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剑》 第一回睡仙人驾临北帝山 小剑圣欲炼风雷剑 ——皎皎昆仑,山顶月,有人长啸。 看叶底宝刀如雪,恩仇多少! 双手剖开英雄胆,精金铸出好汉头。 算此生,不负是男儿,头颅好。 荆轲墓,咸阳道; 聂政死,尸骸暴。 尽大江东去,余情还绕。 魂魄化作精卫鸟,血花溅作红心草。 看从今,一派好山河,英雄造。 ——话说,人分三六九等。 说三品:上品争名,中流逐利,下人求活。 话六行:那上品争名的,无非争的真假。得真名,成神仙,横亘宇宙,矗立天地,吞吐日月,纵横 无匹,须臾往来万里,片刻贯通古今。得假名,成人物,善则潇洒世间,青史留名,造福人群,永垂不 朽;恶则阴藏飘荡,贻臭万年,不知生死,搅动天下,祸乱苍生。那中流逐利的,不外追逐虚实。得虚 利,耀武扬威,人前显贵,傲里夺尊,独占鳌头,留的一片光亮,转瞬百年而逝;得实利,百年积累, 千载世家,修身成始祖,齐家天下鸣。 曰下九等,都是求活蚁民,为口吃食,号食为天,生则哭,死又苦,一生挣命,或与天斗,号乐无 穷,终归黄土;或与地斗,躬耕一世,蹉跎岁月;彼此争斗不休,只争些许柴米靡费。 你道哪九等,一等人,天上人,修天人合一,终生追寻灵光宝玉,一点人心未泯;二等人,地下人 ,求美人奇货,世间珍稀,存一点人性;三等人,鬼道人,满心阴暗,浑身龌龊,不向光明,一时无两 ,入心魔道,终得遗恨。四等人,神仙人,逍遥自在,无亲无故,自私自利,不修自身,但求口腹,待 吃穿用度额尽,撒手人寰,不管身后。五等人,求功名入室,一心一意去伴虎,削尖头颅钻庙堂;六等 人,黄土压身,生于坤道,死在影中,一世不得出头,只盼来生有品;七等人,仗心中所学,手上所做 ,意而所念,为他人奴,洗髓扒皮随意,沾污染秽难免。八等人,往来穿梭,世事练达,尽人情事故, 拜衣食父母,满头肥油,遍腹膏汁,只待西归。九等人,不修德行,不问世事,不为己身,不尊造化, 浑浑噩噩,朦胧一生,俗世九亿人相同,红尘百万丈纤粒,都甘做灰土而已。 蚁民九转,做梦想争上品,有文武之别。以文入上品者,趋炎附势,溜须拍马,只要人知,不惜缀 臀捧屁,手捞粪尝。习武为上品的,为奴为仆,空号忠义,自认侠肝,还不是学得惊天艺,货卖帝王家 。 须知道,人为万物之灵长,乾坤颠倒,休伤轮回。那是父精母血,十月怀胎而来,一朝分娩,瓜熟 蒂落,小小生命,天地孕育,灵根深种,智慧非常,初始平等,待粘染红尘,便如桃花千万朵,遇风而 落,有的飘飞九天,有的环舞人间,有的坠落红泥,更有的掉到污秽坑里,哪里有平等二字?便如诸位 看官,在镜花水月中,能见自身祸福,在黄粱美梦中,能寻因果大道,那不过是灵光一现,如想登峰造 极,超脱凡俗,只能修回灵感,或寻觅灵根。灵感存于先天一口气中,那是母胎中自带一口先天真气, 寻常孩童下世一场大哭,惊天动地,先天灵气泄了,便是入世,想存住这先天真气,万中无一,又要修 炼,又要搬运,没几十年苦修,如何能返璞归真?又欲寻回灵根,唯有参悟一途:此为“道”。圣人有 云,世有一物,无影无形,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无穷无尽。重可如泰山,轻能若飞羽。大能浩荡无绝 尽,小则介身于一粟。得此物,明阴阳,洞天地,解万法,通奇变。天下归于一手,此亦道也。 第一回睡仙人驾临北帝山小剑圣欲炼风雷剑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冬雪融化,山溪潺潺,青草离离,野花初世,一派冬去春来的吉祥景象。此 地正是极北苦寒之地的一处奇山,人迹罕至。但见远山,山峰耸立,白雪盖顶。怪石森森,奇树懋懋。 兽鸟潜行,龙鱼暗涌。虽是春初,却是雪地斑斑,寒风穿梭在林木之间,雪雾分撒在绿地之上。猿猴抱 头在岩石下取暖,鹰雀团缩在母巢中卵蛋。蛇鼠之流哪里敢冒头,精怪之属只能匿影藏形,只有乌鸦喜 鹊这类靓贼在山谷中对唱。这南山山谷是此山的一个异处,暖气从地缝中冒出,如烟似雾,飘飘袅袅, 黝黑的土地上,遍植了粉桃树,也不知道这种喜光耐旱的树木如何生长在这种湿热所在。现在正值二月 底三月初,寒暑初分的时节,这些两丈高大的桃木却已是开满了桃花,一朵朵单花桃脸,粉嫩甜香。几 只小鸟在花间充当使者,叽叽喳喳讨论正酣。 忽然,群鸟惊起,飕然而起,绕谷飞行,声音尖利。原来是一个小小的身影,穿梭在树木之中,快 如闪电,捷赛灵猿,不时纵声长啸,快活异常。过不多时,啸声止歇,一张微黑的脸颊从一棵桃树干后 面显露出来,单手攀住桃枝,跨坐在树干上,另一手摘过一朵粉桃花,嗅了一嗅,陶醉片刻,星目开处 ,精光闪烁,开口言道:“高人来了很久,还不现身相见吗?”声似洪钟,完全不合身形,显得气劲十 足。话音未落,对面桃树上,也显露中一张老脸,那老人和少年动作一样,揿着一朵桃花。“小猴子, 耳力倒是不差,你那老猴儿师傅调教的好啊,哈哈哈”。少年却不再嬉笑,一纵身,跃到树下,朝上拱 手道:“前辈既然认得家师,还请赐名,弟子这就去通报。”“名字无关紧要,你也不必便知,”老人 也是身形一闪而下,那桃枝花叶不曾有一分颤动,少年暗暗心惊,心道好高明的轻身功夫,望那老人, 仙风道骨,青布道袍,难得鹤发童颜,眼蕴深海,头上白发丛丛,绾了一个小小的道髻,插着一根竹筷 ,一开口,满嘴白牙,不曾缺少半颗,显得精力茂盛。那老人离着少年两三步处停下,“我有十年没有 来这剑圣山了,这次前来,原以为还是那几个小子迎客,不想这老猴儿用了十年光景,训练了个小猴儿 出来,妙极秒极。”说罢神色不变,笑嘻嘻地问道:“你可有名字,练了几重剑道了?”少年听老道说 出剑圣山三个字,对他便无疑意,原来他师傅早就告知,这山名,只是门里门外十数个人识的,能叫出 口的都是知己,不是外敌,他神情恭顺,拱手道:“劳您动问,小子复姓‘慕容’,单名一个‘飞’。 生性愚钝,恩师的本领学不到半成。”老人笑面不改,盯着少年道:“小猴儿没学到老猴儿的本事,妄 语倒是学了个十分。我看你四肢挺拔,劲力弥漫,脸现紫气,奇门四剑你至少学了三剑,你给老儿磕个 头,我传你第四门剑法的窍门如何?”少年心下骇然,不想此老眼力非凡,师傅说奇门四剑,自己练成 了三种,第四剑需要机缘,难道应在此老身上。当下,却收了恭顺嘴脸,也笑道:“多谢老神仙,不过 小子自幼便知晓知足常乐的法门,机缘来便来,不来也不必来,呵呵呵”“好一个知足常乐,前面带路 ,去看看你那个有福分的师傅。”老人也敛起笑容,面目慈祥地向前面一指。少年躬身一礼,却不回头 ,身形一闪,倒退如电,穿梭在树木间,如同长了后眼一般,遇到树木,一垫步就绕了过去,直退出桃 林。老人趋步向前,不见肩背晃动,也是稳稳地跟住少年。 出了桃林,少年收了身法,在前面引路,老人随后而行,却是不再言语,两人一前一后,出山谷, 过深堑,踏怪石,跨奇松,登绝顶,顿饭功夫,就到了那白雪覆盖的山顶。山顶上,灌木林中,黑土肥 沃,野花遍地,无高大乔木栖息,却有野果兰芝隐藏。盖顶之上,独生出一株千年古树,十数人合围粗 细,枝叶茂密,方圆亩许,郁郁葱葱,极尽古朴斑拙之意。此树撑开盖住山顶,伞盖下绿意盈盈,伞盖 外白雪皑皑,四处寒气森森,恍如仙境。此处正是北地人常说的“宝儿山“,盖因此山形如元宝,中锋 最高,又有奇特,南山如春,北山盛雪,中峰各半,分的均匀非常,百姓多去南山采药割荆,打柴渔猎 ,故称宝山。 寻到古树下,少年看看自己腿脚处沾染的黄土黑泥,再看看老人,星尘不染的道袍,心下暗暗佩服 ,不愧是师长一辈,这手护身术就是不俗。两人刚刚站定,古树后一转,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少年连 忙拜倒,口称师傅。那人双手一揖向着老人道:“你这老赤尻,信既然送到,人来就来呗,如何不入正 门,却走桃花谷,去戏弄晚辈?”礼数虽恭,话语却是随意,显然两人熟识已久。老道脸上喜气涌动, “嘿嘿,你这老猴儿,让你去找我,你不去,现在被人堵在这山峰之上,劳动你老哥哥我亲自到来,还 不扶我进去,每次进你这死人墓,回去都减寿去福,没有半点好处,也罢,不如把你这小徒弟送与老道 ,做个赔头罢。”“你这老赤尻,自己门下弟子徒孙成千上万,达者数十人,五绝之中也有名头,还来 抢我的弟子,真真不羞。”慕容飞见师父和老者谈兴正酣,不便打扰,躬身在一旁侍候。两人打趣了良 久,那高大老人用手在古树上一按,声音响处,地面上敞开一处窖口,但见其下是一处洞穴,如井似钻 ,白玉石阶层层旋转而下,古树须根盘桓四周,最难的是古树根须和白玉石阶互得益彰,相有法度,既 不损伤根须,又有层叠深入之感,三人拾阶而下,渐行渐深。天荒地冷,玉石荧光,进入后,窖口自行 关闭,内部却有孔窍光影摇动,并不黑暗。慕容飞在前面引路,其师充后,老道居中,三人鱼贯而入。 盘旋进入洞穴内部,台阶尽出,一片开阔,百十步后,訇然开朗,原来此洞竟是整个山腹掏空造成,顶 上有窍,内透天光,平台后就是一座山中洞府。平台上有石桌石凳,石乳生光,壁淌石露,一片仙家气 象。慕容飞前面引路,其师相陪,老道左手与其师把臂相扶,右手持白玉佛尘,进入白玉门。 书中暗表,这二老均非寻常人物。老道正是一代道宗,华山老祖,人称“睡仙人”的陈抟陈图南, 其号“扶摇子”、“希夷先生”,被世人视为神仙,首创紫微斗数,先天无极图,本人武功高绝,心性 淡然,为天下三仙之老。慕容飞之师则是江湖第一用剑名家,江湖人尊为“剑圣”,复姓慕容,名延昭, 字化龙,创剑圣门,占据北地仙山,为天下四圣之首。这北地宝山,山中洞府却是慕容剑圣一门的落脚 之处。 洞府开阔,光线充盈,桌椅齐备,盆景花枝,时虽初春,室内却暖气咝咝。进得洞府,分宾主落座 ,慕容飞站到老师身后,早有小童子献上茶水。老道放了玉佛尘,取了茶水,轻抿一口,也不客套,张 口言道:“久闻剑圣四御剑法冠绝天下,刚见高徒身手,得了你的真传,不下山则可,一入世必得高名 。”慕容延昭见陈抟不再调侃,也笑道:“不想入了老祖法眼,此子四门剑法已学其三,前途倒是有的 ,如何名扬天下,还望老祖指点。”“哪里要小老儿提点,此时正是天下纷扰之际,只需下山一遭,必 有因缘。”慕容笑道:“不知老祖可否告知是哪几路人物。”陈抟正色道:“东路是盲僧,西山下是哑 道人,南坡却是痴屠户。”慕容剑圣闻之,井然对身后的慕容飞道:“汝可警记,小心处之。”慕容飞 神色不变,拱手应承,心下却是狂喜。他自幼随老师来到这洞府,春去秋来近二十载,习得盖世剑法, 不得入世,近日听得老师要命他下山,早就盼得眼穿,今日正是得遂心愿。 慕容延昭说道:“我与道祖还有事说,你且下去准备斋饭。”待徒儿走了,陈抟笑道:“你这老倌 ,还是如此执拗,我多次劝你出山,你却避而不谈,今次还肯说否?”“不可说不可说。”“唉,你不 出去,高风亮还是第一。”“哪又如何?”“你和林大人只因意气之争,便一个归隐一个深藏,何苦来 哉?”“我闻高风亮也躲了起来,世间又早无我名号,都是白骨逸等的天下。”“唉,当年你二人,南 北称雄,本来无事,不知为何,竟要一战,问你又不说缘由,总算你二人未曾对上,但你斩了人家天镇 石,他也留了‘开路手’,成了南北之争。那时天下又乱,心魔暗隐,妖僧远遁海外,妖道蛰伏西域。 我又老,洛雪幼小,李青牛避世不出。四圣以你剑圣绝顶,五绝之中天绝凌峰,还争竞什么?”“道祖 说的是,但为下一战,我抛却兄弟情义,辞去俗世官职,专心修炼,虎痴也饮鸩诈死,听说修炼猛虎金 鹰,这如何说得罢斗!”“也罢,便让你们后辈去江湖上闯荡闯荡,有了机缘,不是更好?”“道祖说 的是。” 却说慕容飞应承而退,出了这层山洞,蜿蜒曲折,一路穿花蝴蝶似的,跨溪过堑,直奔了后洞, 一进入后洞,就直着嗓子叫到:“洪叔叔,有客人了,师傅吩咐素斋款待。”后洞也是七窍八孔的,从 一个孔洞中伸出一个苍然的大头,直似鬼怪,“小崽子,叫个什么,”话虽不善,神情却是和蔼,趁着 他一颗乱蓬蓬的大头,着实很有喜感。慕容飞一个巧云飞,从一个孔洞射入身形,立定在后洞厨房之中 ,原来这山是洞中有层,层层有洞,各有妙用,这一洞窍却是他们门里的厨房。那大头之人头发碎乱, 身体却是干净,浑身紧扎利索,不见半点毛刺,面目也是收拾的十分齐整,只是鼻孔朝天,眼睛斜睨, 显得说不出的傲慢。“小子,这次来的是什么人啊?”看来这个洪叔叔也是看人下碟的高手。慕容飞笑 答:“师傅没说。”“那两三个小菜即可。”那洪叔叔掐着指甲说道。“不过,我看他武功不在恩师之 下。”“再加几品供奉足矣。”洪叔叔开始洗手,“是个老道,师傅和他相熟,说是十数年没来了,” 洪叔叔净手后道,“既是如此,我发个利市,做八个菜的龙凤斋饭。”慕容飞贴近洪叔叔耳朵悄声道: “师傅叫他老赤尻来着。”那洪叔叔手头一紧,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他,妙极秒极,待我好好款待于 他。”慕容飞见他说的凶狠,表情却不狰狞,关切道:“洪叔叔认识这个老道?”洪叔叔边操手边说: “道教之宗,陈抟老祖。”“哦,”少年对什么道宗,什么老祖倒是不热心,只是又凑上来道:“洪叔 叔可知老师称他‘老赤尻’何意?”洪叔叔笑道:“你这小猴儿,我便告你,可有好处?”慕容飞挺胸 道:“师傅说我近日便可下山,洪叔叔有什么买办,只管吩咐。” 洪叔叔边起火赶灶,边笑曰:“好,我也不要美酒,不要灵药,只要你应承一事”“叔叔但讲无妨 。”那洪叔叔却停手正色道:“你下山如果遇到和我相似面目的人,切不可伤他性命,可否?”“敢不 从命。”那洪叔叔见他应承,边开始絮叨:“这老儿是华山派祖师,门下弟子众多,到别处都能混出整 脸,咱们门里却是知晓他的性子。你道赤尻何意,不过是个溜须拍马,顺风接屁的神棍罢了。”慕容飞 才晓得,这赤尻,原来是说他拍人马屁拍的好,红了后腚。心道师傅这个话儿可是够恶毒,全不顾这老 道的神仙嘴脸。“叔叔做菜,左是无聊,且聊聊他如何阿谀?”慕容飞问罢,心道不知这么高身份一位 前辈还要拍什么人的赤尻。“这老儿捋的也是高手顺须。当年他听说赵宋得了天下,就逢人便说,什么 路遇肩挑二王,什么茶楼推了星君,什么华山传了神拳,哼,不过是附庸权势而已。”慕容飞不解再问 ,洪叔叔边做菜边娓娓道来。 原来陈抟老祖后唐年间隐居武当山,一日下山看顾难民。途径河南,赶赴襄樊,只见逃难的人群中 有一位中年妇女,挑着两个竹筐,各坐着一个男孩,妇女正在艰难地行走,疲惫不堪。陈抟相术无双, 缘法深厚,当下慈颜微笑,拦住去路,凝视着两个竹筐里的男孩。这位妇女见状,不明究竟,遂放下担 子擦一把汗水,怯怯地问道:“请问仙师,有何见教?”陈抟拱手道贺说:“夫人好福气,夫人好福气! ”这位妇女惊疑地说:“贱妾因夫君身在行伍,正在军中抗敌,无暇顾及家眷,我们母子三人出于无奈 ,只好逃难至此,衣食无着,性命难保,哪有什么福气,仙师何出此戏言!”于是陈抟便周济她一些银两 ,叫他好生抚养两个孩子,妇女千恩万谢。陈抟面对过路的人群,吟道:“谁说当今无真王,两个王爷 一担挑!”说完飘然而去,头也不回。在场人都说陈抟是个疯道士,说疯话,无人信以为真,这位妇女也 挑着担子跟随人群往南赶路去了。原来筐中坐的两个孩子,大的就是赵匡胤,即是赵宋太祖;小的就是赵 匡义,贵为亲王。这位担挑的妇女是赵光胤的母亲杜太后,此其一事;其二事曰,一日,陈抟在长安酒店 饮酒,遇到尚未发迹的赵匡胤兄弟和赵普三人也在饮酒。陈抟见赵普坐在二赵的上手,就一把将他拉到 下席说:“你不过是紫薇星君旁的一个小星儿,如何敢占在上位?”赵匡胤于是就问先生前程之事,陈 抟道:“你们兄弟俩的星比他大得多!”赵匡胤因此开始自负。其三则是,陈抟在华山睡觉,值得赵匡 胤游山,拾小路而上,见老道卧于岩上,颇有那道门祖师太上老君的风采,便求相法,陈抟相他贵不可 言,赵匡胤大喜,而后二人对弈,陈抟借棋局传了太祖三拳两脚,合称“五步夺华山”,后被太祖练成 神拳,民间称颂。 洪叔叔笑道:“这事情和了别人只是高深,说与我等,不过是掇臀捧屁而,他见人家得了四百座军 州,又赏了他一座华山,不收赋税,就四处帮人吹捧。太祖年长,子嗣单薄,日后赵匡义若得了天下, 还得吹做一肩挑了两天子,哼哼。”慕容飞旁事不晓得,于太祖神拳一事倒是知道,这太祖拳法极为奥 妙,有神拳、神刀,神棍三绝,更有“五步夺华山”一招绝技,不想跟此老有关。那洪叔叔又道:“小 子,别说没由头,你要是得了他华山‘睡龙诀’,白蟒气自然大成。”“何为‘睡龙诀’?“”这老儿 功法虽多,却万变不离其宗,华山万般妙,睡龙诀第一。这道祖是食气的高手,又参悟‘抱朴子’和‘ 云笺七签’,独创一门‘睡仙功’,乃天下道门内家的最利是,却是为何,旁人辛辛苦苦修炼,搬运周 天,吐息练气,他睡一觉能抵旁人数日之功。““睡觉也能练功,当然利是。”“就是,这‘睡龙诀’ 又叫‘蛰龙劲’,取后发先至之意,与门内白蟒气不同,初时不甚霸道,但胜在绵软悠长,不但延年益 寿,还可胎息辟谷。”“辟谷,那就不吃东西了。这斋菜糟蹋了,容我先尝上一尝。”“你这小鬼头, ,,,,,”言语半晌,斋饭齐整,唤来童子,慕容飞帮忙将饭菜呈上,见师父和陈抟老祖正对坐桌旁 ,忙拾掇了碗筷,摆放了菜肴,无非是干笋、盐干、鹿尾、九仙、豆腐、核桃、板栗、猴桃、木耳、香 菇、黄精等类,一律用热油裹了,酥炸一趟,洪叔叔颇有手段,话说得难听,对陈抟也不看重,却是不 坠手艺,摆了孔雀开屏,乌龙戏珠,太极八卦,玄门如意等样式,又配了素汤、菜卷、面窝、米饼、芋 糕,着实丰盛。陈抟净面洗手,捉竹箸在手,笑道:“你这老猴儿好手段,先享受了好汤饼,我家道场 无数,斋堂尽有,却没有如此整齐的素斋享用。”说罢,大快朵颐,再不言语,慕容延昭只是相陪,两 人吃了斋饭,用了素酒,菜过了五味,酒过了三巡,陈抟捻须笑道:“老猴儿如此卖力招待老道,足见 真心,不妄了我千里奔波。”慕容延昭笑道:“还有事多要叨扰道祖。”陈抟见他不再调笑,也正色道 :“我已知你心意,当尽我绵力。”说罢,起竹筷夹了一块黄精,对慕容飞道:“小儿肯吃否?”慕容 飞见师父笑而不语,便捡了一双竹筷去捉,哪知那筷子将到未到之时,陈抟的筷子退了一分,堪堪夹不 到,慕容飞又进,陈抟再退,不论慕容飞如何伸的快,却眼睁睁的看着入了老道口里,而自己的竹筷却 停在老道嘴边,好似自己将菜送到老道嘴里一般。慕容飞大奇,陈抟又夹起一块道:“小儿还肯食否? ”慕容飞抢上一步,将竹筷挡在陈抟面前半尺,拦住口鼻,回手来掏,哪知两筷一交,那蘑菇突的一跳 ,越过他手臂,落入陈抟嘴里。陈抟又夹起一块,笑道“小儿复愿食否?”慕容飞放下竹筷,取了一竹 节碗,端起来道:“您老人家是客,愿赏小子一口便给,不愿赏就当小子没福。只是您修习辟谷,小心 食得口顺,破了功法。”陈抟一愣,哈哈大笑,“好个惫懒的小子。”伸筷将食材放在慕容飞碗里。慕 容延昭大喜,知道祖借食菜点拨弟子,忙敛身道谢。陈抟老祖笑道:“你这徒儿,着实了得,比我那木 讷弟子要强,到现在连‘铁伞先生’的名号都没收拾明白,真是,,,,,,”。慕容飞吃了一口,看 师父并不接话,也不多问。待用饭完毕,撤去了桌案,唤过慕容飞,命大礼参拜了陈抟老祖,慕容飞虽 是不解,又听洪叔叔毁誉参半的说法,却还是谨遵师命。参拜已毕,慕容剑圣退在一旁,陈抟老祖下场 ,慕容飞也被推到场中,陈抟笑道:“想不到小老儿也有卖艺的时节“。慕容飞深知师尊要道祖点拨于 他,忙敛气收声,躬身等待。陈抟慢慢踱步,走到石桌前,双指一并,慕容飞但见那玉碗中的清茶,忽 地平静下来,似是冻住一般,陈抟双指一转,那茶水便滴溜溜转动起来,越来越快,慢慢只见那团茶水 竟高出碗来,本来玉色的茶水化作透明也似,悬空转动,由水化作气团,陈抟祖师左手画了个半圈,右 手也画了个半圈。慕容飞眼神一缩,但见那团气团,慢了下来,竟显化出前黑后白,犹如实体,慢慢于 空中合拢,阴阳相合,黑转白,白转黑,瞬息间,黑白一体,看时黑,眨眼便是白的,再看,那黑白圆 盘一分为三,黑白两色在三块光盘上流转,三分后缓缓上升,下面竟映出一块四方天地。天地之间,五 道烟气流转,五道彩色烟气如蛟龙般盘旋往复,分蓝、金、红、黑、黄色,瞬息间,金与木合,木与土 合,土与水合,水与火合,火与金合,天地复合,终成一团混沌。那混沌之中,隐约闪烁七星,或成勺 状,或成链状,陈抟出手,将混沌一合,双掌一错,再一展,那光盘再现,闪现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表 ,八门忽明忽暗,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表抖了一抖,化作一龟甲,离为头,坎为尾,巽坤为肩,震 兑艮乾为爪,腹部鼓胀,上为雷藏下遁甲。龟蛇变化,复成一团光亮,渐渐缩小,却是一粒金丹,陈抟 老祖伸手一点,将金丹点入慕容飞腹中。慕容飞脸色变化,眼神迷离,肌肉抽搐,半个时辰才明悟过来 ,再看陈抟老祖和师尊正高坐其上,忙抢身拜倒,“多谢道祖。”原来陈抟老祖耗费功力,演化大法, 用金丹大道点化与他,更施展幻术,将道心赠与慕容飞。慕容飞早听师父言说:大道果三千,无论剑心 、武心、道心、儒心、魔心、禅心、杀心、仁心,得三心可成大道。今道祖亲赐道心,点化神功,如何 能不拜。 陈抟笑道:“可演练剑道。”慕容飞拜过师尊,请剑在手,瞑目一展,风雷剑法施展开来,开始 时一招一式清楚了然,待入了化境,长剑光华缭绕,只见光亮不见人,隐隐有风雷声,剑光化作一团, 将人罩在其中,数百招后,风雷声大作,间或有水滴声,叮叮咚咚,再十数招,电剑闪现,连发八剑。 经道祖点化丹道,慕容飞四御剑成,初始只能演练风雨雷三剑,用剑圣所言,只能守势,出了电剑,才 能杀人,今日终于蕴育出闪电剑法,虽然功力尚浅,只能发八剑,但其武功已然大进。 待演武毕,陈抟笑眯眯地掏出一块木牌,送给慕容飞,“小猴儿,这次出世不可坠了你老师的名 头。”慕容飞知道此次下山也成定局,心下欢喜,接过木牌,只见黑漆马虎的,不明所以。不过深知贵 重,贴身藏好,又谢了师长。陈抟也不久留,飘然而去,慕容师徒又送出了洞外,却不是走顶窍古树, 而是另有出路,目送了陈抟远去,慕容延昭言道:“飞儿,此次下山,可走东山麓。”见慕容飞面有询 问之意,有道:“此事不便对你言讲,只需知道依你的武功,天下能胜你的不多,那东路的盲僧剑法正 合你试炼风雷剑法,要多看多学,不可自误。”慕容飞知道老师是让他下山去会高人,领命回洞休息, 待明日启程不提。 第二回 盲僧儿折剑东山麓 哑道人埋骨西山口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慕容飞辞别了师傅,告知了洪叔叔,打点了童子,背了长剑,系了包裹,再次拜别众人,下得山去。这一去,只觉海阔天空,走在东山一路,但见热花暖草,缓坡凸石,山路婉转,一路平坦,不禁意境中来,提气狂奔,这一跑发了性子,风声嗖嗖,眼前急变,身子前塌,耳后生风,脚板离地,只在一溜儿草尖上掠过。跑了一程,远远望见山畔显出人烟,原来一气跑了十数里,已经下得山来,他收了身法,气不长出,面不改色,七窍中精力弥漫,手足间热气蒸腾,劲力鼓荡之下,纵声长啸,似猿如虎,山中隐有相和,只觉天下无事不可为。 啸罢举步前行,转过小丘,但见不远处草窝里面,高挑了一个草帚儿,知道是一处茶铺。行到近前,只见店面虽小,却是干净齐整。门板油亮,上有红纸,写着:有酒有面,酱饭菜肉。原来茶铺代卖酒饭。 慕容飞见了甚喜,正跑得肚饥。踏步入内,只见黄白落地,桌案油彩,一门一户,二三个茶客,四五张闲桌,六七个坛罐,八九个铜钱即可。小小茶铺甚是齐整,慕容飞不禁心中喝彩,好个经纪人贾。小猴子见慕容飞在一张桌边坐定,连忙上前支应,擦抹桌案,开口便笑:“哥哥,要什么茶饭,我们茶酒二水,饭菜齐备,大酱,大肉都有。”原来北地人不似南人把来人唤作“客官”,只叫哥儿。 慕容飞心道,此次出门枢笼倒有,走出百十里不愁,径去北地玉河县,取了县主孙孝儒的信物便回,虽然走东山麓有些绕远,但当不得劳累,尽可吃喝。开口道:“酒菜不要,只是吃面吧,一发造三个面来吃。”小猴子应承,转回灶间告知。 这小店,一个掌柜串柜,后厨掌勺,小猴子听召,看起来是个家店。转瞬间面造好了,用蓝边瓷盆装来,慕容飞见了大喜,用竹箸一挑,只见面白汤黄,上有绿叶黑酱,下铺疙瘩肉块,肉块安排的烂熟,酱又不重,面也劲道,不觉胃口大开,早把长剑放在桌上,包袱甩在背后,将头埋在碗里一阵大嚼,只吃了个汤汁四溅,嘴脸糊住。瞬息间面尽汤干,只看得小猴子瞠然,“哥哥,我只转身,这三个壮面就包办干净,敢是饿得狠了。”慕容飞笑道:“此是慌张,不然六个壮面也吃了,哈哈哈”。见小猴子善于应奉,赏了九个星月穿上宋圆通,那小伙计心下也是高兴非常,格外殷勤的泡了个粗茶来。原来这里虽是北地,但不论是天禄旧钱还是庆历新钱都不敌宋钱,这宋元通宝铜钱遍地都是,很受欢迎,往来客商人家要不货物相易,要不金银会交,用到铜钱,却是流行宋钱。 慕容飞吃的饱了,坐着慢慢喝茶,此时刚有闲暇四下打量。茶客所剩无几,虚有一个醉汉伏桌,实无旁人。正看间,门板响处,串铃声声,一根青葱竹杖探入,然后一白袜麻耳僧鞋,进门的正是一个和尚。慕容飞见着和尚,不觉吃了一惊,这和尚甚是清秀,让人望而生喜,齿白唇红,僧衣婆娑,可惜一双眼睛紧闭,竹杖嗒嗒,竟是个盲的,慕容飞暗叫了一个可惜。 小猴子见来了客人,又是眼疾,快步上前迎候,却被和尚精气所摄,讪讪不敢开口,和尚却并不形涩,朗声道:“北帝山来人可在此间?”声音阴柔,连问三遍,慕容飞见了和尚正自思忖,听他问出了海底眼来,站起身来,正待答言,那小猴子却缓过神来,躬身支应道:“佛爷,找人也进来坐坐,来,您眼神不济,我来牵您。”说罢低身去捡杖头,刚一低头,耳听得有人大喝一声,“小心。” 小店内风声呼啸,暗影连动,几声大响,两个人摔了出去,一人满脸是血。原来电光火石之间,那和尚以杖为剑,那杖有鸡蛋粗细,却发出针劲,一杖刺瞎了小猴子的两只眼睛,慕容飞飞身上前,抢出了伙计性命,肩窝臀间连中了数点,直摔了出去。慕容飞心下骇然,暗道这秃驴剑法超然,剑如电闪,身形不动,听风辨位,剑袭来时风声全无,收回去雷声隐隐,电闪一击,像极了本门剑法。自己一时不察,身中三剑,幸亏身法亦快,只中了两三分,要是此僧手持的宝剑,这条命却交在当场。此时顾不得疼痛流血,从桌上掣出长剑,一剑在手,心下大定,横剑当胸,气劲过处,封住血脉,转瞬间不在淌血,一霎时气定神闲,大声喝道:“北帝山人在此,不得滥杀无辜。”“何来无辜?”和尚竹杖缓缓在身前划动,声音悠悠飘来,“说了我的眼睛就是该死!”醉汉已经醉死般趴到地上,掌柜和厨子奔出来见到两人对峙,小孩子满脸是血,狼嚎不止,只吓得一佛升天,二佛涅槃,连忙合力把抓挠挣扎的小子拖到后面去了,如何敢高声冒头。 慕容飞疑虑尽去,心想原来他不是寻仇,也非有因,伤人只是为了人家说他眼疾,这种人便可杀,便朗声道:“贼秃驴好快的剑法,可惜心术不正,就算双眼没瞎,也算不得英雄,今日既然有我在此,当除去你这个恶毒的瞎和尚。”和尚嘿嘿笑道:“我来就是等你,你出手就好,且看是你的风雷剑快,还是我的灵蛇剑毒。”慕容飞见他并不气恼,知道激将法不灵,只好长剑一摆,做了个指点江山的把式,原来他心想这种盲眼的人武功定然擅长后发制人,故他也不先动,看懂敌踪才好。但见和尚将竹杖提在右手,左手从竹杖中缓缓抽出一根铁条,慕容飞见那铁条流光溢彩,有头有尾,极似一条毒蛇,尾巴打钩成柄,蛇信探出为刃,知道这就是他说的灵蛇剑了,刚见了他剑法奇快,现下左手使用,恐怕出了手,是个怪异路数,自己不能尽知,当下顾不得诱敌,长剑一挺,风雷声中,疾点七下,连刺和尚,和尚却不闪躲,仿佛亲眼看见一般,并不理会隐在风雷声中的杀招,直剑而击,两人身形转动,瞬息间交换数招,慕容飞又中一剑,所幸他也是攻敌必救,否则绝然不活。慕容飞见他左手剑快,右手竹杖却是如孔雀开屏般在身前身后缓缓扫动,两件兵器一攻一守,配合的天衣无缝,知道这和尚以物代眼的本领奇高,也试出他耳聪神明,除非一开始就暗伏不动,做龟蛇一击,现在就是用无风无声慢剑也是不成了,自己周身都在他剑式笼罩之下,心中大悔,暗想:“这秃驴用的却不是后发制人,而是先入为主的功夫,自己身上受伤,支持不了太久,也罢。”原来他身中数剑,伤势开始影响身法,没奈何,藏不得私,鼓劲而起,斗室中风雷再起,这一次慕容飞只是运剑成风,却不出手,狂风起,迅雷疾,一道闪电亮起,剑光黯淡后,满室皆静,桌椅板凳碎了一地,再看和尚,咽喉中剑,衣衫破碎,竹杖已断,蛇剑崩飞,和尚手掩咽喉,吼吼作响,翻身栽倒,慕容飞脸色苍白,伤处渗血,喃喃道:“闪电剑法名不虚传,我自知知,你想说名不虚传,我也受了,今日送你这恶佛去了地狱,让你好好了了佛缘,投胎轮回别再学剑,不然我再会杀你。”和尚挣命片刻,气绝身亡。 见贼秃也死,慕容飞浑身虚脱,踉跄两步,险些跌倒。这一番争斗虽短,却极为惊心,幸好没有旁人看到,要不还得多费心神,只那醉汉依然醉死,他这闪电一剑很耗气力,想起师傅下山前曾言道,风剑起势,雷剑夺魄,雨剑沛然主守,电剑勾魂主攻。以自身现在修为,最多能出三剑而起。又有念道,只凭三门剑法和闪电三剑江湖上就少有敌手,哪知道刚下山就碰到一个,受伤还不轻,也不知道这盲和尚什么路数。想罢摸索了个凳子歇坐下,这时那掌柜和厨娘已经挨了过来,那老头战战兢兢道:“这位小爷,这------这------,这---如何------?”慕容飞知道他的意思,接着言道,“老倌不必担忧,你也当见,这贼秃歹毒,上手就想要人命,可怜那孩子命虽保住,眼睛恐怕不行了,这一生------只怕------”“小哥,真是好心,实不相瞒,小老儿和家小因在宋地被逼无奈,来到这北地苦捱岁月,现在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小哥救了我家小性命,又替天行道除了恶人,小老儿感恩戴德,自会替小哥掩后,哥儿自去便可,不必以这里为念。”慕容飞听这老倌说得有些门道,知道不是一般人,既如此,倒省了自身麻烦,于是央老头儿寻了几味草药,捣得稀烂,有的敷了那孩子双眼,有的应付了自己的伤势,看那孩子哭嚎半日,沉沉睡去,心下沉重,遍寻全身,将出几两银子,又寻摸出几片洪叔叔藏得金叶子,一股脑儿给了老头,那老儿颇为硬气,不肯就收,好说歹说,总算收下,将慕容飞当神仙也似,不等吩咐,早将和尚尸身拖去埋了。 慕容飞在小店将歇了旬日,见那孩子伤势沉稳,寻来纸笔,刻画了信笺,让老头儿将了去,指明道路让他上山,他身有其命,不便回转,知道有了自己的信函,山上自会帮老汉安排,自己当无后顾之忧,又托老汉将灵蛇剑一并带去给洪叔叔,一切安排妥当,辞别了众人,径去西山。 他奉师命,下东山路,出西山口,现在一想,绕这一遭看来就是要除去和尚,不知道西山口又是什么高人把守。扶了扶背后长剑,心下大定,起步而去。东山暖草渐末,怪石迭出,砂砾遍布,慢慢行至西山道口。原来这北帝山在西山有一个出口,是个数里的峡谷,没甚景致,秃树苔藓,碎石黄泥,此时山上春意浓浓,山下却积雪未融,正是抬头望天下,江山黑与白,碎玉脚下踩,黑龙靴底现。多亏老洪知情,给他准备的牛皮靴子,不然若穿了平日的草鞋,此时就是既寒且污。慕容飞爱惜洪叔叔心意,小心躲着泥水坑沼,又身负绝技,不至滑跌,饶是如此,行到西山峡口,鞋也是脏了,青麻袍下摆也沾了黄泥,心下知道,跟那陈抟老祖的功夫还差了很远,不觉微窘。 又想到以盲和尚武功守在东山麓,那西山口的更是高手,心下才有了欣然,一片心早去会高人去了。长峡中虽无更多泥水,但慕容飞恐有埋伏,又不敢贸然探山壁而行,思忖片刻,暗道:“我一剑在手,天下何惧?”当下取了老掌柜备下的包裹,打开一看,盐豆、酱菜、牛肉、面饼尽有,找了个背风所在,于一块石头上,铺开一片,又拿了自己包袱里面的小葫芦,去山脚下,接了石缝中淌下的清水,就着大嚼一顿,草草一饱,收拾了物事,紧扎利索,将身一塌,使了个“快”字诀,身形一拧,一路风雷,竟直闯入峡内,他一步数尺,一纵数丈,脚下步步生坑,连石头都跺得碎了,他料敌在先,精选落脚之处,这一冲,万夫不当,纵有什么埋伏,哪里来得及发动,人早就过去了。 一路无所想,十数处动静,有陷坑,有飞木,有灰烟,有矢石,却半点奈何不得慕容飞。直冲到峡口,又跳过一个三环套月的连环套,已经出了西山峡。慕容飞身形骤停,望向峡口乱石滩上,只见一块大石之上,遥遥站定一个老道,离得远了,望不真切面貌。慕容飞却不上前,慢慢踱到乱石滩边,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铺开场面,又是开餐。 那老道倒是知趣,慢慢向这边行来,却不言语,行到十余丈处,看着慕容飞吃喝。慕容飞做个目中无人状,只顾吃,老道面目虽凶恶异常,举止却好,直待他抹了嘴,收了包,也不见动静。慕容飞也不上前,扎了包裹,背了长剑,取草束擦抹了衣鞋,一切收拾停当,慢慢前行,瞥见那老道只是尾随,体态猥琐,形容可恨,也不去理他。两人一前一后,鸟吃虫一样,直走了数里,远远望见了人烟,看来这是玉河县最近的一个村落,慕容飞见了人烟停步回望,老道也是停住,慢慢把苍蝇刷儿别在衣领,长袍下一伸手,抽出一柄短剑,两手一分,变成两把,原来是雌雄双剑。慕容飞怒道:“你这賊杂毛,我就知道你等着见了人烟,想让我因人情掣肘,总是要来,我先将你了断。”原来自古:盲精哑毒。这道人只盼到了有人处,他杀人没有顾忌,却让慕容飞踌躇,想先乱人心神。不想被人识破,见慕容飞拔出剑来,只好动手。 老道见过他出峡谷的声势,不敢让他起势,双脚点地,空中亮个了苍鹰在天,落了下来,两把剑一取上眼,一扎肚脐,招法阴毒。两人三剑相击,十余招一过,一人翻身跌倒,正是慕容飞。老道面目狰狞,嘴角溢血,冷笑连连,慢慢行来。慕容飞笑道:“你这杂毛,甚是机灵,全身都是什么?”老道脸上一片乖戾,轻轻敲了敲前胸,小腹,一片叮叮,原来这哑道人为人阴狠,深知北地一门,剑法奇快,他挡着五穴,用钢板遮住要害,连咽喉都用软玉块护了,慕容飞刺中他十余剑,都没成效,只是震动了他的血脉,他的双剑却是摆设,用的是袖里剑,鞋底刀,反肘刺,铁刺膝,周身刺猬也似。连头发中都是寸许钢箭,慕容飞中了几招,幸亏闪得快,都是轻伤,最后却是中了一掌,这杂毛一手竟是假的,铁掌飞出,打在肩头,把慕容飞打了个跌。 慕容飞挣了个半坐,见老道离他不过十步,咳咳笑道:“你这杂毛,剑法不见怎的,心肠却毒辣,哈哈哈,今日便替三清收了你个不孝弟子。”那老道却是瞠了,心想明明自己占优,怎么这小子还在说笑,慕容飞又道:“你这老道难道不知道我这一门,近了我身十步,你命便不是你的,现在你莫要乱动。”老道哪里肯信,不由自主一缩,一道电闪而过,老道先是一软,脚趾中剑,然后一仆,足跟、腿根、尾指等等,不知道总了多少剑,最后耳门一凉,一条命已经去敬了三清。慕容飞撑剑而起,叹道:“我手中有剑,你还敢近身,也是嫌命长。”言罢,取出瓷瓶一个,丹药两粒,融在水葫芦里面吞下,解了哑道人兵器上的淬毒。盘膝坐了片刻,只觉舌头、后颈发麻,看来余毒未清。勉力起身,蹭到哑巴道人身边,从身边摸出鹿皮手套,正是那洪叔叔打理的,把个老道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看着一大堆零碎不觉遐迩,这哪里是老道,正正是个杂货郎。细细在里面挑选,哪里有半点解药的影子,倒是有一串五枚古钱,色做青红白黑黄五彩,似是信物。没奈何,又吞了两口药水,运气起来,十二重楼滚了几滚,把毒气压住。 歇息已闭,看那道人尸首,已自干瘪,看来自身种毒也深。心中念道:“好狠的老道。”收了五彩钱,拿了自己包裹物事,见老道不用埋葬,恐是不久就会风化,把老道的物件,捡合用的拿了几个,放步出了乱石滩,直向市镇行去。这一受伤不敢快步,一路慢慢调息,走了半晌,天色见晚,进了乡里。寻迟归的耕者,扫听一番,才知道这一行,已到了玉河县清水镇内,不想这小小的地界,竟说也有个规整的医舍,在长街之末,走得近前,只见两进小院,前堂左医右药,后舍料是养病居所,中门开放,门首挂着葫芦,正中牌匾“圣手林”,左右桃符写的是:妙手回生,悬壶济世。 慕容飞端详片刻,走进厅堂,早有小子迎了上来,“贵客来了,是抓药还是问医?我家大夫是方圆百里的神医,药材也是尽有。”慕容飞打量厅内,左手高案处,一个老头,皓首长须,仙风道骨,踞案而坐,闭目养神,右边一溜柜台,药匣密布,一个抓药的布衣汉子,手持单据,背向而立,正在等药。柜台内一个小疤瘌眼正在匆匆而动,不禁笑道:“你这药堂倒是孝顺,还有伙计支应。”那伙计笑道:“我家老神医,声名远播,问医求药甚多,不使人支应,早乱了样法。”说罢,一引手,将慕容飞带到老者近前,请了座,自去造茶。老者微睁双目,一手搭来,在慕容飞脉门上只是一点,便道:“这位尊客,是受了毒,年轻人好勇斗狠,今朝有了报应啊。”慕容飞笑道:“我倒不盼什么福报,要来的只管来,只问此毒能解否?”“能解,能解,只是啰嗦,客官休急。要知道,医者求生,药者关命,不可鲁莽。”慕容飞道:“小子受教了,请老先生赐药。”老神医刷刷点点,开就一方:五仁,三前草,熟地,蚕砂,秋活,孩儿参,十大功劳,王不留行。慕容飞接过看罢,笑道:“多谢神医。”言罢,伙计送上茶来,抓药汉子拎着药包已走到门口,突然之间,变化陡生,慕容飞面前茶碗炸裂,身侧伙计手中青光闪烁,门口那汉子的药包摔向侧背,老者桌案下,鬼手一捉,身后药匣子弩箭攒射。 慕容飞四面受敌,只这时,剑光一闪再闪,鬼手已断,伙计已倒,抓药汉子扑在门首,柜台内伙计仰在二道门口,炸裂的茶碗早就飞出了门外数丈,药包无声无息飞出窗口,不知所踪,弩箭齐齐被扫落,慕容飞身子似已闪动,又似未动,剑光一敛,收在背后,人已安然坐在那神医面前,老神医再无持重雍容之态,精气神尽去,老态龙钟,喃喃道:“好剑法,好剑法------”慕容飞笑道:“神医哪里话来,若不是您示警在先,哪里有小子的活路。”老者道:“我已厌倦打杀,只想回山享福,奈何派主不肯,今次又接了要命的差事,真是自作孽------,年轻人,我看你早就尽知我等在此恭候,就算没有我的哑谜,你也定能安然无恙,何解?”慕容飞笑道:“我自知普天之下,医药关乎人命,那天底下的药铺,抓药的伙计就算天崩地裂,也须四平八稳的抓药,唯恐错了,伤了人命,哪有这位莽撞?”老者捻须道:“原来如此,火四郎还是失了分寸。”慕容飞道:“敢问阁下何门何派什么路数?”老者道:“蒙小剑圣不杀之恩,敢不明言。我这一派乃是天下三毒的哑道人门下,唤作:五行杀。分作金胜火、木修缘、水起浪、火生风、土追杀。扮作抓药伙计的就是火四郎,那药包就是他的五雷开花炮,断了手的就是土追杀,此时已在五里开外,不过他一身功夫都在手上,去了手,一条命也没了半条,不足为患,水起浪的茶水不好喝,里面又是毒又是火,木修缘在内堂制住这大夫一家,现在闻得动静,定已走了。老夫却是金胜火。”说罢,一抹脸,形容俱变,变成个英俊模样,年不过三旬。原来这金胜火擅长易形之术。只见此人,腰背挺直,精气充盈,发眉茂盛,看来这五人之中,他的本领最高。慕容飞笑道:“好,既然你有心悔改,我有三看,一看在你示警份上,二要看你们伤没伤神医一家,三看你今后行径如何?想那哑道人犯了贪字,一生积累无数,你们五行杀散伙,你独自回去,这好处尽归了你,那木修罗在内堂,想必是个女贼,你们俩师兄师妹,干柴烈火,肯定是一对贼公贼婆,今日我便成全了你等。”那金胜火越听越惊,最后站起身来,一躬到地,心下骇然,哪里还有半分轻视。他当下带路,和慕容飞到了内堂,果然神医一家数口捆得粽子一般,女贼已走,慕容飞道:“金胜火,你可自去,不可自误,但凡让我查知,你们不思悔改,走了旧路,天涯海角,定杀不饶。”金胜火唯唯称喏,临行时,奉上解药,帮忙处置了尸首,留下差遣的答应,径往西而去。 慕容飞解下那大夫一家,那老儿自是千恩万谢,一家人又跪又拜,老神医姓贾,名惠方,千求百让,留慕容飞住下,帮扶调理身体,却是不敢报官,原来那官家若是来了,这片家业定然不剩。慕容飞见他殷勤,自己身子也有些乏累,便自住进药舍,里面铺了干铺,桌椅板凳都有,贾神医自有使唤的仆汉,调了一个给慕容飞,每日好茶好饭,精药细料的调治,他自有几分本领,不过旬日,慕容飞全身爽利,直待伤疤死皮褪去,便自无碍。他每日服药,夜晚练气,在此间住,倒不是单为了养伤,还有看顾之意,贾神医如何不知,侍奉愈加小心。 这一日,慕容飞正自在屋中摆弄五彩钱,忽然想到:“梁园虽好,不能久待。”背剑挎包,收拾了些细软,有贾神医馈赠,有哑道人遗留,辞别了长者,一路向着玉河县而去。 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住,免不了出门两件尴尬事:端的是死人碗,睡的是死人床。这一日,行到一座高山之下,只见峰挺天阔,气清生英,灌木盎盎葱葱,野物冲冲凸凸,奇花草药喷香,灵岩禅意如云。慕容飞见天色刚早,朝霞初起,山间寒气袅袅,树木中暗影瞳瞳,想道:“这一日奋力翻过山去,就到了地头。”于是拔步上山,拨开乱草寻土径,挥走枯藤辨石岩,直走到晌午,又饥又渴,行到一个所在,出了密林,只见花草空地一片,后悬一块瀑布,虽有水流,却无轰响,只是滴滴答答,水潭边竖着一块年久石碑,上书三个大字:滴水岩。 慕容飞收了歩伐,扫了草地,寻了枯枝,摘了野果,点了火头,取出包裹里面的硬饼凉肉,只顾烤。烤的热了,在水潭中取了清水,边吃边喝,正吃间,远处石壁后突然一片大响,有若洪荒巨兽嘶吼一般,直震得那瀑布停了也似,慕容飞一惊,拔剑在手,心道什么鬼怪,白日出来吃人,向着声响处寻去,待转过湿地瀑布,山脊背后,显出一条天梯,曲曲折折,石板排掩,这石径不过百十步,上下都已碎烂,不能行走,在石径曲折处,石壁凸石之下,深草四环一个大土坑,其中突兀卧着一只怪物,慕容飞眼快,一眼望见怪物,心中大突,待看得清楚,不似吃肉的妖怪,不敢大意,长剑在手,移步上前。走得切近,看得愈发真切,原来是只大鹿。 这鹿非同一般,面貌狰狞异常,四肢长大粗壮,鼻子喷火,头顶生烟。巨角在头顶枝枝桠桠,如同顶了一棵剑树,头至尾约三丈,蹄至角也有丈二,此时前蹄跪伏,在地上挣挣腾腾,好似一架骨山。慕容飞一剑在手,万事不惧,也不看怪鹿凶眼,又行了几步,离不过三步,总算明白。原来,这大鹿脖项到头嘴,拴着一条链子,非金非铜,不知是什么东西所造,却坚固异常,现在长链如同乱麻一般,镶入了凸石裂缝之中,想是这怪鹿不知怎么出走,行到这里,拖地长链搅在石缝里面,畜生无知,只顾挣扎,任它翻江倒海大力却是越拉越紧,除非掀翻了山,不然如何得脱,再过几日,等不到人救,不饿死也得勒死。 慕容飞心下了然,见它有蹄有角,想是吃素的,便高声道:“吁------,别慌,我来救你。”那怪物虽是饿的狠了,倒也通灵,并不挣扎,只是低吼,如诉似哀。慕容飞不敢用剑,一怕惊着怪物,二怕长链古怪,不惧刀剑,只是用手去解,直疏通了顿饭功夫,怪物一声长嘶,终是脱了束缚,慕容飞索性将长链解下,收在包裹中,眼中只见那怪鹿翻蹄亮掌,闪电也似,在他身前身后,转瞬奔了十数个来回,慢慢消停,立在慕容飞左近,斜睨着突眼打量过来。慕容飞再见此物,更是惊诧,趴伏在地还有些小样,这一挺直,让人伸手摸不到嘴,抬脚踢不到肚,着实高大异常,现在饿的骨瘦,不知膘肥体壮时候该是如何雄壮。又见它,面长白额似马,尾长甩撒像驴,颈长弯曲如驼,主蹄分叉类牛,脊背上一色赤红,如同披了一身火焰,此时虽有狼狈,但头角峥嵘,气息磅礴,怪眼圆翻,睥睨四方,端的是头奇兽。 那兽脱了羁绊,快活了一阵,歇息够了,不去喝水食草,反用眼睛领着慕容飞来到先前卧处,慕容飞一见,又吃了一惊,原来先前被它身形影住,不得便见,它脱困起身,又只顾看它,此时低头,在那处,竟伏尸一头花豹,近前看得真切,那豹儿头颅穿洞,死在当地,想是要暗算这鹿,被一蹄子结果了性命。那鹿眼眸转动,耳嘴扭动,慕容飞不禁莞尔,看来这鹿想用那豹子答谢于他,不禁暗叹,万物有灵。笑着拍拍它大腿,“好,好,我就收下你的谢礼。”那鹿一声怪叫,吸溜溜一蹉嘴唇,大头点了几点,似是招呼,然后翻身向山下而去,如风似电,再不回还。 慕容飞见它远去,看了豹子,干瘪了数日,皮毛粘结,荒山之中,无法硝制皮革,只好取了两颗长牙,少许嫩肉,回转滴水岩。这一耽搁,去了大半日,慕容飞料想今日难以翻越此山,趁着滴水岩有水,露宿山林则个,想罢,先烤吃了豹肉,围好一个火圈,在潭边取了好多水卵石,投入火中烤热,人进到林中,折了胳膊粗细,丈许长十数根枝干,待火燃尽,扫了火场,清理地皮,那杂草尽去,露出一块热地。先将热石铺垫,然后遍布细枝条,再团大堆长草,长树枝中间一折,并不断去,架在热地上,转瞬在瀑布高地处,搭了个席地窝棚。慕容飞寻了枝叶遮严窝棚,不透风雨,钻了进去,热气慢慢蒸腾而起,上有窝棚护着,下有草窝垫着,肚里有食,耳边有水,身上盖了包袱皮,长剑枕在头下,只觉气爽星稀,虫鸣兽语,片刻睡去,一夜无话。 第三回玉河县剑圣会捕头 南山顶痴人化春梦 次日醒转,舒腰蹬腿,咬牙揉眼,瞠目打哈,待出了窝棚,见天色大亮,山峦间雾气隐现,潭面上波光粼粼,林中有早起的鸟儿欢鸣,水中有透气的鱼儿吐泡。看窝棚前后篝火只剩青烟,慕容飞就了灰烬,取出所卧长草,铺在灰烬上,尽力吹了几吹,引燃火头,向着火烤了面饼和凉肉,就草地上拔了些可食的花菜,草草一饱。食罢精神抖擞,探手从包裹中取出拳头大小一个银壶,这小壶银镶鎏金,甚是精美,壶嘴婀娜,腰身浑圆,极尽精致小巧,上面有尺许长一根非金非木的丝线。他一按壶顶宝石,那壶无声无息,开了天窗,去水潭边取了清水,用木根挑了丝线,去火上只一烤,片刻间,水便热了,将了来在潭中浸了浸,又略过了些时候,原来那壶热得快凉得也快,只一会儿功夫,就能饮用了,慕容飞嘴对嘴一口气饮进热汤,只觉浑身爽利,心中暗道:“这哑巴道人颇懂得享受。”原来这壶便是取自哑道人身上,唤作:如意嘴儿。 祭奠了五脏庙,慕容飞起身,四处寻摸了十几块石头,将在窝棚四周挤住,把这地界留给后人使用,自己掸尽前尘,翻山而行。路过那兽脱困大坑,见被他抛在远处的豹尸早已不见,想来在那兽积威之下,无野物敢靠近左右,现下它拂尘而去,早有林中掮客趁夜来取了去。慕容飞站到坑底,又感叹一番那兽雄壮。抬步而行,穿山越岭,一路无话,天黑之前,已经下了宝山,远远望见市镇,人声虽袅,气象一新,不同了山中的幽远,弥漫开来世俗的纷华。 又行了一程,天光将隐,终于入了市场,略一扫听,这里已是玉河县境内。慕容飞趁黑投宿,一座高家老店多收了十几文铜钱,到底有了宿头。伙计引到房里,只见桌黑窗暗,床油门破,慕容飞心道:“出门在外,腌臜难免。”伙计倒是殷勤,一进来便一阵扑腾,搞得烟尘大起,慕容飞赶紧止住,只说自己肚饥,赶着饭吃,又付了饭钱小账,那伙计一溜烟去了,片刻回来,一个托盘,好大馒头四五个,一片糕肉七八两,另有一个熟菜,汤汁一碗,因钱少,没有酒。伙计放了托盘出去,再转来,将来一桶热汤,伺候慕容飞净面洗手,泼了去,剩了一半与客人洗脚,又留了蜡烛半根,再不来了。 慕容飞自行吃喝,掰开馒头,见线头也似一条馅子,不禁慨然:“俗话说,车船店脚牙,没罪也该杀。”取了竹筷,将花糕肥肉夹了在馒头里,一阵大嚼,赶路又远,气息又急,哪管好歹,吃喝已毕,见熟菜、汤汁一般颜色,黑漆马虎,如何肯喝,拎起桌上茶壶,就茶水,溜了肚缝,这个叫:眼不见为净。吃喝已毕,坐床濯足,蜡烛勉力支撑了一会儿,瞬息殒命,光亮一消,屋内却不甚暗黑,原来星月之光透入,照得斑斑驳驳。慕容飞晾了脚,斜倚在床榻之上,只见那油光的被子,哪里肯盖睡,勉强搭在身上,悉息假寐。兔到中天,一片寂静,忽然慕容飞微睁二目,原来从房顶上,瓦片中,声音传来,极为细小,又待了片刻,瓦楞开了一道缝隙,有青光洒下。慕容飞暗道:“世上竟有如此蠢贼。”当下依旧不语,只见光亮处,慢腾腾探入一道身影,似游魂又似蛇藤,先攀住屋柱,又下到梁上,再顺着挪到地上,慕容飞见他动作极为不雅,村村拙拙,难得没半点声响,却是得了贼的精髓。 那毛贼伏在地上,略按了按,半身起来,蹑足潜踪,伸手抬腿,脚尖点地,直向床铺摸来。慕容飞一个内息,闭了眼睛,只待他上门。那贼一摸到桌,二摸到床,三摸就拿了包裹,刚要拺起,蓦得手腕一紧,钢勾搭住也似,转瞬痛彻心扉,忙不迭叫道:“哎呀,妈妈。”细看时,只见床上那人,双目精光四射,一手托腮,一手扣着自己手腕,那手先疼后麻,瞬间酱紫,不似人手,倒像猪蹄。慕容飞一招“猛鸡夺粟”,直惊得那贼瘫软。起了身,也不燃灯,擎住了手,只是看他。那毛贼先是哭爹叫妈,后见松了,只是扣着,忙不迭掩了嘴,又作揖又要跪,慕容飞低声道:“你这毛贼,可知你家太爷来处,竟敢算计爷爷。”那贼哭道:“小的不知爷爷身手如此,若知,死也不来。”慕容飞心中一动,叫道:“老实说,指使的是哪个,我便饶你。”“不曾有人使唤。”“胡说。”慕容飞佯怒道:“今夜星月光亮,你做贼该看天时,这里地僻人稀,你做贼该懂地利,你又不识人,谈何人和,如此糊涂买卖,一般贼人如何肯做,定是有人指使?今日说便说,不说便是送官,我只需一喊,你百把板子可得。”“爷爷饶命,我上有------,”那贼正待卖弄江湖口,慕容飞手头一动,那贼一声哀嚎,又不敢高声,咯喽一声,险些昏倒。慕容飞笑道:“我也不难为于你,你不说原由,我也不送官,只是这手我便留下。”说罢,另一手取了长剑,人已坐起,那贼吓得欲死,“爷爷容禀,我倒不是有人使用,实是不得已而为之。”慕容飞挺剑道:“你且明说。”那贼道:“小的是本地人氏,姓游,名守,字好闲,人送绰号:一溜烟儿。以前在县城讨生活,不料近些年,县里来了个厉害的捕头,手段毒辣,打压了衙役,收拢了捕快,镇住地面,凡我这般杂色人等,一律不准进城,见了喊打喊杀,有人不信,进城做了生意,听说被他轻推了一道,回来三个月吐血死了,吓得我等如何敢去,后来又差人,要收辛苦长例,逼得我等没奈何,只能在身边讨要,逼得紧了,顾不得邻里,也要生事找钱的。” 游烟儿见慕容飞面仍不变,又道:“今日客官远来,我便在前堂帮衬,看了客官面生,又看看到了时限,没奈何,起了填帐心思,小的罪该万死,爷爷饶命。”正说着,只觉手上一松,慕容飞已然放手,那游烟儿见了他的武功,又看了钱,再看明晃晃的长剑,终是不敢便逃,半蹲半坐在地上,等人发落。慕容飞道:“我也不打你,也不杀你,更不报官,只你把那捕头的事,细细说给我听,我便放你,不但放,还有赏钱。”说罢,取了十几文丢在地上,游烟儿胆气顿生,一边捡钱,一边唠叨:“爷爷不知,那捕头听闻是南边来人,姓齐,名啸天,长得矮金刚也似,身宽四尺,腰粗也是四尺,擅使一柄瓦楞锤子,据说有四五十斤,刚来时,在府衙外献过艺,一锤擂断了三层石碑。更兼奸诈,哄了孙县主,现下玉河县,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吃喝也能,一顿饭------”还待要说,慕容飞连忙道:“不必这些,只说如何推人致死。”游烟儿“哦”了一声,又口沫四起,“那是我一个兄弟,颇有胆气,说城里遍地金钱,如何不能去。推了辆车豆腐,去发买,被齐老大拦在街上,说他曾是贼种,不肯让在县城内四处蹿走,我兄弟不合用豆腐扔他,被他当胸推了一把,当街软倒,我们几个求了人说话,去抬人回来,已经不行了,只是呕血,回来三个月慢慢呕死,大夫说五脏六腑都烂了,没得医治。”游烟儿絮絮还说,慕容飞心中却暗道:“齐家散手,追魂掌,此人单掌断人经脉,三个月才死,这是练到一步一掌的境界。齐家人如何会来北地?”见那贼烟儿还在说,便道:“好了,我已尽知,你可便去。”游烟儿如蒙大赦,鼠窜而起,抱柱上梁,出了房脊,又假惺惺扣好了瓦片,这才敢去。 慕容飞睡意已无,盘膝在床榻上静气,边思忖道:“本待此次出山,除三毒,取信物,易如反掌,不想刚刚两毒,便接连被伤,那孙孝儒身边又有高手隐藏,少不得要动手争斗,以前听洪叔叔说过,这武林七十二家散手,以岳、霍、赵、齐四家散手并称江湖,齐家散手最为厉害,他家功夫又叫七步追魂掌,有三重境界:初练要快:一步发七掌,掌力既成,再练准,两步发七掌,三步七掌,只练到一步一掌,这时一般人已无法闪避,再练气,从一步一掌再练到一步七掌,到了气劲圆润无暇,还要练稳,达至高境界,从一步七掌,重新到七步发一掌,这时已经无人能挡,即算是大罗神仙,待他走完七步,一掌击出,也灰飞烟灭,号称无敌天下,中必丧命。不知这个齐啸天练到哪层了。” 他思绪虽多,气息却稳,只见天边有亮,起身一推窗户,半扇朝南,半扇落地,破败如斯,想那游烟儿身体真是轻便,不然这房,瓦薄梁脆,早跌死了。迎着光,练了个“龙魄养生功”,吸了日精,咽了月华,睁开眼,天色大明。拿了包裹,背了长剑,走到前堂,结算房钱,那掌柜本欺他年少,欲多收些钱钞,想是昨夜听了游烟儿的事迹,哪敢多要,窗户都不用修了,直送出门去,只待走远,悻悻而回,心中暗道:“哪里来的小妖怪”,又寻衅了伙计,踢了两脚才罢。 一路而行,穿村过镇,繁华隐现,乡音哩哩。非只一程,路上无话。这一日,终于望见玉河县城楼。这玉河县自后晋高祖石敬瑭割燕、云等16州,才归于契丹。但见三里之城,七里之郭,城墙高耸,门户洞开,人头攒动,喧嚣尘上。斑驳城砖直证刀兵战火,坑门火道要行偷生蝼蚁。北人豪迈,尚义崇侠,慕容飞背剑而入,也无人查问。一路拥入,过了外城,才慢行下来,一路上骡马牛驴,瓜草菜蔬,鸡鱼散货,士农工商,精车烂辕,各色人士,一派人家祥和气象。慕容飞心道:“这孙孝儒有些手段,把这北地荒芜之所治理得如此,当得是个能吏,本不便与你为难,当不得师命难违,只是你命苦。”想罢,一路向北,趋向府衙。 寻声遁影,问了路人,终是到了府衙前,只见门首破败,照壁积尘,贪兽无牙,狮子难分公母,绣球踢去无踪,正和古语:官不修衙,客不修店。那门匾字迹难辨,想是:玉河古治,下镶小字:大辽南京析津府玉河县规制。左一带桃符:治玉河,擎天玉柱为百姓一头势重;右一带写的是:爱郦民,躬耕十载访桑梓站定脚跟。只见进进出出,县丞主薄典史押司衙役仆从买卖经济,川流不息。门口朝南,正是有理没钱别进。上首建的是土地祠,下首修的是监押狱,慕容飞深知,这府衙之后便是县主宅子。 为寻人方便,信步走进侧旁的茶铺,茶博士支应上来,慕容飞点了个“绿上头”,要了手巾,侧坐饮茶,少顷,只见衙门口突出一个壮汉,头大如斗,矮壮似牛,径往东去,忙唤了茶博士,问道:“那位穿红的,可是本县齐大捕头?”茶博士略看一看背影,道:“正是,客官如有事应,可吩咐小的,少时我替您去请。”慕容飞打点他数个铜钱,道:“不必了,只是闻名而。”言罢,起身而走,却是去的西街,他避过众人耳目,饶了个弯子,远远绰在那齐啸天后面,只看他直奔城北而去,心中大喜,正无僻静处交涉他,当下大踏步跟去。 一路上,但见这齐啸天背了个褡裢,头发没做契丹削顶,也没学人包头,这是乱发扎里扎煞,顶个刺猬也似,一身大红罩衣,捕头的腰牌,钢刀叮当在腰间,双手倒背在身后。慕容飞细看,但见他双手既粗且茧,黑红颜色,在身后却是双拳相对,摆的是降龙伏虎的拳架子,知道这厮红砂掌、黒砂掌都有几分火候。他见到饭馆、茶铺、买卖就进,少顷就出,进出之间,褡裢渐鼓,敢情是去收份例。直走到城北清水院。齐啸天和门首门子问讯了,直行去。慕容飞远远看到,心想:“这厮收了份例,难道都要布施了不成?”正疑惑间,那小门子笑笑而来,离得老远,双手合十道:“施主,我师兄请您进寺一叙。”慕容飞笑道:“你知道我是何人?”“施主是施主。”“那你师兄是何人?”“师兄是师兄。”“小和尚也学得什么狗屁机锋,哈哈哈”慕容飞笑罢,昂首而入,如何惧这小小的清水院。 进的里来,只见花花绿绿,潺潺琳琳,背靠旸台山,东临清水河,苍松翠柏,溪水长流,只是佛祖占得好地。行到殿中,不识得是大雄还是武圣,但见处处雕塑,层层香烟,看左右,袒左肩菩萨慈祥、袒右肩罗汉狰狞。望顶上,年轻比丘尼脐下挽花,彩绘飞天女蓝带飘扬。这殿进深三间,面阔五间,悬山大脊,砖雕鸱吻。正面大佛正是那“双林灭度”的释迦,下面侍候这佛舍利八分的摩诃。左数个蒲团,坐的是有钱的和尚,个顶个肥头大耳,宝相庄严,金光耀眼,佛衣翩翩,右数个垫子,做的是成名的强盗,一个个假装参禅,凶光隐现,银兵闪烁,正邪一堂,为首的正是齐啸天。 那为首的老和尚起身相迎,“天下第一剑光临寒寺,我等有失远迎啊。”慕容飞惊得一跳,叫到:“那老秃----和尚,慎言,谁是天下第一?”“小剑圣不必疑虑,数十日前,画影图形已传遍武林,皆言剑圣出山,武会群雄,那画像上分明写了:天下第一剑,小僧如何会看错?”慕容飞心下叫苦,暗道:“这又是哪位的高招,怪不得有人围困我山门。单单这个天下第一的称号就要了人的亲命。”他暗想一想,“不知老方丈,这个法名,如何称呼?”“老衲法号明灭。”老僧一边自说,一边介绍左近,都是他的师兄弟一辈,什么明心、明悟之类,说道齐啸天,一指道:“这是老衲的俗家弟子,唤作啸天。”慕容飞暗笑:“莫非哮天犬下凡投胎。”再一看,齐啸天以下都说是俗家,慕容飞恍然道:“原来都是一家。”老和尚说完,再不言语,那齐啸天却立身道:“阁下自府衙跟我来此,天下第一剑不会是屑小之辈吧?”慕容飞笑道:“我自愿来,干你甚事?”齐啸天大怒,欲要放对,那老僧嗯呵一声,止住他,合十道:“施主既是自号天下第一,又亲临敝处,我等实愿瞻仰施主神剑。”慕容飞道:“我早有此意,也想见识下七步追魂的厉害。”明灭知他看破海底眼,终要一战,避无可避,连忙定下三试,“我等久闻剑圣大名,恨不能得见,今日剑圣传人至此,我等习武之人,定当奉为教师,欲请一教,只不过我等粗鄙武学,不入圣人耳目,佛法慈悲,不习杀人技法,只有几手看门护院的拳脚,望第一剑不要见笑。”“好,便是以拳会剑。”“我等差剑圣辈分太多,不敢犯上,可否请剑不出鞘,意为教习。”“哈哈,好,我剑不离鞘,免伤情面。”“我等僧家侍佛,不沾红尘,不犯因果,可否请不伤人。”“好,伤了一人便当我输。”“妙极,不愧为第一剑客。”老和尚抚掌大笑,一指齐啸天,“啸天,还不谢过小剑圣,今日得会高人,实是你的造化。” 众人拥到场中,围个圈子,慕容飞一人独立,脸虽嬉笑,剑气凛然。齐啸天心中惊异,这小子不疯不癫,这剑不出鞘、鞘不伤人、以木代剑,实在苛刻,换了旁人,如何肯应,偏偏这小子一一应下,他自心倒是忐突,难道真是无敌?不敢大意,甩掉罩衣,去刀紧袖,暗运气力,刚要开手,慕容飞高声道:“各位,我让了三手,也有所求。”齐啸天回头看明灭,老和尚也道:“第一剑只管明言。”慕容飞道:“我有三事。”明灭心道:“这报应来得快啊。”只听慕容飞道:“如若我胜,第一,天下第一剑画像我要带走;第二,齐啸天十日内不得出清水院;第三,玉河县不复再有清水院。”此话一出,一片哗然,众人都怒,齐啸天却是心下沉重,不想这一试,干系甚多,他的七步追魂只练到第二层,不敢言胜。 场中尴尬,明灭慢慢道:“剑圣言如其剑,凌厉若斯,既如此,只好一试。”齐啸天暗道自己占了天大便宜,若还不胜,这师门和家门都是不幸了,不再多言,摆开门户,两人对垒片刻,身形晃动,斗在一处,众僧伸脖瞪眼,不肯放松,但见七步追魂稳恨毒辣,掌法古朴般拙,再看慕容飞,都是一惊,只见他躬身背剑,一味躲闪,并不出手,正看间,慕容飞跳出圈外,朗声道:“承让承让。”齐啸天不明所以,收招定式,只听四周一片哀叹,又觉得身边背后凉气丝丝,一见风,丝絮乱飞,齐啸天大惊,只见身边背后,衣服碎碎裂裂,都在关节、后背、腿弯之处,齐齐被斩开口子,割断巾带,只一时间,人如乞丐,才晓得自己争斗间中了十数招,不过慕容飞只破衣,未伤人,却是羞得齐啸天掩面而走,奔入内院,明灭却是光棍,见了心中微凛,知道中了计了,那慕容飞剑未出鞘,不知用了什么法门,割破了齐啸天的衣袍,将他羞走,这一下,如何是好。晒晒片刻,道:“剑圣传人名不虚传,这------这------?”慕容飞道:“老和尚,你引我来,我不恼;激我斗,我也不怪,既然和我师徒有缘,如何能不给你些好处,但放宽心,这第一二款由你自处置,第三条嘛------”看老明灭眼巴巴的看着,慕容飞笑道:“今日佛缘会,你清水院一脉败在我手,便不复存矣,可更名为‘双林寺’,取佛陀在此处,‘双林灭度,涅槃圆寂’之意,各位高僧可愿否?”明灭以下众僧哪有不应,还以为他要遣散寺院,灭佛除法,现在不过更名,这算什么,只要有根基在,夫复何求。 当下,众人繁星捧月一般,将慕容飞迎进大殿,这次,极尽恭顺,小沙弥献茶,老和尚陪坐,不一时,明灭已安排师弟,去城里刻匾。众人直说这清水院今日更名双林寺,实在是佛门盛事,须得道德髙颂一番,不如做个法会。慕容飞知他们意在遮羞,自己如何管,只想看那“天下第一剑”的图像。 早有门人捧来画卷,展开时,慕容飞一见,不由心惊,正是自己画像,只是多了三分飘逸,三分俊朗,留了三分诚恳,一分的剑气,落款有书:天下兴衰在我手,一剑风流盖九州。顶上走了金线:天下第一剑。那剑字飘凌锐利,直欲破纸飞去。心下暗暗猜想,只得收了起来,背在囊中,那些和尚看他不悦,纷纷阿谀,只道今日之佛会非常,当多备斋菜素酒云云。那齐啸天换了衣衫,随了兄弟前来拜见,再无彪悍之气,扁扁伏伏,慕容飞道:“你一家所传七步追魂掌,精妙绝伦,须得练习有法,使用灵便,切不可因规寻矩,刻板死守,要知道,七步之间,变化莫测,才是追魂掌的精要。”齐啸天作揖受教,众人又请慕容飞演练,待再出殿宇,众人见慕容飞亮剑,只见光寒处电光萦绕,纵横间风雷大作,都不由得喝彩,不料他年纪轻轻,剑术有如此造诣,心中都道:“天下第一剑,名不虚传。”齐啸天等俗家更是看得呆了,待演武完毕,齐齐拜服。 又让到后殿,明灭陪同,参看了双林寺内外,安排了素斋饭,慕容飞要走,众僧哪里肯让,连那齐啸天也安排在寺内,一连盘桓数日,每日慕容飞昼伏夜出,齐啸天不敢窥探。这一日,牌匾送回,金钩银划,竖匾书:双林寺。左金柱:吸儒纳道融三教;右金柱:佛陀圣迹万代传。众僧都念佛号。慕容飞见事已妥,起身告辞,齐啸天随众僧送到寺门,待他走远,自身急急回了府衙,探问手下,哪知道无人说有事,均道一切安好,就问询了孙县主也是如此说,齐啸天百思不得其解,心自郁郁。 话说慕容飞出了玉河县城,径走南门,直奔剑圣山而回。路上无话,行了几日,到了南山脚下。此时春暖正浓,南山林密花茂,鸟兽悠扬,流水淙淙,清风霞光,脚底下无边绒草繁花,抬眼望壮阔青树林。慕容飞进了林木间,如同浪子归家,一时心切,一路急走,南坡极缓,远远望见南山顶,白云雾气,环绕绿地,天地间突兀立着一个席棚,影绰绰看着有人,待行了半日,遥见那处,竟是个肉铺。一座肉山立在案板后面,手持屠刀,噔噔剁肉,碎屑纷飞,血汁四溅。左右各有一女,面貌姣好,身形矮小,手中各持一剑。慕容飞一眼便认出那剑,正是哑巴道人的雌雄双剑,看来此二女就是金胜火当日所言,哑道人身边的夺命双侏,当日哑道人身死,慕容飞不敢收拾他的宝剑,唯恐制不住那毒气,现下被二女收走,现在持来杀人,当中这人莫非就是武林三屠为首的“痴屠户”。望上去,但见那肉山果然痴痴呆呆,只管剁肉。 慕容飞掣剑在手,不敢大意,心想这痴屠户不管是三毒还是三屠,都有一把,想来武功当是了得,比那盲僧哑道不知强过多少?夺命双侏见了仇人,分外眼红,当先喝道:“那贼小子,还不受死!”慕容飞眼中哪有她们二人,一心防着屠户,二女见他不加理睬,心下更怒,顾不得许多,双剑齐飞,一左一右,合了一招“双燕归巢”,剑在左右,人在半空,一片血雨洒下,直惊得慕容飞瞠目而立,原来,二女刚一飞身,痴屠户刀光一闪,竟在半空将两女斩为四段,慕容飞见他并不起身,只是刀略一扫,就杀人绝命,真是好手段,只不知他为何如此,难道真的痴了。只听他又回手剁肉,边砍边喃:“他那么厉害,你们贸然出手,我救不救你们,救你们,我就得死,我死了你们也活不了,不救你们,你们自然小命不保,既然怎么都死,还是我送你们上路的好------”慕容飞听到,心中凛然,知道这夺命双侏功夫差的多了,含恨出手,和痴屠子合击不在一路,自然是送命角色,还搅扰了痴屠子的路数,只没想到他心狠手辣,一念之间,随手一刀,杀人断剑,见机决明,实在是厉害。慕容飞愈加怀疑他是否真傻。正呆立,那痴屠户剁肉刀一指,眼神迷惘道:“你也该死。”话音一落,连席棚、案板、桌面,尽数裂开,一声爆响,刀光一涨,只取慕容飞面门。慕容飞身软神麻,被钉在原地,刀光临顶,才手按剑柄缓过神来,哪顾得上什么反客为主、后发先至,只好横剑一挡,“当啷”一声大响,慕容飞一个倒纵,飞身跌倒,一口血喷出,万没想到,这道刀光竟然不是劈斩剁削,而是一个“震”。原来痴屠户气功混元劲力,一刀被挡,用了个震字诀,仿佛用的是千斤大锤,而非厚背菜刀。 慕容飞坐在地上,抬剑一看,那精钢打造的长剑弯曲如弓,看来若不是闪得快,连人带剑得被钉入地下。未及细想,膻风扑面,刀光再闪,慕容飞手一抖,身急闪,只听“咔嚓”一声,剑断衣裂,转身间,慕容飞已然“砰”的一掌打在痴屠户后心,打得这厮一跌,再拆数招,掌掌不断,瞬息之间,痴屠子身中十余掌,慕容飞身形倒转,绕着痴屠户疾走,掌力发动,用的正是七步追魂的招法。又拆数招,饶是痴屠户皮糙肉厚,又有玄功护体,也被打得两眼发黑,喉头发甜,这慕容飞以掌为刀,化指成剑,刀刀劈在他周身大穴,剑剑刺在关节要害。 紧要关头,屠子刀光缭绕,在慕容飞身上撕开十数条口子,奈何不伤要害,自己却支撑不住,一头抢地,口拤鲜血。慕容飞收手,纵身后跃,浑身发抖,也是难在支撑。两人一坐一站,都是受伤不轻,慕容飞自行包扎伤口,痴屠户终是痴呆了些,一口气卸了,再难站起。慕容飞本待结果他性命,刚一抬手,但见他鲜血满脸,正自涂抹,这一撩乱发,露出肥脸,慕容飞心下一惊,暗道奇哉,不便下手,远远将他剁肉刀挑飞了去,片刻之后,那痴屠户竟睡死过去,全身蜷缩,乱发蒙头,碎衣遮身,呼噜震天。慕容飞无奈,勉力收拾了草坡,将夺命双侏的尸身掩埋,又扯长草,擦抹了烂几,正凄凄干着,忽然有人喏喏道:“你作甚?”慕容飞回头一看,好家伙,肉山也似的家伙,小眼悻悻,鼻涕眼泪满脸,正是痴屠户,欺近身来问道。慕容飞哪有好气,怒道:“闭嘴,憨货,还不跟我走!”他放步前行,那痴屠户嘻嘻索索地倒是一步不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走停停,慕容飞哪有半分第一剑的风采,痴屠户更没有半分提刀杀人的煞气,好似猿猴领着巨象,迤逦而行,慕容飞没奈何,当起了姆妈,还得给痴屠户找吃喝,这夯货不知道真傻假呆,每次吃的溜光,倒头便睡,只累得慕容飞叫苦不迭。好不容易,行了两日,捱到南山入口,却是一处地穴,慕容飞躬身而入,痴屠户却怎么也不肯挪步,没奈何,慕容飞只能敲响串铃,引来接引童子,让他代看住痴呆,自己抢入山中,只去找洪叔叔,心中倒想让他吃上一惊。 第四回 回仙山迎地圣出关 开路手山西会英豪 慕容飞一路蹒跚,低行矮走,穿过地道,行到宝山山腹之中,直欲拜见师傅。却说那洪叔叔,得了童子言语,也走另条地道,直趋地面,待找到痴屠户,只见这厮正在酣睡,口水眼液横流,鼾声鼻涕交响。 书中暗表,这洪叔叔也是当年武林豪杰,江湖人称“人屠户”。后遇风险,无奈拜入剑圣门下,受人庇护,隐退武林,他自身武功极高,又是天下三屠之首,与这痴屠户又颇有些人情,所以才央了慕容飞留了痴屠子性命,不然这杀人傻汉,十条命也丢了。这时见了痴屠子,心下凄凄,上前揽住他肥硕身子,扯了起来,半拖半拉,将他迷迷糊糊地拽到地圣山腹内,安顿在自己洞中。痴屠子哪管哪些,有吃有喝即可。洪人屠帮这胖子,洗了脚,净了面,喂了吃食,照看他睡下,他纵横天下之时,造下无边杀孽,掀起血雨腥风,心性霸道桀骜,近年来,洞中修行,潜心养性,才有了这般耐心的本领。 洪人屠看痴屠子,神情时而健旺,时而委顿,武功也是断断续续,知道受伤无碍,但被药物伤了心神,不是朝夕可愈,心中暗想,“如何求剑圣救了他性命?”正这时,只闻得山腹中忽然剑风大作,金鼓齐鸣,剑身延展磨砺之音刺耳,宝刃破空之声嗖嗖,心中又道,“没想到,剑圣练剑如此,这一次试剑的又是高手,飞儿刚回来,身上带伤,不得休息,就要试剑,”转念一想,“唉,不如此,哪里得来的不世神剑。” 原来,这剑圣一门,每逢一段时候,便请武林高手,前来试剑,所谓试剑,就是遍请天下剑客,客居剑圣山,可以随时偷袭,以练剑心,诚然这“请”也是客气,慕容飞还没见到师傅,刚过青石甬道,暗影处,剑光一闪,冷气森森,只取自己眉心。慕容飞宝剑已断,无奈只好身形闪动,极狭小间,闪展腾挪,施展小巧功夫。刺客剑法大开大阖,横进直击,慕容飞见此人身形高大,一身灰衣,青纱罩面,双眉如刀,二目微眯,一路剑法使来,似是燕赵绝情剑法。拆了十数招,那人见自己宝剑在手,奈何不了对方,暗暗心惊,而慕容飞只守不攻,也破不了绝情剑。久持之下,慕容飞蓦的行险,一矮身,顺着剑脊一掠而上,那人大惊,宝剑急转,衣帛撕裂,鲜血崩现,甬道中只剩下高大身影,原来,一瞬间,慕容飞用七步追魂步法,闪电般窜了过去,背上被划了一剑,裂衣见血,却无筋骨伤,直掠了出去,刺客却是小腹、后背接连被慕容飞按了几处,心知已是手下留情,这几下,哪一记下了狠手,自己也是骨断筋折,没料到,自己纵横江湖的绝情剑,二十招内竟无声无息,被人赤手败在剑圣山甬道之中,不由长叹一声,双手一撅,长剑立断,刺客折剑做啸而去,背影戚戚。 慕容飞身形摇晃,步履踉跄,步入石室之中,见到老师宽大的背影,双膝跪倒,心中如有千言万语要问,却只字不提。慕容延昭并不回头,轻声道:“好孩子!一剑胜三毒,打通宝山三条道路,取了信物,又习得七步追魂步法,更战败绝情剑客,实在是好孩子!”慕容飞低头道:“谢师傅夸奖,不知师傅可有旁的差遣?”慕容延钊道:“不曾有,不曾有,你可尽去,老洪那里还有许多好处。待到炼身池中伤势复原,可随我去黑龙潭,迎接地圣出关,切记。”慕容飞点头称是,返身退去。 无一时,慕容飞直入一间石室,此间不同以往,无石桌石椅,草席锅灶俱无,光秃秃的四面石壁,只余一门,地上却有个两丈见方的白泥坑。慕容飞也不除衣,浑身辚辚喇喇,迈步沉入坑中,瞬间只落个头颅出来,全身隐入白泥之中,那白泥中冒出丝丝热气,原来这里是宝山疗伤密室,这个泥坑却是剑圣寻了几千斤宝贵药草,尽数沤烂在坑里,又取了石膏调和制成。慕容飞一路奔波,心脉受损,勇武相斗,遍体被伤,在这石室泥坑中,静养调息,三昼夜后,内外无碍,跳出坑来,抖了身上白泥,回自己石室,更换了衣衫,一道烟儿,跑到厨房看痴屠子。 刚到门首,只听里面鼾声震天,听得亲切,正是憨痴货的声音。慕容飞大步飞入,迎面撞到洪人屠,不禁哈哈大笑,“洪叔叔,这次送您个厨子会,如何谢我?”洪人屠轻声道:“好说好说,但凭你要?”“不要八珍席面,不要饕餮美食,只要这痴货斩我那一刀。”洪人屠浅笑道:“可是那运劲成圆,刚力震荡一击?”“不错,不错,正是要学那一手。刀剑如何使出罡震之力?”“且不忙,这两天便传了给你,呵呵,先到叔叔这里寻些吃食,想你疗伤多日还没有进补吧,哈哈哈”。慕容飞见洪人屠笑得舒畅,心下也是放了一块石头,挤进厨房,四处翻找,他师徒本是素食为主,偶有肉糜做粥,这痴屠子来了以后,洪人屠遍山打来山鸡野兔,岩羊绒猪,尽力做了荤菜,紧着他吃喝,慕容飞跟着沾了荤腥,只吃得顺嘴流油,抄起葫芦,径灌下去,又一大口喷了出来。“洪叔叔,哪里来的药酒,力气好大。”慕容飞边咳边说。“这吃货,如何乱吃,这是给他疗内伤的,你筋骨无碍,如何吃得,再多吃两口,烧烂你肚皮。”慕容飞连连喏喏。 两人正说,忽然“轰隆”一声,一股劲风从两人间穿过,刮得两人身形趔趄,定睛细看,只见痴屠子不知怎的醒了,一股风去了暗井。原来这山腹中空,山底还有地下河流,剑圣引了七八道流水,其中一股正处置废物,不然剑圣山百十口,岂不早就腌臜不堪。这暗河上沿途凿了八口暗井,平时铺盖好,用时甚是方便。洪人屠叹道:“我抽了他十几鞭子,才教会他使用暗井。”言语落寞间,缓缓跟去,看来痴屠子还不会使用草纸。 二月春风剪柳,金燕裁风。转眼天气暖和起来,慕容飞半月有余,早起练拳脚,晚睡习刀枪,白日磨宝剑,空闲聚气场,终习得刚劲成圈,发罡剧震,自是心中喜悦。这一日,又在厨房和痴屠子抢东西吃,这痴屠子经过些时日,勉强认得几人,手中无刀,心中便没有杀意,洗的干净,白白胖胖,憨憨傻傻,倒有几分爱人肉,只是不如慕容飞灵活,每每抢不过气哭。洪人屠笑道:“你总是气他怎地?”又道:“飞儿,你刚劲也成,想不想再有机缘?”慕容飞弃了肉馒头,立被痴屠子捞去咬嚼,回头道:“洪叔叔,又有什么事要我效劳啊,哈哈哈”“你这小猴子!”“是不是要我去给这大傻寻药?”“你这小崽子!”“先说说好处。”洪人屠笑道:“想不想学万人敌的本领?”慕容飞登时一惊,“当真?”“不假。”“好,我应承叔叔。” 次日黎明,慕容飞早早起身,北山正黑时候,伏在北山二龙沟顶。这二龙沟是北山一处所在,自山中裂口而来,山沟深四五丈,开到十余里外,沟似长虫之舌,两道开叉汇合后又延伸数里。慕容飞趴在沟头土垅高顶上,山风从山顶直吹下来,沟边土石兮兮,草木索索作响。忽然,一道白影从山上飘然而下,手中光亮异常,慕容飞精神一振,那身影正是剑圣慕容延昭。只见他白袍凫凫袅袅,长发飘逸风扬,当真神仙也似,一路行到沟头,纵身而下,直落到沟底,又行百步,来到慕容飞所伏土岗之下,背对立定。两人都一动不动,慕容飞受洪人屠指点,正要定睛瞧看,学那万人敌本领,剑圣也是默不作声,闭目养神,只手中四尺六寸大宝剑熠熠生辉。片刻天色猛地一亮,山顶左侧微微显出一点红霞,又隔良久,蓦得跳出一颗红丸,无甚光华,只是殷红无比。山中寒气,被烈阳一蒸,云散雾隐,一片氤氲从山顶弥漫下来,猛地沉入沟中,分两路直冲下山。慕容飞一惊,只见剑圣缓缓举剑,双手一合,握住尺长剑柄,剑袍甩开,也有三尺,慕容飞心中暗忖:“这不是练剑的法门,明明是剑舞。”再等一刻,从两道山沟冲下的白雾,突然合二为一,化作白龙,沿着沟壑,急速蹿动,劲风开道,直扑而来。一股白森森的湿气喷涌而至,气势惊人。慕容飞再看这道气,形似玉龙,周身裹素,身未到劲力已到,一阵烈风直将剑圣衣袍和慕容飞头发炸起,陡然之间,正扑到两人身前十丈,慕容飞暗道:“原来这就是‘白蟒气’”。但见剑圣剑舞忽的快捷,眨眼舞做一团光球,剑光缭绕,劲气纵横,合体化为一个方圆四丈的风雨雷电剑团,堪堪抵住玉龙。那气雾遇到光球,就地四散,无一道一缕能通过慕容延昭所在,更无一丝能打到慕容飞身上。要知道气雾虚化,无形无质,剑圣用宝剑舞动风雷,以风化气,用寒凝雾,周身圆满,不漏丝丝缕缕,当真是神乎其技。那气龙直喷了近两个时辰,剑圣舞剑不辍,直至最后一缕白雾化落身前,才收剑闭目,片刻施施然向前,跃上沟壁,了尘而去。慕容飞看得傻做一团,呆了半晌,跳下沟去,细细验看,只见沟下,土岗底部,一个三四丈土圈,苔藓花草,碎石土块被踩的细碎,浮浮寸土,上面却没半个脚印,沟壁上的花花草草,个个花落叶穿,果烂枝折,连小树树身也被打得坑坑凹凹,显是被剑圣凝雾气成水珠,随剑舞甩到四处所致,正是刚柔相济,水滴穿石的本领。这一番剑舞,风雨雷电四剑合一,力道强劲,耐力悠长,气息细密,招式精妙,当真是万人敌的功夫,心中暗道:“这恐怕就是师傅习练的气功要诀,怪不得江湖人言,我派‘白蟒气’为当世第一霸道气功,当真了得。” 一路揣揣,回到洞中,直闷了三天,待痴屠子再去探看,只听他一阵大笑,阔步走出,似有所得。两人前后追逐,相随进了厨房,又是一阵抢吃。慕容飞干牛肉吃了百块,痴屠子只是啃骨头。食罢饮茶,两人一东一西,伸着腿捋肚子,洪人屠进门道:“你这小猴子,还不快去见你师傅,等了你半日。”慕容飞辞别洪叔叔,捏哭了痴屠子,放步去了内洞,直行到慕容延昭石塌前,挺身跪倒,朗声道:“多谢师傅所授武功,徒儿这几日颇有增益。”剑圣微睁二目,含笑道:“飞儿,你天姿本高,又肯努力,此去白树林,当可名扬天下,也不可忘了你洪叔叔的托付。”“是,师尊请放心,徒儿此去,定不坠我剑圣门之威。”“威风嘛,要来何用,倒是那穿心莲、腐骨花、噬脑虫、断肠草不大好寻,急切间找不全,可误了事,这里有我手书一份,你若寻不全,可去白树林三教堂,找古风大罗汉讨要。”“是,师尊。”剑圣又道:“天下武林,高手如云,能敌你者过百,能杀你者数十,能擒你者不过十五。此去莲花盛会,要对人恭敬些,对事谨慎些。喝不喝号,戴不戴花,无关紧要。恭敬你的,你便多提师门,觊觎你的,多提你洪叔叔则可。”“徒儿谨记。”慕容延昭又道:“三日后惊蛰,随我去黑龙潭迎地圣出关,十日后动身即可。”“徒儿谨遵师命。”心中暗想,“我在洞中十数年,哪里有什么黑龙潭?”又不敢相问,只得退下。 歇息了数日,这一天,正是惊蛰。剑圣门众人皆是肃穆,各司其职,静候地圣出关。慕容飞却是心痒难耐,原来他在剑圣山十数年,没亲眼看见过地圣出关,剑圣严令,剑法不成的,年纪幼小的,地圣出关之日,一律不得走动,在各自洞窍中静候。众人每年听到山崩地裂的声响,只知道是地圣出来了,却是无缘见到。这年慕容飞下山不辱师命,归山剑法大成,才被允许参看。一早,受师命,要去黑龙潭,先行沐浴净身。这个所在唤作:汤泉洞。此洞极为宽阔,入洞有八窍,分八卦所凿,乾艮巽坤,四门光润可以通行,生杜死开,四门却是牙石差互,棱棱角角,磕磕碰碰,不知何故。入得洞来,只见洞中央一片大水,水花滚瓜爆溅,热气蒸腾弥漫,竟是一处热泉, 前人有词赞此汤: 神龙殁幽,汤池流川; 地炼朱火,沙放素烟。 沸珠明月,皎镜含天; 濯濯气靖,发弄潺潺。 气势万千,清澈如月, 一洗云梦,汤泉吐艳。 宝镜光开,飞虹带雨。 自然经方,天地元医。 剑圣爱惜文雅,让人在池边雕琢了一条黑龙环绕。整个温泉池,犹如一方放大了无数倍的团龙砚台也似。慕容飞每年只有严冬几日,才有机缘来汤泉洞享受,今日见了水沸,心痒难耐,几把扯去衣衫,裹了宝剑,放在手边,单手一撑那黑龙的石角,从高处一跃而下,“噗通”一声,砸入水中,只觉这水比往年又热了几分。正泡的惬意,突然觉得周身气流有异,正寻觅间,“轰隆”一声巨响,那环绕汤泉的黑龙,躯体扭动,石屑翻飞,有一物撞破黑龙面甲,从黑龙体内爆蹿而去,雷霆霹雳不断,那黑龙石雕仿佛一个皮鞘一般,被那物撑裂多处,慕容飞定睛瞧看,一观之下,魂飞魄散,原来一条百尺甘带,破石鞘而出,汤泉洞本来甚大,这时却被填充圆满,四处都是那怪物的身体,不知团绕几十圈,慕容飞满目都是漆黑蛇体,满耳都是鳞甲锉动之声。那长虫扁头如山岳,黄眼似巨钟,龙身长百丈,御火又驾风。长信吞吐,粗如儿臂,腥味隐隐,毒性凶猛。蜿蜒游动,碾压得石头碎裂,倒齿如钩,光亮幽蓝闪烁。此物一出,宝山之中,四下里再无声响,气息铅汞一般凝重,群鸟敛去呼哨,百兽不敢做声。剑圣门众人一如往年,闭住五感,关起六识,不再稍动。慕容飞正当其会,只吓得面如土色,心跳似蚤,一把抄起长剑,心中立定,正是一剑在手,天下我有,正大之气澎湃,再不惧身外万物。再看这怪物,并不袭人,一味缓缓游动,仿佛刚刚睡醒,一副独头相柳,缺角龙王的气势,十分骇人。慕容飞心想:“原来,这就是地圣。当真不愧了称圣,只这体态,便是万中无一。洪叔叔曾讲过,那吕雉死后,因嫉化为巨蛇,身长不知几百里,现在看来不过如此。”正寻思间,那地圣头一躬,疾风一窜,从一处石门而出,将石壁上牙石崩碎,待整个身躯去得远了,再看那石门,倒是出奇的平滑,原来是借石棱解痒。片刻之后,只闻四处不断有轰隆之声,想是那地圣四处乱窜,穿破石门石壁,又过了半晌,终于远去,想是奔去了山中,这刻,慕容飞才感到全身冰凉,心血才缓和下来,这一惊当真了得,料想过了此一劫,再有什么惊世骇俗,都难以撼动心弦了。 出了汤池,裹了碎衣,背上长剑,走出洞去,只见洪人屠远远走来,笑吟吟道:“地圣出关,吓死神仙,巨蟒钻山,发雷震天。能过了这关,你的胆艺已足。”“恩师不肯明言,要练我心胆,你有求于我,也不吱声,是不是不想找药了?”“哈哈哈,小猴子,话说回来,我们这宝山,本是地圣穿山蜕皮所在,山中洞穴也多是它钻出来的,我等都是客居,还要借人家练功,你这一吓是付点利息。”两人计较片刻,找个平石坐定,慕容飞央了洪叔叔,细说白树林之事。那洪人屠乃是江湖豪客,如何不知,细细道来。 原来江湖上僧道儒三教立世,都有出世的机缘。这莲花会归属佛家,原创于五代初,现由五台山一代圣僧古风大罗汉主持,每十载一度,已立五届。凡习武之人,便可登台献艺,凭人夸奖,也有恩怨了结在彼,当真是武林盛会,称为晋西万里白树林,三教喝号莲花会。各人有了绝艺,展于人前,还可当场由武林宿老喝号戴花,那号是武林群雄公推称号,什么过山风、花胳膊、铁腿张之流如何能比,那花却是武林“守正戒淫花”。有了号花,便是一代侠客,千古流传,如同武林中的科举也似,武人趋之若鹜。这莲花大会上,每年不知多少好汉成名,又有多少英雄落幕,实在是一等一的盛事。 言语道出,慕容飞不禁遐思,暗道:“自己有何等绝技?要挣得何等名声?不知道前几日天下第一剑的威风何如?”转念一想,“既来之则安之,我一剑在手,行走天下何惧。去便去了,不过------”想到此处,转头对洪叔叔道:“也罢,说到底,我这一去,给大家都挣了脸面,叔叔得再给点好处,叔叔可有信物,让我出去威风威风?”“不曾有,不曾有,你若拿了我得刀去,这里人都要饿死,不如拿了痴屠子的信物吧。”说罢,掏出一个木牌,慕容飞接过,看也不看,一笑而走。 他已知晓,那黑龙潭就是地圣出关的汤泉池,借长蛇炼化了心胆,学痴屠子习得了罡劲,又略窥了万人敌的门槛,本领日高,当可天下行走一番,不负了剑圣十数年的栽培。当下,要去辞别师傅。剑圣却迎了出来,直领他去了北山。那北山最是苦辛,没有东山花草,南山蜜桃,西山幽谷,只有枯枝乱草,此时又是雪迹斑斑,坑坑洼洼。两人前后行到北山,剑圣寻了一处所在,往下一指,慕容飞定睛观看。满山烂枯枝污怪藤,层层叠叠,遮住了山体,望不见山石,到处是一窝窝的灰败藤球,高大树没有片绿,低矮树难掩断根。这北山既陡且阴,慕容飞寻常时候并不来,此时细看,隐隐在山坡上寻到一条兽道,一时惊奇,颤颤巍巍,扶住枯枝烂藤,顺道而下,越走越觉古怪,直行了十余里,竟到了山下。慕容飞心中大奇,要知道山路蜿蜒曲折,乃是正理,素有盘山之路一说,哪有这等从顶到脚的直通道路,他返身折回,更是越看越是心惊,直回剑圣身边,便张大了嘴巴,直惊得打噎,下巴半晌难以合拢,半点不逊看地圣之时。慕容延昭笑道:“看了此路,你便不可小觑天下英豪,此去要万分在意,江湖勾当好做,人情世故难料,切记切记。”言罢而去,留下慕容飞又看了几个来回,终是不信。原来这条路长十几里,宽四尺有余,从北山山顶直通山麓下,虽然有些时日,被藤蔓遮住,但稍一拨弄,便显出真容,竟是一条徒手开辟的山路。慕容飞心中暗道:“好厉害,此人由山顶急冲而下,踏斗布罡,拳脚施展,踢山裂石也就罢了,那山石既死且脆,难得是此人遇到大树拦路,也是一推而过,沿途十数颗大树,歪歪斜斜横移出几尺,把这生根活物也推了开来,更有巨木,数十手围,被他一气贯之,掏破躯干,钻出洞来,那树身开隧洞,如遭雷击,枝叶枯瘪,皮开干裂,那高手整个人好似一条巨大钢钎,从山顶一穿而下,镩出一条通道来。这一招‘开路手’,将北山变成死地,威力决不在‘白蟒气’之下!”遥想当年,身影突出,呼啸一声,开山裂石,烟尘四起,罡气鼓荡,摧木拉朽,非但将一路上的草木尽皆震死,连土层一并震裂,使草木难以根植,十载光阴,北山还是一片荒芜,当真是神乎其技。 离了北山坡,细细咂摸开路手,越想越是神奇。向来自持一剑在手天下全,此时方知拳脚通神有不凡。默默拜别师傅,剑圣也不多说,理会了众童子,众孩子还在地圣破关的盛世震荡之下,慕容飞本欲打哭痴屠子再走,被洪人屠拦住,道:“且住了,我再给你一个好处,此去晋西,八百余里,半月可回,你师父左右无事,你可等我的书信,无消息便可多游历几日。西南不远有个龙泉镇,你到里面寻个姓廖的待诏,当有大好处。”说罢,摸出一个扁扁的包袱送上。慕容飞略一掂量,晓得装的金银细软,心中才高兴起来,唱了个肥喏,转身却走,洪人屠也不多看,回了圣山。 慕容飞一路出了西山峡,折了桃花在手,一路风轻神爽,脚步如飞,少有景色能留人,当是心头有执念。 当日晚间,便到了龙泉镇。但见镇首破败,沙尘扫街,老翁面有菜色,孩童一把大腿,当街空地上,突兀一口古井,台高八尺,有白石栏杆,八角边缘,一面有篆字,确是“龙泉”二字。慕容飞走上井台,望了一望,黑黝黝看不见水面,放了吊桶下去,片刻提起一桶冰水,见那水清澈可人,丝丝寒气升腾,似轻又重,一口灌下,通身打个寒战,毛发倒竖。心道:“不是如此好水,恐怕也留不住大匠。”寻了数人打听,这廖姓并不多见,一问而得,直行到镇尾,离群半里有处庄户,树墙石屋,牛屎遍地。慕容飞寻到门扉,也不扣门,直撞进去,身后有人追问:“哎,哎,这厮是谁?怎的?”慕容飞回头一望,只见一个乱蓬蓬头的腌臜汉子,蹿了过来,伸手要扣他手腕,慕容飞使个跌法,那汉子一跤坐倒,仰着头喝骂,“哪里来的小------”话言未落,但觉颈间微凉,一把长剑搭在颌下,那汉子道:“好汉饶命。”慕容飞问道:“阁下可是姓廖?”“是便怎地?”“我是地宫来人。”那人惊喜道:“洪大哥一向可好?”“一向安好,此次就是他让我来拜访廖师。”“如何敢当,小兄弟里面请。”说罢,前面带路,慕容飞见他神色数变,浑身污秽,但情真意切,不似作伪,便跟在他身后,直入茅屋。 茅屋内,一共两间,一桌一椅,茶壶没把,茶碗缺边,灶底无柴,寒窗无纸,是个赤贫模样。实在不知,这个廖兄能做什么。那汉子道:“小兄弟,你跟我洪大哥交好,便是我的朋友,我也不相瞒,里面请。”言语虽恭敬但神态渐行倨傲,掀起烂棉帘进了里间,更是黑暗,看不真切,也不知这人在哪里按了几下,只听“咔嚓、戈铃铃”响个不停,瞬息之间,天翻地覆,这两间草屋转眼变作奇地。两人所立之地不动,四周塌陷,出现深井,钢索,两人顺着滑落,直达地下十数丈,抬眼再看,数条宽阔地道交汇一处,是个铁馒头样居所,门户为精铁所铸,四周四眼深井,上达地面,二人正滑到一眼土井底上。那铁馒头方圆不大,但进得门去,才知别有洞天,这铁馒头里面竟然上下三层,第三层更是深入地下,宛如一枚巨蛋深深嵌入地底。慕容飞暗想:“跟地宫有关系的家伙都喜欢住在地下。” 那汉子道:“兄弟请了,在下廖南山,祖上是河北巨鹿人,师从张赫,习得铸造之法,只因错手杀了人,躲到北地,这座昆吾匣屋,是我吃饭的家生,本已遗失,后得洪大哥相助,又要得那龙泉之水,才辗转运到此地,为防世人仇家觊觎,所以深藏地下,是以欠了洪大哥的人情,今日小兄弟到此,我自当有求必应。”慕容飞见他再无惫懒狡黠,满脸精悍,知道是个豪杰,便道:“廖大哥不必如此,我洪叔叔这次让我来见,一是探望旧友,二来有一事相求,”廖南山道:“小兄弟有话只管说。”“我欲请廖师铸剑。”说罢,一躬到地。廖南山道:“我隐居此地十数年,就不出头,只因当年铸剑‘赤霞’,青城山人非说犯了他们师祖名讳,抢了宝剑,杀我伴当,此仇虽报一二,但这铸剑一事------。”慕容飞插话道:“廖师,今日这一口为‘天下第一剑’!”“当真?”“不假。”“好,好,好。”话无二句,一诺千钧。慕容飞在这龙泉镇一住三月,每日上下为廖南山送饭,这廖南山进了昆吾铁屋再不出头,百日后,开屋返厅,满脸熏黑,双手燎泡,背负一大块物件,见了慕容飞道:“幸不辱命,请接剑。”说话间,将包裹捧过,慕容飞双手一接,突得一沉,扯去布套,掣走皮鞘,但见一口重剑,蓝纹红字,雪刃紫脊,通体墨光,剑尖一点寒芒。入手约有百来斤,挥动有风雷入耳。原来,慕容飞习得罡劲,寻常长剑不便使用,只有这等重剑才能施展,此便是洪人屠本意。廖南山笑道:“也只有洪大哥知道我有这块精铁,乃是隋唐第一好汉李元霸的一柄擂鼓瓮金锤分瓣。”慕容飞笑道:“廖师,这剑可有名字?”廖南山道:“此剑一名曰‘风云’,又号‘奔雷’。”“好,好,正和我的剑法,多谢廖师。”那廖南山微笑不答,两人拱手作别,正是:天涯尽是豪杰,相逢只凭一诺。 这廖南山虽然落拓,出身却高,本是江南望族子弟,后不喜诗文,专爱奇技淫巧之物,被家人骂作不肖废物。二十几岁便流落江湖,因学得当世铸造大师张赫张永华的一身本领,为师守家,居住在河北,后因口无遮拦得罪当地豪强,又失手杀人,被人一路追杀,多亏洪人屠相救,才逃得性命,因此对北地剑圣山感恩戴德,更兼替剑圣山铸剑,才慢慢安顿下来。 第五回 小剑圣三进范阳城 天涯路双雄刀剑会 不提廖南山守着昆吾屋在彼,单表慕容飞得了宝剑,离了龙泉镇,自是打了一壶泉水带上,一路渴饮甜泉,追忆师友前贤,饿食汤饼,给的是得意宋钱。这一日行止,问询了,是范阳地面。对这厢,慕容飞是思慕已久,早就听洪叔叔提过,这范阳县三宝:酒、帽、堂。又说:人人戴的范阳帽,好汉才喝范阳酒,豪杰难进范阳堂。说的是,这范阳斗笠,竹子编就,内衬芦草,外敷毡毛,一水白花,上缀碗口大红缨,好汉戴起,端的是潇洒俊朗。那范阳酒却是大曲,上等力气,寻常人一碗就倒,更难得不蛰头,是好汉子真豪杰喜爱,最难的是范阳堂,在江湖上有些名望,相传是当地四大望族所立,这卢邹范祖四姓,自从出了闻鸡起舞的祖逖,便兴旺起来,直至今日,凡过范阳县的英雄豪杰无不向往。 跟着人群涌进了县城,但见车水马龙,来来往往,北地大城热闹非常。满街或削顶或剃头或长发,或黄睛或黑瞳或紫眸,店铺林立,吆喝声不绝于耳,大抵听不真切,乱糟糟一团。慕容飞囊中丰裕,哪管其他,阔步走进一家店铺,旋即退出,货卖脂粉的,仔细寻来,什么顾宝斋、玉龙山、街东陈、灵境楼,什么彩门欢门花街酒肆,好不容易找到一座“杨家正店”。悄声进来,见没甚客人,小猴子迎了上来,雅声道:“这位客官,要些什么货卖?”“吾欲寻宝鞘。”“有,有,刚有辽东新进的鹿皮套,新鲜硝制,结实耐用,便是百十斤也盛得。”“将来我看。”那伙计将出一条细鹿皮套,慕容飞用手撕住,略辗了辗,问道:“可有依规?”“不曾有,只是自家卖,哥哥喜欢,五十个大钱。”慕容飞“嗤”的一笑,双指一捻,那鹿皮套便破损了一个大洞,伙计一看,“咦”的一声,道:“料是天潮露中,沤的软了”,又取了一条,说是蛇皮套,花纹明媚,慕容飞又问,要六十个钱,双指一捻,又破了一个洞,伙计无法,去请掌柜,说铺子里面着了虫蚁。那肥胖掌柜,何等眼力,一看便知来的是高人,吩咐去库房,把檀木盒子取来。少顷,将出一个木盒,甚是沉重,开了,从里面取出一封皮袋,又抽出一件物事,略展一展,递将过去,慕容飞又抻又拽,又拉又扯,见了果然是好货,道:“如何好货!”掌柜道:“客官不知,这是南边过来的货色,据说是大理国所产,叫做‘锯齿忽律’的皮革,坚韧非常,此为七层皮,客官只管用,糟粕了本店愿赔十条。”慕容飞大喜,这皮套服服帖帖,并不鼓胀,又有韧劲儿,噇了大剑,吞口又是黄铜,紧致非常,当真好鞘。将出一片紫金叶子,掌柜连叫,用不了许多,慕容飞道:“刚才坏的,也算我的。”掌柜让小猴子苦着脸收了。慕容飞解了皮条,将重剑噇了,紧一紧,又背在身上,出了店面,直向西去,行不多远,见一街尽是衣帽,心下痒痒,靠了过去,片刻出来,换了一身行头,橘黄色范阳毡笠,玄青战衣,白缎领口,水火丝绦,青白裤口,黄獐皮袜,带毛牛靴,又捎带两双草褐色麻鞋,那范阳笠红缨闪动,愈发觉得气爽,又拿鹿皮套装了草鞋、杂物。 甩开大步直行,不多远,但见酒幌高飘,门前左边:知味停车,右边:闻香下马,挑了帘笼,是:正宗范阳大酒。耐不住酒惑,行了进去,占住一张条案,守在当窗吉位,伙计擦抹桌案,询问道:“这位哥哥,有什口味?”“熏鸡大饼,牛肉炒菜,要多尝尝大酒,先开一坛新酒。”伙计允了下去。慕容飞环顾四周,只见坐饮的都是绫罗绸缎,站饮的偶有长衫,蹲门口的都是短衣,似他这等军爷打扮确实没有,众人形貌各异,无甚出众者。无一时,酒菜摆上,但见熏鸡油亮,大饼热烫,牛肉切得细碎,熟菜做得溜长,更有一个巨坛,占了桌子半边,黑漆漆的晃人眼睛,慕容飞心中发窘,暗道:“这坛不是小坛,总有三十斤酒,如何喝的完?”没逼法调换,装模作样叫道:“伙计,拿大碗来。”猴子拿来两只大碗,起了泥封,拥起坛子,尽力一倒,酒香四溢,水花旋转。慕容飞见四周众人都有看来,发一个狠,端起大碗,咕咚咚连饮两碗,再也喝不动了,伙计倒是知趣,又倒满,放下坛子便走了。慕容飞看着这两大碗酒愣愣,只觉酒意上头,喉头欲呕,急急抄了竹筷吃菜,越吃越是麻木,连舌头都没了味道,渐渐脸也麻了,眼前发花,心中暗道,“不好,要出丑了。”伸手一按桌边皮套,那木桌哪里经受得住,“咔嚓”一声,裂了开去,连带饭菜酒碗打个欢快。众人正吃,听得轰隆一声,回头一看,一桌碎裂,酒水菜肴洒了一地,一人傻傻站在当场,左手持筷,右手抓着皮口袋。伙计急冲了来,慕容飞道:“这桌子年久失修,如何吃的入港便塌了?”伙计一噎,“不当人子,客官如何把桌面也吃塌了!”两人争执不下,店主行来一望,再看慕容飞形貌非常,带着兵器,又是军爷打扮,不敢多说,苦捱了几句,慕容飞放了串大钱,朗声道:“余酒请大家伙喝了。”趁众人抢酒,走了去。 行的出来,酒意上涌,只觉天旋地转,勉力支撑,将斗笠掀到脑后,解开发髻,挠一挠头皮,甩了汗,复拢了头,撕开领口,当风而行。疾步奔出城外,直扎到路边林中,急哄哄寻了一处暖坡,往青石板上一躺,登时睡去。不知时辰,只睡得叫渴,踅摸醒来,从鹿皮套找到如意嘴,一灌而入,略解一解燥意,抬头看天,竟已大黑,心中发憷那大曲力气,爬将起来,只觉腰酸腿疼,后背尤甚,想是石板日头下晒得滚烫,倒卧时不曾留意,幸喜还记得将斗笠遮在脸上,不然不知要吃多少鸟屎。暗喜这斗笠乖巧,造型紧凑,有檐儿,帽檐儿翻上,亦可放下,收放自如,芦草,竹子,毡毛,都十分柔软,既遮阳防御,也不吸水,当真无可挑剔,总算买个当物。 翻手折了根枯枝,晃火折点燃,总算离大路不远,迤逦行到大路上,往东看去,黑洞洞城池伫立,城门早关,往西看来,暗凄凄村庄难觅,肚里没食,周身寒冷,当真窘迫,叹一声气,道喝酒误事。抬步西行,总算身有武功,不惧暗夜。行不到数里,蓦地影绰绰,路边有白影晃动,慕容飞大喜,心道是人是鬼都是好的。熄了火把,运足目力望去,不由心头大跳,只见一人倚在路边树旁,更是双脚离地,头发披散,暗道:“哎呀,走夜路难免遇鬼,这便如何是好?”又一望,“阿耶”一声,不及细想,蹿了过去,一霎时救了那人下来,原来世间如何有鬼怪,总是人祸,这人不是鬼,而是正上吊咧。 救得下来,细看,三四十岁年纪,满脸凄苦,胡子头发一团,眉毛粘住,口涎流淌,紧闭双目,气息断绝,总算时间尚短,屎尿没有下来,要是失了禁,神仙难救。幸喜是个男身,慕容飞连忙扒拉前胸,拍打后背,掐人中点耳门,不多时,那人“呜呼”一声,醒了过来。却不睁眼,垂下泪来,牙关紧咬,面目铁青。慕容飞笑道:“你这厮倒是个钟馗面目,快快睁眼,看看老爷我,我是玉皇大帝下属夜游神,专管人间不平事,有什么冤屈,都只管看我便了。”那人闻言,圆睁二目,直直瞪着慕容飞。慕容飞又道:“为了个小娘子掉了性命,能值否?”那人猛地扯住慕容飞衣襟,狠声道:“你怎么知道?你是谁?是不是范家的奴才?是不是范大郎派你来的?”慕容飞笑道:“且住,你这厮不识好歹,你看你,四肢不短,面目有油,衣食自当无忧。男子汉大丈夫,有了冤屈便去报官,有了仇口当去报仇,自来上吊,当是为色,看来不是为了个小娘皮儿,憋屈的逼法不?”那人一瞠,道:“确是如此。”放了手,被慕容飞挽着坐到路边,缓缓说起旧事。 原来此人是本地范阳西方镇人士,姓刘名卓轩,表字笃省,是当地一个小财主,家有良田数十倾,也是使奴唤婢之辈,前些年原配胡氏亡故,续弦一女,名曰清荷,年芳二九,颇有些姿色,只因有西域血统,生的碧目高鼻,人称碧眼贵妃,刘卓轩不思藏娇,不合跟人炫耀,这清荷嫁来旬月,艳名四播。不想被范阳堂二堂主范大郎打听的真切,数度纠缠,连使手段,破落了刘卓轩的家业,又使人出首,诬告他通匪,扑去范阳大牢数月,家人使尽了家财,才救得人出来,刘卓轩到家一看,除老奴劣马,家徒四壁,清荷更是不知去向,问了才知,前脚他被拿走,后面范大郎就使人小轿一顶,将清荷抢了走,家人无法拦阻,刘卓轩直气的一佛生烟二佛涅槃,告到府衙,无人问津,他又没钱使用,渐渐连门首都进不得了。想再谋营生,人人都知道他恶了范阳堂,不敢接济,现如今,连饭都吃不得,一时气闷,受不得,才寻了短见。 慕容飞心道:“原来如此,不知刘大郎想要怎的?我这夜游之神只会杀人!”刘卓轩听得他口中寒意,涩声道:“不想杀人,只要取了清荷,我自远走高飞便是,如何敢伤了范阳堂的人。”言下凄凄,想是受够了苦楚。慕容飞道:“你这人好不爽利,我既然救了你性命,自当送佛送到西天,帮你报仇,把范阳堂杀个一干二净,你不必管,自去准备。”说罢,摸出一片紫金叶子,招呼他准备车马,一干物事,去西方镇外,红树林等候,说道信物,刘卓轩身无长物,只得撕下内衬,嗑破手指,写了:唯盼清荷,四个血字交给慕容飞,言明次日申时相见,刘卓轩叩头拜谢而去。 慕容飞重返范阳城,天已大亮,寻人问了范阳堂,直寻了去。到了堂口一看。好厉害,人头攒动,进进出出,四外随处精壮汉子,有的手持刀棒,有的赤手却着官衣。慕容飞径入,到了大堂中,高呼一声,“拿酒饭来,老爷饿了。”众人一惊,几人上前便推,焦躁些道:“兀那汉子,活的不耐烦,敢来范阳堂闹事?”持重些道:“这里不是酒楼,还不速去。”慕容飞身形一晃,四五个汉子东倒西歪,连声呼怪。这时主事的来了几个,当先一个,瘦削老者,一眼看见慕容飞,高呼一声:“且住,这是贵客。”迎将上来,抱拳道:“不知天下第一剑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慕容飞心道不好,有了这个名目,免不了一番是非,这也不知谁的诡计,天下有名堂口门派,处处知道,自己稍一露行藏,便捉狭不已。再看这鹰目老者,面目阴鸷,话说的高兴,语带记恨,不晓得怎的得罪他。抱拳道:“哪里哪里,在下也想认识范阳四杰尔。”鹰目老者道:“快请,快请。” 慕容飞随众人拥进堂口,只见四面八方都是好汉,甬道口有烘炉铁鼎,两旁都是劲装汉子。慕容飞心中暗笑,“还要弄油锅,刀枪林,给我看。”总算范阳堂还有些人物,虽有劲力外泄,倒没有杀意。慕容飞随人步入大堂,只见大厅宽阔,门首四人似笑非笑,正迎在当面。见到慕容飞,都抱拳拱手道:“第一剑驾到,有失远迎,范阳堂失礼了。”慕容飞挨个望去,领头老儿有些看头,后面三人,两个中年面目深重,一个少年眉飞若舞。一一道来,老者正是范阳堂当代大堂主邹瑞邹化龙,一身鹰爪功夫;大脸的正是范大郎,范奎范子兴;红脸的是为祖复祖光远;少年更是雪花刀卢铎卢明月。