膀,只有这样,我们才有一战之机!”奉孝的眼神坚定,脑筋飞速运转。 “南匈奴自从与北匈奴分裂后,早已归顺我朝,朝廷允许他们常驻河套地区养马放牧。” “可是这些狼崽子喂不熟,一旦边境有乱,便趁机劫掠,实在可恶!”皇甫嵩气愤地拍了拍桌子。 为了大局稳定,朝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朝廷不愿与南匈奴大动干戈,让他们驻扎河套,也是为了建立一个隔离区,以防北匈奴的威胁。 朝廷希望他们自相残杀,而不是让汉庭直接面对更为强大的北匈奴。 眼下黄巾之乱遍布天下,南匈奴趁机作乱,朝廷也无暇顾及,张宝因此能勾结他们,偷袭上党郡城。 “大局为重,将军可向朝廷请旨,封赏匈奴王,与他们再次结盟,商定此后互不侵犯,先解决这个后患!”奉孝思索片刻,认为若暂时无力剿灭,只能采取和平手段。 张宝能给的,朝廷许以两倍、五倍,甚至十倍。 有利益在前,外邦之人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可行,这个我马上去办,那么,太行山上的土匪怎么办?”皇甫嵩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但很快又阴沉下来。 他想到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太行山连绵千里,大小匪窝如星罗棋布,数百余寨,想要彻底解决他们,靠朝廷的安抚政策,实在是杯水车薪。 皇甫嵩眉头紧锁,忧虑的目光投向坐在胡椅上的少年。 那张稚嫩的脸庞上,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智慧与力量,让人不禁心生希望。 “山匪缺少马匹,下山的都是步兵,武器也简陋,我们应该趁着上党郡的地利,最近多购马匹,增强羽林骑,扩充队伍!”奉孝神情坚定,目光如炬。 “将骑兵扩充至五千人,以八百人为一营,沿太行山左翼分布,前哨派出散骑,只要山匪下山,第一时间侦察,集中优势兵力,迅速突破,让他们无法形成合力!”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每个字都带着雷霆之势。 “况且,攻打阳曲时,骑兵用处不大,不如让他们作为机动部队,防御山匪袭扰我们的粮道!”少年奉孝谈到用兵之策,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这些对策,早在数年前,他就和戏志才深入探讨过。 而这几月随军亲历,让郭嘉对战场环境和实际情况更加熟悉。 “嗯,若是招不到兵马,我可以暂调董卓的西凉骑兵南下,并让广宗派相应新兵加强雁门郡防御,同时我们的兵力也会大大增强!”皇甫嵩一拍大腿,计上心头,宛如被人点中任督二脉,全身精力充沛。 “还有一事,将军可以速办!”奉孝又提议道。 “何事,但讲无妨!”只要能办到,皇甫嵩没有不依允的。 “请将军向朝廷请旨,收殓张角、张梁兄弟二人尸骨,送回钜鹿,好生安葬,并赦免那些投降的黄巾兵士,让他们安心回家务农!” “你是说,大军所到之处,攻心为上,让张宝认识到朝廷的仁义,同时让他的士兵看到希望?”皇甫嵩细细琢磨少年的意图。 “民以食为天,只要让他们看到天下安定的希望,有饭吃,不会饿死,谁愿意为张宝卖命枉死!”奉孝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坚定。 早前朝廷已经恩准免除冀州百姓一年赋税,这个消息只怕早就传遍并州。 若再加上不追究过往的政策,估计大部分的教徒都想着回家过平常百姓的生活。 毕竟,随着时间推移,黄巾军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妙,真是太妙了!”皇甫嵩心中暗暗赞叹,这样的战略决策,恐怕那些养尊处优的大臣们都想不出来,没想到一个年轻少年竟能谋划得如此周全。 他再次不由自主地心生敬佩。 “将军,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少年突然反客为主,锐利的目光直视皇甫嵩,仿佛要洞穿他的心思。 “什,什么?”皇甫嵩感觉自己的弱点被对方紧紧抓住,无法动弹,堂堂左中郎将竟然一时语塞。 少年的目光如同利剑锁喉,稍有不慎,之前建立的信任就会坠入深渊。 “这,有些事情嘛,是朝廷机密,我,我也不好...”皇甫嵩长叹一声,显得犹豫不决。 “左中郎将,即便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我想提醒的是,此次攻打张宝,您应该充分利用朝廷的优势,这样或许事半功倍!”奉孝并不是想打听什么秘密,只是好心提醒。 “哦,哦,那是那是!”两人虽然在打哑谜,但彼此心照不宣。 皇甫嵩不禁惊出一身冷汗,这个年轻人竟然连这种隐秘都了如指掌,真是神人也。 “今日已晚,将军,您还是早些休息吧?”见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奉孝也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也是,奉孝,多谢你的指点,你的建议我一定会一一落实!”皇甫嵩站起身来,郑重地朝奉孝行礼,满脸感激。 两人并肩走出厅堂,皇甫嵩亲自将郭嘉送至院门口。 府内的仆人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能让朝廷的左中郎将与他彻夜长谈,临走时还要亲自送到门口。 这几日,他们从没见过如此场面,心中不禁对郭嘉多了几分敬畏和好奇。 走在清冷的大街上,郭嘉望着四周稀疏的灯光,心中思绪万千。 皇甫嵩的疑问,也正是他心头的困惑。 自己无官无职,究竟凭什么要待在这里?他随大军来到河北,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找失踪的叔父戏志才。 然而,几个月过去了,连一丝线索都没有找到。 难道要一直等到汉军收复并州,凯旋归朝的那一天吗?郭嘉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无力感。 他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或许可以写封信给留在颖川的荀或,询问他们是否得知叔父的下落。 这一想法像是一道闪电,瞬间点亮了他心中的迷茫。 郭嘉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夜空,深吸一口气,仿佛在为即将采取的行动积蓄力量。 或许,写信给荀或,才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 第100章 李儒的心思 并州,雁门郡,郡城阴馆。 董卓正坐在中郎将府内,手握酒杯,沉迷于眼前的奢华享乐。 六位身着华丽汉服的舞妓在他面前翩翩起舞,宛如仙女下凡,舞姿轻盈,仿佛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董卓身形硕大,满脸横肉,表情却极为轻松和满足。 自从在西凉打了几场恶仗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过多活动筋骨,连战事也很少过问。 如今,麾下战将如云,智谋之士李儒更是为他张罗一切,他的任务,就只剩下享受这人间烟火。 天下武夫,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无非都是为了封侯进爵,过上显耀舒适的好日子。 如今,虽然在并州吃了些小败仗,但麾下仍有两万步兵和四千西凉精锐骑兵在手。 别说张宝不敢轻易来犯,就算朝廷想跟他翻脸,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董卓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瞧不起自诩功高的皇甫嵩,更瞧不起那些附庸他的朱儁、曹操等人。 他也瞧不起像卢植这样的士人,死守腐朽的学问,不懂变通。 什么治世之道,什么经典,不过是统治阶级驯服天下百姓的谎言。 在这乱世之中,只有武力、兵权和金钱,才能掌控一切。 董卓深谙此道,他明白,只有用实实在在的利益,才能让那些勇猛善战的人死心塌地地跟随自己。 他也在不断耕耘这些经验之谈,希望它们能在他的手中开花结果。 李儒从外面缓步走入,巧妙地避开那些翩翩起舞的舞女。 对于自家主公董卓的奢靡生活,他早已司空见惯。 在李儒的眼中,凡是没有欲望的人,注定成不了大器,正是董卓那无止境的追求,才为他这个谋士铺就了一条升迁之路。 然而,此刻并非沉溺于酒池肉林的良机。 李儒心中清楚,直接斥责董卓无异于自寻死路,只能选择委婉劝诫。 他微微躬身,语气温和地说道:“主公,当前局势紧迫,或许我们应当稍作收敛,以应对未来的挑战。” “收敛?怎么收敛?按照朝廷的规矩,但凡打了败仗的将军,战后必定会被清算,畏敌者押入大狱,失利者终身禁锢。我若不及时行乐,日后岂不后悔莫及!”董卓的眉头紧锁,显然已经意识到此次败北的严重后果。 朝中何进的政敌一定会借机整顿他。 “战争尚未结束,主公,我们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李儒主动给董卓倒了一碗酒,眼珠子一转,狡黠地说道。 “给大将军和娘娘备的厚礼都送到京师了吗?”董卓突然想起一件事,抬眼问道。 “都送到了,还有董太后那颗夜明珠,也都送到府上了!”李儒露出一丝奸笑,这些小事他办得滴水不漏。 如何将东西安然送入京师,又是如何送进各处府第,他都安排得天衣无缝,让双方都能心满意足地接受。 “嗯,这么说来,我董某人的未来,尚未可知啊!”见朝中依靠都收下了礼物,这说明他们接纳了他,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即便犯下些许错误,只要太后干涉,大将军赏脸,定能安然无事。 “你们都退下!”见事情有了转机,董卓心情稍缓,便不再借酒浇愁,朝左右挥手示意。 他想和李儒好好谋划一下自己的未来。 董卓眉头紧锁,心中翻涌着疑虑。“眼下之事,该如何是好?”他罕见地取下一只新酒碗,倒满酒,递给自己的谋士。 李儒受宠若惊,急忙双手捧住酒碗,仰头一饮而尽,酒液滚过喉咙,他感到一阵温热涌上心头。 “主公,我们必须搅浑这潭水,不能再让皇甫嵩立新功,得把他拖下水!”虽然四下无人,李儒仍然压低声音,慎重地说道。 董卓眉头微皱,有些困惑:“你的意思是,让皇甫嵩也尝尝败仗的滋味?但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李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主公想想,皇甫嵩手握四万精兵,还有羽林骑兵,加上地方军队,总共六万余众。如果他都败了,我们岂能轻易取胜?” 董卓若有所悟,点了点头。“你是说,到时朝廷怪罪下来,先由他顶着,这样,他就成了众矢之的,而我们则次之?” 李儒抚了抚山羊胡子,露出诡秘的笑容。“主公再想,若朝廷治罪于他,并州局势必然需要有人来维持。而眼下卢植下野,皇甫嵩问罪,朱儁在南阳又抽不开身,你猜吏曹会如何处置?” “这么说,我不仅不会受罚,还有可能取代皇甫嵩,掌握大权,哈哈哈哈!”董卓兴奋地拍了拍桌子,仿佛已经看到计划成功的那一刻。 李儒果然不负自己最信任的谋士之名,这小子才二十几岁,正值娶亲之时。 董卓膝下有二女,大女儿董嫒已许配给副将牛辅,小女儿董娟如今方十五岁。 董卓望着李儒,心里盘算着如何促成这门亲事。 李儒察觉到董卓的目光有些异样,心中一凛,便偏过脸去,拱手道:“主公,很有可能,事在人为!” 董卓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称妙,这个计划天衣无缝,水到渠成,他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在眼前闪耀。 “主公,刚接到皇甫嵩的急报,他命我们抽调西凉骑兵南下,增援上党!”李儒从袖子里掏出信筒,取出信件递给董卓。 董卓连看都懒得看,愤愤地说道:“皇甫嵩算什么东西,竟敢命令我,呸!” “主公息怒,此一时,非彼一时。我们刚吃了败仗,理应听他调遣,不过……”李儒压低声音,试图安抚董卓。 “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样,我们现在守城,马匹不重要,士兵得留下,我们可以派四千老弱病残给皇甫嵩,等战争结束,再向朝廷讨要,你看如何?”李儒的小眼睛眨了眨,满是狡诈的光芒。 “哦,哈哈哈哈,妙计!这事你去办!”董卓听罢捧腹大笑,心情大好。 “喏!”李儒也忍不住偷笑。 “岳父大人!”两人正有说有笑,不料牛辅匆匆闯进来。 “大胆,军中无亲疏,以后在府上办事,不可如此叫唤!”董卓见是自己女婿,毫不留情地训斥道。 “主公,那我这就去办!”李儒见他们一家人说话,自己不便在场,于是借机离开。 “嗯,你办事,我放心,去吧!”董卓收起怒容,认真说道。 李儒一走,牛辅凑过身来,满脸堆笑:“岳父大人,今天收获颇丰,又劫回百余担粮草!” “劫粮草可以,但切不可滥杀无辜,也不可暴露身份!”董卓点点头。 如今西凉军消耗巨大,道路堵塞,朝廷粮草转运困难,只能自救。 “岳父放心,我们装扮成太行山山匪,专抢大户门阀,缴获颇丰,还有,还有……”牛辅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父子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什么事?”董卓毫不在意,淡然说道。 “顺路给您捎上几个妙龄女子,不知……” “哦呵呵,好事,好事,晚上送过来,不过,这事要瞒着点媛儿,不该说的回去不要乱讲!”董卓拍了拍女婿的肩膀,表示对他的信任。 “喏,中郎将大人!”牛辅兴致勃勃,大步而去。 第101章 美玉遇宝石 上党郡城,并州刺史府内。 张懿正躺在榻上养伤,老仆在院子里熬药,炉中浓烟袅袅升起,带着呛人的药味。 此时,有两人捂着嘴巴大步走了进来,其中一人问道:“请问刺史大人在家吗?” 真正的刺史府在阳曲,自从被张宝霸占后,刺史府先后迁至雁门,再因张宝的压力,最终移至上党。 如今的刺史府不过是一栋简陋的民宅,只有三五间房,刺史出入极其朴素。 张懿只有一匹老马,若不出远门视察,他也很少骑马,常常混迹于百姓之间步行。 因此,他在上党郡城深受平民百姓的爱戴,仁德之名远播州郡。 “在榻上躺着呢,二位大人!”老仆头也不抬,继续扇风,只因快到午时,药才煎了一半,他心中有些焦急。 平日通常郡官来访,府上也不赐伺茶水酒肉,于是,那两人避开浓烟,径直向屋内走去。 “刺史大人,下官丁原,给您请安了!”阳平县令丁原朗声问好。 “刺史大人!”另一个人目光坚毅,没有问候之词,显得有些薄情,但他对张刺史还是非常敬重的。 “建阳,奉先,你们来了!”张懿放下手中的书卷,努力支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见他行动艰难,丁原连忙走上前,扶住他的胳膊。 “伤口在右肩上,已经化脓了,医官说问题不大,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如初。”张懿尽量轻松地介绍自己的伤情,不想让属下们过于担心。 “大人本是文职,没想到那些狗官竟让大人护卫大军右路,难怪会被山贼所伤!”吕布吕奉先,正是上党都尉,此人勇猛无比,说话直来直去,毫不掩饰内心的不满。 他身怀绝技,从不畏惧得罪任何人。 “哎,话不能这么说,上官让我独率一军掩护大队,是看得起我张某,并无害我之意,只是我平日不习战,遇事不谨,连累了弟兄们。”张懿抬头制止吕布,心中明白这位属下勇猛无比,但脾气暴躁,若在别人手下,只怕难有晋升的机会。 “我看奉先说的也有道理,眼下这上党城,全由左中郎将府掌控,我们几个人都快成空架子了!”丁原也有些不满。 毕竟汉军未到之前,这里都是他们几个说了算。 如今大军入城,所有安排都得听那几个京官的,而且一个都得罪不起,只能乖乖听令。 更让人气愤的是,他们不懂地方情况,有时指挥瞎指挥,劳心劳力却得不到好结果。 张懿听着两人的抱怨,心中也不免感到沉重,他知道,这不仅是个人的伤痛,更是整个局势的困境。 丁原愤愤地说道:“我听说,他们已经向朝廷请旨,要封赏匈奴王,那些匈奴人可是一群喂不饱的狼,前脚领了赏赐,后脚就会拿刀捅人!” 他一向反对朝廷的怀柔政策。 丁原和吕布的想法很明确:先借朝廷的兵马,一举扑灭来犯之敌,让胡人几年之内不敢再踏入并州一步。 对付这些野兽,只有穷追猛打,和它们讲人性是行不通的。 张懿则显得更为冷静,他缓缓说道:“我认为,求和只是暂时的,朝廷不想多面接敌,只要我们在征讨张宝期间,胡人不来偷袭后方,那么封赏便是有效的。” 他似乎理解皇甫嵩的无奈,眼下并州四处都是敌人。 若不通过不同手段分而化之,以现在手中的兵力,一拳难挡四敌。 下面的士兵不理解,是因为他们看问题片面,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有些抱怨也在情理之中。 张懿深情地望着丁原和吕布,语重心长地说:“建阳,奉先,你们两个最近要多做事,少说话,一切等平定黄巾军这个心头大患再说,关于胡人和山匪,我们再从长计议。” 丁原和吕布见刺史大人身受重伤,还在为并州操心,不忍反驳,只能点头称是:“喏!” 他们心中虽然有疑虑,但对张懿的敬重让他们选择了服从。 见刺史大人并无大碍,两人便将随手带来的薄礼放在屋内的案几上。 “等等!”张懿突然叫住他们。 “把东西拿走,我张某人,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了解么?拿走,拿走!”张懿指着案上的礼品,脸色微怒。 两人无奈,只得陪着笑脸,转身又提起礼物,才安稳地走出刺史府。 “这个张刺史,真是太不近人情了!”出了府门,丁原将礼物收入马兜,叹了一口气。 “丁公,我看张懿这个人优柔寡断,现在不借朝廷之手除掉胡人,只怕日后他会反被胡人所害啊!”吕布翻身上马,目光深邃地望着刺史府门。 “哎,忠言逆耳,各有各的命,还是看好自己吧,奉先,时辰还早,要不,到我府上坐坐?”丁原朝府门处冷哼一声,随后对吕布露出笑容。 眼前这位年轻人,英武俊朗,上党郡城稍有权势的人家,无不想与吕布这样的后生结交。 丁原有一貌美如花的女儿名叫丁佩,年方十六,正待字闺中,他也十分看好吕布。 和董卓一样,每个做父亲的,都希望在这乱世中,为女儿招纳一个可靠的佳婿。 “也罢,眼下局势动荡,唯有一醉方休,才能解脱心中烦闷,那就多有打扰了!”吕布马上拱手,略显不好意思。 于是,两人拍马飞驰在大道上,直奔丁原府中。 丁原与吕布刚刚坐下,丁佩便带着两位侍女上前敬茶。 丁原的妻子早逝,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郡县事务上,一直没有再娶,女儿丁佩则在闺中成长。 如今丁佩已渐渐长成,心中也有了些许少女的情愫,府中的仆人们无不称赞她贤良美貌。 俗话说,是驴是马,拉出来溜溜,一看便知,丁原平日里从不轻易带外人入府,但吕布却是个例外。 吕布不仅英俊高大,武艺高强,且性格直爽,深受士兵们的爱戴。 平日里,他多在操场上习武,从不涉足风月场所,堪称一条好汉。 “来,女儿,给吕都尉敬茶!”丁原见女儿进来,特意吩咐她靠近些。 吕布自然明白丁原的用意,便趁机抬眼望了一眼,只这一眼,他便脸红心跳,没想到在这并州荒芜之地,竟能见到如江南女子般秀美的容颜。 丁佩轻轻走近,双手捧茶,微微低头,脸颊泛起一抹红晕。 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羞涩,几分好奇,心中暗暗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英雄。 吕布接过茶杯,手微微颤动,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情感。 丁原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暗自满意。 他知道,这一场相遇,或许会改变他们的命运。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紧张与期待,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 第102章 醉酒误事 丁原的盛情款待,加上丁佩那如花似玉的美貌,让吕布不禁多喝了几杯酒。 临别时,他已有些醉意,但为了显示自己的酒量,婉拒了丁原家丁的相送。 于是,吕布独自牵马,踉踉跄跄地往军营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上党街道上车马稀少,冷风吹过,带来一丝寒意。 吕布半眯着眼睛,左晃右晃地大步前行,脑海中浮现出丁佩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她身穿汉服时的妖娆姿态,纤指轻扬,少女的独特韵味令人回味无穷。 正当他沉浸在迷离的思绪中,忽然感觉胸前一阵剧痛,仿佛撞上了一块山石。 他向后退了两步,耳边传来一声怒骂:“瞎眼了,挡爷的大道,找死吗!” 换作平时,吕布必然勃然大怒,但今天心情好,他不想计较。 他往左挪了一步,继续前行,没想到又撞上了另一处。 “大胆狂徒,不给本大爷让路,还敢横冲直撞!”对面的汉子猛地一推,将吕布撞退了好几步。 看来这是有人故意找茬,奉先岂能忍让?他不再多想,一个猛撞,硬生生地将对方撞开,牵着马强行冲了过去。 那汉子没站稳,摔倒在地,吕布却毫不在意,只顾继续往前走。 那黑汉一身黑衣,忍受不了如此大辱,从地上一跃而起,竟真的站了起来。 他怒气冲天,快步追上吕布,抡起巨大的拳头,猛然朝吕布的后腰砸去。 吕布只感到腰间剧痛,仿佛脊椎都要断裂一般,痛得他一声惨叫,急忙用手捂住腰部。 这一拳让他酒意顿消,半梦半醒间睁大眼睛,看到对面那人全身漆黑,虎背熊腰,宛如一座移动的铁塔。 黑汉子也瞪大眼睛盯着他,尽管身形略矮,但依旧威猛无比。 “狂徒,找打!”吕布强忍剧痛,瞬间握紧拳头,像雨点般还击过去。 两人的拳头在空中相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各自收手时,五指间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剧痛。 看来双方的力道都不容小觑。 于是,两人近身扭打在一起,吕布一个抱摔,差点将那黑汉举起。 但那黑汉也不是轻易能被击败的,他双脚如扎根在地,怎么也拔不出来。 两人咬紧牙关,发出低沉的吼声,像两头猛虎在夜色中激烈搏斗。 黑夜中的大街上,因他们的打斗而变得愈加紧张激烈。 吕布身后的马儿被这场面吓得倒退了几步,惊恐地站立着,目不转睛地观看这场扣人心弦的搏斗。 最终,黑衣人终究敌不过吕布的蛮力,被高高举起,随即如抛物般被甩向空中。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黑衣人在半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转,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嘿嘿!”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即身形一闪,飞身而起,抬起长腿,如同猛虎扑食般直踢向吕布的腹部。 奉先早有防备,双手迅速架起,硬生生挡住了这凌厉的一击。 黑衣人顺势而起,迅速切换成另一只腿,跃起一丈高,再次朝吕布的下盘猛踢。 奉先只得退后两步,双肘带拳,趁着对方落地的瞬间,施展出泰山压顶般的靠击。 那黑衣人也不甘示弱,马步一蹬,抬肩迎击,两人如同两座山峰般狠狠撞在一起。 一瞬间,只觉全身震动,眼前一阵模糊,各自后退了半步,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唷,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再来!”黑衣人不禁赞叹,话音未落,便再次猛扑过来,挥舞着如砖头般的大拳头。 两人你来我往,已斗了五十多个回合,胜负依然难分。 “若我兵器在手,你早就横尸街头了,黑鬼!”吕布一边出招,一边怒喝。 “哼,我的丈八蛇矛没带,否则轮不到你嚣张!”黑衣人冷笑回应。 两人的激烈打斗终于惊动了巡街的士兵,一队十来人的巡逻队迅速从远处围了上来。 “喂,现在是宵禁时间,你们两个为何在此打架!”领头的队长边跑边喊,但这两人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继续激战。 “再不停手,别怪我刀下无情!”众兵士见劝阻无效,纷纷抽出腰刀,刀刃在月光下闪烁,刺痛了两人的眼睛,这才让他们停下手来。 “吕都尉!?”巡逻的士兵似乎认出了吕布,又看了看一旁的黑衣人,感觉在哪里见过。 就在此时,大街尽头,一匹快马飞驰而来。 “三弟,三弟!”一个身穿绿袍的将领勒住马匹,走到黑衣人身侧。 “哎,你怎么又喝成这样,随我回去!”他关切地说道。 “关弓手,怎么是你,这位是,张弓手!”哨兵队长笑了,原来这是一群军官在打架消遣。 “你这鸟人,好不讲礼,走路不长眼,撞到我了!”张飞这才睁开双眼,仔细打量着吕布,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个黑厮,明明是你撞我在先,还反咬一口!”吕布也看清了,眼前这两人,不就是那日在城门口见过的黑脸大汉,如此无礼。 “两位,都是自己人,算了算了,三弟,随我回去!”关羽朝吕布拱手,随后拉扯张飞。 巡街的士兵见状,也便散开了。 吕布不想再与他们纠缠,回头牵上马匹,翻身上马,打马回营。 张飞见没了对手,只能无奈地随着关羽回去。 两人回到住处,关云长牵马归厩,而张飞则先行进入院中。 此时,刘备正在院中与郭嘉品茶,见三弟鼻青脸肿,关切地问道:“三弟,你这是怎么回事,又跟谁打架了?” 张飞性格鲁莽,走到哪儿都容易因言语不和与人争执,进而动手。 平常都是他把别人揍得鼻青脸肿,事主找上门来,刘备再出面赔礼道歉。 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张飞竟被打成这样,看来是遇到了硬茬。 郭嘉也站起身来,仔细端详张飞,只见他一身灰头土脸,显然对方武艺高强。 “还是那个姓吕的,看不惯他那副骄横的样子,借着酒劲,给了他几拳!”张飞咕哝着,走到院墙边的水缸旁舀水喝。 “三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是外乡人,在别人的地盘上要谨慎,别总给我惹事!”刘备有些激动,兄弟各方面都好,只是性格太冲动。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帮他擦屁股了。 “大哥,三弟又偷偷出去喝酒了,估计是酒劲上头没控制住!”关羽从后面走来,语气中带着责备,但眼神里却是为张飞开脱的意思。 “喝,喝,喝,没事喝点茶不好吗?修身养性多好,饮酒误事,哎!”刘备一甩袖子,真是又急又气。 碍于有客人在场,他不好发脾气,只能长叹一声。 第103章 品茶 见刘备有私事要处理,奉孝只好拱手告辞。 “那改日再聊!”刘备本想和奉孝聊聊并州战事,话才刚开个头,就被三弟打断,只能无奈地说道。 玄德和关羽将奉孝送出院门。 这时,史阿驾着车马赶了过来,扶奉孝上了马车。 幸好两人的住处离得不远,只隔了半条街,没多久便到了目的地。 马车刚停稳,奉孝便看到屋外大树下拴着一匹战马,一个人在树荫下来回踱步。 史阿警惕地打量着那人。 奉孝缓缓下车,和史阿一起走向屋门口,与那人擦肩而过时,奉孝一眼便认出了他。 “骑都尉,这么晚了,你在这里等人?”奉孝掂了掂袖子,朝曹操施了一礼。 “唔,秋夜漫长,睡不着,出来散散心,我住得不远,本来想找你聊聊,没想到府门紧闭,看来你出门了,还真被我猜对了,哈哈!”曹操抚着胡须,爽朗地大笑。 “哦,找我,那请进屋里说吧!”奉孝点点头,抬手示意。 两人并肩走进住宅,史阿则将宅门关上,防止凉风侵入。 “史阿,去烧点热水,泡壶好茶来!”奉孝环顾四周,屋里简陋得连个像样的招待物都没有,只能无奈地吩咐道。 史阿点了点头,瞥了一眼曹孟德,心想这人算是常客,不必太过戒备,便放心地走开了。 “呵呵!”曹操环视郭嘉的起居,心中暗自揣摩。 这是一间普通的民宅,厅堂里铺着简陋的毛毯,摆放着一张矮桌,油灯微微摇曳,墙壁干净得连一幅装饰画都没有。 郭嘉常用的木箱静静地靠在墙角,显得格外孤独。 “郭先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曹操看完一切,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 “都是老朋友了,有什么话尽管说吧,骑都尉。”奉孝抬起头,轻轻拨弄油灯的灯芯,让屋内的光线更加明亮。 “我见你最近和那刘备刘玄德走得很近,对你可没多大好处!”曹操眯起小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妒意。 “哦?此话怎讲?”郭嘉眉头微皱,显然对曹操的话产生了兴趣。 曹操看着郭嘉,忍不住好心提醒道:“郭先生,你才华横溢,理应多结交士林望族,与那些无名之辈过多牵扯,实在是浪费了你的时间和才华。” 他还记得,上次为了给刘备治病,郭嘉竟然冒险闯入黄巾贼穴,差点丢了性命。 曹操从心底觉得,这样做太不值得了。 郭嘉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假装虚心地问道:“那依骑都尉之见,我该与哪些人交往呢?” 曹操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现在上党郡城中名门望族比比皆是,郭先生,你即将步入仕途,何不早作打算?” 正在这时,史阿端来了一碗热茶,茶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郭嘉看着茶碗,笑着说道:“骑都尉出身名门,自然不同于刘备那样的农家子弟,这类人,即便在战场上牺牲,也难以获得多少荣誉,不过,骑都尉别忘了,我也是寒门出身。” 曹操不禁一笑,端起茶碗,轻轻吹着热气,说道:“先生与刘备不同,刘备的老师卢植已经下野,而您的老师荀爽,却是颖川的贤才,天下太平之日,荀先生迟早会入三公府台。” 曹操是怎样一个人物?年少时便展现出非凡的机智和敏锐,十九岁时便被举荐为孝廉,朝廷任命他为洛阳都尉。 后来,他又担任过顿丘令,二十五岁时更被任命为议郎,在京城宫廷中游刃有余。 如今,他不过三十岁,却已经身居羽林尉都尉之职,再进一步,不是去地方担任太守刺史,就是留在中央成为三品大员。 前途一片光明,他对朝廷升迁的门道,恐怕比皇甫嵩还要熟悉。 奉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佩与钦佩之情,这样一个人,注定要在历史的舞台上大放异彩。 如果郭嘉想在官场上有所作为,听从他的建议是非常重要的。 “多谢骑都尉的提醒,不过关于入仕为官这件事,我还没有决定。”郭嘉微微一笑,心里却明白,曹操如此耐心地劝说,显然已经把他视为自己人。 曹操的诚意让郭嘉心中涌起一丝感动,但他知道,自己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 毕竟,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而言,未来的路还很长,还有许多未知的可能等待他去探索。 孟德长叹一声,“你还年轻,这么想也是对的,若是将来有需要我的地方,记得一定要找我!” 他回想起当年,若是早些明白这些道理,也不至于年少贪玩,浪费了大好时光。 否则,如今指挥并州作战的主帅,或许另有其人。 “嗯,那是自然,骑都尉的恩德,我铭记在心!”曹操对别人一向苛刻,但自从与奉孝相识,不是送鸡汤就是安排车马,对他关照有加。 不论曹操出于什么心思,总的来说,他求取的少,赠予的多。 “我听说昨夜左中郎将找你夜谈,有什么大事吗?”话锋一转,曹操的眼神变得锐利,仿佛在审视对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奉孝也感到奇怪,平日里见这两人走得很近,为什么凡事还要相互打探? “哦,没什么大事,我们只是讨论了一下应对张宝的策略罢了。”详细的内容不好透露,免得皇甫嵩怪自己多嘴,只能大概说道。 “哦,那左中郎将可有具体办法了嘛?”曹操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 “骑都尉放心,皇甫将军说明日军议会上,会和大家一起商量,您不用操之过急。来,喝茶!”奉孝这几天忙于应酬,口干舌燥,于是先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 “唔,原来是这样!”见打听不到实质性消息,曹操只好作罢,端起茶碗,轻抿一口,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这茶有点苦啊,明天我让人送些好茶叶来!”曹操皱了皱眉,伸了伸舌头,吐出几片茶叶。 他心里想着,郭嘉这人太节俭了,现在扬州产的好茶正当时,他手里藏了不少,正好送些给他。 “习惯了,每天看书前喝一碗,不会犯困。”郭嘉笑了笑,心里暗自佩服曹操,什么稀罕物都能弄到手,看来他的路子确实不一般。 “夜已深,那我就不打扰了,明天军议上见!”曹操站起身,向郭嘉拱手作别。 “嗯!”郭嘉也站起身还礼,目送曹操走出门外。 第104章 吕布的野心 送走曹操后,郭嘉示意史阿收拾茶碗,并将坐垫移到案前。 他调亮了那盏昏暗的油灯,光线在室内微微摇曳。 郭嘉铺开卷纸,打开墨盒,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 他握紧笔,笔尖在纸上飞舞,字迹如行云流水: 九月寒秋凉似雪,宦党弄权暗当朝。 乡愁未绝望客船,胡羌不平剑难鞘。 写完后,郭嘉长叹一声,心中沉重如山。 他叩问自己,究竟有谁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于是将纸卷小心折起,放入书筒,吩咐史阿明日投递军邮送往吴郡。 在这片刻的静谧中,郭嘉的心情如那油灯的光芒,时明时暗,难以平静。 翌日清晨,郭嘉洗漱完毕,用过早饭后,便乘坐曹操为他准备的车辇,前往左中郎将府。 府门前,卫兵列队整齐,各位文武官员也陆续到达。 大家互相寒暄几句后,各自落座,片刻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皇甫嵩身上。 “诸位,”皇甫嵩环视了一圈,语气坚定:“经过深思熟虑,下面我将本月的军务布置一下,同时听取大家的意见。” 他一一讲述了与郭嘉商议的几件重要事项。 “平胡之事,朝廷已经派了专使前往河套,此事已算妥当。” “至于董卓那边,我前些日子给他去了一封书信,得知他们的四千西凉骑兵正在赶来的路上,到时,孟德,你负责接手,将他们全部编入你的羽林骑兵营。”皇甫嵩看向曹操,目光中充满了信任。 “喏!”曹操心中一阵狂喜,连忙应道。 他一直为羽林骑兵在几场恶战中减员严重而忧心忡忡。 上党百姓中的壮丁早被张懿、丁原等人征调了几回,实在找不出几个能用的好兵。 如今听说能接手董卓的西凉骑兵来训练指挥,真是让他心花怒放。 “还有一件事,关于粮草的问题,这得请张刺史来详细说明一下。”皇甫嵩皱了皱眉头,语气中透出一丝不安。 说实话,他对上党郡城内的粮草储备一无所知,尽管已经安排人手接手盘查,但结果迟迟未见。 他干脆将这个烫手山芋甩给了正在养伤的并州刺史张懿。 “禀中郎将大人,并州的存粮本来就不多,只够本郡守军一个月的需求,我们一直在向户部催粮,但眼下驻军猛增,恐怕最多还能撑半个月。”张懿脸色阴沉,低声说道,话音刚落便垂下了头。 “朝廷大军所到之处,难道不配发粮饷吗?还需要我们地方自行解决?”张懿旁边的一人突然大声质问,声音如雷,震动全场。 众人闻声望去,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左中郎将府中放肆。 皇甫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不过,他迅速调整情绪,沉声问道:“这位是?” “哦,此乃上党都尉吕布吕奉先,上次便是他率领八百勇士击退胡人数千骑兵的。”张懿惊出一身冷汗,急忙解释道,生怕吕布的鲁莽言行惹怒了皇甫嵩。 “哦,原来是有功之臣。嗯,果然是习武之人,有话能直言,好!”皇甫嵩本想借机展示一下自己的权威,但见是位猛士,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其实,朝廷确实拨给了我们足够的粮草,只是由于我们进军太快,粮草运送未能及时,这才想找其它办法。这位壮士也不必不平,这件事我们商量着办!”皇甫嵩语气缓和下来,试图平息众人的情绪。 曹操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我们运粮的路线绕道邺城,再经过壶关,实在太远了,各位并州的同僚,有没有更近一点的道路?” 他是担心吕布再次搅局,决定先发制人,提出了这个问题。 众人陷入沉思,显然,这个问题需要本地官员来回答才合适。 丁原微微闭上眼睛,思索片刻后回答道:“确实有一条路,粮草可以从官渡过河,经河内,穿过太行山的余脉,直达上党郡城,只是……” 丁原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皇甫嵩紧盯着他,显然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吕布突然站起身来,眼中闪烁着战意:“不就是几股山匪呼啸山林吗?只要给我二千兵马,我立刻就能剿灭他们!” 其实,他早就想打通这条路,只是苦于手上兵马不足,现在朝廷大军在此,他觉得这是一个借鸡生蛋的好时机。 然而,他的发言带有巧夺军权的嫌疑,京师的文武官员们恐怕不会轻易答应。 果然,皇甫嵩陷入了沉思,曹操也在回避吕布渴求的目光。 “你这厮好狂妄,给我二千兵马,战果不比你差!”张飞忍不住站出来,挣脱了关羽的束缚。 他站在刘备后面,显然是想为兄长争取兵马。 如果是刘备想要兵马,皇甫嵩倒是可以考虑,但现在站出来的是他的兄弟,众将也不敢轻易应允。 “孟德,要不,还是你去一趟,先摸清情况,然后再行动。为了保障粮道安全,一定要一举剿灭!”皇甫嵩朝曹操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响应。 “可以,不过,我想向张懿大人借一个人!”曹操心里十分欣赏吕布,想借此机会拉拢他。 皇甫嵩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看向张懿。 张懿捂着疼痛的胳膊,额头上滚落汗珠,他只想早点结束会议回去用药,曹操一说,便知道是要借吕布,于是赶忙点头:“也罢,既然是奉先首提清剿山匪,自当少不了他!” “多谢刺史大人!”曹操大喜,生怕张懿反悔,赶忙道谢。 只有丁原在吕布旁边露出不悦的神色,吕布在并州算得上是英雄,若是被朝廷夺了去,无论是对地方还是对他,都是不利的因素。 张飞还想说什么,却被刘备用脚踩了一下,瞬间安静下来。 “郭先生,你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吗?”大事议完,皇甫嵩望向一言未发的郭嘉。 众人惊讶,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少年对所有的军事部署了如指掌。 很有可能这一切都是经他之手策划的,不然左中郎将为什么要征求他的建议。 “哦,我等谨遵左中郎将安排!”郭嘉见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自己,一时间有些尴尬,随口应了一声。 “那么,散会!”皇甫嵩点点头,大手一挥,便站起身来。 众人领命,随后陆续退出大厅。 “大哥,你为何不让我把话说完!”刚出将军府,张飞便挡在刘备面前,怒气冲冲地质问,他觉得自己的大哥太过软弱。 一路上,他们攻破广宗,作为先锋冲锋陷阵,几乎在保护粮草的任务中丧命,兄弟三人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获得几千军马又有何不可? “三弟,名不正则言不顺,朝廷用人自有规矩,不是你想要谁上就能让谁上的!”刘备缓了一口气,耐心地解释道。 “是啊,三弟,现在是乱世,军马就是实力,他们岂会轻易相让!”关羽也点头表示理解。 这正是为什么在第一次北征时,皇甫嵩让并州刺史率领两千兵马为右军,而不是安排一名武将替代他的原因。 眼下,像刘备、张辽这样的小人物,能够负责运送粮草,参与后勤护卫工作,已经是很大的荣誉了。 第105章 琴声 郭嘉远远看到刘备三人又在激烈争论,不禁莞尔一笑,正准备登上马车,却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阳平县令丁原丁建阳。 “郭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丁原脸上堆满了笑容,退后一步,恭敬地行礼。 奉孝猜不透他有什么目的,但也不好当面拒绝,只好走上前去,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郭先生,早闻您博览群书,学识渊博,我府上有一批古籍,想请您前去鉴赏一番,给予些指教!”众所周知,丁原酷爱读书,且有收藏古籍的癖好。 看来要他直言相告有些困难,尤其是读书人讲究礼数。 奉孝心想,只有亲自去一趟,才能探明丁原的真实意图,况且,曹操早有交代,郭嘉若想日后出仕,还需多与名门望族交往。 丁原虽是兖州人,但在荆州南县也曾任职,算得上是老牌地方官员,对地方情况十分了解。 “也罢,今日无事,县令大人相邀,不敢不从!”郭嘉虽然只是平民一介,但对方毕竟是官员,礼数不可废。 “我在前面带路,请驱车跟我来!”丁原心中暗自得意,凭借刚才皇甫嵩的问话,他已认定这位少年非同寻常。 他的话在中郎将耳中有分量,那么借他的口,说出自己的心声,正是上策。 郭嘉心中微微一动,跟随丁原的车马缓缓前行,心中却已开始盘算,这位县令到底有何企图。 丁原的府邸虽不奢华,但也颇具品味,尤其是他的书房,藏书种类繁多,琳琅满目。 郭嘉走进书房,眼前的藏书让他有些意外:“没想到在并州,还有一座如此丰富的书馆。” 他轻轻拍去卷轴上的灰尘,露出一丝赞叹的微笑。 “嗯,这几本还真是孤本,第一次见到!”郭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看得出来,这些书卷已经很久没人翻阅了,丁原显然是个收藏家,重在收藏而非阅读。 “是啊是啊,也只有郭先生能品鉴出它们的珍贵,我们这些粗人哪懂得这些。”丁原努力放松脸部肌肉,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自然些。 “来,喝茶!”他将郭嘉引到书房的案几前,亲自倒上茶水。 郭嘉放下手中的卷轴,点点头,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四溢,让他不禁想起曹操赠送的那款茶,显然是同一产地。 “好茶,好茶啊!”他由衷地赞叹道。 “先生要是喜欢,等会儿我给你包些带回去慢慢品尝!”丁原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了,这茶终于派上用场,真是意外之喜。 “丁县令,你找我来不光是为了看书吧?还有什么事吗?”郭嘉放下茶具,淡淡一笑,目光直视着丁原。 “哦哦,没有,请先生来书房,只是想借此机会结交一下,并无他意!”丁原连忙摆手,在他看来,直言不讳是莽夫之举。 “哦,这样啊。”郭嘉点点头,既然没别的事,那还不如继续看书。 两人正喝茶间,屋外传来隐隐的琴声,声音柔美婉转,轻时如微风拂面,重时如飞瀑一泻千里。 听这琴声,显然弹琴之人是位高手。 郭嘉不禁想起了太学时与蔡琰琴瑟合鸣的时光,那熟悉的旋律,仿佛又回到了耳边。 “府中有人擅长抚琴?”奉孝细细聆听琴音,忍不住问道。 “啊,这……这也被先生听到了。”丁原一愣,随即尴尬地笑了笑。 “那是小女丁佩,粗略学了些乐谱,见笑了!”他心里明白,这只是一个巧合,并非有意安排。 奉孝站起身来,随着琴声的节奏在书房内踱步,眼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 “妙啊,弹得真好!”他由衷地感叹,心中对这位琴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见一见这位弹琴的妙人,心中想象着她那纤纤玉手和灵动的神情。 “来人,去把小姐请来,顺便把她那把古琴也带上!”丁原心中暗喜,原本他只是打算用书籍和茗茶来拉近与颖川才子的距离,没想到女儿的琴声竟成了意外的助力。 然而,一丝不安掠过丁原的心头,他原本打算将女儿许配给吕布,眼前这位才子,若不是年纪尚小,凭他的才学和前途,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丁原心中暗叹,可惜了。 “这怎么好意思!”郭嘉表示赞叹琴声的同时,也不想打扰人家练琴。 可惜已经晚了,仆从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一位妙龄少女便款款走进书房,她轻盈的步伐和含羞带怯的神情,让整个房间都仿佛亮了起来。 她的眉毛如弯月般柔和,细长而弯曲,仿佛是画师笔下的精心之作,那双眼睛深邃如秋水,清澈见底,仿佛能看透人心,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与智慧。 头发如墨般乌黑发亮,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偶尔会用一根精美的玉簪将其挽起,显得更加高贵典雅。 她的身材匀称,身姿挺拔,行走间自带一股高贵的气质,仿佛天生的贵族。 没想到,身为五大三粗的武夫,丁原竟能有如此天生丽质的女儿,真是让人惊叹不已。 “哦,这位便是小女丁佩,来,给郭先生请安!”丁原指着那位女子,热情地介绍道,又向丁佩提及郭嘉。 “什么先生呀,明明就是一位帅气俊朗的小弟弟嘛!”丁佩抿嘴一笑,仿佛连秋风都变得妩媚起来。 “佩儿,不可放肆!郭先生的卓越见识和才华,你只能望尘莫及,还不快行礼!”丁原面露恼色,只因平日里惯坏了女儿,让她在客人面前失了礼数。 “小女子见过郭先生!”丁佩见父亲如此严肃,连忙收敛笑容,正经地行礼道。 “不必如此客气!”郭嘉略略点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欣赏,心中暗赞她的美貌与才情。 “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给郭先生再抚一遍!”丁原主动吩咐女儿道,不愿让两人有太多交流。 “喏,父亲大人!”丁佩笑着应声,走向仆人早已摆好的古琴,调整好坐姿,指尖轻触琴弦,房间顿时充满了悠扬的琴音。 在贵族家中,女子通常不轻易会客,即便迫不得已,也会隔着屏风或戴上面纱。 然而此刻,丁佩竟然毫无遮掩地出现在客人面前,展现出她与父亲那种不拘小节的性格。 三人纷纷落座,丁佩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轻拨,悠扬的琴声再次在屋内回荡,仿佛为整个房间注入了新的生命。 她一边抚琴,一边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年。 他俊美非凡,一双剑眉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气,修长的鼻梁仿佛可以丈量天地,而那小巧的嘴唇似乎能掌控乾坤。 与吕布那种英武之姿不同,他独具一格,散发出一种别样的魅力。 第106章 有求于人 “让我进去,休要阻拦!” “都尉,县令大人正在会客,不方便见呐!” “我有事要见大人,闪开!” 丁原与郭嘉正悠闲地在书房内品茗听曲,忽然院外传来嘈杂的争执声。 “什么事情!”丁原起身,朝外面喊道。 此时丁佩也没了心情,琴声戛然而止,郭嘉放稳茶盏,目光投向院外。 “大人,吕都尉前来拜见!”仆从慌张地禀报。 “哦,既是奉先来了,为何要阻拦,让他进来吧!”丁原以为多大事,心中暗自责怪这些仆人越来越不懂事。 一个县令府上,还挡这挡那,传出去让人笑话他丁原摆谱。 更何况挡的是何人,自己未来的女婿,丁原心想着回头好好教育下仆从。 “县令大人,丁姑娘也在啊!”吕布手中提着一个红绳系的盒子,匆匆而来,见到丁氏父女都在,脸上喜色顿显。 “奉先,何事?”丁原见吕布满头大汗,关切地询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大军马上要向南进发,前往征讨山匪,临行前我想着过来看看你们,这是些许薄礼,不成敬意!”吕布将盒子放于案上,这时才注意到郭嘉坐在那里。 “这位,啊,郭先生!”吕布认出郭嘉,因在会议上皇甫嵩略有介绍。 “吕都尉!”郭嘉朝高大的吕布行礼。 “奉先,你们这就要走吗?”丁原转身,他原本是想为吕布摆宴送行的,没想到这么快。 “哎,曹操那人,说走就走,雷厉风行,没办法!”吕布嘴里带着些许抱怨,主要是影响了他与丁家的交往。 “那个,佩儿,你与奉先去庭院说会话,我陪先生喝茶!”丁原见客人们有些拘束,想化解尴尬,便吩咐女儿。 “哦!”丁佩脸上泛起红晕,碍于父亲颜面,只好勉强答应。 “谢大人,郭先生,你们聊!”吕布自然高兴,他来的目的本身也不是丁原,于是朝众人拱手,追丁佩而去。 “呵呵,见笑了!”丁原有些抱歉地笑道。 “没事,我看时辰也不早,喝完这盏茶,也该回了!”郭嘉也跟着笑起来,看得出来,吕布平日与丁原走得颇近。 喝完茶,郭嘉起身告辞,丁原亲自相送,众人沿着走道穿过院子。 透过茂密的竹林,郭嘉瞥见吕布正与丁佩在院中低声交谈,他只匆匆一瞥,便收回目光。 回到住处时,已是正午,用过午饭后,郭嘉便躺在榻上休息。 自从有了单独的住处,他再也不用与史阿挤在一张床上,书房里有三间小屋,客厅和过道相连,显得格外宽敞。 院子是公用的,院外有一棵大槐树,枝叶繁茂,夏日里提供了难得的阴凉,只不过现在已是深秋,树叶开始泛黄。 侧躺在榻上,四周一片宁静。 郭嘉从怀里取出一卷缣帛,细细端详帛上绘制的地图,心中默默记下每一个细节。 这是大良贤师交给他的遗物,里面藏着惊天的秘密。 然而,到目前为止,郭嘉尚未看出其中的奥秘。 郭嘉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他知道,这幅地图背后隐藏着巨大的机密,而他,必须在这迷雾重重的线索中找到真相。 每当想到这里,他的心跳便不由得加快,仿佛能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耳边奔腾。 郭嘉正沉浸在地图的世界中,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轻声呼唤:“郭先生在吗?”他连忙将缣帛收好,神色一紧。 史阿早已敏捷地翻身起来,站在门口警戒。 郭嘉掀起帘门,只见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站在门外,张飞怀里还抱着两坛酒,笑得豪爽。 “三位兄弟,这是...”搞这么大阵仗,不知道他们是几个意思,郭嘉发愣道。 张飞大笑着挤进厅内,把酒坛重重放在案上,四下打量:“嘿嘿,第一次来拜访,带了两坛好酒,请先生笑纳!” 刘备笑着指了指两个兄弟,略显歉意:“打扰先生午休,本想午后再来,可这两位非要现在来,实在拗不过。” 郭嘉笑道:“没事,没事,快请进,玄德兄,云长兄!”他一边招呼,一边挪动案几,让厅内宽敞些,好让三人坐下。 “史阿,把上次骑都尉送的好茶泡几碗来!”郭嘉一边收拾案上的纸墨,一边吩咐道。 史阿默不作声,迅速去烧水沏茶。 刘备环顾四周,夸赞道:“这屋子不错,挺暖和的!” 郭嘉笑笑:“还行,还行,来,请坐!” 四人落座,关羽的目光被书匣子里的几本古籍吸引住了,他发现其中多了几本新书。 郭嘉注意到关羽的神情,笑道:“哦,这几本新书是阳平县令丁原府上的收藏,我借来看看,云长若有兴趣,可以先阅!” 关羽眼中闪烁着光芒,郭嘉便将书取出,放到案上。 张飞仔细观察了一下,吹了吹书上的灰尘,感叹道:“先生,这书够老的啦,都长虫子了!” 刘备惊讶道:“真没想到,丁县令看似一介武夫,还喜好收藏!” 郭嘉点头附和:“俗话说,人各有志,各有所爱嘛!” 四人相视一笑,厅内顿时充满了温馨的气氛。 张飞刚一落座,便挠了挠头,站起身来,朝厨房走去,“我去看看史阿兄弟的茶烧得怎么样了,大哥,你们聊!” 关羽见状,也不甘落后,紧跟着站起来,“这里光线有些暗,我去院子里看会儿书!” 说罢,便迈步走向院子。 厅内顿时只剩下刘备和郭嘉两人,兄弟俩这默契的配合,显然是有意为刘备创造一个私下谈话的机会。 郭嘉心中明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安然坐着。 “咳咳,郭先生!”刘备清了清嗓子,显得有些紧张。 “啊,嗯,玄德兄有何见教?”郭嘉看着刘备那一脸忠厚老实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听说董卓的西凉骑兵已经入城,而曹骑都又不在城内,目前没有合适的将领能够接手这支部队,真是让人担忧啊!”刘备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外人听见。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郭嘉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微微一笑。 看来,刘备此番来访,是想让他在左中郎将府进言,推荐刘氏三兄弟去训练西凉骑兵。 这几位兄弟显然是闲得有些发慌了。 刘备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期待和焦虑,郭嘉见状,心中已有计较。 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可以为刘备赢得更多的军权和声望。 于是,他微微点头,给了刘备一个安心的眼神。 第107章 成人之美 “这个董卓,真是狡猾无耻,竟然给我四千老弱残兵,真是气死我了!”左中郎将皇甫嵩猛地一掌拍在书案上,震得桌上的纸张四散飞扬。 他的怒火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恨不得此刻就把董卓揪到面前,狠狠地扇他一巴掌。 “自己没本事,打了败仗,还怕别人立功,这是什么德行!”皇甫嵩愤愤不平,心中怒火难消。 此时,郭嘉和张懿分别坐在厅内左右。 张懿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些,不再那么苍白,但仍显得虚弱。 张懿急切地说道:“光有马匹,没有善骑者,又有何用,咳咳!” 他的话语急促,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捂住胸口,脸上露出一丝痛苦。 “他奶奶的,我还得免费给他的马喂草料!”皇甫嵩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上了大当,心中懊悔不已。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喂肥的马匹,最后还得如数归还,他的心情更加郁闷。 张懿平静下来,淡淡地说道:“我看,也只有他身边那个李儒才能想出这等损招。”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愤慨。 李儒在战场上毫无建树,却擅长搞内耗,想到北中郎将卢植被他阴谋所害,张懿心中也不禁一阵寒意。 皇甫嵩抱怨完毕,转向正题:“郭先生,张刺史,请你们来,是想听听有何良策!”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焦虑。 张懿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没有鸡如何下蛋,这是个伪命题,无解。”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皇甫嵩的目光转向郭嘉,心中暗自祈祷。 如果连这位智谋无双的少年都束手无策,那他们的处境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我觉得,有总比没有好,现在我们正缺人手!”奉孝点了点头,眼下大战在即,任何资源都显得弥足珍贵。 “你的意思是?”皇甫嵩和张懿纷纷转过头来,眼神中闪烁着期待。 “将那些士兵筛选一下,四千余人,总有能上战场的吧?然后从步兵里补充些人进来,骑兵远远比步兵好使!”奉孝的语气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不管怎么说,这支精锐的骑兵一定要组建起来,否则,我们拿什么去对付太山上的土匪!”奉孝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自信。 两人陷入了沉思。 骑兵的作战能力和机动性的确优于步兵,不过说起来容易,但要在短时间内将一群步兵训练成精锐骑兵,绝非易事。 “可是,这行得通吗?骑都尉现在不在城内,谁来训练他们?”吴懿急切地问道,眉头紧锁。 “我听说刘备的二弟是有名的马弓手,他们兄弟三人本身也善于练兵,刺史麾下的张辽张文远在雁门关统领一方,这几个人能当大用!”郭嘉见时机成熟,果断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唔,看起来不错!”皇甫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这些人平日的表现早已为人所称道。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战前若不能破格提拔,战时又拿什么和敌人拼命? “我看行,左中郎将!”张懿似乎看到了希望,激动地站起身来,支持郭嘉的建议。 一时间,厅内的气氛紧张而又充满希望,仿佛一场胜利的战斗已经在他们的眼前展开。 “好,午后我便召见这几个人,将四千骑兵分做两股,让他们分别训练!”皇甫嵩再次用力拍打案面,这次是喜上眉梢。 郭嘉从中郎将府走出来,便见刘备三兄弟立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 早听说皇甫嵩召见奉孝议事,他们三个如久旱盼望甘霖,目光炯炯。 “奉孝,情况如何?”刘备急切地迎上来,紧紧握住郭嘉的手。 “别急,玄德,先去拜见一下张刺史!”奉孝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刘备这才注意到,随郭嘉一同出来的还有并州刺史张懿,于是赶紧领着兄弟们过去行礼问候。 张懿点点头,随后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玄德兄,好消息,午后左中郎将便会召见你们,务必要好好表决心啊!”