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频龙傲天男主早死的未婚妻》 第1章 穿书炮灰女配 郁檀琦被人按着脖子往水里摁。 她的意识猛地清醒,窒息的痛苦让她的身体忽然涌现出一股力量,她伸手抓向身后的人,随便扯到一把长发,用力一扯,那人便痛呼一声,手中的力气松了些。 郁檀琦趁机挣脱桎梏,起身捂着喉咙,看清楚凶手后,瞳孔微微瞪大,无比惊愕。 凶手竟然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一双不太对称的大小眼凶狠地瞪着她,“贱人!我要杀了你!” 郁檀琦再次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撑着疲软无力的身子,拼命地掉头就跑。 天空阴沉,周围的景色再华丽,也多了一份诡异的阴暗。 她来不及惊讶陌生的环境,心跳得厉害,喉咙痛,脖子痛,连呼吸都痛。 如果这是梦境,那么疼痛也太真实了,真实到她不敢停下脚步,生怕下一秒就又被按着脖子往水里摁。 “救命啊……”如果是梦就好了,她幻想有人来救她。 然而偌大的府邸,此刻竟然没有一人,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郁檀绮咬紧嘴唇,忽然低头举起一块一只手掌大小的石头,狠狠地朝紧追她的女子身上砸去。 女子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脑袋猝不及防被石头砸中,当即血流不止,倒地呻吟,“我的头,好痛……” 郁檀琦松了口气,连忙往前方跑去。 “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直到看到有人出现在视线里,她才放任自己昏迷过去。 意识混沌时,她的脑海里多了一份记忆。 少女也叫做郁檀琦,父亲郁尚恒是正二品河道总督,母亲谢琳是陈郡谢氏的嫡女,她是独生女,出身高贵,父母极为宠爱。 然而好景不长,十一岁那年谢琳因病去世,郁尚恒忙于职务,也不想续弦,怕教育不好爱女,便把她送到谢琳的娘家,请求谢老夫人帮忙教导。 少女在谢家一待就是五年,被谢老夫人教导得很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身子弱了些,不常出门,因此在陈郡有些名声,但不多。 今天她同府中的表姐妹受邀前来池家赴宴,却不曾想和贴身丫环琳琅分开,她被引诱到了一个无人的后院,被突然出现的女子用力按着脖子往水缸里按。 就在郁檀琦意识到自己成了记忆中的少女时,她知道,少女已经死了,而她代替了她。 然而让郁檀琦更加惊讶的不是她穿越了,而是她发现自己可能穿进了一本书中,还是书里只出现了几次名字的炮灰女配。 原主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名叫姜时,是武安侯的独子,出身尊贵。 根据这些信息,郁檀琦的脑海里出现她看过的一本男频龙傲天文的剧情,惊愕地发现似乎能够对上开篇。 《君逆》是某男频网站畅销的一部百万字小说,男主姜时开篇就顶着克死父母的凄惨身世出场,很快又死了未曾见面的未婚妻,被安上“天煞孤星”的名声。 普通人有这样的身世,不仅娶不到好媳妇,家产还会被狠心的叔伯抢走,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被谋杀。姜时就一直面临着这样的局面。 但龙傲天男主之所以是龙傲天,就是无论再逆风的开局,他也能够打破枷锁,扶摇直上,一路开挂,最终逆袭翻盘,成为所有人都要仰视的存在。 《君逆》一共一百万字,开篇一万字介绍男主姜时悲惨的出身和所处的逆境,没见过面的未婚妻死在前三万字,然后美丽又有才华的女配们相继出场,被男主姜时的容貌才华折服,无条件地帮他成长。 姜时在女配们的帮助下,一路开挂,各种打脸看不起他的人,收拾了心怀不轨的叔伯,最后和大反派异姓王云暄对上,成功拿到他想要谋反的证据,及时阻止了一场腥风血雨,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最后官拜丞相,成为流芳千古的名相。 不得不说,《君逆》这本书看得读者很爽,就连郁檀琦这个很少看男频权谋文的书虫兴奋地看了一遍之后回味无穷。 但现在她成了书中连句话都没有说过就死了的炮灰女配,她一点也兴奋不起来。 她不过是熬了个通宵看小说,然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怎么突然就穿书了呢? 穿书就算了,还是一个开篇就死的炮灰女配,请问她穿书的意义何在? 哦,不对,书中原主这个时候已经死了,可她现在还活着。 郁檀琦睁开眼睛。 她的床边围着许多人,见她醒来,为首的池夫人和谢大夫人松了口气。 谢大夫人怜爱地看着她道∶“檀绮,你终于醒了,可有感觉身体哪里不适?” “喉咙痛,脖子痛,到处都好痛。”少女的脸色苍白,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瘦弱的小脸惊慌无比。 她忽然想起来,书中写的是原主得了急病去世,她怎么一来,发现原主是被人故意谋杀的? 到底是谁想杀她? 谢大夫人伸手安抚她∶“别怕,大舅母在呢。” 池夫人也赶紧道∶“郁姑娘醒了,还不赶紧把煎好的药送过来。” “是。” 屋子里乌泱泱的一堆人,郁檀琦看得眼花缭乱,觉得浑身上下更痛了,她闭上眼睛。 一个丫环在池夫人耳边低语,不知道说了什么,池夫人脸色一沉∶“胡闹。” 谢大夫人看向她∶“池夫人可是知道是谁想要谋杀我家表姑娘了?” 池夫人脸色微变,挤出一个笑容来∶“不是,不过请谢大夫人放心,我会彻查郁姑娘溺水一事,无论幕后主使是谁,一经查出,我都会交给谢府处置。” 谢大夫人轻轻冷哼,接过丫环端来的药碗,温柔地看着郁檀琦∶“檀琦,喝药了。” 郁檀琦不想喝,但是碍于原主的人设,还是乖乖地张开嘴巴。 一口药入嘴,苦涩得她反胃想吐,喉咙本就疼痛,更是一点也咽不下去。 她抿了抿嘴,含糊不清道∶“大舅母,我喉咙痛,咽不下去。” 谢大夫人心疼地拿着手帕擦拭她唇角溢出的药水,“咽不下去就先不喝了,我们回家,让李大夫再给你看看。” 第2章 少年男主 书房里,姜时正站在桌前,提着笔写字。 旁边的随从丹青低头低声道:“主子,陈郡的郁小姐险些溺水身亡。” 姜时提笔的手一顿,声音温柔清冽:“怎么回事?” 丹青道:“郁小姐随谢家人去池府赴宴,中途和贴身侍女分开,被人带到一个无人的院落,被按着脖子往水缸里摁。听说若不是郁小姐及时挣脱束缚跑了出来,很有可能就去了。” 姜时轻叹:“真是不幸的遭遇,可查出幕后主使是谁?” 丹青道:“还没有,但属下猜测,应当是他们的手笔。” 这个他们,不言而喻。 姜时让人去陈郡谢家看着郁檀绮,也是为了防止他们对郁檀绮下手。 姜时已逝的父亲武安侯姜楚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祖母是祖父的继室,只生了武安侯一个儿子。 大伯姜齐是祖父原配难产生下来的嫡长子,三叔姜秦是记在祖母名下的嫡子。 姜祖父致仕时不过是一个从二品文官,姜楚的武安侯爵位全靠自己上战场厮杀的战功换来的。 身为武安侯的独子,父母双亡,祖母又已离世,姜时独自一人要守住偌大的家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伯姜齐如今不过是一个正五品的京官,三叔姜秦从四品,他们都觊觎武安侯的爵位。 姜楚去世时,姜时刚出生不足一月,皇帝怜悯他父母离世,封他为世子,不削爵位,待他及冠后便能直接继承武安侯的爵位。 姜家原本只是官宦世家,但侯爵已是贵族,哪怕削爵之后也是贵族,且只要子孙后代有出息,升爵大有可能。 面对爵位的诱惑,一母同胞都有可能争抢,更何况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姜齐和姜秦一直以来都对姜时表面关心慈爱,想将他养在自己膝下,哄骗他将爵位拱手相让。 但姜祖母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她能够教出凭借自己能力获得武安侯爵位的儿子,又怎么会护不住孙子? 因此姜祖母在的十一年,姜齐和姜秦还算收敛。姜祖母一去,姜齐和姜秦越发蠢蠢欲动,见姜时不好哄骗,便想着赶尽杀绝抢爵位。 在他们的作用下,姜时一出生父母双亡,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太好。 若他的未婚妻也突然离世,姜齐和姜秦又可大做文章。 姜时却摇头:“不是他们。” 丹青不解地看着他。 姜时将笔放回笔架,看着已经写好的信纸,温声道:“陈郡谢家一直想解除我和郁小姐的婚约,估计就是这段时日便会提出,他们也知道,不会多此一举让人抓住把柄。” 丹青蹙眉:“不是他们,还能是谁?郁小姐待人和善,不曾与人交恶,身份尊贵,又有谁敢谋杀她?” 姜时道:“应当是陈郡的人所为。若找不到谋杀郁小姐的人,丹青,你便让人帮忙查找。” 虽然他和郁小姐有缘无分,也未曾见过面,但彼此的母亲曾是闺中密友,他便帮一次她吧。 丹青应道:“是。” 姜时将写好的信纸放进信封,交给他:“送去给大皇子。” “是。” …… 郁檀琦醒来,发现已经换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环境。 尽管有原主记忆,但对她来说,面前古色古香的一切太过梦幻,她以前只在屏幕里见过。 郁檀琦来自二十一世纪,有记忆起便待在孤儿院,成年后搬了出来,靠着自己打工兼职和社会好心人的资助念完大学四年后成了一个社畜。 穿书之前她二十三岁,刚毕业一年,没有存款,窝在自己的小出租屋里看小说。 或许是孤儿原因,郁檀琦看惯了人情冷暖,性格有些淡漠,没心没肺,不太爱社交,最大的爱好就是宅在家看小说玩游戏,有钱就花,没钱就忍等发工资。 她这样的佛系心态,知道自己穿书后倒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睁着眼睛看着面前华丽典雅的一切,她反而觉得穿成一个千金大小姐也不错,不用再辛苦打工养活自己了。 屋里萦绕着清新的花香。 床旁站着一个十四五岁丫环打扮的清秀少女,一脸欣喜地看着她:“小姐,你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她是原主的另一个贴身丫环,桃华。 郁檀琦直起腰身,摸了摸还有些涩痛的喉咙,声音微哑:“还是痛。” 她微微眯眸,若有所思。 那个大小眼的女子,究竟是为什么要杀她? 剧情和书中不一样,郁檀琦心中不安,努力在脑海里回想原主是不是得罪过谁。 然而十一岁便来到外祖谢家的少女身子羸弱,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非府中表姐妹叫着一起游玩,否则连自己的院落都不愿意踏出一步。 原主和郁檀琦的性格差不多,一样内敛不爱社交。 郁檀琦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林黛玉。 难不成谢家觊觎原主的家产,想吃绝户? 不,她摇头,很快又都否认了这个想法。 谢家不是贾家,谢家是陈郡的世家大族,家底比郁家还要厚实,没必要惦记一个小姑娘的家产。 更何况这些年来,谢家上下都对原主非常好,谢家的当家主母大夫人更是把她当嫡亲的女儿一样疼爱,府中的嫡女有的,她都会有,甚至还要更多一些。 谢家上下都很怜惜这个母亲早逝的少女,所以不可能是谢家的人想要谋杀她。 但是原主也不认识几个外人,父亲郁尚恒也没有兄弟姐妹。 所以会是谁想要谋杀她? 难不成,是男主的家人想要谋杀她? 郁檀琦心头一跳,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尽管书中没写,但谁知道这个世界不会自己完善一些作者没有写过的细节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谋杀一次不成,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郁檀琦脸色发白,捂着自己的心口,虚弱地躺下了,还不如当林黛玉呢。 桃华大惊失色:“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 郁檀琦忽然想起什么,“桃华,你拿镜子过来。” “是。”桃华拿来一面铜镜给她。 她拿着铜镜,仔细端详自己现在的脸。 十六岁的少女脸色虽然苍白,却难掩眉眼的姝色,肤色白皙细腻,唇形优美,是她原本模样的高配版。 第3章 疼惜 第二日,天气放晴,池家大公子池礼和表小姐蒋璇上门看望郁檀琦。 郁檀琦从记忆里翻出两人的资料,有些咋舌。 池礼今年十八岁,是个芝兰玉树的翩翩美少年,去年已经过了二考乡试,今年三月便要进京参加三考会试,是一个很有希望进入殿试考进前三甲的状元苗子。 如此优秀的美少年,在陈郡可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但他对才情双绝的原主似乎有些心思。 然而原主自小就知道自己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对任何外男都是不假辞色,包括池礼也是淡淡的,不远不近。 蒋璇则是池礼的表妹,今年十七岁,是池夫人娘家的嫡出小姐,蒋家也在陈郡,因此经常住在池家。 蒋璇容貌美丽,才情同样出众,加上出手大方,在陈郡的名声也很不错。 只是她很喜欢粘着表哥池礼,明眼人都能够看出她喜欢这个表哥。 原主的记忆里,蒋璇对原主也很好,陈郡的千金小姐们有一个圈子,蒋璇是其中的风云人物,无论做什么都会叫原主一起,也给她送过很多礼物,蒋璇可以说是原主为数不多的手帕交。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看过太多小说的郁檀琦忍不住把所有人都想得阴暗,毕竟谁差点被害死都不可能没有一点防备之心,她现在平等地怀疑所有人都想害她。 胡思乱想的时候,琳琅打开房门,将一对年轻漂亮的少年少女带了进来,“小姐,池公子和蒋姑娘来看你了。” 身穿水蓝色衣裳的少女率先走到郁檀琦的床边,担忧心疼地看着她:“檀琦,你还好吗?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郁檀琦看着她美丽清雅的面容,微微一笑:“我还好,多谢你们前来看我。” 少女虚弱地躺在床上,巴掌大的小脸脸色仍有几分苍白,一双眼眸清澈水润,看着惹人怜爱极了。 蒋璇回头看了一眼池礼,果不其然,青衣少年的眸中满是疼惜和懊恼。 他疼惜郁檀琦的遭遇,懊恼她出事时他没能在身边保护她。 这个双手捧着圣贤书的少年,在遇到郁檀琦后就会放下手中的书,眼里心里都只有她。 他昨日在得知郁檀琦险些溺死后就着急忙慌地想要去看她,若不是她叫人拦住,估计当时郁檀琦在的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心仪谢家的表姑娘。 蒋璇暗自咬唇,忍不住妒忌,明明她才是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为什么表哥眼里总是看不到她 郁檀琦又有什么好,病秧子一个,还寄人篱下。 蒋璇收回视线,猝不及防对上郁檀琦清亮的眼眸,微微怔了怔,随即露出担忧的神色,十分自然地弯腰伸手抚摸她苍白的脸颊,“你的脸色苍白,一定受到了惊吓吧,我真心疼你。” 郁檀琦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她可没有错过蒋璇那一瞬间可怕的眼神,这个看起来温婉大方的表妹果然有问题,“我是吓着了,那个害我的凶手找到了吗?” 蒋璇道:“你说的那个大小眼的女子已经服毒自杀,死前留下遗书,说她曾被你不分青红皂白训斥,怀恨在心,所以想要杀你。” 说完,她蹙眉:“我看这女子分明是在胡说,檀琦你的脾性可是出了名温柔善良,怎会不分青红皂白训斥她一个下人?” 池礼颔首:“是的,檀琦妹妹,你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我一定会找出幕后黑手,让你放心。” 郁檀琦若有所思:“这个女子竟然会写字,应该不是一般的下人吧?她在谁身边伺候的?” 蒋璇道:“檀琦你难道有怀疑的人吗?姨母将她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她嫁过一个秀才,会写字也很正常。 秀才半年前死了,她一个寡妇没有孩子,被夫家赶出了门,娘家也不要她,她没办法才把自己买给了人牙子,是三月前新进府的一批粗等丫环。” 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找不出错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郁檀琦不分青红皂白训斥了一个下等丫环,所以才被报复。 可原主的记忆里,她偶尔也会使小性子,但从未训斥过人。 在外人面前,她也是绝不可能做出影响形象的事情,毕竟在古代,女子的名声比命还重要,且还能够牵连家族的女子,她怎么能不小心翼翼。 郁檀琦道:“可我在昨天之前,从未见过她。且这三月内,我只去过池府两回,她所谓的想杀我的理由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池礼看着郁檀琦,少女的唇色苍白,眉眼之间多了几分忧愁,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抚平她的眉宇。 她平日最为温柔细心,哪怕是无关紧要的下人咳嗽了,她看到都会让人端来一碗药让人喝下,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训斥下人? 他低声道:“我和我母亲自然也是不信的,檀琦妹妹,你再等等,我一定会找出幕后黑手,让你不会再担惊受怕。” 郁檀琦是在池府险些被人杀害,就算这之前谢家和池家的关系再好,此次过后,也会生出嫌隙。 池礼知道郁檀琦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这个未婚夫是谁他也知道,京城的武安侯世子,父母双亡,名声并不好,谢家对郁檀琦视若己出,自然不可能让她履行婚约嫁去京城,早就想解除婚约了,就是这段时间的事。 他就快去京城参加三考会试,原本想着殿试结束放榜后金榜题名就上谢家提亲,这时候猝不及防出了这档子事,谢家肯定会怨恨池家,他想要娶她更难了。 “那我便等你的消息。”郁檀琦看向池礼,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这个还未弱冠的少年带着几分读书人的文雅和清瘦,眉骨十分漂亮,看到她对自己莞尔一笑,白皙的耳根顺利红透,表面强装平静:“嗯,我一定不会让檀琦妹妹你失望。” 只是找幕后黑手而已,有什么好让她期待失望的。 蒋璇暗自咬唇,指尖掐进掌心,不甘又嫉妒。 第4章 退亲 原主的身子不太好,稍不注意保暖就会得风寒咳嗽,所以才会轻而易举地被人制服溺死。 郁檀绮代替原主活了过来,也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勉强能够下床。 谢老夫人年迈身子不好,心疼外孙女的遭遇,不顾谢大夫人的劝说,来到郁檀绮的屋子里看她,心疼地握着她的一双小手。 “我可怜的绮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你娘亲交代啊。” 谢老夫人是一个眉目慈祥的老太太,眼睛同郁檀绮有几分相似,郁檀绮看着她便感觉十分亲切。 她感受到了老太太的真心爱护,心中一暖,轻声安抚道:“外祖母,是檀绮不好,让您担心了。您身子不好,应该是我去看您才对,怎么能够让您过来看檀绮呢?” 谢家还没有分家,跟在谢老夫人身后的是谢家的三个夫人,谢大夫人率先开口道:“母亲听说你溺水,心急如焚,昨儿就想过来看你。 若不是我劝说你烧还没有退,让母亲也跟着染了风寒你反而更加自责,母亲才忍到今天。这不,一早起来见了我们几个媳妇,就迫不及待过来看你了。 母亲可是十分心疼檀绮你这个唯一外孙女的呢,连璟儿都比不过檀绮你在母亲眼里的地位。” 谢大夫人口中的璟儿是她和郁大老爷的嫡长子,也是谢家的嫡长孙谢璟,今年十九岁,和池礼同一批的科举考生,今年也要进京参加三考会试,是整个谢家的希望。 不过谢家是书香世家,参加科举却并不会入朝为官,只是为了取得好名次回自家的书院教书。 谢老夫人生了十个孩子,六儿四女,活下来的却只有三儿一女,女儿便是原主的母亲谢琳。 对于唯一活下来的女儿,谢老夫人十分疼爱,当初谢琳远嫁,谢老夫人哭红了眼睛,得知女儿病逝后,更是病倒了一阵子。 后来也是她主动写信给原主的父亲郁尚恒,想把唯一的外孙女接过来抚养。 谢老夫人早年生过太多孩子,身子亏损得厉害,常年卧床静养,这次为了来看外孙女硬是让人搀扶着下了床,可见她对这个唯一的外孙女多么疼爱重视。 谢家重视孝道,父母在不分家。 谢老夫人虽然不管家,但说话依旧有分量,她重视原主,当家做主的谢老爷和谢大夫人也同样看重原主,二房和三房自然也不敢轻视原主,平日里都是笑脸相迎,自家闺女有的,都不会少原主一份。 谢老夫人道:“我就绮儿这么一个外孙女儿,绮儿也就我这么一个外祖母,我不心疼她,还有谁心疼她?” 谢大夫人连忙说道:“瞧母亲你这话说的,檀绮也是我们几个媳妇的亲外甥女,我们几个做舅母的也是拿她当亲闺女一样疼爱,怎么会不心疼她呢?” 谢二夫人和谢三夫人也赶忙附和,“是啊,我们可心疼檀绮了。” “檀绮前日回府,我得知她险些溺水后连忙让人拿了一小块人参过来让李大夫给檀绮配药喝呢。” 郁檀绮这时也开口道:“三个舅母对我都很好,当然,外祖母你对我是最好的。” 她孺慕地看着谢老夫人,苍白的小脸下巴尖尖的,谢老夫人看着就心疼得想要掉眼泪,又想起了早逝的宝贝女儿。 “我就你这么一个外孙女,琳儿也就你这么一个闺女,她已经去了,我不能再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媳妇。”谢老夫人像是下定了决心,看向谢大夫人。 “你回头让你家老爷来找我,我要和他仔细商量该如何退了武安侯府的亲事。” “是,母亲。”谢大夫人点头应道。 郁檀绮有些懵,连忙道:“外祖母,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给我退亲?” 谢老夫人道:“原本我也不想给你退亲,毕竟武安侯世子父母早逝,若退了你和他的亲事,旁人少不了要说你的闲话,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武安侯世子的八字实在太硬,你和他是指腹为婚,你一出生就体弱多病,好不容易过了及笄之年,眼下又险些被人害死,若再不退了这门亲事,谁知道你后面还会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绮儿,外祖母年纪大了,可禁不住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了。” 武安侯世子八字硬的消息是姜家人传出来的,哪怕是郁檀绮所在的二十一世纪都有很多人信八字,更何况是封建迷信的古代。 郁檀绮也知道和男主扯上关系的人八字不硬很容易死掉,但是书中原主的死真的和男主没有关系,她怕和男主没了关系后死的更快,并不想就这么解除婚约。 “外祖母,我出生体弱多病和武安侯世子并没有关系。这次险些被人害死也不关武安侯世子的事,我不能就这么和他退亲。” 谢大夫人劝道:“檀绮,大舅母知道你自小便认定武安侯世子是你未来的夫婿,但你们毕竟见都没有见过,你又怎知他是不是一个良配? 他的爹娘和你娘都不在了,这门指腹为婚的亲事早就可以作罢。你在谢家带了五年,我早已把你当亲闺女看待,陈郡也有不少好儿郎,你若是留在陈郡,往后你外祖母说不定还能够抱你生的曾外孙呢。” 郁檀绮连忙摇头,什么曾外孙,太恐怖了,现代生孩子都有可能一尸两命,更何况各种不发达的古代,她还不想死她还没有活够。 床上病弱的少女目光坚定,一脸认真道:“外祖母,大舅母,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能退亲。 母亲最重承诺,死前就曾对我说,武安侯夫人是她此生最好的姐妹,自从嫁人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她希望我能够如约嫁给武安侯世子,完成她们出嫁前就约定好的承诺。” 原主的记忆里,谢琳的确这么说过,她是一个很重情重义的人。 谢大夫人却不赞同道:“我知道你母亲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是她当时也不知道武安侯世子的八字如此之硬。比起承诺,你母亲肯定更加担心你的安危,若你母亲还在,肯定也会选择退亲。” 第5章 非我不嫁 谢家上下都不想郁檀绮嫁给武安侯世子,一是他们真把郁檀绮当做自家人,觉得武安侯世子不是良配,二是谢老夫人经历过女儿远嫁的思念和疼痛,想在还活着的时候多看看外孙女,想把她嫁在陈郡,或者是自己家。 谢老夫人看着三个儿媳,谢家家风正,男子而立之年还没有子嗣方可纳妾,因此她和过世的谢太老爷伉俪情深,谢太老爷的孩子都是她生的。 长大成人的三个儿子娶的媳妇也都是谢老夫人精挑细选的,她们也各自生了几个儿女,谢家人丁旺盛,兴兴向荣。 好的亲事一般自幼就定下了,但谢老夫人并不喜欢过早给子女定下亲事,她对子女晚辈向来大方体贴,从不强迫他们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因此府中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的少爷小姐们都还没有定亲。 大房的嫡长孙谢璟今年十九岁,二房的嫡长子谢瑜今年十七岁,三房的嫡长子谢珩今年也十七岁,都是鲜衣怒马的翩翩美少年,无论才情还是样貌,都能够配得上绮儿。 三个儿媳被谢老夫人的目光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几乎瞬间想到了自家年轻气盛的大儿子。 她们看了看躺在床上病弱美丽的外甥女。 凭心而论,她们也很喜欢这个貌美又温柔多情的外甥女,且外甥女的父亲还是正二品河道总督郁尚恒,家底不比谢家差,娶回来这样一个儿媳妇,不仅没有婆媳矛盾,还能够让家底更加丰厚。 想到这儿,包括谢大夫人在内的三个妇人看着郁檀绮的目光越发温柔慈爱,甚至毫不避讳,直接说出自家儿子很喜欢她这个表妹的话。 谢大夫人道:“檀绮的婚事退了后,璟儿应该正好考完科举,到时候不出意外应该可以金榜题名,我们家就是双喜临门。” 她在暗示想让自己的大儿子娶郁檀绮为妻。 谢二夫人不甘示弱道:“我家瑜儿今年也要参加科举,十七岁也不小了,先定亲也能稳稳性子,说不定为了未婚妻,后面读书更加认真刻苦。” 谢三夫人紧跟着道:“我家珩儿只比二嫂家的瑜儿小两个月,也是可以定亲的年纪。檀绮,几个兄弟里,你和珩儿的关系最好,你应当知道他会是一个好夫君,将来你们若是能够成亲,他一定会无比爱护尊重你。” 郁檀绮打了个寒颤,近亲结婚不可以,会生出智障或者体弱多病夭折的孩子的。 她委婉地笑着谢过三个舅母的好意,“表哥们都很优秀,只是檀绮身子弱,委实配不上表哥们。” 谢二夫人性子直,直接道:“李大夫说你的身子骨虽然弱了些,但是生育是没有问题的,你不用担心。” 不,她觉得她有问题。 郁檀绮勉强地笑着,依旧坚持道:“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武安侯世子的婚事是母亲在世的时候定下的,不能够轻易解除,我想父亲应该也不想做背信弃义之人,不会同意我退亲的。” 她搬出父亲郁尚恒,谢老夫人和三个夫人终于有了些顾忌。 不管她们再怎么把郁檀绮当自家人,郁檀绮也是姓郁,是郁尚恒的女儿。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郁檀绮解不解除婚约,要嫁给谁,都是郁尚恒来做定夺。 谢老夫人道:“你父亲那边,我会去跟他说。绮儿,你放心,外祖母不会让你为难。” 不,你不要去说,你说了我才为难。 郁檀绮泪流满面,试图改变谢老夫人的想法:“外祖母,你不用去跟父亲说,我不想解除婚约。” 谢老夫人却以为她只是不想做背信弃义之人,拍了拍她的小手,“无妨,一切有祖母呢。” 不听郁檀绮的辩解,她又说道:“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你放心,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 “外祖母……”郁檀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相继离开,最后无力地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屋顶。 她想到男主身边危机四伏,似乎并不是一个好去处。 可是如果她不是知道原主是被谋杀的,她可能会很开心和男主解除婚约。 陈郡不比男主身边安全到哪里去,暗中藏着的人远比明面上的人可怕多了。 郁檀绮忽然起身:“桃华。” “奴婢在。” “拿纸笔来。”她要给男主写信。 当桃华知道郁檀绮写的信是要寄给京城的武安侯世子时,一脸惊讶:“小姐为何突然想写信寄给武安侯世子?” 桃华和琳琅都是自小跟着伺候原主的贴身侍女,知道武安侯世子的存在,也知道原主从未跟他有过联系。 郁檀绮一脸忧愁道:“外祖母铁了心想退我和武安侯世子的婚事,可母亲死前让我一定要履行承诺嫁给武安侯世子,我答应了母亲,却又阻止不了外祖母,只能问问武安侯世子,看他是怎么想的。” 桃华想了想道:“武安侯世子肯定不会想退亲,只是你写信给他又有什么用呢?” 郁檀绮道:“我们多通几次书信,让外祖母他们知道我俩情比金坚,到时候应该就不会想让我们解除婚约了。” 桃华愣了:“小姐你什么时候和武安侯世子情比金坚了?你们都还未曾见过面。” 郁檀绮一脸认真地忽悠道:“你不懂,哪怕未曾见面,只听说过他,我也很是喜欢我的未婚夫,想必他对我也是如此。” “啊?”桃华听得一愣一愣的,“未曾见面,只是听说一个人,就能够喜欢上他吗?可奴婢之前从未听小姐你提起武安侯世子啊。” 原主平日里很少说话,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看风景,是一个很文艺抒情的千金大小姐。 郁檀绮觉得她和原主真的很像,但这个时候她还是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有些话我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其实我的心里一直都有武安侯世子,我已经认定他是我的未婚夫。” …… 武安侯府的书房,正在练字的蓝衣少年手忽然一滞,还未写好的大字墨水晕开。 他镇定地问道:“郁姑娘,她说她此生非我不嫁?” 第6章 实非良配 “是的,探子亲耳听到郁姑娘对她的贴身丫环说,她已认定主子你是她的未婚夫,绝不会退婚,非你不嫁。”丹青看到探子的来信时,也很震惊,不可思议。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主子风姿卓绝,郁姑娘这番话说得也很有眼光,但是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眼里,他家主子空有爵位和过分昳丽的容貌,并非良配。 京城但凡是个有头有脸的好人家,议亲时都不会考虑武安侯府,因为武安侯府如今只有主子一人支撑着门楣,能不能继承爵位还不好说。 丹青恭敬地双手奉上一封信:“这是郁姑娘写给主子你的信。” “她还给我写了信?”姜时十分惊讶,他放下狼毫笔,如玉的一双手优雅地接过信封,拆开,在薄薄的信纸上看到了少女娟秀的字迹。 看完后,他微微怔愣,随即失笑。 这位传闻中温柔病弱的郁姑娘,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柔弱呢。 姜时能够从轻盈的字迹中看到少女单薄纤弱的身姿,但她的性情却与之相反,看似柔弱,却坚韧自持。 她说要履行父母的承诺,会嫁给他,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定下婚期。 简单的两张信纸,并没有提及谢家想要主动解除他们的婚约。 姜时忽然对这位未曾谋面的未婚妻有几分好奇。 旁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为何她还想要嫁给他,就因为父母的约定吗? 姜时心中惊奇,收好信纸,重新拿起狼毫笔,略微沉思后,优雅落笔。 郁姑娘天真善良,他却不能拉无辜的人下水,两人注定有缘无分,还是早些断了好。 …… 郁檀绮是偷偷写信寄给姜时,自然也得偷偷地收回信偷偷看。 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人通信,还是一个古代少年,她拿着单薄的信封,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快。 尽管还没有见过姜时,但她想起书中对男主的描述,那可是一个温润如玉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只是暂时蛰伏隐忍起来,很快他身上的光芒便会一点一点流露出来,让世人惊叹,心向往之。 虽然是龙傲天男主,但姜时并没有官配,和众多女配也保持着纯洁的距离,并没有给过希望,只是她们一厢情愿飞蛾扑火。 这样的剧情描写不仅满足了男读者的内心,也让女读者对这样冰清玉洁不种马的男频文龙傲天男主十分有好感。 郁檀绮满怀期待地回到自己的屋子打开信封,映入眼帘的是少年行如流水的字迹。 她一直相信字如其人,所以念书时下了一番努力练字,只是身子骨弱,手腕没有力气,字迹很轻,和原主的字迹也十分巧合的一模一样。 而男主的字则刚劲有力,字体大气美观,光看他的字,就可以看出他一定是一个有学识的温润少年。 郁檀绮笑着打开信封,然后唇角抿直,看完后放下信封。 男主先是夸赞她有守信的好品性,表示也很想履行父母的约定娶她为妻,但他如今深陷沼泽,怕给她带来不好的事情,所以想让她主动退亲,以后她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可以尽管找他,他一定不会推辞。 字里行间的语气都十分礼貌得体,郁檀绮也知道男主不是嫌弃她,是真的为她考虑。 但郁檀绮知道自己现在在陈郡的处境不会比在男主身边好多少,别看男主好像孤家寡人一个,实则他暗地里的人不少,不然怎么让他安然无恙地长成少年? 谢家虽然在陈郡是个大家族,但七天过去了,那个想要杀害她的幕后黑手还是没有找到,且连谢大夫人都认为那个大小眼的女子身后没人,就是单纯想要报复才对原主动杀手。 池家送来了许多珍贵的物品表达歉意,想要定罪在大小眼女子的身上,把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去。 池家在陈郡的底蕴和声望不及谢家,但池家这一代出了一个池礼,少年品行端正,自小便有神童之称,去年的一考二考都拿了头一名,今年三考很有可能进殿试拿前三甲的名次。 面对这样一个势头很猛的家族,哪怕是世家谢家也不能得理不饶人,只能就这么收下歉礼,两家的情谊明面上依旧不变。 池礼就要准备进京赶考,按理说应该在家好好温习,或者是准备好进京,可他一想到郁檀绮就静不下心,忍不住找到表妹蒋璇,借她的名义跟着去谢家,只为了看郁檀绮一眼。 蒋璇向来不会拒绝表哥的请求,只是忍不住失落道:“表哥果真在意檀绮妹妹,都要进京赴考了还想着她。若是让姨母知道我带着你去谢家找檀绮妹妹,肯定会怪罪我的。到时候表哥你可要补偿我。” 池礼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做很不理智,可是他心仪檀绮妹妹,她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又在池府受到惊吓险些溺水而亡,他不去看看确定她没事,他的心里实在难以平静下来。 他温声对姜璇道:“表妹你放心,母亲若是知道,后果我一人承担,不会让你被母亲怪罪。” 蒋璇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才不会让表哥你一人被姨母骂呢,到时候我和你一起挨姨母的骂,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嘛。” 池礼被她逗笑了:“好,谢谢你,表妹。” “表哥不用对我这么客气啦,只要你能多关心在意一下我就好了,就像你关心在意檀绮妹妹一样。” “你是我的表妹,我自然也关心在意你。” 蒋璇笑了笑,手指却忍不住攥紧丝绸做的帕子。 表哥,我要的不是你对表妹的关心在意,是你对郁檀绮那样的关心在意,你知道吗? 蒋璇和池礼没有递帖子就去了谢家,正好撞上带着丫环琳琅准备出门的郁檀绮,蒋璇连忙叫住她:“檀绮妹妹,你看起来神色匆匆,是要去哪里吗?” 郁檀绮看着他们,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我要出去一趟,你们是来找诗姗表姐他们吗?” 谢诗姗是谢家的大小姐,今年十七岁,还未出嫁。 郁檀绮要去偷偷给男主寄信,并不想和蒋璇多说,想把她赶紧打发走人。 第7章 厌恶 蒋璇道:“我们是来看你的。你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我和表哥就放心了。” 池礼的目光克制地落在郁檀绮身上,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衣裳,一头如墨的青丝柔软地披在肩头,巴掌大的白嫩小脸未施一丝粉黛,美得清丽脱俗。 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耳根有些发烫,檀绮妹妹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了。 蒋璇注意到了池礼的眼神,微微抿唇。 郁檀绮道:“我现在要出门,无法招待你们,抱歉。” 蒋璇笑道:“无妨,不过你要去哪里?是要赴谁的约吗?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一个人如此着急地要出门,平日里你不是都和家中的兄弟姐妹一起出门的吗? “抱歉,是私事,不方便透露。” 郁檀绮的态度明显冷淡,蒋璇察觉到了,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便说道:“既然如此,你快些去吧。” 郁檀绮点点头,礼貌福身告别后便快步往大门口走去。 蒋璇看了眼她的背影,看向池礼,少年痴痴地看着她的身影,眼里似乎只看得到她一人。 她的眸光有一瞬间的阴暗,随即出声笑道:“我们今日来的不凑巧,檀绮妹妹正好要出门,没能让表哥你和她多说上一句话。” “无妨。”池礼能看到郁檀绮已经很是满足。 “表哥,既然来了,我们在谢府多待一会儿再走吧。” “好。” 蒋璇微微勾唇,和池礼并肩走在谢府的长廊上。 …… 郁檀绮寄完信并没有立马回谢家,她带着琳琅漫不经心地走在大街上,思考着出来时见到的蒋璇和池礼来的目的。 池礼很明显对原主有意,可惜无论是原主还是她,都没有想过和他有可能。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而蒋璇和池礼则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 郁檀绮发现原主和自己一样,也喜欢穿蓝绿色的衣裳,衣柜里大半都是这个颜色的衣裳,连首饰也偏向蓝绿色。 池礼因为原主,也喜欢穿蓝绿色的衣裳。 蒋璇原本喜欢大红色的衣裳,后来发现了原主和池礼经常穿一样颜色的衣裳,看起来十分般配,她也跟着穿蓝绿色的衣裳。 其他人他们三个经常穿蓝绿色的衣裳,还笑着打趣,说原主和蒋璇的关系真好,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然而郁檀绮仔细翻阅原主有关于蒋璇的记忆,发现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女竟然让她感觉到恐怖。 蒋璇不仅会学原主穿衣裳,还学她的妆容,体态,甚至连她吃什么东西看什么书都要学。 身边有这样一个学人精,原主天真单纯,还以为她真的很喜欢自己,所以才会不自觉地学自己,但这在郁檀绮看来让她很是毛骨悚然。 如果古代有整容技术,郁檀绮毫不怀疑蒋璇会选择去整容,把自己整得和原主一样。 她这样疯狂病态地学着原主,只是因为池礼喜欢原主,她也想要得到池礼的喜欢,然而为之努力的方向大错特错。 郁檀绮不确定蒋璇是不是那个幕后黑手,但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她,她不喜欢被人模仿,如果蒋璇想要得到池礼的注意,应该做回自己才是。 原主的记忆里,第一次见到蒋璇时,少女一身鲜艳的红衣娇艳如花,充满了活力,让她很是羡慕。 决定好后,郁檀绮回到谢府,蒋璇和池礼已经回了池家,她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池家,约蒋璇在一家经常去的酒楼见面。 蒋璇收到信件时,正在和池夫人谈话。 池夫人知道蒋璇又带池礼去谢府看望郁檀绮,有些不满,蒋璇无奈道:“姨母,我也不想带表哥去谢府,可我不忍表哥总是心神不宁,想着带他去看一眼檀绮妹妹,他就能够静下心好好温习。你放心,我没让他们单独相处,我一直跟在旁边看着呢。” 池夫人蹙眉,有些不悦:“你表哥年轻气盛,你怎么也跟着胡闹,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他要是还分心在郁姑娘身上,进京科考的时候该怎么办?要是落榜了,他丢得起这个人吗?” 蒋璇垂眸,轻叹:“我也劝过表哥,可是他总说檀绮妹妹身子弱,他不放心,想要看一眼。我看得出来,表哥说真心喜欢檀绮妹妹,只是檀绮妹妹已有未婚夫,他们两个有缘无分啊。” 池夫人冷哼:“就算她没有未婚夫,我也不能让礼儿娶她为妻。要是让礼儿娶了她,哪还有心思读书,估计日夜都想和她黏在一起,荒废自己的前途!” 池夫人越说越气。 她原本对郁檀绮的印象很好,觉得她是挺温柔的一个小姑娘。 郁檀绮母亲又早逝,身子不太好,池夫人也曾对她多有怜惜,却不曾想自己一向聪明懂事的儿子也跟着怜惜她,甚至一听到她出了事,手里的书都直接丢了,着急忙慌地想要立马见到她,简直是丢人现眼。 “他从小我都是怎么教他的?他读的那些圣贤书里的规矩道理他都忘到哪里去了?不想着好好读书考取功名,竟然一门心思放在一个姑娘身上。不行,不能再这么放任他下去了。 从今儿个开始,不准大少爷再出韶光院一步,让他给我在自己的书房里好好温习,等半月后直接送上马车去往京城赶考!”池夫人厉声吩咐下人。 “姨母,你消消气,我会帮你看着表哥,跟他讲姨母你的良苦用心……”蒋璇温声劝说着池夫人,唇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的眼角带着得意的笑意。 郁檀绮,就算池礼再怎么喜欢你,姨母也不会让他娶你,你和池礼注定不可能。 这般想着,蒋璇压抑的心情终于轻快了不少。 然而收到郁檀绮送来的信后,她的唇角抿直,神情有几分不耐。 如果不是池礼,她根本不想和郁檀绮有交集。 她看着镜子里模样清雅秀丽的少女,忽然伸手推倒梳妆台上的胭脂首饰,微微喘息。 “郁檀绮,我真的,厌恶极了你。” 她缓缓伸出一只白皙的手,纤细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微微颤抖。 她的眼神阴狠,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划破这张刻意和郁檀绮相似的脸。 第8章 找未婚夫 郁檀琦提前一刻钟在酒楼包厢里等蒋璇赴约, 只等了一柱香,蒋璇便带着贴身侍女赴约。 少女一身碧绿衣裙,气质清雅,笑盈盈地看着她:“我来迟了,檀琦妹妹莫怪。” 郁檀琦起身,弯唇露出一个笑容:“没有,是我来早了。” 两人一番寒暄后才面对面坐下。 蒋璇柔声问:“不知檀琦妹妹今日特地找我出来是为何事?” 郁檀琦早就做了准备打好腹稿,她轻声细语道:“今日特地找璇姐姐出来单独见面,是想同你说些女儿家的悄悄话。璇姐姐,你心仪池礼哥哥,是吗?” 这样娇滴滴叫一个人“哥哥”,郁檀琦有些脸红,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毕竟大家都是同龄人,按年纪大小,都是哥哥姐姐妹妹的叫,她就当在喊亲戚。 心事就这么被郁檀琦直接戳破,蒋璇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随即看着她微微眯眸,展颜一笑,落落大方道:“是,我的确喜欢池礼表哥。檀琦妹妹今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蒋璇的唇角上扬,眼底却一闪而过一抹讥诮。 郁檀琦是想向她炫耀池礼心仪她吗? 郁檀琦一直看着她,并没有错过她细微的神情变化,心神一紧,道:“也不只是这个。” 她垂眸,微微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模样竟然有些娇羞,“我就快离开陈郡,想着在离开之前,能够听到你和池礼的好消息。” 蒋璇惊讶:“你要离开陈郡,是要回郁家去吗?” “不。”郁檀琦轻轻摇头,“我要去京城,找我的未婚夫。” 蒋璇不可置信:“去京城找你的未婚夫?你莫不是在跟我玩笑,你为何要去京城找你的未婚夫?你们还未成亲,你在京城也没有亲戚,就算去了,也不能待太久吧?” 她几乎瞬间想到了池礼,以为郁檀琦找未婚夫的话是借口,怕是想跟着池礼一起去京城才这么说。 尽管往日里郁檀琦从未回应过池礼的心意,但蒋璇知道池礼心仪郁檀琦,又怎么放心他们有任何单独相处的可能? 她攥紧手帕,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怒和冷漠。 郁檀琦并不知道蒋璇疑心重,又把她和池礼想到一起,她轻声道:“我在京城虽然没有亲戚,但武安侯世子是我的未婚夫,我可以住在他的府上。我与他从未相见,现在见面培养感情,这样婚后才能够琴瑟和鸣。” 少女微微红了脸,生性内敛的她能说出这番话实属不易,柔软乌黑的头发丝都透着一股可爱的娇羞。 蒋璇紧紧盯着她,尽管从未见过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她还是不敢相信。 她虽然没有见过武安侯世子,但也听说过他的名声。 武安侯世子姜时虽然容貌生得郎艳独绝,身姿挺拔,但父母双亡,偌大的侯府就他一人,从小吃着汤药长大,一看就是命不长的样子。 且姜时能不能够活着继承爵位还不好说。 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够比得过她文采斐然俊美无双的表哥? 蒋璇蹙眉,真切道:“虽说武安侯世子身份尊贵,但檀琦妹妹你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贵女,武安侯府如今就世子一人,你要是真的嫁过去,以后的日子不一定顺畅。女子嫁人如同二次投胎,檀琦妹妹,你可要慎重考虑。” 她这番话听着是在为郁檀琦考虑,还劝她好好想想,但她紧紧盯着郁檀琦,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想要嫁给武安侯世子。 郁檀琦认真坚定道:“我与武安侯世子是指腹为婚,我娘去世前还握着我的手叮嘱我,一定要履行婚约,不可做背信弃义之人。不管武安侯府如今是什么情况,我都认定武安侯世子是我的未婚夫。” 蒋璇见她眉目坚定,不似作假,暗自松了口气,又感慨道:“檀琦妹妹如此重情重义,信守承诺,我实在佩服。只是不知你准备何时去京城?谢大夫人和谢老夫人她们同意吗?” “就算她们不同意,我也是坚持要去的。我毕竟姓郁,我的婚姻大事,我娘早就定了下来,她们也阻拦不了我。” 这个一向柔弱的少女,此刻言语神情之间竟然表现出难得的坚定和决心。 蒋璇竟不知,郁檀琦何时对武安侯世子如此认真坚定,她以往虽然也说她有未婚夫,却很少会提起武安侯世子,也从未为他做过什么。 怎么现在险些溺死醒来后,突然做了这么一个决定,竟然还愿意为武安侯世子拒绝谢家想把她留在陈郡的心意? 蒋璇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的少女。 她记得郁檀琦以前是一个一看就透的柔软性子,说话做事总是温温柔柔的,不愿让人难堪,却也是管的住事的人。 郁檀琦太过善良,很容易上当受骗,但她不爱出门,想对她做点什么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蒋璇不信郁檀琦会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夫情根深种。 她更愿意相信,郁檀琦是想跟着池礼去京城。 毕竟池礼若是中了前三甲,极大可能会留在京城做京官,日后前途无量。 武安侯的爵位再尊贵,也有名无实。池礼入朝为官后,肯定能够官拜丞相,比起籍籍无名的武安侯世子,不知要出色多少。 这般想着,蒋璇看着郁檀琦的眼神有些控制不住的阴沉。 蒋家同谢家不同,蒋璇是家中的嫡长女,还有十几个庶出的兄弟姐妹,见多了父亲往后院抬姨娘,以及姨娘姐妹们为了争宠使出的手段。 在蒋家这样复杂的环境下长大,蒋璇心机重,更加懂得想要什么一定要伸手争抢。 她看着低着头一副柔弱姿态的郁檀琦,目光落在少女雪白纤细的脖颈上,袖口下的双手微微拢紧,忽然开口道:“檀琦妹妹,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京城?” 郁檀琦道:“快的话,这个月就动身。” 她是真的不想再在陈郡多待,总觉得那个想杀她的人不会轻易放过她。 “这么急啊,我今天着急出门也没有带什么东西,檀琦妹妹现在陪我去首饰铺挑选几套首饰可好?” “好。” 两人起身,带着各自的丫环往楼梯走去。 蒋璇落后一步,目光阴沉地盯着郁檀琦的后背。 包厢在酒楼二楼,楼梯很高,有十几层台阶。 若是不小心滚落下去,非死即伤。 蒋璇缓缓伸出一双手。 第9章 嫉恨 郁檀绮忽然转身,像是没有看到蒋璇对着她伸出的双手,眼眸清澈圆润,像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璇姐姐,你怎么走在我身后了,我们一起走吧。” 蒋璇面不改色地放下双手,微微一笑:“好。” 她走到郁檀绮身边,两人并肩走下楼梯。 郁檀绮努力弯起唇角,作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实则心跳加速,后背湿了一片。 若不是她忽然觉得后背发凉,猛地回头一看,估计她就要从这十几级的台阶上滚下去了。 太可怕了,她好想回家。 然而为了维持人设,郁檀绮还是陪着蒋璇去了陈郡有钱人家常去的首饰铺子。 蒋家是陈郡的首富,蒋璇又是备受宠爱的嫡长女,出手阔绰,经常来买首饰,首饰铺子的老板看到她就笑得合不拢嘴,十分热情地前来招待。 蒋璇道:“檀绮妹妹看中什么尽管跟我说,我送你。” 郁檀绮笑着婉拒:“不用璇姐姐破费,我今天出门带够了银钱,还是能够买几套首饰的。” 原主的父亲郁尚恒就她一个女儿,正二品河道总督是一个肥差,郁家家底丰厚,原主当年来陈郡谢家,是带着一大半郁家的家底和母亲谢琳的嫁妆一起过来的。 可以说,整个陈郡,未出嫁的姑娘中,没有谁能够富过原主。 只是原主低调内敛,不爱出门,花销也少,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寄人篱下,只有知道的人才知道她在谢家的开销基本上都是用自己的银钱。 但是谢家家风正,三个舅舅舅母和外祖母对原主是真的好,三天两头给原主送东西,郁檀绮想着在走之前,也应该送他们一份大礼聊表心意才行。 外祖母和舅母们以及表姐妹们送首饰和衣裳,舅舅们和表兄弟们则送文房四宝。 蒋璇眸光闪烁,笑道:“也是,檀绮妹妹的私房钱可比我多多了。” 当年谢琳出嫁,可是十里红妆,堪比公主出嫁,那仪仗,至今都是陈郡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 郁檀绮作为谢琳唯一的女儿,听说是带着她全部的嫁妆来到谢家。 蒋璇攥紧手帕,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她虽然是家中嫡长女,母亲却不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她还有两个嫡亲的弟弟和妹妹,将来出嫁,顶多只能分到母亲三分之一的嫁妆。 嫁妆是女子在夫家说话做事的底气,女子嫁妆越丰厚,夫家就会越敬重。 蒋璇不想和郁檀绮相比,可她看着郁檀绮天真无邪的眉眼,就忍不住咬牙,又羡又妒。 凭什么郁檀绮可以这么命好,出身好,相貌好,才情好,就连她从小就喜欢的池礼表哥也喜欢她? 她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比得过郁檀绮,她怎么能够不嫉恨。 郁檀绮要买的东西很多,出门带了十张十万两的银钱,把能够买的都买下来,不够钱的第二天再出来买。 不贵的她不买,送人的东西,自然要越贵越好。 蒋璇看着郁檀绮让琳琅直接拿出一张十万两的银票给老板,也忍不住惊愕:“檀绮妹妹,你要一下子买很多首饰吗?” 首饰铺子里哪怕是最贵的一套首饰,也就值一万两,十万两都够买十套了。 郁檀绮道:“是啊,家中长辈姊妹多,每人一套首饰的话,十万两可能还不太够呢。” 蒋璇心头一跳,十万两不够,要二十万两吗? 她每月的月例银子也才一百两,这在陈郡的贵女当中已经最多的。 加上逢年过节长辈给的红包,十六年来她也才攒下十几万两的银子,然而郁檀绮只是给谢家人买首饰,就能够随手拿出十万两白银。 蒋璇咬唇,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露出嫉妒的神色。 谢家有十个女眷,郁檀绮挑了十套昂贵的首饰,其中外祖母谢老夫人的首饰最贵,要一万两白银,谢大夫人其次,要八千两白银,谢二夫人和谢三夫人的是五千两白银,其他六个表姐妹则是每个三千两白银。 光是买十个人的首饰就花了三万三千多白银。 郁檀绮又去衣裳铺子定制了十套衣裙,一口气付了一万两白银。 忽然想到什么,她看向有些瞠目结舌的蒋璇,“璇姐姐,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很适合红色的衣裳,我就要走了,想送你一套红色的衣裳,希望你会喜欢。” 蒋璇一怔:“我适合红色的衣裳?” “是啊,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璇姐姐的时候,你就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可好看了。” 蒋璇已经快要忘了,她曾经是一个很喜欢穿红色衣裳爱俏的小姑娘。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穿红色,开始穿这种清浅的蓝绿色衣裳呢? 蒋璇看着面前一身湖绿色长裙漂亮柔弱的少女,眸色微暗。 大概是十三岁那年,她听到池礼曾对郁檀绮说:“檀绮妹妹穿青色衣裳真好看。” 郁檀绮没有放在心上,蒋璇听到却记在了心上。 从那天开始,她买了很多套青色的衣裳,将原本喜欢的红色的衣裳都压在了箱底,除了逢年过节,竟然再也没有穿过。 母亲曾惊讶地问她为何不再穿艳丽的衣裳,她也只是道:“我觉得青色更好看。” 不,不是的。 她一点都不喜欢青色,她甚至厌恶极了青色。 可她却又不得不忘却自己的喜好,穿上青色的衣裳,只为能够让池礼哥哥多看她一眼。 她穿青色也很好看,池礼也曾经夸过她。 她心中雀跃的同时,却又感到悲凉。 然后她为了得到池礼的夸赞和目光,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她开始观察郁檀绮,开始学她,穿衣打扮,说话行事,她近乎病态地窥视她,想要变成她。 更确切地说,她想要毁掉她,代替她。 然而就是她厌恶的郁檀绮,却对她说:“你穿红色衣裳真好看。” 蒋璇抿唇,眼神复杂晦涩。 她看着跟绣娘描述该如何做衣裳的郁檀绮,手指紧紧攥着帕子,指骨泛白。 她冷冷的想,她才不会感动。 在池礼对她说他喜欢郁檀绮那一刻起,她和郁檀绮就注定不能够成为知心好友。 更何况,她已经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蒋璇闭上眼睛,再次睁眼,眼底一片冷然。 ... ... ... 怕有人看不到,我就在这里说一下。 可能是我没表达清楚,本书女主不是女强哈,穿书前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又怂又胆大,知道女配想杀她,但她也不可能反杀回去,她不敢,她只能想办法让别人帮她报仇。 这个时候的女主对这个世界还没有归属感,对谢家更加没有归属感,甚至害怕他们发现自己是“冒牌货”,所以也是她想要离开陈郡的原因之一。 后面第60章会有更详细的解释,希望宝宝们能够看懂,如果没坚持到第60章也没关系,是我笔力不够,没写好故事,我会努力加油的。 番茄好书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呜呜呜,卑微作者在线求放过,新书书评很重要的,吐槽女主做的不对可以打个四星吗?当然如果觉得我实在写得差劲就当我没说,毕竟其实笔下人物的智商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作者的智商,| ?)?? 。 第10章 想见 郁檀绮不是傻白甜,她之所以在察觉到蒋璇想要对自己下手,还选择送她一套价值不菲的衣裳,只是想暂时稳住她,让她不要那么着急想要杀她。 郁檀绮没有想到,一个十七岁的姑娘,竟然心机如此深重。 那个大小眼的女子,估计就是她派来的。 她十七岁的时候还在懵懵懂懂,顶多会一个人躲被窝里看小黄|书。 哪怕她后来活到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工作一年了,眼神依旧有着大学生的清澈愚蠢。 穿书女怎么能够对的过本土嫡女。 她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脑子和手段对付蒋璇。 郁檀绮不敢再多和蒋璇接触,买完东西和她分开后,回到谢府就拿起纸笔给姜时写信。 陈郡太可怕了,她一定要去京城,要到男主身边才有安全感。 原主不是得了疾病去世,而是死于非命。 可她穿了过来,代替了原主,现在活了下来,但能够一直活着么? 郁檀琦胆子不算大,她只想好好活着,陈郡在原着中并没有被仔细描写,她不知道除了蒋璇,是否还有第二个想要杀害她的人。 她谁都不相信。 她现在唯一能够相信的,就是书中的剧情,去到男主身边,抱住他的大腿,让他来保护她。 被男主庇护的人,是不会轻易死去的。 郁檀琦想到书中一些帮助过男主的男女配结局,心中燃起希望。 男主善良但不圣父,有仇报仇,只要得到他的承诺,他就一定会做到。 男主身边虽然危机四伏,却也是一条看得见光的生路。 毕竟她看过全书剧情,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蒋璇没有出现在原书中,是个变数,谁知道陈郡又会出现多少个变数呢? 在男主身边苟到大结局,她的好日子就可以到来了。 写完给姜时的信,郁檀绮又想到原主父亲,想了想,还是多写一封信寄给郁尚恒。 她要去京城找未婚夫的事情,尽管也许他们都不同意,但她还是要知会一声。 …… “主子,郁姑娘又给你写信了。”丹青将一封信笺送到姜时的桌上。 姜时拿笔练字的手一顿,随即放下狼毫笔,拿起信笺打开。 他看完信纸上的内容,眼神有一瞬间的怔愣。 丹青有些好奇问道:“主子,郁姑娘说了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和一个姑娘通信,且对方还是主子的未婚妻,尽管主子嘴上说会和郁姑娘解除婚约,但丹青看郁姑娘的架势,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他莫名有种预感,也许武安侯府很快就会迎来一个女主人。 姜时垂眸,“她说,想来京城找我。” 丹青惊讶地睁大眼睛:“郁姑娘要来京城找你?主子是要成亲了吗?” 他有些惊喜和兴奋,在他看来,郁姑娘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又有容貌又有才情,很配姜时。 姜时微微蹙眉:“不是,你别乱说。” 他看着信纸上少女娟秀的字迹,有些失神,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用力捏紧信纸。 姜时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碰到像郁檀绮这样的姑娘。 尽管两人还未相见,但他似乎可以从这些天的通信中,看出她是一个文静却又大胆的姑娘。 也是一个信守承诺的姑娘。 明知道他的处境不好,却仍然要履行父母辈的承诺,不肯与他解除婚约。 甚至,还想来京城找他。 姜时微微抿唇,有些惊愕郁檀绮的大胆,同时也有些犹豫。 在他身边,可比在陈郡还要危险许多。 然而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和她见一面。 丹青问:“那主子让郁姑娘来京城找你吗?” 姜时沉思,半晌后道:“你可查出陈郡想要害郁姑娘的人?” 丹青道:“查出来了,是陈郡蒋家的嫡长女蒋璇。” 顿了顿,他有些古怪道:“但是郁姑娘和蒋璇的关系很好,前些天还一起去买首饰,郁姑娘送了蒋璇一套衣裳。” 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心机如此重,丹青也忍不住咋舌。 姜时问道:“可查出蒋璇为什么要杀郁姑娘?” 丹青道:“属下猜测,可能是因为一个男子。” 姜时看着他:“什么男子?” 丹青斟酌道:“蒋璇有一个表哥叫做池礼,池礼似乎对郁姑娘有意。但主子你放心,郁姑娘从未和池礼单独相处,且对他没有心思。” 池礼。 姜时记住了这个名字,“池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丹青如实道:“文采斐然,相貌出众,是今年三月进京会试的考生。” 姜时问道:“他多大,性情品格如何?” “今年十八岁,性情温和,平易近人,在陈郡的名声很好。” 说完这番话,丹青瞬间后悔,连忙补救:“不过和主子你比起来,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都差了些。” 姜时笑了,他的容貌生得昳丽,笑起来更是好看,让人光是看着便觉得心旷神怡。 他温声道:“可我不能参加科举,旁人都说我是除了脸一无是处的草包,我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好。” “主子是韬光养晦,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你说,郁姑娘知道我在京城的名声不好,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丹青一愣,想了想道:“郁姑娘信守承诺,是一个极好的姑娘,她定是不相信京城的流言,所以想亲自见到主子,看看主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吗?”姜时若有所思,心中难得泛起涟漪。 郁檀绮。 他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从小他就知道他有一个未婚妻,但他对她从不好奇,因为他父母双亡,只有一个祖母庇护他,他没空去想别人,每天只想着该怎么活下去。 偌大的武安侯府,除了祖母和父母亲留下来的人,没有一个真心待他的人。 他习惯了防备任何人,哪怕和郁檀绮从未见面,她忽然想来找他,他的第一想法是她也会害他么? 就像他的乳母,在他三岁时往他的杯中下药,为了自己的儿子想要毒死他。 从那以后,他不敢相信任何人,也不敢再亲近任何人。 第11章 像你 郁檀琦很快便收到两封回信。 姜时回复说,若她的父亲和外祖家都同意,那他便会亲自来接她进京。 郁尚恒则回复说,只要女儿决定好的事情,那便放心大胆地去做,无论发生什么,父亲永远是最坚实的后盾。 郁檀琦看着郁尚恒的信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眸有些温热。 原来这就是有父亲的感觉吗? 她有些触动和愧疚,远在济宁州的郁尚恒还不知道他最宝贝的女儿已经死了,字里行间的话语虽然有些古板,却带着一个父亲对女儿深深的爱。 然而知道郁尚恒如此疼爱女儿,郁檀琦越不敢多和他通信接触,尽管父女俩多年未见,但谁知道郁尚恒不会一眼就看出她不是原主。 郁檀琦有些愧疚,但也只能叫人收拾好包袱,给姜时回信,让他早点派人来接她。 谢家知道郁檀琦说服郁尚恒准许她进京找未婚夫的消息,上下都震惊无比。 年过七旬的谢老夫人抓紧郁檀琦的手,眼眸湿润:“我的心肝儿哦,你怎的和你娘一样固执,说走就走,一点也不顾及老人家的感受……” 谢老夫人有些难过地哭了出来,屋子里的其他人包括郁檀琦都吓了一跳。 “老祖宗,您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一个身着兔衔灵芝纹暗花绮竖领衫的美丽少女担忧地扶着谢老夫人的手臂,她是谢家孙辈最受宠爱的嫡长女,谢诗珊。 谢老夫人头发花白,饱经风霜的脸皮满是皱纹,她看着如花般娇嫩的外孙女,仿佛看到了三十多年前那个固执的小女儿。 “你娘当初就是不听劝,非要远嫁,一年到头来就只能回家一次,自她嫁人后,我们母女俩竟然就只见过十来面。 也是怪我,我身子不好,所以你娘从娘胎里出来身子骨就不好,年纪轻轻的竟然就走了。你的身子骨也天生就弱,这些年来小病不断,药就没有断过。你要我如何放心你去京城? 京城那是个什么地方?你以为天子脚下的路就好走吗?若你那未婚夫是寻常官宦子弟还好,可他是武安侯的世子,母亲难产而亡,父亲战死沙场,武安侯府如今只有他一人支撑着门楣,他自己身在龙潭虎穴中,又怎能保护好你?” 郁檀琦低头,不敢去看谢老夫人悲痛欲绝的神情,闷声道:“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 武安侯世子是娘给我找的未婚夫,只要他不死,他就永远是我的未婚夫。” “你你……”谢老夫人又气又急,险些晕过去。 谢大夫人连忙抓住郁檀琦的手臂,分开她和谢老夫人,“母亲,你别太伤心,檀琦这丫头你也知道,和她娘像极了,性子都是一样的执拗。你先好好休息,我来劝她。” 郁檀琦跟着谢大夫人出了门。 谢大夫人看着面前低着眉眼的青衣少女,感叹:“檀琦,大舅母一直都把你当亲生女儿来对待,你和诗珊都是我教出来的好姑娘,我很欣慰你知书达礼,信守承诺,可为人处世,不能只认死理,你知道吗?” “你外祖母身子骨本就不好,自从你母亲去世后,便常卧病不起。李大夫说,可能没几年了,你忍心在你外祖母最后的这段时候不在她身边尽孝吗?” 百善孝为先,谢大夫人这番话压的郁檀琦有些喘不过气。 但她还是坚持道:“我去了京城又不是不回来。就算嫁人了,我也会回来看外祖母。” 谢大夫人蹙眉:“檀琦,你还不懂大舅母的意思吗?你和武安侯世子的婚约本就只是你们母亲之间的口头之约,完全可以不作数。 陈郡虽然没有京城大,但好儿郎也有不少,就说池家的池礼,同你也算是青梅竹马,以后的前途未必就比不过武安侯世子,你怎么就偏偏认定了他呢? 武安侯世子有什么好,你都没有见过他,为何对他如此坚定?他配你对他这般好吗?” 不管谢大夫人怎么循循善诱劝说,郁檀琦都不松口,最后干脆道:“大舅母,我爹已经同意我去京城找武安侯世子。 武安侯世子也收到了我的信,过些天他就会来陈郡接我进京。” “什么?”谢大夫人瞳孔一缩,惊讶无比。 郁檀琦福了福身道:“大舅母,外祖母那儿还请你帮我多劝劝,我院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不等谢大夫人喊住她,她转身走得很快。 谢大夫人看着她纤细单薄的背影,仿佛看到当初那个柔弱却又大胆的小姑子,不禁摇头。 她喃喃:“有其母必有其女,琳儿,檀琦真像你啊。” 关于原主母亲谢琳的事情,郁檀琦从原主的记忆里看得一清二楚,十分敬佩这个娇弱却很有主见的古代女子。 谢琳作为谢老夫人唯一活下来的女儿,自小千娇万宠地长大,按照谢老夫人的规划,她会嫁给陈郡一个名门望族,一辈子活在夫君和父兄的庇护之下,无忧无虑,富贵自在。 然而谢琳十五岁及笄那年,碰到了刚考中探花郎的郁尚恒,对其一见倾心,两人见了几次面之后便开始互通书信,私定终身。 谢老夫人知道郁尚恒的存在后,先是调查了他的身世,虽然年仅二十二岁便中了探花郎,有文采有容貌,但出身贫寒,又要远赴海岸上任历练,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夫婿。 谢老夫人当机立断,不准谢琳和郁尚恒再有任何往来,并且试图给谢琳找一个更好的未来夫婿。 可当时陈郡的年轻儿郎,竟然没有一个比郁尚恒好看且文采好,唯一比得过的只有出身。 然而郁尚恒探花郎出身,刚上任便有政绩,注定前途无量。 谢老夫人都觉得陈郡没有人能够比得上郁尚恒,更何况是谢琳。 谢琳身上带着从娘胎里出来就有的体虚病弱,被谢老夫人禁足了一个月便思念成疾,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 谢老夫人害怕女儿就这么没了,连忙同意她和郁尚恒的婚事,哭着用十里红妆把她嫁出了谢家,送她去了艰苦的海岸。 第12章 初见 一朝春日,繁花似锦。 二月十二为花朝节,陈郡的街上随处可见的花枝上都挂着五色彩纸。 车辆纷纷,一队人马簇拥着一顶翠盖珠缨八宝车,如此阵仗,比起陈郡的名门望族还要声势浩大,吸引了路人的视线。 为首的少年一身玄衫长袍,骑着一匹雕鞍彩辔的白发,面冠如玉,策马时乌黑的发丝飞扬,颇有鲜衣怒马的张扬。 “好大的阵仗,这是哪家的公子,为何以往未曾见过?” “我也不知,看着不像是陈郡人,莫不是陈郡哪家名门望族的亲戚?” “你们看,他们去的方向好像是谢家。” 谢家朱红的大门前摆有两个栩栩如生的石狮子,历经岁月的打磨,不再圆润光滑,却更显世家大族的古朴气度。 玄衣少年勒马停在谢家大门前,下身后对惊疑不定的两个门仆道:“某武安侯世子姜时前来拜访,还请二位向谢家老夫人禀告。” 郁檀琦跟在谢大夫人的身后,来到谢家大门前,见到了姜时。 这是郁檀琦第一次亲眼见到《君逆》的男主角。 男频文的男主不会有太多外貌描写,作者只用几个词语形容他,如匪君子,如切如磋,温润如玉。 玄衣少年只是站在那里,身旁的白马干净漂亮,犹如雪白宣纸上的画作,让人深切感受到什么叫做“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郁檀琦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少年的视线。 少年的眼睛清澈,如同一泓清水,映着美好的春日风光,温润如玉。 她心头一跳,脸颊微红,连忙低头装作娇羞内敛的少女。 谢大夫人道:“老夫人身子骨不好,不能起身亲自迎接远客,还请姜世子见谅。” 姜时温声道:“我是晚辈,自然应该我前去拜见老夫人才是。” 谢大夫人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位传闻中羸弱不堪的武安侯世子。 少年身高约摸六尺,身材颀长,白皙的脸颊因骑马而泛起潮红,模样让人惊艳,倒是看不出身子羸弱。 他的眼神澄澈,不卑不亢,自有一番风骨,与谢大夫人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听传闻,以为武安侯世子应是一个羸弱怯懦的惨绿少年,虽有父母给的高贵身份和出众的容貌,但没有才情本事支撑,不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可今日一见,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不堪入目,反而温润如玉,让人心生好感。 同谢大夫人一起出来的不只有郁檀琦,还有其他两位夫人及府邸上的几位小姐们。 她们偷看着姜时的容貌,脸颊泛红。 没想到京城的姜世子竟然有这般盛世容颜。 谢诗珊离郁檀琦最近,扯了扯她的衣袖,贴着她耳朵小声道:“原来姜世子这么好看,配得上你。” 郁檀琦连忙伸手放在唇瓣上:“嘘,姐姐先别说话。” 让男主听到就不好了。 谢诗珊看着她娇羞不已的模样,会心一笑。 谢大夫人心绪百转千回,得体笑道:“春日风寒,还请姜世子随我入府,老夫人早就念叨着要见见你了。” 姜时颔首:“谢大夫人请。” 他走在谢大夫人的身后,避免不了要看向郁檀琦,又对她微微一笑。 少年展颜一笑,一阵春风吹来,洁白无瑕的梨花随风摇曳,美不胜收。 郁檀琦捂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口,不敢再看他,直面美色的冲击力让她脸颊越发滚烫。 她心想,怪不得书中那么多容颜倾城的贵女会对男主一见倾心,他的容貌实在太过绝色,很少接触男子的姑娘怎能不一眼动心。 男主不仅面冠如玉温润如玉,也守身如玉。 自小艰难长大的他在祖母的教导下,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与人知,很少会流露出激烈的情绪波动,也不会表现出贪恋的行为。 旁的贵族男子,十一二岁便知女色,有通房侍妾伺候着自己红袖添香,他却不近女色,面对无数贵女的示好都不假辞色,只说:“某已有未婚妻,只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别无二心。” 他这番说辞是为了断绝贵女们的心思,却不曾想让她们更加痴恋他,哪怕明知武安侯府是龙潭虎穴,仍有一大堆姑娘前仆后继,飞蛾扑火。 姜时没有办法,只能尽量不出门,整日在府中看书自学,连国子监都不敢去。 原主和男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很是心有灵犀,属于双向奔赴。 …… 谢老夫人看着眼前的玄衣少年:“你就是武安侯世子姜时?” 姜时低头,是晚辈见长辈的谦卑姿态:“是的,老夫人。这么久才来拜见老夫人,请老夫人莫怪。” 谢老夫人轻哼,她做了一辈子的贤妻慈母,对孙辈来说也是一个慈祥的祖母,实在是说不出刻薄的话来对付姜时。 更何况姜时也没有她想象中的不堪,她抖动嘴唇,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叹息。 “你是来带我家檀琦去京城的?” 姜时颔首:“郁姑娘信守承诺,晚辈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如今年岁合适,便想着亲自来接郁姑娘去府上,让她早些熟悉晚辈,也早些熟悉武安侯府和京城。” 虽然是郁檀琦主动要求去京城找他,但他不会说出来,事关她的名誉,姜时将自己说成主动方。 谢老夫人目光有些锐利地看着姜时:“你们如今都不算小了,是该商量好婚事。只是武安侯府可有长辈帮你操劳婚事?我家檀琦虽然没了母亲,但她还有我这个外祖母,还有谢家这个外家,谢家比不上武安侯府地位尊贵,却也是陈郡的世家大族,出嫁断不可能寒酸。” 姜时来之前便设想过谢家不会轻易给他好脸色放人,既然郁檀琦坚定地选择他,他自然不会让未婚妻失望。 “晚辈的母亲和祖母早在晚辈还没有出事前,便替晚辈准备好了迎娶郁姑娘的聘礼。这些年来,晚辈虽然没什么建树,但守着祖业也积累了财物,这是聘礼单子,请老夫人过目。” 他直接拿出厚厚的聘礼单子双手敬重地递给谢老夫人。 第13章 美强惨男主 谢老夫人坐躺在床上,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明明是大白天,但依旧要点着床头灯,眯着眼睛才能看清单子上的字。 仔细看完之后,她惊讶地看向姜时:“你真的要把这单子上的所有东西都当做聘礼?” 姜时颔首:“当真。” 谢老夫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轻叹道:“罢了,老身是越来越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我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一屋子的主子下人行礼后按照长幼尊卑往门外走去。 谢老夫人忽然道:“檀绮和姜世子留下。” 郁檀绮刚迈开的脚不得不放了下来,乖巧地站在床边。 姜时同样站直身子,身姿挺拔,一双狭长乌黑的眼眸如同静默的黑玉。 “檀绮,你走近点,抬起头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你。” 谢老夫人苍老温暖的双手握住她的双手,她抬眸,看到了谢老夫人眼里的感伤和怀念。 谢老夫人细细看着少女的眉眼,叹道:“一眨眼,你也这么大了,长得不太像你的娘亲,但性子却和你娘亲一样。” 郁檀绮抿了抿唇,面容白净乖巧,多说多错,还是不要轻易开口说话好。 谢老夫人又看向姜时。 少年一身玄衣,衣衫整洁,一丝不苟,腰间佩戴者一块系着黑绳的白玉,既有天生高位者的矜贵自持,又有让人舒心的温和谦卑。 哪怕谢老夫人听过姜时许多不好的传闻,心里已经把他想象成一个平庸懦弱的贵族公子,也不得不承认,只是第一次见面,他的容貌仪态让她眼前一亮,言行举止更是让她感慨欣赏。 谢老夫人道:“姜世子,你的祖母,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姜时垂首:“多谢老夫人夸赞,晚辈也很敬佩已逝的祖母。” 少年温和清冽的声音带着些许哀伤和怀念。 郁檀绮看着姜时,他的眼帘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绪,但如玉的面容上依旧有几分低沉的悲伤,让人心生恻隐。 姜时出生后便没了父母,是姜老夫人亲手将他带大,是世上唯一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人。 也是因为姜老夫人的悉心教导,姜时多智近妖,温和有礼,并没有因为不好的身世经历而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谢老夫人微微颔首:“我年轻时也去过京城,见过你的祖母。你祖母对你祖父的孩子都视如己出,悉心教导他们,只是你的叔伯们都天资有限,没有一个像你父亲一样,能够自己争出一个爵位光宗耀祖。” 顿了顿,她又摇头:“只可惜,世事无常,天妒英才。你也是你祖母带大的,又有你父亲英名在前,这么多年来,你身上的压力应当不小,你可有能力支撑住你父亲挣来的门楣荣耀?” 谢老夫人眼神锐利地看着姜时。 姜时知道,谢老夫人在逼自己给她一个承诺。 谢老夫人既是陈郡谢家的老太君,也是郁檀绮的嫡亲外祖母。 他沉吟片刻,低声道:“晚辈定会支撑父亲留下的门楣,不会让父母祖母失望,也不会让老夫人和郁姑娘失望。” “好。”谢老夫人笑了,“果然不愧是武安侯的儿子,但你想就这么带走檀绮,也没那么容易。” 她握紧郁檀绮的双手,很是不舍。 姜时敬重道:“老夫人您请说。” 谢老夫人眸中一冷:“前些日子,檀绮险些被人杀害,虽然已经找到了所谓的凶手,但她杀人的动机太过可笑,我要你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郁檀绮看着谢老夫人,鼻腔有些酸涩。 谢老夫人对她真的很好,在所有人都选择息事宁人时,谢老夫人却并没有放弃找出这个会危害她外孙女安危的人。 姜时颔首:“老夫人您放心,晚辈一定会找出敢杀害郁姑娘的幕后黑手。” 谢老夫人道:“在没有找出这个幕后黑手之前,你不能离开陈郡。” 姜时没有犹豫:“晚辈明白。” 谢老夫人似乎忽然就疲惫下来,松开郁檀绮的手,“我累了,你们也出去吧。” “是,外祖母好好休息。” 郁檀绮和姜时行礼后,先后走出了谢老夫人的屋子。 门外站着谢家的总管家,他行礼后笑道:“奴才奉大夫人之命,带姜世子去客房休息。” 姜时看向郁檀绮,温声道:“郁姑娘,那姜某就在此先与你分开了。” 郁檀绮没想到姜时会跟自己说话,她先是看向他,对上他漆黑的眼眸又连忙移开视线,不知道该看哪里,“好的,再见。” 姜时眸光微闪,看着面前的青衣少女,她的皮肤白皙,春日明媚的阳光下晶莹剔透,像是白里透红的粉嫩花瓣。 他勾唇,脸上的笑容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暖意:“郁姑娘,再见。” 玄衣少年转身,跟着谢管家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郁檀绮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长廊两侧种着成排的梨树,洁白无瑕的花朵一簇簇地盛开,春风拂过,些许零碎的花瓣飘落在空中,落在玄衣少年的身上。 白色的花瓣像冰雪一样落在少年的墨发和玄衣上,他的身影看着唯美又破碎。 郁檀绮忽然就有些心疼。 这一刻,她透过那些冰冷的文字,真正地看到了书中的男主,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有着让人惊艳的美貌,让人心生恻隐的凄惨身世和过往。 但他很强大,没有被这些打垮,始终用温和的笑容来面对针对他的一切。 这是独属于他的人格魅力。 郁檀绮深呼吸,眼神越发坚定。 “小姐,姜世子已经走远了。”身后的琳琅忍不住提醒。 “哦,我们也回去吧。” …… 姜时来到陈郡谢家的消息,不出一起便传到了陈郡各个名门望族的耳朵里。 正在书房温书的池礼又坐不住了,他找来自己的小厮,吩咐他:“你去谢家打听打听,京城来的武安侯世子为何会突然来谢家。” 他心中不安,根本无心看书温习。 他知道这样不行,他是池家的希望,不应该被儿女情长绊住,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总是会想到郁檀绮。 第14章 病弱美人 谢家的其他人也知道了府上来了个京城的姜世子,听闻他是一个平庸懦弱的“不祥之人”,但谢家家风正,上至主子下至奴仆,都不会添油加醋说他不好。 因此在谢家主子和奴仆之间的传言和听闻不大一样,无论是主子还是奴仆,都没有看出姜时的“平庸懦弱”,反而一眼看到他就惊为天人,只觉得是好一个翩翩美少年。 然而姜时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要多相处才知晓。 谢家孙辈的儿郎从书院放学后,听到姜时来到谢家的消息,聚集在一起商量着要如何“会面”这位姜世子。 谢家的姑娘们也都过来,表示要一起出主意商量。 谢诗珊道:“檀绮妹妹是姑母唯一的女儿,身体里留着一半谢家的血,她的终身大事,我们这些做表姐表妹的,自然也十分关注。 我看檀绮妹妹对姜世子这个未婚夫挺满意,你们可以故意刁难他,但不能太过分,要是让姜世子心生怨恨,他日他们若是真的成了亲,他把气撒在檀绮妹妹身上,那就是你们的罪过。” 谢璟微微蹙眉:“你们不过是见了那个姜世子一面,为何就这般帮她说话?就算他是武安侯世子,长得再好看又有何用,身为男子,最不重要的就是家世和容貌,凭借自己的本事挣一个前程才是最重要的。” 谢诗珊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道:“大哥,你说得没错,那你想看姜世子有什么本事?是武安侯骑马杀敌的本事,还是读书人四书五经的本事?” “自然是两者都有,不然他怎么配得上武安侯世子的身份,又怎么配得上檀绮表妹。”谢璟俊美的容颜上带着几分阴沉。 其他兄弟姐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轻易开口。 大家从小在谢家长大,对彼此的性情十分了解,也早就看出来,谢璟对后来的郁檀绮有着不一样的心思。 谢璟是嫡长孙,对自身十分严苛的同时,对底下的弟弟妹妹同样严厉,虽然不至于像他们的父母那般事无巨细都要管,但也管了一半,一旦有谁犯错,他便会毫不留情地斥责惩罚。 就连谢璟嫡亲的妹妹谢诗珊犯错,谢璟也会当众斥责她没有长姐的风范,给她的惩罚是别人的双倍,哪怕是谢大夫人出面都没用。 嫡亲的妹妹在他面前都得不到温柔以待,更何况是堂系和表系的兄弟姐妹。 谢大夫人的娘家就在陈郡,虽然比不上谢家,但也是大家族,娘家的子女们都会来谢家的书院上学,一来二去,也和谢家的孙辈熟悉了。 但谢璟只对谢家本家人严厉,对谢大夫人的娘家人以礼相待,亲近但不亲热,对谁都一视同仁,不假辞色。 然而远道而来的郁檀绮一出现,谢璟在她面前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笑容多了,竟然会因为她的劝说,而不过多训斥惩罚人。 他们则私下戏谑:“原来再铁面无私的判官,也会有因为一个人而改变他的操守。” 因为看出了谢璟对郁檀绮的优待,他们更加愿意亲近这个远道而来的表姐妹,只希望她能够多多在谢璟面前帮他们说好话。 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也有透露过让谢璟迎娶郁檀绮为妻的想法。 然而在谢家的五年,郁檀绮因为身子弱,很少出门同他们嬉戏交谈,她的性子柔软内敛,对谁都很好,让人心疼怜惜。 她信守承诺,一直说自己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只等及笄后的某一天,他的未婚夫前来迎娶她。 谢家人知道郁檀绮的未婚夫是京城的武安侯世子姜时后,五年来一直有派人去打听他的消息,因着京城的传言,对姜时的印象并不好,觉得他配不上如此美好的檀绮。 谢璟自然更不喜欢姜时。 谢诗珊看着谢璟有些阴沉的神情,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商讨结束后找到郁檀绮,跟她说了谢璟的想法决定。 少女的闺房里萦绕着暖暖檀香,掩盖着苦涩的药香。 郁檀绮刚刚喝了一碗中药,口里含着蜜饯,还未散去的苦涩味道让她皱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满脑子都是这中药再这么天天喝下去,她迟早要因为林黛玉的身子得到武大郎的结局。 她觉得她的身体不需要天天喝中药,但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不觉得,依旧天天让她喝中药,她是真的苦不堪言。 这也是她想要快点去京城的一个原因,她真的不想再喝药了。 谢诗珊看着面前走神的少女。 暖色的烛火里,少女纤细柔美,脸色病弱惹人怜惜。 她是谢诗珊见过的最惹人怜爱的姑娘,看着她病弱苍白的脸色,没有人不会心生怜惜,想要保护她的美丽。 可姜时能够保护好郁檀绮? 他连自己,似乎都不能够保护好。 谢诗珊眸光微闪,出声道:“檀绮妹妹,这些话我们说了数遍,你也听过数遍,但我还是想再说出来。 女子的婚姻大事是关于下半辈子的终身大事,自己的人生自己过好才是最重要的。若你真的嫁给了姜世子,但他不能保护好你,反而让你跟着他受苦受累,到时你该如何是好?” 郁檀绮回神,认真坚定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跟他后会过上怎样的日子,我都认了。” 顿了顿,她又道:“但我并不认为姜世子真如传闻那般不堪,他眼眸清明,是个好人,我的坚持选择不会错。” 姜时可是龙傲天男主,跟着他,得到他的庇佑,她的小命应该是能够保住。 郁檀绮现在只想抱紧男主大腿,至于跟他回京城后会发生什么,她知道剧情走向,小心谨慎一点,应该不会多难过。 谢诗珊叹气:“好吧,既然你如此坚定,我也不再多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檀绮妹妹你早点休息。” “我送姐姐。” “不了,你身子弱,还是好好歇息吧。” …… 翌日上午,郁檀绮和谢家的孙辈都聚集在后花园的亭子里,等着姜时赴约。 少年一身天蓝色长袍,身姿挺拔,犹如闲庭信步,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第15章 刁难 “姜世子终于来了。”谢璟看着姜时,似笑非笑。 他并不掩饰自己对姜时的不喜。 “让诸位久等了,是我的不对。”姜时微微一笑,优雅从容。 郁檀琦连忙说道:“我也才刚到,姜世子来的刚刚好。” 她对上姜时看过来的眼神,脸颊有些烫,连忙低下头。 少女的脸红胜过枝头灼灼盛开的花朵。 姜时眸光微闪。 谢璟也看到了少女娇羞的模样,微微抿唇。 他从未见过郁檀琦如此心系一人,明明他们昨日才相见。 未婚夫的身份就如此好用吗? 谢璟冷着脸,沉声道:“既然姜世子来了,我们今日的接风宴也可以开始了。姜世子,请坐。” 姜时微微颔首,坐在男子这桌。 郁檀琦坐在女子这桌,两桌只隔着三尺的距离,中间并没有屏障,一览无余。 在座的几乎都是谢家人,并不需要男女分开避嫌。 谢诗珊看着郁檀琦攥紧手帕担忧地看着姜时的模样,忍不住调笑:“姜世子生得这般好看,都让我们檀琦妹妹看得目不转睛了。” 郁檀琦收回视线,有些羞涩:“诗珊姐姐。” 谢诗珊握住她的一只手道:“你放心,大哥只是想看看姜世子有没有本事,不会太为难他。” “我知道了。”郁檀琦微微颔首,却还是不太放心地看向男子那桌。 姜时自然是有本事的,可现在的他还在隐忍蛰伏,不能暴露自己的才情,否则引起注意,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若他不在谢家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才华,谢家肯定不会让他轻易带走郁檀琦。 无论他怎么做,似乎都很难两全。 郁檀琦轻声叹息,眉眼忧愁。 姜时怎么就亲自来陈郡谢家接她了呢? 她原本的打算是自己带着嫁妆去京城投奔他。 亭子里的众人心思各异。 姜时即使坐着,背脊依旧挺直,脸庞温润,眉目清隽,气质矜贵随和。 他自然感受得到郁檀琦的目光,他看着桌上的茶盏,余光中,少女忧愁的模样映入眼帘。 她在担忧他。 一种奇怪的感觉蔓延至心头,姜时竟然并不想要排斥。 蓝衣少年微微勾唇,姿容温雅。 谢璟开口道:“昨日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姜世子曾是国子监的学生,想必文采斐然,不如我们就以花朝节为题目,每人做一首诗,最后请姑娘们掷花选出最好的诗作如何?” 谢家是传承多年的书香世家,最擅长的便是读书,作诗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姜时虽然曾是国子监的学生,但也是“曾经”,他十三岁后便再也没有去过国子监,一直在家自学。 且他是武安侯世子,武安侯武将出身,身为世子,他应该最擅长的是武,而不是文。 谢璟用谢家人最擅长的文来跟武安侯世子姜时比试,是明晃晃的刁难。 姜时面不改色,依旧温润从容:“我觉得谢大公子的提议很好,只是不知这场比诗可有彩头?” 谢璟道:“彩头便是红丝砚,姜世子觉得如何?” 红丝砚是四大名砚之一,价值不菲,是天下读书人都想要得到的诸砚之首。 姜时微微一笑:“既然我也要参加,彩头不能只你们出,我也出一个彩头。” 顿了顿,他沉吟片刻后道:“武安侯府不同于谢家,我只能拿出一支步摇作为彩头,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步摇? 谢璟微微蹙眉,觉得这个彩头有些奇怪,但并未多想,“无妨,若我们当中有谁赢了你的彩头,便送给檀琦妹妹就好。” 姜时似是并未听出他话语中的讥讽,依旧温和从容:“彩头定好了,可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 谢璟道:“我们每人以花做题,在半炷香的时辰内写出一首四句七言诗即可。” 他让下人端来笔墨纸砚,“现在便开始吧。” 下人们给他们每人摆放好笔墨纸砚,点上一柱香,等香燃到一半,这场比诗就要停笔交卷。 谢家的公子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比试,拿到笔略作思考,便开始下笔作诗。 他们肯定是比不过谢璟,今日不过是给他和姜时作配。 姜时拿到狼毫笔,看着面前洁白无瑕的宣纸,陷入沉思。 四句关于花的七言诗对他来说自是不难,难的是该如何掌握这个度。 既能显现出让谢家人满意的才华,又不会太过出挑,让人惊艳。 谢璟也没有动笔,他在沉思,该如何作出让人惊艳的四句七言诗,把姜时比下去。 尽管出身世家,从小在众人的夸赞和期盼下长大,谢璟并没有目中无人,反而一直谦逊,坚信“人外有人天外有人”,从不会小看任何一人。 也许姜时真如传言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且姜时的姿容,怎么看也不像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无能之辈。 谢璟看向姜时,少年蹙眉,似乎有些难以下笔,握着笔看着宣纸,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若是让人见状,会以为姜时果真是一个脑袋空空的庸才,然而谢璟的目光落在他执笔的右手上,嘴唇微抿。 他见过许多人执笔写字,光是一个姿势,他便能够看出一个人是否勤奋好学。 姜时执笔的姿势,熟稔且优雅,想必过去十数年,少有不握笔写字的时候。 这样一个人,真的是不学无术的庸才吗? 谢璟的神色越发严峻,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宣纸,沉思半晌后开始落笔。 既然如此,他不必再有所顾忌。 姜时想从谢家带走郁檀琦,不露出点真才实学,就算郁檀琦执意要跟姜时走,谢璟也不会轻易放人。 那么好的檀琦妹妹,怎么可以将自己的下半生托付给一个不学无术的无能之辈。 谢璟在一刻钟之内作出一首四句七言诗,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狼毫笔,抬头看向姜时。 他似乎才刚刚落笔,动作缓慢。 少年黒翎似的长睫垂下,春日的光落在他的身上,一片洁白的花瓣不知从哪儿飘了过来,落在他的发间,画面犹如一幅圣洁的画作。 此时一柱香已经快要燃至一半,还剩不到半刻钟的时辰。 郁檀琦看着姜时,捂着自己跳动厉害的心口。 第16章 险胜 “半炷香已经燃尽,该交卷了。”谢璟看了一眼刚刚停笔的姜时,出声道。 下人们一个一个将他们的卷子双手小心捧了起来,放到一张干净宽敞的长桌上。 谢璟道:“现在请姑娘们投掷一朵花给自己看来最好的诗作,每人可拿两朵花。” 下人们又端来几盘装着花朵的盘子。 郁檀琦挑了两朵纯白色的梨花,站在长桌旁,快速浏览,很快便找到了姜时的诗作。 她心中庆幸,幸好两人在此之前通过书信,她记得姜时的字迹。 —— 堆雪积玉枝枝倾,淡雅芬芳宜春情。 年年无意争春色,疑是瑞雪送新衣。 —— 无论是原主还是郁檀琦,也算是看过不少书,觉得这首写梨花的四句七言诗也许不是绝佳,但也不逊色多少。 她将手中的两朵梨花放在诗作前。 谢家孙辈都是嫡出,兄弟姐妹的关系都很好。 谢家公子有十位,今日能够来比诗的有六位,加上姜时的诗作,一共有七幅诗作。 谢家的姑娘则只有五位,加上郁檀琦,也只有六个人可以投掷花朵。 每人两朵花,一共十二朵花,能够让每一幅诗作都有得到花的可能。 谢家的姑娘们很少参与兄弟们的文试,哪怕是嫡亲的兄弟,也不一定认得他的字迹。 因此掷花选取的方式是公正的。 谢诗珊看到郁檀琦毫不犹豫将两朵花都放到一幅诗作前,不由得走过来看了一眼,“檀琦妹妹,你不多看几幅诗作再做决定那?” 郁檀琦笑道:“不了,我觉得这幅诗作写得很好。诗珊姐姐,你来看看,是不是写得很好?” 她试图给姜时拉票。 谢诗珊仔细地看了看,颔首道:“的确写的不错,不过我还是要再看看其他诗作,毕竟就两朵花,可不能随意投掷。” 郁檀琦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性格内敛,实在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把花投给姜时的话。 谢诗珊很快便走到一幅诗作前,确定是谢璟的字迹后,也毫不犹豫地投掷了手上的两朵樱花。 抱歉了,檀琦妹妹。 作为谢璟的嫡亲妹妹,谢璟对谢诗珊最为严格,很小的时候,谢诗珊就被谢璟盯着练字,对于谢璟的字迹,谢诗珊很是熟悉。 她看得出来郁檀琦也认出了姜时的字迹,虽然有些疑惑,但她现在不好问出来。 谢诗珊虽然不太赞同谢璟用自己最擅长的文来跟武安侯世子姜时比诗,但亲疏有别,无论如何,她都要帮谢璟。 帮谢璟也是在帮郁檀琦。 谢诗珊看向正在和其他姐妹小声交谈的郁檀琦,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这位内敛柔弱的表妹,一旦遇到在意的人,便会努力为他付出,真是可爱得让人心软。 “诗情姐姐,你看这幅诗作是不是写得很好,把洁白无瑕的梨花比作雪和玉,看起来就很美呢。” 少女的声音甜如蜜糖,身上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清甜香气,谢家嫡女排行第二的谢诗情瞬间被说服,将手中两朵粉白桃花放到两朵梨花的旁边。 “嗯,写得是很好。” 她是二房的嫡女,虽然也很敬畏大房的大哥,但是郁檀琦帮过她好几次,这回该她帮她一次了。 至于这副诗作是谁写的,谢诗情不去多想,反正她连自家兄弟的字迹都认不出来,管他是谁呢。 谢家的公子们见状,有些忧伤地叹气,担忧自己要是没有得到一朵花,那就丢人了。 谢璟微微蹙眉,然而现在是掷花选取,他不能过去同她们交谈,只能沉着一张俊脸。 姜时看着郁檀琦努力游说的模样,忍不住弯唇,黑眸含笑,似春水潋滟。 谢诗珊也开始游说其他姐妹,试图让她们把手中的花朵都投掷给谢璟的诗作。 —— 点点樱花迎早春,千株万片花色青。 昨日南园新雨后,绕树重重情意盛。 —— “诗月妹妹,你看这幅诗作写的是青樱……” 谢诗月是三房的嫡女,她看着手中的两朵芍药很是犹豫。 最后她分开投掷,一朵给谢璟,一朵给自己的嫡亲哥哥谢珩。 今日所谓的“接风宴”变成了“比诗会”,主角是他们四人。 很快,姑娘们手上的花朵都投掷了出去。 下人们上前清点花朵,最后公布每幅诗作所获得的花朵数目。 可以投掷的十二朵花,姜时获得六朵,谢璟竟然只获得五朵,还有一朵在三房的嫡长子谢珩那里。 姜时竟然以多出的一朵花胜过了谢璟。 结果公布出来时,众人都十分惊讶。 谢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先是看着姜时的诗作,不得不承认写得的确不错,于是看向姜时道:“恭喜姜世子获得魁首,赢下了彩头。” 姜时拱手谦逊道:“我能赢下彩头,不过是运气罢了。” 可不是运气,若不是郁檀琦认出了他的字迹,帮他游说其他人,谢诗月又一念之差,分了一朵花出去,两人应该是平局。 谢璟也是一个坦荡磊落的君子,确定姜时不是草包,他反而更加舒心,他拿起茶杯:“我以茶代酒,敬姜世子一杯。” 姜时也端起酒杯,用略低一些的位置回敬谢璟。 比诗结束,接风宴终于可以正常进行。 下人们端来茶水点心,众人欢声笑语,最后纷纷起身,往姹紫嫣红的花园走去。 姜时和谢璟走在一起,郁檀琦和谢诗珊走在一起,其他人也各自走在一起。 谢璟对姜时道:“姜世子虽是第一次来陈郡,但我有个好友久仰世子大名,想要与你结识,不知世子可否赏脸与之一聚?” 姜时微笑道:“谢大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既是你的好友,我自然也想与之见面结识。” “那便定好了,我与他约好后,大家便见一面。” 两人之间的氛围看似相谈甚欢,实则隐隐对峙。 谢璟面容清冷,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姜时虽然嘴角带着笑,面冠如玉,却让人难以看清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郁檀琦走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身影,若有所思。 希望他们真的能够好好相处。 第17章 见面礼 郁檀琦午睡起来后,琳琅道:“小姐,姜世子身边的侍卫丹青在外面等着,说姜世子想要见你一面。” 郁檀琦还有些朦胧的睡眼瞬间清醒,“他要见我?快给我梳妆打扮。” “是。”琳琅扶着郁檀琦起身。 桃华道:“奴婢这就去回丹青。” 她走后,琳琅问道:“小姐还要穿上午穿的那套衣裳吗?” “嗯。”换身衣裳感觉有点太明显了。 郁檀琦在侍女们的服侍下穿好里三层外三层的华贵衣裳,最后坐到梳妆台前。 无论什么时代,女子梳妆打扮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她说:“简单梳妆就好,别让姜世子等太久。” 琳琅笑道:“小姐天生丽质,肌肤白皙细腻,都不需要仔细上妆,只要抹一层口脂让唇色鲜红一些就好。” 郁檀琦唇角忍不住上扬,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呢。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少女白皙精致的容颜清晰可见,眉眼弯弯,灵动又可爱。 古代的铜镜是富贵人家才用的起的物件,做工精细,需要经常打磨,镜面所映射出来的画面不比现代的玻璃镜子差。 约摸半炷香的时辰后,郁檀琦才款款走出自己的院落,去往附近的一个阁楼与姜时相见。 男女七岁不同席,哪怕是未婚夫妻,也不能在女子的闺房住处私下见面,不然传出去,男子无事,女子的声誉却会受到极大的损害。 一个天蓝色衣裳的少年单手负在身后站在阁楼前,身姿修长挺拔,有着少年人的清瘦。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少年面冠如玉,让走在郁檀琦身后的琳琅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未来的姑爷,长得可真是极好,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 姜时看着郁檀琦,她依旧是上午的那身打扮,只是发髻简单了些,头饰也只别了一支木簪和几个流苏。 少女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慵懒,似是刚刚睡醒。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向她走来,声音温润:“郁姑娘。” 郁檀琦有些不好意思地福身道:“姜世子,抱歉,让你久等了。” 姜时温声道:“女子梳妆打扮是一种礼仪,并未觉得久等。且是我想要见郁姑娘,应当感谢你愿意与我相见才是。” 少年温雅有礼,不仅长得好看,说话也很是好听,很难不让人心情愉悦。 郁檀琦不禁莞尔一笑,轻声道:“那我们上去说吧。” “好。”姜时微微颔首,“郁姑娘请。” 他让郁檀琦走在他前面。 郁檀琦也没有推辞,经过他时,湖蓝色的裙摆微扬,似是触碰到了他的衣角。 姜时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轻盈香甜的气息,他看着郁檀琦的身影,目光落在她如墨的青丝上。 他背后的那只手微微攥紧手中的步摇,微微一笑,跟在郁檀琦身后。 两人在阁楼的圆桌旁坐下,琳琅很贴心地站远了些,帮他们看下面会不会有人经过。 郁檀琦微微低头垂眸,轻声道:“不知姜世子见我是有什么话要说?” 姜时看着她的小脸,她的唇抹了口脂,显得气色好看了一些,但肌肤依旧透着些许病弱的苍白,“你我本是未婚夫妻,昨日是我们初次相见,我没来得及送你一件见面礼,想着今日补上。” 他伸出那只放在背后的手,宽大的手掌中有一支做工精细的步摇,“这是我从京城带过来的步摇,我不知你这般年纪的姑娘喜欢什么样的首饰,希望你不要嫌弃。” 郁檀琦看着他手中的步摇,有些受宠若惊,“这支步摇很好看,我怎么会嫌弃。” 顿了顿,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我还没有准备好见面礼,你等我几天可好?” 如果不是姜时说这是给她的见面礼,她估计也不会想到给他送见面礼。 她有些惊讶,书中的男主是这么温柔体贴的一个人吗? 她记得,男主虽然温润如玉,但和女子向来保持一定的距离,从不会亲自送礼。 姜时笑了笑:“这点是我的不好,是我来的太突然,郁姑娘一时没有准备好,不必准备好见面礼,你愿意同我去京城,对我来说,已是最好的礼物。” 郁檀琦微微红了脸,小声道:“可你一开始还说要和我解除婚约呢。” 少女的声音柔软清甜,带着些许娇嗔,让人听着心尖一颤。 姜时微微捏紧手中的步摇,轻叹:“若早点见到郁姑娘,我也许不会写出那封信。 只是郁姑娘应该也不太清楚我现在的处境,你若跟我回京,所面临的会是你意想不到的危险,你还要坚持履行婚约吗?” 他看着郁檀琦,少女抬眸同他对视,白嫩的脸颊浮现红晕,眼神却没有闪躲。 郁檀琦认真道:“你我是指腹为婚,我娘还在时,就教我一定要履行婚约,这是她和你母亲的约定。 尽管我之前未曾见过你,但你的母亲与我的母亲曾是闺中密友,不是亲姐妹但胜似亲姐妹,我相信你就是我娘给我选的最好的夫婿。 无论同你去京城后会发生什么,我都不怕,只要你不会背弃我,我会永远坚定地站在你身边。” 姜时难得愣愣地看着她。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听到一个少女如此掷地有声地说会永远站在他的身边。 明明他们今日才第二日相识,她并不了解他,为什么能够如此相信他? 半晌,他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晦涩:“若你知道我并不是你认为的美好的人呢?我可能一无是处,也许守不住爵位,不能给你一世尊荣呢?” 这是外人眼中的他,一无是处只有一副皮囊,叔伯觊觎武安侯的爵位,他随时都有一无所有的下场。 郁檀琦摇头道:“无论你是怎样的人,你都是我的未婚夫。将来我们若是成亲,你就是我的夫君,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我的选择,我不会后悔,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少女眼眸清澈如水,面容圣洁,姜时有些恍惚,忽然就想到了他昨日初来谢家时,那高高的梨树上如雪如银的梨花。 纯白无瑕,就像是此时的少女。 第18章 许诺 姜时再次捏紧手中的步摇,随即松开,看着她笑道:“既然郁姑娘如此坚定地选择我,我自是不会让你失望。” 顿了顿,他低声道:“我此生定当不负你。” 郁檀琦眼眸微微一亮,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垂眸羞涩一笑:“嗯,我信你。” 她心中笑开了花,得到男主的许诺,就像是得到了一块免死金牌,她应该不会再是炮灰女配的命运。 《君逆》这本书是没有女主角的,姜时也没有红颜知己,他尊重女子,并不贪财好色,一心只想守住父亲的爵位,找出谋害父母的凶手,最后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代名相。 跟在姜时身边的人,最后名誉双收,郁檀琦不奢求真的和他结为夫妻,只想抱好大腿,在这男尊女卑的封建王朝活的更轻松自在一些。 如果可以,郁檀琦不想嫁人,无聊寂寞了可以包养小白脸。 只是这种想法大概不能实现,她想着嫁人当继室也不错,不用被逼着生孩子,夫君死了孩子大了就分家,各过各的,她应该也能够安享晚年。 在一夫一妻的现代都不一定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更何况是男子可以光明正大左拥右抱的古代。 郁檀琦一直信奉随遇而安,心性豁达,无论到了什么地方什么身份,都不会影响她想要平静轻松过日子的想法。 她惊艳欣赏姜时的美貌,但不敢有其他的心思,她怕被辜负。 真情可以有,但是真心难得。 想的很清楚的郁檀琦在姜时面前就是一个柔弱内敛的少女模样,容易娇羞,却又异常胆大。 姜时抬起拿着步摇的手,温声道:“郁姑娘,你的发髻上正好缺一支步摇,我帮你戴上可好?” 他都开口了,郁檀琦自然不会拒绝,微微颔首:“好。” 少年起身,走到她的身后,将步摇插入她乌黑柔顺的发间。 “好了,很好看。”他放下手,微微一笑,走进郁檀琦的视线里。 郁檀琦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发间的步摇,上面还残留少年掌心的温热,她的指尖轻颤,连忙放下手,垂眸轻声道:“谢谢。” 姜时笑道:“姜某初来乍到,不知郁姑娘可否带我在谢家走走,好让姜某清楚府上的主子们都住在哪里。” “当然可以。”郁檀琦起身,“我们现在就走吧。” 谢家是陈郡第一世家,府邸传承数百年,没有金碧辉煌的贵气,有的只是世家沉淀的书香底蕴。 少女一身湖蓝色的衣裙,身姿纤细轻盈,仪态清雅,尽显出身书香世家才有的文雅娴静气质。 但姜时却看到了少女娴雅外表下的大胆气魄,她并不只是循规蹈矩的闺阁少女,看似柔弱,实则坚韧。 他弯着唇角,眸中闪过一抹暗光。 经过一个长廊拐角,他们碰上了谢璟。 谢璟惊讶地看着他们:“檀琦妹妹,姜世子,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郁檀琦如实道:“我带姜世子熟悉一下谢家的府邸,免得他日后迷路。” 谢璟的目光忽然落在她的鬓间,“檀琦妹妹新买了一支步摇吗?款式很是新奇,不太像是陈郡流行的款式。” 他并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家中女眷多,每次的生辰礼他都是自己亲自精心挑选,对女子的首饰也算了解,更是清楚陈郡流行的首饰款式。 郁檀琦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支步摇是姜世子送我的。” 谢璟微微抿唇,看向姜时。 少年回以一个温雅的笑容,他却看着刺眼极了。 “姜世子倒是细心,只是你与檀琦妹妹毕竟还未成亲,希望你能够注意分寸,不要做逾矩之事。”他没忍住冷声道。 姜时微微一笑:“谢大公子请放心,我自然知道分寸,这支步摇不过是我作为未婚夫送给郁姑娘的见面礼罢了。” 谢璟冷着脸,却又不能发作,他们毕竟才是正经的未婚夫妻,他再怎么不喜姜时,却也不能阻止他们见面。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仿佛看到了她五年前出现在谢府的画面。 那时的她才十一岁,身子骨比现在还要差些,刚经丧母之痛,又坐了许久的马车,整个人小小一只,仿佛风吹就倒,清澈圆润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们,眼里惊惶不安。 他从小就喜欢这个一年才能够见一两次面的表妹,也许是因为祖母和母亲总在耳边说要好好照顾檀琦表妹,也许是她生得太过漂亮,他对她有着对别人没有的怜惜。 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软声喊他哥哥时,他觉得他什么都能够答应她。 可是少女一天天长大,与他渐行渐远,少了一份儿时的依赖亲昵,多了一份客气礼貌的疏离。 她现在站在别的少年身边,鬓间带着别的少年送的步摇,露出羞涩的神情。 她这副模样很好看,可是却不是为他。 谢璟的心中苦涩,暗自咬牙,低声道:“既然如此,姜世子应该不会介意我跟着一起带你熟悉谢府吧?” 姜时笑容不变:“荣幸之至。” 于是三人走在一起,谢璟在中间分开他们。 郁檀琦还以为两人已经产生了友情,很是体贴地把开口说话的机会都给了他们,她在旁边默默陪同听着。 谢璟不想让郁檀琦跟谢璟说话,自是主动开口跟姜时搭话,尽量让他暴露出自己不好的一面。 比如他问姜时:“听闻武安侯曾是朝廷第一大将军,你身为他唯一的儿子,武术应当也很厉害吧?” 姜时惭愧道:“说来惭愧,姜某自幼羸弱,虽然也想继承父亲的衣钵,但却有心无力。” 谢璟假意安慰:“这也不是你的错,既然武不行,还有科举这条路可走。姜世子今年有十七岁了吧,参加科考了吗?” 姜时摇头,神色有些黯然:“大夫说让我静养,暂时不能参加科举,怕经不住劳累出事。” 谢璟看似惋惜,实则讥讽道:“文也不行,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好在姜世子还有武安侯的爵位继承,比起绝大多数需要靠自己的同龄人要幸运许多。” 郁檀琦后知后觉地眨眨眼睛,她怎么听这话怪怪的? 第19章 偏向 对于谢璟,原主的记忆里,他是一个很好的大表哥。 谢璟对自己严苛,对弟弟妹妹严格,嘴巴有点毒,但对她却不会说一句重话。 原主是家中独女,从小就很羡慕谢家一大堆兄弟姊妹,把谢璟当作亲哥哥看待。 郁檀琦也能够感受得到谢璟对自己的疼爱。 可是一边是男主,一边是大表哥,郁檀琦也不好太明显地偏向谁,实在有些为难。 但她还是开口扯开话题:“姜世子初来乍到,肯定未曾吃过陈郡的美食点心。吃甜的会让心情好些,我待会儿让人送些今日刚买的点心送到客院,姜世子尝尝味道。” 姜时笑道:“那姜某便多谢郁姑娘美意。” 谢璟道:“檀琦妹妹新买的点心只送给姜世子一人吃吗?” “璟表哥自然也有,我买了很多,不只给你们送,还要给外祖母他们送,免得你们说我……” 少女红了红脸,微微低头垂眸,欲语还休的模样看得谢璟眼眸一暗。 谢璟不懂,明明他们昨日才第一次相见,为何檀琦妹妹就一副认定姜时的模样。 姜时不过就是皮囊好看了些。 谢璟忽然觉得比起眼前的姜时,他觉得池礼更好。 起码池礼不能够堂而皇之住在谢家,郁檀琦也不会在他面前娇羞不已。 谢璟已经很少见郁檀琦害羞的模样了,她的性格内敛,却不胆怯,身上自带着高门贵女的自矜,她对谁都是一样的笑。 然而自从姜时出现,谢璟见到了郁檀琦另一个模样,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书上说的“少女怀春”便是这个模样。 让人艳羡嫉妒极了。 谢璟抿了抿唇,心绪复杂,终于没再找姜时的“茬”。 最后郁檀琦走累了,姜时和谢璟送她回了院落。 谢璟看着面前的蓝衣少年,莫名想到郁檀琦今天穿的是湖蓝色的衣裳,两人站在一起,竟然莫名般配。 他面无表情:“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姜世子可还记得回客院的路?” 姜时温声道:“姜某自然记得回客院的路,既然谢大公子有事,姜某就先回去了。” 姜时回到客院后没多久,郁檀琦让琳琅送的点心到了。 丹青知道姜时不爱吃这些东西,在琳琅走后,刚想上前拿走点心盒子,姜时却道:“不用拿走。” 他打开点心盒子,里面一共有三层,每一层的点心都不一样的精致好看。 丹青惊讶问道:“主子难道要尝尝味道吗?” “嗯。”姜时拈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 点心的口感醇厚,同气味一样甜腻。 姜时饮食清淡,并不喜欢吃甜食,觉得太腻。 他想起郁檀琦身上也有类似的清甜气息,她似乎格外喜欢吃甜食。 丹青很有眼力见地给姜时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主子。” 姜时接过一饮而尽,勉强将口中的甜腻冲淡。 “太甜了。”他轻声道。 丹青问道:“那要属下现在把它收起来吗?” 姜时摇头:“不。” 他又拈起一块不一样的点心,脸上并没有露出不喜的神色。 丹青不明白了:“主子既然觉得点心太甜了,为何还要再吃一块?” 这里又没有别人,主子没必要做戏啊。 姜时却道:“郁姑娘喜欢吃点心,你让人找几个会做点心的厨娘,把能够做的点心都做出来。” “是。” 丹青暗自感叹,没想到主子竟然真的对郁姑娘上心了,不仅为她在谢家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才华,还为她在武安侯府准备做点心的厨娘。 主子如此温柔体贴,丹青仿佛已经能够看到武安侯府未来其乐融融的景象。 主子一路走来太苦了,老天有眼,是该让主子过得好一些了。 郁姑娘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有陈郡谢家的教导,一定能够和主子一起支撑起武安侯府。 …… 郁檀琦财大气粗,每次送东西都是给谢家所有的主子送。 点心虽然没有多贵,但是能够让谢家上下看到她为人处世的能力,不说面面俱到,却也是人人称赞的好姑娘。 谢大夫人吃着郁檀琦送来的点心,忍不住感叹:“檀琦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是真不舍得让她离开谢家,你姑母当年怎么就给檀琦定下了指腹为婚的婚约呢?” 她是真想把郁檀琦抢过来做自己的儿媳妇。 谢璟吃了一块点心,明明很甜,他却尝到了苦味,“檀琦妹妹虽然和姜世子有指腹为婚的婚约,但毕竟并没有正式定亲。”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也看到了,檀琦已经认定姜世子是她的未婚夫,谁劝都没用。” 谢大夫人轻叹,“不过还好姜世子人看起来还行,不像传闻中那般羸弱不堪。 只是他的父亲武安侯骁勇善战,他的母亲出嫁前也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礼,姜世子作为他们唯一的孩子,除了样貌,似乎就没有什么出彩的。” 谢璟道:“所以姜世子根本配不上檀琦妹妹。” 谢大夫人看向谢璟,她的长子自幼沉稳清冷,今日的言行却有些激烈,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想到之前她试探问谢璟如果让郁檀琦给他做娘子他愿不愿意,他没有犹豫就说愿意,她当时还没有多想,以为只是长子孝顺。 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有这个心思。 谢大夫人轻叹:“我们都觉得配不上,可檀琦不会这样想。檀琦和她娘一样,都是固执的性子。” 谢璟微微抿唇。 对于姑母谢琳和姑父郁尚恒当初相爱成亲的事情,整个陈郡现在都还有人时不时说起,他自然也很清楚。 他们谢家人,无论男女,都是固执专一的性子。 这点从谢家家规,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便可看出。 谢家并不重视门第,娶妻娶贤,信奉“贤妻旺三代”的道理,而谢家每一个女主人都应了这个道理,夫妻恩爱,婆媳和睦,子女孝顺。 谢家女,百家求。 郁檀琦虽然不姓谢,但由谢老夫人亲自教导,在陈郡的名声也极好,及笄后便有很多媒人上门提亲,都被谢大夫人一一婉拒,理由是姑娘还小,家里老太君还想多留几年。 陈郡没有多少人知道郁檀琦有未婚夫。 第20章 乐子 姜时来到陈郡谢家的第三日,谢璟作为负责接待他的东道主,邀请他下午同他一起去陈郡最大的酒楼“清香楼”吃酒交友。 两人在谢府门口会面,准备一同出去时,忽然看到郁檀琦盈盈走来。 少女一身墨绿交颈长裙,裙摆飘飘,清雅华美。 “璟表哥,姜世子,你们要去哪里?”她睁着一双清澈圆润的眼眸看着他们,眼里带着期盼。 姜时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脸上,少女的脸颊泛红,朱唇微张,气息微喘,显然是急忙赶过来,为了追上他们。 他微微弯唇。 谢璟一顿,“我和姜世子要去清香楼吃酒。” 郁檀琦轻声道:“我也正好想出去,璟表哥可以带我一个吗?” 她期盼地看着谢璟。 若是之前,谢璟自然是会一口答应带她出去,但是今日他有另外的打算,不方便带她一起。 因此他有些犹豫道:“清香楼还有我别的好友,都是男子,檀琦妹妹不介意吗?” 郁檀琦以前并不喜欢见太多外人。 此时她却道:“璟表哥的好友我应该都见过,不是生人,璟表哥带我一起去吧。” 为了紧紧抱住男主的大腿,她自然要时刻记得在男主面前刷好感和存在感。 谢璟微微抿唇,惊愕郁檀琦主动提出和他一起出门的同时,心中酸涩。 他知道,她是因为姜时才会这样。 莫名的,他想起一句话,女大不中留。 他不想同意,姜时却突然开口道:“既然郁姑娘想同我们一起去清香楼,那便一起吧。” 温润如玉的少年对郁檀琦微微一笑。 少女瞬间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他。 谢璟看到这一幕,袖口下的双手握紧成拳。 他实在不想看到这副“眉目传情”的画面,脸色微郁,却还是同意了郁檀琦跟他们一起去清香楼。 谢家大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谢璟想要先上马车再拉郁檀琦上马车,回头时却看到她对姜时道:“姜世子,请。” 姜时也没有推辞,上了马车后,与谢璟一同向郁檀琦伸出一只手,“郁姑娘,我拉你上来吧。” 郁檀琦看着面前的两只手,心头一跳,进退两难。 身后的琳琅连忙上前说道:“大少爷,姜世子,还是奴婢上来拉小姐上马车吧。” 谢璟看了姜时一眼,率先收回手,微微颔首:“琳琅你上来吧。姜世子,你请先进去。” 姜时随之收回手,微微一笑,两人给琳琅让了位置,进了马车里面。 郁檀琦微微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琳琅一眼,小声道:“回去给你涨月例。” 原主喜欢带琳琅出门是有原因的,琳琅聪明,反应能力也很强。 琳琅笑道:“为小姐分忧解难,是奴婢应该做的。” 琳琅将郁檀琦拉上马车,撩开帘子,郁檀琦看到马车内的两人面对面坐着,氛围略微古怪。 郁檀琦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谢璟的身边。 她心中轻叹,她知道谢璟肯定不喜欢姜时,为了防止他得罪未来权臣,她也是操碎了心。 谢家虽然是百年世家,但世家的影响力太大,威胁到了皇权,姜时未来会是新帝的心腹,便会对世家下手。 有些世家因此销声匿迹。 原书谢家也收到了影响,但因为谢家家风正,在陈郡的声誉极好,很难受损,男主又看在是早逝的未婚妻的外祖家的份上,并没有过多打压。 但现在她作为未婚妻还活着,谢家又不太看得起现在的男主,万一结下仇怨可就不好了。 清香楼是陈郡的第一酒楼,来往之人大都是陈郡的达官显贵,以及路过陈郡的富商贵族。 谢璟的包厢定在二楼,这是他每次来清香楼都会定的包厢,清香楼的掌柜知道他是谢家的嫡长孙,会特意给他留着。 三人刚下马车,一个跑堂小二便迎上来:“谢大公子,您来了,池公子他们已经在包厢等你们了。” 小二带着他们上了二楼,打开包厢门,里面坐着三个人,蒋璇竟然也在。 包厢很大,倒也能够容得下十多人,不会显得拥挤。 池礼起身,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郁檀琦身上,“阿璟,檀琦妹妹,你们来了。” 谢璟一一看向人介绍道:“我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来自京城的武安侯世子姜时,这位公子是池礼,这位姑娘是池礼的表妹蒋璇,这位公子是苏霁。” 苏霁和池礼都是谢璟的好友,三人是陈郡出了名的年轻才俊,相貌佳,才华出众。 与清冷严峻的谢璟以及芝兰玉树的池礼不同,苏霁一身金冠紫团花金丝束腰裰衣,摇着扇子,脸上带着笑容,看着有些不大正经。 几人互相问好后,围着圆桌坐了下来。 作为唯二的两个姑娘,郁檀琦和蒋璇坐在一起,她旁边是谢璟,姜璇旁边是池礼。 苏霁看着多出来的两个姑娘,合起扇子,嘴角的笑容扩大,摇头感叹:“早知道你们都带着自家的表妹赴约,我也抱上我家小妹了,这样我就不是形单影只。” 他口中的小妹是苏夫人生的幼女,今年才三岁,叫做苏观语,小小一只很是可爱。 在众的各位除了姜时,都知道苏霁是个有些顽劣的性子,很喜欢逗哭三岁的小妹,偏偏小观语哭过就忘,很喜欢这个大她十七岁的大哥。 蒋璇笑盈盈道:“就算小观语愿意跟着你出来,苏伯母肯定也不会让你抱她出来,你老是欺负她。” “我哪有欺负她,这是我们兄妹情深的一种表现,虽然和你们不太一样。”苏霁这话里有话,意味深长。 他看着面前的三男两女,笑着打开手中的扇子,心想今天可有一场好戏看。 男人最懂男人,谢璟看自家表妹的眼神可并不清白。 偏偏池礼也心仪郁姑娘,而池礼的表妹蒋姑娘则心仪他。 苏霁看了一眼衣着妆容有些相似的郁檀琦和蒋璇,瑞凤眼里闪过一抹兴味。 平常温书太过无聊,不找点乐子轻松一下,那这样的日子也太过无趣。 郁檀琦觉得苏霁的神情很耐人寻味,他好像把他们当乐子了。 第21章 维护 谢璟今日约几人一起出来,就是为了仔细探探姜时的虚实,虽然多了两个姑娘,但郁檀琦和蒋璇都是有才情的姑娘,不会让氛围沉闷下去。 谢璟吸取昨日在家中的教训,今日选了另一个法子,他开口道:“我和池礼以及苏霁半月后就要进京赴考,姜世子曾经在国子监读书,文采斐然,不知可否给我们讲解几篇文章?” 姜时温声道:“谢大公子谬赞,三位公子都是会考举人,而我只考过秀才,后来便离开国子监在家自学,连举人都不是,怎么有资格给你们讲解文章。” 池礼和蒋璇诧异地看向他。 他们虽然都知道郁檀琦的未婚夫是京城武安侯世子,也知道他的名声不太好,但看到他第一眼时,哪怕是池礼也不得不感到惊艳,少年的仪态气质一看便是高门贵公子。 这样的仪态,让他们觉得姜时也许并没有传闻中那般平庸不堪。 但他们没有想到,姜时竟然如此“坦诚”,说自己只是一个秀才。 池礼忍不住蹙眉,他不会因为嫉妒姜时是郁檀琦未婚夫的身份而针对他,但姜时如此坦然,似乎一点也不羞愧,让他十分不悦。 这样的平庸之人,怎么配得上檀琦妹妹? 他不禁清声道:“国子监是全天下才子都想进的顶尖学府,姜世子为何不珍惜机会,要从国子监离开回家自学?你若一直在国子监,应当不至于现在还只是个秀才。” 姜时轻叹,似有难言之隐:“我也不想离开国子监,只是……我身子羸弱,总是容易抱恙,不得不请假在家休养。次数多了,我跟不上进度,便只好离开国子监,在家自学。” 池礼看了他一眼,少年的身子有些单薄,眉目温和,脸色略微苍白,看起来的确身子有些弱。 郁檀琦此时开口说道:“姜世子只是因为身子弱,所以不得不在家自学,也只考了个秀才。等他身子好些了,再去考举人,一定能够考中。” 在座的四人齐齐看向她。 少女一向内敛安静,很少有主动说话的时候。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对亲近之人都很好。 此时居然开口帮姜时说话,看来是真的很维护未婚夫的面子。 可她和姜时才相识三日。 蒋璇看到池礼的眸中闪过一丝受伤,她的心情却愉悦起来,唇角上扬。 郁檀琦最好是真的喜欢姜时,赶紧嫁去京城,这样池礼就算再喜欢她,也不能和一个有夫之妇有纠葛。 蒋璇决定再下一剂猛药,看着郁檀琦调侃道:“檀琦妹妹看来很相信姜世子,挺好。此次姜世子来陈郡,你们应该好事将近了吧?” 池礼和谢璟双双蹙眉。 谢璟脸色微沉,“蒋姑娘慎言,檀琦妹妹和姜世子还未正式定亲。” 言外之意是一切都有变数。 苏霁看热闹不嫌事大:“我看姜世子和郁姑娘郎貌女才很是般配,准备什么时候正式定亲?在京城办还是在陈郡办?” 谢璟看向他:“郎貌女才是什么意思?” 苏霁解释道:“姜世子容貌十分出众,郁姑娘也很有才华,不就是郎貌女才?” 池礼道:“你不要乱改词,不能这么用,许夫子知道了定要训斥责罚你。” 苏霁轻哼:“我觉得我也没说错啊。” 他看向郁檀琦和蒋璇,嘴角的笑容有些邪肆:“两位姑娘,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郁檀琦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表演娇羞。 蒋璇直接笑着颔首道:“我觉得苏公子说的有一定道理,檀琦妹妹和姜世子的确可以说是郎貌女才,很是般配。” 池礼有些不悦地看向蒋璇,蒋璇对他弯唇一笑,笑颜有一瞬间很像郁檀琦。 池礼瞳孔微微一缩,有些晃神。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 蒋璇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是一个很温巧乖顺的姑娘。 一直未曾开口的姜时看着郁檀琦,眸光浅浅,心口感觉到了阵阵暖意。 他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如此正大光明坚定地选择维护过,就好像他无论是什么样子,在她眼里,他都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 谢璟看到郁檀琦羞涩的模样心口就有些闷。 檀琦妹妹实在是糊涂,他不能任由她这样糊涂下去。 他看着姜时道:“檀琦妹妹如此相信姜世子,世子不要让她失望才好。你虽然没有去考举人,但在家自学多年,与我们的年岁相差不大,想必读的书应当也差不多。 不如我们各自选取一篇文章,每个人都阐述自己的理解如何?” 姜时轻轻颔首道:“姜某虽然不才,但也不想让郁姑娘失望。只是若词语匮乏,用词不当,还望诸位见谅。” 谢璟道:“无妨,我们也只是互相了解一下学识罢了。池礼是我们当中学习最为刻苦的,他先出题吧。” 池礼没有推辞,拿出一本书籍:“我最近在读一本有关于历朝历代风土人情的书,书上有一篇文章我觉得颇有争议,想看看你们怎么说。” 他摊开其中一面,递给姜时,“姜世子,你先看吧。” 姜时伸手接过,垂眸阅读。 少年即使坐着,背脊依旧挺直,肩膀宽阔,气质矜贵随和。 黑翎似的睫羽轻轻垂下,遮住乌黑的瞳孔,眼眸狭长漂亮,鼻梁高挺,唇形优美,容貌无可挑剔。 他拿着书的手白皙修长,手腕的骨骼微微凸起,如同一块嶙峋的雪白美玉。 这样的人,哪怕只有一副皮囊,也足够让人一见倾心,日夜看着他心情便会很好,内涵才华什么的,似乎并不重要。 郁檀琦忍不住看向姜时,眼眸亮晶晶的。 在场的人只有她知道,这个现在看起来只是徒有外表的少年,其实才华横溢,文武双全。 若姜时真用心参加科举,定能考进殿试,被选为前三甲。 探花郎的名次并不能压住他的才华,只是对于他容貌的肯定。 毕竟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啊。 “檀琦妹妹,檀琦妹妹?!”蒋璇在她耳边有些惊讶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入迷地看着一个男子呢。” 第22章 心疼 郁檀琦收回视线,捂住唇小声道:“没有,我只是想看看池公子给的书籍上写了什么。” 蒋璇敏锐地察觉到她称呼池礼为“池公子”,若有所思,低声道道:“我知道,出门前,我和池礼哥哥在他的书房就看了这本书。我猜池礼哥哥出的题目应该有关于前朝重文轻武的文章。” 郁檀琦看过原书,也知道前朝皇帝原本是一个武将,靠兵权谋权篡位夺得天下后,便开始打压其他跟随他打天下的武将,生怕自己的皇位也会被人抢走。 因为前朝重文轻武,所以文官权利很大,丞相的权力和威望甚至盖过了皇帝。 等到前朝皇帝反应过来,邻国天齐国却开始对其宣战,买通了前朝的一部分高官,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前朝皇帝下台。 而这时,本朝开祖皇帝出现了,凭借招收的民间将士和世家出身的谋士给予的谋略,竟然成功打跑了邻国,创建新朝,定国名为“万晋”。 开祖皇帝吸取前朝教训,厌恶轻易叛国的文官,开始重武轻文。 文官的权利大打折扣,分散丞相的权利给到六部尚书,武将开始崛起。 京城如今的贵族勋爵一大半都是武将出身,姜时的父亲姜楚就因为领兵攻打天齐国,收复了前朝丢失的一块土地,当今皇帝大悦,不顾劝阻给予年仅二十二岁的姜楚武安侯的爵位, 姜楚那时风头无两,如日中天。 只可惜,姜楚不过二十五岁就战死沙场,其妻难产而亡,留下唯一的孩子姜时和年过五十的姜祖母。 姜时虽一出生就是武安侯世子,却还是要等到及冠后才能够继承爵位。 他若是在及冠前就死了,那么武安侯的爵位就会便宜姜家。 这让都是文官的大伯姜齐和三叔姜秦十分心动,只是碍于嫡母,面上装作一副慈祥的模样,背地里却使尽手段,买通姜时的乳母和伺候他的下人,不给姜时喝奶,甚至想要直接掐死他。 若不是姜祖母心细,让人在暗中看着,发现乳母和下人的问题后立马打死了他们,姜时可能活不到周岁。 人心难防,姜祖母为了姜时的安危,将武安侯府中的下人大换血,自己的陪嫁丫环和家生子都留在了武安侯府。 如今武安侯府的下人是京中为数不多口风最紧最难收买的。 郁檀琦想到男主的身世,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心疼。 姜祖母去世后,姜时就失去了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他这次亲自来陈郡接她,也许会让姜家注意到她给她带来危险,但又何尝不是给自己也带来更多的危险呢。 没有什么比枕边人的背叛更为危险致命。 郁檀琦设想过跟姜时去武安侯府的日子,比起杀了她,姜家应该第一想到的是收买她,让她背负谋杀的罪名,这样他们就能够美美隐身。 她握紧双拳,眼神坚定。 她虽然也许帮不了男主什么忙,但一定不会给他添乱。 没有人能够收买她。 算算时间,正文的剧情就要开始了。 三月春闱,四月殿试。 郁檀琦记得春闱过后,姜家人安排人造谣诽谤姜时与大皇子结党营私帮他收买人心。 参加春闱的举人当中有几个实名“揭发”了姜时,他因此受了牢狱之灾,大皇子也被皇帝斥责关了禁闭。 但是男主毕竟是男主,最后还是无罪释放,装病闭门不出的时间里,让手下人将姜家是幕后黑手的消息放了出去。 不用他出手,皇帝就重罚姜家,全家流放到荒凉的南岭,这是男频龙傲天爽文的开始,让读者大快人心。 同时,诸位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也开始了。 作为武安侯世子,姜时无法置身事外。 他的父亲武安侯是万晋国的大英雄,哪怕他给人的印象平庸羸弱,想要夺嫡的皇子们都还是想要收买他,为的就是得到更多武将和百姓的支持。 郁檀琦想得入神,蒋璇在她耳边说的话都没有听进去。 “檀琦妹妹,你怎么不听我说话?” 蒋璇微微抿唇,有些不悦,忍着没有表露出来。 她看着少女看着姜时走神的模样,暗自咬牙,眼帘垂下,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恼怒。 姜时不过是皮囊好看些罢了,郁檀琦竟然真的喜欢上了他,真是肤浅。 不过她喜欢姜时也好,两个都是病秧子,还真是般配。 蒋璇的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姜时看完文章后,把书籍递给了一旁的谢璟,抬眸看向郁檀琦。 少女清澈圆润的眼眸有些失神,双手托腮,脸颊粉嫩可爱。 她又在看着他,但是在发呆,竟然没有注意到他在看着她。 姜时微微勾唇,眉目柔和。 其他三人也很快看完了这篇文章,由姜时开始理解和看法。 郁檀琦回神,看向站起来的姜时。 “我认为,无论是重文还是重武都是错的。要想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就应该文武并重。” 少年的声音温润清冽,像是山涧缓缓流下的清泉水,柔和悦耳。 姜时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后,谢璟三人要他细说,他又说了些国情和道理,不算太出挑,却也不算胸无点墨的平庸人。 苏霁问道:“姜世子不是武安侯世子吗?若你也提倡文武并重,你武安侯侯爵的权利就会被削,你不在意吗?” 姜时笑了笑道:“与国家的权利相比,个人的权利又算的了什么。” 苏霁若有所思,他倒是真没想到京城武安侯的世子竟然不在意勋爵的权利被削。 据他所知,哪怕是一个富农的一块田地被官府强行征收都会不满,那些勋爵更是害怕自己的权利地位不保,因此几乎没有武将愿意文武并重,怕又回到被轻视的前朝。 谢璟三人的观点和姜时一样,但提出的解决方法则要完善一些,姜时听着点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他光明正大打量着三位公子,心中对他们的政治能力颇为认可。 虽然三个以后都是走文官的路子,但正如他所言,万晋国要文武并重,无论轻视哪一个,都绝对是弊大于利。 所以他,一直文武双修。 第23章 心悦你 谢璟不得不承认,若以他对弟妹的严厉标准,姜时今日的表现也挑不出错来。 姜时没有他想象中的差,却也达不到让他满意的地步。 檀琦妹妹的未婚夫,应该是世上最好的男子。 不是他,也不应该是姜时。 池礼都比姜时好。 以文会友结束后,谢璟让人送了丰富的饭菜上桌。 考虑到郁檀琦和姜时身子都不太好,这一桌子几乎都是清淡的口味,好在大家的口味都差不多。 用完膳食,池礼看向郁檀琦,她正在用白帕擦拭朱唇,露出的一截皓腕纤细柔软。 他眼眸微微失神,随即看向蒋璇,眼神示意她。 “我先出去一下,很快回来。”池礼起身,说完转身走出包厢。 池礼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后,蒋璇出来了。 “表妹,你帮我叫檀琦妹妹出来一下,我有些话想对她说。”他低声道。 男女授受不亲,姜时又是郁檀琦名义上的未婚夫,他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郁檀琦同他一起出来,便只能拜托蒋璇。 蒋璇攥紧手中的锦帕,面上却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表哥,我会帮你的,你且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她转身,眼神有一瞬间的阴沉。 池礼轻声感谢道:“多谢表妹。”心想表妹帮了他许多忙,若她也有了心仪之人,他定会帮她达成所愿。 蒋璇进入包厢后,俯身在郁檀琦耳边低声道:“檀琦妹妹,你陪我出去一下可好?” “好。”郁檀琦没有拒绝她的理由,只得起身跟她一起走出包厢。 姜时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好看的眉微蹙。 池礼出去之前跟蒋璇的耳语他看到了,此情此景,不难猜测蒋璇为何要叫郁檀琦陪她一同出去, 郁檀琦看到池礼在门口,心里并不意外,表面却故作惊讶不解:“池礼哥哥怎么站在这里?” 少女看着他的眼眸清澈如水,一如往昔。 池礼心中柔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所以才让璇表妹叫你出来。” 郁檀琦道:“池礼哥哥想对我说什么?” “你跟我来。”他转身,示意郁檀琦跟着她。 郁檀琦犹豫了一下,看了眼蒋璇,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见少女看向自己,蒋璇立马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檀琦妹妹,你去吧,我就在不远处。” 郁檀琦微微颔首,跟着池礼走到不远处没人的一个角落。 琳琅和蒋璇站在一起看着他们。 池礼有些忐忑,有些话他一直想对她说,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开口。 然而姜时的出现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他知道自己再不努力争取,他这辈子都无法娶到郁檀琦为妻。 他看着郁檀琦认真道:“檀琦妹妹,我知现在说这些话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说,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我心悦你,想娶你为妻。我想知道,你对我可曾有一点点动心?” 池礼不敢问郁檀琦会不会心悦他,他怕听到不好的回答。 郁檀琦着实没想到池礼会直接向她表明心意,她以为他也是劝说她不要嫁给姜时。 “池礼哥哥,抱歉,我一直以来,都只把你当做兄长对待。今日你说的话,我就当作没有听见,以后也别再提起。”她拒绝得干脆利落。 池礼脸色微白,心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五脏六腑都有些发疼,疼得他肩膀微拢。 他有些不死心道:“为何只把我当做兄长?我哪里不够好吗?你告诉我,你想要的夫君是什么样子,我都可以做到。” 一向克己守礼的翩翩少年郎,终于鼓起勇气对心上人表明心意,被拒绝后忍着难堪,只想着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姜时走出包厢,一眼便看到不远处郁檀琦和池礼面对面站着。 距离不算远,但两人轻声说话,声音也无法传过来。 他微微蹙眉,快步走近他们。 蒋璇看到姜时,眸光微闪,并没有开口阻止。 有些事情有些话不说清楚,便会给人无尽的希望和瞎想。 郁檀琦直接得有些残忍:“你很好,只是我真的一直都只把你当做兄长,我也已经有未婚夫了。姜世子这次来陈郡,就是带我回京城培养感情。 也许姜世子还没有喜欢我,但我已经认定了他,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是我未来的夫君。” 池礼忍不住道:“就因为你和姜世子有指腹为婚的婚约,所以你便如此认定了他?你和他才相识几日,你又如何确定,他真的很好?你在京城无亲无故,他若是负了你……” “池公子慎言。” 姜时走了过来,站在郁檀琦身侧,一向温润含笑的脸庞此时笑意散去,看着池礼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悦。 “尚未发生的事情,池公子最好不好轻易说出口。姜某自知才疏学浅,不如池公子文采斐然,但也懂得君子言而有信,善始善终。” “我与郁姑娘是指腹为婚,家逢变故,幸得郁姑娘不离不弃,愿意与我共度余生,我自然也不会辜负郁姑娘。” 姜时的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犹如一个凌厉的耳光,扇得池礼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抱歉。”池礼声音微微颤抖,低声道,“是我胡言乱语,还请姜世子见谅。” “无妨,还请池公子以后谨言慎行。” 池礼张了张唇,看向郁檀琦,他想在她脸上看到不忍动容的神色,但他失望了,她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姜时。 眼里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 他自嘲一笑,她的眼里向来没有他,似乎也说不上多失望。 池礼勉强找回一丝理智,支撑着自己的体面和尊严,低声道:“今日出来的够久了,我还有书没有温完,就先回去了。” 姜时淡淡道:“那便告辞。” “告辞。”池礼转身,少年修长挺拔的身影此时看起来竟然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狈。 “表哥,等等我。”蒋璇连忙跟上。 她面上担忧,内心却欣喜无比。 表哥这次被郁檀琦狠狠伤到,应该就能够放下她了吧? 第24章 不忍 池礼和蒋璇走后,姜时看向郁檀琦,少女眼眸潋滟,满眼都是他,让他的心跳有一瞬间乱了频率。 耳边似乎又回响起少女认真坚定的柔软声音。 “我已经认定了他,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是我未来的夫君。” 他忍不住弯起唇角,脸上的冷意散去,又变成那个温润如玉的武安侯世子。 姜时温声问道:“郁姑娘,你与池公子的表妹交好是吗?” 郁檀琦轻轻颔首:“是的,她是我在陈郡除了表姐妹之外,最好的朋友。” 姜时似是不经意道:“怪不得,我见蒋姑娘的衣着打扮都与你极其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嫡亲的姐妹呢。” 郁檀琦微顿,“蒋璇姐姐她和我的喜好的确十分相似,很多人也说我们就像嫡亲姐妹一样。” 姜时道:“但你穿青色衣裳更好看,蒋姑娘却不太适合。” 郁檀琦颔首,随即无奈道:“我也觉得她更适合颜色明艳的衣裳,但她说她很喜欢青色的衣裳。” “她似乎在有意学你。”姜时道。 “怎么会呢?”郁檀琦装作不知道,一脸单纯无知,“我有什么好学的,蒋璇姐姐相貌学识不比我差,也比我外向些,很多人都喜欢她。” 姜时来陈郡前看过郁檀琦从小到大的资料,她十一岁来到陈郡谢家,由谢老夫人亲自教导,平常除了和谢家的兄弟姊妹相处游玩,几乎不曾外出。 池礼就读于谢家的书院,与谢璟交好,因此常来谢家,便认识了十一岁的郁檀琦,后来更是经常借与谢璟探讨书籍的理由常来谢家。 蒋璇是池礼的表妹,自幼就喜欢追着他跑,跟着来到谢家认识了郁檀琦后,原本一个喜欢穿红衣性格张扬的姑娘,竟然开始穿青色衣裳,性格也安静了下来。 丹青说若是不仔细看,不熟悉郁檀琦和蒋璇的人,可能会将他们认错成嫡亲姐妹。 姜时今日亲眼一见,才知道丹青的确没有说错。 蒋璇上了妆,容貌看上去都与郁檀琦有两分相似,却没有她精致好看。 不过是东施效颦。 这样的人,处处学郁檀琦,前段时间还故意邀请她去池府,收买了下人想要杀害她,心机深重,让人厌恶。 姜时早就让丹青收集到了蒋璇收买下人杀害郁檀琦的证据,没有一早拿出来,只是不想让人起疑。 姜时意有所指:“蒋姑娘似乎很喜欢池公子,而池公子心悦于你。” 郁檀琦连忙道:“我与池公子只有兄妹情谊,鲜少单独相处。我从前不知他对我有这种想法,以后会注意和他保持距离。” 她忐忑地看着他,似乎怕他误会。 姜时笑了笑,温声道:“我知道。” 想到在少女的眼中,对才刚刚相识的他都认为是一个好人,更何况是和她相识多年的蒋璇。 她太过单纯,他竟然有些不忍说出口。 任谁知道身边多年的好友处处模仿自己,甚至想杀害自己取而代之,都会毛骨悚然吧。 罢了。 姜时暗叹。 “我们也该回去了。” “好。” …… 谢老夫人看到姜时交上来的证据,背脊发凉,不可置信道:“这些都是真的?” 姜时颔首:“只要做过的事情就会留下痕迹,凶手看似和蒋璇毫无关系,两人未曾见面说过话,但买凶杀人和杀人灭口都是蒋璇指使,手底下的人负责去做。 晚辈已经让人抓住蒋璇手底下的这两个人,老夫人可以让人去审问。” 谢老夫人给了身边嬷嬷一个眼神,嬷嬷心领神会,福身退出了屋子。 谢老夫人捏紧手中的证据,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想要杀害她外孙女的幕后黑手,竟然是蒋璇,池礼的表妹! “蒋璇是池礼的表妹,我以为是和檀琦一样温顺乖巧的姑娘,她的心思竟然如此狠毒,檀琦哪里惹到她了?” 老人家爱屋及乌,无比疼爱女儿谢琳唯一的孩子檀琦,对经常来谢家的蒋璇也颇有好感,觉得她是一个识大体的好姑娘。 哪里曾想,这竟然是一个表里不一的蛇蝎女子,表面对郁檀琦关怀备至,实则买凶杀人,其心可诛! 谢老夫人看到人证物证俱在,以往被她忽视的一些事情,此刻都想了起来。 蒋璇这些年的打扮处处模仿着檀琦,大家都以为这是她们感情的表现,现在看来,蒋璇心理早已扭曲,真实的目的估计就是取而代之。 谢老夫人很快便想到池礼,这孩子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性子很好,很明显喜欢檀琦,是她理想中想给檀琦找的未婚夫。 这样看来,蒋璇嫉妒池礼喜欢檀琦,所作所为都有迹可循,却更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小姑娘,心机竟然如此深重。” 谢老夫人已经信了蒋璇就是幕后黑手,气得不行的同时,冷静思考该如何惩治她。 杀人就得偿命,谢老夫人不敢想象,若真让蒋璇得逞,檀琦没了,她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得哭死过去。 她看着姜时,苍老的眼眸深邃:“姜世子,若蒋璇真是幕后黑手,你就是老身的恩人。” 姜时惶恐道:“老夫人言重,郁姑娘是晚辈的未婚妻,找出想要杀害她的幕后黑手这是晚辈的分内之事。” 谢老夫人苦笑着摇头,忽然道:“我原先并不想让檀琦履行婚约,在我看来,你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夫婿人选。” 姜时低头不语。 “我生了四个女儿,可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就是檀琦的母亲。也是怪我,檀琦的母亲一生下来身子就不好,连带着檀琦出生后也是个病弱的身子。” 谢老夫人的眼里有着泪花。 “其实我也知道,你是姜老夫人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父亲又是当年举世无双的武安侯,母亲也出身世家,你又怎么可能真如传言那般平庸无能。 我知道你隐忍至今实属不易,将来定能够得偿所愿,支撑起武安侯府的门楣。 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我不想再经历了。檀琦若嫁给你,就会身处险境,我怎能放心把她交给你?” 第25章 隐忍 和煦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射进屋内,姜时直直站着,垂首低眸,任由谢老夫人仔细打量。 “你已知晓你的父母双双死亡并不是巧合,是吗?”谢老夫人忽然问道。 姜时神色不变,袖口下的双手却微微握紧:“老夫人此话怎讲?” 谢老夫人看着面前钟灵毓秀的少年,隐约透过他看到了当年那个风头无两却英年早逝的年轻大将军姜楚。 “谢家不入仕,便是为了躲避朝堂纷争。武将可不比文官心思少,武安侯年轻气盛,势不可挡,又忠于陛下,自然便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本朝重武轻文,皇帝将兵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绝大多数武将都直接忠于皇帝。 然而有人的地方必有利益之争,武安侯晋升太快,自然会招人嫉恨。 武安侯夫人之所以会难产而亡,便是听到有人传武安侯战死沙场的消息,动了胎气,生产时又被奸人动了手脚,因此才会大出血,血崩而亡。 在边疆的武安侯也听到夫人难产而亡的消息,着急赶回京城,身边却出现了叛徒,被敌军包围,最后身中数箭战死沙场。 武安侯夫妻二人皆死于小人的阴谋诡计,皇帝也心知肚明,却无奈无法揪出罪魁祸首,武安侯府从门庭若市一下子变成门可雀罗,让人唏嘘不已。 姜时朝谢老夫人抱了抱拳:“老夫人可知道某些人究竟都有谁?谁最可能是谋杀我父母的罪魁祸首?” 谢老夫人微默,低声道:“我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猜测并不一定准确。” 京城的浑水太深,她并不想将整个谢家和姜时扯上关系。 世家之所以能够传承数百年,便是“置身事外”,从不轻易站队。 如今的万晋国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开祖皇帝当年率领不只有民兵,还有一部分武将。 这些武将都拥有了自己的封地和实权,成了名副其实的异姓王,并没有解甲归田。 开祖皇帝忌惮他们,找了各种理由治罪他们,抄家灭族,收回了大部分封地和实权,最终将兵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些没有被抄家灭族的异姓王则被禁锢在京城,虽有封地和实权,却不能去封地,只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然而跟着打天下又能够躲过开祖皇帝治罪并存活至今的异姓王,岂能是无能之辈,不过是暂时蛰伏起来,等待机会。 姜时隐忍多年的同时,也在观察谁有可能是谋杀他父母的罪魁祸首,目光落在京城的异姓王上,发现了一些端倪。 只是他还不确定。 此次来陈郡谢家,一是为了郁檀琦,二便是想试探谢家的深浅。 “陈郡谢家是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老夫人见多识广,自然比晚辈有见识,还请老夫人不吝指点提示,有朝一日,晚辈定当竭尽所能帮谢家一个忙。” 谢老夫人却道:“谢家之所以屹立百年不倒,便是因为远离京城纷争。檀琦虽是我的外孙女,但我们谢家也将她看做本家人,檀琦背后永远都有谢家。 目前看来,和你有关系,对我对谢家都没有好处,你又凭什么能够许诺有朝一日能够帮谢家忙?” 她审视着眼前的少年,没有轻蔑和嘲讽,只是无情地陈述事实。 姜时微默,他自知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筹码的确不足以让谢老夫人动容,谢家女,百家求,他想迎娶郁檀琦并不容易。 谢老夫人先前说让他找出想要杀害郁檀琦的幕后黑手,只是想试探他的能力,并不会因此真的让他带走郁檀琦。 可姜时既然来了陈郡,便不会无功而返。 “最迟三年,我便会让老夫人看到我真正的能力。”他看着谢老夫人,极其认真道。 “三年后,檀琦已经十九岁,我等的起,她可等不起。” 姜时抿紧唇,沉默半晌,最终还是伸出一只如玉的长手,摊开掌心。 两个玉做的小人依偎在一起,模样栩栩如生,精致无比。 他低声道:“这是我父亲为我母亲做的一对玉人,代表着他对我母亲的心意,一生一世一双人。父亲定下家规,子孙后代所有男子,无论有没有子嗣,皆不可纳妾有通房。 我敬佩父亲,敬爱母亲,也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夫妻伉俪情深,方能家和万事兴。若能够娶郁姑娘为妻,也会为她打做一对玉人,竭尽所能护她一生周全。” 谢老夫人看着姜时手里的玉人,想到当初羡煞众人的武安侯夫妇,那是一对真正人人艳羡的夫妻。 姜楚还不是武安侯时,有一次战功赫赫,皇帝问他想要什么,他竟然用战功换赐婚圣旨,只为了永不和心上人分开。 皇帝下旨赐婚的婚事,不能休妻和离,断绝了京城绝大多数想要攀上姜楚的人家的心思。 姜楚婚后同夫人伉俪情深,难舍难分,竟然带着夫人一同上战场杀敌,就连皇帝也忍不住感叹:“姜夫人巾帼不让须眉。” 姜楚是万晋国的战神,他的夫人同样也是万晋国的一个传奇,以女子之躯,做到了许多男子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若不是她后来怀孕了,不得不回到京城养胎,也许后来就不会悲剧收场。 父母如此出色,身为他们的孩子,姜时又怎能让人失望。 谢老夫人活了半百,做姑娘时在家也是千娇百宠,嫁人后夫君敬重疼爱,儿女双全。虽然经历丧子丧夫之痛,可最终还是儿孙满堂。 回顾这一生,虽有些遗憾,但终究还算圆满。 现在的心愿便是唯一的外孙女能够过得幸福美满。 谢老夫人认真地看着姜时,少年黑眸狭长,纯净如水,满是赤诚。 女子嫁人无异于人生第二次投胎,不仅要看对方为人如何,更要看他身后的家族,父母是否和睦,婆母是否慈善。 这样仔细想想,姜时父母双亡虽然让人叹息,但檀琦一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不用伺候公婆,待姜时及冠后便有侯夫人的诰命,似乎也很不错。 第26章 人证 池礼回到池家后,很快便冷静下来,开始没日没夜地温书备考。 虽然被郁檀琦拒绝,但池礼并没有因此放弃。 凡事想要成功,都讲究持之以恒。 池礼并不认为自己比姜时差,郁檀琦会选择姜时,不过是因为两人有指腹为婚的婚约。 他知道谢家并不满意姜时,只要等他金榜题名,向谢家老夫人表明自己对檀琦妹妹的心意,他还有可能。 想到这儿,池礼动力十足,心无旁骛地看着手中的书籍。 亥时,池礼书房的灯依旧亮着。 蒋璇提着食盒来找他,见少年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看书,慢慢走到他旁边,轻声开口道:“表哥,已经亥时了,你都看了一天书了,该歇息了。” 池礼头也不抬道:“我再看会儿,你回去歇息吧。” 蒋璇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热汤,柔声道:“你如此废寝忘食地温书复习,我担心你的身子,特意向姨母讨了一张滋养身体的方子,给你煮了一碗汤,你喝口汤再看书也不迟。” 听到“姨母”二字,池礼不得不放下书,想要接过热汤,蒋璇却道:“等等,有些烫。” 她轻轻吹了几下冒着热气的汤面,纤长的睫羽垂下,暖黄的烛光下,模样看起来同郁檀琦格外相似。 池礼看得有些失神,蒋璇抬眸看向他柔柔一笑,将手中的汤碗递给他,“表哥,可以喝了。” 他下意识伸手接过碗,轻抿了一口。 蒋璇笑着问道:“好喝吗?” 他微微颔首:“好喝。” 她笑得有些开心:“好喝就好,这是我特意为表哥做的呢。” 她微微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柔软美丽。 池礼眼神微恍,似乎看到了郁檀琦的影子。 他瞳孔一缩,猛地回神。 他怎么会觉得璇表妹会与檀琦妹妹相似? 她们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 池礼抿了抿唇,放下碗,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眉心,“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回去歇息吧。” 蒋璇眼眸盈盈地看着他,担忧道:“那表哥你呢?烛光伤眼,姨母叮嘱我多劝劝你,早些休息,明日起来再看书也不迟。” “春闱将至,我心浮躁,只有多看书才能够静心。你告诉母亲,让她不必担忧,我不会让自己累到。” “可我还是担心表哥你,要不我陪你一起看书吧?你若是要写字,我还可以帮你磨墨。” “不用,我还是更喜欢自己一人看书写字。” 池礼低头,又拿起书籍,不再看她,“你回去吧。” 蒋璇微微咬唇,贪恋地看着他的脸。 她告诉自己,不急于一时,郁檀琦有眼无珠,认定了武安侯世子,池礼迟早会放下郁檀琦,看到一直在他身边的她。 想到姨母说过,等池礼金榜题名后就会考虑他们的婚事,蒋璇心跳加速,唇角不禁上扬。 不枉她从小就往池家跑,讨好姨母,让姨母更加喜欢她的同时,对郁檀琦产生厌恶。 自古婆媳最难相处,哪个婆婆会喜欢将自己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儿媳? 蒋璇相信,只要郁檀琦走了,她和池礼朝日相处,池礼迟早有一天会爱上她。 蒋璇晚上做着美梦入睡,第二日起来时,还心情很好地对贴身侍女佩儿吩咐道:“我今天要穿那件碧色的裙子。” 表哥也曾夸过她穿碧色好看,从此她的衣裳大都是青碧色,只为了再听到表哥夸赞她。 铜镜里的少女素颜明艳,然而为了和郁檀琦有几分相似,她硬是让两个贴身侍女都学会了化和郁檀琦看起来容貌相似的妆容,每天早晨要提前起来,用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梳妆打扮。 从妆容到言行,蒋璇都学着郁檀琦,她一边痛苦压抑着自己,一边又愤恨憎恶郁檀琦的存在。 不过郁檀琦终于就要走了。 蒋璇打扮好后,带着礼貌得体的笑容,施施然走向主院,去给池夫人请安,陪她一起用饭。 这是她多年来持之以恒地做法,就是为了哄池夫人高兴。 然而当她走进主院,却看到地上跪着两个布衣男子,池夫人旁边还坐着谢大夫人时,心里一咯噔,攥紧手帕,表面却故作疑惑地看向一脸阴沉的池夫人,福身行礼。 “给姨母请安,谢大夫人。” 顿了顿,她问道:“姨母,大清早的,这是怎么了?地上跪着的二人犯了什么错,让你大动肝火?” 池夫人看着一脸无辜茫然的侄女,心里也不敢相信她会做出买凶杀人以及杀人灭口的事情,可谢大夫人连人证都带来了,证据确凿,她就算有心包庇,此时却也无可奈何。 她眼神凌厉地看着蒋璇,“你真的不认识他们吗? 蒋璇故作镇定,只是睫羽不停地颤动,“姨母,你在说什么?我为何会认识他们?他们是池府的下人吗?还是是蒋府的下人?” 谢大夫人冷哼:“人不认识,那这个蒋姑娘认识吗?” 她身边的李嬷嬷走到蒋璇面前,双手打开一个锦帕,里面是两个金镯子。 蒋璇控制不住心底的惊骇,脸色一变。 然而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是我的镯子,已经丢了许久了,李嬷嬷是在哪里见到的?真是太感谢了。” 她感激地看着李嬷嬷,若不是谢大夫人一直看着她,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骇,恐怕也要被她的反应所欺骗。 这个十七岁的少女,心机实在恐怖。 谢大夫人冷冷地审视着蒋璇,谢家家风正,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宅斗,但也知道后院的女子无论大小,都擅长做戏,表面多么温婉善良,背地里就有多阴狠毒辣。 “你说丢了许久了,是什么时候丢的,又是在哪里丢的?难不成最后还要说是被人偷了想要栽赃陷害你?” 蒋璇勉强笑道:“我不知道谢大夫人是什么意思。” 谢大夫人冷冷道:“你用钱买通这两个男子帮你做事,一个负责帮你跟严氏传话,却不曾想严氏杀人未遂被抓了起来,你怕被供出来,让另一个人帮你杀了严氏,伪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 “你可以不承认,说我是污蔑你,口说无凭,但你可知,人证物证不只这两个人和这两个镯子?” 第27章 证据 严氏就是那个差点杀害郁檀琦的大小眼女子。 谢大夫人一想到蒋璇就是幕后黑手,做事滴水不漏,若不是证据确凿,她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似温婉清雅的少女会有如此恶毒的心机。 “你行事的确小心谨慎,并没有亲自露面,所以这两个男子的确不认识你,但他们可都认识你的贴身丫环。 你让自己的贴身丫环找到其中一个男子,给他一笔钱财,让他找到严氏,给些钱财让她进池家当下人,告诉严氏只要杀了人,就会给她一大笔银子,保护她离开陈郡。 然而严氏杀人未遂,你怕东窗事发,便又让另一个贴身侍女找到另一个男子杀人灭口。你做事滴水不漏,却不知道,事情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 这两个男子也不是蠢人,留下了见过你的贴身丫环的证据,你可以问问你的两个贴身丫环,是不是都少了一对耳环和一对手镯。” 谢大夫人字字句句有理有据,蒋璇身边的丫环佩儿看着自家小姐忍不住颤抖的身躯,一咬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求饶。 “谢大夫人,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都是奴婢做的,我家小姐并不知情。她的镯子和手帕都赏给了奴婢,之所以说丢了,不过是为了保护奴婢。 谢大夫人,你知道我家小姐和郁小姐感情十分要好,我家小姐怎么会想要杀害郁小姐呢?” 佩儿的果断顶罪让蒋璇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然而事发突然,她忍不住惊慌,根本难以静下心来想解决的办法。 怎么办?为什么会被发现?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奴才。”谢大夫人用力一拍桌子,吓得蒋璇和佩儿都一激灵。 “那你倒是说说,你一个奴才,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谋杀我家檀琦?” 佩儿害怕得身体颤抖,她头脑一热便出头帮蒋璇顶嘴,根本没有想好理由,“奴婢……奴婢……” 蒋璇忽然伸手指向佩儿,一脸不可置信和痛心:“佩儿,我念你自幼便服侍在我身边,对你多加宽待,自认为待你不薄。 你平日里说檀琦妹妹的不好,我虽不悦,却也不忍斥责你,没想到你竟然胆大包天,竟然敢买凶杀人!” 佩儿把头磕在地上:“奴婢一时鬼迷心窍,都是奴婢的错……” 谢大夫人冷眼看着主仆俩演戏。 蒋璇看向池夫人,眼眸含着热泪:“姨母,你要相信我,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没有想到我身边竟然有这样狠毒的侍女,幸好檀琦妹妹没事,不然我难辞其咎。” 池夫人有些迟疑,看向谢大夫人,“这事或许真的另有隐情,璇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她不像是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蒋璇是她的外甥女,她自然应该要站在蒋璇这边,毕竟若蒋璇买凶杀人的事情传出去,不仅她要以死谢罪,整个蒋家的名声都会被连累。 保住蒋璇,就是保全整个蒋家的名声。 可谢大夫人能够成为陈郡谢家的当家主母,又岂是真的好相与的人。 谢大夫人看着蒋璇冷笑:“原本想给你和蒋家留点情面,既然你不肯认罪,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我会将这些证据都交给衙门。” 她起身,冷声道:“池夫人,咱们两家的交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谢大夫人,你等等。”池夫人一惊,连忙起身,却叫不住头也不回的谢大夫人。 蒋璇瘫软在地,惊慌失措,满脑子都是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 不,不会的,她并没有自己出面,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她买凶杀人。 再说,郁檀琦不是没有死吗? 池夫人眼神复杂地看着蒋璇,她原本还不相信谢大夫人说的话,可现在看蒋璇的反应,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但她还是不敢相信地问道:“璇儿,你实话告诉姨母,真是你做的?” 蒋璇猛地抬头看她,努力做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眼眶泛红,泫然欲泣:“姨母,连你也不相信我吗?我和檀琦妹妹关系十分要好,我怎么会想要杀她呢?没有理由不是吗?” 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外甥女,池夫人还是不愿相信蒋璇是一个心思歹毒的人,只是谢大夫人已经对她产生了隔阂,这让她感觉不妙,忍不住蹙眉。 蒋璇见池夫人似乎还是选择相信自己,连忙说道:“姨母,我被怀疑买凶杀人的事情,不要告诉表哥。他就要进京赴考,我不想让他分心担忧。” 池夫人颔首:“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让礼儿知晓。” 池礼是池家的希望,现在是他最关键的时刻,池夫人不允许任何人影响他。 她看着蒋璇的眼神多了一份复杂打量,忽然发现眼前的少女似乎和小时候的她判若两人。 “璇儿,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穿鲜艳的衣裳,怎么长大后不见你再穿了?” 蒋璇不明所以,但还是小心翼翼道:“表哥说我穿青色的衣裳好看,我也觉得,所以就喜欢穿青色的衣裳。” “是吗。”池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却想到了郁檀琦,她也很喜欢穿青色的衣裳。 池夫人记得郁檀琦十一岁来到谢家后,池礼每回见到她,回来都会对池夫人提起她。 池夫人年轻时也和谢琳相识,也怜惜这个年幼丧母的少女,叮嘱池礼要多多照顾她,把她当妹妹一样对待。 郁檀琦受谢老夫人亲自教导,知书达礼,温柔可爱。 她又生得十分漂亮,让人看了便心生怜爱。 是什么时候开始,池夫人不想让池礼再靠近郁檀琦呢? 池夫人看着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的蒋璇,后知后觉,竟然有些毛骨悚然。 池夫人只生了池礼一个孩子,对他十分重视和骄傲。 蒋璇总是会不经意说出这些话,让她以为池礼为了郁檀琦无心读书,便控制池礼去谢家见郁檀琦的次数。 就算拦不住池礼去谢家见郁檀琦,池夫人也会让蒋璇跟着去,不让池礼有和郁檀琦单独相处的可能。 池夫人愕然发现,她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这个外甥女。 第28章 绿樱 姜时来到谢家后的第七天,谢老夫人把郁檀绮叫到自己屋里,终于松口让郁檀琦跟着姜时去京城。 谢老夫人坐躺在床头,不舍地看着郁檀琦,感叹:“女大不中留啊。” 郁檀琦微微脸红,趴坐在床边,抓着谢老夫人的手,小脸贴在她有些干瘪的手掌心,亲昵撒娇:“外祖母,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谢老夫人轻轻抚摸少女白嫩的脸颊,“你身子骨弱,外祖母可舍不得你舟车劳累。去了京城后,常给外祖母写信就好。” 郁檀琦乖巧道:“我会的,我还会给外祖母寄很多京城的好吃的,这样你想我了就吃点好吃的,心情也会好些。” 谢老夫人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外祖母老了,牙口不好,你寄回来的好吃的太多,我也吃不完,你还是多给自己吃,吃胖点,身子骨也会好些。” 谢老夫人看着外孙女瘦弱的肩膀,眼神怜爱。 只是可惜,她或许不能见到檀琦穿嫁衣出嫁的模样了。 谢老夫人让伺候她多年的陪嫁嬷嬷拿出一个有些重量的红木盒子,“这是你一出生我就开始为你攒下的嫁妆,大都是陈郡的庄子铺子,还有些银票,也有几张京城的宅子和铺子,你带着去京城傍身,我也就放心了。” 长者赐,不可辞。 “谢谢外祖母。” 郁檀琦接过盒子,忽然感受到了即将离别的伤感。 落水后在谢家的这段日子,虽然担忧幕后黑手再次对她下手,但她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谢家人的关怀备至。 谢老夫人每日都会让身边的人来看她的身体情况,叮嘱她必须喝药。谢大夫人也会每日让人送来上好的补品供她养身体。 其他人也经常前来探望她,他们的担忧关心并不作假,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亲情。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酸涩,不由得低头垂眸,想要遮住眼底的水光。 谢老夫人又道:“姜时是个好孩子,他向我许诺,此生只会有你一人,护你一世周全。若他有朝一日违背承诺,哪怕外祖母不在了,你还有谢家,你的舅舅们不会不管你,你尽管回来,知道吗?” “我知道了。”郁檀琦有些哽咽。 她看着床榻上的老人,谢老夫人的面容苍老慈祥,眼神慈爱。 她能够感受到谢老夫人是真心疼爱她,处处为她着想。 这一刻她真正把自己当做了“郁檀琦”,谢家的表姑娘,对外祖母有着依赖不舍的孺慕之情。 谢老夫人靠在床头,疲惫道:“说了这么多,我也乏了,要歇息了。你回去收拾东西吧,再好好跟其他人告别。此次你离开陈郡,下一次再相见,也不知是何时了。” 郁檀琦看着她道:“外祖母,你一定要养好身子,我会回来看你的。” 谢老夫人笑了笑:“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不用太担心我,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够撑到你嫁人生子,等着你带曾外孙回来看我呢。” 郁檀琦不敢轻易应答,只能笑着又说了些话,然后才抱着盒子离开。 琳琅在门外等候,想要接过她手里的盒子,她摇头拒绝:“我想自己拿着。” 在回院落的路上,郁檀绮碰到了谢璟。 谢璟已经从谢大夫人那里知道,想要杀害她的幕后黑手竟然是一向与她交好的蒋璇。 他看着抱着盒子的青衣少女,她那么善良美好,蒋璇究竟为什么想要杀她? 他想不到理由,却不想让郁檀绮伤心。 “檀绮妹妹,你刚从祖母那里出来吗?”谢璟问道。 郁檀绮颔首:“嗯,我现在要回去了。” “我送你吧,正好有些话想对你说。” “好。” 谢璟低眸看着郁檀绮,春日的阳光明媚,绿色的衣裳将她的肤色衬得更加白嫩。 少女犹如枝头绽放的绿樱,娇美动人。 谢家种着稀有的绿色樱花,每当春暖花开之时,谢璟看到绿樱,就会想到郁檀绮。 她就像一抹绿色,刚发芽时看着脆弱,却能够绽放出美丽娇艳的花朵,柔软又坚韧。 “我想同你跟姜世子一起去京城。”谢璟忽然开口道。 郁檀绮惊讶地看着他。 谢璟道:“离春闱只剩一月,我也该是时候动身前往京城。” 郁檀绮这才想起来:“璟表哥要去京城参加春闱,不如就住在武安侯府,我会替大舅母好好照顾你,让你专心备考。” 谢璟没有拒绝:“那就拜托檀绮妹妹了。” 郁檀绮弯唇一笑:“都是一家人,璟表哥不必客气。” 谢璟的目光落在她抱着盒子的双手上,少女手指白皙如玉,细白手腕上凸起的骨骼如同圆珠,格外抢眼。 “你抱着什么?是祖母送给你的小玩意吗?” 郁檀绮如实道:“这是祖母给我添的嫁妆。” 谢璟脸色微变,心情忽然阴沉下来。 他想他就不该问。 想到母亲也在忙着给郁檀绮添嫁妆,谢璟越发心烦意乱。 郁檀绮并没有察觉到谢璟的不对劲,走到自己的院落门前,她停下脚步,“我到了,璟表哥要进来喝杯茶坐坐再走吗?” 她只是客气一番,没想到谢璟并没有拒绝。 谢璟很少来郁檀绮的院落,但分外留心在意她住的好不好。 院落里很多东西都是他托别人转送到她手里。 小到她坐的凳子,大到她院落的布局,都是他仔仔细细地琢磨,希望她能够住的开心。 郁檀绮让下人泡了热茶端着点心果子上桌招呼谢璟:“璟表哥,喝茶吃点心。” 谢璟看着盘子里散发着甜香的精致点心,他并不喜欢吃甜食,但郁檀绮喜欢,她每次送的点心,他都会全部吃完。 他看着郁檀绮说道:“点心虽然好吃,但你也不能多吃,小心涨肚子又难受。” 郁檀绮哀怨道:“我涨肚子才不是因为点心吃多了,是药喝多了才涨肚子的。” 桃华这时在旁边说道:“小姐,你今天的药还没有喝呢,奴婢这就端过来。” 郁檀绮瞬间软趴在桌子上,整个人生无可恋,暗自磨牙。 桃华,你真的太没有眼力见了,你家小姐总是把你留在家里,你就不知道为什么吗? 她真的不想吃药了呜呜呜。 第29章 陈郡三绝 谢璟好笑地看着对着药碗一脸视死如归的郁檀绮,“你身子不好,多喝药没有坏处。” 郁檀绮皱着一张小脸:“可是这药真的好苦啊。” 谢璟低声道:“良药苦口,你乖乖喝药,喝完药吃点蜜饯甜口。” 少年不会哄人,话语有些生硬,顿了顿,还是伸手拿起药碗:“我喂你喝药吧。” 郁檀绮长叹一口气:“还是我自己喝吧。” 让他一口一口的喂,堪比酷刑,还不如直接一口闷,快点结束折磨。 郁檀绮从谢璟手里拿过汤药,捏着鼻子仰头,闭着眼睛,莫名有种喝断头酒的悲壮。 谢璟的目光落在她露出的一截纤细雪白的脖颈上,眼眸微沉。 郁檀绮放下碗,用手捂着嘴唇不让自己吐出来丢脸,“唔,快给我蜜饯。” 桃华连忙送上一盘散发着甜蜜香气的新鲜蜜饯,“小姐。” 郁檀绮抓了两颗放进嘴里,唇齿间的苦涩被甜蜜冲散不少,她眼泪汪汪地有感而发:“健康真好啊。” 谢璟颔首,看着她道:“所以你一定要按时吃药,养好身子。” 严肃古板得像一个老学究。 郁檀绮不想再听到“吃药”两个字,岔开话题:“璟表哥,我给大家都准备了礼物,你来了正好,大舅母他们的礼物你就负责帮忙带回去吧。” “好。” 虽然谢璟会跟着他们一起去京城,但郁檀绮还是把给他买的那份礼物一并送给了他,早送晚送都得送。 谢家三房都收到郁檀绮的礼物后,也就都知道她即将离开谢家,去往京城,都很不舍。 他们都知道,也许郁檀绮此次离开陈郡,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表姐妹们结伴来找她,带着自己亲手做的东西,当做是送别礼。 谢诗珊感叹道:“没想到你就要离开陈郡了,我还想着你能够送我出嫁呢。这一别,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能够见面。” 谢诗珊是谢家的长孙女,谢家还没有分家,一般来说,她要先嫁人,下面的妹妹们才能够出嫁。 郁檀绮是表妹,但住在谢家,同本家小姐也没有什么区别。 “京城离陈郡不算太远,我们可以时常通信。诗珊表姐要是许了人家,写信告诉我什么时候出嫁,我定会提前回陈郡,送你出嫁。”郁檀绮笑盈盈道。 二房嫡女谢诗情故意道:“檀绮妹妹只和大姐姐通信吗?那我们出嫁的时候呢?” “都通信,你们出嫁的时候我都会回来的。” “这还差不多。” 姊妹们欢声笑语,冲散了些许即将离别的伤感。 天空湛蓝高远,白云轻轻飘过。 一丝清爽宜人的微风吹过,高大挺拔的梨树枝头舒展着繁茂晶莹的花朵,少年立于梨花树下,簌簌花朵落在了他的身上,如诗如画。 姜时看着郁檀绮和姊妹们言笑晏晏的模样,微微弯唇。 郁檀绮若有所感,忽然抬眸看向他。 少年一袭清雅长衫,身姿颀长,眉目如画,站在梨花树下,洁白的花瓣飘落,他似是花中神君,姿容风华绝代。 郁檀绮微微屏住呼吸,眼前唯美的一幕让她终生难忘。 谢诗珊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姜时,笑道:“姜世子也来了。” 姜时缓步走进:“姜某不请自来,希望没有扰了诸位小姐的兴致。” 谢诗情性格活泼,当即笑道:“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说檀绮妹妹跟你去了京城以后的事呢。姜世子,我们檀绮妹妹对你情深义重,你若是敢欺负她,或是让她受了欺负,我们姐妹几个可都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姜时连忙拱手道:“还请诸位姐妹放心,姜某定当护郁姑娘一世周全,绝不会让旁人欺辱她。” 少年声音温润,掷地有声。 他生得郎艳独绝,认真温柔的模样深情坚定,让人失神恍惚。 郁檀绮最先回过神来,让下人搬了张凳子过来,“姜世子,请坐。” 姜时笑了笑,看着她道:“我就不坐了,今日过来只是想看看郁姑娘。郁姑娘正与姐妹们欢聚,我就不打扰了。” 他走后,谢家的姑娘们才像是梦醒一般回神。 谢诗情不由得感叹:“我原本以为大哥和池公子已经是无人能比的美少年,却不曾想姜世子的风姿丝毫不逊色他们,甚至隐隐盖之。” 三房的嫡女谢诗月颔首赞同:“姜世子实在温柔,且也真心爱护檀绮妹妹。” 谢璟和池礼都是陈郡出了名的少年郎,才华横溢,容貌出众,与苏霁齐称“陈郡三绝”。 在“陈郡三绝”的光辉下,众多男子都黯然失色。 谢家的姑娘们曾笑着感叹:“陈郡三绝有二绝都对檀绮妹妹有意,剩下那个整天没个正经,我们姐妹们以后找夫君估计只能往陈郡以外的地方找去了。” 当然,她们说笑时郁檀绮并不在场,所以郁檀绮至今仍然以为谢璟是一个关心表妹的单纯表哥。 谢诗珊有些忧愁地看着郁檀绮。 作为表姐,她自然也希望表妹夫妻恩爱,一生顺遂。 姜世子看起来似乎也是一个良配。 那她的兄长怎么办? 谢家男子都是痴情郎,祖父祖母相濡以沫一辈子,父亲和母亲琴瑟和鸣,谢璟也曾借酒对她吐露心事。 “我心悦檀绮妹妹,此生除她一人,再也看不见其他女子。” 她这个看似清冷孤傲的兄长,实则极其偏执痴情,哪怕知道檀绮妹妹要跟着姜世子去京城,也没有放弃,硬是以春闱将至的借口要跟着一起去。 谢诗珊叹息。 只愿他们最后都安然无恙,谁和谁在一起,都不重要。 …… 三月一日,郁檀绮和姜时启程上京。 郁檀绮和谢家这才知道,原来姜时初来陈郡那天的华丽宝车是特意为郁檀绮准备的。 武安侯府如今虽然只剩姜时一人,但昔年武安侯和其夫人冠绝京城,帝后的恩赐不断,这辆马车便是其中之一,彰显着武安侯的尊荣。 姜时来时虽然是骑马,但他身子骨不太好,走时也坐进一辆马车,跟着一起的谢璟和他同车而行。 第30章 蒋家 谢家表姑娘跟着京城来的武安侯世子离开陈郡的消息,并没有传到池礼的耳朵里。 他依旧在书房刻苦读书,并不知道短短几天,陈郡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便是谢家表姑娘原来有一个来自京城的武安侯世子的未婚夫,两人指腹为婚,年龄相仿,如今就要正式订婚。 第二件事,蒋家嫡出的大小姐竟然被人告到了衙门,涉嫌买凶杀人以及杀人灭口的罪名。 此事一出,蒋夫人瞬间吓晕了过去,蒋大小姐也被抓进了衙门。 一个大家小姐,未出阁竟然进了衙门,一旦定了罪,不仅她本人要有牢狱之灾,整个家族的声誉都会受到影响。 蒋家的家风会被说不正,女子会被人质疑都是蛇蝎心肠的性子,更是没有好人家敢把女儿嫁进蒋家,生怕哪日会死的不明不白。 整个陈郡都在说蒋家。 “没想到蒋大小姐看着温温柔柔的,竟然是个蛇蝎心肠。” “听说谢家的表姑娘之所以这么着急离开陈郡,就是怕被蒋大小姐再次谋杀,不然她为何突然就多了一个来自京城的未婚夫?” “竟然能教出这样狠毒的姑娘,蒋家家风不正啊。” “听说蒋家后院也是乌烟瘴气,正妻和姨娘整天争风吃醋,庶出的儿女一个个也很有心机,真是让人害怕啊……” 蒋老爷听到流言大怒,当即回府找到蒋夫人,看到她被气晕了过去,直接喝道:“给我把她弄醒!” 蒋老爷实在生气,全没了以往对这位出身名门的正妻的敬重。 蒋家是商贾之家,虽说士农工商,商人天生低人一等,但本朝商人也可参加科举,地位比起前朝高了不少。 因此蒋夫人虽然出身名门,嫡亲的姐姐又是陈郡世家之一的池家当家夫人,嫁给薛老爷算是下嫁,日子过得并不委屈,公婆不立规矩,薛老爷也敬重她。 唯一让她烦心的就是后院一大堆姨娘庶出,但有娘家撑腰,薛老爷再宠姨娘,也越不过她去。 可现在蒋夫人被弄醒,看到薛老爷怒火中烧的眸子,吓得一激灵,“老爷……” “杨氏,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蒋老爷气得不行,冲动之下给了蒋夫人一巴掌。 “平日里你总是给雪娘她们立规矩,怎么不知道给你的女儿讲讲规矩?天天就知道盯着雪娘她们,自己的女儿丢给池家养,这下好了,蒋璇进了衙门,连累的却是我们蒋家!” 雪娘是蒋老爷的爱妾,是从小就伺候蒋老爷的丫环,也是他第一个女人,盛宠了二十多年,在蒋家的地位仅次于当家主母。 蒋夫人捂着被打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蒋老爷:“你竟然敢打我?” 她尖叫一声,开始哭诉:“我一个名门千金,嫁给你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为妻,这么多年来孝顺公婆,主持中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蒋璇也是你的女儿,你说我没有教好她,那你呢?你管过她吗?你眼里就只有雪娘那个贱人,对庶出的孩子都比对蒋璇上心,蒋璇如今出了这种事情,你以为你脱得了干系?” 蒋老爷气得不行,扬起手还想再打,蒋夫人吓得一抖,但很快又梗着脖子仰着脸。 “你打啊!你敢打我就敢顶着这张被你打肿的脸回娘家,让整个陈郡的人都知道你是一个宠妾灭妻的人!” “你你……” 蒋家一片混乱,后院的雪娘听到老爷夫人吵起来的消息,蹙眉,轻叹。 “老爷夫人也都糊涂,现在可不是互相指责的时候。” 她有两个孩子,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女儿蒋宁只比蒋璇小两岁,今年就要及笄,如果被蒋璇连累,这辈子就完了,她绝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 雪娘找到蒋老爷,原本气的浑身发抖的蒋老爷一看到温柔似水的雪娘,立马平静下来,牵着她的手道:“你怎么来了?你身子不好,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雪娘柔柔一笑:“妾听到下人说老爷和夫人起了争执,十分担忧,所以过来看看。老爷,妾有个建议,也许能够解决大小姐带来的麻烦。” 蒋老爷立马说道:“你说。” “虽然妾也不相信大小姐会做出买凶杀人的事情,但此事流传了出去,为保整个蒋家,必须得牺牲大小姐……” “贱人!你这个毒妇,你竟然敢让我的女儿去死!?”蒋夫人立马叫了起来,冲过去就给了雪娘好几巴掌。 “泼妇!”蒋老爷连忙踹开蒋夫人,将爱妾护在身后,脸色阴沉,“杨氏,你若再敢无理取闹,我就以七出之罪休了你!” 他早就忍这个脾气不好的女人很久了。 蒋夫人身子娇弱,被蒋老爷这么一用力一踹直接倒地不起,痛苦呻吟。 “雪娘,我们去你屋里说话。”蒋老爷却对这位相处了将近二十年的正妻没有一丝感情,温柔体贴地握着雪娘的手转身就走。 雪娘温顺地低头,快要走出门时,回头看了蒋夫人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杨氏,恶有恶报,你的报应终于来了。 半月前,一个年轻俊俏的男子找到她,问她想不想让自己的儿女都变成嫡出,她原本以为这是蒋夫人的诡计,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来帮她的。 只是不知蒋夫人和大小姐得罪了谁,那人竟然直接想要大小姐的性命。 …… 蒋璇在牢房里关了一天就要疯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脏乱差的地方,到处都是灰尘,竟然还有老鼠和蟑螂。 白天有点光还好,到了晚上,她根本不敢睡觉,生怕有虫子爬到自己身上。 她原本还想保持蒋家大小姐的优雅和从容,可是被关了三天后都不见有人来看望她后,她终于开始慌了。 池家可以不管她,蒋家为什么没人来找她?父亲母亲难道就放弃她了吗? 蒋璇抱着腿坐在地上看着墙瑟瑟发抖,头发凌乱,脸上衣裳上面都是灰,完全没了以往的清雅高贵。 终于,她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时,期盼地抬头看了过去。 一个带着刀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模样俊俏,看着她的眼神冷漠厌恶。 “你是谁?”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31章 绿绮院 武安侯府比起谢府要更加气派非凡。 毕竟是才翻修十几年的侯府,墙丈高的红墙,大门上有着巨大的铜钉,青石板上刻着精致的花纹,府邸内盆景绿叶葱茏,无一不彰显着侯府的荣耀和尊贵。 郁檀绮下了马车,与谢璟一起跟在姜时的身边走进武安侯府。 武安侯府的下人不多,前来迎接主子回来的下人也就几十个,大都是小厮和上了年纪的妇人,竟然不见年轻漂亮的丫环。 姜时看出了郁檀绮的疑惑,笑着解释道:“男女授受不亲,府邸就我一个男主子,自然用不着丫环伺候。” 郁檀绮低眸,唇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当然早就知道,姜时书里书外都是一样的洁身自好,温润如玉。 一旁的谢璟脸色更冷了几分,“不知我和檀绮妹妹的住处在哪里?” 姜时温声道:“侯府人少,你们若不嫌弃,可以住在主院旁边的颐和轩以及绿绮院,那儿的景致最好。” 郁檀绮和谢璟自然不会说嫌弃,于是姜时亲自带着他们前往各自的住所。 姜时先送谢璟到颐和轩,此处庭院深深,古木参天,紫藤缠绕,青砖绿瓦,很是好看。 “颐和轩还未有人住进去过,谢大公子是第一个主人。”姜时温声笑道。 谢璟看向郁檀绮:“檀绮妹妹的绿绮院在哪里?我们现在过去吧。” 姜时温声道:“你先放东西吧,我带檀绮妹妹过去就好了。” 谢璟垂眸:“檀绮妹妹许久未曾出过远门,这里对她来说十分陌生,还是我陪着她一起比较好。” 他都这么说了,姜时也只好让他跟着一起,三人身后跟着一大群下人,又往绿绮院走去。 男院和女院都是分开的,走了快半刻钟,他们才到绿绮院。 如同它的名字,绿绮院是一个满是青绿的院落。 庭院西墙处种着一片春兰,花葶直立,清风拂过,香气阵阵。花丛至深处,辟出一方小池塘,池水清澈见底,几尾小鱼来回游窜。 郁檀绮惊喜道:“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小池塘,真好看。” 姜时笑道:“你喜欢就好。你先住在这里,若是想要改变布局,尽管跟我说。” 郁檀绮眉眼弯弯:“这里已经很好看了,不用改变啦。” 谢璟出声打断他们:“时候不早了,檀绮妹妹,你先去布置屋子吧。姜世子,我们也该走了。” 姜时颔首,看着郁檀绮温声道:“你需要什么,就跟高嬷嬷说,她是府里的老人,办事很利索。” 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妇人上前给郁檀绮行礼:“老奴高氏见过郁姑娘。” 郁檀绮知道高嬷嬷是男主祖母留下的人,有些惊讶他会把高嬷嬷派到她身边伺候,但面上不露一点惊讶。 她弯眸轻声道:“高嬷嬷好。” 高嬷嬷见她一双清澈圆润的眼眸里带着轻快柔和的笑意,她不像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女,竟然会对她一个下人如此温和客气。 世子这位来自陈郡谢家的未婚妻,可真是个妙人。 她低头恭敬道:“郁姑娘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奴婢就好。” 姜时和谢璟走后,郁檀绮让自己带来的下人们把行李都抬进绿绮院,开始布置自己的新家。 她应该要在这里住上三五年。 全身家当都带来了,幸好绿绮院大,能够塞得下她几十抬的“嫁妆”。 郁檀绮看着从陈郡带来的几十个下人,有些发愁。 原主从郁家来到谢家的时候,只带了十三个下人,两个贴身丫环和一个奶嬷嬷,以及四个小厮和六个护卫。 从谢家离开的时候,外祖母又添了两个下人和十个护卫给她,她带着二十五个下人来的京城。 她悄咪咪数了一下,整个武安侯府现有的下人也不过二十个,她的人一来,都不知道武安侯府是谁当家了。 好在郁檀绮有钱,养得起这么多人,就是让他们都住在武安侯府有些不好意思。 想了想,她叫来琳琅和桃华,主仆三人在她的屋里谈话。 郁檀绮道:“虽然姜世子是我的未婚夫,我也不能让他帮我养着我的人,桃华,你去问府里厨房的人每日伙食费多少,我出了。” “琳琅,你明天拿着这些地契,去找到上面的铺子,看看经营情况如何。” “是。” …… 武安侯世子出京后,回京带了个未婚妻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虽说武安侯世子没有什么才华,但他生得实在太过漂亮,哪怕鲜少出门参加宴会,绝世容颜也传遍了整个京城,让不少贵女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姜家的人还是从别人那里听到武安侯世子带了未婚妻和未婚妻的表哥回来,姜大夫人和姜三夫人当下就坐不住了,带着礼就上门来了。 都是亲戚,姜时也不好拦着她们不让见郁檀绮。 姜大夫人陈氏和姜三夫人秦氏看到郁檀绮就十分自来熟地抓着她的手夸。 “早就听说姜时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外家是陈郡谢氏,那可是一个百年世家。郁姑娘不愧是谢老夫人亲自教导出来的,这模样这气质,一看就是温婉端庄的世家女子。” “姜时能有你这样一个未婚妻,可真是好福气。你的闺名叫做檀绮是吧?我们叫你檀绮可好?” 郁檀绮只能笑着道:“当然可以。” “檀绮的手可真好看,又白又小又软,我可算知道什么叫做冰肌玉骨了。” “是啊,檀绮生得真是好看,和我们姜时站在一起,就是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当真是般配得很呐。” 场面看起来很是热闹,陈氏和秦氏似乎就是热心肠的伯母婶婶,一番夸赞后,又开始询问郁檀绮初来京城可还习惯,会不会想家。 陈氏道:“檀绮初来乍到,要是想要出去逛逛,可以叫我家的姑娘,都是和你一样大的年纪,你们一定会相处的很好。” 秦氏附和:“是啊,大家都是一家人,要经常来往,日子才能过得热闹一些。檀绮,要不今晚我们大家一起吃个饭吧?你还没有见过姜时的大伯和三叔他们呢。姜时也真是的,带未婚妻回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害我们都没有准备好见面礼。” 郁檀绮内心吐槽: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找借口不想给见面礼。 第32章 包养 陈氏和秦氏得到满意的回答终于离开武安侯府,走之前还各自顺走了一套茶具。 像极了打秋风的难缠亲戚。 姜时看着郁檀绮歉意道:“抱歉,她们毕竟是长辈,我暂时还不能摆脱他们,让你受累了。” 郁檀绮笑着摇头:“没关系。” 姜时轻叹,欲言又止。 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说。 郁檀绮也很懂事地没有追问。 姜时看着她,忽然说道:“你不用给厨房每日的采办银子,你既是我的未婚妻,自然没有让你花钱住在武安侯府的道理。” 郁檀绮垂着脑袋轻声道:“可我带来的下人比侯府的下人还要多,每日的伙食花销不少,我不好让你破费。” 少女发髻上的步摇微微晃动,像是落在他心上的风铃。 她纤长浓密的乌黑睫羽遮住圆润的眼瞳,因为羞涩,白嫩的脸颊染上一层胭脂似的红晕。 他看得有些失神,但很快伸手抵唇掩饰自己的失态,声音略微低哑:“无妨,人多热闹些,这点银子,我还是出得起的。” “好吧。”郁檀绮没有再说什么,怕男主觉得她看不起他。 只是她莫名有种被包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害羞。 …… 郁檀绮还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是个孤儿,从来不知道有亲戚是什么感觉。 她在网上看到过很多关于亲戚的话题和视频,有的亲戚很好,有的亲戚很不好,不好到可以称作“极品”。 谢家人都属于很好的亲戚,而姜家人,则是传说中的“极品”亲戚。 别人主动提出吃饭,应该是自家准备盛宴招待客人,姜家人倒好,让姜时准备好酒好菜招待他们一大家子人,还美其名曰给郁檀绮接风洗尘。 郁檀绮:? 姜时人好,没有和姜家人辩解,让人去准备了几大桌子的好菜,供姜家十几口人吃。 相比于武安侯府的人丁凋零,姜家可谓是人丁兴旺,姜齐有五个孩子,两个嫡出三个庶出,姜秦有六个孩子,三个嫡出三个庶出。 两对夫妻真的不要脸,带着孩子们都过来蹭饭不说,准备的见面礼十分寒碜,一家出一份,两家加起来不超过一两银子,都是大街上随便买的便宜货。 而餐桌上的美食,随便一道就要十几两银子,这顿饭起码花费了几百两银子。 琳琅看到都震惊了,忍不住在郁檀绮耳边小声低语:“姜世子的叔伯,怎么是这样子的人啊?” 郁檀绮用手挡住嘴巴小声道:“姜世子是姜世子,他不是姜家人,这些人就是亲戚,不必把他们放在心上。” 琳琅点头:“奴婢知道了。” 姜世子可比这些亲戚好多了,人家送的见面礼可是价值万两的步摇,小姐稀罕得紧,现在还戴在发髻上呢。 姜秦和秦氏的女儿,姜慧岑今年十六岁,备受宠爱,习惯了想要什么就直接开口要,她看着郁檀绮发髻上的步摇,心痒难耐,用完膳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郁姐姐,你头上的步摇真好看,可以给我戴戴吗?” 她还有点脑子,知道不能够直接开口要,但是到了她手里的东西,她是不会还回去。 姜慧岑心里不屑地想,郁檀绮这个外地来的女人想要嫁给侯府世子,肯定得讨好她这个未来小姑子,不然她可不会承认她的身份。 郁檀绮讶异地看着姜慧岑,摇头婉拒:“抱歉,这是世子送我的见面礼,我很珍惜,不能够随便给别人戴。” 姜慧岑没想到会被拒绝,顿时有些生气地看着她:“我只是想戴一下而已,你干嘛这么小气,小地方来的人果然小家子气!” 姜时蹙眉,看向并不打算开口阻止的姜秦夫妇,声音微冷:“三叔,三婶,你们没有跟慧岑说过,郁姑娘来自百年望族的陈郡谢家吗?初次见面,她就这般对我的未婚妻出言不逊,我想日后还是别让她们再见面好。” 一向温和少言的姜时竟然会为了所谓的未婚妻而开口对姜秦和秦氏这么说话,在场的人除了郁檀绮和谢璟都惊呆了。 姜齐轻咳一声,看向秦氏做作道:“夫人,你怎么回事,竟然没有和慧岑说郁姑娘的家世,郁姑娘是姜时的未婚妻,怎么可能是小门小户。” 秦氏心中微恼,不就是一个步摇,给慧岑戴戴怎么了?这个郁檀绮可真是小家子气,怎么没见她给他们送见面礼? 没礼貌。 她看向一脸不满的姜慧岑冷声道:“慧岑,快跟你檀绮姐姐道歉,她虽然不肯给你戴步摇,但也许也准备了见面礼给你呢。” 郁檀绮直呼好家伙,三两句就想让她给见面礼,不愧是最会占便宜的姜三夫人。 这么多人,她要是也给加起来不出二两银子的见面礼,他们会不会直接当面给她摆脸色说她故意寒碜他们啊? 姜慧岑忍着不满还是对郁檀绮道歉,为了见面礼:“对不起,郁姐姐,我不该这样说你。你给我准备了什么见面礼啊?” 郁檀绮微笑:“我也不知道你们都喜欢什么,就准备了些我最爱吃的点心当见面礼,等会儿你们回去的时候每人拿上一盒,都是陈郡有名的点心,希望你们会喜欢。” 姜慧岑惊愕地看着她:“你就拿点心打发我们?” “这怎么能叫打发呢?你们又不是乞丐,虽然今日已经在侯府用了一顿饭,这顿饭价值百两银子,但点心和饭菜还是不一样。你们肯定都没有吃过陈郡的点心,这是我特意为你们准备的见面礼,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郁檀绮的确有些肉疼,陈郡的那家老字号只有一家,每天要排好久队才能够买到几盒点心。 一盒点心虽然不贵,只要一百文钱,但是真的好吃。 她好不容易攒了几十盒点心来京城想要慢慢吃,结果一下子就要送去十几二十盒,相当于少了三分之一的零食,她怎么不肉疼。 姜慧岑当即坐不住了,她气愤地看着郁檀绮,放狠话试图震慑她:“你说谁是乞丐呢?郁檀绮,就你这样,你还想进侯府的大门?我告诉你,痴心妄想!” 郁檀绮觉得这姑娘的脑子可能被僵尸吃掉了。 第33章 可怕 姜家人这些年从武安侯府拿到太多好处,已经将武安侯府视为己物。 姜时的脸色冷了下来,他向来温和有礼,骤然冷脸,竟然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冰冷压迫感。 “姜慧岑,郁姑娘是武安侯府未来的女主人,你不过是一个客人,有何底气竟然敢这样对她说话?” 姜慧岑震惊地看着姜时,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到,竟然忘了言语。 她从未见过姜时这般骇人的模样,仿佛黑暗中被一头孤狼紧紧盯上,毛骨悚然。 姜时怎会有如此可怕的眼神? 一向“懦弱无能”的少年竟然为了一个少女敢公然冷声怼他们,姜齐等人脸色微变,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 秦氏刚要摆长辈的谱,姜秦拉住她摇头,转而对姜时和郁檀绮温声道:“慧岑被娇纵惯了,脾气不好,我替她向你们道歉。 姜时,看在她是你妹妹的份上,别在意她的胡言乱语,她也是把你当亲哥哥才会这样说话。你们兄妹俩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莫要因此生分了。” 姜时却并没有以前那样好说话,这个向来大方得近乎无私的少年,此刻为了他的未婚妻,冷脸看着姜家人。 “她是我的堂妹,但我不只有一个堂妹。郁姑娘是我的唯一的未婚妻,孰轻孰重,我心里清楚。姜慧岑竟然不喜欢郁姑娘,日后我们两家还是少来往的好,免得又发生争端,让大家都不高兴。” 姜秦微微眯眸,打量着面前突然变得强硬的少年。 他看着姜时长大,或许是十一岁之前一直在姜祖母的膝下长大,光看外表,姜时就是一个清雅矜贵的翩翩美少年,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让人如沐春风。 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姜时十三岁时离开国子监,只考中了一个秀才,与他同龄的少年郎,优秀者已经考中举人,参加这届科举,而他整日待在武安侯府,鲜少出门,不少人笑他是个喜欢在家绣花的“姑娘”。 姜时性格软弱,没有主见,姜祖母在世时听她的话,姜祖母离世后,又听她留下的应管家和高嬷嬷的话。 应管家和高嬷嬷将整个武安侯府管理得密不透风,姜齐和姜楚的人怎么也插不进来。 他们气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比起他们这些嫡亲的家人,姜时这个没主见的,竟然更信赖姜祖母留下来的两个下人。 姜祖母在世时,他们住不进武安侯府,没想到姜祖母不在了,他们还是住不进来。 无论他再怎么对姜时好,哄着他劝着他,他就是不肯让他们一家人住进来,果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敢这样对他们说话。 姜秦最终还是把姜时忽然强硬的变化归结在郁檀琦身上,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姜楚当年,也是听不得别人说他夫人半句不好。 姜秦当了十七年的慈爱叔叔,自然不能在关键时刻和姜时撕破脸皮。 他在官场上就是左右逢源的老油条,面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同样用上了对外的演技,满脸笑容,言语恳切。 “姜时,别生气,我会让你婶婶回去好好教你堂妹规矩,别伤了我们一家人的和气。” 姜齐一家人在一旁冷眼旁观,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他们都觊觎武安侯的爵位和家产,暂时结成同盟,但若其中一人倒台,剩下那个就没有了竞争对手,岂不是喜闻乐见。 虽然姜齐他们同样惊讶姜时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未婚妻在场,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想要表现一番,他们不介意给姜时这个面子。 姜齐的嫡长子,姜永存看着郁檀琦,舔了舔嘴唇,眼里闪过一抹淫邪。 姜时这个陈郡来的未婚妻,长得可真是水灵,比京城第一美人云郡主还要好看呢。 只是瘦了些,那腰肢,似乎轻轻一掐就会断。 姜永存兴奋地搓了搓有些肥大的双手,开口说道:“是啊,姜时,你一个男子,不要和慧岑一个小姑娘置气,大家都是一家人。” 他看向郁檀琦,这样直勾勾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郁姑娘,既然大家以后都会是一家人,还是要经常来往。你刚来京城,还没有好好上街玩过吧?姜时是个闷性子,肯定也不会带你出门。 正巧明天我有个朋友邀请我出去游玩,我带你一同前去如何?带你多认识一些京城的贵女,让你尽快熟悉京城。” 郁檀琦想都没想摇头婉拒:“多谢姜公子的好意,只是我身子羸弱,还需静养,大夫说短时间内不宜出门,免得受了风寒咳嗽。” 姜永存关切道:“大夫可有说什么时候才能够出门,你整日待在武安侯府,不会觉得无聊吗?” 郁檀琦抿了抿唇,看向姜时,软声道:“不会无聊,武安侯府里也很有意思。” 姜时冰冷的眉眼,在看到郁檀琦看过来后,瞬间冰雪消融,春风拂面。 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硬生生让周围的人都沦为了旁白。 姜永存眼神越发兴奋。 谢璟冷眼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皮子一直在跳,烦得他干脆闭上眼睛。 姜时的这门本家亲戚,谢璟并不看在眼里,只是碍于郁檀琦,他又对姜时多了一份不满。 在谢家时,姜时很会讨祖母欢心,怎么对自己的亲戚却处理不好关系,让他们如此得寸进尺。 姜家人小家子气的模样,谢璟都没眼看。 他都有些怀疑,姜时和他们真的是同一个“姜”姓吗? 为何姜时生得如此好,姜家的人却一个比一个贼眉鼠眼。 特别是这个姜永存。 谢璟睁开眼睛,凉凉地看了一直盯着郁檀琦看的姜永存一眼。 白长姜时几岁,容貌仪态没有姜时好看也就罢了,竟然还敢色胆包天盯着檀琦妹妹看,真是欠收拾。 谢璟心情不好,憋在心里让他的脸色越发冷沉,浑身散发着寒气,让偷偷看他的几个姜家的姑娘又是害怕又是兴奋。 郁姑娘的表哥,长得可真是好看。 虽然没有姜时好看,但听说是陈郡谢家的嫡长子,此次进京是要参加春闱,肯定能够进入殿试。 十来岁的小姑娘们心脏扑通扑通跳,羞答答地对谢璟暗送秋波。 第34章 可爱 姜家人离开的时候,郁檀琦还是让他们每人带了盒点心回去,礼尚往来,谁也别嫌弃谁的见面礼寒酸。 至于他们看到真的是一盒点心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郁檀琦就当作没看到。 谢璟看着姜时,微微蹙眉:“姜世子的亲戚,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尽管姜时第一时间就站出来帮郁檀琦挡住姜家人,但谢璟依旧看他不惯。 姜时微微一笑,歉意道:“让谢大公子见笑了,你放心,今后不会再让他们进来打扰你们。” “最好如此。” 谢璟回到自己的颐和轩就提笔写信,将姜家人对郁檀琦的态度一五一十地写在信笺上。 他不屑添油加醋,只是想让祖母知道,姜世子也许本人不错,但他的亲戚都不是好相处的。 希望祖母能够反悔让他带着檀琦妹妹回到陈郡。 …… 姜家人一离开武安侯府,打开点心盒子,虽然生气,但还是一口一个地吃了下去。 姜永存吃着点心,想着郁檀琦那张巴掌小脸,越发心痒难耐。 他忍不住对姜齐说道:“爹,姜时的未婚妻可真漂亮,还是那什么陈郡谢家的人,这样的世家女,是不是都很重规矩,所以才会履行承诺依旧要嫁给姜时?” 姜齐道:“高门大户自然最重规矩,但是和家族利益比起来,规矩也不重要。”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暗光,若有所思。 “陈郡谢家是百年世家,郁檀琦是谢家的表姑娘,父亲郁尚恒又是正二品河道总督,这样的出身,她就是当皇后都够了。 谢璟是谢家的嫡长子,表兄妹俩看起来关系很好,若是让姜时成功娶到郁檀琦,那么我们就不好过了。” 姜永存连忙道:“那我们想办法让姜时娶不了郁檀琦不就好了。爹,我挺喜欢郁檀琦的,把她娶回来给你做儿媳妇,你觉得怎么样?” 姜齐看了他一眼,客观来说,姜永存长得也还不错,一身华服看起来也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富贵少爷。 只是常年纵欲,眼底乌肿,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姜齐微默,想到了姜时那张脸。 尽管姜时才不出众,已经被他们养废了,但只凭那张脸,就足够让万千女子神魂颠倒,非他不嫁。 再看看姜永存,貌不如姜时,同样也没有才华。 郁檀琦能够履行承诺依旧决定嫁给姜时,却不可能会眼瞎看上姜永存。 姜齐对自己的大儿子有着清晰的了解,但是姜永存自己不觉得。 他美滋滋地说道:“我也是一表人才,比姜时的名声还好些。以后武安侯府也都是我们家的,郁檀琦嫁给我和嫁给姜时也没有什么区别。” 姜齐微默,不忍心反驳他。 姜永存越说越兴奋:“爹,我决定了,我要追求郁檀琦,让她改变主意嫁给我,这样我们有陈郡谢家的支持,姜时就能够快点滚出武安侯府了!” 他自小就听着爹娘和三叔三婶联盟谋划的话长大,作为姜齐的嫡长子,他自然而然觉得家里的一切以后都是他的,所以武安侯府以后也都是他的。 他不觉得自己比姜时差,既然郁檀琦能够看上姜时,肯定也能够看上他。 在他看来,他可比姜时好多了。 然而当姜永存第二日来到武安侯府大门前,却被门仆拦了下来。 “你们两个狗奴才,连我也敢拦?”他瞪着两个寸步不让的门仆,恶声恶气道,“滚开,当心我让姜时打你们几十大板!” 其中一个门仆低着头说道:“我们家世子吩咐过,不见客,任何人来了都不能放进去。” 姜永存不可置信地大声道:“我可是他大哥,他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姜大少爷,还请回吧。” “你!” 武安侯府的下人都是练家子,看守大门的两个门仆看着不起眼,姜永存看到过他们能够赤手空拳打倒三个壮汉,虽然很生气,却也不敢硬闯进武安侯府。 周围路过的人看到姜永存被挡在武安侯府门外,指指点点。 “那不是武安侯世子的大堂哥吗?怎么现在被挡在门外了?” 姜永存脸烧的慌,虽然十分气愤和不甘愿,但还是转身快步离开,不想再丢人现眼。 他咬牙切齿,“姜时,你可真有种,就再让你猖狂几天。” 想到姜齐跟他说过的话,他的心里这才好受了些,恶狠狠地诅咒姜时快点滚出武安侯府。 只是进不了武安侯府,姜永存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地方,淫笑着往烟花柳巷走去。 …… 姜时正在和郁檀琦对弈,听到丹青附耳说姜永存果然刚刚来过,微微颔首:“知道了,下去吧。” 郁檀琦随口问道:“怎么了?” “刚刚姜永存来了,没让他进来。”姜时如实道。 “哦。”郁檀琦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并不在意。 姜时抬眸看向她,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是清水洗过的琉璃,晶莹剔透,漫不经心地看着棋盘。 金色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棋盘上,她轻拂衣袖,莹白纤细的手指捻起一枚精瓷做的黑色棋子,棋子碰到棋盘,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吃掉啦。”她又落下一枚黑子后,开心地看向姜时,屈起两根纤纤玉指点着棋盘上被黑子包围的一片白子。 姜时低眸看了一眼,笑道:“嗯,是的,你真厉害。” 郁檀琦将这一片的白子全部放进竹制的棋筒里,她还有黑子没有下完,所以棋局还没有结束。 “我们继续。”她兴致勃勃地说道。 “好。” 姜时的声音温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 平常这个时候在武安侯府,姜时不是看书就是写字,经常一个人对弈,偶尔会和别人对弈。 偌大的武安侯府,景色幽静,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欢声笑语。 郁檀琦很爱笑,她的脸上藏不住事,每次看到她快要围住他的白子时,就忍不住笑,眉眼弯弯,似是将阳光都盛进了眼底,璀璨夺目。 姜时光是看着她的笑颜,也忍不住跟着笑。 这种发自内心的自然的笑,让他紧绷的身躯都放松起来,享受难得的静谧时光。 她真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 第35章 祝福 郁檀琦会和姜时对弈,是因为姜时怕她无聊,便问她要不要出来对弈。 从未和同龄姑娘相处的姜时能够想出来的不无聊的方式,便是两人对坐着对弈。 对弈一局花费的时间很长,郁檀琦玩了一把赢了之后就不太想玩了,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扬起唇角。 “世子,我教你一个黑白棋子的新玩法吧。” “什么玩法?” “就是五个同色的棋子在棋盘上可以连成一条线,谁先连成一条线谁就赢,这叫五子棋。” 郁檀琦教姜时下五子棋。 比起坐着对弈小半个时辰,五子棋玩法简单快速,轻松太多。 “原来还可以这么玩,这是陈郡那边的玩法吗?”姜时惊讶道。 郁檀琦摇了摇头:“不是陈郡的玩法,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玩法,可能因为太简单,所以没有流传开来吧。” 才不是,是二十一世纪的玩法啦。 “这样啊。”姜时微微颔首,低眸,指间捻着一枚白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棋盘。 比起对弈时密密麻麻布满棋子的棋盘,此时的棋盘黑白棋子只落了几个,他已经看出来,无论他的白子下在哪里,郁檀琦都能够赢。 他落下一子,看着忍不住笑得有些得意的郁檀琦感叹道:“郁姑娘棋艺过人,我甘拜下风。” 郁檀琦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啦,你多玩几把就会了,说不定我还赢不过你呢。” 接下来的五子棋对局,让郁檀琦很想抽自己的大嘴巴子,就不该说出上面那番话,姜时果然会了,每次出其不意就连成了一条线,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让郁檀琦激起了斗志,暗戳戳地盯着姜时下棋的路线,试图偷师。 姜时唇角微微上扬,将指间的白棋落在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位置。 想与人下棋,就不能一直输,也不能一直赢。 姜时让棋的做法滴水不漏,郁檀琦这个大傻子没有看出来,每次赢一把就开心得不行。 郁檀琦仔细观看棋盘,忽然眼睛一亮,将黑棋落在一个没被姜时发现的位置,这下不管他怎么下,她都赢了。 “不玩啦。” 终于赢了,郁檀琦看着姜时说道:“坐好久了,我想起来走走,也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姜时看了眼天色,“已经午时了,你坐累了,那我们便起来走走,再过小半个时辰应该就可以用膳了。” “好。” …… 谢璟有心不想让郁檀琦和姜时培养感情,可春闱将至,他必须得埋头苦读温习,因此他独自看书的时候,郁檀琦整天都在和姜时一起。 两人没有出门,姜时带着郁檀琦将这个武安侯府都熟悉了一遍。 到最后,两人来到主院时,姜时看着庭院里的海棠树说道:“这些海棠树都是我父母刚搬到武安侯府种下的,听我祖母说,我的母亲很喜欢海棠花。” 春日的阳光下,海棠树的枝头盛开,殷红似火,春意盎然。 “我有时候想父母了,就会来这里看看海棠树。”姜时仰头看着竞相绽放的海棠花,神色有些落寞。 郁檀琦看着他,温声安慰道:“侯爷和侯夫人都在天上看着你保护你呢,世子,你以后一定会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姜时转头看向她。 