慕容飞只对卢明月有些上心。众人一阵谦让,慕容飞本欲坐了卢明月旁边去说话,被众人苦劝,坐了客首第一位,双方乱哄哄道了许多,吃了果品鲜茶,半晌,范奎终是按耐不住,出言向慕容飞讨教,慕容飞早料到此意,一番虚扯,终是下场。范奎先上,起手八路铁拳,拆了十数招,没挨到慕容飞衣裳,惭愧退在一边;祖光远掣出铁链枪,十几招看不到剑光,也知趣而走;邹瑞下了场子,用的却是双剑,十来招自承不敌,最后那卢铎持无极刀前来讨教,两人走了十几个回合,慕容飞先说师尊有令,剑不轻出,自己也是无奈,遮了只凭追魂步法连胜四人的风头。众人又求剑术,慕容飞略展一展重剑,教习了剑术,众人叹服。 范阳堂众人招待了宴席,慕容飞肚饥,吃个欢快,酒却没有吃。众人又苦苦推送了白银二百两,名曰教习剑术。慕容飞本不欲收,略想一想,还是收了,拱手而别,众人兴兴。邹瑞安排人送慕容飞出城,直出城后,慕容飞看了天色,步入道旁林中休息,边盘算心中之事。今日看了众人,虽是客气,但人性已露。邹瑞老谋深算,范大郎鲁莽张扬,祖光远阴狠毒辣,卢铎少不更事,若有事,当是邹瑞的主意,范奎冲前,祖复殿后,卢铎只是箭头。看来四大家族,卢家式微,慕容飞暗想,自己一番动作,事后应该是帮了卢家。又沉一沉,待天色深重,把身上收拾干净,将替换下来的衣物裹了小包,栓在树上,埋了重剑,赤手空拳,一身灰黑夜行衣靠,出了树林,辨一辨方向,再入范阳,这一回,走不成门首,用了鸡鸣狗盗之术,爬了城墙,越入城中,直潜入二街后段,原来白日打听的清楚,这里是范大郎的外室所在。当前只见一座小院,暗夜幽静,院中隐有小楼,楼上还有灯火。慕容飞翻入院墙,寻到后厨,先点了个火头,趁人声嘈杂,众人只顾看走水,潜入二楼木栏,到了窗前,伸指头,润破窗棂纸,往里窥探,只见两个婆子正在屋里转磨,慕容飞暴起,身形一折,贴门而入,左右一指,两个婆子悄默声的倒地,蹿到帐前,揭开一看,只见一个美貌女娘,四仰八叉被绑在木床上,慕容飞暗想:“总算这清荷没变心顺从,要不还得多费口舌。”伸手扯断带索,那清荷也是坚毅,没有晕去,颤声道:“你是哪个?”慕容飞并不答话,将出那幅血字,清荷顿时落泪。慕容飞道:“可留恋此间。”清荷抱字轻泣道:“只愿脱了虎口。”慕容飞道:“放心,我本夜游神,当如人所愿。”言罢,驼了清荷,抄了桌上两盏金杯,出了门首,蛇形鼠窜,展开身法,一众庸人如何看见。清荷伏在慕容飞背上,初始只是惊恐,后来慢慢安稳,只觉耳畔生风,呼啸而过,高高低低,不知跃过多少屋脊,偏偏没有多少震动,只是悚然,最后一跳,仿佛跳下青天一般,吓得清荷眼睛紧闭,再抬眼望去,范阳城已在身后,一道黑影贴路边而行, 一路行来,慕容飞只把那清荷背到西方镇外,红树林前,一路上遮遮掩掩,天色大亮后,不能走大路,耽误些许时光,总算在午时前后赶到。但见红树林边,一个身影前前后后,腾腾挪挪,身边还有马车等候,正是刘卓轩。老远望见慕容飞前来,又见了背后跟着一人,正是日思夜念之人。疾步迎上,两人四手相握,泪眼婆娑。慕容飞笑道:“稍后尽有时光。”两人又窘又急,刘卓轩又要跪拜,慕容飞拦住,将出白银和金杯,塞给二人,那清荷机灵,竟也扯了些细软,二人千恩万谢,上车而去。慕容飞还有大事要做,慢慢走去,寻到重剑,包裹,重新穿戴已毕,顺着大路慢慢返回。 日过中天,不出所料,范阳城方向一阵大乱,十数骑蜂拥而至,慕容飞并不出剑,迎着马队直上,伸掌出拳,只一道烟尘,十数骑东倒西歪,纷纷倒地,为首之人还待吆喝,被慕容飞一指弹在头上,立时昏去。慕容飞叫道:“不想死的,随我去范阳堂则个。” 十数人互相搀扶,歪歪扭扭,牵了三五匹好马,踉踉跄跄跟着慕容飞,直入城去,没一个敢走。刚进城门,早有人来通报,范阳堂于聚仙楼宴请小剑圣。慕容飞微微一笑,带着众人直奔聚仙楼。到了楼前,但见刀枪林立,剑拔弩张,气度森严,法相狰狞。慕容飞视若无物,昂然而入,直趋三楼,楼内哪有闲人,范阳堂数百弟子充盈其中。三楼上孤零零一张大桌,四人扇坐,正是邹范祖卢四人,那范大郎惊突眼珠,正自咬牙。慕容飞径来坐下,邹瑞终是年老皮厚,拱手道:“敢问第一剑,我等范阳堂可有慢待?缘何插手我等之事?”范奎伸手按住腰畔,祖复神色肃然,卢铎却是无碍。慕容飞微微一笑,手指轻敲桌面道:“我亲身到此,尔等不去远迎就是大罪。”邹瑞还待再说,范奎大怒,拔身而起,还没扑到,但见乌光一闪,那范大郎翻身栽倒,咽喉处插了一根竹筷,正是慕容飞用盲僧的灵蛇剑法,一剑封喉,身都未起。慕容飞森然道:“一个动手,一个便死。”邹祖卢三人,面如土色,邹瑞颤声道:“我范阳堂弟子三千------”。慕容飞轻声道:“我自幼习得万人敌,千军万马有何惧哉?”祖复道:“第一剑要灭我范阳堂?”“非也,范奎强抢人妻,该杀!与尔等无干。”“第一剑有何凭证?”“我便是凭证,自古能文争便不须武斗。”邹瑞喏喏道:“好,好,好,我范阳堂百年基业今天便交代在此处。”祖复和卢铎劝道:“大堂主,不必如此。”慕容飞暗笑:“大堂主,我本无意毁你范阳堂,尔等自处,这等事是范大郎一人所为,犯不着牵连众人。”邹瑞气忖良久,咬牙道:“也罢,既如此,第一剑好走,不送。”慕容飞长身而起,面不更色,款款而走,剩下三人唏嘘不已。路上,慕容飞想道:“范大已死,邹瑞气夺,祖复德薄,看来这一次,卢铎早晚能入主范阳堂。” 慕容飞于城外又徘徊数日,不见了动静,才起身赶路。行不上百里,眼前一条大路,若通天际,又直又宽,当真爽利,可惜入夏时分,天气炎热,路边偶有席棚,卖些薄酒清茶,瓜果点心。此时正当正午,气静无风,慕容飞直热得四鬓汗流,头痒身湿,没奈何,将斗笠上毡毛揭去,芦草拔了,只留个竹子面,略遮一遮,重剑鹿皮套不敢背起,单臂拎了,皮靴早敛,换了趁脚草鞋,上身只着白褂子,敞了胸口,下着布裤,绑腿还在,一路缓行,只盼清风。好不容易,捱到一处茶铺,灌了一肚子凉茶,又打了一壶甘草,坐在路边条凳上将歇,待到天色渐敛,问了伙计,只说前面有一家大庙,可以栖身,才爬起身子,走了去。行不出多远,陡然见路中间生出一株古树。数十围粗细,枝繁叶茂,碧绿葱郁,方圆亩许,周身青藤苔草,矗立在天地之间,仿佛天神伸下一只绿色巨足,踏在路中间。慕容飞喝了声彩,好一颗大树,当可媲美五大夫。 渐进古树,陡然间一股杀气战意升腾,原来慕容飞走得是树右,对面行来一人,走在当面,却是恰恰被古树遮掩,两人虽是对面而行,却谁也看不见谁面目。慕容飞恍惚觉得对面是个好汉,对面也看出慕容飞像个英雄,却不得见。两人都急,疾行数步,近了大树,还是不得而见,又各退了一步,还是不见,慕容飞心念一动,重剑早掣在手中,这树不让我见君,当斩。“呛啷,咔嚓”重剑一展,正中树腰,那树晃了几晃,竟而向南扑倒。慕容飞大奇,这树数十围粗细,这一剑最多斩断四尺内径,如何便倒了?巨树倒伏,烟尘渐散,慕容飞定睛瞧看,只见对面一条好汉,手中正持着一口雪链也似的钢刀。原来二人心意相通,都欲一见,所以同时掣剑出刀,刀剑合击,将大树伐倒。两人都喜,刀剑合击,时机契合,若是哪一个斩砍的时机稍慢,部位稍低,那树便砸到哪个身上,这树却向茂盛处倒,可见两人劲力相当,武功相若,当真是英雄重英雄。 慕容飞高声道:“这位兄台请了,好快的刀法。”那汉子也喝了声彩,两人近前得见,慕容飞见此人身高八尺,体型精悍,手举一把怪伞,那刀却不知收到哪里去了。两人互通姓名,原来那人姓曹名骏字少卿,慕容飞笑道:“原来是曹师兄。”曹骏也道:“慕容师兄请了。”敢情这曹骏不是别人,正是陈抟老祖的关门弟子,和慕容飞颇有些渊源。两人一个是剑圣弟子,一个是华山高徒,自是惺惺相惜。两人说了来由门户,都说到亲处,叙了年齿,攀住交情,当真是老一辈,少一辈,慕容飞才见过陈抟老祖,当下说了老神仙到北地之事。曹骏确是笑脸人,不笑不说话,一笑两个酒沟,甚是富贵喜庆,两人于那倒树阴影里坐了,曹骏收了怪伞,取了包裹,将出牛肉来,慕容飞取了甘草茶,两人略聊一聊,一个说北地来客多事端,一个说华山剑客净谈扯。慕容飞听曹骏说要去范阳堂,只说不必去,没甚看头。曹骏笑道:“师兄既说,便不去,倒不是想去会会那四大家,只是想看车骑将军故地而。”慕容飞道:“我奉师命去万宝莲花会,师兄可愿同往。”曹骏道:“我本欲去晋北行事,见时日尚早,便折来这里,现下遇到师兄,当同往。”两人起身,都道此为双雄会,大笑而走。 两人得了相伴,如虎添翼,游龙入海一般,只觉海阔天空,一路相互讨教些拳脚,慕容飞知他华山一派,气功了得,见了曹骏身手,也自叹服。两人不顾天色,走得早了,便随路上客店休息,行得晚了,便山野间也能栖身,都是江湖上的勾当。什么套白狼、打闷棍、捉死狗、背牛羊的如何敢靠前,便剪径的也不曾见一个。非只一日,这天正行到一处秃山背后,见一带依山木屋,知是村落。寻了将来,也自奇怪,原来,家家闭户,处处无人,两人正奇,眼得见一个老儿,拄着荆杖,颤颤而来,两人打个招呼,慕容飞上前,唱了个喏道:“这位老丈,敢问仙乡何所,如何不见他人?”那老儿见他二人面善,憋着嘴道来,两人闻得,气上心头。 原来此地名曰八井坊。村落不小,环山有近千户,因村里有八口水井而得名,近几年,不知怎的,八口甜水井有五口没了水性,都变苦了,只剩三口。村里人不够吃喝,走了大半,余下也不好过,原来这三口甜水井都被村里大户霸住,开始还行个方便,让人取水,后来便收些礼钱,慢慢越有火气,前些时候,竟然不让劳力取水,只说阳气冲撞了祖先,只限女眷去,这一进一出,如何能没勾当,前两日,有小户两个女儿,家里没人,只得去买水,一进竟没出来,众人不服,都聚到大户家门首去了,要讲道理,所以处处没人。 问得明白,两人辞了老丈,慕容飞道:“师兄如何打算?”曹骏道:“你我刀剑都在,还问什么?”两人相对一笑,飞身而起,径寻了去。无一时,到了那大户门首,只见数十人围了前门,都是些村莽樵耕,持了些叉耙,又不敢向前,门前哭倒个老妇。慕容飞叫道:“因何不冲了进去?”众人回头一望,有人说道:“壮士,有所不知,这家有护院家将,是远近闻名的熊虎,我等小民如何是对手,只帮刘姥姥壮声势罢了。”慕容飞分开众人,曹骏叫道:“列位休急,我兄弟二人最擅打虎,且看一看。”到了门首,慕容飞伸掌一贴,那门栓早断,“砰”的一声,和门框一起倒了进去,众人蜂拥而入。曹骏闪入人群不见。慕容飞大步踏入,有不怕死的家丁,耍着脏口扑来,被一一弹开,倒卧在地,大口拤血,都受了内伤,叫唤不得。正吵闹间,二道门里,闪出几人,都持了兵器,一冲而到,众乡人一哄便去贴墙,慕容飞也不拔剑,一手抓了鹿皮套,只一手,近了净弹脑崩儿,远了便戳肋扇儿,片刻之间,几个恶人也倒了,个个见血,头破血流,满地打滚,哀嚎不已。 慕容飞回头笑道:“哪里还有熊虎?”话音未落,寒气扑脸,暗道:“不好!”不及拔剑,伸手一抄,一只长箭抄在手中,箭尖及眉,慕容飞心道:“好快的箭法。”不敢停留,展开身法,游走向前,冲进二门,但见院中站立一人,身体雄壮,弯弓搭箭,却不射发。见了慕容飞,喝道:“哪里来的毛贼,不知道爷爷的厉害,某家师从------”,话音未落,身形一晃,仆倒在地,背心裂开一道口子,曹骏收刀,“谁耐烦听你啰嗦?”慕容飞道:“你便师从后羿,我等也是照杀。”那李姓大户,羽翼尽去,被一众乡民剥了衣衫,好一顿打,连家宅也给砸了,总算除了那头使箭的熊虎,再没第二条人命。 两人受了乡人供奉,救了幼女,欣喜上路,说起江湖不平之事,只觉兄弟联手,天下去得。 第六回 三英结拜艺分大小 神通银弹因色被擒 两人离了八井坊,走上大路,要寻那大庙休息。来回走了几遭,荒草之中好不容易寻到路径。两人前后而行,慕容飞持了木棒在前,曹骏持伞在后,路径难行,狐兔乱窜,时日正值黄昏,远日苍山,残阳黑土。过不多时,见草深处一座大庙。门首尽皆破落,左右金漆早剥,牌匾不知去向,哪里有知客,不曾见高僧。两人走进庙里,只见三进大院,处处残垣断壁,塑像只剩土堆,壁画没有彩绘。到了中殿,后面已经去不了了,只能隐见桓侯旧样。曹骏打扫了一处供桌前平地,慕容飞拆了处木料。两人卸了包裹,慕容飞生起火来,曹骏出去逼法的捕猎。片刻功夫,曹骏捉来野兔草鸡,慕容飞活了黄泥,裹了成团,扔在火堆里面,等泥团裂了,寻木棍夹出来,敲碎了土块,两人撕扯着吃将起来,曹骏取了面饼,慕容飞将出水来。片刻食罢,慕容飞枕了鹿皮套,曹骏卧了包裹,边聊边睡去。 玉兔东升,银辉洒下。天籁俱静,山庙无风。这庙前庭积灰多年,中殿只有这一处动静,后进声息皆无。片刻薪火熄灭,木柴“噼啪”不绝,冷风“呜咽”而来。又不多时,黑云遮月,天昏地暗。时至夜半,阴风陡起。两人同时睁开双眼,心中都是遐迩,“万没想到,一路无事,到了这小小的张飞庙,却遇着不开眼的人物。”原来,两人都听到后进有了动静。两人都不动,静观其变。 不多时,破落窗棂纸上,印出一个怪头。这头比寻常大了数倍,毛发蓬张,怪异可怖。那怪头一动不动,只在外面窥探。慕容飞微微睁眼,看着这怪头,暗自好笑,曹骏更不会怕,只是不动,意欲戏耍鬼怪。那怪摸摸索索,从破落门里挤进,其后又跟了几个。这几个怪物一起凑了过来,心下也是纳闷,这要是寻常人早吓得屁滚尿流。哪知道,近前一看,几双眼睛互相瞪着。慕容飞和曹骏平卧在地,起身也无,笑嘻嘻地看着几位怪物。这几个怪物也是懵然,只见这几个,一个大头,乱蓬蓬一头黄毛;一个长颈,蛇头伸缩;一个红眼长舌,丧门吊客;最后一个身体佝偻,一双大爪。四鬼本想吓个半死,好有财路。没料到出了这两个人物。六人面面相觑,四鬼按耐不住,一扑而上,曹骏纹丝不动,慕容飞一挺而去,单手只一掀,将四鬼掀翻在地。四鬼扑倒在地,前仰后合,骨软筋麻,挣不起身。几个小鬼知道遇到了高手,哪敢再强动。纷纷趴伏在地,磕头如捣蒜,乞求饶命。慕容飞和曹骏相对一笑,盘膝坐起,曹骏笑道:“尔等是何来路,说得明白,放你等逃命。”那大头怪刚要说话,慕容飞道:“还不露出真容,看着腌脏歪货,某家气自不顺。”四鬼连忙卸出装扮,忙活半晌,曹骏再去点了火,再看四人,无甚变化,大头的还是头大如斗,秃额宽脸,圆眼厚唇;长脖的还是细长颈子,如同竹筷插着大瓜;吊客的还是两条扫帚长眉;大爪的还是黑泥长指甲。那大头倒是会说,磕头道:“两位大侠,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两位,万望恕罪。”曹骏笑道:“你这厮言语斯文,念过书吧.”慕容飞道:“尔等叫什么?”那大头道:“我叫孔念华,幼时略读过文章。”指一指旁边,长颈的叫严茂严老二,大手的叫魏吉平魏三儿,吊客叫华城山华四儿。大头道:“我等兄弟四人,江湖有号:‘城南四鬼’。”慕容飞道:“如何变成鬼的?”大头说来一些缘由。 原来范阳堂初创堂口的时候,共有兄弟八人,除去邹范祖卢,还有孔严魏华四姓。结果四大姓霸了范阳堂,孔严魏华四姓不敌,被驱逐出城,绵延数代,无权无势,心有怨恨,终是由人变鬼。四代后人或去他处谋生,或远走避祸,到现在,只余下四家不成器的弟子坚持与范阳堂为敌,数番争斗,终是剩下这四人,四人没有生计,不敢停留在范阳城附近,被人趋至此处,没奈何,做了下流勾当。终是有家室来历,总算没去剪径杀人,只是扮鬼吓人,谋些包裹之类,这四人总是没有分开,又有伤病怪异在身,生活艰难,度日如年。几年前,谋在这桓侯庙里,住了下来,只在后进。今天本没有门路,不想撞上来两人,本欲打些牙祭,哪想到,来的是高人。 慕容飞和曹骏相视无言,想到世事无常,人鬼相通。曹骏道:“师兄,如何处置?”慕容飞道:“这个简单,那范阳堂本不正经,近年当有变故,我想不如你我二人,照顾下这四人。”曹骏道:“但如师兄所愿。”慕容飞笑道:“你我兄弟相称,我纵想和你较技,也难生死相搏,不如------”曹骏笑道:“我挑大头和长爪。”慕容飞道:“你这------,也好,我就要长脖和吊客。”四鬼仿佛听到天音,刚才见识慕容飞本领,哪有不从。二人就在张飞庙盘桓数日,慕容飞传授严茂和华城山,七步追魂掌法。曹骏不知传授孔念华和魏吉平什么本领,想来华山派绝技无数,此二人当有所得。 城南四鬼百般恭顺孝敬二人,知道两人身份,更不敢怠慢。两人年纪虽幼,门派却大,没有师尊发话,不能擅自收徒,所以几人虽有师徒之实,却只是记名。数日之后,两人要走,四鬼百般挽留,哪里能住,慕容飞尽出金银,留给他俩,和曹骏而去。正所谓:师傅引进门,修行靠个人。 慕容飞收拾鹿皮套,曹骏执了怪伞,两人穿山过岭,这一日,行止在一座大山之前,山前有碑,镌刻古字:骆驼岭。曹骏言道:“师兄,此处登高便可望见五台山。”慕容飞道:“我二人今日便在山中歇息可好?”“但随师兄。” 两人入山,但见山风凉厉,层恋叠翠,林海涛涛,幽峡如画,瀑布成群,云海频出,岭中自有兽王,山里本有精怪。欲寻处庙观,哪知都被五台抢了风首,想找个人家,不逞迷失了路径。只觉山色虽绝,却无人物。正翻过一座小岭,两人忽见前面有人声传来,忙隐了身形,望见远远匆匆,影绰绰一片人影。两位兄弟飞身上树,引目前望。 山坡中一带人物,草莽雄壮,四散分开,围住一座草屋。草屋徒有四柱,没窗没门,能望见内里,有一人正在屋内,两人不约而同都望向那人,那人正在吃喝,矮几上酒肉堆积,他直吃了良久,酒肉尽去,然后取出一个银丝笊篱,另一手用手抓了凉桶内的熟面,甩在上面,烘烤出面饼便吃,直唾了数百张熟面饼,食罢,那人抬起头来,目光如电,慕容飞和曹骏只觉他那道目光有若实质,直刺过来。 两人知道那人也是高手,便下了树,直行过来,近得前来,便见那人笑盈盈在屋前,从人皆无。慕容飞和曹骏只觉眼前一亮,原来此人气概非凡,丰神俊朗,更难得这张脸,男生女相,当真是面似傅粉,唇若丹朱,又兼英武,眉分八彩,目如朗星,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慕容飞瞠目道:“阁下可是女扮男装?”曹骏笑道:“兄台真是好皮囊。”那人一生恐怕因为相貌,与人讨笑得多了,不以为意,笑道:“两位兄弟,在下金海金太保,师从虎痴。”慕容飞一惊,长揖道:“师兄,叨扰了,在下慕容飞,师从地圣。”曹骏也道:“在下曹骏,师从睡仙。”三人见礼已毕,与金太保进了草屋,慕容飞尚自四面寻找原本那些草莽,曹骏却打量四下,不见异常。三人围着矮几团坐,两人越看金太保,越觉得此人端的精致,美貌异常。 金太保谈笑生风,侃侃而谈,虽容貌非常,但精气四溢,自有一番神韵。慕容飞渐入佳境,曹骏目眩神离。片刻之后,三人倾盖如故。金太保挽着两人道:“你我三人一见如故,不如义结金兰。”慕容飞二话不说,曹骏略有所思,三人几手相握,心意便通,直在草屋外,堆土为炉,插草为香,三人叩首,立下誓言:今日三人,义结金兰,愿学桃园三结义,不种瓦岗红柳墙。此土坡唤作:大禹山,故称为:禹山初结拜。 原来,刘关张桃园三结义,自汉末传诵至今,义气当头,为江湖所推崇;故唐瓦岗寨起义之初,三十六友插香结拜,在寨中,人人植了红柳树,故称瓦岗红柳墙,可惜后来三十六友拔了香头,反目成仇,为江湖所憾。 结拜已毕,三人再入屋内,气息一新,分说了来处。原来这金太保并不简单,出世以来,练成绝技,遍寻天下高手,远近没有对手,后寻到这太行山,见天下有乱,盗匪横生,为防黎民受苦,以一己之力收伏盗贼七十二路,自此纵横太行山,直至今日。金太保得知两人都要去万宝莲花会,便说道:“这莲花会当年哥哥去过,------”曹骏笑道:“且慢,师兄,你我三人虽然结拜,未分大小。如何便称哥哥。”慕容飞笑道:“正是。尚未续年齿。”金太保笑道:“好好,两位贤弟,你我是武林中人,如何学俗人排年齿,不如以本领分大小。”慕容飞惊道:“如此甚好。”曹骏略一沉吟道:“也好。不知师兄有何成规。”金太保笑道:“却无成规,不若你我三人且行且寻便是。”慕容飞又问了那些草莽之士何在,金太保道:“为了结识两位兄弟,让儿郎们散去了。”曹骏却知,当先是群盗护着金太保用餐。又问起地圣出关之事,金太保道:“那地圣胆大如斗,你不惧它,心胆已然炼化。” 三人结伴而行,离了骆驼岭,寻路而行。一路上笑语为伴,谈些师门趣事,说些江湖门路。这一日,正行的口渴,正见山岭峭壁横生出三株杏树,金太保用手一指,笑道:“两位兄弟,请看,这里有三株杏树。你我三人不如以此比试。”慕容飞道:“哦,好,如何比试。”曹骏却道:“一场如何能比试出功力,不若三场定输赢,你我三人各定一场,如何?”金太保道:“也好。这是第一场,就比你我三人,只出一手,看谁取的杏子多。” 话音未落,慕容飞一跃而起,重剑在手,直上峭壁,横行七步,一剑打在一株杏树上,然后身随杏落,人一落地,平剑一伸,只见无数熟杏如下雨一般,纷纷落下,那重剑环身一绕,将杏子黏在剑上,直落成堆。杏雨落罢,略数一数,有百十枚之多。曹骏微微一笑,也纵身而起,直行五步,一拳打在杏树上,落在地上,掣出怪伞,一张一收,收了一斗杏子,总有上百,那杏子落地极少,有生有熟。慕容飞笑道:“好,曹兄,这一阵你的伞斗占了便宜。”金太保也笑道:“两位兄弟,只怕输了,这器械如何比得拳脚。”说罢,飞身而起,只行了三步,抢到一株杏树旁,出手一拳,打在杏树干上,无声无息,那树“咔嚓”一声折断,未待落下,金太保伸手一握,将整株树握在手里,飘然落在地上,如同打伞一般,竟无一杏子落地。慕容飞和曹骏一惊,金太保拳劲非常,断树却不震下熟杏,最后整树在手,赢下这一局。这一番,金太保为首,曹骏第二,慕容飞排在第三。 慕容飞吃了杏子,曹骏收拾了地面,金太保领了二人便行。这一行,有个门道:老大金太保在前,曹骏二哥,慕容飞是三弟据后。 行到正午,西北前天忽然一阵轰响,一片雨云飘来,黑线一道,自天边蔓延而来。慕容飞笑道:“两位兄弟,这雷雨将至,你我兄弟不如比这一场。”金太保道:“如何比试?”曹骏道:“此雨云将至,片刻袭来,这一片草莽,没半点遮挡处,不若------”慕容飞接道:“你我三人,施展身法,要超越雨云,不受寒雨,见村庄为胜。”三人点一点头,同时纵身而去。慕容飞心道:“华山派睡法第一,金太保拳法无双,我一派白蟒气如何能输?”那雨云压天边一线,由西北横扫东南而至,雨云后面一片漆黑,面前一片金亮,仿佛那钱塘怒潮到了天上。三人一字排开,身法展动,抢在雨云之前狂奔,金太保鹿伏鹤行,曹骏奔马行走,慕容飞却蛇形窜行,当真如草头踏风。一路抢在头前。三人抢出数十里,那雨云哪能追上,身法都是一等一的好。正在头前,一座大庄园,到了庄门,慕容飞停住身形,气不长出面不更色,前后脚曹骏赶到,金太保并行,都是无声无息,这一局,却是慕容飞赢了,成了大哥,曹骏居中,金太保为三弟。 金太保上前擂门,只两下,门首洞开,一个老牙子走了出来,刚看见金太保,瞠目结舌,为金太保荣光所摄,再看见慕容飞和曹骏,才略定一定神,开口叫道:“小猴子们,如何乱砸门户。”金太保笑道:“这老儿,我等都是神仙,还不快摆出仪仗来迎接。”老牙头看见金太保宛如神仙,左右两位护法,不敢怠慢,进去通报,三人随入,等在门内,只见天井一方,曹骏笑道:“这第三局来了,那雨云要到了,大雨将至,我们就比过这四丈天井,不被雨侵如何?”金太保道:“如此甚好。”那雨云稍顷既至,雨水豆大而落,片刻之间,打在门首之上,尘烟四起,燥气蒸腾,转眼就要天河倾倒,慕容飞见雨水渐大,身形电闪而出,转转折折,直掠过天井,落在彼处,身上片点雨水皆无。那雨说话间刷刷而下,曹骏出手,单手一捻,那百来斤铁伞飘忽忽而起,直投向对面,曹骏施施然跨入雨中,身形始终隐于伞下,转眼过了天井,伸手一抄,铁伞到手,略倾一倾,雨水簌簌而下,他身上却干净如初,这时那雨瓢泼而下,天井中烟雾淼淼,波光四溅,曹骏道:“慕容哥哥,你靠的是身法,我凭借的是铁伞,这时雨大如斯,这金三弟,手无器械,身不如兄,真不知道他如何过关。”慕容飞笑道:“如此境地,金三弟要能过来,身不沾水,我甘愿认输。”曹骏道:“不错,自当如此。” 说话间,两人向对面望去,不觉心下一惊,但见,金太保双手一抬,如同拢发,阔步走入雨中。但见水汽蒸腾,脚下步步生莲。那雨只在他头顶,却难沾身,如同一片铁板顶在空中,脚下水地被踏出一块块空地,那雨水被震荡而飞,不能上身。慕容飞和曹骏瞠目结舌,万没想到,金太保功夫到了如此地步,离巅峰只差一步。 须臾金太保到了对面,浑身一震,使个老龙抖甲,别说雨水,连身周尘土都打了出去,没半点瑕疵。慕容飞和曹骏迎上笑道:“此一番,我二人心服口服,金大哥在上,受兄弟一拜。”金太保连忙扶起二人,三人心手相牵,直到此时,才兄弟结义。金太保为老大,慕容飞为二哥,曹骏为三弟。 此间主人这时领了数人赶来,见三人结拜,又见了金太保,惊为菩萨。三人见此间主人年若六旬,鹤发童颜,也有些福相。众人见过,原来此间主家姓常,名自在,下有百十顷良田,几十家庄户,膝下却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唤作:常若花,生的颇有些颜色,年芳二八,不知怎的,近些时日,被神鬼所迷,生了些事由,这常老员外万分无奈,请了无数法师高僧,没半点功果。金太保一听,笑道:“这是小事,我等都是神仙,这位是南天门持伞天王,那位是拿剑天王,我是西天南无正法明如来转世。捉个小鬼,有何难来。”那常员外作揖打拱,不住道谢,慕容飞叫道:“快些拿酒饭来。伺候佛爷们吃喝才是正理。”曹骏笑道:“正是。”那常老儿问道:“既是佛爷,可用的荤席?”慕容飞笑道:“不忌荤腥。”老员外哪敢再说,吩咐下人,排上酒宴,三人就着雨景,放了包裹,掸了尘土,入座饮酒。 常员外在上首作陪,叫个管家陪在下首,伺候三位佛爷。席上尽是烧鸡扒鸭,熟鹅熏肉,龙凤蒸饼,各色长面,慕容飞直吃的顺嘴,却不饮酒,曹骏不食肉糜,只吃些素斋,饮些素酒,金太保荤素不忌,却不多吃。三人吃喝半晌,雨水渐歇,常员外着急事由,待三人吃喝已毕,又问了用不用茶点,三人都饱了,常员外撤去残席,正要起身。金太保道:“且慢,不知常老员外,出多少份例捉鬼。”慕容飞道:“大哥,如何还要钱?”曹骏道:“二哥错了,如何不收钱财?”金太保道:“我等远道而来,降妖除魔,收了份例,还要普济四海。”慕容飞道:“原来如此。”常老员外也道:“原该如此,份例当有,只要收了妖孽,老汉情愿以黄金三十两,白银三百两酬谢。”金太保道:“还要快马三匹。”曹骏只是笑,慕容飞也在哂笑。常老员外应允无碍,自己不敢去,唤了那管家带路,本家叫了其他人都躲避开去。金太保笑着对管家道:“管家贵姓?”“神仙何劳动问,我自姓关,自小入了庄园,改为常姓,叫做常福。”金太保暗暗塞了串银钱过去,那常福便知无不言。 原来,三月初三,是本地二郎庙开斋日,这女娘常若花不何去庙里晋香,望见二郎真君塑像,不觉东风水暖,春意渐生,恋上了那神道。不想旬日中,真有神道到来,与小姐成了姻缘,常老员外知道遭了江湖人物,请了衙门捕快,江湖豪侠,没甚结果,都不敌那神道,又没奈何,请了法师神僧数人,也没有功果,方知道那神道厉害,见他也不害人,也不收钱,只是迷住小姐,没奈何,断断续续请人捉妖,渐渐心气都淡了,今次见了金太保菩萨相貌,又见他们人多,想来有些力气,便允了。 那常福断断续续说了因果,领了三人来到一座封闭院外,递过钥匙,并不开锁,兔滚而去。金太保略一侧耳,听了院内动静,并不见有人,知道时辰尚早,想来那神道没来,转头对两人道:“两位兄弟,有何主意?”曹骏道:“这捉妖,可急可缓,想来这神道也是高手,只是个贪恋美色的亡人,我有三计。”慕容飞道:“三弟快说。”曹骏道:“其一为偷梁换柱,让大哥进去替换了那小姐,等那神道来了,哥哥手到擒来;其二为瓮中捉鳖,等那神道来了,我三人三面冲入,让他首尾难顾;其三为擒贼擒王,让二哥闪电剑法伺候,瞄见影子,一剑封喉,那厮怎么能挡。”金太保道:“份例是三份,我等三人都要出力,偷梁换柱最好,我自去隐藏,防备伤了小姐;擒王一剑也好,防他逃走,关门捉贼也来,我在屋里,二弟在东墙等候,三弟在西面等待,万不得已,不要伤他,我有话问。”慕容飞笑道:“我有一计,不费力气。”金太保和曹骏问计,慕容飞道:“只需大哥和那小姐见上一面,哪里还有神道什么事体,自让那小姐移情别恋,只是我等要多个嫂子,此为釜底抽薪。”三人一笑而去。 三人吩咐已毕,各自隐藏,等待时机。单表慕容飞守在墙边,收敛心神,存声闭气,只待来人。说话间,天交二更,片刻由远而近,但见一条灰影,飘然而至。刚到了小院外面,那身影停住,却不进去。踌躇半晌,忽然朗声说道:“何方高人,来搅我好事?”慕容飞慢悠悠走到门口,望见那人,道:“你这淫贼,还不束手。”那少年“嘿嘿”一笑,“哪里来的夯货,看你当不当的好汉。”话音未落,一道金光直扑慕容飞面门。“当”的一声大响,那暗器飞得不知去向。慕容飞一剑崩飞暗器,还未看清是什么,但见对面一条光线,直射过来,只听“叮叮当当”一片大响,如同一道光柱被铁板击散,四面飞出。总算看清楚了,原来这厮使用的是弹弓,发的是金弹。 那金光散尽,两人都楞了,那神道万没想到,自己的神弹绝技都落了个空,慕容飞也没想到,这人一弓飞弹,如此迅疾。这时,曹骏也行了出来,那神道心惊胆寒,自己神技落空,对面又多了一个。慕容飞收了重剑,曹骏笑道:“这个,我来合适,我一撑伞都遮了去。”曹骏正要上前,金太保早下了绣楼,跨步而出,冷脸向前。那神道还不死心,又有弹子飞去,就如泥牛入海,悄默声地没了踪影,也不见金太保如何出手,将神弹收去。金太保越走越近,那神道都是痴呆,一个劲儿的发射,却没功果,直到金太保走到他身前五六步,那神道拉弓引弹,不敢再发。金太保笑道:“你射了我三十一弹,再发一弹,你的小命就没了。”那神道不敢动作,呆呆张着弹弓,哪敢再放。金太保伸手取过他手中弹弓,掂一掂那金弹,哈哈哈一笑,转身就走。 那神道乖乖跟在后头,不敢稍动。慕容飞细看那神道,仪容清俊,相貌堂堂,两耳垂肩,二目有光。头戴三山飞凤彩帽,身穿一领淡鹅黄衫。缕金靴内衬盘龙袜,玉带团花戴八宝妆,当真是庙里赤城昭惠英灵圣,显化无边号二郎的神道装扮,一般无二,从上到下,由内而外,一团正气,不沾半点奸邪。曹骏笑着拍拍他肩头道:“你这厮,相貌非凡,如何做这等腌臜事体。”那神道随三人步入小院,到了阶下,金太保坐到高处,慕容飞和曹骏坐到低阶,那神道憷在地上,金太保道:“可略说说。”那神道开言一一道来:“小人本是五台山下,南辽道人士,姓孙,名神通,学得弹弓本领,出世以来未尝一败,那一天,正到了二郎庙,恰听得那小姐许愿,要求一个和二郎真君似的夫君,小可不才,江湖人送绰号:赛杨戬。因此冒名前来,私会了小姐。今日被英雄所擒,情愿就死。”金太保道:“两位贤弟,如何处置这厮?”慕容飞道:“奸佞之人,徒有相貌,该杀。”曹骏道:“学得文武艺,欺侮寻常人,该剐。”金太保笑道:“事已至此,杀他无益。于小姐清誉没半点好处,此人学艺不易,一刀杀了,有些可惜,再说他师门长辈,自会寻来,到时候又有争执。”慕容飞和曹骏道:“大哥,有何高见。” 金太保微笑,唤过暗处躲藏的常福,说道:“快去,唤老员外来。”少顷,常老员外听说抓住了神道,领着从人赶到,见了小二郎,上前欲打,却是不敢,金太保说了前情,常员外打拱道:“一切全听神仙安排。”金太保又让人上楼请了小姐的意思,然后吩咐道:“孙神通听了,你仗着武艺,欺侮乡人,本当一刀杀了,念你学艺不易,又有小姐求情,饶了死罪,罚在常家庄为婿,体贴丈人家十载,小心伺候,不得有误,十年后,我自有安排。”孙神通哪敢不答应。金太保笑道:“如此既了了老员外心愿,又解了小姐相思,当是好事,还不摆酒庆贺。” 老员外着忙让下人准备,趁着朦胧月色,众人在花园饮酒,下人自在下院庆贺,上首坐了常老员外,左一带拜了丈人的孙神通,小姐拉扯着陪同,常福伺候斟酒,右一边金太保、慕容飞、曹骏,立了功的神仙,今次,去了心蒂,大家畅饮。宴席已毕,常员外命人端出几个托盘,有金有银,言说马匹已经备好,还有几匹绸缎,说是姑爷送给几位师傅的谢礼。 食罢,常员外人老神疲,自去歇息。常福先安顿了小姐姑爷,又领了三侠去了客房。三侠到了屋里,并不休息,金太保拉了几把高凳,兄弟几人一人一把,团团而坐。几人高谈阔论,净说些神仙鬼怪的事,不多时,那孙神通嗤嗤溜溜的到了门首,扣门而入,乖乖缩在当中,金太保笑道:“这厮还算孝顺。”慕容飞笑道:“且说说你的师承来历。”曹骏道:“不若我三人猜上一猜。”金太保道:“看他施展拉弓引弹,当是河北金弓银弹萧伯远的亲传。”慕容飞道:“我看你身形步法,应该是河北神箭古啸天的弟子。”曹骏道:“不然,此人气息顿挫,独有一格,像是河北老狮子孙还阳的子侄。”三人一望孙神通,那赛杨戬惊在当场,颤声道:“弟子,弟子正是。”慕容飞道:“正是什么?”“弟子正是孙还阳的远房侄子,自幼师从古神箭古老爷子,三年前,巧遇萧老剑客,说我有些资质,特传了金弓银弹绝技,这才弃了弓箭,学了弹弓。”三人相对一笑,心道:这孩子当真孝顺。慕容飞对金太保道:“哥哥,既然饶了这厮,就因势利导,收了他吧。”曹骏道:“正是正是,还有个有钱的丈人。”金太保笑道:“好,今日你有些缘法,我这门派素来不收奇巧淫技之辈,只习拳术,你的弹弓绝技也成,废了十分可惜,我便收你为外门弟子,日后自有好处。”孙神通跪拜在地,拜见师傅,两位师叔。施礼已毕,慕容飞道:“你这厮因祸得福,我身边没有好处,只给你一句好话:万恶淫为首。日后且不可再犯此例。”曹骏道:“这话是好,我也有一句:金弓银弹虽好,要再练腰马才是。”金太保道:“你两位师叔,所言不差,要小心领受。”孙神通受教,已自退去。 次日一早,三人辞别众人,慕容飞和曹骏受了些散碎金银,绸缎无法带走,和金太保的金银一起留下,孙神通代为保管,兄弟三人一路直奔白树林而去。 第七回 砂石镇大破朱家寨 枫林渡三英遭夜伏 三兄弟用过了饭,离了常家庄,出得门来,见了那三匹高头大马,三人行李包裹都已经绑缚好了。金太保翻身上了一匹白马,曹骏选了一匹黑马,只剩下慕容飞望着那匹黄马发愁。原来他自幼在山中长大,不似金太保流落江湖,更不似曹骏百艺精通,竟是不会骑马。金太保大笑,下了白马,帮慕容飞认蹬扳鞍上了黄马,慕容飞心下揣揣,扯着缰绳叫道:“你们休要走得太快。”金太保伸掌一拍,那黄马吃疼,早蹿了出去,慕容飞一个趔趄,总算身法了得,才没有摔下来。只听身后金太保、曹骏两人放声大笑。 跑了一程,慕容飞渐有知识,踹马蹬拽缰绳,都有了几分模样。后面两人赶上,三人慢慢并辔而行,径往五台山去。一路上,金太保说些莲花会旧事,慕容飞和曹骏一一领受。俗语道:望山跑死马。走了半天,正交午时,热气扑脸,三人行得困乏,要将歇片刻,恰逢路边现出一片茶饭酒肆客栈铺买。三人刚行到近前,小猴子早就迎了上来,边招呼往里面走,边呼人将三人马匹牵去,自有人刷洗饮遛。三人往街里一行,但见这一带道路两边尽是买卖。夹道十数里,这酒楼正在当路,高挑酒幌,左有:佛要饮酒到我家。右边是:食遍八珍赴极乐。高书大匾:三仙楼。三人相视而笑,正应了今日景致。 三人随伙计进得楼来,但见人声鼎沸,偶有黄衣,穿梭来往,光头隐现。小猴子赔笑道:“几位哥哥,这里和那五台佛山只隔一河,前面便是羊眼河,过了河去就是极乐净土。过往拜佛的都在我们这边将歇,是最后一处歇场。”又凑过来道:“过了我们这边,那边酒肉都无,全是素的。”几人领教,上了二楼,捡了干净案几坐了,金太保道:“不要问,只将来,四凉四热,酒要三角。”曹骏递了个赏,小猴子兴冲冲地应去, 慕容飞笑道:“金老大,这里叫三仙楼,正和我等三兄弟之名,不知道是哪三仙?”曹骏道:“莫不是道教三清祖师?”金太保大笑:“兄弟错了,这里近佛山,怎么会供奉道家神仙,我看应该是三世佛爷,燃灯古佛、阿弥陀佛和弥勒佛祖。”慕容飞笑道:“我看,这小小的酒楼哪有那么多玄机,更应该供奉酒神、食神和财神。”三人大笑,少时,小猴子端了食盒上来,看那器具,甚是齐整,一水的白釉细瓷碗碟,瓜棱小罐酒水。慕容飞扯住道:“你且不忙,我来问你,你这三仙楼,供奉的是哪三位神仙?”小猴子道:“我们大东主说了,既是酒楼,当然供奉麦芽、神曲、山楂三仙药。”说罢,转身而去,三人瞠然晒晒。金太保尴尬道:“这山楂开胃,神曲化食,麦芽解气,果然是好吃处,倒是应景。” 酒宴停当,三人齐动,骑了半日马,肚子都颠得瘪了,都不言语,金太保自斟自饮,曹骏只是吃菜,慕容飞来者不拒,这一餐直吃了一个时辰,食罢,撤了酒,又要了饭,好大馍馍,三人就着蒸饼热汤,熟肉细菜又吃了一回。食罢,那小猴子撤去残席,又煮了一壶叫做:梅影冰轮,送上。三人团坐吃茶。直坐到后半晌,金乌暗淡,暑气见消。金太保笑曰:“今日这三分银子,哪位贤弟会钞?”曹骏道:“哪里要两位哥哥破费?”慕容飞道:“兄弟有甚争竞,轮流做东,今天该大哥,明天是我,三弟留在过了河吧。”金太保唤过小猴子,摸出三分碎银子,会了钞,曹骏摸出几个铁钱,赏了伙计。慕容飞等起身下楼,刚到楼下,只听得门口人喊马嘶,尘土飞扬,一团喧闹直冲进来,直欲将人掀翻。金太保双手一分人流,游鱼般直抢出去,曹骏和慕容飞紧跟其后,出得门来,但见眼前一色光头,个个肥头大耳,膘肥体壮,红黄两色袈裟飞舞,正是十来个大和尚。领头一个,一手扯着金太保那匹白马,一边高声叫嚷:“这是谁的坐骑,佛爷有法旨在身,要借来骑骑?”慕容飞正要纵身出去,与和尚们放对,被金太保一把扯住,“兄弟,休要惊慌。这里近佛山,来的都是有缘人,且看为兄。”说罢,走上前去,那十几个和尚正吵嚷的厉害,忽然见一绝美少年走来,都是呆了,半晌,那为首的道:“这位菩萨,这马------贫僧------这个------”。金太保笑道:“无妨,圣僧只管骑去,不知诸位佛爷在哪座仙山出家,又在哪座神庙供奉?”“不敢,不敢,小僧是三教堂古风大罗汉座下弟子,师兄弟十三人,自幼出家在五台山文殊院,江湖上,唤作护法十三僧,奉大罗汉法旨外出行事,不想事有其急,没奈何,要借助脚力,可方圆几里并无牙行,刚巧见了这几匹神驹,这才想借了用,实是叨扰,罪过罪过。”说罢才醒起,双掌合十来。 慕容飞见他们吵吵嚷嚷,本欲寻和尚晦气,不想说出这样些事由来,想起师尊曾提起过古风罗汉,又见他们恭顺,自不便强拦。金太保正说道:“无妨,这是我兄弟三人的脚力,圣僧有事,只管骑去。待有缘,我自会去向古风老罗汉说晓。”双方一一说起,三兄弟和十几个和尚道别,各自背了包裹,回头看时,只见那和尚里面有三个骑马而去,不及辞行,想来真是要命事由。其他和尚见三人客气,自也更加恭敬,一起请了三人,要同回佛掌五台山。金太保走了几步,回头见兄弟二人有些发窘,知道缘由,跟一和尚招呼一声,言说有要事去办,让和尚们先行,三人慢慢缀后。 金太保道:“不瞒二位贤弟,我的武功近于禅宗,没来由的和这些僧侣亲近,实是专独了些。”曹骏道:“大哥,哪里话来,只是随着这些和尚,我弟兄不便相聚。”慕容飞道:“正是,正是,看着一片秃亮脑壳,实是想敲打一番,哈哈哈”,三人齐笑。 这时天色已晚,三人寻了这砂石镇一家朱家老店歇息,小猴子很是伶俐,掸土刷鞋,让到上房,问了酒饭,言说用过了,立刻上了茶水点心,倒栓了门出去。慕容飞吃的油腻,正渴咧,抄起茶碗就要喝,被曹骏一把拦住,“哥哥,且慢。”金太保也笑盈盈地看着道:“兄弟,如何不识这外科手段?”说罢一指那茶水。慕容飞把茶碗放在桌上,定睛一看,只见茶水在碗中,唰唰直转,却没有水沫。曹骏低身,闻了一闻,道:“厉害,没有味道,我只见那伙计腰里有刀,不想这茶水里也有手脚。”慕容飞道:“这是什么?”金太保笑道:“兄弟不知,这江湖上一步一杀,我看这茶里面的药粉实是厉害,无色无味,要不是药力拿的水转,我也看不出破绽。似这等上品麻药,没有三十两银子可买不来,这是哪家不开眼的小贼,将来暗算我等?” 原来江湖上险恶,处处都有黑店,那恶毒的,有客人来,一堆荤酒烂鱼,肥肉黑馍,配上粗酽茶甜点心,把人喂得醉饱,夜间趁人熟睡,一水快刀,闯进屋内,排头剁下头来,那行李细软一股脑收了,人却深埋了,哪里去找。那阴狠的,对客商百般孝顺,悄悄下了麻药,一旦麻翻了,是蒸是煮,万般由人。 三人凑头窃窃几句,然后金太保使个眼色,三人倒了手中茶水,那茶放在杯中无事,倒在地上,片刻,腾起一片灰沫,烧的那地上坑坑洼洼,药力非常,慕容飞看得心惊。三人闭了五官,张开六识,做软在桌边。 过不许久,那贼猴子摸到门首,敲敲窗棂道:“几位哥哥,还要啥子热水、果子?只管吩咐。”开始声小,叫了几声,越要高声,见没人答应,那厮大喜,推门而入,伙同六七个恶汉,抢进屋来,有的去摸包裹,有的来搜衣物,更有的去挑金太保脸蛋。慕容飞忍俊不住,抬头一笑,刚要动手,只见金太保身形转动,手掌一张,一人赏了一掌,那几个恶汉,声息皆无,悄默声地东倒西歪,卧在地上,都是口鼻眼耳流血,脸色又青又蓝。曹骏知道,这一掌好厉害,那几人五脏六腑被打得粉碎,立毙当场。只剩下那个贼猴子,中了一掌,显是要留他性命,只瘫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在那里挣命。 金太保蹲下身子,柔声道:“我等都是西天的佛祖,你等小贼如何不开眼,且说是谁主使你等前来?我便留你性命。”那贼猴子哪敢强嘴,喘声道:“启禀爷爷,是砂石镇朱霸天朱老爷让小人来的,那药也是他给的。”曹骏怒道:“胡说,我等与朱老爷无半点仇怨,如何使你来害我等?”慕容飞道:“不错,定是你这些小人,见财起意,意欲谋财害命。”那贼,没得口气,捯了一阵,道:“小人将死,如何还敢胡言。是朱老爷在三仙楼见了这位------这位------,菩萨面目,便------”,话音未落,金太保一指点到他太阳穴上,立时就死。慕容飞两人恍然,原来还是金太保相貌之祸。金太保笑道:“兄弟们,如何?可愿随为兄去灭了朱霸天?”慕容飞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曹骏道:“只诛首恶,饶却无辜。”金太保道:“也罢,本欲灭他满门,兄弟如此说,就便宜了那厮。”三人出屋,金太保点起火来,待火头起来,便做狮子吼,将住店诸人惊醒,以免伤害。三仙见众人走水救火,也不回头,出了街市,天色将明,三个杀星直寻那朱霸天而去。 待天色大亮,三人打听得清楚,直行到那羊眼河畔,但见依河而建,绿柳映衬的一座大庄院。庄门打开,进出人等各色,三人见还有官衣,便寻人又问了,原来这朱霸天姓朱名平霸,乃是乡里一个恶人,只仗着五个儿子,都有一身惊人技艺,尤其老三,听说拜在三教堂,道教之主,青雀观,飞天真人曲妙天门下,习得上乘武功,艺成下山,打遍方圆没有对手,连文殊院的大和尚都夸赞他好功夫。渐渐这朱平霸有了气候,领了官身诰命,举家富贵,又帮皇家礼佛,被奉为“进香皇庄”,自此号称“朱霸天”。 曹骏道:“听说那朱老太爷年有六旬,五子之中,除老三云游在外,其他都主持产业在此。”金太保笑道:“可惜没有高手,我便没了兴致,不如单身去刺了老朱头便走。”慕容飞嗤笑道:“可惜是个俗人,当不得我的神剑。”曹骏道:“正是。我等兄弟三人,如何为这庸人脏了手脚。”正在门前踌躇,忽听四面大叫,人影晃动,蜂拥而来,曹骏扯着一人,一问方知,原来那飞天真人不知何事驾到朱家庄。三人相视一笑,大喜。随着人流,一拥入内。行过庄墙,二道门外,但见场院中,人头攒动,隐隐听得宾主寒暄。金太保一个颜色,慕容飞大喝一声,只震得四野颤动,草木扁伏,那看热闹的乡人,东倒西歪,四散现路。三人昂首而入,直行到大厅之前,只见厅里人早迎了出来,为首一人,狮鼻阔口,相貌不凡,身背后背着一根虎尾三节棍,旁人簇拥。见到三人,尤其是金太保,先是一愣,而后拱手道:“三位英雄,请了,在下是朱家庄朱老爷长子,朱仪朱伯英,敢问三位?”金太保施施然走上前来,信手一拨,将朱仪拨到一边,走入厅中,便道:“我是你的长辈,你父自然识我。”慕容飞心下一惊,原来金太保出手本是一拨,使得却是一个整劲,朱仪百八十斤一条大汉,好似被人轻轻抓起,挪到一边去了,竟连脚下都没有踉跄半步。三人一入厅里,内里众人目光射来,都投到金太保身上。曹骏打量屋内,只见约有二三十人,当先一人白白胖胖,主座之上,慈眉善目,应是那朱霸天。左一带是三个壮年,几个老者,应该是那朱家几虎和乡绅头脸。右边当先,客位是个高大道人,两目吞吐精光,下垂手都是道服打扮,看来是飞天真人一系。 这肥胖老翁正是朱霸天,人虽慈祥,心似蛇蝎,今日忽闻飞天真人到访,立刻招呼桑梓,将人请来,开了二门,让乡人近前观看,本存炫耀之心,不想,开门来了杀星。他一望见金太保就知道不好,自己派出去的几贼失手,不过仰仗有三教堂曲妙天在彼,虽然心下揣测,也不慌张。笑吟吟道:“几位小哥,来此何干?我是朱家庄朱老员外,这位是曲堂主。”金太保一摆手,曹骏早转到门口,手撑铁伞,封住门首,慕容飞用手一指曲妙天道:“一个人动,便一个人死。”曲妙天弟子徒侄来了不下十数,听得他出口无状,有几人就要扑上。那曲妙天不愧为三教堂,僧道俗三教的道教之主,一眼便看见金太保,心中一凉,起身喝住徒弟,冲金太保一拱手道:“原来是神拳太保驾到,贫道稽首了。”眼光一转,看见慕容飞,忙也施了一礼,“原来天下第一的剑客也到了。”再看看曹骏,不知怎的也是认得,再道:“天罡伞下,定住华山,猜的不错,是曹少仙吧。”三兄弟本欲发作,被他道破来历,不便翻脸,金太保道:“二堂主,你我没有过节,今天我是来寻朱老太爷的。”那朱霸天还没老糊涂,一见曲妙天如此客气,哪里还不知道深浅,瞬息之间,涕泪横流,哭拜于地,呜咽道:“小老儿,实在不知菩萨金身大驾,搅闹了清修,甘愿领罪。” 金太保和曲妙天都是一惊,金太保本想这肥猪儿一个应对,便暴起杀人,他平生最恨觊觎他相貌之人,万没料到这老儿实在乖滑,如此当众失态,他反倒不好发作。曲妙天是一概不知,不明所以,只好顺着朱霸天的话头道:“想来,三位少剑客和朱老太爷有些误会,贫道一手托两家,就此揭过可好。”曹骏和慕容飞也是啼笑皆非,万没料到这朱霸天如此能屈能伸,只见他四个儿子这时都拥了去,没人发半点火气,都只是扯住朱老头衣服。两人相视一笑,尴尬摇头,本想冲将进来,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没想如此,这寻仇的事体又不便说出,甚是无奈。金太保也自无法,叹道:“你这老儿,着实可恨,是认打还是认罚。”朱霸天道:“小老儿,年老体胖,当不得打,情愿受罚。”金太保道:“如此,便由曲真人做见证,罚你黄金一千两,另有白银一千两捐到青雀观。”“小老儿,敢不从命。”曹骏和慕容飞都暗叹:“金老大当真开牙,这老儿果是有钱。” 金太保见他应允,便道:“先将银票与了曲真人,我等银钱限你七日内到羊眼河对岸,枫林渡接交。”那朱霸天道:“敢不从命。”三人见他片刻间交付了银票,没了事由,只得退去。不提那朱霸天如何,单说曲妙天一见三人走去,自己实不便逗留,也告辞跟了出来。和三人招呼一声,带领徒众,往山而去。金太保冷笑不止,曹骏道:“哥哥,此人如何打算?”金太保道:“他还算乖巧,若留下来,便是和朱霸天计较如何对付我等,现下一走了之,摆明了不肯得罪三仙四圣。”慕容飞又道:“那老朱头儿如何?”金太保大笑:“贤弟肯出一千两黄金给仇人否?”慕容飞道:“斩草除根?”曹骏道:“非是我等心狠,这厮这几人趁夜必来暗算,我等静候即可,先剪除他羽翼,然后图之。”金太保道:“兄弟所说不差,还要兄弟辛苦,守住朱家庄,防止老儿逃遁。”曹骏道:“那曲妙天如何白拿银两?”金太保又笑曰:“不错,我当使人知会他。”慕容飞道:“这老朱还是官身,又有家业,如何肯轻易便走,正是肉头了。” 三人边行边聊,行至河边,便说话不闻,原来那河水甚是古怪,远远流淌,到了这地段,不知为何,爆出巨大吼声,如同千牛径走,万兽争先,水涛咆哮而去,十数里外,便平缓下来。三人没奈何,顺着河流向下,天交阴阳,方寻得一处平缓河面,宽有里许,颜色暗红。慕容飞一寻,见了河边石碑,一面刻着:羊眼河。另一边却是刻着来历:相传那滹沱河神和羊眼河神在晋地相遇而斗,羊眼河神不敌,口吐鲜血而走,就留下这红色河水。说与两兄弟,三人都笑,曹骏踱到河边,用手捧了一把,但见远望是红色,舀起来却是清水。 金太保道:“这河底不平,积沙泥石被卷起,抛到这里,因是红土,所以如此。”两人大悟,抬眼望去,影绰绰河面上,哪有渡船,附近也没码头,往回走又不想。金太保忽道:“两位贤弟,可会登萍渡水否?”曹骏笑道:“二哥,身法最强,大哥,气功无敌,小弟却是习过这手本领,现下要讨个便宜。”说罢,脱去长大衣物,卷了裤管,紧扎全身,将鞋袜衣服包裹了,一手平伸执铁伞,另一手持包裹,略一运气,一道水线,趟入水中。慕容飞和金太保只见他身形晃动,在水里不行直线,一溜儿蛇形,直蹿对岸,那水只没膝盖。慕容飞看得兴起,也收拾了停当,背好大剑,依模画样,一掠而去,那水只在膝下。金太保收拾了身体,长啸一声,身形激射而去,那水只过了小腿。三仙瞬息之间,穿越大河,跳到对岸之上。 三人前后立定,相视大笑,慕容和曹骏都赞大哥好功夫,金太保谦道:“哪里,哪里,两位贤弟,一个背了几十斤大剑,一个持了百余斤铁伞,如何当得我轻身?”三人都笑,打点全身,收拾鞋袜,三人见天色已晚,便投枫林渡口而来。 天色大黑之前,三人来到枫树林,这渡口不过是个小码头,哪里还有人声。曹骏去捡了副木桌凳,慕容飞拾了枯柴,金太保留了标记,步入林中,寻了处少风的空地。三人少聚,燃了篝火。留下金太保向火,慕容飞投入林中,少顷擒了半大山猪出来,这正是地圣山的寻常举动。曹骏却去了河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法门,片刻用细枝条串了五六尾大鱼回来。金太保卸了包裹,他这包裹虽然不大,却是厚实,也不知道密密麻麻塞了什么,寻常不曾打开。慕容飞和曹骏包裹中都有干饼、水壶。 金太保取了鱼,双手只是一搓,那鱼鳃泥挤出,内脏团落,却不去鳞,瞬息间收拾停当,曹骏寻了几根结实细木棍,穿了鱼身,斜插在火堆边,围了半圈,烘烤起来。慕容飞也烤了面饼,煮了热汤。三人更将山猪收拾干净,取了两条后腿,在那里燎毛熏烤。 入夜风起,林气消停,火堆边食料热气蒸腾、亮油滴落,香味扑鼻,木凳上三人说说笑笑,兄恭弟敬。正待要吃,忽的金太保抬头道:“是了,愚兄疏忽。”曹骏也道:“不好,只顾玩耍。”慕容飞眼中精光闪动,望向四周。金太保笑道:“两头熊罴一只虎,却是来献宝的。”三人将手中活计放下,金太保摸出一条手帕,边擦手边道:“两位贤弟先挑。”慕容飞哈哈大笑,掣剑在手,当先向东而去。曹骏也持了伞投西,金太保慢慢站起身来,转身负手,笑盈盈地走进影夜中。 却才步入暗处,远处风声呼啸,一团烈气夹带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原来三人只顾打尖,不曾想火边烤肉,香气四溢,竟然引来林中猛兽。这一面正是一头猛虎。那虎两眼绿光吞吐,一道残影向金太保扑倒。所过之处,花催草伏,树枝折断。金太保却骤然一蹿,迎着那大虫而去。大虫见了肉头,闻着香气,本待急窜两步,最后一跃,居高临下,将来人扑倒,哪知道瞬息间,肉头钻到身前,猝不及防,两条后腿一顿,人立而起,前爪一抬,十把钢勾带起破空之声,一按而下,直有千斤之力。 若是往常,旁的猎物只这一按,便是骨断筋折。金太保却哪里害怕,开声吐气,双手一举,托抓住大虫下按的前爪曲肘处,巨大虎身颤抖,两条后腿前后锉动,吃这一托,那开山裂石一按竟难动分毫,老虎甚是张恐,连忙伸头去咬。哪知道,说时迟那时快,金太保双手一托,身形一稳,左脚一立,右腿早起,如折刀打开一般,啪啪啪连环三脚都踢在那虎下身,最后一蹬,那几百斤的大虫被一腿蹬了出去,在地上翻转腾挪,咆哮呜咽,眨眼折腾了一个大坑,口鼻间鲜血淋漓,被这三腿直踢断了肠子,连内腑都踢碎了,哪里还能活命,挣了半晌,死做一团。 金太保一冲一托三脚一蹬,取了那虎性命,待平稳了气血,缓步上前,抄起虎尾,在手臂上绕了几道,只觉虎毛扎肉,又取了手帕垫在手上,复拖了死虎,直拉出林外,到了火堆旁边,只见曹骏正在擦拭刀刃,周身腥味,慕容飞重剑已然入鞘,也是在用树叶净手,原来两人都是用兵刃杀死老罴,取了熊胆而回。 慕容飞抬头见金太保拖着花剌咧一大毛团,走将过来,连忙和曹骏迎去,看了大虫,都是一惊,这家伙足有几百斤,僵死以后,浑身舒展,更显长大,此时瞠目呲牙,死的凄然。三人都知这大虫肉甚是难吃,虽有虎皮虎骨,山林中却难以剔骨硝皮,正自为难,远远却听到唿哨声,三人相视,都坐了下来,不去理会死虎。 金太保换了块手帕,擦了手,抄起猪腿、面饼便吃。曹骏和慕容飞也取了烤鱼大嚼。三人一天只吃一场,自是用心,吃了一回,一时肉、饼尽去。金太保又喝了汤水,用手绢粘了嘴角,道:“吃的舒爽,正要活动筋骨。”曹骏扶住铁伞,慕容飞却收了重剑,抄起烤鱼用的尖树枝。三人向火而坐,不在言语。 只听得林中悉悉索索,周遭风声局促,怕有近百人慢慢围来。慕容飞朗声道:“群贼听着,爷爷在此歇息,有识相的,休要理会那朱家老狗,早自散去,饶了尔等性命。”曹骏也道:“助纣为虐者死。”金太保轻声道:“二位贤弟,千两黄金足能买到这几百口人命了。” 原来那朱霸天白日里受了三人威压,借着飞天真人的声势阻了一阵,终是舍不得那千两黄金,急急派了四个儿子,重金请了方圆百里的盗匪巨寇,凑了二百来人,趁夜渡河,朱仪、朱俨、朱偁和朱僖四人,各领十个弓手,二十个长枪手,二十来个夜行盗,四面围住三人,意欲先下手为强。哪知道,金太保早就料到,正愁没有由头,此时心中自窃喜,好歹要把朱家连根拔起。 三人掩了火堆,悄悄向四周而去。却说慕容飞持了树枝在手,跳入黑夜中。运足目力,张开耳朵,四下窥探,片刻便闻得四下动静。再掩进少许,只见几人持了长枪而来,慕容飞不再犹豫,以树为剑,鼠伏蛇行,施展小巧功夫,尽走绵软巧劲。那几十个刺客,本想围了上来,长枪环伺,弓手远射,狙杀三人轻而易举。哪知刚刚进入树林,身边便有血腥气传来,知道行藏败露,发一声喊,齐冲上前,却哪里围得住,慕容飞如虎入羊群,神出鬼没,偶一现身,便是一剑封喉。群贼又持了一阵,实在当不过,一窝蜂似的散去。慕容飞不欲赶尽杀绝,倒没有追赶,这一役刺死十数人。 慕容飞弃了树枝,慢悠悠走回火堆边。少顷,但见那金、曹二人也行了来。曹少仙神情肃穆,金太保却还是笑嘻嘻的。慕容飞道:“开了杀戒,杀了十几个。”曹骏道:“我也杀了几人,没奈何。”金太保道:“我这边人多,杀不过来,毙了几十个,退了百人。”慕容飞道:“金老大,现在如何?”金太保道:“有了那朱霸天的两个儿子,不怕他不认。”原来,金太保单身一人,杀人退敌,还擒了那老朱员外的二个儿子。曹骏道:“大哥,现下如何?明日是否过河去寻他晦气?”金太保道:“却是不必,我自有安排,此等俗人,不劳两位兄弟费心,天明我等径去佛山即可。” 三兄弟杀了猛兽,退了强敌,周遭血气浮动,哪里还能睡觉,三人便在火堆边,曹骏从怀中摸出十数个果子,用树枝插了放在火边烘着,慕容飞取了银壶热水。金太保笑道:“想不到三弟不但杀敌还有余力摘了果子。” 慕容飞下山时日尚短,不及曹骏纵横江湖,驰骋多年,更不似金太保冠绝天下,威名远播,不觉向二人请教起江湖套路来。 金太保说起天下英雄,除了隐逸仙侠,奇人异士不肯出世外,其他有名姓的高人,分做一魔二妖三仙四圣五绝手。据说这一魔便是心魔高风亮,相传此人成名于三十年前,武功天下第一,又有数十种秘法在身,更是自创四门天魔心法,只是入魔日久,人是否在世不得而知。二妖是妖道一缺,妖僧古月。这两人一释迦一道家,也是多年不曾现身,不知是否还在。三仙便是天仙洛雪,艳绝天下;地仙静道人,高深莫测,以及曹骏师尊,华山睡仙陈抟。那四圣,第一便是剑圣慕容延钊、其他医圣孙妙安,卜圣石角和酒圣杜康年这三圣武功如何,不得而知,但各自秘法人人称颂。五绝手中,天绝手便是金太保的老师,南拳王,虎痴林仁肇,现任南唐南都留守;另有地绝手昆仑山陆枬,人绝手崆峒教祖李逸安,金绝手便是金太保,又号神拳太保,和银绝手西域鬼王并称。曹骏也言说一番,道的却是江湖门派。 第八回 三侠客血洗红沙河 万宝盛会贺号戴花 金太保在火堆边坐定,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牛角,呜呜咽咽吹了几声,慕容飞见那牛角声音低沉,虽不高亢但震颤音波,传的极远,料来也是一件异物。 片刻间,从林外黑暗中奔出三人,一身灰衣,快步行到三人圈外,站定拱手,金太保挥手道:“将朱家二子带去,如何做,你等自斟,去吧。”那三人领命而去,内中一人去收拾了死虎,曹骏见另二人都是单臂夹了人,奔走如飞,料来都非庸手,便道:“大哥,身边有如此人手,如何还陷入重围?”金太保笑道:“二位贤弟,休怪,愚兄掌管一大帮派,虽和兄弟投缘,同行上路,这些小厮终是恭顺,不肯远离,我命他们哨离十里方圆,不可搅了咱们兄弟相聚。” 慕容飞道:“大哥,久闻江湖有,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不知大哥这一派是哪派?”曹骏也道:“我等闲来无事,现下离天亮还有些时光,不若计较些江湖套路。” 金太保道:“也罢,两位兄弟既有雅意,愚兄也不推让。我这宗门起于唐末,为我释教一前辈所创,后时事更迭,传承断续,直至十五年前,我艺成出世,遇到一异人,传了我衣钵,受了这帮主一位,收罗了些许人手,以‘义气相投,锄强扶弱’为主旨,意在乱世中先保一身无忧,再创天下太平。现下天下割据,五代之乱始除,民间动荡不已,各地都有纷扰,我等起事自南方,今春莲花大会,往来英雄豪杰无数,我也动了招揽之意,率了帮里几大护法前来,不想初到晋地便结拜了两位贤弟,没奈何,这左右副帮主之位,贤弟肯屈就否?” 不待两人回话,金太保又笑:“我知两位贤弟,不论华山门墙还是剑圣门派,虽都创派不出百年,但都因一人兴邦,是赫赫有名的大宗派,两位贤弟早晚都要成宗派领袖,愚兄这小门小派实在不入法眼,不过贤弟休要一口回绝,且先观望些时日,待看机缘,如何?” 慕容飞道:“如此也好,总要问过师尊才是。”曹骏道:“不知哥哥宗派何名?我等有机缘也要宣扬一二。”金太保昂首望天道:“我这一门唤作‘蝴蝶帮’。”曹骏道:“这一帮名字倒是亲近,可有来历?”金太保道:“人生苦短,生如夏花,逝如春梦,犹若翩翩蝴蝶,吸风饮露,辗转世间,虽名为追花逐艳,实则爱惜生命耳。朝夕光阴而逝,不羁世俗,只为自身惊才羡世。”慕容飞两人亦随感慨。 金太保又说起蝴蝶帮种种事由,创帮之初,正值修罗宗覆灭,收留有数百弟子,功成的也有十人,五人出身修罗道,深通杀戮。曹骏惊道:“难道是暗杀之王。”“不错,正是当年修罗宗的五大杀手之王。自入我门下,也是修身养性。更有五位好汉加入,隐去姓名,任我帮中绣衣使者。”“原来是仿汉末的绣衣宫使而来,可是黑白紫粉花,五位蝴蝶剑客?”“不错,几位剑客隐世多年,后来隐去名姓,以黑蝴蝶,白蝴蝶,紫蝴蝶,粉蝴蝶,花蝴蝶之名称为绣衣使者,除了十大护法,我蝴蝶帮和天残帮、鸳鸯洞更是有旧,湘水上下千里都是我的手脚。” 曹骏又言说江湖事由,名门大派林立,各宗门没有数百年的积累,都难有名号,数得上的: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门。五宗为少林正宗、真武正宗、莲花正宗、峨眉正宗和昆仑正宗。十三派分为:少林派、峨眉派、昆仑派、莲花派、真武派、巫山派、蜀山派、魔山派、崆峒派、恒山派、密宗派、海外派和黑山派。八十一门则为:剑圣门、长枪门、神棒门、大刀门、亮星门、雷电门、铁线门、七青门、百钺门、神拳门、行义门、八卦门、太极门、长拳门、螳螂门、通背门、弹腿门、靠山门、铁豹门、黑虎门、飞鹰门、白猿门、鹰爪门、雁行门、鹤笔门、天龙门、地灵门、莲花门、泰山门、琼崃门、华山门、天山门、铁岭门、淮莱门、萧山门、昆仑门、大洪门、小洪门、花枪门、金枪门、花子门、聋哑门、玄指门、五旗门、罗汉门、练气门、飞跃门、擒拿门、快刀门、海宽门、切金门、金刚门、无为门、奉祖门、无极门、密宗门、神拳门、八极门、韦陀门、华拳门、药王门、天龙门、双子门、黑龙门、血手门、五虎门、大旗门、青龙门、金刚门、五圣门、铁剑门、中抓门、五凤刀门、精武拳门、关圣大刀门、二郎神拳门、一字慧剑门、西域鬼王门、大小桃花门、禅宗六祖门、海外散仙门、此外还有武林四方、武林三十六剑派、七十二世家、一百零八路好汉、三百六十股烽烟。当真是好大的江湖。各地小门户小帮派更是如过江之鲫,夏日杨花,随生随灭,云起云落。 只听的慕容飞目眩神离,心中感叹曹骏的博闻强记,他虽知有这些门派,却哪里记得了许多,看来江湖之大,真是出乎意料。以前听洪叔叔说起,只说那么几个大门派,哪里还能知道有如此多的小门小户,每日在大宗派倾扎下挣命。想来金太保的蝴蝶帮也是不出名的小小门派,只有兄弟义气在其中。一时动了心思,暗想:“回山回禀了师尊,便投身江湖,大展拳脚。” 正念间,金太保问道:“二弟,你出山时日不多,可有什么见闻?”慕容飞老实答道:“不曾有,头一遭下山不过数十里,这一回也是直去莲花会而已。”曹骏道:“可曾遇见什么高手?”慕容飞也道:“不曾,不过有个瞎子和尚剑法奇快,又有个哑巴道人招数狠毒------。”话音未落,金、曹二人已经惊道:“天下三毒!”金太保道:“贤弟可是遇到盲僧哑道痴屠户?”慕容飞答道:“正是,这三人不知何故,堵在我剑圣山门外,无奈,我奉师命杀之。”曹骏又惊道:“啊,都杀了。”慕容飞道:“都被我杀死。”原来,痴屠户被收上山去,却被洪人屠交代不可外传。 曹骏道:“二哥,真是为武林除害啊。”金太保道:“我也早听的三贼恶名,几欲寻而杀之,不想今日被贤弟除了,当真痛快。不过------”金太保话锋一转,“贤弟,且不可对外宣扬此事。”慕容飞问道:“却是为何?”“贤弟不知,三弟应该明了。这三贼恶名虽著,却放荡在江湖上,多有时日,为何无人料理他们,一是他们武功高绝,再就是他们背后门派高大,靠山强梁。寻常侠客剑客不愿与他们为难。”慕容飞怒道:“什么高大门派,出了这等腌臜人物,还要护短,瞎和尚滥杀无辜,哑巴道人阴狠毒辣,痴屠子游荡江湖,嗜杀成性,其门派恐怕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曹骏道:“二哥却是错了,这三毒流落江湖,无人看管,一是自身多有缺弊,二是都有来历。盲僧出身峨眉正宗,是金顶瓦楞寺主持的私生孩儿,寻常人哪里敢得罪峨眉圣僧。哑巴道人来历更是神秘,据说和武林三真人有些渊源,要知道武林三真人,以静真人李尔李青牛为首,此道一身技艺传自三元李靖,为人清静无为,是得道高人。其徒弟便是一缺道人,人称:绝真人。为人亦正亦邪,极不好惹,后带艺投师,再拜心魔,武功登峰造极。另一位幻真人便是崆峒派开山祖师,如若在世,百岁遐龄开外。这哑道人便是师从那一缺妖道,谁人敢动,痴屠子更是了得,相传是当年血洗江湖的洪人屠的子侄,谁敢轻慢。因此,三毒才得以横行江湖,不想今日才听闻,将性命断送在二哥手上,不过,诚如大哥所言,轻易不要提起,以免有祸事上身。” 慕容飞并不在意,但见二人都郑重,也暗暗记下。金太保又问曹骏,除却赴会还有甚事,曹骏说道:“本来想去范阳,拜访那禅宗六祖慧能大师的俗家卢氏后裔,结果听二哥说,范阳堂已然没落,料来没有传承,已然作罢。”三人又谈论一阵,忽的远远望见,东天鱼肚白下,羊眼河对岸黑烟蹿空,知是朱家庄火起,三人看了片刻,出了一口恶气。腾起身来,寻路而走。 行了一程,天色大亮,三人寻了路边一个粥铺,坐下歇息,早有小猴子端上来热粥、酱菜。金太保笑道:“此处尽是五台山大和尚地盘,已是没有荤腥,两位贤弟休要见怪。”曹骏和慕容飞只是一笑。三人慢慢吃粥,少顷食罢,金太保从怀中摸出几个铜板丢在桌上,又在包裹内摸索片刻,取出一个面具,小心戴上,曹骏和慕容飞看得痴了,这面具上没有五官,只是画得仙气飘渺,说不出的古怪,金太保笑道:“两位贤弟莫怪,已近白树林,愚兄不得已而,一恐再出了朱老爷之流,二来相识人颇多,免得叨扰。”两人深以为然,慕容飞也将斗笠拉低遮住了脸,曹骏的大伞倒是方便。 再向前行,路上行人渐多,慕容飞见三三两两都是江湖人物,或挎刀或持剑,或背上皮套鼓胀,个个骨骼清奇,相貌不凡,言语中高声大气,潇洒风流。众人渐渐汇在一处,向西南而去。虽是同行,上来搭话人却是没有,慕容飞见大多数人瞥过来一眼,但见到金太保一张怪脸,都暗暗隐退。心想:大哥这怪脸面具,想来在江湖上也有些凶名。行出十里,但见每隔里许便有一个茶水摊子,两名小沙弥知应,倒像迎客一般,众人顺着路引,不多时,便汇聚到一处林外。 慕容飞抬头看那白树林,心中一阵好叹,但见白杨挺立,枝叶茂盛,风吹摇动,林涛阵阵。这树生的极是干净,丈许内绝无旁枝,地上亦无落叶,颗颗青葱欲滴,更兼极多,极目望去,无边无际,不愧为万里白树林。林中颇有道路,众人各自径行,不多时,但见林中一片空场。方圆数百亩,人声鼎沸,甚嚣尘上。左右中各有一座高台,成三才之势立在场中,众人团聚其下。那高台都是条石打底,白杨垒砌,高约四丈,四面都有条幅、竖联。一眼望去,什么僧道儒三教英雄会、白树林万宝莲花盛会,什么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各色幡杆无数,更有大小门派打出旗帜,慕容飞正好学习,只见金、曹二人所说门派,忽隐忽现,倒是很多不认识的旗子,那五大宗门旗帜倒是不见。 忽然,一声钟鸣,但见一个人影飞身上了中间高台,众人发一声喊,见那人身形高大,却是头皮锃亮,在阳光下熠熠泛光,识得是个和尚,更有认识的高喊:“台上可是古风罗汉高足,行易大师否?”那行易和尚见有人认识,心中得意,高声道:“施主好眼力,不错,贫僧正是行易。今日我三教盛会,天下英雄齐聚,当真是难得。”慕容飞见他声音越来越高,却是中气十足,也不知道是气劲充盈还是专施喊话一道。行易又道:“好教各位知识,万宝莲花会已历五届,此时轮到我三教堂僧堂主持,我师古风罗汉先叫小僧招呼各位英雄。”众人又有人鼓噪喝彩,和尚道:“天下英雄尽在此间,如何论得长短。虽有古语‘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莲花会早有成规,只献艺不比武。个人门派纠葛,私怨恩仇,一概不得在天地人三宝台决斗。”众人又是高喊:“正是”。那行易又絮絮叨叨说了些江湖套话,忽又高声叫道:“本届万宝会,我师自请了天下五绝,早先贺号戴花的‘闪电神拳’,金海金太保;三教堂道教宗主曲妙天真人;儒教宗主方天化大侠;莲花正宗云啸海宗主;峨眉正宗金顶观海大师;昆仑正宗五台山文殊院智珠大师;少林正宗莆田少林总院欧阳大师;真武正宗真武观归真道长,共是九位裁决,各位英雄可登天地人三宝台,天台献绝、地台献艺、人台献法。如有精彩,自有九位高人共同品鉴,届时贺号戴花,名动江湖。”众人又是齐声喝彩鼓掌。金太保返身道:“两位贤弟,愚兄自去知应老和尚。专等给两位贤弟贺号。” 曹骏和慕容飞拱手与金太保作别,再回首,只见三宝台前又搭起一座椅山,最下面一块巨石,扁扁伏伏,像块铁一般,有数十名小和尚奔走而来,每人高举或桌或椅,最下面先放了高桌,定在巨石上,然后顺序搭建而起,片刻,用桌椅搭建一座高塔,上宽下窄,最顶上正是九把高脚宽边厚背太师椅,看起来四丈高许,摇摇欲坠。高塔匍一建成,几条身影闪动,须臾之间,几人坐定。众人都是齐齐望来,慕容飞见到左手第一正是金海金太保,身边四个和尚,两道两俗家,正当中一个胖大和尚,慈眉善目,手掌宽嘴唇厚,想来就是古风罗汉。九人坐定高台,风吹衣衫乱动,却是稳如泰山,有惊无险,显出个个身手不凡。众人都是识货的,又是喊声震天。 古风罗汉略一抬手,钟声再起,万宝莲花会正式开始。三座高台之上,先出现三教堂三个高手分居一台热场。一道人登人宝台演掌法,正是莲花正宗金莲掌,一和尚上地宝台练刀,慕容飞不识,问了曹骏才晓得,唤作:奇门九转刀法,是大刀门的功夫。又有一个飞上天宝台,试炼奇特,正在饮酒,大袋皮囊酒水,咕咚咕咚灌入喉中,众人倒是都被他吸引。慕容飞也定睛瞧看,不多时,那两大袋酒水被那汉子饮尽,恐有四十来斤,只见他摇摇晃晃,却不跌倒,暮的口一张,一道道酒箭自他口中喷出,从天宝台直喷到人宝台,众人见他喝了酒,不见存在口内,显是都喝到腹中,现在却分别喷出,更难得酒箭凝练,虽然细细一条,却真似箭羽一般,并不分散,但真神奇。天宝台上道人早有准备,蹿高伏低,身形转动,那十数条酒箭一一落空,不能沾身。众人喝彩,忽见天宝台汉子一按腹部,口一张,一道匹练也似白虹直射而去,取的是地宝台的和尚,那和尚正演刀法,那酒喷到,这次却是射到他头顶,蓬然炸开,却似下了阵酒雨,那和尚刀光闪动,护住周身,片刻酒雨落毕,和尚收刀而立,竟是点滴不曾沾身,练得是风雨不透的功夫。众人又是高呼鼓掌。金莲掌轻绵软巧,奇门刀精妙绝伦,酒箭更是收发自如,看来三人功夫都练到化境,尤以俗家汉子气功第一。 三人分别施礼,众人细看他们面貌,有人已然认出,高喊:“原来是金莲掌普渡真人,奇门九转佛慧远大师,诙谐剑客邹化龙邹老剑客。”看来三人都是前几届喝过号的高手。三人跳下高台,人群早有人迎上去认识,又有人跳上高台,或地宝或人宝,先向台上台下抱拳拱手,说了师门来历,试炼起来。人群中自有同来的呐喊助威,也有不屑转目的,有九大高手镇压,倒是没人寻衅挑事。慕容飞见有的招法生涩,显是初出茅庐,缺少历练;有的功夫深湛,虽不至化境亦不远。曹骏却无所不知一般,各门各派的武功,但慕容飞问起,无不说个底细。 金太保见约莫一个时辰,虽有高手但不得贺号,便低声和旁边和尚耳语几声,那和尚先是一愣,然后依个传了去,片刻,人群骚动,纷纷道:“第一剑到了,第一剑到了,-------。”慕容飞正要再拉低斗笠,忽听高台上,那莲花宗主云啸海开口道:“恭请天下第一剑登天宝台。”声若奔雷,直入云霄。曹骏笑道:“二哥,还躲什么,且上去,骇一跳众俗人。”慕容飞道:“你也来!”曹骏道:“那是自然。”众人正自顾盼寻找,忽然一条身影闪动,抖身冲天而起,天宝台上立定。大家发一声喊,齐齐看去,但见一个急健黑脸少年,正卸去斗笠外裳,慢慢从鹿皮套中,取出一把大剑。人群骚动,看相貌正是传到自己宗门的天下第一剑,可是望见真人还是觉得太年少了些。金太保喊道:“请第一剑献神剑绝技。”慕容飞手一指,笑道:“汝等不知,我的剑法只是杀人,无法展演。”人群中早有人按捺不住,纷纷掣剑跳上高台,幸好高台宽大,十丈方圆站满剑手。慕容飞斜眼看去,一个个精力弥漫,手中剑气纵横,心里杀机弥漫,金太保高声道:“好教第一剑知道,此为武林三十六剑派的高手。”慕容飞豪气顿生,“好,我便一剑会遍天下剑客,今日天宝台斗剑,生死勿论。”那三十六人慢慢散开,前九后九,左右亦同,恰似铁桶一般。 众剑手见他满不在乎,不由得都怒。当前几人挺剑一击,刚递出手去,便闻“呛啷咔嚓”一阵乱响,眼前已经失去人形。待定下心神,再看台上,一片狼藉。断剑无数,却无鲜血。原来慕容飞使个“风”剑势,重剑一圈,断去十几把长剑,不管什么招法都递不到身前,身法展开,一个转折,在人群中数入数出,或挤或撞,或推或拨,或挑或扫,将十数人打下高台,重剑到处,专点手腕,余下诸人不能抵挡,未断长剑也掉落台上,剩下光身凄凄而立,十数人都是傻了。慕容飞笑道:“我只用了风雨二剑,汝等可服?”那些人发声喊,也跳到台下去了。金太保定睛往台上一看,心下也是一惊。原来那些断剑整整齐齐躺在慕容飞四周,围了个四丈大小圈子,未断的长剑却是剑尖向外,似是孔雀开屏一般,那高台上摆了个形状,煞是好看。金太保心中感叹道:“二弟剑法不愧天下第一。” 正看间,他身边有人大喝一声,“看剑!”一道光华从右手激射而去,直取天宝台,正是云啸海一击。慕容飞纵声长啸,“来得好!”迎了上去,重剑伸出,却不击打来物,不知怎么一搅一收,身形转动,那光华便贴在重剑身上,慕容飞身形转动飞快,忽的定住,手一顺,重剑一指,那光华射将回去。云啸海见来物势头缓慢,哈哈大笑,袍袖一抖,向前裹去,要收了回来。哪知道,那物去得快回得慢,声势却是不同,去时快声息皆无,回时慢音声隐现,刚发出来无声,越近高台,风雷声大作。云啸海大惊,无奈只好收了光华,身形却是晃动不已,其余八大高手连忙稳住身形,一心而定,高台随着云啸海晃了几晃,总算稳住。慕容飞高声道:“此为‘雷’剑。还有何人想试我‘闪电’一剑?” 话音未落,有人腾身而起,却不跃上高台,跳起来,一把暗器投了过来,高叫:“第一剑接我暗器!”有人带头,台下顿时无数物事激射上来,却似下了暗器雨。慕容飞重剑圈转,身形游走,或躲或藏,或挡或引,或拨或打,或点或扫,或崩或挑,众人都是大惊,万没想到,天下竟有这等万人敌的功夫,要知道,风雨不透,那风雨只有来势,无甚力道,这暗器雨,或强,如镖如钻,如甩头如梭子;或软,如牛毛针如如意钩;或硬,如钢珠如铁弹;或利,如飞刀如羽箭。这些暗器都是高手投掷,劲道十足,却无一能进小剑圣身边。慢慢看出端倪,台上九人都是了然,那暗器雨下了小半个时辰,台下众人都扔得够了,有好事的连玉佩都投了上去,开始还指望打到慕容飞,后来眼见无望,只盼能让他接个空。九大高手看见台上,围绕慕容飞身边呈现一个四丈大小圈子,都无一枚暗器能进到圈子里面去。 大家都正瞠然,忽闻场外有人大喝一声,“呔,吃我一锤。”只见乌光一闪,风声大作,一柄大锤飞向慕容飞。众人大惊,这哪里是暗器,分明是偷袭。那锤脐就巴掌大小,锤头儿赛过南瓜,撕裂长空,一两贯一斤,这大锤百十斤,投了过来,当真开山裂石,有千斤之力,看来不想伤人,只想投到那圈子中,坏小剑圣名头。 慕容飞脸色凝重,见那大锤飞到头顶,突出一剑点在那锤尖之上,那重剑嗡嗡作响,慕容飞手腕一抖,大剑连击,台下众人只听的“当啷”一声大响,然后一连串“叮叮当当”之声,只见那大锤刚击打到台上,被一剑点住,不及落地,那重剑连续点在锤脐之上,连环三十六剑,瞬息之间,大锤宛如镶在空中也似,慕容飞收剑后退,那锤片刻后才跌落台上,轰隆一声,直砸穿台板,落到了地上,“通”的一响,没入土中半截。 场里场外一片寂静,众人分别见了大锤劈风斩浪的飞势,又见了慕容飞重剑破了这一击的风采,无不惊骇。金太保带头鼓起掌来,大声喝道:“好,当真是‘闪电神剑’客!”其余八人一致点头,古风大罗汉颔首笑道:“好,好,好,今日万宝莲花盛会第一日,便有了好汉。请第一剑来授了号花。”古风大罗汉缓步下了高台,慕容飞也跳下台来,众人纷纷让出道路,早有香案完备齐整,古风大罗汉拉着慕容飞的手,低声笑道:“第一剑回山后,代问剑圣好。”早有小沙弥递过礼盒,古风罗汉从盒子里面取出一碗口大小银质莲花,十二瓣一朵,两朵拧成一股,鸭蛋圆形,叶边金丝点缀,颜色鲜艳,两朵花中各伸出一根长蕊,颤颤巍巍,极其精致。 古风罗汉将花斜插在慕容飞鬓角,笑道:“第一剑可知这花来历?”慕容飞自洪叔叔处早已得知,这花叫做:武林守正戒淫花。原来武林中人,凡门户都有戒律,其中都有淫戒要守,习武之人,精气弥漫,又有蹿纵功夫,蹿房越脊,如履平地,万一入了高门大户,见了红楼幼女,深闺少妇,被颜色所动,逞淫心动了邪念,欲行不轨时候,那两根长须在刹那间颤动,正能扫到眼角,眼为心苗,让人收心,守正祛邪。慕容飞凝神道:“小子自知,不敢有违。”古风大罗汉笑道:“好,好,好,武林又出一位绝世高手,当真是福气。”说罢,举起慕容飞手臂,高声道:“此为武林‘闪电神剑’,天下第一剑客是也。”自有人响应,“闪电神剑,闪电神剑。” 曹骏见二哥得了彩头,也飞身上了天宝台,将铁伞打开,遮住那个破洞,笑盈盈向台下拱手道:“在下华山曹骏曹少卿。”台下有人高喊:“可是华山曹少仙否?”曹骏道:“正是小可。”台下议论纷纷,“是睡仙人的弟子,华山第一高手,天罡伞的传人。”又有人问:“少仙献什么绝技?”曹骏笑道:“我也不知,我的功夫也只能杀人。”众人也笑。曹少卿说罢,忽的圈身几个扫腿,竟将地上断剑、长兵、暗器都收拢了过来,倒像是打扫卫生一般,他将断剑两截两截抛下,众人纷纷躲闪,哪知道竟是都有主认领,又扔下长剑,也是各自抛给主人,再后来,暗器纷纷抛下,众人越来越错愕,原来他把那么多的暗器一一认出来,扔给主人,几百件暗器,几十把刀剑,无一错漏,这份眼力、能力、知识、记忆无不让人震惊。 曹骏扔完兵器,在众人掌声中再次抱拳道:“小可实在不知要演练什么武艺?”金太保在台上笑曰:“曹少仙稍歇,某有计较。”片刻间,早有人搭了梯子,从地下抬上一个木柜子,看来像是和尚们装衣服用的,放到天宝台中央,曹骏心明眼亮,一望便知端倪,又一抱拳,打开柜门,进去后自有小沙弥上了锁头。众人只见这高七尺、宽两尺,长三尺木头柜子立在台中,不解其意。金太保又低声向下吩咐两句,那三十六剑派代表中走出九人,他们几人长剑不失,各挺兵刃走到柜子四周。只听钟声一响,九人挺剑平击,剑剑都是穿过木柜,初时一招一式还能看见,慢慢九人都是招数加快,几人使得都是点劲,虽然招数又快又猛,剑剑穿透柜子,却没有震裂木柜。 台下众人看得慢慢心惊,若不知曹骏在柜子里,倒还好些,现在人人都知道曹骏藏身柜中,凭借身法,闪避看不见的宝剑,这份听风辩器功夫当真无双。台上九人也有些窝火,先输了武艺,又眼见柜中有人,却不知怎么,就是刺不到,不觉心急,连使绝技,片刻之后,那柜子摇摇欲倒,高台上那飞天真人曲妙天忽然喝道:“可住。”九人收剑后退,掩面飞身下台而走。只见那柜子遍体鳞伤,到处都是透明的窟窿,剑痕密布,从头到脚都是裂缝,那锁早被击碎,柜门慢慢自己打开,只见曹骏施施然走了出来,浑身上下没半点有破损,众人轰然叫好,金太保高声喊道:“好,此为‘闪电神风’也。” 古风罗汉又给曹骏贺号戴花已毕,至此万宝莲花盛会第一天,武林三闪电之名,名扬天下。闪电神拳金海金太保、闪电神剑慕容飞、闪电神风曹骏曹少卿,兄弟三人各逞自身技艺,终成大器,不枉了结拜一场。 第九回 三兄弟各赴前尘路 胡良店小剑圣醉酒 那三教英雄会盛况空前,群英合聚,雄杰争霸。这个练了三十年铁砂掌,刚要上台,端的看见,台上年纪轻轻的,铁砂掌功夫竟高深过己,哪敢上去。天宝台上,邹化龙献了酒箭神技,又有慕容飞闪电神剑,曹骏闪电神风般身法,哪还有人敢轻易登上。倒是地宝台献的功夫、人宝台练得功法,人流不断。那有几十年苦功的,不惧台下无人识货;那练得出奇功法的,各显神通,哪管高桌上评判如何,都只管在天下英雄面前露一手便了。 金乌转尽,天色渐晚,众人闻得钟声,纷纷散去。三教堂早备有住所,在白树林深处,起了两座山庄,南边叫做英雄庄,北面叫做侠客营,两处都是木柸瓦梁,茅草金漆,虽然简陋,但栖身无碍。分了南北,只是为了饭菜方便。三教堂早有安排,众人入了庄,都有火工道人、头陀接待,热汤清茶,蒸饼大肉。那释教的,有素斋香菜;道教的,安排供奉牛油;俗家的,酒肉火腿。 金太保随着曹骏等入了北庄,三兄弟一路上无数人搭讪,不过见了金太保面具,都不敢叨扰过多。三人进了一间草屋,这庄园很大,草房凉亭无数,入了去,于门口落了帘布,便没人再来。兄弟三人都是就这热汤,净了手面,坐等片刻,饭菜送上,三人齐动,狼吞虎咽。慕容飞笑道:“那日看哥哥吃面饼,如何许多人伺候?”金太保道:“贤弟不知,我自幼好吃,便吃开来,什么也顾不得,在山野之间,恐遭人算计,故而边吃边让伴当散开守卫。”曹骏道:“哥哥先让他们吃喝,自己居后,此为‘御下之道’”。原来高手总有破绽,时时防御,气机疲软,金太保仗着手下众多,吃喝之时,使人围住,为他护住罩门,此为高明之举。 多时之后,三人食罢,将食盒菜盘收拾了,放到门口,自有人收拾。三人又要饮茶,曹骏却笑道:“二位哥哥,今夜不如练个功夫如何?”金太保道:“三弟,可是想考校你两位哥哥的探夜功夫?”慕容飞却道:“不如咱们练个‘玄功坐忘’?”曹骏道:“正是此意。”金太保应允,三人却不休息,拉了三把木椅放在门内,围着桌子团坐。慕容飞见金太保结跏趺坐,但见肩平背直,舌收目眯,手结定印,气定神闲,曹骏手掐道诀,单盘端坐,脚分阴阳,二目低垂,呼吸绵绵,气沉丹田。慕容飞也散盘跌坐,手按玄关,安炉立鼎,闭口藏舌,气息游走周身四肢百骸,周天大穴。三人都是静寂无声,闭了五识六感,有法诀曰: 一阳初动本无心,收炁必须先提根。 吸从督脉升泥丸,呼由任脉降会阴。 以神领炁行周天,后升前降转藏轮。 七口呼吸阳不缩,无孔笛吹要紧跟。 无孔笛要两头吹,一提一降自然回。 收气自古号降龙,龙归大海不乱飞。 玄酒味淡休妄动,静等二侯响春雷。 珍惜自身活子时,逢动必收炁不亏。 三人传承不同,功法有异,本领却是相差无几。这一坐,直坐到子夜,待更鼓响罢,三人都是缓缓睁开眼睛,金太保吐气如线,直探出去有四五尺,曹骏身体微微一摇,浑身从头到脚一阵轻响,清脆有序,慕容飞却是眼中精光吞吐,神气非常。 金太保笑道:“两位贤弟,这莲花会还有些时日,愚兄还需盘桓旬日,不知------?”曹骏道:“不知二哥有甚事,我三日后便要回山,师尊招我返还。”慕容飞道:“既如此,我也三日后便走,明日却要遍寻些事物。”金太保道:“是些什么,可能帮手?”慕容飞道:“我师门有人受伤,须采取些药物。”说罢取出药方,金太保接过细看,少顷,抬头道:“兄弟这些药有何难,我明日帮你凑齐便是。”三人各自去睡。 清晨光洒,旭日耀林。万里白树林初一片寂静,慢慢嘈杂起来,片刻,融汇成集。早有火工道人奉上热汤,三人净面洗手已毕,又有汤饼羊肉、豆腐糕点、青菜热酱,三人见了甚喜,又吃,慕容飞道:“这番大会,少有万人,也不知这三教堂花了多少银钱?”金、曹二人相视一笑,曹骏道:“二哥,这三教堂分文不用,不但不出钱,还要赚上一笔。”慕容飞一惊,“哦,果有此事?”金太保道:“贤弟不知,这三教莲花大会是官府应允的,钱贯器物向官府申领,又有周遭居士、富户摊派,一场大会下来,古风大和尚少说要赚上几千两银子。” 慕容飞惊道:“还能如此?”曹骏道:“二哥不知,此地是武术圣地,此会是武林大会,天南海北的英雄好汉都来,招惹无数人惦记,出钱只是小事,能招揽到有能为高手,千金不换啊。”金太保道:“正是,到了这万宝莲花会最后一天,不论南北辽道、唐宋诸国,都要司人过来招揽人手。我等习武之人,学得惊天技艺,卖入帝王之家,此为和也。”言毕,略一停手,道:“我知二弟来自北辽极寒之地,老三却是赵宋辖下,愚兄我却是出身唐国。武无高低,人分南北。我三人意气相投,不论出身,却要问个去处。如今,群雄争霸,二位贤弟可有所欲?”慕容飞道:“管他什么北辽、李唐,赵宋,都是庸人,争些名利而,我一心向武,愿终身寻道。”曹骏道:“天下以和为贵,武林以义为先,我不争俗务,只修本心。”金太保道:“高,高,也罢,愚兄所有蝴蝶小帮,意欲在乱世,觅个出路,现下听了两位贤弟求武修心之言,也淡了心思,不若你我不争天下,只谈义气。习武向道,要大生大灭去找,我愿和两位贤弟多多切磋。” 稍待,金太保又道:“两位贤弟,可知复国宝藏否?”慕容飞说不知,曹骏却谨言道:“听说,这复国宝藏是三百年前,五大胡族入中原时留下的宝藏。”金太保叹道:“正是,这匈奴、鲜卑、羯、羌、氐五族陆续入主中原,虽终是退去,也伤了元气,但每一族都有远见卓识,高明之士留下复国宝藏,南北十六国积累下来,不知几许,都深藏在这山川地理之中,如能寻到,世代无忧。”慕容飞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寻到?”曹骏道:“二哥不知,听闻江湖上有传闻,有高人毕生寻找,终于寻到端倪,又有人已将这几族的宝藏合在一处,只要赋予有缘人。”慕容飞惊道:“什么人,如此厉害?”金太保笑道:“天下高人无数,隐士异侠也有,据说找到这五族宝藏的,正是七十二世家排名第一的轩辕世家。”“剑仙轩辕氏?”“正是。”曹骏道:“这轩辕氏又将五份宝藏合一,又自隐藏,其宝不知所踪,其家也不知所终,想是惧怀璧其罪,特意躲了起来。”金太保道:“我自有线索去寻,两位贤弟也愿同往。”慕容飞道:“我自学剑,不想谋财。”曹骏道:“我华山一脉,修习道法,不沾阿堵。”金太保笑道:“也好,待我寻了宝藏,给二弟铸天下无双的神剑,也给三弟大建华山山门。”三人都笑。 金太保饮了茶水,忽又对两人道:“两位,年底的大事可知?”两人都是摇头,金太保笑道:“这次可是好事,三仙之首天仙洛雪,在海外蓬莱仙山,召开武林十美会,两位贤弟都是名门大派,想来必能接到请柬。”曹骏吃惊道:“听说这天仙子已有十年不曾出头了,这是如何能为?”慕容飞道:“何为十美会?”金太保道:“二弟不知,这天仙子及笄之年成名,后隐居世外,这十美会却是仿武林英雄会,专门弄得,只不过参会的都是江湖女侠。这一会当真是姹紫嫣红,美轮美奂,受邀男子都是名门宿老,大派掌教,再有就是万宝会贺过号的侠客,少有其他少年才俊。普通人士,非武林高手,纵有万两黄金,无边权势,也不得去看,十美却是由与会各女侠、女仙、长老高人评选出武林十大美女,这一会,似贤弟这等青年高手,那是打破了头都想参加的。”曹骏道:“那倒未必,那些各门派女侠才是朝思暮想要争个花魁呢。”慕容飞笑道:“我却不去,都是些女子,有甚武功?”金太保笑道:“二弟差矣,这十美可不是比的相貌,先比德艺,再比武功,最后才是面孔。”慕容飞也暗想:“那天仙子位列三仙之首,当有惊人能为,也不知道她小小年纪如何炼成的。” 这第二天莲花会,更是热闹。一天下来,正出了“划地无形隐逸侠”“铁钩银划百里侠”“一字剑仙冲霄侠”三大高手,众人贺号戴花又是庆贺一番。第三日,曹骏和慕容飞已向金太保和古风大罗汉告辞,言说有他事要做。金太保将一个包裹交到慕容飞手中,握住手道:“贤弟,愚兄主持大会,无暇分身,这一别,天高水远,前路茫茫,也不知相会何时,却是伤心。”曹骏也执手道:“两位哥哥,想来自有相会之时。” 三人分别,各奔前途。金太保留下继续观会,曹骏收拾铁伞,径回华山,慕容飞也收了包裹里数十味药草,急急奔回。花开几朵,独表一枝。 单说慕容飞,拿了药,急匆匆赶回地圣山。一路无话,回了圣山,先拜见师尊,不料师尊正在闭关,只好找了洪叔叔,递出药来。洪人屠大喜,接过药来一看,略一沉吟道:“小子,如何惹上了蝴蝶帮那些小子?”慕容飞讶然,“洪叔叔如何得知?”“小子你看。”慕容飞一看,原来那数十味药材,每一包的纸张上都印着一只小小的金蝴蝶。慕容飞对洪人屠说了结拜之事,洪人屠微微一愣,又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须知那蝴蝶帮不是那么好进出的?”慕容飞又问蝴蝶帮底细。洪人屠只说,以后少与蝴蝶帮来往,更不可深入。慕容飞谨而遵从。 洪人屠自行去煎药,那痴屠子笑嘻嘻的和慕容飞招惹,慕容飞自带了白树林的糕点肉食饲喂他。一月无话,剑圣出关。听了慕容飞贺号“闪电神剑”,又看了守正花,询问了经过。慢悠悠道:“心正不惧其行,守正不畏其言。古风和尚老了,金宝儿素有大志,身怀绝技,日后你要小心往来。曹少仙乐天知命,是良师益友。此一番结拜不违你本心就好。” 数日无话,又一天,剑圣唤来慕容飞,“年底有一桩好事,为师接到请柬,却不便前往,还是你代为师的好。”慕容飞说道:“师尊,这一去,我便要纵横天下,驰骋江湖,非只一日,师尊多保重。”言罢,接了请柬便行。 这一番再下山,当真海阔天空。那十美会时日尚早,他有心会会天下英雄,便记挂“天下第一剑”的旗号,意欲见识江湖豪侠。慕容飞离了仙山,投身江湖之中,心中却是想去宋国看看,便一路南下。 出山不几时,先寻到廖大匠,问候了,求打造了一面纯银面具,效仿金太保,将面貌隐去。辞别廖师,背了大剑,投上西南一路,迤逦而行,非只一日,已经出了析津府地界,只见山山水水,村落阡陌,人潮俗世,纷纷扰扰。这一天,顺着路径正走,忽然身后铃铛声响,慕容飞让到路边,只见一辆马车隆隆而来,擦身而过,行不数丈,停了下来,待慕容飞靠近,车厢旁帘栊一挑,现出一张脸来,这人三十岁年纪,面白如玉,器宇轩昂,散披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派红尘浊公子气象。开口言道:“这位兄弟,可否上车一叙?”慕容飞笑道:“你可识我?”“不识,不过阁下身后宝剑,却是识得。”慕容飞哑然,自己只顾遮挡相貌,忘却了这重剑不凡,料想又是这闪电神剑、天下第一惹了事。晒然一笑,绕到车前,早有车夫挑起前帘,慕容飞飞身上车,那公子不觉车身有半分颤动,不觉笑道:“第一剑好高的身法。”慕容飞见车厢宽大,便团坐在一侧,那公子坐在对面绣榻上,见慕容飞坐定,一翻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壶酒来,又掏弄一回,瞬时,两人间的车板上,吃食一堆,有酒有肉,豆干香笋,鲜香四溢。慕容飞大喜,“想不到,你这车倒是好居所。”那人请道:“第一剑赏光,不必客气。”两人对酒而食,车自行走,闲聊数句,慕容飞得知此人,姓王名人杰,却是武林世家公子,食罢,王人杰躬身作礼道:“第一剑可否赐教?”慕容飞提起银筷,起了个剑势,王人杰抄筷在手,一剑刺出,两人来来回回,数个回合,咔嚓声响,王人杰双筷齐断,被慕容飞两剑齐飞,上下天地交泰之势,遥遥逼住顶门咽喉。王人杰作礼答谢,慕容飞道:“这就算酬了你的酒菜。你的剑法轻灵有余,雄浑不及,剑势虽稳,有守无攻,还需再练十年。” 王人杰知他说的实在,跟家族师长说得一般无二,这人倒是洒脱,输的光棍,略捋一捋头发,笑道:“承蒙指教。”慕容飞喝住车辆,下了马车,和王人杰点头作别,抬步要走,只听一人道:“第一剑慢走。”原来是那车夫,只见他慢慢直起身子,一股气势沛然而生,竟是个高手。王人杰垂首低声道:“好教第一剑知道,这位是我族中第一高手,我族叔王侃,江湖人称‘正阳先生’,又叫‘三手剑客’,------”。不待那王正阳有甚言语,慕容飞却早已头也不回而去,声音远远传来,“绝情剑客已败在我手。”他走上岔路,剩下这两叔侄瞠在当场,心下自明,没有后话。 却说慕容飞又行,时正炎热,短披风也脱了,搭在手上,总算混了顿酒菜,倒不肚饥,此等比剑,不在他心。还要寻些饭吃,四下里望望,只见道旁草木青绿,红日当头。林中虽凉,必有贼患隐藏,草丛也深,难保遍地黄金,不敢轻去路边,一头向前,看不见饭铺。 又行了一程,好容易看见前面闪出一片土岗,上有密林,下趁岗岩。眼前却有五株大柳树,团围了一处所在,酒旗飘飘,幡杆飒飒,正是酒肆茶饭。慕容飞看了大喜,急步上前,有小猴子上来,先帮掸了身上尘土,让到里面,这一圈围建了七八间房舍,都是敞亮,又分外干净。慕容飞坐了,小猴子递上手帕,带笑询问:“这位军爷,可用什么酒饭?”“不急,我且问你,这里是什么所在?”“回军爷,这边是南京道第一大去处,唤作:胡良店。军爷要是一路往南,便是宋国河间府地界。军爷这衣帽此间尚可,再往前便难为了,那边正自对峙。”“我管他张老爷打赵老爷呢,你这倒是齐整。”“那是自然,小店是多年老店,往来客商都来,打尖住店歇息,酒水汤汁又好,人人喝彩,叫做:五柳窝,胡家老店。军爷吃些什么?” 慕容飞看了泥墙上餐牌,道:“烧个鸡,造三斤面饼,一碗鲜酱,蒜头熟菜都来。”“小店刚宰的肥羊羔,军爷可要?”“捡好羊肉盛来,再要一壶酒。”慕容飞占了个好座头,店里客商倒有几个,没甚高低,喝了水,片刻只见两个小猴子抬来红漆木食盘,摆了一桌面,刚要走,慕容飞一拍桌子,“怎敢怠慢于我?”原来那壶酒并不是寻常二三斤的锡壶,只是个拳头大小的白瓷壶,比慕容飞背囊里的如意嘴只小不大。慕容飞叫道:“你们欺我远来,这等也叫一壶酒,敢来要钱。” “军爷稍安,小店这酒是个母酒------”“还有公酒不成?”“军爷说笑,这酒不比寻常村酿,是我家店主私酿的老酒,百来年传下来的酒膏,不能独饮,给客人都是一小壶母酒,后面热着大壶新酒,少顷来了,我自侍候军爷,要调和喝才有风味。”“偏生这多事,我且等着,要是不能喝,便难会钞。”小猴子见多了新人如此责问,应展了退下,慕容飞撕扯热鸡蘸酱,大面饼裹了蒜头,就着熟菜便吃,风卷残云也似,旁边众人见他吃的生猛,都道一声军爷雄壮。食罢,撤了去,又搭上一个食盘,细细的切了羊羔肉,摆的花朵也似,有红有白,放在桌面,小猴子垫着手,提来大锡壶热酒,放在慕容飞眼前一个歪嘴瓷罐,先从小瓷壶中点出老酒,再注入热酒,一瞬时酒香四溢,慕容飞大喜,手抓羊肉,喝着兑好老酒,又吃。那小瓷壶只倒出三次便空了,慕容飞还是要吃,没奈何又取了两壶,待羊肉食罢,共吃了三壶老酒,六七斤热酒,虽不比范阳老酒劲道,却是极其香浓。 慕容飞吃的畅快,会了两分银子,又赏了十数个铁钱,紧扎了衣裳,背了包裹要行,小猴子殷勤道:“军爷慢走,且装了汤水去。”“什么汤水?”只见拎过一个瓦罐,热气氲氲,“军爷不知,我家老酒虽是香甜,后劲却有,军爷慢走慢饮,喝了这汤水,专解酒气。”“吃些酒如何这等罗唣,休要来。”慕容飞见那热瓦罐难拿,早走了出去。 出了店铺,热气扑脸,连忙戴了斗笠,解了衣襟,放开步向东而去,走出十来里路,刚见了些风,只觉头脑发热,耳朵摇摆,脚步虚浮,眼前晃晃,不好,酒意上涌,吐意忒浓。四下一看,土路四通八达,茅草半人高低,急急钻入草丛,越走越厚,直欲寻个干爽清凉草窝睡了,近了土岗,果然草丛深处一大团黄,那茅草年年新绿,岁岁枯萎,酝造了一处草团,四下遮挡,正是一处好睡处。 慕容飞怀抱了背囊,待转一转便要倒卧,哪知眼前一花,只见草团另边,露出一件花团也似锦绣皮袍来,那袍子斑斓缤纷,阳光下水波五彩。慕容飞心下欣然,正瞌睡来了花枕头,伸手一抓,万没想到,那毛团一震一抖,头角挣动,哪里是什么皮花袍,分明是一头巨大花豹。慕容飞一惊非轻,酒早醒了,恨不得叫出土地来问问,如何村镇州府,朗朗平地竟有猛兽!那花豹被人追赶数日,筋疲力尽,饥渴难耐,去村落拖了羊吃个醉饱,就草窝刚睡,不想来了煞星。 一人一兽,眼神对碰,那大猫按捺不住,刚要扑抓,慕容飞更快,不等大猫起身,就着伸出的右手,一抓一按,左手又去,双臂交力,发一声喊,将这豹子头脑死死按在草中。那大猫血盆大口刚要张开,顶花皮就被抓住,头齿前爪都被按在草里,拼命挣扎,前抓后挫,脚爪蹬动,钢尾乱扫,直刨出一个土坑,将四周茅草灌木打得噼啪乱响,到处折飞。慕容飞虽抓住它头脸,可皮毛光滑,手下凸骨出溜,只能合身压上,将大豹上半身都压在土坑里,却腾不出手抽剑。 又相持片刻,慕容飞心下愧怒,总不能跟个畜生计较半日,料想放开了,只一剑便可杀了,但不能输了精神,当下气充丹田,双臂发力,大喝一声,咔嚓一声,竟将花豹颈骨压断,趁这畜生气息一顿,上身一抬,便抓为掌,双掌在大猫顶门一压,掌力灌注,啪啪脆响,击碎它的头骨,那豹眼耳口鼻都流出血来,软软抽搐成一团,又慢慢僵卧,到底是死了。 慕容飞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只觉手脚酸软,半身沾血,上衣前襟被抓个稀烂,总算没伤到身上。他被这大猫搅了好睡,心中焦躁,抽出重剑,取了这豹的两颗钢牙,又卸下豹尾,心想:待天冷了,做个帽围圈尾也好。正自忙乱,草丛一响,慕容飞并不抬头,他手中有剑,便是再来几头也是送衣裳的,何况听声音不是猛兽。果然,一人舒身从草丛外进来,见慕容飞正在整治那豹,开声道:“这位兄台,这兽是你所杀?”“你又不曾眼盲,正是。”“军爷,这豹子是我家的。”“哦,”慕容飞抬头看去,见这人三四十岁年纪,一身青衣,内着青色中单,外穿淡青色交领窄袖长袍,披着青色交领半臂,天气热,袍襟掖进腰里,头戴褐色巾帻,下缚绑腿,穿麻鞋,左手持着长弓,背后背着箭壶,右手一把小斧钺,是个家仆武士模样。 慕容飞光着眼道:“你所言不虚?你家是哪儿?”“小的随雇主住在子牙镇,这位军爷,我家圈养些大猫,不想几日前围栏毁损,都跑了出来,我家老爷唯恐伤了乡邻,派我等四处捕杀,在下追踪这兽五六天了,不想死在您手。”“我自不管,你家这兽险些伤了我性命,须得赔钱。”“我家老爷遣我等出门时,说了有利钱,好汉要,可否随我回家去取,这大猫就送了军爷也行。”“有钱便好,这豹儿不要了。”那汉子大喜,上前取出绳索,绕了几道,把箭壶提在手中,又背了大豹,前头引路。 穿过土岗,行不多时,途中遇了驴驼脚行,这伙计邀了慕容飞坐了车,又走了一程,天色晚了,正入了镇子,慕容飞见镇前一通石碑,上书大红篆字:子牙镇。慕容飞微喜,随着汉子直走到一座庄院前,门首早关,那汉子上前扣门,里面有人知应,互相动问了,就开了侧门,庄主听人禀报说来了杀兽的侠客,也从里门迎了出来,门内相见,老庄头见了慕容飞,望到精悍之气,心道是个好汉子。让到里面,有人上茶,那庄头笑道:“好汉,小老儿是此间庄主,姓佟名国梁,弟兄二人,此处唤作‘二贤庄’,------”慕容飞见他们都客气恭敬,也通说了姓名,心中一热,问道:“老人家,这子牙镇,子牙河的,可是武圣姜子牙的遗里,有些甚麽武林高手?”佟老爷讶然,“军爷,这里唤作子牙镇不假,可和武圣他老人家没半点关系。”“那二贤庄,可有武道圣贤?”“小兄弟忒也着急,听我细细道来,你所寻一个便无,这二贤是说孔老夫子座下弟子,有七十二贤人,有两位出身在此地,却是文贤,不曾习武。”“啊,”慕容飞大囧,还以为到了武圣他老人家地头,怎么也可寻访到高手。“那左近可有武林大豪,江湖奇侠?”佟老爷沉思片刻,道:“离此十里,有个习武的所在,唤作‘侠义村’,应该是英侠所在。” 话音未落,一声断喝从屋外传来,“爹爹,提他们作甚,我早晚灭了那厮。”厅内人都是一惊,只见门外,阔步走进一人,身形魁梧,扇面肩膀,满脸胡子,粗犷豪迈,手里还拎着一头死狼。慕容飞见他单手扯着狼尾,那狼不曾着地,腾地扔到厅前地下,牙龇目裂,七窍流血,竟似被活欧致死。佟老爷早怒,“逆子,不是你做事,如何有这许多麻烦,还要啰唣,退下歇息去吧。”那人却是不听,直走进厅来,坐在一把椅子上,抄起茶碗便喝,一双大眼在慕容飞身上扫来扫去,看见他衣裳破损,低头偷笑。 慕容飞也笑道:“佟老爹,这是------?”佟国梁道:“侠客不知,这是犬子,唉,都是这逆子惹得祸事。”说罢长叹一声,一番说法。原来这佟老爷自幼家境富裕,到了他这一辈,行商半生,临老寻了这子牙镇,建了座二贤庄。年近半百才开枝散叶,有了个孩子,起名:佟铁山。倒是没想到应了名号,这孩子从小铜头铁臂,每日只寻人打斗,别人打他不疼,他打人半死。他家有余财,都了结些医药了。直长到十八岁,样貌好似而立般粗豪,性情更是暴戾,没奈何几次险些打死人,愁得佟老爹日日担惊受怕,后来又发奇想,在庄里圈了几亩地,建了个围场,不知从哪里捉来些狼虫虎豹来,让它们在栏里争斗,兴发了自己也跳进去,看得人心惊。一次折腾的狠了,那些大兽四处冲突,破了围栏,往山林土岗狂奔,可把佟老爹吓得不轻,唯恐伤了人,发了赏银,招了人手,去四下围捕,直捉到今日,还有几只虎豹未曾落案。 慕容飞大笑,“好,好,好,”佟铁山却是大怒,“你这汉子笑什么,有胆量来放对。”说着跳到当院,天色已晚,门厅内却有几盏大灯,倒也看得真切。慕容飞回首对佟老爹道:“老员外安坐,我教授令郎些手段。”