张懿一走,奉孝拍了拍刘备的衣袖,满脸贺喜之色。 “真的啊,真是太感谢先生了!”张飞一听,兴奋得差点想把郭嘉抱起来,转念一想不妥,便用力捶打自己的胸脯,发泄心中的喜悦。 关羽也露出难得的笑容,刘备则呆在原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这是真的,玄德兄!”奉孝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四千骑兵分为两队,云长兄和文远兄负责一队,你和翼德兄一队,千万别辜负了我的一番举荐之意!” “真的啊,太好了,走,我请客,下馆子去!”刘备再三确认,仰天长啸,眼中泪光闪烁,几乎要泪流满面。 他这一生,还从未统领过超过一千人的军队,更别说是两千名骑兵。 这简直是事业巅峰的开端,他怎能不激动万分? “玄德兄,你一向节俭,要不,还是去家里吃?”奉孝打趣道。 “不不,今天必须下馆子庆祝,来,兄弟们,掏钱!”刘备毫不犹豫地大声喊道,语气中满是豪爽与激动。 另外两兄弟闻言,立刻聚在一起,各自掏出钱袋,脸上洋溢着欢笑。 于是,骑马的骑马,驾车的驾车,他们一路纵情狂奔,直奔城中最豪华的酒楼。 街道两旁的行人纷纷侧目,仿佛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悦与激动。 自从刘备等人分到兵马之后,他们便日夜驻扎在军营,几乎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奉孝的屋子开始变得冷清寂寞。 这天刚起床,史阿便递上军邮送来的书信,一共是两封。 奉孝接过信件,拆开一看,一封来自吴郡,另一封则来自颖川。 他先打开了荀或的来信,信中写道:颖川战事结束后,学院的师生们开始筹集资金,重建被黄巾军摧毁的建筑,并招收了一批新生,学院的学习氛围恢复如初,但令人失望的是,志才兄并没有回到学院,也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奉孝皱了皱眉头,长叹了一口气,缓缓打开了第二封信,蔡琰在信中写道: 壮士莫念儿女情,自有明月辩真心。 来日催军凯歌还,千秋碑亭刻功名。 奉孝读完信,苦笑了一下,心中暗自感叹,没想到只有文姬真正懂得他的心意。 大丈夫应当以国家为重,私情为轻,才能顶天立地。 然而,他心中默默念道:“她怎知,我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功名!” 第108章 练兵场 公元184年十月,北方的寒意愈加刺骨,汉军一边严防张宝突围逃往别州,一边加紧训练新兵。 双方对物资的争夺愈演愈烈,战场附近的百姓饱受劫掠之苦,纷纷向南迁往上党。 与此同时,张宝将势力范围内的居民全部驱赶至太原郡,以阳曲为中心,层层设防。 上党地区涌入大量逃难的百姓,给官府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百姓们衣衫单薄,在这严寒中,街上冻死饿死的人比比皆是,军中的粮草也所剩无几,更别提救济贫苦百姓了!”张懿无奈地诉说着困境。 每天都有官员络绎不绝地前往刺史府求助,但他手头既无钱粮,也无良策,只能躲到左中郎将府上避难。 许多官员听说他在皇甫嵩这里,又都堵在将军府门口,活像一群讨饭的。 “地方上的事找我也没办法,你们州郡的簿曹从事这几天一直赖在我府门前,催我要粮草,像啥样!”皇甫嵩背着手在屋里踱步,军中的事务已经让他焦头烂额。 “我也不想啊,中郎将大人,您是朝廷派来的,不找您我们找谁去!”张懿几乎痊愈的身体微微颤抖,但心中的焦虑却如潮水般涌来。 并州地广人稀,贫瘠荒凉,连年灾害不断,山匪横行,胡人时常侵扰,如今又赶上了黄巾之乱。 张懿调任至此,从未有过安稳的日子,整日疲于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仿佛在破旧的房屋中不断修补漏水的屋顶,却总是顾此失彼。 眼下,朝廷派来了一位征剿黄巾的左中郎将,北部还一位无所作为的中郎将董卓,这烂摊子也只能一同扛了。 “说实话,朝廷今年征剿黄巾,国库也捉襟见肘,求人不如求己啊!”皇甫嵩来回踱步,终于想明白了,仰天长叹。 “报,将军,曹都尉他们回来了!”两人正商议难民的事,府兵急匆匆进来汇报。 “是嘛,快快,快叫进来!”皇甫嵩突然精神一振,想必前方传来了捷报。 只见曹操在前,吕布在后,两人威风凛凛地走进大厅。 “中郎将大人,我们前来交令!”曹操声音洪亮,显然是得意之时。 “情况如何?”皇甫嵩不愿多费口舌,他只关心结果。 “南部大小三十余寨,已被我们一一荡平,我军俘虏三千余人!”曹孟德抚着胡须,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吕布则挺直身子,俯视众人,眼中闪烁着自得的光芒。 “好,好!两位辛苦了,先下去休息,等待封赏!”皇甫嵩满意地点了点头。 南方平定,粮道畅通无阻,这对他的大军来说无疑是一大喜讯。 至少节省了一半的运粮路程。 曹操和吕布离开后,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将军,粮道已经打通,请您立即写信给朝廷,尽快调拨粮草,同时,也请在信中详细说明并州的困境,让朝中大臣们为我们分忧解难!”张懿迫不及待地催促道,眼中闪烁着焦急的光芒。 皇甫嵩微微点头,心中早已构思好奏章的内容,但他不愿被人打扰:“你说得对,我这就动笔,你先回去吧。” “那在下告辞!”张懿得到了明确的答复,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他不再担心那些在外面等候的手下。 皇甫嵩心中暗自揣测,张懿是不是和那些人串通好了,时不时来逼迫自己一下。 眼见张懿正欲离开,他自然高兴,朝他点了点头,心中巴不得此人立即消失。 张懿离开后,皇甫嵩才终于得以静下心来,提笔写下那封急需的求援奏章。 他的笔锋飞舞,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和隐隐的担忧。 曹操回到营地后,听闻刘备和张辽正在训练西凉骑兵,感到不可思议,便带着几名羽林卫前往西凉骑兵营地一探究竟。 刚到营门口,他们便被看守的士兵用长枪架住。 “大胆!这位是朝廷钦命的骑都尉,你们这些小兵竟敢挡大人的路,赶紧闪开!”羽林卫愤怒地喝斥道。 对方毫不退缩,朗声回应:“不管是谁,没有我们长官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营门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嘿嘿,有意思。”曹操微微一笑,示意羽林卫退后,然后下马,走向门卫。 “那你去通知你们长官,就说骑都尉曹操要见他!” 一名门卫迅速跑开,不久后,刘备带着关羽和张飞快步赶来。 “哎呀,曹骑都,您回来了啊!”刘备连连拱手,脸上满是笑意。 “不错啊,玄德老弟!”曹操环顾四周,目光锐利。 “你这军营管理得真是严谨,连小小的门卫都如此厉害,真是不得了啊!”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挖苦。 “小兵不懂事,曹骑都见谅,来来,请里面坐!”刘备朝门卫使了个眼色,士兵们这才让开道路。 于是,刘备领着曹操参观他的军营,曹操的目光在每一个角落扫过,心中暗自评估着刘备的实力。 “张辽的营地在何处?”刘备的军营井井有条,士兵们士气高昂,曹操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称赞。 他对刘备的表现非常满意,于是转而问起张辽的情况。 “就在旁边,要不我带您去看看!”刘备谨慎地回应道。 他深知曹操在军中威望甚高,地位显赫,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那就多谢玄德了,云长,翼德,你们继续训练吧!”曹操摸着胡须,顺势与关羽、张飞打了个招呼。 “嗯,那我们就不奉陪了!”张飞眉头一挑,心中早已不耐烦。 要不是大哥如此热情接待,他早就懒得理会曹操了,于是,张飞拉着关羽,回到士兵们中间继续训练。 张辽听说曹操前来巡营,立刻带着手下迎了上来。 “曹骑都,您看,我的训练如何?”张辽边走边问。 大汉最精锐的骑兵莫过于羽林骑,而曹操身为羽林骑都尉,对骑兵的训练最为精通。 “嗯,不错,不错,没想到你们两个还挺有一套,辛苦了!”曹操点点头,心中暗自思量,刘备和张辽都是领兵的好手,如果日后能为他所用,必定大有作为。 “我听说董卓派来的都是老弱残兵,没想到在你们的精心训练下,竟变得如此精锐!”曹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语气中透着赞赏。 “哎,哪里,若不是曹骑都领兵在外,我们哪有这样的机会,还得多谢曹骑都才是!”刘备比张辽更会说话,几句奉承让曹操心花怒放。 曹操看着眼前的刘备和张辽,心中暗自欣喜。 未来的战场上,有他们这样的良将,何愁黄巾不平。 第109章 调兵遣将 左中郎将府内,宽敞的大厅里,朝廷和州府的主要文武官员已经悉数到齐,十月的第一次军事会议即将开始。 皇甫嵩站在众人面前,目光如炬,声音坚定有力地总结了各项任务的实施情况。 “关于封赏南匈奴的事宜已经圆满完成,今天午后,匈奴左贤王将到达上党城,与我们达成和议!” “西凉骑兵已经训练了一个多月,效果显着,既然孟德已经归来,那么骑兵的管理就交由他来负责,文远和玄德继续留在骑兵营,协助孟德完成训练,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皇甫嵩的话语铿锵有力,他内心深处对某个人充满了赞赏。 正是那个人的精心谋划,使得这一切从计划变成了现实。 “朝廷的第一波粮草已经顺利抵达,眼下隆冬将至,我们必须马上发动攻克阳曲、消灭张宝的战役!”皇甫嵩的语气愈发急切,随着粮草一同到达的,还有朝廷的催战令。 如果这批粮草消耗殆尽之前,军队还没有发动进攻,恐怕下一批资源便难以按期到达。 “大家可有信心?”皇甫嵩最后认真地环视众将,问道。 “有!”满厅之人表情严肃,齐声回应,声音中透着坚毅与决心。 “好,接下来,参与作战的将军们留下,文官可以退场了!”局势已经明朗,只剩下择日进攻。 全面的计划是必不可少的,而保密工作更是重中之重。 皇甫嵩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每一个人,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管理州郡事务的文官们纷纷起身离开。 大厅里只剩下十几位将领和谋士,依然正襟危坐,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把沙盘抬进来!”皇甫嵩朝护卫挥了挥手,八名士兵抬着一座巨大的作战沙盘缓缓走进大厅,将它横放在中央。 沙盘上密布的山川河流几乎与现实中的地形一模一样,只是成倍缩小,仿佛一只雄鹰从高空俯瞰整个并州。 皇甫嵩的目光在沙盘上游走,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他知道,这场战役的成败不仅关乎自己的荣辱,更关乎千千万万百姓的命运,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各位!”他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们即将迎来一场决定命运的战斗,每一步都至关重要,请大家务必全力以赴,不负众望!” 众人纷纷站起身,聚集到沙盘旁,目光紧盯上面的地形图。 “这是我们上次进军的路线,”皇甫嵩指着沙盘说道。 “这里是田家沟,而我们的粮草就卡在离它不到十里的山谷中,大家还记得吗?” 刘备、张辽等人点头,眼前的地形仿佛让他们回到了那夜,山匪的喧嚣声依然在耳边回荡。 “那伙山贼从这儿和这儿分两路下山,一路偷袭我们右军,一路截杀我们的粮草!”皇甫嵩继续回顾上一场战斗,试图让众人更熟悉并州的地形。 他用指挥棒一一指向山匪下山的通道:“这些地方都需要骑兵重点防守。”皇甫嵩严肃地吩咐曹操加强防备。 “上党通往阳曲有一个重要的隘口,”皇甫嵩手中的指挥棒停留在地形图上某处。 “只有通过这里,才能进入太原,而阳曲正位于太原郡的中心,这个地方至关重要!” 他用指挥棒重重地点了一下,戳出一个小黑点来,仿佛要将这个位置深深刻入每个人的心中。 “孟德,你今晚派些精锐的斥候去探查一下此处的情况!”皇甫嵩取出一面小旗帜,插在隘口处,坚定地表示这个地方必须拿下。 “喏!”曹孟德点头应道,他也深知这里是战役的关键所在。 “此役如下布署:孟德、玄德与文远各领两千骑兵,明日辰时初刻出发,封锁各处山道,防止匪兵下山!”皇甫嵩下定决心,声音如洪钟般回荡在大厅内。 “喏!”三人齐声应命,没想到这么快,明日便开战,于是纷纷上前领取令箭。 “吕奉先率五千精兵开道,直取鹤嘴山隘口,我与郭典率大军跟进,丁原负责押运粮草,张刺史则留守上党城!”皇甫嵩手指沙盘,拾起一块石子,狠狠掷向阳曲城,那沙土垒的城池瞬间崩塌。 “喏!”吕布上前拱手,声音洪亮,眼中闪着战意。 众人一阵哗然,吕布不过一小小郡吏,怎能一跃成为大军先锋? 刘备、张辽对视一眼,随后都望向曹操。 丁原望着张懿,似乎都感觉到有什么隐情被掩盖。 曹操和张懿则微微颔首,用余光紧盯着皇甫嵩。 “散会!”皇甫嵩不再多言,下午还要会客,他没有时间在此多费唇舌。 说罢,他在护卫的簇拥下,快步离开大厅,不知去向。 “走,走,回营准备发兵!”曹操一甩手,也随即离开,刘备、张辽无奈地跟随其后,其余人也纷纷回营准备。 “奉先呐,奉先,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左中郎府外,丁原一把拉住比他高大许多的吕布,神色焦急。 “难道丁县令是怕我夺了你的功绩?”吕布瞪大眼睛,心中疑惑。 别人都争抢着当先锋,左中郎将抬举,他却为何不乐意? “非也,奉先,你可曾想过,此战凶险万分,鹤嘴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他们这是要拿你的性命去赌啊!”丁原只恨吕布勇猛有余,智谋不足,这点危险竟然没看出来。 “丁县令多虑了,我吕布岂会惧怕这区区险地?”吕布豪气干云,眼中燃烧着不屈的斗志。 “哎,也罢,事已至此,你自求多福吧!”丁原见吕布一时难以理解,只得无奈地甩手,转身从仆从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吕布望着丁原愤愤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后悔。 毕竟,丁原是丁佩的亲生父亲,自己刚才的话未免太过直白。 “奉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吕布回头一看,原来是张懿。 “刺史大人,丁县令他...”吕布满腹心事,不知从何说起。 “丁建阳做事过于谨小慎微,如今你担任先锋,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你可不能错过啊,奉先!”张懿对吕布寄予厚望。 在他看来,吕布的才能远不止于在上党任一小小都尉,实在是大材小用。 “刺史大人放心,我吕布定不辜负您的期望,更不会让上党的百姓失望!”吕布郑重其事地拱手,心中燃起坚定的信念。 “那就好,那就好,好好准备吧!”张懿满意地点点头。 吕布目送张懿离去,心中斗志昂扬,他知道,前方的战场不仅是挑战,更是他证明自己的舞台。 第110章 威震胡奴 刚吃过午饭,将军府的护卫便来传话,说请奉孝一同会见南匈奴使者。 史阿放下手中的活,擦干双手,挎上长剑,从里屋走出来。 “唷,你倒是挺快的!”奉孝刚整理完衣着,见外邦使者,自然要注重仪表。 他在铜镜前端详了一下,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叔父戏志才,照镜子这个习惯还是从戏志才那里学来的。 这时,史阿不知从哪递过来一块擦脸布。 熟悉的场景勾起了郭嘉的无限回忆,他愣了一下,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这才缓过神来。 收拾妥当,便上了马车,行驶不多久,马车稳稳停在中郎将府门外。 下车走进院子,刚要跨入大厅,却听见里面传来皇甫嵩的怒骂声,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把屋顶掀翻。 “这帮混蛋,朝廷的粮草刚送到,他们就来索要贿赂,难道我是替自己打仗吗!” “没有天下安定,他们能坐享太平!”皇甫嵩气得脸色铁青,肠子都快气炸了,只可惜他拿不出钱来。 欠下的钱早晚得还,这让他更加愤怒。 “中郎将息怒!”张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何必为这些小人动气,来喝口茶!” 见里面这么热闹,郭嘉止住脚步,思索着要不要进去。 “咋了,郭先生,来了怎么不进去!”回头看时,曹操、刘备三兄弟、丁原、吕布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 “你们都进来吧!”皇甫嵩听见动静,估摸着人都到齐了,朝厅外喊道。 人都到齐后,皇甫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脸上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张懿在心中暗自赞叹,能坐到这个位置,情绪的掌控果然至关重要。 “匈奴使者早就到了,我们安排他们在馆驿用餐,听说他们不习惯汉食,自己带了干牛肉,用我们的糙酒凑合吃了个半饱!” “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笑那胡人不懂汉食的美味。 “来呀,召他们进来吧!”皇甫嵩收住笑声,朝厅外挥了挥手,护卫便去侧室通传。 众人迅速整理衣冠,肃穆而立,不愿在外邦人面前失了颜面。 不一会儿,三个匈奴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他披散着头发,脸庞刚毅,身着厚重的羊皮大袄,看起来十分暖和。 他背上背着一个空箭筒,手腕和鞋都是皮制的。 他身后跟着两名高大的随从,像是外邦的力士,这大冷天的,他们竟然露出半只胳膊,肌肉盘根错节,仿佛随时准备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们一站定,整个大厅都弥漫着异域的气息。 “唰!”人群中忽然传来拔剑的声音,随后又迅速收回。 众人用眼角余光瞥见,那是吕布的动作。 他常年在并州与匈奴作战,一见到匈奴人便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拔剑杀敌。 这些匈奴人平日里视汉人如牲口,想杀就杀,想抢就抢,每到饥荒季节,他们吃光草原上的牛羊,便骑着战马,带着雄鹰,闯入大汉的地界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实在可恨。 “奉伟大的匈奴单于羌渠之命,左贤王於夫罗特地前来和谈,尊贵的左中郎将!”於夫罗张开双臂,随后合拳于胸前,向厅上施礼。 胡人常常是不速之客,但这些胡人并不愚蠢,进入大汉地界后,渐渐学会了汉语。 边境贸易从未中断,不仅胡人会说些汉语,汉人中也有精通匈奴语的。 “嗯,来人,赐座!”皇甫嵩微微点头,坐着招呼客人。 护卫们搬来了三张胡椅,文武官员如避瘟疫般让出大片空地,使得这三位客人尤为显眼。 “左中郎将,此次朝廷对我们的封赏,匈奴单于非常满意,他向长生天发誓,三年之内,匈奴骑兵不再跨越边境,违令者斩!”於罗夫伸手做出砍头的姿势,表达他们渴望和平的诚意。 吕布心中冷笑:不用三年,等平定黄巾军后,就算你们不找上门,我吕布也要率两千精骑,直捣你们老巢! “好啊好啊,来人,上酒!让我们为了和平,痛饮三大碗!”皇甫嵩显得十分高兴,只要匈奴不在后方捣乱,便是天大的喜事。 于是有士兵抬来一蒌酒碗,有仆从抱着几大坛子烈酒,尽数扯掉封纸,给众人满满倒上。 “来,干!”皇甫嵩为了展示汉将的豪迈,硬是大碗酒一饮而尽。 匈奴人似乎天生酒量惊人,大碗酒下肚,不漏一滴。 接连又干掉两碗,张懿偷偷撒在腿下,曹操、刘备等人忍俊不禁。 张飞暗忖:奶奶的,浪费粮食,喝不完给我不好么。 “左中郎将,我们从此以后即为盟友,不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於夫罗借机细看在场的汉将,其中一人让他心生寒意。 那人正是上次独率八百人追杀他们骑兵的吕布。 再看其余人,个个英武不凡,特别是站在刘备身后的关张二人,不比他带的两位勇士差。 “这个嘛……”皇甫嵩心里盘算着,只要不来捣乱就行,帮忙的事还是算了吧,正准备开口拒绝。 “如果可以,有个小忙倒希望左贤王能够帮上一把,我们将不胜感激!”角落里的郭嘉突然站起身,朝於夫罗微微点头。 “哈哈,正合我意!为了加固我们的友谊,我愿效犬马之劳。请说说看!”於夫罗放下酒碗,爽朗地笑道。 见郭嘉抢先一步发话,皇甫嵩便按捺住自己的言语,静待佳音。 “明日,望左贤王派出使者通知黄巾军统帅张宝,就说匈奴大军已经攻入河东,准备渡河直取洛阳,汉军弃上党回援,两军将在安邑展开大战!”郭嘉低声说道,目光坚定。 “此事简单,派个斥候便可办到,明日便依君之计行事!”於夫罗点点头,心中暗叹这个年轻人的胆识与智慧。 在座的每个人都比郭嘉年长,唯有这少年胸中有良策,与众不同。 “那就麻烦左贤王了,此事若成,我定有厚赏!”皇甫嵩听完精神振奋,这计策可以迷惑张宝,使其放松警惕,有利于大军进兵。 於夫罗并不是一个贪婪的人,他立刻婉拒了赏赐,笑着说道:“左中郎将,这只是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 他心中暗自嘀咕,难道在汉人眼里,胡人都是为了赏金而来的猎人吗? 要知道,昔日的南匈奴在漠北也是统御一方的强大帝国。 随后,於夫罗的目光落在了丁原身后吕布身上,他好奇地问道:“敢问,那位勇士尊姓大名?” 吕布斜着眼,冷冷地扫了於夫罗一眼,根本不屑于回应。 若是在战场上相遇,或许他还会多说两句。 丁原见状,立刻提高声调,豪迈地介绍道:“这位是我上党都尉,吕布,字奉先!” “吕布,吕奉先……”於夫罗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暗暗记下。 他知道,这个名字将会成为大漠勇士们的警惕信号,遇到这个叫吕布的人,必须格外小心应对。 第111章 重任在肩 於罗夫离开时,心中铭记了两个名字:一个是吕布,字奉先,勇猛无敌;另一个是郭嘉,字奉孝,智谋无双。 於罗夫望着渐渐远去的上党郡城,喃喃自语道:“如果这两人能一直留在北方,与大汉朝保持和平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的身后,两位壮士面露惊讶,但他们坚定地相信自己的王——这位年轻人是南匈奴的未来与希望。 在羽林骑的大营内,人马交错,士兵们忙碌地整理行装。 帅帐前的空地上,一堆篝火熊熊燃烧,火苗跳跃,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战争。 曹操、刘备等羽林骑的将领们凝视着火光,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同样的战意。 “那些山匪有什么好打的?竟让我们精锐的骑兵去对付他们,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张翼德低声抱怨道。 不过当看到一向被重用的曹操也被派来对付山匪,他有些不好意思大声嚷嚷。 “哎,三弟,都是为朝廷效力,只是分工不同,不要说闲话!”刘备倒是毫不介意,他始终坚信,只要有仗可打,总有机会崭露头角。 “云长,文远,你们怎么看?”曹操用手中的树枝挑拨着火堆里烧得通红的木炭,目光炯炯地望向那两人。 关羽放下手中的书卷,轻抚长须,沉声道:“为将者,坚守各自任务,羽林骑,此次的任务是为大军守护好右翼,此乃这场战役获胜的关键所在!” “云长说得对,为了最终的胜利,哪怕让我去后方押运粮草,我也在所不辞!”张辽目光坚定,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你们,哎!”张飞看着两位长胡子大汉,感慨不已,乍一看,真像是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 “玄德,你呢?”曹操转向刘备,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他早已对刘备在卢植面前痛哭流涕的场景心存怀疑,认定此人城府很深,绝不会轻易向人吐露真实想法。 刘备微微一笑,态度谦恭:“我的想法不重要,骑都尉,您是我们的长官,您有什么打算,不妨直言,我们定当遵从!” “保护大军右翼没问题。大家想想,区区山贼,需要六千骑兵日夜守护在太行山下么?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曹操微微一笑,刘备的谦虚让他心中暗喜。 众人被他的话点醒,左右思量,确实是这个道理。 “嘿嘿,我就说吧,曹操是个明白人!”张飞指着曹操,兴奋地喊道。 “三弟,休得无礼,不许直呼骑都尉大名,应称曹骑都!”刘备猛然站起来,喝止张飞。 关羽有些紧张,急忙拉住张飞,低声道:“眼下在人家屋檐下混饭吃,要学会尊重长官。” “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翼德,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这就对了嘛!”曹操将手中的树枝丢入火堆中,击掌道。 “骑都尉,您的意思是?”刘备扭头望着曹操,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依我看,防山匪,四千骑兵分为四队足矣,剩下两千嘛,嘿嘿!”曹操话说到一半,故意停顿,让众人自行思考。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陷入沉思,曹操的言辞不仅让他们看到了新的战略可能,也让他们感受到了他深思熟虑的智慧。 此刻,火堆的光芒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仿佛点燃了他们心中的希望与信心。 “那么,谁愿意去呢?”曹操眼珠一转,目光如鹰般锐利,逐一扫视众人。 “这事当然得我去!”张飞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保证在吕布之前拿下鹤嘴山隘口,神不知,鬼不觉,嘿嘿!” “翼德兄,你可知道鹤嘴山在哪吗?”冷不丁,张辽插话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 张飞愣了一下,目光在刘备和关羽之间游移,见两人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才勉强笑着道:“这有何难,向附近村民问下路便可知晓!” “那地方荒郊野外,现在又是战乱时期,”张辽冷静地继续道。 “听说那附近所有居民都被张宝迁到太原去了,你去哪找人问路?” 张飞顿时哑口无言,脸上的自信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尴尬和懊恼。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竟如此棘手。 “文远,你一直在雁门一带任职,对并州北部的险要地势应该了如指掌吧?”刘备见张飞出丑,急忙转向张辽,试图为兄弟解围。 “自然熟悉,只是,据我对鹤嘴山的了解,如果敌军重点防守,恐怕二千兵马也难以攻上去。”张辽微微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片险峻的山势和陡峭的崖壁。 “有没有别的办法?”曹操皱起眉头,眼下无法再调配更多的骑兵,如果风险太大,还不如另谋他策。 “如果是骑兵,可以绕行一百里,从鹤嘴山隘口的后方突袭。”张辽坚定地说道,仿佛行军路线已经在他心中绘制成图。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刘备和曹操同时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看来这件事,非张辽亲自出马不可,交给其他人谁都不放心。 “文远!”曹操站起身,向张辽拱手致意。 “文远老弟!”刘备三兄弟也纷纷起身,目光灼灼。 羽林骑兵能否扬眉吐气,将功劳从地方军吕布手中夺回,全看张辽和他手下那两千新编羽林骑兵的表现了。 “在下定当以死效之!”张辽见众人如此厚望,心中激动不已,仿佛感受到无数双手在背后支持着他。 “这样,文远,我给你抽调一些老骑兵,今晚你们好好吃顿饱饭,睡个好觉,寅时我便派人叫醒你们,比吕布那厮早出发两个时辰,足够你们赶到隘口后方!”曹操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心中已有全盘计划。 “你只需远远探查,等吕布对隘口发起进攻,吸引敌军主力上去后,你们从他们背后发起突袭,一定要快,狠,准!”曹操的话语铿锵有力,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 他深知张辽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一定能记住所说的每一个细节。 “文远,野外寒冷,要将士们多穿点,把四季的衣服都穿上!”刘备的话语中透着关切,像个管家婆般叮嘱着,让张辽心里一阵暖意涌上。 “文远兄,一路保重!”关羽和张飞一左一右抓住张辽的胳膊,眼中流露出不舍之情,仿佛在这一刻,他们已将张辽视为生死与共的兄弟。 张辽心中澎湃,他知道,这不仅是一场战斗,更是一场关乎信任与荣誉的考验。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那等待着他的战场。 第112章 择婿 幽静的府院,竹林深处,传来一阵悲凄婉转的琴音,仿佛一个受尽委屈的怨妇在诉说自己的不幸,听者无不心生怜悯。 清晨,丁原正收拾战甲,准备出征,刚走出书房,便被那琴声吸引住了。 “唉!”他长叹一声。 昨夜,吕布深夜来此,早已与女儿丁佩告别,没想到天亮了,这傻姑娘还是放不下。 俗话说,心许边疆郎,时怀守寡心。 可怜的女儿,有个军戎为身的父亲,又爱上一个征战沙场的情郎。 这怎不让丁原长吁短叹?战场如屠场,凶险异常,谁也无法保证一定能凯旋归来。 丁原缓缓走向竹林,想与亲生女儿道别。 “佩儿,还在伤心啊?”丁佩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便止住了琴音。 “父亲,您这是,也要出征吗?”她的脸上仿佛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皱纹,这么美丽的一张脸,怎能忍心让她流泪。 “我只是负责押运粮草,不碍事的。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想到吕布,丁原心中却不敢如此肯定。 那个傻子,空有一身蛮力,成了别人挡剑的盾牌,还在那里拼命,说来,也算是自己看走眼了。 不过话说回来,真正的英雄哪有什么不死之身,只是有的成了仁人志士,有的侥幸活着回来享受敬仰罢了。 坟墓里的多,站在奖台上的少之又少。 “是啊,他们都要上战场了,我真的很担心,怕少了这个,又怕少了那个,唉!”丁佩低头侧目,辗转一夜,还是没想明白。 “什么这个那个的,到底是哪个?”丁原一脸惊愕,看来是自己理解错了,原来女儿并不是在为奉先担心。 那么,她担心的还不一定是奉先。 “还有哪个?您一共才介绍给我两个,一个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另一个是英俊潇洒的读书郎,不是吗?”丁佩也是一愣,这些人不是父亲大人特意安排的吗,怎么还故作不知呢。 “我的女儿啊,我,我,唉!”眼看就要上战场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弄明白,丁原那个恨啊,只能恨自己。 “佩儿,你告诉爹爹,你到底喜欢上了谁?”丁原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他作为长辈,必须有个明确的方向感,不能白忙一场,最后得罪了两边,那可真是冤枉。 丁佩低头,脸颊微红,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我正为这事发愁呢,父亲!”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困惑,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死循环。 丁原一听,眉头紧锁,心中不由得一阵烦躁。 “那你继续愁吧,我先走了!”他无奈地甩了甩手,心想这女儿从小到大,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丁原走出府门,外面的卫兵早已等候多时,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便带着一丝沉重的心情前往上党官仓。 此时,上党城前,数万大军整装待发,左中郎将皇甫嵩与众将士正庄严地进行祭旗仪式。 皇甫嵩站在点将台上,目光如炬,面向祭旗圣兽高声宣读:“黄天厚土,列祖列宗,神明在上,三军即动,必斩敌颅,决心至坚,至死不渝!” “呜,呜!”三军将士高举旗帜与兵器,齐声高呼,声势震天,仿佛连城池也在颤抖,天地为之动容。 “进发阳曲!”随着一声令下,前队迅速移动,旌旗猎猎作响,尘土飞扬,浩荡的大军如同一条巨龙,气势磅礴地向前推进。 郭嘉的马车按照皇甫嵩的安排,紧跟在护卫骑后。 这场大战,是他一生中最为关键的战役,智谋将成为胜负的关键。 史阿手执利剑,站在车夫旁边,目光冷峻,注视着前方无尽的军队,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护卫主人的安全上。 此时,并州刺史张懿站在上党城楼之上,目光远眺,他的身后,站着一名神情紧张的女子。 “张叔,你说,这次我们能赢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自从随丁原来到这座城池,经历了百余场战斗,胜少败多,几乎每次都是汉军被迫缩回城内自保。 这是她第一次在并州见到如此庞大的正规军,然而,听说黄巾贼众多达数十万,她心中的不安难以抑制。 张懿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不论输赢,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并州的存亡,全在此一役,不用担心,你父亲,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他的话语带着一丝坚毅,尽管内心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女子听后,心中稍稍安定,但依然紧紧攥着衣角,望向远方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两人的心情如同城楼下的战鼓声,紧张而又充满期待。 大军沿着上次的行军路线,高歌猛进,到了正午时分,他们来到了上次避护粮车的山谷。 谷口的焚烧痕迹依旧清晰可见,只是新长出的草根在寒冷的天气中显得有些稀疏,恐怕要等到来年才能恢复常青。 “羽林骑的进展如何了?”皇甫嵩目光紧盯着蜿蜒前行的部队,转身问身旁的副将。 郭典刚刚收到曹操军传回的消息,答道:“羽林骑进展顺利,已经封锁了各处下山的要道,目前没有发现山匪活动的迹象!” “很好!”皇甫嵩点了点头,心中暗喜。 看来是匈奴斥候帮了大忙,让张宝掉以轻心,没有及时通知山匪下山接应。 “郭先生,看来你真是神机妙算啊!”他忍不住回头朝后面的马车喊道。 然而,马车内没有回应。史阿轻轻掀开帘子,瞄了一眼,回头向皇甫嵩答道:“郭先生睡着了!” 皇甫嵩闻言,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郭先生果然是非凡之人!我们都在担心战场局势,他却能安然入睡,真是令人佩服啊!” 他扯着胡须,满脸赞叹之色,不得不佩服郭嘉的心理素质。 这时,寒风呼啸而过,山谷中一片寂静,大军继续前行。 “不知道运粮队伍有没有跟上来,立即派斥候前去侦查!”皇甫嵩虽然进展顺利,但他依旧保持高度警惕,心中多了一份谨慎。 “嘿嘿,左中郎将,我早就料到您会担心,已经派人去探查了!”郭典得意地坐在马鞍上,紧跟在皇甫嵩的战马上,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 “嗯,郭太守果然是久经沙场之人,经验丰富!”皇甫嵩不由得夸奖道,这让郭典心里一阵得意,仿佛吃了蜜一样甜。 “前军先锋应该快到隘口了吧,传令吕布,让他拿出最高的战斗意志,迅速攻下鹤嘴山隘口,我只给他一个时辰!”皇甫嵩抬头望向前方,天空阴云密布,仿佛预示着一场激烈的战斗即将来临。 “喏!”郭典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对身边的传令兵下达指令,那传令兵迅速骑马奔去,另一名传令兵则立即补上,随时待命。 天空中的乌云愈发厚重,仿佛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战前的紧张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每个人都知道,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即将打响。 第113章 皇甫嵩的觉察 “报!先锋已与敌关隘守军交战!”没多久,一名斥候气喘吁吁地从马背上跃下,急切地报告。 “很好,守军多不多?”皇甫嵩放慢马步,眼神中透出一丝凝重,想了解关隘的具体情况。 “守军约摸不足一千人!”斥候毫不犹豫,看来打探得相当详细。 “唔,五比一,再加上吕布的英勇无畏,似乎没啥难度,呵呵!”一旁的郭典嘴角微扬,分析道。 “嗯,切不可大意,再探!”皇甫嵩点点头,眉头微锁,这个消息再次表明,张宝似乎没有意识到汉军今日会发起全面进攻。 “报!”前一名斥候刚走,后面又有两骑飞驰而来,战场局势瞬息万变。 “你是?”皇甫嵩定睛一看,其中一名斥候的装扮有些异样,不像是自己部队中的士兵。 “在下从雁门郡而来,董将军让我知会左中郎将,西凉军已经做好战斗准备,只要阳曲方向打响,他即刻率军增援!” “哦,甚好!”皇甫嵩释怀一笑,仿佛一块大石落地,万事俱备,不欠东风。 董卓这家伙,真是个精明的投机者,一听到汉军要大举进攻,他就怕错过立功赎罪的机会,急急忙忙地跑来邀功,皇甫嵩心中一阵反胃,但也只能暂时压下这股厌恶。 罢了,只要能拿下张宝,一切都好说,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传令下去,全军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一个时辰内赶到鹤嘴山!”皇甫嵩紧咬着嘴唇,眼中闪烁着坚决的光芒。 再多的好消息,也不如亲眼见到战果来得实在。 他要亲自率领主力部队,迅速穿过隘口,像神兵天降般出现在阳曲城下,重现昔日那无敌的荣耀。 命令迅速传达至前后队列,士兵们加紧步伐,地面震动愈发剧烈。 此时,懒洋洋地躺在马车里的郭嘉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醒,他伸手掀开车帘的一角,透过缝隙看到窗外的山峦飞速向后退去,感受到行军速度明显加快。 “咳咳!”他顿觉口干舌燥,便从车椅后面摸索出水袋,然而,马车颠簸得厉害,水袋里的水洒了一车。 “史阿,让车夫慢点,跑这么快干嘛!”奉孝有些烦闷,连喝口水都不得安宁。 车夫知道史阿是个哑巴,便代他传话:“左中郎将下令,大军加快行军,他的马队已经跑在前头很远,我们掉队了,先生!” “哎,行吧!”奉孝无奈地将水袋塞好,放回原位。 此时,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索性将车帘全部掀开,让阳光洒满车厢。 阳光透过车帘,温暖地洒在他身上,尽管行军的紧张气氛依旧笼罩,但这一刻的宁静让奉孝感到一丝慰藉。 没跑多久,只听“咔嚓”一声,车轮像是被什么硬物卡住了,猛地晃停。 “哎,这是不让人活了,又怎么了?”差点磕到额头,奉孝心中开始埋怨马车夫没找好路,不过,按理说曹孟德办事不至于这么省钱。 “大军停住了,先生!”原来不是撞到路边顽石,而是马车夫触动了急停装置,看起来这辆马车非常先进。 “吁!”紧接着,一名护卫骑兵勒住了奔跑的战马,隔着车窗向郭嘉行礼。 “郭先生,左中郎将在前面有请,望先生能速去!”骑兵说完,像木雕一般杵在马背上等消息。 “好!”奉孝点点头,马车夫自然也听到,于是驱赶着马车向前。 方才还满怀斗志的左中郎将此刻脸色阴沉,目光紧锁在一条岔道上,神情严肃,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郭嘉在史阿的搀扶下缓缓走出马车,布鞋轻轻落在地面,脚底传来泥土的湿润气息。 他抬头看向前方,皇甫嵩指着大道左侧的岔路,声音里夹杂着兴奋与失落:“郭先生,你看,那边!” 皇甫嵩的内心充满矛盾,猜不透眼前的局势,让他感到困惑和不安。 郭嘉仔细观察,只见岔路上满是深深的马蹄印,泥土被重装骑兵的马蹄深深插入。 进入并州后,唯一能见到的重装骑兵便是羽林骑,然而,羽林骑的任务是控制大军后方的各处山道出口,怎么会出现在大军前面? 如果不是羽林骑,那又会是谁的骑兵呢? “还冒着热气,应该过去没多久!”巨鹿太守郭典从地上站起来,目光坚定。 “马蹄印也能冒热气?”皇甫嵩疑惑地看向自己精明的属下。 “他闻的是马屎!”郭嘉淡淡说道。 皇甫嵩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么说……” “曹孟德啊,曹孟德,你竟然在我面前耍了小聪明!”皇甫嵩愤怒地挥起马鞭,狠狠地抽打在地上,仿佛在抽打曹操的屁股。 “只是,不知道曹都尉分了多少骑兵去了!”郭嘉的目光沿着崎岖的小道望向远方,仿佛在追赶那支急驰而去的骑兵队伍。 “看这阵势,不下二千骑!”郭典再次展现出自己老道的经验,语气坚定地说道。 二千骑兵,不算少了,占用了羽林骑三分之一的兵力。 如此一来,身后山贼的威胁变得不容忽视。 万一各处山贼土匪择定今天是黄道吉日,一齐杀下山来,光凭四千骑兵如何能守住百余里锦长的战线? “糟了,赶紧派出一队士兵去接应运粮车队!”皇甫嵩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万一后方不稳,首当其冲的就是丁原的运粮队。 考虑到队后有骑兵保护,他们根本没留多少兵力。 “我马上安排!”郭典点了点头,急忙奔向自己的部下。 “这样一来,我们的部署全乱了,郭先生,你看...”大家都是深知用兵之人,二千人不在作战序列,这可是捅了天大的篓子。 谁能承担得起这一战失利的后果?别说曹孟德,就连他这个左中郎将,也不敢往自己身上揽。 眼下,皇甫嵩将所有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位少年身上。 解铃还需系铃人,虽然这句话并不完全适合此时的情境,但此刻的他只能寄望于此。 皇甫嵩的心情如同压在千钧巨石下,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曹操的灵活调动,这也是奉孝从未预料到的变数。 曹孟德一向统率的是汉军精锐,执行的也是严格的命令,然而这次,他竟然违令而行,实在令人费解。 然而,此刻已无暇追究事情的来龙去脉,事已至此,只能绞尽脑汁想出应对之策。 郭嘉双手抱胸,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皇甫嵩则在一旁焦急地踱步,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担忧。 突然,郭嘉眼中闪过一丝灵光,果断建议道:“速派人通知羽林骑,放弃山道,迅速向我们靠拢!” 第114章 鹤嘴山 “这……”皇甫嵩眉头紧锁,心中一片纠结。 如果完全放开后路,一旦山贼土匪们如蚁群般聚集起来,要么攻击大军后背,要么围攻上党或壶关,祸害百姓。 那时该怎么办?在朝廷眼里,放任敌军祸害百姓和战败的后果几乎没有区别。 皇甫嵩内心挣扎,虽然他从始至终没有怀疑过郭嘉的决策,但这次却犹豫了。 “如果山匪们真要下山,我们反正挡不住,何不加强中军实力,羽林骑如一把坚锐的战刀,可另作差遣!”郭嘉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穿透了皇甫嵩的心防,不容质疑。 “来人,速去后军传令,告诉曹操,速速撤回来,再有疑迟,立斩不赦!”皇甫嵩感受到这个少年的决断力,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的力量,他决定拼上身家性命,跟随郭嘉的决策。 “得令!”斥候翻身上马,一溜朝队伍后面飞奔而去。 “那,是否还要继续前行?”皇甫嵩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不安,他竟然问出了如此愚蠢的问题。 “大军继续前进,以最快速度增援先锋军,同时派人在此留意各处消息,第一时间送达中军!”郭嘉冷静如初,仿佛他才是这支军队的真正指挥者。 皇甫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个传令官。 “传令各队,继续前进!”皇甫嵩调整好脸部表情,朝郭嘉拱手,转身踏上马镫,催动大军继续前行。 大军行进不久,便有吕布军的斥候急报。 “隘口贼兵死守,我军奋力攻打,未能攻下,战斗还在持续!”最担心的事情果然来了,皇甫嵩听到战报后,眉头紧锁,心中一沉。 “全速进军,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声令下,挥鞭狠抽马背,领着护卫队疾驰而去,迅速冲到队伍最前方。 此时,吕布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如炬地盯着鹤嘴山石壁之上。 隘口两侧是陡峭的高山悬崖,唯有中间一条狭窄的山道可通,然而,这条山道却被黄巾贼兵用巨石堵得严严实实,贼兵们躲在巨石后面,冷箭如雨般射向汉军。 几波冲锋上去的汉兵都被打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报,将军,贼兵实在太凶猛了,我们数次冲锋,都未能奏效!”副将满脸焦虑,策马而来,不敢直视吕布的眼睛。 “一群废物,把各队队长都叫上,跟我一起冲!”吕布冷哼一声,翻身下马,从护卫手中夺过长戟。 他将长戟重重地插在地上,目光如电,朝山上大喝:“吕奉先来也,黄巾小儿们,受死吧!” 说罢,他带着几十名护卫队员,如猛虎下山般冲向山上的乱石堆。 吕布的身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一尊战神,令人心生敬畏,护卫队紧随其后,气势如虹,誓要将这隘口攻破。 只可惜黄巾军占据险要地势,视野开阔,见有汉军冲上来,立即拈弓搭箭,躲在暗处放箭。 箭矢如雨般倾泻而下,几名护卫应声倒地。 其中一名护卫就在吕布两丈远,咽喉中箭,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无力地倒下,眼中尽是绝望。 吕布眉头一皱,怒火中烧,趁着敌兵换箭的空隙,箭步如飞,怒冲十几步。 突然,一声梆子响,第二波箭雨如同毒蛇般射出,几支箭似乎长着眼睛,直冲吕布而来。 吕布眼神如鹰,左右闪避,巧妙躲过大部分箭矢,但最后一支箭来势汹汹,只能用戟挡住。 叮的一声,那箭矢反弹回去,掉落在地。 黄巾士兵大惊失色,正要伸手去箭囊,不料吕布已如猛虎般扑到跟前,只是一戟,便将其挑起。 吕布大喝一声,将那名黄巾兵的尸体抛向另处同伴藏身之处。 “煞神也!”那片埋伏的敌兵吓得魂飞魄散,纷纷站起来逃命。 吕布得以攻向半山坡,后面的汉军队长和士兵们也紧随其后。 就在此时,地动山摇,抬头再看时,只见巨大的滚木沿着陡峭的山坡飞滚而下,那滚木遇到硬处,弹起老高,整排向汉兵冲来。 “卧倒!”随着一声喊,吕布等人急忙闪到石头底下,巨木越过他们的身体,滚下山去。 可惜有些汉兵反应不及,没来得及闪躲,被滚木压成肉饼,像卷饼一般横死当场。 正准备起身,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轰隆声,大小石块如泥石流般滚滚而下。 “撤!”吕布回头一看,身后已是尸横遍野,几乎不见活人。 他咬紧牙关,心里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大喊一声。 他猛地转身,狼狈地飞奔下山,心中暗骂:“看来贼兵早有防备,真是狠毒!” 此刻他才明白,为何拼死驱动手下兵卒轮番攻打,却依旧被一一击溃。 仿佛这道山坡便是黄巾军的天然屏障,难以逾越。 “将军,我们的大队来了!”副将目光如炬,看到背后尘土飞扬,皇甫嵩率大军杀至,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既有喜悦也有忧虑。 喜的是终于不用再去送死,忧的是先锋军无能,未能如约攻破这险要关隘,导致大军被堵在这里,进退两难。 直到这一刻,吕奉先才回想起临别时丁原对他说的那番肺腑之言,心中悔恨如潮水般涌来。 皇甫嵩放慢了马步,望着面前汉军的惨状,心中一阵酸楚,不由得长叹一声。 他的目光扫过战场,突然看到吕布正坐在碎石上,手臂上缠着血迹斑斑的布条,显然受了轻伤。 皇甫嵩立即跳下马来,快步走向他。 “你不用说,我全明白,敌军早有防备!”不等吕布开口,皇甫嵩便挥手打断,目光坚定。 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大军已经来到这里,绝不能让这小小的关隘挡住前进的步伐,唯有奋勇冲上去,才是硬道理。 “郭典,你率军继续攻打,务必尽快拿下!”皇甫嵩转身对副将郭典下令,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喏!”郭典领命,意识到事态的紧迫,立即返身抽调精兵强将,组织起一轮又一轮的猛烈进攻。 此时,郭嘉、曹操和刘备三兄弟等人也陆续赶到,大家纷纷上前打探鹤嘴山的战况。 见吕布受伤,皇甫嵩脸色铁青,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扫过来,落在曹操身上,眼中燃起怒火。 皇甫嵩猛地站起,手中的鞭子如毒蛇般抽向曹操的肩膀,鞭声凌厉,曹操却纹丝不动,硬生生承受了这一鞭。 “曹孟德,为何分兵!”左中郎将怒气冲天地质问,声音如雷。 曹操心中一阵委屈,心想:分兵与否跟吕布攻不下鹤嘴山有什么关系? 这是无理取闹,吃错药了! 但他强压住心中的不满,面色平静,准备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责难。 第115章 战局不利 孟德正心里叫屈,忽然又有斥候急匆匆地跑来报告。 这斥候显然不清楚情况,径直找到曹操,压低声音道:“报骑都尉,张将军率领的两千骑兵遭遇敌军埋伏,大败而归,正在撤退中!” “声音大点!”皇甫嵩抬起鞭子,真想狠狠抽那斥候几下,但碍于身份,只能强忍住。 作为一军之帅的中郎将,怎能轻易对普通士兵发火? “禀报中郎将,张将军率两千骑兵绕行敌后,中了埋伏,大败而归!”斥候听到空中响起的鞭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大佬的威严。 “都听见了吧,曹孟德,我打你没错吧!”皇甫嵩指着曹操的鼻子,怒气冲冲地说道。 曹孟德抬头,扶住额头,心中暗自叹息。 本以为这计策能出奇制胜,夺取首功,谁料却中了敌人的圈套。 究竟黄巾军中有何高人,竟能提前布置伏兵,难道羽林骑中出了奸细,曹孟德摇摇头。 皇甫嵩的责骂让他无言以对,大丈夫愿赌服输,他只能默默承受。 “中郎将,这不是孟德一人的过错,我们也有责任!”刘备从人群中走出来,与曹操并肩而立。 “对,对,这是我们大家的主意,不是曹骑都一人的错!”关羽和张飞也站了出来,坚定地表示支持。 曹操斜眼看见刘关张三兄弟主动承担责任,心中一惊,随后涌上一丝感动。 “说这些都没用,现在怎么办!”吕布受了伤,曹操无力保护后方,张辽的败军正在狼狈撤退,战场指挥一片混乱,皇甫嵩心急如焚。 所有征兆都在向最坏的结局靠拢,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和无助,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此时此刻,众人都有过错在身,没有人敢再发一言,生怕引来责难。 “郭先生!”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年轻的谋士身上。 郭嘉没有说话,心中却早已在暗暗思索对策。 种种迹象表明,张宝麾下有个高明的谋士,他想起徐晃等人提及过的那个人,李有才,对,很有可能就是那位书生。 众人焦急地等待着郭嘉的决策,他来回踱步,仿佛在地狱与天堂之间徘徊,此刻,胜负的天平在他的一言之间摇摆不定。 “攻个山坡这么难嘛,我去试试!”张飞突然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坚定地望向鹤嘴山隘口。 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张翼德偏偏要闯一闯。 “你去啊,去试试!”一旁的吕布怂恿道,眼中闪过一轻蔑。 “你不行,俺张飞非必就不行,来呀,跟我上!”张飞朝身后一摆手,上百名士兵立刻站了出来,眼中燃烧着战斗的火焰。 在张飞的带领下,这百多号人如猛虎下山般冲向山坡,跟随着郭典的部下,誓要闯出一条血路。 隘口山坡上战火纷飞,喊杀声震天,然而这些喧嚣并未干扰一个年轻少年的思绪。 他的目光如鹰般锐利,步伐坚定有力,胸中仿佛有个钟摆在来回摇动,智慧的头脑如同精密的时钟,分秒不差地运转着。 各种条件和因素在他脑海中交织,战局的每一个细节都在他心中重组。 突然,一道灵光闪现,他仿佛在黑暗中抓住了一丝光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郭先生?”皇甫嵩紧张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曹都尉,请立刻集合你的羽林骑,半路与张将军汇合,然后再绕小道,直取鹤嘴山后方!”郭嘉拾起一根干枯的草茎,在泥地上迅速勾画出作战路线。 众人满腹疑虑,张辽不是说敌军有埋伏吗?此时再去,又有何意义? “你是说,敌军若获胜,便会撤回伏兵,回军固守隘口,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们会再次偷袭?”刘备似有所悟,脱口而出。 “还是玄德兄机警,能领悟这一点,不过,行动要迅速,快!”奉孝点点头,刘备的敏锐思维是他的长处,在不断的挫折中成长,这是他的天赋。 “快去!”皇甫嵩猛推了一把曹孟德,一秒钟也不愿浪费,即使郭嘉现在让他亲自冲锋陷阵,他也绝不会有丝毫犹豫。 “然后呢?”皇甫嵩皱着眉头问道,他深知这个少年每次出谋划策,必定是从全局出发,不会只顾及一处。 “吩咐下去,我们只作佯攻,然后便是等待!”郭嘉抬头望向天空,午时已过,将士们还没有吃午饭。 “等什么?”皇甫嵩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心中满是疑惑。 大军在此停留越久,士气越发低落。 “只需小部队佯攻,大军埋锅造饭!”郭嘉神秘一笑,淡淡地说道,仿佛胸有成竹。 “左中郎将,这...”一旁的吕布正欲插嘴,却被皇甫嵩抬手制止。 “传令下去,大军埋锅造饭,午后休息!”皇甫嵩朝传令兵吩咐完,觉得有些疲惫,于是跨上自己的大宛马,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稍作歇息。 他策马走在营地边缘,心中依旧困惑不解,郭嘉的计策究竟有何深意?但他知道,这个少年的每一次决策,往往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展现出非凡的智慧,也许,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哎!”吕布长叹一声,转身离去,他的背影显得格外沉重,仿佛背负着无尽的忧愁。 刘备和关羽依然站在原地,目光紧锁在郭嘉身上,心中充满疑虑和不安。 “大哥,二哥!”张飞从坡上跌跌撞撞地跑来,浑身泥泞,显得狼狈不堪。 他气喘吁吁地喊道,“我们在上面拼死冲杀,你们怎么在这里发呆?应该一齐冲上去啊!” 他回头看了一眼,原本的一百多号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半,怒火中烧,骂骂咧咧。 “三弟,左中郎将已经说了,这是佯攻,郭先生自有妙计,走吧,先去煮饭吃。”关羽赶忙替张飞打圆场,生怕他的话激起吕布嘲笑,好在吕布已经离开。 “郭先生...”刘备正准备追问,却被郭嘉抬头一瞥,挡住了话头。 “吃好,喝好,攒足力气,准备打最艰难的仗,不必多问,玄德兄。”郭嘉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摇摇头,径直走向自己的马车。 史阿掀开车帘,让郭嘉钻进去。 “等会儿你去各营地逛逛,看哪个灶上的粥煮得好,给我留一碗,我先补个觉。”郭嘉刚进车里,声音就传了出来。 “呜啊!”史阿应了一声,便坐在马车前面等候。 车夫则不管这些,从马兜里拿出自己的陶饭碗,去士兵中间找吃食去了。 第116章 决一死战 半个时辰后,大军已经用餐完毕,连锅碗瓢盆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此时,一大群人围在郭嘉的马车旁。 皇甫嵩在车前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脚步,低声问史阿:“再看看,先生醒了没?” 史阿透过帘子的缝隙偷偷瞄了一眼,然后转身摇了摇头。 张飞此时已经憋不住了,几万大军陈兵野外,竟要等一个小屁孩睡醒,简直荒唐!他几次都想冲上去,把车子掀翻。 但刘备和关羽早有防备,一左一右地拦住了他。 不远处,吕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翻江倒海,好不容易才有一次立功的机会,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他真想一气之下带着自己的亲兵回上党,再也不和这帮京官掺和。 但一想到皇甫嵩还没有摘掉他这先锋官的帽子,他又不得不强压怒火。 