少女站在花色艳丽的海棠树下,眉眼温软,竟比这瑰丽的花景更加吸引视线。 他弯了弯唇,原本有些紧绷的脸部线条柔和下来,“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这是你对我的祝福吗?” 少年心想,他的小未婚妻,真是可爱极了,心里眼里都只有他。 郁檀琦弯着眉眼,笑容甜美,颔首道:“是的,这是我对你的祝福,我的话很灵的哦。” 她看着面前眉目如画的美少年,心想你是气运之子,哪怕逆天开局,也能乘风破浪,扶摇直上。 然后她就可以躺平咸鱼啦。 姜时忍不住弯唇,眸光潋滟:“既然你给了我祝福,我也应该回予你祝福。” 他顿了顿,神色竟然有些郑重。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必须要完成的承诺。 “郁姑娘,我祝你平安顺遂,幸福如意,长命百岁。” 这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祝福。 “你比我多说一个,那我也要再说一个,祝你岁岁平安。” 少女像是在和他比赛,清澈的眼眸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的头上落下一朵娇艳的海棠花。 他漆黑的眼瞳看着她,伸手拿下她头顶的海棠花,“海棠花落在你的头上了。” 柔软的花朵藏在他的掌心,他并没有直接丢弃。 姜时微微抿唇,少年的心事就如同掌心的海棠花,猝不及防地出现,被他紧紧地藏了起来。 “谢谢。”郁檀琦大方地道谢。 和男主相处时间长了,她不会再轻易脸红害羞,这是一种进步。 下人这时过来说道:“世子,郁姑娘,可以用膳了。” “吃饭去啦。”她欢快地转身,回眸看了他一眼,轻快得像是一只蝴蝶,“世子,快走吧,我都快饿死啦。” “好,你走慢点,小心别摔了。”姜时笑了笑,迈步跟上她。 这段时间他也摸透了她的性子,刚认识时她容易害羞,但久了之后,她的性子就会变得活泼,并不似外表看起来那般安静。 以往武安侯府用膳时,餐桌上一般都只有姜时一人,如今多了郁檀琦,姜时忽然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他紧紧握着筷子,看着面前少女腮帮子鼓动的可爱模样,黑眸有些失神。 郁檀琦发现他在看着自己,还以为是自己吃太快吃太多的原因,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怎么不动筷子呀?” 姜时回神,微微一笑道:“看你吃得很好,我才能放心。” 他拿着公筷夹了一道青菜放入碗中。 郁檀琦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一道牛肉放到他的碗中,“你是男子,要多吃肉。” 姜时一怔,顺着碗里多出来的牛肉,视线落在少女手中的筷子上。 郁檀琦后知后觉她拿的是自己的筷子,记起男主有洁癖,连忙又把牛肉夹到自己的碗里,“对不起,我忘了我用的是我自己的筷子。” 她的动作太快,姜时都来不及阻止,有些哭笑不得。 第36章 春闱 “无妨,都是一样的筷子,可否麻烦郁姑娘再为我夹一道菜?”姜时温声道。 郁檀琦正要拿公筷,却看到他把公筷拿在手里,没有要放下来的意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用自己的筷子给他夹了一道菜。 “多谢。”姜时温声道谢,放下公筷,用自己的筷子夹起她放进碗里的菜,放入口中。 郁檀琦看了一眼,连忙收回视线,心里乱七八糟地想。 她的筷子刚刚吃进过嘴里,用她筷子夹过的菜难免会沾上…… 打住,不能再想了。 少女红着脸低头扒饭。 饭怎么这么甜啊。 忽然,她的碗里多了一筷子的荤菜,她抬眸看向姜时。 姜时弯唇笑道:“别只顾着吃饭,也要吃菜。” 她这才发现碗里都是白米饭,嘴里的饭嚼了好久,怪不得这么甜。 她的耳根都开始发烫,轻轻应了一声:“谢谢。” 好像有点丢人,呜呜呜。 没脸见人了。 用完午膳,郁檀琦借口要午睡,同姜时分开,转身离开的背影多少有点落荒而逃。 姜时看着她的背影,轻笑出声。 待到少女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去到书房,提笔写字静心。 不久后丹青敲门:“主子。” “进来。” 丹青进来,将一封信笺呈给姜时,压低声音道:“大皇子来信。” 姜时伸手接过,垂眸打开。 细细看完内容后,他放下信笺。 如玉的手执起狼毫笔,少年一向温和的脸庞微微有些紧绷。 提笔落字,待墨水干透之后,他放进信封,交给丹青,低声道:“回大皇子。” “是。” …… 郁檀琦在武安侯府待了几日,虽然每天都有姜时陪着,但想到这是京城,她还是有点想要出门看看。 万晋国的春闱在三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这三场,每场三天,一共九天。 这九天内,所有考生都得待在考场,吃喝拉撒都得在考场内解决,不得外出。 谢璟来京城只带了一个小厮和两个护卫,郁檀琦自然得负责帮他准备春闱需要用到的衣物和干粮。 考生需提前一天进入考场,后一天离开考场。 很快就到了三月八日那天,郁檀琦和姜时以及谢璟一起用了午膳后,一起送谢璟去考场。 春日午后的阳光温和柔软,郁檀琦有种送家里孩子去高考的紧张感,她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裳,抹了正红色的口脂,自认为打扮得十分喜庆。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旗袍,不然她就要穿旗袍出门了。 姜时和谢璟坐在马车上看着她,心里的惊艳依旧挥之不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郁檀琦穿大红色的衣裳,装扮得如此娇艳。 少女如墨的长发盘成精致的发髻,头上的珠钗不多,姜时送她的步摇依旧别在发间。 那张巴掌大的白皙小脸漂亮红润,清澈圆润的眸子亮晶晶的,让人一眼见了便心生欢喜。 姜时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她穿大红色的嫁衣,会不会也是如此明艳动人? 他的心尖滚烫,握拳抵唇,无声轻叹。 只是她今日的装扮是为了谢璟。 谢璟记得,郁檀琦小时候就喜欢穿浅色的衣裳,哪怕是过年,也是绿色的衣裳,清新淡雅,却不会让人忽视。 他有想过她穿其他颜色的衣裳会不会更加好看,不曾想,今日会突然见到她穿红色衣裳的模样。 红衣墨发,雪肤红唇,犹如一朵灼灼盛开的出水芙蓉。 到了考场,下了马车,郁檀琦对谢璟说道:“璟表哥,祝你旗开得胜,考的全会……”蒙的全对。 后半句话她连忙住嘴吞进肚子里,看到两人的眼神,她故作淡定地笑了笑:“反正璟表哥很厉害,加油。” “加油?”谢璟不解。 郁檀琦解释道:“就是激励的意思。” 她心中暗自警告自己,最近有些飘了,现代化的词语说太多,哪天被当成鬼抓起来烧了也是活该。 她紧抿嘴唇,不敢再说话,多说多错。 然而谢璟并没有多想,在他看来,郁檀琦本身就和别人不一样,她的真实性格也的确比较活泼可爱。 “多谢檀琦妹妹的加油,我定不会让你失望。”他微微一笑,散去了一贯的冰冷,眉眼清俊柔和,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下午才来考场的人大都是京城本地人,在家里人的簇拥下,犹如众星捧月,好不热闹。 姜时在京城是名人,他的样貌和出身,足够让人多加关注。 众人看到他出现在春闱的考场,无比惊讶,还以为他也要参加今年的春闱,正疑惑时,却又看到他身边的少年少女,眼前一亮。 “姜世子旁边的玄衣公子和红衣姑娘是谁?长得可真好看。” “我也不知,难不成是姜世子的亲戚?可姜家人我都见过,虽说容貌都还可以,但是没有一个出众的啊。” 好在姜家没有今年春闱的考生,不然听到这些话,肯定得气死。 郁檀琦看着谢璟走进考场后,转头对上姜时的眼神。 姜时温声道:“你来京城已经有几日了,一直未曾带你好好上街,不如趁今日出门,我带你上街走走吧。” “好啊。”郁檀琦开心地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往街上走去,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年轻的姑娘们看着姜时,攥紧手中的帕子,对能够走在他身边的郁檀琦无比羡慕。 虽然京城四大公子并没有姜时,但只要见过姜时的人,必会对他念念不忘。 如此温润如玉的少年,尽管没有才华,但他的仪态气质比众多自负的男子要好上许多,怎么不让人一见倾心。 公子们则盯着郁檀琦看,让身边的下人去查她的身份。 这样的美人,京城可不多见。 或许是少女眉眼温软,他们甚至觉得比起京城第一美人云郡主和醉红楼的花魁若晴还要好看。 一辆精致华丽的马车驾驶在街上,周围的百姓退避三舍。 郁檀琦好奇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马车上丝绒的帷幕被撩开,一位粉色华裳的少女漫不经心地看了过来。 只一眼,少女眼神一怔,随即惊喜道:“姜世子!” 第37章 云郡主 少女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街上的行人都被她的声音吸引了视线,齐齐看了过来,随即露出了然的神情。 原来是云郡主和姜世子。 姜时侧身对郁檀琦说道:“她是云郡主云姝。” 郁檀琦心头一跳。 云郡主云姝,异姓王云王云暄的妹妹,不就是书中出场的第一个比较重要的女配吗? 而云暄,则是《君逆》里的大反派。 兄妹俩一个欣赏男主的才华,一个欣赏男主的容貌,为了得到他都不择手段,只可惜最后都失败了。 云暄比起妹妹云姝要更加心狠手辣,他深知自古成王败寇,得不到就要毁掉,三番四次想要谋杀男主。 而云姝恋爱脑,总是不经意破坏云暄的计划,最后被他气得把她远嫁离开了京城。 郁檀琦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和云姝碰面。 马车停在郁檀琦和姜时面前,云姝从马车上下来,美眸直直地看向姜时,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姜世子,你今天怎么出门了?” 至于郁檀琦,则被她完全无视。 姜时拱手作揖:“云郡主,姜某今日是陪未婚妻出门逛逛。” “未婚妻?”云姝瞪眼看向郁檀琦,“你说她是你的未婚妻吗? 被她刻意忽视的少女生得十分貌美,红衣雪肤,站在姜时身边,两人竟然如同金童玉女,格外般配。 她总是听姜时说有未婚妻,还以为这是他婉拒女子的理由,却不曾想,有朝一日竟然真的看到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未婚妻。 云姝嫉妒极了,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模样娇俏可爱。 郁檀琦福身行礼:“见过云郡主。” 云姝抬着下巴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我姓郁,郁郁葱葱的郁,名檀琦,檀香的檀,瑰意琦行的琦。我以前住在陈郡谢家,近日才来京城,云郡主以前自然没有见过我。” 云姝蹙眉,没好气道:“什么龟什么行,你在彰显你很有文化吗?” 郁檀琦摇头:“我没有。”只是想让别人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名字都是哪几个字。 “哼。”云姝偏头不想看到这张让她看着很不爽的脸。 她看向姜时,关切问道:“姜世子,许久未见,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郡主关怀,已经好很多了。郡主应该是要回府,姜某和未婚妻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姜时温声轻语,哪怕是要带着郁檀琦离开,云姝都很难心生恼意。 云姝问:“你们要去哪里?” 好不容易碰到姜时,她自然要抓住和他相处的机会。 至于他所谓的未婚妻,云姝并未放在眼里。 姜时道:“姜某与未婚妻随便走走,过会儿便会回府。” 云姝忽然想到什么:“她和你住在一起吗?” 姜时颔首:“郁姑娘是姜某的未婚妻,自然住在武安侯府。” “可你们还没有成亲,怎么可以现在就住在一起?”云姝很是激动。 “郡主慎言,郁姑娘只是住在武安侯府,与姜某并不住在同一个院落。”姜时微微蹙眉。 云姝松了口气:“那就好,你还是清白的。” 郁檀琦忍俊不禁,连忙捂住嘴唇,没有让自己笑出声。 姜时看向她。 少女眉眼弯弯,眉梢都带着柔软的笑意。 他微微弯唇,眉眼柔和。 云姝不经意看到这一幕,眼角一跳,立马出声道:“正好本郡主也无事可做,姜世子应该不介意多我一个同行吧?” 她以为姜时同以往一样很好说话,却不曾想,此时却看到他摇头拒绝:“我想与未婚妻单独相处,恐怕顾及不到郡主,还请郡主体谅。” 云姝惊讶地看着他,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说他想和一个女子单独相处,因为是未婚妻,所以就能够得到他如此温柔以待吗? 云姝羡慕嫉妒极了,但她却不想让姜时以为自己是一个蛮横无理的人,只能勉强笑了笑,“既然如此,本郡主就先回去了。” 她忍着难过,失落地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后,郁檀琦看向姜时打趣:“世子,云郡主看起来很是失落。” “有吗?”姜时惊讶道,“我没有看她,也不知道她为何失落。” 郁檀琦轻哼:“你们应该相识许久,你怎会不知道她为何失落。” 她原本只是想调侃姜时,却不知这番语气在他听来,像极了在吃醋。 他失笑道:“我与云郡主虽然相识多年,却也只是点头之交,一年到头只有在宫宴上才能够见几次面。今日碰面纯属凑巧。” 她忍了忍,还是将一些话吞了下去,说出来不太符合她的人设。 她想说的是,那你们还挺有缘,牛郎织女一年也只能够见一次面呢。 少女低着头,纤长浓密的睫羽轻颤,红唇微抿,也不知信了他的话没有。 姜时若有所思,他虽然未曾和同龄女子相处,但也看到过女子不开心或是生气时,男子该如何讨她欢心。 无论什么年纪的女子,都会喜欢漂亮的衣裳首饰。 他沉思片刻,打定主意,温声道:“我听说京城有一家首饰铺子里的首饰都格外好看,一直未曾有机会进去过,今日正好能够同你一起去看看。” 他的目光从郁檀绮发髻上的步摇落在她白嫩耳垂上的耳环上。 她昨日戴了一对金荔枝耳环,今日则换了一对兰花蕾形耳坠。 耳饰也是女子喜爱的饰品。 两人来到京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之一的“颂阁”。 颂阁来往的大都是女子,即便有男子,也多是一些下人小厮,像姜时这样年轻俊美的少年一出现,便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连带着对他旁边的郁檀绮也多了一份关注。 店内一个很有眼力见的跑堂伙计立马上前招呼:“姑娘,公子,二位想要看看什么首饰?” 姜时看向郁檀绮,温声问道:“你想要看什么首饰?” 郁檀绮:“都看看吧。” 她的珠宝首饰很多,对买新首饰并不是很热忱,只是想来看看京城的首饰有何不同。 如果有好看的,买下就是。 有钱就是任性。 第38章 一掷千金 郁檀绮每次出门,不只让琳琅身上带着巨额银钱和碎银子,自己也会带银钱和碎银铜板。 无论何时何地,出门在外,都要带多一点钱总没有坏处。 颂阁的伙计看出他们会是大方的客人,十分热情地拿出店内新上的饰品。 “小姐,这是本店新出的盘扣,其中金和玉做的盘扣最为好看,你看这金蝴蝶,是不是很好看?” 盘扣,就是衣裳上的装饰品,富贵人家才有闲钱用得起的玩意。 郁檀绮并不是很喜欢在衣裳上也弄很多装饰,但这些精致的小东西也可以买下来看着玩,或者是送人。 她看了一眼金子做的蝴蝶扣,随口道:“是挺好看的,包下来吧,还有这个金鱼扣。” 都不问价格,做生意的最喜欢这样的客人。 伙计喜笑颜开:“好嘞!小姐,你再看看这……” 郁檀绮轻声打断:“你们这儿有没有男子可以用的饰品?” 闻言,姜时看向她。 伙计想了想道:“小姐说的是带钩和扳指吧,自然有。” 他直接亲自去拿了好几个盒子过来,一半是带钩一半是扳指。 这两样都是男子的饰品,带钩是用来束腰带,佩戴在腰上,扳指则是戴在手指上。 “小姐你看,这是金镶玉做的带钩,还有和田玉和青白玉的。这是翡翠做的扳指,还有羊脂玉和白玉做的。” 郁檀绮的视线先是放在扳指上。 她看过不少古代小说和电视剧,里面有钱有势的男人都会佩戴扳指,不只是好看,更是彰显着身份地位。 谢家的三位老爷以及姜齐和姜秦的拇指上都有一个扳指。 扳指是射箭时戴在大拇指上拉弓用的工具,后来逐渐变成一种装饰品,但也分文武。 武扳指多素面,文扳指多于外壁精铸诗句或花纹。 颂阁的扳指几乎都是文扳指,因为做工精细,才能卖出高价。 郁檀琦看向姜时:“你看看,有你喜欢的扳指吗?” 姜时不免失笑:“明明是我带你来想给你买首饰,怎么现在却成了你带我看饰品。” 郁檀琦弯唇笑道:“谁给谁买都一样啦,你快一样挑两个,总不能最后只让你破费,这样我会于心不忍。” 她没有拒绝他给她买首饰,却也要回他礼。 姜时还是第一次被姑娘催着挑选饰品,这种感觉太过新奇。 他没有推辞,目光掠过一排排扳指,很快便挑选出了两个扳指,一个素面,一个花纹。 “还有带钩哦。” 郁檀琦极快地看了一眼姜时的腰,嗯,很细,就是不知道不穿衣裳时会是什么样子。 打住,不能胡思乱想。 她的脸颊又有些发烫。 姜时只挑了一个青白玉做的带钩,这三样东西所需的银子已经不少,他想着不能真让她给银子,便开口道:“我就要这三个,再去看看女子的首饰吧,到时候再一起给银子。” 郁檀琦没有多想,高高兴兴道:“好,再看看其他的。” 姜时看了丹青一眼,眼神示意,丹青秒懂,立马跟上端饰品盘子的伙计离开。 郁檀琦对此毫无所知,和姜时又看了几类饰品后,选了一个点翠的头簪和一对银鎏金点翠花饰玉耳环。 要付银子时,伙计却看着姜时笑着说道:“这位公子已经付了银子了。” 一共是六千两银子,这位公子可真是一个大方的主儿。 不过这位小姐竟然真的也想要给这位公子的东西付银子,也是不差钱的主儿。 京城什么时候有这样有银子的小姐公子,怎么今儿个才来颂阁? 郁檀琦惊讶地看向姜时:“不是说好了,我付你的你付我的吗?” 姜时笑道:“下次吧,这次就让我付银子,好不好?” 郁檀琦移开视线,脸颊泛红。 拜托别笑得这么好看啊。 还用这么温柔的语气。 她还能说什么。 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啦。 两人带着和自己的侍女侍从准备离开颂阁时,一个贵女不经意看到,惊讶出声。 “那不是武安侯世子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旁边一个少女忍不住问道:“武安侯世子?就是那位传闻中姿容比起京城四大公子也不差的武安侯世子吗?” 贵女笃定道:“是啊,我确定就是他,我每年参加宫宴都能够看到他,他的脸他的身影我不可能认错。” 少女问道:“那他身边的红衣姑娘你知道是谁吗?” 贵女摇头:“我不知道。” 她顿了顿,虽然只是匆匆一见,但少女的容颜清晰可见,比起京城第一美人云郡主也丝毫不逊色。 她忽然想到最近京城的传言。 “我从未见过那位红衣姑娘,难不成,她就是姜世子从陈郡谢家带回来的未婚妻?” 姜时出京的阵仗并不小,当日许多百姓都曾亲眼见到一位衣着劲装的俊美少年从街上打马而过,身后是一辆华丽非常的马车,以及精神抖擞的带刀侍卫。 京城能够有带刀侍卫的人家屈指可数,不是王侯将相,就是高门显贵。 而少年姿容出众,但凡见过他的人都会过目不忘。 有贵女认出了姜时,叫出了他的名字。 姜时离开京城之后,许多人在议论他究竟去了哪里,要做什么。 直到七天前姜时的车队回京,有人跑在武安侯府门外的街上,看到了姜时,以及一位清雅貌美的青衣少女和一位清冷淡漠的俊美少年。 很快就有人打听到了他们的身份,原来少女是陈郡谢家的表姑娘郁檀琦,父亲是正二品河道总督郁尚恒,家世显贵。 少年则是陈郡谢家的嫡长子谢璟,郁檀琦的表哥,今年春闱的考生。 两人的身份很尊贵,本不应该和一个即将没落的武安侯世子扯在一起,可偏偏郁檀琦的母亲和武安侯夫人曾经是手帕交,给郁檀琦和姜时定下了指腹为婚的婚约。 郁檀琦是姜时口中的未婚妻。 姜时竟然是为了接未婚妻才打马离开京城。 京城的贵女们震惊无比,不少人一夜心碎。 而今天,姜时带着未婚妻来颂阁一掷千金的消息,很快也流传了出去。 姜家人听到后,气得不行。 “那可是六千两银子啊!” 第39章 败家 陈氏心疼得滴血:“姜时竟然给郁檀琦花了六千两银子!真是败家玩意!” 他们姜家半年都没有如此大的花销! 颂阁里的首饰她都只敢买一百两银子以内的,几百上千两的银子也只敢看看,郁檀琦竟然说买就买! 姜时也真敢给她买! 姜齐的脸色也不好看,沉着脸不说话。 陈氏气冲冲道:“不行,我得去武安侯府,郁檀琦才来武安侯府几天就花了六千两银子,照她这个花法,武安侯府的家产迟早被她败光,她还真以为武安侯府就是她的不成?!” 姜齐沉声道:“回来,你现在能进武安侯府吗?” 陈氏顿住,想到这几天姜家人无论怎么说都被武安侯府拒之门外,有些焦急道:“那怎么办啊?老爷,你想想办法啊,难道眼睁睁看着郁檀琦这个小贱人把武安侯府的银子都败光吗?那可都是我们的银子啊!” 这么多年来,陈氏从武安侯府顺走了不少好东西,放在家里装置,每次家里来客,都会羡慕夸赞她家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这让她十分得意,也无比贪婪地想要得到武安侯府的一切,做梦都是自己成了侯夫人被众人围在中间巴结的场面。 可是这个梦做了十几年,她还只是一个连宫宴都没有资格参加的小小官夫人。 她咬牙切齿道:“姜时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竟然给一个外人花这么多银子,怎么不见他给我们这些血脉至亲花几千两银子?” 姜齐冷笑:“这些年来,我们太过捧着姜时,让他忘了自己究竟姓什么。偌大的武安侯府,只凭他一个人如何支撑得起来,是时候该让他知道,除了我们,他没有人可以依靠。” 陈氏眼睛一亮,激动道:“老爷,你终于要……” 姜齐沉声道:“春闱过后,就是最好动手的时机。” 姜永存这时带着一身胭脂水粉味走了过来,脸上还有女子留下的口脂。 “爹,我们家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搬去侯府了?”他听到了姜齐和陈氏的话,十分激动兴奋。 陈氏笑道:“自然,武安侯府很快就是我们家的了。” “太好了,到时候我要住姜时的韶光院!”姜永存自知有爹娘在,他不能住主院,便盯上了姜时住的韶光院。 自小他就看不惯姜时,因为姜时长得好看,又生下来就是尊贵的武安侯世子,他一直都想夺走姜时的一切。 想到姜时的一切很快就都会失去,他忍不住笑出声。 暮色已经模糊起来,天空渐渐没了色彩。 隔壁的姜秦和秦氏也在气愤姜时为郁檀琦“一掷千金”的豪举。 秦氏气冲冲道:“即使是女儿家的嫁妆也没有六千两银子,姜时竟然就这么给郁檀琦花出去了!” 姜秦的官虽然比姜齐高一品,但两人都是没什么油水和权利的文官,每个月的俸禄就那么点,如果不是经常去武安侯府打秋风捞点好东西和银子回来,姜家的装置也不可能有如今的华贵。 只是点大的地方配着华贵的装置,有不少人表面上夸赞,实际转头就在笑他们“金玉其里,败絮其外”。 秦氏还沾沾喜气自己很会持家过日子,她只有一个女儿姜慧岑,很疼爱她,想着给她准备的嫁妆一定不能寒酸,武安侯府的家产她早就计算好了,一定要给姜慧岑带一部分当嫁妆出嫁。 如今听到姜时一下子给郁檀琦花了六千两,她就觉得自己的“银子”又少了,给自己女儿的嫁妆也少了,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武安侯府大骂郁檀琦是一个狐狸精。 “还说是什么百年世家的姑娘,我呸,哪有好人家的姑娘这么乱花别的男人的银子的?我看她就是一个不正经的狐狸精,勾得一向温顺听话的姜时都为她神魂颠倒!” 秦氏越说越生气,恨不得立马找到一个道士把郁檀琦给收了。 “好了,少说点话。”姜秦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总归人还在武安侯府,东西买了就买了,她又带不走。” 秦氏眼睛一亮,瞬间又笑开了花:“是哦,还是老爷聪明。” 等他们得到了武安侯的爵位,整个武安侯府都是他们的。 姜时的东西会是他们儿子的,郁檀琦的东西也会是他们女儿的。 听说郁檀琦可是带着几百台的嫁妆进武安侯府的呢。 秦氏的眼神越发贪婪。 …… 夜色如水。 郁檀琦忽然打了个喷嚏,她心想,谁骂她呢? 琳琅在一旁紧张道:“小姐,你只着了一件中衣,夜晚寒凉,当心受寒,还是快些上床歇息吧。” 郁檀琦摇头:“我睡不着。” 她看了眼窗外,明月当空,繁星点点,映衬出一片宁静与祥和。 “琳琅,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 琳琅只得给郁檀琦披上一件外衫,提着一盏灯笼,跟在她的身后走出绿琦院。 这还是郁檀琦第一次在晚上逛武安侯府。 武安侯府的下人很少,晚上当值的下人也都守在府邸大门口,因此她并没有看到别的下人。 但她知道,她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人守护着这座府邸。 走着走着,郁檀琦就来到了姜时住的韶光院。 门关着,她站在门口,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琳琅静静地站在少女身后,也没有出声。 郁檀琦在想,这个时候,姜时会在做什么呢? 他应该还没有睡觉。 也许是在书房看书写字,谋略未来。 郁檀琦又觉得自己的担心没有必要,她知道剧情走向,姜时即将遇到的危险都是他计划之中的,他不会出事。 她摇了摇头,转身要走之时,门忽然发出吱呀的声音,打开了。 姜时提着一盏灯笼出现在门口。 “郁姑娘?”少年温润悦耳的声音带着些许惊喜。 郁檀琦一顿,心跳忽然加速,有些不敢回头看他,声音有些僵硬:“……世子。” 夜色下,少年的眼瞳明亮如同星辰,倒映着少女的模样。 “郁姑娘也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吗?”他笑着问道。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依旧低着头,十分不好意思。 “侯府夜晚的景色幽静,郁姑娘可否陪我一起走走?” 第40章 小字 姜时都开口了,郁檀琦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好。” 两人并肩往前走着,琳琅提着灯笼放下脚步,和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作为一个合格的侍女,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凑到主子面前讨嫌。 虽然夜深人静,但有她在,小姐和姜世子也不是孤男寡女单独相处,所以问题不大。 琳琅静静地看着面前并肩而行的少年少女。 姜时手中提着一盏灯笼,能够照亮周围和前方的路。 郁檀琦的步子小,他放慢步调,同她一起慢慢地走着。 “郁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姜时温声开口问道。 他微微低头,垂眸看着身旁的少女。 清冷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少女衣着单薄,巴掌大的小脸惹人怜爱。 她微微垂眸,看着地面,抓着手指,没有抬头看他。 沉默半晌,她低声道:“可能是因为春闱开始了,有些担心结束后的放榜。” 原书中,春闱放榜当天,姜时就被大理寺抓走了。 这是姜时第一次进牢狱,也是唯一一次。 其实姜时也没有受什么苦楚,只是他被关的那段时间,京城的流言蜚语更多了,郁檀琦担心谢璟知道后,没等姜时出来,就要把她送回谢家。 尽管她不会回谢家。 姜时眸光微闪,轻声笑道:“所以郁姑娘是在担心谢大公子吗?我相信以谢大公子的才华,定能榜上有名,进入殿试。” 郁檀琦轻轻应了一声,随即抬头,看向星空中的一轮弯月。 一阵微风吹来,扬起她的发丝和裙角。 她忽然道:“今晚的月色很美,风也很温柔。” 姜时看着她,漆黑的眼瞳泛起柔和的笑意:“嗯,夜色很美。” 在她看过来之时,他移开视线,看向夜空中的弯月。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少年眸中光华流转,绮丽动人,她看得失神。 春夜柔和,他的声音又轻又温柔:“其实,我有一个小字,是我还未出生时,母亲给我取的,叫做子安。” 郁檀琦睫羽轻轻一颤。 “子安,母亲希望她的孩子能够一生平安,所以取名子安,说无论男女,都可以用作小字。” 子安这个小字,寄托了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无尽的祝福和爱意。 “郁姑娘如果不介意,私下可以唤我的小字。” 郁檀琦微微抿唇,低声开口道:“子安。” 少女的声音又软又甜。 姜时只觉得心尖最柔软的地方都被这一声“子安”轻轻撞得酥麻。 郁檀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紧张和羞赧,心跳得厉害。 “我没有小字,外祖母他们一般都叫我檀琦。”她只说了一句,便没有再说什么。 “檀琦,很好听的一个名字。”姜时还记得她那天的自我介绍,“檀香之檀,瑰意琦行之琦,可见伯父伯母对你有着美好的期盼。” 郁檀琦有些脸红,好吧,她现在承认她一开始是有点卖弄才华的意思,但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她却只听到了真挚的欣赏。 有这样的一个人,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让你觉得无比的好。 或许是今晚的月色太美,风太温柔,郁檀琦捂着心口,感受到了它在不安分地跳动。 安静点,别被听到了啊。 “檀琦。”姜时很自然地唤她的名字,“春闱放榜之后,京城会很喧闹,你在侯府好好待着,尽量不要出门。” “好。”郁檀琦轻轻地应了声,没有问为什么。 她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应该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才能够留在他身边。 …… 自从那晚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之后,郁檀琦和姜时再碰面,不再唤对方“世子”和“郁姑娘”,而是“子安”和“檀琦”。 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相处也更随和了一些。 年轻的少年少女相处,一向冷清的武安侯府多多了几声欢声笑语。 春闱结束的第二天,郁檀琦和姜时一起坐马车去接他回府。 考场外面人山人海,许多考生都是被人扶着出来,十天的封闭考试让他们整个人都变得恍惚,身体差的说话都有气无力。 但有几个考生却鹤立鸡群,身姿挺拔,容貌俊美,让人一眼就能够看到。 谢璟和池礼以及苏霁三个人站在一起,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在考场那样封闭的环境待十天,三人并没有染上难闻的气味,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却依旧气宇轩昂,让人侧目。 苏霁此时也不忘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把扇子,含笑看着谢璟和池礼,“现在人真多,我们晚点再出去吧。” 谢璟的目光落在来来往往的马车上,“到时你们先走吧,我有人接我。” 池礼眸光浮动,微微抿唇。 苏霁笑道:“是你的檀琦妹妹吧?也是,武安侯府肯定比客栈住的舒服些。” 他原本想说那么大的府邸,多住两个人也没事,但看到池礼,他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蒋璇做的事情,整个陈郡都知道了,偏偏池礼还不知道。 谢璟没有迁怒池礼,对他依旧和以往一样,但谢家和池家却不能够再回到从前。 池礼现在还不知道,但他迟早要知道的。 苏霁暗叹,笑着摇了摇头,自古红颜祸水,但“蓝颜”也不遑多让。 还好他没有这样的表妹。 池礼哑声开口道:“自从来到京城,还未见过檀琦妹妹和姜世子,我想同阿璟你一起等他们到来问好。” 谢璟看着他,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毕竟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 郁檀琦下了马车后,就看到三个风格各异的美少年站在一起,齐齐看向她。 她弯起唇角,和姜时一起走向他们,“璟表哥,池公子,苏公子。” 池礼敏锐地听到郁檀琦唤他“池公子”,嘴唇微抿,心中苦涩。 互相见礼问好后,郁檀琦问道:“池公子和苏公子住在哪里?” 苏霁看了神情落寞的池礼一眼,笑了笑道:“我们在京城有院落住,不过没有家人陪伴,需得自己走回去呢。” 罢了,还是帮帮他吧。 第41章 等我 郁檀琦看向姜时,不用她开口,他便弯眸颔首。 郁檀琦弯了弯唇,轻声道:“如若两位不介意,可以坐侯府的马车回去。” 池礼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修长的手指攥紧,指骨泛白。 苏霁代替他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 好在马车宽敞,坐的下六个人。 为了自家小姐的清誉,琳琅陪着郁檀琦一起坐着。 这么多人坐着,自然不可能不说话。 姜时温声开口问此次春闱都考了些什么,苏霁有问必答,谢璟和池礼则有些沉默。 谢璟偶尔会说几句话,池礼则是时不时看向郁檀琦。 她今天穿了身红色的衣裳,红衣雪肤,一向清雅的气质多了一份娇艳,无比动人。 原来她穿红色也这般好看。 “池公子,你觉得你这次春闱考的怎么样?”姜时看向池礼,微笑着问道。 池礼回神,淡淡道:“尚可。” “听苏公子和谢公子说,有一道题他们的见解不同,池公子的见解又是如何呢?” 姜时主动拉池礼进入话题讨论,池礼没有办法拒绝。 郁檀琦暗自松了口气。 …… 春闱放榜在半月之后。 这半个月里,谢璟依旧没有放松,他还要为殿试做准备。 池礼也在不分昼夜的看书温习,苏霁叹了口气,只能自己摇着扇子出门。 “好不容易考完试,我看到书就头疼,你们看吧,我要出去潇洒了。” 京城可是天子脚下,他可得好好逛逛。 不知是不是苏霁的错觉,总觉得今日的街上比他刚来京城时要冷清了些许。 他摇摇头,没有多想,随意走到一个摊贩面前,“这个是什么?” “公子,这是给小孩的玩具,叫做陶响球。” “怎么卖?”有点意思,到时候带回家逗苏观语玩。 …… 春闱放榜那天,贡院围了一堆人。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 许多人看到自己的名字在榜单上都忍不住喜极而泣,有些模样俊俏的,还被“榜下捉婿”。 “这位公子,恭喜恭喜。我见你相貌堂堂,不知可有婚配?” “在下今年才二十有一,未曾婚配。” “好好好。”这位二十一岁的年轻人便跟着一位富贵的老爷走了。 苏霁和池礼站在一旁,他看得津津有味,池礼却心不在焉地看着人群。 很快,两人也被眼尖的富贵老爷盯上。 一位身穿紫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不知这两位公子姓甚名谁?可有婚配?” 苏霁笑眯眯道:“我姓苏名霁,他姓池名礼,都没有婚配。” 紫衣男子眼睛一亮:“原来是排名第二的池贡士和排名第六的苏贡士,在下姓刘,今晚在家中为所有贡士们举办了一场宴会,不知二位公子可否赏脸到刘某家中一聚?” “好啊。”苏霁一口答应。 池礼摇头婉拒:“多谢刘老爷好意,我已有约。” 苏霁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约,谁约你,还不是一个人孤独地度过难熬的夜。 只是在外人面前,他还是没有说出来,给池礼一个面子。 刘老爷观察了很多人,发现只有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最为出色,不仅没有婚配还年轻貌美,又是排名前十的贡士,说不定会出一个探花郎,他可得让家中的女儿至少拿下一个,改善一下刘家的家风。 说不定若干年后,他们刘家也能出个金榜题名的大才子。 谢璟没有亲自去贡院看自己的名字,而是打发了贴身的小厮洛风去看。 郁檀琦和姜时在对弈,他坐在一旁看书,画面莫名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天空万里无云,湛蓝而高远,仿佛一块巨大的蓝宝石。 郁檀琦和姜时面对面坐着,她手执黑子,姜时执白子。 郁檀琦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平静地落子。 书里的剧情开始了,她很难不紧张。 忽然,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武安侯世子可在?”男人的声音陌生而严肃。 郁檀琦手一顿,险些没有抓住指间的棋子。 姜时放下白棋,起身,“我在,不知阁下是?” 来人一身深绯色官袍,留着一圈胡子,看起来将近四十的中年男子模样。 “大理寺卿杜伯陵,接到举报,世子涉嫌贿赂此次春闱多名贡生,有谋逆之罪的嫌疑,奉命来请世子去大理寺一趟。” 谢璟抓紧手中的书籍,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时。 郁檀琦微微抿唇,来了来了。 两个带刀侍卫走到姜时面前。 蓝衣少年愕然地看着他们,似乎听不懂杜伯陵说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杜伯陵冷声道:“姜世子,请跟我们走吧。” “等等。”姜时抬手,垂眸看向面露担忧的郁檀琦,露出一个安抚的温和笑容:“别担心,等我回来。” 郁檀琦自然是相信他的,连忙点头,漂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她这样眼巴巴地看着他,倒是让他心中一软,险些没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她的眼睛。 姜时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微收拢,转身不再看她,身姿挺拔,依旧优雅从容。 杜伯陵看了郁檀琦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让侍卫抓住姜时,只是让他们跟在他的周围。 大理寺的人来的突然,走的迅速。 武安侯府门口停过一辆来自大理寺的马车的消息,很快便传遍整个京城。 于是京城里的人又听到了武安侯世子的消息,大为震惊,他竟然涉嫌贿赂贡生,有谋逆的嫌疑。 很多人都不信。 “姜世子怎么会贿赂贡生有谋逆的嫌疑?他都离开国子监多久了,他贿赂贡生干什么?” “而且姜世子只考了一个秀才,连举人都不是,他怎么谋逆?” “哎,你们不知道吗?姜世子可是武安侯世子,他的父母可是万晋国曾经响当当的人物,是多少百姓心中的英雄。尽管他们现在不在了,但姜世子对于百姓和一些武安侯的旧部来说,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我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谁都可能谋逆,姜世子绝对不可能,他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第42章 云暄 姜时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后,武安侯府一如往常,下人们不见一丝慌乱。 谢璟看着郁檀琦,她依旧坐在对弈的棋盘前,看着布满黑白棋子的棋盘出神。 “檀琦妹妹。”他担忧地唤她。 郁檀琦回神,看向他,弯了弯唇,露出一个乖巧可爱的笑容:“璟表哥,你要相信姜世子,他会平安回来的。” 谢璟微微抿唇,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郁檀琦道:“因为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的父母也都是很好的人。为了万晋国,他的父母付出了很多,甚至是自己的生命。璟表哥,我们对于英雄和英雄的孩子,不能太苛刻。” 谢璟没有说话,心神却有些触动。 是的,姜时的父母都是万晋国的英雄。 他读过很多书,熟读万晋国的历史,曾经的武安侯姜楚和其夫人兰珞珠是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英雄人物。 姜楚是万晋国的战神,为了守护万晋国,常年驻守边疆,奔赴沙场最前线。 前朝差点被天齐国灭国,新朝建立后,武将崛起,把天齐国打的节节败退。 姜楚上战场后,更是把天齐国将士打得如同丧家之犬狼狈逃窜,收复了不少前朝丢失的土地。 兰珞珠以女子之躯走上战场,更是万晋国的一个传奇。 因为兰珞珠,万晋国如今的女子不再崇向以柔为美,而是更加努力地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女大夫、女仵作等。 尽管万晋国依旧男尊女卑,女子不能科举,可是比起前朝,女子的地位已经高上许多。 可以说,如果没有姜楚和兰珞珠,万晋国就没有如今和平的盛世景象。 谢璟不喜欢姜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觉得他不配是姜楚和兰珞珠的儿子,他太过平庸,除了一张脸,毫无亮点。 可郁檀琦的这番话让他恍然醒悟。 “我们对于英雄和英雄的孩子,不能太苛刻。” 是啊,姜楚和兰珞珠是万晋国的英雄,他们为万晋国付出了那么多,他们作为万晋国的百姓,享受姜楚和兰珞珠的庇护,却嫌弃他们的儿子太过平庸,是不是太苛刻,太过分了? 英雄的孩子不应该被这么对待。 谢璟感到羞愧,他读了很多书,自认为看透了很多,现在却突然发现,他仍然有世俗的眼光。 英雄的孩子,不一定也要是英雄,他可以是普通人,就像被英雄保护的芸芸众生一样的普通人。 “是我狭隘了。” 天空渐渐染上了一抹橙红色。 应管家过来问:“郁姑娘,谢公子,今晚你们想吃什么?” 谢璟看着他,似乎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侯府的主人被抓,应管家却依旧淡定从容,府邸里的下人也不见一丝慌乱,姜时真有传闻中那般平庸无能吗? 郁檀琦轻声道:“随便吧。” 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两颗黑白棋子,尽管知道剧情走向,她还是不免为他担心。 他一定会好好的吧? …… 一夕之间,整个京城都知道武安侯世子姜时被大理寺抓走,云姝知道后,更是急得不行,立马想要冲去大理寺,快出王府时碰到了嫡亲的哥哥云王云暄。 云暄叫住了她:“姝儿,这么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里?” 青年一身紫色华裳,肤色白皙,容貌与云姝有三分相似,轮廓更为深邃,神清骨秀。 云姝看到他,眼睛一亮,抓住他的衣袖说道:“哥哥,姜世子被大理寺抓走了,他肯定是被冤枉的,我要去救他。” “既然是大理寺抓人,必然有理由,不会无缘无故,你现在去了又有何用。”云暄不紧不慢道。 “姜世子怎么可能会贿赂贡生有谋逆之罪,定是被人诬陷的。他堂堂武安侯世子,怎么能够被关进大理寺那种肮脏晦气的地方,我要去救他。” 云姝一边着急担心地想要救人,一边又在幻想她要是能把姜时救出来,他一定对她刮目相看,说不定会十分感动,看到她的好。 到时候说不定姜时就会发现,遇到危险只有她云姝能够第一时间救他,而他那个未婚妻什么都不是,说不定现在早吓得六神无主,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毕竟谋逆的罪名可不小,一不小心,就会诛连九族。 云暄一看云姝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去了就一定能够把姜世子救出来吗?” 云姝一愣,瞬间有些底气不足,她只是一个郡主,还是没有什么权力的郡主,怎么能从大理寺直接救走一个人。 但她还是说道:“就算不能救出他,我也会帮他,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关心在意他的人,他那个所谓的未婚妻肯定没有我对他好。” 姜时是京城里的名人,前段时间亲自出京城,去接来自陈郡谢家的未婚妻的消息传开,云暄也有所耳闻。 对于女儿家的争风吃醋,云暄不置可否。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无奈道:“你啊,明知道人家早就有未婚妻,为何还不肯放下他?他又不可能抛下自己的未婚妻转而迎娶你。” 云姝轻哼:“他有未婚妻又如何,又还没有成亲,且两人也没有正式定亲。他的未婚妻和他认识的时间还没有我和他长,我不信他会这么快就喜欢她,只要他们还没有成亲,我就还有机会。” 云暄很欣赏云姝这种不服输的精神,他没有劝阻她,并且放她出了云王府,任由她去大理寺找姜时。 春日灿烂的阳光下,青年微微眯眸,纤薄的唇角微微上扬,眼底一抹暗光一闪而过。 武安侯世子,你真如传言当中那般平庸无能吗? 云暄古怪地笑了笑,摩挲着微微粗粝的指腹,轻声喟叹。 这个京城,又有多少人表里如一的简单呢。 作为曾经的万晋国战神姜楚的儿子,姜时,你可别让人失望啊。 云暄转身,微风吹起的如墨发丝在空中飘起一道柔软却又透着凌厉的弧度。 他单手负在身后,步伐不紧不慢,仪态优雅而从容。 第43章 恻隐 姜时虽然被关在大理寺,但是杜伯陵并没有不准别人来探望他。 能够被大理寺关押的都是达官显贵,牢狱环境还算干净,只是梳洗不太方便。 少年一身蓝色华裳依旧干净无暇,发丝平整,面容白皙,不见一丝身处陋室的狼狈与落魄。 云姝看着姜时,忍不住说道:“姜世子,我相信你一定是被陷害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姜时拱手作揖,依旧温和有礼,神情不见一丝波动,“多谢郡主关怀,只是此事错综复杂,郡主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的好。” 云姝虽然不爱读书,但作为一个郡主,她还是稍微清楚一点万晋国如今的局势。 当今圣上已年过不惑,并没有立储,膝下有六位皇子已经出宫开府,其中皇后嫡出的大皇子和王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以及贤妃所出的六皇子是争储的人选。 大皇子占嫡占长,本应该是太子的不二人选,然而皇帝极其宠爱王贵妃和六皇子,迟迟没有立储,这让大皇子在朝中的地位很是尴尬。 三皇子子凭母贵,自然也想争储。 六皇子自小由皇帝带在身边长大,也是争储的强力人选。 朝中大臣大都分为五派,三位皇子各有一派追随者,还有一派只忠于皇帝,剩下那一派则是保持中立。 自古争储,兵权最为重要。 尽管虎符掌握在皇帝手里,但武将并不都全部忠于皇帝陛下,有的武将只忠于国家,或者是带他数次冲锋陷阵凯旋的大将军。 武安侯姜楚曾是万晋国的战神,是无数百姓心中的大英雄,也是无数武将心中的神明,他们追随着姜楚,赢得一场又一场的胜仗,在他们心中,姜楚是比皇帝还要至高无上的存在。 姜楚死了,曾经追随他的武将有的卸甲归田,有的却依旧活跃在战场上,战功赫赫,如今也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因此哪怕姜时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他如果选择站队,姜楚曾经的旧部,多少也会看在姜楚的份上,为了保护姜时,而跟着他站队。 可以说,哪个皇子得到姜时,便能够得到绝大部分武将的追随。 姜时这次的罪名罪证就是贿赂谋逆结党营私,那些揭发他的贡生和春闱的考官一口咬定他是为了大皇子才这么做。 大皇子高瑞今年二十有三,及冠后被封为平昭王,因是嫡出,留在京城,并没有去往封地。 有人拿着姜时和高瑞的书信揭发他们结党营私,皇帝知道后让大理寺抓了姜时,高瑞则被叫进了皇宫,至今未曾出宫。 皇帝对嫡出大皇子高瑞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虽然没有让他离开京城,却也没有给他多少实权,让他在工部任职。 众所皆知,工部是六部当中最没有权力的一个部门,不仅要做最累的活,还没有什么油水。 皇帝更加宠爱六皇子高砚,高砚今年十八岁,还有两年就要及冠,已经被封为郡王,并且在刑部任职,这是实打实的实权。 大理寺要办理的案件必须上报刑部来审查。 高砚是刑部侍郎,有权审查姜时的案件。 高砚是皇帝亲自教导出来的皇子,学识渊博,敢想敢做,一心为公,皇帝下旨让他来审查姜时的案子,相当于把姜时的命运交到了他的手上。 一旦姜时被高砚定罪,也许皇帝看在武安侯的份上,不会下旨赐死,但流放还是幽禁,都不是多好的下场。 云姝一想到姜时如果被流放或者幽禁,她以后再也看不到他,就觉得很是难过。 她看着姜时的脸,情不自禁道:“不行,你这么好看,要是再也不能看到你这张脸,我会茶饭不思的,我一定要帮你,你等着。” 姜时:“……” 他知道自己这张脸很有迷惑性,京城许多贵女只是看脸,便对他多加青睐。 同样也因为脸,许多男子对他嗤之以鼻,讥讽他是“小白脸”。 他从不与人争辩,坦然接受一切赞美与诋毁。 唯有一个人,在还未亲眼见到他,便无比坚定认真地选择他。 姜时的脑海里浮现郁檀琦的面容。 少女眉眼弯弯,清澈干净的眼眸带着灵动的狡黠,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乖巧可爱。 在还未见到她时,他通过少女清秀婉转的字迹,和话里透露出来的俏皮大胆便大概了解了她的性子,这是一个看似柔弱,却很执拗大胆的姑娘。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让他忍不住为之侧目,心生恻隐。 光是想着她,姜时的唇角就忍不住上扬。 云姝看着姜时,愕然发现他的眼神竟然有些放空,唇角上扬,他想到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开心? 她没有自负到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所感动,他如果是一个轻易能够被三言两语所感动的人,她就不会追在他身后快十年了还没有和他情意相通。 姜时看着温润如玉,实则冷清冷心,没有人能够真正走进他的眼里。 云姝心想,她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姜时看到她的作用。 她堂堂郡主,在这个京城,肯定比郁檀琦那个来自陈郡谢家的世家女要更厉害,她还有个哥哥云王呢。 她办不到的事情,去求哥哥,哥哥一定会帮她。 云姝打定主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大理寺。 就在她走后不久,六皇子高砚也来了。 少年一身红色官服,眉目俊朗,匆匆地来到关押姜时的牢房,却只看到了姜时一人。 高砚蹙眉:“云姝跟你说了什么?” 姜时不卑不亢道:“云郡主只是说相信在下。” 高砚看着面前即使身处牢狱也依旧大方得体的少年,这样的气质,他真的很难相信姜时真如传言那般平庸不堪。 他盯着姜时看了好一会儿,姜时的脸色依旧温和。 半晌,他忽然道:“云姝对你果然情深意重,你昨日刚被抓进大理寺,她今日得了消息便急匆匆赶来见你。而你那位未婚妻,似乎并没有想过来看你。” 第44章 羸弱 姜时温声道:“在下未婚妻身娇体弱,大理寺这种地方,不是她应该踏足的。” 她身子不好,受不了大理寺的阴冷潮湿和肮脏不堪。 高砚脸色不太好看,沉声道:“云郡主也是一位金枝玉叶的贵人,不也为了你踏足大理寺这种地方?” 少年语气中的不喜毫不掩饰。 姜时哑然,有些无可奈何。 最终还是在高砚凉凉的目光下温声道:“在下不配云郡主如此对待,还望殿下能够帮忙转告郡主,不用再为在下白费精力。” 高砚冷哼一声,转而说道:“你的字倒是好看,为何这么多年来一直只是一个秀才?” 他虽然因为云姝不喜姜时,却也不得不承认,姜时字如其人,一笔一划,一言一行,自有其风骨。 这样肯花心思练字,且仪态优雅的人,怎会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平庸之辈? 姜时无奈道:“多谢殿下夸赞,只是在下身子羸弱,常年大病小病不断,大夫说要静养,能考中秀才已是极限,不敢去想继续参加科举。” 高砚蹙眉:“你的父母都曾是万晋国的英雄,战场上杀敌无数,为何你却是如此羸弱无能?” 他还想说更难听的话,然而看到姜时有些落寞的神色,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高砚与姜时年纪相仿,自小听着武安侯及其夫人的故事长大,对他们二人极为崇拜,也曾对他们唯一的孩子十分期待。 他以为,像武安侯夫妇那样风华绝代的英雄人物,武安侯世子再怎么样,也该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小英雄。 却不曾想,武安侯世子果然与众不同,却是以身子羸弱出名。 幼时的高砚初次见到姜时便十分失望。 那时他八岁,姜时七岁。 武将的孩子,竟然不会骑射,捧着一本书读,看起来竟然像是文官的孩子。 “你是武安侯世子姜时?” “我是,见过六皇子殿下。” 七岁的姜时眉清目秀,十分好看,只是唇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模样。 高砚想试探姜时,便主动提出跟姜时比射箭,可姜时竟然拿不稳弓箭,这更让他失望。 他气愤道:“你是武安侯的孩子,为什么这么弱,连弓箭都拿不起来?” 姜时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羞愧道:“对不起,让六殿下你失望了。” 他还想说什么,可姜时突然咳嗽起来,小脸苍白难看,似乎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那天以后,姜时就卧病在床。 高砚前去武安侯府探望,看到姜老夫人心疼地哄他吃药,姜时苍白虚弱的模样在高砚看来十分娇气,比身为女孩子的云郡主还要娇气。 当时六岁的云姝父母都还在,她是被老云王和老云王妃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活泼可爱,高砚第一次见到她就十分欢喜。 但他受皇帝亲自教导,父皇告诉他,不可主动亲近一个人,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喜好。 所以他只能远远看着云姝,想要靠近她却又不敢,只能想办法吸引她的注意力,让她主动来找他。 可云姝自小千娇万宠,她的哥哥云暄长她七岁,已是一个优秀好看的小少年,云姝很喜欢哥哥云暄,十分黏他,见到高砚也只是像其他人一样规矩地行礼,从不会多看一眼。 然而某次宫宴上,云姝第一次见到姜时,眼睛就一直黏在他身上,主动接近他。 姜时出生时就身子不好,大病小病不断,汤药没有停过,皇帝一直都有在给武安侯府赏赐珍贵的补药,担心武安侯唯一的孩子会夭折。 姜时六岁之前都没有出过武安侯府,六岁后才第一次进宫参加宫宴,众人才能够看到,原来当年风头无两的武安侯的孩子,竟然是如此清秀羸弱的模样。 皇帝夸赞姜时长得很像他的爹娘,怜惜他刚出生就父母双亡又身子羸弱,准许他面对皇室不用行大礼,身子不适就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因此姜时除了偶尔参加重大的宫宴,其他时候,都待在武安侯府不出来。 这样一个羸弱的人,只是因为相貌生得好,便吸引了云姝的目光,让云姝一看到他就凑过去粘着他,这让高砚很是不爽。 且姜时丝毫不知云姝对他和对别人完全不同,因为他一出现,就会被女孩子包围,无论是同龄的女孩子还是年长的夫人小姐,都十分喜爱他。 他似乎习惯了众星捧月,对谁都淡淡的,温和有礼,却更让高砚看不惯。 因此这些年来,高砚表面不显,但很多人都能够看出他不喜姜时,许多见风使舵的人就更加排挤姜时。 姜时七岁那年进了国子监读书。 国子监的学生大都出身显贵,按身份家世分为不同的群体。 姜时出身高贵,父母都是万晋国的大英雄,帝后重视,按理应该会被众星捧月地巴结着,可高砚是皇帝最为宠爱的皇子,他不待见姜时,而姜时的父母已经不在,没有人会给他撑腰,自然不会有人傻到站在他的身边跟高砚对峙。 他们不敢明面针对武安侯世子,便选择忽视冷落他,背地搞小动作,例如把他的书和笔墨藏起来,想让他被太傅罚。 而姜时丝毫不在意,依旧自我地读书,心性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他一个人也能够坐的安稳,目不转睛地看书,没有一点武将之子应该有的活泼好动,太过安静内敛,完全像是文官之子。 国子监的太傅怜惜他,从不责罚他。 可他在国子监只待了六年便退学。 这让高砚更加不爽,但他也没有对姜时做什么,他是皇子,不屑故意针对一个英雄遗孤,他只是对姜时太过失望。 姜时除了样貌,没有一点像武安侯夫妇。 他怎么能不对他失望透顶。 高砚嘴角一扯,讥讽道:“这些年来,父皇赐给你不少人参补药,又让太医院院首李太医守着你医治,就算是早产两个月的人,身子也应该养好了,怎么你的身子还是养不好?” 姜时垂首,神情愧疚:“在下无能,愧对陛下的好意,实在惶恐。” 高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忍着怒气,拂袖离开。 走之前他还是对看守姜时的人说道:“仔细看着他,别让他病了,他身子羸弱,要是就这么病死了可不好交代。” 第45章 阻拦 郁檀琦在姜时被抓走的第二天就想去大理寺看他,可还没有走到侯府门口,就被高嬷嬷拦住了。 高嬷嬷低头恭敬道:“郁姑娘,您身子骨弱,世子吩咐过,等许大夫回来,让他给你把脉看顾你的身子。 许大夫是我们老夫人为世子特意请的民间神医,医术精湛,比起太医院的御医也毫不逊色。许大夫大概未时就会到府上,郁姑娘可否留在府邸等等他?” 高嬷嬷都这么说了,郁檀琦当然只能颔首答应,没有出门。 对于她口中的许大夫,郁檀琦有印象,许大夫许暮白可是书中男主身边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堪称“第一神医”。 许暮白开的药,即使是太医院院首李太医都看不出问题,这么多年给姜时把脉,硬是没有发现姜时虚弱的脉象都是假象。 身为武安侯世子,姜时并不是早产儿,母亲兰珞珠怀他时身体强健,也没有中毒,他怎么可能一生下来就体弱。 姜时之所以会有体弱多病的模样和传言,不过是因为年幼时三天两头中毒,没有直接一命呜呼,是因为他身体强健且命硬。 姜老夫人担忧他会夭折,这时许暮白出现,自愿留在武安侯府医养姜时的身子,并提出建议,让姜时以“体弱多病羸弱不堪”的模样面对众人。 而许暮白之所以会选择留在姜时身边,就是因为他的母亲兰珞珠。 兰珞珠可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尽管选择披上铠甲上阵杀敌,但即使满脸灰尘,也难掩其容貌姝丽。 上阵杀敌不免会身受重伤,兰珞珠因此结识当时还只是有神医徒弟之名的许暮白。 两人年岁相差不大,许暮白多年来沉醉医术无心男女之情,却在和兰珞珠的相处之中对她动心,可惜兰珞珠同姜楚情投意合,他只能将这份心意藏在心底,小心翼翼地守护在兰珞珠身边。 兰珞珠有了身孕后,许暮白失魂落魄极了,为免被她看出自己的心思,他借口要像神农一样云游天下,离开了兰珞珠,却不曾想,此次分开,竟是永别。 兰珞珠的死让许暮白大受打击,一夜白头。他匆忙来到武安侯府,见到被折磨得瘦弱可怜的男婴,他暗自发誓,一定要给兰珞珠报仇,帮她抚养她的孩子安全长大。 有许暮白在,姜时的身体健康得到保障,外人面前,他依旧是“体弱多病的羸弱少年”,连国子监都没有精力去上,但在武安侯府,他从早学到晚,琴棋书画和骑射六艺,他样样精通。 少年看似单薄的外表下,实则肌肉精瘦,射箭百发百中。 武安侯府有一处专门围起来的骑射操练场,那上面留下了姜时这么多年来辛苦训练的痕迹和汗水。 郁檀琦很快见到了匆匆赶回武安侯府的许暮白。 白发白衣的男子提着一个药箱,身姿挺拔,五官俊美,宛若出尘绝艳的谪仙。 郁檀琦礼貌恭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许大夫。” 许暮白看着面前的青衣少女,她眉目柔和,眼瞳清澈如水,是个让人一眼见了便心生怜爱的模样。 只是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唇色浅淡,有先天不足之症。 他微微颔首:“郁姑娘,请坐。” 郁檀琦坐了下来,抬起右手,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腕,放在桌子上。 许暮白拿出一张白帕,盖在她的手腕上,修长的指尖放在她的脉搏处诊脉。 半晌后,他放下手,看着郁檀琦说道:“郁姑娘有些脾虚,甜食要少吃些。 且姑娘身子有从娘胎里出来的虚症,这些年来好生养着,倒是好了些,但是药不能停,我会给你开几个药方,姑娘一定要每日按时吃药。”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药苦吗?” 许暮白道:“良药苦口利于病。” 郁檀琦微微皱着一张小脸,有些郁闷。 许暮白又道:“姑娘喝完药后,不可再吃蜜饯等甜食,否则药就白喝了。” “啊?”郁檀琦犹豫道,“吃一点点甜的也不行吗?” “不行,这都是为了姑娘的身子好。”许暮白看向站在一旁的高嬷嬷,叮嘱道,“高嬷嬷,你要看好郁姑娘,不能让她再吃甜食。” 高嬷嬷点头:“知道了。” 郁檀琦感觉天都塌了,不让她吃甜食,这跟折磨她没什么两样。 可是她和许暮白以及高嬷嬷都不熟悉,自然也不好跟他们讨价还价,只能故作坚强地起身,露出一个礼貌的假笑:“多谢许大夫为我诊治。” 许暮白拿起笔墨纸砚开始写药方:“你待会儿便可以先喝一碗药。” 郁檀琦:“……” 她恨不得转身就走,但是碍于礼貌,还是微笑着应了下来。 实际上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许暮白开了药方就走了,他在武安侯府有自己的一个院落,里面种满了药草,这次出门就是为了找新药草回来种下。 郁檀琦心神不宁,她一边不想喝药,一边又想着去大理寺看姜时。 一碗药要熬差不多半个时辰,她等了不到一刻钟,便忍不住对高嬷嬷说道:“高嬷嬷,能不能等我回来再喝药?我想去大理寺看世子,给他送些东西。” 她面露担忧,大理寺听起来再好听,也是一个牢狱,被关在里面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过得太舒服。 她虽然知道男主不会受苦受累,但还是要表达出自己对他的担忧和关心,这可是刷好感的一个大好机会。 高嬷嬷看得出来,眼前的少女是真的很挂心世子。 她有些凌厉的眉眼柔和下来,为世子有这样一个温软体贴的未婚妻而感到欣慰。 但她记得世子曾拜托她阻拦的事情,低声说道:“奴婢知道姑娘担忧世子,但大理寺那样的地方,姑娘千金之躯,身娇体弱,最好不好踏足。 姑娘想送什么东西给世子,交由奴婢代去即可,奴婢会如实告诉世子姑娘对世子的关心和担忧。” 郁檀琦道:“可我想亲眼见到世子才能安心。” 通过他人转述的心意,总归少了些什么。 第46章 心意 春末的天气温暖和煦,阳光透过云层,落在少女白嫩的脸上,衬得她乖巧甜美。 高嬷嬷这些天跟在郁檀琦身边,清楚地知道她就是一个柔弱善良的小姑娘,让人怜爱。 “郁姑娘对世子的心意,奴婢知道,只是世子定然是不想让姑娘踏足大理寺那种阴冷的地方,要是姑娘去了之后,世子一定会十分心疼。 姑娘听话,在侯府好好养着身子,世子一定会平安回来。” 她放低声音哄着郁檀琦,像是在哄着一个小孩。 郁檀琦不好意思再坚持说要去大理寺见姜时,只能犹豫着说道:“那高嬷嬷你帮我送东西给世子。” 她仔细想了想,她和原主都不会女红,送自己做的衣物之类的东西肯定不行,也不会做饭,好像送不了自己亲手做的东西。 她绞尽脑汁,最终还是决定送自己挑选的衣物和食物,以及两本书。 东西虽然不是亲手做的,但是自己的银子买的,也很有心意。 第二日,高嬷嬷带着郁檀琦要送给姜时的东西去了大理寺。 按理说,姜时有涉嫌谋逆的罪名,任何人都不能够来探望他,可大理寺卿杜伯陵却并没有阻止别人来探望他。 高嬷嬷很快便见到了姜时。 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世子身在阴暗潮湿的牢狱里,高嬷嬷红了眼睛,很是心疼,“世子,你受苦了。” 姜时笑着安抚道:“大理寺的人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嬷嬷不用太担心。” 高嬷嬷将手中的包袱和食盒放在桌子上,“这是郁姑娘托奴婢给世子带来的衣物和食物,饭菜都是热的,世子得趁热吃。” 说着,她已经打开食盒,露出热气腾腾的饭菜和热汤。 “郁姑娘送的菜都是世子爱吃的。” 姜时的目光落在饭菜上,忍不住弯起唇角。 他温声问道:“许大夫回来了吗?” 高嬷嬷知道他想听什么:“许大夫昨日就回来了,给郁姑娘诊脉后开了几副药,说她有先天不足之症,叮嘱要每日按时服用,并且说让郁姑娘少吃甜食,她有些脾虚。” “她可有听话按时吃药?”他知道她很不喜欢吃药,还在陈郡谢家时便经常同他抱怨药好苦,不想吃。 “奴婢盯着呢,郁姑娘虽然有些娇气,但很是乖巧,每日都按时吃药。就是吃完药后,皱着一张小脸,可怜兮兮地问奴婢能不能吃一点点甜的,说她苦得舌头发麻。” 高嬷嬷想到郁檀琦跟自己撒娇的模样就忍不住莞尔,眉眼都带着慈祥的笑意。 人老了,就是喜欢漂亮可爱的孩子,光是看着,就心软的一塌糊涂。 姜时也能够想象郁檀琦皱着一张小脸撒娇的可爱模样,只可惜他不能够亲眼看到。 他又问:“那嬷嬷可给她吃了?” 高嬷嬷摇头:“自然没有,有一就有二,奴婢可不敢应允郁姑娘。暂时不让郁姑娘吃甜的,也是为了她的身子好。” 姜时道:“我不在侯府的这段时间,拜托嬷嬷好好照顾檀琦,她身子弱,一定要让许大夫每日为她诊脉,尽快养好她的身子。”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郁檀琦。 高嬷嬷点头:“奴婢知道,世子快些用饭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 武安侯府,高嬷嬷走后不久,姜家的人就来到大门口,想要闯进去。 两个门仆挡在锁着的大门前寸步不让。 陈氏和秦氏瞪着两个门仆,陈氏怒骂道:“狗奴才,我们你们也敢拦?姜时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们的?” 其中一个门仆说道:“世子说了,郁姑娘身子不好,需要静养,这段时间侯府不待客。” 秦氏大声道:“我们和姜时才是一家人,她郁檀琦才是客人,姜时怎么能够向着外人拦住他的家人?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们快把门打开,姜时不在,我们可得帮他看好侯府,免得让一个外人鸠占鹊巢!” 街上逐渐围了一群人,他们睁大眼睛兴奋地看着这场闹剧。 仗着人多势众,姜永存直接上脚想要踹人,“狗奴才,还不快开门,我娘可是姜时的三婶,你们要是把我们拦在侯府外面,别人怎么看姜时?你想让你们家主子死的更快?” 门仆轻松躲过他只有狠劲没有力道的一脚,依旧不肯退让,“奴才是武安侯府的下人,只听世子的命令,还请诸位速速离开,莫要扰了侯府的清净,让别人看笑话。” 他们早就看这家时不时上门来打秋风的人很不爽了,现下世子终于下令让他们不用再惯着姜家人,他们自然不会再对姜家人客气。 姜永存没踹中人还差点摔个狗吃屎,恼羞成怒,气上头竟然直接脱了鞋子就往那个门仆身上砸。 围观群众看得目瞪口呆,嗑着瓜子花生指指点点。 “同样都姓姜,怎么这个姜永存就没有一点姜世子的气质仪态?” “姜世子出事,这两家人不但没有担心他,反而迫不及待上门,啧啧,什么心思人尽皆知。” “不过姜世子的未婚妻为何还不出来?侯府门口动静如此之大,她难道没有听到吗?” 郁檀琦并没有听到,她和谢璟在许暮白的药园里跟着他认识药材。 中医文化博大精深,不起眼的草很有可能就是一种中药,且名字十分好听,郁檀琦对这些很感兴趣。 许暮白本不想让郁檀琦和谢璟跟在身边,以为她就是一时兴起,会像其他小姑娘一样叽叽喳喳惹人烦,却不曾想她乖巧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而是小声同谢璟说话。 “璟表哥,你知道这是什么中药吗?”她指着一株叶片有皱褶的草小声问道。 谢璟看过去,微微蹙眉:“我不知道。” 他看了很多书,但是没有看过医书,毕竟他不学医。 郁檀琦眉眼弯弯:“我告诉你,它叫做雪见草,名字很好听吧。” 许暮白诧异地看向她,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知道这株草的名字。 谢璟也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它的名字?” 郁檀琦笑了笑,当然不会说自己看过一部电视剧所以才知道雪见草。 “久病成医,中药吃多了,我就看了一些医书,知道了一些草药的名字。” 谢璟微微抿唇,看着少女浅淡的唇色,无比心疼。 第47章 痴情 郁檀琦笑着说出来的,药有多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许暮白忽然开口道:“世子从小也是一个药罐子,他也因此跟着我看了很多医书。” 郁檀琦看向他。 男子鹤发童颜,一身素衣,身姿挺拔,置身百草中,犹如隐居山林的谪仙。 他的眼神陷入回忆。 “世子生下来便没了母亲,第一个乳母被人下了毒,奶水不够且有毒,世子还在襁褓之中就险些被毒死,好在命大,还是活了下来。” 郁檀琦微微抿唇,她在书中看到过这些话,然而亲耳听到,才会有真实的震撼感。 “世子年幼时,碰到过的东西几乎都有毒,这些毒让他吃不好饭,经常咳嗽发热,整个人消瘦得可怜,六岁时,看起来却如同四五岁的稚童。” “后来他长大了点,学会认字,便主动要求看医书,小心翼翼地躲避毒物,身子才好了些,现在也能够和同龄人一样,骑马射箭。” 郁檀琦想起花朝节那日姜时策马来到陈郡谢家门前的模样,鲜衣怒马,让整个陈郡的人都惊艳无比。 如果武安侯夫妇没有离世,想必姜时定能活得肆意妄为,会是京城人人称赞的翩翩少年郎,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小心翼翼,隐忍蛰伏,遭受众人唏嘘。 许暮白看了谢璟一眼,碍于他在,有些话他没有直接说出来。 他仔细打量郁檀琦,对于姜时这位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他自然是一早就知道,也曾经见过她的父母,那也是一对人人称赞的恩爱夫妻,只可惜红颜早逝。 郁檀琦的母亲谢琳还活着时,曾经来武安侯府看过姜时。 只是她身子不好,不能够舟车劳累,因此只见过姜时两次。 她对姜时的疼惜不似作假,甚至想过把姜时带回郁家养着。 但姜时毕竟是姜楚和兰珞珠的孩子,皇帝重视,身子骨又不好,她无法带走。 许暮白对谢琳及其夫君郁尚恒印象不错,如今见到他们的女儿,虽然柔弱了些,但也看得出来是一个善良乖巧的好姑娘。 不愧是珞珠亲自挑选的儿媳妇。 想到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许暮白的眸中划过一丝伤痛。 珞珠的眼光一直都很好。 他用力握拳,控制住内心的情绪,神情越发淡漠。 半晌后,他对郁檀琦说道:“你若对医术感兴趣,以后有空可来此处多认识几株草药。” 郁檀琦连忙点头:“好的,多谢许大夫愿意教导我。” 她挺想学会望闻问切和把脉的中医医术。 许神医很厉害,跟在他身边学习医术,就相当于多了一个保命的技能。 毕竟古代的毒药都很可怕,且运用广泛。 郁檀琦虽然离开了陈郡,但并没有放松警惕。 男主身边也不是很安全,想要杀他的人未必会放过她。 郁檀琦无声叹息,每天都在为好好活下去而努力呢。 药真苦啊,就像是她的命一样。 也许什么时候不用喝药了,她的命就能够好了。 郁檀琦默默祈祷这一日赶紧到来。 …… 武安侯府门口,姜家人灰溜溜地离开之前放下狠话。 “武安侯府的主人终究姓姜,很快你们这些狗奴才就得恭恭敬敬让我们进去!” 应管家不置可否,转身要回府时,听到一位少年的声音。 “打扰了。” 应管家看到两位俊美的少年向他走来,眸光微闪。 蓝衣少年拱手作揖:“在下池礼,来自陈郡,是侯府郁姑娘和谢公子的挚友,担忧他们如今的处境,今日不请而来,还望管家见谅,可否进去通报一声?” 应管家连忙回礼:“池公子客气了,请二位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多谢。” 池礼看着应管家离去的背影,神情忧虑。 苏霁看着姜家人离去的方向说道:“姜世子的亲戚可真可怕,一个个的看着要吃人似的,还好管家没有放他们进去,不然郁姑娘和阿璟怎么对付得了他们。” 他们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说武安侯府门口的闹剧,通过他们的言论,大概猜到了姜家人在侯府门口都说了些什么,没有一句话是好话。 池礼心不在焉,并没有说话。 苏霁转头看他:“你今天就是见到了郁檀琦,又能说什么呢?” 苏霁知道那天在陈郡池礼对郁檀琦表明心意的事情,也知道他被拒绝得很彻底。 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的份上,苏霁劝他放下,可他偏偏不听。 这几日被他故意灌醉,池礼嘴里还是念着“檀琦妹妹”,如此痴情,苏霁只能无奈叹气。 “就算姜世子此次真的获罪入狱,郁檀琦也不会选择你。”苏霁意有所指。 池礼蹙眉,不悦地看向他:“你如何能够笃定檀琦妹妹不会选择我?” 因为你的蒋璇表妹啊。 苏霁叹气,还是没有此时说出来,怕打击到池礼,影响他殿试。 “她已经拒绝过你一次了,不是吗?” “那是因为她信守承诺,认定姜世子是她的未婚妻。” 而姜世子若是获罪入狱,哪怕郁檀琦再坚持,谢家都不可能让她跟着一起去死。 池礼的呼吸微微急促。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很不好,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郁檀琦知道姜时原来是一个如此不堪之人,还会坚定地选择他吗? 蓝衣少年垂下眼眸,纤长的睫羽遮住眼瞳。 他只是不死心,还想要再争取。 明明他先认识郁檀琦,凭什么姜时只是因为和她有指腹为婚的婚约,就能够轻易地被她如此坚定地选择? 苏霁见池礼依旧执拗,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池礼和蒋璇其实是一种人。 蒋璇知道池礼喜欢郁檀琦,近乎疯狂地学着她的衣着打扮,甚至病态到想要杀了她,取而代之。 而池礼明知道郁檀琦有未婚夫,并且拒绝了他,却依旧不肯放手,以为没了姜时,郁檀琦就会选择他。 可在姜时没有出现的那几年,郁檀琦就没有选择他,又怎么会在姜时出现后,有选择他的可能呢? 苏霁摇了摇头,又摇起了扇子,一身紫色衣裳,腰间佩戴着一块白玉,一副风流不羁的模样。 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真让人头疼。 好在他没有心仪的姑娘。 第48章 桃花债 应管家很快便出来迎接池礼和苏霁进府。 郁檀琦和谢璟刚从许暮白的药园里出来,怕他们等久了,只稍微整理了一下仪表便赶了过来。 池礼的目光落在郁檀琦身上便难以移开。 青衣少女嘴角含笑,眉眼却有一丝忧虑。 她在担忧姜时吗? 池礼抿紧了唇。 谢璟问道:“听到你们来的消息,我和檀琦妹妹便急匆匆从府邸许大夫的药园里出来,没让你们久等吧?” 苏霁笑着摇头:“没有久等,来的时候还在侯府门口听了一场戏的解说。” 谢璟疑惑:“侯府门口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苏霁惊讶道:“你们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们是故意不出门,不想见他们呢。” 谢璟道:“我们真不知道,是有人在侯府门口搬弄是非吗?” 池礼看着郁檀琦,少女垂首,依旧是安静内敛的模样,她向来话少,似乎对什么都淡淡的。 但这样一个人,竟然也会为了一个人愿意只身前往京城,甚至明知道他的身边是旋涡,也甘愿留下来陪伴。 苏霁道:“姜世子的叔伯兄弟都在门口,想要进来,但是侯府的门仆没让他们进来,他们便在门口怒骂。” 谢璟微微蹙眉,冷嗤道:“不用管他们,不过是一群小人。” 他们二人说话,郁檀琦和池礼在一旁坐着,安静地听着。 只是郁檀琦低着头,仍旧能够感受到一道认真专注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不用抬头看,她知道是谁。 她内心轻叹。 不想要的桃花,也是债。 她仔细回想原着,池礼的名字只出现过几次,他同样参加了今年的春闱和殿试,殿试并没有进前三甲,但也是进士出身的好名次。 谢璟和苏霁则一个是探花郎,一个是榜眼。 郁檀琦忽然心头一震,他们三人并称陈郡三绝,按理说才华各有千秋,容貌不相上下,池礼比苏霁更加努力读书,他更有可能被皇帝点为榜眼才是。 可池礼最后只是一个进士,难不成发挥失常? 想到原着中原主突然离世,而她穿过来后,池礼对自己的关心在意,郁檀琦心情有些沉重。 原主对池礼一定很重要,尽管她不是原主,但原主和他有一定的情分,她也不能让自己影响到池礼的一生。 得想办法让池礼断了对她的念想。 没等她想好办法,池礼忽然开口:“檀琦妹妹,阿璟,如今姜世子入狱,武安侯府门口也不清净,你们可有找到合适的院子搬离侯府?” 苏霁抬手扶额,这厮竟然还是说出了口。 一遇到郁檀琦,池礼所有的理智都喂了狗。 谢璟看了池礼一眼。 他倒也想带着郁檀琦搬出侯府,可她一门心思全在姜世子身上,无比相信姜世子,有理有据,他又能说什么,只能依着她。 郁檀琦微微蹙眉,声音明显冷淡下来:“世子并没有定罪,很快便会洗清冤屈回府,我为何要搬离侯府?” 池礼有些急道:“可姜世子涉嫌的罪名不小,据说人证物证俱在,想要洗清冤屈难于登天,你与他相识不过两月,为何能够如此相信他?” 郁檀琦抬头,澄澈的眼眸看着他认真道:“因为他的父母都是万晋国的英雄,他的父亲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在保护万晋国的百姓和疆土,他的母亲巾帼不让须眉,是万晋国所有女子的榜样。” 池礼心头一颤,竟然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他怎么样了,姜世子的父母都是谁。 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他自然也十分清楚知晓武安侯夫妇的所有英雄事迹。 这样的一对英雄夫妻皆英年早逝,他又怎么能够以狭隘的心思去猜测他们唯一的孩子。 池礼羞愧而仓惶道:“对不起,是我狭隘了。” 郁檀琦语气淡然:“这样的话,池公子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我听不得别人说姜世子不好。” 池礼呼吸一窒,咬紧下嘴唇的软肉,疼痛却不如心口的抽痛。 他静静地望着面前的青衣少女,恍惚间想起十二岁那年,他在谢府初遇到她的模样。 那时的她还是一个青涩娇嫩的豆蔻少女,梳着垂髫分肖髻,站在一株青樱树下,惊喜地看着满树青绿色的花朵。 淡金色的阳光从枝桠间漏下来,花朵的影子似稀稀疏疏的暗绣落在她的身上,越发显得少女弱质纤纤,楚楚可怜。 初见便是惊鸿,以至于后来的数年,他都念念不忘,从此喜爱上了青色,也在自己院落种下一株青樱。 他曾幻想过,待他功成名就后风风光光地将她迎娶回来,带她来看院落里的青樱,一一告知他是如何喜欢上她,又都做了些什么,她会娇羞红脸,软软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们会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可现实给了他狠狠一棒。 她在他面前始终坚定地选择维护另一个人,她看着他的眼睛甚至没了以往的温软笑意,神情越发冷淡。 池礼开始慌乱,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能够感觉到她离他越来越远,他想要伸手抓住,可少女就像镜花水月,怎么也抓不住。 他张了张口,想说他们相处的时间明明比她和姜世子要久,可看到她冷淡的神情,他忽然失了言语。 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没有用,她不喜欢听。 蓝衣少年神情黯淡,眼眸死灰一片。 芝兰玉树的少年此时身上染上一抹阴郁,犹如明珠蒙尘,让人喟叹。 郁檀琦还是开口道:“还没有祝贺池公子和苏公子金榜题名,两位公子年纪轻轻便能够入围殿试,日后必定前程似锦,檀琦在此祝你们殿试都能够取得好名次。” 池礼抿紧了唇。 金榜题名又有何用,她的眼里心里依旧没有他。 苏霁看着池礼备受打击的模样,暗道不好,他并不愿意看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在关键时刻心志受到影响,殿试可是关乎人生前途的大事,马虎不得。 就在他想着该如何劝说安慰池礼时,池礼定了定心神,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对郁檀琦说道:“多谢檀琦妹妹的祝福,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他看着面前的青衣少女,心想,只要她还在,他总会有希望的。 他不能够就这么放弃。 第49章 牙酸 大理寺的案件需要三司会审,由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一同审理。 姜时被关进大理寺的第三日,大理寺卿杜伯陵和身为刑部侍郎的六皇子高砚以及都察院左都御使段天仪便一同来审查他。 少年依旧穿着初来大理寺那天的蓝色华裳,身子稍显单薄,如墨的长发微微凌乱,唇色苍白,却不见不堪和狼狈,反而多了一份病弱之美。 因皇帝曾下旨允许姜时不用对任何人行跪拜大礼,因此哪怕是待罪之身,他依旧背脊挺直,不卑不亢。 高砚眸光微闪,心中冷哼。 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只可惜,是个绣花枕头。 他拿出几封书信走到姜时面前,冷声道:“这是你与平昭王通信合谋的物证,你可敢否认,这上面不是你的字迹?” 姜时的目光落在摊开的信笺上,白纸黑字十分清晰,字迹行云流水,同他的字迹几乎相差无几。 但他仍然缓缓摇头:“虽然字迹很像,但这不是我写的。” 高砚眯眸:“这些书信都是从平昭王的人手中截取,以及那些揭发你们罪行的贡士所上供,你如何能够证明这不是你写的?” 姜时道:“大人也说是从平昭王的人以及那些贡士那里得到这些信笺,只凭字迹和人证便定罪于我,实在牵强。” “那你说,你四年前便离开国子监,此后常年待在武安侯府不出门,也不参加读书人的诗会,又有谁能模仿你的字迹来陷害你?” “姜某不知。” 高砚看着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气笑了,“你就一句不知,是真问心无愧,还是无所畏惧,以为我们会看在你父母的份上,不敢定罪于你?” 一旁静静看着的杜伯陵微微蹙眉,六殿下这样说,属实过分了些。 段天仪则缄默其口,不敢说话。 自古党派相斗,你死我亡,段天仪是坚定的忠君派,谁是皇帝就拥护谁。 毕竟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最后成功的会是谁。 高砚冷冷道:“你以为就没有从你的府邸截取出信笺吗?春闱开始前的一个多月,你写了多封书信送出侯府,后又突然离开京城,名义上是去陈郡谢家接未婚妻,实际上莫不是掩耳盗铃,与平昭王暗度陈仓,结党营私。” 姜时微微一怔:“大人截取了我与未婚妻的书信吗?” 高砚见他神情终于有一丝变化,像是终于抓到了他的把柄,轻嗤:“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已让人去武安侯府搜,届时等从你府中搜出你与平昭王结党营私的证据,看你还怎么狡辩!” 他也是今日才想起来得从武安侯府搜出点东西,才能够理直气壮地给姜时定罪。 父皇看似不喜高瑞,然而他涉嫌谋逆,父皇却只是将他软禁在宫中,并没有给什么惩罚。 帝王之心,果然高深莫测。 姜时似有些不安,鸦羽似的长睫轻颤,他抬眸看向高砚:“姜某的未婚妻还在府中,她身娇体弱,胆子小,还请大人的人过去搜查时,莫要吓着她。” 高砚一噎,原以为姜时会开始慌乱求饶,却不曾想他张口就是自己的未婚妻。 他冷笑:“姜世子倒是心疼自己的未婚妻,就是不知你那位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担不担得起你的厚爱。她可未曾踏进大理寺来看望过你,说不定早在你进大理寺的当天就收拾东西回陈郡谢家了。” 姜时平静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少年面色苍白,眉眼精致如画,始终未曾染上晦涩的阴翳。 说起自己的未婚妻,他的眸光浮动,似是春水潋滟,让人动容。 高砚莫名觉得心口一堵,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姜时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不是对任何女子都不假辞色吗? 那位陈郡谢家来的郁姑娘,究竟有何魅力,能够让他如此坚定维护? 不久,高砚的人送来了从武安侯府搜出来的信笺。 高砚当着姜时的面打开一封信,俊美的脸上浮现错愕的神色。 他不信邪地又拆开一封信,睁大眼睛看完后,再拆开一封。 所有信笺都看完后,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时,“你竟然也会同一个女子如此通信往来?” 姜时温声道:“郁姑娘是姜某的未婚妻,姜某只与她一名女子有书信往来,且信中依旧遵守男女之防,并未逾矩胡来。” 闻言,杜伯陵和段天仪看向高砚手中的信笺。 他们也有点好奇一向深居简出对所有女子都不假辞色的姜世子会如何与自己的未婚妻通信。 是谁先给谁写信的呢? 能够让姜世子主动离开京城去迎接,他的这位未婚妻一定是一个了不得的女子。 高砚紧紧抓着信笺,并没有要给其他人看的意思。 他转头问去武安侯府搜查的侍卫:“你们就搜到了这几封信件?” 侍卫低头恭敬道:“属下带人翻遍了姜世子的书房里,除了这几封信件,便都是一些书籍字画,并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地方。” 高砚问道:“可看到了姜世子的未婚妻?” 侍卫摇头:“属下没有看到,只见过侯府的应管家和几个下人。” 高砚像是终于抓到了什么把柄,看向姜时:“你的未婚妻好像已经收拾东西跑了呢。” 杜伯陵和段天仪:…… 六殿下,你关注的点是不是偏了? 姜世子的未婚妻跑不跑,同他的案件和罪名又有什么关系。 姜时却道:“她身子不好,应当是在自己的院落歇息。” “你倒是真相信她不会抛弃你。”高砚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郁姑娘是姜某的未婚妻,姜某自然要相信她,就如同她相信我一般。” 高砚忽然觉得有些牙酸。 他今日明明是想看到姜时不一样的一面,却不曾想这一面让他看得有些闹心。 姜时明明都身陷牢狱,怎么还能如此淡然自若,是有恃无恐,还是真的问心无愧? 他紧紧地盯着姜时。 他想要从其神情中看出一丝破绽,可看了半晌,姜时依旧垂首敛眸,一动不动。 少年的背脊挺直,如同历经风吹雨打却依旧屹立不倒的松柏。 高砚眼眸一怔。 第50章 觊觎 姜时不认罪,高砚也没有直接定罪于他。 高砚公事公办,让人找来京城有名的认字大师郭先生来辨别信笺上的字迹是不是同一个人所写。 毕竟两个人的字迹,再怎么相像,也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郭先生是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先生,平生最大喜好便是收藏字画,无论出名还是不出名的字画,只要他喜欢欣赏,便愿意花费千金买下来收藏。 郭先生是整个京城最受尊敬的品鉴大师。 当他看到姜时写的字,眼前一亮,当即感叹:“这字写得可真是好,独具匠心,笔力遒劲,不知是哪位大师之作?” 高砚拿起一封信笺给他:“你再看看这封信笺,是否是同一个人所写。” 郭先生仔细看着信笺上的字迹,许久后缓缓摇头:“字迹虽然十分相像,但并不是同一人所写。写这封信笺的人笔力不足,并没有这张宣纸上的字的主人笔力遒劲。” 他有些急切地看向高砚:“六殿下,你可否告知这宣纸上的字究竟是何人所写?” 高砚微默,随即道:“武安侯世子。” 郭先生十分诧异:“武安侯世子?哪个武安侯世子?” 高砚道:“京城还有第二个武安侯世子吗?” 郭先生一噎,有些不可置信道:“这样好的字,竟然是武安侯世子所写?他不是身子羸弱,已经许久不曾在国子监念书了吗?” 高砚看着宣纸上端正挺拔的字迹,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姜时,哼了一声:“谁知道呢,也许他是在韬光养晦。” 郭先生虽然心痒难耐,但也知道京城最近的传言,武安侯世子涉嫌与大皇子结党营私,贿赂贡生有谋逆之罪,这个时候和武安侯世子有来往可不是明智之举。 他忍不住看向站在一旁的姜时,暗自感叹,尽管传言不堪,但这位姜世子的样貌生得极好,仪态更是优雅大方。 不愧是武安侯夫妇的孩子。 不能从武,从文也不错,姜世子的字就如同他人一样好看。 高砚道:“既然郭先生说信笺上的字迹和宣纸上的字迹不是同一人所写,也许武安侯世子的确是被冤枉的,武安侯世子若真无罪,郭先生可是他的恩人。” 郭先生讪讪一笑:“不敢当不敢当。” 他忍不住去看高砚手中的宣纸,犹豫试探道:“六殿下需要拿这两种字迹再去陛下面前佐证吗?” “不用。” “那……” “麻烦郭先生来一趟大理寺,案件还没有审理完,就不亲自送郭先生回去了。” 高砚让人送走郭先生后,看向姜时,“看来你还真是被人陷害。” 姜时垂首:“大人明察。” 高砚道:“然而只凭借郭先生的话并不能证明你没有一丝嫌疑,姜世子,你还要在大理寺待上几天。” 姜时平静道:“我相信几位大人明察秋毫,会还我清白。” 高砚冷声道:“我可不想还你清白。” 他虽然对姜时的态度并不算好,却没有公报私仇,秉公办事,甚至还让人好好关照他,却嘴硬说让他死在大理寺让他不好跟皇帝交代。 今日一审理完,高砚带人离开大理寺,姜时又被送回了关押他的地方。 大理寺卿杜伯陵亲自押他过去。 在狱卒要锁门时,杜伯陵忽然道:“本官有话要问姜世子,你们先离开。” “是。” 狱卒离开后,杜伯陵走进牢房,看着面前身姿挺拔的温雅少年,或许是光线的原因,他的眼眸有些晦暗不明。 “姜世子果真相信自己的未婚妻吗?” 姜时弯唇笑了笑:“自然是相信的。” 杜伯陵仔细看着姜时的神情,原以为他是伪装,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他从未见过姜时提起一个人时,会露出如此温柔的神情。 “姜世子连姜家人都不信,为何会相信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未婚妻?” 他有些忧心,想要劝诫,生怕姜时被美色迷惑。 他见过郁姑娘,的确生得我见犹怜,世子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难免会被诱惑。 姜时微微抿唇,看着杜伯陵,一向柔和的脸庞竟然稍显冷漠,“因为她是我的未婚妻,能与我携手一生之人,为何不能相信。” 杜伯陵蹙眉,欲言又止,却被少年淡漠的眼神盯得心头一跳。 “杜大人做好分内之事即可,我的私事,你不必多加关注。” 少年的声音依旧轻柔,然而杜伯陵却听出了一丝警告。 他垂眸,无声轻叹。 “是我逾矩了,世子好生歇息。” 杜伯陵放下一根细细的竹筒便转身离去。 姜时拿起竹筒,抽出里面的纸,垂眸,瞳孔微微一凝。 少年的嘴唇微抿,一向柔和的脸庞生出了几分冰冷的凌厉。 修长如玉的手指紧紧攥着单薄的纸张,姜时淡淡一笑。 总有人觊觎他的未婚妻。 这种感觉,可真让人厌恶。 姜时此时完全忘了,一开始他并不想要真的履行和郁檀琦的婚约。 然而不知何时起,也许是见她的第一眼,也许是她的眼睛太过漂亮,他竟然也生了贪念。 她这样娇弱,若离了他,又有谁能够保护好她。 陈郡谢家不行,池礼更加不行。 只有他才能够保护好她。 把她藏起来,谁都不能够接近她,就不会有人能够伤害她。 …… 武安侯府越发戒备森严,池礼和苏霁隔几日再次登门,也被门仆拒之门外。 门仆说道:“我家世子被关大理寺,殿试将至,两位公子还是不要再来为好,以免被牵扯连累了前程。” 苏霁挑眉:“谢璟不还在侯府,难道你们就不怕他被连累前程?” 门仆:“谢公子是我家世子未婚妻的表哥,他不愿离开,我们自然也不可能强迫他走。” 听这话的意思是,如果可以,他们也想让谢璟离开武安侯府。 苏霁不知道该不该笑出声,他看向池礼。 蓝衣少年正看着紧关的侯府大门失神。 他拖着他离开,“走了,别像个望妻石似的,很丢人啊。” 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好友,真是交友不慎啊。 第51章 活色生香 姜时被关进大理寺的第七天,都察院左都御使段天仪带着人证物证到皇帝面前,洗清了他的冤屈,矛头指向三皇子高略。 很快,三司会审出了结果,姜时是被陷害的。 三皇子高略手下有个谋士擅长模仿字迹,高略便心生诡计,拿来姜时留在国子监的字迹给他,让他模仿姜时和大皇子的字迹。 在殿试前半月,姜时被六殿下亲自送回武安侯府。 大殿下也终于能够走出皇宫。 反之三皇子直接被关进大理寺,任凭王贵妃怎么求情,皇帝也不为所动。 武安侯府,郁檀琦终于见到半月未见的姜时,用手捂住嘴唇,眼眸盈盈,隐隐蒙着一层水雾。 “世子,你终于回来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目光落在少年消瘦苍白的脸颊上,眼神止不住的心疼。 “半月未见,你清瘦了许多。”病弱美少年真的让人看着就心疼。 姜时看着少女尖尖的下巴,温声道:“你也瘦了,这些日子,未曾好好用饭休息吗?” 郁檀琦道:“还好,我担心你,睡不着就看医书。” 尽管知道他不会有事,她也不能真的吃好睡好,这样怎么表现出对他的担忧在意。 姜时温声道:“我先去洗漱,你等我一会儿。” 他身上沾染了大理寺的阴晦气息,他不想让她也染上这样不好的气味。 “好。” 应管家早就知道主子今日回来的消息,早就备好了热水和衣裳,姜时一回来便可沐浴换衣。 姜时本想着先换洗后再去见郁檀琦,却不曾想刚进侯府,就碰上了她。 想到少女眼眸氤氲的模样,姜时的喉咙滚了滚,黑翎似的睫羽垂下遮住狭长的眼眸,白皙的脸庞滑下几滴晶莹的水珠。 他原本,打算殿试结束后再回侯府。 可听到郁檀琦每日心不在焉茶饭不思,他还是选择提前出了大理寺。 总归三皇子已经进了大理寺。 少年精瘦的身躯藏于温热的水中,水面清澈见底,白皙的肤色泛起糜艳的绯红色。 姜时以往沐浴不用一刻钟便可完事,可今日却迟了半刻钟,直到水温变凉,才如梦初醒,猛地起身。 宽大的浴袍遮住少年修长挺拔的身躯,他低垂着眉眼,面无表情时,精致的眉眼有些冷淡,原本浅淡的唇色咬出了鲜艳的血红色,越发活色生香。 姜时换上干净的衣裳,快步走出门,看到郁檀琦坐在桌旁,正低头看书。 他停下脚步,站在门口,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郁檀琦似有所感,忽然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黑眸,微愣,下意识道:“世子。” 姜时弯唇,眉眼变得柔和,缓步走进屋内,“不是说了吗?私下你唤我的小字就好。” 郁檀琦放下医书,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忘了。” 姜时坐到一旁,目光落在她面前的医书上,“檀琦也喜欢看医书吗?” 郁檀琦轻轻颔首:“我觉得医书很有意思,能够学到很多知识。” 姜时笑道:“我的书房里也有一些医书,上面有我读书时做的标注,你若想看,可以随时去书房。” “好。”郁檀琦眉眼弯弯,看到他有些红润的嘴唇,有些诧异,但没有多想。 她忽然想到,“子安刚回来,饿了吧,我们要不要先用膳?” 姜时颔首,让一旁的下人去厨房点菜上膳。 他又看向郁檀琦,想到这些天听到她在侯府整日不是看书就是跟着许暮白认草药,神情越发柔和。 “檀琦。”他温声唤她的名字。 “嗯?”少女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盈盈地看着他。 他心中一软,温声道:“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 她笑了笑,软声道:“你已经安全回来了,我并没有为你做什么,也就只能待在府邸担心你。” “不,你每日让人送饭菜和衣物来大理寺,我都用上了,我应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少年温文尔雅,一言一行都让人如沐春风,心旷神怡。 郁檀琦很快便被他哄得唇角忍不住上扬。 饭菜很快端上了桌。 食不言寝不语。 两人沉默地用完饭后,高嬷嬷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过来,郁檀琦脸色一变,心情瞬间不美好了。 高嬷嬷道:“姑娘,该吃药了。” 郁檀琦觉得她像极了潘金莲,刚刚那句话在她耳朵里自动翻译成了“大郎,该吃药了”。 她苦着脸,弱弱道:“高嬷嬷,世子刚回来,我还想多和他说会儿话,可否晚点再吃药?” 高嬷嬷道:“许大夫说这药要趁热吃,凉了再热会损药效。姑娘吃药也不会花费多长时间,不耽误同世子说话。” 郁檀琦:“……” 她就是不想吃药啊怎么这么难呜呜呜。 不吃中药的人,永远不知道吃中药的人有多么痛苦。 姜时看着郁檀琦难过的小脸,失笑:“许大夫的医术很好,檀琦想要身体快点好起来,这药是一定要吃的。” 郁檀琦可怜巴巴地看向他,有些控诉道:“可是药真的好苦,许大夫还不让我吃甜食,我真的很难吃下这一碗药。” 光是闻到味道她就想要吐了。 姜时略微思索后道:“这药我也不能帮你一起吃,这样,从今日开始,我陪你一起吃药。” 郁檀琦一愣:“你怎么陪我吃药?” 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身子骨羸弱,刚从大理寺出来,需要喝药好好调养身子。”他对郁檀琦微微一笑,“许大夫的药我也是从小吃到大,的确苦了些,但很有用。今日熬我的药已经来不及,我便与你分吃一碗药吧。” 郁檀琦眼睛一亮,瞬间高兴了:“好啊好啊,我来分。” 她直接拿起茶杯,要将碗里的汤药倒进茶杯里。 高嬷嬷欲言又止,看了姜时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罢了,半碗药也是药,补药不伤身,世子也可以吃。 郁檀琦贴心地分了三分之二的汤药给姜时:“你身子不好,又在大理寺待了半月,要多喝些药。” 她只倒出两杯茶杯的汤药,然后把还剩一大半汤药的药碗递给姜时。 姜时唇角微扬,拿起药碗便一饮而尽,速度快的不像是在喝药,反而像是喝水。 郁檀琦呆呆地看着他。 他们吃的真的是同一碗药吗? 第52章 温柔乡 “你不觉得很苦吗?”郁檀琦忍不住问道。 姜时微微一笑:“是很苦,但喝多了,也就习惯了。” 他还在襁褓之中,便是汤药和奶水混着喝。 喝了这么多年的药,他似乎已经对药的苦味麻木,再苦的药,也能面无表情地喝下去。 郁檀琦对琳琅说道:“琳琅,你快去拿些点心过来。” “是。” 高嬷嬷刚要说话阻拦,郁檀琦看着她道:“高嬷嬷,我是要给世子吃的,我不吃。” 高嬷嬷一怔,不说话了。 郁檀琦对上姜时怔愣的眼神,心疼道:“就算喝药喝习惯了,也不可能尝不到苦味。我现在吃不了点心,那就给你吃。吃甜的总会好受些。” 姜时微微抿唇,黑眸里晕开笑意。 少年本就柔和的眉眼越发温柔,微微一笑,竟然透露出几分颠倒众生的惊艳美丽。 “好。”他的声音有些温柔低沉。 郁檀琦微微脸红,低头拿起一杯倒满了汤药的茶杯就是一饮而尽,满嘴苦涩的味道险些让她流出眼泪。 姜时连忙道:“喝慢点,别呛着自己。” 郁檀琦摆摆手,长痛不如短痛,连忙又拿起另一杯药一饮而尽。 “我们这也算是共苦了。”她拿起手帕捂住湿润的嘴唇,看着姜时强颜欢笑打趣。 她现在不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嘴里的苦味会让她把刚刚吃下去的饭菜都吐出来的。 姜时的眸光落在她盈盈的眼眸上,神情略微动容,想到什么,忙倒了一杯茶水给她:“可惜暂时不能同甘,你先喝杯水润润嗓子,这样不会那么难受。” 郁檀琦双手接过,也是很豪迈地一口喝光。 现在给她什么她都喝得下。 除了再来一杯中药,这药真不是人喝的。 琳琅这时拿了点心过来,甜蜜的香味扑鼻而来,郁檀琦喉咙滚了滚,视线黏在软糯可口的点心上移不开。 她这副模样可怜又可爱,姜时于心不忍,看向高嬷嬷。 高嬷嬷面无表情摇头:“许大夫说过,郁姑娘至少三月内不能吃甜食,这也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 姜时轻叹,看着郁檀琦的眼神有些爱莫能助,温声道:“点心我就不吃了,檀琦再坚持三月,到时候就能够吃些点心。。” 郁檀琦拿起一块点心递到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没事,你吃了就相当于是我吃了。这些点心都是从陈郡带来的,放不了太久,不吃就会坏掉,坏掉就浪费啦。” 姜时一想也是,看着面前少女纤细白嫩的手指,微微启唇,就着她的手指吃下了一块糕点。 高嬷嬷瞳孔微缩,欲言又止。 看着少年舒展温柔的眉眼,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罢了,世子少有快活的时候,她还是不出声讨嫌了。 总归两人是未婚夫妻,又有她和琳琅在场。 郁檀琦自己吃不了点心,便手痒难耐地喂姜时吃,闻着点心甜蜜的香味安慰自己。 姜时比她高一个头,微微低头,让她举手不用太高,免得累着自己。 他一口一口地吃完点心,郁檀琦再伸手摸不到点心时才愕然发觉:“呀,点心都吃完了。”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我不小心喂了你这么多点心,你没有吃撑吧?” 姜时的肚子已经紧绷,却仍然笑着摇头:“还好,正好也吃不下再多一块的点心了。” 郁檀琦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不好,我们都刚刚用完膳。” 她看向窗外,晚霞染红了天边,傍晚已至,提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消食?” 姜时含笑道:“好。” 似乎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说好。 两人并肩走出屋门,高嬷嬷和琳琅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晚风吹来,郁檀琦闻到了身旁少年身上的气息,有药的清苦味道以及点心的甜蜜气味。 她忽然想到,以往她也闻到他身上有些许药的清苦味,但他生得太过好看,衣裳用熏香熏过,遮住了一大半清苦的药味,反而多了些清冷的木香。 郁檀琦动了动鼻子,下意识问道:“你平常有闻到我身上有药的苦涩味道吗?” 姜时想了想道:“只闻到了些许檀香,檀琦的屋子里应当时常熏着檀香,驱散了药味连带着身上也是好闻的檀香。” 其实他对药的味道最为敏感,第一次见到她便从清幽的檀香中闻到了清苦的药味。 他想到她同他幼时一样药不离身,便有些心疼。 知道她依旧坚定地要来到自己身边时,心中动容,便写信给在外游历许暮白,让他快些回侯府,拜托他调养她的身子。 郁檀琦喜笑颜开:“我不喜欢喝药,也不喜欢一身药味,所以屋里一直熏着檀香。” 谁不想做一个香香的小女孩呢,一身药味总给人一种羸弱的感觉,她并不喜欢。 姜时低眸看着她,少女眉眼弯弯,娇嫩的脸蛋在柔和的霞光下泛起一层瑰丽的红晕,气色比起他初见她时要好上许多。 这些日子让高嬷嬷盯着她吃药,她的身子果然好上了许多。 姜时在离开陈郡谢家时,受谢老夫人嘱咐,要盯着郁檀琦吃药。 但他看着她无比鲜活快乐的眉眼,竟然不忍心开口让她吃药。 他对自己向来严苛,却无法对她严厉起来,只是看着她的小脸,就忍不住想要纵容她,可这对她来说并不是最好。 高嬷嬷是祖母留下来的人,哪怕是他,也不得不给几分薄面,生活上要听她的话,有她在,檀琦再怎么不情愿,也是会乖乖听话吃药。 姜时眉眼柔和,她一直都是一个很乖巧可爱的姑娘,让人心软又心疼。 两人没有走多久,郁檀琦想起姜时刚从大理寺出来,应该要好好休息,暮色四起时便主动说分开,姜时便先送她回绿琦院,再回自己的韶光院。 等候多时的丹青低头恭敬道:“主子。” 他鼻尖一动,闻到了少年身上带着久违的甜蜜的味道,有些诧异,却又理所当然。 主子每次去见郁姑娘回来,不止心情会好上许多,就连身上也会沾染郁姑娘身上甜软的香味。 不知道的,还以为主子刚从哪个温柔乡回来呢。 第53章 病倒 姜时回到侯府的第二日,便卧病不起。 皇帝知道后,立马派了太医院院首李太医和几个医术精湛的太医前来武安侯府为他医治,又让自己的贴身太监张公公带着一株百年人参和一箩筐珍贵药材来到武安侯府看望他的情况。 武安侯府一时间热闹非凡,京城流言的风向又开始转变。 原本京城众人以为姜时进了大理寺之后就算出来了,也是待罪之身,哪怕他的父母曾是万晋国的英雄,也不能让皇帝无视他谋逆的罪名,最后的结果顶多是留住一条命,不是流放边疆就是终身软禁在武安侯府。 却不曾想,姜时才进了大理寺半月就被放了出来,罪名洗清,竟然三皇子诬陷他和大皇子。 皇帝这下对武安侯世子十分愧疚,在朝堂上当众提起武安侯夫妇,说若是谁敢再诬陷武安侯世子,哪怕是他的孩子,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此话一出,那些想为三皇子求情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没有迈出脚步。 哪怕武安侯夫妇已经离世十余年,皇帝也经常会提起他们,常常感叹,若他们还在,万晋国的国力如今肯定还要更上一层楼,不用忌惮天齐国。 可惜武安侯夫妇一个难产而亡,一个战死沙场。 他们唯一的孩子虽是个儿子,却自幼羸弱,药不离身,文不成武不就,除了相貌,竟然没有半点其父母的风范。 这在大理寺待了半月,也没有收到酷刑,六皇子还让大理寺的人好生招待着,姜时一回武安侯府,竟然还是病倒了。 郭先生听到姜时病倒的消息,竟然无比急切,差人送了礼到武安侯府慰问。 好友诧异问他:“你何时与姜世子相识?” 郭先生道:“六殿下几日前曾让我去大理寺分辨字迹真伪,我见到了姜世子的字迹,那字写得比起名家大师也丝毫不差,我十分欣赏。” 这话流传出去,许多人才知道原来姜时除了长得好看,字也写得非常好看。 武安侯府,郁檀琦一觉醒来就听到姜时病倒了的消息,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匆忙往韶光院走去。 姜时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眸,一副病弱昏迷的模样。 郁檀琦攥紧手指,尽管知道他这副模样是假的,她还是看得揪心。 屋子里站着一堆人,太医院的三个太医也在。 李院首给姜时仔细把脉后,看着他苍白的脸庞,紧锁着双眉,让出位置对一旁的两位太医道:“你们来看看。” 两位太医先后把脉后,三个人围在一起蹙眉。 郁檀琦站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姜时。 她衣着不凡,一看便不是丫环侍女,李院首经常来武安侯府,姜老夫人走后,他除了高嬷嬷就没有再见过第二个女子,不由得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是?” 应管家答道:“这位姑娘是我们世子的未婚妻,姓郁。” 郁檀琦对李院首福了福身,清透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和紧张:“李太医,世子的情况如何?” 李院首犹豫道:“世子的情况不太好,我先和刘太医以及胡太医商量开几副药出来,世子需要每天按时服药,一定要静养,至少半月不能出门。” 郁檀琦颔首:“我知道了,麻烦李太医了。” “郁姑娘客气了。”李院首转身同其他两位太医继续商量该怎么开药。 姜世子的身子骨奇差无比,一般人的药他喝了会有反作用,因此他们不得不用尽一身医术,想尽一切办法开出能够让姜世子喝了会有用的药。 毕竟要是姜世子喝了他们开的药不仅没好,反而出了事,他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 郁檀琦的视线又落在姜时的脸上。 昏迷的姜时眼皮动了动。 他仿佛回到了满是苦涩药味和汗水的儿时。 他站在操练台上,规规矩矩地扎着马步。 阳光炙热,额头上的汗水落进眼里,眼瞳生疼,他咬着牙,只能眨着眼睛缓解疼痛。 祖母和师父站在台下看着他,祖母的眼神满是心疼,却说道:“子安,再坚持一刻钟。” 师父也说道:“练武最能强身健体,你若想强大起来,必须得吃足够多的苦,受足够多的累,这样以后才能少吃苦受累,让别人都不敢轻易招惹你。” 姜时紧抿着唇,眼睛的涩痛和身体的疲惫让他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只能勉强支撑着打颤的双腿,尽力地扎着马步。 他知道师父说得没错,他必须得强大起来,才能够保护好自己不再受到伤害。 可姜时有个时候也会在想,他才五岁,也只是一个孩子,为什么别人都有爹娘保护,而他没有。 祖母这时会抱着他说道:“我们子安也有爹娘保护,只是他们中了坏人的阴谋诡计,所以才会离开你。但他们即使在天上,也会好好保护你,让你能够健康安全地长大成人。” 姜时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父母不是别人口中所说的单纯的“战死沙场”和“难产而亡”,他们都死于坏人的阴谋诡计。 祖母告诫他说:“坏人躲在暗处,我们一定要韬光养晦,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真正的实力。子安,你切记,不到绝对有把握的时候,千万不能随意暴露自己的实力,对他们动手。 祖母想让你为你的爹娘报仇,但更想让你好好活着。活着最重要,你记住了吗?” 他乖巧点头:“孙儿知道了。” 从他两岁刚能够走稳路开始,他就走上了这个爹娘曾经站过的操练台,日复一日地扎马步,练功。 别的小孩能够依偎在爹娘怀里,撒娇不想念书,他不能,他不仅要扎马步练功,还要写字背书。 每日睁眼醒来到闭眼入睡,他都在忙碌学习,他没有时间可以休息。 这样忙碌不停歇的童年,也曾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唯一疼爱他的祖母去世后,偌大的武安侯府越发清冷幽静。 有时他会在凌晨时分来到主院,清冷的月光下,他看到海棠花未眠。 阴翳的乌云散去,他的瞳孔转动,茫然间,他似乎感受到了一道温暖担忧的目光在注视着他。 第54章 体谅 姜时的眼皮微微掀起,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不清。 他微微凝眸,很快便看清郁檀琦正站在床边,眼神担忧地看着他。 少女如墨的长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挽在脑后,唇色浅淡,一看便是刚苏醒起床便赶来看他。 姜时想要启唇,忽然听到李院首的声音,嘴唇微抿,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他睁眼的弧度很小,哪怕是一直看着他的郁檀琦都没有发现他醒了过来。 李院首和其他两位太医终于商定了该开什么药,拿起纸笔郑重地写下药方,然后交给应管家。 “若今日到了亥时世子依旧未曾醒来,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喝下一碗药。” 应管家连忙接了药方,又问李院首他们伺候世子应该注意什么,其他两位太医偶尔开口。 高嬷嬷走到郁檀琦旁边低声道:“姑娘,你还没有用早膳,用完饭再来看世子吧。” 郁檀琦轻轻颔首,不舍又担忧地看了一眼姜时,然后才转身离去。 早膳丰盛,她却吃得心不在焉,没吃几口就要放下筷子。 高嬷嬷看在眼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道:“姑娘,奴婢知道你担心世子,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你若是饿瘦了身子,世子知道后,肯定会十分心疼。” 郁檀琦眨眨眼睛,放下筷子的举动停住,又夹了一个饺子放进碗里,软声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让子安担心。”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她今日还比平常多吃了两个饺子。 高嬷嬷很欣慰,然后又端来一碗浓黑的汤药。 郁檀琦小脸绷不住了,闻到味道差点吐出来。 装过头了,早知道不吃这么多了。 她深呼吸,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捧起药碗,仰头咕噜咕噜地喝药。 好不容易喝完一碗药,她眼睛轻轻一眨,泪眼汪汪地对上高嬷嬷的眼神。 好苦,想吐。 “我真担心世子。” 男主在就好了,说不定又能够帮她分摊一大半苦药。 高嬷嬷拿起手帕慈爱地帮她擦拭嘴角的药渍,“姑娘如此担心世子,世子定然能够感受得到,也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郁檀琦强颜欢笑:“嗯。” 整个武安侯府的人都知道郁姑娘对世子情深义重,尤为感动。 谢璟知道姜时刚从大理寺出来就病重后,微微蹙眉,手中的书有些看不下去。 他住在武安侯府,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望姜时。 谢璟起身,往韶光院走去。 丹青守在门口,看到他行了个礼:“谢公子。” 谢璟道:“姜世子醒了吗?我想进去看看他。” 丹青有些为难:“世子还在昏迷,李院首说了,世子需要静养。” 谢璟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他转身要走,却看见一行人往这里走来。 为首的少年一身红色官服气质不凡,身边跟着一个鹅黄裙衫模样娇俏的少女,身后则是几个侍从。 丹青立马行礼:“六殿下,云郡主,您二位怎么来了?” 门口那两个怎么看的门,不是说了谁也不能放进来吗? 谢璟低眸垂首,原来是六皇子。 高砚目光略过谢璟,淡淡道:“我受父皇口谕,来给姜世子送补品和赏赐。” 云姝想要越过丹青:“姜时怎么样了,他醒了吗?” 丹青连忙伸手拦住她:“云郡主,李院首说了世子要静养,你不能进去。” 云姝瞪他:“我就进去看看他也不行吗?” 丹青摇头:“不行。” 云姝有些生气,她今日一听到姜时病倒在床的消息就急忙赶了过来,却被两个不懂事的门仆拦在门外。 若不是高砚带着皇帝的口谕过来,也要被那两个不懂事的门仆拦在门外。 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六殿下也不能进去吗?” 丹青有些迟疑。 皇子和郡主到底不一样,且六皇子还是皇帝最为宠爱的皇子。 屋外的动静有些大,屋内坐在床边看书的郁檀琦微微蹙眉,看了眼床上闭着眼睛的姜时,起身,轻声打开屋门,走了出来。 感受到众人的视线,她十分平静地福身行礼。 “民女郁檀琦见过六殿下,云郡主。” 高砚看向她,眸光微闪。 原来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眉眼含情,冰肌玉骨,弱质纤纤。怪不得会让对所有女子都一视同仁的姜时都心生恻隐,主动去往陈郡谢家亲自将她接回京城。 云姝蹙眉看着郁檀琦:“你怎么会从里面出来?不是说姜世子需要静养吗?” 她很不服,她要闹了。 丹青立马道:“郁姑娘是我们世子的未婚妻,只是帮忙照顾世子。” 郁檀琦浅浅一笑,委婉道:“世子还在昏睡,我代世子招待诸位。不知诸位可否同我前往前厅坐下喝杯茶?” 云姝轻哼:“我们是来看望姜世子的,又不是来喝茶的。” 她还是想进去看姜时,“我就进去看看他,又不会吵到他。” 高砚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 姜时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还在呢。 丹青一板一眼道:“世子身子不好,我怕郡主进去过了病气,到时候也病倒了就是我的不是了,还请郡主体谅。” 男人拦在屋门前,犹如一堵墙,云姝怎么也越不过去。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我身子很好,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过病气病倒。” 丹青道:“屋内药的苦味太重,郡主也会不适应。” 云姝指着郁檀琦,很不爽道:“那她就适应了?她这副样子一看就很娇弱,你怎么不怕她病倒呢?” 郁檀琦说道:“我闻惯了药味。”才怪。 云姝又转头看向高砚,“那六殿下也不能进吗?” 丹青说道:“六殿下有陛下口谕,自然能够进去看望世子,但只能他一人进去。郡主应该也不想世子的病情加重吧?” 云姝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她也不可能做出“破门而入”的行为,她的教养不允许。 可是好气啊,她真的很想看到姜时病弱在床的模样,一定特别好看。 她嫉妒地看着郁檀琦,忍不住磨牙。 第55章 真心 最终只有高砚一人能够进去看姜时。 郁檀琦没有跟进去,站在外面,同云姝大眼瞪小眼。 她对云姝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作为原着中一直追在男主身后的女配之一,云姝性格骄矜但并不坏,也是为数不多下场比较好的角色之一。 众所皆知,男频文不是开后宫就是杀杀杀。但《君逆》不一样。 这本书之所以能够让众多女读者也很喜欢看,就是因为男主不仅不开后宫,也不是谁得罪他就杀谁全家。 云姝是书中大反派云王云暄疼爱的妹妹,前期天真烂漫,一心追着男主跑。后期隐约知道哥哥的密谋,发觉他想对男主下杀手后,给男主通风报信,救了男主,却害得云暄损失惨重,险些被皇帝怀疑。 最后云暄忍无可忍,便把云姝送出京城。后来云暄造反失败,男主位极人臣,带人围剿落败而逃的云暄,云暄死之前提起妹妹云姝,希望男主看在她帮过他的份上,留她一命。 男主答应了,没有让人去找云姝。而云姝最后的结局就是孤独终老,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郁檀琦又想到原主的结局,忍不住摇头感叹。 人比人,气死人。 云姝起码安全富贵地度过这一生,不像原主,连男主面都没有见到就死了。 炮灰女配果然是炮灰,比路人甲还惨。 云姝微微眯眸看着郁檀琦:“你什么眼神,你是在炫耀还是在挑衅?” “啊?”郁檀琦不解地看着她。 云姝:“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你自己,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你什么意思?” 郁檀琦摇头:“我没什么意思。” 云姝:“我不信,你肯定是在心里嘲讽我,觉得我对姜世子死缠烂打。” 她其实十分清楚自己的行为不太符合一个贵女应该有的矜持,但她知道不主动点,姜时就永远也看不到他。 姜时被姜老夫人教养得很好,温文尔雅,温润如玉,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让人如沐春风。 可人总是贪心不足的,这样一个如匪君子,没有人不想要得到他,想要他只对自己特别。 云姝一开始只是喜欢姜时的容貌,后来因为他的仪态性格而更加喜欢他。 郁檀琦无奈说道:“我没有这么想,郡主只是比一般女子要活泼些,这样很好,我很喜欢郡主。” 云姝刚想说出口的话瞬间堵在嗓子眼里,神情怪异地看着郁檀琦。 “你说什么?你喜欢我?” 她是听错了吗? 云姝眨了眨眼睛,想要掏掏耳朵,但是忍了下来。 情敌面前这样子太不优雅了。 郁檀琦眉眼弯弯,她的气质安静柔和,声音清甜柔软,哪怕是看她不爽的云姝也难以真正厌恶她。 “郡主生得漂亮,性格又很可爱,肯定有很多人喜欢,我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云姝瞬间有些不太自在,眼神乱飘,原本刻意摆出来的趾高气扬的姿态消失得无影无踪,小脸微微泛红,像是一只炸毛后被揉顺毛的猫。 她憋了半天,轻哼出口:“你别以为你夸我,我就会喜欢你。我告诉你,我喜欢姜时很多年了,不会因为你是他的未婚妻就会轻易放弃。” 高砚这时走了出来,闻言看着云姝,扯了扯嘴角。 她对姜时可真是一片真心。 云姝看到他连忙开口问道:“六殿下,姜世子怎么样,他醒了吗?” 高砚淡淡道:“没醒,看样子情况不太好。” 云姝十分担忧着急:“怎么个情况不太好?李院首不是给他看过了吗?难道连李院首也治不好他吗?” 她这副模样在高砚看来刺眼极了,他很不明白,姜时只是一个病秧子,对她同旁人无异,云姝为什么能够喜欢他这么多年。 他的相貌也不比姜时差,她为何就是看不到他。 高砚有些烦躁,淡淡道:“他不是一直这样,身子羸弱,在环境差一点的地方待上几天就会病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完了,要回皇宫回禀父皇,走了。” 少年迈开长腿,面无表情越过云姝。 云姝连忙转身跟上他:“六殿下,你跟我仔细说说,姜世子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们走后,郁檀琦微微松了口气,看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谢璟:“璟表哥,你也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谢璟看向她,声音清冷:“我听闻世子病重,便想过来探望。” 郁檀琦说道:“太医院的太医叮嘱世子要静养,不能让太多人进去探望他,还请璟表哥见谅。” 她这番话温柔却又无情,像是替病重的夫君应付来客的妻,谢璟微微咬紧牙齿,心口沉闷。 他恍惚发觉,面前的少女已经离他越来越远,她已经站在别人的身边,依旧笑脸盈盈,却如海市蜃楼,看似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谢璟从来都不觉得,“璟表哥”三个字会如此刺耳。 表哥表哥,所以他们之间,只能是表哥和表妹的关系么? 或许是这些日子读书读得头眼昏花,谢璟觉得脑袋有些沉重,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面前的少女眼中露出一抹担忧。 “璟表哥,我看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忙着温书没有注意休息?” 她也会担忧他。 谢璟下意识弯了弯唇,“许是有些累,不要紧。” 他的身子没有姜世子那样弱。 郁檀琦说道:“累了就要歇息,殿试虽然将至,但是养好身体以最好的状态进宫面圣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 “璟表哥快回去歇息吧,我会请许大夫给你请个平安脉,世子已经病倒了,我不想你也抱恙。” 谢璟低声问道:“那你呢?你还要守在世子的床边吗?你身子也不太好,就不担心自己的身子吗?” 郁檀琦没有多想,只当他是担心自己也病倒,“李院首说世子今晚亥时还未醒来,就要想办法喂他吃一碗药。我担心世子,所以想守在他旁边。” “你担心他,我也担心你。檀琦,我不想你因为照顾他自己也病倒。” 第56章 颓靡 一旁的丹青看着他们,莫名觉得谢璟看郁檀琦的眼神好像不太像一个表哥看表妹的眼神。 别人他不知道,至少主子不会这么看着姜慧岑。 当然,也有可能是姜慧岑没有郁姑娘这么温柔可爱。 郁檀琦在二十一世纪时是孤儿,不善社交,朋友很少,得到的关心也很少。 但来到这里后,谢家人总是在关心她,让她知道有亲人,就是无时无刻都在被照顾,被担心。 这样的感情让她动容,她不禁笑道:“璟表哥,你放心吧,我有注意我的身子,天天都在按时喝药,不会那么容易病倒的。” 谢璟看着她,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她一直都只把他当做表哥。 她不知道,他早就对她生了别样的心思。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谢璟与郁檀琦分开,走出韶光院。 已是四月初夏,树木新绿的叶子摇曳生姿。 他恍惚间又忆起还在陈郡谢家时,他和郁檀琦相处的画面。 少女身子孱弱,药不离口。 她看着乖巧听话,实则胆大任性。 她不喜欢吃药,会偷偷把汤药倒进盆栽里,若不是有一次他前去看她,发现那几株盆栽的不对劲,恐怕会一直被她蒙在鼓里。 他板起脸,想要训斥她,可看到她眼眸盈盈的可怜模样,那些斥责的话就说不出口,他只能无奈道。 “你的身子不好,不吃药好好调养身子,以后可怎么办?祖母若是知道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怕是要伤心死。” 她可怜兮兮道:“可是药好苦啊,我吃了药,都不想吃其他东西了。璟表哥,你忍心看着我越来越消瘦吗?” 他当然不忍心。 “你可以在吃完药后吃点蜜饯甜口。” “蜜饯吃多了也没有味道。” 小姑娘很挑食,吃菜不爱吃素菜,不吃过于肥腻的菜,就连甜口的蜜饯也不喜欢经常吃。 她的奶嬷嬷无奈地对谢璟说道:“我们家小姐自小就十分挑食,夫人还在时也经常哄着她吃素菜,她每次吃一小口就不肯再吃了。若是夫人和老爷逼狠了,她连饭都不吃,可把我们急坏了。” 谢璟看着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娇弱模样,心中怜惜。 这样的小姑娘,除了宠着哄着,也没人能对她冷脸吼她,她要是掉一滴眼泪,能把人心疼死。 他只能想办法让她不要抗拒吃药,听到同窗说家里的小妹妹每次生病不爱吃药,就买点心给她哄她吃,他想到郁檀琦,于是跟着同窗去买点心。 回家后谢璟把点心送给郁檀琦,她很喜欢吃这家的点心,终于愿意吃药,他松了口气。 郁檀琦还不喜欢屋子里的药味,每次都会点着熏香,他知道后也会去精心挑选她喜欢的熏香,买回来送给她。 五年的时间,他看着她从一个青涩稚嫩的豆蔻少女渐渐长成一个娇媚动人的妙龄少女,她的性子越来越文静,他们之间也越来越疏远。 他知道她还是不喜欢吃药,可她来到武安侯府后,竟然会乖乖按时吃药。 她不喜欢苦涩的药味,却能够在姜时的床边一待就是大半天。 谢璟回到自己的屋子,拿起没温完的书,却怎么也看不下去。 如果他才是她的未婚夫,现在会不会不一样呢? 谢璟垂眸,眼里暗潮汹涌,最终还是苦涩一笑。 他是谢家的长子长孙,肩负着一整个家族的重担,他不能总是想着儿女情长。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摊开的书面,强迫自己将这些看过数遍的文字再次看进去。 离殿试不足半月,他不能松懈。 …… 亥时之前,姜时终于醒来。 他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伏在床边的郁檀琦。 烛火明灭不定,映射着少女柔美的侧颜,她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他静静地看着她,苍白昳丽的脸庞在跳跃的烛光下温柔平静。 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郁檀琦被“吱呀”的声音吵醒,缓缓直起腰身,声音带着些许沙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进来的琳琅端着一碗汤药:“小姐,还有一刻钟就到亥时了。” 郁檀琦连忙去看床上的姜时,不期然对上他温柔含笑的眼眸,微微一怔。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他弯了弯唇:“我也才刚醒。” 一天的昏睡让少年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 郁檀琦伸手想要扶起他:“快起来,该吃药了。” 姜时任由她扶着自己靠在床榻,如墨的青丝散开在瘦削的肩头,白色的中衣松散,微微露出的锁骨苍白而精致。 少年唇色浅淡,病弱和消瘦并不能减损他的美满,反而为他增添了一分颓靡的艳色。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从琳琅手中接过药碗,“你还有力气自己喝药吗?” 姜时看着她白皙的小手,虚弱道:“我好像没什么力气。” 郁檀琦心疼道:“那我喂你喝药吧。” 姜时眉眼柔和:“那就拜托檀琦了。” 郁檀琦先是吹了吹还冒着热气的药汤,用手感受温度,觉得不会烫着他后,再把药碗递到他的嘴边。 “来,一口闷了。”长痛不如短痛,她才不会用勺子一口一口喂,这样多折磨人啊。 姜时微怔,还是启唇,就着她的手喝这一整碗苦涩的汤药。 郁檀琦很细心,尽量又快又稳地喂他喝药,不让汤药洒出来。 好不容易喝完一碗药,郁檀琦的手都酸了,她把碗给琳琅,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琳琅,拿盒点心过来,还有把许大夫请过来。” “是。” 姜时看着她捶手的动作,还没有开口,她看到他唇边的药渍,很自然地拿出一张手帕帮他擦拭。 “你嘴角有药渍,我帮你擦掉。” 少女的指尖温热柔软,姜时长睫轻颤。 “你饿了吧?等许大夫过来给你把脉后,应该就可以吃东西了,你再忍忍。”郁檀琦看着他,清澈圆润的眼眸清晰地倒映着他的模样。 姜时心口一烫,他弯唇应了一声。 郁檀琦又问:“你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第57章 贪恋 姜时微微摇头:“没有。” 他看着郁檀琦的眉眼,轻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郁檀琦弯唇笑了笑:“没事,你醒来就好。” 她知道,他并不是真的病重。 但戏要做足,她不应该知道。 且男主脸色苍白的模样,真的很让人心疼。 琳琅带着许暮白进了屋子。 许暮白做模做样对姜时一番望闻问切后说道:“世子的身子依旧虚弱,只能吃点白粥,要多歇息。” 郁檀琦道:“我来喂世子吃粥。” 许暮白看着她拿着温热的粥碗一勺一勺喂着床上虚弱苍白的少年,眸光微闪,有些感叹。 少女的感情纯粹而美好。 他拿起药箱静静离开。 姜时吃完粥后看着郁檀琦说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息吧。明日不用再来守着我,你要是也病倒了,我会心疼愧疚的。” 他既欣喜一睁眼就能够看到她,又心疼她守在他身边一整日。 郁檀琦说道:“反正我也无事可做,你就让我照顾你吧。我的身子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不会这么轻易就病倒啦。” 她眼眸清澈明亮,像是藏着一片璀璨星河。 姜时不忍拒绝,轻叹一声,心口却十分温暖。 他有些贪恋此刻,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窗外夜色浓郁,姜时想起他醒来时少女疲惫地趴在床边的模样,轻声道:“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歇息吧。” 郁檀琦颔首:“好,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细心地给他掖了掖被子,然后才转身离开。 转身的时候她没忍住伸手打了个哈欠,看了一天书,用脑过度,很容易犯困。 丹青在郁檀琦走后才走进屋子。 靠着床头的少年依旧是虚弱苍白的神色,神情却少了一份柔和。 丹青低头低声恭敬道:“主子,计划一切顺利。” 姜时眸色深沉,如同窗外寂静的夜。 他看着已经被关上的屋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京城的流言蜚语总是更新得很快,紧跟时事。 他们看着紧关大门的武安侯府,嗑着瓜子说闲话。 “这武安侯世子可真是‘体弱多病’,不就是在大理寺待了几天,出来就这副样子。” “听说大理寺都是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他都受不住,要是让他去参加科举,岂不是还没出来人就不行了?” “比弱女子还要娇气,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样子,武安侯怎么会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姜家的人这些天也在努力煽风点火,散播对姜时不好的流言。 他们气急败坏,因为有段日子没从武安侯府拿到好东西,快要维持不住富贵体面的生活。 姜永存这些日子去青楼的次数都少了,因为他的银子不够了。 陈氏骂骂咧咧:“明明我们和姜时才是正经亲戚,那个郁檀琦算什么东西,姜时这个吃里扒外的,竟然向着她不向着我们!” 姜永存阴沉着脸说道:“爹,你赶紧想办法。” 不能挥霍的日子实在是太难受了。 莫名的,姜永存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总觉得姜时变了好多,没有以前那么软弱可欺。 姜齐眸中闪过一抹阴狠:“这次算他幸运,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隔壁秦氏也咬牙切齿,嫉妒眼红道:“皇上又赏赐了姜时好多好东西,本来都应该是我们的!” 可他们现在连武安侯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姜秦冷声道:“急什么,他也得有命享受荣华富贵才是。” 秦氏眼睛一亮:“老爷,你的意思是……” 姜秦面无表情,声音透着瘆人的寒意:“姜时身子羸弱,病入膏肓,死了也很正常。” 他们又一次对姜时起了杀意。 在姜时刚出生时,他们就对他下了无数次杀手,可偏偏每次都让他活了下来,不知是他命硬,还是姜楚死了还能够保护他的儿子。 姜齐和姜秦同姜楚毕竟不是一母同胞,也许小时候有一点情谊,但这点情谊在破天的富贵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同样都是姜家的孩子,凭什么姜楚就能够娶到当年名动京城的美人兰珞珠,年纪轻轻就封武安侯,而他们却要在官场小心翼翼,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只是一个小官员? 嫉妒使他们面目全非。 原本杀不了姜时,他们也想过对他对他好点,让他心甘情愿把侯府让出来,可他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而不让他们进武安侯府,这真的让他们忍不了了。 富贵险中求,这一次,他们一定不能够再失手。 武安侯世子从大理寺出来后病倒在床,三皇子进了大理寺,负责审查他的人依旧是六皇子。 而殿试也如期而至。 郁檀琦送谢璟出府后,又回到姜时的屋子,他现在已经病卧在床,但每日清醒的时候多了,会同她一起看医书,温声教她一些他自己领悟的知识。 少年的声音温柔悦耳,他十分有耐心,无论郁檀琦问什么,他都会细心地解释,不厌其烦。 郁檀琦还记得他是一个病人,每天只肯让他教自己半个时辰,剩下的时辰里,她则和他讲些故事打发时间。 她才不会承认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学习。 “我听说,心情好病也会好的快些。子安,我给你讲几个有趣的故事吧。”少女眉眼弯弯,活泼又灵动。 姜时看着她,缓缓颔首:“好。” 郁檀琦便给他说了几个自己努力想起来的笑话。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多月了,她忽然惊觉自己对二十一世纪的记忆越发模糊,她有些害怕,怕自己最后会忘了自己是谁,真正成了这个世界的“郁檀琦”。 这是一个男尊女卑阶级分明的世界,她很幸运,穿成了一个名门小姐,过上了比她在二十一世纪还要轻松的生活。 可这里终究不是一个明面上“人人平等”的世界。 她不想被同化,她想要记住二十一世纪更多的东西,这是她的“自我”。 郁檀琦怕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和这里的所有女子一样,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第58章 快活 “有一只小鸭子在排队,想和前面的小鸭子们对齐,可是怎么都对不齐,它就大声地告诉前面的小鸭子:‘对不齐鸭,你听了吗?对不起。’” 少女声音清甜软糯,咬字清晰,姜时听清了谐音,不禁莞尔。 少年平时的笑温柔含蓄,此时嘴角上扬的弧度扩大,如画的眉眼都染上轻快的笑意。 “对不起鸭。”他看着郁檀琦,整个人都快活了几分,“我听到了。”那你,听到了吗? 郁檀琦又继续道:“某天猪和老虎去山洞里过夜,结果第二天早上老虎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嘛?” 姜时想了想,不太确定道:“难道猪把老虎打死了?” 郁檀琦眨眨眼睛,狡黠道:“我也不知道,只有猪知道。” 姜时一愣,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 “好,我是猪。”少年温柔含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 郁檀琦微微脸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在开玩笑。” 姜时弯眸:“你讲的笑话很有趣,我很喜欢听。” “那我再给你说几个。” “好。” 琳琅和丹青站在屋门外,听着里面二人的欢声笑语,丹青感叹:“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主子笑得这么开心了。” 琳琅手一抖,惊讶地看着他:“你这话听起来不太对吧?” 丹青说道:“我是说真的,你别看我家主子平日里总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实际上他很少有真正开心的时候。” 琳琅想到姜家人,颇有感触地点头:“还好我家小姐的亲戚都是好人。” 谢家人比起姜家人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丹青想到谢璟,不由得开口问道:“你家小姐和谢家的兄弟姐妹们关系都很好吗?” 他虽然有听主子的命令,派人去陈郡谢家看着郁姑娘,但也不是郁姑娘的一举一动都会传回京城。 他只大概知道郁姑娘在谢家过得很好,谢家人都对她很好,而她很少出门,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闺秀。 琳琅颔首:“那是自然,我家小姐人美心善,谢家家风好,主子们也都是尊老爱幼的人,对我们家小姐十分疼惜照顾。” 丹青问道:“那你们家小姐和谢家谁的关系最好?” “自然是和谢老夫人关系最好。” “除去长辈,郁姑娘和同龄人关系最好?” “谢大小姐。” “那谢大公子呢?我看谢大公子对郁姑娘也十分关爱,要陪同她一起来京城。” 琳琅看了丹青一眼,轻哼:“我家小姐自从来到陈郡谢家后就没有再出过远门,又身娇体弱,身边没个人跟着,谢家怎么敢放心让她独自来到京城?” 丹青:“郁姑娘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不是还有我家主子吗?我家主子可是特意为了郁姑娘才去陈郡的呢。” 琳琅道:“谢家又怎么知道你家主子是不是值得我家小姐托付终身的良人。” “那现在应该知道了吧?” 琳琅偏过头,没有开口回应。 在她看来,姜世子人是不错,但他身子太过羸弱,又有姜家那样糟心的亲戚,尽管他现在对自家小姐很好,但以后呢? 丹青暗道不好,琳琅是郁姑娘的贴身丫环,两人平日里肯定会说很多悄悄话,要是琳琅对主子印象不好,难保不会影响郁姑娘对主子的印象。 作为主子最信赖的下属,为了主子的终生幸福,他一定要让主子的优点更多地展现出来。 于是郁檀琦在屋内给姜时讲笑话逗他开心,丹青在屋外给琳琅讲述他家主子的优点,试图让琳琅知道整个世间除了姜时,再无第二个好男人。 郁檀琦讲得有些口干舌燥停下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丹青的声音传来。 “你别看我家主子现在病重在床很是虚弱的模样,其实我家主子不病的时候身体还是很好的。你有看到我家主子打马到陈郡谢家门前的样子吗?是不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身子不好,是不是觉得他特别好看?” 郁檀琦差点被茶水呛到。 姜时温声道:“喝慢点,别呛着自己。” 郁檀琦放下茶杯,用帕子压了压湿润的嘴唇,看向姜时,有些迟疑道:“你听到了吗?”你的侍卫正在背后“蛐蛐”你呢。 姜时有些无奈:“听到了,丹青性子有些跳脱,你若是觉得他吵闹,我换个人在门口守着。” 郁檀琦憋笑:“没事,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他对你很忠心。” 丹青虽然话多了些,但也只是对于姜时的事情,要是换个人,他会板着脸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姜时道:“我身子不好,他自小就跟在我身边,负责保护我。”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说道:“他有个妹妹,叫做丹画,身手不错,我想把她放在你身边保护你,你觉得可以吗?” 郁檀琦微愣,心中有些惊喜,她自然知道丹画是谁,“子安也是为了我好,当然可以。” 丹画可是书中第一厉害的女高手,因为女子身份潜藏在暗处保护姜时。 丹画和丹青都是男主母亲兰珞珠的暗卫队长丹月说的子嗣,一生下来就肩负守护男主的责任。 兰珞珠是兰氏一族的后裔,兰氏一族是一个很神秘的种族,其族人身上都会有一朵兰花的印记,无论男女,容貌都异常妖冶昳丽,擅舞又擅武。 丹氏则是负责保护兰氏一族的暗卫。 她没想到姜时这么大方,直接把丹画送到她身边保护她。 郁檀琦十分感动,心想这些天对他的关怀备至果然有用,真心换真心,她一定要牢牢抱住男主的大腿。 姜时看着少女开心的眉眼,唇角微微上扬,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忧虑。 他此次太快出大理寺,必定会让那些人心生警惕。 武安侯府并不是密不透风,他们若是想对他出手,不一定会放过郁檀琦。 姜时忽然有些后悔,他把她从陈郡谢家接到武安侯府,也许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安全去处。 他的身边危机四伏,暗潮汹涌。 可若放她回陈郡…… 姜时想到池礼深情不悔的模样,微微蹙眉。 第59章 软肋 殿试后第三日放榜,谢璟是状元,池礼是探花郎。 因谢璟住在武安侯府,而姜时并未痊愈,纵使有很多人想要上门找谢璟,也不得不按耐住。 他们忍不住嫉妒姜时可真是攀了一门好亲,未婚妻有谢家这样的外家。 有些人十分好奇。 “不是说陈郡谢家子弟向来只科考,不为官,在京城又没有什么势力,为何你们还羡慕姜世子?” “陈郡谢家子弟虽然不入朝为官,可他们家的书院教出来的学生几乎都能够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不说当今的朝廷高官有一半以上都出自谢家书院,就说这次的殿试,前三名都是在谢家书院念过书,你还觉得谢家在京城没有‘势力’吗?” “谢家在京城的“势力”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影响力,朝中将近一半的官员都在谢家书院读过书,谁能够和谢家交好,不就是变相和他们交好?” “世家的影响力有时候比皇帝的影响力还要大……” 说这句话的人连忙捂嘴,有些胆战心惊。 如今的万晋国皇帝已经渐渐衰老,而他的孩子们羽翼渐丰,但凡有点野心的皇子,都会想成为储君。 文武百官,世家,这都是夺嫡的力量。 世家的影响力如此之大,皇帝不可能不忌惮,却也不得不宠着出自琅琊王氏的王贵妃,但对她生的三皇子却十分淡然。 如今三皇子进了大理寺,证据确凿,皇帝震怒,褫夺了他的亲王爵位,将他幽禁在王府,没有圣旨不许出来。 三皇子的党羽也没能幸免,折损了一大半。 王贵妃快要哭瞎了眼睛,也没能让皇帝心软。 而大皇子则得到了皇帝的安慰,领了个吏部侍郎的实差,可以调遣派任官员。 朝中一下子只剩大皇子和六皇子在对峙,三皇子不在,三皇子的党羽夹着尾巴做人,不敢说话。 …… 姜时今日哄着郁檀琦在自己的绿琦院好生休息,随后起身换上衣裳,走出屋门。 绿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青翠欲滴。 姜时一身白色长袍,骨骼清瘦,昳丽的脸庞在微微炙热的阳光下透着晶莹剔透的冷白,美得好似林中仙子。 他身旁的青年一身明黄色的锦衣,气质高贵,身姿挺拔,剑眉星眸,嘴唇柔软如同花瓣。 两人并肩而立,如同画中人。 高瑞侧身看着姜时,微微挑眉:“一段日子不见,你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白衣少年眉眼依旧温和,但少了一分疏离,越发温润如玉。 姜时含笑温声道:“多亏了陛下送的人参补药。” 高瑞笑了,转而低声说道:“池礼和苏霁都与谢璟交好,你认为他们可信吗?” 姜时眸光微闪,只是道:“王爷可有看好的人?” 高瑞道:“我自是更看好池礼,他的文采斐然,且很有野心,若是能将他收至麾下,我做事会更顺利一些。” 姜时道:“既然如此,王爷可以先试炼他,等他真做出了成绩,再收拢他也不迟。” “你的意思是?”高瑞看着他。 白衣少年莞尔一笑,格外惊艳。 “与其让他在翰林院熬资历,不如让他去地方大展身手。” 高瑞微默,若有所思。 历来科举出身的进士都会进翰林院熬资历,这是一条平静顺畅的富贵官路,没有谁会想离开京城去当地方官,因为可能一辈子都升不上来。 可京城富贵,地方也同样重要。 为官者,自然要为百姓好。 高瑞有些犹豫:“若池礼不想去地方为官,因此记恨上我可如何是好?” 姜时温声道:“若池礼入朝为官只为了富贵名誉,那他也不配王爷拉拢。” “你说的对。”高瑞颔首,随即想到什么,看着他笑道,“话说我还未曾见过你的未婚妻,听说你们感情甚笃,不知何时成亲?” 姜时脸颊微微泛红,高瑞看得稀奇,这是他第一次在少年脸上看到属于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朝气, 姜时不过才十七岁,平日里总是一副优雅从容的模样,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他有强烈的情绪波动。 高瑞原以为他这一生都不会喜欢上一个人,那日姜时写信告诉他要去陈郡谢家,也是有目的,却不曾想,他真把未婚妻给带了回来。 “她还小,等身子养好了,我们再成亲。”姜时说道。 高瑞听过京城的传闻,知道姜时的这位未婚妻身子羸弱,是一位病西施。 不过有许暮白在,将死之人都能够医活,郁檀琦只是身子羸弱,对许暮白来说并不棘手。 只是高瑞想到郁檀琦的外家,微微蹙眉。 谢家的影响力太大,是把双刃剑。 用的好,谢家可以助他顺利登基,用的不好,万晋国的皇室估计就要改姓。 谢家看着似乎淡泊名利,但谁能够确定所有谢家人都没有野心呢? 皇帝忌惮世家,尤其是谢家,谢家自然也感受到了皇帝的忌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高瑞最终还是开口道:“郁姑娘可知道你的事情?” 姜时睫毛轻颤,“她还不知道。” 他想起少女天真烂漫的笑颜,手指微微蜷起,低声道:“暂时还不能让她知道,她身子不好,我怕吓着她。” 高瑞看着姜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自幼相识,却很少见面,多是通过书信往来。 姜时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超脱年龄的沉稳温和,明明他比姜时要大上五岁,可姜时却比他更沉得住气,隐忍蛰伏至今,就连皇帝都被骗了去。 姜时似乎对什么都胸有成竹,从容不迫。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少年会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 高瑞神色逐渐凝重。 若姜时真对郁檀琦上了心,这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郁檀琦会成为他的软肋。 可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暴露出致命的缺点。 若是让人发现郁檀琦是姜时的软肋…… 高瑞心中千回百转,明面上却还是露出一个笑容:“你如今也会心疼人了,很好,以后红袖添香,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第60章 心虚 殿试放榜后,谢璟来绿琦院找到郁檀琦。 少女身着一袭碧绿罗裙,束腰勾勒的腰肢盈盈一握。 她正站在池塘边喂锦鲤,阳光下,皮肤白得透明。 墨发间依旧插着那支姜时送她的步摇,星光闪闪,越发衬得少女光彩夺目。 谢璟的眼眸因见到她的第一眼而发亮,但很快便因那支步摇而黯淡下来。 他微微握紧双拳,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不被她察觉,“檀琦妹妹。” 郁檀琦抬眸看向他,莞尔一笑:“璟表哥,你怎么来了?” 谢璟说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郁檀琦见他神情认真,不由得心头一跳,嘴唇微抿,故作好奇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谢璟却看向池塘里的锦鲤,“还有饲料吗?” “有。”郁檀琦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中喂鱼的饲料分他一半。 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到她的掌心,他的指腹有着积年累月握笔写字留下来的厚茧,微微粗粝。 而她的掌心温热,带着少女独有的柔软。 谢璟垂眸,漫不经心地撒下一把饲料到池塘里,色彩艳丽的锦鲤争先恐后地游了过来。 “过几天,我就要回陈郡了。”他淡淡道。 郁檀琦说道:“在璟表哥回去之前,我会帮你准备好行李,还有给外祖母他们的礼物,麻烦璟表哥帮我一一送给外祖母他们。” 谢璟说道:“我的加冠礼快到了,那天你会回陈郡吗?” 郁檀琦略微迟疑,笑了笑道:“不出意外的话,我自然是会回陈郡参加璟表哥的加冠礼的。” 于情于理,谢璟是她的表哥,她应该要去参加他的加冠礼。 谢璟盯着胖乎乎的锦鲤:“你若是不想回陈郡,也可以不回。” 郁檀琦一惊,连忙道:“璟表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想回陈郡?” 她心脏跳的很快,难道还是暴露了么?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原主,会被原主亲近的人发现也很正常。 她有些紧张不安地攥紧手指。 “我知道,你已经知道谁想害你,所以才不想回陈郡。”谢璟转身看向郁檀琦,眼神有着心疼和担忧,“除了蒋璇,你还怕有其他人想要害你。不过你放心,蒋璇已经被抓,她没有机会再害你。” 郁檀琦睫羽一颤,“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你的表哥,我了解你,这些年来,你始终未曾真正安心地待在谢家。” 谢璟轻叹,“我们对你再好,你依旧不安,因为你心里清楚明白,这是谢家,不是郁家。” 寄人篱下的人,总比让人要敏感些。 体弱则托情。 可惜他到现在才发现,郁檀琦始终未曾真正融入整个谢家。 “姑父送你来谢家,是因为怜惜你年幼丧母,又不想娶继室让你受委屈,想让你得到祖母的教导和谢家的庇佑,将来出嫁也不会被人看轻欺负。” “你很乖巧,上至祖母下至谢家的下人都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 他隐晦地说出自己对她的情感,此经一别,不知何时能够再见,他想放纵一回。 “你总说自己体弱,很少出门,但家中姐妹邀请你出去玩,你也不会拒绝。我现在才明白,你并不是不喜欢出去玩,只是不想让我们对你的印象不好,你很小的时候,是一个很活泼好动的性子。” 谢璟说了很多,神情言语自责而心疼。 他想若是他早点发觉她内心的不安,是不是她就不会想着来京城找未婚夫姜时? 他早该想到的。 可现在已经晚了。 郁檀琦越听越心惊,她不敢去看谢璟的眼睛。 原主的确敏感,母亲死后,她不得已来到谢家,一边感动谢家对她很好,一边又紧张不安。 她清楚地知道她不姓谢,谢家对她再好,她也只是一个表姑娘。 所以她收起自己的小性子,表现得乖巧听话,只为了让谢家人更喜欢她一些,这样她也能够更好过一些。 她不敢对任何人吐露心事,怕被嘲笑。 她总是一个人待在自己的院落里看书,想要静心,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会害怕会懦弱,所以用乖巧听话的表面来保护自己。 但她同时也是大胆的,不然也不会一人带着一半的家产和丫环护卫就上了来陈郡谢家的路。 她知道父亲是为了她好,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世间,世人对女子太过苛刻,她必须得由女性长辈教导抚养至出嫁,将来才不会被人诟病。 谢家人也总说她很像她的母亲,那个看似柔弱温婉,却胆大执拗让他们至今念念不忘的女子。 郁檀琦的性格和原主很像,所以面对可知的危险,她也喜欢表现得单纯无害,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转身就跑。 这也是她为什么猜测蒋璇是想要杀害她的凶手后坚定要离开陈郡,她很有自知之明,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敢买凶杀人做事几乎滴水不漏,她自认为自己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心性。 她只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平凡少女,思想开放行为保守,而蒋璇是封建社会土着女,思想可怕行为变态。 同时,她也怕自己被谢家人和原主父亲发现她不是原主,她不想死,怕死后真的死了回不到二十一世纪。 古人只是迂腐,又不是傻子。 所以她想到男主,他和原主从未见面,他并不知道原主的性子,和他在一起,她才有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是多方面的,并不绝对,但至少能够让她不那么担惊受怕,生怕自己哪一天被发现身份,然后被抓起来绑着“驱邪”。 谢家人对她越好,她越心虚,越想赶紧离开。 却不曾想,她还没有心安几天,谢璟就忽然对她说这些。 她瑟瑟发抖,内心不安,差点就以为谢璟发现了她是一个冒牌货。 然而他最后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你不想回陈郡也没事,只要你开心。若是有一天你想回来了,我会亲自来接你回谢家。” 第61章 悲哀 谢璟离开京城那天,天气晴朗。 姜时病了半个月,终于能够下床,不顾众人劝阻,同郁檀琦一起送谢璟离开京城。 从武安侯府到京城需要将近半个时辰的车程。 郁檀琦和姜时看着谢璟坐的马车渐渐远去,准备上车回程时,郁檀琦不经意一瞥,忽然看到一道人影从京城外面的护城河上跳了下去。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姜时的衣袖:“有人从护城河上跳了下去。” 姜时轻轻按住她的手安抚,看向护城河,水面激起的浪花很快散去,跳河的人并没有求生意志。 “丹青。” “是。” 丹青闪身到河边,纵身一跃。 郁檀琦和姜时走到河岸边时,丹青正好将跳河的人救了上来。 是一个年轻瘦弱的女子,容貌清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为什么救我?让我去死!”她激动地挣扎着,但是这点力气根本挣脱不了丹青的桎梏。 郁檀琦不由得柔声开口问道:“这位姑娘,你先冷静冷静,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你同我说说,也许我能够帮到你呢?” 女子摇头,凄厉道:“不,没有人能够帮我,没有人!快放开我!” 她似是遇到了十分痛苦的事情,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里没有一丝光亮。 郁檀琦大胆猜测:“我看你是妇人打扮,你是否已经成亲?夫君对你不好是不是?你告诉我,我会帮你,我平生最讨厌欺负女子的男人了。” 女子挣扎的动作一顿,猛地看向她,“你凭什么能够帮我?” 猜对了。 郁檀琦弯了弯唇,对女子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若你的丈夫对你做了很不好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上报衙门,将他绳之以法。” 女子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衙门?你以为衙门的人会管这种事情吗?”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不要我了,我的全部都给他了,我已经活不下去了。” 到底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郁檀琦不忍看到女子就这么在她面前死去,还是好声好气劝道:“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们之间的故事?” 女子一怔,睁开眼睛,眯起眼眸才能够看清面前的华服少女。 她生得很是漂亮,眉眼温软,一看便是锦衣玉食的高门贵女。 她身旁的少年身姿挺拔,温润如玉,手掌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双狭长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有情人。 女子攥紧手指,掌心的刺痛让她勉强有一丝清醒。 “我叫于蓝,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叫容则。”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回忆起过往,神情都带着柔和的笑意。 而郁檀琦却微微蹙眉,容则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熟悉? “容则从小就生得极好,他只有一个母亲供他读书。后来他的母亲病逝,他才十七岁,本来可以去考秀才,却为了给母亲服丧硬生生拖了三年。 他的家境不好,他又只会读书,他的母亲死后,他的日子很不好过,我喜欢他,心疼他,便对他说只要他肯娶我,我可以不要聘礼,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他。 他说他也喜欢我,但是不想拖累我,说想要等金榜题名后风风光光把我娶回家。我真傻,真的,我竟然被他感动了,不要名分,也不要名声,供了他五年。” 说到这里,于蓝忍不住哽咽。 “这五年里,我没日没夜地刺绣,熬坏了眼睛,只为了多绣几个绣品多卖点钱给他。我总担心他在书院里被别人瞧不起,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给他做荤素俱全的饭菜。 今年他考中进士,我以为他终于要实现承诺娶我,结果他却说他不能娶我,他被丞相之女看中,不得不娶她。他说丞相权势滔天,他只是平民出身,没有根基,希望我体谅他。” 于蓝忽然又笑了出来,因为太过激动,剧烈咳嗽起来。 她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我可以体谅他,我甚至愿意不要名分,只要能够陪在他身边就行。可他竟然给了我一百两的银票,说就当还清我这些年为他付出的一切,让我回老家找个好人嫁了。 一百两银子,买我五年,哈哈哈!果然最是负心读书人!我好恨呐,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他了,他为什么说不要我就不要了?为什么!” 郁檀琦听得眉头紧蹙,也忍不住低声咒骂:“这个容则真的不是人,他一定会遭报应的。” 浪费了一个真心对他的女子五年时间,即将功成名就后竟然就想把人摔了另攀高枝,真是陈世美在世,让人咬牙切齿。 “他能有什么报应?他这人最会花言巧语,能够哄得丞相的女儿下嫁他,有一个丞相岳父帮扶,定当前程似锦。”于蓝又哭又笑,脸色极其难看。 郁檀琦看着她说道:“你没有想过告诉丞相这个狗男人的真面目吗?” “我当然想过,可我根本靠近不了丞相府,见不到人。”于蓝苦笑,“我也想过大肆宣扬我和他的事情,可是他哀求我,说我难道不顾及这么多年的情分,想要他身败名裂吗?我竟然就心软了。” 郁檀琦微默。 这就是恋爱脑的下场。 “那你为何要去死?就因为他抛弃了你,你也要放弃自己吗?”郁檀琦有些想不通恋爱脑都是怎么想的。 “你还年轻,没了他这个狗男人,还可以再找一个好男人,为什么就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于蓝眼眶泛红:“可我把一切都给他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他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若是回老家,也只会让爹娘蒙羞,让他人耻笑。还不如死在这里,让爹娘他们以为我跟容则过得很好,让容则以为我真的回了老家,我死了,对谁都好。” 这就是这个时代女子的悲哀。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女子一旦遇到负心薄情郎,这一辈子就毁了。 郁檀琦忽然感觉到一股莫大的悲哀和凉意。 她怔愣间,手掌忽然感受到一股温热的力,她抬眸,望进一双温柔担忧的黑眸。 第62章 爱惜 郁檀琦说道:“子安,我们帮帮他吧。” 姜时温声道:“好。” 他们将于蓝带回武安侯府,请许暮白为她诊治。 许暮白说道:“这位姑娘伤心欲绝,又患上了眼疾,身子虚弱,亏损得厉害,若不好生养着,不出一年便会抑郁而终。” 知道于蓝是为了一个负心人而跳河寻死后,他摇头叹息,却也没说什么,开了几副药叮嘱要好好劝导她后便回了自己的药园。 心病还需自身医。 郁檀琦对姜时说道:“于蓝姑娘说容则是今年刚考上的进士,那他一定在榜单上,我们帮忙调查一下他,若他真是无情无义负心人,可不能让他在祸害另一个姑娘。” 姜时颔首:“我会让人去查他。” 郁檀琦弯唇笑了笑。 姜时让丹青派人去查容则,却不曾想,容则给了他一个“惊喜”。 丹青将收集整理好的资料递给姜时,姜时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看到后面神色渐渐凝重。 于蓝所说的和容则的事情全都属实,容则的确抛弃了她,想要另攀高枝,已经向丞相家提亲,丞相也即将让媒人回信,即将准备进一步的定亲。 但于蓝也许不知道的是,容则并不是真正攀上的高枝不是丞相,而是云王云暄。 容则之所以会和丞相千金相识相知,也是云暄一手促成。 若是容则真娶了丞相千金,便不得不站队云暄。 姜时微微抿唇,漆黑的眼眸微微泛冷。 云暄也曾想拉拢他,说道:“你爹娘的死并不是意外,你就不想知道害死他们的幕后黑手是谁吗?” 他当时装傻无动于衷:“我爹娘是保家卫国的英雄,怎会有人想要谋害他们?还请王爷慎言。” 云暄看着他神色不明,意味深长道:“武安侯夫妇的确是万晋国的英雄,可功高盖主,会招人忌惮。” 他只是道:“我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云暄见他不为所动,也没再说什么。 姜时的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 他不用从云暄口中知道是谁,因为他早就知道是谁谋害他的爹娘。 他自小便知他的仇人是谁。 姜时不自觉地捏紧单薄的纸张,指骨泛白,眸色深沉。 先云王也曾想拉拢他的爹娘,被拒绝后便心生恶意,费尽心思想要谋害他们。 兰珞珠之所以难产,便是有个下人被买通,传送假消息给她:“侯爷他死在了战场上。” 兰珞珠动了胎气,拼命将孩子生了下来,她不确定姜楚战死的消息是真是假,但她当时已经血崩,哪怕许暮白赶过来医治也无力回天。 而那天的姜楚正在准备上阵杀敌,一个士兵突然对他说:“侯夫人难产,血崩而亡。” 姜楚一个晃神,心神不稳,可马上就要上战场,这是一场保家卫国的战役,他不能临时取消。 他只能压住内心的情绪,咬着牙骑马上阵。 可他本就旧伤未愈,又添心伤,反应一慢,便被敌军将领找到机会射中数箭,最后喷出一口鲜血,死不瞑目。 那一天,名动京城的武安侯夫妇先后死亡。 百姓悲痛不已,武安侯的尸身运回京城时,百姓纷纷身着孝衣,为他撒纸钱,痛哭一代战神就此牺牲。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武安侯夫妇是意外身亡,愤慨老天爷不长眼,又想起武安侯向皇帝求娶侯夫人时说的话:“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竟然一语成谶。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对英雄夫妇只是因为不愿成为云王谋权篡位的棋子,便被无情谋杀。 姜时闭上双眸,压住内心的汹涌情绪,神色冰冷。 丹青静静地站在一旁,都不敢有呼吸声。 姜楚和兰珞珠的旧部知道是先云王让人传递消息之后,便想办法埋伏先云王,终于在七年前找到机会,重伤先云王和先云王妃。 为此,他们也受损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但好在有许暮白在,重伤的人活了下来,但至今仍在休养身子,不能轻易动弹。 先云王夫妇却没有许暮白这样的神医,一年后便先后咽气。 姜老夫人知道谋杀她的儿子和儿媳的罪魁祸首终于死后,一直憋在心里的愤怒终于散去,身子却也愈发不好。 最后姜老夫人病重在床,姜时跪在床前,眼眸含泪看着这位辛苦培养他长大的唯一亲人。 他已经没了爹娘,唯一的祖母也即将离他而去。 姜老夫人苍老的面容忽然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她缓缓对姜时伸出一只干瘪的手,“子安。” 他伸手握住姜老夫人的手,声音低哑:“祖母,我在。” 姜老夫人的声音气力不足,却带着一个祖母对孙子浓浓的爱意和不舍。 “我不在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仇人虽已身死,但他们的子女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要继续隐忍蛰伏,等待机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他低声应道:“孙儿明白。” 姜老夫人虽然是后宅妇人,但她能够培养出年纪轻轻就凭借战功获封武安侯爵位的儿子,自然不简单。 尽管仇人已死,但她死之前仍然心有遗憾和愧疚。 “若我当年谨慎些,不让那个下人靠近你娘亲,也许你娘就不会死……” 姜楚远在边疆,姜老夫人阻止不了别人谋害他,可是兰珞珠生产时她就在门外,她明明可以阻止这场悲剧。 姜老夫人苍老的眼眸流露出滚烫的泪水。 姜时摇头,握紧她的手,宽慰道:“当年事发突然,祖母你也无法预料,这不怪你。” 姜老夫人紧紧握住他的手:“子安,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还这么小……祖母会在天上保佑你,你一定会一生平安,将来长大后,娶个两情相悦的好娘子,同你爹娘一样,恩爱两不疑。” 她说了很多,都是对姜时以后的祝福。 她说如果可以,不希望他也上战场,一辈子平平安安地待在京城多好,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还说,妇人生产犹如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子嗣传承固然重要,然而更重要的是枕边人平安。 最后的最后,姜老夫人说道:“子安,这个世道女子本就不易,你一定要对你未来的娘子好,爱惜她,敬重她,就像你爹娘一样。” 他郑重颔首应道:“祖母,孙儿一定会爱惜未来娘子,一辈子不让她伤心难过。” 姜老夫人最终带着释怀的笑容离世。 那一年,姜时十一岁,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他而去。 …… 姜时忽然很想见到郁檀琦。 第63章 定情信物 繁花似锦,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和煦的阳光洒在每一个角落。 郁檀琦面前是一片花姿绰约的艳丽牡丹,但她的目光虚虚落在花上面,怔愣出神。 她的脑袋有些乱,一会儿想到于蓝,一会儿又想到容则。 于蓝的悲剧经历让她心生警惕,告诉她女人把希望全寄托在一个男人是风险很大的高成本投资。 于蓝为容则付出了一个女子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可得到的却是一百两银子买她五年。 这个世界的女子过了二十岁还没有嫁人,就已经是老姑娘,想要再嫁人,挑选的对象只能是丧妻的鳏夫或者是过了而立之年依旧没有娶妻生子的老男人。 可若不嫁人,则会连累整个家族的姑娘,让爹娘蒙羞,被人指指点点。 这个世道对女子很不公平。 可男子掌权,女子想要反抗,几乎难如登天。 现在还好,若是以前,女子二十还未嫁人就要被官府强制许配,且出嫁前不能随意上街,出嫁后也不得抛头露脸,需在家操持家务,孝顺公婆,繁衍子嗣。 世道对女子的束缚犹如一道沉如大山的枷锁,想要挣脱这吸人血的束缚枷锁,就必须有人站出来,让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反抗。 兰珞珠的出现是身处困境中的女子所看到的一束光。 她不是第一个有所为的女子,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她是最亮眼那一个。 可惜这样美好强大的女子,也会死于难产血崩。 这个世界的医疗技术太过落后,一不小心就会死掉。 郁檀琦觉得她这辈子应该是不会生孩子的,她怕死。 她忽然又想到姜时。 姜时是武安侯的独子,肯定要娶妻生子。 她想起原着并没有写男主最后娶了谁,只是写他帮助大皇子成功登基,被封国公,同时身兼文武百官之首的丞相和大将军的官职,权倾朝野。 男主很有事业心,心里只想着百姓和国家,事事亲为,经常亲自上战场杀敌,最后迫使天齐国投降,两国又正式签订和平相处的条约。 这样一个清心寡欲心里只有国家大事的人,肯定不会有儿女情长。 郁檀琦眼眸失神。 怪姜时太过温柔,让她心生幻想,以为真做他的未婚妻嫁给他也不错,他不可能会喜欢上她啊。 他只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无论未婚妻是谁,都会被他敬重对待。 郁檀琦微微垂眸,神情有些落寞。 她无意识地捧着自己的心口,轻叹。 少女心,破碎了呢。 “檀琦。”少年温柔好听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惊讶地抬头望去,摇曳生姿的花海中,白衣少年长身如玉,眉眼温润,绝世独立,竟让百花争艳的花海都黯淡了几分颜色。 他温声问道:“你在想什么,怎么看上去有些难过?”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我在为于蓝姑娘难过,她遇到了这样一个不好的男人。” 姜时走到她身边,温柔安慰道:“我已经让人查了容则,很快丞相就会知道他的真面目,定不会再把女儿嫁给他,他的仕途也会受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郁檀琦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这样就太好了,子安,谢谢你。” “檀琦不用同我客气。”他伸出右手,白皙的掌心上有一对光泽莹润质地清透的白玉小人,“在接你回府后,我便开始亲自雕刻这对玉人,想要送于你,做我们的定情信物。” 郁檀琦愣愣地看着他掌心精致小巧的玉人。 如果不是她想多了的话,这对玉人的意义很大,相当于“传家宝”。 姜楚送给兰珞珠的定情信物便是一对自己亲手雕刻而成的玉人,寓意两人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她没有想到姜时也会亲自雕刻一对玉人送给她。 姜时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我是未婚夫妻,但我还没有亲自送你定情信物,现在补上,应该还来得及。” 郁檀琦的手指轻颤,有些不敢伸手。 姜时问道:“檀琦,你不喜欢吗?” 少年纤长的睫羽轻颤,有些忐忑。 她连忙摇头:“不,我很喜欢,” 他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喜欢就好。” 他将掌心的玉人递到她的面前。 她有些紧张地咬唇,原本浅淡的唇色浮现一抹嫣红,犹豫片刻后,还是伸手接过。 他的目光落在她花瓣般柔软的唇瓣上。 养了一个多月,她的身子终于有了明显的起色,原本浅淡的唇色也多了些血色,小脸粉嫩,煞是好看。 姜时轻轻闻着少女身上清新甜美的软香,忍不住弯唇,只觉得满园花色都不及她。 郁檀琦小心捧着玉人,心脏扑通扑通跳,她有些不敢看他,小声道:“我还没有准备好给你的定情信物,你等我一段时间。” 他弯了弯眸,温声道:“好,我等你。” 她微微抿唇,笑得羞涩又甜蜜。 郁檀琦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因为掌心里精致漂亮的玉人,随风飘走。 她看着神似她和姜时的玉人,心想他可真厉害,还会雕刻玉人。 那她该送他什么定情信物好呢? 郁檀琦捧着玉人回到绿琦院后开始苦思冥想。 琳琅帮着把玉人收起来时忍不住感叹:“这对玉人栩栩如生,世子对小姐真是有心了。” 桃华在一旁附和:“是啊,且世子守身如玉,不仅身边没有通房侍妾,府里连个年轻的丫环都没有,真是难得。” 郁檀琦说道:“你们说,我该送什么当定情信物给世子呢?” 桃华想了想说道:“世子送小姐你的定情信物是自己亲手做的,小姐自然也要亲手做个东西送给世子,而且要能够保存很久,直到老了也能够拿出来看。” 郁檀琦颔首:“桃华说得很对,那我做什么好呢?” 琳琅和桃华沉默,也开始绞尽脑汁地想。 若是别的小姐,贴身丫环肯定建议送贴身衣物之类的东西,但是郁檀琦不会女红,她们不能这么建议。 所以这件事情有点难办啊。 第64章 赴宴 没等郁檀琦想好该送什么定情信物给姜时,姜时就收到了云姝的请帖,邀请他三日后参加她的十六岁生辰宴。 郁檀琦没有收到请帖。 姜时便一如既往地婉拒。 于是云姝又给郁檀琦送了请帖,怕她不答应来,还特地写信给她,言辞恳切,明里暗里说她如果不来就是看不起她。 郁檀琦想到云王云暄,并不想去。 云姝就开始疯狂写信骚扰她,一副她不答应去就没完没了的架势。 于是郁檀琦找到姜时,询问他:“云郡主也邀请了我去参加她的生辰宴,你觉得可以去吗?” 少女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犹豫不决地看着他。 姜时心尖一软,弯唇温声道:“你若是想去,自然可以去。” 郁檀琦心想,她就是不太想去啊。 “可我在京城不认识几个人,如果去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陪你一起去。” 姜时都这么说了,郁檀琦便想着有他在,应当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虽然她好像更早地让姜时发现了云暄手下未来的一员大将,但是问题应该不大。 姜时都说她想去就去,那她就去吧。 整日待在武安侯府也怪无聊。 于是郁檀琦回了云姝的请帖,表示明日一定会和姜时一起来参加她的生辰宴,请她不要再写信骚扰她了。 云姝收到回信,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心又不开心。 整个云王府都在为明日郡主的生辰宴而忙碌。 云暄看到妹妹坐在桌子上发呆的模样,不由得走过去问道:“姝儿,你在想什么呢?” 云姝回神,看着自家兄长俊美无双的脸庞, 脑海里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哥哥,你想不想要娘子?” 云暄一愣:“什么?” “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过了明天的生辰就是十六岁,你比我大七岁,过了生辰就是二十三岁,别说王妃了,身边连个伺候的通房侍妾都没有,你再这样下去,我们云家的香火断了怎么办?” 云姝振振有词。 “我觉得你该娶妻生子了,别的男子像你这么大,孩子都好几个可以走路了,你连个女人都没有,这样不行,我帮你找个貌美如花的王妃吧!” 云暄无奈地看着她,随口道:“你不是一心只想嫁给姜时,怎么突然操心起我的婚事了?” “那还不是因为姜时有未婚妻,不把他的未婚妻弄走,我怎么名正言顺地嫁给他。”云姝理所当然道。 云暄觉得有点不对,“所以你是想?” 云姝嘻嘻一笑:“哥哥,你就帮帮我吧,只要我能够嫁给姜时,哪怕让我叫郁檀琦嫂嫂我也愿意。” 顿了顿,她又道:“你把郁檀琦娶回家吧,她外家是陈郡谢氏,父亲是正二品河道总督,相貌才情家世都配得上你。” 云暄无奈摇头笑道:“姜时的未婚妻同他是指腹为婚的婚约,要想解除婚约早就解除了。且我又怎么好求娶郁姑娘,我们都不认识。” “无妨,明天你们就能够认识了。哥哥,你就帮帮我吧,我真的很喜欢姜时,也很想嫁给他。且郁檀琦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虽然身子弱了些,但是你见到她一定会喜欢她的。” 云姝抱着云暄的胳膊撒娇。 云暄向来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自从六年前爹娘去世,妹妹能够依赖的人只有她,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于是他无奈又宠溺道:“好好好,哥哥帮你。” 云姝瞬间高兴道:“哥哥果然最疼姝儿了!” …… 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郁檀琦和姜时坐着彰显着武安侯府地位的华丽马车来到云王府。 来往的香车宝马众多,但鲜少有像他们乘坐的马车这般华丽大气的,公子贵女们不由得好奇地看了过来。 琳琅先从马车上出来,然后掀起帘子,姜时下车后,代替琳琅的位置,伸手托着郁檀琦下马车。 少年长身如玉,容貌昳丽,少女弱质纤纤,清雅灵动。 两人站在一起,犹如神话中的金童玉女,让人惊艳感叹。 一个身穿粉蓝色华服的贵女忍不住说道:“那不是武安侯世子吗?他不是从不参加宫宴之外的宴会,今儿个怎么会来参加云郡主的生辰宴?还有他旁边的姑娘是谁,生得极好,比起云郡主也不逊色。” 旁边的贵女看着姜时温润如玉的脸庞,眼睛亮晶晶的,又看了看郁檀琦莹白漂亮的小脸,眼眸黯淡,说道:“我还从未见过姜世子对一个姑娘如此温柔细致。” 她们以往只能在盛大的宫宴上见到这位传闻体弱多病的姜世子,他一出现,身边总是围着一群莺莺燕燕。 他从来不会冷脸以对,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却也和任何人保持着礼貌疏离的距离,不同任何女子单独相处,也不会同任何女子坐同一辆马车。 少年皎洁如同天上月,散发着清冷又柔和的光芒,却又高不可攀,让人心痒难耐又望尘莫及。 丞相千金晏卿玉被众多贵女簇拥着,也看到了 一出现就万众瞩目的少年少女。 她的视线落在姜时看着郁檀琦格外温柔的神情上,眼眸有片刻失神,随即苦涩地低头,转身。 “都别堵在门口,进去吧。” 本不是她该奢望的人,不能再多看一眼。 因为多看一眼,她的心里就忍不住会生起贪念,想要得到他。 晏卿玉咬唇,不甘又苦涩,若是她小他一岁就好了,这样,她也不必藏住自己的心思。 …… 贵女们对姜时都是欣赏惊艳,贵公子们则是不服又鄙夷。 一个相貌平平的公子恶声恶气道:“明明是武安侯世子,打扮得比女子还要柔,身子还这般羸弱,也不怕哪天被人抓了当禁脔……” 他旁边的白衣公子连忙打断:“嘘,敢这么说武安侯世子,你不要命啦?” “我就是说两句而已,他又听不到。就算他听到了,又能拿我怎么办?我说的是事实,也是好心提醒他不要太过招摇。” “哎,你也是……” 第65章 妖冶 郁檀琦被这么多人盯着议论着,小脸故作淡定,唇角微微上扬,保持着礼貌又得体的笑容。 她谁都不认识,只能微笑面对他们的打量。 云姝早就等候多时,他们刚进云王府大门,一个打扮得十分漂亮又贵气的红衣少女像只花蝴蝶一样奔了过来。 “姜世子,你终于来了。”云姝笑脸盈盈,很自然地忽视和姜时站在一起郁檀琦。 姜时微微颔首,示意丹青送上生辰礼物:“祝贺郡主十六岁生辰,这是我送给郡主生辰礼,还望郡主不要嫌弃。” 云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你每年送的生辰礼我都很喜欢,一直保存得好好的呢。” 虽然她知道姜时送的生辰礼都是应管家挑选的,但也是以他的名义送来的。 她每个都保存完整,想他了就看一眼摸一下,勉强也能够安抚自己单相思的心。 郁檀琦此时轻声开口道:“这是我送给郡主的生辰礼,也希望郡主不会嫌弃。” 她让琳琅把手中的包装精美的礼物盒递给云姝身边的侍女。 云姝这才看向她,脸上的笑意收敛,但也带着笑。 云姝眼眸滴溜溜地转,说道:“让郁姑娘破费了。郁姑娘是第一次来云王府,也是第一次参加京城的宴会,我带你去认识一些贵女吧,这样你以后也不会太无聊。” 郁檀琦整日和她的姜世子一起待在武安侯府,她都快嫉妒疯了,得想办法分开他们才行。 云姝这样说,郁檀琦没有理由拒绝。 男女授受不亲,姜时也不好跟着她们去女眷那边,便对郁檀琦温柔笑笑:“让丹画跟着你。” 这次来云王府,郁檀琦为防万一,带了琳琅和丹画一起出来。 少女微微蹙起漂亮的眉,不舍地看着他,声音温软:“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 姜时被她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得心尖一软,袖口下的修长手指微微蜷起,最终还是温柔哄道:“你若是不想玩了,就让王府的下人带你出来找我,我们回家。” 郁檀琦乖巧点头:“我知道了。” 云姝不耐烦地抓住郁檀琦的手:“好了,不用这么依依不舍,我们赶紧走吧。” 郁檀琦被她快速带着走,险些被两人交叠的裙角绊倒,“郡主,你走慢点。” 云姝越走越快,紧紧抓住她的手,生怕她下一刻反悔:“我走的不快,是你走太慢了。” 姜时看着她们的背影,清隽的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他有些担忧,不知让她单独去跟同龄女子相处是对是错。 但他又想到她在谢家和所有人都相处的很好,她应当是喜欢和同龄女子相处。 她整日陪着他待在武安侯府,应当也是会烦闷无聊,偶尔也要出去游玩才是。 少年黑翎似的睫羽垂下,遮住乌黑如墨的眼珠,将眼底的情绪藏匿。 尽管他想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觊觎。 可她是自由的,她有自己的喜好,他不能束缚她。 他希望她待在他身边是真的心甘情愿,而不是只为了遵守所谓的承诺。 姜时微微抿唇。 一个穿着蓝色华服的男子走了过来,看着姜时讥笑:“呦,这不是‘病美人’姜世子嘛,怎么今日有力气出门了,不应该躺在床上乖乖等喝药吗?” 姜时抬眸,黑眸恢复以往的温和,好似一块质地温润的墨玉。 他并不在意男子神情言语的挑衅讥诮,只是温声道:“多谢张公子关心,我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张凯冷哼,目光不怀好意地扫过少年清瘦挺拔的身躯,“是吗?既然身子好了许多,想必也是能喝酒了。许久未见,我敬姜世子一杯。” 他拿起一旁桌子上的酒壶和白瓷杯,倒了一杯酒后一饮而尽,随即又倒满了一杯酒,冷眼看向姜时,伸手递给他。 “我已经喝了,到姜世子你了。”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窃窃私语。 “张凯这是在干什么?” “他是在逼姜时喝酒吧。” “姜时的身子能喝酒吗?” “应该不能吧……” 张凯看着姜时白皙昳丽的容颜,眼底一闪而过一抹嫉恨,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只是喝一杯酒而已,姜世子难道不给我这个面子吗?” 姜时无奈轻叹,伸出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接过他手中的酒杯。 少年微微仰头,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发出酒水过喉的细微声响。 即使是仰头饮酒,少年的动作依旧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他放下酒杯,原本浅淡的唇透着莹润的水光, 少年眉目如画,模样越发妖冶夺目。 在场的人顿时眼睛都看直了,响起一阵轻微却又清晰可闻的吸气声。 如此美人,很难不让人目光流连忘返。 京城的很多人骂过姜时不配当武安侯世子,骂他像个女人一样柔弱,也骂过他不学无术不求上进,却从来没有人骂过他的容貌。 毕竟他生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少年只是站在那里,便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的一言一行,都让人为之侧目。 若不是他十一岁后离开国子监,至今过了六年也只考了一个秀才,并当着皇帝的面说可能以后也无法参加科举,京城四大公子会多一位他。 可惜如此美人不仅羸弱不堪,还是个草包。 也许秀才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已经是很有学识之人,但在遍地都是权贵的京城,考中进士才是有学识,同进士都是“落榜”,会让人耻笑。 秀才更是不值一提。 姜时放下酒杯,没等张凯继续刁难,握拳抵唇,发出低低的咳嗽声。 他轻轻眨了眨眼睛,歉意道:“抱歉,也许是我喝太急了,嗓子有些不舒服,我想一个人歇息会儿。” 张凯蹙眉,不屑道:“果然是个娇贵的身子,不过是喝一小杯酒,就能够让你嗓子不舒服。该不会哪日喝水喝急了,眼泪都会咳出来吧?” 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画面,他目光露骨地落在姜时有些苍白的脸上,笑容带着些许淫邪。 “姜世子生得貌美如花,若是眸中含泪,嘴唇嫣红,那模样定是无比好看,连男子都会把持不住吧?” 第66章 玩笑 这样不堪入耳的秽语,旁人听了都要生气动怒。 姜时一动未动,脸上依旧一片温润平静。 他并没有因为张凯放肆的侮辱而有神情变化,只是温声道:“原来张公子喜欢男子,宣平侯知道吗?” “什么?”张凯一怔,随即怒目而视,“你才喜欢男子!” 姜时温雅一笑:“张公子慎言,我已有未婚妻。” 顿了顿,他又道:“你若不喜欢男子,为何会对我的相貌如此在意?且似乎很懂断袖之癖。” 张凯气得有点头晕,姜时还在国子监时,张凯就是“欺负”他的贵族子弟之一。 后来张凯只在每年的宫宴上可以见到姜时,他对姜时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羸弱不堪的样子,以为无论他说什么,姜时都不会反驳,却不曾想,姜时会反击他是断袖。 他爹是当今皇后的嫡亲兄长,被皇帝尊称是国舅,封宣平侯,但他却不是宣平侯世子。 他爹可不只他一个嫡子。 若他“断袖”的谣言传了出去,他的世子之位肯定无望。 张凯咬牙,相貌平平且有些肥胖的脸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我只是同你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玩不起。” 他抬手拍了拍姜时消瘦的肩膀,眼里毫无笑意,暗含警告,“姜时,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若是今日你说的话传了出去,我俩的梁子就结下了。” 男人的手掌故意用力拍打着姜时的肩膀。 姜时神色未变,伸手缓缓将他的手拿开,微微一笑,“我也只是同你开个玩笑而已。” “哼。”张凯冷哼一声,阴恻恻道,“你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倒是牙尖嘴利。” 姜时温声道:“多谢夸奖。” 张凯沉着脸走了,不想再听到他再说一句话。 周围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人见状暂时歇了心思。 他们也不想被姜时“开玩笑”。 今朝不同前朝,“断袖之癖”是会被人耻笑的。 烦人的苍蝇终于走了,姜时耳根子清净了不少,微微垂眸,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他不经意看了一旁的丹青一眼。 丹青颔首,不动声色地跟着张凯离去。 姜时微微弯唇,漫不经心地想。 檀琦现在交到新朋友了吗? 希望她玩得开心。 …… 郁檀琦不太开心。 云姝把她带离待客的宴厅后,一路左拐右拐,她直觉这不是去女眷所在位置的方向。 云姝却道:“你第一次来王府,我带你看看王府的景观。” 郁檀琦微笑道:“郡主不是说要带我认识朋友吗?她们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吧?” 云姝道:“急什么,你迟早会认识她们的。” 不等郁檀琦再开口,她忽然眼睛一亮大声道:“哥哥,这里。” 郁檀琦心头一跳,下意识抬眸,果然看到一个身穿紫色华服的俊美青年走了过来。 云王云暄,原着最大反派。 在快对上云暄的视线之前,郁檀琦快速低头,装作一个内敛害羞的小姑娘。 云暄缓缓走到她们面前,不经意看了郁檀琦一眼。 少女身着竹青色的杭绸月华裙,冰肌玉骨,秀发如墨,微微垂首低眸,尽显女儿家娇态。 云姝兴高采烈地给他们互相介绍:“哥哥,这就是陈郡来的郁檀琦。郁檀琦,这就是我嫡亲的哥哥,云王。” 郁檀琦依旧低头,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民女见过云王。” 云暄笑了笑:“旧闻郁姑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郁檀琦小声道:“民女不敢当,民女初来京城不过三月,实在称不上有大名。” 她低头垂眸,声音温软,带着些许怯生生的小心翼翼,如同一只胆小的小白兔。 云姝看着她,心中冷哼,她在姜时面前可不是这般胆怯。 云姝虽然喜欢姜时,但觉得自家哥哥更受女子喜欢。 云暄自小就有无数家中有女儿的人家上门想要同议亲,只是无一例外都被爹娘拒绝了。 京城如今的四大公子,她哥哥可是当之无愧的头一名。 云暄道:“郁姑娘虽然刚来京城不足三月,但你可是武安侯世子的未婚妻,姜世子也是京城有名之人,你与他这样的关系,自然备受瞩目。” “原来如此。”果然,她被反派“惦记”上了。 郁檀琦心中暗叹,表面却依旧是一副胆小怯懦的模样。 不敢看,根本不敢抬头看。 怕跟反派对视上。 她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无论是害怕还是厌恶都很要命。 原着中的大反派自然是个狠角色。 男主姜时对任何人都有底线的善心,不会轻易杀人,大反派云暄可不一样。 在他眼里,爹娘死后,他唯一的善心都给了嫡亲妹妹云姝,对其他人,如同冰雪一样冷酷无情。 哪怕是对自己的亲妹妹,他也是能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还被坏事,便毫不犹豫把她送离京城。 若姜时是有责任心的孤狼,那云暄就是冷血冷心的毒蛇,随时都会张开森然大口,无差别地绞杀吞没所有人。 被他盯上就是被毒蛇盯上,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云暄漫不经心地看着少女单薄的肩膀。 这就是姜时的未婚妻吗? 似乎也不过如此。 云姝此时忽然说道:“哎呀,我的裙子脏了,我得赶紧去换一套。哥哥,你替我招待郁檀琦,我先走了。” 郁檀琦下意识抬头,“我同郡主一起吧。” 云姝连忙转身走人,“不用,我不喜欢别人跟着我一起去换衣裳。” 她的目的太过明显,郁檀琦觉得装傻有点难。 但是她想到旁边站着一个毒蛇似的人物,深吸一口气,决定将“呆傻胆怯深闺少女”人设贯彻到底。 她小声道:“既然郡主走了,王爷,能否麻烦你带我去女眷那边?” 云暄笑了笑道:“姝儿让我好好招待你,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不能够应付了事。云王府的景致不错,我带你看看吧。” “……”谢谢了她真不想看。 郁檀琦微微蹙眉,却还是不得不跟在云暄身后。 第67章 冒昧 “我有些好奇,还请郁姑娘允许我冒昧问一句,在姜世子去陈郡谢家寻你之前,你们从未见面,为何你肯跟他离开陈郡谢家,来到京城?” 面前的青年神情疑惑,他清声道,“你就不怕吗?” 郁檀琦小声道:“姜世子的娘亲与我娘是手帕交,既然我娘愿意与武安侯夫人定下指腹为婚的娃娃亲,自是很相信武安侯夫人,我相信我娘亲,自然也不怕。” 云暄不由得看向她。 少女总是低着头,似是不太习惯同外男相处,浑身紧绷。 他轻轻笑了笑,忽然闻到了一阵混合着檀香和甜香的味道。 是她身上的味道。 他忽然想到她的名字,郁檀琦...... “郁姑娘,你应该抬头,不然会错过王府的景致。” 郁檀琦只得抬头,心不在焉地看着周围,就是不去看他。 这很符合一个深闺少女在外男面前的安静怯懦形象。 她不主动开口说话,云暄也没有再多问,而是为她介绍起王府的景致。 两人走进花园,迎面碰到两个人,其中一人的打扮明显是千金小姐。 “见过云王。”晏卿玉立马行礼,随即目光落在郁檀琦身上,有些疑惑,“这位姑娘应当是姜世子的未婚妻,郁姑娘吧?” 郁檀琦轻轻颔首:“我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晏,名卿玉。”晏卿玉问道,“郁姑娘为何会和云王在此处?” 郁檀琦说道:“云郡主说要带我认识朋友,途中遇到云王,然后她说她裙子脏了,要去换衣裳。” 晏卿玉诧异道:“我刚刚还在女眷那边见到云郡主,她的确换了身衣裳,但她没有让人过来知会你一声么?” 郁檀琦也适时诧异:“郡主已经在女眷那边了吗?我不知道路,可否麻烦晏姑娘带我同去?” “乐意之至。” 只是…… 晏卿玉看向云暄,“王爷,那我先带郁姑娘去女眷那边。” 云暄微微颔首:“去吧,我也该去前厅待客。” 郁檀琦轻轻松了口气,忍住欣喜的情绪,依旧低头装胆怯。 云暄看着郁檀琦,纤薄的唇角微微上扬。 两个姑娘带着各自的丫环行礼离开。 云暄看着她们的身影,若有所思。 确定远离云暄后,郁檀琦一直低着的头终于可以抬起来了。 她刚抬眸,就对上晏卿玉略带打量的目光。 被她发现,晏卿玉微微一笑,问道:“早就听说姜世子的未婚妻来了京城,今天终于见到你了。” 郁檀琦也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说道:“我也听说晏姑娘即将要定亲,男子是新科进士。” 晏卿玉淡淡道:“都是流言罢了,我爹并没有想要将我嫁给他。” “喔。”那就好。 郁檀琦为她松口气。 原着中,晏卿玉比原主的戏份描写多一点点,那就是下嫁新科进士容则,婚后两人貌合神离。 她爹晏丞相被迫上了云暄的贼船,最后被云暄设计当了挡箭牌替死鬼,全家流放,她也因此被容则休弃,跟着一起流放荒地。 郁檀琦觉得还是晏卿玉惨一些。 原主虽然死的早,但没有受过太多折磨。 晏卿玉嫁给一个乱臣贼子,全家因此获罪,流放路上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不言而喻。 晏卿玉不知道眼前的少女为什么在听到自己不会嫁人后会轻舒一口气,她心里同样有事,忍不住看向郁檀琦。 这就是他的未婚妻吗? 生得极好,又出身陈郡谢家,同他十分般配。 晏卿玉微微抿唇,心不在焉。 她们刚走到女眷这边,就看到姜时微微加快步伐向她们走来。 不,是走向郁檀琦。 云姝在姜时身后,十分不甘。 郁檀琦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哥哥怎么回事! 晏卿玉心跳加速,刚想开口,却发现姜时似乎并没有看到她。 她微微抿唇,攥紧手指,心中苦涩。 想要说出口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檀琦,你刚刚去了哪里?”姜时微微担忧问道。 郁檀琦便如实说了一遍云姝的操作。 姜时微微蹙眉,“你与云王素不相识,她怎能和你分开留你在他身边。” 看着少女白净的小脸,他眉眼温柔,低声道:“走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吧,要不要回去?” 郁檀琦点头:“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好。” 走之前,郁檀琦礼貌同晏卿玉告别。 晏卿玉莞尔一笑,端庄大方,很自然地表示很想和郁檀琦做朋友,希望很快能够再次见面。 她与郁檀琦说话时,视线若有似无看向姜时。 蓝衣少年长身如玉,白皙昳丽的脸庞分外温柔,眼里却只有面前的青衣少女。 少女看着他,眼睛同样认真,清澈明亮。 好一对情投意合的未婚夫妻。 目送着两人并肩离去,晏卿玉眼神怔怔。 她看到云姝追了上去,她却不能。 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云郡主喜欢姜世子,晏卿玉却不敢让自己的心事人尽皆知。 她从小受到的教导就是女子要矜持,要遵守三从四德。 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她有自由之身。 晏卿玉闭了闭眼睛,大脑有一瞬间的眩晕。 这样的人生,可真累啊。 …… 姜时和郁檀琦走在一起,对云姝的态度明显变得冷淡。 云姝有些不知所措,一直在试图辩解。 “你别生我气,我又没对她做什么,只是想让她看看王府的景致而已。” 姜时淡淡道:“郡主带檀琦走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云姝呐呐道:“这不是,临时改变主意了嘛,又没有什么……” 姜时:“我不认为你是临时改变主意。” “我……” 姜时一向温润如玉,这还是云姝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淡漠的神情,以及他的言语,都带了点凌厉冷漠的攻击力。 她越发惴惴不安,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可怜模样。 郁檀琦静静地没有说话。 她心想,不愧是男主,实在是太聪明了。 他们很快便走到停着众多马车的云王府门口。 云姝看着姜时,他的脸上没了笑意,无端泛着让人心惊的冷意。 云姝紧紧抓着手帕,无比慌乱。 怎么办,她惹姜时生气了,姜时会不会厌恶她了? 第68章 遇袭 直到姜时温柔小心地扶着郁檀琦上了武安侯府的马车远去后,云姝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 云王府的客人已经来得差不多,因此门口只有一些等候主子出来的车夫下人,他们低着头,不敢去看这位京城第一美人此时的脸色。 都是权贵家的下人,他们自然也都知道云郡主痴恋姜世子多年,只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情。 云暄走出来时,看到云姝失魂落魄的模样,轻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今天是你的生辰,要开心点。” 云姝抬头看向他,妆容精致的小脸难掩失落和难过,“哥哥,我不明白,我和姜时相识多年,竟然比不过跟他才认识不久的郁檀琦。就因为他们是未婚夫妻吗?” 一想到姜时眼里只有郁檀琦,云姝的心就堵得慌。 她忍不住咬牙,十分不甘。 “明明我先认识姜时,我不信姜时真的这么快就喜欢上了郁檀琦。” 云暄轻叹道:“姜世子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你应该很早就知道。且他一直都说自己有未婚妻,以后也只会有一位夫人。” 正因如此,云姝才更加坚定要得到姜时。 除去她哥哥云暄,偌大的京城,稍微有点钱和身份的男子都想着多纳几个妾,更何况是权贵子弟。 “所以我才这么喜欢他,这样洁身自好的一个男子才配做我的夫君。” 云姝看着云暄,眼神祈求:“你一定要帮我,我只想嫁给姜时。若是不能嫁给他,我宁愿终身不嫁。” 云暄微微一笑,宠溺道:“我就你一个妹妹,自然会帮你。” 云姝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从小哥哥答应她的事情几乎没有做不到的,她很相信他。 云暄道:“好了,今天是你的生辰,烦心的事情放在一边,你一定会得偿如愿,我们进去吧。” “嗯!” 云暄让云姝先回去,他转身看向武安侯府马车离去的方向,眼神深幽。 世人皆以为武安侯世子是个草包,然而云暄并不这么认为。 若姜时真是草包,就不会存活至今。 云王府热闹非凡,不少人还在议论姜世子为何突然带着自己的未婚妻离开,看到云暄兄妹走了进来,适时地转移话题。 云姝仰着雪白纤细的下巴,漂亮精致的小脸不见一丝阴霾,依旧是那个高傲张扬的云郡主。 不少男子看到她这副模样,心头有些火热,忍不住与同伴低声交谈。 “云郡主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若是能让我有幸娶她为妻,就是让我整日陪着她吃喝玩乐我都愿意。” “你还真是不肯吃一点亏。” “哈哈哈……” “不过云郡主眼里只有姜世子,我们估计是没有机会了。” “姜世子不是有未婚妻吗?且看姜世子也很喜欢自己的未婚妻,云郡主又不可能嫁给他作妾,他们肯定是没可能的。” “我觉得我和云郡主挺有可能的……” “就你也配?” 一道男声忽然响起,几人蹙眉抬眸,看到一位身着明黄锦衣的少年神色不虞地看着他们,一惊,连忙讨好地弯腰行礼。 “见过六殿下。” 高砚冷冷道:“君子慎言慎行,你们几人在此议论云郡主,行径实在可耻。” 其中说过想要娶云姝的橙衣男子心头一紧,连忙用力一拍自己的脸颊,道:“是我糊涂了,喝了点酒,醉意上头说了胡话,还请六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其他人也诚惶诚恐地道歉。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说话荤素不忌行事乖张的贵公子们,在真正的皇天贵胄面前,也不得不卑躬屈膝,生怕被记恨。 六殿下可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若是他回头跟皇帝说了什么,让他们的父亲家族因此受到迁怒,他们可是没有好果子吃。 “若是再让我听到什么闲言碎语……”高砚凉凉地看了他们一眼。 几人瞬间身子紧绷,连忙点头哈腰。 “还请殿下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再胡言乱语。” 高砚拂袖离去。 几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背影,橙衣男子又忍不住小声嘀咕。 “六殿下可真是张扬霸道。” 另外几人缓缓直起腰身,又恢复了以往嚣张散漫的纨绔模样。 “就是,不就是有一个好爹。”真是让人羡慕,他们怎么就没有投胎到皇室呢? …… 马车上,姜时看着郁檀琦。 少女放松地坐着,眉眼舒展,柔软的双唇如花瓣般嫣红。 因为要赴宴,她今日出门前特地抹了一层口脂,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好看些。 姜时忽然问道:“云王对你都说了些什么?” 郁檀琦如实道:“他就问了我为何会来到京城,怕不怕你。我便说了我们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我不怕你,因为你真的很好。” 她总是会无条件坚定地维护他。 可他真的有她说的这般好吗? 姜时微微抿唇,忽然又问道:“你觉得云王如何?” “什么?”郁檀琦有些懵。 姜时喉结滚了滚,最终还是垂眸道:“没什么。” 少年浅淡的唇色无意识咬出一道白印。 郁檀琦下意识道:“我都没有仔细看他,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姜时松开唇,唇角微微上扬,神情柔和。 郁檀琦暗自松了口气。 她心想,这可能是男主和反派之间莫名的较量吧。 姜时再怎么温柔善良,他也是男频的龙傲天男主,会有男人都有的奇怪胜负欲。 而男人的心理就是儿童心理,很好哄,只要夸他就好了。 但也不能夸的太过,不然谄媚的嘴角也不好看。 平稳行驶的马车忽然开始摇晃,车厢动荡不安。 郁檀琦身子不稳,眼看着就要倒下,姜时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怎么回事?”他蹙眉沉声问道。 坐在车前的丹青立马回道:“回主子,这马突然不听使唤。” 他拿过车夫手里的缰绳,试图勒住莫名开始狂奔的棕马。 事出反常必有妖。 郁檀琦被姜时紧紧抱在怀里,努力冷静思考原着剧情。 可原着中,男主并没有去云郡主的十六岁生辰宴,这段时间也并没有什么剧情。 郁檀琦心脏跳得很快,脸色苍白。 第69章 挡箭 姜时察觉到怀中少女的不安,微微抱紧了她,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郁檀琦轻轻应了声,眉眼间的担忧却无法散去。 按照男频文的套路,男主遇袭,身边总会有人替他挡伤。 且这人一般都是女角色,一般不是重伤就是直接去世。 郁檀琦咽了咽口水,身体微微颤抖。 她怕死,但更怕疼。 丹青好不容易就要勒住棕马,棕马忽然中了一支长箭,鸣叫一声,又开始急躁地狂奔。 大街上的人连忙避让。 有些人来不及避让,被撞倒在地,一片混乱。 姜时神色变得冷漠。 他才刚“病愈”出门,便有人等不及了。 棕马横冲直撞,带的车厢摇晃不止,姜时紧紧抱着郁檀琦,低声道:“抱紧我。” 郁檀琦连忙听话地抱紧他。 生死攸关时刻,她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恨不得变成男主的挂件,躲在一个最安全的位置。 到底是谁杀他? 三皇子? 姜家? 还是天齐国的人? 郁檀琦不太确定,但肯定凶手就是这些人当中。 目前有可能的是姜家和天齐国的人。 前者觊觎武安侯府的家产和爵位,后者因为武安侯夫妇记恨迁怒姜时。 云王现在还没有对男主动杀机,毕竟他还想借助男主利用武安侯旧部和武安侯的影响力谋权篡位。 他是在多次拉拢失败,发现男主真的效忠大皇子后才改变主意,想要杀了他。 但那是后面的剧情。 姜时心里也在思索是谁这么迫不及待要杀他。 或许不是真的要杀,也可能是警告。 他微微抿唇,紧紧抱着郁檀琦,随时准备弃车而逃。 现在下车,也许迎面就是杀手或者暗器偷袭,待在马车内比较安全。 琳琅也在马车里面,她努力抓住可以稳住身体的东西,惊慌失措,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她原本想抱住自家小姐,但看到姜时迅速抱住了险些摔倒的郁檀琦,她微微松了口气。 丹画在马车出事就出了马车,谨慎查看周围,很快便找到了藏在高处的杀手,眼神一冷,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那人反应很快,果断转身逃跑。 丹青此时也终于勒住了棕马,看向四周,发现他们跑进了一个死胡同。 周围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他们手持利器,快速向马车逼近。 丹青脸色一变,立马大声道:“保护主子!” 隐匿在暗处的人随之出现,同黑衣人打了起来。 一时间,刀剑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空气中迅速弥漫起血腥味。 郁檀琦脸色发白,越发抓紧姜时手臂。 因为看不到,脑海里越能够脑补骇人的场景。 姜时低声安抚:“别怕,不会有事的。” 郁檀琦轻轻应了声。 马车外面,丹青一人可挡三人。 “留几个活口。”他冷声道。 黑衣人训练有素,却也打不过姜时的暗卫,很快便死了几个。 他们是杀手刺客,不是死士暗卫,惜命,看着不断倒下的同伙神色大变。 其中一个黑衣人大声道:“别杀我,我告诉你是谁派我们来的!” 丹青:“放下刀剑,举起手来。” 所有黑衣人听话地放下刀剑,举起双手在头顶。 丹青道:“把他们都绑起来。” “是。”四个暗卫将剩下的三个黑衣人双手绑了起来。 丹青这才对姜时说道:“主子,杀手已经抓了起来。” 姜时道:“带回去。” “是。”丹青让暗卫们把人带回去后,看向身上有多处伤口不断流血的棕马,蹙眉,“主子,这匹马受了重伤,跑不了了。” 马车不能坐,他们只能走回去。 郁檀琦下意识道:“不能出去。” 她缩在少年宽大坚硬的胸膛,小声道:“我害怕。” 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人躲在暗处,等他们出去。 姜时微微垂眸,心中也有思量。 他拍了拍郁檀琦的手,“让人回侯府,再牵一辆马车过来。” “是。” 四个暗卫一人押着一个黑衣人,还剩一人运用轻功在最前面。 丹青没有放松警惕,凝眸查看四周。 忽然,一支长箭射向马车,定在车璧上。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利箭。 一支利箭穿透车帘,定在马车内壁。 郁檀琦瞳孔一凝,咬牙,迅速将姜时扑倒。 车帘被利箭弄开,有人从高处射箭,瞄准车内的人,无论是谁,他只要射中就行。 “檀琦!”姜时迅速起身揽住她的腰肢,想要换位保护她。 郁檀琦看到一支利箭从他身后射了过来,二话不说,侧身替他挡了下来。 箭刺穿了她的肩膀。 少女闷哼一声,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她的眼眸泛起水光,好痛,感觉要死了。 琳琅惊呼:“小姐,你受伤了!” 姜时看着少女染红的肩膀,眼眸刺痛,心脏更是抽痛,将她整个揽入怀中,封住她的穴位尽可能止血止痛,不让她有替他挡第二箭的可能。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干涩,“檀琦,你坚持住,不要睡过去。” 