佟老爹喊道:“只不打死便好。” 佟铁山自幼习武,奈何都是些跑江湖的,花拳绣腿,仗着天生铜皮铁骨,更兼力大无穷,才没有对手,周遭人每每和他碰上,见了他声势,闻了他家财,都躲了去,有一两个假装碰上,飞跌出去,只需赞声:大郎,好功夫。便能有银钱使用,故而不讨人厌。此时见了慕容飞,身形不大,看不透修为,不禁心道:“自己打狼,一顿乱拳了账,这汉子听说猎了豹子,看衣裳都坏了,半身是血,身手想来不行。打他一顿再给了赏钱便是。”哪知道这次遇了真英雄。 第十回 二贤庄收服如意子 侠义村铲除三毒虫 前文说到,佟铁山要和慕容飞放对,这两阵对圆,两人身形有别,慕容飞年长却似少年,佟铁山年幼好个汉子。小佟发声喊,抡拳就打,慕容飞却不动手,只是围着他转动,仔细查看。 只见佟铁山拳虽大,力虽猛,却没有门派招式,一味乱打,只是身法却让慕容飞暗暗喜欢,这孩子很有灵性,和猛兽争斗,学了各种变化。出拳如猛虎扑食,收手似猿猴上树,什么猫窜狗闪兔滚鹰翻,龙探爪虎登山蟒翻身燕晾翅,个个都学得惟妙惟肖,深得各形精髓,倒是个练武的有悟性的好苗子。 佟铁山拳脚齐上,打了半晌,连人家衣裳都没碰到,犹自不服,叫道:“尽是躲闪,算什么好汉。”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人影一溜儿滚儿,出了圈子。原来佟铁山被慕容飞在背上一推,挡不住大力,一个虎扑成了虎爬。他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仗着自幼挨打皮厚,说什么也要打到慕容飞一下,又扑了上来,场中只见佟铁山上蹿下跳,如同一个大猿猴围着一座山峰,只是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准是一摔一溜儿跟头。这佟铁山当真是铜皮铁骨,直摔了几十个跟头,还在跳脚狠斗,只是早摔得头晕眼花,手脚酸软,出拳再也没有力道。 慕容飞见佟铁山已眼神迷乱,回手缓慢,知道他力尽筋疲,笑道:“你这小厮可是服了。”不待佟铁山答语,揉身而上,一连七掌打在他身上,佟铁山雄壮身子抖了几抖,扑得倒地。 那佟老头颤颤巍巍抢了出来,慕容飞道:“不妨事,他气息紊乱,乖戾之气充盈全身,我已打通他经脉,让他在这里躺着,半个时辰就好。”老员外哪里能够放心,让人取了锦被毯子盖在小子身上,迎了慕容飞进入厅中。 慕容飞向佟老汉道:“佟员外,令郎根骨精奇,身法手眼修炼有成,不知可有名师指点。”“不曾有,都是他自己练的,请过枪棒拳脚教师,都被他打跑了。”“好,甚好。”两人对坐吃茶。小半个时辰,那佟铁山突的跳起,四下张望。慕容飞叫道:“如意儿,这里来。”那小子直抢进来,“如何不比,再来打过。”佟员外叫道:“我儿,不识真人,这是奇人前辈,还不恭敬。”“什么前辈,还不曾有我长大。”慕容飞笑道:“也罢,且让你看看我这门的功夫。” 径走出厅去,见那厅脚堆躺着几只镇脚的小石狮,每个不下三四百斤,慕容飞全身一抖,先使个“老龙抖甲”,晃开全身经脉,塌身一抄,取了两只,挟在肋下,甩开脚步,一招“跨虎登山”,腾身上墙,在壁垒上直行两步,又横行了八九步,跳下来,腾的一声将石狮摔在一边,回身看着张大嘴的佟铁山。 那佟家两人都惊得呆了,半晌,佟老爹道:“痴儿,可见到神仙否?”佟铁山早抢到慕容飞身前,吭的跪了下去,以头杵地,“老师在上,小子不曾遇到这般神仙功力,情愿随老师修行。”慕容飞双手相掺,“我见你身法灵动,又有护体功夫,却是喜欢。” 众人都喜,再入厅中,佟老员外招呼下人先排宴席,佟铁山早让人将打回来的狼虫虎豹赶剥了,取好肉装了几大盆,整治好了端上。慕容飞说了些师门渊源,佟铁山更是惊的呆了,只是不放心年轻师傅这记名弟子怎么排谱。 食罢,各人去睡。次日一早,慕容飞传了师门身法,心法,睡法,以及入门剑法。这一盘桓便是月余,这一天,慕容飞心神一动,唤过佟铁山问道:“那侠义村是如何勾当?”“师尊容禀,”佟铁山恭敬答道,原来那侠义村又唤作‘仁义三侠店’。早先是三个隐世剑客籍所,后来传下衣钵,后世子孙倒是孝顺,没甚罪业,哪知道传到这一代,出了三个恶人,为首一个,唤作:雕面花龙展通惠,善使铁戟;两个帮衬,一个叫做:斑面花虎丘剑舟,使条铁棍;一个唤作:冷面花蛇杨尚春,使根银枪。因立过军功,有官面赐个“侠义村”的招牌。几人霸住村坊,建了座村堡,占了子牙河口,收例钱,抢河租,将侠义村弄个强盗窝也似。周围百姓深受其苦,但无甚争执,这佟员外都被多次借钱要粮,从不归还。 慕容飞喜道:“那正好,赶趁去讨回钱来。”白昼无话,到了夜晚,慕容飞招呼佟铁山换了夜行衣靠,慕容飞没拿重剑,佟铁山也是空手,两人展开身法,飞驰而去,只留佟老头在后面唏嘘。 两人直奔了小半个时辰,慕容飞气息悠长,佟铁山血脉狼突。远远看见高大围墙,佟铁山悄声道:“师傅,那里便是侠义村。”两人贴到墙下,慕容飞使壁虎游墙,佟铁山用鹰爪劲力,慢慢攀上围墙,伏在墙上,慕容飞定睛向庄园里看去。只见远远灯火通明,一片开阔地面,数十人影影绰绰正在那里摇动,四面喧哗无比。 慕容飞轻声道:“小子,你在这里等候,休要招事。”说罢,慢慢摸到靠墙的一株树上,顺着树枝上了去,又慢慢滑了下去,高高低低,扁扁伏伏,靠近人群去。 略近了灯火,嘈杂更甚,蚊虫越多,慕容飞不耐,取出银面具戴上,阔步迎上。那人群中各人正在较技,忽的大乱,一片尘嚣腾起,只见场中多了一人,脸带银色面具,面目狰狞,身边四五人横躺竖卧,都在地上。人群大哗,屋檐下坐定三人都是一惊,一人高声喝道:“什么人?”慕容飞笑道:“讨债的。”众人鼓噪,那人大怒,抄起一根铁棍,迎头便上,慕容飞身形一动,只一招,听得“蓬”的一声,铁棍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慕容飞脚下踩着一人,仍然立在当场。慕容飞见脚下人面目青黑,刺着一面花绣,想来是那斑面花虎,看向另外两人。左首一人也是按耐不住,使动一杆花枪,要救兄弟,结果刚一靠近,眼前一花,银枪落地,手软筋麻,待清醒了一看,不觉气的险些昏去,原来和丘剑舟一般被人踩在脚下。慕容飞如戏婴孩般擒住两人,心中也是疑惑,这两人如此武功,怎能霸占村坊河道。 但见当中那狮面阔口的壮汉,稳如泰山,见兄弟遭擒无动于衷,冷冷看着慕容飞,寒声道:“阁下身法高明,剑法超群,是哪里的好汉,来和我侠义村为难?”慕容飞一听,便知这三人,丘剑舟和杨尚春都是摆设,唯独展通惠才是真正高手,想罢,一边一脚,使个巧劲,将脚下两人踢去,先取了地气,聚气凝神,对着那雕面花龙道:“侠义村借去二贤庄钱粮多日,今是佟老员外求我来讨要,你是还还是不还?”展通惠笑道:“那老儿吃了甚药,敢来老虎头上搔痒,也罢,爷爷先打发了你这夯货,再去寻他晦气。”说罢,提起桌下脚边一对短铁戟,缓步上场,众多庄客还要鼓噪,展通惠铁戟一抬,众人都静。慕容飞见他两把铁戟寒光闪闪,左大右小,小的怕也有二十余斤,看来这人光是力气就是惊人。 两人放对,四目相视,片刻后都是身形飞动,撞在一处,一动就分,展惠通瞠目结舌,原来他左手铁戟尺余长的尖子被截了去。慕容飞也是一惊,衣袖撕裂,上臂也有道口子,心道:“好快的铁戟。”原来这展通惠使得是铁戟,用的却是剑法,极沉重的霸道兵器施展极轻灵的剑法,甚是古怪。 慕容飞不敢托大,晃了晃手中铁戟尖刃,道:“花面龙,我手中有剑,你便要倒霉了,现在认输,交还钱粮则可。”展通惠大怒,扬起铁戟一挥,大喝一声,“大伙儿齐上。”数十人轰然而动,慕容飞无法,展动身法,如虎入羊群,却不伤人,左手戟指一点,取得都是寻常人的肋骨,片刻之间十数人哀嚎倒地,摔出一片空场,展通惠身形抢入,瞬息间一个跟头摔倒,肩窝大腿中了四剑,躺在地上挣扎。剩下群盗发声喊,都走了去,一时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展通惠口沫出血,颤声道:“阁下是闪电神剑。”“不错,”慕容飞笑道:“这面目就不给你看了,你师门我已知晓。”说罢一指另外两人,“你这一虎一蛇抬了他去见他师门,如要来找我,只管来。”三人虽有家当,却无家眷,当下捡了枪棒,用绳子绑了,把展通惠担在其中,直抬了走。 慕容飞禁住几个乱跑小厮帮忙,又唤来佟铁山,吩咐大开侠义村堡的四门,寻人写个告示,让附近村坊受荼毒的都来取钱粮。这一番争抢直闹了半日,从夜晚直至第二日午后,慕容飞端坐在村堡庭前,面前摆了桌面,有酒有面,不时有人上前感谢神仙,又有孩童唤作恩公,再有片刻,人群尽去,喧哗远走,慕容飞起身,立时有人将桌面抢去。 缓步走进前厅,只见如蝗虫过境,狼虎肆虐一般,连墙皮都有抠去。这一番侠义村堡被掠取一空,只剩下一栋空壳。慕容飞又走进后院,只见花园中一片狼藉,这村汉哪懂风雅,那花朵只能苦捱。又见远处小小一个地堡,门口冷冷坐着个老汉,身体佝偻,蜷缩一团。慕容飞见了,以为有误杀,连忙上前虚扶,道:“老人家,可是没有偿还的钱粮?”那老人慢慢抬头,一脸眼屎鼻涕,抹了把道:“这位神仙,小老儿没被借过钱粮,倒是欠这三侠情分。”“此话怎讲?”“小神仙,一把掠了三侠村,是他们三个作恶,咎由自取,不过小老儿却无处安身了。”“老丈是这侠义村的庄户。”“正是,我自小在这里长大,却是管家。眼见三个老爷作恶,无法劝阻,又不受待见,只能在这里守祖宗牌位。” 慕容飞叹道:“老人家,我前后一月,打探的清楚,才趁夜来除这三害,不想害的老丈无处安身,也罢,那二贤庄欠我东道,老人家可去那里安身养老。”那老头大喜,双手撑住慕容飞双臂道:“也好,不过------。”慕容飞正自倾听,忽然手臂一紧,只觉这老儿双手犹如钢勾一般,扣住他双臂,却不起脚发招伤人,只是抓住,慢慢道:“闪电神剑,如此神通,小老儿挣扎一生,还不曾遇到这般高手,望第一剑赐教。”慕容飞大惊,抬头一看,见老儿目现神光,身形膨大,哪里有半分老迈阍眊。想了一想,笑道:“老剑客,如此高深,当真厉害,不过小子从不做亏本买卖,可有什么赌注?”老汉占了先手,本想给慕容飞个下马威,哪里知道,这扣住了便动不了分毫,对方双臂如铁如龙,自己一撤手便会受伤,起脚更是不能,劲气不敢稍散,只能道:“也好,你我便是斗剑。第一剑若是赢了,小老儿输您三把宝剑,要是小老儿侥幸胜了一手,我便要第一剑做件事。”慕容飞道:“所为何事?”“小老儿守护三侠村已久,被第一剑破了,只要去拜祭一下三侠,言说非小老儿之罪即可。”慕容飞心道:“赢了,得三口宝剑,输了,去给死鬼前辈磕个头,也好,”但心口不一,不想让这老儿占了便宜,当下劲气鼓荡,“还没请教老剑客名号?”“我哪里有什么名号?总不及第一剑高名”“不然,老剑客一出手就擒住小子,当年定是高人,还望告知?”老头心中愤怒,这小子明明知道自己已快坚持不住了,还在拖延,当下手一抖,身形急退,慕容飞心下好笑,“谁让你非要拿住我,不进步伤你算是客气了。”自己撤了劲力,施施然退了三步,那老头也顶在墙壁上,换了一口气,缓缓从腰间抽出一口软剑,迎风一抖,那剑“铮铮”作响,一转眼,垂垂老朽化作绝世剑客。 慕容飞见了他身形剑器,朗声道:“原来是南极剑客欧阳光欧阳剑客。”欧阳光轻声道:“想不到,三十余年,还有人能认得老夫。今日当尽力与第一剑一战。”慕容飞心下暗怒他的手段,从袖口一缩,取出那一尺长的铁戟尖刃,略晃一晃,道:“老剑客请。” 两人都不敢先出手,南极剑客知晓慕容飞手段,慕容飞身上也有伤势,略沉一沉,剑光流转,光电闪烁,两人相持,数十剑一晃而过,慕容飞身上又添了几道血口,欧阳光却中了三剑,靠在墙上,软剑颤动,不能再战,总算慕容飞敬他老,不曾下杀手。欧阳光颤声道:“好,好厉害的闪电剑法,老夫认输了。” 慕容飞见他低头,收起尖刃道:“承让了。”欧阳光再没二话,收了软剑,也不包扎伤口,引了慕容飞便走,直进了地窖。慕容飞艺高人胆大,随了去,地窖中却有机关,启动了,地面后退,现出洞口,看来藏东西都在地下。两人取了门边火把,点燃了行了进去,后面闸门自动关闭。 欧阳光前面引路,直行了数百步,到了一片所在,慕容飞也没料到这侠义村地下有如此宽大洞道。只见洞壁上火光晃动,前面现出方圆高低十余丈的一处锅弧,正面树立宽大石碑,上书:仁义三侠墓。底下一只巨大石龟。此外再无一物,慕容飞道:“老剑客,这里如何有剑?”欧阳光低声答道:“我祖辈在此守墓,年轻时闯荡江湖为乐,年老了还是回到这里,此处是当年隐世三侠的墓园,当年曾有祖训,三侠后人在则墓洞在,三峡后人不孝则墓洞毁。现三个畜生不孝,不修德行,这墓洞也要不在,只是有三把神剑隐去,不免可惜。老朽见第一剑如此功夫,当可重振三神剑的威名,我替小剑圣取宝则个。”说罢,请慕容飞稍退,欧阳光凝神导气,慕容飞见他气血奔腾,精力结炼,瞬间出手,双掌按在那高大石碑上,尽平生能耐发罡力一振,那石碑如遭雷殛,轰隆一声,四分五裂,断茬处现出三把神剑。 慕容飞只见剑光缭绕,寒气刺骨,三把宝剑镶插在石碑之中,欧阳光气血散尽,退了开去,慕容飞踏步上前,左脚一起,踩在石龟的头上,身形定住,仔细看去,只见这三把宝剑当真了得。三剑都是半截插在石碑里,留下半身,剑柄古朴般拙,刻画玄奥,剑身光芒点点,寒气森森,伸手拔出三把宝剑,跳下石龟,仔细端详,见都有篆字镌刻,一名:贪狼;一名:秀霸;一名:执火。心下暗道:“原来是‘嗔贪痴’三把‘毒’剑。”三剑都短,贪狼一尺九寸,寒光内敛,剑刃隐有白雾;秀霸剑二尺长短,光华刺目,入手一汪秋水;执火剑二尺三寸,火焰纹路,剑尖耀眼一点白光。 欧阳光眼神古怪,想是又见神剑,心有所想,上前道:“第一剑,这神剑出世,当有异象,休要张扬,被人记挂。”慕容飞道:“正是,可有剑匣?”两人出了墓洞,欧阳光一按机关,整洞由里而外,坍塌一片,黄气蒸腾,轰隆声响,直到最后地堡塌陷,正好将地面补平。欧阳光早去取来剑匣,这木匣极为精细,一匣三层,铁木雕琢,将三剑放入,光华敛住,慕容飞取了皮索,将剑匣背在身后,对欧阳光道:“老剑客主仆之谊已尽,不如随我到二贤庄安身。”欧阳光道:“老朽半生游荡,半生守墓,孑然一身,现在没了心愿,只待老死,去哪里都是一般。”“不瞒老剑客,我有一记名弟子,存身二贤庄,余本身不羁,无法长安此地,还望老剑客代为照料。”“第一剑好算计,我输了你一剑,却要替你操劳。”慕容飞哈哈大笑,遂引了南极剑客径直回了。到了二贤庄首,安排了事宜,唤过佟铁山,喝道:“痴儿,快参拜老剑客。”佟铁山机警,跪下便叩首,心中暗想,这老汉自小便认识,如何还是高手。欧阳光道:“此为何意?”慕容飞抱拳道:“今日让佟铁山拜了老剑客为师,你我共教一个弟子可也?”“这------这------。”欧阳光还待迟疑,佟铁山遵师命,早就八个头磕了,至此拜了南极剑客和闪电神剑两位老师,佟老员外早命人准备酒席,众人欢饮无话。 次日天明,慕容飞早起,唤过佟铁山,叮嘱了要好生看待欧阳剑客,尽取其能才是。佟铁山不敢有违,一一领受。慕容飞又取出三把神剑,将出贪狼、秀霸两剑,道:“此为贪狼剑,可习练本门剑法,这秀霸剑请将老剑客即可。但愿他日,双剑相认。”佟铁山再拜,慕容飞又去辞别了佟员外与欧阳光,收了佟老员外一锭大银,迤逦而去。 不提南极剑客二贤庄授徒,单表小剑圣。一路出了二贤庄地界,直往东北。行不过午,见暑气上来,望见前面一片酸枣林,连忙扇了斗笠,奔入林中纳凉。哪知刚进一步,心中一动,前脚劲力顿时卸去,轰隆一声,面前踏破一个陷坑,慕容飞劲力转换稍慢一点,整个就得折在坑中。他望了望坑中的尖刺,心中大怒,抬头大骂道:“哪里的乌龟暗算老爷?!”话音未落,林中一伏,钻出十数人来,为首一个铁衣老者,身边背后背着一对短戟,后面跟定一人,正是花面雕龙展通惠。众人刀枪并举,围住慕容飞,铁衣老者道:“剑圣门好大的架子,闪电神剑又如何?第一剑的画像传到我手,便进了茅厕,你小小年纪,乳臭未干,有何所持,敢坏我展家衣食。”慕容飞不怒反笑:“你等蠢材,我放尔等一条生路,如何又跟着来送死。这老儿,你是什么名号,敢小觑某家?”展通惠叫道:无知小辈,可听说过玉面飞龙无敌将否?”慕容飞大惊,面色挣动,高呼道:“你待何说,这位便是玉面飞龙展老剑客?”众人听他吃惊,都暗自得意,展通惠更是得意,“你也知我六爷爷大名?”“不曾听过!”展家众人听他说得斩钉截铁,都噎得吞血,心中都想,这小子真会消遣人。展老英雄更是气的蹦了三蹦,他少年成名,也曾名扬江湖,归隐十数年,教了无数弟子,更兼这一带展家势力庞大,几十年没有受过阴损,狂怒之下,颤声道:“好好好,来来来,小慕容,让你知道你家六爷爷的功夫?”。 慕容飞笑道:“却也不忙,老剑客号称玉面飞龙,铁戟无敌将。这铁戟无敌当是要的,想来你展家一脉,习练温侯画戟,自有心得。不知这玉面飞龙却是何意,依老剑客脸色,应该叫黄面飞猴,或蜡脸猩猩最好。”“小畜生------”那玉面飞龙牙齿咯咯响,再不说话,探臂膀“呛啷”拽出一对铁戟,摆了个“左右插花”,就要搏命。慕容飞恨他们设陷阱歹毒,早动了杀心,现下见这老儿心血浮躁,暗道:“该着你倒霉,你展家触了我的霉头。”两人一进一退,斗在一处。展通惠实是以为自己六爷爷,在家中武功最高,自己尚纠缠了十几个回合,他老人家怎么也得打到天黑,到时候虚耗了慕容飞功力,待天色一晚,众人挠钩套索齐上,活活捉了他去,却不杀死,发信让剑圣门赎人,自己这展氏世家的脸面便露在了天上。哪知道念头还没转完,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定睛一看,场中俩人倒了一个,正是那玉面老飞龙,被慕容飞上头虚架几招,地下寻隙一脚,将小腿踹断,铁戟撒手,丢在两旁,慕容飞揉身一退,心下想道:“不是喜欢这温侯画戟招法,贪看几路,谁容你等在面前罗唣。” 众人本在鼓噪,哪知片刻胜负以分。连忙上前扶住展老头,慕容飞远远道:“喝,玉面那个谁,快回去将养,若不然再见就是玉面飞龙,铁戟当拐了。”老头一口老血喷出,生生气的晕去。展通惠哪敢停留,“呼噜噜”众人抬了伤者,一哄而走。慕容飞心下冷笑,“你这展家,只有远支不受待见的‘铁戟温侯’展擎天还算好汉,其余庸碌之辈何足道?” 待到毛人退去,慕容飞缓步入林,选了处无碍地界,寻摸一块大青石,铺下包裹,取出干粮、水壶,一通吃喝,就着清水,饱餐干肉面饼,又吃了佟铁山孝敬的盐菜,待饭饱水足,扫除尘土,就着包裹皮,枕了剑匣,毡帽遮脸,沉沉睡去,只顾歇息,哪管蚊蝇。 这一觉直睡到日落月明,慕容飞醒转,见无人来打扰,立起身来,略掸一掸尘土,见石面上湿气渐生,不便久留,便抬步而行,欲寻一处落脚所在。望见路旁大树,盘了上去,张了一眼,只见东北方向有些灯火,便取了包裹剑匣,一应事物,向着灯火而去。 这行夜路,最为怕人,多有人虽有技艺,贪走黑道,被人暗算了去。又有一般魑魅魍魉,极喜趁黑出没,再有个人胆色有别,没人敢走。慕容飞气血旺盛,不惧夜色,趁着明月,大步疾行。那人影忽前忽后,跳跃不止,草丛中虫鸣鼠叫,树林晃动,暗影斑驳,吞吞吐吐,无一时,只觉浊气散去,清气渐生,风冷入夜,寒星闪耀,慕容飞心念完全沉在剑势之上,观天看地,触景生情,只觉天下万物无不可入剑道,青云入剑,得其轻灵;明月入剑,得其矫捷;星光入剑,得其寒疾;野草入剑,得其生机;丛林入剑,得其蔽日;冷风入剑,得其凛烈;土路入剑,得其曲折;光影入剑,瞻前顾后;虫鸣入剑,奇诡怪诞。慕容飞越走越快,头为之顶,身为之前,手为之扫,脚为之定,眼为之寻,心为之守,意为之逸,神为之动,势为之突,衣帽为盖,赘物为盼,大剑为权。直默行了十余里,天色更暗,暮然停住,路边有一高大石碑,借月光依稀看到两个大字:洪场村。慕容飞心神流转,灵台一片清明,原来这一趟走路唤作:洪场悟剑, 进了洪场村,哪里能寻到亮光,先前灯火已熄,只得摸索前行,好不容易摸到一处破旧村舍,连墙带屋,倒塌了半边,慕容飞进去一张,料能遮人,便拔了茅草,有的铺垫,有的烧熏,于墙角一辟,倒头休息。正值心神调节,输精过血时分,突然剑匣中,执火神剑一阵嗡鸣,慕容飞惊起,什么人能惊动神剑,慢慢褪去剑匣,拿了宝剑在手,只见剑锋微微颤动,月光打在剑上,那剑成了一汪清水也似。一剑在手,心神已定,静待来人,那火坑旁边立了大剑,包裹挂在上面,一摇一晃,也在等待。只过了片刻,远处一盏灯笼,慢慢行来。 其时,天涯无声,青云密布,红灯似那怪兽独眼,慢慢射过来,但是寻常人物,必是心胆颤动。慕容飞哪里为外魔所扰,运足目力看去,只见朦胧中一个宽阔身影,摇曳间衣袍甩动,韵律非凡。少顷,那人行的近了,见了大剑,默不作声,插了灯笼,拢去头发长衫,周身紧扎利索,慕容飞抬头再看,好一个健儿,其人年龄不大,眉目端正,安稳不动,如大龙临渊,猛虎守山,一双亮眼,发出点点星光。人虽健武,却是个读书人打扮,花顶逍遥巾,青布宽博袍,背后还背一个箱笼。 慕容飞一扶手中神剑,开声道:“来者何人?”那人并不做声,探身卸下箱笼,“通”地丢在地上,伸手从里面拽出一对镔铁大戟,插花般左右一晃,慕容飞不禁笑道:“铁戟温侯?”那人张口朗声道:“剑圣可敢夜战?”话音未落,眼前一黑,原来慕容飞甩手用剑袍打灭了灯笼,又说道:“我手下不死无名之辈,可要赌斗一场?”“不错,我便是展擎天,今夜只求龙争虎斗,分胜负不决生死。”“既如此,若我输了一招,便拜你为师。”“我亦然。”两人言语已尽,慕容飞伸出执火剑,展擎天探出铁戟,黑暗中“叮”的一声轻响,随即金光银链闪动,两人乒乒乓乓斗在一处,间或闪开,风声大作,展擎天持兵器在身边扫荡,生怕对方近身,慕容飞却无声无息。斗了一两刻,慕容飞朗声道:“且住。”展擎天收了铁戟,摸索着将灯笼点起,红光罩定两人,看了半晌,展擎天叹道:“某家输了。”原来,两人身形兵器一无伤损,但慕容飞一边,一草一木,片尘不染,展擎天一侧,花树尽皆倒伏,一片碾糅。 慕容飞笑道:“此为七步追魂的身法,非我本门传授。”展擎天却收拾了铁戟,展开衣袍,拜服于地,道:“愿拜慕容公子为师。”“这------这------,实是戏言耳。”展擎天只是不起,慕容飞无法,收了他三拜,莫名其妙收了个徒弟,又说起不得师命,展擎天却愿做记名弟子。慕容飞引了展擎天走进破屋,两人插了灯笼,席地而坐,展擎天却从箱笼中取了香肉,冷皮,果子,稠酒,慕容飞见他一样一样的取将出来,不禁大笑:“如此读书人,都是吃货。”展擎天陪笑道:“师傅不知,弟子有‘浮石’之症,每日必要大量进食,否则手脚无力,气血衰败。”慕容飞心中一苦,原来他宽袍大袖为了遮住身形虚高假壮,背箱笼为了治病。心下一动,开口说:“我久闻东海之滨,鹿角庄有鹿神草,可医此病,何不求之?”展擎天逼法一一道来。 第十一回 洪场悟道剑圣东行 会地绝三闯鹿角庄 上回说到,展擎天说起浮石之病,慕容飞指点了鲁东鹿角庄,哪知展擎天并不敢去,原来,这天下北地大国峙立,南方群雄割据,处处烽火战乱,偏武林之中却泾渭分明,东南西北,四方都有大强。有人云:东方神鹿西域鬼,南有天镇北圣山。说的是天下四处武林圣地。东神鹿便是东昆仑所属,八卦鹿角庄,有地绝手昆仑派陆枬坐镇;西方被银绝手西域鬼王的地狱门所辖;南部数南拳王天绝手虎痴林仁肇的天镇为尊,北地便是剑圣山,慕容剑圣一剑守护。展擎天所在的展家在武林七十二世家中都不算顶尖,如何敢去鹿角庄讨药,曾想花钱买,结果连展家去赔话的执事都赶了出来,无有他法,展擎天只有苦熬,好在这病初时还不难受,只是食量变得极大,又饿的极快,越饿越吃,越吃越饿,故老曾说,这浮石之症,是天谴,逼着人把一辈子的食禄都尽快吃完,假使普通人一世能吃千担粮食,若得了此病,十年就吃完了千担,那么到了尽头,无药可救,必死无疑。 慕容飞和洪人屠曾精研气功一道,学过道理,知道原委,不过是练气时候,吞气过甚,伤了经脉,以食止伤。那鹿角庄里面,听说有神鹿,育有鹿神草,专补气血,治这浮石,药到病除。此时听了展擎天诉说,心中也有定计。开口道:“你既入我门墙,自当替你分忧,这鹿角庄,天下都怕,我却不放在眼里,你却需依我三事,我便自取药救你。”展擎天又拜,“如何敢不尊师命?”慕容飞一手抚其顶,说道:“其一,从今往后,江湖上不再有铁戟温侯,只有铁戟书生;其二,不再有展擎天,只有展青天;其三,你展家和二贤庄的恩怨一笔勾销,如有人叨扰,你自去料理,需将侠义村让出,给南极剑客养老所住。”展青天再拜:谨遵师命。 一夜无话,两人只聊些剑法,分食了半晌。天光大亮,迤逦而来,展家数十人,展青天不等靠拢,站将起来,自去和众人分说。待得众人进了破屋,哪里还有人在,墙上却有刻字:他日相见笑。那“笑”字一捺,剑气四溢,将墙都裂了去。展青天寻不见自己的书笼,想是师尊要用,和家人自回不提,他家业庞大,田亩店铺尽有,自有处置,送了厚礼结识二贤庄不提。 单表小剑圣,既领师命,替去十美会,又有记名弟子展青天事体,背了书笼一路尽往东来。半月光景,路上无话,只饮食中鱼虾渐多,看看到了水边。这日正值晌午,天气燥热,只得歇了,走进一家酒铺,忍了酒糟酸气,坐了排头,叫了小猴子,要了酒饭,结果只有肉馒头,没奈何,对付了几斤酒糟,就着醋布瞎吃,匆匆一饱,伸手一摸,不禁傻眼,原来银钱已尽,自己一无所觉,这便如何是好,不觉留下汗来。 那小猴子久在江湖,早有“车船店脚牙”的三分功力,贼眉鼠眼的撮了过来,就差喊人了。正囧间,外头一声喧哗,有人大叫:“贤君来了!”店内十几人一拥而去,无人回头。慕容飞赶紧低头出了来,抬头看见当街行来一群人,团团围定一乘小轿,销金描翠,顶珠戴铃,香气袭人,当真可爱。轿窗唯有布帘掀起,一只纤纤玉手,捏着一条素帕,手随轿子浮沉,软白耀眼,当真一管窥全豹,让人只觉得这轿子里面佳人必定倾国倾城。众人看得痴了,慕容飞心中一动,俯身抓了一把浮土,躲在墙角,只鼓气一吹,“扑”黄尘鼓荡,众人都自躲闪,轿子里面“哎呀”一声,疾行而去。待尘土落尽,哪里还能看见人影,大家伙儿泱泱各回各处。 那小猴子以为慕容飞早走了,哪知道回头看见还在,不禁大喜,凑过来道:“客爷,还有什么吩咐?”慕容飞一伸手,小猴子“哎呀”一声轻喊,闪电般探手将慕容飞手里的东西收去,飞也似入内。 慕容飞开怀大笑,原来他趁乱取了那佳人罗帕,这时与了小厮,不管这小厮今生如何,总算有了一丝回忆,那小猴子恁得机警,不露半点风声,当真精灵。待要抬步出出,那小厮又转了来,将出两个小布袋,一个装着半只熟狗,一个摐着面饼杂蔬。慕容飞见他恭顺异常,便笑而接下,问了姓名,原来这小孩也有十八岁了,姓陈名二倌。 闲话少叙,慕容飞离了镇店,打听了路径直往东行,晚些时候才行了三五里路,原来临近河口水岔,再没有直行大路,总是曲折,天色已晚,寻了个水码头木屋,迎水而居,没甚桌椅,席地打开布袋,就着狗肉面饼大吃,须臾食毕,那狗肉燥热,只要寻水,便出了木屋,径到水边,正要蹲身取水,忽然隐约听到岸边芦苇荡里有声悉悉索索,慕容飞初时以为是大蛇之类,自己何惧,凝神以待,片刻,芦苇丛里一扑,跌出一个身影。直往水中而去,慕容飞连忙飞身上前,一手抄住,那人踉跄至此,闪出芦苇,力尽神疲,脚下发软,刚要坠水,总算被救,不觉惊呼一声。待慕容飞细看,竟是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只见此女,环佩散乱,衣裙零落,裹脚布拖出二三尺元,头发披散,十指斑驳,显然连滚带爬,在芦苇荡里受尽了苦楚,虽有三分颜色,奈何浑身淤泥臭气。 慕容飞单手一横,将此女架到木屋里面,她只是气喘,显是劳累过度。慕容飞又出屋取了干净水来,待她喝了几口,终于顺过气来,不及作礼,开檀口轻道:“奴家杜贤君,谢过侠客爷救命之恩。”慕容飞一愣,笑道:“你便是白日招摇过市的什么‘贤君’?,如何落到这般地步?”那杜贤君又缓了几缓,开口言说。原来她本是本地人士,因家贫,没奈何入了娼门,总算人才出众,妈妈要着落他钱财,至今十六岁,还不曾梳弄,近期不知交了甚华盖,来了一伙世家公子,都是有权有势的强人,见了她,直道烂鸡窝也有金蛋,把她从青楼一路抬到水边,上了画舫,强要梳弄,她那妈妈见了人家声势,又得了钱财,哪敢高声。这杜贤君虽久在娼门,但性子最是倔强,宁死不屈,慢慢几个纨绔失了兴致,和其他妓子猥戏,却把这贤君抛到近岸芦苇荡里,杜贤君挣扎爬起,画舫早走得远了,呼喊不起,她身形瘦小,那有什么力气,又不辨方向,在芦苇丛里挣命,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好不容易趟出生天,被人救起。慕容飞见她凄苦,虽是妓子,心性不俗,便问道:“杜贤君,你可愿脱了那苦海,寻个稳便人家过活。”杜贤君不顾满脸泥水,哽咽道:“全凭恩公安排。”慕容飞听她说了是当地人士,心中灵光一动,“你可认得,近十里外,那小镇店里的陈二倌?”“奴家识得,自小便认得,还有渊源。”慕容飞听她又说,原来那陈二倌年龄虽不大,性子却执拗,曾辛苦攒了几年钱财,兑换了一锭大银,做了杜贤君的一次茶围,只可惜天涯沦落花与草,缘分如风又似水。 慕容飞听得还有如此渊源,心中大喜,一力承当道:“此事只管着落我身上。你的卖身名状何在?”“在李妈妈手中。小女子早就攒够了赎身银子,妈妈只是不肯。”“名状上的是生是死?”原来古时卖身,契约所写有官有私、有长有短、有生有死。没入官坊为官,私家养妓为私,终生订约是长,有缘由进出为短,生契可赎,死契难走。那杜贤君道:“小女子是舅父寄卖,生契可赎的,只是舅家早就无处寻找,无人来寻。”“如此最好,且歇一歇,天明我自有主张。”言毕,慕容飞寻出木屋,采了干燥芦苇,捡了枯枝,于屋内泥地处升起火来,让杜贤君烘干衣裙。又将出剩食,让杜贤君略吃一吃,那贤君只吃了半只饼子。慕容飞又见那贤君畏畏缩缩,颇有些话说也似,不禁大笑一声道:“我知你心意,我虽是江湖浪子,但也有月老之雅,今日既答应你做媒,不会落空,你我可认作兄妹。”杜贤君大喜,大礼参拜了剑圣,慕容飞见她困倦,让了石桌,铺设了芦草,安排杜贤君睡下,自己却靠着木屋树壁向火。 那杜贤君惊恐了半日,总算安稳,登时沉沉睡去,整个人蜷成一团,卧在桌上,让人倍加怜爱。直睡到天色渐明,猛听得木屋门首“嘎吱”一响,当先慕容飞走进,身后跟定一人,正是买饭小厮陈二倌。原来慕容飞趁夜走了十来里路,取了陈二倌来。那陈二倌睡梦中被提来,刚舒展开身体,见石桌上伏倒一人,正抬头,细看竟是缘分梦里人,这一惊登时呆在原地。慕容飞一笑而走,留下两个小鸳鸯叙旧,出的门来,将昨夜倚门的河岸条石挪到一旁,里面两人惊异声不断,片刻两人携手出了来,望见慕容飞便拜,齐呼“恩公”。慕容飞也喜,受了礼拜,扶起陈二倌道:“你这小厮,与我有缘,今日助你,也生我的福报。你可有地方投奔?”“不瞒恩公,我本是邻县陈家村人,家里还有父母、兄弟姐妹数人,可以回转。”“如此甚好,不过贤君跟了你这小子,需的受些苦楚。”杜贤君道;“义兄,我早愿出火坑,小家小业,平安喜乐一生最好。”“哈哈哈,”慕容飞笑道:“你是我义妹,如何能有苦吃,你二人且稍坐,某家去去便来。”问明路向,说话间便走了,只剩下两人在苦熬时光,幸而两情相悦,不觉饥渴,日上中天,慕容飞方回,提了个大大的包裹,一边给两人,一边叮咛一番。两人知道了原委,自是感谢。原来慕容飞径自去了坊间,按照杜贤君指点,先暗取了杜贤君的衣柜箱笼,将出好多钱来,然后转到前厅,大声吵嚷,说自己是杜贤君的娘舅所遣,要断了契约,领了人便走。 李妈妈正哭诉摇钱树没了,气倒在床,忽然又有人说是杜贤君舅舅,哪里可信,派人冲撞,被慕容飞指东打西,一会儿便放倒一地。那妈妈见状,知道了手段,忙将出生契,慕容飞也不欺人,如实交给钱财,又用自家女儿失踪为由,讹诈了那李妈妈一番,里外得了几百贯银钱。却待要走,早有帮闲去通报了人物,门首处隐隐有数人赶来,为首一人,却是本县衙内,本要厮打,慕容飞哪里奈何和俗人纠缠,只一剑,劈断半座楼宇,吓得里里外外,屁滚尿流,惊慌失措,大呼小叫。 慕容飞自走,见了两人,他将包裹递给杜贤君,那陈二倌只剩傻笑,贤君却分开包裹,取出十几贯银钱,拜倒递给慕容飞,道:“义兄大恩,无以为报,这里些许银钱,还请兄长收下。”陈二倌见贤君有见识,自是欣喜,也求告。慕容飞笑道:“我自有寻银钱处,你二人辛苦一起,日后生活也要用钱,这些只管将去,不要多言。”说罢,向杜贤君询问几句,拿了一件信物,那贤君自然明白,慕容飞又叮嘱了二人几句,二人自是千恩万谢,慕容飞挥手间,背了箱笼启程。 一路上,顺着河汊,迤逦潜行,天交正午,行了二十余里,远远见河面上一艘画舫,远近模样正是杜贤君所议。行到岸边,见那船离岸十数丈,船上丝竹之声传来,还在作乐。慕容飞拾了块石头,抖手向船上投去,因是报信,没甚用力,饶是如此,那石头也如乌龙穿云一般,远远传来“啪啪噼啪”不绝,竟将船头小阁带窗打个对穿,总算准头取得高,不然就有了人命。那船登时住了,丝竹声不起,却有一片喝骂。不多时,船头出现一群年轻公子,个个穿金戴玉,样貌不俗。众人见远岸上,有个黑脸军装,却背个书笼之人,一边笑一边招手,不觉个个大怒,令船夫调转船头,杀向岸边。慕容飞正要它来,卸下书笼,叉腰等待。 船一靠岸,先有几个粗汉沿着跳板奔来,都要动手,被慕容飞叉手一拦,几人不论拳脚,只要一碰,都如撞到了石壁,一个个扑通扑通的弹落水中。船头大乱,那些公子纷纷喝骂,也有人大喊,:“快去请陆公子。”慕容飞只是看着,少顷,船头升起一人,面如冠玉,人品风流,手拿折扇,正自潇洒,看了慕容飞形貌,登时收了纸扇,遥遥打了一躬,朗声说到:“原来是第一剑到了。请稍待,某去相见。”说罢,一步步下了画舫。慕容飞见他态度恭顺,不便发火,待众人近了前,那人更是一躬到地,“原来真是闪电神剑到了,家严多次念及神剑,说当为年轻一代魁首,今日一见,某甚是欣慰。”慕容飞退后一步道:“你是何人?”“在下是东昆仑鹿角庄陆子明。”“原来是地绝陆老剑客长子,白鹤逍遥侠。”“不敢,不敢,神剑方才雷霆之怒,不知为何,我等有何怠慢之处?”慕容飞斜睨他道:“你们昨晚船上可有一‘杜贤君’?”“这----,”陆子明后头向身后诸人望去,众人见了白鹤侠对来人如此恭敬,本不敢造次,但终是有人气盛,见慕容飞面目青稚,又打破船头,心中自是不喜,内有一人朗声道:“不劳动问,那妓子不识好歹,已扔了去,八成喂了鱼鳖。”慕容飞斜眼看去,见说话人鱼嘴鳖腮,衣着华贵,缓缓道:“原来如此,阁下昨晚可曾推她落岸?”陆子明心中一凛,伸手要拦,哪里拦得住,只听“啪”一声脆响,然后一人腾云驾雾一般,投水而去,正是说话的什么公子。 陆子明心下怒道:“你便是剑圣传人,缘何敢如此?我鹿角庄纵横江湖多年,东昆仑的颜面不可丢失,我虽不知其事,但这刘公子是贵介公子,和家族又有关系,受了欺侮,若是再不出手,回去家里也是不好说话。”不及多想,纸扇一指,直点慕容飞后背,一边说道:“神剑少要发作,容我分说。”慕容飞已下了心生事,哪里容情,双臂展开,虎入羊群,总算给陆大公子留了颜面,片刻之后,只有他一人站定,颤手戟指道:“你-----你-----,当真不给武林同道颜面!”慕容飞笑道:“杜贤君是我义妹,不容尔等轻辱。” 陆子明更怒,心道:“这小子为了一个妓子,敢招惹鹿角庄,当真是失心疯了,凭你剑圣山,远在北地,恁得敢小觑中原豪杰。”想罢,喝道:“那厮可敢随我鹿角庄一行!”慕容飞正要此话,当下住手道:“有何不敢,尔等同去。”说罢,一手一个,将六七人抛上画舫,背了书笼,押着陆子明上了船,陆大公子吩咐船家便走,岸边的憨奴都不要了。一船人大眼瞪小眼,穿行半日,顺水走了三十余里,慕容飞透窗望见水面越来越宽阔,心下也暗道:“这鹿角庄不会在岛上吧,若是水面动手,我这点水性恐不是对手。”奈何这不是贼船,却是自己要上的。果然拐了几拐,船只靠岸,慕容飞托着一群人走下船来,但见黄昏处一片草场,甚是平坦,只不知是陆上风光,还是岛上广阔。草场上竟有各色麋鹿,东一群西一只,并不怕人,显是私人养的。须臾有人上前献马,陆子明并不答话,跨马而去,其余诸人谁愿和杀星待着,一律上马飞奔,慕容飞也抢了一匹健马,却并不疾驰,缓辔而行,辍着众人行迹,行至草场深处,突兀现出一片庄宅,这片庄宅不下千亩,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远观却不得见,到了近前,突然出现,惊了人心。但见门首清雅,芳草黄花,夕阳下,门户大开,余晖从门内透出,说不出的恢弘。 慕容飞下马凝神,往门内观看,不见事物,轻拍马匹,那马细溜溜便走,慢慢走进光辉里。慕容飞轻手轻脚走入,刚进门槛,眼前景色一转,阴阳倒转,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天如异兽一口吞,地上更是冷气森森,让人不敢移步。慕容飞何惧,卸了书笼,撤出奔雷剑,朗声道:“贵客登门,主人家何在?”只听远远悉悉索索之声传来,犹若鬼魅,“你这厮进了鹿角庄乾坤挪移,阴阳倒转八卦阵,只有一死,还敢口出狂言。” 慕容飞不听那声音如何聒噪,只是定睛查看,望了半晌,心下定计,朗声说道:“久闻八卦鹿角庄,天下阵眼,混元阵、两仪阵、三才阵、四象阵、五行阵、六和阵、七星阵、八卦阵、九宫阵,阵阵相连,为绝地。今日所见不知是什么名堂?”那声音正絮絮叨叨嘲笑不止,听得此言,微微一顿,只这一瞬,慕容飞奔雷剑出手,毁天灭地般剑光一闪,一声大响,头顶现出星空,脚下露出黑泥,慕容飞大笑:“原来不是阵法,不过是瞒天过海罢了。”他一剑破了周围屏障,露出天光,已经看见二门里,一伙人正匆匆奔入,慕容飞却不追赶,返身回到门外,但见草坪麋鹿依旧,只是换了星月。他取了重剑,切了几块木板,找了大的坐定,把其余的细细的切了,堆了个柴堆,待取了火镰火石,升起篝火,将包囊里面,面饼、剩肉烧炙了,取如意嘴儿,也架在火上,少顷,将面饼裹了肉食,又饮了一气热汤,枕了包裹,头向火而卧。那鹿群本来见了篝火不敢近前,但慢慢有些见识,便蹭了过来。 群鹿趋趋退退,终有一只胆子稍大,近来嗅了嗅慕容飞衣角,慕容飞并不下杀手,见那鹿湿漉漉的大眼睛甚是灵动,心中道:“人常言‘蠢如麋鹿’,却不知这物也有灵性。”回身自书笼中,取了一块粗蓝盐,托在手里让那鹿舔舐,几头大鹿纷纷凑近了舔舐,少顷,慕容飞拍拍那鹿头,心下忽想:“这里是鹿角庄,怎么这些鹿都无角,难道都是母鹿,却长得恁得高大。”他赶了赶群鹿,待得走了,借着星光看去,但见大股鹿群转出草坡,隐了不见,片刻四周一片寂静,只剩火堆“噼噗啪啪”响个不绝。 慕容飞裹了衣裳,耳边听得远处水响,仰望星空,刚要睡去,只觉四下蚊虫蝇蠓从草丛、水边慢慢溢将上来,连忙翻身而起,急急取了那门首里,东翻喜找,总算寻到一截大腿粗细的木料,拖来扔到火里,那火立刻升起一阵香气,原来是一截梧桐树。香气一起,蚊蝇退避,慕容飞才施施然又躺在木板上,闭目养神。 火堆甚大,热气缭绕,慕容飞睡了一回,正酣睡间,突然天地间一片寂静,宛如一头洪荒巨兽一口将星月吞去,连蚊蝇都不敢高声,慕容飞顿醒,见天色要亮却正黑,倒是不惧,略一抬头,双手环住头颈,低低看去,只见火堆后面慢慢升起两盏红灯,升到五六尺高,突地一声大响,一片涎水瀑布般喷下,竟将那火堆一覆而灭,火光明暗间,慕容飞看得清楚,连忙抽剑在手,左手执火,右手奔雷,蓄势以待。但见火堆后,青烟里升起一个怪物,麒麟头、龙身、凤尾,周身火炭也似,黑暗中一片红芒。怪眼如红灯,巨鼻白气喷吐,阔口森齿,嘴角涎水滴滴,一副狰狞模样。 慕容飞本待要惊,往远处一看,只见这兽身后远远跟着一大群麋鹿,心中暗笑:“原来是找了帮手来,这鹿着实不蠢。”抬头再看那兽,已来到身前,据首斜睨,说不出的霸气。慕容飞双剑在手,更是不惧,一人一兽对峙片刻,忽然那兽低下头来,嗅一嗅上身,慕容飞也抛剑大笑道:“原来是你啊。”这兽正是那日山中所救的异麒麟,今日风姿更不同以前,便如叫花子一般人物忽然穿起龙袍。这厮吃得好睡得好,妻妾成群,帝王也似,长得也愈加肥壮,慕容飞一时间没能认出,总算让出那眼中的无边睥睨天下的气概。慕容飞伸手待要摸它,那兽头角挣动,显得不耐烦如此,慕容飞哈哈大笑,靠近的鹿群一片大眼闪烁。 那兽略掀一掀慕容飞衣角,踏步前行,慕容飞见了它分瓣的蹄脚,更是不惧,随它而行,进了那破损的门户,那兽一路前行,没有天地变换,只是一路花草,半天朝霞。左摇右拐,那兽甚是熟悉路径,一路上并没有看见他人,正走间,景色又是一变,渐有人烟。早起人们陆陆续续现在水边、井台,田舍间,见了一兽一人都是恭敬,慕容飞暗笑:“看来自己有些狐假虎威了。”那兽甚是倨傲,这边吃一口人家鲜菜,那边衔住屋顶花黄,慕容飞见这里人古服宽袍,高冠峨带,颇有汉唐遗风。想不明白如此出尘超然的地界如何会有陆大公子那等亡人,看来是别人受了风骨,陆大公子只有些皮毛。 又行了一程,一片大湖后闪出一座大宅,慕容飞暗中慨叹,如此旷阔的田园,只这庄墙围起来就是浩天的工程了,真是世外桃源啊。 到了门前,门首早有十数人等候,当先一人身材矮小,头上拢这个小小的发籫,眉目舒张,满脸是笑,约有五六十岁光景,身着一件灰色罩袍,像极了画中的土地公公。那陆大公子随在身后,脸上晒晒,貌似还有些青肿。那老头当先一拱,开声道:“闪电神剑光临鹿角庄,寒舍蓬荜生辉,小老儿陆檀不才,迎接来迟。”慕容飞大惊,忙一躬到地,陪声道:“不敢不敢,原来是东昆仑十三太保,乾坤颠倒太极侠陆老剑客,久仰大名。”原来这陆檀不简单,他陆家本是东昆仑大族,一门有十三个兄弟,号称东昆仑陆氏十三太保,他兄弟正是地绝手陆枬陆老二,其人武功精深,更兼是鹿角庄庄主,声名在外。陆大公子是陆枬的长子,对这个大伯如何敢不恭敬。 陆檀又唤过陆子明,道:“这愚儿不识好歹,得罪了神剑,还望看在小老儿薄面,揭过此事。”慕容飞道:“原来无事,都是误会。”两人哈哈大笑,陆子明哪里敢出声,原来这陆氏武功家世虽然不弱,但却是从剑圣那里论来,小了慕容飞一辈,因此如此客气。那陆檀伸手挽住慕容飞,两人手臂一交,慕容飞只觉一股劲力透来,虽是绵软,但其中往来反复,劲力如针,知道是“绵里针”的手段,微微一晒。陆檀要试探小剑圣本领,哪知道,这功力一探再探,竟没有尽头,仿佛慕容飞体内空空如也,没有半分气劲,陆檀一惊,劲力微松,正一瞬间,忽的一股潮头铺天盖地而来,仿佛一条大蟒一口将绵里针吞下,直撞将过来,陆檀大骇,晓得厉害,这怕不是要骨断筋折,刚要抵挡,哪知“噗”一声轻响,两人衣襟飘飘,劲力不生,无声无息,陆檀心下佩服,只以为剑圣山来人剑法高明,不料拳法也有过人之处。 两人携手揽腕,交换劲力只是一瞬,待二人刚要举步入内,不妨身边风声大作,那兽早不耐烦,闯了来,衔了慕容飞衣服便拉,旁边人被挤得四散,有的更是跌出门外,陆檀早闪在一边,高声道:“神剑自便,这是我鹿角庄护山神兽,甚有灵性,可自随去------”一人一兽早去的远了,哪里听得到。 那兽穿庄而过,轻蹄飞驰,慕容飞展开身法,勉强跟上,转眼出了草甸,上了土山,那山处处有水,洞洞生烟,仙光霞影,雾气蔼蔼,无一时,上得高处,寒露滴下,钟乳斜立,于一处岩洞处,那兽停住身形,慕容飞抬头望去,但见光秃秃一处石洞,门首处有一处字迹,细辩乃是:麒麟洞。刚要进去,又觉有异,凝神看去,大吃一惊,原来这三个古朴雅素的篆字竟似用手指所书,每笔深入石壁三分,劲力凝聚,深浅如一,写字之人只是指掌功夫不在开路手之下,更兼书法卓越,胜了三分飘逸。略一思想,便知必定是地绝手陆枬大作,不觉心向往之。扬首对那兽道:“原来你叫火麒麟。”火麒麟“咴咴”几声,当先入内,慕容飞跟在后面,不免小心洞顶鸟雀蝙蝠,脚下黄白之物,只进了二层洞里,场面登时开阔,慕容飞只觉有些古怪,这洞里又有乾坤,一片空旷,当中一个小小的祭台,想来是火麒麟宿处,那祭台石面上铺了干草,四下空空,火麒麟将慕容飞直引到祭台下,用嘴示意,慕容飞探头一看,又伸手拍了拍,原来这祭台竟不是石头的,却像个巨大的树根,看着祭台方圆,这树活着怕不有几十丈高,现下只剩树桩,不过根底部却长出几株物事,慕容飞却也识货,细看竟是几株灵芝,年份久远,颜色黧黑,边缘散发黄光。慕容飞大喜,回头道:“多谢道友,赐我灵药。”采了三株不知几百年的古草,将执火剑另别,腾出剑匣,装了灵芝,谢了火麒麟。 那厮颇有灵性,见慕容飞取了药草,一声龙吟,奋蹄亮掌而去,这下慕容飞便跟不上了,它一冲而出,一道烟尘不见踪影,慕容飞笑道:“道友,有恩必报,事了抚身而去,也有燕赵雄风。”见它走了,自己也不便在兽洞久留,寻路慢慢走回鹿角庄。 第13回过仙山剑圣会美人赴蓬莱天仙现真容 话说十美会波折不断,传书人众,来的更多,选的却少,还要考较。众侠心中不忿,那陆氏三英的陆子乐又受了佟铁山相激,意欲先过天梯,夺个头彩。不待陆枬吩咐,一飞身,一抖手,便越上天梯,使一招“风吹杨柳”,在桥头身形摇曳,脚下却稳,慕容飞见了,心中暗赞,“好功夫,一飞身,桥身虹落,一抖手,潇洒不凡。”再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这陆子乐练有奇术,他落定后,手一展,掌中飞出一口飞刀,那刀却似被线牵着一般,徐徐向前,并不疾飞。展青天出言赞道:“好功夫。”原来这飞刀去得快,甚是好练,身法手眼快,肩肘腕力强即可,但是要想去的慢,十个人练不成一个,这正是:出手兵器的极致,引而不发。 众人见那飞刀“嘤嘤”直响,飞向对面,直入黑面,陆子乐飞身抢在飞刀后面,似被飞刀引路一般,走了过去,又是一招:仙人指路。展青天哪肯落后,向慕容飞拱拱手,飞身上桥,取出一对鉄戟,将鉄戟耳朵挂在一处,略一施展,抡了开去,“嗡嗡”声大作,却似他头顶悬着一座钢轮,施施然走了进去。佟铁山慢了一步,忙抢上前去,一路奔跳,似巨蛙一般,落步处灰土飞溅,天梯下渣土簌簌,好似要踏断桥梁一般。卢子瑜一声轻啸,也不知从哪里取了一面铁扇,双手一撮,那铁扇子竟围着他急转,好似翅膀一样,护着他行走。 陆枬知道慕容飞虽年轻,辈分身手都高,却不再礼让,一抖袍袖,使一招“两袖清风”,周身化作一只大鸟,直飞了去,声势惊人,气度俨然。慕容飞眯着眼看了一回,只见五人背影渐渐隐入黑暗,这才举步,悄然而去。 按下几人过了天梯不表,单说洞外,薛婆婆手段厉害,又有天仙说话,再加上众女镇场,竟是没人敢造次,鼓噪多时,哪薛婆婆不为所动,众人终是无法,只得依次逐个走入洞中,见了不知长短,半明半暗,细溜溜的天梯,有人心头揣揣,谦让良久,没奈何,有人举步,逐次走去,又自忖,轻身功夫,定身本领不强的,如何敢走!堪堪过了几波,刚有一人正要试试,才一落足,天崩地裂一声响,众人惊骇后退,只见千百年架立飞桥,亿万载横亘天梯,訇然中断,碎石激射,崩岩斧落,转眼看,尘土飞扬间,这座天梯竟是没了,从头到尾不知断了几截,坠入深渊,那山底不时传来隆隆巨响。 薛婆婆大惊,哭叫道:“哪里来的杀千刀的贼胚,竟敢毁了天梯,定要报知仙子,细细剥了他的皮。”心中暗想,“有这等本领的,定是那陆枬陆长清,这厮不愿他人和陆氏子侄争竞,他是陆地绝手,使出毁天灭地本领,断去天梯。”她却不知,过了天梯的人更惊,一听得天梯断折,二见黑面天梯接山壁处,石岩上隐约竟有刻字:再来卅人。那“人”字一笔破壁而出,如飞龙在天。内中有人大叫:“是神剑,闪电神剑!”众人都想,字是闪电神剑所刻无疑,这桥是什么人毁的,人人都猜是陆枬。 话说,前六人过了天梯,绕了开去,陆枬笑道:“神剑顽皮,毁了道路,却要赖在我头上。”慕容飞斜眼道:“为何不是你毁了,反来污我。”陆枬道:“却不妨事,我寻个清净,神剑此举,正和我意。”慕容飞笑曰:“我也这般想。”两人都笑,四个子侄都傻。六人转出仙山,踏步出了云水洞,只见 烟波浩渺,攻占青天。 白鸟灰燕,苦鸣哀怨。 浪涛处,碧水盈然, 风起时,白花点点。 依山而立,拍岸之声如雷鸣。 面海直望,天涯尽头现孤舟。 那小船看着细致,行到近前,也是三桅高帆巨鲨舟,船头站定一女,有些风姿,待顺跳板行到岸上,又被拥着,曲曲折折走到近前,慕容飞见当先之女,螓首广目,鼻直口正,好端端一个娇女,却有无边气度,陆枬认得,忙道:“想不到今次是陈大将军亲自来接。”又对慕容飞低声道,“此女是天仙子手下第一高手,因好气度,又好气功,故人称‘小武曌’陈昱珩陈姑娘。”慕容飞连忙也见了礼,又引见了后辈,说话间,后面陆续有人出来,个个不甚开心,灰头土脸,又有恨恨望着陆枬等人,更有见了“小武曌”,眼色发直的。 陈昱珩自是落落大方,施施向陆枬见礼,又回了慕容飞的礼,对几个小子却不转眼,只是看慕容飞。后面婆子催促,小武曌才道:“奉天仙子命,特来迎候各位侠剑客,请随小女子登船。”说罢,袍袖一引,说不出的潇洒。陆枬回头对慕容飞道:“相烦神剑,照顾我之子侄。”慕容飞惊道:“你怎么不去?”小武曌插言道:“陆老剑客,武功够高,辈分够老,但年岁却也是够大,故天仙子不见。”陆枬道:“这一代的天仙子,传闻只有二八年华,不是为了十美会,如何肯见外人,更不用说我这老朽?”又叮嘱陆氏兄弟道,“且跟紧了神剑,自有好处。”陆子乐道:“当然看紧,他还欠咱们家钱呢。”佟铁山怒道:“又有几个子儿?!”慕容飞无法,带了四人行去,陆枬从岸上遥遥而望。众人都上了巨舟,船只离岸,慕容飞立在船头高声叫道:“陆老剑客,好厉害的‘千斤坠’!”陆枬一个趔趄,心下暗道:“这黑小子,心思更黑,竟然坑我。”待要还嘴,一顾身份二来不顺风,想到天仙子可能会寻自己事由,不由有些心慌,要知道天下三仙,又有哪个是好说话的。 船上众人听了,不少人更是恨恨,陆氏兄弟互望一眼,摇头而去。展青天一笑而过,佟铁山洋洋得意。水路无话,陈昱珩照顾船只,招待个人,迎来送往,颇有手段。行了一程,次日清晨,众人迎了日光,远远望见大海深处,一座孤山,似巨龟,更似息壤。不少人叹曰:好一座蓬莱方寸岛,东海碧霞宫。也只有这等好去处,才是天仙下凡所在。 众人上了仙岛,但见烟雨笼罩,幽冥通感,众花攒道,香气缥缈,行了一程,又见满庭花、焚香阶、白玉台、烟涛池,棋盘竹、徐福山,看不尽的仙气袅袅,观不完的天外奇景。其山地之美使人流连忘返,竟不知身边已然没了接引童子。那陈昱珩陈大将军,已经悄然退去,只有一两女子带路,众人随路而行,不知远近,只见高低,忽然眼前天色暗淡,遥遥望见一座仙宫,白玉石阶尽头,又浮现十余名女子,个个娉婷妖娆,当先两女,笑靥如花,待行了的近了,众人相见,带路女子轻声道:“各位少侠,此为我碧霞宫左右护法。”慕容飞方才晓得,这两个,圆脸唤做:花晨月夕顾雅欣,尖脸的唤做:横刀立马任雪飞。两人却认得众人,八九成能直呼其名,又向前去,那顾雅欣善谈,不断讲述各处景物,又说起蓬莱仙山传说,慕容飞才晓得,原来远古相传,东海归墟外,漂浮五大仙山,岱舆、员峤、方壶、瀛洲与蓬莱,天神忧其将没入归墟,故遣巨龟驼了仙山逃走,不想被龙伯国巨人食了神龟,致使岱舆和员峤两座仙山流逝,只余其三。又因巨龟不停,所以仙山难寻。 言说间,到了仙宫之前,慕容飞抬眼望去,只见那碧霞宫 缓缓灯火,辉太极之林光; 袅袅香烟,接九天之云雾。 左右临有深谷,背后横亘天山。 向上有青山万寻,下面有千仞碧潭。 神仙窝里无人烟,麒麟凤凰才归岸。 香果琼枝玉树,天衣锡钵云履, 宫顶云霞分明,山间泉石清晰。 行了进去,但见迎门便是大殿,殿内众人也都向外看来,慕容飞哪里耐烦看他们,直望向殿内,却望不见尽头,满眼品物,极水陆之陈,雕梁画栋,尽燕赵之美。满殿歌舞翩翩长袖,不俗不艳却有百媚春色,少女婉转歌声,尽在雕梁旋绕,美姬婀娜舞姿,都在脑海播放------果然极尽帝王之乐,俗世之大欢。佟铁山闻见香味,望了去,见玉石桌案上,穷尽了海中和陆地的珍美肴馔,备齐了河流与原野的果品蔬菜,肉则是龙肝凤髓,酒也是玉醴琼浆。天南雀噪一时的谷子,江上成熟的稻子,鸡羹和野鸡汤,鳖肉酱鹌鹑羹。桑葚都很肥大,河中鲤鱼,鹅蛋鸭蛋,摆在银盘里;麒麟肉脯和豹的胎盘,杂乱相迭在一起。熊腥纯白,蟹酱纯黄。新鲜切细的鱼肉和红线争辉,凉肝与青丝乱色。葡萄甘蔗,软枣石榴。河东的紫盐,岭南的红橘。敦煌的八子柰,青门的五色瓜。太谷张公的梨,房陵朱仲的李子,东王公的仙桂,西王母的神桃。南燕牛乳的花椒,北赵鸡心的枣。千名万种,不可都提。只看得口水直流。 正要抢吃,忽听座中一人突道:“海外仙山归墟边,云霄深处即神仙。分明指汝超凡路,偏偏要死我剑前!”这人抢出,佟铁山一见大怒,吼叫着正要上前,被展青天一把拉住,慕容飞却已笑嘻嘻迎上,见那人气势超凡,眉目掩在乱蓬蓬头发眉毛胡子下,听其声音,应该是年轻人,又见佟铁山愤然,便料到此人定是那云沧海。 佟铁山挣了几挣,无法脱身,高声道:“云沧海,我定要为师出气。”云沧海却不理他,冷声道:“天下第一剑,愿蒙赐教。”慕容飞笑道:“我会指教你的。”回首对佟铁山道:“如意子,不要发急。”云沧海道:“请出剑!”殿内众人纷纷避开,两大高手斗剑,不知何等龙争虎斗,都小心做了池鱼。慕容飞却笑,“不急,不急,你吃了饭,我等还未用饭。青天,且先随为师去大快朵颐。”师徒三人昂首而去,把个云沧海晾在那边。慕容飞取了一席,虎踞一座,和二徒吃了一回,虽都是冷食,却极为丰富,也吃个舒爽。云沧海大怒,却不便去掀案几,暗暗心道:“待这厮下场,斩他个十七八段。” 等到天黑,三人食罢,云沧海嘴歪眼斜,腰酸腿疼,见慕容飞取了帕子擦嘴,便道:“第一剑,肯赐教否?”慕容飞转头对展青天道:“你可能胜?”展青天道:“百招开外!”云沧海更怒,“呛啷啷”掣出一口长剑,慕容飞惊道:“这么长!”慢慢站起身来,道:“且不和你厮斗?我却要问你,缘何惹我徒儿,又伤了我老友?”云沧海道:“万宝莲花盛会,你偷袭我家兄长,折了我兄长面皮,羞辱我莲花正宗,我自------”话音未落,慕容飞道:“且住,都是虚妄,你不过为名尔,我便问你,可敢去静室,封口斗剑?”原来,武林人最重面皮,两人切磋,有了胜负传扬出去,伤了别人面皮,故有封口斗法一说。这比斗,不论输赢,胜负方都会守口如瓶,绝不能泄露出去,有人问起,都说自己胜了,真相全凭外人猜测,如胜者洋洋自得,四处宣扬,反坏了名声,负者自不必说。云沧海笑道:“你终是怕了,也好,我峨眉正宗便给剑圣大人这份薄面。”回首叫道:“郭大总管,可否现身?”人群中早闪出一女,笑眯眯似是商贾一般,体态丰韵,一礼道:“两位少侠,天仙子不禁私斗,但不可开杀戒,须两位自己小心。”这上蓬莱岛,共四路,每路九人,加上跟班仆役、徒弟子侄,计有百人,慕容飞是东路,云沧海却是西路而来,都是一般世家子弟、武林先锋,故路中无人能劝。那郭大总管却是碧霞宫四大高手之二,人称“小太岁”,她和陈昱珩一文一武,左右帮持天仙子,此女虽有文名,又会武艺,更会做人。听了两人不肯罢手,又有恩怨,背后又大门派,便不做声,唤过手下,吩咐一番。 云沧海自是在旁运气,慕容飞却拉住陆子乐,陆子瑜相问,陆氏兄弟都说没有必胜把握,少时,静室已备,两人由人引了去,殿内人自乐,更交初点,两人便回转来,众人各自涌上,探问究竟,自没结果。但见两人都是默不作声,更是换了衣衫,洗了快澡,看不出体貌,众人无法,只得各自赌赛。一夜无话,郭凤仙郭大总管安排众人宿在一处外殿,待天色通明,众人列于主殿之外,慕容飞不悦,问何时能看见比试?郭总管只是笑,展青天为家族奔忙,俗务较多,知道详情,便道:“师傅不必心急,久闻这‘天下十美会’,要赛三天,分为‘琴棋书画,诗酒剑花’八场。每场都有一美,再决天下武林十大美人,我等替长辈观礼,只能看个结果,等赛过,就有画像传出。”慕容飞惊道:“啊,人也不得见?”陆子瑜道:“正是,只有画像。天下十美都是仙子,哪里能随意让人观看,四处露了样貌,只是她们自比。”慕容飞道:“却是如此,古怪。”又问身边众人,“这碧霞宫如此恢弘,要钱多多,这天仙子哪里来的银钱?”却有人知道,原来数十年前,天下三仙为保江湖太平,曾合力斗法心魔,结果三仙联手也不能胜,没奈何,第一代天仙舍了性命,才三仙败一魔,心魔隐退,不知归处。天仙损了寿元,苦撑二十年,终于身陨道消,临终指定幼女洛雪继位天仙子。另两仙,静道人与陈老祖为其扬名,天下宗派、门阀、世家、烽烟等都感念天仙子恩义,纷纷助钱捐物,更众筹了一座碧霞宫,持续十年,银钱累计亿万,方寸岛已成天下首善之地。那天仙子洛雪长成,为答报江湖同道,尊师命,举办十美会,选举天下武林十大美女,聚成阴轮,匹敌万宝莲花盛会之阳轮。 慕容飞恍然,原来如此,是不让江湖好汉独占鳌头,言说女子一样撑起寰宇,心中暗赞,好气魄。忆起所见之女,小武曌陈昱珩之潇洒、小太岁郭凤仙之干练、花晨月夕顾雅欣之豪放、横刀立马任雪飞之精明,竟都不输男儿气概,更兼个个相貌不俗,这等女子也只是侍卫、总管、左右护法,更不知小小年纪的天仙洛雪要怎样胸怀,如何相貌,何等武功,心中不禁神往。 话不重叙,直过了两日,这一晚众人又在麒麟殿相会,正说话间,门外,蓦然突入一人,临近扯住一人便道救命。被拉之人是昆仑门下,还不待有所说话,众人惊见报信之人七窍流血,昏厥当场,那昆仑门下也是脸色发黑,显是沾染了毒气。人人吃惊,各抽兵器。昆仑门人艰辛而道:“她说向不灭来了。”余人大慌,都抢出殿去,慕容飞率领四人刚要抢出,身后一声道:“二哥,不要冲动!”慕容飞回头一看,见一面目普通少年,闻听声音,竟是曹骏,慕容飞心中哪里怀疑,上去扯住,便撕面皮,言道:“你这小子,如何不早说?”曹骏任他扯去假脸,笑道:“二哥,早说了,碧霞宫相见,您却忘了。不要丢了去,这张面具值钱的紧。”慕容飞引了四人和曹骏相见,展青天、佟铁山都是拜见,陆子瑜陆子乐自也是见礼。慕容飞等胆气极壮,如何肯藏匿,拉了曹骏坐在席上,问起事由。原来陈抟老祖有神鬼莫测之机,又请动了石角,占出十美会凶兆,故令曹骏易容而往,果然来了凶人。慕容飞再问起向不灭,曹骏叹道:“此獠武功莫测,用毒更是厉害,我料此来应该是他的弟子,不知为何来寻天仙子晦气。”陆子乐道:“我听长辈说,向不灭座下有一位‘毒蝎子’,曾慕小武曌人物,央其师为媒,后来没了下文,想来天仙子不允,故而有仇。”展青天道:“那来的可是其人?”曹骏道:“我料毒王如何敢轻离巢穴,定是门下弟子私自而来,欲破坏十美会,污了天仙名头,此时十美正在碧霞宫深处比斗,外人弟子如何敢得罪毒王,也敌不过毒蝎子。”慕容飞道:“我等速去,且救了小武曌等人。”众人应声,众人踏出殿去,一路上,只见数人扑倒路边,多是女子,都是中毒,幸而没有死去。看来这毒蝎子也不敢下杀手,只是捣乱。慕容飞道:“这方寸岛很是不小,我等四处寻去可好?”曹骏道:“不可,这毒王传人不但精通毒功,更兼会易容,分了开去,恐有损伤。”慕容飞抬头望去,见星月当空,笑道:“贤弟不知,我在洪场悟剑时,曾习得一种奇术,当为贤弟一试。”曹骏道:“愿为二哥护法。”当下,慕容飞盘膝坐在石板地上,五人成五行散在四外,其时月朗星稀,海风呼呼,不时有腥咸气味传来,更隐隐有低呼呜咽,只片刻,慕容飞开口道:“在西北五里处。”曹骏哈哈大笑,“二哥,好厉害的‘谛听之术’。”众人呼啸一声,纷纷而去。转眼杀到,只见一片艾树林中,传出喝令之声,正是小武曌陈昱珩声音,“你这孽障,如何敢来碧霞宫,更敢下毒伤人!现还有何话说?”慕容飞等抢入,见一伙人围住一个矮小汉子,正自喝问。慕容飞不待细看其他人,定睛看圈内汉子,这人畏畏缩缩,腌腌臜臜,头低在裆里,背后又有个大罗锅,头发散乱,气息腥臭。问了旁人才知,这厮就是毒王向不灭座下,人称“毒蝎子”温华阳。 慕容飞道:“这等货色,乞婆也不肯嫁,何况缤纷人物!”话音未落,只觉一道寒光射来,正是那温华阳阴毒的目光,透过乱发扫了过来,慕容飞又道:“温华阳,念你是毒王弟子,又不曾伤了人命,让某家废了你的毒功,就放了你去,若不然,我雷剑一击,你便化为齑粉。”温华阳阴恻恻道:“原来是天下第一剑驾到,怪不得好大的口气,别人怕你剑圣山,惧尔风雷剑,我却不怕,你只管来。”慕容飞抽剑便要动手,曹骏道:“二哥小心,这人周身是毒,还有机关,恐困兽难斗,再者,又在碧霞宫内,我等不便喧宾夺主。”慕容飞正踌躇,顾雅欣却道:“奴家等都请神剑做主!”佟铁山一眼横去,展青天默默摘下鉄戟,慕容飞眼前一亮,眼见那温华阳蠢蠢欲动,心念间,“呛啷啷,嗖唰唰”之声不绝,温华阳正要施展大法,一阵毒雾便走,哪料到身前身后一阵冰寒,待要抬头,头皮都凉,四下定睛看去,不知慕容飞用了什么手段,夺了周围碧霞宫众女的掌中长剑,掷了来,围个圈子,入地一尺,尚有二尺在上,插在他身周,俱是剑刃竖立向内,三十余把长剑将他紧紧围住,每一把剑刃都划破衣服,隐隐割破身体,贴在肉上,深一分便是破皮流血,浅一分他就走了。现下温华阳不敢稍动,这座剑牢瞬息间将他困住,毒功难以施展,温华阳脚尖点地,正要腾身而起,拼着多几十道口子,也要破阵,哪知道,慕容飞一指展青天手中鉄戟,笑道:“你若飞起,立时被穿了肚皮。”温华阳如何不知,任你武功再高,也须不蹦不跳不见背,他依仗毒功毒物,别人不敢碰他,一时托大,想独斗群豪,镇住众人,再施施然退走,等天仙等出了关口,江湖天下之大,又哪里寻去?不想,只耽搁一刻,被人困住,他眼见圈外众人,纷纷伸手,掌中各有兵器,料想若是跳起,自己就成了刺猬,想伸手去拿剑脊,拔了长剑,但阵势已成,谁肯让自己从容破阵,刹那见,冷汗浸透全身。 众人正自僵持,暮的一阵钟声传来,陈昱珩愕然道:“这是本宫的送客钟,什么人物来了又走?”少顷,一个女子奔来,递给郭凤仙,那郭凤仙看罢,传给旁人,对慕容飞等笑道:“我家天仙子已经击败向不灭,这厮逃遁,方才是天仙子向我等报信。”众人都是大惊,圈内温华阳听了,惨然笑道:“想不到师傅不是她的对手,也罢------。”话音落处,曹骏一声大喝,一口混元真气喷出,原来,自剑圈之中爆出一团灰雾,四散向众人扑来,被曹骏一口气吹散半边,众人也自散开,亦有人喷水撒土将灰雾灭去,待得完事,再看剑圈内,哪里还有人影,只有一团衣物,半截枯骨,被蚀腐的破破烂烂,周遭长剑的锋芒也尽数污秽,不见半分利色,任雪飞道:“这厮自爆其身,身上罗锅内尽是毒物。”众人见温华阳偏激执拗如此,都道和老毒物一起的都不是善类。慕容飞却道:“想不到,向不灭敢来东海,更难得天仙子竟一力胜之,天下英雄真非泛泛。” 郭凤仙率人去接应,陈昱珩领了人去救助伤者,顾雅欣引了群豪回到麒麟殿,任雪飞去了渡口。群豪刚到殿门口,就见殿内一人,背向而立,只一个背影自有顾盼风姿,丰神如玉。慕容飞和曹骏相视一笑,迎了上去,那人也猛一回头,大笑迎上,“二弟、三弟,别来无恙?”慕容飞笑道:“金大哥,可曾见识向不灭?”原来此人正是禹山结义之老大,闪电神拳金海金太保。金太保笑道:“见了,这厮去扰天仙子,被天仙子打了一飞掌,又接了为兄一拳,受了重伤,方才走了。”众人都惊诧不已。 顾雅欣谢了金太保,有人央了金太保上座,要问详情。金太保却道:“天仙子不许多言,余不便多话,只是把十美图传出。”人们自是要看,金太保让人将图册悬挂四壁,随画像一一张挂,众少侠无不艳羡,慕容飞只见每幅图画皆有特异,人物景致各不相同,其中人物自是不凡,又有题诗又有姓名。自东向西,人间绝色一一列出。 其一女,眉如初月,脸似含花,淡描鬓角,艳蕊未吐。名曰:塞外董兰保, 自题诗曰: 呼龙耕烟,磨刀割云。 狂飚四起,落花纷纷。 手捉明月,腹晒斜曛。 悠悠青天,落落人群。 醉死醉生,我不与闻。 碧海骑鲸,瑶京散发。 冠裳自嘉,奈此仙骨。 其一女,月明柳翠,秋波凝眸,唇色涂朱,齿白肌莹。名曰:天山林飞燕, 自题诗曰: 孤鹤冲烟,归鸿远飞。 渺渺天际,云间翠微。 独立千仞,好风吹衣。 秋庭仰望,月明星稀。 古松自挺,碧萝难依。 太华入云,蓬莱隔水。 谁登其峰,徒兴仰止。 其一女,彩衣蝶舞,巧腰妩媚,长袖存香,目蕴秋水。名曰:扬州秦梦琪, 自题诗曰: 五味调剂,五声和平。 暖气入律,春风自行。 旭日霭霭,晴光争明。 云辉锦集,月满川盈。 《霓裳》一曲,《箫韶》九成。 不矜不庄,或休或暇。 惠而好我,是曰柳下。 其一女,飘渺临镜,姿态横生,朱颜玉指,艳光绚焉。名曰:益州王静砚, 自题诗曰: 粹然中和,其乐陶陶。 轸畦悉泯,坦白是交。 醉月秋夕,拥花春朝。 洞房香暖,金殿声高。 心香吐萼,意蕊含苞。 曰富曰康,如宾如友。 妻子好合,父母眉寿。 其一女,发绾乌云,梳影垂肩,短海覆额,肌飞白雪,粉光映颊。名曰:南海苏慧芳, 自题诗曰: 锦衣昼行,玉貌簪花。 璧月宵满,明珠吐华。 旭旭朝陽,灿灿流霞。 金盘承露,粉壁笼纱。 庄严妙相,天女笄珈。 玉佩自鸣,貂褕为饰。 云近蓬莱,望之五色。 其一女,英姿飒爽,落英映颊,黄花倩首,碧衫乔丽,名曰:汉中袁宝珠, 自题诗曰: 无上上品,首推此君。 静者多妙,飘然不群。 具大智慧,博学多闻。 温良冲淡,《九丘》《三坟》。 磊磊落落,抱璞含芬。 高谈雄辩,说剑论文。 不合时宜,潇洒凌云。 其一女,两黛秋色,月痕垂簪。白梨花影,青杨柳阴。名曰:忻州付琴仙, 自题诗曰: 朱为正色,雅为正声。 射以观德,惟身是程。 哀乐至性,而无过情。 珠光月彩,内蕴晶莹。 虞弦夏舞,景运休明。 醴泉非水,瑞芝非草。 景星庆云,佥曰恒少。 其一女,天锺灵异,蛾眉骏骨,花盛春深,笑语解花。名曰:辽阳鲁素兰, 自题诗曰: 佩刀列戟,铸券剖符。 以我如意,碎彼珊瑚。 紫丝步障,红锦貂褕。 浩歌落落,噀玉喷珠。 太白自赏,击缺唾壶。 朔风横空,雪花如掌。 吹角轮台,久无嗣响。 其一女,娇滴欲语,脆莺要闻,发光可鉴,吹气胜兰。名曰:大理刀艳芳, 自题诗曰: 乱头粗服,不亚妍妆。 嬉笑怒骂,皆成文章。 东方诙谐,淳于隐藏。 颠倒四座,纵横满堂。 言不为虐,行不失方。 悠哉悠哉,聊复尔尔。 弥勒一笑,皆大欢喜。 众人痴痴,慕容飞忽道:“怎么只有九个?” 第14回会天仙如意儿逢喜闯地府三仙会群鬼 曹骏看了众女诗句,都是赞颂天仙子,心中道,这些都是钟灵隽秀的女子,听了慕容飞言语,笑道:“二哥不知,此是众侠女自谦,让了第一位给洛雪姑娘。”慕容飞道:“你倒叫的亲热,哈哈哈,怕不是你们师门有约?”金太保也笑,曹骏窘道:“两位哥哥,休要取笑,不敢亵渎仙子。” 众侠看了画像,更有不堪的抄录了十美名讳,各自散去,纷纷然,只剩下几人,金太保立邀两人同行,数人正要出门,那顾雅欣却迎了来,拦住三侠说道:“三位少侠请留步,天仙子愿与三侠一会。”金太保哈哈一笑,“我却不便前去,只叫二弟三弟去便可。”慕容飞道:“我正想叨扰。”曹骏却道:“二哥,我有事和大哥相询,您可自去。”慕容飞留了四个小辈,随了顾雅欣便行,曲曲折折,走了半晌,进了一处环水小榭,只见 山铺碧影, 水涨绿波。 山铺碧影,远近熏黛一片云。 水涨绿波,鱼虾赴龙宫宝会。 密柳垂黄鹂之阴, 杂花分绣户之色。 逢仙山必有奇景, 遇圣水则存青色。 小榭中一帘一桌一垫一茶,极尽素雅,慕容飞入内坐了草垫,嗅一嗅那茶,抬眼望见帘后淡淡一个身影。只见那人微微一顿首,声音飘渺而来,“久闻闪电神剑大名,如雷贯耳,自君北来,传图天下第一,试剑灭杀三毒,气度不凡,我在遥遥东海,也自闻君神勇,今日得见,不知可有能教我?”慕容飞听了笑道:”你这天仙倒是爽利,又听说你能打毒王一掌,实是了得,可我见不到你,自是不快,我们便赌上一赌。”天仙子道:“敢问怎么赌赛,彩头如何?”“我出三剑,三剑内看不到你面貌,我便输了,答允你一件事,你若输了,把三仙斗魔头,细细说给我听,如何?”天仙子细细答道:“也好,请!”慕容飞探身而起,轰隆一声大响,那水榭震了几震,碧霞宫四大高手守在四方,听了动静赶来,只见慕容飞立身水榭之外,正自发愣。原来,慕容飞顷刻之间,连发狂风、迅雷、闪电三剑,狂风攻纱帘,迅雷破石桌,闪电点面门,意欲看洛雪面貌,他运袖子施展狂风剑,用茶水发迅雷剑,扔茶杯出闪电剑,虽不是真剑,威力却有三四分,哪知道天仙子洛雪只出了一掌,这一掌有个名目,唤作:东海三叠浪。只是一招,劲力分了三层,第一重透过纱帘,第二重稳住石桌,第三重击飞茶水杯盏。慕容飞心中激荡,“天下竟有如此人物!”将掌法劲力练到这般境界,更难得竟是飞掌,想来那向不灭中的也是一记大云飞掌,现她人不动,掌力犹如山岳实体,直击横打,就有如洛雪面前有一座高山,其下还存一条大河,想近身,有如痴人说梦。慕容飞先是震惊,然后更是心如猫爪,不知道这天仙子洛雪小小年纪,这一身绝世功力怎么炼成的。真是抓破了头。自己赌赛输了,别说见面,连人都给推了出来。慕容飞愣了半天,喃喃道:“这,我便是输了,有什么事,天仙姑娘只管吩咐。”那洛雪还是弱弱道:“不敢,我侥幸胜了一手,不敢吩咐做事,倒是有一事相请。”慕容飞大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既然答允了,无不相从。”洛雪道:“如此先承情了。我师有五个弟子,我还有四个师姐,就是郭、陈、顾、任四位,想必您也是见了。”慕容飞心道:“那四位师姐加在一起功夫也不及你。”口中道:“不错,四位都是高手。”洛雪道:“高手什么的不要紧,这几位师姐都有着落,只是陈师姐心高气傲,眼中不屑凡夫俗子,一直------,这个,那个,------。”慕容飞心下瞠然,“难道是她这个小师妹要给二师姐做媒,我怎么能娶?只是赌赛输了,难道输了一招,讨个老婆,------,”正自踌躇,洛雪顿了一顿,言语忽又恢复,慢悠悠道:“我知你有个弟子,唤作如意子佟铁山。我欲代师做媒,将陈二师姐许配于他,你身为佟铁山师尊,可做主否?”慕容飞大喜,“自然能够,他父亲不在身边,自然是我做主,这事便是如此了,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便办了喜事,正好我两位兄弟也在,一起叨扰碧霞宫一杯喜酒。”洛雪道:“却也不急,先订下即可,神剑自去商议,其余事体让郭凤仙郭大总管筹办即可。”慕容飞道:“别人叫我神剑,我也应了,你却免了,不过,我日后,练到四剑合一,再来讨教。”“那洛雪恭候神剑。”言罢,再无声息,慕容飞转头而去,找佟铁山报喜。 待四女散去,天仙隐逸,慕容飞施施然走回麒麟殿,佟铁山望见了几步抢出,大声道:“师傅,金师伯说你要留下做赘婿,曹师叔也说我师徒走不得了,实若如此,不如把展青天留下,他年老诚实,又----”,话未说完,慕容飞一指点他头颈道:“不必多言,是你留下!”只见佟铁山的嘴张了个老大,呆在当场。慕容飞进了殿门,见众英雄少年都俱散去,不知走了没有,只有金、曹二人上座饮茶,郭大总管作陪,正待说话,佟铁山又抢入道:“不可,不可,她与师祖同辈,我如何娶得?!”金、曹等人笑得打跌,这痴汉当真敢想!慕容飞点其首道:“混账,只是将陈姑娘许了给你这痴儿。这辈天仙和我一般辈分,你见了称这个‘师----师伯,即可’。”佟铁山哭道:“我只愿随师父浪迹江湖。”慕容飞佯怒:“大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自为?”金太保笑道:“如意儿,陈姑娘实是良配。”曹骏也笑:“你是好造化,做了碧霞宫女婿,江湖上谁还敢惹?”佟铁山却道:“师父当了父母之命,哪里有媒婆?”郭凤仙起身道:“小师弟,恭喜恭喜,媒婆来了,金、曹两位大侠也是良媒。”佟铁山还待分辨,郭凤仙凑近道:“你这小子,好不之趣,须知我陈师妹娘家是大族,岛上也有好大嫁妆!”佟铁山见众人都说好,又早见了陈昱珩人物,无人不喜,半推半就,应了下来,郭凤仙一个眼色过去,早有无数女伴跑了去通知陈大将军。 当时,众人欢声笑语,早有展青天代师去拾掇佟铁山,自有碧霞宫一众人帮忙,陈大将军自不必言。江湖儿女,哪里有那么多羁绊,罢了草贴、定贴,又省了“插钗”“铺房”,再没花轿和乐手。三日后黄昏时正是吉时,两人成婚。碧霞宫一片红海赤焰,圣女殿上,天仙布衣青履,幕离襦裙,居在上座,一旁三大护法,六大婆婆,客位金太保、曹少仙等一众侠客,两人把天罡伞当做清凉伞儿,慕容飞因代高堂,也坐了上首。佟铁山捯饬的人模人样,隐去杀人心,穿了中襌,裹了皂衫绸衣,郭凤仙充作阴阳人,手持斗子,口念咒语,撒了谷豆,去了三灾,洛雪一扬手,一段秀帕飞去,金太保哈哈大笑,双掌一托,那帕子并不沾手,却旋转愈急,曹骏复一指,小小帕子挂定风声,直到慕容飞眼前,慕容飞双掌一错,用了十成功夫,“啪”一声脆响,那飞帕直碎了千百块,如蝴蝶般在堂上飞舞,此为:破煞。众人回头一望,但见陈姑娘凤冠霞帔,青袄红裙,由贴身婆婆引了来,婆子将同心结一头交到佟铁山手上,那货早就痴了,只要贪看新娘颜色。众人喝彩声中,佟铁山倒退而行,牵了新娘到堂上,早有供桌摆好,两人先拜天地、祖宗和高堂,三跪九叩。送了两人进入洞房,众女子纷纷把金钱、彩纸、果子等散掷到床上,这叫作“撒帐”。顾、任二人准备了梳系头发用的彩缎、钗子、木梳、头须之类的,在新郎、新娘的小部分头发上意思一下此为“合髻”。然后用彩带结连的两杯酒,一对新人互相敬酒而饮,就是所谓“交杯酒”了。喝完“交杯酒”,两人把杯子与花冠投掷到床下,都是高手,那杯子均是一仰一扣,那就是大吉大利之兆,众人高声道贺吉祥。两人一夜旖旎,两厢恩爱不提,第二日五更,新妇拜堂,孝敬了慕容飞彩锻,凉枕,洛雪代师赐下玉如意,慕容飞将执火剑连匣与了佟铁山,至此,如意儿三剑合一。佟铁山夫妇约好三日后去拜门。陈氏亦是鲁地大族,到时又是一番事故。金太保将出一对绞花金元宝,曰:“没甚贺礼,只此小小心意。”曹骏笑道:“我更穷,没甚钱财。”慕容飞也笑道:“哥哥的元宝自是好,你没有,如何受的‘三爷’称呼,多少留下几手?”佟铁山也道:“师叔自己稳便!”曹骏道:“也罢,遇见你等,就传了你几手。”众人都替佟铁山高兴,曹骏寻无人时,细细与佟铁山说了几手拳脚,佟铁山只知牢记苦练,哪里知道这正是赫赫有名的神拳手“五步夺华山”,实在是世上拳脚功夫大绝技,练到日后,此子拳脚功夫为同辈中第一,缘起于此时。展青天为师兄,自愿陪同师弟夫妇远赴鲁地。慕容飞腾出身来,和两位兄弟计议一番。慕容飞言道:“此番下山,杀人另算,不知这向不灭如何来此?”金太保道:“兄弟不知,向不灭觊觎碧霞宫日久,此次借弟子之求生事,实则意在逼宫。”慕容飞道:“这向不灭枉为一代宗师,我初闻其人,身有毒功却不用,只凭手脚兵器扬名,还敬他三分,哪知道所谋如此不堪,想来养毒养得久了,心思也毒了,妄想霸占宝地,欺侮女流之辈,算不得英雄,当真该杀。”曹骏也道:“我也自佩服他的武功,奈何人性如此,他日若遇,当设法除了此害。” 当日,毒王败走,此事如何能善了,纵使群雄不惧,也不得不有所忌惮。使两人速速成婚,也有避祸之意,其事了却,洛雪与三侠商量,求三侠办事。金太保自有计较,曹骏受了师命,慕容飞是人家亲家,都推拖不得。原来,天仙有苦衷,短时不能离开碧霞宫,宫中女子中毒很多,虽不致命,但每每不痊,病病歪歪,不成样子,难做人样,只好由三侠出马,去寻毒王,找寻解药。 洛雪道:“各位师兄,向不灭虽是毒王,更是西域地狱门护法,此次败走,必然回到老巢养伤,我碧霞宫仙药堪堪能续命一年,希冀三位师兄能打破地狱门,取回解药,以解蓬莱之厄。”金太保道:“正义卫道,佛祖降魔,我当入地狱,只是需向天仙子借用一宝。”“天绝手请讲,但凡我东海所有,必将与之。”金太保道:“久闻地狱门三宝‘量天尺、天星图、蝉翼刀’,曹师弟天罡刀可敌蝉翼刀,慕容快剑可挡量天尺,欲破天星图,唯有贵岛‘莲花灯’,故有一问。”洛雪并不答话,回首吩咐几句,不多时,任雪飞捧来一个石盒,两尺见方,颇为沉重。放到地上,天仙子道:“只盼三位师兄早日归来。”曹骏道:“仙子放心,此去西域,往来半年足矣。”慕容飞笑道:“江湖一诺,千金不改,有我弟兄三人,小小地狱门覆灭在即。”三人吃了酒,离了碧霞宫,复行了十天,已出了登州地界,直去大名府。这一日,找了客栈打尖。 当晚,吃喝洒扫已毕,茶水点心用完,曹骏和慕容飞凑到金太保房中,三人秉烛长谈。慕容飞道:“大哥,你这石盒也背了好多时日,我等也听叫宝贝多了,如何打开让我等见识一下。”金太保笑道:“还道你能忍耐几时,这便来了,也罢,今日便参详一下宝贝,不过,看了以后,需答应为兄一事。”曹骏也道:“旧时也听师傅说起过莲花宝灯,可惜不曾见,倒要认识。”金太保却吹熄了灯火,借月光,取了石盒,打了开来,只见石盒中显出一尊宝物,通体晶莹如玉,银光柔裹,确实一座小小的莲花灯盏,屋里本黑,宝物一现,屋内晶亮一片。这小灯盏长了去不过尺余,入手处鹅蛋粗细,三寸底座,三寸直柄,头上顶着六寸大小一个花骨朵,栩栩如生。金太保探手将莲花灯取出,往桌上一放,嘎吱声响,原来看似小巧的灯盏,不知怎么重如巨石。放稳之后,金太保不知怎么鼓捣,一个点触,刷的一声,那花骨朵,竟缓缓张开,如含苞开放,吐花献蕊,光芒更盛,那展开的六个花瓣将周围光都聚拢而来。只见花心中,一蕊六绒,姹紫嫣红,仿佛活物一般。曹骏道:“如梦如幻,不愧宝物。”慕容飞道:“这难道只是一盏花不成,那称什么宝物?”金太保收了莲花灯,复笑道:“贤弟不知,这小小的莲花灯,内藏十八种兵器,都是天外陨铁打制,又混合百宝,炼成此种超凡模样。江湖传言‘莲花灯亮,百业消亡’,实在是佛门至宝。”曹骏道:“哥哥是禅宗,自是认识这宝物。”慕容飞道:“是呀,是呀,我倒是觉得十八种武器有趣。”金太保笑道:“你两个俗人!”曹骏道:“我已经看出,莲花锤、银叶、飞花、仙鹤嘴、透骨钉、穿心箭、两节棍、判官笔八种兵器。”慕容飞道:“我倒识得,鞭、萧、剑、刀、钩、棍、镗、抓八种用法。”金太保笑道:“两个武痴,纵还有多种妙用,也不告诉你等,还不速去睡了。”两人哈哈大笑而去。次日醒来,金太保悄然而去,留笺而去,言曰:“快马加鞭,一月之内,渭水之南,秦州城见。”兄弟二人知道他性子古怪,昨日已答应了他,不便嗔怪,兄弟二人自己上路。 两人起身,结了店钱,复往前行,话不重叙,这一天正走在一处市镇,打听了一处张家老店,正要投宿。刚被伙计引入,迎面院中抬出一人,前后两个伙计,一扇木板,胡乱盖着破衣,两人往两边一让,被抬之人忽而低唤起来。慕容飞一怔,高声叫道:“且住,回来!”。那伙计见有人问,连忙搭话:“这位客官,这人生了疫病,无人照看,又怕过了人,已申官府,要抬到义庄去,客人不要多管。”慕容飞道:“无妨,我不怕疫病,且抬了到我院中,我有灵药,可救他性命。”伙计无法,把人抬到别院,放在院中地下,匆匆而去,引客的还特端来一盆解秽水,掩了鼻子跑去。曹骏道:“二哥,因何要管闲事?”慕容飞探手揭去那人身上破布,曹骏略略一惊,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屡次挑衅的云沧海,此时再看,更无半点洒脱不羁,气度尽掩在馊臭,锦袍早换了汤药,遍身污秽,乱发焦黄,脸若金纸,双手灰黑,赤脚跣足,哪里还是堂堂少侠客,分明是个将死瘟疫客。 两人对望无语,慕容飞不愿见死不救,又知寻常医药无用,只好由曹骏将出师门丹药延命。又熬了三日,门首忽然迎入一人,皓首长须,高额星目,背负药囊,道士打扮,伙计高喊:“客人,客人,有神医来了。”原来此老在镇上悬壶,直言能治疫病,被伙计看见,请了来。曹骏打赏了伙计,见他欢天喜地而去,复回头,只见老道已到了云沧海床榻之前,慕容飞呆呆看着,老道先看了一回,又伸手摸了一回,取过针囊,用了针法,又灌服了几枚丹药,复开了药方,递到曹骏面前,笑道:“承惠。”曹骏将出两贯钱来,那老道袖了便走,从始至终,行云流水,无其他言语,竟不容两人多说一句。两人请人抓了药,按方调制,三副灌下,当真是死马当活马医,哪知道云沧海甚是命硬,竟是醒了,见了救命人是熟人,又羞又愧,再将养了十数日,渐渐还魂,复又将养几日,总算行动无碍。 这一日,摆了案头,请了双侠,都是少年侠客,总有话说,一来二去,讲了实情。原来,当日麒麟殿封口斗剑后,云沧海自知难胜,寻思做一两件大事,震慑群雄,恰逢遇到毒王携弟子大闹碧霞宫,云沧海料到此人不为杀人而来,立威后自会退走,便专程在海边码头埋伏,等了一回,当真让他堵住了毒王,一战之下,满以为毒王不过擅长用毒,哪知道武功也是不凡,云沧海接了对方一掌,立时不支,赶忙逃走,幸而毒王身上也是有伤,不去追赶,才侥幸逃了性命,迤逦踉跄到了此间,再也支持不住,来不及召唤同门就倒了,向不灭的毒掌岂是寻常人能解,身上钱财花尽,若不是双侠相救,必定烂死在乡间。曹骏听罢,笑道:“厉害,厉害,你一人就敢去挡毒王,我自钦佩。”云沧海道:“此是我不知量力。”慕容飞道:“知难而上,当为豪侠。”云沧海叹道:“可惜我学艺不精,自此后,再不敢挑战风雷神剑。今日请了两位,是要报救命之恩。”慕容飞道:“非是我等,是个高道所为,可惜不曾问的名号。”云沧海道:“若非两位相救,哪里能等到医药,沧海无以为报,情愿拜在神剑门下,奔走无悔。”曹骏挑起大拇指,“真好汉子!”慕容飞大惊:“这如何使得,你出身莲花正宗,我如何能收录门墙?”云沧海拜于地下,垂泪道:“吾兄当日曾告诫我,不得寻事,我自为不凡,屡屡挑衅,神剑不怀怨愤,反而救我性命,存我脸面,大恩不报,如何能自立!”慕容飞要扶,哪里能拽得起,曹骏也帮言,无法只道:“也罢,且记下了。”三人再说话,年岁相当,却有了辈分。 慕容飞好奇莲花宗的本领,特让云沧海演示,云沧海自不推辞,三人来到院中,云沧海来到场中,收了气息,调了五行,一招一式,慢慢展开,只见一双手从额头慢慢垂到小腹,变化手印,电光石火,恰似一朵金莲盛开,正是道家“火里栽莲”的手法,再复伸展,一套金莲掌使得行云流水。八路之后,掌法一换,施展银莲掌,又是八路,最后双掌一错,演化正宗莲花掌,这二十四路掌法使完,曹骏连连点头,慕容飞拍着云沧海肩头笑道:“你若是专修掌法,早能胜我一筹了。”云沧海笑道:“不瞒师傅,吾兄也是这般说,言我练剑,一辈子都胜不了。”三人都笑。慕容飞也下到场中,使用七步追魂身法,和云沧海演练,两人不使劲力,只过招法,终是持平,足见莲花不凡,慕容飞又问今后,云沧海言说,只愿苦练剑法,重修掌力,曹骏亦言大善。 翌日,云沧海总算等来了本宗一个护法,让其带去了书信,给其兄,又留下些钱财,曹骏不禁感叹,莲花宗真乃大门大派,人多势众。慕容飞吩咐云沧海,“我和你曹师叔自有事要做,你可复去东海,找寻展、佟两人,带我书信,你和你展师兄两个武功都强于我那铁山徒儿,这番我自西去,你要护得你师弟家口周全,也可联络鹿角庄和碧霞宫。”云沧海领命而去,曹骏道:“多亏二哥你这徒儿,要不咱们银钱却是不多。”两人笑了一回,也起身西去。 又行了三日,寻了车店休憩,晚间无事,曹骏细细将西域地狱门说于慕容。原来,西域历来偏远,不服王化,汉朝就有三十六国,唐将高仙芝兵败后,更少于中原往来,武林中早就有禁地之称。听陈抟老祖言说,地狱门庞大无匹,能人异士若干,因其少有东来,故武林中不知底细。故老相传,地狱门门主唤作玉罗刹,代代相传,当代罗刹不知是男是女,武艺如何,只知道其玲珑剑法之快,天下无双。身边护法两人,左护法鬼手吴长青,掌管天星图,练就鬼手十三式,十年前闯入中原,败在太保哥哥拳下,天下五绝只得在金绝手之后,江湖号称银绝手,他自以为耻,每每要寻大哥较量。此人神出鬼没,身边没有伴当。右护法毒王向不灭,一身毒功,毒砂掌更是厉害,此次重入江湖,自要翻云覆雨,其自创毒手帮,弟子无数。再往下,有五鬼帝六欲天七情鬼十殿王,乃是东鬼帝蔡神荼,掌管量天尺,西鬼帝赵文和,南鬼帝杜子仁,北鬼帝张衡云,中鬼帝周乞康。再有罗睺六欲天,纣绝天穆王奇、泰煞天尔献年、晨犯天陈比丘、昭罪天魏幻然、宗灵天尹恩相、司连天沈阔海。计都七情鬼分做双翅一毒掌,左翅老饕云晋浩,相传蝉翼刀就在其手。右翅小餮管应子,说是最近新入门,不知有何厉害,不过能分饕餮名号,自有不凡。更有老幼病残妇五个高手,不知姓名,分掌地狱七宝。而十殿王就是那十殿阎罗,唤作:秦广王蒋天生、楚江王厉青眉、宋帝王余惟中、仵官王吕正清、阎罗王包天子、平等王毕化然、泰山王董凤山、都市王黄天成、卞城王陆有心、转轮王薛鹏洋。每王都有鬼判,众多鬼判中,武功最高是崔府君,掌管判官笔、生死簿。还有钟馗、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孟婆神、二十四鬼王等等。再有阴兵、鬼将、魂魄、精轮无数,在玉门关外,盘根错节,雄踞西方,势力庞大,据传中原三十六剑派都有其痕迹。 慕容飞听得头大如斗,苦笑道:“兄弟,只说那个最难斗,最不好杀,咱们兄弟去杀了就可?”“哥哥,忒也心急,”曹骏道:“我想,毒王一路东来,直闯到东海之中,其老巢不动,手下大将也要沿路来接应,只需寻迹而去,不难杀入西域。”“那你可猜都有哪些腌臜来接应?”“依弟愚见,五帝六天十王坐镇,来得应该是七鬼。”“好!贤弟只需找到其人,哥哥我包圆七鬼。”“也好,不过,二哥,我等出了此间,这身衣衫却是不妥,恐为人所觉。”“那便一切依你。”次日,曹骏出了门,少顷回来,两人从头到脚,打扮一新。曹骏内穿短衣,系混元巾,穿黄道袍,腰扎皂绦,足下一双草鞋,手持天罡伞。慕容飞汗衫袜裤,直裰黄裳,外罩鹤氅,背了斗笠包裹,插了大剑,袖着两手,脚踏麻鞋。慕容飞笑道:“兄弟如何这般破费,你倒简朴。”“二哥不知,这大氅你我晚上露宿可以合用。”“原来如此!”两人大笑出门而去。 前时多耽搁,这次兄弟两人放开脚步,寻踪觅迹,一路西去。这一天将夜,两人错过宿头,到了一处高坡,半草半石,坡下还有一口清水。曹骏探得有人在此歇脚,两人左右查探不得,只得也歇了。将出面饼,烤了要吃,哪知道多日饥飡渴饮,风餐露宿,这硬面捂得有些味道,吃了半晌,难以下咽。曹骏笑道:“二哥,我自去,少顷便回。”慕容飞点头,曹少仙转身便走,月上梢头,折了回来,背上一只肥羊。曹骏道:“叫哥哥知道,前日便扫听的清楚,这方圆三十里只有刘老爷一个不仁,特去他家里借了粮来。”慕容飞大笑,寻了坡下背风处,收拾了枯草,用石头围个灶台,三面上火,中间架一块石板,又收拾了肥羊,卸下头和四腿收起,只选肥油,先涂在石板上,片刻有了香味,便铺了一石板羊肉,煎烤起来,两人就了青盐,轮流烧吃,片刻吃了个干净,只留脏器,包了埋在土里。复又折了树枝,架起大火,支了四腿和羊头烘在火边。两人轮流向火,盖了大氅睡觉。这里是平地土岗,不豫猛兽。直到后半夜,慕容飞正在向火,翻转羊头,忽的听闻一阵声响,抬头看时,火堆远处影影绰绰已经多了一人,定睛看时,是个老头,猥琐佝偻,裹了大袄,都翻了羊毛,也不知冷热,赤了腿脚,满脚污秽,双手拢在怀里,脸上紫泥黄沙,看不真切,只有两点绿光透出,口水流的好长,只盯着羊腿。 曹骏也醒,却不起身,枕了双臂看着。那老汉隔了三丈慢慢走来,身上血光暴涨,一片杀人心烂溢而出,好似洪荒巨兽破了禁制,气势惊人。行到左近,见两人不慌,那老汉收了气息,轻轻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神剑、神风名不虚传,只不知道神拳太保何在?”慕容飞轻声笑道:“我不欺你,此地只我兄弟二人。”“这倒不假,神拳太保若在,老汉我纵然馋虫难忍,也不敢便来,只你二人,不怕被我吃了。”“老饕,”曹骏道:“别人怕你,我等何惧,再说,你也不曾吃人,唬我怎滴。”“是极,是极”那老饕道:“我这等好嘴的,如何肯脏了舌头。”三人又相持片刻,老饕道:“且先翻转下,免得焦了。”慕容飞大笑,翻转手腕,将一条羊腿投去,老饕一手抄住,走近坐在火堆边,自己动手,边道:“生死不过一口饭,就算要决生死,也先吃了再打。你二人不知,我自你两人烤肉时便折回,忍了半日,实在不耐,死也要吃,哈哈哈”三人都笑,吃了一回。曹骏、慕容飞只是略啃一啃羊蹄,两条后腿都被老饕吃了,又抱了羊头,细细啃食,连骨头都慢慢嚼碎了,一点也不愿剩。 第12回鹿角庄慕容飞献艺云水洞陆氏三英会 直走到鹿角庄后门,那陆家众人却有人在等候,见了慕容飞,立时有人来请,让到庄内,总算见了厅堂屋舍,进了正厅,陆檀也在,当中而坐,旁边并排坐着三个老头,和那陆檀犹如一个模子里面倒出来的也似。下首左右两厢,一带是中年健儿,另一代少年儿郎,这一厅满满登登坐了不下五六十人,慕容飞进来,陆檀极是客气,又起身相迎,让了客座,双方坐定,上了香茶。 寒暄已毕,陆檀道:“神剑里外也算来了三次,算是鄙庄熟人,不知还有何等事体?”慕容飞知他不愿提起陆子明之事,便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此番来,是为我一个记名弟子求一味仙药而来。”“愿闻其详。”慕容飞将鉄戟书生展青天之事说了出来,众人互相看了一看,陆檀开口道:“那展家于我鹿角庄无亲无故,确实曾遣人来求‘鹿神草’,只是这药不易得,我鹿角庄非是嫡系也不便得,如何能轻与外人。”“那要如何才能求得神药。”“这个------”陆檀略一沉吟,旁边一老插话道:“原本剑圣山与我鹿角庄有些渊源,若是剑圣大人要用,如何敢不给,只是却是舍于一个外门弟子,实在是有些话说。”其他几老纷纷附和。慕容飞心道:“如此说道,还不是要肉戏。”便说道:“便如此,某愿与各位老剑客赌上一赌,如在下侥幸胜了,便借灵药,如我输了,当永不再言。”另一老立时起身道:“正要此话。”陆檀道:“不知神剑要如何赌斗。”“我有文武两途,文赌,我出一手,贵庄有人能做出便是我输了,若不能便是我赢;武赌,便是乱斗,三场两胜定输赢,如何?”陆檀微微一笑道:“也好,这武斗便算了,神剑武艺超凡,我等如何敢挡,不如文斗。”我刚见庄外有一泻湖,我等可在湖边一试”“悉听尊便”。 当下,两人击掌三次,众人拥了出来,直行到湖边,仆从早已设置好桌案,凉棚。慕容飞道:“喝了贵庄茶水,此时却是饿了,可有挡饿的先吃一回,不然我空着肚皮,你等赢了也不光彩。”陆檀听他说的惫懒,心下小心他骄兵之计,如何肯还嘴,立即命人去饭食来,片刻间,宰杀了一只肥羊,四五十斤红肉白花鲜羊羔,一坛米酒,一笸箩馍馍,慕容飞据住桌案,左右开弓,一手抓熟羊肉,一手抓馍馍,百忙中还倒出酒来喝,那米酒甜糯软香,因是自酿,并不醉人。初时那陆氏众人表情各异,还看着等候,哪知道这慕容飞肚皮不见底也似,一路吃来,肉骨头堆了一地,羊肉尽了,还待要吃,总算陆家常有宴客,厨房又有准备,流水席面送来,慕容飞慢慢嚼吃,不慌不忙,熟菜也吃,生菜也吃,肉食不绝,酒食不堵,后来连蒜姜韭也是不忌。陆家众人看他吃喝,看的都呆了,有不堪的更是流下口水来,渐渐有女眷听说,家里来了饿死鬼,也来窥探,里里外外围了几层,陆檀老脸抽动,捋胡子捋的都硬了,万没想到这厮还是个滚刀肉。 这餐从晌午一直吃到金乌西斜,看的人都换了几拨,终于慕容飞收了肚囊,扫了汤水,哈哈一笑:“痛快,痛快。这一饱三月不食也可,多谢老剑客。”陆檀站的腰都疼了,冷着脸道:“神剑不是要比试吃喝吧,即便如此,鄙庄人虽不多,酒囊饭袋倒是也有,总有人应战。”慕容飞不理他话中古怪,笑道:“老剑客休急,待我舒展下筋骨,化化食便好。” 说罢,慢慢走起,宽掉外衫,解了罗帊,卸了毡帽背囊,护臂绑腿,把兵器都取出来插在岸边,转眼脱了个赤膊,只剩一条水裤,陆家女眷早就回避,男人都是痴呆,不解其意,陆檀陆老剑客鼻子都快歪了,颤声道:“神剑这是何意?”慕容飞活动臂膀,抄起重剑,笑道:“近日天热,路途染尘,不曾洗剥,这剑也没发利市,今日见鹿角庄这洗剑池颇为雅致,便想救个急,稳便自己也洗个澡。”不等陆檀有何表示,慕容飞身形一矮,使了个“蜘蛛踏水”的身法,双手双脚插入水中,一路滑行疾驰进湖,那剑只贴在背上,并不跌落。众人大惊,见他似是一头豹子在水面上狂奔,水刚过膝肘,却不沉没,尽皆叹服。却说慕容飞到了湖心,忽的立起,巧莫声的滑入水中,一点水花也无。众人哄然议论,多数都说这厮当不过脸面,自己去溺死了,任是再高的本领,你在水底施展,别人也可说看不见,这次总算出了口气。陆檀如何敢大意,退了几丈,飞身上树,居高临下观看,余人见老太爷如此,也纷纷效仿,有本事的飞身上高,没本事的也登高攀爬。 但见初时没有动静,片刻后,水下气泡嘟嘟,水面潋滟泛起,岸边水线升起。又过了一会,慢慢水中竟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陆檀总算识货,知道慕容飞在水底施展大剑,一两贯一斤,剑水两势相合,搅动湖水,但这湖面积着实不小,如此搅动如何有功果,他初时并不在意,细看时,只见那漩涡一点一点慢慢变大,先是涟漪滑到水边,然后整座湖仿佛活过来一般。渐渐慕容飞每出一剑,整扇湖水开始转动,又过了一阵,但见湖中水花四溅,渐渐露出人来。慕容飞一人一剑竟然搅动整座湖开始旋转。一个巨大无匹的漩涡显现出来,又露出湖心的慕容飞来,先是头、随后颈肩上胸皆显,过了胸口,水面不再下降,但见慕容飞半身立在水中,双臂一剑划动湖水,借力生势,那整面湖水旋转不停。 这湖只是鹿角庄迎宾接客的一片滞湖,现在被掀翻开来。待到整座湖开始旋转,天地异象变幻。五云天外生彩霞,千顷湖水化金蛇,慕容飞脑后生出万道霞气,身下金蛇旋转,当真如神仙一般,众人都看得痴了,陆檀险些掉下树去,万没料到,这小子如此深厚的功夫。慕容飞见声势已成,一声呼啸,从湖里拔起,一溜水线回到岸边,笑嘻嘻插了宝剑,昂首一喷,鼻子里面迸出两道醒气,陆檀见两道白气喷出两尺来长,脱口叫道:“好厉害的白蟒气。”跃下树来,行到近前,看慕容飞穿衣,待慕容飞收拾已毕,众人还有没缓过来的,陆檀何等人物,如何能赖账,不等慕容飞开口,拱手道:“不知神剑年纪虽轻,武艺却神,这蜘蛛踏水、千斤坠、翻江搅海、白蟒气四大绝技,我等不如,只是服了。我庄内无人能做到,却是输了。”“不敢,小子在地绝手面前施为小道,不当人子,不知,,,,,,”“我二弟并不在此。”“原来如此”。慕容飞料来也是地绝手不在,摄住众人便好。 余下众人尽皆叹服,拥了慕容飞回到厅堂,分宾主落座,有下人捧了头巾与慕容飞擦拭,只见他草草一抹,便抛开,都道:当真洒脱。慕容飞冲陆氏在场几位太保拱手道:“小子不才,想领受神药。”陆檀等人面面相觑,半晌道:“好教神剑知道,这神药并不曾有-----,”话音未落,但见慕容飞眼眉一立,陆檀忙道:“亦非如此说。这药是我陆家百年积累的药方,最是神妙,需九九八十一味天材地宝配置而成,百年间才炼制一炉,现已用尽,要再炼,我家老家主云游天下才寻到了八十味药材,带来这鹿角庄,却是少了一味。”慕容飞咬牙道:“少了什么?”陆檀道:“这八十一味只差一剂鹿肾草。”“此为何药?”“神剑不知,这里名为螺丝岛,方圆百里,尽属陆家庄,为了这一味鹿肾草,被家主遍养麋鹿,只为这味神药。这鹿便是镇山神兽火麒麟,其兽性最热,草便是百年灵芝,这肾嘛------”。慕容飞见他不便明说,略一思索,便名这里,原来肾就是肾水,看来要火麒麟的尿泡过的灵芝呗,心念一动道:“若有这鹿肾草,几何可以得药?”“不消三日,开炉炼化即可,原丹尽有。”慕容飞也不废话,于身旁剑匣中取出几只黑灵芝,双臂伸开,递了过去,陆檀一望,眼睛便直了,真是鹿肾草,色泽光晕怕有百年以上,连忙接过,交给旁人,他人自去炼药不提。慕容飞哪怕他们走脱,便住在庄上,每日出东入西,看人群劳作,只觉这里又空旷又狭小,又精致又粗犷,既人物松弛又滴水不漏,处处透着一丝恬淡清幽,当真人间乐土一般。众人一来知道他本事,又见他和神兽亲近,陆檀又有了话,人人敬他,慕容飞学了他们种种上古遗风,自觉性子越来越孤傲清绝,直欲飞到天上成了仙。 非只一日,鹿神草炼成,一炉出了三百余颗,陆檀领众人收了一半,另一半奉于慕容飞,慕容飞见人家客气,当不得全要,只收了六十颗,够展青天一年所食,这神药药效浓烈,以展青天的功夫,每七天服食一颗,年余后当可痊愈。慕容飞借了一个玉盒,托了鹿角庄派人给展家送去,当下无话。陆檀还要留人,慕容飞哪里肯再停留,深恐地绝手回来,自己一个不敌,落了颜面。翌日启程上路,因是水路,陆檀遣人使船送行,直往东海而去。 这一日,慕容飞正在船上学习打渔,一个从人忽的跑来,喊道:“二老爷来了。”慕容飞抬头望去,但见海天之间,一架扁舟,船头立着一人,虽看不真切,但只觉此人丰神如玉,飘然若仙。又有声音清晰传来:“茫茫东海碧连天,轻舟摇曳过仙山。古来圣贤有几人,海天之间会神剑。”言罢,身影一晃,这边船头闪现一人,身着蓝布白领书生袍,光头挽着道稽,其余披散的头发在日头下闪闪发亮。脸上不见一点笑容,偏又让人亲切,全身说不出的干净潇洒。慕容飞扔了渔网,搓着手笑道:“原来是地绝手驾到。” 来人正是天下有数的高手,鹿角庄五绝之地绝陆地神仙陆枬陆长清。陆枬双手齐伸,笑道:“贵客来我东海,未曾远迎,失礼失礼。”慕容飞见他客气,也摊手上前,两人四手相握,笑容都敛,全身发力,只听“咔嚓”一声,慕容飞脚下的船板四分五裂,竟是输了一招。陆枬也暗暗吃惊,得了庄上传书,说剑圣传人欺到家中,又吃又喝,又拐了神兽,又讨了神药,心下不忿,特在这里等待,想见面先唬他一跳,终是看在剑圣大人颜面,自己又矮了一辈,没奈何,让他吃个小亏则可,哪料到,这黑脸小子,剑法高明,气功奥妙,拳法掌力亦是不俗,真不知道剑圣十年如何调教出来的。现见他掌力输了一筹,可脚下船板虽破,整个人却使个巧劲,挂在自己手上,并不曾掉下,也是叹服。 四手一撤,慕容飞后退站住,知道自己掌法掌力虽不如对方,但一剑在手,当可一斗,只不过看陆枬也不曾出全力,不知这厮真正功夫如何。陆枬笑道:“神剑剑法既绝,掌力也强,实在令人钦佩。”慕容飞道:“我还有风雨雷电四门剑法,你可要一试?”“不敢不敢,在下功夫低微,如何敢领受神剑,不过,我这里的子侄倒想领教一二。”“哦,有请。”陆枬身影一闪,后面显出一对,慕容飞一见,大吃一惊,这两人身形相貌一模一样,偏又不同,一个似陆枬般风流潇洒,一个却一副惫懒模样,更难得这两人上前只两步,步法相连,气息相通,劲力缠缠,往复不断,实在是极为高明的配合功夫,想来这两人联手,功夫何止涨了两倍。他自忖,斗陆枬只在十数招内便定生死,斗这两个怕不纠缠数百招,若是三人其上,怕是自己就要搏命。 陆枬道:“神剑不必惊慌,这两人是我陆氏第三代中最出色的两个娃娃,子瑜、子乐还不参见闪电神剑。”慕容飞见他说的老气,尽力往他脸上看去,哪里有半条皱纹,不觉惆怅,这陆枬和陆檀既是兄弟,如何一个橘皮鹤发,一个青春年少,再想想,这陆枬是十三太保第二位,岂不是说他下面还有十一人,那日见得却没一个有如此年轻,不知这鹿角庄如何排辈分。他却不知,这陆枬功夫超凡,自四十岁起,便练到化境,白发不生,旧齿脱落,返老还童,再练十年,越来越年轻,虽半百知天命年纪,却有而立面貌,实在是异人。 那陆子瑜、陆子乐两人齐齐拱手,齐声道:“见过闪电神剑。”慕容飞笑道:“不知哪个是瑜哪个是乐,终不过瑜旁是乐,乐旁是瑜?”前一人笑曰:“神剑说笑了,岂不闻‘君子配瑜,乐山乐水’?”慕容飞定睛一看,果然前一人腰间佩着一块美玉,细看这陆子瑜,眉挺目朗,丰神俊逸,另一陆子乐却嬉笑油滑,乖巧讨喜。