毕竟,如果真的一气之下回了上党,等下次汉军再来并州的机会,只怕要等到猴年马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士兵们已经排好队伍,静立在秋风中,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山坡那边的战斗依旧激烈,郭典骑着战马来回走动,指挥对坡上的佯攻。 汉军似乎有意示弱,每次冲到半山腰便败退下来,这让坡上的守军信心膨胀。 有些黄巾军甚至离开掩体,站在高处显眼的地方张弓搭箭,心里暗自得意:这伙汉军战斗意志低下,估计是被长官强令之下才一次次发起冲锋的。 若不是人数不够,他们早就想举行大规模的反冲锋,把这股汉军彻底击退。 张飞被关羽和刘备控住,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嘴里不停地抱怨道:“这得睡到什么时候!” 关羽见大哥刘备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连忙用胳膊肘暗暗戳了戳张飞,低声劝道:“三弟,少说两句,耐心等待!”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斥候满身尘土,气喘吁吁地赶来报告:“大事不好,山匪成群结队下山,正向我们后方袭来,足足有数万人!” 话音未落,他便口吐白沫,翻身倒地。 “快,抬去见军医!”皇甫嵩急忙命令护卫。 张飞再也忍不住了,怒气冲天地吼道:“好嘛,原来我们在这傻等,是在等敌人!” 他猛地撞开两个兄弟的肩膀,一脚踹向马车的横木。 只见那马车剧烈震动,似乎快要散架。 “放肆!”皇甫嵩回头怒喝张飞,刘备见状,急忙上前给了张飞一记耳光。 张飞捂着脸,一脸委屈,平日里大哥虽然偶尔会训斥几句,但从未真动过手。 今天这是怎么了?让大哥这么生气。 关羽站在一旁,脸色铁青,心里暗暗嘀咕,三弟真是欠揍,大哥这次是真怒了,我都拦不住。 “哈欠!”众人顿时慌乱成一团,却不料车身一阵摇晃,随即传出一声打哈欠的声音。 原来是郭先生醒得太急,打了个哈欠。 一只手从帘门内伸出来:“来了么?” “什么,什么来了?”皇甫嵩立刻快步走过去,满脸疑惑。 “山匪啊,他们来了没?”郭嘉掀开帘子,将头探出来,吓得皇甫嵩一跳。 皇甫嵩赶紧亲自扶他下车,郭嘉随后又打了几个哈欠,顺便伸了个懒腰。 “来了,马上就到,难道先生早有预料,真的让我们在等山匪?”皇甫嵩满脸不解。 此时,刘备也被好奇心驱使,走上前来,三人挨在一起。 “来都来了,还愣着干什么?分出一万兵马,前去迎敌啊!”郭嘉瞪大眼睛,拍了拍皇甫嵩的手臂。 “先生的意思是?”皇甫嵩问道。 “假装我军被山匪夹击,引诱隘上的黄巾军冲下来,然后两边伏兵尽出,全力攻击黄巾军,不用多久,孟德便会出现在他们后面,我们就来个反包夹,待我们进驻关隘,山匪自然会退!”郭嘉朝着皇甫嵩和刘备轻声说道。 几步开外的其他人竖起耳朵,想听清楚,却只能听到风打在耳边的声音。 皇甫嵩与刘备对视一眼,脸上随即绽放出笑容。 “哈哈哈哈!”皇甫嵩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如洪钟般回荡在空气中。 反观刘备,脸上却满是愤恨,他心中暗自咒骂,只恨自己这颗脑袋白白长在肩上。 “皇甫将军,事不宜迟,马上布署后撤与安排伏兵,迟则生变,我再睡会儿!”郭嘉疲惫地说,眼皮沉重得像是挂了铅坠,显然已用脑过度。 “好,好,好,先生请上车!”皇甫嵩立刻收起笑容,亲自为郭嘉掀开车帘,恭敬地请他上车休息。 他还回头怒视张飞,食指连点几下,眼神中满是警告。 刘备也退回原地,握紧拳头,假意朝张飞的腹部挥去,张飞不愧是个戏精,立刻配合得天衣无缝,捂着肚子大叫一声:“哎育!” 仿佛真的被人挖去了心脏般,惨叫声充满了戏剧性的夸张。 “大哥,小弟我知错了,日后再也不对先生动粗了,饶了我吧!”张飞大声呼喊,声音故意拖长,显然是喊给车内的郭嘉听的。 “快快快,上马,前去接令!”见皇甫嵩走向大军,刘备急忙催促关羽、张飞。 三人迅速翻身上马,朝皇甫嵩奔去。 风沙漫天,战鼓如雷,全军调转方向,直扑数万山匪。 那些匪徒手持各色兵器,如同海浪般排山倒海,两股洪流在战场中央猛烈相撞,激起无数战火浪花。 鲜活的生命在这浪花中翻滚,有人沉入死亡的深渊,有人破浪前行,杀出一条血路。 喊杀声震天动地,响彻平原,回荡山谷,如同地狱之门大开,鬼魅收尸,又如天使降临,审判众生。 早有山匪细作跑到黄巾军驻地禀报,他们头目已将汉军缠住,请求速派援军夹击汉军,定能大获全胜。 此时,军师不在,黄巾军主将岂肯错过如此良机?他果断下令,出动埋伏在隘口后的所有部队,冲出山隘,直扑汉军背后。 丁原则驾驭着车马,避开了喧嚣的主战场,将运粮队伍引向平原一侧。 此时他站在高处,目光紧紧锁定着远处的战场,心中波涛翻滚。 “前方战况如何?”他急切地拦住一名气喘吁吁、满身尘土的斥候。 “打起来了!前有山匪,后有黄巾军,我军陷入了两面夹击!”斥候是新加入运粮队的年轻人,尚未经历过真正的战斗。 眼前的激烈厮杀让他既恐惧又兴奋,心跳如擂鼓,他偷偷离队,回来报信。 丁原眉头紧锁,心中一片沉重,他知道,这一战将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成败在此一举了,召集所有兄弟们,若前方需要,我们就是最后的力量!”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仿佛在给自己和众人注入无穷的勇气。 战场上,双方如猛兽般厮杀,刀光剑影之间,任何一丝力量的加入都可能成为压垮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丁原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出吕布,还有那名少年。 第117章 血战鹤嘴山 山贼虽然人数众多,但战斗力平平,加之在开阔的原野上作战,落后的武器让他们难以突破汉军的防线。 十个山匪中只有二三个算得上是猛汉,其他的弱小山匪总是东躲西藏,真正拼命的少之又少。 因此,汉军与山匪的正面交锋陷入僵持状态,一万汉军对抗五六万山匪,毫不费力。 而那些冲出隘口的黄巾军士兵则惨不忍睹,他们一踏入埋伏圈,与汉军接触的那一刻,命运便已注定。 前后冲出的一万余名黄巾勇士,起初都以为胜利在望,然而很快便意识到自己中了汉军的圈套,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为时已晚。 两侧的伏兵猛然袭击,将他们围困在中间,血浪翻滚。 后续赶来支援的黄巾军部队在半途见势不妙,又仓皇撤退。 此时,隘口上的守军所剩无几。 “冲上去,攻下隘口!”皇甫嵩纵马在前,高举指挥剑,直指鹤嘴山上的关隘,声如洪钟。 身边的执令官挥动令旗,二万余汉军如潮水般涌向陡峭的山坡,尽管山上不断有巨石滚木砸下,但汉军人多势众,合力用兵器抵挡,继续向上猛攻。 这时,汉军的强弓手在后方增援,那些躲在石头后面的黄巾士兵连头都不敢露。 望着黑压压的汉军蜂拥而来,黄巾士兵们心中恐惧,纷纷萌生退意。 “援军来了!”正欲后退的黄巾指挥官忽然发现身后大股援军赶到,那些黄巾勇士气势高昂,显然刚刚打了胜仗。 “拼死坚守,后退者斩!”指挥官信心倍增,立刻对属下下达死命令,今天就是他们立功的机会。 黄巾军士兵之所以不要命的死守,并非来自于他们的崇高信仰,而是身后即是家园,他们的妻女父母都被困在阳曲城内,若隘口被攻破,将会危及家人的安全。 岂能轻易放汉军进入太原平原,于是乎,绞肉战斗模式正式开始。 眼看着就要攻破隘口的局面,又被前来增援的黄巾军稳住,皇甫嵩暗自心急,也不知羽林骑的进展如何。 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他又不能退下去寻找郭嘉,只能继续坚挺,将胜负输赢全交给老天。 关羽和张飞在混乱的战场中找到了刘备,此刻他正站在一处高坡上,凝望着隘口那惨烈的战况,身后是从老家带来的三百余名乡勇。 如今,这些乡勇已经脱胎换骨,成为了汉军的正规军,齐聚在刘备的麾下。 “大哥,让我们去做先登,上吧!”两人拱手请求,眼中闪烁着战斗的火焰。 刘备望向那片黄色的隘口,长叹一声,心中百感交集。 “你我兄弟是出来干事业的,不是出来当死士的,前方战斗如此惨烈,你们是想上去送死么!”刘备胸怀大志,关羽张飞又是他的左膀右臂,而此处险峻如斯,实在是英雄折腰之地。 他怎能不深思熟虑?在宽阔的战场上,他可以带领兄弟们冲锋陷阵,即便不利,还有进退的余地。 可眼前这个碎石坡,左右都是悬崖峭壁,中间严密防守,几乎是死路一条。 他不想将自己和兄弟们的性命断送在此? 正犹豫间,忽见吕布带着一小股兵士打马经过,吕布长戟一横,冷笑道:“鼠辈,可敢与我吕布一较高下,看谁先拿下此关!” “安敢轻视俺,去便去,谁怕谁!”吕布的话语彻底激怒了张飞,他将手中长矛猛地插入地上,从卫兵手中夺过马绳,飞身上马。 “三弟,回来!”刘备急切地呼唤,可惜已经晚了。 “大哥!”关羽望着远去的张飞,心中忧虑万分,担心他过于大意,若有个闪失,这结义之情只怕要烟消云散。 “哎,弟兄们,跟我来!”刘备眼见张飞追随吕布去争功,心中焦急,担心他一人独力难支。 兄弟情义让他失去更多理智,于是召唤身后的亲信,和关羽并肩策马,直奔山坡。 “雷鼓助威!”刘备和吕布等人纷纷投入战斗,冒着飞石乱箭,郭典见状,战意顿起,朝身后的鼓兵高喊。 随即,他也执起兵器,跃下马来,带领一众步兵冲锋陷阵。 在众将士的齐心协力下,汉军再次推进到半山坡。 此时,坡下尸体堆积如山,被乱石滚木压得血肉模糊,场面令人作呕,但他们必须在这地狱般的景象中奋勇前行,艰难无比。 “嘟,嘟!”就在此时,山坡后传来骑兵号角声,稍加辨别,便知是羽林骑的特有号角。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是曹孟德,是羽林骑兵!” 所有汉军停下战斗,屏息倾听这股振奋人心的声音,整个战场似乎瞬间静谧,就连黄巾士兵也瞪大眼睛,竖起耳朵聆听。 “隆隆隆!”一股强烈的震动席卷而来,仿佛地震前兆,那是数千骑兵马蹄雷动之声,紧接着,兵器碰撞的尖锐声此起彼伏。 “咚,咚咚,咚咚咚!”恰在此时,汉军的战鼓也齐声敲响,整个山谷都在颤抖。 皇甫嵩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在马上站起身来,激昂一挥,“杀呀!” 万兵齐动,汉军士兵如同打了兴奋剂般,不再顾及山上滚下的石块与木头。 他们找到空隙便奋勇向前,哪怕被乱石击中,嘴里仍高喊着:“杀啊!” 战争达到高潮,整个山坡瞬间沸腾。 “哎,吵死了,睡不好!”军阵一侧,郭嘉的马车静静停在一处低洼盆地,此时被吵醒。 马车夫早已坐得不耐烦,见状说道:“先生,似乎我军士气大振,估计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您不上去看看吗?” 他虽只是个卖力气的,但面对如此场面,好奇心驱使他真想去瞧一眼,这一眼,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郭嘉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显得有些疲惫。他感到口干舌燥,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天都没喝水了。 回想起之前那次喝水洒了一车,他摇了摇头,终于可以安静地喝上一口水了。 “您真的不想去看看吗?”马车夫好奇地扭过头,打量着他的雇主。 “你要去就去吧,不过要小心点,战场上弓箭可不长眼,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们!”郭嘉抿了一口水,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更何况是人呢。 车夫皱了皱眉,深思片刻,最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他心里清楚,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冒这个险实在不值得。 第118章 后顾之忧 隘口的黄巾军遭受前后夹击,未等流尽最后一滴血,黄巾军师便下令撤退。 他们集结残余力量,拼命向太原方向突围。 然而,驱逐他们的是训练有素的骑兵,徒步的黄巾军怎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骏马,最终,只剩下百余名贼兵乘骑遁逃,大部分皆被歼灭在战场之上。 浓烟逐渐散去,隘口终于恢复了宁静,天色也随之暗淡下来。 对双方士兵而言,这一天仿佛漫长得如同一生,有些人的生命也确实在这一天终结了。 他们的尸体无人收殓,任由北方的乌鸦和雀鸟贪婪地啄食。 战争,自古以来便是残酷的,它仿佛是天神用来减少人间凡人的借口。 皇甫嵩带着众将在山坡的碎石间艰难地攀爬,四周的汉军士兵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们。 无论是对敌人还是牺牲在战场的兄弟,剩下的人都满脸肃然起敬。 终于,他们登上了关隘,后面的部队迅速清理出大军通行的道路。 数万大军陆续穿越隘口,前方豁然开朗。这时,曹操的骑兵完成追击,正在不远处休整。 曹孟德带着几名副将策马前来迎接左中郎将一行。 “你这小子,算你将功补过。不过,得多感谢郭先生才是!”皇甫嵩松了一口气,心中感激那个少年。 如果不是他,这数万大军不知要困在山那一面多久,甚至可能被两面夹击。 幸好汉军指挥若定,谋划周全,这才有了这场突如其来的胜利。 “那是,那是,也亏左中郎将临敌指挥得当!”曹操恭维地笑了笑,态度比平日里更为恭敬。 “今夜便依山宿营,明日发兵阳曲!”皇甫嵩不再理会曹操,而是朝众将发令。 “喏!”众将齐声应诺,军令如山,大军迅速在鹤嘴山下搭起营帐。 经昨日一战,郭嘉的名字如同流星般划过夜空,迅速进入了每个士兵的心中。 几乎每个士兵脑海里都浮现出一个不同版本的传奇故事。 有人说,汉军中有一位少年军师,虽出身布衣,但每逢遭遇难以攻克的险峻,总能妙计频出,助众人脱困。 又有人传言,这少年只需一觉醒来,计谋便如泉涌,然而每每费尽心力之后,他都需要充足的睡眠来恢复元气。 凡是听说少年经过的地方,士兵们都会立刻站起身来,伸长脖子,翘首以待,只为一睹这位传奇人物的真容。 如此一来,反而让郭嘉的行动变得不便。 为了他的安全,皇甫嵩从护卫队中拨出五十名精锐骑兵,专门保护郭嘉,隔离那些好奇心重的士兵,避免他们打扰郭嘉的正常生活。 郭嘉在众人眼中,已然成了神话般的存在,而他的每一步,都牵动着无数士兵的心。 就连刘备前来拜访,都得先经过护卫队的营地,才能顺利抵达郭嘉的大帐。 “嘿,这郭先生还真是个无名的大官啊!”张飞看着郭嘉营地的严密部署,感觉像是在拜访哪位将军的营帐。 史阿冷峻的目光扫了过来,张飞立刻闭上了嘴。 三人被郭嘉请入营帐,发现帐篷虽然比以前大了些,但内部的摆设依然简朴如初。 “三位兄长,明日又有大战,不在帐中好生歇息,怎么都跑到我这寒酸地方来了!”郭嘉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并不想与众人走得太近。 立了功的人一旦再和往常一样平易近人,往往会被怀疑结党营私,幸好郭嘉年仅十四,还不至于引起这样的疑虑。 “我是准备睡个好觉的,但我大哥不放心,非要来看看先生,生怕我那一脚对您造成什么伤害!”张飞鼓着刚刚吃饱喝足的大肚子,哈哈笑道。 郭嘉微微一笑,心想这家伙发火时可真没留力气,这脸皮快赶上甲胄厚了。 “先生,这里还缺什么吗?这大冷天的,我那还有些大衣,要不等下给你取来?”刘备四处张望,发现郭嘉衣物单薄,心生怜惜。 南方人不懂北方的寒冷,未备足冬衣实属正常。 “玄德兄费心了,刚才孟德兄来过,已经吩咐随军侍女为我加缝棉衣,不用再麻烦了!”郭嘉边说边从书箱里拿出一个盒子。 打开盒盖,整个帐内香气扑鼻,几块麻酥饼映入众人眼帘。 “来,众兄弟一人一块,尝尝鲜!”郭嘉起身走到三人面前。 “荒郊野外还有这种好东西,难得,我得要一块!”张飞乐不可支,伸手便去取。 “三弟,先生体弱,这东西不适合你那粗胃口!”关羽伸手挡住,他也是为郭嘉好。 “云长兄,不用客气,我要是想吃,就不会拿出来了,来,大家分了吧!”奉孝语气诚恳,令人无法拒绝。 三人各自拿了一块,剩下一块递给了史阿。 “嗯,人间美味!我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张飞将糕点放入口中,嚼了几下,然后一口吞下,甜味在舌尖上久久不散,让他回味无穷。 “现在军需越来越少了,我在想,就算打下阳曲,到时候那么多军士,还有叛军和流民都要吃饭,我们该怎么办!”奉孝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先生真是神人,这仗还没打完,就已经考虑接收俘虏的问题了!”张飞啧啧称奇。 “先生的智慧岂是你我能比的!”关羽将自己剩下的半块糕点丢到张飞手里。 “谢谢二哥!”张飞迫不及待地将糕点塞进牙缝,再次品味那甜美的滋味。 刘备则有些懊悔,心想为何那剩下的半块不是自己而是二弟,这在郭先生面前显得多么尴尬。 刘玄德眉头紧锁,心中愈发焦虑,他深知,朝廷根本无法养活这么多乱民,更何况他们每个人都背负着罪名。 过往的经验让他不得不忧心忡忡。 所有人都寄希望于张宝能在阳曲屯积足够的粮草,好在攻下这座城池后,能让每个人都吃饱。 然而,今天白天战场上那些倒下的黄巾士兵,让人心情沉重。 他们一个个瘦骨嶙峋,显然是因为长期得不到充足食物。 刘玄德心中盘算,黄巾军的粮仓恐怕并不充裕,他们人数众多,拖家带口,只知道消耗而不生产。 而且,并州北部几乎已无可掠夺的资源。 奉孝微微皱眉,目光中闪过一丝担忧,试探性地问道:“玄德兄,你觉得朝廷会如何应对?” 刘备心头一震,隐隐有了答案,却不忍心说出口,他的眉头紧锁,眼中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关羽屏住呼吸,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尽管此刻他为朝廷效力,但对当朝的所作所为,他心中充满了厌恶和不满。 刘备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愤慨:“我想,他们会选择血腥镇压,斩草除根,一方面,借此平息暴乱,减少供粮的压力;另一方面,也能防止这些人再度反叛,震慑四方。” 话音刚落,空气中仿佛凝结了一层厚重的阴霾,三人心中各自翻涌着复杂的情感。 第119章 阳曲城下 阳曲城左拥天龙山,右抱乌金山,城池犹如被两只巨手紧紧握住,汾河如一条银色的丝带,从城中蜿蜒穿过,将东城区和西城区分割开来。 皇甫嵩的大军开至阳曲城下,并没有急于进攻,他需要派遣部队,前往深山伐木,打造攻城器械。 此时汉军斥候才得知,当他们攻打鹤嘴山之时,张宝的主力并未在此。 原来,张宝得到匈奴的消息后,亲自率大军杀奔两百里外的雁门郡,这一出其不意的举动让防守雁门的董卓惊魂不已。 幸运的是,战火刚刚点燃,皇甫嵩的大军便如雷霆万钧般压向阳曲城。 张宝闻讯,心头一紧,连夜下令撤军,急速赶回老巢,传闻昨夜跑死了不少战马。 张宝从北门匆匆回到城内,连片刻的喘息都顾不上,便急忙督促手下士兵加固城防。 他还从侧门派出斥候,务必尽快探明汉军的动向。 此时,汉军的营地绵延十余里,白色的帐篷密密麻麻,像是在阳曲城下蒸馒头一般,汉军的前哨逐渐建立,两军对峙的局面愈发明显。 这些天,皇甫嵩沿着城墙不远处巡视了一圈,他眉头微皱,随即召集主要将领,准备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众将纷纷对阳曲城进行了细致的侦查,最终得出一致结论:阳曲城墙如铁,易守难攻,且城中河道蜿蜒流淌,使得围困之策无从施展。 只要城内粮草充足,加之水源不断,守到年关似乎不成问题。 这正是张宝死守阳曲、不肯撤离广宗的原因,他打算以静制动,消耗朝廷的有生力量,再伺机出兵,横扫河北。 只可惜,他与张梁未能达成共识,导致两军各自为战,最终分崩离析。 如今,张梁已逝,张宝依旧坚持自己的策略,毫不动摇,显然,他是个极其固执的人。 此时的阳曲郡城,城墙如铁,固若金汤。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破城良策,即便是坐在皇甫嵩身旁的郭嘉,眉头也紧锁如川。 “罢了,先散了吧。”皇甫嵩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 “等攻城器械打造完毕再说,各军务必守好营地,严防敌军劫营!”他只能临时安排好一切必要的任务,然后吩咐众人散会。 会后,郭嘉主动找到丁原,想了解汉军屯粮的情况。 此时,丁原正在指挥手下搬运粮草,他们在汉军大营一侧搭建临时粮仓,为了防雨,特地用木桩架高仓基,工作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看到郭嘉前来,丁原放下手中的活,迎上前去,将他请到自己的帐内。 “几天不见,先生瘦了!”丁原关切地说道。 他早已听士兵们传颂郭嘉此番出征立下的赫赫战功,鹤嘴山大捷,传言至少有一半功劳归于这个少年。 丁原心中对郭嘉的敬佩之情又增添了几分。 “唉,真是难得能睡个好觉啊!”奉孝叹了口气,目光随意扫过丁原的帐篷,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布置。 “我出城时,小女...”丁原刚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突然又觉得不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哦,是丁小姐吗?她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吗?”奉孝有些意外,丁佩不是和吕布在一起吗,为什么丁原会提到自己呢? “没有,她只是有些担心先生,让我好好保护你罢了!”丁原急忙解释,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哦...”郭嘉半信半疑,坐了下来,决定转入正题。 “丁县令,眼下我军存粮还有多少?” 听完奉孝的询问,丁原的眼珠微微一转,显然在权衡是否要透露如此重要的信息。 如果是皇甫嵩亲自来问,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将军中存粮、上党的粮草储备,以及朝廷下一批运粮的计划全盘托出。 然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聪明机智的少年,他不确定这次询问是否得到了上面的授权,还是少年的个人行为。 奉孝看出了丁原的犹豫,便换了个方式问道:“其实不需要太详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以目前的粮草准备,我们能在阳曲与敌军对峙多久?” 丁原低下头,沉思片刻,最终给出了一个答案:“眼下这批粮草,我们可以坚持一个月左右,至于下一批什么时候运到,尚未可知。” 一个月,不知道是丁原的笼统说法,还是他乐观的估计。 眼前这座坚城,如果强行攻打,明眼人都知道,一个月内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毕竟,城内的不是几十万稻草人,而是会反抗、会挣扎的士兵,而且这里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将一群饿狼困在山谷中,没有足够的力量,贸然冲进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嗯!”郭嘉低沉地回应了一声,随即站起身来,目光坚定。 “郭先生...”丁原误以为郭嘉不悦,脸色骤变,慌忙站了起来。 “谢谢你的告知,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当前我军的处境。”郭嘉感激地望向丁原,心中涌起一阵暖意。 丁原这次不仅将粮草安全送达,还设法囤积起来,实在是功不可没。 “没什么,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丁某愿意效劳!”丁原笑容满面,语气如蜜般甜美,眼中透着真诚。 “好,多谢,那我先回去了。”郭嘉客套地回应几句,便带着史阿离开了帐篷。 走在营地的小道上,郭嘉一边沉思,一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他的脑海中飞快地运转着,思索着如何在一个月内攻下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每一丝风吹草动,都仿佛在提醒他时间的紧迫。 最后,脑力耗尽,他开始感到困倦。 于是,他快步回到自己的帐篷,吩咐史阿挡住所有来访者,他需要好好休息片刻,暂时抛开一切烦恼。 只有当人彻底掏空自己,抛却所有杂念,才能变得更加清醒。 唯有在清醒的头脑下,才能想出有效的对策。 与此同时,在大军营地的东侧,一队人马迅速穿过辕门,直奔皇甫嵩的中军营地。 队伍前方的那人身着暗色盔甲,身形肥大而坚挺,手中紧握马鞭,在他身后,几位凶猛的将军大步跟随。 “左中郎将,董卓在帐外请见!”郭典急步走入帐内,低声在皇甫嵩耳边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忌惮。 “来了就来了,慌什么,去把他叫进来吧!”皇甫嵩从藤椅上支起身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若是当初刚到可北,他还会仔细打量一下这位朝廷新封的中郎将,而如今,董卓不过是一败军之将,想见就见,不想见便不见。 此刻在天子面前,参董卓的人不在少数,如今他还是戴罪之身,皇甫嵩微微一笑,调整好表情,等待董卓等人进帐。 “哎呀,左中郎将,董某来迟,还请多多包涵啊!”董仲颖只带着李儒进帐,其他人都被拦在外面。 他刚一进入帐内,便满脸堆笑,恭维之色溢于言表。 皇甫嵩有些不习惯这种场面,只好站起来,与对方寒暄几句。 第120章 催债 董卓站在帐中,声音低沉却充满敬意:“我的两万大军已经封锁北门,此次特意绕道东面前来拜见皇甫将军,聆听您的教诲!” 他言辞恭敬,态度谦卑,但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威严。 李儒站在一旁,向皇甫嵩深深施礼,同时不停地向董卓使眼色,仿佛每句话都要经过他的审视,一旦有任何不妥,他便会用力眨眼提醒。 皇甫嵩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极好,如此一来,张宝便是插翅难飞,仲颖老弟,幸亏你及时赶到!” 他指着帐内的胡椅,示意两人入座。 董卓身形庞大,普通的胡椅几乎无法承受他的重量,他小心翼翼地坐下,用脚暗暗支撑身体,生怕坐坏了人家的椅子。 “左中郎将,大军已经驻扎多日,可有破城的良策?”董卓摸着胡须,语气中带着几分探询。 皇甫嵩心中微微不悦,心想:要是有良策,还轮得到你来问?但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说来惭愧,我四处观察过,这城墙高耸坚固,短期内恐怕难以攻破,还需从长计议。” 董卓眉头微皱,继续追问:“我听说你营中有位少年智者,胸怀韬略,他也没有办法?” 皇甫嵩叹了口气,回答道:“郭先生确实才智过人,但他也不是神仙,这坚固的城墙光靠智慧恐怕难以攻破,最终还是要靠军人的血肉之躯去拼杀,你说对不对?” 董卓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管怎样,我西凉军时刻听候左中郎将的总攻命令!” 他再次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皇甫嵩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左中郎将,我还有一事相求!”董卓从胡椅上站起身来,双手拱起,目光紧锁在皇甫嵩的脸上,神情恳切。 “哦,什么事?尽管说来听听!”皇甫嵩眉头微皱,示意他继续。 “眼下大战在即,我军中缺少骑兵,上次借调的四千西凉骑兵,是否可以……”董卓见皇甫嵩脸色微变,语气渐渐低了下来。 “仲颖老弟,现在我们正处于攻城阶段,骑兵用处不大,再说,四千骑现在要还给你,你有草料喂养马匹吗?”皇甫嵩语气平静,但话语中透着现实的无奈。 “眼下冬季将至,没有草料,这些马匹恐怕会活活饿死。” 董卓闻言,脸色一沉,心中焦急,但见李儒在一旁使眼色,只得勉强点头:“那……那就暂时留在这边吧。” “你的四千兵士在鹤嘴山口英勇作战,大部分已为国捐躯,回去后,我一定会奏请天子,为他们立碑传颂,你就放心吧!”董卓刚欲开口,皇甫嵩已经抢先一步,语气坚定。 董卓咬了咬牙,心中虽有不甘,但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李儒的妙计,结果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董卓心中暗暗记下,只怕董娟的婚事,还得重新考虑。 “那我便先行告退,静候差遣!”董卓甩了甩身上的铠甲,心中郁闷不已,看来这一趟是白跑了。 “不送!”皇甫嵩微微一笑,目送着两人失落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那我岂不成了光杆司令!”帐外的华雄大喊大叫,愤怒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营地,却被众将死死按住。 董卓无奈,只得领着众将翻身上马,策马疾驰而去,马蹄声如雷,卷起一片尘土,仿佛在宣泄着他心中的不甘与愤恨。 郭典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与皇甫嵩对视后大笑道:“呵呵,这董卓,也不过如此,还得是左中郎将高明!” 皇甫嵩笑声未落,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眉头微皱,语气中透着几分担忧:“董卓这人心狠手辣,又是大将军的宠信之人,只怕他日后会找机会报复我。” 他的声音低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眼下大战在即,正是缺兵少将的关键时刻,怎能让董卓把那四千精兵带走? 皇甫嵩心中明白,这么精良的兵马若是交到董卓这个无能之辈手中,只会酿成大祸。 他这番动作,实在是为了战局着想。 郭典见状,笑得更加灿烂:“他敢?等这场仗打完,朝廷还不知道怎么收拾他呢,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他心里清楚,眼前这棵大树,自己得紧紧抱住,不然一辈子只能在地方上当个小小的太守。 “攻城器械准备得如何了?”皇甫嵩站在大帐一侧的沙盘前,目光如炬,声音里透着一丝焦虑。 “禀左中郎将,我军工匠日夜不休,已打造冲车五辆,井栏二十车,云梯五百架!”郭典翻阅着脑中的账簿,仔细核对着每一个数字。 皇甫嵩眉头微皱,显然对这个进度并不满意:“还是不够,再给你们几天时间,务必加紧打造!” “喏!”郭典立刻应声,心中却明白,皇甫嵩尚未下定决心发动攻城。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大帐。 郭典刚走,曹操匆匆带着张辽赶到,帐前吏甚至都来不及通报。 “什么事?”皇甫嵩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声音低沉而严肃。 “我们营的几名士兵在汾河中取水饮马,现在人马均中毒身亡,请中郎将速速下令,全军不可沿河取水!”曹操焦急万分,心中愤怒难以抑制,他万万没想到,张宝竟然无耻至此。 “你是说,黄巾军在上游投毒!”皇甫嵩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正是如此,我们亲眼所见,中毒的士兵全身发青,口吐白沫,军医诊断确实是中毒身亡!”张辽补充道,神情凝重。 “那还等什么,快,通知各营,到远处寻水,不可入汾河!”皇甫嵩一边大喊,一边迅速走出营帐,吩咐帐外的传令兵。 顿时,整个军营如同被一阵狂风卷过,陷入了一片慌乱。 营帐外,士兵们奔走相告,传令兵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整个军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动。 “敌营中果然藏龙卧虎!”刘备听到这个消息后,心急如焚地赶到郭嘉的营帐。 郭嘉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思。 “在鹤嘴山隘口,我们已经发现了那位谋士的踪迹,如今又见他用如此阴险的手段,”郭嘉缓缓说道,声音中透着一丝冷峻。 “看来张宝身边确实有一位毒士,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 刘备听后,心中不由得掠过一阵寒意。他明白,面对这样的敌人,稍有不慎便会落入陷阱。 刘备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心中暗自发誓:“今后必须更加小心,凡事都要计划周全,绝不能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 营帐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仿佛空气也变得沉重。 郭嘉眼神锐利,已经在心中勾勒出一幅全局图,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 而刘备则在心中默默祈祷,愿这场风暴能平安度过。 第121章 奉先显身手 时间进入十月下旬,天气愈发寒冷。 朝廷的催战旨意如雪片般飞来,一道接着一道,有太尉府的,有尚书省的,还有天子亲笔的圣旨,皇甫嵩应接不暇。 他的案头上堆满了整个东汉王朝的重担,仿佛比皇帝的御案还要沉重。 “大人,吃点东西吧,您已经一天没进食了!”此时已是黄昏时分,皇甫嵩正伏在案上稍作休息,府中的执事命人端来了饭菜。 “放这吧,我现在没胃口。”他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疲惫之情溢于言表。 “大人,午时有人送此盒而来,您正在午睡,未敢打扰,那人放下东西就走了,没追上!”执事不知从何处掏出精致木盒,放置于案中央。 皇甫嵩好奇打开看时,只见一颗发亮的珠子,那珠子晶莹剔透,表面非常光滑,实为罕见之物。 “来人是何模样,你不认识?”皇甫嵩有些诧异,每天来往大帐的人并不多,执事应该都能一一辨认。 “这个人确实没见过,应该是受人之托!”执事回忆道。 “嗯,那就先留着吧,等回朝之后,再上交国库!”皇甫嵩抚摸着长须,语气坚定。 他虽然对这件物品颇感兴趣,但绝不会因此损害一生的清明名声。 “是!”执事心领神会,转身将这件物品小心翼翼地收入宝库,并详细登记在册。 “唉!”皇甫嵩长叹一声,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愤懑,在这战事如火如荼的关键时刻,竟然还有人试图行贿上官。 他心中暗自盘算,若最近有人来求官职或军权,那必定是这贿赂之人所为。 皇甫嵩下定决心要暗中调查,若有人胆敢走偏门,他定要让此人无路可走,绝不姑息。 自从黄巾军在汾河投毒后,汉军的取水之路变得异常艰难。 并州少雨,小溪常年干涸,如今又是寒冬,水源更是难觅。 军中的匠人尝试在低洼处凿井取水,但收效甚微。 这让郭孝想起了乡下一种古老的取水方法:夜间将丝织布挂在阴凉处,第二天清晨便能拧出露水。 虽然这种方法收集的水量有限,但在当前的困境下,已是聊胜于无。 全军按照古法执行,士兵们忍着数日不洗澡,节约每一滴水。 大家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焦虑,但也流露出坚韧与希望。 “不能再拖了,无论如何要马上发起攻城!”皇甫嵩紧握拳头,目光坚定,他深知粮草和水源的短缺已到了极限,朝廷的催促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左中郎将,请赐我一部兵马,让我先去城头挑战一番,挫挫守城军士的锐气!”吕布按捺不住,猛地起身请命,眼中闪烁着战意。 皇甫嵩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若能将敌人引出城外,围而歼之,总比让他们死守城池要好。 派人挑战,试探敌情,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此时,关羽和张飞也蠢蠢欲动,欲请战,却被刘备暗自拦住。 刘备回头一个眼色:你们两个又忘了鹤嘴山一役么?凡事不可强出头,引而不发,适时而动才是明智之举。 让吕布先去试试他的铁头。 关羽和张飞顿时明白刘备的用意,默默退了回去。 “好,我予你五千军马,明日去城下挑战,看看他们是否敢应战!”见无人再出声,皇甫嵩点了点头,决定给吕布一个机会。 这个刺头不让他尝点苦头,还以为左中郎将麾下无人可用,不妨让他出头试试。 吕布领命,眼中战意更浓,心中已然开始盘算明日的战局。 次日清晨,太阳刚升到半空,吕布便率领五千精锐兵士列队于阳曲南门外一箭之地。 他骑着威风凛凛的大宛马,手持闪亮的长戟,在城墙下来回奔驰,兵士们擂鼓呐喊,战意高昂。 “黄巾贼寇,吕布在此,有胆量的下来决一死战!”吕布的声音如雷霆般在南门上空回荡,城楼上的守军无不惊愕,纷纷探头张望,但一时之间,无人敢应战。 “张宝小儿,你手下尽是些无能之辈,何不早早弃械投降,尚可保住封侯之位,莫要步你那两位兄长的后尘,葬身黄泉!”吕布勒住马匹,目光如炬,继续大声喝道。 他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守军的心头,南门楼上的将领们面面相觑,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下去迎战。 这一刻,吕布的威名与气势如同烈火般燃烧在战场上,令人心生畏惧。 张宝登上楼门,正巧听到吕布在城下狂妄叫嚣:“区区汉将,竟敢如此嚣张!谁能下去砍下他的头来,重重有赏!”这一声怒吼让张宝气得脸色铁青。 他环顾左右,厉声问道:“有谁敢下城应战?” “末将周朝愿往!”身后一声洪亮的回应传来,张宝回头一看,只见一名身形高大、面容刚毅的将领,手持长矛,目光坚定。 这人正是张宝的得力干将周朝,屡次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常作为先锋。 张宝点点头,沉声道:“首战务必取胜,去吧!” 他的心里稍感安定,周朝的勇猛让他多了几分信心。 周朝毫不迟疑,迅速下楼上马,喝令打开城门,长矛一举,策马冲出城去,直奔吕布而去。 城门外,尘土飞扬,战马嘶鸣,周朝的身影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直射向那不可一世的吕布。 众人始料未及,两人交锋不过一回合,只听“当”的一声,周朝已然翻身落马,四肢朝天,仿佛中了暑气般一动不动。 片刻后,一股浓烈的鲜血从他身下涌出,与地上的尘土混为一体。 “啊!”楼上的黄巾军惊呼出声,张宝吓得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自己的得力干将竟在对方一合之下便轰然倒下,吕布的凶悍超出了他的想象。 “快,紧闭城门,诸将切不可出战!”张宝愣了半天,最终决定放弃争夺周朝的尸体,急忙下令关闭城门。 远处的皇甫嵩目睹吕布斩敌,忍不住赞叹,众人也肃然起敬。 “不过是些小把戏,哼!”张飞不屑地哼了一声,显得有些不服气。 “依我看,吕布的身手不在三弟之下,日后与敌交锋切不可大意!”关羽微微闭目,语气平静却透着清醒。 刘备听到两人的话,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思忖:并州这地方,穷山恶水,正是培育豪杰的沃土。 吕布首战得胜,趾高气昂,回马不忘朝张飞冷眼一惕,甚是得意,气得张飞哇哇大叫。 此后黄巾军更是紧守城门,高挂免战牌,再也不肯出战。 第122章 智者交锋 黄巾军紧闭城门,吕布尝到了甜头,日夜轮番在南门进行辱骂和挑衅。 但无济于事,黄巾守军死不出战,士气如同秋叶般不断凋零。 反观汉军,情绪高涨,个个摩拳擦掌,等待皇甫嵩一声令下,便要攻城。 阳曲的东面和西面背靠大山,南面和北面都被朝廷的兵马牢牢封锁,几乎是出入无门。 董卓的谋士李儒再次前来拜见皇甫嵩,献上计策。 皇甫嵩大手一挥,召集各位将领进入大帐,准备接见李儒。 在大帐内,火光映照着每一张紧张期待的面孔,空气中弥漫着战前的肃杀之气。 李儒缓步走入,目光如炬,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他的到来,仿佛为这紧张的气氛增添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左中郎将,我有一计,可不战而屈人之兵!”李儒步履坚定地走到大帐中央,手指轻拂着山羊胡子,神情自若地说道。 “先生请讲!”皇甫嵩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他倒要看看李儒能有什么妙计。 “阳曲城被围,城内数十万张嘴,用不了多久,张宝必会因粮草耗尽而举械投降!”李儒停下脚步,仰望帐顶,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也曾这样想过,但我们的粮草也快见底了,你怎知张宝能撑到何时?朝廷的圣旨一道接一道,仅靠等待恐怕难以解决问题,先生!”皇甫嵩眉头微皱。 他心中也曾计划等到城中断粮那天,张宝自然会出城投降,但城中却迟迟没有动静,仿佛黄巾军准备在城内安度新年,反而让汉军有些焦虑。 “我听说前些日子汉军在汾河上游投毒?”李儒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是啊,毒死了我们几十个兄弟,还有三匹好马!”曹操一想到这事就气愤不已,黄巾军的手段实在阴险。 “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董中郎将的兵马驻扎在城池北面,我们在上游投毒,城内用不了三日便会无水可饮,自然会投降!”李儒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暗自得意,觉得自己的计策天衣无缝。 皇甫嵩和曹操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李儒的计策虽有些阴险,但在这战场上,胜利才是最重要的。 “万万不可!”皇甫嵩刚要拍板,刘备却从人群中挺身而出。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刘备,想听听他为何反对。 “城中皆是贫苦百姓,若在上游投毒,他们毫无察觉,不知要害死多少无辜之人,天子爱民,绝不允许如此行事!”刘备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位将军,无毒不丈夫,慈不掌兵,我们是征战沙场的军队,以打胜仗为使命,岂能妇人之仁!”李儒冷冷地看向刘备,心中暗自嘲笑,觉得他这种觉悟,带不了多少兵马。 刘备的话让皇甫嵩和曹操等人陷入沉思,他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但李儒的计谋也确实高明。 见郭嘉始终未发一言,皇甫嵩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希望他能出来评判一下李儒的谋略。 “郭先生,你怎么看?” 郭嘉轻轻抬头,目光如炬,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停留在李儒身上。 “这位谋士的计策,实在是狠毒,若我们依计而行,汉军与黄巾贼寇又有何区别?即便攻克此城,日后朝廷派人前来查问,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好处!” 他的话语如一把锋利的刀,直指李儒的阴谋。 郭嘉的眼神坚定,仿佛要将李儒的心思看穿,若真是好计策,他完全可以建议董卓直接实施,并抢夺功劳,无需再来请示。 李儒的计策本意是想借皇甫嵩之手施行毒计,从而嫁祸他人。 只可惜,这一点众人都未能看透,幸好有郭嘉在此,皇甫嵩才得以避过一劫。 李儒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敢问郭先生,那你又有何妙计可以破敌呢?” 他见眼前这少年装模作样,心中不免生出几分轻视。 郭嘉缓缓站起,步伐稳健,走到李儒面前,目光如电:“我倒有一计,不知董中郎将是否敢予实施!” 他的声音虽不高,但却带着一种不可忽视的力量。 整个大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众人屏息凝神,等待郭嘉的下一句话。 “还请赐教!”李儒反复思索了好几天,才想出这个自认为绝妙的方案。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对手,心里暗自认为对方不可能有更好的主意,脸上浮现出一丝自信的微笑。 “城中所依赖者,粮草与水源也!”奉孝举目分析道。 李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道:“并州人都知道这些,直接说你的方案吧!” 他觉得对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脸上依旧挂着自信的笑容。 “董将军既然处在上游,可否发动民工,组织军队,截断汾河之水?”奉孝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据我所知,汾河在上游有好几条分支,只需高垒土石,将汾河之水改道旁支,岂不也能达到我们的目的!” “而且现在是寒冬,水位并不高,断水并不费力!”奉孝微微闭上眼睛,换了一个角度,冷静地陈述道。 这叫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妙啊,妙哉!”满厅之人听完郭嘉的陈述,纷纷拍案叫绝,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李儒的脸色骤然变得紧张起来,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悔意,后悔自己刚才的轻率和自负,他的自信瞬间崩塌,整个人显得有些无措。 “其二,断水之后,可差遣精锐西凉兵士,趁夜顺着河道潜入城内,探听敌军屯粮之所,将其粮草一把火烧个干净,到那时,张宝还能撑几天?”这些事情南面汉军或许难以做到,但对于处于上游的董卓军来说,切断水源后,沿着干涸的河道摸进城去,却是轻而易举,郭嘉继续说道。 见他的分析条理分明,实施性极强,众人纷纷点头称赞。 “这,这个我怎么没想到呢!”李儒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轻叹一声,脸上满是懊恼。 “还有,如此大功,如今只有董中郎将得天时地利,他若不取,必为此生大憾,还请先生回去后,说明厉害,以便中郎将能全力而为!”郭嘉说完,返身坐回位子上,翘起二郎腿,神态自若。 “郭先生真乃大才,在下钦佩!”李儒直接破防,弯腰低首于郭嘉坐下,语气中满是敬仰。 “李先生,我看就依郭先生计策,我再写一封书信,烦你带回给仲颖!”皇甫嵩一拍大腿,所有困惑迎刃而解,心头大快。 第123章 少年的思量 李儒离开后,散去议帐,皇甫嵩特意留下郭嘉。 他屏退左右,又让人拿出自己珍藏的美酒。 这些日子,郭典进山伐木,顺便打了些野味,送给皇甫嵩作为礼物,他欣然收下。 今天借此机会,让军厨在帐外烹烤,香气四溢,连帐外站岗的卫兵都忍不住咽口水。 帐内升起炭火,两人围坐炉边,气氛温馨。 皇甫嵩对郭嘉今日的表现赞赏有加,心中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位还在太学深造的儿子皇甫坚寿。 他儿子比郭嘉大几岁,同样天资聪颖,只可惜出道较晚,不如眼前这位少年才俊。 “坚寿兄在太学可是众学子的主心骨,很有指挥才能,若日后出仕,定然不会在左中郎将军之下!”见他提到皇甫坚寿,奉孝回忆起刚入太学时的情景,仍记得是坚寿兄领着自己熟悉太学的一切。 “哦,原来你们是同窗,这真是缘分!”皇甫嵩笑着给郭嘉倒满酒,又命人割了些肉送给帐外等候的史阿。 “我听说,曹骑都也曾在太学求学,哈哈!”郭嘉随意说道。 “我当年若不是随父亲驻守雁门,也有机会入太学的!”皇甫嵩回忆往事,长叹一声。 若这些战事结束,他还想着去雁门郡走走,故地重游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皇甫嵩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穿越了时间,回到了那个年轻而充满希望的年代。 “对了,你不是一直在找你师父的消息吗,进展如何了?”皇甫嵩忽然想起这件事,战争的繁忙让他一度忘却,如今他关切地问道。 奉孝摇了摇头,戏志才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只知道他曾到过河北,之后便再无音讯。 “河北如今乱象丛生,一个书生在外游学,实在太危险了,这样吧,你描述一下他的相貌,我以中郎将的身份,下令各郡府的尉曹衙门,让他们帮忙寻找!”皇甫嵩看着眼前的少年,想到他一路上的帮助,心中也想尽一份力。 奉孝微微一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必麻烦了,他那人洒脱随性,说不定潜藏在哪个村落,着他的旷世奇书呢!” 他感激地看着皇甫嵩,觉得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若此番平定并州,依旧未能找到他,你打算怎么办?”皇甫嵩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郭嘉除了寻找失踪的叔父,还有什么在牵动他的心,让他对河北如此执着? “并州平定,我的河北游历也算告一段落了。”郭嘉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接下来,我还想去西凉和江东看看。作为一个男子汉,这一生应该活得明白,走遍天下,这样的人生才无憾。” 皇甫嵩哈哈大笑,拍了拍郭嘉的肩膀,“少年心怀天下,真是壮志凌云啊!我大汉的万里江山,只怕连天子都未曾亲历,而你小小年纪,竟已走遍大半,真是了不起!” 然而,皇甫嵩心中却暗自警惕,人的能力一旦超出常人预期,便会引起他人的防备,这是人之常情。 眼前这个少年,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游历天下,他的志向和能力,值得更多的关注和防范。 “依奉孝所见,董卓能否完成你所说的那些部署?”皇甫嵩皱眉,心中烦乱的战事再次涌上心头,似在自言自语。 他对董卓的了解不过是一个武夫,虽麾下战将如云,但行事常常欠缺深思熟虑。 如此不严谨之人,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这么好的计策交给他执行,只怕难有收获。 “这正是我要提醒中郎将的。除了让董卓放手去做,我们也要提前部署,双管齐下!”奉孝点头,他对董卓也心存疑虑。 董卓如同一个黑盒子,充满了不确定性。 “那我们该怎么办?毕竟地利优势在他那边!”自从有了这个少年谋士,皇甫嵩变得更加好问。 “中郎将可多派斥候轮流监测汾河水位,一旦上游截流成功,我们也可派出小股精锐部队,沿着河道摸进城去,诈开南门,一举攻破城池!”郭嘉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哈哈,先生还说李儒阴毒,我看你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哈哈哈哈!”皇甫嵩眼珠一转,心领神会地大笑。 “阴毒与否并不在于计策本身,而在于用计的目的和最终结果,您说是不是?”奉孝咬了一口野味,微微一笑。 “有道理,有道理,来,喝!”皇甫嵩止住笑声,端起酒碗劝酒。 酒足饭饱之后,见天色太晚,也没有太多话语,奉孝便起身告退。 皇甫嵩点点头,起身将他们送出帐门,此时外面夜风有些大。 好在离得不是太远,史阿搀扶着郭嘉走不到一刻钟便到了护卫队营地。 护卫们都纷纷聚拢来嘘寒问暖,队长史阿将他们驱散,随后将郭嘉扶于帐内榻上安顿。 看着呼呼大睡的主人,史阿将手伸向他的怀里,摸索了半天,什么物件都没有找到。 最后只能放弃,将帐内烛灯吹灭,慢慢退将出去。 来到帐外寒风之中,史阿擦了擦眼睛,又回头谨慎望了一眼,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次日清晨,史阿轻轻唤醒了主人,此时,刘备和曹操正在营外交谈,他们约好要与郭嘉一起前往中军帐议事。 刘备这次没有带上两个兄弟,而是独自前来。 “玄德兄,你那两个兄弟怎么没跟着?吵架了?”曹操见无事,便笑着调侃刘备。 “二弟三弟忙于军务,再说,中军帐前议事,他们的身份还不够啊!”刘备呵呵一笑,轻松应对。 曹操心里明白,过去关羽和张飞能出现在大帐中,多是因为皇甫嵩看在刘备是卢植学生的面子上,特意安排的。 张飞多次在帐内喧哗,还与先锋官吕布不和,这几次中郎将都没有做声。 因此,刘备这次不带兄弟也算情理之中,现在外面风大,总不能让他们在帐外挨冻。 “对了,文远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刘备反问曹操,见他最近与张辽走得很近,便好奇问道。 “文远被派了特殊任务,现在不在营中,嘿嘿!”曹操笑道。 说实话,曹操骨子里看不起刘备,瞧不上他的出身以及后来的经历。 在当今社会,一个毫无背景的人想在朝廷混出头,实在是难如登天。 要么家里特别有钱,可以用钱打通一切关节;要么祖上立过大功,世袭罔替。 想要凭借一刀一枪打出名声,实在太难了。 其实,刘备对曹操也未必看得上眼,不是因为官位和地位,而是因为道德和人品。 他觉得曹氏上位得极不光彩,曹操祖上的那些事,件件都很龌龊,不堪入目。 第124章 收容 郭嘉、曹操和刘备等人刚刚抵达中军帐外,帐吏便急匆匆地告知他们,郭典带着皇甫嵩去了收容营地,那里原本聚集着鹤嘴山俘获的黄巾士兵。 在这些俘虏中,有一部分愿意倒戈,加入汉军新兵营;其余的则被分批押往上党郡城进行整顿,剩下的则是一些看守营地的士兵,等待接收新的俘虏和降卒。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左中郎将为何突然对收容营地产生了兴趣。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调转马头,策马追了上去。 曹操眉头紧锁,心中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的目光扫过身旁的刘备,发现对方也是一脸凝重。 掌管收容营的汉军军官乃张懿刺史府从事张杨,此时他正陪同皇甫嵩探访一部黄巾降卒。 “天刚破晓,文远将军派人送来了一队黄巾降卒,他们全身赤裸,耳朵里塞满了淤泥,显然是从汾河泅渡出城的!”张杨解释道。 皇甫嵩听了,眉头微皱,心中疑惑:“那水中不是有毒么?” “这些人聪明得很,他们用湿布堵住耳朵,用湿泥包裹身体,趴在门板上,赤身沿着河岸浮出城的。”张杨解释道。 皇甫嵩微微点头,心中对这些黄巾士兵的聪明才智暗暗赞叹。 看来,他们真是走投无路,才想出这么一招。 “问出些什么来了么?”皇甫嵩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他迫切想从这些人身上了解城内的情况。 张杨略一沉吟,答道:“他们说城内粮草已尽,士气低落,很多人都在等待机会逃出城。” 这正是皇甫嵩期盼已久的消息。正如所有人所料,几十万人的城池,每天的消耗如同无底洞,纵使张宝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供养这么多张嘴。 “给他们一些食物,集中送到后方。”皇甫嵩果断下令,声音中透出一丝冷静的决心。 “喏!”张杨立刻应声,急忙转身去执行命令。 就在此时,曹操等人赶到,看到这些从城中逃出来的兵士,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左中郎将,会不会其中有诈?”曹操眉头紧锁,眼神中闪烁着谨慎的光芒。 他怀疑这是张宝故意放这些人出来,意在误导汉军,让汉军误以为敌方粮草不足,从而延缓进攻时间。 一旦度过这个冬天,明年的局势将更加难以预料,毕竟南阳的黄巾军仍在与汉军对峙,各州郡也陆续有新的叛乱,张宝或许正在等待一个更有利的时机。 “我看不像。”刘备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曾经经历过饥饿,深知真正饿肚子是什么滋味。 眼前这些人,面黄肌瘦,眼神中透着绝望,显然是被逼到了绝路。 曹操听后,沉默片刻,眼神依旧充满疑虑,但也不得不承认刘备的话有几分道理。 皇甫嵩则站在一旁,目光深邃,似乎已在心中权衡利弊。 “走,回帐内议事!”皇甫嵩大手一挥,带着众人向营帐方向走去。 他们刚走了几步,忽然看见几名汉军士兵押着几十个全身赤裸的人朝这边走来。 皇甫嵩立刻加快步伐,迎上前去询问情况,原来,这些人也是从汾河河道里逃出来的城里百姓,黄巾士兵的逃亡已经成了常态。 “这么说,战争快要结束了!”皇甫嵩转身望向阳曲那高耸的城墙,心中涌起一股预感。 百姓的反叛无非是为了填饱肚子,谁能让他们吃饱,他们就会跟随谁。 眼前这座庞大的阳曲城,已经无法再供养那么多百姓,黄巾军也只能勉强维持士兵们的温饱。 皇甫嵩的预感果然成真,三天后,张辽和张杨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 在短短三天内,从城中逃出的老弱黄巾士兵已达六千余人。 这些人数量庞大,足以组成一支劲旅,但在当前情况下,除了消耗汉军的粮草,几乎毫无用处。 “看来,城中确实已经断粮了,但为什么……”皇甫嵩眉头紧锁,思索着。 既然无路可退,张宝为何还不选择开城投降,而是任由自己的士兵不断逃亡? 按照这个趋势,再过一个月,城中的士兵恐怕要跑出来好几万。 皇甫嵩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 “左中郎将,这样下去,我们的军粮只怕供应不上!”丁原似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投靠过来的人,总不能不收吧,这边一接收,都要张嘴吃饭,如此大的消耗,哪来的粮草。 “这不会是张宝的阴谋诡计吧?”曹操抚着胡须,眉头紧锁,声音低沉地问道。 皇甫嵩在帐中来回踱步,心中也意识到这一点,若是军粮充足,这些降卒无疑是助力;可若粮草本就吃紧,再加上这些人,汉军只会被拖垮。 “那该如何是好!”丁原焦急地说道,他负责后勤供应,这些降卒直接威胁到了他的职责,怎能不急。 “朝廷根本凑不来多余的粮草,现在又是严冬,只怕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看来,只能按以往招安惯例办了!”皇甫嵩无奈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仰望帐顶。 “左中郎将,您的意思是?”刘备额头冒汗,心跳如鼓,他从皇甫嵩的眼神中感受到一股寒意。 “不可,左中郎将,我汉军历来不杀降卒,这事要是传出去,那是死罪啊!”曹操也明白了皇甫嵩的意图,急忙惊呼道。 “谁说我要杀降卒了!”皇甫嵩猛地一拍桌子,震得众人心头一颤。 “那...” “迁涉!”皇甫嵩微微转身,目光如刀,其实,这么做和杀了他们并无太大区别。 适者生存,谁能活到最后,全凭本事,至于那些弱小的,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迁涉?”迁涉到哪里去,路上怎么办?众人满脸疑惑,纷纷望向主将。 “江东地广人稀,资源丰富,我可以奏明天子,将这些降卒迁涉到江东去垦荒!”皇甫嵩长叹一声,似乎在给这些人指明一条生路。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沉默了,从并州到江东,足足有三千里之遥,这哪里是迁涉,分明是发配,是送命。 “真是杀人诛心呐!”刘备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无奈。 “大胆刘备,就你仁义,你说,你说说,你能怎么办?”皇甫嵩猛地拍案而起,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随后捂住胸口,喘息不止。 “中郎将,消消火,消消火!”曹操见状,急忙上前,轻拍皇甫嵩的后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刘备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大帐,他的背影在帐篷的灯火下显得格外孤独,仿佛肩上背负着无尽的重担。 第125章 大战前夜 皇甫嵩病了,一病不起,饮食不振,连外出都怕吹风着凉,有人说他这是心病。 就在这时,张辽派人送来消息,汾河的水断了,显然董卓的军队已经开始实施他们的断水计划。 郭典来到大中军大帐探望皇甫嵩,顺便询问潜入城内的计划是否可以立即实施。 皇甫嵩额头上裹着白巾,目光呆滞,他现在思考的不是攻下阳曲城的可能性,而是攻破曲阳城后,几十万降卒和百姓该如何处置。 数十万条活生生的生命,朝廷若是不管,这口大锅也只有他皇甫嵩能背得动了。 “左中郎将大人!”郭典探过头去,将耳朵凑近皇甫嵩的嘴前。 “唤,唤孟德,建阳前来!”皇甫嵩在昏昏沉沉中低声呼唤。 郭典见他满头大汗,心中一紧,立刻转身吩咐执事好生照料,随后便去请皇甫嵩想见的人。 曹操和丁原这几日一直没见皇甫嵩升帐议事,心里正焦急万分,听说中军帐内有召见,立刻飞奔而来。 不一会儿,三人便站在榻前,静静等待左中郎将醒来。 “君业,左中郎将这是怎么了,前些天还好好的!”曹操眉头紧锁,望向郭典,难道是那日被刘备气着了? 众人皆知皇甫嵩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再说刘备也是为民着想,并没有故意冒犯他,不至于气成如此。 “哎,其实,要论爱民,甫嵩将军比谁都爱民,要不是他一再坚持,朝廷又怎会免去冀州百姓一年的赋税呢!”郭典摇摇头,深知将军的病根在于心。 人一旦心结难解,便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陷入无尽的怪圈,身体也随之不堪重负,最终轰然倒下。 “朝廷也是无奈啊,眼下各州都不太平,纷纷向中央要钱要粮,百官们又拿不出好方案,只能拖延!”丁原作为地方官多年,深知朝廷一贯作风。 如今的压力全压在前方作战人员和地方官员身上,怎能不让人焦虑万分呢? 曹操望着昏迷中的皇甫嵩,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这不仅是一个将军的困境,更是整个天下的难题。 “君业、孟德、建阳,你们都在吗?”榻上传来微弱的声音,打破了三人焦急的沉默。 “都在,左中郎将!”三人齐声应答,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和期待。 “我现在不行了,军中大事想托付给你们三人,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助我?”皇甫嵩的声音虚弱却坚定,眼中透露出深深的信任。 “愿为上官分忧!”三人对视一眼,心中明白左中郎将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纷纷点头应允。 “孟德,你主管军事,确保军队的战斗力;建阳,你负责后勤,保障军需供给;君业,你代行中郎将的决定权,统筹全局。”皇甫嵩一一看向三人,眼神中充满了期望与无奈。 他知道,眼下能够依赖的,只有这三位资质出众、沉着稳重的将领。 “喏!”三人拱手接命,心中既有沉重的责任感,也有对未来的隐隐期待。 在汉军之中,君业、孟德和建阳无疑是最值得托付的人,他们的资质和能力在众将中脱颖而出,沉着冷静的处事方式更是让人信服,皇甫嵩深知,只有这三人才能继续支撑起这支军队的未来。 “传令全军,我需要好好休息!”皇甫嵩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过脸去,眼神中透露出浓浓的疲惫。 “各位将军,先退下吧,我要给主人喂药。”联明的执事手捧药碗,走上前来,明显是在为皇甫嵩打掩护。 “属下告退!”三人施礼后,纷纷离开。 没走多远,郭典便将曹操和丁原拉到一边,神情严肃。 “孟德,张辽请示是否按原计划潜入城内,诈开南门,你得尽快做出决定,建阳,朝廷的第二拨粮草什么时候能到?”郭典急切地问道。 曹操点点头,心中已有定计,便先行告退,只留下丁原面露忧色。 “你想听实话吗?”丁原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 “左中郎将将重任托付于我,当然要听实话,办实事!”郭典焦急地催促道,眼下形势危急,虚言无济于事。 “据可靠消息,太仓中已经没有存粮了,下一批粮草,只怕得我们自己想办法了,君业。”丁原眉头紧锁,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无奈。 一旦实话说出,运粮官恐怕一天也干不下去,全军将士非得将他活剥了不可。 “这……”郭典顿时觉得如同千斤重担压在肩头,仿佛跌入了无底深渊,想回头已是难上加难。 丁原离开后,郭典呆立在原地,仿佛时间在他身上冻结了足足半刻钟。 终于,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心中燃起了坚定的决心,现在,正是执行皇甫嵩计划的时刻。 他迅速找到自己的战马,飞驰向收容营。 董卓切断水源的第二个夜晚,阳曲城内多处冒起浓烟,城中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南门楼上的守军惊慌失措,竟向空无一人的南面射出弓箭。 直到半夜,火光才逐渐熄灭,整个城池恢复了短暂的宁静。 与此同时,张辽率领的精锐部队已经悄悄沿着干涸的汾河河道潜入城内。 在河道与城墙的交汇处,他们发现了被锯断的木栅栏,那些平民正是通过这里逃离的。 城外,曹操与吕布等人在天黑前命令士兵们饱餐一顿,然后早早休息。 半夜,他们悄然起身,整理好攻城器具,只待城内传来信号,便可里应外合,攻破南门,随后放骑兵突入城内,占领其他城门。 郭嘉听到帐外的动静,立刻派史阿出去探查。 史阿发现汉军在悄悄集结,除了护卫队的营地,几乎都是人去营空。 曹操的军事部署早已与郭嘉商议过,只是未定具体时间,眼见半夜军马调动,郭嘉心中一凛,料定时机已到。 于是便和衣而卧,保持警觉。 史阿则安排护卫队轮流执岗,防止任何意外。 刘备三兄弟被编入羽林骑兵队,只待城门开启,便率先锋骑兵冲入城内。 吕布作为先登,准备与张辽互为呼应,攻下城门,确保通道畅通,为骑兵大军扫清障碍。 “嘿嘿,今夜我们是主角!”张飞在黑暗中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兴奋地低声笑道。 “三弟,箭矢无眼,切不可大意!”关羽则更加谨慎,每逢战场,他总是格外小心,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照顾大哥和三弟。 夜色沉沉,杀气弥漫,众人的心跳声仿佛与战鼓声交织在一起,预示着一场恶战即将展开。 第126章 攻城 汾河河道里满是半人深的淤泥,宛如一片沼泽,有在汉军有所准备,张辽率领的先遣队全副轻装,只携带了轻型兵器,身上没有多余的负担。 他们排成一字形,紧贴河壁前行,偶尔惊动藏在泥里的生物,士兵们都紧捂嘴巴,丝毫不敢发出声响。 通过城墙上漆黑的洞道,他们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城内,由于守军提前实施宵禁,城内显得异常安静。 一路潜行,深入城内二百步,在一处阴影笼罩的住房旁边,缓缓爬上了岸。 跟随张辽的约有二百名老兵,他们手持短刀或环首刀,步伐迅捷而轻盈。 上岸后,众人赤脚行走,利用房屋拐角与树木的阴影作为掩护,悄然向南门靠近。 上半夜,董卓在北城闹得很凶,黄巾军折腾了大半夜,显然已经疲惫不堪。 城门下的十来个黄巾军打着哈欠,有几个甚至靠在城墙处打盹,没人意识到黑暗中会突然出现一只无声的手,迅速捂住他们的嘴巴,然后一刀划过咽喉。 被割断喉咙的士兵只觉头以下的身体在坠落,发出轻微的呻吟,便悄然离开了人世。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生命,楼上巡视的小队也未察觉任何异常。 张辽留下五十人紧守城门,清理门内的鹿角,随时准备打开城门。 其余人分成两队,顺着门侧的石阶而上,悄声无息地去解决门楼上的哨兵和弓箭手。 巡逻队再次经过时,突然察觉到异常,立刻大喊:“谁在那里!” 随即加快脚步朝声音的方向跑去。 汉军没有多言,悄然迎上去,刀光一闪,十人的巡逻小队在短暂的挣扎中倒下,然而,这场激烈的战斗声引来了附近的巡逻队,他们纷纷赶来查看。 张辽迅速拾起跌落在地的火把,朝城外挥动,火光在黑夜中闪烁,这是内应的信号。 他同时命令部属通知楼下的汉兵打开城门,楼上汉兵则迅速分成两队,迎向敌人的巡逻队,正面的较量一触即发。 城门下汉兵接到指令后,迅速抽掉城门栓,十人一组,用力推开两扇巨大的城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街道上的黄巾军察觉到异样,立即通知附近的营地,同时组成小队,急速驰援南城门。 城内顿时陷入混战,喊杀声震天动地。 就在此时,看到信号的吕布驱马而来,率领先锋部队如猛虎下山,直冲城内,一部队迅速登楼增援,另一部队则死守城门,抵御前来夺门的黄巾士兵。 紧随其后,曹操与刘备三兄弟率领精锐的羽林骑兵如风般杀出,他们直接穿过城门,冲开黄巾士兵,直扑街心。 在骑兵反复冲杀下,前来增援黄巾士兵被打得四散奔逃,无法迅速集结,失去了组织战斗力。 骑兵之后,是郭典亲率的汉军主力,他们阵列整齐,快步前进,宛如一条火龙穿过城门,向各个城门方向迅速扩散。 整个阳曲城本已进入沉睡,却被战火依次点燃,从城南到城北。 城北的董卓部队听到城内的喊杀声,迅速集合,猛攻北门,阳曲北门瞬间告破。 随后两军在巷道中展开激烈争夺战,战火燃烧整夜,直至天明。 此时,奉孝仍在城外,他命令史阿牵来一匹骏马,带着五十名护卫策马奔向南门外观战。 忽然,一队身穿黑衣的骑兵从南门如猛虎出笼般冲杀出来,但很快被驻守在城门口的吕布部队拦截,然而,几名骑兵仍然突破重围,向南逃窜。 “追!”郭嘉见那几骑从身边疾驰而过,心中一紧,立刻调转马头,奋力追赶,史阿见状,带领护卫骑兵紧随其后。 那伙黑衣人回头瞥见郭嘉,只见他不过是个少年,心中轻视,继续策马狂奔。 “放箭!”郭嘉见双方距离已近,便朝身后大喊。 史阿和护卫骑兵迅速从腰间抽出短弓,背手取箭,搭弓如电。 只听几声破空之响,跑在最后的黑衣人应声中箭,翻身落马。 前方忽然分出五名骑兵,他们放慢了速度,随后一扯马绳,竟然挥舞着马刀反冲而来。 “先生小心!”几名汉军护卫见状,猛地抽打马背,飞马跃过郭嘉,拼命迎战那几名骑兵的马刀。 两股人马瞬间交战在一起,尘烟四起,只听见兵器碰撞声,但由于敌方人数太少,那五名骑兵很快便纷纷坠马。 “追!”郭嘉见剩下的两骑折向西面逃窜,挥鞭指挥继续追赶。 护卫队立刻加快速度,紧追不舍,双方在原野之中又奔跑了十余里。 眼看就要追上时,对方却突然勒住马匹,马儿嘶鸣,两只前腿腾空而起,随后倒退两步。 两名骑兵翻身下马,此时朝阳在他们面前冉冉升起,金色的光辉洒在他们的身上。 郭嘉在不远处也勒住了马脖,原来再往前就是一处悬崖,显然对方已经无路可走。 众护卫正准备冲上去,将他们斩成肉泥,却被郭嘉抬手制止。 因为他看到其中一个黑衣人腰间挂着的东西,那东西他非常熟悉。 “阁下,既已无路可走,何不束手就擒!”郭嘉面向朝阳,脸庞被映得通红,语气中透出一丝冷静与威严。 看得出来,这队骑兵拼死从城内突围,显然是为了保护某个重要的目标,否则他们不会一个个舍命相搏。 他们没有选择从北门出城,反而绕道南门,显然是极其狡猾的一伙人。 因为一旦突破南门,前方便再无汉军的阻拦。 他们的阴谋几乎得逞,幸亏郭嘉在城外截住了他们。 那名腰间系着葫芦的黑衣人缓缓转身,目光并非凶狠,反而带着几分慈爱,这让对面的郭嘉不由得一愣。 “要是张宝能听先生之言,何来今日!”旁边稍微高大的黑衣人解开面罩,露出真容。 “公明兄,竟然是你!”郭嘉看清他的面庞,数月不见,依然是那样孔武有力。 “郭先生,真没想到,你背叛了大良贤师,害死张梁将军,如今,又来追杀李先生,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徐晃抽出腰刀,指向郭嘉,脸上愤怒如火。 他计算了一下距离,犹豫要不要冲过去,对面有五十骑兵,他生怕拿不下郭嘉,反倒连累李先生。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先生?”郭嘉早就听闻李有才的名头,只是今天方才见面,可惜对方蒙着面,看不到真容。 李有才并不说话,只是点点头,似乎意识到腰间别着的物件不太吉利,悄悄地扭转身体。 “李先生,回头是岸,何必一条道走到黑呢?黄巾无道,大战已消,投降朝廷,为百姓谋福,岂不更好?” “李先生,不要听他胡言乱语,这个姓郭的,是汉朝的奸细,他混入广宗城,把我们坑惨了!”徐晃说着,便快速持刀向前冲来,今日到了这种境地,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第127章 民以食为天 徐晃尚未冲到郭嘉面前,便被几名护卫骑兵挡住,他手中仅握一把马刀,面对众多敌人,根本无法突围。 “李先生先走,这里由我挡住!”徐晃大喊,摆开架势,决心拼死一战。 此时,李有才冷冷地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嘴角勾起一丝自嘲,走?往哪里走?被逼到绝境的人,除了自行了断,还能有什么出路? 世间那些走入绝境的人,除了自身的迷茫,更多的是命运的捉弄。 茫茫人海,总有人误入歧途,总有人敢于尝试,大道坦途有人走,小道岔路又怎能无人涉足,这便是天意。 “李先生!”郭嘉见形势不对,大声呼喊,伸手想要抓住李有才,可惜距离太远,根本够不着。 李有才纵身一跃,向悬崖边飞去,像一片树叶在空中飘落,不知将坠向何方。 “李先生!”徐晃回头见人已落入深渊,弃刀在地,捶地痛哭,不再反抗。 “住手!”此时几名护卫将刀举起,正欲将徐晃乱刀砍死,郭嘉急忙喊住。 “李先生啊,李先生,你何必想不开呢!”徐晃朝着悬崖边上走去,往下望时,什么都看不见。 郭嘉微微闭目,他似乎感受到了徐晃的悲伤,不,还有他自己的悲伤,方才那个人,绝对在哪里见过。 从他第一眼在黄巾征兵名册上看到“李有才”这个名字时,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他隐隐觉得,这个名字背后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后来,他听闻了李有才的种种事迹,这更加深了他的疑虑。 这个李有才,聪明绝顶,才华横溢,究竟是出于何种动机,甘愿为黄巾军赴汤蹈火? 他是真心辅佐,还是另有所图? 见徐晃牵着两匹马,步履沉重地向这边走来,郭嘉心中翻涌着无尽的自责,他挥手示意护卫退下,并给徐晃让出一条路。 郭嘉的心如同被重锤击打,若不是自己的执念与好奇,或许这两人早已逃出生天,隐居田园,不再理会世间纷争。 然而,正是因为自己的贪功,才将他们逼入绝境。 “放他走!”郭嘉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与悔恨。 “先生,他可是黄巾逆贼啊!”一名护卫不甘心地反抗道。 郭嘉冷冷地看了那护卫一眼,声音低沉却充满威严:“你也只是个吃军粮的汉军,退下!” 护卫不情愿地停住脚步,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最终还是让开了路,目送徐晃缓缓走过。 徐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郭嘉感到自己的心也随之远。 他望着平原上那一片苍凉,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孤独感。 “撤!”郭嘉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地命令道,随即,他翻身上马,朝阳曲城疾驰而去。 阳曲城内,汉军正忙于收集俘虏和打扫战场。 那些未加入黄巾军的少数百姓,纷纷走出家门,热情地迎接汉军的到来。 在这座城中,被俘的黄巾军士兵多达二十余万,另有十多万人在混乱中从东西两门逃走,消失在盾山林中。 汉军在战斗中击杀了五万敌军,加上城中的百姓,总人数不下六十万。 然而,实际上在汉军进城之后,许多黄巾军士兵脱掉军装,混入百姓队伍中。 此时,汉军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俘虏需要提供食宿,而百姓则是自给自足,军队无需额外供给粮食。 控制住城内局面后,他们立即向朝廷发送加急捷报,请求紧急粮草供应,同时展开对黄巾军重要人物的搜捕行动。 奇怪的是,整个阳曲郡城翻遍了,竟然找不到张宝的尸体。这让诸将的功劳大打折扣。 “曹都尉、郭太守,张宝的头号军师李有才跳崖身亡了!”一名士兵急匆匆地跑进中军大帐,带来了重要情报。 曹操皱眉,摇了摇头,“哎,关键的人物一个都没捉住,看来这张宝早就做好了弃城的准备。” 丁原从外面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和愤怒:“刚才去他们的粮仓看了,几乎所剩无几,张宝唱的是空城计!” 郭典沉默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领悟,“难道说,他们死守阳曲,其实是为了拖住我们,以减轻南阳黄巾军的压力!” 整个大帐内一片寂静,众将士的心情如同被压了一块大石,沉重而复杂。 丁原满脸愁苦,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 “这些俘虏再招待几天,我们自己都得饿死!”他不得不把心中的忧虑说出来。 再不说,过几天各军伙夫找他要粮食时,事情就更棘手了。 “是啊,左中郎将为这事愁得夜不能寐,都病得下不了榻,大家商量一下,看有什么办法吧!”郭典叹息一声,感觉自己身上背负着千斤重担,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甚至想辞职,不再当这个太守。 众人陷入了一片沉默,仿佛深海中的沉船,无声地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李儒说得对,慈不掌兵,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不如将这二十万俘虏全部迁往江东!”曹操眼神坚毅,咬牙说道。 “孟德,你们真是一丘之貉!”丁原气得手指颤抖,指着曹操骂道。 “建阳,事实摆在这里,你又拿不出粮食,你说怎么办!”曹操冷静地回应。 他也不愿意这样,但几十万张嘴每顿都要消耗大量粮食。 如果真给不出粮食,这二十万人恐怕会反叛,到那时,后果更不堪设想。 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眼下都缴了械,以精锐士兵押送,估计到不了中原,有一半人就得饿死在路上。 丁原心中早已有了一个办法,但怕无人敢执行。如今被逼到绝境,他不得不将这个想法说出来。 “听说并州的大户都搬迁到雁门郡去了,孟德,你的骑兵跑得快...”丁原话音未落,众人的脸色已经变得更加阴沉,纷纷摇头表示反对。 曹操冷笑一声,反问道:“朝廷军名正言顺打劫地方士族,建阳,你在地方也经常这么干?” 丁原被问得一时语塞,连忙摆手辩解:“没,绝对没有...” 曹操继续说道:“再说,你这么一弄,以后那些有钱人家谁还敢回并州,这不是自绝后路么!” “不过...”他抚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旁边的丁原见状,急忙问道:“孟德,你有好主意?” 曹操微微一笑,缓缓道:“要是让他们捐点,也不是不可以,咳咳,郭太守,你觉得呢?” 他转头看向郭典。 郭典眉头紧锁,心中暗自叫苦,早知如此便不该答应皇甫嵩的差事。 他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你们这是在说笑吧,就算那些大户把家抄了,也不够几十万人消耗的啊,搞不好惹得一身骚!” 整个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众人心中的焦虑和无奈在空气中弥漫。 第128章 逆贼的出路 “对了,你们见过郭先生吗?”曹操突然想起一个人,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郭嘉的身影。 “刚才他还在外面和刘军侯说话,好像已经走了!”守帐的护卫答道。 “哎呀,我们这些武夫就别瞎想了,不如去问问郭先生吧!”曹操感觉脑袋有些发胀,决定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嗯,也只能这样了,大家分头去找找,问问郭先生的建议!”郭典也不愿多费脑筋,扶着额头,朝众人挥手示意散会。 丁原长叹一声,无奈地背着手大步走出中军大帐。 与此同时,刘备与郭嘉已经来到皇甫嵩的住处。 进城后,为了皇甫嵩的身体着想,众人给他收拾出一处僻静的小院,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刘备领着郭嘉来到院门口,守在外面的执事认得他们。 “两位稍等,我去通报!”执事弓着身子,快步跑进厅内。 汉军攻入阳曲城后,皇甫嵩的病情其实已经好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因为粮草问题而忧心。 听说郭嘉主动前来,他仿佛看到了灵丹妙药,感觉离痊愈不远了,于是打发执事请他们进去。 郭先生,玄德,你们来了!”皇甫嵩见到郭嘉,心中一阵欢喜,看到刘备不计前嫌前来探望,脸上露出几分惊讶。 刘备装作若无其事,拱手行礼道:“见过左中郎将!” “左中郎将这几日身体可有恢复?”郭嘉接过执事递来的胡椅,轻轻摆在床榻旁边,担心皇甫嵩说话费力。 刘备也在不远处坐下,三人围坐一圈。 “哎呀,前些日子我心病缠身,如今阳曲被攻下,朝廷收到捷报,我的压力总算减轻了些!”皇甫嵩激动地说道。 “不过,眼前还有一件大事,关于俘虏的处理问题,我昨晚又是一夜未眠,恐怕孟德、君业他们也在为此事烦心吧!”他接着说,目光转向刘备。 在刘备面前,他再也不敢提及迁涉江东的事情,若是让卢植知道,定会写奏章告到天子案前。 幸好刘备虽然心中有气,但并未到处宣扬,还保全了皇甫嵩左中郎将的颜面。 刘备面无表情,也不接话头,仿佛今天只是来探望病人,刻意避开了再次讨论那件事的可能。 “玄德,上次是我太过急躁,没有考虑到民意,也是一时心急,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啊!”皇甫嵩知道刘备还在生他的气,语气中充满了诚恳和歉意。 “哪里,左中郎将是我的上官,上次我也是一时冲动,现在还在后悔呢!”见对方低头认错,刘备急忙接话,心中感激不已。 “得亏是玄德仁厚,没有和我计较!”皇甫嵩松了口气,这个人情债算是解了。 “不过,左中郎将,现在朝廷处境艰难,恐怕还没有准备好接收这么大批俘虏!”刘备沉思片刻,继续刚才的讨论。 “二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郭嘉长叹一声,眉头紧锁,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难道,两位今日来,并非赐教?”皇甫嵩见郭嘉一脸愁容,不像平时的他,不禁心头一紧,难道这次真的无计可施?他的焦虑陡然上升。 忽然,皇甫嵩感到一阵心悸,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大人,我去给你端药!”执事见状,急忙说道,然后快步奔向后厨。 不一会儿,一碗浓烈的汤药端到了皇甫嵩的手上。两人看着他几口将药喝完,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仿佛这药苦得能让人心碎。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皇甫嵩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皇甫嵩故意放慢了自己的动作,实际上是在耐心等待,等待眼前这两个人说出他们的真心话。 “两位用过午饭没有?要不就在我府上吃点?”他将药碗递还给执事,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显得更加从容。 刘备不由得看了一眼郭嘉,不确定主人这是在挽留还是在暗示他们该离开,他在询问郭嘉的意思。 “吃饭不急,只怕有些人比我们更急!”郭嘉微微一笑,眼前突然飞来一只苍蝇,他抬起袖子轻轻驱赶。 “郭先生说的是我们吧!”几位身着甲胄的将领从外面大步走进来,曹操直接推开了执事。 执事有些惊慌,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连问都不问,就闯进院子,直接入了大厅。 “你们?”皇甫嵩也感到意外,这城里几十万人等着这些人去管理,他们一下子全来了自己住处,万一出事可怎么办。 “左中郎将,火都烧到眉毛了,我们都急得不行,你们仨还在讨论吃不吃饭,真让人愁啊!”曹操半开玩笑地说。 “中郎将,我是来向您请辞这个代理身份的,属下无能,还得是您回归才行!”郭典低下身子,向皇甫嵩拱手行礼。 “哎呀,郡业、玄德,两位贤弟,攻下阳曲,你们立了大功,不要这么低估自己,来来,都坐!”众将云集,皇甫嵩也不好再干坐着,从榻上放下双腿,站起身来热情招呼。 此时,执事唤来了几位当职的护卫,一齐搬椅子,准备招待众人。 郭先生,人都到齐了,你到底有没有良策,要不我皇甫嵩给你行叩拜大礼?”皇甫嵩半真半假地开起玩笑,久违的热闹让他心情愉悦。 郭嘉心知再不指点迷津,这群人恐怕愁得睡不着觉。他站起身来,开始习惯性地踱步,为了给他留出更多空间,有人挪动了座椅。 众人目光灼灼,期待这个天才少年再一次不负众望。 “二十万人,百姓养不起,朝廷也养不起,眼下只有一个地方能供得起他们。”郭嘉停下脚步,转身说道。 “什么地方?”众人异口同声。 “太行山延绵八百里,区区二十万人,足够养活。”郭嘉语气坚定。 “啊,郭先生,你是说让他们上山谋生活?那岂不都成了山匪?”曹操思维敏捷,立刻猜到了最终结局。 众人陷入沉思,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鹤嘴山下一战,我们斩杀了数万山匪,现在各大山寨急需补充人员,那些山寨里储存了多年的屯粮,说白了都是冀并两州百姓的血汗。”郭嘉继续解释。 “现在正是物尽其用的时候,让他们上山,暂解燃眉之急。”他补充道,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 计谋不分高下,只要能解决问题,就是好办法。 然而,许多人在观念上难以接受,认为这是助纣为虐,大逆不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此事一旦让朝廷知道,只怕...”郭典声音低弱,表达了他的担忧。 第129章 病愈 “为了百姓,我愿意承担这个责任!”皇甫嵩心中激荡不已,这是他近日听到的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若能以他一人的性命,换取二十万平民的安危,即便满门抄斩,诛连九族,他皇甫氏也毫不犹豫。 “左中郎将!”刘备猛然站起,眼眶湿润,眼前的中年人,是朝廷真正的栋梁。 刘备为自己先前的言辞感到深深的懊悔。 “唔,仔细想来,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曹孟德抚摸着胡须,开始在屋内踱步,最终,他也下定决心,支持这条计策。 郭典见众人都表示赞同,心中虽有顾虑,但也不好再强烈反对,心里盘算着,万一事情败露,如何避免连累自己。 “我只是献策,得失大家综合考虑。”郭嘉说完,安然坐回自己的位置。 “没有什么好讨论的,接下来我们商讨具体安排!”皇甫嵩目光坚定,双拳紧握。 无论这二十万百姓将来如何,先保住他们的命再说,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当土匪。 他们可以依山林为生,打猎砍柴,挖掘人参,只要不迁徙江东,就会有更多人活下来。 众人一直讨论到下午,肚子早已开始抗议,好在执事早已准备好丰盛的晚餐。 “吃完饭再走吧!”皇甫嵩伸了个懒腰,心情明显轻松了不少,计划的制定让他如释重负。 闻着厨房传来的饭菜香味,他的胃口也随之恢复,几乎忍不住想独自去大快朵颐一番。 然而,曹操站起身来,拱手告辞:“恐怕不行,我得回去加强城中巡逻与防务,这半天不在,不知道各营发生了多少事情!” 他眉头微蹙,显然对当前局势充满担忧,几十万俘虏分隔在各个区域,看管起来确实不能掉以轻心。 “我也一样,得回去看看!”郭典见曹操要走,也随即站了起来。 随后,刘备和郭嘉也纷纷起身。 郭嘉微笑着说:“我看,左中郎将的病情好多了,今天好好休息,吃好睡好,明天还是得您出来主持大事!” 皇甫嵩听了,哈哈大笑,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哎,多亏大家的支持。也好,你们不吃,我就赏给护卫们吧!”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气氛在一瞬间变得轻松愉快。 随着粮食日益短缺,俘虏们发现,汉军提供的粥饭越来越稀薄,最后几乎见不到米粒,只剩几片黄叶在锅中漂浮,竟然还被人争抢不已。 一天两顿饭根本无法填饱肚子,饥饿使得他们全身无力,除了睡觉就是拉肚子,甚至连一点硬屎都排不出来。 眼看着大家越来越消瘦,俘虏们开始议论纷纷。 “我听说朝廷的官仓已经没有粮食了,他们要把我们发配到江东!” “这怎么可能?江东离这里几千里地,靠两条腿走过去?” “对啊,那得走到什么时候去?更何况,路上不吃饭吗?谁给我们发粮发钱?” “我猜他们是想让我们死在路上,这样就不用再给我们提供粮食了!” “这些阴险的家伙,早知道当初就该拼命到底,哎!” “再这样下去,肯定得饿死不少人!” 众人的议论纷纷,像阵阵波浪在俘虏营中扩散开来。 “要不和他们拼了?”有人提议。 “拿什么拼?赤手空拳对抗全副武装的士兵?那不是送死吗?再说,就算拼赢了又怎样,他们手上也没粮食!”年长的人想得更远,劝说道。 “那怎么办?拼也拼不了,难道就这样活活饿死在这儿?” “不如想办法逃出去,去冀州,或者躲进山里,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又有人怂恿道。 众人陷入了沉默,似乎都认同了这个想法,于是开始策划出逃的计划。 他们派出一些人仔细观察汉军的作息时间和规律,希望能从看守那里找到破绽。 这天夜里,一群人悄然聚集,低声商议着什么。 片刻后,他们各自分头行动,开始联系其他人。 “喂,情况怎么样?”有人急切地问道。 “你们知道那个这几天传得沸沸扬扬的人物吗?他能带我们找到一条出路!”回答的人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不知道姓甚名甚,只知道一句关他的谚语!” “飞燕展翅朝天去,天地无边任我游!”两人异口同声地念道,仿佛心有灵犀。 他们一拍即合,迅速交换了更多细节,然后又去通知其他人。 十一月的寒冬,月光如银,街头冷风刺骨。 汉军士兵在街道拐角处堆起劈柴,点燃火堆,借着火光和烈酒取暖。 他们嘴里咒骂着一切,包括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俗话说,当兵吃饷,可如今,他们身穿正规汉军的军装,却是饱一顿饥一顿。 每日还得像看护孙子一样监视那帮黄巾党,心中愤懑难平,哪里谈得上愉快。 “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骑都尉的宅子着火了,快跟我去救火!”一名身披铠甲的军官从某条巷子里冲出来,朝两人大声喊道。 几人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愣神,随即问道:“都去吗?” “火势很急,当然是人越多越好,还愣着干什么,快啊!”军官显得有些焦急,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这几个人真是够迟钝的。 “我们走了,犯人怎么办?”其中一个人站在原地,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追问道。 “怕什么,满街都是岗哨,他们敢跑吗?大冬天的,跑了也得冻死,快走!”军官举起马鞭,做出要抽打的姿势。 于是,几人赶紧跟了上去。 一只小脑袋从门框里探出来,又迅速缩了回去,随后整间屋子的人陆续踮起脚尖走了出来。 整条老巷子里全是俘虏们的脑袋。 “咻咻咻!”远处传来哨声。 “飞燕展翅朝天去!” “天地无边任我游!” 随后,众人哗啦啦地汇成一条小河,沿着小巷子朝大街上走去。 说来也怪,平日里满大街的巡逻队,此刻却一个影子都没有,加上宵禁,百姓们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好几条街的黄巾俘虏像鬼魂一样悄无声息地涌向主街,沿着南北主街一直摸索到南门,此时,城门大开,连个守军的影子都不见。 众人心中暗自欢喜,悄悄靠近城门,不知不觉间就出了城。 出了城后,他们继续往前走,不时回头张望,生怕有追兵赶来,黑压压的人群愣是一点响声都没有,出奇的安静。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清脆而稀疏,显然来者不多。 众人心中一紧,紧张地盯着那几骑火把飞奔而来。 就在众人惊恐万状之际,为首的那人勒住马缰,停了下来。 “飞燕展翅朝天去!”他高声喊道。 “天地无边任我游!”众人齐声应和,声音中透着一丝希望与激动。 “跟我们走吧,带你们上山!”那人振臂一呼,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上山?你是谁?”领头的一个胆子大的问道。 “我乃侠盗褚飞燕,是来接应大家的。你们念的暗号正是指我,我便是你们新的统领!”褚飞燕哈哈大笑,笑声在峡谷中回荡,带给众人一丝安慰与希望。 第130章 海阔天空 正当人们犹豫不决时,忽然身后尘土飞扬,一队骑兵如疾风般奔来。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却没有人敢向前迈步,也没有人敢后退一步。 “褚飞燕,记住今日,带着他们逃生去吧!”为首的汉军将领勒住马缰,声音越过人群,直射入前方那个叫褚飞燕的耳朵里。 褚飞燕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猛抽马背,向远方疾驰而去。 “跟上他,快跟上他!”有人意识到希望在远去,连忙大喊。 人潮顿时如洪流般涌动,众人拼尽全力,沿着南边的大路,追赶那几骑。 他们掠过鹤嘴山,直奔丛山崇岭而去。 等众人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寒风在地面上呼啸,曹操的目光才从远方收回。 他坐在战马上,神情复杂,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 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 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 曹操感慨万千,吟诵起自己所作的《苦寒行》,他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低沉而悲壮,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他的心情而共鸣。 吟罢,曹操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他调转马头,毫不迟疑地驱马向前。 风雪虽然凛冽,但他心中的信念却如铁一般坚定。 官渡,黄河南岸一座繁忙的渡口城镇。 汉军主力刚刚平定并州,皇甫嵩率领大军凯旋,渡过黄河,抵达官渡。 在离官渡不远的岔道口,一行人聚集在路边,皇甫嵩紧紧握住一个少年的手,眼中满是不舍。 “郭先生,你真的不愿回京师接受封赏吗?”皇甫嵩满脸疑惑,在他看来,为朝廷效力的人,必然希望获得高官厚禄,通达天庭。 然而,眼前的少年却似乎与众不同。 “黄巾之乱平定之日,正是各位英雄受封之时,我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书生,不愿去凑这个热闹。”郭嘉拉紧身上的皮袄,抵御寒风的侵袭。 “唉,各有各的志向,不过,只要你来京师,随时找我,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助你。”皇甫嵩轻轻拍了拍郭嘉的背,语气中满是诚恳。 “一言为定。不过,皇甫将军,记住我和你说的话——功成身退!”郭嘉微笑着点点头,临走前再次提醒对方。 皇甫嵩郑重地点点头,眼前这个少年的话,他深信不疑,正是这些话成就了今日的胜利。 “郭先生!”刘备带着关羽和张飞走过来,三人齐声呼喊。 郭嘉朝三人拱手微笑,语气温和却坚定地说道:“三位老兄!” 刘备听闻郭嘉要走,心中一阵失落,忍不住问道:“郭先生,不是说好的,一起进京受封吗?” 郭嘉看着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但他还是选择简短地劝慰道:“玄德兄,大汉需要像你们三兄弟这样的英雄,希望你得了官职之后,能够如你所说,善待一方百姓!” 刘备闻言,心中一暖,坚定地回应道:“郭先生,请放心,百姓便是我的衣食父母,只要给我一块小地方,哪怕是一个县,我也一定能治理好!” 这时,关羽从怀中掏出几本书册,递给郭嘉,目光中充满了不舍:“郭先生,这是我借你的书,既然要暂别,还是先还给你。” 郭嘉接过书册,笑着说道:“云长,你读的书也不少了,日后也要多教教翼德兄,让他把自己的名字写好!” 关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愉悦,而一旁的张飞则哈哈大笑,毫不介意地说道:“先生,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壶好酒,你带路上喝,暖暖身子!” 郭嘉接过张飞递来的酒坛,笑得更加开怀:“好,这个礼,我破格收下,留着慢慢喝,史阿,把酒坛放车上!” 在这短暂的告别中,每个人的情感都流露得淋漓尽致,既有不舍,也有对未来的期许。 郭嘉的离去,让这一刻显得格外珍贵。 “郭先生,我刚看到曹骑督眼眶都湿润了,要不你去安慰他一下?我看他对你情深意重啊!”刘备凑近郭嘉的耳边,轻声说道。 郭嘉心中一震,看到刘备脸上的坏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不过,确实有些奇怪,其他人都纷纷前来道别,唯独曹操没有出现,平时热情洋溢的他,今天却不见踪影。 “他在哪?”郭嘉忍不住问道,好奇心驱使他想去看看。 “喏,那边大桑树下,一个人正坐着呢。”刘备指向河边说道。 与刘备三兄弟告别后,郭嘉欣然走向曹操,远远地,他看到曹操独自坐在黄河边,目光呆滞地盯着河水。 郭嘉不想打扰他,便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曹操收回目光时,发现地上多了一个影子,回头一看,竟是郭嘉,他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曹骑督,我都要走了,你也不来送送,太不近人情了吧?”郭嘉也坐下,树下石板微微摇晃。 “哎,郭先生,奉孝小兄弟,我是真的舍不得啊!像你这样的人才,不为朝廷效力,实在是太可惜了!”曹操捶着胸脯,满脸痛心。 “朝廷有左中朗将和骑都尉,还有刘军候这样的贤才,何愁不兴盛?至于我嘛,还得多读书,多见识,将来机会多的是!”郭嘉拍了拍曹操的腿,安慰道。 曹操的眼神复杂,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两人并肩坐在树下,黄河水静静流淌,仿佛带走了所有的忧愁和不舍。 “如果你想通了,随时来京城找我,我若为官,你必是我的从事;我若为将,你定是我的军师!”沉思片刻,曹操紧握拳头,仿佛在向苍天发誓。 “哈哈,堂堂七尺男儿,难道曹骑都的志向仅此而已?”奉孝轻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那你说该如何?”曹操心中一震,眼前的少年到底有何深意? 身为人臣,不为官,不为将,又能做什么? “大将军,大司马,你也可以考虑嘛!”奉孝玩笑道,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认真。 “哈哈,借你吉言,不过说真的,我还真不敢想呢!”曹操抚须大笑,心中的阴霾似乎被这笑声一扫而空。 这一笑,让曹操释怀,他总算明白,天下之大,有缘相聚,无缘不相见。 若是有缘,终有一日会再度重逢。 “虽然黄巾之乱已平,但大汉的颓势并未扭转,十常侍把持朝政,作恶多端,曹骑都务必小心!”郭嘉心中感激曹操平日的厚待,不由得多说了一句。 “可恶的十常侍!等我回京,一定要联合众位大臣,在圣上面前揭发他们的罪行!”曹操想起那帮蛀虫,心中怒火中烧。 将士在外拼命护国,而这群小人却在啃食国家的根基,岂能容忍! 第131章 寿春 一辆黑色马车在雪地中缓缓前行,车前一位十来岁的少年,腰间挂着把细长的剑鞘,右手紧握马鞭,时不时挥向大宛马的屁股。 那马儿奋力拉着车,车轮在雪地上划出两条深深的黑线,雪花依旧纷纷扬扬,毫无停歇之意。 马车刚刚驶入颖川地界,车内的人便让少年停下。 那人掀开车帘,低身走出,站在车梁上,目光远眺颖川。 他指着前方一山坡说:“就这里吧!” 山坡上,两棵雪松静静环抱着坡顶,显得格外宁静。 此人正是郭嘉,字奉孝,刚刚告别了朝廷大军,借道陈留,直达颖川郡边界。 他神情肃穆,望向那座山坡,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史阿从车厢内取出一把铁制小铲子,走到山坡上开始挖土。 他动作娴熟,不一会儿便将挖出的土堆垒成了一个小坟头。 郭嘉站在旁边,眼神复杂,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雪花轻轻飘落,仿佛在为这段离别增添几分凄美。 “哦啊!”史阿觉得挖掘的深度已经足够,便停下手中的铁锹,朝郭嘉点了点头。 郭嘉回到马车,从里面拿出一块黄色木牌。 木牌高约三尺,上面写着“颖川戏志才之墓”,他将木牌递给史阿。 史阿接过木牌,仔细看了一眼,随即垂下头,走到坟堆前,用力将木牌插入土堆。 两人并肩站立,面对木牌,深深鞠了三躬。 “真没想到啊,您竟以这种方式离开人世,我还没来得及报恩呐!”郭嘉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伤。 他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点滴,那些日子里,叔父对他的关爱如同这满世界的白雪般纯洁无瑕,没有一丝杂念。 史阿从未见过主人如此伤心,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站在一旁。 “上车!”郭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小山坡,心中涌起无尽的哀思,但他知道此刻只能送到这里。 于是,他毅然转身,朝马车走去。 “咻咻!”山林间回荡着两声鞭子的抽打声,马车在鞭声中向东缓缓驶去,逐渐消失在冬日的薄雾中。 半个月后,一辆马车缓缓驶入扬州九江郡城寿春,正值正午时分。 寿春城作为扬州的大都市,市井繁华,水陆交通便利,南来北往的商客在此汇聚成一片热闹的景象。 马车一进城,立刻被湍急的人流和车马淹没,瞬间消失在城市的喧嚣中。 城北大街上有一家君悦客栈,铺面宽敞,侧门可以通行车马。 马车驶入后院,卸下行李,解开马的套具,将马牵入马房喂料。 店里的伙计见是两位少年,穿着普通,但并未露出轻视之色,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帮忙提东西,将两位客人引入客栈。 一楼是长租客房,相对简陋,来往的人多是街市的走贩,鱼龙混杂。 “要不去二楼看看,二楼都是雅间!”伙计察觉到客人对一楼的环境不甚满意,心中暗喜,雅间的价格可以为客栈增加收入。 于是,伙计带着两人登上木梯,来到二楼,入口处有瑞兽屏风和内景假山,显得相当阔气。 房间都是独立设置,门窗严实,密不透风。 伙计引着两人进入一间空房,两张木榻相对而卧,书案、储物柜上摆设齐全。 更为巧妙的是,这间房正对大街,可以随时探头观察外面的动静,正是那些机警之人喜爱的住处。 “就这间吧,先住个三五日再说!”郭嘉点点头,他对这个位置很满意。 “好嘞,客官您先休息,我去拿钥匙和住薄来!”伙计脸上堆满笑容,缓缓退出房间,轻轻将门合上。 两人卸下身上的行李,郭嘉刚走到窗边,就见两名伙计将马车上的东西搬进来。 “放这儿吧!”郭嘉指着书柜旁边的位置说道。一只箱子里装满了书,另一只则是两人的衣物。 伙计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两口木箱放好,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先前那名伙计拿来了住宿单和钥匙,收了客人的银钱,用墨笔记录好后,将两把钥匙放在桌上。 “一楼大堂就是饭堂,什么都有,客官要是想用膳,尽管去点!”伙计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离开,边走边说道。 “好!” “对了,出门别忘了锁门,现在世道有些乱,防贼!”伙计刚要出门,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嘱咐道。 “多谢提醒!”郭嘉朝他笑了笑,而一旁的史阿则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伙计走后,两人打开木箱,开始整理各自的物品,经过一阵忙碌,裹在厚袄里的身体微微发汗,再加上长途跋涉,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要不下楼去吃点东西吧!”郭嘉探头对史阿说道。 史阿点点头,将手中的物品放好,拿起心爱的剑鞘,跟着郭嘉下楼。 这是家饭客一体的大店,进门便是宽敞的饭堂,左右各两排案几,靠墙围成一圈,足以容纳百人同时用餐。 郭嘉与史阿找了个挨着的位子坐下,眼尖的跑堂伙计立刻凑了过来,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 “客官,想吃点什么?本店的菜名都贴在墙上,您瞧!”伙计指着墙上的菜牌,每一道菜都是当日供应。 郭嘉扫了一眼墙上的菜名,微微闭上眼睛,沉吟片刻后道:“来半斤干牛肉,一壶浑酒,再要两个胡饼。” “好的,您稍等,马上就上!”伙计应声离去,边走边对路过提水壶的同伴喊道:“给两位客人倒上热水!” 很快,有两个人过来,一个摆水碗,一个倒水,动作麻利干练。 两人端起水碗,环顾四周,饭堂里人声鼎沸,有商人、过客、书生,还有穿着衙服的公差。 大家各自喝酒说话,互不干扰,整个饭堂洋溢着浓厚的江南市井生活气息。 郭嘉望着这一切,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温暖与宁静。 远离战场的喧嚣,郭嘉终于享受到了片刻的宁静与安逸。 这种生活,让他的内心充满了一种久违的平和与满足。 他心想:如果没有战争,该有多好。就这样混在普通百姓中,每天只为三餐忙碌,简单而幸福。 “你们听说了吗?圣旨下来了,朝廷要封赏那些有功之臣!”邻桌的客人按捺不住,借着酒劲,开始谈论起政事。 “听说了,皇甫将军被升为左车骑将军,朱儁将军升为右车骑将军!”旁边的同伴接过话头,显然对这些消息了如指掌。 “这两位可是我朝的功臣,理应得到封赏!”其他桌的闲客也纷纷点头附和。 “听说主持征讨黄巾的有四个中郎将,其他两个怎么样了?”又有人好奇地问道。 最初发话的那人挽了挽袖子,压低声音说道:“中郎将董卓那家伙,听说打了败仗,被押往廷尉受审,估计是死罪,另一个北中郎将卢植,因为消极怠战,本该罢官,但皇甫将军念其过往功绩,带领群臣力谏,才把功劳分给他一半,保住了他的官位。” “朝廷赏罚分明,皇甫将军居功不傲,真是我们大汉子民的福气!来,干杯!”有人豪迈地举起酒杯,于是众人纷纷响应,共同举杯畅饮。 第132章 求医 “你说的都是那些大人物,他们有功受赏,小人们遮挡不住!”原本热烈的争论逐渐变成了低声的窃窃私语。 说这句话的人声音极小,若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分辨他们在谈论什么。 一个当差的开始变得警觉,但他的同伴迅速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他,举起酒碗示意不要多管闲事。 他们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明白,这个厅内的人不过是些普通的小市民,根本不值得他们费心去计较。 只要这些人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当差的也乐得与他们相安无事。 毕竟,他们心里都清楚,从这些小市民身上是捞不到什么油水的。 “还有一些参加平叛的地方英雄,听说,由于他们没有给宫里送贿赂,都被闲置在家呢!” “哎,真是可惜啊,像我们这样的人,要想入仕,真是难上加难,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挤身军伍,为那些小人效力!” “是啊,现在黄巾平定,小人们过河拆桥,不进献钱财,只怕很难被任用!”有人长叹道,随即喝了一口闷酒。 “你们说的,可是幽州涿郡的刘备?”有人忍不住猜测。 “正是他。听说这个人爱民如子,当初极力反对将俘虏发配到江东,救了不少人性命,为此,他还得罪了不少人呢!” “刘备,真君子也!” “咳咳!”众人正聊得热火朝天,两个官差走了过来,此时他们桌上的食物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 众人赶忙止住声音,装作若无其事地喝酒。 “嗯哼,闲聊归闲聊,别聊劈叉了,小心着点,各位!”那带头的官差扯着嗓子咕哝道。 见没人搭理,两人于是甩甩膀子,执刀走出大堂。 “切,一帮狗腿,不用理他们!”有人小声嘀咕。 于是大厅又恢复了热闹,继续各自的交流。 郭嘉听到人们的议论,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明了。 看来皇甫嵩还是没有听从他的劝告,虽然给了卢植一些功劳,救了好友一命,但左车骑将军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未来的命运如何,还得看个人的造化。 朱儁就不用说了,他本来就是个贪图功名利禄的人,有功不取,简直不是他的风格。 倒是可怜了刘备刘玄德,跟随皇甫嵩东征西战,却一点功劳都没捞到,只怕又得回老家去养蚕织履了。 这样也好,如今十常侍掌控朝政,像刘备这样的人即使当了官,日子也未必好过。 郭嘉皱了皱眉,众人并没有提到曹操的动向,这让他有些不解。 曹孟德是否也受到了什么封赏呢?思索片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既然已经离开军队,隐入凡尘,又何必去打听这些烦心事呢?不如好好游山玩水,享受生活。 想到这里,他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一碗酒,一饮而尽,酒香四溢,仿佛也带走了心中的些许烦忧。 郭嘉喝得有些微醉,睡意渐浓,史阿见了,连忙站起身来去柜台结账,然后扶着郭嘉上楼。 借着酒劲儿,一觉睡到次日天亮。 窗外早贩的吆喝声将郭嘉惊醒,他睁眼一看,史阿不见了,估计是出去闲逛了。 郭嘉翻身起来,拿起陶盆到走廊打了些水,洗了把脸。 稍微整了整衣服,在铜镜前照了照,然后走出屋子,将门挂锁,走下楼梯。 正下楼时,两位布衣书生急步上楼,与郭嘉擦肩而过。 “不好意思!”其中一位三十来岁的书生走得太急,撞到郭嘉的左肩。 见是个年轻少年,那人道了声歉,便继续上楼。 郭嘉见无大碍,也没回应,只是扫了两人一眼。 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郭嘉生怕被人撞到,只好躲在人少的地方。 但凡遇到打扮如江湖郎中、走医之类的人物,他总会停下脚步。 “敢问这位先生,您能医治哑童么?”郭嘉拦住这些人,礼貌地问道。 有人好奇地看着这个少年,见他非哑非聋,有些疑惑,还有人则怀疑他是否能付得起钱。 不过大部分人确实没有这门手艺,谁敢轻易说能治好哑巴呢? 这就像有人请你去治瘸子,医术讲究调养贯通,可没说能无中生有。 “你说的哑巴是天生的还是外力所致?”也有技高胆大的,不免多问一句。 “天生如此。”郭嘉老实答道,那人摇摇头,立刻走开,跑得远远的,街上不少人在议论这事。 大冷天的,郭嘉走了几条街,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他找了个地方站着,稍作休息。 “哎呀,你怎么才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一个急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郭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正对另一名同龄人抱怨。 她们似乎有个约定,其中一位来晚了些,说话的声音有点大,引起了郭嘉的注意。 “再晚来啊,神仙可要走了,时间不等人!”刚才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焦急。 “我这刚给主人家的娃娃喂完奶呢,走吧,你带路!”另一名妇女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灰色糯裙,显得有些疲惫。 听到“神仙”这两个字,郭嘉心中一震,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两个字:“黄巾”。 自从黄巾军战败后,各地都在清理黄巾道士,其他派别的道士也深受其害,“神仙”这个词已经很少在市井上听到了。 莫不是指另有其人?出于好奇,郭嘉悄悄跟随两人,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期待。 两人并未察觉身后有人跟踪,她们进入一条窄巷,走进一座破败的宅院。 院门上,瓦片残缺不全,院侧竖着一块破损的木牌,上面用草书写着“悬壶济世”四个大字。 院内,许多草药在冬日的暖阳下晾晒,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香。 两人像是事先约好的一般,径直推门而入,随即传出交谈声。 郭嘉没有跟进去,而是在院外静静等候。 时不时有路过的百姓好奇地望向他,这位少年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郭嘉站了大约半个时辰,那两位妇女才走出来,脸上洋溢着笑容,显然问题已经解决。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郭嘉没有犹豫,转身迈进院内,像她们一样,大胆推门而入。 “有预约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郭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年纪看上去至少有六十岁,那双突出的眼睛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 听到这个问题,郭嘉心中一紧。 他完全不知道这里还需要预约,更不知道该如何预约。 无奈之下,他只能老实回答:“没有。” 老人冷哼一声,显然对没有预约的顾客极为不满。 按照他的惯例,从来不接待没有准备的人。 没有预约,在他看来就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对这个职业不尊重。 第133章 城隍庙 “请回吧!”老人冷冷地说道。 郭嘉看着这个怪老头,心里一阵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又舍不得就此放弃。 他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紧紧盯着老人手里的活计。 老人正用木杵有节奏地敲击着石臼,显然是在捣药。 一开始,老人的动作缓慢而有力,随着药材逐渐变细,他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滴在石臼边缘,与药材的粉末混合在一起。 