她很乖巧,尽管眼泪都流了出来,也没有喊痛,声音却止不住颤抖:“你小心点。” 少女小脸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血色,此刻尽数消散。 他想要抱紧她,却又怕弄疼她,有些手足无措,黑眸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镇静下来。 “你不会有事的,我也不会有事。”他安慰着她。也在安慰自己。 少年的眼眶渐渐泛红,抱着她的双手隐隐颤抖。 丹青这时已经找到射箭的人,毫不犹豫地丢出一把匕首,刺中他的手臂,随即猛地上前抓住他。 “主子,我抓到人了。” 姜时连忙抱起郁檀琦下了马车,顾不得暗处还有没有人,他怕她等不了。 快点,再快点。 他轻点脚尖,运用轻功,发丝被风吹得凌乱。 怀中的少女无力地靠着他的胸膛,眼神逐渐涣散。 好痛啊,她有些后悔把他扑倒了。 尽管那是她的第一反应。 他受过不少伤,她不忍亲眼看到他再受伤。 她眨了眨眼睛,因为疼痛,止不住地掉眼泪。 第70章 吻唇 姜时过去的十七年遭遇过很多次刺杀。 他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有人想让他好好过。 他见过太多人死在他面前,也有很多人为了他死去。 可当看到郁檀琦气息微弱地躺在他怀里时,他的心跳的厉害,因为惊惧。 他害怕她也会离他而去。 “檀琦,不要睡,保持清醒,我们就快到家了。有许大夫在,你一定不会有事。” 他时不时低头看郁檀琦,声音颤抖,生怕看到她闭上眼睛。 郁檀琦努力露出一个笑容,轻轻应了声。 不能睡,睡了就醒不来了。 少女的身子本就娇弱,这一箭刺穿了她的肩膀,伤势很重。 也不知道箭上有没有毒。 她忍着虚弱和无力,不让自己闭上眼睛。 所幸他们回去的路上没有再碰到杀手。 终于回到了武安侯府,姜时抱着郁檀琦出现在药园里,许暮白正在查看药草,听到声音,他抬眸,一怔。 少年黑眸泛红,胸口沾染上鲜血,声音低哑:“许大夫,你快救她。” 许暮白神色一凛,连忙上前查看郁檀琦的情况。 郁檀琦的精神不太好,她开始恍惚,对他们的声音听不真切。 隐隐听到不会有生命危险后,她终于松了口气,眼前一黑,放心地晕了过去。 姜时抿紧嘴唇,这是许暮白为了不让她感到疼痛,特地撒药让她晕了过去。 看着少女苍白虚弱的小脸,他心脏一阵抽痛。 他厌恶这种感觉。 为什么他所珍视的人,总会因为他受伤或者离去? 爹娘,祖母,都一一离他而去。 他是天生不祥之人吗? 许暮白说道:“你按住她的肩膀,我要把箭拔出来。” 他垂眸,依言照做。 少女的肩膀纤细单薄,他紧紧按住,忽然想到,她娇气得很,平日里连喝药都怕苦,经常撒娇不想喝药。 利箭刺穿了她的肩膀,她该有多疼?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替她挡箭。 中箭后第一句话是“你小心点”。 他骤然又红了眼眶。 初夏午后的日头有些灼热,他却感觉不到暖意,脊背生寒。 许暮白小心拔出了箭,正要撕下自己衣裳的布料,眼前却忽然出现一条蓝色的布料。 姜时撕下了自己的衣裳。 许暮白伸手接过,撒上药粉,小心缠住郁檀琦受伤的肩膀。 包裹好后他说道:“你先把她抱进屋子,我去拿药。” 姜时小心抱着郁檀琦进了一间屋子。 许暮白忽然看到他背后的血,脸色一变:“世子,你背后受伤了。” 少年头也不回,脚步未停:“不碍事,你快去拿药。” 许暮白微微蹙眉,最后轻叹一声。 他拿药过来后,姜时接过低声道:“我来给她上药。” 许暮白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出去。 姜时小心拆开布条,扒开少女染血湿透的衣襟,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肩膀。 他生不出旖旎的心思,看到血洞时,呼吸一窒,险些没有拿稳手中的药膏。 他不敢多想,苍白修长的手指捻起乳白的药膏,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好在郁檀琦中药昏迷,不会感觉到疼痛。 他小心地涂完药后,背后已是湿冷一片。 伤口不能遮掩,这样会影响愈合。 好在是夏日,她不会着凉感染风寒。 姜时看着郁檀琦苍白虚弱的小脸,有些失神。 半晌,他忽然俯身,轻轻吻住她的唇。 他的唇瓣微微颤动,轻轻触碰她温热的唇,仿佛这样,才能够感觉到她还活着。 少年闭上眼,一颗滚烫的泪珠从眼角落下,滴在郁檀琦的脸颊上。 她没有意识,一动不动,自然也感受不到他此刻的情绪。 她还活着,她不会死。 良久,姜时起身,头有些晕,险些没有稳住身子。 他背后的箭伤必须得医治。 姜时面无表情脱下衣裳,露出精瘦的上身。 与外界的传言不一样,他的肤色偏白,却并不瘦弱,肩宽腰窄,肌肉紧致,十分漂亮。 伤口在蝴蝶骨下,他看不到,只能反手上药。 伤口没有贯穿身体,他的伤势比起郁檀琦的伤,一点也不重。 他没有用麻醉散,直接上药。 疼痛让他的大脑越发清醒。 …… 郁檀琦睁开眼睛,瞬间感觉到了肩膀的疼痛。 她蹙起眉头的同时,意识逐渐清醒。 她还活着。 郁檀琦愣愣地看着床顶,耳边响起姜时沙哑的声音。 “你醒了,伤口还疼吗?” 她偏头,看到姜时坐在床边,一双狭长的黑眸泛起红血丝,神情有些疲惫,似乎许久未曾休息。 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还好,只是有点疼。” 姜时看着她,指尖微微颤动。 喝药都怕苦的小姑娘,肩膀被箭刺穿却忍痛一言不发,好不容易醒来,也没有撒娇哭诉,反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并无大碍。 这让他怎么不心疼。 他忽然起身,俯身贴了贴她的额头。 郁檀琦一怔,愣愣地看着眼前放大的脸。 她的呼吸一紧,少年呼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痒痒的,她的脸颊开始发烫。 他很快起身,说道:“还好,没有发热。” 郁檀琦长睫轻颤,垂眸抿唇, 姜时的嗓音哑的厉害:“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会有侍卫保护我们。” 郁檀琦小声道:“我知道,可万一呢?我不想你受伤。” 姜时一怔。 他已经许久未曾听过有人对他说,不想他受伤。 唯一一个对他这样说的人,是还在世时的祖母。 “我知道我自己很弱小,但我也想保护你。”她的声音软软的,很甜,像是一颗化开的蜜糖,猝不及防塞进他的心口。 他忽然很想抱住她。 然而他的目光落在她受伤的肩膀上,眼眸刺痛,低声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应该是我保护你,怎么能让你来保护我。幸好你没事……” 若是她真的出了事,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得到后又失去的痛苦,他不敢承受,他怕他会崩溃。 他所拥有的东西太少了,他不能再失去她。 第71章 血丝 郁檀琦看着姜时疲惫的眉眼,担心道:“你好像很久没有休息了,你快去休息吧。” 姜时也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不好看,他低声道:“我先叫许大夫过来,确定你没事,我再去休息。” 不然他怎么放心得下。 许暮白很快拿着药箱进屋,对郁檀琦一番望闻问切把脉后说道:“郁姑娘没有发热,接下来只要小心躺着养伤,注意不要让伤口裂开。” 姜时问道:“檀琦的伤,大概多久能痊愈?” 许暮白斟酌道:“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载。她的肩膀毕竟被箭刺穿,若不小心养着,恐怕会留下暗疾。” 郁檀琦脸色发白,姜时的脸色同样难看。 许暮白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后才离开,姜时看着郁檀琦温声安抚道:“你别担心,你一定会好,不会留下暗疾。” 郁檀琦乖巧道:“嗯。” 好在没有伤到手,只是肩膀。 不幸中的万幸,情况再坏,她的手也还能用。 郁檀琦后知后觉她受伤的肩膀一直裸露在外。 纤细得单薄的肩膀缠着白色的绷带,伤口处的绷带被鲜血浸透。 除了一半肩膀,并没有再露出更多的肌肤。 但郁檀琦还是感觉有些不太自然。 尽管她并不觉得这点程度算“暴露”,可露着肩膀躺在床上的模样,怎么看都有些色\/情…… 她微微垂眸,纤长浓密的睫羽轻颤。 姜时似有所觉,克己守礼地收回视线,轻声道:“我去洗漱,先让下人来照顾你。” “好。”她软软应声。 姜时给她掖了掖被子,转身离开。 他没有立刻去洗漱,而是回到书房,听丹青的汇报。 丹青神色严峻道:“主子,查清楚了,黑衣人是姜家买来的江湖杀手,弓箭手则是三皇子派来的。”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联手想要除掉姜时。 三皇子也曾想拉拢姜时,被拒绝后恼羞成怒,便和姜家勾结,三番四次想要置他于死地。 殿试之前的贡士联名举报,便是他们的手笔。 丹青又一次为姜时感到心寒。 明明姜家人是他的亲人,却总是想要害他,甚至联合外人一起杀他。 丹青不由得想到谢家。 谢家只是郁檀琦的外家,论血缘关系,不如姜家和姜时,可他们却对郁檀琦很好,郁檀琦带来武安侯府的嫁妆中,有四分之一是谢家添的嫁妆。 再看看姜家人,这么多年来,不曾送过姜时一点东西也就罢了,还整日想着掠夺他的家产和爵位,每次来武安侯府,必定要顺走一些东西,实在是无耻至极。 姜时面无表情,他并不意外,也不伤心。 幼时的他,曾对姜家人有所期盼,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所作所为越发过分,他便彻底死了心。 他知道,他和姜家人永远不可能真的和谐友好相处。 自从有记忆起,姜时就一直在平静地接受“不公平”。 这种“不公平”体现在方方面面。 别人都有爹娘,他没有。 别人幼年时,可以肆无忌惮地玩乐,他不能,他必须抓紧时间学习,变强,他没有时间玩乐。 他只有祖母一个家人。 祖母离世后,他便成了孤家寡人。 他也曾怨过上天,为什么他的爹娘为万晋国付出了那么多,保护了千千万万的百姓,最后却死于奸人贼手。 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 祖母发现他的不对,没有严厉斥责他,只是带着当时年仅十岁的他离开武安侯府,去了乡下。 姜时看到了富丽堂皇之外的世界。 这里没有高大华丽的房屋,大都是瓦房,甚至有几户人家住着茅草屋。 田地里一群人忙碌着,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不足十岁的幼童。 正值十月,天气寒凉,呼出的气息都冒着热气。 姜时身着锦衣华服,察觉不到冷意。 他们却衣着朴素,十分单薄,满脸汗水。 姜老夫人带着姜时,走在泥泞不堪的土地上,娓娓说道:“这个世间本来就是不公平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打洞。你爹是武安侯,所以你一出生就是武安侯世子,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不用为生计忙碌担忧。” “可并不是所有人的爹都是武安侯,你看那个在田里插秧的男童,他看起来比你还要瘦小,却已经跟着爹娘下田干活,晒得黝黑。他不想去玩吗?他当然想,可是生活不允许。” “你尽管很少出武安侯府,但每次出门都是参加宫宴,或是去国子监念书,你接触到的都是富家子弟,他们衣着光鲜亮丽,出门坐马车,身后总跟着一堆仆从,挥金如土,不知生活辛苦。” 姜时抿唇,看到一个妇人身后背着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弯腰劳作。 在乡下,竟然连刚生产不久的妇人都要劳作。 他的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大家都是人,却因为不同的出身,而有不同的命运。为官者为民,权贵既然享受百姓的供养,就应该为他们付出,庇护他们,让他们的生活过得更好。” “人总是贪心不足,有利益纷争就会有战争,就会有杀戮,就必定要流血伤亡。你的爹娘是不仅为了这些辛苦生活的人才选择上阵杀敌,也是为了以后能够有更好的生活庇佑你。” 姜老夫人说了很多,姜时默默听着,想明白了很多。 他在抱怨上天不公时,还有人比他过得更辛苦。 既然上天不公,他就要逆天而行。 总要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总不会比他现在的处境还要更差。 姜时眸色晦暗不明。 他给过姜家人很多次机会,可他们总是不满足,也不死心。 姜时对他们最后一点善意用尽。 “收集他们勾结陷害我的所有证据,交给大理寺卿杜伯陵。” “是!” 丹青有些激动,主子终于肯惩治姜家人了,他看他们不爽很久了,老小都十分贪心狠毒,死十次都不够泄愤! 他看着姜时疲惫的脸庞,担忧道:“主子,你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当心身子,赶紧去歇息吧。” 郁檀琦中箭昏迷后,姜时一直守在她的床边未曾离开,两天两夜没合眼,眼里全是血丝。 第72章 流放 姜时哑声道:“还有事没做完。” 他强撑着精神,吩咐了丹青许多事情。 郁檀琦受伤的消息,不能让谢家人知道。 武安侯府的下人口风很紧,郁檀琦受伤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大家都以为是姜时又受了伤。 皇帝知道后大怒,派人彻查此事。 姜家人瑟瑟发抖,不明白为什么姜时还是没有死。 姜齐红了眼,有些暴躁崩溃:“他是怪物吗?为什么就是死不掉!” 姜时从小到大,这十七年里,他们暗杀过他无数次,可没有一次成功。 他每次都是重伤昏迷,然后过一段时间又醒了过来,脸色看着苍白,但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陈氏很害怕:“老爷,我们不会暴露吧?” 她莫名很不安,明明以前也设计过谋杀姜时,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般事后让她惴惴不安。 如果这次成功了还好,偏偏一如既往的失败了。 姜齐尽管心里也有不安,但表面不显,沉声道:“你慌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们都没有暴露,这次也不会暴露。” 陈氏松了口气,眉头却自然紧锁。 她欲言又止,可是现在的姜时好像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他们都想不明白,明明姜时身子孱弱,为什么就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死里逃生? 他身边就算有姜楚和兰珞珠留下来的暗卫,这么多年保护他,也该有很大的损失,怎么还能够救他? 总不可能是已经死了多年的姜楚和兰珞珠在保护他吧! 姜永存也很是烦躁,眉眼之中的戾气越发沉重。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花天酒地了,都是因为姜时不肯再让他们进武安侯府,姜家现有的流水银子根本供不起他吃喝玩乐的花销。 “爹,娘,要我说,你们早就应该亲手杀了姜时,这样武安侯府早就是我们的了,哪有现在的这么多麻烦!” 在姜永存看来,既然让别人下毒刺杀都没用,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 “姜时那个病秧子以前对我们根本就不设防,你们有好多机会可以亲手杀了他,偏偏要让别人来动手,浪费时间!” “现在好了,武安侯府已经进不去,估计我们是没有机会了。” 隔壁的姜秦和秦氏也在忐忑不安。 不知为何,他们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又没有成功杀掉姜时,他们虽然失望,却并不是很意外。 在家怏怏了许久的姜慧岑听到姜时重伤昏迷的消息,心头一跳,想起这段时间做的噩梦,连忙找到姜秦和秦氏。 “爹,娘,我们赶紧逃吧!”她神情慌乱焦灼,似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秦氏连忙抓住她的双手安抚,“你这孩子,怎么突然这样说话?” 姜慧岑快速说道:“爹娘,你们要信我,如果我们不赶紧逃,我们全家都会被流放的!” 姜秦蹙眉,冷斥:“你在胡说什么?” “真的,我没有骗你们,我做了个梦,梦到姜时又一次重伤昏迷后,我们姜家过去对他做的事情都暴露了,皇帝大怒,把我们都流放去了荒地,姜永存死了,大伯也死了,好多人都死了……好可怕!” “我看你是脑子不清醒,在说浑话。秦氏,还不快点把你的女儿带下去!”姜秦脸色阴沉,眼神冷的可怕。 秦氏连忙抓着姜慧岑离开,“哎呦我的宝贝女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姜秦深吸口气,心里却越发不安。 她说的只是梦而已。 他们姜家怎么可能会全部被流放。 这是不可能的。 然而姜时“重伤昏迷”的第四天,大理寺卿杜伯陵带着人包围了他们两家。 姜齐一家和姜秦一家都被抓住,上了大理寺的囚车。 他们没有姜时的尊贵身份,自然也不会有好的待遇。 大理寺呈列出了他们两家多年来的罪证,以及和三皇子合谋的证据。 他们自然咬死不肯承认,然而证据确凿,经过三司会审,皇帝看到详细的罪证后,震怒,下旨严惩姜家和三皇子。 念在姜楚的份上,姜家人没有被满门抄斩,姜齐和姜秦是主谋,送上断头台,其他人流放,永不得回京。 三皇子则是贬为庶人,幽禁皇子府,不得离开。 王贵妃晴天霹雳,找到皇帝求情哭诉:“皇上,略儿是你的孩子,也是妾身唯一的孩子,你怎么舍得为了一个外人如此对他?” 皇帝冷冷道:“朕不只他一个儿子,武安侯夫妇却只有姜时一个孩子。” 王贵妃哭声戛然而止。 皇帝失望道:“你是琅琊王氏之女,也是世家贵女,为何教出来的孩子却如此阴狠毒辣?王氏,你太让朕失望了。” “不,陛下,妾身……”王贵妃忽然无比心慌,她想要抓住皇帝的衣袖,却被他无情甩开。 此后,王贵妃失宠,协理六宫权力被剥夺,延禧宫犹如冷宫。 后宫嫔妃的心思开始活络,争宠的行为越发大胆。 前朝百官也有自己的心思,开始给皇帝送女人。 尽管皇帝如今已过不惑,膝下有不少成年的皇子,现在生的皇子肯定无缘太子之位,但若是有皇帝的宠爱,宠妃也能够提携自己的家人。 皇恩浩荡,谁不想成为皇帝眼前的红人呢? 看看武安侯夫妇,都死了多久了,皇帝依旧惦记着他们,对他们唯一的孩子姜时照顾了十多年,完全当半子养着。 王贵妃母子一损俱损,皇后母子却是半损半荣。 大皇子领了吏部侍郎的实差,眼看着争储更有希望,皇后的娘家人就忍不住飘了,宣平侯的儿子张凯“欺男霸女”害死人的消息传了开来,被文官参了好几本。 皇帝不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训斥了宣平侯和大皇子,回到后宫还迁怒斥责了皇后,并把协理六宫的权力交给了贤妃。 贤妃是六皇子的生母。 前朝后宫哗然。 如今看来,获益最大的是贤妃母子,受损惨重的是王贵妃母子。 而皇后母子的处境并不太好。 作为国舅,宣平侯的儿子太能够惹事生非,直接影响了大皇子和皇后的声誉。 朝中六皇子的党羽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嚣张。 第73章 平安结 郁檀琦因为肩膀上的伤,一直没能下床。 为了方便许暮白给她诊治,她的行李搬到了药园,琳琅她们为了更好照顾她,也住在了药园。 郁檀琦要喝的药越来越多,越来越苦,每天都苦不堪言。 琳琅抹着眼泪说道:“小姐,你昏迷的时候,吓死奴婢了,奴婢真的很害怕,你要是醒不过来,奴婢怎么跟谢老夫人交代?还有夫人……” 桃华在一旁也红着眼睛点头说道:“是啊,小姐,你从小到大身子都不好,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奴婢和琳琅真的都快急死了。” “好啦,都别哭了,我这不是还活着么?有许大夫在,我的伤肯定会痊愈的。” 她们两个在床边哭,郁檀琦不得不轻声安抚她们,捏着鼻子一天喝六碗药,喝了三天就感觉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 嘴巴好苦,吃什么都没味道。 她可怜兮兮地问许暮白:“我真的不可以吃一点点甜的吗?” 许暮白温声说道:“为了姑娘的身子着想,现在最好不要吃甜食,饮食要清淡。” 厨房送来的粥都没什么咸味,郁檀琦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她躺在床上感觉自己随时会咽气。 这天她终于忍不住一脸悲伤的对桃华说道:“桃华,你心不心疼我?” 桃华连忙说道:“奴婢当然心疼小姐。” 郁檀琦:“你心疼我,就偷偷去外面买点点心给我吃,我再不吃点甜的,我感觉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桃华大惊失色:“小姐,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奴婢这就去给你拿点心吃。” 这个比原主小半岁的小丫环好忽悠得很。 郁檀琦控制住上扬的嘴角,虚弱道:“不,要去买外面的点心,不然容易被发现。” 桃华点头:“奴婢知道了,小姐好生休息,奴婢这就去给你买点心吃。” 郁檀琦眉眼弯弯:“快去快回,注意别被发现啦。” “小姐放心。” 桃华刚出门,就碰上了一身白衣神色憔悴的于蓝,她行了个礼,“于姑娘。” 于蓝说道:“我来看你家小姐,她好些了吗?” 她被郁檀琦带回武安侯府后就一直住在药园,帮着许暮白做一些杂活,眉眼的阴郁散去了许多。 郁檀琦昏迷的时候她就来看了几次,只是她人微言轻,在武安侯府的身份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能努力让自己不讨嫌。 她有想过离开,但是郁檀琦怕她再次自杀,让她在侯府安心住着,如果能够让许大夫教她一些东西,她也就没有时间想那么多,日子也会有盼头。 于蓝便开始认真地跟在许暮白身边。 “小姐的精神还可以,于姑娘你进去吧。” 于蓝推开门,走到郁檀琦的床边,看着她躺在床上苍白虚弱的模样,担忧询问:“郁姑娘,你还现在感觉如何?” 郁檀琦微微笑了笑:“还好。” 她不想让别人太过担心她,哪怕肩膀一直在痛,她也会努力笑着说还好,不是很痛,只是有点疼。 于蓝想到这几天听到的流言,忍不住说道:“没想到找人刺杀姜世子的人竟然是他的大伯和三叔,且过去十七年,他们竟然犯罪一百余次,世上怎会有如此可怕的亲戚?他们和姜世子可是出于同族,是姜世子的亲叔伯啊!” 于蓝原以为自己被男人利用完抛弃已经足够惨了,却不曾想姜时比他更惨,仅剩的亲人竟然一直都想要他去死。 姜世子能够活到如今,可真是不容易啊。 郁檀琦感伤道:“世上总有些人贪得无厌,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罔顾亲情。” 于蓝见她面露忧伤,连忙说道:“不过他们现在已经得到了该有的下场,姜齐和姜秦被斩杀,全家被流放,世子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郁檀琦长睫轻颤。 姜家的下场和原着中一样,但那是今年年末才发生的事情,可现在却提前了半年。 她不知道是好是坏。 于蓝见郁檀琦兴致不高,又说了一些话逗她,等到琳琅过来时,才起身离开。 她没有问容则怎么样了,她也知道就算容则娶不到丞相千金,也不可能再回头找她。 一个姿容出众的新科进士,想要前程似锦,就不可能会和她绑在一起。 …… 郁檀琦没等到桃华偷偷买回点心投喂她,倒是等到了三日不见的姜时。 少年一身玄色长袍,身形和脸庞比起之前又消瘦苍白了些。 姜时对上郁檀琦担忧心疼的眼神,微微一笑,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如玉的手掌掌心是一个精致的红色平安结。 “这是我为你做的平安结,特意请白马寺的高僧无忧大师开光,希望能保你平安。” 郁檀琦看向他白皙掌心的红色平安结,小巧白皙的鼻子动了动,她闻到了紫檀香,是寺庙里常有的香味。 她眨了眨眼睛,弯唇笑道:“谢谢。不过别人都是去寺庙求平安符,为何你的是平安结?” 姜时将平安结系在她的床头,温声道:“平安结是我亲手做的,我觉得这样诚意些。” 他知道保平安一般都是平安符,可他想到父母死时手里紧紧攥着的平安符,莫名心悸,便换了个保平安的平安结。 只为了求一个心安。 郁檀琦问道:“那你给自己做了平安结吗?” 姜时摇头:“没有,我不需要这个。” “怎么能不需要呢。” 郁檀琦想要起身,一动肩膀就疼得吸气,姜时连忙说道:“你别动,好好躺着。” 少女眼眸瞬间泛起氤氲的雾气。 她雪白的肩膀上,鲜血又染红了白色绷带。 他看得刺眼,她却看着他苍白虚弱的脸色说道:“我看你的脸色苍白,你是不是也受伤了,所以这几天才没来看我?” 姜时自然不会承认,他低声道:“我没有受伤,你将我保护得很好。我这几天休息了一天,然后做平安结,又去白马寺找无忧大师给平安结开光,所以才今日过来看你。” 白马寺是万晋国第一寺庙,主持无忧大师是有名的高僧,据说他开过光的平安符都很有用,算的签也很灵验。 姜时垂眸,紧抿着唇,想到无忧大师说的话,眉头紧锁。 “这位姑娘的命格很是奇异,本应黯淡的命相变得虚浮,让人看不真切。” 第74章 跪佛 白马寺的无忧住持,是出了名的得道高僧。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大,姜老夫人未曾出嫁之时,无忧大师就已经成了白马寺的主持。 姜老夫人还是少女时,曾去白马寺求过姻缘,无忧大师给她解签说她命中有贵子,母凭子贵,会享一世荣华富贵。 无忧大师提醒姜老夫人,她的孩子可以带给她一世尊荣,但天妒英才,人心险恶,很有可能会英年早逝。 后来姜老夫人嫁到姜家,悉心教导庶子庶女,生了自己的孩子后也没有过于偏心,甚至任由姜楚野蛮生长。 她可以不要荣华富贵,只要她的孩子平平安安度过这一生。 姜楚很聪明,读书很厉害,二十岁参加科举,一举拿下探花郎的名次,却没有选择入朝为官,而是自荐去了军队,同当时还是王爷的皇帝一起上了战场。 姜老夫人知道后,险些气得中风。 她再次去白马寺找到无忧大师,无忧大师说道:“你的孩子最终还是走上了命中注定的这条路。” 姜老夫人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她只能整日诵经念佛,祈祷姜楚能够从战场上平安回来。 她为姜楚祈求了三个平安符,不敢多求,怕上天和佛祖斥责。 姜楚每年生辰,姜老夫人都会让人送他一个平安符。 短短三年,姜楚从一个小兵,步步高升,当上了大将军。 三年后,先帝突然驾崩,姜楚班师回朝,送当今皇帝登上帝位。 他战功赫赫,皇帝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想要赐婚圣旨,和同他并肩作战三年的兰珞珠结为夫妻。 皇帝赐下赐婚圣旨,不久后又封姜楚为武安侯,姜老夫人也就成了一品诰命夫人,许多人都羡慕她养了这么一个好儿子。 只有她内心惶恐不安,生怕姜楚有一天没能够从战场上活下来。 第四年,姜楚再次领兵出征,这一次,他没有再回来。 那一天,姜老夫人同时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和儿媳。 她悲痛欲绝,病重在床,险些跟着一起去。 后来看到刚出生还很白胖的孙子还未满月就瘦的不行,她震怒,强撑着身体,独自一人支撑起武安侯府。 她怕养不活孙儿,忍着难过和悲伤,又去白马寺找无忧大师。 无忧大师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无绝人之处。此子悉心栽培,终有一天能够大有作为,名留千古。” 姜老夫人不在乎孙子能不能够有所作为,她只在乎他能不能好好活着。 无忧大师说不出意外,他的孙子能够长命百岁。 姜老夫人终于放心。 但一老一幼势单力薄,纵有皇帝保护,也总有人想要暗杀还在襁褓的姜时,姜老夫人不敢掉以轻心,一边努力保护他,一边又努力让他学会自保的能力。 姜时刚知道无忧大师的存在时,并不以为然。 若真有人能预测命运,这个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苦命人。 无忧大师却对他说:“人若是相信命运,命运便一成不变。” 这番话的另一层含义则是,不相信,则能够改变命运。 但就像穷人想改变命运变成富人一样,很难。 人总是会无意识地走上命运的道路。 姜时不信命,但他还是去了白马寺,为郁檀琦求签。 他问该如何让郁檀琦的命相变实。 无忧大师说道:“这位姑娘的命运与你的命运息息相关。若你想救她,需得把自己的气运分给她。” “可我的气运并不好。” “不,你的气运很好。你仔细想想,你总能化险为夷?这难道不是一种运气吗?” 姜时微默。 良久,他问道:“那我该如何把我的气运给她?” 无忧大师说道:“你若将自己的气运分给她,你的命运会受到影响,日后行事会受到更大的阻碍,这样,你还愿意吗?” 他不假思索:“愿意。” “求神问佛,讲究心诚为灵。” 无忧大师拿出一根雪白纤细的长绳,“自古以来,就有用血抄写经书表示对佛祖的虔诚。你用自己的鲜血染红这根白绳,在佛祖面前诚心跪拜一天一夜,再将它系在她的贴身物品上,让她随身携带即可。” 姜时看着长长的白绳想了想,“我可否用它做一个平安结送给她?” “也可。” 于是姜时撩起袖子,在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放了小半碗血,染红了这根白绳。 他捧着这根红绳,在佛祖面前跪了一天一夜,再亲手将它编织成平安结,然后亲手送给她。 他不信命,也不信神佛。 但为了她,他选择相信。 只愿神佛真能保佑她。 窗外紫藤花悬垂,花繁而香。 姜时看着郁檀琦苍白的小脸,温声说道:“平安结先挂在床头,等你什么时候能够下床了,再拿下来带在身上。” 郁檀琦乖巧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桃华此时推门而入,兴冲冲道:“小姐,奴婢回来啦。” 当她看到姜时,下意识把手中的点心藏在身后,“世、世子。” 姜时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对郁檀琦说道:“皇上派了太医院的人过来给我看病,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好。” 姜时走后,桃华才敢把手中的点心拿出来给郁檀琦,“小姐,听说这家的点心可好吃了,你尝尝味道。” 郁檀琦迫不及待地伸手,拿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唔,很甜,好吃。” 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开心笑容。 桃华看着小姐开心,她也开心。 但是她还记得许大夫的叮嘱,犹豫道:“小姐,你的身子还没有好,点心不能多吃。” “我知道,我就是吃两块甜甜口,每天都吃那么多药,膳食也没有味道,我感觉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等小姐伤口好些了,就可以吃好吃的啦。” “唉,也不知道啥时候呢……” 郁檀琦倒没有真的后悔给姜时挡箭。 她看书的时候就很心疼这个一直都有生命危险的男主。 他其实受过很多伤,除去练武受的伤,便是杀手暗杀他时留在他身上的伤。 那些伤口最后结疤,用药膏淡去疤痕最后消失。 可伤疤消失了,不意味着伤痛就不曾有过。 他也是人,受伤会流血,会痛。 第75章 错了 郁檀琦躺在床上,觉得这不能随意动的日子很难熬过。 姜时也不能每时每刻守着她。 武安侯府又来了太医院的一堆人,姜时要应付他们。 郁檀琦很乖,没有缠着他,让琳琅她们陪自己聊天。 桃华这日忽然说道:“小姐,奴婢怎么觉得世子身边很危险呢?短短三个月,他身上就发生了两件大事,谁知道过几天会不会又出事。” 她语气隐隐有些不满。 自家娇弱可怜的小姐因为姜时受了如此严重的伤,险些命悬一线,桃华之前对姜时不多的好感尽数消散,甚至心里隐隐觉得他真是“不祥之人”。 京城的流言也并不是没有依据。 姜世子一出生没了父母,六年前祖母也去世了,现在剩下的亲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似乎和他有关系的人都不长命。 桃华忽然有个可怕的想法,她低声道:“小姐,奴婢觉得姜世子可能真的命硬,他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人。” 郁檀琦蹙眉斥责:“桃华,不许胡说。你再胡说,小心我不要你了。” 桃华瞬间惊慌失措,还有些委屈:“这又不是奴婢说的,是奴婢听大街上的人说的,他们都这么说姜世子……” “他们大多数见都没有见过世子,闲着事没事做就说别人的闲话,你也是这样的人吗?被人利用,不分是非,只想着逞口舌之快。” 郁檀琦一改平日的温软和善,严厉不悦的神情言语吓了桃华和琳琅一跳。 琳琅连忙说道:“小姐你别生气,桃华也是关心则乱,生怕小姐你有危险,所以说话失了分寸,你别放在心上。” 桃华赶紧点头:“是啊小姐,你别生气,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胡说了。夫人从小就教导奴婢要好好伺候小姐,奴婢对夫人发过誓,一辈子都会跟在小姐身边,你别不要奴婢……” 她红了眼眶,一脸担惊受怕。 被主子不要的奴婢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郁檀琦放轻声音:“我自然知道桃华你也是为了我好,我真的说,也只是想让你知道,不要听信外面的流言蜚语,轻易认为姜世子是一个不好的人。” “姜家会有如今的下场,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至于姜世子的爹娘……” 她顿了顿,“战场上刀剑无眼,必有伤亡,将士都会死。且女子生产本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怎能把他们的死亡都归结于一个无辜幼儿的降生呢?实在是太可笑,背后定有奸人造谣,我估计就是姜家人故意散播的谣言,想要毁了姜世子。” “小姐说得对,姜家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如今总算是罪有应得,姜世子以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琳琅立马附和。 “是啊,他的日子该好过了……” 郁檀琦回想起原着的剧情,姜家下线后,姜时即将正式开始龙傲天的人生剧本。 明年一月六日是姜时的十八岁生辰,他的身子“渐渐健康”,重新去国子监念书,准备参加下一届科考。 国子监的人大都依旧看不起他,挑衅他,他面带微笑地开始反击,打脸了这些找事的人,开始洗刷“不学无术不求上进草包美人”的名声。 他的字画流传出去,被京城第一收藏品鉴大师郭先生赞叹“其字不输名家之迹”,愿“三顾茅庐”请姜时为他写一幅字画。 不到一年,姜时身上不好的名声都被洗去,取而代之的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很快便取代京城四大公子,成为京城第一公子。 姜时名声转变如此之快,一跃成为京城万千少女想嫁郎君排名榜第一。 淑妃的大女儿,四公主高娴月便看中了他,三番四次制造偶遇,想要他成为自己的驸马。 姜时自然果断拒绝。 高娴月没有放弃,开始同云姝一起纠缠姜时。 眼看着姜时锋芒毕露,云暄又拉拢不了他,担心他会阻碍自己,便开始对他的暗杀。 云姝意外得知自己的亲哥哥竟然想要杀掉自己的心上人,一时冲动,竟然跑到云暄面前问为什么。 云暄见哄骗不了妹妹,便面无表情地告诉她爹娘去世的真正原因,姜时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云姝不愿意相信,十分崩溃,开始和云暄冷战。 她是真的喜欢姜时,哪怕知道哥哥不可能骗自己,也放不下姜时,犹豫之后,还是给姜时通风报信,告诉他云暄要暗杀他。 云暄知道自己的暗杀计划被亲妹妹云暄破坏后,怒不可遏,不顾她的哭泣哀求,当即把她送出京城。 此后,姜时和云暄正式开始对立。 这些都是明年才会发生的剧情。 但是郁檀琦莫名有种预感,因为她出现在男主身边,似乎发生了微妙的蝴蝶效应,剧情开始提前了。 在云王府时,云暄有意接近她,肯定不怀好意。 郁檀琦希望不会再有第二次的见面,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稍微受点重伤就会一命呜呼的。 然而按照男频文的尿性,她现在从炮灰女配升咖了,成了一个比较重要的女配,估计避免不了为龙傲天男主做出牺牲。 众所皆知,男频文里的所有有名字的女角色,几乎都是龙傲天男主的工具人,不是为他牺牲,就是给他送各种机缘。 举个栗子。 在男频还能开后宫的时候,某很火的男频文,女主有好几个,女配更是数不清。 开局女主之一青梅美若天仙万众瞩目,眼里却只有从天才变成废材的男主,无条件维护支持他。 然后女配之一的大小姐未婚妻气势汹汹带人来退婚,男主和其家人受辱后愤怒丢下至今还很火的一句台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然后男主开始废材逆袭人生剧本,强大一点后就去打未婚妻的脸,然后收获未婚妻的芳心。 男频龙傲天男主的未婚妻拿的剧本通常都不太好,退婚必后悔,甚至还可能为挽回男主付出生命。 这也是郁檀琦一开始没有立马和姜时解除婚约的原因之一。 她原本想着,等姜时变成权臣后再和他解除婚约,两人做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 毕竟原着中,他孤寡至死。 他爱天下,心里装着芸芸众生。 他不会爱上一个人。 第76章 八卦 郁檀琦躺在床上不能下床的日子里,京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姜家人被送去的路上,刚出京城,姜永存就被发现得了脏病。 负责押送的官兵们又惊又嫌,上报朝廷,被大皇子拦截下来。 风度翩翩的大皇子轻声叹道:“父皇本就对姜家人十分寒心,就别让姜永存得脏病的消息污了父皇的耳朵,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他,等他死后烧了就行。” 于是姜永存被丢在京郊一个地方,只留下一个衙役看着他,其他官兵继续押着姜家人上路。 陈氏哭的死去活来,最后一病不起,没半个月人就死了。 姜齐的妾室和庶出子女苦不堪言,却又逃不掉。 而陈氏则拼死让姜慧岑逃了出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死后,姜慧岑还是被抓了回来。 京城里的说书先生最近十分活跃,不只有姜家的事情可以说,还有宣平侯府和云王府。 说书先生潇洒地打开折扇:“今天我们就先不说被流放的姜家了,来说说宣平侯府的嫡子张凯,前些日子他不是欺男霸女害得宣平侯以及大皇子被皇上训斥吗?你们猜他现在怎么样了?” 本朝民风比较开放,只要不太过分,寻常百姓也可议论皇家。 桃华又出来帮郁檀琦偷偷买点心,路过酒楼,听到声音忍不住驻足,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围着的听众十分捧场。 “张凯肯定被宣平侯厌弃了,无缘世子之位了吧?” “估计大皇子也厌恶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表弟了。” “其实大皇子占嫡占长,又德才兼备,要不是有这么一个外家拖累,也许早就……” “嘘,你不要命啦?这话可说不得啊!” 说书先生悠悠道:“大家猜的没错,但还有你们没有想到的,张凯他——不举了!” 众人大惊。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前些日子不是还强抢民女回家当自己的第十房小妾吗,怎么就不举了?” 自古以来,人就改不了喜欢听风月故事的天性。 桃华一个还没有嫁人的小姑娘听到这儿已经有些脸红,但好奇心还是让她继续站着听了下去。 然后她站着听了一刻钟的闲话,直到听完了张凯的故事,她才发现酒楼的伙计在盯着她看,她连忙转身走了。 回到武安侯府后,桃华兴冲冲地给郁檀琦讲自己今天听到的“流言蜚语”。 “小姐,奴婢给你讲讲今天在外面听到的故事吧,没有说姜世子哦。”她对上次的事情心有余悸,特意补充了一句。 郁檀琦笑了笑:“你说吧,我听着。” 于是桃华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道:“我听说宣平侯是大皇子的舅舅,宣平侯有个嫡子叫做张凯,他前些日子欺男霸女,害得宣平侯和大皇子被皇帝训斥,现在终于得到报应了,他不举啦!” 姜时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他不举啦!”,脚步一顿。 郁檀琦诧异,“你说宣平侯的嫡子,张凯不举了?真的假的?” 桃华也不太确定:“应该是真的吧?我是听酒楼里的说书先生说的,应该不可能是假的吧?” 如果是真的…… 那姜时后面在国子监打脸的剧情岂不是少了很多? 毕竟张凯是最看不惯最喜欢欺负姜时的纨绔子弟之一,他要是不举了,估计都不敢再去国子监,整个人都郁郁寡欢了吧。 毕竟男人不举,同太监没什么区别。 这对一个喜欢美色的男人可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 郁檀琦问道:“他是怎么不举的?现在还有在国子监念书吗?” 桃华说道:“听说是宣平侯在朝堂上被皇上训斥后,回到家就气势汹汹地去找张凯,张凯当时正在女人床上,被吓得萎了,然后就不举啦! 宣平侯给他找了很多大夫,连太医都请来了,都说可能治不好了,张凯性格大变,每天在家摔东西骂人,根本不敢出门……” 姜时听不下去了,抬手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郁檀琦和桃华吓了一跳。 过了会儿,郁檀琦轻声道:“当然可以,请进。” 姜时推门而入,桃华低着头行礼:“世子。” 姜时说道:“我有些话想对檀琦说。” 桃华立马告退。 屋子里很快就只有郁檀琦和姜时两个人。 姜时看着床榻上的少女,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是精神状态好了许多,眼睛亮晶晶的,清澈灵动。 他想到刚刚在门外听到的,微默后说道:“檀琦若是想听故事,我可以给你讲,外面那些故事,总带着些污言秽语,不适合你听。” 郁檀琦想要捂脸,和小丫环聊带点颜色的八卦被男主听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啊啊啊。 她微微脸红,果断卖掉桃华,“不是我主动想听的,是桃华在外面听到后回来说给我听的。” 姜时坐在床旁,目光落在她受伤的肩膀上,白色的布条缠裹着少女雪白纤细的肩膀,伤口处的位置不见血迹。 他温声问道:“今日伤口可曾流血,还疼吗?” “没有流血,已经不是很疼啦。” 她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许大夫医术高超,做出来的药膏和汤药效果都很好,她明显感觉伤口一天天在变好,这让她很是高兴。 少女眉眼弯弯:“或许再过一两个月我就可以下床啦。” 菱花窗敞开着,夏日灿烂阳光投入房中,室内一片宁静。 姜时的脸庞柔和,他轻声道:“嗯,也许还能再早点下床。” 郁檀琦生怕他问起自己是不是经常和桃华聊颜色八卦,很平静自然地好奇问道:“子安会讲故事吗?” 姜时顿了顿,弯唇笑道:“闲暇时会看一些杂书,上面有很多故事。虽然我未曾讲述出来给人听,但应当也是会讲的。檀琦想听什么故事?” 郁檀琦想了想说道:“那你就讲一个你记忆最深刻的故事吧。” 第77章 伶人 姜时略微思索后启唇道:“很久之前,有一户姓刘的人家,家里没有井,需要到河边打水。因此,家里有个人必须出去挑水。家里打了一口井后,刘家人就对外人说‘家里打了一口井,就等于多了一个人啊’。” “有人听说就传开了:‘刘家打井挖出一个人来’。整个国家都在传扬此事,后来连皇帝也听说了……” “皇帝派人去问这户人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家人解释说‘我们的意思是,凿了井以后,家里省出人手,便多了一个劳动力,并不是打井的时候挖出了一个人’。” 郁檀琦眨眨眼睛,莫名有种自己在听寓言故事的感觉,死去的语文知识开始攻击她。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懂得辨别信息的真伪,不要以讹传讹,通过他人间接获得信息的途径并不可靠?” 姜时颔首夸赞道:“没错,檀琦,你很聪明。” 郁檀琦想了想,但她并不想听这种寓言故事啊。 谁毕业了还想学习啊。 她委婉地说道:“有没有其他有意思的故事啊?比如涉及好几代人恩怨的故事。” 她承认她俗,就喜欢听点狗血复杂的故事。 姜时有些为难,“我看过的书里,好像没有这种故事。” 郁檀琦想想也知道,姜时很小的时候就被姜老夫人带着学习各种技能,就算有点空闲时间,也是看寓言故事之类的有用的书籍,又怎么可能看讲刺激故事之类的话本。 她笑了笑说道:“没关系,其实你刚刚讲的寓言故事也挺有意思的。” 姜时温声说道:“我今日回去会找几本你喜欢的故事来看,找到了就过来讲给你听。” “这样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啊?或者你找到书之后送来给我看就好了。” “无妨。且你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还是我讲给你听吧。” 他都这么说了,郁檀琦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的美少年,心里一阵触动,心想男主果然是一个善良有责任心的人。 如此温柔细心,又生得这般好看,还很有才华,哪个妙龄少女会抵挡住他的魅力? 她默默按住自己的心口,小鹿你要矜持,别乱撞啦。 姜时关心问道:“你的心口难受吗?” 这都被发现了。 郁檀琦赶紧放下手,红着脸小声道:“不是……没有,我只是想试着动下手,看受伤的这边肩膀的手动的时候会不会疼,没想到还是有点疼。” 姜时的视线克制地停留在她裸露在外的雪白肩膀上,细长的眸子满是紧张担忧,没有一丝邪念。 他叮嘱道:“还是小心些好,不能下床的这些日子,你不要随意动受伤的肩膀。” 郁檀琦微微点头:“我知道啦。” 姜时想了想又说道:“你平日里躺在床上无聊,我给你请几个会唱戏跳舞的伶人打发时间。” 郁檀琦眼睛一亮,开心道:“好呀好呀。” 一般权贵人家都会养几个伶人,闲暇时听戏看舞享乐。 但武安侯府下人都很少,也一直没有养过伶人。 姜时也不是贪图享乐之人。 只是想到受伤的小姑娘已经无聊到开始听外面的污言秽语,他觉得还是给她找几个伶人给她消遣时间比较好,这样她就不会想着去听那些污言秽语。 姜时给她掖了掖被子:“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忙了。” 他从郁檀琦的屋子离开后,叫来丹青:“去找几个会唱戏跳舞的伶人,还有一些有意思的话本,要正经的。” 丹青很是疑惑:“主子怎么突然要找伶人和话本?” 姜时道:“檀琦整日躺在床上无聊,找几个伶人给话本供她消遣。” 丹青松了口气:“这样啊,主子放心,给我三天时间。” 吓死他了,一向清心寡欲的主子突然要找伶人和话本,他还以为主子开始堕落了呢。 翌日下午,丹青找来的伶人经过姜时的过目后,送到了郁檀琦的屋子。 伶人有两个,都是来自南方,会说吴侬软语,有一把好嗓子,无论是唱曲还是唱戏都十分好听。 高一些的伶人叫听雨,丰腴一些的伶人叫落花,身材容貌都十分出色。 她们原本以为自己被请到武安侯府,是给那位传闻中“美丽却柔弱不能自理”的武安侯世子唱戏,正激动着,没想到才见了姜世子一面,就被送到一位躺在床榻上的少女面前。 听雨和落花好奇地打量着郁檀琦,猜到她大概就是最近名声很响的姜世子那位来自陈郡的未婚妻,果真生得娇弱可怜,不过肩膀怎么受伤了? 两人有很多疑问,但自小就被当做伶人培养的她们知道自己最大的作用就是哄顾主高兴。 顾主姜世子让她们哄郁檀琦开心,她们十分尽职尽责地唱起自己最拿手的曲子。 听雨抚琴,落花唱曲,歌声婉转,悦耳如天籁之音。 郁檀琦还是第一次接触伶人,听了几首歌后,忍不住问她们:“你们都多大了,做伶人多久了?” 落花性子活泼些,笑道:“奴家今年已有十九岁,听雨只比我小一个月,同样十九岁。我们两家世世代代都是做伶人,所以自小就被当做伶人培养着。” 原来伶人还是祖传家业。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又问道:“那你们第一次去顾主家唱曲是多大啊?” 落花想了想道:“奴家是十一岁。” 听雨说道:“奴家是十三岁。” 两人虽然年纪相仿,但是听雨的容貌气质要清冷些,性格也有些沉闷,没有落花爱笑活泼。 那些权贵人家来挑选伶人时,自然更喜欢漂亮的会说话的。 又不是妓子迎客,性格不讨喜的伶人,生得再美,也不会让人喜欢。 除非她甘愿以色事他人。 伶人虽然地位低下,但还是比妓子要自由有尊严些,可以结婚生子。 只是当了伶人后,子孙后代也难以逃脱做伶人的命运。 听雨抿了抿唇,嘴角若有似无勾起一抹自嘲。 这就是命。 第78章 秀色可餐 郁檀琦所处的二十一世纪,明星影响力很大,社会身份地位很高,但在古代,明星其实就相当于戏子伶人,她很好奇这些戏子伶人的生活都是怎样的。 她又问道:“那你们都成亲了吗?” 落花笑了笑说道:“伶人不同寻常姑娘,吃的是青春饭,我们若是要嫁人,怎么说也得等到二十五岁之后。” “那你们嫁的男人也是伶人吗?” 姜时来找郁檀琦,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句话。 他额头跳了跳。 里面的人并没有察觉到门外来了人。 落花说道:“一般来说,婚嫁讲究门当户对,伶人自然要同伶人结亲。不过也有些伶人会嫁给普通男子,或者是被一些达官显贵纳了妾,以后的孩子也不用再做伶人。”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神情语气有些微妙。 听雨看了她一眼,抿唇没有说话。 这时姜时抬手敲门:“檀琦。” 郁檀琦心头一跳,说话语气莫名有些心虚:“世子来啦,请进来吧。” 姜时走了进来,淡淡地看了一眼连忙低头行礼的两个伶人,“你们都出去吧。” “是。”两人不敢抬头,十分乖顺地低头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要关门时,落花抬眸看了一眼屋内的两人。 白衣少年长身如玉,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依旧矜贵从容,让人心驰神往。 这样一个话本中才能出现的人,竟然让她遇见了。 落花垂眸,掩饰眼底的情绪,轻轻关上门。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十分乖巧地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子安,你是来给我讲故事的吗?” 姜时伸出手,白皙宽大的掌心是一瓶小巧精致的药,“我来给你上药。” 郁檀琦惊讶地睁大眼睛。 自她醒来之后,每日都是两个贴身侍女给她的肩膀换药。 她有些结巴道:“啊?怎、怎么能麻烦你呢……给我上药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琳琅她们做吧……” 姜时微微一笑道:“她们一个忙着在厨房盯着熬药,一个整日往外面跑不知道买些什么东西,现在也不见人影。你我是未婚夫妻,迟早要成亲,檀琦不必害羞。” 郁檀琦莫名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 难道就因为她没忍住问那两个伶人的八卦吗? 还是桃华偷偷给她买点心的事情被发现了? 她小声道:“不是还有高嬷嬷嘛,我不好意思让子安你帮我上药,还是让高嬷嬷来帮我上药吧。” 姜时微微垂眸,鸦羽般的睫羽轻颤,神情有些失落,“檀琦是抵触我吗?” 她从未见过少年如此落寞的神色,心脏一刺,下意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真的很不好意思啊。 他轻声道:“你我是未婚夫妻,你为我受了重伤,而我却不能看到你的伤口,亲手给你上药,这让我很是担心不安,我怕你是安慰我你的伤已经好了许多,我只是想亲眼看看。” 她不忍,鬼使神差点头道:“那好吧。” 话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 然而看到他重新亮起的眼眸,她又抿了抿唇,闭上眼睛,一脸紧张羞涩地任由他上手——拆开肩膀上的白布条。 明明是很正经的事情,然而因为受伤的地方接近隐私,郁檀琦心跳加速,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他修长温热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肩膀,激起阵阵颤\/栗。 郁檀琦微微用力咬着唇。 姜时的目光克制地落在她布条揭开的肩膀上,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没有流出新鲜血液的迹象。 他捻起乳白的药膏,轻轻涂抹在她的伤疤上。 微凉滑腻的触感让她的肩膀下意识颤了颤。 他温声问道:“疼吗?” 她声音轻细如蚊:“不疼。” 甚至还有点痒。 少女苍白的脸颊爬上一层瑰丽的嫣红。 他上药的动作温柔轻缓,她却忍不住胡思乱想,他做什么事情都如此从容不迫吗…… 姜时垂眸,视线缓缓落在她的脸上。 她闭着眼睛,所以看不到他此时的神情,温柔中带着隐隐克制。 少女纤长如蝶翼的睫羽轻颤,嘴唇紧抿,羞涩不安。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瞳是深如墨潭的黑。 伤口的药已经上好,他却没有给她重新缠上布条,而是任由那纤细得单薄的雪白肩膀微颤。 那白皙嶙峋的锁骨犹如精雕细琢的莹润玉石。 姜时紧抿着唇,喉结滚动。 只是一侧肩膀便让他气息不稳。 他隐忍克制地闭上眼睛。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何为“秀色可餐”。 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 他心中自嘲,原来他也是个贪恋美色的俗人。 郁檀琦有些奇怪,肩膀没有布条缠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身体紧绷,小声问道:“药上好了吗?” 她听到他缓缓说道:“上好了,但是不能太快缠上布条,需要等药效作用一会儿后再缠上。” “喔,这样吗?” “嗯。” 她不疑有他,尽管平常琳琅她们上药时不会让她等这么久。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平常不会像今天这样紧张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觉得时间过得十分漫长。 好不容易等姜时给她缠上布条,她松了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恍若隔世。 姜时温柔地看着她,眼神心疼,“你最近瘦了许多。” 郁檀琦说道:“每日都是差不多的饭菜,我没什么胃口。” 姜时温声道:“你伤势很重,忌口太多,厨房也只能做那几样菜。你不喜欢吃,那我尽量做出你能吃又喜欢吃的饭菜来。” 郁檀琦听着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难道要给我做菜吗?” 姜时微微一笑,轻轻颔首:“幼时曾跟着许大夫学过药膳,还有跟着已经回乡养老的一个厨娘学过做菜,味道应该不错,祖母在世时,经常吃我做的菜。” 男主会做菜,原着中可没有写过。 这是他的隐藏技能吗? 郁檀琦有些兴奋道:“好啊,那让我尝尝子安的手艺。” “那檀琦如果喜欢吃我做的菜,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什么事情?” “养伤期间,不要再让你的侍女桃华出府买点心,你现在不宜多吃甜食,会影响伤口愈合。” 郁檀琦瞬间脸红。 他怎么又知道了啊! 第79章 下厨 姜时怕郁檀琦不高兴,又说道:“我不是不让你吃点心,只是现在是伤口愈合的关键时期,你不能再多吃了,对你的身子不好。” 郁檀琦有种小孩子偷吃被抓的羞愧,没脸看他,垂眸小声道:“我知道啦,我答应你,没下床之前,不会再偷偷吃点心了。” 姜时微微弯唇,想要伸手抚摸她粉嫩的脸颊,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他不想让她觉得他行为孟浪。 “你今晚想吃些什么?”他温声问道。 郁檀琦脑子乱的很,随口道:“随便,都可以,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吃。” 姜时微怔,随即失笑。 郁檀琦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发言不太走心,连忙抬眸看向他认真道:“我是说真的,你做的菜肯定好吃。” 姜时弯眸,笑若春风,“你都还没有吃过我做的菜,怎么就笃定一定好吃?” 她理所当然道:“因为是你做的呀,只要是你做的,无论是什么,都是最好的。” 姜时心口一暖,抑制不住嘴角上扬。 她真的是……喜欢他极了。 他不禁想要逗她:“若我做的菜其实难以下咽呢?” 她微微蹙眉,随即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少女白皙的小脸一脸认真:“子安,你要相信你自己,你做的菜肯定很好吃。” 他莞尔一笑,神情温柔缱绻:“好,我相信你。” 她纠正:“不对,是相信你自己。” 他说道:“我更相信你。” 她眨了眨眼睛,似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白嫩的耳朵都泛起浅浅的粉色。 她在他面前有时候格外大胆,却又格外害羞。 他看着她羞涩的模样,有些痴,但很快隐藏起来,依旧是温柔从容的模样。 “你先休息,我去下厨,大概要一个时辰。” “好~” 郁檀琦期待地目送他离去。 武安侯府的厨房,今日做膳食的是一个姓李的厨娘和一个姓孙的厨子,二人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白衣少年,惶恐不安。 府上正经主子只有一个,下人也少,加起来一共才十一个人。 其中一个应管家,一个高嬷嬷,两个门仆,两个厨子,两个车夫,还有三个负责杂务的下人。 丹青丹画是侍卫,不算在下人里面。 姜时口味清淡,且没有口腹之欲,因此厨房的活一直很轻松。 就算后面郁檀琦带着一堆仆从和嫁妆搬了进来,也有新的厨子进厨房帮忙做菜,不但没增加多少工作量,还减少了一些工作量,两边人交换着做菜休息。 今晚负责做晚膳的孙厨子是侯府下人,厨娘是郁檀琦的下人。 孙厨子开口问道:“世子,您今儿个怎么来了?是有什么想吃的吗?” 姜时说道:“今晚我和檀琦的晚膳我自己来做,你们做自己和其他人的晚膳便可。” “是,世子要做什么菜?奴才来帮您洗菜切菜吧。”孙厨子很上道地笑着说。 姜时看了眼竹筐里的菜,若有所思道:“不用你们帮忙,把厨房腾给我就好。” “这怎么行,世子您是千金之躯,若是一不小心有什么闪失,奴才……” 姜时淡声打断:“我虽然身子孱弱,但也不是风吹就倒,只是做几个菜而已,不会出事,你们都出去吧。” 他虽温柔从容,但武安侯府的下人都知道世子并不是真的软弱无能,孙厨子当即不敢再多说什么,和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厨娘行礼后退了出去。 两人没敢走太远,站在门口,十分担忧地看着厨房里面。 李厨娘小声问道:“不都说‘君子远庖厨’,你们世子还会做菜吗?” 孙厨子压低声音回道:“你别看我们世子体弱多病,其实他自小博学多才,又很有孝心。不足十岁就学会了做药膳。老夫人还在世时,世子就经常给老夫人做药膳,老夫人每次都吃得很开心。” “药膳是药膳,和菜的做法应该还是有区别的吧?” “世子自然也会做菜,你可别小看我们世子。” “唉,希望姜世子是真的会做菜,我家小姐肠胃虚弱,如今又身受重伤,可经不起折腾……”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世子亲自下厨做菜给你家小姐吃,这是对她的关心照顾,怎么能说是折腾呢?” 两人在门外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可开交。 姜时垂眸,仔细用清水洗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门外的两人。 李厨娘一边怀疑孙厨子话的真实性,一边担忧地看着厨房里面,生怕姜时把厨房烧了。 孙厨子说她杞人忧天,他们世子虽然已经有几年没有再进过厨房,但绝对不可能会把厨房烧了。 李厨娘更担忧了。 好在最后厨房并没有烧起来,甚至还传出诱人的菜香味。 半个多时辰后,姜时亲自提着两个食盒走出厨房,对着同样站了许久的两人微笑说道:“还剩些菜,你们吃了吧。” 两人受宠若惊,连忙弯腰行礼:“多谢世子。” 姜时走后,李厨娘走进厨房,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一道菜放入口中,随即眼睛一亮。 “味道竟然这么好。”她惊叹。 孙厨子走了进来,得意道:“你看我就说吧,我们世子做菜可好吃了。” 他见李厨娘拿起食盒就要装菜,有些诧异,“你干什么?” “这么好吃的菜,还是世子亲手做的,我可得装起来带给我家男人一起吃。” “你给我留点啊,世子说我也有份的!” 两人连忙拿起筷子拼手速抢菜。 …… 暮色四合,姜时提着两个食盒来到郁檀琦屋内,“檀琦,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郁檀琦笑着摇头,“没有啦,平常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在用晚膳。” 她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食盒:“你都做了些什么好吃的菜呀?” 姜时把两个食盒放在特意摆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打开其中一个食盒,饭菜的香味瞬间传了出来。 香而不腻,她好久没有闻到这么丰富的菜香味了。 郁檀琦小巧的鼻子动了动,忽然胃口大增。 感觉可以多吃一大碗饭。 “猪蹄玉米汤,炒鸽子,炖牛肉,酸菜乌鱼,檀琦想先吃哪道菜?” 第80章 好梦 琳琅小心扶起郁檀琦靠坐在床头。 郁檀琦眼睛亮晶晶地说道:“我要先喝玉米汤。” 这些日子喝的不是乌鸡汤就是鱼汤,她终于可以喝点别的汤了。 “好。”姜时盛了一小碗汤,里面有煮得软糯金黄的玉米粒和切成小块的软烂猪蹄。 他正要用勺子喂她,她说道:“我自己喝吧,不用麻烦子安啦。” 她又不是宝宝,而且被人喂着吃东西太慢了,她现在有点急,恨不得一口一碗饭。 姜时只得小心把碗递到她手里,温柔叮嘱:“小心烫。” “嗯嗯。”她先是吹了三口,然后一咕噜喝了一口汤,眉眼弯弯,“真好喝。” 姜时弯唇,黑眸温柔看着她:“你喜欢就好。” 吃完碗里的猪蹄和玉米,郁檀琦又看向食盒里的菜,“想吃鸽子肉,牛肉还有酸菜。” 姜时接过空碗,十分温柔体贴道:“我给你盛饭夹菜。” 少女的声音雀跃甜美:“谢谢子安~” “檀琦不必跟我客气。” 他考虑她现在伤口还没有痊愈,便盛了小半碗饭,每道菜各夹了一筷子,再把几乎装满的碗递给她。 自从祖母去世后,姜时已经许久未曾这样照顾过一个人。 他看着少女垂眸认真吃饭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眼底的温柔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他看着她吃饭,伺候她吃饭,几乎忘了自己。 她要吃第二碗饭时才忽然惊觉:“子安,你也吃饭呀,让琳琅帮我盛饭夹菜就好了。” 他笑着说道:“无妨,先等你吃完我再吃。” “这样我多不好意思啊,你也吃嘛,一起吃饭菜才香。” “好吧,听你的。” 郁檀琦饿的时候吃饭快,原本还想吃第三碗饭,被姜时阻止了。 他说道:“你的身子不宜突然暴饮暴食,若还想吃,喝点汤吧。” 他给了她盛了一碗猪蹄玉米汤。 “好吧。”郁檀琦听话地捧着汤喝,好喝得眉眼弯弯,摇头晃脑,再次感叹,“子安,你做的菜真的太好吃啦,是我这么久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姜时笑道:“是吗?既然檀琦如此喜欢,日后我便经常下厨给你做饭菜。” “可是这样会浪费你的时间,还是不了吧,偶尔吃一次就很好啦。” “为你做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浪费时间。”他说得不假思索,很是坦然。 郁檀琦心头一跳。 她恍惚发觉,姜时似乎对她越来越好了。 这让她心里隐生欣喜的同时,还有些忐忑不安。 她在想,她要是习惯了他对她这般好,有朝一日,他的好收回去了,她可怎么办啊? 亦或者,有一天她看到他也对另一个女子好,甚至比她还要更好,她又该何去何从? 莫名的,她的情绪复杂,眼底闪过一抹挣扎纠结。 忽然,她的一只手被他双手握住。 她抬眸看向他。 他拿着一张干净的锦帕,帮她擦拭手掌,温声说道:“擦干净手后,你先小憩一会儿,我洗漱完便来找你。” 她愣愣地看着他。 温暖的烛光下,白衣少年眉眼温柔得不可思议,他温声说道:“答应给你讲的故事,我今日还没有讲呢。” 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也记得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没胃口,他便亲自为她做膳食,只为她能够多吃几口饭。 她无聊,他便给她找会唱歌的伶人供她解闷,又亲自看了几本话本,夜色降临时守在她的身边,温声细语给她讲故事。 他为她看了许多个以前从未看过的故事,再缓缓讲述给她听。 她体弱,吃饱喝足后便容易犯困,最后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平缓的呼吸声响起。 姜时静静看着郁檀琦恬静的睡颜,眉眼柔和。 夜色寂寥,他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起身,靠近她,缓缓弯下腰,在少女洁白饱满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做个好梦。”他轻声呢喃,怕惊醒熟睡中的少女。 郁檀琦呼吸平稳,因为肩膀受伤,她怕疼,睡梦中依旧不敢轻举妄动,睡相平静而乖巧。 姜时直起腰身,视线落在她缠着布条的肩膀上,眼神里有心疼,还有自责。 都是因为他,她才会受伤。 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因为相信他,鼓起勇气跟着他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京城,然而他却没有保护好她。 越想,姜时心越揪紧。 他伸手轻轻抚摸她肩膀上的布条,带着温柔的怜惜。 …… 姜时为郁檀琦下厨的消息,很快就在武安侯府传开了。 侯府人不算多,下人们除了感叹姜世子对郁姑娘真好,也没有其他的心思。 于蓝听到后有些晃神,想到了容则。 都是男人,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别说为她下厨,自从她愿意供容则读书后,他连饭都是要她盛好送到手里才吃。 明明没有少爷命,却有少爷病。 于蓝自嘲一声。 她又能怨谁呢,还不是她自己惯出来的。 或许是这些日子跟着许暮白种药草,每天累得倒头就睡,于蓝心静了许多,再次想起容则,内心的情绪波动少了许多,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悲痛欲绝。 郁檀琦受伤暂住在药园,于蓝每日都会去看她,后来发现姜时经常在她的屋子,于蓝就来得少了,很有眼力见地没有打扰他们二人的相处。 但她有自知之明,其他人却不一定有。 这日突然下起了雨,姜时拿着伞走在长廊上都能够感觉到雨水飘进来的湿意。 他往药园的方向走去。 一个女子从前方走来,似乎是避雨不及,身上已经被雨水打湿,衣衫单薄,贴在身上流露出玲珑的曲线,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挂着晶莹的雨珠,如被雨水拍打的一朵娇花,娇媚可怜。 若是一般男子见了她这番模样,再正经的君子,也会忍不住多看她一眼,心生怜惜。 然而姜时目不斜视,似是没有看到她,神情波澜不惊。 两人对面时,见他就要擦肩而过,落花连忙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却被他极快避开。 “雨下得好大,奴家没带伞,世子可否送奴家一程?”她抬起盈盈的水眸,娇弱的模样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第81章 引诱 武安侯姜世子是人尽皆知的温柔性子。 且他能够为受伤的未婚妻日日亲自下厨,便可见他是一个怜香惜玉的君子。 这样的男子,出身高贵,容貌绝色,性情温柔,哪个女子能不心动? 落花自小跟着做伶人的娘亲学着唱戏唱曲,神情动作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过的,最知道哪副模样最好看,怎样说话最能让人喜欢。 她生的漂亮,自小聪明伶俐,十一岁便跟着娘亲去权贵人家唱戏唱曲。 做伶人这行的,其实同妓子没有太大的区别。 妓子还有人伺候,有的还要千金万两才能够见一面,但他们不要,只需几两银子,就可以任君挑选,上门供人消遣。 伶人又有几个清白的呢? 那些权贵,根本不把伶人当人,兴致来了,当场就抱在怀里为所欲为。 落花若不是机敏,一开始又有娘亲护着,早在十一岁那年便被“开苞”。 但她十一岁躲过的代价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亲被那人抱在怀里。 娘亲还得笑脸相迎,主动抱住他的脖子。 此后,落花知道,她以后迟早会走上和娘亲一样的路。 可她不甘。 凭什么她要过这种任人欺辱玩乐的一生? 然而伶人是贱籍,不能与良人通婚。 她要想过上正常的生活,就必须想办法摆脱贱籍。 可贱籍哪有这么好摆脱的,不仅需要很多的钱,还需要一个很有身份地位的人帮忙。 可有身份地位的权贵,又怎么会轻易帮一个伶人脱离贱籍? 他们见过太多美人,有选择的太多。 落花只能按耐住,想办法寻找合适的人帮她。 她知道,年轻漂亮的容貌和干净无瑕的身体是她最大的依仗,她不能让人轻易得到她,因为男人轻易得到一个女人,就会很快失去兴趣。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谨小慎微,就算还是被一些好色的权贵看中,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脱,实在不行,就让别人来代替她。 她不愿意,总会有人愿意。 这些人或是同为伶人的姐妹,或是府上的丫环,前者会得到一大笔银子,幸运的甚至留下来当个通房丫环,后者也会变成通房丫环,亦或者抬为姨娘。 伶人比丫环身份地位还要低,就算抬为姨娘,也是贱妾,还是贱籍。 除非主子格外喜欢,特地去官府给她换籍,才能够抬为良妾,脱离贱籍。 落花不认为那些看中她美色的权贵能够为她做到这份上,他们后院中通房侍妾一大堆,她没那个本事能够让人为她神魂颠倒,做出为她改籍的事情。 她在等,等一个可能的机会出现。 可随着年纪的增长,她不免有些焦灼。 她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再过一年就二十岁了。 双十年华的女子,再怎么美丽无瑕,也没了十几岁少女的青涩灵动。 那些权贵人家来乐坊挑人,也大都挑十几岁水灵的姑娘。 她再不拼一把,可能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幸好老天开眼,竟然真的给了她一次机会。 武安侯姜世子温柔良善,若她能够抓住他,就能够改变自己的一生。 今日只要姜时同她单独相处被人看见,亦或者是把手中的伞给她让她独自离去,都是一个机会。 落花楚楚可怜地看着姜时。 然而眼前的青衣少年却犹如遇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后退几步与她拉开距离,清隽的眉蹙起。 “雨已经下了有一会儿,你为何不带伞就出来?”他淡淡问道。 落花心头一紧,好在她早有准备,白皙纤细的双手捧起一朵堪堪盛开的芍药。 花色艳丽的重重花瓣上沾着晶莹滴透的雨珠,被她小心捧在白皙的掌心,妖娆的芍药一如此时的她,娇媚可怜。 娇花映美人,若是一般男子,早已心生怜惜,恨不得将她抱入怀中好生安抚。 姜时的目光看向落花手中的芍药,眉头越发紧蹙,一向温和的面容难得露出不悦的神色。 “应管家没有告诉你,侯府的花草不得随意采摘吗?”他看向她,细长的黑眸浮现一抹愠怒。 阴雨连连,眼前的青衣少年面无表情,脸色苍白,恍若身处潮湿阴暗面的阴森艳鬼。 落花吓了一跳,莫名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惧。 她努力压住内心的恐慌和胆怯,娇躯轻颤,“奴家不知侯府的花草不可随意采摘,一时无知犯错,还请世子恕罪。” 姜时恍若未闻,垂眸又看向她手中的芍药,神情怔怔,似是陷入某种回忆。 “芍药,是祖母最喜爱的花。” 落花闻言脸色煞白。 姜世子同姜老夫人的感情,京城无人不知。 姜时一出生父母双亡,是姜老夫人含辛茹苦地将他抚养长大。 这对祖孙俩的感情,比起母子之间的感情也不遑多让。 “幼时我曾偷偷摘下几朵芍药做成花环,想讨祖母欢心,可祖母却严厉训斥了我。她说花就像人一样,都是有生命的。因为喜爱,所以随意采摘花朵,让它过早的凋谢枯萎,同随意杀人有何区别?” 落花越听抖得越厉害,尽管姜时语气平静淡然,她却仍然感觉到刺骨的寒意,最终承受不住压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对不起,世子,奴家错了,奴家真的不知道侯府的花不可随意采摘,还请世子从轻处罚。” 姜时轻叹一声:“你既是无知犯错,我若要处罚你,实在过于无情。然而祖母告诉我,犯错后不严惩便会不长记性,以后便会犯下更大的错。” “念你生活不易,这段时间也有尽职尽责哄檀琦开心,此事我不会让他人知晓,你明日便离开侯府吧。” 他说完,便越过她离开。 落花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手中的芍药也掉落在了地上,艳丽的花瓣开始呈现颓靡的败色。 一如她此时的神情。 听雨从另一侧长廊走来,叹着气蹲下,将她抱在怀里。 落花喃喃道:“为什么,这跟我想象的不一样,他为什么会这么对我?” 听雨无奈道:“你凭什么认为被众多贵女追捧的侯府世子,会轻易被你引诱成功?更何况姜世子的未婚妻郁姑娘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病若西子,我见犹怜,姜世子正是心疼她的时候。” “你该庆幸姜世子温柔良善,否则你我恐怕不能体面地离开武安侯府。” 第82章 艳鬼 郁檀琦靠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的雨景,静静听着外面的雨声。 细细的雨丝被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带来潮湿的凉意,琳琅担忧道:“小姐,雨下得有点大,奴婢怕你着凉,感染风寒,还是把窗户关上吧。” 郁檀琦摇头:“不,我要看雨景。” 琳琅没有办法,只能担忧着急地站在一旁。 敲门声缓缓响起,随后是姜时温柔好听的声音:“檀琦,我可以进来吗?” 郁檀琦有些诧异,但还是道:“进来吧。” 青衣少年推门而入,把带着些许雨水的油纸伞放在一旁,慢步走向郁檀琦,最后在三尺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郁檀琦看着他,即使撑着伞,少年身上仍然不可避免沾染上些许雨水的湿意,柔顺的青丝微微湿润,颜色如墨般浓稠靓丽。 微暗的光景里,姜时肤色苍白得透明,细长的眼眸乌黑如玉,犹如水中艳鬼,美得惊心动魄。 猝不及防又被美颜暴击,郁檀琦呼吸微窒,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 她低声担忧问道:“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来,万一着凉感染风寒可就不好了。” 姜时笑了笑说道:“檀琦放心,这段日子我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不会再像以前那般轻易就能够病倒。” 他的目光转向敞开的窗户,走过去把它关了起来,“倒是你,肩膀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不能着凉,下雨了要把窗户关上。” 琳琅悄悄松了口气,心想还是姜世子能够管住偶尔任性的小姐。 郁檀琦果然没有意见,甚至十分乖巧地说道:“知道啦。” 姜时没有离她太近,坐在桌子旁边,怕自己身上的湿冷传给她。 尽管如今已快六月,天气越发炎热多变,但郁檀琦伤口未愈又体弱,他必须得无比小心。 郁檀琦养伤的这段时间,姜时其实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他依然会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陪她,给她讲故事。 他讲的大都是一些灵异故事,新奇却不惊悚,叙述娓娓动听,郁檀琦觉得自己像是在听古代版的童话故事。 君子端方有礼,却不古板顽固,他适合一切美好的形容词。 姜时美好得让郁檀琦恍惚。 第二日,应管家过来对郁檀琦说道:“姑娘,那两个伶人昨日不小心淋雨得了风寒,不能再过来给姑娘唱曲,姑娘可想找新的伶人代替?” 郁檀琦担心道:“不用找新的伶人代替,琳琅,你替我去送些东西给她们,让她们好好养病。” “是。” 收到琳琅代替郁檀琦送来的药材和银子,落花怔愣,死死咬着唇。 琳琅并没有见到她们,只当她们真的病重,很快便离开。 应管家对她们说道:“郁姑娘心善,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世子让我给你们送一笔银子,以及两张良籍。你们离开侯府后,离开京城,去过属于自己的自由日子吧,忘了在武安侯府的一切,不要说些不该说的话。” 落花和听雨震惊地抬头看他。 落花失声道:“世子竟然给我们改籍了?” 应管家没有再说什么,放下两张良籍和两袋银子就转身离开。 听雨连忙拿起两张良籍,激动道:“是真的,落花,我们有良籍了,我们再也不是贱籍了!” 她一向清冷的面容难得露出激动的红晕,美眸浮现水光,喜极而泣。 有了良籍,她们再也不用做伶人,不用再被人呼之即来喝之即去轻视。 她们可以去个没有人认识她们的地方,过上普通平淡的生活。 落花看到写有自己名字的良籍后,一阵恍惚,忽然走出屋子,对着姜时所处的院落方向跪地重重磕头,声音哽咽。 “落花多谢世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祝愿世子与郁姑娘早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听雨也随之走了出来,同她一起跪地磕头。 “听雨祝愿世子与郁姑娘早日康健,此生必定恩爱到白头,子孙满堂。” 她们真心祝愿姜世子能与未婚妻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尽管她们日后会离开京城,找个普通的男人嫁人生子,不会和任何人说起在京城的生活,但她们不会忘了改变她们一生的姜世子和郁姑娘。 落花更是哽咽无比。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自昨日被姜时吓到后一直惶恐不安,以为很快便会被赶出武安侯府,日后怕是连伶人也做不了,可能不得已去为妾为娼。 却不曾想,姜世子不但没有严惩她,反而还给了她一直想要的良籍。 落花和听雨无比感激姜时,心想姜世子不愧是守护了万晋国的英雄武安侯夫妇的孩子,他温柔良善,当真配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 太医院的太医每日按时过来给姜时诊治。 他们不知道药园,侯府的下人又少嘴又严,所以他们虽然奇怪为什么没有见到姜世子的未婚妻,但也没有多想,以为姜世子身子没有大碍,所以姑娘家脸皮薄,便没有再出来和他们碰面。 然后他们松口气,回宫向皇帝禀报姜世子的身子日益康健,或许不出三年,就能够生龙活虎。 皇帝大喜,赏赐了太医院出诊的三位太医许多,并叮嘱他们要不余遗力治好姜世子的身子,要什么就给什么,从他的私库里拿。 皇帝的私库虽然比不上国库,但拥有的珍奇的东西比国库还要多,是让全天下人都眼红的一个宝库。 这么多年来,能够让皇帝从私库里拿东西出来的人,除了他皇后和他特别宠爱的嫔妃以及皇子公主,也就只有武安侯姜世子了。 哦,还有已故的武安侯夫妇。 武安侯姜世子即将身子康健的消息传了出去,京城许多人的心思瞬间活络起来。 一个病怏怏的世子独苗会让人嘲笑忽视,但若是这根独苗开始茁壮成长起来,就让人不得不格外关注了。 第83章 不白抢 云王府。 云姝又开心又难过。 开心的是姜时的身子终于开始好转,难过的是姜时还是不愿意见她,甚至都不让她踏进武安侯府的大门。 她试着给郁檀琦写信,可武安侯府的两个门仆死活不肯帮忙传信。 她早就知道武安侯府的下人都出奇得忠心护主,这都是那位已逝的姜老夫人精心为姜时挑选培养的下人,个个身强体壮,她的十个护卫一起上也不一定打得过。 云姝叹气,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一想到郁檀琦和姜时两人又独自相处了一个多月,她的眼睛都气红了。 一时间伤心又委屈,没忍住小声抽泣。 身旁的贴身丫环意合吓了一跳,连忙开口安慰道:“郡主,你别哭啊,姜世子又不是只不准你一个人进武安侯府,除了太医院的人,不是就连六殿下也进不去吗?” 云姝红着眼睛:“可是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自从那个郁檀琦来了以后,他就好像魂被她勾走了一样,对我变冷淡了,还不准任何人找他,他就那么想和郁檀琦单独相处吗?” 一想到两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如胶似漆,云姝心里就难受得很。 意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轻轻拍着云姝的肩膀,哭吧,哭出来也许会好受很多。 她自幼服侍在云姝身边,自是知道云姝有多喜欢姜时,可终究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她也无能为力。 郁檀琦毕竟是姜时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虽说郁檀琦还未嫁给姜时就住进武安侯府有些不妥,但两人是未婚夫妻,迟早要成亲,就算别人有非议,也是武安侯府的家务事,旁人根本管不着。 且郁檀琦来自陈郡谢家,如今的名流世家不说横行霸道,却也是声望俱佳,无论是在朝廷还是民间都极有影响力,一般人可不敢轻易得罪世家。 因此京城并没有什么关于郁檀琦不好的流言,反而称赞她不愧是陈郡谢家教出来的姑娘,果真知书达礼,信守承诺。 哪怕是娇蛮的云郡主也不得不承认,郁檀琦来自陈郡谢家,仍然愿意不远千里跟随姜时来到京城,依诺履行和他的婚约,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且她气质清雅,容貌娇怜,说话清甜好听,姜时会喜欢上她并不让人意外。 可云姝认为自己也不差啊。 她也出身高贵,也没有因为姜时身子不好而看低他,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她的好? 喜欢了姜时十年,让云姝就这么放弃他,云姝实在是做不到。 光是想想,胸口就窒息般痛苦难受。 “是谁让我的妹妹伤心难过了,都掉眼泪了,说出来,哥哥帮你教训他。” 云暄走到云姝身边,拿出干净的锦帕怜惜地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云姝鼻子一酸,哭得更厉害了,她哽咽道:“哥哥,姝儿好难受,好难受啊,姜时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为什么这么快就喜欢上了别人?他还不让我去找他,我是什么很不好的人吗?他为什么对我这么无情。” 自从爹娘去世痛苦了一段时间后,这是她第一次哭得如此伤心难过。 少女心,是最漂亮,也是最脆弱的瓷器,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云暄轻叹:“别哭了,你哭得我都心疼死了。我们姝儿这么漂亮,出身高贵,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可是郁檀琦长得也很漂亮,出身也很好,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姜时的未婚妻,我肯定也会很喜欢她的。” “所以你们都很好,不要为了一个男人争锋相对。你也不要为了一个男人流眼泪,这样只会让自己难看,你看看你,脸都哭花了,先洗把脸,然后安静下来,哥哥给你想办法好不好?” “真的吗?哥哥真的能够想办法帮我?” 云姝泪眼朦胧地看着云暄。 云暄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当然是真的,只要姜时还活着,我就能够想办法帮你。” 前提是,姜时识趣,才能活着啊。 云姝破涕而笑,擦了擦眼睛,一双红肿的兔子眼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她感动地说道:“哥哥,你真好。” 云暄宠溺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这话自然是真心话。 如果可以,他会尽可能地保护云姝,让她做一个天真善良的小姑娘,一辈子幸福无忧。 她想要的,他都会想尽办法给她。 除非,她阻挡了他们云家努力了几百年的大业。 云暄微微垂眸,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云姝在意合的服侍下洗干净了小脸,迫不及待问云暄:“哥哥,你说会给我想办法,你现在想到办法了吗?” 云暄抬眸,微笑道:“姜时的身子逐渐康健,虽然依旧不愿出府,但八月的中秋宫宴他却是一定要出席的,而他的未婚妻郁姑娘不便跟他出门,届时就是你的机会。” 云姝眼睛一亮,高兴道:“是哦,我怎么没有想到,姜时很少缺席宫宴,而郁檀琦又不能进宫参加宫宴,到时候我就能够见到姜时啦!” 云暄看着妹妹开心的模样,并没有想要告诉她,郁檀琦不是因为没有身份不能进宫,而是她不能进宫。 姜时怎么舍得让为他受了重伤的姑娘伤势还未痊愈,就又跟着他出门? 云暄嘴角噙着一抹笑,食指微微摩挲着拇指指腹。 云姝转而又蔫了,“可是现在才六月,离中秋宫宴还有两月,我还要等那么久才能看到他。” 云暄道:“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必须学会忍耐和等待。” 他的声音轻轻的,然而眼神却有一瞬间的沉重。 随即他又笑道:“不过姝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嗯,哥哥我相信你。”云姝真的觉得云暄是世间最好的哥哥。 她一边期待又一边有些忐忑不安。 虽然她是在抢郁檀琦的未婚夫,可她也不白抢,她会还郁檀琦一个未婚夫。 她哥哥云暄这么好,出身高贵,容貌俊美无双,至今洁身自好,郁檀琦同他在一起,日后一定能够相濡以沫,也不委屈。 郁檀琦还能够成为王妃,比侯夫人的身份还要尊贵。 所以,她们都不会有损失,这是最好的结果。 第84章 疼人 六月莲花盛开,花瓣一层一层往外展开,下面洁白如玉,顶上有淡淡的粉色,托着绿色的莲蓬,莲蓬上有许多小孔,莲子就包裹在其中。 天气暑热,姜时怕郁檀琦躺在床上闷热的慌,看到池塘里的莲花盛开后,便毫不犹豫走进池塘,吓了丹青一跳。 “主子,你在干什么?”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姜时,犹豫着要不要下水。 “莲花开了。” 白衣少年在种满莲花的水中仿若成了精的莲花妖,清艳独绝。 洁白如雪的衣衫上沾染上些许淤泥,他并不在意,来到一株盛开的莲花面前,伸出修长如玉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摘下这一大朵莲花。 莲花全身都有用,它的根是莲藕,可以煮汤做菜。 叶子可以熬粥去火,还可以做荷叶鸡。 莲花可以美容养颜,莲子更是能健脾去火。 丹青说道:“主子,你要摘莲花让下人下水去摘就好了,何必自己亲自下水。” 姜时道:“我想自己摘来做成菜给檀琦吃。” 丹青闭上了嘴,内心感慨。 自从郁姑娘来了侯府后,他们安静独美的主子是越来越“外向好动”了。 为了郁姑娘下厨看话本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能够穿着一身白衣走进池塘。 要知道种着莲花的池塘可是很脏的,主子喜洁,哪怕是一身白衣也总是干干净净,很少沾上泥土污迹。 现在为了郁姑娘,竟是什么都不顾了。 丹青看着捧着将大朵莲花从池塘里上来的白衣少年,连忙跟上他。 “主子,你要去哪里?” “换身衣裳,再把莲花送给檀琦,她若是喜欢就养一朵在屋里,另一朵莲花看她想怎么吃。” 丹青不禁感叹:“主子,你真的是很会疼人,思虑周全,看郁姑娘的两个贴身侍女还敢不敢说你不好。” 竟然敢说他们主子是不祥之人,明明被他们主子爱护的人会无比幸福,她们可见过几个男子会也是一个女子亲力亲为做这么多事情? 作为姜时的贴身侍卫,整个武安侯府明面上是应管家在管家,实际上丹青对于府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每日都会按时如实上报给姜时。 郁檀琦来到武安侯府后的一举一动更是姜时最为关注的事情。 只是不想让郁檀琦觉得被束缚,他才没有出声制止,而是换了个方式让她答应他暂时不要再吃甜食,也不要再听那些污言秽语的故事。 姜时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才捧着两大朵莲花去到郁檀琦面前。 郁檀琦看到莲花很是惊喜:“好漂亮的莲花,现在莲花已经盛开了么?” 她已经在床上躺了快两个月,骨头越发懒散,走的最远的路就是去药园里看看药草,然后立马回去躺着养伤,但是气色却一天比一天好,原本浅淡的唇色也有了些许血色。 就连尖细的下巴也圆润了些,脸颊越发粉嫩,模样竟然多了几分娇憨可爱。 还有胸脯也鼓了许多,琳琅和桃华服侍她沐浴时都会脸红打趣小姐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了。 郁檀琦感觉身子日渐丰腴,开心又忧桑,好在一看手腕一掐腰肢和大腿,依旧纤细,她才松了口气。 这多亏了姜时这段时间天天亲自投喂和陪伴,不但没让郁檀琦觉得寂寞无聊,反而每天脸红心跳,不知道是天热还是什么原因,很想洗冷水澡。 毕竟谁能无视一个优雅美少年散发出来的人夫魅力…… 捂脸,暂且不提。 姜时黑眸温柔含笑:“嗯,莲花已经开了,我特意摘来给你。一朵养在屋内,另一朵可以做成菜吃。檀琦可想好该怎么吃这朵莲花?” 这两个月,郁檀琦的嘴巴已经被姜时养叼了,很自然地点菜:“想吃荷叶鸡,莲房鱼包,嗯,剩下的就不知道还能怎么吃啦,你看着做吧。” 于是今天晚上两人的晚膳就是荷叶鸡,莲房鱼包,荷塘月色,以及莲子羹。 郁檀琦吃喝汤,养伤的时候也需要喝汤补身,所以每顿膳食都有汤。 加上一天四五碗汤药,郁檀琦一天按时小厕至少三次,虽然有点辛苦,但也是为数不多能够活动的时候。 郁檀琦轻轻叹息,忽然想到了曾经看过的古代故事,据说江南富贵人家的姑娘以足不沾地为贵,一生下来就没有下过床,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成亲时连床一起带走。 这床就叫做“千工床”,类似于二十一世纪的房车,但比房车要精致华丽许多。 但这对郁檀琦来说有点吓人,还好她还是可以下床如厕。 毕竟她虽然懒散不爱动,但更爱自由,不想动和不能动是两回事。 好在再躺一个月就可以出门了。 郁檀琦开心地吃了两大碗饭和一大碗汤,然后对姜时夸赞道:“子安做的莲花全宴真好吃,我都忍不住吃撑啦。” 姜时温柔提醒道:“小心积食,肚子难受一定要及时说出来。” 他细心周到,怕郁檀琦控制不住吃太多积食肚子不舒服,还亲自做了可以健脾消食的药丸。 “知道啦。” 郁檀琦忍不住看向他的一双手,心想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平常不是握笔就是捧书拿剑,现在竟然天天为她下厨,真是让人不好意思面红耳赤啊。 受伤的肩膀已经可以用衣物遮挡,但是夏日炎炎,郁檀琦穿上了闺阁少女的轻薄夏衫,领口大开,不可避免地露出雪白精致的锁骨和浑\/圆饱满的半边\/胸\/脯。 她刚见到这样的衣衫时还很惊讶,原以为古人封建古板,大夏天也里三层外三层得包裹,实则不然。 闺阁少女之所以足不出户,外男不得轻易踏入女子后院,是因为女子夏日炎炎也要穿得清凉舒坦,不然热出病了得不偿失。 郁檀琦开心地穿上漂亮清透的衣衫后,暂时忘了姜时这个“外男”。 而目光克制了许久的姜时,在饭饱后有些松懈惫懒,微微垂眸,视线不由得落在床上少女雪白剔透的肌肤上。 呼吸微沉,喉结滚动。 第85章 情|欲 夏夜的蝉鸣聒噪。 姜时莫名觉得口干舌燥,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然后一饮而尽。 他鲜少有如此急切的动作,郁檀琦抬眸看向他。 他又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郁檀琦不由得问道:“子安,你很渴吗?” 姜时抿了抿唇,压住身体的燥意,对她弯唇笑了笑道:“嗯,可能是今日水喝少了。” 少年唇形优美,唇色依旧浅淡,灯光下泛着粼粼水光,无比诱人。 郁檀琦咽了咽口水,忽然觉得自己也有点渴了。 饥|渴。 她假装淡定地移开视线,实则眼神飘忽,不知道该看哪里。 那只肩膀没有受伤的手无意识地把玩着散下来的乌黑长发,温暖的烛光下,少女脸庞柔和,柔弱地靠坐在肩头,肌肤赛雪。 姜时隐忍得闭了闭眼睛,克制着起身,温润的声音中多了些低沉沙哑:“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郁檀琦乖巧道:“好,你也是。” 姜时起身,难得有些匆忙地转身离去。 郁檀琦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是她的错觉吗? 怎么好像觉得,姜时走得有点急呢? 难道是有很着急的事情吗? 姜时回到韶光院,少年人瘦削的身姿修长挺拔,抿着唇一声不吭给自己抬了一木桶的冷水,一点也没有羸弱不堪的模样。 莹白如玉的双手快速却有条不紊地脱衣解带,肌肉线条紧绷的长腿迈进木桶里,清凉的冷水刺激谢肌肤,似乎压制了些许不安分的燥热。 姜时微微咬着唇,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可避免地浮现少女衣衫单薄靠坐在床头的娇媚模样。 他猛地睁眼,微微喘息。 然而还是控制不住地会想到她。 耳边似乎响起少女甜美温软的声音。 “子安,子安。” “子安你真好。” “子安你好厉害啊。” …… 她总是不吝于夸赞他,好似在她心里,他是最好的,最厉害的人。 心跳声如雷贯耳,姜时的身子越发滚烫,原本清冷的凉水似乎也被他的体温烧热。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姜时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旁的权贵世家的公子,长至十一二岁时,就会有母亲帮忙安排房中事,身边会多几个通房丫环伺候。 可姜时的母亲已经不在了,祖母也在十一岁那年病逝。 但祖母生前总教育他,身为男子,一定要管住自己的欲|望,无论是私欲还是情|欲,都不能随意发泄。 姜时的父亲,武安侯姜楚就没有过通房丫环,所以姜老夫人也不准姜时有,她说这是姜家的家规,每个姜家子孙都要认真遵守,违者不配为姜家人。 一个男子,若是连自己的欲望都控制不住,又如何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 姜老夫人是姜时最爱重的长辈,也是他最敬重的夫子,他觉得祖母说的话很多,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无欲无求,没有一己私欲。 可自从遇到郁檀琦,姜时发现自己竟然生了许多贪念。 想抱她,想亲她,现在甚至想看她…… 姜时蓦然起身,水声淅沥,少年人瘦削的身躯肌肉紧致漂亮,他伸手拿起一旁的衣裳快速穿上。 夜深人静,韶光院书房的灯依旧亮着。 姜时握着狼毫笔,站在书桌前,垂首低眸,已经写了快一个时辰的字。 忽然,他瞳孔一缩,如梦初醒般放下笔,垂眸揉着酸痛的眉宇。 再次睁眼,他黑眸平静地看着所有纸张上写了数遍的“檀琦”二字,将纸张一张张整理好,最后放进箱子里。 他低声叹息。 半晌,他拿起一张空白干净的画卷放在平整的桌面上,执笔作画。 简单细腻的墨水缓慢描绘出少女柔和甜美的面容,鬓间的步摇,耳垂的耳环,一笔一画,尽显少女灵动美丽的神态。 画完后,姜时静静地看着画卷上的郁檀琦。 好想快点娶她为妻。 他抿了抿唇,纤长的乌睫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绪。 他有点等不及了。 …… 郁檀琦受伤的是左边肩膀,但因为伤势过重,暂时不能下床,所以也不能够拿笔写字。 谢家的书信每月都会传来好几封,郁檀琦也不想让他们担心,主动让姜时帮她隐瞒自己受伤的消息,同时让他帮自己写信。 姜时很快模仿出了她的字迹,一一给谢家人回信,至今为止,还没有暴露。 毕竟除了字迹不是她亲手写的,写字的话风却是她的,除非是像郭先生那样的认字大师,否则不会有人认出来。 今日又送来几封谢家的书信,都在询问她中秋会不会回谢家一起过。 郁檀琦自然不能够回谢家,八月的时候她虽然已经能够下床,但舟车劳顿,万一伤口裂开,她的肩膀估计就不能够要了。 于是她找来姜时让他帮自己回信,说中秋不回去了,要陪他过。 姜时握笔的手微微一紧,听着郁檀琦说的话,快速又平稳地在信笺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属于少女的娟秀字迹。 尽管当着姜时的面已经夸过他很多次,但是当着他的面,以自己的口吻给谢家人写信提起他,表达自己对他的深情,这对郁檀琦来说还是让人很是脸红害羞。 她红着脸,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想陪世子过第一个中秋……” 姜时忍不住弯唇,写下一行字。 谢家送来的信有六封,每个人都问郁檀琦回不回谢家过中秋,所以这样的话术姜时要写六遍。 但因为收信人不一样,所以郁檀琦回的内容也不能一样,所以她要亲口再说六遍对姜时情深义重的话。 她都不敢看姜时的脸,生怕对上他含笑的双眸。 尽管知道他的笑是温柔的笑,但她还是会不好意思啊啊啊。 她就是一个容易害羞脸红的小姑娘。 好不容易说完最后一句话,郁檀琦松了口气,快速说道:“好啦,麻烦子安了,把信给琳琅让她去寄信吧。” 姜时将信纸放进信封,然后全部交给琳琅。 琳琅出门时,正好碰到丹青。 丹青看着姜时说道:“主子,属下有事禀报。” 第86章 惺惺相惜 姜时微顿,对郁檀琦笑道:“我先去处理事务,晚点再来陪你。” “好的。”郁檀琦连忙点头。 姜时出来后,丹青小声道:“主子,大殿下找你。” 姜时微微颔首。 韶光院。 一身紫袍高贵俊美的大皇子看着缓步而来的姜时笑道:“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姜时问道:“不知殿下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高瑞微微挑眉:“没要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姜时摇头:“自然不是,只是如今武安侯府万众瞩目,我担心殿下。” 他们二人的联盟,可以说几乎除了彼此的心腹,无人所知。 私底下,两人见面次数很少,通过书信往来,传递信息。 表面上也只有在宫宴上见过,甚至很少说上话,在外人看来,两人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姜时会选择和高瑞联盟,原因很简单,一是高瑞是嫡长子,二是高瑞的确符合一个储君应该有的品行和心机手段。 高瑞是张皇后唯一的儿子,在皇帝还没有登基时就出生了,武安侯姜楚还活着时,曾经抱过三岁的高瑞,甚至教过他认字。 高瑞今年二十三岁,从小就记得姜楚是万晋国的英雄,也记得他曾经抱着他,教他写“黎民百姓”四个字。 那个一身红衣已过弱冠却依旧充满少年感,鲜衣怒马肆意张扬的青年曾笑着说道:“男儿应志在四方,保家卫国,守护黎民百姓,方显男儿本色。” 那时的高瑞才三岁,懵懵懂懂,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很喜欢这个爱笑的漂亮青年,拍着小手学着他说话:“男儿本色!” 姜楚长手一伸,把他抱在怀里哈哈大笑:“阿瑞真可爱,答应叔叔,以后一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三岁的高瑞天真无邪地笑着拍手:“男子汉!” 他很喜欢姜楚,比喜欢还是王爷的爹爹还要喜欢,因为姜楚会抱着他,会教他写字,还会给他讲故事。 他爹只会看着他说:“瑞儿又长大了点。” 有一次小高瑞忍不住对娘亲说:“要是叔叔是阿瑞的爹爹就好了。” 娘亲紧张地捂住他的小嘴:“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能乱说。娘知道你喜欢姜楚叔叔,但你爹才是你爹,要是让他听到你这样说,咱娘俩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小高瑞自小就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知道娘亲很不容易,爹爹的后院里一堆侍妾,他还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庶出弟妹。 他很快便认错,表示再也不会乱说话。 后来他见到了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大家都叫她兰将军,只有姜楚叫她珠珠,看到她时,会流露出很不一样的神情。 那时的高瑞不懂,但也知道姜楚很喜欢这个又美又飒的兰将军。 所以他们顺理成章成了亲,小高瑞很开心,因为他做了他们婚房的滚床童子,还有另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姜楚和兰珞珠都说,他们想要一个像高瑞一样聪明机灵的男孩,以及像小姑娘一样漂亮可爱的女孩。 小高瑞当时就拍拍小胸脯保证道:“叔叔和婶婶一定会生个像我一样的弟弟!” 他心里偷偷地想,既然姜楚不能够当他爹爹,那他可以当姜楚孩子的哥哥,他一定会对他的孩子很好,保护他一辈子。 后来兰珞珠很快就怀孕了,小高瑞很高兴,恨不得天天去武安侯府守着小弟弟出生。 他悄悄对姜楚和兰珞珠说道:“婶婶肚子里是一个小弟弟。” 因为比起妹妹,其实他更喜欢弟弟,因为这样他就能够带弟弟做很多事情,妹妹就太麻烦啦。 姜楚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我们都很喜欢。如果是妹妹,阿瑞也要好好当一个哥哥哦。” 他认真点头:“阿瑞会当好一个哥哥,保护弟弟和妹妹的。” 姜楚牺牲时才二十四岁,高瑞那时才六岁,却已经知道什么是生离死别,悲伤难过了许久,决定和姜楚一样,做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但是张皇后只有他一个儿子,不允许他上战场,高瑞便开始想要争夺储君的位置。 将军可以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皇帝则可以在后方提供支持和援助,还可以选择更多良将好官保护黎民百姓。 他对张皇后说了自己的想法,张皇后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但她要求高瑞不能够要蛰伏隐忍,不能够太出挑,因为她们母子都不得皇帝喜欢,他若是表现得太聪明,会被忌惮,也会被陷害,就像武安侯夫妇一样。 张皇后说漏了嘴,高瑞才知道,原来武安侯夫妇的死是奸人所害。 他十分愤怒,然而十岁不到的他太过弱小,根本无力帮武安侯夫妇报仇,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害了他们。 他们甚至害了武安侯夫妇还不够,还对年纪尚小的姜时下死手。 高瑞为了帮武安侯夫妇报仇,也为了更好地保护他们的孩子,听从张皇后的话,选择隐忍蛰伏。 因为姜时身体的原因,幼时足不出户,哪怕是高瑞也见不到他,但高瑞从来没有一天放下过他。 姜时是姜楚唯一的孩子,也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弟弟,他一定要保护他健康长大成人。 后来高瑞想到一个办法,他给姜时写信,告诉他自己是谁,说曾跟他的父亲武安侯保证过,他会保护他一辈子。 姜时很快回信,两人年纪相差六岁,姜时那时七岁,而高瑞已经十三岁,是个初长成的少年,彼此沟通却并没有障碍。 姜时相信了高瑞信里的话,两人开始书信往来,彼此都知道对方竟然和自己一样在隐忍蛰伏,惊喜之余惺惺相惜,尽管很少见面,感情却日渐增加。 高瑞把姜时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怜惜他自幼没了爹娘,几乎一腔柔情都给了他。 在知晓他亲自迎接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回武安侯府后,他就仔细调查了郁檀琦,也密切关注二人的一举一动。 外人不知郁檀琦为了姜时受了重伤,高瑞是知道的,甚至还知道他为了她失了以往的淡定从容。 他们两人原本的计划,因为郁檀琦,而发生了改变,这对高瑞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第87章 失控 “你担心我,我反而更担心你。”高瑞看着姜时说道,“子安,你着急了。” 姜时神色平静:“殿下认为我处置张凯不妥吗?” 高瑞摇头:“张凯是他咎由自取,就算你不做,我也会出手。我说的是你动用了侯爷的旧部,你就不怕被他所察觉?”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云王云暄,杀害武安侯夫妇的先云王之嫡子,一个心机手段比先云王还要阴沉狠辣之人。 先云王杀了武安侯夫妇,武安侯夫妇的旧部卧薪尝胆十数年,终于杀了先云王和先云王妃,看似为武安侯夫妇报了仇,然而云王府和武安侯府的矛盾仇恨却愈发加深,可以说是死敌也不为过。 云暄不可能不知道先云王夫妻的死因,可他竟然隐藏至深,从未表现出对姜时有怨恨的情绪,甚至还试图拉拢姜时,想要得到武安侯夫妇的影响力,由此可见,他是一个比姜时和高瑞还要狠的人。 他甚至还允许自己唯一的嫡亲妹妹云姝追着姜时,似乎还想促成两人的姻缘。 高瑞自认为若他是云暄,他做不到这样,云暄实在是让人忌惮。 高瑞凝重道:“此人心机深重,你我羽翼未丰,实在不宜过早被他看出虚实。” 他知道姜时其实是一个良善的性子,虽然不至于以德报怨,却也不会赶尽杀绝,下手狠辣。 姜家人和三皇子联手想要杀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他都小心躲避忍了下来,只为等一个契机,将他们一举拿下。 然而云郡主生辰宴那天,姜时和郁檀琦遇袭,郁檀琦为了保护他身受重伤,他没有与高瑞商量,直接动手将姜家人和三皇子揪了出来,结果是很好,但对于他来说却很有风险。 姜时却不收敛。 前些日子三皇子府刺客来袭,三皇子没了一条手臂和一条腿,余生成了一个废人,只能在床上苟延残喘。 王贵妃知道后,险些发疯,吵着闹着让皇帝抓出凶手,不然他们琅琊王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琅琊王氏是不输于陈郡谢氏的世家,哪怕是皇帝也不得不给三分薄面。 皇帝将找出凶手的任务交给了高瑞和高砚。 高瑞知道,他这个善于帝王制衡之术的父皇对他起了疑心,所以派最疼爱的六皇子高砚和他一起,目的就是为了警告他,以及监视他。 毕竟三皇子一直仗着母妃受宠又出身琅琊王氏,从小对他没大没小,多次欺辱他,他都忍了下来。 哪怕这些年他一直努力做一个优秀但不出挑的皇子,依旧没能够让皇帝对他放心,皇帝对他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 好在高瑞早就对这个父皇失望,也没什么不甘和难过,他只是担忧姜时。 在他的印象里,只要不是太过分或者是实质性的伤害,他都不会记恨,也不会报复回去。 三皇子和姜家人的确过分,但姜时和高瑞原本计划也只是在关键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而现在并不是时候。 可姜时却突然出手,姜家死了一半,三皇子成了废人,余生都会痛苦地活着。 高瑞不认为姜时残忍,这样的报复也不重,只是姜时没有跟他商量,擅自出手,让他有些不安。 姜时失控了。 因为郁檀琦。 郁檀琦身受重伤不得不躺在床上,姜时怎能让罪魁祸首轻松自在地活着。 姜时声音微冷:“我自有分寸,还请殿下放心,短时间内,他就算对我起了杀心,也不敢轻易对我出手。” 高瑞看着他:“你如何能够笃定他短时间内不会对你出手?” 姜时轻笑一声:“我阻止了他拉拢晏丞相,他开始怀疑我,但不知我深浅,不敢轻举妄动。殿下,你知道的,他一直是一个很小心谨慎的人。” 高瑞若有所思道:“是啊,他一直是一个很小心谨慎的人,谁也不相信,竟然至今都没有娶妻生子。” 他知道郁檀琦让姜时救了个姑娘,和云暄新收的属下容则有些关系,这样的关系足够让看中名誉的晏丞相当即反悔。 毕竟若是容则的过往被人扒了出来,晏丞相的名誉就会受到影响,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能够爬到丞相的位置,晏丞相多年来一直维持着清正廉洁疼爱孩子的名誉,若是让人知道他把女儿嫁给一个薄情寡义贪慕虚荣的人,他的声誉就毁了。 所以晏卿玉不用下嫁给一个寒门子弟。 不过…… 高瑞微微蹙眉:“晏丞相的心可不小,唯一的嫡女养到十八岁还未嫁人,也不知将来要给她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他有些唏嘘:“可怜晏姑娘有这样一位父亲,她的性子可比京城大多数贵女好多了。” 姜时对晏丞相的嫡女有点印象,但不多,闻言只是说道:“女子娘家强大,嫁人后若自己能够立得住,也许日子过得比闺阁中还要舒服自在些。” 高瑞感叹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哪个女子不希望嫁个如意郎君,而不是为了家族利益嫁人生子,一辈子为别人而活。” 姜时道:“殿下若是怜惜晏姑娘,何尝不能够娶她为妃?” 高瑞看着他笑道:“人家心有所属,我娶回来做甚?我也希望娶一个能和我琴瑟和鸣的好娘子。”女人太多了可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他也不是很想要晏丞相这样的岳父,晏家和他舅父一家感觉差不太多。 他对张家并没有什么好感。 姜时道:“殿下年纪已经不小了,陛下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孩子都好几个了。” 高瑞:“你爹二十四岁才有你,我才二十三岁,不急。” 姜时没再说什么,黑眸却失神片刻。 高瑞忽然想到什么,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六弟看着是个聪明的,结果却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以为他臣服于自己麾下,殊不知已经反被利用。” 他口中的六弟自然就是六皇子高砚,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自幼备受瞩目,是储君之位最有希望的皇子之一。 甚至已经有人上朝时给皇帝建议封六皇子为太子。 皇帝并没有同意,君心莫测,谁也不知道皇帝心里的想法。 第88章 羡慕 “六弟因为云郡主而选择和他合作,不异于与虎谋皮,迟早会被反噬。子安,你自小便很有主意,但你最近的行为实在有些过于冒进,我今日过来就是想提醒你,我们忍了这么多年,不能半途而废。” 高瑞紧紧看着姜时,“你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要让他抓住你的软肋。” 如果可以,他自然不希望姜时有软肋。 可看着姜时肉眼可见的越发有朝气,他又为他感到高兴。 他不能剥夺姜时感受温暖的权利。 但他必须得提醒姜时,他们现在的处境,一旦被敌人发现有软肋,若被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姜时长睫轻颤,低声道:“多谢殿下提醒,我心里清楚,绝对不会坏了我们的计划,还请殿下放心。”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你未婚妻的身子现在如何了?” “好了些,再过一月应该就可以下床了。” “我带了些药材,应该都是能够用得上的,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说。郁姑娘是我未来的弟媳,我也是把她当半个家人来看待,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们见一面认识认识?”高瑞笑着打趣道。 姜时想了想道:“等我问过她再说吧。” 高瑞笑着摇头:“你啊,同你爹一样。” 他记得姜楚和兰珞珠还没在一起时,也总是会问兰珞珠的意见,原本运筹帷幄的大将军对心上人“唯命是从”,让人惊愕又好笑。 姜时抿了抿唇,对于自己爹娘的事情,他大都是从高瑞这里听来。 这也是他会和高瑞成为挚友的原因之一。 他羡慕高瑞见过他的爹娘,甚至他的爹娘还抱过他,教过他认字。 而高瑞其实也很羡慕姜时有武安侯夫妇那样好的爹娘。 不像他爹,滥情又绝情,后宫嫔妃一大堆,却并没有给过谁真心和真情。 …… 在床上又躺了一个月后,郁檀琦终于能够下床了。 七月盛夏,屋子里都需要用上冰块降温,外面日头更是灼热,但郁檀琦还是想要出门,不是为了晒太阳,而是为了看莲花。 姜时放下手中事物,陪着郁檀琦来到桥上,看着又开了一大片莲花的池塘。 莲花池中翠叶摇曳,散发出清新怡人的芬香。 郁檀琦感叹:“真好看呐。” 姜时看着她脸上细密晶莹的汗珠,手中拿着扇子,轻轻为她扇风,“嗯,很好看。” 要是能够拍下来就好了。 郁檀琦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子安,你会作画吗?” 姜时很快便懂她的想法,笑了笑道:“我会,檀琦可是想让我画一幅莲花图?” “嗯呐,可以吗?” “当然可以。” 只要她想,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想办法给她。 “我想亲眼看着你作画可以吗?” “可以,我让人去拿画笔过来。” 于是这一整天,两人就坐在莲花池旁的长廊上,姜时看着莲花作画,郁檀琦看着他作画。 琳琅和丹青在一旁给各自的主子小心扇风。 一副岁月静好的悠闲模样。 高嬷嬷和应管家在不远处看着,两脸欣慰。 高嬷嬷感叹道:“自从郁姑娘来了侯府,世子一天比一天开心了。” 应管家点点头:“是啊,侯爷侯夫人和老夫人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的。” 高嬷嬷忽然想到:“你说郁姑娘来侯府也有五个月了,她的十六岁生辰是九月九号,也快了,世子是想在郁姑娘生辰之前迎娶她,还是生辰之后呢?” 应管家想了想道:“这我也不知道,不如你去问问世子?” “也是时候该问了,毕竟侯府没有正经的长辈在,世子和郁姑娘这般相处也不太好。” 等姜时作完画和郁檀琦用了午膳后,高嬷嬷找到他,“世子,老奴有件事想问一下世子。” 姜时温声道:“高嬷嬷请说。” 高嬷嬷问道:“世子可想过何时迎娶郁姑娘?” 姜时微怔,没想到高嬷嬷会突然这么问。 但他早就想好了,便笑着说道:“现在还不急,我答应过谢老夫人,要有所成就后才能够迎娶檀琦为妻。” 高嬷嬷惊讶道:“这是为何?谢家不是已经让郁姑娘带着嫁妆同你来到侯府了吗?为何还会有要求?” 姜时说道:“谢老夫人也只是担心檀琦,怕我不学无术守不住侯府家业,所以才这般要求我。嬷嬷不用担心,我会尽快达到谢老夫人的要求,让她满意,然后娶檀琦为妻。” 高嬷嬷笑道:“世子自幼聪明好学,老奴自然是相信世子的。老奴先下去了,就不打扰世子看书了。” “嬷嬷慢走。” 应管家在外面等着,见高嬷嬷走了出来,连忙上前低声问道:“如何,世子怎么说?” 高嬷嬷轻轻叹了一声,摇头,边走边低声同他说了姜时刚刚跟她说的话。 “啊?那我们世子何时才能够娶妻生子哦……” “不会太久的,且世子今年也才十七岁,当年侯爷也是二十三了才成亲,不着急。” “也是,世子应该会参加下一届科考,到时候肯定榜上有名,再风风光光迎娶郁姑娘,也是一件美事。” …… 郁檀琦能够自由下床后,便有些闲不住。 但是本就娇弱的身子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走了不到一刻钟就累的不行。 七月盛夏炎炎,再好的油纸伞也挡不住炙热的阳光,郁檀琦便想着在大树底下乘凉,旁边摆放着两大盆大冰块,还有琳琅和桃华在一旁轻轻扇风。 一副很悠闲但又很奢侈的景象。 没办法,古代没有电,夏天只能靠储存在冰窖里的冰块过火。 郁檀琦再一次庆幸,她穿的是富家千金,而不是小农女或者下人。 不然这种天气没有冰块还要干活,她恨不得直接去死。 桌子上则摆放着冰镇过的水果,但高嬷嬷盯着她,不准她吃很冰凉的,说她身子不好,伤还没有痊愈,要是吃坏肚子难受得还是她自己。 郁檀琦只能看着还散发着清爽凉气的水果望眼欲穿。 呜呜呜,好想吃,还想吃冰淇淋,冰奶茶,沙冰……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第89章 好甜 “桃华,你去把李厨娘他们叫来,我有事情要他们帮忙。” “是。” 桃华很快带着李厨娘三人过来。 除了李厨娘,另外两个都是男厨子,一个姓赵,一个姓林,都是郁檀琦的下人。 郁檀琦压抑着兴奋看着他们说道:“我记得你们都会做一些点心小吃,我想教你们做一些解暑的冰饮,你们谁做的最快最好,我重重有赏。” 三人眼睛瞬间亮了。 李厨娘有些迫不及待问道:“小姐想教我们做什么冰饮?” 郁檀琦指向摆放在一旁的两大盆冰块,笑盈盈道:“当然是用冰块做的冰饮。” “冰块?”三人茫然不解。 郁檀琦以前在奶茶店和冰淇淋店打过工,知道了很多奶茶和冰淇淋的原料做法,在家也自己制作过,味道还不错。 虽然这里生产工具比较落后,很多原料制作不出来,但是也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奶茶和冰淇淋。 她说道:“我先说一遍,你们最好拿纸笔记下来,然后慢慢研究,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李厨娘三人都识得一些字,平常怕记不住要做什么菜要买什么菜也会用纸笔记下来。 桃华又去拿了纸笔过来给他们三人。 “红茶和白糖小火炒成焦糖色,再加入热水煮开,等水变成茶色后加入牛奶,然后小火一直不停地搅动……” 郁檀琦慢慢地说,李厨娘三人努力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 高嬷嬷微微蹙眉,但还是等郁檀琦说完后才开口说道:“姑娘,你说的这道冰饮放的糖太多,你现在暂时还不能吃这么甜的东西。” 郁檀琦眨巴着大眼睛软软说道:“我不喝,给子安和你们喝。这么热的天气,你们喝一杯冰冰凉凉的奶茶会很舒服哒。” 高嬷嬷的心瞬间软化了,甚至还有些歉疚,连忙说道:“用冰块做的奶茶是很珍贵的东西,主子们喝就好了,我们下人就不用了。” 郁檀琦眉眼弯弯:“没事啦,我有很多冰,就算侯府所有的人天天吃冰都吃不完哦。这么热的天,你们伺候也不容易,嬷嬷就不要跟我客气啦。等他们做出了冰奶茶,嬷嬷可以帮忙尝一下味道吗?” 小姑娘笑得很甜,高嬷嬷哪里忍心拒绝,连忙点头说道:“这是老奴的荣幸。” 这年头,可只有达官贵人能够天天用的起冰块,他们这些下人也沾了郁姑娘的光才能够站在冰块旁边去暑。 要知道姜时自幼就很少用冰块,他读书读的多,认为“心静自然凉”,武安侯府的冰窖里的冰几乎都是用来储存食物。 姜老夫人还在的时候,偶尔会用冰块。 以前姜家人来打秋风的时候,也想要冰块,但自从姜老夫人去世后,姜时就说他不用冰,冰窖没冰了,没给他们,还被明里暗里好一通指责,甚至还在外面说姜时的不好,说他藏着冰不给亲人用,真是冷血心肠。 姜时对此不做解释,任由他们怎么说怎么逼迫,就是咬死拿不出冰。 实则不然,武安侯府本就有一个很大的冰窖,是姜楚还在时就打了出来,为了让夫人老娘夏日过得舒坦,他还搞到了制作冰的法子,让武安侯府永远都不会缺冰用。 而郁檀琦手里也有几个有冰窖的土地,同样不缺冰用。 她想用自己的冰,但姜时没让,告诉她侯府冰用不完,让她随便用。 郁檀琦知道武安侯夫妇给姜时积累的财富很多,姜家人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就已经眼红得六亲不认,所以她也没有跟他客气。 冰奶茶,冰淇淋,沙冰…… 李厨娘三人都是厨艺很好的厨子,很快便掌握了火候,李厨娘在夜幕降临时做出了第一杯味道不错的冰奶茶。 郁檀琦让高嬷嬷试了味道后,就提着冰奶茶去找姜时。 正好也到了两人一起用晚膳的时辰。 今天的晚膳是侯府的厨子做的。 姜时毕竟是世子,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天天下厨。 郁檀琦也没有失望,她喜欢吃姜时做的饭菜,也喜欢吃其他美食,只要好吃就行。 她笑吟吟地递给姜时一杯冰块还没有完全消融的奶茶,“子安,你猜猜这是什么?” 姜时自然知道她今天一整天都做了些什么,但故作不知,思考一番后说道:“是冰饮吗?” “猜对啦,你真聪明。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好。” 姜时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带着甜腻的奶香,他看着郁檀琦,弯唇笑道:“很甜,很好喝。” 郁檀琦高兴道:“你觉得好喝就好,后面还会有更多好吃的冰饮哦。夏天吃这些最舒服了。” 姜时黑眸温柔含笑:“檀琦真聪明,这种冰饮我以前从未听说过。” 郁檀琦有些不好意思道:“这都是我从书上看到的,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啦。” 姜时笑道:“这也是因为你读书多,所以能够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郁檀琦忍不住捧着有些发烫的脸颊,小声道:“你老是夸我,我都不好意思啦。” 虽然她听得心里甜滋滋的。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而且还是一个美少年的当面夸赞。 “我说的都是实话。” 姜时忍俊不禁,神情温柔得不可思议,她怎么这么可爱啊。 可爱得让他好想用力抱住。 周围站着的琳琅和高嬷嬷看得合不拢嘴。 甜,好甜啊。 比放了白糖的奶茶还要甜。 …… 很快,李厨娘三人就学会了郁檀琦教的所有冰饮。 孙厨子和另一个侯府的厨子看得眼热,询问了郁檀琦后,也跟着学做冰饮。 虽然姜时不会吃他们做的冰饮,但是他们自己可以吃啊,还有家里人。 高嬷嬷提醒郁檀琦:“姑娘,这几个冰饮的法子,你最好要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二十一世纪都讲究专利,更何况是生产力落后的古代。 就像是读书人的孤本难求,很多权贵之家也有很多秘籍不会外传,其中也有许多美食的方子。 郁檀琦虽然大方,但也不是傻子,她点头道:“嬷嬷放心,我是相信侯府的下人,才会把方子给他们。” 姜时听到后,忍不住弯唇。 第90章 情侣装 郁檀琦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 姜时觉得是时候了,于是他对郁檀琦说道:“我有个朋友想见你,让他来侯府,我们一起吃顿饭如何?” 郁檀琦想也没想说道:“好啊。” 然后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问道:“你的朋友是谁啊?” 让她想想,书中男主有朋友吗? 嗯,还是有朋友的。 姜时说道:“是大皇子平昭王。”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适时流露出诧异的神情:“没想到子安你和大皇子是朋友。” 姜时笑道:“嗯,但这是秘密,我只告诉檀琦一个人,檀琦不要和别人说哦。” 他难得有些俏皮,眉眼微弯,像是一个真正的十七岁的少年郎,整个人也鲜活明媚了许多。 郁檀琦连忙拍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这个人嘴巴最严啦。” “嗯,我信你。”就如同你信我一般。 郁檀琦第一次见男主的朋友,十分紧张。 姜时的这个朋友可不是一般人,那是未来的皇帝。 她还没有见过真正的皇帝呢,能不紧张吗。 书中说,男主与大皇子情同手足,两人年幼时便建立起深刻的情谊。 有帝王命的大皇子哪怕怀疑自己,都不会怀疑男主。 书粉磕过头了,甚至想没有女主,双男主也行啊。 但男主和大皇子都是铁直男。 大皇子最后继承大统,要开枝散叶,却没有选秀充盈后宫,可是娶了一个民女为皇后,震惊了整个万晋国的人。 郁檀琦看的时候就在想,不愧是男主的好兄弟,都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作者这么会写,真的是太懂拿捏女读者的心了。 她都怀疑作者其实是个女的。 但男主实在太惨了,大皇子最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子孙满堂,他却孤独终老。 尽管流芳千古,但他夜深人静的时候,看到外面万家灯火,内心真的不会感到孤寂吗? 郁檀琦又忍不住心生恻隐。 眼前出现少年白皙昳丽的容颜,他对她展颜一笑,眉目温柔:“檀琦在想什么呢?” 郁檀琦回神,弯唇笑道:“我在想,我是第一次见你的朋友,要好好准备才行。” 姜时说道:“不用紧张,大皇子的性子很好,你只需用平常心对待他即可。” 虽然姜时这么说,但郁檀琦还是不能真的用平常心对待大皇子。 大皇子也是另一个大腿。 她虽然已经抱住了姜时这个粗大腿,但如果可以,她自然也要给大皇子留下一个好印象。 就像是男生追求女生,会努力在女生的朋友面前留下好印象让她们帮忙说好话一样。 咦,这个比喻好像有点奇怪。 郁檀琦拍了拍脸颊,肯定是最近天气太热了,所以脸颊总是发烫。 她忍不住悄悄看向姜时。 青衣少年正双手捧着一本书籍认真观看。 郁檀琦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她今天穿了身青绿色的纱裙,和姜时衣裳的颜色很相近。 她眨了眨眼睛,好像情侣装啊。 脸红害羞。 …… 比起无所事事的郁檀琦,姜时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 明面上他整日待在书房看书,写字,实际上他一直在思考布局。 毕竟他的身子“日益康健”,盯着武安侯府的眼睛明里暗里有无数双,大都是带着恶意。 京城的诸多百姓还记得当年名动京城的武安侯夫妇,也一直在歌颂他们的功绩,但对于一些权贵来说,武安侯夫妇的存在却并不让他们愉快。 这些权贵恃强凌弱,草菅人命,被武安侯夫妇知道后,轻则削爵,重则进大理寺上断头台,这怎么不让他们怨恨? 明明大家都是贵族,应该站在统一战线,武安侯夫妇却帮着那些低贱的百姓,反而来打权贵的脸,逼迫他们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因此武安侯夫妇双双去世后,京城不少权贵都松了口气,又开始了嚣张跋扈的作风。 他们盯着姜时,对于这个武安侯夫妇唯一的孩子,他们自然也没有好感,甚至巴不得他早夭。 龙生龙,凤生凤,万一姜时长大后是第二个武安侯,那他们的好日子就真的要到头了。 好在他们的“诅咒”灵验了,姜时果然从小体弱多病,七岁前都没有出过武安侯府的大门。 他们恶毒地说风凉话:“肯定是武安侯夫妇杀孽太重,反噬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这孩子肯定活不到弱冠。” 并且跟着在京城散播流言。 “武安侯世子一出生就害得母亲难产而亡,父亲战死沙场,天生的不祥之人啊。” “谁和武安侯世子走的近了,都会死于非命啊!” 他们是清闲的权贵世家,不知百姓疾苦,也不知戍边将士有多么危险不容易。 他们眼里只有自己高人一等的富贵生活,谁让他们不好过,他们就诅咒谁不好过,并且想方设法让对方死的凄惨。 然而他们没想到,一年十二个月每月都要病一回的武安侯世子,竟然在今年的五月开始“日益康健”。 有人去问太医院李院首,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两眼一黑,差点张口骂老天不长眼。 武安侯夫妇的孩子怎么就可以活到现在呢! 要是真让他长大成人,变成第二个武安侯可如何是好! 于是乎,姜家人虽然倒下了,但还有许多心怀不轨的人又在暗戳戳想要阻拦姜时有可能成才的机会。 而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杀了姜时。 他们不允许京城出现第二个武安侯。 然而武安侯府固若金汤,不准外人进,守门的两个门仆看着清瘦,却十分能打,还不收贿赂。 武安侯府每天负责出来采买的下人更是牛高马大,一个顶三个,买的东西移开视线就会不要,根本不给别人可乘之机。 那些权贵气的呕血。 姜家人真是没用,过去十七年去了武安侯府这么多次,怎么就没直接把姜时杀死? 早点杀死姜时,他们就不会落得全家死了一半还被流放的下场。 三皇子也是,明明外家比大皇子的外家还要厉害,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陷害谋杀姜时一样没成功,还被贬为庶人,现在更是成了一个废人,真是丢脸。 第91章 好吃 武安侯府外暗潮汹涌,侯府内却一片岁月静好。 大皇子高瑞在一个晴朗的日子登门拜访。 郁檀琦也终于见到了这位万晋国的下一任皇帝。 今年二十三岁的大皇子已经是青年模样,容貌俊逸,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高贵威仪。 她只是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做一个安静内敛的姑娘。 “檀琦见过平昭王。”她福身行礼。 大皇子已经封王,一般人都会称呼他的封号以示尊重。 只有亲近之人依旧可以唤他大皇子或者大殿下。 姜时便是这般唤大皇子:“殿下。” 高瑞礼貌地注视郁檀琦,嘴角噙着一抹笑:“郁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姜时招呼着他们坐下,“殿下,盛夏暑热,檀琦为我做了一些解暑的冰饮,我想请你尝尝味道,若是喜欢,可以拿一些回去冰着喝。” 三个下人端着盘子过来,小心翼翼地将盘子里的冰饮放在桌子上。 高瑞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冰饮?我好像从未见过。” 姜时一一解释道:“这碗叫做水果沙冰,味道冰凉可口,殿下可以尝一尝。” “我听说过冰西瓜,还是第一次听说水果沙冰。” 高瑞惊叹,伸手拿起装着水果沙冰的碗,用一双筷子夹起芒果块,入口冰滑,浑身的热气似乎都被吹散,他眼眸微亮。 “的确好吃。”他又吃了一口去了核的荔枝。 姜时温柔地笑道:“这都是檀琦教下人做的冰饮,殿下觉得好吃就好。” 高瑞看了他一眼,嘴里有东西不好说话,但眼神表达了出来。 你小子,知道你未婚妻很厉害了。 合着今日让他过来不只是让他见见这位于姑娘,还想让他夸赞艳羡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好是吧? 姜时唇角微弯,修长如玉的双手拿起一小碗水果沙冰,对郁檀琦说道:“你身子不好,不能贪凉,只能吃一小碗。” 一小碗也很好啦。 郁檀琦开心地双手接过:“我知道啦。” 高瑞吃下一口蓝莓沙冰,怎么不见姜时亲手捧着水果沙冰给他。 男人啊,有了心上人就忘了手足。 毕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君子手足可以断,但不能衣不蔽体。 姜时一边看着郁檀琦小口小口地吃水果沙冰,一边对高瑞说道:“还有冰奶茶,殿下你可以尝一口,如果太甜了可以少放点糖。” 高瑞明知故问:“哪碗是冰奶茶?” 站在一旁的丹青很贴心地上前将冰奶茶递给他:“王爷,这碗就是冰奶茶。” 他也可喜欢吃郁姑娘发现的这些冰饮了,特别是奶茶,每天都要喝三碗以上呢。 高瑞:“……” 他瞪了丹青一眼,伸手接过冰奶茶,大口喝了起来,甜甜的味道冰凉可口,他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很好喝,郁姑娘实在聪慧。”他放下空碗,看着郁檀琦笑道。 郁檀琦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些都是我在书上看到的方子让下人们做出来的,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高瑞说道:“你能够看懂书上写的,并且教会下人做出味道如此可口的冰饮,这也证明你的聪慧,子安,你说是吗?” 姜时看着郁檀琦,眉眼温柔:“是的,檀琦很聪慧。” 郁檀琦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头假装很忙,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酸枣块。 高瑞忽然觉得有些牙酸。 他以前其实挺怜惜姜时是个孤家寡人,现在看到姜时有这么乖巧可爱的未婚妻,可以红袖添香,温香软玉在怀,日子不知道会有多快活。 而他的未来娘子还不知道在哪里。 高瑞面前已经有两个空碗,目光看向剩下的那碗,“最后一碗冰饮是什么?” 姜时说道:“绿豆牛乳冰。” 高瑞端起来喝了一口:“比有绿豆的味道,但是竟然没有吃到绿豆。” 郁檀琦解释道:“因为绿豆已经被搅散了,这样做成冰饮口感更好。” 高瑞感叹:“这三种冰饮我从未吃过,味道真是好极了,吃一碗便觉得浑身都清爽许多。” 他看着郁檀琦,“郁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想向你讨张方子,给母后送去,她一定会很喜欢吃这些冰饮。” 姜时看着高瑞微微蹙眉。 高瑞恍若未觉,不是他压力郁檀琦,是他真想为母后讨要这几种冰饮的方子,让母后这个夏天过得开心舒服些。 吃甜食会让人心情愉悦。 皇后都说出来了,郁檀琦哪里敢不答应,连忙说道:“王爷客气了,我会写好这几种冰饮的方子送给你。” 高瑞笑道:“我怕手下的人愚笨,一下子做不出这么好吃的冰饮,不知可否麻烦侯府的下人多做几碗,让我带给母后尝尝鲜?” “当然可以。” 最后高瑞心满意足地拿着三张冰饮方子和十个大食盒出了武安侯府。 他来的时候艳阳高照,离开时暮色四合,还蹭了两顿饭,可谓是收获满满。 他也是真孝子,没有回王府,直接进了宫。 凤仪宫内,雍容高贵的皇后娘娘正在独自用晚膳。 听宫女说平昭王来了,她惊喜地起身,看到玉树临风的青年还来不及询问他用晚膳没,就听到他高兴地说道:“母后,你猜儿子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张皇后这才看到他身后的三个侍卫各自拿着两个大食盒,想了想问道:“你又从哪里看到了什么好吃的,所以想着带来给母后尝尝味道?” “母后英明,这的确是好吃的,不过和我以往带给母后的不一样哦。”高瑞笑道。 “哦,那是什么?”张皇后不由得有些好奇。 “打开吧。”高瑞吩咐侍卫,然后亲手端出一碗水果沙冰递给张皇后。 “母后,这道冰饮叫做水果沙冰,你先尝一口,味道绝对好吃。” 扑面而来的凉气吹散了盛夏空中的炎热,张皇后不由得伸手接过,拿起勺子挖了一口带着草莓的沙冰,入口后的味道让她美眸微亮。 “味道很好。”她不禁颔首赞道。 “是吧,母后喜欢吃吗?” “喜欢,你这是从哪里买来的?” “不是买来的,是子安的未婚妻郁姑娘让下人做出来的,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吃,然后就迫不及待带来给母后尝尝了。” 第92章 口谕 张皇后惊讶道:“这都是子安的未婚妻郁姑娘想出来的冰饮?” 她虽然身在后宫,但也一直关注着姜时,知道姜时前不久带了个陈郡的未婚妻回来。 高瑞点头说道:“郁姑娘说她是从书上看到的,但儿子觉得她能看懂,并教会下人做出冰凉可口的冰饮也十分聪慧厉害。” 张皇后笑着颔首:“的确,这位郁姑娘可真是一个妙人,有机会的话,我想见见她。” 似是想到什么,张皇后说道:“正好下个月就是中秋,万晋国历来都会举办中秋宫宴,请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属入宫赴宴。 郁姑娘是子安的未婚妻,其父亲是正二品河道总督郁大人,自然也是有资格入宫赴宴,届时我传口谕会,邀请她入宫。” 高瑞笑道:“母后思虑周全。郁姑娘生得很是漂亮,母后见了一定会很喜欢。” 张皇后嗔了他一眼:“你啊,子安比你小六岁都已经快成亲了,你呢?什么时候带个儿媳妇给你母后看看?” 高瑞脸色微变,连忙坐下来拿起碗筷:“天气太热,菜放久了味道就不好了,母后,儿子陪你用膳吧。” 一提到婚事他就这副模样。 张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笑意,施施然坐在他的对面。 高瑞给她夹菜,讨好地说道:“母后,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黄瓜。等用完晚膳后,我们再去外面躺在榻上,边看星星月亮边吃冰饮,舒服快活得很。” 张皇后笑骂:“没个正经,这么会哄我开心,怎么不见你哄个娘子回来?” “母后,你就饶了我吧……” 清冷的凤仪宫只有在高瑞来时,才会响起欢声笑语,张皇后也只有在看到高瑞时,脸上会露出真心的笑容。 …… 郁檀琦晚上入睡前收到姜时亲自送来的三张地契。 姜时低声道:“今日是我让你损失了三张方子,这是我在京城的三张地契,一个是郊外的庄子,一个是书院,还有一个是首饰铺子,都有盈利,檀琦,我不会让你吃亏。” 郁檀琦摇头推手不要:“三张方子而已,又不值什么钱,子安不必同我客气。” 姜时将地契放在桌子上,“那是你的东西,因为我送出去了,我自然要补给你。且你我日后迟早会成亲,我的就是你的,现在不过是提前先交于你管理一些。” 郁檀琦差点被自己的口气呛到。 什、什么? 他在说什么? 她不敢问出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烛光下,少年漂亮白皙的脸庞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温柔说道:“应管家和高嬷嬷都是负责帮忙管理侯府的,你日后若是不想烦心琐事,便可继续把事务交给他们,每日只需过问他们即可。” 他这是,在告诉她以后嫁给他的生活是怎样的吗? 郁檀琦心脏扑通扑通跳。 她原本以为,他不一定会娶她。 毕竟一开始通信时,他就说过,如果她想,他们可以解除婚约。 是她不肯解除婚约,他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之后的言行也很负责任。 可他们之间并没有感情基础。 她想着,先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好好活着,必要时再解除婚约,可现在看来,似乎解除不了。 她真的要嫁给他吗? 在这个时代,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犹如第二次投胎。 他对她的好,是出于责任,还是真的对她有了感情呢? 郁檀琦抿了抿唇,心神有些不宁。 自幼孤身一人跌跌撞撞长大的经历让她不敢对爱抱有期待。 在二十一世纪,她甚至都没有能够一直陪在身边的知心朋友。 了解她的人都说:“郁檀琦,你是一个没心没肺到冷漠的人。” 是的,她承认她没心没肺,甚至到了冷漠的地步。 她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更没有过爱人。 爱是什么? 她不明白。 姜时对她这么好,会是爱吗? 姜时看着郁檀琦,以为她又害羞不好意思说话。 她一直都如此可爱,有时胆大得让人出乎意料,有时却又容易害羞脸红,实在是可爱得紧。 姜时唇角上扬,眼里的温柔犹如实质。 郁檀琦最终还是收下了这三张地契。 她让琳琅和桃华都过目一遍后再收起来。 两人看了地契后惊叹。 “这家书院就开在国子监的那条街上,听说可挣钱了!”琳琅这段时间也去京城逛了几圈,一是熟悉郁檀琦的嫁妆铺子,二是看看京城的铺子都有哪些。 “这家首饰铺子是开了十几年的字号了,也很赚钱。”桃华感叹,“小姐,你的嫁妆铺子虽然也都有盈利,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世子给的这两家铺子。” 郁檀琦微微挑眉:“真的假的,你们又没有看过这两家铺子的收入明细,如何得知?” 琳琅说道:“不用看收入明细,去店门口一看就知道了,书院每天来往的人络绎不绝,笔墨纸砚多贵啊,读书人的钱最好赚了。” 桃华也说道:“首饰铺子的客人也很多,京城的贵女都很舍得花钱打扮自己,一套首饰最贵能卖上几十万两,能不赚钱吗?” 郁檀琦现在虽然花钱更加大手大脚,但花钱的机会不算多,听到几十万两一套首饰也是忍不住心头一跳。 她不由得感叹:“古往今来,果然还是女人的钱最好赚。” 琳琅说道:“还有读书人的钱也好赚。” 郁檀琦没有说话,心想只是古代而已,到了二十一世纪,“纸墨笔砚”的价格都降了下来,读书人的钱已经没有女人的钱好赚了。 这个夏天,郁檀琦在床上躺着过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吃上了解暑的水果沙冰,奶茶还要等段时间才能喝。 她盼星星盼月亮,盼望能够喝奶茶的日子早点到来。 然而先到来的却是张皇后的口谕。 传口谕的人是张皇后身边的大太监黎公公。 好在是口谕,不用行跪拜大礼。 郁檀琦听到张皇后让自己跟着姜时入宫参加中秋宫宴时,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姜时。 第93章 有心 姜时对郁檀琦笑了笑,郁檀琦莫名就有些安心。 只是中秋宫宴而已,又不是鸿门宴。 应该没人敢大着胆子在皇宫暗杀男主,要暗杀也是暗杀皇帝。 张皇后不仅让黎公公来传口谕,还让他带来了给郁檀琦的赏赐,一整套华贵的首饰和衣裳。 黎公公笑着说道:“皇后娘娘很喜欢郁姑娘做出来的冰饮,只是当时不好赏赐,便等着今日让咱家过来传口谕时一并带着赏赐过来。” 郁檀琦低头恭敬说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黎公公打量着面前的青衣少女,肤如凝脂,领如蝤蛴,螓首蛾眉,暗自赞叹,果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同样一身青衣的武安侯姜世子站在她的身旁,两人就如同画上的金童玉女,无比般配。 黎公公又笑着说了些话,郁檀琦看了琳琅一眼,琳琅立马上前给了黎公公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黎公公感受着荷包的重量,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心里对郁檀琦也越发有好感。 不愧是姜世子的未婚妻,又得陈郡谢家老夫人亲自教导,果然知书达礼。 但他面上还要推辞,“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郁檀琦轻声道:“劳烦黎公公跑这一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公收下。” 黎公公便有些为难但一看就很开心地收下了荷包。 姜时送黎公公离开武安侯府时,也让丹青给了他一个大荷包。 黎公公上了回宫的马车后才打开两个荷包,看着都是成色很好的碎银,嘴角笑开了花,感叹道:“武安侯府真是家大业大,郁姑娘也十分阔绰,可见在家也是备受宠爱。” 他虽然是个阉人,不能传宗接代,但也有人的欲望,谁会嫌银子多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阉人也不能免俗,黎公公回到凤仪宫,就对张皇后说郁姑娘如何的貌美清雅,和姜世子是多么般配。 帝后是也是夫妻,夫妻本应一体,皇帝疼惜姜世子,皇后自然也疼惜姜世子,逢年过节,帝后给武安侯府的赏赐都是双倍丰厚,都比得过给皇子的赏赐。 张皇后含笑听着黎公公口述郁檀琦,想起前些日子大皇子进宫时的描述,大概能够想象出这位郁檀琦是一个怎样的可人。 她温婉说道:“百闻不如一见,三日后就是中秋宫宴,我很期待见到这位郁姑娘。” 黎公公笑道:“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张皇后也笑,随即想到了什么,感叹道:“今年的中秋宫宴,姜世子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想到姜时以往的情况,张皇后眼里流露出怜惜。 姜老夫人还在世时,还能够陪着姜时一起进宫赴宴,但姜老夫人去世后,姜时就只能独自一人进宫。 姜家那些人倒是想跟着进宫,但皇帝没有允许。 张皇后心中冷笑,皇帝明知道姜家人居心叵测,不想见到他们,却依旧放任他们上跳下窜,何尝不是一种制衡之术呢。 可怜武安侯夫妇为他出生入死多年,却都死于非命。 张皇后不信这其中皇帝没有推波助澜。 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 …… 八月刚入秋,天气微凉,张皇后送的衣裳是秋装,郁檀琦自然要穿着这身衣裳同姜时一起进宫。 姜时看了一眼衣裳的颜色,水蓝色,和他原本挑选的进宫穿的衣裳颜色相近。 他以往进宫几乎都穿蓝色系的衣裳。 姜时弯唇说道:“皇后娘娘有心了。” “什么?”郁檀琦没有听懂。 姜时笑道:“届时中秋宫宴我陪你去向皇后娘娘谢恩。” 郁檀琦有些紧张问道:“我第一次进宫,什么都不懂,你告诉我该怎么做,不然我怕丢脸出丑。” 姜时温柔道:“别怕,一切有我。” 他想了想,细心又耐心地对郁檀琦说了进宫的注意事项。 宫宴不比云姝的生辰宴,所遇到的人更多,都是达官显贵,也肯定会有人来找郁檀琦麻烦。 姜时以往独自一人倒是无所畏惧,那些侮辱嘲讽他向来不放在心上。 可今年多了一个郁檀琦,他不免担心她,甚至轻叹,若他不是这番处境,她也不用如此小心翼翼。 他的姑娘,应该一直无忧无虑,开开心心。 而不是被他所连累,不能安心进宫,甚至不能随心所欲地出门游玩。 必须得快些强大起来才行。 只有足够强大,才能做想做的任何事情,保护好她,让她无忧无虑。 姜时垂下黑色长睫,乌黑的瞳孔如同深不见底的墨潭,一向温和的神情多了些沉重的肃穆。 郁檀琦则是在回想原着剧情。 书中是有写今年的中秋宫宴,因为这时的男主还在龙傲天人生的过渡低谷期,孤身一人参加中秋宫宴,免不了要被那些看不起他又看不惯他的人嘲讽欺辱,云郡主看到后气得不行帮他出头,然后也被那些人讥讽,接着六皇子和云王出面,才制止了这场闹剧。 而这场宫宴,也发生了一个名场面,男主会对那些嘲讽看低他的人放下一句“狠话”。 “天道好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在场的人大都听得一头雾水,有些不学无术的人以为他在摆弄自己的才华,冷嘲热讽他只是一个秀才,摆弄什么呢。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男主要开始干大事了。 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最终都会得到报应。 第一个自然是姜家人,然后是三皇子。 …… 郁檀琦一想到自己穿书半年多了,书里的剧情虽然有些提前了,但离完结实在太远,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变数呢。 她不想抢云郡主的剧情高光。 但如果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姜时不好,她自然不能一声不吭,肯定要帮姜时说话。 她的性格和人设都不允许她在自己的人被人辱骂欺负时无动于衷。 哪怕是琳琅她们被人欺负,她也是要帮她们出头的。 郁檀琦暗叹。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一开始,郁檀琦来找姜时只是为了抱男主大腿活命。 现在,她已经把他当成朋友,他对她好,她自然也要真心对他好,不能让他寒心。 第94章 张皇后 八月十五中秋节。 宫门口络绎不绝,衣着华丽的男女相伴而行,低声交谈,不敢大声喧哗。 云姝今日打扮得格外娇俏漂亮,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等着武安侯府的马车到来。 终于等到了武安侯府的马车,她刚要上前,却看到帘子拉开后,身着天蓝色华丽长袍的少年下车后,紧跟其后是一个身着水蓝色华美衣裙的少女。 云姝咬牙,郁檀琦怎么也来了! 她忍不住走上前,语气颇有质问:“郁檀琦,你的父亲并不是京官,今日中秋宫宴,你没有资格参加!” 郁檀琦还没有说话,姜时微微蹙眉,将郁檀琦护在身后,清声道:“皇后娘娘口谕,檀琦的父亲是正二品河道总督,檀琦自然有资格入宫赴宴。” 他这番保护郁檀琦的姿态让云姝嫉妒得眼红,周围人的目光和窃窃私语更是让她觉得难堪,用力一跺脚,气呼呼地转身进入宫门。 郁檀琦有些无奈,十来岁的小姑娘,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云姝性子单纯,从来不会记仇,因为有仇当场就报了。 但姜时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例外,就算被姜时气到了,她也不会记恨,也不会因此记恨别人,只会自己偷偷生闷气难过伤心,过段时间自己好了,又会活力四射地来找姜时。 其实她是一个挺可爱的小姑娘。 就是对姜时的执念太深,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 姜时侧身微微垂首对郁檀琦低声道:“云郡主孩子心性,檀琦不用在意她说的话。” 郁檀琦微微弯唇点头:“嗯,我不会在意的。” “我们进去吧。” 在周围人或是好奇或是探究的目光中,两人并肩而行走进宫门,跟随宫女太监的指引,先去张皇后的凤仪宫谢恩。 中秋宫宴还未正式开始,张皇后特意在凤仪宫等着姜时带郁檀琦过来谢恩。 凤仪宫作为皇后的宫殿,自然无比奢华,宫女太监们神情肃穆,一看便知张皇后御下有方。 郁檀琦刚看到一位身着明黄色凤袍的美丽女子端坐在宫殿内,便福身行礼:“小女郁檀琦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姜时也在一旁行拱手礼:“姜时拜见皇后娘娘。” 张皇后笑着起身走到他们面前,声音温婉悦耳:“不必多礼。” 她看着低头垂眸的郁檀琦,少女唇红齿白,脸色红润,也许是添了妆的原因,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娇弱,看着很是水灵讨喜。 十六七岁的姑娘正是美好的年纪,只是往那儿一站,便让人看着欢喜。 张皇后眼眸含笑,“这位就是郁姑娘吧,百闻不如一见,果然生得漂亮灵动,穿水蓝色的衣裳也好看极了,和姜世子站在一起,一看便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 郁檀琦微微脸红,轻声道:“娘娘谬赞,娘娘选的衣裳好看,所以檀琦穿着才好看。” “衣裳再好看,也不过是做人的陪衬,主要还是人好看,才能显得衣裳好看。” 张皇后看了看郁檀琦,又看了看姜时,眼神欣慰:“姜世子喜欢穿蓝色的衣裳,因此我才挑选了差不多颜色的布料制成衣裳,赶在今日之前给你送去。 看到你们俩穿的漂漂亮亮地站在我面前,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金童玉女’,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郁檀琦脸更加红了,低头做害羞装没有说话。 姜时笑着说道:“多谢娘娘厚爱,姜时十分感激。” 张皇后看着少女红透了的小脸,没有再说什么,内心对这个信守承诺的小姑娘越发怜爱。 世间男女,大都薄情寡义。 郁檀琦出身高贵,父亲是正二品河道总督,政绩赫赫,外家是陈郡谢氏,这样的出身,世间的好男儿可以随便挑,她却依旧义无反顾选择来到京城,不嫌弃姜时孤身一人没有帮衬,依旧要履行和姜时指腹为婚的婚约,不愧是兰珞珠亲自挑选的儿媳妇。 姜时的出身自然配得上郁檀琦,但武安侯府却以后他一人,外人眼中,他羸弱多病,能不能活到弱冠都是问题,因此京城大多数的高门贵户择婿都不会考虑姜时,生怕女儿嫁过去没多久就守寡。 且姜家人可不是一门好亲戚,没点心性能力的人,是压不住他们的。 好在姜家人现在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以后不会再出来碍眼闹事。 张皇后笑着又问郁檀琦来到京城后可有不适应的地方,郁檀琦自然是摇头说没有,姜时把她照顾得很好。 她说起姜时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是一副姑娘家提到心上人时的满心欢喜神态,可爱极了。 张皇后看得心尖儿一软,忍不住直接拔下手腕上的一对玉镯子,直接给郁檀琦的一只手戴上。 “这是我戴了许多年的镯子,颜色款式你一个小姑娘戴起来也是很好看的。” 她满意地看着质地莹润的玉镯将少女纤细的手腕衬托得更加莹白。 皇后的赏赐,郁檀琦自然不能够推辞,当即便谢恩:“多谢娘娘赏赐。” 张皇后拍了拍她的小手,“宫宴快开始了,你们先去吧。” “是。”两人齐齐应声,姜时看向檀琦,两人无声对视,却有着说不出的默契,并肩走出凤仪宫。 看着他们告退后,张皇后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姜世子对一个姑娘如此温柔体贴,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她。” 她的眼神放空,似是想起了久远的回忆。 “他真的很像他的爹娘。” 不只是容貌像,就连品行也像。 当年的武安侯夫妇,可是名动京城的神仙眷侣。 若是单看姜楚的外貌,没人敢相信他竟然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刚过弱冠的姜楚依旧充满少年朝气,每次一身红衣自京城打马而过,都会引得无数少女打开窗红着脸注视,风头无两。 而让万人敬仰的女中豪杰兰珞珠,身姿高挑,一头乌黑长发高高束成马尾,手持长枪,英姿飒爽,风华绝代,京城喜欢她的女子比男子还要多。 他们二人的结合,众人皆惊叹是天作之合,让人艳羡。 只可惜,人心险恶,防不胜防。 第95章 嘲笑 郁檀琦和姜时刚走进灯火通明的瑶华宫,就听到一道不怀好意的浑厚男声响起。 “这不是体弱多病貌若好女的姜世子吗?今日身边怎么多了个姑娘,难道也学别人纳妾了吗?身子骨还好吗?” 月白色锦衣的男人看着人模狗样,神情却透着盛气凌人的高傲。 他周围是几个权贵子弟,同样不怀好意地看着郁檀琦和姜时。 他们的视线落在郁檀琦身上,眼神惊艳,随即是让人作呕的凝视。 这话实在是污言秽语,难以入耳。 姜时紧蹙着眉,冷冷看向来人,“翟公子,这是姜某未婚妻,还请慎言。” 郁檀琦绷着小脸,心想情节差不多和原着剧情对上了,这个翟公子翟智昌就是今天宫宴上第一个挑衅男主的男配。 翟智昌盯着郁檀琦白嫩漂亮的小脸,舔了舔嘴唇,变了副嘴脸:“原来这位姑娘是你的未婚妻郁姑娘啊,怪不得生得如此漂亮,气质更是清丽脱俗。是我失礼,在此向郁姑娘赔罪,还请郁姑娘不要生气。” 郁檀琦淡淡道:“无妨,只是希望翟公子以后不要再随意出口辱人。” 少女神情冷淡,气质清雅,一身水蓝色衣裙华美高贵,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气息,看得翟智昌这些色欲熏心的权贵子弟眼睛都直了。 “郁姑娘说的是。” 翟智昌笑着就要靠近郁檀琦,姜时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 姜时看着清瘦,身高却有六尺多,而翟智昌长得壮,身高仅有五尺多,站在姜时面前,直直矮了一个头,气势更是锐减。 这也是翟智昌厌恶姜时的原因之一。 明明姜时就是一个病秧子,凭什么比他还要高一个头? 姜时就该长得跟侏儒一样弱小难看才对! 翟智昌眼神阴狠厌恶地看着姜时,下意识踮起脚尖梗着脖子,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比姜时矮多少。 “姜时,你这是干什么?” 姜时背脊挺直,淡然地看着翟智昌涨红了脸身形不稳的模样, 提醒道:“翟公子,你小心别摔着。” 翟智昌瞬间破口大骂:“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你吗?我可没有你这么单薄孱弱的身子,我强壮得很!” 然而周围其他人却嗤笑出声,显然也是看到了他垫脚的举动。 看不惯他每次宫宴都要找姜时麻烦的一些贵女更是直接开口嘲笑。 “长得壮倒是真的,但是真没有看到强在哪里。” “他以为他踮着脚尖梗着脖子就能够比姜世子高了吗?真是天真,说大话也不怕崴脚。” “姜世子果然是真君子,比起他们这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要好太多了。” “姜世子可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翟智昌越听越恼火,当即伸手就要狠狠一推姜时,以为少年还和以前一样“身娇体弱”一推就倒,却不曾想,他用力过猛没推动姜时也就算了,险些没站稳摔倒在地。 姜时伸手抓住翟智昌的胳膊,疑惑又关切道:“翟公子,你怎么了?是身体不适吗?我看你的脸色和身体都太好,小心点。” 翟智昌推人不成差点摔倒,恼羞成怒,用力想要挣脱姜时的手,然而却愕然发现少年的手掌修长用力,他竟然撼动不了丝毫。 “你松开我,不用你假惺惺!”他瞪着姜时,眼神带着威胁。 姜时微微一笑,并没有松开他,反而越发用力地掐着他的胳膊,“我担心你身子不适,还是扶着你吧。” 在外人眼里,他依旧是一个温和良善的柔弱美少年,只有翟智昌知道,他掐着自己胳膊的力气有多大。 翟智昌终于后知后觉不对劲,惊疑不定地看着姜时。 “你……”他刚想问出口,胳膊忽然传来剧痛,他脸色大变,硬生生咬着牙齿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弄得狼狈不堪,这不是翟智昌能够接受让大家看到的画面,因此哪怕痛得直冒冷汗,身体颤抖不停,他也死死咬着牙不发出声音来。 只是内心却突然多了一份对姜时的恐惧。 姜时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明明今年一月的元旦宫宴时,他还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弱鸡! 翟智昌的狐朋狗友看到他站在那里神色怪异的模样,忍不住蹙眉,开始激他。 “翟智昌,你怎么回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会是怕姜时了吧?” “不是吧,你现在连个体弱多病的姜时也比不过了?也太没用了吧!” “笑话,我怎么会怕他。”翟智昌果然忍不了,咬着牙伸手抓住姜时的手臂,用力想要把他的手臂拿开。 然而姜时纹丝不动。 周围的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开始疑惑。 “翟智昌长得这么壮,怎么感觉比姜世子还虚,连姜世子的一只手也抬不起?” “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姜时今日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 “我也感觉,他以前可不会这样……” 众人议论纷纷,目光忍不住看向被姜时护在身后的郁檀琦。 少女明眸皓齿,乌发雪肤,鬓间的步摇熠熠生辉,安静不语的气质清雅柔和,让人一眼惊艳。 有些贵女不由得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摸摸自己的脸,随即有些泄气。 “她长得真漂亮,我觉得比云郡主还要好看。”一个粉衣少女小声对身边的姑娘说道。 姑娘连忙捂住她的嘴:“嘘,小声点,要是被云郡主听到了就麻烦了。” “被我听到怎么就麻烦了?” 两人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云姝,讪讪一笑。 “没,没怎么。” “我们刚刚什么都没说!” 要命,果然不能背后说人不好,这不,那人直接出现在身后,吓死人了。 两人惴惴不安,生怕娇蛮任性的云郡主当场发飙让她们难堪。 毕竟以前有个说云郡主长得不过尔尔的人,直接被云郡主当众问众人她们二人相比谁更好看,结果自然是云郡主胜出,那位姑娘又气又羞,最后哭着离开。 云姝轻哼一声,并没有跟她们计较的意思,眼神复杂地看向郁檀琦和姜时。 若是以往,看到姜时被人刁难,云姝早就二话不说冲上去维护他。 第96章 高娴月 暮色四合,花烛高燃,瑶华宫灯火通明,无比奢华。 原本应该热闹的景象,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姜时和翟智昌身上,只能听到窃窃私语。 “这是在干什么?” 一道疑惑的女声响起,来人身着华丽的妃色宫裙,满头钗环,贵气十足,周围的人连忙给她让出一条路。 “参见四公主。” 郁檀琦飞快看了一眼四公主,然后连忙低头,原来这就是四公主高娴月,一个如同牡丹般艳丽高傲的少女。 姜时顺势将手放下,看着翟智昌的神情依旧温润如玉,“翟公子,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翟智昌心有不甘,但看到四公主都来了,只能咬牙说道:“行,姜时,今天这个仇我记下了。” 他狠狠地瞪了眼姜时,转身就走。 狐朋狗友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他耳边说个没完。 “你最近是不是太虚了,怎么力气连个体弱多病的姜时都比不过?” “年纪轻轻的,这可如何是好哦。” “翟智昌,要不要我给你送几张补药方子?” “是啊,你也该补补了。” “闭嘴!有本事你们上啊!” 四公主高娴月微微挑眉,视线若有所思地落在姜时身上。 武安侯姜世子,她可是熟悉得很。 自小她就知道,父皇对这个臣子遗孤比对六皇子还要好。 六皇子可是从小就备受父皇宠爱,连皇后生的大皇子以及王贵妃生的三皇子都比不上。 要不是姜时长得一点都不像父皇,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父皇的私生子。 高娴月看到姜时转身低头对身旁的少女说话,那眉眼间的温柔足以让任何女子动容脸红。 想必她就是姜时的未婚妻。 高娴月看向云姝,果然看到云姝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弯唇一笑,向她走去。 “你可真没用,追在人家身后十几年,却比不过这个才出现几个月的未婚妻。” 语气极尽嘲讽。 云姝恼怒看向她:“走开,我跟你很熟吗?别过来跟我说话。” 高娴月扬着下巴轻蔑一笑:“我是过来好心提醒你,别最后男人没有得到,京城第一美人的位置也丢了。” 云姝不甘示弱:“丢就丢,我又不在乎,反正怎么也不可能是你变成京城第一美人,除非给你换张脸。”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高娴月,“啧,人长得不行果然就只能用衣裳首饰来装饰,眼睛不好的人远远一看还以为金子成精了呢。” 高娴月冷笑:“你长得美又如何,姜时多看你一眼了吗?人家眼里现在可只有他的未婚妻呢!” 两人自小就不对付。 一个皇室公主,一个异姓王的郡主,都是高傲的小姑娘,一见面就会吵起来。 高娴月讥讽云姝天天追着男人跑却毫无进展,云姝就嘲笑她长得不行还爱打扮,彼此互相伤害多年,对彼此都厌恶到了极点。 看到她们又吵了起来,旁边的人都不敢说话,因为以往劝架的人没点身份都会被迁怒,他们可不敢轻易开口。 今日的云姝比以往都要凶,甚至直接说高娴月丑人多作怪,高娴月气得差点上手打她。 然而高娴月刚扬起手,一道有些急切冷怒的声音响起。 “高娴月,你想干什么?” 六皇子高砚快步走到云姝身边,直接伸手抓住高娴月的手腕,蹙眉冷眼看着她。 每次都是这样,总有会人出来帮云姝,且这人还是她的六哥。 就算不是六哥,也会是云王云暄,云姝的嫡亲哥哥。 高娴月咬唇,咽下所有不甘和委屈,露出一个笑容,“我没想做什么,六哥,你捏痛我了。” 高砚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确定她不会当着他的面对云姝动手后才松开她。 他转身看着云姝,神情变得柔和,云姝还生着气,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高砚却并不在意。 高娴月心里冷冷地想,你这般维护云姝又有何用,她的心里只有姜时。 而姜时…… 高娴月不由得看向郁檀琦和姜时。 两人已经入座,一向与女子保持距离温润知礼的姜世子此时正拿着工具为他的未婚妻把月饼切成小块,低头说了些什么,似是在哄她。 少女微微鼓着粉嫩的脸颊,似是有些不太乐意,但还是一脸温软乖巧。 她伸手接过姜时切好的小块月饼,小口小口地吃着。 姜时看着她,神情温柔宠溺。 画面看起来和谐美好极了。 高娴月觉得更加刺眼了。 她的眼眸晦暗不明,随即一甩袖子,走向自己的座位。 宫宴还未正式开始,宫女太监们只上了些酒水点心和水果,供贵人们品尝打发时间。 皇宫里的吃食都是御膳房的御厨做的,味道自然极好。 郁檀琦喜欢吃甜食,好不容易许暮白松口她可以吃甜食,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御厨做的点心,然而姜时在旁边盯着她。 “许大夫说了,你现在可以吃甜食,但不能多吃。” 少年温声细语,声音十分好听,但说的话却很不动听。 郁檀琦轻叹:“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多吃点甜食啊?” 姜时说道:“等你身子彻底痊愈后,应该就可以了。” “感觉还要好久。”郁檀琦看了眼受伤的肩膀,碰到还是会疼,感觉没个三年五载好不了。 还好没把她整成残废。 姜时眸光微闪,抿了抿唇,又给她拿了一块点心,温声道:“今日是中秋,可以多吃一点。” 郁檀琦瞬间喜笑颜开,甜甜道:“子安你真好。” 她快速地拿起点心放入口中,啊,真好吃。 果然吃甜的能够让人心情愉悦。 少女眉眼弯弯,清澈圆润的眼眸闪烁着粼粼微光,似是倒映着满天星河,璀璨漂亮。 姜时喉结滚了滚,垂眸,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想要缓解喉咙的干涩。 酒水过喉时他才发现是酒,却为时已晚。 姜时心头一跳,脸色微变。 很少人知道,姜时的酒量并不好。 不仅一口就醉,甚至还会“耍酒疯”。 姜时抿了抿唇,微微攥紧手指。 宫宴还没开始,他可以借病提前回去一个人藏起来吗? 第97章 敬酒 姜时对外的形象体弱多病,因此每次参加宫宴,宫女太监们都会特意留意他的座位,不会给他这里上酒水。 而今日他的身边多了个郁檀琦,万晋国的女子自然也能饮酒,宫女太监们便上了一份酒水。 姜时想到时为时已晚,酒水已经咽了下去。 “皇上驾到!” 太监尖细高昂的声音响起,喧闹的宫殿瞬间安静下来。 姜时也只得抿紧唇,克制着自己不会失态。 郁檀琦没有察觉到他并不明显的变化,偷偷好奇地看向殿门口走进来的一行人。 为首的明黄色龙袍男子自然是皇帝。 皇帝已经年近不惑,长久的勤政让他的两鬓已经生出白发,留着些许胡子,眉目凌厉,神情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张皇后稍微落后一步走在皇帝的身侧。 后面的几个华服女子都是皇帝的嫔妃,有的年轻漂亮,有的风韵犹存,几乎就没有丑的妃子。 当然,丑的妃子也不能够被选进后宫。 原着中王贵妃此时还正得宠,她和张皇后一左一右跟在皇帝的身边,而现在王贵妃母子倒台,后宫虽有新的嫔妃分了恩宠,却并没有人敢站在皇帝的另一侧。 帝后和一众嫔妃落座后,众人才开始起身行大礼。 郁檀琦低头跟着姜时一起行礼。 “臣(臣妾)(臣女)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是不是郁檀琦的错觉,总觉得有几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应该是因为姜时,毕竟她现在是姜时的未婚妻,同他在一起。 “免礼,诸位入座吧。”皇帝的声音威严稳重,众人安静入座。 丝竹管弦乐声响起,舞女开始入场,宫女太监们端着酒水美食上桌。 中秋宫宴,正式开始。 因为是宫宴,有嫔妃女眷在场,一般不会议论政务,但总有些人跳出来找事。 翟智昌现在的手臂还是很痛,他愤恨地看着姜时,咬牙切齿。 他主动站起身对皇帝行礼后说道:“陛下,武安侯世子的身子已经大好,想必也能饮酒。我想向姜世子敬酒三杯,恭喜他身子即将痊愈。” 翟智昌是三朝老臣翟太尉的孙子,皇帝向来礼贤下士敬重老臣,敬酒只是一件小事,他没有理由不同意。 皇帝看向姜时,少年以往苍白的脸色此时泛着浅浅绯色,不知是烛火相映还是如何,气色确实好了许多,模样也越发妖冶昳丽。 “姜世子,你现在能喝酒吗?”皇帝还是选择先询问姜时。 翟智昌挑衅地看向姜时,意味不明地笑道:“姜世子只需喝一杯酒即可,不是说身子已经见好了吗?姜世子应该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只要姜时敢拒绝他,他就敢说姜时身子骨都快好了怎么还不能喝酒,是不是不喜他,让大家知道,姜时根本就不是他们看到的那般羸弱无害的模样! 翟智昌暗自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心里对姜时越发记恨。 郁檀琦看向姜时,这是原着中没有的剧情,但姜时似乎不会喝酒,因为原着中对他的描述有“滴酒不沾”,他从不喝酒,认为酒精会麻痹大脑,让人丧失理智,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姜时肯定会拒绝。 姜时缓缓起身,众目睽睽之下,他依旧淡然自若,唇角微弯,与翟智昌的气势汹汹形成鲜明对比,犹如一阵春风拂面,让人光是看着便觉得心旷神怡。 这也是为什么历来选官选妃都要相貌端正者,甚至还特意在科考中选出一个“探花郎”,好看的人往那儿一站,光是看着心情都会好上许多。 明明翟智昌只是想要给姜时敬酒,只是言语略有些过激,便有些人觉得他实在是过分,明知姜世子身子还未痊愈就如此对他,万一姜世子要是有个好歹,翟智昌赔的起吗? 只是皇帝在场,她们不敢说出声来,只能在心里默默为姜时担忧。 同时又忍不住想,喝醉了酒的姜世子又是什么模样呢? 还从未有人见过呢。 她们不由得羡慕地看向郁檀琦。 作为姜世子的未婚妻,他们大婚之日,姜世子肯定是会喝酒的。 届时,郁檀琦不仅能够亲眼看到姜世子喝醉酒的模样,还能够对他上下其手,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得很呐! 平日里得闲就看话本的贵人们内心的想法很是狂野,然而表面却依旧端庄优雅,让人看不出一丝邪念。 就在大多数人都以为姜时会拒绝时,他微微一笑,有些无奈道:“虽然我身子还未彻底痊愈,但翟公子一片好心,我自然不会拒绝。”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怎么答应了? 郁檀琦不解地看着姜时。 他完全可以拒绝翟智昌,就算翟智昌借题发挥,他也能够从容不迫地应对。 翟智昌与云暄相比,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姜时没必要顾虑太多。 所以他答应敬酒肯定有其他原因。 郁檀琦若有所思。 会是什么原因呢? 云姝紧锁着眉,担忧地看着姜时,他现在真的能喝酒吗? 然而现在这种场合,云姝再怎么胆大包天,也不敢在皇帝面前造次,只能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担忧,瞪了翟智昌一眼。 这个人真的太讨厌了! 皇帝也有些诧异,看着云淡风轻的姜时若有所思。 翟智昌暗喜,连忙说道:“我让人给你倒酒。” 姜时说道:“不用麻烦,我这里有酒。” 他拿起原本属于郁檀琦的酒杯,对翟智昌示意。 翟智昌微微蹙眉,有些诧异:“你的桌子前怎么会有酒?”以前不都是没有的吗? 姜时温声道:“这是我未婚妻的酒。” 他想喝他未婚妻的酒,翟智昌似乎没有理由阻止。 翟智昌有些可惜,但还是拿起酒杯说道:“那我先敬你一杯。” 他仰头一饮而尽,然后看向姜时。 少年温柔一笑:“翟公子不是说要敬酒三杯吗?” 翟智昌:“……” 他狠狠地瞪了姜时一眼,又连喝了两杯,放下酒杯皮笑肉不笑道:“这下你能喝了吧?” 他盯着姜时,要是姜时这个时候敢找借口说不能喝,他绝对跟他没完。 第98章 美人面 姜时没有再说什么,微微仰头,将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似是喝不惯酒的味道,他放下酒杯后微微蹙眉,双唇沾上水光,眼眸乌黑如玉,好一张白皙通透的美人面。 如此美貌,就连男子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翟智昌又给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后看着姜时说道:“我见姜世子十分豪爽,一杯酒下肚依旧淡然自若,想必是能喝酒的,我再敬你一杯,你随意。” 他嘴上说着“随意”,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姜时,一副他若是不再喝一杯酒就又要开口的模样。 姜时似有些为难,微微犹豫后还是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乌睫垂下,缓慢地喝完了一杯酒。 翟智昌还想逼他再喝,然而少年忽然重重地咳嗽出声,险些没拿稳手中酒杯。 他咳得消瘦的肩膀微微耸动,看上去有些难受,眼角微微泛红,显出几分动人的姿态。 郁檀琦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忽然觉得有点渴了。 其他人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姜时的脸。 姜世子这是喝醉了吗?模样可真好看啊。 而翟智昌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抱歉。”姜时的声音微哑,似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我喝得太急了,咳得有些难受,还请翟公子不要介意。” 翟智昌咬牙,这厮惯会装模作样,喝两杯酒就难受成这样,他真怀疑他是不是个男人。 果然男子长得太过白净瘦弱,就会和女子一样柔弱无能。 他心里将姜时骂了数遍,表面却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容摇头:“我当然不会介意,倒是姜世子你还好吧?身为男子不能不会喝酒,你还是得多喝练出酒量才行。” “多谢翟公子提醒。” 姜时强撑着不适看向皇帝,“陛下,姜时身子有些不适,陛下可否准许我去外面悄悄歇息一会儿再回来。” 众人没想到姜时直接当众对皇帝说身子不适想要出去,但看着少年时不时地抵唇咳嗽,同以往病弱的模样很是相似,便信了他说的话。 毕竟武安侯姜世子身子羸弱的事情人尽皆知,弱了十几年,怎么可能说痊愈就痊愈。 也许本来身子的确快好了,翟智昌迫着他喝酒,这一咳嗽,估计回去又要躺上个十天半个月了。 思及此,有些人不由得不悦地瞪了翟智昌一眼。 翟智昌:…… 妈的姜时这贱人,不就是投了个好胎长了张好脸,除此之外一无是处,她们凭什么这么护着他? 皇帝看着姜时难掩难受不适的面容,颇有些沉重地看了翟智昌一眼,翟智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了。 他气过头,竟然一时忘了皇帝对姜时就像对皇子一样疼爱。 皇帝对姜时放低声音关切道:“你既身体不适,就先回府休息吧,朕让李院首去给你诊脉,好不容易身子快痊愈了,可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出现什么闪失。” 姜时颔首,似是想到什么,又说道:“是我身子不好,今日之事也不怪翟公子,还请陛下不要因为我而责罚他。” 皇帝轻叹:“你啊,性子这般温和,会吃亏的。” 姜时微微一笑:“能吃亏也是福气。” 翟智昌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我只是想要祝贺姜世子身子日益康健,所以才给他敬酒,不曾想到他竟然才喝了两杯酒就会不舒服。” 皇帝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明知他身子还未痊愈,让他喝一杯酒就算了,见他喝了竟然还要他喝第二杯酒,你真没想到他喝了之后会身体不适吗?” “我以为他能喝,毕竟哪个男子不会喝酒,就算他不会喝酒,我想着锻炼一下他的酒量不也挺好,而且只是两杯酒而已……” “够了,朕不想听解释。”皇帝脸色沉了下来。 翟智昌低着头,不敢再说话,气得浑身颤抖。 姜时这贱人,竟然敢在皇帝面前说这些话,同后院那些争宠的女人有什么两样?! 啊啊啊!他要气死了! 他早晚有一天一定要弄死姜时这贱人! 翟智昌眼睛通红,神情几乎癫狂。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挫败,偏偏这个人还是他最看不起的姜时。 他祖父和父亲不喜欢当年的武安侯夫妇,他也从小就不喜欢姜时,所以没少针对他。 以往姜时虽然也气人,但没有今日这般气人,先是莫名力气变大掐紧他的手臂,他的手臂现在都还在隐隐作痛,又在陛下面前给他上眼药,明里暗里都说他是让他不舒服的罪魁祸首。 怎么会有这么惹人厌恶愤恨的人? 姜时怎么就还能够活着? 身子不好就赶紧去死啊,一个人活着干什么? 翟智昌在心里骂了姜时无数遍,而姜时时不时抵唇咳嗽,却带着郁檀琦一起离开了宴会。 他们一走,皇帝威严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 刚刚姜时在,他不好直接开口处罚翟智昌,现在姜时走了,他便不再顾忌。 皇帝不仅数落了翟智昌,连他爹也被提出来骂了,问他爹怎么教的儿子。 其他人则幸灾乐祸地看着翟家父子齐齐被训。 而云姝见姜时和郁檀琦一起离开了宴会,想了想,一咬牙,也起身跟了上去。 郁檀琦原以为姜时只是找个借口早点回去不想继续待在宴会,她低着头走着,还在可惜没有多吃几块点心,却不曾想,肩膀忽然一重,鼻尖闻到一股带着些许酒气的清冷香气。 这是独属于姜时身上的清香。 她惊讶地看着忽然往她身上靠的姜时。 夜色渐浓,月色如水,将一切映照得如梦如幻。 少年漂亮昳丽的面容忽然凑近她,修长如玉的双手温柔地捧着她的脸蛋,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似是倒映着满天星河,光华流转,美得惊心动魄。 “你是谁?”他的眸中浮现些许茫然,神情懵懂得有些天真。 郁檀琦因为惊艳而心跳加速的心脏瞬间一紧,微微瞪大眼眸,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不记得我了?你不会中毒了吧?” “中毒?”少年眨了眨眼睛,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记忆,微微蹙眉,有些孩子气地抱紧了她。 “我没有中毒。”他将脑袋埋在她柔软白皙的肩颈处,“我好累,想休息一会儿。” 郁檀琦身子一僵。 第99章 姜六岁 姜时生得很高,比郁檀琦高一个半头,身子虽然清瘦,但长手一伸,也能够轻易将娇小纤细的郁檀琦整个抱在怀里。 少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肌肤相贴时带来的触感酥麻,郁檀琦腿微微发软,手指动了动,有些手足无措。 “子安,你是不是喝醉了?”她小声开口问道。 抱着她的姜时忽然有些紧张:“我没有喝酒,嘘,你不要跟祖母说。” 她懵了一下,有些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得看向一旁的丹青,“丹青,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丹青跟在姜时身边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主子喝醉了吧。” 他看着骨骼清瘦的姜时紧紧抱着纤细娇小的少女,画面很好看,但他生怕身娇体弱还未伤愈的郁姑娘被自家主子给弄得伤口裂开,连忙上前说道:“醉酒的人比平常还要重些,我来扶着主子吧。” 然而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姜时的手臂,就被用力推开,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姜时抬眸,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丹青险些痛呼出声,好大的力气,他的胳膊感觉要断了。 “主子,我是丹青啊,你仔细看看。”他刚凑近少年,冷不丁又被一巴掌拍开。 “我不认识你,走开,别靠近我。”少年警惕地看着他,抱紧了怀中的少女,低声道,“漂亮姐姐,别怕,我会保护好你。” 郁檀琦:??? 难道喝醉了的姜时能够看出她白嫩皮囊下二十多岁的成熟灵魂吗? 丹青:??? 丹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手捂着被打肿的脸颊,一手指着自己的脸,“主子,你再好好看看我,你确定你不认识我吗?我可是在你七岁那年就陪在你身边,你怎么能说不认识我就不认识我了呢?” 太让人伤心了。 主子不记得他就算了,却对郁姑娘依旧如此在意保护,难道就因为他是个男的吗? 姜时微微眯眸看了他一眼,轻哼:“你在胡说什么,我今年才六岁,我怎么会认识你。” 丹青微默。 他看了郁檀琦一眼,有些愤愤地开口问道:“那她呢?你六岁的时候可不认识她。” 姜六岁说道:“这是娘给我找的娘子,我怎么会不认识她?” 丹青:…… 他怎么不知道六岁的主子就已经想着娘子了? 明明他见到姜六岁,啊不对,七岁的主子时,主子一直都是沉稳温和的模样,像个小大人,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够轻易靠近他,得他青睐。 难不成这中间的一年还发生了什么,所以才让主子的性情发生了改变? 还是喝醉了的主子会和平常不一样? 郁檀琦也很好奇。 她没想到姜时喝醉酒后居然会变成“姜六岁”,而且还多了些这个年纪的孩子气,没有了平常的温润沉稳。 喝酒后会短暂失忆变成小孩子吗? 她若有所思,不由得伸手拍了拍姜六岁的肩膀,轻声说道:“子安,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姜六岁眨了眨眼睛,黑眸浮现些许茫然不解,下意识道:“你叫……郁檀琦,檀琦。”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念着这个名字,他的内心就生出欢喜的情绪。 他抱紧郁檀琦,就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紧紧抱着能够给予他温暖的人,闻着她身上甜暖的檀香,对身处陌生环境的焦躁不安的情绪都散去了些。 郁檀琦有些惊讶,没想到姜六岁竟然真的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你六岁的话,我们应该还没有见过吧?” 姜六岁很聪明,他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但脑子混沌又清醒。 他想了想后说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娘在我还没有出生时就给我找了个娘子,只等我长大成人,就可以娶她为妻。” 似是想到未来的生活,他的眼里浮现期盼,声音略微低沉,语气温柔得有些纯真。 他就在她的耳边这般说着,声音清冽悦耳,如泉水叮咚,春风拂过,温柔细腻,撩得她心尖一颤。 姜六岁说完,用温热的脸颊蹭了蹭她的脸蛋,用有些害羞又开心的语气小声说道:“檀琦,你好漂亮。” 郁檀琦忍不住心花怒放,唇角不禁上扬。 “你长得也很好看。”她礼尚往来地夸他。 “那你喜欢我吗?”他忽然问她。 她有些犹豫,然而想到他如今大概只有六岁的记忆,醒来后不一定记得,便抿了抿唇,小声道:“喜欢。” 他听后果然十分开心,竟然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随即红了脸,眼神有些慌乱,却仍然抱紧她没有松开她。 “我也很喜欢你。” 她好香,好软,好甜啊。 像是白白嫩嫩的糕点。 他原本并不喜欢吃甜食,觉得甜得腻牙,不明白为什么会容易让人上瘾依赖。 可如果是她,好像为什么能够依赖成瘾也能够明白了。 郁檀琦有些没反应过来,眨了眨大眼睛。 她这是被他偷亲了吗? 心跳的厉害,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还只是个孩子…… 她这么告诉自己,脑子却有些不太清醒,脸颊滚烫,好像有些微醺。 被他的醉意传染了。 丹青看着两人甜腻美好的模样,觉得自己不仅身体收到了伤害,心也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他很想大声质问姜六岁凭什么,为什么。 对他就是武力击退,对郁姑娘就是温柔以待,他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丹青真的受伤了。 他暗自咬牙,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主子喝酒。 他经不起再一次这样的伤害了! 不远处,云姝愣愣地看着姜时紧紧抱着郁檀琦,浑身颤抖。 她从未见过姜时同一个人如此亲近的模样。 他紧紧抱着郁檀琦,仿佛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他还亲了她的脸。 云姝眼眸泛起泪光,忍不住哭出了声。 这一刻,她终于幻灭。 “姜时,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第100章 动人 喝醉后变成姜六岁的男主不太好哄。 他虽然乖乖地跟着郁檀琦上了回武安侯府的马车,但是下了马车后,怎么也不肯先喝醒酒汤,而是突然抱着郁檀琦跳到了屋檐顶上。 “小姐!”琳琅惊呼。 “世子!”应管家和高嬷嬷也吓了一跳,紧张担忧地看着跳到屋顶上的二人。 突然腾空让郁檀琦吓了一跳,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刚想开口,却看到少年亮晶晶的眼眸。 他紧紧抱着她,高兴道:“今天晚上的月亮真圆,檀琦,我们一起赏月吧。” 郁檀琦抬头,十五的月亮很漂亮,像刚刚脱水而出的玉轮冰盘,闪着银色的清辉。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子安,明晚是十六,月亮更加好看,我们明晚再来赏月可好?你先去喝醒酒汤,喝了汤身体会舒服些。”她看向身旁的少年温声哄道。 姜六岁摇头,难得有些固执道:“我就要今晚赏月。” 顿了顿,他低头看着郁檀琦,“和你一起。”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莫名有种预感,告诉他要珍惜现在。 不能喝醒酒汤,不能去睡觉。 他其实知道他不是六岁的姜时,但他现在想当姜六岁,不想去想太多,他现在只想和面前的少女单独待在一起。 这是他内心一直渴望拥有的相处感觉。 很温暖,很舒心。 郁檀琦把他当六岁小孩哄:“我们可以先喝了醒酒汤再赏月。在屋顶很不安全,我让人放两张美人榻在院子里,我们躺在美人榻上赏月如何?” 站在屋顶上她真的很没有安全感。 感觉随时会掉下去。 姜六岁屈起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覆在她的嘴唇上,“嘘,我们看月亮。” 他抬头,月光如流水倾泻般落在他的身上,少年如墨的长发随风飘扬,脸庞柔和,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谪仙。 郁檀琦看得失神,没有再说什么。 他在看月亮,她在看他。 见他即将低头看她,她连忙抬头看向月亮。 姜时低头垂眸看着郁檀琦。 少女仰着一张白净漂亮的小脸,眼珠莹润,倒映出皎洁的月光,流光溢彩。 那张嫣红的唇微抿,姜时瞳孔微微一凝,抿紧了唇,喉结滚了滚。 她比月色更美。 姜时心想,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郁檀琦自然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有些不敢同他对视。 不是要看月亮吗?怎么现在一直在看着她? 仰着脖子有点累…… 她终于还是低下头,装作不经意对上他的视线。 他没有闪躲,而是微微一笑,似昙花绽开,绚丽而神秘,“檀琦,你比月色更加动人。” 郁檀琦不禁脸红,虽然知道他此时喝醉了,说的话不一定是真话,她也从不信酒后吐真言,酒后胡言乱语还差不多。 但被人夸奖,总会心情愉悦。 她轻声道:“那你还要看月亮吗?” 话说出口,她才后知后觉好像不太对劲。 姜六岁果然有更深的理解,眼眸含笑看她:“不看了,要看着你。” 少年认真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她的眉眼鼻唇,似是要将此时的她深刻记在脑海里。 她不禁别过脸,脸颊烧的慌,“别看我了,已经很晚了,你不累我都累了,我们还是快点下去沐浴休息吧。” 姜六岁有些可惜,但还是紧张她道:“你累了吗?是我不好,我这就带你下去。” 他一把搂紧她纤细柔软的腰肢,脚尖一点,带着她从屋顶上缓缓飞落在地。 身子忽然腾空落下,郁檀琦的腰一片酥麻,双腿发软,哪怕双脚安全着地,也没有力气,整个人柔软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 “我恐高啊……”混蛋。 最后两个字她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哪怕在醉酒的姜六岁面前,也不能够放松警惕太过放肆。 乖乖女是不能够说脏话的。 郁檀琦轻叹一声,下一刻,脸颊被一只大手掐住,眼前放大一张无比昳丽好看的面容,少年带着酒香的气息闯入呼吸。 姜六岁又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她滚烫的脸颊,低声说道:“抱歉,都是我不好,你没吓着吧?”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努力忽然狂跳的心脏,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脸颊贴我的脸?”这是什么新的安慰方法吗? 姜六岁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用手摸摸你的脸,但是不好意思,怕你觉得我孟浪,便想到用脸颊贴脸。” 郁檀琦惊愕,脸贴脸不比手贴脸更加“孟浪”吗? 她有些疑惑姜六岁对“孟浪”的定义是不是和别人不太一样。 但又想到清醒的姜时一直克己守礼,是真正温润如玉的如匪君子。 喝醉的姜六岁毕竟不是清醒的姜时,有些不太一样,应该也正常。 她这样想,忽然又听到姜六岁问道:“你还有力气走路吗?” “应该有……啊!” 她的身子忽然被打横抱起,双手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姜六岁一脸认真道:“我还是抱你回去吧。” “你放我下来,这样不好。”她有些懵,没明白常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姜六岁好像有些活泼。 他抱着她在月色下慢慢走着,“你我是未婚夫妻,有何不好?又没有其他人看到。” 侯府的下人本就少,到了晚上,除了守门的下人,几乎见不到人。 但郁檀琦知道,武安侯府里里外外都有很多负责保护姜时的暗卫,他们的视线不会离开姜时,更不会离开武安侯府的任何一个人。 不过被他们看到也没什么。 郁檀琦还是第一次被人“公主抱”,新奇的同时,还有些说不出的心悸。 姜六岁不肯松开她,她只能抱着他的脖子,靠在他宽阔坚硬的胸膛上。 十七岁的少年身子堪堪长成,看着清瘦,却并不软弱无力,反而很有力气,抱着她走了许久,气息依旧稳重。 今晚上中秋夜,侯府的灯笼都换成了喜庆的红色大灯笼,暖色的烛光下,少年抱着她走进了屋门,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 郁檀琦莫名有种在入洞房的诡异想法。 她愣了愣,下一刻,下巴被人轻轻抬起,唇上一热。 他俯身低头吻她。 第101章 沉沦 郁檀琦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这是一个轻触即离的吻,带着些许醉人的酒气。 少年缓缓起身,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带着让人心惊的侵略性。 夜色静谧,她听到他问:“郁檀琦,你会嫁给我吗?” 他的神情十分认真,眼眸专注。 她有些分不清他是清醒还是依旧沉醉。 她看到了他隐隐的忐忑不安,心生不忍,微微张唇,“只要你愿意娶我,我自然会嫁给你。” 他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弯唇开心地笑了。 笑容有些孩子气的天真,却又带着少年人的满腔热忱。 “不准骗我。” 她的乌睫轻颤,“我不会骗你。” 他看着她,缓慢而坚定道:“你只能嫁我。” 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一定会娶她,不会让别人有机可乘。 醉酒的姜时显现出平日里不会有的强势霸道,那双细长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怕一眨眼,她就会从眼前消失不见。 自小的身世经历让他总是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 姜时的额头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好,为避免再做出些出格的事情吓到郁檀琦,他低声道:“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我回去了。” 郁檀琦低低应了声,忽然想到什么,抬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大声提醒道:“你记得喝醒酒汤。” 走到门口的姜时脚步一顿,唇角上扬,回眸一笑,温柔了身后寂静的夜色。 郁檀琦又有些失神。 她见过许多喝醉的人,无论男的女的,喝醉后大都会形象全无。 她还记得她大学时的寝室长失恋后带着全寝室的人一起喝啤酒,把自己喝得烂醉后,爬上爬下地哭,撒泼,痛斥渣男绿茶,怎么劝也劝不住,让她们整个寝室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又好气又好笑。 然而第二天这个寝室长醒来就忘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损人的室友拿出录下来的视频给寝室长看,寝室长捂脸尖叫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郁檀琦当时就心想,醉酒太可怕,她一定不要让自己有喝醉的可能。 还有郁檀琦时常看的一个拍男女情感段子的男主播,也是一个恋爱脑,被前女友甩了后喝醉酒开直播痛哭流涕。 男主播第二天醒来也没有记忆,还是在粉丝留言私信里看到自己痛哭流涕的视频和照片,吓得他差点注销账号从此退网。 有人说,酒后吐真言,也有人说,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男人最懂男人。 郁檀琦闲着没事看的男主播们一直都在说不要相信男人,更不要相信喝醉的男人。 但他们也说,“姐妹,叫你心里没男人,没让你身边没男人。” 郁檀琦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开始动摇。 姜时对她的好她能够深刻地感受到。 这是她没有办法割舍的。 她无意识地抓紧床被,内心忐忑。 她能够嫁给他吗? 嫁给姜时,成为他的妻。 她能够相信他吗? 他会一辈子都对她好吗? 亦或者,第二日醒来,他还会记得今晚发生的一切吗? 郁檀琦伸手,轻轻抚摸温热的唇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少年的余温。 温柔得让人沉沦,留恋。 她垂下长睫,遮住眼底的纠结和犹豫。 …… 丹青第二日顶着被打肿的半边脸颊和绑着绷带的一条手臂出现在姜时面前。 姜时看到他这副模样一惊:“你怎么了?昨晚有人偷袭?” 丹青幽怨地看着姜时:“没有。” 姜时微微蹙眉:“那这是怎么回事?你和丹画又单挑比试了?” 丹画是丹青嫡亲的妹妹,武功不输丹青,一直不满丹青可以光明正大保护姜时,时不时就要找他单挑。 而丹青疼惜妹妹,每次都不忍下狠手,尽量躲着不跟她单挑。躲不掉跟她单挑时,也会放水让她打个痛快,偶尔身上会受点伤。 丹青否认有人偷袭,姜时第一反应便想到了这个。 丹青摇头:“不是丹画打的。” “那是谁?”姜时眉头紧蹙,丹青是他的人,究竟是谁能够把丹青打成这样?若是让他知道…… 察觉到丹青幽幽的目光,姜时微微抿唇,忽然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一切。 丹青问道:“主子昨晚喝醉了,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姜时微默,有些艰涩道:“我记得。” 丹青微笑:“主子的记性还是一如既往的很好呢。” 姜时歉疚道:“抱歉,我喝醉酒后,意识不太清醒,会做出不受控制的事情,不小心打伤了你,我会补偿你的。你找许大夫看过没有?” 听到了满意的话,丹青微微勾唇,随即正色道:“多谢主子体恤,不过也不是很严重,属下现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禀报,是关于云王的。” 姜时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这段时间,云暄又找过姜时许多次,想要拉拢他。 明面上,云暄是支持六皇子,也劝说姜时支持六皇子,但姜时对云暄的算盘心知肚明。 云暄根本不是真心支持六皇子夺嫡,而是想要借他之手铲除障碍,最后谋权篡位,自己登基。 异姓王云王世袭罔替,第一代云王原本有着封地和军队,但为了保全自身和子孙后代,自愿请旨留在京城,并且瓦解军队,让当时的皇帝放心,才没有对云王府赶尽杀绝。 此后每一代云王都是富贵闲散的人物,从不站队,都公开表示只支持皇帝陛下。 云王渐渐远离京城的权力中心,似乎沦落为了普通的权贵,空有爵位地位,却无一点实权。 然而自古帝王多疑且无情,云王府能够在几代皇帝对异姓王的绞杀削爵之中存活至今,不可能没有一点手段和势力。 六皇子高砚也许知道云暄不简单,但他自幼顺风顺水,恐怕现在都还不知道云暄的心思。 毕竟谁能够轻易想到一个没有封地实权的异姓王,实际上已经收揽了半个朝野,前朝后宫,甚至世家当中,都有他的人呢? 几百年的厚积薄发,让云王府现在的势力强的可怕。 万晋国如今可谓是内忧外患的局面。 第102章 幻听 云姝自中秋宫宴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谁来劝都不肯出门。 云暄来了三次依旧没能让云姝打开门。 好在云暄的贴身丫环意合每日还能够送一顿膳食进去,确保云姝不会出事后,云暄便叮嘱下人们看好郡主,不能让郡主有丝毫闪失。 而云姝又颓废了几天后,忽然想到什么,终于推开了房间的门走了出来。 意合惊喜又担忧地看着她憔悴的面容:“郡主……” 云姝眼眸无神,似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声音沙哑:“我一个人走走,你不要跟着我。” 意合自然放心不下,小心翼翼地跟在云姝身后。 云姝心不在焉地走着,来到了云暄的院落,清风院。 八月末,桂花飘香,风中已经有了萧瑟的寒意。 自从云姝及笄后,她就很少来清风院找云暄。 清风院的下人和王府别处的下人都不太一样,几乎处处都能够看到有人在站岗。 守门的侍卫见云姝走了过来,连忙行礼后将她拦了下来,“郡主,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清风院。” 云姝本就伤心难过,被他一拦,直接爆发,高声呵道:“狗奴才,我你也敢拦?你要是再敢拦我,我就告诉哥哥,把你罚去挑粪!” 侍卫脸色一变,连忙低头认错,不敢再拦。 整个云王府谁不知道王爷最疼的就是这个嫡亲的妹妹,要是被郡主记恨上在王爷那里狠狠告上一状,挑粪的惩罚都是轻的,重的不死也得扒层皮。 见侍卫识趣让行,云姝冷哼一声,快步走进清风院。 意合连忙跟着想要进去,却被下人拦了下来。 “让开,我是郡主的贴身丫环,王爷让我紧跟着郡主。” 侍卫怕王爷和郡主,却不会怕一个郡主的丫环,冷冷道:“清风院处处都有侍卫,郡主自然不会有危险,你且在这里等着郡主出来吧。” 意合没有办法,只能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云姝出来。 云姝想到此时哥哥应该在书房看书写字,便直直地往书房方向走去。 她心神不宁,没有留意靠近书房的地方不见一个下人和侍卫。 少女身姿纤细,走路无声无息。 刚靠近书房,她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王爷,姜时敬酒不吃吃罚酒,总坏我们好事,断不能再留他。” 云姝心头一跳,脚步顿住,小心翼翼地附耳贴在红墙上。 云暄没有说话,另一个年轻男子开口道:“眼看姜时的身子日益康健,武安侯的旧部肯定会蠢蠢欲动,这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若是被他人得去,对我们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王爷,我斗胆建议,我们既然不能收服他,倒不如干脆利落点,直接杀了他,然后嫁祸他人,好坐收渔翁之利……” “谁在外面?”云暄忽然冷声开口。 云姝刚刚不小心发出动静,很快就看到书房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墨发玄衣的青年眼神冰冷地看向她。 云姝从未见过云暄这副模样,冰冷陌生到让她感到恐惧害怕。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仿佛被一头阴森嗜血的恶狼盯上,心头一凛,惊恐到失声,一动也不能动。 见是她,云暄冰冷的神情散去,眉头却紧蹙,大步向她走来,低声问道:“姝儿,你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他的目光凉凉地看了一圈她的身后。 云姝骨髓依旧发冷,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云暄,不敢置信地问道:“哥哥,你刚刚在和谁说话?你要对姜时做什么?” 云暄不答反问:“你都听到了?” 云姝下意识摇头,有些慌乱无措:“不,我没有都听到,我只听到了有人跟你说要杀了姜时。哥哥,他们为什么要跟你说杀了姜时?” 云暄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嫡亲妹妹。 此时的他看起来同平常并无两样,然而眼眸深沉,一言不发的模样让人无端畏惧。 云姝有些浑浑噩噩,恍惚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云暄缓缓说道:“姝儿,你这段时间太累了,所以幻听了。” “幻听?”云姝茫然,真的是幻听吗? “是的,你幻听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觉,不要为了一个男人而伤害自己的身体。” 青年的声音低沉,淳淳善诱,在少女被身后出现的人猝不及防打晕之后,伸手接住她。 “今日清风院守门的侍卫自去领罚。”云暄冷着脸,不寒而栗。 “是。” 书房里的二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人年轻俊美,正是新科进士容则。 另一个留着胡子,三十来岁的模样,是云暄养在王府的门客,潭潇。 他们看着被云暄抱在怀里的云姝,微微蹙眉,欲言又止,“王爷……” 虽然云姝是云暄的嫡亲妹妹,但他们都知道云暄天真单纯,根本不知道云暄在谋划什么,云暄似乎也不想让她知道。 且云姝从小就喜欢姜时,没有谁能够保证她会不会“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 云暄淡淡道:“我会处理好,你们不用担心。” 容则与潭潇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忧虑。 若是其他人还好,杀了就完事,可偏偏这人是云郡主。 …… 云姝醒来后,并没有忘记被打晕之前的记忆。 脖颈的疼痛让她清晰深刻地记得,她在书房门外听到的话并不是幻听。 哥哥的手下竟然想要杀掉姜时! 她惊疑不定,刚起身,突然听到云暄的声音。 “醒了?” 云暄坐在桌子旁边,一脸平静地看着云姝。 云姝立马下床走到他面前,质问道:“你让人打晕我,我根本不是幻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在做什么?” 云暄淡淡道:“你先坐下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真的吗?”云姝狐疑地看着他,还是坐了下来。 她倒要听听他会如何解释。 然而她的内心隐隐不安,一道声音在她脑海里劝她说,你不要听了,就当是幻听好了,你听了可能会无法接受。 可她已经听到了云暄的人想要杀姜时,她没有办法当做幻听。 一个是她的嫡亲哥哥,一个是她喜欢了十年的心上人,她不愿看到他们反目成仇。 她想知道到底为什么。 第103章 不信 云暄缓缓道:“原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情,但既然你听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姝儿,你还记得爹娘是怎么死的吗?” 云姝心头一跳,脸色发白:“爹娘,不是得了不治之症,才相继离世吗?” 云暄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那不过是对外的说辞。你可知道,爹娘遭受过武安侯旧部的刺杀,保护他们的死士死伤惨重,你我那时若不是待在王府,恐怕也会和爹娘一样,整个云王府都会死于非命。” “不,不可能。”云姝下意识摇头,不敢相信,“武安侯旧部为何要刺杀爹娘?没有理由,我不信。” 云暄微默,还是对云姝说出了一直不愿让她知道的家族秘辛。 “我们云家的先祖是跟随万晋国开国皇帝打江山的功臣之一,万晋国建国之后,我们先祖被封为异姓王,世袭罔替,权势滔天。” 云姝在云暄口中听到了她完全不知道的一段真实发生过的故事。 她眼中的云王府不过是京城许多权贵之家的一个,因为云家先祖跟随开国皇帝打江山有功,所以她一生下来就是郡主,身份高贵,衣食无忧,所结识的都是王公大臣家的公子小姐,还有皇子公主。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现在看似富贵闲散的生活,是云家几代人不断忍让退步换来的。 云姝忽然想起,年幼时她其实有一个年龄相仿的玩伴,也是一个异姓王的郡主,她还记得她叫做笑笑。 笑笑很爱笑,两个小姑娘整日一起玩,放风筝,抓蝴蝶,那是很快乐悠闲的一段日子。 可有一天,笑笑忽然不见了。 云姝想去找她,却被爹娘和哥哥劝住,他们说笑笑一家触怒皇帝,被贬谪回了老家,以后不会再来京城了。 爹娘对幼小的她语重心长道:“你日后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笑笑一家,知道吗?” 她懵懵懂懂地点头,心里有些疑惑,笑笑走之前怎么也不跟她告别呢?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渐渐忘了儿时有个玩伴叫做笑笑。 直至今日,云暄才提起笑笑:“你儿时的那个玩伴笑笑,她其实并没有回老家,而是和全家人一起上了断头台,满门抄斩,死无全尸。” 猝不及防知道笑笑的结局,云姝心头一震,脸上血色全无。 云暄面无表情道:“那时我们不让你出门,便是因为笑笑家被查封,断头台上的血清洗了三天三夜都没有干净,全城百姓都在讨论此事。 你年纪太小,我和爹娘不愿让你看到笑笑一家的悲惨下场,也不想让你知道异姓王在京中的危险有多大,我们想让你尽可能地做一个快乐无忧的郡主。” 云家人若是不隐忍退让,就会落得和笑笑一家一样的下场。 万晋国历代皇帝从来没有放松对异姓王的警惕,所以从不给异姓王实权,一旦怀疑谁,便会毫不留情地斩草除根。 “武安侯夫妇忠于皇帝,皇帝对我们云家起了疑心,若不是爹娘拼死保全我们,恐怕我们云家现在也和笑笑一家是一样的下场。” 猝不及防知道爹娘死去的真相,云姝不停摇头,一脸痛苦。 “怎么会这样……”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爹娘会死于武安侯旧部之手。 可云暄是她的嫡亲哥哥,这样的大事,他也不可能欺骗她。 云姝无比痛苦纠结,忽然想到:“是武安侯旧部刺杀爹娘,不是武安侯夫妇,武安侯夫妇早就死了,姜时当时也还小,他根本就不知情,哥哥,姜时并不是我们的杀父仇人。” 