四人相讨了进了船舱,甲板自有人料理,舱中狭小,四人据桌团坐,陆氏家人献上鱼脍,慕容飞近日只是吃鱼,早有厌烦,见陆枬并不举箸,便抬箸虚指,陆子瑜单手举竹筷相应,片刻之间,竟是过了数招,慕容飞忽的抬手过顶,陆枬连忙伸手一格,笑道:“子瑜,你却输了,神剑剑势已成天地交泰之势,你的招式刚过青眼,可受教否?”慕容飞却看着陆子乐道:“你这小子练得是什么功夫?”陆子乐笑道:“好教神剑知晓,是飞刀。”慕容飞道:“好,好,怪不得你俩联手能逼我出闪电剑法。”原来适才过招,两人都是虚招,那陆子乐手指在桌上,虚敲环转,指划的都是陆子瑜剑法的空隙,慕容飞无奈,只得变化剑势,要出闪电杀招,方为陆枬所阻。 四人食了鱼,有人来报,船已靠岸,四人登岸,慕容飞向陆枬问了路径,要寻云水洞,那是洪人屠交代的去处。陆枬拱手相送,陆子瑜恭送,陆子乐却絮絮叨叨,说小剑圣你吃我家十斗米,每斗二十文,两只羊每只二十贯,菜一百文,肉五斤,六百文,其余两百文,又吃了数日鱼,总计如何如何。慕容飞只做不闻,陆氏兄弟多送了数十步,慕容飞掉头就走,行了几十步,后面陆子乐大喊:“神剑可敢接我一刀!”慕容飞并不回头,立住身形笑道:“恭候。”说罢,并不停留,大步而去,直行出四十余丈,那一刀始终未至,慕容飞心下叹道:“好刀法。久闻‘陆氏飞刀,神鬼难逃’,却不想应在这陆子乐身上。” 路上无话,寻人问明,要找仙山水洞。日上当头,找到一条水边,言说过河便是云水洞。河面宽阔,却无人渡。慕容飞掣了奔雷,去路边,伐了三两株大木,修理了枝丫,胡乱编驳,推到水中,做了快排。慕容飞将杂物团了团,捆扎在背,取了长树枝做桨,飞身上了木排,飘飘荡荡向对岸斜斜靠去。 刚离了岸边,只见上游,撞下一条客船,尖头乌蓬,船家正在船头闲坐,顺水正得意,忽见水中木排,不觉大骇,急声叫道:“兀那汉子,快避了去!”心中只恨水细,说时迟那时快,两船左右摇晃,躲躲闪闪,终是避不开,船家伸捎杆来捅木排,哪里够得到,眼见相撞,慕容飞立在排头,伸木树枝一点一划,那乌篷船立时略一斜,木排却瞬间变向,两船并了头,一同顺水而下。木排与客船靠在一处,船家瘫坐在船头,满身冷汗,见了慕容飞神力,也不敢叫骂争竞,只恨恨瞪着。这时船中众客纷纷探头,慕容飞却觉背后有异,忙卸了剑匣,只听匣中执火剑“嗡”鸣不止,待抽出剑来,却听“扑通”一声,原来船家以为要杀人,纵身入水,慕容飞哂笑,正要救人,但听身旁船中,有人“咦”了一声,片刻后,一道电闪破顶而出,他手中执火剑也是激射而起,两道光影一贴而合,直飞了去,片刻又“嗖”然而落,掉向河心。慕容飞眼疾手快,用粗树枝一接,待抄在手中,定睛一看,正是执火秀霸两把神剑紧紧贴在一起,此为:云水剑合。 他心念电闪,高声叫道:“如意子何在?”那船中有人闷哼一声,须臾,一条好汉闪身上了木排,正是二贤庄佟铁山。 师徒相见,场景不同,不便叙谈,两人定住木排,让船先行了去,见那船家挣扎上了去,便不再理会,复又撑了木排,靠到了对岸,莆一登岸,佟铁山不顾地上湿泞,跪倒施礼,口称师尊。慕容飞见他还是身形魁伟,豹眼阔口,但却手脚粗大,乱发蓬蓬,显是吃了苦头,心下一惊,忙问缘由。 佟铁山面显苦色,一一道来。 原来自慕容飞走后,他和南极剑客相处极佳,每日和老人家精研剑法,功夫可说一日千里。不想这一日,来了恶客,不由分说,便挑衅动手,欧阳光哪里肯将就,二人动手,来人武功极高,一掌印在欧阳光小腹,将老剑客打昏过去,留了话,竟是要寻慕容飞。佟铁山这才知道,这人是一路追踪而来。他连忙让老父照顾南极剑,自己悄没声地追了来给师尊报信。 慕容飞沉吟道:“可知来者何人?”要知道能数招重伤南极剑客,此人武功不俗。佟铁山粗声道:“他说他叫云沧海。”慕容飞心下电转,已知原委,佟铁山道:“师父,这厮是哪里的毛人?”慕容飞道:“这人不简单,他是莲花宗宗主云啸海的嫡亲兄弟,万宝大会我恶了其兄,这是来寻我的晦气的,不要怕,让他只管来。”又问了欧阳光伤势,言说醒转后倒也无妨,只是受了内伤,要慢慢将养。慕容飞对佟铁山道:“你既来了,便正好与我去会会高人。” 佟铁山乐的开花,两人登岸寻山,行了一程,转过草沼荒淀,陡见远处一座仙山。只见: 万顷草甸,直面山海。 仙山如剑,刺破青天。 山势空濛,水汽氤氲。 锥峰耸立,莽林丛生。 云海环绕,近墨远黛。 绿树紫花,兽鸟低吟。 林中怪石,临渊相望。 雾里洞府,吐故纳新。 白云间有点点漆色,是山之脊梁。 小径旁伏巨蟒青牛,是树藤纠纠。 往上看,一条幽径通天府, 猛回头,脚踏凡尘仙气生。 慕容飞不觉叹道:“好一派修仙好景。”两人行到山前,只见山前有一圈小小草亭,竟有人烟。佟铁山跑了去,奔了回,叫道:“师父,是有吃食。”慕容飞近前,两人占了一副座头,四下望去,只觉甚是典雅,每亭一桌,每桌一两客,案头却在草亭圈里,众客眼见得菜蔬做好,随做随点,有些趣味。慕容飞见案头上正有一个猪头,炖的稀烂,软在瓷盆中,便点了来,佟铁山又要了大饼,熟菜,米饭,盐菜,见了一锅粟米粥,也端了来。另几亭客人见他俩都是急健身体,不敢相争,师徒两人大吃了一回。食罢,慕容飞掰下一块银面具会钞,不理店家左右端详银子,两人径去。 两人进了山口,迤逦登山,不多时,到了半壁,转过一弯,只见空旷地面,一洞孤悬,那洞口前低后高,好似一条巨龙开口也似。地面上稀稀落落却有数十人,慕容飞师徒刚刚走进,人群前列,迎出三人,正是地绝手陆枬陆长清,后伴陆氏兄弟。慕容飞头疼他们三人,没奈何相见,引荐了佟铁山,说是自家徒弟,那陆子乐看了一千多眼,佟铁山两眼却望着陆枬,双拳紧握,跃跃欲试。陆枬欲向慕容飞介绍其他好汉,正转身,忽听洞中,泉水连珠响动,顷刻间,流出十数个女子,个个青罗紫衫,钗花环佩,形貌上乘,香气四溢,为首一位半老徐娘,门前众人都道:“原来是薛婆婆驾到。” 那婆婆见面前众人恭顺,面色转和,一顿手中钢杖,朗声而言,慕容飞吓了一跳,原来这婆子虽是女身,嗓门却大,声音铿锵,倒似积年打鼓似的。听言说,原来这十美会共发请柬三十六封,但天仙子有话,只接待十人观美,每人两个仆从,共计三十人,今年与会六十六位,哪位能过云水洞天梯,哪位登船赴仙山观美。 慕容飞暗道:“我虽不想看你,但不愿坠了师门名头。”其余众人却乱哄哄闹将起来,有人叫嚷,“薛婆婆,我等远道而来,都是奉了师门吩咐,推脱不得,千辛万苦寻到这里,哪能就回,婆婆垂怜,就让我们都去吧。”那薛婆婆怒道:“这却是天仙子的话,老身不能擅专,有本事过天梯的就去,没本事的就留下吧。”话音一落,那十几个少女,一团一聚,散在平地,每人手中却多了兵器,慕容飞一看,不觉来了兴味,原来这十八个少女使的竟然都是外门兵器。竟有跨虎拦、兰花指、匕首钺、子午杵、闪电梭、鎏金镗,五行橛、笔架叉、鸡公镰、日轮刀、月牙刺、状元笔、拦路杆、龙头棒、三叉戟、阴阳扇、毕燕铎、乾坤胆,料想这十几个女子身娇肉嫩,年纪又轻,如何使用这等古怪兵器,但江湖有话,僧道尼、老孺妇,行走出来,必有厉害手段。 众人被众女所摄,登时无人再聒噪。陆枬向慕容飞略一点头,施施然率两子,只向洞中而去,路过薛婆婆身侧,笑道:“婆婆风采不减当年。”薛婆婆会笑道:“地绝谬赞,今朝也是两位小哥的机缘,请!” 慕容飞自不愿和女人对手,拉了直眼的佟铁山也朝洞口而去,薛婆婆却不拦阻,微一点头,道:“剑圣门人,也是贵客。”佟铁山犹自向慕容飞问道:“师父,我看见一双短把鎏金镗得有五六十斤,那小娘皮如何使动?”两人刚要进去,忽听有人高喊:“师父,少带,徒儿来了。”众人皆望,却见远路上奔来一条黄龙,那人声势惊人,飞到近前,气不长出面不更色,长身而立,背后鹿皮套,一对镔铁戟,正是铁戟书生展青天。 慕容飞大喜,正愁陆氏三英无法应对,己方就来了强手,这展青天只输自己半招,实是得力伴当。忙迎了来,说项了佟铁山,教拜师兄。如意子哪里肯服,探手一握,高叫道:“见过师兄。”展青天展臂一架,“师弟不必多礼。”两人拳架相接,平地一声风雷,佟铁山登时退了三步,脸上通红,道:“且服了你这师兄。”慕容飞大笑,展青天也是微笑不语。慕容飞问了缘由,原来,自两人别后,展青天念念不忘“相见笑”,便寻了小剑圣出身,听说和范阳堂有怨,竟孤身打上去,恰逢卢明月发动,要夺大堂主之位,机缘巧合,两人结拜为兄弟,展青天为兄,助卢明月击败邹瑞和祖光远,夺了范阳堂。 刚回到家中,喜逢慕容飞遣人送来“鹿神草”,正是师徒交心,英雄相惜。展青天按捺不住,带了包裹,绕开鹿角庄,直来寻师。这才仙山得见。展青天喃喃道:“师父,那卢明月是我贤弟,您不可厚此薄彼,当收归门墙。”慕容飞笑道:“你结拜了,却要我收,我却肯收,人家未必愿意,只先记下。”展青天拍胸脯担保无事,说话间,师徒三人,步入洞府。 这云水洞是个天坑,进了去,只见宝山中空,头顶山云雾丝丝,洞中没有路径,只是深渊,横架一道天梯,这天梯,一头长在洞口十数丈处,另一头缥缈间伸了出去,不知几许长短,天光漏下,天梯宽不过二尺,半黑半白,下脚处甚是光亮,越走越黑,直通对面,却是行向虚空也似。 陆氏三英正在天梯前,遥见慕容飞等三人进来,陆枬低声道:“尔等小心,那使鉄戟的便是当年的鉄戟温侯,功夫不在闪电剑之下,另一个狮虎一样,是外门高手,此二人正是你们对手,看顾些。”陆氏兄弟领命,细细看来。慕容飞也低声道:“如意子,那佩玉的正是你的敌手,他虽花样百出,奈何你金刚不坏。那嬉笑的却是青天对手,其人飞刀厉害,我也只有四成把握。”展青天笑道:“久闻‘陆氏飞刀,神鬼难逃’,难道说的就是此人,有机缘倒要领教。”他受鹿角庄气久了,自有怨怼,当年家世弱,不敢相争,近来记名在剑圣门下,胆气壮了不少。慕容飞笑道:“却也不然,陆氏一门性情恬淡,不会无缘争斗,况且人家好歹送了你仙药,且忍了吧。”佟铁山嗤道:“某家很想捣那厮笑脸一拳。”慕容飞止住,“你不是他的对手。” 六人行到近前,又是一阵亲热,陆枬浅笑道:“久闻闪电三侠,都是绝世身法,这天梯正要神剑显一显神技。”慕容飞陪笑道:“不敢,五绝面前,哪有人敢炫技,还是观看陆地神仙手段吧。” 两人正谈扯,陆子乐被佟铁山看毛了,嘿然道:“前辈都谦让,某不才,先去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陆子乐飞身而去。 第15回 向西行一路破七鬼 闯龙潭三侠再聚首 话说老饕被美食所诱,现出身来,没奈何,和双侠要做过一场。三人食毕,慕容飞道:“贤弟,替愚兄观敌料阵,待我会会鬼门高手。”“二哥哪里话来,有事自是兄弟先上。”老饕见两人谦让,却不理睬,只是舔手,少顷,不耐道:“我先会会天罡伞,再要较量剑法。”曹骏一笑,撤去道袍,露出短打,全身上下收拾停当,将天罡伞捻在手中,那老饕却依旧缩成一团,越发侏儒。两人对阵,其时无星有月,银光撒下,遍地生寒。忽的一阵风起,两人身形转动,嗖然而动,眨眼间,那天罡伞旋成一团一团光球,将两人罩住,月华下,劲气震荡,哔噗有声。不过十数手,忽而,曹骏踉跄几步,缓缓退后,那老饕伸了一只手臂,貌似一掌将曹骏推开。曹骏退到慕容飞身前道:“二哥小心,他双手都有刀!”慕容飞道:“我自知,放心则个,你的天罡刀,我自会夺回。”原来两人斗技,老饕手快,一招将天罡伞抢去,曹骏失了先手,总算那老饕施展天罡伞不够纯熟,后被抢回,但三十六把天罡刀被摘去一把。慕容飞掣出大剑,面对高手,不敢托大,跨步行去,“老饕,我知你武功了得,取了我兄弟天罡刀,不归还怎的?”老饕不敢懈怠,将掌中匹练也似钢刀一晃,道:“我知你快剑无双,今日便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老夫的刀急。”两人对峙,其时月光隐去,天色黯淡,只隐隐见得那刀尖上一点光芒,如同定在原地,并不闪烁,慕容飞暗道:“好稳的一双手。”蓦的一闪,天地间亮起一道晶芒,光华夺目,闪电也似,打到慕容飞头顶。原来老饕厉害,将掌中天罡刀祭在空中,让一点刀芒不动,迷惑敌人,左手一招,绝世刀光现出,正是蝉翼刀!曹骏心下骇然,抢前一步,万没料到,这蝉翼刀还有妙用,原来江湖人言,老饕所使蝉翼刀,既薄且利,无影无形,白日动手,根本看不见,这边还没看到,那边钢刀临颈。本来今夜动手,曹骏想他蝉翼宝刀失了白日功效,应该好对付一些,哪知道这刀,如此神妙,白日无影无形,却吸纳天光,夜晚使出,霞光暴涨,闪瞎人眼。人防了右手刀,防不住左手刀,防住了左手刀,防不住闪电刀! 老饕刀光如银河倒泻,忽的银河中罡风一点,有如黑洞一闪,啪的一声轻响,随后裂帛血溅之声,骇的曹骏又抢上一步,定睛瞧看,但见老饕仆倒在地,双手齐断,两把刀都跌出丈外,光芒犹自闪动,回头望慕容飞,一身衣服从头到腹剖开,胸腹间隐隐有血痕,险之又险避过开膛破肚之危。慕容飞嘿嘿笑道:“还杀不了你这老鬼。”话音未落,也踉跄起来,曹骏连忙扶住,忽觉手上粘连,再一看,这慕容飞背上也是裂开长条口子,老饕这一刀不知怎么使的,将慕容飞除了肉身之外,尽数劈为两半,前胸些许痕迹,背后却是一条血口子,有尺余长,入肉一分,此时血如泉涌。 得亏曹骏是江湖行家,先安顿了慕容飞,敷了伤药,扎紧衣物,又收拾了老饕尸身,直忙活了一夜。次日天光,慕容飞醒转,前胸骨头疼,后背肉痛。曹骏急忙背了慕容,一路向前,寻了农家,使钱包了院落,又施针放药,总算都是皮肉外伤,将养了几日,便无大碍,那农家探头缩脑看了一万回,两人无法,支撑起来,继续西去。 不走大路,尽是小道。行不过午,慕容飞觉得头脑沉重,两人停住,靠在道旁树身,乱石地上坐着休息。曹骏说笑道:“二哥,你我发了大财。”“如何发财?”“哥哥不知,那老饕人虽腌臜,身上货却多,那破袄里收了两只新靴,一只鞋底一张羊皮图,一个藏宝,一个藏钱,林子里还有一个口袋,想来这厮习惯收拾银钱,每收齐一袋便藏了起来,不论藏宝,单这一袋金银铜钱少说也值两千贯,咱们一人一半,都是财主------”慕容飞笑道:“我要它何用,你且收拾了,我有几个徒弟,今后你需多帮衬着吧。”曹骏见他嘴角发白,便让等候,略做安排,四下一望,取了如意嘴,往南取水。这时大道上走来一人,歪歪扭扭,似个醉汉,行到近前,一头歪在树下,少顷,抬起手乱摸,慕容飞背后有伤,不能实在倚在树上,肩膀低垂,右手垂地,左手按了剑柄,忽然那人一手探到慕容飞手腕,两人顿时都是僵住。 慕容飞道:“好厉害,我千防万防,都敌不住你的这一手,何为?”那人伏在地上道:“好说,我这招‘探脉手’,又叫‘问手’,就算你师傅来了,也不一定能躲开。”说罢,又咳又喘,要吐血一般,慕容飞道:“你是病夫。”“不错,我久病成良医,你中了蝉翼刀伤,老饕想来死在你手。”“你们谁去对付曹少卿?”“我身边总有几个伴当。”“他们如何是曹少仙对手。”“嘿嘿,金银双尸听说你们伤了温华阳,也赶了来。生老病死,我对付你,生人勿进、老无所依、双尸死人,四个对付一个,料来曹少卿也没那么容易脱身。”“我可脱身杀你!”“嘿嘿嘿,被我问手擒住,探脉一拿,你全身都不能动,举不得剑,如何杀我?”“你忘了剑圣一门‘白蟒气’!”“倒不曾忘,不过你脉门被锁,我又伏在地上,要害都掩住,你如何伤我?待四怪解决曹少卿,就来------”话音未落,慕容飞大喝一声,“聒噪!”舌头一翻,张口一吐,白光一闪,那病夫立仆在地,这下不用病了。原来曹骏走时,给慕容飞嘴里喂了一颗钢珠,以防不测,这下离得太近,那病夫只这一手锁拿厉害,如何抵挡,被钢珠透入后脑,当场毙命。慕容飞放声长啸,片刻间,草坡后,曹骏啸声相合,又一瞬,人影闪出,曹骏闪出,半身鲜血,手里倒拿天罡伞,另一手持了如意嘴儿。“二哥可曾有事?”“不曾,那四个呢?”“被二哥一惊,尽数杀死了,哈哈哈”兄弟二人大笑,经此一战,两人不敢冒进,寻了荒山草堂休憩,曹骏收拾了病夫几人尸身,他是江湖大行家,白日修养,夜里调息,两人又密谈几日,这一路上,毒王回返,一路上七鬼接应,老饕应该是不服天罡刀法,特来挑战,烂脚鬼霍病夫却是和温华阳有旧,也来骚扰,其余五鬼应该汇合了毒王,已走了数日,追赶不及,只能慢慢赶去西域一会。又五日,伤势都好,这才上路。 两人得了老饕云晋浩银钱,又都是慷慨之辈,寻了左近,要买马匹赶路。找到市镇,问了乡人,那人得了铜钱赏赐,异常热情,直把两人引到一处大庄园处,道:“两位老爷,这里是左大员外的红花别院,方圆数十里,只有这里有好马,要借要买,都只在此间。其实左大员外亦是善人,两位有本事,尽可借得好马。”曹骏又赏了那人,凭他退去,问道:“二哥,你我是借是买?”慕容飞笑道:“只是一看,善人便买,恶人便借,哈哈哈哈。”两人大笑,上前拍打院门。少刻,门分左右,一个小门子出来知应,听闻要拜访员外,忙问名姓来历。曹骏只略做了几个手势,那门子一惊,急急进去了。 曹骏笑道:“二哥,这左大员外,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何解?”“我方才说是河北大盗,要来盘道。这门子都知道,不是巨寇就是坐地分赃的大盗。”“那今日的马匹就是有了着落。”盏茶功夫,开了中门,一行十数人走了出来,当先一人,身体雄壮,三绺黄须,大声道:“是哪里的朋友啊?”曹骏把铁伞旋了一旋,那人一惊道:“原来是华山铁伞先生,有失远迎,不知来我红花别院何为?”曹骏笑道:“无他,来做个买卖。”“那两位里面请。”慕容飞和曹骏昂然而入,左大员外率其余人陪同,进了庄园,但见红花翠柳,当真也是一派家园美景。进入内堂,分宾主落座,众人见慕容飞坐在曹骏上首,不觉面面相觑,内中有一人忽道:“敢问这位少侠,可是闪电神剑?”慕容飞道:“正是。”众人又议,原来是第一剑到了。曹骏拱手道:“敢问员外,可是铁山寺所传索命刀左神筹?”原来曹少卿所学颇杂,看了左神筹身形步法,就猜了出来。左神筹叹道:“闪电神风果然厉害,两位少侠,有何贵干,只管明言。”曹骏道:“特来和左大侠谈一宗买卖。”“果然?”“果然!”“好,请里面叙话。”左、曹二人进了内室,留下一干伴当陪了慕容飞吃茶,片刻之后,两人出来,引了众人向后进而去。曹骏暗暗说与慕容飞,原来他将病夫埋了,因其身虽无毒,但有病气,故而不曾搜捡,现将病夫尸身卖于左神筹,换了四匹好马。慕容飞道:“那病夫缘何如此值钱?”“二哥不知,那人身上有地狱七宝的玄冥甲,就算左神筹不敢剥甲,将病夫尸身送回地狱门,也有很大好处,咱们兄弟只管收马便是。”两人说笑间来到后院,顿觉眼前一亮,原来这三进的庄园后面还有若大一片马厩,各色马匹都有,左神筹意气风发,他原是马贼出身,自是爱马,对所养马匹如数家珍,一匹匹讲将起来。慕容飞两人只当听众,但见这群马,各有其房,围了个三面,一半双间是纯血马,一半单间是半血马,又听左大员外言说,那几匹是吐蕃番马,这几匹是秦凤路西马,后面是河北本群马,前面是鲁东路马,纯白为龙;纯黑为骊,枣红是骅,青白是骢,青黑是骐,又有什么黄毛白点是骠,黑鬃红马是骝,浅黑带白是骃,黑嘴黄马是騧,黑蹄白马是骓,白额黑马是駹,黄鬃赤色为骍------慕容飞看他滔滔不绝讲了大半个时辰,看来要将这百十匹骏马都现世一番,忙拦了拦曹骏,两人都道:“真是好马!员外可否见赐?”左神筹略停一停,命人从后面牵出四匹大青马,笑道:“两位少侠,休看这马不起眼,先青后白,这两匹都是龙种,当真是好马。”曹骏不欲与他计较,讨了鞍韂,马套绊绳,备了草料,笼头蹬环,打了四个大包,披在两匹马背,与慕容飞一人骑了一匹,牵了一匹,便要走去。左神筹左右看看,忙拦住马头,叫道:“两位都是高人,来到寒舍,可否略显本事,也让我等去传名声。”曹骏道:“好,我有十大绝技,每一招值一匹龙马。”慕容飞也道:“剑不轻发,我四道剑法值青骢骏骥四匹。”左神筹忙不迭闪在一旁,两兄弟直出了红花别院。 双侠得了马匹,心下欢喜,催动脚力,急奔西北。原本两人只捡翻山小径,现有马匹,直走大路。烟尘下,早没了踪影。两人跑的飞快,一天下来,竟走了百里路。哪知道跑发了性,错过了宿头,远远看见一座小山头,两人相视一笑,看来一宿野地便了。待定住坐骑,跳到地上,寻了避风处,两马结了绳子,曹骏掏了豆料,又寻了好草,?在马兜里,吊起来让吃,又去打水垒灶弄草窝子。慕容折了根棍子出去,遛了一刻,打了两个土兔,一只野鸡,袖了一筒野菜干菌。两人支起苫布,立了个庐蓬,将鸡兔洗剥干净,烧了起来,火上搭了石片,熥上菜蔬,曹骏专门伺弄,少顷,香味没出,慕容口水已流。两人大笑,吃了一回。曹骏晃出一袋酒,慕容笑道:“贤弟,哪里来的酒水?”“哥哥不知,那红花别院收了咱们好处,哪是区区两匹马能抵,特换了一袋好酒。”“我却不能喝!”“哥哥身上有伤,原是不能饮酒,但兄弟往里面放了药材,这药酒当可饮用。”“多谢贤弟。”两人轮流饮酒吃菜,少刻尽兴。回头看,那两匹马早就睡了,其时天高气爽,繁星遍空。慕容飞道:“兄弟,今晚无事,不如练个功夫?”“如此甚好。”“兄弟可见那日云晋浩的身法?”“不知是什么功夫?”“我看过这种功夫,是外门‘金蛇缠身’。我洪叔叔当年就凭此身法纵横江湖。贤弟请看------”说罢,慕容飞起身,将这套身法演示出来,脚下如风,双手背在身后,须臾便罢,原来只有八步。曹骏起身,舒掌而上,两人往来盘复,都是金蛇缠身,直练了半个时辰,最后四掌一对,跃后几尺,相视而笑。 两人饮了药酒,又练了半天,一身气息溢出,伤病痛水都渗了出来,没奈何,由曹骏嗅了水气,往山后寻去,果然有了水潭。两人打了赤膊,下到水里,由水托着,缓缓疗伤。两人正美,曹骏忽的一个扑腾,慕容飞道:“且住,几个小贼,贤弟不必着急,待爽利了再去寻来收拾。”“哥哥,我等赶去,不怕有闪失,但身上无趁头,难道我俩光身去------”“速走!”两人裹了外袍,身上光着,急奔了去。赶过山梁,只见远远几个人驱着马,又有人挑了包裹,正跑着。“泼贼休走。”两人正要发作,忽的庐蓬下,跳出一人,手使一杆五股托天叉,拦住双侠。两人一看,其人身高丈二,形貌狰狞,好似一座黑塔挡在当路。曹骏大怒,正要放对,慕容飞道:“贤弟,速去追了包裹马匹。这亡人我来应对。”曹骏刚要抢出,那怪物大怒,一叉逼到曹骏后心,正此间,风雷声大作,曹骏抢出几步,不禁回头一看,但见黄土飞扬,铿锵声响,风起尘息,圈中站定一人,正是慕容,再看那怪物,连人带叉被斩成几块。 曹骏忽的一笑,先赶最前面那个,那几个伴当见了当家人惨死,一哄而散,有机灵的还想夺马而逃,被曹骏两块飞石打得吐血,东西自被追回。待收拾停当,天色大黑,两人点了篝火,慕容飞道:“我去看了那厮,怪不得戴了皮面具,原来没有面目,是个残废。”“看来这是老幼病残妇,七鬼人物残废牛百年。”两人睡了半宿,总算初春,露水不重,一早起来,浑身关节乱响,都有了困乏。收拾了行李,烤了冷食,骑了马慢慢走去。 其时,正值春末,草木郁郁,花果有香。又过了数村,远远望见繁华市井,人烟款款。曹骏寻了石碑看,复回道:“哥哥,我等到了古曹国地面。往前,估算难以乘马”“为何?”话音刚落,路边闪出十几兵丁,为首毡帽红缨,手持长枪,身后又弓手,确是一对巡检。两厢照见,都不动。那枪兵道:“前面乘马的,是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可有关凭路引?”二侠抖手,哪里去找。曹骏笑道:“我二人本是法师,受邀去左公祠做法。且看我路引。”说罢,跳下马,展出道袍。又进一步,早有铜钱入了枪兵怀中,那兵大喜,又喝道:“既如此,便去,只是这马却去不得,官家要用。”慕容飞刚要发作,曹骏拦住,二人下马,背了包裹,起步便行,那兵乐的疯魔,上前牵了马,几人又摸又捣,回头再要呱噪,早不见了人影。 慕容飞道:“贤弟,我更骑马有乐,怎的便弃了?”“哥哥有所不知,宋地缺马,我等虽然早入宋境,可是一直无人相问,刚骑了马匹,立时被人看顾。此去不远就是宛亭,进了东京,入汴水走运河,去渭水之南,都是水路,乘不得马,再者,此时不弃马,前路坷辗更多,不若丢了,进了市镇,寻两匹蹇驴骡子便好。”“只你怕麻烦。”又道:“你说,左公祠,是什么所在?”曹骏笑道:“哥哥不知,这古曹国可是人杰地灵之地,盖世英雄无数,有冉、范、左、吴四大家族,冉是冉伯牛,范是范蠡,左丘明和吴起,哥哥定然听过。”“古曹国又是谁人?”“却是周文王六子姬振铎,受封古曹国君主。”“果是宝地。”两人说笑间,近了市镇。 路边忽的立着札幌,随风而动,上书斗大“茶”字,两人口中骑马正吃的土,要喝清水,走进里去,一溜十几根泛绿树木,支架四个大棚,草都是青的,四面通透,桌椅还算齐整。宽木桌子,粗树墩子,木碗泥壶,柜面有时蔬,却是苔黄芥莴,地下有土缸,腌酱醋糟各分,哪里是简单茶铺,分明是酒饭合一。两人寻了座头,占了一面,铁伞大剑都戳在地上,挂了包裹,慕容飞敲了桌面,早有店伙趋前,曹骏吩咐道:“且将茶汤来,又要蒸饼酱菜。”慕容飞道:“可有合口肉食?”店伙附身道:“客爷休要高声,您要吃黑肉红肉?”慕容飞大怒,“尔等敢货卖人肉!”“客爷,清平世界,谁敢如此,我这虽是荒地,却归官府辖制,前后都有巡检兵队,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造次。”“那说什么红肉黑肉?”“客爷不知,这黑肉就是村鸡草鸭笨蛋鹅,只需铁钱便可享用,若要吃得好,便需花费红钱,”又附身道:“肥羊热狗,还有刚跌死的肉牛,鲜膏肥油,安排烂熟。”“小爷又不惜吝,将红肉每样切二斤来。不要酒,做大碗汤饼过来。”店伙大喜,退到后面,收拾了托盘,片刻将两大盘冷肉送上,一扇红白相间肥羊肉,一面雪花膏般牛肉块。放在桌上,又从臂下取出两个瓷缸,里面盛了汤饼。慕容飞看了大喜,又叫取来蒜头、酱菜、醋糟,用手抓了冷肉,蘸着便吃。曹骏先吃汤饼,将肉填入碗里,两人都是风卷残云,片刻之间,几斤肉,两大碗汤饼入腹,店伙送来茶汤,此时春末夏初,天气暑热已生,茶汤又甜又凉,正是对口,两人又喝,只觉宋地吃食着实不同,加上身上燥热,连连喝了几碗。稍息了片刻,曹骏会钞,哪知道,那店家却道:“客官这桌已经有人看顾,会过钞了。”双侠互视一眼,心中疑惑。慕容飞道:“我路上肚饥,且带上五斤熟肉,顺便将这茶汤也打上两葫芦。”本待店家有话,哪知道二话不说,立时办妥,想来得了足够的钱钞。两人携了兵器,包裹,出了芦棚,大踏步往西而行。行不过二里,路边早有两簇人等候,曹骏打先,那些远远望见铁伞,早迎了上来,为首一人,高额大目,一把胡子,拱手道:“前面可是华山铁伞先生,后面的可是第一剑客?”慕容飞笑道:“想来是我连累了你。”二人都笑,行到近前,曹骏道:“我二人要去西方办事,途径此地,原说去左公祠做法,只是戏耍那些兵卒,实是没有事的。不想劳动左大侠。”原来此人正是左公祠当地豪侠,人送绰号:夜行惊风侠,姓左名梦伊,和另外四人合称:中原五梦,为人急公好义,颇有名声。今日听了巡检兵丁说了骑马人物模样,又听说要去左公祠做法,便预先安排了人手,终于相见,自是认识这双侠的门户,如何敢不尊敬。余下伴当,个个向前,齐称:参见侠客爷。慕容飞久在北地,少见中原英雄,曹骏却熟,和众人见礼,又众星捧月般,乘了骡驴,一股去了。 直走了盏茶功夫,前路忽的变宽,大路牌坊高耸,小道过买过卖。上了短岗,见石碑林立,当先一碑,色黑字金,上书:左公岗。慕容飞见众人神色甚恭,暗问曹骏,才知道原来近些年,吴、左两大家族因这边风水极好,便争夺这山岗,每十年一次大比,前次是左氏胜了,故而得了山岗,书作:左公岗、左山寺、左公祠。若是吴氏胜了,便要叫:无极山、无极寺、吴公祠了。慕容飞道:“后辈无能,争斗不休,让人耻笑。”“哥哥不知,上次左氏以这左梦伊为首,请来中原五梦坐镇,才拔得头筹,今次,听说吴氏请来了中原七剑,又听说,您战败了绝情剑客,中原七剑,绝情第一,所以他们这般奉承哥哥。”“哈哈哈,既如此,就报答一顿饭菜即可。”两人大笑,走上岗去。但见红毯铺地,锣鼓齐备,桌椅香案一应俱全。见了众人,立时鞭炮齐鸣,锣鼓奏响,除了东面一堆人,西面的都迎了上来。曹骏迎住左氏诸人,慕容飞却径直去了东面,有人迎了上来,慕容飞晃晃包裹,亮亮大剑,那人立时回头,片刻间,十数人赶上,当先一人,是个老苍头打扮,拱手道:“原来是天下第一剑客到了,想不到风采果然如图画一般,小老儿姓吴,贱名吴天下。”“原来是寒冰剑客,久仰久仰。”“岂敢岂敢,且容小老儿介绍,这一位-----”身边人物个个见礼,慕容飞年龄虽小,辈分却高,又有本领,谁不知道中原七剑的头把,绝情剑客仇明月,败在这少年手上,哪里敢怠慢。少顷,礼罢,进了芦棚,席地而坐。慕容飞道:“我兄弟二人一路西来,到了此地,才真是看见英雄。吾师时时谈起,天下剑客,中原七剑大名更是常说起。”“我等小名能被剑圣大人提起,实在是------”众人客套一番,慕容飞瞥见那金剑神针龚十八郎,和自己年纪相仿,不免多有亲近。那边曹骏和吴氏众人,也是相谈甚欢。兄弟两人心意想通,都想化解争斗。 时辰不早,郊祭开始,有老人焚了黄表,敬了香火,余人派下座次,东西相对,东边一带:左氏宗族,夜行惊风侠左梦伊为首,除了左家众人,助拳的还有白发不老侠春梦何,阴极手郎梦赦,阳极手姬梦参,太极剑客柯梦隐,中原五梦侠。西面一片:除了吴氏宗族,寒冰剑客吴天下,金剑神针龚十八郎,木剑先生晋孝深,后土剑客宋齐家,火龙道人霍安国,五行剑客,再有烈阳真人付海潮,中原七剑只差绝情剑客仇明月。曹骏、慕容飞两人陪坐在两位族长身边,其时正值端阳节,故称:端阳剑侠会。 众人礼事已毕,铺开红毯,收拾了地面,请出两族宿老做公证,就要斗剑。慕容飞大笑上前道:“各位都是江湖名侠,我二人初到贵地,原不该多话,奈何天下武林是一家,实不愿看刀剑相残,可能另谋妙法?”曹骏也道:“大家都是昆仑一脉,我兄弟二人既是赶上,只想手托两家。”那中原五梦及时请到第一剑,只为对付七剑客,逼法说道:“愿闻双侠高见。”七剑客缺少绝情剑客,布不成苍龙七宿杀阵,也只得道:“我等亦是愿闻其详。”慕容飞道:“此事易尔,我兄弟二人每人帮住一方,一炷香为限,六剑客若是胜得了我掌中剑,五梦侠胜得了我兄弟手中刀,我二人不再多言,若是我二人侥幸获胜,再有话说。”五梦侠、六剑客闻了都是一惊,心中暗道:“好大的胆子!”又不能失了颜面,商议一阵,左梦伊道:“我等怎可如此,我柯兄弟一人代我等出手便好。”那边也推出金剑神针来。 众人没有异议,曹骏先下到场中,那柯梦隐年约四旬,手使一对短剑,踏入场中,两人刀剑相对,无声无息,忽的柯梦隐跃在空中,双剑交替,连环五剑,曹骏弃了铁伞,手中忽的一闪,匹练般刀光爆射,一声大响,两人各退数步,又各自试探,转眼一炷香已过,两人站定,曹骏手中再也无刀,正是蝉翼刀的妙处。柯梦隐站定身形,双剑无恙,两道缠住手腕的浅色剑袍却被割断,显然输了一招。柯梦隐双剑一合,化作单剑入鞘,面上半点愠色也无,笑道:“多谢曹少仙,刀下留情。”曹骏拱手道:“承让承让。”信香又燃,慕容飞跳到场中,指住龚十八郎道:“我二人不似他俩,我要加注。”龚十八郎略点一点头,慕容飞道:“我输了便输你一千贯银钱,你输了却不要钱。”龚十八郎略抬首,慕容飞道:“只要你跟我走一趟西域。”龚十八郎复点头,慕容飞心道:“好好的伴当,奈何是个哑巴。”两人放对,慕容飞大剑护身,稳如泰山,那龚十八郎人虽木讷,武功却是花样百出,瞬息间连使十数门武功,有拳有掌有弹腿,有刀有剑有奇门,有若穿花蝴蝶一般,斗到酣处,龚十八郎手中忽然精光一闪,射出一片金光,笼罩慕容飞身形,正是他成名绝技:夺命金针。曹骏大悔,早知道不若替下二哥,这天罡伞是天下暗器克星,不知二哥如何化解,再看场中,慕容飞武功却越使越慢,渐渐风雷声隐然,金光扑到,被大剑黑光一搅,竟然如铁粉遇到磁石一般,纷纷吸附到剑身之上。曹骏心道:“二哥每次受伤,武功都有精进,此正是剑气!”龚十八郎见金针无效,知道对方剑气一收一放,这时吸住金针,剑气外放,金针反射,自己不一定能抵挡,忙跳出圈外,双手一合,一揖到地,自认不敌。慕容飞哈哈一笑,暗道:“只刚刚练到这里,哪里能外放,却唬倒这厮。” 两族人见双侠获胜,都没言语,都听吩咐。两人净了面,喝了茶水,慕容飞昂然道:“左公修史,流芳千古,吴公兵法,天下无敌,此为文武二圣,不可争斗。”曹骏也道:“正是,不若二族合祭,更名为文武二圣山、祠堂并立,各位以为如何?”两族人士输了武功,又被言语拿住,更从心里也不想争斗,纷纷附和,消息传开,岗上岗下一片欢呼,又约了吉日破土建祠。两族又派人拥了双侠到了岗上庄园,两庄合庆,流水席面,群侠畅饮,醉卧一夜,次日清晨,两人将从老饕处得来的钱钞,在庄内兑换成轻便钱钞,原来铜钱、缗钱、金银太重,携带不便,宋地有“茶盐铁酒”为官家专卖,百姓不能私营,但茶有茶签、盐有盐引,铁有铁钞,酒有酒票,官家发买到民间,取得这些票据,可以依照上面的数目进行贩卖,如得了茶签,每一枚能买卖一次,获利一两银子有余,故而民间这四大钱钞票据都可以作为钱财使用。那两千贯换成茶签盐引各一千,两族又赠送了每人两百缗钱,众人这才分别,来时两人,去时三人四骡,一路西去。 16 赴京都张果三截亲 汴梁城双侠遇二王 双侠随着金剑神针出了二圣山,径奔西南,边走边问,这龚十八郎,初始没有话,被慕容飞问了一万多遍,渐渐话开,他语音特殊,听不出来历,曹骏走南闯北多年,各地方言都会一二,奈何这龚十八郎会的,丁点不比曹骏少。慕容飞问道:“龚十八,你当真没有官凭路引,那我等如何去的东京?”原来,双侠早就刻画好了,入东京汴梁一游,然后操舟入汴水,转运河,通渭水,直下西域。这路上关卡虽多,上了船,便没有顾忌了。龚十八少道:“再往前二十里,就出了二圣山地界,那边却有人叨扰。”曹骏笑道:“二哥,十八郎,无妨,我自有计较。”三人骑了牲口,又行了一程,天交黄青,响晴白日,慕容飞最耐不得暑热,取出帕子抹汗,曹骏道:“二哥,功夫不到家,怎的出了许多虚汗?”龚十八郎道:“非也,我看第一剑应该是旧伤未愈,借浮汗去毒。”慕容飞一竖大拇指,“厉害,想不到,十八少,对我剑圣们气功知之甚深。”曹骏偷眼看那帕子,果然上面有黑迹,不禁感叹龚十八郎好眼力。 再走两步,路边闪出幌子来,有了茶铺,同着驿站,各色行脚、驿卒、步兵、巡检、快手、捕子、商旅都在这处歇脚,隐隐成了一处大铺。三人跳下牲口,龚十八郎牵了去栓,双侠走进堂里,但见,四壁通透,粘了金黄稻草,桌椅干净,却漆栗色漆料,前堂有茶有酒,后面还有通铺,左有饮马石槽,右有剃头修履。两人占了一副座头,取横凳放了包裹兵器,刚敞了怀,龚十八郎也走了进来,三人坐定,有茶博士取了板子过来,“三位少爷请了,吃个甚茶?本店善治九字茶,一共九种,三十文一壶,配有点心瓜果,更有鸡、粥、油、饼,各色羹汤------”曹骏道:“二哥,这九字茶可新鲜否?”慕容飞道:“不知是那九种?”龚十八郎道:“有九一香、九重香、九四香------”“我自知,看来还有九五、九六、九七各品?”“却是没有!”茶博士待众人说笑了,便道:“三位少爷,那九字茶共有九种,换做九一香、九重香、明月作、九四香、竹松寒、白明月、味一功、安之味、九极宗,因九字茶多,故有此名。”慕容飞笑道:“好,且上九一、九级两品,要点心瓜果,肉粥三碗,肥鸡一只,他自会钞。”说罢,一指龚十八郎。曹骏也笑。茶博士退下,少顷,点好泡茶,送了将来,摆了一桌小吃,三人先吃茶,等鸡、粥到了,又手撕了熟鸡,拌到热粥里,调和了吃。正吃得鲜香,出得透汗,忽然隔壁桌面吵闹起来,一伙行脚、轿夫打扮,乱哄哄嘈杂。慕容飞站起来便裹了进去,只见圈内地面,蹲着半人高,四尺见方大树根一个,风雨侵蚀的糟烂,四周散落两堆铜钱,原来,这群人打赌,行脚的叫嚷,两刀劈开,挑人的呼喊,一刀劈开,各推举出带头大哥来,要关扑则个。慕容飞大喜,回头叫道:“两位贤弟,茶钱有着落了。”见众人望他,便飒飒然上前,把两条前襟掖进腰里,向四外抱拳道:“各位,小弟初到贵地,盘缠用尽,想和各位老大关扑一手。”那两大汉看了他身上,有内有外,有袍有襟,蹬着靴子,哪里像缺钱使用,一人问道:“且说如何?”慕容飞道:“小弟我,单掌开碑,不使兵器,一手劈开这树根,如做成,这两堆钱归我,如办不到,照价双倍赔了。”两大汉一惊,都道:“果真?”“当然。”说罢,三掌一对,合了赌约。众人不敢鼓噪,四下散开,慕容飞长吸一口气,凝聚丹田,蹲了半晌,突然蹦起,一掌劈去,“咖喇”一声大响,众人往前一拥,定睛看去,那树根裂开三尺有余一条口子,差强些堪堪分开,都惊得呆了,哪里来的神人,空手劈树!那两大汉倒是机敏,连忙找人,细看场中,哪里还有慕容飞的影子,早就溜了。回头再找另外两人却在,一人仗着胆子上前,拱手道:“这位相公,刚才那位------“?”曹骏道:“我不认得,不过看你们关扑,有些意思,这样,还是这约,我也空手来劈,做不到多赔一倍。”众人看他器宇不凡,道貌岸然,不敢小看,拥了曹骏下场,这边嘱咐小的,“把这两位都帮助了,不要再走脱。”曹骏下到树根前,略摸一摸,早有懂事的,将树根横了来,声言不可捡便宜,唯恐曹骏借了刚才那道口子,曹骏暗运了气,左手突然指天,众人一望,只听“唰”一声,回头只见树根裂成横竖四块,都自傻了。曹骏施施然,收拾了钱财,有五百来文,又坐了去。两条大汉大眼瞪小眼,眼见树根裂口,光滑平整,不想手开,倒像刀砍,奈何刚才明明看住了,那小子手中哪里有刀。 龚十八郎看了,心中暗笑,向着曹骏暗挑大指,曹骏心道:“没这蝉翼刀,也像二哥般吃瘪。”两人吃喝已毕,收拾了包裹,牵了骡子便走,三五箭地以后,慕容飞欺身上来,“惭愧惭愧,万没想到,那树根外面糟烂,里面却长了木心,当真结实,让我出丑。多亏曹贤弟宝刀出手,才没输了。”龚十八郎道:“二位侠客爷,且不要高兴太早,这里已经是兴仁府地面,官面无人,地方却有高手,这些莽汉多少都有关联,后晌必定有事。”曹骏问道:“你可认识这下人物?”“略知一二,此地近宛亭,出了一位大侠,家族庞大,占据要冲。”“可是八卦太极侠?”“不错,正是。”“你二人说的是谁?”“二哥不知,这里有个人物,号称宛亭真君张春然字临月,江湖人称:八卦太极侠,是中原名侠人物,其家族更是庞大无匹,号称:伯仲叔季、春夏秋冬八股。”三人说话间,已然走上大路,但见行人簇簇,车马匆匆,正是通州大邑景象,虽不如北地雄奇,南方秀美,却自有天朝气象,泱泱大势。行了一程,渐渐阻塞,远远望见牌楼,高书古字:宛亭驿。三人下了骡子,随着人流而去,待过了牌楼,好大一座市镇,做买做卖,茶饭酒肆,无一而足。三人款步,望见路北一座高大楼阁,上书:“张氏汇贤楼”,门口两根金漆明柱,各刻字,左边:一身侠气交天下群雄。右手:和世素心求万代流芳。 曹骏笑道:“既是汇贤楼,我等可入。”三人走近,早有人接过骡子,只看到处处张灯结彩,绢花红紫,锣鼓刚歇,门前更有一乘花轿,轿夫横七竖八,正在门前吃茶。三人穿过人群,昂首而入,但见高朋满座,客似云来,满堂火色,原来是一堂红事。有知客过来,刚要询问,却从门口扔进来一物,忽的撞开人群,一声大响,众人都惊了,定睛瞧去,地上躺着一个莽汉,再回头看去,但见门口闪出一个素色衣袍的英雄人物,慕容飞、曹骏看去,都不禁喝了声彩,此人相貌不俗,高额宽目,尤其两道寿眉,衬的人古意盎然。左右数人迎去,一人高喊:“张果,如何敢搅乱此间?”那人不徐不疾,朗声道:“你等庸人闪开,让张春然出来见我。”“大胆,你敢直呼大老爷名讳!”“今日不但要呼喝他,若是说不出事由来历,我还要打他咧!”那帮衬众人上前,被那张果双臂一晃,早跌出去数人,慕容飞眼前一亮,好功夫,这是绝妙的摔法。曹骏悄声道:“二哥,这人既叫张果,当是张家族中少年一代的翘楚。”慕容飞听曹骏细说,原来这张氏,天南海北都是大族,此年间共分八族,南方张氏,以春夏秋冬为秩,北地张氏,用伯仲叔季为序,而每一代张氏族人中都会有族人,从小培养,专心研究秘术,长成后立为一族供奉,这些供奉不按照族谱排名,按因果是非,成败得失列名,这张春然是本地张氏族长,更是武林三真君之一,武功不凡,权势也大。 这边说,那边闹,乱哄哄间,一个细长声音传来,不紧不慢,却如尖针直刺耳膜,“张果,缘何胡闹?”。众人分开,一人出来,遍身暗紫近黑袍色,头戴高冕,镶金佩玉,胸前背后都有大红花朵,却是新郎,慕容飞细看着宛亭真君,只觉阴气森森,年岁不明,古古怪怪,颠颠倒倒。张果分开众人走上前来,高声道:“张春然,你耄耋老朽,却因术士言语,强娶二八娇娃,只恐有违天和,故某家特来阻你。”身边众人都知道内情,不以为然,心想人家张族长德高望重,有钱有势,娶个续弦虽高于纳妾,但从上到下,姑表舅甥,里里外外,都十分受了好处,那女方更没有异议,要你来多管闲事。曹骏、慕容飞却是也怒,好个老怪物,如此年纪,得娶少女,自是以势压人,不算好人,心下有了助拳之意。张果又道:“你张族长嘴大,别人怕你,不敢争竞,我却不怕,我也不逼你,只要将人送回,择日再娶,只需年貌相当,我自随你。”曹骏听到“年貌相当”不觉笑出声来。张春然不慌不忙,开言道:“张果,你久在西域,不明中原事务,我有三媒六证,她应媒妁之言,既进了这门,就是我张氏夫人,你是小辈,不可胡来,我好言劝你,速速离去,念你年少德薄,醉酒乱言,不治你罪!”张果大笑,“好个不治罪,你是官府不成,你花钱买个五品官,以为我便怕你,我言尽于此,除非你今日打败我,不然想安然行周公之礼,却是妄想!”张春然叹道:“你每每要和我赌斗,是否你师傅指使?”“与你无关,我师傅只说你假仁假义,不配真君之名。”张春然道:“既如此,我便和你赌斗,但今日是吉时,你我不能动兵器拳脚。”“那还斗得何来?”“你在骷髅真君门下,当学得金古奇术,我也精习百戏,你我就斗彩法,一局定乾坤,汝可敢比?”“输赢如何?”“你赢了,我停妻不娶,你输了,敬我和夫人三杯喜酒。”“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众人听说不动刀剑,又不伸拳脚,只是变化戏法,都是高兴,只当看戏。立时,厅中乱哄哄的拥了出去,到了汇贤楼门前,早有好事人宣讲,这里里外外,围个水泄不通,曹骏、慕容飞仗着身子急健,占了好位置,只在上风观看。张果素色宽袍,张春然紫袍大帽,隐隐相对,两人同时燃了神香,地上左右相对,插了神位,张果占住巽离坤兑,张春然则在乾坎艮震。两阵对圆,张果手一抬,空手一握,往张春然一甩,张春然摇头一抖,原来帽子竟变了一只母鸡,众人大笑,张春然手一指,张果脚下忽然裂开,幸而一个横叉,担在洞口,那洞中风火爆出,张果一个筋斗,翻滚开去,突的一股金粉打出,罩住张春然,众人大骇,只见张春然袍带化作一条巨蟒,将他死死勒住,吐出信子,直吞其头,张春然一手脱出,握住蛇头,张口一喷,一团火罩住蛇头,那蛇瞬息间化作衣带,被烧得碎开,张春然手一抖,那残破衣带化作数十截飞剑,亮晶晶的,直击张果面门,张果迅速脱去外袍,迎着飞剑一裹,裹住后再复张开,那飞剑化作一片花蝴蝶,迎风飞舞,只迷人眼,张春然一指,那蝴蝶纷纷坠地,化作残衣。那知道,那张果随着蝴蝶也把外衣飞来,蝴蝶被指落,外衣却化作一只大鹰,一声鹰唳,张春然头一侧,那鹰钢爪在他肩头借力,“咔喇”一声,将他紫袍撕开一条口子,飞鹰正要遁走,被张春然就紫袍裂口一扯,包了上来,包裹住飞鹰,里面金光闪烁,火光耀眼,噼啪有声,瞬息间两件衣服都烧了。张果剩一身短打,张春然里面却是一袭内衣。张春然掐诀念咒,众人眼见张果头顶黑了下来,一滴两滴雨水落下,粘在张果衣服上面,滋滋作响,哪里是下雨,分明是泼油。张果鼓气一吹,将黑云吹开少许,手中早已握住鞋子,往上一甩,那黑云中竟多了一条小小金龙,盘旋往复,不多时,黑云消散,金龙不见。张春然复指一指,张果脚下突然生出藤蔓,将他双脚连腰缠住,那藤蔓越来越茂盛,瞬息间将要裹住全身,张春然正掐诀催动法咒,忽然觉得背后有东西敲打,一歪头,只觉脸上生疼,忙不迭一胡噜,原来是一只大松鼠,用尾巴狠狠打了他一记耳光,张春然木字诀散去,抬脚一跺,踩死松鼠,却是另一只布鞋。回头再看,张果不见踪影,复回头再找,只见汇贤楼门廊大柱之间站定一人,刚要欺身上去,但见门柱左右各闪出一人,连带原来,竟同时出现五个张果,面貌一般无二,张春然此时才惊道:“分身法!”复又敛住心神,高声道:“张果,不用比了,某家输了。没想到骷髅真君如此宠信,竟将此法传授给你。”那五个张果都笑,一个去场中拔了信香,一个向众人罗圈作揖,一个迎向张春然,一个朝里面走去,又有一个拍手大笑,众人个个目瞪口呆,惊疑不定。 待张果拔了信香,五人散开,众人再要找寻,只剩一个真身,无不喝彩,个个惊异。慕容飞也是傻的,曹骏也看愣了,张果却认得金剑神针,上前牵住龚十八郎,道:“你这哑子,怎么又空闲来我宛亭?”龚十八郎道:“特来看你撒泼。”两人大笑,并不理睬张春然,抬步要走,那张春然却高叫道:“这位可是第一剑客,有幸来我宛亭,可否里面一叙,我有几个手下,颇有些事由。”慕容飞一听,知道茶铺赖账的来了,向曹骏扬扬手,示意他先走,大踏步进去厅堂。曹骏牵了张、龚二人便行,待离了此间,张果和曹骏见了礼,曹骏从慕容飞包裹中,将去靸鞋外衣,给张果穿上,好歹遮羞,龚十八郎笑道:“恭喜恭喜,终于击败张春然。”张果道:“非是如此,我借他大喜日子,方才逼他动手,他的乾坤无相神功和我师父所传的化血分身大法没有高下之分,我练了五成功力,幻化分身,他的功夫不能在人前显示,故而才认输的,第一剑武功虽高,但只在剑法,如对上乾坤无相神功,未必能胜。”龚十八郎道:“那我等何不去接应一二。”曹骏道:“却也不必,我二哥是什么身手,就算不胜,谅区区宛亭真君也留不住他,料来他也不敢结死仇。”话音未落,一人翻身从树上跃下,站定当场,正是小剑圣慕容飞。张果惊道:“好厉害,须臾之间,击败张春然,真高手也。”慕容飞笑道:“哪有那么简单,我只逼出了他施展阴极大无相神功,那阳极小无相却没有领教。”曹骏道:“怪不得他认输,原来他的大小无相也没练圆满。”龚十八郎道:“却是如此,也是奇功,此为‘倚马可待胜春然’。”众人都笑,四人意气相投,在路边插草为香,结拜起来,要序年齿,慕容飞道:“且慢,我等结拜,以武为首,唯术夺尊,我二人还有一个大哥,须得结拜一起。”张果道:“素有耳闻,万宝盛会武林三闪电。”龚十八也道:“久闻神拳太保,恨不得见。” 须得过得一手,四人商议,每人捡拾一块石头,站在河边,张果笑道:“且比比投石问路。”慕容飞道:“如何比较?”张果道:“四人齐投,贴水浮波,看哪个远,先落水为末。”说罢,四人站定,龚十八郎望望慕容飞手中的石头,有拳头大小,自己三人选的都是片石,不禁指了一指,慕容飞不理。四人站定河岸,瞧准水路,四手齐扬,飞石激射。龚十八郎那石头又如蜻蜓点水,张果那石头好似飞燕抄波,点点击击,在水面上,左右开出两道水泡,曹骏那石头却无声无息,如金蛇般在水面急掠,慕容飞的却在低空扫过,四块石头直飞出二十余丈,劲力衰竭,四人手搭凉棚,定睛瞧看,只见龚十八郎的那条水路,慢慢走的斜了,直扑其右,啪的一声脆响,将张果的弹飞出去,竟是往前又送了几丈,本以为胜定,哪知道曹骏的石头却一道烟窜出,渐渐飞起,如一条细蛇在水面突然昂头,也是啪的一响,将慕容飞的飞石高高弹起,空中石屑纷飞,张果只看慕容飞的石头,画了一道弧线,啪嚓,竟是打入了一条画舫的窗户,慕容飞大笑:“我的到现在还不曾落水。”值此四人兄弟名分定下,慕容第二、曹骏第三、张果第四、龚十八第五。张果道:“既如此,要二哥请酒。”曹骏道:“这里是龚、张二位地头,理应你们请酒吃。”张果大笑:“我却没钱。”龚十八道:“我也没有。”慕容飞道:“我却从宛亭真君那里顺走两个金杯。”说罢,怀中探手取出一对金杯,左龙右凤,是对好样式。四人再往前去,顺着五丈河便进了东明县境,不待守兵盘问,张果早将出路牌,只说去陈桥修路,那兵忙不迭的放行。四人刚要起身,忽然,河面上,铜锣响处,有船靠来,未见其人,早闻其声,“路上行人休走,刚才是谁丢的石头,惊了我家奶奶。”慕容飞掩面要逃,张果却回头道:“是我扔的,怎的?”曹骏拉住慕容道:“二哥,且看,他们认识。”转眼,船到岸前,跳板未落,空中飞人,连连落下数人,慕容飞和龚十八郎见了对方声势,齐齐往前一冲一挤,前面三人还好,后面两人站立不稳,一个恍惚,退了半步,连鞋带袜,半片袍子杵在泥水里面。四人收住虚势往后一撤,那些人才行到空地,陆续又有人走跳板下了来。两阵对圆,慕容飞大惊,对面竟是和尚,当先三个大和尚,个个胖大非常,黢黑肚皮、油亮秃头。后面是伴当俗家。陆续下来的都是喜婆子,吹鼓手。四人都是好眼色,慢慢囧了。果然,分开人群,走在当先,却是个红衣女子,那人纤纤细指,对着张果,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无有不及。张果等人想跑,被看热闹的逼着,走投无路。最后那女子气急,大喝:“给我打。”四下里早有人抢出,拳脚棍棒齐齐招呼,张果被围在当中,抱头一蹲,慕容飞要上,被龚十八、曹骏拉开,只听得圈中,拳头脚尖没有,棍棒噼啪暴响,顷刻打折了几条。慕容飞以目视龚十八郎,龚老五道:“二哥不知,他是霉运缠身。”原来这红衣女子也是武林中人,号称东阳双花,红花大姐,红衣剑仙姚新花,白花二妹,白衣剑仙姚笑颜。她们姐妹家族庞大,在当地也是首屈一指,这二人与张果一起长大,颇有些青梅竹马之意,哪知道,张果酷爱道术,十岁被骷髅真君带走,学艺十五载,再回来物是人非,又有师命难为,每每好去挑战张临月,那宛亭剑客,见他矮了一辈,不便动手,始终不曾答应,结果张果借了日间喜事大作一场,出了口气,天难想到,那张春然一败于张果,输了彩法,斗剑再败给慕容飞,乾坤无相神功没法圆满,一气之下,借口应了赌斗,停妻不娶,这被休的正是红衣剑仙。再听她的骂词,这张果阴差阳错,竟连环坏了姚新花三次婚事,恰似克星一般。慕容飞冒汗道:“此等事,打死也可。”曹骏道:“我等实不能劝。”龚十八郎道:“我在二圣山时,便听闻他们恩怨,今朝真真撞见。”说话间,那边棍棒齐折,那三个和尚急起,分开众人,六只大手齐齐按住张果,慕容飞等再想挤进去帮手,哪里来得及,只听“咔啦”一声,可怜张果被三个高僧掌力拍碎一地,裂成四瓣,众人都吓了一跳,退开几步再看,没有血肉,只有满地碎烂衣袍,原来张果使用化血分身大法,早就走了,衣服裹了个桥墩在受苦。 那姚新花见走了张果,放声大哭,几个和尚是他娘家哥哥,上来都劝,声称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撕了张果给妹子出气,那姚新花又骂,“打死他做什么,我已给他坏了名声,如何有人肯娶,只把他擒来,死活不论,阳娶阴婚也要做你们妹夫才是。”三个大和尚面面相觑。慕容飞等溜边走了,也隐隐听到此等言语,不禁都笑。 四人凑齐,私语一会,都笑张果的衣服留不住,又怕人追到,匆匆向西而行。到了镇店,估了外袍、草鞋与张果,又坐船行了几日水路,四人说说笑笑,远远望见高大城关,正是东京汴梁城。此时东京正渐入繁盛,大国气象。 蔡汴洛淮鸿沟网,一城宋韵半城水。 富丽江山漕运通,开封自为天下中。 水陆枢纽运漕粮,北地烈马难入邦。 城中百万儒为首,宇内英雄赵称宗。 四侠入城,看不禁繁华盛景,赏不够风俗人物,每每看人都觉高人一等,自身渺小又如蚁民。慕容飞心道:“原来此便是大势,用剑当用此势。”曹骏心道:“拳法自有伸手江河动,低头山岳摇,此为大气,用刀当用其气。”张果心道:“每每走进,只觉日新月异,时时不同,使拳当用其变。”龚十八郎心道:“远观近看,终是不凡,千载冰山,永驻天涯,使掌要学稳。”各有感悟,此为汴京开悟。 待进了封丘门,下了小船,只见摩肩接踵,无处下脚,总算都是有本事的,找了空档,跳上岸边,曹骏会了船钱,张果落了船娘纠缠,众人抬步行去,一路上只在人海中流动。须臾间,四人都是饿的恨了,张果利是,扯住一个帮闲,“你叫什么?”那人极为伶俐“小人是这厢接船的,贱名王川,家里行三,又叫王三儿,街面诨名:多一画,大爷要什么吩咐?”慕容飞想了良久,才明白,他这绰号的来历,原来,若是少了那一笔,就变成了王八,心道,给他起着诨名的,真是奇才。张果道:“爷尽有钱钞,快帮爷们儿找个地方歇歇,要有酒有肉,能歇能住,最要紧是近便。”曹骏早递过去十个好钱,少一画接了钱,高声叫道:“四位军爷有紧急军情,快随小人来。”原来四人形貌不一,曹骏为道,慕容为侠,张果为农,龚十八为儒,王川儿这般喊,那人流便分了开去,四人鱼贯向前,转眼走入一间高楼,彼处雕廊画栋,彩旗色漆,金字牌匾,正是:松风馆。 龚十八郎道:“既是松风馆,岂不是喝茶吗?”王川道:“客爷久不来东京走动,这年节盛行复唐,这松风虽是吃茶,但这里的酒也是用的好水,自是美味,您看这里三层楼,一楼吃槽子食,二楼吃酒,三楼吃茶,后院是兵巡捕开的客栈,最是安静。”说罢,延手请四人上楼,坐了一副座头,四下人物不多,开窗正见来时水门,清风徐来,极是爽利,给了王川钱,让尽量叫来好吃食,先要大吃一回。多一画心花怒放,双腿离地,飞下楼去,片刻间,各色吃食流水界送上。 先上来三色羹汤,喝了开胃,又摆上银杏、栗子、干梨、姜藕,四个小蝶下去便是一个大托盘,遍布糟碟、酱料,一个食盒,盛满酒蟹、羊蹄、河虾、酒蛤、虾茸、腊鸡,四人沾着酱料,吃得没几口,撤了去,开始有红白羊肉、灌肠、油渣、卤猪、套肠、烩羊头、爆羊肚、小雀加鸡子、清蒸牛乳白,连着上了十个大碗,四人只吃的顺嘴流油,热汗直冒,待到十个空碗撤下,又有一桶白酒,一方稔转呈上,四人吃得口顺,用大杓子轮流舀了酒吃,吃得正痛快,邻桌有人拍桌大笑,“好汉子,好汉子,真少年英雄也!” 慕容飞一脚踏在地上,一脚踩住条凳,敞着前襟,曹骏居左,扶桌而食,张果居右,正自和曹骏较量,只龚十八郎最是文雅,也抓着一手羊肉,四人包裹都堆在桌下。听见人笑,几人望过去,但见一层楼寥寥数人,都望向这边,发笑这人就在旁桌,只有两人,一人五尺有余,雄壮霸道,红面大手,另一个身高相仿,只是黑胖油腻。大笑的正是红脸中年。他见人望来,大笑而起,拍手走来,曹骏早就迎了上去,那黑胖子伸手一拦,两人手掌不碰,空中虚抓几画,各自闪开,哈哈大笑,红脸中年眼中神光熠熠,“曹少卿,你的武功又进步了。”曹骏道:“岂敢,不及大官人。”转头道:“二哥,四弟。五弟,这两位是汴梁城最没遮拦的好汉,赵大郎、赵二郎。”说话间,两人已经坐了下来,赵大郎道:“见曹少卿来了,心下欢喜,又见几位年少有为,器宇不凡,不知道都是哪里的好汉子?”曹骏道:“大官人不知,这位是我结拜二哥,江湖人称闪电神剑,这一边是我四弟,宛亭张果,人称‘人间不倒翁’又叫‘活报应’,那一位唤做‘金剑神针’,龚十八郎,我的五弟。”双方见礼,黑脸胖子道:“大哥,既然遇见,便是缘分,这后院是兵巡铺的场子,唤做‘天下会。’几位少年英雄,不妨去玩耍一番。”红脸赵大郎道:“几位朋友,酒肉可够了否?”慕容飞笑道:“大官人说笑了,只去玩耍,没甚意思,不如赌斗一场。”“如何赌斗?”“且先移步。”几人略坐一坐,吃尽了酒食,方才起身,慕容飞见红脸汉子酒到杯干,黑胖子千杯不醉的架势,料想也是英雄,也起了结交之意。一伙人涌入后院,只见一片白沙地,围了十几人,正在耍石锁、铁鞭。 赵大郎甩掉外裳,露出急健内里,紧趁停当,跳到场中,点手唤道:“让赵某先会一会少年英雄。” 17 沈公子再现风流技 莽和尚要打偷吃人 且说赵大郎叫阵,慕容飞不慌不忙道:“前言讲赌斗,你是前辈,武功自是胜过吾等,不若我兄弟四人斗你们兄弟二人,一场定输赢,我等输了,所有酒食花销都包下。你俩要是不敌,我只要一样东西。”“好说,是什么东西?”“先打过再说。”黑脸胖子道:“这里是天下会,人人都可下场,某家来也。”跳到圈内,和红脸汉子站定阴阳,四人走入,立住四象,竟是阴阳困四象,这兄弟两人要二人围四人,当真艺高人胆大。看热闹的围了一圈,一声唿哨,四人转动身形,赵大郎一击而至,快若流星,曹骏伸掌攻他后心,赵二郎双手一个托,破去掌势,张果、龚十八双拳左右插花而至,赵大郎一个蹲身,双拳一分,敌住二人,慕容飞借机欺身而入,双掌要贴赵大郎软肋,赵大郎猛一抬头,双目射出两道金光,慕容飞只觉两眼刺痛,竟似中了一招。须臾间,四人斗做一团,拳来脚往,忽而赵大郎二郎分敌两人,忽而赵大郎一敌三人,赵二郎猛攻一人,忽而赵大郎以一敌四,赵二郎旁敲侧击,这两人自幼练有合击之术,配合的天衣无缝,两仪当真困住四象。又斗了数个回合,双方势子一收,各自跳开,红脸赵大郎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好功夫。”又转头对慕容飞道:“你已窥破我神拳势,为何不进手攻我?”慕容飞道:“只因你官大。”众人都笑,赵大郎道:“好,好,我又怎能占小辈好处,说吧,你想要什么东西?”“我要去西域一行,要借关牌路引,金牌最好。”黑脸二郎道:“持金牌天下可通行无阻,你等年少,不知凶险。”“金牌虽好,却过不了大渡河。”“大胆!”“不给也无妨,关牌路引也行。”赵大郎笑道:“二弟,不必动怒。”说罢,探手从怀中将出一枚玉佩,递给慕容飞道:“金牌是军国重器,不可轻与,关牌路引是朝廷东西,你小小年纪拿了,人家也不服你,这玉佩是我私物,守边大人都认识的,当可放你们出去。”“遇驿站可能换马,逢河流可能渡船?”“你却贪心的恨,好,我便借你官船一艘,完事后,顺水放入蜀中即可。”慕容飞见他爽利,便道:“你借我好处,我便允你,将来江湖再见,救你一命。”赵大郎等都笑,潇洒而去。 片刻间,场中只有四兄弟,慕容飞道:“想不到这两人身居绝顶,武功却也不凡。”曹骏道:“二哥,好大胆子,你深山十余载,如何认得他?”“我却不认得,不过你认得,我又领教了神拳势,还不知他的来历。”张果道:“是呀,想不到地仙的俗家弟子,也如此厉害!”“那是,李青牛于三仙中武功应该最高。”慕容飞揉了揉眼道:“想不打他这门‘目化刀’如此了得,想那李尔李青牛,眉间剑、目化刀、青牛拳三大绝技,不知如何风采。”龚十八道:“更难的神拳势没有破绽,守中带攻,我等没有兵器,绝难近身。”张果道:“那赵二郎武功更杂,不过和我门派倒有些相近。”四人边议边走,纷纷较量刚才的招法得失,不计较人物。 要知道,刚才那两人实在是当世的好汉,红脸大郎正是开宋国基业的夹马营赵匡胤,俗家师从静道人,后又得了睡仙陈抟的睡法,气功大进,合两仙所授,自创长拳三十二式,唤做:神拳势,其中坐金銮、懒扎衣、目化刀三大绝技,冠绝江湖。黑脸二郎正是他的亲生兄弟,赵匡义,后避讳,改名赵光义,初时江湖上也有“黑面阎罗”诨号,张果不知,他正是骷髅真君大弟子,技出地狱门。兄弟四人初入汴梁,便对上了真正的好汉。 四人回到二楼,人已走光了,四人坐定,慕容飞道:“可惜不曾斗剑,要不然我风雷剑可破神拳势,就是兄弟的天罡刀也不落下风,如何再去较量一番?”曹骏拦住道:“二哥,不可,你看。”四人往楼下一看,早就净了街面,当头两匹高头大马,赵氏兄弟并辔而行,前面铁骑千余开道,后面各色旗帜、锣鼓仪仗无数,前后左右盔明甲亮、刀枪林立,个个都是人样子,身高六尺开外,琵琶腿、车轴身、猿臂蜂腰,正是一队宫中禁军。张果道:“这么多人,好气派!”龚十八郎道:“四哥,可取而代之。”张果笑道:“送我也不稀罕,我自归道。” 四人在汴梁城内没有管顾,不喜人多,又不耐宵禁,看了风物,吃了美食,较量了功夫,齐齐起身,依旧水门进出,小船摇出城来,运河水面之上,迎面一艘蚱蜢舟,上面立着两个小人,张果道:“这也不爽利,送了如此小的船。”四人迎过去,才知道大船停在外面宽阔河面上,需要转乘。缩进小船,掉头而去,不多时,远远看见一艘单桅大船,停在河心,飘荡两条白布,坠着沙袋,一条上书,金剑天下英,另一个,铁伞世上雄。倒是看得四人愣住。上得船来,那两个黄门吩咐了船伙,便自走了。想是回去复命。少顷,有人前来,推开面壁,抱拳道:“几位公子,小人是水军虞侯,沈浪,我家老爷已经吩咐过了,四位尽可放心。”慕容飞不禁一愣,原来这沈浪天生一副多情模样,英俊不凡,眉有八彩,目若朗星,高大壮硕,人人见了,都要赞一声:真好男儿。四人见他当真一表人才,都是喜欢,留在客舱细谈,沈浪也是个妙人,不多时,众人便嬉笑起来,原来这沈浪年近四旬,还是小小水军虞侯,不入流的人物,不是本领不济,也不是没有人抬举,实在是一颗浪子心作怪。 少年学武,败光了家业,半成不就又爱上诗文,换了儒巾去学文,半路出家,又没有好老师,再几年,进不得学,又去做贱行,结果霉运缠身,卖纸下雨、卖面刮风、卖武被人讥笑、卖字又大多不认识,渐渐没了朋友,生路断绝,挣扎进了人行,片刻光景,混成了泼皮,得个诨名:逍遥浪子沈公子。城里没人理睬,去了农家,结果两年不到,风花雪月,坏了几个小家碧玉,被人告官,总算没等判词下来,花尽钱财,落了个孑然,出了大堂,一无所有,仰天长啸无处可去,那知刚刚有兵巡捕总管走过,看他形态非凡,抬举他去了运河二路水军,一来二去做了虞侯。 沈浪这次也是使了钱,才应下出来接人、送人,几个月的差事,只因看见是小黄门传话,原以为是王侯将相人物,哪知道迎到船上,是四个少年,个个比自己年轻,试探半晌,才晓得这四个小狐狸没一个是朝中权贵名门高弟。正待气馁,见四人摆弄兵器,慕容飞擦剑,那巨大剑锋,风雷势剑,震慑人心。曹骏百十斤的天罡伞,放在木榻上,压得“嘎吱吱”做声。张果腰里解下奇门兵器,一条黄金龙头杆棒,长有一丈。龙头狰狞,咬住龙尾,中间链子用金水走了无数遍,只这一条兵器,到了市上,没有百十贯钱钞,谁肯让你多看,何况又长又软,龙口藏有袖箭,龙尾能射钢针,能使用这个兵器,本领自认不凡。龚十八倒没有亮出好兵器。 沈浪看了值钱兵器,不禁心头又热,恭维道:“四位少侠,如此本领,此去办事,定然马到功成。”几人攀谈良久,四侠对望一眼,都不愿这人样子,败坏在此处,慕容飞正色道:“沈浪,你年已不惑,文不成武不就,终日浑噩,可甘心否?”沈浪不语,慕容飞又道:“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如何能腌臜度日,可愧心否?”沈浪默然,慕容飞大喝道:“汝可有心?”沈浪叹道:“奈何没有生路?”曹骏道:“此倒是无妨。我等既然有缘法,自然尽力抬举你,你可先完差事,我们自有相处,可耐心等待。”沈浪收了痞气,正正见礼,“沈某日后如有寸进,当不忘四位少侠恩德。”慕容飞道:“既如此,你可拜入曹骏门下,入华山门墙,先记名俗家,待日后有缘再议论。”曹骏笑道:“二哥,如何知道我有门路。”“你和那黑二交好,如何没有往来?”四人又笑,曹骏道:“沈浪,既入我门,我代师赐你一名如何?”“沈浪之幸也。”“且隐去‘浪’字,唤作‘沈不凡’。”此为:运河三问心。众人都不曾想到,这逍遥浪子沈不凡日后终成大事,被后世青皮无赖、泼贼混混奉为祖师,也是一位人物。 沈不凡有了师门靠山,更加殷勤,进进出出忙活起来,那船溯流而去,行不下五里水路,四侠正在船舱打坐,外面忽然喧哗起来,接着船身一振,沈不凡早去支应,四侠出了舱房,只见几个水工围在船帮,向下指指点点,这船下了锚索,正在河边打晃,不上不下,众人正要鼓噪,沈不凡还未走近,一道身影,白光一闪,跳上船头,几个船工被一冲一撞都跌了出去,小小甲板上,众人围住一人,定睛瞧看,竟是个女子,一袭白衣,绢帕罩头,幕离深垂,只隐现一双妙目,当风而立,长剑连鞘斜指,说不出的万种风情,道不尽的无边杀意。沈不凡刚要上前,曹骏拉住,“且住,她一身杀气,你不是她对手!”那女子缓缓看顾众人,一眼盯住一个,轻启朱唇,“张果,你辱我家姐,还不上前受死!”众人心下了然,此人应是那东阳白衣剑仙姚笑颜。张果心想:“听说这二妹,经年不回,随巫山老母修行,少说也有五年不见,今日怎么撞见这里。”他分开众人走上前来,高声道:“自是我的作为有伤,你尽可杀我。”姚笑颜撤了剑鞘,刚把剑提起来,本待他花言狡辩,便刺他一个通明窟窿,哪知道他一口应承,这一剑实在不便下手,龚十八郎道:“姚姑娘,我在宛亭时日不多,也听说过此等事,是我张兄一时疏漏,屡次坏了姚大姑娘喜事,此刻话也能赔得,命也能赔得,但看姑娘身形步伐,应是巫山老母座下弟子,我等都是昆仑一脉,可否言说一二。”曹骏推了沈不凡上前,沈不凡笑道:“这位姑娘,且听我等一言。”说罢,喝退船工伙计,为避嫌,不进船舱,在甲板上,摆下桌案,请了姚笑颜上座,张果对面陪着,众人都站着,以示劝解之意。慕容飞道:“姚姑娘,我张兄弟实是不对,但事已至此,料来姑娘也不会赶紧杀绝,只要划下道来,我等必定应允。”张果还要强辩,曹骏、龚十八拉住,姚笑颜轻声道:“我家姐也不想杀他,只是这仇口要想化解,须得应允三件事。”“姑娘请讲。”“第一桩,要张果三媒六聘,依足礼数,三日内,迎娶家姐。”“这----”张果早被捂了嘴,慕容飞道:“这事确实应该,不过张兄弟要随我远赴西域办事,往来至少一年,姑娘可等得!”“等不得!”这姑娘脸也不小,“小女子也不为难各位侠客,这第二件便是我要和三位斗剑,若是赢了,你等不可有二话,若是输了,张果就先去办事,不过这门亲事,已经订下。”“这个好办。”“第三桩何事?”“且先斗剑,我自有话说。”众人撤了桌椅,亮出场子,姚笑颜独对群雄,毫无惧色,开口道:“各位都是大英雄,小女子要讨教三场,且一一来战,三局两胜,人选须得我指定。”慕容飞刚盘算好,自己、曹骏、龚十八连胜三场,听了这话,不禁一愣,这女子要是随便指个船工,那怎么是好,现在话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上去。 姚笑颜刚要指人,张果跳出来道:“我先接你宝剑。”“你不行,杀了你却苦了我家姐。”张果无法退去,姚笑颜纤手一指,正是龚十八郎,“江湖久闻‘金剑神针’大名,今日却要领教。”龚十八郎笑而不语,张果揪住道:“你若输了,我们便绝交。”慕容飞也拉住,悄声道:“小心,此女有杀心。”金剑神针罗圈拱手道:“各位哥哥放心。”他的金剑江湖知名,但见过的却少,缓步上前,两人相对,其时坐船晃动,天交午未,姚笑颜占了地利,龚十八抢了人和,姚笑颜早摘了幕离,取了白布蒙了面,露出亮额美目,回身道:“你还不拔剑,我宝剑一出,你悔之晚矣。”龚十八郎笑道:“姑娘尽可出招,我自有剑。”话音刚落,姚笑颜剑光一闪而至,连环三剑,慕容飞惊道:“巫山剑法不俗。”又看,金剑神针已控不住势子,金剑出鞘,竟是一口腰带软剑,招法奇特,两人又斗三十几合,慕容飞大踏步上前,取大剑中路一隔,两人分开,只见金剑神针满头大汗,掩面退入后舱,张果也是痴了,心道:“不料想,这妹子剑法高其姐十倍。”慕容飞朗声道:“姑娘好厉害的剑法,我五弟不敌。”姚笑颜收住宝剑,背剑临风,潇洒十分,笑道:“第一场承让了,第二场,正要第一剑赐教。”原来,金剑神针轻敌,两人若是性命相搏,龚十八郎未必便输,奈何是斗剑法招式,这一上来,吃了个暴亏,若非慕容飞阻挡,堪堪难看之极败在剑下,手臂不保。慕容飞不敢大意,负手立定,姚笑颜道:“第一剑还不亮宝刃,我学艺不精,剑法一发,难以控制,伤了你就不好了。”“巫山剑法果然高明,连云三十六剑当真不凡,”姚笑颜听他道出根底,心下暗凛,“不过,姑娘当知道,当世快剑,以我剑圣门独尊,我便先让姑娘三剑,再斗之时,若我退了半步,便是输了,我这兄弟任由姑娘家里发落。”张果暗暗叫苦,时势如此,不敢高声,恐扰了慕容飞气势。“你若胜了,可是要杀我?”“非也,姑娘占着道理,若是在下胜了,第三场不用比了,只当打和,有事好好商量可否?”姚笑颜道:“不可,我已胜了一阵,怎可前功尽弃,既不肯轻易出剑,那第一剑,小心啦!”众人复见白光闪动,又如光罩洒下,瞬息间连发三十六剑。耳轮中但听得“叮叮当当”声音不绝,原来慕容飞连闪过前三剑,后面用手抵挡,掌中却有埋伏。姚笑颜快剑一发而收,退后道:“第一剑果然好武功,小女子认输。”慕容飞呆愣,原来他原意守势,消耗这丫头的功力,让第三场一战能胜,故而狂言以激将,奇兵以慢之,哪知道姚笑颜人虽年轻,江湖却老,并不上当,见势不妙,立时认输,要用第三场找补。慕容飞无奈,退后,将手中一物,还给龚十八,众人大惊,原来竟是一根筷子粗细、手掌长短金针,都想:“小小一根金针,拨打三十三剑,不让沾身,就算女子力弱,也是惊人,第一剑年纪不大,万物为剑,功力通玄。”众人复看姚笑颜,连斗两场,虽一胜一负,亦是微微喘息,那纤手抬起,指定一人,众人一看,竟是逍遥浪子沈不凡。 姚笑颜缓缓道:“我连斗两大高手,气力不济,随便选了一人,第一剑,诸位英雄不会怪我吧?”众人哑然,逼法挠头。正踌躇间,沈不凡大踏步上前,高声道:“那小娘皮儿,敢口出狂言,这里都是天下第一流的剑侠客,怜你弱女子一个,不肯动手伤你,你却得寸进尺、得陇望蜀,现下,明知道爷爷武功稀松,偏偏选某家,真以为某家没有几把神沙不成?”说罢,回身向众侠拱手道:“慕容师伯、张师叔、龚师叔,且看小子收拾这个小娘,绝不给师门蒙羞。”那姚笑颜听了气苦,暗暗运气,张果走上前来,拉住沈不凡道:“我日前看你枉费了身形气度,还自恼你,今日你能如此,师叔定有后报。”沈不凡高声道:“敢问师叔,师侄胜了,您如何赏我?”一句话,问的张果噎住,曹骏喝道:“休得耍宝,还不速去。”“遵命,待徒儿取兵刃。”众人回头看时,只见他取过船头盘住的绳子,用刀子截了几丈长短,复盘在手臂之上,大踏步走向白衣剑仙。 姚笑颜看他脚步虚浮,当真武功不高,待他走到三四尺外,剑光一闪直刺咽喉,哪知道沈不凡脚下一滑,大头朝下,直撞向剑尖,姚笑颜又不能真的杀他,略偏偏,点他肩头,让他吃疼退走便可。万没料到,沈不凡又是一冲,“嗤啦”寒光闪闪的宝剑左肩直透后背,鲜血标出,被姚笑颜剑气一逼,从后面喷到三尺开外,场中所有人都呆愣,没想到这沈不凡悍不畏死,再看时,沈不凡一手抖开绳子,合身将姚笑颜撞下船去,姚笑颜身法极快,想要闪避,奈何船头又小又滑,周围三面有人,又被绳索逼住,结果两人大头朝下,直投入河中。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飞早就抢出,单臂挽住绳索,发力一缠一抖,曹骏等人抢到船边,连拉带拖,将落水二人救了上来,姚笑颜又羞又怒,身上湿透,再不潇洒,又气又急,只差昏去,总算众人只顾救沈不凡,她瘫坐船板,无人理睬,周身水点滴滴哒哒。沈不凡身子强健,肩头透着长剑,鲜血泉涌,合身湿透,吐了两口水,开口道:“师父,我胜了。”曹骏道:“胜个屁,如此胜法,算什么好汉。”张果道:“却也不然,总是上风。”龚十八道:“这算两败俱伤。”张果怒道:“你娶了姚家大姐!”龚十八立刻闭嘴,慕容飞回头望向姚笑颜道:“姚姑娘,此番也不欺你,算个和吧。”姚笑颜心中暗恨这莽汉胡缠,没奈何道:“你这莽汉,再让我见了,一剑杀了干净。”沈不凡却不答话,高声吩咐道:“老六,伺候这位姑奶奶便去,让弟兄们架小船,送这位剑仙回去。”姚笑颜正伸手在湿布后面抹脸,听了这话,又恶狠狠瞪住沈不凡,沈不凡只做不见,更奇的是,连剑伤也似不知,慕容飞按住他肩背,运气一逼,那宝剑飞出,被曹骏接住,沈不凡不言不语,当真顽皮,任由龚十八郎裹伤,真好汉子,人人侧目。 曹骏将宝剑倒转递给姚笑颜,姚笑颜伸手接剑,曹骏手忽然一抖,那剑忽然一飞,竟直直插入船边鞘中,姚笑颜正要作色,曹骏道:“华山门下,曹骏,见过仙子,今日一剑,他朝雾幻洞中去还。”“他是你华山弟子?”“正是。这剑有血,谅来仙子不便接住,勿怪。”“好,你华山来,我巫山必迎之。”“如此甚好,”曹骏后头叫道:“沈不凡!”“弟子在。”“三年之后,可敢独闯巫山。”“有何不敢!”“好,好,我禀明师尊,当录你于门墙。”姚笑颜起身,拿剑,随伙计向后走,又回头看着围在沈不凡身边众人道:“亲事可缓,你等若依我第三件事,我大姐那边我自会周旋?”慕容飞见张果可怜巴巴,便道:“我便依你,你可说何事。”姚笑颜道:“有剑圣门弟子一诺即可,至于何事,以后自知。”不顾湿沓,竞自走了。众人忙将沈不凡移到内里,总算个人都是疗伤高手,区区剑伤虽重,却不致命,奇怪沈不凡怎么不晕,只是脸色发白。沈不凡讪讪道:“众位师长不知,弟子这个奇怪,自小便不知痛痒,别人十倍疼痛于我不过一分,自小破头流血、跌打折断无数,既少留伤痕,也不如何疼。”众人大奇,皆言真奇人也。虽无伤命,但终是难以行走,着人送回,曹骏指示,先将养伤势,待好了,遣他拿了信物,回山去见老祖,划入门墙。沈不凡如何不知陈抟老祖神仙名号,只喜的伤口又流血,他自回水军寨中养伤,吩咐了下属二十来人,一路水陆伺候。 却说这一日,四侠不耐烦坐船,上到岸上,直要翻山,让船只去下仓码头相遇。四人结伴而行,正是天色将晚,沿途都是村庄,虽没有宿头,却处处可歇脚。四人寻了一处瓜棚,四面漏风,草毡罩顶,进了去,张果将出四条麻绳,笑道:“二哥,四弟、五弟,不如来练一个睡法?”慕容飞道:“哪可怎行,谁不知道曹骏华山睡法第一。”张果一抖手中绳子道:“这次略有不同,还要在这绳子上睡,唤作:小如意。”四人叉手帮助,瞬间将四条绳子绑好,东西南北四根立柱拴住,中间打结,成了四道单绳床,张果一招“仙人指路”先跳了上去,单臂伸直,侧卧伸腿,全身半片贴在绳子上。龚十八郎飞身上去,却是趴着,手脚缠住绳子,却似个蚕茧。慕容飞和曹骏都是仰卧,手枕在脑后,四人睡去。到了半夜,慕容飞一跃而起,叫道:“如何有肉香?”四人都起,原来折腾一天,水米未进,只吃了些茶点咸鱼,这时候寒气起来,肚里饥饿,哪里睡得着?四人齐出,刚走出窝棚,就见瓜地角落背风处,露出好大一个砂锅,里面炖烂一条大狗,好长狗腿伸在外面,人却不在。四人大喜,正肚饥咧,八手都上,撕扯了就吃,没有蒜泥黄酱,单是狗肉香气已是抓心挠肝,正肥嘴,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敢偷吃佛爷的香肉?!”说话间,从沟垄外面,窜进一条身影,直撞过来,慕容飞和龚十八双掌伸出,那人出了双掌,“轰”的一声,三人都晃动身形,慕容飞、龚十八狗肉落地,那人也踉跄后退三步,但站定,众人都看,不禁喝彩,好一个大和尚!慕容飞心下暗道:“不好,张果的对头来了。”哪知道那和尚和那日的和尚不是一路,对掌吃亏,哇哇暴叫,又要出手,曹骏嘴里没肉,出来叫道:“且住,这位大师傅------”四人都将狗肉放下,退了开去,那和尚护住狗肉,张果道:“这位师傅请了,在下宛亭张果,我四兄弟在此地路过,寻了这个芦棚歇夜,半夜被这香肉唤醒,寻不得人,又禁不住口,方才偷吃了大师傅伙食,钱钞尽有,金银也有,单凭大师傅说话。”那和尚道:“既如此,洒家也能讲理,钱财身外之物,化外之人也不要些阿堵物,只是刚才过了一招,诸位都是豪杰,洒家还想比量比量,胜了,便可吃我香肉,若是败了,便走吧。”四人对望一眼,心中暗道:“好大口气,想我四人哪个不是师出名门,江湖有号,这和尚还要动手,怕是占不到便宜。”慕容飞道:“好,快人快语,龚五,你可去伸量一二。” 龚十八郎收了包裹兵器,徒手而立,那和尚也收了袍袖,背了念珠,两人叉招换式,斗在一处,众人看了不禁大惊,这和尚身形高大,形貌粗犷,武功尽走刚猛一路,应该是昆仑一脉。龚十八穿花蝴蝶一般,施展绵软巧的功夫,慢慢周旋,竟是落了下风。斗了一阵,龚十八跳出圈外,叹气道:“好厉害!”曹骏叫道:“可还能打斗否?”和尚大笑,“你只管来!”两人放对,又斗了一场,这高大和尚竟然毫不气喘,这次施展缩小快的功夫,对上曹骏的百家拳,煞是好看。十几个回合,张果替下曹骏,那和尚连斗三人,面不改色,大袖挥舞,劲力不衰,张果花样百出,那和尚只是甩袖,将张果封在外门,竟不能入。慕容飞看了几招,高声叫道:“且住,和尚好功夫。”那和尚停手,哈哈大笑,“你也要来,佛爷奉陪。”慕容飞道:“我兄弟都上了,斗不赢你,我再来,车轮战法,赢了也不光彩。你且安坐,休息够了,某家自有办法。”那和尚回去吃肉,四人面面相觑,张果道:“昆仑一脉。”曹骏道:“七成功夫。”龚十八道:“不动兵器,我赢不了他。”慕容飞道:“他能用七成功力,敌住你们三个,就算你们也没用真功,此人已是不俗。”那和尚吃罢狗肉,擦擦油嘴,立在当场,指定慕容飞,“你且来,看我的手段。”慕容飞道:“何必着急,我自有办法胜你。”和尚大叫:“只管来。”慕容飞道:“胜了你怎样?”和尚道:“你说怎样便怎样!”慕容飞大喜,“好,好汉开口一诺,你我便赌斗一场,你若胜了,没有话说,你若输了,可跟随我身边办事。”两人对战,狂风炸起,曹骏惊道:“这厮还有本领!”只见和尚双臂摇动,横档竖劈,勾连挂锁,狂风般向慕容飞轰去,恰似惊起一窝马蜂,正是“群蜂蜇人乱箭打”。复看慕容飞,不慌不忙,双手环抱,气劲相同,骤然一合,于乱拳中,啪啪两声,捉住和尚双腕,和尚反手擒拿,两人四手相扣,合身对撞,“咚”的一声大响,两人都跌出,慕容飞退了三步,那和尚却也退了三步,待站定,和尚道:“你如何这般厉害,洒家心口都疼,你这是什么功夫,如何能破我的乱箭打?我还有追风扫的腿法,可想一试?”慕容飞道:“这门武功唤做:‘无相神功’,专破冲天炮、乱箭打、追风扫的,你若肯跟随我办事,我自教你”和尚道:“也好,不过我师傅说我门派辈分太高,不能再拜师,做不成你徒弟。”“你我以武会友,做什么弟子,做兄弟好了。”和尚大喜,“做兄弟好,大哥,你何时剃头?”“剃头耍甚,来,见过你几位哥哥。”曹骏等见他模样凶暴,心思却猛,不似作伪之人,兼之武功又高,都欢喜见面。续了名姓,原来这和尚自幼出家,有个诨号,叫做:莽和尚。其他师门、姓名、来历只有师傅知道,或不能说,这莽撞的人倒是嘴严。 18 东瓜地张果显神术 下仓河莽僧斗烈火 众人见了莽僧功夫,都是惊叹,这和尚面目粗豪,年纪不大,一身本领却是登峰造极,在场除了慕容飞,竟无人能言必胜。众人重归于好,团团坐了,围定砂锅,张果道:“和尚,肉你却吃了,现下哥哥们没有肉吃,如何?”莽和尚道:“这又何难。”将出一个布袋,里面掏出蘑菇、木耳、椿菜、韭菜、花菜,竟然还有青盐,都投了进去,复煮起来。曹骏笑道:“好你个布袋和尚,也好,香汤会群雄。”莽僧复一掏,摸出好大一个硬炊饼,足有石板薄厚,徒手掰开,一人一块,用树枝插了向火,龚十八也自取瓜地,踅摸了能吃的瓜,抱了两个,众人分吃。 正吃,忽有老者提着灯笼前来,边走边道:“偷瓜贼,休走!”行到近前,但见一圈好汉,顿时矮了半截,“诸位好汉慢用。”慕容笑道:“老丈休要害怕,我等不是强人,只因错过宿头,借您家中瓜棚栖身,夜里焦渴,没奈何借几个瓜吃,钱钞便有。”那老汉身子立时直了,“你这几个淘气,缘何打烂我的瓜棚,吃瓜也就算了,还牵了我老人家的狗?”慕容飞等人大囧,回望莽僧,和尚吼道:“全凭大哥做主!”曹骏无法,只好站起身来,迎着老汉道:“老丈,尽说要多少铜钱,有便给?”老者拄了木杖,寻思半晌,道:“这瓜,八文一个,你等是自选,故是十文,狗是自家养的,但收一贯吧,你等把瓜棚,地面都毁了,且再加六十文,------”曹骏早将出两枚茶签递去,老汉看了大喜,捋须道:“几个甚是懂事,如此介绍个活计给尔等,天明这边要和人理论,你们都是青壮,老汉管你们两顿吃喝,尔等助拳可好?”听到有架打,莽僧跳将起来道:“我等手下早就痒了。”张果道:“劳烦老丈,告知缘由。” 众人请了老汉坐了,那老头慢悠悠道出事由来,原来此地离京都较近,有片好沙地,能出好瓜。不知是何年月,流传故事,却说是有一次,当今赵官家还未发迹时候,是个武官,不当时吃了败仗,单人独骑行到左近,焦渴难耐,望见瓜地,想要吃瓜,奈何身无分无,逼法要吃,只得先掏了大瓜救了命,后看瓜人来了,询问价钱,本想无论如何只推说卖的贵了,催马就走,谅小小乡农哪敢争竞。哪知道,瓜也吃了,一问,看瓜却说,路人口渴,吃个把瓜,如何要钱。赵匡胤心下骄气发作,如何肯依,定要给钱,只待发作,哪知乡老道,若是定要给钱,便给一文钱罢。顿时把堂堂好汉难住,乡老笑道:“早知你惫懒,要赖我身上,如今说出钱来,若没有,打个滚就走吧。”英雄无奈,下到沙地,打了个滚,灰溜溜走了,留下“一文钱逼倒英雄汉”一说。 那老汉笑眯眯说完故事,又道:“现下赵官家坐了金銮殿,这沙地打滚,一文钱难住,旧事如何能提,但偏有好事多传,这里便出了名,唤作:皇沙地,又有‘懒龙坑’故地,又有‘一文钱’‘龙解渴’的瓜名,方圆百里就数这寒瓜生意容易,便都来种瓜。人多出事,渐渐河两岸,分出‘东瓜地’和‘西瓜地’两处,都要争这‘一文钱’‘龙解渴’的瓜名,一来二去,年年出瓜都要争斗。老汉这边是东瓜地,去年便输了,没得用瓜名,结果村里少了不少钱财,今年破费了钱钞,请了几个好镖师,正要好好斗一斗西瓜地,你们年轻急健,可来帮手。”众人都笑,龚十八道:“老丈,您若肯管饭管饱,我等保您庄子今年夺得瓜名。”“此话当真?”龚十八抱起一个瓜,单手递给张果,张果又传给曹骏,曹骏扔给莽僧,莽僧双手一搓,抛给慕容飞,慕容飞复将瓜捧给老汉,那老者不解,刚要接过,那瓜甫一接手,便如同蜜蜡遇到热铁,整个稀烂,顺手指缝流下,竟如同细沙一般,瓜皮瓜瓤连同瓜子都没剩下,悉悉索索而去。老者急躲,下襟鞋子都是,不觉一惊,“如何瘘了?”众人大笑,原来各人掌力过人,传递之中,将瓜震的酥烂,老汉无力,外边一托,立时破败。 老汉虽不是武林中人,总算没白活偌大年纪,立时明白这几个虽然齿幼但都是好手,立时站起身来,拂了身上糟烂,打手作揖道:“各位少侠客,且助敝庄一助,不敢怠慢。” 这时天色已明,早有乡人寻来,老汉有些辈分,立时呼和人去村里,火速抬来一口猪,一腔羊,备齐灶炉,烧炖起来。待肉熟的好了,又有人取来乡酒,就这瓜地土坑,热闹起来,一溜五张木桌,粗瓷瓦罐排了一片,各色盆碗都有,那猪直炖的稀烂,用竹片撕开,一团一团夹到盘中,撒了盐巴,羊肉却是鲜美,配了酱料,出头的十数个汉子和群侠聚都来吃。慕容飞插了一块肥肉,正吃,忽见莽和尚,楞柯柯立着,“和尚如何不吃?”“洒家却不杀生、不吃肉。”众人都喷,张果咳嗽叫道:“那昨晚香肉祭了那个?”“洒家受了师傅戒律,不食荤腥,但佛前立誓时说得明白,只生辰之时,选进香肉。佛爷也答应了。”曹骏道:“你家佛爷倒是有商量。难不成,昨天是你生辰。”“正是,跑了一天,半夜才寻到香狗,若不然这一年就白熬了。”众人都笑,告知乡老,此僧不吃荤腥,早有懂事的,取了十几样青菜,热水锅里烫了,又把酥油裹炸了,热气腾腾送来,直摆了一大桌子,众人都看,但见风云变色,雷霆电闪,盆碗乱动,瓦砾纷飞,那莽僧伏案大嚼,声震四野,人人变色,龚十八高声道:“和尚,俗家可是相狗?”和尚支吾道:“你如何得知?”“若是相虎,便是我等,也被你吃了。”众人又笑,食罢,撤了桌面,只莽僧还在面饼扫菜汤。 二十余人摇摇晃晃到了河边,一拉流站定,拉开裤带袍襟,顿时飞瀑流泉,白浪排空,都撒到河里,众人大笑。正笑间,遥遥上游,下来一群汉子,约有三十来人,没有器械,气势汹汹而来。这边人少,顿时怯了,乡人围做一团,慕容飞对张果道:“兄弟,你也知道,我等刀剑无眼,莽僧若去,放屁也能炮死几个,只你有神术,可以退敌,全了饭菜之恩。”张果笑道:“这有何难。”唤过那乡老,借了手中藜杖,大踏步迎去。 那边人众,见这边只过来一个,正自惊疑,张果叫道:“西瓜地的听了,我是三清道尊座下阴阳法师,受了符诏,帮东瓜地讨好处,今年的好处都归了这边,快请乡老签了契约,若说半个不行,你们且看。”说罢,手一扬,那杖直飞过去,半空中变化身形,黄土爆裂中,化作一条巨蟒,直蹿过去,那边早就吓酥了,跑了大半,剩下的不是腿软就是昏了,那蟒吐风架烟,直到近前,一口竟将为首一个大汉,直吞下去,口边剩出两只脚来,这下两边没昏的惊得狠了,都一窝蜂的跑了。 慕容飞等也看的傻,少顷,待烟火尘土散去,几人跟前去看,哪有什么大蛇,那藜杖还在张果手里,路边一个水泡烂的大柳树中腰裂开一道口子,一个汉子正大头朝下,栽在树洞里,两只脚只在空中颤栗。待把他拉将出来,整个人都软了,口吐白沫,满脸滓泥,双眼反白,还剩一口气。又缓了半天,总算醒了,至此,再无人敢打斗,都被吓住。待东瓜地的去签了新约,众人大乐,又吃了一回,临走,乡邻又塞了无数饼子干肉,一行人人手一个寒瓜,大踏步向码头而去。 翻过山去,远远望见山下,水边码头灯火飘忽,天色晚了,众人商量,先寻地方歇了,天明再走,午时便上船纳凉乘风。左右看时,山脚却有小小一座庙宇,众人进去,门匾字迹不清,窗户歪斜,神案破败,供桌缺腿,遍地灰土,佛前没有香火,顶梁处处蛛网,好好一处所在,不知缘何破败了。过了前殿,竟还有后院,一看都惊了,原来后院里停满了棺椁,大大小小,有新有旧,二十多口,怪不得无人,竟是庙宇改了义庄。又到了前殿,于佛像前,清理一片净土,众人席地而坐,曹骏道:“各位兄弟,少坐,我去淘换些吃食。”慕容飞道:“也好,曹兄弟去去早回,龚兄弟去寻些好水、好柴。和尚,你也有事情,附耳过来。”少顷,各人都去,只余下张果、慕容飞。慕容飞笑道:“兄弟,我见你没有归还藜杖,路上又有心事,此时无人,可与为兄道来。” 张果整理衣服,将藜杖横在身前,俯首道:“请兄长指点。”慕容飞笑道:“贤弟可知,此处是何庙宇?”“不知,牌匾不见,佛首不清,无法得知。”“此处为‘出山庙’。”“何以见得?”“我等翻山前,曾有一庙,没有门首,高不过两尺,故无人看顾,我却看到旁边石刻,曰,山前矮瓦名入山。由此可知,这山后大庙当为‘出山’。”“哥哥好见识。”“贤弟师从骷髅真君,想那骷髅真人何等身份,更是当年和地狱门玉罗刹争锋的人物,也算是地狱门的元老,一身武功都在阴阳变化之间,我看贤弟十数年却学了满身奇术,幻影分身,百戏虽精,遇到真正高手,哪有功夫幻化。武功没有半分取巧,都是真功。我曹兄弟精通百家之长,以华山睡法融会贯通,自创天罡伞,天罡刀,都是绝技。你精通百戏,喜欢把武功弄得云山雾罩,花样百出,但若遇见高手,一剑封喉,就算分身大法也抵挡不住,奈何?”张果额头汗水渗出,抱拳道:“我也正是感慨于此,不知我兄有何可以教我。”“剑法我最强,刀法曹骏为首,拳脚莽和尚厉害,龚兄弟气功了得。兄弟你可有所侍?”“我有家传铁杖功夫。”“如此甚好,休论其他,且把什么乾坤、阴阳、无极、元始都忘了吧,就这一条藜杖,也可打遍天下,此为‘万法归一’。”“多谢大哥指点。”此为:张果出山。此后,张果将毕生所学尽数化在一条铁杖之上,终于武功大成,超越同辈张因、张是非,被尊为“果佬”,皆出于小剑圣点化。 不多时,曹骏出了法门,捉了一窝山鸡,大大小小五六只,龚十八挎了几个水囊,腋下夹两捆柴火,莽僧更绝,取了后院几片棺盖,在河里涮了,干草擦了,双手托了,摆成莲花,五人一人一扇坐了,向火烤鸡。曹骏取出几枚鸡子,一个个分了,到了张果身前,却将手掌一张,只见那鸡子在曹骏掌中立着旋转不休,直似陀螺一般,张果也不答话,单掌一盖,取走鸡子,复张开手,那鸡子却不见了,再开另一手,鸡子还在转动,双掌一合,再开,抖落一片蛋壳,东西早就吞了,曹骏笑道:“恭喜贤弟。”众人都笑。 四人吃肉,和尚啃面饼裹鸡子。其时,黑幕低垂,四野俱静,慕容飞、曹骏、张果、龚十八郎盘坐板上,只莽和尚横躺仰卧,敞着怀,裸着脚,一手枕头,一手护肚脐,鼾声如雷,口鼻张合。又过多时,天交子丑,慕容飞缓缓睁眼,四人相视一笑,悄然而起,走出庙来,到了空地,三人手中各执一段树枝,张果横着藜杖,慕容飞轻挥树枝,从身前慢慢划过,几下过后,曹骏也提起树枝,缓缓动作,继而龚十八郎、张果都动,四人比划了半晌,相视一笑,放下树枝,走入庙中,睡了。原来,慕容飞见了古庙、义庄、河水、林莽,悟出清、冷、静、寂四字剑决,和众兄弟参详了,后成四路剑法,此为:出山悟剑。这四道剑法,后化为八仙剑法,流落外邦,此为后话。 待到天明,四人起来,腰酸腿疼难免,想是阴气侵蚀所致,好在都是高明之士,伸手蹬腿之间,混元功走遍全身,舒筋活血,那莽僧更是从头到脚,一阵爆豆般脆响,浑身一振,当空震得嗡嗡作响,真是金刚转世,韦陀重生,几人都赞:好个佛爷。慕容飞道:“佛爷,我等去西方有事,你可愿同往?”莽僧道:“洒家正是师傅吩咐的,要跟定第一剑脚跟,自便去。” 却说那下仓水道,平时忙乱不堪,近日来正是春汛前后,差工上下奔走,役夫蹿蹦跳跃,拉客的船无法靠岸,运货的一跳难搭。那沈不凡手下,听了吩咐来接应,好不容易进了河道,靠不到码头,远远却望见山坡上,行下数人,有僧有道,有儒有侠,当头军爷打扮,正是主家,连连呼和起来,慕容飞等望见,向船而来,哪里能靠近。莽僧大怒,大袖一卷便要上前冲撞,慕容飞连忙拉住,这大和尚一招追风扫,还不都落了河。慕容飞道:“避人不许厮打伤人。”莽僧会意,左右看去,猛望见河边有个从水里捞上来的石轱辘,不下三四百斤,不禁计上心来,走上去一抱一抄一甩,双手亚似捧了圣旨,高声道:“且让一让,有热汤在此。”他先声夺人,手托石鼓,气势逼人,一路前行,人没到,脚下便咚咚大响,唬的人人让路,生恐刮到。慕容飞等跟在身后,好大一片阴凉,正得意偷笑,忽的前面停住,张果收拾不及,险险撞上,闪出脸去一看,也是呆住,原来,在路上,昂首挺胸站定一个童子,别的童子多少都有三分秀气,这童子却出奇的难看,阔口咧腮,闷头鼓眼,两耳扇风,手脚粗大,身被大红衣裤,头上两个包包,背后鼓囊囊不知什么,趁着腰背都驼了,这时叉着腰,正挡在莽和尚面前,依了和尚脾气,早该一脚踩爆了他,今日却怪,和尚将石轱辘垫在肩上,俯身道:“小家伙,你家乡何处,因何拦我?”那童子咧嘴一笑,更加难看,脸上横肉抖动,公鸭嗓音道:“我家乡就在那边,你们几个,可是要往西去。”慕容飞探头朗声道:“不错。你待怎地?”那火红童子一跺脚,“好,东、南、北三面都可去,独独西方,去不得?”“因何去不得?”“我不想让尔等去。”莽和尚瞧出茬口,高声道:“小心啦。”言罢,左肩头石轱辘,单手一抡,到了右肩,曹骏等看的真切,那巨大石轱辘挂定风声,从红衣童子面前,一挥而过,把头发、衣襟都带飞几飞。寻常人早骇的退后,那童子却半步不退,脸上显出戏谑神色,慕容飞不禁定睛细看,这一看,才瞧出高明。 莽和尚身高马大,那童子刚及其腰,身形不如何宽阔,可极其紧致,更难的虬筋板肋、块齿重瞳,满身异象,一代怪侠模样。五人都已看得明白,莽和尚怒道:“那小孩,再不闪开,你脑壳不保。”那红衣童子慢悠悠道:“近日雨水多,哪个坑里的蛤蟆蹦了出来,这么大声?”众人堵在当路,前后都聚了人,莽和尚虽怒,不能随便伸手,恐伤了他人,但身抖手扬,那石鼓登时飞起三四尺高,直落下来,直逼这童子顶门,瞧着声势,定是童子脑壳碎裂,然后钉子般砸进土里。慕容飞、曹骏左右抢出,以便施救。万没料到,那童子开声吐气,脚下一顿,双手合成莲花,半举过头,身于气和,头顶星辰,掌于势合,脚踏后土。只听得“啪”一声脆响,那大石轱辘竟被童子一顶一弹,立时斜飞了去,直飞出岸边无人沙地,还滚了几滚,“咕咚”一声大响,坠下河去,直吓了众人一跳。 余人方知这童子有功夫,只这力气便是不小。莽僧大喜,正要动手,慕容飞发一声喊,身后四人蹿出,那童子正面被莽僧挡住,略吃一惊,待要动作,早被拿住,五侠联手,哪里容得他。被四人扣住手脚,悬空提起,架到船上。那童子哇哇暴叫,挣扎不得,发力一挣,四人都闷哼一声,只觉劲力大的出奇。到了船上,将人抛下,五人站定,围住童子,慕容飞道:“休要再挣,我五人杀你,如杀鸡尔。”曹骏道:“兀那孩子,因何阻挡我等?”那童子坐在地上,却笑道:“你们不识好人,我是来送信的。”说罢,从破袄里,取出一封书信,张果接过,略一看,递给慕容飞。展开一看,慕容飞喜道:“是大哥的信。”曹骏也喜,信甚长,有根有据,几人都要明白,故将童子请到舱里,众人坐定,细看讲说之后,众人都明。 原来,慕容飞、曹骏一路行来,不及金太保快速,他们遇到是七鬼人物,金太保却被六欲天拦住,可金太保何等武功,六大高手尽皆败亡。地狱门慌了,玉罗刹传下教谕,西方不得和中原武林争竞。门中骷髅真君旧时人物又开始鼓噪,要与玉罗刹为难,向不灭虽是右护法,也出声不得,只好暗暗气闷,且吃了这个暗亏。这童子便是地狱门下,受左护法之命,接了金太保书信,来安排慕容飞一路。 曹骏惊道:“想那罗睺六欲天,纣绝天穆王奇、泰煞天尔献年、晨犯天陈比丘、昭罪天魏幻然、宗灵天尹恩相、司连天沈阔海,都是一时之选,竟都输给大哥。我等挣扎多时,才胜了计都七情鬼几个人物,牛头夜叉丘伯虎、烂脚病夫霍青夫、老饕云晋浩和生人勿进仔细鬼方鬼奴、老无所依心病鬼元龟山、金尸朱无后、银尸杨无形,四个鬼卒便如此难缠。”张果道:“现下好了,那里肯讲和便好。”龚十八郎道:“那我等还赶去西域否?”慕容飞道:“信中讲到,金大哥虽没拦住毒王,但毒王也示弱,留下解药,此时,解药已经发回碧霞宫。大哥言道,要我等依旧青州一会。”曹骏对童子道:“你也听了,我等还去青州,不过不是灭门,是有约。”童子道:“我何来管你等,信已送到,你们还去西边,便是自寻死路。还有五大鬼帝、四大云老、三魔女、两大护法等着你们,自去!”曹骏道:“如我所料不差,你便是小餮。”慕容飞等面色一凛,齐齐盯住童子,那小餮管应子哈哈大笑,“曹少卿,果然厉害。南北两路,北路已经被挡在渭水,南路还没进汴水,我是好言相劝。”慕容飞道:“料想,还是有人想我等前往。”“小剑圣果然高明,不错,一路上,便由我引领,诸位大侠可敢?”众人都笑,莽和尚道:“且再试试你这小子力气。”“不忙,我倒不是怕你,只这船上,一动手便破了,大家都喂鱼。”张果道:“我知你虽年幼,但师出名门,天赋异禀,哪里能不领教?”“你我师出同门,慕容剑圣我不招惹,曹少仙刀法无情,龚十八金针厉害,我还是和这和尚斗上一斗,若是侥幸胜了,不可再为难我,若是输了,任你等吩咐。”慕容飞见他年纪轻轻,说话越来越有章法,去了初时癫狂,很有些少年成精。四侠靠壁而坐,和尚和童子对面,他坐着和管应子站着一般,没有二话,突的一拳,管应子还是双手合掌一接,哪知道拳掌一交,和尚另一大手跟着附上,四手对撞,和尚却似坐了滑梯,向后一溜,童子也是倒退三步,船上咔咔嚓嚓一阵乱响,总算都收了力,不然,定要震破。两人复一合,莽僧正待使出绝技,哪知那童子双手在他拳上一抹,迅疾之间,和尚全身冒火,连光头上都冒出蓝火,蓦然间还不疼痛,莽僧只觉满眼是火,哪里还有人影。张果早有提防,一抖外袍,罩住和尚,那衣裳里面好似包了一大股水,“扑哧”一声,从头到脚淋个湿透,解了火厄。此时,慕容飞一掌已经到了童子后背,那童子不躲不闪,慕容飞眼神一缩,便知他后背包囊里面定有古怪,这一掌不能落下。曹骏拳法精明,那凤眼拳也攻到他左脑,那童子身形不动,左手一抬,右手一动,竟分别接了曹骏和龚十八两招,三人只觉此子举重若轻,劲力其大,比上船之时又大了几分,但真灵异,分别退开卸力,不然船板都要爆裂。张果结了火,揉身一探,便要施展插法,刚要近身,童子大叫:“不要来!”口鼻一皱,张嘴喷出一道火龙,直扑张果面门,张果一抖手,将外衣飞出,化作一道冰瀑,水火相交,各自消融,众人都是骇然,这小小童子武功高的没边,几人合围,竟然半点下风。曹骏叫道:“原来你是烈火童子。”管应子笑道:“不错,这和尚仗着身子长大,要和我斗力,故我要烧上一烧。”原来,莽和尚气力更大,管应子终是年幼,才使用火攻,多亏这里是河面,被张果借水解了。莽僧虽没受伤,但全身湿了,脸上熏得红黑一片,竟是输了,倒转了去面壁,暗自生气。龚十八郎道:“你何必动气,他不是你对手,才施展这外科手段,你念他年少便可。”和尚回头道:“休要再看我,不然一拳擂死。”管应子道:“你得记着这火。”这管应子身有异形,自幼力大无穷,又得名师传授,更学得三昧真火,不但名列地狱七鬼,饕餮之名,更在中原有烈火童子之威,年龄虽小,成名却大,实是异数,经这一战,众人都不敢小觑此人。 船上行来无事,五侠和管应子有问有答,多是西方人物。那小餮也不忌讳,将西域人物一一道来,和众人印证。那西方遥远广大,划分西南、西北、西疆、西域四大部。西南遵道,西北崇佛,西疆多信,西域多国。武林人士更是多驳,几乎人人好武,不比中原好文,论文不及南朝绚烂,论武不比北地雄壮,胜在地广人稀,人皆凶悍。多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辈,马贼沙匪土寇山大王纵横,历经唐末战乱,昭武九姓、唐国、康国几度辗转,乱象横生。近百年来,方才出了惊才绝艳的人物,唤作无相王,相传为法藏传人,其余无人知道跟脚,自立为佛祖,华严宗大兴,一统西域,并在四方设立东神庵,南仙寺,西妖观,北鬼庙,由其人四大弟子主持。武林二妖之西域妖僧就是北鬼庙主事。骷髅真君便是西妖观观主,玉罗刹便是东神庵堂师,南仙寺是转轮王道场。 后来世事境迁,玉罗刹镇压骷髅真君,自创地狱门,独霸西方。其下左右护法,鬼手吴长青和毒王向不灭,再次三大魔女,桃花女,艳尸鬼和天魔女。四大元老,尊的是骷髅真君、轮回王,修罗王和冥山鬼母。五大鬼帝,罗酆六欲天,计都七情鬼,八大天魔乃是钟馗、孟婆、地藏、判官,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十殿阎罗率领二十四鬼王,各路阴兵、鬼将、魂魄、精轮等等。 慕容飞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口沫翻飞,不禁望望曹骏,曹骏也望来,心下都不禁暗笑,这小厮还要吓我等。行船日久,没有话说,这一日,船过河中府,众人实在不耐,都要上岸行走,一来要进渭水,时日更久,二来走动一二,活跃筋骨。慕容飞领头,带了曹骏、张果、莽僧,留下龚十八看顾烈火童子,上得岸来,先舒展筋骨,大大踏了几踏,除却眩晕。一路进了市镇。但见时值初夏,热意隆隆,慕容飞和曹骏身上只裹了单衣,莽僧虽有僧袍,却大敞了怀,只有张果,浑身上下包裹严实,正练寒暑不侵。四人先寻了杂货铺,按照船主所嘱,买了杂物、粮食、油漆、麻绳、生姜、茶叶和芒硝,足足三大车物事,付了定钱,让送到船上,四人早寻了一间饭铺,入内坐定,但见水牌上写着:三件、三事、三白,三鲜,三绝。四人都蒙,这是什么饭菜,连忙叫了店家,那店伙见多了外乡人,忙讲解一番,原来三件是驴肉,三事是马肉,三白是羊肉,三鲜是猪肉,都是内外肾加卵子,那伙计口吐白沫,说的起劲,“客爷有所不知,我们河中大牲口都有,都是关外、北地来的,银钱不少,但货真价实,主家又有秘方,老汤蒸煮熬炖,能烧能腊,客官只管尝鲜,走时还能拎走。这肉不比花糕肥肉,本来无人吃,只我主家有本事,家传秘方,管教人吃了难忘,别看这肉黑瘦,那味儿却绝妙,更能滋补,几位,嘿嘿嘿”。曹骏忙拦住道:“那三绝是什么?”“这个,,,,,,客爷当真想吃?”曹骏递过去几个大钱,“只管说,吃不吃的再议论。”店伙凑过来,小声道:“两绝是牛头、驴尾,最后嘛,,,,,,”又受了几个钱,更低声道:“我们主家娘子养了几个表妹,这个,,,那个,,,嘿嘿”。曹骏晒然,慕容飞大笑,张果捂着肚子,和尚却看他人桌上。慕容飞笑道:“三绝不敢领教,取那四样好肉,各炖十斤,记得熟了剁得稀烂,用荷叶包好,豆饼、麻皮、炊饼要百十个,另去帮忙打两瓮白酒。”说罢,曹骏赏了两根茶签。