他的手臂肌肉紧绷,青筋暴露,显示出他全神贯注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老人回头看见郭嘉还站在原地,有些诧异:“你怎么还不走,难道还想着我给你留晚饭?” 老人的话语虽然带着幽默,但也流露出一丝厌恶。 郭嘉定了定神,说道:“我有个弟弟,天生就是哑巴,我想问问先生,是否有办法能治好他?” 他看着老人捣药的手法,感觉与一般的乡医不同,心里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继续探问。 老人愣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我都说过了,没有预约,我不给人看病,你还是预约了再来吧!” “敢问先生,那我该如何预约?”郭嘉见老人并没有被自己的话吓到,心里感到一丝希望,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亮光。 老人瞥了他一眼,随即摇了摇头,心中感叹,这么年轻的人竟然来找他求医。 “你去城西的城隍庙,那里有个废弃的功德箱,把手伸进去,抓出三块木牌,然后按木牌上写的草药,每样给我找五两就行!”老人摇着脑袋,嘻嘻笑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捉弄的意味。 郭嘉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不会骗我吧?刚才进来的那两位大婶,难道她们也这么做了吗?” 他心中忐忑,毕竟那箱子里万一有什么稀罕的药材,比如灵芝之类的,他可去哪儿找? 老人不屑地哼了一声:“刚才来的那两位,她们家世代都是采药人,这点小事难不倒她们,至于你嘛,咳咳!” 他故意做出一副轻蔑的样子,仿佛在说郭嘉不堪一击。 郭嘉心中一阵不快,但转念一想,不就是上山采药吗?听起来也不算太难,不如去试试运气。 至于这老人能不能治好哑巴,只有试过才知道。 他看了看老人继续捣药,显然不再理会自己,郭嘉捏紧拳头,决定去试一试。 于是,他快步走出屋子,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尚早,正是出发的好时候。 他走到大街上,随手招了一辆马车,直奔城西的城隍庙。 老头说得一点不假,城西确实有座城隍庙,车夫直接把车停在庙门前。 此时庙里的香火正旺,来来往往的百姓络绎不绝,整座庙宇被浓浓的香味包裹,闻之沁人心脾。 付完车钱,郭嘉跑到庙门口,大步跨进去,一眼就锁定了功德箱。 他正想过去,却见功德箱前排着一长溜的队伍,看来求医的人不少。 他不敢贸然插队,只好走到队尾,耐心地加入队伍。 这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终于轮到自己了,郭嘉长舒一口气,赶紧伸手进去,却贴着箱壁箱底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没了?”旁边一位中年商人探出脑袋问道。 郭嘉朝他摇摇头,只好把手收回来。 “看来今天是没了,得明天再来!”后面的人见他摇头,都作鸟兽散,显然每日这箱内的木牌有限。 郭嘉无奈,只能决定明天早点再来,心中有些失望。 直到黄昏时分,郭嘉才返回住处,此时,史阿等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见主人终于回来,史阿这才松了一口气,冲上来哇哇大叫,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就出去逛了一圈,没想到城里趣事多,忘了时间,饿坏了吧,走,下去吃饭!”郭嘉拍拍史阿的肩膀,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两人下楼点了酒菜,郭奉孝一边喝酒一边盯着史阿,话却不多。 史阿狼吞虎咽地吃着,突然抬头,发现主人正呆呆地望着自己,心里一惊,连忙放下碗筷。 “史阿,你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究竟在忙些什么?”郭奉孝问道,从并州到寿春这一路上,史阿再不像以前那样形影不离,这让他心生疑虑。 其实,郭奉孝早已察觉到史阿的变化,只是今天才找了个机会随口问问。 他知道,如果史阿真想对他不利,以他的武功,随时都能取他的性命。 史阿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却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头沉默。 “哎,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郭奉孝打破沉默,笑着说道。 “以后要是想出去,不用等我睡着,光明正大地去就行了!”他的笑声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回到房间后,郭奉孝无意中发现,案上的墨盒里的墨少了一些,笔上也有使用的痕迹。 他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今天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实在是有些累了,于是和衣而睡。 第二天清晨,郭奉孝悄悄起身,没有打扰史阿。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下楼牵出自己的马,径直朝城隍庙赶去。 刚跨进庙门,郭奉孝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些求医的人比他还早。 他赶紧到队尾排上,生怕到自己时,箱子里的药已经用完了。 等了许久,眼看着快要排到自己,郭嘉只觉得肩膀一沉,回头一看,是一名中年男子碰了他。 “对不住,小兄弟,家母病重,急需名医救治,能否让我插个队?”中年男子神色焦急,声音带着祈求。 郭嘉愣了一下,仔细一瞧,发现这人正是那日在客栈楼梯上撞了自己左肩的那位。 他心里不禁一阵恼火:这人怎么总是这么粗鲁? “莫非,小兄弟识得我?”中年男子显然没认出郭嘉,毕竟是他撞了别人。 郭嘉叹了口气,心想救人要紧,便说道:“没事,你不是说你老母病重么,来,你站前面吧。” “多谢兄弟,多谢!”中年男子连连道谢,脸上露出感激之情。 轮到他抽取木牌时,只见他将手伸进功德箱,取出三片木牌。 低头一看上面的药名,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额头开始冒汗。 他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将其中一块木牌丢回箱子里,换了一张。 “喂,你做什么?”旁边一名大娘突然大声喊道,随即冲上前来。 她抓住中年男子的衣袖,怒气冲冲地说:“这可是功德箱啊,你一个大男人,竟然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拿出来又放回去,什么意思?” “这可不行,捉去见官!”后面的人看不惯这种不道德的行为,纷纷附和。 几个大汉站了出来,表示要替天行道,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郭嘉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134章 各有难处 众人正拉扯间,忽然几名公差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中年人。 “干什么干什么,住手!”公差推开人群,大声呵斥,众人这才松开了手。 “官差,你给评评理,这人在功德箱前偷换木牌,一看便是偷奸耍滑之辈,您可得好好查查他!”方才那边的大娘指着那人鼻子大声喊道。 “嚷什么嚷,本官自有公道,站边儿去!”官差最讨厌百姓教他们怎么做事,于是走上前去,将大娘逼退。 公差将那人围起来,当看到对方脸面时,官差露出惊异之色,脸色瞬间变了。 “这不是丹阳周太守么,您这是...”官差似乎认得那人,在某次公议上见过,连忙退身拱手道。 原来那个中年人乃是丹阳太守周昕。 他自幼父亲早夭,六十岁的老母最近得了怪病,请了无数大夫都没有治好。 听说有位名医长驻在寿春城,在这城隍庙设下功德箱,专治世间奇闻怪病,刚好弟弟去豫州赴任,两人结伴来到寿春。 不想刚才抽牌时,抽到一种名贵草药乌蔹莓,听说这种草药长在悬崖绝壁之上,需十年之久的长株方得药效,顿时觉着自己难以寻到。 于是实在没有办法,便想要换掉此药,却被大娘看见,这才闹出此事。 官差听完周昕的陈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原来如此,真是难为周太守了!” 不过在扬州,凡事公明处置,即便是丹阳太守,也不能搞特殊,按照名医的规定,一切随缘,抽到什么便是什么。” 后面的百姓听到他们的对话,顿时骚动起来,议论纷纷:“堂堂太守,居然也干出这种事!” 周昕见状,连忙举手示意大家安静:“各位,对不住,是我的不对,我再将那药名拿出来,我认!” 说罢,他转身,将方才那张牌重新拿出来,高高举起,给众人做个见证。 人群中有人叹息道:“这还差不多,不过听他说他们家老母病重,确实也让人觉得可怜。” 另一个声音则坚定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神仙定的规矩岂能违抗!”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周昕拿着三块木牌,悄然离开。 几位公差见状,也只能信步走开,抽牌继续,郭嘉迫不及待地伸手进去,摸了三张出来。 当他举起木牌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其余两味甘草药寻起来并不难,实在不行去药店买几两便可。 可是,没想到他也抽到了周昕所说的乌蔹莓,这东西到哪里去找? 有了前车之鉴,郭嘉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乖乖拿着木牌离开。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客栈,刚一进门,便注意到案几上的墨盒又浅了几分,而史阿不见踪影,顿时心中有些恼火。 他将木牌随手扔到几上,倒头便睡。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奉孝从浅眠中惊醒。 他心想,史阿应该回来了,于是起身去开门。 门刚开到一半,奉孝突然用力抵住,门外站着的并不是史阿,而是那个曾两次撞见自己的周昕。 周昕身着素衣,满脸胡须未加修饰,显得颇为憔悴,似乎是因为家事操劳。 “小兄弟,原来你真的住在这里!”周昕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 他在外面观察了许久,又盘问了店伙计,得知有两位少年住在这个房间,猜想其中一位便是郭嘉,于是冒昧前来敲门。 “周太守,有何贵干?”郭嘉见对方独自一人,并无恶意,便大大方方地将门打开,让他进屋。 “小兄弟,你是不是也有家人需要医治?抽到木牌了吗?”周昕一进屋,目光便四处扫射,最后定格在案几上的木牌上。 “哦,抽了,不过运气不好,抽到了一张和你一样的。”郭嘉叹了口气,指着案上的木牌说道。 “你看,我家里急需用药,要不你先借我一块木牌,我们互换一下如何?你明天再去排队。”周昕满脸为难之色,堂堂一地方官员,此刻却不得不如此低声下气,只因家中母亲病重。 “这可不行,出门时都登记了名册,这木牌月内不可复取,你这么做,那我怎么办?”奉孝谨慎地收起案几上的牌子,摇了摇头,语气坚定。 周昕的脸色一沉,眼中的焦急和无奈显而易见。 郭嘉看在眼里,心中也不免有些动容,但他知道,这种情况下,绝不能轻易妥协。 寒冬即将过去,长江即将解冻开航,他绝不想错过南下江东的机会。 “哎,如果是这样,那真的是冒昧了!”周昕见对方毫无商量的余地,只好无奈放弃。 正准备离开时,周昕忽然回头,郭嘉目光一闪,心中疑虑:难道对方还有什么花招,想让自己放弃? “小兄弟,我看,不如我们结伴去找这味草药,或许对我们都有好处!”周昕想到,既然相识也是缘分,不如互相帮衬。 他记得在城隍庙,这少年曾帮助过自己,此番也算是还他人情。 郭嘉沉默片刻,心中权衡:多个人多份力量,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 于是他说道:“也好,我听说城北八公山上有人见过此药,我们不妨去那里碰碰运气!” “好,明日便出发!”周昕见达成共识,脸上重新绽放笑容,轻松地离开了。 为了养精蓄锐,郭嘉便上榻休息,渐渐进入了梦乡。 睡到半夜,郭嘉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气袭来,心中警铃大作。 他努力睁开眼睛,通过睫毛的缝隙,隐约看到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地闯进屋来。 “谁!?”他瞬间被完全惊醒,猛地坐起身来大喊。 “啊呜!”那人发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郭嘉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史阿深夜归来。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一阵后怕。 “史阿,这么晚了才回来,你去哪了?”郭嘉见对方神秘兮兮的,不禁追问道。 史阿掏出火石,点燃了烛灯,用手势比划了一阵,意思是他在外面溜达,结果迷了路,所以回来晚了。 郭嘉心里直嘀咕:“鬼才信呢!” 没想到这小家伙也有不老实的时候。 “跟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直说,是不是钱不够用了,箱子里还有些银两,我拿些给你?”郭嘉回想起临行前皇甫嵩和曹操送的盘缠,心想或许应该多分给史阿一些。 史阿摇了摇头,说不是钱的问题。 郭嘉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除了钱,还能有什么事让史阿如此神秘?见对方实在不肯说,他也无计可施。 无奈之下,郭嘉只好重新躺下,但心中的疑惑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135章 山中采药 到了第二天早上,奉孝从床上爬起来,见史阿还在酣睡,便没有打扰他,自己悄悄洗漱完毕,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 下楼后,他看到周昕已经在内院等候多时。 两人各自牵出马匹,按照事先打听好的路线,启程前往八公山。 他们穿过寿春城的北门,沿着官道一直前行,大约行进了二十多里,八公山的轮廓逐渐显现。 “小兄弟,相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能否告知?”眼看快到目的地,周昕放慢了马步,饶有兴趣地问道。 奉孝心中略有疑虑,不知周昕为何突然打听他的名字。 不过,既然同行一段时间,也算是缘分,于是他答道:“小弟姓郭,名川。” “郭老弟,幸会!前面山脚下有个村庄,我们先把马寄存在那里,然后步行上山吧。”周昕搓了搓手,试图驱散寒意。 “好!”见对方安排周到,奉孝点头表示同意。 此时正值深冬,雪刚刚融化,外面寒气逼人。 村庄里大多数百姓还未起床,只有几户勤劳的农家在屋前铲除未化的积雪。 听到马蹄声,他们纷纷探出头来张望。 两人找了一家面善的农户,给了一些铢钱,拜托他们照看马匹,并约定下山后再给剩余的报酬。 “你们是要上山采药?”一位大叔听到他们的谈话,好奇地问道。 “正是,老丈,我们要上山采一种叫乌蔹莓的稀罕药草,不知村里人可曾见过?”周昕恭敬地施了一礼,轻声问道。 大叔微微一笑,说道:“听说过,这种草不长在平地上,专门爬在险要之处,但还真没见有人采回来过。” 两人听后微微一怔,心中暗自思量:连常年居住在此的村民都没采到过,看来这药草确实难寻。 “这大冷天的,山道滑,你们可要小心啊!”临走前,大叔好心地提醒道。 奉孝和周昕互相点头致意,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多么艰难,他们也要找到这珍贵的药草。 两人背上借来的药蒌和镰刀,沿着崎岖的山道艰难前行。 雪后的地面湿滑,他们不得不紧紧抓住道旁的低矮植被,借力向上攀爬。 “我记得三年前在吴郡见过乌蔹莓,茎表面紫红色,有纵棱,叶子对生,像鸟足一样,郭老弟,你可要仔细留意!”没走多久,周昕便开始分享他对草药的经验。 周昕年纪大,见多识广,郭嘉点点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左右环顾,寻找他描述的植被。 “乌蔹莓喜欢凉爽阴湿的地方,我看我们光走山道是很难找到的,得进林子里去!”周昕对自己的判断充满信心。 “周兄尽管带路,我跟着便是,镰刀在手,不怕荆棘!”郭嘉咬紧牙关,坚定地说。 两人离开山道,钻入密林,专门寻找山石夹缝和阴凉之处。 山林湿漉漉的,很快他们的衣襟也湿了一半,蚊虫叮咬让他们浑身难受。 走了不久,郭嘉使劲挠着小臂,掀开袖子一看,几块红肿布满了手臂,但他只能忍着,免得被同行笑话。 “那个是不是?”郭嘉眼前一亮,发现了一株疑似周昕描述的植物。 两人欣喜若狂,顺着所指之处大步接近,随后停下脚步,仔细观察。 “乌蔹莓有纵棱,这株草虽然茎的颜色对得上,但没有纵棱,不是!”周昕摇了摇头,郭嘉顿时感到失望。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两人腹中饥饿,只好从背篓里拿出农家买的干粮充饥。 “周兄,你主政的丹阳在什么位置?”奉孝在进食间与周昕聊起天来,似乎对寻药的希望渐渐渺茫。 “在长江南岸,秣陵以东,曲阿以南!”周昕一边嚼着干粮,一边回答,提到丹阳,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向了卧病在床的老母亲。 “原来如此,那你岂不是也在等着长江解冻,乘船过江!”奉孝恍然大悟,难怪周昕如此着急,显然是不想再等到开春。 “莫非,兄弟你,也要过江?”周昕嘴角微微上扬,感叹两人竟是同路,有缘千里来相会。 “嗯,我要去吴郡,见一个老朋友!”奉孝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同路啊,去吴郡得路过丹阳郡,到时候去我府上小聚,呵呵!”周昕显得颇为兴奋,拍了拍奉孝的肩膀。 虽然奉孝对丹阳的具体位置不甚了解,但他记得戏志才曾提起过这个地方。 汉初,李广的孙子李陵率领五千丹阳兵,对抗八万匈奴精骑,在援兵不至的情况下竭力死战,最后只剩下四百人撤回关内。 以匈奴骁骑之勇,五千丹阳兵竟能令单于丧胆,几乎要撤退,最后探知李陵无援才敢进攻,丹阳兵的善战可见一斑。 “丹阳出勇士,周兄可知?”奉孝眼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周昕任丹阳太守,手下必然有精兵,这日后将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嘿嘿,这你也知道!”周昕点头默许,丹阳虽然不如扬州其它郡县那般富饶,能产茶产铁,但丹阳人不服输的性格却是独树一帜。 这种性格造就了军队铁一样的精神和纪律,是他这位地方太守引以为傲的地方。 “难怪,扬州各地闹黄巾,唯丹阳平静如初!”奉孝将最后一口干粮送入嘴中,细细咀嚼,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不仅丹阳安宁,我郡还出动精兵,帮助临近几个郡县稳定局势呢!”周昕自豪地说道,眼中满是骄傲。 “那也是一大功绩,朝廷,咳咳,没有表彰老兄么?”奉孝听周昕这么说,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自豪感,仿佛自己也沾了光,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在安排。 “哎,十常侍向我索要贿赂,要是能出得起钱,此刻我已经带上母亲去京师求医了,可惜,我为官多年,却没攒下多少积蓄,只能推辞!”周昕低下头,声音里满是无奈和失落。 “哎,这世道,立了战功,一样要靠钱买官,难为周兄了!”郭嘉叹了口气,心中对这世道的黑暗和不公充满了无奈。 稍作休息后,两人继续在林中摸索前行,突然,周昕回头竖起中指,放在嘴边,“嘘!” 奉孝立刻警觉起来,身体伏低,靠在一棵腕粗的树干上。 他们屏住呼吸,耳朵竖得笔直,紧张地听着林中的动静。 突然,密林深处传来一阵沙沙声,细微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吼!”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打破了寂静,一只斑额大虎从树丛中猛然跃出,四脚撑地,朝天怒吼,仿佛在宣示这是它的领地,任何人不得靠近。 紧接着,它低俯着脑袋,做出准备跳跃进攻的姿势。 这一幕吓得两人双腿发软,仿佛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奉孝心中大叫不好,没想到自己来此人间不过十几载,今日竟要命丧此地。 他的心跳如鼓,冷汗直流,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 第136章 瑞兽悟道 “跑,还是不跑?”奉孝完全失去了主心骨,声音颤抖,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嘘,别动,装死!”周昕反倒显得镇定,毕竟是军伍出身,他低声嘟囔道。 两人随即缓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奉孝紧闭双眼,仿佛要把世界隔绝在外,彻底放弃了挣扎。 脑海中,奉孝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的石桥,戏志才背着破旧的包走过来,他们一起玩泥巴,堆垒城墙。 可是,杂乱的念头不停干扰着他的回忆,脑中的画面嗞嗞作响,最终变成了一片雪花屏。 那老虎先是一愣,随后轻松一跃,跳到两人面前,迈着沉重的虎步,鼻子凑近两人身上嗅了嗅。 它抬起前爪在周昕身上挠了挠,周昕一动不动,屏住呼吸,仿佛自己已经死透。 郭嘉毕竟年轻,被老虎一嗅,吓得浑身哆嗦,他趁机翻了个身,躲过了伸向自己的虎爪。 周昕回头一看,心中暗叫不好,这小兄弟要被老虎吃了,它喜欢活物。 “吼!”老虎朝天大吼一声,此时奉孝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见腿脚还能动,双手一撑,站起身子没命似的往前跑去。 老虎怒不可遏,后腿一蹬,直扑向奔跑中的奉孝,将他按倒在地,张开血盆大口。 奉孝回头一看,那虎头已经近在咫尺,只觉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失去了知觉。 八公山是淮南王刘安的隐居之地,他是汉高祖刘邦的孙子。 这座山上有一位名叫八公的神仙,常年在此炼制丹药,因此得名八公山。 山中有一座道观,名为八仙观,坐落在两峰之间。 道观地面铺满玉石,墙壁由青砖砌成,屋顶覆盖着绳纹板瓦,上面还立着瑞兽雕像。 道观分为四进院落,中堂供奉着碧霞元君的神像,两侧小门通向第二进。 第二进是香客的居所,第三进是道长清修的地方,第四进则是杂物间。 每个庭院里都种植着松柏,石桌石凳随意散落,四角镇有纯铁香炉。 此时,在第三进的厢房内,烟云缭绕,一名少年静静地躺在榻上,旁边跪坐着一位中年人,神情焦急,似乎在等待少年的苏醒。 中年人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既有担忧,也有期待,仿佛在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房间内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份紧张而变得凝重,每一秒钟都显得格外漫长。 在院落中,一只斑额大虎正懒洋洋地躺在玉石地上,尾巴悠闲地摇摆着,舌头不停地舔着前爪,像个犯了错的小孩,显得无辜而可爱。 “畜生,你就知道贪玩,看把人家小施主吓成这样,要是他醒不过来,明天就把你熬成老虎汤!”一名老道士挥动手中的拂尘,狠狠地训斥着。 大虎张大了嘴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能乖乖地听着老道士的责骂。 老道士训斥了一番,见大虎老实了,才收起怒气,缓步走进厢房,去探望昏迷不醒的少年郭嘉。 “周太守,小施主情况如何?”老道士关切地问道。 “刚才出了两次汗,我都帮他擦了,但他还是没醒过来,哎!”周昕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忧虑。 “这一吓伤得不轻,毕竟年纪小,哪经得住这样的惊吓!” “嘿嘿,我看没事,凡是吃了我仙丹的人,死不了,你就放心吧!”老道士走上前去,摸了摸郭嘉的手臂,感受到血脉的跳动,心中稍安。 他往火炉里又添了几块黑炭,让屋子更加温暖,有利于病人的恢复。 温暖的火光映在老道士的脸上,显得他更加慈祥和坚定。 “你们大冷天的,跑到八公山上采草药,山下的村民没告诉你们,严冬不适合采药吗?”老道士用嘶哑的声音关切地问道。 “我们不是行家,只想着求医救人,哪里顾得上这些!”周昕皱了皱眉,辩解道。 “呵,这个元化也是,治病就治病,非得折腾病患家属一番,哎,真是个怪脾气!”老道士翘起白胡子,微微笑道。 “您说的元化是谁,莫非是山下那位神医?”周昕有些吃惊,心想这两人难道认识。 “他姓华名佗,字元化,他师父冶华长老是我的老友,这小子学了点医术后就有点飘了,哈哈!”老道士梳理着白胡子,声音爽朗。 “那您...”周昕怔了怔,眼前这位也应该是位世外高人。 “我嘛,哎,都快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世人都叫我玄空子!”老道士毫无顾忌地说道。 两人说话间,榻上的郭嘉动了动身体,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哟,想必小施主醒了,哈哈!”老道士站起身,将脸凑近,见郭嘉缓缓睁开眼睛,四目相对。 “这里是...”郭嘉满眼是白发老者的面孔,虽然不吓人,但他还是好奇地问道。 “小施主,这里是八仙观,你总算醒过来了!”老道士伸出双手,将郭嘉扶坐起来。 “郭老弟,你没事吧,感觉如何?”周昕见郭嘉醒来,也凑过来,关切地问道。 “还行,就是有点干渴!”郭嘉动了动手指,随后抬起整只手,发现自己并无大碍。 “君异,去给端碗水来!”老道士点点头,转身朝门外喊道。 不一会儿,一名与郭嘉同龄的小道士捧着一碗温水走了进来。 郭嘉喝完水,感觉好了些,准备起身,这时,他无意间望向窗外,似乎看到了什么,全身寒毛直立,颤抖着手指道:“这,这,那,那是...” “别怕,那只是我师父养的宠物,把它当成大猫就行,它不会咬人。”送水的小道士,名叫董奉,字君异,他淡然地对郭嘉说道。 听小道士这么说,郭嘉才稍微镇定下来,但当那只老虎把头转向这边时,他还是感到一阵寒意从背后升起。 “哈哈,别紧张,要是害怕的话,不妨上去摸摸它,这样就不怕了!”老道士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郭嘉哪敢走上去,只能僵坐在榻边,不敢动弹分毫。 小道士不以为然,他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按成圈,放在嘴边吹出一声哨响。 随即,门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那头猛虎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过来。 郭嘉吓得目瞪口呆,呆坐在原地,直到那只老虎靠近他,然后两只后腿盘地,蹲坐在榻旁。 它似乎通晓人性,故意在郭嘉面前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仿佛在戏弄他。 “畜牲,在小施主面前岂敢放肆!”老道士严厉地训斥。 那老虎竟显得很懂事,合上了下颚,闭上眼睛,把毛茸茸的脑袋凑近郭嘉。 它凶猛时吓死人,乖巧时却像只大猫,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抚摸。 “小施主,别怕,摸摸它!”老道士呵呵一笑,让整个厢房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第137章 勇往直前 虎头摸起来温暖柔软,安详得让人几乎忘记了它曾带来的恐惧,反而感受到一种征服的喜悦。 或许养猛兽的人也有同样的感受。 “怎么样,这位施主,好玩吗?”董奉咯咯笑着,仿佛做了一件助人为乐的事。 “它有名字吗?”郭嘉看着乖巧的虎头,不禁问道。 “我叫它小花,我师傅嘛,咳咳……”董奉没敢继续说下去。 “这小家伙是在山洞里捡回来的,当时还没猫大呢,哈哈!”老道士也伸手抚摸着老虎的背脊,回忆起往事。 “师傅,你那叫偷好么,或许它是有家人的!”小道士露出不满的神色,急忙纠正玄空子的说法。 “大胆,哪能叫偷,我在山洞外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它父母愣是没回来,看它饿得可怜,这才抱回来的!”老道士假装生气,伸手拍了拍董奉的小脑袋。 看着师徒俩的俏皮样子,郭嘉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叔父戏志才,他小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情景。 “咕咕!”说到饿,郭嘉的肚子马上发出抗议声。 “哦,看来两位施主是饿了,我们去弄点吃的来,你们稍等!”玄空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站起身往外走。 “我去帮师父烧火!”董奉也随后跟了出去。 “哎……”等他们消失在门口,郭嘉才发现有个东西被他们遗忘了。 于是,郭嘉和老虎大眼瞪小眼地坐在原地,加上一旁的周昕,二人一虎显得十分尴尬和无聊。 没过多久,老虎觉得无趣,便缓缓走出厢房,去院子里晒太阳了。 郭嘉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和周昕讨论事情的经过。 周昕提到,那位老道士名叫玄空子,小道士则是董奉。 郭嘉听后大吃一惊,脑海中浮现出大贤良师在地宫里对他说的话。 “这么说来,这两人分别是张角的师父和师弟?”郭嘉不禁张大了嘴巴,心中感叹,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 这么说来,张角没有骗他,他们师徒三人常年隐居在八公山,采药炼丹。 只有张角学成下山,成就了一番事业。 郭嘉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这件事绝不能让朝廷知道,否则八公山必将血流成河。 他必须将此事隐瞒到底,以保全这师徒二人。 “你是说,城里的那个神仙也和他们有关系?”郭嘉继续追问。 “是的,那个叫华佗的医师是玄空子好友的徒弟,他们应该很熟!”周昕点点头,将自己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郭嘉。 郭嘉听后露出一丝笑容:“那么说,你母亲有救了,你有没有问玄空子,他们可采到过乌蔹莓?” 周昕一拍脑门,懊恼地说道:“你一直昏迷,光顾着担心,没来得及问!” “那等会儿问一下吧!”郭嘉说道,心中暗想,如果这里有乌蔹莓,花点钱什么的都可以解决问题。 两人刚聊完,便见一位老道士提着竹篮走进来,后面跟着小道士,怀里还捧着一个黑色的酒葫芦。 “观里没什么好东西,一些野菜、麦饼和村民们平日送的老酒,还请两位施主不要嫌弃!”老道士摆好酒碗,笑着解释道。 “哪能嫌弃,我得感谢道长的救命之恩才是!”郭嘉从榻上下来,走到木桌前,真诚地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这畜生不听话,在林子里乱窜,也不会惊扰到两位。来,吃些吧!”老道士给每个碗里倒满酒,笑容满面。 “你们呢?”见只给他们准备了食物,而老道士和小道士面前空空如也,奉孝不禁问道。 “哈哈,我们修道之人,一天只吃一顿,大部分时间服用丹药,现在已经饱得很,你们吃吧!”老道士抚了抚白须,爽朗地说道。 两人见他们如此热情,肚子里也确实饿了,于是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老神仙,你这道观里可有乌蔹莓这种草药?”周昕边吃边问,心中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这一问把老道士给难住了,这种草药确实稀有,他在山里待了这么多年,也不敢说见过。 “哎呀,别这么麻烦,我给元化写封信,让他别为难你们,有病看病,何必非要采什么药,这种药,我都没在此山见过,更何况你们!”老道士一摆手,豪气十足。 “这,不好吧,师傅,以华叔的脾气,只怕不买账,到时候两位施主又得白跑一趟!”董承在一旁道出自己的疑虑,他知道这位师叔的脾气,十分倔强。 老道士听后,眉头微蹙,沉思片刻,他转头看向两位施主,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无论如何,我会尽力帮你们找到办法,你们先安心在观里休息一晚,待我再想想其他法子!” 郭嘉和周昕对视一眼,心中感激。 “多谢道长!”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心中对这位老道士更加敬佩。 到了夜晚,月光如水般洒进厢房,奉孝心中不禁又挂念起史阿。 尽管临行前已留下一封书信,但仍担心这小子会不顾一切地寻上山来。 山中猛兽横行,危机四伏,实在令人担忧。 然而,想到史阿腰间那把寒光闪闪的利剑和他高超的武艺,奉孝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从山顶传来,奉孝心头一震,心想这猛虎定是夜晚出动,进入林中狩猎了。 “哎,修道之人竟豢养如此凶猛的异兽,实在有违道义!”躺在胡床上的周昕轻声自语,眉头紧锁。 “修道之人也需吸取天地灵气,教化兽类,何尝不是一种修行!”郭嘉闻言,轻声安慰道。 周昕当然明白,尤其在这乱世之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实在无需计较太多。 “我看,不如明天我们自己进山再找一找,郭老弟,你觉得如何?”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周昕心中愈发焦虑,他不知床上病重的母亲还能撑多久。 “道长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明天我们就早些上路,继续寻药吧!”郭嘉眨了眨眼睛,望向屋顶,心中默念:世间事,只要用心去做,没有办不成的。 两人沉浸在淡淡的香气中,渐渐入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两人便同时翻身起床,悄悄收拾好采药工具,偷偷溜出道观。 他们沿着山脊行走,翻过两座山峰,朝着前方最高的山峰进发。 “那座山峰是这一带最高的,石崖林立,我觉得那里很可能会有我们要找的乌蔹莓!”周昕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乌蔹莓的踪影。 两人加快脚步,向最高峰疾行。 “前面没有路了?”走到一处,他们发现前方没有脚印,只有青苔在石间生长。 “只要方向对了就行,我们攀爬上去!”周昕鼓足勇气说道。 此刻,他们面临最艰难的时刻,但也正是这样的困难,才让他们有机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两人互相鼓励,坚定地向前攀登。 第138章 佳酿 山顶几乎看不到泥土,只有突兀的岩石和夹生在石缝中的杂草灌木,石头根部爬满了青苔。 青苔仿佛是一条通向天际的绿毯,越往上,越陡峭。 他们一边攀爬,一边小心翼翼地寻找着草药的踪迹。 周昕年长,当了开路先锋,郭嘉紧紧跟在后面。 他们已经接近山峰的一半高度,周昕回头问道:“怎么样,还行不?” 奉孝整个前胸紧贴在石壁上,目标是爬上这段陡坡,登上前方的石基。 他喘着气说:“还行,继续!” 然后伸手探向前方,攀住一块石头的棱角。 双手用力,将整个身子向前拉动,又靠近了周昕一些。 周昕先登上半山腰,回头向郭嘉伸出手,借他一臂之力,奉孝也成功登了上去。 山腰间长满杂草和低矮的植被,他们需要在这里细心寻找乌蔹莓的踪迹。 两人弓着身子在石面上移动,逐一排查。 可惜,他们翻找了二三遍,依然一无所获。 周昕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郭嘉四处张望,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会不会,这地方根本就不生长乌蔹莓?” 如果这一带真有乌蔹莓,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见过呢?如果这里没有适合乌蔹莓生长的环境,就算翻遍整座大山也是徒劳无功。 难怪他们问那个老道士时,他总是支支吾吾,不肯明说。 “可是如果这边没有乌蔹莓,那华佗先生又为何要在功德箱里开出这味药来呢?”周昕扯着湿润的胡须,若有所思。 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更高的山峰。 或许,这种草药比较矫情,只生长在群山之巅。 而这么危险的地方,一般人是不敢再往上爬的。 不过,再往上爬,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一旦失手掉下来,恐怕不仅救不了别人,连自己这条小命也要搭进去。 两人显得焦急,但又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要不,我们先下去,向村民借些攀岩的工具再来?”郭嘉思索片刻,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 周昕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既然来了,怎么能空手回去!” 回去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工具,若是他们有工具,那些村民早就爬上去了。 奉孝想想也有道理。 他环顾四周,忽然眼前一亮:“我们可以收集些绿藤,编成长绳,一头绑上石头,然后挂在崖壁缝里的树干上,再顺藤向上攀。 周昕思索片刻,觉得这或许是个办法,但心中仍有些担忧:“只是,这太危险了!” 他们回头望向山下,山谷中寂静如夜,一个人影也没有,一切只能靠自己。 两人说干就干,利用手上的镰刀,割下大摞青藤。 这些细藤韧性十足,是做绳索的上等材料,采集足够多的青藤后,他们将多根编织在一起,形成三根手指粗的藤绳。 周昕在一头绑上石头,然后反复向冒出崖缝的粗树干扔去。 扔了十余次,快没气力的时候,终于成功卡住树干与石壁之间。 他紧了紧绳子,试了试承重,虽然很吃力,但应该没有问题。 “要不我先上,我身子轻!”郭嘉担心周昕身材健壮,怕绳子支撑不起,于是主动请求先上。 “那怎么行,郭老弟,你一介书生,臂力肯定不如我,还是我去,你便在此等候!”周昕毫不犹豫地从郭嘉手中夺过藤绳。 他二话不说,沿着陡峭的石壁开始攀登,碎石不时从上方滚落。 郭嘉抬头望去,只见藤绳在周昕的手中摇晃不停,他却身手敏捷,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行伍之人。 很快,周昕便抱住了一棵树的树干,用力一翻身,骑了上去。“来,扔给我!” 他喊道。显然一截藤绳是不够的,他至少需要三截同样长度的藤绳才能爬到山顶。 郭嘉拾起另一根藤绳,系上石块,用尽全力往上抛出。 出乎意料的是,藤绳一次就成功地被周昕接住了。 周昕利用树干的摇晃力,将藤绳往更高处掷出,顺利勾住了更高处的树木。 他试了试松紧,接着大胆地继续往上爬。 此时,郭嘉需要身绑着第三截藤绳,爬到第一处树干的位置。 下一步,他要在半空中甩出第三截藤绳,并将它顺利抛给到达第二处树干的周昕。 对于平日很少锻炼的郭嘉来说,攀爬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他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此时才爬到一半。 当他回头往下看时,差点头晕目眩,赶紧收回目光。 到了这个紧要关头,他只能咬紧牙关,拼命往上攀登,尽量忘却自己所处的高度。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扣住了树干,但他还需要翻身骑到树干上,这对他来说是个高难度动作。 而此时的周昕已经顺利爬到第二处树干上,正等着郭嘉往上甩绳子。 他往下看去,见郭嘉露出袖口的手臂通红,不忍直视。 眼前的情形,他根本帮不上忙,只能靠郭嘉自己的努力完成任务。 “别急,先抵住石壁上的突起,放松四肢,休息一下,积蓄力气!”周昕尽量保持冷静,给他传授一些节省体力的方法。 此时,郭嘉只感到四肢酸痛,气喘吁吁,几乎无法回应,只能默默按照周昕的指示去做。 于是停在那棵树干旁,利用树干和脚下突起的石块支撑大部分体重。 太阳已经升到半空,冷风呼啸而过,郭嘉却不觉得寒冷,反而全身暖洋洋的。 “郭老弟,怎么样,准备好了吗?”周昕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带着一丝紧张。 “我再试一次!”郭嘉稍作休息,感觉力量回来了,他按住树干,奋力一跃,成功跨上去,但身体左右摇晃,难以保持平衡,壁上的碎石纷纷掉落。 “张开双臂,保持平衡!”上面的周昕心惊胆战,急忙喊道。 郭嘉依言照做,果然稳住了身形,他趁此机会,右手拿起绳子,甩动石头开始转圈。 瞄准时机,他狠狠朝上面丢去,周昕眼疾手快,一伸手,接住了石头。 第三截藤绳成功传递到周昕手中,接下来就看他的表演了。 只见周昕动作沉稳,迅速将绳子甩绕在山顶的松树根部,然后以娴熟的动作向上攀爬。 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郭嘉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们的冒险还远未结束。 看到对方动作流畅,奉孝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日后一定要抽时间跟着史阿学几招,强健体魄,才能在未来的挑战中立于不败之地。 第139章 远涉江东 周昕借助三级攀爬,终于登上了峰顶,顶部的宽阔平台上,巨石错落有致,石缝中生长着各种奇异的草类。 突然,他眼前一亮,一丛紫藤叶映入眼帘,这些叶子呈鸟爪状,相对而开,纵棱横生,正是他多年未见的乌蔹莓。 放眼望去,沿着绝壁一圈,树荫下竟有好几丛乌蔹莓,它们扎堆生长,仿佛在等待有缘人。 “我成功了,成功了!”周昕站在崖顶,激动得对着八公山脉纵情大喊。 “怎么样,周兄!”下面的奉孝听到喊声,好奇地问道。 “找到了,郭老弟,我母亲有救了,你兄弟也有救了!”周昕忍不住兴奋,朝着崖下大声回应。 “那你不要太激动,先把它们摘了,下来时要小心呐!”奉孝担心对方过于激动会出意外,温声劝诫。 周昕深知此事不可大意,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些乌蔹莓,用镰刀将它们一一割下,放入背后的竹篓中,直到整个篓子装满。 他稳住心神,顺着崖边的斜坡下脚,抵住松树干,松开手臂,稳稳落到树干上。 接着,他顺着青藤绳滑到下一根树干上,依次而下,最终回到中峰平台。 两人激动地相拥,仿佛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奉孝迫不及待地松开手,想要一睹这传说中的神奇药材。 “这就是乌蔹莓,让我们好找啊!”郭嘉感叹道,果然只有在采药人不敢涉足的地方才能找到。 “走,我们快些回去,时间紧迫!”周昕心急如焚,想到母亲还躺在病榻上苦苦等待,他一刻也不愿耽搁。 “嗯!”奉孝迅速起身,跟随周昕沿着来时的路匆匆赶回。 当他们路过道观时,郭嘉突然停下脚步,目光投向观内。 “怎么了?”周昕发现身后没有脚步声,回头看到郭嘉站在原地。 “道长说他没见过乌蔹莓,我们要不要给他们留一些,以示感谢?”郭嘉觉得应该表达一下心意,毕竟道士们帮过他们。 “也好,我们去门口喊几声,看看有没有人出来。”周昕点头同意,毕竟他也不是无情之人。 “董奉小兄弟,董奉小兄弟!”两人在道观门口大声呼喊。 果然,小道士闻声跑了出来,看到两人满身是泥,脸上还带着青苔,不禁笑出声来。 “你们这是去哪了,怎么搞得如此狼狈?”小道士话音刚落,玄空子也从观内走了出来。 “我们采到乌蔹莓了,给你们留一些。”奉孝从背篓里取出几株乌蔹莓,递给小道士。 玄空子眼睛一亮,急步上前,拿起一株仔细端详:“这真是乌蔹莓?” “是真的,我以前见过。”周昕点头确认。 “太好了,多谢两位施主,我新近习练的丹药正缺一味凉性药材,你们帮了大忙了!”老道士颤抖着双手,笑容满面。 “我们还急着下山赶路,就不多打扰了。”周昕见老道士欣然收下草药,便向他们告辞。 奉孝本想借机和玄空子聊聊他大弟子的事,但见周昕催得急,只好作罢。 两人向道观挥手告别,急步向山下赶去。 听闻外乡人采到了名贵药材,全村的男女老少立刻蜂拥而至,将他们团团围住。 “各位乡亲,我们急着回去救人,就此告别!”看着大家像见到宝贝一样不舍得离开,两人便将一株药材送给了村里的长老。 “好家伙,我得把它供起来!”长老笑得满脸皱纹。 付了看马的钱,两人将药材塞进马兜,归还了采药的工具,飞身上马。 他们一溜烟向寿春城飞驰而去,身后村民们目送着他们的背影。 “真是不得了,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都没采到的药材,被他们发现了,这是缘分啊!”长老感叹道。 进了寿春城,两人凭着记忆直奔华佗的住所,推开那扇木门,将木牌和乌蔹莓放在案上。 郭嘉坐到长椅上,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说:“怎么样,华神医,可以跟我们走了吧!” 华佗一脸惊讶,看着少年嚣张的脸,低头闻了闻乌蔹莓。 这酸爽的味道,正是他要的,他哈哈大笑:“行啊,两位,药材都收齐了,好,我跟你们走一趟!” 周昕二话不说,给华佗单独租了一辆马车,两人骑马护卫,先去客栈结账。 然后叫上史阿,收拾好东西,套上自己的马车,四人便向横江港进发。 “慢点,慢点,你们是想把我这个老头子颠簸死吗!”华佗眯着眼睛,抱怨马车驶得太快。 他哪里知道周昕急切的心情,但也无奈,只好放慢马步,郭嘉趁机拍了拍老头的背。 “华神医,你还没回答我呢,先天哑声的人能不能治好?” “我看你也不是个哑巴,问这个干嘛?”华佗微微睁开眼,淡然道。 “是他,他是哑巴!”郭嘉指着赶车的史阿。 史阿回头望了一眼,心中对郭嘉充满感激,但对身后的老头却毫无信心。 这老头时而疯疯癫癫,满嘴胡言乱语,指望他治好自己的病,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难。 “他呀,还真是个哑巴!”见前面那个少年对自己不屑一顾,华佗高声道。 “华神医,我知道您是半个神仙,寿春城里的百姓都说了,没有您治不好的病,要不您试试!”史阿急切地说道。 药已经采来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治也得治。 华佗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只要满足功德箱内三味药草的需求,他就得给人家看病。 “你不要急,先救周太守的母亲,那个更为紧急,至于你的这位小兄弟嘛,晚一点治也不会死人!”华佗呵呵笑道。 “驾!”史阿猛地一鞭子抽在马背上。 “哎,你这坏小子,慢点啊,慢点!”前面的周昕只听见后面传来杀猪般的嚎叫。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老头安然坐在车厢内,便也不再理会,催动马匹,拼命赶路。 经过一日的奔波,他们终于来到横江渡口。 渡口边停满了渡船,他们找了一条大的,可以容得下马车。 和船家谈好价格,先付了一半的酬金,又买了些烤鱼充饥,以备晚上准时开船。 此时长江江面已经解冻,水波荡漾,江风拂面,众人感觉惬意不少。 话说,郭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乘船,吃饱之后,他靠着船沿坐下,目光投向波涛汹涌的长江,感受着后浪推前浪的壮丽气势。 “过了长江便是江东了,郭兄弟,你应该是第一次踏足江东吧?”周昕迈步走过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和好奇。 “江东有长江之险,果然名不虚传!”郭嘉感叹道。 眼前这条大船被波浪推来推去,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倾覆,若要率大军渡江攻打,实在是艰难重重。 “郭老弟说得没错,就连黄巾军都不敢觊觎江东,他们过不了江啊,哈哈!”周昕笑了起来,言语中透出浓浓的自豪感。 他本身便是会稽人,对江东的险要和自豪感同身受。 “听说江东成年男子,个个深习水性,可有此事?”郭嘉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那是自然,江东江河湖海众多,当地人多以渔业为生,但凡男子,六七岁便能下水,十岁便可畅游于江河之中!”周昕大声回答,仿佛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语气中的自豪却是显而易见。 第140章 神医华佗 “我们多久能到丹阳?”夜行的船在江面上航行,江上星光点点,仿佛在黑暗中闪烁着无数希望的火花。 “至少得一夜,我们还是进船舱吧,外面太冷了!”周昕对这条航线了如指掌,经常往返两地。 两人钻进船舱,躲避寒冷的江风。 华佗半躺在舱内,船家端来一盆炭火,热气腾腾,几乎被他独占了。 此时,华佗的目光紧盯着史阿怀中的酒坛,那是临别时张飞送的好酒,一直舍不得喝,被藏在箱子里。 不知何时,史阿把它翻了出来,似乎是故意气眼前这个老头。 “小子,给我喝点酒暖暖身子吧,日后我才有精力替你治病!”华佗干笑两声,舔了舔嘴唇,吞了口唾沫。 史阿却不买账,心里认定这老头是个骗子,一路上挑三拣四,没见他有什么真本事。 他把酒坛子抱得更紧,生怕被抢走。 “小子,这点情面都不给,活该你天生是个小哑巴!”华佗佯装生气,转过头去,心里懊恼出门太急,忘了带上家里的好酒。 “史阿,不要小气,给神医喝两口,说不定真能治好你的病!”奉孝怕真的得罪了华佗,急忙劝说道。 史阿碍于主人的吩咐,不敢违抗命令,只得硬着头皮走到华佗面前。 见华佗还没反应过来,他抬脚轻轻踢了对方一下。 “不得无礼!”郭嘉见状,立即喝止。 华佗感觉到有人轻踢自己,转过头来,正要发火,却见那少年怀抱着酒坛子,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不错,不错,年轻人知错就改,是好事,你叫什么名字?”华佗赶紧双手接过酒坛子,拔出塞子,扯掉封纸。 “他叫史阿!”郭嘉知道史阿不能说话,替他回答。 “好,史阿对吧,你小子放心,我一定治好你的哑巴病,让你以后能畅所欲言!”华佗嘴里不停地说着。 话音未落,他已经将酒坛子倒了过来,只听见咕哩咕哩的声音。 “啊,真是好酒!”顿时,整个船舱里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史阿心知这坛酒到了华佗手上,别想再留个全尸,于是连空坛子也不想要了,径直坐回原地。 “等你们到了丹阳,我府上有好几坛十年陈酿,我老娘身体好时,最爱酿酒,那可是十里八乡的能手,好酒管够!”周昕拍着胸脯保证道。 “哈哈,周太守,真如你所说,若是治不好你老娘,岂不是我华某人生一大憾事!”华佗大笑道。 华佗喝完一整坛酒,困意袭来,便倒在火盆旁呼呼大睡。 有船家掌舵,船童看火,众人也安心地和衣而眠。 黎明微露,郭嘉无意间醒来,起身一看,发现船舱内众人都在酣睡,唯独不见华佗的踪影。 他心头一紧,赶忙爬起,在船舱里四处寻找,却不见华佗的影子。 推开舱门,只见华佗站在船舷边,闭目养神,双腿成马步,双臂下垂,弯腰如猿,双臂来回摆动。 “这老头是不是疯了?”郭嘉想起史阿骂华佗是个疯老头,现在看来,似乎有几分道理。 他不敢打扰,继续观察,只见华佗甩臂五十来下,又变换动作,跨步如虎,双手举于胸前,做出猛虎扑食的姿势,反复练习,完全不像个老年人。 郭嘉初次见这些动作,觉得颇为有趣,才明白华佗是在模仿五种动物的形态:虎、鹿、熊、猿、鹤。 每套动作各做五十次,连贯下来,真让人以为他在发癫。 “喂,年轻人,偷看的习惯可不好呐!”郭嘉正细看间,华佗似乎发现了他,指着他喊道。 “就你这几个动作,还用偷看?不看我也会!”郭嘉合上舱门,走到船舷边,轻蔑地说道。 “嘿嘿,吹牛吧,这套动作我琢磨了十年才想出来,你看一遍就会?” “这有何难,不就是模仿五种动物的姿势嘛!”郭嘉微微一笑,走上前去,给华佗展示了猛虎扑食的动作。 华佗愣了一下,心想年轻人果然不一样,一看就会。 “不过,你这只老虎还不够猛,手,这爪,再张开点,扑的动作还要快点,对!”华佗指导着郭嘉的姿势。 “你这鹤还有所欠缺!”华佗见郭嘉模仿他的动作,不禁微笑着上前指导。 两人一来一往,郭嘉竟然学会了华佗那五个动作。 “你这练的是什么武功,就五个招式,能有用吗?”郭嘉收回姿势,带着疑惑问道。 “嘿嘿,小子,你光练一天当然没什么用,但如果你每天早晨各练五十次,保证你身强体健,比别人多活二十年!”华佗得意地笑了,信心满满。 二十年!当世男子的平均寿命才四十九岁,这样一来,岂不是多活了小半生,郭嘉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几乎不敢相信。 “你别小瞧这五个动作,它可是我综合医理,苦研十年才发现的奥秘,不信你坚持十天,十天后便见分晓!”华佗捋了捋胡须,仿佛自己又高了一寸。 “这么说,我今日还得叫你一声师父?”郭嘉半信半疑,感觉对方好像在开玩笑,但又不完全像。 “十天之后,等你领悟到其中奥义,再来献拜师茶也不迟,哈哈!”华佗拍了拍郭嘉的肩膀,鼓励道。 说完,他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钻进船舱继续睡觉去了。 半个时辰后,船夫大喊快到目的地了,所有人都跑了出来,望向不远处的繁忙港口。 码头上人来人往,运送货物的船只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很快,船靠了岸,众人纷纷套上马车,驱赶上岸。 此时,华佗仍然与郭嘉同坐一车,史阿赶车,周昕骑马,一行人朝着丹阳郡城急驰而去。 \"哎!\"华佗轻叹一声,将食指和无名指从郭嘉的手腕上移开。 “怎么样,华神医?”郭嘉见华佗长叹一声,心中不安,急切地问道,仿佛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华佗摇了摇头,摸了摸腮下的胡须,似乎在思索。 片刻后,他再次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压在郭嘉的左手脉口上。 “你体质虚弱,这是天生的!”华佗微微闭上眼睛,沉声说道。 “看来是你父母精血不足,导致你幼年多病多灾,若不是有人细心照料,你恐怕早已无法活到今天。” 华佗的话如同一把利剑,直刺郭嘉的心。 奉孝回想起自己刚进学院的那些年,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病倒在床。 戏志才和荀爽为了他的病情,常常忧心忡忡,乡里的大夫几乎成了学院的常客。 第141章 神医华佗2 若不是戏志才对自己如亲生儿子般无微不至地照顾,只怕今日世上已无郭奉孝。 “嗯,只是……”华佗摸索着奉孝的脉搏,眼神忽然闪过一丝异样,仿佛一道闪电在他脑海中掠过,脸部肌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奉孝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华佗发现了什么,但又不敢直接询问,只能耐心等待。 “这个老头儿,竟然把他的精华丹用在你身上了?”华佗松开了手,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哪个老头?” “你们上山采药时,可曾遇到过一个白发老头?”华佗问道,这世上除了玄空子能炼出如此补气血的灵丹,只怕没有第二人。 “你说的是八公观里的玄空子?”奉孝知道他们认识,但还是不确定华佗此时提到的是否就是玄空子。 “除了那个老头儿还能有谁?他总是炫耀自己那几颗精华丹,竟然舍得用在小孩子身上!”华佗感叹道。 “不过,他竟然舍得给你,真是令人意外,莫非,你们之间有什么渊源?”华佗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年。 以玄空子吝啬的性格,他手上那三颗精华丹,一颗留给自己,另外两颗给两个徒弟,第四人是绝对没有机会享用的。 “只是采药时被他养的大猫吓了一跳,然后才认识的,谈不上什么渊源吧。”奉孝感慨道。 他心中疑惑,华佗所说的丹药,莫非是他昏倒时被强行喂下的? 为何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听郭嘉这么一说,华佗更加疑惑了,无缘无故,玄空子怎么会把至宝随意给外人服用? 他决定回去后一定要找玄空子问个清楚,这人一旦老了,容易糊涂。 “既然你服用了他的仙丹,再加上我的五禽戏,两者相辅相成,若能持之以恒,年轻人,你的未来不可限量啊!”华佗心里满是羡慕。 花样年华,再加上天宝的加持,这是他一生梦寐以求的机遇,却被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全都占了去,若说这是天意,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相信。 “你那套动作叫五禽戏,名字还挺贴切的!”郭嘉心里暗笑,觉得这名字有些老土。 “小子,我打算收你做我的关门弟子,你意下如何?”华佗周游四方,医治天下顽疾,一生奔波,顾不上传承,如今膝下无子,也未收徒。 一身绝学无从传世,今日见这少年得天运,又不傻,华佗似乎看到了光耀师门的希望。 “你这么说,倒也不错,治不了天下,治病救人,做力所能及的事,也未尝不可!”郭嘉笑道。 “你还想着治天下?呵呵,我都没想过这些,那不过是士人编出来骗人的鬼话!”华佗想到当今的世道,早就看透了官场的黑暗。 “行医也好,我愿意做你的关门弟子,华师父!”郭嘉其实从小对医术就很感兴趣,私下里还读过一些相关书籍,所以很乐意认这个师父。 “喏,先把这几本医书看了!”华佗话音未落,便从怀里掏出两本发黄的小册子,递给郭嘉。 郭嘉接过书,翻开一看,发现书页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读起来相当吃力。 他不明白为何要抄写如此细小的字。 “师父,这些书,在市面上好像从未见过!”郭嘉自认为博览群书,虽然不能说全都读过,但凡见过的书,总有些印象。 而这几本书,却是第一次见到,如同天书一般。 “那是自然,这都是我师父,你师爷编着的东西,好好看吧,我先睡会儿!”华佗并不在意徒弟是否能看懂,懒洋洋地往后一仰,又开始打瞌睡。 队伍行进在通往丹阳郡城的路上,渐渐放慢了脚步,车子一摇一晃,正好适合华佗小憩。 “华神医,华神医?”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轻声呼唤。 华佗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头顶有瓦檐伸出,抬头一看,已到了一座深宅大院的正门前。 周昕双手垂膝,恭恭敬敬地请华佗下车,其他人早已在旁边等候。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周府里的胖管家从宅子里冲出来,声音里透着难掩的兴奋。 “母亲可还好?”周昕一边扶着华佗下车,一边焦急地问道。 “还活着,老爷!”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其实老夫人是否还有气,他也不确定。 “快,快带我去看看!”救人如救火,华佗心里惦记着周家的陈年老酒,可不敢耽搁。 众人跟着周昕纷纷进入宅门,管家则叫上几个仆从帮忙搬运东西,同时安排客人们的住宿和饭食。 周府是一座三进院落,老夫人居住在后院左侧的耳房,屋内陈设简约却不失华丽,满是精致的桐木家具。 老夫人头发花白,此刻正安详地躺在紫檀木床榻上,头枕着麻枕,看起来并不像病入膏肓。 华佗轻步走上前去,坐在床边的胡椅上,轻轻握住老夫人露在被子外的手,开始探脉。 周昕站在一旁,神色紧张,目光焦急地注视着华佗,心中忐忑不安地等待诊断结果。 “华神医,情况如何?”见华佗久久未语,周昕终于忍不住问道。 “老夫人并无大碍,只是湿气太重,我开几味药便可康复。”华佗微微闭目,沉声说道。 周昕难以置信,他之前请了江东最好的医师来看,皆是摇头叹息。 如今神医一句湿气太重便断定无碍,这让他心中疑惑重重。 然而,他毕竟不懂医理,只能选择相信华佗的判断,于是说道:“那还请神医开出药方,我马上派人去抓药。” “幸好我随身带了些乌蔹莓,否则夫人的病恐怕无人能治。”华佗放下老夫人的手,将其轻轻塞回被子中,喃喃自语。 “这么说,我们拼死采来的乌蔹莓,不仅是为了交差,还是治病的奇方,真是天意!”郭嘉拉住周昕的衣角,感慨道。 “是啊,回想起来,当时的冒险真是值得的。”周昕也感到不可思议。 “快拿纸墨来,请神医开方子!”周昕急忙吩咐站在门口的仆人,那仆人立刻转身飞奔而去。 纸墨备好,华佗提笔蘸墨,龙飞凤舞般挥洒一番。 郭嘉看着那行字,心中猜测这应是某种草药名,但他实在看不懂。 “这药方行得通吗?”周昕接过药方,眉头紧锁,作为一名读书人,他也感到困惑。 “医铺的先生要是看不懂,再来找我!”华佗嘿嘿一笑,医道有其独特的语言,一般人难以理解。 “快去抓药,速去速回!”周昕立刻吩咐府中的仆人前往药铺抓药,随后又命人给华佗奉上茶水。 “好茶!终于喝到扬州正宗的新茶,真是美哉!”华佗一边品茶,一边摇头,神情自在无比。 郭嘉望着华佗,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羡慕,原来行医也可以如此潇洒自如。 第142章 神医华佗3 趁着华佗为周家老太太熬药的间隙,郭嘉和史阿回到管家安排的住处小憩了一会儿,等他们睁开眼时,天色已近黄昏。 “你继续睡吧,我去看看周家老太太的情况。”郭嘉轻声对迷迷糊糊的史阿说道,然后翻身起床。 他整理好衣服,刚走出房门,就看到仆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进来。 “我们大人说,家母有病在身,无法陪客人们聚餐,所以将饭菜送到各自的房间。”仆人彬彬有礼地解释道。 “多谢!”郭嘉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先用晚餐再去探望老太太。他让开身子,示意仆人进来。 “哎呀,好香啊!”史阿突然机灵地坐起身来,原来他一直装睡,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是不好意思催促主人家。 等仆人离开后,两人围着饭菜大快朵颐,填饱肚子后,便将碗筷和残渣收拾好,等下人们来取。 “我过去看看,你在这儿待着。”郭嘉摸了摸肚子,对史阿说道。 史阿点点头,他不喜欢老太太房间里的那股混合着中草药的老人味,闻着不舒服。 郭嘉出了房门,径直朝三进院左边的耳房走去。 刚进三院,他便看到几个熬药的罐子在火苗上扑腾作响,两名女婢不停地扇风助燃。 他又看到周昕站在老太太房门外,焦急地透过窗纸往里看,只能看到灯光下的黑影。 “什么情况,神医看病还得关门窗?”郭嘉走近周昕,吓了他一跳。 “只要母亲病好如初,怎么看都成!”周昕低声道,生怕打扰到神医。 “周兄,吃饭了没?”看着他这副焦急模样,郭嘉心里估计他还没吃,便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不饿,你们吃得可好?”周昕见有人陪自己说话,稍稍放松了一些。 “府上的饭菜很可口,你们请了好厨子。”郭嘉赞叹道。 “那就好,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经历过患难的兄弟,来丹阳,我只想让你们住得好,吃得好!”周昕拍了拍郭嘉的肩膀,表示亲热。 “多久了?”郭嘉看着周昕的腿都冻得哆嗦,估计站了不少时间。 “两个时辰了吧!”周昕搓了搓耳朵,毫不在意地说道。 “哎,或许神医睡着了,我进去看看。”郭嘉说着便伸手去推门。 “别别,神医说了,看病时不能打扰,恐对病情不利...”周昕见状,顿时心慌,急忙横身阻拦。 周昕的动作稍慢,门已经被推开,两人目睹了一幕令人惊奇的场景。 只见周家老太太坐在病榻旁,手持一把羽扇,轻轻地为华佗扇风。 而华佗神医趴在案上,额头上布满了大颗的汗珠,鼻孔中喘出粗重的气息,显然已经睡着了。 案头另一侧,一个黑色的盒子敞开着,里面铺着深红色的绵帛,几根细长的银针整齐地插在其中。 “母亲,孩儿不孝,让您受累了!”周昕看到老太太苏醒如初,激动地扑通跪下,磕头如捣蒜。 “儿啊,这位神医是你从哪里请来的?他替我扎了一个时辰的针,估计是太累了,快让人扶他去休息吧!”周老太太满目慈祥,心疼地看着华佗,生怕他为了救自己累坏了。 “孩儿遵命!”周昕说着,站起身走向华佗,郭嘉也上前帮忙,两人一左一右架起这瘦削的老头,将他送到右边耳房的松软床榻上。 华佗竟然丝毫不知,还打起了呼噜。 安顿好华佗后,周昕赶忙回到左边耳房,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老母亲。 两人开始叙起家常,周昕将母亲昏迷这段日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老太太听,还不时指着郭嘉,讲述他们如何登上八公山主峰,采得奇草的经历。 见他们谈得尽兴,郭嘉趁机悄然退出屋外。 他望着天,心中感慨万千,周昕虽然早年丧父,但至少还有母亲相伴。 而自己,却是孤身一人,毫无亲情可依,不禁仰头长叹。 此情此景,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同在扬州的蔡琰。 也只有在那里,他才能找到一丝温暖和留恋,尤其是在叔父去世之后,这份情感愈发浓烈。 见母子两人没有停下的意思,郭嘉便独自回到住处。 此时,史阿正坐在屋内发呆,神情有些恍惚。 “小鬼头,想什么呢?”郭嘉坐到他的旁边,微笑着问道。 史阿用手势比划着,尽量让郭嘉看懂。 “哦,你也是想家人了啊!”郭嘉恍然大悟,语气中带着一丝共鸣。 史阿和他一样,都是孤儿,自小被师父王越收留。 王越对他们非常严格,从小便教他们练武,日常的打骂成了家常便饭。 正是这种日复一日的艰苦训练,使得史阿才有了如今的惊人成绩。 或许只有真正离开后,史阿才体会到王越的良苦用心。 夜色渐浓,月光如水,两人头枕着月光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史阿一如往常,天刚亮便爬起来,跑到院中练剑。 他挥舞着剑,动作如行云流水,剑光闪烁间,透露出他多年的苦练。 正在这时,主人郭嘉也走了出来。 只见他挽起袖子,在一旁摆出奇怪的姿势,一会儿像老虎下山,一会儿像白鹤展翅冲天,动作滑稽而有趣。 史阿忍不住停下剑,看了半天愣是没看明白,他习武数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招数。 “你练你的,我练我的,互不干扰!”郭嘉见他好奇,微微笑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隔着一个院墙,另一个人也在悄悄模仿着郭嘉的姿势,动作同样滑稽。 时间一天天过去,周母的身体逐渐好转,显然华佗的药方起了作用。 几天后,周母拄着拐杖,在周昕的陪护下,带着众人来到三院的西厢房。 房门一打开,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众人纷纷抬袖掩鼻。 然而,当他们渐渐适应了这股香气后,又不由自主地放下袖子,贪婪地深吸起来。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屋里陈列的至少都是十年陈酿!”华佗欣喜地说着,伸手触摸架子上那灰褐色的酒坛子。 “还是神医懂酒啊,那边那几坛酒,是我家老头子在世时,我们夫妇俩一起酿造的。”周母指着最上层架子上的几个坛子,那里已经积满了灰尘。 “真是行家!”华佗抬头望去,不由得感叹。 “孩儿,去叫人搬梯子来,把最右边那坛酒取下来。”周母吩咐周昕。 周昕不敢违命,立刻叫来两位仆人,一人搬梯子,一人搬酒,很快那坛酒便被小心翼翼地抱了下来,放置在屋中央的四方桌上,众人围观,热闹非凡。 “开坛!”周母望向酒坛,双手合十,脸上带着一种庄重的仪式感。 周昕接过命令,小心翼翼地揭开坛盖,扯下封纸。 瞬间,一股清香弥漫整个房间,甚至连院子里的人都能闻到这股醉人的香气。 第143章 哑巴 “喂,死老头,你不会因为有酒喝,就忘了你还有个病人吧?别忘了,我可是按约定采回了三样草药的啊!”几天过去了,见华佗只顾着贪喝周家的美酒,郭嘉终于忍不住敲打起他来。 华佗嘴里松开酒壶,意识到自己为人处事,诚信为大,尽管只是个小医师,也不能失信于人。 他笑了笑,心里却在盘算:“徒弟,这只是小事,治不好也不会死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相比周母的病情,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他心里想着,只要看开点,在这个世道,做个哑巴未尝不是件好事。 毕竟,祸从口出,有口必罪人,如果全天下的人都是哑巴,那岂不是清静了许多? “那可不行,答应过的事一定要办到,否则我可不认你这个师父!”郭嘉在院子里大声嚷嚷。 “等等,让我想想!”华佗追着少年跑,只想捂住他的嘴。 毕竟,现在自己是周家的恩人,这么嚷嚷有失身份。 “那你治还是不治?”郭嘉需要一句实话,吐出嘴算话的大实话。 华佗有些为难,虽然他承认自己医术高明,但医治天生哑巴,至今没有成功的案例。 首先得查明原因,才能对症治疗,想到这里,他心里不免开始盘算条件。 “治,当然要治,只不过...”华佗举起酒壶,塞到嘴里,仿佛在享受蜜浆。 “继续!” 话都到嘴边了,就是不说出来,这可把郭嘉急坏了。 “你得让他和我说话,至少让我把把脉吧!” 平日里,史阿总是离别人远远的,这孩子有怪癖,特别不喜欢和老年人在一起,嫌他们身上有股味儿。 “小事情,我能办到,你等着!”郭嘉不以为然,快步回屋去找史阿。 此时,史阿正沉默地坐在屋子里,眉头紧锁,显得愈发忧郁。 郭嘉耐心地劝说了许久,终于让这倔强的少年稍微放松了些。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跟随郭嘉走出了屋子。 两人一路走到正在饮酒哼曲的华佗身边,推搡着靠近他。 华佗见状,放下酒杯,伸出那双如柴枝般的手,说道:“来,让我把把脉吧!” 史阿顺从地伸出手,郭嘉则帮忙把他的左手递给华佗。 华佗的手指轻轻搭在史阿的脉搏上,感受到那股强劲的脉动,他不禁赞叹道:“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旺盛的气血,真是难得啊!” 然而,当他的手指滑到史阿的虎口脉时,华佗的神情骤然变得严肃,停留了几秒钟后,脸色阴沉下来。 “怎么回事?”郭嘉屏住呼吸,紧张地问道。 最近几天,华佗接诊了不少当地百姓,通常都是笑着开几味药便打发人走,从未见他如此凝重。 华佗缓缓收回手指,沉思片刻后说道:“这孩子并不是天生的哑巴。” 这句话让史阿和郭嘉都大吃一惊。 史阿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怎么可能不是先天失音呢? 两人静静等待华佗的解释。 华佗摇摇头,叹息道:“可怜的孩子,莫不是你的父母得罪了什么人吧,那歹人竟如此狠毒!” 郭嘉急切地问道:“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快说吧!” 华佗长叹一声,站起身来,酒兴全无。 他说道:“他在刚出生不久,就被人下了毒,毒性盘绕在他的咽喉,未曾消散,已经结成了毒瘤!” 华佗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仇恨,竟能让人对一个无辜的孩童下如此毒手。 此言一出,两人先是愣住,随即怒火中烧,难以抑制。 史阿自小由师父王越抚养长大,连亲生父母都未曾见过,更别提找到仇家了。 要解开这谜团,恐怕只有王越能提供有用的信息。 “有没有解毒的方法?”郭嘉急切地问,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要是有好法子,我就不会如此担忧了,这事得从长计议。”华佗不敢轻易承诺,办不到的事不能随便答应。 “那……”郭嘉回头望着史阿,心中满是怜悯。 史阿见老头无计可施,只能黯然离去,回到屋里发呆。 “无论如何,都得想想办法!”郭嘉看着史阿失落的背影,转身恳求华佗。 “再看看吧!”华佗背着手,一边思索,一边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此时,周昕领着两个仆人从院外进来,仆人们抬着半边牛肉。 “年关将近,今天上街搞了块好肉,准备过年!”周昕兴致勃勃地说道,丝毫没有察觉到郭嘉的忧愁。 “你们两个,把肉抬进厨房,好好洗洗!”他不忘回头吩咐仆人。 见郭嘉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周昕不禁好奇地问道:“怎么了,郭兄?” 他以为自己怠慢了客人,心里有些不安。 “没事,没事。”郭嘉于是将史阿的情况告诉了他。 “哎,真没想到啊,这人世间什么事都有,可怜的孩子!”周昕感慨道。 “不过还好,他有一位好师父,还有一个好主人!”他拍拍郭嘉的肩膀,安慰道。 “不提这些烦心事,过两日便是年关,等过了年关,再让华神医好好瞧瞧,他一定会有办法的!”自从华佗针灸治好了周母,周昕从此不信神佛,只信神医。 “也只能如此了。”郭嘉也只能将一丝希望寄托在华佗身上。 “走,今晚烤肉加美酒,一醉方休!”自从周母痊愈,周昕似乎年轻了好几岁,全身充满了活力。 这天晚上,大家都喝了不少酒。 一方面是因为难得有朋友从远方来,另一方面则是为史阿的不幸遭遇而愤慨。 “我跟大家说,别想那么多,谁也别走,就在我家好好过个大年,过了年,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周昕听说史阿想回去找他师父王越打听往事,有些生气地说道。 “说不定你的仇家早就死了,要么死于瘟疫,要么死于黄巾之乱,他们会受到上天的诅咒,活不长!”华佗抱着酒坛子,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迷迷糊糊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先顾好自己,好不容易来趟江东,何必千里迢迢又跑回去!”郭嘉也安慰起史阿,他的话总是最能打动人心。 在众人的劝解下,史阿才放弃了回去的念头。 他朝着西北的方向望去,心里充满了无奈和惆怅。 “要解十年余毒,天下只有两三种稀有草药!” “其中江东一带,有种蕨类植物叫蚂蝗草,极寒之地方可生长,有解毒奇效,或许可以试一试!”华佗醉意朦胧,不知真假地说道。 “极好,明天出发!”奉孝高举酒碗,大声响应。 第144章 不容有失 晨光初现,奉孝酒醒,见身旁的史阿仍在酣睡,显然昨夜睡得很晚。 “咚咚咚!” “谁啊,这么早,扰人清梦!”隔着门,华佗的怒气已隐约可见。 老头儿一跃而起,推开门,怒气冲冲地准备教训来人。 看到是自己的得意门生郭奉孝,他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小子,练功了没有?”他皱眉问道。 “功一天不练不会死人,但毒一天不解可是要命的!”郭嘉双手交叉,嘴角带着一丝狡黠地回应。 “哎呀,大早上的,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昨晚不是喝多了么,酒还没醒呢!”华佗趁对方不注意,迅速想要关上门,却被郭嘉一脚挡住。 老人的力气怎敌得过年轻小伙子的力量,门卡在了半中央。 “好徒弟,你想怎样?”华佗瞪大眼睛,满脸无奈。 “你昨晚可是答应了,要带我去找蚂蝗草,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哎呀,为师昨晚多喝了几杯,那是醉话,别当真!”华佗见拗不过,只好松开双手,转身回到屋里,倒在软绵绵的床榻上。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您这么大岁数,不会说话不算数吧!”郭嘉跟了进去,扯住对方枕头不放,不让他有片刻安宁。 “行行行,你出去等会儿,我换套衣服,带你去见个老朋友!”华佗无奈地答应,极不情愿地说道。 见老头儿答应了,奉孝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于是松开手中的抱枕,大步走出屋外,扶住门框等候。 不知老头在里面忙活什么,郭嘉望着晨光缓缓拨开云层,第一缕冬日暖阳从天空中洒落,像佛光初照。 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华佗的老朋友,必然不是简单人物,说不定他真的有那所谓的蚂蝗草。 正思索间,嘎吱一声,门又开了。此时,老头换上一身洁净的白长衫,显得颇有仙风道骨。 “哎,师父,你这是要去见哪个老相好吧?”郭嘉凑过脸来,上下打量一番,老头儿从没如此讲究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马要好鞍,人要衣装,会见老友,不能太寒碜,走吧!” “噢!”于是,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向院外走去。 忽然,一人从后面急匆匆追来,喊道:“你们起这么早?” 两人回头一看,见是周昕穿着官服,似乎有要紧公事。 “这么早出去,发生大事了?”郭嘉反问道。 “庐江叛军又反,刺史大人令我去历阳,与新上任的庐江太守、九江太守三郡共商退敌大计!”周昕无奈地摇头,这个年怕是不好过了。 “新上任的庐江太守莫不是陆康陆大人吧?我听说他今年都五十八了,还这么拼命!”华佗最近与人治病,也听到些风声。 “正是,贼势乃大,不得不共商破敌之策!”周昕显得有些着急,边走边说。 “那你先走吧,我们不急!” “好,你们安心住下,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切记!”周昕走出院外,早有仆人备好马匹,于是翻身上马,与几名护卫加鞭而去。 这时,郭嘉望着周昕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战争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即便是平日里看似风轻云淡的日子,背后也潜藏着无尽的波澜。 华佗看着郭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在传递一丝安慰和力量。 两人默默地继续向前走去,心中却各自怀着不同的思绪。 郭嘉和华佗同乘一辆马车,车轮咯吱作响,扬州的风景在车窗外缓缓流过。 郭嘉侧头问道:“老头,你什么时候来的扬州?为什么来扬州?” 华佗见他没大没小,故作严肃地说道:“叫师父!” “师父!”郭嘉调皮地应道,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 华佗满意地点点头,缓缓说道:“年初谯县盖闹黄巾,县吏无法控制局面,我为了逃难,才来到扬州。”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无奈,逃难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 “谯县?那你和曹操是老乡吧!”郭嘉脑海中浮现出曹操的身影,不禁脱口而出。 华佗淡然一笑,摇摇头:“曹操?他是谁?” 郭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补充道:“哦,他是我在朝中的一个朋友。” 华佗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小小年纪,竟然在朝廷有朋友,不错啊!小徒弟,以后师父说不定还得依靠你呢!” 郭嘉笑着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您哪天要是走了,我一定负责给您挖坑埋了!” 华佗哈哈大笑:“我日夜练习五禽戏,估计能活到一百岁,你恐怕等不到那天!” 郭嘉不甘示弱:“我也在练这套功夫,这十几天感觉身子骨越来越通达,全身有力,说不定能活到一百零一岁!” 华佗见徒弟如此孝顺,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暖意:“极好,极好,挖坑的活儿非你莫属!” 两人在马车上有说有笑,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带他们到了目的地。 “吁!”车夫突然反应过来,急忙拉住缰绳,车上的人向前一扑。 “小伙子,你想把老头子我颠死吗!”华佗大声喝道。 “别怪他,您一路上唠唠叨叨,他听得入神了!”郭嘉急忙跳下车,扶住华佗。 车夫连忙向华佗躬身道歉,一脸愧疚地说郭嘉讲得有道理。 下了马车,四处打量,才发现这里是一片密林,一条蜿蜒的小路将杂草踏在脚下,延伸向远方,路旁立着不少灰白色的石头。 看来前方只能步行,不适合跑车,难怪在此处停下来。 “你先回去吧,中午时分来接我们就行!”华佗没好气地说道。 “是!”马车夫害怕这个倔老头,毕竟他是府上老太太的救命恩人,伺候不好,生怕丢了饭碗。 车轱辘声渐行渐远,只听见林子里鸟儿扑翅的声音,郭嘉搀扶着华佗沿着小路向前走去。 “师父,我昨天看那本《枕中灸刺经》,有个疑问。”趁着走道悠闲,郭嘉忙着讨教。 “我不是先让你看基础医理的册子吗,怎么又偷看老朽的绝学了?”华佗神秘一笑,故作震惊。 其实郭嘉早年就喜欢看医书,基础医药理论早已烂熟于心,那本小册子只能勾起他的回忆,里面的内容太过熟悉,复看不下去。 不过他没告诉华佗,所以对方觉得奇怪。 “有什么想不开的,直说吧!”华佗见徒弟不再狡辩,便不再深究。 “师父,人体经络如此复杂,万一我看走眼,扎错了地方,该如何补救呢?”徒弟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安。 华佗闻言,笑意更浓,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徒弟的脑袋,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哈哈,你这么聪明的脑袋,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难道没听说过,一错铸成千古恨吗!” 郭嘉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被师父的话触动了内心的恐惧。 他低下头,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自责和焦虑。 华佗看着徒弟的表情,笑容渐渐收敛,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不过,别担心,医者最重要的是细心和耐心,只要你用心去学,去观察,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医者” 第145章 访友 “师父,你那套银针哪天借徒弟试试?” “这可是人命关天,你要扎谁?”华佗见徒弟如此大胆,不禁警惕起来,心想那东西可要藏好,闹出人命可就麻烦了。 记得自己当年玩这东西的时候,活生生治死过一头母猪。 母猪肚子里还怀着十二只小猪,差点被当地农户给活活打死,他们愤怒的场面至今难以忘怀。 “小猫,小狗的总行了吧,师父,丑媳妇迟早是要见公婆的,不上手,如何才能出道!”郭嘉跟他讲道理。 “小猫小狗也是生命,你先还是照我说的,拿着小木人儿先玩几天吧,消停点!”有前车之鉴,华佗不敢大意。 行医谨慎,是他师父一直教导的刻座铭言,谨记在心不容动摇。 说时,两人已经走到小路的尽头,前面浮现山坡,坡上有道观,有两丈宽的石阶蜿蜒上升到坡顶。 两侧枯树相依而生,这地方十分安静,一般没有外人来。 “师父,那小木人上太小,穴位不够,我都记得滚瓜烂熟了!”趁着上台阶的时机,郭嘉继续刚才的话题。 “嘿嘿,我看那木头人都被你扎得面目全非了!”想起那木头人,华佗脑袋还嗡嗡的。 “改天让周家仆人给你做个更大的,和真人一般才好!”见对方不回话,华佗继续说道。 这老头顽固不化,郭嘉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除了几只鸟在天空中扑翅作响,没有任何声音。 “你的朋友,非仙即道啊,这地方不是像是人居之所!”扎针的要求没有被允许,不免打趣旁边气喘吁吁的老头来。 华佗并没有生气,而是低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酒葫芦,他特地将周家的十年陈酿灌满,带来给老朋友品尝。 “除了珍贵的草药,这世间恐怕只有他,或许还能解你兄弟喉中之毒,等会说话要小心点,别惹这位老兄生气!”越是有本事的人,脾气越差,徒弟平日好油嘴滑舌,怕他坏事,华佗告诫道。 听他这么说,郭嘉心里有了底,莫非今日拜访之人,他的医术在华佗之上。 如此说来,史阿的哑毒有救了,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喜悦。 “当——” 两人正费力爬着陡峭台阶,冷不丁耳膜震动,坡顶上传来冗长有力的大钟声,瞬间将林子里歇息的鸟儿全部震飞,纷纷扑出林子,向四周散去。 灌木中是似有某种动物也被钟声吓退,草丛中发出沙沙作响之声。 “老头你走快点!”郭嘉迫不及待想上坡去看看,只可惜华佗一步一歇,气息不均。 “只想着你兄弟能说话,不要我这把头骨头了嘛!”华佗故装怒色。 郭嘉急忙返身下来搀扶起华佗,随后又跑到后面,用力推着他的腰盘,加快步伐,华佗被这少年逗笑,露出满脸喜色。 费了好大的劲,两人总算登上百来台阶的山坡,站在坡上,可以俯瞰四周,能望见远处的丹阳郡城以及附近稀稀落落的村庄。 这里确实是一个汇聚灵气的好去处,话说道士们真会挑地方。 转过身来,几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道徒正拿着大扫帚在粗糙的地面上挥舞,像是在驱赶地上的蚂蚁,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或许是日复一日的工作让他们对此事失去了兴趣。 见有陌生人上来,他们脸上神色才有了变化,瞬间活了过来。 “敢问两位施主,你们来此有何贵干!”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道童放下手中的大扫帚,双手合十,礼貌问道。 “我们路过不行啊!”看那道童长得白白净净,往日必是养尊处优,郭嘉上前故意戏弄他。 那道童朝他瞪一眼,目光落到眼前长者身上。 “我叫华佗,和你们道长是好友,今日特意来此地看望他,还望道友进去通报一声,多谢!”华佗还礼,顺势拉扯了一下郭嘉,制止他的胡来。 “您稍等!”道童朝郭嘉暗作一个鬼脸,随后丢下扫帚,转身便往道观里跑去。 其它几个人见只是来了两个常客,又恢复了方才的状态,只是时不时偷瞄这两人,心里不免萌生着自己的想法。 师训犹在众人耳边:凡修道者,不为外物所动,专心一致。 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紧盯着脚下的落叶,将他们有理不紊地打扫干净。 虽然止不住树上的枯叶继续落下。 如同生活中的烦心事,每日扫,却终是扫不尽。 以此证道得悟,这,便是道长让他们身体力行,教会的第一课。 很快,方才那名道童飞快跑出来,随后止住脚步,躬身合十:“师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快快有请!” 华佗一阵喜悦,老朋友多年不见,还识得吾名,随即拉着郭嘉跟随道童往里走去。 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道观内,里面道院宽阔得很,松柏苍翠,烟火缭绕,像是登入天庭。 院子正前方,是一间高大的瓦房,正中摆着道家彩像,一名白发道翁背朝着众人,涅坐成团,正对着道家祖宗一顿输出,嘴里喃喃自语。 “师父,看来你这位朋友不够意思,朋友来了,都不知道起身迎接!”见此状,郭嘉在旁边打抱不平。 “休得无礼,各家有各家的规矩,修道之人,最忌讳明经念到一半被人打搅,耐心等候没坏处!”华佗在道童的指引下,转身走进侧面厢房。 “两位稍等,我去给你们候茶,师傅需诵完经方过来会客!”道童自有安排,随后悄然离去。 “奇怪,他既然在念经,方才小道士通报时,又是如何知会的呢?”郭嘉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忍不住说出来。 “哎呀,我怎么找了个多管闲事的徒弟,人家师徒长年相处,自然有了默契,两人心意相通也说不定!”华佗轻咳两声,现在突然发现,自己是否收错人了。 之前以为的天资聪慧,此时竟然发现是古灵精怪,孺子不可教也。 “噢,有道理!”郭嘉一边打量着厢房里的摆设,无心应道。 随着两碗墨绿的香茶被道童端进来,两人安静了许多,于是试探性的喝了两口,清香四溢,瞬间消散方才爬坡时的劳顿。 “你来了多久了,上次来拜访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你?”华佗望着俯手站立的道童,随口问道。 “去年才入的道观,你自然见不着我了!”道童咯咯笑道,随后抬手捂住自己嘴巴,朝身后望去。 见没有人进来,这才放心。 “为何要入道观,可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华佗觉得他十分有趣,不免多问了几句。 “我老家中原的,闹起黄巾后,便随家人逃难过来,后面无以为计,只好将我托附到这里!”道童并无心机,又得知华佗是道长的老友,无所不答。 第146章 道童 自黄巾之乱始,中原的百姓来江东避乱的人不少,无论平民还是达官贵人。 这样一来,中原为江东注入开垦劳动力的同时,也给本地常住居民带来前所未有的压力。 因为刚刚起步阶段,相当于一份粮食要喂养更多人口。 好在江东的江渔和海渔业有很好的扩展性,勉强还能够应付。 不过由于地方发展的不均衡,靠长江北岸的郡县接连发生反叛事件。 像此次庐江郡发生的叛乱,持续了十余年,虽历经大大小小的平叛战役不下百场,终未能平息贼众。 眼下又发生了叛众聚集,连同江夏蛮族攻打郡城的危机,叛军多达十万余人。 刚上任的京官陆康也只能救援于扬州刺史陈温。 陈温也没有额外的办法,在无兵无粮的情况下,也只能召集临近几郡的太守前往江北冶所历阳商议。 周昕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过江前往历阳参会。 见眼下道童也是中原逃难过来的,无奈才寄居道观,华佗便深知背后的原因。 想来好友还是一如既往的慈善,估计其它的道童也都有各自的故事。 两人正喝着茶,却见方才在正厅打坐的白眉道士甩着手中拂尘进来,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郭嘉抬眼望去,这老道露出道袍的皮肤呈铜红色,眉须垂长,根本分不清年龄。 “一边去,把座位让给道长!”见徒弟还一本正经坐在茶座上,华佗小声驱赶。 “我道是谁,原来是元化老弟,许久不见呐!”老道精神爽朗,声音洪亮,将郭嘉吓一跳,急忙站起身来让座。 “几年不见,老哥越发精神了!”华佗也站了起来,与对方寒喧。 “这位是?” “哦,我新收的小徒弟,不知礼数,还望见谅!”华佗将老道让到座位上。 此时郭嘉站在屋内,尴尬得很,不知道要去哪,要干些什么。 “慧儿,去,搬条胡椅进来给小施主坐,再给我沏碗茶来!”好在老道颇知待客之道,咐嘱立在一旁的道童。 “喏!”道童转身往外走。 “我也去看看!”待在屋里觉得没趣,郭嘉上前说道。 两个老头略略点点头,老哥们许久不见,想聊聊家常也属正常。 于是郭嘉跟着那名道童出屋,相距几步远。 道童没走几步,发现了身后的碎步声,猛然回头,两人同时一怔。 “你跟着我干嘛?”道童扑闪着大眼睛,满脸好奇,平日干活总是独来独往,现在后面有个跟屁虫,有些不习惯,反倒放不开手脚。 “你不是给道长沏茶么,我来帮你!”郭嘉认真说道。 对方想了想,来者是客,客人的要求他也不好拒绝。 再说这里好久没来陌生人了,天天跟着外面那几个扫地的呆瓜在一起玩耍,也腻味了。 “来吧!”于是点点头,继续往院侧的别屋走去。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灶房,此时壶里的茶水所剩无比,道童一声叹息,看来得再烧一壶。 于是提起水壶,去后院的池子里打水,郭嘉也只好跟了去。 踏出院门,后院幽静的景色让人心动,道观处在山谷小坡之上,茂林中巨石相依,一股山泉从山间潺潺而下,清澈泉水全部落入石池之中。 池子里浮着几株冬荷,世所罕见,这里果然是灵气聚集地,荷叶的下面还藏着几条金鱼。 “它们是我从路边小溪里捡来的,早已适应这里的环境!”见郭嘉蹲下身子,对那几条鱼很感兴趣,道童介绍道。 “我还从没见过这种金色的鱼,有趣!” “别,别去摸它们,会死的!”见郭嘉伸出手指,道童吓坏了,急忙丢下手中水壶,过去阻止他。 由于动作极为迅速,头上的绩巾掉落,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 两只小手碰触时,郭嘉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异样感。 “你,原来是个女的!”怪不得在院前扫地时,眼前这个道童便显得特别白皙。 两人缩回手,道童急忙拾起跌落的绩巾,重新系上,然后一声不吭的拿起茶壶打水。 只见她两颊渐变成粉色,显然是有些害羞,再也不敢回头看郭嘉一眼。 “这道长也是,竟然连女子都收,岂不违反了道家规矩!”郭嘉有些忿忿不平,吐槽起当今世道。 “闭上你那张乌鸦嘴,规矩比活命重要么?”女道童嗔目看着奉孝,咬紧嘴唇。 不知是哪里跑来的贵门公子,敢取笑自己的生存之道,真是大言不惭。 “收了就收了,你何必生气,这鱼真摸不得?”郭嘉本意也不是想惹她,只是对刚才的阻止不解。 “凡人的渣手,不许碰我的仙女鱼儿!”她将嘴翘起老高,这几条鱼算得上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凡人?”郭嘉看着自己的双手。 “那刚才你还碰了我的渣手呢!”他露出满脸坏笑。 “糟了,光顾和你啰嗦,得让道长等急了!”道童不想再搭理眼前这个顽皮小无赖,于是提着水壶,往院内走去。 郭嘉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脑子里还在回味方才的场景,他真不明白,那几条小鱼为何摸不得。 “喂,你不是来帮忙的么,死人,会不会生火?”道童吃力的将水壶放到炉子上,歇下来喘口气。 “哦!”见对方再次同自己说话,郭嘉自然释怀,于是往炉子里塞柴火,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火石,一碰即着。 只是这冬天的柴火有些湿,引火之物燃尽,火势不够平稳,弄得灶间云雾缭绕。 “咳咳!”两人被浓烟呛到一处。 “把门窗打开!”迷糊中郭嘉喊道。 于是道童将灶间后门打开,穿堂风一过,烟味消散不少。 “你还挺机灵的嘛?”道童咯咯笑出声来,蹲下帮忙一起往炉口内吹气。 “一个女孩子家家,在外面不容易,看你也挺可怜的,天天还得伺候这个老道士!”郭嘉望着对方白净的脸蛋,为她感到不平。 “什么老道士,于仙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照顾他一辈子,为他养老送终!”女孩一本正经地说道。 望着对方如此单纯的想法,奉孝也是没招,再说,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于仙师,真成仙了啊,嘿嘿!”他只顾调侃道。 “可不能小看他,本事可大了,只要仙师往丹阳郡城大道上一走,街上百姓不得就地磕破头才怪!”道童说得头头是道,像是亲眼见过,渗不得假。 郭嘉全身发愣,难道这道人是名妖道,不会和大贤良师一样吧。 若真是如此,那么史阿的病说不定还真有希望。 于是他加紧往炉内添柴,希望早点将茶水烧好,等会亲自询问一番,到底这老道能不能医治十年毒君。 第147章 灵丹妙药 两人烧好茶水,道童从柜子里小心拿出茶碗,沿着竹筒边缘摄出小团黑绿色茶叶,平铺在碗底下,郭嘉提起水壶倒入热气腾腾的开水。 “你小心点儿!”见对方熟练端起茶碗边沿,郭嘉提醒道。 一股暖意流入道童心里,刚才还觉着调皮捣蛋的少年,现在变成贴心小哥哥。 于是两人大步前往院内会客厢房,此时两个老头聊得兴起,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的便是他吧!”于老道伸头指着郭嘉,饶有兴趣道。 “是啊,是啊,你说就凭玄空子那个小气鬼,如何舍得精丹,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都是同道中人,大家相熟,华佗不得不提及这件大趣事。 “唔!”于老道紧盯着郭嘉,见他面目清秀,看上去有些瘦弱,颇为好奇。 他缓缓站起身来,走向奉孝,此时道童已将茶碗端放在案几之上,见师父对这位小施主感兴趣,不禁有些紧张。 郭嘉也是一脸茫然望向对方,话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为何会引起对方注意,他回头狠狠瞪了眼华佗。 “来,将手伸过来!”于老道表情泰然,像是要给人瞧病一般。 见郭嘉不敢伸手,华佗嘿嘿笑起来:“你不天天嚷着要给你兄弟找神医么,我这位老友可是世外高人,不信先给他瞧瞧,看能不能说出个子卯寅丑来!” 在华佗的鼓励下,奉孝这才敢将手交给白胡子老道。 郭嘉心想,万一这老道施什么妖法,自己该如何应对。 只见对方左手握住他的掌心,轻轻一旋,右手两指掐住寸脉,尽情感受脉膊的跳动,像在听一首悠然的曲目。 于老道闭目半天,没甚言语,众人还以为他是睡着了,只有女道童不露声色的候着。 “妙哉,妙哉!”于老道似乎发现了什么道道,满口惊叹,惹着座上的华佗也站起身来。 “可惜了!”随后他松开手,郭嘉只觉得手一沉,差点没恢复对自己手的控制。 “什么可惜?”华佗张大嘴巴,深信自己把脉无人能敌,并没有看出异象,难道这位道友真发现了什么蹊跷。 无论是医是道,虽然都对世俗了无生趣,但相互攀比之心还是有的,同为高手,容不得别人高过自己一头。 “精华丹虽然有补气血之用,但此子天生体弱,无法消受如此大补之物,只怕进展缓慢!”于老道摇摇头,想来这玄空子虽然精通炼丹之术,对人体的了解却有些欠佳。 华佗点点头,他也觉察到这一点,但当时想着,此子还年轻,日后必有长进的机会,不必急于一死。 “若是配上我的养生丹,那可谓是绝妙,为此子徒增二十年的青春,必不在话下!”于老道随后又转身道。 郭嘉一愣,这伙人什么人,不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么,一个趁自己不注意喂下精华丹。 眼下这个老道又想趁火打劫,再补一丹。 他可听叔父戏志才讲过,西汉武帝便是听信仙道之言,日服一丹,将自己给补死的。 “哎呀,真是有缘呐!”华佗笑眼齐开,眼巴巴地望着白眉老道,巴不得现在就把养生丹拿出来,让徒弟把他一口吞下去。 “元化老弟,不可高兴太早,眼下我观里可没有存货!”于老道似乎故意逗他,拍了拍比自己矮了半截的华佗后背。 华佗扯了扯腮下胡须,沉默起来,随后狡猾一笑。 “嘿嘿,老兄,我还不了解你,说吧,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的!” 白眉老道止不住笑意,还是老朋友知道自己的心思,丹药这东西可是道家法宝,有些真人为了炼丹,把道观都给抵押了。 除了炼丹材料难搞,成功率也很低,正应了天道轮回,炼个九次十次,可能只有一次成形。 要不说玄空子的精华丹,苦炼一世,只出了三颗,其中一颗便在眼前这位小施主腹中。 若不是人命关天,他还想着取出来一饱眼福。 “是有那么一件小事,得麻烦元华老弟!”于老道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怕对方拒绝,那样岂不是在晚辈面前丢了面子,于是犹豫道。 “哎,你我何人,有事直说!” “一切源自于她,哎!”于老道边说边指着站在身旁的道童。 “没明白,难道说,你想转让我一名弟子?”华佗伸手抠着自己后脑勺。 于老道也不多说,伸手便将道童脑袋上的绩巾扯下来,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四散而下,少女娟秀的面容焕然一新,使得华佗震惊不已。 “于老头,你这,道家在你这只怕没有门规了吧!”华佗抖手指着白眉老道嚷道。 话说之所以华佗结交他,不仅是敬重此人人品,而是对道家存有那股子敬意。 现在看来,站在眼前的只剩下一个凡人老头,往日的高风亮节被大风刮得无影无踪。 “我也是出于无奈,元化老弟,这不找你帮忙嘛,慈悲之心与道家规矩让我两相为难!”于老道这才将绩巾还给手足失措的女弟子。 话说回来,没有举办正式仪式之前,她只是位女施主,以道童的身份暂时寄居此观。 这也是本观其它弟子感到奇怪的一件事情。 “哦,我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哈哈!”想来也只有这样的困境才值得兑换他的那颗养生丹,值。 “你是行医之人,让她跟着你,并无违规之处,元化老弟,你看如何?”为了早点摆脱这个包袱,于老道日夜难眠。 刚才自己在专心打坐,便见女弟子幸幸而来,又说有位老友来访,他便预感到此子的缘份到了。 “道长,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华佗正要立马答应对方,却被郭嘉拦在前面,奉孝抬头坚毅望着于老道一脸白须,勇敢说道。 这少年让于老道感到意外,不免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小施主但讲无妨!”于是缓缓坐回去,这件事恐怕得从长计议。 华佗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也不加阻拦,跟着坐回茶座。 “我有个弟弟,出生没多久遭奸人毒害,如今无法正常言语,我想恳求道长救他,若是能解开此毒,至于这丹,不要也罢!”郭嘉没有丝毫犹豫,朗声道。 此时众人都觉着一股正气在屋内游走,这少年,为了救弟弟,竟然可以放弃强身益体的丹药,可见非同一般。 于老道望向华佗,想和他确认是否真有此事。 华佗点点头,随后张口道:“确有此事,而且他们也非亲兄弟,不过那孩子也很可怜,今年才十一岁,余毒在身,随时有病发的可能!” 第148章 荷叶 “小施主,你叫什么名字来这?”见这少年与众不同,白眉老道来了兴趣,竟然主动询问晚辈的姓名,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在下姓郭,名嘉,自奉孝!” “好,只要你师父能收下荷叶,我便想办法将你弟弟的病治好,至于那颗丹嘛,再说!” 华佗心里暗忖:你个猪脑子,本来灵丹到手,非要整这出,先拿了丹,再让我来出面不迟嘛! 郭嘉没有多想,点忙点头答应,此时华佗已无回天之力,只能说好。 “你叫荷叶?”华佗举目望向少女,似乎这并不是正经姓氏。 “女子出身卑贱,再说他家又是穷苦人家,不会取名,就知道叫荷叶,你要是收容此子,可以给她另取个!”老道见女弟子答不上,于是替她解围。 此时荷叶内心很复杂,一方面总算可以以真身视人,另一方面,舍不得离开生活了这么久的道观,再者,他此时并不清楚华佗的为人。 不知日后自己的命运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难免有些踌躇。 “还不快快叩谢收留之恩,日后你就叫他师父吧,小施主!”老道虽然也有些不舍,但是这是最好的安排,道法自然,一切随缘。 “小女叩谢师父!”荷叶倒也乖巧伶俐,于是双膝跪地,使劲叩起头来,很快额头上便粘满尘土。 “哎呀,死老头,还不将人家扶起!”一旁郭嘉阵阵莫名心痛,扯着华佗衣襟。 于老道大惊,这弟子,竟然直呼师尊,叫死老头,他感觉天旋地转,伦常倒置。 更奇怪的是华佗像没事人一样,还按弟子的吩咐,赶忙上前扶起荷叶。 “罢了,罢了,小施主,你的那位弟弟在哪,要不这便带我去瞧瞧!” 于老道只想赶快了结这段孽缘,让道观恢复往日宁静,于是问道。 师徒两人互望一眼,掂量了下天色,此时快到正午,若往回赶,还来得及吃午饭。 只是来接人的只有一辆马车,塞不下这么多人,加上荷叶和老道,起码有四个人。 “观中可有马匹,车辆?”华佗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有倒是有匹白马,前几日城里的李姓商贾来问道时,寄养在这里!”老道想起来,院后面马厩里倒有一头畜生。 “正好,我们两个老头坐车,他们小辈骑马,要不这就走,快的话,还赶得上周府的午饭!”两人一拍即合,压根就没征求当事人的意见。 救人心切,郭嘉也顾不上这么多,于是并没有反对。 于是老道吩咐荷叶牵出白马,对几名留守弟子做了交待,四人便牵马下坡, 当众人下了坡,走到官道上,周家车夫如约而至,郭嘉与车夫各扶一位老人登车。 然后奉孝从荷叶手中接过缰绳,说声:“上马!” 见对方愣在原地,才发觉可能对方压根就没骑过马,荷叶神情紧张,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我不会骑马!”半晌她才憋出话来,站在原地跺脚。 “过来,踩着我的手拳爬上去!”郭嘉只好走过去,将两只手交错在一起,在马腹下以摆出半蹲姿势,然后扭头朝荷叶喊道。 没想到她还是摇摇头,似乎不敢冒然上去。 郭嘉无奈,只好自己先翻身上马,然后将马匹停在路边半人高的石基旁。 “先爬上石头,然后上马!”他心里想,这总可以了吧。 荷叶点点头,于是从石基背面缓慢爬上去,站到马背前,正犹豫间,奉孝左手执住马绳,右手快速搂住荷叶的腰,往马上一送。 少女稳稳落在自己前面,双臂将她夹在马背上,两人这才稳住身形。 随着两人身体接触,奉孝只感到胸前暖暖的,像抱着一团火,于是双腿猛夹马腹,那马向前奔跑起来,去追前面的马车。 荷叶像嫦娥怀里柔弱的小免,不敢乱动弹,只能由着马背的颠簸,在少年怀里来回蠕动。 “你,真没骑过马?”见对方紧张得发抖,郭嘉将头架在她臂膀上问道。 荷叶只觉得脖子上痒痒的,还从来没有如此与人亲近过,缓缓应道:“嗯!” 也怪不得,一般平常人家根本养不起马,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机会骑马,倒是耕牛多半会骑。 更何况荷叶又是女流之辈,胆小怕事,见到高大的马匹都不敢近身,害怕挨踢,方才牵马的时候都全身哆嗦。 眼下在郭嘉的帮助下骑到马背上,这才渐渐缓和过来,原来骑马也不过如此。 慢慢地她开始适应马匹起伏的节奏,只要顺着节奏走,就不会显得颠簸,反倒有些意思。 “郭少爷,你是何时学会骑马的?”荷叶慢慢适应了眼前这个少年,没刚开始那么陌生,于是尝试主动与他交谈。 在她眼里,郭嘉绝非普通人家的孩子,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猜测必是出自名门。 “啊,我哪是什么少爷,不要这么叫我,不如叫我奉孝哥!”郭嘉这么说的时候,想起荀氏的小姐荀采,她便是这么叫的,好久没听别人这么叫自己,不禁有些怀念。 “奉孝哥!”荷叶试着叫了声,感觉嘴里有股涩味。 “嗯,我九岁的时候,为了教会我骑马,我叔父特意从大户人家借来一头驴!”郭嘉在马上轻甩脑袋,他本不想回忆过往,怕引出伤心事,可偏偏又讲到这里。 “咯咯,这么说,你是先从学骑驴开始的!”荷叶开心笑起来。 不过想想,九岁能有多高,骑驴已经超出一般人的难度,在当时算是件了不得的事,不值得取笑。 “驴比马还难骑,你知道为什么嘛?” “我知道,因为驴很倔!”荷叶是个睿智的人,瞬间便能联想到。 “对,常言道,倔驴嘛,死活不让我骑,好几次将我抛到地上,疼得我哇哇大叫!” “哈哈,有意思!” 坐在马车内的老头们听见后面两个年轻人有说有笑,互相对望一眼。 “元化老弟,以后这个小姑娘就拜托你了!”见荷叶很快适应与华佗弟子的相处,于老道很是高兴。 愉快的结束一段缘分,开始新的人生历程,是件好事。 “对了,这女娃的父母呢,你将她交给我,万一他们找上门来可怎么办?”华佗想到一点,于是调整坐势,认真问道。 “哎!”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华佗有些紧张,眼前这老头滑稽头得很,和八公山上的玄空子一样,没个好东西。 和他们相处,自己吃尽了亏,不得不小心防范。 “她的父母帮助顾出海,遇上了风浪,船覆人亡,这个消息我一直没敢告诉她,这件事,你也要守口如瓶啊,孩子还小,切莫声张!”于老头长叹一声,一把老泪纵横。 这人间,总有那么多辛酸之事,让人心意难平。 第149章 医道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去得很快,有个少女在身边陪伴,让这无聊的人生多出不少乐趣。 郭嘉并没有非分之想,身为男儿,遇到半纯的异性伴侣,他有一种天生的保护欲,像绿叶般总有护花之意,只希望她们无忧无虑,自若盛开。 这个世界太过美好,总是能双生对开,绿叶配总花,美人随英雄,两情若是长久,又何必在朝朝暮暮。 荷叶让他想起荀采,也会带出远在吴会的蔡文姬,虽然她们性格迥异,却都能给人带来赏心悦目之感。 马车在周府稳稳停下,郭嘉为了避人闲话,也随即下马,然后搀扶荷叶下来。 此时周家老太太听到消息,早就率着一众仆人等候在府门前。 “哎哟,谁把老神仙都给请来了!”于老道刚刚露出头来,就被周老太瞧个正着。 前月她病倒时,本欲唤儿子周昕去请老神仙来看病,却听说他云游在外,年后方回。 好在华佗年前赶到,治好了她的病,要不然还得麻烦老神仙。 听说老神仙亲自登门,这可将老太太高兴坏了,还没到午时,便左顾右盼,出来好几次,没见人影,此时倒如愿了。 “您是?”于老道怔了一下,没想到如此阔绰的官家府里还有自己的粉丝。 “这位便是我跟你说的,丹阳太守周大人的老母亲,周老太!”华佗欣喜地为两人介绍。 “哦,原来是周老夫人,客气,些番讨扰,贫道有些过意不去,还请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老神仙光临寒舍,我是求之不得,快,里面请!”老太太急忙将众人让到府里面,安排仆人端茶送水。 众人在一进院大厅里安顿下来,大家手里端着茶碗,解解乏。 华佗趁机给老太太讲述这一路上的经过,以及于老道来访的原因,又将荷叶介绍给她认识。 “嗯,长得清秀大方,是个聪明的孩子,奶奶喜欢,安排住下了!” 老太太膝下三子,大儿周昕,任丹阳太守,二儿子周昂,此刻还在外郡求学,三儿周喁,举孝廉不久,已前往豫州赴任。 只可惜三个儿子都还在事业中兴之时,未能给他续哪怕半个孙子孙女,至使终日无人陪伴,可谓孤苦伶仃。 眼下见了郭嘉、史阿两位少年,此刻又多出个荷花大闺女,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哪有不高兴的。 “周奶奶吉祥如意!”见老人满面慈祥,荷叶也乖乖叫她一声。 叫得周老太太心里酥麻麻的,于是拉着小姑娘的手不肯松开。 “小施主,要不把你那位弟弟请来吧,让老朽看看?”稍坐片刻,于老道想早点办完事走人,于是催促道。 “哎,正是午饭之时,我已经叫人安排厨房,吃完饭再说!”郭嘉正要出屋去叫史阿,被老太太抬手拦住。 奉孝只好收住心急的心,继续坐下来喝茶。 “也罢,夫人一番心意,盛情难却,贫道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老道站起来行礼。 “老神仙,我听百姓们说,你擅长品酒,我这里有几坛陈年佳酿,你可带些回去!”老太太平日也有吃斋修道之心,有意与老神仙交好。 于老道回头望着华佗,见对方有意闪躲,估计是这家伙走漏了风声。 修身养性之人,岂能贪图酒色,无色光酒也不行,这传出去,破坏了道观的名声,以后哪还有达贤显贵前去供奉。 “说到这,还是华佗老弟实在,他上山之前便给我带了些,夫人酿得好酒,我一定慢慢品尝!”老道士想着应付一下,这事就不提了。 坐不到半刻钟,便有仆人进来通知饭菜备好,是否摆进来,老太太点头。 于是仆人们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饭食,给每人案前送上一份。 酒自然少不了,碍于道家脸面,老太太也只是吩咐摆上,并不劝酒,至于喝不喝,随客人的便。 华佗却不加遮挡,提起酒碗上前给老道敬酒,这可将忍了半天的于老道吓坏。 他回头扫视众人,见都不在意,此刻老太太也装作视而不见,于是假意喝了几口,就着口水咽了下去。 用过午餐后,仆人们将碗筷收走,擦干案几上的残渣,此时郭嘉领着史阿走到于老道跟前。 “这孩子是个可怜人,老神仙,你得好好看看!”周老太太知道一切,在旁边念叨道。 “老夫人您放心!” 老道士先是参察少年面色肌色,随后拿起手来把脉,见此子脉动强烈,知其是习武之人。 最后查觉到脉位抖动不安,必有堵塞之处,脉断结果几乎与华佗一致。 “此毒性缓,经过数年淤积,已在体内生成结症,只怕一时难解!”老道最后皱皱眉头,心知要医此毒,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这件事情华佗早已料到,他让老道来,是看看道家有没有其它办法。 “你这老头儿,是不是已经想到了办法,非得叫我来!”看着华佗似笑非笑,于老道发觉自己上当了。 “我哪有办法,有办法就不用亲自去请您了,老神仙!”华佗惺惺作态道。 “此等症状,靠药力肯定不行,只能通过刀术,将毒瘤割下来,方可痊愈!”老道沉默片刻,吐露真言,他再次看向心虚的华佗。 只怕这位刀术精湛的老顽童早就打定主意,不过为何要叫上自己,他始终不解。 众人随即将目光射向华佗,宛如聚光灯一般,又像是烈日无情地将他烘烤。 “好你个坏老头,原来早有主意,还忽悠我们!”郭嘉气不打一处来,上去扯着华佗的衣角不肯松开,怒目狠狠盯着对方。 华佗显得有些慌张,挣脱郭嘉的控制,嘴里说道:“我是想到了,可是没有十足把握!” “若是用刀之时,有这位老兄在,我便可大胆施展,所以才带你去请他的嘛!” “哼,还敢狡辩!”不管华佗说什么,郭嘉都不敢再相信他。 细想下来,要救史阿还是得靠华佗,于郭嘉不敢再造次,随后扑通跪到他跟前哀求道:“好师父,华神医,若是能救得我兄弟,我将感激不尽,以后全听你的!” “哎呀,乖徒儿,何必如此!”华佗见郭嘉来真的,也动了真情,急忙上去把他扶起来。 见大家有情有义,老道士也激动起来,朗声道:“元化老弟,有我在,你大胆施刀,我给你兜底!” 老道自信以他的本领,只要是没有死透的人,哪怕还有一口气,只要施以符水丹药,没有不能延续生命的。 有两位高人在此,众人心里都暗自庆幸,唯独史阿本人倒吸一口凉气。 第150章 动刀 见两人商议着如何动手,史阿悄悄将郭嘉拉到一旁,往日目光锐利的他,此时双眼失去颜色,如死鱼一般。 “不用怕,你若是有半点闪失,我让这两个老头给你陪葬!”以为史阿心中惧怕,郭嘉小声给他打气,并向其保证,谁也害不了他。 “哦啊!”史阿非常着急,他只怕一时说不清楚, 其实他并不是害怕有什么风险,只是如若此番出什么意外,他心里装着的很多话来不及向郭嘉说明。 他想通过大量的手势来向主人透露深藏已久的重要信息。 可是此刻郭嘉哪有心思听他细讲,于是不由分说,按住对方的双手,并将史阿抱在怀中,不断安慰他。 “你放心,你就是我亲兄弟,我不会放任不管,不要怕!” “这位小弟,请您相信奉孝哥,他都是为你好!”善解人意的荷叶也移步过来,一起安慰史阿。 见他们完全不给自己表达的机会,心如死灰的史阿只好放弃挣扎,渐渐平静下来。 他决意全力配合华佗,不给出现任何闪失的机会。 此时那两个老头讨论完毕,开始吩咐周家仆人准备所需一切。 “东厢房准备妥当!”仆人过来向周家老太太禀告。 老太太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神色并无半点慌张,于是点点头,带着大家前往东厢房。 只见房内的床榻收拾整整齐齐,榻旁摆设高案,案旁设有明炉,此时炉内明火冉冉。 华佗走到案前,解开自己最为神秘的手提木箱子,从里面翻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 又有人送来满陶盆的热水,叠成堆的毛巾在向外冒着热气,让人想起农家杀猪时的场景。 “这就开始?”郭嘉扶着有些瘫软的史阿站在厢房门口。 虽然史阿乃习武之辈,平日被刀剑划伤毫不惧色,不过眼前这阵仗,造得有点大,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惶恐。 众人将气氛烘托得相当到位,此时病人不病也被吓出呻吟。 另一张矮桌前,白眉老道也亮出他的家伙,装着瓶瓶罐罐的小箱子,不知道里面装着啥。 “除了我们三个,其余人等都退出去吧!”华佗指了指郭嘉,随后朝周老太和荷叶等人说道。 荷叶注定是不敢看这么血腥的画面,周老太刚大病一场,又是上年纪的人,见不得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只好牵着荷叶的小手,一老一少退出房去。 其余的家仆则立在走道两侧随时待命。 