云暄知道云姝不会轻易放弃对姜时的感情,他也没有想云姝能够一下子接受一切,只是毕竟是自己的嫡亲妹妹,他希望她不要糊涂,阻碍云家几百年的隐忍和努力。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想。姝儿,你要记住,你姓云,是云家的女儿。” 云暄说完起身,走出云姝的房间。 意合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外,云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危险。 “再有下次,你就不用伺候在郡主身边了。” 意合身体紧绷,连忙说道:“奴婢一定会看紧郡主,不会再让她独自一人乱走!” 云暄拂袖离去。 容则和潭潇依旧在书房等候。 云暄看向容则,淡淡道:“容则,你在乡下的那个未婚妻,如今就在武安侯府,是吗?” 容则瞳孔一缩,低头如实道:“我与她并未正式定亲,且我之前为了迎娶丞相千金,已与她恩断义绝,想必她现在已经恨透了我。” 云暄想到云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可不一定,女人啊,是最放不下感情的。” 容则紧抿着唇。 潭潇看着容则一表人才的模样,想了想道:“容大人,你那位乡下的未婚妻如今也有二十来岁,这样的年纪已经不好嫁人,你若是回去找她,她肯定高兴的不得了。我们正愁在武安侯府没人,你那位乡下未婚妻可是有很大的用处。” 容则没有说话。 潭潇也不着急,作为一个谋士,他只需要提出自己的意见想法就行。 云暄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桌面,细长的眼眸微眯,眼底一片冷然。 他意有所指道:“容则,不要忘了你为什么进京。” 容则微微咬牙,低声道:“姜时知道我与于蓝的关系,恐怕不会轻信她。” 云暄笑了笑道:“姜时是个圣人心肠,他就算不会轻信于蓝,不也好好将她养在府上? 顿了顿,他忽然想到郁檀琦,微微眯眸。 “他的未婚妻也是一个有着菩萨心肠的姑娘,是她将于蓝带回武安侯府,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潭潇点头:“是的,就算于蓝失败了,我们也没有损失什么。” 容则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纠结。 他低声道:“那我们原本的计划呢?” 云暄淡淡道:“自然是一起进行。” 容则抿紧唇,喉结艰涩地滚了滚。 最终他还是说道:“我明白了,但凭王爷吩咐。” 第104章 苦恼 中秋宫宴后,郁檀琦依旧在武安侯府躺尸。 她收到了原主父亲和陈郡谢家的好几份月饼,都带有当地的特有口味,她恨不得一口一个月饼,好过足“甜瘾”。 然而高嬷嬷盯着她,一天只准她吃一个月饼。 “姑娘,许大夫说了,你要少吃些甜食,否则脾虚体虚,日后受苦得是自己。”高嬷嬷语重心长。 郁檀琦表面一脸乖巧:“我知道的,我会少吃些甜食。” 然而她的内心在尖叫。 啊啊啊,她在陈郡谢家都没有被管的这么严,至少甜食可以随便吃。 虽然她也知道,甜食不宜多吃,可她真的管不住自己的嘴。 但现在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不得已忍痛少吃了许多甜食,饮食越发清淡。 深秋将至,该做新衣裳了。 琳琅这日和桃华一起给郁檀琦量尺寸,忽然说道:“小姐腰肢更加细软了,胸脯也更大了些。” 她们经常给郁檀琦量尺寸,服侍她多年,十分清楚她身体的变化。 桃华看着郁檀琦,也点头说道:“小姐的气色也越来越好了,微笑不语的模样像极了话本里写的神妃仙子。” 郁檀琦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微微红脸,“你们是偷偷吃了糖吗?说话都这么甜。”不要命啦。 琳琅笑道:“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小姐自己应该也看出来自己的变化。或许是越长越大,小姐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要是老爷见到了如今的小姐,估计都不敢认这么漂亮的姑娘会是自己的女儿呢。” 她口中的老爷自然是原主的父亲,郁尚恒。 不只郁檀琦还未见过他,原主也有快六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郁尚恒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好官,驻守在万晋国最大的河道永定河,掌管提防、疏浚等事,几乎就没有休息的时候。 桃华说道:“也不知道小姐和世子成亲之前,老爷能不能够亲自看着小姐出嫁。” 琳琅看了郁檀琦一眼,眼神暗示桃华不要再说了。 小姐心里肯定也很想老爷,只是她体谅老爷,没有说出口,但肯定也会很难受。 事实上郁檀琦沉默只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毕竟不是原主,并不想见到原主父亲。 她习惯了一个人,对于多出来的便宜爹,其实并不是很期待。 且郁尚恒能够将唯一的女儿送到岳家多年不去看一眼,他真的会在意心疼这个女儿吗? 郁檀琦不禁以最坏的结果猜测。 说不定郁尚恒早就在送走原主后就又娶妻生子了呢。 郁尚恒正值壮年,容貌俊朗,位高权重,身边肯定有不少年轻漂亮的姑娘想嫁给他。 男人几乎就没有能够忍住诱惑的。 姜时除外。 郁檀琦忽然想到那天晚上的吻,又有些失神。 应管家这时带着下人送东西过来。 “郁姑娘,世子听说你要做新衣裳,特地让奴才送来一些布料,你看看,有你喜欢的吗?” 秋冬的衣裳都是一起做的,姜时让应管家去库房挑了女子能够用到的所有衣裳布料,捧着最好的来送给郁檀琦挑选。 裘皮有最为珍贵的吉光裘,以及貂裘和白狐裘,一共三条。 其它的布料最次的也是丝绸。 郁檀琦一眼便看到了阳光下光彩动摇的浮光锦。 即使她平日里用的都是昂贵漂亮的绫罗绸缎,也不得不承认,姜时送来的布料每一块都十分漂亮,且无比昂贵。 她有些不好意思收下。 应管家边说道:“这些布料都是老夫人和侯夫人在世时为了世子未来的夫人备下的,若是没人用,放在库房里堆灰也是可惜,幸好姑娘来了,能够让它们发挥出自己应该有的作用。” 不然怎么说应管家是武安侯府的管家呢。 他三言两语就说服了郁檀琦,挑了好几块布料和裘皮,可以做三套秋装三套冬装,应管家还说侯府有专门的裁缝绣娘,不用郁檀琦再找。 应管家笑吟吟地带着郁檀琦选中的布料裘皮和她的尺寸离开,留下了她没有选中的布料裘皮。 琳琅不由得感叹:“世子可真是财大气粗,光是这一块彩晕锦都要不少银子呢,这么多好的布料和裘皮,他竟然就这么送给了小姐。” 桃华默默点头,怪不得以前姜家人每次来武安侯府都要顺走一些东西。 这么多好东西,的确让人看得眼红啊。 郁檀琦看着漂亮干净的白狐裘说道:“他都送了我好多东西了,而我到现在还没有想好送什么作为定情信物给他。” 她十分苦恼。 未婚夫太有钱,什么都有,她真的不知道该送什么表达心意才好。 琳琅和桃华沉默。 这个定情信物她们帮着想了半年多也没有想出来。 毕竟郁檀琦不会女红,这个代表她心意的定情信物的确不好想。 郁檀琦忽然想到于蓝,或许她可以去问问她的意见。 毕竟于蓝是她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且于蓝也有过未婚夫。 虽然她的未婚夫是个渣男,但她也比郁檀琦有经验。 药园的景色安静、宁谧,落叶在阳光下散发着最后的温柔。 于蓝看到郁檀琦后,放下手中的一切事物,同她一起坐在桌子旁边。 得知郁檀琦的来意,她微微一怔,想起了一些回忆。 定情信物,听起来是多么美好的东西。 她下意识摸了摸袖口的玉佩。 于蓝有些恍惚,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咬住舌尖,刺痛让她回神,看到面前少女期盼的神情,微微一笑,轻声道:“女子送男子的定情信物,大都是自己常戴的簪子或者玉佩,亦或者是亲手绣的香囊。” 顿了顿,她看着郁檀琦白嫩纤细的手指,笑道:“郁姑娘或许可以送自己常戴的玉佩给世子,世子一定会十分珍惜,佩戴在身不离手。” “玉佩?”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有些犯难:“我不戴玉佩。” 她想到自己常戴的一支木簪,眼眸亮晶晶的:“还是送簪子吧,那只簪子是木簪,男子也可以佩戴。” 于蓝笑道:“嗯,木簪也可以,世子一定会喜欢的。” 她看着郁檀琦的眼神忍不住带着些艳羡。 在武安侯府待的越久,她才越明白,一个男子真正爱一个女子是什么模样。 姜世子是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送给郁姑娘。 ...... 别着急骂女主qaq,她的人设就是在二十一世纪是个孤儿敏感多疑,然后宅斗文看多了其实谁也不相信,觉得郡主可爱也是因为看过原主知道她的性子不坏。 而且其实女主就是原主,后面我会解释的,你们骂她我心疼我没办法只能过来剧透了。 第105章 大方 郁檀琦最终决定把自己常戴的一支木簪送给姜时当做定情信物。 她有些不好意思亲自送给姜时,便让丹画把她装好的木簪盒子交到丹青手中,让丹青代为转交。 丹青看到丹画转身就跑。 “站住!”丹画蹙眉,大声喊道,连忙追了上去。 丹青惨兮兮道:“姐,你是我亲姐,饶了我吧,我现在手臂还疼着呢,真的没力气和你决斗啊!” 丹画无奈道:“我不是来找你决斗的,是郁姑娘拜托我来送一个东西,她不好意思亲自过来。” 丹青很是警惕:“什么东西?” 丹画道:“郁姑娘回主子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 丹青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主子给郁姑娘送过定情信物。 他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丹画,并不敢掉以轻心,“定情信物放下,你人可以走了。” 丹画面无表情:“我要亲自交到你手上,才好回去回复郁姑娘。” 兄妹俩不愧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对彼此都不放心,很是警惕,加在一起凑的了一百零八个心眼子。 丹青说道:“那你直接丢给我,我接的住。” “你要是没接住,掉地上了,郁姑娘给主子的定情信物摔坏了你负的起这个责任吗?” “……你今天是不是不打我一顿不肯回去?” “呵。” 回复他的是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丹青觉得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他连忙说道:“那我叫主子亲自过来拿郁姑娘送的定情信物。” “不行,你给我站住!” “傻子才站住。” 决斗是不可能的,丹青没有受虐倾向。 丹画的武功现在不比丹青差,只是生错了性别,所以才不能在姜时身边贴身保护。 丹画也知道,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丹青安慰过她说:“也许等以后主子有了夫人,你就可以去夫人身边贴身保护。” 丹画当时冷哼:“京城的女子没有几个好的,她们配不上主子。” 丹青有些担心:“你这么说,你不会喜欢上了主子吧?” 丹画白了他一眼:“你怎么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 丹青狐疑地看着她,确定她的眼神一片澄澈坚定后,才松了口气。 他们丹家是兰氏一族的家臣,每个丹家人一生下来的责任就是保护兰家人,必须要对主子绝对忠诚,不能有二心,也不能生出觊觎之心,否则会出大祸。 姜时今日没有在书房,而是在操练台上练武。 少年一身厚重铠甲,越发显得肩宽腰窄,身姿挺拔。 如墨的长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他手持长枪,动作凌厉而帅气。 丹青匆忙跑过来大声喊道:“主子,郁姑娘让人来送定情信物给你。” 姜时出枪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他的身后,“檀琦来了?” 丹青摇头:“没有,是丹画带着郁姑娘送你的定情信物来了。” 姜时将长枪放在一旁,从操练台上跳了下来。 丹画这时正好也来到姜时面前,行礼后恭敬地将手中的木簪盒子递给他:“主子,这是郁姑娘让属下送来给你的定情信物。” 姜时不禁弯唇,伸手接过,打开一看,一眼便认出这是她常用来绾发的木簪。 “她将这支簪子送给了我,那她用什么绾发呢?” 丹画如实道:“郁姑娘有很多支簪子可以绾发。” 丹青轻叹,摇了摇头,妹妹啊,你是真没有女人应该有的半分细腻。 主子能不知道郁姑娘有很多支簪子可以绾发吗? 他只是又想找个合理的借口给心上人送东西罢了。 果然,姜时温声说道:“这支簪子是檀琦最喜欢的,她忍痛割爱送给我,我自然也要回她重礼。 丹青,你去跟应管家说,让他把库房钥匙给檀琦,日后她想要需要什么,直接从库房里拿便是。 丹画,你回去同檀琦说,我很喜欢她送的定情信物,日后会日日戴着,绝不辜负她的心意。” 丹青和丹画震惊地看着姜时。 他们都知道主子很大方,也很喜欢郁姑娘,但是没有想到他可以对郁姑娘大方到这种程度。 武安侯府的库房,不说比不比得上皇帝私库,但那里面的好东西绝对多到能够让见多了宝物的皇帝都眼红。 兰氏一族的敛物和敛财能力强到可怕,兰珞珠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最喜欢收集各种宝物,武安侯府的库房有一半以上的东西都是兰珞珠留下来的。 丹青忍不住开口道:“主子,你与郁姑娘还未成亲,现在就把库房的钥匙交给她,会不会不太好?” 丹画默默点头,虽然她觉得郁姑娘也很好,配得上主子,可郁姑娘毕竟还不是武安侯府正经的女主人。 姜时想起那个仰着一张温软小脸,就要把价值千两的饰品全买下来送给他的小姑娘,弯了弯眼眸,温柔说道:“也不知道库房里面会不会有她喜欢的东西,丹青,你让人多去搜寻一些奇珍异宝和最好的首饰料子回来,檀琦见多了好东西,一般的她不会看上。” 丹青:“……” 他认命地点头抱拳:“属下知道了。” 丹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上嘴吧。 自从郁檀琦来到武安侯府后,他们肉眼可见姜时一天比一天要开心,脸上的笑容发自内心的温柔,不再像以前那般柔和中带着疏离,和让人心疼的忧郁。 姜时对郁檀琦很好,郁檀琦也没有辜负姜时对他的好。 她为了姜时肩膀被利箭刺穿,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却没有一句怨言,脸上总是带着温软甜美的笑容。 她也从不多问姜时的事情,安静乖巧地待在武安侯府,对武安侯府的下人都十分友好,炎热的夏日还特意做出好吃解暑的冰饮给他们。 这样一个美好善良的小姑娘,没有人会舍得讨厌她。 尽管郁檀琦还未正式嫁给姜时,但其实武安侯府上下已经把她当真正的女主人来对待。 丹画也早在郁檀琦为姜时挡箭时被她折服,真正从心底承认她女主子的身份。 而之所以还喜欢找丹青决斗,不过是不想让他放松警惕,只有他们变得更强,才能够更好地保护主子。 第106章 长寿面 郁檀琦没想到她只是让丹画帮忙送个定情信物给姜时,姜时立马就让应管家送库房的钥匙给她。 她自然不肯要,应管家却说:“武安侯府多年没有女主人,库房鲜少打开,里面的东西再珍贵,没人看没人用也就落了灰,多可惜。 姑娘迟早要嫁给世子,现在不过是提前管理侯府,等以后同世子成亲,一切依旧有条不紊,如同寻常,岂不美哉?” 应管家真的很会说话,郁檀琦听着都觉得自己如果不接受这把库房的钥匙,就是不想着嫁给姜时不想管家。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这把沉甸甸的钥匙。 九月下了一场秋雨后,天气越发地寒凉。 应管家带人赶在郁檀琦生辰前送来了给郁檀琦做的三套新秋装,三套都是不同的颜色。 郁檀琦虽然喜欢绿色,但也喜欢其他颜色的漂亮衣裳。 九月九日是她的十六岁生辰,这日之前,整个武安侯府上下都忙碌了起来。 武安侯府的朱门前开始张灯结彩,路过的人见了十分疑惑,忍不住上前问。 “你们府上是有什么好事吗?姜世子终于要和未婚妻成亲了?” 一个门仆笑着说道:“不是我们世子要成亲,而是我们世子的未婚妻,郁姑娘就要过十六岁的生辰了,我们在准备生辰宴呢。” 路人恍然大悟,不由得好奇问道:“那你们世子准备何时成亲?” 另一个门仆说道:“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其他路人也七嘴八舌地问,然而两个门仆一如既往的“一问三不知”,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于蓝从武安侯府的后门走了出来,她也是才知道郁檀琦的生辰就在明日,因此急忙出门想要好好挑选能够送的出手的生辰礼。 她这段日子在武安侯府跟在许暮白身边种草药,算是他的侍女,每个月也能够拿一份月例银子,足足有一两银子。 偶尔许暮白还会给她一些不要的药材和丹药,随便她处置,侯府的下人会跟她买这些丹药,因此短短几个月下来,她存的银子竟然有二十两之多,比起她之前辛苦做各种绣活挣得还要多。 于蓝手里从未有过这么多银子,也从未给自己花过太多的银子。 她习惯了节省,没有花钱的地方,便想着把银子攒下来,给乡下老家的父母,让他们能够安享晚年。 郁檀琦救了她,给了她新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决定带着自己所有的银子出来,要买一个很好的生辰礼送给郁檀琦。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刻意不去想起的人竟然会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青年面容清俊,那双细长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身上穿着的白色长袍已经发旧,却让他看起来如同以往那个清贫的隽秀书生并无两样。 “阿蓝。” 容则温声唤她,好似还从以前那般,他在书院读书,知道她过来看她后,会特意跟夫子请假,出来迎接她。 他曾经看着她的眼神无比深情,不似作假,这是于蓝最难以割舍的,因此她才无法接受他最后竟然会抛弃她。 他们曾经的确有过一段非常快乐难忘的时光。 …… 翌日,天气晴朗,气候宜人。 今日是郁檀琦的十六岁生辰。 她起的很早,换上一件朱红花丝镶嵌齐腰襦裙,发髻上插着姜时送的那支步摇,一改平常的清新淡雅,整个人皎洁明艳如同九月盛开的拒霜花。 高嬷嬷看着面前娇艳动人的少女赞叹道:“今日是个好日子,姑娘这个年纪,穿什么都好看,就该穿得鲜艳娇嫩一些。青色的衣裙虽然更衬姑娘气质,但红色也更能显现出姑娘的娇嫩明艳。” 郁檀琦平日里懒散,不爱打扮,好不容易今日有机会可以给她打扮,高嬷嬷是亲自上手给她绾发,务必要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不枉少女如花似玉的年纪。 郁檀琦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心里自恋,她可真好看,明眸皓齿,冰肌玉骨,唇红齿白,世间怎么会有她这么好看的人儿啊? 她不由得说了出口:“铜镜铜镜,告诉我,谁是世间最美的姑娘?” “自然是檀琦。” 嘻嘻。 等等。 郁檀琦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铜镜里突然出现的少年,猛地回头转身,不期然对上他温柔含笑的眼眸。 “你你,你怎么来了?”她有些语无伦次,手足无措,低头微微脸红。 啊啊啊,她刚刚对着镜子自恋的样子被他看到了吧? 好丢人啊呜呜呜。 姜时温柔笑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想第一个跟你说生辰快乐。”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小声道:“谢谢。” 她忍不住弯唇,这种被在意珍视的感觉实在美好,她的心里泛起暖意。 姜时温声道:“我给你做了长寿面,现在去吃吧。” “好。” 历来人过生辰,家人都会为寿星准备一碗长寿面,寓意健康长寿,代表着对寿星的美好祝福。 郁檀琦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煮长寿面。 二十一世纪,孤儿出身的她,没有亲朋好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天生日,所以没有人会给她庆祝生日。 她也从来没有收到过祝福。 看着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她拿起筷子夹起面条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乌黑的睫羽轻轻一颤,似是被热气打湿,眼眸变得氤氲,视线变得模糊。 姜时在一旁温柔问道:“好吃吗?” 郁檀琦第一次用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回答:“好吃。” 姜时却立马听出了她声音的不对劲,微微拧眉,有些担忧道:“是不是面放太久,味道不好了?如果不好吃,你不用勉强自己吃完。” “没有,很好吃。”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试图将眼眶里的水汽驱散,她认真地说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长寿面。” 也是第一碗长寿面。 她十分珍惜地一口一口吃着,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想,如果她就是原主就好了。 少女低着头,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 第107章 人夫 姜时看着郁檀琦,他敏锐地察觉到她不对劲。 将近八个月的相处和关注,他已经十分清楚了解她的性子。 她看似娇弱乖巧,实则坚韧倔强。 肩膀被利箭刺穿,她也努力笑着不让他们担心,她不愿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可此时的她,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哭泣。 意识到这一点,姜时心尖刺痛,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女单薄的后背,低声温柔道:“你慢慢吃,别呛着自己。” 他没有选择拆穿她。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始终没有抬头。 她以为她隐藏得很好,并不想让他知道她竟然会因为一碗长寿面而感动落泪。 姜时黑眸静静地看着她,眼底闪过疑虑和担忧。 陈郡谢家人对她不是很好吗?为何只是一碗长寿面,就会让她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姜时紧抿着唇,黑眸幽幽。 他似不经意问道:“以往你生辰,谢家会有人给你煮长寿面吗?” 郁檀琦想了想回道:“以往在谢家,每年生辰大舅母都会给我煮长寿面。” 谢家对原主是真的很好。 今年她的生辰没有在谢家过,谢家人也早就让人快马加鞭送来了给她的生辰礼和祝福。 姜时微微拧眉,若有所思,“那你可是,想你爹娘了?” 她还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小姑娘,年幼丧母,父亲也不在身边,会想爹娘而难过也很正常。 郁檀琦微顿,眨了眨眼睛,含糊道:“嗯,有点想我娘亲了。” 不敢说想爹,因为原主亲爹还在,她怕姜时为了帮她,把原主亲爹给找来。 到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时有些犯难,忽然想到以往自己过生辰时也会想起已逝的爹娘,那时祖母是如何安慰他的呢? 风中飘来浓浓的桂花香。 他看着面前埋头小口吃着长寿面的少女,温柔道:“檀琦,你想吃桂花糕吗?” “想呀。” “等你吃完长寿面,我们去摘桂花,然后我做桂花糕给你吃。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想吃多少我就做多少。” “真的吗?” “嗯。” “好。” 她的心情轻快起来,快速地吃完剩下的长寿面,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我们现在就去摘桂花吧。” “等等。”他拿起一张干净柔软的白色锦帕,轻柔地擦拭她的嘴唇。 她下意识抿紧双唇,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低眸不语的少年。 他今日穿了身殷红底五幅棒寿团的玉绸袍子,鲜艳的红色越发衬托他面冠如玉,脖颈颀长,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少年朝气蓬勃,让人怦然心动。 他温柔地为她擦拭干净嘴唇,抬眸,脸上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好了,我们走吧。” “哦,好。”她微微慌乱地移开视线,低眸起身,双手无意识拍了拍发烫的脸颊。 这张脸看了无数遍,她还是没能抵抗得住他充满荷尔蒙诱惑的美色魅力。 明明是秋天,但她好像还待在和他初遇的春天。 郁檀琦捧着发烫的小脸,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姜时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檀琦,你要走过了。” 少女面前是两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她在往前走一步,就要走出桂花树的范围。 郁檀琦回神,故作镇定道:“那我们就在这里摘桂花吧。” 姜时松开她的手,温声问道:“你以前摘过桂花吗?” 郁檀琦想了想还是摇头道:“没有。” “那我教你该如何摘桂花。” 姜时就像是一本可以行动的百科全书,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会。 他边说边示范:“我们要选择向阴面或者是被枝叶挡住的花朵……” 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折断纤细的树枝,将缀着金黄花朵的桂花枝条放进篮子里。 郁檀琦惊叹:“子安,你好厉害,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姜时微微一笑:“不过是闲暇时多看了几本书,想着你喜欢吃甜食,正好进入深秋,所以特意看了有关于秋季能吃的甜食的书籍。” 他总会不经意地说出让她脸红心跳的话。 她默默在一旁跟着他学摘桂花,鼻尖浓郁的桂花香让她想到了很多美食。 桂花糕、桂花糖…… 自古以来,人们都很懂得该如何利用自然给予的东西做出美味可口的食物。 承认自己是吃货的郁檀琦真的很佩服发明所有好吃食物的先人。 两人摘了满满两篮子的桂花后,日头灿烂,才到巳时三刻。 姜时看着郁檀琦说道:“我们现在去挑选清洗桂花,除了桂花糕,你还想吃什么?” 郁檀琦早就想好了:“还有桂花糖,桂花酒和桂花茶。” 姜时道:“桂花酒今日可做不出。” “没事,我们多摘点桂花,然后一个月后就可以喝桂花酒了,还有桂花糯米酒。”郁檀琦提到吃的就很是开心,眉眼弯弯,笑容甜美而明媚。 姜时忍俊不禁:“檀琦知道不少桂花的吃法呢。” 郁檀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你……好像不能喝酒呢。” 中秋宫宴后的连着三日,他们两个都没有见面,郁檀琦就知道,他是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但她不说。 姜时难得羞赧,明明都在一个府邸,他却给她写信,保证自己一定会对她负责,他会努力,尽快迎娶她为妻。 她不敢回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最后匆忙写下一行字回他。 我相信你。 姜时眸光微闪,也是想起了什么,黑眸闪过一抹羞赧,表面依旧温和从容,只是耳根微微泛红,“桂花酒不会喝醉。” 郁檀琦想了想,也是,桂花酒是适合女子喝的酒,度数很低,把人喝到撑也不可能喝醉。 她放心了,同姜时一起来到厨房。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姜时下厨。 虽然是做糕点,但也要用到柴火等工具,姜时娴熟地清洗桂花,单看矜贵优雅的外形,让人很难想象他竟然也会做充满人间烟火气味的事情。 这一刻,郁檀琦仿佛看到了姜时人夫形象的具象化表现。 第108章 尝尝 郁檀琦想要帮忙清洗桂花,姜时看着她纤细莹白的手指,没让她帮忙。 “今日你是寿星,怎能让你亲自动手做事。你就在旁边陪着我说话好了。” 郁檀琦也怕自己笨手笨脚影响他做糕点,便只好站在一旁看着他忙碌。 制作桂花糕需要用到蒸笼,蒸笼需要用柴火烧热,郁檀琦想帮忙添柴火,姜时温声阻止:“你手指娇嫩,小心别被干柴划伤肌肤。” 他什么也不让她做,她知道他不是嫌她碍事,而是真的怕她弄伤自己。 但让她光看着他忙碌,有些于心不忍。 她的目光静静落在他的身上。 九月的天已经有了秋日的寒凉,厨房烧着旺火,姜时挽起袖子,露出白皙如玉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抓着做桂花糕需要的各种食材放入碗中搅拌,干活的动作利落熟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自小便做惯了生计。 少年洁白饱满的额头浮现一层晶莹的簿汗,他认真专注地看着碗里的食材,不紧不慢地搅拌,同时不忘照顾一旁的郁檀琦,开口与她说话。 “先做一些桂花糕,等用过午膳后,我们再去摘着桂花用来酿酒,你觉得可好?” 郁檀琦连忙点头:“可以。” 她看着姜时滑落脸颊的汗珠,犹豫了一下,拿出白色的锦帕,上前为他擦拭。 “你流汗了,我帮你擦擦。”她小声说道。 “好。”姜时弯唇,配合地弯腰低头,让她更好地帮他擦汗。 靠得近了,彼此都闻到对方身上的独特气息,夹杂在浓郁的桂花香中,有着别样的清甜。 郁檀琦抿着唇,仔细地帮他擦拭脸上的汗珠。 桂花糕的做法简单,半个时辰左右便可做出来。 姜时做的时候想到郁檀琦,特意将糕点捏出可爱的兔子形状,再放入蒸笼。 考虑到郁檀琦脾虚,不宜吃太多甜食,他只做了十个桂花糕,每一个都是白嫩可爱的兔子形状。 郁檀琦看到成品后,都有些不舍得吃了,“好可爱好漂亮。”兔兔这么可爱,怎么舍得吃兔兔。 姜时修长白皙的手指拿起一块桂花糕,温柔含笑地看着她,“快尝尝味道。” 他很自然地伸手递到她的嘴边。 郁檀琦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就着他的手指,轻轻咬了一口,把白兔子的头吃进嘴里。 “很好吃,软糯松软,入口生香。”她弯着眉眼,真心实意地夸赞。 “是吗?我也尝尝。”他将她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放入口中。 郁檀琦微微睁大眼眸。 “嗯,的确入口生香,十分软糯。”他弯了弯眸,看着她的眼眸温柔含笑,却莫名让她生出一丝别的想法。 她红了脸,有些慌乱地低头垂眸。 救命,他怎么可以这么会撩…… 她脑袋晕乎乎的,觉得厨房空间太小,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姜时轻轻笑了笑,不敢再逗她,怕把小姑娘吓到,到时候又三天不敢再见他。 “还剩九块桂花糕,我给你装起来,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饭前不宜多吃甜食。” “好。” 两人拿着桂花糕从厨房出来,在外等候的李厨娘和孙厨子连忙说了一堆好听的话恭维。 “世子做的桂花糕我们隔着一道门都闻到了,那香味清甜无比,想必味道一定十分软糯可口。” 今日又是他俩负责整个武安侯府的膳食。 能够负责主子生辰日的膳食也是一份荣幸,做的好了哄主子开心,少不了赏赐。 李厨娘看着郁檀琦殷切问道:“小姐今日午膳可有什么想吃的菜?” 郁檀琦漫不经心道:“就做些你们拿手的好菜吧。” “好嘞。” 话是这么说,但李厨娘早就想好了该做什么好菜。 她跟着小姐多年,自然知道小姐的饮食喜好,每年生辰又喜欢吃些什么。 郁檀琦和姜时离开厨房后,很快迎面便碰上于蓝。 女子一身简单素衣,眼神有些恍惚,见到他们连忙行礼问好:“世子,郁姑娘。” 姜时看了眼于蓝,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于蓝看着郁檀琦,唇角微弯,露出一个笑容:“今日是郁姑娘的生辰,我来祝姑娘生辰快乐。” 她顿了顿,双手捧着一个绣工精美的香囊,“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囊,放了些中草药制成的香料,以及檀香。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唯有绣活还算可以,希望姑娘不要嫌弃。” 郁檀琦伸手接过,仔细看了后笑着感谢:“香囊绣得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 于蓝送的香囊不同于一般的荷包,是有两个同心圆的机环和一个半球形的焚香盂相连接。 正面绣着徐徐盛开的并蒂莲,背面刻着经文,代表着祝福和虔诚。 于蓝看着香囊,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姑娘喜欢就好,我就不打扰你与世子了,先行告退。” 她走后,姜时低眸看着郁檀琦手中的香囊,轻声道:“檀琦,可否给我看看她给你的香囊?” 郁檀琦没有多想,直接把香囊给他。 姜时仔细查看后似是不经意道:“这样做工的香囊至少价值百两,她为了送你这份生辰礼,怕是把自己这几个月攒下来的月例银子都用了出去。” 郁檀琦被他提醒,才意识到这样做工精美的金香囊光是材料就要有金子,于蓝并不富裕,估计这样一个香囊就花了她所有积蓄。 郁檀琦有些为难:“这是她的心意,我不好退还给她。” 姜时温声道:“无妨,她人在侯府,我们日后多加照拂她便是。只是希望她不会辜负你对她的照顾。” 郁檀琦觉得姜时这番话别有深意。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手中的香囊,仔细嗅了嗅。 好像是香料和檀香的香味啊,难不成里面还加了其他的东西?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回想起于蓝刚刚明显不太对劲的模样,暗暗叹息。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希望于蓝又被负心男迷惑哄骗。 姜时问道:“虽然是于蓝姑娘送你的生辰礼,但香囊毕竟是贴身之物,香气入体有益也有害。檀琦你的身子不好,可否让我拿回去仔细查看确认无害后再还与你?” 第109章 苗疆 姜时这样说,郁檀琦几乎就可以确定香囊有问题。 她内心轻叹,表面一脸乖巧,同意让他拿走香囊。 今日是她的生辰,姜时不想让她不开心,并没有过多提起香囊,让丹青拿走香囊后,同她说起自己以往过生辰的事情。 用完午膳后,郁檀琦便犯午困,姜时带她去自己的书房,让她躺在美人榻上小憩。 书房里的美人榻是姜时特意为郁檀琦准备的,他生性勤勉,从不好逸恶劳,哪怕是自己房中都没有可以舒服躺着的美人榻。 但小姑娘身娇体弱,能躺着就不坐着,他并不用自己的高标准来要求她,而是无条件地纵着她。 丹青暗暗心想,如果主子成了皇帝,一定勤政爱民,但他宠郁檀姑娘的劲儿赶得上昏君宠爱妖妃,能够做出让出一半龙椅位置给她坐的事情,肯定会为人诟病。 特别是此刻,为了不让郁檀琦远离他的视线,姜时让出了书房,让丹青请许暮白过来,三人在门外的长廊上商讨要事。 许暮白对于这个商讨要事的地方也颇有微词:“为何要在此处说事?” 丹青抢答:“因为郁姑娘在书房小憩,主子不忍吵醒她。” 许暮白微微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时一眼。 姜时看了丹青一眼,对许暮白拱手温声打断:“许大夫,此时请你过来,是想让你帮我看看,这个香囊是否有问题,丹青。” 丹青连忙拿出于蓝的香囊,双手递给许暮白。 许暮白伸手接过,放在鼻尖轻轻一闻,拧紧眉头。 姜时静静地看着他,并未催促。 半晌,许暮白脸色微沉:“这个香囊是从哪儿来的?” 姜时说道:“是于蓝送给檀琦的生辰礼。” “于蓝?”许暮白有些诧异,“不应该啊,她不可能接触得到这种东西。” 姜时抿了抿唇:“什么东西?” 他自小跟着许暮白也学了些医术,却只是半吊子的水平。 虽然能够嗅到香囊的味道有些怪异,但并不能准确知道有什么问题,所以才请来许暮白。 许暮白脸色凝重,若有所思:“我不确定,要等我拆开香囊,仔细查看才能够确定。” 姜时蹙眉问道:“可是有毒?” 许暮白道:“也许是比毒更可怕的东西。” 姜时眸光一沉:“什么东西比毒更可怕?” 许暮白说道:“世子应该听说过苗疆巫蛊之术,我怀疑,香囊里面放了蛊虫之类的毒物。” 姜时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苗疆,那是一个人人谈之色变的神秘部落。 据说苗疆遍地爬着剧毒的蛇蝎虫物,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苗疆每个人都拥有控蛊之力和炼毒驭毒之术,他们炼制的蛊虫可以进入人体,将人变成自己操控的傀儡,杀人无形,让人闻风丧胆,惧而怕之。 “云暄身边,竟然有这样的人物。”姜时看着外表精美典雅的香囊,一想到这样可怕的东西可能会落在郁檀琦的身边,他的眼神冷的可怕。 他低声道:“是我小看了他。” 也幸好,于蓝送香囊给郁檀琦时,他正好在她身边。 姜时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森然冷意。 他一向温和,不会轻易置人于死地。 就算是张凯之流欺辱他,他也只是稍作惩罚,让张凯之父宣平侯被皇帝训斥,如同翟智昌和他的父亲一样被皇帝训斥。 子不教,父之过。 被皇帝公然训斥,整个家族都会蒙羞,名声前途尽毁。 而张凯之所以不举,是大皇子高瑞出手,这是姜时不能控制的。 但若有人想要伤害他在意的人,他必会让那人自食恶果,十倍奉还。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陈郡的蒋璇想要杀害郁檀琦取而代之,他便让她以命赎罪。 而这些肮脏不堪的事情,他并不想让郁檀琦知道,免得污了她的耳朵。 少女长于深闺,身娇体弱,是一朵难养的花,必须得小心养着,才能够安好长成绚丽娇艳的模样。 姜时不允许她的身边有任何可能威胁她生命健康的存在。 …… 郁檀琦小憩了半柱香的时辰便被姜时叫醒,中午不宜睡太久,否则晚上难以入眠。 她一睁眼,便看到姜时那张白皙漂亮的绝色容颜,愣了愣,差点以为还在梦里。 少女圆润的眼眸似是清水洗过的宝石,眼底清晰倒映出他的面容。 白皙的脸颊泛着粉晕,红唇微张,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诱人而不自知。 姜时看着少女呆呆的眼神,眸光微闪,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唇瓣上,喉结滚动,伸手挡住她的眼睛,晃动手掌扰乱她的视线,声音低哑:“檀琦,你清醒了吗?” 郁檀琦的眼珠子顺着他的手掌转动,意识逐渐清明,连忙说道:“清醒啦,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姜时说道:“未时三刻。” 郁檀琦起身,“那我们现在要出去摘桂花吗?” “可以。”他同她一起去了桂花树下。 一整日,姜时都陪在郁檀琦身边,她想做什么都顺着她。 直至暮色四合,夜晚降临,用完晚膳后,他才送出自己给她的生辰礼。 是一块光泽通透的翡翠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条精致的凤凰图案,旁边还刻有一个“兰”字。 郁檀琦看到后心头一跳。 姜时温声说道:“这是我母亲家族祖传的玉佩,分为龙凤两块,男子持龙,女子持凤。每块玉佩都可调动家族暗卫,你拿着它,我也能安心许多。” 郁檀琦手指微动,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接受。 看过原着的她自然知道这块雕刻着凤凰图案的玉佩代表着什么。 兰氏家族每一代家主都有两块龙凤玉佩,只有家主极其信任的人才配得到其中一块,哪怕是家主的另一半也不一定能够得到一块玉佩。 龙凤玉佩代表着家主的身份,持有者,可以任意调动兰家暗卫。 兰家暗卫可是一支不输皇帝的龙鳞卫的势力,每一个暗卫都是绝世高手,可以一敌十。 姜时送出的这块玉佩,相当于把自己最重要的一支势力亲手送到她的面前。 第110章 烦心 郁檀琦很少问姜时的事情。 一是她本就不是一个好奇他人八卦的性子,二是她知道姜时是男主,他的事情她大都知道。 尽管他有些事情出乎她的意料,但大致上,还是能和原着对上。 她不问的事情,姜时却会主动跟她提起。 但之前说的都是他儿时的事情,这是他第一次提起他母亲的家族。 兰氏一族是古武世家,是不同于现在浮于尘世的大姓世家,兰氏一族隐居山林,族长有预测未来的巫术,一旦发现世道即将动荡不安,就会出世扫平动乱,解救苍生。 姜时的母亲,兰珞珠是上一任兰氏一族的族长。 兰珞珠预测到自己可能会死于非命,但依旧义无反顾地下山,在姜时还未出生时,便为他安排好了未来的人生道路。 她留给姜时许多兰氏一族的秘籍,以及兰氏一族的暗卫。 郁檀琦抿了抿唇,她留在姜时身边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得到他的庇佑吗? 真心和真情都是相互的,姜时对她越好,她心里越欢喜,可总有些隐秘的担忧。 她有一个不敢跟任何人说起的秘密。 这个秘密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让她不敢全心全意相信任何人。 她垂下眼眸,将玉佩推回给他,低声道:“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姜时有些诧异,依旧温声道:“你是我的未婚妻,这块玉佩你自然能够拿着。” 郁檀琦咬唇,心中苦涩。 可她并不是他真正的未婚妻。 她垂下眼眸,忽然很是疲惫道:“我困了,想要睡觉,你也回去歇息吧。”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赶他走。 姜时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是她知道了什么,心头一跳,连忙说道:“檀琦,你怎么了?如果你生我的气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可以解释。” 郁檀琦摇头:“我没生你的气。” 她弯唇笑了笑,“我真的只是困啦,想睡觉,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她的小脸虽然在笑,眼底却闪过一丝忧虑不安。 姜时静静地看着她,最终还是没有逼问她,伸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好吧,你先歇息,我明日再来找你。” 他的动作和神情言语都太过温柔,是她从未拥有过的温暖。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眼眶微热,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身不再看他。 “我就不送你啦,真的好困啊。” “好,檀琦,做个好梦,晚安。”他温柔说道。 晚安还是她教他说的,这两个字是独属于他们两个的暗语。 她背着他,软软说道:“晚安,你也是,早点歇息,做个好梦。” 两人就此分开,姜时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郁檀琦离去的背影。 琳琅跟上郁檀琦,也察觉到了自家小姐的不对劲。 她想了想开口问道:“今日是小姐的生辰,小姐可是想起夫人了?” 郁檀琦本就心神不宁,听到这话可是吓了一大跳,努力稳住心神,小声道:“是的。” 琳琅宽慰道:“姜世子对小姐很好,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很欣慰给小姐找了这样一个如意郎君。” 郁檀琦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琳琅十分了解自家小姐,知道她此时并不想说话,便识趣地没有再开口。 郁檀琦回到房间,卸下钗环脱去衣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久久未能入眠。 她有些茫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原主的灵魂已经死了,她穿了过来,就真的能够代替原主吗? 姜时对她这般好,是因为是她,还是因为“未婚妻”的身份呢? 郁檀琦一通胡思乱想,最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翌日起床后,郁檀琦忍不住愁眉苦脸。 琳琅见状算了算日子:“小姐忽然心烦意乱,想必是快来葵水了,桃华,你记得准备好小姐要用的月事带。” 郁檀琦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突然这么心烦意乱,原来是要来大姨妈了。 好在她的身子虽然不好,但来大姨妈却不会痛经,这让她松了口气,她可是最怕痛了。 有时候郁檀琦也会很惊奇,除了身份和时空年龄不一样,原主其他方面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两人都宅,爱吃甜食,喜欢看书写字,就连喜欢的吃食都是一模一样的。 郁檀琦恍惚间,差点以为这是她的前世。 不过这是一本书中的世界,又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前世呢。 她叹息。 姜时九月便进了国子监,昨日是特意请假回来陪了她一整日。 今日他必须早起去国子监读书,郁檀琦松了口气,不知是庆幸暂时不用那么快面对他,还是不想去细想其他事情。 许暮白今日突然来给郁檀琦请平安脉。 郁檀琦忽然想起昨日姜时拿走的香囊,有些紧张,不由得问道:“许大夫,我的身子还好吧?” 许暮白说道:“姑娘的伤势恢复的不错,这段时日控制饮食,脾胃也好了许多。” 郁檀琦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许暮白仔细看着她的神色,又说道:“姑娘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若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对身体可不好。”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故作轻松道:“没有啊,我能有什么烦心事。” 她的神情坦然,眉眼不见一丝阴霾,好似真的没有烦心事,一如平常怡然自得。 然而许暮白想到昨晚他都闭眼入睡了,硬是被姜时叫醒,少年神色认真,难得拜托他帮忙看着面前的少女,千万不要让她把不开心憋在心里,以免对身子不好。 许暮白倒是没想到姜时能够对一个姑娘如此担忧紧张。 然而他也只是一个大夫,一番望闻问切的确可以看出郁檀琦心神不宁,但却不能够看出她究竟在忧虑什么。 姜时其实也能够看出郁檀琦心有忧思,只是关心则乱,他心中忐忑,并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便想着让别人来问她。 只是郁檀琦怎么可能会因为许暮白的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心事说给他听。 许暮白说道:“心情郁结会影响伤势痊愈,姑娘若是有什么烦恼,可以说与世子听,他一定能够帮你解决。” ...... 感觉女主要被骂,但请理解一下檀琦,毕竟这是两个内心孤单的人互相救赎温暖彼此的甜宠故事~ 第111章 怡情 郁檀琦摇了摇头,无论许暮白怎么说,她都不可能对任何人说出自己内心的忧虑。 许暮白暗叹,他只能帮姜时到这里了。 郁檀琦忽然想到,“许大夫,于蓝她现在在药园吗?” 许暮白眸光微闪,说道:“于蓝姑娘今日并没有在往常的时辰起来,我去看她后才知道她忽然重病,姑娘身子虚弱,在她痊愈之前,还是不要见她,以免被传染了病气。” “她怎么突然病了?我昨日见她的时候她好像还好好的,她的病严重吗?” “于蓝姑娘的身子本就亏损得厉害,天气寒凉,冷气入体,病重在床也是情理之中,姑娘不必太担忧,让她静养着也许很快就会病愈。” 于蓝究竟是不是生重病,郁檀琦不能确定,但她知道姜时不想让她去见于蓝,她自然不会硬要去见。 只是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知道于蓝是一个很踏实能干的女子,如果不是遇到渣男,这个年纪的她应该已经儿女双全,生活不说多富饶顺遂,也应该幸福美满。 这个世道本就对女子苛刻,只是一味靠别人拯救,终究是不能自立,很难在这个艰难的世间存活下去。 郁檀琦对许暮白说道:“于蓝昨日送了我一个香囊,材质昂贵,怕是用了她所有的积蓄,想必她现在已经捉襟见肘,若是她的病需要一些贵重的药材,还请许大夫都记在我的账上。” 许暮白感叹:“郁姑娘对于蓝如此照顾,她应当心怀感激,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对她好。” 有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姜时暂时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些肮脏不堪的事情。 郁檀琦体弱,姜时怕她忧思过重,影响身子康健。 郁檀琦笑了笑道:“我与她同为女子,自是明白她如今的处境有多艰难,能帮一把是一把,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许暮白看着郁檀琦,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为何他觉得面前的少女也许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对姜时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微微阖眸,若有所思。 或许他们都小瞧了这位养在深闺的少女。 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跟着初相识的未婚夫从陈郡来到举目无亲的京城。 许暮白走后,郁檀琦闲得无聊,便同丫环们打马吊。 马吊在二十一世纪叫做麻将,是传承了千年的国粹。 打牌就像比赛,没有奖励输赢便意义不大,所以有钱财加注,玩起来才有意思。 郁檀琦在二十一世纪时,因为囊中羞涩,不敢有太烧钱的兴趣爱好,打麻将最多只敢打一块钱的。 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千金大小姐,然而能够陪她玩的丫环们也不是多有钱的,她考虑到她们的月例,还是选择打一文钱的马吊。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郁檀琦教会了自己手下的丫环们打马吊,但并不允许她们整日聚在一起打马吊,偶尔玩可以,赌注不能够超过一文钱。 毕竟郁檀琦还记得她以前有个同事大姐打麻将赢了几万块钱,钱还没有捂热就被警察带走,蹲了半个月才出来。 打牌就是另一种形式的赌博。 万晋国开朝以来就严禁赌博。 打马吊算是一种娱乐休闲活动,倒是没有被例入赌博的律法。 但家风严厉的人家,也是不允许有这种娱乐休闲的活动。 姜时傍晚从国子监回府,直接去绿绮院找郁檀琦。 夕阳慢慢下沉,大地万物被温暖的色彩所笼罩。 他看到郁檀琦和三个丫环围坐在方桌旁,白皙的手拿着一个竹骨做的方块,漂亮的小脸若有所思,十分认真专注的模样。 姜时思考片刻后,便知道她们在打马吊。 马吊牌是寻常百姓最喜欢打的一种牌,有些贵夫人们也会聚集在一起打马吊。打上头的人,如同痴迷赌博的赌徒,轻则茶饭不思,重则倾家荡产。 这样的行为在正经人家看来是不务正业,更为严厉的人家,是严禁打马吊的。 姜老夫人还在世时,就跟姜时说过不务正业的下场,警醒他不要贪图享乐,好逸恶劳,远离带有不良风气的人和事物。 琳琅笑容满面地推牌:“我胡啦。” 她摸了四张马吊牌,看到字后更加开心了:“四个码,你们每人给我五文钱。” 郁檀琦暗叹,可恶,差一点她就能够胡了。 她从面前所剩无几的铜钱中数了五个给琳琅,“我快没铜钱了,再打一把不胡就不打了。” 她只拿了一百文钱作为本金来打马吊,全输光了就及时止损,绝对不会让自己沉迷。 桃华叹气:“你的牌也太好了吧,都连胡三把了,我到现在才胡了一把,都输了快五十文钱了!” 丹画很痛快地给了琳琅五文钱,心想下一把一定要赢回来。 她的好胜心很强,在牌桌上也不服输。 琳琅开心地收着三个人送来的铜钱,忽然看到一道蓝色的身影出现,吓了一跳,手中的铜钱都散在了桌子上,“世子。” 男主来了? 郁檀琦也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对上姜时的黑眸,心头一跳,“子安,你怎么来了?” 姜时微微一笑,温声说道:“我刚回府,想过来看看你。你们这是在玩什么呢?” “马吊牌。”郁檀琦有些忐忑,她忽然想起来,男主应该是不喜这样的娱乐活动的吧? 他会说她吗? “我好像听说过,输了要给钱给赢家是吗?”姜时看了一眼郁檀琦桌前所剩无几的铜钱。 “是的,不过我们玩的不大,只玩一文钱。” “那檀琦赢钱了吗?” 郁檀琦微微脸红,小声道:“没有。” “这样啊,看你们玩的好像挺开心的,似乎很有意思,檀琦可以教我玩吗?” 郁檀琦惊讶地看他:“你真的要学打马吊吗?” 姜时温柔地看着她:“嗯,我想学会和你一起玩。” 郁檀琦下意识移开视线,有些犹豫,“可是你是读书人,学会这个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怎么会没有用处呢?”姜时轻轻一笑,笑若春风,“我学会打马吊,就可以陪檀琦你一起玩,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用处。” 第112章 心不在焉 郁檀琦没有拒绝姜时的理由。 她只好起身,“好吧,那你坐下来,我教你该怎么玩。” 琳琅三人有些惴惴不安。 尤其是丹画,她们真的能够和主子做一桌打马吊吗? 老天爷,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 主子真的不会觉得打马吊是不务正业吗? 姜时端坐在郁檀琦坐过的椅子上,微垂直着眼眸,认真听郁檀琦讲解打马吊的规则。 郁檀琦讲解了一遍规则后说道:“其实说再多,不如自己亲自上手玩,这个很简单的,玩几把就会了。” 姜时微微颔首:“那檀琦你先教我怎么玩。” “好,洗牌吧。”郁檀琦伸手去推姜时桌前的马吊牌。 琳琅三人见状,连忙伸手推牌。 “小姐,我们来洗牌吧。” 她们很快便洗好牌,按照规则,是上把的赢家优先摇骰子摸牌,琳琅小心翼翼道:“世子先摸牌吧。” 姜时温声道:“按照规矩来吧,上把的赢家摇骰子摸牌。” 他记性很好,只是听郁檀琦说了一遍规则便记住了。 琳琅只好摇骰子摸牌。 和与郁檀琦打马吊时的轻松自在不同,琳琅三人此时正襟危坐,浑身不自在。 这可是温润如玉的姜世子啊,他应该捧着书坐在书桌前,而不是同她们这些下人围坐在牌桌前打牌,这让她们有种神仙堕入凡尘的荒缪感。 牌桌的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放水让牌。 不能让姜世子输的太难看。 毕竟男子都好面子,哪怕是温润如玉的姜世子,应当也不例外。 郁檀琦不知道她们的想法,她正认真地边帮边教姜时认牌和摆牌。 “这个和这个可以摆在一起,这样方便你看自己需要什么牌,不要的牌可以打出去……” 少女附身在他的身侧,甜美的软香侵入他的呼吸,乌黑的秀发有几许触碰到他的脸颊,激起阵阵酥麻的痒意。 姜时紧抿着唇,漆黑的长眸静静地看着她莹白纤细的手。 “快,到你摸牌了。”郁檀琦出声提醒。 “好。”他伸手,不经意触碰到她放在桌上的手。 她专注地看着他手中的牌,“这个牌不要,丢出去。” “好。” 或许是新手都有保护期,姜时第一把牌挺好的,摸了几轮牌后,很快就推牌胡了。 郁檀琦像是自己胡了似的高兴道:“赢家可以摸四个牌,如果有一五九和红中牌,就可以多四个码,一个码一文钱。你快摸牌,看看你的手气怎么样。” “好。”姜时伸手摸了四张牌,打开一看,正好一五九和红中四个码凑齐了。 郁檀琦惊叹:“天啊,你的手气也太好了吧,不愧是有新手保护期的人!” “什么新手保护期?”她口中偶尔会突然说出他听不太懂的话,这让他十分好奇。 “就是刚学打马吊的人都是新手,新手打牌会有很好的运气,就比如你这把胡的很顺利,而且一摸就有四个码,一把就可以赚十五文钱。”郁檀琦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 琳琅三人连忙数铜钱放到姜时的桌前。 郁檀琦:“再来,我想看看你今天是不是会一直赢。” 琳琅三人:当然可以。 为了让两个主子玩得开心,琳琅三人可是煞费苦心。 虽然要放水让牌,但不能太刻意,这样不但不会让主子开心,反而还会惹主子不快。 琳琅能够得到小姐的信赖,自然是最懂得该如何让小姐欢心,不仅放水放得毫无表演痕迹,甚至还会偶尔做出着急叹气的模样。 “我怎么就摸不到一张好牌呢……” 旁边的桃华看了她一眼,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不怎么说都是从小跟在小姐身边的贴身丫环,琳琅就能够陪着小姐出门,她就只能待在府里,她要是有琳琅一半的机灵变通,上个月的中秋宫宴她就也能够跟着进宫长见识了。 姜时第二把便已经大概知道马吊该怎么玩。 只是他摆牌的动作仍然生疏。 郁檀琦看到便会伸手帮他摆牌,偶尔白皙纤细的手指会不经意触碰到他。 她看他的牌看的认真,并不知道身旁的少年有些心不在焉,视线总是会落在她白嫩的手指上。 喉结缓缓滚动,姜时微微垂眸,白皙昳丽的容颜神情圣洁,仿佛身处满是书墨香气的书房,而不是充满铜臭味的牌桌。 然而他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推牌,又胡了。 这回他摸牌,只有两个码。 第二把赢了九文钱。 郁檀琦暗自感叹,不愧是男主,这手气和运气就是好。 想起自己不到一个时辰就输了八十几文钱,她真的好羡慕啊。 不行,她快要控制不住嫉妒的心了。 郁檀琦故作平静道:“第三把我就不帮你看牌了,你自己玩一把。” “好。” 没有郁檀琦帮忙的第三把,姜时有些手忙脚乱,竟然打出了两张不应该打出去的牌。 郁檀琦看在眼里,有些着急,却还是捂住嘴巴没让自己说出来提醒他。 这是新手必须要经历的错误,她要忍住。 可是他的牌真的好好啊。 郁檀琦十分羡慕地看着姜时桌前的牌。 琳琅三人已经努力在放水了,但是姜时一直没胡。 眼看着桌上的牌都快要摸完了,琳琅悄悄提了提桃华,示意她胡牌,不能让小姐和世子看出她们在故意放水。 桃华忍不住瞪她,为什么不是你来胡牌? 琳琅一脸无奈:我也想胡啊,可是没牌胡。 桃华抿唇:信你才怪。 然而琳琅不胡,桃华只能自己推牌胡。 所剩无几的牌里也没有一个码,这把她只赢了三文钱。 郁檀琦忍不住附身对姜时说道:“其实刚刚那几张牌你不应该丢出去……” 姜时垂眸,闻着少女馨甜的软香,唇角微微上扬。 他温声感叹:“前面两把能赢,都亏了檀琦帮我。这把没有檀琦帮我,我便有些慌乱,牌都不知道该怎么出。” “没事,你才玩了几盘,再多玩几盘就会了,凡事都要慢慢来嘛。”郁檀琦低声安慰。 姜时微微抿唇,低声道:“我愚钝,檀琦可否再帮我玩几盘,等我学会了,就能够陪你一起玩了。” 第113章 调教 姜时如果愚钝,那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聪明的人。 郁檀琦连忙摇头:“你一点也不愚钝,打牌输赢很正常,我们慢慢来。” “好。” 姜时如愿以偿让郁檀琦的身子贴着他帮他看牌。 他微微抿唇,故意将手中的牌往外丢,果不其然,郁檀琦伸手抓住他的手,有些着急道:“这牌不能丢。” 他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唇角微微上扬,温声道:“那该丢哪张牌?” 她仔细看了看他的牌,点了一张牌说道:“丢这张。” “好。” 琳琅悄悄看了他们一眼。 少女微微俯身,纤细的身子紧贴着坐着的少年,柔顺的青丝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少年脊背挺直,眉眼含笑,温和从容。 一副很是美好和谐的画面。 琳琅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摸牌出牌。 她怎么觉得,世子是故意的呢? 他是真的想学会打马吊吗? 这一盘,姜时果然赢了。 郁檀琦有些上头,姜时却忽然说道:“天色已经暗了,我们明日再玩吧,该用晚膳了。” 郁檀琦眨眨眼睛,这才发现周围的光线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她乖顺点头:“好。” 姜时缓缓起身,将赢来的铜钱捧在掌心,递到郁檀琦面前,温声道:“这是学生给夫子的一点束修,还请檀琦笑纳。” “啊,不了,不用给我交束修啦,我算哪门子的夫子。”郁檀琦连忙摇头拒绝。 姜时却抓住她的一只手,硬是要她收下,白皙的脸庞带着温柔的笑意,“打马吊也是一门学问,我交了束修,檀琦就会记着要教会我,不是吗?” 少年宽大的掌心有些滚烫,她的手指微微蜷缩,最终还是收下了“束修”。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会努力当一个好夫子,教会你打马吊。” “那就拜托檀琦了。” 他笑着,面上不显,有些不舍地松开她的手,同她一起往用膳的膳厅走去。 厨房的人在姜时一回府就往绿绮院走,就知道他今晚要在绿绮院用晚膳,因此传膳的下人直接将两人的饭菜一起送往绿绮院。 太阳落山后,天边飞来一只雪白的鸽子。 郁檀琦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忽然发现鸽子直冲冲地飞向她和姜时,最后落在他们面前的窗棂上。 她一怔,想到什么,视线落在它的脚爪上,惊讶道:“这只鸽子好像是信鸽,爪子上面有东西。” 姜时微微垂眸,伸手抓住鸽子,从它的爪子上拿下细小的竹筒。 他没有避开郁檀琦,当着她的面拿出信笺打开,好看的眉微微蹙起。 郁檀琦想了想,随口问道:“是谁写给你的信吗?” 姜时微默,修长的手指微拢,将纸张藏进掌心,温声道:“不知道是不是写给我的,上面只是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可能是鸽子飞错目的了吧。” “喔,这样啊。”郁檀琦表面并不在意,实际心里已经确定这是云姝的信鸽。 上面的人名大概就是云暄身边最重要的一个属下,苗疆少年程溯。 郁檀琦心头一紧,没想到剧情又一次提前了。 她仔细回想原着剧情。 云姝意外听到云暄的属下向他建议刺杀男主,被云暄发现后,云暄同她说了两家的恩怨,怕她坏事,云暄将她软禁在了云王府。 云姝痛苦纠结了一段时间后,决定去找云暄问清楚,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她两家有血海深仇,却看到云王府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面具少年。 少年一身妖冶红衣,戴着遮住左半张脸的红色面具,露出一半白得透明的脸,美如妖孽。 然而他左手苍白瘦削的手腕上盘着一条细长的黑红相间的蛇,活的,看到人还会吐着细长分叉的蛇信子。 云姝怕蛇,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醒来后,云暄守在她的床边。 云姝问他那戴着红蛇的面具少年是谁,云暄却让她不要多问,待在自己的院落里不要出去,以免遇到危险。 云姝不懂,云王府是她的家,她为何不能够在自己的家随意走动,而是要困在自己的院落里,出去能遇到什么危险? 她下意识想到了云暄避而不谈的那个面具少年。 他的手上竟然盘着一条活蛇,一看就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云姝后知后觉,云暄早已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无欲无求的哥哥。 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她想到她无意间听到他的手下向他提议刺杀姜时的话,咬牙,决定要提醒姜时。 不管怎么说,云暄都不应该杀害姜时。 姜时不仅是她喜欢的少年郎,更是万晋国英雄夫妇唯一的孩子,他不应该死在她哥哥云暄的手里。 好在这些年云姝为了和姜时制造羁绊,曾经特意买来一只昂贵的信鸽,教它怎么去武安侯府找到姜时,帮她传信。 云姝没想到第一次用这只信鸽传信,竟然不是写给姜时的情书,而是提醒他有危险的信息。 她想办法打听那个面具少年的身份和名字,最后却只知道他的名字“程溯”。 云姝写完信放飞了鸽子,却没有想到有人看到了鸽子从她的院落里飞了出去,立马去向云暄禀告。 云暄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瞬间便猜到云姝做了什么,气得不行。 然而他就这么一个嫡亲妹妹,爹娘死后,她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无法狠心对她做什么,又不想她继续留在身边坏事,最终只能将她送出京城,不准她再回来。 而男主知道在收到“程溯”的信息后,没有忽视,让手下人去查,果然查到了有用的信息。 程溯来自苗疆,会蛊毒之术。 云暄手下有这样一个危险人物,男主对他越发警惕。 只是原着的这些剧情都是明年才会发生的,现在才九月,男主刚进国子监,还没来得及初露锋芒,云暄为何突然这么着急对他下杀手? 郁檀琦紧抿着唇,陷入沉思。 …… 云王府。 云暄得知云姝放了一只信鸽出去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戴着面具的少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尖细长的赤练蛇,声音懒散,带着些许凉薄的笑意:“你的妹妹好像是一个坏事的家伙,要我帮你调教她吗?” 第114章 程溯 云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警告道:“不要对云姝动用你的那些虫子。” 少年古怪地笑了一声,“为什么不用?你的妹妹不听话,我可以帮你把她变成一个十分听话的好妹妹。” 他裸露在外的半张脸美如妖孽,让人不禁好奇他被面具遮住的另外半张脸是何模样。 然而少年轻飘飘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就像容则的那个情人,只要把一条可爱的小虫子放进她的体内,已经‘死了的心’也能够再次复活,让她继续对容则死心塌地,唯命是从。” 一旁的容则袖中双手紧握成拳。 云暄蹙眉,不想同程溯多说,冷声道:“总之不用,我会将她送离京城,你最好离她有多远是多远。若你对她用了你的虫子,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不用就不用,这么凶干什么。”程溯苍白的指尖点着赤练的蛇头,漫不经心道,“真奇怪,你看着也不像一个有感情的人,竟然会这么紧张在意自己的亲妹妹。”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顽劣的笑,“你的手下容则看起来很重感情,却可以把陪伴他多年的情人说抛弃就抛弃,你们俩真是有趣呢。” 容则脸色苍白,手掌握拳用力到青筋暴起。 云暄低声道:“够了,你的存在已经暴露,最近小心些,姜时身边的人也不容小觑。” 程溯散漫道:“我倒是很期待他对我出手呢,试试我新炼制的蛊虫。” 他指尖的赤练嘶嘶地吐着猩红的蛇信子,仿佛在应和主人。 容则闭了闭眼睛,内心痛苦煎熬。 阿蓝,对不起。 如果你当初听话,回老家,就不会有如今…… 想到于蓝是跳河被郁檀琦救了上来,容则内心越发痛苦。 然而事到如今,哪怕是心尖千疮百孔,双手鲜血淋漓,他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云暄淡淡地看了程溯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来自苗疆的少年性格乖戾,并不好掌控。 但云暄敢用他,自然也有他不得不暂时听命于自己的手段。 …… “主子,查到有关于程溯的消息了。”丹青脸色不太好看,低声道,“此人来自苗疆,一年前出现在月亮山附近的一个村子里,他用蛊毒杀死了一整个村子的人,因此吸引了当地官府的注意,不知为何消息被压了下来,所以并没有传开。” “程溯离开村落后,便出现在了云王的身边。” 月亮山是记载中属于苗疆的地域之一。 能够将程溯杀了一整个村子的消息压下来,除了云暄这般身份地位的人,其他人不可能做到。 姜时蹙眉:“他杀死了一整个村子的人,云暄竟然还敢用他,他难道一点也不顾忌百姓安危和江山社稷吗?” 若先前姜时对于云暄想要为父报仇,所以继承遗志想要谋权篡位的行为还算理解,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他不可能被云暄收服。 可云暄竟然为了收服程溯为自己所用,竟然罔顾百姓生死,这实在不可饶恕。 一个不在意百姓安危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做一个好皇帝? 姜时忽然想到,“苗疆有一种蛊虫可以操控人成为自己的傀儡,程溯既然已为云暄所用,怕是也用了这种蛊虫。丹青,你去跟许大夫讲,让他在于蓝身上仔细查看,是不是有苗疆的蛊虫。” “是。” 姜时抬眸,看向窗外,枯黄的落叶纷飞,又是一年秋。 …… 姜时每日从国子监回来后,都会来绿绮院陪郁檀琦打马吊。 前两天他必须由郁檀琦帮着才能够胡牌,到了第三天,他终于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胡牌。 于是这一天,姜时让郁檀琦坐下来,同他一桌打马吊。 郁檀琦搓了搓小手,一脸认真道:“我是不会让你的哦。” 姜时温声笑道:“好,还请檀琦不吝赐教。” 桃华的位置让给了郁檀琦,她站在一旁,心想看今天谁演得最好。 琳琅肯定要给小姐放水,丹画则是给姜世子放水。 四个人的牌桌,一半已经被水淹了。 郁檀琦打马吊技术一般,有赢有输。 今日姜时没来之前,她赢了五十文钱,现在有一百五十文可以尽情地玩。 姜时每天赢来的铜钱都给了郁檀琦,说是“交束修”。 他没有本金,全靠第一盘就胡赚点本金。 今日他的本金是九文钱。 郁檀琦心想,先让他赢几局,多点本金,后面再让他全部输光。 少女心里打着小算盘,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清澈圆润的眼眸灵动而狡黠。 姜时看着她,微微勾唇。 一桌四人,三人心照不宣地演戏放水,让姜时连胡三局。 郁檀琦适时开口说道:“子安好厉害,连胡这么多盘,不过后面不一定继续胡了哦,我要开始认真了。” 姜时弯了弯眸,依旧温和从容,眸光带着醉人的温柔宠溺,“嗯,下盘檀琦一定赢。” 郁檀琦连忙移开视线,心想美人计也没用,她是一个本心坚固的女人,今天谁也别想阻止她赢钱。 第四盘,郁檀琦果然胡了,还摸了三个码。 她开心地说道:“我胡啦,你们一人要给我四文钱。” 姜时抓起四枚铜钱,递给她,温声夸赞:“檀琦真厉害。” 郁檀琦本想说让他把铜钱放在自己的桌子前面就行,然而看到少年拿着铜钱的手一直举着,她顿了顿,还是伸手摊开白嫩的掌心。 他缓缓张开握成拳的修长手指,将铜钱一枚一枚放在她的掌心。 少年温热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柔软的手心,她莫名觉得有些痒。 掌心的铜钱还带着少年掌心的温暖温度。 十指连心,她感觉到自己心跳的速度在加快。 ……只是收个铜钱而已。 郁檀琦随手将掌心的铜钱放在桌面上,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警告自己不能沉迷男色,牌桌无感情。 她低眸不看他,认真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牌。 姜时弯了弯唇,手指微拢,轻轻摩挲着粗粝的指腹,上面仿佛还残留些许少女指尖的柔软温热。 第115章 期待 第五盘,郁檀琦又胡了。 这回她坦然地接过姜时递来的铜板,心如止水,已经能够无视美人不经意散发出来的魅力。 姜时鸦黑色的长睫轻颤,看向新一盘的牌。 第六盘,姜时胡了。 郁檀琦同他一样,将铜板亲手递到他的手中。 也只有他俩这样,琳琅和丹画可不敢这样。 她们甚至都不敢触碰到姜时的衣袖。 牌桌上只能够听到郁檀琦和姜时说话的声音,琳琅和丹画十分安静地做陪他们玩的工具人。 郁檀琦原本很自信自己今天可以赢很多。 然而不知姜时的新手保护期是不是还没过,今日没有她的帮助,他竟然只输了几盘,后面又开始连胡。 “碰。” “我好像胡了。” 听到姜时的新手标准发言,郁檀琦心脏咯噔一跳,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了,诈胡要赔三家哦,你可要仔细看清楚了。” 姜时看着她温声道:“那檀琦帮我看看,我是不是胡了。如果没胡,我赔你便是。” 郁檀琦轻轻摇头:“我不好看,桃华,你去看世子的牌胡了吗。” “好嘞。”桃华走到姜时的身旁,仔细查看后说道,“世子这牌可以胡。” 喔,有点失望呢。 郁檀琦微微鼓着腮帮子,看着自己桌前越来越少的铜钱,在心里默默数着,一枚两枚……只剩五十三枚铜钱了。 她一开始可是有一百五十文钱的,有点忧桑。 她的小钱钱啊,都还没有捂热呢,就都快输出去了。 姜时微微一笑,伸手摸码,“一一三五,四个码。” 郁檀琦羡慕嫉妒极了。 看看人家胡一把的摸码手气,不是三个就是四个。 到她这里能有两个都不错了。 人比人,气死人。 但郁檀琦依旧没有放弃,看着桌上四十八个铜板,暗自给自己打气。 加油,还有翻盘的机会。 然而下一盘,又是姜时胡了。 眼看着自己的铜板越来越少,郁檀琦皱紧眉头,开始怀疑自己了。 姜时这时开口说道:“今日就玩到这里吧,该用晚膳了。” 郁檀琦抬头,天色已晚,已经有下人在屋檐上点亮灯笼,绿绮院一片灯火通明。 她有些恍惚,又是玩到天黑的一天。 她看着眉目含笑的青衣少年,忽然觉得这样很不好。 “你天天下了国子监回来就陪我打马吊,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业?”她不由得开口问道。 姜时眸光微闪,温声道:“不会影响,我夜里多花些时间读书就好。” 自从郁檀琦能够下床自由走动后,两人平常一起用完晚膳就会分开,郁檀琦并不知道他晚上何时入睡,现在听来,估计很晚。 她微微蹙眉问道:“你夜里几点入睡?” 姜时似有些为难,顿了顿还是如实道:“这几日晚睡些,平常都是亥时不到就会入睡。” “意思是,你这几日都是过了亥时才入睡?那你每日何时起床?” “卯时三刻左右便会起床。” 郁檀琦微微睁大瞳孔,“卯时三刻?天才微微亮吧?你为何起这般早?” “一日之计在于晨,我习惯了早起晨练背书。且侯府离国子监有两刻钟的路程,辰时三刻就要上课,我起早些,就不用担心会上课迟到。”他徐徐说道,言语神情之间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 郁檀琦却听得很是愧疚不安,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耽误高\/三生复习高\/考的娇蛮女友。 “你每日过了亥时才入睡,卯时便起床,一天睡不到三个时辰,这样下去,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她懊恼又愧疚,“都是为了陪我玩你才这么玩入睡,日后你还是别顾虑我了,有琳琅她们陪我玩,我不会无聊的。你休息好了,我才能安心啊。” 姜时轻叹,看着她的眼神温柔缱绻,语气更是柔和:“檀琦放心,许大夫说了,我每日睡三个时辰就已足够。一天之中,我能与你相处的时候本就不多,若是连陪你玩一两个时辰都没有,我这个未婚夫也就太不称职了。” 他这样说,郁檀琦却觉得他是打马吊有些上瘾,开始有些无心读书。 这可不行。 这个世界的科举就是二十一世纪的高考,甚至比高考还要严格,两年才考一次,姜时已经错过今年的科举,不能再错过后年的科举。 郁檀琦咬咬牙:“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打马吊,这几天打的太多,我也倦了,明日我陪你看书写字吧。” 姜时温声问道:“陪我看书写字,你不会觉得闷得慌吗?” 郁檀琦摇头:“怎么会闷呢,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喜欢看书,你书房里的书我还有好多没看呢。” 姜时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温柔开心的笑容:“檀琦,你对我真好。” 她微微别过脸,轻声道:“所以你要好好读书,不能辜负我的期待哦。” 姜时眸光微闪,想到什么,弯唇笑道:“我定不会辜负檀琦的期待。” 他的这番话似乎别有深意。 郁檀琦没有多想,叫琳琅她们把马吊牌收起来,在姜时科考之前,她都不会再让他看到这玩意。 不能让男主玩物丧志。 她为了男主的前程也是操碎了心。 就是有点苦了自己。 不能打马吊,郁檀琦每天的日子少了一点乐趣。 但她习惯了不出门,身边也有琳琅几人陪着,不会太无聊。 且姜时的书房她可以随便进。 但姜时不在的时候,郁檀琦不会随意进他的书房,她还是知道分寸的。 原主也有不少藏书,郁檀琦偶尔会翻开看看,但是不能一直看,因为会觉得没意思。 这日桃华神秘兮兮地走到郁檀琦面前,“小姐,奴婢今日出门去了书肆,发现有许多贵人家的下人都买了几本话本,说是家里的夫人小姐都很爱看,奴婢也买了几本回来,小姐要不要看看?” 郁檀琦微微挑眉:“拿来我看看。” 桃华像献宝一样将三本话本递给郁檀琦。 郁檀琦打开第一本话本,看到内容后瞳孔一缩,手指下意识攥紧纸张。 第116章 话本 郁檀琦其实知道古代的话本其实要比二十一世纪的颜色小说还要大胆禁忌得多。 但她没有想到桃华给她买回来的第一本话本讲的就是一个少女重生的故事。 少女名叫雪含霜,溧阳西城一大户人家的千金,年芳十六,意外噎死后被黑无常带到地府,然而对生死簿时发现她命不该绝,还有六十年的寿命。 黑无常工作出了差错,连忙想将雪含霜送回阳间,可此时阳间的雪含霜肉身已经下葬,雪含霜的魂魄无法回去肉身。 黑无常惊慌失措时,正巧碰上白无常也带了个少女的魂魄过来。 白无常听到黑无常的失误后,连忙对了这名少女的生死簿,发现自己没有勾错魂魄后松了口气,且发现这名少女同雪含霜都是溧阳人,只不过雪含霜在西城,而少女在东城。 此时少女的肉身还没有下葬。 于是黑白无常想到让雪含霜的魂魄进入少女的肉身,雪含霜也同意了,就这样带着记忆在溧阳东城夏家千金夏里的肉身上复活重生,从此成为夏里。 夏家父母对夏里的死而复生喜极而泣,从此更加疼爱这个女儿。 而夏里因为还有雪含霜的记忆,无比思念疼爱自己的雪家父母,总是会忍不住去西城雪家附近徘徊。 一来二去,雪家父母便眼熟了她,觉得她十分亲切,竟然想要认她做干女儿。 夏里于是忍不住对雪家父母说了自己重生的事情,雪家父母竟然也都相信了,并且找到夏家父母,双方商量过后,决定一同当夏里的父母。 于是夏里就成了两家父母的掌上明珠。 后来夏里满了十八后,两家父母都给她找了一个夫婿,彼此都认为自己找的夫婿最好,于是一合计,竟然让夏里同时嫁给两个夫婿,拥有了两个夫君。 新婚夜更是三人…… 好细致的描写,郁檀琦看得面红耳赤,却又忍不住看了下去。 最后的最后,雪家和夏家一同出资在溧阳中间为夏里建了一座府邸,让夏里同自己的两个夫君一同入住。 而夏里后面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其中一男一女姓夏,另外一男一女姓雪。 最后她的孩子们一个继承夏家资产,一个继承雪家资产,剩下的两个女儿留在家里招赘婿,过上了同她一样的幸福美满生活。 也就只有古代敢这么写了。 二十一世纪某一年全面净网后,脖子以下都不能写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哪个时代的人更加封建保守。 郁檀琦叹气。 “怎么了?”姜时的声音突然响起,温柔中带着些许紧张的担忧。 郁檀琦吓了一跳,下意识将手中的话本合上用手掌压住,“没怎么。” 她抬头,对上少年温柔担忧的黑眸,弯唇笑了笑:“子安,你回来啦。” “嗯。”他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檀琦在看什么呢?” 郁檀琦手一紧,长睫轻颤,垂下眼眸,“就是一本话本而已。” 她起身,随意地将话本放到一旁的盒子里,看着他笑道:“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就去你的书房看书吧。” 姜时笑了笑道:“好,你可以将话本拿过去一起看。” “不啦,我都看完了。”她轻轻摇头,眉眼却有些心不在焉。 少女脸颊的红晕褪去,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不安。 她心里有事。 什么事情会让她忧虑不安? 姜时看着郁檀琦,有些不解和担忧,却没有再开口询问。 他知道她不会说。 就像她没有开口询问他的事情,他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忧虑不安。 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方便说给他人的事情。 姜时理解郁檀琦,却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不管她。 她不说,他便只能想办法找到让她忧虑不安的原因。 会是因为什么呢? 姜时微微垂眸,同郁檀琦一起去了书房。 他坐在书桌前看书,郁檀琦在书架前翻找可以看的书。 郁檀琦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掠过一本又一本的书,她不可避免地还在想刚刚看的那个话本里的故事。 她会是“雪含霜”吗? 夏里的父母接受了雪含霜代替他们的女儿,可郁尚恒会接受吗? 现实终究不能够按照话本里写的那样。 就像她穿成原主后,就已经改变了原着剧情的时间线。 未来又还会有什么变故呢?暂时不得而知。 郁檀琦不禁轻叹一声。 姜时抬眸看她,温声问道:“檀琦是找不到想看的书吗?” 郁檀琦随便拿了一本书转身笑道:“没有,我找到了。” 姜时看着她走到一旁的美人榻上躺下看书后,才缓缓收回视线。 而郁檀琦看着手中的书,其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她的眼神放空,在发呆。 …… 深秋过后,便是立冬。 天气越发地冷,郁檀琦早上醒来,呼出的热气清晰可见,骨头越发懒散,都不想起来。 武安侯府没有长辈,也就没人管她几点起床,郁檀琦美美躺到午时才起床洗漱用膳。 虽然足不出户,但京城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郁檀琦都一清二楚,因为她有让琳琅她们出去帮她打听。 十月初的时候,云郡主果然被云暄以生了怪病的理由送出京城,去了江南,估计以后是不会再回来了。 姜时九月份进了国子监,那些曾经在国子监欺辱过他的人依旧还在国子监读书,他们以为他还如以前那般软弱无能,想要继续欺辱他,却不曾想,不仅自己在国子监的脸面扫地,连带着自己的父亲和整个家族都跟着受罪。 吏部侍郎傅祖崇之子傅京生今年十八岁,去年考了个举人,也算是年少有为,在国子监也是小有名气。 但傅祖崇没有让他参加今年的科考,想让他再学两年参加后面的科考。 傅京生自认为自己的学识才能比姜时一个秀才要好上许多,公开挑衅他要和他比试,最后输了气不过,又说三局两胜,又输后恼羞成怒,张口就是污蔑姜时抄袭作弊,要找夫子严惩他。 其他围观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把国子监的祭酒沈遥都惊动了。 第117章 阴招 国子监祭酒只是一个从四品的官职,傅京生仗着自己的父亲傅祖崇是正三品吏部侍郎,想要威胁沈遥判定姜时抄袭作弊,却不曾想,姜时竟然直接叫人请了大理寺卿杜伯陵过来。 少年温柔白皙的脸庞难得浮现冷峻的神色。 他一番言辞掷地有声。 “我时隔多年再次回到国子监,诸位与我不过是点头之交,又有谁能帮我作弊抄袭? 且君子应当坦荡,克己守礼。你们怀疑我抄袭作弊,便是认为我有罪,但我不认罪。请大理寺卿杜大人来勘察我究竟有没有抄袭作弊,若杜大人真认定我抄袭作弊,我自愿入狱,并不会参加下届科举。 若杜大人判定我无罪,还请傅京生你向我郑重道歉。” 大理寺卿也是正三品官职,傅京生无法用父亲的官威威胁杜伯陵。 傅京生有些惊慌失措,干脆先发制人斥责姜时:“不过是你我之间的小比试,你就算真作弊抄袭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又何必请大理寺卿杜大人过来?你这不是小题大做吗!” 姜时脊背挺直,从容不迫道:“若我真被你们判定抄袭作弊,我的名声便毁了,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小事,我希望我能够得到你们公正的对待。” 此话一出,国子监不少人都十分心虚。 傅京生色厉内荏:“姜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质疑祭酒大人不会公正待你吗?” 沈遥挑眉,然而此刻是属于姜时和傅京生的对峙,他根本插不上嘴为自己辩解。 姜时道:“沈大人自然是公正的,只是其他人,恕姜时小人之心,为办保公正,还是请杜大人严查,还我清白。” 杜伯陵此时开口道:“读书人的声誉不容受损污蔑,还请姜世子和傅公子放心,杜某为官多年,绝不会徇私舞弊,一定会给诸位一个公正的结果。” 傅京生脸色惨白。 结果自然是姜时并没有作弊抄袭。 这只是发生在国子监里的一件小事,万晋国的律法并没有对“污蔑”定罪的条例,因此傅京生并没有被杜伯陵带走关入大理寺。 只是杜伯陵走之前看了傅京生一眼,那一眼,让傅京生心惊肉跳,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涌现。 果不其然,第二日,傅京生的父亲傅祖崇就被言官弹劾,罪名不仅有“教子无方”,还有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等数项罪名。 皇帝大怒,当即让杜伯陵彻查傅祖崇。 第三日,傅京生就没有来国子监读书。 第五日,傅祖崇的数罪并罚,皇帝下旨赐死,傅家被抄家,全家流放边疆。 这是今年第二个全家被流放的,且两家被流放之前,都“得罪”了姜时。 有好事者又开始说姜时的不好。 “有个好爹就是好,死了也能保佑他。以后可得离姜时远点,万一得罪了他,全家都得被流放边疆。” 国子监的监生看着姜时的眼神恐惧中依旧带着些许轻蔑。 他们依旧认为皇帝是因为死去的武安侯夫妇才对姜时如此之好,但姜时一个病秧子,就算现在身子好了许多,日后也不可能大有作为。 尽管姜时在和傅京生的比试赢了,但他们对他秀才的身份先入为主多年,从不认为他真有什么文采,甚至嘲讽他后面的科举肯定又会以体弱多病身子不适而不参加。 有前车之鉴,他们不敢再随意挑衅姜时,便开始无视他,想让他痛苦自责,最好灰溜溜地滚回自己的武安侯府。 然而姜时对他们的漠视和冷嘲热讽平静以待,每日照常来国子监听夫子授课,一下学便抱着书籍离开。 见无视和冷嘲热讽都不能让他生气,有些人坐不住了。 康乐公之子徐乃明仗着自己家的国公爵位,是万晋国开国皇帝封给开国功臣之一的徐家先祖传下来的,单这一点,皇帝就不可能轻易下旨抄家流放徐家。 因此他胆大包天,下学后带着一群小弟跟在姜时的马车后面,想看看他每日下学后都会去做什么。 然而他们跟了姜时三天,发现他每日一出国子监就直接回武安侯府,直至第二日清晨再出侯府,前往国子监读书。 徐乃明等人都惊呆了,他们不敢相信竟然有十来岁的少年郎在没有长辈的看管之下会如此老实,空闲时间不去寻花问柳或者到处游玩,竟然是待在家不出门。 有人忽然想到,“姜时的府上不是住了个来自陈郡的姑娘吗?还是他的未婚妻,听说姓郁,父亲好像是个正二品的官员。”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都想了起来。 “是啊,我记得他的未婚妻还去了中秋宫宴,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徐乃明摸着下巴,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我就说姜时怎么一下学就直接回府,原来是着急和自己的未婚妻单独相处啊。武安侯府没有长辈,他们怕是早就披着未婚夫妻的身份有了夫妻之实,啧啧,真是没想到啊。” 他们明面上不敢跟姜时对上,便想着耍阴招。 而最好的阴招就是造谣污蔑传流言。 这些权贵子弟从不在意对错,只凭自己的喜恶行事。 他们厌恶姜时,便想着让他身败名裂,连同和他有交集的人都要一起倒霉才好。 他们可不管会不会殃及无辜,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做的事情就是在殃及无辜。 徐乃明让人传播谣言还不够,这日他让人去给姜时的马车做手脚,想让姜时在回去的路上出事,最好弄得他伤重,脸上有伤是最好不过。 “一个男子生得如此弱不禁风,我要是他,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他咬牙切齿,言语之间是满满的恶意。 身边的人连连附和。 “就是啊,真不知道武安侯夫妇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羸弱无能的孩子。” 听着旁人对姜时的辱骂诋毁,徐乃明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 他眼神阴冷地盯着姜时上了马车。 当天晚上,他如愿以偿地听到姜时马车出事的消息,高兴地吃了四大碗饭。 第118章 享受 徐乃明第二日神清气爽地来到国子监,果然没有看到姜时,他高兴得不行。 然而没等他和小弟们商量出接下来该怎么迫害姜时,当天下午,杜伯陵又来了国子监。 众目睽睽之下,杜伯陵对徐乃明说道:“徐公子,本官接到报案,有人说你谋害武安侯姜世子,还请你跟本官去一趟大理寺。” 徐乃明心头一跳,自然不肯跟他走,然而杜伯陵铁面无私,不畏强权,直接让人架着徐乃明上了大理寺的马车。 此事很快就在国子监传开了。 众人议论纷纷。 “你们说,姜时昨日马车出事真的是徐乃明做的吗?” “八成是了,不过大理寺的人怎么来这么快,杜大人很闲吗?” “我们还是离姜时远点吧,对上他准没好事。”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人比人可真是气死人。 进了大理寺的人能够安全无罪出去的,自当今皇帝登基以来,只有姜时一人。 当今皇帝虽然偏爱重视姜时,但并不会无时无刻都看顾着他,这点从姜时年幼时在国子监读书,几个皇子欺辱他,但皇帝并没有过问就可以看得出来。 姜时也从不跟皇帝告状,默默忍受。 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欺辱姜时的人开始遭到反噬呢? 云暄站在院落中间,抬眸沉静地看着武安侯府所在的方向。 好像是从那位叫做郁檀琦的姑娘来到京城开始,姜时似乎就再也没有让人肆无忌惮地欺辱他。 第一个便是姜家。 姜时将郁檀琦带到武安侯府后,姜家人只进了一次武安侯府的门,后来就再也没能够进去。 不久后,姜家和三皇子谋害姜时的事情败露,姜家全家流放,三皇子被贬为庶人幽禁终生。 云暄眸色幽幽。 姜时是为了帮郁檀琦报仇,还是用她当做挡箭牌呢? 两人以前从未见过面,今年二月才相识,云暄很难相信这么短的时间里,姜时能够迅速对郁檀琦情根深种,并为她不惜暴露自己暗藏的锋芒。 且他现在已经开始初露锋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让他折损了许多属下和党羽。 傅祖崇是先云王还在时就附庸云王府的人,却因为不孝子傅京生而被皇帝盯上,从而丢了性命,全家流放。 哪怕是云暄自认为已经羽翼渐丰,折损一个朝廷三品京官,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毕竟除了科考前三名以及祖辈蒙荫照拂的人,其他人入朝为官最高也是从正六品做起,最低则是正八品的地方官。 多少人熬了大半辈子却也只是一个四品官,比如姜时的叔叔姜秦,从四品。 正三品的京官,还是吏部侍郎,是云暄这几年才把傅祖崇送到这个高位,却不曾想,因为一个几乎荒诞的原由,傅祖崇私底下所做的事情就这么被捅了出来,送了命。 云暄更愿意相信,姜时已经知道武安侯夫妇的真正死因,所以才会这般按耐不住。 云暄低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只能至死方休。” 他的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意。 得不到的人和物,只有毁掉,才能够让他安心。 …… 姜时其实并没有受伤。 他温声对紧张担忧的郁檀琦说道:“他们整日盯着我,我每日出行还要防着他们,实在过于心累,倒不如借此歇息几天,他们估计会收敛一些。” 郁檀琦知道这个他们指的不只是国子监的人,还有藏在暗处的人。 姜时身边总是危机四伏。 她轻声松了口气:“你没受伤就好,这几日不去国子监也好,你连着早起上了一个月的学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冬日的光景清冷,少年墨发青衣,瘦削却不单薄,犹如林间修长挺拔的青竹。 他伸出白皙如玉的双手,倒了一杯热茶给郁檀琦,温柔笑道:“现在才十一月,还不算太冷。 往年京城十二月下旬便会下初雪,有时连下好几日,大雪封城,冰封千里,是难得的美景。每当这时,陛下都会下旨停朝停学,派人清理道路出来后才会复朝复学。” 郁檀琦接过他递来的热茶,捧在手心,说道:“陛下是个仁君。” 她身子骨弱,畏寒,才十一月,屋子里已经烧着炭火。 若是出了屋子,她就要穿着貂裘,抱着汤婆子,一副已经进入隆冬的打扮。 而姜时只是穿着长袍,看到屋子里的炭火后,又脱了一件外衫。 少年骨骼清瘦,却并不畏寒。 郁檀琦十分羡慕。 姜时在家休息的三日,都同郁檀琦一起在书房看书写字。 韶光院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烧起了炭火。 丹青踏进书房,差点以为走错了屋子。 屋内温暖如春。 丹青看向美人榻的方向,果不其然,弱质纤纤的青衣美人悠悠躺在那里。 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茶水点心,水果都是当季最新鲜的柚子冬枣等,切得干净漂亮地摆放在盘子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了哪位少女的阁楼。 丹青感叹一声姑娘家果然会享受,再看向姜时,青衣少年直直地站着,双手捧书神情认真专注。 与一旁懒散享受的少女形成鲜明对比。 主子不愧是主子,永远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自然,郁姑娘不用科举,身子娇弱畏寒,却也愿意陪着主子在书房看书,也是难能可贵。 丹青再一次觉得自家主子和郁姑娘真是天作之合,无比般配。 姜时第四日再去国子监,敏锐地察觉到国子监的监生及夫子们看他的眼神惊惧中带着些许复杂的晦涩。 他微微弯唇,依旧如从前那般淡然从容,不主动与人攀谈,一心只读手中的圣贤书。 对于那些刻意小声的非议,他依旧恍若未闻。 徐乃明已经被杜伯陵定罪,按照万晋国的律法,他以“谋害罪”入狱,要被关三年才能够出来。 且犯罪进过监狱的人终生不得参加科考,子孙三代也不能参加科考。 这对权贵世家来说,打击也不小。 康乐公一家瞬间沦为京城的笑柄。 康乐公夫人更是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然而她醒来后,不仅要面对康乐公的责骂,还要想办法救出徐乃明。 她去找杜伯陵,杜伯陵说道:“若姜世子愿意谅解,徐公子可以减少刑罚。” 第119章 初雪 康乐公夫人一向自矜身份贵重,并不看得起父母双亡又体弱多病的武安侯姜世子,这些年来,也没少同交好的夫人议论过武安侯府的是非。 然而为了儿子,她不得不找到姜时,却也放不下脸面,想要用长辈的身份以及康乐公一品公爵的身份压迫他。 然而面对皇帝都不用下跪的姜世子,又怎么可能会被她震慑到。 康乐公夫人见姜时不为所动,有些恼怒,却又不得不放低姿态,然而姜时依旧不肯松口。 少年身姿挺拔,不卑不亢,眉眼清隽,依稀可见当年武安侯意气风发的俊秀模样。 康乐公夫人有些恍惚。 他清声道:“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徐公子。希望他此番进了大理寺,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日后不要再做出这种险些害人性命的事情。” 他这番说辞,让康乐公想起了当年的武安侯。 那是一个名动京城,惊艳了无数人年少时的风流人物。 武安侯也曾说过“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任何人求到他面前,他都会伸出援手,予以帮助,哪怕过错方是权贵皇室,他同样据理相争,不肯退让。 武安侯若不是个将军,也会是一个为民办实事的好官。 多少妙龄少女自从见过武安侯后,便再也看不见其他男子,有些贵女甚至甘愿为奴为妾,只求能够陪伴在他身边。 而武安侯的眼里心里却只有兰珞珠一人,对其他女子的示好一律婉拒。 或许是天妒英才,他们的孩子刚降生,他就死在了战场上。 而兰珞珠也难产而亡。 康乐公夫人看着姜时温和疏离的矜贵模样,暗骂他果然是有娘生没爹养的,如此不近人情,看他日后的下场能比武安侯夫妇好到哪里去! 姜时不肯松口,她又气又恨,走投无路之际,一封信送到她的手中。 康乐公夫人打开一眼,微怔,“找姜时的未婚妻,会有用吗?” 京城至今仍流传着当年武安侯夫妇的恩爱故事。 人人都说武安侯是一个深情种,痴情又专一。 康乐公夫人哂笑。 她与康乐公年轻时,也是人人艳羡的一对恩爱夫妻。 两人青梅竹马,少年夫妻,如今成亲不过二十二载,还不是走到了相看两生厌的地步。 康乐公年轻时向她许诺,此生绝无二心,可现在后院里还不是一堆莺莺燕燕,最大的庶子都十三岁了,只比嫡长子徐乃明小七岁! 武安侯夫妇若是没死,如今估计也同她和康乐公一样,顶多维持表面恩爱的假象。 世间哪有真正的深情种。 康乐公夫人看透了康乐公,已经放弃了他,却没有办法放弃自己的儿子。 她已经束手无策,只能按照信上所说,想办法见到姜时的未婚妻。 可这位来自陈郡的郁姑娘,二月份来到京城后,如今十二月了,竟然只出过三次门。 一次出门买首饰,一次参加云郡主的生辰宴,还有一次便是进宫参加中秋宫宴。 康乐公夫人就没有见过这么不爱出门的姑娘。 她仔细打听郁檀琦的身份后,神情间多了几分轻蔑。 原来也是一个年幼丧母的可怜儿,怪不得很少出门。 可如果不能够把郁檀琦请出来,就无法见到她。 康乐公夫人蹙眉。 这时,又有一封信送到她的手中。 …… 十二月下旬,京城果然下起了初雪。 郁檀琦一觉醒来,就听到桃华兴奋说道:“小姐,下初雪了,好大的雪,好漂亮啊。” 郁檀琦立马精神了,也不怕冷了,“快扶我起来穿衣裳。” 等她穿好衣裳,手中抱着温暖的汤婆子,欢快地走出了屋门。 琳琅撑着伞走在她的身边,桃华和丹画撑着一把伞走在她们身后,主仆四人一起欣赏初雪的美景。 空中飘着鹅毛大雪,万物渐渐被洁白的雪覆盖,冰霜凝结,一片银装素裹。 郁檀琦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摊开手心,想要接住轻盈清透的雪花。 清冷的雪景映衬着少女纤细清雅的身姿,红色的斗篷包裹着她粉嫩漂亮的小脸,眼眸清凌凌的,透着几分纯真清澈的轻快神色。 姜时远远就看到郁檀琦站在雪地上,一身红衣娇艳动人,如同雪中傲然盛开的红梅。 无论什么颜色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都格外好看惹眼。 姜时弯唇,撑着伞向她走去,步伐沉稳却又快速,很快便走到她的面前。 郁檀琦惊讶地看着他:“子安,你今日没去国子监吗?” 姜时眼眸温柔笑道:“今日初雪,国子监停学,我可以同你一起欣赏初雪的美景。” 他之前便同她说过初雪后皇帝会下旨停朝停学,她高兴道:“真好,等雪再下大些,我们还可以打雪仗玩。你玩过打雪仗吗?” 姜时轻轻摇头:“没有。” 他的童年实在过于无趣,以往每年下雪时,他最多在窗前看会儿雪景,没有人会找他玩打雪仗。 郁檀琦眉眼弯弯:“没关系,我教你,很好玩的,人越多越好玩,你可以叫上丹青一起来玩。” 她难得有这么活泼开心的时候。 姜时的眼神纵容宠溺:“好。” 雪越下越大,寒风凛冽,少年撑着伞的手微微泛红。 郁檀琦连忙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他:“你手都红了,快拿着汤婆子暖暖。你虽然是男子,但也要注意保暖,天寒地冻,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姜时心脏一软,弯了弯唇,温柔道:“我不冷,你抱着汤婆子,别冷着自己。” 郁檀琦坚持把汤婆子送到他的手上,伸手拿过他手中的伞,“我也不冷,你抱着它,我来撑伞。” 手中突然塞进温暖柔软的汤婆子,还带着独属于少女的甜软体香,他的乌睫轻颤,最终还是抓紧了汤婆子。 他比她要高一个头,她不得不举高手,才能够不让油纸伞遮挡住他的视线。 这样有些累。 郁檀琦身子娇弱,没一会儿就觉得手臂酸累,她微微抿唇还想坚持,然而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寒战,手差点没有抓紧伞柄,纤细的身子被带向姜时的胸膛。 姜时长手一伸,轻而易举地将她揽入怀中。 她手中的油纸伞掉落在地。 第120章 哄她 郁檀琦在姜时的怀中稳住身子,刚想说谢谢,却发现少年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 她的双手被他温柔怜惜地捧起,掌心塞进一个温暖的汤婆子,他低声道:“你的手好冷,还是抱着汤婆子吧。”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热,竟然比手中的汤婆子还要滚烫炙热。 她抬眸看向他。 鹅毛般的雪花落在少年如墨的乌发上,他的黑眸温柔似水,肤色白得透明,唇色微红,昳丽的脸庞在清冷的雪景下犹如清透的琉璃。 还未及冠的少年生得很美,却并不显阴柔。 她看得有些失神,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微微蹙眉,连忙道:“雪要再下一整夜才能够堆得起雪球,我们明日再玩打雪仗也不迟。天寒地冻,寒风凛冽,你的身子还未痊愈,我们先回屋,喝杯热姜茶暖暖身子可好?” 姜时像是哄稚儿一般温柔地哄着她。 怀中的少女很软很轻,像是一团洁白晶莹的雪花堆积而成的玉人,却又有着冰冷无情的雪花没有的温暖柔情。 他贪恋这一刻,舍不得松手。 她乖巧地点头道:“好啊。” 姜时内心轻轻叹息,却还是松开了她,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油纸伞,重新撑起,为她遮挡风雪。 “你的头发上有冰雪,我帮你拭去。”他抬起另一只手,轻柔地弄去她发丝上的冰雪。 她的头发很好,乌黑靓丽,似绸缎般柔顺,让人爱不释手。 郁檀琦乖巧地低头垂眸。 “好了。” 郁檀琦抬眸,视线落在他发丝上的雪花上,轻声说道:“你的头发上也有雪花,我帮你弄掉吧。” “好。”姜时微微弯腰低头,方便她抬手帮他弄去发丝上的雪花。 她看着他长发上的木簪,是她送他的那一支,他一直用来束发。 心跳微微加快,她忽然想到,不知道听谁说,男人的头是不会随便让人碰的,如果他让你碰了,就代表着你在他心中肯定很重要。 她眨了眨眼睛,目光却不由得掠过他的脸庞,最终停留在他修长脖颈处凸起的喉结上。 听说男人的喉结也不能随意触碰…… 她漫不经心地弄去他发丝上的雪花。 “好了。”郁檀琦笑了笑,收回手,视线克制地看向前方。 绘着清秀俊逸的墨竹的伞面向郁檀琦倾斜,将她纤细娇小的身子笼罩在宽大的伞面下,姜时的左肩却暴露在风雪中,落了一肩头的冰雪。 他却并不在意,眼里只有身旁的少女。 琳琅三人早已识趣地站远,撑着伞在一旁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桃华感叹:“世子真的满眼都是小姐,哪怕自己都落了一肩头的冰雪,也不会让小姐的身上沾上一片雪花。” 丹画点头赞同:“主子真的很温柔体贴,很会照顾人。” 她很骄傲,她们丹家一直以来守护的主家果然都是有情有义的好人。 琳琅撑着伞跟上他们:“你们还不快去厨房,让今日当值的厨子熬姜茶和姜汤给小姐和世子暖身。” “知道啦。” 郁檀琦在雪地里打了个喷嚏,尽管她说没有冷到,但姜时还是不放心,让她在屋子里烧着炭火乖乖待着,他去问许暮白冬日可以吃什么暖身,然后去厨房亲自给她做出来。 时隔三月,姜时再次进了厨房,依旧是为了郁檀琦。 今日当值的又是李厨娘和孙厨子。 两人在一旁给姜时打下手,内心无声感叹。 姜世子是真的宠小姐啊。 以前只看到过女子为了心上人洗手作羹汤,却不曾想,他们还能够亲眼看到男子为女子亲自下厨,无论是饭菜还是点心药膳,姜时都会做,甚至做的比他们这些专门做菜的厨子做的还要好吃。 果然人聪明,做什么都会很好,很出色。 京城传流言说世子草包一无是处的人,肯定是羡慕嫉妒世子。 十三岁就考中秀才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一无是处呢。 且姜时今年才十七,明年一月十八的生辰。 下一届科考时,他也才二十岁,正好及冠,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如此人品贵重,又勤奋好学的姜世子,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有李厨娘二人的帮忙,姜时在厨房里忙活了两个时辰便做好了他和郁檀琦今日的午膳。 糯米饭,腊八粥,鸡汤,清炖甲鱼。 都是郁檀琦爱吃的食物,养胃又暖身。 郁檀琦吃饱喝足后,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又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脸颊下巴,有些轻愁:“我感觉我好像胖了。” 姜时看着她,摇头:“没有,檀琦依旧很瘦,还要多吃些才行。” 郁檀琦眨眨眼睛,“你不用安慰我,我自己感觉得出来,来了京城后,我的胃口越来越大,天天吃这么多,怎么可能不胖呢,以前我的脸一捏没有这么多肉的。” 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粉嫩的脸颊,“你看,都是肉。” 少女微微睁大清澈圆润的眼眸,嫣红的嘴唇微嘟,模样实在可爱。 姜时忍俊不禁,手指克制地动了动,温柔道:“脸上要有些肉才好看,你这样很好啊。” 她微微蹙眉:“我觉得不好,再这样下去,我的下巴上也都会是肉,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郁檀琦恍然醒悟,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懒散下去。 女孩子都爱美,她虽然想要躺平当咸鱼,但也想当一个美丽的咸鱼,而不是肥鱼。 “不行,从现在开始,我要少吃些,多运动。”她一脸认真道。 姜时微微挑眉,“你要如何运动?”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道:“你每日的晨练都是在做什么?” 姜时顿了顿,“偶尔会跑一会儿。” 郁檀琦道:“那从明天开始,我和你一起跑步。” 姜时问道:“你起得来吗?” “起不来也得起来,我会让琳琅她们把我拉起来。”不要小看一个女孩子减肥的决心。 “天寒地冻,你身子不好,要不等来年开春了,天气暖和了再跑步锻炼身体?”姜时为她的身体着想。 郁檀琦险些动摇,但还是板着小脸坚定道:“不行,就明天开始,除非刮风下雨下大雪,否则谁也不能阻止我想要跑步减肥的决心。” 她可不想最后胖到连漂亮的裙子都穿不了。 第121章 红唇 郁檀琦下决心的时候是果断而痛快的,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就被琳琅喊起来时,整个人是非常茫然的。 她呆呆地看了眼窗户,意识还是迷糊的。的,“天都还没亮呢,你就叫我起来干什么……” 琳琅也很困,打着哈欠说道:“冬日天亮得晚,现在已经是卯时四刻了。小姐,你不是说从今日开始,要同世子一起早起晨练吗?” “才卯时……不着急,晚点再起来……”郁檀琦眼睛一闭就要睡过去。 琳琅是个很听主子话的丫环,一直记得昨日郁檀琦入睡前的叮嘱,在她耳边说道:“小姐,你昨日跟世子说了,如果辰时之前他没有等来你,就让你一个月不能够吃甜食。” 郁檀琦立马睁开眼睛。 “不行!” 她现在能吃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再不能够吃甜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快帮我穿衣洗漱。” 一个时辰有八刻,郁檀琦卯时五刻才挣扎着起床,花了三刻钟穿衣洗漱梳发,勉强在辰时之前来到绿绮院的门外同姜时碰面。 雪后的清晨,一片寂静。 天地万物一片晶莹的白色,树枝上挂着清透的冰柱,十分漂亮。 侯府的下人昨日一早就在清理地上的冰雪,将主子常走的路都清了出来。 姜时依旧是一身青衣长袍,脊背挺直,宛如寒风中依旧挺拔青翠的孤松。 而郁檀琦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手上还抱着一个刚装上热水的汤婆子。 她小跑着来到姜时面前,第一句话就是:“我在辰时之前到了。”没迟到,所以不能不让我吃甜食。 姜时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弯了弯唇,“地上滑,你不用这么着急跑过来。”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她能不着急吗,古代的零嘴大都是甜的,她可不得保住自己唯一能够吃的甜食。 “我们走吧,去晨练。” 这是郁檀琦第一次来武安侯府的操练场。 场地很大,一大半都是露天的。 中间有个很大的台子,上面摆放着两排兵器,无论是刀枪还是弓箭,都有不同程度的旧感,一看便是经常有人使用。 谁能想到姜时看上去单薄孱弱,其实什么兵器都会使用,弓箭技术更是练到百发百中的程度。 郁檀琦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注意力放在跑道上,“我们要跑多久?” 姜时看着她粉嫩的小脸,“你第一次晨练,我们慢慢来,今日先跑半刻钟吧。” “半刻钟会不会太短了?”郁檀琦想起自己上学时,每天都要跑八百米,没个十分钟跑不完。 她的体质弱,跑第一圈的时候就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跑完两圈,整个人已经累得虚脱。 太过娇弱的身子不好,一旦遇到什么危险,逃跑都跑不过。 姜时也知道郁檀琦的身子太过娇弱,也想过帮她锻炼身子,可又怜惜她不久前身受重伤,冒然开始练武,怕是会让伤口裂开,反而留下无法治愈的暗疾。 但郁檀琦主动提出要锻炼身子,他自然也不会拒绝她。 他昨日仔细计划了该如何帮她锻炼身子后才入眠。 “你肩膀的伤口还没有彻底愈合,因此要慢慢来。等你觉得跑半刻钟不会累着自己够,再加半刻钟的时辰也不迟。” 郁檀琦这些日子过得太舒坦,差点忘了自己的肩膀还有伤。 “那好吧,我先跑半刻钟。” 郁檀琦跑半刻钟,姜时便也陪着她跑半刻钟。 她的速度很慢,姜时一直在她身旁,并不催促她。 丹青等人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开口道:“郁姑娘这速度,我稍微走快一点都比她快。” 主子平常跑步可没有这么慢的时候。 丹画冷冷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走路时像后面有狗在追你一样快吗?” 丹青轻哼:“我这么快还不是因为你在后面追着我。” 丹画瞪他:“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我是狗?” 丹青大感不妙,连忙远离她:“我可没有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 “呵。”丹画冷笑一声,立马运用追上他。 琳琅看得目瞪口呆,犹豫着开口道:“你们别打起来啊……” “你别担心,我只是许久没有同他切磋了,现在想好好和他切磋切磋。”丹画说道。 琳琅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们,发现丹青跑得很快,在丹画马上要碰到他时,身形一晃,突然出现在其他地方。 两人有来有往,谁也不让着谁。 琳琅看得惊奇,“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吗?好厉害。” 她有些羡慕。 确定兄妹俩是真的切磋而不是打架后,琳琅又看向郁檀琦和姜时。 与丹青和丹画之间你来我往的紧张氛围不同,郁檀琦和姜时并肩小跑着,姜时控制着速度,脸不红气不喘,怡然自得。 而郁檀琦跑了没多久就开始喘气,白嫩的脸颊很快通红一片。 这副身子是真的娇弱。 郁檀琦瞬间就有些后悔要立下晨练减肥锻炼身体的豪言壮语。 她还是喜欢舒服地躺着享受。 郁檀琦微微咬牙,转头看向身旁的姜时。 少年脸庞皙白如玉,背脊依旧挺直,犹如闲庭信步般淡然自若,不见一丝疲累。 感受到她的视线,姜时微微偏头,视线落在她微微张着的柔软红唇,眸光一怔,随即弯唇温柔关切道:“檀琦可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郁檀琦咬牙,转过头去,“不,我还能再跑。” 为了美丽,她必须得坚持。 她可不想来年夏天时,姜时依旧是挺拔清隽如同一根青竹,而她真的变成了珠圆玉润的模样,这样两人站在一起,可没有人还会说他们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珠圆玉润自然也是一个好词,而哪个女孩子不喜欢自己更漂亮的模样。 郁檀琦微微张着红唇,止不住地喘着粗气,偶尔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唇瓣越发湿润嫣红。 姜时看着她,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粉嫩的红唇上。 少女的舌头小小的,如同花蕊般娇嫩。 他的喉咙滚了滚,黑眸幽暗。 第122章 紧张 半刻钟还没有跑完,郁檀琦小腿肚子都在打颤。 忽然她的脚一软,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去。 姜时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声音急切担忧:“檀琦,你还好吗?” “还好……”郁檀琦声音虚脱颤抖,依旧嘴硬,然而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才跑了半刻钟不到,她竟然就险些摔倒在地,好丢人啊。 她闭上眼睛,耳朵都在发烫,故作淡定道:“我好像扭到脚了。” 姜时立马将她拦腰抱起,“我这就抱你回去。” 郁檀琦下意识惊呼一声,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有些慌乱道:“不用,子安你放我下来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姜时微微蹙眉,温柔的声音难得有些强硬:“脚扭伤了怎么可能会不痛,檀琦不要逞强。” 他的眸中闪过一抹自责。 若他没有一时失神,仔细注意着她,她也就不会扭到脚。 少年抿紧唇,抱着郁檀琦的脚步走的很快,若不是怕寒风冷到她,他会直接用轻功飞起来。 郁檀琦自暴自弃地把脸埋在他宽阔坚硬的肩膀上。 啊啊啊,好丢脸。 下人们通常都起的比主人要早,路上有几个下人正在扫雪清地。 听到声音,他们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姜时抱着郁檀琦,又连忙低下头,退到一边。 待姜时抱着郁檀琦走远后,他们才敢抬头,小声议论着。 “郁姑娘的身子又不好了吗?世子看起来很是着急担忧的模样。” “不是说郁姑娘今日要同世子一起晨练,怎么才一会儿,就被世子抱着离开了操练场?” “我家小姐身子娇弱,前些日子又受了重伤还未痊愈,这天寒地冻的,许是旧伤复发了吧。” 一起除雪扫地的还有郁檀琦的下人,虽然都是下人,一起在武安侯府做事,但各自都是以自家主子的角度开口说话。 好在武安侯府管理下人有方,虽然也会忍不住议论主子的事情,但却不会胡乱猜测,更加不会去外面乱说。 而郁檀琦的下人同样也是如此。 郁檀琦同姜时相处融洽,两边的下人们也相处和谐,偶尔也会聚在一起猜测他们的主子何时才能够正式成亲,府里什么时候多几个小主子。 郁檀琦被姜时抱回了绿绮院。 回到自己的屋子,郁檀琦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双腿忽然被姜时伸手握住,她惊愕地抬头看他。 姜时问道:“你哪只脚扭伤了?” 郁檀琦眼神有些飘忽,她就是随口说的啊,谁知道他信了,还这么紧张。 “应该是……左脚吧?”他总不会要脱了她的鞋袜帮她看扭伤的脚吧? 姜时蹙眉,怎么会是应该?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或许是冬日太冷,你一时之间没有感觉到究竟是哪只脚扭伤了,你脱下鞋袜,我给你看看。” 郁檀琦瞳孔一缩,“不了吧,其实现在也不痛了。” 姜时坚持:“不行,你的身子娇弱,哪怕是一点疼痛也不能忽视,万一置之不理,最后变成更大的伤痛可如何是好?” 可她根本就不痛啊。 郁檀琦欲哭无泪。 她再也不乱说了。 “我让琳琅帮我看看就好了。”她低着头,脸颊红得近乎滴血。 姜时手指微拢,尽管内心再担忧急切,他此时也忍着。 男女授受不亲,女子之足不能给除了丈夫以外的外男看。 尽管他们是未婚夫妻,但毕竟还没有成亲。 他有些失了分寸。 姜时长睫轻颤,看着郁檀琦认真说道:“若是真的扭伤了,你一定不要瞒着我,知道吗?” 郁檀琦连忙点头:“我不会瞒着你的。” 姜时这才松开她,走出屋子,叮嘱琳琅仔细查看郁檀琦的脚有没有扭伤。 琳琅进屋后,看到郁檀琦站了起来,连忙紧张地上前:“小姐你……” “嘘。”郁檀琦示意她不要大声说话,跳了两下说道,“我没有扭伤啦,是子安太紧张了。” 琳琅:“可奴婢当时也看到要不是世子及时伸手抱住你,小姐你就要摔倒在地了。” 郁檀琦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我那是突然没了力气,可能是起太早没有吃东西的缘故。” 琳琅将信将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 “不行,小姐,你还是让奴婢看看你的脚踝吧,不然奴婢不好跟世子交代。” 不知何时开始,虽然是郁檀琦的下人,但琳琅对姜时的话也不敢违背。 也许是因为姜时对郁檀琦真的很好,事无巨细,体贴照顾,连琳琅这个贴身丫环有时都自愧不如。 比如说郁檀琦的小日子,有时候琳琅和桃华都不知道来了,姜时却会提前察觉到,叮嘱她们一定要好好照顾郁檀琦,她不开心了一定要告诉他。 郁檀琦的小日子一般很准,月月都会来,且不会腹痛,就是来之前的力气心情容易不好。 琳琅和桃华作为贴身丫环,自然是专门记着小姐来小日子的日子,而姜时一个男子,竟然也会知道郁檀琦来小日子的规律,这不得不让人大吃一惊。 她们一开始原本还有些看不起姜世子,觉得他除了皮囊和身份之外,根本配不上她们家小姐。 可来到武安侯府后,亲眼看到姜时对郁檀琦越来越好,为她一掷千金,下厨,甚至还记得她的所有事情,这怎么能不让她们动容,放下偏见。 女子嫁人是人生大事,犹如第二次投胎,可不得无比慎重。 夫人还在世时就曾对她们说过,这女子找夫君,不一定要找对自己多么好或者家世多么显贵的人,而是要找一个人品贵重有上进心本来就很好的人。 这样的人,哪怕他是一无所有的寒门子弟,后面肯定能够飞黄腾达,也不会抛弃糟糠之妻。 就像老爷原本的出身并不好,谢老夫人也并不看好他,可夫人还是坚持嫁给老爷,过后二人无比恩爱,哪怕夫人身子不好,只生了小姐知道女儿,老爷也没有纳妾,依旧守着夫人,对小姐也是如珠似宝地疼爱。 第123章 抱住 琳琅仔细查看郁檀琦的双脚后,发现并没有扭伤,松了口气,随即心疼道:“小姐的脚都红了,要不还是不要去晨练了,万一日后把脚跑坏了可如何是好?” 她家小姐身娇体贵,自幼养尊处优,身上的肉没一块不娇嫩,是一点苦也不能受。 也不知道小姐怎么想的,以往能坐着都不站着的人,现在居然主动要走动了,甚至还是辛苦的晨练。 郁檀琦说道:“只是跑步而已,哪有那么容易就把脚跑坏。许大夫也说过,我的身子太娇弱,适当走动锻炼身子会好很多。” 她暗暗咬牙,不管怎样,晨练她还是要坚持下去。 不为了别人,就为了自己。 琳琅叹了口气,随即不由得说道:“世子对小姐可真好,让奴婢想起了夫人曾经说过的话,世子一定就是小姐的良人,婚后一定会像老爷对夫人一样对小姐很好。” 郁檀琦眸光微闪。 她有原主的记忆,自然十分清楚郁尚恒对谢琳有多好。 这个时代的男子娶妻纳妾是合法的,且注重子嗣传承,若没有儿子,几乎可以说是绝嗣,家产会被亲戚瓜分。 谢琳的身子很不好,生原主时难产大出血,险些没了,因此郁尚恒在原主年幼时就教育她要乖巧听话,她娘为生她吃了很多苦,她一定要孝顺娘亲,不能让娘亲不开心。 郁尚恒从来没有因为谢琳身子不好,不能给他再生个儿子而对她有任何不满,也没有因为原主是个女儿而对她冷漠。 他是探花郎出身,容貌俊俏,上任时当地不少官绅都明里暗里给他送美人,他全都拒绝,甚至严厉惩治他们这种贿赂的行为,这样才让这些心术不正的官绅之流暂时消停了下来。 原主出生后,谢琳无法再生育的消息传开,郁尚恒又即将升迁,官绅们的心思再度活络起来,故技重施,又给郁尚恒送美人,有的甚至还送上生过好几个儿子的美妇人,对郁尚恒说保准能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郁尚恒气得不行,怕在坐月子的谢琳知道后会气坏身子,直接放狠话:“我郁尚恒此生只守着夫人谢琳一人,若有人再敢送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惹我夫人不快,我定杀鸡儆猴,让他后悔终生。” 他不是说说而已,所有给他送美人的官绅轻则丢了乌纱帽,重则全家老小一起遭殃,甚至上了断头台。 众人没想到郁尚恒生得如此斯文,生气起来却如此残忍,终于知道害怕,没有再给他送美人。 郁尚恒和谢琳身边也终于清静了下来。 原主被他们教养得很好,十分乖巧听话,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谢琳身子不好,汤药不断,郁尚恒怕她带着女儿还要操劳家事累坏身子,会帮忙管家事,是这个时代难得的好男人。 郁檀琦忽然想到,谢琳信佛,不仅会经常去寺庙拜佛撒香油钱,还在家里设了一个佛堂,每日都要在佛祖和菩萨面前跪拜至少一个时辰。 原主的名字中的“檀”字也有佛前檀香的含义。 原主幼时曾经好奇地问过谢琳:“娘,你为何每日都要跪拜神佛菩萨?是想向他们祈祷什么吗?” 谢琳则慈爱地揉了揉原主的脑袋,柔声道:“娘向神佛菩萨祈祷,祝福你一生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原主的身子有着从娘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当初生下来小小一只,险些没哭出声来窒息而亡。 谢琳还在坐月子时整日都惶恐不安,害怕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女儿会夭折,整日整夜地向神佛菩萨祈祷,祈求能够让她的女儿活下来。 也许是祈祷有用,还是婴儿的原主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只是同谢琳一样,汤药不能断。 此后谢琳便开始信佛,甚至特意给女儿取名为“檀琦”,檀有佛前檀香之意,琦则有不凡美玉之意。 谢琳对女儿十分珍爱,想给她世间最好的一切,名字里也包含着对她的爱意和祝福。 直至缠绵病榻之前,她都握着原主的手,十分不舍。 “琦儿,你还这么小,我真放心不下你,希望你一定要好好的,一生顺遂才好。” “你一定会逢凶化吉,娘在天上也会保佑你。” “孩子,答应娘,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哭,要保重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谢琳临终时说了许多祝福原主的话,这些话藏在原主的记忆深处,每当想起来就会伴随着母亲离世的痛楚,原主并不愿意回想。 而郁檀琦现在回想起来,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可又想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琳琅伸手在郁檀琦眼前晃了晃。 郁檀琦回神,“啊,我刚刚想到了娘亲。” 自从夫人死后,小姐来到陈郡谢家后,并不喜欢经常提到已逝的夫人。 因为一旦提起,小姐就会忍不住落泪。 小姐答应了夫人,不能哭。 琳琅连忙说道:“对不起,小姐,奴婢不该乱说话的。” 她连忙转移话题:“世子还在门外等着,奴婢这就去回禀世子,你的脚没事。” 确定郁檀琦的脚没事后,已是晨曦微露。 今日的晨练不太圆满地结束。 用过早膳后,郁檀琦要陪着姜时去书房看书写字。 姜时依旧担心郁檀琦的脚,她走路时,目光总是担忧地落在她的身上。 郁檀琦有些无奈,干脆直接当着他的面跳了好几下,“你看,我的脚真的没事。” “小心。”姜时紧紧地看着她,在她脚打滑时立马伸出双手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 郁檀琦再次猝不及防跌入少年带着冷香和暖意的怀中,脸颊泛红,连忙说道:“这次我真没有扭到脚,是地太滑了。” 姜时搂紧她的腰肢,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雪天路滑,你即便是没有扭伤脚,也不能够直接跳起来,万一摔倒疼的可是你自己。”他有些无奈地说道。 郁檀琦眨眨眼睛,甜甜道:“多亏子安你及时抱住了我,没有让我摔倒在地。” 她故作淡定,实则已经心中小鹿乱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第124章 打雪仗 两人贴的很近,即使隔着层层衣衫,郁檀琦依旧能够感受到少年身体的热量和坚硬。 将近十八的少年,身高优越,骨骼清隽,手臂修长用力。 郁檀琦前生今世都从未与异性有这么近且频繁的接触。 少女时期的她忙着学习摆脱困境,根本不敢谈恋爱,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 当生活困难的时候,人只会想着如何生存下去,而不是去想风花雪月。 爱情是有钱人才有资格谈的东西。 郁檀琦不是没有经历过诱惑。 尽管孤儿院缺衣少食,但她依旧长得比同龄人快些,十一岁时便已是水灵清秀的模样,身后总会跟着几个男生。 这些男生知道她是孤儿,便想要对她动手动脚,甚至想用钱利诱她,若不是她意志坚定,又被路过的好心人帮忙赶走了这些人,恐怕她的人生早已发烂发臭。 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没有父母,也没有人教他们人情世故,大多数人读完义务教育就搬出去打工养活自己。 郁檀琦也是读完义务教育后就搬出了孤儿院,半工半读。 她生得漂亮,哪怕穿着廉价的衣裙,素颜朝天,走在路上也有不少的回头率。 有些有钱的老男人想包养她,承诺会供她读到大学毕业,甚至读博读研安排好工作买房买车都可以。 然而郁檀琦并不想要这样的人生。 所以她没有朋友,非必要不出门,几乎没有社交。 对于爱情,她幻想过小说里的情节,不求能找个高富帅,起码要长得看得过去,不油腻,且是个好人。 这个好人自然不是烂好人或者老实人,而是人品贵重有责任心和上进心的人。 姜时几乎完美符合。 郁檀琦心中再次悸动。 她对上少年温柔担忧的黑眸,在他的眼里,她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模样。 她的脸颊滚烫,连忙移开视线,轻轻一推,便从他的怀中出来。 “我真的没事。”郁檀琦轻声说道。 姜时手指微拢,克制住内心的探究,他并没有忽视她偶尔的恍惚和失神,微微笑道:“没事就好,以后莫要再做这样的行为了,我自是相信你,只是一时过于紧张担忧,所以言辞急切了些。” “嗯,我知道。”她低头走在前面,没有再看他。 姜时知道她这是害羞了,唇角微微上扬,眸中却闪过一抹疑虑。 他忽然发现,其实他并没有真正了解她。 陈郡谢家的她,真的是全部的她吗? 姜时阖下眼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深思。 他想起偶尔会看到郁檀琦一个人坐着发呆,少女纤细的身影莫名有些形单影只,让他看着揪心。 她总是会恍惚,神情有着他看不懂的空洞茫然,那是一种抓不住的神秘飘渺的感觉,他并不喜欢。 …… 午后出了阳光,天地一片银光闪闪。 郁檀琦兴致勃勃地叫着姜时和琳琅几人一起打雪仗。 丹青没想到一张自持稳重的主子会跟着郁姑娘一起玩打雪仗这种乐子,更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被拉入。 郁檀琦数了数人数后说道:“正好六个人,可以三人一队。我,琳琅以及桃华一队,子安,你同丹青丹画一队吧。” 姜时还没有说话,丹画就开口说道:“姑娘,我不想和丹青一队。” 郁檀琦不解:“为什么?” 丹画说道:“我和丹青都会武功,力气比较大,这对你们来说不公平。” 丹青忍不住小声嘀咕:“我看你就是想借机打我。” 郁檀琦没有听到他这句话,想了想,不由得点头:“也是,你们都会武功,那桃华你和丹画换一下队伍吧。” 姜时这时温声开口道:“檀琦为何不和我一队。” 郁檀琦笑嘻嘻道:“因为这样才好玩啊。” 姜时眨了眨眼睛,乌黑纤长的睫羽下是一双温柔含情的眼眸,让人见了很难不心动。 郁檀琦捂住心口,这张脸真是无论看了多少遍还是会被惊艳到啊。 她别开脸看向堆积着一堆雪的雪地,轻声道:“你我都是主子,各自带队,他们才敢放开了玩,不然有所顾忌,玩的也不尽兴。” “檀琦说的是。”姜时温柔一笑。 丹青瞅了他一眼,心想谁敢真的拿雪球砸郁姑娘,要是把她砸出病来,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琳琅和桃华也不约而同地想:又是考验演技的一天。 郁檀琦特意说道:“你们都要放开了玩,不要不敢用雪球砸我,我还没有脆弱到被雪球砸中就倒地不起。” 琳琅几人自然连忙说:“知道了,小姐放心。”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要演的。 郁檀琦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她第一个上手扒出一个雪球,然后砸向姜时。 洁白的雪球在少年的衣裳上散开,她的笑容明艳甜美,如冬日暖阳。 “开始啦。” 姜时弯唇,做出闪躲的样子,但郁檀琦丢向他的雪球三个中两个,五个中三个,命中率极高。 他也会从地上挖出一个雪球,看似慎重地丢向她,却只能够挨到少女华丽精致的裙摆。 少女银铃般轻快悦耳的笑声响起,她的神情欢快而得意,“子安,小心哦。” 又是一个雪球砸中了他的肩膀,在如墨的长发上落下星点的白雪,越发衬得少年面容昳丽,一身青衣清隽无双。 他配合地闪躲,两人你追我赶,你来我往,玩的不亦乐乎。 其他四人自然不敢冒然打扰他们,于是开始互相扔雪球,最后也玩上了头。 丹青也毫不手软地往丹画身上扔雪球,他忍她很久了。 琳琅和桃华也扔得很是开心。 应管家带着宫里的人找到他们时,被眼前混乱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他呆呆地看着身上都是雪的姜时,这,这还是他们矜贵自持的世子吗? 他身旁的黎公公不可置信道:“姜世子这是在干什么呢?” 是他眼花了吗?竟然看到一向体弱多病的姜世子在同下人一起玩乐,身上竟然还沾满了冰雪。 姜时看到他们,放下手中的雪球,白皙的脸庞泛着淡淡的粉,气色红润的模样太过漂亮,哪怕黎公公是个阉人也不由得看得有些晃神。 第125章 除夕 “黎公公怎么来了?”少年温润的声音唤回黎公公等人的魂儿,也让郁檀琦几人知道宫里来人了。 黎公公连忙笑道:“奴才是来传皇后娘娘口谕,十日后便是除夕夜,娘娘请郁姑娘同世子一起入宫守岁,还让奴才带来了给世子和郁姑娘的赏赐。” 他身后排成两个长队的宫女太监们手上都托着东西。 万晋国皇室历来都会邀请一些皇亲贵族在除夕夜进宫守岁,一是为了彰显对这些人的亲厚,二是为了更好地掌控他们。 姜老夫人离世后,姜时每年除夕都会进宫守岁。 今年郁檀琦来了,作为他的未婚妻,张皇后自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在武安侯府过除夕。 黎公公传完皇后口谕,让宫女太监们放下赏赐,转身离开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向优雅自持的姜世子此时墨发青衣上都沾着冰雪,他却好似未曾察觉,低眸温柔地拂去青衣少女青丝上的洁白雪花。 雪景清冷,少年的神情却带着初雪消融的暖意。 黎公公仿佛看到了当初的武安侯夫妇。 那是一对人人艳羡的佳偶,只可惜,结局不太好。 他轻叹,希望姜世子能同郁姑娘有个好的结果。 …… 除夕夜能够进宫守岁的皇亲贵族并不多,宫宴开始后,郁檀琦有些惊愕地看着坐在后妃中的一位蓝色宫装女子。 姜时注意到了她诧异的神情和视线,顺着看去,同时低声问道:“檀琦,怎么了吗?” 郁檀琦收回视线,小声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后妃中那位穿蓝色宫装的嫔妃怎么那么像丞相之女晏卿玉?” 姜时道:“你没看错,她就是丞相之女晏卿玉,中秋宫宴后便进了宫,如今是四妃之一的惠妃娘娘。” “她怎么会进宫做了娘娘?”郁檀琦难掩惊愕。 晏卿玉今年也才十八岁,比大皇子还要小五岁,皇帝比她父亲还要大,她怎么会进宫成为后妃? 姜时眸光微闪,低声道:“我也不知。” 有些事情,他不好在外面同她说。 自古权力斗争,总会有无数牺牲。 晏丞相选择依附云暄,晏卿玉作为他的女儿,自然逃脱不了棋子眼线的命运。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王贵妃失宠后,后宫总要有新的宠妃。 晏卿玉出身高贵,年轻貌美,是很适合的人选。 后妃的坐席上,一身华丽宫装发髻上只简单地别着素雅珠翠的晏卿玉端坐着,目光却忍不住看向朝臣坐席中姜时所在的方向。 她怔怔地看着姜时和郁檀琦靠着小声交谈的模样。 万晋国民风开放,自从兰珞珠出现后,对于女子的束缚也少了许多,后宫中也有了女官,同前朝一样有品阶,因此已定亲的未婚夫妻相处过密,也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 只是像郁檀琦和姜时一样,还没成亲就已经住在同一片屋檐下的未婚夫妻,少之又少。 但晏卿玉知道,姜时一向克己守礼,绝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在郁檀琦抬眸看过来时,晏卿玉有些狼狈地低眸,拿起桌上的酒杯饮酒。 身旁的贴身宫女慕月连忙小声提醒:“娘娘,你拿的是酒杯。” 晏卿玉阖眸,低声道:“我知道。” 她仰头一饮而尽,仿佛要将说不出口的苦涩和痛楚都尽数无声地吞咽下去。 云暄就坐在姜时和郁檀琦的旁边,此时也正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们。 每年除夕宫宴,能够进宫的臣子家眷并不多,但姜时和云暄都是常客。 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困着无数人,是郡主自由的枷锁,也是能够让人一步登天的美梦, 以往姜时独自一人坐着,偶尔看向他人的眸光中带着羡慕,而今晚,他的眼中只有他身旁的少女。 云暄看着郁檀琦,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摩挲着手中的酒杯。 少女小脸粉嫩,眉眼弯弯,全然不见在他面前的怯懦,笑容甜美烂漫。 因为她的出现,姜时身边不再孤身一人。 而他送走了唯一的妹妹,如今孤身一人的人竟然成了他。 云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神情隐隐嘲弄。 高娴月看了看孤身一人的云暄,又看了看姜时和郁檀琦。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畅快的笑。 一想到一向和她不对付的云姝被送出了京城,她就忍不住想笑。 京城都在传云姝是因为得了怪病才被云暄送出京城去江南养病,但高娴月可不相信这个理由。 这个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云王,而没有表面上看着那般清高孤傲。 云姝自认为自己的嫡亲哥哥十分宠爱她,然而现在还不是被他送出了京城,远离了权利和富贵? 就连她求而不得的男子,此刻眼里只有另一个少女。 高娴月看着姜时,眸光闪烁。 京城最近都在传言,说姜时的身子已经大好,在国子监更是大出风头,隐隐有当年武安侯的风采。 若姜时的身子真的好了,必能够参加下届科考,榜上有名。 且他本身就有爵位继承,皇帝又十分偏爱他,恐怕入朝为官后,升迁之路会非常顺畅。 高娴月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有些用力地攥紧衣袖。 她虽然只是一个公主,但也有自己的理想抱负。 她不是皇后嫡出的公主,生母淑妃虽然是四妃之一,却并不受宠,连带着她也不受宠。 尽管依旧锦衣玉食地长大,但她并不甘心到了年纪后随便找个驸马就成亲生子,她要至高的权利和地位,让所有人都仰视她。 所以她的驸马一定要有很高的权利和地位。 年后,高娴月就要十八岁了。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一般要十八岁以后再找驸马,淑妃已经在给高娴月相看驸马。 可淑妃找的所谓的青年才俊,高娴月一个也看不上。 他们不是公侯伯爵的嫡出小儿子,就是书香世家和武将世家的嫡子,身份是可以尚公主,但却没有一点权利,反而还要仰仗高娴月获得权利富贵。 万晋国虽然没有明文规定驸马不可入朝为官,但历来皇帝不约而同都不会给驸马重要的官职,所以能够尚公主的都是不能继承家业的嫡子。 第126章 算计 高娴月以前并不看得上姜时。 他虽然出身好,又得皇帝偏爱,但身子孱弱,能不能活到弱冠都是问题,一副短命相。 她曾经还担心皇帝会把她许配给姜时以示帝王恩宠。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姜时的身子好了,越来越像他的父亲武安侯。 他会是下一个惊才绝艳名动京城的武安侯。 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 高娴月唇角上扬,神情势在必得。 至于他的未婚妻,不过是一个二品地方官的女儿,不足为虑。 高娴月同另一边的康乐公夫人使了个眼色,彼此心领神会。 第一任康乐公是开国功臣,其子孙后代蒙荫,每年除夕都要进宫守岁。 康乐公夫人低声对康乐公说道:“国公爷,妾身身子有些不适,去外面透透气。” 康乐公冷淡地应了一声。 两人的嫡长子进了大理寺后,康乐公对她连表面的夫妻情分都不肯给。 若不是她死活不肯,康乐公今日会带着只比徐乃明小七岁的庶子进宫一起守岁。 一个妾生的庶子,生母只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庶女,也配在除夕夜进宫,他也不怕触怒陛下不快! 康乐公夫人咬紧牙齿,忍着怒气,起身离开了宴厅。 她决不允许她和她儿子的身份地位和尊荣,都被一对卑劣的庶出母子抢走。 一个端着盘子的宫女在经过郁檀琦身后时,忽然崴脚,手上的东西尽数倒在郁檀琦的身上,酒水洒在她的衣裳上。 宫女连忙跪地道歉求饶:“对不起,奴婢笨手笨脚,还请贵人宽恕!” 郁檀琦太阳穴突突地跳,一下子就想到了曾经看过的宫斗宅斗文。 这大好的日子,是谁想谋害算计她? “没事,你起来吧。”郁檀琦仔细地打量这名宫女,她神色惶恐不安,似乎是真的因为不小心出错而害怕紧张。 姜时蹙眉看着宫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的宫女?” 宫女低着头瑟瑟发抖:“奴婢是长秋殿负责杂役的宫女,名唤笑雯。” 长秋殿是一座没有嫔妃入住的宫殿,也就是说,这个叫做笑雯的宫女没有明面上的主子。 张皇后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关切问道:“姜世子那边可是发生了什么?” 郁檀琦起身行礼说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女的衣裳不小心被弄脏了,还请娘娘允许臣女暂且告退去换身衣裳。” 张皇后微微蹙眉,轻声道:“天寒地冻,衣裳湿了容易着凉。辛絮,你快带郁姑娘去偏殿换衣裳。” “是。”她身旁一个紫衣宫女福身应道。 郁檀琦看向姜时,姜时冲她微微颔首。 张皇后的人自然是可以相信的。 郁檀琦微微放心,跟着辛絮离开了宫殿。 除夕宫宴在清凉殿举办,偏殿用来给贵人们发生意外时用来休息或者换衣裳。 万晋国的京城下了初雪后,地上的冰雪直至开春后才会消融,皇宫内的地面上此时依旧堆着白的反光的冰雪。 “郁姑娘。” 郁檀琦刚走出清凉殿正殿,一个身着大红色华丽长裙的贵妇人从一旁走了出来,出声叫住她。 她看上去同张皇后是一辈人,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却有些苦相。 辛絮立马行了个礼:“见过康乐公夫人。” 郁檀琦跟着福身:“小女檀琦见过康乐公夫人。” 康乐公夫人笑着上前扶住郁檀琦的双手,“真是一个好姑娘,我早就想找机会和你说话了,你这是要去换衣裳吗?我陪你吧。” 两人明明是初相识,她却表现得十分熟稔,这让郁檀琦微感不适。 她轻声婉拒:“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我与夫人初相识,夫人身份贵重,实在不好麻烦夫人陪我去换衣裳,且偏殿就在不远处,几步之遥,有皇后娘娘身边的辛絮姑姑陪着我就好了。” 双手却依旧被康乐公夫人握着,她犹豫后还是没有甩开。 康乐公夫人笑道:“这有什么,我一见你便十分喜欢。我陪你走这一趟,也正好想与你说说话。” “不知夫人想与我说些什么话?”郁檀琦尽量委婉,然而她内心实在不喜这种需要耐心应付的社交。 “外头风大,你身上还湿着,我们边走边说吧。”康乐公夫人似乎并不着急,抓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偏殿的方向走去。 郁檀琦微微蹙眉,她越发觉得这个康乐公夫人古怪,生怕她要害自己,立马装作脚打滑的样子,整个人猝不及防倒向康乐公夫人。 康乐公夫人没有防备,被带着重心不稳,两人双双滑倒在地,郁檀琦因为倒在她的身上而并没有摔得很痛。 辛絮等人大惊失色,连忙扶起她们。 “郁姑娘,你还好吧?” “夫人,你没事吧?哪里摔伤了吗?” “我还好。” 郁檀琦柔弱地靠在辛絮的肩膀上,一脸愧疚难过地看着从地上狼狈起身的康乐公夫人,声音带着颤抖的不安。 “我没想到地上如此滑,我走的太快,一不小心就滑脚了,害得康乐公夫人也摔倒在地。夫人,你还好吗?希望你没事,不然檀琦难辞其咎,惶恐不安。” 康乐公夫人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在痛,发髻上的珠钗都歪了。她一向养尊处优,何时如此狼狈过,看着郁檀琦的眼神不禁带了怒火中烧的冷意。 然而想到还在狱中受苦的儿子,她硬生生咬着牙忍了下来,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郁檀琦感动道:“夫人,你真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她可没有错过康乐公夫人看向她时的冷怒。 果然居心叵测。是为了什么呢? 康乐公夫人心里有气,声音有些冷,却依然强装温和可亲道:“你呢?没有摔伤吧?” 郁檀琦露出一个腼腆可爱的笑容:“多亏了夫人垫着我,我并没有摔伤呢。” 康乐公夫人深呼吸,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没有摔伤就好。” 她隐忍地痛呼出声,似是摔伤了哪里,却装作若无其事道:“你身上还湿着,快些去偏殿换衣裳吧。” 郁檀琦乖巧点头,“好的,我先去偏殿换衣裳,夫人再见。” 见她就要这么走了,康乐公夫人有些惊愕,一般人见到她这样不应该先愧疚地询问吗? 第127章 狠毒 “等等。”康乐公夫人连忙出声叫住郁檀琦,硬挤出一个笑容,脸庞却有些咬牙切齿的扭曲。 她心中暗骂郁檀琦是个没眼力劲的,干脆直接流露出疼痛难受的模样,“我有点不舒服,郁姑娘你可以扶着我去偏殿休息吗?” 郁檀琦一脸天真道:“我力气小,怕又不小心害得夫人你摔倒在地,还是让夫人你的侍女扶着你去偏殿休息吧。” 康乐公夫人微微眯眸看着面前的少女。 她因为姜时,并不喜他的未婚妻,原以为郁檀琦是一个娇怯软弱的小姑娘,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同为女子,她在后宅中见惯了多少女子的心机手段,若是现在还看不出郁檀琦是在做戏,她也就白当这个康乐公夫人了。 是她小看了郁檀琦。 康乐公夫人深呼一口气,不再伪装,“既然如此,我也不再拐弯抹角了。郁姑娘,我今日也是迫不得已来找你,希望你能体谅我的慈母之心,给我儿子一条生路吧。” 郁檀琦微微蹙眉,疑惑道:“康乐公夫人,我听不得你在说什么。” 康乐公夫人伸手摸了摸眼角的泪水,一副担忧思念儿子的可怜母亲模样,“我的儿子因为不小心得罪了姜世子,原本可以私下和解,但谁知姜世子看着温和,却并不肯放过我儿子,竟然把他送进了大理寺,要关押他三年!” “我儿子自小养尊处优,何曾进过大理寺这种肮脏不堪的地方。今日是除夕,一想到他在里面孤身一人吃苦受累,我这当娘的心就无比难受。” 她看着郁檀琦,满脸哀求。 “郁姑娘,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你能否可怜我的爱子之心,帮帮我,在姜世子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他放了我儿子。 只要姜世子肯放过我儿子,我一定管好我儿子,不会再让他得罪姜世子。郁姑娘,可以吗?” 她这些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一个母亲为了救出儿子无比痛苦又殷切地想要找办法。 郁檀琦这才知道她是谁,就是前些日子想要想要害姜时出事的那个国子监监生的母亲。 康乐公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所以能够出现在除夕宫宴。 郁檀琦知道她的目的后,便露出一脸动容的神情:“原来如此,今日是除夕,夫人与爱子无法团圆,实在让人难过。” “是啊,还请郁姑娘帮忙。若郁姑娘能够让我儿子从大理寺出来,我定有重谢。” 康乐公夫人嘴上这么说,然而眼里闪烁着精光,一点也不真诚。 郁檀琦虽然自认为她不比这个时代的贵女聪明,但也不是傻子。 她也作出一副单纯好骗的模样:“夫人一定会和爱子团聚的。”却并不直接答应她。 康乐公夫人蹙眉,还想说什么,面前的少女却忽然打了个喷嚏。 “抱歉,夫人,我想我得赶紧去换一身衣裳。” 她的鼻子冻得通红,眼眸湿漉漉的,看起来惹人怜爱极了。 “我的身子不好,湿衣裳穿久了,容易冷出病来。” “好吧,我先陪你去换衣裳。”康乐公夫人只能忍着急切和不快,依旧要跟着郁檀琦。 郁檀琦虽然想摆脱她,但更不想让自己生病,这么冷的天,她再不换一身干净暖和的衣裳,恐怕当天晚上就要发热。 她每次出门,琳琅都会准备三套干净的衣裳,以备不时之需。 她今日进宫身边带着琳琅和丹青,又有张皇后身边的辛絮姑姑跟着,三个人,两人守在门外,琳琅跟着她进屋。 清凉殿是万晋国历来举办除夕宫宴等重要宫宴的地方,宫女太监们常常打扫,哪怕是偏殿的屋子,依旧奢华,床榻桌椅等一应俱全。 琳琅确认门窗都关紧后,要帮郁檀琦脱衣时,郁檀琦忽然想到什么,示意琳琅靠过来,附耳低声道:“你先看看这间屋子里还有没有别人。” 琳琅心头一紧,连忙走出屏风,去查看屋子里任何一个能藏人的角落。 果不其然,她在一个架子后面看到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黑衣男子,瞳孔一缩,立马大声喊道:“小姐,这里……” 男子见到她竟然发现了自己,眸中闪过一抹阴狠,竟然突然起身伸手掐住她的脖颈,将她禁锢住,厉声道:“不准喊人,不然她就没命了!” 郁檀琦心惊肉跳,暗道不好,宫斗文诚不欺我,早知道让丹画进来帮她了。 “你不要伤害她。”她眼睛瞬间泛起水雾,一脸惊慌失措,身姿纤弱,一看便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贵女。 男子的目光落在她白嫩漂亮的小脸上,眼中浮现淫邪的精光,低声道:“你过来。” 傻子才过去。 郁檀琦声音柔弱颤抖:“你要干什么?你想要什么,金银财宝,我都可以给你。” 男子不耐烦地掐紧琳琅的脖子,恶狠狠道:“你如果不想自己的侍女死的话,赶紧过来。” “小姐不……”琳琅努力发出声音,原本白净的小脸充血似的通红,瞳孔瞪的很大,犹如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男人的力气大的可怕,窒息的疼痛让她丧失了身体所有的力气,两眼发黑,几乎晕死过去。 郁檀琦看得心惊肉跳,这个男人不是一般人,眉眼粗犷狠戾,估计杀过人,所以出手如此狠毒。 怎么办? 她不想琳琅死,可也不想自己出事。 可她出声喊人,这个男人肯定会杀了琳琅。 郁檀琦心跳得厉害,颤颤巍巍地走向他,仿佛被吓得不轻,“我过来,你不要伤害她……” 不…… 琳琅流着眼泪,然而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连说话都说不了。 男子勾起唇角,正当他要伸手抓住郁檀琦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一把匕首猝不及防精准地插进他的胸膛,他吃痛一声,下意识松了手。 琳琅虚脱地倒在地上。 “檀琦!” 姜时颤抖的声音响起,下一刻,郁檀琦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第128章 旖旎 姜时紧紧地抱着郁檀琦,胸腔里的心猛烈跳动,心跳声入耳。 他的呼吸声在她耳畔清晰地响起,炙热而急促。 周围突然涌现出很多人,他不管不顾地抱着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出事。 丹青将黑衣男子桎梏住,看向姜时,“主子,如何处置他?” 姜时声音微冷:“长秋殿出了刺客,自然是交给陛下处置。” “是。” 丹画扶起琳琅,担忧问道:“琳琅,你没事吧?” 琳琅大口喘着气,喉咙痛得连说话都困难,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辛絮姑姑蹙眉,神色凝重,对姜时说道:“世子,郁姑娘,长秋殿出了刺客,奴婢现在要去跟皇后娘娘禀报,先行告退。” 辛絮姑姑和丹青一起带着黑衣男子走后,姜时依旧紧紧抱着郁檀琦。 少女娇小的身子即使穿着冬日厚重保暖的衣裳,依旧轻盈柔软,他能够轻松地将她整个抱在怀里。 他的声音低哑:“檀琦,你被吓到了吧?都是我不好。” 郁檀琦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独属于少年身上的清香让她惶惶不安的心安静了下来。 “还好你来了。”她轻声道,长睫轻颤。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她现在恐怕已经拼死一搏。 郁檀琦的性子并没有看上去那般柔软怯懦。 在二十一世纪,她曾经见过太多色欲熏心的男人,身上总会藏着一把小刀,以防备不可测的危险。 她没有武功,也没有力气,但发髻上的簪子可以当做武器,若是出其不意,也能够伤到这个黑衣男子。 只要伤到了她,救下琳琅,再大声呼喊,丹画就会进来,她们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这都是理想中的结果。 郁檀琦不敢想象,如果她没有伤到黑衣男子,她们会是什么下场。 姜时自责愧疚,还有些不安的后怕。 尽管她不说,但他也知道,她面对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时,该有多惶恐不安。 “檀琦,对不起。”她又一次因为他而受到惊吓和危险。 郁檀琦跟着辛絮姑姑离开后,姜时便心不在焉。 他自然是相信张皇后,辛絮姑姑是她最信赖的心腹,有辛絮姑姑在,她应该会没事。 可她不在他的视线里,他怎么也放心不下。 忽然,姜时看到康乐公夫人不在席位上。 若是以前,他自然不会在意一个不想干的人,可他忽然想到前些天,康乐公夫人为了她的儿子找到他的面前,他果断拒绝了她。 他忽然有些心神不宁。 这时他忽然又看到云暄起身离开了宴席。 几乎是下一刻,他也起身离开宴席。 清凉殿正殿门前去往一处偏殿的方向,地上有人摔倒的痕迹。 姜时不可避免地想到郁檀琦。 云暄此时站在前方,开口同他搭话:“姜世子怎么也出来了?” 姜时无心应付,便淡淡道:“我出来找我的未婚妻,不便与王爷交谈,还请王爷见谅。” 他快步跟着地上的脚印走向偏殿。 看到辛絮姑姑同丹画一起守在门口,他的心并没有放下,刚上前,就听到了屋子里面的声音。 他的听力很好,丹画都听不到的声音,他都能够听到。 少女害怕颤抖的声音听得他心脏紧绷。 所幸他来得及时,她并没有受到伤害。 “还好你没受伤。”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的低哑,“你的衣裳还没有换,先换好衣裳,我就在屏风另一侧守着你。” 郁檀琦长睫轻颤,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在生死安危面前,男女大防算什么,她怕羞,但更怕死。 姜时松开她,紧紧抓着她的手,“我先看看屋子里还有没有别的危险。” 确定屋子里没有危险后,他才放开她的手,“你还有力气换衣裳吗?” 琳琅脖子受了伤,丹画带她下去看太医,此时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 郁檀琦小声道:“我可以自己换。” 姜时有些不放心,但毕竟他们还未成亲,他只能垂下眼皮,低声道:“你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唤我,你我二人终是要成亲的。”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到底还是不好意思让他帮忙换衣裳。 姜时走到屏风另一边,留给她还算私密的空间。 郁檀琦却并没有松口气,反而越发紧张。 屏风上透着少年修长挺拔的身影,让她难以忽视。 她不由得在想,他会不会也能够通过屏风看到她换衣裳的举动? 不,男主是正人君子,他不可能会这样。 郁檀琦摇摇头,低头开始扯开腰带。 她其实并不会自己穿衣裳。 古装不比现代装,不只里三层外三层,还有许多带子和扣子,都需要一一对上系好。 她一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每日穿衣洗漱都有下人伺候,根本未曾研究过该如何将衣裳穿得整齐得体。 脱下三件湿了的衣裳后,她的身子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 姜时站在屏风外面,尽管背对着屏风,但他依旧关注着她的动静。 衣裳脱落的声音轻微,但依然没有躲过他的耳朵。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她此时的举动。 紧张不安的情绪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旖旎的气息。 郁檀琦有些着急地穿上干净的衣裳,但因为找不到扣子而手忙脚乱,呼吸微微急促。 她不想让姜时等太久。 姜时的声音温柔地响起:“不用急,你慢慢穿衣裳。” 郁檀琦越急越乱,却又不想随便系上腰带就出去,这样很失体面,被别人看到也不好。 好半晌,她才红着脸吞吞吐吐道:“我……我穿不好衣裳,子安你可以帮我找个宫女过来帮我吗?” 姜时并不放心别人接近她,便低声道:“我若是出去,留你一人我不放心。你现在应当把湿的衣裳都换了下来,穿上了干净的衣裳。若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 “这……”郁檀琦低头看了看,只是领口和腰间的衣衫有些乱,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给他看的,“好吧,那就麻烦子安了。” 姜时微微抿唇,喉结滚了滚,“那我现在可以过去吗?” “可以。”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第129章 美色 姜时走近屏风,映入眼帘的是少女低着头,看着微微凌乱的衣领有些手足无措的苦恼模样。 养尊处优的小姑娘从来不用自己动手穿衣,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将衣裳穿好。 他眸色温和,走到她的身边,“我来吧。” 郁檀琦乖乖地张开双手,让他帮自己理好衣裳。 少年白皙昳丽的脸庞近在咫尺,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的脸上。 多看美色果然能够让人心情愉悦。 她心想。 原本因为黑衣男子而惶恐不安的心情此时都好了许多。 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温柔地帮她抚平衣裳上的褶皱。 他目不斜视,面容柔和平静。 乌黑纤长的睫羽垂下,遮住漆黑漂亮的瞳孔。 修长苍白的手指慢慢将少女的领口扯平,他的目光平静地掠过那段雪白纤细的脖颈,很快便帮她穿好了衣裳。 “好了。”他克制地收回自己的手,看着郁檀琦微微一笑。 “谢谢子安。”郁檀琦连忙收回视线。 姜时温柔道:“我们出去吧,陛下很可能会传召你,你不要太紧张,实话实说就好。” 郁檀琦点头:“我知道了。” 除夕宫宴竟然出现刺客,皇帝肯定不能坐视不管。 宴会还未结束,皇帝便沉着脸离开宴席,传召郁檀琦和姜时,以及当时也在偏殿的康乐公夫人。 郁檀琦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对皇帝行跪拜大礼。 她倒是没有什么屈辱感,这个时代如此,既来之,则安之,她适应得很快。 皇帝锐利的眼神落在康乐公夫人身上:“康乐公夫人为何也出现在偏殿?” 康乐公夫人低头道:“妾身偶遇郁姑娘后,听闻她要去偏殿换衣裳,怜惜她一个小姑娘,便陪同她一起去偏殿,不曾想她进去的那个屋子竟然会有一个男子,还好郁姑娘没事。” 皇帝看向郁檀琦:“郁姑娘,康乐公夫人所说可属实?” 郁檀琦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康乐公夫人所说的确属实,我一出正殿就遇到了夫人,夫人说想与我说话,便同我一起去了偏殿。” 皇帝眸光微闪:“你们二人以往并未有交集,她想同你说什么?” 康乐公夫人抬头看向郁檀琦,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不安。 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找郁檀琦的行为和言语有何不妥,但郁檀琦若是添油加醋讲给皇帝听,皇帝不悦,恐怕还会迁怒整个康乐公府,这不是康乐公夫人希望得到的结果。 郁檀琦说道:“康乐公夫人想让我帮她同姜世子求情,放她儿子出大理寺。” 康乐公儿子的所作所为,皇帝日理万机,并不知晓。 “子安,康乐公儿子可是对你做了什么,为何会被关进大理寺?”皇帝看向姜时。 子安是姜时的小字,皇帝对姜时的偏爱,康乐公夫人总算是有目共睹。 康乐公夫人闭上眼睛,咬紧嘴唇,磕头说道:“陛下,都是妾身教子不严,才会让他做出错事,竟然敢对姜世子的马车动手脚。 今日是除夕,妾身就一个儿子,见到郁姑娘便忍不住想要请求她帮忙在姜世子面前求得谅解,让我儿能够回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陛下责罚。” 她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一个担忧心疼儿子的母亲,很容易让人动容。 姜时淡淡道:“陛下,正如康乐公夫人所说,她的儿子弄坏了我的马车,险些让我摔断腿。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晚出现在长秋殿偏殿的刺客究竟和谁有关系。” 皇帝看着他担忧问道:“你没有因为康乐公的儿子受伤吗?” 姜时摇头:“我并没有受伤。” 皇帝这才放心,喜怒不定地看向康乐公夫人,沉声道:“康乐公夫人,你真是碰巧在正殿门口遇到郁姑娘吗?” 皇帝对姜时的偏爱人尽皆知,今晚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没有主子的宫女不小心弄湿郁檀琦的衣裳可以说是意外,然而引出她换衣裳的偏殿里却藏着一个男人,怎么看都是有预谋的算计。 而出现在郁檀琦身边的康乐公夫人又正好与她有间接的恩怨,很难不让人怀疑。 康乐公夫人连连磕头说道:“还请陛下明鉴,妾身真是想要回宴席时碰巧遇到郁姑娘,也是因为怜惜她一个小姑娘,所以才陪着她去偏殿。且妾身对郁姑娘有事相求,又怎么会算计谋害她?” 姜时微微阖眸,沉思。 康乐公夫人这番言论似乎很有道理,她没有对郁檀琦动手的理由。 然而姜时依旧觉得她很可疑。 康乐公夫人找过他,被他无情拒绝后,为什么会找到郁檀琦? 是谁告诉了她郁檀琦的存在? 姜时回想起宫宴,除了康乐公夫人,还有两个人也很可疑。 云暄自然在其中。 他离开宴席,是真的想在外面散心吗? 姜时与云暄还未撕破脸皮,但彼此对对方的底细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都无比忌惮对方。 云暄能够让容则给于蓝种蛊虫,自然也能够对郁檀琦出手。 姜时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云暄。 然而让他有些疑惑的是,四公主高娴月今晚会主动来找他说话。 在郁檀琦离开宴席后。 姜时瞳孔微微一缩,随即紧蹙眉头。 也许,今晚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一个人的手笔。 姜时忽然开口说道:“陛下,云王在我之前出了长秋殿。” 皇帝微微挑眉:“云王?他应该同此事没有关系吧。” 话是这么说,然而皇帝的心中如何想,却无人得知。 姜时给出现在偏殿的黑衣男子定罪为刺客,让这件事闹到最大,便会把郁檀琦摘出来,不会让她的名声受损。 皇帝也顺着他的说法,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一起来审理此人。 康乐公夫人暗自咬牙,然而最终还是不得不顺着他们说是刺客。 皇帝是姜时最坚实的后盾,康乐公夫人再怎么看不起他,也不得不屈服皇权。 只是她的儿子,不知道何时才能够离开大理寺。 第130章 守岁 皇帝让康乐公夫人退下,看着姜时同郁檀琦。 少年少女都还是青涩的年纪,姿容仪态都格外出色,并不输他膝下的皇子皇女。 他看着安静垂眸的郁檀琦说道:“你不愧是陈郡谢氏出来的姑娘,不骄不躁,安静得体,与子安果真是般配。” 郁檀琦连忙行礼:“陛下谬赞,臣女惶恐。” “朕曾经想给姜时赐婚,将朕的公主嫁给他做夫人,但他却说已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朕没记错的话,你是今年二月才来京城,在此之前,你们从未见过面。” 郁檀琦和姜时异口同声:“是的。” 郁檀琦微怔,下意识看了一眼姜时,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眼眸,又连忙低头垂眸,做一个安静礼貌的美少女。 皇帝失笑,打趣道:“你们二人倒是心有灵犀。” 姜时弯唇,温声道:“我虽然与檀琦今年二月才见面,但在此之前,一直有书信往来。” 郁檀琦睫毛轻颤,有些心虚。 皇帝看了他们一眼,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对未曾见过面的未婚妻如此温柔以待。” 似是想到什么,皇帝又道:“你们二人还未正式定亲,今日除夕,是个好日子,不如朕下旨给你们赐婚如何?” 皇帝赐婚,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被赐婚的夫妻,终生相守,不能休弃和离。 姜时拱手说道:“多谢陛下美意,但子安想等金榜题名时,再向陛下请求赐婚,还请陛下成全。” 皇帝有些惊讶:“子安的意思是,要等下届科考后,再向朕请求赐婚?那时你们的年纪可都不算小了。” 少年长身如玉,声音温润坚定:“子安现在并无功名,檀琦的表哥是这一届科考的状元郎,我自然不能够太差劲。 我想风风光光迎娶檀琦过门,所以选择下届科考金榜题名后再向皇帝请求赐婚。” 皇帝看着骨骼清瘦的青衣少年,眼神微恍,仿佛看到了当初的那个风华绝代的青年。 那时的武安侯姜楚,一身铠甲身姿挺拔,明明是科考状元郎,却义无反顾地跟随还是王爷的他入军上阵杀敌。 两人并肩作战,姜楚曾为他挡过许多次的伤害,也曾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脸上总是带着温暖灿烂的笑容,眼瞳亮如星辰。 姜楚在他面前请旨赐婚时,眼瞳更是熠熠生辉,神情无比认真坚定。 姜楚真的很爱兰珞珠。 而此刻,姜楚唯一的孩子,姜时正一脸坚定地站在他的面前,眼瞳神情如出一辙的璀璨坚定。 皇帝不由得感慨道:“你不愧是你父亲的孩子,同他一样认真痴情。朕允了你就是。” “多谢陛下。”少年肉眼可见的欣喜无比。 皇帝笑道:“不过你今年九月时隔多年才再次进国子监,离下届科考不足三年,想要比得过今年的状元郎谢璟,恐怕得要废寝忘食地读书才行。” 姜时谦逊道:“我自然不敢想能够比得过谢公子,只要下届科考能进前二甲就已心满意足。” “你父亲就是三甲榜首状元郎的出身,你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定当青出于蓝胜于蓝,不可妄自菲薄。” 皇帝对姜时既有信心和期待,但又会鼓励和劝诫,就像一个和蔼可亲的慈爱长辈。 郁檀琦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想起原着的剧情。 如今的皇帝自然是个好皇帝,也是真心对男主好,但他心里更看重的自然是江山社稷。 帝王多疑,皇帝谁也不信,对谁都防备,他看似重情重义,实则无比凉薄。 这么多年来,皇帝明面上十分偏爱重视男主,给他最好的太医和药材,最高的尊荣和待遇,给他拉满了仇恨,却并不管他被记恨后会面临什么。 姜家人对男主的迫害,其实是皇帝默许的。 他是在训练男主,看他能不能够在如此艰难的境地中成长为第二个武安侯。 若男主不幸早夭,皇帝也许会愤怒惩治姜家人,却并不会后悔。 皇帝对自己的亲生子都在暗暗往不同的性情方向培养,更何况还是一个臣子的孩子。 这就是帝王心术。 男主自然也知道皇帝一直以来的漠视纵容。 姜老夫人把他教养得很好,他没有生出怨恨之心。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 为人臣子,自然要效忠明君。 当今皇帝是个明君。 为了安抚受惊的郁檀琦,皇帝赏赐了她许多东西,还让她时常进宫陪张皇后,张皇后很喜欢她。 郁檀琦自然恭敬应允。 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可以,她并不是很想进宫。 皇宫宫规森严,她不想在这里低眉顺眼的做人,还要担心会有贼人想要害她。 在武安侯府多自由自在,想躺就躺。 郁檀琦和姜时在张皇后的凤仪宫守岁的时候,无比怀念武安侯府柔软的床榻。 凤仪宫的正殿内,还有帝后和大皇子,以及云暄。 其他人都是拖家带口地进宫,都在偏殿一家人一起守岁,只有郁檀琦和姜时以及云暄没有长辈,所以同帝后一起守岁。 此时的帝后像寻常夫妻一般轻声交谈着,偶尔会看向郁檀琦几人,笑着同他们话家常,画面看上去十分温馨。 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温馨平静,郁檀琦心想。 她一直低头垂眸,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并不出挑。 但总感觉有道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微微抿唇,知道是云暄在打量她。 作为原着中的大反派,云暄是仅次于男主姜时的存在,无论是智商还是实力。 郁檀琦是姜时未婚妻的身份实在晃眼,云暄不可能不注意她。 看就看吧,反正不会少几块肉。 郁檀琦打定主意,不可能会去看云暄,死装一个内敛怯懦的小姑娘。 云暄掀起眼皮,对上姜时的眼神。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姜时微微蹙眉,似是在警告他不要再看自己的未婚妻。 云暄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摆放的象征着团圆的吉祥盘,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嘲弄的冷笑。 忽然,他的视线里出现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他瞳孔微动,看到她拿起一个年糕,放入自己的红唇中。 那是一张粉嫩漂亮的小脸。 第131章 看她 少女清澈圆润的眼眸映出姜时的模样,她脸上带着温软甜美的笑容,将手中的年糕递给姜时。 云暄知道,她只会对姜时这样。 那是一个姑娘在面对心上人时才会有的神情。 云暄看得有些失神,指骨泛白。 这一刻,他忽然很羡慕姜时。 姜时总能得到最真挚美好的感情,无论是带他长大的姜老夫人,还是后来的郁檀琦。 甚至他唯一的嫡亲妹妹云姝,也很喜欢姜时。 为了姜时,云姝明知道两家的恩怨,却依旧选择帮姜时。 云暄垂下眼皮,神情淡漠。 子时刚到,皇宫的上空出现绚丽的烟花,庆祝新的一年新的一天的到来。 郁檀琦立马对姜时说道:“子安,新年快乐。” 姜时低下头,温柔专注地看着她,眸如星辰,“檀琦,新年快乐。” 两人相视一笑。 云暄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都笑得很开心。 郁檀琦和姜时。 帝后和大皇子。 云暄一身紫色长袍,与身边的人都空出一两个身位,似乎也代表着与他们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青年俊美的脸上闪烁着烟火灿烂多变的光芒,让他的神情明灭不定,眼瞳深不可测。 他厌恶这样的感觉。 云暄又看向郁檀琦。 她的眼里似乎只有姜时。 在他面前,她总是低着头,一副怯懦的模样。 可如果真的胆怯,就不会坚守一个指腹为婚的婚约,从陈郡千里迢迢来到京城。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 那里,曾为姜时受过伤。 云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晦涩不明。 张皇后体谅她和姜时身娇体弱,放完烟花后,特地放他们早点下去歇息。 万晋国历来的规矩,每年除夕过年,皇帝都要举办三场国宴,除夕宫宴是第一场,明日大年初一接受文武百官觐见后的宫宴是第二场。 还有一场就在初二。 郁檀琦和姜时要在初三时才能出宫回武安侯府。 在皇宫自然没有在武安侯府那般轻松自在,姜时只能送郁檀琦到房间门口,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歇息。 清晨天还没亮,郁檀琦就又要起来梳妆打扮。 后宫的嫔妃和皇子皇女要来凤仪宫给帝后拜年,郁檀琦几人留宿凤仪宫,自然也要在场,一起给帝后拜年,还要给几个位份高的妃子拜年。 皇帝后宫位份高的妃子如今正好四个,便是贤惠淑德四妃。 四妃中,贤妃淑妃德妃都是育有皇嗣的后宫老人,保养得宜,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天然的贵气。 四妃有权利同帝后一起接受文武百官的觐见,因此她们都穿着端庄大气的朝服。 同样是四妃品阶的朝服,惠妃晏卿玉却格外出挑美丽。 因为她实在过于年轻貌美,看着同还未出嫁的四公主高娴月一般大。 若不是穿着四妃品阶的朝服,与其他嫔妃站在一起,像是她们生的公主,而不是后妃。 郁檀琦有些心情复杂,明明几个月前,她们在云王府初见时,晏卿玉才刚刚脱离要嫁给渣男的命运,结果转眼就入宫成了妃子。 就算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可年纪比晏卿玉的父亲还要大几岁,最大的大皇子比她也大几岁,她在如花似玉的年纪入宫,就算获得宠爱,最高也只能够做到贵妃的位置。 除非皇后…… 晏卿玉还是没有逃脱棋子的命运。 郁檀琦低头垂眸,同姜时一起给晏卿玉行晚辈礼拜年。 晏卿玉嘴角弯着一抹浅笑,亲手将两个红包放到他们手中。 她没有多说什么,连眼神都是克制的,没有在他们身上多加停留。 明明不到二十的年纪,却已经十分端庄大气,尽显高位妃子的风范。 只是与其他有孩子的嫔妃相比,她身边只站着几个自己的宫女,看上去有些冷清。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都是看着帝王的恩宠过日,晏卿玉一入宫就是四妃之一的位份,又年轻貌美,自然会被其他党派的嫔妃针对。 郁檀琦忍不住轻轻叹息。 姜时看向她,低声问道:“檀琦为何叹气?” 郁檀琦有些犹豫,还是低声回道:“我在为惠妃娘娘感到可惜,我以为她后面会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 姜时知道她对同为女子的人总是会多一些怜惜,对于蓝如此,对晏卿玉自然也是。 他略微思索,温声说道:“人生在世,总会身不由己。她既然入了宫成为后妃,便是要为家族争荣宠,有失亦有得。” 皇帝对这位年轻貌美出身高贵的惠妃很是宠爱,她也许会成为第二位王贵妃。 郁檀琦点了点头,忽然想到原着中晏丞相和云王的关系,微微蹙眉。 她不信晏卿玉进宫没有云暄的手笔。 郁檀琦不由得看向云暄,却不曾想正好对上他的眼神,瞳孔一缩,连忙移开视线,强装平静。 云暄看了郁檀琦许久。 她仿佛只是不经意看了他一眼,很快便移开视线,视线落在一旁花开得正好的腊梅上。 云暄没有错过她看着晏卿玉时惋惜的神情。 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云暄若有所思,复又看到姜时微冷的眼神。 少年不着痕迹地挡在郁檀琦身前,不让云暄再盯着自己的未婚妻看。 他总是盯着人家的未婚妻看,自然会被正牌的未婚夫冷眼以待。 云暄微微勾唇,似是没有看到姜时不悦 警告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后宫拜完年后,便齐齐去太和殿,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将在这里给帝后拜年。 因为昨晚清凉殿出现了刺客,今日皇宫的守卫格外森严,随处可见肃穆冷冽的禁卫军持枪站守。 男女有别,姜时站在皇子那一列,郁檀琦则跟着后宫嫔妃一起。 郁檀琦原本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地跟着大家一起走,面前却突然出现一个如牡丹般艳丽张扬的宫装少女。 是四公主高娴月。 “郁姑娘,你跟我一起走吧。”高娴月看着她笑着说道。 郁檀琦不太想同她一起,一时却又想不到什么理由拒绝她。 这时,晏卿玉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入宫前便与郁姑娘相识,四公主不介意带我一个吧?” 第132章 窥视 高娴月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她自然不想让晏卿玉跟着一起。 然而对方是与她母妃同品阶的四妃之一,她还要叫一声“惠娘娘”,没理由拒绝。 晏卿玉只比她大一岁而已,她却不得不行晚辈礼,着实让她很不爽。 高娴月心中有些不悦,却不得不笑道:“没想到惠娘娘与郁姑娘相识,那我们便一起走吧。” 没有人询问郁檀琦的意见,高娴月不认为郁檀琦会拒绝她和晏卿玉。 少女看起来就是一个性格软弱很好拿捏的性子。 晏卿玉身份最高,自然站在中间,隔开了郁檀琦和高娴月。 郁檀琦垂下眼帘,一脸安静内敛。 高娴月想要走到郁檀琦身边,对晏卿玉笑道:“惠娘娘,我想和郁姑娘说些话。” 她很自然地走到郁檀琦身侧。 晏卿玉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 被她们夹在中间的少女看上去有些诚惶诚恐。 一个刚来京城不足一年的二品地方官的嫡女,猝不及防被当朝宠妃和公主青睐,自然会手足无措。 昨晚不过是太过好运罢了。 高娴月眸中闪过一抹冷光,看着郁檀琦扬起灿烂的笑脸,亲近道:“郁姑娘,你我年纪相仿,我可以叫你檀琦吗?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娴月。” 郁檀琦低头怯怯道:“公主自然可以叫我的名,只是臣女惶恐,不敢直接唤公主的名讳。” “没关系的,我觉得你很亲切,想和你做好朋友。你来京城也快一年了,还没有怎么出去玩过吧?下次有什么宴会,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参加,有我在,会尽快让你融入京城的贵女圈子的。” “多谢公主好意,只是臣女身子羸弱,大夫说要静养,让臣女尽量少出门在家好好修养。” 她捂着心口,即使穿着厚实的袄裙大衣,身形依旧比纤弱,娇弱的模样我见犹怜。 高娴月担忧道:“你的身子让太医看过了吗?” 她抓着郁檀琦的手,仿佛是一个知心大姐姐,无比认真热情。 郁檀琦不太适应和别人如此亲密接触,却又碍于身份场合不好直接抽出自己的手,内心叹息,她不太想和人交朋友呢。 社交什么的真的很累人,她更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独处。 “太医院的太医来侯府给世子诊治时,也顺便给臣女把了脉,也是都说臣女脉象虚弱,需要好好静养。”所以不约,婉拒。 “这样啊,但你身子应该自小就有好好调养,应该很快就会痊愈了吧?整日待在家不出门也会闷得慌,适当出门走走,说不定身子会好的更快些呢。” “公主说的是,但我昨日受了惊吓,虽然喝了汤药,但夜里依旧睡不好,今早起来也不舒服……” 郁檀琦将林妹妹的形象演得十分逼真,声音轻柔,没有中气。 毕竟她真的是个病秧子,肩膀上的伤还没有彻底痊愈呢。 虽说气色好了许多,身上的肉也比之前多了些,但骨骼纤瘦,看起来依旧比寻常十六七岁的少女要瘦弱许多,弱质纤纤,仿佛风轻轻一吹就会倒下。 她之前说要减肥,不过是怕自己没有节制地吃喝下去最终会变成一个胖子,并不是真的已经开始发胖。 防患于未然罢了。 郁檀琦估摸着自己现在的体重大概九十斤,比刚穿来时七十多斤的模样重了十来斤左右。 原主的身子真的很弱,刚刚及笄的身子身高五尺多一点,看上去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郁檀琦现在将自己养的很好,不仅长高了一些,模样气色也越来越好,若谢家人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恐怕会大吃一惊。 晏卿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们,视线落在郁檀琦身上。 少女面容粉嫩甜美,似一朵缓缓盛开越发娇艳动人的四季海棠。 眼前的少女,比起去年四月在云王府初见时,要更加清丽娇嫩。 晏卿玉有些恍惚,想起姜时对郁檀琦格外温柔照顾的画面。 会注意她发髻上歪了的首饰,也会留意她吃了什么,身上戴着的干净手帕给她用了之后,又会放回身上。 姜时是一个很温柔细致的人。 晏卿玉之所以会注意到他并且对他心动,就是因为年幼时,曾看到他给一个受伤哭泣的宫女递去一条干净的白色锦帕。 他对宫女温声说道:“狠狠哭过之后,擦干净眼泪,站起来。记住这次疼痛的教训,你会做的更好。” 明明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他的眼中却并没有轻视,反而认真地鼓励她,在他身上,能够看到平等与温和的谦卑。 那时的姜时年仅十岁,尽管孱弱消瘦,却比身旁同龄的少年都更有仪态,脊背挺直,眉目温和含笑,他吸引人的不仅是白皙昳丽的容颜,更有他不经意流露的温柔魅力。 晏卿玉比姜时大一岁,那一年她十一岁,自幼就沉稳懂事的她,在那一刻却无可救药地对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少年心动了。 他太过温柔美好,让她忘了他只有十岁,甚至还比她小一岁。 她鼓起勇气接近他,和他说话,他温和有礼,对她同对别的贵女一样,温柔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更多。 可她终究还是记得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和矜持。 她做不来像云郡主那般,大胆地追逐着他。 且她比他大一岁,他的身子不好,他们完全没有可能。 晏卿玉只能把这份心意死死地藏在心里,不敢让任何人知晓。 她像个见不得光的人,暗暗窥视着他。 她既欣喜他从未对一个女子表现出不一样的温柔,又忍不住想,他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子呢? 他说他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他信守承诺,如果未婚妻愿意嫁给他,他此生只会有一位夫人。 后来,他的未婚妻来到了京城,是一位我见犹怜的漂亮姑娘。 他的未婚妻身娇体弱,是需要小心呵护的脆弱美人。 而他把她照顾得很好。 晏卿玉一阵失神。 就像是在养一朵脆弱美丽的花,需要不辞辛苦,日日精心浇灌,才能让花期持久而绚丽多姿。 第133章 小心 “既然你不能经常出来玩,那我可以去武安侯府找你……” “公主。” 晏卿玉忽然出声打断高娴月,“你今年就要满十八了,陛下曾跟我说过你的婚事,要我帮你挑选驸马,不知公主可有心仪人选?” 高娴月脸色一僵,淡淡道:“我还不想嫁人,想在母妃身边多待一些时日。且我的婚事自有母妃和父皇母后操心,不用劳烦惠娘娘。” 郁檀琦在一旁听着,自然知道高娴月在打什么算盘。 作为拥有剧本的人,她太清楚高娴月的心思了。 高娴月现在盯上了姜时,想要通过嫁给他,来实现自己弄权的目的。 她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 只是郁檀琦还不想失去男主未婚妻的身份,注定要让她的算计落空。 高娴月没有和晏卿玉松口要选驸马,晏卿玉也就没有多说,而是看向郁檀琦。 “郁姑娘打算何时同姜世子成亲呢?”她似是随口话家常。 郁檀琦说道:“臣女身子不好,家中外祖母曾叮嘱我和世子,要等臣女身子好些后再成亲生子,以免过早成亲生子落下病根。” 这是谢老夫人亲口对郁檀琦和姜时说过的叮嘱,也是姜时昨日拒绝皇帝立马赐婚的原因之一。 谢老夫人年轻时和谢老太爷没轻没重,十六岁成亲第一年就生了第一个孩子,此后的每一年都在怀孕生子,几乎没有停歇过。 旁人艳羡谢老夫人很会生养,多子多福,殊不知,接连不断地怀孕生子导致谢老夫人的身子亏损得厉害,不仅常年卧病在床,就连生下的孩子也大都早夭。 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处,让谢老夫人后半辈子几乎都活在悔恨当中。 谢老夫人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只有谢琳一个,却也大病小病不断,汤药不离口。 谢琳的身子不好,生下的原主也有娘胎里带来的弱症,这让谢老夫人一直很自责。 谢老夫人本就不愿意谢琳远嫁,女儿又走在她前面,她悲痛欲绝,对唯一的外孙更是如珠似宝地疼爱重视。 她一开始是不想让原主履行和男主的婚约,在她看来,嫁出陈郡就是远嫁。 最后还是因为拗不过原主,没有立马解除婚约。 如果男主没有因为郁檀琦写的信而亲自来到陈郡迎接她,恐怕谢老夫人无论如何,都要解除他们的婚约。 但是谢老夫人虽然松口让郁檀琦跟着男主离开陈郡,但并不允许他们立马成亲。 郁檀琦知道谢老夫人肯定对男主有别的要求,男主没有说,她大概也能够猜出来,估计是有时间限制。 她也觉得现在不用着急成亲,她的身子今年下半年才满十七,怎么也得十八岁以后才能够成亲。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和男主成亲的画面…… 有点不敢想象。 高娴月看着郁檀琦缓缓说道:“京城的风水养人,郁姑娘比起初见时,气色更加红润,想来是姜世子将你照顾得很好。或许再过不久,就能够听到你和姜世子的好事了。” 少女眉眼弯弯,提起未婚夫,白嫩的脸颊透着天然的嫣红,羞怯又娇媚。 “世子的确待我很好。”郁檀琦真心说道。 这个时代,又有多少男子愿意为女子下厨呢? 更何况还是自幼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侯府世子。 姜时之所以会下厨,是因为姜老夫人想培养唯一的所以多学会一个技能,哪怕孤身一人,也要有生存下去的能力。 姜时天资聪颖,又很有孝心。姜老夫人胃口不好,他便想着办法为她做药膳,哄着她吃下。 许暮白也曾夸赞姜时,若不是他想着办法给姜老夫人做药膳调养身子,姜老夫人也不能够安稳地度过重病卧床的那几年。 这般温柔美好的少年,又有谁能够不心动呢。 晏卿玉看着郁檀琦清凌凌的眼眸,心中微微苦涩,然而更多的却是对释怀。 “郁姑娘与姜世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祝你们早日结成正缘,白头偕老。”她温声真心祝福。 “多谢惠妃娘娘。” 郁檀琦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哀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看着最前方的皇帝,郁檀琦心想,她或许也想过“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吧。 可惜她的身份不允许。 高娴月看着她们蹙眉,心中因为晏卿玉插嘴打断她的话十分不悦,然而郁檀琦竟然也配合地和晏卿玉聊了起来,她根本插不进去嘴。 该死。 高娴月有些烦躁。 她要通过郁檀琦才能够更好地接近姜时。 然而郁檀琦看着怯懦,竟然油盐不进,果真不愧是陈郡谢家老夫人教出来的人,说话滴水不漏。 高娴月心有不甘,还想要说什么,然而此时已经到了太和殿,她只得闭上嘴巴,看着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向帝后行跪拜大礼。 高娴月让自己冷静下来,今日初一,郁檀琦和姜时初二才能够出宫,她还有时间和机会。 让她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才好。 晏卿玉看了一眼高娴月。 两人自小便相识,晏卿玉很清楚高娴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位皇室公主,自幼心高气傲,从不理会三品官员以下的姑娘,谁对她有利,她才会理会谁。 她突然接近郁檀琦,定然心怀不轨。 朝会结束后,晏卿玉立马叫走郁檀琦,高娴月气得不行,掐腰低声咒骂。 “晏卿玉,别以为你现在是惠妃就了不起,你给我等着。” 敢坏她好事,她不会放过她。 晏卿玉将郁檀琦带到一个角落,看着她认真道:“郁姑娘,我与四公主自幼相识,四公主此人心机颇深,你要小心她,不要和她走的太近。” 郁檀琦眨眨眼睛,做出一副天真单纯的模样,虽然惊讶,但还是点头乖巧道:“多谢娘娘提醒我,我会注意的。” 晏卿玉还想说什么,姜时的声音忽然响起。 “檀琦。”青衣少年快步走到郁檀琦的身边,看着她的神情无比温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第134章 烂桃花 “惠妃娘娘同我有话要说。”郁檀琦说道。 姜时这才看到晏卿玉,“见过惠妃娘娘。” 少年规规矩矩地向她行了一个礼。 晏卿玉抿了抿唇,舌尖苦涩的滋味险些让她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 她垂眸说道:“既然姜世子来找你了,我就先走了。” “恭送惠妃娘娘。” 晏卿玉离开后,姜时问郁檀琦:“惠妃娘娘同你说了什么?” 她与惠妃之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 郁檀琦如实道:“惠妃娘娘跟我说要小心四公主,让我不要同四公主深交。” 姜时对四公主高娴月和惠妃晏卿玉的印象都不太深刻,但大概知晓她们的为人。 四公主自小便不太待见他。 而惠妃虽然有个不太好的父亲,但她的性子的确端庄大气,见到他总会礼貌地打招呼,眼神干净柔和。 姜时低声道:“既然惠妃娘娘让你小心四公主,一定有她的原由,你可以相信她。” 郁檀琦乖巧点头:“嗯,我知道。” 姜时看着她,她的肌肤白皙脆弱,眼睑微微浮肿,一看便知昨晚没有休息好。 他看得心疼,便低声说道:“再坚持会儿,等在宴会上用完膳后,我再带你离开,守着你休息会儿。” 郁檀琦轻轻摇头:“没事,我现在不累也不困,而且刚吃完东西就睡觉对身体不好。” “那你累了就同我说,知道吗?” “知道啦。” 随后两人一起前往太和殿的正殿参加今天的国宴。 国宴开始后,歌舞升平,丝竹悦耳,一片奢靡热闹的景象。 郁檀琦边享受美食边欣赏乐舞,体会到了当权贵的快乐。 自从姜时给她找的那两个伶人因病离开后,他没有再找伶人,她也没有说要找伶人听曲看舞,不然会显得她很喜欢贪图享乐。 她还是想要在他面前维持一个比较良好的形象。 而国宴上的舞姬和乐师是最高级的伶人,郁檀琦看得很是入神,目光忍不住落在舞姬雪白平坦的肚皮上。 身材真好啊。 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哪怕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衫,此刻依旧鼓鼓的,像是怀了三个月的孕\/妇。 她好像又没控制住吃了很多。 每次一吃饱,肚子就会鼓起来。 她轻轻叹息。 姜时看向她:“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她摇头,小声道:“没有,我吃太多了,不吃了。” 姜时看到了她摸肚子的举动,“吃太多会积食,待会儿回凤仪宫,我去小厨房给你做八珍糕消食。” 八珍糕能补中益气,缓解消化不良,健胃健脾,且味道很美味,是郁檀琦喜欢吃的一道糕点。 她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随即想到什么,微微蹙眉,“可是这是在皇宫,子安亲自下厨会不会不太好?” 凤仪宫人这么多,要是姜时为她下厨的消息传了出去,肯定又会有很多人冷嘲热讽。 姜时弯唇:“无妨,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 郁檀琦眨眨眼睛。 姜时担心郁檀琦肚子不舒服,不等国宴结束,就要带她回凤仪宫。 两人刚出太和殿,身后就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姜世子,檀琦。” 郁檀琦暗叹,同姜时一起转身,福身行礼:“四公主。” 高娴月走到他们面前,笑着说道:“国宴还未结束,你们要去哪儿呢?” 姜时说道:“檀琦身子不好,昨晚又没有休息好,我带她回凤仪宫歇息。” 高娴月看着郁檀琦关切道:“你身子不适吗?我让太医来给你看看吧。” 郁檀琦轻轻摇头:“不用啦,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我送你回去吧。”高娴月硬是要走在他们身边。 姜时微不可察地蹙眉,温声道:“多谢公主厚爱,只是国宴还未结束,公主若为了我与檀琦提前离开,我与檀琦实在惶恐不安。” 高娴月看着他,眼里含笑:“无妨,我与檀琦是好友,她身子不适,我自然要陪着一起。” 郁檀琦欲言又止,抿紧嘴唇。 高娴月走在姜时另一侧,越走越靠近他,“听说姜世子回到国子监是为了参加下一届科考,是吗?” 姜时不着痕迹地和她拉开距离,“是。” 郁檀琦也被带着往旁边走。 她一边感叹姜时果真是洁身自好的好男主,一边又觉得好笑。 她低着头,微微抿着唇,不可避免地有些幸灾乐祸。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姜时被桃花缠上呢。 还是一朵烂桃花。 高娴月总是一副艳丽的打扮,就连衣衫上的香都是特意洒的,只为了让人能够清晰深刻地认识到她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她不认为自己的容貌比谁差。 姜时的避让在她看来,不过是他习惯的修养,他总是如此克己守礼。 高娴月自小长在深宫,见多了后宫女子为了上位,是如何使出浑身解数来勾引皇帝。 她一边唾弃这些女子的行为放浪卑劣,却又一边将她们的手段都学了下来。 姜时孱弱体虚,武安侯府连年轻丫环都没有一个的消息人尽皆知。 高娴月还特意询问过青楼里的女子,该如何引诱一个从未有过女子的男子,让他对自己神魂颠倒。 青楼女子虽然低贱,却最懂如何拿捏男人的身体,有的甚至能够让男人为她要死要活。 为了拿捏住姜时,高娴月不介意学青楼女子的手段来引诱姜时。 然而少年似乎十分警惕她,不仅总是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连她的衣角都不曾碰到,她想要不经意触碰撩拨他的手段竟然无法施展。 高娴月不由得蹙紧眉头,碍于郁檀琦还在,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姜时的教养和规矩不允许他直接当众说出高娴月的逾矩,他和郁檀琦已经被高娴月从路的最左边挤到了最右边。 他蹙着眉,一向温和的声音有些冷淡下来,“公主似乎身子也有些不适,不如让太监们抬步辇过来坐上休息吧。” 郁檀琦抿唇憋笑。 高娴月听出了姜时的言外之意,脸颊微微发红,十分羞恼,却又不好发作。 第135章 捏脸 高娴月掐紧掌心,告诉自己来日方长,小不忍则乱大谋。 下雪的天,高娴月里面穿着抹胸裙,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 为了勾引姜时,她特意脱下厚重的大衣,露出一片雪白柔软。 然而少年始终低眸,不肯看她一眼,像个规矩死板的老顽固。 这让她很是气恼。 她看了郁檀琦一眼,长得漂亮又如何,这样纤弱单薄的身子,不可能留住男人。 郁檀琦眨眨眼睛,高娴月的眼神怎么突然落在她身上了? 高娴月到底还是要脸,还是陪着他们走到凤仪宫后再走人。 她离开后,姜时低眸看着郁檀琦,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 他可没有错过小姑娘在他被高娴月烦的时候偷笑的神情。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亲昵地捏她的脸颊。 她抬眸看着他,眨眨清凌凌的眼睛,“你干嘛捏我呀?” 少女的脸还没有他的一只手掌大。 姜时勾唇,没有说为什么,而是道:“四公主这几日言行举止与以往大相径庭,她从前并不会靠近我同我说话。” 郁檀琦配合问道:“那她突然靠近你是为什么呢?” 姜时又捏了捏她的脸颊,手感太好,没忍住。 郁檀琦用眼神控诉他,却并没有伸手阻止他。 巴掌大的小脸粉嫩可爱,乖巧极了。 他心脏柔软,低声道:“我也不知,但肯定是别有所图,檀琦你要小心提防她。” 她轻哼:“她对你别有所图,我提防她做什么。” 他笑了笑,想说什么,忽然又想到什么,咽下原本要说的话,“她心思不纯,对我有所图,我怕她伤害到你。” 姜时眸色微沉。 昨日清凉殿偏殿的黑衣男人今早便被发现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牢房里。 他垂下眼眸,压下有些晦暗的情绪。 “走吧,去给你做八珍糕。” 姜时的声音依旧温柔,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不想让糟糕的人和事影响到郁檀琦的心情。 “好。” 姜时要用凤仪宫偏殿的小厨房,宫女太监们都吓了一跳,纷纷开口劝阻。 “姜世子是千金之躯,怎能让你亲自下厨,还是让奴婢们来吧。” “是啊,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姜世子你亲自下厨,定要问罪奴婢们。” 姜时温柔道:“我会同皇后娘娘解释,娘娘宅心宽厚,不会怪罪你们。” “姜世子是要做什么呢?”一个宫女忍不住好奇问道。 姜时的声音越发温柔,带着些许无奈宠溺的笑:“我的未婚妻脾胃不好,今日国宴上忍不住贪吃了些,我怕她积食,想做些八珍糕给她消食。” 此话一出,宫女太监们无比惊讶,忍不住看向站在一旁的郁檀琦。 他们虽然身在皇宫,却也十分清楚武安侯姜世子的事情,对姜世子的未婚妻也有所耳闻。 向来只听说女子为心上人下厨,怎么到姜世子这里,却是他为未婚妻下厨? 丹青这时拿着做八珍糕需要的食材走了进来,随即委婉让宫女太监们离开厨房,给他家主子一个空旷安静的下厨环境。 宫女太监们走到厨房门外,忍不住伸长脖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时。 少年一身锦衣长袍,一看便是金枝玉叶的贵人,那双修长好看的手却十分娴熟地用着厨具,完全没有新手的生疏。 “没想到姜世子竟然真的会做糕点。” 一个宫女不禁惊叹出声,其他人纷纷点头赞同。 丹青轻哼:“我家主子可不只会做糕点呢。” 有人好奇问道:“姜世子还会做什么?” 丹青扬着下巴,十分骄傲:“就没有我家主子不会做的。” 有人狐疑问道:“真的吗?可姜世子不是身子不好吗?他在侯府能够经常下厨吗?下厨可是一件体力活。” 不然为什么十个厨子九个胖,剩下那个胃口不好吃不下。 丹青平静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我家主子虽然身子不好,但一直有在好好调养身子。太医也说了,适当劳累可以让主子的身子得到锻炼,因此主子才学会了下厨,就是为了慢慢锻炼自己的身子。” “这样吗?” “自然,太医去年不就说我家主子的身子已经有所好转了。” “是哦,这可真是一件好事。” 凤仪宫的宫女太监们都是自幼看着姜时长大的,对这个温柔良善的姜世子十分喜爱怜惜,如今见他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自然都为他感到开心。 只是有人忍不住说出心里的不满。 “可姜世子毕竟是男子,且自小养尊处优,怎能让他亲自下厨呢?” 说话的是一个模样挺漂亮的小宫女,她有些不悦地看着郁檀琦。 丹青微微蹙眉,声音微冷:“谁说男子就不能下厨了,御膳房的御厨不都是男子?” 小宫女连忙摇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姜世子身份尊贵,怎么能为一个女子亲自下厨……” 丹青冷哼:“郁姑娘是我家主子的未婚妻,他为自己的未婚妻亲自下厨不可以吗?” 小宫女呐呐道:“可是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丹青看着她:“什么道理?谁说的?” 小宫女脸色涨红,忽然想到:“不是有句话说,君子远庖厨吗?” 能进宫的宫女,不一定认得几个字,却也听过一些名言名句和大道理。 她将这些名言名句记了下来,却十分懵懂,只知字面意思,却不知其中含义。 “君子远庖厨是孟子劝诫齐宣王实行仁政时所说,你只知这一句,却不知全文是在提醒作为君子,要远离杀生,保持同情心和同理心,并不是说君子不能够亲自下厨。” 丹青自小跟在姜时身边也跟着读了很多书,对于一些名言名句的理解比起秀才来也不遑多让。 小宫女听得懵懂,看到周围人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模样,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羞愤交加。 然而她只是一个小宫女,丹青是姜时的贴身侍卫,她能与之对话已是莫大的幸运,哪里敢对他有脾气。 丹画看着把小宫女说得哑口无言后得意洋洋的丹青,轻哼一声,却难得赞许他的言行。 第136章 目光 在姜时的毫不掩饰和丹青的有心宣扬下,姜时为郁檀琦亲自下厨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开来。 这下整个前朝后宫都知道姜世子有多喜爱自己的未婚妻。 大年初一,皇宫的人很多,大臣们聚在一起聊江山社稷,女眷们聚在一起自然就是聊最近发生的新鲜事。 不知道是哪个宫人开的口,又被一个贵夫人听到了,人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消息流传得很快。 “姜世子啊,那可是一个真正温柔良善的少年,虽然身子弱了些,但仪容体态,比起我家的臭小子可是好上太多了。” 人群中也有不少对姜时有好印象的贵夫人。 她们都是年轻时见过武安侯夫妇,被武安侯夫妇的飒爽英姿所折服,哪怕多年过去,仍然忘不了惊艳了她们年少的英雄夫妇。 “我家姑娘都不会下厨呢,没想到姜世子一个翩翩少年郎竟然会下厨,还是为自己的未婚妻做可以消食的八珍糕。” 她们惊叹之余,十分羡慕姜时对郁檀琦的温柔照顾。 与其他人的笑容满面相比,康乐公夫人实在是笑不出来,一张脸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昨日除夕晚上,皇帝最后虽然放她离去,也没有下旨责罚,但康乐公知道后,狠狠斥责了她一顿。 康乐公冷冷道:“若是康乐公府因为你受到牵连,我一定要休了你!” 康乐公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同他大吵了一架,康乐公竟然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她的脸今日起来依旧红肿,敷了很重一层粉才勉强遮住。 听着周围人对姜时的夸赞,康乐公夫人眼神怨恨。 凭什么她的儿子现在在大理寺受罪,姜时只是因为给郁檀琦做了八珍糕而受到那么多人的夸赞? 她忍不住出声道:“一个男子竟然像个后宅妇人一样下厨做糕点,一点也没有世子的尊贵和体面。” 闻言,周围的人不由得齐齐看向她。 康乐公夫人的儿子进了大理寺的事情人尽皆知,看不惯她的人这些日子没少冷嘲热讽她。 有人不由得讥讽她:“康乐公的大公子倒是体面得很,现在还在大理寺呢。” “这父母教子不严,害得终究还是自己。” 康乐公夫人气得脸色青白交加,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甩袖走人。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去找高娴月。 高娴月此时也正烦着,原以为姜时是个很好勾引的人,却不曾想他比寺庙里的和尚还要刻板冷淡,不知道是不是自幼身子太弱从未尝过女人的缘故。 高娴月并没有见康乐公夫人。 她并不想现在和康乐公夫人见面,怕被皇帝和姜时怀疑昨晚的刺客会不会和她有关系。 尽管刺客不知道被谁杀死了。 高娴月若有所思。 幕后似乎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她很是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 初二,郁檀琦和姜时终于能够出宫回武安侯府。 别的人家这几天都要去走亲戚拜年,但姜家人已经被流放,姜时在京城已经没有关系亲近的亲戚。 郁檀琦同样没有亲戚可以上门去拜年。 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挂着红灯笼和对联,一片喜气洋洋的过年氛围。 一月六日是姜时的十八岁生辰。 在古代,男子二十及冠才算成年,但在二十一世纪,男女都是十八岁成年。 郁檀琦依旧是二十一世纪的思维,觉得十八岁生辰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她要给姜时一个惊喜。 然而姜时似乎什么都不缺。 还没过年前,郁檀琦就悄悄找到丹青问他:“你们主子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虽然已经和姜时相处了大半年,但郁檀琦仍然不知道该送什么给他当生辰礼物好,他似乎什么都不缺,库房里的宝物比她的嫁妆还要多。 丹青眸光微闪,瞬间猜到了她的意图,斟酌后说道:“主子没有什么特别喜爱想要的东西,但若是姑娘送的东西,主子一定会喜欢。” 郁檀琦并没有被他哄高兴,她就是想要送姜时真正需要想要的东西,不然她也不会特意询问丹青。 原着的剧情也不能给她提示,姜时是一个欲望很低的人,内心除了天下太平,竟然没有其他的渴望。 他完美得接近圣人。 丹青看着郁檀琦苦恼的模样,也有些无可奈何爱莫能助。 他说的是实话啊,主子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喜爱想要的东西,硬要说有,那就是郁姑娘。 他心里有些不太正经的想,郁姑娘如果把自己送给主子,主子一定会高兴坏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姜时的生辰渐渐接近,很快便到了一月六日这天。 姜时的生辰向来不会大操大办,姜老夫人还在世时,会叮嘱下人给他做一顿丰盛的美食,再亲自给他下长寿面。 姜老夫人离世后,再也没有人会在他的生辰这日为他下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新年后的阳光温柔地照在雪地上,纯白的冰雪开始消融,景色尤为动人。水滴顺着枝条淌下来,像一幅晶莹剔透的画卷。 郁檀琦想起去年她生辰时她与姜时一起制作并亲手埋下的桂花酿,今日特意跟姜时提起,想带着姜时一起去把它们都挖出来。 姜时没有拒绝,修长如玉的手拿着工具,亲自去挖埋藏在桂花树下阴凉处的桂花酿。 地面湿漉漉的,他担心郁檀琦的裙摆会弄脏,或者不小心绊倒,让她在一旁远远看着。 郁檀琦看着他,莫名觉得他像极了种田文里被迫下地的温雅书生。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看着文雅,然而挥起锄头来很有力气呢。 好像一只手就能够将她整个人扛在肩头…… 她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姜时的腰腹上,脑海里的思想越发不受控制。 会有腹肌吗? 姜时虽然低垂着眉眼,却依然能够感受到一道目光在他的身上来回打转,最后落在他的腰腹上。 这样的目光太过炙热,他实在难以忽视。 握着锄头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的长睫轻颤,最终还是没忍住抬眸看向她。 郁檀琦没想到姜时会突然看过来,有种偷窥被正主抓包的心虚,强装淡定,微微闪躲的眼神和脸上的嫣红却出卖了她此刻不平静的心。 第137章 脸红 姜时弯了弯唇:“你脸好红,是不太舒服吗?” 郁檀琦觉得他这话有点故意的成分,故作淡定地伸手撑着发烫的脸颊,“有点热,可能是天气热了,穿太多了。” 姜时失笑,温声叮嘱:“热也不能贪凉脱下衣裳,你等我会儿,我很快就好。” 他低头挥锄头的速度快了些,很快便把去年九月埋下的桂花酿挖了出来。 虽然桂花酿酒精度数不高,适合女子饮用,姜时喝了也不会醉,但他顾忌郁檀琦的身子,只想拿一瓶出来。 郁檀琦说道:“拿三瓶吧,今日是你的生辰,要尽兴些。喝不完还可以放着,后面喝。” “好。”她身边有人看着,也不怕她会贪饮。 “我可以拿一瓶桂花酿。”郁檀琦向姜时伸出双手。 “有些重,你小心些。”他确定她能够抓稳酒坛后才松手。 桂花酿是用黑色的酒坛装着,比郁檀琦的手掌大一些,瓶口用粉色的绸布包裹着,醇厚清甜的酒香扑鼻而来。 郁檀琦轻轻一闻就感觉有些微醺。 姜时重新埋好剩下的桂花酿,这种酒酿都是沉淀越久,酒水越发醇厚香甜。 郁檀琦看着他忽然感叹:“你连酿酒都会,就算把你扔进山村里,估计也能够将荒地开垦出来,然后成为坐拥万亩土地的地主。” 想到男主种地的那个画面,她忍不住笑出声。 日光落入她的眸中,少女清澈的圆眸温暖柔和。 姜时眸光微闪,黑眸清晰映出少女此时的容颜。 “我幼时在乡村待过一段时间,的确学过种地开荒。等我们到了晚年,若有朝一日檀琦厌倦了这里的生活,我们可以归隐山田,山清水秀的地方很适合养老。” 郁檀琦被他说得有点心动,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笑盈盈道:“到时候我可以带着身强体壮的下人跟你一起归隐吗?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会,可做不来下地种田的粗活累活。” 她懒惯了,不愿意动弹,就喜欢被人伺候着。 能享福绝不吃苦。 少女白嫩的小脸如羊脂玉般细腻温润,模样是千娇万宠才能够养出来的甜美姝色。 姜时眉眼柔和:“自然,你什么都不用做,每天只需要开心快乐就好。” “那我可以看着你下地干活吗?” “自然可以。” 干活的人可不能穿得太好看,特别是大热天,肯定得撩起袖子,卷起衣裳。 手臂,锁骨,腰腹。 嘻嘻。 好想现在就抓男主去种田啊。 郁檀琦忍不住笑出声。 姜时微微挑眉:“想到什么了,怎么这么开心?” 郁檀琦甜甜道:“想到和你归隐山田的生活一定很自由快乐,所以开心啊。” 她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用笑容和声音感染他的情绪。 姜时心脏一软,脸庞柔和,温声道:“你若是想,等开春后,我们可以先去郊外的庄子提前体验一下归隐的生活。” 郁檀琦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比起中老年的姜时,自然是现在的姜时更加诱人。 