四人连忙出来,又寻了对面一间铺面,进去要了十碗汤饼,团坐吃喝,等着酒肉。三人一人两碗汤饼,早早吃完,等着莽僧吃那四碗。莽僧原待大吃,哪知这汤饼甚烫,没奈何,只能吹吹喝喝,最后实在不耐,找店伙要了一个大粗盆,将汤饼都辙在一处,下竹筷捞了面,正喝汤,忽的只听外面一片大乱。 19 采合子巧戏众恶犬 李胜北三枪斗神剑 众人正吃喝间,只听外面一片大乱,有人喊到:“咬死人了,快救命啊”。莽和尚一马当先,撞出门去,众人随后,只见旗门大街上,人头攒动,被莽和尚一挤,立时分开左右,慕容飞一看大惊,只见一群恶犬围绕一人正在撕咬,那人狂呼挣扎,声音凄厉嘶哑,那恶狗个个都牛犊一般,寻常人虽有心相救,哪里敢向前。莽和尚一甩衣裳,刚要闯入。慕容飞拈了一把竹筷,也要甩去救人,却被张果拦住,笑道:“兄长,贤弟,休得惊慌,且看清楚。”慕容飞等人定睛一看,哪里有狗咬人。原来那人躺在地上,四肢抽动,喊叫嚎啕,貌似极惨。哪知狗一伸头,立时便有一个指头弹在狗鼻之上,那狗只能呜咽后退。原来那狗和狼是亲戚,一般的铜头铁肩,却有麻杆腰,纸鼻子,这鼻子正是要害。众犬凶狠暴虐,口舌流涎,腥臭逼人,狂嗅乱叫,看似猛烈,却没有能一口咬到那人身上。张果笑道:这位朋友好俊的地躺功夫。 莽僧叫道:“那厮,休要玩耍,爷爷早就看透你了,要待如何?”那人从众犬之中,一个打挺,腾身而起,跨出两步,哈哈大笑,“小剑圣,果然厉害,身边奇人异士不少,想必不差我一个。”说罢大步走来,那狗如何敢拦,只是乱吠,让出道路,众人定睛看去,这人年岁不大,与管应子相仿,一身破破烂烂,一脚有鞋,一脚跣露,满脸渍泥,却是个小乞丐。那乞丐刚要过来,忽的劲风扑面,却待要躲,哪里能够,身边呜咽哀鸣,瞬息之间,七八条恶犬纷纷毙命,都是顶门正中插了竹筷,却是慕容飞扔出竹筷子,以暗器手法,击毙大狗,镇住此人。那小乞丐不敢再走,只见慕容飞掂量手中竹筷子,眼光在他周身要害流动。正要冷场,远处有人高歌而来, :“胭脂河畔崆峒山,广成道祖美名传。 七十二峰莲花秀,弹筝峡里泾河鸣。 北戴斗极道清静,三关五原聚禅宗。 轩辕问我何为道,三教一家顺五行。” 歌罢,一人飘然而至,恍若神仙。 人人望上去,只在心中问了一句,如何能生的如此俊雅!慕容飞心中暗道:“此人英姿勃发,当真英雄。”曹骏低声道:“二哥,此人怕是崆峒教教主金枪无敌李胜北。”市集众人远远围着,场中小乞丐早退到李胜北身后,李胜北白衣飘飘,青丝垂肩,金箍圈顶,星眸灿烂,笑道:“小剑圣不要介怀,我这伴当非要试试诸公眼力,这才怯了,他如何知道曹少仙武林万事通的本领,”他目光流转,又道:“原来不倒翁活报应也在,更难得铜金刚铁罗汉摩乘大力佛坐镇,他小小伎俩如何施展?实在惭愧!众侠看在我薄面上,勿怪勿怪。”张果暗道:“此人果然厉害,年纪轻轻,武功不论,这份见识就在我之上,又是崆峒三教之主,不可为敌,只可为友。”莽僧道:“是佛爷便怎的?”李胜北道:“也不如何,只是遇宝山不可空过,我有金枪三式,师尊授艺时说的明白,金枪不可逢神剑。”说罢,脸上忽的笑容绽开,一片天真顽皮之色,“我却不信,今日河中府小蓝山遇到神剑传人,如何能错过?请第一剑赐教!” 言罢,躬身一礼,回首一招,早有一人,递上一个包裹,撤去皮套,只见三截金光闪闪物事,再听“咔咔”两声,掌中便多了一条金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似金龙一般。曹骏见那递枪之人,似也是个童子,但被李胜北光芒罩住,看不真切。李胜北金枪在手,敛气收声,一个起手,亮个枪式,全身气势一变,由偏偏贵公子瞬间变为洪荒巨蟒一般,盯住对手。慕容飞暗道:“多亏我剑不离身,此时多说无益,这厮枪式笼罩己方四人,自己不应战,就会牵累他人。”他慢慢卸下背后大剑,其他三人缓缓退出两丈开外,场中只剩两人放对。慕容飞却不掣剑,缓缓说道:“你身边有伴当,我身边只有兄弟,不若你我赌斗,我若输了,跟你去崆峒山一游,你若输了,便是我的伴当,随我西去,如何?”“崆峒八台九宫十二院,四十二景七十二洞天,必不会让神剑失望。”“我却不想去,只要你随我西行,也不多事,你帮我杀三人,便放你回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张果等瞪大双眼观斗,只听场中“呛啷”一声,宝剑出鞘,光芒满天,“咕呜”一响,金枪抖动,虎啸龙吟,只见两人一扑一撞,再合一合,复一来一往,瞬息罢斗,竟然不闻金铁之声。两人站定,李胜北慢慢站直,收了枪式,低头,将金枪拆开,复为三截,递给身后一个瘦弱童子,抬手捋一捋散发,轻声道:“我输了。不过我只施展了‘云飞、鸟翔、乘龙’三式,师尊说只有炼成‘合道’一枪,便能胜你。”“恐怕不能,我也只用了‘狂风’‘骤雨’‘迅雷’三剑,还有‘闪电’神剑!”“好吧,既如此,我便陪你西行,替你杀三个人。”“请!”“请。”来时四人,走时变为七人。凡人也有看斗的,也有做事的,早就备好了酒食,用小车推了两大瓮酒,荷叶包十数个,包了瘦肉,四个布袋装了饼子。李胜北扎了衣袍,就要推车,慕容飞忙道:“不必,你这伴当,,,,,,,”李胜北道:“他们不是我伴当,是我师弟,我推车便是。”“啊,那,这,”众人无语,只得启程,一群怪人,围着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公子拉个太平车。 众人回到船上,相互引见,龚十八和管应子都惊了,堂堂崆峒三教之主,这辈分应该最高,奈何做个拉车伴当。李胜北两个师弟倒是讨喜,那邋遢乞丐唤作采合子,那瘦弱童子唤作含香子,听李胜北说明,才知道,他俩都是崆峒教祖弟子,也就是李胜北之父李逸安的书童。李胜北谦道:“各位少侠,不必以我为什么教主,我只是二教主,上面大教主,还有教祖,更有无数元老压在头上,此番出来,不用理教务,也是逍遥啊,哈哈哈”众人看他,本来正正经经,仪表不凡的,哪知道到了船舱里面,立时变得惫懒起来。那绫罗丝绸的白袍随意便坐了,金箍摘了,玉扇、扳指都不知丢到了哪里。这面慕容飞、曹骏、张果、莽僧、龚十八和李胜北对坐,那厢管应子、采合子和含香子三童子倒是说的兴起,叽叽嚓嚓的。总算张果智计百出,曹骏机灵变通,和着李胜北的诙谐无邪,众人说的倒是入巷。张果趁机讨教些许枪棒之法,李胜北也不藏私,一一说明。 船行渭水,半月有余,这一日,将近秦州,众人明日即将登岸,今晚将残酒都搬了出来,要喝个痛快,唯有和尚叫嚷赶快上岸去吃菜,这些时日可苦了吃素的和尚。杯盏交错之时,李胜北忽道:“自古渭水便是结盟之地,今南朝宋祖,更是靠了义社十兄弟,才登临九五之尊,你我都是当世英雄,如何能不结拜?我只服慕容。”曹骏也道:“二哥,可创一社,你我兄弟也好有个照应。”慕容飞笑道:“我欲求个‘和’字,如何?”“和社?”“好名字,”于是众人收拾了船舱,只在渭水之上,拜了河神,创立和社。此为“渭水盟会。”尊金太保为和社老大,慕容飞行二,曹骏其下,李胜北为四,张果五弟,龚十八七弟。莽僧和三童子记名为老六、八九十号。 翌日,众人登岸,寻了些许骡马,拥做一团,进了秦州,此时秦州属秦凤路雄武军置下,只做兵城。众人刚进了城,便有人寻了来,说是有人相请,问了缘由,说是看见大剑,铁伞就请,众人随着去了,进了一所大宅院中,才行上青石板路,一人大笑着迎出二门,“二弟、三弟,想死哥哥啦!”慕容、曹骏对望一眼,忙迎上前去,一人接住一臂,双双要拜,哪里能够,只觉劲力无穷,曹骏笑道:“大哥的气功又高了。”对面正是金海金太保,哈哈一笑,让过两人,笑对慕容飞道:“二弟,还没给为兄引见,这些英雄是?”“大哥,这些是各路英雄,都是慕了武林三闪电之名而来。”这时门里又出来一群,双方一一见礼。金太保那边除了雄武军两个提辖,还有他蝴蝶帮四个高手,另外竟有地狱门归附高手,正是罗睺六欲天的司连天沈阔海。金太保却对李胜北连连瞩目。李胜北自负相貌,此时见了金太保,也自心折。 群雄进了内堂,左一带坐金太保以下诸人,右边便是和社众人,上首金海就坐,旁边空着,说是有客将至。少顷,随着通报,有一人昂首而入。张果却是认得,低声告知,“此人乃是鬼帝蔡神荼门下四十二鬼之伶俐鬼。”那人进门拜见上首金太保道:“小人崔禄平,奉我家大老爷之命,前来下书。”言罢,将书信呈上,退在一边,偷空还向张果张了张。 金太保看罢书信,将伶俐鬼遣去休息,望向众人道:“各位,大喜。”众人都问,原来,地狱门中空虚,玉罗刹多日不在门中,鬼手吴长青可能随行,只剩下毒王向不灭,结果向不灭败在天仙碧霞宫,羞愧不出。骷髅真君率手下勾魂使者,联合轮回王、修罗王,镇压五方鬼帝和十殿阎罗,六欲天、七情鬼都出来接应毒王,结果纷纷败亡,骷髅真君雄霸地狱门,号令群鬼,已向中原武林乞和,愿意献出毒王。 慕容飞悄声问张果道:“如何?”“有诈!”金太保笑道:“谅些许魑魅魍魉之辈也翻不出大浪。沈兄弟留下驻守,明日众家哥哥,随我去幽冥山一行。”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众人收拾停当,慕容飞留下三童子看船,和社众人骑了从雄武军处借来的战马,扬鞭奋蹄,直奔西南而去。 长山之麓,籍河之滨,汇聚一片泽国,遥望天水,其广大不知几许,更有几座小山矗立,于烟波中忽隐忽现。临渊有一小寨,寨门早开,一伙人等候其旁,和社群雄已至,跳下马来,早有小厮接过,自去刷洗饮遛。为首一人,正是当日下书的伶俐鬼崔禄平,其人大笑迎上,“金太保亲至,我桃芷山左门寨,蓬荜生辉,快请快请,真君亲信在里面恭候。” 众人入内,进了内寨,但见一路上都是雄壮之士,刀斧齐备,枪棒林立,极有威势。跨步走进二门,但见大堂口站定二人,形貌古怪,阴森可怖,慕容飞等纷纷将目光瞧到两人头上,原来相貌倒是其次,这高帽硬是要得,前面一人遍体穿白,一顶三尺四楞白纸帽随风招摇,满脸涂粉,白纸帽上四个黑字:一见生财。另一个遍体挂皂,满脸黢黑,黑纸帽上四个白字:天下太平。两伙人刚要招呼,却见两人头上纸帽突的一转,竟换了一面,白帽四个大字:你也来了,黑帽写的:正要捉你。那白衣的哈哈一笑,点手一指,“张果,如何戏耍你师哥,还不来拜见。” 人后的张果一长身到了近前,也笑道:“七师哥、八师哥,多日不见,两位一向可好?”金太保众人也向两人见礼,两人还礼,和张果把臂进了厅堂,原来此二人正是勾魂使者排名第八、第九的黑白无常。白无常谢必安笑道:“我这小师弟深得我师喜爱,近年下山,承蒙各位侠客爷照顾,多谢多谢。”金太保道:“令师弟生性洒脱,身怀绝技,在外自然安好。不知,两位此来,真君可有话说?”那黑无常范无咎哭丧着脸,默默无语,谢必安笑道:“我师信中说的明白,双方意气之争,各自罢斗,西域武林不欲与中原结怨,个人自有缘法。”说罢,一招手,早有从人捧出几盘黄白俗物,笑曰:“吾师正在闭关,吩咐小的,一来答谢把小师弟送回,二来代门内向碧霞宫致歉,另有礼物奉上,那温华阳人虽回来,武功已经废了,一身毒功更是反噬,现在七死八不活了。至于毒王,,,,,,实不是我等不交,他已躲到血海玄天,象山神庵,我辈实在,,,,,,这个,”。 张果悄声道:“血海玄天,就是寨后大沼泽,象山在泽中飘忽不定,神庵便是玉罗刹的东神庵,听说在象山之巅,我师父恐也难以找到。”金太保笑道:“如此足见地狱门诚意,请代向尊师致意。”慕容飞等收了谢礼,却待要走,从门外撞进几人,个个奇形怪状,为首一人冷笑道:“中原人物不过如此,区区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到地狱门要人,如何能走!”白无常依旧笑言:“大师兄,师父有令,不要惹事,你可知否?”“吾等也不为难他们,只是看不得中原武林豪横,且做过一场,便放他们离开。”金太保笑道:“这位是?”张果抢道:“这便是勾魂使者大师兄阴白眉,自称城隍爷。”慕容飞道:“大哥,多说无益,能文争不需武斗,我辈正要领教西域各门各派高人。”勾魂使者道:“我也不欺汝等,我们赌斗五场,三胜为上,输了的,日后行走遇见,便低头作个揖便好。不过,”他点手一指慕容飞,“你若输了,得把宝剑留下。” 曹骏等何惧,双方到了空地,一面金太保领头,身边背后,闪电神剑慕容飞、闪电神风曹骏、金枪无敌李胜北、金剑神针龚十八、大力金刚莽和尚。黑白无常和张果居中,两不相帮。另一边勾魂使者城隍阴白眉,率鎏勾鬼,马面,牛鬼,蛇神,狼冥鬼,走阴师一行。两阵对圆,金太保笑道:“龚兄弟,可愿一试?”龚十八道:“无妨,正要领教西方高人。”当下收拾停当,不取金剑,空手入场,那厢早有一闷头大汉跳出,张果道:“龚十八小心,此人正是牛鬼高濡女,和蛇神肖西黄一般,善用毒药。” 两人放对,一扑一捉,往来反复,忽的一声响,龚十八倒退数步,脸色蜡黄,手里握着一条手臂,急取怀中大针,一连三针钉在自己臂膀上,张果抢上前去,双手一掸,将那断臂弹开,牛鬼冷笑道:“中了我的‘毒手’,还想好?!”张果叫道:“快取解药来!”高濡女擦去唇边血渍,冷笑不语,他以受伤为代价,施展“毒手追魂”,诱龚十八抓住假手,下毒暗算,自不光彩,奈何真心不敌,却不想给解毒。这边众人都要抢上,只李胜北冷然道:“无妨,我来。”探手借龚十八一根金针,走上前来,一指高濡女,“且毒我一毒。”牛鬼怒道:“你算哪个?”一挥手,一道黄烟直奔李胜北面门,哪知李胜北不躲不闪,踏前三步,于黄烟中一伸手,那针直顶在高濡女喉头,牛鬼喉头“吼吼”作响,动弹不得,没奈何,取了解药,李胜北方才后退。 勾魂使者阴白眉心中暗想,此人用的是五行轮转,自己有把握胜之,但还要对付金太保,再胜一阵最好,回头道:“仲羊,你不是要为兄报仇吗,还不去?”那马面汉子正是牛头夜叉丘伯虎的兄弟,闻声提了门扇大刀出来,双眼泛红,高声叫道:“别人休来,只斗神剑。”慕容飞向金太保笑道:“不需大哥排兵布阵,有买卖来了。”“休要大意。”慕容飞上前,还不待搭话,那丘仲羊一连三刀,慕容飞左躲右闪,跳开身形,喝道:“且住,我和你有何仇怨?”马面吼道:“我哥哥丘伯虎可是你所杀?”慕容飞道:“原来如此,有跟脚便好,且待我取剑。”哪知丘仲羊不待解剑,搂头又是一刀,慕容飞无奈,连剑带鞘还了一剑,只听“嗵喨”一声响,慕容飞复背了大剑,转身便回。那马面丘仲羊本是攻势,现却双手举刀,单膝跪地,做个守势,愣愣磕磕,少顷,口耳鼻中都溢出血来。金太保挑大指赞道:“好一招‘化劲成圆’!”李胜北也道:“这一剑后发先至,好快的剑。”阴白眉让人拖走丘仲羊,阴声道:“第一剑好狠的一剑。”慕容飞道:“是他先要杀我,我已留他性命了。”“好,好,好,有请曹少仙下场。我师弟走阴师早有意与君切磋。” 曹骏卸下天罡伞,紧扎利落,跳到场中,走阴师左常坤刚要下场,忽的旁边一人道:“走阴师,且让我一阵。”左常坤扭头一看,众人都惊,张果更是扯住其人衣袖道:“八师哥,你如何要去?”正是黑无常范无咎要出手。曹骏摊手无语,白无常也拉住张果道:“贤弟休慌,你八哥只是试试手脚,你忘了华山与巫山之约,你七师嫂可是巫山派,这也是你七师哥的因果。”“八哥毒砂掌门内第一,要比,也是文斗,只比招法。”曹骏笑道:“久闻地狱门毒砂掌大名,今日也要领教。”黑无常阴惨惨道:“好说好说。”两人下场,黑无常去了高帽,裹紧黑袍,双手一摊,但见两手手心一黑一蓝,曹骏道:“原来范老哥还有黑沙掌的功夫。”两人放对,恰似舞蹈一般,黑无常范无咎只是来来回回,手掌伸缩,曹骏却是花样百出,瞬息之间施展金莲掌、银莲掌、莲花掌、云飞掌、华山神拳势五六种功夫,两人缠斗良久,蓦的一停,范无咎双掌到了曹骏前胸,曹骏双掌到了黑无常顶门和小腹,两人后退,撤去架子。 阴白眉道:“小剑圣那一局胜的好,此局还是平手,且让走阴师,,,,,,”话音未落,有一长大汉子,腾的跳到场中,摒指一点,“兀那和尚,你可敢来?”张果忙道:“此是狼冥鬼王路藏陀,一身,,,,,,”和尚早跳了出去,夹风带雨,一团精气罩住两人,拳来脚往,乒乓有声,不到十招,莽和尚大袖一甩,回头便走,众人观看,只见前襟后衫被撕开几处,露出金刚也似身躯。再看路藏陀,被打倒在地,挣扎不起,最惨的鼻子被打碎,好似镶向脑中,满脸开花,前胸两拳,衣服破裂,小腹、大腿两个硕大鞋印,当真是中了“三拳两脚。”早有寨中人抢上将他抬走,这厮亦是硬气,满脸血泪,却一声不吭。 阴白眉火气上涌,努力压了几压,咧嘴笑道:“既然胜了两阵,那我只好向金太保请教。”金太保也笑:“不必了,阴白眉、勾人鬼叶潜山、牛鬼高濡女、蛇神肖西黄、走阴人左常坤,尊师骷髅真君要和,你等不甘,也罢,我出五拳,尔等五人能接我五手不倒,便算某家败了。”说罢,单手一举,喝道:“小心了!”那五鬼不敢怠慢,齐齐踏上一步,金太保一拳压下,五人联手一抬,二拳又来,四人转到阴白眉身后,齐抚其背,用传功之法,连接头胸腹三拳,五人散开,五行之势合围,“轰”的一声响,还未待合拢,金太保早就脱身而走,立在场外,场中五人摇摇晃晃,四个软倒,阴白眉支持片刻,终于一口黑血喷出,去了内伤,踉跄而退,嘶声道:“好厉害的拳法。”慕容飞望向曹骏,心中都想:“大哥拳法又有精进,这五拳劲力连绵,五鬼接前四招已经受伤,第五拳劲力一分为五,只是一引,五鬼伤势发作,无回天之力,好厉害的拳法。”黑白无常和张果也是唬了一跳,没料到金太保拳法厉害如斯! 正要散场,左门寨前,又来了一队人马,左右仪仗,前呼后拥,尽是童男童女,门前认识,不敢拦阻,那一伙人直入场中,丛中一顶花肩御,半躺半卧一位贵介公子,左手持金杯,右手拈红花,极尽雍容,张果道:“这个是冥山圣母的干儿子,地狱门夺命书生。”那什么公子,不下肩舆,遥遥一指道:“你们中土来人,何人杀了云晋浩?”曹骏看了可笑,便摘下天罡伞内的蝉翼刀,略晃一晃,那书生公子慢悠悠道:“也罢,我和云晋浩虽然不睦,但总算是地狱门刀剑双雄,他既死在你手里,你也休想活命。”曹骏笑道:“我可能留点遗言否?”慕容飞大喝道:“那什么兔子,那老饕是我杀的,不关我兄弟的事,有本事下来放对。” 那阴白眉抚着胸口,凑上前去,颤声道:“纪公子小心,中原人着实阴险,我们几个都中了暗算。”“废物,尽给真君丢脸,且退在一旁。”金太保等看他们演戏,这边张果讲说,这公子叫做纪白猿,自幼被冥山圣母养大,自诩天才,又得三魔女爱护,被玉罗刹赐了定魂剑,和蝉翼刀号称地狱门刀剑护法,这厮也还争气,十几岁便自创白猿剑法,独具一格,剑法自有独到之处,除了几位宿老,地狱门中剑法以他为最,各位哥哥小心。 纪白猿斥退侍女,接过剑童递过的剑匣,也不拔剑,连鞘一指,“我连斗三场,曹少仙输了,便将蝉翼刀留下,神剑输了,把剑留下,金太保输了,向勾魂使者赔礼便是。”金太保笑道:“纪公子安排的好,不知,你若输了,便如何?”“我若输了一阵,立时自刎!”慕容飞暗挑大指,“够胆。”早有人按捺不住,正是金枪无敌李胜北,“什么狗屁公子,休说斗武林三闪电,且先问问我的金枪。”身边背后早解下金枪,三下两下接驳,一抖枪花,疾点纪白猿面门,众人连忙退开,场子刚打开,两人兔起鹘落,已经过了十招,两人相斗,片刻错身而过,慕容飞大喊:“回马枪!”场中“当啷”一声,李胜北面色潮红,退后几步,一言不发,竟是输了。原来,这纪白猿并不拔剑,连鞘和李胜北斗战,借错身而过,也不回头,双指一摒,一抹剑鞘,将那剑鞘化作一口飞剑,向后激射李胜北后心,眼见重伤,慕容飞不及相救,只好大喝一声,李胜北也是机灵,急急施展“回马枪”,没有扎到人,却将剑鞘弹飞,却也输了一招。 纪白猿长剑出鞘,掌中一点蓝光,夺人二目,曹骏不敢大意,放了天罡伞,抱了蝉翼刀,步入场中,两人对阵。其时天交正午,刀剑并举,双雄争锋,斗了十来招,场中骤然光芒大作,两人之中,退了一人,正是曹骏,踉跄后退四五步,稳住身形,竟也败了。慕容飞拍拍他肩头道:“他熟知蝉翼刀,你却不知他定魂剑的妙用,此阵如何能胜?”“哥哥教训的是。”原来曹骏久战不下,欲用蝉翼刀发射光芒,乱人心神,哪知道纪白猿手中定魂剑正是蝉翼刀的克星,反被人所趁,曹少卿败退。 慕容飞掣出大剑,大步下场,两人相斗,再无二话,两人交手不过三十招,场中红光崩现,人影分开,众人定睛一看,两败俱伤。慕容飞腰腹间中了一剑,伤口一拃多长,向外崩突,再深两分,肠子都得出来,纪白猿左臂连中三剑,被刺的稀烂,一条手臂被废。原来慕容飞剑快,连环三剑都中,本欲罢斗,哪知道人不能起善心,他刚要上前搀扶,纪白猿拼命,使用败中取胜,一招“飞燕晾翅”划到肚皮之上,真是终年打雁反被雁啄眼。 慕容飞惨笑道:“你这不是白猿剑法。”“不错,这是玲珑剑法。我本来要用一条手臂换尔一命,嘿嘿”“你剑法不及我,拼命却强过我。”慕容飞自有曹骏等人包裹伤药,处理伤口,纪白猿身后剑童也来帮忙,少顷,纪白猿右手持剑,左臂背了,昂首出来,剑指金太保,“有请闪电神拳。” 金太保见他衣衫破碎,鼻洼鬓角热汗溪流,额前长发都打褛儿了,知道他用招胜李胜北,用计赢曹骏,拼命拼倒慕容飞,时候虽短,耗费心力,此时是强弩之末,自然心下念头电转。想不多时,金太保笑道:“纪少剑客,你连胜三阵,耗费精力,我看你我之斗还是免了,你好处落尽,我也全个脸面,如何?”纪白猿并不领情,冷然道:“不行,既说要击败武林三闪电,如何能免,我单臂独剑也能胜你。”“那我岂不是胜之不武,”金太保沉吟道:“这样吧,我自缚双臂,你我百招为限,你若手脚、宝剑碰到我衣角,便算胜了,如何?”纪白猿气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恨声道:“好,好,好个闪电神拳,我便来刺你一剑。” 慕容飞勉强站立,道:“这纪白猿剑法不俗,智计百出,想不到要死在这桃芷山左门寨。”曹骏道:“管他怎的,谁让他伤了二哥。”阴白眉这边劝不得纪白猿,张果等人也不搭话,两人对阵,金太保果真背负双手,看来是不打算使用了,纪白猿气的伤口都挣裂,挺剑而击,瞬息间三十六路白猿剑法使了一半,那金太保化作一只蝴蝶,围着他滴流乱转,当真衣角也摸不到。心下暗道不好,此人拳法高明,身法也是如此精湛,这如何是好?说不得,只好使用玲珑十三剑了,心想之际,剑法一变,气象万千。众人观斗,初时见两人一板一眼,一招一式看得真切,后来,金太保身法展开,幻化四五个金太保将纪白猿围在核心,正待喝彩,忽然气象有异,都道不好。 20 金太保气杀纪白猿 厉元真三试小剑圣 话说金太保、纪白猿斗法,金太保稳占上风。那纪白猿心高气傲,连斗三场,还要战金太保,本是强弩之末,偏偏金太保武功又最高,没奈何,被金太保身法困住,只得使出看家本领。只见纪白猿剑法一改,快剑变慢,剑势一拢,顿时将金太保几个身外残影划去,金太保大喝道:“十、九、八,,,,,,”原来两人所约百招已将使完,纪白猿心下发急,急急施展鬼母真传玲珑剑法,哪里知道他只学了十剑,那最后三剑,教祖却没有教他,待到金太保“一”字出口,纪白猿全身一震,心神微分,手中一空,一口宝剑被金太保一脚踢飞,探手捉住,大喝道:“玲珑十三不过如此,这剑伤我兄弟,留它何用。”手腕一抖,哗啦声响,将一口百炼宝剑震成几截,又一伸手,还了回去,缓步后退。纪白猿呆立场中,掌中半尺残剑,口中“嗬嗬”两声,蓦然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将素白长衫喷的犹如雪中红梅,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全身蜷窝,以头杵地。阴白眉等大惊,都上来抢救,一看,哪里能救,那残剑正正插在心口,原来这纪白猿心火太盛,自觉输了,手臂废了,心神被夺,宝剑毁了,血脉耗完,油尽灯枯,羞惭之下,挺剑自戕。 阴白眉等急急抬了尸身,和这一伙人,匆匆走了,场中自有左门寨人收拾,黑白无常陪着金太保,因天色晚了,返回堂内,张果、曹骏左右扶了慕容飞去后堂疗伤,李胜北陪同。其余又坐了满堂,金太保对白无常道:“此间事项,还请谢爷向真君说明,我兄弟实在无心争执。”谢必安道:“我心中自然了解,阴白眉只为私义,纪白猿亦是气短。怨不得太保。”张果道:“只是那冥山圣母甚是护短,这纪白猿死了,如何善了?”金太保道:“故我等暂不回秦州,且在这里等等圣母消息,一来不给左门寨添祸,二来听说向不灭藏匿大沼泽,我还有心去寻找。”谢必安自然应允。腾出客房给群侠居住。 金太保和黑白无常说话,其余都聚到慕容飞床前,慕容飞笑道:“放心,死不去。你等休要这般看我,我调养三日,便可起身。”复回头对李胜北言道:“兄弟,可知今日输在何处?”李胜北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善,正是此为奇招。”曹骏也道:“定魂剑毁了,蝉翼刀也不可轻用,此刀不详。”慕容飞道:“不错,我等还要勤练功夫,看今日金大哥身手,不用刀剑,便是第一阵上,也能胜了。个人且去参悟。”张果道:“二哥,实不相瞒,勾魂使者除了黑白师兄,都和十大阎罗交好,往往尊教令不尊我师,我师重掌门户,他们这次败退不足为虑。只是冥山圣母久不出山,这次纪白猿死了,就算圣母还是闭关,那桃花、艳尸两位魔女还是会来,更有大力鬼王,听说是圣母关门弟子,也不知道在哪里隐藏,且要小心提防。总算毒王隐身,要不还得防着下毒。另外,阴白眉还交好众多鬼帅,也要小心。”慕容飞道:“此皆不足虑,我只问你,今日玲珑剑法如何?”“似是而非。”“正是,我观纪白猿只学了玲珑的皮毛,且看。。。。。。”说罢,拿起手头一截树枝,连连比划,“这三式应该是玲珑十三剑的最后三招剑势。”众兄弟纷纷记忆。 不及三日,慕容飞伤势稳定,也不见有冥山圣母的门人弟子来寻事。金太保请黑白无常同往大沼泽,白无常应允,留范无咎守寨,一行十余人策马直往西北,行不过百里,一片大泽挡住去路。白无常谢必安道:“此泽跨越巩、岷、秦三州,吞籍、白二水,冬日里一片泥泞,现在却是泽国,水不过二尺,底下都是稀土,沟壑纵横,生人勿进,所幸没有毒瘴,只一味广大,那象山就在泽中飘忽不定。”此时本是午后,话音落处,天昏地暗,风卷腥云,一带水气扑面而来,腾起万丈雾气,恰似远处一只洪荒大蜃在吞天吐地一般。片刻之间,狂风夹杂泥点扑到,直打得众人连连后退,那拴在水边的马匹个个惊得稀溜溜直叫,更有的屎尿齐流。群侠压下气息,闭住口鼻,手搭凉棚,运足目力向远处望去,但见浊浪排空而来,这哪里是二三尺水,足足有十余丈高的大浪。众人发一声喊,都跑,所幸身法都快,片刻出了腥风范围,攀上一株株古树,更是张望,远远只见那浪只打到岸边,烂泥四溅,却不上岸。金太保发声喊道:“看远处,何物?”抬眼看去,只见一座小山,缓缓飘来,拱动泥水,引得浊浪排岸。此时天色昏暗,风云遮蔽几十里。少顷,那山又近了几分,也不知道这泥水如何浮动山峦。待到后来,那山直行到岸边几十丈外,泥水淹到古树半截,方才停住。离得近了,越发显得高大,当真人如小枣核,山似大馒头,更难得那山圆满异常,好似半个铁球扣在水面,光滑无匹。只听得岸边马匹嘶鸣,又过了片刻,那山慢慢飘走,带走腥风黑云,直到了黄昏,才平静下来。众人下了树,却沾不了地,满地稀烂,泥水四溢,更有骷髅白骨枝枝叉叉立在稀泥里,哪里去寻马匹,没奈何,各人施展手段,折了树枝,或拄或踏,施展身法,离开数里开外,总算落地。 众人走路回转,人人变色,身上衣衫都泥污了,只金太保衣帽光鲜。白无常道:“各位,那就是象山,其上小庙便是东神庵,向不灭就藏身其中。”金太保道:“休要胡说,还遮拦什么,张果,还不如实道来。”张果笑道:“大哥容禀,非是我等遮掩,这是我西方异类,不能随便说给人听。”慕容飞等追问,才知,原来普天之下本来灵根异兽无数,后来人居其长,毁天灭地,慢慢都没有了,但五大灵兽还在,东昆仑仙鹤,灵根深种;南方飞天金鹰,威霸天下;西域玄武寿龟,万载不灭;北地钻山黑龙,水火不侵;中原兽神火麒麟,震慑中土。刚刚非山,正是西方玄武象山龟,只因长得庞大,被当做山峦,地狱门立教时,尊为西方立教灵异,更有大能,于龟背上建立庵堂,称为:容膝庵。说是小,只放的下一副膝盖,后来成为东神庵,受人膜拜。这向不灭不知是自愿还是被迫,竟进了东神庵,恰似坐牢也似。李胜北笑道:“你们西方灵兽吃了我们十匹马,须得赔来。”众人都笑,慢慢回转,归了左门寨,说与黑无常,范无咎自叹无缘得见玄武真身。 不几日,有人送来书信,却是酆都城邀请闪电三侠前往赴宴。彼时慕容飞伤势刚有起色,不便前往,故金、曹二人率群侠动身,张果带路,慕容飞等守寨。话不分述,单表慕容飞在寨中,每日和黑白无常说项,虽没见识毒砂掌功夫,但黑沙掌却也领教了几路,不及数日,伤已无碍,正烦躁间,忽的有人来报,原来守船的三童子,丢了一个,慕容飞忙去打探,才知,采合子和含香子一觉醒来,管应子不知去向,问询多时,也找不到了,只得差人报于慕容飞。慕容飞令船上众人自归去,向沈浪沈不凡复命,留下二童子,三人合力开始寻找小餮,连寻了几日,附近城州都扫听了,不见踪影,总算知道他是西方教高人,不会遭了杀手。 话说这一日,二童子往南,慕容飞往东寻觅,正走间,忽听道边树林中有人哭泣,慕容飞一剑在手,万邪不怕,步入林中,抬眼看去,但见草莽深处,绿影丛中,映出一位绝色女子,衣衫破碎,但也能见肌肤胜雪,发髻散乱,也有美目流转,虽掩面哭泣,却也有十分颜色。慕容飞跨入七尺,手握剑柄,高声道:“那大姐,有事只管说来,某家不才,有些本事,有何难事,定能帮你,且不要哭泣。”那女人慢慢止住哭声,却不抬头,以袖掩面,嘤声道:“这位侠客爷请了,妾身本是兴元府人士,自幼入了王员外家奴籍,不想恶了大员外,被卖到秦州,哪知道半路遇了风雨,牙婆车夫沟通着跑了,妾身细软也被夺走,扔下妾身在此挣命,已是饿了两日,走不得路,只能在此等死,望大爷救我。”慕容飞道:“我也没钱。”“只望侠客爷照顾一二,遇见州县人声,大爷将奴家贱卖,也可有几分银子。”“我不怎么会卖人。”“奴家见了人自卖自身,也能供了侠客爷的长生牌位,只莫要让奴葬身此地。”“好吧,我且助你去州府。”慕容飞上前,没法拉没法挽,逼法的将她全身连衫带袖一卷一裹,包个蚕蛹也似,扛在肩上,大步出林。那女子遇了救星,虽被扛着,也歇了气,昏睡一程,少顷,行了不下二十里,听见水声,那女子细声道:“大爷,能否助奴家些水,渴的紧。”慕容飞将她顺在溪水旁石地上,只见她摸摸索索从衣服团里面探手去捧水,喝了几口,又要蘸眉净面,折腾了几回,慕容飞不耐道:“可好了?”那女子道:“谢大爷,不知您可有干粮,奴家腹内饿的狠了,着火一般,着实撑不住。”慕容飞探手入怀,摸出两个炊饼,递了去,“硬是硬了些,且不要计较。”那女子探出半截光光玉臂接了,缩在头发里,慢慢嚼吃。 直回了左门寨,黑白无常、二童子都惊,高人哥哥如何架个人回来,问询了都是无语。慕容飞道:“且不要慌,我自有安排。”差人唤过那伶俐鬼崔禄平,如此这般嘱咐一番,那崔禄平善于市井之事,领了其意,自去奔走,不及三日,已在秦岷之交,寻了一位大主顾,将此女送了去。临去时,此女戚然拜别,柔声道:“多谢各位侠客相救,奴家唤作‘真珠姬’,敢问各位侠客大名,来日定立下长生牌位,日日供奉。”慕容飞一指黑无常道:“他叫范无咎。”真珠姬无法,返身上轿而去,只暗暗记下慕容飞样貌。白无常笑道:“神剑近日不曾见她,此女当真有十分颜色。”“哦,那又如何?”“神剑且看。”谢必安递过一卷罗帕,上面有胭脂红字,是一首小令: 薄命不趁相思,才要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萍,心如乱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郎君梦里相怜。 不知何时,也许此刻。 灯半昏时,月半明间。 慕容飞瞠然,“我先天混元功果未成,哪里去看她。”谢必安道:“此乃痴情之女,可惜神剑只能空负其情。”众人都笑,又三两日,有一信到,竟是这真珠姬的夫君说来,白无常阅信大惊,对众人言道:“前日要了真珠姬的竟是雄武军指挥使钱双士。今日来函,邀约他爱妾的救命恩公前去一叙,自有话说。”慕容飞笑道:“此女缘分不浅。你这地要靠雄武军支应,不好驳了面皮,我可自去。”因是好事,慕容飞自带崔禄平、双童子,四人五马直趋雄武军营地。 一日之后,四人临近孝赞军营,远远望见烟尘无数,崔禄平惊道:“不好,此非迎客之道,恐有变化。”话言未落,数百骑团团而来,瞬间将四人围住,盘旋不去,四人勒马不住,被拥了去,直入营中,待人马歇住,已是到了后营,群马燕翅一分,四人只见眼前刀枪耀眼,四面铜墙铁壁,铁车盾牌,近两千兵将场子团团围住,三人惊骇,没了退路。 慕容飞毫无惧色,甩镫下马,也不解剑,高声道:“什么亡人玩笑于我,再不出来,我杀透你这鸟阵!”兵士只觉这声,裂云破霄,穿山过海一般,无不惊骇,此人于刀枪从里,乱军之中,还敢如此,当真无畏。那尘土随着呼喝簌簌而落,众人又听大锣一响,人马潮水般退去,少顷,兵戈不见,营房开处,两列从人立定,一人大袖飘飘,从里面大笑迎出,“神剑不愧为第一剑客,胆色过人,吾辈不如也。”慕容飞眯眼看去,见此人宽额高目,形貌卓秀,身前做个道揖,不禁道:“阁下是,,,,,,”,崔禄平却是认出,趋前下拜道:“小人四十二使崔禄平,参见楚江王。”慕容飞恍然,原来此人便是十殿阎君之二,楚江王厉青眉。几人入得厅堂,分宾主落座,厉青眉道:“剑圣勿怪,钱双士为化名,某家在俗世中担个小小的指挥使之职,门外人多不知,今日相请神剑,实是慕名已久。”慕容飞道:“门前惊吓我等,何意?”“这,,,,,,神剑万望见谅,此事说来话长。”“你且说,有了道理,自便无事。”厉青眉道:“神剑不知,自中土群雄来了西域,地狱门动荡,自教祖以降,都认作是毒王自招惹之祸,并不愿轻启争端,奈何门内散漫已久,教令不通。护法、鬼帅、使者、元老之流屡屡曲解教义,我等十殿阎罗,只是求稳,不参与种种争斗,故神剑此次西来本意,于我等不沾半分缘法。”慕容飞道:“此为厉先生之意,还是十殿阎君共议?”厉青眉道:“此为我等共议。”“既如此,告辞了。”“神剑慢走,”那厉青眉喃喃道:“这个,那个,还有一事,不在其列。”“但讲无妨。”“这个着实不好开口,我麾下有位先生,为我之臂膀,此人精修剑道数十年,自认少有敌手,听说剑圣传人西来,特求于我,这个,,,,,,那个,,,,,,”“无妨,我每每无事也要斗剑几百回。请高人!”“神剑当真豪爽。”厉青眉言罢,招手向后,片刻,后堂行出一人,全身裹皂,身体急健,包头裹脸,只露出一双电目,扫射在座各人。慕容飞看了他的身形步法,笑道:“此人剑法只走偏锋,入了魔道,不是我的敌手。”二童子凑趣道:“正是,正是。”慕容飞解剑下场,两人放对,一高一矮,恰似一只螳螂挑战一只黄雀。两人掣剑而动,各寻对手破绽,少顷斗在一处,慕容飞要看他剑法,使用风雨剑护住全身,只片刻,慕容飞一惊,此人顷刻间施展十数门剑法,都是偏门剑法,竟都不是本门剑法,慕容飞心中发狠,“就不信逼不出你本门剑法。”急攻了数招,那人却是招法不乱,应对自如。慕容飞心念一动,掌中剑急抖,正是玲珑十三剑的剑意,果然那人也是剑法一变,竟也是十三剑本事。两人如蝴蝶般满场飞舞,都是一沾即走,剑光闪闪,剑意翩翩,又斗了片刻,那人剑式一收,跳出圈外,打个手势,返身便走,厉青眉笑道:“神剑好功夫,他自认输了。”又请了慕容飞上座,重新上了好茶,采合子见有人捧上了精致茶点,悄悄扯了扯含香子,低声道:“好事来了。”慕容飞净了头面,也是愣道:“厉先生,却是为何?”厉青眉笑道:“我自不便说,且请神剑见一个人。” 少顷,后堂行出一人,身段婀娜,淡扫蛾眉,气若幽兰,行似飞仙,朝上面厉青眉略点一点头,慕容飞笑道:“真珠姬,近来可好?”厉青眉道:“神剑勿怪,此非真珠姬,只是化名,”“那是,,,,,,”,这时那“真珠姬”早退入内室。“实不相瞒,此女乃是我的胞妹,名曰‘厉元贞’。”慕容飞心中一闪,“地狱门三大魔女之艳尸厉元贞。此女好厉害,竟能瞒过自己耳目。”厉青眉又道:“剑圣勿怪,实在门内不合当年得罪心魔,担了些鬼名,好女子都成了魔女,我胞妹出身冥山圣母门下,前几日都是谈扯,我两人不想听旁人言语,故我妹子自作变化,于半月里,安排这‘德胆艺’三试,神剑及诸位侠客当真是道德君子,神剑更是翘楚,见色不乱,临危不惧,更兼剑法超群,我辈佩服之至!”“既如此,我且走了。”“神剑先不忙走,我还有一事。”“你事忒也多。”言罢,带着三人,径直出门走了,厉青眉拉拢不住,又不好动强,看着烟尘背影道:“竟看破我海底眼,嘿嘿,且不忙,待求动圣母,自去和剑圣大人说和,怕你跑了不成。” 慕容飞落荒而走,出了营地,行了半日,看后面没有追兵,路边栓了马歇息,对三人道:“好险,好险。”采合子道:“二老爷,却是好事。”含香子道:“不是好事,是个鬼女。”“你懂得甚么?”两人正要争竞,慕容飞道:“且住,你道离了险地吗?”言罢,高声道:“高人,跟了许久,可现身否?”那道旁林中,腾的跳出一人,身形佝偻却巨大,头戴狰狞鬼面,整个人鬼怪傀儡一般,口中“哑哑”做怪。 四人见只他一人,崔禄平看护了马匹,慕容飞掠阵,含香子先上,拳脚自是崆峒教五行手,不过十招,被那怪一掌震翻,采合子也上,用的崆峒教腿法,刚过十招,被一腿扫飞,总算伤的都不重。慕容飞见他胜两童子,轻描淡写,手脚劲力极大,往往一碰触便破开两人的拳架子,心想此怪功力很深。安抚了二童,慕容飞也不解剑,大步向前,高声道:“既是高人,且留下姓名。”那怪“嗬嗬”两声,声音特异道:“胜了我便知。”慕容飞伸手去扯他面具,两人动手都极快,“哔噗”声中,慕容飞莲花掌、追魂步都被破去,更兼双臂发麻,这怪力气大的异乎寻常,又斗片刻,慕容飞周身劲力迟滞,被这怪人拳势罩住,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突的一刻,那怪拳头看看印到慕容飞身上,天地间剑光一闪,场内腾起一团黄雾,慕容飞急退出来,横剑当胸,闭住呼吸,少顷烟雾散去,地上一片破烂,那怪早就走了,崔禄平轻“咦”一声,只见旁边一株大树,树皮不知如何脱落,姜黄树身上,被黄雾一侵,现出四个绿莹莹的字来,正是“大力鬼王。”崔禄平叹道:“神剑勿怪,我门内之事实不便多说,多数门人子弟都只认识十殿阎君,少数鬼帅、使者、鬼使互相认得,往上五帝也是认不全的,这大力鬼王,我等低等弟子不知跟脚,只知出身也似冥山圣母门下,在修罗王手下任鬼帅之首,其余身形样貌一概不知,不想现身在此。”采合子道:“恭喜连胜艳尸女和大力鬼王。”慕容飞道:“休要乱讲,那厮不曾输,只是不想被我看破跟脚,我这一剑本来要腰斩于他,谅他躲闪不开,哪知这厮是个侏儒,高大身形都是竹傀儡扎的,下半截跑了,上半截被我剑斩破,还险些着了他的毒雾,是个劲敌,若他真身在此,我要杀他,非得百招开外。” 四人挨了片刻,没有敌人,慢慢而行,待回转左门寨,天都黑了,黑白无常听闻大力鬼王之事,都道好险。范无咎更说道,自己两年前,也曾和鬼王交手,那时谁也不认识谁,大约百招开外,鬼王无法破自己的掌法,只好退走,自己已是中了火毒,回来疗伤数天。白无常叹道:“大力鬼王这次出手,定也是为了纪白猿之事,他跟随修罗王,本是骷髅真君助力,这次不知十大鬼帅还有几人助他,金太保此去酆都城,恐怕也不顺利。” 翌日一早,早有人来报信,慕容飞接过信观看,心下一片大石落地,原来管应子被门内召回,走得匆忙,没有留信。又气闷数日,没甚事做,这一日,实在不耐,辞别黑白无常,离了左门寨,要去寻其他兄弟,崔禄平领路,要去酆都城,白无常道:“神剑何不直去幽冥山,想那酆都城纵有人物,如何困得住群侠,金太保没事还好,有人出手自是被扫清,我料金太保一行必往幽冥山,会一会冥山圣母,更兼要直杀往修罗瀚海,去寻玉罗刹晦气,二侠客不如去幽冥山和群侠汇合。” 慕容飞称善,伶俐鬼带路,还是四人五马,慢悠悠行去,一路上听崔禄平唠叨,这象山东神庵是玉罗刹的道场。修罗瀚海却是地狱门本堂,幽冥山是冥山圣母所在,南仙寺便在山上。酆都城是十大阎君共管,建立北鬼庙,正是武林二妖之妖僧的出身。骷髅真君本来坐镇极西之地的西妖观,此次发难,由西向东,骷髅真君横扫地狱门,身边轮回、修罗二王协助,更兼玉罗刹、鬼手久不现世,冥山圣母不理事也久,这门主之位易主在即。慕容飞心下不以为然,掌门、护法隐匿,十大阎罗不管门内事,只操心自己俗世权位,三魔女师从冥山圣母,不知忠奸。五帝虽然归顺,奈何四大元老手下使者、鬼怪、阴帅各自作乱,六欲天七情鬼陨落,这地狱门破败倒是肯定,中兴无望啊。 几人刚行出不过两日路程,干粮刚吃了四五顿,路旁树丛中,跳出一伙鬼怪,为首一人,尖头鼠目,一身穿黄。崔禄平见了,连忙下马,上前言道:“前面的是黄蜂元帅吗,小的是崔禄平啊。”那人捻着鼠须笑道:“早知是你,你自便走,东帝门下,我不为难,但我近日心口疼,特要拿两个童子的心肝下酒救命,那两个就正好。”崔禄平知不能善了,只好对慕容飞道:“侠客爷,此人是修罗王手下黄蜂阴帅,手下三百修罗兵,不好对付。”慕容飞笑道:“且退在一边。”下马上前道:“黄蜂子,我是何人,你可知晓?”“中原神剑。”“既知我名,你命便在我手,还不逃命。”“别人怕你,我却不怕,听说牛头鬼死在你手,你杀便杀了,如何把那挑山叉也斩断了,你可知,那本是你黄蜂爷爷的,赌钱输了给他,现下想讨要也没了主顾,你道怎样?”“你再不走,你也是两半。”黄蜂阴帅嘿嘿一笑,蓦的跳出圈外,一招手,“小的们,拿了这厮。”那百十人分做十队,各色咬钩套索、挠杆绊马都来,原来是要群殴,蚁多咬死象的打算。哪知,话音未落,那黄蜂子浑身一抖,齐腰断成两截,伤口鲜血狂喷,十队人马看了,“妈呀”一阵喊,四散而逃。原来那阴帅一跳之间,已经被闪电一剑斩成两段,离得小剑圣近了,人尽敌国,这厮连剑的模样都没看见。 又行一程,路边闪出一座茶摊,四人进去解渴。两童子贪吃,要了碎肉馒头,吃罢,正喝茶汤,忽地四人口角流涎,鼻眼歪斜,倒在桌边,后面草庐中,大笑声中,走出两人,一人赤手,另一人持一口利刃,行到近前,拉起崔禄平丢在一旁。拿住一个童子,便要下手,一声喝道:“慢动手,小心没命。”那人一惊,抬头看时,咽喉已断,另一人撒腿就跑,奔出十余丈,上下分家,早被腰斩。崔禄平睁眼道:“侠客如何知道这里有古怪?”慕容飞道:“此为小道,只是上下几人的手指过于干净,是收拾过的,因此便假意中了算计,此两人为何人?”崔禄平道:“此两怪是五殿阎罗座下,丧门岑阴化和吊客费仲阳,我自认得,奈何不认识我,更不认得高人,白白丢了性命。” 黄蜂、丧门、吊客一死,一路上却没了堵截,话不多说,十数日后,到了幽冥山脚,果然在一处村寨,寻到了群侠,众人一合,自是欢喜,曹骏说了别情,果如白无常所料,酆都城被十大阎君镇压,本是无事,奈何轮回王手下,魑魅魍魉四鬼的魑鬼作乱,企图下毒谋害众人,被张果识破,又被李胜北一枪刺死,金太保意欲助骷髅真君重整地狱门,两人信件往来,定了计谋。和社群雄汇聚,就这村酿吃喝一番,正说的入港,有从人传进书信,原来是一封请柬,骷髅真君让宝贝徒弟张果请群侠堵住酆都城北口,另邀刀剑拳三侠杀透幽冥山,修罗瀚海见面一叙。 三兄弟兵合一处,心神都定,看了骷髅真君请柬,都不好拒绝,三人留了其他兄弟,只三人同往,众人亦知他三人联手,天涯海角都可去得。话说张果、李胜北、龚十八、莽和尚、两童子率酆都城群鬼镇守北冥山口,另三侠骑了三匹新马,行入幽冥山,一路说笑,天色渐晚,远远听闻惊鸟铃响,层层山峦间,透出一角飞檐,兄弟几人策马而去,赶去投宿。行不几刻,到了近前,只见半山显出一座庵堂,高墙瞭角,凤头虎背。曹骏道:“大哥,这是庵堂,我等,,,,,,”金太保笑道:“无妨,这里是幽冥山,入了圣母峰范围,都是待客之所。”,三人跳下马来,栓了马匹,金太保打头,轻敲门首,少顷,有小女童开门,金太保比划个手势,那女童竟然认得,道:“禅宗高人来了。”三人入内,只见门首虽小,内堂却大,左右两大趟寮房舍、灶杂处、念佛堂、安养堂等,进了内门,迎面更是一个大大的放生池,里面金鲤玄龟。三人借着夕阳观看此庵,但见绿树盈盈,翠竹箫箫。绿树盈盈透万道霞光,翠竹萧萧奏千般禅乐。此时正值浓夏,紫荫盖地,蝉声殷殷。水池旁,廊道边,花坛里,木楞上,开着各种各样的小花,千姿百态,争奇斗艳,好一派人间幽景,世外桃源。三人正看,有一老妪迎出,轻声道:“凤莲庵本不待外客,奈何是高人子弟,只我一个俗家,便来知客,三位大侠里面请。” 21 小三圣夜宿凤莲庵 赤脚仙剑舞成双龙 三人随她入内坐定,那老妪躬身道:三位哥儿要些什么茶点?金太保笑道:凤莲庵凤莲庵,不是神仙别进来。曹骏亦笑:四十年前桃花鬼,今日献茶凤莲庵。慕容飞道:两位哥哥,打的什么哑谜?那老妪闻言,挺身扬眉道:原来是道门中人,不知道是哪位故人的徒侄?金太保以手握拳只一伸,曹骏拍了拍身后的铁伞。老妪道:原来是拳王,道祖的后人,这位能和两位称兄弟,又身带长剑,应该是剑圣的传人,失敬失敬。老身即刻去请主持,列位稍安勿躁。说罢转身退了出去,再无半点佝偻猥琐。三人见她一语道破身份,也不禁骇然,此等见识,如何是一老妪。慕容飞道:两位哥哥,到底什么哑谜?金太保一笑:兄弟,这座凤莲庵是西去第一险处,你出山日浅,不晓得其中的关节?曹骏道:兄长不知,那老妪非是旁人,乃是玉罗刹坐下七鬼的桃花鬼母,三十年前颠倒众生时,我等尚未出生呢,只是如何做了凤莲庵一名小小的知客,实在是难解? 慕容飞恍然道:原来是险地,如何吃茶?金太保道:见机行事,且看主持是谁? 转眼有女童献上茶来,三人如何肯喝,只是坐等。少顷,又有童女入内焚上一炉香来,两个侍女抬上两个丈二木架,又在木架上面加了香盖,下面却铺了宣纸。金太保认得那香是外域沉香燕口,木架香盖都是檀香,纸却是蜀麻玉版笺,宽五尺,长三丈,恰似一条纸地长廊,将屋内占的满严。再后,又有两列女使持乐器布于长廊两侧,曹骏只见前后二十余位女子,个个眉目清秀,身长腰细,更兼满身香气,无一丝人间气象,似一派仙宫景色。慕容飞也吃吃的呆看。 两廊乐声一起,房门洞开,月光投入,树影婆娑,但见红灯开道,先有烟气弥漫,雾色中一人袅袅而来,轻纱蒙面,长袖轻舞,手中却持了一口长剑。慕容飞一见大惊,看此剑,头至尾长四尺二寸,比寻常长剑更宽上三分,没有十数载寒暑之功,如何使得动。此女手持如若轻羽,边走边舞。 到了纸地前,好像又有什么举止,然后缓缓行入,身形聘聘婷婷,辗转婀娜,极尽轻盈飞舞之态。乐声细风拂柳,流水淙花,呜呜咽咽,清雅洞彻,无宫商大音,有徵羽之色,随着乐声,长剑指天,刺入香盖,咄咄有声,和乐声相和,舞美乐娆剑潇洒人逍遥,只看得三人俱醉。 片刻舞毕,乐声止歇,侍女退后,金太保鼓掌大笑:原来此女是新任凤莲庵主持桃花鬼女。曹骏抚手道:昔日公孙大娘剑舞不过如此。慕容飞道:西域剑法高妙,不知道这套剑法是否玲珑十三剑。那桃花女背手剑立道:三圣谬赞,小女子实不敢当。不错,这是恩师所授玲珑十三,今日剑剑指天,想不到也没能瞒过法眼,足见闪电神剑高明。方才拳王所言不差,小女子便是此地庵主,道号:赤脚仙子。慕容飞见此女一味阴柔,声音如同细棉,别有一番风味,虽然蒙面,料定容貌不差。赤脚仙子轻笑道:“三位贤兄既然不饮茶,小女子只好一舞献礼,祈三杰安。”言罢退在一旁,又有侍女上前撤去木架,两人持香盖,两人将地上纸笺拿起,分列左右,众人定睛瞧看,目瞪口呆,啧啧称奇。原来这赤脚仙子穿的是高层墨袜,双脚踩在纸上,身形旋动,蹒跚向前,足下却踏出了一条墨龙。长剑指天,雕刻在香盖上,竟也镂空出一条银龙。但见墨龙团黑蜿蜒,木屑洒在身周,被浓墨吸住,如云似雾,极尽雄浑狰狞之势,那银龙身体镂空,月光打在身上,光彩闪动,眼波流转,竟似活过来一般。慕容飞暗叹:玲珑十三,名不虚传。十三式共四百六十八剑,瞬息间舞完,身法成龙,剑刻成龙,真绝世剑舞也。金太保却笑道:此间我等风尘三友,汝送双龙在前,还有一位,奈何?曹骏道:大哥得银龙,小弟得墨龙,此二龙有主,二哥无龙,何所得?慕容飞急道:我要那香盖十三剑。桃花仙子眉眼忽而妩媚异常,浅揖道:“双龙赠予闪电神拳和闪电神风,另外吗?”言不尽,一笑而退,留下香风阵阵。三人相视不解,那老妪趋而入内道:恭喜闪电神剑客,赤脚仙子后堂有请。金太保拱手道:兄弟,恭喜恭喜。慕容飞道:后堂有龙否?曹骏连忙持手低声道:二哥错了,这是那花魁娘子欲招二哥做入幕之宾。“说甚么,我混元功果未成,做什么宾客?”金太保道:“二弟,且去。” 金、曹二人在彼,自有人赔话,老鬼母领了慕容飞直奔后堂,后面隐藏一座小楼,雕梁画栋、曲艺玲珑,极尽幽雅,二楼之上更是轻纱红烛晃动。鬼母道:“神剑自行上去吧。”“我自叨扰。”慕容飞拾阶而上,过了转角,踏步上了二楼,撩起纱帐,迎面一间小室,待过了珠帘,满眼红纱绿幔,只听有人柔声道:“神剑当真是了得。”“一剑在手,天下我有,你等设着小小修罗阵,如何能瞒我,都出来吧。”只见小小斗室之中,显出四大高手,分四象方位,困住慕容飞,当真是有埋伏。 慕容飞定睛看去,对面正是那桃花鬼女,东面一个长大道人,身后是个粗壮和尚,西侧却是个老汉。四人只桃花女手中无剑,另三人都是手持长剑。慕容飞望见三口长剑制式,高声叫道:“原来是你们三个叛徒。”那道人朗声道:“小师弟,何必着急,今日你我师兄弟会面,自有话说。”“住口,哪个是你师弟,你等可知我下山之时,师尊有三件大事,其一便是诛杀叛徒。尔等学了我剑圣山技艺,为祸世间,滥杀无辜,师尊早就有令,凡剑圣门下,人人得而诛之,你三人可认否?”和尚叫道:“放屁,我等不过顺应天意,就被除名,还要追杀,天理何在,今日先杀你这小畜生,谅那老鬼不敢出山。”言罢,四下张望不停,想是心下害怕不已。慕容飞笑道:“桃花女,你是地狱门圣女,今日之事,你如何说?”桃花女笑道:“神剑玩笑了,我小小一个弱女子,道爷他们要借我道场一用,我如何敢不听。”那老者阴恻恻道:“休要多言,先联手杀了这厮。”慕容飞气定神闲,心中却道:“不知,大哥三弟可否平安。没成想,这小小凤莲庵竟是如此险地。”原来,剑圣慕容延钊当日剑法大成,开设道场说剑,往来贤人义士无数,江湖人物不少,人人都说自己是剑圣记名弟子,难保良莠淆杂,终于出了几个厉害人物,拜在剑圣门下,因资质好,被授予神剑。几人学成下山,各有际遇,都成名立腕,更难的各自将四门剑法练透,自有创新,被江湖传为:四御剑客。分别是风剑客杜清风、雨剑客柔水娘子、雷剑客伍奔雷、电剑客郑成山。那道人正是清风剑客、和尚是奔雷剑客,老头是郑成山。此三人刚下山也是好的,奈何慢慢骄横,仗着剑圣门人身份,作威作福,渐渐成了江湖祸害,终被剑圣逐出师门,哪知这三人不知好歹,变本加厉,到处用剑圣门人名头行奸盗邪淫之事,惊动剑圣,发下江湖追杀令,门内更是要清理门户。柔水娘子也曾传信入师门,说在中原遍寻不着,原来躲到了地狱门内。 桃花女笑道:“现清风大剑、奔雷剑客、闪电快剑,再加我一把玲珑,谅你能有多大道行,今日也吃了老娘洗脚水。且看你年幼,我欲劝你一句,可愿,,,,,,”。话音未落,杜清风大喝一声,:“仙子小心。”满室剑光耀眼,电闪雷鸣,片刻之间,那小小斗室,被剑气撕裂,连纱帐带牙床,都被劈碎,人影不见,只有慕容飞单剑拄地,背上血痕连连,口中嘿嘿直笑。 却说,退走四人,三人带伤,桃花鬼女剑折人伤,披发捂肩,杜清风背着和尚,后面踉跄跟着一个老头挣命,那郑成山嘶声道:“他小小年纪,剑法武功怎么如此之高,合我等四人之力都胜不了。”杜清风道:“那老鬼传了他万人敌,他的身法应是七步追魂,打我那掌是莲花掌。仙子,,,,,,”桃花女回首怒道:“休要叫我,你等几个拍胸脯说三人合力就是剑圣到了,也能斗一斗,绝不让小辈风光,此刻如何说,连累我凤莲庵都毁了,我自回冥山圣母座下,看你等如何向毒王复命!”“仙子休要这般,我等尽了心力,奈何事有不协,还望仙子在圣母面前美言几句,免了我等罪责,我等不做鬼帅了,愿在仙子门下,供驱驰无悔。”桃花鬼女道:“话是你等自说,且先随我走,回山之后,要先将风雨剑谱完成。”“遵命。”杜清风等大喜,一行四人蹒跚而去。 这小楼刚生变故,前堂也是一阵大乱,金、曹二人一路闯入后面,撞得人仰马翻,凤莲庵养的杀手,纷纷毙命。曹骏抢入断楼,扶起慕容飞道:“二哥,可否有事?”“不曾有事,你等可好。”“无事,大哥见了那老鬼母回来,脸色不善,立时有了防备。”金太保看着前后夜色,慢声道:“二弟,伤势如何,仇家是谁?”“不敢隐瞒大哥,是我剑圣门三个叛徒,杜清风、郑成山和伍奔雷。”曹骏惊道:“四御剑客在这里埋伏!二哥,可有内伤?”“不曾有,你却不知,我这剑法,遇强更强,为兄三剑破三剑,伍奔雷已死,郑成山活不过今年,杜清风中了我一掌,功力去了一半,可惜桃花女玲珑牵制,不然定能为师门清理门户。”曹骏看了他全身,“二哥,够好了,您一剑败三贼,只受了皮肉外伤,当真了得。”金太保取了丹药,曹骏帮慕容飞裹了伤口,幸而都是皮肉外伤,慕容飞调养片刻,用药力镇住伤势,包扎利落,背了大剑,向金、曹二人道:“两位兄弟,今日得了叛徒音信,怎么也不能让屑小逃了。”曹骏道:“二哥,我和你同去。”“却又不必,我自去清理门户。十日后,修罗瀚海会面。”金太保道:“三弟,此是你二哥门内事,你我不便插手,老二,速去速回,小心谨慎。”慕容飞和两人抱拳分别,不提金、曹二人料理凤莲庵后事,单表小剑圣。 慕容飞不顾伤势,单身去追四大高手。一路寻踪觅迹,两三日后,赶上四人,不及埋伏,那赤脚仙桃花女倒是机灵,立时跑了,留下一个半人断后,杜清风心狠手辣,眼见不敌,将背上伍奔雷抛向慕容飞,又一腿踹倒了郑成山,孤身而逃,那两人一人被赏了一剑,慕容飞倒不着急,随后辍着,老农赶驴一般,将杜清风赶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又斗了两阵,都败退了,这日正到了一处码头,面临二十余丈大溪,杜清风胡乱打伤了数人,驱赶了众船夫伙计,抢了一只小船,威逼过河。慕容飞赶到时,这厮已经到了对岸,只能远远看着,杜清风正得意间,刚踏上实地。迎面走来一个身影,娇喝一声,蓝光闪动,杜清风大惊,拔剑抵挡,只三合,被那人破了剑势,“咔嚓”一声截去一只手臂,杜清风亡命,胡乱挥舞手中长剑,口中“嗬嗬”叫嚷,慕容飞在对岸看的清楚,那娇小身影,身与剑合,一剑穿心,将杜清风毙在剑下。慕容飞高声叫道:“好剑法!”隔着一道溪水,那人望这边看了看,貌似微微做了一揖,起身走了,慕容飞望见那一袭水蓝色衫子缥缈背影,不禁痴痴。 慕容飞过了河,斩了杜清风首级,望不见人影,只得回头到凤莲庵,但见庙宇空空,残垣断壁,全无半分当日静雅清洁,好好一座佛家善堂,变了孤魂野鬼死地。不及感叹,急急向前赶去,行不过半天,山中日月变换不定,转眼黑了,没奈何,寻了一处背风花岩,用松枝扫了浮土,解开包裹,取出那大氅,半铺半盖,正要对付一晚,哪知,忽的全身难受,头冷、脚寒、后背痒,浑身气血不调,周天运转不动,叫声不好,待要跳将起来,哪里还能起身。只见夜色斑斓之中,那花岩顶上,显出一个身影,佝佝偻偻,腥味扑鼻,那人一现身,手一扬,一片黄雾洒下,阴声叫道:“慕容飞,你也有今日!”慕容飞一听其声,心下明了,道:“温华阳,当日你地遁而逃,我念你修为不易,未去杀你,今日想不到,你敢杀我。”“你明白就好,你们三侠当日仗着人多势众欺我,今日犯在我手里,还有何话说。”“确有一言要说,你且近前来。”“休要诓我,十步之内,你能杀我,现我布下‘毒阵’,你已中毒,还想施展闪电剑法,却是玩笑。”“却难施展,你可敢近前来杀我。”“我知你还有雷霆一击,如何会去送死,我且等你慢慢死在地上便是。”慕容飞暗道不好,不知这厮使用什么手段,禁制了我身。强运一口气,游走全身,哪知道一提气,一口黑血喷出,温华阳阴笑道:“我随了你几日,等你做了离群孤雁,现你全身有伤,先受了幽冥山毒雾,血气不通,此地上我铺了药粉,刚才的‘如意散’,你伤口碰到,毒已行血脉,半日后攻心必死。等你死后,我便祭炼你的尸身,把你练成活死人,到时候,剑圣的传人,嘎嘿嘎嘿,行走江湖,却是僵尸,我看慕容老儿脸往哪里放,到时,我师徒的仇都报了,咳咳咳嘎嘿。”笑声未绝,忽的身子一晃,一个翻身倒地,慕容飞心下一松,哪知这厮蠕动片刻,竟又爬了起来,只见乱蓬蓬发中,显出一张惨白面容,此时满脸是血,一只眼睛已失,原来慕容飞趁他笑,一击而去,正是最后一口“白蟒气”,哪知自身亏损严重,那钢珠没能杀死温华阳,慕容飞心道,此番当真凶险。 温华阳不敢取钢珠,疼的直抓脸皮,“好,好,好厉害,我便在这里看着你还有何法,你来杀我,你来杀我!你越运气,毒走得越快。”慕容飞软倒在地,手按剑柄,闭目不语,气息渐渐乱了,那铁蝎子也不敢乱动,只是伏在崖头,探头缩脑张望,过了半晌,天色大黑,温华阳渐渐看不见慕容飞,也听不见声响,心道:“也不知道死了没有?”实在不敢下去,便翻身而躺,仰面正望见遥远月光,他满脸血污,又兼抓挠,仅有的眼睛也蒙住了,只觉那月亮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便抬手去擦眼,拭了几下,再望月亮,只见月亮之间出现一点黑光,还不及再看,那黑光直直落下,温华阳抬手欲挡,早也晚了,那黑光直插入心,将他钉在崖头,这头毒兽终是毙命。 慕容飞昏昏沉沉,只觉身体一动,最后一剑发出,随即昏去。待得醒转,入眼便是一处小小草屋,竹床无账,屋内一床一桌一椅,都是毛竹所制,外头有水响,更有药味。正发呆,竹帘一挑,一道水蓝窈窕身影步入其间,慕容飞心头大动,这正是那日三招杀了杜清风的隔岸女子,忙想起身,浑身发麻,哪里能够。那女子戴着幕离,端着一碗草药,走到跟前说道:“且先吃药,有话再讲。”慕容飞听的这道声音细细柔柔,说不出的好听,依言接过药,一口喝了,端详手中竹碗,嘿嘿而笑。那女子道:“你笑什么?”“我笑这竹碗当真好看,喝药都不觉苦涩。”那女子放了竹碗,退后两步,坐在竹椅上,道:“贫嘴滑舌,你可知我是那个?”“我知你定是天上仙子,奉道祖之命,下凡来救我。”“还要胡说。”那女子变脸道,伸手一弹,一个物事飞了起来,到了慕容飞头顶,直直落下,一声轻响,钉在他额头皮上,是根小小的竹刺,并没伤人。慕容飞见她起手落式,忽道:“落雨剑,你是雨剑客,柔水仙子,是我师姐。”柔水仙子道:“总算眼力还有,不许跟师姐耍赖,老实交代近日之事。”慕容飞嘿嘿一笑,躺着将如何去碧霞宫,怎样追毒王,何时来西域,捡重要的一一道来。柔水仙子道:“你好好的剑圣门下,如何乱跟人结拜,那蝴蝶帮岂是好相与的,曹少仙倒是好性子,听说你们还有个和社,都有哪些人物?”“金太保为首,师弟次之,曹少卿第三。”“金太保武林事务太多,想来不会着意处理和社之事,料来还是以你为首更好,还有何人?”慕容飞一一道来,柔水仙子道:“张果足智多谋,李胜北枪法不俗,莽和尚师承是谜,龚十八我也听过,三童子倒是不知,你且说说。”慕容飞躺着将码头逼住七情鬼饕餮管应子,后来走了,李胜北身边采合子、含香子都是一身机缘。柔水仙子见他困倦,便道:“且安歇,调气养伤便可,我自为你护法,此处是幽冥山禁地,不会有人来打扰,待你伤势好了,我便安排你去寻曹少卿等人。”说罢,盘膝打坐,就歇在竹椅之上,慕容飞依言睡去。 话不重复,柔水仙子衣不解带照看,十数日后,慕容飞毒气解了,外伤痊愈,这一日,在竹屋外,缓缓展开一套剑法,舒经活血。林中一片响动,柔水仙子缓步走出,手中提了几只山鸡,慕容飞笑道:“师姐,今日开荤。”柔水仙子道:“十五天了,净吃竹节饭,料来毒也排尽了,今日给你进补。”“多谢师姐。”慕容飞接过山鸡,自去屋后,溪水边处置了,提了过来,将这瘦鸡塞在竹节中,撒了青盐,又取竹节装了米,灌了水,取香叶塞住了口,四五个大竹节都投到火中,不多时,竹节外皮焦黑,饭菜都熟了,取了饭,熄了火,慕容飞去屋里搬了竹桌、竹椅,师姐弟对坐,慕容飞取剑,剖了竹节,晾的可口,两人各取一节,就这熟鸡,竹笋,便吃起来。慕容飞这几日随着师姐疗伤,一来二去,也问了不少旧事。原来四御剑客同在剑圣山听道,后来得授神剑,四人各练一门,渐渐功成,下山行走,哪知那三个慢慢变了性子,在江湖上,仗着身手,师门声望,为非作歹,奸淫烧杀,无恶不作,更想勾结外人,欺师灭祖,剑圣大怒,传下天下英雄令,除名三人,柔水仙被牵连,剑圣不喜,言道:“何时诛杀三个逆徒,才许回山。”可怜柔水仙子奔波江湖近二十年,前几日,才杀死杜清风,幸喜伍奔雷、郑成山死在慕容飞手上,总算完成师命,可以回山门。慕容飞道:“师姐,你怎的在这里居住?”柔水仙道:“我近几年才访到三贼投入地狱门,只好隐姓埋名在幽冥山修行,原想出手杀贼,不想三贼从不分离,我一人不敌三人联手,无奈只好隐忍。”“师姐,等此间事了,你我一起回山,面见师尊。”“我自回去,免得师尊不喜,你和群雄要斗玉罗刹,我料此次不能成功,待机缘到了,再和师弟联手。”“师姐忍心见师弟一人在此挣命?”“乱说,你武功胜我许多,身边又有和社助力,我十二岁离了师门,对师尊甚是想念,只想回去山门。”慕容飞想起师姐一个人无依无靠,江湖寻觅叛徒,行走江湖二十年,今日终于功成,只盼回归师门,亦是心酸。食罢,两人惜别,慕容飞指着草屋道:“师姐这厢可有名字?”“江湖寄旅,哪有名号?”“师弟来了,便有了。”大剑起处,在竹帘顶横木上刻出“飞仙阁”三字。 慕容飞别了师姐,背了大剑包裹,登了草鞋,披着毡笠,踏步向前,深入幽冥山。柔水仙子等他走远,收拾了包裹,将剩米挂在壁上,腊肉装入布袋,青盐包了,藏在灶头,门首停留片刻,将竹帘放下,返身而走,往东北而去。 且说慕容飞一路穿山过岭,翻过几个山头,刚一抬头,远远望见一伙人众,在一处山坳。待走到近前,正看见阵中,两人相斗,一人正是曹骏,另一却是个头陀。慕容飞大踏步行去,背立一人转身笑道:“二弟,事可谐否?”“不辱师命。”两人相见,金太保细说这半月行程,自离别起,一路闯入幽冥山,连过日游、豹尾、鸟嘴、鱼鳃四大阴帅,破了四五座寨子,这对面正是轮回王手下魅魍魉三贼,为给魑鬼报仇而来,结成三才阵法,挡在前面,和曹骏放对的正是上吊鬼,话没说完,场中曹骏已一掌将魅鬼打翻在地,大口吐血。外围众小鬼大声鼓噪,这四大鬼王,下毒的魑鬼被李胜北所杀,他本领五鬼,吸血鬽(音妹),小文魁(音葵),飞尸魃(音拔),过山魈(音肖),玉灵鬾(音技),其二上吊鬼魅,领五鬼,招摇鬿(音妹),左青魀(音嘎),右红魆(音需),小国魊(音玉),铁熊魋(音颓),其三水鬼魍,领五鬼,驱疫魌(音七),大山魉(音两),白面魐(音干),招妖魒(音飘),北斗魓(音必),饿鬼魉,领五鬼,鸟山魕(音技),碎梦魖(音需),花面魋(音颓),天女魃(音拔),小天鬼,这时一并拥上,要群鬼斗三雄。 三侠何惧,丁字形站定,那二十二贼瞬息间布下毒阵,场中黄尘四起,紫烟蒸腾,哔噗之声不断,金太保粉面生寒,吐气开声道:“不知死活。”声波到处将黄烟吹散,借着气势,三侠各使手段,片刻冲出阵外,场中一片狼藉,哀嚎鬼叫。曹骏掌下打倒四人,都是吐血,慕容飞掌下也毙命五个,金太保袖手而立,场中还站着十几人,倒是没死,个个睛突溢血,口角流涎,痴痴呆呆,竟尽数被震成废人。 慕容飞与曹骏都叹服金太保功力高深,金太保道:“不过一群跳梁小丑罢了。”三人从容离去,哪管这厢死活。当日晚间,三人露宿山野,慕容飞磊了石灶,又搬来几个树根,曹骏出法门捉了几只野物,寻水洗剥干净。金太保调和了酱料,收拾了一处草垫子。三人将野味插了,刷了酱料,插在火边烤着,一边向火一面谈扯。金太保道:“慕容兄弟,你下山后屡次被伤,勇则勇尔,恐伤了道基。”“这也无妨,我门里白蟒气练到精深,化作金丹吞入腹中,自可培精固本,养气回元。”“如此便好,我这里有几颗佛门炼制的丹药,善能疗伤,这便用吧。”“也好。”曹骏道:“金老大,怎可厚此薄彼,还有甚宝贝?”“三弟,有甚想要?”“我便不想要什么物事,不过下晌那金刚拳力,我自羡慕。”金太保大笑,“这有何难。”言罢起身,立在圈外,提拳运气,踏罡步斗,一套天下无双的拳法施展开来。 但见金太保舒身合意,进退据转。 拳合两仪,正是鹰熊竞志,取法为拳,阴阳暗合,形意之源。 复为三才,正应天宫动荡,头角峥嵘, 地势奔涌,火喷雨注, 人走天下,任意横行。 再变四象,暗合青龙催敌,竖发冲冠,白虎憾敌,肉似金刚, 朱雀裂敌,切齿发勇,玄武胜敌,鹰猛爪锋。 其后五行,金在肺,劈拳为充;木在肝,崩拳顺舒;水在肾,钻拳直足; 火在心,炮拳行壮;土在脾,横拳立健。 再出六合,鸡腿、龙身、熊膀、鹰爪、虎抱、雷声。 外展七拳,用的是头、肩、肘、手、胯、膝、足。有歌曰: 头打落意随足走,起而未起确中央,脚踏中门抢他位,就是神仙亦难防; 肩打一阴反一阳,两手只在洞中藏,左右全凭盖他意,束展二字一命亡; 肘打去意上胸膛,起手好似虎捕羊,或往里裹拨一傍,后手只在肋下藏; 拳打三节不见形,如见形影不为能,能在一思进气先,莫在一思存气忙; 胯打中节并相连,阴阳相合得之难,外胯好似鱼打挺,里胯藏步变势难; 膝打几处人不明,猛虎好似出木茏,和身展转不停势,左右明拨任意行; 脚打踩意不落空,消息全凭后足蹬,练成七式合一手,宇内拳法我称王。 外展拳,内含八劲,顶扣圆抱垂曲挺敏, 正是顶决自有冲天雄,扣决劲气筋骨成, 圆决力全勇猛意,抱决丹田气不松, 垂决通肩顺肱圆,曲决力厚膝腕丰, 挺决精贯顶四梢,敏决一心怒擒鹰。 最后九宫手收势,连出燕衔泥,虎掏心,马蹴蹄,熊蹭背,狐赶月,蟒翻身,鸟投林,狮摇头,龙扎眼。 慕容飞和曹骏目不转睛,不禁痴了。待金太保武罢,气不长出面不更色,头顶白气蒸腾,隐现三花,当真高手,正此间,有人高声叫道:“神拳太保真名不虚传!”三人抬眼望去,只见夜色中行出一人,高冠博带,面目奇特,手中持着半人长一把大折扇,不打开扇风,只在掌中玩耍,行到近前,做一道揖,“久闻天下金绝手,拳法盖世,今日一见,果然高妙。” 22 紫元峰老圣母做媒 幽冥山少侠客娶妻 金太保略一打量,抱拳道:“阁下可是姓钟?”“不错,正是。”曹骏对慕容飞低声道:“二哥,判官到了,这个是钟判官,号称‘一扇判阴阳’。”慕容飞心道:“久闻地狱门双判官厉害,左判‘一笔断生死’崔判官,右判‘一扇判阴阳’就是这位了。”那钟判官笑道:“不速之客,远来叨扰。”金太保将人让到火边,四人围坐向火。 钟判官把大扇子掖在后腰,甩开前襟,一边向火,一边道:“三位,我奉圣母之命,前来迎接各位,不想晚到片刻,让群鬼惊了高人。”金太保道:“却也无妨。我等要去修罗瀚海,借道幽冥山,圣母可知否?”“圣母已下了喻令,凡幽冥山弟子,不得为难三侠。不过要三侠前往紫元峰一晤,圣母自有话说。”三兄弟互相看看,知道这一关躲不过去,暗点一点头,金太保道:“就依钟判,明早还请引路。”“好说好说,哈哈哈”,笑罢,钟判官转头看看慕容飞与曹骏道:“闪电神拳刚才已见识过了,不知老朽可否有幸再睹绝技?”曹骏笑道:“前辈要看,自无话说。”言罢,撤去外袍,提了一口天罡刀,行出圈子,拉个架势,一路刀法施展开来,其时天色昏暗,月色朦胧,幸而有几颗星星。点点星光之下,那曹骏的一招一式看的真切,不多时,那刀使得兴发,一条银龙裹住曹骏周身,白练也似。少顷刀收,脚下连环八个大坑,竟是八卦刀法。 这钟判官钟乾一江湖成名日久,素知华山派厉害,原以为华山睡仙陈抟拳脚了得,想不到徒儿竟练成如此刀法,不禁赞道:“好刀法,华山曹少仙名不虚传。”又望对面慕容飞,“天下第一剑,这名号不是小觑天下英雄吧?”慕容飞笑道:“在前辈面前,如何敢称第一剑,却才我三弟演练刀法,我倒想在前辈宝扇下走几个回合,看看如何便能一扇判阴阳。”“好,自古英雄出少年,既如此,请!”两人各自收拾停当,下到场中,金太保、曹骏观战。 慕容飞未出大剑,钟乾一也没掣扇子,两人放对,慕容飞性急,鸡蹬步便打,钟乾一接架相还,两人斗在一处,片刻二十余回合。慕容飞暗道:“好厉害的钟老头,门户忒也紧密,攻不进去。”钟判官也是忖道:“这剑圣弟子如何学得追魂步、莲花掌?”两人再斗几合,离了火堆,到了林边。正此间,钟判官忽的抽扇,唬得慕容飞赶紧摸剑,只见钟乾一大扇一指树林,大喝一声,“一扇判阴阳”,那宝扇顶上光芒一闪,林木一阵大响,“扑腾”一人扑倒在地。慕容飞连忙抢入,定睛瞧看,却是一个黑衣人。钟判官蹲身撩起头发一看,道:“此人乃是五大阴帅的夜游神,善使毒药暗器。”慕容飞心下惭愧,自己只顾相斗,没留意林中有人埋伏。 金太保、曹骏抢入,看那人,七孔流血,前胸打得通透,似是一根小小的钢钎,原来这是钟乾一杀人保命的绝技,三人都叹:当真是一扇判阴阳。金太保暗想:“不知这门暗器,比之狂风扫如何?”。慕容飞拱手道:“前辈高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吾不及也。”钟乾一道:“小剑客身形步法都是当世一流,当真了得。我不过是预知了此僚要来,无甚高明。”四人又团坐,曹骏将出干肉、面饼,边吃边叙话。钟老头甚是豪爽,言笑谈欢,不拘小节,指点了几招刀剑法门,金太保问起地狱门旧事,钟乾一叹道:“本门已立百年,自唐末高仙芝兵败,溃散到了西域,其麾下拥戴其子侄高桐建立而来,本以中原人居多,奈何世事慌乱,渐渐忘了归国本意,只想称霸西方,其后多有佞人,良莠不齐。终于有一代,门长无相王,祖上本是中原人物,天赋异禀,自幼随神仙道人,习得大小无相神功,一身本领通天彻地,言道:玄元西渡流沙化胡后,道教再无一人西渡,今日便效法前人,要以一己之力降服四方,遂离别故土,远赴西方,开创:无相门,法传唐藏,奈何其势虽成,其人根骨不厚,身陨后,无相门分裂为:东神庵,法传玉罗刹;南仙寺,法传修罗圣母;西妖观,法传骷髅真君;北鬼庙,法传妖僧。其后,这一代玉罗刹习得大无相神功,收复三处,修罗,骷髅都在身边。她武功虽高,奈何深居简出,寻常难以见到,教内事务都让左右护法行事,这两人性格乖张,渐渐失了人心。吴长青是个武痴,一心想要天下无敌。毒王更是戾气深重,受了桃花女唆使,去搅扰碧霞宫。本代骷髅真君没奈何,联络轮回王和修罗王,清理门户,杀伤多人。三位少侠一路行来,地狱门死伤颇重,总算都是些屑小,只要五方鬼帝不乱,十殿阎罗不反,更兼本代冥山圣母是罗刹女恩师,他老人家没开口,死的便都该死。只是三侠杀死数鬼,须防大力鬼王,桃花女受伤,金银双尸殒命,那艳尸就要发作,更有七情六欲鬼败亡,纪白猿陨落,想来圣母会不太欢喜,劝三侠小心应对。”三人道谢。 天色清亮,四人启程,有钟判官陪同,一路无话,这一天,终于行至幽冥山脚下,此山又叫修罗圣山,当地人奉为圣地。三侠极目望去,但见: 积铁万仞通紫霄,山林策啸上扶摇。 苦涧寒泉声沥沥,隘边衰草色焦焦。 冥山风起暗斜曛,淅沥疏林败叶搅。 短径逶迤修罗场,长烟零落状无坟。 乾坤无定当失据,饕餮鬼王率群凶。 浮生梦幻亦何凭,弹指虚化一盏灯。 此灯槛外秋阴生,风雨惊霜剪绡绛。 楚峰严堑凋棣萼,秋江零雨怨孤鸿。 忽如一刻光凝雪,高阁凌空现真容。 白云出岫随风舞,黄叶穿林任虚空。 不羡万重飞白冻,就此闲看骷髅僧。 三侠今日会圣母,吉凶祸福掌中擎。 刚转过山脚,早有一群迎来,慕容飞大喜,曹骏迎上,正是李胜北带着两个童子,莽僧揽着张果,龚十八最后,群侠聚首,金太保道:“弟兄们如何来此?”张果伶俐,道:“是楚江王厉青眉带我等到此,言说等候三位哥哥。”众人拥到山口,但见山门大开,左右各有两人,率领数十人出迎,众人认识罗睺六欲天的沈阔海,旁边一个妇人却是不识,张果悄声道:“此人便是孟神婆。”两人将群侠接近山内,沈阔海甚是熟络,一边向众人解说山景,一边给孟神婆赔话,看来对那婆子十分忌惮,上了五诛峰,进入幽冥神殿,里面一片开阔,殿高数丈,兼天色渐晚,周有九火,数百人居内,也不拥挤,殿上早有十数人在座,高高在上的看不真切,貌似是那冥山圣母,又称修罗鬼母,左右各有一绝色女子,左边凤眼生寒,正是受伤逃走的桃花女,右首白衣胜雪,正是有约的艳尸女厉元贞,两女都是背背宝剑。座下上首空了十数把交椅,金太保不等谦让,率领兄弟坐了,往下首望去,张果言道:“各位哥哥,作陪的是六大阎罗。”正是那秦广王蒋天生、楚江王厉青眉、宋帝王余惟中、仵官王吕正清、卞城王陆有心、转轮王薛鹏洋,其后站立无数曹司,精魄。 待众人坐满,其上冥山圣母轻咳两声,开声吐气道:“哪个是慕容飞?”慕容飞略一伸手,“这里便是。”桃花女腻声道:“母亲,就是这个人伤了女儿。”冥山圣母怒道:“大胆的猢狲,如何敢伤我女儿?”“你女勾结我本门叛徒,算计我等在先,没斩杀已是给了圣母面子。”“母亲,你看这厮好生无礼。”“且住,神婆何在?”那老神婆走前,躬身一礼道:“圣母娘娘,婢子在此。”“事情如何?”“果如慕容飞所言,是姑娘做得不对。”那桃花女立时长了面皮,老圣母青啐一口,“你这死妮子,恶习不改,早跟你说了,不要和向不灭来往,你道他安的什么好心?且罚你去天诛峰思过一年,玲珑十三不成,不许出关。”那桃花女不敢争竞,亦没想到圣母突然变脸,万般无奈,由人引着走了。老圣母又道:“神剑,看我这般处置可好?”“圣母娘娘果然圣明。”“且先不要夸,我再问你一桩,纪白猿可是死在你手?”金太保笑道:“圣母明鉴,不是我兄弟下手,他单人赌斗我兄弟三人,力尽不胜,自杀而死。”“那也是伤在你们手下,可惜我苦心栽培他十五年,还是这般气量狭窄。”复又转头道:“鬼佬,去将阴白眉处死,以慰我爱徒在天之灵。”身后转出一人,躬身而去。 圣母又道:“此两桩事,如此了结可好?”金太保道:“如此足见高明。”圣母挥一挥手,下座蒋天生笑道:“圣母了却两事,也请诸位侠客两件事?”曹骏道:“但讲无妨。”蒋天生道:“那地狱七宝,本是幽冥山之物,现在定魂剑、挑山叉已毁,蝉翼刀尚在曹少仙手中,圣母有意取回。” 慕容飞道:“愿闻其详。”厉青眉接道:“小剑客不知,地狱七宝于他人无用,于地狱门,幽冥山却又不同,乃是第一代无相王炼制,当年都是收在幽冥山中,那刀剑枪甲,鞭叉宝镜,统称修罗七宝,一并由圣母娘娘掌管,岂料世事无常,数十年间,散落于外,其中崔判年轻时用的刀挂鞭已经交托,玄冥甲也有人交回,饕餮一刀一枪,还有桃花宝镜,迷魂枪也有,聚魄宝镜也有,只是定魂剑、挑山叉被毁,今日圣母欲要寻回宝刀,不知,,,,,,,?”慕容飞笑道:“这有何难,定魂剑和挑山叉只是折断,我自有办法复原,蝉翼刀也在,不过不可轻许。”那余惟中道:“原来南山大师果然在北地。”吕正清道:“可是那廖南山廖师?”慕容飞道:“不错,廖南山廖叔自是我剑圣山护法,我自书信一封,将断裂兵器送去,多则一年,少有数月,定能复原。”圣母道:“可是那号称‘重炼不周山’的廖南山?”那薛鹏洋道:“启禀圣母,正是此人。”“那便好了。只你这小猴子话里有话,你待怎样?”“圣母明鉴,写信不难,锻造兵器也不难,我兄弟的蝉翼刀也好说,只不过不能轻于?”曹骏也道:“正是,我等远道而来,不曾见识地狱门高人,路途尽是屑小鬼魅,还请圣母遣人赐教三场,如若都胜了,那三般兵器都有,若不胜,三般兵器也有,不过就要另有话说。”那圣母身边白衣女艳尸厉元贞嗔道:“大胆狂徒,如何在圣母面前大言欺人?”冥山圣母道:“小猴子初出江湖,不知天下英雄,也好,我自有话对剑圣、道祖言说,今日便许下三阵,定输赢分胜负,也叫你看看真正的西域高手。三阵自有三般兵器的彩头,若你三人胜了,便许你们三件事体。” 卞城王陆有心道:“只斗三侠,未免无趣,不若再设两阵。我手下颇有人想会一会崆峒高人和佛宗高僧。”莽和尚早跳到场中,挥手道:“休要多言,哪个来战和尚?”声如洪钟,哪知话音未落,殿外一声暴喝,“我来也!”腾的跳入一人,进拳递手,两人斗作一团,不过二十余回合,场中一阵轰鸣,两人左右飞出,张果上前,抵住和尚,叫道:“大师父,如何了?”只见莽僧头面涨红,好一会才平复下来,说道:“那厮伤的比我重!”对面陆有心、薛鹏洋搀住一人,正问:“鬼王,鬼王,如何?”那人身形短小,大头小身体,从上到下穿的火炭一般,脸上狰狞鬼面,此时也站起身来,三指一指莽僧,并不说话,朝上拱手,转身便走,从进到出,一声不吭。冥山圣母道:“莽和尚,不愧为武林三僧,能和我徒拼拳力而不死,也是你的本事。”群侠都知那人正是冥山圣母关门弟子大力鬼王。慕容飞和他对过一阵,以剑对拳,没占到便宜,看不过数日,他功力又有精进,和莽僧不相上下,身量只是和尚一半,又瘦又小,如何有如此威势,竟能抵住和尚的巨拳,真不愧鬼王称“大力。”慕容飞暗对金太保说了这鬼王之事,金太保却道:“他亦是道门之人,兄弟不闻道门’一气化三清‘,此人三人一体,日后便知,却不是敌手。”慕容飞略有所悟。 李胜北略掸掸身上尘土,施施然走下场中,朗声道:“在下崆峒李胜北,哪位来赐教一二?”圣母道:“元贞,你且去走一遭。”说罢,在厉元贞手上画了几画。白衣艳尸厉元贞并不掣剑,袅袅下场,先对金太保一礼道:“金师兄,有礼了。”又对慕容飞道:“多谢小剑圣当日赐教。”曹骏道:“当日你化作‘真珠姬’,骗的我兄好苦。”厉元贞一笑,复向李胜北做道揖道:“李二教主,我师命我五招胜你,还请不要客气。”李胜北抬头望去,只道那圣母故弄玄虚,厉元贞不拔剑,他自不好出枪,两人叉招换式,比试拳脚,哪知五招刚过,场中身影一闪,败出一人,竟是李胜北输了。众人大惊,都是知道李胜北功力绝然在厉元贞之上,这如何便输了?金太保道:“李兄弟,崆峒五行秘术天下闻名,圣母自知,胜你的非是此女,乃是无相神功。”原来冥山圣母已得大小无相神功,虽只练过三重,但那第一重便是“阴阳相生”,阴阳二气正克制五行秘术,李胜北若不争胜,不施展五行秘术拳法,还不会输,奈何轻敌,寻思要三两招打败对手,上来就是五行拳,正被阴阳二气克制,输了招式,对方是女子,他又不能当真下死手,自是吃瘪。 慕容飞接回李胜北,曹骏、张果、龚十八自然安慰,料来还有三阵,三闪电自能胜出。冥山圣母笑道:“第一局做和,此一场料来你等不服,也做和论,如此就不用五场了,再来一阵赌输赢即可。”金太保笑道:“我也正有此意,逐个赌斗谁个耐烦,既然高人到了,不如一阵定胜负。”曹骏、慕容飞方知来了高人,都立起身来,只见殿外簇拥进四人,四人鱼贯入内,个个步履沉重,显是功力返璞归真,举轻似重。张果忙道:“三位哥哥,这便是地狱门五大帝。”慕容飞道:“如何才四个?”只见众人身后一个侍立的童子样貌,大踏步迎了上去,瞬息间从卑到尊,身挺气升,待站到四人面前,刹那间如渊似岳,一派宗师气象。金太保道:“久闻地狱门东方第一帝蔡神荼功力通玄,今日一见,名不虚传。”那蔡神荼对四人道:“诸位兄弟晚来片刻,我便要与金太保赌斗。”复转头望向金海道:“我并无胜你的把握。”至此地狱门五方鬼帝聚首幽冥山。蔡神荼等先向冥山圣母稽首打礼,然后散做五行,蔡神荼缓缓道:“我等五兄弟承蒙门长看重,掌曹司,上次聚首还是十几年前,助门长降服毒王,今日自知年老体衰,痴心想斗三侠,咱们一阵定输赢,可好?”慕容飞道:“如此甚好,三侠斗五帝。”五人并不生气,都是老了江湖,各自掣出兵器,都是奇门,蔡神荼掌中便是地狱门至宝一对量天尺,头尾长二尺,宽一掌,黑黝黝,墨漆漆,沉甸甸,乌油油,怎么也不像宝贝。西鬼帝赵文和,收拾一杆骷髅旗幡,南鬼帝杜子仁,掌中一对铙钹,边缘锋利,北鬼帝张衡云,掣出五星锣,中鬼帝周乞康,使的更绝,左手分明是一个刨子,右手一个墨斗。原来四人出身便是市井,给人发丧致哀,后来武功练成,便将随身物件练成兵器,招法奇特,自有变化。 这五人亮了兵器,一个闪动,将三侠围在核心,慕容飞背持大剑,曹骏抱了天罡刀,金太保叉手而立,三侠成就三才,互为脊背。五帝缓慢转动,大袖飘飘,殿内外一众人等都借着火光,扯着脖子观望。 张果暗道:“圣母娘娘武功强,辈分高,帮手也多,我师如何跟她争竞,这地狱门怕是要换天。”李胜北一心向武,注目观斗。两个童子也如饥似渴,心下都暗道:“何时自己才能练出绝世神功,似这等高手对决?”地狱门众人都想,五帝出马,三小自是不敌,且看生死。场中光影变化,慕容飞、曹骏刀剑先动,哪知道刚一递手,蔡神荼双尺一摆,两人刀剑竟拿捏不稳,左摇右晃,虽不会脱手,却半分准头也无,这才知道那量天尺当真宝物。这两把量天尺除了自身秘密外,正是地狱门前辈偶遇天外陨铁飞坠,捡了去,几百斤练成如此两条,再难炼化,不知怎的,其身自有强磁,专门吸拿他人兵器,除了肉掌,克制天下兵器。刀剑无功虽只一瞬,但蔡神荼一人缠住两人,金太保单身要斗四帝,形势大为不妙。 慕容飞、曹骏心意相通,齐齐放了刀剑,任由刀剑被量天尺吸去,那量天尺吸去刀剑,本身也被牵制,待蔡神荼甩脱刀剑,两人已弃了他,去助金太保,蔡神荼双尺一举,拍打两人后心,势如奔雷。只听“啪啪”两声脆响,蔡神荼击石成粉,开碑裂石的两击竟然无功,两把尺子被人接在手中,轻轻巧巧取了去。这两招兔起鹘落,光影顿挫,场中形势几变,除了上座圣母,场内五人,无人能看得清楚,只觉眼前变化,几声轻响,三侠后退,五帝向旁,已分做两伙。 金太保收了量天尺,双掌抵住慕容飞、曹骏后心,发掌力一催,两人都吐出一口长气,并未受重伤。那厢五鬼帝十只手都空空如也,原来双侠各受了四帝掌力,助金太保夺了量天尺,金太保又用量天尺破了四帝兵器。这一番比试,并非五帝不敌三侠,而是三才阵胜了五行阵。 那五帝无面目在此,都朝冥山圣母见礼告退,言说身老神疲,不堪驱使,要回山苦练。冥山圣母挽留不住,放几人辞去,临走,东鬼帝蔡神荼与金太保定下三年之约,凭武功自去取回量天尺。五人走后,金太保和兄弟商量后,朝冥山圣母笑道:“圣母明鉴,我等虽是赢了,但好事不能占尽,有道是,冤家宜结不宜解,我兄弟自会修书与南山大师修补宝物,蝉翼刀也可归还。”冥山圣母也笑道:“我自不可白占晚辈好处,也送你等一桩好事。” 厉青眉趋前笑曰:“正有好事,小剑圣,,,,,,,”话音未落,冥山圣母手一展,一封纸笺直直飞下,厉青眉接在手里一看,瞠目结舌,“这个,,,这个,,,那个,,,,,,”冥山圣母道:“如何?我做不得主吗?”“不敢,只是,小妹是否,,,,,”“不是那死妮子变了主意,如何要我等难做!”三侠都愣,慕容飞正待要推脱,哪知厉青眉话头一转,“这好事,正应在曹少仙身上!”曹骏呆了一呆,“不要玩笑!”“厉姑娘不是要嫁我二哥吗?”“如何由她,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便是媒人,圣母便是父母,曹少卿跟我妹子,天造地设,姻缘早定,不可自误。”众人都傻愣。曹少卿道:“我身不由己要禀明师尊,才有计较。”厉青眉将纸笺递过,曹骏一看,傻了,上书:劣徒曹骏,欲得好逑。谨依冰言,敬求金诺。下面连章带印,更有花押,正是华山祖师,睡仙人道祖陈抟亲笔书写的求亲帖子,还附有曹骏庚帖,如何能假。圣母道:“承蒙道祖好意,元贞是个好福气的,刚刚又相中少仙,道祖那边,我自有话说,你且定下这一回便好,蝉翼刀便是聘礼。”慕容飞道:“厉姑娘不喜我啦,甚好。”金太保笑道:“兄弟,如何这般说话。我看,厉姑娘师出名门,武功甚好,与曹贤弟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又有双方师尊明证,当有鸾凤和鸣之像。”曹骏没奈何,只得递去蝉翼刀,立了庚帖,定了亲事,言说一年后完婚。慕容飞一路笑,“兄弟,此门里三大魔女,天魔无踪,桃花荒淫,艳尸善嫉,还好是嫉妒,不是毒女,兄弟以后风流潇洒谨慎些则个。”曹骏道:“且先脱了身,便去求师尊。”金太保道:“还是要恭贺兄弟,我自知地狱门由来,虽担个鬼名,但当真是大门大派,厉姑娘人物也好,武功也不错,实是良配,慕容没有福气啊。”冥山圣母正要发话,忽然有人高呼:“圣母,休要应允,某家来也。”众人闪目看去,但见殿外走进一人,气宇轩昂,眉目凛然,从内而外,不沾半点阴邪。几位侠客都赞,没想到地狱门还有此等人物。别人不识,张果却道:“诸位哥哥,此人是本代最出色年轻俊彦,亦是我胞兄,张是非。自号:是非成败无相侠。”原来为纪念老祖,地狱门每一代都要选出一位年轻高手,由四大元老共同授艺,待练成无相功,便称”无相王“,这一代的便是这张是非。入得殿来,对上一揖到底道:“老母,我和元贞自幼相识,一同学艺,只不曾表露心迹,实在是想等晋升无相王,再来求亲,奈何去许外人。”圣母道:“是非,元贞并无此意,方才也是她亲自留下得讯息。”“元贞不得我回应,自有此言,待我胜了曹骏,表明心迹,我俩青梅竹马,她必回心转意。”曹骏道:“只不必比试,你自赢了。”圣母道:“你休要胡说,你二人都有师门做主,是非,你非要比试,小心则个。”曹骏无法,架到火上,只好下场,两人放对,慕容飞等要看无相功。两人正要动手,殿门外一声霹雳,一只大手铺天盖地而来,一把摄住张是非,提小鸡一般拎了走,众人都傻了,呆呆看着。少顷,冥山圣母才让人引了众人去歇息,此事作罢,群侠纷纷议论,来人是谁,武功如此高绝。 五诛峰分天地人鬼神五峰,群侠入住神诛峰。天色晚了,才到禅院,月白院墙,青瓦雕梁,甚是雅致。院内门户众多,群侠却不睡,早有鬼仆送上肉食、茶点、糕饼,大伙先吃了一回,西边无甚佳肴,牛羊肉干、无数肉脯、咸鱼、其余便是大蒜烧酒。莽和尚要了百十个干饼,总算有酱黄饼子做味,不然淡而无味,难以下咽。金太保、曹骏、慕容飞不吃,进了少许水,便入内室疗伤。兄弟间无需多言,金太保双掌齐出,按在两人背心,运用气功,助两人打散淤血,畅通经脉,足足一个时辰,两人方才出了一身透汗,将四帝掌力消去。 出了内室,众人都在,围坐听金太保说拳。金太保先说日间大力鬼王和莽僧一战,地狱门故老相传,就在这神诛峰上有一宗宝贝,唤作:大力草。吃了以后,力大无穷,相传有一人姓崔,名法瑞,武艺虽有,不甚高明,他抛家舍业,走遍天下,遍寻高人,想练神功,听闻西域大力草传言,挣扎数载,终于寻到此处,见山洞里面一个和尚衣衫褴褛,破破烂烂,奄奄一息,便发恻隐之心,救助后,和尚感恩,要报答于他,崔法瑞道,若报,只需告知大力草所在。和尚叹道,恩公,实不相瞒,这大力草虽好,却不是善物,不可轻用,我自身便是明证。崔法瑞不信,那垂死老僧手指一点,穿石如同面团。崔法瑞更加心动,苦苦哀求,要吃大力草,老僧抵不过他哭求,带他去寻大力草。那崔法瑞终是吃了大力草,一夜之间,功力大进,喜不自胜,哪知道劲力不受控制,终受奇祸。莽僧问道:“力气大了,能有何事?”金太保笑道:“那崔法瑞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功力大了,脚下鞋袜一步就碎,身上衣衫一动就破,吃东西接在手里就糜烂,喝口水都不能用碗盆,触之即裂,更不能见人,和人照面,说话一口气便能伤人,亲朋不能当面,没奈何,只得和那和尚一起,隐在深山,终日赤身裸体,躲开人群,郁郁而终。”众人都笑,金太保笑道:“我观那大力鬼王和大师争斗,未尽全力,想来是在苦苦压制功力,要炼化精气,料来也是服用的丹药。”慕容飞道:“正是,我曾都斗此人,那时节,这厮武功还不如此强悍,原来是食药。”曹骏道:“旁门左道!” 金太保对李胜北合十一礼道:“李兄弟,且看这一手。”说罢,两手一张一合,分开各自画圈,又归在一握,李胜北闭目沉思,片刻起身道:“多谢拳王指教。”“不敢不敢,此为阴阳和合劲第一重。教主自悟。”慕容飞环顾众人道:“金老大,那日渭水之上,我们创立一社,曰‘和’,结拜之时,曾将老大拜在其上,今日不知,,,,,,”金太保笑道:“你们结拜,我又不在,如何拜我?”问起结拜之人,沉吟片刻道:“慕容兄弟,这和社当以你为首,小兄执掌蝴蝶帮,帮规多于‘和’字不同,恐日后有所伤损。”曹骏等劝了一回,只好作罢,便请金太保见证,和社再论,慕容居长、曹骏第二、李胜北第三、张果为四哥,龚十八五弟,莽和尚六弟,三童子依旧记名第七八九位。 慕容飞和曹骏因刚疗完伤,精神稍逊,但见事定,便去安歇,两人抵足而眠。两童子陪着李胜北、张果伴着龚十八、金太保历来独居,莽和尚身形庞大,又打鼾放屁,无人陪伴,也是独眠。夜至月如钩,忽的发一声大喊,群侠闯到院中,但见龚十八单手持剑,衣袍破裂,对面立着一人,背对月光,面色晦暗,身形高瘦,一袭白袍,前胸后背绣着两条银龙,在微光下,一闪一烁。 23 银绝手大闹神诛峰 金太保喜获天星图 金太保见了那人,微一沉吟道:“此人便是吴长青。”众人一凛,地狱门左护法鬼手十三吴长青,江湖人称:银绝手。论拳只输金太保一招,实是劲敌,不知此番夜探神诛峰,冥山圣母是否知情。 张果早跳到当场,扶住龚十八,略看一看,没有伤损,叫道:“吴长老,你也是武林成名的人物,如何偷袭?”吴长青并不答理众人,只喃喃道:“不雨花犹落,无风絮自飞。”只重复不断,金太保暗自吃惊,这吴长青本是道家功夫,如何说我禅宗语言,想来此人自一败之后,潜心研究佛功,也不知到了何等境界。 那厢张果早扶回龚十八,仗着群侠都在,跳上去,便是一拳,那吴长青只略挥一挥手,“啪”一声响,竟将张果打出圈外,着实举重若轻,挥洒如意。众人都惊,要胜张果,在场有人能做到,但万万不能如此轻松。莽和尚一声大喝,一掌印去,吴长青不躲不闪,那一掌正印在前胸,众人都到非打成两截不可,哪知道声息全无,莽僧一愣,前额早中一指,“噗嗤”一声,竟飙出血来,受伤不轻。李胜北急救,神枪龙出海,疾刺小腹,吴长青身形晃动,鬼魅一般,两三招一推,李胜北连连退开五步,半身酸麻,曹骏、慕容飞刀剑齐飞,那吴长青如大梦初醒,长吟一声,前胸后背两条银龙飞舞,迎上刀剑,铿锵有声,不过三招,那龙竟将刀剑卷住,压在一团,曹骏头上压着一掌,慕容飞肩头按上一掌,银绝手鬼手十三吴长青片刻之间竟连胜六侠,两童子还待抢上,慕容飞以目制止,两童子武功尚浅,上来也是送死。吴长青也不下杀手,收掌退开几步,摇头晃脑道:“不对,不对,还是不对。”说罢,两手缓缓卷起一个卷轴,那物件似布非锦,却如钢铁般坚韧,又像纸张样开合,一面绣着两条银龙,那银龙也是镂空而来,正面是一副图画,上面繁星点点,有明有暗,明的便是镂空。原来这人只是白袍,这图画卷轴围在前胸后背,像个围子一般。金太保眼前一亮,惊叹道:“好宝物,不愧为地狱门至宝天星图。” 原来吴长青靠功夫掌力招式胜了龚十八、张果、莽和尚和李胜北,却用宝图卷住刀剑,趁双侠愣神,制住要害,胜了一招。吴长青又围了宝图,双手掣出图画卷轴,却似手里握着一对短棒,非金非铁,金太保掣出量天尺,非玉非木,两人放对。慕容飞等人在后观战,私下窃向曹骏道:“这老儿虽然可恨,但今日未下杀手,他日你我当也饶他一遭”。曹骏深以为然。 双绝相斗,早惊动多人,渐渐火把越来越多,更有气死风灯汇聚,场内外人越聚越多,金、吴二人心无旁骛,略一试探,便都在一处,四般兵器并不碰撞,招式古拙,劲力呼啸,金太保脚下好似淌着洪水,几步下去,青砖地上显出足印,衣衫鞋袜半点不破,吴长青手中如挽住高山,挥动间发髻破开,虽落了下风,但也是好一场恶斗! 五十余招开外,场中一声闷哼,金太保和吴长青手中四件兵器齐齐飞出,两人四手连动,终于斗拳。再斗五十余招,天色见亮,红丸吞吐,在院墙上忽闪忽闪,蓦的一跳,洒下万道金光,就在这一瞬,一道身影忽的跃入,众人根本不及看清,此人一掌打在吴长青后背,又跳跃而去,身法如电,来去似风。吴长青身负天星图,中了一掌,没有受重伤,但终是分神,被金太保一手锁住双掌,当头一掌劈下,略一侧头,正中肩膀,吴长青急急挣脱,踉跄而去,口中溢血,显是受了重伤,抢出十数丈,远远一道声音传来,“金海小儿,你已不是我的对手。来日定报一掌之仇。”金太保摊手低声道:“可惜不及用拳,这一掌你至少再练十年,若是我的拳头,你活不过三天。可惜!”复抬头高喊道:“是哪位高人助我?”哪里有人答话。金太保对张果道:“还请张兄弟去禀告圣母此间事宜,我要疗伤去了。”待张果走了,让李胜北救治莽和尚、龚十八等人,急急招了慕容飞、曹骏进了室内。 两人不知何事,跟进后室,又依言紧闭门窗,封住光亮,慕容飞道:“哥哥受伤可是不轻?”金太保不言,拉过条案,铺张起来,底下正是那四尺天星图,原来吴长青受伤败退,分神之际,此宝图被金太保掠在手中,图左右压了量天尺,请出莲花灯,前面点了,向曹骏道:“借兄弟天罡伞一用。”曹骏不解,只见金太保撑起天罡伞,立在桌前,但见刹那间,莲花灯光芒打在天罡伞上,被刀芒反射在天星图上,左右量天尺内侧忽的发射出点点黑芒,星图上的银光、莲花灯的红亮、量天尺的黑芒、天罡伞的刀影,四者汇成一副浮空画面,竟是一副地图,内含十八点斑亮,金太保等人默默记忆,片刻光影移动,图已不在。金太保收了量天尺,又闭目回忆片刻,开声道:“不瞒两位贤弟,此便是五胡所遗复国宝藏,共一十八处,或是金银,或是粮秣,或是甲胄,或是兵书战策,亦或有高人,此为不义之财,你我兄弟可取之。” 慕容飞笑道:“大哥,说哪里话来,我自向武,不恋金银,若有剑法秘要,便要归我。”曹骏也道:“哥哥帮内事务繁多,正要用钱,我道家不慕繁华,有了宝刀,便是我的。”三人互视大笑。少顷,张果等回来,金太保将天星图交付,托代承冥山圣母。又将莲花灯装入石匣,对曹骏道:“三弟,我自有事,还请代为归还碧霞宫。”曹骏道:“如何让我回去?”金太保笑曰:“贤弟不知,你若娶了厉元贞,尊师再去碧霞宫,定要老了脸皮,故让你先去买个乖。”慕容飞也笑,曹骏无奈,收了宝灯。群侠外殿相聚,有从人摆上吃食,玉石桌面上,瓦罐铺陈,各色冷热肉脯,热水温酒,众人聚坐,听金太保讲述今日一战,金银绝手来去招法。 曹骏道:“大哥,这吴长青功夫到底如何?”金太保道:“当年我技成之时,贺号‘神拳太保’,这厮不服,特来中原寻我,当日大战三百余合,终是输我一手,今日却是凶险,这鬼手武功大进,阴阳合一,似是大无相神功的底子,又兼此人近十年佛道双修,武功渐入化境,今日若没有那飞人一掌,我要胜他,还要百招开外。”慕容飞道:“不知今日来人是谁?身法当真了得!”金太保道:“正是,这人于庭院间趋退若神,来去如风,拳掌了得,不在我之下,纵观今日武林,成名人物如此的,不会行偷袭伤人之事,非大人物又使不出如此武功,当真难猜!”张果恍然道:“我知了。”众人都看他,张果道:“我素闻西方昆仑上有圣墟一派,门人弟子都在莽莽昆仑山中修行,避世而为,不理世事,但和我地狱门宿老都有联络,每每一出世便常来门内走动,这等人不出则可,一出世便是惊天动地的人物。前时,听门内师兄言说,有圣墟高手到了。”莽和尚道:“听说西方极乐有一门派,号称跳出三界,不在四海。一门四绝,可是说的他们。”李胜北笑道:“原来是他们,那么来的就是昆仑圣墟四绝之一,这些人自认高明,不在乎江湖规矩,全凭心意,不知道是哪个?”。曹骏道:“我亦有一谜:半步成圣叶东升,只手遮天晓西灭,盖天一手原千山,还是三手訾万里?”慕容飞道:“你们都知道!只我不识。”龚十八道:“我也不知,不如我和二哥赌上一赌,来的是哪个?”慕容飞笑道:“也好,这人武功虽高,却是偷袭,我说是三手。”龚十八道:“那我猜是只手遮天。”大家都笑,又吃了一回。一日无话,各行其是。天色刚昏,有人来请,圣母请群侠赴宴。 众人随行,这次却是去了鬼诛峰,上得峰顶,进了大殿,天都黑了,殿内一团大火,竟有一人在屋里点火烤肉。金太保高声道:“多谢高人助拳。”那人尖声道:“不必如此,我非助你,只和姓吴的有些私怨,奈何吴长青武功比我高,打不过他,只有趁你们动手,才捡个便宜。”金太保道:“不知高人如何称呼?”“小老儿姓訾。”“原来是昆仑圣墟高人。”慕容飞回头道:“我赢了,是三手。”龚十八微笑不语。那訾万里起身道:“各位不必惊疑,是我求冥山圣母请来诸位,敢问哪位是曹骏曹少仙?”“只我便是。”曹骏长身而动,站在头里。訾万里打量多时,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不知少侠可知我来意?”“还请赐教。”“我等本是昆仑山中猎户,茹毛饮血过活,百年来成就门派,来往中土极少,和这地狱门素有交情,我师兄弟四个,三个老大,只是小师弟年幼,本想求亲,不想圣母说刚许了人家,只好来看顾一二。”张果叫道:“少来,我却知吴护法取了你们昆仑什么经书,你定是来追,求亲?如何孤身一人,无媒无聘?”“活报应不知,我昆仑三经,被吴鬼手盗去‘守华经’,今日有我师亲注的‘卜经’,送于圣母为聘,我便为媒人。”众人都惊,素闻少林五经,洗髓第一,昆仑三宝,卜法万条。这本宝经为聘,怪不得冥山圣母动心。张果叫道:“奈何先许的我三哥。”“这个不妨事,身为武林人士,自然认拳不认人,我与群侠较量一番,赌斗三阵,只需胜我两阵,我自退后,经白送了,可好?”“如何赌斗?”“果然豪爽,这个容易。”那三手一张手,显出一块白帕,“第一阵,只赌这帕子,看哪个扔的远。”訾万里一递手,将手帕递将过去,金太保接了去,略一施展,没发现破绽,笑道:“我等终不能落了名头,这么多人还胜不得三阵,不如归去。”言罢,将帕子递给身后,众人站定,都在火堆后面,龚十八道:“诸位哥哥,我自幼练有‘滚地龙’功夫,我自来试试。”接过手帕,只觉如丝似缎,轻飘飘软绵绵,没半分分量,略展一展,一抖手,那帕子直溜溜飞将出去,越过火堆,一点白光,看的真切,略略过了十来丈,“噗”的落地,要知道“滚地龙”和“飞来凤”是抛轻物和接轻物的两门功夫,龚十八却是练了一手。早有含香子抢出捡回,递给李胜北,李胜北转一转身体,全身合力,“啪”的一声,那帕子却似利箭飞了出去,那知道刚出殿门,奈何一阵风来,运气不好,落了下来,堪堪和龚十八看齐。采合子捡回来送于莽僧,和尚直着眼道:“却要做甚,洒家如何会软绵绵的功夫,只将来擦嘴!”张果刚要接过,訾万里道:“休要施展秘法幻术。”张果无奈,原打算将手帕化作燕雀飞去,哪里能够,真扔也超不过李胜北,曹骏接过道:“裹块石头如何?”訾万里笑道:“自是不许事先裹上石头之类,如此如何叫斗拳,比拼力气则可。”慕容飞原想御剑带着手帕,这时和曹骏互视无奈,金太保接过手帕,三指顶着一旋,那帕子立时向飞陀一般旋转,借着飞旋之力,脱手而去,直直飞去殿外,直去十数丈,力尽而落。 訾万里看罢众人手段,不予置否,接过手帕,只是转腕一甩,那帕子先去了高处,然后忽忽悠悠向外飞去,眼见刚出殿外,又有风来,飘飘然然直去无踪。众人心下暗叹:“了不起。”这訾万里的功夫不俗,只待第二阵。 正此间,殿外“嘭”一声大响,早有一人跌入殿中,立起身来,破口大骂,“大力鬼王,你这鬼头,如何打我一掌?”风中只有冷笑传来,待这人转身,张果叫道:“好啊,堂堂圣墟四绝,竟然使诈,这门外分明有人,助訾老儿获胜,如何能算?!”那人叫道:“我等虽是同行,我却未助他,金太保心明眼亮,如何?”金太保冷笑道:“盖天一手,你只可瞒我,也罢,我等人多,你们人少,且让尔等一阵,若我们胜了后两阵,你等莫要痴心妄想,原千山,我还要你改个名号,你可敢赌?”“有何不敢?” 原来此人便是盖天一手原千山,和三手本是一路,悄悄躲在殿外接应。不知如何被大力鬼王看破,又生了罅隙,打得他无法藏身,只得现身。两人计议一番,原千山道:“既然我兄弟胜了第一阵,那第二阵就由我来布,且看我手段。”