此时该轮到郭嘉有些紧张,他万万没想到华佗会将自己留下来,这么想来,他铁定是补刀的最佳人选。 可是自己还没有经历过如此场面,心里担心别因为自己的失误害了史阿,那可就后悔莫及。 想到史阿小小年纪,都敢躺在榻上让人动刀,为他做点什么又能如何,怕三怕四的人干不成大事,于是心里安慰自己,多小心留意便是。 史阿在郭嘉的扶助下,平静的躺在榻上,头朝着华佗这边,他抬头望向眼前这个曾经十分讨厌的老头,真是天道轮回,现在自己年轻的生命就掌握在对方刀下。 华佗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随后放下刀具,走到箱子旁,又在里面翻找起来。 “找什么?”郭嘉给他递上一块擦汗的热毛巾,关切问道。 “一个绿色的瓶子,东西有点乱,找不着了!”华佗估计是有点老花眼,不得不求助于郭嘉。 奉孝按照他的描述迅速翻遍木箱,很快便找到那个极其重要的瓶子。 “去取半碗酒来!”华佗接过瓶子,露出满意的微笑,随后向郭嘉吩咐道。 郭嘉急步走到走到门口,开出小缝朝外传话。 “酒来了!”很快荷叶端着酒碗从门缝间递给郭嘉,两人四目相汇,给对方加油鼓劲。 华佗接过酒碗,将绿瓶底部抬起,里面的黑色粉沫倒出将近一半,又拾起筷子搅拌几圈。 随后让郭嘉递给史阿服下。 “这,这是什么!”接过酒碗的奉孝有些不放心,回头细问道。 两个老头诧异望着郭嘉,这小子心眼真不少,都到这个节骨眼上还问东问西。 “这是你师父的独门绝技,它叫麻弗散,病人一旦喝下,半柱香内,必然周身全无知觉,任人摆布!”站在旁边的于老道似乎对华佗的杰作非常了解。 “哦,原来这东西如此神奇!”郭嘉脸上一红,抬袖遮掩片刻,便扶史阿起来,让他把酒喝下。 史阿当然知道,这是老头怕他经受不住刀割皮肉的痛苦,万一挣扎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端起碗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饮而尽,随后还回酒碗,安静躺下。 如老道所说,没过多久,史阿便觉四肢发麻,浑身骚庠,想抬手去挠,才发现双手已经不受控制。 再过一会,只觉全身舒袒,除了能眨眼睛,连转动脖子都困难,心中不禁有些慌乱。 随后开始脑子发晕,迷迷糊糊的,便进入了梦乡。 “史阿!”郭嘉见他闭上了眼睛,不禁轻声呼唤一声。 “他怎么了?”见没有回答,奉孝有些紧张,心想这药物也太厉害了吧,能直接让人睡去,恐怖如斯。 “嘿嘿!”华佗轻笑不语,继续擦拭着手中小刀。 奉孝暗地里下定决心,老头这麻弗散的配方,自己迟早也要学会,实在是太厉害了。 “元化老弟,我看差不多了,动手吧!”于老道倒是挺会看时机的,像没事人一样,大声提醒华佗。 华佗怔了怔,随即停止磨刀,将它置于炉火上烧烤,并走到榻前将郭嘉推开。 “你的任务也完成了,出去吧!”他对着身后发愣的郭嘉说道,然后抬手在史阿的脖子处比划了两下,似乎在找合适的位置。 “我,我不出去!”郭嘉一面偏离目光不敢直视,一边坚持自己的原则。 “等会是要见血的,我怕你干扰我行刀,还是出去的好,马上就好!”华佗转身奈心劝导道。 想想也有道理,这两老头一个将近四十岁,那一个只怕上九十了,他们不会拿别人性命当儿戏吧。 反正自己呆在里面也做不了什么,一惊一乍的反倒会坏事,不如出去的好。 “也罢,你俩可小心应付,若有三长两短,我提前给你们挖好大坑!”郭嘉厉声警告道。 “哈哈,那得多谢小施主了!”于老道闻言哈哈大笑,场面反倒轻松下来。 “瞧瞧,我这徒弟本事没学到多少,脾气越发大起来!”华佗微微一笑,朝老道玩笑道。 郭嘉狠狠瞪他一眼,随后不甘地开门而去,此时厢房内陷入安静,剩下的两人表情严肃起来。 第151章 寒夜 出来之后,便两眼一摸黑,屋里的情况啥也看不见,无奈的郭嘉只好将耳朵贴在门边上,感知里面的动静。 此时站在外面等候的人比屋里更加紧张,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扰乱里面主刀人的心思。 周家老太太搬来胡椅坐着,双手合十,不知在念叨着啥。 仆人们则不耐烦地东张西望,或许在他们眼里,屋里的这个小孩不算太重要。 众人焦急地等待着,一直到日落西山,霞彩准备收工回家,阴沉笼罩大地,屋顶投下的黑幕越来越沉闷。 厢房里的三个人仿佛都睡觉般,毫无动静,郭嘉都忍不住要推门而入,身后懂事的荷叶一把将其拽住,生怕这孩子干傻事。 于是又站了一刻钟,此时房门才缓缓开出一道小缝,华佗满脸憔悴,他将装热水的陶盆费力递出来,只见原先清澈见底的陶盆,此时已变成红色的海洋。 荷叶扶住额手,不敢再看,少女有些晕血。 奉孝接住陶盆,不忘轻声问句:“还顺利嘛?” “废话,等着!”华佗这才活过来,俏皮说道。 见他如此轻松,郭嘉长舒口气,将陶盆转给身后立着的仆人,吩咐他们换盆温热清水来。 随后门缝紧紧合上,密不透风,里面似乎在进行下一轮的施刀术。 “你晕血?”郭嘉回头望着荷叶,似乎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嗯!” 又站了半个时辰,此时房门开出一半,华佗靠在门边,他极力想出来。 “老头要累死了,臭道士你尽打盹,我去躺一下,你可照看好了!”他回头朝里面嗔骂道。 “哎,知道了,去吧去吧!”于老道在里面打了个哈欠,挪了下位置,显然是接替华老头的岗位。 郭嘉假意扶着华佗回房间,半道上追问道:“情况到底怎么样?” “毒瘤是帮他切下了,伤口呢也清理干净,下面就看老道士的,如何让他的伤口能够尽快愈合,你盯着呢,别让他坏事!”华佗挣开郭嘉的手肘,知道他不是成心想送自己回屋。 “走吧,老朽没事,自己能行!”他骂骂咧咧道。 听他这么一说,奉孝还真有些不放心,于是弃了恩师,继续回到厢房外面蹲着。 到了晚饭时分,厨里送来饭菜,郭嘉给屋里的老道乘了份托进去,趁机观察榻上的病人,见些时史阿脸上有了血色,嘴辰在微微颤抖,于是放了心。 仆人们在屋外廊间摆下小案几,院中点燃篝火,火光照亮四壁,于是众人就着火光吃晚饭。 周家老太太端着碗,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塞煮烂的冬瓜,这东西是西域传进来的,鲜嫩滑溜又有营养,适合上了年纪的老人食用。 老太太不容易,丈夫死得早,一人将三个儿子拉扯大,经历人生的种种,现在过得平淡如水。 “荷叶,你去问下老神仙吃好了没有,需不需要添饭!”他吃了几口,想起什么,于是转头跟坐在旁的少女说道。 “嗯!”荷叶放下碗筷,将门开成缝,探进脑袋。 老道士连忙说不需要,又将空碗筷给递出来,随后门又被关上。 “周奶奶,外面太冷了,吃完饭您可别在这呆了,回屋里睡去吧,有什么事我们去叫您!”荷叶本想帮忙收碗筷,周家仆人哪里敢,于是走到周家老太太面前。 “呵呵,小娃子还知道疼人,我家要是有这么一位贴心闺女该多好!”周老太太满脸羡慕。 她似乎听了劝,抖了抖身子,拄着拐杖独自离开,没走多远,还回头望一眼众人。 此时仆人们也各自都去忙活,只剩下郭嘉和荷叶站在厢房外面。 “奉孝哥,要不,你也...”荷叶见郭嘉脸被冻得铁青,心中不忍。 反观荷叶,她似乎更加耐冻,乡下女孩从小吃苦耐劳,没有父母娇惯,这点风霜对她来说实属正常。 “没事!”奉孝撮了撮手,跺跺脚,加上刚吃完饭,全身冒着热气。 于是两人继续站着,互相瞅着,时不时相视而笑。 “你是中原哪里人?”见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活动下嘴巴,关于荷叶,他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少。 “谯县人!” “谯县人?天呐,真是缘份!”奉孝张大嘴巴。 “难不成奉孝哥也是谯县人?”荷叶瞪大眼睛,不太敢相信。 “非也,我是颖川人,华老头子才是座谯县人,你和他是老乡呐!” “哦!”荷叶脸上掠过一丝失望,因为他的父母强调过,嫁女不可嫁太远,最好不要离开谯县,日后在婆家出了矛盾,还能相互照应。 农家人补素,家家都是这么想,谁舍得自己家的亲生骨肉跑到摸不着见不到的地方去。 “颖川是个好地方,我听说那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读书人!”荷叶沉默少许,对着屋顶感叹道。 “是啊,不过读书人好在哪里呢,还不如乡下人善良单纯!” 见对方这是变相在夸自己,荷叶扭头遮掩羞涩。 柔和的月光均匀照在少女脸上,宛如粉色花瓣,鲜嫩无比,自然在郭嘉面前亮出最美的画面。 “话不能这么说,没有读书人的聪明才智,社会怎能进步,我们那里出个才人可不容易,寒窗苦读十年!”荷叶寻思道。 她哪里知道,那些人是寒士,可能寒窗苦读十年,还不门阀世家一锭金子来得快。 富家子弟世袭罔替,十之八九,而穷苦人家奋斗一生,十之一二,这个世间本就不公平。 “也是!”郭嘉不想和她说太多大道理,说了她也不懂,她也不需要懂。 “奉孝哥可曾读过书?”在荷叶眼里,郭嘉气质不凡,绝非一般人,又说是颖川人家,如同仰望星辰般看着他。 郭嘉点点头,读书对大部人来说是追求功名利禄的最佳途径,而对他来说,只是喜好。 “真厉害!”荷叶更加欣喜,本以为自己只是个平凡人,一生依乡下人的命运度过,身边人除了玩泥巴的野小孩,无法再结交更高层的人物。 现在看来,眼前这个少年虽说不能改变她的命运,但也可做为精神寄托,就像放养在道观后院清水池里的金鱼,闲了累了可以静下来看看。 郭嘉只能无奈摇摇头,不禁感叹两人命运不同,但又同处悲惨境地,这世间之事,无论高的矮的,富的穷的,都会拥有自己的枷锁。 或许只有挣扎到死的那一天,才会有解脱的可能。 “冷!”荷叶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似乎有些奢求的眼神望向郭嘉。 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异性之间天生的默契,奉孝走上去,将少女搂在怀里,双方相互感受对方的气息,也许是世人所说的抱团取暖。 第152章 新的战场 足足在厢房外立了一整夜,次日清晨,传来开门声。 郭嘉松开昏昏沉沉的荷叶,两人顿时清醒,见老道士扶着门框愣在那里,三人相视而笑。 “已经稳定下来了!”老道长舒口气,感觉到全身散架般,差不多再熬一晚便可以提前回归仙位。 “我去叫华老头,你去给史阿弄点汤水来喝!”郭嘉满脸欣喜。 “不可,什么都不要喂,他现在用了我的养生丹,三天不吃饭都饱饱的!”老道长伸手拦住,嘴角上扬,似乎有些得意,同时炫耀着自己的灵丹。 “呃,那我先扶你回屋休息!”郭嘉走上前去,架住老头左臂。 华佗听见有人敲门,于是翻身起来,打了个哈欠,想必昨夜睡得非常舒服。 打开门看时,见老道只剩下半条命,嘿嘿笑起来:“老不死的,累着了吧,换你躺着,我去接班罗!” 于是帮着将于老道安排上榻,随后与郭嘉回到院子。 “你们两个蹲一夜了,也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放心!”华佗耸了耸肩膀,摆开干活的姿势,转身对二人说道。 两人确实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于是点点头,话不多说,分别回去补睡。 又过了整整一个白天,到了夜晚时分,郭嘉从榻上爬起来,见案上仆人送来的午饭已经凉透。 可能是因为太困了,没有听见仆人的叫唤,直接天亮睡到天黑,顿时觉着身上恢复了力气。 于是顾不上吃饭,急匆匆前往探望史阿。 此时众人都围在厢房外面,透过门框,瞧见荷叶左手端着白陶碗,右手抖着陶勺正给史阿喂药。 由于动刀的地方接近咽喉,几乎全身都无法动弹,只要稍微挣扎,少年额手便会渗出豆大的汗珠,想必不是寻常般疼痛。 史阿毕竟是名武夫,比普通病人更加耐造。 此时两个老头正在旁边案上品茶谈笑,从他们轻松的话语中得知,大难已过,刀术十分成功。 “既然如此,老夫也该回去了!”于老道慢慢站起身来,朝华佗和众人拱手道。 “老神仙,这么快就要走,不在府上多住几日,在哪都是住,何必这么急呢!”周老太是真心不舍,其实她还想着,等神仙闲下来,好好和他求道一番。 于老道心想这还是头遭闯入百姓家里借宿,已经打破门规,再住下去,有还俗的可能,哪里敢久留。 “两日不在,我那帮徒弟还都是孩子,不放心呐,得回!”众人强留不住,老道走出厢房。 “也罢,来日我略作准备,亲自到您的道观感谢!”见对方执意要走,谁也拦不住,周老太太和声道。 安排仆人将喂养结实的白马牵出来,还于于老道。 “元化老弟,后会有期,诸位,再会!”于老道在仆人协助下坐上马背,微微低身,与众人道别。 大晚上的,周老太不放心,吩咐两名仆人护送他回去,一人在前面牵马,一人在后面跟随。 目送老人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众人回到厢房。 没等开口说话,有名周家仆人从外面着急忙慌跑进院子,嘴里直呼:“老太太,大事不好了!” 大家伙心头一惊,想必是离家赴会的周昕出啥事了。 老太太果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很快便平静下来:“什么事情?” “周都尉独自回来,还受了伤,他说...”仆人语无伦次,极为慌张,嘴巴有些发抖。 周家出了大事,他们这些做仆人的全都会受到牵连。 “他说什么?” “他,他说老爷陷入重围,命在旦夕!”仆人说完,全身还在摇晃不止。 “你这糊涂虫说不清楚,快去叫周都尉进来,我要问他话!”老太太神情严肃,强止住内心波动。 她怕打扰病人,于是朝众人招手,率领大家出了厢房,只留下荷叶照看史阿。 刚走到院子里,便见丹阳都尉周尚捂着右臂踉跄撞进来,见到老太太便扑腾跪倒在地。 “周都尉,不要急,慢慢道来,来人,端碗水来!”周老太太再次突显她的沉稳。 虽然此刻她心急如焚,但是理智告诉自己,只有掌握所有信息之后,才能做出最有利的决策。 “禀老夫人,扬州刺史等一众官员被庐江叛匪围在历阳城内,眼下攻打甚急,刺史大人命我等趁夜突围,回来搬请救兵!”为将者果然不一样,能够清晰将事态发展道出来。 看来这些贼兵进展很快,已经沿江打到了历阳。 众人陷入沉默,老太太将拐杖狠狠戳到地上,她个妇道人家,竟然拿不出好的办法救自己的儿子。 于是问道:“我儿可有什么吩咐?” “周太守临行时跟我说,让我除了带上全郡三千丹阳兵之外,凡请一位姓郭的先生和他的护卫一起前往,若他们能前往,必然更有胜算!” 说完周尚便顺着火光四顾众人,像是在寻找上司所说的人物。 环顾一遍,他摇摇头,竟然没找出来,眼前除了老的就是小的,其余都是家丁打扮,并无太守所说的两位神人。 此时郭嘉心想:好你个周昕,倒是看得起我! 刚从朝廷这军队里脱离出来,不想参与乱世的纷争,没想到又要被好友拉扯进去。 “奉孝兄弟,我老妪在这里给你磕头了!”此时周老太太丢掉拐杖,竟然要站起来给郭嘉行大礼。 众人一慌,左右仆人急忙给她按住。 “奉孝小兄弟,我儿既然如此信任你,你们在山上又曾同生共死过,烦请你就带兵去一趟,老身....无以为报!”老太太瞬间崩溃,仰面泣不成声。 她虽然有三个儿子,说实话,论孝顺,也只有周昕是蛟蛟者,为了照顾老母,他放弃朝廷的征召,甘原做郡太守,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华佗眼巴巴的望着郭嘉,心里很是矛盾,众人深受周家照料之恩,主人出了事,理当伸出援助之手。 可是此去可不仅仅是援助,那是要拼命,他没有劝诫,这种事还是得由徒弟自己做主。 此时荷花在里屋偷听,得知此事,匆匆从里面走出来,她虽然站在众人后面,但那双顾盼的眼神,让郭嘉感到心疼。 “我去!”望着老太太无助的眼神,郭嘉责无旁贷张口答应下来。 这下轮到周尚有些震惊,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竟然太守嘱托大事的对象。 “好,那请郭先生随我去军营,我们即刻出发!”军情紧急,不得耽误,周尚捂着伤口站起身来。 “这位将军,你,你这还受着伤呢,要不我给你简单包扎下!”华佗见周尚脸色不对,怕他伤口感染,上前建议道。 “先包扎一下,让家仆前往营里报信,让兵士们先行准备!”周家太太也是军拥出身,想得非常周到。 周尚点点头,于是按众人吩咐,随华佗进入屋内处理伤口。 周家家仆快马趁夜前往大营通风报信,此时荷叶拉着郭嘉走到僻静处。 此时她的两腮通红,眼泪巴哒巴哒往下掉,比死了亲人还伤心。 “不就是上个战场嘛,放心,我很快能回来!” 第153章 渡江 “你傻啊,战场上风云变幻,一不留神,可是要人命的,你这么柔弱的身板,呜呜呜,哪里吃得消啊!”荷叶心里咒骂着周家老爷,为何点名让奉孝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一面恨自己无能为力,不能为眼前这个少年尽半分薄力。 “傻丫头,身为男儿,本应保家卫国上战场,岂能退缩,再说此番是为了救好友,在所不辞!”郭嘉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像抱面子一般。 他也担心,以往都有史阿护卫左右,眼下史阿刚动过刀,还动弹不得,若失去保护,他的命运将会怎样。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再也见不到荷叶,再也见不到远在吴郡的蔡文姬。 她们都像荷塘盛开的荷花,洁白无瑕,都是那样的美好,如人间美玉,哪个君子见了不会喜爱呢。 没想到偶得的幸福失去得如此之快,荷叶将头埋在少年的怀里,感受他心脏的悸动。 时间过去很快,华佗熟练的帮助周尚清理伤口的杂物,涂上草药,用白巾给他包扎起来。 穿上甲胄,此时竟不带感到胀疼,抖抖胳膊,活动自如,周尚不得不感叹华佗的医术高明。 要是军营配备这么好的医师,战斗力可以得到快速恢复,那该有多好。 他朝华佗深拾一礼,目光中充满敬佩,出了厢房,此时郭嘉已经收搭行装,在外面等候。 周家仆人从后院马厩里牵出两匹快马,交到二人手中,此时周家老太太领着众人走到院门口相送。 荷叶则站在院门后面,只透出半边脸,一个劲的擦拭着眼泪。 两人朝众人招手,随后猛夹马腹,朝着夜色中的丹阳兵营飞驰而去。 飞骑至丹阳北部营地,此时三千名丹阳勇士已经集结完毕,周尚领着郭嘉登上点兵台。 此时周尚不过三十岁,正是气意奋发之时,他站立于台上,朝下面大喊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知道大家刚刚过完年夜,正在和家人们相聚!” “但是江北的贼寇不想让我们过个好年,他们攻打郡县,洗劫百姓,眼下贼兵大举围困历阳,将我们周太守及扬州刺史围困在历阳郡城!” “兄弟们,我们丹阳勇士可曾怕过谁?” 众将士齐声喊道:“丹阳雄兵,不惧鬼神!” “好,我将与这位郭先生率领大家,即刻渡江,北征叛贼!”周尚振臂一呼,兵士们山呼海应,士气高昂。 天明时分,部队收拾停当,三千人分为十队,陆续向西面港口进发,大军到处,百姓们夹道欢送,不少百姓往队伍里扔东西,有纸扎花,有吃的,一应俱全。 可惜他们是一支有素质的队伍,没人敢接百姓抛过来的东西,原原本本放回路边。 “周都尉,现在历阳情况如何?”郭嘉与周尚并马而行,于是问道。 周尚心里并不服眼前这位少年,不过太守吩咐犹在耳边,他不得不正视人家的提问。 “敌军已经控制了横江码头,我们要想渡江,得绕道历阳以东,那边只有少数几个可以停泊的野渡,眼下大约有六万贼兵围住历阳城,其余数万正在向居巢、涂中一带扩散!”周尚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郭嘉。 他清晰的记得,半个月前,与华佗等人便是在横江登船,顺江而下才到丹阳的,这么说横江已经纳入贼兵控制范围。 “那历阳城内有多少守兵?”一番分析后,他接着问道。 “历阳城中兵马,本就尽数集结在前线,庐江战线被敌军突破后,只逃回五六千残兵,加上几位太守与刺史的随身护卫,不到七千余人!”周尚估摸道。 “唔,敢问周都尉是哪里人?” “某乃庐江舒县人!”周尚沉声道,此次祸乱席卷他的家乡长达数年,当时也是逃难到江东的。 “这伙贼众集结以久,为祸江北不是一两年,为何到现在都没有被剿灭呢?” 问到这里,周尚脸色骤变,似乎有难言之隐,想了很久,竟不知如何回答。 “想必周都尉有所顾忌,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郭嘉望着前面望不到头的行军队伍,呵呵笑道。 周尚瞪大眼睛望着只有下额高的少年,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叛乱一反再反,都是迫于无奈,不稳定的因素不在地方,而在朝廷!”郭嘉朗声说道,随后转脸朝着对方。 “嘘,先生你可真敢说!”周尚神情紧张的望着四周,好在与他们一起同行的都是自己的护卫。 “我也知道你为难,不说也罢!”奉孝不是有意为难对方,于是闭口不言。 两个时辰不到,丹阳军步行抵达北边渡口,早有十余条战船停靠在岸边。 “此战船名曰朦冲,每船可载三百余人,水上可称无敌!”周尚得意给来自中原的少年介绍道。 光丹阳郡便有十艘如此大的战船,这让郭嘉感到震惊,这些船比他们租用过江的客船要大好几倍。 “等等!”此时士兵们争先恐后地登船,周尚邀请郭嘉随他登上主舰。 “先生要等什么?”前线战事吃紧,部队争分夺秒,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再等候的,周尚心急问道。 “贼兵数万之众,将历阳包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区区三千人马,就算到了历阳城外,又如何能解围救出周太守呢,你有没有想过?” 这话倒把周尚给问住了,他们当兵吃粮,只知道主帅有难,必须前往救应,无论生死都得去,并没有考虑这么多。 再说和他突围出来的,还有九江郡、广陵郡的都尉们,若阳历周围各郡都能尽心尽力,对敌军形成反包围,然后里应外合,敌军可破。 “九江、广陵、庐江、丹阳四郡军马都在向历阳集结,正义在我军一方,先生不必担心!” 扬州各郡军马,少则三四千,多不过七八千,就算集结到一处,也只能与贼众形成相峙之势,这一点郭嘉早已想到,其实周尚心里也盘算过。 只是他不想承认罢了,不能让手下士兵处于意气消沉中作战,那样更加没有胜算。 “不馁,我们得再想想!”郭嘉无动于衷,不肯上船。 “事态紧急,去迟了恐怕悔之晚矣,先生,请上船吧!”书生多误事,周尚身为军人,岂能纵容眼下少年贻误军机,于是严肃说道。 “周都督,你觉得,贼众都跑去历阳,他们刚刚攻破的庐江郡城现在该有多少人马?”郭嘉提醒道。 周尚见他这么问,顿时发愣道:“先生的意思是...” “贼军前出历阳,粮草必然跟不上,大批粮草还在庐江附近,只要我们出击迅速,先克横江,然后挥军直奔庐江,你猜贼兵会作何敢想?” 第154章 扬州之乱 “我们若是攻下横江港,此港位于庐江与历阳中间,你猜敌军会作何感想?” 黄穰此人奸诈难缠,在庐江郡盘根十余年,自然舍不得丢掉自己的老巢,扬州可以缓图之,但庐江郡如同他的命根子。 周尚似乎从少年的话语中捕捉到战机,这招围魏救赵可谓直击贼军要害。 而且江东兵善于水战,攻打横江正可发挥麾下朦冲战舰的长处,而且港口贼兵并不多,一举而下,不仅可以吸引贼兵注意力,消息传到历阳,扰乱贼军攻城部署。 反过来,还可为历阳守城军士提升士气,等到其它郡县的精兵赶到,便可松轻突入城内,加强历阳防御。 “毋庸置疑,他们一定会回援庐江,不说大部,至少会分出部分兵力来!”此时周尚目光有神,心里开始嘀咕,难怪危难之时,周昕没多说别的,只嘱咐将此少年带上。 看来眼前这小子的处世阅历与其年龄严重不符啊。 他哪里知道,郭嘉这一年可是与左中郎将皇甫嵩形影不离,指挥调动的,动不动就是朝廷的数万精锐。 支应这些地方小部队,显得游刃有余。 “那,周都尉应该知道怎么办了吧?”其中利害都给对方分析到位,剩下的就不用郭嘉多说。 毕竟周尚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以他的战场经验,若还看不出端倪,那就当周昕是蒙眼瞎提拨的属下。 “明白,那请先生上我的指挥船,大军即刻向横江进发!”周尚精神振奋,再次请少年登船。 众军士将战刀,兵器粮草一应物资都搬运上战船,起锚开船,两侧女墙下,士兵们卸甲脱衣,赤膊划浆,边划边齐声吆喝。 十艘战船像离弦之箭 ,直奔江北岸的横江港,江面渔船与客船纷纷避让。 朦冲原本就是用来冲击敌阵的,速度比普通战船要快得多,全力划桨,不到半个时辰,横江港口箭塔上的风帆便醒目可见。 岸上远远见这十艘战船快速而来,阵形整齐,知道是江东水军前来约战,顿时乱作一团。 叛军都是步兵,没遭遇过水战,这也是他们这么多年一直为祸江北,却迟迟没有南下进犯江东的原因。 “右侧抵岸,弓手准备!”为了震慑岸边的守军,周尚命令所有船只靠岸行驶,同时备足弓箭,先给他们来波齐射,扩展登陆区域。 “放!”岸边的贼众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想冲上来阻止对方登岸,没想到船上万箭齐发,将他们射得不成人样。 大半贼兵都被利箭射杀,只有几十人受惊往回便跑。 “开舱登岸!”周尚一声令下,船舱侧门大开,丹阳兵从里面如狼似虎冲出去,数千人陆续冲滩的大场景瞬间拉开。 黄穰的目标在历阳,北岸沿途的港口众多,横江只不过布署了五百兵士,而且他们多为江夏蛮族,没有多少军事素养,战斗力比土匪还差点。 见此情景,贼将率先骑马便逃走,其部众纷纷溃散,攻取港口不费吹灰之力。 “先生高见,拿下这个港口,江东各地若在有援军过来,也不需要绕道而行了!”眼见为实,周尚这才意识到眼前少年的厉害。 “都尉切勿轻敌,这只是贼军的前哨,我们按计划行事!”郭嘉点点头,一切在他的预料之中。 两人随即下了船,翻身上马,踏过贼兵的尸体向港内走去。 丹阳兵将战船沿江藏好,留守百余人看守船只,并派人通知各处民船,此港口重新归复朝廷,恢复停靠。 队伍向西北而行,浩浩荡荡,直奔庐江郡城而去,沿途大肆宣扬,闹得人尽皆知。 却说贼首黄穰率领全军精锐,奋力攻打历阳城,城中军民惶恐不安,刺史陈温一介书生,躲在府邸不敢出来。 丹阳太守周昕率部守西门,九江太守服虔守南门,广陵太守张超据北门,新上任的庐江太守陆康带着待从死守东门。 此时功曹臧洪正带着广陵守军五千人在增援路上,九江都尉陆峻突出重围,回去召齐府兵四千余人到了合肥,这两支部队离历阳还有一段路程。 只是他们各自都在掂量,贼兵势大,要不要带着郡里的有生力量扑上去与贼军拼个鱼死网破。 眼下朝廷并没有明令组织中央兵马前来扬州镇压叛乱,若是众郡军马都中了贼军的围点打援之计,扬州有生力量尽数葬送。 那整个扬州还真就成了黄穰的天下,朝廷一旦怪罪下来,丢城失地的罪过,只怕众将领都担当不起。 所以,尽管四位太守奋力抵抗,心里期盼着自家的援军,而实际上,援军一直在路上。 “季才,那可是你叔父啊!”陆氏族人见陆骏故意延缓进军速度,苦苦劝告。 陆骏望了望天色,异常冷静,喃喃道:“叔父又怎样,为了保全整个扬州,保全我们陆家这点底子,万万不可冲动行事,叔父自有天助!” 他想着历阳城中还有庐江退守下来的六七千正规军,更何况城内困住的百姓便有二三万余人,那些可都不是死人,他们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人被叛军屠杀么。 广陵功曹臧洪自不用多说,他父亲做过使匈奴中郎将,现在正安居老家广陵射阳养老,历阳失陷不打紧,谁来守射阳。 要不是徐州刺史严令,他才不淌这趟浑水。 他发兵的时候,就已经恳求老父亲火速上书朝廷,将杨州情况如实上报,若不出意外,刚刚平定黄巾之乱的左中郎将,现在的车骑将军皇甫嵩,必然是平定扬州的首选人物。 所以为了保全家乡,他得留一手,还指望着手下这几千弟兄,能够随机应变,实在不济,退守广陵凭险而据,还能熬到朝廷大军前来。 此时冲到几万贼兵堆里,岂不是自寻死路。 其实他们还有另外一层考虑,传说的丹阳兵不是自吹很厉害嘛,自吹江东丹阳勇士出手,黄巾不敢为乱扬州。 眼下可好,十万贼众聚集,你丹阳兵岂不是又有了用武之地,若丹阳兵能异军突起,救刺史与众太守于危难,那可是天大的功劳。 至于说第三层考虑嘛,众人不便明说,长官们被贼兵一窝端,伤的伤死的死,下面的兄弟都可以进升一级,何乐而不为。 正如他们所料,丹阳兵果然傻傻的冲到前面,不仅攻克了横江口岸,还扬言直逼贼巢庐江郡城,大有收复庐江郡的趋势。 得到消息的贼兵和官军都笑出声来。 黄穰沉思过后,立刻从围城的部队中分出一万兵士,为了保险起见,派去的全是汉人,他觉着蛮人靠不住。 这支部队很快脱离历阳,排成长蛇阵势,向中途据点居巢扑来。 第155章 少年的隐晦 此时丹阳兵早过了居巢,进入石亭境内,那里地势险要,怪石丛生,荒野之中寻不着人家。 “等等!”马上郭嘉环看左右,朝身侧周尚摆手。 自从部队顺利攻下横江,周尚对少年佩服得五体投地。 见他喊停,于是马上传令,让部队停止前进原地待命,兵士们得空擦擦汗喝口水。 “先生,前哨打探到庐江郡城内只有千余贼兵把守,我们应该加快进军才对,你又有何主意?” 周尚顺着郭嘉的目光望去,此处除了怪石便是密林,没别的风景。 “攻下庐江,以我们的兵力能守多久?”奉孝翻身下马,扶着马背反问道。 在狡猾的书生面前,武将们显得有些笨拙,他们总是想一步走一步,走一步看一步。 周尚脑子里拼命盘算着,以丹阳兵的战力,若是死守庐江郡城,能守多久。 “若贼兵来一万,我们能守十五天,若来五万,能守三天!”最终得出结论。 “嘿嘿!”奉孝露齿而笑。 “就算满打满算守一个月,你觉着以扬州现在的兵力,能解救我们嘛?” “扬州各郡加起来不到两万军马,只怕不能!”周尚摇摇头。 “那一个月以后,朝廷军马可否能到?” “朝廷动兵,至少要提前准备月余,等到大军开到,只怕城池已经陷落了!” “那你说,我们攻下庐江能干啥,岂不是自投罗网么?”郭嘉搭了搭周尚的肩膀,勉强够着。 周尚似乎回味过来,不过他的目光再次深陷:“郭先生,我们跨江而来,不就是为了庐江嘛,你,又改变主意了?” 说完他心里燃起小火堆,让三千丹阳兵士这么来回折腾,这不是耍人嘛! 还不如直奔历阳,加入城池保卫战中,与敌军拼个你死我活来得痛快。 “周都尉,你再仔细看看这地方!”少年轻浮一笑,伸手指着两侧山石和密林。 唯有一条泥泞小路从中间直插而过,两侧山包居高临下,有着上帝般的视角。 周尚眺望完地形,又转头斟酌身旁的少年,脸上紧张的神色松弛下来,眼前瘦弱的身板内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附予这支三千人的军队灵魂。 当一支军队有了灵魂,是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它能凝聚战斗力,并将其成倍的增强。 “明白了,先生是要我在此设伏,打一场轰轰烈烈的伏击战!”周尚苏醒过来,一语道破天机。 郭嘉只是朝他会心一笑,随后转过身去,这时才真正的欣赏起此处的美妙风景。 剩下的事情便不用他多操心,周尚将三千人分成两队,伏于两侧密林之中,弓手在前,步兵在后。 没过多久,散落出去的斥侯纷纷聚集,各路情报得到汇总。 “庐江城内得知我军消息,正在加固城防,严阵以待!”前往庐江郡城打探的斥侯狠狠擦了把额上的汗珠。 “大约有一支上万人的贼兵部队呈长蛇阵势,由居巢急驰而来!”队尾的斥侯没来得及下马,大声报道。 “报,东北方向,有支近四千人的部队正在向这边靠拢,他们打着汉军旗号,行军速度极慢!” “东北方向,合肥?”听完最后一名斥候报告,周尚有些吃惊,若是官军的增援部队,他们不应该向历阳靠拢么,怎么跑石亭这边来了。 “再探!”他有些吃不准,于是对那名斥候下达命令。 那人刚下马,喝了几口水,听到指令,又飞身上马,扬尘而去。 “先生,你可知其意?”见少年在旁边冷笑,周尚持疑相问。 “这年头,官军序列里面,什么事情没发生过,管好自己吧!”郭嘉在朝廷待过,见多了这种尔虞我诈的事情,并不觉着好奇。 或许是哪支部队听到风声,过来抢功的也不一定。 “呃!”一直在江东任职毫无调动的周尚若有若无地点点头,不懂装懂,再问就有失身份了。 却说那一万贼军沿着道路飞奔而来,原本打算在居巢与丹阳兵相遇,放纵的厮杀一场。 却连人影都没见着,也不见庐江方面的告急求救信号,以为那伙吹牛的丹阳兵听到消息早就消消遁逃。 于是大摇大摆地向庐江郡城开进,想着天黑之前进城,还能舒舒服服睡上一晚。 粗心的贼兵首领,连斥侯都忘了派遣,完全不把地方小股部队放在眼里。 想想也没错,堂堂扬州八十一县刺史大人以及四郡太守都被他们围困于历阳,各处的官军还不作鸟兽散,这年头,饭都吃不饱,谁还会为朝廷卖命。 他们排成一字长蛇,走在前面的开路贼兵们还朝两侧山林吹着口哨。 “准备!”周尚见敌军先锋到达,忍不住想要下达攻击指令。 “等等,放一半人过去!”郭嘉立马止住他。 如果现在伏兵尽起,最多也只能灭其队首,其余的贼兵估计都要被吓跑,达不到歼敌的目的。 若是等他们大部过去,拦腰切断,敌军首尾不能相顾,队尾收不到指令,只能任人宰割,这支万人的部队只怕将全军覆灭。 再说了,合肥方向那支汉军若不是死人,趁机于路截杀一番,大功一件。 周尚于是屏住呼吸,眼看着万人的庞大部队从眼前穿过,不禁摸着脑门滴下的汗珠子,三千人伏击一万,这可是头一次打以少胜多的大仗。 能不能胜出,他心里此刻又没了底。 不过以丹阳兵日常战力,即使不进行埋伏,两军在平地遭遇战的情况下,三千人歼灭六千人敌军没问题。 况且这些贼寇都是百姓出身,官府掌握着冶炼技术和矿产资源,而他们的武器简陋得要命。 毕竟,周尚心中的胜,不是要战斗到最后一人,他是想完胜。 “差不多了吧!”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嗯!”郭嘉点点头,随后将头扭过去,他找了处荒草比较厚的地方,背对着战场,睡觉。 “嘟!”一声悠扬的小号响起,下面行军的贼兵同时一愣,开始抬头看天,最后顺着声音转向两侧林子。 “杀!”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先是从山坡飞来箭雨,后面跟着拳头大小的石块。 没等被击倒在地的贼兵们反应过来,两侧巨石后面闪出肌肉结实的丹阳兵,他们手中青一色的环手刀,刀锋磨得可以照人。 随后满地的血迹,贼兵连人带兵器被砍成两截,场面极及残忍,而此时躺在山坡上草堆里的郭嘉,仰望着天空,似乎在听一首曲子。 司空见惯的战场,让人觉得无聊,每次杀戮都有不一样的理由,而过程,千篇一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最后落下尸横遍野,没死的都是胜利者。 第156章 坚守到底 当两侧丹阳兵都冲下山坡后,叛贼整齐的长蛇阵被一分为二,领头前队还在继续向庐江郡城挺进,而后队发现行军缓慢,似乎接近停止。 于是派出骑马的斥侯顺着队伍探察情况,直到斥候远远瞧见山谷中惨烈的战况。 斥侯们回马向贼首们汇报情况,前后队的贼首闻报脸色瞬间化白。 他们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哪里安静往哪里逃,二是主动凑热闹,怀着满腔热血与山谷中的丹阳兵奋战至死,然后无声无息的阵亡。 “是丹阳兵没错!”当斥候确信无疑,两方首领做出同样的选择。 前队一千多人顾不上腚,丢掉手中的重甲和兵器,没命往庐江郡城跑去,差点被城上守兵当成敌军射杀,最后发现他们那狼狈相,不太像信息中提到的丹阳兵。 于是城守用箭射住溃兵阵脚,派兵下去查看过,对上暗号,大惊。 守军将城门开出一条缝来,限定他们半刻内进城,未进城的不管,自各去逃命。 后队多点,大约三千残兵,听到前面有埋伏,不用领头的下命令,纷拥后撤四五里。 结果被从合肥方向开过来的九江援军逮个正着。 话说陆骏本是想趁着丹阳兵偷袭庐江郡城间隙,由北门入城,抢夺头功,再不济也能捞到个助攻。 走到半路,侦察到丹阳兵停留石亭,于是改变了主意。 陆骏不敢孤军深入,于是也找了个僻静地方埋伏起来,后面听到满山遍野的喊杀声,吓了一路。 正不知是进还是退的时候,斥侯来报,大股贼兵慌不择路,正通过他们的埋伏区域。 没办法,天欲降神功,拦都拦不住,道路两侧,九江汉军已与贼兵溃退部队交上火。 陆骏无奈,只好下达命令,发起全线冲击,九江汉军从林子里钻出来,捡了个大便宜。 将退来的三千残兵一个不留被收拾干净,连骨头都没吞一根,这伙叛军也是背,逃就逃,慌不择路,谁知道正好跑到人家的口袋里去了。 如此这般,出发时一万精锐贼兵,莫名其妙消失在前往庐江的路上。 “缴获不少东西,都尉,现在我们怎么办?”陆家族人围住年轻有为的陆骏,高兴问道。 他们打心里也服这位上司,要是不听他的,乖乖奉命前往历阳送菜,只怕活不到现在。 陆骏吹吹了自己额上几根零散的坠发,侧拨了下马头,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只好甩甩手:“跟着我,去会会那伙丹阳兵!” 此时此刻,他除了想去丹阳兵面前炫耀战功之外,似乎忘了自己还有位叔父正困在历阳城内生死不明。 历阳城此时被双方打得残破不堪,失去往日面目,城中百姓无奈之下,也拼命爬上城头抵抗。 四城同时告急,这让老书生陈温坐立不安,最后他身边的家奴们,也相继奔赴战场。 偌大的府邸空无一人,总感觉背后阴暗的地方,老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种死神般的寂静比外面热闹的战场更加可怕,陈温抱着他的刺史大印跌跌撞撞走出府门,一束落日余辉突然洒在他的脸上。 “刺史大人!”几位站在府前远望战场的老人抬眼望着他。 他们当中有瘸脚的,有白发长髯的,也有弯着腰抬不起头的,众人一字排开盯着扬州刺史。 换成以前,他一定是高高坐在轿子里,除了偶尔掀开车帘,从缝隙里露出半张脸,百姓根本无从见面。 这不前两天,眼前这位大人站在集市高台之上,慷慨激昂,鼓动大家勇敢登上城楼,让年轻的小伙站在楼上朝冲上来的敌人抛砖头,以此守卫自己的家乡,共御外敌。 就在那一天,百姓们才终于看清他的嘴脸,要不然此刻还真没人认得出来。 陈温满脸破败,没有和乡亲们打招呼,而是一瘸一拐地向西城门走去,在他身后,陆陆续续集合着还能走得动的百姓。 他们从各个街道汇聚起来,跟在这位老书生的屁股后面,一言不发。 此时,几支竹箭跃过城墙,跌落在陈温的脚下。 “保护刺史大人!”周昕看到箭失穿过城墙,快速返身去看城内情况,见刺史大人站在楼下发愣,于是朝下面百姓招手,大声呼喊。 此时的陈温似乎在清冷的府内待得太久,在黄昏落日的照射下显得昏昏沉沉。 最后扑通一声,随着他怀中的大印一起,在城门后面摔成大字。 “快,快,抬走!”从百姓人群中挤出几个壮汉,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木板,将刺史大人安放板上,在众人的目送下,抬往后方而去。 四门响彻整天,震耳欲聋,百姓们早已经习以为常,他们期盼的援军迟迟未到,希望变成绝望,木讷的目光四处寻视,数下自己亲人还剩几个。 “这臧洪,他就是爬也该爬过来了啊!”广陵太守张超捶了捶破碎的城墙,恨不得瞬间出现在臧洪面前给他几巴掌。 眼看着城下的贼兵在黄穰的催动下又要发起大规模进攻,张超盯着他们一动不动,突然他发现什么。 那些贼曲兵排成阵势后,并没有像上一波进攻时那样直接冲过来,而是卡在原地,似乎在等待谁的命令。 张超抬手擦了下眼睛,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的目光掠过狼烟,没错。 原来密布于北门的贼兵趁着夜色的掩护,正悄悄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么说来,援军真的来了? 他的目光穿过更远处的群山,企图寻找汉军部队或旗帜的影子,然而却一无所获。 “来人,快去其它三门查探,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张超举拳在自己的额头上敲了两下,下意识抖了抖脑袋。 连续二个昼夜的奋战,让他处于迷糊之中,接着从腰间取下行军水袋,将没空喝的凉水全部倒在自己头顶,一股寒流顺势而下,直到脚底。 “奶奶的,叛军退兵了!”他朝着四周同样稀里糊涂的兵士们大喊道。 那些人麻木的顺着声音望过来,最终确认是广陵太守在大声喊叫时,他们感受到黑暗之中,似乎有种隐形的光耀照射着大地。 寒冷过去,春晓来临,万物在黑夜之中悄悄生长。 “报,张太守,其它各门贼兵相继退去,其它三位太守约您到西门一聚!”打探的士兵顾不上跑丢一只军靴,踉跄几下扑倒在地,并不影响他的汇报。 张超大喝一声,将满身的颓废驱尽,似乎又恢复刚进入历阳城的状态,大步流星的走向西城门。 第157章 接应 张超来到西门,此时陆康、周昕、服虔都已聚齐,四人朝着西面原野望去,大量的叛军正在有序向居巢方向撤退。 “诸位,你们看,这是怎么回事?”周昕指着黑夜下远去的火把,有些不解。 “方才还摆开架式,想一举攻破我北门,突然夹着尾巴跑了,奇怪!”张超也感到十分诧异。 黄穰这个狠人,张超与他交手过多次,不干到最后一兵一座是决不肯退兵的,这么多年来,他能死灰复燃征剿不灭,都是靠这股子硬气。 是什么原因让他顾此失彼,火急火燎的撤兵。 “我看呐,只有一种可能...”年纪最长的新任庐江太守陆康摸了摸白须。 其它三位太守转过头来,想听听陆康的高见。 “像黄穰这类穷凶极恶的匪徒,若不是家里着火了,他肯定不会轻易退兵!” “陆大人是指,有人偷他的老家庐江郡城?”服虔猜测道。 “不对啊,我们扬州就这么点兵力,朝廷大军在关内,谁敢偷他老家?”张超寻思片刻,想不出这种可能性。 他甚至觉着陆康是老糊涂了,打仗这等事怎可无中生有。 “那就得问问诸位了,是不是哪位大人私募了兵马,没有向朝廷汇报啊!”陆康双目紧盯着张超,似乎对他不大放心,广陵郡靠近出海口,商旅发达,是徐州最富裕的郡县。 这次为何会叫上张超,是因黄穰势力入侵到徐州境内,而刘温与徐州刺史朱并交好,所以才使广陵太守张超南下并力抗贼。 四位太守就张超是外人,陆康自然优先怀疑他。 “陆太守,这话说的,我广陵原本就有兵马,不过也不多,照你这么分析,我倒想起来,我的都尉臧洪,文武全才,到现在还没前来救应,莫不是他孤军深入,率领我广陵精锐直扑黄贼老巢去了吧!”张超不怒反喜。 若真是如此,广陵郡在此次讨贼行动中可谓立了大功。 “广陵都尉臧洪到!”话刚说完,便见东门尘土飞扬,有斥候上楼通报。 张超顿时脸色阴沉,像是自己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臧洪压根就没敢去庐江地界,广陵到历阳不过三百里,这都多少天了还没赶到。 “嘿嘿,这么说,攻打庐江的并不是臧洪部,那么又会是谁呢?”陆康蔑视笑道,使说张超不敢答话。 “以我之见,能有如此胆识的,非陆公之侄,我九江都尉陆骏是也!”服虔趁机拍京官的马屁。 听到这话,身为叔父的陆康很是舒服,不免抬高头颅,满脸得意。 “季才嘛,少时机敏,我看也只有他了!”康陆拍了拍残破的墙壁,一锤定音,放眼江东,也只有陆家人才有这份胆识,岂是张超、臧洪此等武夫所能相比。 “哎呀,那可不妙,眼下黄穰大军撤回,任你那侄儿再怎么聪明,岂能以一敌十?”张超忍俊不禁,故意拉长声调。 “糟了,我怎么没想到呢,得想办法,还请诸位发兵,前去接应我那侄儿才行!”陆康光顾着炫耀家门贤才,把这事给忘了,顿时心急。 张超冷哼一声,丝毫不为所动。 此时周昕心里也在焦急,按道理他的丹阳兵也该到了,可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诸位,我贤侄可是为了给大家解围才冒这个险的,难道你们要见死不救么?”陆康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几乎是在苦口哀求。 “眼下城内不过三千残兵,已是疲惫不堪,就算我把广陵的援军都交给你,也不到一万人,如何与数倍之敌为战呢?”张超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还不如趁敌军暂退的时间,好好加固城防,准备坚守待援,此时要是冲出去,只怕是羊入虎口。 “周太守,你的丹阳兵呢?”见张超是这个态度,估计指望不上,陆康把目光集中到周盺身上,这是他的最后一丝希望。 周昕两手一摊,无奈道:“我也不清楚,按常理他们早该到了!” “哎,不行,我找陈刺史去!”陆康见一盘散沙的局面,心中很是气愤,敌人退兵,守军竟不敢乘胜击,坐以待毙,就算敌人再给一次机会,又能如何。 “陆大人好!”陆康没走几步,迎面臧洪大步登上城楼,低头跟他打招呼。 陆康从京师来,附近几个州的官员都知晓,陆家上到京师下到地方,势力雄厚,陆康的哥哥陆纡在洛阳做城门校尉,他的叔父辈个个都是地方太守,官场老人。 “哼!”陆康正受他上司气,没搭理他,扭头就走。 “子源,你搞什么鬼,现在才来!”臧洪正立在原处纳闷,张超大声抱怨道。 “太守大人,我军沿途遇到小股贼兵,都一一将他们击破,所以来得晚些!”臧洪凑过脸去,立马拱手赔罪。 其实他就躲在历阳东边十里外的树林中,一直等到天黑,后来听说贼军退兵,这才率领人马杀奔而来,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救援成功。 “哎,再来晚一点,就见不了我了,马上组织兵士,抢修城防!”张超也无奈,谁叫臧洪的父亲作过扬州刺史,又在北方干了近十年的使匈奴中郎,南来北往的地方官员都给他们家面子。 至少在徐扬两地,他老爸臧旻的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喏!”臧洪见上司没有怪罪,心中欣喜,急忙下去安排。 “哎!”只剩下周昕和服虔两人站在楼上叹气。 “话说,你的丹阳兵也应该到了呀,太明老弟!”服虔望着南方的星空,可惜江面上半点动静都没有。 周昕也摸不着头脑,他带的兵肯定没问题,周尚像来办事妥当,也不会有问题。 “难道是他?”周昕抖动着嘴唇,似乎意识到什么。 两人正思索间,却见楼下城门嗄嗄作响,百来匹战马在城下排成阵式。 “今日我陆康就是战死沙场,也要彰显汉军的威武,众郎儿,随我出战!”楼下陆康高昂的喊叫声响起,呼应他的是些番带来的随从、亲信和家丁。 “看来陆大人这次是真拼了!”服虔看着楼下的光景,想必是陆康找陈温发兵,陈温没有答应,一气之下率领着自己的最后一点力量,要前往庐江去接应他的侄子陆骏。 “陆大人,等等我!”周昕似乎想起什么,猛然朝楼下喊道。 “哈哈,还是周大人血性,快下来,带着你的卫兵,随我一起前去杀敌!”陆康跟喝醉酒疯了一般,在楼下大声呼喊。 “周大人,你,你可想好啊,别跟他胡来!”服虔觉着周昕此番也有些意气用事,想尽力阻拦他,可惜晚了,周昕早已带着自己百余人随从,纷纷下楼。 “驾!”只听楼下兵士纷纷驱马,一支两百来人的队伍冲过护城沟,直奔西面而去。 第158章 进击 趁着夜色,二千八百丹阳兵与陆骏的四千余九江士兵合并一处,拼命攻打庐江东门,此时城内贼兵不过三千余人。 而且有一半的人刚刚经历过古亭伏击战,被丹阳兵的凶残吓破了胆,他们只是象征性的防御。 核心守城力量还是黄穰留下来的汉人旧部,大约有五百人左右,这伙人情知城池是根本,所以拼命死守。 攻下庐江郡城后,他们计划以庐江为大本营,以自己的有生力量辐射整个江北地区,并趁汉军失利之时扩大战果。 于是将分散屯积于各山区村落的粮食都押运到城内,并利用士族豪门坚固的宅院做为粮仓,想以此与汉军做长期斗争。 黄穰攻破庐江郡城之后,汉军士气已处于低谷,从线报手中得知扬州刺史陈温召集各郡太守在历阳商讨军事,这可把他乐坏了。 才有了趁夜进兵,直插历阳的故事,只可惜历阳城池坚厚,汉军死守,加上丹阳兵异军突起,在石亭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才导致被动的局面。 原本一招围点打援的连环计,却莫名其妙被人给破了,他感到无比气愤。 城中守军自然知道自己的主子会回兵救援,他们心中早就种下必胜的种子,前提是坚守二到三个时辰。 “周都尉,我们这么打下去会吃亏的吧,不如撤吧!”起初见贼兵望风而逃,窜入庐江城内不敢出战,陆骏觉得是个立功的机会。 可是几波攻城后,发现守军顽抗不屈,他开始怜惜自己手下兵士来。 眼下由于朝廷刚刚征讨完黄巾起义,国库空虚,留给地方招募兵马的钱粮不多,手底下这些士兵有一个算一个,死一个就是留一个窟窿,短时间内根本补不上。 “再加把劲,他们马上就要顶不住了!”望着城上稀稀落落的守军,眼看着丹阳先登就要登上城楼,周尚哪里肯甘心。 “刚刚探马来报,黄穰大军已经撤离历阳,正在向庐江赶来,我们要是再不撤,有被他们包围的风险,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啊!” 见周尚没有理他,同为都尉的陆骏也不好自己单独开溜。 些时郭嘉在几名丹阳兵的护卫下,在城下驻足,方刚在石亭睡过头,竟然入了黄梁一梦,所以来晚了些。 “周都尉,这样攻城可不行!”郭嘉见汉军只顾攻打东门,摇摇头道。 周尚和陆骏听这少年惊悚之语,都扭过头来,似乎在问:哪里不行? “敌军兵少,当四门攻打,分散他们注意力,只要一门拿下,便可取胜!” “我们兵也不多,周时攻打四门也不够啊!”陆骏轻浮笑道,虽然他还不清楚眼下这个少年是谁,但就事论事,他的计谋并未高明到哪去。 “正因为丹阳兵作战勇敢,以一敌十,虽然我们只有二千多人,但实际可当一万人使用,同时攻打四门,此城必破!”郭嘉毫不迟疑说道。 “切!”陆骏一声冷哼,首先,少年只提丹阳兵,好似他率领的四千余九江军马如同炮影,其次,又在他面前吹捧丹阳兵。 “我明白了,马上照办,我亲自领一军去攻打北门!”周尚则不然,他对少年的话深信不疑。 “周都尉,这小孩是谁啊?”见周尚如此动作,旁边陆骏大吃一惊,想必眼前这少年身份不凡,否则凭什么能指使堂堂丹阳都尉。 就连一郡太守都不敢这么直接了当,要使唤属下,事先得商量着来。 “这位,哈,我也不好介绍,等攻下城池再说吧!”郭嘉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白身,前下只是周昕周太守的好友身份,无官无职,让他作介绍,周尚有些为难。 就在陆骏发愣的时候,周尚已经与几名下属军侯商议完毕,分成四队,每队五百余人,绕到各门加紧攻城。 “那我呢?”陆骏这才发现自己被这位少年给遗忘了。 “你是?”郭嘉微微一笑,简单问道。 “我,我是九江郡都尉陆骏,庐江太守陆康是我叔,我手下有四千多九江儿郎啊!”陆骏有些生硬,因为到目前为止,他并不知道郭嘉的来头。 “哦!”郭嘉点点头,大致知道怎么回事。 他在石亭坡上睡觉的时候,被风惊醒了一下,看到有支军队鬼鬼祟祟从山林里冒出来,争抢丹阳兵胜利的果实,现在知道是谁了。 “陆都尉,你也可以将部下分成四队,分别在丹阳兵后面摇旗呐喊便可,让你的士兵有空准备一些引火之物,等城破之时,冲进去烧他们粮仓!” “烧粮?”陆骏摸了摸肋下胡须,回头一想,似乎有些道理。 这庐江郡城守下来,反正也守不住,把贼众的屯粮都烧了,然后隐遁山林。 这伙叛军和汉军一样都是人,没了粮草,他们还拿什么打仗,这样一来,各郡不就安稳了。 “嗯,不错,果真妙计,我马上去办!”想到这里,陆骏这才正眼瞧这少年。 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心机,前途不可估量。 郭嘉见众人都去攻城,身后只站着几名护卫,于是打了个哈欠,伸了个大懒腰。 随后转过身去,往东方望去,见暂时还见不到黄穰撤回来的大队人马,这才放心回过头,掐指算算,留给汉军的时间不多了。 丹阳兵的勇猛不是盖的,虽然只是五百名兵士一组,光听攻城的动静,还以为是万人大军。 见汉军调整了部属,城里也相应分出人马拱卫四门。 双方围绕四门进行你争我夺的战斗,汉军围城仓促,劣势在于攻城器具太少,仅有的几十架云梯也是反复利用,折断的修补之后继续投入战斗。 丹阳先登只要逮到敌人空隙,便死命往城楼上冲,好几次险些登城,有的丹阳兵刚从梯上掉下来,捂着伤口又去爬梯。 如此拼命的劲头让站在后面看热闹的九江官军看得目瞪口呆。 “西门墙矮,通知各队,等会尽数移至西门,全力攻打!”郭嘉看敌人差不多平分了守城兵力,显然是上钩了,于是骑马找到周尚。 “明白!”周尚现在总算明白少年的用意。 先是攻打四门,吸引守军注意,诱使他们跟着调整部署,然后观察守军破绽。 一旦寻着破绽,瞅准时机,迅整集中兵力,击其弱点,攻其不备。 其他各处军侯接到指令和暗号,只见一声号响,其它三门全部撤兵,趁着黑色绕到西门。 楼上贼兵还以为是汉军见救援将至,久攻不下撤军走了,谁也不没料到中了他们的诡计。 西门就三百余名守兵,大半都是江夏蛮族人,看攻城部队越战越勇,又增加好几倍兵力,没等他们前往守城将军那里禀报,西门早已被攻破,城门大开。 于是七千汉兵穿门而去,沿着城内主要干道进行搜索,随后四处火起,喊杀声一片。 第159章 无尽的战争 黄穰带着大军一路狂奔,紧握缰绳的手心直冒冷汗,他不担心死人,也不担心城池被汉军攻破。 最担心的就是刚刚从各地集中转运过来的大批粮草出事,他甚至都不怕汉军劫取粮草,抢走的东西还可以夺回来。 他最怕的是这股汉军就是来搞破坏的,一把火将十余万义军的粮草烧个精光。 此时他恨不得打自己几记耳光,要不是见汉军败退,自己太贪心,企图想一举荡平扬州汉军有生力量,便不会造成如此大的疏忽。 等到他赶到庐江郡城五里开外的地方,远眺城内火光冲天之时,只觉头昏脑胀,差点没学西楚项羽,自刎以谢天下。 “全力进城,杀光所有汉军,半个不留!”最终只能下一道狠命令,以泄心中愤怒。 其实他心里清楚,敌军的谋主既然想到要烧光义军粮草,必然不会傻到死守城池。 “哎!”所有错误,哪怕是微小的失误,都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报,大元帅,我们身后有股汉军穷追不舍!”斥候飞马来报,这让黄穰疑迟了一下。 这汉军到底在搞什么鬼,难道说,他们是在故意诈自己,东搞一锤子,西搞一锤,丝毫没有章法。 但又不是统一的调度指挥,既然已经烧了自己的粮草,他们应该处处防守,极力迟滞义军,拖垮义军才是硬道理,怎么又会急于求战呢。 “现在怎么办,大元帅?”几名亲信围住黄穰问道。 毕竟平日任何作战行动,都是由他统一指挥的,凭他个人才能,使得这股义军在江北存活了十余年。 谁都不能承受,义军要败在今日。 “庐江郡城,现在就是一坨屎,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这下黄穰真给自己一耳瓜子。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他们自寻死路,不如杀光他们,再来个回马枪,攻下历阳,借朝廷的粮草喂养我们的军马!”黄穰面部抽搐不止,无毒不丈夫。 如果注定是一场豪赌,要赌就得赌大的,大丈夫岂能郁郁再回山里头打游击。 “大元帅,我们还进城不?”黄穰的弟弟黄猛抖动马绳,身着从汉军军官身上缴获的玄铁甲,全身扭动起来嗄嗄作响。 这仗打得憋屈,他只想找个进攻的地方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不用了,传我的命令,留下五千人入城,其余人,随我杀奔历阳!”黄穰甩动青色披风,调转马头道。 “兄弟们,调转马头,杀回去!”黄猛听大哥这么说,心头兴奋不已,于是驱动马匹,传达大元帅至高无上的命令。 叛军像头蚯蚓,扭动着肥胖身躯,缓缓调过头来,很快,他们便与迎面追上来的汉军打了个照面。 “杀啊!”黑夜中,到处都是身影,黄穰直指着历阳的方向大喊,黄猛带着先锋部队直冲入汉军堆里,双方借着微弱的月色展开混战。 随着贼兵大部涌上来,狭窄的山道显得非常拥挤,不少火把掉在地上,两军很快在一处山道上形成对垒。 周昕和陆康并没有意识到敌军是在向历阳反攻,还以为是遇到他们的后卫队,还想着乘胜追击。 不少贼兵开始绕开堵塞,向山坡上攀爬,他们在灌木丛中钻进,惊动林中野兽。 见侧面及后面也杀出贼寇,两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为了避免被四面包围,于是开始边打边退。 当他们退到一处高地,望见山谷中人头攒动,火把通明,才发现贼军这是调转了方向,再次向历阳杀来。 “不好,快派人通知城内做好应敌准备!”陆康大惊,看来这黄穰是想孤注一掷,宁可丢掉庐江郡城,也要攻取历阳。 周昕退出厮杀,往历阳派出数骑斥候,随后赶到陆康身后喊道:“我们必须边打边退,延缓他们进军速度,为历阳城争取更多时间!” 此时贼军似乎受到什么力量的鼓动,比历阳城下时更加凶猛,转眼间,两人带出来的二百多人,只剩了不到一半。 “陆大人先走!”陆康毕竟年纪不小,五十好几,见一伙贼兵欲将他围困,周昕奋力杀过去,替他挡住,同时招呼陆康从速撤退。 两人眼见着后面跟随着不到四五十人,这点人根本不够敌军一次冲锋的,于是决定不再抵抗,全力撤退。 贼兵就像黑夜中的狼群,只要逮到哪怕半个猎物,也会群起而攻之,不计代价的蜂拥向前。 陆康和周昕也顾不上跟在后面的步兵,两拍打马背,一路狂奔,后面只有十余骑紧跟不舍。 黄穰催军大进,不到一个时辰,七万大军再次围住惊慌未定的历阳城池。 “快快开门!”周昕和陆康见西门来不及,只能快速绕到东门,朝城楼上大声呼叫。 此时站在东城门楼上的九江太守服虔得知是陆康等人,命令士兵大开城门。 十几骑飞奔入城,守兵收回楼下吊桥时,大批贼兵出现在东门,幸好城门闭得及时。 “两位大人总算平安回来了!”服虔略显激动,自打这两人意气风发的率部下冲出城去,他就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哎,一言难尽!”陆康此时没有出城时的豪气,甚至有些后悔。 四己带出来的家丁和族人,眼下没剩下几个,还害得周昕也如此落魄。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用再多想,我们还是想办法守住此城吧!”见两人哀声叹气,服虔怕影响士气,于是劝慰道。 此时历阳城内原有四千守军加上广陵臧洪五千,再凑些百姓,一万余众,在张超的指挥下,分成四队防守各门,应对突如其来的贼军猛烈攻打。 “我说,陆大人,你兴致勃勃的出去,就是为了将敌军再引诱回来?”见陆康垂头丧气走过来,张超还不忘奚落他几句。 陆康持重,不与年轻人计较,任他怎么说,眼下做好防城大事。 “张大人,你就少说两句,好好守城吧你!”周昕怒目对着张超。 周昕是扬州功臣,为征剿徐扬两州黄巾军做过贡献,功劳不在孙坚之下,张超不敢惹他,只能作罢。 好在趁着贼兵撤退那会儿,臧洪安排了部下修整了城池,又多备了石头滚木,这才使众人顶住了贼兵第一轮疯狂进攻。 黄穰见自己士兵原本就攻城打了一天,晚上来回这么一折腾,现在刚完成猛攻,士兵也是人,于是下令将历阳城围得死死的,一只鸟都别想飞出去。 贼兵开始在四门安下营寨,休息一夜,准备次日发起更为狂烈的进攻。 此时刺史府内,陈温掐着手指算日期,五道救援呈文应该早就送到朝廷大臣案头上,可是却等不来一兵一卒,真叫人寒心,可是他哪里知道。 此时除了扬州贼寇蜂起,在数千里之外的西凉,风起云涌,东汉朝廷最为艰难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临。 第160章 山林 江北茂密的灌木丛中,露出几个朱红色介绩,这是汉朝沿袭秦制留传下来的一种软帽,汉军士兵手握着环首刀,不停劈砍着丛生于柴草中的荆棘,为大部队闯出条道来。 他们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也没别的更好办法,前方没有成形的山路,有名本地老兵说,翻过这个岭,便可直达官道。 从庐江城内杀出,不敢走大道,只能往山林密集的地方钻,还好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已消退,敌军惊魂未定,不敢追袭出城。 此时,东边一缕金光缓缓射穿层林,给众人带来希望。 “虽然这把火是烧得旺盛,不过这一晚也够跄,等找个宽敞地方,真想好好找口水喝,在草地上躺躺!”陆骏走在士兵人群之中,觉得有些吃亏。 以他的个性,绝不会冒险突进城去,险些被困在里面成了瓮中之鳖。 不过想到敌军大批粮草华为灰烬,不禁释怀,看见后面那少年挥汗如雨,不免腹中坏笑。 这个少年显然并非军旅之人,不知为何又出现在这里,年纪轻轻,如何来淌这趟浑水,这让他百思而不得其解。 “哎,陆都尉,最后一屯我刚想让你留着,带点做干粮也行,被你一时兴起给烧了个精光,现在大家饿得慌,到哪去讨吃食啊!”周尚见姓陆的一路嘴碎,便反击道。 “那不是敌军已经进城了么,稍晚一步,咱们都得交待在那里,这可怪不得我!”