少年风华正茂,是最美好的年纪。 两人带着三瓶桂花酿往姜时的韶光院走去。 丹青看到他们拿着的酒坛,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的眼珠子一转,笑容逐渐意味深长。 今天是主子的生辰,作为主子最信赖得力的属下,他自然要帮主子实现内心的愿望。 丹青悄咪咪回到自己的屋子,拿出自己爱喝的酒,还好平常为了方便随时饮酒特地买了个小的酒瓶,把它藏进怀中,十分紧张激动地找到姜时和郁檀琦。 三瓶桂花酿齐齐摆放在桌子上,下人们还没有上吃食,所以坛口还没有被打开。 丹青十分热心道:“主子,郁姑娘,天气寒凉,刚从地下挖出来的桂花酿肯定冰凉,属下先帮你们把酒坛热了再拿过来给你们喝吧。” 姜时觉得有道理,“可以。” 于是丹青立马将三瓶桂花酿都拿走,来到厨房后全部打开,趁身后忙活的六个厨子不注意,连忙拿出怀中的小酒瓶,往每一个坛子里都倒了酒。 主子一口就醉,这样他不算喝了哪个坛子里的桂花酿都会“中招”。 丹青忍不住笑出声。 今日一定会是主子过得最高兴快活的一个生辰! 旁边的两个厨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丹青大人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这么高兴?” “嘿嘿,今日是主子的生辰,我在为主子高兴。” 两个厨子似懂非懂,随即恍然大悟,纷纷夸赞。 “丹青大人不愧是世子最信任的人,心里如此记挂着世子。” “别说笑了,快做菜,别让世子和姑娘等太久。” 一刻钟后,丹青把热了的三个酒坛送回姜时和郁檀琦的桌上。 下人们也送上了下酒菜,摆满了满满一桌子。 糯米扇贝肉,葱爆牛肉,红烧鲳鱼,鸡肉烧板栗,油焖春笋,黄豆炖猪蹄,冬瓜鸡汤,铁锅炖大鹅,紫菜苔炒腊肉,大白菜炖粉条。 一共十道菜,寓意十全十美。 尽管只有郁檀琦和姜时两个吃,但过年期间就应该吃得丰盛些,今日又是姜时的生辰,郁檀琦特意向厨房点了这些菜,吃不完可以给下人们吃,绝对不会浪费。 姜时看到这么多菜也没有说什么,她喜欢吃就好。 郁檀琦很高兴,和姜时坐在一起&桂花酿的时候,没忍住直接捧着比脸还大一点的酒坛子直接喝。 她喝的有些急,一不小心就被呛到了。 “咳咳。” 清冽的酒水顺着唇角洒在了她的衣领上,眼眸泛起水光,湿漉漉的,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她的身上都散发着桂花酿清甜的酒香。 姜时眼眸微暗,原本清醒的他此刻闻着酒香,似乎也有了醉意。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白色锦帕,轻柔地擦拭她脸上的酒水,看到她衣领也湿了,微微蹙眉,拿着锦帕的手微微犹豫。 屋子里依旧烧着炭火,他们的桌子底下也有炭火,既可以暖脚暖身,也可以暖桌上的酒和菜。 郁檀琦忽然觉得有些热。 第138章 肆无忌惮 少女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莹白的手指放在衣领上。 “好热啊。”她含含糊糊地说道。 姜时来不及阻止她,她将外衫脱掉还嫌热,又脱了一件。 屋子里烧着炭火,郁檀琦最厚的一件外衫脱去,剩下的衣裳单薄,露出白皙漂亮的锁骨,以及嫩绿色的抹胸。 少女诱人的曲线猝不及防展现在他眼前。 他看了一眼便连忙收回视线,纤长的乌睫轻颤,努力让自己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脸上。 少女嫣红的唇微微张着,露出一点湿润猩红。 喉结滚了滚,他垂下黑眸,尽力压住被勾起的欲望,低声道:“檀琦,你这样会着凉的。” “可是我好热啊。” 她嘟囔着,衣领已经滑落肩头,露出雪白莹润的香肩。 姜时呼吸微微一窒,连忙伸手按住她想要继续脱衣的手,脉搏跳的厉害。 她满脸的红晕,眼神迷离。 姜时低声道:“你喝醉了。” 手中的柔荑让他忍不住微微用力握住,苍白的手背筋骨凸起,青筋有些狰狞,暴露出他平静外表下被掀起惊涛骇浪内心。 他看向放在桌上的被打开的桂花酿,微微蹙眉,这种程度的花酿不应该会让人喝醉。 郁檀琦觉得脑袋有些晕,眼皮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拉,脸蛋很自然地贴着姜时的大手。 “我没喝醉,只是有点困。” 她用脸颊蹭了蹭他温热宽大的掌心。 少女柔软滚烫的脸颊犹如跳跃的岩浆,将他心底的渴望燃烧起来。 胸腔里的心不停得跳动,声声入耳。 他不由得绷紧了身子,手臂僵硬,一时间忘了抽回自己的手。 “什么声音?”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抬头惊奇地看着面前少年苍白如玉的手掌。 “你的手里面有小东西在跳,跳的好快啊。”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锁骨上,她像只狸奴一样抓着他的手,身子向前倾,这个角度下的雪白的肌肤看得他心颤。 他的喉咙越发干哑。 她抓住他的手腕,像是狸奴抓到了家鼠,得意洋洋地看着他:“抓到了,它藏在这里面。” 那是他的脉搏。 姜时从来不会让人轻易近身,更不会让人有机会触碰到他脆弱的命脉,然而此刻他却心甘情愿让少女抓着他的脉搏。 因为他知道她对他没有半点恶意。 “它还在跳,好有活力啊。”她惊叹,神情天真懵懂,却又透着诱人而不自知的娇媚。 衣带散开,少女露出一半莲藕似的雪臂,肚兜也是绿色的。 如两座山峦,山峰圆润饱满。 姜时呼吸有些急促。 他抿紧唇,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嗓音暗哑:“乖,我们先把衣裳穿好。” “不要。” 少女娇哼一声,如墨的长发凌乱地落在胸前,乌发,雪肤,红唇,活色生香。 她小巧的鼻尖沁出点点晶莹的汗珠,可见是真的热的厉害。 郁檀琦微微蹙眉,她是一个一旦疲惫犯困不舒服就一定会想办法让自己舒服的人,此刻她没办法想太多,凭借着本能,她将又一件衣衫脱下。 这回只剩下蔽体的单薄中衣,她勉强觉得舒适了些,就要趴在桌子上休息,然而桌上全是食物。 味道很香,很馋人。 但她现在更想睡觉。 她站起身,纤细白嫩的身子摇摇晃晃地想找一个地方躺下来。 腰间忽然被一只手圈住,她的肩膀上一重,一件黑色大长氅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会着凉。”姜时低声道。 郁檀琦去扒拉腰间的大手,“不要,好热,我要热死啦。” 少女软糯的声音带着些许撒娇的任性。 姜时无奈,只好双手抱紧她,温香软玉在怀,少女清甜柔软的体香萦绕在呼吸间,带着些许桂花酿的清醇。 他好像也要醉了。 郁檀琦仰起小脸,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她,嫣红的唇微张,露出一点猩红,像是散发着香味的糕点。 姜时的眸光逐渐幽暗。 她的眼角眉梢都透着纯真的娇媚,无比诱人。 姜时喉结滚动,脑海里理智的那根弦在崩裂的边缘。 “你松开我呀。”她有些不高兴地抱怨。 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隐忍地闭上眼睛,声音低哑:“你穿好衣裳,我就松开你。”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虽然大脑有些迟钝,但还是下意识软软地答应他:“好,我答应你。” 他手臂微微收紧,最终还是不舍地松开了她。 一得到自由,她就迫不及待地远离他几步,脱下厚重的大氅,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骗你的,我才不穿这么厚的衣裳呢。” 松散的中衣遮挡不住少女凹凸有致的曲线,她撩起长发,随意地用簪子全部盘在脑后,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绿色的肚兜越发惹眼。 终于舒服了些。 她放松下来,忽然又觉得有点渴,伸出粉嫩的舌尖舔舔柔软的唇瓣,唇色越发湿润嫣红。 无声诱人。 他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的红唇。 她愣住了。 腰间缠上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她被迫仰起小脸,乌睫轻颤,承受着少年压抑许久的\/欲\/望。 唇瓣被温柔又用力地吸\/吮。 这样的感觉陌生又新奇。 她一时忘了反应,檀口滑进一\/条\/湿润柔软的东\/西。 半晌,少年俯在她的脖颈处低\/喘,“不乖乖穿好衣裳,我就会一直亲你。” 他在趁人之危。 姜时心里有些愧疚,却清楚地感觉到浑身酥爽,甚至还想抱紧她更进一步。 但堪堪冲破老牢笼的理智拉回了他的冲动,她现在喝醉了,反应慢,却不代表没有理智,酒醒后也许会记得这一切。 郁檀琦眨眨眼睛,她虽然反应迟钝了些,但也知道他们刚刚的举动似乎不太好,可她却很喜欢他抱着她亲吻的感觉。 被他抱着,好像热点也没有关系。 借着酒劲,她很自然地放纵自己,开始肆无忌惮。 她忽然开口说道:“我好渴,想喝水。” 姜时微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松开她,就这么单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进茶杯后,手拿着茶杯递给她。 她娇气道:“你喂我。” 他便听她的,将水杯送到她的唇上。 她真的渴了,很快便喝完一杯水。 “还要,把茶壶给我。” 第139章 诱人 姜时微顿,还是将茶壶递给她。 她双手拿着茶壶,直接往嘴里倒。 喝太急了,茶水顺着唇角流入脖颈,她的眼眸越发迷离,好似喝的不是茶,而是酒。 少女的唇瓣微嘟,像是被水打湿的花瓣,娇艳欲滴。 清澈的茶水最终停留在她的骨窝处,像是水打在地面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坑,里面还可以养几条小鱼。 姜时眸光微闪,心里隐隐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急切而炙热,仿佛在催促他做些什么。 但理智还在,告诉他需要克制。 只是身体里的热像是有火在烧,怎么也降不下去。 “喝完啦。”她很自然地把茶壶递给他。 就像是重新回到水里的鱼儿,终于不再缺水,她的脸上露出快活的神色,软软地依附在他的身上。 她眨眨眼睛,虽然大脑感觉很困顿,但她隐隐记得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她还不能睡。 “今天是你的成人礼,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他的心跳漏跳一拍,下意识道:“今日是我的十八岁生辰,男子成人在二十岁。” 她嘟囔:“不,就是十八岁,十八岁就可以是大人了。” 甜软的声音语气里难得带着些许不容反驳的固执。 他微微抿唇,低眸看着少女粉嫩漂亮的小脸,没再反驳她。 “那你要给我一个什么惊喜呢?” “惊喜就是送你一只猫。” 她从他的胸前抬起小脑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周围,“咦,猫呢?” 她隐约记得她好像有什么安排,但是现在大脑迟钝困倦,她只记得要送给姜时一只猫作为生辰礼和惊喜,其他的全忘了。 “檀琦想送我一只狸奴吗?” “不是……”她下意识想要否认,忽然又觉得“狸奴”这个名字耳熟,“是的,就是想送你一只狸奴,一只很漂亮的白猫。” 狸奴是猫的雅称,京城的不少权贵都会在家里养狸奴,甚至还有“聘猫”的说法,用盐和小鱼干作为聘礼,像娶小妾一般把猫娶回来。 郁檀琦前些日子特地独自出门去了猫市,回来就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白猫,身后的丹画还抱着一只留着长毛的小狗。 姜时原以为她是自己想养猫和狗,却不曾想,猫是送给他的。 他看了眼紧闭的屋门。 丹青离开时把她身边的丹画和桃华也叫走了,又看了眼桌上打开的酒坛,他瞬间猜到丹青做了什么。 他微微抿唇,怀中的少女忽然开始挣扎起来。 “猫呢?我要去找猫。” 她现在这副模样可不能去找猫。 他连忙抱紧她,温声道:“你已经把猫送给我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 她看着他,眸如春水,朦胧而潋滟。 他的喉咙发紧。 目光落在少女微张的红唇上,不久前,他放肆的痕迹还留在上面,嫣红的唇瓣越发糜艳诱人。 那些克制的冲动和欲望再次涌现,他伸手挡住她的眼睛,声音暗哑:“不要这样看我。” 不然,他怕他会忍不住,对她再次放浪形骸。 这不是一个君子应该有的行为,孟浪且逾矩。 她有些懵,眼前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很不适应,伸手去抓他的手。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看着你?还有,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把猫送给你了?” 醉酒的小姑娘并不是很好忽悠。 甚至有些难缠。 她的双手触碰到他的手,像是火星子落在干柴上,猝不及防点燃炙热的火焰,他呼吸一沉,反手握住她的细白手腕。 “因为我会忍不住想要亲你。”他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住她嫣红肿胀的唇瓣。 像是要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他的亲吻中带着些许自己都没有留意的急切。 他想要重重咬一口她甜美的唇瓣,警告她以后不要在一个男子面前露出这般诱人而不自知的模样。 然而牙齿在触碰到少女柔软的唇瓣时,最终还是心软,只是轻轻一吮。 他的一只手圈住她的细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脑袋,不自觉地加深了这个吻。 一开始的急切深入过后,变成了温柔缱绻,他不再像之前那般紧张,而是渐渐有了自己的技巧。 也许是他天资聪颖,也许是所有男子对这样的事情都无师自通,他很快便掌握了要领。 怀中的少女越发瘫软,成了一只无骨的猫儿。 郁檀琦下意识抱住他的脖颈,并不抗拒他的亲近。 这样的举动将他岌岌可危的理智彻底摧毁。 姜时再冷静自持,也不过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郎。 在面对自己心仪的姑娘,会心动,会不受控制地躁动。 就像是做了一个旖旎的美梦。 他舍不得梦醒。 然而比起自己的\/欲\/望,他更在意她的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少女的唇瓣,将晕晕乎乎的她用黑色的大氅包裹得严实,低眸看着她艳若桃李的面容。 压制住心底的渴望,他抿紧变得殷红的唇,声音低哑:“你醉了,我抱你回去睡觉。” 郁檀琦迷迷糊糊地被他抱着出了屋门,她整个人被裹在他宽大的黑色大氅中,外头的冷风不曾吹在她身上一丝一毫。 特意拉着丹画和桃华站远了些的丹青看到主子出来,心头一跳,想笑又不敢笑。 桃华连忙担忧地走上前:“世子,我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她喝醉了,我送她回去歇息。”姜时没有看丹青,就这么抱着郁檀琦往绿绮院走去。 桃华和丹画连忙跟上,同时心里有些惊疑不定。 桂花酿也能喝醉吗? 还有世子的嘴唇为什么这么红? 难道他也喝醉了? 知情的丹青也有些疑惑。 怎么说郁姑娘喝醉了?不应该是世子吗? 完蛋了,世子后面不会找他麻烦吧? 丹青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安慰自己。 世子通情达理,温柔良善,不会因此而生他的气惩罚他的。 然而想到所有得罪郁檀琦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僵住了。 现在躲起来还来得及吗? …… 郁檀琦一觉醒来,感觉天都塌了。 第140章 肚皮 郁檀琦躲在床帐里根本不敢出来见人。 她摸着自己肿痛的唇瓣,依旧不敢相信那个在姜时面前无比狂野奔放脱衣裳的人是自己。 那是藏在她身体里的第二人格吧? 郁檀琦欲哭无泪。 她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时不是没有喝过酒,但喝的都是没什么度数的酒,偶尔几次放纵顶多喝几小口江小白,醉得迷迷糊糊地倒头就睡。 她从来不耍酒疯,因为她骨子里就是一个懒散的人,喝醉了也是安安静静的, 怎么这副身体喝桂花酿也会醉呢? 原主记忆里,她也是喝过桂花酿的啊,从来没有醉过。 难不成她以前喝的都是假酒? 外头的天色暗了下来,桃华来到床边喊她。 “小姐,你醒了吗?你已经睡了三个时辰了,现在已经快申时,你再睡下去,今晚就睡不着了。” 郁檀琦捂着脸郁郁寡欢:“我死了,别叫我。” 桃华大惊失色,声音颤抖:“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吗?奴婢去叫许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吧。” 郁檀琦叹气,连忙说道:“没有,你别紧张,不用叫许大夫,我只是……” 她欲言又止,这种丢脸的事情怎么好跟别人说啊。 “我有些累,暂时不想起来。” 她现在不敢面对姜时,一看到他,就会想起她喝醉后的所作所为。 可她又忍不住会想,他怎么会抱着她亲得这么激烈? 会是因为真的喜欢她吗? 还是只是因为被她引诱。 郁檀琦有些失神。 桃华担心道:“小姐,要不还是让许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吧?” 睡了三个时辰还累,她真的很担心。 “不用劳烦许大夫过来,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在想事情,你出去吧。” 郁檀琦的声音恢复以往的清甜柔软,听起来并没有不舒服。 桃华将信将疑,想到小姐平常的确喜欢一个人静静,最终还是离开了屋子。 郁檀琦是被姜时抱着放到床上,桃华根本没来得及看到她的脸,所以并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嘴唇红肿不堪。 若是让桃华看到了,肯定对姜时正人君子的印象大打折扣。 毕竟郁檀琦都没有想到,一向禁欲自持的男主竟然会抱着她如此这般。 十八岁,青春期,年轻火热,似乎也能够理解。 别的贵族子弟这个年纪早就有了通房侍妾,有的甚至已经成亲生子了。 相比于同龄人,姜时实在过于洁身自好,冰清玉洁。 郁檀琦虽然有时思想狂野奔放,但真正面对自己做过的这些行为时,却又会退缩。 发生了这种事情,她真的没脸去见姜时。 可今日是姜时的生辰。 以往他们都是一起用晚膳,如果今日因为她不好意思面对他,而选择不跟他一起用膳,她心一揪,脑海中浮现少年孤独一人坐在桌子旁边的景象,寂寞又忧郁。 他已经太久,没有被人用心珍视对待过。 他应当也会喜欢身边有人陪着。 因此到了用晚膳的时辰,郁檀琦闭了闭眼睛,咬紧嘴唇,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豁出去了。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另有其人。 稳住,淡定。 郁檀琦换上崭新的一套衣裳,再次出现在姜时面前,像是全然没有醉酒的记忆,看着他笑靥如花。 “我没想到竟然会喝醉了酒,后面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应该没有给子安你添麻烦吧?” 姜时看着她,眸光浅浅,温柔含笑,“没有,你很乖。” 乖巧地任由他抱着,就像是旁边猫窝里露着肚皮软成一团的可爱狸奴。 姜时为了圆他对郁檀琦说的话,让丹青从桃华那里把郁檀琦要送给他的白猫抱了过来。 他看着白猫小小软软的身子,肚皮粉白柔软,湿漉漉的猫眼看着他,软软地叫着,似乎在邀请他伸手摸它的肚皮。 他仿若看到了郁檀琦。 她当时也是这般被放到床上,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放。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抽出自己的手,压制住身体快要沸腾的\/欲\/望,给她盖好被子。 现在还不行。 姜时告诫自己。 他想要给她一个最美好的新婚夜。 “那我们用膳吧,我好饿。”郁檀琦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美食,依稀记得是今日中午摆上桌的,她只吃了几口垫肚子然后就抱着酒坛喝桂花酿,没想到直接把自己喝醉了。 她感觉她要对酒有阴影了。 怎么她和姜时一样一口就醉啊。 不同的是,姜时酒劲后发,而她刚下肚就上头,从一个内敛矜持的大家闺秀变成狂野奔放的女郎。 她垂眸,努力认真地扒饭,想要自己从脸红心跳的回忆里脱身。 姜时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上扬,也拿起碗筷,无声优雅地用膳。 少年微微垂眸,胸腔一片温暖。 原以为她今晚不会再见他,却不曾想,她还是如约而至。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发生变化。 祖母离世以后,姜时有一段时间,其实特别恐惧一个人用膳。 他平日里在冷静沉稳,脸上永远带着温和的笑,他的内心也会惶然无措,特别是深刻意识到他没有一个亲人之后。 但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有些事情无能为力,他只能选择接受,咬牙硬撑。 姜家人表面讨好他,实则一直谋算着想要夺取武安侯府的爵位和家产,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够算是至亲。 他最终还是习惯了一个人用膳。 原以为往后余生都会如此,没有人会走到他的身边,坚定地相信他,给予他遥不可及的温暖。 直到郁檀琦的出现。 少女如同黑夜里的一束光,带给他幻想渴望过的温暖。 他知道她也许有自己的小心思和秘密,但那又如何。 他见过太多带着混浊欲望的眼睛,姜家人是,四公主也是。 可郁檀琦的眼睛清澈灵动,哪怕闪躲时的眼眸也依旧纯净漂亮。 她只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姑娘。 她给他的,远比他给他的要多的多。 第141章 灯谜 姜时的生辰过后,很快就是上元节。 上元节又叫做元宵灯节,是一个重要的节日,每年的这一日,家家户户都会挂上漂亮的花灯,街上还会举办灯会。 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郁檀琦和姜时都不爱出门,但在这一日还是出了侯府。 灯市火树银花,宝马香车,乐声盈耳,流动的生气与热闹让人百看不厌。 来往的行人大都手上都提着一盏花灯,有的是装有纸剪的人或动物的走马灯,有的是色彩鲜艳各种动物形状的动物灯,还有设计精巧寓意深刻的故事灯。 姜时的手上也提着一盏灯,是一盏紫檀木作为骨架,镶上玻璃画屏的六方宫灯。 流光溢彩之下,少年青衣墨发,面冠如玉,手提宫灯,温雅不凡,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露出惊艳的神情。 在看到他身旁的青衣少女时,有人会心一笑,有人则眼神黯淡。 万晋国民风开放,未出嫁的姑娘亦可自由上街。 几个手中提着花灯的姑娘不住地看向姜时,眼神痴痴。 “真好看的少年郎,为何往年的上元灯节不曾在此见过他?” 她们并不是权贵千金,所以并不知道这个提着宫灯的青衣美少年是武安侯姜世子,她们只知道他长得真好看,比她们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要好看。 “可惜他的身旁已经有了一位姑娘,而且生得如此貌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她们羡慕叹息,却不嫉妒。 好儿郎就同珍奇宝物,一旦被人发现,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占有。 尽管一看就知道两人是一对,姑娘们还是忍不住跟在他们身后。 灯会年年有,如此好看般配的一对美人可不常见,错过了今日,以后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郁檀琦看到前面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由得好奇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姜时看了一眼说道:“他们在猜灯谜。” 旁的地方也有猜灯谜,但是只有这一处人最多。 人都有从众心理,郁檀琦拉着姜时过去凑热闹。 只听见众人围在一起,一个身着紫色华服的青年朗声道:“若是谁能够助我解开此谜,并对出下联,我定回以五百两白银作为报答。”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对于富贵人家来说,五百两只能算是一笔小钱,可普通人家十年也赚不了五百两白银,诱惑力还是蛮大的。 当即就有个模样清秀的书生高声道:“不知是何谜题,小生来试试。” 青年身边的小厮立马拿着纸条走向书生。 书生拿到纸条后蹙起眉头,陷入沉思。 旁边有人好奇地伸头看到谜面后念了出来:“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猜一用具。” “这是什么?” “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有谁知道吗?” 众人议论纷纷。 青年旁边的粉衣少女嘟起嘴唇:“到底有没有人能够猜出谜底并对出下联啊?难道就没有读书厉害的人吗?” 青年温声细语哄道:“安安,你放心,天子脚下,才子众多,一定会有人猜出谜面并对出下联。” 乐映安眼巴巴看着顶上挂着的漂亮的花灯,“这个花灯好漂亮,我真的很想要,同光哥哥,你一定要拿下来给我。” “安安妹妹你放心,今晚我一定会把这个花灯给你赢下来。”秦同光拍着胸脯笑着保证。 他虽然猜不出谜底,但是他有银子,他相信没有人能够跟银子过不去。 而书生看着谜面沉思许久后还是摇头:“我猜不出来。” 其他人唏嘘。 “我还以为能猜出来呢。” “不是读书人吗?怎么连个谜面也猜不出来?” 书生涨红了脸,看向说话的人,“那你说,谜底是什么?” 那人一愣,眼神飘忽,“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说要猜出谜底。” 书生冷笑:“你也猜不出来,又有何底气说我。” 两人吵了起来,周围的人连忙劝架。 郁檀琦看得稀奇,没想到这个时代的书生也蛮会吵架的嘛。 秦同光蹙眉,大声道:“还有没有人能够猜出谜底并对出下联?只要能够猜出谜底并对出下联,就可拿走五百两白银。” 五百两还是很诱人的,然而众人议论纷纷,还是没人站出来。 秦同光脸色不太好看,然而在心上人面前,他还是忍着脾气,看向店家:“店家,我愿出六百两银子,你能否直接将花灯卖与我?” 店家摇头:“公子,这可不行啊,有一就有二,要是乱了规矩,灯谜会可就办不成了。” “子安,你猜的出谜底吗?”郁檀琦问姜时。 姜时微微勾唇:“是油灯。” 旁边有人耳尖听到了,立马大声道:“我知道了,是油灯!” 店家惊讶地看了过来:“没错,谜底正是油灯。” 此人瞬间接受到众人的惊叹,得意洋洋。 秦同光也立马说道:“这位公子,你快出下联,五百两就是你的了。” “额……”男人一身粗布麻衣,原本就是个来凑热闹的平民百姓,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怎么可能一下子想出下联。 然而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他有些慌乱无措,竟然下意识看向姜时。 于是众人的目光也跟着落在姜时身上。 “咦,好生俊俏的一个小公子。” “小姑娘生得也很是漂亮。”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像一般人啊。” 猝不及防被众人围观,郁檀琦有些不太适应,但表面上装得很像那么一回事,恬静从容,一副大家闺秀的清雅模样。 姜时更是优雅从容,淡淡地看了一眼布衣男子,温声开口道:“下联可以是‘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店家眼睛一亮:“很好,请公子跟我过来写出下联的谜底。” 既然下联也是谜面,谜底自然不能够轻易让别人看到。 姜时没有推辞,走到店家身边,接过狼毫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字。 店家惊叹:“公子的字写得可真好看,一定至少已经考中秀才了吧?” 姜时微微弯唇:“店家好眼力。” 秦同光也连忙走了过来:“这位公子,多谢你猜出谜底并对出下联,我会给你五百两,只要你将谜面的奖转送给我。” 郁檀琦好奇问道:“什么奖让你愿意花五百两银子买下来?” 第142章 夺人所好 秦同光见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眼睛一亮,立马说道:“此奖便是一盏堂灯,名为‘宝盖索络联三聚七彩穗羊角灯’,店家说这灯约四十万颗琉璃彩珠穿就,是镇宅之宝,每四年亮灯一回。” 郁檀琦顺着他手指引的方向抬头望去,“哇,好大的一盏灯。” 还是由不同的花灯连接在一起变成这样一个大灯。 乐映安捏了一把秦同光的手臂,低声道:“你那么殷勤做什么?她问你了么?人家一看就是和这位俊俏的小公子一起的,要是她也要这盏灯,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秦同光连忙低声求饶:“安安妹妹,我错了,你别生气。我见他们都是锦衣华服,应该不缺这一盏灯。且两人一看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或许会把这盏灯让给我们。” 乐映安看向郁檀琦,轻哼:“这可不见得。” 郁檀琦知道古代的花灯十分漂亮,但没想到能够做的这么大这么漂亮。 她惊奇地看着这盏名字很长她并没有记住的堂灯。 姜时问她:“檀琦喜欢这盏堂灯吗?” 郁檀琦看到青年和粉衣少女看向自己紧张的眼神,微微一笑:“这样精美复杂的堂灯,有谁会不喜欢呢?” 乐映安着急道:“我们早就放话说了,谁能够解开谜底对出下联就出五百两买下,你们也听到了,是我们先看上这盏灯的,你不能跟我抢!” 郁檀琦逗她:“可是我们也不缺五百两银子啊。” 乐映安咬牙:“我可以给你一千两,你把这灯给我。” 秦同光惊讶地看着她,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安安,一千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拿出来还是肉疼的。 “这银子我自己给,不用你出。” “这怎么行呢,我答应了要给你赢下这盏灯的。” “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平日里不多读点书,连个油灯都猜不出来!” 郁檀琦听着两人的对话险些笑出声来。 姜时温声说道:“檀琦喜欢这灯,不用管他们,我们拿走就是。” 他看向店家,“店家,我猜出了灯谜,对出下联,这盏堂灯理应归我,对吧?” 店家笑着点头:“是的,公子请稍等,我这就让人把灯取下来。” 乐映安急得不行,这样漂亮的灯她从未见过,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让它被别人给拿走。 要是能够把它带回家,放到堂屋里挂着,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惊叹夸赞。 她走到郁檀琦面前,看着这个眉眼温软的少女,觉得她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 “这位姑娘,我见你一身华贵锦衣,所佩戴之物皆不凡,一定不缺这一盏灯,我真的很喜欢这盏灯,你让给我好不好?拜托你了。” 小姑娘脸有些圆,脸上还带着可爱的婴儿肥,一身粉衣娇俏可爱,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郁檀琦,萝莉卖萌的模样实在让人很难拒绝。 “且你生得如此美丽,与你身边的公子看起来十分般配,一看都是温柔良善之人,一定不忍心夺人所好。” 她也挺会说话,将郁檀琦和姜时都夸了,高高架起,好似他们再不把灯让给她就是故意夺人所好,一点也不温柔良善。 郁檀琦轻叹一声,轻声道:“这位姑娘,‘夺人所好’不是这么用的。店家说了,谁猜出谜底对出下联就能够得到这盏灯,是我未婚夫猜了出来,理应得到这盏灯。” “可是我们先来的,而且你们也听到了我未婚夫说的话,所以才过来猜谜的不是吗?” 乐映安见郁檀琦没有想象中那般好说话,便看向围观群众,“你们说说,是不是我们先到,用五百两吸引你们过来帮我们猜谜的?” 围观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 “是啊,这位粉衣姑娘说的没错,的确是他们先来的。” “可确实是这位青衣公子猜出谜底的啊,他看起来也不是为了五百两银子的人。” “好像都有道理。” 人都是喜欢看热闹,他们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吸引了不少人围了过来。 灯火阑珊,一处高楼之上,玄衣青年垂眸看向灯火通明之处。 他们竟然舍得出门了。 云暄看到青衣少年和青衣少女被众人围住,面前是一对陌生的男女。 似是陷入了什么纠纷,姜时微微蹙眉。 云暄的目光又落在郁檀琦身上,在他面前怯懦不敢抬头的小姑娘,一旦离开了他的视线,就挺直了腰背,眼眸清凌凌的。 他原本以为姜时对郁檀琦的在意都是装出来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这样聪明机灵的姑娘,谁能不喜欢呢? 云暄微微勾唇,眼底闪过一抹暗光。 他纵身一跃,轻轻落在地面上,往灯火通明处走去。 而姜时此时开口道:“猜灯谜自然是遵守店家的规矩,我并非是因为听到你们说的五百两而猜出灯谜,只是因为未婚妻问我,我便说了出口,恰巧被人听到,让他抢先说出了口。 若是人人都像你们一样猜不出灯谜就站在店家面前大声喊谁猜出灯谜就花银子买下谜底,这样店家还怎么做生意?” 少年的神情微冷,似是冬日里结晶的冰雪,透着剔透的光,让人不禁心生仰慕,却又不敢轻易靠近亵渎。 他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句句在理。 众人想起从一开始姜时就没有说过要帮秦同光解谜,是有人大声说出了谜底,店家要他对出下联时,又看向姜时,他们才看到姜时,姜时才说出下联。 先前那个抢先说出谜底的男人此时也说道:“我站在这位公子身边,听到他的未婚妻问他谜底是什么,他才说了出来。” 旁边人忍不住说道:“那你那么大声说出来干什么?又不是你猜出来的。” 男人涨红了脸,嘴硬道:“我见你们没人猜出来,想要大声告诉你们而已。” 乐映安没想到姜时三言两语就让周围的人都站在了他这边。 她有点小聪明,但不多,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姜时,便看向秦同光,“同光哥哥,你说话啊!” 第143章 规矩 秦同光十分为难,他也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这件事上他和乐映安的确不占理。 但是乐映安是他的未婚妻,他不能不帮她说话,不然小姑娘生气起来不理他可是很恐怖的。 于是他扬起笑脸说道:“这位公子,事情也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们可没有破坏灯谜会的规矩。” “虽然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我们先看上这盏灯,却因为猜不出谜底而无可奈何。公子也不是因为五百两银子才猜出灯谜,理应得到这盏堂灯。但是……” 他话音一转,“这个灯谜是我花了银子摘下来的,你并没有买下灯谜,就算说出正确的谜底,也不能够带走属于我买的灯谜的奖品。” 乐映安瞬间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是的,这个灯谜是我们买下来的,你们都没有买灯谜,回答并不作数!” 她满眼崇拜地看向秦同光,甜甜夸赞:“同光哥哥,你真聪明!” 秦同光笑了笑,看向店家:“店家,这是你定下的规矩,对吧?” “对的。” 店家这才想起来灯谜是秦同光买下来的,他谦然地看了姜时一眼,这位公子的字他很是喜欢,如果可以,他真不想与之生了间隙。 但众目睽睽之下,店家自然不能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不然他以后就不能够在此处好好地做生意了。 秦同光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其实挺不要脸的,他看着姜时说道:“抱歉了,公子,毕竟是你猜出来的灯谜,我还是会像一开始说的那样,把五百两银子作为赏金赠予你。” 姜时摇头,白皙昳丽的面容上神情依旧温和从容,不见一丝不甘和窘迫,“既然要买下灯谜才能够得到奖品,我现在买也不迟。店家,请问是这盏堂灯的灯谜只有一个吗?” 店家眼睛一亮,连忙摇头:“自然不只一个,这盏堂灯做工精细复杂,起码要答出五十个灯谜才能够获得,这位公子手中的灯谜正好是第五十个。” 姜时有些诧异:“那你为何在我答出一个灯谜后,便说能够把堂灯给我?” 店家道:“因为这个灯谜一个就相当于五十个灯谜,它十分难解,自从三年前我第一次放在灯笼里开始,就没人能够解开,公子你是第一人,自然能够得到灯谜解开的奖品。” 乐映安大感不妙,连忙说道:“店家,你懂不懂先来后到的规矩啊,就算最后的灯谜不是我们猜出来的,他还要重新再猜五十个灯谜,落后我们这么多,根本就不能够同我们争这个堂灯。” 店家看着她说道:“这位姑娘,规矩一开始就定好了,你们想要得到这盏堂灯,必须买下五十个灯谜并全部猜出,若猜错一个,便要重新再买五十个。你们没有猜出最后的灯谜,若真想拿到这盏堂灯,可以再买五十个灯谜。” “你……”乐映安气得不行,“五十又五十,我们已经在你这里买了几百个灯谜了,你这个黑心商人……” 秦同光连忙扯住她的衣袖,低声制止她:“安安妹妹,不可如此无礼,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我们再买五十个灯谜就是了。” “你说得轻松,我都在这里等多久了,从未时到酉时,快三个时辰了,你能保证这次你一定可以猜出五十个灯谜给我把堂灯赢回来吗?”乐映安瞪他。 秦同光有些不自然地避开她的眼神,这个他当然不能保证。 他虽然勉强考中秀才,但并不喜欢读书,肚子里并没有多少墨水,五十个灯谜能够猜出三十个已经很不错了。 “我猜不出的灯谜,可以花银子请别人帮我猜出来,安安,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堂灯给你赢回来。” “万一别人也猜不出来怎么办?这个人一看就很聪明,你怎么比得过他?” 众目睽睽之下,乐映安很不客气,一点也不给秦同光面子。 秦同光倒也不觉得难堪,他早就习惯了未婚妻娇纵的性子,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算今日真的没有赢回堂灯,她顶多生他几天气,他好声好气再殷勤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够把她哄好。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对彼此都十分了解,乐映安在他面前肆无忌惮,他也乐意娇纵她。 然而在其他人看来,乐映安实在过于娇蛮,一点也不体谅自己的未婚夫。 有人小声道:“这小姑娘看着娇俏可爱,没想到脾性这么差,她的未婚夫是怎么忍受得了她的?” “你说谁脾性差呢?”乐映安耳尖听到了,本就心情不好,立马瞪了过去。 秦同光也眯眸看了过去,神情冷漠。 那人发怵,立马闭嘴了。 而姜时这边,已经在跟店家买灯谜:“店家,五十个灯谜要多少银子?” “一个灯谜一两银子,五十个灯谜只需四十五两银子。” 郁檀琦没想到猜一个灯谜还挺贵。 不过看到那盏格外漂亮的堂灯,如果一次性猜出五十个灯谜,花费四十五两银子就能够拿下,实在是赚了。 这盏堂灯若要用银子买,起码要百两银子往上。 姜时今日出门,自然是带够了银两。 丹青立马上前给了店家一个价值五十两的银元宝,店家找给他五两碎银,笑眯眯对姜时说道:“公子,你可在灯笼里挑五十个灯笼,越往上灯谜越难,每一排至少要选一个灯笼。” 姜时看着郁檀琦笑道:“檀琦,你帮我选吧。” 郁檀琦有些犹豫:“我的手气不太好,还是你来吧。” 她以前试着买过几次彩票,连五块钱都没有中过,很快就放弃了暴富的美梦。 姜时温声道:“没关系,你陪着我读了这么久的书,应该相信我能够猜出五十个灯谜。”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对哦,姜时可是男主,这是送上来的打脸扬名机会,怎么可以放过呢? 于是郁檀琦开始认真给姜时挑选灯笼。 乐映安见状十分焦急:“怎么办?他们已经开始挑灯笼了,我真的很想要这盏堂灯!” “或许我可以帮姑娘这个忙。” 谁口气这么大? 第144章 比试 乐映安看向来人。 青年一身玄色长袍修长挺拔,长发用玉冠束起,腰间佩戴着一块色泽通透的墨玉,模样十分俊美,仪态竟然不输跟他们抢堂灯的那位青衣少年。 乐映安不由得开口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你真能帮我赢回堂灯吗?” “在下姓云。”云暄淡然一笑,细长的眸看向姜时,眸光微闪,“区区五十个灯谜,我想我应该都能够猜出。” 乐映安高兴道:“那就拜托云公子了,若你能真能够帮我赢回堂灯,我一定会遵守承诺,赠予你一千两白银。” “不用,我并不是为了银子。” “那是为了什么?” 云暄却没有回她,走向店家,“店家,我也想要这顶堂灯,不知可否同这位公子比试猜谜,谁最终胜出,就能够得到这盏灯?” “这……”店家没想到又冒出个想要堂灯的人,犹豫地看向姜时,“公子,你意下如何?” 灯谜会并没有禁止彼此之间为了一个奖品竞相比试。 郁檀琦看到竟然是云暄,微微蹙眉,感叹男主和反派之间果然有很强的剧情吸引力,姜时多久才出门一次,竟然也能够碰到云暄。 云暄看向姜时,微微勾唇,“姜公子,既然你还未正式猜谜,我们来场公平的比试如何?谁赢了,谁就能够得到这盏灯。” 他很懂姜时,“公平”二字拿捏住了克己守礼的姜世子。 姜时温柔的人设不允许他拒绝云暄合理的请求。 因此他轻轻颔首:“没想到云公子也会喜欢这盏堂灯,既然如此,便一同猜谜比试吧。”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暴露对方的身份。 旁观者看到两个容貌仪态不相上下的男子对峙,十分兴奋激动。 秦同光则有些诧异,这两人竟然认识,不过看起来好像关系不是很好的样子。 店家见姜时和云暄达成共识,便和一旁的两个伙计商量过后说道:“既然二位公子要比试猜谜,你们便一人选五十个灯谜再交于我,由我来出灯谜,你们一同做答,谁先做对便记一分,得分高者得堂灯,二位公子意下如何?” “可以。” “可。” 郁檀琦继续帮姜时挑灯笼。 少女仰着小脸,伸手指哪个灯笼,姜时就亲自摘下来。 偶尔相视一笑,万千灯火下,两人眼里似乎只有彼此。 实在刺眼。 云暄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对上秦同光和乐映安的目光。 秦同光笑道:“云公子既然是为我们与那位公子比试,灯谜的银子就由我来出吧。” 乐映安则说道:“云公子,需要我们帮你挑选灯谜吗?” 云暄淡淡道:“那便拜托二位了。” 玄衣青年神色淡漠,浑身上下都透着矜贵疏离的气质,让人敬而远之。 秦同光心中有些怪异,直觉告诉他这位云公子身份不简单,但一时之间想不起京城有哪位姓云的贵人,便压下内心的忐忑,去找店家交灯谜的银子。 乐映安则在给云暄挑灯笼。 姜时和云暄各自能够挑五十个灯谜,一起猜一百个灯谜,难易程度相同,那么怎么挑选灯笼都一样。 很快,一百个灯笼就都送到店家的手上。 周围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惊讶道:“咦,那不是武安侯姜世子和云王吗?”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武安侯姜世子和云王?是哪两个啊?” “青衣少年是武安侯姜世子,玄衣男子是云王。” “天呐,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也能够见到传闻中的姜世子和云王!” 看热闹的大都是一些平民百姓,平日里只在酒楼和街坊邻居嘴里听说过武安侯姜世子的传闻,如今猝不及防亲眼见到本尊,惊讶又惊艳。 “姜世子果然如传闻一般温润如玉,那模样可真是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啊。” “云王也很俊美,且看起来好年轻啊,应该刚刚及冠吧?” 秦同光和乐映安也听到了这些声音,面露震惊之色,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时和云暄。 “竟然是武安侯姜世子和云王。”秦同光咽了咽口水。 乐映安拍拍胸脯,有些胆战心惊地问秦同光:“同光哥哥,武安侯姜世子和云王哪个身份高一些?” 秦同光道:“自然是云王的身份要高一些。” 乐映安松口气。 秦同光又道:“不过姜世子及冠后就会继承侯爵,届时就同云王身份一样高了。” 乐映安的心又提了起来,惴惴不安道:“完蛋了,同光哥哥,我们好像得罪了姜世子,他要是报复我们怎么办?” 秦同光微微迟疑:“据我所知,姜世子是一个十分温柔良善之人,他应当不会介意我们与他争抢堂灯的行为。” 乐映安自然也听说过姜世子的传闻,可她现在看着姜时对郁檀琦温柔在意的模样,实在担心。 “那是传闻,不一定可信,万一他要是猜谜输给了云王,在未婚妻面前丢了脸,把气撒在我们身上可如何是好?” 她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秦同光也开始愁眉苦脸起来。 乐映安欲哭无泪道:“我现在说不想要堂灯了,让他们不要比试还来得及吗?” 她虽然娇纵,却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敛起自己的脾气。 得罪权贵的下场不是他们两个商户之家能够承受的起的。 秦同光看着姜时和云姝,苦笑着摇头:“肯定是不行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众人的议论声中,姜时和云暄的比试正式开始。 店家拿起第一张谜条朗声道:“这是郑谷的诗,移舟水溅差差绿,倚槛风摆柄柄香。多谢浣纱人未折,雨中留得盖鸳鸯。猜一植物。” 姜时略微思索后便开口道:“荷叶。” “姜公子猜对一个灯谜,记一分。” 开门红。 郁檀琦眉眼弯弯,为姜时感到高兴。 云暄看了姜世子一眼,又看向郁檀琦。 少女眉眼弯弯,笑得很是甜美开心。 云暄抿紧唇,微微垂眸。 店家拿起第二张谜条:“望断南飞雁,猜一日常用语。” 第145章 艳羡 “久仰。” “久仰。” 姜时和云暄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姜时弯了弯唇,一脸温和。 云暄眸光微闪,也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表面上看着,两人的关系似乎还不错,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氛围。 店家道:“二位公子同时猜出,那便都记一分。” 一旁的伙计给两人都记了一分。 一百个灯笼看起来很多,普通人猜一个灯谜可能要绞尽脑汁地想,但是对于姜时和云暄来说,几个呼吸间便可以猜出谜底。 二人的猜谜速度快得众人咋舌。 店家刚说一个灯谜,周围的人还在想谜题讲的是什么,姜时或者云暄就已经说出谜底。 围观的人当中多了几个权贵子弟,他们忽然想起来:“云王并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没想到文采竟然也如此斐然。” “是啊,这些灯谜可大都是诗词歌赋,不喜读书的人,根本未曾听过。” “姜世子也不遑多让,他也考中了秀才,听说会参加下一届科考呢。” “云王为何不参加科考呢?以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学识,至少也能和姜世子一样,考中秀才吧?” “秀才都低估了,至少得是举人,说不定还能够考中进士呢。” “云王今年好像二十三还是二十四了吧?还没成亲呢,不知道他最后会娶一位怎样的王妃。” “肯定和姜世子的未婚妻一样,不仅门当户对,容貌仪态也要清丽脱俗,这样才配得上云王。” 郁檀琦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回想起原着剧情。 云王最后是娶了王妃的,不过那是他被男主逼得走投无路,想要借岳家的势力东山再起,对算计而来的王妃并没有一点感情,甚至最后还拿王妃来当诱饵,自己逃了,设计想将王妃和男主一起葬于火海。 原着的大反派云王真的冷漠无情,明明可以说是坏的彻底,却又将唯一一点温情给了嫡亲的妹妹。 他最后依旧不甘,却也不得不接受成王败寇的结局。 临死之前,他癫狂大笑对男主说:“你忠心皇室,以为高瑞是个明君,可曾想过你如今权倾朝野,他高瑞如何忌惮你,你会不会变成第二个云王?” 男主淡然道:“自古功高盖主,成王败寇。我吸取了你的教训,自然不会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 “那我便在九泉之下等着你,看你最终是何下场!” 云暄拔剑自刎后,男主看着他的尸体沉默许久后,还是让人给他下葬。 男主自然知道云暄为何会反,云家世代所遭遇的不公,足以让后人愤满怨恨,以推翻高氏王朝为最终目标。 但自古以来,打仗都会劳民伤财,受苦受难的都是黎民百姓。 男主不想看到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高瑞的确是一个好皇帝,所以他选择辅佐高瑞,和云暄站在对立面。 云家世代为了谋权篡位不择手段,云暄的爹娘害死了男主的爹娘,男主不可能会和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合作。 没有绝对的谁对谁错,两人的出身就决定了彼此注定站在对立面。 两人互相欣赏,也互相忌惮。 郁檀琦看了一眼云暄。 这一次的剧情发生些许改变,姜时提前展露锋芒,云暄也提前对姜时动了杀意。 她有些忐忑,希望最终结局一定还是原着的结局,云暄终究不会赢过姜世子。 云暄若有所感,抬眸看向郁檀琦。 郁檀琦立马看向姜时。 青衣少女眼眸清澈,认真专注的目光落在姜时身上,似乎从未移开过视线。 云暄盯着郁檀琦看了一会儿,在姜时微微蹙眉看过来后,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 “姜世子的未婚妻对你果真是情深意重,让人艳羡。” “灯谜已经猜出近一半,我领先王爷三分,王爷还是专心猜谜比较好。” 姜时神情依旧温和,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云暄,透着些许警告的意味。 云暄勾唇:“我也很喜欢这盏灯,自然会全力以赴,将奖品赢下。” 姜时听到这话眉头微蹙,他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乐映安有些扭捏地走到郁檀琦身边,“我不知道你竟然是姜世子的未婚妻,刚刚多有得罪,还请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不管最终比试如何,我都不会再跟你抢这盏堂灯了。” 郁檀琦看向她温和一笑:“你不用因为顾忌我们的身份,按照规矩来就是,我未婚夫输了,堂灯自然就是你们的,我们并不是输不起的人。” 少女眼眸清凌凌的,像是璀璨明亮的星空。 乐映安自然也听说过姜世子的未婚妻的事情,这是一位来自世家大族的贵女,不仅出身高贵,相貌更是出众,只是身子不好,同姜世子一样需要用珍贵药材养身。 只是她现在看来,郁姑娘同姜世子并不像传闻那般是一对同样娇弱美丽的未婚夫妻。 姜世子身姿挺拔如玉,郁姑娘唇红齿白美目盼兮,哪里有一丝病弱消瘦的模样?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乐映安夸赞道:“郁姑娘不愧是高门贵女,不仅容貌清丽无双,品行更是温柔端庄,是我狭隘了。” 乐映安原以为这些权贵子女都是心高气傲受不了一点委屈的人,还担心自己因此得罪郁檀琦和姜时会牵连家里人,害父亲的生意受损。 她有些心眼,怕郁檀琦只是表面笑着说没关系,犹豫过后还是开口说道:“姜世子和云王的比试一时半会儿出不了结果,不如我给郁姑娘讲个故事如何?” “你说吧,我听着。”郁檀琦没有拒绝。 “我曾经有一个小姐妹叫做蕴和,家里原本是传承了几十年的富商之家,因为蕴和同一个正三品京官的侄女抢一个首饰,蕴和银子多买了下来,结果没过多久,蕴和家里的生意就被当地官兵给恶意破坏,很快蕴和父亲负债累累,她还被迫嫁给了一个六十岁的四品官员做妾。 蕴和才十六岁,那个四品官员的嫡亲孙女儿都比蕴和大一岁,都还没出嫁呢。 我有心想帮蕴和,然而乐家和秦家都是普通富商,根本不认识权贵,也没能力和权贵对着干,只能时常给蕴和送些银子,希望她能够过得好一些。” 第146章 谜团 提起自己曾经的小姐妹,乐映安圆圆的脸上流露出哀伤痛惜的神色,眼里隐隐含有泪光。 “蕴和嫁给老头做妾之后,我只见过她一次面,没想到她竟然大变模样,一个十六岁如花似玉的姑娘,短短半年竟像是老了十余岁,成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可怜妇人。” 郁檀琦听得直蹙眉:“一个三品官员的侄女,竟然如此小气,只因为你的小姐妹抢了她的一个首饰,就如此害人?那个三品官员是谁?他的侄女又是谁?” 她最讨厌这种仗势欺人的人了。 如果是真的,那个叫做蕴和的姑娘多可怜? 或许蕴和真抢了三品官员侄女的首饰,可也是花了银子的,那个三品官员的侄女就算有气要发泄出来,也不应该毁了人家的一生。 乐映安见她气愤的神情不似作假,但仍然犹豫不决:“这……我不敢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她还能因为你对我说出她的名字而迫害你不成?” 少女粉白的小脸肃穆,明明身姿纤弱,乐映安却从她的身上看出了一丝让人心动的正义凛然。 她有些不可置信:“姑娘知道她的名字又能如何呢?难不成会帮蕴和逃离那个磋磨她的老头吗?” “如果你所说属实,我想我可以尽力一试。”或许是她过于圣母,得知有人遭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她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毕竟她如今的身份不是平民百姓,能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他人。 乐映安喜极而泣,连忙道:“我说的自然都是真的,没有半句假话!那个三品官员是顺天府尹邱斋,他的侄女是他弟弟的嫡女,叫做邱天鹅。蕴和嫁的那个老头是南阳知府温哲圣。” 她将这几个人的名字记得十分清楚,一是痛恨权贵仗势欺人,二是想要借此警告自己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够同蕴和一样一不小心就得罪权贵。 虽然好像并没有小心谨慎。 “顺天府尹邱斋?”郁檀琦眼角一跳,好家伙,没想到又是一个云暄的人。 顺天府尹是京官,原着中,顺天府尹邱斋最后也是被男主的手下查出贪污腐败欺男霸女结党营私的罪证,最后送上了断头台。 云暄是反派不干人事就算了,怎么他的手下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呢? 哪里像男主的属下,大理寺卿杜伯陵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正直的好人。 每次云暄的人出事,都是杜伯陵带人去抄家抓人。 原着中没有写顺天府尹邱斋的侄女邱天鹅迫害商户之女蕴和的事情,但和邱斋沾亲带故的人,八成不是好人,事情大概率是真的了。 “是的,不信姑娘可以派人去调查,蕴和姓曹,曹家原本住在京城近郊区,随便问近郊的一个人都知道曹家发生的事情。” 郁檀琦若有所思颔首,随即想起来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乐映安,姑娘可以叫我小名安安。”乐映安笑得很可爱,一点也看不出一开始娇蛮任性的模样。 秦同光在一旁看着她们,微微放下心来。 这位姜世子的未婚妻,应该和邱天鹅不是同一类人。 他看向姜时和云暄,想起传闻中姜世子和云王给人的形象,半信半疑。 云王似乎并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性子,他为何会以帮他们猜谜的理由同姜世子比试? 秦同光心头一跳,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不可思议的一点。 听说云王的嫡亲妹妹云姝郡主自小就喜欢姜世子,而姜世子已经有了未婚妻,云郡主似乎为此十分伤心,得了怪病,去年就离开了京城去江南养病。 云王是在为自己的嫡亲妹妹,所以才想要从姜世子面前行赢下灯谜的奖品吗? 虽然传闻不一定可信,但应该也能够信一分。 云王同姜世子应该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心平气和地相处。 众人心思各异,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估计第二日京城便又会流传起姜时和云暄的流言。 姜时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议论自己,他已经习惯了被人非议。 一百个灯谜已经猜出九十个,还剩最后十个。 这猜出的九十个灯谜二人最久思考不过半刻钟,一共猜出已经花去了小半个时辰。 两人直到现在依旧站着,脸上不露一丝疲态。 姜时得分四十六,云暄得分四十四。 两分之差,看似不多,然而姜时总是以微妙的速度快云暄一步。 云暄微微眯眸看着姜时,心中冷笑。 他果真还是小看了姜时。 不愧是武安侯之子。 郁檀琦站了没半刻钟,就让人拿来一张椅子坐下,她吃不了一点苦。 店家自然会备有几张椅子给贵人落座。 姜时和云暄都没有要椅子,两人年轻体壮,站的住。 郁檀琦身娇体弱可站不住。 当然,在外面,身为大家闺秀自然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即使是坐着,郁檀琦依旧挺直背脊。 乐映安后知后觉也连忙让人拿来一张椅子在郁檀琦旁边坐下,莫名想到,果然还是权贵会享受,永远累不着自己。 又猜出九个灯谜,云暄比姜时多得一分,即将追平两人的分数。 姜时现在总共高他一分。 云暄俊美的面容脸色淡漠,看不出情绪变化,只是偶尔看向姜时的眼神越发深幽。 店家喝了一口水后说道:“这是最后一个灯谜,是我开店以来还从未有人解开过的灯谜,若是二位公子当中有人解开此谜,不仅可以额外多记一分,我还会另外赠送一个奖品。” 若是其他人,已经兴奋开口问是什么奖品,然而面前两位气度不凡的贵公子神色平静无波,硬是没人开口问他。 店家暗叹不愧是权贵,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又怎么会好奇他一个平民百姓会送出什么好东西。 他也不多说,直接说出最后一个灯谜。 “黄娟幼妇,外孙齑臼。” 简简单单八个字,却听得众人一阵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郁檀琦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最后两个字是什么?她怎么没听懂? 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八个字猜的是什么?器具还是字词还是人名?” 店家无奈摇头:“我也不知,所以想请这二位公子能够答疑解惑,猜出这困扰了无数人多年的谜团。” 第147章 下蛊 “都不知道是猜什么,那随便说个字或词当做谜底不就可以了?”人群中有人如此说道。 立马有人反驳他:“既是猜谜,谜底肯定要与谜题有关联,怎么可能随便说个字词就能够当作谜底。” 那人道:“那你说这八个字猜的是什么?” “我猜应该是猜字。” “一个字还是两个字?” “万一是人名呢?幼妇外孙指的都是人。” 众人议论纷纷,谁说的都有道理。 郁檀琦看着姜时,少年凝眸深思,这个灯谜对他来说也有难度。 云暄也没有能够立刻猜出。 姜时看过很多书,他细想这八个字的含义。 黄娟为有颜色的丝绸。 幼妇指的是年轻女子。 外孙是女之子。 齑臼则是捣烂蒜苗的容器。 八个字,每两个字分别代表一种物和一类人,如何能够关联起来呢? 姜时设想,若是一个年轻的少女衣着鲜艳的丝绸在用齑臼捣烂蒜苗,这是猜人名,还是字词? 他并没有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样的一个人物故事。 所以应当不是猜人名。 那应当是猜字词。 黄娟,幼妇,外孙,齑臼。 只有八个字,两物两人,会是猜四个字吗? 一刻钟过去,姜时和云暄都没有猜出谜底,这是两人第一次沉默思虑这么长时间。 郁檀琦倒不是很紧张,姜时平日里一有时间就在看书,他又很聪明,还有龙傲天男主光环,肯定能够在云暄之前猜出这个灯谜。 乐映安开口问郁檀琦:“郁姑娘,你觉得谁能够猜出这最后一个灯谜?” 郁檀琦不假思索:“自然是世子。” “郁姑娘对姜世子很有信心。”乐映安笑了笑,看着姜时和云暄,不知道该期待谁猜出谜底好。 哪个都不是她能够得罪的人啊。 围观群众们也在竞相猜谜,有人猜了一个人名,有人猜了两个字,但店家对于他们猜出的谜底沉思后摇头,“你们猜的谜底都不符合谜题所说,二者之间并无关联。” 有人忍不住说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总不能你觉得是谜底就是谜底吧?” 这人一身粗布麻衣,身材臃肿,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模样。 他狐疑地看着店家,轻哼:“毕竟你们这些商人,为了赚取银子是不择手段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说不定你为了讨好谁,故意说他猜出来的谜底才是正确的。” 士农工商,商人在最底层,做生意的人不得不卑躬屈膝笑脸相迎,总是会被人看不起,被认为满身铜臭味,趋炎附势。 店家出门做生意久了,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对此神色未变,依旧好声好气道:“至今无解的谜底自然不是我觉得是就是,而是大家觉得是就是。” 他看了一圈众人,“刚刚那些回答,各位看官可觉得有符合谜题要求的谜底吗?” 众人齐齐摇头。 “没有。” 他们并不都是目不识丁的平民百姓,有考中秀才的书生,也有博学多识的权贵子女,就算猜不出谜底,也不可能没有辨别确认正确谜底的能力。 此时已是亥时五刻,夜已经很深了,但灯市依旧灯火通明,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京城是有宵禁的,但在重要节日时,会短暂取消宵禁,让人们可以通宵旦达地进行欢乐。 郁檀琦平常这个时候已经上床睡觉了,养成习惯的生物钟让她不禁捂唇打了个哈欠。 不只是她,乐映安也困了,此时正靠在秦同光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围观群众却十分兴奋,想要看到最终是谁猜得出这个难解的灯谜。 姜时若有所感,看向郁檀琦。 少女双手撑着脸颊,眼皮不住地往下拉,一副困极了的可怜模样。 姜时后知后觉时辰已经很晚了。 得快些猜出谜底。 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郁檀琦的衣裳上,是去年十二月新做的款式,用的是蜀地阆州生产的“阆茧”,剿出的“水丝”,丝细光润,织出的“重莲绫”。 忽然,他眸光微闪。 黄娟,有颜色的丝绸。 绫罗绸缎,都有共同的偏旁。 黄娟,有颜色的丝绸,便可组成一个“绝”字。 第一个字猜出来了,剩下的几个字便很好猜了。 姜时勾唇,温声道:“我想我知道谜底是什么了。” 云暄抬眸看向他,眉头紧蹙。 店家惊喜问道:“请问公子猜的谜底是什么?” “黄娟幼女,外孙齑臼,谜底便是绝妙好辞。” “绝妙好辞?” “为何是绝妙好词?”人群中有人发出疑问。 姜时温声解答:“黄娟为有颜色的丝绸,即是‘绝’字。幼妇,年轻的姑娘,即少女,为“妙”字。外孙,女之子,合为“好”字。齑臼,捣烂蒜苗的容器,承受辛辣,便是‘辞’字。因此,谜底为‘绝妙好辞’。” 店家眼睛一亮,连忙鼓掌:“绝妙好辞,的确是绝妙好辞!没错,谜底就是绝妙好辞!” 他连连说了三个“绝妙好辞”,可见对这个谜底非常满意。 周围有人想要挑剔,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毕竟姜时的解答的确很有道理。 “原来是这个‘绝妙好辞’,姜世子果真聪颖,博学多识,连捣烂蒜苗的容器是什么都知道。”有人不禁夸赞道。 店家又道:“姜公子猜出最后的灯谜,得两分,以五十一分的分数赢得这场比试,可以拿走这盏‘宝盖索络联三聚七彩穗羊角灯’,并且我还会另外赠送一个奖品。” 比试的结果终于出来,人群中有人叫好,也有人唏嘘。 唏嘘的人都是站云暄这边,谁曾想他竟然会输给姜时。 “云王还年长姜世子几岁呢,怎么连个灯谜也猜不过他?” “真是让人失望。” “姜世子才回到国子监多久啊,就知道了这么多学识。云王不是也上过国子监吗?就算没参加过科考,也不应该输给姜世子啊。” 云暄听到这些人的冷嘲热讽,抿紧嘴唇,深深看了姜时一眼。 他今晚,可真是自取其辱,为他人做嫁衣。 放在背后的手,袖口下紧握成拳,神情依旧淡漠,看不出情绪喜怒。 姜时对上云暄的目光,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温和。 “恭喜你,赢下了比试。”云暄淡淡道。 “我也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抢先猜出谜底。”姜时依旧谦虚。 云暄不是很想在看到他这张脸,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告辞。” “告辞,慢走。” 云暄走后,郁檀琦才走到姜时身前,毫不吝啬地夸赞:“子安,你真厉害,竟然能够猜出‘绝妙好辞’的谜底。” 这脑子也太厉害了,一般人可想不到有颜色的丝绸是“绝”字。 姜时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含笑,“我也是看到檀琦身上的这身衣裳,才想到黄娟可以是‘绝’字。” 郁檀琦不解,低头看了看:“我的衣裳怎么了?” 绿色的,多好看啊。 她最喜欢绿色了。 姜时笑道:“檀琦这身衣裳是用阆州所产的‘重莲绫’所制,绫罗绸缎,四个字都有相同的偏旁,黄娟是有颜色的丝绸,我才猜出‘绝’字。” 郁檀琦不由得感叹:“你竟然连我的衣裳用什么布料制作的都看得出来,子安知道的这么多,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够能够猜出这般难解的灯谜。” 姜时唇角不禁上扬,她每次说话都能够说到他的心坎上,让他心脏一软,心情愉悦。 “还好没辜负檀琦的期待。”他抬眸看了眼天色,“时辰已经很晚了,我们快些回去歇息吧。” “好。” 姜时让丹青和丹画去拿赢回来的堂灯和店家另外送的奖品,他手中提着一盏宫灯,与郁檀琦步行走回武安侯府。 灯市上依旧人来人往,夜空烟火绚烂。 只是再美的烟火也会转瞬即逝,再明亮的地方,也会有阴暗的一面。 灯火阑珊处,云暄看着郁檀琦同姜时的背影。 他的身边出现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 昏暗不明的光线里,只能隐约看到少年戴着半边面具,遮住一半脸,露出的一半脸皮肤白皙,唇色殷红如血。 看着灯火通明处两人的身影,他古怪地笑了笑。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出来了,今晚人多,可是个好机会,要不要我帮你给他们下蛊,种几只蛊虫?” 轻快散漫的少年音带着让人心底发 寒的凉薄。 云暄微默,淡淡道:“不用。” “为何不用?”程溯微微偏着脑袋,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你靠近不了他。”云暄看着姜时,灯市上人很多,但少年始终能够护着身旁的少女,同周围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轻易触碰到他们的衣角。 程溯有些不满:“你为何笃定我靠近不了他?” “自小在各种暗杀中都能够安全成长的人,你凭什么认为他能够让一个陌生人轻易地触碰到自己?” 程溯一噎,随即想到:“既然他不行,他旁边的姑娘总行了吧?” 他勾唇,“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姜时很喜欢她,我给她下蛊,让她喜欢上你怎么样?” 云暄瞳孔微缩。 第148章 多余 郁檀琦和姜时的背影一同消失在眼前。 她看着姜时眉眼弯弯的模样却浮现在云暄的脑海中。 就连看向别人,也是微微含笑的模样,柔和甜美。 而在他面前,她总是低着头,一副怯懦的模样。 为什么呢? 云暄垂下眼睫,神情明灭不定,袖口下的手紧握成拳,筋骨凸起。 他并没有对她做什么。 亦或者,是姜时同她说了什么。 云暄的牙齿无意识地咬紧下唇上的软肉。 给她下蛊吗? 云暄见过种了蛊虫的人,他们大都双眼无神,犹如行尸走肉。 就算不是狠毒的蛊虫,也会把人变成一个可以牵线的傀儡,没有一丝人的生气。 苗疆的蛊毒,实在狠毒。 若郁檀琦变成了被蛊虫控制的傀儡,她还是她那? 他要这样一个她又有何用。 半晌,云暄低声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程溯微微挑眉,什么叫做多余的事? 云暄却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走进更阴暗的地方。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置身于黑暗中。 终有一天,他走出笼罩了他许久的黑暗,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之下。 不用再遮掩自身。 …… 第二日郁檀琦起来后,应管家来问她:“姑娘,你与世子昨晚带回来的那盏堂灯是要收起来,还是挂在何处?” 郁檀琦想了想:“挂起来吧,就挂在绿绮院的正厅堂的门口。” 应管家说好。 郁檀琦忽然又想到:“对了,我想拜托你帮我一个忙。” “姑娘尽管吩咐。” 郁檀琦便把昨晚乐映安同她说的事情简单给应管家讲了一遍,“你帮我查一下,是否真的有这样的事情。” 武安侯府不养闲人,别看应管家只是一个侯府管家,背地里可是帮姜时掌管着许多势力,其中就有能够查人查案的组织。 应管家第一次被未来的女主人拜托办事,格外兴奋,保证一定会尽快完成任务。 在姜时从国子监回府之前,他就查清楚了顺天府尹邱斋的底细,心一惊,这人背后的人可不简单啊。 于是应管家做了两份资料,一份是确定顺天府尹邱斋有个叫做邱天鹅的侄女仗势欺人的资料,送到郁檀琦的手上。 另一份资料则是详细写出邱斋的个人信息以及与幕后之主有关联的蛛丝马迹,等姜时回府再交给他。 写完两份资料后,应管家忽然想起药园里的于蓝。 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姑娘,因为郁姑娘心善,把她救了下来又带回来想给她一条生路。 结果最后她还是做了错事,见了抛弃她的负心男,身子里多了一条蛊虫。 现在于蓝被关在药园里,成为了许大夫钻研蛊虫的研究体。 应管家叹息一声,随即又十分自豪。 还是他家世子好,温柔良善又克己守礼,绝对不会做出负心汉会做的事情。 姜时傍晚回到侯府,郁檀琦一如往常一样上来迎接他,同他说起昨晚听到的事情。 “那个叫做蕴和的姑娘太可怜了,我想帮帮她。” 第149章 簪花 “好。”对于郁檀琦的请求,姜时向来不会拒绝。 且他同样也看不惯仗势欺人的行为。 而当姜时看到丹青送上来的一份十分详细的资料后,微微蹙眉,竟然又是云暄的人。 自从云姝被云暄送出京城后,姜时与云暄就已经彻底站在对立面。 云暄不再想着拉拢姜时,因为他知道,姜时已经不可能会归顺他。 得到不到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云暄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毁掉。 姜时重新回到国子监,云暄就让国子监的人针对他,试图让姜时的声名狼藉,却不曾想,大理寺卿杜伯陵竟然是姜时的人。 云暄为此还折损了许多人。 以往都是云暄主动对姜时出手,这一次,姜时掌握了主动权。 想起云暄看郁檀琦的眼神,姜时微微蹙眉。 这种未婚妻被觊觎的感觉,并不好。 他想他也得给云暄找些事情做,让他不要想着再惦记他的未婚妻。 …… 又一年二月,春寒料峭。京城里的花竞相绽放,万紫千红,美不胜收。 去年花朝节,姜时来到陈郡谢家,那是郁檀琦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少年鲜衣怒马,一身玄衣张扬肆意却又无比温柔。 而今年的花朝节,她已经在武安侯府,少年一身青衣清隽无双,看着她的眼眸温柔含笑,让人如沐春风,心旷神怡。 郁檀琦看着姜时身后的山茶花树旁,盛开的白山茶如雪般纯净,她心思微动,走上前摘了一朵白山茶,然后看向他。 “子安,你低下头来。” 姜时依言低下头来。 郁檀琦将山茶花别在他如绸缎般的墨发上,盈盈一笑,“鲜花配美人,真好看。” 姜时弯唇,一双狭长的黑眸温情脉脉,“檀琦喜欢就好。” 郁檀琦忽然想到:“新科状元都会戴有皇帝御赐的簪花游街,我看过璟表哥的簪花,听说又叫通草花,用通脱木制成,可以永不凋零,且栩栩如生,十分漂亮。” 谢璟被皇帝钦点为状元后,一同赏赐下来的还有一朵牡丹花模样的通草花,栩栩如生,郁檀琦见到过十分惊奇,谢璟还说要送给她,不过被她拒绝了。 姜时温声道:“通草木随处可见,檀琦若是喜欢,我可为你做你喜欢的通草花。” 郁檀琦惊讶地看着他:“你还会做通草花吗?” 姜时温柔笑道:“我可以学,应当不难。” “还是不了吧,你每日读书已经够辛苦了。” “读书怎么会辛苦,比起武将整日训练,读书是最轻松的。” “可是读书要动脑子,用脑过度身体也会很疲累。眼睛看书看久了也会不舒服,还容易伤眼。” 郁檀琦想起自己当年备战高考的时候,连兼职都辞了,生怕比别人少学习一天就会少一分。 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可却是最有希望的一条出路。 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适当休息就不会太累。” 姜时倒是不觉得读书会累,他自幼便在姜老夫人的教导下懂得劳逸结合,养成了良好的读书习惯,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就要出去走走,也从来不会在光线不好的地方看书。 一天十二时辰,每个时辰该做什么都安排得紧凑,他甚至还能够一心二用,在练武的时候背书。 外人见他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真信了他身子孱弱多病,实则藏在衣裳下的身子结实有力,郁檀琦亲身感受过。 同样读书十几年,比起同龄人,姜时文采体力都不输。 郁檀琦不由得说道:“下一届科考,你一定能够金榜题名。”也会有皇帝赏赐的状元簪花。 姜时看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中流光转动,“我定不会辜负檀琦的期待。” 郁檀琦移开视线,他的眼神太过勾人,她看得脸红心跳,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天真单纯的郁檀琦了。 “京城今日也有花朝节,檀琦想要出去看看吗?”姜时问道。 郁檀琦心思微动,然而想起上次上元灯节出门时碰到了云暄,又有些犹豫。 尽管最后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甚至还让姜时的名声宣扬了出去,后面还救了一个可怜的姑娘,但云暄因此又折损一个手下,郁檀琦觉得云暄现在肯定已经恨得牙齿痒。 她可没有忘记云暄现在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会下蛊的苗疆少年,她可不是女主,没有女主光环,万一不小心被种了蛊虫,死了可怎么办。 郁檀琦乱七八糟地想,说不定她死后就成了姜时的白月光,姜时日后会找一个和她相像的女人…… 呸呸呸,这是男频文,不是女频文,不应该会有白月光替身梗。 郁檀琦摇了摇头:“不了,今天外面人肯定很多,我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 姜时温声道:“那过几日我休沐,我们去郊外的庄子住几天如何?檀琦来京城快一年了,我还没有带你出去好好游玩过呢。” 他有些歉疚,怕她会觉得在他身边很闷。 “真的可以去郊外的庄子住几天吗?”郁檀琦有些心动。 她还挺想亲眼看看古代的山水田园风光。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姜时弯唇笑道。 郁檀琦以前在陈郡时,即使足不出户,也有许多姐妹陪着一起玩,不会觉得闷。 现在来到他身边,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几次出门,也是进宫,遇到康乐公夫人和四公主高娴月那样心怀不轨的人。 初二过后,高娴月一直想约郁檀琦出来,上元灯节、春日宴以及今日的花朝节,她都提前给郁檀琦送了请帖,郁檀琦全都拒绝。 虽然这样会让高娴月记恨她,但她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真傻白甜地赴约给别人陷害自己的机会。 好在高娴月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出公主,就算想对郁檀琦做什么,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想尽办法接近姜时。 上元灯节后,姜时博学多识的好名声迅速传遍整个京城,皇帝对姜时多加夸赞,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如今的姜时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孱弱多病的“草包世子”。 姜时初露锋芒,这样的势头下去,日后必定前程似锦,风光无限。 高娴月怎么能够放过他。 第150章 清誉 姜时每日酉时会从国子监出来,上武安侯府的马车。 这日马车走到半路被拦下。 “姜世子,我家小姐不小心脚崴了,可否麻烦姜世子帮忙送小姐回去?” 高娴月由贴身侍女紫雪搀扶着,双手轻轻搭在胸前,期待地看着马车。 二月末的京城依旧带着些许寒意,她的衣着却略显单薄,显得身形婀娜多姿,让人不禁想多看一眼。 这不是高娴月第一次在姜时回府的路上拦他。 姜时碍于礼节,不得不掀开帘子,从马车上下来。 “姜时的马车可暂时借给高小姐。” 青衣少年神情温和平静,宛如得道的高僧,没有一点世俗的贪欲,漆黑的长睫垂下,始终未曾抬眸看高娴月一眼。 高娴月暗暗咬牙,让紫雪扶着自己走近他,柔声道:“我脚崴了,身边又只有一个侍女,她力气不够,可否麻烦姜世子帮我上去马车?” 女子身上的幽香闯入呼吸,姜时微微蹙眉,后退一步,与高娴月保持礼貌疏离的距离。 “男女授受不亲,我不好帮高小姐,不过可以帮小姐请路人女子帮忙。” 说着,姜时转头看向路人,高娴月连忙说道:“只是让姜世子你同紫雪一起帮忙扶我上马车而已,又不是要做其他什么,何必多此一举叫一个路人女子过来。” 姜时温声道:“我有未婚妻,自然要同其他女子保持距离,还请号小姐见谅理解。” 高娴月脸色微僵,但很快便做好表情管理,弯唇笑道:“姜世子对檀琦如此小心在意,真是让人羡慕。只是檀琦看着也不像善妒之人,应当不会因为你扶我一下而生气吧?” 她暗戳戳地上眼药,想要姜时以为郁檀琦是一个小气善妒的姑娘。 然而姜时并不理会她的长篇大论,已经找好路人女子:“这位姑娘,麻烦你帮忙扶一下这位崴到脚的小姐上马车,这是谢礼。” 他拿出一个绿色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块价值一两的碎银递给这位路人女子。 路人女子眼睛一亮,连忙收下这笔不小的谢礼,笑道:“很荣幸能够帮上公子的忙。” 她只是平民妇人,并没有认出眼前模样格外俊俏的贵公子是谁,自然也不知道一旁脸色不太好看的漂亮姑娘是谁。 “姑娘,我力气大,我直接抱着你上马车吧。”女子走向高娴月,在她惊恐排斥的目光下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不,你快放开我,放我下来!” 高娴月从未被一个人如此对待过,还是一个低贱的平民女子,她手又黑又瘦,脏死了,谁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手了。 “放开我,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这可是她花了大价钱才从一个花魁那里买到的衣裳,怎么能够让一个女子先触碰到。 高娴月很是生气,却并不敢挣扎,因为这身特殊的衣裳稍微用力就会撕裂。 她原本计划是让姜时扶她上马车后,她再故意让他撕裂她的衣裳,然后顺势将他扑倒在马车上。 姜时是一个十分守规矩的人,只要让他看到了她的身子,他一定会对她负责。 就算他有未婚妻又如何,两人还没有成亲,她就能够抢在郁檀琦之前嫁给姜时。 高娴月自认为计划得很好,哪曾想姜时根本不按照她设想地走。 女子好声好气道:“请小姐放心,我是洗了手的,不会弄脏你的衣裳。” “你快放开我。”高娴月并不领情,声音尖细,听得人耳朵疼。 旁边的紫雪连忙上前分开她们:“你快松手吧,我家小姐不用你帮忙。” “这……”女子不得不放开高娴月,看向姜时,为难道,“公子,这位小姐并不愿让我帮她。” “无妨,你走吧,麻烦你了。”姜时温声道。 女子有些惊喜,怕他想起谢礼的事情,连忙迈开腿快步走人。 只是走远之后,她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他们。 只见那一身青衣挺拔如松的少年垂眸对衣着单薄的姑娘作揖行礼,似乎关系很是冷淡疏离。 “真奇怪,我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呢。不过那位小姐性格看起来并不好,和公子实在不般配。” 女子嘀咕了一声,想到平白得到的一两银子,心情很好地转身往前走。 管他们什么关系呢,权贵的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妙。 不过那个模样好看的少年真是温润如玉,出手也十分大方,怪不得会被姑娘缠上。 姜时声音平静温和:“高小姐的脚不是崴到了吗?为何不愿让人帮忙?” “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对我。”高娴月强忍怒气,故作可怜地看着姜时,“姜世子说男女授受不亲,那若是檀琦脚崴了,你也会让一个陌生女子将她抱着上马车吗?” “不会。” “为什么?你们虽然是未婚夫妻,可毕竟还没有成亲。” “因为檀琦是我的未婚妻,不是旁人。” “……” 高娴月险些被姜时简短平静却有力的话气得神情扭曲。 她深吸口气,脸上再次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没关系,不用世子帮我,我自己可以上马车。” 姜时微微颔首,“时候不早了,还请高小姐尽快上马车。” 高娴月心里有气,并没有注意到姜时的不对劲,假模假样地让紫雪扶着她上了马车。 她坐在马车里面,正等着姜时上来,却看到面前帘子始终没有拉开,姜时的声音却传来。 “你送高小姐回去,我自己步行回府。” “是。”车夫应道。 什么? 高娴月连忙掀开帘子,“你不上来吗?” 姜时道:“武安侯府与皇宫不在同一个方向,我着急回府,就不坐马车了。” “步行哪有马跑得快,世子既然着急回府,更应该坐马车才是。” 姜时不上来,她上他的马车又有什么用? “男女授受不亲,姜时不敢与小姐同坐一辆马车,以免损害小姐清誉。” “只是坐同一辆马车而已,事出有因,又不是单独相处,姜世子不必顾虑太多。” 第151章 吃醋 姜时垂眸,温声道:“我还要去五芳斋买点心,时辰不早了,去晚了就买不到未婚妻喜欢吃的点心,姜时告退。” 他拱手行礼,不等高娴月再次开口,转身就走。 高娴月气得用力一拽帘子,险些将轻柔的纱罗扯裂。 紫雪站在马车外面用眼神询问高娴月接下来该怎么办。 高娴月深吸口气,指尖用力掐紧掌心,“你上来吧。” 大庭广众之下,她自然不能发作自己的公主脾气。 姜时的确难搞。 怪不得云姝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年都没有将他拿下。 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郎,竟然如此沉稳老成,真不愧是武安侯夫妇的孩子。 高娴月很快冷静下来,虽然姜时人走了,但他的马车留了下来。 她得想想其他办法和他扯上关系。 紫雪上马车后,车夫说道:“还请贵人坐好,奴才要驾车了。” 代表着武安侯府的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跑去。 平民百姓不一定认得这是哪位贵人的马车,但权贵绝对能够认出来。 高娴月时不时掀开帘子看向外面,“不经意”对上一位贵女震惊的眼神时,又连忙放下帘子。 她勾唇,一脸势在必得。 就算姜时守身如玉洁身自好,但流言可畏,他能够堵的住悠悠众口吗? 在马车快到宫门口时,高娴月忽然出声道:“就在这里停下吧。” 此处是皇城,住的人不是宗室就是皇亲国戚,平民根本不能轻易走进。 武安侯府的马车出现在路上,立马吸引了不少贵女的注意力,纷纷出来想要多看几眼姜世子的盛世美颜。 然而她们不曾想,从武安侯府马车上下来的人却是高娴月。 高娴月由紫雪扶着下了马车,对着马车放下的帘子盈盈一拜,笑容满面道:“多谢姜世子送我回宫,天快黑了,姜世子也快些回府吧。” 车夫一脸莫名其妙,他家世子又不在马车上,正想说什么,高娴月已经转身往宫门口走去。 车夫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想着回去得禀告世子。 高娴月的声音不是很大,能够听到的只有周围的两户人家,但看她的言行举止不免会让人以为她是对马车里面的姜世子行礼道谢。 听到高娴月说话的慎郡王嫡女高淑雅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气得攥紧手帕,“她高娴月凭什么能够上姜世子的马车?就连当初的云姝都没有上过姜世子的马车!” 另一边的长公主之女甄幼珊同样羡慕嫉妒恨道:“坏了,还真让高娴月和姜时扯上关系了!姜世子不可能真的会看上高娴月吧?” 她们都很不满高娴月能够坐上姜时的马车。 高淑雅愤愤道:“高娴月根本比不上云姝,凭什么姜时对她比对云姝好?” 而甄幼珊却忽然想到:“不对啊,姜世子向来克己守礼,是最守规矩的人,不可能在送高娴月回宫的时候不下马车,该不会马车里面其实没有人吧?” 两人都听到了高娴月说的话,然而一个越想越气,一个却越想越不对劲。 自新年过后,高娴月经常出宫,不少人看到她总是会出现在国子监附近,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她是在故意和姜时制造偶遇。 高娴月的行为让很多人都十分诧异,不敢相信这个以往看都不会多看姜时一眼的四公主,如今竟然会主动接近姜时。 上一个像她这样想方设法靠近姜时的是云郡主,去年下半年离开了京城。 京城权贵人人皆知四公主高娴月同云郡主云姝不合,见面必吵架。 甄幼珊若有所思:“高娴月突然接近姜世子,是为了趁云姝不在京城故意气她,还是另有所图呢?” …… 姜时步行回到武安侯府时,已是酉时六刻,比以往晚了三刻钟,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郁檀琦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终于看到那抹青色的身影时,连忙跑上前去迎接。 “你怎么才回来啊!”郁檀琦眼睛紧张地上下打量姜时,“你的马车呢?怎么是自己走回来的?” 姜时看着她紧张担忧的神情,眉眼柔和,温柔的声音带着歉意道:“抱歉,让檀琦担心了。我的马车借给了四公主,回来的路上想着有些日子没有给你带五芳斋的点心,便又去五芳斋买了你爱吃的点心。” 他抬起拿着五芳斋特有的食盒的右手, 郁檀琦松了口气:“没有意外就好。” 随即想到高娴月,她微微蹙眉,“怎么又是她?你这些日子都碰到她好几次了吧?她怎么借走你的马车的?” 姜时每次碰到高娴月,回来都会同郁檀琦说。 不知为何,看着郁檀琦不悦的反应,姜时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隐秘的欢喜。 她会因为旁的女子接近他而感到不悦,定是因为喜欢他。 他弯了弯唇说道:“四公主说她脚崴了,想借我的马车送她回宫,我便借给了她,自己步行回来。” 姜时没有说高娴月想要同他坐一辆马车,但他不说郁檀琦也能够猜到。 她轻哼:“果然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如此频繁地找你,真不怕别人议论吗?或者说,她巴不得别人议论你们。” 姜时自然也想到了,只是以他的教养让他不好对一个姑娘家下手,且高娴月还是皇室公主,不看僧面看佛面。 若是以前,姜时并不在意别人怎么非议他,然而现在,看着面前少女紧蹙的秀眉,他心脏一软,不能够再像以前那样任由流言蜚语污蔑他。 “檀琦放心,我从未多看四公主一眼,若京城仍有流言蜚语,我定会找出幕后黑手,严惩不贷。” “你最好也小心些四公主,谁知道她靠近你是想干什么呢?万一你要是不小心中计了可就不好了。” 郁檀琦想起原着中高娴月可比云姝狠多了,各种明示暗示引诱不成,最后可是直接下药想要上姜时的床。 尽管最后失败了,但是郁檀琦一想到高娴月有这个心思,就难免不安。 她看着姜时认真说道:“你碰到她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我怕她伤害到你。” 姜时不禁弯唇,清隽的眉眼温柔得不可思议。 “檀琦这是吃醋了吗?” 第152章 小咪 “不,我是担心她会伤害你。”郁檀琦下意识摇头否认,“你与她相识很早,然而她现在才主动接近你,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这很难不让人起疑,不是吗?” 那双清澈圆润的眼眸目光却有些闪躲。 “是的。”姜时笑了笑,很体贴地没有再继续追问,“天黑了,我们别站在门口了,走吧。今天晚上吃的是什么?” “白龙曜,小天酥,鲜蘑菜心和香苏汤。” 白龙曜其实就是反复捶打的里脊肉做成,小天酥是鹿肉鸡肉一起炒。 华国人自古以来就很会吃,菜谱和史书一样可以流传下去。 用完晚膳后,姜时说道:“明日我休沐,我们去郊外的庄子吧,可以多住几天,我向夫子请了六日假。” 万晋国的国子监每九日休一日。 姜时休沐一日又请六日假,加起来可以休七日。 郁檀琦惊讶地看着他:“怎么请这么多天假?夫子竟然也同意了?” 她以前上学时请半天假班主任都会问东问西。 姜时弯唇,温声道:“四公主这些日子总是以各种理由偶遇我,我不堪其扰,便向夫子请假,夫子理解体谅我,所以便应允了。” 这是他这段时间任由高娴月想方设法“偶遇”他的目的之一。 郁檀琦眨了眨大眼睛,问道:“那要是她追到庄子来怎么办?” “她不会追来的。”姜时十分笃定。 不只是高娴月不会追来,云暄也不会,任何人都不能够来打扰他和她。 “明日我们从偏门离开,不坐代表武安侯府的马车。” 想到高娴月今日坐了武安侯府的马车,姜时决定以后都不会再坐这辆马车。 “那就坐我的马车吧。”郁檀琦来的时候带了三辆华丽的马车。 在古代,马车就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车,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好。”姜时没有拒绝,“要出去七日,需要准备好些东西,我帮你一起收拾东西吧。” 女子需要用到的东西比男子要多些。 “不用啦,有琳琅她们收拾就可以了,你去收拾你自己的东西吧。”郁檀琦连忙摆手。 “那我收拾好了再来绿绮院找你。”姜时没有坚持。 “嗯,拜拜。” 她眉眼弯弯,朝他挥了挥手。 两人每次分别,她都会说“拜拜”,并对他挥手。 他因此知道“拜拜”和挥手是分开的意思,却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她这样,心里莫名都有些怅然若失。 她真的,和别的姑娘都不太一样。 无论从哪方面都是。 姜时微微抿唇,敛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流光,也伸手挥了挥,轻声笑道:“拜拜。” 回到韶光院,车夫过来禀告高娴月下马车后的怪异言行。 姜时神情平静,眸光却微凉。 “公主这样损害我的清誉,我有些不悦呢。”少年的声音依旧轻柔,却透着一股些许让人心悸的压迫。 车夫低头,不敢说话。 内心却在想,世子是不是用错词了?清誉? 虽说男子也有清誉,但用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似乎有些怪异。 男子被女子缠上,世人只会夸男子优秀,却会斥责女子不矜持。 而女子被男子缠上,女子会被斥责不知廉耻,男子却是一往情深。 世道就是如此不公。 “子不教,父之过。我不得不去找陛下和淑妃了。”姜时轻叹。 除夕宫宴那天晚上的“刺客”突然“自杀”,幕后黑手的线索看似断了,然而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姜时的人自然有办法找出蛛丝马迹。 这件事情看似同云暄无关,然而姜时的人依旧找到了他的人留下的痕迹。 前几日,姜时便知道是云暄借晏卿玉之口,让高娴月找上康乐公夫人。 高娴月让康乐公夫人找一个无赖男子带入后宫,想毁掉郁檀琦的清白。 而这个无赖男子其实是云暄手下的杀手。 姜时知道高娴月的恶毒心思后,便已经对她动了杀意。 只是一国公主自然不可能轻易伏诛,有损皇家颜面,皇帝就算知道了,也会为她遮掩,最大的处罚也许只是送去寺庙禁足终身。 这样的处罚太轻了。 高娴月心机狠毒,姜时不能容忍一个险些害郁檀琦的人好好地存活在世上。 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 害人终害己。 云暄他暂时动不了,但一个公主还是能够惩治。 只是这些肮脏不堪的事情,他不会让檀琦知晓,免得脏了她的耳。 “过些日子,让人把马车拆了,就说是坏了,再重新做一辆马车出来。”姜时淡淡道。 “是。” 这个过些日子,自然是等姜时从京郊的庄子回来后。 “你下去吧。” “是。” 车夫离开后,姜时写下一封信给丹青:“交给大皇子。” “是。” 丹青离开后,姜时看向窗外。 “喵~” 姜时微微一怔,顺着声音望去,黄花梨猫窝上,一只白色的小猫软软地躺着,露出白嫩的肚皮,一双圆润可爱的猫眼直直地看着他。 这是郁檀琦送他的生辰礼,因为是雄猫,又是白毛,他原本想给它取名“白玉”,但知道郁檀琦给自己买的狗则叫做“大福”后,他便立马给它改了名字,叫做“小白”。 郁檀琦知道后笑了:“小白听起来像一只狗的名字。” 姜时问:“那檀琦帮我想一个名字吧。” 郁檀琦以为他不会取名字,但她也不怎么会取名字,绞尽脑汁后只想到一个名字。 “要不叫做小咪?猫咪的咪。” “好,就叫小咪。” 于是“白玉”就变成了“小咪”。 而现在小咪见他看了过来,又高兴地“喵”了一声,似乎是在邀请他过来摸它的肚皮。 姜时看着它,不由得想到了躺在床上的郁檀琦的模样。 她肩膀受伤不能下床时,也是这般软软地躺在床上,露出一半雪白纤细的肩膀。 姜时走到猫窝前,伸手轻轻碰了碰它柔软的肚皮。 “你是一只雄猫,怎么可以撒娇?” 少年垂下纤长浓密的乌睫,一本正经地说教。 “喵?”小咪歪了歪小巧可爱的满脑袋。 第153章 吸猫 翌日一早,郁檀琦和姜时就上了一辆低调但不失奢华的马车,从偏门离开武安侯府,往京郊的方向驶去。 马车内可以并排坐六个人,也可以竖排坐十个人,比起二十一世纪的汽车还要宽敞舒适,唯一的缺点是跑得没有汽车快,也没有空调。 但有这样奢华的马车的人,自然也不缺冰块和炭火,马车内香气盈盈,平坦如在室内。 郁檀琦怀里抱着一只毛有些长的小狗,也就是“大福”,属于西施犬。 郁檀琦在二十一世纪时见过有人养西施犬,给它们扎头发绑蝴蝶结穿小裙子,感觉像是养娃娃一样,很有意思,所以在给姜时买猫的时候也给自己买了一只西施犬。 “大福”听起来像是只雄狗,其实是只雌狗,毕竟男孩子不好绑蝴蝶结。 大福和小咪差不多大,都只有三个多月,正是模样最可爱的时候,郁檀琦走哪儿都抱着大福,这次去京郊的庄子玩儿自然也要带着。 她带着狗,姜时就带着猫。 只不过小咪没有大福的待遇,此刻正趴在它专用的黄花梨猫窝上。 “喵。”小咪轻声控诉,圆润的猫眼湿漉漉的,可爱极了。 郁檀琦被萌到了,把大福放到姜时的膝上:“子安,你帮我抱着大福。” 可怜的小咪,你的主人不抱你,我来抱你。 姜时不在侯府的时候,小咪都是郁檀琦帮忙带着。 嗯?怎么感觉这话奇奇怪怪的? 好像奶奶带孙子一样。 郁檀琦轻柔地抱起小咪,三个月的幼猫又小又软,她没忍住用脸颊蹭了蹭它的小脑袋,一脸满足地吸猫。 果然猫狗都是治愈天使,抱着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感觉人生都圆满了呢。 姜时看着郁檀琦抱着小咪爱不释手的模样,低头看向大福。 大福比小咪要安静许多,不会随便叫唤,认得姜时身上的味道,十分乖巧地待在他的大腿上。 姜时并不喜欢和这样的东西亲近,所以不常吸猫,更不会撸狗。 他记得大福是一只雌狗,尽管物种不同,他也没有伸手抱住它,只是任由它趴在自己的大腿上,充当临时狗窝。 郁檀琦此时开口道:“小咪真的好可爱啊,子安你怎么忍得住不亲它呢?” 姜时看向她,少女眼眸亮晶晶的,脸上的笑容甜美灿烂,像是春日里缓缓绽放的花骨朵,无比惹人怜爱。 他心脏一软,眉眼温柔缱绻。 不,她才可爱。 他费了好大的劲,用一直坚守的礼仪规矩压制自己,才忍住了想要亲她的冲动。 少年低声道:“它没有你可爱。” 郁檀琦沉迷于吸猫,白嫩的脸颊上是兴奋满足的红晕,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听到他的夸赞就会害羞脸红。 姜时的目光停留在她嫣红的脸颊上,无声叹息。 这一刻,他忽然很羡慕被她抱着亲的小咪。 她都没有这么主动地抱过他,也没有这样亲过他。 只是它是一只雄猫。 姜时眼眸有些幽深。 小咪忽然叫了一声,两只前爪轻轻抱住郁檀琦的脖颈。 …… 马车行驶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后,终于来到了姜时在京郊的一个庄子。 庄子很大,山清水秀,麦苗翠绿。 一对中年夫妇带着八个下人前来迎接,很体贴地自我介绍。 “见过世子,郁姑娘,小人陈漠,是庄子的管家,这是小人的娘子刘氏。” “刘氏见过世子,郁姑娘。” 郁檀琦听到“陈漠”的名字,瞳孔微缩,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 男子生得高大魁梧,脸上留着一圈胡子,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尽管已经步入中年,眉眼轮廓之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容颜。 陈漠,原名司诚,原着中武安侯姜楚的一个得力干将,在姜楚死后改名陈漠。 原着中陈漠一直在乡下养精蓄锐,没想到会在这个庄子里。 陈漠有个儿子比男主小三岁,也改姓陈,叫做陈司,后来也成为了男主的得力干将,跟着他一起上阵杀敌。 郁檀琦仔细看了看后面跪着的一堆人,并没有看到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 庄子里的奴仆都是签了死契的下人,自然知道主家是谁,齐齐跪着迎接。 “你们都起来吧。”姜时温声道。 “谢世子。” 刘氏说道:“主屋日日都有人打扫,世子和郁姑娘可以先将行李放入屋中。” 姜时看着郁檀琦温柔道:“我们先将屋子收拾出来,然后再用午膳,小憩一会儿后再出去看看,檀琦觉得如何?” 郁檀琦乖巧点头:“好,听你的。” 温暖明媚的阳光下,少女脸颊白嫩,眼眸清澈,一身青衣清新淡雅,看起来文静又可爱。 陈漠和刘氏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早就听说小世子亲自接了自己的未婚妻郁姑娘来到京城,已经住在了一起,今日亲眼一见,郁姑娘如传言所说,是一个文秀漂亮的姑娘。 眉眼弯弯笑得很可爱,看得人心生欢喜。 少年少女都是一身青衣,如出一辙的柔软气质看起来般配极了。 刘氏看着郁檀琦的眼神中多了一分喜爱,弯腰敬重地道:“郁姑娘,奴婢带你去房间吧。” 姜时说道:“我们一起。” “请世子和郁姑娘跟奴婢来。” 庄子的主屋有两间,正好一人一间。 刘氏想帮着给郁檀琦摆放行李时才看到身后好几个大箱子,有些惊讶:“这些是姑娘和世子的行李吗?” 郁檀琦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不,这都是我一个人的。” 姜时就两个大箱子,一个装衣裳被褥,一个装书本笔墨。 而她有六个箱子,两个装衣裳用品,一个装首饰,一个装零嘴,一个装被褥,还有一个空的箱子留着装东西回去。 乍一看六个箱子好像很多,但对于一个贵女来说,哪怕只出行几日,只有这几个箱子也已经算少了。 一般贵女出行都是十个箱子起步,要带的东西可多了,连帐篷都带上了,以免发生意外。 而刘氏出身平民,从未伺候过千金小姐,年轻时跟着相公陈漠随军,习惯了所有人都是简单的行李,所以并不知道高门贵女只是出行几日都要带几个箱子的行李。 第154章 心肝颤 但刘氏并不会因为郁檀琦的行李太多而对她有所偏见,她只是觉得像郁姑娘这般金贵的千金小姐,就该如此精致奢华。 刘氏道:“奴婢帮姑娘摆放行李吧。” 郁檀琦摇头婉拒:“不用啦,让我的丫环们摆放行李就好了,这是她们的职责。” “那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 “嗯,我会的。” “姑娘午膳想吃什么?” 郁檀琦想了想,看向姜时:“子安,你午膳想吃什么?” 姜时温声道:“你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他没有口腹之欲,向来都是郁檀琦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郁檀琦知道他大概率会这么回答,但还是要问一下,这叫尊重他人意愿。 万一哪天姜时会有自己想吃的菜呢。 郁檀琦看向刘氏,轻声问道:“刘妈妈,你们这里有什么食材呢?” 刘氏想了想道:“鸡鸭鱼肉这些荤菜都有,素菜有荠菜、韭菜、白蒿、豌豆……” 她很实诚,几乎把庄子里的食材名字都报了一遍。 郁檀琦便随便挑了一个素菜和两个简单的荤菜,依旧是三菜一汤。 来庄子的第一天,她没让自己带来的厨子做菜,得给庄子里的下人一个表现的机会。 刘氏点头:“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的人做午膳。” 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姜时,犹豫了一下,还是福身行礼:“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她给了陈漠一个眼神,让他跟她一起离开房间。 陈漠犹豫了一下,特意看了姜时一眼,然后才行礼出声告退。 屋子里很快只剩下郁檀琦几人。 琳琅和桃华以及丹画一起打开箱子,准备先铺床。 郁檀琦看着姜时:“子安,你也去你的屋子铺床吧,我这里整理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她的东西只拿出一半摆出来也要费一番功夫。 姜时微微颔首:“好,那我先走了,我的屋子就在你的隔壁。” “就在隔壁吗?”郁檀琦有些惊讶。 “嗯,你觉得不好吗?” 少年微微抿唇,黑眸有些忐忑,似乎她说不好的话,他就会流露出失落的神情。 郁檀琦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有点惊讶,我从未与人住得如此近。” 她也有些忐忑,看向屋子的墙壁,木墙隔音效果好吗? 虽然她没有说梦话的能力,但万一要是踢被子磨牙呢?这样不雅的声音被他听到了多不好意思啊。 姜时微微弯唇,温声说道:“我也从未与人住得如此近,但我想我很快就会习惯,毕竟我们是未婚夫妻。” 少年白皙的脸颊覆上一层浅浅的粉色,他鲜少有这般模样,视觉上的惊艳冲击让郁檀琦心肝一颤,只觉得他脸红起来真是好看得要命。 未婚夫妻四个字从他殷红的双唇中吐出,温柔又缱绻,让人听得耳根子都酥软了。 她下意识捂住心口,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不再去看他,故作镇定道:“好了,你快回你的屋子去吧。” 再站在她的面前笑得这么好看,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和行为了。 姜时轻笑一声,他知道她喜欢看他的这张脸,特别是他脸红时的模样。 食色性也。 他也格外喜欢她害羞的模样。 只是小姑娘脸皮薄,只有醉酒时才会大胆一些。 想起郁檀琦唯一一次醉酒时的模样,姜时眸光闪烁,喉咙滚了滚。 到底没有再继续引诱她,否则最后隐忍难受的只能是他。 男子总比女子要火气旺些。 姜时以往用冷水沐浴是为了锻炼体能,现在却多了一个目的,那就是降火解热。 年轻火热的少年,日日看着心仪的少女,很难不躁动,好在他还能忍。 …… 用过午膳,郁檀琦和姜时一起在庄子里游走。 因为是京郊的庄子而不是京城的宅院,走出房屋,入眼的便是广阔无垠的平原,平坦而广阔,像一个硕大无比的墨绿色的大翡翠圆盘。 田野里的麦苗翠绿,欣欣向荣,生机勃勃。桑树抽出了新芽,像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偶尔能够看到有人在其中忙碌。 “大自然的颜色真养眼啊。”郁檀琦感叹。 绿色果然是最治愈的颜色。 蓝天,青山,绿叶,多美好漂亮的颜色。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人冠上了污名,变成了象征着爱情被破坏的颜色。 姜时看着远处的青山,赞同颔首:“嗯,多看看远处风光,可以让人心情舒畅。” 姜时从来都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书生,每次看书写字久了,都会抬头看向窗外,或者是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他对郁檀琦没有这么严格的要求,但也会偶尔把她从美人榻上拉起来,去外面走动,看看花看看树。 不然整日待在屋子里不动弹,身子骨越发惫懒,就会变得虚弱,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 大福和小咪被放在了地上,一只欢快地摇着小尾巴往草地上跑去,另一只则跳到矮墙上扑花。 矮墙上种着大片枝繁叶茂的蔷薇花,粉白色的花朵一簇簇地挂在枝头。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蔷薇花香,甜香馥郁。 小咪仰起小脑袋看着面前对它来说硕大的花朵,张开小嘴咬了一枝头,弄得枝叶簌簌地响,些许青绿的叶子落了下来。 小咪的牙齿太小,没什么力气,并没有咬掉花朵,于是它又用小脑袋蹭了蹭蔷薇花,一只猫玩的不亦乐乎。 白玉般的小身子隐藏在花叶间,像是白云,又像是一团雪。 郁檀琦看得有趣,暗暗可惜没有摄像机,不然就可以把这一幕录下来。 “汪汪。”耳边忽然响起大福糯糯的叫唤声音。 郁檀琦低头,看到大福狗嘴里叼着一朵红色的小花,冲着她欢快地摇着小尾巴。 她不禁莞尔,脑海中浮现一只叼着红玫瑰的狗头。 哈哈哈。 不过还是小狗的大福叼着小花就可爱多了。 “是给我的吗?”她弯腰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大福的狗头。 “汪汪。”大福狗尾巴摇晃得更加欢快。 “谢谢大福。”她有些惊喜,伸手接过只有她两节拇指大小的红色小花。 “汪汪。”大福叫了一声,又跑向了开满小花的草地。 姜时看着郁檀琦,少女眉眼弯弯,神情惊喜。 他若有所思。 第155章 种花 应该很少会有女孩子不喜欢花。 且大多数人在收到别人送来的花的第一反应都是惊喜。 特别是收到一只小狗送来的花。 郁檀琦看着手中的红色小花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大福送的花,我要把它做成书签好好保存起来。” 姜时温声道:“我帮你把它做成书签。” “好,谢谢子安。”郁檀琦现在并不意外姜时连书签也会做,她现在都觉得他无所不能。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 她悄悄看了他一眼。 少年容颜绝色,性情温柔,气质矜贵,文武双全,似乎什么都会。 比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还要俊美强大。 不,他还是有不会的,或者是不能够做的。 郁檀琦唇角翘起。 他不能够亲自生孩子。 咦,这好像不是一件能够让她开心的事情。 因为生孩子很痛苦,可以说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 郁檀琦的唇角很快抿直。 她又悄悄地看了一眼姜时,眼神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哀怨。 为什么不能是男的生孩子呢? 男人的身体天生比女人强壮,应该是最适合生育的。 上天可真是不公平呐。 她轻叹。 姜时担忧地看她:“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叹气?” 郁檀琦摇了摇头,重新扬起笑脸:“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子安你什么都会,而我好像什么都不会,有些惭愧。” 只是有一些哦。 她一直没有什么大志向,信奉人生在世,要为自己而活,尽量活得痛快。 什么都会就会活得很累,还不如躺平享受,咸鱼过完一生。 毕竟人生只有一次,人命只有一条,各有各的活法,郁檀琦的活法就是咸鱼葛优躺。 姜时温柔宽慰:“檀琦不用什么都会,我会就好了。” 郁檀琦忽然想到:“那你会建木屋吗?” “木屋?” “我想要一个被花包围的漂亮木屋,你能够帮我一起建造吗?” 面前是蔷薇花墙,远处是青山绿水,这样的环境下有一座漂亮的花屋,多么唯美又浪漫。 “当然可以。” 姜时从来不会拒绝郁檀琦。 她想要什么,他都会尽力满足她。 更何况只是一个被花包围的木屋。 姜时找到建造木屋的书籍,仔细查看该用什么木材最好,又拿出纸笔,垂眸认真地画出图纸。 郁檀琦则在一旁查找能够种在木屋周围的花卉,不仅要漂亮的,还要香气好闻的。 花草多的地方蚊虫也多,但许暮白有一种可以驱散蚊虫的药包,只要摆放在花草之中,药包散发的气味就可以驱散蚊虫,还不会影响花草生长,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之物。 万晋国的京城在北方,北方能够种植的花卉有芍药牡丹和海棠等。 郁檀琦和姜时两人花了一天的时间,她找出可以种植的花卉,姜时则画好木屋的图纸,第二日就找来花卉种子和育苗以及工人和木材。 搭建木屋这种体力活,自然不需要姜时亲自来做。 他和郁檀琦一起种花。 现在是三月,可以种樱草、瓜叶菊、春兰、四季海棠等花卉。 郁檀琦可以想象得到来年花开时,木屋该是怎样一片唯美浪漫的景象。 庄子的下人们都在帮忙松土,却无法阻挡两个主子想要亲手栽种花卉的决心。 陈漠和刘氏站在一起,看着衣着低调却不失贵气的少年少女亲手拿着花卉的种子和沾土的铲子,有些幻灭。 陈漠有些不可置信:“世子挥铲子的动作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刘氏也很惊讶:“是啊,世子在武安侯府不应该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吗?他的手应该拿着书或者笔,而不是沾着泥土的铲子。” 他们曾经见过幼时的姜时,那时候的小世子身子孱弱,却生得粉雕玉琢,小小一个人儿看着无比惹人怜惜。 那时候的武安侯府,内忧外患。 姜家人明明是小世子的亲人,却伙同外人一起想要杀害他,若不是小世子福大命大,或许早就夭折了。 他们心疼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武安侯和兰将军突然离世,他们不得不远离京城,隐忍蛰伏,以求能够为两位将军报仇,以及将来更好地保护小世子。 一晃多年过去,再次见到小世子,他已经长成一个翩翩美少年,眉眼之间依稀能够看到当年武安侯和兰将军的影子。 小世子有着武安侯的优雅从容,也有兰将军的温柔昳丽。 很完美,很符合他们想象中武安侯和兰将军的孩子应该有的模样。 只是他们看着这样的小世子,心中满意的同时,又有些心疼怜惜。 小世子今年才十八岁,还未及冠,却已如此沉稳,失去了少年人应该有的年轻朝气。 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若是武安侯和兰将军还在,小世子应该也是一个肆意张扬的少年郎吧。 看着少年在少女的指挥下挥动铲子的听话模样,陈漠和刘氏忽然又觉得这才是少年人应该有的样子。 陈漠想起了一些回忆:“我记得侯爷当年也是很听兰将军的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都笑他惧内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刘氏轻哼:“侯爷才是最有男子气概的人,当年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要嫁给侯爷。” 陈漠听着这话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娘子,你不会也想过吧?我们可是青梅竹马,我对你可从未有过二心。” 刘氏老脸一红:“你在说什么呢?” “爹,娘,这是在干什么?” 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两人连忙抬头看向来人。 少年身着灰色布衣,长发扎成马尾,剑眉星眸,眼角带着桀骜不驯的野。 “小司,你回来了。”刘氏笑着招了招手,“过来,世子来了,娘带你去给世子请安。” 陈司蹙眉看着突然院子里突然的变化,眼瞳看向草地上的一对少年少女身上,目光落在姜时身上,抿了抿唇。 他就是爹娘口中的姜世子,武安侯和兰将军唯一的孩子吗? 好像也不过如此。 竟然亲手挥着铲子挖土,他知道他是谁的儿子吗? 第156章 公鸭嗓 郁檀琦直起腰身,双手捶了捶后背:“好累啊,我们好像已经忙了两刻钟了,休息会儿吧。” 姜时放下铲子,温声笑道:“好,先去洗手。” 他们的手上都有泥土。 郁檀琦眨眨眼睛:“不用啦,待会儿还要继续忙呢,浪费水。” 头发丝在脸颊上有些痒,她下意识用手背弄开。 姜时眼睁睁看着她白皙的小脸上出现一道浅浅的泥水印,少女眼眸清澈圆润,像是一只弄脏小脸的猫儿。 他忍俊不禁:“你脸上蹭到了手上的泥土,真的不先去洗干净吗?你现在像一只可爱的小花猫。” “啊?我脸上哪里有泥土?多吗?”郁檀琦瞬间紧张起来,仰起小脸看着他。 姜时的手指动了动,有种想要伸手帮她擦干净脸的冲动,但是他的手上也有泥土,只会越擦越脏。 “不多,但很明显,因为檀琦的脸很白皙。” “那我们还是去洗手洗脸吧。”比起浪费水,还是顶着一张脏脸被人看着笑比较不好。 她可是贵女,要注意形象,不能丢脸。 姜时失笑,同郁檀琦一起去井边洗手。 他洗手很快,擦干净手后,郁檀琦刚刚洗干净手,旁边的琳琅拿着干净湿润的手帕正要给她洗脸。 少女抿着嫣红的唇,微微抬着弄脏的小脸,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洗脸。 实在可爱。 “我来吧。”他伸出手。 琳琅顿了顿,还是把手帕递给姜时,然后退到一边。 郁檀琦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珠子滴溜溜的,像是漂亮剔透的玉石。 姜时眉眼温柔,拿着帕子轻柔地擦拭她的脸颊,声音温柔低沉,像是情人间缠绵悱恻的呢喃:“下次记得手脏了不要碰脸。”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她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 少年白皙昳丽的脸庞近在咫尺,仿佛她轻轻往前靠,就能够触碰到他白皙光滑的脸庞。 往下是修长的脖颈,凸起的喉结像是一块隐藏在血色肌肤下的玉石。 少年身上清凉混合着泥土气息的味道闯入呼吸,郁檀琦紧抿着唇,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她的目光有些闪躲,不知道该看向哪里,被他用手帕擦过的脸颊逐渐升温,像是上了一层瑰丽的腰肢。 姜时的手指一顿,指尖温热的温度让他的目光落在她绯红的脸颊上,唇角不禁上扬。 “檀琦。”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记住我刚刚说的话了吗?” “记住了。”才怪。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那你再说一遍。”少年低沉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 “……” 郁檀琦一怔,纤长浓密的睫羽轻轻扇动,从美色诱惑中挣脱出来,很不自然地转移话题:“我的脸擦干净了吗?” “还有一点。” 指尖的脸蛋太过柔软,他没忍住用指腹轻轻摩挲,只觉得无论是白瓷还是绸缎都没有她的脸颊白皙柔软。 他的指腹微微粗粝,按在她的脸颊上给她带来一种奇怪的感觉。 郁檀琦微微垂着眼眸,心跳得越发厉害。 她越来越扛不住他的诱惑了,是因为春天到了的缘故吗? 明明只是洗个脸而已,为什么感觉好像进行了一场消耗很大的运动。 姜时终于放下手离开她的脸颊后,她松了口气,感觉像是刚刚跑了八百米停下来喘气,大脑有些缺氧,脸红得不行。 姜时却怡然自得,“我们坐下歇息会儿吧。” 郁檀琦点头,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一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两人刚离开井边,刘氏就带着陈司来到他们面前。 “世子,郁姑娘,这是奴婢的儿子,陈司,今年十五岁,前几日帮忙去附近的村子里招短工,今日刚刚回来。陈司,快给世子和郁姑娘行礼问好。” “见过世子,郁姑娘。”陈司拱手行礼,声音是变声器特有的暗哑,听起来像是鸭子叫。 郁檀琦猝不及防听到“公鸭嗓”,还有些不太适应。 姜时的声音太过温柔好听,她都快忘了男子少年时期会有变声期,这个时候的声音是最难听的。 陈司也知道自己的声音不好听,问好后闭紧了嘴巴,只是看着他们的眼神并不是很友好,特别是看着姜时的眼神,轻蔑中带着些许厌恶。 刚刚这两人的举动他都看到了,一个男子挥着铲子挖土种花就算了,竟然还帮女人擦脸,真是丢男人脸。 而且他太白了,也太瘦了,像个文弱书生,一点也不像武安侯和兰将军的孩子。 郁檀琦看过原着,自然知道陈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神情。 这个年纪还很小的少年,心里一直有一个大将军的梦。 他从小就十分崇拜武安侯夫妇,视他们的儿子男主为自己的唯一对手,立志要打败男主,成为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然而陈司长大些知道男主在京城的名声后,很是气愤,觉得他根本不配当自己的对手,更不配当武安侯夫妇的孩子。 总之,这又是一个一开始看不起男主,嘲讽挑衅,最后被男主实力打败征服的小弟。 龙傲天崛起的过程都是欲扬先抑。 姜时似是并没有看到陈司眼神隐隐的挑衅,温和的笑容无可挑剔:“陈司弟弟都这般大了,很快就要比我高了。” “谁是你弟弟。”陈司瓮声瓮气。 刘氏立马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怎么说话的呢?声音不好听就少说话,别吵到世子和郁姑娘的耳朵。” 做惯农活的女人力气不比男子小,这一下让陈司吃痛地抱着手臂,不满幽怨地看着刘氏。 他想说话,但是想到自己的公鸭嗓,还是憋屈地闭上了嘴巴,转身就走。 啊,这该死的变声期! 刘氏连忙道歉:“抱歉,世子,这孩子从小就不听话,如今又在变声期,说话难免不好听,还请世子莫要怪罪。” 姜时摇了摇头,温声道:“无妨,他还小,正是叛逆的年纪,刘妈妈也不要责罚他,多加管束教导就好。” 姜时并没有把陈司的态度放在心上。 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 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人,似乎都这样不喜欢他。 他也不需要别人的喜欢。 姜时看向郁檀琦。 少女正看着还没有种下花卉种子的一大片土地,秀气的眉毛微拧,神情有些苦恼,但眼眸清凌凌的,像是盛着天空落下的碎光。 他心口一软,唇角不禁上扬,眉眼温柔。 只要他的未婚妻喜欢他就好了。 别人如何,与他无关。 …… 郁檀琦和姜时花了一天时间,才将木屋周围的都种上花卉种子和幼苗。 而木屋的建造还没有露出雏形,地基还没有完全打出来。 毕竟建造一座木屋并不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 姜时设计的木屋并不是只有一个房间,是一个田园小院,只是屋子都是用上好的木材打造而成。 负责建造木屋的工人说:“这样的院落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够建造出来。” 郁檀琦笑盈盈道:“三个月也不是很长,木屋建好了也才六七月,正是避暑的好时候。” 姜时说道:“那等木屋建好后,我们就来这里避暑。” “好啊好啊。” 木屋小院的建造是一个大工程,庄子里的下人有空时也会来帮忙。 陈司也被刘氏捏着耳朵过来帮忙挖地基。 他拿着铲子很是不服气:“我为什么也要来挖土?” 刘氏也在一旁挥着铲子挖土:“因为大家都在帮世子做事,你好意思闲着吗?” 陈司看向不远处的郁檀琦和姜时,他们正和茶园里的管事说话,似乎要去往茶园看茶叶种得怎么样。 他不屑冷笑:“一个侯府世子,整天跟在姑娘身边,真是不务正业。” 刘氏沾土的手套都没脱,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那是世子,是你能够随意议论的人吗?世子是因为国子监休沐,才过来玩几天。” 陈司痛得龇牙咧嘴:“娘,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打我,我已经长大了,我不要面子的吗?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国子监休沐几天,他都待三天了,分明是不想去国子监才请假过来玩的!我不想去私塾想去玩也是这样想办法请假……” 糟糕,好像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可惜他现在闭嘴已经来不及了。 刘氏放下铲子直接上双手揍他:“好啊臭小子,皮痒了是吧?你只知道世子是请假过来庄子玩,可有看到他屋子里带来的一箱子的书?” 她越说越气,“这座木屋小院的图纸是世子自己亲手画的,我看了世子的字,比印刷的字都要端正好看,再看看你写的字,狗都写得比你好看!” 陈司被打得到处逃窜,沙哑的公鸭嗓依旧带有少年的不服和不甘。 “字写得好看又怎样?又不代表他学识多。而且他带着那么多书过来肯定也是装装样子,不然他干嘛整天都和自己的未婚妻在外面玩儿,有谁见过他看书吗?” “你给我站住!再非议世子,我叫你爹一起来揍你!” 和刘氏只会简单的动手拍打不同,陈漠揍陈司是不把他当孩子,而是当一个犯错的将士来揍,下手狠辣,但允许陈司反打。 只是一个还未及冠的少年连变声期都没过,怎么可能打得过曾经在沙场上一人取下敌方将领首级的男人呢? 陈司每次被陈漠揍完都要断手断脚,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养伤的时候会安静乖巧许多。 因此比起动不动就当众揍他的娘亲刘氏,陈司更害怕平时笑眯眯一般不轻易出手的亲爹陈漠。 陈司逃跑的身子下意识抖了抖,但随即心里涌现更强烈的不服。 “我这不是非议,我说的都是事实,娘,你不能因为他是世子就如此偏袒他!我可是你的亲儿子!” 两人的动静很大,吸引了往茶园走去的郁檀琦的注意。 她看向被刘氏追着跑的陈司,捂唇忍俊不禁:“好有意思的画面。” 这种孩子被父母追着打的场景,是许多人的童年,可惜郁檀琦没有这样的童年。 她的神情有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羡慕和惆怅。 姜时看着她,心口莫名一紧,温声道:“父母教养孩子的方法都不相同,这个叫做陈司的少年性格比较傲,很是活泼好动,所以刘妈妈才会不得不用武力压制他。” 郁檀琦弯唇,赞同地点了点头:“男孩子的性格都比较活泼,尤其是十几岁的年纪,是青春叛逆期,是得好好管教压制,但也不能一味用武力,不然会适得其反。” 青春叛逆期的孩子最难管了。 郁檀琦在二十一世纪见过不少因为各种原因而有一念之差走上人生歧途的青少年。 她也曾经差点动摇过,幸好最后醒悟过来,没有堕落。 郁檀琦看向姜时,有些好奇他会不会有青春叛逆期。 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十七岁,按理来说也是青春叛逆期的年龄段。 只是少年温润如玉,表里如一,似乎从未有黑脸生气的时候。 原着也没有写男主有青春叛逆期,毕竟是龙傲天男主,又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人设,怎么会有青春叛逆期呢? 姜时看着她,眉眼如春风般温柔,“檀琦是不是在好奇我会不会也有青春叛逆期?” 这五个字很是新奇,但他懂她的想法。 郁檀琦并不意外他会猜到自己在想什么,他很聪明,总是能够一眼看穿她的想法。 “那你会有青春叛逆期吗?” 姜时想了想,笑着摇头:“应该没有。” 什么是叛逆呢? 背叛,忤逆,甚至是谋逆。 他从小的教养不允许他有这样的想法和言行。 无论是青春年少,还是中老年,都不能够有。 他时刻记着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不能够肆意妄为。 姜时也看向还在你逃我追的刘氏和陈司,微微晃神。 只是他有时候看到别人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也会忍不住心生渴望,不切实际幻想着,若他的爹娘也在,他会不会不用活得这么累呢? 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闯入眼帘,挡住他的全部视野。 少女笑脸盈盈,清澈的瞳孔清晰倒映着他的模样。 “就算你有青春叛逆期也没事,有我在,我会好好管着你的。” 第157章 撩人 姜时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有我在,我会好好管着你的。” 听着很平常不过的话,他的心中却泛起涟漪。 郁檀琦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眨了眨眼睛,以为他不喜欢这样,便又道:“当然,我也不会什么都管着你,你依旧是自由的。” 没有人会想被另一个人管着,更何况还是龙傲天男主。 是她一时得意过头了。 “不,你可以什么都管着我。”姜时温声说道,他见不得她的眼中流露出失落和黯然,“我很乐意被你管着。” “真的吗?”她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中除了责任抱负,还多了一个她。 姜时纤长浓密的乌黑睫羽轻颤。 看着少女明媚甜美的笑容,他弯了弯唇,眸光似春水般柔软潋滟。 尽管平日里,是他管束着她。 但少女十分乖巧听话,从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她也不会过问他的一些事情,像是并不想知道,亦或者十分信赖他。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姜时忽然想到这么一句话,耳根微微发烫。 未婚妻,也是妻。 …… 郊外的夜景比起城里的夜景要更加美丽动人。 夜空如同一块深蓝色的绸缎,点缀着无数颗璀璨闪烁的星星。 用完晚膳之后,姜时送给郁檀琦一个花环,温声道:“这是我亲手编织的花环,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谢谢,子安你真厉害,竟然还会编织花环。”郁檀琦伸手接过,仔细打量着花环。 各色小花和枝叶编织在一起,间或穿插着几朵娇嫩漂亮的蔷薇花朵,漂亮又清雅,十分好看。 郁檀琦很是喜欢:“子安你真厉害,快帮我戴在头上,我看看我戴着好不好看。” “好。” 戴好花环后,郁檀琦兴致冲冲地拿起铜镜照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如果她背后有尾巴的话,这个时候一定已经兴奋地摇了起来。 真好看。 “很好看。” 咦,谁把她的心声给说出来了? 郁檀琦抬眸,撞进一双温柔深邃的眼眸。 姜时弯着眉眼,温柔含笑:“檀琦戴着花环的模样很好看。” 郁檀琦忽然有些脸红,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下意识轻哼:“难道我不戴花环就不好看了吗?”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像极了一个无理取闹的娇蛮女友。 “檀琦不戴花环也很好看,只不过好看的模样不太一样,但我都喜欢。” 姜时就像是无限包容娇蛮女友的温柔男友,说话温柔又好听。 郁檀琦摸着滚烫的脸颊,心想是谁把男主教得这么会撩,温柔悦耳的声音随便说一句话都能够是撩人的情话,她的心脏快超负荷啦。 如果她真的是娇蛮女友,此刻她应该再问一句:“那你说说,哪里不一样?” 姜时会怎么回答呢? 郁檀琦不自觉地问出了这句话。 姜时认真专注地看着她,漆黑狭长的眼眸像是有魔力一般,险些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让她再也挣脱不出来。 郁檀琦艰难地移开视线,捂着疯狂跳动的心口,够了,小鹿,不要再撞啦。 再撞就要出事了。 少女面若桃李,鲜嫩可口,让人不禁想要狠狠咬一口,品尝一下甜蜜的汁水和柔软的果肉。 姜时的黑眸深邃,喉结微微滚动。 他隐忍地闭了闭眼睛,理智告诉他现在要冷静自持,他不能够冒犯她,这样是不对的,他们还没有正式成亲。 然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少女醉酒时抱着他亲的模样。 情\/欲险些冲破枷锁化为难以控制的冲动。 姜时咬紧唇瓣,本就有了血色的唇瓣愈发殷红似血,柔和的灯光下,少年白皙昳丽的面容多了一份危险的妖冶。 他许久没有开口,郁檀琦偷偷看了一眼,没想到就看到少年闭着眼睛咬着红唇的模样,心头一跳,这下目光彻底难以转移。 他就像是挂在伊甸园苹果树上的大红苹果,娇艳欲滴,看起来无比甜美可口。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他真好看啊,红唇性感得让人想要咬一口。不过他为什么闭着眼睛咬着嘴唇呢?他好像哪里不太舒服,你摸摸他的额头,问问他。” 问他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摸额头?还有前面的形容词很奇怪,显得她很饥渴。 咦,为什么是她?又不是她说的。 好吧,是她心里想的。 “万一他是发烧了呢?这个季节很容易生病,你要多关心他。” 是的,这个季节很容易生病,他万一是发烧头痛不舒服呢? 郁檀琦似是被蛊惑,又似是担心一般上前伸手去摸姜时的额头,“子安,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额头贴上一只柔软温热的手掌,姜时缓缓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少女担忧的眼眸。 “没有。”他的声音却有些明显的暗哑。 “还说没有,你的声音都变了。”郁檀琦却以为他在逞强,心里旖旎的想法瞬间散去。 手掌感受不到他的额头究竟烫不烫,她有些着急道:“你低下头来。” 姜时不解,但还是依言低下头。 郁檀琦立马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 姜时身体一僵。 少女温热香甜的气息闯入他的呼吸,那根摇摇欲坠的理智弦彻底断开。 “好像是有点烫,你可能发烧了。” 她这般说着,身子就要往后退,肩膀忽然被一只手微微用力拢住,整个人猝不及防跌入姜时宽大的胸膛里。 她轻轻惊呼出声,刚抬头想要开口说话,眼前忽然一暗,姜时的脸庞近在咫尺,他的鼻尖已经触碰到她的鼻尖。 郁檀琦下意识放轻呼吸。 两人的唇瓣挨得极近,只要轻轻一动,就会立马触碰得到对方。 少年滚烫的日子喷洒在她的脸上,声音低哑:“我可能真的发烧了,脑子都不清醒了。” 就让他卑劣一回,用脑子不清醒作为借口。 “檀琦……” 少年似乎在隐忍什么,胸膛微微颤抖,“我好难受,可不可以帮帮我?” 第158章 着迷 “我该怎么帮你?”她下意识问道。 “你亲亲我。”他哑着嗓子说。 她心头一跳,瞪大瞳孔。 姜时的脸庞在她眼前放大,她并不能够看到他此时的神情。 但她能够感受得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滚烫温度。 平常他的身上总是带着清凉的冷香。 这不是正常清醒的姜时。 郁檀琦越发相信了自己的猜想,以及姜时说难受的话。 但她有些疑惑:“为什么亲亲你就可以帮你?”不应该是帮忙找大夫吗? 可惜许暮白没有跟着过来,他们得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 姜时滚了滚喉咙,他现在“病了”,一个“病了”的人,脑子是不清醒的,说话也没有行为逻辑。 但他是真的难受。 身体紧绷,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里面的岩浆滚烫浓烈。 年轻火热的身体就是如此禁不起心上人的撩拨。 美人在怀,他发现他也难以坐怀不乱,满脑子都是不应该有的想法和冲动。 他咬紧唇瓣,终究还是忍不住渴望,张唇含住了自己肖想许久的红唇。 “唔。”她的声音被他尽数\/吞咽。 少女的双手轻轻放在他的胸膛前,似是想要推开他,但又顾忌什么,最终还是没有推他。 他似是得到了允许,亦或是收到了鼓舞,圈紧她的纤细腰肢,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受过伤的肩膀,低头温柔缠绵地亲吻她。 像是久旱干渴的旅人终于喝到了清凉解渴的甜水。 她的柔顺让他险些失控。 够了。 浅尝辄止。 他告诉自己可以停下了。 可是他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受他的控制,还想要更多,还不满足。 他还有一丝理智,怕她不舒服呼吸不过来,暂时放过她的红唇,湿热的吻落了下去。 白皙修长的脖颈,精致漂亮的锁骨。 还有…… 不,真的该停下了。 这样是不对的。 姜时清醒,却又好像不清醒。 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女,像是想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又像是再抱着一件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又无比珍惜。 他的手最终还是克制地只停留在她的后背,没有去扯腰带。 他要给她一个盛大完美的洞房花烛夜。 不能够在此刻,也不能够在这里。 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一个没有规矩肆意妄为且不尊重她的人。 姜时费了很大的劲,终于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抱歉,我失控了。”他在她的耳畔低\/喘,声音性感撩人,让她的双腿发软。 郁檀琦本就被他吻得身子发软,脑袋晕晕乎乎的,像是看到了烟花,又像是忽然腾空而起,腰间酥麻,整个人不知道身在何处。 她无意识抓紧他的衣襟,喘\/着气,她还没有缓过神来。 姜时低眸看向她的脸庞,只是一眼,险些又控制不住,连忙移开视线。 少女眼眸氤氲,脸颊绯红,唇瓣红肿不堪,糜艳娇嫩如同盛开的罂粟花。 他低叹。 她实在让他着迷。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他最终还是放开了她,转身离开她的房间。 夜凉如水。 姜时忽然想到,他今晚的目的本来是送她花环后,带她去看萤火虫。 而现在,他摸了摸同样红肿的唇瓣。 第159章 面纱 郁檀琦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头发凌乱,花环和头饰都歪了,眼角还残留着湿润的泪水,那是被吻得太深时流露出的生理性泪水。 脸颊红得像一颗红苹果,唇瓣红肿不堪,一看便是被狠狠地亲吻了一番。 脖颈上更是有许多新鲜斑驳,像是红色的颜料不规则地洒在了白纸上。 郁檀琦没想到姜时看似温柔地亲吻,却能够给她留下如此鲜明沉重的痕迹。 脖颈还好,可以穿高领的衣裳遮住,嘴唇怎么办? 她说磕到了会有人信吗? 当然不会,这里没有人会是傻子。 她有些苦恼,但此刻想不了明天才会发生的事情,她口干的厉害,就是被吸干所有水分的水果,她现在只想喝水解渴。 郁檀琦连忙找到茶水,足足喝了三大杯才止住渴意。 只是唇瓣被咬破了皮,不是很痛,但她总忍不住想要伸出舌头舔一下。 红肿不堪的嘴唇时刻提醒她今晚和姜时之间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都是清醒的状态下,他们亲得比不清醒的时候还要更加激烈起劲。 她能够深刻且清楚地感受得到他的火热。 郁檀琦都不敢回想,她的脸颊现在该滚烫得厉害。 年轻气盛的少年郎,果然热情似火。 她忍不住想,他一个人怎么给自己抒解呢? 书上说可以自己…… 他也会吗? 很难想象,不敢想象。 不能再想了。 …… 翌日一早,郁檀琦一个人在床上磨蹭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拿张面纱遮住嘴唇。 桃华问:“小姐为什么要用面纱遮住脸?” 郁檀琦平静道:“因为我昨晚没睡好,脸上长了个痘,我不想让别人看到。” 琳琅和桃华瞬间紧张起来。 琳琅急忙说道:“小姐的皮肤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长痘呢?奴婢去给小姐找药膏涂抹吧。” “不用,就是一颗很小的痘,过几天就没了。” “这可不行,脸上长痘可不是一件小事,要不奴婢去请大夫过来给小姐看看吧?” “哪有这么严重,好了,我是小姐,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拿面纱过来,不要惊动别人,不用找大夫。” 琳琅和桃华只好听话做事,只是在看到郁檀琦要自己戴好面纱再出来时,忍不住盯着她的面纱看。 桃华说道:“小姐,你戴着面纱不好洗脸。” 郁檀琦道:“没事,我自己洗脸的时候会摘下来的。” 琳琅觉得很是奇怪,如果只是脸上长痘,小姐没必要连她们也不给看啊。 难道是…… 忽然想到昨晚郁檀琦睡觉之前也没有让她们服侍,琳琅瞬间猜到了。 她拉住想要继续劝说的桃华:“好了,桃华,小姐不想让别人看到她长痘的模样,你就不要再坚持了。” 郁檀琦看了一眼琳琅,总觉得这个聪明的姑娘好像猜到了什么。 再看看桃华,小姑娘的眼神太过清澈,她都有些心虚不敢直视。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等我叫你们,你们再进来帮我穿衣梳妆。” 第160章 萤火虫 因为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嘴唇红肿不堪,郁檀琦用膳都是自己一个人。 除了姜时和琳琅,其他人都以为郁檀琦真的很在意的容貌,哪怕只是脸上长了一颗痘,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 如果是其他人,会让人觉得很是矫情。 但这几日的相处,庄子里的人都知道郁姑娘是一个善良大方的姑娘,她出身高贵却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又长得漂亮,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刘氏甚至还特意为她找来了药膏:“郁姑娘,我和我家男人年少时也有一段时间总长痘,后来有一个很厉害的大夫给我们开了两个药方,一个内服一个外敷,效果很好,不出半月我们脸上的痘就没了,日后也没有再长过痘。” “你看我儿子,现在这个年纪正是容易长痘的年纪,然而他的脸虽然不白,但一颗痘也没有,就是因为我给他吃了口服的药方。姑娘如果不嫌弃,也可以试试这两个药方。” 刘氏如此热忱,郁檀琦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天杀的,她最讨厌喝药了。 她忍不住瞪了姜时一眼。 却不曾想姜时正好在看她,收到她的埋怨,他弯唇无奈又抱歉地笑了笑,开口帮她道:“刘妈妈,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这里也有许大夫开的药方,已经给檀琦用过了,相信过不了几天她的脸就会好。” 刘氏这才想起来许暮白这么多年来一直陪着姜时,笑了笑道:“奴婢忘了,许大夫一直在武安侯府呢。既然如此,奴婢就不打扰世子和姑娘了,先告退了。” 刘氏走后,姜时看着郁檀琦诚恳道歉:“对不起,檀琦,都是我不好。” 少年的神情语气很认真诚恳。 但他的眼神并没有后悔,甚至还带着隐隐餍足的笑意。 他当然餍足,嘴唇破皮的人又不是他。 郁檀琦看着他殷红的唇,有些后悔昨晚没有用力咬他。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今晚我会给你一个惊喜。”姜时温声道。 “为什么是在晚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笑得很是温柔好看,郁檀琦不由得开始期待晚上。 夜晚很快降临。 月光如水,温柔地洒在每一个角落里。萤火虫在草丛中轻舞飞扬,柔和的光芒与静谧的夜色相融合,如同一颗又一颗会跳动的月光灯笼。 郁檀琦惊艳地看着眼前的这幅美景,惊叹:“好多萤火虫啊,好漂亮的景色。” 她伸出一只手,试探性地想要触碰空中飞舞的萤火虫,没想到还真有一只萤火虫停留在她的指尖上。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只萤火虫。 它的身体细长而扁平,腹部末端发着黄绿色的亮光。 姜时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明亮的烛火并没有让萤火虫的光芒变得黯淡,反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萤火虫飞来,萦绕在他们周围,像是众星捧月。 郁檀琦转身,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姜时:“这些萤火虫都是子安抓的吗?” 姜时笑着摇头:“不,它们居住在这里,然后被我们的动静吸引而来。” 郁檀琦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它们住在这里?而且不会被我们吓跑,反而是被吸引过来?” 姜时解释道:“萤火虫喜欢栖息在温暖、潮湿、多水的杂草丛、沟河边及芦苇地带,白天藏在水中的泥沙或石块下,夜晚会出来觅食。” 郁檀琦以前只知道萤火虫喜欢在晚上出来发光,没想到它们是喜欢在有水有草的地方生活。 “怪不得这里的萤火虫这么多,原来是因为有茂密的草丛以及河流。” 她看着飞舞的萤火虫,有些手痒。 姜时此时又说道:“萤火虫以伤害农作物的蜗牛为食物,一年繁殖一次,幼虫成长为萤火虫需要十个月,寿命却只有三到七天。” 青绿的叶子上也停留着许多萤火虫。 “会飞的萤火虫都是雄性,雌性萤火虫不会飞。” 郁檀琦惊讶地看着他:“你好了解萤火虫啊。” 姜时微微一笑:“这些都是书上写的,我只是看了几遍所以记了下来。” “我想养萤火虫。”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子安有办法吗?” 一定有的吧? 在她眼里,他几乎无所不能。 “当然有办法,只要檀琦想。” 这对姜时来说的确不是一件难事。 “只要给萤火虫准备好潮湿温暖的草丛环境和水源,它们很快便可以安家。”侯府可以有这样的地方。 “那我们开始抓萤火虫吧,多抓几只,这样它们不会太孤单。”郁檀琦有些兴奋。 “好。” 这里的萤火虫很多,随便伸手一抓就能够抓到一只。 姜时早就准备了两个小罐子用来装萤火虫。 他和郁檀琦一人拿一个。 琉璃制作的罐子清透漂亮,萤火虫落入里面依旧可以看到光芒,像是一个会发光的琉璃罐子。 郁檀琦抓了十二只萤火虫放进琉璃罐里面,看着闪闪发光的琉璃罐,她不由得感叹:“这样看琉璃罐好漂亮啊,像是一盏琉璃灯。” 萤火虫的光芒透过琉璃罐映在少女白嫩的小脸上,面纱下的容颜看不真切,那双圆润的眼眸璀璨夺目。 她认真专注地看着眼前闪闪发光的琉璃罐,殊不知在身旁人的眼中,她也是熠熠生辉的绝色。 “很漂亮。”他的目光顺着她的美眸,缓缓落在她被面纱遮住的嘴唇上。 喉结滚了滚,他的眼眸微暗。 那里一定还是红肿不堪的模样,他昨晚的过于放纵。 “是啊,很漂亮。”她还以为他说的是琉璃罐,笑盈盈地看向他手中的琉璃罐,“子安的琉璃罐也很漂亮,你抓了几只萤火虫?” “十只。” “我比你多两只,一共二十二只,应该也差不多了。雌雄萤火虫应该都有,希望它们会喜欢我们给它们准备的新环境,然后好好繁衍成一个大家族,到时候侯府的夜景一定十分好看。”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期盼几年后的侯府夜景。 姜时看着她,心口一软,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 几年后,他肯定已经同她成亲了,到那时,他就能够理所当然地揽着她看萤火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够在一旁看着她,不敢轻易触碰到她。 第161章 情话 要养萤火虫,自然还要准备好萤火虫的食物。 不过这就不是郁檀琦需要操心的事情,姜时把任务交给了丹青。 丹青只得认命,在大晚上提着灯笼去潮湿的草丛里抓蜗牛。 主子没睡,庄子里的下人自然也不能够睡。 陈司看着郁檀琦和姜时一人捧着一个装着萤火虫的琉璃罐回来,忍不住冷哼:“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去抓萤火虫,真是幼稚。” 他以为他们不会听到,却不曾想姜时忽然看了他一眼。 陈司下意识心惊,随即又挺直腰背,毫不畏惧地同姜时对视。 刘氏和陈漠虽然自称奴才,但其实并不是奴籍,陈司自然也不是所谓的家生子,他不认为自己真的要对姜时奴颜婢膝。 他和他爹娘一样效忠已逝的武安侯和兰将军,姜时虽然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但并没有得到他的认可,他并不想给姜时好脸色。 就算姜时因此生气,他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挑战他,然后打败他,让爹娘知道,这个所谓的姜世子一无是处,根本不配他们效忠。 陈司想了很多,浑身紧绷,眼睛死死地盯着姜时。 然而姜时似乎只是不经意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同郁檀琦一起离开。 “他没听到吗?”陈司有些疑惑地看着姜时的背影。 他眼珠子一转,随即不怀好意地掀起唇角。 “没关系,只要你还在这里,我就不信我找不到机会跟你打一架。是男人,就应该用拳头和实力说话。” …… 翌日,姜时带郁檀琦去山里采摘花瓣。 “我想给檀琦做胭脂和口脂。” 郁檀琦又一次被他惊到了,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是,你还会做胭脂吗?真的假的?” 真的有人可以这么厉害吗? 姜时微微一笑:“以前没做过,但我现在可以慢慢学,檀琦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 如果是别人,郁檀琦会觉得他在说大话,但是是姜时的话,那就一定是真的。 只要他想,有什么是他不会且不能够做到的呢? 恐怕也就只有不能够亲自生孩子了。 郁檀琦有些好奇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想到给我做胭脂呢?” 姜时看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眉眼温柔:“因为想着檀琦会喜欢胭脂和口脂,外面买的我不放心你用,所以想亲自做一些给你用。” “那我以后的胭脂和口脂你都包了吗?” “檀琦喜欢的话,你以后的胭脂和口脂自然是我都包了。” 郁檀琦听得心花怒放,脸颊绯红,怪不得都说情话最动听,谁听到这样的情话会不开心呢? 她忽然想到:“可是帮我做胭脂会不会浪费你的时间啊?你以后应该会很忙。” “不会,为你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浪费我的时间。以后就算再忙,我也会有独属于你的时间。” 姜时的声音温柔真挚,像是在许下某种承诺。 郁檀琦心里的小鹿又在不受控制地乱撞。 他这么会说话,原着中是怎么孤独终老的? 第162章 嘲讽 三月是盛花期,山上氤氲盛开着山桃花、梨花、樱花等等,从远处便可看到各色花朵挂满树的枝条,白色皎洁,粉色娇嫩,红色热烈。 郁檀琦和姜时走进山花烂漫处,一阵春风扬起,漫天的花瓣飞舞,画面美如梦境。 姜时温声道:“现在不是红蓝花开花的时候,暂时做不了胭脂,先做口脂。檀琦喜欢什么颜色的口脂,我们就摘什么颜色的花朵。” 郁檀琦看着周围,虽然有很多盛开的花,但真正能够用来做口脂的花其实并不多,只能选粉色和红色,毕竟其他颜色涂上嘴唇并不好看。 “桃花吧,桃花颜色鲜艳。” 姜时又说道:“其他花瓣也可摘一些,用来给檀琦做糕点。” 郁檀琦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提到甜的她就兴奋。 姜时莞尔。 两人一人拿着一个篮子采摘花朵,就像是昨晚用琉璃罐抓萤火虫一样。 郁檀琦觉得很有意思,有种春天郊游的感觉。 山林间除了山花盛开,还有许多山果也逐渐成熟。 她仰头好奇地看着树上一串又一串的小红果,果实一粒粒地堆积在一起,像是缩小版的葡萄,又像是小草莓。 “这是什么果子?能吃吗?”感觉有点眼熟啊。 姜时抬头看去,略微思索后说道:“这是覆盆子,味道酸甜,可以补益肝肾。” “我想吃,可以吗?” “当然可以。” 说是摘花瓣,但是最后篮子里不只有花瓣,还有各种野果,以及野菜和蘑菇。 郁檀琦看到眼熟的东西就问姜时:“子安,这是什么?” 姜时看上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蕨菜,味甘、微苦、性寒,能清热解毒,利湿、润肠。” 郁檀琦又问:“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不过檀琦不是并不喜欢吃味道苦的吃食吗?”姜时对郁檀琦的喜好几乎了如指掌。 “但是它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我想吃。” 她在二十一世纪其实吃过蕨菜,因为穷,孤儿院每年春天都会去野外摘野菜,所有野菜中只有蕨菜她觉得味道还不错。 “这又是什么?”郁檀琦指着地上她很眼熟的蘑菇问道。 “这是晶盖粉褶菌,又叫梨树蘑和杏树蘑,口感香脆味甜。” “想吃。” …… 两人辰时五刻空着篮子进山,午时二刻装满篮子下山。 其中只有郁檀琦和姜时的篮子里都是娇艳的花瓣,琳琅四人的篮子里都是野果和野菜蘑菇。 郁檀琦感叹:“子安博学多识,什么都知道,就算把你丢到山里面什么也不给,也饿不死你。” 姜时笑了笑道:“多看些书总没有坏处,檀琦也很喜欢看书,应该也知道很多东西。” “但我记性不太好,记不住那么多。”她有些心虚,她看的书可不是什么正经书。 自从桃华给她买了京城流行的话本子后,她就多了几个放话本的书箱,里面的话本子一个比一个劲爆,比她以前躲被窝里看的颜色小说还要让人脸红心跳。 除了妖精仙女文,甚至还有同人文。 她最近刚看完了一本有关于姜时的同人文,虽然作者给姜时的人设是一扑就倒还在下面的病弱美少年,女主的人设热情主动,还是他自幼定下的未婚妻,她很轻易就能够带入自己。 话本里的姜时和女主是男弱女强,在古代来说应该是有点奇怪的性癖,但是真的很带感啊,导致她看着姜时的眼神都忍不住有些不对劲。 还好姜时不知道有人在写他的同人文。 还有她很想跟二十一世纪的人说一声:“你们真的太封建了!脖子以下都不能写,看看人家古人!” …… 刘氏看到篮子里野菜惊讶问道:“世子和姑娘是想吃野菜了吗?” 郁檀琦轻轻颔首:“嗯,厨房开始做菜了吗?” “已经开始做了,不过两位主子想吃的话自然可以再多做两个菜。” “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姑娘太客气了。” 陈司在一旁抱胸低声阴阳怪气:“果然是城里人,没吃过的野菜都是新鲜的。” 姜时看了他一眼,微微抿唇不语。 陈司莫名觉得有一道微冷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蹙眉,下意识看向姜时。 姜时收回视线,白皙昳丽的面容依旧温和,仿佛刚刚只是陈司的错觉。 可如果是第二次,这就不是错觉。 陈司抿了抿唇,视线落在他们手中盛满鲜花的篮子上,继续低声出言不逊:“还跑去山上采花,是把自己当成秀气的小姑娘了吧?” 他紧紧盯着姜时。 姜时神色未变,似是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甚至无视了他,同郁檀琦一起往井边走去。 少年温柔好听的声音响起:“在可以用膳之前,我们先去清洗花瓣。等用完午膳后午睡起来,花瓣已经干了,就可以开始做口脂。” 没听到吗? 还是不在意? 陈司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他握紧拳头,眼神坚定。 他是不会放弃的。 在姜时走之前,他必须跟他打一架,不然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等到姜时做口脂已是下午申时。 下人们知道世子要亲自给未婚妻做口脂的消息,都忍不住跑过来偷看。 刘氏想把人都叫走:“活都干完了吗?” “我们都干完活了,不信刘妈妈可以去查看。” “你们带我去看看,走走走,世子做事也是你们能够看的吗?” “我们只是想看看世子是不是真的会做口脂,刘妈妈,难道你不想看吗?” 刘氏当然想看,她知道姜时要给郁檀琦做口脂的时候也很震惊,向来只听说过男子给女子买口脂,怎么会有养尊处优的男子亲自给女子做口脂呢? 这得是多喜爱,才能够做到这份上。 刘氏忽然想到曾经的武安侯还给兰将军绣过嫁衣。 父子俩都是如出一辙的深情啊。 下人们见她神情松动,立马你一言我一语劝说她。 “刘妈妈,就让我们在一旁看着吧,我们不会打扰世子的。” “是啊,刘妈妈,你看世子都没有说不准旁人观看,肯定也是默许我们能够看的。” “就是就是。” 刘氏被说动了:“好吧,你们都站远点,不准打扰世子。” “放心吧,刘妈妈。” 下人们睁大眼睛看着姜时做口脂。 郁檀琦也站在一旁睁大眼睛看着,她才知道古法口脂需要好多中药材。 沉香、乳香、苏合……等等许多种珍贵的药材,甚至还有土蜂蜜。 闻着有淡淡花香味的土蜂蜜,郁檀琦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吃女人嘴唇上的口红,她看着制成口脂的药材都想吃了。 “这样的口脂做出来一定很好吃。”她下意识舔了舔并没有涂抹口脂的嘴唇。 姜时抬眸看向她。 少女本就嫣红的唇瓣娇艳欲滴,像是枝头绽放的花瓣,散发着柔软甜美的气息。 他的眼眸微暗,随即弯唇:“嗯,一定很好吃。” 郁檀琦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轻快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做的吗?” 姜时想了想:“檀琦可以帮我捣碎乳香,要捣成粉末状。”这个不需要多大的力气。 他将像小石子的颗粒晶体倒进小容器,然后递给郁檀琦。 而他则拿着大容器滚碎粗硬的甲香。 药材准备的过程枯燥无味,但有人陪着一起,似乎也并不无趣。 琳琅等人已经从没有见过自家小姐干活,忍不住想要上前帮忙。 “小姐,这样的粗活还是让奴婢来做吧,你当心累着自己。” 郁檀琦摇头拒绝:“不要,我自己就可以。你们放心吧,我现在的身子好了许多,比以前有力气,不会轻易累着自己。” 这几个月的晨练不是白跑的,虽然依旧没有马甲线,但是跑一千米也不会再喘不过气了。 要不是肩膀有旧伤,她还想做其他运动锻炼身体,毕竟健康长寿才能够更好地享受荣华富贵。 琳琅几人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在一旁担忧地看着。 丹青兄妹看着姜时越来越熟练地用捣具的动作,神情复杂。 谁能够想到姜时真的会做口脂? 而且还是第一次做,没有人教,他从书上学来的步骤,目前看起来似乎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可是他们不是来玩的吗?为什么突然开始做口脂了? 丹青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或许可以夸赞主子文能出口成章,武能以一打十,甚至还能够下厨做手工? 主子简直就是身怀十八般武艺,丹青真的很是佩服。 然而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难听的声音。 “堂堂一个侯府世子,整日不是上山采花就是做口脂,娘里娘气的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你说什么?” 丹青蹙眉不悦地看向陈司:“你再说一遍。” 陈司冷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难不成你觉得你家世子这样子很有男人本色?”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嘲讽一笑。 “倒也的确是男人本色,好女色好美色。” “胡说八道!” 第163章 间接接吻 丹青觉得这少年实在是欠,他有点手痒,“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够明白什么是男子气概吗?” 陈司瞬间炸了:“你说谁乳臭未干呢?你比我大几岁啊你?” 丹青冷笑:“不过比你大几岁都比你大,像你这样连变声期都没过的小毛孩,你哥哥我一拳下去你就得倒地不起。” “呵,说大话也不怕闪着舌头!” “不信?来,打一架,哥哥让你三招。” “来就来,谁怕谁!” 两人立马打了起来。 丹画拧紧眉头,见姜时和郁檀琦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后,才忍着没有出手制止他们。 陈司虽然只是一个少年,但出拳快狠准,丹青原本只是想简单教训一下他,几个回合后眸色逐渐认真起来。 两刻钟后,陈司又一次重重摔倒在地,这一次,他没能够再挣扎着站起来。 丹青低头垂眸看着他:“服气了吗?” “不服。”陈司鼻青脸肿,难听的公鸭嗓有气无力,却依旧带着少年人的倔强野性。 “你只是仗着比我大几岁,所以才能够打得过我。等我再过几年,我一定能够把你打趴下。” 丹青微默,淡淡道:“那我就再等你几年,你觉得你什么时候能够打得过我了,我们再来比试。” 相比于陈司的狼狈,丹青只是头发微微凌乱,身上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陈司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打不过面前这个男人。 但是现在不可以,不代表以后也不可以。 他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一言为定。” 丹青握拳同他对碰:“一言为定。” 丹画这时幽幽地出现在丹青身旁,声音清冷:“你倒是挺厉害,我们也来打一架如何?” 丹青瞬间闪身跑到十米之外:“我突然想起还没有给萤火虫找够蜗牛,我先走了。” 开玩笑,跟小孩打架轻轻松松简简单单,跟丹画这个女人打架不打到她筋疲力尽她是不会放过他的,他才不要给她当沙包陪练。 陈司趴在地上,眯着眼睛错愕地看着跑得飞快的丹青,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看向丹画。 一身浅色衣裳的女子冷着脸,身材高挑,看着不像普通侍女,反而像见过血的侍卫。 他原以为丹画只是郁檀琦的女护卫,可能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却不曾想她只是简单一句话就能够将刚刚把他打倒在地的丹青吓跑,她很厉害吗? 陈司喘着气,他不只是脸上鼻青脸肿,肩膀胸口腰腹腿部到处都很痛,比起被陈漠揍趴下的痛苦不遑多让,姜时的贴身侍卫的确很厉害。 但是丹青毕竟不是姜时。 陈司又看向姜时。 少年挽起袖口,露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臂,一看就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他正垂首敛眸,熬制土蜂蜜。 他们这边的动静并没有影响到姜时,他依旧淡然自若,有条不紊,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影响到他为郁檀琦做口脂。 而郁檀琦看着浓郁的土蜂蜜咽了咽口水。 弄好土蜂蜜后,姜时对郁檀琦温柔说道:“檀琦想尝尝土蜂蜜的味道吗?” 郁檀琦眼眸亮晶晶的,连忙点头:“想。” 姜时特地给她倒了一小碗:“适当吃些蜂蜜对身子好。” 郁檀琦美滋滋地吃着土蜂蜜,满足地弯着眉眼,笑容甜美。 姜时见她吃的开心,唇角不禁上扬,随即继续低头忙碌。 郁檀琦觉得自己像极了贪吃的小孩,姜时则像是在一旁忙碌的长辈,还要时刻照顾她,这让她有些愧疚。 “子安。”她忽然唤他。 “怎么了?”他下意识抬眸看向她,口中忽然多了一个舀着蜂蜜的汤勺,少女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甜吗?”她甜甜地问道。 “很甜。”他将勺子里的蜂蜜含入口腔,口齿泛着浓郁的甜蜜,连胸腔都是甜的。 郁檀琦收回勺子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这是她用过的勺子。 这岂不是间接接吻? 她看了一眼面前温柔含笑的少年,目光落在他沾有些许蜂蜜的红唇上,瞳孔一缩,连忙又收回视线。 少女的脸瞬间红得滴血,连忙低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是最后一勺蜂蜜,没啦,我去洗碗。” 姜时轻轻笑出声,眉眼都是温柔的愉悦。 郁檀琦低着头匆忙走开,琳琅和桃华连忙跟上。 井就在一旁。 琳琅和桃华自然不可能让郁檀琦亲自动手洗碗,桃华连忙接过她手中的碗和勺子,琳琅则说道:“小姐,奴婢先帮你洗手吧。” “嗯。”郁檀琦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洗干净手又擦干净后,郁檀琦依旧站在井边,有些不敢回去面对姜时。 她摸着滚烫的脸颊,心里很是害羞和不好意思。 虽然已经亲吻过不止一次,可她就是容易害羞啊。 胸腔里的小鹿扑通扑通跳,好像要跳出来一样。 “喂,我说——” 一道低哑的公鸭嗓在身旁响起。 “你们要霸占这口井吗?”陈司不爽地看着郁檀琦。 郁檀琦这才看到他,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你怎么了?看起来伤得很严重。” 少年鼻青脸肿,一点也看不出之前桀骜不驯的帅气模样。 陈司不太自然地垂眸,瓮声瓮气道:“男人打架受点伤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以为谁都像他一样,每天好吃好喝的,不用伤筋动骨,是个养尊处优的侯府世子。” 他的语气很是阴阳怪气,显而易见对姜时很是不满。 郁檀琦之前看到丹青和陈司打了起来,但并没有过多关注,现在见到陈司这副模样,知道这个叛逆期的少年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没有再说什么,把位置让给了他。 除了姜时,她并不想关心问候别的男人,毕竟是无关紧要之人,更何况陈司说话并不好听,各种意义上的不好听。 她回到姜时身边,他正在往一个坛子里倒东西。 “口脂并不能今天之内就做出来,这个坛子里的东西要浸泡一夜,明日再煎熬一天,过滤出来倒入罐子里,然后封好罐口罐坑,再用甲煎合香法一起埋入罐坑,糠火四天,再退火两天,最后再用紫草,就可以做出口脂。” 姜时仔细说着步骤。 郁檀琦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不算今天的话,还要七天才能够做出口脂,可我们不是只能在这里待七天,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姜时微微一笑道:“没关系,我会写信给夫子,向他再请几天假。” “他会同意吗?” “我的课业完成的很好,夫子应该会同意的。”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老师都会喜欢成绩好的学生,且多有偏爱。 学霸就是学霸。 郁檀琦有些羡慕嫉妒,她以前上学的时候,可不敢这么请假,不仅是老师不会允许,更是因为她怕落下学习。 二十一世纪的她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寒门学子,读书是唯一公正的好出路。 当晚,姜时的请假信就送到了国子监夫子的面前,请假理由是病了,需要再静养五日。 而很快,侍卫就带着国子监夫子的回信给姜时,夫子同意了。 京城人人皆知姜世子体弱多病,尽管最近好像没有再生病,但他说自己生病,没有人会怀疑。 得知姜时为了做出口脂,竟然向国子监的夫子多请了几天假,陈司一个激动,动作大了些,浑身受伤的地方都开始疼,疼得他呲牙咧嘴跳了起来。 但他顾不得疼,而是一脸“果然如此”地对神情复杂的陈漠和刘氏说道:“爹,娘,你们看吧,他竟然如此不务正业,根本就不配你们效忠!” 刘氏没有说话。 她之前挺喜欢郁檀琦的,觉得世子的未婚妻无论是相貌还是品行都很好,配得上世子,可如果她不但不能够拉着世子一起进步,反而害得他堕落不务正业,刘氏就不免心生不喜和埋怨。 陈漠蹙眉:“世子这番行为,的确荒唐,他难道忘了他和他爹娘遭受过的一切了吗?” 亲自为女子做口脂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为了这个荒唐的事情请假不去国子监,要不是姜时长得像武安侯夫妇,陈漠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武安侯夫妇的孩子了。 陈司连忙煽风点火火上浇油:“我虽然也不想去私塾,但可不是为了姑娘,我是为了更好地训练自己,早已成为可以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再看看这个姜世子,他在做什么?天天就知道和自己的未婚妻腻在一起,书也不看国子监也不去,我看他根本就是贪图享乐,忘了自己身上的重担了!” 刘氏沉下脸:“不行,不能让世子这么放纵下去,姜老夫人不会希望看到她亲手培养出来的孩子最后变成这副模样。我要去跟世子好好说说。” 她匆匆离开,去找姜时。 陈司兴奋地跟了上去。 姜时此时正在外面作画,身旁果然有郁檀琦。 少年少女身着同色系的衣裳,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在温暖和煦的春日里,犹如一对金童玉女,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 刘氏却眉头紧蹙,看向郁檀琦的眼神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和善。 第164章 逾矩 刘氏走到姜时身边福身行礼:“世子,奴婢有话要对你说。” 姜时抬眸看向她:“你说吧。” 刘氏欲言又止,看了郁檀琦一眼。 郁檀琦眨巴眨巴眼睛,很贴心地说道:“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我要回屋一趟。” 她弯眸对姜时挥了挥手,笑容一如既往的甜美,“子安,我先走啦。” “好。” 目送少女离开后,姜时微微蹙眉,看向刘氏,语气却依旧温和:“刘妈妈,你说吧。” 刘氏苦口婆心道:“世子,多年未曾相见,奴婢很高兴你能够带未婚妻来庄子里多住几日,但为了你好,有些话奴婢也不得不说,世子身为男子,应当以学业为主,不能够为了陪未婚妻而耽误学业,你这样做,可有想过自己的前程以及整个武安侯府?” 她想着面前的少年是个温柔良善的性子,她好好劝说,他应当会听进去,她也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 她说武安侯府,便是暗示他,他身上的重担很重,不仅有自己的前程,还有父母的仇恨和家国责任。 姜时温声道:“刘妈妈言重了,我只是多请了几天假,不会影响到我的学业和前程,更不会影响整个武安侯府。” 刘氏忍不住说道:“可你请假的理由竟然是为了给郁姑娘做口脂,这是一个读书人应该做的事情吗?” 若他是病了,或者是因为其他重要有意义的事情而请假,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他不是。 “世子,奴婢知道你是真心疼爱郁姑娘,奴婢也不想对你说教,可为了你好,奴婢不得不说,男儿应胸怀天下,而不应该痴迷于儿女情长,影响自己前程也毁了自己一生!” 刘氏眼神沉重地看着姜时,仿佛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沉迷女色无法自拔的堕落少年。 姜时依旧语气温和:“我知道刘妈妈是为了我好,也很感激,只是此话实在过于言重,刘妈妈多虑了,我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里有数,刘妈妈不用担心。” 叫他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温和淡然模样,刘氏以为他听不进自己说的话,拧紧眉头,心想这个年纪的少年最容易痴迷女色,既然说不动他,她得去找郁檀琦才行。 “世子若是心里真的有数,奴婢也就放心了。” 姜时看刘氏的神情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原本温润的黑眸泛起冷意,语气依旧从容不迫,却多了些微冷的压迫。 “是我要带檀琦来别庄,也是我要为她做口脂,刘妈妈莫要对檀琦说这些,这不关她的事,我不想她因此有困扰。” 他能够接受隐忍别人对自己的说教侮辱,却不能接受别人对郁檀琦的指责。 无关紧要的旁人如何有资格指责他的未婚妻。 刘氏震惊地看着姜时,对上少年泛着冷意的狭长黑眸,心脏一紧,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武安侯。 武安侯平日里温和近人,对说自己不好的人也是一笑淡然,并不在意,然而一旦有人敢露出一点对兰将军的不喜,他就会立刻翻脸,甚至直接动手打人。 父子俩如出一辙,对心上人都无比珍重疼爱。 然而刘氏的心情却越发沉重。 姜时越这样,她越怕他年纪轻轻就沉迷女色,忘了自己身上的重担。 他现在毕竟才十八岁,身子略显单薄,神似武安侯却没有武安侯的丰功伟绩,她怕他会走错路。 刘氏咬咬牙,低声说道:“世子怕郁姑娘有困扰,难道就不怕九泉之下的姜老夫人和武安侯以及……” “你逾矩了。”姜时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刘氏,温和的神情褪去,少年冰冷的眼神看得她心惊肉跳,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犹如置身凛冽寒冬,窒息的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来。 怎、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和气场? 就好像见惯了生死,透着骨子里的凉薄和冰冷。 明明他看起来如此单薄文弱,也从未上过战场,为何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那分明是见过血的人才会有的…… 刘氏身子打颤,双腿发软,险些瘫倒在地。 姜时收起眼神的冷意,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刘妈妈,我敬重你,希望你也尊重我和檀琦,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不用过多关注在意。” 刘氏的身子依旧在抖,险些是被吓得不轻,惊惧交加,不可置信。 她虽然经历过战乱,见过许多人死在自己面前,却从未亲手杀过人。 手上沾染鲜血的人的眼神,和普通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陈司立马冲了过来,从姜时手中抢回刘氏的手臂,看到刘氏惊惧的模样,怒视姜时:“你对我娘做了什么?” 心底却不禁有些惊骇,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他娘露出这般模样,姜时不是一个文弱书生吗?他究竟是做了什么能够让他娘如此害怕? 姜时淡淡地看了陈司一眼,眼底没有一丝情绪:“你来的正好。” 少年一向温柔清冽的声音此刻低沉淡漠,陈司莫名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妙的危险。 他警惕地看着姜时:“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可不管你是谁,我照揍不误!” 他伸出一只手,握紧拳头警告地对向姜时,试图让姜时感到害怕。 姜时轻轻笑了一声举起拳头对上他的拳头,淡淡道:“正好,我也想向你指教指教。” 什么? 陈司有些错愕,随即险些被拳头上感受到的力量推倒在地,他连忙凝聚力气,同姜时的拳头对抗。 两人都只用一个拳头抵着对方的拳头,拳头相抵时,陈司感受到了姜时看似白皙细腻的手并不脆如美玉,反而坚硬如顽石。 陈司的额头很快冒出热汗,扶着刘氏的另一只手也有些力不从心。 而姜时依旧神情淡然,纹丝不动,脊背挺直,一身清雅青衣犹如不染尘埃的清冷仙君。 见鬼! “娘,你站好了!”他松开刘氏,控制身体的平衡,眼神坚定,不肯轻易露怯。 比力气,他不可能会输给单薄文弱的姜时! 第165章 强势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郁檀琦回来发现氛围忽然变得很奇怪,刘氏看上去神情也不太对劲,她迟疑地看着面对面站着的姜时和陈司。 姜时看到郁檀琦,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唇角微微上扬,那是见到她才会有的笑意,“刘妈妈说想让我帮忙指点她的儿子武艺,我答应了。” 他缓缓看向刘氏和陈司,浅浅一笑:“刘妈妈,请你放心,我会好好指点陈司的武艺。” 刘氏动了动嘴唇,似是还没有缓过神来,没敢同他对视,最终沉默不语。 陈司则惊愕地看着姜时,他娘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不过这正是他期待的,自然不会拒绝。 “还请世子不吝赐教。”他双手向前抱拳,一脸认真,“让我们赤手空拳比试一场。” 姜时嘴角带着浅浅的温和笑意:“自然。” 他对上郁檀琦亮晶晶的眼眸,失笑:“檀琦好像很期待我和陈司的比武?” 郁檀琦点头:“嗯呐,我还没有见过你打架的模样呢,一定很好看。” 姜时微顿,“无论是谁,赤手空拳打架的模样应该都不会好看。” 赤手空拳的决斗必定会有肢体接触,轻则鼻青脸肿,重则断手断脚,他虽然自信自己不会被陈司打败,但若是脸上一不小心受伤委实不好看。 姜时忽然有些后悔,怕给未婚妻留下不好的印象,他知道她最喜欢看他的这张脸了。 然而小姑娘仰着小脸双眸期盼地看着他,声音甜如蜜糖:“别人我不知道,但子安打架的样子一定很好看,我还没有见过会打架的子安呢,但是一定也很厉害。” 光是想象一向温柔正经的少年撩起袖子,手臂上的青筋紧绷狰狞,嘴唇紧抿,白皙的额头上流下晶莹的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流入修长的脖颈、锁骨,微微喘着粗气,神情认真而凌厉的模样,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都说男人认真的样子最性感撩人,但在郁檀琦看来,男人流汗喘粗气(不是)的模样才是最性感撩人的。 谁不喜欢听性感撩人的低\/喘\/声呢? “你们快开始吧,我给你们当裁判。”小姑娘一副迫不及待要看他们打架的模样。 姜时无奈,只好说道:“那你站远些,不要离我们太近。” “好。”郁檀琦走开之前,还顺便带走了一旁的刘氏。 “刘妈妈,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我让琳琅送你去休息,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吧。”郁檀琦关心问道。 刘氏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低头摇头:“奴婢没事,多谢姑娘关心。” “真的没事吗?你看起来很不好,还是让琳琅先送你去休息吧。” “不用了,我想看世子和陈司比武。”刘氏看向姜时,忍不住说道,“世子的身子看起来有些单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够打得过陈司。” “刘妈妈放心吧,子安的身子其实并不单薄,是因为经常锻炼导致身材变得精瘦。他的武术可好了,不比丹青差哦。” 郁檀琦的神情言语里都是对姜时的信心和赞赏。 而此时,姜时对陈司说道:“你刚和丹青比试过,身上有伤,公平起见,我让你十招。” 陈司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脸色涨红:“我不用你让,为了公平,应该我让你十招才是!” 姜时不置可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陈司气得不行,用力咬紧嘴唇,尝到血腥味才勉强止住内心的愤怒冲动,“你快动手,别到时候被我打败了,别人却说我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他并没有把一开始和姜时对拳时从姜时拳头上感受到的压力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一定是姜时为了面子把全身力气都放在了拳头上才勉强能够和他对抗。 他不信一个文弱单薄的书生能够打得过自小练武的他。 姜时轻叹一声,没再浪费时间,神情依旧温和,却举起拳头猝不及防给了陈司的胸膛一拳。 陈司都没有反应过来,根本来不及躲开,胸膛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弓起腰身,惊愕地看着姜时,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认真和兴奋。 “这不是一个读书人会有的出拳速度和力气,看来真是我小看了你。接招吧,我不会再让你了!” 陈司也挥起拳头打向姜时的胸膛,却被轻而易举地侧身躲过,心中一惊,没来得及暗道不好,手臂和肩膀就被用力抓住,膝盖被踹了一脚,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感觉被抓住的整条手臂似乎就快断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姜时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在自身能力不够,又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情况下冒然近身,反而会被轻而易举地桎梏,落为被动。” 竟然说他能力不够! 陈司脸色通红,另一只手想要狠狠打向姜时的脸,心口却又挨了一脚,眼前一黑,随即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直接晕了过去。 “陈司!”刘氏连忙上前去扶起陈司,少年已经彻底晕死过去,只能无力地倒在她的怀里。 姜时淡淡道:“放心,他只是晕了过去。” 郁檀琦这时也小跑着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子安,你真厉害,只用了三招就打倒了他,动作好潇洒帅气啊!” 就是可惜陈司太弱了,竟然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她都没有看到姜时流汗喘气的模样。 与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陈司相比,姜时甚至连气息都没有乱,青衣墨发,优雅矜贵,恍若刚刚出手快狠准的人并不是他。 刘氏愣愣地看着正低头温柔地看着郁檀琦的姜时,少年此时笑若春风,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刘氏忽然意识到,郁檀琦的出现,不仅没有让姜时堕落,反而让他们更早地看到了姜时的强势。 若她没有来找姜时,陈司没有整日看他不爽,姜时也不会决定和陈司比武,他此举不只是在教训陈司,更是在警告她和陈漠,他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般孱弱单薄。 第166章 张唇 姜时三招打晕陈司后,终于让这个还没过变声期总是一副桀骜不驯模样的少年对他心生惊惧和敬意。 陈司怎么也没有想到,姜时不但不弱,反而仅仅只用了三招就把他踹晕了。 他的身子他知道,虽然不说壮硕如牛,可比起一般壮年男子的身子也不差,姜时得有多大的力气,才能够把他踹晕? 大夫说陈司得躺在床上休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够下床,否则会有后遗症。 而陈漠知道后,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没有生气,而是单独找到姜时,行大礼感谢姜时帮他教训儿子,并为儿子道歉。 陈漠说道:“陈司从小就立志成为可以上阵杀敌的大将军,他对世子出言不逊,也只是因为知道世子是将军和兰将军的孩子,想要同你堂堂正正决斗,试图打败你证明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 还请世子看在他心地不坏的份上,原谅他的无心之失。我向世子保证,陈司日后再也不会对世子以及郁姑娘出言不逊。” “陈司年纪还小,年轻气盛,我自然不会同他计较。”姜时微微一笑,语气温和。 有些话,彼此心里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 姜时知道陈漠为什么现在才找到他为儿子陈司说话道歉,并保证以后会约束陈司。 陈漠也知道姜时为什么会突然主动同陈司比武,甚至出手如此狠重。 实力可以很好地说明一切。 陈漠顿了顿,忍不住低声问道:“郁姑娘对世子会武一事并不意外,她是不是也都知道了?” 姜时眸光微闪,“她不知道。” 陈漠诧异地看着他。 青衣少年鸦羽般的长睫轻垂,“你们不要说出不该说的话。” 陈漠欲言又止。 “有朝一日,我会亲口告诉她。” 陈漠惊讶地看着他,“她没有问过你吗?” 姜时淡淡道:“没有。” 陈漠十分疑惑,然而他知道这不是他应该问的,他和姜时的关系可以说是生疏,姜时不可能会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只能把疑惑藏在心里,弯腰拱手行礼向姜时告退。 离开之前,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黄花梨猫窝,上面窝着一只白色的小猫,看得出被照顾得很好,猫毛柔顺干净。 姜时刚来时就说它叫小咪,是郁檀琦送他的生辰礼。 郁檀琦的屋子里也有一只白色的小狗,叫做大福。 尽管姜时没说,但这两个猫狗的名字如出一辙,一听就知道不是他取的名字。 陈漠抿了抿唇,关门离开。 他离开后,姜时看向黄花梨猫窝,小咪见他看了过来,高兴地露着柔软的小肚皮糯糯地叫。 “喵。” 姜时并没有过去,而是有些失神。 陈漠没有说出口的疑问,何尝不是他心中的疑问。 只是他知道,郁檀琦不问他,也是因为不想让他问她。 他们的心中都有难言之隐。 他知道,她信任他,却又不信赖他。 姜时想到他将兰氏一族的凤玉送给她,她却不肯接受,心脏微沉。 他紧抿着唇,黑眸深邃。 她不要,他却不能够真的不给。 他把凤玉交给了她的贴身丫环琳琅,琳琅是自小就服侍在她身边的丫环,绝对忠诚。 他不是神,不能够确保她的安危,自然要想办法多给她一分保障。 …… 又过了六日,姜时终于把口脂做了出来。 桃花色的口脂被放在小小的白玉盒子里,一共做出了六十个,郁檀琦天天涂抹,一个月用一盒也能够用上五年。 郁檀琦看到成品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上唇试妆,姜时却温声说道:“我帮你涂吧。” 少年白玉般的双手拿起一个装着口脂的白玉盒子,手指修长白皙,郁檀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看他的手还是看口脂盒。 真白的口脂啊。 她漫不经心地想。 不对,是真漂亮的手啊。 也不对。 姜时屈起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指,指尖轻捻桃花色的口脂,随即看向郁檀琦,微微垂眸,沾着口脂的指腹缓缓靠近她微抿的朱唇。 “檀琦,张唇。”他低声道。 郁檀琦莫名觉得这句话有些\/色\/气,微微红了脸,乖乖地张开唇瓣,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以及齿间一点粉红。 姜时眼眸一暗,喉结滚了滚,紧抿着唇,牙齿咬紧唇瓣上的软肉,表面依旧温柔平静地帮她涂抹口脂。 指腹轻轻压在少女柔软的朱唇上,他感觉到了一点湿热,眸光微闪,缓缓将口脂晕染在她的唇瓣上,指腹漫不经心地触碰到了少女的贝齿。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汇集\/某\/处,他抿唇,忍不住微微用力压住她的唇瓣。 轻拢,慢捻,抹复挑。 他像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垂首低眸,神色无比认真,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件事情似乎做的有点久。 她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些忍不住想要闭上嘴唇休息一下。 “好了吗?”为了避免含住他的手指,她含糊不清地问道。 “快了。”姜时声音低哑,根本舍不得离开她的唇瓣。 或者说,他更想用自己的唇帮他涂抹口脂。 姜时的心脏跳动得厉害。 每次见到她,他的想法总是如此孟浪,实非君子。 可怎么办呢? 他不是圣人,无法坐怀不乱,也不是和尚,戒不了色。 她即是色。 他低低地叹了一声。 “怎么了吗?”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染上桃花色的唇瓣终于含住了他的手指,随即又连忙张开。 “我真的累了。”她有些小小的哀怨,“要不就这样吧?” 她也涂过口脂啊,不应该要这么久,肯定是因为他没有经验,所以如此小心翼翼。 “抱歉,好了。”姜时有些歉疚地抽出自己的手指,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 “太好了。”她伸手揉了揉有些酸累的下颚,然后仰着唇红齿白的小脸看他,眼眸清凌凌的,“好看吗?” “好看。”他弯唇,温柔地笑着夸赞。 姜时手指微拢,指腹仍然残留着少女朱唇的柔软湿热,这让他的眼眸越来越幽深。 “真的吗?我看看。”郁檀琦拿起铜镜照着自己,镜子里的少女眉眼弯弯,唇瓣嫣红如桃花花瓣,嘻嘻,的确好看。 “檀琦知道口脂是什么味道的吗?”身旁的少年忽然开口问道。 第167章 糜艳 “什么?”郁檀琦一怔,下一刻下巴被轻轻抬起,唇上一热。 她微微瞪大瞳孔,少年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面颊上,激起身体阵阵颤栗。 少女的腰肢被他牢牢掌握,柔软带着花香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 他细细品尝着他亲手为她制作并为她涂抹在唇瓣上的口脂。 “原来口脂的味道是这样的甜美。” 他贴着她的唇瓣,呼吸交融,她整个人晕乎乎地靠在他的身上,像是一条脱水的鱼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檀琦喜欢吗?” 喜欢……什么? 她晕晕乎乎的,因为他温柔又强势的索\/取,眼角泛起朦胧的水雾,白嫩的脸颊粉红,氤氲又娇媚。 他怜爱地亲吻她的眼睛,脸颊,唇角,在她白嫩干净的耳畔低声问道:“檀琦喜欢口脂的味道吗?” 耳鬓厮磨,宛如交颈鸳鸯。 少女黑翎似的长睫轻颤。 好奇怪的问题,不应该是问她喜欢口脂的颜色吗? 她又不是贪吃到连口脂也不放过。 “你都把它吃光了。”她轻哼。 “抱歉。”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我重新帮你涂上。” 目光落在她殷红肿胀的朱唇,姜时的眼神怜惜,低声带着歉疚道:“只是好像现在不用再上口脂。” 郁檀琦自然也感受到了唇瓣的肿胀,她看着面前少年沾染上口脂的双唇,轻轻一笑:“没关系,我不能涂口脂,你可以啊。” “我?”姜时有些错愣。 郁檀琦拿起玉盒,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我还没有见过子安的唇涂上口脂的模样呢,一定也会很好看吧?” 姜时看着她的如花笑靥,眸光柔和,无奈又宠溺道:“檀琦若想看,我自然也是可以涂口脂的。” 他如此轻易地同意,郁檀琦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兴奋起来。 她用白嫩的指腹捻起一点桃花色的口脂,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像他之前一样说道:“子安,张唇。” 姜时无奈地弯了弯唇角,张开双唇,露出一点猩红。 少年微微红肿的唇瓣晕染着先前在她唇上的口脂,颜色糜艳,让人口干舌燥。 郁檀琦脸红心跳,觉得他这副模样实在是色\/情,像是在引诱她。 她微微抿唇,感受着唇瓣还未消散的热意,沾着口脂的指腹轻轻按在他张开的唇瓣上,认真而仔细地为他涂抹口脂。 少年的唇瓣形状流畅而优美,微微红肿的模样更是惹眼,让人想要一亲芳泽。 郁檀琦可不会像他之前那样涂抹半天,她自认为经验比他丰富些,很快便将他的双唇都涂抹上口脂。 她看着姜时唇红齿白的妖冶模样,内心感叹,果然男人美艳起来,比女人还要勾人。 姜时褪去平日的温柔自持,微微肿胀的红唇彰显着他先前的意乱情迷,以往的冷静沉稳尽数抛弃,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面前的少女。 “好看吗?”他勾唇,神情依旧温柔,黑眸紧紧地盯着她,整个人带着不容忽视的侵略性。 “好看。”她咽了咽口水,下一刻,胭脂又被他紧紧地掌握在手中。 少年低沉暗哑的温柔嗓音在头顶响起。 “檀琦现在可以仔细品尝口脂是什么味道。” 口脂是什么味道? 他的唇瓣温柔地触碰她的双唇,似是在诱使她伸出\/舌\/尖,去品尝他唇瓣上的口脂。 她有些心动,缓慢地、试探地微微张开唇瓣,探出粉嫩的小\/舌。 她只是好奇他唇瓣上的口脂是什么味道,看起来很好吃,闻起来也很香。 她亲眼看到口脂的制作过程,里面放了很多昂贵的药材,还有粉嫩娇艳的桃花花瓣和甜美的红枣和土蜂蜜,她想仔细尝尝,能不能够从口脂里面尝出这些味道。 花香、蜜甜…… 她慢慢地品尝,像是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甜软的糕点。 郁檀琦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姜时会想要品尝口脂的味道,这的确很甜美,让人上瘾。 不同于糕点的松软可口,口脂只能细细品尝,无法一口吞咽咀嚼。 少女卷翘浓密的睫羽轻轻扇动,像是一双美丽漂亮的蝴蝶翅膀。 蝴蝶也喜欢停留在花朵上,也很喜欢甜蜜的花香。 郁檀琦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采蜜的蝴蝶。 只是当她采累了想要离开时,提供花蜜的花朵却收起了宽大的花瓣,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糟糕,这是一朵“食人花”。 姜时重新掌握了主动权。 简单的亲吻已经不能够满\/足他,他还想要更多。 姜时白皙的眼尾染上一层妖冶的绯红,神情似是隐忍似是愉悦。 少年修长白皙的脖颈变得通红,喉咙滚动,斑驳的血管狰狞,美得惊心动魄。 最终,他伏在她柔软滑腻的脖颈上,克制地低低\/喘\/息。 耳畔的低\/喘\/声性感撩人,听得她耳根滚烫。 不行,不能是现在。 “抱歉。”他的嗓音无比沙哑,隐忍地直起腰身,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替她整理被他弄乱的衣襟。 少女白嫩的脖颈上遍布他留下的痕迹。 他匆匆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她,低声道:“我又失态了,我先去冷静一下。” 冷静什么?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姜时快速转身离开的背影,他好像有些着急。 她忽然想起,好像不止一次,他在同她亲吻过后,都会匆忙离开,她恍惚间好像多次看到他的眼尾泛红,似乎有些难受隐忍。 她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隔着门喊来琳琅:“琳琅,你去瞧瞧打听一下,世子现在在做什么。” “是。” 琳琅很快回来禀报:“小姐,世子一回屋便让人送冷水过去,现在正在沐浴。” 郁檀琦看了看窗外明亮的天色,电光火石之间,她终于明白了什么。 她捂唇,有些想笑,又有些感叹。 原来像姜时这样冷静自持无欲无求的人,也会有被欲\/火焚\/身的时候。 她理解他,男人嘛,这个年纪,正是年轻火热的时候,他能够忍住已经很不错啦。 就是不知道,他能够忍到什么时候。 第168章 和亲公主 姜时沐浴穿衣后,丹青送来一封信。 姜时难得没有系上腰带,衣袍宽松地搭在身上,少年人的身姿挺拔如松,神情姿态莫名有些清冷慵懒。 感受到姜时身上清凉的气息,丹青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心想最近主子洗冷水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是体内火太旺了吗? 丹青之前问过姜时这样的问题,但姜时的回答是:“我这是在锻炼身体,日后也许会遇到特殊艰难的情境。” 他当时表示理解,姜时是武安侯世子,武安侯府靠的是战功起家,姜时从小严苛地对待自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亲自上战场,守住武安侯府,也继承武安侯的责任。 但丹青此刻却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主子每次洗冷水之前都是刚和郁姑娘分开,这其中似乎有什么关联。 没有过情爱的丹青有些懵懂地意识到什么,懂事的没有开口再问。 姜时看完信上的内容,淡淡敛眉,走到桌前,拿起纸笔开始写信。 写完信封好信封交给丹青后,姜时说道:“交给大皇子。另外,准备好,要启程回京了。” 丹青神情肃穆地接过信封:“是,属下知道了。” 姜时话里的“准备好”,自然不简单只是收拾行李。 他们此次离开京城,明面上的目的是出来游玩散心躲避高娴月,实则暗地里还有一个目的。 随着有心人的刻意散播姜时和高娴月的谣言的同时,京城突然又多了一个流言,那就是邻国天齐国有意与万晋国和亲,以促进两国关系和平友好共存。 万晋国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和亲公主,只有他国的和亲公主远嫁而来。 然而流言却说天齐国想让万晋国送个和亲公主远嫁给天齐国的皇子。 “和亲公主?” 听到流言,云暄古怪地笑了笑。 “万晋国不可能会有和亲公主。”他意味不明地低嗤,指尖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桌面。 云暄虽然不喜高氏皇族,却也知道万晋国自开国以来就定下死规矩,就算万晋国的将士都死光了,也不能够送女子和亲换取所谓的安宁。 与前朝皇帝连自己的发妻都能够送去和亲相比,高氏皇族的确很有骨气。 只是这样的骨气却是踩着有功之臣的血肉换来的。 云暄细长的眼眸如浓墨般深不可测。 终有一日,他会让高家为他们的所作所为都付出代价。 “让惠妃去问皇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书房里没有人,却响起一道极低的声音。 “是。” 云暄指尖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 近日的流言蜚语让他不由得联想到姜时。 姜时特意请假带着未婚妻郁檀琦离开了京城,是为了哄他的小未婚妻么? 云暄轻笑出声,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嫉妒。 姜时怎么能够拥有对他如此真心的人呢? “真是命大啊。” 一而再再而三地从各种毒杀暗杀中活着长大,这何尝不是一种本事呢? 云暄紧抿着唇,黑眸中闪过一抹阴戾的杀意。 只可惜,姜时最终选择同他爹娘一样效忠高家。 他不信,姜时能够次次死里逃生。 “天齐国皇室可是对武安侯和兰将军恨之入骨,姜时,让我看看,你究竟还有多大的本事和能力。” …… 高娴月原本并没有把流言放在心上,直到她放在前朝的探子告诉她:“殿下,今日上朝,提起了天齐国不日就要派使臣来京城,为首的使臣是天齐国嫡出的大皇子宇文献。” 天齐国和万晋国打了几百年,历经数十位皇帝,在万晋国之前的朝代,两国都送过和亲公主和质子维持暂时的表面和平,但像嫡出的大皇子亲自出使的情况却很少见。 二十年前天齐国和万晋国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因为万晋国横空出世一个巾帼女英雄兰将军和弃文从武的状元郎也就是后来的武安侯姜楚。 兰珞珠和姜楚领着各自的将士势如破竹,将快要进攻到万晋国近京城池的天齐国打得节节败退,还杀掉了天齐国当时的储君。 高娴月很是惋惜,如果兰珞珠和姜楚没有双双离世,说不定天齐国现在已经成了万晋国的附属国。 万晋国损失两个主将,天齐国也没了储君,两国都损失惨重,因此换来了将近二十年的休战。 只是暂时的和平终究是假象,两国彼此都知道对方虎视眈眈,不可能真正地安下心来。 因为天齐国的存在,所以京城很多人才会对并没有展露父母天赋和能力的姜时百般挑剔和嘲讽辱骂,如果天齐国再次攻打过来,万晋国又有谁能够对抗呢? 这次天齐国出使使臣来到万晋国,肯定居心叵测。 高娴月因为姜时请假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得不安分了几天。 这日在御花园里赏花时,遇到了晏卿玉。 高娴月原本想装没看到立马转身就走,却不曾想晏卿玉叫住了她。 “那不是四公主吗?”晏卿玉笑着,带着两个贴身宫女走近高娴月。 “惠娘娘好。”高娴月不得不福身行礼问好。 若不是因为晏卿玉是皇帝宠妃,高娴月才不会忍气吞声给她行礼问好。 高娴月在心里冷冷地想,晏卿玉这种为了荣华富贵,甘愿伺候一个比自己爹还大的男人的行为真是让人不耻。 偏偏她还一副端庄大气的模样,没有一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灵动。 明明只比高娴月大一岁,晏卿玉却用一种长辈看晚辈的眼神打量着她,轻声笑道:“四公主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了呢。” 高娴月忍着不悦,不耐道:“若是惠娘娘没有什么事,娴月先告退了。” “公主请慢,我还真有一件事要与公主说。” “娘娘请说。” 她们的旁边有一棵很高的梨树,树上开着洁白如雪的梨花,晏卿玉伸手摘下一朵纯白的梨花,看着高娴月笑道:“公主是适婚的年纪,却还没有驸马,陛下今日同我说起,怕你眼光太高迟迟不愿出嫁,打算亲自为你挑选夫婿呢。” “哦,对了,公主可知道天齐国的大皇子即将出使我万晋国?听说这位大皇子容貌俊朗,也尚未娶皇妃呢。” “你什么意思?”高娴月死死地盯着晏卿玉。 晏卿玉微微一笑:“使臣来访是国事,我一个深宫妇人,知道的也不多,公主冰雪聪明,应该能够猜得一些意思。” 高娴月心头一跳,不由得想起了先前听到的一些流言蜚语,父皇不会真的要选和亲公主吧? “不可能。”她喃喃道,双手却不由得攥紧手帕。 晏卿玉看着手中的梨花,缓缓道:“这梨花洁白如雪,高挂枝头,不是一般人能够触碰得到的,就好比有些人,不是公主可以肖想的,公主明白吗?” 高娴月还没有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 晏卿玉淡淡道:“四公主身为姑娘家,应该懂得何为矜持。淑妃姐姐不懂得管教你,我身为你的长辈,又受陛下所托,有协理六宫之权,须得替淑妃好好管教四公主,在天齐国使臣到来之前,四公主就在自己的寝宫好好抄写女德静心休养吧。” “你要禁足我?你凭什么?” “凭我是惠妃,有协理六宫之权,而你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生母淑妃也不受宠。” 高娴月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雍容华贵的宫装女子,深吸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故作委屈道:“惠娘娘,不知娴月是哪里做错了,你为何要如此重罚娴月?”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过往,她并没有得罪晏卿玉的地方,晏卿玉是丞相嫡女,她不会傻到去得罪权臣千金。 然而细想起来,似乎在大年初一朝会的时候,晏卿玉似乎有些护着郁檀琦。 所以晏卿玉是为了郁檀琦才这般针对她吗? 高娴月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内心不免对郁檀琦心生憎恶。 果然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女人。 晏卿玉道:“慎郡王嫡女和长公主之女进宫请安时说你前些日子总是往宫外跑,想尽办法接近姜世子,害得姜世子避之不及,竟然请了小半个月的病假。 宫外流言四起,此举实在是有失皇家颜面,若是让陛下知道,定不会轻易饶恕你,因此为了你的声誉,也为了皇家颜面,我不得不处罚你,希望你能够以此为戒,莫要再做出这种事情。” 竟然是高淑雅和甄幼珊这两个贱人多嘴! 高娴月面部有些扭曲,但仍然硬生生保持微笑:“惠娘娘,你莫要听信她们一面之词,我并没有想尽办法接近姜世子,这都是她们诬陷我。” 晏卿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可姜世子跟国子监夫子请假的理由之一便是不堪四公主的烦扰,四公主觉得是姜世子污蔑你吗?” 高娴月心头一跳,脸色难绷,紧咬着唇没有再说话。 她快要气死了,却不能够在晏卿玉面前失态,她不想让别人看她笑话。 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冷冷地看着晏卿玉:“惠妃娘娘又是如何得知姜世子给国子监的请假理由?” 晏卿玉淡然道:“听到慎郡王嫡女和长公主之女的话后,我便派人去查实这件事情,问了国子监的夫子,他们如此告知我,四公主觉得有何不妥吗?” 高娴月咬紧嘴唇,恨死了这些爱嚼舌根的人,她做这些事情与她们有何干系?一个个来坏她的事,真是该死! 只是她现在虽然极度愤怒生气,却还有理智,努力想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 她是不受宠,生母也不受宠,可不代表她就能够任由一个刚进宫不久的新宠妃欺负。 高娴月看着晏卿玉手中的梨花,忽然想到:“惠妃娘娘先前用梨花做比喻,是在提醒我,还是警告我什么呢?” 她紧紧地盯着晏卿玉的脸,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晏卿玉垂眸看着手中的梨花,神色端庄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四公主应该明白,姜世子是有未婚妻的人,你不应该怀着不单纯的目的接近他,破坏他的名声以及他和未婚妻郁姑娘的感情,这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会做的事情。” 这话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然而高娴月仔细斟酌反复回想,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惠妃娘娘似乎在为郁檀琦打抱不平,我很好奇,她不过是一个二品地方官的女儿,去年才来到京城,与娘娘并未有多少交集,为何娘娘如此袒护她,甚至为了她特意来警告我?” “我不只是为了她,更是为了所有姑娘家。四公主,一个好姑娘,不应该做出破坏别人姻缘的事情,你知道吗?你若继续执迷不悟,恐怕会后果自负。”晏卿玉意味深长地说道。 高娴月冷笑:“惠妃娘娘此言差矣,我怎么就破坏别人姻缘了?” 她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哪怕晏卿玉将证据都摔到她的脸上,只要她咬死不承认,晏卿玉惩罚她,她还能够装委屈哭诉,她不好过,她们谁也别想好过。 晏卿玉看着高娴月眼底的阴冷和扭曲,轻声叹息,神情也冷了几分,“四公主自己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姜世子温柔良善,不忍让四公主面子上过不去,然而他有心爱的未婚妻,若把他惹恼了,不知四公主能不能够承担的起这恶果。” 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已经开始展露锋芒。 高娴月都看得出来,晏卿玉关注了姜时这么多年,又怎么看不出来。 更何况,云王还对她说过姜时的一些所作所为。 晏卿玉微微阖眸,掩饰眼底的纠结和痛楚。 “话已至此,还请四公主好自为之。我乏了,就先回宫了,四公主也早些回宫抄写女德,好好修心养性。” “你!” 高娴月愤恨地看着晏卿玉离去的背影,气得用力攥紧手帕。 “不过就是一个妾,在我面前耍什么威风!”她低声嗤骂,化着浓妆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心和野心。 为什么公主什么权力都没有? 晏卿玉进宫之前只是一个丞相嫡女,见到她还要行礼,可进宫后摇身一变就成为了四妃之一的惠妃,还有了协理六宫之权,她却还是一个连选驸马权力都没有的公主! 高娴月好恨,好不甘心。 第169章 劲爆 郁檀琦和姜时回到武安侯府已经是三月中下旬。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百花开始凋谢,露出果子的雏形。 他们带回来的萤火虫被放在绿绮院特地开垦出来的草丛里,旁边是一块养着锦鲤的小池塘,萤火虫很快在这里安了家,一到夜晚,便会散发莹莹光芒,如梦如幻。 白日姜时去国子监读书,郁檀琦悠然自得地躺在美人榻上看话本吃零嘴,日子好不快活。 这个时代的话本很多都很有意思,她有时候会看得很入迷,连姜时过来了都不知道。 这天她又看到一个劲爆的话本,内容再次让她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故事内容讲的是一个少女与青梅竹马的表哥私奔,结果那天晚上天太黑,把家里躲雨借宿的书生认成了表哥。而书生知道少女要和表哥私奔竟然直接把她带回了自己家,两人躺在一张床上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里的描写十分生动让人面红耳赤,郁檀琦有些紧张地咬着手指,并没有发现姜时已经走到周围。 她继续翻页,翌日少女父亲发现了女儿要和表哥私奔的事情很生气,书生竟然带着少女向少女父亲坦白昨晚少女和他有了夫妻之实,并且表示不介意少女是要和表哥私奔,愿意娶少女为妻,少女父亲为了掩盖家丑答应了,于是书生和少女结为夫妻,婚后恩爱非常,书生金榜题名平步青云,少女也跟着享受荣华富贵。 