只见他取出一个小小铃铛,微一摇动,清脆动听,“此阵简单,我摇铃念咒,一时三刻之内,只要有人能进我身三尺之内,又能来去自由,便是赢了。”金太保低声道:“诸位弟兄小心,此人身怀秘法,小心应付,步步为赢。” 铃声早起,此时不比刚才,却才倒是好听,此刻众侠只觉声音如刀似剑,又恰似钢针一般,直刺入耳中,都不禁后退数步,只觉离得越远越好。两童子甫一听闻,双手掩耳,踉跄而去,退到了火堆后边,借柴火“哔噗”之声掩盖,总算稳中身形,又过一瞬,原千山开声吐气,念起经文,李胜北、张果、龚十八、莽和尚立时退去,过了火堆。金太保、曹骏、慕容飞三人只在这厮三尺之外踅摸,来来回回,却近不得身,恰似原千山身上扣了一个无形钢罩。张果等人堵了耳朵,无济于事,还要后退,闭了六识,脑子还是疼。 又过一刻,曹骏、慕容飞都开声长啸,压制铃声咒语,哪知道听到众人耳中,还是只有尖锐铃声和梦呓经文。众人正待认输,金太保忽的双掌一合,“轰隆”一声,好似将天地关在掌中,天地一暗,大殿内登时矮了三分,火堆忽的熄灭,金太保双掌开合,劲气撕裂,锐响破空,连拍了数掌,竟凭绝世功力破了魔铃,那原千山正在施为,忽然心下大震,瞬息间口鼻流血,竟被震伤,大叫一声,向后便倒,訾万里连忙抢上,扶住大声道:“是你们赢了。” 金太保袖手道:“还有第三阵。”訾万里道:“且不忙,留待明日再比,我们先要疗伤。”众人离去,张果道:“看来,明日更有一战,不知道另外两贼来否?”金太保道:“若是只手遮天来了,我等还可胜,只恐半步成圣!”莽和尚道:“怕他何来,几个贼不用妖法,佛爷不怕,来一个打一个。”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众人洗漱已毕,喝了粥饭,只就得几头烧蒜。鬼仆到了,引众人行了一程,上了人诛峰,其殿与其他四殿不同,却是混元一体,遍铺铁瓦,好似天降一口巨钟,扣在地上。进的门内,但见中央一座巨大铜鼎,香烟缭绕,炭火殷红,熏得整个殿内都是暖的,往上看,总算人都在,上座冥山圣母老太婆,六殿阎罗已退,五帝也走,座上却有三个老者。张果一见,抢步欺身,对上垂手红脸老者跪拜,高声道:“不孝弟子张果,见过老师。”那老头正是张果授业老师,这一代的骷髅真君,西妖观观主,要清君侧的叶自在,张果又拜下垂手的两位老者,容貌奇古的,正是地狱门四大元老的轮回王风逍遥,红鼻高眉的正是阴帅之主修罗鬼王段极乐。 一时间地狱门四大元老汇齐,众人望见前辈,都是战战兢兢,金太保却是不惧,率先昂然登座,其后众少侠坐了其后,张果站在师傅身后,地主冥山圣母开声道:“余事都了,只近日有昆仑来客,万里而来,也要求娶小徒,原是曹少仙先定,便无相侠也不能如愿,奈何昆仑于我实在渊源着实不浅,没奈何,昨日做过一场,听闻今日还有一阵,正好几位老朋友到了,也好做个见证。”话音未落,门外早走进两人,一人破衣啰嗦,一人裹了头脸,正是昆仑二绝,这两人直走到修罗王后面坐了,也不言语,似是哪里都熟。 坐定后,訾万里站起身道:“地狱门各位前辈,我等奉命给小师弟行聘,礼物圣母也收了,现下两家争竞,我昆仑山虽然人少,却也不怕什么中原大派,既然昨日战平,今日再会一会,不过既然是华山曹少卿和我师弟争竞,不如就让我师弟叶东升会一会华山闪电神风。”金太保众人一惊,难道半步成圣到了。张果心里暗暗叫苦,原以为金老大压阵,料来无妨,哪知道师傅到了,这叶东升算来是师傅的子侄辈,师傅定要偏心,如何是好,却叫我孝义两难全。 不提张果为难,单表众人听闻半步成圣到了,都望向殿外,空等了半晌,哪里有人,张果正要讥讽,忽的腰袢被真君掐了一把,正吃疼,只听莽和尚叫道:“哪里有毛人,快快现身?”那原千山“咳咳”道:“昨日我输了一阵,金太保要我更改名号,我小师弟不忿,叫我告诉你等,他身在殿中,只你等能以一炷香时限,找不出他真身来,那更改名号之事便作废,其后再比第三阵。”说罢,在铜鼎前立起一个小香炉,燃起信香。群侠面面相觑,都左右观看,这殿中铁匣也似,地狱门四大元老,昆仑二绝,余下己方数人,再就是一些侍女鬼仆,看来看去,哪个也不像,要说半步成圣叶东升这样的人物,去乔装仆役,当真不像,就算胜了,也没面皮,四下桌椅都是透亮,铜鼎倒是不小,可是满是香灰,炭火,离得一丈开外还有热浪,如何能躲人?曹骏心焦,仔细观望,哪里能找到,只见香炉中信香随风摇曳,堪堪要灭。那采合子忽的灵机一动,仰望殿顶,只见大殿高约三丈,外似巨钟,内里也像,顶有一块顽铁,弯如月锚,恰似挂钟铃所在,采合子急急一捅李胜北,复指一指,李胜北何等聪明,大笑一声,出列道:“堂堂半步成圣,如何学梁上君子?”,说罢,大袖一甩,卷起一只小香炉,直砸向殿顶,那香炉挂定风声,呼啸而去,众人眼见,那顽铁忽的裂开,哪里是实心,竟是空的,一人黑袍鼓荡,卷住香炉,飘然而落,将香炉放在身前,向上首冥山老母拜倒,口称:“晚辈后学昆仑晓西灭参见圣母。”莽和尚叫道:“糟糕,中了这厮的计了。”话音未落,信香已灭,只听一人悠然道:“金太保,你们输了,我师兄不用改名号了。”众人大惊,抬头望去,只见那包裹晓西灭,后裂开包袱皮一般的物事,脱了钩挂,自空中缓缓飘下,先还是薄如蝉翼,后来浑浑沌沌,团团裹裹,等到了地上,人立而起,正是一个高瘦人物,立在晓西灭身后。金太保笑道:“好厉害的只手遮天,竟能瞒过我的眼睛,”复对那后来人道:“你更了不起,竟能当面施展‘瞒天过海’之计。”那后来人正是昆仑圣墟四绝最厉害的小师弟“半步成圣”叶东升,他与师兄演戏,瞒天过海,又是火上黑,骗过众人,心中得意,表面却恭谨向上道:“不敢,圣母,真君,轮回王,修罗王在此,且容我等小辈玩闹而已。”莽和尚大怒,“这厮以为除了四老,便是他了,何等狂妄。” 叶东升道:“莽和尚,别人不知你的秘密,你莫要忘了,我师乃是‘卜圣’。”说罢转头对金太保道:“我无把握胜你,但今日之事,是我和曹骏的私事,料来你和小剑圣都不会插手吧?”慕容飞笑道:“你这神棍,我兄弟自能胜你。”曹骏立了铁伞,紧扎利落,大步上前,笑道:“我便来会一会你这‘半步成圣’。”叶东升道:“也罢,你既然号称‘闪电神风’,身法自是上乘,你我也不必动手厮打,只围绕这铜鼎,一炷香为限,我走你追,只你碰到我衣角,便算你赢,我师兄弟立回昆仑,不返中土,如何?”曹骏道:“如此不动刀兵最好。”两人都收拾了,曹骏长身玉立,站在铜鼎之东,叶东升却身披黑氅,只露出个头来,采合子笑道:“这厮穿的如此招摇,一把便能撕下衣袍。”言还未落,香炉燃香,两人展动身法,一追一逃,初时候,还能看见一前一后,来回踅摸,往复高低,围绕铜鼎,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后来就看不清了,只见两团人影,一黑一白,呼啸而动,震得那铜鼎都隐隐嗡鸣,又斗片刻,信香过半,蓦的黑影一滞,那叶东升竟然停在当地,曹骏一抬手直向其肩,叶东升身形一变,手一挥,身后大氅,忽的化作一个大罩子,将两人罩在当地,那黑氅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披在身上,不显长大,这时却膨胀鼓荡,竟罩住方圆三丈,里面两人急急施展身法,疾风劲气将黑氅撑得无比膨大,却破不去。李胜北叫道:“这是何物?”那只手遮天笑道:“叫你等知道,这是我昆仑一宝,唤作‘遮天法袍’,被它罩住,任你大罗神仙,也头晕眼花,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伸手不见。这曹少仙怕要吃大亏。”慕容飞正要抢出,被金太保一把拉住,“贤弟,休要惊慌,你看!”慕容飞赶紧望去,但见那帐篷一般的遮天法袍,本来是通体黧黑,现在却隐隐透出白光,瞬息间,由至暗转为至亮,“嘭”的一声大响,飞上半空,露出当场两人,叶东升在前,抬步欲行,身后站定曹骏,右手持着一物,左手搭在叶东升肩上。叶东升长叹一声,往前两步,“咚”的一声,前胸撞在铜鼎之上,竟将铜鼎撞得“吱嘎”一声,嗡嗡作响,随后他手一招,收了黑氅,一言不发,当先走出,其他三绝连忙跟上,四绝就此离去,竟无人再发一言,留下场中诸人都齐齐望向曹骏手中的宝物。上首冥山老母道:“曹骏,你掌中可是‘莲花灯’?”“不错,正是东海碧霞宫的‘莲花灯’。”骷髅真君道:“难怪能破‘遮天法袍’,有此宝物在手,就是我教天星图,恐怕也难胜之。”轮回法王道:“久闻此宝,能于黑夜中自亮,今日得见,果然不凡。”众人再看,只见曹骏手中那莲灯并未点亮,花瓣张开,只是从蕊到柄,全身似玉石一般光洁,隐隐祥光流转,宝气氤氲,此时出了黑氅,便一点点暗了下去,最后化做银石灯,莲花瓣自行关闭。 众人正感叹宝物非凡,忽的有童子来报,“圣母,大事不好,山脚下有人和昆仑贵客争竞。”冥山圣母大惊,忙携了荆杖而去,余人都跟在身后,三侠更是热心,要看是何人落昆仑来客面子。等大伙簇拥到山脚,但见只手遮天与半步成圣早都走了,只剩下一个奢遮人物挡住昆仑二绝,那原千山和訾万里都有败军之势,在此人面前竟落了下风,原千山正在絮叨,“你这如何说不清楚,快快让开,不要挡了路,真动起手来,你未必是我等对手,只看你,,,,,,”话音未落,訾万里扯住,原来望见众人前来。原千山受了内伤,不愿动手,向圣母作揖道:“圣母明鉴,我等输了赌斗,宝经都不要了,如何使人拦住我等去路?”冥山圣母略望一望,不禁笑骂道:“原来是你这小猢狲,还不让开!”那对面长大人物,闻言全身一抖,窸窸窣窣,哗哗啦啦,身上脱落一地壳子,显出真身来,却是个童子,慕容飞大喜,迎了去,“管子,如何走了许多时日?”訾万里见小剑圣来了,深恐前后夹击,和盖天一手,左右一个眼色,双双抢路,自那童子身侧略过,哪知道他们身法虽快,管应子更狠,双拳左右插花,两人无奈,各伸手接了一拳,原地打个‘咯噔’,左右滚出,一路败退。慕容飞也是一惊,叫道:“你这娃娃,何时有如此功力?”那烈火童子管应子,又号地狱饕餮,哈哈一笑,声震四下,道:“好叫二哥知道,小子不但是饕餮,还会玩火,更是这地狱门一号人物,二哥可识?”不待慕容飞言语,曹骏身后喊道:“你是大力鬼王!”除了地狱门诸人,外人都是吃惊,万没料到,曾相熟多日的小个子,童子模样,其貌不扬的,竟是地狱门赫赫有名的大力鬼王,想当初,小剑圣还和他争斗了一场,这童子倒是也帮了些小忙,慕容飞道:“你进了门派便躲了去,隐去童子身份,扮作鬼王,特意戏耍你诸位哥哥?”管应子笑道:“如何敢,小弟的师尊让小弟换了样貌,处处留意,就是要暗中行事,助各位打穿修罗瀚海。”原来这管应子师承了得,在地狱门早年成名,不但得号:烈火童子,还杀入七绝,位列饕餮,老饕好食,小餮喜财,更兼身负绝技,天生神力,早早便被尊为地狱门大力鬼王,可谓虽生古怪相貌,却有惊天行为,当日金太保看破他的行藏,说他学道家“一气化三清”便是说他饕餮、烈火、鬼王三相合一之事,至于其后,张果等人称呼他为管三儿,此为后话。 24 两童子力克三毒虫 莽僧御殿手胜妖尸 话说那大力鬼王,烈火童子,小餮管应子回头,和众人汇合,慕容飞拉了他回头,左右找不到金太保,便问曹骏道:“大哥哪里去了?”曹骏道:“方才众人出来,大哥说有要事,便自去了,只说毒王要来,他先去阻一阵。”慕容飞等回到铁钟殿里坐了,朝上拱手道:“圣母在上,此时我二弟连胜两阵,可应了厉元贞厉姑娘亲事。”冥山圣母道:“自当如此。”唤作身边童女,命去叫人,哪知道,半晌不归,正待再去,那童女急急跑了来,将一条丝绢递了上去,冥山圣母看了,捶手道:“这丫头,如何不知轻重?”曹骏道:“既然厉姑娘不愿,小可也不强求。”“少卿误会了,我那丫头非是不愿,实是方才你等与昆仑四圣争竞,那毒王不知如何来了,潜了去掳走桃花女,我那厉丫头追了去,这可如何是好,她也不掂量自身斤两,如何敢和毒王争斗?走了便走了吧,还赶什么,千万莫要把性命搭上。”下垂手修罗王段极乐道:“师姐勿忧,我料毒王不敢伤我师侄?”旁边轮回王风逍遥道:“不可不防,这毒王现已失智,他敢来圣母峰撒野,还有什么不敢做,还是速速去救吧。”慕容飞道:“各位前辈无妨,方才我大哥金太保已动身去抵挡毒王,我等无知,还望告知这毒王虚实。”冥山圣母一声长叹道:“你等不知,这毒王向不灭,实是地狱门百年未有的奇才,论天资,近二十年我门里只管子一人,略略赶上。向不灭少年成名,拳脚双绝,弱冠之时,又练刀剑无敌,其后行走江湖之时遇到一位,,,一位,,,高人,受了蛊惑,走了邪路,痴迷毒药,精研八种毒丸,曰元苦、相思、难忘、乘风、断识、绝想、乱情、伤心,号称灭世八毒,于而立之年,创立毒手帮,门内弟子无数,门外又有堂口,不惑年岁,势力大炽,此番趁门主闭关,搅动风云,意图分裂门派,称霸西域。”风逍遥道:“向不灭自身武功不在我等之下,毒砂掌功夫更是冠绝,只不过此人心高气傲,虽以毒药名动江湖,却很少使用,只说凭手上功夫便可天下纵横。所以你等若是遇见毒手堂其他弟子,自要防备毒药,若见了向不灭,反而不用担心,他的毒非灭世大毒,绝不轻用。”段极乐见众人不解,笑道:“这向不灭当年行走江湖,曾败在医圣手下,比的便是医术,结果向不灭失手,当时宣称‘闭关三年’要破医圣‘续命八丹’,又说其他人不配他使用毒药。”曹骏道:“久闻医圣前辈炼制八彩丹药,曰一丸药,黑白子,三仙丸,四乘丹,五元丸,六角丹,七星丸,八极丹。有救世之功,灭绝瘟疫之力,这向不灭也是狂傲,竟要研制丹药对抗医圣。”张果道:“不错,我自幼便听说,向毒王只凭一双毒砂掌,便打遍江湖,那毒药只留给医圣。”慕容飞道:“既如此,我大哥,当平安。” 众人计议一场,料来无事,各自安歇,和社群雄一处,三童子叽叽咕咕说了半夜,含香和采合见了管应子如此武功,哪还顾得他的古怪模样,都要讨教武功,管应子终是年幼,自是洋洋得意,捡扎实的功夫传了几手。慕容飞和众兄弟商定,明日一早,去追金太保,顺便接应厉元贞。 次日一早,用罢早饭,众人向冥山圣母辞行,张果也拜别老师,一行人下了五诛峰,骑了马骡,一路打马飞奔,只向西南,要闯修罗瀚海,正要群侠会毒王。 一路上众人都听张果细说,毒王创立毒手帮,自认第一代帮主,对外号称毒手堂,手下还有二位堂主,二堂主蛇王韦江君,三堂主忘忧上人赤练妖尸,也是地狱门‘十三尸’之首。十大弟子以温华阳为首,后有毒鳄方横沙,毒蛇林海澜,毒蛛尤化涛,毒蜥巴红书,毒蛙朱公奴,还有四大美女蛇,小女娲袁素梅,欲女祝雪娥,扶桑陆轻烟和红莲肖绛玉,听闻还有关门弟子毒和尚。其中毒蝎温华阳最受向不灭器重,此番折在小剑圣手里,其余个个心狠手辣,兼之浑身是毒,行事阴损,万勿掉以轻心。慕容飞也讲了当日斗温华阳,后来杀毒蝎之事,只是略去师姐柔水娘子插手一事。曹骏道:“我等和社,与西域地狱门没有冤仇,奈何毒王为祸江湖,搅乱同门,和天仙子、剑圣门、华山派都有因果,正要了结。”张果道:“各位不知,这向不灭前番回转,不知怎么被逐到象山面壁,又不知何时脱身,又来搅扰。”莽和尚叫道:“要不是都是些沾毒的蛤蟆,我便一拳一个,捶死便了。”管应子道:“和尚休要轻敌,赤练妖尸一身横练功夫,绝不在你我之下。”众人计议多时,来到戈壁边缘,远远望见一座土堡,方圆几十亩,高招一面旗帜,上书:铁头堡。再近几分,只见黄土围墙,夯土道路,浮沙遍地,墙面上都是石砾打出来的坑洞,想来风沙大些。众人拥到墙内,迎面一股热烘烘的臭气轰来,倒是将肃杀冷气去了。进了头家“行脚”,众人下了马骡,早有赤脚汉子上来牵了,到隔壁刷洗饮遛,又有反穿皮袄的汉子出来招呼,一口生硬言语,“客管来了呷,里面就做呷,有酒有肉呷,,,,,,”采合子见他说话有趣,便逗他道:“吓吓吓吓呷,,,,,,”众人都笑,进了木楼,一派粗犷气氛。 慕容飞打头,曹骏、张果左右,龚十八,莽和尚,李胜北,三童子,十来人围坐一条树根,这树根又长又黑,只朝上一面剥了皮,漆了漆,另外几边树皮都没去,不待招呼,早有人“哗啦啦”倒在桌上一堆瓦罐,个个口大肚小,慕容飞将起一个看看,道:“这盛了饭,不及我两口,”曹骏对莽和尚笑道:“兄弟不要一口连碗都嚼吃了。”张果出身地狱门,却久在中原,不及管应子熟识此间地理人物风情景色,便支使童子道:“鬼王小子,且去招呼一二。”管应子也不着恼,喊过一个穿皮袄的,一哩哇啦说了一气,那厮说完便伸手,曹骏看的亲切,连忙递过两根茶签,哪知道却不接,管应子道:“二哥不知,这里非比中原,不识货物,只认金银牛羊。哥哥这些只可去钱柜兑换才得用。”好在龚十八摸出一锭银子,喜的那人抓耳挠腮,连忙去了。少顷,又是一堆瓦罐,稀里哗啦的摆了上来,大罐子里面是肉汤,上面全是白油,小罐子是盐菜,姜、蒜、山芋等腌货,又取来一个大盆,里面倒满浑酒,一股醋味,最后上了一案板肉,黑黑白白,牛羊都在,撒着红花,插着解手。众人都是豪侠,哪里在意许多,连李胜北都抄手而起,趁热抓了羊肉猛吃,时时瓦罐去舀酒喝,莽和尚腾的起身,直奔后面,片刻回转,手里抓了两张磨盘大胡饼,一个卷着姜葱豆芽,一个卷着熟鸡子,前面嚼后面淌油。群侠吃了一回,如风卷残云一般,那莽和尚和管应子抢吃腌菜,连瓦罐都打破了,慕容飞只吃得口中火烫,两腮酥麻,才知道那酒是椒柏酒,年份不够,椒味太盛。吃了六七分饱,慕容飞对曹骏道:“多亏兄弟警醒,我等才能放心吃喝。”曹骏惊道:“大哥不是看着?”张果擦擦头上汗水道:“二位哥哥,我看着咧,没事,只管吃喝,有了声响必然惊动几位。”原来这饭都吃完了,才想起毒王之事,路上才说要小心,见了肉都忘了,无人看顾一二,幸喜这酒肉里没有佐料。众人都惭愧,心中都道侥幸,这要是有毒手帮一两人在此,一把毒药,还提什么踏平瀚海,活捉毒王。 慕容飞张着舌头道:“且小心,从今往后,张果、管应子管吃喝,李胜北、曹骏管行路,龚十八、莽和尚管夜栖,两童子管马。”莽和尚道:“那大哥管什么?”慕容飞道:“我管杀敌!”众人都笑,暗自戒备,曹骏叫来伙计,购置胡饼、冷牛肉、肥羊肉、各色佐料,才知道下一处行脚在五十里外,今夜只得歇息在此。 出了行脚,往堡里走,便看见一片窝棚,前后通透,一片草席,底下是土灶,四面支着木头,顶上是芦席,慕容飞回头看李胜北一身白袍,踌躇道:“众家兄弟,今晚只得歇在此处。”龚十八掏钱,每人五个大钱,各找了一处窝棚,慕容飞、张果一处,三童子一处,莽和尚、龚十八一处,曹骏、李胜北盖了斗篷一处,余人都是和衣而卧,行头来回盖了两筐稻草做席当被,出门在外无甚讲究。刚睡到半夜,起了风沙,那风宛如黄龙,在堡里四面冲突,众人无法,聚在一起,背着风躲在土围里面,熬了半夜,天亮风歇,地上一片黄土人,个个犹如土地一般。早有精明人挑着水桶,舀者热汤来做生意,净面、洗手、掸土、掏耳朵、清头发都是二十文,沐浴要一钱银子。管应子笑道:“如何要破费,此去十里,有黑水潭。”众人和着土吃了麻饼、凉茶,直似吃沙土一般,付了马钱,骑了便走,只向黑水潭而去。 行不多时,管应子道:“这土坝后面就是了。”众人上了土坝,望见底下一汪碧水,奈何有人。行的近了,更是望的真切,个个勒马不前,原来水中有两个女子戏水,这时望见人来,俩人原没料到这么早便有人来,正连忙裹衣系裙,待二人收拾完了,骑了两头驴子便走。众人望见人没了,才行到潭边。见这十来丈方圆一处大水泡子,水色幽黑,倒是干净,张果为以防万一,取了水,插了草,半晌不见动静,料来水里没毒,便是有毒,也奈何不了这么大水。众人等不及,便纷纷宽衣解带,抖了沙土,打散头发,慕容飞、曹骏、张果等都跳了进去,龚十八不会水,就近洗漱,李胜北最是矜持,去了金箍,叠了白袍,放了鸾带,除了皮靴,还余下裹身挡布,慢慢走下水去。慕容飞常在黑龙池,又在东海习得水性,此时为了洗去尘垢,在水里上下扑腾,曹骏、张果、莽和尚都是好水性,三童子有样学样,李胜北站在齐胸水处,慢慢抹身,很是悠闲。 正此间,异变突生,水中卷起气泡,从水底冲出两道身影,直取水中众人,龚十八见机极快,手一指,身边金剑已经飞去,被慕容飞抄在手中,电光火石间,两人踉跄逃到对岸,这边却伤了两人,都是被那对头口中吐水所伤,采合子和张果都被喷了一头,现下昏迷不醒,慕容飞剑上有血,对岸两人相互扶持,和群侠对峙。隔了水潭,慕容飞等人没有衣物,想到对头用女子做引,让人失了小心,更惧对方毒药,没有追去。慕容飞大喝道:“来者何人?敢伤我兄弟,速速送上解药,饶尔等不死。”那厢两人一黑一白两条精壮大汉,都穿贴身鱼皮水靠,其中一人道:“鬼王童子,你如何帮外人?可看见张果的下场?”另一人道:“你等要取解药,只管来。”慕容飞见二人离得远,着实奈何不得,回头问管应子,“此是何人?”管应子道:“这黑脸的是毒鳄方横沙,白脸的是毒蛙朱公奴。听闻五毒之中,只此二人会水。”曹骏取了单刀,喝道:“管你是什么毒虫,快拿解药来!”方横沙和朱公奴本拿了气泡,藏在水底,等群侠下水,伺机暗算,哪知道来的都是高手,只得胡乱一击,伤了一人,那张果是替人挡灾,两人想跑,奈何剑圣门剑法太快,本来趁着手中无剑出手,哪知道龚十八送剑相机的很,现下身上有伤,真跑起来,十数里就是力竭被擒。总算仗着毒药厉害,伤了人还能要挟一二。方横沙道:“小剑圣,我等不要别的,但要解药便有,却需你们九人兵器来换,他们中的是我的瘟莲花水,再不救,先坏了眼睛,然后全身溃烂。”朱公奴伤的更重,喘气道:“各位将兵器放在原地,退开百步,我等取了兵器,便留下解药,如何?”方横沙道:“各位要持是英雄来逼,大不了毁去解药,一拍两散都瞪眼。”慕容飞笑道:“你们取了兵器,不放解药,或是跑了,我等如何,还是留下吧。”两人大惊,待要转身,只觉后心冰凉,方横沙翻身栽倒,朱公奴背心顶着一柄金枪。原来事发突然,李胜北见机极快,立刻出水、抄枪、翻滚、绕路,从土坝外围急速绕来,潜行到二贼身后,一枪戳死毒鳄鱼,逼住毒蛤蟆。 二贼暗算不成,又受了伤,只顾逃走,没看清人数,结果小命呜呼。慕容飞等连忙边着衣边冲过来,曹骏取了鹿皮手套,翻出方横沙身边鲛皮囊,取了几层水纸,只见中间占满粉末。李胜北向前挺枪,喝问道:“可是解药,如何使用?”朱公奴慌了手脚,忙乞求饶命,说了用法,龚十八取了药,跑回去用药,慕容飞审问毒蛙,“尔等如何敢来阻我?”“不瞒侠客爷,小的本是不敢,奈何帮主下了严令,二位护法、三绝、四位娘娘、五毒、十三尸,七日内都要汇聚瀚海,在黑沙口会斗诸位侠客。”曹骏笑道:“这倒是省得费功夫。”慕容飞还在踌躇这毒蛤蟆如何处置,早有大力鬼王耐不住,蹦起来一掌削在朱公奴后脑,当场打的脑壳开裂,红白脑浆乱流,‘吭哧’一声,死在当地。慕容飞等都看管应子,龚十八道:“管子好霸道的掌力。”管童子讪讪而退。莽和尚却不以为然,腾起两脚,将两具尸身踢到沙坝后面。 众人收拾停当,策马西行。日落时分,远远望见一处黑山,左右分开,山口吞吐黑气,左侧山壁刻着斗大血字:黑沙口,右边刻着:鬼见愁。天色已晚,进不得山口,群侠只得在峡外扎营,虽不用睡土炕,幸喜曹骏拿出毡毯,原来二毒死后,其拴在远处的马骡上都有行囊,被曹骏捡了便宜。众人依山选了凹处,铺了毡毯,立起帷幕,盖了牛皮,栓了斗篷做门,瞬息建了一座栖所。众人进了帐篷团坐,留曹骏、含香两人远远戒备。十数匹马骡团团围住,避开风沙。龚十八取了面饼、清水、盐菜,众人开动,少顷食罢,慕容飞道:“管子,你武功如此霸道,瞒的哥哥们好苦,今日定要落个实底。”管应子笑道:“不敢相瞒诸位哥哥,且容演练。”莽和尚道:“不必麻烦,来来来,过两手。”说罢,两只蒲扇大手左右一张,合向大力鬼王。管应子并不起身,两只小手化作拳头,使个“左右插花”,招式弗一相交,响起令人牙酸的“吱嘎”之声,莽和尚单膝一立,半跪在地,劲力胜了一倍,管应子脸色一红一白,身形不动。莽和尚收招回退,坐回原地,管应子面色如常,吐气迟缓,竟不伤半分元气。曹骏道:“二哥,如何?”慕容飞道:“此子天赋异禀,神力惊人,论武功,在你我、和尚胜北之下,若只论气劲,不输一人。”众人嗟叹,真不愧“大力鬼王”。又片刻,张果、采合子醒来,稍显气短,料来两三日可好,众人都喜,无事打坐而眠。 话不重叙,三日后,张果、采合子龙精虎猛,众人骑了马骡,收拾了行囊,进了黑沙口。行不过百丈,山头上有人朗声笑道:“和社群雄光临瀚海,我圣手帮上下欢喜的紧。”右边也有人道:“只恐来得去不得!”说罢,一左一右跃下两人,十数丈高低,并不在意,待落在地上,众人看时,手中都挽着长绳。两人分开,挡住去路。李胜北高声喝道:“来将通名?”左首常大汉子道:“圣手帮护法林海澜在此!”右首红胡子道:“圣手帮护法尤化涛在此!”管应子笑道:“这是五毒的毒长虫和毒蜘蛛。”复对两人道:“你二人可知毒鳄、毒蛙死在我手,还敢前来送死。”那林海澜开声道:“鬼王,活报应,你二人是我门内人才,如何帮外人,今日不和尔等动手,单要会会和社神剑。”曹骏早悄悄取出鹿皮手套,分给诸人,李胜北等都戴好,莽和尚却道:“如何要这,我自金刚不坏,百毒不侵。”龚十八叫道:“你这贼人不自量力,想会神剑,先过我这关。”众人都后退,亮出场子,峡谷道窄,只留下龚十八和林海澜放对。林海澜取出一对牛角刀,似蛇毒牙一般,左右一摆,只见刃口发蓝,正是一对毒刀。龚十八郎掣出金剑,立了门户。慕容飞忽道:“金剑且住,杀鸡焉用牛刀,采合、含香,你二人可去灭此二毒。” 采合子和含香子对望一眼,笑吟吟道:“好教大哥知道,此二毒正是我们对手。”慕容飞道:“含香可敌林海澜,采合能胜尤化涛。”曹骏叮嘱道:“五毒各有所长,先前死的二毒,应是善用毒水毒液,这二毒,,,,,,”管应子接道:“林海澜善用毒火,尤化涛能发毒光。”二童子上得阵前,替换龚十八。 林海澜见是个小孩儿,心中轻敌,更有怒气,暗道:“好你等,叫个孩童来对阵,待我一掌打死这儿,再计较。”思罢,收了毒刃,也不动用毒火,纵身而上,含香子身形瘦小,行动迅捷,左转右突,过不数合,闪到林海澜左肋外,忽的大喝一声,声若霹雳,只见含香小小身体膨胀,一掌拍下,五指叉开,分金木土水火,当头罩住林海澜头颅,正是崆峒五行秘手“五雷轰顶”,只一掌,打的林海澜踉跄跌出,口卡鲜血,这厮凶猛,回头便是一口毒火喷出,哪知含香身法灵动,早就绕走,复一掌打在后背,只一手使得却是“拖”字诀,那林海澜一腔毒火闷在胸中,五内如焚,翻身栽倒,气绝毙命。众人方知这小小含香童子竟也是一身奇功。慕容飞望见他回归本队,挑个手指道:“好厉害的‘五行手’!”采合子见含香子胜了一阵,当下趿拉着烂草鞋,走进场中,指点尤化涛,“你那厮还不过来受死?”尤化涛大怒,这小崽子也敢放肆!腾的跳起,举掌便砸,两人放对,不过十数回合,被采合子一个“醉卧”,地躺一脚踹折了小腿骨,“吭哧”跪在地上,采合子连翻筋斗,退回本阵,原来尤化涛掌中多了一面小小黄玉镜子,一道道黄光射出,本想伤人,奈何人早退走,曹骏早行到阵前,接应采合子,天罡伞一遮,挡住“如意神光”,破了尤化涛“相繇黄瞳镜”。 采合子尤不罢手,路过林海澜尸身,挑起一把毒刃,手腕一抖,那毒刃直飞出去,正插入尤化涛心口,这厮正跟曹骏较劲儿,不防有此一刀,翻身栽倒。慕容飞一挑大指,“好。”两童子胜了两阵,除了二毒,管应子道:“慕容大哥,毒王手下五毒一宝,铁蝎子温华阳得相柳毒丸为一宝,方横沙得相柳毒尾鞭、林海澜得相柳毒牙刃、尤化涛得相繇黄瞳镜、朱公奴得相繇毒沙,这四毒已死,五毒已去其四,只剩下毒蜥巴红书,掌握相繇三绝叉。此僚,,,,,,”言还未尽,那山头上,飞下数柄飞叉,那飞叉长不过二尺,三头开刃,倒刺闪着蓝光,劈头而来,群侠各使手段,慕容飞大剑罩住头顶,护住张果,曹骏铁伞转动,护住二童子,莽和尚身形广大,宽袍抖动,护住烈火童子,李胜北金枪和龚十八金剑一内一外,飞叉难入,那巴红书手边背后共有十八把飞叉,片刻投下十柄,无一人中招,知道都是高手,正待变换,不料,莽和尚早就着恼,趁他略有松懈,俯身捡起一块拳头大石头,手臂一展,那石头直飞出去,可怜巴红书正踅摸,“嘭”一声大响,那飞石正中前胸,直打得胸骨折断,腔子爆裂,立时躺倒,吐血挣命。众人都看莽和尚,只见插手正骂:“你再扔,你再扔,,,,,,”。曹骏劝住莽僧,含香子施展身法,跳到崖头,片刻下来说道,“好教各位哥哥知道,这厮在头顶两边砌了两道石墙,只待我等到来,一推便可截断道路,乱石齐飞,着实危矣,也不知如何想的,偏偏较量飞叉,结果丧在和尚哥哥手里。”众人都到好险,急急前行,好在这峡谷只有三毒把守。刚出了峡口,但见不远一片开阔,迎面一座高大布撵,四面围着青布,里面不知藏了何人,外围一百余人站立,个个手持鬼头刀,封住去路。 两阵对圆,这一边和社群雄,那一侧毒手帮众人。帷幕中有人高声喝道:“小辈,本尊不屑在峡谷内取尔等狗命,只在此地等候,各凭本事,做过一场,尔等胜了,这瀚海再无对手,若是我毒手帮胜了,便留下各位的首级。”话音一落,一左一右,走出两人,鬼王笑道:“一个是阴毒蛇王,一个是赤练妖尸。”慕容飞笑道:“那毒王,你弟子是伤在我手,被我用剑圣门四御剑法所杀,休要赖上他人,只我跟你做一场生死斗,如何?”“小辈,休要大言,便是你师父剑圣来了,也不敢说能胜我。我若使毒,尔等尸骨早就成灰,今日看在人屠户面上,且只赌斗拳脚兵器,五阵赌输赢便了。”众人低头商议,曹骏道:“可笑毒王不用毒药,只斗功夫,我等何惧!”管应子道:“二哥,休要轻敌,如何能轻信于他?”莽僧道:“我要会斗赤练妖尸。”张果道:“我来斗蛇王。”群雄并不争竞,安排妥当,只见对面赤练妖尸果然大踏步走来,此人高额金目,卷发大耳,一身麻布白袍,身形高大,莽和尚早迎了上去,两人放对。众人都不禁喝彩,两人都雄壮异常。 那赤练妖尸嘶声道:“和尚,金银双尸不是折在你手里,且让开,我要会斗曹骏。”莽和尚笑道:“地狱十三尸,赤练称第一。你如此高的声望,洒家正要会你。”不待多言,举拳便砸,两人叉招换式,都在一处,众人都看,但见和尚拳路刚猛,劈挂勾拿,妖尸直来直去,好似全身僵硬一般。莽僧人虽鲁莽,功夫却强,眼见妖尸劲力不在自己之下,并不硬拼,展开身法,不过十数招,“嘭”的一拳,正中后心,哪知道那妖尸只晃一晃,两臂后探,“呲拉”一声,撕破和尚僧袍,两人又斗,数回合莽僧连连击中,或如中败革,或如击水中,又或打中厚牛皮,又或踢在铁板上,虽连连得手,但丝毫奈何不了妖尸。张果只见那妖尸,双目渐渐火赤,连忙高声叫道:“和尚小心,妖尸要喷毒啦。”话音刚落,赤练妖尸一张口,“蓬”的一声,竟喷出一道红雾,似渔网般,罩向和尚,和尚急闪,哪知妖尸早就等在退路,两人撞个正着,“咔嚓”一声,众人齐齐看去,但见两人分开丈许,众人急看和尚,但见双足一前一后,双手一上一下,怀中衣服撕裂,全身似弓,肘退如箭,是个古怪拳架,再看妖尸,全身白袍鼓荡,满脸赤红,双目似火,直瞪瞪盯着和尚。毒手帮众人齐齐拥上几步,又都止住,慕容飞道:“且看这一招!”曹骏等人方知两人争斗到此时,要出胜负手。 赤练妖尸上身不动,脚下连错,使个“鸡蹬步”,突突的攻到莽和尚怀中,正被那上下两掌罩住,再一步,连身体都要缩进和尚怀里,莽僧却并不动手,那妖尸双掌环抱,慢慢印到和尚两腰。两人好似拥住一般,众人正等,蓦然场中“轰隆”一下,但见妖尸扑倒在地,莽和尚前胸破败,唇角渗血,虽是胜了一招,却也受了内伤。双方抢上,各救各人。莽和尚跌坐在地,大脑袋连连摇晃,“好厉害的妖尸,吃了我十余拳,才破开他的护体功夫。”说罢,连连咳嗽,李胜北忙掏出伤药,外敷内服。那厢毒手帮抢回妖尸,仔细看时,但见后背被打折,只一手,便送了性命,群鬼无语,那青幔中人缓缓说道:“好厉害的‘御殿手’!”原来武林相传四大绝技:四御剑、御殿手、御神拳、御风刀,想不到莽和尚表面粗豪,却有压箱底的绝技。 妖尸一倒,有人忿怒,跳将出来,指点莽和尚,叫道:“那秃驴,速来送死。“却是妖尸身边一人,众人见了大吃一惊,原来此人和妖尸一般摸样,刚才不曾留意,此时跳将出来,扯去头面遮布,正是又一具妖尸。众人都望张果,张果道:”厉害,此为傀儡术,刚才那是傀儡,这个才是妖尸原身,待我斗上一斗。”“且慢,”龚十八郎拦住,掣出金剑,道:“还是我来,我有把握破他的护体僵尸功。”众人后退,龚十八挺剑而出,忘忧上人连连冷笑,两人对阵,龚十八金剑一闪,连连出击,那剑光只在身上缭绕,众人听闻“呛啷”之声不绝,忘忧上人竟一动不动,受了龚十八郎三十六剑,除了衣袍破碎,并不受伤。慕容飞大惊,高声道:“贤弟,速退。”哪里来得及,赤炼妖尸还是双臂一合,将龚十八拢在怀中,怪叫一声,场中鲜血迸溅,群侠忙定睛瞧看,但见龚十八郎一个滑步,从忘忧上人身上溜回,不及站稳,“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嘿然道:“一口血换你一条命,看你如何?”曹骏再看,只见赤炼妖尸双眼、双耳、后脑、哽嗓插着六根金针,此时都留下血来,几条血线滑过面孔,“扑通”尸身扑倒在地。龚十八道:“你把罩门,一分为六,料想没人能同时攻你六道,此时却是该死。”众人方知,龚十八郎窥破忘忧上人护体神功,用金针刺穴之法,破了气功,杀死此寮。 25 曹少卿铁伞破五行 慕容飞携丹斗蛇王 此时天色已晚,双方罢斗,约定明日再比。毒手帮众人往西,和社群雄向东,走不过四五里,远远望见小小村落,百十户人家,炊烟袅袅,绿野茅屋,不想这大戈壁中竟有如此荫凉景色。众人见庄内道路狭窄,便栓了马匹,步行进村,只觉脚下松松软软,好似踩在云端,脚下不是黄土,而是枯叶,张果连连扫开枯叶,于一尺左右才看见土地,偏偏那枯叶粘连,好似在地上铺了毯子一般。再看左右庄户,都是竹屋、木楼、叶桥、花厅,便似没有土石一般。抬头望去,远远望见村中一口大井,垒着台阶,外面竖着老大一筒木牌,上书“井口村”。正此时,早有人迎了出来,鸡皮鹤发,是个老叟,拄着荆杖,弯腰打躬道:“各位侠客爷,早有圣手帮老爷租赁本村上下,给侠客爷歇脚,还请入内休息。”众人互望一眼,哪里惧怕。随着老叟直直走了进村,在水井左近有一宽敞草屋,竹子底座,茅草搭建,里外通风。进去了只能席地而坐,所幸竹子干净,地面又软。张果照顾和尚躺下,助他疗伤。众人准备吃食,慕容飞随了老汉去打水,到了井边,往下一望,只觉恰似望见夜空一般。这井不知如何广大,口子便有两人合抱,下面更是不知多深广,井口竟然风声呼啸,慕容飞大惊,要知道寻常井边只有水气,潮气,哪里能有风!那老儿叙叙道:“不瞒侠客爷,我们这井口村传了近百年,寻常人都不敢在此久留。”“却道为何?”“侠客也看了,我们这村没有砖石瓦块,都是草木,您道如何?”“实是不知,还请老人家赐教。”“你们少年人往往纵横气盛,却不知我们这小小的‘井口村’,来历未必寻常。”“还请老丈指点。”“看你甚是恭敬,便说与你知。实不相瞒,我们这井口村建于唐末,本是瀚海绿洲中一口巨井,后来地势变迁,这井慢慢沉入地下,周遭几十颗大树倾倒,往来交架,覆在那井上,积年累月便将井口遮蔽起来。若建了砖石房屋早就漏下去了。”慕容飞大惊,原来此时此刻,大家伙儿脚下都是空的,十来丈下便是无底深井,这井口村便真是住在井口上,悬空建设,基底便是树木交叠,若是一不小心,从地面漏将下去,最后便掉到井里了。 老丈道:“那祠堂给诸位歇脚,到了夜间,其他地方不要乱闯。不要挖地,不要纵火。”慕容飞去了绳索抛下井去,那绳子特也长,许久才提上水来,急急装了,回转竹厅。见众人说了原委,听闻住宿在浮土表面,悬空的是草木黄土支架,下面是深渊巨井,都不禁踹踹不安。待吃了干粮,喝了冷水,不曾有事,就地七横八竖睡倒在地。曹骏等睡到半夜,都被叫醒,只见慕容飞手扶大剑,脸色凝重道:“都不要乱走,跟我来看看。”众人随着走到厅口,借着月光往外一看,只觉浑身发寒,只见厅里厅外,遍布长蛇,蛇头窜动,那厅外地面被拱得到处是孔洞,那蛇长的有两丈,短的也有三尺,粗的如大腿,细的也是棍棒,色彩斑斓,往来游动,那地面被钻到到处都是孔,蛇身探出,好似长了一地树桩。奇怪的是,虽是蛇多,却一条也不进屋,好像怕了什么。张果道:“蛇王到了,这厮好不知羞,说好明日赌斗,怎的夜里便派蛇来。”曹骏道:“我料未必是蛇王用计,而是我等自愿住到长虫窝里。”此刻正是月明,群蛇要温养月光,都出来爬动,从深渊巨井下慢慢爬上,绕过土石,专走枝丫缝隙,穿出地面,致这小小的井口村成了禁地。 众人看了满地爬虫,五彩斑斓,冷粘滑溜,只觉喉头发腥,肚里翻腾,浑身发凉,脚底到头皮都麻,哪里还睡得着,纷纷聚拢,只有莽僧受了伤,调息后呼呼大睡。慕容飞见蛇都不进来,便让曹骏、李胜北、龚十八、张果分守四方,两童子护住和尚,他带着鬼王童子,高抬腿轻落足要探查一二。哪知两人一左一右,刚一出门,草屋梁上便探下斗笠大小一个蛇头,慕容飞掣剑急回,那甘带甚是诡诈,立刻缩头游走,慕容飞也不便杀蛇见血,唯恐血腥气惊了蛇群。曹骏道:“哥哥身边是否有宝物,怎的这蛇怕你?”慕容飞身在险地,衣不解带,背囊也挎在身边,听了言语,翻找一通,只在背囊里摸出一串灰白珠子,非金非玉,嵌在袋子底边,此时扯了出来,众人围拢端详,还是曹少仙机智,道:“此必是哥哥剑圣门地圣的遗蜕。”慕容飞恍然,原来那地圣每年出关都要蜕皮,退下来的瓤子,结实的用作他途,其他的碾成粉末,后制成丸丹珠子,穿成一串,不知何时被血屠户收拾到背囊之中,此物善防蚊虫鼠蚁,上有地圣气息,这些蛇孙辈如何敢近前。李胜北笑道:“有了此宝,那蛇王还不输到家?”张果道:“还需小心,蛇王非等闲之辈,蛇被克制,毒却未必。”慕容飞见地圣化形丹有奇效,便拆了串珠,一人一颗,和尚胖大,身上多揣了几颗,众人携有此物,放心安睡,无蛇敢近。 直到次日一早,群侠醒转,那小老儿战战兢兢,呈上早饭,尽是些草木鸟蛋。慕容飞就做厅中,大刺刺道:“韦江君昨夜如何不到?”那老头道:“诸位侠客爷,二堂主叫小人带话,只说‘今日一决生死’。”张果验了毒,众人用饭。刚一出门,迎面立着两条大汉,鬼王童子道:“各家哥哥,这两个就是铜铁双尸了。”只听那厮叫道:“只要那和尚出来受死!”莽和尚将养了一夜,略能起身,见了大怒,挣着要来搏命。曹骏拉住道:“何须跟死人计较。”早有龚十八、李胜北迎上,不过十数招,李胜北一枪戳死铜尸,那铁尸一见大事不妙,转身便走,被龚十八一针贯入后脑,立即毙命。张果拖去死尸,笑道:“这十三尸,妖尸武功最高,昨天死在和尚手里,其余也敢来叫嚣。”待众人走到沙口原,但见昨日毒手帮众人早就等候多时,却见当先两人,一人举一幡,两幡合书:冯会友、朱无后、杨无形、华龙二、郑卫桑等名讳,下面又有空缺,显是明了死志,上书尽是丧在群侠手中,妖尸和金银铜铁四尸。鬼王童子道:“穿红的便是毒尸楮卫平,穿白的便是飞尸雷七龙。”两人立了幡杆,大踏步而来,管子道:“千万别碰楮卫平,这厮浑身是毒。”张果道:“待我一杖打杀他。”李胜北也道:“今日才杀了一人,甚不尽兴。”慕容飞却道:“不必,二童何在?”采合子和含香子都叉手道:“哥哥有何吩咐?”慕容飞道:“去取了此二贼性命,切记,要三五八转,二四六分。”李胜北也贴身取出一对匕首道:“此是教祖所赠,一为萧剑,一为笙剑,当可破敌。”二童应允,各自手持短兵,迎了上去,四人放对,毒尸横冲直撞,飞尸环绕策应,二童背靠而战,斗不过十数回合,场中忽然一变,两童子身形几个闪动,兔起鹘落,两声惨叫,早倒了两人,可怜双尸报仇不成,一人背心一把匕首,直透后心。众人都看慕容飞,慕容飞笑道:“这是前几日看吴长青那厮的举动,悟出一个身法,抽空传了。”众人皆叹服,那厢早有四人出来收尸,作罢一言不发,站个四象阵。青布幔帐中那人悠悠说道:“昨日你们胜了一阵,今日这个却是捎头。”慕容飞道:“此话怎讲?”那幔帐后早走出几人,曹骏一见,忙要去接,被慕容飞拉住,“且看仔细!”只见那为首正是艳尸厉元贞,手持利剑,眼神直直,神色痴痴,走到四人身前,五人一转,四象阵化作五行。张果叫道:“堂堂毒王,竟然对晚辈用毒。”那帐幔中道:“张果休要聒噪,方才不过是寻仇,并非你我赌约,只要尔等能破五行阵,我便赐下解药。”慕容飞道:“向不灭,等下休要言而不信。”“哈哈哈,冰尸属水、火尸控火,木尸立坚,土尸成山,四象阵料来不是你们对手,现艳尸操纵我手,尔等刀剑不伤她,她便是刀枪不入的金尸,慕容飞,我与你剑圣门不死不休,尽可破阵,如胜了,我便赐下解药,如不胜,那艳尸便永远做我的金尸。”慕容飞掣剑而起,正要攻入大阵,曹骏却道:“兄长,杀鸡焉用牛刀,且看兄弟走一遭。” 众人大怒,群侠都看张果,鬼王,两人都默然,不知毒王如何有此等本领,能毒控活人。曹骏要救厉元贞,缓缓掣出大伞,请诸兄弟掠阵,举着铁伞走入阵中,五行阵转动,瞬间将小睡仙困在核心。莽和尚道:“这如何打,一个是自己人,不能伤,四个都是奸猾小人。”慕容飞道:“我兄弟何惧。”他自知曹骏一要救人,二来他要留下对付向不灭。言还未尽,阵中一场乱斗,那木尸放出无数飞签,攻人要穴,冰尸喷洒毒水,火尸烟火齐发,土尸专攻下三路,厉元贞被控住心神,见了生人,挺剑便刺,那四人不管不顾,一些手段都要招呼到艳尸身上。曹骏何等聪慧,伸手一捉,去了艳尸宝剑,大伞一转,挡住诸般攻势,又一转,早将艳尸送出阵去,李胜北、龚十八两人齐去,一左一右,铁腕一扣,制住厉元贞。四尸正要抢上,被曹骏一人一伞兜在阵中。慕容飞道:“我兄弟要大开杀戒。”再看场中,红光崩现,残肢乱飞,片刻功夫,曹骏闪身而退,周身上下不沾半分血腥,只那铁伞上,鲜血淋漓,看那四尸,尽数倒在血泊之中。可怜冰尸龚文成吃了一拳,后背断折,火尸陈铭祖被天罡刀一刀两断,木尸魏玄宗被天罡伞一拍,一腔血都喷在地上,土尸楚连城四肢手腿,被斩断两对,奄奄挣命。张果等人,拍手叫好, 群侠喝彩,“好,杀得好。”慕容飞道:“毒王,还不速速送解药来。”哪知那帐幔中没了声响,李胜北大怒,挺枪杀散毒手帮众,一挑帐幕,“嗵”的一声大响,那昏黄粉末随着号炮暴起,喷了一身,李胜北大叫一声,翻身栽倒。众兄弟连忙抢上救下,龚十八擒住一人,一问方知,帐子里面并非毒王,乃是毒王座下美女蛇祝雪娥假扮,待问起厉元贞伤势,无人知晓。人人忿怒,鬼王一招送他见了教尊,众人都要杀进瀚海。慕容飞道:“不可鲁莽,现下敌暗我明,胜北和厉姑娘中毒,莽僧受伤,我等不可轻进,今晚只在井口村歇息,再做计较。” 众人回了井口村,满村空无一人,等进了靠井草屋,慕容飞让龚十八先用金针封住两人血脉,请三童子看护两人,余人商议,留张果龚十八并三童子照顾三个病号,慕容飞、曹骏结伴去探瀚海,定要取回解药。当晚余人合衣自睡,只慕容飞翻来覆去,只觉冥冥中似有怪眼看来。撑不过半夜,起来走动,来回踅摸,直来到那陷地井旁,再往里看,但见星空不见,一片土黄色花纹地面,疙疙瘩瘩,看了半晌,只觉那井越来越浅,那黄纹地面慢慢升高,慕容飞心下暗道“不好”,直身而起,呼啸而去,招呼众家兄弟,抬了病号,莽和尚内伤未愈,倒能行走,一行人匆匆出了草房,只觉四处空气挤压,地面吱吱作响,好似要爆裂开来,整个井口村摇晃乱颤。众人匆匆退出,向外跑了半里路,只听得背后一声大响,那井口村中爆出一团浆水,于水汽中升腾起两盏红灯,那红灯冉冉升起,到了半空不动,遥遥望向群侠,继而一个俯冲,向着这边撞来。慕容飞不及细想,抢过身边几人蛇珠连同自己的混做一团,迎着红灯抛去,半空中裂开一张巨口,将蛇珠吞去,掉头而走,众人皆跌坐在地,只觉地动山摇,天明方歇。 众人询问小剑圣,慕容飞叹道:“想不到西域蛮荒之地,也有此异兽,不愧为蛇王,那韦江君算什么蛇王,谅他趋不动此虫,否则吾等早死多时。”众人方知昨夜作怪的是一条百尺甘带,号称西域蛇王便是。此虫藏在古井之中,只因身形庞大,离不开古井,那井口又小,只堪堪探出头来,慕容昨夜所见黄纹地面正是它头脑,红灯正是蛇眼。西域蛇王缓缓攀出井口,吐信一击不中,便落回井去,也多亏慕容飞掌握蛇丹,地圣气息惊到此怪。张果问道:“此怪比地圣如何?”慕容飞道:“此怪虽长大,比之地圣,儿孙辈也。”众人都惊叹不已。现下井口村已毁,众人寻了左近一处土洼,胡乱折了树枝搭个窝棚,就地安歇。歇息已毕,按昨夜定计,龚十八卜了一卦,算出潜龙困水局,看来腹背受敌,慕容飞和曹骏何惧,当下兵分两路,一路向西北,杀进瀚海,取解药斗毒王,一路向西南,捉美女蛇斗蛇王。两人各带三日干粮,连背囊水袋兵器,剩下的都聚在张果手里,留下镇守。 单表慕容飞一路,直进瀚海戈壁,追踪觅迹,行不过半日,早有毒手帮众前来暗算,小剑圣哪里容情,拔剑杀人,蹚出一条血路,高歌北进。傍晚时分,骑的骡马跪倒在地,活活累死,慕容飞抽剑取了两条马腿好肉,进了路边枯林,随便捡了干柴,生火烤肉。正向火间,林外亮起一盏红灯,细看竟是两位宫装美人,袅袅婷婷而来。两人左右一分,闪出一座旗门,旗门开处,一个座撵两趟从人,拥在当场。慕容飞心中一动,抬头问道:“来的可是韦江君吗?”布撵之上老者微微前倾道:“不才正是老朽,区区贱名德闻北地,荣幸之至。”“昨夜已见识前辈蛇王,当真厉害,可惜,还奈何不了我等,今日来此有何用意?”“我圣手堂和你地圣门向来没有来往,也就没有仇怨,阁下创和社,用我圣手帮立威,实属不智。”“不智便不智,我兄弟说你们该杀,那便该杀,想来你毒手帮也没什么人了,今夜我再杀了两条毒蛇和你这蛇王,就只剩下另外两蛇和毒王,小小毒手帮破灭在即。”“大言不惭,我帮主早就看出尔等计谋,特请我拦截于你,他老人家亲自去杀曹少仙,再端了你们井口村走脱的余孽,到时你回去了也是光杆,看你小小和社如何自处?”慕容飞心下吃惊,面色却不变,将马肉插在地上,横剑于胸,道:“哪个敢来送死?”寻常帮众哪里敢来,两个美人款款上前,做礼道:“奴家扶桑女陆轻烟,红莲女肖绛玉,拜见小剑圣,我二人自幼随圣王学剑,今日遇到剑法大家,敢不请教,还请神剑不吝指点!”言罢,两人紧扎了衣服,袖子里“呛啷啷”亮出两口短剑,一左一右来战慕容飞。陆轻烟剑法大开大合,弱女子施展刚猛剑法。肖绛玉剑法轻灵飘忽,正和陆轻烟剑法呼应,两人双剑合璧,端的好剑! 慕容飞不耐久战,心中挂念曹骏那厢,没料到蛇王来了这边,那毒王定在曹骏一遍,想到急切之时,拔剑一击,“嗤啦”一声,如破纸帛,那两人双剑断折,再复一剑,两人手腕受伤,尖叫退走,差一差双手不保,韦江君大怒,取出蛇哨一吹,四下里涌出一队队蛇虫,四面围住小剑圣,当先四条青蝮蛇,颈项一鼓一呼,“腾”的喷出大团毒雾,四面挤压而来,慕容飞闭气挥剑,运用风剑,化作狂风,将毒雾卷走,但不能持久,那蛇又不退,慕容飞挺剑而行,大踏步向那旗门大辇而去,所过之处,群蛇走避,都怕了他身上气息,虽无地圣遗蜕,但煞气逼出,活物逼走。韦江君一见不妙,欺他不能换气,飞身而起,双掌印向慕容飞前胸,慕容飞心中暗喜,这厮托大,竟敢腾空而来,一剑两断便是。哪知韦江君双袖一抖,两条乌蛇飞射电至,一张口一道绿光扑面,趁着夜色袭来。慕容飞剑光一圈一转,将飞蛇毒气都破去,那韦江君一双手已经印到胸前,蛇王大喜,正要催动掌力,忽的觉得胸腹间一阵剧痛,全身无力,“吭哧”跌在场中,双手摊开,喃喃道“好厉害的快剑”,垂首而死,原来小剑圣方才第一剑早将其胸腹破开,那红的黑的绿的黄的洒了一地,连身上的几条毒蛇都被剑气击杀,连人带蛇,死的透透。剩下人吓得一哄而散,那扶桑女和红莲女跌坐地上,双手流血,慕容飞看时,只见陆轻烟满脸发黑,已然毒法身亡,不知怎的中毒。肖绛玉一伤一吓,命也去了半条,两齿战战有声,慕容飞大袖一卷,将她带走,行出百十步,将她抛在地上,厉声道:“如何定计,速速道来,否则一刀两断。”肖绛玉无法,颤声道:“毒王到了,特命我等随蛇王堵住神剑,又请吴长青率昆仑四绝去抓曹少仙,他老人家亲自去袭取沙口原,,,,,,”言语未毕,慕容飞大怒,一剑刺死此女,急急赶回,要知道吴长青武功不在毒王之下,又有那该死的昆仑四绝相助,曹骏一人如何抵挡。沙口原留下人众,张果、鬼王童子都是毒王晚辈,龚十八、两童子如何是毒王对手,更兼数人受伤,更是惶急。 却说小剑圣连夜赶回沙口原,哪里还有窝棚,眼见和社群雄加厉元贞都被毒王掳走,心下大急,复往南去,行到第二日晌午,远远望见沙丘上,数人苦斗,心中大喜,拔剑而起,将背向两人一剑而杀,定睛看时,战团已破,场中曹骏披头散发,铁伞拄在地上,大口喘气,对面两人,慕容飞认得,长身便是鬼手吴长青,矮的正是只手遮天晓西灭,再看死的两个,赫然正是盖天一手原千山,三手訾万里。此两人正要得手,一时大意,死在戈壁,却不见那半步成圣叶东升,不知藏在哪里,不急细想,慕容飞大踏步上前,挽住曹骏,“兄弟,如何?”曹骏喘道:“料也无妨,这吴老儿厉害!”晓西灭叫道:“好你个慕容飞,敢杀我昆仑山弟子,今日起我卜圣一门和你地圣门不死不休!”慕容飞挺剑一指,“你这厮几个围攻我兄弟一个,无耻之极,今日便灭了你门,又如何?”。说罢,将曹骏放下,原来曹少卿力战四人,每个都不是好对付的,总算四人想抓活口,没下杀手,只困住他,耗他真力,这才鏖战了一天一夜。曹骏百法齐出,万招变化,吴长青抵住大半,三人从旁策应,此时曹骏见了兄长,心下一松,立时昏了。慕容飞一手测了曹骏手腕,眼见无事,踏前一步,高声道:“半步成圣何在?尔等三人一起上吧!”吴长青道:“叶东升不肯来,已着了毒王手段。”晓西灭心道:“你说这个作甚?”低声道:“长老,多说什么,我两人齐上,料毒王很快便来,这小子也难逃公道。”吴长青道:“你可是和金太保结拜?”“不错。”“那便是了,金太保打我一掌,这仇便是你还。”“少要多讲,看剑!” 双方放对,吴长青失了天星图,只凭一双肉掌,晓西灭掣出一条鹤嘴枪,和慕容飞宝剑斗在一处,不过数合,那晓西灭被剑气逼出圈外,刚要再上,黄沙之中,“腾”的扑出一人,一指点在只手遮天后心,将晓西灭制住,众人一看,正是半步成圣叶东升。吴长青失了羽翼,缓缓退了两步,慕容飞挺剑而立,并不说话。叶东升对慕容飞道:“我这三位师兄,受人蛊惑,要助毒王,我传了师命,都不听从,没奈何,只得拿下。毒王派恶女娲袁素梅,欲女祝雪娥来牵制于我,已被我杀了,我昆仑山素来与剑圣门无仇无怨,此番西域之行,不过是奉师命尔。我三个师兄不甘寂寞,私下勾连地狱门,已犯了大忌,我自处之。”慕容飞道:“如此最好。这厢间如何?”“我自带走三个师兄,其余诸事与我无关。”“请!”叶东升一手制住晓西灭,另一手挽个绳套拖动原千山、訾万里尸身,滑沙要走。堪堪路过吴长青身畔,忽然黄沙中,又有人暴起,一团烟雾罩住叶东升,随后一掌打倒,慕容飞横剑观望,吴长青慢慢退到那人身边,那青袍人喃喃道:“狗屁的昆仑四绝,来了西域就想走,先留下条命再说。”慕容飞见叶东升趴在地上,口角溢血,不知死活,便道:“想不到,堂堂毒王向不灭,竟也暗中偷袭。”向不灭道:“剪除卜圣羽翼,吾所愿也。你小小年纪,在我地狱门,纵横来去,杀我门人子弟,某家早就想会会你了。且看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功深。”说罢,摆个门户,吴长青袖手而望。 慕容飞知毒王武功了得,自己还要照顾昏迷的曹骏,那厢还有吴长青给毒王掠阵,这斗非比寻常了,便道:“我便和毒王赌斗一场。”“如何赌斗?”“你若胜了我,我便归于你毒手堂门下,你若输了,便献出所掳众人,还要解药,如何?”“你倒精到,先保了性命,我向不灭纵横江湖几十年,还没遇到如此狂妄的娃娃,倒要看看剑圣那厮都教了你些什么?” 向不灭双手一展,掌中多了一对奇门兵器,名曰:独角铜人锤。恰似两个小小的铜人,通体淡金色,双腿并在一处,最细处堪堪一握,施展时两手握住铜人双腿,那铜人双手环抱,慕容飞观此兵器,能锤能打,能扫能击,能点能扣,能锁能分,分量不下三五十斤,招法应是奇妙无比,尤其那铜人头顶两只尖角,似蟹钳如龙牙,尖角锋利,内刃外凹,邪门的紧,不知怎么练出来的。到了此时,没奈何,掣出奔雷大剑,迎敌毒王。两人放对,一冲一迎,瞬息间过了三十余招,不分胜负,慕容飞心道:“此僚实是出山第一高手,奈何还没用毒药!”又斗了二十来招,两人都显出真功,向不灭左手铜人舞动护住全身,右手铜人如毒蛇吐信,分击慕容飞周身。慕容飞以静制动,大剑一横破去毒王乱捣,一剑疾刺要伤对手性命。正斗在性命攸关之际,突的有人飘忽而来,一掌拍在掠阵吴长青肩头,复一指点在向不灭背心,吴长青一头抢在地上,向不灭双铜人脱手,一口鲜血喷在当场。 慕容飞大惊,收剑跳出圈外,定睛看去,大喜道:“原来是大哥到了。”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金海金太保。金海笑道:“兄弟,哥哥来的及时否?”“正当时,兄弟眼见不敌,万没料到,此僚兵器如此邪门!”金太保道:“这厮不是一双铜人占住双手,我也伤不得他。”原来,向不灭在东海便和金太保斗法,受伤后硬接一击,吴长青更是前几日输了一掌,两个都有伤在身,金太保武功又有精进,此消彼长之下,此番金太保凭借身法,竟然一举偷袭两人成功,此时成王败寇,也没得话说。 金太保笑道:“兄弟可速去此贼寨中,救援众家兄弟,我便有事。”“大哥缘何总是来去匆匆,且容曹骏醒来拜见。”“事有缓急,不得相见。”说罢,双手一分,一手抓一个,提着地狱门左右护法,如拿婴儿般,转身便走。慕容飞愣了片刻,只得遥望了去向,转身背起曹骏,收拾行李,依金太保指点,一路向西北而行。 行不过十里,但见一座寨门,当口破烂,内里荒芜,行的进去,但见一路死伤,慕容飞心道:“金老大好狠的心肠,这一人破一寨,当真了得。”走到壳心,但见什么鬼卒、阴兵、力士、山妖,东倒西歪,前胸后背都是一拳毙命,前厅之中,团坐数人,正是和社人物,除了张果,个个昏沉。慕容飞将曹骏卸下,和张果简略一说,转身又回,这次将昆仑山二绝送了过来。这边张果也收拾了场面,虽是死寨,却有少许生气。 当夜无话,直到第二日,群侠慢慢醒转,除了厉元贞昏昏,其余都安康如旧,慕容飞心下暗暗叹服,“金大哥料事周祥,虽将毒王擒去,却留了解药。”复一想,“不好,这厉元贞还没醒呢,如何和三弟成婚?”正踌躇间,众人都问,慕容飞向众人讲解一番,曹骏听说金太保出手,连呼可惜,没见到大哥,余人都不禁骇然,这金老大得多高的身手,能一举制住地狱门左右大护法。叶东升见和社没有趁他受伤,取他性命,还照管于他,也不再龃龉,想起金太保神通,心下遐然,不知可有见面之机。此番和社群雄破地狱门,助骷髅真君夺位,杀透修罗瀚海,结交昆仑山人,真是大胜。鬼王童子道:“可惜,厉姑姑还没醒呢?”叶东升笑道:“无妨,这不是毒王手段,乃是西域妖僧古月的招法,不过是一点皮毛,我师兄原千山所习‘如来正心咒’正是克星!”慕容飞道:“可原千山------”,叶东升道:“我自会的。”说罢,踏前一步,走到厉元贞藤床前,单掌一立,开声吐气,声若洪钟,“南牟般牟,那摩班摩,------”,众人只觉一股音浪扑脸,和原千山的以声为钟,罩住身周不同,这叶东升施展开来,犹如大海破浪,拍打潮推,只见厉元贞衣衫不停振动,不过十数息,忽然眼开,满目茫然,曹骏早解了她身上束缚丝绦,这时抢前向叶东升一礼道:“多谢道友相救。”众人经此一事,关系更进一步。 26 乾元子施药荆条寺 慕容飞再斗绝情剑 书不重叙,叶东升自押了晓西灭回昆仑山不提,众人回转五诛峰,见了冥山圣母、骷髅真君、轮回、修罗二王。地狱门因玉罗刹久不现身,左右护法被擒,只有四大元老做主,众人尊骷髅真君为主,冥山老母为护教圣母,轮回王、修罗王为左右护法,下属五鬼帝、以张果为首,重修六欲天,用鬼王童子为首,再炼七情鬼。更有十大阎罗助阵,地狱门中兴在即。大势随缘,小事先办。当下,和社群雄以慕容飞为首,代表曹骏恩师陈抟老祖,当面提亲,双方容媒纳聘,言明,待地圣门廖南山炼好“地狱三宝”送来,便是成亲之日。原来这地狱七宝,除了定魂剑、挑山叉毁去,那刀挂鞭也有损伤,需高人修补。届时,地狱门广开山门,邀天下武林同道,恭候华山派接亲。 往来盘桓数日,离了地狱门,回首左门寨,一路向东而回。路途之上,慕容飞要送三宝锻炼,曹骏要回华山复命,张果要去归还昆仑山宝经,李胜北想回崆峒重修,三童子难舍难分,鬼王童子愿意同去,龚十八受命去东海报捷,众人都看和尚。莽和尚近日将养得当,膘肥体胖,满面粉光,见人人看他,便嚷嚷道:“洒家听说那什么‘大力和尚’在山中,我当去看看。”鬼王童子道:“你既要去,我便随你,要不你哪里找去。”“你是地主,当然随我同去。”群侠各自有事,便相约来年春暖花开之时,于赵宋都城开封府相聚,慕容飞正要借龙气创社,便有此约。 花开九朵,朵朵争艳。不提慕容飞回山炼宝,再斗绝情剑客,武功更上一层楼,不提曹骏华山修养,得老祖传授睡法,练成神功,不提张果赴昆仑还经,得卜圣指点,修炼神通,不提李胜北归去崆峒,和两童子,三人受人绝手崆峒教祖传授,各得绝技,也不提龚十八东海奇遇,单表莽和尚,扯了鬼王童子再上幽冥山。 这两个,一个莽一个撞,大力鬼王虽是地狱门人物,却哪里来过这厢。这两人爬高上低,兜兜转转,把五诛峰寻了个遍,一无所得,只通身臭汗,转眼半月过去,这一日,忽的上了一座高山,但见怪石枯草,涧洞沟壑,高高低低,阴阴崇崇。怪石诡,似猫似狗,似剑似刀,遍体生刺,又凹又凸。枯草盛,忽高忽低,掩盖路径,又拉又扯,乱刺人眼。山中有涧,忽看脚下不见底,才知踏临要命涧。山壁有洞,猛看绿光闪烁,晓得怪兽隐匿。遍地是沟,跳跃必定伤足,处处有壑,移步要跌跟头。当真是: 山陵起伏诡林茂,堑壕纵横阴气多。 兽粪尸骸封沟壑,冥人返魄罩幽泉。 不多时,和尚叹道:“好一座恶山!”童子笑道:“你这和尚,出身便有佛性,岂不闻这等山中,才有功德。膏腴之地,只有腐败尔”。又山行片刻,忽的阴暗罩下,天色将晚,两人俱都有饥。和尚自带了面饼,掰碎了,摐在袖子里捏食,鬼王却出了法门,扣块山石在手,抖手射下两只山鸟。寻了一处避风洞子,只在洞口将歇,烈火童子道:“和尚,不如你我练个手脚?”“如何来?”“你我二人各用手段褪这鸟毛,看哪个施展的干净?”“这有何难?”和尚劈手夺过一只山鸡,倒提了身体,一手捉了两爪,一手从上到下只一撸,那山鸡犹如被脱了衣裳,通体雪白,根毛不剩。管应子笑道:“好手段,且看我的。”把手中鸡往空中一丢,左手“嘭”的一声,撒了一把药粉,右手一挥,一溜火光,嗵的便烧了起来,等落下来,却也是根毛不剩,只是黑了些。和尚也笑:“倒忘了你是玩火的。”管应子捡石头搭了个三角灶,续了干枝,将两只山鸟取了脏腑,用葛根穿了,架着烘烤。 烤的正入巷,香味正浓,早有人伸进头来,“两位英雄,可否赏老朽一口吃食?”两人一望,那人就进来了,浑身乌黑,只裹了几块物事,蓬头垢面,酸味扑鼻。管应子一指道:“且不要过来,只把这只给你。”那人道:“还敢请小兄弟喂我几口?”管应子大怒,正要发作,眼前一花,和尚早冲了出去,如巨灵临世,当头一掌,那人口中“咿呀”乱喊,伸掌招架,只听“啪”一声大响,管应子急闪,那和尚倒撞入洞,直擦着山壁,连跄了几步。那人也当不住掌力,吭哧坐倒,连连喘气,管应子看了,大悟道:“你是崔法瑞!”那人楞柯柯,喃喃道:“你有如此功力,是如何止力?”,管应子道:“崔前辈,在下乃是修罗教弟子,这位是我朋友,特来寻找前辈。”“寻我何事?”莽僧道:“自然是试试你的功夫,又听说大力仙草之名,特来寻访。”“你也想吃大力草,当真?”“当真,你吃得,我如何吃不得。”“且不忙,待我讲个缘由给你。”那崔法瑞盘膝坐在地上,撩起乱发,露出一张黑脸,将事娓娓道来。 原来,这崔法瑞,原是泰东人士,自幼好武,年轻时,仗着家有资财,便请高手传授,后来武功练好,出世行走江湖,到了江湖上,才发现自己学的只是皮毛,每每被人斗伤,总是自叹功力不够,后来家资败光,没奈何,弃了乡土,出门在外,听闻西域大力草传言,挣扎数载,终于得了,却悔恨不已。原来这大力草又叫巨灵丹,吞了后固然力大无边,恨天无把,恨地无环一般,奈何无法收力,初时还欣喜,后来人不能近,动辄便伤到人,连自身衣衫鞋袜都承受不住巨力,糜烂而去,吃东西也要人喂,自己取食,便粉烂了,让人当不得人,只能隐居。 莽僧道:“我自知你事,听闻你食了仙草,有破天捣地的力气,刚才一试,不过尔尔,却如何流落在此。”崔法瑞道:“你这和尚,修行了几个春秋?”“我自幼出家,随名师受戒,至今也有二十余载。”“二十余年,二十余年,二十,,,,,,”崔法瑞喃喃道:“我是大中十五年人士,还待怎样?”莽僧道:“什么大钟?”管应子奇道:“此话当真!”忙把莽僧拉过,嘀咕几句,和尚才知此老竟有百岁。心中想道,“自己活到百岁,还能否有如此功力?”左右不通,料想,过了古稀,便难施展全部本领,真到耄耋,十成功力剩不到三成,才知这崔法瑞当真是大力神仙。崔法瑞道:“你这和尚,没来由打我,我本想就此歇了,奈何又打不死,只好用三成功力挡了,没想到,你居然不死,看来世上还是出了高人。我便现在去学了‘控力止劲’的功夫,也不过转眼就死,还不如就在这厢等着便了。”两人见他颓废,管应子道:“大师,不如你跟我去修罗教,我山门雄阔,高手如云,净是英雄豪杰,就算走,也走个有朋友捧场。”莽僧却道:“崔老前辈,方才不知你这般老,多有得罪,你既要走,不若将大力仙草赐给我,我好替你四海扬名。” 那崔法瑞见两人心诚,更兼时日无多,便将出一颗药丸,只见婴儿拳头一般,遍体翠绿,氤氲流动,在掌中沉坠圆转,一望便不是凡品。那崔老头道:“我师寻得大力仙草,又整合良方,配了三颗大力丹,我师徒各食一颗,哪知无法炼化,落到如此地步,现下普天之下,只有这一颗,我劝你等只看看便了。”莽和尚便去和鬼王童商量,片刻回转道:“无妨,前辈,我二人计较各服半颗。”崔法瑞笑道:“好,好,好,且拿去。” 两人取过丹药,童子用指甲掐了掐,哪里扣得动,莽僧更是啃了两口,那丹丸纹丝不动,心想这就算吃下肚里,也未必能克化。崔法瑞取过丹药,双掌一合,陡然分开,须发四散,脸上血脉贲张,那手中药丸化作一黑一白两团气,抢上一步,喝道:“张嘴!”两人依言,崔法瑞一扬手将黑白二气分别塞到二人口中,两人立时坐倒,莽僧脸上黑气隐现,鬼王童脸上白光闪烁,崔法瑞一个跨步,绕到两人身后,起手两掌吞吐在两人后背,三人就此僵塑在一起。 日落月升,玉兔吐息,足足两个时辰,莽僧开口喷出一口精气,鬼王童子却吐出一大口污血,莽僧单手扯起童子,道:“你这厮常年和鬼怪为伍,难免沾染死气,这下因祸得福,清洁了身体,成就不凡。”鬼王童子擦掉血渍,晃晃脑袋道:“好猛的药力。”两人踅回头看崔老头,但见老头双掌犹自撑着,二目圆睁,全身经脉破裂,皮肤渗出大片黑血,早就气绝多时。两人无语,只得拜倒在地,拜了四拜,莽僧道:“也不知道这老师山门哪里,无法扬名?”鬼王童子道:“崔老师在上,小子从今往后,再不是鬼王了,多承老师照拂。”原来这崔法瑞百岁余生,早就油尽灯枯,本寻个山旮旯等死,不想等来两个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如何肯放过,勉强献了一掌,一丹,又运全身功力助两人炼化药力,从此两人劲力大增,再不是当初模样,受了人家好处,崔老又走得急,没留下甚言语,更可惜连口肉都没吃上,两人只得拜在门下,其后吃了冷肉、面饼。 又逡巡几日,葬了大力老人,两人下山,复告别西域群雄,迤逦向东而来。两人都是好脚力,不走水路,逢山翻越,遇水过河,遇盗怎当莽僧勇力,有贼哪有烈火童子机灵,这一日,近了陈仓。寻一处市镇,见了人烟,两人收拾停当,莽僧自浆洗了僧袍,破损处用草绳扎紧,童子扮作俗家,随在和尚身边,遥遥望见一座牌楼,上书三个大字:小扶风。两人昂首入道,但见做买做卖,人来人往,看了他二人挫样,都要挤来。正局促间,嗵的一响,人群粥动,有人叫喊:“速去,速去,荆条寺舍药了!”莽僧似天柱一般,站定脚跟,人流哪里冲的动他,管应子在他身前,顺手扯住一人,“何事?”那人挣了几挣,又望见和尚威猛,便道:“村头‘荆条寺’来了高人,药到病除,正要舍药,我等都要赶去,你们也去吧。”说罢,一脱身而走。两人却并不答理,走到一处摊首,坐定,见没人支应,摊主伸着脖子往东,管应子随手取了两个瓦罐,就这铁锅,取了两大罐“水围城”,和莽僧一人一罐,唏哩呼噜便吃。食罢,取了几枚通宝扔在桌上。两人起身,童子道:“和尚,却是没钱了。到了这厢,没钱,寸步难行啊”。莽僧道:“我自去庙里挂单,你去卖艺吧。”两人说笑,径往东去,等到了庙前,人早散了,和尚见是个大庙,门口有知客,便上前道:“洒家是东来佛祖降世,快叫里面出来迎接。”那知客愣愣半晌,被童子一推,才踉跄奔到里面,不多时,门内抢出一伙,当先一个急劲和尚,高声道:“哪里来的野和尚,敢冒充佛祖?”又有四个小沙弥来推,哪里推得动。莽僧如掸土一般,只一拂,那四个便倒跌出去,那应门和尚大喝一声,身形一动,化个鹰形,一扑而到,不待莽僧动手,管应子正上,一冲一撞,一声脆响,那和尚捂着头壳,蹲下呼痛,原来大秃头上起个小秃头,又红又亮又高又圆。门前一乱,里面又出来一伙,却不动手,为首三个老僧,为首一人,双掌合十道:“我佛慈悲,请教是哪座仙山宝刹的师兄到了?”莽僧却不答话,一鼓气,全身筋骨暴涨,僧袍撑圆,身体好似大了一圈,尤其光头,隐现佛光,直唬的对面都矮了半截,那为首和尚颤颤巍巍道:“原来是尊者到了,快请里面叙话。”管应子愣道:“想不到这和尚好大的来头?”扯住落后一僧道:“你道他到底是何人?”那人惊疑道:“你去不认识尊者,如何一起行走?”“这和尚欠我银钱,我来讨要的,他端的是何人?”“那圣僧是我佛宗第一护法菩萨,韦陀尊者转世,年前通知到我处,没想到竟来了我们这小小‘荆条寺’,当真是,,,,,,”话不多说,两人于荆条寺挂单,后晌房中无人,管应子问道:“和尚,你当真是佛宗护法菩萨?”“那是胡扯,洒家只效法‘韦陀降魔杵’的气劲尔。”两人都笑。 夜半时分,和尚正鼾声如雷,管应子却下得地来,施展小巧功夫,脱出屋来,夜行术展开,先上房在寺里巡查了一番,但见此庙门户虽小,院里却大,里三层外三进,现下都是黑的,只西北角一点灯火,管应子如猿似燕,转瞬寻到,只见一座小殿隐隐透出火光。管应子跳到地上,伏在门首,侧耳偷听。里面乱乱糟糟、瓮声瓮气,似是在划拳吃酒。管应子心道:“好一伙花和尚。”又攀到殿顶,寻到声音处,轻轻揭去片瓦,拢目光往里面看去。殿内并非平地,却是个大坑,和门首齐齐,若是不当心,一进门就得跌下去。坑里正有一伙光头,围着一个方桌吃酒,桌上有酒有肉,还有包袱褡裢。管应子喜道:“买卖来了。”正要动手,只听里面说道:“大哥,这荆条寺恐非久留之地,今日听门口小释说,来了两个高手,其中一个还貌似是佛宗护法金刚,不若取了钱财速走。”“怕什么,他们挂单几日便走,这里买卖还多,区区几百贯可喂不饱,,,,,,”“那还做不做花事?”“不做,你等腌臜汉子还能吃素几日?”“大哥英明,道路已经踩好,但听吩咐。”正说话,眼前一花,酒桌上早站定一人,众人大惊,有人呼道:“什么妖怪?”为首之人倒是硬朗,挣着看见一个丑陋童子,心下一定,随手抽出钢刀,吆喝一声,挥刀便砍。管应子心里欢喜,多日不发利是,今日这偏殿古怪,谁也逃不了,倒是省事。原来这伙强人,借托庙宇护身,将这小小偏殿改造成深坑,自己人下来都要施展功夫,或者攀爬软梯,这下有了煞星,想跑却也不能。管应子认定都是强盗,下手哪里容情,但闻一片“哔噗”之声,当真一拳一个,打的骨断筋折,为首的武功最强,追砍不着,见手下个个惨死,但凡中拳,便是一个窟窿,方知这小个子丑侏儒竟是高手,近的他一拳便倒,远的飞出杯碗,这厮追了两圈,眼见不好,心下寒冷,叫个“休走”,一抹身,跳上土地,以刀护身,撞破窗户,到了外面,不及细想,爬起来就跑,哪知刚一冲撞,径直撞在一堵墙上,直磕得头晕脑胀,翻身栽倒,睁眼细看,哪里有墙,身前立着一个胖大和尚,这一头正顶在和尚小腹,头领急眼,操刀便剁,叫道:“挡我者死。”这刀刚递出去,那和尚大喝一声,有若奔雷,那头领只觉劲风扑面,那刀仿佛砍在风里,又仿佛砍在木头里,再难寸进,和尚施展韦陀降魔吼,下边交档一脚,将这百把十斤的汉子,球也似踢飞,正中偏殿破窗风流眼,倒栽回坑里。管应子料理完众贼,听见风声,只一闪,只见那逃走的匪首石头一般,砸在坑里桌上,咔嚓轰隆,又跌在地上,满脸青紫,早也气绝。这十余个匪寇眨眼间死个干净。 这偏殿一乱,小小荆条寺开了锅,又片刻,拥拥簇簇几十个光头,打着灯球火把亮子油松,齐齐聚来,瞧见人命,又是一乱。莽僧喝道:“尔等休要聒噪!”这厢管应子已将十余死尸一一提来摆好,金银细软、绸缎珠宝也有十来箱。那荆条寺方丈释安达,早就唬的屁滚尿流,没个支应,幸而其师弟释安信颇能答对,便上前合十道:“敢问佛爷,这是如何?”莽僧不语,管应子笑道:“你们这小小的荆条寺,还敢窝藏匪盗,这里有刀有贼,有赃有窝,还想狡辩吗?”释安信忙道:“不要乱讲,出家人不打妄语,贫僧与众家师兄属实不知。”“窝既在此,定有内奸。”众僧团团看顾,忽有人道:“安虚师伯哪里去了?”管应子将死透的匪首拎过,打落包头,落下一大团物事,正是假头假发,里面黢黑锃亮一个秃头,有人失声哭道:“师父,,,,,,”只半声,便被人捂住。 释安信颇为光棍,忙道:“护法菩萨大人,这厮本是江洋大盗,十数年前拜我师兄,说是金盆洗手,再不为恶,我师兄不知他诡诈,还想渡他立地成佛,便代师收徒,接纳这人,万没料到,这人包藏祸心,以庙宇影住身体,作奸犯科,今日逢护法菩萨看破妖身,小施主代为超度,实是本寺福祗,这假僧案不劳菩萨大人费心,我等明日自去报官处置,只是这些身外之物,却是没有来路,还请两位代为处置。”管应子大笑,这厮还要收买人心,便道:“我师兄是真菩萨,不喜这些黄白之物,我便受些许香火,这些恶人,偷占庙宇,行不法事,对贵寺也多有损伤,不如将金银珠宝充公,盖座灵宝塔,度化邪恶,将细软之物呈报即可。”释安信更喜,待管应子取了两锭大银,便命人收拾残局,又有小沙弥,引路带两人再去歇息,再回跨院,小沙弥离去,两人互视一眼,哈哈大笑,进得屋内,笑声立止,原来黑暗中,桌子边依稀有个人影,见了两人,那人伸手点灯,火光一现,映出一个好皮囊的老道来。 那老道笑道:“两位辛苦,大力佛法力通玄,大力王劲力精湛,贫道久仰。”莽僧道:“你是哪个?”管应子坐到桌边,托腮直视,老道手捋须髯道:“贫道药王山灵芝洞乾元子。”管应子道:“原来是小药王到了,不知医圣他老人家有何吩咐?”原来这乾元子正是武林四圣,医圣孙妙安的顶门大弟子,自幼出家在药王山灵芝洞,这药王山本为五指山,因唐代药王孙思邈隐居而改名,延名至今。其时四圣并立,其中孙妙安创立千金观,门徒行走天下,救死扶伤,武林中素有:救苦救难求佛祖,伤病受损有药王。这千金观一门入武林而不争,无论是谁,求告到门下,无不精心治愈,更兼三十二门徒走遍天下,悬壶济世,素为武林人士尊崇。管应子听说是千金观乾元子大师兄,连忙道:“我不认得你,如何为证?”乾元子道:“这有何难,我相你身有异象,药力弥漫,如所料不错,你这娃娃福分不浅,应该是服食了异种丹药,药力没有完全化开,只堪堪逼出郁积败血。”复抬头一看,“你这和尚也吃了,可惜有毒气困住,无法收全功。”两人惊道:“此话何解?”“贫道当年在东京汴梁救治过一个瘟病,记得真切,当时是这两人请我延医问药。”说罢,出示两幅小样,莽僧和管应子一看,正是慕容飞和曹骏两人,方才不疑,再次见礼道:“前辈何以教我等?”“我此来便是救你等性命。” 原来这乾元子正是当日救治云沧海的老道,后把病样寄给医圣,孙老神仙看后大惊,飞信告知,此为毒王乘风之毒,自叹这向不灭年纪轻轻,若肯走正道,这份医药天分,着实惊人,孙老神仙耗一生之力,精研八丹救世,向不灭年只知天命,便研制出第五层毒丹,还能毒倒点苍派高手,可见用毒已十分精到,要知道这毒杀人不难,掌握火候快慢最难,若要毒死人,快的一瞬,若要慢就难了,既要中毒之人毫无知觉,又要一定时刻突然发作,到时无药可救才是绝命奇毒。 乾元子受了老师之命,一路跟随群侠进入西域,虽不曾参与地狱门之斗,但多次暗中查看,终于得知和社群雄都曾与毒王交手,立知不妙,急急在陈仓等候,时至今日,才等来莽和尚两人。他医术惊人,看了两人,便知两人都有奇遇,奈何被毒拿住,无法尽得全功。两人和老道细谈,才知大家伙儿可能都中了毒王奇毒,老道连忙多添灯火,细细给两人诊脉,折腾到天亮,乾元老道长长吁出一口气,道:“吾师神算。”复对二人道:“如所看不差,此毒比前日遇到,又有进步,应该是半载左右发作,一旦发作起来,世人乘风而逝,厉害,当真厉害!”管应子笑道:“有老神仙在此,料也无妨,可能医治?”乾元子道:“我却不能。”莽僧刚要瞪眼,被童子扯住,乾元子又道:“幸而吾师早有所料。”说罢,取出贴身一个扁盒,一打开,满室生香,里面弯弯曲曲,隔了三十六个格子,已用去四丸,老道说道:“此乃吾师精研六角丹,善破奇毒,你二人可用。”说罢,捻起两颗,放在掌心,还未言明,早不见了,两人都是胆大妄为之辈,一人一个吞了下去,老道阻之不及,转身欲走,被一把扯住,管应子道:“老道长慢走,且看是否有效?”莽和尚道:“如是假药,一拳锤扁了便是。”乾元子喝道:“还不放手,速去茅厕。”连连挣扎,两人更不肯放,只片刻,莽和尚先有动静,身后轰隆不断,那片破僧袍飘扬动荡,管应子脸色发绿,肚中绞肠一般,两人一个破窗,一个破门,瞬息到了院里,总算天黑,一个进了靠墙花圃,一个寻了树坑,这一时,当真声如飞瀑,屁若惊雷,都泄了个痛快。直到了快天亮,老道都睡了一小觉,两人颤颤巍巍抖着进门,莽和尚好似瘦了一圈,成黄面韦陀,管应子脸已变形,更加丑陋。管应子咬牙道:“回头见了大哥他们,必不能实情相告。”和尚吸着气道:“还要正晌午给他们服药!”“哎哟,你这和尚真毒!” 两人进了屋内,关闭门窗,见老道早就不见,只桌上剩下个瓷瓶,旁边纸笺写的明白,凡与毒王一脉动过手的,一人一颗,半年内服用无忧。管应子道:“这得赶紧给诸位哥哥送去。”两人收了药瓶、银子,整理包裹,出了荆条寺,却待要走,管应子忽道:“不好,那昆仑叶东升也中的毒。”两人记忆一番,管应子熟悉昆仑路径,又是地狱门弟子,自去寻张果,顺便送药上昆仑。和尚直往东去,先在开封等候众人,两人分开,管应子袖了四颗丹药,和尚揣了瓶子,话不重复,不及三日,来到陈仓古道。但见青山需仰望,绿水道边流。堪堪羊肠路,悠悠古道行。进了山壁向内,行不多远,望见路边一筒石碑,上书:陈仓古道。正是韩信当年问路斩樵所在。再往前行,天色影暗,忽的对面有人来,和尚何惧,挺身而去。 却说慕容飞回转剑圣山,一路无话,返回山门,守山童子迎见,忙上前道:“师兄,回来了。”“吾师可好?”“师祖正在闭关,不过有两位故人正在等候师兄。”言还未尽,山路上,一男一女缓缓而来,慕容飞大喜,迎上去道:“洪叔叔,师姐,两位安好?”洪人屠道:“你这小猴子,这一番闹得动静可是不小。如何就破了地狱门!”柔水仙子款款道:“师弟回来晚了,师父正在闭关。”“可知因何?”“师父吩咐,有故人来,要参悟神剑,以相会故友。”三人簇拥而进地宫,少顷,外面有人来报,有人拜山。慕容飞接过帖子一看,大笑道:“师姐,你的师侄到了。”少待,一个长衫书生背着书箧,面色青白,正是铁戟书生展青天,待拜见了师父、师伯,慕容飞笑道:“师姐,这是我顶门大弟子,您受了一拜,不能白受,可有见面礼?”柔水仙子道:“你这猴子,脸皮真厚。”说罢,款款走到堂前,蓦然掣出一口奇剑,闪闪烁烁,飘忽不定,瞬息间施展十三招剑法,收功后退,将那奇剑递给展青天,铁戟书生接过来一看,是一口袖中剑,轻薄如纸,尖狭似叶,心中默默回想那十三招法,不禁入迷,慕容飞道:“青天,此乃是地狱门绝学‘玲珑十三剑’。”柔水仙子道:“不然,此非玲珑,我在地狱门五年,多少见过几次,此是我依其剑心,独创的‘潇湘十三剑’,作为你入门之礼。”展青天连忙道谢,他浮石之症已好,既入剑圣门,如何能不练剑,只是把铁戟功夫化在剑上,颇花心力,今日见了潇湘剑法,心有所感,明白柔水仙子传授的非是剑法,而是剑心,心下感激不尽。 到了晚间,慕容飞见过痴屠户,这厮愈加肥硕,言语有些模样,洪人屠道:“慕容,你带回来的几样兵器,可是修罗七宝?”“不错,”慕容飞将前因后果讲述一番,痴屠户叫嚷,“我要看大龟!”洪人屠道:“可是要廖师兄修补三宝?”“我要看大蛇!”“正要去叨扰廖师。”“你却不知,廖师本来已到山下,奈何我去接应,结果没见到昆吾铁屋。却见了留笺,原来那绝情剑客不甘败在你手,将廖师掳走,据廖师留言称,这厮要炼七口绝情剑,分喜怒忧思悲恐惊七剑,要祭活人,更要绝情灭性,修炼真正的绝情剑法。”慕容飞霍然起身,喝道:“这厮好不要脸,就算他练成神剑,我有何惧!还敢来我剑圣山抢人,洪叔叔,莫急,我这便下山,接回廖师,顺便破了他的新剑。”“廖师要练剑,仇明月必不肯伤他,此去已有数旬,我料七剑已成,你自要小心。”又盘桓数日,见剑圣并不出关,慕容飞记挂廖南山,拜别洪人屠、柔水仙子,挂了大剑,带领展青天,两人直往南来,原来那仇明月并不走远,只在百里之外,古水镇安身,羁绊廖南山在彼。两人非只一日,到了古水镇。这镇子和龙泉镇相仿,都有好水,是炼剑的好所在。两人一看,甚是破败,没甚齐整人家,刚要进去寻找,却见村口井台坐起一人,蓬头垢面,慕容飞大喜,过去一把抓住,“廖师,你安好?”那人正是当世练剑大师廖南山,此时双眼赤红,观看半晌,才慢慢道:“奔雷,你来了。”慕容飞一见,心下一凉,“我廖师这是失心疯了,叫剑名不叫人名。”正待再说,却听其内,有人一声长啸,似狼似虎,如泣如悲,廖南山忽的醒转,叫道:“你快走,仇明月疯了,他七剑已成!”说罢,便推两人,慕容飞哪里肯走,喝令展青天横托了廖南山,先行避出镇去,自己掣出大剑,大踏步直向啸声而去。 27 仇明月炼剑成疯魔 曹少仙一梦会龙虎 却说慕容飞救走廖南山,要会斗仇明月。但见镇子里面翻江倒海一般,烟尘大作,少顷,突然房屋破裂,一团精光裹着一人冲出,慕容飞定睛一看,但见一人手持双剑,头顶悬着三剑,肋下夹着双剑,那七把短剑,寒光闪闪,煞气逼人,那人浑身不着寸缕,破破烂烂,肮脏不堪,双手似云似电,原来那七把宝剑并非握住,而是在他手中来回倒换,似杂耍一般,那剑越转越快,忽而似扇面,忽而似门户,忽前忽后,瞻左顾右,慕容飞眼神闪烁,“七绝剑阵!”不及细想,挺剑一刺,“嘡啷”一声大响,奔雷剑被荡在外门,有三口宝剑,瞬息点到面门,慕容飞不及细想,雷剑化作电剑,三剑破三剑,点在三剑尖上,躲过杀招。两人斗在一处,一方如雷霆霹雳,精光乱射,一个似柳絮随风,意要沾身。这一斗,自午到晚,两人似两团巨轮,直碾的镇中房倒屋塌,土墙破裂,梁木断折,慕容飞心下叫苦,“不好,这厮疯了也似,不顾死活,招招同归于尽,再拆十余招,我必败!”心下念头未停,忽然眼前一亮,似万古长夜中亮起一颗星辰,再一亮,复一亮,又一空,转瞬间,仇明月剑阵被破,待慕容飞看清,仇明月掌中只剩下三口宝剑,再一眨眼,只剩双剑,仇明月连声怒吼,腾的跳走,直往西南,追赶而去。慕容飞拄剑喘了一气,心中暗道:“不知是哪里的高人,能收走仇疯子手里的宝剑?此人武功当真天下无双!”无事便慢慢退出镇来,见到展青天,正在照料廖南山,老廖并未受伤,只是心力耗费过甚,头上白发丛生,问起来才知,那仇明月当真疯了,自一败之后,便去龙泉镇接了廖师,初时好说好道,廖南山知他名号,说道炼剑可以,须要先去剑圣山一行。仇明月登时翻脸,掳走廖南山,又出了法门,运来昆吾铁屋到古水镇,强令廖南山炼剑。廖南山本不愿从,哪知仇明月一剑将随行亲侄杀了,再不从,又一剑杀了自己发妻,廖南山心寒,只得从命,助这魔头炼制七口宝剑,对应七情,仇明月要绝情灭性,竟连杀七个亲人祭剑,剑成又把个古水镇杀成鬼镇,待修炼好剑阵,妄想七剑在手,天下无敌。不想今日本来要杀闪电神剑祭旗,不知被何方高人收去五剑,慕容飞亦是感叹,一代绝情剑客,变成一个疯魔,何苦来哉?! 待三人回山,自有门人弟子去运昆吾铁屋,廖南山终于得见洪人屠,二人唏嘘良久,数日后,待廖南山精力渐复,慕容飞前来拜望,这廖师住在南山麓桃花谷口,昆吾铁屋半掩地下,门前就有清泉,屋后更有炼窑。慕容飞提起请廖师复原地狱三宝之事,廖南山笑道:“那老鬼婆忒也小气,便送了这三宝又如何?”“廖师当然豪气,只是这是我兄弟的彩礼,不敢懈怠,还请廖师费心。”廖南山虽是说笑,论到修补兵器,自是上心,取过三宝查看,那定魂剑断成四截,挑山叉断开两段,刀挂鞭半扇的刀子都秃了。廖南山道:“复原这三样兵器不难,两月即可。若要威力不减,还要加料细制,大约三月光景。”慕容飞道:“却是不急,我还要去东京汴梁一遭,到时廖师可托我师姐将三件兵器运到左门寨,约莫来年风暖,我等还要进修罗瀚海求亲,哈哈哈。”廖南山道:“你这小猴儿,听闻你要开门创社?”“正是,和几个兄弟,志同道合,私募一社,打算借东京汴梁城的皇气来开门红。”“可有名字?”“取得一个‘和’字。”“好名字,和赵宋黑大郎的‘义’社不相伯仲啊。”“廖师玩笑了,如何能和义社相提并论,人家是开国第一神社。”“却非说笑,他们的‘义’也丢的差不多了,听说赵老二杀死郑老三,嘿嘿,什么兄弟,也罢,我和你洪叔叔不能前往,这里不能苛待了你,不然剑圣出关,也要降罪。且来,,,,,,”,说罢,引了慕容飞进了昆吾铁屋,下了底层,只见铁窑旁边五尺见方一座炉匣,廖南山问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宝贝?”“不知,还请廖师明言?”“这里是‘七绝剑’的剑胎!”慕容飞大喜,原来古人炼剑,除去一应手段,如留下胎模,那下次只需灌入铁汁,即可复得。廖南山留下七绝剑剑胎,那么数月后,就可以再炼出一套七绝剑来,由不得慕容飞不喜。廖南山笑道:“这新七绝剑不但取了仇明月的剑意,更有七绝精粹,我再掺入玄铁金英,保管炼出好剑,到时候送到你兄弟面前,一人一口,才有面皮。”两人都笑。 却说曹骏回转华山,路上非只一日,赶到山门,出了长空栈道便见一块巨石,其高数十丈,倒嵌“全真岩”三字,每字大约七八尺高,鬼斧神工。刚要举步,岩底有人高声道:“华阴高处是吾宫,出即凌空跨晓风。台殿不将金锁闭,来时自有白云封。”曹骏大喜,赶去匆匆拜倒,那皓首老道非是旁人,正是华山道祖,武林三仙的睡仙人陈抟陈图南。老道目湛神光,笑道:“我徒儿来了,这一番如何?”“启禀师尊,徒儿行走天下,结交了几个兄弟,心下甚喜。”“你这痴儿,那蝴蝶帮岂是寻常教派,自要小心,看你身上有伤,且睡上一睡,疗伤去病。”曹骏更喜,料来老祖要传授睡法,他这一门睡法最强,非亲传不予。忙走到石床处,头东脚西,如犬似龙,一手为枕,一手抚胸,神不外驰,炁自泰然。陈老祖缓缓言道:“龙归元海,阳潜于阴。人曰蛰龙,我却蛰心。默藏其用,息之深深。白云上卧,世无知音。呔,且收神下藏丹田,二炁和合化金丹。”此法正是华山秘诀“蛰龙睡法。”曹骏飘飘然,然飘飘,只觉梦里云里雾里水里,一条黄土大道列在脚下,踏足之下,只觉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在路上行了几步,只觉造化不浅,正欲再走,忽然天空一暗,四下里气机闭合,抬望眼,只见一条黑龙,遮挡阳光,盘旋而来。望见曹骏,龙睛一转,射出宝光,罩住身体,其尾在云海中一搅,天边便是一个霹雳,那龙激射而至,从曹骏身上透体而过,直冲的曹骏衣袂翻飞,头发都直了。不及变化,云海中又探出一个龙头,比黑龙粗壮了数十倍,一条触须就比人粗,从云团中挣扎挤出,巨口一张,无数道龙息利箭般射穿曹骏身体,那龙复一挺,闪出半身,整片天空都撑满了,在空中盘旋蠕动,金甲闪烁,竟是一条金龙,金龙一吸,那黑龙被从天边吸回,面条般吞下肚去,黄金龙夹风带雨,扑面而来,堪堪停在曹骏身畔,琥珀巨眼转动,锁住曹骏身形,曹骏只觉浑身凉飕飕的,回头一望,只见自己还在地上,吃了一惊,再看,才发现魂魄离体,缓缓朝金龙飞去,只是身体甚小,如蚊蝇般,那金龙并不在意,巨口又一吸,地上万千道影子都直向口中投去。曹骏心中大叫,“不好”,要待施展千斤坠,哪知魂魄不比肉身,使不出力道,正捉急,一声霹雳,直震得四野黄土飞扬,半天突出一张血盆大口,一口咬住龙颈,那金龙吃疼,翻卷缠绕,五爪撕扯,万千游魂都被震飞出去,曹骏魂魄归位,定睛看去,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一头飞虎,背生四翅,从云海中一扑而下,一口擒住金龙。两兽争斗不休,天空忽而霹雳,忽而明暗,风云变换,斗转星移。也不知看了多久,忽的那龙虎都缩小了无数倍,显出人来,飞虎背上端坐一人,面目难以看清,只觉此人必是仙人,掌中拂尘甩动,原来飞虎不能破法,金龙的吞吐都是被此仙长破去,此时金龙元气不足,被仙人操控,渐渐势落。那仙人拂尘复一甩,内里分出一缕,缠住金龙身体,恰似一只大手捏住龙蛇七寸,那龙又缩小数百倍,终是化作一道金影,被仙人收去。其后飞虎旋身而起,前后飞腾,甚是快意。仙人伸手拂去天空彤云,点指震住地火水风,那通天大道再次显现,仙人遣去飞虎,走在前面。曹骏连忙追赶,前后隔了十来步,着实追不上,心下捉急,忽的脚下生风,飘飘然而起,直向仙人而去,仙人略一迟疑,那手已堪堪搭上肩头,仙人无奈,转身面对曹骏,只见全身变化,出尘之气全无,化作一普通道人,面目不清,手拿一对锡鋃,曹骏笑道:“我师何以戏弄于我?”“非是戏耍,乃是你心力不足,无法领悟神通,且传一下术数。”“那却不必,我有一兄弟,善于戏法变化。”“他为小术,只可吞吐变化,腾挪隐遁,我为大法,能通彻天地,造化万物,阴阳无隅,玄黄生炁。”“你却不是道家,乃是阴阳家。”“此语亦为小道。”说罢,两人并肩而行,那道人身体隐隐发光,自内而外散发红线,曹骏深知,那确是世间万物法则,在一旁小心观看。这一路不知走了多远。话说陈抟老祖出了全真岩,眼前早已跪了四个鬼头,不是旁人,正是当日城南四鬼,这四人分别拜在慕容飞、曹骏门下做记名弟子,这时不知如何来到华山。老祖笑曰:“我徒弟既说收你等,便不会更改,且先在此等候一些时日,每日我派人来与你等吃食,岩后便有竹林、清泉,你四人每七天轮一个进去,”说罢,掏出一个小小木盒,“将此盒中丹药每次喂一颗给石屋中睡觉的人,但不得惊扰。”“全凭道祖吩咐。”“切不可惊扰了旁人,我已传了你四人风雨雷电四路掌法,不犯剑圣门武功,尽可练习,一旦曹骏醒了,便一起来张超谷寻我。”言罢,老神仙飘然而去,远远传来歌曰:“半夜天香入岩谷,西风吹落岭头莲。空爱掌痕侵碧汉,无人曾叹巨灵仙。”四人拜服在地,不敢起身。 却说李胜北负了金枪,携了两童子回转崆峒,非只一日,入了山门,自有人吹吹打打,将他迎将进去。待到了五鬃峰真武殿,李胜北卸了金枪,伏在门口,不敢入内,只因殿内满满都是人头,当面五行玄风椅上盘膝端坐一位皓首老者,这老人左黑右白,仙风傲骨,手掐道决,闭目沉思。左右各有十几把交椅,左一带都是老头,右一带都是老妪,黑白胖瘦、老幼残弱都有,或持荆杖或挽奇兵,或摇宝扇或滚金球。正是崆峒教祖,天下五绝之人绝手,五行霹雳手李逸安,李胜北最怕老子,今次更是偷跑出去,还吃过败仗,又见教祖座下秘魔岩十老,阴阳八判都在,显是在议论教内大事,他虽为未来掌教大教主,对面亲爹和诸多长老也不敢高声。李逸安早看见儿子来了,他早年玄功未成,一向不曾娶妻,到了知天命,混元大道得证,才娶妻芦氏,这老来得子,还是双生儿,一名胜南,一名胜北,爱若珍宝,老头子表面上虽严厉非常,教习固然苛冷,也是望子成龙。此番暗中使其下山,前面博了个“金枪无敌”的号,老头还乐,后渐渐不像话,放荡形骸,结交无度,虽无大错,小失如粟。见他知趣跪在外面,便不理睬,和十老八判议事,采合子和含香子都入了殿内,站在教祖身后。 这一跪,天荒地老,玉兔升空,众长老方才告退,两童子来搀扶起李胜北,架到殿内,见教祖转入后堂,看也不看,没奈何,又架到后庭,见庭院里一株通天古松之下,李逸安正端坐石桌旁,李胜北忙甩脱童子,上前蹲低卖乖道:“父亲大人安好,不孝儿回来了。”待要硬挤下泪水,哪里能够。李逸安笑道:“你这猢狲,到处惹祸。那蝴蝶帮如何能有瓜葛?那地狱门是你能去的?那闪电神剑是你能胜的?”“胜南大教主当可胜之,我只是副二,当然不敌。”“休要乱说,胜南和神剑动手,也是五五之数,你若肯下些苦功,十年之内也能赶上。”“这怕不可,儿子已和他结拜,不动手了,这番回来,是想学些父亲大人的绝技,来日东京汴梁城内耍耍。”“你们那小小‘和社’,虽是草创,我却看有些骨水,你好自为之。”说罢,将李胜北捅在一边,抬手唤过两童子,抚顶笑道:“好,好,好孩子。今日便正式拜在我门下,可好?”两童子连忙下拜,拜了四拜,又拜了二师兄李胜北。李逸安道:“既为弟子,当有真名,采合子本姓蓝,乃河西大姓,含香子本姓韩,你二人可恢复祖姓。”至此两童子方为蓝采和、韩湘子。李逸安复言:“我崆峒秘法脱胎于五行,处处讲究五行相生相克,变化无穷,今日便传你二人正宗雷法,当精心练习。”韩、蓝二人大喜,深知崆峒秘法为五雷天罡正法,习了此法,才入正道,日后便有混元功果。当下李逸安传了口诀,人绝手何等拳法,授蓝采和地躺拳法,三十六路天罡雷诀,授韩湘子五行母拳,三十六路天罡雷诀。李胜北暗道不好,这两个小子得了雷诀,练成若和我争斗,一记“五雷轰顶”就惨了,如何拿捏?等他们走了,我再央求爹爹,好歹传个破法。哪知三人边讲边练,竟直到半夜,把李胜北气的转身走了。 转过花廊,正要过门厅,拐角忽然冒出一个人头,手一扬,将包裹抛来,李胜北伸手接住,正是自己的金枪,不待细想,方才持枪在手,那前前后面,跳出三人,将他不当不正,夹在核心。李胜北暴喝一声,三枪分刺,不待对方招架,急攻当面一人,意欲夺路而逃。那左首一人,以刀破枪,瞬息攻入身边,右首一人,以枪破枪,转眼到了肋下,当面一人更狠,以掌破枪,三尺之外便控住长枪。李胜北大惊,这几人不用奇门兵器,手段偏偏甚是古怪,不是崆峒武功一脉,又对自己枪法了如指掌,哪里来的? 却说张果西去昆仑,那昆仑山素为“万山之祖”,内蕴黄河,为“万水之源”,两山一水,气象万千。其内有海,海边有崖,崖头有雪,雪藏仙宫。海水清瀛,山势清奇,鸟禽成群,野兽出没,云雾缭绕,宝光四射。诗曰:白云有意掩仙踪,雪岭未融亘古冰。身在塞外远俗域,多少心霾已澄清,果是世外仙山。张果认得路径,直达东岭望虚宫,投名求见卜圣。守门童子入内通报,张果正闲等,背后忽有人道:“张师兄到了,我却慢了一步。”张果回头一看,却是叶东升,不觉大喜,“叶师兄早早启程,缘何差了一步?”“自有事料理,快请进。”说罢,领了张果入内。 一路殿宇楼阁,亭台馆榭。有花有草,有鸟有兽,有水有雾,有光有霞。但见崇台迭砌,规制谨严,院落重重,楼台毗连,玉河萦回。朱墙高耸,玄宫宏伟,飞金流碧,富丽辉煌,了无边际。到了大殿门外,只见殿左右各有玉座仙牌,左面书:大罗圣虚,玉京金阙。右面写:奉天承运,法镇八方。当真气象万千,仙踪缥缈,正是:此日闲游疑梦幻,身从碧落踏虚归。 张果感叹了一回,跟随叶东升进殿,分宾主落座,主座却是空的。张果问道:“师兄,圣人不在?”“我师来去自有定数,吾亦难以猜料。”“你我非是同门,但都传了虔门三技,不如你我各占一卦,看看谁的比较准,可否?”“善。”张果从袖管取出三枚制钱,就在小桌上占卜,叶东升上手一合,掌中显出一对龟甲,两人一用后天文王三卦法,一用先天河洛图解,片刻后,张果笑道:“尊师法力通神,我只能算出圣人与我有缘,却难知方位。”叶东升道:“我却知吾师只在百里之内,却难知归期。”话音未落,堂内转出一人,皓首白须,翩若神仙,笑吟吟坐在上位,背后一尊元始天尊巨像,愈发趁得先天法祖,道德天下。叶东升、张果连忙拜倒,口称圣人万安。原来此老不是旁人,正是当世武林四圣之卜圣,石角石化难。石老神仙微笑颔首,望着二人道:“升儿清理门户,功劳不小,自今日起,为师闭关,望虚宫内外事务都交由你一手打理,另从众弟子中选拔能者,充为护法。张果,近前来。”张果近前,石老一手牵住,闭目片刻道:“天然养成一风流,通玄法善信义求。谁人识得长生术,只看张君几回首。自古神仙多变化,常有白云闲对花。他日修成金骨真,肯教踪迹掩红尘。”张果拜道:“不敢,多谢神仙指点。”石老笑道:“你能来我昆仑山,便是缘法,我虔门传自伏羲氏,有三大绝技,东升儿,对问天自有心得,你对打卦很有一套,我再传占卜给那孩子,我虔门三绝便不会失传。”张果知道石老要传绝学,哪敢怠慢,连忙磕头拜谢,石老却道:“不忙,我在外遇到几个人才,以带回昆仑,现下在偏殿,你自去收服,有本事就带去做地狱门六欲天,没本事你却下不了昆仑山。”张果遵了圣人法旨,恭送了圣人,自和叶东升议事。 商议停当,自有人引张果入了偏殿,留叶东升静坐养气。却说张果进了偏殿,只见殿内空旷,内中一个香炉,殿首摆了圈椅,一溜儿坐了四位,另有一人立在窗前望天。 见张果进来,自有一人迎来道:“师兄,请了。”张果连忙还了稽首,见那人鹤发童颜,称呼:“师兄,不知几位师兄家乡哪里,师承何处,如何称呼?”那人笑道:“实不敢相瞒圣人座下,我等乃是结义兄弟,家乡都在西清洲,师傅说我等技艺已成,此次下山行走,要会会天下英雄,现下无名,师尊名号,不便相告,恐坠了师尊名声,还望师兄见谅。”又有一人,上前问询道:”我等小道,敢问师兄如何称呼?“张果笑道:”在下西域张果。“有人高声道:“原来是地狱门骷髅真人高徒,活报应,是非因果的张果师兄,久仰大名!”那几人都贺,张果一一答谢。那几人反客为主,邀了相坐,那鹤发童颜的举茶相敬道:“今日得见地狱门高人,三生有幸,以茶代酒,慰我平生,请------”。张果见四人举杯,便也举杯相和,哪知道,那杯堪堪递到嘴边,狂风扑面,原来窗前那人扑面而来,大袖翻飞,要打翻张果杯盏。另四人正要夹攻,哪知手上茶杯都化作金雀,有的奔脸,有的啄眼,有的击额,有的剌喉。场中登时乱成一片,只闻风声不断。 大殿外,叶东升正行来,喝住奔来童子,那童子急道:“叶师兄,里面有变。“叶东升笑道:”此为老师安排,西青五怪要显一显身手,要不然怎么入得了地狱门,张果恰逢其会,正要试试他混元道果如何?“童子不语,单听殿内,狂风争斗中,张果声音慢悠悠传出:”我当那个,原来是袖里乾坤宗守素,袖里刀魏望经,袖里剑霍金坛,袖底枪颜笑果,袖里金钱朱血梅,令师尊应该是当年退走西域的剑妖白骨逸。我师执掌地狱门,我自为六欲天之首,你等如愿辅佐于我,便有好处。“ 却说青州五怪斗张果,各施手段。殿外叶东升闭目冥思,心中震动,短短几日不见,张果武功进展神速,原以为五十招之内,五怪当能镇压张果,哪料想,张果以一敌五,竟然犹有余力。叶东升虽未亲见,但闻声响,殿内斗法正当要紧,张果施展化血分身术,自然派身法尽出,再斗片刻,五怪兵器都出,袖里乾坤更是施展乾坤圈绝技,叶东升双手紧握,一步步靠近殿门,只待千钧一发,破门救人。忽的劲风扑面,叶东升不及细想,双掌一封,那殿门受内外大力一挤,“嘭”的爆开,恰似火药破开一般,气息鼓荡,叶东升连退两步,卸去力道,仔细看去,殿内五怪联手,五般兵器合成一把奇门兵刃,号称:乾坤错,正堪堪对着张果前胸,张果却神态自若,负手而立,身上棉袍破裂,一丝一缕飘荡,却不显半分狼狈。叶东升大喜,大笑入内笑道:“你等可信我辈英雄!”原来张果竟赢下这一阵。那五怪缓缓起身,五把兵器一分,咔嚓咔嚓,分别收入袖中,同时拱手道:“今日方知天下英雄出少年,骷髅真人真神人也。”张果笑道:“这个,你们却是料错了,我本身武艺是恩师所授,但胜你们的一招,却是我兄所传。”“敢问是哪位英雄?”“尔等可听过‘天下第一剑’?”“早有耳闻,言说中原剑魔、剑圣归隐,剑仙、剑神踪迹不见,我师常道,没有高手,出山不能。还说自从血人屠杀死六大名剑,什么中原七剑,只是一个仇明月厉害,其他都是庸人,再传出了‘天下第一剑客’,还传图天下,我师才命我等下山一会。”“想不到,未闻其人,先识其剑。”“当真厉害,我师说我等‘乾坤错’一招,可胜仇明月,不想还是败了。”张果笑道“各位不必如此,我兄剑法通神,不在当年剑神之下,我学本杂,我兄一言点醒,又授我正法,刚才一式,正是四御剑的绝技。”“我等心服口服,但愿拜在骷髅真人座下。”张果大喜,连忙扶起众人,对叶东升笑道:“叫师兄见笑,我地狱门正缺人才,此五人与我门有缘,今代师收留,与我同列‘六欲天’!”叶东升也道恭喜,心下明白,卜圣不沾因果,特渡了这五怪入地狱门。众人都欢喜,当下叶东升命人设宴,昆仑哪有俗物,一时间各色点心、吃食、酒水,流水般送来,殿门自有人修补。七人团坐殿内深处,开怀宴饮,说些武艺和江湖事项。正高兴,殿外童子通报,“四老爷,山门外,有一怪人求见圣人,圣人传话,让四老爷去接。”叶东升忙离座,道了失礼,接了出去,半晌,携了一人前来,进门笑曰:“张果,你看,何人到了?”张果闪目一看,大笑道:“你这猴子来了。”话音未落,大鸟一般,扑击而下,叶东升身旁那人,沉腰坠胯,双掌一托,张果借式一个后翻,哪知落地以后,后劲却来,不由连退三步,那人身挺一动,身后‘咔吧’一声,原来两人这一招,看似轻巧,却是力大无匹,张果空中无从借力,只能退步卸力,那人身化巨擘,腰马合一,这一招单论力量,竟胜过了张果。五怪不禁起身望去,又吃了一惊,这让张果失了一招的,竟是个童子,遍身红衣,怪模怪样,头上双抓髻,脸上看,连眉长眼,块齿横腮,身上更是虬筋板肋,铜皮铁骨,赤着脚,身小气势却足,不输张果、叶东升。张果哈哈大笑,“小猴子,几日不见,如何如此神力,当真让你们找到了大力和尚?师兄都不是你对手了。”那童子咧嘴一笑,声若洪钟,嗡嗡作响,“张师兄,你尽顾着变戏法,那里想道练功,不要数月,不但是我,含香、采合都要后来居上了。”张果奇道:“你想必是得了大力草,才有如此功力,那两个小猴如何有好运?”“师兄不知,崆峒圣手出关!”众人都是一惊,想那崆峒山教祖李逸安,三十年前就号称“天下第一神手”,武功尚在金绝手之上,闭了这许久关,一旦出关,功力自是飞升,有他点拨两句,两童子武功一日千里,也是寻常。张果默然,心下明白,修行一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更想到,当日小剑圣窥见自己武功破绽,诚心点拨是如何用心。叶东升连忙介绍各人,五怪上前一一拱手,童子笑道:“我知你们是六欲天,我却也有地狱门名号。”宗道:“敢问高人名号?”叶东升笑道:“你们可知,地狱门七鬼之首?”“莫非是饕餮?”“不错,就是这小的。”五怪都惊,想不到堂堂地狱门七情鬼,饕餮中赫赫有名的小餮管应子,竟是这般其貌不扬,且年岁不大,真不知道他一身通天彻地的神力,哪里来的。张果道:“你们只知其一,这小猴子在外面还有个诨号,‘大力鬼王’便是。”五怪舌头都伸了出来,当真人不可貌相。烈火童子道:“这几位是?”张果道:“已代家师收入‘六欲天’中。”“如此便是一家人。”大家又坐,叶东升首座,张果、管应子左右相陪,五怪衬着。俗话说:遇高人岂能交臂失之,五人都是一般想法,此时天色将晚,五人离座向管应子讨教。烈火童子自是欢喜,六人下场,只是角力。那大力鬼王岂是说笑,得了大力草更是神勇,五怪组成阵势,劲力连环,却被管应子一推一搡,一冲一撞,破阵而出,五人都服了。