陆骏满脸无辜的样子,将士兵们聚拢的目光都打回去。 “要不我们便在前面山头上歇会,让众弟兄去林子里搞点野物,挖些野菜什么的应付一下,我看大家都有些走不动了!”郭嘉擦了下脖子上的汗珠,对两人说道。 “我看成,刚才好像看到这林子里有野鸡在跑,看谁箭襄里还有箭的,去碰碰运气!”陆骏早就走不动了,但不好意思开口。 听郭嘉这么一说,急忙吩咐自己的卫兵,让他们带着箭羽去林子里活动。 于是几千人的部队四散开来,各自找地方歇息,同时派出吃苦耐劳的斥候们,先去各个方向打探消息。 “郭先生对吧,来,先喝口水,我看把你累得!”见周尚于路对这少年恭敬有加,此人也颇有些指挥才能,陆骏朝他递过自己的水袋。 “多谢!”自己的小水袋早就空空如也,正等着几口水救命,奉孝毫不推辞,接过来猛喝几口。 想想过意不去,给人家留了一点。 “郭先生,你说贼众的粮草都被我们给烧了,他们应该也蹦哒不了几天了吧!”陆骏接过水袋,将袋口在衣袖下面擦了擦。 黄贼麾下号称十万大军,这次火放得有点大,这么多人失去口粮,要么饿死,要么内讧之后一哄而散。 “黄穰在江北经营多年,只怕没我们想象那么简单,他肯定还有备用存粮的地方,只是我们还没有探查到罢了!”周尚也想喝水,但还是强忍着,倒吞口水。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不能光在这崇山峻岭中爬山吧!” “我听说你们陆家书香门第,个个都是精明能干,想个法子应该不难吧,陆大都尉?”周尚望着对方的水袋,有种去抢夺的欲望。 看似在夸赞,其实是奚落,还好陆骏沉稳,只是沉默不语。 他暗自绞尽脑汁,万一运气好,真想出妙计来呢,没过多久,他便放弃用脑。 于是两人同时将目光射向坐在一旁的郭嘉。 “你们看着我干嘛,先走出这鬼地方再说,蚊虫太多,荆棘把我衣服都挂烂了!”郭嘉一脸苦笑。 两人失望的收回目光,看来这少年也是江郎才尽,于是四处探望,都希望自己部下能率先在山林之中捞取收获。 草叶上湿露露的,不知名的虫子四处纷飞,时不时落到人身上,叮咬数口,皮肤起包,奇痒无比,奉孝这才后悔刚才草率做出的决定。 “哼哧哼哧”林子深处想来低沉的声响,但见一伙汉军有说有笑的过来。 只见他们用粗木架着头成年野猪向这边走来,那头野猪很不服气,趴在绳套上哼哧大叫。 “嘿,真想不到啊,还是我的卫兵厉害!”周尚站起身来,心里美滋滋的,他身后的陆骏则充满不屑。 虽然心里不服气,肚子却在暗暗抗议,没办法,他只能加入处理野猪的行列。 郭嘉则向士兵们要了火石,和几个人开始捡拾干枯的树枝,然后又从草堆底下扒些细长的茸草做为引火物。 有了明火和浓烟,那些满天飞的虫子有所收敛,郭嘉趁机烘干身上湿漉漉的衣服。 环首刀割野猪真是绝配,很快便将百斤重的野猪大卸八块,平分给附近的兵士,几个火堆同时烧烤,整个山间都飘散着肉香。 这时一名斥侯爬上山头,寻着众位流军首领,汇报搜集来的情报。 “黄穰没有进城,而是率着大队返身又攻向历阳!”斥侯边闻着香味边禀报,尽量放慢声音,想坚持到肉熟。 “翻过前边这个道岭,再往北走十来里便是合肥县城!” “你别只盯着肉,合肥现在什么情况?”陆骏伸手挡住扑侯眼睛,大声喊道。 “我就站在对面岭上遥望了一会,实在是走不动了,这才回来的!”士兵肚子里装满酸水,此时饥肠辘辘,说话都不太利索。 “来,先吃块肉,我也干过斥侯,全军最累的活!”周尚不知哪里藏了把小刀,从猪身上削下薄片瘦肉来,递到斥侯面前。 看着周尚惯坏自己的小兵,陆骏气不打一处来,但想想马上要烤熟的猪肉,忍了。 那小伙子也不怕烫,接过手上便往嘴里塞,果然烫得像只哈巴狗,滚烫的肉吞下去又吐出来,来回三趟,总算送入腹中。 “若不然我们先去合肥县里整顿一下,再探历阳情况?”陆骏也不请自来,抽刀割下斗大块的猪肉。 好在周尚知道疼人,割出一块吹了几下,递给旁边的郭嘉,少年则斯文得多,用袖子接住,小口咬起来。 “要是有点盐巴就完美了!”郭嘉笑道。 “我说合肥县呢,那儿我熟!”陆骏竟发现没人搭理他,有些生气,于是停止进食。 “合肥县有盐巴不?” “有,当然有!”陆骏连忙点头,冲着郭嘉伸舌头。 “我看也行,顺便打探一下各路的情况,不知朝廷那边有何动向没!”奉孝点点头。 “那么历阳呢?”相对于县城的物资充足,周尚更为担心困在历阳城中的周昕。 陆骏大肆提合肥,就是不想让众人想起还有个历阳,没想到前功尽弃,不由轻叹。 第161章 合肥县城 汉军撤出庐江城过于匆忙,在上山之前,将军官的马全都赠予附近村庄的百姓,所有人徒步而行。 一旦与贼兵为战,作为指挥员没有马匹,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部队没有粮草,指挥官没有马匹,不利于战,我们先去合肥补充,再往历阳!”郭嘉也想到这点。 陆骏自然欣喜,他打心是便抗拒以微弱的兵力去冲撞黄穰的主力,能躲一时算一时。 “就算我们不去,广陵的援军早该到了,还有扬州其它三郡的军马,虽然远点,也该到了!”为加强说服力,陆骏接着给大家洗脑。 “哎,那好吧!”见两人都赞同先去合肥,周尚也不好再反对,只能将心多悬几天。 众人分食完野猪肉,歇息近一个时辰,看着各队休整都差不多,于是宣布继续行军。 十余里的路程,走了将近个把时辰,终于看到前方合肥县高大的城门,城头稀稀落落站着一排守军。 合肥属于九江郡的地盘,守军见是前往增援历阳的陆骏返回县城,自然踊跃打开城门。 “这里的城池修得异常坚固!”穿过城门时,周尚赞叹道。 郭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整个城关宏伟壮丽,城墙坚厚无比,楼上箭塔暗垛林立,还有突出部分既可排水又可防云梯,也不知是出于哪个匠人的设计。 除了有几处破败,堪比大城,若能修复,合肥城却是易守难攻之处。 他暗暗记下这里的位置与地名,合肥扼住江东咽喉,日后此处必是兵家必争之地。 进入城关之后,陆骏便成了土皇帝,城内官吏对他唯命是从,在众人面前也开始趾高气昂起来。 安顿好兵士之后,众人来到县衙,只见人来人往,好似热闹,官员们忙得汗流不止。 “你们县令呢?”陆骏随便拉住一名官差问道。 “县令带着役夫去山里伐巨木去了!”对方见问他的人一身戎装,不敢大意,支支吾吾道。 “伐木,都什么时候了,还忙活这些!”众人擦了把额头的汗珠。 “几时能回?” “这个不清楚,顾县令他每日几乎是早出晚归!”以官差之言来看,合肥县令还是挺能干的,只不过好像用错地方。 “哎,夲官等不及了,把你们功曹、主簿和仓曹掾都叫来!”陆骏摆出一副上官的姿态,像在调派自己的兵士般。 “您是?”官差也不是盖的,直接询问来人的身份,又看了看他身后两人。 一个也是武官,另一名少年才不过十四五岁,身上衣裳还挂了好几处破洞,官差很是疑虑。 “你没见刚刚有好几千人的部队入城嘛,老子乃九江郡都尉陆骏,瞎了你的狗眼,快去叫,少啰嗦!”被官差这么一问,陆骏立马恼火起来,伸手便要去打他。 那官差吓得后退好几步,进进出出的其它人都停下活计,纷纷侧目过来。 “原来是郡属长官,不过,此事还是得等县令回来,我就一小小衙役,做不了主!”官差吓得一激灵,向陆骏微微拱手,转身就跑。 “嗨,你个小犊子,还敢跑,等你家县令回来,我立马让他革了你!”等陆骏反应过来,人早没影了,他只好冲着衙门口大骂几声,也不见回来。 “大人,眼下这世道,谁还想当官,革了更好!”旁边一人起哄道。 其余的人听了觉得同理,都纷纷摇头,一声长叹,随即继续干活。 “你过来,把话说明白,什么叫这世道不可为官了,来来!”陆骏正在气头上,于是从人群里拉出那人,将他拽入大堂,郭嘉与周尚也跟了进去。 陆骏直接坐到县令大案之前,让那人交待。 “都尉大人,不是小的多嘴,这大大小小的官,真是当不下地了!”那人嘴本来就碎,见有人愿意听,不免来了兴致。 “为何?”陆骏在堂上翘起二郎腿,手执惊堂木一拍,让对方从实招来。 “年初京师发生火灾,南宫被焚,十常侍鼓动陛下增加田税大修宫室,还要加铸铜人避邪,这可苦了各地百姓,各地有身强力壮的男子举旗造反,你说,我们县衙这么点人,能稳得住嘛!” “有些人还好,规劝一通便罢了,有些粗人,直接拿刀砍人,连官差都不怕,你说怎么办!”那人叫苦连天,只可惜也没人管得了。 “我说今年黄贼手下人马怎么扩充这么快,原来是...”官逼民反四个字陆骏不敢说出口。 “为了修宫室,京师不是缺木料嘛,于是摊派各郡县,你瞧,我们县令为了完成任务,都亲自上阵了!” “也难为你们顾县令了,怎么说他也是名门世家出身,去干这种粗活!”陆骏也为县令打抱不平,说着聊到一块去了,旁边郭嘉和周尚不好发表言论,只能听着。 “还有更劲爆的,今年但凡官员升降,都要交纳供钱,郡级官员最少都要两千万,你说,这些官员要是能上任,岂不更加压榨我们,还有老百姓!”那人两手一摊,这活完全没法干。 做官还不如做平民,而那些有资本的门阀,则可以通过金钱运转,不仅得到官职,还能大发一笔横财。 “这...都到这种地步了嘛!”陆骏摸摸脑袋,吓得都有点不敢再往下问。 “那你有没有听说,朝廷要派大军过来征讨黄贼?”周尚不想扯别的,忍不住插嘴,直扣主题。 那人摇摇头,想了片刻答道:“听说西凉边章、韩遂勾连羌人造反,朝廷派左车骑将军皇甫嵩,中郎将董卓前去剿贼,这么看来,朝廷已是无兵可派,来救扬州只怕是难!” “啥!”三人同时瞪目,最近在山里呆多了,听不到上头的大新闻,这个瓜有点大。 “董卓不是被关死牢了么,怎么又放出来了!”郭嘉脑袋上直冒问号。 “西凉本来就有边军,扬州富甲天下,难道陛下就不管我们了?”陆骏激动得站起身来。 “两位大人,你们的问题太深奥,不是小的能回答的,要不等县令大人回来,你们问他去!”看这天是没法聊了,那人想溜之大吉。 “等等,你给我回来!”陆骏大声吼道。 “都,都尉大人,您还有何事?”那人差点被吓得尿裤子,刚才还口若悬河,现在像颗小趴菜。 “你帮我跑一趟,就说郡里有重大事情找顾雍顾大人,叫他别只顾着手上任务,赶快回来一趟,十万火急!”跟这些小衙役聊天也只能道听旁说。 陆骏此刻既然得到没有救兵的消息,他便开始要重新考虑下一步方案,顺便也给自己定个位,眼下,他急需合肥县令的帮助。 “这,这恐怕不太好吧!” “怎么,你一小小衙役,我还指使不动你了,来人!”陆骏朝衙门口在声一喊,两名护卫闻声赶来。 “押着他去找顾县令,要是敢跑,军法从是!” 第162章 顾县令 “看来朝廷眼下是自顾不暇,十常侍还在搞这出,难搞!”等兵士押解衙役走后,陆骏坐在大堂上发愁。 周尚和郭嘉相互看了一眼,半晌无语。 “这么说来,朝廷的援军是不用等了,我们得自己想办法!”周尚拍了拍大腿说道,此时他更加担心丹阳太守周昕的安危。 眼下可是有七八万的贼兵聚集在历阳城下,而且他们手上粮草短缺,唯有攻下历阳城才能得到喘息,如此一来,这伙贼兵便有了破斧成舟的气势。 历阳城能守多久,众人都没有底。 “我们得加快准备才是,最迟今晚便要出发,去迟了,只怕是城毁人亡!”郭嘉淡然说道。 “郭先生说得是,等顾雍一到,我便向他讨要粮草!”陆骏早有打算,来合肥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顾雍?这个人陆都尉熟嘛,他会听我们的?”按照常理,哪怕都尉是个郡官,高县令一头,但必竟只是个郡内武官,不可插手地方政务。 若这位顾大人执意不肯配合汉军的行动,谁也拿他没办法。 “顾家从吴县起家,在扬州各地都有产业,特别是历阳,顾家在那里深耕多年,我想他也不希望祖业都落入贼寇之手吧!”陆家也是本地氏族,陆骏深知世家们心里的如意算盘。 所以他能准确拿捏自己的同类。 三人没等多久,便听见衙外马蹄声响,顾雍带着一众衙役大步而来。 陆骏只好让出大堂正座,带着两人起身走出大堂。 “哎呀,陆都尉光临合肥,未及远迎,失礼失礼!”顾雍看上去很年轻,刚及弱冠不久,他一身素衣,脸庞俊朗,口齿伶俐,不像是个庸官。 陆骏朝他还施一礼,然后众人进入大堂。 “时间紧迫,废话不多说,顾大人,请将县内所有官差及仓中屯粮尽数交给我!”没等众人坐定,陆骏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大声说道。 这话一出,顾雍皱了皱眉梢,闭目顿首,似乎在思考对策。 “可有郡太守的手令?”随后他目光飞纵,紧盯着都尉陆骏,这位陆家年轻的后辈,杀伐果断,谋略不凡,不敢小看。 这一问,切中主题,把住陆骏的七寸,按常理,他此刻就应该出示郡太守的手令或调兵兵符。 “顾县令这是何意,难道你还不清楚当前扬州的形势?” “你可知我们的郡太守,甚至扬州刺史,一众上官都被困在历阳城内,此事万分危急!”陆骏管不了那么多,眼下也只有合肥近在眼前,指望其它县城,远水救不了近火。 “什么叫困在历阳,那是刺史大人和各位太守奋力守城,城在人在,他们誓要与扬州百姓共存亡!”顾雍微微一笑,赶忙纠正陆骏的言词。 说是被困,会大大影响士气军心,传到朝廷眼里,只会让扬州众官员被京师小看。 堂堂刺史,竟然能被区区贼寇困在冶所,说出去,都让其它州郡的同僚笑话。 “是,是,顾县令说得对!”陆骏愣了一下,眼前这家伙看来不好对付。 “这两位是?”气氛被顾雍强行压下来,他转目望着陆骏身后那两人。 “这位是丹阳郡都尉周尚!”陆骏见事情急不得,只能好好说话,于是给对方介绍周尚,也顺便让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各郡都尉郡守几乎都出动了。 “幸会!”顾雍站起身来,走到周尚跟前施礼。 “这位...” “哦,这位是我们周昕太守的朋友,郭川!”周尚怕陆骏没记住,于是抢步上前答道。 “久仰久仰!”两人从彼此的目光中察觉到对方的敏锐,相视一笑,抱拳施礼。 “其实,我虽然呆在合肥县城没有远行,但是扬州各地的情况也从官报中得知,各郡都知道情况紧急,火上眉梢!”寒暄之后,顾雍缓缓说道。 “谁能不急,可是急有什么用呢,眼下诸郡县各自为战,就说我们合肥县吧,一面要躲避战祸,还要完成朝廷下发的任务,什么收税呐,伐木呐,应接不暇!” “别说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但凡有一件有失,十常侍一个告状,县里大小几十名官吏都得倍受牵连,哎!”顾雍上任并不久,但通过深入的调查,对合肥县的状况可谓了如指掌。 这么说来,大家都难。 “这么说来,县令这是要见死不救,不过我们也没多少时间浪费在这,若果真如此,我等先行告辞!”见对方含糊其词,与其在这里听人家大放厥词,不如自己做点事情。 于是陆骏向大堂门口走去,郭嘉和周尚和顾雍不熟,也只能跟着。 “诸位且慢!”没等跨出门口,后面响起大呼声。 陆骏缓缓转过头,颇为轻视,不知道对方还有何话要说。 “陆都尉,你说的我可以尽皆满足,但本官也有个小小的要求!”顾雍早就知道历阳的情况,不仅是听说,他还主动派出县里的官差前去打探过。 要说急,他比谁都急,因为历阳一旦失守,叛军要向中原挺进发展,第一关便是合肥城。 “有话快讲!”陆骏得理不饶人,见对方有回转之意,便更加膨胀,像是对方主动在求他一般。 不过他这招还很能奏效,顾雍生怕来人一气之下便走,快步追到大堂门口,伸手拉住陆骏。 “入城之后,看形势而定,劝劝各位大人,不可在历阳与贼众死拼,情况不妙时,可烧尽城中粮草,率有生力量前来合肥!” “你都看到了,我合肥城厚,我今夜再派些人将破损处修补起来,加之近几年也有些存粮,足够坚守月余,再说,合肥城身后还有淮南,豫州、徐州与我合肥共存亡,他们不会不管的!” 听顾雍这番话,郭嘉微微一振,此刻这位合肥县小小的县令,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谋略是一个县令的头脑装不下的,看来这顾家也算出了位足智多谋的能臣志士。 “你这是要替贼兵劝降?”陆骏冷不丁大吼一声,大战在即,岂能松懈士气。 “这...”顾雍完全没料到陆骏如此死脑筋,只能向一旁的两人求助。 周尚看到对方惊慌失措的小眼神,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郭嘉扯了下陆骏的衣角:“从全局来看,顾大人担忧不无道理,我们可视情况而定,历阳只是个冶所,扬州六郡八十一县在部分都还在朝廷手上,退守合肥,也不失为上策!” “你,郭先生,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哎!”陆骏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值得钦佩的少年竟然和外人穿一条裤子。 “有郭先生这番言论,我便放心了,我是担心呐,把县里的青壮都给了你们之后,一但刺史大人意气用事,将兵马折尽,我纵有神武盖世,也守不住合肥这座险要城关呐!” 第163章 历阳之战 见顾雍松口,少年又暗地里掐了自己几下,陆骏这才清醒。 “行,顾县令,你说的我一定转告服太守、陈刺史他们!” “谈不上转告,就说这是合肥县令顾某的一点小小的建议!”顾雍再次纠正陆骏的口误,他可不想造成,好像是九江郡一个小小的县吏下的指令。 若是这样,等到讨贼结束,他这个县令说不定连夜就被各位上官给撸了,官位不要紧,丢了江东顾家的脸面事大。 “得,时间紧迫,还请顾大人速办才是!”陆骏没好气的朝他拱手,只希望对方不要再拖延时间。 “早就办好了,县内兵丁已集结完毕,仓中粮草装入车中,随军而行,不信诸位出府门一步瞧瞧!”顾雍微微一笑,于是先跨出大堂,领着众人前去查看。 其实在听到郡都尉率军紧急入城之时,他就开始安排了。 好家伙,办事效率不是一般高,简直让郭嘉震惊,不愧为干吏能吏。 不仅将朝廷安排的事情件件落实,还能顺道将州里郡里的事处理妥当,有勇有谋,是个人才。 等众人出了衙门,只见前面街道上,数百名官差排成阵势,队伍的后面,百来辆压满粮袋的马车驻足停稳。 车队的一旁,十几名马夫手里牵着军马,这是特意为军官们准备的。 “怎么样,各位?”顾雍此时略显得意,昂头问道。 “好,太感谢了,顾县令的功绩我一定向上官禀明,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出发前往历阳!”陆骏看着天色,还不到晌午,于是向对方拱手。 “要不在县中休息一日,晚上出发?”顾雍建议道,他估摸着这伙溃兵进城之前,肯定是经历了大战,要不然禀报的官差说,他们衣衫褴褛溃不成军。 “不了,我们慢些走,便当休息,估计黄昏时分,能到历阳城下!” “也好,你们,快将马匹牵过来!”顾雍朝那伙马夫大喊道。 于是马夫们牵马过来,众人接过马匹,飞身上马,并让士兵传令其它各营,准备出城。 合肥城关的城门向两侧大开,一支九千余人的汉军部队纷拥出城,他们急步行走,向南而去,直奔历阳。 此时的历阳四门,早已进入热战,城墙下面堆满双方士兵的尸体,城上城下的士兵都杀红了眼。 一方千方百计想冲入城内,而另一方则用尽手段,企图阻止任何方式的入侵。 贼兵利用昨夜抢制的云梯,疯狂架设,亡命攀爬,他们眼睛里充满红色血丝,牙龈带血,像一头头荒原恶狼,城头扔下来的木石都不屑于躲避,直勾勾地扑上去。 很快被落石砸下来,有直接跌成泥的,也有运气好的,站起来继续爬梯,只要不死便不知停止。 “攻不下此城,我们都得饿死,杀啊!”黄猛站在城墙不远处,用力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催动贼兵踊跃冲锋,给楼上守军造成巨大压力。 一批双一批的贼兵勇敢攀登,楼上军士应接不暇,终于有零星的贼兵登上城楼,跃入守城汉军之中,贼兵毫不畏死,以一敌众,汉军不敢向前拼命,连连后退。 他们如同见到僵尸一般,生怕被传染,眼看着爬上来的贼兵越来越多,西城门出现防守缺口。 “都给我上,后退着死!”臧洪提刀领着督战队过来,朝着退缩的汉兵大喊。 那些士兵回头见是都尉亲自上来,于是便不再后退,齐声大喝,直扑向贼众,双方在城楼边沿展开生死搏斗。 臧洪自己也带人上阵,在众人努力压制下,将那些登上城楼的贼兵杀尽,随后搬起巨木,向云梯砸去,有的落在贼兵头上,脑浆并出,有的落在贼兵身上,翻身落下,也有更为巨大的石块或滚木,直接将云梯压断,梯毁人亡。 “报,北门也快守不住了!”有士兵跑来报告。 臧洪朝西门几个军侯做了吩咐,让他们誓死不退,这才领着督战队员往北门而去。 负责北门守卫的是九江太守服虔,他自己的部将剩下不多,指挥的是臧洪带来的徐州兵。 这让他有些为难,通常地方汉兵只听直属上司的命令,让外人来指挥,有些支使不动,所以导致北门战事不利。 臧洪带着督战队赶到,他率先砍杀一名后退的兵士,其它汉军胆寒,于是拼死抵抗,这才将贼兵压了下去。 “多身臧都尉鼎立相助!”服虔灰头土脸向对方拱手称谢。 “太守过奖了,这些本来就是我广陵的兵,不服驯化乃常事,对他们要严厉些!”臧洪离开北门,绕走东门。 东门由周昕把守,相对比较牢靠,在官兵共同浴血奋战之下,贼兵无法登上城楼。 臧洪从周昕身边走过,两人只是眼神交流,相互点点头,便走向南门。 此时对南门发起进攻的是黄穰本人,他的本部兵团清一色汉人,都是跟随十年的亲信,他们清楚自己的处境,齐心奋力攻城。 张超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守住了几个回合,但随着敌军猛烈轮番进攻,楼上汉军损伤惨重,开始体力不支。 太守本人也抡起环首刀,与兵士共同御敌,此时张超浑身溅满贼兵之血,已是精疲力尽。 臧洪并没有执行督战任务,而是直接带着都督队员加入惨烈的战斗。 在两人共同努力下,终于又顶住楼下贼兵新一轮进攻,张超长吁口气,要是自己负责的南门率先失陷,岂不是在众同僚面前丢脸。 自从黄穰回军,汉军拼死守城,已经是第二天,九千余人眼下只剩下六千军士,还有二千伤兵,战斗力急剧下降,如此下去,最多还能坚守一两天。 而随着敌人的粮草见底,这些饿狼将会更加凶猛,只有扛过了他们体力最佳发挥时间,才能得到喘息之机。 然而还有他们没有想到的,黄穰派往各县城劫掠的小分队陆续回归历阳,贼军的兵力不在断增加,接济的粮食使得他们并没有完全断粮。 而且贼军还有部分粮草仓屯在各地山区,此刻也都在继续收拢,这对历阳城来说无疑是个坏消息。 苦战到黄昏,大规模的进攻总算没有这么频繁,汉军可以轮流进行小歇。 城中百姓为守军做好简便的夕食,年轻的孩子们将它们送到城楼上,分与守城军士食用。 战争让军民不计前嫌,空前团结一致,他们彼此信任,相互打气,希望确保扬州冶所不失。 “这样强攻也不是办法,我们得想想别的招!”黄穰召集部下,沉思良久后说道。 第164章 历阳之战2 黄穰看着营帐中央的沙盘,俯望沙盘中心的历阳城,若有所思,他决定发挥自己的智慧,让攻城进度有效增快。 于是他将自己的思路说与众部下听,那些跟随他多年的兄弟听完后,眉头松弛,似乎看到城破的希望。 入夜之后,城外的贼军停止的进攻,他们开始生火做饭,城池四周顿地遍布灰白色炊烟,突出其来的生活气息使得楼上守兵纷纷远眺。 “看来贼兵已然平息了后方,他们粮草充足,这下麻烦了!”陆康、周昕、服虔结伴巡视,望着城外烟火缭绕,满怀担忧。 “我们的援军不知去哪了,是否还有援军,难呐!”城外与城内形成鲜明对比,服虔叹了口气。 “趁着敌人生火作饭,大家不如抓紧时间休息,光在此哀叹没有丝毫作用!”张超从远处走来,见众太守都聚齐,似乎在下达命令。 “也是!”眼下在楼上拼命的大多数都是徐州兵,扬州太守们只能服软,于是四散开去,找个地方躺躺。 “扬州这帮人都是废物!”见他们走后,张超拉住臧洪说道。 “张太守,你说贼兵攻打扬州,我们来凑什么热闹,哎!”眼见麾下兵士损伤惨重,臧洪不免有些抱怨。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要么做功臣,要么战死杀场!”张超疑视着城下贼军正在排成阵势,准备下一轮进攻。 “太守,都尉,他们又杀过来了!”身旁士兵看到贼兵涌动,大声提醒众人。 “戒备!”臧洪朝楼下望去,于是大喊提醒所有守兵,同时带着督战队继续沿着城墙巡视。 一顿饭功夫,随着楼下鼓号齐鸣,贼兵高喊着口号,无数火把亮起来,历阳如同被火龙蜷住,贼军发起夜攻,如此惊人的持续攻击力量,世所罕见。 他们几乎不给守军休息的间隙,无数云梯趁着黑夜架至高大的楼墙之上,整面城墙响起士兵踏梯的细碎脚步声,远处听来像蚕虫在撕咬桑叶。 楼上准备的檑木滚石瞬间向云梯上倾泻,汉军士兵挥汗如雨,对那些发狂的贼兵充满恐惧。 一个时辰后,楼上的箭矢耗尽,能扔的都扔光了,百姓干脆推倒自己的住宅,将砖石与横梁也运转到城楼之上。 此时贼军士兵完全杀疯了,如魔神附体,不顾一切继续向上强攻,眼看着楼上将要把守不住。 最终不少贼兵跃过垛口,飞身落在城楼之上,举起手中兵器,砍向守城汉兵,双方在门楼上竭力拼杀,不少人在争斗中落下数丈高的城墙。 战斗异常惨烈,百姓视之恐惧,但是他们也没有旁观,而是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兵器,或是木棍,加入城楼的守卫之中。 此时城中街道上,刺史陈温手提着一根长棍,目光凶横,他身后跟着一郡妇女和少年,他们向战斗最为激烈的南门疾步而来。 “父老乡亲们,勇敢的汉军士兵们,我陈温今日与你们一起拼杀,冲啊!”陈温举起手中长棍,纵身大喊,此时城内喊杀声一片。 楼上兵士见状,士气大振,汉军纷纷大吼,扑向对面的贼兵。 陈温摇晃着身子登上城楼,一干百姓随之上楼,众人围住跃过城楼的贼兵,用乱棍将其打死,有百姓纷纷丢出手中碎石或砖头,朝贼兵身上招呼。 此时贼兵的猛力进攻再次被汉军百姓一齐压制下去,见众人气势高涨,贼兵转身想跑,身后却只有数丈高的城楼。 于是有贼兵纵身一跃,跌入黑暗之中,不见身影。 而在南门一侧阴暗的角落里,这里并没有发生激烈的战斗,没有火光,模糊一片。 但是在墙根处,却发出悉悉率率的声音,那是铁锹挖掘泥土发出的声响,在战争喧闹之下,并没有被守军发觉。 “加快!”两队贼兵摸黑行动,来回向远处运送黄土,他们显然是在挖掘一条通往城墙后面的暗道。 贼首黄穰此刻骑着骠肥大马立于南门,向城楼上投去冷冷笑意,他心里装满五味杂陈。 眼下也只有想尽各种办法拼命攻城,才能平息对失败的恐惧。 “刺史大人,快要守不住了!”又巡视一轮后的臧洪抱住满脸灰土的陈温,死命摇他的肩膀。 他对这个老头是又爱又恨,爱他给了自己这个立功的机会,恨他堂堂一州之长,什么增援都争取不到,朝廷似乎忘记了还有个扬州正在经历浩劫。 “混账,你动摇军心!”陈温反手将臧洪推开,怒目相对。 这哪像堂堂武将说的话,就是守不住了也要守,大汉的将军,以马革裹尸为荣耀。 此时张超也走过来,朝立足未稳的臧洪大吼道:“大胆,敢以下犯上,小心我砍了你!” 见张超如此,陈温老泪纵横,伸手扶住对方,大汉王朝就是缺少像他一样的人才。 “刺史大人,若实在不撑不住,不如...”张超不忍直说,按眼下的形势,估计是撑不了多久,与其让英勇的士兵奋斗到最后时刻,不如保存实力。 没必要非得吊死在历阳城楼上,大汉江山如此广袤,扬州也不小。 “你...”陈温立马收回手,挥拳捶打自己的胸口,被气得精血倒流。 “刺史大人!”此时周昕、服虔、陆康也赶了过来,眼下是四门吃紧,随时都有丢失的可能。 陈温望着众人,通过他们的面部表怀暗自解剖下属们的想法,在他看来,眼下情势并不乐观。 “哐当!”陈温手中带血的长剑掉落在地上,反复弹了几下,似乎也在犹豫不定。 “我陈温对不起历阳满城父老乡亲啊!” “刺史大人!”众将都很沮丧,但也没有其它办法。 世事皆有成败,识时务者为俊杰,无用的抗争只是徒增牺牲。 “眼下北门攻势稍弱,我可带精税兵士为大人杀出一条血路来!”臧洪见事情明朗,于是走到陈温面前拱手请命道。 “那就有劳,有劳臧将军了!”陈温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刚才的理直气壮,眼前一地鸡毛。 “慢者...”臧洪正要下去,陈温叫住他。 臧洪闭目,不愿回头,他心里怒骂陈温,遇事犹犹豫豫,简直不是刺史的料。 也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子是怎么混上来的,难怪扬州繁华一世,却如此脆弱,他的与世无争,使得朝廷把更多精力放到别的地方。 “能不能带部分百姓一起走!”陈温在颤抖,他不是在下达命令,而是在哀求自己的属下。 臧洪暗自冷笑,现在连官兵自己都保不住能突围出去,哪里还顾得上平民百姓。 第165章 臧洪的坚守 “末将尽力而为!”张超怕浪费太多时间,影响突围,于是暗自给臧洪使眼色,本欲出言不逊的将军俯首点头。 臧洪正欲下楼,却听见北门像炸锅般响动,又听见城门嗄嗄作响,顿时感觉不妙。 几位上官闻声也都纷纷朝北门望去,同时抽出各自腰间佩剑,准备进行最后的战斗。 “愿为先锋的都随我来!”臧洪发出低沉的呼喊,显得异常悲壮。 那些还有能力站起身来的士兵抖抖身子,缓慢的靠拢,向臧洪的方向移动。 他以必死之心组织突围敢死队,向北门迅猛反扑过去。 当两军即将汇聚为战之时,却见敌军的装扮与自家兵士擂同,众人勒住马脖,相互辩识。 “陆都尉、周都尉,是你们?”臧洪识得此二人,跨州联席会议上见过,此时他心头一阵惬意。 想突围出城的想法瞬间破灭,让他万万没想到,此时竟然还有援军赶来,而且他们冲破敌人的封锁,进入历阳城池。 “快快关上城门!”此时增援的九千汉军已全部入城,其中有两百名军士在入城时受了重伤,急需救治,陆骏顾不上回答臧洪的问话,而是朝城楼上大喊道。 于是城上守门兵士顶住进攻,将硕大的城门缓缓合上,挡住想趁机涌入城内的贼兵。 “臧都尉这是想冲出去与贼兵同归于尽?”放下心的陆骏这才转过脸来说道。 “没,没,我听说北门来了援军,特意前来接应!”臧洪自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是想弃城而走。 “原来如此,现在城内情况如何?” “贼兵猛烈进攻,四门吃紧,还望两位分兵增援!”见援军到达,臧洪只能再咬咬牙,作好继续坚守的准备,只是他太累了,想休息片刻。 希望这伙援军能分担一些压力,替换死战了好几轮的徐州兵士。 陆骏点点头,于是转身与周尚安排众军侯分兵四路,分别向四门增援而去。 由于援军的加入,那些好不容易冲上城楼的贼兵又被纷纷赶了下去。 陆骏、周尚携郭嘉登上城楼来见陈温。 “末将陆骏!” “末将周尚!” “拜见陈刺史!\"两人异口同声呼喊道,同时周尚朝陈温身后的周昕眨眨眼睛。 陈温此刻像被点燃的干柴堆,欣喜若狂,急忙上前扶起二将。 “你们总算是来了,带来了多少兵马?” “九千!”陆骏拱手喊道。 “好啊,你们两个不负重望,可喜可贺,历阳城终于可守了!”陈温松开二将,回头望向远处黑暗的天空,似乎看到有一轮红日正在冉冉升起。 陆骏则走到叔父陆康面前,叩首道:“侄儿救援来迟,还望叔父大人恕罪!” 陆康脸上没有丝毫责怪之意,赶忙上前扶他起来。 “季才我侄,听说你率孤军攻打庐江,我心急如焚,与周太守合兵一处前去救你,却因寡不敌众败归,说来,唯叔也很惭愧!” 陆康一席话,说得康骏脸上像火烧般,刚到合肥时,他可没想到要直奔历阳,解救眼前这位叔叔。 两人正在叙旧,周昕走到郭嘉面前,见他衣衫褴褛不成样子,呵呵笑起来。 郭嘉一脸奇异地望着他。 “郭先生,没想到你也有今日,这叫溃不成军呐!”周昕呵呵大笑起来,走上去抱住郭嘉。 两人可曾是勇越高岭的生死兄弟,如今又在战场上相见,更加亲切。 “周太守,这位是?”陈温也走过来,他心里知道,在这增援的九千兵马之中,数周昕的三千丹阳兵最为擅战,能不能守住历阳,今日还是得靠周昕。 “我的生死兄弟郭川!”为了保护自家兄弟,周昕在外人面前只道他的化名。 “噢,年轻得很呐!”陈温略微打量郭嘉,点头赞道。 “这位是扬州刺史陈大人!”周昕急忙引见。 “见过陈大人!”郭嘉深拾一礼。 “嗯,好!”陈温继续点头,然后背手走开,此刻由于援军的加入,让进攻的贼兵消停不少,又加上深夜来临,战场顿时变得安静许多。 “诸位!”陈温找了个中心位置,抬手呼喊,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于是众人都转身面向扬州刺史,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此番我扬州遭此大难,全凭各位英雄义士的奋力拼杀,等退兵之后,我一定呈书圣上,为有功之臣讨取封赏!”陈温此刻还想着给众人打鸡血。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要朝廷赐官容易,但想顺利上任,比登天还难。 眼前朝廷要的不是人才,而是钱财,宫中府中为了收敛钱财,纵容那些门阀世家买官上位。 年初便有一位叫崔烈的士人,原本少有名气,通过自己在宫中当差的乳母上供五百万现钱,竟然能入列司徒,可见宫中是有多缺钱。 而这些金钱交易的背后,都有十常侍的影子,他们用少量的钱伪造科目,实际通过贪腐将大部分钱财据为己有。 而那些上位的官员,为了巴结十常侍,任由其摆布,如此便形成牢固的利益集团,不断腐蚀大汉王朝。 此时听到陈温这番说辞,众人不屑一顾,只是出于对刺史的敬重,才没有轻言驳斥。 而楼上的普通兵士却听得津津有味,信以为真。 “我看贼兵也开始消停,大家安排好防务,都各自休息片刻吧,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陈温心知肚明,也不便多说。 于是周昕、陆骏、臧洪一番合计,将三人所率兵士均匀分配,然后安排岗哨执岗。 完事后,周昕拉着郭嘉和周尚,询问府上之事,郭嘉便将如何访友,又如何求得老道士,还有为史阿动刀之事都说予周昕。 “史阿有福啊,能求得两位老神仙相助,全凭郭先生义气!”周昕更加敬佩郭嘉,这种人值得深交。 谈到眼前的形势,周昕皱着眉头。 “你们攻破横江港,伏击于石亭,又烧了庐江郡城贼兵的屯粮,步步都是险棋,还好老天保佑,都能安然回来!” “太守大人,都一切都是郭先生的精巧安排,才能化险为夷,步步为赢!”周尚补充道。 “嘿嘿,理应如此,这也是我特意嘱托让你带上郭先生的原因呐!”有这么一位好友,周昕略显得意之色。 郭嘉只是微微点头,随后挠了挠后背说道:“衣服都破出洞了,还望周兄帮帮忙,找件干净完整的衣服给我穿上如何?” “咳咳!”周昕轻咳两声,四顾而望,眼下无论战士还是将领,身上都沾染着贼兵的血迹,要想找件适合郭嘉的衣服,还真成了难事。 “要不这样,我带你去城下百姓家寻寻看!”周尚也想换件舒适的衣裳,在山里林子钻久了,身上奇痒难耐,最好是寻个有水的地方洗个澡。 “我看成,不如你们去城里转转吧!”周昕正好寻阶而下。 郭嘉点点 头,于是随周尚一起下楼。 第166章 意外发现 两人并步下楼,城内早已是漆黑一片,周尚手中握着火把,照亮前方破碎的街道,身后四名护卫寸步不离。 此时街道两旁,倒睡着无数百姓,他们身下或为破烂的草席,或只是简陋的稻草堆,这些人睡得很香,没日没夜的战斗让他们身心疲惫。 但为了保卫家乡,谁都没有退让,这座城是他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 郭嘉尽量使自己的脚步变得轻盈,不至于吵醒他们。 “我们去城南看看,那边房屋相对保存完整,或许还有些干净衣物!”周尚转过身来,摇摇头。 于是众人折向南门。 正如周尚所料一样,靠近南门附近的居民房屋保存完整,还有部分房屋内亮着灯光,想必是大户人家居多。 “咚咚咚!” 他们找了一处高大宅门,敲响院门,希望能遇见善良的户主,赠两件干净衣裳。 敲了好几遍之后,大门开出条缝,中年妇女将头伸出来,随后脸上露出惊吓之色。 她正犹豫要不要关起门来,后来想到对方是官军,关门解决不了事情,于是干脆大开府门。 “敢问大嫂,府上可有干净衣裳,我们想讨两件!”周尚很有礼貌地说道。 他的礼貌让这些妇女顿时轻松下来,于是点点头:“是哪两位军爷要穿?” “我和他!”周尚指了指自己,然后又将手指伸向一旁的郭嘉。 “你们稍等!”妇人说完,随后将门合上,插上门栓,便快步进屋向主人家禀报。 众人在外面站了大约半刻钟,才听到小碎步的声音在大院里响起。 大门嗄然而开,女人手捧着两件干净的衣裳走出来,一件灰白色儒裙,还有一件青色长衫,是照着两人身材挑的。 “这个你们拿去吧,还需要什么嘛?”妇人将衣物递给周尚,小心问道。 “没了,讨饶了,这个你收下!”周尚将衣服转交给郭嘉,从怀里掏出几串铢钱,他想这些钱够买两件新衣裳了。 “哎呀,你们是老天爷派下来的天兵,帮我们抵抗那些贼兵,我们哪能收官爷的钱呢!”妇人没有丝毫疑迟,直接将钱推回来。 见对方死活不收,周尚也没办法,只好朝她深拾一礼,随即带众人离开。 妇人抬手擦了把额上汗珠,随后合上院门,将栓子拴上,转身回去复命。 两人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将破败不堪的衣服换下来,周尚依旧套上胸甲,耸了耸肩膀。 此时,他意外发现离自己不远处的地面似乎在蠕动,像是一只巨大的蚯蚓在地下活动。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于是擦了把眼睛,没错,十步外的地面在扭动,还发出沙沙的声响。 郭嘉刚穿好衣物,顿时觉得全身轻松,见周尚注视远处,于是也顺势看过去。 “看见没,那地方有些怪异!”周尚扶住郭嘉,说实话,大晚上的,他不猜不到那会是什么。 这里可是城池里面,不存在野兽,而且自从历阳被贼兵围困,城内的鸡犬之物都被充了军粮。 除了人,只怕没别的活物。 两人于是领着四名护卫悄悄的靠近,当他们站到诡异之处那里时,发现不止一处,有四五处地面在慢慢向下深陷。 “情况不妙,速去通知周太守!”郭嘉似乎意识到什么,转头向周尚说道。 周尚向其中两名护卫使眼色,那两人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转身轻步而去。 “敌人在挖地道啊!”周尚转身对郭嘉说道,他已经猜出了八九分。 “我们先躲藏起来,等他们出来,再攻其不备!”郭嘉小声说道,此时黑夜中没有半点风声,寂静得可怕,只有地面发出沙沙响动。 周尚点点头,又朝剩下两名护卫招手,于是四人缓缓退出那块地方,躲藏于不远处的民房后面。 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片地面,直到泥土消失不见,从里面钻出半颗脑袋,那双眼睛快速扫过一圈,眉目松弛下去。 那名穿着软甲的贼兵探子从地底下一跃而上,又向四周巡视一番,这才放心朝地下发出信号。 几名贼兵像拨萝卜般纷纷冒出地面,他们手持短刀各守一方,接应更多贼兵冒出头来。 那几人还相互交流,不过听不清他们在商量着什么。 又过了片刻,由几名变成十余名,又由十余名变成百余名,贼兵还在不断的从地底下长出来。 这让躲藏在暗处的四人额头冒汗,他们不断回头望向后方,希望守军能够及时赶到。 周昕果然没有辜负他们的厚望,他带着三千丹阳兵陆续赶到,不过此时站在地面的贼兵已达到上千人。 “杀!”周昕来不及和郭嘉等人打招呼,为了阻止这帮贼兵偷袭,他只能先发制人。 汉军们手持长枪,朝地道口冲杀过去,那伙贼兵脸色变得铁青。 他们哪里想到,深更半夜,如此机密之事竟然没躲过汉军的察觉,眼看着计划失败,眼下退回去是不可能,与其闷死在地道里,不如在城内展开殊死搏斗。 于是两军杀到一处,宁静的城池重新被激烈的战斗激活,有更多的汉军前来增援。 由于贼兵通过窄小的地道而来,并没有带长兵器,在丹阳兵长枪下面吃了大亏。 三千人将敌军团团围住,不过半个时辰,窜入城内的贼兵更损伤殆尽。 此时城外又吹起了号角,黄穰无奈之下,只能配合地道贼兵,发起攻城战。 城楼上的汉军与城内百姓被号角声惊醒,四门再次进入守备状态,城里城外打成一锅粥,然而四座城门却闻纹不动。 等丹阳兵处理完城内贼兵,又搬来砖头与石块将地道出口死死堵,留下百余名士兵看守,其余纷纷返回城楼加入防御血战。 混乱一直打到天明,贼兵战至实在没有了进攻的能力,这才罢兵。 陈温站立于城楼上,见敌兵仓徨散开,离城数里扎寨,心想大局已定。 于是召集众将,收扰兵士,准备寻机出城逆袭,想杀黄穰个出其不意。 “不可,虽然敌军败退,地道之计也被我军识破,但他们人数众多,不可轻易出战!”陆康老奸巨猾,意识到拿守军有生力量去冒险不可为。 其余几位太守和都尉也都支持陆康的建议,认为还没到发起反击的时候。 “郭先生,你有何高见?”周昕故意在人众中大声问道。 他想借此机会让郭嘉展露头角,让众人见识一下他的才学。 “陆太守说得对,敌人的优势在于兵多,我们的优势在于历阳高厚的城墙,等到敌人粮尽之时,我们再出兵不迟!”郭嘉也觉得陆康说得有道理,于是附和。 见众人想法一致,反倒自己成了立功心切之人,陈温只能放弃决定。 “既然如此,那大家各自警备,以防黄贼狗急跳墙,又想出什么别的阴招!”陈温朝众人吩咐完,便领着家丁下楼回府休息去了。 于是众人散开,轮流执岗,换岗休息。 第167章 扬州终局 此时,收兵扎营的黄穰气急败坏,不由分说,将负责勘测地势的智士和负责挖掘的武将双双腰斩。 “眼下军中粮草不济,士气低落,我等该如何是好?”黄猛低着头颅,失去往日的威风。 黄穰抬头望着大帐顶部,只能长叹一声,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看来大汉的气数未尽,我等坚忍了十年,还是没能成功,天意呐!” “据各港口消息,会稽和吴郡来援的兵马也快到了,大哥,已经错过了最佳攻击时间,看来这次我们是凶多吉少了!”让黄猛绝望的还不止是历阳城没能快速攻下。 而是扬州各地相继组织前来增援的地方军队越来越多,会稽已经与南方山越达成暂时和解,从边界抽调的精锐足有上万,再加上吴郡的援军。 近二万汉军正陈兵江南,随时渡江而来,到那时,仅存的五六万义军,不够正规军喝一壶的。 黄氏兄弟的绝望,很快便在军中传递,开始不断传来义军兵士逃离营地的事件。 再加上日益急剧短缺的粮草,让更多义兵挨饿,各县都在组织民兵和百姓抵抗零散的义兵。 “大哥,大势所趋,不如...”三日之后,见历阳城池依然纹丝不动,而且守军的士气越来越高涨。 黄猛说出了众首领都想说的心里话,也只有他说这种话时,黄穰没有下令卫兵直接将其拖出去斩首。 此时他正躺在帅帐的大案旁边,身侧是空荡荡的酒坛子,脸上胡渣子顾不上收拾。 满脸通红的黄穰怔了怔,有些时候他脑海也闪过这股念头。 可是,一但投了降,官军会如何处置自己,他不敢想象,扬州的百姓有多恨自己,他不敢估量。 “你傻啊,一旦轻易投降,其它人可封官赐爵,等候我们哥俩的,只有绫迟处死,你懂不懂,傻兄弟!” 黄穰醉言,将黄猛吓得半死,半天不敢吱声,说实话,他没有意识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当你强大时,敌人怕你,不敢近前,可当你虚弱时,他们一个个恨不得食你肉,扒你皮!”黄穰拼命挣扎坐起来身来,在满地的空坛里面寻找。 “大哥,你不能再喝了,可要振作起来!”黄猛扑上前去,一把夺过黄穰怀里的酒坛子。 将它狠狠摔碎在地上,他还不想死,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但是想办法的人必须保持清醒。 “你...”黄穰非常生气,于是站起身来,手指着黄猛。 他想着先大醉几天,完全放松一下自己的身心,再想办法不迟。 可看着自己的兄弟急成这样,他觉得,到了该做最后一搏的时机了。 “大哥,若是不降,我们该想想退路了!”从山里来,大不了再回山里去,窝个十来年,十年后见机行事,或许又是一条好汉,黄猛抱着这样的想法。 “退路,嗯,退路!” 黄穰朝穿入帐内阳光的方向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双腿支撑不住硕大的身体,扑通摔了个趴龟。 他此时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随后又撑起身体,再次站起身来。 将自己置身于朝阳之中,多么盼望这些无限冗长的光线能够给自己带来希望。 “不如我们退回庐江郡城,以守代攻,同时开始布置山里,大不了再回林子里打猎为生!”黄猛觉得天还没有塌下来,不必如此沮丧。 天宽地大,岂能无容身之处? “兄弟,我累了!”黄穰朝着阳光微微笑道。 “这人世间,我待累了!”仿佛雄狮在自己的山林里咆哮,惹得军营振动不已。 军士们心里知道,这又是大元帅在为失败而发怒。 而此时,义军军营里有股力量早已悄悄形成,他们暗自约定,动手便在今夜。 黄氏兄弟并没有意识到,义兵里不少兄弟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 这是积蓄已久的怨恨之气,或许从十年前就已经在悄悄酝酿,又或许是最近几天才慢慢形成。 风高月黑之夜,黄猛也醉倒在大哥的帅帐内,他们想了整整一天,仍然没有决定下一步棋的最终方向。 他们开始抛弃一切烦恼,想起已故的父母,回忆当初贫穷农家艰苦而幸福的生活。 “要是一切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我宁愿做个普通人,穷点也罢,只要有口饭吃,一日三餐,耕种田地,日出而起,日落而归,该有多好!”黄穰梦中呓语道。 “是啊,大哥,还是凡人好啊!”黄猛似乎听得真切,发出同样的感叹。 “只怕是晚了,我现在就送你们去黄泉路上相聚!”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帐内响起。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浓烈的鲜血与肚里尚未消化的酒水从腹中并出,黄穰身中数刀而亡,黄猛有些清醒,举起木案向前方猛砸,一名叛徒当场身亡。 黄猛虽然勇猛,但经不起数人数刀,随后两人的头颅便被割下,装入早就准备好的黑色木匣之中。 紧接着,在众头目的带领下,所有贼兵放下兵器,向历阳城围拜。 几骑义军裹着装着两人头颅的木匣飞身入城,将它们呈给扬州刺史陈温。 众官员来到刺史府大厅,陈温颤抖着手打开木匣,两颗血淋淋的头颅从里面滚出来落在地上。 “没错,正是这两个恶贼!”陆康抖手指着头颅,大声叫唤道。 “真没想到,你们也有今日!”陈温抬脚踩在黄穰脑袋上,顿时有些失控,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刺史大人,我义军五万余人正在城外,等候您的发落!”几名贼兵首领嘴角上扬,自以为是朝廷的功臣。 陈温摸着额下山羊胡须,略略想了想,回头道:“来人,拉到城头砍了,将头颅悬于南门,以祭阵亡的三军将士!” “大人,我们冤枉啊!”听他这么说,众头领脸色惨白,齐刷刷跪于陈温脚下,拼命哀求,只希望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刺史大人,这,恐怕欠妥吧!”陆康与周昕双双出列,擅杀降卒,本就触犯了朝廷的规定。 再说,如果把这几名贼首剿杀在城内,那外面数万贼军岂不又要死战到底,到那时,可不只是损失朝廷声誉这么简单。 一旁张超和臧洪则原地不动,他们心里还在思量。 “大人若饶过我们,日后必马首是瞻,唯君命是从!”那几名贼将此刻求生欲高涨,专挑陈温最喜欢的说。 “执行我的命令!”陈温似乎心意已决。 只有将贼首斩草除根,并向朝廷发送捷报,扬州诸吏被围困在历阳的败笔才能被彻底抹去。 冒天下之大不韪杀掉降将,是让城下那些反贼,及日后扬州的其它反对势力看清楚,这便是背叛朝廷的后果。 第168章 一日江南 “大人!”无论是降将还是自家武将,都同声呼喊,希望刺史大人能够回心转意。 然而陈温拿出此生最为坚定的意志,决意要斩杀眼前跪地求饶的降将。 “来人,拉出去,斩!”臧洪从队列中站起来,并朝帐外喊道。 几名徐州兵士纷拥进来,不由分说,将众贼首五花大绑,押解出去,那几人顿时后悔不已。 “哎!”陆康与周昕见劝不动陈温,只好负气走出刺史府。 他们只能回去通知自己的部下,准备下一场恶战。 这几名降将人头高悬城楼之时,便是数万贼兵胆寒之时,他们会做怎样的决择,谁也料想不到。 一但将领的死激起贼兵的公愤,历阳很有可能再次陷入困局。 见郭嘉跟在身后一言不发,周昕回头说道:“郭先生,你看这...那陈刺史到底是何意?” 他实在想不透陈温非要斩杀降将的理由,这不是给自己添堵,给满城百姓添麻烦么。 杀了他们几个,对陈温自己又有何好处。 “扬州根本养不起这么多贼兵,收下他们终究会成祸患,我想,陈刺史的想法已经非常明确!”见四下没有别人,郭嘉说出自己的猜测。 “你是说,陈刺史压根就没打算这他们活命...”周昕瞪大眼睛,这可是数万条性命。 谁给了陈温如此大胆量,让他罔顾律法,草菅人命! 郭嘉微微一笑,这些人在朝廷眼里,都是罪无可赦的反贼,朝廷官员向来杀伐果断。 他们既然踏上了这条道路,就注定没有回头之路,一旦回头,也只是死路一条。 “难道就任由他如此作为,没有办法了嘛!”周昕气愤至极,早知如此,当初他还不如不过江,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谁也不得罪。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没想到平日文文弱弱的一介书生陈温陈刺史,竟然能做出如此残忍的决定。 郭嘉摇摇头,这种事情他见多了。 “哎!”周昕发出长叹,没想到自己带着丹阳兵拼死护卫的,竟然是朝廷的大开杀戒。 “或许还有办法,只是,需要周太守单独去见陈刺史!”郭嘉想起皇甫嵩当初处理黄巾余孽之事,突然灵光乍现。 周昕愣了一下,他就知道眼前的少年从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于是郭嘉捧着双手,将嘴对准周昕左边耳朵,给他详细讲明见到陈温之后,该如何说法。 “唔,如果是这样,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周昕听得连连点头。 “周尚,快去拦住刀斧手,让他们等我片刻,我再去求见陈刺史!”周昕朝远处下属吩嘱,随后按计行事,直奔刺史府。 此时臧洪押解贼将前往城楼,还有一段距离,行刑之前有诸多仪式,阻拦还来得及。 两人匆匆而去,只留下郭嘉望向漆黑的夜空,今夜竟然一点星光都没有。 此事了结之后,他不想再干预世事,去吴郡找到那心仪之人,从此做个平民,过上幸福的人生。 闲时读读圣贤书,养些花花草草,若身上有结余,带着一家老小出门,如同鱼儿一般游弋,是件多么惬意的事情。 远离血肉纷飞的战争,远离尔虞我诈的官场,像大部分的当世贤士一样隐居山林。 待到新朝来临,再出来求官不迟。 连日劳累,让郭嘉感到怠倦,于是带着几名周昕为他安排的护卫回到住处。 喝了几口清凉的井水,感觉全身凉快,抬脚平躺于榻上,此刻需要让自己进入睡眠,好好补一睡。 离开丹阳来到江北已有半个月,春天早已来临,一切将重新开始。 晨曦的微光照亮江面,远离残垣断壁的景象,江涛汹涌拍打着岸边,像是因战争死去的冤魂在诉苦。 几十艘战船扬帆起航,驱离北岸,岸上送别的人群离得越来越远,最后化成墨绿色的小点。 周昕依照郭嘉的计策,劝解了陈温的杀心,让这个老头愉快地派人向朝廷禀告扬州战果。 庐江战乱彻底平息,贼首黄穰等人被英勇的官军剿杀,余众六万余人发配江东,充实开垦荒地的队伍,由丹阳兵进行管制,确保他们日后无力再反。 各郡长吏与随吏皆立军功,皆大欢喜。 “不知母亲大人如何,真想长出翅膀飞回去,哈哈!”周昕成了人生大赢家,面向江风,肆意大笑。 “大人放心,我们过江之时,夫人身体好得很!”周尚打消他的顾虑。 “等我们回去,你那位小兄弟的病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吧!”周昕走到郭嘉的身旁,大声说道。 郭嘉点点头,这十几日以来,他竟然慢慢习惯了没有史阿的日子。 战船云集于南岸,丹阳兵押解六万名俘虏沿官道行走,惹来于路百姓的顾盼,大家心中欢喜,这说明官军打了大胜仗,丹阳勇士们再立新功。 安马劳顿,众人总算到达周府,而此时,周老夫人带着众人站在府门前等候多时。 “主人!”史阿第从人群里冲出来,寻到郭嘉,扑到他怀里,两个少年抱成一团,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 这让紧跟在他身后的荷叶手足无措,只好双脚并拢,含蓄的站在不远处。 “史阿,你能说话了?”虽然口齿还有些生硬,不过总算能听得懂,郭嘉真是替眼前这位兄弟高兴。 “刚开始不习惯,都是荷叶姑娘细心教的!”史阿捋了捋舌头,花了不少时间说道。 “大家别说,荷叶真是个好闺女,要不是她,这小伙子舌头都还捋不直呢!”与周昕叙完母子之情的周老太太对着众人嘻笑道。 “荷叶姑娘,真是多谢你了!”郭嘉这才看到荷叶立在旁边,于是走过去,拾起她的双手。 荷叶有些害羞,双手像触电一般快速缩回去,口吃道:“师哥,你这话就见外了!” “小子,你能安然回来,真是不错啊!”不等郭嘉答话,华佗走到他面前,围着转了几圈,发现并没有丢掉一根毫毛,于是大声喊道。 “死老头的,说好要为你养老送终的,我哪舍得先死!” “哎呀,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人生得意须尽欢,来人,摆酒设宴,今日好生庆祝一番!”周昕见众人都很高兴,于是朝管家吩咐道。 周府张灯结彩,如同过年一般,附近的百姓也都纷纷前来道喜,院子里挤满了人,周尚则给众人讲江北作战的故事,所有人听得津津有味。 此时荷叶将郭嘉拉到府内僻静处,两人相拥在一起,久别重逢的感觉融贯全身。 “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呢!”荷叶哭丧着脸,一阵后怕,自从眼前这位少年离开之后,她便日夜不眠,生怕失去他。 第169章 江湖再见 丹阳兵催动俘虏,开始大规模扩建兵营,这些俘虏不仅需要开荒种地,农闲时还要接受丹阳兵的军事训练,在周昕的精心调教下,一支更为庞大的丹阳军队正在悄然形成。 他们将成为大汉天下不可忽略的军事力量。 “为何不留在丹阳,与我干一番大事业?”春夏交接的时令,听说郭嘉要走,周昕有些焦虑。 以他的武略及数万丹阳兵,加上眼前这位十五岁的少年满腹计谋,不论是平复叛乱,还是维护一方安宁,都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而这个年轻人则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幸福生活,实在让人感到惋惜。 郭嘉微微一笑,淡然道:“从长远来看,战争是人类无法避免的灾难,而它又是一件极其无趣的事情,我不想把此生精力投放在上面,还望吾兄恕罪!” “嘿嘿,我看你还是放心不下那个姓蔡的姑娘吧,小子,我看荷叶就不错,你可不能贪心呐!”周昕见众人离得远,于是靠近郭嘉耳边小声道。 “哎,男女之事非我所求,你就放心吧,我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研习学问,将逝去的光阴填补回来!”郭嘉不形于色,看来周昕对他还不是非常了解。 “哎呀,不说这些,反正吴郡离丹阳也不远,等我想起你的时候,来吴郡找你喝酒!”见好友去意难留,周昕也只好放手,看对方还需要些什么,尽量替他办到。 此时华佗、荷叶、史阿已经收拾妥当,两辆马车及四五人的护卫都是周昕精心安排。 他还给了奉孝几包银两,足够他们半年的用度,说实话,换成平日周昕还拿不出来,这不刚领到朝廷拨下来的战功奖励,才不至于在好友面前这么寒碜。 刚出了丹阳城,华佗便叫停马车,他拾起自己的小包袱,站在广袤无垠的江东地面上。 “徒儿,我要去江东各地云游了,给你留的几本书,可要好好看,日后我还要考你!”华佗颤动白须,细心嘱咐道。 看他这意思,是要离开自己独自去流浪,这么大年纪了,还是那么向往自由。 “荷叶,你是跟唯师去云游四方呢,还是跟你师哥隐居读书,自己选择吧!”华佗回头望着两位徒弟,看来此次分别无法避免。 “华老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留在我身边不行么,非要一个人去独闯江湖?”郭嘉走上前去,搂住老头干瘦的胳膊,十分舍不得。 “嘿嘿,我这辈子飘零惯了,只要在一个地方呆上三个月,就想离开!”见荷叶踌躇不定,华佗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相处不长,感情不深,少男少女更加投缘。 “荷叶,过来,为师要单独嘱咐你几句,免得日后吃大亏!”华佗小眼睛一眨,似乎憋着什么坏,他将荷叶招到一旁。 郭嘉与史阿也不好意思靠近去偷听,只的见原野的风从耳边刮过。 “丫头,你别被他的外表和才华迷倒,这个男人我懂,他可花心得很,说不定在扬州还有其它红颜知己!” “你可想好,跟着他忍气吞声,不如和我这糟老子云游四海快活得多!”华佗满脸笑意,他是怕二徒弟在郭嘉面前吃亏,这才单独提醒她。 少女小小年纪,没见过世面,很容易被小男孩哄骗,华佗年轻的时候就惯用这套,他对少年的心思了如指掌。 “师父,其实,我不是你想的那样,郭师兄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啥!”荷叶摇摇头,一脸苦笑。 虽然她不清楚两人之间有什么,但是从实际出发,只要郭嘉在自己眼前消失超过半天,她那颗小心脏便跳动不止,心里发慌。 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样,没有缘由。 “你真想好了?”华佗探出脑袋,瞪大眼睛道。 荷叶点点头,不管怎样,只要那个少年去哪,她便随了去,宛如大鹏翅膀上那片洁白的羽毛,随风而动。 “哎,好吧,随心所愿,不过有一条,日后要是吃不得苦,可别怨为师没有提醒你!”华佗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无奈道。 “放心吧,师父,他不会欺负我的!”荷叶回答十分肯定。 “行,那你便随他去吧,记住,万事皆忍让!”最后华佗扔下这句。 两人说完,又走了回来。 “师父,你这是准备去哪里,要不我们分出一辆马车给你!”郭嘉见华佗是来真的,也不再阻拦,只想这老子路上能轻松点。 像往常一样,卧倒在车内,喝着小酒上路。 “大可不必,天下十三州,到处都有我的朋友,我只需往前走千步,必然有故友相迎,你们放心去吧,为师就沿着前面那条通往会稽路一直走就行!”老头故意装出轻松的样子,悠然自得。 老头子就是这脾气,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得了,郭嘉也只能任由他去。 “师父,就此告别,江湖再见!”于是两人跪倒在华佗膝下,连叩三个首。 “好徒弟,你们要用心读我的书,日后扬名天下啊!”华佗望着远去的马车,对空喊道。 马车尚着弯曲的道路前行,直奔吴郡而去。 吴郡背靠太湖,右临松江,风景秀丽人杰地灵,离丹阳不到五百里,两天半的路程。 一路上三人有说有笑,史阿的话语越来越顺溜,十几天没开口,现在是出口若悬河,似乎要将这十几年的压抑全吐出来。 “主人,我...”史阿突然想到什么,竟然结舌起来,随着马车的摇晃,他心跳得厉害。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郭嘉有些诧异。 “其实,跟在你身边,我是受陛下的委派!”对于这件事,史阿心存愧疚。 郭嘉大笑不止,史阿本来就是天子送给他的护卫,说到受天子指使,他比谁都清楚。 “你不会将我的一言一行都如数向他禀报了吧?”在郭嘉眼里,天子日理万机,哪还有时间管他这个闲人的举动,说出去都没人敢相信。 “差不多吧!” “啊!”郭嘉和荷叶张嘴大惊。 “这皇帝,心机很重啊,可问题是,他关注我,有个屁用!”郭嘉忍不住爆粗口,显然这不是针对史阿的。 “陛下跟我说过,你是他最信任的人!”史阿眨了眨眼睛,回忆道。 “对自己最信任的人,他都不信任,还天天让你汇报情况?”再说,信任又如何,郭嘉又不是他的下属,也没有执行他的什么任务。 有必要对自己了如指掌么? “陛下说,他有重大事情要托付予主人,只是时候未到!”之前是不便言语,一但打开金口,如同砸中黄金蛋,史阿迟早会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尽数吐露。 他这么一说,郭嘉好不容易轻松的肩膀如负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去他的重大事情,那都是皇家的事,与我何干,本少爷已经厌倦了战争,我将带上你们,前往吴郡深山隐居,通过双手的努力,享受人世间的美景,你们看如何?”郭嘉长吁一口气,双手靠在脑后,望着车窗外绚烂的天空。 “嗯!”少男少女纷纷朝他点点头。 车马行驶在大道上,扬起无尽的尘土,随后从车内丢出一张绵帛,随风翻滚半天,最后落入深长的草丛之中不见踪影。 车厢内有说有笑,满载着快乐,驶上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