等到郁檀琦看完,抬头时发现脖子已经酸了,正要按脖子时,忽然看到姜时笑吟吟地看着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将手中的话本合上。 “子安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吗?” 姜时无奈笑道:“我同昨日一样的时辰回来的,现在已经快巳时。” 他一过来就看到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话本,便没有打扰她,而是在一旁看着她。 “喔。”她莫名有些紧张,生怕他问自己在看什么。 怕什么来什么。 姜时似是不经意问道:“檀琦在看什么,很是入迷,都忘了时辰。” 其实他早就知道她在看话本,也知道里面都讲些什么,尽管内容太过大胆,但很多女子都喜欢看,他自然也不会不让她看。 只是这几日知道她为了多看话本而忘了吃饭甚至不想吃饭,他觉得不能够再这样任由她无节制下去。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还不知道自己在姜时眼里几乎没有秘密,若无其事道:“就是一些故事,蛮有意思的,不过你们读书人应该不会喜欢看。” 别问了别问了,再问她就要脸红尴尬了。 姜时微微一笑,温柔道:“既然是话本,自然都是读书人写出来的,又怎么会有读书人不喜欢看呢?檀琦这么喜欢看话本,想必里面的内容的确很有意思,我也想看看呢。” “不了吧,这不好给你看。”郁檀琦连忙摇头,怕姜时怀疑多想,绞尽脑汁地想着应对办法,“这都是写给姑娘家看的,子安若是真想看话本,我会给你找适合你看的话本。” 第170章 写话本 姜时看着少女紧张忐忑的模样,心中轻叹,终究不忍心,还是松口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檀琦帮我找我能够看的话本。” “嗯嗯。”她暗自松了口气,不由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险,差点就要丢脸了。 她手中的话本内容实在太过直白劲爆,要是给姜时看了,她大家闺秀的形象脸面全毁了,她以后还怎么见他。 所以一定不能够给姜时看到,她得藏好了。 郁檀琦暗自警告自己,今天是她放松大意了,下次可不能这样。 第二日她让桃华带下人出去买男子喜欢看的话本,桃华买回来后,为了谨慎起见,她自己先看了几本,发现好家伙,不是狐狸就是女鬼,香艳内容也不少,这怎么能够给一个正处于花样年华的祖国花朵看呢? 姜时今年才十八岁,还没有正式参加科考呢,不能让这些话本诱引他。 郁檀琦觉得自己为了姜时的健康成长操碎了心,她决定自己手写一本姜时可以看的话本。 二十一世纪她男女频的小说都没少看,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写过,但是按照记忆抄写出一本应该问题不大吧? 她也不拿去卖,就是给姜时看,说是买的新奇话本就行。 于是郁檀琦拿起毛笔就开始写话本。 幸好她这一年来没少写信,字迹依旧娟秀好看,不是让人不忍直视的狗爬字。 只是毛笔字比较难写,她的写字速度很慢,一个上午将近两个时辰,她才写了四千字。 男频小说只有四千字怎么够看呢。 她只能饭都不吃,接着写,写到傍晚姜时回府,也才勉强写了一万字。 这一万字还不能够直接给姜时看,因为不是话本的模样而是纸张的模样,字迹又太明显,姜时问起来她也不好解释。 郁檀琦手和肩膀累得不行,肚子也很饿,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办法有点蠢。 姜时说要看话本她就给他写,她难道就不能够直接口述给他听吗? 郁檀琦扶额,皱着一张小脸,快被自己蠢哭了。 姜时看着少女苦兮兮的模样,轻叹一声,不禁开口问道:“檀琦今日在家都做了些什么?” 他平日里也会这么问。 郁檀琦有气无力道:“就和平常一样,也没做什么事情。” 姜时微微抿唇,忽然伸手温柔抓住她的右手手肘,微微用力一捏,突如其来的疼痛她下意识“嘶”了一声。 “你干嘛呀?”她蹙眉有些不悦地看着他。 姜时却依旧抓着她的手臂不放,修长如玉的手指开始揉捏她的整条手臂,声音有些低沉:“你今日一直在写话本,连饭都不吃,又累又饿,还想瞒着我,又是想干嘛呢?” “你怎么知道?”她惊讶地瞪大眼睛。 “你不吃饭,高嬷嬷担心你,自然会同我说。”他低低叹息,漆黑如墨的狭长眼眸认真专注地看着她,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她此时的模样。 “檀琦,我并不想看什么话本,我只是想让你好好吃饭,不要饿着自己,这样对身子不好,你明白吗?” 第171章 牵手 郁檀琦看着姜时格外温柔认真的眼神,内心触动,不由得抿了抿唇,原本想要否认的话被她咽了下去。 “对不起。”她低下头,有些无措。 “檀琦不用道歉,应该是我说对不起。”他温柔地帮她按揉手臂酸痛的地方,他总是这样,连生气都是如此温柔,将她的感受放在首位。 “我原本是想让你不要过度沉迷于看话本,所以才拜托你给我找话本看,却不曾想,会让你因此焦虑不安,是我的错,檀琦,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他如此温柔,郁檀琦听了心里越发愧疚。 她连忙摇头:“我没有怪你,你也不用道歉。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她看着少年一向拿着纸墨笔砚的如玉双手,此时却在为她按揉手臂,似乎在她认识他以后,她知道了他越来越多的技能。 做糕点、做通草花、做口脂等等,现在他还会给她按摩,只是因为看到她因为一个姿势看话本久了脖颈和手臂会酸痛,从而学会的。 这些技能都是他在遇见她之后才会的。 郁檀琦不知道该夸他是好学多才,还是为之心疼感动。 他怎么可以这么温柔体贴? 她真的快要控制不住沦陷了。 姜时无奈道:“你平日里听到吃的就眼睛发亮,怎么也会因为其他事情而忘了用膳呢?你不会觉得肚子饿吗?” 郁檀琦小声道:“会,但是偶尔少吃一顿也没有什么吧?” “你这些日子天天都不用午膳,这是偶尔少吃一顿吗?” “……你怎么知道我这些日子都没用午膳?”是谁走漏了风声? “厨房送给你的膳食没有动,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下人自然会禀报我。” “喔。” 郁檀琦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姜时会管她不吃饭,他是不是有点太闲了? 他现在不应该很忙吗? 高娴月和云暄怎么回事,不给他找事做吗? 当然,这样的话,她只敢在心里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姜时见少女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心脏一软,到底说不出重话来,只能温柔问道:“你的手还酸吗?” 郁檀琦仔细感受了下,摇摇头:“不怎么酸了。” “高嬷嬷说你今天一整日都在写字,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今晚我喂你用膳吧。” “不,不用了吧,琳琅她们来帮我用膳就好了。”郁檀琦连忙摇头,脸颊通红。 亲手喂饭,多暧昧啊,她的小心脏受不了。 姜时的声音温柔却不容拒绝:“为了让檀琦记忆深刻,今日我必须亲手喂你用晚膳,且日后你若是再忘了用膳,我便会回来亲自喂你。” 他不舍得对她怎么样,但更不舍得她糟蹋自己的身子。 “我们是未婚夫妻,你之前在床上养伤的时候,我也是亲手喂你用膳,为了你的身子,我不介意日后餐餐都如此。” 郁檀琦连忙摇头,都害怕姜时会说下次我帮你穿衣。 虽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很舒服安逸,但如果后来姜时还要帮她穿衣她就接受无能了,她胆子小脸皮薄,会害羞死的。 不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是因为她最近看的颜色太多,会控制不住想入非非。 见姜时打定主意要喂她吃饭,郁檀琦红着脸让下人都离开,她不能够让别人看着她被姜时喂饭,这样显得她太娇纵了。 谁家好姑娘十来岁了还让未婚夫喂自己吃饭? 这要是传出去了,姜时估计是疼爱纵容未婚妻的好男人,她却成了娇纵任性的代表。 郁檀琦心不在焉地吃着姜时喂的饭菜,都不敢用力呼吸,也不敢看他,虽然他秀色可餐很是下饭,但她怕她会吓到他。 毕竟是春天的晚上。 她可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人。 姜时微微勾唇,看着少女囫囵吞枣的模样,温柔提醒:“檀琦,吃慢点,别噎着。” “喔。”她不得不放慢咀嚼吞咽的速度,如坐针毡。 少年身上清冽的气息将她整个包围,她没有办法忽略他极具侵略性的存在感。 她的目光忍不住会落在他拿着碗筷的手上,修长如玉的双手节骨分明,清瘦却不单薄,看着就让人有种想要触碰的\/欲\/望。 往上看,是严实整齐的衣领,只露出一小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和微微凸起的喉结,喉结滚动时,诱惑扑面而来。 郁檀琦有些晕晕乎乎的。 这就是荷尔蒙的诱惑气息吗? 她有点遭不住了。 少年,你这样会让人把持不住的你知道吗? 似乎人都有劣根性,就像男人嫌弃良家妇女不够浪荡,却又劝风尘女从良。 她竟然也想看姜时脱下衣裳的模样。 她馋他的身子已经很久了。 郁檀琦内心长叹,表面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神,努力做一个矜持的姑娘。 然而不断颤动纤长睫羽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姜时不禁弯唇,声音有些低沉:“檀琦吃饱了吗?” 郁檀琦差点听成“你看够了吗”。 没看够,都没看到什么呢。 她敛了敛心神,表面依旧是乖巧的模样,“吃饱了,你也赶紧吃吧,饭菜都要凉了。” 姜时轻轻笑了笑,“好,檀琦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 他吃饭的动作很快,却十分优雅,一如他给人的印象,永远不失体面。 郁檀琦现在不敢多看他,一看到他就会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看到的话本,就忍不住会想入非非。 用完晚膳,两人如往常一般去外面散步消食。 月光柔和,飞来飞去的萤火虫在夜色中散发着莹莹光芒,画面唯美烂漫。 身旁少年的嗓音温柔悦耳,郁檀琦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美好。 她的唇角不禁上扬。 姜时垂眸看着少女夜色中依旧白皙惹眼的娇美容颜,微微弯起唇,神情无比温柔。 他也很喜欢这种和她一起漫步在庭院里的感觉。 垂在两人身侧微微收拢的手终究还是没忍住握住她的手。 郁檀琦一怔,却并没有挣脱。 少女的脸红是夜色中最为动人的颜色。 只是牵手而已,怎么她的心跳也这么快呢? 郁檀琦抿唇,脸颊耳根都十分滚烫。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一切行为都是如此自然,水到渠成。 郁檀琦自然不会傻傻地煞风景。 散完步后,郁檀琦陪着姜时去他的书房里看书。 她不敢再在他的书房里以及他的面前看话本,并且估计有一段时间,她都不会再看话本了。 话本看多了上火不说,还有隐患。 要是让姜时看到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喜欢看这些话本。 郁檀琦躺在美人榻上,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姜时。 既然看不了话本,那就看美人吧。 姜时看书的时候最认真,肯定不会发现她在看他。 她这样想着,目光更加肆意。 并没有发现少年捏着纸张的手指微微用力,垂下的眼眸目光并没有放在书面上。 姜时现在的注意力全在一旁的少女身上。 她的目光灼灼,像是想要在他的心脏上烫出一个洞,他实在没有办法忽视和静下心来。 他知道他抬眸看向她,她便会收回自己的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无聊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时不时看着他。 姜时暗暗叹息,尽管两人对彼此的情愫都心照不宣,只是毕竟还没有成亲,有些事情不能够做。 他轻轻扇动长睫。 但有些事情应该可以做,毕竟已经做过许多次。 他抬眸,看向郁檀琦,郁檀琦来不及收回目光,只能冲他露出一个甜美可爱的笑容。 温暖的烛光下,少女的笑容甜如蜜糖。 姜时眼眸温柔缱绻,嗓音略微低哑:“檀琦,你过来。” 郁檀琦眨眨眼睛,听话地起身走向他,“怎么了?” 姜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带到自己的双腿上,在少女的惊呼声中,他轻笑:“你一直看着我,我没有办法专心看书。” “抱歉,我不看你了,你专心看书吧。” 郁檀琦觉得现在这个动作很危险,姜时一直都是温柔的,但他现在的温柔中透着些许强势,让她没有办法拒绝。 “可是我已经看不下去了,怎么办?”他有些苦恼地问道。 怎么办?她怎么知道。 总不能看她吧。 郁檀琦试探性说道:“不如我们再去外面走走?” “你不累吗?”他们才刚刚来书房不久,他担心她身娇体贵走多了会伤到脚。 “还好。”其实不太好,但在他面前,怎么能说不好呢。 “还是待在书房里吧,我看不了书,也可以做点别的。”他温声笑道。 “做什么呢?”抱歉,她的脑子又想到了不该想的。 “檀琦想做什么呢?” 姜时的双手温柔却又用力地圈着郁檀琦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温香软玉在怀,夜色在这一刻开始迷离。 他的双腿是她的椅子。 她的心跳声敲锣打鼓。 他太坏了,看似在询问她的意见,实则是在引诱她,暗示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可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柔弱乖巧。 不行,姑娘家要矜持。 郁檀琦勉强抵住诱惑,一本正经道:“那我给你讲话本故事吧。”今天写的一万字不能白写。 姜时有些惊讶,但还是温柔含笑:“好。” 于是郁檀琦清了清嗓子,尽力让自己忽视前面身上清冽的气息,以平静甜美的嗓音缓缓开始讲述:“传说,有一个叫做‘唐门’的宗门……” 她讲的便是她穿书之前看过的最有印象的男频小说之一《斗罗大陆》,因为这本书的男主角唐三没有未婚妻,只有青梅竹马的女主角小舞。 不像其他的男频小说,老婆孩子一大堆,她不想讲给姜时听,怕带坏他。 姜时垂眸,静静地听着郁檀琦讲故事,视线落在她不断张合的红唇上。 花瓣般的唇瓣中,一点猩红隐隐若现。 他紧抿着唇,微微用力咬着唇瓣上的软肉。 郁檀琦讲着讲着,忽然看向他:“你猜男主唐三会有武魂吗?” 姜时眸光微闪,弯唇笑道:“我猜他会有。” “为什么?” “因为他是话本的主角,而他所在的……”姜时顿了顿,想到郁檀琦讲述的说法,“新世界以魂师为尊,他要想出人头地,不能没有武魂。” 好清楚的记忆力,好强大的理由,郁檀琦竟然无法反驳。 “没错,唐三的确有武魂,他……” 姜时的目光又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 两人离得很近,郁檀琦是侧着坐在姜时的双腿上,他的脸庞就在一旁,她能够感受得到他呼出的气息,虽然没有看他,但总感觉他在看她。 当然,注视着说话的人,这是很正常也很礼貌的行为,姜时一直都如此有礼貌。 可他的视线太过明显,她实在难以忽视。 郁檀琦终于明白他在看书时感受到她一直盯着他看的感觉了。 不太自然。 她忍不住又一次看向他提问:“你猜唐三的父亲为什么如此颓废?” 姜时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因为唐三母亲的离世,所以多年来一直借酒消愁。” 郁檀琦错愕:“你竟然记这么清楚,你不是只听我说了一遍吗?” 她还以为他没有认真听呢,没想到他真的有在认真听。 姜时微微弯唇,眸光温柔如水,“我的记忆还算不错,听过的话会有印象,对于檀琦说的话,更是听一遍就会记住。” 郁檀琦有些脸红,连忙移开视线,可恶,又被他撩到了。 她接着讲,把自己兴奋了就会忘记姜时的眼神。 是的,没错,这么美好的夜晚,她和他这样暧昧的姿势,她没有对他做这些那些,反而给他讲起了龙傲天男主的故事。 讲到口渴的时候,她停顿下来,面前立马出现一个茶杯,姜时温声说道:“檀琦口渴了吧,喝茶水吧。” 她仰头一饮而尽,舔舔嘴唇,“还要。” 姜时又给了她倒了两杯她才不渴。 喝水倒水的这个过程,她依旧没有离开他的\/双\/腿。 两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姿\/势不正经。 郁檀琦喝完水后接着讲。 而姜时则是又倒了一杯水,就着少女碰过的杯口,抵在唇瓣上。 第172章 不可描述 郁檀琦觉得自己像是在讲睡前故事,因为她讲着讲着,给自己讲困了。 她轻轻打了个哈欠。 姜时温声说道:“困了吧,已经亥时六刻了,我送你回去。”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像是小猫叫一般,软糯又可爱。 少女的眼角泛起点点水光,又打了个哈欠,神情困倦,似乎随时会昏睡过去。 姜时想了想,将她打横抱起,她瞬间瞪大眼眸,抱住他的脖子。 “我抱你回去。” 郁檀琦脑子和身子都累得厉害,毕竟今天写了一天的字,回想故事内容也费脑子,便没有和他客气,安心地把脑袋靠在他的胸膛,眼睛一闭,很快便睡了过去。 少女平缓的呼吸声轻轻响起。 姜时只觉得心口被填得满满的,他低眸看着郁檀琦恬静的睡颜,眉眼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轻轻拉开门,眼神示意门外候着的丹青和琳琅不要出声,抱着郁檀琦走出屋门。 月明星稀。 姜时轻车熟路走近郁檀琦的闺房,将她放在床上,见她已经熟睡,有些舍不得叫醒她。 他站在床边,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俯身弯腰在她雪白饱满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檀琦,晚安,做个好梦。” 姜时离开之后,琳琅过来轻手轻脚地给郁檀琦脱簪解衣。 今日没看到郁檀琦身上有什么明显的痕迹,琳琅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她想起姜时看郁檀琦的眼神,忍不住猜想,他能够忍到什么时候呢? …… 被姜时“警告”之后,郁檀琦不敢再不按时吃饭。 同时那些还没有看过的话本都被她锁了起来,近期内她不能看,因为看多了容易做梦。 她昨晚就又做了一个旖旎的梦。 梦的内容自然不可描述。 郁檀琦觉得这样很不好。 而姜时在和她用完晚膳散完步后,问起她昨晚讲的故事后续。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只好讲起故事后续。 今晚她没有再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暗自松了口气。 只是当对上姜时认真的眼眸时,她有些恍惚,他是听入迷了,还是看她入迷了呢? 虽然这样似乎有些自恋,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子安很喜欢我讲的这个故事吗?” 姜时弯唇,轻轻颔首:“嗯,檀琦讲的故事很有意思。” 她看了一眼他的书桌,“那你今晚还看书吗?” “不想看,想听你讲故事,可以吗?” “我觉得不可以。”郁檀琦微微蹙眉,板着小脸认真道,“你不能为了听我讲故事,而耽误自己看书。” 姜时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后弯唇,似是无奈妥协:“好吧,我都听你的。” 在对待他的事情上,她比对自己还要认真严格。 姜时忽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会管他的话,唇角的弧度越发上扬,黑眸里是难以掩饰的笑意。 这种被人管着的感觉,很不错呢。 少年垂下眼眸,双手捧着书,似是在认真看书。 郁檀琦见他终于拿起书来看,松了口气,去他的书架上找书看。 第173章 触动 她生怕姜时到了青春叛逆期,要是因此性格发生改变堕落了,她会很有罪恶感的。 所以她决定,从今天开始,她要以身作则,给姜时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而姜时隔日才发现,他的小未婚妻忽然对他的学习格外上心,不仅用膳时会问起他今日在国子监学了些什么,甚至散步时也会问他对明年的乡试有没有信心。 回到书房后,她更是找到一本题册询问他问题,一本正经,像是一个严肃认真的女夫子。 看着少女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满满的都是自己,姜时弯唇,很配合地当一个听话认真的学生。 渐渐的,他也开始对郁檀琦说起一些朝政策论的事情。 毕竟科考也要考万千学子对国家大事的看法和建议。 四月的前一天晚上,姜时回来后对郁檀琦说道:“三日后天齐国的使臣来访,陛下会设国宴隆重招待,届时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女眷都要参加。” “天齐国的使臣?”郁檀琦一怔。 她对这个国家不算陌生,原着中,这个国家可是万晋国的死敌,也是男主成长路上一个很好的垫脚石。 只是原着中天齐国好像没有这么早就派使臣来访万晋国吧? 糟糕,剧情又一次发生改变。 果然舒服安逸的日子过不了多久就会来麻烦。 姜时温声说道:“天齐国这次派来的使臣以大皇子宇文献为首,还有二皇子宇文骁。” 他顿了顿,还是低声道:“我们万晋与天齐国历来不和,此次天齐国竟然派两个皇子来到万晋,估计是想试探虚实,且他们很有可能会针对我。” “我的父亲,武安侯曾经亲手拿下天齐国当时的储君的首级,天齐国因此元气大伤,十分憎恶我的父亲。” 他之前并没有同她提起武安侯府和天齐国的恩怨,不是不想跟她说,只是觉得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又怕她多想恐惧。 她原本,是为了保护自己才选择来到他的身边。 如果她知道留在他身边,反而会有更多危险,她会后悔吗? 姜时袖口下的双手微微攥紧成拳,纤长的鸦羽垂下,暮色下,神情竟然有些破碎的忐忑不安。 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能够全部同她说,也应该告诉她一些事情。 比起她会害怕离开他,他更害怕她受到伤害。 他不能够再接受一次她在他面前身受重伤的模样,特别是因为他。 姜时咬紧唇瓣上的软肉,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郁檀琦。 郁檀琦却并没有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她冷哼一声说道:“天齐国以前打不过我们,现在和以后同样也打不过我们,他们来就来,我们也不怕他们,子安,你说对吗?” 她睁着大眼睛直直地看向他,眼里满是对他的信任。 姜时微微一怔,心中触动,低声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郁檀琦毫不犹豫道:“那当然,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和隐忍,足以让你成为不比当年的武安侯差的人,天齐国也是因为忌惮你,才会派使臣过来试探,而不是直接派兵开战。” 第174章 钟爱 姜时轻轻眨眨眼睛,低声问道:“你不害怕吗?我的身边,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安全。” “我早就知道了,但我们是未婚夫妻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是应该的吗?而且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的,不是吗?” 郁檀琦双眸盈盈地看着他,笑靥如花。 她当时选择来到他身边的行为也许是冲动了,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比起未知的人和危险,她更相信已知的人和剧情。 龙傲天男主未婚妻是高危职业,但她能够活下来一次,自然也能够一直活到大结局,她相信男主。 虽然她的到来让剧情因为蝴蝶效应发生了改变,但姜时还是原着那个温柔良善的男主,她相信他最终能够成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姜时不禁伸手将郁檀琦抱住,小心翼翼避开她受过伤的肩膀。 少女身娇体软,乖巧地任由他紧紧抱着。 “是的,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任何人能够伤害到你。” 他抱着她,就像是在抱着好不容易得到的稀世珍宝。 她就像是上天赐予他的独一无二的瑰宝,让他从此不必再孤身一人。 姜时长睫轻轻扇动,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 四月三日,天齐国使臣到达万晋国京城。 这并不是一个吉利的日子,第二日便是清明节,这几日都是家家户户祭拜离世的亲人上香的日子。 皇帝将接待使臣的国宴推迟了三日,让大皇子和六皇子负责安排招待天齐国的使臣。 清明节这日,国子监也放了一天假。 去年清明节,郁檀琦和姜时是在武安侯府对着天空祭拜彼此逝去的爹娘,今年同样也是。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诚不欺人。 郁檀琦和姜时换上白色的孝衣,她看着面前多了份忧伤气息的温润美少年,莫名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觉。 比起一年前,姜时的个子又高了些,单薄孱弱的病气褪去,少年身材修长挺拔,唇红齿白,开始彰显出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朝气磅礴。 “子安又长高了呢。”郁檀琦不由得感慨,话说出口忽然又想到某大型古装剧的一句经典台词,连忙又说道,“也比以前更好看了。” 他可不只会长高,还会很多呢。 姜时低眸看着她,一身白色孝衣的少女素面朝天,肤色莹润如玉,明眸皓齿,纤腰盈盈一握。 那张花瓣似的柔软双唇全然没有一年前初见时的苍白寡淡。 比起一年前,她的气色同样也好了很多。 姜时弯唇,温柔道:“檀琦的气色也比一年前好了许多,越长越漂亮了。” 她今年过十七岁的生辰。 他的目光又落在她受过伤的肩膀上。 再养两年,她身上的伤疤应该也能够彻底消散,旧伤也能够痊愈了吧? 每每想到她是为了救自己才会受重伤,姜时的心脏就会抽痛,对她越发歉疚和温柔怜惜。 因此对郁檀琦的身子他比谁都要重视,她打了个喷嚏他都会紧张。 好在郁檀琦喝了一年多的汤药,又坚持晨练,现在的身子说不上身轻如燕,但比一年前跑两步就会喘气的状态好上许多。 她依旧很少出门,姜时也不再问她想不想参加别人家的宴会。 一个云王府的宴会已经让他后怕,后面还有除夕宫宴,他一边恨不得将她藏在家里,一边又想将她锁在身边,怕她又有危险又舍不得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天齐国的使臣来访更让他不敢放松。 但姜时并没有让自己的紧张担忧影响到郁檀琦。 他希望她能够一直快乐自在,至于其他的事情,交给他就好了。 国宴这天,郁檀琦和姜时一起进宫赴宴。 刚到宫门口,他们碰到了同样刚下马车的云暄。 姜时看到云暄,眸光微闪,随即装作视而不见,带着郁檀琦走进宫门。 两人暗地里你来我往,明面上虽然还没有撕破脸皮,但姜时并不想带着郁檀琦和他打照面。 云暄看向并肩而行的两人,目光落在郁檀琦身上。 少女身着青荷碧波裙,裙摆轻盈,如墨的长发垂至腰侧,清新脱俗。 她似乎格外钟爱青色。 “王爷。”身后贴身侍卫侯浪小声提醒。 他们已经站在宫门口好一会儿了,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特别是还未出嫁的贵女和家有待嫁姑娘的命妇。 “走吧。”云暄迈开长腿,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 他走后,贵女命妇们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云王今年已经二十有四了吧?怎么还没有成亲?听说后院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不会是不行吧?” 说话的是一位命妇,旁边还未出嫁的几个贵女瞬间红了脸,却忍不住竖起耳朵。 女人多的地方,自然议论的事情也多,见到谁就说谁,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都能够牵扯到一起。 “这谁知道呢,不过云王这模样是真俊啊,比起几位皇子也不差,也洁身自好,怎么就还不娶妻生子呢?” “哎呀,你们不知道吧,云王这个爵位说好听点是世袭罔替的异姓王,但又没有实权,云王府早就是一个空壳子了。你们看云王的穿着,也就只有表面的体面尊贵,谁家敢把自己锦衣玉食养着的姑娘嫁到这样的人家呢?说不定到时候还得拿自己的嫁妆贴补。” 听到这儿,命妇们齐齐摇头。 “男人可以不行,但不能没钱,长得俊也没用,又不能够当饭吃。” 命妇们瞬间打消了想把自家姑娘嫁给云王当王妃的念头,贵女们也觉得这样的男子不是良配。 忽然有人想起。 “这么说来,姜世子不仅有钱,还长得好看,还是侯府世子,又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以前虽然身子孱弱多病,但是现在似乎好了许多,我刚刚看见他和未婚妻一起进了宫门,姜世子一身青衣,唇红齿白,模样可俊了。” 贵女们想起姜时的脸,眼睛亮晶晶的。 但很快有人泼她们冷水。 “可惜姜世子已经有了未婚妻,两人都同住屋檐下一年多了。” 贵女们眼眸瞬间黯淡,再次心碎。 第175章 好看吗 国宴不分男女席,郁檀琦和姜时的座位连在一起。 姜时受皇帝重视,郁檀琦跟着他座位都被安排在离皇帝宝座很近的位置,而天齐国使臣的位置就在正对面。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天齐国使臣的席位上却已经先坐下了一个少年,身后站着一个侍卫打扮的少年。 少年身着异于万晋国的服饰,一身紫色劲装包裹着修长挺拔的身躯。 让人多看几眼的并不是他的服饰,而是他的打扮。 少年如墨的长发往后梳,扎了几条辫子,洁白饱满的额头上佩戴着一条额饰,中间是一块黑色的宝石,用漆黑细绳连接。 明明有辫子和宝石额饰,少年的容貌却并不显得阴柔,反而给人一种肆意洒脱的俊美风流。 郁檀琦终于亲眼见到天齐国的皇室,不由得感叹这样的打扮的确好看。 通过额饰,她知道紫衣少年是天齐国的二皇子,宇文骁。 “好看吗?”姜时忽然问道。 “好看。”郁檀琦下意识点头,忽然意识到是谁在问自己,连忙又说道,“但是没有子安好看,我只是第一次见到有男子会扎辫子和戴额饰,有些惊奇所以多看了一眼。” 接受到姜时的目光,她连忙露出一个甜美灿烂的笑容。 她怎么可以当着姜时的面夸天齐国的皇子好看呢。 姜时微微弯唇,并没有因为未婚妻多看了别的少年一眼而心生不悦,反而也看向正对面的宇文骁,细细打量他的模样。 天齐国皇室的打扮的确与万晋国不同,男子竟然会扎辫子和戴额饰,这在万晋国的人眼里看来是十分有辱男子气概的行为。 万晋国的男子上到皇室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用一根木簪或者布条束发,讲究一些的人家,男子成年后会用玉冠束发,头发绝对不会扎成辫子,也不可能佩戴额饰。 姜时的长发也是用一根木簪高高束起,一丝不苟。 但郁檀琦说天齐国这样的打扮惊奇好看。 惊奇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不一样的事物,觉得好看,总会想再多看一眼。 姜时虽然自认为还算大度,但也不想自己的未婚妻多看别的男子一眼又一眼。 他将宇文骁的装扮记了下来,心想今日就让丹青去买天齐国的额饰,并且询问该如何扎辫子。 宇文骁知道自己这身打扮在万晋国的人眼里看来很是与众不同,看向他的目光中大都是鄙夷,他早有预料,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当正对面的那两人一个接着一个看着打量自己时,他察觉到他们的目光竟然并没有恶意,不由得抬眸看了过去。 坐在一起的少年少女穿着同色系的青色华裳,两人的眉眼并不相似,气质却如出一辙的柔软,但并不会让人认为他们是兄妹,反而一眼能够看出他们是未婚夫妻。 毕竟无论是万晋国还是天齐国,所有女子都只有在出嫁后才会绾发,未出阁的姑娘和已婚妇人的发髻是有很大的差别。 他对上姜时的眼神,神情未变。 姜时礼貌地弯唇微笑,看上去就是一个温柔自矜的少年郎。 一如万晋国京城流传的他的民间传闻,温柔无害。 宇文骁也回了个礼貌的笑容,便收回视线,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喝着杯中美酒。 他的眼底却闪过一抹疑惑。 姜时的眼神好像在打量他的额饰,是他的错觉吗? 姜楚和兰珞珠的孩子,应该不可能真如传言那般文弱无害。 宇文骁不禁又抬眸看向对面,姜时正在拿手帕给郁檀琦擦拭唇角,眉眼动作温柔体贴。 宇文骁连忙垂眸借喝酒的动作掩饰眼底的惊疑不定。 难不成,传言都是真的? 不会吧。 不久,天齐国的其他使臣进殿,为首的黄衣男子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郁檀琦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比起天齐国二皇子宇文骁,这个大皇子宇文献尽管也扎着辫子戴着抹额,眉眼之间却流露着让人不喜的自大狂妄。 宇文献一落座,目光便扫过对面的席位,很快便锁定姜时,唇角掀起,神情阴冷。 “那个穿青色衣裳的人就是姜楚和兰珞珠的儿子姜时?” 身后的侍卫连忙点头说道:“是的,大殿下,他就是姜时,武安侯世子,坐在他旁边的是他的未婚妻,听说是万晋国第一美人。” 这个“听说”别有深意。 宇文献的目光落在郁檀琦的脸上,少女脸颊粉嫩,眼眸清凌凌的,像是清水洗过的宝石。 “的确很漂亮。”他盯着郁檀琦的眼睛看,眼神逐渐兴奋火热,“真漂亮的眼珠子啊。” 好像得到,做成漂亮的宝石水晶,一定美极了。 宇文献的眼神太过危险,郁檀琦敏锐地感觉到了,心头一跳,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见他在盯着自己后,脸色一白,连忙低下头。 糟糕,这死变态竟然盯上她了。 郁檀琦想起原着的剧情,骂宇文献变态已经算夸了,他简直就是一个畜牲。 不同于宇文骁用黑绳连接的额饰,宇文献的额饰连链条都是用珍贵漂亮的宝石水晶做成,他格外喜欢漂亮的宝石水晶,以及收集一切和宝石水晶一样漂亮的东西。 宇文献这种癖好看起来十分正常,然而收集的手段和最后收集得到的东西却并不正常,甚至让人惊恐畏惧。 他年幼时就表现出了对宝石水晶的喜爱,十一岁时,外藩西夜国给天齐国皇帝送来一个蓝眼睛的美人,他觉得蓝色的眼睛十分漂亮,便向天齐国皇帝要了这个美人。 包括天齐国皇帝和他的生母皇后在内,大家都以为他小小年纪就十分好色,天齐国皇帝原本不想给,但皇后怕天齐国皇帝被蓝眼睛的美人勾引,把美人给了宇文献。 却不曾想,宇文献竟然把美人的蓝眼睛挖了出来做成琥珀额饰戴在额头上,光明正大地去见西夜国使臣。西夜使臣一开始还夸赞他的额饰漂亮,宇文献笑着说:“是啊,你们的蓝色眼睛做成琥珀的确很漂亮呢。” 第176章 丧心病狂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宇文献是开玩笑的,直到那个没了眼珠的美人逃了出来,恐怖悲惨的模样被人看到,众人才知道,宇文献竟然真的如此残忍可怖。 然而他是天齐国皇后嫡出的大皇子,西夜国使臣连震怒都不敢有,因为他们只是一个小国,根本打不过天齐国。 天齐国皇帝为了掩盖宇文献的丑闻,给了西夜国使臣很多安抚赏赐,让他们不要乱说。 天齐国皇帝此举,让宇文献更加肆无忌惮地“收集美丽的玉石水晶”。 而西夜国后来竟然为了讨好宇文献,每年都会特意向宇文献送上蓝眼睛的美人和各种玉石水晶。 原本众人以为宇文献只对其他国家的人丧心病狂,直到京城间或会出现少女失踪的消息,许多信息串联在一起,竟然全部都指向宇文献。 这些失踪的少女并不都是容貌出色的美人,然而她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被人称赞的“美”。 异于常人的茶色眼眸、吹弹可破的肌肤、修长匀称的手…… 甚至不止一人看到宇文献手下的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驾驶一辆马车,来到郊外的一处乱葬岗抛尸。 而乱葬岗里的尸体,竟然都是“失踪”的少女。 少女也是人,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家里有女儿的百姓们齐齐上告到衙门,希望他们能够上报,惩罚丧心病狂的宇文献。 然而没有人敢在皇帝面前参宇文献,因为之前敢参他的人,总会以各种意外死亡,甚至连家人也不能够幸免。 百姓怨气冲天,天齐国皇帝也不能够视而不见,却也只是让宇文献收敛些,至少别让别人知道他做的,也不要对文武百官的女眷下手,不然到时候谁都保不住他。 宇文献虽然狂妄自大,但也不是目中无人到连皇帝的话也不听,最后收敛了些,但并没有收住手,依旧会想办法收集“美丽的玉石水晶”。 而因为他丧心病狂的名声,京城没有人家敢把女儿嫁给他。 郁檀琦当初看书的时候就憎恶宇文献真是个畜牲东西,没想到自己穿进书里后会被他盯上。 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眼睛和脸颊,她到底哪里吸引这个变态了? 还是就因为她是姜时的未婚妻? 姜时低声问道:“檀琦,你怎么了?” 少年狭长的黑眸担忧地看着她,她的神情不太好,是什么突然让她感到了恐惧不安。 “没怎么。”郁檀琦勉强地笑了笑,随口说道,“可能是每个月都有的这几天吧。” 姜时立马懂了,他仔细算了算日子,这个月好像再过几日她就要来小日子了,在小日子来之前情绪不稳定多变很正常。 于是他的神情动作越发温柔,语气更是纵容:“檀琦有什么想吃的吗?吃点好吃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暂时没有,想到了再跟你说。” “好。” 在少女又低下头后,姜时抬眸看向对面,目光落在宇文献身上。 第177章 挑衅 宇文献见姜时看了过来,冲他挑衅一笑。 “姜楚和兰珞珠的孩子竟然是这般模样。”他嗤笑,神情语气是满满的不屑。 “根本不足为惧。” 姜时神色依旧温和平静。 对于这位天齐国的大皇子,姜时自然知道他是一个什么东西。 他微微垂下眼眸,眸底闪过一抹冷意。 “皇上、皇后驾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随着帝后落座,国宴正式开始。 殿内歌舞升平,丝竹悦耳,一片祥和热闹的景象。 宇文献的视线落在殿中间翩翩起舞衣着单薄的舞女身上。 雪白的肌肤、纤细修长的四肢、盈盈一握的腰肢,美则美矣,却太过千篇一律。 宇文献不太感兴趣地掠过她们,看向对面的郁檀琦和姜时,目光赤裸裸地落在郁檀琦的眼睛上。 他还是更喜欢这双眼睛,清澈又灵动,做成琥珀一定很美。 “皇上,总是看舞姬跳舞也没意思,不如我们看点别的?”宇文献忽然开口大声道。 丝竹声骤停,舞姬们的动作也顿住。 殿内众人的目光落在宇文献身上,氛围有些凝滞。 万晋国的人都是警惕,谁都知道天齐国的使臣此次来访肯定不怀好意,他此时开口肯定是要发难。 皇帝看向宇文献,不怒自威,“天齐大皇子想看什么?” 宇文献笑着看向姜时,“我自幼便听说万晋国有一对英雄夫妇,十分仰慕他们,只可惜他们已经离去,我不能够亲眼看到他们的飒爽英姿。 好在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如今也有十八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我想见识一下这位少年郎的武艺,不知万晋皇帝可否允许?”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又看向姜时。 天齐国的人的目光大都是带着恶意的审视,而万晋国的人的目光大都是复杂的担忧。 尽管姜时的身子已经不像过去那般动不动就病卧在床,如今唇红齿白不见病弱模样,但他孱弱多病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没人对他有信心。 有个万晋国的大臣忍不住开口说道:“武安侯姜世子身份贵重,怎可像舞姬一般出来演艺让人评头论足地观看。天齐大皇子若是想看武艺,让几个将士上来表演一番即可。” 此话一出,立马有万晋国的人附和。 “是啊,怎么能让姜世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武艺呢?” “这样的事情让将士来做就可以了。” 宇文献却看着皇帝说道:“我话还没有说完,诸位不用着急反驳。我是想让我天齐男儿挑战你们万晋国英雄夫妇的儿子,想看看我天齐男儿与万晋国男儿的差别有多大,万晋皇帝难道不想看看吗?” 他勾唇,神情傲然,“还是万晋皇帝害怕你们万晋的英雄儿子打不过我天齐国的男儿,会让你们觉得丢脸难堪。” 这是赤裸裸的嚣张挑衅。 郁檀琦看向姜时,书中的剧情提前,他会怎么做呢? 姜时看着语文献,神情依旧平和,只是那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隐隐有流光闪过。 只是他并没有冒然开口,依旧沉稳平静。 万晋国的人怒视天齐国的人,而天齐国的人大都露出和宇文献一样蔑视的神情。 皇帝微微蹙眉,脸色不太好看。 当即就有一个万晋国的武将站起身来:“笑话,我万晋国的男儿怎么会怕你们天齐国的男儿?要单挑是吗?来啊。” 他生得牛高马大,五大三粗,眉眼之间都是对天齐国嚣张气焰的不满。 宇文献看都不看他一眼,直直地看着神色依旧平静的姜时,“我只是想看看姜身为英雄夫妇唯一的孩子的武艺有多高强,至于其他人,我并不感兴趣。姜世子,难道你并不打算为你们万晋国万千男儿站出来接受挑战吗?” 他一直在语言攻击所有万晋国的人,并把矛头对准姜时。 好像姜时不出来接受挑战,就是不顾万晋国万千男儿的名声,让整个万晋国都跟着他丢脸。 万晋国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根本不相信姜时能够打得过天齐国的人,少年羸弱的模样深入人心,在他们看来,让姜时出来接受挑战只会让他们丢脸,会让天齐国的人肆意嘲笑他们,所谓英雄夫妇唯一的孩子也不过如此,甚至笑他们一代不如一代。 所以不能够让姜时站出来。 就在他们商量该怎么办时,云暄忽然出声说道:“天齐大皇子有所不知,姜世子自幼体弱多病,并不曾习武,实在无法接受挑战,还请天齐大皇子见谅。” 他直接说出姜时不会武艺,震得万晋国的人都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是能说的吗? 万晋国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然而话都说出了口,事实如此也不能够反驳,文武百官们只能一边疯狂想着解决办法,一边出声附和。 “是啊,姜世子并不会武艺,得让天齐大皇子失望了,还请见谅。” “姜世子是从娘胎里打出来的弱症,自幼体弱多病,我们陛下找遍了名医也没有办法根治,只能好好养着身子,他根本就不会武艺,没有办法接受挑战。” “我万晋国还有别的强壮男儿,天齐大皇子尽管挑选挑战其武艺。” 云暄说完这番话后,没有再开口,而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看向姜时。 他口中体弱多病的少年郎此时坐的笔直,眉眼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一身青衣清新如竹,仿佛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做,都不能够影响得到他的雅致。 云暄的眸光微凉,唇角扯出一抹带着冷意的弧度。 宇文献见姜时始终平静地坐在座位上,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竟然真的沉得住气? 他拧紧眉头,却依然没有放弃想要看姜时丢脸出丑的心思,目光落在姜时身后的丹青身上。 “既然姜世子体弱多病不会武艺,他的侍卫总不是等闲之辈吧?让姜世子的侍卫代替他接受挑战如何?万晋皇帝这下总能够答应我了吧?” 第178章 他不配 皇帝看向姜时,终于开口问道:“姜世子觉得如何?” 宇文献讥笑,先前他想让姜时接受挑战,皇帝不说话,他一说换人,皇帝倒是开口得挺快。 看来这所谓的武安侯姜世子果然如传闻一般是个没用的草包。 他看着姜时的神情越发轻蔑。 姜时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波,温声道:“既然天齐大皇子再三请求,姜时自然不好拒绝。丹青,你出来吧。” “是。” 丹青走了出来,看着对面气焰嚣张的天齐国众人,眼神冷冽。 竟然敢看不起他主子,他待会儿一定要让他们丢脸。 一身绿衫的少年站得笔直,有人愕然发现,姜时的贴身侍卫竟然有几分姜时的仪态,却又多了一份他没有的锐气。 殿中间的舞姬和乐师都已下去,腾出了一片宽敞的场地。 宇文献看向一旁宇文骁身后的冷峻少年说道:“林相如,你去挑战。” 林相如没有说话,看向宇文骁。 宇文骁笑着说道:“大皇兄发话了,你还不快去。” “是。”林相如这才走向殿中间。 宇文献不禁蹙眉,冷冷地看了一眼宇文骁,随即目光不悦地落在林相如身上。 真是一个死脑筋的人,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程,却因为所谓的年少救命之恩,而死心塌地跟着宇文骁这个废物。 宇文献抿起唇角,眼底暗光一闪而过。 不过没关系,这次从万晋国回去,林相如就会心甘情愿来到他的身边。 姜时将几人的神情反应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丹青对林相如抱拳:“请赐教。” 林相如同样抱拳:“请赐教。” 两个年纪身形相差不差的侍卫赤手空拳地比武,还是很有看头。 且他们分别代表着彼此的国家,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比武,若其中一个输了,就会让他身后的整个国家都面上无光。 万晋国的人因此十分紧张。 他们只知道丹青是自幼就跟在姜时身边的侍卫,却并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 因此只能祈祷,姜时的这个贴身侍卫最好真的有点本事,就算输,也别输得太难看。 而天齐国的人并没有把丹青放在眼里,林相如可是他们天齐国的武状元,不可能打不过一个病弱世子的贴身侍卫。 宇文献好整以暇地摇晃着金杯的清澈酒液,完全不担心比武结局,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笑:“真是可惜,本以为这次来万晋能够亲眼见到英雄夫妇唯一的孩子的飒爽英姿,没想到姜世子竟然天生体弱,真是上天不公啊。” 他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姜时,卯足了劲嘲讽,还总是提起已逝的武安侯夫妇,没人相信他真的仰慕武安侯夫妇,他就是故意提起来恶心万晋国众人。 郁檀琦蹙紧眉头,攥紧手指,快要忍不住开口嘲讽回去时,手忽然被人握住。 她侧身对上姜时的眼眸,少年狭长的黑眸依旧温润平静,他冲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这样的话姜时从小听到大,更难听的都听过,内心根本毫无波澜。 只是当看到郁檀琦因为别人说他而愤怒时,他的心脏不禁一软,连忙伸手阻止她。 他倾身靠近她低声道:“不用管他,也不要因为一个不值得的人生气烦恼,他不配。” 郁檀琦还是第一次从姜时的口中听到“他不配”这种不太客气的话,不禁莞尔,心中的怒气忽然消散许多。 她赞同点头:“是的,他不配。” 云暄抬眸看向他们,两人公然凑的很近,言笑晏晏。 他的目光落在眉眼弯弯的少女脸上。 姜时说了什么,让她这么开心? 云暄抿紧唇,眼眸晦暗不明,不禁攥紧手中盛酒的金杯。 他们为什么还能这么开心? 宇文献如此侮辱姜时,他竟然也能够无动于衷? 坐在皇帝旁边的晏卿玉一直看着姜时,自然没有错过他伸手安抚郁檀琦的一幕,眼眸闪过一抹落寞。 她的心中苦涩,神情也有一瞬间的恍惚难过,然而很快便打起精神。 她如今是后宫宠妃,不能让人抓住她的把柄,否则她一人遭殃事小,连累家人获罪就是罪过。 高娴月冷眼看着郁檀琦,手指掐紧掌心,咬牙切齿。 笑吧,后面有你哭的时候。 脑海里幻想着郁檀琦被宇文献掳走后身败名裂的场景,高娴月的心情这才好了些。 在场众人心思各异。 宇文献一直在明里暗里嘲讽姜时。 “姜世子身子弱,不能习武,那读书应该很好吧?我听说你爹在从武之前,可是状元郎,你身为他的儿子,虽然不能文武双全,但总得有突出的一点吧?” 然而姜时要么不搭话,要么就好声好气地应着,仿佛泥人似的没有脾气。 “姜某不才,只是一个小小秀才。” 宇文献一脸失望,看着他摇头:“你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吧?怎么还只是一个秀才?你爹娘都不在了,你身子骨又弱,什么都不行,怎么守得住他们就给你的爵位和家产?” “如果可以,我也想一直有个好身体,继承我爹娘的遗志。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姜时轻声叹息,很是遗憾的样子,无论宇文献怎么说,他都不恼怒,没有一点脾性。 宇文献蹙眉,觉得自己的话像是石子丢进深不见底的温水里,竟然激不起一点水花。 他盯着姜时看了好一会儿,后面觉得没意思,便没再开口说话。 直到林相如被丹青打败认输后,宇文献的脸色沉了下来,蹙眉看着林相如:“你怎么会打不过姜时的一个贴身侍卫?”你可是天齐国的武状元! 最后一句话他忍住了没有说出来,不想再万晋国的人面前丢脸。 林相如低头:“他的武功高强,我的确打不过。” 少年诚实得过分。 宇文献脸色阴沉难看。 万晋国的人却哈哈大笑,纷纷开始夸赞丹青,并虚伪地说场面话。 “大皇子不要生气,只是一场比试而已。” “你们天齐国的男儿还是挺厉害的,虽然打不过我们万晋国的一个普通侍卫。” 第179章 屈辱 万晋国人明里暗里的嘲讽让天齐国人脸上都热得慌,不免埋怨上让他们丢脸的林相如。 身为天齐国的武状元,他怎么能够输给万晋国的一个侍卫?而且还是姜时的侍卫! 姜时的爹娘,武安侯夫妇可是天齐国上下最憎恨的人,林相如却输给了姜时的一个侍卫,这让他们倍感屈辱,甚至开始怨恨林相如,怀疑他名不副实,根本不配当天齐国的武状元。 这些话他们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因为不想让万晋国的人听到,他们不想太过丢脸出丑。 宇文献脸色难看至极,阴鸷地看了林相如一眼。 林相如神色淡然地站在宇文骁的身后,似乎并不觉得被一个敌国的侍卫打败很是不耻。 而丹青回到姜时的身后,得到的是万晋国众人的夸赞。 “没想到姜世子的贴身侍卫这么厉害,没给我们万晋丢脸。” “你们看天齐那群人不可置信的难看脸色,让他们之前嚣张,真是大快人心啊。” “哼,就算我们没了武安侯夫妇,还会有更出色更优秀的年轻人,他们天齐最终只能是我们万晋的手下败将!” 几个大臣说着说着高兴地碰杯喝酒,露出了先前天齐使臣脸上的嚣张气焰。 天齐使臣都觉得没脸,宇文献更是气得坐不下去了,起身说自己坐久了身子不适,要提前离席。 皇帝关忧道:“天齐大皇子的身子若有不适,可以尽管请太医院的院首李太医诊治。” “我出行自带御医,万晋皇帝不必挂心。” 宇文献沉着脸起身,其他天齐使臣也陆续跟着告退。 宇文献走之前,特意阴恻恻看了一眼姜时。 这份屈辱,他记下了,一定会加倍奉还! 姜时对上宇文献的眼神,那双温润的黑眸,此时犹如深不见底的墨潭,冰冷寒凉,瞳孔的颜色透着仿佛能够吞没绞杀一切的黑。 宇文献一怔,惊愕姜时竟然没有避开他的眼神的同时,怔愣姜时竟然会有这样让人心悸的眼神。 他下意识率先移开视线,心脏莫名不安地急速跳动。 要死,一个废物草包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骇人的眼神?绝对是他的错觉! 尽管这么想着,宇文献却不敢再回头看向姜时,脚步略微急促地离开大殿。 宇文骁可惜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美酒,最后一个起身跟着离开。 天齐使臣全部离开后,万晋大臣开始一个个冒出来痛斥嘲笑。 “天齐的大皇子也太过嚣张,不过是一个皇子而已,怎么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无礼?” “看宇文献离开时难看的脸色,他一定气死了,还想看我们丢脸,哼,没想到结果最后出丑的却是他们!” “真是活该!” 郁檀琦和姜时并没有参与对天齐的辱骂。 皇帝笑着开口道:“没想到子安的贴身侍卫身手竟然如此了得,打败了天齐国的人,给万晋狠狠长了脸,子安和你的贴身侍卫都该赏。” 皇帝看着丹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丹青连忙站出来跪地行礼:“小人名唤丹青。” “丹青,好名字。”皇帝眸光微闪,仔细看着丹青,似乎想起了什么,“朕记得当年兰将军身边似乎也有一个姓丹的侍卫。” 丹青如实说道:“当年兰将军身边的侍卫正是小人的父亲。”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的身手也如此了得。”皇帝恍然大悟,随即吩咐自己的贴身太监,赏赐了姜时和丹青许多珍宝。 眼看着姜时因为一个贴身侍卫又得到皇帝的赏赐,不少人都十分眼红,只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到底不敢说什么。 但有好事者还是没忍住在几个皇子面前阴阳怪气。 “陛下对姜世子是真好啊,这场和天齐的比武明明是他的侍卫出力,他什么都没有做,却依然得到了陛下的赏赐。” “陛下对姜世子比对亲生孩子还要好,真是让人羡慕啊。” “要是姜世子的身子彻底好了,日后入朝为官,估计没几年就能够官升一品,统御三军,真是好命啊。” 在场的五位皇子听到这些话,神色不一。 六皇子高砚看着面对郁檀琦神情温柔的姜时,眸色晦涩。 大皇子高瑞则淡淡道:“武安侯夫妇是万晋的英雄,不幸双双离世,姜世子是他们唯一的孩子,父皇自然应当重视他,让天下百姓知道天家不会亏待任何一个英雄和他的家人子嗣。” 其他三位皇子则是跟着说了一番羡慕姜时的话,隐隐不满,却不敢轻易说出对姜时不喜的话。 他们的注意力大都放在大皇子和六皇子身上,毕竟这两位是目前最有希望和能力的争储人选,他们的态度决定了他们说话的方式。 不过让人诧异的是,高瑞和高砚近来变化很大,前者此时竟然应了别人说姜时的话,他以前可从来不在众人面前提起姜世子。 后者则是莫名沉默,没了以往的活力。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也保持沉默。 云暄注意到高砚看姜时的眼神,纤薄的唇角微微上扬。 郁檀琦原本想死死坐在席位上等国宴结束,然而忽然脸色微变,忍不住对姜时小声说道:“子安,我想离开坐席一会儿。” 姜时温声问道:“怎么了吗?” 郁檀琦有些难为情,但还是低声说道:“我想如厕。” 两人都相处一年多了,姜时见过她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模样,人有三急这种事情自然也是不用闭口不谈的。 有上次除夕宫宴的警示,姜时不敢再和郁檀琦分开,便低声道:“我陪你一起。” 郁檀琦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还是红着脸让姜时跟着自己,低头垂眸离开大殿,根本不敢去看别人的眼神和表情。 她的耳边似乎已经听到这些人在怎么说他们。 “看,那位就是武安侯姜世子的未婚妻,她这是要去如厕吗?怎么去如厕还要让姜世子陪着她?” “我就没见过这么黏着未婚夫不放的姑娘。” “姜世子竟然也这么纵容她。” 虽然是幻想,但她总觉得他们都是这么说的,甚至可能说的更难听。 毕竟是永远爱八卦议论是非的人类。 第180章 屏息 人在如厕的时候是最脆弱的。 特别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皇宫里的茅房有个儒雅的名字,叫做净房。 郁檀琦虽然很急,但还是很警惕,毕竟在龙傲天男主身边,永远要打起十二分警惕,一不小心可能就没命了。 她一进净房,门刚关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总感觉这里面有人。 供女子使用的净房不算小,便器旁边还摆放着一个屏风,方便女子在后面换衣。 少女的直觉告诉郁檀琦,屏风后面可能有人。 她立马拔下发髻上的一支金簪,紧紧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握住门把手拧开房门,快步走出净房。 守在外面的几人见状有些诧异。 琳琅下意识问道:“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姜时看到郁檀琦紧紧握在手中的金簪,蹙眉上前握住她不安颤抖的双手,低声问道:“怎么了?别怕,有我在。” 说着,他看了丹画一眼。 丹画点头,往净房走去。 郁檀琦走远了几步才小声对姜时说道:“我总觉得里面有人。” 这时丹画刚好打开门,看到一个人影逃出窗户,立马喝道:“站住!” 她迅速追了上去。 郁檀琦脸色微白,庆幸又后怕。 “竟然真的有人。” 姜时的脸色凝重,眼眸泛冷,双手却温柔地安抚郁檀琦,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肩膀。 “檀琦是怎么知道净房里面有人的?” “直觉。”郁檀琦觉得也有些不可思议,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太过敏感,让我对危险的到来有了难以言喻的直觉吧。” 丹青这时站在净房门口闻到了里面的味道,仔细辨别后蹙眉说道:“主子,净房里面有少量迷香,普通人一旦在净房里面待的时候过三十息,便会昏迷不醒。” “迷香?还好我没闻到。”郁檀琦又是庆幸和后怕,好在她有个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的习惯,她上厕所时喜欢屏息,生怕闻到什么不该闻到的味道。 她忍不住低声咒骂:“这个人真的太坏了,不知道人有三急吗?他在净房放迷香,真是够阴险狠毒。” 少女纤细柔软的身子轻轻颤抖,清澈明亮的眼眸里似有焰火跳动,可见这次的确把她气得不轻。 她被人按着脑袋往水里闷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檀琦别生气,等把人抓到,任你处置可好?”姜时温柔哄道。 “好。”郁檀琦忽然脸色一变,“不行了,这次我真的要如厕了。” 小厕真的憋不住啊。 她从姜时的怀抱里挣脱。 姜时连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里面有迷香,别去。” “没事,我屏住呼吸不闻就好了。”她甩开他的手臂,她真的快要憋不住啦。 这回净房里终于干净了,除了郁檀琦,没有第二个人。 这一次的进宫体验,依旧十分不好。 郁檀琦快要对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产生心理阴影了。 果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如果可以,郁檀琦真的不想再进宫了。 总有刁民想害她。 …… 郁檀琦和姜时回到侯府后,那个敢在净房放迷香试图使阴招抓走郁檀琦的人很快便被丹画抓住,然后押到郁檀琦面前。 男人扎着辫子,一看就是天齐国人。 郁檀琦没忍住国家歧视:“原来你是天齐人,怪不得这么猥琐。” 男人当即怒视她:“贱人,你们万晋人迟早有一天会沦为我们天齐的阶下囚,像你这样的女子,最终也会变成玩物,被千人……”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臭抹布塞住,姜时伸手轻柔地捂住郁檀琦的耳朵,冷冷地看了男人一眼,眼神冰冷至极,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男人身体被铁绳死死捆住在一张椅子上,越挣扎铁绳箍得越紧。 嘴里塞着一个臭抹布,疼痛和窒息让他整张脸泛着充血的紫红色,眼珠子瞪得老大,仿佛下一刻就会夺眶而出。 郁檀琦不忍直视,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捂住她的眼睛。 “这人长相太过丑陋,我不想让他脏了你的眼。檀琦,你想怎么惩罚他呢?”姜时看向郁檀琦的眼神却温柔至极,温润的瞳孔似是盛开着春花般美丽深情。 郁檀琦脑海里想过很多酷刑,但她毕竟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不敢说太残忍的酷刑,怕自己晚上做噩梦。 她其实是一个很脆弱的美少女。 不能让姜时觉得她很残忍。 “我不知道该怎么惩罚他,子安你决定就好了。”于是她决定把这个难题交给姜时。 “好。”姜时眉眼温柔,轻柔地帮她弄好她脸颊两边的碎发,“今天累了一天了,我先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找你,好吗?” 郁檀琦知道他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做,因此很乖巧地点头:“好。” 姜时将郁檀琦送回绿绮院后,再次回到韶光院,此时暮色四合,天地万物在这一刻都变得昏暗。 少年的身姿依旧修长挺拔,他站在被铁绳捆绑的男人面前,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宇文献为什么让你抓走我的未婚妻?”他低声问道,一向温和的声音在此刻多了些低沉,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 男人嘴里的臭抹布被丹青拿开,他盯着姜时恶毒冷笑:“自然是抓走她挖了她的眼珠子做成琥珀,剥了她的皮拆了她的骨头,做成美人伞,然后再把她的……” 姜时脸色骤沉,“丹青,给我挖了他的眼珠,割了他的舌头。” “是。” “啊!”男人凄厉地惨叫,痛苦地在地上像蛆虫一样蠕动。 他的双眼紧闭,流露出蜿蜒的鲜血,却无力反抗。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们大皇子不会放过你们的!”他声嘶力竭地试图用宇文献震慑姜时和丹青,然而姜时神色漠然,看着他的眼神只有冰冷的杀意,根本不惧他的威胁。 “放心,你家大皇子很快也会和你一样。” 少年声音轻如晚风,带着微凉的寒意,让人骨头生冷。 第181章 沐浴 虽然参加接见天齐使臣的国宴体验不好,但郁檀琦回到侯府吃了一顿姜时亲手做的美食和甜点后,心情很快就又好了。 但姜时怕她晚上做噩梦,硬是要留下来守着她入睡。 郁檀琦连忙摇头:“我不会睡不好的,子安放心吧。你明日还要去国子监读书,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她可不是需要人哄睡的小宝宝。 姜时看着她,眉眼温柔似水,略微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撩人心魂,“可我担心你,檀琦,我想守着你,看着你安稳入睡,我才能够放心。” 他总是懂得如何用这副好看的皮囊迷惑她,以及用温柔低沉的声音诱惑她。 美色惑人。 被美人用如此温柔认真的眼眸盯着,郁檀琦很难坚守原则,立即缴械投降。 她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脸颊微烫,“好吧,不过我要先去洗漱,你得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好。”姜时离开了她的闺房,站在门外,看着下人们抬着木桶进门,他的眸色在夜色下莫名晦暗不明。 桃华拿着两个装满花瓣的篮子经过他时福身行礼:“姜世子。” 一身青衣修长挺拔的少年轻轻颔首,目送落在她手中的花篮上。 姜时一眼便认出了这是牡丹花,鼻尖也闻到了清新怡人的花香,宛如刚摘下的鲜果。 他不可避免地会想到这些娇艳的花瓣会尽数洒在木桶里的热水上,少女雪白纤细的身子隐匿其中,她一抬手,热水带着花瓣从她白嫩纤细的手上滑落…… 姜时隐忍地闭上眼睛,喉咙克制地滚动。 郁檀琦喜欢在上床睡觉之前洗漱沐浴,无论四季,日日如此,武安侯府也供得起热水柴火。 沐浴时自然是在自己的闺房屏风后面摆一个大木桶,然后舒服地泡澡,琳琅和桃华会帮她休沐搓背,最后再帮她擦身穿衣。 她全程只需要自己稍微动一下手,其他事情都有人帮忙做。 当大家千金就是这么舒适,沐浴也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只是今日想到姜时在门外等着自己,郁檀琦有些紧张。 琳琅在帮郁檀琦脱衣。 桃华往桶里放艳丽的牡丹花瓣,这是每个贵女都喜欢的沐浴方式,郁檀琦也不例外,谁不喜欢自己身上有花的香味呢。 郁檀琦看着水面上漂浮着的花瓣,忽然说道:“多放些花瓣。” “是。”桃华又放了两把花瓣,很快,散发着氤氲热气的水面上布满娇艳的牡丹花瓣。 郁檀琦每日沐浴都会用最新鲜的花瓣,因此绿绮院养了很多花,下人每日都会摘下最娇艳的花瓣,而四月是牡丹花开的时节。 少女的肌肤犹如剥了壳的鸡蛋,白嫩滑腻。 她轻手轻脚地进入铺满花瓣的木桶,雪白纤细的肩膀下的春光全被艳丽的花瓣遮挡,背后凸起的蝴蝶骨漂亮得像是随时会飞出两只扇动着漂亮大翅膀的蝴蝶。 琳琅每次给郁檀琦搓背都会忍不住感叹:“小姐的肌肤真好,冰肌玉骨,不仅让人惊艳,更让人爱不释手。” 桃华嘴快:“等日后小姐和世子成亲,世子见到小姐如此美丽的娇躯,一定也会无比怜爱,说不定帮小姐沐浴的事世子都要亲手来做。” 郁檀琦红了脸,轻斥:“不要胡说八道。” 桃华笑嘻嘻:“奴婢可不是胡说八道,还未成亲,世子就如此疼爱小姐,不仅常常下厨给小姐做吃的,连口脂这种女儿家的东西世子都为了小姐学着做了出来。等成亲以后,世子一定会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小姐,到时候说不定都没有奴婢和琳琅什么事了。” 琳琅也不由得点头赞同:“是啊,世子真的很疼爱小姐,比起老爷疼爱夫人的程度还要深。” 两人作为郁檀琦的贴身丫环,从小跟在郁檀琦身边,见过的最恩爱的夫妻便是自家老爷夫人。 她们回想起幼时在郁家的记忆,又想起郁檀琦来到武安侯府后姜时对待她的态度言行。 琳琅道:“老爷虽然不会下厨,但每日回府都会给夫人小姐带新鲜的水果糕点。” 桃华道:“世子也会时不时给小姐带回小姐爱吃的新鲜水果糕点,虽然不许小姐多吃糕点,但也是为了小姐的身子着想。” 琳琅:“老爷会记得夫人说的每一句话,从不敷衍夫人。还会记得夫人的小日子,无比温柔小心地照顾顺从夫人。” 桃华:“世子也是如此。” 琳琅:“老爷从未与夫人分房睡过。” 桃华:“世子担心小姐晚上会做噩梦,今夜特地要守着小姐安稳入睡。” “这么看来,世子真的很喜欢小姐,不愧是夫人亲自为小姐挑选的夫婿。” 最终,两人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心满意足地咧着嘴笑。 话都被她们说完了,好在手中的活也没忘了做,很快,一个干干净净又香香软软的郁美人出浴了。 郁檀琦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穿着粉色寝衣的自己,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一句很有梗的台词。 “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了?”她不禁脱口而出。 什么? 一旁的琳琅和桃华愣住了。 琳琅还以为她不喜欢粉色,下意识说道:“小姐今年才过十七岁的生辰,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穿粉色最是娇嫩动人。” 桃华连忙点头附和:“是啊,小姐如今年轻又貌美,最适合穿这些娇嫩鲜艳的颜色了。小姐总是穿青色,偶尔也可以换着颜色穿,这样多好看啊。” 郁檀琦笑着说道:“嗯,我知道,我也觉得我穿粉色挺好看的。” 她双手捧着自己发烫的脸颊,眼眸亮晶晶的。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要脸,但是她现在才十七岁,花一样的年纪不自恋,等到老了的时候再自恋就来不及了。 毕竟谁年轻的时候,不是容貌倾城。 桃华道:“小姐,要奴婢现在让世子进来吗?” 郁檀琦的呼吸微窒,眨了眨眼睛,半晌后才小声道:“嗯,让他进来吧。” 姜时终于能够走进未婚妻的闺房,抬眼看到的便是少女粉色的倩影。 她仅穿着一件粉色的寝衣。 第182章 春\/梦 “檀琦。”少年温柔低沉的声音在郁檀琦身后响起。 姜时慢慢走到她的身后,鼻尖萦绕着少女身上清甜的软香。 带着沐浴后特有的暖香,以及牡丹花的香甜。 “你好香啊。”他不禁低声说道,随即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妥,他又说道,“我在外面看到桃华拿着装着牡丹花瓣的花篮进来,檀琦便是用牡丹花瓣沐浴的吧?” “嗯。”郁檀琦低低地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转身面对他,眼睛却向下看,“我要上床入睡了。” 声音微微颤抖,氛围莫名紧张。 她不敢抬眸看他,怕对上他的眼神,又怕没有对上他的眼神。 这样的情景,他不可能不看她。 郁檀琦紧张得脚趾扣地,故作镇定地往床上走去。 她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性子,虽然有时脑海里的想法快要浪出天际,但真正面临时却会退缩,不敢真的迈出这一步。 她总不能笑吟吟地拉着姜时上床说一起睡吧今晚别走了。 他们还没有成亲呢,她不想让姜时被她吓到,以为她是一个不正经的姑娘。 二十一世纪有句话说,头像越粉,骂人越狠。 用在郁檀琦身上就是,外表看起来无比清纯甜美,实则内心犹如脱缰的野马在策马奔腾。 她不敢看姜时的眼睛,她怕她忍不住把姜时扒得只剩一条亵裤让他勉强蔽体。 琳琅和桃华已经识趣地离开,给两人留下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 世子是一个很温柔正经的人,把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姐交给他,他们很放心。 反正不管发生什么其实都无伤大雅,小姐和世子最终都是要成亲结为夫妻的。 姜时跟着郁檀琦来到床边,在她上床后,很自然地伸手想要帮她盖被子,却恰巧触碰到少女温软的小手。 两人皆是一顿。 郁檀琦率先松开手,心跳得厉害,脸颊绯红,耳根都在发烫。 她连忙闭上眼睛,长睫却不停地颤动。 少年的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 闭上眼睛,其他感官被放大,她能够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温柔克制,却让人难以忽视。 郁檀琦现在紧张得要命。 这么暧昧的情景,她真的很难不想入非非。 女人也是会有欲望的。 姜时微微抿唇,不动声色地帮她盖好被子,声音依旧温柔,却似乎多了份暗哑:“你现在就要闭眼入睡吗?” “嗯,晚安。”她轻声说道。 姜时感受得到软被下少女依旧微微颤抖的娇躯。 她在紧张。 姜时心脏一揪,低声无比温柔道:“你现在睡得着吗?” “睡得着……吧。”才怪。 如此美人在床边看着她,她却只能闭着眼睛一个人躺床上睡觉,这样的夜,可真漫长啊。 她该怎么熬啊。 数羊,还是数星星? 姜时弯了弯唇,“我给檀琦讲故事哄你入睡吧。” 同郁檀琦相处久了,姜时学会了许多以前自己都不知道的技能,比如讲故事,比如哄睡。 少年温柔低沉的声音犹如最美妙的天籁,乱人心神。 郁檀琦听着听着,竟然听入神了,刚刚泡过热水的身子温暖柔软,躺在舒适的大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听到少女的呼吸声逐渐平缓,姜时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 她熟睡的模样很乖,嫣红的唇轻抿,单薄的唇缝犹如层层花瓣间的纹理,妖娆动人,诱人采摘。 姜时眼眸微暗,最终还是没有抵过内心的渴望,俯身弯腰,温热的唇瓣轻轻贴在少女的眉心。 “檀琦,晚安,做个好梦。” 这是晚安吻。 郁檀琦曾经跟姜时说过,晚安吻代表着喜爱和祝福,可以是父母与子女之间,也可以是夫妻情人之间。 只是少女容易脸红娇羞,并不敢主动吻他。 他的唇瓣顺着她的内心,缓缓往下。 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欲\/望此时难耐地催促他。 多亲亲她。 他最终,如愿以偿地吻住少女花瓣似的柔软双唇。 逾矩的行为,没有得到制止,便会有一就有二。 这是他的未婚妻。 独属于他的未婚妻。 他可以亲吻她。 她也不会抗拒他的亲吻。 就像他永远不会拒绝她一样。 …… 郁檀琦做了一个狂野奔放的梦。 梦里的她也是只穿了一件粉色的寝衣,依旧红着脸,却并没有低着头不敢看姜时,反而还冲他勾手,竟然伸手扯掉了他的腰带。 “都要上床睡觉了,你怎么还不脱衣裳?我帮你脱吧。” 她冲他展颜一笑,娇艳又大胆。 他一时怔愣,竟然就这么被她脱掉了身上的外衫,最后只剩一件中衣时,他终于回神,伸手抓住她的一双小手。 她看着他,有些可惜,“好吧,给你留一件中衣,裸睡的确不太好。” 他微微红了脸,温柔又无奈地看着她。 “檀琦,不要胡闹。” 梦里的他依旧温柔自矜。 但这是郁檀琦的梦,她做什么,他都不能拒绝。 她不打算在梦里也做个矜持的姑娘,她准备和他一起试试自己看过的话本,肯定很有意思。 “我就要胡闹,你能拒绝我吗?” 她得意地冲他笑,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踮脚抬头咬住他的唇瓣。 唇上一热。 梦里也会有如此真实的感觉吗? 郁檀琦有些迷惑,但随即又陷入这个温柔湿热的吻中。 管他呢,享受就好了。 …… 郁檀琦第二日起来,桃华贼兮兮地看着她问道:“小姐,你昨夜睡得好吗?” 郁檀琦眨眨眼睛,下意识摸了摸嘴唇,眼神有些飘忽,“嗯,挺好的,没做噩梦。” 做了个脸红心跳的春梦。 当然,这就不能够说出来了,她还是要形象的。 琳琅说道:“世子昨夜守了小姐一个时辰才离开,还不许我们今早叫醒你起来晨练,想让小姐你多睡一会儿,世子对小姐实在是温柔体贴。” 两个丫环最近总是夸姜时,郁檀琦觉得她们已经想改口叫姑爷了。 郁檀琦漫不经心地想,她做的春梦什么时候能够才能……不是,是琳琅她们什么时候能够改口叫姜时姑爷呢? 今日姜时没有去国子监,郁檀琦看到姜时的时候,险些没认出他来。 第183章 独处一室 一身黑色劲装包裹着少年修长挺拔的身躯,如墨的长发编织成粗细适中的辫子,柔顺地垂在宽阔的肩膀两侧。 少年白皙饱满的额头佩戴着一条墨玉额饰,那张原本昳丽无双的面容多了一份秾丽的美,极具攻击性。 微风吹拂着他的青丝,少年站在和煦的阳光下,看向郁檀琦的眸光无比温柔。 郁檀琦呼吸微窒。 这副打扮的姜时像极了异族少年。 让郁檀琦不由得想起他初次来到陈郡时就是一身玄衣骑马而来,只可惜她当时在谢府,并没有亲眼看到他鲜衣怒马的模样。 一定会很好看,因为姜时在陈郡的那段时日,陈郡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他。 他们都说这个来自外地的少年可真好看,每次姜时上街,都会碰到不少姑娘惊喜地冲他明里暗里送着秋波,只是他从未有过回应。 “你怎么会是这副打扮?”她不由得问出了口。 姜时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不好看吗?” “不,很好看。”她摇了摇头。 他露出一个充满少年气息的笑容:“你觉得好看就好。昨日我曾见你多看了天齐人一眼,知道你应该会喜欢他们的服饰,便让人买了几套回来。” 顿了顿,他又低声道:“檀琦也可以试着穿上天齐的女子服饰。” 少女眼眸清凌凌的,有些迫不及待:“好啊,我想看看天齐的女子服饰和万晋有何不同。” 她高高兴兴地回房去换衣裳,在看到轻薄的衣裙时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穿上一整套衣裙后,琳琅和桃华惊艳的同时蹙起眉头。 “小姐这样穿很好看,可是这领口是不是太低了些?”琳琅担忧地看着郁檀琦的胸口。 “低吗?好像还好吧?”郁檀琦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正欣赏漂亮的头饰,并没有注意到琳琅担忧的地方。 天齐国的服饰无论男女都与万晋国有很大的不同,天齐男子头发扎成辫子,会戴额饰,衣裳都是紧身的劲装。 女子则是头戴金银珠宝制成的帽子,繁密又华丽。衣裳上也戴有金银珠宝制成的首饰,走起路来铃铛作响。 天齐女子的服饰有些像二十一世纪的苗族服饰,但只是帽子和衣裳上的首饰这两样有些像,天齐女子的服饰要更加华丽。 琳琅提醒:“小姐,你往下看。” “看下面干什么?”郁檀琦单纯地低头垂眸,看到的是簇簇拥拥犹如花瓣般绚烂的裙摆,“嗯,裙摆也很漂亮。” 桃华干脆直接道:“不是裙摆,是胸口。” “胸口?” 郁檀琦这才看到自己的胸口,她的肌肤很白,锁骨很是明显,下面是柔软饱满的……瞳孔一缩,下意识伸手捂住。 她的长睫轻颤,声音也微微颤抖:“这、这领口怎么会这么低?” 沟\/都看到了。 少女羞红了脸,紧张地不停扇动着纤长浓密的睫羽。 哪怕她来自二十一世纪那个穿衣自由的世界,比基尼都穿过,但也是在黑灯瞎火的夜晚海边,且就穿过一次,后面再也不敢穿了。 可这身看似华丽复杂的衣裙,别的地方一丝不苟地裹住,唯独领口极低,她站着便能够看到\/沟,要是弯腰,那还了得。 这还是大白天。 肚兜颜色都要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郁檀琦问道:“就没有领口高一点的吗?” 琳琅和桃华一起看了看姜时让人送来的几套衣裙,皆摇头。 琳琅说道:“看来天齐国的女子服饰都是如此。” 桃华忍不住说道:“这天齐国的女子不会觉得这样的衣裳根本就穿不出去吗?平日里在闺阁里还好,都是女子,没有外男,可也总有出门见人的时候吧?这领口这么低,难道不会惹得男子……” 她顿住,红了脸,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郁檀琦轻轻咬唇,有些纠结要不要就这么穿出去见姜时。 其实只是半个\/沟而已,又没有露\/点。 …… 不是都露半个了啊。 她自己看着都脸红心跳,要是被姜时看到了…… 郁檀琦双手捧着发烫的脸颊,陷入纠结犹豫。 琳琅说道:“小姐,其实这身衣裳你是可以穿着去见世子的。” “可是不能让其他人看到,我还挺喜欢这样的衣裳,走起路来铃铛作响,多好听啊。” “奴婢和桃华可以想办法改制一下衣裳的领口,一定能够让小姐可以穿出去叫别人。” “真的吗?你们可以吗?”她惊喜地看着琳琅。 琳琅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小姐可别忘了,奴婢和桃华的女红手艺都很好。” 郁檀琦以前身子弱,不能够学做女红,琳琅和桃华便为了自家小姐把她的那份女红也学了,无论是绣荷包香囊还是纺织缝纫衣物,两人的手艺都不输专做这些的绣娘,做出来的东西放到外面去卖是能够卖上最高价的。 “那就拜托你们了,要是做好了,我重重有赏。”郁檀琦自然是相信她们的手艺,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琳琅说道:“那奴婢现在让世子进来吧。” 外面还有男子,小姐这副娇媚的模样可不能别的男子看见了。 “好。” 候在外面的姜时并没有问为什么就走进了郁檀琦的闺房。 直到看到身着天齐女子服饰的少女时,他才忽然意识到,原来除了寝衣,还有别的服饰穿在她身上能够让他光是看着就不禁脸红心跳。 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光景斑驳,少女身上的银饰熠熠生辉,宛如光彩夺目的稀世珍宝。 然而银光再怎么闪烁,也不及她\/胸\/口的白。 姜时眸光微闪,故作镇定道:“真好看,檀琦喜欢这身衣裳吗?” “当然喜欢。”郁檀琦也故作平静地抬起纤细的双手,轻轻转圈,身上的银饰宝石铃铛作响,“这声音真好听。” “嗯。”他轻轻应声,目光却不禁落在她的胸口上,下一瞬又连忙移开,白皙的脸颊浮起一层浅浅的粉。 琳琅和桃华很识趣地抱着衣裳离开了屋子,此时此刻,两人独处一室。 第184章 想要你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独处一室。 郁檀琦看着姜时,嫣然一笑,像只轻盈的花蝴蝶翩然来到他面前,“子安你是热了吗?” 少女身上甜软的香味闯入呼吸,他微微垂眸,耳根也开始发烫。 他的确感觉有些热,但不能够说出来,现在只是初夏。 “我没有,檀琦为什么这么问?”少年的声音温柔而低沉。 她笑着说道:“因为你脸红流汗了啊。” 一只纤纤玉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她轻柔地用白嫩纤细的手指触碰他的脸颊,额头,鼻子,像是在感受他脸上的热意,却并不知这样的举动是在往刚燃起的火堆里添上一把又一把的木柴。 “还说不热,我帮你擦擦。” 少女的指尖柔软,像是在他的心尖上撩拨。 他不禁伸手抓住她的小手,低声道:“多谢檀琦提醒,我自己来就好。” 少女无辜地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可我想帮你擦。” 他并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一抹狡黠。 他有些无奈,攥紧她的手,将她整个带入怀中,少女身上的银饰铃铛作响,听在耳里有种别样的感觉。 “你干嘛呀?”她娇滴滴地发问,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 “你这样抱着我,不会更热吗?” 姜时知道她这是又在故意撩拨他。 少女的本性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般天真柔弱,有时她胆大起来,与脸红娇羞的模样判若两人。 却同样让他着迷。 她总能够带着死板无趣的他快活起来。 “心静自然凉。”他这般说,实则内心一点也不平静,激荡得快要燃烧起来。 “我不信。”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娇娇地笑着,双手抱住他精瘦的腰身,感叹,“为什么天齐国男子的服饰这么严实?不应该裸露上半身吗?真不公平。” 少女的柔|软|不可避免地蹭\/着他的胸膛,明明没有直接接触,他却仍然浑身紧绷。 喉结上下滚动,少年眼眸微暗,想要放开她却又舍不得。 “檀琦想看我裸露上半身的模样?”他终于意识到了郁檀琦一直以来的意图。 她的目光总是会不经意落在她的腰腹上,以前他以为她是在担忧他的身子,现在才明白,她是想看他的身子。 他忽然心跳得厉害。 因为知道她同样对他渴望。 “我可没说,是你说的。”她没有直接承认。 他低笑:“好,是我说的。今日下午我想在操练台上练枪,檀琦可以在台下陪着我吗?” “可以啊。” “不过檀琦身上的这身衣裳要换下来,这样穿着不适合去操练台。” 她故意问道:“那这样穿着适合去哪里?出门玩还是参加宴会?” “都不可以。”他下意识道,随即意识到什么,带着些许忐忑歉意道,“抱歉,檀琦,我并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穿这身衣裳的模样。” 光是想想,他就要发疯。 “不让我穿出去,我只能在家里穿吗?” 姜时微顿,“家里的话,也要少穿,因为侯府也有其他男子。” 她故作不悦:“那你还给我几套这样的衣裳,在家里也不能经常穿,这是拿来给我看的吗?” 有时候在会温柔纵容她的人面前,乖巧甜美的少女也会娇气任性,因为她知道,他会温柔地哄着她。 “不。”他轻叹,认真诚恳地道歉,承认自己的私心,“是我想看檀琦穿上这身衣裳的模样,却又不想让别人看到。” “可是衣裳上有这样的首饰很漂亮,走起路来铃铛作响,我真的很喜欢。”她有些委屈地小声说道。 他的心脏一软,然而并不会妥协,沉思半晌后想到:“檀琦喜欢衣裳上有首饰以及铃铛作响的声音,我可以让人照着天齐国女子的服饰做出差不多的服饰,檀琦可以等等吗?”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听你的啦。”她软软地说,乖巧得让人怜爱。 郁檀琦虽然偶尔会故意娇气任性逗他,却并不会一直如此,她从不会故意刁难为难他。 这便是两人相处时的乐趣。 郁檀琦想热恋期的恋人大概就是这样相处的。 她很享受这种感觉。 “檀琦真乖。”姜时弯唇,温柔夸赞。 她抬起粉白的小脸,清澈灵动的眼眸盯着他漂亮的脸看,甜甜道:“我这么乖,有没有奖励啊?” 他低眸,温润的眼眸里只有她,“檀琦想要什么奖励?” “想要你。”她踮起脚尖,张唇触碰到他柔软的嘴唇。 她早就想亲他了。 两人关系都这么好了,她亲一下他,不过分吧? 只是亲着亲着,主动的人就换了位置。 少女的娇躯微微颤抖,难\/耐地闭上眼睛。 他也如愿以偿地亲吻着她此时最为诱人的\/一\/处。 …… 热恋期的恋人难分难舍。 整日整夜都想黏在一起。 下午郁檀琦终于得偿所愿,看到了姜时裸露着上半身的模样。 宽阔的操练台上,少年裸露着肤色偏白的上半身,宽肩窄腰,线条优美流畅,肌肉结实紧绷,与平日里穿上衣裳时的单薄大相径庭。 特别是流汗时,胸肌上下起伏明显,让人能够明显看到少年的肌肉充满力量。 郁檀琦捧着发烫的脸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姜时。 现在不多看点,下次再看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的矜持人设早就崩啦,不要啦。 好想摸,试试是不是真的像看上去那样结实有力。 郁檀琦胡思乱想着,台上的少年忽然出现在她身前。 姜时笑得很是温柔:“檀琦要上台同我一起练枪吗?” “我不会耍枪。”郁檀琦下意识摇头拒绝。 “无妨,我教你。许大夫说,你已经可以适当学一些防身的功夫。” 姜时一直记得她为他受的箭伤,好在当初的伤口虽然恐怖,但许暮白医术高超,郁檀琦好好养了一年,肩膀上的伤疤已经快要消散,不做大动作是不会旧伤复发。 万晋国的京城并不平静安稳,他的身边更是危险重重。 姜时想多教郁檀琦防身的手段,这样他才能多安心一些。 他握着郁檀琦的手,亲自教她该如何拿长枪,站在她的身后,宽阔结实的胸膛贴着她纤细的后背,教她该如何用长枪。 第185章 想\/摸 郁檀琦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姜时这般接触。 少年宽阔的胸膛结实有力,即使隔着衣衫,她依旧能够感受到他那紧实肌肉下跳动的心脏。 一声一声,像是在她的心上敲鼓。 她很难集中注意力放在手中的长枪上。 “要这样……”身后的少年还在认真教她,似乎并不知怀中的少女思绪乱飞,心猿意马。 姜时教得很认真。 操练台上的他,与平日衣衫整洁温柔自持的世子模样判若两人。 他脱去华贵的衣裳,露出精瘦漂亮的腰身,双臂修长有力,手持长枪,眼神隐隐透着让人心悸的肃冷,一举一动都孔武有力。 郁檀琦红着脸,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在台上同他一起练枪好,还是在台下看着他练枪好。 姜时担忧她肩膀的旧伤,不敢让她有太大的动作,主要是教她长枪的基本用法,以及该如何躲避来势凶猛的武器攻击。 “檀琦,记住,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先保护自己,再去管别人,哪怕是我,知道吗?”他不愿再发生一次她为他挡伤的事情。 每每想起她脸色苍白肩膀鲜血淋漓昏迷不醒的虚弱模样,他都会心痛愧疚至极,恨不得重回当日,将她牢牢地护在怀里,不让她有受伤的可能。 她是他的未婚妻,应该是他来保护她。 他时刻警醒自己。 “嗯,我知道的。”郁檀琦乖巧答应。 只是如果真的还有下一次,她还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 不过现在真的很想摸腹肌。 郁檀琦心猿意马。 手中的长枪有些拿不稳。 “檀琦,不要走神。”姜大师的声音温柔认真,不允许她胡思乱想。 郁檀琦默默抓紧了手中的长枪。 看得出来,姜时是真的很想让她学会长枪。 虽然不太想,觉得很累,但是为了男主和自己的安全,她还是能够坚持下去的。 郁檀琦天真地以为只学这一个下午。 然而隔日傍晚,姜时从国子监回府,又主动带她来操练台。 四月中旬的黄昏戌时才会来到。 此时酉时五刻,夕阳西下,天空橙红一片,白云染成了芍药的颜色,悠然自得地飘荡。 姜时温柔含笑:“这个时候最适合练枪。” 郁檀琦还以为是他自己一个人练枪,正兴奋又可以看到他的腹肌,结果他把她也带到了操练台上。 郁檀琦:? 姜时拿起一把长枪递给她:“今日起,每日的此时此刻来练枪两刻钟,长此以往,檀琦也会有好身手。” “啊?”郁檀琦有些不太情愿,“为什么我也要每天练枪?”这可比晨练累多了。 “檀琦不是想要强身健体吗?长枪是适合女子用的武器,你若不喜欢,可以换别的武器。” 姜时看向摆放兵器的兰锜,上面还有许多不一样的兵器,他很认真地在思考郁檀琦会喜欢并且适合用的兵器。 郁檀琦心想,不,我不是很想强身健体,我只是想要看腹肌摸腹肌。 然而看着姜时一脸认真的模样,她还是说不出不想练枪的话。 她咬咬牙,一天就两刻钟而已,她应该可以。 姜时没有脱衣裳。 郁檀琦没忍住开口问道:“你今日怎么不脱衣了?” 姜时说道:“练枪是不用脱衣的。” “那你昨日怎么就脱了?” “因为檀琦昨日想看。” 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情,姜时眸光微闪。 我今日也想看。 郁檀琦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行,姑娘家要矜持。 不能吓到他。 郁檀琦苦哈哈地在姜时的指导下学用长枪。 平日里温柔贴心的姜世子在操练台上依旧温柔贴心,时刻关心郁檀琦会不会累,但同时要求非常严格。 “要站直身躯,动作绕圈不宜过大。” “步法要轻灵、快速、稳健。” “腰腿、臂腕之力与枪要合为一体,并且要劲透枪尖。” 姜时不会因为心疼担忧郁檀琦而对她教导宽松。 郁檀琦恍惚间想起了曾经被体育老师支配的恐惧。 中学的体育老师体弱多病,十节课九节来不了让主课老师代上,剩下一节自习。 大学的体育老师生龙活虎,美其名曰为了学生的身体素质,每节课不折磨学生一半课时不放人。 她跑八百米都气喘吁吁恨不得晕过去,更何况又用力又跳两刻钟,换算成分钟就是三十分钟。 好累,不想动。 姜时长得再好看,也不能够让她心甘情愿地在操练台上挥汗如雨。 可是当她看到姜时认真专注的神情,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却堵在了嗓子眼。 最终,她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姜时学长枪。 姜时看着青丝被汗水打湿却仍然没有主动开口喊累的少女,眸光微闪,心疼还是占据了上风。 他开口说道:“今日就到这吧,你应该很累了。” 郁檀琦松了口气,握着长枪的手微微颤抖,姜时见状连忙接过她手中的长枪,又连忙将她抱在怀里,怕她摔倒在地。 “你还有力气吗?” “没啦,好累。” 她有些有气无力,微微喘着气,甜软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在撒娇,带着些娇媚入骨的酥。 姜时微微抿唇,将长枪放回兰锜,修长有力的双手将她打横抱起。 “檀琦辛苦了,我抱你回去休息。” 郁檀琦软软地靠在他的胸膛上,虽然很累,但也没忘了为自己谋福利,“我这么辛苦,没有奖励吗?” “檀琦想要什么奖励?” 姜时温柔含笑,步伐沉稳地抱着她往绿绮院走去。 “想要什么都可以吗?”少女的声音清甜软糯,只是听着就能让人心尖柔软。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少年的声音温柔宠溺,像是吹散热意的晚风。 扫地的下人们看到世子又抱着郁姑娘,连忙低头不敢多看,然而在他们走过时,又抬起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架子上垂下串串美丽的紫色花穗,形状像一串串精致的风铃,微风吹过,仿佛能听到清脆的铃声。 晚霞渐浓,少年抱着少女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温柔又缠绵。 第186章 拦路 郁檀琦见姜时耍长枪的样子很飒,但她看不到自己耍长枪的模样,不免幻想自己耍长枪的模样也很英姿飒爽。 于是这天她回到闺房,问一直在一旁观看的琳琅三人:“我耍长枪的样子怎么样?好看吗?” 琳琅三人看着少女满脸写着“求夸赞”的神情,有些忍俊不禁。 琳琅:“自然是好看的。” 桃华点头附和:“小姐耍长枪有模有样的,很棒。” 丹画想了想还是跟着夸:“对小姐来说,才刚学几日已经很好了。” 她们夸了还不够,直到姜时也夸她。 “檀琦很棒,才学几日就能够学会这么多,假以时日,长枪一定能够越来越顺手,届时英姿飒爽,很是威风。” 郁檀琦才真的高兴,并且有了学长枪的动力。 她幻想自己是云缨,以前最爱玩的一款游戏里的打野女英雄,云缨的武器就是长枪,很飒。 她虽然没有保卫京城的宏伟心愿,但她有像云缨的竹马一样想要保护在乎之人的心愿。 游戏里玩不明白打野的操作,但现实里有姜时的教导,她想她一定能够学的明白。 只是这样学枪的平静日子不过半月,就又被打破了。 这日姜时到了戌时没有回来,他让人传消息给郁檀琦,让她不要担心,他只是以“谋害天齐使臣”的嫌疑又被带去了大理寺。 郁檀琦怎么能不担心。 “他这些日子,每日除了去国子监读书,就是在侯府练枪看书,不曾去过别的地方,哪里可能谋害天齐的使臣,肯定是有人平白无故冤枉他。” 来传信的人说道:“天齐使臣说他们的人被姜世子捉去严刑拷打,问出了关于天齐大皇子的事情,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他们的大皇子又正好遭受谋害,便去陛下面前告发指认姜世子是幕后主使。” 那个在净房放迷香的男人逃了出去? 郁檀琦不禁蹙眉,直觉不可能。 以姜时的心智手段,他不可能放这样的人活着离开武安侯府。 只是谋害天齐使臣这件事,郁檀琦也摸不准是不是姜时做的。 原着没写天齐使臣的这一次来访。 但不管是不是姜时做的,他都不能有事。 郁檀琦问道:“天齐大皇子是死了还是怎么了?” “天齐大皇子据说身受重伤。” 这个据说很有意思。 郁檀琦冷笑:“没死就是假的,估计是他自导自演来陷害世子。” 尽管知道这是万晋国,姜时不可能真的被陷害成功,但郁檀琦看着暗沉的天色,还是忍不住担心紧张。 谁知道这次的陷害有没有人会趁机落井下石呢? 云暄肯定在暗处虎视眈眈。 暮色清凉。 郁檀琦上了马车,离开武安侯府,往大理寺赶去。 马车行至途中,忽然停下。 马夫:“小姐,有一辆马车拦在前面。” 郁檀琦微微蹙眉,“是谁家的马车?我们让一下也行。” 她不想在路上浪费时间。 “车上可是来自陈郡的郁姑娘?”青年低沉磁性的声音忽然在马车外面响起。 郁檀琦一惊,浑身紧绷,下意识攥紧衣袖。 “在下姓云,是云姝的同胞兄长,与郁姑娘曾经见过,郁姑娘可否还记得?” 果然是云暄。 郁檀琦暗道不妙。 她几乎立马想到姜时被陷害估计也有云暄的手笔,云暄这时肯定是故意拦住她,估计想要对她下手。 怎么办? 大庭广众之下,云暄胆子应该还没有这么大,敢直接掳人吧? 郁檀琦让自己镇静下来,没有掀开帘子,就这么在马车里面坐着回复云暄。 “我记得,只是我现在有要事,就不与王爷叙旧了,可否请王爷让让?” “我知姑娘所为何事,也许能够帮到姑娘。” “不了,谢谢。杨叔,能继续往前走吗?” 云暄自然听出了郁檀琦言语之间的排斥抵触,微微挑眉,身后的马车依旧停在那里,他不开口说让路,郁檀琦的马车就不可能过去。 杨叔看了一眼云暄,为难道:“小姐,云王爷的马车在前面,我们过不去。” 云暄就这么站着,也不说话,神色淡漠,看上去就一副很不好说话的模样。 尽管青年锦衣长袍,高贵典雅,但在杨叔看来,和温润如玉的姜世子比起来,这个云王爷太过盛气凌人,哪有正经人家的男子会公然在大道上拦住已有婚约的贵女的马车? 肯定居心叵测。 真是让人不爽。 郁檀琦深呼吸,然后叹气。 “王爷要如何才能让路?”她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 “我是想帮郁姑娘的,不知姑娘可否下车与我说话?” 郁檀琦犹豫了一下,咬着牙,还是掀开帘子下车。 天空还残留着一抹落日的余晖,云彩厚重,星星开始闪烁,少女掀开帘子的那一刹那,露出一张白嫩娇媚的小脸,云暄仿佛看到一朵娇而不妖的水中芙蓉。 晚风温柔地吹起少女绿色的裙摆,像是水中碧绿的荷叶在轻轻摇摆。 “王爷。”郁檀琦福身行礼。 她的眼眸始终向下,宛若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不敢抬眸看他。 然而云暄见过她看姜时的眼神,那样认真专注,仿佛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她也会看向别人,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甜美明媚的笑容,让人莞尔。 她只是不愿看他。 云暄看着郁檀琦,眸色幽幽,声音低沉:“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郁姑娘可否同我前去酒楼包厢细谈?” “不了。”郁檀琦想都没想拒绝,“男女授受不亲,我与王爷非亲非故,恕我无法同王爷一起去酒楼包厢。若王爷觉得此处说话不便,下次再说也可。” 云暄挑眉,意味不明道:“郁姑娘不怕下次就晚了吗?” 他顿了顿,暮色四合,此时街道上的人少了许多,但仍有行人与巡逻的官兵,有些话的确不能够说出来。 锦衣青年微微垂眸,言辞恳切:“吾妹一心想与郁姑娘交好,离开京城之前拜托我如果可以,一定要多加照拂郁姑娘与姜世子。如今姜世子有难,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说的跟真的一样。 要不是郁檀琦看过原着,差点就相信了。 第187章 偏见 “王爷如何能够帮我和世子?”郁檀琦轻声问道。 云暄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忽然走向她。 郁檀琦吓得下意识后退,有些惊慌失措:“你要干什么?” 少女甜软的声音带着不安的颤抖。 她怕他。 云暄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止步不前,神色莫名地看着郁檀琦。 “有些话不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郁姑娘不愿同我去酒楼包厢细谈,我便只好离郁姑娘近些,以防被他人听到,这样也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郁檀琦想都没想,轻蹙着眉,“正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王爷更不能与我距离过近,以免惹人非议。” 云暄轻笑:“郁姑娘不愧是陈郡谢家出来的世家贵女,果真克己守礼,云某实在佩服。” 郁檀琦直觉他这不是什么好话。 但她装傻充愣:“多谢王爷夸赞。” 云暄看着她不语。 气氛开始凝滞。 郁檀琦很想念姜时,有他在身边,她会很有安全感。 她独自面对压迫感极强的云暄,很有压力。 姜时和云暄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 姜时对任何人都温文尔雅,鲜少会让对方难堪,除非对方实在惹恼了他。 而云暄性格孤僻,原着中唯利是图不择手段,除了对自己的嫡亲妹妹会有好脸色,对其他人连表面的客气都很少有。 云暄说不了几句话就暴露自己孤僻强势的性格。 比如此刻。 “郁姑娘对我似乎有些偏见。”云暄声音低沉。 “没有的事。”郁檀琦自然不会承认。 “那为何每次见到我都不肯抬眸直视我,是我面容太过丑陋不堪吗?” “没有,王爷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而我已有未婚夫,自然不好盯着王爷的脸看。” “可你从未看过我。” “……” 郁檀琦觉得莫名其妙,忍住想要抬头的冲动。 她看不看他怎么就让他耿耿于怀了? 原着中也没说云暄是一个喜欢别人注视他的自恋狂啊。 “王爷也不缺我一人注视。”她忍不住说道。 云暄又不说话了。 他盯着郁檀琦的小脸看。 她始终微微低头,纤长浓密的睫羽轻轻扇动,遮住漂亮灵动的眼眸。 在他的注视下,少女嫣红的唇紧张地抿紧,鸦羽似的长睫轻颤,却始终倔强地不肯抬头看他。 就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只是看一眼,便会让她做噩梦。 云暄的唇角扯出一抹轻嘲的弧度。 有些话说出来,也只会让他难堪。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过是一个闺阁少女,就算郁檀琦是姜时的未婚妻,他也不应该费心神在她身上。 明明一开始,她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普通怯懦的少女。 且除了去年云姝的生辰宴后,他们就再没有直接的交集。 究竟是何时,他的心神逐渐落在郁檀琦的身上? 或许是郁檀琦看姜时的神情吸引了他。 他原以为的怯懦少女,却会用那样认真明亮的眼神注视着姜时,笑容如此甜美灿烂,让人想起温暖明媚的骄阳。 她为什么会这样看着姜时? 姜时又凭什么能够得到她如此真挚的感情。 明明姜时应该一无所有孤身一人,他平日里装得再温柔,也掩盖不了内心的孤寂。 可自从郁檀琦出现后,姜时再也不是孤身一人,她竟然能够为他挡箭。 那时,他们明明才刚相处不过三月。 一个怯懦的少女怎么会为了一个才相处不到三月的未婚夫挡下如此重的箭伤? 是因为感情,还是因为姜时是她的未婚夫? 云暄想问,却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郁檀琦估计也不会回答。 尽管她没有看他,但他能够从她的神情反应看出她对他的戒备。 姜时和她相处一年之久,也许什么都告诉了她,她这样对他,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他也无需在意。 可云暄总会不经意想,姜时凭什么能够让郁檀琦如此真挚地对待他? 姜时就该同他一样,孤身一人才是。 云暄沉默不语太久,郁檀琦已经没耐心陪他在这里站着。 “王爷若是没有其他话要说,我就先走了。天已经黑了,王爷还是早些回府休息比较好。”赶紧把你的马车和你的侍卫带走,挡着她的路了。 “比起我,郁姑娘更应该回府,毕竟你现在去大理寺也无济于事,甚至不一定能够见到姜世子。”云暄终于启唇说话,只是声音冷冷的,一如他给人的感觉。 “就算无济于事,我也想见我的未婚夫一面,不然我心难安,夜不能寐。”郁檀琦这番话沉重而深情,哪怕是云暄听了,都忍不住动容。 她真的很在意姜时。 云暄盯着郁檀琦,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有些疼,有些闷,还有些堵。 姜时究竟凭什么? 云暄不禁问道:“你当真如此在意姜世子?” 郁檀琦不假思索道:“自然,他是我的未婚夫,是我从小就认定未来会相伴一生的人。” 云暄从未觉得“未婚夫”三字如此刺耳。 他冷冷道:“那你可知道,你认定会相伴一生的男子,心中却不一定只有你一人。” 郁檀琦蹙眉,有些不悦:“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心中不是只有我一人?” “郁姑娘自从来到京城后,鲜少出门,所以不知姜世子在外都做了些什么,京城又有多少他的流言蜚语。你可知道,他在你面前温柔体贴,在别的女子面前,同样也是如此温柔体贴。” “他本性如此,我信他不顾背弃我。且流言蜚语多是以讹传讹,谣言罢了,王爷难不成也是听风就是雨的人?” 在他面前低头怯懦的少女,却在提起自己的未婚夫时能言善辩,让人惊叹。 云暄眸光晦暗,“你凭什么信他?是他向你承诺或者发誓了吗?” 郁檀琦认真而坚定道:“他不用承诺或者发誓,我都坚定不移地相信他,不会因为外人的三言两语而轻易误会他。” 夜色彻底暗了下来,道路两旁的灯笼高高亮起,昏暗的烛光下,少女一身青衣清雅柔和,白净的小脸神情圣洁,犹如薄雾中的神妃仙子,让人忍不住想要进一步窥探。 第188章 自重 云暄垂放在两侧的修长手指用力拢紧,克制住想要靠近她的冲动。 因为他知道她会后退躲避他。 沉默半晌,他忽然说道:“你如此相信他,他呢?他会像你一样相信你吗?” 郁檀琦微微抿唇:“自然也会。” “是吗?那让我看看,他是否真的会像你说的,像你相信他一样相信你。” 青年意味不明地轻笑,忽然上前,在她来不及退步避开之前出现在她的面前,单手抓住她的一只手臂,让她无法及时躲避。 “你想干什么?”郁檀琦连忙用力想要挣脱云暄的桎梏,然而青年手臂修长用力,以她的力气根本无法撼动他丝毫。 她用另一只手试图掰开他桎梏她的手臂,然而犹如蚍蜉撼树,青年的手臂依旧纹丝不动。 云暄低头看着她,少女白嫩的脸颊因为慌乱和气愤鼓了起来,泛着浅浅的绯色。 他眸光晦暗,不顾她的挣扎,俊美的脸庞缓缓靠近她。 郁檀琦连忙用没被桎梏的手挡住嘴唇,惊恐地瞪大眼眸,云暄看到自己的脸庞在她的瞳孔逐渐放大。 她终于看他了。 云暄莫名心想。 下一瞬,脚尖被人重重一踩,有些疼,却不足以让他放开对她的桎梏。 “放开我,混蛋!”她气得忍不住骂他。 云暄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保持低头靠近她脸庞的姿势,细长的眸幽幽地看着她。 郁檀琦浑身紧绷,只觉得像是被阴冷的毒蛇盯上一般毛骨悚然。 此时她的贴身丫环琳琅和丹画以及车夫陈叔都被云暄的人控制住,无法过来救她。 原本还有几个行人和官兵的街上不知何时被清场,只留有他们几个人。 郁檀琦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不知道云暄突然犯什么病,但他看样子不会急着杀他,应该是要抓她来威胁姜时。 她有些后悔,不该听到姜时被大理寺带走后就冲动出门。 姜时再怎么样也是男主,不可能会出事。 而她是炮灰女配,能够存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碰上最大反派,能不能活还真是一个问题。 郁檀琦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依旧捂着嘴唇,对云暄突然靠近她的这番举动十分诧异不解,也许是她过激,但有备无患。 云暄看着郁檀琦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纤薄的唇角微弯,正想说什么,瞳孔一凝,突然松开她的手往别处闪去。 一个黑衣人忽然出现在云暄身前,一言不发就拿着剑刺向他。 还有两个黑衣人随之出现,对付云暄的手下。 暗处的面具少年见状,眸中闪过一抹兴味,伸手摇了摇手中的风铃,“王爷,我帮你。” 一群毒虫爬了出来,争先恐后无差别地爬向在场的所有人。 郁檀琦脸色煞白,在她快要跳起来时,眼前一晃,一道青色的影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周围的蛊虫避开他们,爬向别人。 姜时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双臂,担忧地上下打量她。 “檀琦,你没有受伤吧?” 少年匆匆赶来,如墨的长发略微凌乱地搭在肩上,气息微乱,狭长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郁檀琦忐忑不安的心瞬间放下,摇头:“我没有受伤。” 姜时松了口气,将她护在身后,对上云暄的眼神。 两人的目光对峙,一向温润如玉的少年眼神不复平日的温和,流露出冰冷的不悦和凌厉的杀意。 没有谁能够在看到别的男子靠近自己的未婚妻后还能够笑脸相迎。 更何况姜时和云暄私底下你来我往,彼此都在阻止对方发展权势,又有家仇,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云暄的贴身侍卫侯浪出来替云暄拦住黑衣人,他才能得空看向姜时。 青衣少年将青衣少女护在身后,这画面实在好看,让人心生摧毁的欲望。 “云王爷,这是我的未婚妻,还请你自重。”姜时温和清冽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意,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没有当场和云暄打起来。 理智让姜时保持清醒,他不能逞一时之气,让郁檀琦置于危险的境地。 云暄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知道她是你的未婚妻,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想帮你安慰一下担忧你的未婚妻,毕竟天色已晚,她一个姑娘家因为担忧你而出门在外十分危险,我只是想劝说她快些回去。” 他的目光越过姜时,落在明显放松下来的郁檀琦身上。 “既然姜世子平安归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云暄转身的同时,看了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的程溯一眼,“把虫子收起来。” 程溯微微挑眉,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一剑一条虫,有些心疼,还是摇了摇手中的风铃,让还活着的虫子回来,进他的瓶子里。 云暄的手下得到指示,退后护送云暄离开。 “不用追了。”听到姜时的命令,黑衣人停下,静静地站在一起,像是黑夜中静立的黑鸟。 姜时冷冷地看着他们离开,转身看向郁檀琦时,脸上的冷漠神色散去。 “檀琦,我们回家。”他牵起郁檀琦的手。 “好。” 马车上,郁檀琦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被大理寺带走了吗?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姜时道:“回府我再同你细说,你先告诉我,你为何没有乖乖待在府邸,反而自己跑了出来?” 他蹙眉,神色凝重。 郁檀琦低头小声道:“我怕你出事,所以不顾丹画他们的劝阻,硬是要出来找你。” “高嬷嬷和应管家他们阻止你了吗?” “没有,我出来的时候,没看到他们。” 姜时心一沉,想到云暄今晚堵住郁檀琦的行为,武安侯府估计也遭到了入侵,所以郁檀琦才能够出府。 他微微垂眸,遮住眼底的森冷。 回到武安侯府,迟迟出现的应管家跪在姜时面前请罪。 “奴才没能够阻拦姑娘出府,还请世子严惩。” 姜时问道:“今日我不在,府中都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下午大概申时左右,忽然有下人发现世子的狸奴和姑娘的狗以及伺候他们的下人消失不见,奴才带人查看,发现了可疑的人,一时着急追了上去。” 第189章 不能动 “只是奴才无能,不但没能追上他们,还没能及时回府阻拦郁姑娘出府,请世子降罪。”应管家没有找理由推卸责任,自责领罚。 什么? 大福和小咪被抓走了? 郁檀琦蹙眉,很是奇怪为什么会有人特地潜入武安侯府只为了偷猫和狗。 “可知道他们是谁的人?”姜时蹙眉问道。 应管家顿了顿,“奴才看他们的身手猜测,应当是云王府的人。” 武安侯府的人和云王府的人自从武安侯夫妇离世后,先后多次交手,彼此都摸清了对方的身手,应管家作为武安侯府的管家,自然也知道云王府的人的身手。 应管家脸色不太好看:“以往他们不可能潜入侯府,这次突然能够悄无声息潜入府中,还带走几人和狸奴与狗,是因为今日出去采办的下人都中了蛊毒,被蛊虫控制,将云王府的人藏在箱子里都带了进来,所以我们才没有及时发觉。” “蛊毒?中了蛊毒的人现在如何?”姜时声音微沉。 “他们都被蛊虫控制,已经毒发身亡。”应管家神色沉重。 姜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眸色微冷。 云暄。 他暗暗磨牙,表面平静道:“将他们都安葬好,暂时不要告诉他们家人,每月多给一些银子送到他们的家里。” “是。” 武安侯府的下人虽然少,但都会武功,大都都有家人,每月都会和自己的家人见面。 可现在却有人因为蛊毒身亡。 姜时实在厌恶这种阴损的招数。 然而他心中再如何怒火中烧,表面依旧平静,不想让郁檀琦被自己吓到。 他看向郁檀琦,少女紧蹙着眉,脸上血色全无。 她今日刚受到不小的惊吓,看着柔弱的少女,此时却并没有哭哭啼啼,乖巧地站在一旁,坚强得让他心疼愧疚。 他握紧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扣。 他们一直牵着手,哪怕是在马车上,姜时也没有松开郁檀琦的手。 “檀琦,你放心,我会将大福和小咪都救回来。”他低声安抚道。 郁檀琦轻轻颔首,忍不住说道:“我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抓走大福和小咪?它们又不是人。” 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不知,或许他们只是为了引走应管家,从而让你能够离开侯府。”想到这可能是云暄的目的,姜时的眸色越发的冷。 这种未婚妻被人觊觎的感觉,他并不喜欢。 “这……”郁檀琦更加不懂了。 让她离开武安侯府干什么?目的是她的话,他们能够潜入武安侯府,也可以直接把她抓走啊,抓猫狗是怎么一回事? 真是离了大谱。 “已经很晚了,檀琦也饿了吧,我们先用膳。” 在姜时的看管下,没什么胃口的郁檀琦还是吃了和平日里一样的饭菜量。 用完膳后,姜时又让郁檀琦去沐浴放松身子。 或许是惊吓过度,郁檀琦在浴桶里泡了一会儿后就昏昏欲睡,琳琅和桃华见状,默不作声地帮她擦身穿衣,然后琳琅抱着她上床休息。 同样沐浴后的姜时难得换上一身黑衣出现在郁檀琦的床边。 他担忧郁檀琦今晚会惶恐不安,在她的吃的饭菜和茶水里都放了不伤身的助眠药水,嘱咐琳琅三人伺候她沐浴后再将她抱上床。 少女沐浴后的脸蛋粉嫩娇艳,身上散发着甜美宜人的花香。 黑衣少年乌眸温柔深邃,低头在她白皙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晚安,做个好梦。” …… 云王府。 灯火通明的书房一直响着犬吠声,惊动了沉静如水的夜色。 云暄低眸看着被关在笼子里躁动犬吠的长毛狗,神色莫名。 这只长毛狗的长毛被人精心打理扎成了小啾啾,还系上了丝绸做的蝴蝶结,可见主人十分疼爱它。 这是郁檀琦养的狗,负责伺候它的人叫它“大福”。 程溯站在一旁,被大福的声音吵得满脸戾气,“吵死了,你没事带只狗回来做什么?想吃狗肉了?” 云暄没有说话。 大福自从被人带离了武安侯府,一向安静温和的它似乎意识到了危险,一直躁动不安,犬吠不宁。 程溯阴恻恻地说道:“这狗太小了,估计肉不太好吃,但是没关系,能吃就行,我帮你宰了它。” 他对大福伸出魔爪。 “住手。”云暄开口制止。 程溯蹙眉不悦地看着他:“你不想吃狗肉大费周章把狗抓回来干什么?闲得慌吗?” 云暄神情淡漠:“我做事,不需要向你解释。这只狗你不能动。” 两人的关系并不是上下属的关系,云暄虽然能够压制程溯,却并不能够完全掌控他。 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而已。 云暄给程溯脸色看,程溯讲话也不客气。 “我管你做什么,但它吵到我了,我心情不好,就会想办法做些让我心情好的事情,动不了这只狗,那我就动我的虫子。” 他的虫子动起来,可是会满地乱爬见人就咬。 云暄并不想让他祸害自己府上的人,冷声道:“你嫌犬吠声吵,可以回去,它在我这里吵不到你的屋子。” “你……” 程溯想说什么,忽然两人脸色一变,齐齐看向打开的窗户,一块石子被人从外面扔进书房,最后狠狠砸中墙壁,然后落在地上。 大福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吓得犬吠声越发刺耳。 “什么人?” 云暄蹙眉,来到窗前,清凉的月色下,他看到一位几乎隐匿在夜色中的黑衣少年正冷冷地看着他。 “姜世子?”他有些讶异。 “出来。”少年一向温和的声音此刻低沉冷冽。 云暄微微抿唇,大开窗户跳了出来,面无表情同姜时对视。 “不知姜世子不请自来是有何要事?”云暄勾了勾唇,冷淡的声音此刻带着些许笑意,“难不成,姜世子知道我对你的未婚妻做了什么?” “休要信口雌黄。”姜时很不喜欢云暄此时的口吻。 “我怎么就是信口雌黄了?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青年轻笑一声,声音低沉暧昧。 “你的未婚妻,果真身娇体软,让人爱不释……” 黑衣少年突然出现在他身前,一拳狠狠砸向他的脸。 第190章 美人计 云暄反应很快,侧身偏头躲过,然而姜时迅速挥起另一个拳头,狠狠砸中他的鼻子。 云暄闷哼一声,高大挺拔的身躯轻轻一颤,殷红的鲜血从鼻孔蜿蜒流下,他阴冷地看向姜时,不甘示弱地回拳打向他的脸。 姜时扭头堪堪躲过,两人立马撕打在一起。 清冷的月光将地面铺上一层银光。 两人的身影在月色下都呈现出暗色,只能凭借细微的身形差别分出二人。 少年的身躯和青年的身躯有着些许体型上的差距,但姜时的身手和力气足以弥补这细微的差距。 两人有来有回,打得不可开交。 程溯也从书房的窗户跳了出来,半边面具之外的脸兴奋地看着他们。 云暄的贴身侍卫侯浪带着人想要上前帮忙,被他阻止。 “别上去打扰他们,没看到你们王爷在跟人单挑决斗吗?” 侯浪迟疑,最终还是没让人冲上去帮忙。 武安侯府和云王府的恩怨,他们自然无比清楚。 两家的恩怨让姜时和云暄站在了对立面,进而加大加深,已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 先前除了上元灯节那天晚上的文试,姜时和云暄没再有第二次直接碰面,而现在姜时主动送上门来,云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恨不得直接了结了他。 云暄纵然十分欣赏姜时的才能,然而既然不能让他为自己所用,云暄也决不能让他成为高家的得力助手。 两人都怀有强烈的杀意,原本的赤手空拳很快变成彼此持有各自的武器开打。 姜时从袖口中拿出一把男子手掌长的匕首刺向云暄的心口,被他侧身躲过,随即云暄手中也出现一把匕首,狠狠刺向姜时的脖子。 看着清瘦的少年身手不凡,反应敏锐,但云暄猛地将匕首往后扎,还是擦破了姜时的脖子,少年白皙修长的脖颈殷红的血珠瞬间溢出。 云暄鼻子的疼痛让他有些控制不住理智,俊美深邃的脸上残留着没有擦干净的血迹。 看着姜时完整无缺的脸,他冷笑一声,转动匕首就要刺向他的脸。 “我给过你很多机会,你不珍惜。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找死,我不会放过你。” 姜时堪堪躲过,白皙的脸颊还是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同时他的匕首也狠狠刺中了云暄拿着匕首的手臂。 “谁不放过谁还不一定。” 姜时的父亲姜楚是大名鼎鼎的武安侯,武艺过人,所以自小被严格训练的姜时身手不凡,以一敌十也不在话下。 而外人眼中空有世袭罔替的王爷爵位的云暄身手竟然与姜时不相上下,招式带着凛冽阴冷的杀意,让人一眼便能够看出他杀过不少人,所以如此狠辣果断。 云王府的先祖是跟着高家打天下的开国功臣,也是武将,自然也有不外传的武术秘籍。 与姜时一样,云家每一代男子从小就要练武,并不得不对外展示平庸资质,不进军营,就算参加科考,也最多考个举人,连个同进士都不敢有。 云家为了全家安危,为了让高家对他们放心不要赶尽杀绝,同时为了推翻高家的统治能够翻身不再谨小慎微地活着,世代忍辱负重,培养新势力。 到了云暄这一代,云王府在外人看来已是一个破落的空架子,只有云暄自己知道他的手底下有多么可观的财势。 本来按照计划,在他爹娘那一代,就可以谋权篡位,然而因为武安侯夫妇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最终双方先后离世。 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然而与云家百年来忍辱负重的最终目的相比,云暄本可以忍耐,可姜可始终不为所动,他不得不对姜时下杀手。 云暄忽然说道:“姜时,其实我们挺像的。” 两人都在对方身上划了数道伤口,空气里血腥味浓重。 姜时冷着脸:“恕我不敢苟同,我可不会觊觎别人的未婚妻。” 云暄笑了:“我的确觊觎你的未婚妻,因为我嫉妒你。” 他看着月色下少年有些妖冶的面容,“你和我多像啊,同样为了麻痹别人,从小隐忍,除了至亲,身边没有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人。” “我的爹娘离世后,我就和你一样没了最重要的至亲,但我比你多了一个嫡亲的妹妹,原本以为我比你好一些,却不曾想,你竟然带回了一个未婚妻。” 提到郁檀琦,云暄漆黑的眸中流光闪过。 他似是疑惑地问道:“明明你们相处不久,为何她能够豁出性命为你挡下箭伤?世上真有如此纯善美好的人吗?” “自然有,就是我的未婚妻。”姜时并不认为用“纯善美好”来形容郁檀琦有过,她就是如此美好善良的姑娘。 “我不信。”云暄轻嗤,意味不明地看着姜时,“姜时,你是个聪明人,难道没有想到‘美人计’吗?” 姜时不语。 云暄又道:“你的未婚妻年幼丧母,被生父送到外祖谢家请谢老夫人教养。她在陈郡的名声很好,是一个标准的世家贵女,知书达礼我见犹怜。” “你可曾想过,一个知书达礼的世家贵女,怎会做出在婚前主动写信给未婚夫的举动?这也是你为什么突然前去陈郡谢家,然后将她带回京城的原因之一吧?” 姜时眼神冰冷不悦:“你调查到的不过都是表面,你的胡乱猜测让人啼笑皆非。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自然不懂,也没资格说三道四。” “我是在好心提醒你,尽管我们是敌对面,我依旧欣赏你,不想看到你明知中了美人计,却仍然不肯清醒脱身。”云暄咬死姜时中了美人计。 他紧紧地盯着姜时,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神情波动,然而少年眼眸如夜色般乌黑,面无表情,让他无法窥探出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姜时不想同云暄废话,招招逼紧他。 云暄若是再分神说话,恐怕真的会折在姜时的匕首之下。 云暄并没有放弃,一有喘息的片刻就会开口“劝说”他。 “姜时,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未婚妻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吗?” 第191章 故意 “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怎么舍得离开生活多年的地方,千里迢迢去到另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 “你有没有想过,去年给你写信时的郁檀琦,已经不是原来的郁檀琦,而是另外一个人?” “我可听说,那段时间郁檀琦大病一场,此后突然就找上了你。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她的用心吗?” 云暄不信他说这么多,姜时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人言可畏,哪怕是再聪慧理智的人,都不可能会不受到周围言语的影响。 他倒要看看,这对至今还未大婚的未婚夫妻,究竟能不能够坚定相信彼此,走到最后。 “你们有指腹为婚的娃娃亲,然而从郁檀琦去年三月来到京城,如今已经过了十四个月,却还未大婚,这又是为什么呢?” “是你不想成亲,还是她不想嫁你?” “聒噪。”姜时的神情不耐又冰冷,手中匕首锋利的刀尖在云暄的嘴角划开一道血口。 云暄再次吃痛,眸中终于闪过一丝恼怒。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如此,休怪我无情。” 他的脸上满是阴戾,冷声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把他拿下!” “是!”侯浪连忙带人冲向姜时。 云暄冷笑:“今日我不会让你轻易逃脱。” 他可不是什么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自古能成大事者,都是不择手段。 在侯浪等人拿着刀剑即将靠近他时,周围忽然出现一群黑衣人,同侯浪他们纠缠起来。 姜时此时忽然出现在云暄身后,手中匕首抵住他的脖颈,低声道:“不想现在就死的话,不要再多话。” 云暄脸色一变,正想反抗,忽然觉得浑身无力,身子险些支撑不住倒地不起。 他瞬间想到:“你给我下了毒?你的匕首上有毒。” 姜时淡淡道:“礼尚往来罢了,比起你的手段,我还是太仁慈了,没有直接用毒要了你的命。” 云暄咬唇,脸色阴沉。 是他大意轻敌了,以为姜时是个君子,不屑做阴谋诡计,却不曾想,他竟然会下毒。 “你若是杀了我,就算侥幸逃脱,下半辈子也会遭受无穷无尽的追杀。”他沉声威胁道。 姜时自然知道冒然杀云暄的后果,云家多年的积累,就算主子没了,也会有忠心耿耿的部下誓死都要为他报仇,就像他爹娘死后,以前的手下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杀掉云暄爹娘为他们报仇一样。 冤冤相报何时了。 若是姜时一人,他自然不怕云暄手下的追杀,但他还有未婚妻郁檀琦,他必须保证她的安全,不能亲手置她于危险境地。 于是他低声道:“我现在不会杀你,我来,只是警告你,不要对我的未婚妻有非分之想,以及,把我们的猫狗还给我们。” 云暄似乎很是诧异:“你竟然会为了两只小畜生而特地来云王府?” 大福此时还在时不时犬吠,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虚浮,却依旧坚持,似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又像是在焦急求救。 云暄冷冷道:“畜牲就是畜牲,喜欢叫唤个不停,让人心烦意乱,你也是真有闲情逸致养着它们。” 姜时懒得同他多说,言简意赅:“把他们还给我,我就放了你。” “若我不还呢?”云暄神情乖戾。 姜时微默。 他看向自己的手下,“去个人进书房,将里面的猫狗都带出来。” 其中一个黑衣人果断从打斗中抽身,准备冲进书房。 “拦住他!”云暄道。 云暄的侍卫想要拦住这个黑衣人,却被其他的黑衣人缠住,难以脱身。 尽管云暄的侍卫多,但姜时的黑衣人皆能以一敌二,有的甚至能以一敌三。 眼看着黑衣人就要跳进书房的窗户,云暄蹙眉,有些急促道:“程溯,你在旁边看着做什么?还不快拦住他。” 程溯摊摊手:“我不会武功,我怕死,不敢上。” “你的蛊虫呢?” “你不是让我不要在你的府邸上乱放虫子吗?” 云暄脸色阴沉,身子本就中毒无力,险些被气得眼前发黑。 “你现在可以放!” 他有些咬牙切齿。 然而此时黑衣人已经进了书房。 程溯不紧不慢道:“什么?你说什么?夜太黑,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他是故意的。 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 程溯很烦犬吠声,巴不得把狗的舌头割了,怎么可能会帮云暄把狗留下来继续吵他的耳朵。 程溯性格古怪,这点云暄本以为他可以接受,只要程溯能够好好为他做事。 只是程溯明面上是他的人,却总是自作主张,给他添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让他恼怒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程溯会蛊,想要杀他很难。 这样的人无法掌控,却又杀不掉,但更不能放他走,否则一旦他被敌方征用,会比在他手下时带来的麻烦还要多。 云暄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姜时眸光微闪,若有所思。 看来,这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苗疆少年并不受云暄掌控。 黑衣人顺利地拿着两个笼子出来,大福依旧在犬吠,看到姜时后,更是激动兴奋地站起来摇尾巴。 “走。”姜时言简意赅,黑衣人齐齐抽身,他也放开云暄,转身迅速离开了云暄等人的视线。 “王爷,你没事吧?”侯浪连忙上前扶住云暄,“要追上去吗?” 云暄用力咬牙,看着姜时离去的方向,眸光晦暗。 “不用,扶我回房,带王府医过来给我看看。” “是。” 云暄被侯浪扶着经过程溯时,程溯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还好吧?怎么就中毒了呢?还好不是什么剧毒,你要是死了可就不好了。” 云暄无视他,脸色几乎与暗沉的夜色融为一体,让人看不真切。 程溯也不在意,他看着云暄的背影,想到他今日的所作所为,若有所思。 在他看来,云暄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姜时现在已经是云暄的死敌,两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云暄想要找到姜时的弱点攻击他,程溯能够理解,姜时的未婚妻应该就是他的弱点。 但云暄偷狗这件事程溯真的很难理解。 明明可以偷人,云暄为什么要偷狗? 第192章 避开 郁檀琦忽然惊醒,掀开床帘往外看去,温暖的阳光透过关紧的窗户照进屋内,看光景像是平日里她起床时的时辰。 “琳琅,桃华。”少女的声音带着初醒时的沙哑。 早早起来的琳琅和桃华连忙推门而入。 “小姐,你醒了。” “小姐现在要起来吗?” 郁檀琦问道:“我昨晚是不是在沐浴的时候睡着了?” 琳琅点头:“是的,奴婢和桃华给小姐沐浴穿衣后便把小姐抱上了床。世子在小姐上床后来找过小姐,不过很快就走了。” 顿了顿,她还是没说姜时昨晚换了一身黑衣。 郁檀琦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浴桶里睡着,有些疑惑。 她动身下床,桃华连忙给她穿鞋。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子安还在侯府吗?” “现在是辰时一刻,世子还在侯府。” “快帮我洗漱穿衣,我要去找他。” “是。” 琳琅和桃华有条不紊地帮郁檀琦洗漱穿衣。 两刻钟后,郁檀琦便换上一身漂亮修身的银丝锦绣百花裙,衣裙上的图案生动,色彩绚丽,晨间明媚的阳光下,尽显少女的娇俏和婀娜。 郁檀琦虽然喜欢绿色和绿色的衣裳,但是偶尔也会穿其他颜色的衣裳,总是一种颜色太过单调。 她来到韶光院,却被丹青拦下。 丹青低头说道:“郁姑娘,我正要过去找你,大福和小咪带回来了,我带你去看看他们吧,它们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许大夫说需要主人的安抚才能够安心下来。” 郁檀琦惊讶:“大福和小咪回来了?什么时候?是昨晚吗?” “嗯。”丹青有些含糊地说道,“郁姑娘,你肯定也很担心它们,我带你去看它们吧。” “不着急,我想先见子安,和他一起去看大福他们。” “主子有些劳累,还没有醒来。”丹青有些为难。 “子安怎么会累呢?”郁檀琦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表示理解,“瞧我刚睡醒,脑子没反应过来,昨天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子安一定忙到很晚才入睡,那我就不去打扰他了,先去看大福他们吧。” 丹青松了口气,“多谢姑娘体谅,属下这就带姑娘去看大福和小咪。” 大福和小咪一起被放在韶光院一个空的屋子里,有两个下人在看顾着它们。 经过昨天一遭,才五个多月大的大福和小咪都受到不小的惊吓,哪怕回到了武安侯府,但因为居住环境和下人的变化,大福和小咪依旧十分不安。 大福吃饱睡醒后就开始犬吠。 小咪偶尔也会喵喵叫。 不管两个下人如何安抚,它们都不肯安静下来。 好在郁檀琦过来后,大福和小咪见到主人,立马兴奋激动起来。 “汪汪!” 大福快速跑到郁檀琦的脚边,疯狂地摇着尾巴,抬着狗头,圆圆的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郁檀琦。 “我可怜的大福,一定吓坏了吧,别怕,回家了。”郁檀琦怜爱地弯腰将它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摸它身上被打理得柔顺干净的长毛。 “喵。”小咪不甘寂寞地也来到郁檀琦的脚边,尾巴垂放在地上乖巧地坐着。 郁檀琦低头,被小咪乖乖坐着的模样可爱到了,也弯腰将它抱在怀里。 好在她这个月因为天天练枪,手臂肌肉都快被练了出来,臂力很大,轻轻松松左手一只狗右手一只猫。 大福和小咪都有三斤左右的体重,一直抱着她也吃不消,她干脆带着它们坐到美人榻上,把它们放在腿上一只手摸一只。 可爱的小动物能够治愈人的心情。 郁檀琦又撸狗又撸猫,心情好了很多。 而此时,姜时矜穿着一件白色中衣,站在宽大的铜镜面前,微微蹙眉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昨晚和云暄的单挑决斗,他并没有在云暄的匕首下安然无恙地逃脱。 姜时的左脸颊划出一道刀口,脖颈处有两道刀口,这些是肉眼可见的伤口,还有双臂胸腹以及后背都有伤口。 他的眼角和嘴角还有未消散的青肿,这些都只是皮外伤,但让他看上去十分狼狈,他不想让郁檀琦见到自己这副模样。 女为悦己者容,男子也会“正衣冠,见良人”,没有人不想在心上人面前是一个好的印象。 更何况姜时知道郁檀琦很喜欢他的这张脸,他更不能让她看到他这副模样。 他知道她不会嫌弃,只会心疼,但他不愿意让她着急担忧,他怕她掉眼泪。 姜时想了想,白皙修长的手指再次拿起药膏往伤口上涂。 多涂些药膏,要尽快恢复平日的模样。 他不想让郁檀琦看到自己受伤的模样,也不想太久不见她,他舍不得,她也会起疑。 只是青肿容易消散,刀口却没那么容易消散。 眼看着快到用午膳的时辰,姜时抿了抿唇,决定借口出府办事,避开与郁檀琦见面。 这也不算全是借口,昨日的事情并没有完全解决完。 郁檀琦等到中午,没想到等来的是姜时焦急地出门办事去了,她有些奇怪不解,但却并没有生气,独自一人用了午膳。 应管家和高嬷嬷看着乖巧安静的绯衣少女,彼此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欣赏和心疼。 他们欣赏郁檀琦沉稳的性子足够做武安侯府的当家主母,心疼的则是她还没有正式成为武安侯府的当家主母,却已经遭受到了姜时一眼的遭遇。 随着姜时初露锋芒,武安侯府表面的平静也开始被打破。 姜时的马车被人拦住。 “姜世子,我有话想对你说。” 青年乌黑的长发扎了几条细长的辫子,额头上戴着一条黑绳系着的抹额,正是天齐国二皇子,宇文骁。 姜时微微蹙眉,对于这位天齐国的二皇子,他若了解到的并不多,明面上,宇文骁是一个散漫不羁的闲散皇子,并没有什么权势。 若不是因为天齐最年轻的武状元林相如因为他的救命之恩硬是要留在他身边做贴身侍卫,宇文献也不会带着宇文骁来万晋国。 姜时眸光微闪,忽然猜到了宇文骁突然来找他的目的。 第193章 找死 “抱歉,我有急事,二皇子可否等我有空再相约?”姜时温声拒绝。 宇文骁看着马车上并没有被人掀起的帘子,微微抿唇,低声道:“是我思虑不周,打扰了姜世子,下次会提前书信一封送到姜世子的府上相约空闲的时候,希望姜世子有空能够回复。” “我若看到了,自然会立马回复。” 这句话很有意思。 能不能够看到,还不是他说了算。 宇文骁微微垂眸,依旧好声好气道:“多谢姜世子,我就不阻碍姜世子去忙急事了。” 他和紧跟在身边的林相如走开,把路让了出来。 和一身贵气打扮出门侍卫仆从一大堆无比高调的宇文献相比,宇文骁的装扮简朴而低调,身边也只有林相如一个贴身侍卫,看起来不太像一国皇子,反而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少爷。 宇文献和林相如走在万晋国的街道上,尽管一身天齐人的打扮,却没有人能够想到他会是天齐二皇子,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使臣,过来见识万晋国的风土人情。 “多谢二皇子。” 姜时的声音依旧温柔动听,然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掀开帘子露出自己的脸。 看着姜时坐的马车远去,宇文骁站在原地,眸光加深。 一旁的林相如说道:“都说姜楚和兰珞珠的儿子姜时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可今日他连掀开帘子露个面都不肯,根本不符合传闻温柔地性子,反而十分清高。” 宇文骁却道:“姜世子昨日才因为涉嫌谋杀天齐使臣而被请去大理寺,他现在不想见到天齐的人也能够理解。” 明眼人一眼就能够看出这是天齐对姜时的陷害。 他要是姜时,再好的性子,此时也不太会想和和气气地见到天齐人,没有视而不见已经是很有礼貌。 林相如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说这个时辰,他能有什么急事出府?” 宇文骁轻声道:“可能是昨日的事吧,毕竟涉嫌谋杀别国使臣的罪名可不小,不是轻易能够洗脱的。” ……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像个姑娘家似的戴着帷帽,你把你未婚妻的帷帽戴出来了?” 高瑞惊讶地看着突然戴上帷帽遮住整个头身的姜时。 帷帽用黑色纱罗制成,遮住姜时的脸庞,让人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你把自己包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玄一在你旁边,我都认不出你。” 玄一是姜时的暗卫之一,丹青留在府中稳住郁檀琦,玄一便从暗处走到明处来保护姜时。 高瑞很聪明,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十分好奇地问道:“昨日后面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姜时言简意赅:“昨日下午云暄的人闯进了武安侯府,我带人去警告教训了他一番。” 高瑞恍然大悟:“所以你和云暄打了一架,他在你的脸上留下了伤痕。你还好吧,其他地方有伤吗?伤势重不重?” “无妨,过几天就好了。” “让我看看。” 姜时伸手示意高瑞不要轻举妄动,“不用在意我脸上的小伤,我们还是来说正事。你近来可有什么发现?” 高瑞可惜地收回蠢蠢欲动的手。 “的确有发现。高娴月果然与前朝诸多臣子有瓜葛,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她突然找上你,估计也是看中了你的名声地位,想让你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他摇摇头,啧了一声,“我很欣赏她作为一个女子有这样的野心,但心思歹毒,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就让人不齿了。” 说着说着,高瑞的脸色变得沉重。 “高娴月不仅和朝中官员有瓜葛,还勾搭上了宇文献,想让宇文献帮她杀了郁檀琦,然后让她嫁给你。作为回报,高娴月竟然透露了我们万晋的一些机密给宇文献。” 高瑞咬牙,“这可是通敌叛国,高娴月身为我万晋国的公主,竟然会做出这种行径,我真是恨不得一剑杀了她,她不配做我的妹妹,更不配做万晋国的公主!” 帷帽之下,姜时的眸底深沉,声音微冷:“高娴月身为万晋公主,竟然通敌叛国,其罪当诛,万不可轻易放过她。” 原本高娴月刻意靠近他想要制造流言蜚语让郁檀琦难受,他只是心生不喜,想要惩戒警告她一番。 但高娴月胆敢对郁檀琦下杀手,上赶着找死,他就不会再让她活着。 她竟然还敢通敌叛国,杀她的理由更加光明正大。 “我早已让人收集高娴月结党营私受贿的证据,你再收集高娴月通敌叛国的证据。她和宇文献都不能够活着离开万晋。” 高瑞有些迟疑:“宇文献若是死在我们万晋,天齐借机宣战可如何是好?” 姜时轻描淡写却毋庸置疑:“那就开战,打。” “如今的万晋不比当年的万晋,当年你爹娘还活着时的诸多猛将大都牺牲,活下来的也已经垂垂老矣。而新一代的将士没有一个比得上当年你爹娘手底下的人,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还没打你怎么知道打不过?新一代的将士不太行,不代表着我也不行。” 姜时淡然从容道:“我忍辱负重隐忍蛰伏这么多年,也一直在关注天齐国的军队,他们的老将能用的也没几个,新一代能看的也不多,武状元林相如勉强能打,却连丹青都打不过。 当年天齐打不过我们,如今自然也打不过我们。真打起来,天齐依旧会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少年坐的笔直,哪怕戴着遮住头部的帷帽,依旧遮掩不住他身上自然流露的从容不迫的气势,让人不由信服。 高瑞看着姜时,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武安侯姜楚,他每次出战前也是如此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运筹帷幄之中,事实也果真决胜千里之外。 “行,我就信你。” 姜时顿了顿,“但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同天齐国开战。” “为什么?”高瑞不解。 “因为每逢战乱,无论输赢,受苦受难的都是黎民百姓。” 第194章 情投意合 姜时既忧国也忧民。 “我曾随祖母见过乡下的百姓生活,一旦发生天灾人祸,大多数人都会家破人亡,民不聊生。 天灾无法避免,人祸却可以避免。上位者的决策一定要慎重,这样才能够避免百姓流离失所,我们万晋的国力才能够越来越强盛。” 高瑞听得有些歉疚:“还是子安思虑周全,为君者,理应忧国忧民。” 他暗暗警告自己,不能被权势尊荣迷了眼睛,忘记自己的初心和一个帝王应该有的本心。 “子安果真是相才,若你能入朝为官,有朝一日我能够坐到那个位置,你辅佐我,我全力提拔你,万晋一定会越来越强盛。” 一身华贵锦衣的青年毫不掩饰自己的野望。 他们并不担心隔墙有耳,姜时的暗卫玄一和高瑞的贴身侍卫都在门外守着。 这家酒楼又是姜时名下的产业,两人到来时,所在的包厢前后左右都是空的,绝对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姜时微微弯唇:“会有那么一日的。” 高瑞随即想到:“不过在那日到来之前,我还有个小麻烦,子安你要帮我。” “什么麻烦?” “近来不只我娘,就连我父皇都在催我快点娶妻,但送上来的女子画卷我看了,我都不喜欢。男婚女嫁都是大事,我不想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娘子,子安你可有什么办法让他们不要再催我娶妻?” 高瑞今年已有二十四岁,别的男子在他这个年纪不只有妻,孩子都有好几个可以满地跑了,而他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 姜时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殿下年岁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娶妻生子。” 高瑞瞪他:“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 想到姜时家里有一个不仅貌美如花知书达礼还十分聪慧与他情投意合的未婚妻,高瑞不免有些羡慕嫉妒恨。 “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里有个情投意合的未婚妻,怎么能够理解我的郁闷?我若是也能够恰巧有个情投意合的未婚妻,我早就把她娶回家生孩子了。” 姜时不禁弯唇,声音温柔道:“情投意合要讲究缘分,但也可以自己争取。殿下不和女子相处,又如何能够有情投意合的心上人?” “我不是没有和女子相处过,也有所谓的青梅竹马,比如慎郡王的嫡女高淑雅,长公主的独女甄幼珊,她们没什么不好,可我实在是难以喜欢得起来。”高瑞叹气。 姜时想了想,“京城的贵女没有殿下喜欢的,或许可以试着去民间找找?” “民间?”高瑞一怔,微微蹙眉,“民女的话,我是没有接触过,可本朝还没有民女为皇子妃的先例,且民女的出身太过普通,于我大业并没有任何帮助。” 姜时轻笑着摇头:“不,民女出身的皇子妃能够给殿下很大的帮助。” 高瑞看着他:“此话怎讲?” 姜时缓缓道:“婚嫁讲究门当户对,娶妻要娶贤,也要娶合自己心意的。京城贵女出身高贵,却并没有合殿下心意的。而民女出身虽然普通,品行却并不一定比贵女差。” “殿下若是娶民女为妃,不仅可以让天下人看到你对皇子妃的情深,还能够开创皇子从民间选妃的先例,让百姓对皇族更加追捧爱戴,殿下从而赢得百姓的拥护,何乐而不为? 殿下可以同陛下娘娘说出自己的需求,以及民间选妃的利弊,我想娘娘应当不会拒绝。娘娘同意,殿下坚持,陛下最后应当也会同意。其他人听到殿下要从民间选妃,估计也不会阻拦。” 高瑞若有所思:“子安这些话让我醍醐灌顶,我今日进宫就对父皇母后这么说。” 姜时温声道:“希望能够帮到殿下。” 高瑞又道:“自从去年晏盛把嫡女晏卿玉送进宫成为惠妃后,惠妃就成了第二个王贵妃。这晏盛似乎是云暄的人,也不知道父皇有没有觉察到云暄想要谋权篡位。” 对于云暄想要谋权篡位这件事,高瑞也是通过姜时告知才知道,一开始无比震惊,后来仔细调查后发现云家百年来的变化,竟然也有些理解。 任谁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后被卸磨杀驴,同时期的伙伴一个接着一个被灭九族,努力委曲求全却还是一直在被怀疑,也会忍不住想要谋权篡位翻身做主。 但高瑞理解云暄,却不会支持。相反,作为皇子,他还会想尽一切办法打压云暄,甚至赶尽杀绝。 因为一旦云暄谋权篡位成功,被赶尽杀绝的就会是高家。 没有人想死,也没有人想从高位跌落沦为阶下囚。 历来皇权更替都免不了一番腥风血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太过仁慈的人注定活不到最后。 姜时微微垂眸,低声道:“我想陛下应该早有预料。” “怎么说?”高瑞一副求知的神情。 姜时轻轻抿唇,帷帽遮住了他的脸,但他能够清楚看到高瑞的脸。 华服青年有着与当今圣上相似的容颜,年轻俊美,高贵无双。他有很好的品行,忧国忧民,文武双全,天赋异禀,是最适合储君的人选。 但正因为高瑞是最适合当储君的人,有些话,姜时反而不能够全部说出口。 伴君如伴虎,防人之心不可无。 面对一个注定要成为帝王的人,姜时多年来的小心谨慎让他时刻注意自己对高瑞说的话,绝不能说错话,以免未来的某一刻被高瑞想起,成为他的心中刺。 因此他说道:“万晋历代皇帝之间应当都有不为人知的秘闻传承,不然历代皇帝也不会盯着异姓王和世家,一直打压他们,不让他们通婚,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勾结在一起谋权篡位,让他们相互制约。” “陛下打压异姓王,之前宠爱王贵妃却漠视三皇子就是如此。如今陛下宠爱惠妃,也只是麻痹晏丞相和云暄,让他们放松警惕。” 高瑞眸光微闪:“也是,子安说的很对。” 他笑着夸赞:“子安不愧是武安侯和兰将军的孩子,果真聪明绝顶。” “殿下谬赞。” “我现在进宫应该还能够赶得上和母后一起用晚膳,正好同她说在民间选妃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殿下不必如此着急,用了晚膳再走也不迟。” “不行,我得赶紧同母后说好,以免节外生枝。” 高瑞很着急地起身就往门外走。 姜时只好说道:“殿下慢走。” 高瑞走后,姜时坐在包厢里犯了难。 他要回去吗? 第195章 望夫石 天色越来越暗,郁檀琦守在武安侯府门口,姜时还没有回来,她很担心。 应管家用手擦了擦额头,扬起笑脸走到郁檀琦面前说道:“姑娘,天色不早了,世子有要事还没忙完,让人传话回来说让姑娘先用晚膳,不用等他回来了。” 郁檀琦微微蹙眉:“怎么子安今日这么晚也不回来,难道又被大理寺带走了吗?” 应管家低头,不敢对上少女清澈灵动的眼眸,怕自己会不忍心欺瞒她。 昨晚世子回来时鼻青脸肿的模样实在狼狈,他看到时都吓了一跳,无比担忧。 若是姑娘见到世子受伤的模样,肯定更加心疼多想,也是徒增烦恼担忧,瞒着也是为了她的心神和身子好。 “世子被诬陷谋害天齐使臣的罪名,近日要做的事情肯定很多,所以忙碌也很正常,希望姑娘能够体谅世子。” “我自然体谅子安,只是关心则乱,一日不见他我就心慌。” 郁檀琦垂眸,心想自己是不是有点恋爱脑了,姜时只是晚点回家而已,她就眼巴巴地守在门口,像是望夫石似的。 姜时又不是故意不见她,是真的有事在忙,他又不是真的无所事事的侯府世子。 尽管这么想,可她的心里仍然有些空落落的。 她已经习惯了姜时每日傍晚回府和她待在一起。 高嬷嬷在一旁劝说道:“姑娘,你再担心世子,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要是世子知道你为了他茶饭不思,一定会无比担忧,在外办事也会心不在焉,这样对世子和对姑娘你都不好。 所以姑娘为了自己,也为了世子,要吃好喝好睡好,这样世子才能放心做自己的事情,也就能够尽快回府来见姑娘。” 琳琅和桃华附和。 “是啊,小姐,你今日午膳都没有吃几口,连最爱的点心都没有吃,现在肯定饿了,还是先去用晚膳吧,不能饿着自己。” “世子回府后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找姑娘的。” 郁檀琦想了想,缓缓点头:“好吧,那我先去用膳吧。”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初夏的夜晚太过燥热,她还是没有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放筷子不吃了。 高嬷嬷劝她多吃几口饭:“姑娘一天都没有吃多少东西,饿着肚子可睡不好觉。” 琳琅拿着筷子夹了一个香辣的卤翅尖在郁檀琦的鼻尖晃了晃,试图勾起她的食欲。 “小姐,这可是你最爱吃的卤翅尖,多香啊。平日里高嬷嬷都不准你多吃几个,今晚特地叫厨房多做了几个卤翅尖,你真的不想多吃几个吗?” 万晋国的卤味十分丰富,味道也很不错,郁檀琦一直都很喜欢吃卤味,恨不得餐餐都吃。 高嬷嬷担心郁檀琦吃多了卤味对肠胃不好,并不允许她多吃,最多允许她三日吃一次,因此每次吃卤味时,郁檀琦都很期待和开心。 然而郁檀琦看都不看她最爱的卤翅尖一眼,起身往门外走去。 “不想吃,你们吃吧。” 琳琅叹气,将筷子里的卤翅尖放回盘子,吩咐一旁的下人收拾好桌子。 “这些菜放好,等世子回府立马热好再摆上桌。” 琳琅内心祈祷世子快回来吧,你再不回来,我家小姐都要得相思病了。 两人明明昨日才见过面,只是今日还未曾见面而已,小姐对世子真的越来越上心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郁檀琦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韶光院,她问看门的下人:“世子还没有回来吗?” 下人摇头:“没有。” 郁檀琦有些失望,停住脚步,怔怔地看向夜色下花色依旧娇艳的花圃,依稀可见是月季和芍药。 空中弥漫着的却是浓郁的栀子花香。 郁檀琦走到花圃前面,很是礼貌平静地问道:“我可以摘这里的花吗?” 高嬷嬷想了想:“姑娘的话,应该可以。” “为什么是应该?”郁檀琦看向高嬷嬷。 高嬷嬷说道:“世子从小受已故老夫人的教导,并不允许别人肆意采摘花朵,违者会被惩罚。但姑娘不是别人,世子知道姑娘想要摘花,肯定不会责罚姑娘。” 郁檀琦缓缓看向花圃,“那我未经他的允许就摘他院子里的花,他会生气吗?” “应该不会。”高嬷嬷不好说的太肯定。 世子可是一个很有原则规矩的人,虽然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温柔体贴,但一旦有人坏了规矩,他是一定会惩罚的。 最近敢随意摘侯府花朵的人就是世子为郁姑娘请的一个伶人,后来没几天世子就让应管家找个借口让她们离开了侯府,后来就听说这两个伶人离开了京城。 高嬷嬷并不知道那个伶人摘花怎么就被世子知道了,但这让她又深刻意识到世子是一个极重规矩的人。 尽管世子让人送走那两个伶人之前还给了一大笔银子,但她们后来却都离开了京城,想必也是迫不得已。 高嬷嬷暗叹,倒也不觉得世子太过无情,若是换作其他人,估计都不会给伶人银子还客客气气地让她们离开。 “那我摘了。”郁檀琦的目光落在一朵花瓣层叠的芍药花上,果断伸手掰断花枝,“桃华,去拿几个篮子过来。” 高嬷嬷不免惊讶:“几个篮子?姑娘,你这是要摘几朵花?” 郁檀琦漫不经心地看着花朵盛开的花圃,“这些花再不摘就要凋谢了,我多摘几朵,留着沐浴和做些其他有用的东西,这样不是能够更好地发挥花朵的价值吗?” “这……”高嬷嬷欲言又止,“姑娘言之有理,只是世子……” 郁檀琦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他回来后要是生气了,冲我来就是,不会怪你们的,你就放心吧。” 高嬷嬷连忙摇头:“奴婢没有这个意思,世子疼爱姑娘,应该不会生姑娘的气的。” “是吗?”郁檀琦勾唇,夜色下,白嫩的脸蛋如花瓣娇艳,“那若是我把他院子里的花都摘了呢?” “什么?姑娘,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不,我是认真的。” 第196章 躲她 闪烁的星辰装饰着天穹,映照出花瓣的轮廓,恬静而娇艳。 “姑娘,摘几朵花就好了,摘太多了不太好吧……”高嬷嬷试图阻止郁檀琦“辣手摧花”。 郁檀琦却不听:“我就摘盛开的花,留着花骨朵,它们后面还会开花的。” 因为听到郁檀琦说要把盛开的花都摘了,桃华看了眼花圃,估摸了一下大概需要十几个篮子,于是回绿绮院又交了五个下人,一人揣着三个篮子,带着十五个篮子来韶光院。 韶光院的下人见状,瞳孔一缩,欲言又止,想上前阻止却又不敢。 武安侯府谁人不知郁姑娘是世子放在心尖儿上宠着的人,世子都为了郁姑娘可以亲自下厨,只是摘几朵院子里的花,应该可以吧? 不过似乎不只是摘几朵花。 月季、芍药、栀子花、鸢尾、三色堇、丁香花等等,郁檀琦把自己看到的能摘的花都摘了下来。 琳琅和桃华想要帮忙,都被她拒绝了。 她亲手一朵一朵地把花朵完整无缺地摘下来,然后放进篮子里。 红色、白色、蓝色等颜色的花朵放在一个篮子里,竟然格外的好看。 等把第十五个篮子装满花朵,放眼望去,夜色下,花圃突然变得光秃秃的,只剩下融入暗夜的枝叶和几个小小的花苞。 等下一次花开,起码也要小半个月。 高嬷嬷不忍直视。 她不敢想象世子回来后看到光秃秃的院子会是什么反应。 郁檀琦看向韶光院门口,微微抿唇。 他还没有回来。 她忽然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琳琅回道:“回小姐,快亥时五刻了。” “他还没有回来。”以往亥时五刻他都要送她回绿绮院了。 郁檀琦垂眸,浓密纤长的眼睫遮住眼眸。 一阵沉默。 高嬷嬷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世子肯定是被要事耽搁了,他一定会回来的。” 郁檀琦没有再说话,拿着一个装满花朵的篮子走向韶光院的堂屋,坐在凳子上开始动手掰花瓣。 烛光下,少女的脸庞柔和,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慢慢地扯着娇艳的花瓣,抿着嫣红的唇瓣沉默不语,无端让人心疼。 高嬷嬷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小姐这是要在韶光院等世子回来吗?” “嗯。”郁檀琦轻轻地应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世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姑娘要不先回绿绮院沐浴,说不定等姑娘沐浴后,世子就回来了呢。” 郁檀琦长睫轻颤,险些被高嬷嬷说动。 她扯完一朵紫色的三色堇花瓣,轻声道:“等他回来后,我再回去。” 高嬷嬷连忙道:“这可不行,要是世子过了子时都还没有回来,姑娘也要等到那个时候吗?且熬夜伤身,还会损害容颜,姑娘是千金贵体,更需要小心自己的身子和如花容颜,还是快些回去沐浴早些入睡,明日醒来,世子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找姑娘请罪。” 郁檀琦紧抿着唇,揪花瓣的力气有些重,将紫蓝色的鸢尾花瓣扯烂了些。 她忽然说道:“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高嬷嬷心头一跳,连忙摇头否认:“怎么会呢?姑娘你想多了,世子疼爱姑娘人尽皆知,昨晚姑娘入睡后,世子还特地见了姑娘一面才离开,又怎么会故意躲着姑娘?” “那他今天早上起来后为什么不见我一面就走了?” “因为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所以世子才来不及见姑娘一面,希望姑娘能够理解。” 郁檀琦不由得深吸口气,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她现在这个样子太过恋爱脑上头,在别人眼里估计就是一个不懂得理解体贴姜时的任性大小姐。 不行,她不能变成这么难看的模样。 “我理解他,算了,我回去了。” 郁檀琦放下手中的花朵,起身转身就走。 高嬷嬷松了口气。 太好了,姑娘终于愿意回绿绮院了,世子也可以回韶光院休息了。 郁檀琦一行人离开韶光院后,过了一刻钟,戴着帷帽的姜时走进了韶光院的院门。 尽管在郁檀琦想要摘花的下一刻,他就收到了消息,但还是被人眼前的景色惊到了,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没有颜色的花圃。 想到少女拿着一个篮子,亲手一朵一朵地摘下这些盛开的花朵放进篮子里,姜时微微弯唇,不仅没有一丝不悦,反而有些惋惜,甚至担心她一个人摘了这么多花,手会不会疼。 他走到堂屋,看到桌子上郁檀琦留下的一篮花,他仔细分辨花篮里的花,发现这个时节开的花都在其中,色彩搭配得很是好看。 姜时拈起一朵紫蓝色的鸢尾花瓣,一眼便注意到了花瓣上被扯裂开的痕迹。 她还是生气了。 姜时轻叹。 他摸了摸脸上的伤,十分苦恼。 哪怕用最好的药膏,也不能够让他脸上的伤疤一日内就消散。 许暮白说起码也要七日才能够让他的脸恢复如初。 七日。 一日不能够见郁檀琦,姜时就心心念念,还要七日。 他险些没忍住想要顶着一张不好看的脸去找郁檀琦。 然而最终还是忍住了。 不行,不能够让她看到他此时的模样。 太不好看。 只是才躲她一天,她就摘光了韶光院的花,要是躲两天,她会不会把整个武安侯府的花都给摘了? 第三天、第四天……剩下的几天她又会怎么做呢? 姜时有些不敢想象。 能躲几日是几日,他会好好哄她的。 子时过后,夜深人静。 姜时轻轻打开郁檀琦闺房的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室内静谧不见光亮,他凭借着记忆,准确无误地走到郁檀琦的床前。 虽然看不到郁檀琦的脸,但他能够感受得到她正静静地躺在床上,听得到她平缓的呼吸声。 姜时手指微拢,慢慢地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想要找到少女的脸蛋。 很快,他便触碰到了她柔软温热的脸颊。 他轻轻抚摸,正要收回手时,手掌忽然被两只柔软的小手抓住。 第197章 啊~好凉~ 姜时一僵,呼吸一窒。 好在少女只是抓着他的手放在脸颊上,并没有开口说话。 他暗暗松了口气,以为她并没有醒来,抓着他的手不放只是熟睡后的身体反应。 然而没等姜时彻底放松下来,她忽然抓着他的手往锁\/骨处滑。 姜时心头一跳,下意识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喉结滚动,险些没有控制住发出隐忍压抑的\/喘\/息声来。 郁檀琦似是无意识嘤咛了一声。 姜时莫名心虚,紧张地咬着唇瓣内壁的软肉,不敢轻举妄动。 “子安……” 少女的声音微微有些含糊,却依然能够让人听清声音里思念和不安的情绪。 姜时心脏一抽,下意识就想要应声,然而怕吵醒她,用力咬紧嘴唇。 郁檀琦轻叹。 黑暗将视觉以外的感官放大。 她不用睁开眼睛也能够感受得到姜时就站在她的床边。 他在看着她,却没有发出声音,甚至不敢再碰她。 为什么? 郁檀琦很是不解,还有一丝难受的委屈。 有种莫名其妙就被热恋期的恋人冷暴力的难过情绪。 她努力让自己清醒理智,告诉自己只是一天没有见面而已,她这样就生气不开心的话未免太过矫情。 可是她忍不住。 他到底什么意思? 故意躲着不见她,却又偷偷来找她。 要不是郁檀琦心里有事睡不着,恐怕也不会发现姜时奇怪的行径。 她现在很生气,不想要理智。 咬了咬嘴唇,她故意装作难受地开口:“好热,好渴,想喝水……” 同时踢开身上单薄的软被,双手扯开单薄的衣领。 屋内没有点灯,姜时看不到郁檀琦此时的模样,他担心郁檀琦会因为睡梦中口渴不舒服醒来,连忙摸索着来到桌子前面,找到茶壶茶杯倒了一杯茶,再来到床边抓住她的手。 郁檀琦手碰到茶杯时心中冷笑,眼睛还挺好,一来一回这么快也没摔倒。 她故意拿不稳茶杯,微凉的茶水洒在了胸口。 “啊~好凉~” 少女甜软的声音带着入骨的娇媚颤音,听在姜时的耳里,几乎瞬间让他身体紧绷。 姜时咬紧嘴唇,暗自庆幸没有开灯,他看不到她此时的模样,否则他一定会难以自持。 他一边担忧郁檀琦口渴难受,一边又怕她随时会醒来,便想先离开让她的侍女进来伺候她,然而刚转身,床上的少女迷迷糊糊地开口。 “琳琅,快给我水,我好渴。” 夜太黑,她没有看清,以为他是琳琅。 姜时抿紧嘴唇,干脆认领“琳琅”的身份,又去给郁檀琦倒了一杯水。 杯子送到她手里时,他仔细没有触碰到她,生怕被她发现什么不对。 郁檀琦在心里再次冷笑,看你能够装到什么时候。 她面无表情地喝光茶水再将杯子给他,“还要。” 姜时无声又迅速地给她又倒了一杯茶水。 少女似乎并没有发现“琳琅”的沉默不太对劲,终于不口渴后说道:“我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琳琅,你快给我换身衣裳。” 姜时喉结滚动。 换衣裳就要开灯,开灯他就暴露了。 少女见“琳琅”没有反应,不由得软软催促道:“琳琅,你先开灯吧,太黑了,你看不清会摔倒的。” 姜时沉默,哪怕一向胸有成竹淡然从容的他,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样的困境。 而他迟迟未动又不开口说话,少女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微变。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琳琅?你是谁?” 她的身子似乎缩到了床角,紧张不安地看着他。 最终,姜时怕她担惊受怕,还是低声开口道:“檀琦,别害怕,是我。” “是你?子安?”她十分惊讶。 “嗯,是我。”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郁檀琦原本想抱怨发脾气,可在听到姜时声音的那一刻,酸涩的情绪堵在她的心口,她并没有埋怨,只是声音颤抖,带着浓浓的委屈和难过。 “抱歉。”他低声叹息,少女声音里的情绪听得他心都碎了,“你别难过,是我不好,你怎样对我都可以,把情绪发泄出来就好。”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然而她缩在床角,床太大了,他站在床边难以触碰得到她。 郁檀琦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懊恼不够硬气,在姜时低声轻哄的温柔攻势之下,勉强保持冷静,轻哼一声:“你先开灯,我看不清。” 姜时一顿,摸了摸脸颊上刚刚结痂的刀口,低声道:“烛光太亮,已经很晚了,会影响你休息。” “可我衣裳都湿了,很不舒服,你总不能不让我换衣裳,就这么睡觉吧?” 姜时微微抿唇,“那我去叫琳琅进来,让她先帮你换衣裳。” “站住。”郁檀琦瞬间意识到他想要逃跑的意图,“你出去之后不会就不再回来了吧?” “怎么会呢。”姜时温柔的声音难得有些底气不足。 郁檀琦忽然说道:“不用叫琳琅进来,你帮我换衣裳。” “啊?”姜时有些懵。 郁檀琦心跳得厉害,咬了咬嘴唇,闭着眼睛干脆说道:“反正我们是未婚夫妻,迟早要成亲的,你就当提前熟悉该如何帮我换衣裳,不准说不。” “可……”哪怕是温润如玉一向优雅从容的姜时,此时也有些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可我们毕竟还没有成亲,这似乎不太好……” 郁檀琦冷笑:“你又不是没亲过抱过我,怎么现在只是让你帮我换衣裳就不好了?” 姜时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他察觉到了她对他昨日一日不见她的行为果然还很气闷,自知理亏,咬咬牙,也干脆道:“好,我来帮你换衣裳。” 只是换衣裳要找到衣箱,这毕竟是郁檀琦的闺房,姜时克己守礼,平日里进出自然不会特意关注她的衣箱,此刻如果不点灯,他很难找到她的衣箱。 可点灯她就会看到他的脸。 姜时第一次陷入这般艰难的境地。 他暗暗叹息,果然不该“夜探香闺”做小人之举,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实在活该。 郁檀琦也看出了他的迟疑,微微蹙眉:“你怎么还不点灯?这么黑,你看的清吗?” 第198章 调\/戏 姜时知道自己若再不开口,郁檀琦肯定会察觉到不对。 在让她看到自己受伤的脸会担忧然后给她解释,和离开她的闺房后让她生气难过最后不知道能不能哄好之间,他最终还是决定选择前者。 他不想同她生了间隙。 “我这就点灯。” 他找到蜡烛摆放的地方,点燃蜡烛,屋内瞬间有了光亮。 郁檀琦这才看清楚姜时,他背对着她,因此此刻她还没有看到他的正脸。 “檀琦的衣箱在哪里?”姜时不太敢回头看她。 郁檀琦没有多想,“在梳妆台旁边,最里面的那个箱子打开,都是我的寝衣。” 姜时缓缓走到衣箱前面,找到最里面的箱子打开,入眼便是一件大红色的肚兜。 他的脸瞬间涨红,连耳根子都烫的厉害,连忙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睁开眼睛,不敢多看肚兜一眼,生怕被勾出心底不为人知的欲望。 少年故作镇定地伸出手,苍白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略过肚兜,试图在箱子里找到一件寝衣。 然而红色的肚兜下是一件橙色的肚兜,橙色的肚兜旁是黄色的肚兜。 赤橙黄绿青蓝紫,除了黑色和白色,其他颜色的肚兜箱子里都有。 姜时不合时宜地想到他曾见过郁檀琦穿绿色的肚兜,原来她还有其他颜色的肚兜。 够了。 姜时连忙止住快要不受控制策马奔腾的思绪。 “还没有找到吗?”身后的少女似是等不及了,开口问道。 “没有,可能是我找错箱子了,檀琦再等等。”他低声道,强装镇定地合上满是肚兜的箱子。 “怎么会找错呢,我记得最里面的箱子放的都是肚兜啊。” 少女甜美悦耳的声音摧毁了姜时的故作镇定。 他错愕问道:“怎么是肚兜?不应该是寝衣吗?” 郁檀琦天真无邪地说道:“我的肚兜也湿了,当然也要换新的啊。” “可你一开始不是说最里面的箱子都是你的寝衣吗?” “我有这么说吗?可能是我记错了,寝衣在最里面的第二个箱子。”没错,她就是故意的,怎样,有本事咬她啊。 姜时呼吸微重,莫名有种她是故意捉弄他的直觉。 偏偏此时她还催促道:“你已经找到我的肚兜了,随便挑一件你喜欢的吧,然后再打开旁边的箱子再挑一件你喜欢的寝衣。” 姜时艰难开口:“怎么是挑我喜欢的,不应该是挑你喜欢的吗?” 郁檀琦理所当然道:“因为箱子里的我都喜欢啊,不然我放进去干什么?” 姜时觉得这对话不能够再继续下去了,他觉得他的身子也有些不舒服,需要换身衣裳冷静冷静。 他抿紧唇,快速拿了一件绿色的肚兜出来,然后合上箱子,再打开旁边的箱子,万幸没打开错箱子,里面都是各种颜色的寝衣。 他同样快速拿了件绿色的寝衣出来,准备转身时,又有些迟疑。 郁檀琦唇角不禁上扬,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姜时脸红的模样了。 然而当他一手拿着肚兜一手拿着寝衣缓缓走到他面前时,她最先注意到的不是他泛红的脸颊,而是他脸颊上的伤疤,瞳孔一缩,下意识起身下床扑向他。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她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又怕碰疼他,眼睛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怎么会受伤?这么多伤疤,还有这么多淤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时弯唇笑了笑,哪怕此刻脸上鼻青脸肿满脸伤疤,依旧不损他的温润风华。 “你先把寝衣换了,我再细细同你解释。” “不,我要先听你说。” 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情换衣裳,本来是想调戏他,现在只有满满的心疼他。 “乖,听话,先换衣裳。穿着湿衣裳难受不说,还容易着凉得风寒。”姜时将肚兜和寝衣放在床边,温柔却不容置疑地看着她说道。 郁檀琦却又看到了他白皙脖子上的伤疤,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 “怎么连脖子上也有伤,都结血痂了,这得多疼啊,你到底在忙什么事情?为什么身上会有这么多伤疤?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快给我看看!” 她伸手就要去扒姜时的衣裳。 姜时连忙抓住她的手阻止她,“没那么严重,都是小伤。檀琦,乖,听话,你先换衣裳。” 穿着绿色寝衣的少女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轻轻抽泣,弱质纤纤,烛光下娇弱又美丽,惹人怜惜。 “怎么会不严重呢?这么多伤疤,你得多疼啊。” 姜时被她哭得心都化了,连忙抱住她温柔哄道:“我不疼,真的不疼,檀琦你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疼了。” “你还知道心疼。”她止不住抽泣,堆积的情绪此刻都爆发出来,声音哽咽,“你是不是前天晚上就受伤了,所以昨天才不肯见我?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怕你哭。你现在一哭,我本来一点都不疼,可现在心都被你哭疼了。”他怜爱地用指腹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珠。 然而少女的泪珠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掉落。 “我也不想哭。”郁檀琦哽咽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脆弱。 她红着眼眶,委屈地看着他,“整个武安侯府的人都知道你受伤了,都在帮你瞒着我。如果你的伤不重,为什么要这么瞒着我?你知不知道我会胡思乱想,会害怕?”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的错。” 他紧紧地抱着她,认真诚恳地道歉:“我没有想到你会害怕我是受了重伤,我原本只是想着不能够让你看到我受伤的模样,怕你担心。檀琦,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那你为什么会受伤?你跟谁打架了?” “云暄。” 尽管有些难以启齿,姜时还是如实说道:“前天晚上我去了云王府,为了警告云暄,我便和他单挑决斗。不过你放心,我并没有吃亏,他身上的伤比我只多不少。” 哪怕是温柔沉稳的姜时,在提到让自己不爽的死对头,也会有冲动好面子的少年心性,不肯认输。 第199章 小衣 “那你给我看看你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伤。”郁檀琦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姜时试图转移话题:“你先换衣裳,穿着湿了的衣裳不会觉得难受吗?” “你不给我看你身上的伤我才会难受。” 姜时无奈轻叹,只得妥协:“这样,檀琦你先换衣裳,然后我再给你看我身上的伤。” 郁檀琦坚持:“先看伤。” “乖,听话,我的伤晚点再看不迟,你的湿衣裳再不换下来,到时候着凉难受的可是你。” “那你帮我换吧。”郁檀琦张开双手,一副要他伺候自己换衣裳的大小姐模样。 姜时一顿,垂下眼眸,“我叫琳琅进来帮你。” “不行。”郁檀琦立马抓住他的衣袖,“你要是敢走,我就三天不理你。” 少年被迫站在原地,鸦羽似的长睫轻颤,低声道:“可我们毕竟还未成亲,我怎么能帮你换寝衣。” 他到底还是没好意思说出“肚兜”。 郁檀琦轻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换衣裳而已,又不是做其他事情。” 姜时抿唇,轻叹一声,认命地说道:“行,我帮你换。” 郁檀琦松开手,泪水洗过的眸子像是清透的宝石,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姜时不敢看她,低声道:“檀琦可以自己把湿了的衣裳换下来吗?” “不可以。”郁檀琦毫不犹豫,再次张开双手。 姜时闭了闭眼睛,抿着唇,伸手去扯她的寝衣带子。 带子一松,单薄的寝衣便被解开,露出少女白嫩柔软的腰肢,以及绿色的肚兜,肚兜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莲花。 喉结滚动,姜时的脸颊和耳根都滚烫得厉害,却还是硬着头皮将寝衣从她纤细的肩膀上脱落。 就像是再撕开一朵雪莲花的枝叶,少女雪白纤细的肩膀缓缓展露出来,美得惊心动魄。 绿色很衬她的肤色,肚兜上的莲花栩栩如生,少女宛如池水中央的白莲,娇而不妖,媚而不艳。 姜时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苍白修长的手指微拢,声音低哑了几分:“剩下的,你自己脱吧。” 郁檀琦懒懒道:“你帮我脱。” 姜时呼吸一沉,暗叹,此情此景,他实在难以自持。 手臂用力到青筋凸起,他努力保持清醒,声音却沙哑无比:“檀琦,我是一个男子。” 郁檀琦看着他眨眨眼睛:“如果我不相信,你会脱衣裳证明给我看嘛?” 姜时一噎,连忙又道:“我的意思是,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对你做些什么。” “你会伤害我吗?” “当然不会。” “那不就行了。” 姜时一顿,“可也许那样,也可能会伤害到你。” 郁檀琦问:“那样是哪样?” 温暖的烛光下,少女的声音甜如蜜糖,肤色白得晃眼,无比诱人。 少年的喉结再次滚动,终于忍不住抓住她纤细娇嫩的肩膀,将她\/压\/倒\/在床上。 他伏在她的脖颈处,嗅着少女身上甜美诱人的气息,忍不住张唇重重咬了一口她白嫩的肌肤。 她不禁闷哼一声,下意识闭上眼睛。 少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带来别样的颤\/栗感。 “会这样。”他低哑着嗓音试图警告她。 然而小姑娘此刻大胆得很。 “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他微怔,竟然无法反驳。 沉默半晌,姜时闭上眼睛,抓住郁檀琦的手腕\/,声音隐忍:“那这样呢?” 十指连心,郁檀琦心头一颤,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好烫。 她下意识想要抽回手,他却不准。 “嗯?”他在她的耳畔低哼了一声。 郁檀琦腰都软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软软的白云上面,整个人都飘浮不定,大脑开始缺氧。 要命。 “我错了。”她很识时务地求饶。 已老实。 求放过。 “晚了。”他轻轻地咬着她的耳朵,呼吸逐渐加\/重。 郁檀琦肩膀忍不住轻颤,想要躲开,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少年看着清瘦,然而骨架修长,覆\/在她的身上就像一座青山,她就像是被压在山下的孙猴子,难以抽身逃脱。 大山下还有一个可怕的妖怪仿佛会随时变大狰狞地跳着来吃掉她。 她真的怕了。 忍不住呜咽出声。 姜时轻叹一声,亲了亲她湿润的眼角,低声道:“现在知道怕了吗?” 少女抿着唇没有说话,纤长浓密的睫羽挂着晶莹的泪珠,惹人怜爱极了。 姜时问道:“檀琦现在可以自己换衣裳了吗?” 她还是没有说话。 他担心自己把她吓着了,忙温柔哄道:“檀琦别怕,我不会那样对你的。我们先换衣裳好不好?你还让我帮你换吗?” 他的手试探性放在她的后颈上。 郁檀琦微微瑟缩,但却并没有推开他。 她虽然有点害怕,但其实并不抵触他的触碰。 她眸光闪烁,小声道:“只能帮我换衣裳哦。” 姜时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歉疚,他察觉到了她的忐忑和不安,但她还是没有因为害怕而推开他。 心脏柔软得不可思议,这一刻,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爱意胜过了身体的情\/欲。 他克制住身体的反\/应,起身,声音低低地应道:“好。” 看着少女身上最后一件小衣,他微默,有些艰难道:“但是我不会穿小衣。” 从未真正有过女人的少年怎么可能会穿肚\/兜。 郁檀琦脸还烫着,故作镇定道:“就是打几个蝴蝶结,你上手就会了。” 姜时抿紧唇,看着她身上沾了些水的绿色肚兜,怕她着凉,不再纠结犹豫,伸手去解开她后颈的带子。 郁檀琦屏住呼吸,心跳得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微微慌乱地快速眨着眼睛,双手无意识地攥紧身下的软被,胸口一凉,紧张得浑身紧绷。 姜时不敢多看,连忙用干净的小衣遮住少女雪白饱\/满的美丽躯体。 他正小心翼翼给她系蝴蝶结,忽然听到她说:“我胸口的水你还没有帮我擦呢。” 他的手一僵。 手臂上的青筋凸起,血脉偾张。 他忍得很是艰难。 第200章 生死不渝 郁檀琦大胆起来是真的胆大。 仿佛刚刚那个害怕得肩膀不停颤抖的人并不是是她。 姜时垂眸看着她,眼底隐忍的情\/欲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 修长骨感的手放在她纤细滑腻的脖颈,感受着少女跳动的脉搏,他低声道:“真的要我帮你擦吗?” 郁檀琦咽了咽口水,抿紧嘴唇应了一声。 反正难受的不是她。 她没心没肺地想。 “檀琦现在又不害怕了?”姜时的声音无比沙哑。 她眼眸清凌凌地看着他,甜甜软软道:“因为我相信你啊。” 不,这个时候她不应该相信他。 姜时闭了闭眼睛,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她是在故意撩拨他。 “好,我帮你擦。” 他拿出随身带着的白色锦帕,上面用黑色针线绣着“琦”和“时”两个小字,是郁檀琦知道他有随身带手帕的习惯后,特地让人在上面绣这两个字。 她当时笑盈盈地说道:“这样子安要是不小心掉落了手帕,被别人捡去,也会一眼就知道手帕的主人是有主的。” 郁檀琦有时候会有些孩子气,就像是在物品上特意落下自己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够表示这是属于她的。 姜时温柔地纵容着她的孩子气,后来的每一张手帕上的字都是他亲手一针一线缝上。 他想,就当是先熟悉该如何绣盖头,等到将来两人成亲,他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此刻看着少女瘦白的锁骨和饱满的胸脯,姜时将绣着他们的名字的那面锦帕放在她的\/胸口,低哑着声音问道:“是这里吗?” 郁檀琦忍住想要捂脸的冲动,用气声说道:“你自己不会看吗?” 而她的手已经快要把软被抓烂了。 他知道少女存了心要点火,却不会管熄火,想要他独自承受被火焰灼烧的煎熬。 然而姜时感受着她胸口下不断跳动的心脏,知道她此时也并不平静。 夜还很长。 姜时垂下长睫,微微弯唇,故意慢慢地摸索着她的锁骨。 郁檀琦咬紧嘴唇,身躯却止不住地\/颤\/抖。 可恶。 好痒。 她不由得盯着面前少年鼻青脸肿伤痕交错却多了份战损破碎美的脸庞,时不时又看向他的喉结,她不信他不难受。 少年修长苍白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她的,她险些没控制住\/发\/出声来。 郁檀琦用力咬紧嘴唇,眸中闪过一抹羞赧。 她不放弃地盯着姜时的脸庞,不肯错过他任何一点反应。 然而少年全程低头垂眸,似乎很是认真地在给她擦\/\/胸\/口,如果他的动作没有太过慢又有点巧劲的话,她差点就要被他骗过去了。 郁檀琦努力让自己忽略他的\/手,目光落在他的一丝不苟的衣领上,微微蹙眉,莫名觉得不公平。 她都一丝不\/挂了,他怎么能够一丝不苟。 于是她伸手去扯他的腰带。 姜时一惊,连忙抓住她的手,“怎么了?” 郁檀琦说道:“你说过,我答应换衣裳,你就给我看你身上的伤。” 姜时勉强镇定道:“你的衣裳还没有换好,等给你换好了再看。” “不行,我就要现在看。” 姜时不敢想象他此刻脱下衣裳的画面,试图温柔劝阻她:“檀琦,我先给你换好衣裳好不好?你不穿衣裳会着凉的。” 郁檀琦却说道:“没事,我可以边穿衣裳边看你身上的伤。” “我帮你换衣裳的时候不好再换下自己的衣裳。” “我可以帮你脱。”郁檀琦语不惊人死不休。 姜时下意识一只手抓紧她的手,另一只手抓紧自己的腰带。 然而对上浑身雪白的少女的眼眸时,他恍然反应过来自己才是男子,怎么能像个小姑娘似的生怕被人看光了身子。 他与她仿佛交换了位置。 姜时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低声道:“真拿你没办法。” 他最终还是松了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干净小衣,“我先给你换上。” 她去扯他的腰带,这回他没再抓她的手阻止她。 只是他要给她系身后的蝴蝶结时双手张开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她没办法舒展手,也不能够立马扒下他的衣裳。 郁檀琦眼珠子一转,忽然直接伸手探进他的衣裳。 姜时身体瞬间紧绷,但仍然纹丝不动,任由那只柔软的小手在自己的\/胸\/腹上游走。 郁檀琦终于如愿以偿再次摸到了心心念念的腹肌,然而还没来得及多高兴一会儿,忽然就摸到了开始结痂的伤疤,微微上扬的唇角瞬间向下。 她连忙摸向其他地方,竟然又摸到了几道伤疤。 少年的身躯紧致有力,连微微凸起的伤疤都硌人。 她又惊骇又气愤,只是一个腰腹后背就有这么多道伤疤,其他地方呢?肯定也还有。 姜时帮她换好肚兜,刚微微拉开两人的身位,衣领就被扯开,露出肩膀和一大半胸膛。 郁檀琦红着眼睛看着他胸口处的伤疤,心疼地轻轻抚摸,声音颤抖:“怎么身上有这么多伤疤?就算伤口不深,这么多伤口肯定也流了不少血。” 姜时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温柔低声哄道:“都是皮外伤,没有流多少血,檀琦不用担心害怕,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同你说话吗?” “非要见了骨头才是重伤吗?”她抬起小脸有些难过又气愤地看着他,“要不是我今晚没睡着,正好发现了你,你打算瞒着不见我多久?” 姜时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不会多久,我怎么舍得长时间不见你呢。” 郁檀琦冷笑:“不会多久是多久?一年还是两年?” 姜时连忙摇头:“自然不会一年这么久,最多七日。” “七日就不久了吗?你一日躲着不见我我都急死了,还七日,你是想换个未婚妻了是不是?” “当然不是!” 姜时急忙否认,看到郁檀琦眼眶红红的可怜模样,连忙将她整个抱在怀里,“我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你也不准有。我们的姻缘是彼此还未出生时就定下的,是天赐良缘,哪怕死都不能改变。” 他郑重道:“郁檀琦,你是我的未婚妻,也会是我唯一的死,生死不渝。” 第201章 患得患失 郁檀琦的心,因为姜时这番无比认真坚定地话语而急速跳动。 仿佛要争抢着耗光余生的心跳次数。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能够感受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以及少年人的一腔温柔热忱。 郁檀琦的眼眸湿润,自然不会怀疑他说的话。 他自然是真心的。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无比动容的同时,眼底却划过一抹忧虑。 他越在意她,她却越患得患失。 她抬头,抱住他的脖颈,准确无误地吻上他的唇。 姜时瞳孔微缩,随即垂眸,抱紧她纤细柔软的身躯,加深了这个吻。 一切似乎都尽在不言中。 烛光将两人拥吻的影子打在窗户上。 夜色静谧,星光闪烁,月牙藏匿在云层之中。 …… 翌日,姜时终于不用再特意躲着郁檀琦,松了口气,脚步都轻松不少。 他脸上有伤,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向国子监的夫子请了几天假,因此这几日都可待在府中。 为弥补昨日惹郁檀琦伤心生气,姜时今日特意一大早就起来亲自下厨为她做了几道她爱吃的菜。 青菜瘦肉粥,冰糖炖燕窝和玉米肉馅包。 郁檀琦喜欢吃肉,包子也要肉馅的不喜欢吃馒头,连带着姜时早膳也跟着吃肉包,再也没有吃过馒头。 “檀琦,喝粥。” 姜时盛了一小碗青菜瘦肉粥放到郁檀琦面前。 郁檀琦拿着汤勺舀粥喝。 她已经习惯了被姜时照顾着用膳吃东西。 若是放在别人家,但凡家里有个长辈或其他人,估计都要说上几句,怎么能有男子伺候女子呢,应该是女子站在一旁先伺候男子用膳才是。 姜时几乎事无巨细照顾郁檀琦的行为,被武安侯府上下的人都看在眼里,无不感叹世子的确疼爱未婚妻,郁姑娘也真是好命,能有这样一个温柔体贴会照顾人的未婚夫。 姜时的温柔细心是刻入了骨子里,因此很快便察觉到今日的郁檀琦有些不太对劲。 他看着郁檀琦垂眸一小口一小口喝粥的模样微微蹙眉。 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但他对她平日里的饮食习惯了如指掌,她喝粥时会配着包子一起吃,不会一直单独吃一样。 且她虽然低头垂眸看似在认真喝粥,却难掩神情的走神。 姜时以为她还在意昨日他躲她的事情,尽管昨晚已经再三保证,但他还是开口说道:“檀琦,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昨日那样的事情,我受伤一定不会再瞒着你,也不会躲着你。”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嗯,我相信你。” 而她已经喝光了碗里的粥却还没有察觉到。 姜时轻柔按住她的手,“要喝燕窝吗?” “嗯,喝。”她点头,看起来无比乖巧。 姜时微微抿唇,帮她倒了一碗燕窝后低声问道:“是不是昨晚睡太晚了,没有休息好?我看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啊。”郁檀琦弯唇笑了笑,“可能是有点吧,用完早膳应该就会好很多。” 姜时看着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用完早膳后,郁檀琦看着姜时脸上的伤说道:“从今天开始,我来帮你涂药。” 姜时自然不会拒绝,“好。” 郁檀琦又说道:“包括身上的伤,药都由我来涂。” “好。”姜时现在是什么都随郁檀琦,不想让她不开心。 只是涂药而已,他身上哪个地方她没有碰过。 姜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呼吸微沉,面上不显。 两人来到书房看书。 郁檀琦站在书架前发起了呆。 姜时见状说道:“檀琦可以看话本打发时间。” 郁檀琦想到话本里的故事,手指微拢,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是看别的书吧。” 她随便找了本书就回到美人榻上坐下。 尽管她现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姜时却还是时不时看向她。 果不其然,她打开了书的第一页后就再也没有动过,而是怔怔出神,像是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呢? 姜时暂时猜不到,但也没有出声打扰她。 没过多久,丹青敲门进来说道:“主子,天齐二皇子派人传信给你。” 他们讲话并不避讳郁檀琦。 原本走神的郁檀琦在听到“天齐二皇子”时下意识看向姜时。 姜时接过信封,打开一看,并不意外信里宇文骁想要约他相见的请求。 他拿起狼毫笔,很快便写了简单几句话的回信交给丹青。 丹青离开后,他看向郁檀琦,郁檀琦已经低头。 姜时自然没有忽略她刚刚抬头看他的视线。 此时他也注意到她的书还是摊开的第一页。 姜时微微眯眸。 他的未婚妻,心里似乎藏着一件不简单的事情。 心中思虑,他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就像她看到他身上的伤,问了来由,却并不问他为何会和云暄如此不对付一般。 有些事情有些话,此刻并不适合开口全盘托出。 要有一个恰当的时机。 她不说,他也不便问。 …… 许暮白的药比御医开的还要好,说七日能够让姜时脸上的伤疤消散,姜时的脸就真的在第七日恢复如初。 后来的几日里,他一直在侯府,没再出去。 宇文骁日日让人送信给姜时,姜时每次都会回信,却从不松口同意与他相见。 姜时对外的借口依旧是感染风寒需要静养。 同一时间,云暄也称病在家,谁也不见。 京城没几个人能把姜时和云暄同时“称病在家”联想到一起,只是纷纷感叹姜时还是一个病秧子。 对于这样的传言,一直求见姜时未果的宇文骁却并不相信。 他的大哥宇文献现在是真的“重伤”了,都不能见人那种严重程度。 “都滚开!你们这些恶心的癞蛤蟆,都离我远点!我杀了你们!” 披头散发的男子拿着一把剑胡乱砍着周围的人和物,神色癫狂,仿佛得了疯病。 天齐御医忧心忡忡:“要是再不给大殿下服用解药,毒素在体内积压久了,会损害身体,造成不可控的严重后果。” 他看向一旁的宇文骁,“二殿下,你想想办法吧。” 第202章 蛊毒 宇文骁无奈地耸了耸肩,同样一脸担忧地看着正在发癫的宇文骁。 “我能有什么办法?看到大哥这样,我也很难过,然而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就如同姜时从小在万晋国京城的名声是“草包美人”“病秧子”一般,宇文骁在天齐的名声大差不差,“平庸无能”是他身上最显着的标签。 在天齐国诸多皇子当中,排行第二的宇文献最没有存在感,因为无论是他的母妃惠妃还是他的外家以及他本人,都十分平庸,唯一还算出色的只有这张俊美的脸,但皇子当中比他好看的也有不少。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平庸无能的皇子,得到了天齐最年轻的武状元林相如的衷心跟随。 宇文骁一下子就成了众皇子的眼中刺。 宇文骁知道,宇文献这次带他来万晋国,就没打算让他安然无恙地活着回去。 去敌国回来的时候死几个人,甚至是一个皇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更何况还只是一个资质平庸的皇子,天齐皇帝不会伤心,文武百官也不会可惜,他们甚至还会借机向万晋索赔开战。 最是无情帝王家。 宇文骁可不是傻子,会白白让宇文献算计。 他看似担忧,实则淡漠地看着拿着剑乱砍人的宇文献,唇角微微上扬。 “妖精!我要杀了你!”宇文献忽然拿着剑就冲向宇文骁。 林相如立马拔剑而出,挡在宇文骁的前面保护他。 宇文献的侍卫立马大声喊道:“林相如,住手,你怎敢对大殿下拔剑相对?” 林相如淡淡道:“我只是在保护二殿下。” 侍卫和他的主子一样蛮横无理:“那也不能拿剑对着大殿下,万一要是伤着了大殿下,你有几条命可以赎罪?” 宇文骁此时拍着心口似有余悸,说道:“大哥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竟然连我也认不出了,他还是我的大哥吗?” 天齐御医叹气:“大殿下自然还是大殿下,只是不小心中了毒才会神志不清认不出我们。” 宇文骁猜测道:“大哥到底中了什么毒?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这种能够让人发狂的毒?他这般模样,我怎么感觉更像是书中中蛊的反应?” “蛊?”天齐御医蹙眉,神色沉沉,“二殿下说的可是来自苗疆的蛊毒?” 宇文骁点头:“是的,这些日子我在万晋京城闲逛,倒是让我听到了一些消息,似乎有苗疆人在京城里面,会不会是哪个万晋人想要谋害大哥,所以找来了苗疆人给大哥下蛊?” 对于苗疆的蛊毒,各国都有记载的书,但并不详细,哪怕身为天齐御医,也不确定苗疆的蛊毒究竟是如何制成,又该如何解毒。 但人尽皆知的是,一旦中了苗疆的蛊毒,轻则沦为傀儡,重则死无全尸。 天齐御医蹙眉道:“可大殿下身边的人都是天齐人,就连吃食用物都是用银针和人层层试毒才送到大殿下面前,不可能会让苗疆人或万晋人有可趁之机。” 宇文骁道:“可大哥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银针没有试出毒,试毒的人也没事,这不是更能够证明大哥中的是苗疆的蛊毒吗?” 天齐御医恍然:“二殿下言之有理,可这是在万晋京城,我们又如何能够找到那个敢对大殿下下蛊毒的人?” “这就是你们要做的事情了,我可没有办法做到。”宇文骁摊手,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而宇文献还在发狂,将屋子里弄得乱七八糟,甚至还削断了几个人的辫子。 一国大皇子这副模样,天齐使臣哪里敢让他出门见人,只能用重伤昏迷的借口拒绝万晋臣子的探望。 他们忙着想办法安抚宇文献以及给他找解药,因此没办法继续陷害姜时的阴谋。 而宇文骁不属于宇文献的人,他们的计划自然也没有告知他,所以也没人管他,任由他整日在万晋国京城闲逛。 别人不知道宇文献为什么发癫,宇文骁却一清二楚,甚至其中还有他的帮忙。 天齐国与万晋国虽然是邻国,但两国的京城位置并不在同一处,万晋国的京城在北边,天齐国的京城在偏南边,所以下至贩夫走卒,上至天潢贵胄,每年到了五月和九月这段时候,都喜爱吃菌子。 万晋国也有菌子,但在京城爱吃的人并不多,所以市面上并没有太多菌子贩卖。 菌子多生长在野外,可食用的种类非常之多,有毒的种类也非常之多。 银针并不能试出菌子的毒。 因此只要在一道菌子菜里面放入几个有毒的菌子,混入其中,肉眼看不出来。 试菜的人只吃一口没毒的菌子,自然不会有事。 宇文献便是吃了有毒的菌子,才会出现幻觉,看周围的所有人都是“癞蛤蟆”或者“妖精”。 天齐御医有怀疑宇文献是中了菌子的毒,然而给他吃了解药却并没有让他安静下来,反而让他变得更加狂躁。 这是因为宇文骁在宇文献的额饰中间的琥珀中加了曼陀罗花粉。 曼陀罗花有致幻之毒。 宇文骁让宇文献的人往蛊毒方面猜测,就是不想让他们发现宇文献的额饰琥珀中有曼陀罗花粉,进而怀疑他。 让他们怀疑万晋国的人,自然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长此以往,难保有一日宇文献不会清醒,届时他的处境会十分危险。 宇文骁和宇文献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万晋国回到天齐国。 宇文骁便想到同姜时合作。 他自然不相信当初将他们天齐国打得节节败退险些亡国的两大将军,姜楚和兰珞珠唯一的孩子会是一个病秧子草包。 在见到姜时的第一眼,宇文骁便确定此人不凡。 说是病秧子,然而姜时身姿挺拔,长身如玉,唇红齿白,气色比其他年轻壮硕的男子都要红润。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病秧子,分明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宇文献也想要姜时死,尽管两国是敌对关系,宇文骁并不认为他不能够同姜时合作。 第203章 般配 姜时的脸彻底痊愈后,自然要去国子监读书。 宇文骁知道他终于出府后,特地又在他下午从国子监回府的路上拦截他。 姜时的车夫看着挡在前面的宇文骁,忽然想到了几月前的四公主高娴月。 高娴月如今被禁锢在皇宫,没再出现在姜时面前。 宇文骁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为天齐人不可能会受万晋人的待见,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很有礼貌地问道:“不知姜世子今日可有空闲?” 姜时依旧没有露脸。 “抱歉,家里未婚妻还等着我回去陪她,还请天齐二皇子谅解。”少年温柔的声音无奈中带着对未婚妻浓浓的喜爱。 “姜世子与未婚妻果真感情深厚,让人艳羡。”宇文骁再次被拒绝倒也不恼,依旧保持着微笑,“那我就不打扰姜世子了,下次再约。” “多谢。” 这一幕发生在幽静的小巷里,能够看到的人寥寥无几。 但有心的人会看到,然后回去禀报。 在王府“养伤”的云暄收到消息,一抿嘴唇,裂开的嘴角带来刺痛。 云暄眸色沉沉。 程溯在一旁有些不悦道:“宇文骁竟然去找了姜时,这样看来,肯定是姜时污蔑我给宇文献下蛊。” 虽然他阴晴不定,但无论是谁被人污蔑肯定会不爽。 云暄却道:“不是姜时,是宇文骁。” “怎么会是宇文骁?理由?整个万晋国没几个人知道我在你这里,宇文骁一个天齐人怎么可能知道万晋京城有苗疆人?” “宇文骁可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一个能让一国武状元甘心追随的人,怎么可能真如传言那般平庸无能。宇文骁就是第二个姜时。” “行吧。”程溯阴恻恻道,“不过我还是很不爽,竟然说宇文献中了我的蛊毒,那我不介意真的给他们几条虫子坐实这条罪名。就先拿宇文骁下手,正好他想要和姜时合作,我直接帮你铲除一个敌人。” “不着急。”云暄若有所思,“他不一定会是我的敌人。” 程溯有些不耐烦:“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忘了我答应你来京城之前你跟我说的话了吗?要不是你说会让我有机会研制出新的蛊虫,我怎么会同你来京城?” 他冷哼:“我原本一个人自由自在待的好好的,是你非要带我走,承诺会帮我制造出更厉害的蛊毒。结果快一年过去了,就给了我几个普通人养蛊虫,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少年没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眉眼阴沉,让人不寒而栗。 他不爽地看着云暄,仿佛他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就不会轻易妥协。 云暄太阳穴跳了跳。 他看着程溯按耐不住的神情,只得退步。 “你可以先给一个人下蛊。” “谁?” 云暄微微抿唇,眼眸幽深。 “六皇子,高砚。” …… 或许是发现写信给姜时得到的永远是敷衍婉拒的回复,在姜时能够去国子监读书的第二日的下午,宇文骁亲自上门来武安侯府求见。 他还特意赶在姜时下马车,郁檀琦出门来接姜时的时候出现。 “姜世子。” 郁檀琦同姜时齐齐看向宇文骁,两人都身着青色的衣裳,动作如出一辙,让人不禁莞尔。 宇文骁走到两人面前,笑着夸赞道:“姜世子与郁姑娘不愧是未婚夫妻,神情动作如出一辙,实在是般配又默契。” 郁檀琦低头装害羞。 姜时弯唇道谢:“多谢天齐二皇子夸赞。” 宇文骁顺势道:“我一直想同姜世子交个朋友,不知世子此时可有空邀我进府把酒言欢?” 人家都到家门口来问了,再拒绝,似乎就不礼貌了。 且宇文骁还夸了姜时和郁檀琦有夫妻相。 姜时的温柔礼貌人设不能崩,他轻轻颔首:“能够得到二皇子的赏识,是姜时的荣幸。二皇子,请。” 宇文骁终于如愿以偿光明正大地走进了武安侯府。 郁檀琦也很有眼力见的找借口回绿绮院,给他们单独讲话的空间。 “我院子里池塘的莲花开了,我想赶在天黑前摘几朵花和一些莲蓬,就先回去了。” 姜时温柔道:“池水寒凉,还是让下人去摘莲蓬,你不要亲自下水。” 郁檀琦轻轻摇头:“不行,自己摘吃起来才香。” “那我陪你一起。” “不用啦,你先待客,等我摘了莲蓬,送些过来给你们吃。” “我不在你身边,你下水我不放心。” 姜时对郁檀琦旁若无人的温柔呵护让宇文骁不由得挑眉,他没想到姜时竟然会如此对待郁檀琦。 他原以为就算姜时真的喜爱郁檀琦,也顶多对她温柔体贴,却不曾想姜时连郁檀琦下水摘莲蓬都不放心,要亲自陪同。 他还从未见过一个男子如此疼爱自己的未婚妻。 宇文骁眸光微闪,随即笑着开口:“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同前去,一起摘莲蓬也别有一番乐趣。” 于是就变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盛开着莲花的池塘。 这是武安侯府的大池塘,比起郁檀琦院子里的小池塘,要大上三倍之多,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湖。 又是一年夏,蓝天白云之下,水中碧绿硕大的莲叶簇拥着盛开的莲花,娇嫩的花瓣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下人准备了两只小船,郁檀琦和姜时一只,宇文骁一人一只。 姜时又试图阻止郁檀琦:“你就坐着,告诉我想摘什么,我来摘就好。” 郁檀琦坚持道:“不行,我要自己摘。” 姜时温柔劝阻:“小船不稳,你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了弄脏衣裳就不好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控制不好自己的身子,轻易就能够掉进池塘里?” 郁檀琦看着池塘里皎洁盛开的莲花很是心动,“你要是怕小船不稳,我可以自己一条船。” “不行。”姜时更加不放心她自己一条船,只得无奈妥协,心想他看紧她就好。 宇文骁就在一旁看着两人“打情骂俏”“你侬我侬”,觉得牙酸得厉害。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 看着两人上了同一条船,而他只能独自一人上划船,莫名有种形单影只的孤寂。 第204章 绿莲 随后的一个时辰里,宇文骁深刻且清晰地看到姜时和郁檀琦的感情有多深厚。 姜时一个人在船尾划船,郁檀琦安静乖巧地坐在船头,她说去哪儿,他就划到哪儿。 郁檀琦非要自己伸手摘莲蓬和莲花,姜时就在紧张地盯着她,随时准备伸手将她抱住的模样。 宇文骁独自一人划着船,跟着他们进入莲花深处。 茂密的莲叶像绿色的伞盖一样向天空张开,莲花在其中挺拔而立,花瓣如美玉一般温润亮泽。 微风吹过,娇嫩的花瓣随之舞动,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 郁檀琦忽然看到一朵绿色的莲花,连忙让姜时划船过去,兴奋地摘了下来。 “竟然有绿色的莲花,子安,你觉得好看吗?”她双手抓着绿莲花的枝干问姜时。 比起娇艳的红色莲花和皎洁的白色莲花,绿色的莲花有着截然不同的美,透着清新盎然的生命力。 姜时笑着赞赏道:“好看,比起其他颜色的莲花,绿色的莲花要更加清香宜人。” 郁檀琦本来就喜欢绿色,对一切绿色都偏爱,除了绿帽子。 她眉眼弯弯:“我要把它放进花瓶里养在绿绮院。” 姜时温声道:“好。” 郁檀琦看向周围,试图寻找第二朵绿色的莲花,“我们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绿色的莲花。” “应该会有。” 果不其然,他们很快又在周围找到了一朵绿色的莲花,但也只有一朵。 郁檀琦一只手拿着一朵绿莲花,说道:“看来绿色的莲花很稀少,不知道今年夏天还能不能再开出几朵绿色的莲花。” 姜时说道:“肯定会的。” 就算没有,他也会让人将别处绿色的莲花移植过来,供她赏玩。 郁檀琦不知道的是,往年的武安侯府的大池塘虽然也种着莲花,但都是比较常见的颜色,是她进府后,姜时知道她喜欢绿色,才移植了绿色的莲花放入池塘中。 只是去年绿色的莲花来不及开放,今年才在初夏绽放。 郁檀琦看着手中仅有的两朵绿色莲花,原本想说姜时一朵她一朵,忽然看到了后面的宇文骁,这才意识到还有个客人在一旁。 她有些犹豫,秉着待客之道,她对宇文骁笑了笑问道:“二殿下,你可喜欢莲花?” 宇文骁笑着说道:“自然喜欢,不过我更偏爱白莲。” “正好池塘中也有白莲盛开,二殿下却不嫌弃,就摘几朵带回去吧,无论是放在花瓶里养着,还是用来做吃食都可以。” 郁檀琦说话时,姜时就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一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纵容宠溺模样。 宇文骁看在眼里,再次暗暗心惊,对郁檀琦的态度更加慎重。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郁姑娘的美意。”宇文骁露出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样。 郁檀琦看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船,又说道:“你独自一人划船不好摘莲花和莲蓬,让子安帮你摘一些吧,总不好让你空着船上岸。” “不用,其实我只是暂时不知道该摘哪一朵莲花,这里的莲花都太好看了。” “那就摘你喜欢的白莲。二殿下不用客气,就让子安帮你摘几朵莲花吧。” 对于这位天齐国二皇子,郁檀琦还是很客气的,毕竟原着中,他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后面和男主一起促进了两国长久的和平共处,自然是不能够轻易得罪。 而宇文骁也很是客气,他有求于姜时,态度自然要低一些。 他还想说什么婉拒,姜时温声开口说道:“二殿下是客,我们作为主人,自然要让二殿下在府中玩得开心,二殿下不用再客气。” 宇文骁便没有再拒绝,欣然接受。 于是姜时给宇文骁摘了三朵白莲花后,傍晚已至,三人划船上岸。 郁檀琦还是想找借口离开让他俩独处,但姜时并不给她独自离开的机会。 郁檀琦暗叹一声,看着姜时白皙昳丽的容颜,要不是前几天他的脸上还有伤疤,她差点就以为他是恋爱脑了,这么黏着她。 宇文骁在一旁也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就如同一个平常上门拜访的客人。 只是在看到姜时同郁檀琦互动时,他的神情偶尔会有些愕然,随即感叹他们感情真好。 三人一起围坐在桌子旁边,姜时动手剥放在盘子里的新鲜莲子。 “刚摘下来的莲子生吃味道不错,我剥一些给你们尝尝。”姜时虽然这么说,但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他是想剥给郁檀琦吃。 宇文骁眸光微闪,没说让下人来剥的扫兴话,而是也动起手来剥盘子里的莲子。 “自己亲手剥的莲子吃起来味道肯定会更好,我剥我自己的吧,吃多少剥多少,就不用麻烦世子分我好不容易剥的莲子了。” 姜时唇角弯弯,“多谢二殿下。” 郁檀琦伸手也想剥莲子,姜时却说道:“你剥一两个玩可以,不准剥太多,会伤手指。” 他将刚剥好的一个乳白的莲子放到她的手中,“你先吃一个,试试好不好吃。” 郁檀琦把莲子放入口中,眉眼弯弯地点头;“鲜甜水嫩,好吃。” “好吃就多吃几个。” 姜时剥莲子的速度很快,没给郁檀琦剥莲子的机会,直接把剥好的莲子放到她手中让她吃。 郁檀琦吃不过来的莲子就放在盘子里,然后她再偶尔拿一个喂姜时。 宇文骁却只能在一旁苦哈哈地剥莲子,他心中十分惊讶不理解姜时毕竟是侯府世子,为什么剥莲子的动作如此熟稔? 他毕竟是一国皇子,从来没有亲手剥过莲子,姜时剥好三个莲子他才剥好一个莲子。 见两人都说莲子好吃,他试着吃了一个莲子,他们说的甜他没尝到,只尝到了苦。 宇文骁忍着吐莲子的冲动,默默地继续剥莲子。 没过多久他又听到姜时温柔劝阻郁檀琦:“好了,不能再吃了,再吃晚膳就吃不下了。” “好吧。” 见姜时终于停手不剥莲子,宇文骁松了口气,手上都是莲子外壳的绿色汁水,他迫不及待地放进清水里洗净。 他默默地想,姜时如此疼爱未婚妻的行为,他实在佩服,但绝不会效仿。 太累人了。 第205章 海东青 用晚膳时,因为宇文骁在,下人备了公筷。 宇文骁就又看到姜时用公筷给郁檀琦夹菜,看到她嘴角不小心粘了米粒会温柔宠溺地拿出锦帕帮她擦拭。 而郁檀琦只需要自顾自用膳。 宇文骁不禁怔愣。 他再次深刻认识到姜时有多喜爱自己的未婚妻。 活了二十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子能够如此心甘情愿地照顾一个女子。 周围的下人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可见姜时不是第一次如此,而是平常就这般。 宇文骁看着郁檀琦若有所思。 或许,他可以试着从姜时的未婚妻这里找机会。 直到宇文骁离开武安侯府,他都没有找到机会和姜时独处。 宇文骁离开后,姜时就和郁檀琦一起把绿色的莲花放进花瓶里。 自然,花瓶里除了绿莲,还要有莲叶和莲藕。 两朵绿莲花瓶摆放在一起十分对称,一瓶摆放在郁檀琦的闺房窗前,另一瓶同样摆放在姜时的屋子窗前。 自从郁檀琦搬进武安侯府后,武安侯府里里外外都变了模样。 