叶东升等更是感慨,这小子力量没边了。五怪和张果更衣,入座饮茶,众人说话,都问大力草,管应子道:“有什么好,你们看我,现在什么鞋子都穿不了了,脚下气力宣泄,任你再厚牛皮靴子也得烂。莽和尚更惨,劲力出口是头顶,这辈子就想还俗,头发都出不来了,哈哈哈”五怪小心问了缘由,都心下佩服。管应子看张果、叶东升半晌,叹气道:“我等武功再高,也敌不过毒王。”两人问起,管应子便将荆条寺,乾元子受命送药说了,叶东升、张果脸色不善,行气半晌,不敢放心,求药。管应子取出四粒丹药,两人一人一颗,留一丸孝敬卜圣他老人家,再留一丸昆仑备着。管应子只管吃喝,叶东升、张果借水服了丹药,刚要感谢童子,几日奔波数百里送药,脸色都瞬息变了,不及说话,都施展身法,窜了出去,五怪都惊着,管应子拦住道:“无妨,药效来了,且自吃喝。”待后半夜,两人泄的脸色发绿,毒气散尽,支撑来寻,只剩五怪,告知:大力鬼王走了,说了,还要赶赴京城,去追和尚。叶东升咬牙,张果瞪眼,没奈何,安顿了五怪,次日一早,叶东升辞别老师,留了丹药,张果带了五怪,七人迤逦而行,直往东京汴梁城而来。 28 金刚收服陈仓六寇 童子显圣降伏妖龙 却说华山四景,云雨雾雪,又以“雪华山”最为清奇,有诗为证: 十月华山雪,点点破苍穹。 峰峦冰层裹,岩树戴雾衣。 冰瀑挂古藤,雪松披明装。 彤云起太华,明灭银山冻。 那城南四鬼,苦苦在全真岩等候师傅出关,每日轮两人进山,料理吃食,两人看守。初时看曹骏还有气息传出,后来慢慢气息全无,四人也不敢打扰,只每七日,轮一人进去,喂了丹药,出来便说,无事,就是师傅脸色变换不定,气息转了内息。熬了许多时日,忽的一日醒来,薄雪落下。那大头鬼孔念华正当值,连忙走进石室,抬头望见气孔中,雪花飘落,深怕冻着了师傅,正要寻东西遮挡,只见那雪花一片、两片、三片竟悬在曹骏口鼻半尺高低,再不落下,忙招呼了长脖鬼严茂发严老二,长臂鬼魏吉平魏三儿,吊死鬼华城山华四儿进来,四人正要呼吸,只见曹骏双目一睁,气息一收,那几片雪花立时化去。四人连忙跪下,齐声道:“恭贺老师练成神功。”曹骏缓缓道:“尔等有心了,我自要去张超谷见师尊,你等且在此等候。”四人应了,再抬头,哪里还有曹骏身形。 孔大头道:“我等有幸拜了两位高人,前些时日,卢明月夺了范阳堂,我等报了世仇,今后,跟着师傅,都要好生修炼。”严老二道:“正是,看师傅仙气四溢,哪还有半分俗世气息,也不知是何等神功。”魏三儿道:“两位哥哥,可知我师究竟年岁几何?”华四儿也道:“吾亦有同感,这次老师出关,二十岁也有,四十岁也有,方才我看老师,八十岁也有了。”四人都点头,正说话间,外面有人高声吟唱: 风驱雷电临河震,鹤引神仙出月游。 峰顶高眠灵药熟,自有霜雪上人头。 四人连忙迎出,见了正是曹骏,又要拜,曹骏道:“不必,我师已经走了,留了口信给我,毒王向不灭欠我一招,我自要去讨要。你等随我进赵宋京城,拜见你们师伯。”四人无语,连忙跟上,曹骏持了铁伞,包裹都有四人收拾背着,一路向东。 却说剑圣山南麓,山口处依依惜别五人,正是慕容飞携师姐柔水仙子,洪人屠叔侄和廖南山送行。廖南山取出一个剑匣,内装七绝神剑,名曰七魄剑: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慕容飞拜谢接过,洪人屠笑道:“小猴子,越来越大了,叔叔再告知你一声,你可有三口毒剑,叫做‘秀霸’‘执火’‘贪狼’?”“正是,在我徒弟手中。”“你可知此三剑,别有名号?”“请叔叔指点?”“它们就是‘胎光’‘爽灵’‘幽精’三魂剑!”慕容飞大惊,忙道:“多谢洪叔叔指点!”原来江湖相传,剑魔在世,传有十绝剑,施展开来,可定人三魂七魄,今日三魂七魄剑都在慕容飞手中,这套十绝剑当可重现江湖。几人惜别,正要启程,有童子赶来,高声道:“掌教老师有话。”几人停住,那童子上前,却并不向慕容飞,却走到痴屠户身旁,痴屠户忙弯腰听话,童子吩咐片刻,痴屠户直身走到慕容飞身后,突然一掌打在慕容飞后心,众人大惊,却无所适从。只见慕容飞口一张,早有两颗钢珠喷出,打在地上,深入不知几许。原来旁人打他,哪有痴屠户这般狠辣,那童子见钢珠尽去,上了前来,笑嘻嘻,取出一块手帕,打开一看,却是小巧玲珑一叠飞剑,飞薄利刃,一寸大小,柳叶形状,剑身扁弯,慕容飞取过,填入口内,那小剑扁扁伏伏,正好镶入。众人方知剑圣本意,洪人屠笑道:“恭喜小猴子又得一项绝技,此为‘谈天剑’,比你的钢珠高明无数。”童子又将白帕给了慕容飞,上面写了飞剑祭炼方法。慕容飞跪倒朝山上磕头,起身挽了师姐,大步下山,直往南下。 再说那咸阳古道上,走着一行七人,为首一个是个身形高大的和尚,后面鼻青脸肿跟着六人,个个形貌不俗,边走边聚合商量。片刻后,恰逢路边现个茶铺,六人忙拥着和尚走进茶铺,六人坐定,一人忙去招呼,少顷,携了吃食、炊饼、酱蒜坐下,那和尚并不吃喝,双掌合十,念了一段经文,那六人吃喝不住,再过片刻,茶铺没甚客人,有人给和尚倒茶道:“大师傅,且用些茶水。”不待和尚伸手,那茶壶早往头上招呼,六人齐上,和尚微微一闪,避过茶壶,手臂脖项被人箍住,腿上各是两人,空出一人,开声吐气,一拳打在和尚面门,片刻不停,连击数十拳,哪知不闻拳脚入肉的闷响,直似打在铜钟之上,叮叮当当不停,那人发力狂殴,等收了手一看,拳骨变形,皮都破了,鲜血淋漓,再看和尚,面色如常,连血点也不曾沾染半分,正要惊呼。和尚开声吐气,一声大喝,恰似半空打个霹雳,连远处的伙计掌柜都放倒了,那贴身五人更是纷纷软倒,口鼻溢出血丝。和尚起身,立在面前,那人慢慢软了半边,侧着身子,抬头怯怯道:“大师傅,这个,,,那个,,,”。和尚道:“无妨,我自说了,你六人出尽手段,只要能伤到洒家一星半点,便引荐你等进地狱门。”不过,这几个伤了,要调养三天,这三天你们不能用劲力,可以使用兵器,或下毒、使诈、挖坑、打棒,有什么手段只管施展,洒家修炼神功,正要借助你等手段,此去赵宋京城千里之遥,若是到了京城,还不能伤到我,你等自便退去,休要纠缠。”那人唯唯诺诺,和尚去了旁边吃茶,这人便依次扶了五人趴在桌上,直压得木桌吱吱呀呀。先行了气,再帮忙服药调息,一会五人把刚才吃得都吐了出来,总算有些生气。面黄一人道:“大哥,如何是好?”“这和尚铁打一般,内外兼修,这几日拳脚劲力都不济事,难道真个动用兵器?”“他既如此说,自是有恃无恐。”“我等只好做肉头,今晚且养伤,明日各现手段,我陈仓六大王,也非等闲之辈。”“奈何师尊有令,不许我们使用剑阵,要不,岂容这和尚放肆。”“噤声,休要再提,坏了师傅颜面,剑法不可用,只能用以前的武功,不必多言。” 书中暗表,和尚不是旁人,正是莽和尚,食了大力丸,正要化开药力,那日路过陈仓古道,遇到这六寇打劫,这陈仓六寇在陈仓古道纵横多年,手下也有几百弟兄,擅做没本钱买卖,好在生性有些傲骨,不做奸盗邪淫之事,才没招来侠剑客,官府管辖不到,他们也自逍遥,那料那天来了克星,本来见光秃秃一个和尚,没甚油水,哪知道那和尚走到古道口,不走了,就袖子里面取出一个鱼盒子,打开显出两颗明珠,虽是白日,光华流转,五彩蕴育,傻子看了都知道是宝贝。六人被财物迷了双眼,带人来劫,结果来一个陷住一个,来两个擒住一双,三人齐上,也被揍了个鼻青脸肿,和尚也不杀人,一拳一个,打跑了大伙儿小贼,只擒住六个头领,正是:六首龙楚天遥、五鬼头聂小鹞、四面客沙尧洪、三手剑练耀中、两头蛇曹百垚、一枝花金少爻六大寇。这六人被打的没了半分火气,说也打,不说也打,求饶也打,扁服也打,还手也打,不还手也打,总算都是皮外伤,和尚也不下重手,只打个痛快。六大寇施展毕生所学,被打得皮开肉绽,总算还硬气,没有筋断骨折,也没哭爹喊娘。如此一天一打,三天一揍,一路行来。六人想跑,奈何都是手足兄弟,走了一个,另外人替着挨揍,没奈何,只好跟着,和尚只擒住一个,这六个便是一串。和尚言明,打你们是替你们赎罪,只要六人出了手段,能伤到和尚一星半点,不但放回,还可以引荐到西北地狱门内做供奉。六人旁敲侧击了几日,问不出和尚身份,只得一路跟着,什么招数都试过了,奈何和尚三天不吃饭都没事,今日又是六人研究了半日的合击,却抵不过和尚震天一喝,没捞到好处,还受了内伤。六人发狠,明日不管和尚什么身份,也要动用兵器、毒药,总要脱身,地狱门虽好,只是这口恶气不出,不当人子。和尚命他们救助了掌柜,留下银钱,带了烧饼、凉茶、些许酱菜走了。 又行了一程,七人在一间破草棚安歇。六人忙里忙外,现个殷勤,把四面都遮蔽好了,正要安歇,忽的外面有人高声道:“草堂可有主人?我等赶路,错过宿头,可否借住?”那楚天遥道:“快给我滚!”和尚把眼一瞪,楚天遥连忙迎了出去,赔笑道:“刚才是我兄弟不长人性,两位快请,这天要下雨啦。”抬头一望,眼前一花,原来当先一个锦袍公子,后面跟着一个千娇百媚大美人,虽然带着幕离,但只看身段,就是绝代佳人。两人并无仆从,身边背后都挎着刀剑,看来是江湖人物,只是江湖人哪有这般美的?甚是奇怪。楚天遥自认老江湖,深知此等人有恃无恐,凡老弱病残孤寡女,敢行走江湖的必定有惊人手段,不敢怠慢,引了进来。草棚是官府修的,有些地方,两批人一东一西,这边和尚打坐,身边一群江湖豪客,恰似一副罗汉渡人图。那边男俊女丽,如同神仙眷侣一般,整个草棚竟是人间百态。 那锦袍公子温文尔雅,褪下锦袍,叠好垫在地上,小娘子便坐了,两人温言软语说些酸话,小娘子偶尔掀开幕离喝水,晃得对面除了和尚,十二只眼珠都瞪了出来。那锦袍公子却不坐,伺候了娘子喝水,然后施施然踱了几步,他身上露出一身米白色襕衫,从服饰上根本看不出路数。寻常人看见这边凶神恶煞的一伙,早就吓得酥了,远远避开才是,这两人却不慌不忙,丝毫不憷。那一枝花金少爻本来贪看女子,正看得爽利,忽的瞥见那女子偶露皓腕上,闪现一只蝴蝶刺青,心下大骇,连忙拉了几个兄弟,低声说了。楚天遥听了,心下一动,低声道:“兄弟们,我们脱身的机会来了。”几人心意相通,互相使个眼色,金少爻取出一包私藏的牛肉,笑嘻嘻得起身,走到几步开外,道:“这位大姐,兄台,可用些肉食?”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一个旱雷,金光闪动,趁得男女两美,面色变换,瞬间由翩翩佳人化作修罗恶鬼。金少爻手一抖,牛肉落在地上,全身筛糠也似,定在当地,回转不得。那女子慢慢撤去幕离,一张脸倾国倾城,但头上青丝全无,却露出一对肉瘤,好似长了两只犄角。那公子缓缓掣出长剑,声音忽的变得犹如婴儿,细细小小,“想不到小小的地方,也有肉头,今日还不曾开斋,且用这几人心肝下酒,那和尚留个头颅,带给长老,做个酒杯。”聂小鹞、沙尧洪、练耀中、曹百垚四人抢上,两人抢回金少爻,两人抵挡男女,只觉对面两人身形飘忽,容颜变化,四面响起冥语鬼哭,楚天遥大惊,失声叫道:“是蝴蝶帮的杀手,快回来!” 那锦袍公子声音像钢针一样刺来,笑道:“还算有点见识,你也应该知道,蝴蝶帮向来霸道,为了答谢你等让我进来,我就杀了你,让你今生少受些苦痛。”楚天遥深知,蝴蝶帮杀手****,都是尸山血海中训练出来的,听说二十年才练成五个,这面前竟然就出现两个,真是流年不利。又知窥破对方身份,必要灭口,本来想激和尚和他俩大战一场,己方六人好脱身,哪知道对方是魔头,一个也不留,这便如何是好。待要挣扎,哪里能够,想用剑法,奈何没有趁手兵器。原来这两个不但武功高强,江湖手段也多,从前到后,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变化都是蛊惑心神,动摇精魄的手段,现在几人手脚都酸麻了,想来对方已经布下毒阵,自己想用的毒药在人家面前,好似糖豆一般。 此时外面,雷声隐隐,暴雨将至,四下乌云闭合,整个天地好似只剩这小小的芦棚。风慢慢掀起草帘,哪知却吹不进去。那怪形小娘笑道:“快些杀了吧,我今日还不曾食用心肝,这几个都是高手,精血旺盛,正好进补。”楚天遥等正等死,身边背后和尚开声道:“休要慌张,他们毒阵虽成,但剑势难成,外面的阳雷正是他们阴剑的克星,尔等布六合八法,当可迎敌。”那公子一听,阴恻恻道:“想不到你这和尚有些来历,可愿报个师门,我杀了你,也好给你们山门报个信儿?”莽和尚道:“你且把头颅放好,你敢出剑,佛爷就取你狗命。”那公子脸色一变,叫道:“你究竟是谁?”“花信公子、火云姑娘,我认得你们,你们却不识我,可笑可笑。”六寇方知,这两人就是名动天下的五大杀手之花信公子司徒尘,火云娘子欧阳虹。 欧阳虹更慌,一向都是他们杀人、吓人、食人,今日却被一个和尚吓住,司徒尘长剑寒星点点,一闪一闪,竟不敢动手,只觉和尚身上金光隐现,佛性氤氲,克制住自身无边煞气,再等一刻,连剑都拿不稳了。两人互望一眼,呼啸一声,一人直取和尚,一人剑刺六寇。六人手脚酸麻,勉强组成阵势,正自胆怯,见长虹一闪而来,知道不好,哪里能够招架,楚天遥合身一扑,打算以身挡剑,先救下兄弟。直闻得身边狂风大作,那雨终于落下,那风终于侵入,片刻全身湿透,待回过神来,发现未死,回头一看,六人都惊,个人身上剑痕纵横,却不曾伤到分毫,好似每一剑都只割破衣衫一般,靠墙和尚正在打坐,身前跪了两人,转过去一看,两大杀手之王,男的头顶塌陷,七窍流血,女的咽喉一个血洞,双双气绝身亡,死在和尚面前。六人拜服,跪地不起,楚天遥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大师傅神功盖世,剑法超然,我等再无半分侥幸,情愿听大师傅吩咐。”莽和尚道:“走吧。”六人不解,跟着出了草棚,站在雨中,刚刚出来,那草棚“嗵”的一声,四壁歪倒,向内一倾,将两具尸身埋在其中,也不知哪里的火头,连草带木烧将起来,火光中仿佛有人嘶吼,噼噼噗噗,响声不绝,那雨打在火上,浇油也似。莽和尚道:“自作孽,不可活,这两人身上剧毒无比,当有此劫。”六人更服,莽和尚道:“我是佛门,不便收留尔等,我有一兄弟,在地狱门做供奉,现下地狱门正缺七情鬼,我特替他前来度化你等。”楚天遥道:“敢问是哪位高人?”“大力鬼王!”六人都呆了。云散雨收,一行人寻了客栈,收拾一番,重整行装,再不提较量之事,直往北去。 却说蒲城道路上行了一伙人,当先一个金枪公子,一身锦袍,扛着一杆大枪,不伦不类,身边左右跟着两个书童,一个跣足,一个披发,模样古朴般卓。一人手持声板,一人手持玉萧。那公子洋洋得意道:“我就说大教主不会亏待我吗?你们俩的天罡雷法还没练成,我的枪法却大成了。”两童子都笑。原来当日,李胜北后院遇袭,三人分别攻到身前,李胜北百般无奈,忽的悟出绝命枪法,将金枪折做两断,分手迎敌,内中更是以脚为枪,施展夺命枪法,一举逼退三人。待手头歇了,李胜北才看清,正是大教主李胜南身边三个高手,号称崆峒山三祖,夺命金钩祖金枝,夺命银勾祖银枝,夺命神钩祖贵枝。李胜北大怒,“你等三个老怪物,没看清是我吗?还要杀我怎的?”三人不答,其中祖贵芝擎出一枚令牌,哑声道:“大教主有话,着你去秘魔岩,观看五行神术三个月,练不成夺命枪,脱枪拳,不得离开。”李胜北无语,被另两人架了就走,李胜北哀声道:“且容我更衣,,,”哪有人理会,瞬间不知所终。李胜北天赋过人,终是高人子弟,不负其名,不及一月,竟真被他练成夺命枪和脱枪拳,待出关胜了八大判官,教祖才准许他下山,还是师兄弟三人同行,李胜北知道两童子还没练成雷法,不禁嗤笑。两童子知道他惫懒的性子,如何理会。 三人迤逦而来,路上无话,饥飡渴饮,晓行夜住,三人都是老江湖,并不曾吃亏。这一天遥遥望见一座大庙,更见得许多乡民前呼后应,乱乱糟糟。李胜北爱热闹,连忙撤了金枪,折开收入鹿皮套,走了上前。只见那面前古道之上,人山人海,正忙乱,只听“嗵”的一声大响,人潮分做两半,当前涌出一座官轿,左右数十人伺候,四街会首分列两旁,有道士护轿,和尚念经,又有全服执事阴阳人,持金瓜钺斧、朝天蹬,半副鸾驾、旗伞等列队随后,后边是高跷狮子、旱船社火队伍,最后是浩浩荡荡的愚夫愚妇,更有扮马童者,是临时雇用的乞丐或贫苦人家子弟,有扮囚徒者,是孝子为行孝自愿披带锁链木枷替父母免罪,有扮地方鬼者,是诚心焚香礼敬迎木偶的,……沿途十余里,人山人海,填途塞道。三人瞬间就被挤在路边,好不容易捞了个人问询,那人帽子鞋袜都遗失了,却还乐此不疲,一看就是个好事的。听了问询,又见李胜北仪表堂堂,言词文雅,忙收拾了,打了一躬,道:“这位公子不知,这是我们古城城隍老爷出巡。”“城隍?”“公子不知,自圣天子临朝,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特地封了108位城隍老爷,我古城何其有幸,古汉忠佑安汉公入主本城,实在是邀天之幸。”李胜北自知,那忠佑安汉公乃是汉高祖刘邦座下大将纪信,因替主公死而受封,乃是大大的忠臣。心中道:“既是这人,倒可以拜拜。”再抬头,人也没了,童子也没了,人潮正过,鞋子都踩瘪了。心下大忿,转身便走,这时,那城隍要游城,这城隍庙却空了,剩下一地的香烛纸钱。李胜北见这庙宇不甚兴盛,靠着城东北角城墙,四周没有人家,左边是荒草蔓延,右边有野树成林,内中更是散落着几口棺材,最惨的就是庙顶上城墙破损,露出房子大小一个黑洞,深悠悠的不见底。李胜北走到近前正看,忽的只见方圆十数丈的枯枝败叶,纸钱花挽,连同供桌上四时瓜果,三牲肉头,都飞了起来,直往那黑洞而去,便似一条黑龙藏身其中,一吸之下,万物投入。李胜北只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正值青天白日,却阴风阵阵,忙用千斤坠定住身形,极目望去,只见那黑洞中,星星火火,似有磷光闪动。正踌躇间,突然城墙上,跳下一人,正正飞下,落过洞口时刻,手一抖,一团什么物事打入黑洞,初发时无光无亮,等进了黑洞,一团火光闪动,“轰隆”一声大响,那城墙都晃了一晃。那人一个筋斗落在李胜北身旁,高声道:“哥哥,你可来了。”李胜北定睛一看,却不是烈火童子,还有那个?但见还是一身火衣,面目丑陋,顶着两个髽鬏,叉腰赤脚,鼻孔里面省气直冒。李胜北笑道:“你这小鬼头,如何来到此地?”“我料你崆峒路径,便在此处等候。哥哥稍后,且看兄弟降妖。”“哪里来的妖怪?”话音未落,只听“枯嗵”一声,那黑洞中,烈火闪耀,金星四射,里面哪里能熬得住,“咚”的一声,探出一个头来,李胜北唬了一跳,只见斗大一个蛇头,眼赛金灯,舌似花枪,额顶白花,毒牙参差,那头落到地上,弹了一弹,身子还在洞里,不知几许。李胜北惊道:“好大一条长虫,却不知比地圣、蛇王如何?”那蛇嘴里被甩了一团火料,吞咬不动,毒液无功,正在挣命。烈火童子大步上前,一脚踏着蛇头,另一步就到了头颈之上,一手按住,一拳便打,那蛇以头为尾,瞬息间将管应子缠住,哪知小餮硬功惊人,气力又大,勒了两勒,不曾勒死,强忍口内灼痛,张口来咬,李胜北金枪一抖,借力跳到供桌上,以上势下,一枪将蛇头钉在地上,那蛇尾不知为何,在黑洞内抖动,却不出来,烈火童子大怒,双爪撕扯,瞬息间将蛇身撕开,哪知这蛇性子最长,肠穿肚烂,还不曾死,几丈的身体在空中甩动,打的四面黄土飞扬,噼啪作响,李胜北只管定住蛇头,管应子上去,又是一顿好打,最后将大蛇撕开两三段,这妖物才算死透,舌头伸出两尺多长,口内都是黑血。两人停了手脚,各自收拾,管应子上去踩住蛇头,一手一个,揪下当门四颗尖牙,只见上面乳白色毒液还有,气孔也在,很是欢喜,寻坑里洗涮一下,收到鹿皮套里。李胜北看满地血浆、污秽内脏、蓝白油脂,险些吐了,也寻地方去收拾。 待停当了,两人相见,诉了别情,管应子将出药丸,李胜北什么人物,当下收了并不立服,说要到了客栈才行,童子不免甚憾。再等片刻,这厢间动静不小,天色刚暗,众人寻来,韩湘子、蓝采和也到了,说了话,把蛇尸留下,四人自便走了,只留下乡民愚老大呼小叫。三人听管应子叙说,原来到了这厢间,听说了这洞神秘,每每有人从旁边经过,飘飘欲仙,渐渐传了名声,自有人来拜,一来二去,竟修了庙宇,把个蛇妖当做城隍吉祥。四人都笑世人愚钝。当夜,找地方歇了,三人服药,自有一番动静,都恨毒王。管应子将四颗巨齿分了,作为四兄弟的信物,几人都喜。 却说,张果、叶东升、青州五怪,一行七人,水陆都有,非只一日,行到新野地面,七人数千里奔波,风尘仆仆,刚进县城,就见行人如织,做买做卖。叶东升如何出尘,人前一站,便有无数目光投来,趁着张果和五怪都是庸人。便有人上前搭话,“这位公子爷,可是初到我新野,小人祖居在此,略认识些地面,公子爷若有差遣,自便吩咐。”叶东升口音不似中原人物,张果如何能被些许帮闲套住,口音一变,正是正宗中原官话,“你且闪开,休要大言,这里是我祖居,汉桑城外有我祖宅。”那人一听,便拾趣退去,叶东升道:“久闻张兄弟,百技在身,行走江湖,处处为家,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佩服佩服。”五怪久居西北荒漠,哪里见过中原气象,早看的呆了,眼睛都不够用了。当下,张果引路,一路向北,穿过斜街,迎面一座酒楼,上书“天下第二楼”。五怪笑道:“这酒家不会做生意,人家都是第一,他如何叫个二等,哪里有人肯来?”张果笑道:“你们不知,那东京汴梁城内,有一座唤作‘天下第一楼’,所以外埠的酒楼最好只能叫‘天下第二’了。”众人都笑,上得楼来,寻二楼一处当窗所在,众侠团坐。张果不语,叶东升唤过酒保,道:“且上十个好菜,五斤酒,听闻你这厢从食做得好,且把肉包子端百十个上来。”那伙计愣愣道:“客官要酒菜都有,包子却无。”宗守素道:“怎的,欺我等外乡人不成?”“客官息怒,只这百十个包子,客官着实吃不动。”魏望经笑道:“你自不知,我等都是身怀异术,个个能吃,百十个包子还能如何?”那酒保还是不肯,霍金坛等正要发作,张果笑嘻嘻拦住:“诸位,当真怨不得人家。”转而对伙计道:“你且去整治酒菜,那包子先来十四个。”酒保退去,众人看出眉眼,都不做声。少顷,酒菜齐整,众人正吃,包子来了,个个颇大,好似里面都包了牛头一般,一旦捅破,饱含热油,汤汁淋漓,香气四溢,五怪都愣,这如此大的包子还是少见,来上一个就够了,里面馅肉足有两斤,又鼓又涨,也不知道如何整治的?那小儿得意洋洋道:“客官,请慢用,小心烫嘴。”顺便放下开馅的叉子,撇着腿走了,气的颜笑果起身就要踹飞这厮,被朱雪梅拉住。众人笑闹一番,开始进食。张果偷眼观看,叶东升不紧不慢,筷子运转如意,点指四面八方,罩住桌面,自有章法。五怪只是抢食,就在边陲,吃糠咽菜,烧酒就大蒜的吃食,如何能与中原相比,只魏望经不忙下嘴,对四人照顾周到。众人看张果,又是一番气象,似有意似无意,气息穿梭,圆转自如,看情形,一身玄功不在叶东升之下,五怪都想:“张三哥短短几日,武功又有精进。” 叶东升心念一动,一拐子去了张果面前,夹了一颗青菜,张果眼快,一筷挡住,截住青菜后半,两人来来回回,忽地叶东升劲力一松,复一夹,原以为张果收不住力,定然后缩,哪知道张果武功大进,不退反进,划了一条弧线,绕过叶东升面前,将青菜取回,刚要开口,叶东升竹筷已到,只一敲,张果一筷折断,青菜落下,叶东升一根筷一伸,刺透菜叶,刚要收回,那菜忽地活了,在他筷上,一盘一旋,一个弹射,竟然自行飞出,直入张果面前,张果双筷一拦,护住菜肴,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29 群雄贺寿赛昆仑侠 莽和尚大闹相国寺 七人正吃的入巷,忽的楼下簇拥来一伙人,当先几人眼见五怪个个衣衫褴褛,打着赤脚,乞丐一般,便冲过来道:“还不快些让开,公子要用这厢!”张果伸手一拦道:“什么公子?”那人推了几推,便如推山一样,哪里推得动,正发呆,身边人冲过来一拥,张果使个手段,那几人一下扑倒在旁边桌上,“咔嚓”一声,桌子都碎了一地。其他人愣愣,又有人冲来,被一人喝住。那公子分开帮闲,走了近来,见张果笑嘻嘻的,便道:“你是哪里人士,来我新野县何干?”张果笑道:“阁下是公门中人?”帮闲道:“我家公子非是公门,但这新野县却是我家公子的!”张果道:“何来此言?”“实话告诉你等,我家公子姓周。赛昆仑周老爷子正是我家家祖。”叶东升等人一听,纷纷起身,原来天下五大昆仑侠:东昆仑陆枬陆长清,西昆仑鬼手吴长青,南昆仑虎痴林仁肇,北昆仑金绝金太保,中昆仑神手李逸安,那周自横二十几岁出道,纵横河朔,没有敌手,更兼侠义无双,仗义疏财,为人公道,急公好义,人称:赛昆仑,托塔天王,与河套大侠,镇四海,千首神龙张古韵两人,被武林尊称为:河间双雄。后来年纪大了,归隐田园,在新野县安家,创下偌大一份家业,武林人提起周老爷子,无不伸大拇指赞颂一声,老英雄,好汉子。叶东升等人非敬他武艺,而敬他为人,这周自横当年散尽千金,救助黄河决口灾民,又施展身手,铲除趁乱为祸的众多匪徒,更是人人敬仰。 张果也挣了一下,正色道:“原来是周小公子,不知令祖可好?”那周小公子倨傲道:“你是什么人?”张果道:“在下地狱门张果。这一位是西昆仑山叶东升。这几位是我兄弟。”那周小公子道:“没听过,你等让开,我要用这个地方。”张果气乐道:“你要用便用,不过须等我们吃完再说。”叶东升等也坐下,慢慢吃喝,五怪心下耻笑,“什么中原侠客,不懂人情,我等敬的是你先祖功业,干你何事?”那周小公子正是赛昆仑周自横的独苗小孙子,自称:小昆仑周耀祖。自幼没出过家门,只在新野县称霸,哪里听过天下英雄名字。叶东升等知他纨绔,哪里会再与他说话,那周耀祖连喊了数声,见没人搭理,大怒,一挥手,众帮闲得了胆气,一拥而上,便欲掀了桌面,哪知根本无法靠近,叶东升、张果各使手段,宗守素用剑指点身边众人肋骨,哪里有人能承受,纷纷如热水泼雪,一片片扑倒,另四怪定住桌面,众人喧哗,那杯碗都不曾震动。正乱间,忽的一人大叫一声,飞了出去,叶东升一惊,定睛一看,暗叫不好。原来这周耀祖急眼,也扑了上来,宗守素收手不及,推了一把,哪知这周小公子实在是纸糊的,一下飞了出去,大口吐血,竟是受了重伤。张果也惊,打闹便可,真伤了人就另当别论了,难道要和赛昆仑结下仇口。连忙上前查看,只见周耀祖口角流血,面如金纸,宗守素都傻了,自己连两分力都不曾用,寻常帮闲都只会打退,这一推,便把人伤到这个份上,着实想不清楚。 众帮闲留下几个看守,其余一窝蜂的去了报信,七人也不阻拦,张果取了丹药,叶东升亲自动手给周耀祖顺气,片刻这小纸人才明白过来,头上虚汗直冒,嘴唇抖动,脸色不善。几人收拾了,哪有伙计敢上来,酒楼早已人去楼空,都道周老太爷要发火。片刻不到,一个黑塔一般人物,一步步登上楼来,身边背后都没有从人,那人看了一眼挺在板凳上的周耀祖,上前拱手道:“不知西昆仑叶大侠,活报应张大侠驾临新野,我周家脸上有光,不知犬子何处得罪两位,要下如此重手?”张果抱拳道:“不敢,我等素来敬重周老爷子,这次纯属误会。”那黑塔道:“听说不是你出手,不知是哪位教训我的不成才的儿子?”宗守素正待起身,早有叶东升笑道:“一气青牛侠,何必如此,当真是误会,且容我解释。”“不必了,事实如此,我儿子躺在这里,你们站着便是,我们习武之人,能武斗便不须文争。”说罢,低头往前便走,张果正要接手,叶东升一矮身,穿过桌子,一伸手,接了一招,双方身形一振,叶东升半步不退,脸色变了一变,那人却退了半步,身形一晃,说道:“果真高人,犬子我先带走了,必有后报。”说罢,夹起周耀祖,大踏步下楼去了。叶东升叹道:“没奈何,这周自横自号‘赛昆仑’,其子一气青牛侠周万年正当壮年,这一式‘青牛入海’,当真厉害,以头发力,气劲如锥,我险些败在他手,中原人物,果然不同。” 几人下得楼来,放在柜台一锭大银,刚要出门,门外大笑进来三人,张果一见,大喜,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龚十八郎,身后幕离重重,跟了两个千娇百媚大美人。兄弟见面不需多言,各自介绍,原来这两美却是天仙洛雪的姐妹,花月晨夕顾雅欣和横刀立马任雪飞,得了宫主吩咐,随龚十八郎外出办事。张果引荐了五怪,五怪都称龚十八为四哥。龚十八大喜,众人出了酒楼,行在街上,张果诉说方才,龚十八郎笑道:“无妨,近日是赛昆仑周老爷子的寿辰,我等正是奉了天仙之命,前来祝寿的,届时解释一番便好,想来天仙子的面子,周老爷子还是要给的。”两人挽手而行,众人跟上,叶东升殿后,一行自往周家庄而去。 远远望见,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这周家庄在新野县南,周围两水围绕,绿柳成行,渔村密布,舟楫帆影,往来都是豪杰,进出尽为好汉。几人行到庄前,早有人迎在牌楼旁,听说来给老英雄祝寿,便让直往里去。两人正要率众而行,远远听见有人高叫:“先别走,如何不等我!”叶东升回头一看,心下大喜,来人非别,正是小剑圣慕容飞,身边背后柔水仙子不知去了何方,只带了两个随身剑童,捧着剑匣。 张果正迎过来,早有人飞身而来,一手按在张果肩头,张果肩头一缩,一挺,一撞,那人身随手动,劲力粘沾,张果正要发作,回头一看,大喜,还不待出口,又有一人,双手按在前一人后颈,左右又有两人,双掌到了那人肋下,那人并不慌张,使一招“神龙出海”,发劲一抖,将三人连张果都震了开来,来者正是铁伞先生曹骏。那三人各自抖手,正是李胜北、韩湘子、蓝采和。李胜北暗道:“曹兄弟武功如何精进如此!看来我的脱枪化拳还是晚了。”众兄弟正待相见,早有两股烟尘撞在一起,“嗵”的一声大响,待散尽了一看,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金一红,正是金身罗汉莽和尚,烈火童子管应子,至此九侠聚首。后面又有多人聚来。 众兄弟正欢笑,忽的白河叉河小道上,风声大作,只见近港的一艘坐船之上,几人正在恶斗,慕容飞望的真切,剑气纵横,正是本门心法。那船吃不住几人战力,嘎吱作响,几人见势不妙,都跳到岸上,四人结阵,一人负手而立。 曹骏笑道:“慕容哥哥,是你的几位爱徒到了。”慕容飞运足目力望去,果然看见一个青衣秀才,一个彪悍汉子,一人持刀,一人握剑。那秀才打扮的也望见庄口众人,呼哨一声,众人折了过来,人头丛丛,围住单身那人。那人痴痴傻傻的,也不言语。那青衣秀才连忙率三人拜倒尘埃,口称:“师尊”。曹骏道:“恭喜哥哥,四大弟子齐聚白河。”叶东升问了张果,方知这是慕容飞的弟子,见为首一人,精气弥漫,眼神如电,持刀的身形如钩,刀意纵横,拿剑的飘逸非凡,法度森严,尤其是最后一人,精悍如豹子,锐利如鹰爪,身形雄壮,气势滔天。心下暗赞:“如此好苗子,真是难得。”李胜北心道:“我慕容老大,果然好福气。”张果心道:“好厉害,我师曾言,慕容这代,上青天下明月,南沧海北铁山,四大弟子,可算是人才荟萃,剑圣门大兴在即。”这四人正是铁戟书生展青天,雪花无极刀卢明月,莲花剑派云沧海,金刚不坏佟铁山。 曹骏又笑:“哥哥有如此好弟子,那城南四个,便都归于我门下了。”慕容飞唤过严老二和华四儿,温言道:“你二人虽为我记名弟子,然和本门武功不合,今日我兄弟将尔等列入华山门墙,当自庆之,我所传七步追魂,最后一招,日后便会传授,好自为之。”说罢,取出四把短剑,正是当日夺命双侏的两对鸳鸯剑,赠与两人,两人垂泪接过,退在一边。慕容飞抬手唤过展青天道:“你们怎的会惹到鬼手吴长青?”展青天道:“我等亦不知,只是佟师弟大婚后,我等赴西要去寻师尊,不想佟师弟无意亮出秀霸宝剑,这人正在左近,便翻脸了。”慕容飞点头,大踏步走上前去,跟吴长青打个照面,高声道:“堂堂天下五绝,为难我几个弟子,不要面皮了吗?”那负手的正是鬼手吴长青,他本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奈何运数不济,先是自己练武入魔,后失了天星图,再被金太保打了一掌,尤其是金太保那一掌,这鬼手武功折损一半,一身修为再也练不回来了,不然,以鬼手全盛功夫,四小侠早就横尸了。 慕容飞见他痴傻,原不欲与他争竞,只是不知缘由,特来询问,只听那吴长青喃喃道:“三把神剑,三把神剑,十三娘,十三娘,,,,,,”众人无语,都想退走,正此时,早有人高声叫道:“不知天下第一剑光临寒舍,老朽脸上有光啊。”众人闪目观看,但见一个身形高大老者,大踏步而来,一路龙行虎步,气势不凡,曹骏细看,此老脚下虽重,但尘埃不起,武功登峰造极,到了劲气不外泄的降青龙伏白虎的境界,暗道厉害。这人正是今日寿星佬,大名鼎鼎的赛昆仑,托塔天王周自横周老英雄。曹骏连忙迎上道:“老前辈,请了!我兄正与人对手,万望见谅。”。赛昆仑一听,抬首望去,眼神一缩,失声道:“鬼手剑客吴长青!”“不错,正是此人。”“第一剑如何招惹于他?”“说来话长,且让我兄长处理便好。”“如何使得,你们来我庄子,就是老朽客人,待我分说一二。”“老英雄不可,这吴长青有些,,,,,不妙,,,,”“又如何,料也无妨。”周自横守家带地,何等豪横,如何肯让,横身插了上来,劈面便道:“你这鬼头,还不退去。”一记劈挂掌,直奔面门。吴长青抬手招架,双掌一对,周自横身形晃动,暗叫不好,只觉两耳生风,心口发闷,嗓子发甜,眼前发黑,连忙运气将气血压住,连连退了三步,长出一口气,暗叫侥幸。慕容飞眼前一亮,原来这厮的武功是越强则强。忙唤过张果,低声嘀咕几句,张果笑应,慕容飞自去照顾周老英雄,张果笑嘻嘻迎了上去,周自横还不放心,忙道:“小心,这鬼头武功邪门。”心里暗想,这些毛头小子,当真托大。 张果和吴长青对阵,抬手就是一串金钱,那钱在空中自动排成八卦,如同铜碗一般,向鬼手罩去,吴长青望见,咦了一声,退了一步,张果挥手又一变,那金钱八卦化作北斗,斗柄直指鬼手,吴长青又退了一步,金钱再变,化作一副鬼面,吴长青大叫一声,腾的一声,跃上一艘小船,袖子一抖,鼓风出浪,竟然跑了。 赛昆仑舌头都伸出来了,这是什么路数。慕容飞笑道:“老英雄不知,这厮被我大哥打了一掌,一身修为被封,偏偏又有秘法,变得越强则强,所以我让我兄弟以戏法相斗,把他唬退。”“这位小英雄是?”“在下地狱门张果。”众人一一介绍,周自横没有架子,一一抱拳,道声久仰,素手相邀,把众人让进庄子。 走到二道门里,那周万年正好迎出来,正看见叶东升等人,刚要发作,自己老子在场,如何发作,连忙上前低声说了几句。周自横眼色一变,喝骂道:“你净是放屁,还不滚开。”周万年见老父发怒,赶紧走了,又有管家、仆人上前,将众人安排在偏厅,周自横不便久留,隐去内堂休息,众人便听得前堂、后院、中厅,人声鼎沸,这小小偏厅倒是安静,众人坐定,弟子身后策应。但见当中供着一座小小铁塔,左右有字:慷慨丈夫志,铁石豪杰心。管应子将出药盒又放了回去,来来回回几次。曹骏笑道:“你可是得了解药,这解药甚是霸道,还是会后再寻处服用吧。”管应子白眼仁一翻道:“咦,你怎么知道,你不吃吗?”“我师尊早有预料,回山已服解毒丹,跟毒王一脉动手,如何能不解毒?”余下几人都惊了,纷纷上前领了丹药,都嘱咐了晚些时候服用,纷纷向天拱手,敬医圣他老人家。慕容飞眼见兄弟们齐整,心下欢喜,目视曹骏,曹骏道:“各位兄弟,我兄自传图天下,天下第一剑之名传遍武林,今朝恰逢其会,吾兄弟愿在东京汴梁城,新开池畔,立一社,曰‘和’,不知众家哥哥,觉得如何?”众人都道:“恭喜哥哥,我等都有此意。”慕容飞笑道:“好,就在来年春暖花开,我等在新开池,创立和社,怀抱江湖,匡扶正义。” 正说间,有人大笑而入,“如何不等我?”慕容飞、曹骏连忙起身,上前拜见,众人都是眼前一花,只见神仙一般美少年,不知什么路数。来人正是金绝金太保。金海何等人物,眼神一扫,一一认出,先和两兄弟抱拳,然后寻了叶东升、张果、龚十八郎、李胜北、莽和尚见礼,三童子终是后起,其余众弟子只能望望金太保气象。 慕容飞道:“大哥如何得来?”“你们有人打伤董老英雄的孙儿,我不得不来。”“何事?”张果连忙上前解释,又问金太保,如何了?金太保道:“不干你等事?这周小公子,中了奇毒,毒气攻入筋骨,近日神懒筋疲,受了一掌,毒气发作才有大伤,我已用气疏导过了,现借一枚丹药,料来无事。”管应子双手呈上一颗丹药,金太保接过,并不客套,转身走了。其后片刻,厅内一片长气,张果道:“这位哥哥,当真了得,气罩全场,风流无双。”叶东升也道:“中原人物,此人为最。”众人叹服,少顷,周自横自出来,带着周万年,拱手相谢,言说金太保已经走了,拜谢众人丹药之功。众人还礼,张果问起下毒之人,周自横怒道:“我等不愿去西域,那毒王座下,有个和尚,叫什么藏海,来我庄上做说客,被我赶走,想是那时下的毒。”众人听了又是毒王手段,各自愤愤。曹骏道:“此事不能善了,那向不灭欠我一招,我自要还。”话音未落,厅外有人高声喝道:“你等小辈,怎敢当巨擘?”众人抢出偏厅,但见人头攒动,围了一院,内中站定三人,为首一人,张果等眼都红了,正是毒王向不灭,左手鬼手吴长青,右手却是个红脸老者,瘦削高傲。周自横叫道:“张古韵,你我在河套有十年交情,如何来我庄上搅乱?”原来那人正是河套双雄的镇四海,千首神龙张古韵。慕容飞暗道:“这几人都是高手,身边如何没有伴当?”那张古韵道:“周老大,我也佩服你的为人,但你我绝交二十几载,你还记得为何?”“还能为何,这白河须不是你家开的,如何不许我行船?”“好,好,好,你说了便好,我只问你,我本名万年神龙,你如何让你儿子名万年,此是何意?”“你说此事,我便无话可说,你千首神龙的号也不是我改的。”众人见俩老头对骂,没奈何,张古韵大怒,“周老头,可敢下场一斗?看看是我镇住四海,还是你赛过昆仑?”“怕你怎的!” 众人打开场子,慕容飞暗叫三童子,速去庄子四下走动,小心声东击西之计。向不灭人虽少,气势却足。当下张古韵跨步到了场中,前后两手摆了个架子,周自横不敢怠慢,脱去喜袍,露出里面短打,便要上前,早有几个子侄辈抢出,纷纷道:“哪里要爷爷动手,我等先料理了他!”周自横大怒,“还不退下,你们当千首神龙是玩笑嘛?”正说间,有一人跳下场子,众人一看,是个干枯老头,周自横认识,是自己多年的老兄弟,原先一起纵横的得力伴当,人称伸手摘星侠,任云踪,本身技艺非凡,周自横终是年老,不当张古韵,今日又是喜日,不便出手,这任云踪愿意帮忙最好,便道:“多谢任兄弟,小心他拳脚。”任云踪笑道:“料也无妨。” 话不多说,两人叉招换式斗在一处,不及十个回合,张古韵一掌正打在任云踪肩头,咔嚓一声,肩骨打断,任云踪摔出场外,受伤颇重,周自横心下大悔,忙上前扶住,横托身子,着人送去后堂服药医治,扎紧衣裤,就要下场。却有一人拦住,周自横一愣,见是张果。抬眼望见曹骏下到场中,围观众人都纷纷道,闪电神风到了,曹少仙出手,这老儿要倒霉。张古韵素知曹骏是少年英雄,正要应战。向不灭道:“张老剑客,且先回来,吴兄弟,你去会会华山高徒。”吴长青也不言语,亦步亦趋走到场中,众人都有些纳闷,这吴长青僵尸一般,看着透着一股邪气。只韩湘子隐隐听见烈火童子喃喃道:“九幽神风,九幽神风,,,,,,”言语颤抖。宗守素窃与兄弟道:“实在不行,我等只好出剑阵杀了这厮。”话说场中,吴曹两人放对,吴长青双掌施展,大开大合,曹骏身法如电,只在前胸后背穿梭,不几时,“蓬蓬”作响,原来曹骏连环十数掌都打在吴长青身上,哪知道如中败革,曹骏见吴长青武功怪异,劲力太强,不敢停留,这十几掌都是一沾就走,吴长青大怒,双掌一合,向前一扎,曹骏避无可避,使个莲花式,两人对战到这时,四手才相交,只听一声闷响,曹骏连退三步,被龚十八扶住,脸色变化,“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众人大惊,再看场中吴长青,脸上眼角口鼻溢血,半步不退,却也受伤不轻。曹骏颤声道:“此人邪门,非人也。”慕容飞早掣出大剑,跳到场中,哪知向不灭更快,哈哈大笑声中,夹起吴长青,一道烟走了,无人敢靠近,张古韵也随着逃走,竟是无头无尾的闹了一场。 众人又拥了进了中堂,让和社群侠坐了左首,其余宾客坐了陪席,龚十八带曹骏入内疗伤。周自横问起,张果得慕容飞眼色,便长叹一声道:“老剑客无忧,这向不灭当真狠毒,他用地狱门三绝之首,九幽神风,将好好一个鬼手,变成了毒尸!今后有人遇到吴长青,切记不可轻敌,尤其不可被他口气喷中,他口中含有九幽神风的毒气。”周自横道:“久闻地狱门十三尸,这,,,,,,”管应子道:“十三尸已灭,现下毒王将鬼手练成妖尸,一人便抵十三尸了,这厮不但武功高绝,又没了心性,也便没有顾虑,浑身刀枪不入,寒暑不侵,既是妖尸又是毒尸。”众人大骇,这毒王当真狠毒,多年老伙计就被练成僵尸。看来此番便是来试试手脚的,想来当真恐怖。 周自横不愿再提,让下人摆上酒宴,寿宴继续,早有人验毒,找狗来试试。慕容飞等哪里敢吃,这毒王所到之处,百毒自生,劝周老英雄道:“不若弃了此地?”周自横哪里舍得,正踌躇间,门外有人通禀,有一道人来了。不待人请,那老道已行了进来,管应子等一见,却是熟人,正是当日赐药的乾元子道长,连忙请了上座,周自横也听过道长仙号,当下苦求,乾元子笑道:“我自来,便是解噩而来,且容我作法三日,此地毒气便消。”众人大喜,方才放开吃喝。当晚,都在周家庄歇息,周自横待为上宾。 次日一早,众人却寻不见莽和尚,不知到哪里去了,没奈何,匆匆吃了早饭,便借了马匹,带着伴当,一行二十余人,打马直奔汴梁城。刚出了庄口,只见一个小童,立在外面,举着一封书信,高叫:“天下第一剑且住,向先生有信。”慕容飞勒住坐骑,踱到面前,斜眼道:“你不怕我一剑斩了你,速速告知,莽和尚何在?”那童子道:“好叫老爷知道,我虽怕死,但更怕此信不能送达,那罗汉无事,早些时候,望见他飞也似的去了,您请看信!”慕容飞哪里敢接,用剑挑来,破开,迎风一抖,逼住呼吸,那信纸贴在剑脊之上,寥寥数笔。读罢剑器一抖,将书信震碎,道:“你且逃走,我等必到。”那童子转身便走,曹骏催马行来,众人簇拥,慕容飞道:“莽和尚定是不服妖尸吴长青,独自去城里寻事。这向不灭言说,在东京汴梁内城八个门户,立了八门锁龙阵,请了八位高手坐镇,邀我等前去破阵,如破了此阵,前尘往事一笔勾销,若破不开,我等自回,不必创社了。众兄弟以为如何?”李胜北道:“此为梅花分瓣毒计。”张果道:“我等何惧!”慕容飞道:“不错,正是如此。我等便分八门破阵。莽僧必去大相国寺,我等便在大相国寺相聚,各位兄弟,此为我和社创社之战,务必努力向前。”当下,料来莽和尚必走郑门,其余兄弟,慕容飞率四大弟子,上龙泽桥,走朱雀门;曹骏带四鬼走宋门,管应子带六寇走新门,李胜北走梁门,韩湘子、蓝采和走金水门,龚十八带二美走封丘门,张果带五怪走曹门,叶东升自去相国寺。 却说莽僧不忿吴长青打伤曹骏,气闷了半夜,天刚亮,按捺不住性子,冲了出来,一路大步流星,一往八百余里,话不重叙,七个昼夜,莽僧直入顺天门,当真进了郑门,洗了脚,换上草鞋,但见内河河畔,高立一座彩楼,楼上彩旗飘扬,上书:一手劈开华山巅,八门金锁困神仙。莽僧大怒,腾的跳上楼台,一脚将文书桌面踢得粉碎,那擂主不及分说,连忙上前,两人交错,只一招,被莽和尚抖手扔在河里,在水中挣命。莽和尚看也不看,跳下台,不顾众人喧哗,直奔大相国寺而去,剩下一片,快捞佛爷的声浪。 后半晌,莽僧到了相国寺门首。这相国寺初建于北齐文宣帝天保六年,初名建国寺,后来荒废,唐初曾为郑王府花园。唐中宗神龙年间,僧惠民在此建佛寺。唐睿宗即位后,因早年被封相王,改名相国之寺,御笔亲题:大相国寺。相国寺地处汴京之心,香火鼎盛,兴旺非常。此时正是集市,相国寺三座门前,飞禽猫犬、珍奇异兽、日常玩意、杂物屏帷、鞍辔弓箭、绣品南珠、时令瓜果、腊肉脯干,佛殿附近,孟家道冠、王道人蜜饯、赵文秀笔、潘谷墨……招牌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边。莽和尚一路走去,因是僧人,多有人将各色物件施舍过来,走不过数十步,身前袖笼里面塞满了东西,莽和尚无奈,抱着来到门首,当门正有一僧,见莽和尚着实雄壮,面目不善,连忙合十道:“师兄,从哪座宝刹而来,寻人还是办事?”莽僧道:“我自找重发和尚有事。”“哦,原来是寻天王殿执事,且随我来。”莽僧将怀里东西,塞给旁人,那人都傻,和尚不理移步跟着一僧,直往里去,越过丛丛人群,到了一处僧舍,那和尚高声叫道:“重发师兄,有外地师兄寻你。”那门随即打开,门内人抬头一看,阿耶,一声,撒腿就跑,莽和尚闪身越过知客,大步追去,那和尚贴着墙边,边跑边打动门窗,竹木木窗格子都向外开,本想格挡一二,哪知莽和尚全身气劲弥漫,一路势如破竹,直撞得门窗都碎裂,那知客都傻。那重发和尚避无可避,一矮身进了一处所在,却是香积厨,里面正忙活,几十个光头攒动。莽和尚冲进来,找不见前僧,不禁大怒,暴喝一声,把几十个和尚都震得堵着耳朵蹲下了,恰恰露出一个背影要穿窗而去。莽和尚一举手,一锅飞了过去,正撞在那僧背心,腾的打飞了出去,和尚也跳了出去,踩住那僧背心,正待要问话,哪知背后一片大乱,回头一看,一片火光腾起,原来他使得便是个油锅,锅砸了人,油全泼在灶上,那还不烧?当下祝融发威,火蛇乱窜,光头乱跑,佛祖都哭。莽僧大恨,没奈何转身抱起一个荷花缸,嘭的扔在火上。 30 八方侠大破锁龙阵 聚京城不惧梅花计 却说莽和尚一时失手,一把火放在了大相国寺,虽尽力去取水,哪里有火光快。那火不管不顾,趁着油水,顺着北风,腾地跳起一丈高下,合该大相国寺倒霉,这下火烧连脊,香积厨旁有库房,存着豆油、柴薪无数,众僧东抢西救,偷不出两成,那火早就跳了墙,外面都是木屋、板舍,登时一片红光崩现,一条火龙直往西北而去。唬的人人惊叫,户户逃命,整个内城一片嘈杂。 城中有望火台,早有值守兵丁发现,敲起铜锣,四下里,潜火队纷纷聚集,各执器具,桶索、旗号、斧锯、穿着火背心,一队队簇拥而来,瞬息围住火头,四下齐齐救护,直直忙乱了两三个时辰,方才制住祝融。 那巡城都监大怒,领了数个虞侯,带着火兵,只寻到相国寺门首,要见监寺,捉拿放火之人,自有一番事为。那边厢莽和尚正在一小厢之中,当面一个老僧对坐,两人条陈对坐,各自合十,老僧道:“护法,别来无恙?”“不敢劳师兄动问,我自幼便身子粗蠢,近年来一切还好。”“哈哈哈,小钟离,越来越会说话,那重发所犯何事,我便不问,但护法一脚踏死了他便了,如何失手走水,烧了偌大一片人家,幸而没人伤亡,否则又添罪孽。”“师兄教训的是,奈何师弟做的便是这事,手上尽是罪孽。”“无妨,菩萨自会知晓,师弟为我佛门怒目金刚,护法尊者,当有雷霆手段。”“却不知,那门外达尼佛,自西域远来,立了个小小擂台,意欲先扬名后宣讲佛法,如何便得罪了护法?”“你等与他有旧?”“不曾,不曾,只这和尚来寺上挂单,按理问上一问。”“无他,挡我道路。” 话说群侠做天罗地网,分几处入城。那朱雀门外,立着一座莲花擂,上书:一剑削平北地山,一指点开华山路。台下人头攒动,快进午时,擂主正自歇息,忽的四座副擂上,同时跳上四人,剑光闪耀,片刻之间,胜负已分,台上立着四人,一个书生、一个刀客、一个浪子、一个壮汉。主擂擂主,忙放下茶水,整理衣帽,大踏步上了台面,但见台脚边,立着一个寻常兵士打扮的青年,号衣,斗笠,皮甲,绑腿,只没有补丁,正向四人挥手,那四人跳下擂台而去。那人转身,擂主眼神一缩,高叫道:“原来是第一剑到了,在下霍留衣。”那兵士打扮青年笑道:“我知你是京城神剑,你既知我名号,可要留剑否?”“见高人岂能交臂失之,请第一剑赐教!” 两人各退三步,霍留衣缓缓抽出背后长剑,展开剑袍,亮了个“飞鹤冲天”,剑尖向后,极尽恭敬,礼数周到,慕容飞哪敢大意,也自鹿皮套掣出大剑“奔雷”,单手一擎,立了个“指天划地”。两位剑客对峙,台下鸦雀无声,片刻之后,两人身形转动,进退趋回,又片刻,两剑闪烁,各取要害,再不一时,叮当不绝,两人终于交手,瞬息间,三十几剑便过,那霍留衣“腾”的跳出圈外,背剑道:“多谢第一剑手下留情,不能见识四御剑,实是憾事。”慕容飞笑道:“你剑术已成,若要施展四御剑,便分了生死。”“我自知,我与剑圣门无冤无仇,此番受友人所托,主持锁龙阵,现下第一剑没有施展四御剑,我便不是对手,也算是了却故人人情,就此告辞,待剑术再有寸进,复来向第一剑请教。”慕容飞道:“不敢,京城神剑名不虚传。请!”那霍留衣施施然下了擂台,分人群而去,当真潇洒。四大弟子聚来,佟铁山仗着年幼,问道:“师傅,缘何饶了这厮?”慕容飞道:“此人不愧为剑中君子,你等切记,日后遇到霍留衣,不可轻动,此人单手剑输我一筹,双手剑天下无双,此人剑法不在其师之下,如我所料不差,他的剑袍中有厉害的埋伏,切记切记。”四弟子凛然,都拱手称是。 正此时,有一胖大管家模样,上前道:“恭喜壮士打败擂主,这是我家主人的请柬,自请壮士前往一叙。”慕容飞接过一看,具贴上只书了:觐请贤良,弗桂惜望。留款为:赵公。笑问:“贵主人是哪一位?”那管家打躬道:“不敢相瞒,我家主人现任当朝宰执,右仆射、昭文馆大学士,赵公尊讳普也。”慕容飞略之一二,早有卢明月上前轻声道:“师傅,赵宋除了二王,就是此人。”慕容飞道:“此擂是你家主人立的,现下我破了此擂,你家主人相必丢了颜面,如何请我?”管家道:“家主有言,此擂是应故人所请,立起来便还了人情,前几日的利是都捐到了孤老院,有人破擂,必是高人,当相邀一叙。”“既如此,叨扰了。”五人随了管家便去,这边厢撤去擂台不提。 一行人走到一处宅邸,但见府第高耸,排墙重瓦,深层大院,连绵半边街巷,看来这赵公着实有钱。那管家进了二门,便不能入内了,自有人引了五人向里,行了一刻,走到一座书斋面前,门首有两人把守,一人伸手道:“且卸下兵刃。”慕容飞并不理会,早有佟铁山窜了过去,伸手一推,那人一个趔趄,歪在一边。另一个倒是机灵,早闪在一旁,四大弟子守在门外,慕容飞推门而入,行进去但见一个老者背向而立,身旁背后站着四位。慕容飞眼神一缩,但见这四人身形稳重,背插宝剑,竟是四位剑客,心下暗道:“这四人齐上,我便胜了,也要受伤,哪里来的好手”。 话说曹骏带着城南四鬼,竞走宋门,过了牌楼,遥遥望见一座高台,台下人头攒动,周遭做买做卖,来来往往,热闹非凡。望台上,三面帷幕,遮挡冬阳,两道长幡,左边:百兵剑成君。右边:天地师为先。其下高交椅端坐一人,白面长须,身边背后立着两个童子,一捧拂尘,一捧剑匣,仙风道骨,俊逸非凡。曹骏如何不识,倒吸口凉气,不想何人如此面皮,竟请动了御前第一高手,一代剑师陈元庆。曹骏不语,叫四鬼在台下等候,擎了铁伞,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四下里早已轰动,有人来挑战陈老师!立时,四下鸦雀无声。陈元庆见了曹骏,微微一笑,也不起身,开声道:“铁伞先生,我知你来意,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便要做过一场,你我却无冤仇,不若你我封口斗剑如何?”“正有此意。”早有人拉起布幔,四下里罩住擂台,台下不敢靠近,片刻,那两个童子出来,只一人捧着拂尘。众人侧耳倾听,只听得布幔当中,吱吱呀呀,铿铿锵叮叮当,也似打铁,也似夯地,都道,打起来了,斗上剑了。又斗了一回,突然,“嗤啦”一声,东面布幔裂开四尺长一道口子,一两个须臾,四下里剑气弥漫,“嘭”的一声,将四下布幔尽数崩飞。众人急往里看,但见陈元庆单臂藏剑,手捋须髯,笑道:“铁伞先生,好厉害的剑意,老朽佩服。”“不敢,剑师就是剑师,万剑之师当之无愧,小可受益匪浅。”两人客气几句,陈元庆转身便走,一人两童子潇洒而去,直往内城,两人斗剑,不知输赢。早有人走上前来,素手相邀,竟是赵宋贤王赵德芳相请,曹骏带了四鬼,应邀而去。 又说管应子带六大寇走新门,这七人都是恶行恶态,行走间,哪里有人敢惹,管应子虽然年幼,奈何武功见识都高,六大寇扁服,七人以童子为首,新门内三百余步,但见一座高擂,左右长幡飘摇,左手道:白云悠悠千年德行远。右手曰:长空漫漫万代道称尊。擂主正和人斗执,话音未落,胜负已分,那争彩的被擂上一掌打得飞起,“扑腾”跌在台下,正在管应子脚下,烈火童子低头一看,其人口鼻蹿血,气息奄奄,心道:“好狠的掌力。”抬头看去,但见台上擂主,正阴森森盯着他看,却是个独臂道人。管应子大怒,这是给的下马威。正要上台,六大寇早有人跳上高台。六首龙楚天遥让兄弟们观敌瞭阵,手脚撑开,走向老道,老道阴笑道:“你这厮贼骨头不改,却来送死。”两人甫一交手,老道起手一掌,总算楚天遥闪得快,避开要害,被一掌削飞,止不住步法,一溜烟跌出擂台,落到台下,还未站稳,五个兄弟依次落下,六兄弟落在一团。聂小鹞连叫:“怪哉,怪哉。”沙尧洪道:“这老道手脚有刺,碰不得,碰不得!”练耀中也道:“奇怪,一触即发,劲力齐大,抵挡不住。”曹百垚和金少爻功力较浅,脸色发白,说话不得,管应子上前道:“到底如何?”楚天遥挣扎道:“此人功夫奇特,劲力分出几层,接了他一重掌力,就被后几重掌力拍飞,不知如何抵挡?!”练耀中道:“这妖道不知怎的,只挨上一掌,立刻飞出,难以立足。”管应子笑道:“此为‘大推磨手’,掌力阴阳相济,你接了阳力,就吃了阴力,受了阴力,便吃了阳力,难为他一只手,竟能施展双重掌力,所料不差,此人便是‘阴阳道人’萧横沙。”金少爻咬牙道:“鬼王,可胜否?”管应子大笑,一抖破衣袖,如大鸟一般,飞上擂台,众人见他一个矮小童子,突然施展一招“旱地拔葱”,丈二擂台,一蹿而上,都是喝彩。萧横沙见了管应子,笑道:“你这小小鬼王,在西方称霸也就是了,敢来中原放肆,今日老道便超度了你。”管应子笑道:“你这杂毛,小心另一只手也丢了。”两人放对,须臾三四个回合,独臂阴阳道人一掌拍去,管应子一接,身子一晃,跌出半步,那第二掌正拍在后背,老道自以为得计,正高兴,眼前火光一闪,接着独臂剧痛,低头看时,但见一手是火,那火焰如跗骨之蛆一般,顺着手背直爬上来,惊得再退数步,低头一看,下腹两腿全是火。原来这管应子后背佝偻,并非寻常,而是背了一桩暗器,名曰:“毒火龙”。现下被独臂阴阳道人一掌震破,那药粉喷将出来,糊了老道半身,更兼这毒粉,见风就着,顷刻间,老道须发都撩了,胡乱抖落衣袖。管应子跌出三步,口角溢血,猛回头,一个“黄龙大转身”到了老道背后,出手两拳,“咔嚓”两声,直打得老道脊背折断,他深受火噩,哪能躲闪,被大力鬼王两拳,打得骨断筋折,一团火人栽倒在台下,一时不死,火中嚎叫:“烈火鬼王,烈火鬼王,,,”挣扎片刻,不再动弹,身上烧得滋滋作响,却是气息全无。台上台下见得如此惨烈,都不禁骇然。过了半晌,后台才走上一人,递了帖子,言说左卫大将军,国丈宋老倌有请。 话说李胜北单人走北梁门,他虽脱枪练拳,终究日浅,往来不便,背后鹿皮套里扎紧金枪。虽是武人,但丰神俊朗,姿态端正,一路上,金环闪闪,袍带飘飘,正真是俗世佳公子。进得城来,不及多远,便望见一座木楼,起了三层,第三层并无顶罩,却是个三阙擂台,外面人却不多。李胜北暗笑,大踏步走来,但见左右廊柱有词:佛法无边罗汉下界,缘道非凡普度众生。进了一层,只见阁楼中端坐一僧,面黄肌瘦,长眉细目,手持一个木鱼,李胜北看去,但见木鱼黑黝黝的,沉重非常,料想便是铁的,那槌子也比寻常长了两倍,黄橙橙的,也似铜的。李胜北合十道:“老和尚,你好啊?”那老僧笑道:“原来是崆峒教二教主驾到,有失远迎,还乞赎罪。”两人客套几句,李胜北道:“我欲更上一层楼,可否?”老僧道:“自无不可,只不过要听我三通经文。”李胜北盘膝坐定,笑道:“近日身子困乏,还请高僧为我诵经祈福。”那老僧团坐在李胜北对面,相隔不及三尺,抡起槌儿,敲在鱼儿上,楼里楼外,只听“土盎土盎土盎”三声大响,直震的外面人群,连连往后退去,近的跳脚相骂。李胜北只觉那声儿好似尖针一般,直捅耳内,心中大跳,暗道不好,这秃驴不但有气功,这音波也能伤人,当下运起心法,护住头颈。老僧一路敲打,边念诵经文,暗暗也赞服,心道:“我这‘色欲大梵天’,善能震慑人心,不想这人年纪轻轻,也能抵挡。”偷眼细看,但见李胜北摆的是“五心朝天”的坐法,心中一动,原来是崆峒五行秘术。一遍经文念毕,李胜北纹丝未动,那老僧声音一变,敲击也便,金刚杵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却没多少声音,好似声音都被卸了去。李胜北却不好受,但觉心口一阵一阵刺痛,暗道不好,这和尚施展“传音入内”,将音波直刺入心脉,走的竟然是心魔摄魂的路子,没奈何,拿出压箱底的本领,一手抚心,一手贴背,施展“两心通”,将这波音浪卸去。和尚看见,第二篇经文念毕,高颂佛号:“阿弥陀佛!”手下一举一落复一拖,那杵儿在铁木鱼上,刮出极其难听的一股音来,只听得,方圆的天都黑了几黑,李胜北身形晃动,终究定住,耳听得老僧再无言语,李胜北抬眼道:“大师好厉害的经文,总算我是俗人,无福消受,且告辞了,日后再来领教高僧的‘大日如来咒’。”说罢,起身上楼,到了二楼,但见楼梯口五步开外,坐着一个中年僧人,面白如玉,眉毛黑亮,见了李胜北,笑道:“二教主好功夫,我师叔精研数十年的‘度化梵音’都奈何不了你,看来你武功精进不少。”李胜北眼睛一转,道:“三绝僧,经气拳。经文我听过了,你是要跟我比气功吗?”那和尚笑道:“正是,二教主所料不差,我素知你声望,武功广博,不可和我这等小人物相比,贫僧自幼只练习硬气功,有些心得,李施主既破了‘度化梵音’那就来和贫僧比试一番。”说罢,行到楼内,一指对过窗棂下,摆着一条大蜡,似是牛油做的,正烧得旺,“哔噗”作响。那和尚运气凝神,一展手臂,“噗”的一声,将蜡烛打灭。李胜白一惊,不禁叫道:“‘八步打灯’,好气功!”那和尚走上前去,复燃了蜡烛,退到八步开外,瞪眼望着李胜北,李胜北略一行气,须臾一个转身,蓦的一指,劲气一透,“啪”一声轻响,也将蜡烛点灭。那中年僧人眉毛一跳,叫道:“好厉害,没想到崆峒派的‘仙人指路’竟能如此来练!”原来这一招还是枪法。李胜北刚要上三层,那和尚复一抬手,“二教主,且慢!”李胜北回头一望,但见和尚双臂一展,袒露出上体,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久闻二教主金枪无敌,贫僧受人之托,主持三绝擂,若轻易便让施主行去,未免有义皇之嫌,小僧不才,愿受施主三枪,也算有个交代?”李胜北眉毛一扬,道:“和尚这可是犯了嗔戒?”“不妨事,佛祖必定明察。”“佛祖当是你家的。”李胜北岂是好相与的,言语不合,早卸了金枪,双手一扭,“咔嚓咔嚓”两声,金枪在手,“和尚,你可想得明白?”“纵死无悔!”“好。”两人再无言语,李胜北手一抖,金光炸眼,一枪三花,和尚运气硬接,哪料到那枪花虽猛,却只堪堪到了眼前,便消散了去,但见李胜北双拳齐出,“蓬蓬”两声,打在和尚前胸,不待劲力透入,当中一拳,无声无息打在和尚鸠尾穴上,金枪早就弃了。那和尚受了三拳,本不想退,哪知道三拳劲力非凡,不得不退,一连“噔噔蹬”退了三步,方才卸去力道,刚要说话,“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只觉眼前金星乱冒,手脚酸软,委顿在地,口内喃喃道:“脱枪为拳,脱枪为拳,,,”。李胜北哪里管他,不要了他的性命,已是大量,迈步上了三层,但见一个清秀小和尚,笑吟吟望来。李胜北心下一凛,暗道:“素闻老中青三绝僧大名,老和尚黄面韦陀诵经僧,擅长佛音度化,大和尚降龙伏虎掌印僧,气功了得,尤其是第一僧,小和尚功德禅月如来手,少有人知其底细,今日一见,此僧表面气息内敛,双目光华流转,不想,小小年纪,修为如此高深,也不知是何人座下?”笑道:“小和尚,你要如何比试?”那如来手笑道:“不敢,小僧能有几分修为,敢与大侠较量,实在是师命难违。二教主‘五行秘术,风火流转’大法,破了我大师兄的‘佛音度化’,又‘脱枪为拳’胜了我二师兄的‘八步打灯’,贫僧没奈何,要和二教主做过一场,但不论生死,只争一线可好?”“愿闻其详?”“二教主请移步。”二人走进后台,但见小小一座神龛供在桌案之上,挡着帘子,看不见供奉何佛,但座下竟有一个小小莲台,水汽氤氲,真个是个莲花座,里面长出小小一朵莲花,红瓣绿叶,清水浮萍,那花骨朵摇摇曳曳,清香喷薄,正是花瓣欲开,含苞待放。李胜北一笑,道:“小和尚果真是雅人。”那如来手笑道:“二教主请看,此花半日之内必开,你我在花开蕊现瞬间,看哪个先能采摘,不伤其命,就算哪个获胜,可好?”“花开一瞬,生机喷薄,正是争一线生机,妙,且看。”两人再不言语,一东一西,守住莲台,只是静待花开。 却说韩湘子、蓝采和走金水门,两人一个精巧伶俐,一个披发跣足,一贫一富,一明一傻,行到城里,不及里许,但见一座圆擂,擂旁有字:阴阳造化地火水风化五行,乾坤颠倒天地宇宙一烘炉。场内里有人争斗,行到近前一望,台口两人正自动手,一个高大和尚,一个瘦小道人,正望间,两人一个撮手,两个便倒了一个,那道人横着飞了出来,直扑倒台下,在地上嚎叫挣命,不知被和尚如何暗算,只是哀嚎得厉害,观擂众人纷纷躲开。韩湘子望见大怒,这和尚好生歹毒,蓝采和早望的真切,这道人头顶被拍了一掌,订进去一枚毒钉,哪里能活!韩湘子素来恨恶毒之人,腾身上了擂台,叫道:“你这佛门弟子,缘何如此歹毒,使用阴毒暗器伤人?”那和尚阴恻恻的一张脸,笑道:“洒家便是如此,想来争彩头的,便是这般下场,你这小童何来送死,还不速去?如若落在佛爷手里,把你炼成佛爷的玩物。”蓝采和早上了擂台,听罢高声道:“原来是西域妖僧的弟子,千手蜈蚣毒罗汉。我兄弟素来双人对敌,你可有帮手。”后台帘笼一挑,行出来一个矮胖和尚,站在毒罗汉身前,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童子见正主都在,不再说话,蓝采和收拾了头发,掏出笙剑,韩湘子掣出铁萧,内藏剑锋,两人亮了个“龙行虎步”的架子,四人发一声喊,斗在一处。两童子双剑合璧,急攻毒罗汉,哪知那和尚丝毫不乱,单手举起矮和尚,如同擎了一面盾牌,两童子捅了十数剑,只是刺破衣裳,哪里伤的到和尚半分。韩湘子道:“小心,那个是九转金刚达尼佛,刀枪不入。”那达尼佛被提在空中,双手双脚都能出击,再加上毒罗汉,两个和尚三手三脚,说不出的调和,好似两人天生就长在一起,伸手出腿,配合得天衣无缝。两童子久攻不下,破不了达尼佛的金身,便近不了毒罗汉的身。两人互相递个眼色,没奈何,只好施展看家本领。招式一变,双剑都收了起来,双掌齐出,瞬息间,四掌印在达尼佛身上,那和尚疼的龇牙咧嘴,原来两童子自练了五雷正法,掌力大进,更兼雷法正是这金身的克星。达尼佛受了掌力,支撑不住,忙招呼毒罗汉,两和尚身形转动,这次毒罗汉在前,双掌搓动,接住两童子掌力,两童子忌惮他的毒砂掌,不敢相碰,那达尼佛则神出鬼没,施展手段偷袭。四人缠斗不下,那毒罗汉眼珠转动,突的跳出圈外,一扬手,左右开弓,十数样暗器飞了出去,蓝采和一挺身,受了诸般暗器,身子佝偻,韩湘子一个挺尸,躺在地上,达尼佛大喜,蹦上去就是双掌齐出,要打死两童子,场中风声呼啸,只一瞬息,局势突变,达尼佛惨叫一声,跌了出去,双眼鲜血留下,抱头翻滚。毒罗汉一个愣神,前胸后背透出一段铁萧。原来蓝采和用笙剑一一将暗器收了,趁达尼佛扑来,又还了回去,打入其双目,破了金身,韩湘子躺在地上,由下而上,萧剑飞出,钉在毒罗汉身上,只一眨眼,两和尚都死,两童子胜了一阵,自有燕懿王相邀。 却说张果带五怪走曹门,远远早望见一座尖塔,塔下一座石擂。左右廊柱耸立,行的近了,只见有字,左手书:世上英杰均让三招。右手写:天下武功琅琊为首。张果鼻子都气歪了,命五怪上前,先端了摊子,砸了家什。袖里乾坤宗守素,袖里刀魏望经,袖里剑霍金坛,袖底枪颜笑果,袖里金钱朱血梅齐齐动手,要破了擂台,早有人抢出拦住,瞬间打成一团。张果分开众人,拾阶而上,只见台中站定一人,纹丝不动,张果笑道:“原来是八风不动泰山侠巫剑明巫老剑客。”那巫剑明五旬年纪,三缕长须,仙风道骨,气泰精足,此刻笑道:“原来是西域活报应张果张善复。”眼神一扫,又道“不知青州五怪何时入了地狱门?”“就在昨日。”“原来如此,几位师弟,且请五侠住手。”内里早抢出数人,分头抵住五怪。张果道:“久闻泰山琅琊剑派素有五把神剑,此为五大神剑否?”“不错,此为我不成器的五个师弟,正要给五怪过手。”张果偷眼看去,但见那五剑联手,汇成一道剑网,将五怪挡在外面,如何能抢入,看来这几人武功和己方相若,但剑阵厉害。张果笑道:“泰山侠忒也小心。”言罢,招手一挥,五怪退开,宗守素悄声道:“师兄,我等若出兵器,当可胜之。”张果道:“我等只击擂,不伤人命。”复对巫剑明道:“老剑客,有言过也。”“何来?”“让天下三招,琅琊武功首!”“哈哈哈,活报应久在西域,不知我中原武林,让天下三招是我族祖训,天下武功出琅琊,却是公论。”“今日我便领教老剑客的公论。”“请!” 旁人退开,两人放对。巫剑明如何敢大意,紧扎利落,手一张,掌中多了一口宝剑,那剑细细长长,弯弯曲曲,闪烁不定,光华流动,竟是一口软剑。张果更不敢轻敌,向颜笑果手里接过铁杖,横在身前。众人见两大高手争斗,台上台下都是寂静无声。此时天刚过午,西北乾天飘来一片乌云,遮住小小石擂。巫剑明举剑问天,众人眼前一亮,只见那云层中,正正引下一道闪电,都是大吃一惊。那闪电一击,正中张果头顶,立时将张果击倒在地,全身衣服蜕去,好似身躯都烧化了一般,巫剑明却转身而向,厉声道:“化血分身,如何能瞒我?”但见张果施施然从一根擂柱后闪身出来,只是手中没了铁杖,张果笑道:“老剑客若是用剑法胜我,张果心服口服,如何使用幻术,既如此,且待我回一礼。”话音未落,另外三根石柱后都转出一个张果,四人一般相貌,笑嘻嘻都没有兵器,四人一围将巫剑明围在核心。巫剑明并不为所动,剑式问天,瞬息间邀下四道闪电,同劈四人。原以为稳稳破去张果的化血分身。哪知道,破了不假,那四人不等闪电及顶,便四合为一,被一道闪电劈倒在地。巫剑明正要再寻张果真身,忽的全身僵直,原来不知何时,石擂上闪现一条黑蟒,将他全身箍住。巫剑明心念一动,知道是张果铁杖所化,回剑一斩,“咔嚓”一声,将蟒蛇斩出一道口子,却脱不出身来。待要再斩,忽然头顶发梢都立了起来,抬头一看,魂飞天外,只见那三道未劈到人的闪电合作一股,水桶粗细,正临头顶,待要躲闪,如何能够?那闪电一个转折,并未斩在头上,却击在黑蟒身上,那长虫蓦然一挺,“镗啷啷”落在地上。巫剑明正待挣扎,忽然全身一疼,仔细一看,虽然没有头上挨雷,但全身衣袍不知为何,前胸后背被蟒蛇缠绕的所在,纷纷裂开,前后裂开四五道口子,哪里还有仙风道骨,成了乞儿一般。原来张果借他剑势一斩,反用在他身上,给剥了衣衫。巫剑明大惭,带了五剑,掩面而去。人人都道张果的幻术都是小道,殊不知,张果自得点化,一身本领早就熔炉九炼,已到火里种金莲得境界,招里有术,术中有法,法中有活,已得宗师根基。自有赵宋胜王招待张果众人,此时张果开封功成,终将自身武功融成一派,后为逍遥祖师。 31 小剑圣斗战剑公子 龚十八再探屠龙帮 且按下龚十八走封丘门不表。单说莽和尚郑门破佛,慕容飞斗京城神剑,曹骏会御前第一剑师,管应子新门敌独臂,李胜北梁门遇三绝僧,韩湘子、蓝采和金水门胜千手蜈蚣毒罗汉,败九转达尼佛,张果曹门功成泰山侠。 那八路本是安排的妥当,奈何八侠不惧分瓣梅花之计,条条道路都走得通透。早有人通报了去,此间本是内城一小小庄院,门上有匾,竖书:陶府,左右有副,曰:家有余香书带草,世传小技梨花枪。此厅方圆十数丈,极其宽阔,厅中数隔,其正有正堂,左右交椅十数把,正首两把大椅,端坐一人,面貌清癯,此人对厅口一负手而立的年轻人笑曰:“帮主不必在意,小小锁龙阵失手,算不得什么,我等大计在新开池,切勿多虑。”那青年笑道:“多谢向先生,这次动用佛宗力量,虽未功成,也试出何人才是我屠龙帮之友,何人是敌。”左手一老者道:“帮主,向先生,此刻,胜王收留西域活报应张果,舒王收留崆峒教二教主,懿王收留韩湘子两童子,贤王收留曹少仙,宋左卫收留大力鬼王,相国寺隐身莽和尚,那慕容更是被赵普留下,这摆明就是昏君安排,我等该如何应对,还请帮主示下?”“卫先生不必担心,某家自有对策,只是还有一人,不知去了哪里?” 言还未尽,右手一人,飞身而起,跳到厅外,戟指屋顶,叫道:“何方高人,驾临屠龙帮?”周围人都惊动了,纷纷甩大氅,掣兵器,四散跃出,围住庭院。屋顶缓缓站起一人,眼见无法走脱,轻轻跳到院内,立时被四面围住。周遭都是敌手,那人却毫不在乎,拱手向前道:“向先生,多日不见。”那向先生定睛一看,喝道:“龚家十八郎,你好大的胆子!” 来者非别,正是金剑神针龚十八。十八郎笑道:“我兄要立和社,还以为招惹哪里的英豪,原来是冲撞了郑家少爷,不知此事可和解否?我愿传话。“那黑脸青年道:”你识得我?“龚十八道:”久闻剑公子大名,未曾盟面,想不到在东京得见。“”龚十八,我知你本领,不过一流之末,如何敢闯我屠龙帮?“”原本是不敢来的,但我家哥哥说了,让我代问帮主一句话。“”是何言语?“”我家哥哥说了,此次纯属误会,我等只要秉公义,立公心,成公会,行公道,和社不涉朝堂,也不管你们私人恩怨,各位高抬贵手,我们各行其是,可好?“”你却老实,殊不知,你不碍我事,我却要妨你事,京城太小,容不得小剑圣这条蛟龙,还是到他处去立社吧。“”既谈不拢,某家告退。“”龚十八,我这屠龙帮,且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那敢情哪位大侠赐教?“ 原来此事说来话长,那黑脸青年来历非凡,乃是清油村郑恩郑子明之子。其父起于草莽,追随赵宋大郎赵匡胤,本是开国大将,后封北平王。奈何脾气耿直,兼之和柴荣、赵匡胤结拜,称赵匡胤为二哥,始终不称皇上,终因无理,被赵匡胤借酒装醉杀了。那赵匡胤心存愧疚,厚待其妻子。哪知道其妻陶三春不肯善了,单枪匹马杀入皇宫,逼赵匡胤认错,因其武功了得,又占着道理,宋祖无奈,将皇袍从城头抛下,让陶三春砍了三刀,解心中怒气,至今京戏中还存有“斩黄袍”一折。其子郑印当时年幼,后来长成,随高人学了一身本领,忽的一日得知父仇,如何能不报,自成“屠龙帮”,横行东京,要寻赵宋晦气,宋祖终是大度,又兼愧疚,竟不理睬。这屠龙帮渐渐做大,这郑印自称剑公子,屠龙帮帮主,左右高人不少,左护法卫青山,右护法施明峡,都是天下名侠,更兼得了毒王向不灭相助,探得赵宋要下江南,于新开池演武,正要寻赵匡胤晦气。郑印得了朋友相助,搬动佛宗,立了八门锁龙阵,挡住八门,本欲困住京师,那料被人破去,如何不怒。此时见龚十八单身挑斗,如何能忍,收拾应当就要下场。早被人拦住,场中下了一人,龚十八微微一笑道:“原来是醉后还真侠卫老前辈,久闻老剑客醉还真剑法了得,请指教!“两人并不多言,叉招换式斗在一处。不及二十回合,卫青山一个不备,被龚十八一掌抹在肩头,一个倒翻,跌出圈子。施明峡哪里能干,跳将出去,龚十八叫道:“踏月无影侠也来。“两人身形转动,斗不过三十回合,龚十八一掌按在施明峡后背,打得一跌,大口吐血。郑印郑仇天大怒,掣出宝剑,刚要动手,向不灭笑道:“帮主且息雷霆之怒,但看此子下场。“郑印定睛看去,但见场中多了一人,龚十八不敢怠慢,右手宝剑出鞘,两人一冲一撞,龚十八大叫一声,跳出圈外,飞身上墙,逃之夭夭。向不灭笑道:“小辈,中了毒掌,还想好落。”上前将吴长青后背三根金针取下,呈与郑印道:“帮主请看,此为小儿所用金针,现下金针又细又长,草茎一般,想来这厮武功大进,怪不得中了毒掌,还能逃走。”郑印道:“可要去追?”“无妨,回去没有解药,也是死路一条,却再理会。” 莽和尚正在相国寺挂单,平日众僧侣不敢招惹,他也懒得说话,却似哑子一般,每日搬运气血,打熬筋骨。这一天正和小沙弥打桥,那小和尚输了一筹,正要翻本,忽的抬头,只见莽和尚大袖一甩,人就飞了出去,少顷,拖了一个人进来,小和尚见那人员外打扮,前襟上尽是鲜血,正要呼喊,莽和尚道:“噤声,此是我师兄,且先进去。”小和尚只得抬了脚,将那人抬到木床上,莽和尚道:“我要助我师兄疗伤,你且替我打一长瓮清水来。”小和尚苦着脸走了,来回打水不提,莽和尚除了伤者上身衣衫,但见龚十八前心后背无数伤疤,莽僧一愣,万没料到十八郎表面员外郎一般打扮,不曾想袍子下如此身体,和尚心下揣测,我这朋友少年时如何坎坷,怎的落下一身伤。不及多想,连忙运气,推功过血,活动筋脉,不多时,龚十八趴在床边,连吐两大口黑血,渐渐醒转,见也穿了衣衫,对莽和尚笑道:“有劳师兄救治,小弟不自量力,去探屠龙帮,结果大败而回。”莽和尚道:“我也听闻过剑公子大名,想不到还会毒掌!”“非也,此为鬼手吴长青所为。”“果然练成‘毒尸’!”“师兄,我早请两位碧霞宫朋友去请慕容大哥,我们要早做打算。”“打算什么,且待我去打死向老鬼和吴老鬼。”正计较,小和尚进来道:“师兄,水长瓮满了。”“你且一边玩耍。”莽和尚将龚十八下到长瓮里,龚十八自己便是良医,取三枚金针,刺破穴位,放出毒血,自行疗伤。莽和尚想去找人打斗,可惜不识得路径,又要看护。 龚十八换了两长瓮水疗伤,夜已深了,莽和尚吃了粥自睡,龚十八泡在水里,正暗暗运气,忽的外面更鼓响动,腾的跳进六七人,为首正是郑印郑仇天。右边向不灭,吴长青,左手两个老者,身后还有两人。莽和尚嗤笑道:“哪里来的苍蝇?”郑印也笑,“和尚,别人不知,我却知你底细。”“我亦知你是剑仙轩辕无极的弟子,早就想领教你的圣人剑法。”龚十八自长瓮里立身道:“剑公子,不是真要斩尽杀绝!”郑印并不答话,一挥手,四人立刻迎住莽和尚,吴长青却返身进屋,捉拿龚十八。 莽和尚一冲一撞,哪知四人八臂一结,合作一击,一式“密宗大手印”,和莽僧一碰,无声无息,双方各退三步,莽和尚大怒,暴起再冲,又被挡住。那厢吴长青已经掠到水长瓮前,正要伸手,哪知那水竟似活了,直射两道尖针般水箭,向着吴长青双目而去。鬼手单手护眼,挡住水箭,探手一抓,只听得“呛啷刺啦”响声不断,鬼手已飞退而回,双掌鲜血淋漓,恰似抓到荆棘之上。屋内早站定两人,一黑一白,正是慕容飞和张果。墙上也冒起几人,正是李胜北和三童子,院门外正施施然走进一人,正是曹骏。 慕容飞拉了椅子,坐在龚十八长瓮边,笑道:“郑公子,你师和我师尊齐名,你我素无恩怨,因何为难我的兄弟?”郑印怒道:“你传图天下,自称天下第一,我师早命我杀你,今日便是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和社创社还能拿我屠龙帮垫脚不成。”“实不相瞒,郑公子,你与赵宋恩怨,我不愿理会,但你要拿我的兄弟,没奈何还要做过一场,我已请人去了你屠龙帮,不知你的受伤左右护法能否抵住半步成圣,待我取了你屠龙帮信物,看你如何立派!”“小贼,我誓杀汝!”“你且来!” 双方较劲,早惊动外院和尚,但一见声势浩大,一个比一个声高,哪里敢乱动,远远一簇簇光头望着。两阵对圆,东边慕容飞兄弟,西首郑印一伙。郑印叫道:“你等都不要动手,慕容飞,且和你斗剑,看汝如何天下第一。”慕容飞缓缓而动,掣出奔雷,走下场子,郑印收拾停当,也掣出一口短剑。慕容飞眼神一缩,原来是“龙渊宝剑”。众人屏气凝神,看两大高手斗剑。 两人凝神对立,少顷,郑印终是底虚,抬手一晃,剑光如水,慕容飞则当头一剑斩落。哪知郑印的剑光突然消失,整个人鬼魅一般,穿梭往复,慕容飞风雨不透的剑光将他罩住,却伤不到。众人但见场中开始一点一击,突然一个光罩将郑印扣住,点点白光从光罩中透出,知两人正自搏命,一个是剑圣关门弟子,一位是剑仙得意门生。慕容飞胜在力猛,郑印胜在气盛。转瞬三十余招已过,忽的剑光暴涨,慕容飞光罩被破,郑印掌中剑如急电般打向对面,慕容飞大剑封堵,恰似一面盾牌,转眼攻守异势。再斗二十余回合,两人鼻洼鬓角都见了汗,郑印心中暗道,“如此不得善了,只能施展‘绝命剑’!”慕容飞亦道,“不妙,非闪电神剑不能制住他了。”两人心念电转,不约而同施展绝技,但见剑光回旋,一似闪电下击,一是乌云盘踞,“呛啷”声中,两人分开,众人闪目看去,但见慕容飞左手持剑,右臂肩头鲜血崩现,郑印手中无剑,细看时,原来那龙渊宝剑已断为两截,掉在地上。郑印脸色惨白,道:“我输了!我想杀你,你却只想胜我。了不起,不愧为‘第一剑’!”慕容飞笑道:“你的龙渊抵不住我的奔雷罢了,此为‘一寸长一寸强’。”“好,待我借了我师的‘红月’,你我再战!”“恭候,只是今日你可以走,向不灭却要留下。”“向先生是我屠龙帮上宾,我自要保他。”向不灭大怒,喝道:“小辈,你这里谁能留我?”言还未尽,一人高声道:“我能留你。”众人甩头看时,曹骏等却是认得,正是乾元子。众人上前见礼,乾元子笑道:“想不到,老道老了老了,还进了和尚庙。”扭向回头,对向不灭道:“师叔,还不回头。”众人方知,这大名鼎鼎的毒王竟是医圣的师弟。向不灭道:“你这小辈,有何言语?”“师叔容禀,我此番下山,师傅有交代,如师叔执迷不悟,他老人家也念不得同门之谊,只能动用‘天涯明月’了。”“尔敢!”向不灭言语闪烁,忽的呼哨一声,与吴长青等人,四散一冲,又合力破了围墙,直往东去。众人见向不灭浑身黄尘包裹,内蕴绿光,都不敢拦,被屠龙帮众人冲将出去。片刻之后,众人屋内叙话,内里狭小,济济一堂。慕容飞被曹骏裹了伤,望见众兄弟,道:“也不知叶大哥那边如何?”曹骏道:“叶大哥率领碧霞宫二美,众弟子围攻屠龙帮总部,料也无妨,剩下的卫、施两人不是他的对手。现下早应回转。”慕容飞面对龚十八道:“十八郎这次着实辛苦,先深入虎穴,又派人传信。”“何足道哉!”自有解药奉上,乾元子又里里外外查探一番,清除毒患,道:“这向不灭当真了得,在瞬息间布下毒阵,将这里困住,多亏用我师名头惊走。”众人方知刚才凶险,一个不对,被向不灭发动毒阵,至少要伤损几人,都对乾元老道言谢。老道还不放心,又将出药丸,让众人服下,以防毒王外道手段,众人哪里肯当面服用,都说回去自服。房间狭小,无法睡眠,众人便转到院内,借了一颗菩提树,铺了席子,搬了茶水,等待朋友。不多时,早有人悄然而来,月色下,白衣飘动,丰神俊朗,正是昆仑高手半步成圣叶东升。到了场中,先见过乾元子,和各位兄弟打了招呼,言说把碧霞宫两女安排在左近客栈,众人都问屠龙帮之行。叶东升苦笑道:“郑印也算人杰,早转移了所在,陶府人去楼空,只剩几个老仆,连两大护法也是踪迹不见,只扑了个空。”众人讲起郑印,叶东升道:“我素知剑仙轩辕,此人自幼有奇貌,家人看他有异像,越发尊敬,小小年纪就得异人传授,一身功夫出类拔萃,后来更是十年练剑,自创‘穿花拂柳’剑法,飘逸绝尘,万宝会喝号‘剑仙’!”众人遥想当年万宝会,十大名剑,横空出世,震动江湖,都道江湖大盛,武道昌隆。哪知道转眼,人物风流不在,当年名剑一一隐陨,剑妖白骨逸,掌中狼牙剑,纵横西北;剑鬼剡冥其,一把幽冥剑,出入西南;剑魔高风亮,一代绝顶,一口三皇剑,技压天下;剑神慕容龙城,蓝影神剑,远走海外;剑圣慕容延钊,练就白芒剑,隐居东北;剑怪顾鸿法,怪剑黑瞳,勾魂夺魄;剑师陈元庆,青江剑法,坐镇东京;剑仙轩辕无极,手擎红月,永镇东南;剑王殊十三,望星双剑,冠盖中原;剑痴叶全真,一把海魂剑,南北闻名,当年都是何等显赫声望,,,,,,叶东升说起这些英雄剑客,众人都自神往。再问,才知当年剑魔一剑无敌,其他剑客都是意气风发,相约每十年论剑一遭,哪知道晋地一别,风云突变,天下大乱,武林糟糟,多少豪杰,都陷在乱世之中,想来二十余年,现下只能由弟子后辈再来论剑。慕容飞道:“叶老大,可知十大名剑弟子何在?”叶东升笑道:“飞瀑之下,岂无深潭。那剑魔高伦高风亮,一代豪杰,只传了两大弟子,你道是哪个?”曹骏脱口道:“二妖?”叶东升道:“不错,正是一僧一道,妖僧古月,妖道一缺。剑妖白骨逸,座下弟子便是青州五怪,剑鬼剡冥其,其弟子便是陈仓六寇;剑神慕容龙城,没有音讯,但有人猜测,当年四尺道的杀人血屠户便是他的弟子;剑圣弟子在此;剑怪顾鸿法,一生古怪,听说传了三个女弟子,却是不识;剑师陈元庆,便是京城第一神剑霍留衣的师傅;剑仙轩辕无极,关门弟子便是郑印郑仇天;剑王殊十三,中原七剑中后土、火龙、寒冰、木剑四人便是他的传人;剑痴叶全真,传了绝情剑客一人。”众人一片唏嘘。 群侠借相国寺相聚,老和尚哪敢有话,特辟了一座别院,只说不要声张即可。数日之后,龚十八伤势复原,行来道:“慕容大哥,我欲再去屠龙帮。”“却是为何?”“无他,特探一探究竟。”“也好,我等同去。”“不必,我一人足矣。”“这,,,,,,”“大哥放心,我自有法度。”“你且小心。”龚十八收拾停当,带了神针,趁着夜色,再去陶府,原来自与皇家闹翻,郑家人便不住北平王府,都搬到陶府,陶三春自有将军封号,又有夫人诰命,无人敢惹。这陶府别院就成了屠龙帮一部。龚十八此来,自有他的道理,一路无话,潜到陶府,施展手段,鼠伏鹤行,雀定蛇隐,再到当日争斗正厅。果然见屠龙帮众人都在,正要隐匿打探,忽见一条黑影轻飘飘飞入后院,龚十八心念一动,忙跟了去。 只见那人身法轻盈,行踪诡秘,遮遮掩掩,不似中原路数,一径到了后院,后面一拉溜七八间厢房。那人伏在窗下,龚十八不敢乱动,便卧在屋顶。少顷,那人不知出了什么法门,身子游蛇一般,顺着窗缝滑到屋里,须臾便出,又进了另一间,再出来,龚十八只觉头皮发麻,鼻中隐隐闻到血腥气,暗道:“不好,此人正在杀人,这可如何是好,一个不慎,自己变成了顶包。”但那人武功着实诡异,这时却从身后扯出一根金线,龚十八心中大动,这不是本派的金针,原来他所练金针,由粗而细,直到把降魔杵练成绣花针便成,针越细武功越高。这人将金针化作一线,武功比自己高出何止一筹,那人复潜入下院,龚十八无法再跟,飞身而走,回到相国寺,天刚微明。 待找到慕容飞,将事项说了一遍,道:“那人杀了至少五人,都是屠龙帮的好手。”慕容飞找了众人商议,众人也都猜不透那人来历,最后议定,不变应万变。 32 新开池群侠立和社 向不灭毒罩东京城 却说群侠在东京城盘桓日久,个个都有根苗,信函发到天下各地,不及半月,大批武林朋友齐聚京城,都想看和社创立。慕容飞等早在新开池外包了一家吉祥老店,这几日几个弟子都在迎客,人物如稠。北地剑圣山来的最早,大师姐若水仙子带来剑圣口信,并不在客栈居住,随了碧霞宫二美,另寻他处。到了第二日,刚要出街,早有伙计进来,禀告道:“客官,外面有神仙来了。”众兄弟不明就里,出去一看,莺莺燕燕,满眼春色,当先一人,幕离遮面,慕容飞如何不识,忙上前拱手,“天仙子驾到,有失远迎。”原来天仙洛雪等群美齐至。双方寒暄几句,洛雪自去寻若水仙子等人。下晌一声吆喝,白驴代步,睡仙陈抟驾到,众人众星捧月将老剑客接了进去,坐了首位。刚刚坐定,外面喧哗,出来一看,东昆仑地绝手陆枬陆长清带领陆子瑜、陆子乐兄弟到了,又是一阵。转过翌日,赛昆仑托塔天王周自横领了其子来了,刚教坐定,三教堂佛主古风罗汉、道主曲妙天驾到,后晌莲花宗主云啸海、观海大师、智珠大师、欧阳大师、归真道长联袂而来,八位宗主都是旧识,各自寒暄入内。其后,什么江湖五梦、中原六剑都来了几位,复两日,西域群侠,黑白无常、钟判官同两殿阎罗、三位鬼帝也赶到。除了联络有亲,其余官面上有二品的武官,下有巡街的提辖,江湖有成名的剑客,有落拓的草莽,慕容飞来着不拒,都一一让到里面,自有八大弟子、十几位同伴招待,每晚餐后,都有一个兄弟或讲武或论剑,原来几个兄弟都有骨水,慕容飞论剑、曹骏讲刀、李胜北说枪、莽僧谈拳、张果话阴阳、龚十八明五行,换一时,慕容飞讲武功之快慢、曹骏讲轻重、李胜北讲大小、莽和尚讲刚柔、张果讲动静。话说这一晚,正轮到张果讲武,说起阴阳变化,正说道:执迷不悟修真理,返璞归真造化功,,,,,,。场下站起一人,拱手道:“请赐教,何为造化?”张果大笑,指了指天,道:“今日可有雪?”“不曾。”张果取过一盏凉茶,往空中一洒,那水化作一片水幕,张果抄手一抓,搓弄一阵,复一扬,竟在小小空中缓缓飘落几片雪花,“你可看清,此为造化。”慕容飞大喜,视曹骏道:“张果神功已成。”曹骏拍手道:“坎离四正占冲盈,命入超凡终成圣。”众兄弟都喜,纷纷上前恭贺,原来张果悟透神功,武功大成。此为:“讲道成真”。 时光荏苒,转眼月余,东京城冰消雪融,春意浓浓,正是: 天初暖,日初长,春光好。万花此时皆得意,竞芬芳。 风潇洒,雨润田,人间美,谁把金丝都裁剪,挂斜阳。 新开池畔,万花圃边,早搭起三层彩楼,第一层一丈一,都是青竹编织,唤作:节节高。第二层三丈三,都是原木搭建,唤作:天作好。第三层六丈六,都是条石对垒,唤作:石敢当。当中一块巨石,表面光滑如镜,一片雪白。群侠都早拥在彩楼前,慕容飞一身军士打扮,左手曹骏,一身锦袍,右手张果,一身百衲衣,其后莽和尚、李胜北、龚十八、叶东升,再次三童子,又有来贺众人。曹骏取了香烛,点燃捧给慕容飞,慕容飞沉吟片刻,接香在手,昂首朗声道:“礼之用,和为贵。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今日我等意气相投,同心共志,以一身武功报效天下,化一腔热血滋养万民。一人有难,千手相帮,一方有事,万人同往,我等不求名利、不趋权势,只求一个‘和’字,愿武林化尽恩怨,江湖尽皆开颜。”说罢,插了信香,拜了天地,众人都拜,计有和社大哥慕容飞、二郎曹骏、三哥张果、五哥李胜北、六弟莽和尚、七弟龚十八、八弟管应子、九弟韩湘、十弟许坚。原来李胜北非要给大教主留个位置,众人无语。其后二代,展青天、卢明月、云沧海、佟铁山四小侠客,华山四鬼,青州五怪,陈仓六寇,浪子沈不凡。又尊金太保为门外一爷,请叶东升做和社护法。祷告完毕,曹骏抽出天罡刀,刀光过处,节节高左右各垂下一联,左上:大丈夫吞江吐海清肺腑,右下:真君子移山搬岳占霄汉。天作好左上:一身侠气交天下群雄,右下:和世素心求万代流芳。慕容飞抽剑,奔雷电闪,早在那大石光面上刻下一个大大的“和”字,但见石屑飞溅,金钩银划,苍劲有力,入石三分。至此,众人才上前恭贺,和社创社已成,自有工匠上前,将“和”字修凿好,涂了颜料,雕刻款项不提。 众人回转客栈,陈抟老祖辈分最高,居高而坐,笑道:“我需小睡,自有计较。”曹骏笑道:“我师已为我社求了宋皇御笔。”佟铁山禀道:“天仙子捐赠一处会馆,就在左近。”众人又拥了去,但见里外数进院落,头层院中,正是那“和”字同心石,众人都喜,又看了堂中宋帝题字:天中宝宋明,合和万载秀。正看时,门首一片喧哗,金少爻奔入,高声道:“屠龙帮来了。”群侠请了陈抟、天仙安坐,慕容飞为首,带人迎出。 只见门首一行十数人,个个头缠绢布,全身挂素,却不见向不灭和吴长青,连几大护法都不见,当面一人正是郑印郑仇天。郑印见了慕容飞,双目赤红,高叫道:“慕容飞,我道你是豪杰,斗剑我自认输,你我两边恩怨已了,如何下毒手杀我门人?”“此言何解?”“休要推搪,那日斗剑之后,我帮左右护法,四大供奉当夜都遭了毒手,不是你,还有何人?”言罢,掣出背后一把宝剑,“今日你我再决生死。”慕容飞见那宝剑,如刀似剑,又细又弯,恰似一轮弦月,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红月”宝剑,想来这郑印没有趁手兵器,不敢来寻仇,这时得了宝剑,才来计较。慕容飞道:“郑印,我自说一句,不是我等和社所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如要相斗,只管来。”郑印见他面目肃穆,不似作伪,但骑虎难下,大踏步上前。和社众人都要抢出,慕容飞拦住道:“创社第一战应由我来。”曹骏道:“哥哥肩背有伤,还是小弟来应对。”“料也无妨,且与我观敌瞭阵。”两人下场放对,一个是红月宝剑,白日生光,一个奔雷大剑,晴天霹雳。这一场正是龙争虎斗,正要动手,街面一片嘈杂,大队骑兵驰来,瞬息间,将在场众人尽皆圈住。旗手左右一分,蹚出一匹红龙驹,马上端坐一人,如渊似岳,面目黧黑,身形虽矮,气势滔天,正是赵宋亲王赵二郎赵光义,身边背后簇拥无数禁中高手。赵光义道:“两位少侠,且息怒,本王愿一手托两家,罢斗如何?”郑印面目铁青,双手一合,宝剑入鞘,一言不发,掉头便走,屠龙帮诸人退走,干净利落。慕容飞见赵光义脸色数变,阴晴不定,心道:“这人心胸狭隘,是个小人。”赵光义干笑两声,道:“慕容社主,可否请本王入内一观?”“此为应有之义。”众人拥着两人,入内,赵光义大队骑兵留在外面,身边背后跟着十来人,进了正厅,主客分坐。赵光义开门见山,“我皇兄有事不便前来,特托我前来,和为贵,义为先,慕容社主这‘和社’堪堪比肩我皇兄之‘义社’?”慕容飞笑道:“岂敢与圣上比肩?”“我皇兄近年行容谨慎,多少勋贵巨贾,或挟情或千金,都想得个字号,都不得准,慕容社主好大的面子。”“都是陈抟老祖的颜面。”“可容我拜见道祖?”曹骏道:“我师已回转,王爷来迟了。”“无妨无妨,只是今日和社草创,我座下有些人物,仰慕各位高人,也想加入,不知,,,,,,”,“恐有不便。”“无妨,只是让他们见识一二。”慕容飞心道:“好你个黑厮,竟要折我面皮。”双方言语之间,早有人腾的跳到院中,高叫道:“和社以武立本,在下无名小卒,想求教一二。”龚十八迎了去,道:“堂堂绝命剑客,如何是无名小卒,我来领教一二。”众人一悚,武林三绝:绝情剑客仇明月,绝命剑客陶无双,绝杀剑客姜凤奴,想不到这貌不惊人的小老头,竟是绝命剑客。今日和社创社,虽有地利人和,奈何不能杀人,不占天时。龚十八自是知晓,谨慎抽出金剑,拉个架势,唤作:八方来客。陶无双却不掣剑,双掌一前一后,抢入便攻,两人放对,不及二十回合,龚十八一个筋斗翻出场外,众人定睛看去,但见陶无双掌中已多了一口三叉短剑,背上却别着三根金针,绝命剑客面带惭色,掩面退走,原来龚十八要想杀他,这三根金针就插在要穴了。曹骏忙将龚十八迎入后堂。有人忿怒,跳出道:“再来领教。”李胜北长身而起,踏步入场,拱手道:“喻老剑客好。”“你识得我?”“当年纵横西南的‘天南一剑’喻龙宿喻老剑客,哪个不识?”两人放对,不及二十回合,一冲一撞,喻龙宿连退三步,道:“长江水后浪推前浪,江湖上一代新人换旧人,年轻人,好拳法。”李胜北微笑拂袖进了后堂。张果跳出道:“今日只宜三阵,这最后一阵,哪位赐教?”“我来会你。”众人只见一个活猴也似的怪人,身披大红斗篷,蹦跳而来。曹骏一惊,道:“贤弟小心,这人是柏无道。”张果沉声道:“原来是‘火眼钻天魔’,久仰久仰。”众人都为张果捏一把汗,武林素有言:三十三路名侠,不及八大天魔,八魔以心剑魔为首,火眼钻天魔名列第八,实是邪派数得着的高手。那柏无道扯去身上大氅,众人见他容貌丑陋,尤其是双眼被一片红火胎记遮挡,平添无边狰狞。两人放对,柏无道跳将起来,似天外陨铁,以身为器,直击张果,出招诡异,张果只凭肉掌,两人动手,转眼五十回合,不分胜负,慕容飞双眼不离赵光义左右两人,却瞧不出端倪。忽的场中金光一闪,原来那柏无道久攻不下,心下焦躁,“什么时候,这小辈武功如此厉害?”没奈何,亮出一对铁爪,双手精光闪烁,施展“钻天破云”的本领,瞬息便扯下张果几片衣襟,众人正要呼喊,张果却大笑,那几片衣襟,突的化作活物,或雀或鹰或鱼或蛇,四下一攒,急攻柏无道双眼,柏无道魔眼一动,早看出是虚幻,不为所动,刚要进击,忽的一阵刺痛,只见一条飞鱼,一头撞来,竟钉在脸颊之上,直钉的鲜血崩现,柏无道心中一片茫然,这不是幻术,双爪一摆,将其余几物撕碎,哪知张果早绕到后背,只一掌,印在火眼钻天魔后心,打的一个踉跄,胜了一招。曹骏忙上前扶住张果,只见张果全身湿透,劲气虚浮,显是尽了全力。那柏无道倒是无事,暴跳如雷,再要动手,赵光义咳嗽一声,只得退下。赵光义干笑道:“和社群雄武艺了得,不愧为中原名侠。不过自古‘俠以武犯禁’,我自有招贤馆,不知,,,,,,”“多谢晋王美意,我等只是草民,不喜约束。”赵光义正要发作,外面忽的奔入一人,单膝跪地道:“启禀王爷,官家宣召。”赵光义没奈何,带了人马,缓缓而去,来时如涛水拍岸,退走似海浪逐心。 慕容飞进了后堂,望见龚十八,胸腹间中了一招,此时隐隐透出血迹,李胜北脸色惨白,刚刚也吐了血,原来三侠尽了全力,慕容飞和曹骏要防备向不灭和吴长青,只得如此,创社之初,不能败北,结果龚十八以伤换招,胜了一阵,李胜北强自撑住,半步不退,受伤最重,张果只是脱力。慕容飞恨声道:“可恨赵二郎,如何这等霸道?且容我再跟他计较。”多亏乾元道长在座,给几人疗伤,后院各家宗主都劝慕容飞慎重,不可轻动,自古民不与官斗,此事暂且记下,其后众人纷纷离去。 且说赵光义过御街,进宣德门,入了皇宫内院,身边背后众人纷纷散去,他趋步而行,到了一座大殿,望见宋帝正在斜坐锦榻饮酒,见他进来,哂笑道:“二弟,来迟了,且罚酒三杯。“谢官家。”赵光义连饮三杯,一旁陪坐。赵匡胤道:“那慕容飞亦是你的晚辈,看在慕容兄弟颜面,如何难为?”“启禀官家,他不该用个‘和’字,此为不敬。”“原有些许道理,但贤弟不知,这字是他门里传下,陈老祖已告知我,以后切不可为难于他。”“是,陛下。”却不起身,两人又连饮几杯,赵匡胤酒意上涌,跳到场中,一招一式,拉来“神拳势”,此一路为万拳之母,封门、抱月、勾手。。。。。。三十二路六十四式,端的精妙,待宋祖双掌封闭,赵光义突的跳起,伸掌钩挂,两人拆招,只三四回合,赵光义一个踉跄跌出,赵匡胤哈哈大笑,“二弟,需多下些功夫。”“大哥叶里藏花手,当真精妙。”“说笑,说笑,我当年见了天绝手风采,创出这招‘叶里藏花’,却再也无缘和当世豪杰切磋,甚憾。”言罢,仰天长啸,他神拳无敌,俗世功业无双,心下畅快,这一声,便无穷无尽,将气息尽数吐出。赵光义笑道:“大哥,陈老祖的‘蛰龙诀’果然了得。”“果然,你当一魔二妖三仙四圣五绝都是假的,都有过人之处。”“这些江湖草莽,不服管束,高风亮退隐近三十年,妖道潜行,妖僧漂流,天仙年幼,地仙避世,睡仙年迈,剑圣自囚,卜圣体弱,酒圣无朋,医圣牵连,天绝愚忠,地绝逍遥,人绝短视,金绝势利,银绝半疯,我观天下武林,早有疲态。”“故而,你联络佛门,请动密宗,收罗十大名剑,二十四路剑侠,,,,,,”“官家,,,,,大哥,,,,,我,,,,”“罢了,罢了,若不是太后说项,我怎会饶你。”赵匡胤扶起兄弟,道:“你是亲王,当尽心尽力为社稷而为,不要久涉江湖,我已拟旨,授你‘泰宁军节度使’,操练兵马,备伐北汉。”“微臣遵旨。”赵光义心下暗喜。 两人归坐,褪去外袍,拭了头面,再整酒水。赵光义敬上一杯道:“大哥,观剑圣弟子如何?”“此子不凡,日后必有福报。成仙做祖,一代宗师可望。”“大哥如何这般看重此子?““你道我照拂他,都是慕容二哥的面子?”“还有何说?”“可还记得雪夜仿贤否?”两人思绪顿时飘到数年之前,那日,汴京下了大雪,两人冒雪赶到赵普府上,赵普竟也未睡,迎宾亟出,帝王立风雪中,赵普惶惧迎拜。二王遂入,掸去雪花,脱了斗篷,设重裀地坐堂中,炽炭烧肉。赵普夫人行酒,帝王皆以嫂呼之。那一夜,帝王雪夜访赵普,君臣围炉定天下。赵光义道:“则平先生大才,六策定天下,我以师视之。”“你可知则平先生膝下几子?”“两子,承宗已入官学,承煦尚幼,刚读书。”“你却不知,建隆遗子之事?”“大哥是说,,,,那,,,,,,”“哈哈,慕容留下三道剑痕,就是告知我,那孩子他取了去。”那建隆遗子本是赵宋初的一桩大案,二王之下,第一能臣赵普的府中,诞下一子,哪料不及满月,竟被人盗走,赵普又急又怒,求告宋祖,全城大索,哪知音讯全无。没奈何,只得悬赏天下,又不敢名言,堪堪找了三年,没有结果。当时牵连甚广,直到今日,赵光义才得知其中关窍,原来如此。 赵光义道:“大哥,那慕容不肯再伐南唐,辜负大哥拜他太尉、山南道节度,又追封河南郡王。”“你怎知我心意,慕容自幼痴迷剑术,习得神剑,天下无敌,哪料遇到天绝,虽不败却难胜,他素来心高气傲,哪能忍耐。弃了这俗世繁华而去,潜心练剑,要再斗拳王。显德年我任点检,他任副贰,我以兄视之,如何能不知他心意,当年他诈死埋名,我便顺应其意,放他远走天涯,想来也有二十余年了。”良久,赵匡胤道:“郑印年幼,不要计较。”“大哥,我自知您心意,但此人仗着您宽厚,数次大闹京城,还敢摆什么锁龙阵,实在不当人子。您听他的屠龙帮,是何用意,此心当诛。”“你呀,总是杀心太重,终是我负了郑二哥,陶贤妹师从上代天仙,武功盖世,不好计较。郑印终是我等晚辈,不必如此。你速将毒王甚么的召回,不可在东京汴梁城布下什么毒阵!以免伤及无辜。”赵光义见宋祖严厉,不敢有违,连连应是,心下却不以为然,向不灭的毒阵已经将屠龙帮、和社尽数困住,哪能轻易召回,事成之后,大哥怪罪,自有杜太后劝解,言尽于此,两人各有所思。 33 十绝剑京师会群雄 小剑圣龙亭三悟剑 却说和社群侠,让赵光义坏了氛围,都自忿怒,奈何兄弟受伤,只能收敛。将养数日,总算乾元道长医术高明,李、龚两人身子雄健,没了妨碍。慕容飞心下恼恨,当时便要找赵二郎晦气,哪知转天,天仙子带群美前来,应和了一两日,这天正谈扯,外面又是喧哗,早有人报来,“外面有人自称陈元庆,求见和社掌舵。” 众人一惊,竟是剑师到了,连忙迎将出去。洛雪等女儿便回避了。少顷,门首迎进一行人,为首仙风道骨,背背宝剑,正是十绝剑之剑师陈元庆,后面一人,青衣斐然,正是其弟子京城神剑霍留衣,再有旁人,慕容飞却不认识。陈元庆高声道:“久闻第一剑驾临京城,开宗立派,可喜可贺,小老儿无缘讨杯喜酒,今日当有所酬。”曹骏低声道:“此老当日锁龙阵斗剑,并不尽力。此番,,,,,,”“料也无妨,且在理会。”进了厅堂,和社居左,剑师在右。客套几句,话入正题。 陈元庆道:“当日承蒙第一剑赐教小徒,我这徒儿回去说了,当真对第一剑风采赞不绝口,今日前来,是想向第一剑借剑。”“老剑客快人快语,不知是何缘由?”“唉,此为老夫当年一桩公案,老夫羞于启齿。只是求剑。”“老剑客所求为何?”“欲求第一剑赐下十绝剑!”“你待怎讲?”“求第一剑赐下十绝剑与我,我等要去了解一桩事由,其后必然归还。”“既是剑师亲自前来,于公于私,我都信任老前辈,不过此十绝剑为我师门重宝,不可轻授。”“无妨,我今日带来十位人物,可当面施展十绝剑阵。”“当真?”原来慕容飞虽有十绝剑,但不会剑阵,现在若有十位高手,施展十绝剑阵,这一看之下,未尝不可悟透。“心下欣然,吩咐展青天取出七绝剑,又让佟铁山取出三毒剑。陈元庆见了宝剑,唏嘘不已。令霍留衣取胎光,言道:”戚镇府取爽灵,喻满楼取幽精,窦天章取尸狗,章风逸取伏矢,潘息公取雀阴,葛海潮取吞贼,奚易和取非毒,彭宿官取除秽,韦燕然取臭肺。“他身后诸人一一上前,在佟铁山、展青天手边取走宝剑,曹骏低低道:”这九人应是陈剑师座下侍剑弟子。“ 霍留衣带了九人走出话厅,于场中一趋一圈,已组成剑阵。众人都前来观望,但见十人收尾一连,起了剑势,霍留衣主持剑阵,一动生两仪,瞬息间两仪长三才,三才赴五行,五行演六合,六合成七星,七星化八卦,八卦衍九宫,十剑并举,剑阵潇潇。