从原本清冷低调的府邸,变得带有暖色,武安侯府的下人脸上也时常带着笑容。 不只是姜时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美好,下人们生活也越来越好,武安侯府越来越像一个有人情味的家。 府邸里随处可见多了姑娘家会喜欢的花卉和摆件,绿色的花,风铃,以及铃铛作响的珠帘。 就连姜时的屋子里也摆放着郁檀琦送他的东西,身上穿的戴的也都是郁檀琦送的。 翌日,姜时在国子监,下人带来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黑鹰,并给郁檀琦传话:“姑娘,天齐二皇子让人送了一只鹰过来,说是答谢昨日姑娘和世子送他的白莲。” 郁檀琦惊讶地看着笼子里一看就是幼鹰的小动物,“送礼物的人呢?还在吗?” “他们放下鹰就走了,这是他们留下的一封信,说是天齐二皇子亲自写的驯养鹰的方法。”下人递给郁檀琦一封信。 郁檀琦拿在手里,并没有立马拆开。 她看着笼子里的小鹰,想到了原着,这应该就是原着中宇文骁送给姜时的那只鹰。 天齐国地域辽阔,有一个人人都骁勇善战的民族,骁族。 骁族是一个长在马背上的战斗民族,骁族男子在骑马的同时手上还能托着一只鹰。 其中最出名的鹰的品种是杀伤力最强,有“万鹰之神”美誉的海东青。 鹰是骁族特有的武器之一,每个男子自幼便会挑选一只幼鹰驯养,一只驯养好的鹰的杀伤力足以当作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 宇文骁的贴身侍卫林相如就是来自这个民族,身边也有一只鹰。 因此宇文骁也能够得到一只鹰,为了能够和姜时合作,他特地弄来一只无主的幼鹰作为诚意送给姜时。 郁檀琦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鹰,她好奇地看着笼子里的幼鹰。 它的头部羽毛是白色,缀有褐斑,上体呈暗灰色,胸部褐红色,尾部纯白色,鹰嘴比较厚长。 幼小的海东青有些可爱,歪着小脑袋用小小的鹰眼看着人时,郁檀琦险些想要伸手抚摸它的头。 但她忍住了。 海东青可不是温顺的家禽。 它的性格十分凶悍,被骁族人当成精神图腾,能够狩猎也能够杀人。 姜时下午回府后,知道宇文骁让人送来了一只幼年的海东青,有些诧异。 他自然知道海东青的珍贵和稀有,即使是人人都有一只鹰的骁族,也只有极其实力强悍的人才能够拥有一只海东青。 看着即使是幼年也依旧威风凛凛的海东青,姜时不免也有些心动。 他打开宇文骁留下的信,上面详细写着该如何驯养海东青。 信的最后附言若姜时没把握驯养好海东青,他可以帮忙。 姜时抬眸,看了眼海东青,又看向一旁坐着撸大福和小咪的郁檀琦。 他忽然开口问道:“檀琦,你想不想养这只鹰?” 鹰和猫狗不一样,更何况还是性格最为凶悍的海东青,他怕郁檀琦不喜欢这只鹰。 郁檀琦没有多想,说道:“可以养啊。” 姜时说道:“好,那我回天齐二皇子,拜托他有空来教我们该如何驯养它。” 他写了回信后又问郁檀琦:“檀琦,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这是你的鹰,还是你来取名字吧。” “不,它是你的鹰。” “啊?”郁檀琦惊愕地看着他,“什么?天齐二皇子不是把它送给你了吗?” 姜时笑着说道:“天齐二皇子并没有明确说送给谁,但无论送给谁,你都可以给它取名字。” “天齐二皇子肯定是送给你的,还是你来取名字吧。” “它现在的主人是你,你取名字吧。” 郁檀琦连忙摇头:“我怎么能是它的主人呢,我不行的,还是你来取名字吧。” 她不敢想象她手里托着一只鹰的样子,她怕镇不住这只“万鹰之神”。 姜时认真道:“你怎么不行,它现在还是无主的幼鹰,等你驯服了它,它会是你最忠诚的护卫,会帮我保护你。” 这也是他为什么收下这只海东青的原因,因为它可以帮他保护她。 郁檀琦抿了抿唇,心中有些动容,不只是因为他说这只鹰可以帮他保护她。 “可是这应该是你的鹰。”她怎么能够拿原着男主的“武器”呢。 要知道这只海东青在最后男主跟云暄决斗时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她要是成了海东青的主人,心里会有一种抢主角资源的感觉,感觉不太好。 姜时却说道:“我的就是你的,檀琦还要同我客气吗?” 郁檀琦想了想说道:“那能不能向天齐二皇子再要一只鹰?我可以用他想要的东西交换。” 其实她心里觉得不太可能,她应该没有宇文骁想要的东西。 “好,我会向天齐二皇子再要一只鹰,这只海东青就是檀琦你的了。” “还是等你要到第二只鹰再给我吧,这只海东青还是给你。” “不,给你,檀琦,不要跟我推辞好吗?” 被姜时那双温柔深情的黑眸认真地注视着,郁檀琦心尖一颤,瞬间被诱惑,晕乎乎地答应了。 “好。” 谁能够拒绝姜时呢? 第206章 舍得 最终郁檀琦还是给海东青取了原着中男主给它取的名字。 青鹰。 只是叫出名字的时候她忍不住笑出声。 原着作者真是取名天才。 青鹰,青樱。 看到姜时看过来的眼神,她忍笑道:“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像一个姑娘家的名字,不知道青鹰是雄还是雌。” 原着中青鹰恰巧也是一只雌鹰,因为雌鹰比雄性更加威武强壮。 姜时说道:“也许它正好是雌鹰。” “嗯。”郁檀琦捂住嘴唇笑得肩膀不停颤抖。 姜时看着她,嘴唇微抿。 直觉告诉他,她笑得不能自抑不只是因为青鹰听起来像一个姑娘家的名字。 很奇怪,她明明就站在他的面前,可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着一道看不清的屏障。 像是薄雾一般难以驱散。 他自认为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然而事实上仍然隔着一层单薄却难以消散的云雾。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只是她不说,他也不便问。 少年垂下眼眸,鸦羽似的长睫遮住漆黑如墨的瞳孔,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 郁檀琦不经意看到姜时的神情,心脏一刺,下意识解释道:“我忍不住笑是因为我突然想到我曾经看过一本话本,里面的女主人公闺名就叫青樱,青色的青,樱花的樱。” 姜时睫羽轻颤,唇角不禁上扬,白皙脸庞的落寞阴翳一扫而空。 “原来如此。”他温声说道,“那个话本一定很有意思,不然檀琦不会笑得这么开心。” 郁檀琦看到他笑了,下意识松了口气,也弯唇笑道:“是啊,挺有意思。” 不过为什么有意思,她还是不说好了,因为说不清楚。 总之海东青的名字就这么愉快地确定了下来。 而姜时又写了一封信给宇文骁,礼貌地询问他能否再送一只海东青,作为回报,他可以答应他三件力所能及的事情。 是事情,而不是条件。 比起条件,自然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更容易做到。 看到姜时咬文嚼字,宇文骁嘴角一抽。 “海东青又不是狗,能够随处可见。光是这一只海东青就花费了我不少财产,我上哪儿再去给他找一只。” 宇文骁不禁吐槽,知道姜时肯定是想给未婚妻一只海东青,或许他送他的海东青已经被他送给了未婚妻。 “啧,姜世子可真是一个宠爱未婚妻的好男人。” 宇文骁给姜时回信。 海东青暂时是没有的,不过若是姜时答应帮他,他承诺事成后一定会再送一只海东青。 姜时收到信后一番思索后,终于同意了和宇文骁单独相处交谈。 此时已是六月中旬,宇文献已经“重病”一个多月,他的侍卫已经写信想要禀告天齐皇帝,宇文骁让人悄悄拦截,这才没让宇文献癫了的消息传回天齐国。 和姜时单独相谈时,宇文骁将这个消息告知他。 宇文骁说道:“我知道因为宇文献试图伤害郁姑娘,姜世子想让宇文献死,我可以帮忙。” 姜时轻笑:“二殿下似乎说反了,不应该是你想让宇文献死,而我正好帮了你的忙吗?” 一身青衣的少年即使坐着,背脊依旧挺直,白皙昳丽的脸庞带着浅浅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没有郁檀琦在身边的姜时温和却又淡漠疏离,看似平易近人,实则让人望而生畏。 宇文骁也笑了:“不愧是姜世子,想必我在你面前并没有任何秘密。既然如此,我便直说,希望姜世子能助我一臂之力,帮我杀掉宇文献,不让人怀疑到我的头上。” 他眸光闪烁,“作为报答,若我成功登上那个位置,我会与万晋签订和平共处的合约,姜世子意下如何?” 那个位置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个外人眼中平平无奇的天齐二皇子,看似没有争储的野心,然而生在皇家,不争就会死,宇文骁不得不争。 平庸无能只是他的一层保护色。 姜时看着宇文骁,“我如何能够相信你?口说无凭。” 宇文骁道:“我送你的海东青便是一个信物,它的珍贵程度,我想姜世子应该有所耳闻。” “海东青是你送的,我不能完全相信我能够按照你的办法完全驯服它。” “姜世子不用担心,我可以让我的贴身侍卫亲自教你该如何驯服海东青,让海东青认主需要三月,届时你可以看到,海东青只会认一个主人,它后面不可能会听我的话。” “你们应该不能够在万晋待三月之久。” “是不能,但以姜世子的聪慧,我想只需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便能够掌握驯养海东青的方法。” “那便等我会了,我们再谈论此事。” “……” 宇文骁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谁让他在天齐国也没什么地位,不然也不会想到同敌国的人合作。 他何尝不是有赌的成分。 只是当他带着林相如再次进入武安侯府,不出意外果然看到姜时的旁边站着一个俏生生的绿衣姑娘。 姜时果然将海东青给了郁檀琦。 果真舍得。 尽管早有预料,宇文骁还是再次感到心疼。 一只被驯服的海东青可比三个武功高强的死士还要珍贵。 姜时就这么给了他的未婚妻。 难道在他眼里,未婚妻的安危比自己的安危还要重要吗? 宇文骁不明白这种感情,他也不需要有这种感情。 成大事者,怎能有儿女之情。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 姜时真的能够帮到他吗? 六月中旬的一日,被禁足的四公主高娴月的宫殿起了大火,烧了一天才被熄灭,而高娴月并没有被救出来,出来的是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身。 所有人都说高娴月死了,因为宫殿里发现的尸体数目不多不少,尸身的装扮正是高娴月平日的装扮。 姜时得到消息时,微微蹙眉,“那不一定是高娴月的尸身,她应该还没逃出皇宫,派人去抓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姜时黑眸幽深,神情淡漠,不见往日的温和。 对于一个敢试图伤害他的未婚妻并通敌叛国的人,他怎会让她轻易逃脱。 第207章 自救 每日下午,姜时从国子监回府都会带宇文骁和林相如。 林相如是他们的驯鹰先生。 宇文骁跟着一起则是怕自己没了林相如的保护会不安全。 驯鹰的时辰并没有完全取代姜时教郁檀琦长枪的时辰,郁檀琦每三日学驯鹰,然后休息一日,再练长枪三日,休息一日,如此反复。 天天傍晚这么训练自己,郁檀琦胃口大增,平常最多两碗饭,到晚膳就会加一碗饭。 她晚上也睡得格外沉,通常都是一觉到天亮。 尽管郁檀琦不出门,但并不代表她会与外面的世界脱节,京城每日都发生了什么,桃华都会在外面打听到,回来一五一十地讲给郁檀琦听。 这日桃华回来后一脸感慨地对郁檀琦说道:“小姐,昨日四公主的宫殿起了大火,烧了一天,直到晚上才被熄灭,只可惜包括四公主在内的所有宫人无一生还。” “什么?真的假的,已经确定四公主葬身火海了吗?” “听说经过四公主母妃淑妃的确认,四公主的尸身已经被找了出来。” 得知高娴月葬身火海的消息,郁檀琦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高娴月怎么说也是原着中一个有名有姓有身份的女配,怎么可能这么潦草地下线。 原着中,高娴月弄权的野心暴露,祸乱朝纲和通敌叛国的罪名让皇帝直接下令赐死, 高娴月的母妃淑妃也跟着一起一杯毒酒穿肠而死。 高娴月死后尸体被烧成灰,是“挫骨扬灰”的下场。 尽管高娴月会死这么惨主要是因为“通敌叛国”,但因为她是女子之身,又暴露了自己试图弄权的野心,导致这之后的万晋公主都被严格管教,未经帝后允许不可私自出宫,连见外男也被约束。 公主们驸马人选的标准都一降再降,生怕又有哪个公主试图效仿高娴月这个前车之鉴让诸多前朝大臣变成自己的裙下之臣,祸乱朝纲。 这便是吃人的封建王朝,等级森严,权利至上。 男子掌权,便会想方设法剥夺女子掌权的可能,不让她们来跟自己争抢权利,以防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人之初,性本恶。 男子压制住了女子的崛起,再对付同一性别的其他权利竞争者。 就拿万晋国来说,跟着万晋国开国皇帝打天下的谋士武将,能得善终的没有几个。 为了面子,开国皇帝没有把功臣都杀了,但一直在警惕他们,并告诉子孙后代,一定要守好高家的江山,不能被他人夺去。 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以及家族世代的尊荣延续,历代皇帝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削弱开国功臣的势力。 性情暴戾的,更是直接用莫须有的罪名对功臣之后抄家灭族,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这便是帝王之术,让人心寒又愤怒。 所以云暄在某种程度来说,想要谋权篡位既是在报仇,也是在自救。 他不反,也许在他这一代,或许后面两三代,云家也会落得和其他异姓王一样的下场。 总归是要被杀,反了还有一线生机,不反就只能等死。 只可惜,云暄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为家族复仇,在他的心里,仇恨大过一切。 万晋国的皇帝虽然都十分残忍无情,但都不是昏君。 比起想要谋权篡位的云暄,自然是自小接受帝王教育的高瑞更适合当皇帝。 道不同,不相为谋。 更何况姜家和云家之间也跟着血海深仇。 姜时自然不可能会被云暄折服,去当乱臣贼子。 作为龙傲天男主,姜时一直以来的理想便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再说。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一个名流世家的底蕴,哪怕是皇族也比不上。 陈郡谢氏、琅琊王氏等都是传承几百年的世家,不仅在当地的影响力从不受皇权更替的影响,更能影响天下的学子。 朝中百官有一半以上身后都有世家的扶持,这些人可以不听皇帝的话,却不会不听世家家主的话。 万晋历任皇帝都耿耿于怀,一直在想办法削弱世家的影响力。 因此对于皇帝来说,不仅要防止武将谋逆,更要防止世家影响过大,威胁到皇权。 原着中,男主帮助大皇子成功干掉云暄以及其他竞争对手让大皇子登基为帝后,成为万晋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并统御三军。 异姓王的威胁解除,男主便开始跟着已经成为青年皇帝的高瑞对世家下手。 陈郡谢家也难逃一劫,只是比起其他世家,谢家的下场要好一些,依旧是名流世家,只是谢氏学院被皇帝征用,改名为皇家学院,谢家男子沦为皇家夫子。 此后“高”姓的影响力终于大过了世家姓氏的影响力。 男主也实现了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的理想。 也许是在这个世界待久了,郁檀琦开始有了一些归属感。 陈郡谢家经常送书信以及一些珍奇宝物给她,以及琳琅和桃华也会经常提起谢家人对她的好,她也会想起谢老夫人对自己的慈爱,虽然姓“郁”,但她会下意识地把自己当成谢家人。 谢家人一直不入朝为官,一是不想同流合污,二也是不想没了家族风骨。 郁檀琦觉得谢家人应该不会想家族世代苦心经营的谢氏学院被万晋皇帝征用。 她叹气,不免有些愁眉苦脸。 如果真的到了姜时要对世家下手那一天,她能够阻止姜时不要对谢家这样狠吗? 郁檀琦又摇摇头。 走一步算一步,现在还没到那时候,过早思虑只会让自己烦恼,烦恼多了老的快。 她依旧每日白天躺着,桃华回来了听桃华说外面的新鲜事。 到了下午,姜时回来,两人一起跟着林相如学驯鹰。 林相如说道:“驯鹰最重要的一个技巧,就是要吹出让鹰能够记住的口哨。姜世子和郁姑娘会吹口哨吗?” 姜时轻轻颔首:“我会。” 郁檀琦摇头:“我不会。” 林相如说道:“那我先教郁姑娘吹哨。” 姜时:“我来吧,这个不用劳烦林公子。” 林相如也没说什么,退到一边和宇文骁一起看着姜时教郁檀琦吹口哨。 第208章 龌龊 姜时的目光落在面前少女红润的唇瓣上,眸光微闪,温柔道:“吹口哨要用到双手,你先把手伸出来。” 郁檀琦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不应该是用一只手就可以了吗? 虽然她不会吹口哨,但她看到过别人吹口哨啊。 然而看着姜时温柔认真的神情,她欲言又止,还是乖乖地伸出双手。 姜时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姜时的大手温柔地抓住郁檀琦的双手,教她两只手该如何交叠在一起。 “这样,然后放在唇边……” 两人挨得很近,姜时教导的动作温柔细致。 然而郁檀琦的视线却不可避免地被他漂亮的下颚线吸引。 身材修长挺拔的青衣少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他的脸庞白皙如玉,唇红齿白,张唇说话时的唇瓣红润柔软,让人有种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郁檀琦咽了咽口水,有些慌忙地垂眸,浓密的睫羽不停颤动,嘴唇往交叠的双手中间用力一吹。 然而她的两只耳朵只听到了吹气的声音,并没有成功吹出口哨的声音。 姜时温柔笑道:“没关系,第一次学还不熟练,我给你演示一遍,你仔细看着。” 少年将节骨分明的两只手掌交叠在一起,放在红润的唇瓣上,一道清亮的口哨声便响了起来。 姜时放下双手,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本就殷红的唇瓣越发红润,像是新鲜的红果,诱人采摘。 他看着郁檀琦温柔一笑:“你再试试。” 郁檀琦晕乎乎地往双手中间吹气,毫无疑问,再次失败。 姜时勾唇,看着少女嫣红的脸蛋,温柔安抚:“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不要着急。” 郁檀琦努力稳住心神,告诉自己不要再被美色迷惑,要认真学吹口哨。 一旁观看的林相如却有些疑惑:“吹口哨不是一只手就可以了吗?两只手多此一举,姜世子难道不知道吗?” 他有些怀疑姜时根本不会吹口哨。 宇文骁摇头无奈地笑:“你不懂,这是人家未婚夫妻之间的相处方式,习惯就好。” “什么?”林相如听得一脸懵。 宇文骁却没有解释。 而林相如很快便明白了什么叫“未婚夫妻之间的相处方式”。 姜时的眼睛一直温柔地注视着郁檀琦。 哪怕郁檀琦并没有很快学会吹口哨,有些沮丧地低头时,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安抚:“没关系,我一开始学吹口哨的时候也学了很久,我们慢慢来。” 丹青和宇文骁两人站在一起,轻声哼道:“才怪,主子第三次就学会了用双手吹口哨。” 宇文骁问道:“姜世子不会用单手吹口哨吗?” 丹青:“主子自然会。” “那为什么他要教郁姑娘用两只手吹口哨?” “当然是为了好看啊,郁姑娘堂堂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用一只手吹口哨,太不文雅。” 丹青说的很是理所当然。 作为姜时的贴身侍卫,他自然了解姜时,不过只说出了一个表面理由。 另一个理由自然是主子想要同郁姑娘亲近。 宇文骁无言以对。 他属实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他以为姜时是故意让郁檀琦学两只手吹口哨,这样他可以触碰到她的纤纤玉手。 看来是他思想龌龊了。 宇文骁不由得低头自省。 而林相如看着贴在一起的郁檀琦和姜时蹙眉,“只是教吹口哨而已,用得着这样亲手教导吗?” 丹青不由得浅浅翻了个白眼:“我家主子对郁姑娘的任何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更何况是教吹口哨,更要温柔细心,你还没有娶妻吧?” 林相如一怔,讶异地看向他:“没有,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 丹青露出一副果然的神情:“怪不得你不懂。” 林相如再次蹙眉:“你们都说我不懂,我怎么就不懂了?我是骁族人,你们当中没有人能够比我更懂得该如何驯鹰。” 他竟然以为他们说他不懂得该如何驯鹰。 丹青笑得不行:“我说的不是驯鹰的技巧。” 怎么会有这么呆板的年轻人啊。 林相如追问:“那你说的是什么?你又笑什么?” 宇文骁叹气。 他这个贴身侍卫哪里都好,就是脑子容易一根筋,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同样都二十岁及冠了,还同他一样从来没有牵过姑娘的书。 看看人家姜时,今年才十八岁,未婚妻都有了。 姜时好不容易教会了郁檀琦用双手吹口哨,在她单独面对青鹰,用口哨声引导它进食时,他一直在一旁看着,身体紧绷。 姜时在防备笼子里的青鹰会不受控制地冲出来伤害郁檀琦。 好在这只幼年的海东青脾气并不暴躁,只是用一双小巧圆润的鹰眼盯着吹口哨的郁檀琦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低头进食。 总体来说,驯鹰的过程并不艰难。 郁檀琦还学会了吹口哨,这是她以前一直都想学的技能,这下猝不及防学会了,她很是开心。 而没过多久,六月的第一天,桃华从外面回来后,脸色沉重。 “小姐,不好了,现在外面都在传天齐大皇子掳走四公主并残忍把她杀害的消息。听说天齐大皇子这些日子都在装病,他其实是一个有怪癖的疯子!” 桃华忍着恐惧和恶心,将自己在外面听到的一五一十都告诉郁檀琦。 “四公主的宫殿之所以突然起大火,是因为天齐大皇子让人悄悄在里面洒了油,所以起火后才会烧了一整天。” “天齐大皇子为了制造四公主葬身火海的假象,特地找来一个身形酷似四公主的女子,然后把四公主带到自己的府邸,对四公主实施酷刑。” 说到这里,桃华有些不忍开口。 她先咬牙切齿怒骂:“天齐大皇子就是一个疯子,畜牲!” 然后红着眼睛说道:“他竟然割了四公主的双\/乳,还拔了她的舌头,在她的身上穿珠子……四公主被救出来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浑身惨不忍睹。” 女子总是更能对女子的遭遇心生同情。 郁檀琦心情复杂。 下午姜时回来时,宇文骁和林相如却没有跟来。 第209章 钮钴禄·郁檀琦 “天齐的所有使臣都被关在府邸,不得外出,天齐二皇子和林相如不能过来教我们驯鹰了。”姜时解释道。 “没想到四公主竟然会被天齐大皇子掳走。”姜时微微蹙眉,他其实并不相信这是真的。 宇文献疯的时候,高娴月还在后宫被禁足。 以宇文献现在疯癫不清醒的脑子,他不可能能够下令让人计划去后宫掳走高娴月。 且高娴月被发现的时机也太刻意了,是一个官员去拜访宇文献时,竟然意外碰到了赤裸着身子浑身血污跑出来的高娴月。 姜时不得不想到这其中有云暄的手笔。 “四公主还好吗?”郁檀琦问道。 “不太好,四公主被救出来时,已经没有一个人样。”姜时并不想同郁檀琦细述高娴月被折磨后的模样,他怕吓到她。 “天齐大皇子为什么会掳走四公主折磨她?这对他有什么好处?”郁檀琦很不理解。 原着中,宇文献和高娴月可是合作关系,宇文献没有理由突然掳走高娴月并折磨她。 “可能天齐大皇子是真的疯了,疯子的所作所为,我们常人自然难以理解。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今天练长枪吧。” 姜时适时转移郁檀琦的注意力,不想让她把心神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练长枪比驯鹰要更加多的使用体力,郁檀琦累得流出一身汗,气喘吁吁时,就不会去想其他事情。 六月的天气越发炎热,下午卯时的太阳依旧晃眼。 郁檀琦换上适合练长枪的劲装,头发上的珠钗尽数摘下,三千青丝简单用一根绿色的发带绑成高高的马尾,站在操练台上手执长枪背脊挺直,颇有些英姿飒爽。 明媚的阳光下,少女的脸蛋白得发光,看着像青葱一样水嫩,用起长枪的力道和姿势却十分有力漂亮。 她的眼神也越发坚定,像是被打磨过的宝石,漂亮夺目。 姜时目不转睛地看着郁檀琦,黑眸中满是温柔的喜爱。 他精心培养的花朵,渐渐长成美丽又坚韧的模样,不再脆弱易折。 他欣慰又骄傲。 也更让他偏爱。 如今的郁檀琦,已经不是过去的郁檀琦。 她现在是钮钴禄·檀琦。 以前的她上个二楼就气喘吁吁,现在用力耍长枪半个时辰都不在话下。 琳琅和桃华却十分担忧。 桃华看着一天比一天大的太阳,忍不住对郁檀琦说道:“小姐,已经到了夏日,太阳一天比一天大,下午卯时的太阳依旧很毒辣,你跟着世子练枪,不怕把肌肤晒黑吗?” 郁檀琦摸摸自己的小脸:“我现在黑了吗?” 桃华摇头:“没有。” 郁檀琦松了口气:“那就好。” 姑娘家还是喜欢白嫩的肌肤,毕竟一白遮三丑。 桃华说道:“可是长此以往下去,小姐的脸迟早会被晒黑的,要不跟世子说说,先别练枪了吧?” 琳琅在一旁默默点头。 她们早就不想让郁檀琦跟着姜时练枪了。 在她们看来,自家小姐身娇体贵,怎么能够像个粗俗的武夫似的,整日舞刀弄枪,把自己弄得大汗淋漓,一点也没有贵女的优雅体面。 “做好防晒措施就好了。”郁檀琦却已经找到了耍枪的乐趣,做梦都梦到自己成了一代侠女,并不想就此停止,“许大夫肯定有防晒的药膏。” 琳琅不禁开口说道:“就算许大夫能有防晒的药膏,可也不能让小姐的肌肤不受一点太阳的影响。且天气越来越热,小姐要是被晒伤了可如何是好?” 桃华紧跟着道:“是啊,以往到了夏日,小姐都恨不得穿着肚兜在大树底下吃冰饮,旁边再摆放两大盆大冰块降温。如今要在太阳底下耍枪流汗,那得多难受啊。” 郁檀琦汗,“桃华,你不用把我之前随口说的玩笑话也记得这么清楚,我可没有穿肚兜就去大树底下乘凉。” 她也是要形象的。 桃华努嘴:“小姐是最怕热的,奴婢也是心疼小姐。再说了,小姐又不用去战场上杀敌,整日练枪做什么。” “练枪可以锻炼身体,我感觉我现在的身体好了很多。” “小姐现在的身体的确好了很多,但那是吃药吃好的,不能全是练枪的功劳。” 两个小丫环努力劝说郁檀琦不要再跟姜时练枪。 郁檀琦并没有被劝动,正色道:“好了,你们不用再说了,我是不会放弃练枪的。整日躺着坐着有什么意思,骨头都给坐懒了。练枪可以活动筋骨,让我更有精力和活力。” 她义正言辞,仿佛十分不屑躺着坐着享受。 然而白日姜时不在府邸,她不是坐着就是躺着,还让人从冰窖里搬出冰块开始做冰饮吃。 琳琅和桃华见劝不动郁檀琦,就把幽怨的目光转向姜时和丹青。 姜时回府刚见到郁檀琦,就感受到了她身后两个丫环奇怪的目光,微微蹙眉,给了丹青一个眼神示意。 丹青轻轻点头表示收到,然后拍了拍桃华的肩膀,示意她跟着自己离开。 两人走到一个角落里,丹青问道:“桃华,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桃华摇头:“没有。” 丹青直接问道:“那你和琳琅为什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家主子。” 桃华的神情瞬间变了。 她轻哼:“你还好意思问。” 丹青莫名其妙:“我怎么不好意思问了?” “你也不看看你家主子都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 “主子对你家小姐做什么了?” 丹青不由得有些紧张,迟疑道:“你们现在才觉得不可以,会不会太晚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 桃华恼怒打断:“哎呀,你想什么去了,我说的不是那个!” “那是哪个?” “你家世子有没有想过我家小姐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身子骨自小就娇弱,这么热的天,你家世子怎么忍心让我家小姐每日都要跟着他练枪半个时辰的?” “这怎么了?郁姑娘的身子不是已经好了很多了吗?” “拜托,我家小姐可是千金小姐,千金小姐怎么能像一个武夫一样在太阳底下流汗暴晒呢?” 第210章 心烦意乱 “你怎么能说你家小姐像武夫呢?”。 “你……” “再说了,谁说长枪只能是武夫用了?我家夫人耍长枪比男子还要厉害威风了。” 桃华疑惑:“你家夫人?哪个夫人?” “就是武安侯夫人啊,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家夫人曾经可是名动京城的女将军,就连侯爷都打不过她。” 提起兰珞珠,丹青一脸骄傲。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家小姐和侯夫人不一样,不能相比。”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女子,我家夫人能够做到的,相信郁姑娘也能够做到。” “你!气死我了,跟你说不通!” 桃华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丹青挠了挠头,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 等郁檀琦和姜时的练枪时间结束,郁檀琦回绿绮院沐浴换衣时,丹青如实跟姜时禀报。 “桃华她们似乎不想让郁姑娘再跟着主子一起练枪。” 比起丹青的不解,姜时倒是很快便想到了桃华她们为什么不想郁檀琦跟着他一起练枪。 “如今天气热了,她们作为檀琦的贴身丫环,心疼檀琦流汗也很正常。” 他若有所思,“多亏她们提醒,我竟然险些忘了。” “只是流汗而已,沐浴后不就干净清爽了。” 姜时摇头:“姑娘家可和我们男子不一样。流汗后身上会有味道,不太好闻。爱干净的姑娘家怎么会喜欢流汗后的味道呢?” 丹青下意识道:“丹画就整日练武流汗,怎么没见她怕自己流汗呢?” “檀琦和丹画不一样。你出去吧,我要沐浴。” “是。” 姜时在木桶的温水中沉思。 少年的身躯精瘦结实,如同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 每年夏日,姜时都会在烈日下坚持练武。 或许是自小就用许暮白特地为他研制的药膏,他的肤色一直都是苍白的颜色。 哪怕现在停了药,唇色变得红润,肤色却依旧苍白。 这几日的太阳很大,然而却并没有将他晒黑一点。 姜时想起今日郁檀琦的模样。 阳光下,少女的脸蛋依旧白得发光。 她一点也没有晒黑。 但尽管如此,为了保险起见,姜时快速沐浴穿衣,找到许暮白,请求他帮忙研制一种女子可用的美白药膏,以及避免烈日下中暑的避暑药膏,要没有任何副作用。 药园里,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子正坐在桌旁清理药材。 看到姜时,她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对上姜时的眼神,又连忙低下头来。 姜时问道:“她以后有恢复记忆的可能吗?” 此女便是于蓝。 姜时第一时间发现她的不对后,把她交给了许暮白,让许暮白来研究蛊虫的毒。 直到前不久,许暮白才把于蓝体内蛊虫留下来的毒素解除得差不多,但于蓝清醒后却没了记忆。 许暮白摇头:“她的脑子被蛊虫的毒素麻痹,哪怕是我,也没有把握能够彻底解除她脑子里的毒素,除非找到那个给她下蛊的人,否则,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记忆。” 姜时的眼神有些淡漠地看着于蓝。 尽管知道于蓝是因为被蛊虫控制才险些害了郁檀琦,但姜时依旧很难轻易原谅她。 “那她现在已经没用了。”少年平静的声音多了些许平日里没有的冷意。 许暮白一顿,“或许还是有点用,她很勤快,能够帮我不少忙。” 姜时诧异地看向他。 许暮白笑了笑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在药园的这几个月里,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 姜时微微抿唇,自然懂他的意思。 他不想让于蓝走,更不想让于蓝死。 姜时知道许暮白之所以会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帮助他多年,是因为一直爱慕他的母亲,愧疚自己没能保护好他的母亲,所以才把这份愧疚转到他的身上,尽心尽力地保护他帮助他。 许暮白虽然没有把对他母亲的爱说出口,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许暮白又说道:“当然,我是把她当女儿来看待,毕竟我比她大十几岁。” 男人一身灰色长袍,如雪的长发不但没让他看起来十分苍老,反而令他多了份清冷出尘的气质。 单看外貌,没人会相信许暮白已经年过不惑,会以为他堪堪而立之年。 许暮白看向于蓝的眼神温和,是一个长辈看晚辈才会有的神情。 姜时最终也只是提醒他道:“于蓝和云暄身边的一个附庸曾经有过一段情,我不想于蓝会再次被利用,对我或者檀琦下手。” 许暮白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云暄有机会利用于蓝。” 他拿出两个香囊,“我已经研制出了可以驱赶蛊虫的药放在香囊里面,你们随身带着,蛊虫不敢出现在你们方圆六尺之内。” …… 云王府,书房。 身着墨绿色长袍的云暄低眸看着笼子里的小狗。 这是一只刚出生一个月的西施犬,是他在狗市特地买的,侯浪搜集的消息说郁檀琦的狗也是在这里买的。 云暄这只狗是雄性,因为郁檀琦那只是雌性。 云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买一只狗回来。 夜晚的云王府静的可怕。 窗外的夜色就像是一只大手,张着狰狞的手指,随时能够将他拖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云暄忽然对笼子里的小狗说道:“你为什么不叫?” 小狗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云暄抿了抿唇,想到卖家对他说西施犬天性安静,不会乱吠。 可郁檀琦的狗很吵,吵得人心烦意乱。 云暄的双手握紧,白皙的手背上筋骨分明。 他低声道:“如果你知道是我帮你惩治了高娴月,你会……” 说到这儿,青年闭上嘴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心里的想法。 她会感动,还是会不可置信? 云暄心知肚明,郁檀琦不可能会轻易被他感动。 她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云暄越发心烦意乱。 他看着笼子里安静乖巧的小狗,低声开口道:“她的狗叫做大福。” 小狗眨眨眼睛。 “你就叫……” 他顿了顿。 “小福吧。” “小福。” 念出这个名字时,仿佛有什么从他心尖飞快掠过。 小狗自然不会出声回应他。 第211章 秋猎 六月上旬,四公主高娴月在被折磨的痛苦中死去。 文武百官和百姓们都十分愤怒。 前者上奏给皇帝要求让天齐给个交代,后者则天天去天齐使臣居住的府邸扔臭鸡蛋和烂菜。 “这一定是万晋的阴谋!” 天齐使臣气得不行,被冤枉得无比憋屈。 “万晋皇帝可真狠心,竟然舍得用一个公主来陷害我们大殿下!” “一个公主而已,死了就死了,万晋皇帝肯定觉得用一个公主来换我们大殿下很值。” “大殿下中毒肯定也是万晋皇帝做的。” “我们一定要写信给皇上,让我们的将士踏平万晋国!” 然而从使臣府邸飞出来的一只鸟都会被人打下来,他们根本无法把消息传回去。 天齐使臣开始慌乱起来。 “怎么办?万晋皇帝不会真的要把我们都杀了吧?” “他们难道不怕我天齐皇帝一怒之下宣战吗?” “林相如,你不是有一只鹰吗?快让它飞出去传信,我们不能就这么死在万晋国!” “对的,还有林相如,你的鹰可是海东青,没有人可以拦得住它!” 他们想到了林相如,神情纷纷浮现希冀。 宇文骁很遗憾地让他们看到一只打蔫到飞都飞不起来的海东青。 “抱歉,它生病了,飞不起来。” “它什么时候能好?” “这不好说,毕竟我们当中没有人会给飞禽看病。” “关键时刻就出事,真是一点用也没有!” 使臣们咬牙切齿,看着宇文骁的眼神越发不善。 他们大都是宇文献的人,对于这个没什么用的二皇子宇文骁并无敬重。 宇文骁低头垂眸,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他知道,若是被逼入绝境,这些宇文献的走狗一定会想办法保护宇文献,用他的血走出一条回国的路。 他怎么可能让他们有机会对他下手。 宇文献还在发疯,一点也没有意识到此刻危险的处境。 好在这个时候,一封信送到宇文骁的手上。 宇文骁看完信后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对姜时和郁檀琦的示好果然有用,姜时最终还是决定帮助他。 姜时给了宇文骁一粒药丸,让宇文献服下,会死于发狂的状态之下。 没有人会怀疑宇文献,因为宇文献会冲出使臣府邸,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疯狂地用头撞地而亡。 就算天齐的御医查验也查不出有药物刺激的痕迹。 只是宇文骁心中有些疑惑。 既然把高娴月从宫中掳走给宇文献的人不是姜时,又会是谁? 万晋皇室应该没有这么丧心病狂用一个皇室公主来陷害宇文献,这对他们没有一点好处。 所以这人不是万晋皇室中人。 有意思。 宇文骁眸光微闪,勾起唇角。 看来万晋国也没有想象之中的团结。 这个试图挑起两国怒火的人会是谁呢? 宇文骁暂时不得而知。 因为万晋皇帝一直未对天齐使臣有实质性的惩治,京城的百姓越发激愤。 这时,京城开始流传出天齐大皇子宇文献是个疯子的流言。 六月中旬,宇文献突然冲出使臣府邸,当众疯狂用脑袋撞地,谁都拦不住,最后成功把自己撞死。 郁檀琦听到消息的时候都懵了。 “天齐大皇子就这么死了?” 她觉得有些荒谬。 桃华感叹:“听说天齐大皇子已经疯了,把自己弄死了也好,省得脏了别人的手。” 郁檀琦觉得这剧情走向她已经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她有些忧愁,本应该被姜时在战场上斩杀的宇文献死了,那他的龙傲天打脸逆袭剧情岂不是少了一大爽点? 六月下旬,天齐使臣离开万晋国。 郁檀琦紧张了一段时间,以为天齐使臣回国后,天齐会对万晋宣战。 姜时看出她的忧虑,温柔地牵着她的手安抚:“檀琦放心,天齐不会向我们开战。” “为什么?他们的大皇子可是死在了我们万晋。” “因为天齐现在也乱成一团,宇文献一死,其他皇子都在争储,他们没有精力来对付我们。” 对于天齐的皇室,姜时不敢说一清二楚,却也知道很多事情。 他仔细给郁檀琦分析天齐皇室现在的情况。 “当年天齐最有能力的太子被我爹娘合力击杀后,天齐就已经显了颓势。天齐当今皇帝是运气好才登上帝位,并无政治才能。” “因他过度溺爱嫡出的大皇子,不仅导致百姓怨声载道,失了民心,也让其他皇子心生怨恨,皇子之间你争我抢,自相残杀。” “现在最受宠爱的宇文献死了,其他皇子迫不及待都想要得到储君之位,都在争着要领兵攻打我们万晋,谁也不肯让谁,会想办法阻止别人抢在自己前面。短时间内,他们是不会出兵来犯万晋。” 事实也是如此,直到九月,天齐也没有派兵来攻打万晋。 而万晋皇帝今年九月宣布要秋猎,邀请了许多年轻才俊和千金贵女参加,姜时和郁檀琦都在名单之内。 秋猎是男女都可以参加的比试,分男女排名,前三名都会得到帝后的嘉赏。 郁檀琦在男子当中看到云暄时,就知道这次秋猎肯定难度不小。 她扯了扯姜时的衣袖,在他附耳过来时小声说道:“你要小心。” 姜时失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低声道:“檀琦也是,不要离我太远。” 他们虽然都没有进过狩猎森林,但来之前都了解了一番,森林中什么野兽都有,有很多未知的危险。 姜时本来不想让郁檀琦跟着一起参加狩猎,但郁檀琦怕他有危险,硬是要跟着一起。 姜时想到让郁檀琦一个人在外面等着他也不放心,便同意了她跟着一起。 狩猎当天,许多年轻的男女都身着劲装,站在一起的模样十分鲜活漂亮。 云暄一眼便看到了郁檀琦和姜时。 两人依旧是同色系的劲装,肤色白得惹眼,十分养眼又般配。 郁檀琦说话时,姜时会特地低头倾身,不会让郁檀琦仰着头同他说话。 云暄眸光幽深,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弓弩。 第212章 野猪 皇帝一声令下,郁檀琦和姜时随着众人走进狩猎森林。 森林的外围猎物最少,越靠近深处,猎物越多。 但森林的深处也有凶猛的野兽,比如老虎,太过危险。 九月的秋天,森林里的叶子大都泛黄带红。一阵风吹过,飘扬在空中,掉落在地上。 姜时偏头看着郁檀琦,温声问道:“檀琦想要什么猎物?” 郁檀琦想了想说道:“我应该最多抓些野鸡野兔之类的猎物,我不太会弓箭。” 她手上的弓箭还是得知要秋猎之前的几天临时跟着姜时学的。 姜时弯唇:“没关系,有我在,檀琦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看向前方一片金黄色,森林里不只有野鸡野兔,还有狐狸,狐狸身上的皮毛很适合用来做秋冬的保暖衣裳。 然而没等郁檀琦说出她还想要什么,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震得周围的树木都在抖落叶子。 “不好,是野猪!快跑!” “这里靠近森林的外缘,为什么会有野猪?” 一些人慌乱地往森林外面跑着,同时尖叫。 一只身躯粗壮,体毛浓密粗糙的野猪带着狂野的气息冲着人群跑去。 郁檀琦微微眯眼,刚看清传说中的野猪长什么样子,就被姜时牵着手顺着人群往森林外面跑去。 “我们先离开森林,野猪的攻击力很强。” “嗷嗷。” 野猪似乎十分狂躁,低沉的叫声越来越近,听得人心底发慌。 “啊!救命!” 一个贵女不小心摔倒在地上,身子不停地颤抖,挣扎着想要起来。 “快起来,你不要命了?” “我没力气了,救命!” 眼看着野猪就要跑到她身前,低头露出锋利的獠牙试图咬一口人类鲜美的肉体,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竟然失声了。 旁边试图扶起她的人连忙转头就跑。 就在这名贵女闭上眼睛颤抖着准备接受死亡时,一只利箭突然刺中野猪的身躯,成功吸引了它的怒火。 “哼哼。” 野猪发出惊怒的哼叫声。 它恼怒地看向射箭的人,目光锐利而凶狠,毫不犹豫地加快速度朝他奔去。 郁檀琦心头一跳,看着一只庞大的猛兽义无反顾地跑向自己,她的腿也有些发软。 身旁的少年继续拉弓朝着野猪射了一箭。 野猪再次中箭,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顿,随即更加狂怒地看着他,气势汹汹地向他跑去。 “檀琦,你先走,我把它吸引走。”姜时说着,同时又射了野猪一箭,然后往没人的方向跑去。 郁檀琦咬唇,心跳得厉害,没有过多犹豫,往森林外面跑去。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够再磨叽不肯离开,否则她和姜时的处境都十分危险。 好不容易跑出森林,琳琅等人担忧地迎上来扶住她。 “小姐,你没受伤吧?” 郁檀琦终于能够松口气,身子一软,任由琳琅扶住自己。 “我没事。” 她急促地喘气,后背都湿透了。 已经有先跑出来的人告诉大家狩猎森林的外缘突然冲出一只狂躁的野猪,是姜时拉弓射箭吸引了野猪的怒火,他们才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狩猎森林。 皇帝知道后连忙让禁军进入狩猎森林救出姜时。 尽管野猪也是猎物之一,但一般人碰到野猪只有送死的可能,看这些为了逃命几乎跑断腿的人就可以清楚地了解到野猪的危险。 姜时在众人眼中还是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少年,对于他主动吸引野猪的怒火,让其他人能够跑出森林的行为,众人很是敬佩的同时,也十分担忧。 “那可是野猪,姜时现在估计已经凶多吉少。” “唉,真是可惜啊。” 听着人群中不知道谁的叹息声,郁檀琦用力咬牙,还是没忍住出声反驳他们。 “他会完好无损地出来的!” 周围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看着少女明亮坚定的眼神,众人竟然有些不敢反驳。 但有人还是不怕事地小声挑衅。 “姜时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出来,他能够打得过野猪吗?” 郁檀琦很是生气,目光一个个掠过这些人。 “谁说的?站出来。” 没有人敢站出来。 他们都是被野猪吓到跑出来的一批人。 郁檀琦冷笑一声,“敢看不起别人,却不敢站出来承认自己说过的话,自己胆小如鼠就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是个懦夫一无是处吗?” 这些人大都目光闪躲,不敢同郁檀琦对视,也不敢再轻易开口。 周围都是文武百官和亲朋好友,他们还要脸,不敢站出来成为众矢之的。 他们心中不禁泛起嘀咕。 原以为姜时的未婚妻是一个安静内敛的姑娘,没想到口齿竟然如此伶俐。 寻常的姑娘被野猪这么一吓,几乎都腿软站不起身,就像那个不小心摔倒就站不起来的贵女。 成功跑出来的也大都惊魂未定,被母亲抱在怀里安慰,回帐篷里休息看太医。 而郁檀琦依旧坚持站在森林入口,丝毫不在意自己此时的模样,眼眸担忧地看着入口。 琳琅等人劝她。 “小姐,世子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你还是先让太医看看自己的身子,奴婢怕你受了伤都不知道啊。” “是啊,小姐,说不定等你看完太医,世子就出来了呢。” 但郁檀琦不为所动。 “我没事,我要在亲眼看到子安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见劝不动也拖不动郁檀琦,琳琅几人担忧叹气,无可奈何,只能让桃华去请太医过来,其他人陪着她一起等姜时。 太医过来后给郁檀琦把脉:“姑娘的情况不太妙。” 琳琅等人心一紧,连忙问道:“我家小姐怎么了?” 郁檀琦微微蹙眉,觉得不太对劲,怀疑地看着这名长得陌生的太医。 “我又没有受伤,怎么就不太妙了?” “姑娘受的是内伤,只是表面看着平安无事,实则五脏六腑和经脉都已受损,需要针灸。” 太医打开药箱,拿出粗细长短不一的银针。 郁檀琦看得头皮发麻,连忙摇头摆手后退。 “我一路跑出来都没有摔倒,怎么可能会有内伤。” “姑娘,臣是太医,你要相信太医的诊断。” 太医取出银针,步步紧逼,郁檀琦恍惚间以为看到了容嬷嬷。 她可不想当紫薇! 第213章 少管闲事 “我没内伤,不用扎针,谢谢。”郁檀琦连忙摇头并后退。 “郁姑娘是怕疼吗?你放心,臣的医术,不会让你感觉到疼的。”太医手中的针在阳光下泛着银光,让人望而生畏。 郁檀琦疯狂摇头,“我不要,谢谢太医给我诊治,你还是去忙吧。” “郁姑娘……” 太医还试图劝说,郁檀琦的脸色却冷了下来,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哪里有太医上来就给人针灸的? 郁檀琦压抑着不耐的负面情绪,没让自己一时情绪不好之下说出难听的话。 “不知这位太医姓甚名谁?若我后面真觉身子不适,一定会前去太医院找你为我诊治。” 太医只得悻悻地放回针,“我姓齐,名敢。” 他终于没再劝说郁檀琦,拿起药箱离开。 郁檀琦松了口气,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心中越发怪异。 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中年太医,怎么走路健步如飞,是因为身体好吗? 她低声对琳琅说道:“琳琅,你去问问李院首,太医院有没有这个叫做齐敢的太医。” 琳琅几人心头一跳。 领着太医过来的桃华更是脸色一白。 “是。”琳琅应了一声便离开。 桃华惴惴不安:“小姐怀疑这位太医不是太医院的吗?” “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我确定我不可能有内伤,他却一直坚持说我有内伤,还上来就要给我针灸,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去查一查比较好。” …… 躲在暗处的太医看到郁檀琦对身边的丫环不知道说了什么,丫环随即离开后,不禁挑眉。 “倒是聪明警觉。” 不同于符合外表的低沉男声,此时他的声音变成了轻快散漫的少年音。 他低头看着掌心里小拇指长短大小的蛊虫,微微蹙眉。 “她身上有什么东西,竟然能够让我的蛊虫不敢靠近她。” …… 姜时的暗卫现身,围住发狂的野猪。 就在姜时要转身往森林外面走去时,一支利箭穿风而来,他急忙侧身躲过。 箭头狠狠插进粗大的树干上,入木三分。 姜时眸光微冷,看向不远处。 一身玄衣的青年拉着弓箭,瞄准姜时,毫不犹豫再次射出利箭。 姜时连忙躲避,同时也瞄准他射出利箭。 姜时的暗卫见状,连忙围向云暄想要帮忙。 而云暄的侍卫也拿着刀剑迎上他们。 双方都没有用弓箭,而是刀剑。 参加秋猎的所有人的箭都有独特的标记,这样便能够有效避免多人争抢同一只猎物时,不知是谁彻底杀死猎物。 云暄的神情冷漠,仿佛在打猎,手中的箭毫不犹豫地射向姜时的致命处。 姜时几乎瞬间想到:“是你故意把野猪引到众人面前。” 云暄勾唇,坦然承认:“没错。” “你就不怕误伤他人吗?”姜时的瞳孔隐隐生怒。 “你不是把野猪引开,让他们都安全逃离了吗?”云暄这话不知是在夸赞,讥讽。 姜时抿唇不语,从背后扯出利箭,拉着长弓,往云暄的心口射去。 云暄快速躲过,又开口说道:“我都看到了,你的未婚妻毫不犹豫地抛弃你离开,只顾着自己逃命,她真的喜欢你吗?” 姜时脸色平静得冷漠:“她并不蠢笨,你试图离间我们的计谋和话语实在过于低劣和可笑。” 云暄心底恼怒,表面却轻笑出声:“是吗?我的计谋和话语过于低劣和可笑?我看不见得,姜世子可千万不要当局者迷,过于相信别人可不是一件好事。” “与你何干,少管闲事。” 两人身上的箭全部用完后,云暄便又主动拿着匕首狠狠刺向姜时。 上次单挑被姜时划破嘴角的经历让他记忆深刻,这一次他一定也要在姜时的嘴角或者脸上狠狠划开一道口子他才心甘。 姜时用手臂挡住云暄拿匕首的手臂,同时也拿出了贴身带着的匕首,刺向云暄的心口。 云暄反应很快,躲闪的同时嘴上依旧没闲着。 “我这是好心劝说你,成大事者,不应沉溺于儿女情长,你终究会被郁檀琦给毁了。” “我会如何,不由你操心。你还是担心自己,别被自己的黑心肠给毁了。”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彼此的手下也你来我往,场面十分混乱。 这时,奉命前来找姜时的禁军发现了这里的动静。 “那边好像有人,是姜世子吗?” 闻言,姜时和云暄两人瞬间停住打斗,眼神示意手下赶紧离开。 场地瞬间变得空荡,除去他们两人,还有一只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野猪。 姜时反应很快,拿起地上的箭狠狠插进野猪的身体。 云暄见状冷笑。 十几人的禁军很快便赶到,禁军统领玄知见到只有两人时十分惊讶。 “姜世子,云王爷,怎么只有你们二人?” 他们刚刚听到的动静可不小,推测之前有十几人,原本还担心有刺客。 姜时已经恢复温润如玉的模样,温声道:“你们来得正好,云王爷刚刚用箭杀死了这只野猪。” 云暄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时:“你说什么?” 他骤然想到姜时刚刚把地上的箭插进野猪身上的行为。 原来如此。 云暄只恨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 玄知惊讶地看了眼地上插满箭的野猪,随即敬佩地看向云暄:“没想到云王爷的箭术如此厉害,卑职佩服。” 云暄脸色不太好看:“不是我杀的。” 姜时轻轻笑道:“王爷不必谦虚,这么粗壮的一只野猪不是王爷杀的,总不能是我杀的吧?” 云暄冷冷地看着他。 玄知看了看身姿高大挺拔的云暄,再看看身姿修长单薄的姜时,赞同地点头道:“是啊,除了云王爷,还有谁能够杀死这只野猪呢。” 云暄脸一黑,他自然不能说是姜时的暗卫,他暴露姜时,姜时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见云暄沉默,玄知笑着说道:“幸好有云王爷,姜世子也平安无事,卑职回去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好好禀报云王爷的功劳。” 云暄并不想认下这份功劳,沉声道:“不用,统领大人没必要禀报皇上野猪是本王猎杀的。” 第214章 艳色 玄知却坚持道:“这怎么行,皇上肯定会问起野猪是谁猎杀的,卑职可不敢有所隐瞒,不然可是欺君之罪。” 姜时在一旁弯唇温声道:“是啊,这可是欺君之罪。” 云暄只觉得他嘴角的弧度嚣张刺眼极了。 “好了,我们赶紧出去吧。姜世子,你的未婚妻郁姑娘可是着急担忧极了,现在估计还在入口等着你平安归来呢。” 听到郁檀琦的名字,姜时心口一热,眼底的笑意温柔至极。 “那我们赶紧走吧。” 终于等到姜时完整无缺地从狩猎森林出来,郁檀琦激动地扑上去抱住他。 “子安,你终于出来了,你没受伤吧?” 她连忙上下查看姜时。 姜时笑着说道:“我还好,没受什么伤。” 郁檀琦看到他脖颈处有伤,瞳孔一凝,正要开口说话,姜时却冲她眨眨眼睛,她下意识闭上嘴巴。 “先去回禀皇上。” 一行人去求见皇帝,皇帝正在和皇后以及惠妃在一起。 晏卿玉第一眼便落在姜时身上,见他并没有明显的伤势,一直紧握的手指终于松开了些,随即低头垂眸,一副温婉的模样。 皇帝见姜时完整无缺的模样也是松了口气,听到玄知说野猪是云暄猎杀而死,惊讶地看向云暄。 青年一身玄衣沉静冷冽,尽管低头垂眸,却依然可见不凡的气势。 皇帝眸光微闪,感叹道:“没想到云王的打猎能力这么强,不愧是开国功臣的后裔。” 顿了顿,皇帝随即又笑道:“一只野猪可抵好几个猎物,且你还救了子安一回,朕必须好好嘉奖你。” 他仔细打量着云暄,忽然问道:“朕记得你今年也有二十四岁了,还没有王妃呢。云王府就你一个独苗,可不能断了香火传承,朕给你赐婚如何?” 云暄连忙摇头:“多谢陛下厚爱,只是臣想娶一位两情相悦的王妃,所以才至今未曾娶妻。” “既然如此,朕也就不乱点鸳鸯谱了。”皇帝笑了笑,转而看向姜时。 “子安,你的身子不好,让李太医给你看看,可别落下什么内伤。” “多谢陛下。” 太医院首李太医过来后,给姜时一阵望闻问切把脉后对皇帝说道:“回禀皇上,姜世子身体并无大碍。” “没有大碍就好。”皇帝看着姜时说道,“看来子安的身子的确越来越好了。” 姜时垂首恭敬道:“多亏了陛下让李太医一直照顾子安,子安的身子也终于没再辜负陛下的期望,逐渐好了起来。” “是啊,你正年轻,身子骨是最硬朗的时候,朕很期待你日后再现你爹当年的风范。” 皇帝看着面前的姜时和云暄,眸光有些复杂。 “你们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只有朕,日益苍老,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说着,皇帝忽然握拳抵唇低低咳嗽出声。 众人大惊,李太医连忙上前。 “陛下。” 皇帝摆摆手,笑了笑道:“没事,可能是天气渐凉,吹了冷风身子有些不适,不打紧。” 张皇后说道:“今日出来之前叫你多穿一件衣裳,你不听,这下好了,着凉了吧,还以为自己是年轻小伙子呢。” 张皇后温柔的声音里多了些责怪,皇帝听在耳里,不但不觉得厌烦不喜,反而有些动容,主动握住她的手。 “是朕不好,朕应该听你的。” 这对帝后之间的氛围竟然多了份寻常老夫老妻之间的亲密,原本想要开口说话的晏卿玉闭上了嘴巴。 云暄抬头,看着皇帝越发苍老的模样,唇角微微上扬。 郁檀琦好奇地看着帝后,这对全天下最尊贵也最疏离的夫妻,好像并没有原着中那般只有表面的相敬如宾。 皇帝此时看张皇后的眼神,分明是有情的。 而张皇后一如既往的温婉端庄,脸上总是带着柔和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皇帝看着张皇后的脸,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众人都退去,连独宠后宫的惠妃都得出去,只留下他和张皇后单独在屋里。 众人不禁议论纷纷,时不时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向晏卿玉。 晏卿玉神色自若,似是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眼神,又或者是并不在意。 她看向姜时,发现大皇子高瑞已经走到他面前,她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高瑞轻轻一拍姜时的肩膀,担忧地看着他问道:“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姜时笑着摇头:“没受重伤,殿下放心吧。” “那就好,我还等着过段时间我大婚你跟着我一起去接亲呢。” “大婚?” 姜时和郁檀琦惊讶地看着高瑞。 高瑞看着两张如出一辙的惊讶面孔,不由得失笑出声,“你俩不愧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才相处多久,就有夫妻相了。” 郁檀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姜时温声问道:“殿下已经选好正妃了吗?” 高瑞点头:“已经选好了,只等跟父皇请旨赐婚,有母后帮我说话的话,我想今年之前我就能够大婚。” 想到很快就可以把心爱的姑娘娶回来,这位一向成熟稳重的大皇子也忍不住流露出雀跃的神色。 “这么快吗?”郁檀琦不禁惊讶出声。 高瑞今年七月才得到皇帝的允许可以在民间选妃,这才九月,两个月的时间他就找到命中注定的那位姑娘了? “不知殿下心仪的姑娘是谁?” “她姓白,名璎珞,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郁檀琦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是原着官配。 提到心上人,高瑞的唇角忍不住上扬。 他看着郁檀琦说道:“只是璎珞出身平凡,不懂礼仪,大婚之前还得需要郁姑娘帮我多照看,教她礼仪。” 郁檀琦点头:“我会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过几日我就送璎珞到武安侯府。” 姜时欲言又止,看着郁檀琦并没有任何不乐意的模样,最终还是闭上嘴巴。 和高瑞分开后,郁檀琦和姜时回到临时居住的院落,郁檀琦立马揪住他的衣领,扯开领口,“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这道伤在衣领下一点点的位置,不扯开衣领看是很难看到,所以其他人才没有发现姜时的脖子受了伤。 少年的衣襟被她狂野地扯开,露出一片白皙精致的锁骨,修长脖颈上的伤口溢出些许鲜血,平白增添了几分艳色。 第215章 潋滟 郁檀琦仔细看着姜时脖子上的伤口,“你又跟云暄打起来了?” 这道伤口跟上次姜时躲起来不让她看的身上的伤口一模一样。 姜时这次没再隐瞒:“这次是他先动手的。” 郁檀琦瞬间想到:“那只突然冲出来的野猪肯定也是他搞出来的。” 她微蹙着眉,云暄这厮不愧是反派,想方设法地找机会想要杀姜时。 “檀琦真聪明。” 姜时微微弯唇,垂眸看着郁檀琦的眼神温柔得仿佛带着钩子,“不过我也没让他好过,皇上知道他能够独自一人猎杀野猪,必定会对他起疑。” 皇帝对一个人起了疑心,这人无论做什么事情,皇帝都会怀疑。 云暄接下来别想有好日子过。 郁檀琦不禁弯唇,轻哼:“他活该。” 她的手还抓着姜时的衣襟,心疼地看着他已经结血痂的伤口,“我帮你涂药吧。” “好。” “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口?”说着,她又扯开了些他的衣襟,露出少年一大半胸膛,连带着腰带也松了些。 姜时的喉结滚了滚,连忙抓住郁檀琦的手,呼吸微沉,温柔的声音变得低哑:“没了,就这一道伤口。” “真的吗?我看看。” 郁檀琦不太相信。 因为姜时有过隐瞒伤口的前科,她十分强硬地扯开他的衣裳,动作狂野得像一个试图对羸弱美少年霸王硬上弓的恶霸。 姜时闻着少女身上清甜的气息,又被她柔若无骨的双手肆意抚\/摸,一时间只觉得热血上头,脑子都空白了一瞬。 此时的他就犹如一个柔弱的美人,任由郁檀琦对自己上下其手。 郁檀琦确定他身上没有第二道伤口后松了口气。 她拿来药膏,抬头看着身材修长挺拔的少年,“你坐下来。” 太高了她给他上药有点累。 姜时听话地坐到桌旁。 少女屈起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指,指腹拈起乳白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敷在他修长脖颈的伤口上。 “疼吗?” “不疼。” 他的喉结隐忍地滚动。 只是痒得厉害。 姜时垂着长睫,抿着殷红的唇,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白皙的手背青筋狰狞,表面却是一副温柔如水的平静模样。 郁檀琦很快给他上好了药,放回药膏后再转身看他,少年抬起狭长的黑眸看向她,眼眸潋滟,仿佛含着一汪春水。 她心头一跳,怔愣在原地。 目光往下,她这才意识到她把他怎么了。 少年一向扣得一丝不苟的衣襟被她扯开,露出一大片白皙漂亮的胸膛。 修长脖颈上有一道殷红的口子,如墨的长发微微凌乱地垂散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到了什么凌虐。 大开的胸膛下腰带松散,郁檀琦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不敢再往下看。 “你快把衣裳穿好,别着凉了。” 姜时微微勾唇,温柔道:“檀琦帮我穿衣可好?” 郁檀琦微顿,她自然明白他这是在勾她。 她怎么会拒绝他呢。 咽了咽口水,她故作平静地走到他的面前,正要伸出爪子去抓他的衣襟,腰上忽然缠上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整个人被带着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微微瞪大眼眸看着他。 他低低一笑,俯下身,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他轻柔地吻着她的脖子,呼出的气息炙热,濡湿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痒,身躯下意识轻颤。 “有点痒。”少女甜软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意。 他轻笑,低声在她耳畔道:“我刚刚也是如此。” 她微微抿唇,正要推开他,他忽然又道:“檀琦陪我一起穿高领的衣裳可好?” “什么?”她有些没反应过来,肩膀处一重,他低头咬住了她的脖子。 力道并不重,但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争先恐后地闯入她的呼吸,让她不由得咬紧红唇,呼吸微沉。 郁檀琦现在明白了姜时的意思。 她想说现在是秋天,她自然穿高领的衣裳,但话到嘴边就被他用唇堵了下去。 腰间的那只手依旧紧紧地箍着她,以免她身子一软滑落下去。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放在她的脖颈处,轻轻抚摸着她滑腻的脖子。 她心跳得厉害,身子也愈发颤抖起来。 当然不是害怕。 她知道他有分寸。 他也知道她仗着这一点,总是肆无忌惮地撩拨他。 少年凸起的喉结隐忍地滚动着,狭长的眼尾泛红,仿佛少女唇上绯红的口脂遗落在此处,暧昧又动人。 而她此时唇上的口脂正好被他吻开,微微肿胀的红唇糜艳勾人。 她涂的口脂是他亲手为她制作的口脂。 “檀琦尝到了蜂蜜的味道了吗?” “什么?” 她大脑晕乎乎的,连自己姓甚名谁暂时都想不起来,哪里还记得蜂蜜的味道。 “很甜。” 他低低一笑。 修长苍白的手指勾到了她的小衣带子。 顿了顿,他还是没有扯开。 …… 秋猎共有七日。 第一日因为狩猎森林外围突然出现一只野猪,导致部分人提前离开,因此他们并没有成绩。 看着猎物最多的前三名得到帝后的赏赐,这些人很不服气。 “要不是突然出现一只野猪,我肯定能够打到很多猎物,前三名应该有我一席之地。” “就是,都怪那只野猪,影响我发挥。” 郁檀琦觉得这些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就是说姜时打不过野猪不能够安然无恙出来的人。 她虽然不想高调得罪人,但这次忍不住了,轻笑出声。 少女的笑声很是悦耳,如风吹铃铛,很快便吸引了这几个人的注意力。 他们连忙看过去,想着是哪位千金贵女,笑得可真好听,听得人骨头都酥软了。 结果却看到郁檀琦微微抬着下巴,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们笑的神情。 他们耳朵好使,眼睛也不瞎,自然看出了郁檀琦的神情充满了不屑。 顿时几人有些恼怒,有一人当即开口质问:“你笑什么?” 郁檀琦眨眨眼睛,一脸单纯:“你在问我吗?” “除了你,还有谁刚刚在笑?” “还有我。” 青衣少年站在同样一身青衣的少女面前,长身如玉,一向温润的神情此时却带着些许迫人冷意。 原本气焰嚣张的几人下意识后退。 第216章 生性爱笑 其中一人不小心踩到了另一人的脚,几人瞬间手忙脚乱地生气抱怨。 “你踩到我了。” “你也踩到我了!” “别吵了,你们后退做什么?难不成都怕了他?” 不知道是谁开口激起了其他人的情绪,瞬间得到他们激动的反驳。 “谁怕他了?开玩笑,我会怕他这样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病秧子?” “就是,谁会怕他啊!” “我一只手就能够把他打趴下!” “那你们上啊。” 这几个男子像是得到什么力量,又重新走向姜时,眼神凌厉地看着他。 “你怎么敢笑我们?” “就是,你有什么实力啊?” 郁檀琦不禁又笑出了声,这次她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笑得属实有点猖狂。 站在姜时面前的四人脸色一变,气得就要越过姜时揪住在他身后笑的郁檀琦。 姜时伸手拦住他们,一个蓝衣男子正要用力推开他,却发现根本推不动,还险些被他甩倒在地。 他的力气怎么这般大? 蓝衣男子惊疑不定地看着姜时,手臂隐隐作痛。 旁边的三人看到笑他。 “尤全,你怎么回事,连一个病秧子都推不动,你虚了?” “连一个病秧子都推不动,你还是回去再好好练练吧。” “真的丢人啊。” 其他三人嘴上这么说着,却并没有再前进一步。 他们当然知道尤全不虚,尤全在他们当中可是武力最高的人,也是那个自信说出没有野猪就能够拿到前三名的人。 结果尤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姜时推了回来。 他们可不傻,气归气,但还是面子重要,才不要上前送上脸被打。 尤全恼怒地看向他们,“你们行你们上去推他啊,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呢。” “我们可不像你这么粗鲁。” 三人整理衣襟,瞬间变成一副优雅从容的模样。 作为纨绔子弟,他们上面都有嫡出的兄长,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别把自己玩死就行。 对于危险,他们有很强的感知力,因此在狩猎森林看到野猪的第一反应就是很有自知之明地掉头就跑,是最先跑出来的一群人。 他们看向姜时的眼神变得复杂。 原以为姜时能够从野猪地追杀下活下来是因为云暄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也是有点实力在身上的。 吵归吵,闹归闹。 他们可不敢真的和姜时闹出矛盾,被皇帝知道,家族肯定会受到牵连,到时候估计小命难保。 这可是有前车之鉴的,那谁和那谁现在全家都被挤出了京城。 “算了,身为一个大男子,我就不跟小女子计较了。时候不早了,我回去用晚膳了。” 一人开口想撤,其他三人也跟着找借口跟着撤。 “站住。”姜时忽然开口。 四人想装作没听到,加快脚步想要撤,面前却忽然出现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 是从小跟在姜时身边的贴身侍卫,丹青。 丹青打败了天齐武状元的英雄事迹早已传遍了整个万晋。 四人咽了咽口水,不得不转身看向姜时。 姜时不悦地看着他们,声音微冷:“你们说谁是小女子?” 四人有些诧异,今日的姜时竟然如此强势。 以前他可从来不会回应别人对他的嘲笑辱骂,也不会去跟皇帝告状。 少年整日一副温柔平静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生恶念,很想撕破他优雅从容的皮相,看他崩溃痛哭。 他们就是看不惯姜时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一个父母双亡举目无亲的孤儿,不应该有这样出众的气质。 他应该畏畏缩缩,不敢抬头看人,就像小娘养的庶子,总是低着头一副懦弱不堪的模样,任人欺凌,却不敢反抗,也不敢告状。 可姜时偏偏长着一副大气从容的模样,好似无论他们怎么做,他都不会生气,也不会有反应。 然而这一次,他却有了反应。 他们的目光越过姜时,落在被他护在身后的少女身上。 难得只因为他这位远道而来的未婚妻? 四人快速思索了一番,虽然有点不爽,但想到姜时的身份,还是选择甩锅给别人。 “谁说的?站出来?” “我可不会讲这种话。” “是你说的吧?怎么能够这么说一个小姑娘呢?” 四人试图吵闹蒙混过关。 郁檀琦只觉得耳边有好几只鸭子在嘎嘎乱叫,她微微蹙眉,还是姜时的声音好听。 “不管是谁,你们都要向她道歉。”姜时开口说道。 “道歉?凭什么?我们又没骂她。” “就是,姜时,你可不要太过分,是她先笑我们的,应该是她向我们道歉才对。” 四人不爽地看着姜时。 姜时冷静道:“檀琦只是生性爱笑,怎么就惹你们不快了?” 郁檀琦在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可可爱爱地点头,神情无辜:“就是,我只是生性爱笑,怎么就惹你们了?你们好凶啊,我好害怕。” 四人:“……” 她刚才可不是这副模样! 尤全指着郁檀琦气愤道:“你先前可不是这样看我们的,你那个神情,分明就是在嘲笑我们!” 其他三人附和,“就是,我们眼睛可不瞎。” 郁檀琦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胡说八道:“我怎么就是嘲笑你们呢?我为什么要嘲笑你们?请你们给我一个理由好不好?” 四人一顿。 姜时淡淡道:“如果你们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解释,那么我可以认为你们是故意想要欺负檀琦。” 他的眼神凉凉地落在四人身上,仿佛在说,你们完了,我生气了,你们和你们的家族都不会有好下场。 要死。 四人暗自磨牙,只觉得晦气,黄历果然都是假的,今天一点也不适合出行! 他们涨红着脸,眼看着周围靠过来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大感不妙,只得忍气吞声道歉。 “对不起,行了吧。” 然后转身就想走。 “不行。” 姜时的声音犹如阎王低语,听得他们瑟瑟发抖,不得不再次转身。 “还不行,你到底想怎样?”尤全忍不住怒气冲冲道,“我们又没对你们做什么,你就算是跟皇上告状,皇上也不可能偏袒你惩罚我们!” 姜时轻笑:“那要不你们去跟皇上告状,让皇上惩罚我?” 尤全一噎。 第217章 福气 谁敢去皇帝面前告姜时的状? 除非是疯了。 最终,尤全四人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对郁檀琦道歉。 “对不起,还请郁姑娘宽宏大量,原谅我们。” 和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比起来,对一个姑娘家低声下气道歉,似乎也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们暗自咬牙,心里对郁檀琦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看着挺清雅漂亮一小姑娘,没想到如此娇纵任性。 谁娶了她谁倒霉。 郁檀琦看着他们问道:“你们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吗?” 四人忍气吞声。 “错在不该以为郁姑娘是在笑我们就找了过来。” 郁檀琦摇头:“不对。” 尤全四人觉得自己被刁难了,看到一旁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的姜时和丹青,忍了下来,努力做出一副微笑的模样。 “麻烦郁姑娘直言,我们四人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郁姑娘。” 郁檀琦一字一顿道:“因为今日上午,你们是因为子安才能够安然无恙地快速逃离野猪的追杀,却当着身为他未婚妻的我的面,说他肯定不能够安然无恙地出来。 你们不觉得这样子说话很没有良心吗?为什么你们不但不感激子安,反而还肆意嘲讽诅咒他?这就是你们的教养吗?你们不应该向我道歉,而是要向子安道歉,为你们的言辞不当道歉。” 姜时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郁檀琦。 少女白皙的小脸紧绷,纤细的身躯在此刻仿佛含有巨大力量,毅然决然地站在他身边,同面前四个身材比她高大的男子对峙,说话语气很重,一心一意只为了他。 姜时的心跳得厉害,因为郁檀琦。 尤全四人没想到郁檀琦会因为这个而耿耿于怀。 他们看着郁檀琦认真严肃的小脸,忽然有些羡慕姜时。 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的未婚妻,怎么不是他的福气呢? 他们瞬间改变了对郁檀琦的印象。 四人看向姜时,低头对他道歉。 “对不起,姜世子,我不应该那样说话,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我也是,对不起。”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吧。” “抱歉。” 这四声道歉终于有了些诚意,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姜时并不在意他们诚不诚心,他只在意郁檀琦会不会受委屈。 他当着许多人的面为了维护郁檀琦站出来,而郁檀琦为他说的那番话都被人听见。 一时间,大家都确信京中的流言属实,姜时和郁檀琦的感情真的很好。 一些年轻的未婚男女忍不住羡慕。 “姜时的未婚妻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我要是也有这么一个未婚妻就好了。” “没想到一直不在意别人言论的姜世子,有朝一日会为了未婚妻而站出来,他把未婚妻护在身后的模样真的太飒了!”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成亲啊?” 听着这些议论,云暄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相处甜蜜的少年少女,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冷气息。 他不相信他们真的会一直护着彼此。 云暄眸光幽暗,嘴唇抿直。 他们还未成亲。 就算成亲了,又如何。 …… 接下来的六日秋猎,郁檀琦和姜时没有再出风头。 郁檀琦不太会弓箭,根本射不中猎物。 为了不让自己一只猎物都没有显得太难看,她干脆徒手去抓野鸡。 只是森林里的野鸡比家养的鸡还难抓,还能够飞到树上,这让她很是难办。 郁檀琦站在树下,因为追着鸡跑了许久,此时有些大喘气。 她双手叉腰,抬头瞪着树上的野鸡。 “你怕是活了两年半的鸡,这么难抓!” 姜时走到她身边温声道:“我帮你抓它。” 郁檀琦摇头:“不行,我得自己来。子安,你不用管我,你去打你的猎物吧。” 姜时说道:“我要打的猎物不太好打。” 郁檀琦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什么猎物?难不成是老虎?” 她最后一句用玩笑的语气问。 姜时笑了笑道:“檀琦如果想要虎皮的话,我可以尽力一试。” 郁檀琦眨眨眼睛:“真的假的?你不怕老虎吗?” “为了檀琦,我什么都不怕。” 少年看着她的黑眸温柔含笑,像是带着勾魂夺魄的钩子,惹人沉沦。 哎呀。 郁檀琦双手捧着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心口的小鹿又开始控制不住狂野地乱撞。 姜时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 他徐徐问道:“所以檀琦想要虎皮吗?” 郁檀琦连忙摇头:“不要,比起虎皮,我更想要你安然无恙。”她又不是孙悟空,不需要虎皮裙。 姜时也不是武松,虽然是龙傲天男主,但也真不一定打得过凶猛的大老虎。 毕竟现在的剧情走向天崩地裂,郁檀琦很害怕姜时会出意外,所以她要尽量帮他避免任何危险。 她忽然又想到:“森林里除了野猪和老虎很危险,还有熊和蛇也很危险,我们一定要千万小心。” 她认真仔细地叮嘱:“有一种熊很聪明,会伪装成人的模样来骗人过来然后吃人,子安,如果你看到有人单独在一处,千万不要过去,知道吗?” 姜时点头,温声道:“我知道,檀琦放心,我就在你身边,不会走向别人。” 明明她在认真讲安全注意事项,怎么感觉不经意间又被他撩了呢? 郁檀琦故作镇定地说道:“好了,我先陪你打猎吧。你到底要打什么猎物?” “紫貂和狐狸,可能要往森林深处一点的地方走去。” “家里不是有貂皮了吗?你为什么还要紫貂和狐狸?” 姜时弯唇温柔道:“因为我想亲自给你打一件貂皮出来。” 他手持弓箭,长身如玉,与郁檀琦并肩而行。 少年身高腿长,比她要高一个头,步子要比她大,却依旧按着她的步子来走,不快不慢,宁愿落后,也不愿走在她的前面。 他的视线里一直都有她。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背影。 郁檀琦又双手捧着脸,内心尖叫。 啊啊啊,受不了了。 真是一个勾人的小妖精。 好想上了他。 不是。 好想收了他。 第218章 小白兔 于是一连三日,郁檀琦和姜时都在狩猎森林里寻找貂和狐狸。 秋猎的第二日,他们没找到貂和狐狸,便一人打了一窝野兔出了狩猎森林。 有人看到想要笑他们,但是想到昨日两人冒出的动静,笑容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只有高瑞走到他们面前大胆笑道:“你们俩怎么只抓了一窝兔子回来?是因为森林里的猎物都被其他人打完了吗?” 郁檀琦一本正经道:“因为兔兔可爱。” “什么?” 高瑞看着被郁檀琦抱在怀里的白兔,忽然想到什么,“你们姑娘家好似都很喜欢这种白白的毛茸茸的小动物。这样吧,郁姑娘,我用我的猎物跟你交换一只小白兔如何?” 他指着身后一个半人高都装满了猎物的笼子。 “你随便挑一只。” 郁檀琦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换一只小白兔?” 高瑞唇角上扬,神情竟然有些温柔,“我想送给璎珞。” “这样啊,不用换了,一只小白兔而已,给你。”郁檀琦十分大方地说道。 高瑞却坚持道:“不行,必须得交换猎物,这样这只小白兔才能够算是我送给璎珞的。” “好吧。” 郁檀琦表示理解,热恋期嘛,都这样。 姜时也这样,什么东西都想亲手做出来再送给她。 郁檀琦和姜时抱出来七只兔子,都是幼崽,两白两灰两黄,很是均匀。 她没心没肺地想,出去捕食的兔子夫妇一回来估计感觉天都塌了,被偷家了。 不过雌兔有两个子宫,繁殖能力很强,几乎可以一直怀孕,这一胎六个估计是数量最少的一胎。 雌兔再过一两个月又能生一胎。 所以没了一胎应该也不会太生气。 郁檀琦这么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 她还没有吃过兔肉,但听说兔肉不好吃,没什么营养。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把兔子养大养肥后再说。 高瑞后来又要换一只和白兔性别不同的黄兔。 于是郁檀琦只剩下四只兔子,其中还有两只属于姜时。 姜时笑道:“大福和小咪又多了四个小玩伴。” 郁檀琦却有些担心:“我怕他们把兔子当成食物给吃了。” 姜时安抚道:“让下人仔细看着,不会让兔子被它们吃掉的。” 郁檀琦点头,放心了,“也是。”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了。 下人多,想养多少只宠物都没事,反正不用自己亲自饲养。 且猫狗都有点聪明,知道谁才是自己的主人,不会因为下人整日照顾自己而认不得真正的主人。 …… 秋猎第三日,郁檀琦和姜时带了两窝鹌鹑蛋出来。 郁檀琦喜欢吃鹌鹑蛋,当晚就煮熟了放火锅里吃了。 味道真不错。 明日再去森林里掏鸟窝。 嘻嘻。 秋猎第四日,郁檀琦和姜时又往狩猎森林深处走了些,终于发现了狐狸。 是一只漂亮的白狐。 正藏在树丛中休息。 姜时拉着弓箭,快狠准地射中白狐。 终于猎到一只像样的猎物,确定白狐死后,姜时把它拿在手上。 两人往回走去的路上,姜时没忘记给郁檀琦掏树上的鸟窝。 此时还不是深秋,并不算太冷,鹌鹑还没有飞去南方过冬。 到了冬日,森林里就不会有鹌鹑了。 也没有鹌鹑蛋了。 因此郁檀琦得在冬天来临之前吃个够。 秋猎第五日,他们也终于找到了紫貂,并成功打到一只。 秋猎最后两日,两人就在狩猎森林里专心找鸟窝,连其它鸟的鸟蛋也没有放过。 当然,不只是他们在掏鸟窝,还有很多人也在掏鸟窝,偶尔会碰到一起。 看到温文尔雅的姜时爬到树上去掏鸟窝,这些人的眼睛瞪得很大,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那是姜时吗?我没看错吧?” “你没看错,我看到的也是他。” “他这是在干什么?掏鸟窝?这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吗?我怎么不敢相信呢?” “姜时的未婚妻也在,就是姜时了,原来这几天的鸟蛋真的都是姜时自己一个人从树上掏下来的。” 众人齐齐震惊,惊叹,不可置信。 姜时依旧淡然自若,并不理会他们的目光和议论。 狩猎森林鸟窝很多,但不是每个鸟窝里都有鸟蛋。 到了秋猎第七日,他们就都很难找到有鸟蛋的鸟窝了。 郁檀琦并不可惜,她和姜时这几日掏了不少鸟蛋,天天吃二三十个也能吃个三五天,够了。 秋猎结束回到武安侯府后,很快高瑞就把白璎珞送到武安侯府。 郁檀琦这才亲眼看到原着中高瑞的官配白璎珞,同书中描写一样,白璎珞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姿色,但她有一双小鹿般的圆润眼睛,肤色白皙,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温婉美。 在京城诸多高傲美丽的贵女当中,白璎珞的形象气质也十分出众,让人眼前一亮。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样华丽的府邸,但武安侯府对白璎珞来说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有些紧张地站在高瑞身后,好奇地看着郁檀琦。 高瑞对郁檀琦郑重嘱托道:“璎珞就拜托你帮忙照顾了,我会经常来看她的。” 郁檀琦点头:“请殿下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璎珞的。” 她眉眼弯弯地白璎珞弯唇一笑,白璎珞连忙回了个笑容,心想这位郁姑娘果真如大殿下所说,是个很好相处的姑娘。 因为白璎珞没有兄弟姐妹,家里只有一个爹,因此高瑞不好经常去她家里找她,怕她的邻居说她闲话让她不开心,才想到把她暂时送到武安侯府住着,这样他还能够光明正大来看她。 很快便到了十一月,冬季到来,清晨的叶子上面聚有凝霜,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也开始发白。 白璎珞已经被高瑞接走,因为皇帝最终还是同意了他们的婚事,下旨赐婚,在十二月十二日完婚。 郁檀琦依旧每日过着悠哉悠哉的日子,白日在武安侯府里躺着吃喝玩乐,下午等姜时回来,两人在一起练长枪或者驯鹰。 半年多的驯鹰很有效果,青鹰已经认郁檀琦为主人。 十一月下旬,高瑞当面给姜时送请帖,俊美的脸上洋溢着十分灿烂舒心的笑容。 “不好意思,贤弟,愚兄先你一步成亲了。我和你嫂嫂大婚那天,你和准弟妹一定要来哦。” 第219章 请柬 看着高瑞止不住得意和高兴的神色,姜时难得有以下犯上的想法,袖口下的双手微微握紧成拳。 好在他及时控制住了。 姜时微笑道:“殿下今年年末大婚未免有些仓促,且冬日寒冷,出行也不太方便,为何不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日再大婚?” “因为我等不及就要娶璎珞,以免夜长梦多,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呢?”高瑞看着姜时,“你真的不打算尽快和郁姑娘成亲吗?六弟近来有些异常。” 他蹙起眉头,脸上的喜色褪去,逐渐凝重,“还有父皇,听李太医说,身子渐渐不好了。” 这也是高瑞为什么能够这么快迎娶一个民女为正妃的原因。 冲喜。 姜时帮高瑞请了一个大师去跟皇帝游说,竟然让皇帝相信了高瑞迎娶民女为妻不仅可以给他冲喜,还能够让万晋的国运越来越好。 高瑞暗自对姜时说过:“这人老了,就会开始相信所谓的神佛算命。” 姜时不置可否。 “殿下还请放心,陛下的身子会养好的,肯定能够看到小殿下的降生。” 高瑞轻叹:“希望如此吧。” 他有些心情复杂。 尽管他对皇帝没有多少父子之情,甚至曾一度十分憎恨皇帝,可看到那个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天子,如今日暮西山,逐渐变得苍老,甚至随时都可能永远离他而去,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高瑞压制住胡思乱想的思绪,转而对姜时说起其他事情。 “对了,你还记得去年科考的探花郎吗?” 姜时眸光微闪,不动声色道:“记得,怎么了?” 高瑞笑道:“我记得你当初对我说要让他去地方历练一番,好确定他最终能不能够为我所用。” “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在观察他,没想到这位探花郎果然有真才实学,才在地方待了不到两年,就有卓越功绩。 我让人上报到了父皇那里,父皇直接下旨把他升为京官,不日就要到京城,正好赶得上参加我的大婚,届时你可得帮我好好和他聊聊。” “他好像和你的未婚妻一样,都来自陈郡。正好郁姑娘也在,我想有你们帮我,他应该不会拒绝。” 姜时下意识蹙眉,微微抿唇。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在碰到和郁檀琦有关的任何人和事情,他都做不到心平气和宽容以待。 高瑞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在思考,于是开口问道:“子安,怎样,如何呢?” “不怎样,不如何。”姜时唇角的弧度抿直。 他并不想让一个觊觎自己未婚妻多年的男子再次见到她。 高瑞诧异:“为什么?难不成你知道些什么?” “嗯。”姜时一本正经,“殿下不必着急拉拢他,我们还需再进一步观察他,确保万无一失,再主动拉拢他也不迟。” 高瑞很相信他,没有多想,“好吧,听你的。” “殿下已经邀请他参加你的大婚了吗?” “还没有,我想等他来到京城后再给他送请柬。” 姜时忽然弯唇笑道:“既然如此,就让我帮殿下亲自把请柬送到他手里吧。” “你想的话就交给你吧。” “多谢殿下。” 姜时拿着高瑞给池礼的请柬,和高瑞分开后立马交给丹青。 “你处理一下。” “是。” 丹青拿着做工精细昂贵的请柬,想了想,还是丢进炭火里烧了。 …… 很快便到了高瑞大婚这天。 嫡出的皇子大婚和其他人不同,需要在皇宫里举行,因此郁檀琦又得早早起来梳妆打扮准备和姜时一起进宫。 郁檀琦缩在温暖的被窝里不太想起来。 桃华兴奋地走到床边对她说道:“小姐,今日竟然下雪了哎!” 郁檀琦惊讶地看向还没有打开的窗户:“真的假的?今年这么早就下雪了吗?” 桃华连忙点头:“是真的,是小雪,小姐可以打开窗户看看,外面都是雪花,可漂亮了。” “那打开窗户看看。” 窗户被打开,一股寒气瞬间被放了进来。 郁檀琦睁大眼睛看向窗户,发现桃华真的没有骗她,外面下着初雪,空中飘着些许洁白晶莹的雪花,虽然不大也不多,但也让人感到惊喜。 “快扶我起来穿衣洗漱。”她瞬间有了起床的动力。 “是。” 桃华连忙关上窗户,再过来和琳琅一起伺候郁檀琦起床洗漱穿衣。 因为是参加婚宴,姜时给郁檀琦送了一件大红色的衣裳。 她穿上后走出闺房,兴奋地走到空旷的庭院里,伸手想要接住掉落的雪花。 忽然,余光中看到一位有人朝她走来。 少年红袍黑靴,衣襟交叠整齐,长身如玉,一双含笑的黑眸温柔地看着她。 那张被如墨长发衬得瓷白的脸在雪天中似妖似仙,美得勾魂夺魄。 姜时步伐看似从容不迫,实则已然快速走到她面前。 “檀琦,早上好。” 姜时温柔含笑的声音唤回了郁檀琦被勾走的魂。 “早、早上好。”她放下手,弯唇甜美一笑。 姜时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被身下大红色的华丽长裙衬得越发洁白如雪,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拭去掉落在她青丝上的雪花。 “檀琦穿这身红裙甚美。”他真心夸赞。 “你穿红衣也很好看。”她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忽然想到什么,她问道:“我们穿大红色去参加大皇子的婚宴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婚宴就该要喜庆些。” “真的吗?” 郁檀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红裙,再看向姜时,眨了眨眼睛。 最终她还是没忍住说道:“我们这么穿,真的不会抢了大皇子和璎珞的风头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婚宴的新人呢。 姜时弯唇,轻轻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温柔道:“不会的,檀琦相信我。” 他都这么说了,郁檀琦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走吧,我们先去用早膳。” 姜时牵着郁檀琦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用完早膳后,两人坐上马车出发进宫。 马车停在宫门口,郁檀琦在姜时的帮助下下了马车后,敏锐地听到了惊呼声和抽气声。 第220章 新人 郁檀琦心头一跳,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和姜时身上的红衣太惹眼。 果不其然,她听到了议论声。 “你们快看,姜世子和他的未婚妻都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裳,看起来像是一对新人似的。” “天呐,姜世子也太好看了吧!” “我好羡慕他的未婚妻啊,能够和这样一个美少年朝夕相处。” “我也是我也是!” 郁檀琦手指微微攥紧,忍不住扯了扯姜时的衣袖,小声问他:“子安,我们要不还是把衣裳换了吧,这样太惹人非议了。” 姜时反手塞给她一个温暖的汤婆子,温声道:“今日下初雪,衣裳换来换去容易着凉。而且他们并没有非议我们,不是吗?” 郁檀琦双手抓紧汤婆子,她也觉得衣裳换来换去麻烦。 但她发现今日的姜时似乎有些执着让她穿着一身红衣。 为什么呢? 她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同他一起往宫里面走去。 两人一身红衣在落着小雪的皇宫里也十分惹眼。 一路上不少人都看向他们,议论声不绝于耳。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姜时穿这样鲜艳的红衣。” “今日不是大殿下的婚宴吗?” “你们不觉得,姜世子好像变了好多……” 以前的姜时,从未穿过如此鲜艳的颜色。 或许是偏爱浅色,或许是觉得艳色太过招摇。 他之前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的平静模样。 直到今日看到姜时一身红色的衣裳,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他也可以穿艳色。 少年墨发红衣,似妖似仙,美得出尘绝艳。 女子们的视线大都落在姜时身上,感叹着今日衣着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姜世子容貌越发惊艳。 同时她们也艳羡郁檀琦能有这样一个貌美又温柔的未婚夫。 而男子们的目光自然是落在郁檀琦身上。 少女同样一袭红衣,步伐轻盈,裙摆似花瓣般缓缓展开,雪肤红唇,美丽却不张扬。 在万晋国,新婚男女的婚服都是喜庆的红色衣裳。 尽管郁檀琦和姜时的衣裳和真正的婚服有很大的区别,但两人都着一身红衣站在一起,今日又是婚宴,不免让人联想到新婚的小夫妻。 两人的身后,有一行人不紧不慢地跟着。 其中一身着墨绿色长袍的青年模样俊美绝伦,身旁的两位青年模样同样无比俊美,三人漂亮的容貌同样吸引人的目光。 且他们身边都没有女眷跟着,不禁让一些未婚姑娘小鹿乱撞,心花怒放。 也有人仔细地发现。 “我怎么感觉他们好像在看姜世子和他的未婚妻?” 其他人不以为然。 “他们走在姜世子他们后面,看姜世子不是很正常。” “就是。” “看姜世子他们的人很多啊,看看怎么了。” “云王身边那个蓝色衣裳的男子是谁啊?长得可真好看,我好像从未见过他。” “我知道我知道,他就是去年的探花郎,叫做池礼!” 池礼紧抿着唇,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郁檀琦的背影。 他已经快两年没有看到她了。 尽管只是一个背影,但他依旧能够一眼认出她。 云暄看了一眼身旁的池礼,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可别让他失望。 他漫不经心地再看向前方。 视线里的两道红色身影无比灼目,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幽暗的冷意。 一身红衣穿给谁看呢。 他轻嗤,冷笑。 姜时若有所感,回眸。 第一眼看到云暄时,神色平静。 再看到他身旁的池礼时,清隽的眉微蹙。 “你在看什么呢?” 郁檀琦发现他往后看,也想回眸,却被他轻轻按住肩膀。 “小心些,路有些滑,别回头看。身上积有太多雪花也不好,我们还是快些往前走。” 姜时不再看向身后,面不改色地带着郁檀琦往前走。 “好。” 郁檀琦也没有多想,乖乖地跟着他往前走。 因是婚宴,男女分席而坐,郁檀琦和姜时也不得不分开落座。 姜时将郁檀琦送到女席的座位,温柔叮嘱:“别喝酒,也别乱走,身边一定要有人跟着,知道吗?” 郁檀琦乖巧点头:“知道啦,你放心吧。” 看着面前越发娇艳动人的少女,姜时不禁伸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粉嫩的脸颊,轻叹。 “我怎么放心得下你。” 郁檀琦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为什么不能放心得下我?” 她抬手试图告诉他自己最近练功小有成效,不再是以前那个风吹就倒的病弱少女。 他笑着轻轻按住她刚刚抬起来的纤细手臂,温柔哄道:“好,檀琦自然不是三岁小孩,只是我一和你分开,心就会牵挂你,所以放心不下。” 她微微红了脸,开始赶人了。 “你还是快走吧,这里是女席,你一个男子待太久了也不好。” 他故作失落道:“檀琦这就开始赶我走了?难道你和我分开就不会想我吗?” 大庭广众之下,郁檀琦能够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们,这对她来说很有压力。 当众秀恩爱多让人不好意思啊。 她就是这样一个善变的人。 她怕他说出更多让人脸红害羞的话,连忙说道:“我当然会想你啦,只是短暂的离别是为了重逢的惊喜。” 姜时笑着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那我先走了,我会尽快来找你。” “嗯嗯,再见。”她冲他挥了挥小手。 “再见。” 姜时离开之前,给了丹画一个眼神。 丹画轻轻点头。 姜时又看了一眼郁檀琦,她正坐在座位上好奇地看着周围。 婚宴的装扮与众不同,格外喜庆。 她很少出门参加宴会,自然会好奇别人的婚宴是如何模样。 他不禁弯唇,放心不下的同时,心脏软得一塌糊涂。 只是再不舍,他也得转身离开,往男席走去。 一进门,姜时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少年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缓缓落座。 不知何时起,无论何时何地,没人敢再开口说姜时的不好。 他们看着这个越发出挑的红衣少年,微微沉默之后,竟然有人开始主动友好地去同他搭话。 姜时自然微笑以待,不会冷脸。 云暄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他身上。 第221章 生分 尽管郁檀琦已经来京城快两年,但对于京中贵女来说,她仍然是一个陌生的人。 毕竟一年到头来,除了特大宫宴,郁檀琦从不参加其他的宫宴和宴会,她们想要见到她竟然比见皇帝还要难。 就算见到了她,她身边总有姜时陪着,她们也不好上前搭话。 此刻有两个贵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搡着来到郁檀琦身边。 “你先去。” “不能你先去吗?” 郁檀琦低头假装不知道她们靠近自己。 直到一个贵女主动开口说道:“你便是姜世子的未婚妻,从陈郡谢家来的郁姑娘吧?” 郁檀琦不得不抬头,弯唇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是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是慎郡王嫡长女高淑雅,你叫我淑雅就好了。” “我娘是沁萱长公主,我叫甄幼珊,你可以叫我幼珊。” 两人先后开口。 郁檀琦觉得她们的名字有点耳熟, 她们的父母都是皇室,应该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县主,都是有品阶的贵女。 她好像要站起来行礼。 郁檀琦刚站起来,高淑雅就打量着郁檀琦说道:“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一年前的中秋宫宴上,你现在比一年前更好看了。” 女子其实比男子更能够发现其他女子的美。 甄幼珊点头赞同:“我觉得比云姝还要好看。” 提起云姝,高淑雅说道:“话说云姝已经离开京城快一年了,她的病还没好吗?” 大家自小一块儿长大,她们还是挺关心云姝的, 甄幼珊不解道:“云姝的身子一向活蹦乱跳的,怎么就突然得了必须得去江南养病的怪病呢?” 高淑雅道:“她再不回来,我感觉六殿下也要得病了,相思病。” 甄幼珊点头赞同:“六皇子最近的确变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云姝。” 何止是变了许多,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阴沉沉的,都让她不敢轻易靠近了。 郁檀琦眨眨眼睛,发现自己不怎么能够插上话。 甄幼珊忽然看向她,“郁姑娘,你来京城也快两年了,你和姜世子什么时候成亲啊?” 高淑雅也看向她,“是啊,你们年纪也都不小了,是时候该成亲了吧?” 郁檀琦没想到她们换话题的速度这么快,愣了愣说道:“不着急,我们总会成亲的。” “还不着急,我们都替你急了。”甄幼珊忍不住摇头叹气,“你可知道京中现在有多少想嫁给姜世子的姑娘?” 高淑雅点头道:“就是,以前还好,大多数贵女都不敢表露喜欢姜世子的心思。现在可不一样了,眼看着姜世子身子渐好,又放话会参加明年的科考,不只是贵女们心思活络了起来,就连一些大臣命妇也动了嫁女的念头。 她看着郁檀琦好心提醒:“郁姑娘,你可得小心了,就算姜世子心里只有你,也架不住别人想要勾搭他,就像当初的高娴月,三番四次故意偶遇姜世子,还在京中传流言。未婚妻虽然也是一个名分,但毕竟不实在,世子夫人的名分才是实实在在的。” 郁檀琦没想到她们人还怪好的,连忙作出一副感动的模样。 “多谢二位姐姐好意提醒,回去我一定同世子好好商量,尽量快些成亲。” 高淑雅说道:“这样就好,到时候你们确定日子了,别忘了给我们一份请柬。” 郁檀琦轻轻颔首:“这是自然。” 甄幼珊忽然问道:“到时候你会在哪里出嫁呢?你家里人会来京城送你出嫁吗?你的父亲是正二品河道总督郁大人,应当能够有空来京城送你出嫁吧?” “是啊,女子嫁人可是终身大事,父母不能不在身边。” “你好像也没有嫡亲的兄弟,旁亲的兄弟会来帮你送嫁吧?” 她们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问得郁檀琦有些头皮发麻。 她连忙打断她们:“这些都是需要商议的,还没有定下结论。不好意思二位姐姐,我忽然有些身子不适,暂时先离开一下,抱歉。” 不等她们开口,她连忙绕开她们往外面走去。 受不了了,再待下去,她怕招架不住她们的连环询问,被问破防。 郁檀琦站在长廊上,长长地松口气。 她决定再过一会儿再进去,怕高淑雅和甄幼珊还在那里等着她回来。 她社恐,害怕跟人聊天。 初雪已经停了,冬日的暖阳落在地面上,温暖又和煦。 郁檀琦双眸有些失神。 尽管她不想去想,然而高淑雅和甄幼珊的话还是不停在她脑海里回荡。 “你家里人会来京城送你出嫁吗?” “你父亲是正二品河道总督郁大人,应该能够有空来京城送你出嫁吧?” “女子嫁人可是终身大事,父母不能不在身边。” 她们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她一直以来逃避的问题。 郁檀琦无意识地咬着嘴唇,双手攥紧。 内心惴惴不安。 “檀琦。”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下意识抬眸望去。 一位蓝袍青年走到她的面前,眼眸紧紧地盯着她,声音带着压抑的惊喜和些许复杂的情感。 “许久不见。” 看着青年俊美瘦削的脸庞,郁檀琦迟疑片刻说道:“池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他不是被外派到地方做官,怎么这么快就回京了呢? 听到郁檀琦礼貌疏离的称呼,池礼激动的眸光微微黯淡,嘴角扯了扯,努力弯出一个笑容。 “陛下前不久下旨命我回京,我如今是正五品光禄寺少卿。” 日后便是京官,见她的机会多了些。 他压制住内心的情愫,长眸克制地看着郁檀琦,隐隐期待些什么。 “恭喜你,不过两年就官升正五品,以后一定前途无量。”郁檀琦笑着说道。 同时她闻到了他身上似乎有些许酒气,微微蹙眉,不太确定,她仔细又闻了闻。 池礼又靠近她一步,比起两年前,他瘦了许多,然而多了份男子独有的坚毅和压迫感,她下意识想要后退。 然而这下意识地举动却刺痛了池礼的眼睛。 他不禁伸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臂。 “檀琦妹妹,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一定要同我如此生分吗?” 第222章 连名带姓 郁檀琦连忙甩开他,池礼没想到她力气这般大,竟然险些被她摔得趔趄。 他惊愕地看着她。 少女白嫩漂亮的小脸微冷,模样熟悉又陌生。 记忆中那个总是一身青衣清雅柔弱的少女,一晃眼,红衣雪肤,眉眼依旧灵动漂亮,然而神情的冷漠却让他心惊又心痛。 池礼有些恍惚,她变了好多,无论是容貌还是对他的态度。 甚至她的力气竟然也比从前大了许多。 “宫中人多眼杂,还请池大人谨言慎行。”郁檀琦忍着不悦淡淡道。 池礼用力咬着舌尖,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心脏抽痛。 “你唤我池大人。” 他低声苦笑,修长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被什么重重打击,险些不堪重负。 “我以为许久未见,你也会想我。” 他紧紧地看着郁檀琦,试图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一丝想念,然而他最终还是失望了。 “你竟是,从未想过我么?”池礼喃喃道,身形一晃,仿佛随时会摔倒在地。 郁檀琦大感不妙,连忙低声道:“你喝醉了,还是快去休息吧。我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 她转身就要走,却又被他紧紧抓住手腕。 “不要走,你不要走。”他低声几乎祈求。 青年的手掌同样消瘦,骨骼凸出,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腕,骨头咯得她有些疼。 她想要甩开他,然而他这次早有预料,用了狠力,她一时半会儿难以挣脱他的桎梏。 “你疯了?快松开。”郁檀琦太阳穴突突地跳。 “放开我家小姐。” 丹画立马出手用力拍在池礼抓着郁檀琦的手臂上,力气之大,迫使他不得不松手。 琳琅连忙扶住郁檀琦,生气地看着池礼,“池大人,男女授受不亲,你今日之举要是让别人看到,可想过我们小姐的清誉?” 池礼慌忙摇头:“我没有,我只是想和檀琦妹妹多说几句话……” “池大人。” 姜时快步走到郁檀琦身边,忍着怒气冷冷地看着池礼,“你与我的未婚妻虽故非亲,为免他人听到误会,称呼还是知礼守矩些好。” 看着姜时光明正大地站在郁檀琦身边,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与他对峙,池礼脸色一白,哑口无言。 他只能愣愣地看着郁檀琦被姜时揽肩带着离开。 两人皆着一身红衣,衣袂交叠,宛若两只缠绵悱恻的蝴蝶。 周围挂着喜庆的“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今日婚宴的主人。 池礼咬紧嘴唇,直至嗅到了血腥味,才怅然若失的松开唇瓣。 忽然,一人走至他的身旁。 “是不是很不甘心?明明你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可她如今却如此抵触你,任由另一个相识不比你们久的男子站在她的身边。” 青年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宛如刀尖,在他的心上狠狠用力,划下一道又一道的伤疤。 池礼脸色苍白如纸。 他瘦得厉害,唇色浅淡,仿佛随时会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然而云暄却并不在意这些。 他眸光幽暗,唇角微微上扬,低声宛如蛊惑。 “你当初本应该留在京中,然而却因为姜时嫉妒你和郁檀琦青梅竹马,所以才被外派到地方做官,白白在外浪费了将近两年的时日。” “正是因为你两年不在京中,不曾与郁檀琦见面通信,所以姜时才能够攻下郁檀琦的心防,甚至让她忘了你的存在。” “他姜时就是一个伪君子,利用权势想打压你的前途,若不是我让人把你的政绩都如实上报给皇上,恐怕你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够回到京城。” 云暄的话语让人难辨真假。 池礼看着郁檀琦离开的方向,紧抿着唇,久久不语。 “今日宫宴,也是我带你进宫,你才能够见到郁檀琦。” “你应该知道,权势对一个男子来说有多么重要。” “只要有了权势,你还怕不能够让她回到你的身边吗?” 终于,池礼神情微动,看向云暄,声音低哑:“她真的,能够回到我的身边吗?” 云暄勾唇,低声道:“自然,权势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池礼眸光微闪。 是啊,权势可以给他想要的一切。 就想姜时可以动用权势,让他离开京城将近两年。 他也可以有权势,能够让郁檀琦回到他的身边。 …… 姜时带着郁檀琦离开池礼的视线后,并没有把她送回女席,而是看着她问道:“池礼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郁檀琦低头,“其实也没什么,可能是许久未见,他想和我叙旧。” 姜时微微蹙眉,见她神色有些不太对,温柔低声道:“他与你虽然相识多年,但他心悦于你,你是我的未婚妻,宫中人多眼杂,难免会有人看出来,你们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郁檀琦轻轻点头:“我知道,我也不想见他,是他突然找到了我。” 姜时温声道:“没事,我会盯着他,不会再让他来烦你。” “嗯。”郁檀琦有些心不在焉。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不好,很容易被姜时看出来,可她有些控制不住会胡思乱想。 不只是因为池礼的突然出现,还有高淑雅和甄幼珊说的那些话。 这些都是她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问题她很快就要一一面对,不得不面对。 原主的父亲。 他们这两年来也一直有在通信,但因为原主与父亲多年未见,她用和原主一样的字迹语气写信给郁父,郁父一直未曾发觉原主已经不在。 可若是见了面呢? 哪怕多年未见,但毕竟曾经养在膝下十一年,郁父真的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吗? 郁檀琦不敢有侥幸心理。 最后她不记得如何回到女席,又如何离开皇宫回到武安侯府。 直到临睡前,她被姜时捧着脸,眼睛里出现少年昳丽无双的面容。 “郁檀琦。”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连名带姓叫她的名字。 她心头一跳,脸色一白,下意识以为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 姜时见她脸色白得厉害,连忙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哄道:“你别怕,别怕,我不是要凶你,我只是想让你理我,同我认真说话。” 第223章 真心话 “你要同我说什么?”郁檀琦靠在姜时的怀里,少年的胸膛宽阔温暖,不免让她生出几分贪恋。 她垂眸,心跳却跳得厉害,忐忑不安。 郁檀琦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姜时肯定能够看出来,不可能不开口问她。 她想要逃避,可能逃过一时,却不能够逃过一世。 姜时温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在想什么,为何如此心不在焉?是因为池礼吗?” 他微微蹙眉,对于池礼曾向她表明心意的事情,他一直耿耿于怀。 “不是因为他。”郁檀琦闷声道。 “那是因为什么?” 郁檀琦没有说话。 姜时仔细想了想,试探道:“难道是因为今日大殿下的婚宴?” 郁檀琦抿唇,还是没有说话。 姜时抱紧她,温柔低语:“虽然大殿下着急成亲是为了给陛下冲喜,但也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毕竟白姑娘与大殿下的身份差距过大,他怕最后发生变故,无法将白姑娘娶回家。” “我知道。” 她咬了咬柔软的唇瓣,欲言又止。 少年温柔地抱着她,大手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我与你外祖母有过约定,我需得考有功名守住家业之后,才能够与你成亲。且我刚接你来京时,你的身子骨太弱,又为我受了重伤,我虽然万分迫不及待想要娶你,但不得不按耐住,先养好你的身子,再备考科举。 只盼明年我就能够参加科考,一定能够金榜题名,届时便能够风风光光迎娶你为我唯一的妻。” 姜时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郁檀琦听得心悸的同时,也有些心慌。 “你为什么会来陈郡谢家接我?就因为我是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吗?”她忽然问道。 姜时下意识启唇想要答是,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隐隐意识到,若他回答得不好,恐怕会有很不好的后果。 因此他认真想了想,仔细斟酌道:“是有这一个原因,但还有其他原因。檀琦,我不想骗你哄你,你应该还记得,一开始我与你通信时,我便同你说过,若你想解除婚约,我也是可以答应的。” “在你主动写信给我之前,我们从未见过面,我不了解你,你也不知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一出生母亲便难产而亡,父亲战死沙场,世人皆说我是不详之人,只有祖母一人含辛茹苦将我扶养长大,却也在我十三岁那年病逝,自此,我便是孤身一人。” “叔伯觊觎侯府的爵位和家产,表面对我关怀备至,实则笑里藏刀,我一直体弱多病,也是拜他们所赐,能活下来实属不易。 我一人尚不能独善其身,更不敢背负另一个无辜女子的一生。所以虽然从小便知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但我并不奢望她能够嫁于我为妻,受我牵连,恐怕日后麻烦危险不断。” “一开始,我以为你给我写信是为了与我解除婚约,却不曾想,你不但没有提起,反而问我这些年来过得可好,字里行间便可看出你是一个善良可爱的姑娘,我不免对你有些好奇。” “但我知道你的外祖家其实是不同意你和我的婚事,我有想过,你那时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谢家与你若不主动提起解除婚约,那我便主动一些,将不好都揽在我身上,绝不会耽误你另觅良缘。” “可我不曾想,你竟然会主动提起履行婚约,甚至大胆写信同我说,想来京城见我,与我培养感情,并早日熟悉日后的住所。” “我十分诧异,不免对你更加好奇,但我并不敢冒然答应你,因为当时我的处境,你若真的嫁给我,对你并无好处。” “但你一个姑娘家都如此主动,我怎能怯懦扭捏不敢直面回复,所以我便起码来到陈郡谢家,想同你与你的外祖母一同认真商量我们的婚事。” “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是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我向来不会注意他人的容貌,但看到你的第一眼时,我竟然不由自主地想,你果真如你的字一般,看似清秀温婉,实则无比大胆,自成一体,没人能够左右得了你。” “直到见过你的外祖母,以及你所有的外家亲人,我才知道,原来真有如此善良友好的亲人,他们都对你很好,你在谢家的地位不亚于嫡亲的小姐,他们也将你养得很好。 “我也知道,他们其实都不同意你和我的婚事。武安侯府的爵位和名声虽然很好,但我毕竟父母双亡,又自小体弱多病,实非良配。 陈郡谢家是百年世家,你的父亲又是正二品河道总督郁大人,只得你一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你的身份如此高贵,自然能够有比我更好的男子与你相配。” 说到这儿,姜时的手掌微微收紧。 “但这都是我之前的想法,身为男子,怎能让一个女子独自坚定地坚守婚约而没有任何行动。 你如此相信选择我,我自然不能够让你失望,所以我向你的外祖母保证,若能够娶你为妻,我必定如我父亲母亲一般,将你视为珍宝,百般呵护,绝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和伤害,让你一生幸福无忧。” 少年的声音温柔坚定,自始至终,他对她都是如此认真温柔,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郁檀琦自然听出姜时的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心中不禁触动。 然而触动的同时,却越发忐忑不安。 他说的陈郡谢家,正二品河道总督的郁大人,都不是她的。 甚至连两人指腹为婚的婚事,也不是她的。 全都不是她的。 这些都是原主的。 她只是因为正好也叫做郁檀琦,所以才在原主死后,意外成为了“她”。 他是因为和原主的娃娃亲,所以才会选择来到陈郡谢家,才会带她来到京城。 他一开始要接来京城的就是自己的未婚妻。 可她其实,并不是他的未婚妻。 郁檀琦的心空落落的,她下意识松开抱着姜时的手,想要推开他。 第224章 顾虑 姜时以为她要同自己说什么,低头看向她。 郁檀琦避开他的眼神,低头垂眸,低声道:“所以你决定金榜题名后就娶我,是吗?” 姜时颔首,弯唇温柔笑道:“自然,届时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不输今日大殿下的婚宴,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我。” “那你有想过我在哪里出嫁吗?” “我早就为你置办好了宅邸,在大婚之前,会请你的父亲郁大人,以及陈郡谢家的人一同前往京城,参与我们的大婚。” 姜时早就将一切都想好。 郁檀琦却越听越心慌沉闷。 她下意识道:“不行。” “什么不行?檀琦觉得哪里不妥吗?我们可以一同商量。” 姜时看到她的脸色竟然越发苍白难看,心微微一沉,还以为她是不满自己的决策没有与她商量,连忙开口补救。 郁檀琦抓紧手指,有口难言。 什么不行?哪里不妥? 自然是什么都不行,哪里都不妥。 她心虚,她慌乱,她不敢见到原主的父亲。 她怕她现在的一切都会如镜花水月,只是一场空。 在二十一世纪的她自小的经历让她很没有安全感,因为拥有得很少,所以格外害怕失去。 为了不失去,所以她尽量不去拥有太多东西,无论是感情还是物品。 她没感受过的感情,都在这里感受到了。 可这一切全都不是她的。 拥有了再失去,多让人痛苦,难以接受。 她该怎么办? 是直接坦白,还是继续隐瞒? 她坦白的话,他会相信吗? 他相信了,又会如何看她? 是把她当成女鬼,还是精怪? 他会接受她的灵魂占据了他真正未婚妻的一切吗? 郁檀琦心越发得沉。 可她若继续隐瞒下去,原主父亲来到京城见到她,发现她不是原主,拆穿她怎么办? 这些她以前不敢去想的事情,此刻全部都展现在她的脑海里,迫使她去细想,抉择。 事关她的命,她不得不慎重。 “檀琦。” “檀琦?” “郁檀琦。” 见她又陷入沉思,姜时微微蹙眉,不得不抓着她纤细的肩膀加重语气唤回她的心神。 “你到底在想什么?告诉我好不好?别让我担心。” 他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什么。 郁檀琦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神,低声道:“我……” 姜时看着她,微微抿唇,静静地等她说完。 郁檀琦深吸口气,闭上眼睛,她不忍看到他的脸,怕自己心软动摇,最终还是说道:“我不想同你成亲。” “你说什么?”姜时瞳孔一缩,惊愕地看着她。 “我不想同你成亲,我今日见到池礼才忽然发现,原来我一直喜欢的是他……” 她的下巴忽然被他用手捏住,下意识睁眼看向他。 少年狭长的黑眸褪去以往的温柔,如同一团难以化开的浓墨,沉沉地看着她。 “郁檀琦,看着我的眼睛,你再讲一遍。” 她咽了咽口水,心漏跳一拍,眼神闪躲,却被他用手掐住脸颊,被迫抬头。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姜时的声音同样没了以往的温柔,清冷如雾,让人摸不透他此时的情绪。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眸看着他极具压迫感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说,我其实并不喜欢你,我……唔……” 姜时俯首微微发狠地咬住她的唇。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的唇中尝到苦涩的味道。 心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刺痛。 唇齿厮磨间,他低声道:“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你分明是喜欢我的。” 郁檀琦的心里同样不好受,长睫轻颤,快速地眨着眼睛,不想让眼泪掉落下来。 她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情绪,同样低声道:“在没有见到池礼之前,我以为我喜欢你,可我今日见了池礼才发现,原来我还是喜欢……唔……” 她的唇瓣再一次被他用唇\/舌堵住。 他不想听她说出伤他的话。 她怎么能够说喜欢别人。 她不能这样对他。 这一次,姜时用了前所未有的狠劲,竟然直接咬破她的唇瓣。 血腥味在彼此的唇齿间蔓延,他却依然不肯松开她。 两人的身子紧\/贴在一起,宛若一对难分难舍的交颈鸳鸯。 郁檀琦恍惚间有种整个人会被他拆骨入腹的可怕错觉。 她用力咬着他的\/舌\/尖,试图迫使他放开她。 然而不管她如何用力咬他,哪怕用手捶打推他,他依旧不肯松开她。 他紧紧地捧着她的脸,抵死缠绵。 直到他的脸上感受到了湿润的泪水。 少年修长的身躯一怔,终于松开了她。 “你哭了。” 他看着郁檀琦默默流泪的模样,有些茫然无措。 “因为我吻你吗?” 他伸手想要帮她拂去脸上的泪水,却又怕她抗拒。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咬紧嘴唇,不再坚持之前的话,声音微微颤抖:“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做不成夫妻,也可以做表兄妹。” “不可能。” 姜时想都没想断然拒绝。 一向温柔含笑的少年,此刻面无表情,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极具压迫和侵略性地盯着她看。 “我可没有养妹妹的喜好,郁檀琦,你只能是我的妻。” 她用力抿了抿唇,“可我不想做你的妻。” “晚了。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要来到我身边,是你招惹了我,现在却说不想和我成亲,这不可能。” 姜时此刻面无表情的强势陌生得让她生惧。 郁檀琦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姜时看着她害怕的模样,最终还是心疼压过怒气,他压抑着内心的情绪,低声问道:“我不相信你不喜欢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顾虑什么?” 一开始的难受和愤怒情绪过去,理智开始重新整理思绪,他立刻便想到她今日的心不在焉其实有迹可循,她往日有时也会如此走神。 只是平日他问起几次,她笑笑不愿多说岔开话题,他便没有再开口询问。 然而今日却不允许她再逃避。 “你以前偶尔也会如此走神,我问你,你却并不肯同我多说,我尊重你,所以没有再问。但今日我却必须要一个确切的回答,否则,哪怕你恨我,我也不会放你离开我。” 郁檀琦看着他执拗的眼神,平静道:“倘若我并不是郁檀琦呢?” 第225章 坦白 姜时看着郁檀琦,微微蹙眉:“你不是郁檀琦,还能是谁?” 郁檀琦抿了抿唇,闭上眼睛,决定一次性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她坦白道∶“我也叫郁檀琦,但并不是你的未婚妻郁檀琦。” “你难道没有疑惑过吗?去年我突然给你写信,说要履行和你的婚约,要从陈郡谢家来到京城同你培养感情,这是一个自幼在世家大族长大的世家贵女会做出的事情吗?” “在你来陈郡谢家之前,你的未婚妻就已经溺水而亡,而后我变成了她。我之所以会着急离开陈郡谢家,就是因为怕被谢家发现他们的表小姐换了一个芯子,怕被当成妖魔鬼怪烧死。” 终于说出了隐藏在心底的秘密,郁檀琦忽然觉得松了口气。 她睁开眼睛,尽管忐忑不安,还是想看看姜时的反应。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姜时并没有露出震惊和不可置信的神情,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少年的声音如同山涧潺潺流下的瀑布,有一种清冽又柔和的磅礴。 他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比起谢家人,陪伴郁檀琦更久、更了解郁檀琦的人其实是琳琅和桃华,这两年来,她们可曾怀疑过你不是郁檀琦?” 郁檀琦一怔。 她自然想过,也担忧过,甚至一开始想过找借口将琳琅和桃华嫁人留在陈郡谢家。 然而一天天过去,她发现她们并没有怀疑她不是原主,暗暗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同原主的性格的确相像,所以她们才一直没有认出来。 可现在听姜时提起,她恍然惊觉,却又更加疑惑。 她喃喃道:“或许是因为我和郁檀琦的性格的确十分相像,所以她们才一直没有怀疑我。” 姜时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苍白小脸,眸中闪过心疼和懊悔。 他已经许久未曾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苍白的脸色,他好不容易将她养得唇红齿白,然而却一直不曾察觉到她的心里竟然一直隐忍不安。 他以前总想着,要敬重她,不能够做让她不悦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问她为何会走神,放任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 姜时慢慢伸出手,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她没有挣扎,乖巧柔软得像是一只狸奴。 他低声道:“世间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哪怕是双生子,自幼模样一模一样,性格也会不一样,哪怕可以装作另一个人,但熟悉他们的人,很快便会分辨出他们的不同。” “在你给我写信之前,我从未见过你,也不知你究竟是何模样,所以在我眼里和心里,你一直都是这副可爱乖巧的模样,你就是我的未婚妻郁檀琦。” “我不知道在别人眼中,你是何模样。” 他顿了顿,想到云暄曾对他说过的话,嘴唇微抿,他依旧不相信云暄说的话。 “你就是郁檀琦,是我的未婚妻。” 郁檀琦轻声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说我不是郁檀琦吗?” 姜时慢慢道:“我自然想问,但若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 郁檀琦感受着他抱着她的双手,温柔有力,一如以往。 在他的臂弯里,她忽然有了些许安全感。 他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人,哪怕生气震怒也让人看不出来,总是会先照顾别人的情绪,情绪稳定,十分有责任心。 可她又不免会想,在他心里,究竟是感情大一些,还是责任大一些。 她不自觉问出口:“如果我真的不是郁檀琦,而真正的郁檀琦此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认定哪个是你的未婚妻?” 他抱紧她,笃定道:“没有如果,你就是郁檀琦,是我唯一的未婚妻。” 她却执着要一个答案:“没有如果,这就是事实,我不是郁檀琦,真正的郁檀琦回来了,在我和她之间,你会选择谁?” 郁檀琦知道自己现在在无理取闹,这个问题的难度大概同“我和你妈掉水里你先救哪一个”一样,在逼迫姜时做一个选择。 只是她要他在感情和责任中选一个。 他却依旧坚持道:“你就是郁檀琦,是我的未婚妻。” 无论她怎么说,他都坚持如此回答。 最后郁檀琦先累了,自暴自弃道:“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一开始真正接触的郁檀琦也是我,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你坚信我是郁檀琦。 可我真的不是郁檀琦,若我真的同你成亲,郁檀琦的父亲来到京城见到我,他不一定认不出我不是他真正的女儿,到时候我不会有好下场。” “你既然坚持认为我是郁檀琦,那我便仔细告诉你我究竟是谁。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我所在的国家没有皇帝,也没有奴隶,也没有男尊女卑,法律上人人生而平等。” 在提起自己曾经生活过的世界,郁檀琦的眼里泛起水光,有些怀念。 “在那个世界,我没有家人,是个孤儿,靠着好心人的资助才能够长大成人。在那里,女子也可读书做官。 我读书出来后,找到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然而不曾想,我会忽然来到你的这个世界,成为这个世界的郁檀琦。” 她笑了笑,有些不解。 “说来也奇怪,我的本名也是郁檀琦,同这个世界的郁檀琦名字一模一样,甚至连相貌也很相似。”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滑嫩的脸颊,有些感叹。 “只是我没有她这么漂亮,也没有她的出身,更没有那么多关心爱护她的亲人。我比你更希望我是她,可我真的不是她。” 姜时静静地听着。 他并没有觉得郁檀琦是在胡编乱造,她说的这些话,其实他早就发现了端倪。 一切在以往都有迹可循。 但他依旧不信她不是郁檀琦。 “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世间有无数朵花和无数片叶,自然也会有无数个世界。 世间万物本就有无限奥秘,我认识一个人,或许能够向我们解答疑惑,告诉你我,你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郁檀琦。” 第226章 无忧大师 古老佛塔高耸在苍穹之下,宝殿雕刻精美,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郁檀琦跟着姜时进入白马寺,走在乌云石铺就的四通八达的石阶之间。 姜时说道:“我曾在白马寺向无忧大师为你祈求过平安结。白马寺的无忧大师堪称万晋国第一僧人,他必能为我们解答疑惑。” 姜时说的那人,便是白马寺的无忧大师。 郁檀琦知道古代的和尚道士有的的确有些本事,能够做到一国的第一僧人,想必这个无忧大师也许真能为她解答疑惑。 然而越往白马寺深处走近,郁檀琦的心跳得越厉害。 她忍不住问姜时:“如果无忧大师说我并不是真正的郁檀琦,你会如何对我?” 姜时只是说道:“你就是真正的郁檀琦。” 郁檀琦:“你会让无忧大师招回郁檀琦的魂魄,把我驱赶出这副身躯吗?” 姜时微微蹙眉,低叹一声,握紧她冰凉的双手,温柔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 郁檀琦快速地眨眨眼睛,眼睛有些热,心中也十分酸涩。 她仰着小脸,努力做出一副轻松的姿态。 “我没有胡思乱想,其实我挺想回到我原来的世界的,毕竟这里再好,也终究不是我的世界。” 姜时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往前方走去。 郁檀琦的双腿有些发软,但还是咬着跟着他走。 早死晚死都得死。 “看在我们相处快两年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当成妖怪?我怕疼,你跟无忧大师说一下,做法驱赶我的时候不要……唔……” 没等她说完,姜时忽然停住脚步,捧起她的小脸,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将她来不及说的话都堵住。 他吻得有些凶,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只在她快要喘不过气时,稍稍给她换气的间隙,随即又堵住她的唇。 他不想听到她再说出那些话,他听不得。 白马寺到了冬日清静下来,但路上偶尔也有几个过路的僧人,见到竟然有两个人在寺内堂而皇之地拥吻,大惊失色,连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念经。 “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过了会儿,他们再睁开眼睛,以为两人已经分开,却不曾想,他们还抱在一起。 一个年长一些的僧人不得不走近他们,低声开口提醒:“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此乃佛门之地,还望二位施主规范自身行为。” 闻言,姜时终于松开郁檀琦,只是手臂依旧用力地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抱在怀里,不许她挣脱。 郁檀琦把头埋在姜时的胸膛上,没好意思抬头让人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 少年的眉眼清隽,唇瓣却红肿不堪,让白皙的容颜增添了几分靡丽的艳色。 僧人认出了姜时,连忙行礼:“竟然是姜世子,你今日怎么来了?可是要找无忧大师?” 姜时轻轻颔首:“嗯,无忧大师现在在何处?” “无忧大师现在在正殿念经,我带姜世子与姑娘过去吧。” 僧人的这句话让姜时察觉到了什么,微微抿唇,牵着郁檀琦的手跟着他走。 郁檀琦十分乖巧地低头,没有再开口说话。 姜时问道:“无忧大师可是早就预料到我今日会前来找他?” 僧人:“没错,无忧大师一早便同我们说,今日姜世子会与一位姑娘前来白马寺寻他。” 郁檀琦听到后在内心惊讶又佩服。 这个无忧大师不会真是一个大师吧? 她心跳得越发厉害。 既忐忑又不安。 姜时握紧她的手。 她低头垂眸,看着姜时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到时无忧大师说她不是真正的郁檀琦,他还会这样紧紧握着她的手吗? 郁檀琦并不怀疑姜时的真心。 可真心瞬息万变。 就像某个版本的白蛇传,许仙在得知白素贞是一条千年蛇妖后,不也是害怕得想要杀了她。 就算有一个版本的白蛇传,许仙没有害怕白素贞,甚至对她深情告白,说出感人至深的一段情话。 “人生不过七十,除去十年懵懂,十年老弱,就只剩下五十年。这五十年又要除去一半的黑夜,便只留下二十五年。吃饭饮茶,沐浴更衣,东奔西跑,做工生病,又耗掉不少时日。真正留下来陪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时间,掐指算来少之又少。” “我不想让姑娘觉得我是一个花言巧语的登徒浪子,我只是想告诉姑娘,可如果我这一辈子只有两三次机会和姑娘邂逅的话,前两次我已经浪费掉,只剩这一次,我是不能放过的。” 可这让人感动的情话,写出来的是一位女作者。 男作者笔下的好男人,少之又少。 真正的爱情自然是有的,可郁檀琦不敢相信自己会拥有这样的爱情。 没走多久,郁檀琦就见到了无忧大师。 无忧大师身穿锦襕袈裟,耳朵大而明显,面容古朴而深沉,眼睛宛如两颗深藏在古老佛像身后的黑珍珠,充满着久远的智慧和深邃的洞察力。 这和郁檀琦想象中的大师形象不一样,她以为会是一个面目慈祥的老和尚,却不曾想这个无忧大师看起来有些严肃,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莫名让她更加紧张,身子紧绷。 无忧大师的目光轻轻掠过姜时和郁檀琦,双手合掌于胸,手上缠着一条色泽温润细腻的佛珠。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来了。” 在佛像和无忧大师面前,姜时依旧没有松开郁檀琦的手,用另一只手放在胸前,弯腰行礼,“无忧大师,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郁檀琦也跟着弯腰行礼。 偌大的正殿内,除了巨大的金佛像,便只有他们三人。 姜时同无忧大师客套一番后,便说道:“无忧大师,我们今日前来,是想向大师求解疑惑。” 无忧大师低沉有力的声音在殿内带着些许回应。 “我知道你们想问我什么。” 他看着郁檀琦说道:“郁姑娘今年已有十七岁了吧?” 郁檀琦心头一跳,小声应道:“嗯,刚满十七不久。” “郁姑娘如今十七岁,已经过了命中注定的劫难,你的母亲也终于能够得偿所愿,九泉之下也能够安息。” 第227章 三生三世 “我的,母亲?”郁檀琦不由得怔愣。 无忧大师看着她,眸光有些深远,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十七年前,老衲还在外游历,途经淮河水域。那时正值酷暑,一位贵夫人见老衲孤身一人,好心给了老衲一碗水喝,并且热心要求老衲暂住在她家,以免老衲禁不住酷暑的烘烤,晕倒在路边。” “这位贵夫人便是陈郡谢家的小姐,当时已经嫁给一位姓郁的年轻人,成为了郁夫人。好人有好报,老衲感激郁夫人的施水避暑之恩,便帮她算了一卦,发现她命中的子嗣缘分很浅,而她此时已经生了一个女儿,还未满周岁,同她一样有先天不足之症,难以健康长大。” “郁夫人疼爱幼女,唯恐女儿夭折,因此常做善事,在城中施粥救民,只为了上天能够垂怜,让她的女儿能够健康长大。” “郁夫人为了女儿,四处求神问佛,寻找能够救自己女儿的办法。老衲心生不忍,便同她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今生你与女儿的母女缘分太浅,需得坦然面对,也许还能够健康长寿。” “可郁夫人说,女儿是她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命根子,是她与夫君的孩子,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哪怕用她的命来换女儿的命,她也在所不惜。” “郁夫人苦苦哀求老衲,让老衲帮忙救救她可怜的女儿。她说:‘我的女儿还这么小,她还没有叫过我娘亲,还没有学会走路,没来得及看到世间万物有多么美丽。’她甚至抱着未满周岁的女儿跪下来恳求老衲,让老衲可怜她的慈母之心,救救她可怜的女儿。” “最终,老衲还是告诉了郁夫人,救她女儿的办法有是有,但却并不一定成功,甚至还需要日日在佛祖面前诵经念佛,让佛祖感受到她的诚意,她的心愿也许才能够实现。” “郁夫人听了老衲的话,开始日日诚心礼佛,并给女儿取名为‘檀琦’,有‘佛前檀香,瑰意琦行’之意。郁夫人的慈母之心和诚心打动了神佛,她的女儿没有夭折,只是一生中最大的劫难还没有过去。” “老衲走之前曾对郁夫人说过,若她有朝一日感觉身子不适,一定要将女儿送至陈郡谢家,那里是她女儿的劫难所在之地,也是生的希望之地。” “老衲如今见到郁姑娘,便已知姑娘的劫难已过,余生必定大富大贵,平安顺遂。你的母亲郁夫人在九泉之下想必也能够安心。” 无忧大师的声音缓慢低沉,像是老和尚讲故事一般娓娓动听。 他看着郁檀琦的眼神也没有任何异样,就像在看每一个人一般平静。 郁檀琦没想到无忧大师竟然见过原主的母亲,尽管并没有亲眼见过原主母亲,但通过无忧大师的描述,她依稀可以想象得到原主母亲对原主的慈母之心有多让人感动。 姜时此时开口说道:“檀琦,你听到了吗?你就是真正的郁檀琦。” 无忧大师并没有说她不是真正的郁檀琦。 郁檀琦咬了咬唇瓣,如果她再自私一些,她自然可以应下这个身份,从此完完全全代替原主,在这个世界好好地活下去。 可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这样一幅画面。 一位美丽温婉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女婴,她的眉眼是那样的熟悉,与此时的郁檀琦模样很像,只是要更加温婉。 她跪在满殿神佛菩萨前,苦苦哀求。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女儿吧,她还那么小,还没有叫过我娘亲,还没来得及学会走路,别让她夭折,让她健康长大,哪怕用我的性命来交换,我也甘之如饴。” 这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最纯真的爱意。 她从未感受过这样浓厚的母爱,她怎么能不感动。 又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占着别人女儿的身躯和身份,甚至霸占别人的一切。 郁檀琦眼睛鼻子一酸,小声道:“可若她女儿身体里的灵魂换了一个呢?同样的身躯,不同的灵魂,还能是同一个人吗?” 她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郁檀琦看着姜时,弯唇笑了笑,神情带着些许释怀和轻松。 其实已经很好了,她享受了很美好的两年人生,虽然要还回去会很舍不得,但不是自己的东西,她占着总会忐忑不安。 人总要活得坦荡一些。 无忧大师闻言,却道:“郁姑娘可知何为劫难?” 郁檀琦一愣,想了想道:“劫难大概就是让人陷入危险境地难以自救的磨难?” 无忧大师颔首:“郁姑娘理解得很透彻,通俗易懂。” 他顿了顿,转动着手上的佛珠,低声道:“劫难,是佛教语,谓宿世恶业所致的灾难。而佛教又讲究轮回,众生生生死死,死亡后灵魂又轮回重新投胎成为另一个人。佛教认为,业力不单是现世的结果,还会生生不息地延伸至来世。” “郁姑娘之所以会认为自己不是原来的‘郁檀琦’,恐怕是因为你带着第二世的记忆,尽管也有第一世的记忆,但相隔一世,对你来说第一世已经是上辈子的经历,所以才不认为自己就是郁檀琦。” 郁檀琦听得有点绕,“无忧大师,我实在愚钝,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 无忧大师看着她笑道:“通俗来讲,就是你的母亲为了改变你早夭的命运,强行将你留在世上。 但世间万物都讲究因果轮回,你强行存活下来,就必须得经历更多的苦难,所以你的灵魂在第一世离开身体,去了另一个世界接受磨难,那个世界便是你的第二世。最后你带着记忆又回到了本世界的身体,此为第三世,也是历经劫难过后终于能够平安终老的一世。” 郁檀琦努力思考明白无忧大师的这一番话。 “大师的意思是,我经历了三生三世,这一世是我的第三世?” “没错。” “那我第二世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第一世的记忆?” 第228章 喜欢谁 无忧大师道:“既然是劫难,又怎会让你带着上一世的记忆经历?” 郁檀琦一怔。 这一刻,她忽然顿悟。 原来她在二十一世纪的所有经历,都是一场劫难吗? 现在想来,好像的确是一场劫难。 孤儿院长大的孤儿,没有父母庇佑爱护,连吃饱穿暖都是很大的问题。 孤儿院的老鼠真的很大,夜晚很黑,夏天很热,冬天很冷。 在同龄人还在父母膝下承欢的时候,她已经学着挣钱养活自己。 若不是有社会好心人的资助,她险些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读完。 虽然孤儿的生活不好过,会被人欺负取笑,但是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她一路也跌跌撞撞地长大成人。 郁檀琦除了没有吃过爱情的苦,其它的苦难她都吃过了。 她不由得问道:“如果我第二世没有经历那么多苦难,我还能够回来吗?” 姜时看着郁檀琦,轻轻抿唇,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 掌心里少女的手柔弱无骨,白皙纤细,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的纤纤玉手。 他不敢想象,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姑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会经历怎样的苦难。 还是那么多苦难。 只是听到她亲口说的这一句话,他的心就已经开始揪疼。 幸好,她此时安然无恙。 无忧大师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苦难既已发生,郁姑娘就不必去想如果未曾发生一切会有如何变化。有时思虑过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穿着锦襕袈裟的老和尚双手合十,声音低沉:“郁姑娘今日同姜世子一起来到白马寺,便也一起代替你们的母亲向我佛敬香还愿吧。” 你们的母亲? 郁檀琦敏锐地注意到无忧大师话里的这几个字,若有所思。 姜时的母亲竟然也来过白马寺许愿吗? 无忧大师亲自分出六根香,先拿着其中三根香递给郁檀琦,郁檀琦想要双手接香,扯了扯被姜时握紧的手。 姜时此刻终于肯松开她的手。 两人一人拿着三根香,点燃后跪在巨大的金身佛像前,闭上眼睛虔诚地还愿。 无忧大师在一旁说道:“二位也可向我佛许愿,我佛会保佑每一个行善积德的人。” 许愿么? 郁檀琦恍惚间想到在二十一世纪时,她的愿望便是早日有自己的一栋房子,最好是带花园池塘的小院子,然后平淡安全地度过余生。 而这个愿望在这一世,早就被姜时实现了。 但其实,在今日之前,郁檀琦还有个愿望。 少女闭着眼睛,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转了转,最终还是忍不住睁眼去看身旁的人。 少年一身青衣,即使跪着,脊背依旧挺直,宛如一根干净利落的青竹。 郁檀琦盯着他的侧脸看。 与近两年前的初见相比,他的五官轮廓更加深邃流畅,唇瓣殷红,唇形优美,无论是看骨相还是皮相,他都是清隽无双的美人。 原来长得美的人,心更美。 郁檀琦不禁弯唇,缓缓面向佛像,闭上眼睛,在心底对佛祖郑重地许下心愿。 信女一生别无所求,但求佛祖保佑,愿我与心上人姜时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平安顺遂。 许完愿,她再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巨大的金身佛像,心中一直憋着的那口郁气此刻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 两人离开白马寺之前,一人给了无忧大师一百两的香油钱。 郁檀琦也看到面容有些古板严肃的无忧大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不由得失笑。 无忧大师笑道:“出家人虽然不贪恋红尘之物,但终究还是人,得吃五谷杂粮。神佛菩萨的金身也需香火供奉,这些都需要钱,哪怕是出家人也不能免俗。” 郁檀琦有些好奇问道:“白马寺的僧人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呢?” “僧人自然只吃素,不能吃一口荤腥。” “要是有人吃了荤腥被发现会如何?” “僧人吃荤腥便是犯戒,自然严惩不贷。若再犯戒,便不是一心版衣我佛,褫夺法号,驱逐出寺,让其归返红尘,永不许再入我佛门。” “就没有能够喝酒吃肉还不被驱逐出佛门的僧人吗?” “自然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僧人。” 郁檀琦欲言又止,眨了眨眼睛。 怎么会没有呢? 灵隐寺的道济和尚不就整日喝酒吃肉。 当然,这她可不敢说出来。 毕竟道济并不是真实的人物,是虚构出来的神话人物。 郁檀琦看着无忧大师高大的身躯,心想不吃肉只吃素果然不能够减肥。 至于白马寺其他的瘦和尚那是因为吃得太少了。 但凡多吃一点,就不可能会瘦。 所以减肥不可以只吃素哦。 离开白马寺后,郁檀琦和姜时单独坐在回武安侯府的马车里面。 气氛忽然有些不太对劲。 郁檀琦低头垂眸,有些不好意思看姜时。 她想起来了。 她全都想起来了。 昨晚和今日她说的话,以及姜时对她说的话做的事情,历历在目。 她脸烫得厉害,恨不得捂住脸整个人躲起来。 救命。 她好想忘记这段记忆。 她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早知道有无忧大师,她就早点来见他了,这样就不用白白担惊受怕这么久。 郁檀琦心跳得有些厉害,暗暗祈祷姜时不会跟她“算账”。 姜时很温柔的,他应该不会生她气吧? 然而再温柔的人,在面对心上人亲口对自己说的伤心的话,也不可能毫不在意。 姜时看着面前低头装鹌鹑的少女,缓缓开口道:“檀琦。” 郁檀琦呼吸一紧,抿着嘴唇轻轻应了一声。 少年的声音温柔低沉:“你喜欢谁?” 郁檀琦闭上眼睛,攥紧手指。 尖锐的指尖刺痛柔软的掌心,她又连忙松手。 该剪指甲了。 她乱七八糟地想。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她不得不面对。 “我喜欢你。” “你先前不是说不喜欢我吗?” “什么先前?我什么时候说了?我怎么不记得了。”郁檀琦决定死不承认。 姜时轻笑一声,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睁开眼睛,看着我的眼睛。” 第229章 跌跌撞撞 郁檀琦咬着唇,实在没有勇气睁开眼睛去看姜时的眼睛。 她干脆扑到他的怀里,试图撒娇蒙混过关。 “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 怀里的少女柔软的像是一团白云。 他小心地抱在怀里,却又忍不住收紧双臂,生怕她不小心会从缝隙中飞走。 他低叹一声,低头俯身将少女压倒在软榻上。 郁檀琦还没有反应过来,唇瓣便一热,带着让人心悸的浓烈情\/欲和温柔缠绵的怜惜,他将她整个\/吃\/进\/嘴\/里。 少女娇小纤细的身躯被他尽数藏在青色的衣裳之下。 此刻这个吻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断。 她十分乖巧,没有反抗,双手微微用力抓着他的衣襟。 良久,他才放过她被蹂\/躏得可怜兮兮的唇瓣,抱着她坐在软榻上。 她的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心跳得厉害。 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唇瓣红肿不堪。 少年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檀琦。” 郁檀琦心一紧,下意识以为他还要“秋后算账”,连忙抓紧他的衣襟,想要继续献吻堵住他的嘴。 姜时却轻轻用修长苍白的手指抵住她的唇瓣,低声道:“我只是想问你第二世的事情,在那个异世界,你都经历了什么苦难?” 她一怔,眨眨眼睛,迟疑道:“其实,也没有很多苦难,没你想象得那么艰难。” 姜时并不相信,“既然是劫难,又怎么可能不劫难?檀琦,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在那里,究竟是如何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长大的。” 光是想想,他就心疼得厉害,愈发抱紧她。 郁檀琦窝在他温暖的怀里,回想起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所有经历,忽然就有勇气全部都说出来。 她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其实也还好,在那个世界,会很多好心人,他们会帮助无父无母的孤儿,给他们一个住的地方,让他们不至于在街头流浪。” 坐马车从白马寺回武安侯府,需要两个半时辰的车程。 这两个半时辰里,姜时一直在静静听郁檀琦讲述她的第二世。 等马车到达武安侯府门前,天色已晚,郁檀琦也正好讲到她是如何突然变成这一世的郁檀琦。 “我饿了。”郁檀琦摸着肚子说,“还很渴。” 谁讲了两个半时辰的话会不渴,且讲话之前还被这样那样了很久。 马车里面备着的茶水都被她喝光了。 且她这两日因为心事重重,都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夸张得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姜时牵着她的手:“那我们先去用晚膳。” 府里的下人早就准备好了主子要用的晚膳。 烤鹿肉,灸鹅,饺子,汤圆,玉米排骨汤。 都是郁檀琦喜欢吃的。 姜时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菜肴,以往只觉得郁檀琦是因为自幼身子不好,需要忌口的东西多,所以才贪吃荤菜。 现在才知道,她喜欢吃荤菜,是因为她的记忆里只有吃肉才有力气,才能够更好地活下去。 脑海里一个衣衫褴褛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翻垃圾堆找东西吃的可怜形象挥之不去。 但其实郁檀琦原话是这样的:“孤儿院的孩子们都会经常去垃圾桶里翻找纸盒和瓶子这些可以卖的废品,然后拿去废品站卖,卖来的钱可以改善一下伙食。 有时候运气好,还能够捡到别人不要的鲜花和珠宝首饰,甚至是一大叠钱,直接一夜暴富。” 郁檀琦说到这儿是真羡慕运气好的人。 “我记得当时孤儿院里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姐姐,她很聪明,也很有运气,在七夕这种情人节的时候早早就蹲点了好几个垃圾桶,看到有人扔花和礼物进垃圾桶,就在旁边守着,确定人家不会后悔回来拿后,就把花和礼物拿走,一夜暴富,连买房的钱都有了。” “后来其他人都知道了,也跟着在七夕这种情人节的日子在垃圾桶旁边早早守着。我也去了,但我运气不好,好不容易守到一束鲜花,结果那个男的回来把花捡起来,拍了拍洒点水,又接着送给下一个女孩子,我亲眼看到的,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抠搜的男人,告诉了那个女孩子,然后那个男的气得想要来打我,还好我跑得快。” 提起这样的经历,郁檀琦现在想起来觉得有些好笑,但当时的她其实是很害怕的。 姜时抿了抿唇,轻轻眨眨眼睛,眼睛险些被饭菜的热气蒸得酸痛落泪。 他坐下后认真仔细地给郁檀琦挑菜。 “多吃些。” 姜时先将烤鹿肉撕好,放到郁檀琦的碗里。 “想吃多少吃多少,你这两日都没怎么吃东西,都饿瘦了。” 他心疼地看着郁檀琦,只觉得她此时的模样,同异世界那个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大的可怜小姑娘一样瘦弱,让他恨不得立马把她喂得白白胖胖,不让她再感受到饥饿的痛苦难受。 “哪有这么快就饿瘦的。”郁檀琦觉得他有些夸张,但还是美滋滋地享受着他的喂食服务。 因为先前说了很久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生活,她下意识感叹道:“有钱就是好啊,连鹿肉都可以想吃就吃,我以前都不敢想象鹿肉是什么味道。” 姜时一顿,垂着长睫,又给她撕了好几块烤鹿肉。 他认真道:“不只是鹿肉,你想吃什么肉都可以。” 她开玩笑道:“那人肉呢?” 他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别人的肉不可以,但你可以吃我的肉。” 她连忙摇头,笑得不行:“骗你的,我才不想吃人肉,人肉吃了会得病的。” “那我们就吃别的肉。”他又给她夹了鹅肉,“檀琦明天想吃什么?” “想吃啤酒鸭。” “什么是啤酒鸭?” “我忘了,这里没有啤酒,大概就是炒鸭肉时放些酒吧。” “好,明日就让厨房做啤酒鸭。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我想想哦,嗯……鸭有了,再吃只鸡吧,想吃肉蟹煲,里面有很多海鲜和鸡翅鸡爪的那种。” “都可以,厨房的人一定能够做出来,他们做不出来,就我来做。” 第230章 雪月季 新年将至,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郁檀琦一觉醒来,就听到琳琅和桃华兴奋地告诉她。 “小姐,下大雪啦!” 因为知道自家小姐喜欢雪,所以二人看到下雪时也十分激动兴奋。 三人自小一块长大,说是主仆,实则是姐妹的情分。 琳琅和桃华连忙伺候郁檀琦起床洗漱穿衣,两刻钟后,一个穿得十分厚实的小美人新鲜出炉。 窗外白雪皑皑,冰晶点点,一片银装素裹,空中飘着鹅毛大雪。 下雪天路滑,但姜时依旧如往常一样到点来绿绮院同郁檀琦一起用早膳。 用完早膳后,两人并肩而行往外面走去。 “小姐要打雪仗吗?”桃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郁檀琦问道。 郁檀琦看了看自己身上天水碧的裙子,以及脑袋上披着的白狐氅,忽然觉得自己像极了刚入宫的甄嬛。 于是她摇摇头说道:“我想先去看看梅花。” 绿绮院也种着梅花。 十二月的梅花,白中透粉,红中带粉,娇艳欲滴,哪怕被雪压着,依旧傲然挺立。 郁檀琦站在梅花前面,越看越有感觉,她轻声问道:“你们当中谁能现在给我剪张小像?” 琳琅和桃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琳琅正要开口,姜时温声道:“我能。” 郁檀琦诧异地看向他:“子安还会剪纸吗?” 姜时温柔笑道:“只要檀琦需要,我什么都会。” 郁檀琦脸一热。 可恶,又被他撩到了。 她轻哼:“我是要把小像挂在梅花上许愿的,如果你剪得不好看,我是挂上去的哦。” 姜时眼角眉梢都染上宠溺的温柔笑意:“那我一定会尽力剪得好看,让檀琦满意。” 他很喜欢唤她的名字。 檀琦,这两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总是会格外温柔,带着缱绻的爱意。 她每次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总会耳根子一软,心头一跳。 她看着姜时低头垂眸认真地用红纸和剪刀剪着她的小像,心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还是她的。 她双手捧着脸,忍不住傻笑。 琳琅和桃华在一旁看着,也会心一笑。 “好了,檀琦看看,可还满意?” 姜时将手中刚剪好的小像递给郁檀琦。 郁檀琦拿起来仔细一看,满意点头:“好看,子安真厉害。” “檀琦喜欢就好。” “我现在就去放在梅花枝头许愿。”郁檀琦拿着兴冲冲地往外面跑。 琳琅和桃华连忙追上。 “小姐,等一下,外面风雪大,先披上白狐氅!” “还有汤婆子!” 二人抓住不敢跑太快的郁檀琦,把汤婆子塞她手里,再给她披上白狐氅,将她的脑袋都包裹在毛茸茸的白狐氅里面,只露出一张白里透红的漂亮小脸。 姜时跟了上来,无奈又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么着急做什么。” 郁檀琦抿唇鼓起脸颊,小声道:“这不是想快点许愿嘛。” 姜时问道:“檀琦想许什么愿?” 郁檀琦笑嘻嘻:“愿望说出来就不灵啦。” “好吧。”她不愿意说出来,姜时也没有追问。 他看着少女粉嫩的脸颊,心想,无论是什么愿望,他都会尽力帮她完成。 他的小姑娘,要一辈子平安喜乐。 一行人来到梅花前。 郁檀琦将自己的剪纸小像挂在一条梅花枝条上,回想着曾经看过无数遍的电视剧画面,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胸前,十分小声地喊出那句经典台词。 “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打卡成功。 她睁开眼睛看向姜时,发现他忽然蹲下去抓地上的雪。 她有些疑惑问道:“子安这是想打雪仗吗?” 姜时温声否认:“不是。” “那你抓地上的雪是想干什么?用来泡茶喝吗?这不可以哦,雪其实很脏的,不能喝,只能看。” 郁檀琦生怕姜时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被一些仗着年纪大就胡说八道的老人说的话给骗了,正准备给他普及健康知识,就看到他捧起一团洁白晶莹的雪,起身对她温柔一笑。 “我没想喝雪,我只是想用雪给你做一朵花。” 少年温柔的笑容比冰雪还要纯净无瑕。 郁檀琦一怔,“用雪做一朵花?怎么做?” 姜时只是问道:“檀琦想要看什么模样的花?” 郁檀琦想了想:“那就梅花吧。” “好。” 少年修长苍白的手指拿着雪开始做“花”。 郁檀琦好奇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用雪做花?” 姜时说道:“因为想到雪既然可以用堆雪人,自然也可以用来做出花的模样。檀琦,你看,梅花做出来了。” 梅花的形状很小,只有五个花瓣,因此姜时很轻易地就做出了出来。 郁檀琦看着他掌心精致小巧的“雪梅花”,眨了眨眼睛,忽然起了“刁难”的心思,“梅花太容易了,换一个,你做个月季花给我看看。” 月季和玫瑰都属于蔷薇科,形状很是相似,但在二十一世纪,只有玫瑰是代表爱情的花。 这个世界并没有玫瑰花,因此郁檀琦只能说月季花。 姜时温柔笑道:“好,不过需要用到一根枝条。” 他在一旁的灌木丛里折了一根细细的枝条,然后将雪在冻红的掌心压扁,再弄到枝条上。 郁檀琦看到他冻红的双手,有些心疼地问道:“你的手都冻红了,要不还是别做了。” 姜时笑着摇头:“我哪有这么娇气,不冷。” 他低眸认真地用冰雪做出月季花的形状。 很快,一朵洁白晶莹的“雪月季”就做了出来。 下面用一根长有绿叶的枝条支撑着,下一刻,像极了白色玫瑰。 姜时双手拿着“雪月季”的枝条,笑着递给郁檀琦,“檀琦,送你一朵‘雪月季’。” 郁檀琦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这朵特别的“雪月季”,弯唇十分高兴地笑道:“谢谢子安,我很喜欢。” “小心,雪很冷。”姜时看着她的双手,生怕她的手也被冻得通红。 郁檀琦已经感觉到了手冷,但她看着姜时故作生气问道:“你不是说不冷吗?” “我不冷,我是怕你冷。” “你不冷,我也不冷。” 才怪,她的手已经开始红了。 姜时轻叹一声,连忙拿过她手里的“雪月季”,将汤婆子放到她的手中,“别逞强,我给你拿着它。” 郁檀琦用手中的汤婆子去碰他冻得通红的双手,“不行,你让丹青拿着,我不信你不冷,你的手比我还红,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你。” 手上的温暖温度仿佛顺着经脉一路蔓延至心里,姜时看着少女坚持的神情,不禁弯唇,将“雪月季”交给丹青,任由她温热柔软的双手温暖自己的双手。 这一刻,风雪似乎都散去,他仿佛置身于春暖花开的暖阳之下。 一切,只因为眼前的少女。 她不只在他的眼里,也在他的心里。 第231章 金丝雀 瑞雪兆丰年。 新年一过,姜时就迎来了十九岁的生辰。 因去年姜时在国子监以及京城的名声都好了起来,皇帝又一直待他十分亲厚,今年又有秋闱,许多人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去年下半年开始,皇帝的身子忽然就开始不好了。 而今有望登上储君之位的只有皇后嫡出的大皇子和贤妃所生的六皇子。 原本大皇子占嫡占长,应该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可六皇子是皇帝亲手带大的,最受皇帝疼爱,因此群臣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选择支持谁。 作为备受皇帝偏爱的武安侯世子,姜时要是表明支持哪位皇子,那大概就是皇帝的意思,因此一些怕选错人的大臣们便想着过来跟姜时探皇帝的口风。 今年姜时的生辰,有许多人主动上门送贺礼。 然而门仆却将他们都拦在门外。 得知姜时竟然不开宴庆贺自己的生辰,这些人都十分惊讶。 门仆十分客气地说道:“我家世子不知有诸多贵客到访,府中一时没有准备,因此不能够请诸位进府吃席,还请诸位见谅。” 他们还能怎么说,只能放下贺礼,面上带笑说着自然体谅,实则心里都在暗骂姜时怎么如此不知礼数,偌大一个武安侯府,怎么可能没有待客吃席的地方。 不过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想要巴结姜时,但姜时不接受,所以才不让他们进门。 这些人悻悻打道回府。 池礼同样被拒之门外。 他看着武安侯府的朱红大门,想起了两年前,他也是这样被拒之门外。 以往在陈郡时,他都没有这般难以见到她。 云暄站在他的身旁,低声道:“你看,姜时就是这样一个伪君子,他将郁檀琦禁锢在武安侯府,两年来,郁檀琦能够出府的次数屈指可数。 姜时分明是把她当成一只金丝雀来圈养,不允许她有离开他的机会。郁檀琦肯定不是心甘情愿留在他的身边。” 池礼知道何为金丝雀,那是贵族人家喜欢豢养的一种鸟儿,漂亮小巧,本应该自由自在翱翔于天际,却被他们用牢笼圈养住,只为了闲暇时能够逗鸟,让自己乐一乐。 池礼低声道:“她是人,不是鸟儿。” 怎能够被姜时如此轻弄作践。 云暄微微勾唇。 “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快些将她救出来。” …… 姜时的十九岁生辰过后,郁檀琦收到了郁尚恒寄来的一封家书。 这是郁檀琦知道自己就是原主后收到的第一封家书。 看着这封信,她有些怔愣,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写信的人,是她的父亲。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忽然有些不敢打开这封信。 琳琅和桃华有些奇怪她的反应。 桃华下意识催促道:“小姐,你不打开家书看看吗?” “啊?哦。”郁檀琦回过神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开了这份家书。 带着奇妙的感觉,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默读着这份家书。 郁尚恒是一个性格严肃的人,哪怕给女儿写信,用词也是十分严谨,看起来并无多少温情。 郁檀琦的记忆里,她的父亲只会对她的母亲露出温柔的神情,哪怕对她,也是严厉管教多于疼爱。 母亲死后,父亲一心扑在工作上,所以才把她送到外祖家。 姜时之前问过郁檀琦想不想再见到她的父亲,她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说不。 这一世只是六年未见,但对她来说,已经隔了两世,她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女儿,因此只能选择逃避见面。 然而,这封家书上郁尚恒却提出想要来京城见见她和姜时。 郁檀琦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反反复复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后,又叫识字的琳琅和桃华一起来看,“你们过来看看,这是我爹的字迹吗?” 琳琅和桃华看了后齐齐点头,一脸兴奋。 “是老爷的字迹,这是家书,不可能有错。” “老爷要来京城看小姐你了,太好了,小姐你不高兴吗?” 看着两人高兴的神情,郁檀琦连忙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高兴,我当然高兴,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她高兴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 琳琅高兴道:“小姐已经有将近六年没有见到老爷了,到时候老爷见到如今的小姐,肯定会无比惊喜。” 桃华点头附和:“是啊,老爷当初把小姐送去陈郡,就是为了小姐能够得到更好的照顾,如今小姐出落得如此动人,老爷看到一定会很欣慰。” 她们越这样说,郁檀琦越紧张。 明明是自己的父亲,她却有种丑媳妇即将见公婆的忐忑。 于是姜时从国子监回来,就看到郁檀琦坐在窗前双手捧着小脸发呆。 他走到旁边温柔地问道:“檀琦在想什么呢?” 郁檀琦回过神来,漂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道:“在想我爹。” “你爹?”姜时微微一怔,“你想见他了?” 郁檀琦摇头,有些苦恼道:“不,是他想见我了。” 顿了顿,她补充道:“还有你。” 不能够只有她一个人紧张,他也得跟着紧张才行。 然而姜时依旧平静,“伯父可说何时来京城?” “说是过几日趁着来京城给皇上汇报政事的行程,顺路来看看我们。” 万晋国有规定,各地总督至少每两年要入京觐见皇帝,向皇帝汇报近来的重大事项。 郁尚恒前两年都没有来京城觐见皇帝,今年必须得进京觐见皇帝。 而作为郁檀琦的亲生父亲,多年不见亲生女儿,他自然要和亲生女儿见一面,否则肯定会有人说郁檀琦是个爹不疼又没有亲娘的可怜儿。 姜时想了想说道:“郁伯父每次进京觐见皇上都是在二月二,的确没几日了,我们可得好好准备一番。檀琦可知道郁伯父都有哪些喜好?” 郁檀琦仔细想了想:“我爹好像没有什么喜好,平日里除了忙于政务,就是陪我娘抄写佛经。对了,他喜欢喝茶。” 姜时记下岳父的一个喜好,接着问道:“还有呢?” 第232章 难受 武安侯府上下都在为了世子准岳父的到来而忙碌着。 虽然这不是世子第一次见未婚妻的长辈,但却是第一次见准岳父,自然要无比郑重对待。 然而到了郁尚恒来京城的那一天,姜时和郁檀琦在皇后宫里等着他觐见完皇帝接他回武安侯府,得到的却是他已经先离开回了在京城的府邸的消息。 来传话的太监说道:“郁大人说等他安顿下来再约见郁姑娘和姜世子。” 郁檀琦说不惊愕和失望是假的,但她表面依旧笑着打赏传话的太监。 姜时担忧地看着她,同时心中十分疑惑郁尚恒为何不第一时间来看自己的女儿。 他的肩膀轻柔地贴着少女纤细柔软的肩膀,低声安抚道:“郁伯父肯定是因为一路风尘仆仆赶往京城太过劳累,所以想要休息好了再来见你。”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他为郁尚恒找到这番说辞。 其实郁檀琦心里清楚,一个人很想见另一个人,根本不会浪费一丁点儿的时间,只想快点见到对方。 无论是夫妻还是父母子女,都是如此。 郁檀琦的心里忽然很是难受。 她眨了眨眼睛,抿紧唇瓣,不让自己露出难过的情绪让姜时担忧。 郁檀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皇宫的。 等她回过神来,她的手正被姜时温柔地握紧,两人坐在宽敞的马车里面。 她看向姜时,姜时的眸子正温柔地注视她。 他温柔地说道:“檀琦不要胡思乱想,郁伯父只有你一个女儿,自然是在意你的,只是你们父女多年未见,他可能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又一路舟车劳累,所以才没有立马来见你。” “嗯。”她乖巧地点头,只是漂亮的瞳孔依旧失神恍惚。 少女抿着嫣红的唇瓣,粉白的小脸情绪低落,看上去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狸奴,让人看着心都化了。 他轻叹一声,将她整个抱在怀里,像是哄小孩一样,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你要是觉得难受,你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难过。你这样,我也会很难受,很心疼。” 爱一个人到了极致,大概就是会感她所感,伤她所伤。 看到郁檀琦失落难受的模样,姜时的心也揪了起来,很不好受。 郁檀琦把脸靠在他的怀里,小声道:“我是有点难受。” 她眨了眨眼睛,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 “我以为他会很想见我……” 少女软糯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些许哭腔。 郁檀琦平日里看起来再怎么没心没肺,实则内心是一个很渴望被关心爱护的小姑娘。 在不知道自己就是原主之前,她之所以不敢见郁尚恒,就是觉得郁尚恒作为原主的父亲,一定十分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一定能够一眼认出她不是原主,所以才惶恐不安,不敢同他见面。 可在知道自己就是原主后,那些忐忑不安的情绪瞬间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不是她意外得来的,也不是她非法占有的。 她有亲人了,也有家了。 今天起来的时候,郁檀琦格外兴奋期待,因为她终于要见到自己的父亲了。 她原来也是有父母的,她的父母很爱她,并没有想过放弃她。 她的母亲甚至为了她能够好好地长大,为她做了很多事情。 记忆里母亲温柔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历历在目,在记忆深刻不曾被抹去,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不得不越来越模糊。 但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知道自己长得同母亲有三分相似,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出母亲年轻时的容颜。 她同父亲也有几分相似。 她很期待能够见到她的父亲。 可是郁檀琦现在忽然发现,她的父亲可能并不期待见到她。 姜时听得心疼得不行,抱紧她纤细柔软的身子,温柔安抚:“郁伯父肯定也是想见你的,不然不会特意写信告知你,你不要胡思乱想。” 他想替郁尚恒说好话,然而一向通情达理的姜世子此时也不知该怎么说话才能够让郁檀琦的心情好受些。 姜时的心里自然也不满郁尚恒没有第一时间来见郁檀琦。 且如果不能够第一时间见她,为何又不早点告诉她,害得她白期待紧张一整天,还特意进宫等他。 若是旁人,姜时必定心胸狭窄,然而偏偏是郁檀琦的亲生父亲。 他只能温柔地抱紧她,笨拙地安慰她。 他低头爱怜地吻着她的眉眼,幸好没有吻到她眼角有泪水。 “檀琦,不要难过,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在你的身边,我会永远陪着你。” 她眨眨眼睛,原本有些难受压抑的心情因为他认真温柔的亲吻和承诺似的话语而晴朗起来。 郁檀琦并不是一个容易陷入悲伤情绪难以自拔的小姑娘。 她难受过后,很快就想开了。 毕竟这么多年没见,郁尚恒要是想见她早就迫不及待来见她了,如今来到京城没有立马来见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道:“我知道,父亲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他没有立马来见我也很正常,在他心里,母亲和政事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怎么越说好像越可怜,她连忙改口:“算了,不说了,今天就当出来走走看看风景,花朝节快到了。” 姜时体贴地没有拆穿她,“嗯,今年的花朝节檀琦想要怎么过?” “和去年一样,在府里过就好了,外面人太多我也不是很喜欢。” 是的,她喜欢清净,不喜欢和太多人待在一起,她应付不过来。 姜时自然都顺着她。 两人在这一点上都一样,不喜热闹,更喜欢安静独处。 在武安侯府,两人平常除了练武驯鹰散步,就是安静地待在一起,各看各的书。 自从坦白后,郁檀琦也不再遮遮掩掩,在姜时面前大大方方地看起话本。 姜时书房里原本摆放着正经书的书架,现在都参杂了好几本内容香艳的话本。 负责打扫整理书房的下人看到这些话本,险些当垃圾给丢了,却不曾想会被他们温润如玉的世子亲口阻止。 “那是檀琦喜欢看的话本,放好了,缺了一点脚都不行。” 第233章 见岳父 郁尚恒是在来京城的第三日才给郁檀琦写信,邀请她与姜时一同去往他现在所住的宅院。 这座宅院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进小宅院,周围住着的大都是平民百姓和秀才书生。 郁檀琦和姜时来到这座宅院门前,大概猜出来这应该是郁尚恒当年进京赶考时住的院子。 木门前的铜环已经有了铜绿,可见这座宅院已经许久未曾有人居住打扫。 郁檀琦攥紧手指,还是避免不了内心紧张的情绪。 丹青上前敲门:“郁大人在家吗?我家世子和郁姑娘前来拜访。” 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先是看了看丹青,再看向郁檀琦和姜时,连忙出来走到郁檀琦面前,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小姐来了,多年不见,小姐出落得亭亭玉立,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郁檀琦看着他,从记忆里找出了他的身份,郁家的管家,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一个家生奴才。 她礼貌点头,眉眼弯弯:“郁叔,好久不见。” 郁叔笑道:“没想到小姐还记得我。” 顿了顿,他看向姜时,“这位就是小姐的未婚夫,武安侯姜世子吧?” 姜时轻轻颔首,露出一个温和礼貌的笑容:“郁叔好。” 一阵寒暄过后,郁叔招呼他们进门。 同时他不忘给郁尚恒说好话:“大人的身子还算硬朗,只是一路舟车劳累难免有些吃不消,歇了两天了才勉强有些精神,这不身子稍微好了些,就连忙让小姐前来相见。” 郁檀琦说道:“我理解父亲,只是作为女儿,父亲身子不好,我应当第一时间前来父亲面前尽孝侍疾才是。” “小姐的身子自幼就不好,大人心疼你,所以才不让人告诉你,怕你担忧。” 郁叔看着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不免感叹:“大人看到小姐如今气色红润的模样,一定会十分欣慰。” 且小姐的眉眼依稀可见当年夫人的几分娇软模样。 郁叔在心里默语,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毕竟夫人已经逝去多年,提起她难免徒增伤感。 二进的宅院不大,郁叔很快将他们带到堂屋,郁檀琦和姜时也终于见到了郁尚恒。 男子一身灰色长袍,身形消瘦,俊朗的眉目之间有几分萧索,与郁檀琦记忆里高大俊美的父亲模样有很大的差别。 记忆里只是六年不见,她从一个青涩稚嫩的小姑娘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而她的父亲却仿佛一瞬间变得苍老,束起的长发竟然有了些许白丝。 郁檀琦张了张唇,仿佛突然失语,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郁叔道:“大人,小姐和姜世子来了。” 郁尚恒缓缓看向郁檀琦,只一眼,他瞳孔一缩,怔愣地看着她。 少女一身青樱色的长裙,身姿纤细,眉眼柔软,脸颊粉嫩。 春日明媚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一张小脸粉白透亮,漂亮似神妃仙子。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更为娇弱的少女。 尽管已经过了十数年,他却依稀记得当年初见她时她的模样。 她的脸色总是苍白,哪怕是在灿烂的阳光下,依旧白得几乎透明。 像是一个精致漂亮的白瓷娃娃,需要小心呵护,不然就会轻易破碎。 郁尚恒怔愣出神的模样太过明显,明眼人一眼就能够看出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琳琅和桃华都曾说过郁檀琦的眉眼与年轻时的夫人有几分相似。 郁檀琦站在原地,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打断他的回忆。 姜时礼貌地向郁尚恒行礼问好:“晚辈姜时见过郁伯父。” 郁尚恒稍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姜时身上。 与看郁檀琦时出神的眼神不同,郁尚恒看姜时的眼神变得严厉苛刻。 老丈人看女婿,很难看顺眼。 郁尚恒本就是一个严厉的性子,他对郁檀琦从小的教育十分严厉,不会因为她天生体弱而一味娇宠纵容她,更何况是对这个要和女儿相守后半生的少年。 单从外表上看,郁尚恒就有不满:“姜世子的身形很是单薄,可是自幼的病症还未痊愈?” 姜时低眸温和道:“多谢郁伯父关心,晚辈自幼的病症已好,只是身形看着单薄,但绝不羸弱。” 郁尚恒淡淡道:“不羸弱可不能只是嘴上说说,毕竟檀琦的身子自幼就不好,我不想她未来的夫婿身子也不好,你这般模样,我可无法放心把她交到你的手里。” 郁檀琦没忍住开口说道:“子安的身子一点都不羸弱,他还教会了我用长枪呢。” “子安?”郁尚恒不解地看着郁檀琦。 郁檀琦小声道:“子安是他的小名。” 郁尚恒眼眸微眯,意味不明道:“你们的感情倒是很好。” 郁檀琦没敢说话了,心想相处都两年了,感情能不好吗。 郁尚恒也想到她这两年都和姜时待在一起,还是他默许的。 他微微抿唇,看着面前少女乖巧的模样,想到她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不是叫他爹爹,而是为了帮身旁的少年说话,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 然而又想到女儿的身子自幼不好,他缓和语气道:“站着说话累,你们都坐下来吧。” “是。”郁檀琦十分乖巧听话地坐了下来。 姜时下意识想要坐在她的旁边,看到郁尚恒冷淡的眸光,顿了顿,还是同她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在准岳父面前,他自然不能够有任何失礼的行为,以免影响准岳父对自己的印象。 少年坐下的脊背依旧挺直,眉眼清浅,脸庞温和,十分克己守礼。 郁尚恒看了一眼姜时,勉强满意他的坐姿。 而郁檀琦为了在许久未见的父亲面前有个好印象,努力控制自己懒散的骨头不驼背耸肩,挺直腰背,十分努力地做出大家闺秀的优雅姿态。 她不说话时装气质清雅的淑女很有一套。 少女低眉顺眼的模样显得很是安静乖巧,自幼在母亲谢琳和谢家的培养下的清雅气质让她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仪态优雅的千金贵女。 郁尚恒看着她,眼眸逐渐放空。 他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当初让他一眼惊鸿的少女。 初见时,她也是这副安静清雅的模样。 第234章 孤寂 郁檀琦自然能够感觉得到郁尚恒看她的眼神总是失神。 她的父亲是个痴情种,对她不幸早逝的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 但她总觉得郁尚恒看她的眼神除了怀念,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郁檀琦心头一紧,抬头看向郁尚恒。 郁尚恒恢复平常的神情,看着她感慨道:“我们父女俩已经有近六年没见了,一晃眼,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郁檀琦弯唇一笑,很是乖巧可爱。 虽然一直期待见到自己的父亲,但真的见到时,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多年未见的父母之间有着明显的疏离氛围。 郁尚恒恍惚间记起送离女儿的时候,那时的她比起现在要更加瘦小,看着他的眼睛满是不舍和悲伤,然而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决定将她送到陈郡谢家。 他甚至没有亲自送她,只是让护卫队一路护送她到陈郡谢家。 而她一路也不哭不闹,十分乖巧听话,从来没有反抗他的决定,也没有跟他说想要回家。 郁尚恒沉默半晌,忽然说道:“檀琦,我有话想对姜世子说,你先去找郁管家,让他带你四处走走。” “好。”郁檀琦乖巧点头,起身时担忧地看了姜时一眼。 姜时对她微笑摇头,示意不用担心他。 郁檀琦也觉得没有什么能够难倒姜时,还算放心地跟着郁叔离开。 “大人同姜世子说的话一时半会儿说不完,这座宅院又太小,我带小姐去外面走走吧。”郁叔说道。 郁檀琦自然不好拒绝,便跟着郁叔走出了宅院。 边走,郁叔便不经意问道:“小姐这两年在武安侯府过得如何?姜世子对你好吗?” 他看着郁檀琦,不放过她一丝神情变化。 作为郁家的家生奴才,郁叔是看着郁檀琦长大的,内心把她当半个晚辈看待,自然也十分关心她的终生大事。 郁尚恒单独考察姜时,他便先探探郁檀琦的口风,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想要履行和姜时的婚约。 “我在武安侯府过得很好,世子对我也很好。”郁檀琦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 郁叔又问道:“听说武安侯府只有姜世子一个主人,奴仆也不多,可有不懂事的奴仆让小姐烦心?小姐在武安侯府住得可舒心习惯?” “侯府下人虽然不多,但个个都忠心能干,没有不懂事的奴仆,我住得挺舒心的。”郁檀琦一五一十地回答。 宅院外面是幽深的小巷,因为这一块居住的大都是读书人,所以要安静些,只有几个路人在外面走着。 粉嫩的杏花从墙头上爬了出来,花影摇曳,似锦似霞,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郁檀琦停在这面墙头欣赏出墙的红杏,欣赏着欣赏着就有点手痒,想要折断枝条拿回家放进瓶子里。 忽然,她听到了马蹄声,漫不经心地抬眸望去。 青年一身墨绿色长袍,牵着一匹棕色的骏马,身后是开得绚烂的桃花。 明明身处繁花似锦的春景里,他的身上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深沉压抑的孤寂。 郁檀琦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云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发现他并没有消失后,立马转身就要离开。 “郁姑娘,请等一等。”云暄开口试图叫住她。 郁檀琦才不听,脚步不停。 郁叔看了看紧跟在身后牵着一匹马的俊美青年,不由得低声开口问道:“他是谁?小姐为何不愿同他说话?” 郁檀琦同样低声回道:“他是云王,男女授受不亲,我和他又不熟,所以不想同他说话。” 实际上是怕一不小心着了云暄的道。 别小看反派的能力。 郁檀琦总觉得自己随时会被云暄掳走用来威胁姜时。 无论男频文还是女频文,作者都爱写这个套路,她不得不防。 郁叔欲言又止。 郁檀琦说的话有道理,但是云暄紧跟在身后的行为,怎么看也不像是和她不熟。 云暄骑着马很快便挡在郁檀琦的前面。 青年坐在马背上,垂眸凝视着她,低声道:“郁姑娘不必紧张,我只是想同郁姑娘说几句话。” 郁檀琦低头,语气平静冷淡:“我想我与王爷之间并没有什么能够交谈的。” 她总是如此。 云暄抓紧勒马的缰绳,咬紧唇瓣上的软肉,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甘和愠怒。 疼痛让他的大脑清醒,他从马上跳下来,缓缓走到郁檀琦身前。 郁檀琦连忙后退。 丹画挡在郁檀琦身前,神色警惕地看着云暄。 云暄没有再上前,只是看着低头不愿看他的郁檀琦低声道:“你来到京城后,鲜少离开武安侯府,整日一人待在武安侯府,真的开心吗?” 郁檀琦微微蹙眉,觉得有些奇怪,云暄突然跑过来就为了跟她说这些? “王爷说错了,我并不是一个人待在武安侯府,有很多人陪着我,还有世子,我怎么会不开心。” “武安侯府除了下人,还有其他什么人?你难道就不想跟同龄的姑娘们一起玩乐吗?姜时白日要去国子监读书,能够陪你的时间也不多,却不许你出门,他这样将你禁锢在武安侯府,根本不是真心对你。” “你在胡说些什么?”郁檀琦有些不悦,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我们如何,似乎不关王爷的事吧?” 云暄还是那套说辞:“吾妹离开京城前拜托我照看你,我自然不愿你就这样被姜时困在武安侯府蹉跎一生。你如今正是人生当中最美好的年华,应当多出来走走看看风景,多认识一些朋友。” 郁檀琦觉得很是好笑:“我怎么不知,我何时同王爷的妹妹云姝郡主是挚友了?王爷与其有空担忧我,不如多担忧云姝郡主,她被你送去江南养病已经一年多了,也不知何时你才能让她回京城。” 最后一句,她的语气有些讥讽。 云暄面不改色,狭长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郁檀琦,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一些小心思。 第235章 枯木逢春 “等姝儿病好了,我自会将她接回京城。” 郁檀琦自然心知肚明云暄口中的“病好”是什么意思。 她不想再同他说话,福身行了个礼就绕开他离开,“我的父亲还在等着我,先告辞了。” 她搬出郁尚恒,就不信云暄胆大包天还敢拦着她不让她走。 郁尚恒身为正二品河道总督,近来进京觐见皇帝汇报政务,整个京城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他。 云暄已经被皇帝怀疑,这个时候他不得不谨小慎微,要是让皇帝抓住他的马脚,绝对会直接下旨赐死灭族。 皇帝有多狠心无情,云暄是十分清楚明白的。 他看着少女窈窕纤细的身影,眼眸暗了暗。 “郁姑娘,人只有一生,应当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墨守成规,活得麻木又痛苦。” 郁檀琦脚步一顿,微微蹙眉。 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就听不懂他说的话呢? 郁檀琦并未转身,只是淡淡道:“这话王爷应当说给自己听。” 云暄声音微沉:“难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在郁姑娘心里都比不上指腹为婚的婚约吗?” 郁檀琦很想回头大声说一句:“关你什么事,少管闲事。” 然而世家贵女的身份让她不能够对一个王爷说出这样无礼的话。 她只能压抑着不爽的情绪,努力平静道:“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大庭广众之下,还请王爷自重。” 不要再在她的身后冲她大声说话了,她害怕被围观。 郁檀琦加快脚步,总算没再听到云暄的声音后松了口气。 云暄静静地看着郁檀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她走得很快,生怕被他再次拦住。 云暄忽然轻笑一声。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得知她终于出了武安侯府,就牵着马独自骑了过来。 杏花下的少女娇软粉嫩,脸颊白里透红,比枝头盛开的杏花还要娇艳动人。 云暄来到郁檀琦先前站着的那面爬有杏花的墙下。 他看着墙头上的杏花,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少女仰着一张粉白小脸,试图摘下高墙上的杏花的娇俏模样。 青年殷红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喉结滚了滚,长睫垂下,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忽然,他的眼底出现一道奇景。 一根被砍了树干、本应干枯的木桩上竟然长出了几朵漂亮的小花。 白色、蓝色、紫色的小花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悄然绽放。 枯木逢春。 云暄忽然想到这一句话。 他的眸光微闪,蹲下身来,将长着三色小花的枯木折断,紧紧握在手心。 …… 郁檀琦回到宅院后,才彻底地松口气。 云暄这厮总不会闯到这里来。 郁尚恒这时也似乎和姜时交谈完毕,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郁檀琦。 郁尚恒看着郁檀琦说道:“你我父女俩多年未见,我在京城的这些日子,你就同我住在一起吧。” 郁檀琦十分诧异,但不敢反驳,只能小声答应。 顿了顿,她轻声道:“我的东西都在武安侯府,得先回去拿些日常要用的东西过来才行。” 郁尚恒看着女儿乖巧听话的模样,还算满意,“让琳琅带人去拿过来就好,我有话要对你说。” 原来是轮到她了。 郁檀琦莫名又有些紧张。 “时候不早了,先用午膳。” 郁尚恒每次进京都会带府里的厨子,一是不想浪费时间找厨子,二是为了防止有心之人毒害。 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自己的人用着才放心。 他从小就这么教郁檀琦,郁檀琦也一直记着。 郁尚恒看着郁檀琦问道:“你如今身子大好,想必也没有忌口的菜了吧?” 郁檀琦轻轻点头:“嗯,我也很想吃家里的菜了。” 郁尚恒说道:“那就让老张做几道你幼时喜欢吃的菜。” 顿了顿,他看向姜时,“姜世子可有忌口的菜?” 姜时微柔笑着摇头:“晚辈没有忌口的菜。” “那就好。” 郁尚恒其实是南方人,郁家在当地也是书香世家,他是家中嫡出的第三子,自幼聪慧,进京赶考后高中探花郎,最后孤身赴任,很少回老家,身边只有几个从老家带着的家生子。 郁叔和这次带来京城的张厨子就是家生子。 因为南方气候湿润,因此南方人的口味偏重,菜肴多是重辣重盐。 谢琳嫁给郁尚恒后,因为身子弱,吃不得重口味的菜,郁尚恒迁就她,也跟着吃清淡的。 后来有大夫说谢琳适当吃些辣的可以驱散身体寒气,谢琳就让张厨子多做些郁尚恒爱吃的家乡菜,跟着他一起吃辣。 谢琳病逝之前,曾对郁尚恒说:“我死之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要活得痛快些,不准总是为我伤心难过,否则我在九泉之下也会放心不下你。” 郁尚恒很听夫人的话,在她病逝后,让张厨子整日做南方的菜。 他每次进京都是自带食材。 因此今日午膳摆上桌的一大半都有鲜艳的红色。 郁尚恒的老家有名的家乡菜都很舍得放辣椒,让吃得辣的人光是看着红彤彤的辣椒都能够觉得胃痛。 郁檀琦看到这么多放着辣椒的菜也很是惊讶,“这么多辣椒吗?” 她记得她小时候爱吃的菜好像也没有这么多辣椒吧? 郁尚恒道:“辣椒看着很多,其实并不怎么辣。” 郁檀琦担忧地看着姜时,“子安,你能够吃这么多辣椒的菜吗?” 他们平日里的菜并不是一个辣菜都没有,但都是放几根小米辣的那种辣菜,哪有盘子里辣椒比菜还多的菜。 姜时面不改色,笑容依旧温柔从容,“自然能吃,我也很想尝尝檀琦小时候喜欢吃的菜。” 郁檀琦忍不住道:“我小时候吃的菜好像也没有这么多辣椒。” 她悄悄看向郁尚恒,猝不及防对上亲爹的眼神时,又连忙收回视线。 郁尚恒看了有不满但不敢说的女儿一眼,随即似笑非笑地看向姜时,“这些都是我和檀琦爱吃的家乡菜,希望姜世子能够喜欢。” 姜时笑容不变:“这些菜看着都很好吃。” “坐下来用膳吧。” 郁檀琦坐下来后,看着姜时苍白的脸庞,咬了咬牙,拿起筷子就给他夹辣椒少的菜,“这道辣炒白菜是我小时候常吃的菜,你尝尝。” 郁尚恒微微蹙眉。 第236章 辣椒 “姜世子想吃什么自己会用手拿筷子夹,檀琦,你专心用膳。”郁尚恒淡声阻止她。 郁檀琦只好给姜时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低头心不在焉地扒饭。 有郁尚恒在,不仅她不能给姜时夹菜,姜时也不能够给她夹菜。 以往在武安侯府,郁檀琦已经习惯了被姜时伺候着用膳,突然要自己夹菜,还有点不太习惯。 姜时同样也是。 他看着满桌一大半以上都有辣椒的菜, 挑了一道酸辣鱼,将细密的鱼刺都小心挑出来后下意识要放到郁檀琦的碗里,忽然看到郁尚恒,动作顿住,只得自己吃入腹中。 这顿饭吃得很是安静,没人开口说话。 酸辣的菜都很是开胃,郁檀琦一不小心就多吃了一碗饭,吃得肚子浑圆还停不下来。 她抬眸看向姜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红艳艳的唇瓣上。 他的唇色本就殷红,在辣椒的刺激下,更是红得像是晕染开的胭脂,苍白的脸颊上也染上淡淡的粉色,白皙饱满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美得惊心动魄。 郁檀琦一时看呆了。 直到郁尚恒低低地咳嗽一声,她才慌忙低下头,又有些漫不经心地扒饭。 郁尚恒蹙紧眉头看着姜时。 姜时显然是吃不惯如此重口味的辣菜,只是不管额头的汗珠再多,他依旧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嘴里放红彤彤的辣椒,只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微张红唇,轻轻吸气。 二月的天还带着些许冬日的寒意,然而此刻姜时只觉得浑身火热,像是在火海里行走。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难受,只是实在忍受不了时,会拿起一旁的茶杯一饮而尽。 丹青在身后担忧地看着吃出一身汗的姜时,茶杯一空连忙给满上。 如果不是因为郁尚恒是郁檀琦的亲生父亲,他早就阻止姜时了。 姜时口味一向清淡,这么多年来,吃过最重口味的菜也就是郁檀琦搞的鸳鸯锅,红汤里的菜也大都进了郁檀琦的肚子里。 突然之间让他吃这么多的辣椒,哪怕铁打的身子,一时半会儿也适应不了吧。 郁尚恒刁难人的方法,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他冷眼看着姜时吃辣椒,并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 郁檀琦虽然喜欢看姜时流汗的模样,但不喜欢看他这样吃出一身汗来。 看到姜时喝光了一壶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对郁尚恒说道:“父亲,我吃饱了,你也吃饱了吧?” 说着,她放下筷子,眼神示意姜时也放下筷子。 傻子,又没有叫你吃辣椒,你怎么就这么实诚,辣椒吃的比菜还多,这养尊处优的胃怎么受得了这突如其来的大刺激。 郁尚恒淡淡道:“姑娘家胃口比男子小一些,我还没有吃饱,想必姜世子也没有吃饱吧?” 郁檀琦连忙道:“我今日吃得比平常多很多,都赶上子安平日里用膳的量了,他现在肯定也吃饱了。” “我没问你,你吃饱了,就去漱口。”郁尚恒严肃冷淡的模样一如郁檀琦记忆里的父亲形象。 郁檀琦咬唇,忍着不满对姜时道:“你吃太多辣椒,胃会受不了,不要再吃了。” 姜时的胃已经开始难受,但他还是对郁檀琦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没事,檀琦不用担心我,你吃饱了就去漱口吧。” 怎么会没事呢,他额头和脸颊两边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 那张一张苍白如玉的脸庞此刻变得通红,就连脖子的颜色也变了,像是一块烧得通红的白玉。 郁檀琦从未见过姜时这般模样。 哪怕是姜时独自一人在操练台上练武时,被炙热的阳光晒得汗水湿透了长发,脸和脖子也没有这么红过。 她忽然想到了曾经看过的网友说的故事。 网友对猪肉过敏,第一次跟男朋友去见家长,男朋友的父母却做了一桌子带有猪肉的菜,网友不想当面闹矛盾,硬着头皮吃了猪肉,却不曾想男朋友的妈妈说:“这不是也能够吃猪肉吗?” 事后网友全身起了疹子,进了医院,然后果断跟男朋友分手。 男朋友明明知道网友猪肉过敏,却没有阻止自己的妈妈做一桌子有猪肉的菜,一家人婚前就给网友这么大一个下马威,婚后指不定怎样磋磨她。 郁檀琦自然不怕姜时会因为郁尚恒对他的刁难而迁怒她,但她觉得姜时现在的模样像极了被未来婆婆欺负的准媳妇,她心疼极了。 这样的刁难,无论是对男对女,都是很不好的。 郁檀琦直接拿过姜时的筷子,“你别吃了,跟我一起去漱口。” 她不管郁尚恒,拉着姜时的手就要离开。 姜时顿了顿,看向郁尚恒,在未来岳父眼里的印象和娘子之间,他当然选择后者。 于是他乖乖任由郁檀琦拉着自己离开,不过不忘对郁尚恒表示歉意:“抱歉,郁伯父,我吃饱了,先去漱口。” 郁尚恒微微蹙眉,看着两人手拉着手离开的身影,想要开口阻止,然而话到口中,还是咽了下去。 他坐在桌旁,看着桌上少了一半辣椒的菜,眸光复杂,低声叹了口气。 郁尚恒没想到姜时竟然真的吃了这么多的辣椒。 哪怕是他,也不能够面不改色地吃下这么多红辣椒。 毕竟辣椒吃多了,对身体并不好,他从小也是被家里控制着吃辣椒的量。 姜时吃辣椒吃得满脸通红的模样,让郁尚恒想起了他第一次去谢家时的经历。 那时的谢老太爷还在,和谢老夫人一样,对于他这个来自外地想要娶他们的掌上明珠的年轻人并无好感。 他虽然是新科探花郎,但对于百年望族世家的谢家来说,名声一般,学识也不一定能够入他们的眼。 他被谢家的人从诗词歌赋到天文地理好一通刁难,若不是有谢琳明里暗里帮忙护着,他估计根本无法通过他们的考察。 那真是一段难忘的记忆,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从前。 郁尚恒起身,“收桌子吧。” 他缓缓走出堂屋,来到院落中间那棵还未开花的合欢树前,抬眸怔怔出神。 第237章 甘之如饴 “你笨死啦,又没有叫你真的吃辣椒,你怎么就闷声吃了这么多的辣椒?” 井口旁,郁檀琦亲手递给姜时一个盛满水的漱口杯子,叹气无奈道。 “我只是怕伯父会对我心生不喜。” 姜时笑了笑,接过杯子,仰头喝了一口井水,然后低头俯身吐出,看向郁檀琦,红艳艳的唇瓣上沾着晶莹的水珠,像是洗得娇艳欲滴的红果,无比诱人。 郁檀琦看得咽了咽口水。 琳琅递给她一杯漱口的井水:“小姐,漱口。” 郁檀琦接过,原本是想漱口,不知怎的,忽然将嘴里的井水都咽了下去。 她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吐出来,结果不小心呛到自己,不停地咳嗽,咳得眼角眼泪都流了出来。 姜时连忙拍她的背,担忧道:“檀琦,你没事吧?” “我……咳咳……我没事咳咳……”郁檀琦摇了摇头,脸颊泛红,有些不敢看姜时这张勾魂夺魄的脸。 她怕一个再看失神,直接把漱口水全都咽了下去。 太丢人了。 “你啊,小心些,被呛到可是自己难受。”姜时拿出手帕,温柔地擦拭她唇上的水珠。 少年漂亮昳丽的面容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惊得她往后一退,险些摔倒在地上。 姜时连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抱在怀里,微微蹙眉,说话的语气却依旧温柔。 “怎么突然没有站稳?” 郁檀琦闭上眼睛,又羞又窘,小声道:“不知道,可能是地上水太多,不小心打滑了。” “那我们走开些。” 他揽着她往旁边走去。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漱口。”郁檀琦试图挽回自己不剩多少的脸面。 “那你小心些,别再呛到。”姜时不放心地叮嘱。 他轻叹,虽然她很乖,但是自己一个人总是照顾不好自己,他不免要多操心一些。 姜时并不觉得这是负担,反而甘之如饴。 郁檀琦重新漱口后问他:“你现在感觉还辣吗?” 少年的唇瓣依旧红艳艳的。 他弯唇笑了笑:“还好,不是很辣了。你呢?刚刚你也吃了不少辣椒,胃会不会不舒服?” 他担忧地看着她,目光却不自觉落在她如淋水花瓣般娇艳欲滴的唇瓣上。 郁檀琦摇了摇头:“我挺能吃辣的,胃还好,没有不舒服。” “那就好。” “你回去让许大夫给你看看,我觉得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她担忧地看着少年依旧泛红的脸和脖子。 还好他只是红脸和脖子,没有起什么疹子。 姜时温声道:“我只是有些热,辣椒吃多了就会这样,很正常。” “是吗?”郁檀琦伸手去碰他的脸和脖子,“是有点热,那更要让许大夫看一看了,万一出事就不好了。” 姜时无奈地抓住她的小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没有那么容易出事,只是吃了几个辣椒而已,檀琦不必太过担心。” “我怎么不……” “你们在做什么?” 郁尚恒严肃的声音突然传来,吓得郁檀琦下意识收回自己的手,和姜时分开。 她的心忐忑地跳着,看着郁尚恒板着脸走过来,莫名有种早\/恋\/被抓的怪异感觉。 “我们没做什么,父亲,您吃饱了啊。” 啊,她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郁檀琦很想捂脸,但是忍住了,只是手指都快抠烂了。 郁尚恒淡淡地应了一声,看向姜时,“既然姜世子已经漱口完毕,我也就不留你了,姜世子快些回府,也好让檀琦的丫环将她的东西都带到这里来。” 姜时也没说什么,拱手行礼道:“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郁檀琦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不敢开口让他多待会儿,只能十分不舍地看着他,“我送你上马车吧。” 郁尚恒没有开口阻止,同郁檀琦一起送姜时出门。 有郁尚恒在一旁看着,姜时想要摸摸郁檀琦的头都不敢。 他只能摩挲着掌心,对她温柔笑道:“好了,我先回去了,我会帮忙将你需要的东西都送过来。” “好。”郁檀琦软软点头,想要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撒娇,但身后郁尚恒的存在感太强烈,她不敢。 有种被高中教导主任盯着不准违反规矩的可怕感觉。 郁檀琦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和姜时分开。 尽管只是短暂分开,但看着姜时坐着的马车离去,她就已经开始想念。 郁尚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已经走了,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郁檀琦收回视线,突然十分大胆问道:“父亲,我要同你住几天?” 郁尚恒面无表情看着她:“怎么,你不想同我住在一起?” 郁檀琦连忙连忙摇头,她哪里敢承认。 碍于父亲大人可怕的气势压迫,她可怜兮兮地小声道:“没有,我只是太久没见父亲,想和父亲多待一会儿,但又怕会影响到父亲的政务。” “跟我进来。” 郁檀琦乖乖地跟着郁尚恒走进宅院。 郁尚恒带着她来到庭院里那棵还未开花的合欢树前面。 郁檀琦不明所以,不敢开口说话,乖乖地站着,低着头的模样莫名有些可怜,像是被罚站一般。 沉默半晌,郁尚恒才低声道:“你以前,并不唤我父亲,而是叫我爹爹。” 郁檀琦一怔,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开口轻声道:“爹爹。” 郁尚恒自然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犹豫和不自然。 他低眸轻轻一笑,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你我父女多年未见,你对我亲近不起来,也很正常。” 郁檀琦没有说话,这是事实,面前的男人对她来说熟悉又陌生,一时半会儿她很难真的跟他亲近起来。 郁尚恒也一样,两人之间总觉得隔着些什么。 “罢了。”郁尚恒并不想纠结这些,他看着如今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儿,眸光有些复杂。 他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看到面前的合欢树,他又想到什么,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道:“檀琦,爹爹多年未曾见你,你可怨恨爹爹?” 郁檀琦摇头:“我不怨恨爹爹,我理解爹爹也是迫不得已。” 这是实话。 当年谢琳,病逝,郁尚恒又正好刚升迁不久,新官上任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他自然顾不上郁檀琦,把她送到陈郡谢家其实是最好的安排。 第238章 合欢 女儿越懂事乖巧,郁尚恒的心里越不是滋味。 他忽然就理解了当年谢老太爷和谢老夫人的心情。 面对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女儿,得知即将有个陌生的男子要娶走她,日后想见一面都难,心情怎会好。 尽管他与女儿多年未见。 他这个父亲当的很失职。 郁尚恒看着面前高大挺拔的合欢树,轻声道:“檀琦,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郁檀琦看向合欢树,“我知道,这是娘最爱的合欢树。” 谢琳偏爱合欢花,因为她觉得“合欢”两个字听起来就很美好,所以家里到处都种着合欢树。 每到合欢树开花的季节,淡红色的花一簇簇地盛开,看起来毛茸茸的,十分赏心悦目。 “这棵合欢树,是你娘离开后的第二年,我亲手种下的,已经五年了,它的树干已经高大挺拔,我却从未见过它开花的样子。” 合欢树开花在夏日,郁尚恒只有春日才能来京城觐见皇帝,自然看不到合欢树开花的样子。 郁檀琦想到了一句流传下来的千古名句。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每个人对于已故的心上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做着亡人生前喜欢做的事情。 “爹爹可以看到家里的合欢树开花。” 郁尚恒缓缓看向身旁的少女。 少女一身绿色长裙,如同面前这棵长出嫩绿小芽的合欢树,生机勃勃,让人看着便心生欢喜。 “檀琦可还记得,家里有一棵你出生那年,我与你娘亲一同亲手栽种的合欢树?” “记得。” “那年送你离开后,我日日都会去看这棵合欢树,看它的春生夏花秋落冬守,年复一年,却又在慢慢地长大变化,我仿佛透过它能够看到你的成长变化。” 在他的眼里,女儿就像是他和亡妻在她出生那年亲手栽种的那棵合欢树,从一棵脆弱的幼苗,逐渐长成美丽盛开的大树。 郁尚恒低低叹息。 “我知道你肯定怨我多年来不曾来见你一面。” 郁檀琦抿唇没有说话。 “我不是不想见你,我只是,不敢见你。” 男人的声音有些许压抑的痛苦。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她年轻时的美丽容颜。 “我怕看到你一天天长大,模样越来越像你娘,我会忍不住……”怨恨你。 这句话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郁尚恒知道自己这样的情绪是不对的,他怎么可以把爱妻离去的原因都怪罪在他们的女儿身上。 郁檀琦却察觉到了什么,唇瓣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好在你外祖母将你教养得很好,若是让你留在我身边,我恐怕并不能够教好你。” “我知道我这个父亲很不称职,如今也没有知道管教你,但我毕竟是你的父亲,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对你的终身大事,我总是要上心的。” “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你娘为你定下的这个未婚夫,只是看他吃几个辣椒就十分心疼。” 郁尚恒笑了笑,有些感慨。 “看到你这么紧张担忧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初次登门拜访你外祖父母的时候,你娘也是如此紧张,为我担忧。 我现在也总算理解当时你外祖父母的心情,恨不得直接把姜时赶出去,不准你再见他。” 亲手养大的女儿,在如花似玉的年纪满心眼里却是另一个男人,哪个做父母的能够对一定男人和颜悦色。 当年谢家老太爷没有直接驱赶郁尚恒是因为有教养忍住了。 郁尚恒没有对姜时黑脸是因为他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有的教养责任,并不好在郁檀琦面前摆父亲的架子。 把郁檀琦支开后,郁尚恒才好对姜时摆出老丈人的架子。 姜时也没让他失望,十分恭敬有礼。 只是郁尚恒自然不能因为见面后的第一印象就直接下定论。 他还要再考察。 “岳父考察女婿是应该的,檀琦你可以心疼他,但不要太过心疼,男人比谁都会心疼自己。” 身为一个男人,自然是男人最了解男人。 “我知道你和姜时相处了两年,感情自然十分好,有些话我说了,你并不一定能够听得进去,但作为你的父亲,我自然不会害了你,有些话我还是要提前对你说。” “姜时这个人的品行似乎还不错,可见他的祖母的确将他教养得很好,也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婿。” “他对你似乎也温柔体贴,将你照顾得很好,你的气色比起小时候好了太多,这点我的确很欣慰。” 顿了顿,他看着郁檀琦,眸光锐利。 “但我听说,自从你来到京城后,鲜少出门。两年来,竟然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交到,整日待在武安侯府,你真的喜欢这样的日子吗?” 郁檀琦轻轻颔首:“我其实挺喜欢这样清静的日子,并不喜欢整日出门,觉得累得慌。” 郁尚恒微微蹙眉:“真的吗?你没有诓我?” “当然是真的,不信爹可以问琳琅她们。” “可爹记得,你小时候很调皮,总喜欢趁我们不注意跑到外面去玩,甚至到了晚上连家都不想回,直接住在别人家。” 对于小时候的记忆,郁檀琦虽然十分模糊,但郁尚恒一提起,她也记了起来几件小时候的事情。 她很小的时候,的确很调皮,有林黛玉的身子孙悟空的性格,整天上蹿下跳,将谢琳吓得不轻,生怕她将自己给折腾没。 现在想起来有些窘,郁檀琦小声道:“后来我不也安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到处乱跑,乖乖地待在家里。” “你在陈郡时偶尔也会出门参加宴会,还有几个挚友陪着你一起玩,怎么到了京城,就足不出户了?你再喜静,如今身子也好了许多,又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真的不想出去玩吗?你实话告诉爹,是不是姜时拘束着你,不许你出门?” “没有。”郁檀琦连忙摇头否认,“子安没有拘束着我,是我自己不想出门。而且我又不是一个人在家,有琳琅她们陪我玩。子安一下学就会回来陪我,我一点也不会无聊。” 她说的都是真的,但是郁尚恒依旧将信将疑。 第239章 入赘 郁尚恒淡淡道:“既然你觉得一个人待在家也不会无聊,那我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门,也不能见姜时。” 郁檀琦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郁尚恒语气有些危险:“你们非见不可吗?” “没有,只是子安若是过来找我,我总不能够闭门不见吧?” “怎么不能够闭门不见?你们还未成亲,只是分开几天就坚持不住吗?” 郁檀琦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于这个多年未见的亲生父亲,她并不是很想听他的话。 但郁尚恒毕竟是她的父亲。 她不想和他吵架,让场面变得尴尬。 她抿着唇,低头无声抗议。 郁尚恒放缓语气:“爹也是为了你好。” 很多家长都喜欢对孩子这么说。 郁檀琦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听到这句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他什么时候离开京城。 她怕他生气。 “爹,子安知道你喜欢喝茶,特地将皇上赏赐的雨前龙井都拿来送给你,我去给你泡杯茶喝吧。” 多喝点茶,少说点她不爱听的话。 郁·大孝女·檀琦如是想。 “不用了,我暂时不想喝茶。”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郁尚恒自然懂这个道理。 “喔。” 郁尚恒看着低着头过分安静乖巧的女儿,不善言辞的他也说不出什么话,只得生硬道:“你先回房休息吧。” “好。” 这座二进的宅院一共有六个屋子,郁尚恒住主屋,郁檀琦自然住次屋。 另外的四个屋子,一间用来待客,三间用来给下人住。 这样的宅院对郁檀琦来说有点小,还没有她在武安侯府住的绿绮院一半大,感觉很多东西都放不下。 琳琅和桃华以及丹画三个只能挤在同一间房。 郁尚恒看到丹画,问道:“这个丫环眼生,是你从外祖家带来的丫环吗?” “不是,丹画是子安给我的女护卫,她会武功,很厉害的。” 郁尚恒微微蹙眉。 他看着一脸天真单纯的桃华,忽然有些后悔没有给女儿准备会武功的女护卫。 桃华和琳琅虽然足够忠心护主,但在暗潮汹涌的京城,并不能够帮得上郁檀琦什么忙。 他几番思索后对郁叔吩咐道:“去家生奴才里面挑选几个适合练武的小姑娘,训练好后再送到檀琦身边保护她。” 郁叔应声后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大人,今日我陪小姐外出时,竟然碰到了京城的云王,我看云王似乎对小姐有些别样的心思,话里话外都在说她待在姜世子身边并不快乐。” “云王?” 郁尚恒有些印象,云王是京城屈指可数还有爵位的异姓王。 他蹙眉不解。 “檀琦不是很少出门,怎么会认识云王?” 郁叔道:“应该是宫宴上认识的。” 也是,檀琦是他的女儿,有资格进宫赴宴。 只是云王…… 郁尚恒微微眯眸,伸手摩挲着光滑的下巴。 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他忽然道:“你说,我若是让姜时入赘,让他和檀琦跟着我回济宁州,他会答应吗?” 郁叔迟疑道:“姜世子毕竟是武安侯夫妇的独子,不大可能会答应入赘吧?” “也是,就算他答应,皇帝也不会答应。”皇帝对姜时的偏爱人尽皆知,他虽然不是京官,但对京城的情况也有所耳闻。 郁尚恒脸色不大好看。 他其实并不愿意郁檀琦嫁到京城。 天子脚下,虽然繁华,但一不小心也容易被牵连获罪,丢了性命。 更何况如今皇子们日益强壮,而皇帝却已衰老。 皇权更替时,京城必有腥风血雨。 姜时的身份注定不能独善其身。 且他也看得出来,姜时不是池中之物。 诸位皇子夺嫡时,姜时肯定无法置身事外。 檀琦身为姜时的未婚妻,也不得不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想到这儿,郁尚恒不喜姜时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和卿卿唯一的女儿能够一生顺遂,平安喜乐,不要经历风雨艰险。 卿卿是郁尚恒对谢琳的爱称。 郁尚恒看向窗外的合欢树,眸光深远。 他又想起了卿卿还在时,他们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合欢花,言笑晏晏。 当时只道是寻常。 “卿卿,我会保护好你拼了命也要留住的女儿。” 郁尚恒低声道,闭上眼睛,神情却是藏不住的痛苦和悲伤。 思念是一种痛。 而想见却不能够再见最痛。 郁尚恒浑浑噩噩数年后,前些日子忽然梦见谢琳。 梦中的她身着最爱的青色衣裳,抱着刚摘下来的新鲜合欢花,笑靥如花。 他惊喜不已,跑着上前想要伸手抱住她,却被她丢了一身合欢花。 她气呼呼地指着他,不悦道:“郁尚恒,你就是这么保护我的女儿的?” 哪怕是在梦里,他也鲜少梦到她如此鲜活的模样,红了眼眶,无比哽咽。 “卿卿……” “别叫我,你如果再对我女儿漠不关心,自己一个人潇洒自在,我就再也不让你梦到我了!正好成全你。” “不!不要,我错了,卿卿,你不要不见我……” 他慌忙道歉,然而梦却突然醒来。 窗外落了一地的合欢树枝,尽管是因为昨夜下了大雨,他仍然怔愣许久。 这是卿卿对他多年来对女儿不管不问的惩罚。 果然后面她再也未曾入梦。 他十分慌乱,连忙给女儿写信,告诉她不日他就会去京城看她。 卿卿,别生气,我没有不管我们的女儿。 所以不要不见他。 不然他可能真的支撑不住。 没有她在的日子,度日如年。 …… 下午姜时跟着一起给郁檀琦送东西过来。 郁尚恒不准郁檀琦出来,在门外拦着姜时,也不让他进门。 姜时被拦在门外也不生气,依旧温柔地笑着,声音似清泉流响,清冽悦耳。 “这些都是檀琦日常要用到的东西,如果有什么我忘了带过来的,还请伯父捎信告诉我,我再送过来。” “嗯,你回去吧。” 郁尚恒的态度十分冷淡。 姜时也没有多说什么,十分礼貌地行礼告辞。 只是离开之前,他忍不住抬眸看向木门里面的光景。 第240章 想她 郁檀琦正悄悄站在庭院中间他看得到的地方,冲他挥了挥手。 姜时不禁弯唇,眉眼柔软。 郁尚恒脸色微沉,转身果然看到了来不及放下手的郁檀琦。 “郁嘉瑞,关门。”他沉声道。 郁嘉瑞是郁叔的名字。 郁叔有些为难地看了姜时一眼,还是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丹青忍不住道:“郁大人这也太过分了吧?” 姜时温声道:“丹青,不能这样说郁伯父。” 丹青为他不平:“主子你对郁大人如此恭敬有礼,郁大人却对你没有什么好脸色,还要郁姑娘搬出侯府,他这是想干什么?” “郁伯父是檀琦的父亲,他们父女俩多年未见,定有很多话要说,自然要住在一起叙父女之情。” “那也不用将主子你拒之门外啊。” “老丈人看女婿,自然看不顺眼。” 姜时表示很理解郁尚恒明显针对他的言行举止。 丹青见主子都不担忧,只好悻悻地闭上嘴巴。 姜时眼眸微眯,“眼下让我担忧的另有其人。” 今日中午云暄趁机找到郁檀琦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瞒过姜时。 姜时十分烦躁。 云暄这个人是娶不到娘子,所以丧心病狂了吧,整日盯着他的未婚妻。 少年眸中冷光闪过。 “云王最近还是过得太舒坦了。” 这么有闲心,他得给他找些事情做。 郁檀琦不在武安侯府,姜时暂时不用再每日按时回府,便开始专心搞云暄。 他找到高瑞。 高瑞第一次被他叫出来时,很是春风得意。 男人头发盘起佩戴玉冠,身着月白色的丝绸深衣,腰间佩戴一块白色的羊脂玉佩,手中把玩着一个做工精细的蓝色荷包。 高瑞一坐下来,就佯装漫不经心地把荷包放在桌子上,抬眸看着姜时笑。 “没想到你竟然有空叫我出来。” 没等姜时开口说话,他就看着桌上的荷包故作无奈道:“本来我今日不想出来的,但是你叫我,我总得出来,正好还可以给璎珞买些东西回去哄她开心。” 姜时从容淡定:“殿下与王妃果真夫妻情深。” 高瑞嘴角的笑容抑制不住:“是啊,璎珞很黏我,还特意给我绣了一个荷包,嘱咐我一定要戴在身上,我只好顺从她。” 姜时很给面子地看向他手中的荷包,“王妃的绣工很好,荷包绣得很漂亮。” “我也觉得很漂亮,璎珞对我很好,不只给我绣了荷包,我身上的东西几乎都是她亲手做的,我拦都拦不住。” 高瑞脸上控制不住的笑容看起来娶妻之后的生活真的过得很幸福。 他看着姜时,有一种扬眉吐气并且得意炫耀的张扬。 “你和郁姑娘都相处两年了,她可曾给你做过什么贴身之物?”高瑞故意问道。 姜时嘴角的笑容依旧温和从容:“我不忍心让她做针线活,每日能够看到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话是这么说,但高瑞清楚知道,姜时的未婚妻根本不会女红。 不过高瑞也没有太过分,毕竟郁檀琦虽然不会女红,但人家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人家未婚夫妻的日常自然也很甜蜜,他还是不要炫耀太过,以免被打脸刺激。 于是他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拍拍少年的肩膀。 “你明年就及冠了,年纪也不小了,还没打算把郁姑娘娶回家吗?郁姑娘的父亲郁大人正好来了京城,要不要我帮你去跟郁大人谈谈?” 他一直在笑。 “子安,我跟你讲,这娶了娘子的日子,可比没有娘子的日子好太多了,不仅可以红袖添香,每天晚上更是让人回味无穷。” 姜时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只是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他推开高瑞的手,温声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我今日来找殿下,是有要事相商。” “什么要事?” 姜时便说起对付云暄的计划。 高瑞也正经起来。 两人仔细商讨了一个时辰后,高瑞忽然看向窗户,“天色已晚,我要回去用膳了,子安,我们下次再约。” 姜时道:“殿下同我一起在此用了晚膳再回去也不迟。” 高瑞很着急回家:“我与你可不同,我家里还有娇妻等着我回家一起用膳,我迟迟未归她会担忧着急的。” 姜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独自一人坐在桌旁,莫名有种许久未曾有过的寂寥。 少年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 远处巍峨的山峦,在夕阳映照下,涂上了一层金黄,格外瑰丽。 他看向郁檀琦现在所在的方向。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也许在和父亲讲话,也许同他一样看着他所在的方向。 姜时轻轻叹了一口气。 分别不过一日,他已经开始想她了。 他不敢想今晚没有她,他该怎么度过。 抿了抿唇,姜时转身。 他要去找她。 想要见她。 然而来到这座二进的宅院门前,姜时却不敢敲门。 他知道郁尚恒肯定不会让他进去。 沉默片刻,他走到一旁,看到一棵长在墙外生得高大的杏花树,几根粗壮的树枝正好长在墙上,并越了进去。 姜时眸光浅浅,走到杏花树下,脚尖轻点,整个人便轻轻地落在杏花的树枝上。 丹青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主子。 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幻觉了? 这还是他那儿温润如玉优雅从容的主子吗? 爬树这种有损形象的事情,可不是君子所为。 但丹青不敢开口阻止。 他知道比起自己的影响,主子更在意自己的未婚妻郁姑娘。 丹青无声叹息,随即连忙警惕地看着周围。 可不能够让别人看到他家主子爬树的行为。 要是被人看到了传出去了,他家主子的名声就毁了。 姜时丝毫不知丹青正在为自己的名声担忧。 他坐在杏花树枝上,眸光看向墙内的院落,想要找到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少女。 或许是心有灵犀,他猝不及防对上了墙内少女惊愕的眼眸。 郁檀琦没想到她只是坐不住,来到墙边想要摘几根杏花枝,会在开满粉白杏花的树上看到姜时。 少年一身青色长袍,端坐在树间,苍白的面容在粉白杏花的映衬下,昳丽无双,宛如妖冶惑人的花妖。 第241章 想你 “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郁檀琦按住心脏不停乱跳的心口,低声问道。 姜时展颜一笑,似春花烂漫盛开,无比动人。 “檀琦,我想你了。”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句“我想你了”,便让她的心越发不受控制地跳动,脸颊更是滚烫。 她的眼眸有些闪躲,不敢看他温柔深情的眼睛。 真是一只会蛊惑人心的妖精。 她心想。 “你小心些,别从树上掉下来了。”她只得红着脸小声叮嘱。 少年轻笑:“我要是掉下来了,你可得接好我。” 她摇头轻哼:“我细胳膊细腿的,可接不住你这么大一个人。” 他轻叹:“那我只能摔倒在地了,会很疼的。” “你怕疼还不赶紧下来。” 郁檀琦不敢大声说话,怕惊动屋子里的郁尚恒。 “那你让开一点,我这就下来。” “你要跳进来?这不行的,要是被我爹发现你爬树进来就不好了。” “我小心点,不会让他发现的。” 爬树跳墙这种事情,姜时也是第一次做。 但他的神情却无比淡然从容,一点也不心虚慌乱。 郁檀琦咬咬牙,最终还是把位置让了出来,心惊胆战地看着周围,生怕郁尚恒突然出现。 姜时纵身一跃,轻轻跳了下来,站在她的面前,一把将她搂抱在怀里。 “檀琦,我好想你。” 明明只是分别一日,他却像是许久未曾见她,思念像是疯狂的野兽在心里叫嚣着,迫使他前来找她。 郁檀琦伸手回抱住他,声音软糯。 “我也想你。” 她已经习惯了每日睁眼闭眼都能够看到他,和他一起用膳,两人一起散步。 忽然来到这座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宅院,她的心里其实有些慌乱,昨晚都没有睡好,今晚又醒得特别早。 姜时感受着少女对自己的依赖,心口一片温暖柔软。 但他没忘了这是哪里。 “我们去你的屋子吧,在这里容易被发现。”他低声提醒道。 “好。” 主屋和次屋中间隔着一条走廊,不是很长。 郁尚恒带来京城的下人并不多,加起来也就五个,护送他的护卫队住在别的地方。 “琳琅,你们先去看看,把人都拦住,不准过来。” 保险起见,郁檀琦吩咐琳琅她们先去探路。 明明也算是在自己家,但她硬生生给弄出了做贼的心虚感。 郁檀琦带着姜时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关门那一刻,她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撞上郁尚恒。 她转身,对上姜时温柔的眸子,他又将她紧紧抱住,低声道:“让我再抱你一会儿。” 只有紧紧抱着她,才能够让他深刻感觉到她就在他的怀里,她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他的幻想。 郁檀琦轻轻应了一声,莫名有种背着家长偷\/情的刺激感觉,心跳得厉害。 两人抱了没一会儿,屋门忽然被敲响。 郁檀琦吓了一跳,连忙从姜时的怀里出来,努力镇静道:“谁啊?” “你爹。”郁尚恒的声音沉沉地传来。 郁檀琦莫名觉得这句话好像是在骂她。 但郁尚恒的确是他爹。 她连忙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想找姜时能够藏身的地方。 郁尚恒的声音又响起:“檀琦,你在屋子里做什么,怎么还不开门?” “等一下,我马上开门。” 来不及了,她只能抓着姜时的手就把他往床上带去,右手食指竖起来放在唇上,示意姜时不要发出动静,然后拉下床幔,再匆忙走到门前,稍稍整理一下衣襟和头发。 “爹,你找我有事吗?” 打开屋门,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郁尚恒的眸光往屋内转了一圈,最后准确落在落下的床幔,脸色一沉,“你的床幔怎么就放了下来?” 郁檀琦心头一跳,没想到他竟然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的床,大脑飞速运转。 “额,我刚刚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床上有些乱,怕爹看到,所以才放下了床幔。” 郁尚恒深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少女低垂着眉眼,看似无比乖巧,然而嘴唇微抿,明显是在紧张。 他沉着脸不说话。 就在郁檀琦以为他会走进去掀开床幔时,他忽然收回目光。 “要用晚膳了,走吧。” 郁尚恒还是决定放过女儿。 他也曾年轻过,怎么会不知道少年人热忱起来,有多大胆。 郁檀琦昨晚用晚膳时就心不在焉,今日一整日都在失神,明显是犯起了相思。 他不想做个让女儿厌恶惧怕的严父,所以才没有在姜时爬树的那一刻出现驱赶他。 但他没有想到,姜时看着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竟然会做出跳墙闯入女子闺房的事情。 那一刻作为老父亲的郁尚恒怒火中烧,恨不得直接走出去把姜时这个小兔崽子打走。 但他看到一脸欣喜的女儿,最终还是止住了脚步。 他忍到姜时进了郁檀琦的屋子才出来,就是不想让女儿觉得难堪。 姑娘家,总归是脸皮薄。 只是姜时他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郁檀琦还以为郁尚恒并不知道姜时在她的屋子里,松了口气,“好,我马上就来。” “现在就跟我走。”郁尚恒看着郁檀琦,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将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让她很是心虚闪躲。 她下意识不敢拒绝,乖乖地跟着他走。 饭桌上都是郁檀琦爱吃的菜,有鲜艳的红辣椒,但并不多。 郁檀琦依旧吃得心不在焉。 郁尚恒看出了她想快点吃完回屋的心思,冷哼一声:“吃完饭别着急回屋,陪我去外面走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郁檀琦差点被噎住,小声道:“爹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不能现在说吗?” 郁尚恒似笑非笑:“你现在着急吃完回屋,我说的话你能够听进去吗?” 郁檀琦讪讪:“爹讲话我自然是能够听得进去的,而且我也不是很着急回屋。” “是吗?那用晚膳后陪我下棋。” 郁檀琦并不想答应。 她看着郁尚恒的神色,感觉他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不由得心虚。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拒绝:“爹,已经很晚了,明日我再陪你下棋吧。” “你好像很着急回屋,怎么,屋里是有人在等着你吗?” 郁檀琦心咯噔一跳。 第242章 甜蜜 “我屋里怎么会有人等着我呢。”郁檀琦自然不能够承认。 郁尚恒冷哼:“既然没人,就不用回去,还是你并不想陪你爹下棋?” “没有,只是我的棋艺太烂了,不好意思陪您一起下棋。” “无妨,你的棋艺是我教的,你如果下的不好,也是我教的不好。” 郁尚恒都这么说了,郁檀琦还能怎么办,只能欲哭无泪地陪他下了一个时辰的棋。 她一走神,郁尚恒就会问她话,迫使她将注意力收回来。 郁檀琦也不是傻子,郁尚恒表现得这么明显,她知道他已经知道姜时在她的屋子里了。 但郁尚恒没有直接说出来,她也就厚着脸皮没有说出口。 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空中繁星闪烁。 郁尚恒终于大发慈悲,放她离开之前对她语重心长道:“檀琦,你毕竟是个姑娘家,要懂得保护好自己。今日我便放过你,若有下次,我定不轻饶。” 他的话没有说太清楚,但是他知道郁檀琦心里清楚他在说什么。 以前郁檀琦和姜时怎么相处,郁尚恒管不着,但是现在,有他在一日,他都不能够让姜时轻易接近他的女儿。 男人都是如此,轻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 郁尚恒问过琳琅和桃华,知道郁檀琦和姜时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时,对姜时的印象还算好。 但他看得出姜时看郁檀琦的眼神,温柔深情,年少气盛的少年郎,总有控制不住自己\/欲\/望的时候。 在两人没有成亲之前,郁尚恒觉得有必要敲打一下姜时。 都是男人,郁尚恒很懂男人的劣根性。 至少他在京城的时候,郁檀琦和姜时必须保持距离。 他没有直接把姜时揪出来,而是给了他离开的时间。 如果姜时还不走,那郁尚恒是真的要生气了。 好在姜时最终还是离开了,不然郁尚恒也不会放郁檀琦回去。 郁檀琦回到自己的屋子时,姜时果然已经离开。 虽然知道姜时不可能真的待在她的屋子里等她这么久,但她还是有些失望。 直到她在桌子上发现一张纸条和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纸条上写着少年独特的字迹,行云流水,大气美观,宛如让无数学子趋之若鹜想要临摹的字帖。 纸上写着:檀琦,一日不见,甚是想念。我今日在外看到一套桃花簪子,想着你会喜欢,于是买来送你,你簪在发上一定很好看。 末端是“子安”两个字。 郁檀琦打开首饰盒,果然看到里面是一套精致小巧的桃花簪子,一共有十个,粉色的桃花栩栩如生,十分漂亮。 她拿起一只桃花簪子,仔细端详,唇角忍不住上扬,心中十分甜蜜。 心里的失落等不好的情绪此刻统统散去,她开始期待下次和他见面。 到时她一定会簪上桃花簪子,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郁檀琦忽然觉得暂时分开住也挺好。 短暂的分别,是为了再见时的惊喜。 只是这次再见的难度很大,一连几日,郁檀琦都没有见到姜时。 不是姜时没有来找她,而是姜时上门拜访时,郁尚恒都不让她出来见他。 郁檀琦试图撒娇:“爹,你就让我和子安见一面嘛。” 郁尚恒看着她特地簪在发髻上的桃花簪子,十分冷漠:“昨日才刚见了面,今日就又想他了?” 郁檀琦心虚,小声道:“他是我的未婚夫,我当然想他。” 郁尚恒冷哼:“怎么没见你这么想我。” 说得好像您就很想我一样。 这句话郁檀琦只敢在心里说,当然不敢当着郁尚恒的面说出来。 作为一个大家闺秀,郁檀琦自然不能够不管不顾地冲破规矩,跑去见姜时。 她只能忍着想见他的冲动,被困在自己的屋子里,站在窗户前面,望眼欲穿,试图看到姜时的身影。 然而郁尚恒防得死死的,直到姜时离开,硬是没让姜时见到郁檀琦一根头发丝。 郁檀琦自然也没有见到姜时的身影。 郁尚恒来找她时,她有点不高兴。 “这是姜时送你的点心。”郁尚恒也没说什么,把一盒点心放到桌子上。 郁檀琦的眼睛瞬间亮了,立马甜甜道:“谢谢爹爹帮我送过来。” 郁尚恒一颗老父亲的心的心情很是复杂。 但他也只能故作平淡道:“别吃太多,晚上还要用晚膳。” “嗯嗯,我知道的。” …… 姜时见不到郁檀琦,于是又将高瑞喊了出来。 这次高瑞不是很情愿。 “你怎么又找我?你不用回府陪你的未婚妻吗?” “上次的计划我又有了新的想法。”顿了顿,姜时难得面无表情,“檀琦如今和自己的父亲住在一起,我见不到她。” 高瑞十分惊讶地看着他,“她爹拦着不让你们见面吗?” “嗯。” “怎么回事啊?你们都一起住了两年了,她爹怎么突然这样?难不成是后悔了,想退婚了?”高瑞看热闹不嫌事大。 “没有的事。殿下,我们还是说正事要紧。” 见不到郁檀琦,姜时心里不太痛快,因此他需要找一个发泄口。 他不会对无辜之人动手,那便只能对不无辜的人下手。 于是便想到了前天又惹他不痛快的云暄,以及之前又惹他不痛快的池礼。 池礼选择站队云暄,就注定他的下场不会好。 尽管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才。 自古权利相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天色渐晚之时,高瑞又迫不及待地离开。 “我回府陪璎珞用晚膳了,就不陪你了。” 有了娘子,谁还记得自己此刻孤独一人的好友。 姜时只得又走到昨日爬过的那棵杏花树的位置,却愕然发现树已经消失不见。 地上的泥土平整,十分新鲜,看得出来是刚刚不久被人连根拔起挖掉了杏花树。 姜时无奈摇头,还是打消了爬墙的念头,站了好一会儿后,才转身离开。 他从未觉得夜晚如此漫长,如此难捱。 手中书看了一刻钟还未曾翻过一页。 最后他放下书,来到郁檀琦的闺房,苍白的手指轻轻抚摸少女睡过的床被,烦躁的心这才有了片刻安宁。 第243章 老父亲 姜时每日都会上门拜访,但郁尚恒一直不肯松口让他见郁檀琦。 好在郁尚恒并不会丢掉姜时送郁檀琦的礼物,每次都会转送给她。 郁檀琦看到姜时送给自己的礼物,勉强能够谅解郁尚恒老父亲的心。 只是三日不见姜时后,她还是忍不住问郁尚恒:“爹什么时候才能够准我和姜时相见?” 郁尚恒看她一眼,淡淡道:“你想什么时候和他相见?” 郁檀琦斟酌着回道:“我觉得明日就可以。” 郁尚恒冷笑:“那你想吧。” 郁檀琦鼓起脸颊,心想中年男人果然都看不得年轻的小情侣感情好。 她当年中学时的教导主任就是中年秃顶男,抓早\/恋抓得可狠了,食堂男女都不能够单独坐一桌,看到男女单独讲话都要把他们请去办公室喝茶。 真过分。 有没有人能够管管他? “爹,您打算何时回济宁州?” 郁尚恒看着她面无表情:“怎么,你很想我离开?” 郁檀琦连忙摇头:“没有,我就是问问,如果可以,我自然希望爹爹可以留在京城一直陪着我。” 郁尚恒淡淡道:“我不能一直留在京城,但你可以跟我去济宁州,一辈子留在济宁州也不错。” 郁檀琦面露惊恐:“我怎么能够一辈子留在济宁州,子安在京城。” “他如今也没有功名在身,正好可以跟着你去济宁州,一辈子做个闲散贵族也不错。” “那不行,子安要参加今年的秋闱,明年还要参加科举考试,他肯定能够榜上有名。” “你很相信他?据我所知,他十三岁中了秀才过后,就再也没去国子监,独自在府邸待了四年之久,直到前年才再进国子监。他这样,也许能过今年秋闱,但明年的科举考试可不一定能够金榜题名。” “子安在侯府也一直很努力在读书,且他这两年在国子监的成绩一直很好,我相信他一定能够金榜题名,爹爹你就看着吧。” 看着女儿提起姜时一脸认真坚定的神情,郁尚恒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刻薄的话。 但他放过了姜时,郁檀琦却没有放过他。 “爹,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离开京城呢。” 历来外地官员进京觐见皇帝述职过后,通常只待十五日左右便会启程回到任地。 有亲人在京城的可以多待几日,但并不能够久留,否则会引起皇帝的不满和怀疑。 郁尚恒以往来京城只待七日便会离去。 但今年郁尚恒已经在京城待了十日,还没有要返程的迹象。 看着郁檀琦一脸一定要知道答案的模样,郁尚恒暗叹女儿外向,板着脸道:“爹想和你多待一会儿,自然是下个月再离开。” 下个月。 郁檀琦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今日是二月十二日,这个月有二十八日,起码还有十六日。 天呐。 还有至少半个月的时间。 一想到她和姜时可能半个月都见不到一面,郁檀琦就觉得度日如年。 这漫长的日子该怎么打发? 郁檀琦头一次觉得宅在家里并不是那么轻松自在。 于是隔日,她找到郁尚恒。 “爹,整日呆在屋里闷得慌,我想去外面逛逛。” 郁尚恒挑眉:“我记得你先前不是说不喜外面人多,所以不想外出吗?” 郁檀琦镇定道:“花朝节到了,我想去外面看看百花盛开的景象。” 这真是一个好理由。 但郁尚恒怎么看不出她这是想出门见姜时。 “正好,我今日也有事要出门,就陪你一起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爹既然有事,就不用陪我了,免得耽误你的要事。” “不打紧,说几句话的事情,正好还能够同你一起欣赏百花盛开,我们父女俩也很久没有一起出门了。” 郁尚恒看着郁檀琦笑不出来的模样,面无表情道:“怎么,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出门吗?” 郁檀琦只能摇头,有气无力道:“没有,我当然想和爹一起出门。” 才怪。 她想,从古至今,应该都没有谁想在跟心上人见面的时候和长辈一起出门吧。 真是太可恶了。 郁檀琦敢怒不敢言。 但出门时,她还是又簪上了姜时送的桃花簪子。 郁尚恒又看到她头发上的桃花簪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见你日日都簪着这几个桃花簪子,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几个桃花簪子。” 郁檀琦低头羞涩一笑:“嗯,我觉得很好看。” “是姜时送的吧?” “……是。” 郁尚恒盯着她头发上的桃花簪子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淡淡道:“你正年轻,的确适合簪这些颜色娇嫩的头饰,今日出门,我带你去买几套首饰,每日换着戴,不必整日戴着同样的头饰。” “谢谢爹,不过我觉得桃花簪子很好看,也不用每日换头饰戴。” “那就隔日换,你总会有更喜欢的首饰。” 这句话其实说的挺对的。 漂亮的首饰有很多,不可能永远只喜欢一个只戴一个。 但郁檀琦摸了摸头发上的桃花簪子,低声道:“但我不管有多少漂亮的首饰,我都会很喜欢这个桃花簪子。” 因为这是姜时送给她的。 姜时送她的每个东西她都很喜欢。 就算没有整日穿戴在身上,也会好好收藏起来。 绿绮院里她的小库房都快塞满了姜时这两年来送她的东西。 她现在吃的用的穿的几乎都是姜时的。 她想用自己的银子,姜时会阻止她,温柔地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千里迢迢跟着我来到京城,我怎能让你花自己的银子,这样我会于心不安。” 他是真的有在好好地养她。 从里到外,从情绪到物质,都在富养她。 两年来,虽然也有过争吵和不开心,但姜时从没让郁檀琦真正伤心过。 这么温柔大方的姜时,怎么能不让郁檀琦日思夜想呢。 所以出门前,她特地让丹画帮忙给姜时传话,告诉他她今日出门了。 就算有郁尚恒在,也不能够阻止她和他相见。 四日不见姜时,郁檀琦已经觉得恍如隔世,她都快犯相思病啦。 第244章 修罗场 二月十二日是万晋国每年的花朝节。 人们在这日会踏青洗沐,欣赏花事,水边祈福。 桃李梅杏的盛花期,花开如云,并伴随花雨,如此良辰美景,撩动着人柔软的春心,谁不想和心上人一起同游欣赏。 大街上结伴而行的大都是同龄的男女。 郁檀琦看了看身旁一脸严肃的郁尚恒,无声叹息。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京城花朝节的热闹景象。 街上十分热闹,许多小贩都在售卖花草,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 许多人结伴而行往附近的湖边走去,他们要放花祈福。 郁檀琦和姜时就约在附近的镜水湖见面。 “爹,我想买几朵花去附近的湖边放花祈福。” 她试图找机会和郁尚恒“走散”去赴约。 “我陪你一起。” “不用啦,我要多挑几朵好看的花,可能要一点时间,爹你找个茶馆坐着喝茶等我吧。”郁檀琦一副为爹爹着想的样子。 她要支开郁尚恒的动作简直不要太明显,郁尚恒冷笑一声,“没事,我正好也要买花,同你一起去。” “爹要买什么花,我帮你买就好了。” “祈福的花还是自己来买比较好。” 郁檀琦无奈,只得和郁尚恒一起去买花。 来到买花的摊位前,她心不在焉地挑选花朵,还在琢磨着该怎么和郁尚恒“走散”。 尽管郁尚恒知道她的心思,但万一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他心软了呢? 做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够轻易放弃。 郁檀琦买好花,又开始跃跃欲试。 “爹,你累了吗?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休息?” “不累。” “爹,你渴不渴,饿不饿?” “不渴,不饿。” …… 说了这么多,结果最后先渴的是郁檀琦。 好在琳琅和桃华带着水壶,她喝饱水后忍不住叹气。 她真的尽力了。 她爹还真是铁石心肠。 就在郁檀琦垂头丧气之时,耳边忽然传来少年温柔清冽的声音。 “檀琦,郁伯父,真巧,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们。” 她惊喜地抬眸望去,少年一身青衣,手里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粉嫩桃花,明媚的春光下,人比花更美丽夺目。 “子安。”她没忍住惊喜出声。 郁尚恒意味不明地看了姜时一眼,“的确巧。” 是巧合还是有意,他们都心知肚明。 姜时温柔地笑着,走到郁檀琦面前,将手中的桃花递给她,“檀琦,府里的桃花今日开得很美,我想你会喜欢,特意摘来想要送给你。” “我很喜欢。”郁檀琦接过桃花,脸颊粉嫩,羞涩动人。 “你喜欢就好。”姜时的眼神含情脉脉。 此情此景,任谁都能够看出,这是一对两情相悦无比般配的年轻眷侣。 郁尚恒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姜世子,郁姑娘,好巧,没想到能够在这里碰到你们。” 忽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一张郁檀琦不愿意看到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她微微蹙眉,脸上的笑意散去。 在看到云暄身旁的池礼时,她蹙紧眉头。 池礼怎么会和云暄走在一起? 云暄自然没有错过郁檀琦看到自己时瞬间消散的笑意,眸光微暗,随即弯起唇角,看向郁尚恒。 “想必这位就是郁姑娘的父亲,晚辈云暄,见过郁伯父。” 青年对郁尚恒很敬重地行了晚辈礼。 “晚辈池礼见过郁伯父。”池礼也连忙向郁尚恒行礼问好。 两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对自己如此敬重,郁尚恒很难不联想到自己的女儿。 他看了蹙眉的郁檀琦一眼,心中有了思量,淡淡道:“二位公子不必如此多礼。” 他并没有要问郁檀琦和姜时这两人和他们是什么关系的意思。 池礼却忍不住开口自报家门:“郁伯父,晚辈也是陈郡人,自小与檀琦妹妹相识,今日终于能够见到郁伯父,不知有时间可否登门拜访郁伯父?” 郁檀琦没忍住瞪他一眼。 叫谁檀琦妹妹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很暧昧呢,让她爹误会了怎么办。 “哦?” 郁尚恒眸光微闪,看向池礼,“原来你和檀琦是青梅竹马,我怎么没听檀琦说过。” 池礼眸光一暗,心中苦涩。 郁檀琦怕池礼又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连忙说道:“我已有未婚夫,自然不好在爹面前再提起其他男子。且池公子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应该也在为他准备婚事了,我自然得与他保持礼貌的距离。” 闻言,池礼连忙反驳:“我还没有婚事。” 他看着郁檀琦,心悦她的心事连路人都能够看出来。 郁檀琦的脸色不太好看,想瞪他又怕被误会。 这是什么糟糕的场面。 堪比修罗场。 今天什么大日子啊,一个两个的都往镜水湖跑。 果然她就不应该出门。 尽管未婚妻被他人当众表露觊觎的心思,姜时依旧淡定从容,看着池礼温柔一笑,“池大人是一个爱民的好官,想要先立业再成家的志向很令人钦佩,只是不知池大人的父母可知晓池大人的苦心?” 提起自己的父母,池礼的脸色不大好看。 他抿了抿唇,不愿在姜时面前露怯,低声道:“他们自然知晓。” “那他们支持吗?”姜时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温和从容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池礼,仿佛能够看穿他的伪装,迫使他露出卑劣不堪的底细。 池礼眸光微闪,错开姜时的视线,“我还年轻,他们没必要着急让我成亲。” “池大人的确年轻,今年才及冠。” 姜时似是想到什么,看向郁檀琦,温柔含笑道:“我明年也要及冠了,我与池大人不同,倒是很想成亲呢。” 郁檀琦微微脸红,低头装害羞纯情少女。 池礼脸色一白,攥紧拳头,却又不能说些什么。 云暄这时缓缓道:“一晃今年又是秋闱,听闻姜世子会参加今年的秋闱,想必一定胸有成竹,能够榜上有名吧?” 姜时看向云暄,“借王爷吉言。”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峙,彼此都看到对方眼底的冷意。 云暄唇角勾起一抹冷戾的弧度。 不愧是武安侯夫妇的孩子,对付起来可真棘手。 第245章 少年夫妻 姜时最近给云暄弄了不少麻烦。 云暄很不痛快。 他不痛快,姜时也别想痛快。 所以他带着池礼来给姜时不痛快。 三个同样俊美性情不同的美男子站在一起,画面实在夺目,让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驻足。 郁尚恒冷眼看着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并不想掺和进去。 “既然三位都相识,我与檀琦就不打扰你们相谈了,檀琦,我们走。” “喔。” 郁檀琦恋恋不舍地看着姜时,但还是乖乖跟上郁尚恒的脚步。 她并不想面对这么多人的局面。 瘆得慌。 “我与王爷池大人并不是很熟悉,还是同伯父和檀琦一起吧。”姜时很自然地跟上他们。 云暄和池礼也跟着一起。 一群人走在一起,莫名其妙有些声势浩大。 郁檀琦不由得用桃花遮着脸,不敢想今天过后,京城会有什么流言蜚语。 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郁尚恒看着身后三个不肯离去的年轻人,微微蹙眉,却也不好开口赶人。 先不说三人的身份非富即贵,单凭他们谦卑的态度,他也不是一个脾气古怪倚老卖老的人,自然不能随意驱赶人让人脸上不好看。 镜水湖周围有很多人,都是来踏青祈福的。 每个人不仅手中捧着花,身上头上也有花,大都是桃花和杏花,因为桃杏开得最为粉嫩娇俏,深受女子喜爱。 清澈的湖水里飘荡着各种颜色的花瓣,阳光下微波荡漾,随着流水飘去远方。 落花有意随流水。 郁檀琦看着手中灿烂娇嫩的桃花,自然不舍得把花瓣摘下来放到湖水里,她要摘的花瓣是刚刚在街上买来的桃花和杏花。 她和琳琅交换手中的桃花,然后趁郁尚恒不注意,悄悄对姜时眨了眨眼睛。 人面桃花相映红。 手捧桃花的少女一身青衣如青葱般清新水嫩,脸颊粉嫩,眼波流转,似春水般柔和潋滟。 姜时心漏跳一瞬,不禁弯唇,也学着她对她眨了眨眼睛。 云暄和池礼冷眼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心里什么滋味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爹,我去水边祈福啦。”郁檀琦一本正经地跟郁尚恒打了声招呼,然后径直走向有大块石头过渡的河边。 姜时很自然地跟着走去。 郁尚恒看着眼前这一幕,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阻止。 只是祈福而已。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众目睽睽,两人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亲近的行为。 “给你。”郁檀琦看到姜时手里没有花,很是贴心地将手中的花分了一半给他。 “檀琦真好。”姜时弯唇,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的笑意。 如沐春风。 郁檀琦低头,垂眸看着手中的桃花,唇角也忍不住上扬。 花朝节水边祈福,其实就是摘些花瓣放进水里,欣赏花瓣在水中飘荡的模样,然后心里默念今年或者今生的期盼。 祈愿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百花盛开的季节,能够有人陪在身边一起欣赏游玩。 郁檀琦将桃枝上的桃花花瓣一片一片小心翼翼完整地摘下来,攒在手心,准备一次丢一根桃枝的花瓣。 花瓣要多一些丢进水里才好看。 只是她的手掌小,攒不了几片花瓣,一不注意就会掉落几片花瓣。 姜时见到便温柔开口:“我帮你拿着的花瓣吧。” “好。”郁檀琦立马将手中的花瓣放到他的掌心。 少年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节骨分明。 白皙如玉的掌心托着粉嫩的花瓣,煞是好看。 郁檀琦忍着想要摸他手的冲动,老老实实地将花瓣放到他的掌心。 两人的距离从礼貌客气变成近在咫尺。 一阵春风吹来,少女绸缎般柔软乌黑的青丝飘扬,轻轻打在少年的胸膛上。 她低头看着花,他垂眸看着她。 画面太过美好,让人不禁想到“少年夫妻,两情相悦”。 云暄折断了手中的桃花枝条,眸光阴冷。 真刺眼的一幕。 他抿紧嘴唇,脸色阴沉得仿佛能够滴水。 云暄说不清自己是看到姜时不再孤身一人难受,还是看到郁檀琦只在姜时面前才会有的娇羞柔软模样而难受。 或许两者都有。 他是置身于黑暗的人,见到太过光明美好的事物,忍不住渴望,想拥有。 池礼心里很不好受。 他很想冲上前分开郁檀琦和姜时,但他很清楚地知道,他没有资格。 他有些茫然无措,不明白为何他和郁檀琦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礼貌又疏离。 明明在陈郡时,她会唤他池礼哥哥,他们也曾在花朝节一起踏青游玩。 一切在她决定进京之后便发生了变化。 如果他能够阻止她进京就好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另一个男子。 “好啦,我们一起祈福吧。”郁檀琦摘完手中的桃花,抬眸看向姜时笑道。 姜时温柔浅笑,轻轻颔首,眸光带着无尽的温柔宠溺,“好。” 他将右手掌心的花瓣放到她合在一起的两只手的掌心。 郁檀琦转身看向阳光下清澈柔软的湖水,找好角度往前一丢,粉嫩的花瓣簌簌落下,最终依附在水面,随着水波荡漾。 有的花瓣被湖水打湿,微微沉入水中,原本粉嫩的颜色变得厚重而神秘。 郁檀琦欣赏了落花后看向姜时,眼眸亮晶晶的,“到你啦。” “嗯。” 姜时轻轻应了一声,学着她的样子,双手捧花,将掌心的花丢入她落花的位置。 两团前后丢下的花瓣很快融合在一起,难舍难分。 “我给你的桃花还没摘花瓣呢,我帮你一起摘了吧。” “好。” 两人旁若无人的氛围似乎让旁人很难插入其中。 郁尚恒看了许久,这次没有上前破坏他们的相处。 他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杏花,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俯身,将一整枝的杏花都放入水中。 他看着杏花枝随着水流慢慢流向远方,眼眸逐渐放空。 卿卿。 又是一年春。 你已经离开我六年了。 我们的女儿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动人,你若能够亲眼看到,想必会很开心吧。 你所做的那些努力终究没有白费。 你为女儿挑选的未婚夫,看上去还不错。 第246章 狠话 我想,我也该释怀。 眼前仿佛又浮现那个娇弱美丽的姑娘的音容笑貌。 她得意地笑着。 “那当然啦,我的女儿肯定是天下第一美人,我为她挑选的夫婿,也是世间最好的男儿。” 他轻声应道。 “是啊,卿卿的眼光最好了。” …… 郁檀琦手中的花瓣都丢完后,郁尚恒走过来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郁檀琦眨眨眼睛,忽然十分大胆:“爹,今天是个好日子,要不我们去酒楼吃一顿大餐吧,正好邀请子安一起。” 郁尚恒微默,看了不怕死的女儿一眼,众目睽睽之下,到底还是心软了,勉为其难地点头。 “你想去哪里吃你决定吧。” “爹,你真好!” 得到允许的郁檀琦嘴巴很甜,笑容更甜。 郁尚恒看着女儿的笑容,也不禁弯起唇角。 在父女俩单独相处的这些天,他还从未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笑容。 或许全天下的父母都要经历这样的情境。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小娇养大的女儿,满心眼里都是另外一个男人。 然后再亲手把女儿送到这个男人的手里。 只是这样想着,郁尚恒的心里又有些不太舒服。 他轻叹一声。 还是生儿子好,不用忍受离别之苦。 不过若是儿子的话,恐怕他不会允许卿卿付出那样大的代价和牺牲,只为了换孩子的一生。 郁尚恒有个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很冷酷的父亲。 或许他真的不适合做一个父亲。 但既然做了父亲,总要为女儿做尽最好的打算。 他看向姜时,眸光有些复杂。 或许,他们之间还得再好好谈一谈。 听到姜时要和郁檀琦一起去酒楼吃东西,云暄和池礼厚着脸皮跟着一起。 云暄毕竟是一个王爷,虽然明面上没有实权,但郁尚恒也不好不给他面子,于是一行人进了同一个酒楼的同一个包厢。 郁檀琦看到云暄硬要跟着一起,忍不住蹙眉,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是没有资格和权利拒绝一个王爷的。 郁檀琦忽然异想天开。 她在饭菜里下毒弄死云暄的概率有多大。 大概率为零。 因为她没有毒药。 而且要是真的在这里把云暄搞死了,他们在场的其他人都难以逃脱嫌疑。 虽然不会有很大的麻烦,但云暄手底下的人还是不小的麻烦。 搞死云暄这种麻烦活,还是交给姜时这个大男主来做吧。 他出手会比较干净利落。 云暄看向郁檀琦。 少女低头垂眸,依旧是安静乖巧地模样。 青年若有所思。 总感觉她刚刚好像在看着他。 目光并不友善。 云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想想也是。 她并不喜欢他,甚至厌恶他,怎么可能会有友善的目光。 只是真让人不爽啊。 一顿饭吃得鸦雀无声。 吃完饭郁尚恒就要带着郁檀琦回去。 姜时没说要送他们,因为他要拦住云暄和池礼。 青衣少年嘴角弯着温柔的笑容,眼底却无一丝笑意。 两人早已水火不容,明面上也很难保持假意的和谐友好。 云暄冷冷地看着姜时,意味不明地冷笑道:“不知姜世子的祈了什么愿,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姜时眸光浅浅,温声道:“这话应当是我说给王爷听才是。” “呵。” 云暄走到姜时面前,冷冷地盯着这张让他越看越生恶的脸。 “你很自信。” 姜时纹丝不动,毫不退让地同他对视,也是在对峙。 “多行不义必自毙,王爷可要小心了。” 云暄怒极反笑。 “我倒要看看,我们俩究竟谁能够笑到最后。” 他转身,经过姜时身边时,放下一句狠话。 “你想要娶到郁檀琦,可没这么容易。” 说罢,他便大步离去。 姜时转身看着云暄的身影,微微眯眸。 “我很不喜欢这句话。” 少年低低道。 “也很不喜欢你。” 云暄可真是一个让人讨厌极了的人。 三番四次挑衅他,还试图招惹他的未婚妻。 这样的人,只有埋在土里才不会惹人烦。 …… 高瑞第三次被姜时叫出来,很不高兴。 他看着依旧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哼声道:“不是兄弟,你还没有接回你的未婚妻啊?” “郁伯父还未离开京城返回济宁州。”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未婚妻吵架了,她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你找不到她,只能来找我诉苦呢。” 姜时认真道:“我不会让檀琦如此生气,她也不可能会被我气到回娘家。” 高瑞开玩笑道:“她娘家远在济宁州,回去一趟也不容易呢,就算真的被你气到了,也回不了娘家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姜时微微蹙眉。 高瑞喝了一口茶,“不说这个了,赶紧说正事吧,我家里还有小娇妻等着我回去呢。” 姜时敛眉,暂时放下思绪,同他说起该怎么对付云暄。 秋闱将至,又是收人的好时候。 姜时搞倒了云暄好几个位高权重的手下,云暄也杀了好些个姜时和高瑞的人。 双方你来我往,有来有回,但云暄更胜一筹。 因为他够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每天埋伏在姜时周围的杀手有好几波,杀不了他也要拼命伤他,被抓住就服毒自尽。 姜时的衣裳上有时也会溅上几滴鲜血。 好在郁檀琦不在武安侯府,不然他回去都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衣裳上的血迹。 姜时仿佛又回到了郁檀琦还没有来京城的那段日子。 每天都有人试图杀他,前仆后继,仿佛不知疲倦。 让人厌烦。 今日他刚解决一批杀手,懒得去看身上有没有沾上血迹,直接坐着马车回到了武安侯府。 应管家却上前告诉他:“世子,郁大人正在府中等你,说有话想对你说。” “郁伯父来了?” 姜时一怔,随即连忙问身旁的人:“你们快看看我这身打扮能否前去见郁伯父。” “世子,你的衣摆上沾上了血迹。” “快给我拿一套新的衣裳过来。” 姜时此刻很是后悔没有备一套新的衣裳在马车里面。 第247章 承诺 姜时快速换了一身衣裳前去见郁尚恒。 去时的步伐很是急切,但走到郁尚恒面前时,他依旧是那个温柔从容的翩翩少年,不见一丝狼狈。 “郁伯父。” 郁尚恒看着面前恭敬谦卑的少年,淡淡道:“你坐。” 姜时坐到他的对面。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谈话。 上一次是在那个二进的宅院,郁尚恒特意支开郁檀琦,两人独自相处,郁尚恒并没有摆岳父的架子,只是也没有露出一个笑容,古板而严肃。 那次郁尚恒也没有怎么刁难姜时,只是简单问了他几个问题。 姜时一一如实回答,郁尚恒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当时郁尚恒问的是姜时的一些事情。 姜时老实说自己今年会参加秋闱,明年金榜题名后就会风风光光迎娶郁檀琦。 郁尚恒隐晦地问他有没有对郁檀琦做什么。 姜时自然同样隐晦地回答,他并没有对郁檀琦做什么,她还是清清白白女儿家。 当然,在不知真相的外人眼里,也许两人早就不清白了。 但万晋国民风开放,寡妇能够再嫁,和离过的女子也能够入宫为妃。 郁檀琦只是婚前就和未婚夫同住一个屋檐之下,不算什么问题。 郁尚恒没说什么,只是后面连续好几天没让他们二人相见。 毕竟是自己的准岳父,爬树翻墙被发现一次后,姜时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忍着,不再去找郁檀琦,以免被郁尚恒厌恶。 而今日郁尚恒特地来武安侯府找姜时,自然是细谈。 “我今日来找你,没有别的目的,是想问你几件事情。” “伯父请讲。” “若你与檀琦成亲后,你想让檀琦生几个孩子?” 姜时顿了顿,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也和郁檀琦幻想过,他尊重郁檀琦的意愿。 毕竟只能母体生子,疼的是郁檀琦的身子,他没有资格决定让她生几个孩子。 “檀琦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郁尚恒看着姜时的眼神无比锐利。 姜时无比认真地点头。 “自然,生子是一件很伟大又辛苦的事情,我疼惜檀琦,不忍她遭受生子的痛苦和危险。若可以,我会选择不要孩子。” 郁尚恒轻笑:“我不信你真的会不要孩子。” 世人都讲究香火传承,哪怕多子的家族,也会要求每个儿子都要有后代,且必须是男婴,才能算有后。 如果只有一个女儿,便会被人说是绝嗣,甚至指指点点。 郁尚恒只有郁檀琦一个女儿,在济宁州时,就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嘲笑他,也有很多人想要给他送女人,说一定会给他生个儿子继承香火。 甚至还有的人说可以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他。 郁尚恒自然一一拒绝,见他们竟然敢烦到谢琳面前,彻底怒了,直接严惩了许多人,才震住他们的歪心思,换得他与谢琳耳根清净。 “你是武安侯世子,家里有爵位继承,又是武安侯夫妇的独子,不生个一儿半女,继承香火,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呢?” 姜时微默。 郁尚恒说的话他很难反驳。 世人都讲究血脉相连,他母亲所在的兰氏一族更是重视血脉,只有拥有兰氏一族族长血脉的人才有资格成为族长,无论男女。 他的母亲兰珞珠是独女,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 兰氏一族不能够在他这里断送。 他外祖父的兄弟姐妹的后代还活着,问题不大。 姜时很快便想明白。 “我可以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孩子继承爵位。” “据我所知,你父亲这里的宗族和你亲近的只有你大伯和三叔,但他们都已经死了,且剩下的家人都被流放,如今活着的没有几个。你母亲的家族很神秘,你还能够找到其他族人吗?” “只要人还活着,自然是能够找到的。” 郁尚恒缄默。 他盯着姜时看了好一会儿,“你真的有过继的想法?” 姜时颔首:“在我心里,檀琦永远是首位,任何可能威胁她生命安全的事情我都不会让她去做。女子生产犹如半只脚踏进鬼门关,我不敢让檀琦冒这个险,只为了生一个不知是男是女是好是坏的孩子。” 郁尚恒瞳孔一颤,微微攥紧手指。 是啊,女子生产犹如半只脚踏进鬼门关。 他喃喃道:“如果檀琦硬要生一个你们的孩子呢?” “我会努力劝说她,劝说不了,我会想办法保护她们母子平安。” “如果她生下一个天生体弱的孩子呢?且她生了孩子之后,本就不好的身子更加弱呢?” 姜时抿唇,他看着情绪明显不对的郁尚恒,犹豫后还是问道:“伯父可是想起了伯母?” 天生体弱的孩子和本就体弱的母亲,这很容易让人想到郁檀琦和谢琳。 郁尚恒知道自己的情绪很不对,他不应该对一个晚辈说出这样的话,且这个晚辈还是他女儿的未婚夫。 男人敛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声道:“是我失言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忽然起身,“带我去看看檀琦这两年住的院落吧。” “是。” 姜时落后郁尚恒一个肩膀,无比敬重和严谨。 一路沉默,直到走到绿绮院。 精致漂亮的院落一看是每日都有人在精心打理。 姜时在一旁温声道:“池塘里面养的都是檀琦喜欢的锦鲤,周围的草丛是特地为养萤火虫种的,到了夜晚,会有很多萤火虫提着灯笼飞来飞去,檀琦很喜欢看到萤火虫。” 少年一字一句都在诉说对未婚妻的缠绵爱意。 许多细节和付出,哪怕是郁尚恒再怎么严苛,也不得不承认,姜时对他的女儿真的很好。 且姜时把她的女儿也养得很好。 郁尚恒的神情有些动容。 他看着姜时,“我看得出来,你对檀琦是真心的,你也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姜时低头谦卑道:“多谢伯父认可。” 郁尚恒淡然一笑,缓缓看向周围。 “今日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希望我对你说过的话,你也都记住。若你敢违背承诺,负了檀琦,伤了她的心,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姜时一字一句都无比郑重虔诚。 “姜时此生定不负郁檀琦,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若违此言,必不得好死。” 第248章 揉揉 郁尚恒三月一日离开京城。 郁檀琦开心的同时,也有些不舍。 虽然郁尚恒总是不苟言笑,还不许她私下和姜时相见,但他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 送别那日,郁檀琦眼巴巴地看着郁尚恒。 “爹,你下次什么时候来京城?” 郁尚恒看着她露出不舍的神情,还算欣慰,“你成亲之前,我自然会来京城送你出嫁。” 郁檀琦心头一跳,下意识道:“那很快了,明年我就又能够见到爹了。” 郁尚恒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刻薄的话。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女儿的确已经不小了,是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但看着少女如花似玉的娇嫩容颜,他还是忍不住说道:“是很快,不如你跟着我去济宁州,明年我再送你出嫁到京城。” 郁檀琦连忙摇头,并后退两步,“我不要去济宁州,爹,你快上马车吧,别耽误了时辰。” 说着她已经准备挥手告别。 郁尚恒好笑地摇头。 离别之际,他的脸色难得柔和下来,他也不过是一个疼爱女儿的寻常父亲。 “我走了,你一个人在京城,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如果过得不开心,告诉爹,爹来为你撑腰。”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爹永远支持你。” 郁檀琦十一岁那年,郁尚恒送走她时,还沉浸在爱妻病逝的痛苦之中,难免疏忽女儿,送别时并没有多说几句话,甚至心底隐隐松了口气。 他刻意忽视年幼的女儿眼底的不舍和难过。 而这一次,十七岁的郁檀琦送他离开时,如同当初送她离开的他一样。 他却忍不住多叮咛。 郁尚恒低低叹息。 卿卿逝去后,他的心跟着一起死了。 他一直都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罢了。 郁尚恒看向一旁的姜时,“我走之后,檀琦就拜托你照顾了。” 姜时郑重颔首:“伯父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檀琦。” 年轻的少年少女站在一起,身着一样颜色的青色衣裳,如同一对璧人般美丽柔和。 少年看着少女的神情无比温柔缱绻。 郁尚恒弯唇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郁尚恒离开之后,郁檀琦跟着姜时上了回武安侯府的马车。 少女懒懒地舒了口气。 “太好啦,我终于可以睡回自己的大床了。” “檀琦最近睡得不好吗?” 听着姜时担忧的声音,郁檀琦眼珠子一转,扶着腰开始做作地撒娇。 “是啊,不仅想你想得睡不着,那里的床太小了,躺在上面一点都不舒服,我现在腰酸背痛的。” “我帮你揉揉。” 姜时的手放在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上,突如其来的触感令她腰酥腿软,整个人倒在软榻上。 “有点痒。”她的脸也热热的,悄悄挡了起来不想让他看到。 姜时唇角上扬,轻柔地揉捏她的腰肢。 少女娇软的身躯在\/他的掌\/下轻\/颤。 “檀琦先忍忍,很快就舒\/服了。” 郁檀琦咬紧嘴唇,脸更热了。 她怎么觉得他这句话奇奇怪怪的呢? 好\/色\/情哦。 不过有些酸累的腰肢在少年轻柔有力的按捏之下的确舒服了不少。 郁檀琦趴在软榻之上,舒服得像只柔软的狸奴,轻轻闭上眼睛。 少年的手放到她纤细的肩膀上,温柔询问:“这里要捏吗?” “要~” 她的声音都带着舒服极了的软音。 姜时很是认真轻柔地给她按捏肩膀。 “这里呢?” 她的大\/腿。 “嗯……也要。” 她咬咬唇,原本放松的大脑开始清醒起来。 脸又开始发烫。 身子也酥软起来。 偏偏他此时还低声道:“檀琦,翻个身。” 翻身就要面对他。 她不是很想翻身。 但少年已经动手帮她翻身。 郁檀琦觉得自己像条咸鱼似的,被放在案板上拍了一面后被翻了身,拿着菜刀的人开始用菜刀拍她的另一面。 不过少年的手比菜刀要温柔许多。 但也更令人颤抖。 郁檀琦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明明衣裳完整,但她却有种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的羞怯。 好久没和他这般亲近,她脸皮薄,忍不住会害羞。 好在姜时不是一个恶趣味的人,不会故意开口挑逗她。 但他的手\/的动\/作让她脚趾忍不住抓紧。 只是按摩而已。 从京郊回武安侯府的路程坐马车需要一个时辰左右,郁檀琦从来没有觉得回武安侯府的车程一个时辰需要这么久。 姜时好不容易给她按完了全身,还没到武安侯府。 “还有多久到侯府啊?”她起身后垂眸小声问道。 姜时掀开帘子看了看,放下后回道:“大概还有两刻钟。” “喔。”怎么还有这么久。 马车内点着郁檀琦常熏的檀香。 明明味道很好闻,但她莫名觉得此时此刻的场景有种事后诡异的安静。 但毕竟不是那种事后。 姜时虽然给她按了一个时辰,但面上并不显疲态,他温柔体贴地问道:“檀琦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要。” 姜时真的很会照顾郁檀琦,将特意做好的点心拿出来亲手递到她的手里。 郁檀琦垂眸,张开檀口,将手中的点心放进,小口小口地咀嚼。 淑女是不会狼吞虎咽的。 她是一个很矜持优雅的名门贵女。 点心很甜很软,但吃了两口就会觉得口渴。 姜时又递给她一杯温茶。 伺候得无微不至,十分周到。 郁檀琦有些过意不去,低声道:“你别光顾着我,你也吃几块点心吧。” 姜时看着少女红唇上的点心碎屑,眼眸微暗,伸手屈指温柔地擦拭她的唇瓣。 “你吃完了我再吃。” 郁檀琦心头一跳。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大概是的。 再温柔正经的少年,也会有不正经不温柔的时候。 相处两年了,她自认为她还算了解他。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吃的点心。 郁檀琦假装不懂,主动伸手喂他一块点心,“一起吃吧,很甜的。” 他没有推辞,就着她的手慢慢吃着这块点心。 温柔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嗯,的确很甜。” 他轻轻咬住了她的手指。 第249章 更甜的 “但我想吃更甜的。” 他不装了。 长手一伸,将少女整个搂进怀里,他低头,准确无误地吃到了更甜的。 郁檀琦长睫轻颤。 多日不见的思念在此刻化作难舍难分的欲望,他咬住她的唇瓣,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吸\/吮,舔\/舐。 如同在吃让人食髓知味的美味。 她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倾泄思念和欲望交织的情绪。 同时她也抱紧了他的脖颈。 小别胜新婚。 他放她喘口气的同时,在她耳畔低声道:“不会再有下次。” 她不在他身边的每一刻,他都难以忍受。 思念如洪水猛兽,能够轻易将人整个吞没。 郁檀琦知道他在说什么,低低地应了一声。 胸口一热。 少女满脸红晕,不由得轻轻闭上眼睛。 她咬紧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此时的温存可比先前的按\/摩要更加让人难耐又舒适。 但毕竟是在马车内,哪怕有马蹄声和街道上的人声鼎沸可以遮掩,郁檀琦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她要脸。 身体紧绷。 脚趾比先前还要蜷缩得厉害。 两刻钟比一个时辰要过得快得多。 马车停在武安侯府门前。 车夫恭敬道:“世子,侯府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帘子才被人从里面打开。 姜时率先下了马车。 春日明媚的阳光下,一身青衣的少年一向苍白的脸色多了份红润,唇色也鲜艳了几分,有种光彩照人的风姿,让人不禁注目。 琳琅和桃华看了一眼,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怪不得上马车之前,丹青拉着她们让她们坐在马车前面,说他们的主子多日不见,定要说些旁人不能够听的话。 何止是说些旁人不能够听的话,还要做些旁人不能够看的。 郁檀琦脸红红的被姜时扶着下了马车。 她看着气色红润的少年,莫名觉得自己是被采\/阴\/补\/阳了。 凭什么她腰酸腿软,险些走不动路,而他却神采奕奕,一副餍足高兴的模样? 郁檀琦暗自磨牙,有些不爽。 于是她故意想要折腾他。 “我累了,你背我进去。” 她当即站着不动。 却不曾想下一瞬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 “好,抱紧我的脖子。” 少年稳稳地抱着她,温柔笑着提醒,缓缓走进大开的朱门。 郁檀琦连忙抱紧他的脖子,有些恼怒道:“我是叫你背我,没见你抱我。” “背你怕你不舒服,檀琦不觉得我抱着你你更舒服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郁檀琦觉得自己快要对“舒服”这两个字起应激反应了。 她把头靠在他宽阔坚硬的胸膛上,轻哼。 少年轻笑。 “檀琦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 她可不会轻易放弃折腾他。 少女漂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嘴角得意地上扬。 女孩子说的“随便”,可不是真的“随便”哦。 而且她也是真的不知道吃些什么。 姜时自然也知道她的“随便”不是真的“随便”。 她的每一句话他都会认真对待。 “吃火锅可以吗?”他知道她很喜欢吃火锅。 “不要,最近天天吃辣的,现在想吃清淡一点的。”这是真的,没骗他。 “那喝玉米排骨汤,还有鱼。”她喜欢吃玉米排骨汤里的玉米和排骨。 “不想吃鱼。”没说中她的胃口,再想想。 “檀琦想吃什么肉?” “不知道。” 姜时有些担忧,将郁檀琦放在堂屋的椅子上,俯身低眸看着她粉嫩的小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没有胃口吗?” 郁檀琦眨巴着清澈灵动的大眼睛,摇了摇头,甜甜道:“没有哦,我很有胃口,但我真的不知道吃什么,你想吃什么我就跟着你吃什么吧。” 姜时不重口腹之欲,自然也没有什么想吃的。 他想了想。 “吃鸡公煲吗?”这是她想出来的一种鸡的吃法,他记得她也爱吃。 她摇头。 “鸡公煲不辣不好吃,我说了我不想吃辣。” 少女抿起嘴巴,看上去不太高兴。 他低声哄道:“是我不好,檀琦想吃菌菇吗?” 有点想吃怎么回事。 郁檀琦不想这么快就被姜时说动,故作为难地蹙眉。 “菌菇啊……这个时候有什么菌菇可以吃?” “有杏鲍菇,灰喇叭菌,小黄蘑,冻菇……” 姜时不愧博览群书,连三月能吃什么菌菇都记得一清二楚,说的也都是郁檀琦喜欢吃的菌菇。 郁檀琦的确也很久没有吃菌菇了。 于是她勉为其难地点头。 “那就吃菌菇吧,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菌菇。” “好,我先送你回绿绮院,你先好好休息,等我做好菜再来叫你。” 郁檀琦伸出两只手,理直气壮道:“你抱我去。” “好。” 姜时任劳任怨地将她打横抱起。 郁檀琦一回到武安侯府,这座冷清了好些日子的府邸终于又重新有了生气。 姜世子又出现在了厨房,正准备洗菜的两个厨子有些惊讶,但又在情理之中。 武安侯府上下,谁不知道他们的世子对郁姑娘无比疼爱,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郁姑娘不在武安侯府这十来天,姜时连吃东西都没有胃口,通常送上去的两个菜还要剩下一半。 应管家和高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压力厨房要想办法做出世子吃得下的菜。 厨房的人苦不堪言。 他们忍不住说:“就算是皇宫里的御厨过来,也做不出世子吃得下的菜。” “我看就是因为郁姑娘不在,所以世子连饭都不想吃。” “郁姑娘在的时候,世子就没有不想吃饭的时候。” 其他下人也纷纷点头赞同。 “我最近老看到世子在发呆,连手中的书都看不进去。” “世子经常在郁姑娘的绿绮院一做就是一个晚上。” “那孤单落寞的样子,看得人心疼极了。” 武安侯府的下人们都在期待郁姑娘快些回武安侯府。 她再不回来,他们家可怜的世子都快得相思病了。 因此郁檀琦一回到武安侯府,趁着姜时去了厨房,高嬷嬷便来到郁檀琦面前,告诉她姜时这些日子在武安侯府的样子。 第250章 可怜 “姑娘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世子都快思念成疾了。” 高嬷嬷难得有如此激动的情绪,郁檀琦很是惊讶。 “我才离开了十几天而已,我看子安也没有思念成疾啊。” 就是不久前啃她的时候啃的有点用力。 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 郁檀琦摸了摸还有些红肿的唇瓣。 “世子毕竟是一个男子,在姑娘面前肯定不会说出来。但奴婢作为下人,又是自小看着世子长大的,还从未世子如此思念一个人。 不只是我,整个武安侯府的下人都看到了,姑娘随便去问一个人,他们都可以说出和奴婢一样的话来。” 高嬷嬷仔仔细细地将姜时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都讲给郁檀琦听。 郁檀琦这才知道,在她想念他的时候,他对她的思念一点也不少于她。 他每日下午回府,都会来到绿绮院。 有时盯着她窗前的绿植走神,有时会坐在池塘前,夜幕降临后,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空中飞舞的萤火虫。 “这两年来,世子每日都和姑娘待在一起,姑娘对于世子来说,已是无比重要的存在。姑娘与世子骤然分别数日,不只世子怅然若失,我们这些下人同样也不习惯突然冷寂下来的武安侯府。” “老夫人和世子都喜静,所以府中下人不多。自从老夫人离世后,偌大的武安侯府只有世子一个主子,难免冷清许多。 但自从姑娘来了后,府里就有生气多了。世子白日去国子监读书,姑娘在府里也不会觉得闷,还会经常给下人们送些吃的用的,下人们也都很喜欢伺候姑娘。” “姑娘不在侯府的这些日子,侯府又变成了以往的冷清。好在姑娘今日回来了,世子不用再整日看着姑娘喜欢的东西而思念姑娘,也能够看得进书了,下人们也不用整日担心世子会思念成疾。” 高嬷嬷的最后一句话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感慨。 郁檀琦玩笑道:“看来为了子安能够看得进书,在他秋闱之前,我是不能够再离开他了。” “何止是秋闱,还有来年的春闱,后面的每一日,姑娘都不要再离开世子了。等世子春闱过后,奴婢就可以换个称呼来唤姑娘了。” 郁檀琦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换什么称呼?” 高嬷嬷笑道:“自然是称呼姑娘为夫人了。” 郁檀琦一怔,随即脸颊泛红,低头害羞(有点装,也有点真的害羞)。 “嬷嬷是在打趣我呢,还早着呢。” “离明年春闱是还很早,还有一年之久,真希望快点到那一日,这样世子就能够风风光光将姑娘迎娶过门。” 和姜时成亲的场景,郁檀琦自然是幻想过的。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是这个时代很多女子出嫁时最渴望有的。 但凤冠霞帔每个女子出嫁时都可以穿,十里红妆却不是人人都能够有的。 不过郁檀琦闲着没事时数了数自己的财产,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排着抬,也是能够凑到十里。 这个时代女子的嫁妆是准备了女子一生能够用到的东西。 从婚后生的孩子的襁褓布料,到死后的棺材都给准备好了。 当然,这也是富贵人家才能够备得起的嫁妆。 穷苦人家最多就两块布,好一点的还送一床被子。 姜时做好饭菜来到绿绮院,就看到郁檀琦托着下巴走神。 他走到她面前温声问道:“檀琦,你在想什么呢?” 郁檀琦脱口而出:“在想我的嫁妆。” 姜时眸光微闪,唇角上扬,“檀琦是想快点嫁给我了吗?我也想早点娶你,只是不得不再等等。” 郁檀琦回过神来,脸一红,嘴硬:“才没有,我是说我在想我的产业,只是一时说错了而已,谁想快点嫁给你了,我还不想当少妇。” 姜时眼眸温柔含笑地看着她,宠溺道:“好,是我想你快点嫁给我。饭菜已经做好了,我们用膳吧。” “快走吧,我都饿死了。” 郁檀琦避开他的视线,起身走在前面。 拒绝美色诱惑,从她做起。 然而到了晚上,郁檀琦还是缴械投降。 姜时一整日都黏着她,看着她,和她贴在一起,抓紧她的手。 郁檀琦试图提醒他:“别看我了,看书啊,已经三月了,还有五个月不到就要秋闱了,你就不着急吗?” 他却说道:“不用着急,檀琦难道不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但你还是要抓紧时间看书,不能够松懈。” “可我想看着你,我有好些日子都没有看到你。” 少年的声音低低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竟然莫名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委屈的神情。 委屈? 郁檀琦心头一跳,紧抿着唇,不敢相信姜时会用这样可怜兮兮的神情看着她。 然而少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深处清晰倒映着她的面容,仿佛一只可怜兮兮的狐狸,生怕下一刻她就消失不见。 她瞬间心软,仿佛看到了她不在的这些天里,他一个人坐在绿绮院看着景物发呆思念她的模样。 “那你明天再好好看书吧。” 今天就当给他放个假,好好休息一下。 “好。” 他像是乖乖听话的学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她下一个指令。 郁檀琦有些扛不住他的眼神,飘着看向周围,“我们去看星星吧。” “好。” 两人手牵着手走到外面。 “啊,你干嘛?” 郁檀琦猝不及防被姜时搂住腰肢,整个人腾空而起。 “檀琦不是想要看星星吗?” 他抱着她落在屋顶。 郁檀琦捂住不停乱跳的心口,“我没说在屋顶看星星啊,在下面看不是一样的吗?” 看着地面,她有些头晕,腿也有些发软,连忙抱紧身旁的少年。 姜时唇角上扬,声音温柔低沉:“檀琦不觉得在屋顶上看星星,星星更好看吗?” 少年一扫先前可怜委屈的神情,柔和清浅的月光下,面容似仙似魅。 “不觉得,因为我都不敢看星星。” 第251章 沦陷 “檀琦抱紧我就不会掉下去。”姜时温柔提醒。 郁檀琦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的,一咬牙,干脆整个人都挂在他的身上。 “你要是让我掉下去你就死定了。”她凶巴巴道。 姜时不禁失笑,将少女柔软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 闻着她身上馨甜的软香,他的心软成一团。 “就算掉下去,我也会给你当垫子,绝对不会摔疼你。” “你的身体太硬了,会咯疼我。”郁檀琦嘴上嫌弃,然而抱着他的手却并不老实。 春衫单薄,少年瘦削的身躯没有一丝多余的肉,光是触碰都能够让人感受到年轻鲜活的肉体有多朝气蓬勃。 她坏心眼地戳他的腰。 尽管知道他不怕痒,但还有另一种痒,她不信他不怕。 姜时轻轻吸了口气,不由得抓住她作乱的小手,低声哄道:“我错了。” 郁檀琦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但他纹丝不动。 少年的手掌就像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困住她,让她难以挣脱。 她有些气闷,开始无理取闹。 “你错哪儿了?” “错在不该突然带你上屋顶,我这就带你下去。” “等等……” 腰间一酥一软一麻,脚尖落地那一瞬间,要不是姜时紧紧抱着她,她觉得她能够躺在地上起不来。 这种感觉太过酸爽,让她的心都跳个不停。 郁檀琦抽不出自己的手,脚又没有力气,只能气得咬住他的下巴。 “混蛋,我都说等一下了!” “抱歉,我的错。” 他道歉很快也很诚恳,但她听不进去。 “你就是故意的!”她控诉。 他弯唇,姿态放得很低。 “我的错,檀琦想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那你先放开我。” “现在吗?” “对!” “你能站的稳吗?” 她轻哼:“站不稳也不要你碰我,我生气了,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在开玩笑,她特意咬重音。 少年的声音依旧温柔。 “可我不想放开你怎么办?” “你……” 她抬起头,还想狠狠咬他一口,却正好被他捕捉到,被他整个咬住。 “唔……” 她试图挣扎,但依旧没用。 清冷的月光下,两人拥吻,仿佛一对难舍难分的璧人。 她狠心\/咬\/住他不安分的\/舌\/尖。 到底没舍得太用力。 他利用她的心软,更加放肆。 郁檀琦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回想起来,她竟然记住了那晚的月光,清冷又漂亮。 少年的吻,温柔又炙热。 让她难以自持。 最终还是沦陷。 她还是抵挡不住美色的诱惑。 …… 春去秋来,很快便迎来了秋闱。 送姜时去参加考试的那一日,郁檀琦特地换上一身鲜艳的红色衣裳。 考场门外,停放着多辆马车。 武安侯府的马车并不是最华丽的,然而车上的人先后下来后,却吸引了多数人的目光。 少年一身青衣,骨骼清隽,面容昳丽,风姿无双。 不少女子看到姜时的脸,不禁咬着手中的手帕,惊艳又可惜。 多好看的一个少年啊,可惜已经有了未婚妻。 在看到姜时温柔小心地扶着郁檀琦下马车后,她们嫉妒的同时,也忍不住面露惊艳。 “好漂亮的美人。” 少女一身红衣如画,裙摆轻盈晃动,精致的绣花点缀其间,更显身姿曼妙。 鬓间的步摇流苏闪闪发光,却依旧无法遮挡那张粉嫩娇艳的脸蛋。 原本漫不经心看向姜时的男子们,视线不禁被他身旁的少女吸引,无比惊艳又羡慕。 有谁会不喜欢美人呢? 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太过漂亮的女人会被认为是无才无德的草包,只有皮囊没有什么内涵,但男子就喜欢美丽的皮囊。 更何况郁檀琦不只有美丽的皮囊,还有一颗纯净美好的真心。 去年秋猎场上,郁檀琦红着眼睛护着姜时,毫不畏惧地同几个男子对峙的言行,至今还在京城流传。 不只是男子,就连许多女子都十分羡慕她的胆量,以及对姜时的真心。 谁不想娶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娘子呢。 早在很久之前,姜时要在金榜题名之后才风风光光迎娶未婚妻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为此他还拒绝了皇帝的赐婚。 一开始很多人都在笑他,认为他在死要面子。 金榜题名可不是说说就能够做到的。 金榜是科举时代称殿试揭晓的榜,想要金榜题名,不仅得过秋闱,还要过春闱,最后进殿面试天子,考中二甲进士以上的名次。 姜时当时才是一个秀才,连举人都不是。 他体弱多病的形象深入人心,又为了养病离开国子监在家三四年,没人敢信他读过很多书,笑他就算没死在考场,也过不了秋闱。 而今眼看着姜时走进秋闱考场,却并没有人敢嘲笑他。 这一年姜时在国子监可是大出风头,不仅是文试第一,就连武试也是前三,全然没了之前的病弱。 许多人恍然惊觉,好像从姜时的未婚妻进京之后,姜时的身子就一天天好了起来。 他们不免想到,难不成郁檀琦有旺夫命? 不然怎么解释短短三年不到,曾经那个人人嘲之的病弱草包世子,变成如今人见人惧的模样。 尽管姜时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众人却不敢再轻视他,也不敢再轻易得罪他。 病好的姜世子真的是一点也不好欺负,他们十分怀念病弱的姜世子。 人群之中,云暄静静看着一身红衣漂亮得招摇的少女。 他周围的都是平民子弟,因此没人认出他是云王。 看着郁檀琦满眼都是姜时的模样,青年袖口下的拳头微微收紧。 秋闱有三场考试,每场考试三昼夜。 看着郁檀琦将姜时送进考场,转身走向马车,他大步向前。 “郁姑娘。” 郁檀琦假装没听到,脚步加快。 然而云暄自然不会轻易放走她,快步拦在她前面。 “郁姑娘,请等一等。” 郁檀琦心中暗叹,依旧低头垂眸,福身行了个礼,声音平静淡然:“不知云王又有什么话要说?” 第252章 离间 云暄一身墨绿色的长袍,身姿挺拔,一副道貌岸然的贵公子模样。 他看着郁檀琦低声问道:“此处人多眼杂,不知可否邀请郁姑娘去酒楼包厢一坐?” “不可以。”郁檀琦拒绝得很果断。 少女微微垂首,黑翎似的睫羽垂下,遮住眼睛,明明是很谦卑的姿态,云暄却看出了她十分明显的不满。 被他拦了多次,郁檀琦知道自己胆怯懦弱的伪装已经稳不住,干脆破罐子破摔,说话的语气并不十分友好。 “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想与别的男子有过多拉扯,还请王爷有话快说。” 云暄微默。 又是男女授受不亲。 这句话她对他说过很多次。 他心想,若是姜时不是她的未婚夫,她会不会也像对他这般对待姜时呢? 他看着在他面前总是低头垂眸的少女。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拢动,云暄很想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 “你为何总是低头不肯看我?”他又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青年的声音有些许涩然。 郁檀琦觉得云暄就是故意来找她麻烦,为了避免下次被他再用这个问题找麻烦,她抬头看向他。 云暄的呼吸一紧。 少女清澈灵动的眼眸似是清水洗过的宝石,瞳孔深处倒映着他的影子。 “我现在看你了,你可以让我走了吗?” 她说的话却一如既往让他不爱听。 “郁姑娘是急着回武安侯府吗?” “是的。”不然回济宁州老家吗? “姜世子不在,武安侯府只有郁姑娘一人,姑娘不觉得孤独烦闷吗?” “不觉得。” 郁檀琦微微蹙眉,隐隐有些不耐烦。 她并不想和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人在大街上进行无用社交。 周围有许多看着他们的人,且大都是官员贵族,要是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实在让人不悦。 “我的身子不适,就不与王爷多说了,先告辞了。” 她越过他就想走。 两人擦肩而过时,云暄冷不丁道:“郁姑娘可还记得四公主?” 郁檀琦脚步一顿。 “你可知道,四公主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不怀好意。” 云暄看着少女白皙柔软的侧脸,带着一种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低声道:“她想要你的未婚夫,所以三番两次陷害你,不仅想要破坏你的清白,还想要你的命。” “斯人已逝,王爷又何必对我提起她。”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吗?” 郁檀琦抿了抿唇,“四公主的死因,京城人尽皆知。” 云暄轻笑:“那并不是她真正的死因。” 他忽然靠近郁檀琦,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她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想要你死。” 郁檀琦瞳孔微缩,连忙和他拉开距离。 云暄看着她避之不及的神情动作,眼眸微暗。 “姜世子是温柔良善之人,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多了几分怜悯之心,哪怕是面对明显对他有别样心思的四公主,也依旧以礼相待。” “这样的温柔,让四公主有了希望,然而却会伤到身边人。郁姑娘不觉得姜世子这样的性子,其实并不适合做你的未婚夫吗?” “一个有了未婚妻的男子,应当拒绝所有女子的靠近示好,不让自己的未婚妻伤心难过。” 这些话听起来很有道理,若是不明真相的人,恐怕真被云暄骗住了。 但郁檀琦了解姜时的性格,也十分相信他,怎么会被云暄轻易挑拨。 不愧是大反派,还试图给她洗脑想让她对姜时起疑心离间他们呢,但这招对她来说没用。 “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身子实在不适,还请王爷谅解,告辞。” 郁檀琦怕云暄再次拦住她,提着裙摆几乎小跑着往马车走去。 云暄看着她迫不及待地离开,这次没有再阻拦。 直到她红色的裙摆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云暄依旧没有收回视线,就这么看着武安侯府的马车渐渐离去。 周围的人看着他窃窃私语,他置若未闻。 青年如墨的长发被秋风吹起,一片落叶飘落至他的面前,他的眼眸平静深邃,却莫名让人感觉孤寂。 秋闱过后,就是春闱。 云暄漫不经心地想。 姜时想要金榜题名后迎娶郁檀琦,他怎么会如他所愿呢。 …… 郁檀琦坐在马车上,有些心神不宁。 琳琅和桃华在一旁坐着,也蹙着眉。 琳琅:“云王最近怎么总是突然出现在小姐面前,还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他到底想干什么?” 桃华大胆道:“他不会是对小姐有意吧?” 郁檀琦险些被这句话给吓死。 “桃华,你不要胡乱猜想,这不可能!”她连忙反驳,一脸严肃。 “云王没有你们以为的那样简单,刚刚那样的话,你们以后谁都不准再说。” 桃华连忙低头认错:“奴婢知错,下次再也不胡乱猜想了。” 琳琅也在一旁保证,只是心底同样有疑虑。 她也觉得云王看自家小姐的神情不太对劲。 但小姐毕竟已经有未婚夫,这样的话自然不能够再说出口,以免坏了小姐的清誉。 郁檀琦看着两个一无所知的丫环,无声叹息。 很多事情自然不能够对她们提起,毕竟知道太多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不过云暄突然对她说起高娴月是什么意思? 是想让她怀疑高娴月的死是因为姜时吗? 她了解姜时,他虽然是个温柔良善的性子,但其实不会对所有女子都怜香惜玉,他只是对男女一视同仁,以礼相待,并不会处处留情。 不然之前京城早就多了一个姜时滥情花心的流言。 郁檀琦也从未见过姜时惩罚下人。 当然,姜时脾气好,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善良也不代表会心软。 但不会心软,不代表会残忍。 郁檀琦并不认为高娴月是姜时设计杀的。 因为高娴月的死因太过悲惨,可以说是被折磨虐杀。 姜时绝对不会这么杀人。 她忽然想到,不会是云暄杀了高娴月,然后试图嫁祸给姜时吧? 很有这个可能。 毕竟反派一般都不会干好事。 甚至不干人事。 想到云暄三番四次来拦着自己,又突然提起高娴月,郁檀琦越发肯定高娴月就是云暄杀的。 还想离间她和姜时。 不好意思,离间计对她没用。 她选择相信姜时,就绝对不会怀疑他。 第253章 解元 秋闱放榜那一日,尽管郁檀琦知道姜时一定会有一个好名次,但仍然十分紧张和期待。 一大早,应管家就带着人去等着放榜,郁檀琦和姜时在府里等着他们回来就行。 当然,如果姜时考中前十名,还会有专门的人上门来吹打报喜。 郁檀琦在堂屋里面站着,时不时看向大门口,在猜是报喜的人来得快,还是应管家回来得快。 姜时看着望眼欲穿的郁檀琦,无奈地笑了笑,将她拉到椅子上坐下。 “应管家他们刚出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别站着了,坐着慢慢等就好。” 郁檀琦抬头看着他,“你就不紧张吗?今日可是秋闱放榜。” 秋闱就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高考,考中了才能参加春闱,而春闱就相当于公务员考试,中了就是一个不小的官。 春闱中了之后再是最后的殿试,殿试的名次大概率决定了你日后能够做到什么品阶的官。 郁檀琦觉得自己像极了二十一世纪的高考生家属,明明不是自己考试,却比考生还要紧张期待。 姜时笑了笑,温声道:“若说紧张,还是有的,只是我紧张的是檀琦会不会满意我考中的名次。” 郁檀琦连忙安抚道:“子安考得肯定不会太差,我怎么会不满意你考的名次,你不要紧张,我不是那种人。” 姜时眸光微闪,唇角笑意越发温柔,“那若我考得很好,檀琦会给我奖励吗?” “当然啦,你要是考了前三名,我就给你一个大大的奖励。” “我不想要大奖励,我只想要檀琦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不会让檀琦为难的事情,现在先不说。” 郁檀琦看着近在咫尺的昳丽容颜,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姜时被她可爱到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郁檀琦有些不满地拍掉他的手,“这是我今天特意弄的发髻和头饰,你别把我的头发弄乱了。” 不只是特意弄了发髻和头饰,她还换上了新的红色衣裳,只为了秋闱放榜的今日更加喜庆一些。 “琳琅,拿镜子过来给我看看。” “是。” “对不起,还好没有弄乱你的头发。”姜时忍着想要触碰她的心思,站在一旁看着她照镜子整理发髻和头饰。 郁檀琦轻哼:“要是弄乱了我就要跟你生气。” 姜时笑道:“为了不让檀琦跟我生气,看来我得学会给你盘发髻了。” “不了吧,你的手可不适合学这种事情。” 她看向姜时的手,姜时伸出手方便她更好看清楚。 这是一双修长宽大的手,肤色白皙如玉,骨骼分明,手指修长,漂亮得像是工匠精心打磨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郁檀琦想起他用这样的一双手捧书握笔的模样,那种正经斯文的禁欲感觉,让人忍不住想扯掉他手里的书和笔,同他十指交扣,迫使他的手去做一些禁忌的事情。 姜时温声道:“人人都有一双手,别人能够用手做的事情,我自然也能够做到。” 郁檀琦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是男子,又是读书人,不应该学盘女子发髻,这种事情交给丫环来做就好了。” 姜时温柔笑道:“关于檀琦的事情,我都想亲力亲为。” 少年的声音温柔缠绵,每一句都像是情意绵绵的情话。 郁檀琦没出息地红了脸,错开他的视线,心跳得厉害。 好在这时门外响起的打鼓声及时拯救了她。 前来报喜的鼓手比应管家来得要快。 “恭喜姜世子,得了第一名解元!” 郁檀琦很是高兴,连忙让琳琅和桃华给鼓手早就准备好的赏钱。 武安侯府的下人自然也有赏钱,一时间府里上下恭喜的声音不断。 鼓手离开以后,郁檀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姜时,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子安,恭喜你得了第一名解元,你真的太棒啦!” 在二十一世纪,解元就相当于高考省状元,妥妥的清华北大苗子,能不棒吗。 看着郁檀琦高兴的神情,姜时弯着唇角,“都是檀琦督促得好,每日陪着我读书写字,我才能有今日的好名次。” “你少恭维我,你根本不用我督促就能够认真看书写字。” 她每日陪着他读书写字,其实就是在一旁看话本吃点心,有时看入迷,还会使唤他倒茶。 郁檀琦可不敢承认姜时得解元有她的功劳,顶多就有个平日里陪伴和送考的功劳。 “可若没有檀琦的陪伴,我想我并不能静下心来看书写字。” 郁檀琦于姜时,就像是水对于鱼,鱼离开了水便会痛苦,会疯狂地找有水的地方,找不到便会痛苦死去。 鱼水之欢,缺一不可。 姜时看着郁檀琦的眸光温柔似水,“秋闱之后,便是春闱。檀琦,我很快就能够风风光光迎娶你了。” 说到婚事,女子总比男子要更加害羞。 郁檀琦心扑通扑通跳,莫名有种待嫁的紧张和期待。 她干巴巴道:“明年三月就是春闱,还有半年时间,你可得努力了。” 她在说什么? 他本来就很努力。 郁檀琦捂脸。 该努力的应该是她。 万晋国女子出嫁之前,都需要自己亲手做给未婚夫的贴身衣物,以及红盖头。 但是她不只十指不沾阳春水,连针线都没怎么摸过,怎么做姜时的贴身衣物和绣红盖头? 郁檀琦藏在两只手掌下的小脸微微皱了起来。 姜时温柔地握住她挡着自己脸的两只小手,低声道:“嗯,我会好好努力,绝对不让檀琦失望。” 郁檀琦眸光闪烁,“那你现在就去看书吧,我有点事,想先回绿绮院。” “檀琦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吗?” “这个忙你应该不能够帮。” 她有些苦恼地抿唇,鼓起脸颊。 “为何?究竟是何事?” “我要给你做贴身衣物,你帮我做了,算什么。” “檀琦怎么突然想给我做贴身衣物?”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郁檀琦轻哼:“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因为……” 她顿了顿,不是很想说出口。 姜时这才反应过来,眼眸像是浸过水一般,握紧她的双手。 第254章 暗潮汹涌 姜时眼角眉梢都是惊喜的笑意,看上去竟然比得知自己是解元要高兴激动得多。 他问郁檀琦:“檀琦是要给我做大婚之前的贴身衣物吗?” 她轻哼:“不然呢,我闲着没事做吗?” 他看着手中她的一双小手,眸光无比爱怜。 “你的手从未做过针线活,我也不舍得你为我做这些。” 她故意道:“那我不做了?” 郁檀琦以为姜时会着急,毕竟这是传统的婚俗。 男子收到女子亲手做的贴身衣物,穿在身上,不仅代表着两人感情很好,也代表着女子会是一个很贤惠能干的娘子。 郁檀琦并不想当一个贤惠能干的女人,这样的形容是男子用来束缚压迫女人的手段,看似是对女人的称赞,实则是变相的欺凌。 谁说女人一定贤惠能干,为男人洗衣做饭,累得半死半活不说,还要生孩子,防男人被外面的女人勾引。 郁檀琦想不明白,贤惠能干能带来什么好处。 好名声都是假的。 姜时却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反复点头温柔道:“你不用做,我帮你做。” 郁檀琦一怔,“这你怎么帮我做?会不会不太好?” “怎么会不好,夫妻二人本是一体,谁做都一样。” “我还没嫁给你呢。” “你总归是要嫁给我的。” 姜时这样说,郁檀琦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好像并没有为姜时亲手做过什么东西,反而是姜时一直在给她做东西。 先是下厨,后是胭脂,到现在他竟然还要帮她做针线活。 一想到姜时那双节骨分明的手用来拿针线绣花,那画面太美,她连忙打住想象。 “不着急,你先为春闱做准备。” 或许,她也不是不能够为了他学女红。 姜时温声道:“我闲暇时便可以学做针线。” 他不只是说说而已,此后的每一日,他都会用半个时辰来学针线。 郁檀琦看得心疼,想要阻止他,却被他拒绝。 一旦郁檀琦想要拿起针线,他长手一伸,不让她碰到针线。 “檀琦的这双手这么好看,可不能被针扎得满是孔。而且你那么怕疼,我怎么忍心让你为了我被针扎疼。” “可你被针扎出血,我也会心疼。” 她看到他指腹上被针扎出的血珠,满眼心疼。 “没事,不疼。” 他在纸上擦去血珠,又开始学穿针引线。 她在一旁看着又心疼又无奈。 而他却兴致勃勃。 “我想先给你绣个香囊,在除夕之前送给你。” 如今已是九月,深秋萧瑟。 天色暗得早,郁檀琦怕姜时晚上开灯学针线,一直盯着他,督促他多看书写字。 每日姜时送她回屋就寝,她整个人裹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白嫩圆润的脑袋,也要盯着他严肃道:“回去就上床就寝,不准看书写字,也不准偷偷学针线。” 姜时失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好,我听你的,睡吧。” 郁檀琦看了他好一会儿,不放心又道:“要是被我发现你没听我的话,我会很生气的。”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粉嫩的脸颊,低声道:“你放心吧,我不敢不听你的话,睡吧,已经很晚了。” 郁檀琦的确困了,闭上眼睛,声音带着困倦:“我睡了,子安,晚安。” “晚安,檀琦。” 他俯身,又在她的眉心落下轻轻一吻。 离开绿绮院,回到韶光院,姜时看着手指上的针孔,想起郁檀琦的再三叮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拿起针线。 郁檀琦也不准他再看书写字。 姜时垂眸,慢慢将手掌攥紧,低声道:“丹青。” “属下在。” “可有什么异动?” 如今的京城只是表面风平浪静,其实前朝后宫都暗潮汹涌。 云暄又去拦着郁檀琦的事情并不能瞒着姜时。 姜时从秋闱考场出来后,自然又给云暄找了不少麻烦。 他直接派人抓了云暄手下的一员大将,容则。 容则明面上是寒门出身的文臣,实则是十数年前被抄家灭族的一个异姓王的嫡子,侥幸逃脱后改头换面,在乡下待了十数年,因此逃过一劫。 这两年来,容则为云暄出谋划策,不仅帮云暄伤了姜时不少人,还险些害到郁檀琦,尽管容则的遭遇的确让人动容,但姜时也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云暄不甘示弱,让皇帝又病重了一回,朝中六皇子势大,已经被封亲王,是第一个被封亲王的皇子,封号还是“秦”。 后宫之中,晏卿玉被封惠贵妃。 皇后忙着照顾病重的皇帝,晏卿玉得到协理六宫之权。 前朝后宫的形势似乎都只对云暄和六皇子有利。 尽管很快皇帝也封了大皇子为晋王,但在文武百官和京中百姓的眼中,似乎六皇子才是皇帝心中最佳太子人选。 今天的秋天都比往年的秋天要萧瑟冷寂许多。 皇帝一旦病重,又有年轻气盛的皇子,就不可避免会有权利之争。 姜时得了秋闱的解元后,每天想要登门拜访的人越来越多,然而他一一回绝,谁也不愿见。 很快便到了来年的三月春闱。 郁檀琦又一次身着红装,送姜时进考场。 “加油。” 郁檀琦双手握拳,在姜时面前做打鼓的动作。 姜时同样双手握拳,跟她碰了碰拳头。 进考场之前,他在她的耳畔快速低声说了一句话,在少女脸颊泛红后连忙转身。 郁檀琦想要捶他的拳头没来得及打出去,看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 琳琅和桃华有些好奇姜时说了什么,会让郁檀琦瞬间红了脸。 琳琅示意桃华去问。 桃华便直接问道:“小姐,世子跟你说了什么?” 郁檀琦眼神有些不太自然,含糊道:“没什么,他就是说他一定会金榜题名,让我在家乖乖等他。” “那小姐为什么脸这么红?” “热的。” 郁檀琦故作淡定地用手扇脸,转身往马车走去。 “如今才三月,小姐怎么会觉得热?”桃华追问。 “穿太多了,我们赶紧回去吧,我要脱了换身衣裳。” 郁檀琦怎么可能会告诉她们姜时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因为他说的是——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春宵一刻值千金,檀琦,等我。” 第255章 状元游街 快速上了马车后,郁檀琦松了口气。 还好这次没有被云暄拦住。 她让车夫快点,然后掀开帘子,看了看周围,确定云暄不在后,才放下帘子。 桃华不由得又开口问道:“小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 郁檀琦看着一脸单纯无知的桃华,轻叹一口气。 她忽然想到:“桃华,琳琅,你们都是跟我同岁的是吗?” “是的。” “你们年纪也不算小了,可有心仪之人?” 两人连忙摇头。 琳琅:“没有,奴婢还不想嫁人。” 桃华:“奴婢也不想,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小姐,跟在小姐身边。” “一辈子不嫁人可不行,你们若是有了心上人,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们的。” 郁檀琦并没有想要强迫她们嫁人,只是想到不久后就要发生的事情,怕她们被自己连累丢了性命,想要提前给她们找个可以托付的人。 毕竟她原本是炮灰角色,又被云暄盯上了,她身边的贴身侍女估计也被他盯上了,她并不能够保证她们的安全。 尽管待在武安侯府很少出去,但郁檀琦对如今京城的形势也算是比较了解,前朝后宫都不太平,京城的百姓也有些人心惶惶。 皇帝去年又病重两回,封了大皇子和六皇子为亲王,然而嫡出的大皇子却被六皇子压了一头,已经有官员开始上奏封六皇子为太子。 直觉告诉郁檀琦,云暄要提前谋权篡位了。 郁檀琦回到武安侯府,拿起长枪开始练。 她得做好准备,以免云暄突然发难。 她不想给姜时拖后腿。 …… 春闱放榜,姜时果然得了第一名会元。 得知名次后,姜时看着郁檀琦温柔道:“我终于可以向伯父正式提亲了。” 他终于可以迎娶她为妻了。 “檀琦快写信告诉伯父这个好消息。” 郁檀琦难得在姜时身上看到少年春风得意的姿态,不禁弯唇。 不知不觉,她和姜时也已经三年了。 三年前的今日,她还有着初来乍到的忐忑不安,而今日,她虽然依旧隐隐不安,但更多的是欣喜。 她写信给郁尚恒的同时,想起了陈郡的谢家。 那个视她为亲孙女的外祖母谢老夫人如今还健在,常常会写信给她,让人给她带许多好东西。 还有谢家的其他人,都很挂念她。 “我还要多写几封信,告诉外祖母他们。”她对姜时说道。 姜时颔首:“这是应该的,他们都是你的娘家人,我们大婚时,也要前来送你出嫁。” 郁檀琦握着笔的手一顿,忽然想到:“可是我们的婚期还未定。” 姜时笑:“婚期要先同伯父商定,檀琦不用太着急。” 郁檀琦脸微红,反驳:“我没有着急,我只是不想让外祖母他们等太久,也不是,我只是……” 她越说越乱,最后干脆闭嘴,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姜时。 姜时笑着走到她面前,温柔唤她:“檀琦。” 郁檀琦又转过身去,“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姜时这次没再走到她面前,只是温柔说道:“我不说话。” 她轻哼:“你现在就在说话。” 沉默片刻。 郁檀琦没忍住回头看他,却正好对上他温柔含笑的眼眸。 刚刚及冠的青年并没有佩戴玉冠,然而高大挺拔的身躯没有了少年时的单薄,苍白昳丽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柔和,那双温柔的眸子仿佛能够融化世间万物。 姜时一月六日及冠,当时病重的皇帝虽然没能来参加他的及冠礼,却让德高望重的两朝辅臣代替他来当姜时及冠礼的长辈,给他取字“行知”。 皇帝病重仍然挂念着姜时,姜时在京城一时风头无两,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今年的姜时会一飞冲天。 而已经及冠的青年一如既往的温柔从容,看着郁檀琦笑而不语的模样勾魂夺魄。 明明还是春日,郁檀琦却觉得有些燥热,她避开姜时的眼神,轻声道:“你的眼神吵到我了,你还是出去吧。” 姜时微微挑眉,失笑,“我的眼神不会说话,怎么会吵到你呢?” “我说吵到就是吵到了,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没错,她就是在无理取闹。 那又如何。 姜时会纵容她。 “好,我的错。” 姜时很快举手投降,但并没有真的听话离开。 “我说错话了,是我着急迎娶檀琦,檀琦怎样才能原谅我呢?” 小姑娘就要哄着,他心甘情愿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郁檀琦扬起下巴,“看你表现了。” 姜时轻轻笑了声:“那我为你研墨。” 他走到书桌前,动作娴熟地开始研磨。 郁檀琦轻哼:“你这时动作倒是快。” 姜时又笑:“动作慢点,可就要被你嫌弃赶出去了。” 春日明媚的日光透过窗格洒落进来,将修长的竹影折在青年修长的身躯上,浮光柔和地照着他的双手,白皙细长,犹如节节竹骨。 郁檀琦微微失神。 都说红袖添香,但是蓝袖也很香。 郁檀琦低头垂眸开始写字。 她的字迹三年来受了姜时的影响,横竖撇捺间都有了他字迹的影子,字写得越发漂亮有风骨。 青年研墨,少女执笔写信,一片安静美好。 …… 一个月后,殿试。 皇帝的身子暂好,亲自主持了殿试。 短短两年,皇帝瞬间苍老,两鬓斑白,眼神也变得有些混浊。 他看着面前长身如玉的俊美青年,缓慢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恍惚间,皇帝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状元郎。 皇帝长叹一声。 可惜,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状元郎英年早逝,战死沙场。 而他也真的老了。 人老了,就会忍不住怀念从前。 皇帝已经感觉到了力不从心,尽管他还不想死,还不想放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却也不得不放手,让别人来做这些事情。 殿试结束后,姜时不出意料被钦点为状元。 状元游街那日,郁尚恒也从济宁州赶到京城。 郁檀琦同郁尚恒一起,站在高楼看姜时一身红衣,高坐在马上游街的场景。 周围敲锣打鼓,十分热闹。 第256章 婚期 年轻俊美的状元郎比身后的探花郎还要美貌三分。 围观的众多女子不禁将手中的花果都投掷给状元郎。 年过而立之年还有胡子的榜眼几乎无人投掷花果。 郁檀琦看着走一路收一路花果的姜时,手里捧着一个红色的绣球跃跃欲试。 投掷花果太浪费了,她让人做了一个绣球出来,准备在姜时游街这天给他一个惊喜。 她早早提醒过姜时她会在哪里看他。 因此在即将靠近郁檀琦所在的酒楼时,姜时提前抬头搜寻着她。 很快,他便看到了酒楼二楼的少女,脸上扬起一个明显十分高兴的温柔笑容。 围观的人见状,纷纷好奇地看向他的目光所在。 “状元郎看到了谁?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 “我看到了,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姑娘。” “那是状元郎的未婚妻,听说他们已经好事将近了。真让人羡慕啊,她得到了一个年轻美貌的状元郎做夫君。” 三年前,京城的百姓提起姜时,印象里他一是武安侯夫妇的独子,二则是他是一个体弱多病的草包世子。 因为武安侯夫妇是英雄,所以众人对姜时格外关注,在看到他完全没有继承父母一点能力后,他们十分失望,甚至怨恨他。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只是过了三年,姜时便从人人轻视的武安侯世子变成了今日风光游街的状元郎。 人们提起姜时,不再是嘲笑诋毁,而是夸赞欣赏,甚至追捧。 以前不敢说自己想嫁给姜时的年轻姑娘们,现在也终于能够玩笑着说出自己想要嫁给姜时这样的青年才俊。 不仅有高贵的出身,无与伦比的昳丽容颜,还有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柔性格,哪个妙龄少女不想要嫁给这样的男子呢? 更何况姜时还被皇帝钦点为状元郎。 人群之中有人酸涩,阴阳怪气。 “姜时这张脸比探花郎还好看,应该是探花郎才对,皇上为什么会钦点他为状元?” 旁人立马讲理反驳。 “虽说探花郎历来都要选最好看的那一个,但在真才实学面前,怎能因为容貌太过好看而让人屈居第三名?” “那探花郎的意义在哪里?” “探花郎是第三名,你竟然觉得第三名没有意义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姜时这张脸更应该是探花郎而不是状元郎。” “你眼里只看得到姜世子的容貌,而忽视他的才能,你真肤浅,你废了。” 人群熙熙攘攘,并不能影响姜时看到郁檀琦的好心情。 郁檀琦对上姜时的眼神,拿着绣球站在窗前,趁他没反应过来,将绣球丢向他。 姜时下意识伸手去接,好在他眼疾手快,没有让郁檀琦丢给他的东西掉落在地,不然待会儿回去小姑娘肯定又要恼他。 看到手中的东西是一个红色的绣球时,他微微一怔。 周围的人眼尖看清了姜时手中的红绣球,立马大声嚷嚷。 “是红绣球,这不是女子招婿时丢的绣球吗?” “是哎,我也看到了,是绣球,状元郎接到了绣球!” “给状元郎丢绣球的是他的未婚妻。”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今日不仅是状元郎游街的日子,还是他和未婚妻大婚的日子?” 众人议论纷纷,再次看向酒楼二楼时,丢绣球的红衣少女已经转身离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姜时手里捧着绣球,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笑意。 明眼人都能够看出他接到绣球有多高兴。 从今往后,京城又要流传出一段佳话。 新科状元郎游街时,被未婚妻投掷绣球,笑容无比灿烂。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人生四大喜事,姜时一下子就有了两大喜事。 他此时也才刚刚弱冠。 春风得意少年郎。 人群之中,云暄冷眼看着姜时骑马游街。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呵,他怎能如他所愿。 …… 郁檀琦和姜时的婚期很快便定了下来,就在五月二十日。 姜时游街后过一个月便是他与郁檀琦的婚期。 郁尚恒觉得太着急了,想往后看看日子。 姜时道:“皇上的身子不大好,若是再往后,可能要等很久。” 万晋国的规矩,皇帝驾崩,全国上下守孝一年,在此期间,禁止嫁娶。 郁檀琦今年满十九岁,再等一年就二十了。 虽然她自己并不觉得二十岁有多大,可在这个世界,二十岁还没嫁人已经是老姑娘了,哪怕有未婚夫,也会被人嗤笑怀疑是不是身体有疾,所以才迟迟没有嫁人。 因此郁尚恒最后也没说什么,同意了在五月二十日把女儿嫁出去。 好在早在去年,姜时和郁檀琦就开始准备大婚要用到的东西,因此大婚前的一个月再准备其他也不算太过匆忙。 只是两人又要暂别。 时隔一年,郁檀琦又来到了那个二进的宅院。 不过二进的宅院已经变成三进,宽敞了许多。 郁檀琦住在这里的心情也不像去年那般沉闷,经常一个人呆着会情不自禁笑出来。 郁尚恒看到她这般模样,也只能摇头轻叹。 五月已入夏,合欢树绿荫清幽,花朵在阳光下一簇簇相拥绽放。 郁檀琦时常看到郁尚恒在合欢树下一坐就是一整日。 她知道他在怀念已故的娘亲。 看着绽放在枝头绿叶间的合欢花,郁檀琦想起了年幼时娘亲带着她采摘拾捡合欢花的场景。 很多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但关于娘亲的记忆却依旧深刻。 谢琳是体弱多病的世家贵女,虽然没有去过多少地方,但她爱看书,知道很多地方有意思的故事。 郁檀琦还记得娘亲给她讲过一个关于合欢花的故事。 女子温柔轻缓的声音仿佛在耳畔响起。 “从前有个姓荷的员外,荷员外晚年才得了一个女儿,十分疼爱,取名为‘欢喜’。欢喜生得聪明美貌,荷员外夫妇视为掌上明珠。 欢喜十八岁那年去上香拜佛,回来得了一种难治的病,总是精神恍惚,茶饭不思,一天天消瘦下去。” 第257章 钟意 “荷员外夫妇请了许多名医,吃了很多味药,却都不见效果。眼看女儿就要不行了,荷员外贴出了告示,谁能治好荷小姐的病,千金重谢。 告示被一位穷秀才揭了去。这位秀才眉清目秀,英俊儒雅,除苦读经书之外,又精通医术。只是家中贫寒,眼看该要进京赶考了,手中却无分文盘缠,便想着为小姐治好病,拿些银钱做进京之用。 而其实小姐得的是相思病,秀才正是她上香拜佛时遇到的白衣书生,这一见,不治也好了一大半。 秀才不知小姐的心事,只管诊了脉,看了脸色舌苔,说‘这位小姐是因心思不遂,优思成疾,情志郁结所致’。 又说道山上有一棵树,人称‘有情树’,羽状复叶,片片相对,而且昼开夜合,其花如丝,清香扑鼻,可以清心解郁,安志定神,煎水饮服,可治小姐疾病。 后来小姐服用了此花,病果然好了起来。一来二样,秀才也对小姐萌生了情意。不久,秀才进京应试,待他金榜题名,回来便和小姐结成了夫妻。 后来,人们便把这‘有情树’叫做合欢树,这花也就叫合欢花了。” 幼时的郁檀琦懵懂无知,却也知道夫妻二人是世间最亲密的人,当即天真无邪道:“娘亲这么喜欢合欢花,是不是也是喜欢爹爹和爹爹结为夫妻的缘故?就像娘亲说的故事一样。” 谢琳失笑,摸着她的头温柔说道:“不,娘是因为知道合欢花的故事之后,才找了你爹爹做自己的夫君。” 她似懂非懂,“那檀琦以后也要找一个秀才当夫君,就像娘亲和爹爹一样。” 谢琳笑得不行,抱着她说道:“檀琦要嫁的男子,不能只是秀才,要比秀才更加厉害才行。” “比秀才更加厉害的是什么呢?” “是状元。檀琦以后要嫁的男子,一定会是才华横溢的状元郎。” “状元郎是什么?比爹爹的探花郎还要厉害吗?” “是啊,状元郎比你爹爹的探花郎还要厉害。” 百年世家出身的谢琳很喜欢读书厉害的人。 郁尚恒就是出身书香世家,科举高中探花郎,才被谢琳看上。 而今,郁檀琦看着开满花的合欢树,在心里说道。 “娘,如你所愿,我现在真的要嫁给状元郎了,您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为我感到很高兴吧。这个状元郎,还是您为我挑选的夫婿呢。” 风吹过花开如云的合欢树,花叶摇曳,沙沙作响的声音仿佛在温柔地回应她。 郁檀琦不禁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她和姜时大婚之前,陈郡谢家来了许多人,除了身子不好的谢老夫人和已经嫁人的表姐妹们,其他亲属几乎都来了。 三进的宅院,十几个房子都住不下这么多人。 好在谢家在京城也有宅院,一大部分人是住在谢家的宅院,只有和郁檀琦关系最亲近的住在郁家的宅院。 郁檀琦知道几个表姐妹都嫁人了,但看着玉树临风的大表哥谢璟还没有娶妻,她有些疑惑地问谢大夫人。 “大舅母,璟表哥为何至今还没有娶妻?”她记得谢璟比她大三岁,今年也有二十二岁了。 她其他的几个表哥都已经陆陆续续成亲,膝下都有孩子了。 谢大夫人也在为这事发愁,叹气道:“我也一直在催你璟表哥娶妻,然而他总说成亲是一辈子的大师,他还没遇到心仪之人,不想仓促成亲,不然就算成亲了也会成为一对怨侣,弄的家宅不宁。好在他的几个弟弟已经娶妻生子,我们也就由着他去了。” 谢家的家规在一定程度上让子女都能够嫁娶自由,因此谢璟不松口娶妻,长辈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只是在众人眼里,二十二岁还没有娶妻的谢璟太过与众不同,谢家人怕他遭人非议,想尽办法给他介绍年轻漂亮的姑娘。 可谢璟除了对家中姊妹会露出一个笑脸,对其他任何姑娘都一视同仁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实在是愁坏了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看着郁檀琦,眼含希冀:“檀琦,你在京中可有认识还不错的姑娘?你来介绍给璟儿认识,他一定不会拒绝。毕竟你还在家里时,他最疼你这个妹妹了。” 郁檀琦有些汗颜,她来到京城三年都没有出过几次门,也不认识几个人,上哪儿去给谢璟介绍还不错的漂亮未婚姑娘呢。 但她自然不能直说。 于是她想了想,说道:“大舅母不必着急,我会想办法帮璟表哥找到一个可以同他相伴一生的好嫂子。” 谢大夫人轻轻松了口气,笑道:“有你帮忙,我就觉得轻松多了。” 郁檀琦很快单独见到了谢璟。 三年不见,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新科状元郎,气质沉淀了许多,容貌清冷俊美,如同如同云层之中的孤月,清凌凌的。 “璟表哥。” 谢璟听到这声甜美的称呼,微微失神。 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他看着面前眉眼弯弯的青衣少女,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她每次见到他都会这般笑着唤他,清甜的声音犹如屋檐下铃铛作响的风铃。 “檀琦妹妹,好久不见,近来可安好?。”他低声道,克制着自己的目光,却仍然忍不住落在她的身上。 郁檀琦毫无所觉,她的记忆里,这个大表哥对她的确很好,尽管三年不见有些生疏,但毕竟是亲戚,她对他总比对别人要更加熟悉一些。 且她没有亲哥,出嫁时,还要谢璟帮忙背她出门上花轿呢。 想到这儿,郁檀琦微微脸红,轻声道:“我很好,听大舅母说,你还没有遇到心仪之人,璟表哥可否告知我你钟意什么样的姑娘,表妹我可以帮你找哦。” 她问他钟意什么样的姑娘。 谢璟微微咬紧唇瓣,疼痛压制住了他内心的不甘和冲动。 青年无声苦笑。 好半晌,他才低声道:“我也不知钟意什么样的姑娘,或许缘分到了,她便会出现,你不用帮我。” 他钟意的姑娘,已经要嫁人了。 第258章 大婚 五月二十日,郁檀琦和姜时大婚。 毫不夸张地说,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都在观看两人的大婚。 郁檀琦的十里红妆,堪比公主出嫁。 郁檀琦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换上华丽又沉重的凤冠霞帔。 看着镜子里艳丽夺目的自己,郁檀琦有些恍惚。 今天是她的出嫁日,她是新娘。 “新郎官来接新娘子了。” 姜时来的很快。 郁檀琦由琳琅和桃华扶着出门,来到堂屋,一眼便看到了一身红色新郎袍的俊美青年。 与游街时的红色状元服不同,新郎袍要更加绯红喜庆,青年苍白的面容在红色的映衬下,多了几分红润的气色,容颜越发秾丽夺目。 郁檀琦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眸,走到郁尚恒面前,进行拜谢哭别的仪式。 “女儿感谢爹娘多年养育之恩……” 郁尚恒手中捧着谢琳的牌位,上面刻着他亲手刻下的“爱妻谢琳”四个字。 面对母亲的牌位,郁檀琦并不会感觉到恐惧,心中只有无尽的怀念。 她心里想着,娘亲,你终于看到我出嫁了。 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姜时看得心神一紧,下意识想要上前,但理智及时阻止了他。 今日是他们的大婚之日,哭嫁是婚俗。 谢璟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今日格外美丽动人的新娘,双手紧握成拳。 这一日来得猝不及防,又在情理之中。 然而他心中再有不甘,此刻则唯有祝福。 哭嫁后,郁檀琦便要盖上红盖头,由谢璟背着上花轿。 谢璟刚走到郁檀琦面前,姜时却抢在了他面前。 “我来背新娘子吧。” 谢璟一顿,“历来没有新郎背新娘上花轿的规矩。” 姜时温声道:“没有不代表不能够如此。” 谢璟蹙眉,并不想让他,“还是应该按规矩来。” 郁尚恒却开口道:“让新郎背吧。” 他看出了姜时对郁檀琦独有的占有欲。 郁尚恒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抱紧了手中的牌位。 卿卿,你看到了吗? 你挑选的女婿很好,很爱我们的女儿。 我们的女儿会很幸福。 郁尚恒开口了,谢璟尽管不愿,却也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姜时代替他的位置,将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背在背上,往门外走去。 他不禁快步跟了上去。 宾客们吃惊地看着新郎官背着新娘子走向花轿。 “新郎官背着新娘子上花轿,会不会不合规矩?” 有人小声议论。 “新娘子没有嫡亲的兄弟,让新郎官背着上花轿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新娘子不是有好几个表哥吗?表哥不也可以背着她上花轿?” “表哥到底不如嫡亲的兄弟亲,是外男,新郎官肯定是不想别的男子碰到他的新娘子。” “新郎官背着新娘子走得又快又稳,看来是真的很想快点把新娘子娶回家呢。” 宅院里的宾客大都是郁尚恒的亲戚,亲戚当中谢家人就占一大半。 他们笑着看着姜时背着郁檀琦上花轿,大都在感慨姜时是一个很好的夫婿,温柔又体贴,郁檀琦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 直到姜时骑上马,花轿被抬着离开,谢璟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谢大夫人见状,还以为他只是单纯舍不得这个自幼病弱可怜的表妹,走到他的身边。 “好了,别站在这儿了,帮你姑父一起招待宾客吧,三日后你檀琦表妹回门,还会回来的。” 谢璟垂眸,低低应了一声。 这一日,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有幸看到了这场盛大的迎亲。 年轻俊美的新郎官高坐在骏马之上,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时不时回头看向花轿,神情竟然比状元游街时还要高兴。 那模样,就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新郎官很是高兴迎娶心爱的姑娘为妻。 新郎官和花轿周围都是保护他们安全的侍卫。 再后面是新娘子的嫁妆,一抬接着一抬,仿佛到了天黑也抬不完。 许多人看到这连绵不断的嫁妆,忍不住羡慕嫉妒。 “这嫁妆也太多了吧!估计把家底都掏空了吧?” “听说姜世子未婚妻的父亲正二品河道总督郁大人只有她一个女儿,估计是把大半家底都给女儿做嫁妆送出去了。” “这位郁大人为什么只有一个女儿?这么大的官又有这么多的家产,多生几个儿子守住多好,现在白白全都送出去,晚年可怎么过哦,” “又不是你的家产,你操心什么。再说了,人家家大业大,就算到了晚年,也有下人伺候。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使劲地生儿子,啧。” “你!” 大街上人头攒动,一不小心就会出乱子。 然而护送姜时和郁檀琦的侍卫训练有素,硬生生拦着周围的人,没让一人有可能靠近他们六尺之内。 哪怕有人一言不合开始斗殴,朝着迎亲队伍闹去,也会立马被侍卫拦下。 姜时为了今日等了三年之久,绝不会轻易让人破坏他和郁檀琦的大婚。 酒楼之上,云暄冷眼看着坐在骏马上的姜时,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身旁戴着半张面具的少年笑道:“人家都快到家了,你的人还靠近不了他,真是废物啊。” 云暄没有说话。 程溯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瓷瓶,“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他的帮忙,就是往人群中丢几只蛊虫,引起慌乱。 云暄冷声道:“不用,我另有安排。” 他的目光落在那顶华丽漂亮的花轿上,黑眸深幽。 可以想象得到,坐在里面的新娘子身穿凤冠霞帔,喜庆的红盖头下,是一张化着精致艳丽妆容的脸蛋。 她的浓妆一定很好看。 可他未曾亲眼见过。 云暄手指微动,紧紧地盯着花轿远去。 不过没有关系,他很快就能够看到了。 直到敲锣打鼓的声音也逐渐远去,他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程溯跟在他的身后,眼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第259章 娘子 花轿停在武安侯府门前。 尽管在武安侯府住了三年之久,然而这一次,郁檀琦进门的心情却与以往全然不同。 以前她是以“郁姑娘”的身份进门,从今日起,她就变成了“世子夫人”。 郁檀琦是由姜时扶着走进武安侯府的大门。 因为武安侯夫妇都已不在,两人是对着武安侯夫妇的牌位拜堂。 以前她看着别人新婚对着牌位拜堂,会觉得奇怪又恐怖,然而真到了自己,她才发现其实一点都不恐怖。 拜堂后,郁檀琦被送入洞房。 按照婚俗,姜时作为新郎官,要去宴厅敬酒。 敬酒后才能回来挑起红盖头,喝合卺酒,也就是交杯酒。 但姜时送郁檀琦回到洞房后,并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先挑起了郁檀琦的红盖头。 红盖头被缓缓掀起,露出新娘子漂亮娇艳的脸蛋。 龙凤花烛映衬下,少女眉眼含羞,睁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新郎官。 “你不应该先去敬酒吗?” 姜时递给她一块点心,“等会儿再去,檀琦今日起床到现在都还没有吃东西吧,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喜娘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有开口阻止他们。 尽管有些不合规矩,但规矩都是死的,人是活的。 新郎官疼惜新娘子,这是一件好事,她不会没眼力见地上前做一个讨嫌的恶人。 而且姜世子给的银子是真的多,虽然这才是她不上前阻止的主要原因。 只是她看着姜时温柔体贴地照顾郁檀琦的模样,也忍不住艳羡。 她当喜娘多年,见过不少男女大婚时在洞房里的模样,也有男子怜惜女子让先吃些东西的,但很少。 像姜世子这般亲自伺候新娘子吃东西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大多数男子都是喝得醉醺醺才回到洞房挑红盖头,然后迫不及待抱着新娘行周公之礼。 喜娘在内心感叹,不愧是武安侯夫妇的独子,同他父亲武安侯一般会疼惜自己的娘子。 且见新娘子怡然自得的模样,可见两人未成亲之前,姜世子就是如此照顾她。 这位新妇可真让人艳羡啊。 不仅出身高贵,还是家中独女,又嫁给了新科状元郎为妻,婚后就是侯府主母,没有公婆要伺候孝敬。 从出生起就注定一辈子大富大贵,衣食无忧。 姜时伺候好郁檀琦吃完东西后,又亲自帮她拆掉凤冠,再将床上的红枣花生桂圆糖果等给清理干净。 “你躺着休息会儿,我很快回来。” “好。” 吃饱的郁檀琦脸上露出一丝餍足,微微眯眸,脸颊粉嫩,慵懒得像是一只软乎乎的狸奴。 姜时不禁咬住她绯红的柔软唇瓣。 尝到甜美的滋味后,他又忍不住深进。 洞房内响起轻轻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他恍若未闻。 直到将少女的口脂吃干抹净,他才舍得放开她。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控诉:“你干嘛突然咬我?” 新娘子的红唇微微肿胀,口脂绯红的颜色晕染在嘴角,像是被狠狠蹂躏过的桃花花瓣,姿态糜艳。 姜时眼眸一暗,低沉的声音温柔暗哑:“因为我也饿了。” 郁檀琦捂着肿胀的唇瓣,粉嫩的脸颊浮起浅浅红晕,“饿了你就吃点心啊。” 姜时笑:“我想吃娘子吃过的点心。” 郁檀琦下意识想要反驳谁是你娘子,然而看着喜庆的洞房,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她轻哼:“你完了,你以后都只能吃我剩下的东西了。” “甘之如饴。” 姜时拿来合卺酒,“喝了合卺酒我再出去。” “好啊,等等,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郁檀琦刚要伸出的手立马收了回来,委婉提醒姜时。 姜时倒好两杯酒,递给她一杯,“喝一点没有关系的,我已经先吃了许大夫给的醒酒药。” “那好吧。” 许大夫的医术郁檀琦是十分认可的,于是接过姜时手中的酒杯,同他一起喝了合卺酒。 姜时一瞬不瞬地看着郁檀琦。 少女红肿的唇瓣沾上些许酒水,如同被水洗过的红果,更加可口诱人。 他没忍住,放下酒杯后又捧着她的脸蛋吻住她的红唇。 “唔……” 又被深深吻住,郁檀琦觉得今天的姜时真的很狂野,让她难以招架。 青年像是一只终于抓到猎物的饿狼,撕开平日里温驯如犬的伪装,开始对她露出锋利的獠牙。 或许是喝了合卺酒的原因,也或许是她被吻到大脑缺氧,最后整个人晕乎乎的。 她迷迷糊糊地被他打横抱起放在喜床上,脑袋下被他放入一个软枕,身上也被盖着大红喜被。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郁檀琦闭着眼睛,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娇软得不可思议。 姜时险些又没能走成。 他盯着新娘子红彤彤的小脸看了好一会儿,伸手帮她撩起脖颈旁绸缎般柔顺的长发,让她睡得更好些。 姜时走后,喜娘看着床上躺着的新娘子,后知后觉自己现在好像没活干了。 从进洞房开始,姜时就一个人霸占着郁檀琦,不让任何人经手伺候她的活。 且看姜时熟练的动作,以及周围两个陪嫁丫环熟视无睹的模样,喜娘更加震惊,不敢想象他们平日里是如何相处的。 哪有男子如此伺候女子的? 可偏偏今日让她亲眼看到了新郎官是如何伺候新娘子的。 琳琅对桃华附耳低声道:“你先带着喜娘出去,我来看着小姐。” 桃华点点头,对喜娘示意,两人轻手轻脚地出了洞房。 一出洞房,喜娘忍不住问桃华:“这位姑娘,平日里,新郎官都是如此照顾新娘子吗?” 桃华点头:“是啊,世子可疼我家小姐了。” 尽管今日是郁檀琦和姜时的大婚之日,但桃华一时之间还没有适应两人的身份已经发生变化,还是习惯叫姜时为世子。 喜娘羡慕道:“你家小姐命真好,能嫁得如此温柔体贴又才貌出众的如意郎君。” 桃华:“那是因为我家小姐人也很好,只有世子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我家小姐。” 喜娘惊讶地看着桃华。 这个小丫环竟然认为是姜世子配得上她家小姐么? 第260章 造反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丫环说姑爷配得上她家小姐,但此情此景,姜时是新科状元郎,又是武安侯世子,前途无量。 而对于郁檀琦,大家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只知道是个出身高贵的官家小姐。 许多人都会觉得是郁檀琦能够配得上姜时,而不是姜时配得上郁檀琦。 喜娘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 这一刻,喜娘忽然明白了新娘子为何能够得到新郎官如此温柔以待。 因为她真的值得。 …… 姜时来到宴厅给宾客们敬酒。 因为是期盼已久的大婚,姜时难得邀请了和武安侯府交好的文武百官和宗室贵族来参加婚宴。 其中包括云暄和池礼。 尽管不喜二人,但姜时知道必须得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够有效阻止他们使坏。 今日是他和郁檀琦最重要的日子,他不允许有任何破坏他们好事的可能。 姜时姗姗来迟,众人的目光落在他微微肿胀的红唇上,纷纷露出暧昧了解的笑容。 有人喝了几口酒,大着胆子调笑。 “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要不是碍于礼节,姜世子估计都不想出来吧。”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姜世子不愧是武安侯夫妇的孩子,果真虎父无犬子啊,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来来来,姜世子,我敬你一杯,祝你日后同夫人永结同心,琴瑟和鸣。” 众人纷纷给姜时敬酒。 “多谢。” 姜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似从容却迅速地同各位敬酒。 云暄冷眼看着,端起桌上的酒杯在手中摩挲,并不打算喝下去。 池礼苦涩地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他怔愣地看着姜时,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少女红衣娇艳的模样。 她今日一定很美。 只可惜,他只能看到她身着红色嫁衣,盖着红盖头,同别人拜堂成亲,未曾窥见红盖头下少女的容颜。 池礼心中烦闷,喝得又急又凶,很快便呛到了自己,咳嗽个不停。 一双柔软的手连忙帮他拍背,“大人,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扶你下去休息一下?” 池礼头也不抬地推开她,声音低哑:“走开。” “大人,你脸都红透了,别喝了,还是让我扶你去休息吧。” 一身红衣的少女不肯离去,甚至伸手去阻止他喝酒。 “我说走开,你听不懂吗?” 池礼蹙眉,此时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抬头看向少女时,入眼便是她身上嫁衣般鲜艳的红衣。 他的眼眸被深深刺痛,头痛欲裂。 “滚。” 他失控地甩开她的手臂,少女跌坐在地上,疼痛和委屈让她泫然欲泣,好不可怜。 池礼抱着头,神情痛苦。 “好痛……” 他紧紧咬着牙齿,身躯微微颤抖。 少女见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连忙起身帮他按揉额头。 池礼在她的按揉之下,疼痛减轻了不少,眼睛闭上,似乎昏睡了过去。 少女见状,连忙将他搀扶起来。 余光看到池礼被人扶着离开,姜时唇角微微上扬,启唇正要说话时,忽然有人大喊。 “皇上病危,速请诸位殿下进宫!” 原本喜笑颜开的宴席瞬间人心惶惶。 晋王高瑞立马起身对姜时急道:“子安,我先进宫了。” 不等姜时回复,他连忙转身大步离去,连身旁的娘子白璎珞都顾不上。 其他的皇子公主也连忙起身跟上。 “病危”二字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众人的心上,原本热闹的宴厅瞬间噤声,随即慢慢响起声音。 “皇上怎么会突然病危?前些日子不还是好好的吗?都能够起来主持殿试。” “看秦王和晋王他们着急的样子,恐怕皇上的身子一直都没有彻底好转。” “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姜时看向云暄。 云暄冲他端起手中的酒杯,缓缓将里面的酒水倒在地上,勾唇一笑,眼神阴冷挑衅。 姜时抿紧嘴唇,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皇子公主离开以后,其他宾客们也想离开,然而没等他们开口,忽然响起一阵清脆有力的拍掌声。 “诸位都安静下来,最好是坐在座位上,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慌乱。” 众人看向说话的人,发现竟然是云王云暄,一时间惊疑不定。 云暄站起身,慢步走到姜时面前,再缓缓看向众人。 这一刻,众人愕然发现,这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甚少与人往来的异姓王虽然年轻,容颜俊美,身上却展露出让人心惊的气魄,仪态傲然,竟然不输当朝皇子。 只是他看着众人的目光冰冷平静,犹如一条静静伫立的蟒蛇,漫不经心地吐着猩红的蛇信子,随时会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他们吞噬殆尽。 他淡漠道:“外面都是禁卫军,若是有人想要跑出去,可要想好自己的身躯禁不禁得起一枪。” 众人错愕不已。 有人不信:“禁卫军?那不是皇上的军队吗?你怎么可能调遣得动!” 就在这时,侯浪带着一群禁卫军闯进来,将宴厅围住。 禁卫军手上的长枪直直地对着众人,看得他们大惊失色。 竟然真的是禁卫军! 云暄冷笑:“你不信,那你去看啊。如果你有命活下来,记得回来跟诸位告知外面有没有禁卫军。” 他这话森冷阴鸷,听得人心神一颤,原本不信的人,此刻将信将疑,但依然不解。 有人愤怒质问:“云王,你想干什么?用禁卫军来威胁我们,你这是要造反吗?” 此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惊惧不定地看着云暄。 云暄淡然自若,甚至直接点头,毫不畏惧他们的目光。 “是啊,我要造反,所以你们最好听话点,安静一些,别惹我不高兴,否则,只有死路一条,明白吗?” 有人气愤地想要开口怒骂,侯浪见状直接甩出一把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此人当即倒地不起,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不断流出。 “老爷!”身旁的妇人大惊失色,连忙跪坐在地上双手颤颤巍巍地去碰他。 云暄不再理会这些官员,目光落在姜时身上,眸中是毫不掩饰的阴戾杀意。 第261章 威胁 郁檀琦突然惊醒。 她看着安静的婚房,心底隐隐不安,“琳琅,子安离开多久了?” 琳琅:“世子已经离开两刻钟了。” “他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只喝几杯酒就好了吗?” “可能宾客们盛情难却,世子一时难以脱身。” “你让人去前面看看。” “是。” 郁檀琦莫名觉得心慌,从床上下来。 然而她没等到去前面的丫环回来,反而等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敲门声响起,她还以为是姜时或者丫环回来了,结果桃华去开门,看到的却是一个戴着半张面具的少年。 “你是谁?” 少年嘴角的笑容恶劣:“我啊,是来要你们命的人。” “你说什么?唔……”桃华被人捂嘴抓了起来。 听到动静,郁檀琦连忙起身,拿起桌上的一根金簪藏在宽大的袖口里,警惕地看着门口。 琳琅连忙挡在郁檀琦面前,尽管紧张得身子不停颤抖,但她也扒下头上的一根银簪,藏在袖子里。 程溯让人把桃华带走,漫不经心地看向洞房里的新娘子。 此时的新娘子摘下了华丽沉重的凤冠,三千青丝披散在肩头,面白唇红,眉眼秾丽,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艳。 哪怕是并不在意皮囊的程溯,此刻也不由得一怔。 “好漂亮的新娘子。”他感叹。 看到程溯标志性的半张面具,郁檀琦心一沉,知道云暄果真提前发难了。 她抿着嘴唇,只是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姜时呢?” 程溯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他啊,可能已经死了吧。” 郁檀琦眼眸一冷,突然出现在程溯面前,拿着手中的簪子抵在他的脖颈处,低声道:“你再说一遍,他怎么了。” 这两年来,在姜时的训练下,郁檀琦不仅会用长枪,连轻功也一并学会了些。 尽管还不能轻功水上漂,但对付一个不会武功的程溯,还是能够近身威胁他。 “你会武功?”程溯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女,并不在意脖颈处抵着他的金簪。 在他眼里,郁檀琦只是一个有点机智聪明的千金大小姐,就算会点武功,也依旧柔弱。 他散漫道:“我说他死了,怎么,你敢杀我么?” “你找死。”金簪尖锐的杆已经刺破少年白皙的皮肤,流出殷红的鲜血。 郁檀琦握着金簪的手纹丝不动,神情冷漠,不见一丝少女柔弱的姿态。 程溯又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敢动手伤他。 然而他依旧不畏惧,反而笑得越发猖狂。 “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我的蛊虫可不会再怕你。” 他把玩着手中精致小巧的清透玉瓶,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装成的是什么漂亮的珠子。 郁檀琦知道,这里面装着的是剧毒无比的蛊虫。 一想到这种虫子会钻进人的皮肉里,郁檀琦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下意识想要拍掉他手中的玉瓶。 程溯眼疾手快反手抓住她细白的手腕,本想用力一折,然而触碰到少女柔软的肌肤时,他一顿,瞬间被她找到机会抽出自己的手。 “恶心。”她瞪着他,在红色嫁衣的映衬下,清澈明亮的眸子愤怒得仿佛快燃烧起来。 程溯微微失神,膝盖忽然一痛,吸气的同时,下意识跪向地面,手臂又受到撞击,手中的玉瓶被人夺了去。 “多大的人了,玩什么不好,玩这种恶心的虫子。” 郁檀琦忍着恶心和恐惧,握紧手中玉瓶,冷冷看着弓着腰的程溯,“你说我要是打开这个瓶子把虫子往你身上丢,它会钻进你的皮肉里吗?” 程溯忍痛抬头看向她,半边面具之外的半张脸白皙精致如同一个普通的美少年,笑容竟然有些纯真美好。 “你可以试试。” 郁檀琦当然不会傻傻地去试,有原着的参考,她知道程溯炼制出来的虫子都是认主的,还会听他的指令,可怕得令人发指。 手中的玉瓶暂时丢不得,她心情很不美好,忽然看到程溯脸上的半张面具。 “你为什么总是戴着半张面具,是因为那半张脸被毁容了,太丑了,你不敢让人看到吗?” 郁檀琦知道自己不会死在程溯手里,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挑衅激怒他。 姜时可是男主,没那么容易出事。 云暄让程溯来抓她肯定是为了威胁姜时。 但她可不是大福和小咪,没那么容易被他们抓住。 就算最后还是被抓了,她心情不好,也不会让他们心情好。 原着中,程溯之所以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面具,就是因为年幼时炼制虫子太过凶猛,浑身因为蛊毒溃烂得不成样子,最后只剩下这半张脸上的毒素无法排出,面部溃烂得狰狞,犹如恶鬼,他自己看到都觉得恶心,所以才戴上半张面具遮住。 人都会在意自己的脸,程溯也不例外。 一旦有人问起他为什么戴着面具,他都会变脸,记仇然后报复。 程溯果然脸色一变,阴恻恻地看着她。 “是啊,太丑了,所以才戴着面具。” 他咬牙切齿,仿佛下一刻就会突然暴起。 郁檀琦知道自己挑衅他的言行很危险,但那又如何,不要指望一个新婚之日被人破坏的新娘子会有理智,她没暴打程溯一顿已经是很冷静了。 程溯缓缓直起腰身,感受着少女赤裸裸的厌恶讥笑,他伸手摸着脸上凸起的半张面具,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他下意识侧过身,用完好的半张脸面对她。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到他这副模样,还以为是他一个傲娇漂亮的美少年。 但郁檀琦经常被姜时用美色诱惑,早就对男色有了一定的抵抗力,除了姜时,其他人的脸在她眼里都很普通,没有一点吸引力。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程溯,“你不是要带我走吗?走吧。” 程溯一怔,“你竟然愿意跟我走?” 郁檀琦冷笑:“云暄让你来抓我,不就是为了威胁姜时吗?” 程溯放下摸着面具的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那你为何还肯跟我走?” “因为就算死,我也要见到姜时。” 第262章 生死相随 天色由橙黄渐变成深蓝,夜色降临。 武安侯府高高挂起的灯笼一直亮着光,宴厅里一片寂静。 地上还躺着一具胸口插着匕首的尸体,没人再敢轻举妄动,肆意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姜时和云暄身上。 此时此刻,他们都为姜时揪着心,生怕他也像地上的尸体一般轻易倒地。 然而这个在他们眼中依旧孱弱的姜世子,却毫不畏惧地同突然变得强势冷戾的云暄对峙。 青年的身躯比起少年时,要高大挺拔许多。 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无端让人感觉心安。 一些年纪大的官员,忽然想起了当年的武安侯。 云暄冷冷看着一身红色新郎袍的姜时,脸上似笑非笑,“今日的确是个好日子,姜世子。” 众人觉得这句话更像是在说“姜时你没几天好日子了”。 他们惊惧的同时,十分不解。 以前可没听说过姜世子同云王有什么仇恨,怎么今日看云王的样子,是在针对姜世子呢? 有人大胆猜想。 难不成因为云王的嫡亲妹妹云姝郡主心仪姜世子多年,结果姜世子最后娶了别的姑娘为妻,云王为妹妹不甘愤怒,所以才如此报复姜世子? 他们看着面对面站着势均力敌的两人,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很有可能。 然而更多的人想到的却是另一个猜测,脸色灰白,如同此时阴暗的天色。 京城的天,要变了。 姜时并没有因为周围都是持枪对着他们的禁卫军而惶恐无措,依旧从容不迫,直面云暄对他的冰冷杀意。 他温声道:“云王似乎觉得胜券在握,很是自信。” 云暄冷笑:“但愿你能够一直如此淡定自若。” 脚步声响起,姜时眼角一跳,看向来人。 一身红色嫁衣的少女缓缓走了过来,长发及腰,面白唇红,昏暗的夜色烛光下却如同一朵灼灼盛开的芍药。 姜时脸色一变,低声道:“檀琦,你快回去。” 侯浪手执长剑对准郁檀琦,冷冷道:“还请郁姑娘止步于此。” 郁檀琦停下脚步,看着姜时,微微一笑,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周围情况的危险严峻。 “我不回去,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难道忍心让我一人独守空闺吗?” 少女的声音清甜柔软,带着些许撒娇似的抱怨,不禁让人心软。 可此情此景,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出危险,郁檀琦这般天真的模样在众人看来简直是愚蠢至极。 有人忍不住低声嗤道:“她是傻子吗?跑过来送死。” 没等其他人出声附和,一把匕首忽然插进此人的心口,他臃肿的身体瞬间向后倒去,吓得周围的人连忙躲开。 众人惊愕地看向突然出手的云暄,再次对他的阴晴不定有了深刻的认识。 “不想死就管住自己的舌头。” 云暄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身上散发的阴冷气压迫使他们如同鹌鹑般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们不敢再轻易开口,生怕哪句话让云暄听到了惹他不高兴,小命直接交代在这里。 没有人会想死得这么突然。 姜时蹙紧眉头,脸色有些难看。 云暄这番行为在别人看来可能是残暴无理,但姜时知道,他这样做分明是因为郁檀琦。 姜时看着面容看似轻快,眼底却紧张担忧的郁檀琦,她的身子紧绷,宽大袖口下的双手紧贴着身侧。 明明十分害怕,却仍然义无反顾地冲过来找他。 姜时无奈又怜惜。 只是此刻再让郁檀琦回去,她也回不去了。 云暄看着郁檀琦,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她的眼里竟然也只有姜时。 只有他刚刚杀人时,她才看了他一眼。 只是那样的眼神,充满不喜和憎恶。 云暄心中冷笑。 她总对他没有好脸色。 也许今日后,她会更恨他。 但那又如何。 恨比爱长久。 云暄的眼神逐渐疯狂,他看着姜时,狞笑道:“姜时,我给你一个选择,看你是更爱美人,还是自己。程溯。” 站在郁檀琦身后的面具少年懒懒地应了一声,众目睽睽之下,他摊出一只手,掌心是一个精致小巧的玉瓶。 郁檀琦并不意外,程溯浑身上下都是毒,自然不可能随身只带着一个装着蛊虫的瓶子。 “这里面是一只含有剧毒的蛊虫,若你让蛊虫钻进郁姑娘的身体里,你暂时可以活着。若你让蛊虫钻进自己的身体里,那便是郁姑娘可以活着。你会如何选择呢?” 程溯适时打开玉瓶,一只绿油油的小虫子爬了出来,看起来还挺漂亮,像是会发光的绿宝石。 然而知道蛊虫是什么的人已经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开始冒起鸡皮疙瘩。 蛊虫和普通的虫子不一样,它不仅会吃人血肉,还能够控制人的行为。 众人的视线在姜时和郁檀琦之间来回转,姜时会如何选择呢? 都说姜世子很喜欢自己的未婚妻,今日好不容易将未婚妻娶回家变成娘子,他会为了她而选择让蛊虫进自己的身体吗? 姜时淡淡道:“若我都不选呢?” 云暄似有些遗憾:“那你们便只能一起赴死,做一对亡命鸳鸯。” 姜时若有所思:“听起来似乎挺不错。” 他竟然弯唇笑了起来。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挺好。” 新郎官含情脉脉地看着不远处的新娘子。 “檀琦,我不愿与你分开,你愿意同我一起赴死吗?” 郁檀琦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愿意。” 哪怕是云暄,此刻也不由得错愕地看着他们。 他们这就疯了吗? 云暄抿紧嘴唇,眼神阴鸷,手握长剑刺向姜时,“生死相随,可真让人感动啊。既然如此,我就先送你上路。” 姜时侧身躲过,赤手空拳同他打了起来。 场面瞬间开始混乱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女眷连忙躲闪,生怕不小心被云暄的剑误伤。 侯浪见状,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刺向郁檀琦。 程溯下意识伸手想要扯开郁檀琦,然而郁檀琦反应很快,身子往后倒去,躲过这一剑。 侯浪眸中闪过一抹诧异,紧接着刺出第二剑。 他的出招果断而充满杀意。 郁檀琦躲闪不及,绸缎般的长发被砍下一截,随风飘散,有几缕青丝落在姜时和云暄的眼前。 姜时连忙飞奔向她。 眼看着侯浪的剑就要刺中郁檀琦的心口,云暄快速丢出手中的长剑,打掉了侯浪的剑。 “我没叫你杀她!” 第263章 神妃仙子 姜时将郁檀琦护在身后,捡起地上的两把剑,给了她一把。 “拿稳了,还记得我教过你的招式吗?” “记得。”郁檀琦握紧长剑。 刀剑这些最常用的武器,姜时都教过郁檀琦该如何使用出招。 两人背对着背面对着云暄,如出一辙的红衣墨发,手执长剑,倒真有生死相随的意味。 云暄冷冷看着他们,“给我上,杀了姜时。” 周围的禁卫军闻言,拿起长枪和剑冲向姜时和郁檀琦。 同时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与禁卫军打斗。 原本喜庆的武安侯府,变成了刀光剑影的混乱战场。 郁檀琦拿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尽管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但让她伤人或者杀人,她还是下不去手。 姜时将她护在身后,低声道:“你找机会就跑,我会让人护送你离开。” “那你呢?” “我不会死,我一定会来找你。” 到了这个时候,姜时还惦记着她的安危。 郁檀琦眼眶一热,一咬牙,双手握剑狠狠砍掉一把刺向姜时的长枪。 用力过猛,她的手臂酸麻,险些没握住剑。 “你不用帮我,存着力气跑。”姜时连忙低声阻止。 郁檀琦抿紧嘴唇,没有应他,眼神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在云暄握着剑刺向姜时那一刻,她放下手中的剑,双手放在唇上,吹出一道清脆的口哨声。 一只黑鹰突然出现在空中,扇动着翅膀,锋利的鹰爪狠狠抓向云暄。 云暄只得用手中原本刺向姜时的剑来抵挡这只黑鹰的冲击。 竟然是海东青! 云暄急声道:“程溯,你还愣着干什么,你的蛊虫呢?” 程溯收回落在郁檀琦身上的视线,淡淡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个武安侯府有东西压制着我的蛊虫。” “你不是研制出了不被压制的蛊虫?”云暄忍着怒气低声道。 程溯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云暄的不耐和冷怒,漫不经心道:“我现在只剩下一只不被压制的蛊虫,你要用到谁身上?” “当然是姜时,快!” 云暄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对付着凶猛无比的海东青,恨不能亲手杀了姜时。 若不快点杀了姜时,被杀的就会是他! 云暄承认今日的突然发难是仓促了些,但出其不意,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好结果。 再蛰伏隐忍下去,难保不会生出意外,坏了他们云家百年大计。 程溯慢吞吞地拿出一个风铃,轻轻一晃,手中的蛊虫竟然腾空飞起,精准无误地飞向姜时。 郁檀琦一直关注着他,见状连忙又吹了声口哨,让海东青去抓这只蛊虫。 海东青的速度很快,在蛊虫快要飞到姜时身上时,突然冲过来叼住它。 海东青不吃虫子,因此在叼住蛊虫后并没有直接一口吞咽下去。 程溯蹙眉,刚想摇手中的风铃,忽然看到郁檀琦,顿了顿,抓紧风铃。 他忽然懂了一点云暄看到狗时的心情了。 “现在我一只能用的蛊虫都没有了。”他似是无奈地对云暄说道。 云暄眼角一跳,“你的蛊虫难道不会放毒毒死这只海东青吗?” 程溯睁眼说瞎话:“这只海东青太厉害了,你没看到我的蛊虫都动不了吗?” 云暄终于意识到,他选择带程溯出来是多么错误的一个决定。 关键时刻他帮不上一点忙。 云暄忍着想要杀了他的冲动和愤怒,果断转身,“走!” 武安侯府并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他并不想过多消耗自己的人,因此果断选择离开。 姜时自然不可能轻易让他离开。 “拦住云暄。” 黑衣人虽然没有禁卫军人数多,却能够以一敌二。 地上躺着的都是禁卫军的尸体,而黑衣人只是身上受了伤。 但云暄身边的都是云家的暗卫,黑衣人想要拦住他很难。 姜时回眸看着郁檀琦,少女如墨的长发凌乱地散开,檀口微张,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在月色下亮得惊人。 他在她的眸中看到了自己。 以及周围慌乱的景象。 这是他的新娘子。 今日是他们期待已久的大婚之日,今夜本应是美好的洞房花烛夜。 姜时眼眸微动,闪过一丝遗憾,随即没有握剑的左手抬起郁檀琦的下巴,低头重重落下一吻。 温热的触感轻触即离。 “抱歉,等我回来。”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追向云暄。 郁檀琦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他,然而最终还是放下手,身子一颤,险些摔倒在地。 周围浓郁的血腥味让她作呕,她不敢倒下,也不敢低头看,怕会禁不住尸体的刺激。 但她还是强撑住,转身看向缩成一团躲在各个角落里的宾客。 “反贼已走,诸位可以归家了。” 众人愣愣地看着她。 清冷朦胧的月色烛光下,少女一身艳红嫁衣,墨发凌乱地披散,红唇妖冶。 明明应该是让人恐惧的艳鬼模样,然而少女眼眸清澈明亮,纤细的身子直直站着,众人想起她面对刀剑丝毫不惧,甚至能够唤动黑鹰,这哪里是艳鬼,分明是上天派来的神妃仙子,美丽又强大。 原本看不起她的一些人,此刻感受着莫名虚脱的身子,脸红羞愧。 他们害怕刀剑,害怕受伤死亡,躲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一个娇弱的新娘子挡在他们面前,怎么好意思嘲笑人家是跑来送死。 好在他们没有嘲笑出声。 第一个出声嘲笑的人已经死了,尸体就躺在地上的不远处。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窗前贴着大红的囍字,明明应该是喜庆的婚宴,此刻地上躺着许多的尸体,空中满是血腥味,夜色下,有种恐怖骇人的阴森。 有不少撑到没晕过去的人此刻都晕了过去。 郁檀琦打起精神,吩咐还有力气的下人将宾客们一一送出武安侯府,然后再清理地上的尸体。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郁檀琦在后院找到了琳琅和桃华,松了口气。 “还好你们都没事。” 琳琅和桃华一松绑,纷纷扑向郁檀琦,热泪盈眶。 “小姐,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们了!” “世子呢?他还好吗?” 第264章 迫不及待 今晚发生这样的事情,郁檀琦心烦意乱,便干脆告诉两个小丫环现在是什么情况。 “云暄造反,子安去追他了。” 两个小丫环愣住了。 “云王造反?这是怎么回事?” 这三年来,她们跟着郁檀琦了解了京城的表面情况,然而背后的暗潮汹涌却一无所知。 直到今日,郁檀琦跟她们说了京城如今的异姓王和皇族的恩怨后,她们才恍然大悟。 云暄突然发难造反,不只来武安侯府参加婚宴的宾客们受到惊吓,京城的百姓们同样惊慌失措。 高瑞等皇子公主被引出武安侯府后,就被早就守在外面的叛军给围追堵截。 而唯一没被叛军追杀的,便只有六皇子秦王高砚。 混乱间,地上躺了无数尸体,人们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白日的热闹散去,夜晚的森冷蔓延。 这一夜,整个京城都没人敢闭眼,生怕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眼睛。 郁檀琦不用让人去看外面的情况,她在墙前面站着,就能够听到外面的厮杀声。 直至夜半三更,厮杀声都没有停止。 琳琅和桃华都在劝说她。 “小姐,已经很晚了,你不能不睡觉,不然明日会没有精神的。” “是啊,小姐,说不定你现在去沐浴更衣,等换好衣裳,世子就回来了呢。” 郁檀琦知道姜时今晚几乎不可能回来,她心神不宁,根本睡不着觉。 但看到身上的红色嫁衣,想到婚前姜时一针一线为她绣的红盖头,她还是点头。 “我先沐浴更衣。” 把嫁衣身上的血腥味洗去,不能让这件她一生中最漂亮的衣裳沾染上不好闻的味道。 再把身上的血腥味洗去,干干净净的,让姜总回来能够看到一个漂漂亮亮的她。 郁檀琦沐浴更衣后依旧不肯睡。 琳琅和桃华也知道劝不动,因为惶恐担忧,她们也很难睡着,便想着说起其他的事情舒缓郁檀琦的情绪。 “也不知道老爷他们那里有没有事……” 桃华连忙捂住嘴巴,她怎么能主动说起会让小姐多想担忧的事情。 琳琅瞪了桃华一眼,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不会说话! 随即连忙对郁檀琦说道:“小姐别太担心,老爷他们的宅院比较偏僻,应当不会有叛军前去找麻烦。” 可是云暄曾经出现在那里。 桃华咬紧嘴巴,没让自己说出这句话。 郁檀琦自然想得到这些。 她担忧姜时的同时,不可避免也要担忧郁尚恒和谢家人。 今日本来是她人生当中最美好的一日,可是却被云暄给毁了。 她暗暗磨牙。 不愧是反派,果然不干人事。 郁檀琦按捺住冲动的情绪,告诉自己不能轻举妄动离开武安侯府。 她的三脚猫功夫对上真正的杀手和暗卫根本就不够看的。 虽然云暄有可能让人折回来抓她,但武安侯府毕竟是自己的地盘,要是真的再来人,她也不一定会被抓走,毕竟姜时留下了人保护她,她自己也有护卫,起码能撑一会儿。 郁檀琦觉得自己有点迷信,她竟然开始双手合十,求神拜佛求菩萨保佑,她和姜时自己他们在意的人都不会出事。 姜时是书中的男主,哪怕现实剧情发生很大的变化,但应该不影响最终走向吧? 郁檀琦在心中祈祷。 拜托,一定不要让他出事。 郁檀琦这一等,就是从黑夜等到黎明,等到天亮,姜时都还没有回来。 天边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地上时,郁檀琦坐在堂屋,脑袋有些晕沉,险些昏睡过去。 但她用力一拍脑袋,不让自己睡过去。 琳琅和桃华都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 她没有吵醒她们,站了起来,想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郁檀琦似有所感,连忙奔向大门口。 待看清马上下来的红衣青年的容貌后,她扑向他,紧紧地抱住他。 “子安,你终于回来了!” 姜时伸手紧紧抱着她,低声道:“我回来了,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郁檀琦连忙推开他,紧张地上下认真打量他的身体,“你没受伤吧?” “没有。” 姜时笑着摇头,摊开双手,红衣墨发皆有些凌乱,却反而使得那张本就昳丽无双的苍白面容增添了几分战损的美丽。 “檀琦若不信,待会儿回到洞房,可亲自一一仔细查看。” 郁檀琦见他脸上身上都没有明显的伤口,微微松了口气,猝不及防听到他这番话,脸微红,看着他问道:“你还有力气洞房吗?” 毕竟一晚没睡,她很担心他的身子。 姜时微微挑眉,将她打横抱起走进侯府。 青年的声音带着些许微妙的低沉沙哑。 “还请娘子放心,你相公我有的是力气。” 郁檀琦耳根子都在发烫,连忙抱着他的脖子,小声道:“我的意思是,你一晚上没休息,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应该要好好睡一觉休息才是。” 姜时似有些可惜:“我还以为娘子迫不及待想要和我洞房呢,是我想多了。” “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有我在,你不用走。” 姜时硬是把郁檀琦抱到了洞房,也就是原本他在韶光院的寝屋。 他脱下郁檀琦的鞋袜,把大红喜被盖在她的身上,摸了摸她的粉嫩脸蛋,低声道:“你先休息会儿,我沐浴更衣后就来。” 郁檀琦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心疼他眼眶因为整夜不曾合眼而变得通红,眼白也浮起红血丝。 甚至一向光滑的下巴,此时也冒起点点青茬。 “我等你。”她乖巧地躺在被窝里,没有闹他。 她有个时候真的乖巧得让人心疼。 姜时心一软,不禁低头用额头轻轻触碰她的额头。 “真乖。” 他想要亲吻她,但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太过邋遢,又还没有漱口,便连忙起身。 “我去洗漱了,你睡吧。” 郁檀琦闭上眼睛,等姜时走后,连忙睁开眼睛下床。 她今早还没有洗漱呢。 好在她昨晚沐浴更衣了,平日里洗漱也很勤快,所以现在依旧是香香的。 不过现在还是要洗漱,这是女孩子在心上人面前一定要保持的干净形象。 幸好她的日常用品都搬到了韶光院,有惊无险地洗漱干净后,她又连忙跑回婚房的床上躺着。 心扑通扑通跳。 莫名紧张又期待。 她现在精神得很,一点也不困。 第265章 睡一觉 很快,姜时便带着一身清凉气息出现在屋子里。 他重新点燃了龙凤花烛放在床旁。 尽管已是白日,但想起昨晚应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的心中既惋惜又歉疚。 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少女,姜时轻叹。 二人的新婚之夜,他却让她苦等了一夜。 纵使原因不在他,他依旧感到歉疚。 也坚定了要绞杀云暄的决心。 姜时垂眸,掩饰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杀意,正想要轻手轻脚地上床,不曾想郁檀琦忽然睁开眼睛,那双清澈圆润的眼眸直直地看向他。 “你洗好啦,你要睡哪一边?” 姜时一怔,“我睡外边吧。” 其实男女同床之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男子睡里边,女子睡外边,这样方便女子伺候男子。 当然,疼爱娘子的男人,自然会主动睡外边来照顾自己的娘子。 “好。” 郁檀琦往床里边挪了挪,给姜时腾出一个位置。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共枕。 以往两人再怎么亲热黏糊,就算闹到了床上,姜时也不会真的和郁檀琦睡在一张床上。 尽管是在武安侯府,但姜时依旧注意礼节规矩,隐忍坚持,守住最后的底线,不愿在婚前与她做出最后一步。 而郁檀琦就喜欢看他欲望与理智交织时隐忍的模样,很喜欢撩拨他。 因为知道他最后一定会忍住,所以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然今,两人已经拜过天地,有了官府文书,是合法夫妻,姜时不用再忍耐。 郁檀琦背对着姜时,双手无意识放在胸前,耳边的心跳声扰乱了她的思绪。 她乱七八糟地想,现在还算洞房花烛夜吗? 都第二日的白天了。 他在外忙了一夜,她要不要劝说他休息呢? 不是她害怕,是她心疼他。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郁檀琦忽然发现,怎么她等了好一会儿了,身边都没有动静? 难不成他睡着了? 郁檀琦下意识翻身看向姜时。 青年面对着她侧躺着,闭着双眸,苍白昳丽的脸庞此刻放松下来,殷红的唇轻抿,尽管面无表情,却依然让人感觉得到柔和。 姜时累极了,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郁檀琦放轻呼吸,不忍吵醒他,眼神却不禁在他的脸上流转。 饱满的额头,清隽如画的眉眼,高挺的鼻子,殷红的嘴唇。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呢? 她静静地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但最后停在他脸上一指的距离。 在她要放下手时,忽然被他伸手抓住,整个人被带入他的怀中。 青年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檀琦,乖,好好睡一觉。” 她趴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上,听着耳畔平稳有力的心跳声,轻轻应了一声,缓缓闭上眼睛。 她的确该睡觉了。 或许是姜时终于回到她身边,内心不再担忧害怕,郁檀琦眼睛一闭,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身旁已空无一人。 她连忙起身大喊:“子安,你人呢?” 琳琅和桃华闻言立马撩开帘子。 “小姐,世子不久前刚出门,说是宫里有要事,晚点会回来。” “晚点是多晚?” “大概是黄昏时分,世子说了,如果到了晚膳时辰他还没有回来,就让小姐先用膳,不用等他。”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是申时五刻。”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郁檀琦打开窗户,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有些恍惚。 明明已经和姜时成亲了,她怎么比之前还要患得患失内心不安呢? 都怪该死的云暄。 闲着没事在她大婚之日发难造反。 一向没什么起床气的郁檀琦现在难得有了起床气,一张粉嫩漂亮的小脸面无表情。 她边洗漱穿衣边问外面的情况。 琳琅将自己打听到的一五一十说给郁檀琦听。 “听丹青和丹画说,昨日晋王他们离开武安侯府后,在进宫的路上遭到了叛军的围追堵截,一时进不了宫。而秦王则带着叛军逼宫,秦王手拿长剑,竟然想弑父杀君夺得皇位。” “幸好关键时刻皇后娘娘替皇上挡了一剑,秦王也被匆忙赶来的晋王殿下擒住,而这时云王又带人逼宫,血洗皇宫,若不是世子及时带兵支援,恐怕皇上和皇后都……” “皇宫打了一夜,最后黎明时,云王因为不敌世子,带着手下的人和叛军仓皇而逃,现在大概已经出了京城。” “而今京城百姓人心惶惶,大街上都没有几个人敢出来,很多人都很害怕云王卷土重来攻打京城。” 听到云暄失败出逃,郁檀琦松了口气,又问道:“爹爹他们呢?还有大舅母他们,都没出事吧?” “老爷他们都没有出事,不久前老爷和谢大少爷就来了侯府,因为小姐在睡觉,所以就没有吵醒你。” “爹爹和大表哥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快带我去见他们。” …… 郁尚恒和谢璟看到安然无恙的郁檀琦时,皆松了口气。 “还好你没事。” 他们昨晚知道外面发生动乱,特别是武安侯府只出不进时,心急如焚,等到今日云暄逃离京城后,便迫不及待来武安侯府找郁檀琦。 门仆认得郁尚恒,却不认得谢璟,险些没让谢璟进门。 最后是姜时正好出门时看到他们,但哪怕听到姜时亲口说郁檀琦没事,他们也不放心,一定要亲眼看到她才放心。 谢璟看着郁檀琦梳上妇人的发髻,明明早有准备,心口却仍然一阵酸痛苦涩。 他低眸,不敢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情愫。 尽管他知道,她一直把他当成哥哥,根本看不出来他对她的情意。 郁檀琦说道:“京城最近不太平,爹爹和表哥一家还是赶紧离开京城回去吧。” 郁尚恒道:“你同爹一起去济宁州吧,等京城太平了,再让姜时接你回京城。” 谢璟也不禁说道:“檀琦妹妹同我回陈郡也可以,正好你不在家里的这三年里,外祖母他们都很想你。” 郁檀琦摇头:“不,我不会离开京城,我不想离开子安。” 郁尚恒蹙眉,却也无法态度强硬,只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留在京城恐怕会让姜时为你分心,如果同我们去济宁州或者陈郡,姜时也许能够更加放心,可以全力以赴与云暄对峙。” 第266章 愧疚 尽管郁尚恒和谢璟并没有亲眼看到宫变是如何被解决的,但是听有幸亲眼目睹的禁卫军和皇族宗室口口相传,是姜时及时带兵支援,和叛军对峙了一夜,最后迫使云暄带兵逃离京城,姜时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忽然就好到了顶点。 能够打走叛军的男人,没人再敢小瞧姜时,以为他弱不禁风。 但他们也不放心郁檀琦在姜时身边,怕她被云暄抓住来威胁姜时。 郁檀琦却不肯走。 “我在子安身边,他才能更安心。更何况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知道我若离开了子安,会不会更容易被云暄抓住呢? 到时若是牵连爹爹和表哥他们,又该如何是好,所以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用太担心我,我也是有自保的底气的。” 她唤来海东青,让郁尚恒和谢璟见识一下这只鹰中霸主的力量和能力。 “这是海东青,力量不输成年男子,有它在,没人能够轻易伤害得了我,爹爹,璟表哥,你们就放心吧。” 郁檀琦如此坚持要留在姜时身边,郁尚恒轻叹,也不好再说什么。 谢璟眼神复杂地看着郁檀琦,最终也只能说道:“你一直以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 先前坚持履行和姜时的婚约是,现在坚持留在姜时身边也是。 姜时一直都是她坚定的选择。 他知道,他先前无法阻止她,现在也没有办法阻止她。 “既然如此,答应我,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但谢璟只能说出这一句话,方合时宜。 郁檀琦笑了笑,轻快道:“璟表哥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我还等着看到你迎娶嫂子成亲生子呢。”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没忘了这位样样都好的大表哥还是孤身一人,由衷祝福他能够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人。 谢璟睫羽轻颤,低声道:“若你能够平安,我自然会如你所愿,成亲生子。” 郁尚恒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看向谢璟。 对于这个大舅哥的大儿子,尽管没怎么接触过,但郁尚恒的印象里,这个外甥一直都很优秀,是同龄人当中的天才翘楚,也是谢家的骄傲,谢家子弟的榜样。 先前听说谢璟至今未曾娶妻生子,他以为是因为谢璟一心只读圣贤书,亦或者是因为家规祖训,暂时还未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好姑娘。 然而现在看来,恐怕他心中有个爱而不得的姑娘。 现在回想起来,谢璟看着郁檀琦的眉眼神情都格外柔和,且在知道云暄发难造反后,他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郁檀琦的安危,迫不及待想要来武安侯府,甚至想要把她带回陈郡谢家。 若无姜时,谢璟其实也是一个良配。 只可惜,郁檀琦早与姜时有娃娃亲。 郁尚恒又看向郁檀琦,少女看着谢璟的眼神澄澈灵动,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璟表哥对她不可说的心思。 他想起女儿年幼时,不仅生得粉雕玉琢十分漂亮可爱,性格也是十分活泼好动,很喜欢跑出去和同龄的孩童们玩耍。 在小姑娘们都喜欢玩翻花绳丢手绢的时候,她喜欢和男孩们爬树抓小鸟,甚至还喜欢跑到男孩家蹭饭。 男孩父母也很喜欢她,问她要不要晚上住下来,她也欣然同意,直接让下人给他们带话晚上不回来了,吓得他们连忙带着礼物上门给人家赔礼道歉,然后抱着她回家。 后来男孩父母直接上门说自家儿子很喜欢她,以为她也喜欢自家儿子,所以想要同她订娃娃亲,郁尚恒和谢琳询问了她才得知,她只是单纯喜欢出去玩,并不喜欢这个男孩。 男孩备受打击,随后正好他的父母升迁,全家离开之前,他还特地找到她送她礼物跟她许诺,若十年后她还没有嫁人,他就会来娶她。 那年郁檀琦六岁。 她果断摇头拒绝,奶声奶气地说道:“我又不会没人要,你说娶我我就要嫁给你啊,想得美。” 男孩最后哭着跟着父母上了马车离开。 如今十二年过去,郁檀琦今年九月满十九岁,已经嫁作人妻。 尽管六岁后的她怕娘亲整日担惊受怕伤心难过,性子娴静了许多,但骨子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劲依旧还在,所以面对危险,她毫不畏惧,坚定地选择站在姜时身边。 谁说娇弱美丽的女子,就一定胆小怕事呢? 郁檀琦不但不胆小怕事,甚至胆大厉害得很,会训鹰,也会长枪。 郁尚恒和谢璟离开后,郁檀琦在侯府并没有松懈,时刻注意着外面的情况。 直至夜幕降临,姜时也没有回来。 郁檀琦自然不会傻傻地饿着肚子等他,只是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随便吃了点饭菜饱腹后,嘱咐厨房的人,时刻热好菜,等姜时一回来就能够吃上热菜。 快到子时的时候,姜时才回来。 看到门口等着自己的少女,姜时心疼又无奈地张开双手紧紧抱住她。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等我这么晚吗?” “没有亲眼看到你回来,我心不安。” “现在心安了吗?” 郁檀琦刚想应声,忽然想到什么,在他耳畔低声道:“你要不要听听我心慌不慌?” 她抓着他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挠了挠。 姜时抓紧她不安分的小手,声音低沉又无奈:“你啊。” 她笑:“好啦,不闹你了,用晚膳了吗?我让厨房给你热了菜,吃点吧。” “好。” 郁檀琦本来是想照顾姜时让他多吃点,结果反倒被他喂着吃了满满一碗饭。 姜时温柔叮嘱:“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要忘了用膳,多吃点,你要是吃不好睡不好,我会心疼的。” “我今日有按时用膳,不信你问高嬷嬷。” “高嬷嬷都跟我说了,你吃了几口饭菜就说饱了,都没有平日里一顿一半多。” “那是人家担心你所以没胃口嘛,你要是早点回来陪我一起,我肯定就吃得多。” 姜时揉揉郁檀琦的脑袋,温柔的眼底满是心疼和愧疚。 第267章 夫君 “娘子,我对不起你,不仅没能给你一个美好的新婚之夜,反而还让你为我担忧,寝食难安。” 郁檀琦每次听到姜时唤她“娘子”时,总会心神一颤。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娘子”不仅是一个称呼,还是一个身份,一个责任。 她笑着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一直都在好好保护我。只是现在情况与以往不同,我理解你。” 姜时垂眸看着她的眉眼,低声道:“可我还没有听过你唤我夫君呢。” 郁檀琦长睫垂下,十分小声地说了一句:“相公。” 姜时没忍住捧起她的小脸,温柔又克制地亲了亲她的红唇。 他的声音微微暗哑:“多谢娘子。” 谢她什么? 郁檀琦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在她要闭上眼睛以为姜时会深吻时,他牵起她的手。 “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洗漱上床睡觉吧。” 好吧,的确该洗洗睡了。 郁檀琦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姜时,邀请道:“一起鸳鸯浴吗?” 姜时失笑,摸了摸她粉嫩的脸颊,低声道:“今日就不了,娘子快去沐浴吧。” 郁檀琦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他很快陷入沉思的神情,最终还是闭上嘴巴,一个人去沐浴。 云暄没有被抓到,他自然没有心情做其他的事情。 郁檀琦之所以挑逗他,也只是想让他不要心事重重皱着眉。 就在郁檀琦以为翌日姜时也会很早就起来进宫时,她早早醒来,发现姜时还在床上,而她窝在他的怀里。 她刚抬头看着他,他随即也睁开了眼睛,温柔的声音还带着初醒时的沙哑:“檀琦,你醒了?” “嗯。”她应了一声。 姜时掀开帷幔看了看窗户外的天色,“时辰还早,你要不再睡睡?” 郁檀琦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像只小狸奴一般发出软软的撒娇声音。 她才不要睡,睡过去后他肯定又会偷偷走了。 姜时身子一僵,作为男子,晨起时总会有些控制不住的身体反应。 此时又有心爱的姑娘在怀里,他的自制力险些没能控制住身体的反应。 想要紧紧抱着她,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面。 青年咬紧唇瓣,眼尾微微泛红,声音暗哑低沉:“那我先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想要温柔地推开她,却被她抓住手臂,“你就要进宫了吗?” 姜时一怔,随即笑着摇头:“今日我不进宫,我不会让你独自一人回门。” 新嫁女第三日是回门的日子,若独自一人回门,会被他人嗤笑,认为不受丈夫爱重。 姜时怎么会让郁檀琦被他人嗤笑。 哪怕如今情景十分严峻,他也不愿让她受一丝委屈。 知道他今日不进宫,郁檀琦很是开心,但也有些忧虑。 “你和我回门的话,会不会耽误大事?” “今日唯一的大事就是和你回门,其他都是小事。” 郁檀琦不禁笑出声,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你说话可真是越来越好听了。” 她不蹭还好,这一蹭,姜时险些又没忍住身体蓬\/勃\/的欲望,想要将她狠狠\/压在\/身下。 他轻柔地试图推开她,然而少女柔软的身躯却紧紧地贴着他。 “那就再睡会儿。”郁檀琦闭上眼睛,丝毫没有觉察到姜时的不对劲。 姜时哑声道:“我先起来,你睡吧。” “你不困吗?” “不困。” “我不信,你陪我一起再睡会儿。” 郁檀琦伸了伸腿,忽然不小心碰到,下意识道:“什么东西。” 姜时闷哼一声,终究还是没忍住,长腿一伸,压住少女柔软纤细的双腿,抬起她的下巴,低头用力吻住她嫣红的唇瓣。 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放进大红喜被,她吓得想要挣脱,却被他用力桎梏。 姜时放开她的唇瓣,低声道:“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吗?” 少女脸颊通红,支支吾吾应了一声,水眸潋滟,欲语还休。 如墨的长发散在雪白纤细的肩膀,如羊脂白玉一般颜色的胸口波涛起伏不定。 姜时眼眸一暗,俯首在她锁骨处咬了一口。 她难\/耐地哼了一声。 晶莹剔透的肌肤透着桃花花瓣般瑰丽的粉红色。 娇软纤细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姜时的呼吸同样沉重。 五月的夏日清晨此刻十分闷热,让两人大汗淋漓,难受的同时,却又有种别样的畅快。 然而最终,姜时还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今日回门,我不想让你身子太难受。” 初次的女子,身子总比男子要难受些。 姜时又一次忍了下来。 郁檀琦看着他泛红的眼尾,怕他总是这样憋坏了身子,抓着他的手小声道:“我不怕难受,我怕你难受,而且只是回门而已,又不用做什么,我可以的。” 然而姜时还是没有同意。 “日后总有时间的,不急在今日。” 他狠心推开了她,起身时身上的中衣已经散开,露出白皙紧致的胸膛,披上一件外衫,匆忙往外走去。 “我先去沐浴洗漱,让琳琅她们进来服侍你。” 郁檀琦躺在床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夫君太能忍怎么办? 又不能强迫他,因为力气没他大。 那就只能等了。 最好不要让她等太久。 不是。 是别让他等太久。 她真的不是一个很急色的人。 她只是心疼他罢了。 她可是一个很温柔体贴夫君的好娘子。 …… 两人都洗漱穿衣后,坐上去郁家宅院的马车。 郁檀琦正把玩着姜时的手,忽然感觉到车身摇晃,随即整个人被姜时紧紧抱在怀里。 “有人袭击。”丹青在车头大声道,“主子,是云暄的人。” 姜时脸色严峻,很快便想到,“云暄并没有逃离京城。” 怪不得没有人看到云暄逃离京城,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逃离出去。 云暄的势力比他想象得还要大,还有他不曾知晓的官员或者百姓是他的人。 姜时果断决定:“檀琦,你先走,不要回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他往郁檀琦手中塞了一把匕首,随即掀开帘子跳了出去。 “子安,你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郁檀琦握紧手中的匕首,不舍又担忧地掀开帘子看着他的身影。 第268章 你死我活 姜时早有预料今日会有人埋伏在路上,因此并不是毫无准备,藏在暗处的暗卫此时出现与云暄的人打了起来。 街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听命于云暄的叛军,他们围着姜时和郁檀琦坐的马车,气势汹汹。 穿着盔甲的俊美青年手持弓箭,冷冷看着姜时,嘴角勾起阴戾的笑容。 “今日你们谁都跑不掉。” 他拉开弓箭,朝着拉动马车的棕马射箭。 棕马发出痛苦的鸣叫声,车夫控制不住它,马车被带着四处乱撞。 郁檀琦被颠得头晕眼花。 她听到了云暄的声音,这厮不仅不让姜时好过,也不让她好过。 先是在她和姜时新婚之夜发难,造反,没过两天,又堵在她回门的路上袭击他们。 她不禁怀疑,到底是姜时跟他有仇,还是她郁檀琦跟他有仇。 他非要选在这两个重要的特殊日子搞事。 郁檀琦被挑出了火气,她握紧手中的匕首,犹如红太狼握着平底锅,恨不得直接出去直面云暄让他同自己单挑。 但她火过火,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不是云暄的对手,且现在外面一堆叛军,她可能露头就被秒。 她丝毫不怀疑云暄会挑最弱的她下死手。 反派都是这样的,喜欢用主角最在意的人来威胁折磨主角。 然而郁檀琦不出来,云暄非逼迫她出来。 双方的军队在打斗,他却手持弓箭,只射拉着马车的马。 姜时想要靠近云暄,却被云暄的手下侯浪拦住。 丹青连忙拿着剑赶来,“主子,我帮你。” 侯浪沉声道:“拦住姜时,保护王爷。” 周围的叛军前仆后继地冲向姜时。 姜时没有穿戴盔甲,不得不小心躲过叛军的刀枪,手持长剑划开一条冲向云暄的血路。 “云暄,你有本事冲我来,何必如此针对我的夫人。” 这句话刺激到了云暄,他猛地看向姜时,眼神毫无情绪,嘴角却掀起一抹阴鸷的笑,“正因为是你的夫人,所以我才会如此针对她。你若同她和离,我自然会只冲你来。” 姜时紧抿着唇,不再同他多废话,握着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他。 讨厌的人还是死了才不会说出让人厌恶的话。 两人对彼此都心怀冰冷杀意,前日在武安侯府和宫中都没能真正打起来,这一次,姜时决心不给云暄可能逃走的机会。 云暄同样也是这般想法。 他冷笑一声:“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已没有退路。 今日若不能一举成功击杀姜时,他就不可能谋权篡位成功。 姜时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 他与姜时决斗多次,彼此都对对方的身手有一定的了解,因此在姜时的剑快要刺中自己时,果断闪身躲开,随即向他射箭。 比起剑,自然是箭更快。 姜时看到马中箭后没多久便倒在地上,便知箭上有毒,不得不十分小心谨慎。 两人缠斗间,不知不觉靠近了被迫停下的马车。 云暄果断进了马车,早有准备的郁檀琦握着匕首刺向他,然而云暄反应迅速,竟然安全躲过,并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抢过她手中的匕首,抵在她的喉咙处。 “别乱动。” 郁檀琦的双手被云暄用另一只手桎梏在背后,他冷冷看向姜时。 琳琅和桃华连忙扑向云暄,试图救下郁檀琦。 “小姐!” 然而两人连云暄的一只手都打不过,额头狠狠撞到坚硬的马车内壁,一阵头晕目眩后直接晕死过去。 “姜时,你应该不想她死吧?” 云暄锋利的匕首刀刃仿佛稍微一动,就会划破少女脆弱的喉咙。 姜时心头一跳,脸色难看,却不敢轻举妄动。 “你不要伤她。” 郁檀琦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脖子被划开,她还不想这么早就香消玉殒。 她在心里咒骂云暄就知道欺负弱女子。 这是云暄第二次用郁檀琦来威胁姜时。 不管在不在姜时身边,云暄都会抓住她来威胁姜时。 她的存在,就是姜时的弱点。 姜时从未隐瞒,也无法隐瞒。 就算他们没有感情,只要郁檀琦是姜时的未婚妻,哪怕取消了婚约,不管她在哪里,云暄都会用她的安危来威胁姜时。 因为他知道,以姜时的品性,他不可能会放弃自己的未婚妻,让她因自己而死。 而云暄身负云家百年大计,早就没了良心。 他能够为了得到程溯的帮助,而帮他逃跑来到京城,不顾枉死的百姓,自然也能够为了对付姜时,杀了他身边所有亲近有关系的人。 只是姜时可以说是孤家寡人,只有一个郁檀琦。 看着姜时紧张隐忍的模样,云暄不禁冷笑,“想让我不伤她,就得看你怎么做了。” “你想如何?” “让你的人放下兵器。” “我的人放下兵器后,你的人也不能对他们动手。” “自然。” 云暄也没把姜时当作眼里只有美人的傻子。 姜时这才照做。 周围瞬间安静了许多。 云暄看着姜时冷冷道:“你也放下剑。” 姜时把剑丢在地上。 “后退。” 姜时看着云暄,退了几步。 云暄这才桎梏着郁檀琦出了马车。 郁檀琦一直看着姜时,眨眨眼睛。 姜时微微抿唇,微不可察地轻轻颔首。 就在云暄启唇要开口说话时,郁檀琦抬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迫使他松手去抓她的手时,趁机逃脱他的桎梏,再迅速拿起地上的长剑,转身刺向他的心口。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可见是往日经常训练才会有这样的熟练。 云暄避闪不及,胸口被剑刺中,但厚重的盔甲替他阻挡大部分伤害,他反应过来,伸手想要抓住郁檀琦。 姜时此时过来拉开郁檀琦,两人换位,他同云暄打了起来。 郁檀琦则被赶来的丹画扶住身子。 “小姐,我这就送你离开。” 姜时的手下立马捡起地上的兵器,继续同叛军打了起来。 郁檀琦忍不住回头看。 姜时对上她的眼神,摇头示意,让她不要回头,快走。 郁檀琦想要转回时,却又看到云暄的眼神。 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不甘,又像是遗憾。 郁檀琦蹙眉转回,不再回头看。 第269章 死局 郁檀琦被丹画护着离开时,碰到了急忙赶来支援的高瑞。 她看到高瑞华丽的明黄色锦衣上染上了血迹,神色沉得可怕。 郁檀琦大概能够猜到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云暄出现在这里,高砚自然是出现在皇宫,再次逼宫。 只是高砚还是失败了。 云暄看到带兵赶来支援的高瑞,那一瞬间,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这偌大繁华的京城,此刻时至正午,阳光明媚得刺眼,却又照得人通体发寒,让人不停颤栗。 他明明已经站在了阳光下,却仍然感觉不到温暖。 阴暗如影随形,犹如附骨之疽,让他厌恶痛恨至极。 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放慢了数倍。 可是高瑞还是来得太快了。 云暄面无表情:“高砚真是没用,竟然连高瑞都打不过。” 姜时道:“不是秦王没用,是你们都小看了晋王。” 皇后唯一嫡出的大皇子,武安侯夫妇曾经亲自教导过的高瑞,又怎么可能真的如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平庸。 云暄也想到了,低低笑道:“是啊,果真小看了你们,皇帝不愧是皇帝,这么多年来对高砚的宠爱,想必也是捧杀吧,就如同当年的王贵妃。” 姜时没有说话。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伴君如伴虎。 帝王之术,制约平衡,方才能长久。 云暄看着姜时,明明已经是大势已去的局面,他却依旧挺直腰背,身姿高大挺拔,不露一丝颓靡怯态。 他道:“姜时,你为高瑞如此卖命,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功高盖主,高瑞会如何对你?” 青年低低地笑了,似是自嘲,又是轻蔑。 “我云家如今的下场,就是你日后的下场,姜时,你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姜时平静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只愿天下太平,百姓安生。” “好一个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天下太平,百姓安生。姜时,你可真是一个心怀天下的救世主啊,而我是造反谋权篡位的小人,我不配。” 云暄嘴上夸赞着姜时,贬低自己,然而他的眉眼神情都透露着浓浓的不甘和怨恨。 他的语气逐渐阴戾癫狂。 “可我云家一开始跟着高家打天下时,不也是为了天下太平,百姓安生?好不容易建立新朝,他高家是如何对待跟着他打天下的兄弟的,又是如何对待我云家的?” “当年跟着高家打天下的文臣武将,如今好好活着还能够享受荣华富贵的又有几个?凭什么他高家能够高高在上坐拥江山,而我云家却只能小心翼翼地当高家的一条狗,卑微又屈辱地活着,一旦引起皇帝的猜疑,就会死全家?” 云暄字字沉重,仿佛猩红的血泪落成。 这是云家百年来无数人积成的怨恨和不甘。 让人闻之哀切。 姜时抿唇,低声道:“所以你和你的父亲为了报复高家,不惜残害忠良,发难造反,让万晋国万千无辜的百姓成为你复仇刀刃下的冤魂?” “若是真让你成功谋权篡位,你又能够比高家好到哪里去?经历内乱的万晋国,能够扛得下天齐国的来犯吗?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这些你有想过吗?你有考虑过吗?” “你没有,你眼里心里只有你云家百年来的屈辱,你心有不甘。我没有办法化解你的怨恨不甘,我也不是圣人,我只是不愿再见到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我只想尽我最大的能力,保护黎明百姓。”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我父辈的恩怨,早已解决。我知道你与高家的恩怨你不可能放下,我也无法阻止你放下。你我注定为敌,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说再多,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姜时只是惋惜,若云家和高家没有百年来的仇恨,以云暄的心性和才能,定能成为国之栋梁。 可偏偏事不随人愿。 这是一个死局。 姜时手执长剑,没有再对着云暄。 云暄手中握着匕首,这是他从郁檀琦手中抢走的匕首。 此时此刻,原本抵在郁檀琦脖颈的匕首刀刃依旧干净如镜,竟然不曾沾染半点血迹。 云暄抬起手,低眸看着手中的匕首。 “这是你给她防身的匕首吧。” 姜时也看到了他手中依旧干净的匕首,眸光微动,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云暄用指尖轻轻划了一下刀刃,猩红的血珠便跳了出来。 他笑了。 “是一把伤人的利器,只轻轻一碰,便能够流出鲜血。” 而郁檀琦离去前,纤细脆弱的脖颈依旧雪白如初。 “姜时,我以前其实很怜悯你。你多可怜啊,生下来便父母双亡,所谓的大伯小叔只想你死,唯一对你好的只有你的祖母,可在你年幼时,你的祖母也死了,你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所以哪怕你的父母因为我的爹娘而死,我的爹娘也因为你父母的手下而死,我都没有想过杀你,甚至纵容我唯一的嫡亲妹妹追逐你。你若是娶了我妹妹,我也不介意把你当做妹夫。 我妹妹真的很喜欢你,可你竟然从来没有为之动容,甚至避之不及,只因为你有可笑的娃娃亲,总是用从未见过的未婚妻来拒绝她。” “我原以为,不会有好人家的姑娘会嫁给你,可偏偏你所谓的未婚妻竟然孤身一人千里迢迢来到京城陪你。 我初时有些好奇这该是如何一个胆大的姑娘,明知你的处境,还不远万里来找你,只为了履行所谓的娃娃亲。然而第一次见到她时,我是失望了,她连抬头看我都不敢,就像一个怯懦柔弱的小姑娘,我想她来找你估计也是迫不得已,根本不是真心。” “却不曾想,怯懦柔弱只是她面对我时的模样,她对你从不是这样,甚至她对别人也能够笑靥如花,却独独不肯正眼看我。” “可为什么呢?我明明没有对她做什么。是你对她说什么吗?所以她才对我避之不及。” 身穿盔甲的青年,原本阴戾俊美的脸上此刻竟然流露出茫然不解的神情。 已经准备发号施令的高瑞听到这番话,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云暄竟然还在问姜时他的夫人为什么从来不肯正眼看他? 以前可从未听说过郁檀琦和云暄有过什么接触。 郁檀琦出武安侯府的次数少之又少,和云暄碰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这样云暄也能够对她有想法吗? 高瑞想不明白。 或许人的感情就是如此。 姜时摇头,轻声道:“我从未对她说过你的不好。” 他也不屑在郁檀琦面前贬低别的男子。 他只会悄无声息让这些觊觎她的男子远离她的视线,永远没有可能再靠近她。 一如池礼。 好在池礼虽然被云暄蛊惑,但云暄并没有让池礼参与他造反的计划,否则池礼定难逃一死。 此时此刻,叛军都已经被高瑞带来的禁卫军拿下。 云暄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他最得力的手下侯浪也已倒地不起。 姜时和高瑞站着不动,身后的将士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默默注视这位已经孤身一人的叛军首领。 云暄沉默了许久,怔怔看着手中的匕首。 半晌,他才又低声开口。 “我一直想不明白,所以拦着她问过多次,可她始终没有告诉我真正原由,或许,她的眼里只有你,又或是看到了我内心的卑劣不堪,所以不愿多看我一眼吧。” “姜时,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羡慕你,羡慕你竟然会有一个永远坚定相信你,陪在你身边的人。哪怕你被追杀,被污蔑,被嘲讽唾骂,她依旧选择站在你的身边,用自己纤细柔弱的身躯义无反顾地保护你。” “我本来,是想杀她的。” 可匕首将要触碰到她的脖颈时,他的眼中忽然浮现初次见面时,少女怯懦地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 那样柔软,那样脆弱,却又那样美丽。 仿佛轻轻一用力,就会折断,流露出猩红的鲜血。 他最终还是心软了。 放走了她。 哪怕她不可能知道他的心意。 “看在我没有伤她的份上,姜时,你可否答应我,不要伤害云姝。云姝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过造反,甚至还帮助过你,你能不能放她一命?” 云暄抬眸看向姜时,阴戾的神情褪去,此刻的他就如同一个普通疼爱妹妹的兄长,在即将倒下前,为唯一的亲人做最后的打算。 他在送云暄离开京城时,就已经做好了造反失败的打算,他可以死,但希望唯一的妹妹能够活着。 姜时颔首:“我会留云姝一命,只是她日后不能回京城,也不能成亲生子。” 若不然,高家不可能让云姝活着,以防再出一个云暄。 云暄轻声道:“只要云姝活着就行。” 没有子嗣后代也好,否则一生下来就像他一般背负着家仇大恨,活得太累,也太痛苦了。 他拿着匕首,尖锐的刀刃抵住喉咙。 云暄的嘴唇微动,看向前方某处,似是想说什么,然而刀刃太过锋利,很快便割破了喉咙。 殷红的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匕首。 青年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他的眼中最后看见的是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正午灿烂的太阳刺得他眼睛剧痛,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句不曾对她说出口的话,永远地随着他的闭眼而埋藏在了他的心底。 一如他不曾让人知晓的心事。 抱歉,郁檀琦。 第270章 迟来的洞房花烛(大结局) 云暄死后,这场突如其来的造反,从他发难到自刎,不过用了三日。 这是万晋国有史以来最短的一次造反,也是伤亡最少的一次造反。 秦王高砚被晋王高瑞活捉,病重的皇帝下旨,贬秦王高砚为庶人,终身软禁在秦王府。 都说帝王无情,但毕竟是从小亲自带在身边的儿子,皇帝怎么可能会对这个六儿子无情。 哪怕高砚想要杀他,皇帝也只是说高砚是受到了叛军首领云暄的蛊惑利用。 对此,尽管文武百官心有不满,试图劝说高瑞上奏但对皇帝的旨意,但高瑞却没有如他们所愿,反而赞同了皇帝的想法。 一切都是云暄的错。 皇帝对高瑞支持他的举动很是满意,又下旨封高瑞为太子,封姜时为正三品吏部尚书,晋任武安侯,与太子一同监国。 姜时刚入朝为官没有三个月就直接官拜二品尚书,还能够同太子一起监国,这让许多文官很是不满,纷纷上奏折反对。 上朝时更是大声嚷嚷。 “历来状元郎初入朝为官,最高也是从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做起,晋升速度再快,也最多一年升两品,升从五品官。就算姜时在平叛乱一事上有功,也最多可以升三品,初入朝为官就是正五品已经是很高的官了,怎么能够直接封正二品吏部尚书还能够同太子一起监国呢?还请陛下收回旨意。” “没错没错,李大人说得对,臣附议!” “臣也附议!” 而武将们都十分支持,帮着一起怼文官。 “武安侯怎么就不能直接封正二品吏部尚书了?规矩都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当中若是有人能够在平叛乱中有功,也能够直接封正二品官。可你们一个个都躲了起来,贪生怕死,怎么好意思说武安侯不能够同太子殿下一起监国?” “就是就是,龚将军说得对,臣附议!” “臣也附议!” 然而不管文武百官吵得多厉害,病重的皇帝始终不曾出来上朝,也没有改变旨意,甚至还不用姜时去请封,直接同时给郁檀琦下了封侯夫人的圣旨。 郁檀琦世子夫人还没有当几天,就直接变成了侯夫人。 等到册封的圣旨下来,她和姜时也终于能过婚假。 万晋国的规矩,官员成亲会有六日的婚假。 太子监国,感念姜时大婚和回门这两个重要的日子都被云暄破坏,特许可有十日婚假。 郁檀琦和姜时终于能够有迟来的洞房花烛夜。 在六月六日这日晚上,武安侯府的大红灯笼和囍字都没有撤下,婚房内燃烧着龙凤花烛。 郁檀琦前些日子一直在撩拨姜时,然而真正到了洞房花烛夜,她又开始害怕了。 “可以熄灭蜡烛吗?” 她垂眸不敢看姜时。 纤长浓密的睫羽不安地颤动。 龙凤花烛下,少女晶莹剔透的肌肤透着娇嫩的粉色,如同一块精心雕刻诱人品尝的糕点。 姜时眼眸晦暗,长手一伸,抓住躲在床角的她的手臂,声音低哑:“龙凤花烛要燃烧至天明,不能吹灭,这样才能祝福我们甜蜜长久。” 青年的膝\/盖分\/开少女纤细白嫩的双\/腿。 帷幔早已被放下,从窗外看,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影子,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郁檀琦咬紧嘴唇,心跳得厉害,仿佛随时会从心口蹦出来。 明明也曾期待这一刻,然而这一刻真正即将到来的时候,她又害怕了。 她推他。 “呜……不……” 青年的呼吸沉重隐忍。 这一次,他不再顺从她。 “别怕,疼你就咬我。” 他怜爱地吻住她嫣红湿润的双唇,一只手按住她扑腾的双手,另一只手按住她试图踹他的腿。 郁檀琦觉得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鱼,已经被刮掉鱼鳞,哪怕再怎么努力挣扎,也是无用。 只能躺平,最后被翻\/来覆去吃\/干\/抹净。 那一刻,她痛哭出了声,得到自由的双手用力地掐住他的手臂。 她痛,他也得痛,这样才公平。 “不了呜……” 她还在试图阻止他。 “娘子,唤我夫君。” 姜时在她的耳畔低声诱哄。 郁檀琦一开始很倔强,“夫你个唔……” 然而他一用力,她很快缴械投降,“夫君……” 一夜贪欢。 后来郁檀琦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脸上还有几道湿润的泪痕。 姜时却难掩愉悦,抱着她温存了许久后,才叫水。 琳琅和桃华进门后匆匆看了一眼,随即脸红地低下头。 少女原本雪白的肌肤此刻一片粉红,乌黑浓密的长发都湿透了,纤细的脖颈处更是布满了惹人遐想的红色印记。 姜时没让琳琅和桃华服侍,他亲自帮郁檀琦沐浴,将她里里外外都清洗干净。 只是头发不好洗,太晚了,得明日洗才行。 沐浴的过程中,紧闭双眸的少女嘤咛了几声,然而身体太过酸累,最终还是没能睁开眼睛。 翌日,郁檀琦从沉睡中苏醒,轻轻一动,就感觉到浑身酸痛。 昨晚的记忆全部浮现在脑海,郁檀琦的脸瞬间发烫,看着还在睡的姜时,没忍住一把掐住他的鼻子,迫使他醒来。 青年发出低低的轻哼声,伸手抱紧她。 “醒了,不再睡会儿么?” 郁檀琦没好气但:“睡什么睡,你睁开眼睛。” 姜时听话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少女娇艳欲滴的小脸,凑上前就要亲她,被她用手挡住。 “还没漱口,不准亲我。” 她凶巴巴地瞪着他。 姜时失笑,起身,“好,我先去漱口,娘子要一起吗?” “不去。” “好,我很快回来。”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郁檀琦窝在被窝里轻哼。 她就不漱口,然后和他亲亲,他要是嫌弃她她就闹。 然而当姜时回来后,她扑向他的怀里去吻他的唇,他却并不闪躲,反而任由她为所欲为。 青年温柔笑道:“看到娘子的精神和身子都很好很有力气,我就放心了。” 她松开他,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瞪着他,试图提醒他。 “我没有漱口。” 他低头亲了亲她肿胀不堪的红唇。 “娘子很香。” 她泄气了,一巴掌拍开他的脸。 “起开,我要起床。” 他又凑过来一张唇红齿白的漂亮脸蛋。 “为夫服侍娘子穿衣洗漱。” 这是他应该做的。 郁檀琦像个皇帝似的被姜时温柔细致地伺候着起床穿衣洗漱。 直到她坐到梳妆台前,他依旧没有走开。 “为夫来给娘子盘发。” 郁檀琦看着镜子里眉眼慵懒含春的少女,身后的俊美青年低着的眉眼温柔得不可思议。 “你会吗?” “我想应该不会让夫人失望。” “好吧,让你试试。” 反正这几日都可以悠闲,郁檀琦并不介意在梳妆上多花些时间。 姜时给她盘了一个简单又好看的凌云髻,发髻高耸而蓬松,却并不松垮。 他笑问道:“娘子还满意吗?” 郁檀琦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轻轻颔首:“还不错,挺好看的。” “娘子满意就好,今日要簪什么发饰?” 琳琅和桃华适时端来琳琅满目的发饰盘。 郁檀琦漫不经心地挑了几个发饰。 姜时一个一个地给她簪在发髻上。 最后是穿耳环。 郁檀琦喜欢戴长长的耳环链子。 耳朵穿好耳环后,漂亮的耳环链子轻轻晃动,白嫩的肌肤透着诱人的粉色。 姜时眼眸微暗,喉结滚了滚。 “好了。” 郁檀琦看了看镜子里穿戴整齐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起身。 “去用早膳吧。” 她不太喜欢日日化妆,因为天生丽质,所以自信。 就算出门,也最多涂抹口脂,让气色看起来更好一些。 用完早膳后,两人散步后来到凉亭坐着休息。 郁檀琦懒散的性子加上酸累的身子,让她不禁俯身趴在姜时的膝上,小脸粉嫩,无比可爱。 姜时低头垂眸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双手轻柔地放在她的肩上。 温热懒懒的夏风拂过,一片岁月静好。 郁檀琦昏昏欲睡,缓缓闭上眼睛。 姜时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在她闭上眼睛后,不禁伸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粉嫩柔软的脸颊。 少女枕着他宽大的手掌,漂亮的小脸蛋蹭了蹭,唇角微微上扬。 “郁檀琦,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青年的声音温柔郑重,带着满心的欢喜,如风一般,吹进了睡梦中少女的耳朵里。 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