陈元庆道:“请第一剑赐教。”慕容飞大喜,命展青天守东,行风;云沧海守南,布雨;卢明月守西,兴雷;佟铁山守北,生电。布下四御剑阵。转眼,四御剑杀入十绝阵中,展、云二人风雨不透,主守,卢、佟二人雷电相生,主攻。十绝剑阵缓缓运转,将四御剑困在核心。转瞬三十余招已过,曹骏道:“兄长,四御剑支持不住。”慕容飞道:“正是,这不是剑阵,而是剑法,他们所用的是一套剑法,每人出招比前一人慢三拍,连绵起伏,这一套剑法经反复施展,威力竟倍增。”张果大喝,“且住,四御剑退下。”十绝阵停止运转,开了个口子,四御剑退下,佟铁山浑身热汗直流,叫道:“邪门,邪门,师尊,这剑阵里面千把万把兵器齐来,难以抵挡。”慕容飞道:“休要多言,且随你展师兄下去参悟。”话音未落,早有陈仓六寇各掣兵器,闯入阵中,顷刻被剑阵锁住。不过数招,那剑阵一涨,剑芒大盛,里面兵器碰撞,声音凄厉。曹骏道:“好厉害的‘鬼虎神剑’。”言罢,六人踉跄退出,原来六寇本是剑鬼剡冥其的弟子,只因功力不够,须六人合璧,方能施展幽冥剑绝招,哪知也冲不破剑阵。五怪按捺不住,冲入阵中,施展狼牙剑法,十绝阵不急不缓,一点一滴,一分一毫,将剑妖绝招“鹤海无涯”吞掉,五怪亦不敌而出。总算十绝阵未动杀机,连胜剑圣、剑妖、剑鬼三大高手弟子的剑阵,当真了得。三童子联手进阵,支撑了二十余招,李胜北、张果、莽和尚、龚十八郎联手,阵中剑光缭绕,四人难以脱身。慕容飞和曹骏相视一笑,各出刀剑,劈开路径,将四人接出。两人刀剑合璧,只见阵中金光闪闪,到处都是剑尖,银光耀耀,层层都是光芒。两人各施展手段,也是难以破阵,没奈何,两人齐声高喝,“呛啷”一声大响,总算跳出剑阵,曹骏衣衫破裂,慕容飞鞋子都飞了,原来两人施展陈抟老祖相传合击之术,这招“风刀霜剑天下狂”施展开来,当真了得,虽未破阵,却离了核心。慕容飞心下骇然,这十绝阵如此了得,鏖战许久,十剑并不费力,遇强更强,好似没有耗费心神,尚有诸多余力,和曹少仙虽能破阵,却要有些杀伤。正此间,十绝剑阵正在缓缓收阵,蓦然一道人影,闯入阵中,似一道闪电,东南西北两划,十绝剑法收发由心,却当不得神功,只见一人,单手持了九把宝剑,一手推开霍留衣,大踏步出阵,人未到,笑声便至,“贤弟,久违了,见十绝剑阵欣喜,故一试尔。陈老师,谅来不会见怪。”陈元庆等大惊,定睛看去,但见一人,顾盼生辉、丰神如玉,长身而立,英气冲霄,更兼面貌绝顶,气功盖世。多数人识得,都叫道:“金太保,金大侠好厉害的功夫。”曹骏等亦道:“原来是大哥到了。” 世间举手投足破去十绝剑阵,而不伤一人的,也不过一手之数,金太保绝手无双。慕容飞道:“大哥,你怎的来迟,少待要罚。”“贤弟,我自认罚。”上前将十剑交给展、佟二人,与慕容飞、曹骏三人执手一礼,道出来意。众人听了,又是大吃一惊,原来有人暗布毒计,利用陈元庆十大弟子施展十绝阵,牵住众人,另有向不灭在会馆周围布下毒阵,不需多日,这里人都要中毒。奈何陈抟老祖早窥破,请金太保去抵住毒王,两人一番大战,向不灭不敌,他那毒如何奈何混元无极的金太保,总算见机得快,逃得性命。乾元老道也自道,只可解毒,不识毒阵。陈元庆被人利用,无颜再待,告辞而去,不提借剑一事。慕容飞却笑道:“陈老师何等人物,如何会有歹意,定是糟了小人算计,既有事,我怎能不帮手。”取过十绝剑奉上,陈元庆老脸微红,谢过金太保、慕容飞等和社群雄,令弟子各取一剑,言说十日后必还。待此人离去,金太保笑道:“贤弟可知,陈老师弟子精研十绝剑阵十来年,寻常兵器也能施展,他为何非要借这十把宝剑?”“我自不知,我这十把剑不是母胎,有何特异?”“有人让他这般做,他又能怎样。人在江湖,波诡云谲尔。” 众人进了厅堂,坐定,金太保唤过展青天等人,一一讲解,群雄都受益匪浅,原来这十绝剑阵共有十套剑法,刚才不过施展五套,连胜几阵,若是十阵其出,别看施展之人根底浅薄,也能杀死大能。坐不多时,金太保有事要走,曹骏等知他来去如风,并不多留。其后,众人回了各处,入夜,慕容飞召集曹骏、张果、李胜北、莽和尚、龚十八郎和三童子计议。群侠说起今日之战,都道十绝剑阵厉害,慕容飞道:“今日青州兄弟施展‘鹤海无涯’,那一招也是厉害。“曹骏道:“不错,陈仓六子施展的‘鬼虎神剑’亦是剑鬼当年绝招。”张果道:“奈何合击之术终归不足,不及当年高人一击威力之万一。不然只其中任何一招,都不输于‘十绝剑’。”李胜北道:“心剑魔当年取十绝剑绝招,创出‘十绝剑阵’岂是好相与的。”众人计议十绝剑中招法技艺,各自有些心得。正说,窗外有人轻扣,慕容飞缓步走到窗前,开窗一望,哪里有人,但窗台放了一个包裹,将进来,放在灯下一看,众人都痴了,包裹中有一信一匣,匣中竟是十绝宝剑,信却是天仙子所写。言道听闻陈元庆白日到访,十绝阵厉害,便让陈昱珩引九美去会十绝剑,破之,取回十绝剑。众人面面相觑,知道天仙子一句“破之”当真了得,众人白日忙碌多时,没讨到半分便宜。金太保也是趁隙而入,才小胜一场。这千娇百媚十位大美人,竟能破阵取剑,当真?! 慕容飞笑道:“天仙子武功盖世,我自钦佩。”曹骏道:“是也,十美出手,霍留衣如何抵挡?”李胜北道:“女子偏这般好斗。”慕容飞将十绝剑收起,想来陈元庆面皮无光,不会再来。 次日一早,群侠各自有事,留下展青天众弟子、两童子共守总坛,其余各自有事体。慕容飞要去钱塘,曹骏要去寻向不灭晦气,李胜北要回崆峒山,拉大教主入伙,张果、官应子要带人回地狱门,龚十八郎要回南海查访,莽和尚要挂单相国寺,众人言说端阳节,东京汴梁城,天下第一楼相聚,各自散去。 却说慕容飞安排已毕,收拾包裹,背了大剑,一身戎装,带了卢明月,两人出得城来,行不多时,天色将晚,两人寻一处芦厅安歇。卢明月忙前忙后,甚是恭敬。两人席地而坐,吃了干粮,卢明月烧了如意嘴,奉上道:“师父,前日在十绝阵中,我的刀意难以施展,后来曹师叔的刀法却未有泄滞,不知为何?”“你这小猴子,倒也机灵,当日不枉我在范阳堂做了一场。且看。。。”慕容飞随手捡起一根木枝,往来比划,片刻道:“可明白否?”“这是十绝阵的剑势。”又勾连几下,“不错,纵有?”“这、这、这是刀法。”“哈哈,小猴子果然聪明,不错,这就是华山御神刀。”“为何御神刀能不被剑阵牵制?““此为关键,这诀为华山‘蛰龙诀’,我也只看你曹师叔所施展,参透两成,今日便传了给你。”两人连说带比划,说了半夜,喜得卢明月抓耳挠腮。慕容飞索性无事,便将暴雨剑法传授之,卢明月将剑法化入刀中,武功大进。正说到,狂风剑化作微风,暴雨剑化作细雨,刚柔变化之道,忽的有人插嘴道:“此为小道,你们剑道入了偏门,重势不重形,十分难看,落了下乘。”两人抬眼望去,但见草庐外,古道边,碎石地上,仰卧一人,看来躺了很久,只是此人气息微弱,又是隐入路边角落,无人注意,此时,一说话,便被看见。 卢明月跳出草庐,定睛看去,怒道:“原来是你这厮!”躺倒之人不是旁人,却是昔日里威风凛凛的妙手屠龙侠郑印郑仇天。慕容飞大惊,忙上前观看,但见郑印全身伤痕累累,难得半分血气也无,也不知都伤的如何,尤其肩头,前后贯穿一道伤痕,伤口发紫,这时气息更弱。慕容飞忙让卢明月将郑印抬到草庐中,取出丸散膏丹,都是乾元老道的馈赠。郑印受了重伤,却不出血,定是用毒封住血脉,此法为饮鸩止渴。直忙活到天亮,郑印早昏迷过去,此时恍惚醒来。又喝了热水,总算缓醒过来,没了傲气,细细道了实情。原来,那毒王不知如何,忽然反水,设毒阵杀了屠龙帮上下百十口,郑印机警,弟子拼命,总算逃了出来,被绝命剑客重创,幸而有家传梨花枪绝技,杀出血路,跳出东京,便歪在路边。没奈何,毒性发作,又被毒药封住血脉,此时亦是奄奄一息。多亏遇到有宝丹的慕容飞师徒,否则凉了多时了。正说间,厅外卢明月大喝一声,“什么人?”话音未落,一声大响,一人闯入,卢明月被人摔在一边,慕容飞正要掣剑。郑印大叫道:“舅父,休要动手,自己人。”那人挺目看来,慕容飞立身而起,但觉此人似人似虎,气焰熏天,双目赤红,好似要择人而噬。郑印连忙招呼,躺着将事说明,那人才隐去杀气,道:“早叫你离开东京,那赵氏岂有好人,向不灭什么东西,只你信他!”说罢,一手将郑印掀到背上,对慕容飞道:“总算剑圣门也有好汉,且回去告诉洪人屠,就说陶老虎有礼。“说罢,扛了郑印大踏步而去。慕容飞笑道:“且慢,这里还有一丸好药。”那人回身一接,浑身一震,退了一步,斜着眼看了慕容飞几眼,说声古怪,转身便走。卢明月早爬起来,这时进来道:“师父,此人是?”“陶老虎是也。““江湖八魔,血虎下山魔!”“不错,天下八魔,他列第五。”“他这是,,,,,,”“接应郑印,这一去,应是回了蒲城。”卢明月暗道:“下山虎已够凶悍,更兼受伤,当真是了得。”原来陶三春终是不放心独子在赵宋眼皮底下折腾,特命弟弟前来接应,幸而有慕容飞照顾一夜,否则接上也早凉了,这陶老虎摔了卢明月一跤,慕容飞借药传劲,也胜他半招,他才高看几眼。 此时天光已满,有了行人,两人离了是非地。卢明月要回范阳堂,和师父洒泪而别,相约端阳。小剑圣要下江南,两人一北一南,就此别过。却说慕容飞行了一程,一拍大腿,坏了,忘了寻卢明月些银钱,他范阳堂堂主如何无钱,现下自己这身边只有些散碎铜钱,连碎银都没有,如何去得钱塘。逼法向前,挪挪蹭蹭,挨到天交绝阳,饿的十分,往常有钱时节倒也不饿,一时无钱,肚皮也不争气,饿的忒快。寻了路边茶铺,讨了茶汤,将开包裹,望着十几个饼子发愣。叫过伙计,只问可有盐菜,伙计也好,登时端来一大盆,慕容飞忍住腌臜,胡乱用饼子裹了便吃。正吃,左近有人招呼道:“这位小哥,相请不如偶遇,可过来一叙。”慕容飞抬头看去,但见靠旁边草墙,一张桌子,坐着四五条汉子,其中一人气势如虹,抬脚踏住条凳,半闪着胸膛,端着一碗劣酒,另几人相差不多。慕容飞何惧,看见他们桌上有鸡子、熟肉,便走了过来,他一起身,那几人都笑道:“小老弟出来行走江湖,背这么大一柄剑,给自己壮胆啊!”原来这几人看见奔雷大剑,都以为是假货,想来可笑。慕容飞笑道:“几位老哥,当真好眼力,我家里教习说了,出来行走天下,须得要唬得住人,这才打造这把铁皮剑给我,不想被几位大侠看破,失礼失敬。”“小兄弟不必如此,江湖便是如此,我等并非讥讽,只小兄弟这剑做的,忒也假劣。”几人坐定,那为首一人,道:“四海皆兄弟,小兄弟只管吃喝。“话音未落,慕容飞早大饼卷熟肉,吃将起来,这边三碗酒下去,那边连鸡子带熟肉都已不见,为首汉子端着碗都呆,瞠目结舌,“如何吃得如此之快?”慕容飞道:“此番已是慢吃。” 几人喝茶再聊,慕容飞才知道,这几人是左近禹王台福远交行趟子手,正要送货到东京汴梁城,先来打个前站。为首小师傅唤作:铁头亮胳膊马九旦。其余王老五、赵老六、孙大麻子,都是马老大的伴当。几人正谈扯,远远有人吆喝,“福远昌隆、福远昌隆”,一路“轰隆隆”行过一趟飞车。大约三十几人,当先有一老者,高声道:“马九,可去拜过昌老爷?”“苗头,放心,已拜过,昌老爷收了礼物啦。”那苗老头,往后便喊,“个人加紧,再走三十里,便入了城,入了城,这趟活计便了,到时候老夫请酒。”“谢苗头赏酒。”众师傅、活计都喊。 众人聚齐,马九向苗头禀告了几句,苗老头上上下下看了慕容飞七十二眼,道:“这位军爷,可有事由,如缺少盘缠,小老儿自有周济。”“不曾缺钱。”“料来如此,马九,你这瞎驴,不见少侠客那鞘、那靴子、那大氅,浑身上下没五两银钱如何能够,怎能没有盘缠?”慕容飞一呆,这如此值钱,自身倒不知。这福远交行包了茶铺,又吃喝一回,因快到城中,有些放荡形骸,不及片刻,就有人喝的多了,出了两个相扑取乐。众人围坐一圈叫好,慕容飞暗笑:“这如何叫做武艺?”原来高手相争,一招生死,一瞬高下,双方都聚精会神盯住对手手脚身眼,哪像如此相斗,一会转圈,一时勾踢。有转圈的功夫,一掌削在后脑,脑浆都打飞了,勾踢更是伤脚趾,无法发力,这连演武都算不上,充其量便是猴戏。正嘲笑间,忽的醍醐灌顶,只觉冥冥中一股思绪直入天灵,心下一片清亮,那御神刀、四御剑、天罡刀、御殿手、十绝剑、鬼虎剑、鹤海剑,,,,,,一片一片闪过,不知多久,慕容飞放声长啸,只这一想,将刀剑合击悟透,兵器大成,此为“龙亭三悟剑”。待开眼望去,只见哪里还有什么草厅,茶铺,连人都没了,连忙四下张望,片刻间,才从四下踅摸出人来,那苗老头早没了倨傲,打躬作揖道:“不知大侠高姓大名,适才高人演习剑术,方圆四丈,无人能近,我等都被扫到外面,连茶铺都拆了。”慕容飞方知,悟剑之时,心中所感,拔剑试练,结果剑气纵横,将铺子、人物都逐了去,总算没有杀伤。心下囧然,这便如何是好? 34 小剑圣吴越定鬼宅 四剑客争宝剑池山 话说慕容飞龙亭悟剑,观小儿相戏,忽的悟透佛家圆华,道家冲虚,儒家浩然三重境界,剑术精进,四御剑大成。此刻看见一片狼藉,心中有些揣揣,忙收了宝剑,跳出去,将苗老头扶起,“苗大侠,小可不才,多有冲撞。”苗、马等人都已痴呆,万没料到,这寻常军士打扮的急健少年竟是一代剑术宗师,这下唬的不轻。再聚起来,交行众人都是战战兢兢,惶恐不已。茶铺老头早在一旁哭泣,慕容飞没法,只做不见。苗老头极明事理,忙掏出一贯钱来,递了去,那老儿早乐。众人收拾桌椅,捡好的,凑了一桌,请慕容飞坐上首,一边两位师傅陪着,马九旦却在下首。招呼店家,从草木堆里,刨出盐菜、大饼、馒头、熟肉若干,烧水略煮一煮,都端了上来。大伙边吃边聊,都求慕容飞说些武艺。 慕容飞笑道:“只方才看见你等相扑,因是取乐,无须在意,但性命相博,如何能背对敌手?”马九旦道:“侠客爷说的是,这里只是好看,此扑为东京一景,唤作‘团圆旋子’,就是要花衣起舞,团团转转,前仰后合,多是转圈,将袍襟飞扬起来,有些胡人风采。”慕容飞道:“又见有人勾踢,这如何使得,且伤了脚趾?”苗镖头道:“侠客爷不知,他鞋头镶了铁块,专门勾踢伤人,叫做‘戳脚’。”慕容飞目瞪口呆,只是吃喝。 食罢,众人询问侠名,慕容飞笑而不答,又讨教招数,慕容飞道:“这有何难,且看我本领。”说着起身,行出数十步,高声道:“我已练成无形剑气,你等在桌上立起一杆,我行出三百步,一指便断。”马九旦等如何肯信,便在桌上立了一根木棍,眼望慕容飞大踏步往南行去,走出两百余步,一道烟走了,哪还回头。 小剑圣离了囧地,一路飞奔,直跑出两个时辰,天都昏了,才停了下来,叫声惭愧。到路边寻了块石头,坐着喘气。那大氅兜风,早就收起,斗笠此时才摘,单手一捏斗笠,觉得不对,细细一寻,大吃一惊,这斗笠虽是旧物,一圈边角却重新修补过,待破开一口,细细抽出一根金箔,延延展展,托在手里,三两有余,都是赤金,可当银二十两,不知何人缝进的,没个头绪,在周身再找,那四楞靴边也有,前后衣角也有,背马腰带都有,里里外外凑了十两金子,不禁叹道:“曹兄弟真精细人。”有了这些银钱,行到钱塘无碍。 书不重叙,一路无事,这侠客都练过“疾行法”,几千里路途,脚下疾进,不过两旬,这一日,行到德清,眼见吴越国人物风流,男子多是插花绣面,女子大多三白咬唇,处处温柔烟雨,遍地吴语侬言,食有脍烤蒸煮,乐则插花赏茶。因吴越为属国,故慕容飞军士打扮,也无人在意,只看他背后大剑奇怪。慕容飞一路行船店脚,风餐露宿,银钱用尽,进了德清,寻思先谋个事由。刚一抬头,眼见城门旁贴有民榜,有招工有守铺,有赘婿有更夫,猛的瞥见一文,言道:“右榜有呈:今有花氏大宅闹鬼,上清天福无功,特请有道德之士救助,沓青之日,愿酬谢纹银三十两,祈尊佛心。”这榜歪歪扭扭,风吹日晒,有些时日,想来无人应榜。慕容飞暗道:“这厮急了,不僧不道,乱投医了,哪里来的鬼怪!?”上前一把扯下,惊动看榜之人,那人正裹着毡毯,蜷在墙角学狗,那料有人揭榜,亦喜亦忧,喜的是主家事有着落,忧的是今后再无逍遥时辰。那人挺身拉慕容飞,见他面貌黑亮,背背宝剑,周身有气势,登时矮了半截,诺诺道:“这位爷,我家是东城外碧水河花大户,你既应了榜文,可有本领?”慕容飞笑道:“你这厮,认不得真人,我自幼得神仙传授,习得天罡正法、地煞变化,跳出三界,调换五行,一身本领通天彻地,小小鬼怪,手到擒来,只请主人家准备银子便了。”那人听他吹的厉害,好心道:“少侠,非是我诓骗于你。前几日有人也去降妖,施符念咒,打钟摇磬,一应俱全手段,到头来被打破头脸,此时正在医馆挣命。”慕容飞道:“晓得了,我自有办法,须知我自己也是性命。”那人没辙,领了慕容飞便走。 行了十里左近,到了一处门首,果然好景致,红花绿水环绕,一派悠闲人家庄园。进的门首,早有人迎来道:“翟二哥,此番请的是佛爷还是道长?”“是上帝!”那人唬了一跳,看见慕容飞,再看那翟二哥,低声道:“二哥,如何请了个江湖骗子,这年纪轻轻能有什么道行?”翟二哥道:“你不晓得,他颇有骨水。”慕容飞不理两人聒噪,抬眼望去,但见庄园内西北一片灰色气海,便知有怪事藏在那厢,这曹骏所授望气术当真了得。早有人迎将出来,为首一个高大白发老翁,拄着鹿角杖,有些年岁,当面说道:“哪里来的高人,高人在哪里?”慕容飞道:“你老低头便是。”那老翁“咦”了一声,“却才见了,不想是高人当面。只你年齿尚幼,有何降魔本领。”慕容飞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崇,水不在深,能淹死龙。”“哦,却说来听听。”“我自幼出家在昆仑山,随异人学的本领,能吞山吐海,拿星挪月,更练的一把神剑,善能降妖。只需饱餐再有银钱即可。”“原来是要饭的,这个容易,我家业便大,还怕你不吃。”说罢,招呼家仆,引去吃饭。 慕容飞跟着家仆到了后花厅,早有酒席摆上,倒也不错,四盘熟菜,一瓮黄酒,一只热鸡一只酱鹅,更有粳米饭半桶。慕容飞早饿,将斗笠、绑腿、背包、大剑用大氅一卷,放在一边,坐了石凳开吃。那家仆絮絮叨叨,也跟着用饭,盛了一碗,蹲在一边,哪知道碗还没捧热,慕容飞将鸡、鹅都吞吃大半,四个熟菜望饭桶里一折,取两根竹枝便吃。那家仆捧着半碗饭呆了,只能舔吃些汤水。食罢,慕容飞抢过黄酒,去了泥封,掫了一大口,一股陈皮味道,不甚好喝,便放在一旁。取了大剑背上,其余不拿,对那家仆道:“速领我去降妖。”“神仙,容我吃完这碗饭。”慕容飞看着他将鸡头、鹅屁股伴着饭吃尽,又舀了一碗黄酒喝了,方才起身。两人相伴,先去前厅拜会老爷。那花老员外早就困乏,遣一胖大管家,自称昌管家的相陪。慕容飞打听了事由,原来,这花氏为本地大族,有数人在德清为官,家业庞大,今日忽的糟了厄运,后宅楼宇纷纷倒塌,幸喜没有伤人,但却不能再起,搭竹楼失火,盖木楼倒塌,起石屋地陷,整个后宅鬼蜮一般,一到夜半,金铁交鸣,鬼哭怪嚎,渗人之极。奈何祖宅,不能迁走,只好走了女眷,留下几个男丁看守。陆续请了几家作法,都不济事,没奈何,在城门张榜也是碰碰运气,左近都知道这里古怪,无人肯来,哪成想真来了高人。慕容飞被引到后院,那两扇木门锁着人头大一把大锁,家仆将出一把钥匙,递给慕容飞道:“神仙,您自便则个。”慕容飞也不推辞,取了钥匙,那家仆一道烟走了。慕容飞却不开锁,踅摸到一处矮墙,“腾”的跳起,大剑一点墙,借力飞进墙内,望内看去,此时天色过晌,有些黄云,氤氲间望见后院破败,枯草烂枝,房屋倒塌,满地碎石瓦砾,正中一个彻地的大洞,看不真切内里。慕容飞宝剑在手,飞身下墙,高高低低,踩着满地石头,趟着草木,直寻到坑边,往下一望,黑黢黢,慕容飞是什么人,一望之下,便看出这坑虽然吓人,但是或有横枝或有竖石,或有凹凸或有攀把,曲曲折折,可以下到坑底。他久居地圣仙宫,自有一番亲切。巡着一级级下去,不多时,深入坑洞。到了实地,只觉脚下湿滑,竟是有水。左右看去,都是一条黑乎乎的道路,原来竟是一处地道,恰好在这后院开了地窗一般,慕容飞寻些垫脚,张一张,往左手有光亮处又行了十数丈,哪有什么鬼怪,连蛇虫鼠蚁都无。到了一处转折,料想已经出了庄院,哪管许多,仗着宝剑只要前行。行了一程,暗道不好,这地道如此浩大,非一日之功,必有奇用。如何能没人看守,地下虽不惧,武功难以施展,切莫阴沟里翻船。想罢,伸手一摸墙壁,顿时大惊,原来那地道高大,可容一人长身而行,本以为是多年工匠开凿,现下一模才知道,四下里面都是剑痕,这十里隧道竟是被人用剑削切出来的,慕容飞心下冰凉,这人有此本领,强我数倍,这便如何是好?退回去,当不得面皮,走下去,生死难料。逼法心一横,剑一挺,直往前去,越走越有些亲切,剑气渐盛,隐隐寒毛直竖。 十余里外,隐隐一团白光透出,这地道并非深埋,一里左近都有天井,慕容飞细看,都是剑气爆发,轰出来的通顶。这时临近一处,只觉肤表如割,气息针刺。没奈何,运气护身,直往前去,定睛看去,但见一团白光,环绕三人,斗得正酣,一道黑光,一缕蓝影,两点黄星。三人都是高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知来了外人,奈何手上牵制,动作不得。慕容飞到了左近,掌中奔雷只一横,那三人顾不得许多,纷纷撤招,剑气一收一放,“砰“的一声,直扑慕容飞面门,好个小剑圣,早有准备,知道敌不过三人联手,身形一靠,施展千斤坠,全身陷入墙中,将土墙印出一道凹槽,横剑守住身前,只觉那股剑气飞散而过,将地道中又削下一层,轰隆隆远去。铿锵声中,四人四面对阵,慕容飞一看,心中叫苦,两人并不认识,一个瘦高,一个矮小,高瘦的似骷髅,黑矬的似鬼怪,另一个虽披头散发,却是绝情剑客仇明月。那瘦高的掌中黑剑一指,尖声叫道:“来的是什么人?”仇明月“戚戚”笑道:“两位前辈不识,这便是当代小剑圣,天下第一的剑客。”那鬼怪喝道:“胡说,他有什么本事,敢称天下第一。”“他师父便是慕容延钊!”“哦,原来是北地山人,哪又怎样,就算他师父来了,也得尊我一声师兄。”“就是就是,也得叫我师叔。”慕容飞看了半晌,那仇明月也不疯了,应是好了,眼见他们一唱一和,不把剑圣门放在眼里,如何能忍,“三位都是成名得剑侠,今日在这小小地道中,打生打死,值也不值?”“不如,我三人联手先杀了这小辈?”仇明月道:“恕难从命,这小子只能死在我手。”“鬼也不是那么好做得。”慕容飞心中一亮,高叫道:“原来是剑鬼幽冥剑客剡冥其剡老前辈,这一位能又如此身手,想来便是剑妖狼牙剑客白骨逸白老英雄。”“小子倒是机灵。”“总算有几分见识。” 慕容飞万万没料到,竟在这小小地洞中,遇到当世三大剑客。想那剑妖、剑鬼当年都是和自己师尊剑圣齐名,仇明月疯病也好了,功力更盛,这番不好脱身,也不知道这些老妖精如何来到小小德清。他哪里知道,此处便是鼎鼎大名的莫干山下,此地道也已经到了剑池。原来这莫干山,正是当年吴王阖闾派干将、莫邪在此铸成举世无双的雌雄双剑而得名。而剑池据说就是莫邪干将磨剑的地方,藏于荫山修篁幽谷中。这头顶剑池方圆两丈,上有层叠四道瀑布,激流直下,飞冲剑潭。剑妖、剑鬼都是积年老怪物,当年败在剑魔之手,寻寻觅觅多年,听闻雌雄剑将要出世,连忙来等,哪知又来了小辈,竟是剑痴叶全真高足,三人都要独吞双宝,争竞不住,三人团团相斗,这一场,直斗了月余,或斗或歇,或两人战,或三人混战,那剑气纵横,将剑池下开凿了一条地道出来,三人唯恐打穿剑池,卸了剑气,便往来游斗,在隧道中越斗越深,往往剑气爆发,便开一道天井,不巧一道天井开在花员外家后宅,引来一个凶人,也是故人后辈。这倒好,四人二老二少,都想夺宝。慕容飞虽不知事体,但哪里肯走,得当世三位剑术高手在彼,如何能走。 小小地洞之中,聚集四大高手,一时竟都不肯动。白骨逸道:“老鬼,我俩联手先除了这两个小辈?”“你这老妖怪,我如何信你?”。慕容飞看看仇明月,见他并不看来,心中暗叹,联手无望。原本剑鬼,剑妖相争,后来了剑疯子,此刻再加一把神剑,当真热闹。四人僵持片刻,那剑池方向,突然灵光波动,四人气机引动,立时动手,纷纷乱斗,一时四剑并举,一时以一敌三,一时两两捉对,一时双双联手,只斗得剑气喷发,天昏地暗。慕容飞只觉自行走天下以来,以此番乱斗最绝,到处都是杀机,四面皆是对手,层层都是剑气,不由你不护身,只得运起全身气劲,鼓荡开去,大剑纵横,瞬息间上上下下,划了四十九道电光,封住身前。四人一黑一蓝一红两点黄星,形成剑罡,白光缭绕,将四人罩在其中。正斗间,白骨逸大叫一声,顺斜次里的天井跳出,只剩剑鬼,剑疯斗神剑,慕容飞压力顿减。原来这三人缠斗月余,总要吃喝,故而形成习惯,每次轮一人前去。慕容飞不知,眼见两大高手在彼,料想支持不了多久,如何是好,不如兵行险着。大剑舍了剡其食,直扑仇明月,剑鬼飞刺其背,慕容飞回头一张口,一口飞剑退之,返回头一人两剑直斩绝情剑客,剡其食被飞剑一惊,心中暗道,怎么是‘谈天三剑’,认得剑圣法宝,不敢轻动,仇明月双剑一合,接了奔雷,猛见白光一闪,一道飞剑只刺眉心,急一偏头,那飞剑直直飞了开去。仇明月身形晃动,已接不住大剑,手腕一翻,一带一引,两人三剑齐齐荡开。正此时,轰隆一声大响,地道中尘土飞扬,水气扑脸,三人不敢再斗,纷纷飞身而出,跳到天井之上,甫一现身,但见以为走了的白骨逸蹲身在一处凹坑,全身麻衣破破碎碎,四人齐往前看去,此时天色昏暗,夕阳独照,只见小小剑池中,水气暄腾,霞光隐现,似有绝世凶兽要破水而出一般。不由得四大剑客纷纷戒备,正当时,“轰隆”又是一声大响,那水中兀的探出一双头巨蟒,却是水化而成,这时两口一张,吐出两道光华,续尔自身瀑散为水花,这剑池三面环山,这光直扑四人而来,白骨逸、剡其食飞身而起,欲接剑光,哪知“嗤啦”一声大响,两人掌中宝剑折断,急翻身,闪过剑光,仇明月双剑交剪,“噹”的一响,双剑炸成齑粉,仇明月忙矮身,慕容飞正当剑光,那两道光华被拦了两次,冲势减弱,气势却盛,慕容飞大剑一横,口中暴喝,竟死死抵住剑光,只一瞬,三人赶到,四人一围,六掌齐出,要夺宝剑。慕容飞大急,自己正面抵住剑气,若被旁人得了剑去,如何失的面皮?张口一喝,一道白光直奔白骨逸,一道红光直扑剡其食,左臂一伸,敌住仇明月,白蟒气喷薄而出,奔雷一圈,将两道剑光收在剑脊之上,连退数步,退出圈子。原来危急时刻,慕容飞最后一把飞剑逼住剑妖,咬破舌头,以血为箭,挡住剑鬼,以掌为刀,克制仇明月,瞬息之间,立敌三大高手,取了雌雄宝剑。 慕容飞缓缓运气,恢复伤势,慢慢背起奔雷,双手各执一剑,左雄右雌,双剑在手,心中大定。看那干将、莫邪,两口短剑,寒光闪烁,那剑光兮兮流动,在剑尖聚成一点寒芒,一看时眼睛刺痛,足见神剑锋锐。想那干将、莫邪采山间之铜精,铸剑于山中。时冶炉不沸,妻子莫邪剪指甲、断头发,发黄土拌揉,作为人状,投之炉中。炉腾红焰煅锤成雌雄宝剑。雌号莫邪,雄称干将,合则为一,分则为二,蘸山泉,磨山石,剑锋利倍常,此刻出世,剑气冲霄。那三人面面相觑,白骨逸更是恼火,自身盘桓月余,失了宝剑,反而成全了别人,心下邪火冲撞。剡其食眼球转动,伸手缩脚,蠢蠢欲动。仇明月神情古怪,似喜似悲。三人本欲夺宝,奈何手里没有兵器,看那两剑神采,岂能轻易靠近。慕容飞朗声道:“三位剑客,小可不才,因缘际会,得了宝物,不可独享,我欲求南山大师,将双剑蕴出剑胎,另造神剑,送三位每人一套,可好?”白骨逸嘿嘿道:“如此甚好,想来剑圣山不能欺心,我一年后在东京汴梁城新开池和社等着。”言罢,转身便走,身上布条飘飞,身形诡异。剡其食略点一点头,往山上行去。仇明月袖子忽闪,一摇一摆而去,不理睬三人。慕容飞本欲收起宝剑,奈何这剑刚刚出世,剑气太盛,装不进袋子,逼法拿着,藏剑于臂,走到剑池边一望,但见小小水面净是死鱼,显是剑气冲霄,杀尽池中生灵。慕容飞捡大的,挑了两条,将宝剑穿在嘴里,一手一条,跳下地洞,左右张一张,没有动静,复跳出来,顺着方向往回便走。 天色大黑,回到庄园,叩打门首,那翟二哥迷迷糊糊开门,唬了一跳,“你不是在后院降妖吗,如何出了门首?”慕容飞笑道:“妖怪已经收了,速去禀告你家员外。”片刻,一道灯球火把而来,胖管家引了花员外而来,迎了慕容飞到了前厅,下晌花员外已召回几个家仆,特命准备停当,慕容飞瞥见院里还有一筒芦席,心下暗笑,这员外以为自己必死,竟打算一卷芦席卷了丢去,如何能饶他?大咧咧做到主位,道:“尔等不知,你家后院那枯井中蕴育妖兽,便是这两条鱼精。”说罢,将两条死鱼顺在地上,众人只觉眼前刺痛,闪亮一片,眨巴几下再看,只见地上两条三尺大鱼,身体庞大,面目狰狞,鲜血淋淋,便信了几分。胖管家吓得不轻,不敢上前,吆喝翟二哥去瞧瞧,翟二哥挪挪走上去,用鞋尖碰了碰,只觉这鱼和普通黑鱼没甚分别,但哪里敢说,尖声道:“死了死了,妖怪死了。”慕容飞暗笑,“不错,下晌我跳下枯井,顺着水道,看到这雌雄鱼精正商量如何吸尽你家男精,不日就要动手,我便和它们打斗,鏖战半夜,总是杀了,为你家免了祸患。”花员外定了定神,又见慕容飞面目跳脱,便眼珠一转,道:“管家,既然神仙降服了妖魔,速去将彩头取来。”那胖管家会意,去了一刻,取了一锭雪花白银,约有十两,给慕容飞呈上道:“神仙,花榜说得清楚,降了妖怪,有三十两花红,奈何刚刚捉到,不知底细,须观望几日,这十两便是定钱,过一年半载没有祸患,便清了尾数可好?”慕容飞心下冷笑,道:“也好”,接了银子放在,道:“这大锭如何使用?”左手取了毡帽罩住,右手探到里面,细细索索,一瞬将斗笠背好,在场数人都瞪圆了眼,原来那大银无声无息,被切割成无数小块,成了一大捧碎银。花员外大吃一惊,难道真是神仙,如何没有动静,还有乾坤手段?这些人如何晓得,慕容飞试试神剑刀口,那莫邪短剑袖了,切割银子,无声无息,锋利异常。慕容飞道:“尔等不须多虑,这领头鱼精被我杀了,底下小妖无数,亦被我诛灭,天明自去剑池一看便知。”一时无话,众人各自安歇,次日一早,门首早就一片乱乱哄哄,那翟二哥匆匆进来禀告,“老爷,刚才我拦住刘三问了,不知何事,剑池里面鱼虾死个干净,满坑都是,大伙都去捞呢。”花员外再不敢惊疑,什么人能一夜杀死满塘鱼虾,忙请了慕容飞,奉上二十两白银,另锦缎一匹,连问:“这后院可能居住?”慕容飞恨他失信,便道:“不可,妖气太重,现下去住,还要损伤阳神,最好请百八和尚念经,再请道士做蘸场,须得过七七四十九天,填了枯井,便可重新起楼宇。”花员外虽然肉疼,奈何是祖产,逼法请人去了。 慕容飞扛着锦缎,背了包裹银钱,出了庄园,大踏步往南而去,不一时,进了一家市集,刚撞见一个关扑,一个赤脚汉子,取五六尾大鱼,用柳条穿了,吊在一旁,正高喊:“河里觅了几个黄金棒儿,不耐卖,且做一仆,三文一回,且赢了去?”慕容飞亦不想扛着缎子,便排开人众,高声道:“且和你赌上一赌,赢了这匹缎子归你,输了鱼儿送我下酒。”众人更是哄起,那鱼至多二十文,这缎子假丝也要五两银子,那汉子如何傻,连忙叫好,取了五个钱,言明五浑五纯都是赢,两人对仆,汉子一下出个“三花”,慕容飞不用手法,随一丢,却是五纯,原想出货,哪料还进了海味,汉子不服,道:“且容我一仆,再赢了,这身衣裳送你。”两人再仆,慕容飞竟又是五纯,众人都轰动,看汉子脱衣裳,慕容飞见他脖子都紫了,哈哈一笑,双手扯住锦缎,一分而下,嗤啦一声,竟将缎子撕做两段,一头塞在汉子手里,剩下半匹正好塞在背囊,取了大鱼,大笑而去。众人都惊得呆了,那汉子在后面高叫:“高人,且留姓名,马二当有回报。”哪里还有人在,慕容飞走了一程,寻见路旁一个酒幌高悬,门前有挂牌,上书:清凉有好酒,豪情上蒸肉。不禁大喜,进了去,捡了一张木桌,放了东西,店伙计上来招呼,慕容飞道:“我今日钓的好鱼,且捡三尾大的,一个要生脍,一个要做汤,一个拌饭,剩下的做工钱则个。”伙计接过鱼串,暗叫便宜,奈何慕容飞面嫩,这店家如何肯轻放,做脸道:“客爷,我等小店,似您这等也要现钱。”慕容飞一听,如何不晓得他们嘴脸,出门在外,热汤热水,如何肯吃亏。一拍桌面,“放屁!”提起一根竹筷,“咚嗤”插进桌面,复一抹,只剩一眼儿,小伙计一伸舌头,不敢言语,提了鱼便走。 店家虽是狡猾,火工却是不弱,少顷,便收拾干净,端上一个大木盘,一盘片的飞薄生脍,一海碗鱼汤,一汤盆鱼肉拌粳米饭,慕容飞心喜,且沉着脸道:“我且用,但有一片鳞甲,半根鱼刺,便拆了你这鸟店。”伙计伸着脖子看着,但见他风卷残云,夹山移海一般,先将拌饭吃个干净,又捞了鱼肉,将汤也喝了,挺着肚子慢慢吃鱼脍,半晌,三条大鱼鳞甲不剩,食个干净,伙计吐吐舌头,这小爷本领如何,不敢品评,这肚囊有些宽阔,十多斤鱼肉便吃个干净。慕容飞心满意足,将出一个大钱给伙计小账,施施然走去,那伙计欣喜忙不迭相送。 却说小剑客出了食肆,走不过三里,正拿一根大鱼骨剔牙,哪料因贪吃鲜鱼,犯了三急中的内急。要知道凡人都有三急六乱九不能,都是由不得人。慕容飞抬眼急找,哪知方圆所见,光秃秃一片,只有粗石,哪有草木,连忙捂着肚子,急急向前,边跑边四下踅摸,好不容易望见左下有一道裂缝,跳了进去,刚到大腿,又蹒跚几步,总算见了一处土洞,勉强容下一人,顾不得许多,将衣裳剥了,用大氅将物件一裹扔在一边,钻进土洞,一泄如注。待急劲儿过了,寻不到事物净手,好歹有些急智,扯了半块绸缎在手,解决了,刚要出来,却听左近有人议论,一人道:“就顺着这路走,如何不见?”“二郎,你看的真切?”。。。。。。后又断断续续,慕容飞一听,心下恍然,自己枉做了好人,舍了半匹绸缎给马二郎,奈何财帛动人心,这厮不思报恩,却纠集人手意欲如何,一目了然,自己犯三急,马二犯不能贪,唉,都是人心。 那马二郎得了好处,本待要走,但见关扑的五个大钱不见,竟心下怨恨,又贪那另外半匹绸帛,约了左近几个闲汉,持了棍棒渔网,直直寻来,一路不见,正心急,忽然望见路旁又一串脚印,惊喜道:“速来,在这厢!”不见应和,回头一看,当时如六月里冰水当头淋下,又恰似腊月里头皮里吹炭火,全身忽冷忽热,但见那五六个帮闲,都四下里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口鼻蹿血,不知死活,一个黑脸少年笑嘻嘻站在身后,不禁想起当前这人手撕匹缎之神力,心下一片慌,“噗通”跪在当场,“好汉,大侠,高人,您饶了马二这回吧,我实是穷的怕了,才起了歹意,没曾想害人性命,只抢夺财物,爷爷饶命啊,,,,,,”慕容飞见他声泪俱下,挠心挠肝嚎哭,心下恻然道:“早知今日之祸,何必当初胡为。马二,我饶你性命,你可能改邪归正?”“若好汉爷饶了马二,我必改过,如若再犯,天打雷劈。”“好,你不要立誓,我只要你诚心改过。你肯应否?”“能行,能行,必定改过。”慕容飞上前,一手摸顶道:“好,来世做个好人。”马二还未明白,慕容飞掌力早发,这一掌正是崆峒派“五雷轰顶“,那马二口吐白沫,躺倒在地,慕容飞将几人提着脚扔到路边缝隙,正好垫平,此为天意。慕容飞又将剩下半匹绸缎撕开,纷纷洒在四下,原来慕容飞并不曾杀他几人,但这几人都受了雷法,醒来也是痴痴呆呆,再想为恶,且是不能,有人见了,只道几人争抢彩头殴打所致,倒也少些麻烦。 35 七孔桥朱侃会神剑 百里坡曹骏斗邪魔 慕容飞一路向南,风餐露宿,这一日,行到一处所在,放眼望去,一片绿柳,如诗如画,当真是江南好景。忽觉肚中饥饿,远远望见,一座石桥,桥下高挑一个酒幌,急急奔去。 哪知刚行到桥上,甫然对面走来一人,低着头,只是莽撞,慕容飞心神一动,定住身形,双掌一拦,那人身形一顿,一掌向前,一穿一刺,竟闯入慕容飞周身,逼得慕容飞退了一步,慕容飞大怒,反手抽出大剑,倒纵出去,立在桥下,横剑喝道:“什么人,敢惹爷爷?”那人见了宝剑,停住身形,抬起头来,慕容飞一见,但看此人二十五六年纪,周身挂素,一手向前,单手背后擎着一条亮银盘龙棍,足有鹅蛋粗细,似是劲敌。那人缓声道:“第一剑,可还记得羊眼河畔朱家寨否?”慕容飞心下一凛,道:“你是朱家后人?”“朱天霸膝下五子,仪俨偁僖四子已死,朱家寨夷为平地,此皆为第一剑所赐。”“此皆为你等咎由自取。”“朱天霸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可杀,四子协恶,当诛,但其余合庄两百余口,大多无辜,缘何赶尽杀绝,这就是和社英雄手段否?”“你怎知是我下手?”“我知是金海遣人做的,但尔等合称‘闪电三侠’,素是一伙,没奈何,这仇便也着落于你。”“你究竟是何人?”“我便是朱家寨漏网之鱼,朱家三子,朱侃朱叔豪。寻不到金太保、曹少卿,今日先拿你开刀!”慕容飞笑道:“你这小儿,既知家里的报应,还要纠缠,也不怕报仇不成,此身陨之。今日便陪你几回合,且看你的本领。” 朱叔豪素知小剑圣心气极高,今日自行挑衅,本想两人混战一场,哪知他进退有度,甫一接触,便退到桥下,立了门户,现下说得明白,便慢慢转过棍头,心下暗道:“自己号称翻江倒海银龙侠,这条棍下也有许多人命,不知今日是好是歹。”两人放对,一棍一剑,慕容飞心里有底,屹立不动,朱叔豪心下揣测,不敢轻出。正对峙间,桥那头忽忽悠悠行来几辆车马,看情形便要过桥,朱叔豪堵在桥头,无奈之下,长棍一挺,飞身下桥,两人斗在一处。 转瞬之间,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负,慕容飞暗叹,这朱叔豪棍法精熟,内劲浑厚,端的是高手。朱叔豪更惊,自己使盘龙棍,棍硬剑软,偏偏对手大剑刚猛,能荡开银棍直取要害,又久闻四御剑法,现下见他一味游斗,想来只使用一两门剑法,再细听,桥那头车马将至,没奈何,一声长啸,大棍一横,一套压箱底的棍法施展开来。这白猿棍与轩辕剑、梨花枪、无极刀齐名,为四大元术绝技,棍法精妙,看似疯癫,无章无法,横敲竖打,劈砸点挂,一团白光罩住当场。转眼又是三十回合,那厢车马到了桥下,下了苕,将货物卸下,车马上桥,刚到了桥中,就听到桥下“镗啷啷”一声大响,那骡马受惊,勒拉不住,一道烟冲下,周围从人都被挂栽到桥下,纷纷落水。正危急,一人大喝一声,双掌一按,硬生生止住骡马,将整辆车挡下,又有人伸着一条棍子,将落水之人纷纷救起。等车马都安顿好了,哪里还有人,只剩众人庸庸碌碌,不知所为。拦车的救人的都已不见, 十余里外,一座黑松林中,慕容飞、朱叔豪都在,慕容飞收剑笑道:“你本是良人,何必再趟浑水?”“生我者不杀,养我者不杀,杀我者不杀,不报父兄之仇,何以为人?”“你非我敌手,若去寻曹少仙,难敌他十刀,若遇金太保,走不过三招。”“你若出闪电神剑,我也难敌三剑,好,今日见识了神剑,我自回去,再练十年,到时候再来寻尔等。”“也好,我等尔十载。”朱叔豪背了银棍,大踏步而去。慕容飞望见他背影,若有所思。 再说曹少仙,离了东京汴梁城,一路追寻吴、向三人痕迹,向西而行。他久涉江湖,历练非凡,身边背后又有四大弟子跟随,处处占着便宜。这一日,正在市镇歇息,忽有店脚送来信件,拆开一看,原来是金太保来信,诉说向不灭事宜。曹骏叹道:“这毒王受赵宋王爷指使,先布毒阵不成,后毒灭屠龙帮,现被我兄所伤,要回西域东神庵养伤。”大头鬼孔念华道:“师尊,素闻毒王‘用功不用毒’,缘何此番出山,频频用毒。”其余三鬼附和,曹骏道:“你等不知,我听师门所传,毒王与医圣师出同门,功成之日同时出世,他师门有令,各降服一股盗匪。毒王下手狠辣,一股歼之,那山上无一活口。医圣却用毒术困住诸匪,勘甄清晰,有人杀死,有人遣返,有人送官,救下人命数十,无人不服。毒王不忿,屡屡向医圣施难,奈何不敌,后闯荡江湖,三番赌斗。毒王落败,发了毒誓,‘但凡医圣在世,不可用毒害人’。毒王入地狱门近二十年,不知为何,医圣久不出头,这向不灭渐渐没了约束,屡次试探,见只有乾元子道长四处救火,他更是放肆,但终是有所顾忌,不敢用大毒。”长脖鬼严茂发道:“我看向不灭每次只是用毒阵、毒瘴,并不曾用毒手,看来终是有所顾忌。”曹骏道:“你们不曾知晓,我观向不灭并不想施展毒手,只用世人炼他‘灭世八毒‘尔。”长臂鬼魏吉平道:“此人当真邪门,难不成入了魔道,竟想屠尽世人。”丧门吊客华城山道:“师尊,可有胜他把握?”曹骏道:“比功力,毒王胜我一筹,用毒,他杀我如草芥,奈何我要寻他身边绝手吴长青,成就我混元道果,更兼此人多次搅扰我和社大事,屡屡和我弟兄为难,只寻他晦气。”四鬼道:“愿随师尊,生死不离。”“尔等不必忧虑,我等身边有医圣宝丹护身,遇见了只是看为师便是。”师徒几人,迤逦西行。 这一日,行到河洛偃师之地,但见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四塞坚固,天成帝居在此建都,故素有“洛阳十三朝古都半在偃”之美誉。几人先寻了一处客栈,四鬼形貌特异,又都带刀棒,大呼小叫,那伙计如何敢怠慢,赶忙让了进,猛的望见曹骏,唬了一跳,道:“这位爷,您坐这厢。”曹骏不语,自与四鬼同坐,伙计连忙跟过来支应,华城山道:“有甚吃的都来,少顷一并会钞。”那伙计瞄了曹骏一眼,忙退了去,不一时,有鸡有鸭,有肉有饼,摆了一桌,四人大嚼。待四人食罢,曹骏才刚净了手,魏吉平干笑道:“这,,,,师尊,我等食得快些,,,”“无妨,你等不知,这偃师自有美食,将羊肉呈上。”伙计早听到,暗道此人懂行,不似那几个鬼怪。早撤了残羹,将一面板摆好,由头至尾,摆了一只整羊上来。那羊煮的酥烂,却不散落,全身刷了酱料,黑亮红热,头尾都有肥油,肚里早蒸熟了鸡子、莲藕等物,一片鲜香。四人大眼瞪小眼,奈何吃得撑圆,难以下咽,只看着曹骏细品美食,曹少仙就几十只蒸饼,慢慢吃那羊肉,似慢实快,无移时,竟将整羊食尽。店里十数人都惊了,纷纷围看,曹少卿用羊皮擦了嘴,又召来羊汤漱口。待人散去,留孔念华会钞,几人起身,曹骏又要了百十个饼子,两葫芦米酒,一人一只熟鹅,四人走出,孔念华皱着眉头,在刀把上抠唆半日,颠倒出二两来碎银子,再复腰里揣摩半日,又有一两多少,辗转和掌柜兑了铜板,吃了个暗扣,会了钞追出。 当日天色将晚,五人寻城中一所忠庙栖身,几人聚合到大殿,围坐一团,魏吉平生火烤饼,严茂发团了树叶杯倒酒,华城山将熟鹅分了,摊在油布上,其时正值五月,天热夜凉,风影晃动,殿内往外看去,繁星满天。曹骏卸了宝伞,掣出一口天罡刀,缓步走到廊下,左右套步,前后撩刀,一套刀法施展开来,初始还一招一式看的分明,慢慢但见一片光华护住全身,腾的一跳,回了四人身边,刀光一敛,哈哈一笑,坐了下来。四人刚要陪笑,只觉身边背后一片冰凉降下,全身悸动。待回过神来,互相一望,原来这四人蓬头垢面,此时头脸一片光滑,半点泥垢也无。曹骏道:“尔等可知我意?“孔念华终是有些见识,拜服道:“师尊是说,我等自幼受尽磨难,出身鬼蜮,行鬼祟之事,再历华山一行,得老祖宗指引,更得师尊青睐,收列门墙,当洗心革面,不可再拖鬼面。”曹骏自天罡伞下取出一袋金叶子,约有百十片,递在华城山手中道:“你可有所悟?”“江湖恩怨一笑过,城南四鬼今日休,明朝四侠行天下,华山刀棍立千秋。”曹骏笑道:“好,尔等既有此心,不枉我费心一场。”原来,曹骏早就看出这四人对范阳堂还有羁绊,此刻范阳卢明月亦为和社二代,与四鬼同列,怎能不合。故和慕容飞商量,借这一番亦为开解四人。四鬼受曹少仙点化,终是脱去私仇,洗心革面走上正途,此后一发不可收拾,终成一代豪侠。孔念华为华山大头剑客,严茂发为华山青云观观主,魏吉平为一代通背拳宗师,华城山成就最高,江湖人称:苦脸儿丧门神,为华山两大门神之一,刀法盖世。 几人重整吃食,曹骏笑道:“尔等休看那四大弟子威风,待我授你等神功,他日自当迎头赶上。”“四御剑法,风雨雷电,展青天铁戟本就无敌,卢明月无极刀为江湖元术绝技,云沧海莲花剑法犀利,佟铁山铜皮铁骨无双,四人习得四门剑法,他日融会贯通,不可限量。”“不知我华山派有甚神功,可媲美四御剑法?”“你懂得甚么,我华山派神功盖世,随意选一两样,便是无敌。”曹骏笑道:“你们几个,去了鬼面,换了傩戏,休要慌,且看?”说罢,掌中便多了四把天罡刀,几人连忙坐着往后挪了挪,又将头脸衣襟都收拾了,专心看曹骏演武,曹骏两手四刀,在神案前,缓缓展动,一套无双刀法在此施展,和前面相连,连续展示四次,每次不同,且有勾连,四人静悟,曹骏演示完毕,自去歇息,直到后半夜,四人陆续回神,齐齐又拜,多谢师尊。华城山道:“师尊,此路刀法如何有些相生相克?”“不错,这为‘御兽四门刀’,乃是你们师祖早年所创。”“何为‘御兽四门刀’?”“你等不知,江湖上有传‘江湖五灵’,除了当年剑魔身边的‘武神猿’外,还有东方鹿角庄‘火麒麟’,西方地狱门‘寿山龟’,南方天镇‘飞天金鹰‘,北地剑圣山‘穿山龙’,师祖看过五灵,悟出这四门刀法,为金木水火之势,合我天罡刀为五行。”“师尊见过几灵?”“为师只见过‘火麒麟’和‘寿山龟’,你慕容师伯应识得‘穿山龙’,金老大还应看过‘金鹰’和‘白猿’。”“原来看见灵兽越多武功越高。”众人都笑。曹骏将四把天罡刀赐予弟子,众弟子拜谢,自行修行刀法。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收拾了衣裳,五人上路,行不过晌午,驿道边现出一座村庄,路首有牌楼,高书:清风朝凤百里坡。曹骏笑道:“吾道正在此间。”众弟子不明所以,跟随曹骏进了牌楼,一路行去,其时天气炎热,地暑蒸腾,除曹骏,其余弟子皆敞了怀,迎风而走,但觉十分畅快。原来这百里坡是个慢慢上坡,一路风景掩映,绿树成荫,清风徐来,虽是上坡不觉半分艰难。曹骏忽的住步,严老二却要问,早被孔念华止住,侧耳倾听,但听路旁民宅内,旧篱墙内,有人争吵,听了片刻,分明是母子二人。那母亲道:“我儿,且熄了念想,好生读书,他日进学,好有出路,不强过你习武,给人家帮闲。”那儿子道:“母亲不知,我自好武,杨师傅也说我是好把式,根骨也好,此时只要舍了五担粮食,便能学得盖世神功,如何在学堂与小儿争书。”“哪有什么神功,那杨师傅也不曾杀狮擒虎,哪来的本领教你神功,你练了神功又如何,还不是做个教头,货与贵人,终免不了做下人,如何比得了读书,有出头之日。”两人争竞,曹骏微微一笑,止住弟子,收起铁伞,单臂藏了,腾的一纵身,施展身法,一招:天外游龙,单手一扶篱墙,一个跟头翻了进来,落在地上,声息皆无,转了半个身子,身法潇洒飘逸,只唬的院里两人抱在一处,那男子终是有些胆量,虽是幼小,将母亲护在身后,叫道:“你是何人,擅闯民宅,所为何来,再不出去,我便鸣锣示警了。”曹骏笑道:“我本是华山神仙,今日下凡到你家中,特来传你仙术。”那小郎君如何肯信,只要撵人,曹骏脚下一勾,将起一块石头,拳头大小,抛在空中,众人都看,只见那石头落下来,接在曹骏手中,变成了两半,又抛了起来,落下化为四瓣。那小郎看的呆住,原来曹骏施展快刀,单手抛石抽刀,劈石收刀,无人看清。那母亲犹自惊呆,小郎扑上来抱住曹骏腿便喊:“神仙教我仙术。”曹骏道:“我便传你一招本领,勤加练习,争取登仙。”倒转铁伞,在地上,戳戳点点,画了四副图画,说道:“只须按照图册,每日练习百次,日久便可升仙。”说罢,抛却石头,大笑而去。那母子见他,也不走门户,只是一步步便似拾阶上青天一般,三两步上了篱墙,身形一晃,就此不见。等两人追将出来,哪里有人,只似梦幻一般。 师徒五人已在五里开外,正走间,忽然尘土路上,黄烟发火,腾的一团青光,一人就雾气里,腾的跳到路上,挡住几人去路。曹骏定睛一看,却是认得,此人眼似烟熏,身形像猴,红袍裹住,一股邪气,正是火眼钻天魔柏无道,这厮刚刚站定,身边背后也走出几个伴当,使个旗路,挡住众人。青天白日,他们大鸣大放,无所顾忌,装神弄鬼,有些无赖模样。柏无道嘿嘿怪笑,“华山小猴儿,别人怕你师尊陈抟,我却是不怕,今日这百里坡三十里一埋伏,就是要取你‘闪电神风’的性命,那日你兄弟张果给我难看,今日便先斩了你,先出一口恶气。” 曹骏笑道:“你这小丑,当日不敌我兄弟,如何敢来撩拨于我。也好,先替我大哥,除却几个眼儿气。念你也是一代高人,你我赌斗则个?”“如何赌斗?”“文斗武斗自选?”“文斗如何,武斗怎样?”“文斗,我有四个弟子,你伴当都上,我弟子输了,我便自刎于前,你伴当输了你也一样。武斗,便是你我二人下场,生死立判。”柏无道笑道:“小猴崽子,特也精明,你这四个弟子手里都有天罡刀,想来有刀阵功夫,我这伴当如何是对手,便是武斗!”“好,既如此,你我再关扑一个,且赌动兵器还是拳脚。”“不必,您是后辈,我知你天罡伞厉害,既要杀你,且容你施展,便斗兵器。”说罢,柏无道双手一晃,精亮钢爪已戴在手上。四弟子忙将天罡刀奉上,请师尊将天罡伞补全,曹骏摇头道:“不需,我要借这老魔练功,你等且替为师观敌瞭阵。” 此时正当午后,路上行人杳然无踪,几人围了一株古树,正合赌斗。两人紧扎利落,抬手踢腿,没有绷挂之处,一用钢爪,一擎铁伞,场中放对。各瞄了几瞄,身形转动,斗在一处,不及三十几个回合,曹骏伞中夹脚,正中柏无道小腹,哪知这厮钢浇铁铸一般,岿然不动,钢爪将曹骏下裳撕裂,险险伤了腿脚,四弟子吃了一惊,纷纷上前,那厢几人也要往前冲撞,只此时,忽的刀光一闪,斩天裂地一般,那柏无道着了一刀,从头劈到胯下,一道红线,四大弟子正要喝彩,哪知柏无道怪眼一番,不顾衣袍破裂,蹂身而上,竟无半点受伤模样。再斗几个回合,突的场中有人大喝一声,曹骏一个筋斗翻出场外,拄了铁伞,大口喘气,热汗流浆一般,双腿微微发抖。那柏无道却大睁双眼,衣襟全开,前心突出一点寒芒,只听那魔颤声道:“这是什么兵器?”曹骏道:“要你死的明白,这是天罡伞十八般变化的破甲锥,是我师晚年所创,专破护身法,善杀魔神功,你一身魔功,刀枪难入,偏偏破甲锥便是克星。”柏无道张口欲大呼,结果一口浓血吐出,一头栽在地上,气绝身亡,一代老魔丧命河朔。 36 曹少卿斗杀双子魔 张果大闹东胜客栈 那几个伴当却待要走,早被四大弟子刀阵拦住,曹骏寻了古树根上,盘膝运气,自有弟子料理他事。待曹骏疗养完毕,孔念华上前禀道:“师尊,老魔几个弟子都已杀了,尸身被师弟们埋了,得银钞二百余贯。”“些许小事,如何烦我。”“师尊,还有一事,”魏吉平上前道,说罢,双手呈上一口短剑,曹骏接过,细看之下,惊道:“此为古剑‘断虹’,如何在这里?”华城山道:“此为老魔一个伴当背的,应为老魔私藏。”曹骏道:“也好,且先收好,待日后见了慕容大哥,送去也好。”“慕容师伯掌中名剑甚多,再加上‘断虹’剑,更是了得。”“尔等晓得什么,你慕容师伯要修炼‘风雷剑阵’,非三百六十把宝剑,不能成功,此去钱塘也是为了一口神剑,待他剑阵大成,这些剑都会散在和社之中,不知你们哪个有缘?”“不知慕容师伯,收集宝剑几许?”“据我所知,有二十来把。更兼天下铸剑大师廖南山在彼,蕴许多剑胎,想来诸多宝剑都要现世。”“师尊,可知天下名剑?”“从古至今,宝剑无数,有名者都有造化,能流传不在少数。”“请师尊教我等。” “启剑风流,太康方正,夹甲有书,定光有隶, 照胆锋芒,骏夷光华,诫稷夺命,定秦大盛, 赤霄灵动,神龟吉兆,毛贵小巧,平元大方, 神胜五色,更国一始,洛水龙形,金伊厌人, 安汉帝保,中兴已失,幽谷金字,延辉巨大, 巨阙头方,流光溢彩,步光五尺,镇山藏阿, 太常真君,还有蜀王八剑,不知踪迹,尚方五岳剑各镇一方,分掌五位昆仑侠手中,八服武帝剑分埋在五岳,当世之中,宋祖有盘龙剑,辽皇有升龙剑,南唐有长虹剑,钱镠王掌握海潮剑,十大神剑狼牙、幽冥、帅宾、蓝影、白芒、黑瞳、青江、红月、望星、海魂,你慕容师伯掌中奔雷,山上还有灵蛇剑,弟子手中还有十绝剑,再加上谈天三剑,又闻西域三十六剑派手中都有镇山宝剑,天下七星剑,龙渊列第一,有名的便是这一百单八剑了,这断虹便是七星第四把,干将莫邪二三剑也在我和社之中,鱼肠、太阿、元屠不知何处。”四弟子只听得口水直流。 说话间,天色已晚,众人行出三十余里,料来还有计较,更是小心,不知不觉,天黑下来,夜幕如洗,星光熠熠。曹骏道:“他既不来,我等先自休息。”忽的魏吉平一指当空,高叫:“来了。”但见那明晃晃的圆月之中,悬浮一个身影,飘忽不定,一个俯冲,从月色中直飞下来,面目都背了月光,看不真切,只是气势逼人,铺天盖地一般,初时似是月中飞出一块石头,扑面时便如一座山岳砸来。曹骏大喝一声,天罡伞光华流转,一声裂帛之音,将飞来之物劈做两半。众人看时,竟是一个竹篾子编制的风筝也似,四角坠了铅块。曹骏道:“各人小心,这厮是暗夜修罗魔,擅暗夜袭杀,会装神弄鬼。”四大弟子散开四方,定住当场,曹骏撑起宝伞,护住顶门,布成五行阵,缓缓向前。瞬时天昏地暗,鬼哭狼嚎,四下里凄厉叫喊,嘶声远近起伏。待再走几步,忽的树裂,忽的石开,忽的地陷,忽的星坠,仿佛这片天地为难众人一般。不待四弟子动手,曹骏身形展开,宝伞一圈,连杀四人,原来那树,那石都是假的,陷地的死在坑中,星坠的被打飞出去。远处一人高叫:“曹少仙,你敢杀我手下。我必杀你华山四十人偿命。”曹骏高声道:“老魔,现身都不敢,说什么杀上华山。”只听一人由前面飞奔而来,呼啸连连。片刻到了场外,曹骏却不看前面,缓缓回头,只见四弟子围住的圈子内,身后三尺处,竟立着一人,四弟子都吃了一惊,不知此人如何杀入阵中,待要攒击,忽的地下暗影里,伸出无数藤蔓一般干枯手臂,将四人腿脚缠住,急切之间无法脱身。曹骏道:“暗夜花开,修罗战场,名不虚传。听闻你戚百岁纵横河北,就凭这鬼蜮手段吗?”那人尖声道:“久闻你号称江湖神算,无所不知,你却猜猜我在哪里?”曹骏道:“你声从前面传来,心跳到了我身后,我铁伞遮天,你只能藏在我脚下。”戚百岁阴笑道:“小猴子还真有些手段,你知道又如何,我有无穷分身,无上手段,无量神通,岂是柏无道之流,今日尔等休想全身而退。”曹骏道:“你休要欺我,你无战心,也无杀意,究竟要如何,划下道来。”“小猴子果然聪慧,那老祖也不客气,有人请我百里坡狙杀于你,我久闻你华山睡法了得,老祖我最近心绪不定,睡不安稳,如你肯将睡法写下给我,我便放你离开,你也知,你不是我的对手,就算什么闪电神风逃了去,你这几个弟子没一个能活,可否?”“老魔何敢欺我,我看你修罗魔功已到九重,恐怕时日无多,我不杀你,你也活不过今年,还敢大言欺我?你若全力出手,魔功反噬,你若引而不发,小小修罗地狱如何能困住我等,且看我手段。”言罢,单手一划,掌中竟星星点点,落在方圆三丈地下,一股幽蓝碧火腾起,那缠人手臂一触即焚,皮肉烧的滋滋作响,鬼哭之声更加凄婉。戚百岁尖叫道:“地狱火,地狱火,你如何能有地狱火?”曹骏道:“你不知我弟张果是地狱门下吗?”“不可能,他是使者,不是我们修罗门下,这是鬼王手段,究竟是谁?”说话之间,那漆黑光彩被蓝火一逼,纷纷褪去,片刻,月朗星明,又是清平世界。四弟子忙上前,曹骏道:“这戚百岁实是劲敌,事有不谐,立时离开,远遁而走,再不回头,这人隐忍如此,尔等以后遇到,千万小心。”华城山道:“师尊如何会有这地狱火?”“这有何难,尔等日后和八爷多多亲近,好东西还多。”众弟子方知这是和社八爷手段。 且不说百里坡三十里一关,杀柏无道,退戚百岁,此时天色昏昏,四弟子寻了路边树林,取了吊索,顷刻栓了一座吊床,请曹骏安歇,四人分守四方,打坐调息,此为弟子应有之义。待到天明,孔念华将出水囊,点了篝火,严茂发于火烤鹅肉,魏吉平插了面饼,华城山寻了溪流取水,给师尊洗漱,曹骏净了头面,吃了弟子供奉,擎着铁伞走到道边,四弟子方才吃喝,瞬息面饼熟鹅尽去。抬头看,百里坡正在下势,一片坦途,道旁都是矮树花丛,众人都知尽头便是杀局,但五人齐心,哪里害怕,一并走去。 三十余里转瞬即过,路上渐渐有了过客,纷纷驻目看,只因这五人形貌特异,背刀携棍,为首还打个黑伞,着实搞怪。待走到道路尽头,横着一条大路,南北朝向,曹骏望见路头有家茶汤,便直进去。但见四五个座头,几条板凳,两张条案,草席下,几个陶盆,装着蒜头腌菜,刚交天正,没甚客人。几人坐了,点了荤汤,听店家说有肥肉馒头,便要了一箩筐,几人就着茶汤,吃了一回。那伙计看的发呆,眼见那黄面馒头如被风卷走一般,四人赌赛一样,双手左右开工,吃的飞快,连忙去后边,提出一个大壶,约有十余斤,上前道:“几位客爷,小店自酿米酒,有些甜酸,可要用些。”四弟子正渴,忙把大黑陶碗扔在桌上,那店家举着胳膊,把壶垫在腿上,往外倒酒,酒色米白,有些甜香气。曹骏却住了口,将馒头放下,道:“千面魔神,缘何戏弄小辈?”华城山伸手一掌,正打在店伙肩头,那壶啪嚓碎了一地,人却像稻草人一般飞进芦席墙外去了,柜台却探出一个秃头,只看一眼,立刻缩了回去,曹骏道:“我知你等是千面魔的伴当,快将主子唤来,不然决计不饶。”正说话,那伙计抚住肩头,走将出来道:“你如何打我?快些赔钱!”曹骏道:“你几人杀了人,乔装打扮,埋伏我等,却不知这铺子血光冲天,早露了形迹,还不现身?”那柜台后有人闷声道:“想不到‘闪电神风’望气术如此了得,我主人这便来,是好汉子,不要走。”说话间,那伙计退到茶棚外,柜台后站起一人,也慢慢退走。四弟子不禁惊咦出声,原来两人边退边卸去面貌,露出真容。但见伙计鬼头鬼脑,头大如斗,那掌柜双臂垂下,抚膝而动,转瞬间,由南而来三人,当先一人擎着铁伞,面如冠玉,气宇轩昂,左边一个吊梢眼,右边一个细长脖项。四弟子大怒,”尔等是何人,敢冒爷爷形貌?“那四人也攒在一处,高声叫道:”我等乃是城南四大鬼王,尔等是何人?“孔念华气的七窍生烟,严茂发手脚颤抖,魏吉平长臂挥舞,华城山掣出长棍。曹骏凝神细看,为首那人,但见此人和自己有三分样貌相似,但气度却像了十分,尤其是身边四鬼,掌中铁伞,一身锦袍,任哪个熟人见了都要叫一声,曹少仙别来无恙。不觉心下骇然,没听母亲说过,家有双生子,这人却明明白白和自己有关,心下隐隐有伤,便起身道:“千面人魔如何冒充我形貌,岂不毁伤你前辈面皮?”那人缓步上前道:“曹景儿,你不认得我?”曹骏大惊,这人竟能叫出自己乳名,必是和自己极为亲近之人,这便如何是好,此人就算是千面人魔,其出身也肯定与曹氏有极大关联。 那人铁伞下面目阴森,细声道:“曹少卿武功盖世,耳聪目明,是江湖上有名的万事通达,不知可知晓某家的来历。”华城山怒道:“妖孽,休要卖弄,且来会会爷爷的刀棍。”不待对应,跳上前去便打,对厢吊梢眼的也提一条哭丧棒跳将出来,两人放对,不及十个回合,只见场中刀光一闪,那吊客被华城山棍里夹刀,一刀劈翻在地,顺手枭首,血溅三尺。长臂的掌柜大怒,踏步上前,双掌一错,早被魏吉平接住,四掌一交,那掌柜连退三四步,坐倒在地,魏吉平却大嘴一张,哇的一口血吐出,竟是受了内伤。说时迟,那时快,严老二和孔念华早就和对方动手,严茂发鹰爪厉害,三五回合,拗断了那厮细脖,孔念华和大头伙计,铁头对撞,两人都是眼冒金星,跌坐在地,一个头破血流,一个肿了两寸大包,两败俱伤。曹骏见弟子比拼完,铁伞圈转,护住四人,那人却一声唿哨,大头和长臂夹起另外两人,转头便走,那人又道:“曹骏,还不动手?”曹骏慢慢道:“我所料不错,那大头的便是甘凉道上好汉,西北一窖鬼,人送外号‘斗转乾坤’的郎西风,这几个也是一窖鬼的鬼王。”“厉害,厉害,只不过出手几招,便被你看破行藏,不错,朗西风便是大头鬼王,另三人便是,长臂鬼将马中武,死了的一个是丧门吊客凤弃桐,溜门儿鬼俞化生。”曹骏不语,突然向前走了三步,封护住五人门户,那人却横着挪了三步,错开门户,曹骏铁伞一举,那人铁伞在肩上一横,曹骏笑道:“且住,我知你是何人?”“知晓又如何,你只知我是‘铁伞先生’,还能知晓什么?”曹骏道:“果然是你,江湖上盛传四大怪客,铁伞先生、木剑侠客、绣球娘娘、烟袋老人,旁人都道铁伞是我,只我自知,原来阁下便是‘铁伞先生’,那几桩滥杀的公案也算有了眉目。”那人哈哈大笑,笑声满是讥诮,“曹骏曹景儿,你当真不知我是谁?”曹骏心头一动,惊声道:“曹休儿,你是曹休。”“曹家业大,伴君如伴虎,设立暗族,也便认了,只我出身暗族,便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你一心修道,我便不能出头,也要修道,你习武,我便也要习武,你是人,我便要做你的影子,这如何能让人服气。”“我已脱离家族,拜入华山门墙,不理俗务。你却怨艾不休,只道你是自苦便了,哪知你随塞外通天魔柳慈氏习的铁伞绝技,却不行侠仗义,反而恃武狂放,滥杀无辜,我出道十五年,些许事端都是你做下的,却赖在我的头上,今日相见,便不能饶,我要清理门户,杀身证道。”“要杀我,可没那么容易,我倒要看看是的天罡伞厉害,还是我的血罗伞了得。今日杀了你,我便是和社二爷,华山高足,正正的闪电神风铁伞侠。” 两人对阵,后面孔念华对华城山道:“老四,等下,师尊要是落了下风,你便速走。”“大哥说哪里话?”“住嘴,四弟,听大哥的,一会我等可阻挡一阵,你速走将‘铁伞先生’不是师尊,告知天下,尤其是告诉慕容师伯,给师尊报仇,切记,不可莽撞。”“老大,那厮如何是师父对手?”“不可不防,这铁伞先生成名也有十载,一把铁伞,出则为枪,退而为锤,合则为棍,散而成盾,虽不及师尊宝伞十八般变化,但胜在力大,铁伞成名虽晚,千面双子魔成名却早,也不知这厮有几多阴毒手段,不可不防。”不提四大弟子踌躇安排,曹骏收了铁伞,摆个“八方风雨”的门户,那曹休如何敢大意,铁伞亦收,亮开一个“双龙出海”。 此时天色正好,两人放对,略顿一顿,一冲而入,铁伞并举,动起手来,场中两团黑气缠绕游走,呼啸夺人心魄。忽的场中“叮叮当当”之声不断。孔念华低声道:“不好,师尊动用了宝伞,这是甩头、铜锤、铁钉、连枷、透甲锥、分心刺。”众人见曹骏连用六件兵器,都被双子魔一把铁伞遮住,曹骏宝伞转动,化作一道墨龙,前后盘旋将曹休缠住,那千面魔不变应万变,只是铁伞遮挡,形象笨拙,却不露半分败相。忽的一人跳出圈外,正是曹骏,只见曹骏伸手一指,一道白光从宝伞上射出,直取曹休,曹休素知天罡刀锋利,铁伞不敢硬挡,只一拨,那刀激飞到半空,曹骏手臂晃动,那天罡刀连环不断,犹如连珠箭一般,曹休身形不动如山,铁伞化为铁枪,连连拨打,将三十六把天罡刀都挡了开去,只待高兴,忽的曹骏欺身而到,那伞柄中复喷出一股浓烟,将曹休罩住,曹休铁伞一转,将烟雾驱散,待定睛看时,长叹一声,原来这动静之间,那三十六把天罡刀纷纷落下,插在身周,钉成刀阵,自己这一退,正进入阵中。曹骏弃了铁伞,闪身入阵,高声道:“晾你不服,且看我身法。”四弟子都傻,明明可以获胜,如何自落下风。阵中铁伞化作黑光,将两人罩住,不知几十回合,黑光顿住,一人出阵,四弟子一看,原来那伞竟在曹骏手中,那曹休披头散发,衣袍狼狈,半坐在阵中,曹骏将铁伞交给魏吉平,身形晃动,孔念华等连忙扶住,曹骏嘴角溢血道:“无妨,元气消耗而已,这魔被我累死了,不可靠近,待明日,于刀阵中火化即可。”原来曹骏尽数施展铁伞机关,奈何不了千面魔,又用刀阵迷烟,也无功劳,骄了双子魔之气,再施展盖世身法,戏耍曹休,拼着受了内伤,终累死对头,至此,江湖上闪电神风和铁伞先生之名终合二为一。曹骏心知,道祖赠了道心,从学武少年处找到武心,胜了三魔除却魔心,只待击败吴长青,便能成就混元道果,终是不枉一回。 再说张果得了十绝阵剑诀,便想返回地狱门,协助师尊完成大业,顺便和官应子将人带回,重组六欲七情鬼。张果哪有耐烦带队,交给官应子,让他们十二人同行,自己独行上路,要先去宛亭。一路无话,这一天晚时,行到一处,看路碑,唤作“东胜镇”。张果是如何潇洒之人,见这镇店名字有吉,便整整包裹,进了镇店,但见 古镇旧砖烟火气,楼阁飞扬富贵家。林木葱茏罩四野,民执百货坊墙边。 民不过千一长管,户只数百有官栈。庙住神仙保平安,弓检巡防护桑梓。 正看的高兴,忽觉肚中饥饿,略张一张,望见一处幌子,上面画了一只肥鸡,不由食指大动,快步去了。待应了从者,进了客栈,只见高朋满座,宾客如云,楼上楼下都塞得满当,忙取出十来个铜板,甩给闲汉,道:“给爷们儿寻个安生地界。”那闲汉接了钱,领着张果穿过廊道,径直走入后院,这里别有洞天,小小花园,假石丛竹,周围十几间精舍,都是雅致房间。张果大喜,进了一间“如意阁”,打发闲汉张罗一桌酒席,自有童子端来热汤,净了头脸,看有果实:莲、榧、柰、榛、松、栗、枣、柿、桃、杏、桔;有菜蔬:豆腐、面筋、木耳、鲜笋、蘑菇、香蕈、山药、黄精、花菜。那黄花菜,用青油煎炒;那豇豆角,着熟酱调成,那昆仑紫瓜,配鹌鹑炖煮,那蔓菁冬瓜,拿烂煨芋头糖拌,那白煮萝卜,热醋浇烹。外面还有熟肉,黄的是鸡,白的是鹅,焦的是鸭,烂的是鱼,红白的是羊肉,奶青的是牛肉,,,,,,直看的张果连连吞咽口水,不知这一桌酒席,要价几何?自己如何有这许多银钱,这便如何是好?当不过,只好学黄花鱼手段。 37 河朔双雄强配姻缘 李胜北崆峒三演武 张果见了一大桌酒菜,复看一看伙计抬进来的一大瓮酒,忙拦住道:“我只叫些吃食,如何有这许多菜肴?”闲汉道:“客爷只管吃喝,有人会钞。”张果眼珠转动,有人请客,不知是哪个,先吃喝则个。当下,甩开腮帮,开动槽牙,风卷残云,光消春雪一般,先将素菜都折到盆中,再将粳米饭拌了,左手撕吃鸡鸭,右手舀食菜饭,顷刻间,将一大桌子菜饭吃个干净,顾不得衣襟淋漓,起了泥封,舀了好酒,大大喝了三碗,扑的倒在桌上,竟吃得烂醉。 不知许久,那门首探头探脑,一个鬟首头望了又望,顷刻请出一个红包髻,“可麻翻了?”“公子放心,小颦看过了,已麻翻多时了,那药当真管用。“”你且退下,召二老过来说话“”是,公子。“那梳头的公子一扭一扭的步进来,指点张果笑道:”饶你奸似鬼,也吃了老娘的洗脚水。“说话间,便听门外有人道:”张兄弟,不要戏耍,姚氏女并无恶意。“那红帛包头的正是当年东阳渡头,被张果三次坏了亲事的红衣剑仙姚新花,却不知如何在这里堵住张果。外头早进来两人,左右门一开,一人堵住一个门口,一人沉稳如山,渊渟岳峙,另一人豹头环眼,狮鼻阔口。姚新花也看出端倪,上前一掀张果,哪里有人,只剩下一副衣袍。一把将袍服抛在地上,怒道:”张果果,你这小厮,还想跑?有我两位师伯再此,还想分身?“只闻张果声音传来,人却不知所在,”原来是河朔双雄,一声霹雳,镇乾坤河套大侠冉客尘冉师叔和双掌分擎日与月,摇头狮子萧如风萧师叔当面,恕小侄官司在身,不便相见,待日后登门谢罪。“冉客尘听他说的谦恭,便道:”你这孩子如何屡次三番坏新花好事,若有意,便央媒婆上门说亲才是正理。“萧如风性如烈火,按捺不住道:”小辈,还不现身,使什么化血分身,也逃不出我日月法眼。“只听窗户,啪一声飞起,投出一物,姚新花腰身一扭,早追了出去。冉客尘笑道:”你这张果,还弄什么玄虚,这声东击西,如何瞒得过我?“萧如风早欺身进来,直走到床边,一回身,两人一前一后将桌子围住。萧如风探手一扯帷幔,早露出桌底,烛光下哪有人来,摇头狮子输了一手,面皮发烫,总算天黑,无人看见。冉客尘一指地上,只见方才被姚新花丢下的衣袍,一鼓一撑,慢慢膨胀开来,少顷,只见头手脚都伸了出来,正是张果坐在地上。略掸掸衣尘,站起身道:”两位师叔,贵体可还安康?如何来管这闲事?“冉客尘道:”不是闲事,帮主有令,要让你与新花成亲,不敢不从,否则就要杀你。“张果笑道:”你们偌大潜帮,如何为难于我?“萧如风道:”你屡屡阻新花亲事,不管阴阳差错,都是你的不该,也便是阻了我潜帮大事三回,要不是新花姐妹在帮主面前求情,焉有你的命在,休要以为入了和社便能保住性命,你要明白和社总坛在东京,我潜帮正是地主。“张果笑道:“我若想和两位赌斗一场,如何?”“如何赌斗?”“我以一敌二,五十招之内,我赌两位师叔奈何我不得。”萧如风怒道:“小子,大言不惭!”冉客尘却道:“不赌,今日只擒住你,回去和新花成就姻缘。”“既如此,我只好做博浪的黄巾了。”三人圈转不动,气概罩住满室,窗口有人高呼,“师伯手下留情,不要杀他。”却是姚新花折返。 只听得“砰”的一声大响,室内烟尘弥漫,萧如风厉声高呼,鼓荡气息,顿时将烟尘散去。顷刻之间,张果施展绝学,已和冉客尘过了十数招,奈何这老儿门户守的严密,无半分可乘之机。萧如风跨步上前,双掌齐出,要擒拿张果。其时,若是一人上前,张果终是不敌,此时人多手杂,张果却又机灵,萧如风大手连抓,纷纷擒住张果,结果一个帽子,一个外袍,一个鞋子,哪里有肉人。冉客尘栓双臂圈转,却抱住一床锦被,张果被剥了衣衫,正要遁走,人已到了门首,突的只听身后暴喝一声,只觉得浑身一麻,早被冉、萧二人一手搭一肩,如挑了两座大山,立时跪倒,受擒当场,正是冉客尘霹雳震乾坤的手段。姚新花笑吟吟走进来,取出一副精钢镣铐,一头铐住张果右手,一头却拷在萧如风左手。张果笑道:“这如何使得,这般牵挂,日后你我成亲,这老倌也不能跟着。”姚新花不语,一抖锁链,那锁链哗啦啦伸出有四尺有余,笑道:“你看,你再与我如何,我师伯也只在门外,你却不能分身逃走。” 正说间,屋外小花园中,人声传来,原来冉客尘那一声霹雳着实吓人,招了客栈许多人头来,张果跳脚大叫,“救人啊,救人啊,有人抢人啦!”哪知那小丫鬟早跳了出来,一把把铜钱碎银子洒下,尖叫道:“我家小姐前来招亲,正和姑爷打闹,不妨事。”人伙一听是抢亲,便笑闹而去,不再多事。姚新花笑道:“可还有人来救你?”“不曾有。”“有也没用,除了闪电神剑,天罡神刀,谁也占不到我两位师伯便宜,你老实做夫,否则便让你做赘婿。”早有人来收拾了厅房,重新摆了酒席,此时却是荤素八珍席,张果道:“这如何紧凑?”萧如风道:“帮主有令,你奸猾似鬼,擒到了便先拜堂成亲,其余的便不打紧,他自与骷髅真君分说。”张果叫道:“我要禀明师尊,方可行礼。”姚新花早将出一个牌牌,上书“天地君亲师”背后书写骷髅真君,供在桌头,道:“这便是高堂。”张果道:“我要纳妾,你妹子甚好,我要一并娶了,不如你等一等贤妹。“姚新花咬牙道:”那小妮子不肯,说什么要去寻人晦气,你便无缘。“张果又道:”我要撒尿,人有三急。“萧如风道:”我便和你同去。“说话间,牵引到一处芦席之外,放张果进去,守在席外道:”你休要逃走,除却你射尿轰塌了墙壁。“张果笑嘻嘻道:”稍等片刻。“萧如风等候在外,侧耳倾听,只听衣襟西索,宽袍解带,少顷便有水声,却哪知道那水声连绵不绝,初始还以为他肾水充盈,哪知没完没了,叫声不好,闯了进来,但见小小隔断,哪有张果影子,墙上挂了净手的木桶,正悉悉流水,那镣铐锁在把手上,萧如风大惊,帮主说过,这阴阳锁善锁人身,只扣住了,等闲宝刀宝剑也断不开,非钥匙不能打开,如何被这厮破解。正踌躇,猛听前厅一声霹雳,忙冲了回来,抖动镣铐,当作铁鞭护身,闯到室内,只见冉客尘抱头蹲着,口鼻蹿血,姚新花早就呆愣旁边,萧如风大喝,”何事?”姚新花道,“刚才我爹来了,冉师伯忽地大喝,哪知我爹拿出一个喇叭,音波反震,伤了师伯,我爹,我爹,啊,那不是我爹!”萧如风狠狠跺脚,跳将起来,一声呼哨,整个客栈沸腾起来,原来这潜帮早就埋伏无数人手,这小小客栈八成都是潜帮弟子。 众人听了号令,取了枪棒刀剑,围住了搜索张果。只听张果声音从天空缓缓传来,洋洋洒洒,罩住整间客栈,“尔等潜帮弟子听着,我本是天外混沌魔王,今日下凡,附在人身,本不欲吃人,奈何尔等凑趣,只好施展手段,收取人命,此间五十七人,无一人可活,都仔细了!”早有人往房上射箭,哪里有人?冉客尘缓醒过来,坐在一处厅堂,枕着头道:“此子功参造化,修为非凡,不知哪里学来的神通,叫众弟子小心。”萧如风道:“这小辈,莫非一直戏耍我等,待我取兵器来。”姚新花道:“师伯,您的铁爪厉害,不要毁伤了他。”“你这丫头,还不懂吗,这厮分明有玄功在身,能举手破去乾坤阴阳锁,我的狮爪如何能伤他?”正说话,忽然东面一片喧哗,有弟子扑进来叫道:“启禀两位护法,东跨院十几位师兄,,,,,”“到底如何?”“都,,,都,,,哭了!”“你待怎讲?““那些师兄辱骂张果,想逼他现身,哪知张果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师兄们就互殴起来,十几个人的鼻子都打断了,正哭呢,,,,,,”冉客尘道:“此为地狱门,惑心术,他们看到的都是张果,其实是其他师兄。”又有弟子奔来,“启禀护法,西跨院二十来位师兄,,,,,,”“也哭了?”“非也,正笑得蹊跷。”萧如风大怒,“这小贼,弄些鬼蜮伎俩欺我。“冉客尘道:”久闻地狱门七情大法厉害,善于蛊惑人心,想来他们都是着了道。“又有人大喊,”后院走水了,快去救助。“萧如风大喝道:“且住,此为调虎离山,分瓣梅花计。”复又大喝道:“众弟子听真,守住各方吉位,不要轻动,远发弩矢,近敲铜锣。”话音刚落,四下里锣声暴起,“嗨,忘了这厮的化血分身。”又有人进来禀告,后院十几位师兄都被烟雾熏倒,想来烟中有材料。只剩正厅门首十几个弟子,加姚新花和两大护法。姚新花早呆,年前张果哪来如此功力,竟能戏耍河朔双雄。 只见外面灯笼一闪,张果笑盈盈走来,身边背后携一根铁杖,行到门首,单掌一礼,道:“两位师叔,我三次坏了花花好事,实是无心,今日受药翻、锁拿、围困三劫,可能抵过?“姚新花跳将出来,道:”张果果,你不要我?“”姚花花,我一心修道,今日立誓,终生不娶。不敢误了卿卿前程。“姚新花咬牙道:”终有法儿让你松口。“张果笑道:“张果不自量力,请两位师叔指点。”冉客尘笑道:“你要我俩老货成就混元道果,恐怕难了。”萧如风早就按捺不住,铁爪一摩,火星四射,腾的跳到当场,当头一挠,张果横铁杖抵挡,两人放对,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负,冉客尘叫声惭愧,今日有帮主命令,只要擒拿张果,只好围攻,从腰里取出一对奇门兵器,换做:铁筷子。急点张果手腕,三人都在一处,冉客尘越斗越是吃惊,初时张果仅仅保住门户,慢慢有攻有守,再拆十数招,张果一条铁杖化作黑龙,将两人圈住,冉客尘暗道不好,急视萧如风道:“小心,这是风雷剑法。”两人搭档三十余年,心意相通,眼见危急,四手联合,施展合击之术,双爪一上一下,一攻头一攻腹,双筷一左一右,齐攻左右两肋。只听“刺啦咔嚓”声响,场中张果被齐齐打中,哪里有好,立时委顿在地,双雄却并不停手,四手向后,只是一合,那十数个弟子围住的圈子里,一人大叫一声倒地。两人却更不停手,再旋转向前,又击中一人,再往后,反复几次,将那十来个观敌瞭阵的弟子纷纷击倒。萧如风大喝道:“张果!”冉客尘却停手,长叹一声,对最后一人道:“好厉害的‘地狱搜神’。”那人头一抬,正是张果,笑道:“我们门里叫做‘傀儡术’”。原来打斗中,张果忽东忽西,或南或北,借这十个弟子身体,以一御十,都送到双雄手下,冉客尘、萧如风何等人物,知道张果手下留情,又能在两人合击中,支撑五十招不败,当得起一个“活报应”之名,日后成就混元道果,武功不可限量。张果却是不快,逼法不能用这两大高手试功,只是取巧,何日才能成功。忙架臂横了铁杖,抱拳拱手道:“多谢两位师叔赐教,小可受益匪浅。” 话音未落,墙头上面窜下一人,一剑直取张果后脑,边喝道:“小贼,看剑!”张果脑后长眼,铁杖挥舞,荡开长剑,回身反点来人额头,那人身在半空,一偏头,哪知那铁杖突的一抖,幻化出九个蛇头,齐齐咬去,来人一个筋斗,剑光一闪,点破八个蛇头,却被最后一个一口咬住宝剑,两人到了场中,细看,原来是宝剑劈进铁杖头上,将枝杈削下一截,张果定睛看去,正是白衣剑仙姚笑颜。今日不见,这女子剑法精进许多。姚新花也掣剑跳进场子,四人将张果围住,姚笑颜道:“张师兄,你出家也好,修炼也罢,终是有愧于家姐,不若你我赌斗一次。”张果笑道:“上次要不是你胡来,如何能和局,这次有何章程?”姚笑颜道:“这次我和你斗剑,你若能百招击断我掌中宝剑,此间事了。”张果眼神一缩,道:“你这是何剑?”“此剑名曰’定秦‘。”“此为神剑,毁之不详。不若你我另赌一场。”“你要怎样?”“你这里五十七人,明日我装扮一个,只要你等能找出我来,便是你胜,我便有求必应。午时三刻,还找不出来,就是某家胜了,从此不要赘言。如何?”冉、萧两人看一看道:“和你赌了。”双方击掌为誓,划了道,各自安歇,潜帮占住客栈,张果却出门而去。四人闭门商量,姚笑颜道:“此事简单,只需唤来众弟子,安排暗语,身上做了记号,那张果必败。”四人分头,该说话的说话,该刻画的刻画,安排到半夜。姚笑颜又不放心,让五十三个伴当都站在当场,硬挨了半夜。次日天明,四人出了房屋,各自检验,两姐妹还是两姐妹,两护法还是两护法,抬头望去,一众伙计有些委顿,终是昨夜受了伤损。两大护法守住前后门,两姐妹下场去找,来来回回,往往赴赴,找了三趟,终归是没有。两姐妹看护,冉、萧两人再找,伙计还是那些,伴当也是那些,没有易容,没有乔装,没有变化,没有调包,暗语,记号都一一核对无误。四人都有些傻眼,愣了半日,堪堪午时三刻,冉客尘忽道:“不好,这番叫他扬名。”两姐妹忙问,何事?冉客尘一指场中道:“你等且看,这是多少人?”萧如风眼光如电,一扫道:“五十,,,,四人!”“不错,昨夜不该让大伙站在外面,给他逐个看得分明。”冉客尘高声道:“张果,你这‘化身万千,游戏人间’还瞒得过我吗?”原来张果看了五十三人形貌,举止,施展神功,化身万千,你看是五十四人,下去就只能看到五十三人,总有一人被重复,就是人面对面站着,也有出入,围个圈子也看不出多了谁,少了谁。姚笑颜道:“这家伙三步一变,五步一改,呼吸间变化数人,人人都效仿得活了,除非将五十三人都打倒,才能将他擒下。”姚新花道:“那叫大家伙都跪下,张果必不肯跪,当下识破。”“都是自家兄弟,如何能折辱过甚?”下面伴当听见,高呼道:“大小姐,我等愿为您效死。”说话间,呼啦朝跪倒一片,只见队尾站立一人,短打扮,高帽压头,姚新花纵身一跃,要打落他斗帽,哪知那人退了一步,堪堪躲过这一手,只听有人高呼,“张果在此。“只见四面都有一人,短衣高帽,众人齐齐动手,顷刻将四人拿住,哪知到手才知都是衣服架子,哪有肉身,回转头,便看到张果笑盈盈站在廊下,一指日头,原来午时三刻已到,终是张果胜了。 却说李胜北离了京都,急于回山,施展神行法,一路无话,旬日赶到崆峒山。这一回与众不同,平日熟知的地方,现在看来,更是多有道理,不觉痴了。早有守山童子报到山上,说二教主在空同洞外,却不进来,已然出仙,往来人看,都以白痴。李逸安闻言大喜,唤过众人吩咐,万不可打扰于他,一切随缘。秘魔岩长老问道,李逸安笑曰:“此为悟道,我儿脱枪成拳,时日虽短,但我崆峒大教,积累甚深,终于开窍,这一悟,恐能成就混元道果,为同辈第一人乎。空洞空洞,空空洞洞,清净自然。”李胜北这一番悟道,厚积薄发,就和社多次演武讲道,观天下英雄好汉,研各门各派高招绝技,悟崆峒五行相生相克。三日之后,大笑一声,跨步穿过空同洞,出洞大声叫道:“青牛鞍侧老君教,七十二景酿奇招。红花白藕三教合,有道随缘乐九霄。”待见了父辈,也是打躬,并不跪倒,李逸安也不为黜,“我儿悟道,缘何要合并三教。此志不小,汝何恃而为?”“我有无边妙法,无量手段,无限智慧,三教合一,并不在我,在大势尔。”“好,我山中有三十六洞,其一可为‘三教洞’,我儿可在洞中静修。”书不赘述,李胜北三十六天出关,一啸千里,教中都来围观。 38 崆峒山二教主争锋 管应子降伏疯骆驼 话说李胜北悟道出关,众人都来祝贺,群雄济济一堂,都要二教主演武,当下十四老下场,要会斗第一场,李胜北都是认得,正是秘魔岩十老还有四位女护法,原来这崆峒讲究阴阳五行,既有十老,自然对应十位女护法,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欲向人绝手习练神通,慢慢拜在门下。其中一老道:“二教主,久闻你们和社有十绝剑阵,小老儿等不才,也弄出来个六合八法,请二教主赐教。”李胜北躬身道谢,“夏老客气了,小子尽力而为。”这老人正是崆峒十二族的首领追风无影侠夏挽风,率领十三位高手,百里追魂沙复平、一剑西来华隐藩、横跨彩桥刘常有、铁头蛤蟆郭阿仲、鹤洞仙长袁增功、翻天一手田贤亮、焚龙道人黄九立、元针刺月顾星辰、铁柱擎天翟双南,另有老实婆婆胡知月、北斗仙姑尤月娘、宝塔奶奶楼月奴、凤山姑婆杨媛媛,布下六合八法大阵,围住李胜北。李逸安微露愁容,深怕李胜北托大,输了第一阵,悟道失利,将来无法成就功果。说时迟,那时快,阵中李胜北白袍飘然,已和十四老打斗一处。李逸安看了数招,心中大喜,捻须道:“吾儿道果成矣。”那十四老此起彼伏,或两人合击,或四人联手,或前后夹击,或上下齐出,李胜北不变应万变,掌式变化,都在二尺范围,不论何种攻势进了拳圈便消睨于无形。李逸安正看,身边有人道:“二弟拳法大成,可喜可贺。”回头看去,但见一黄衫人立在身边,便道:“胜南,你的轩辕剑法可有胜他的把握。”“那要比一场便知。”原来那人正是和李胜北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崆峒大教主李胜南。场中十四人,招法再变,有人学峰,招法耸峙;有人学崖,变化突兀;有人学洞,奇兵突出;有人学壑,纵横往来。有人似峦嶂,如封似闭;有人似台坪,岿然不动;有人似星海,浩然烁烁;有人似林莽,郁郁葱茏;有人攻,斤斤计较,每招都是攻敌必救;有人守,渊停岳峙,每式都是稳如泰山;有人做蛇形,蜿蜒曲折,招法阴毒;有人做虎形,刚桥直打,招数狂放;有人做道,静虚劳形,阴阳变化;有人做禅,正大光明,八面玲珑。酣斗多时,李胜北不显败象,气脉悠长,李逸安笑道:“这是华山派的蛰龙诀。”李胜南道:“二弟此去东京,得了许多好处。”正说间,只听场中霹雳一声响,李胜北四手连弹,将六合八法变化的四象阵,前面顶着的四老崩飞出去。李胜南道:“此为金顶峨眉的天罡劲。”李胜北又化身移动,身形倒转,一退脱出阵来,李胜南道:“这是地狱门的化身之法。”上前道:“二弟,好本领,你那众多哥哥都好来历。” 李胜北却不答,从怀中取出金冠,将乱发捋了,畅吸一口气道:“请大教主赐教。”说罢,早有从人递上金枪,立了个“金鸡乱点头”,李胜南笑道:“你这小猴,要争大教主之位,也罢,陪你走上几合。”一展手,掌中现出一口七彩长剑,正是天下名剑,流光。两人对阵,众人都散在各处,十四老夏挽风笑对李逸安道:“宗主,少爷拳法大成,不知可否抵挡大教主威风。”李逸安笑而不语,看两人对垒。李胜北并不多言,枪花一抖,上前便攻,李胜南接架相还,两人都在一处。顷刻间,三十回合,不分胜负。李胜南心中暗道:“我弟悟道初成,不可折了锐气。”心下揣度,手底下便慢了三分。李胜北身在局中,察觉到变化,枪法一紧,枪法剑啸,连环三十六枪,逼的李胜南连连后退,李逸安笑道:“风雷剑法!”忽的李胜北停枪不动,后退三步,李胜南也藏了宝剑,道:“如何?”“争不过你,你让了我三个回合,轩辕剑法的绝技还没有施展。”说罢,自手腕上取下三根丝线,原来是李胜南剑袍上的丝绦。李逸安笑道:“我儿上前来。”李胜北收了金枪,上前站立,李逸安左手握拳,一挥而至,不过两尺距离,雷声大作,惊得十四老都上前半步。李胜北开声吐气,双掌交叉,横担紫金梁,轰隆一声大响,电收雷息,风轻云淡。李逸安笑道:“好,好,好,接得住为父一记‘番天印’,着实不错。”原来崆峒宗主李逸安武功早就超凡入圣,天下五绝的人绝手,又是武林昆仑侠神手,什么技法,什么内功,都早已超脱,万般变化由心而发,千种武艺随意变化,道果成就,早没了什么招式,和人动手就是一拳,因崆峒为广成子与黄帝讲道之所,故称“番天印”,少有人能抵挡这一式,后面无数后招变化都不曾施展过,端的厉害。又笑对李胜南道:“大教主,觉得如何?”李胜南道:“二弟功法大进,拳法有成,只须时日打磨,混元道果可期。”李逸安道:“我儿脱枪成拳,可有名号?”“不曾有,还请父亲赐下名称。”李逸安抬头想了片刻道:“我儿可知五行。”“请父亲教诲。”“我崆峒素有五行拳,分金木土水火,金拳坚,木拳立,土拳杀,水拳浪,火拳风,教中大才不断修正拳谱,今日见你拳势,底子还是五行拳,却有风雷剑法、蛰龙睡诀、天罡功力、化血分身,几种影子,博采众家所长,成就无上功果。你可试论五行?”李胜北笑道:“无高论,五行相生相克,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五行相克: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五行相生相克:金赖土生,土多金埋;土赖火生,火多土焦;火赖木生,木多火炽;木赖水生,水多木漂;水赖金生,金多水浊;金能生水,水多金沉;水能生木,木多水缩;木能生火,火多木焚;火能生土,土多火晦;土能生金,金多土弱。金能克木,木坚金缺;木能克土,土重木折;土能克水,水多土流;水能克火,火炎水灼;火能克金,金多火熄。金衰遇火,必见销熔;火弱逢水,必为熄灭;水弱逢土,必为淤塞;土衰逢木,必遭倾陷;木弱逢金,必为斫折,土旺木衰,木受土克;木旺金衰,金受木克;水衰火旺,水受火克;土衰水旺,土受水克;金旺火衰,火受金克,强金得水,方挫其锋;强水得木,方缓其势;强木得火,方泄其英;强火得土,方敛其焰;强土得金,方化其顽,此为旧论。五行强弱变化之势尽在其中,今我得见地狱玄龟,思想象形拳法,让五行金木土水火,应五色,白青黄黑赤,对五位,西东中北南,和五时,秋春、长夏、冬夏,调五气,燥风湿寒热,出五味,辛酸甘咸苦,配五脏,肺肝脾肾心,捉五贼,怒喜欲哀乐,正五德,义仁信智礼,通五窍,鼻目口耳舌,明五志,魄魂意志神,遵五养,臭色食声味,绝五欲,欲臭、欲色、欲食、欲声、欲味,尚五音,商角宫羽徵,发五声,哭呼歌呻笑,泌五液,涕泪涎唾汗,固五元,元情、元性、元信、元精、元神,克五物,鬼魄、游魂、妄意、浊精、识神,形五牲,犬鸡牛豕羊,定五星,太白、岁星、镇星、辰星、荧惑,制河图,四九、三八、五十、一六、二七。“言罢,突起一拳,一老接之,李胜北道:“此为‘苦极拳’。”复一击,一老架,曰:“此为‘青牛拳’。”再一击,曰:“此为‘心母拳’。”此一悟,李胜北将五行拳化作三十六门拳术,实为拳法大成。 众人皆喜,纷纷祝贺,李胜南拉李胜北手道:“何时让我去和社看看?”“大教主有所不知,我结拜之时,已给你留了位置,你为李四郎。”李胜南道:“我怎能居张果之下。”拂袖而去,李逸安大笑。待接风酒席散了,李逸安叫过李胜北道:“你且在山中游历一番,从鸡头道入山,上囱陇山,过次瓦亭,看雷声峰、蜡烛峰、羽仙峰、定心峰、绣球峰,入朝阳洞、归云洞、玄鹤洞、玉女洞、青龙洞,过聚仙桥,进轩辕圣谷,广成丹穴修行,三月之后,参透五峰五洞,当有所悟。“ 却说官应子领了五怪六寇行路,众人只见一伙怪物,横行霸道,哪里知道中间的孩童模样才是正主。官应子虽是年幼,但辈份高,武功高,他人纷纷奉承。非只一日,来到京兆府地界。天交正午,众人都是饥渴难耐,寻了一处高林歇息。自有人去取水,也有人伺候烧食。管应子大咧咧坐在石头上,一只脚蹬着石头,一只手拨弄头上包髻,说是仙姑给他梳的,分外珍惜。众人都要八爷说些枪棒,正入巷,远处一声惨叫,众人还愣,那管应子早就飞身而去,忙纷纷跟上,寻到河边,但见一个身形矮小的正踩着一枝花金少爻喝骂,“该死的贼寇,竟敢偷盗我的东西。”管应子一努嘴,霍金坛合楚天遥便走去,帮扶金少爻,哪知道刚走到最近,忽的眼前一花,管应子大叫一声,“尔敢!”众人再看,金少爻被踏断三根肋骨,口吐鲜血,霍楚两人也被打倒在地,竟不知如何中招,脸赛金纸,气若游丝。管应子早和那人斗在一处,扑转翻腾,烟尘四起。众人忙扶了三人退开,楚天遥终是有些本事,挣扎道:“各位小心,此人是横扫千军棺材子。”众人听了,心下都是一惊,原来是蝴蝶帮杀手之王到了,不知缘何起了冲突。六怪深知原由,不敢说破。众人定睛看两人争斗,但见红衣管应子似魔王,横冲直撞,青衣棺材子似巨蟒,盘附翻卷,两人手脚相交,砰砰有声。那棺材子身形矮小,年纪却大,管应子武功走刚猛路子,从头到脚不沾半点地狱门阴毒,纯是一力降十会,大石压死蟹。再拆十数招,那棺材子转身就走,管应子那给机会,背后一拳,张在后心,直打得棺材子一口鲜血喷射。 只听棺材子不顾伤势,桀桀笑道:“你这厮当真不怕死,我这背后‘荆棘刺’,素有剧毒,你气行正快,还不速死。”管应子早回了自阵,伸拳头一晃,笑道:“小小刺儿,如何能伤我?东门小康,你才要倒大霉,遇上了我,哈哈哈。”那横扫千军棺材子东门小康这才感到后背发麻,忙扯掉外袍,看不见后背,着急的转了几转。五怪等人看的真切,只见这厮上身穿了一件铁背心,前心后背镶满了钢刺,在日头下蓝汪汪发亮,现下前心的没事,后背的铁背心,却透着一个窟窿,连刺带背铁皮都打到背心里去了,不知什么毒药,这棺材子竟不知疼痛。再看管应子拳头,不红不白,白点也无一个,实是大力。这一拳不但破了荆棘刺,还打断了东门小康心脉,这厮转不过三圈,就开始咳嗽,痰中带血,慢慢吐出血块,委顿在地,须臾脸色发黑,一命呜呼。管应子笑道:“今日叫你见识西域拳王。”六怪见杀了杀手东门,知不可善了,便将当日莽和尚击杀花信公子和火云娘子的事说了,管应子道:“无妨,只是他蝴蝶帮帮主亲至,我也不惧。”说罢,自去搜检东门小康。众人有些不信,但见他大咧咧的,也就无语。收拾了将受伤三人抬着,寻京兆府名医医治。又留下三人照料,其余依旧赶回地狱门。 这一日,行到一处地界,天色正晚,错过宿头,六人刚要就林中歇息,远远望见一片灯球火把亮子油松,人声鼎沸,宗守素忙上前问询,回道:“八爷,前头魏各庄魏员外家走失了一匹骆驼,正寻咧,有一贯钱的花红。”官应子道:“你等速去接应他人,三日后,下个镇店,不见不散,我自有道理。”说罢,隐身而去。宗守素无法,只得让颜笑果去接应楚天遥等人,其他人随他进庄等候。单说烈火童子,大力鬼王凶餮官应子,脱了羁绊,全身轻松,施展神行功,沿着一路飞奔而去。原来他早就发现奇特痕迹,听了乡民的话,越发确定,这才自己寻去。穿林过桥,天色愈加黑暗,隐隐只见前面显出一点白来,官应子大喜,飞奔而去。 待离得近了,夜眼望去,那厢正是一头骆驼,不知何故,正自发疯,口角白沫纷飞,吐出血瘤一坨,摇头晃脑,“哼哧哼哧”嘶声鸣叫,头上白毛飞卷,形貌可怖,更可怕这畜生坐在地上,叉着两条后腿,两条前蹄死命蹬动,要似坐入地下一般。眼见官应子到了,许是一身红衣惊动,那驼腾的跳起三尺来高,嗡的一声响,甩开两条后腿,一叉一叉冲撞过来,势如奔马,头角狰狞。其身未到,劲风扑面,腥臭难当,更有大股粘液喷射,官应子早望见这驼双目血红,鼻孔暴张,牙齿错动,双唇翻转,心下立时明白事由,他就在西北,熟悉这类驼马习性,当下飞身而起,从上至下,一拳直击,那驼神智不清,直着脑袋撞来,“嗵”的一声大响,不待那驼蓄力,官应子一个大翻身,已经上了驼颈,单掌一压其头,那驼受了一拳,直打得懵噔,吃掌力一压,忙抬头一甩,力道其大,官应子大笑,合上右掌,双掌一压,排山倒海一般,将那驼头颈压下,半空咔吧一声,好似将头颈斩断一般,直按在地上,四肢蹬动,庞大身躯连连挣扎,腾起烟尘无数。官应子斜身压住它头颈,那驼连连发力,如何甩脱,直挣了一炷香,蹄子刨了一个大坑,终是力竭,安静下来,不再发疯,双眼反白。官应子身上衣衫挣破多处,不及细想,掏出牛筋,将这驼四蹄绑了。但听那远处有人呼救,声音细弱,忙走上前查看。亏得是夜眼,但见刚才土地上显出一口石井,井内有人呼救。官应子扯了树藤,将人续上,那人上的地面,痛哭流涕,偌大人哭的凄惨。官应子不耐烦道:“你且休哭,到底何事?”那人又哭了片刻,道出实情。原来他是西域客商,姓唐名九倌,素来和京兆府魏老爷有来往,今番带了货物交割,特送上白骆驼一头,给魏老爷贺寿,哪知寿宴之上,这驼突然发狂,见人就咬,啃伤数人,挣脱绑缚,踢倒几个,撞翻一伙,竟中邪一般,追杀唐九倌,老唐素知驼马习性,知道这是水土不服,癔症发作,只须撂倒静置,待恢复了元气即可,哪知这驼发癫,气力极大,众人捆束不住,绳网拦桥都被撞破,棍棒都敲打不住,老唐跑的慢些,衣袍都被扯破,没奈何,一路跑出来,躲躲闪闪,迷藏一般,这驼疯了,只要啃吃老唐,四下里光秃秃的,只这有片树林,和骆驼躲闪到天黑,实在被逼不过,跳到石井之中躲避,幸而里面没水,不至溺毙,哪知这驼竟一屁股坐在井口,欲把唐九倌闷死井中,正此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时,得官应子救命。这唐九倌哭了半晌,抬头看时,又唬了一跳,这一吓更甚于疯驼,原来虽是夜晚,但有皎皎月光,林间树木稀疏,看的虽不真切,也有几分,只见一个半大孩童,叉着腰,光着脚,身上破烂,更兼头大、身小,大嘴裂开正笑咧,头上梳了两个包包,脸上看不清楚,但浑身上下一股暴戾之气,小小的人儿站在石井栏上,竟似魔神,俯视三界一般。唐九倌抖抖道:“这位,,,小恩公,多谢救了小可性命,可随我回去,有白银酬谢。”“我如何要你银钱,我只要这驼来骑。”“哎呀呀,求之不得,您只管骑走,莫要让我见到,某家今生再不贩驼了。”那唐九倌见他一个跟头,翻了去,伺弄地上的骆驼,自便上前叮嘱几句,塞了一块玉佩,说是寻市镇买些鞍韂辔头,最要紧来个笼头,要不小心啃咬,最好找个巫马看看。官应子嫌他聒噪,道:“你速去,我自稳便。”唐九倌一步三回头,拐着腿走了不提。 官应子自靠在骆驼肚子上休息,那驼也怪,发完了疯,没事一般,好牲口一匹,安安静静,间或反刍两口。天色刚亮,官应子牵着骆驼便走,上了大路,不觉心中得意,一扯颈毛,翻身上了后背,坐在单峰之上,忽忽悠悠,坐船也似,不觉大喜,催动牲口,那驼立时跑了起来,长颈一伸一缩,鬓毛柔顺飞舞,腾云驾雾一般,遇到有马牛车一律越过,好似炫耀一般,脚程飞快,三十余里,便到了一处镇店,唤作三十里铺。官应子跳下驼来,寻着路边茶店,将骆驼栓了,进了篱墙,有人上前支应,“这位小客官,可吃得酒肉。”“自是要的,别怕小爷没有银钞,休要问只管来。”店伙早望见外面的金睛白毛大骆驼,心道:“没钱最好,牵了这驼去,少说也要十几贯钱。看这孩童一般能吃多少。”官应子大大咧咧坐了一处座头,店伙流水般端来羊肉、熟菜和面饼。小茶铺如何有珍馐美味,后面都是蒜头、干茭,都是大盆,把桌面摆的满的。那店伙见官应子身上实在破旧,红衣漏了几处关键,一身灰土,蓬头垢面,要不是骑了大牲口,只似个乞丐,此时看他伸手要吃,忙拦道:“这位客官,本店小本经济,概不赊欠,要吃,是要先给的。”官应子哈哈大笑,店伙暗道:“牙也忒白。”高声道:“客爷这些,诚惠二百八十文大钱。” 39 烈火童子龙山称圣 韩湘子救人得神技 管应子笑道:“你休要诓我,你道小爷是生米不成,老爷却是老姜,我偏不先给,你待怎的?”那伙计腾的从袖口掣出一把尖刀,约有半尺长,“砰”的插在桌面,“你再说一句!”话音未落,只见管应子拔出尖刀,双手一合,“咔嚓“一声,撅葱一般,将一把片刀折成两段,复一合,”嘎嘣“再折成四段,轻轻松抛在地上。伙计眼珠突出,不敢乱动,早有掌柜过来,打了伙计一个脖溜道:”客官休恼,都是这厮要死,都是后算。“管应子江湖行走日久,这种人见的多了,他不戴鬼面,童子模样,便到处都是势利。这时镇住场子,连带另两伙行脚,也不敢再看。管应子嗅了饭菜,放心吃喝,这一吃,又惊了众人,没底桶子一般,几大盆都倒了进去,只是垫底。食罢,将板凳桌子一拉,兑在一处,横躺上去便睡,无人敢拦。这掌柜、伙计大眼瞪小眼,好似见到老虎的赖狗,哪敢乱动。话不重叙,管应子在茶铺硬躺了两天,有人便吃喝,没人便睡觉,好似帮人守夜一般,直到两日午后,掌柜求告道:”这位小爷,明日是天柷节,我等要张彩大作,左里右舍都有人来,实没有空地,还望小爷通融,就走了吧,这茶饭都当是老朽请的。“管应子道:”哪里要你为难,看你等这两日孝顺,没用蒙汗药来害我,牲口照料也好,便不多言。“说罢一指外面道:”我的伴当来了,钱钞都有,不占尔等便宜。“掌柜探头一望,叫声苦也。原来来了一伙八九位,还搀扶两位,个个形貌丑陋,举止怪异,看着就性情乖戾,哪有善类。当先宗守素早抢了进来,道:”八爷,您果然在此。“管应子道:”且歇息。“转对掌柜道:”我昨日吩咐的可有?“”有,有,,,,,,。“伙计将两卷皮子递上。管应子卷了,行了出去,将骆驼喝卧倒,将两卷皮子系了,里面絮上毛毡,让金少爻、霍金坛一人躺一个,楚天遥道:”八爷果然心善。“忙上前会钞,掌柜哪敢多要,收了半贯钱。十数人进了茶店,先喝水再吃肉,正吃喝,突的大路上,一片喧哗,奔过来二十几人,个个手持棍棒、花枪、赶鞭都有,更有缀后三个持了弓弩,为首一个长大汉子高叫道:”泾阳县尉抓捕江洋大盗,不相干的快走。“”轰隆“一声,茶店内外走个干净,只剩下管应子十几人。管应子自知是有人报了官府,才惹来这祸事,但他何惧。跳出来道:”你这县尉,有威风去和小民耍,如何敢在我面前卖弄?“那县尉姓何,见是个怪异童子,不理睬他,只想宗守素道:”你这老儿,我且问你,尔等都是姓字名谁,哪里人士,如何来的泾阳,带着许多刀剑,要往何处去,可有关凭路引?“宗守素忍着笑道:”官爷容禀,我等都是西域客商,刀剑都是防身。“”客商,做的什么买卖?“”不敢欺瞒,做的是小本的买卖。““买卖人?我却不信。”“是买卖人。”管应子叉腰道:“只我就是货色,他们结伙买卖我的。”宗守素怕这何县尉找死,忙道:“不错,我等就是买人卖人的,特贩了这小童去西域,要卖金子三百两。”军士哄笑,这几人是失心疯无疑。何县尉却认真道:“你这老儿,休要胡缠,贩运人口,论罪当诛,尔等不怕律法吗?”“我是自愿的,只我便值那几百两黄金。”何县尉光眼道:“你这小儿,有何奇异,能值这许多银钱?”管应子道:“尔等凡俗,安知天数。我本是东皇太一座下掌钟童男,今朝下凡而来,得了我便能执掌东皇太一之浑沌钟,何止万金。”何县尉见他吹的厉害,倒也不敢小觑,又见那十数人隐隐围了上来,自己手下虽有弓弩,但都是一哄而散的,哪敢强索,便道:“这小厮失心疯了,却再计较。”领了人,急急而去。官应子唤过掌柜,问道:“左近可有山寨?”那掌柜道:“有,有,此去西南三十里,有一座龙山,上面有‘卧虎寨’,三位寨主都是了不起的好汉。”官应子便带众人起身而去。 行不过十里,宗守素道:“八爷,意欲何为?”官应子伸个懒腰道:“我的福缘到了,要立山门,这龙山正是我的道场。”众人都惊了,心道,这般轻易嘛。官应子道:“宗老,你带袖里刀,三手剑照看霍金二人,其余随楚爷接应,只我一人便好。”人马分为三停,十里一拨,单说烈火童子,径至龙山。但见山势巍巍,横亘一水,山有灵秀,水蕴清秋。山有灵秀,红白倒映花间草。水蕴清秋,黑峰连垄龙吐球。原来这座龙山前有一高岗,其势浑圆,却似一宝珠,龙山团团将珠拱卧,那水环绕宝珠,正是团龙护丹,阴山阳水之局。那宝珠上建有一寨,遥遥望去,其势恢弘。官应子暗道:“好道场,这寨地势极险,自带护城河,事急却能退入龙山,当真可攻可受。”到了山前水畔,早有小喽啰登在船上,高声叫道:“来者何人,休要靠近,不然弓箭无眼。“话音未落,眼前一花,对面岸上那小红袄一闪,到了眼前,两人正要抢上,被人双手一撑,飞进水里。小船调转船头,顷刻靠近水寨。寨门早就看见,乱箭齐发,官应子手持船桨,拨打雕翎,刚靠近,火箭飞来,小船瞬息起火,众喽啰大呼小叫,待团团围住半截船,哪里还有人,却听身后呼喝连连,竟有人一路闯上岗去。 却说龙山卧虎寨三位当家,乃是师徒,大当家人称飞龙剑客蔡黑头,教授两大弟子,也是二位寨主,赤面虎王远途和黄面虎王远征。这一日正在演武场试招,听到喧哗,早有人来禀,启禀寨主,有人闯寨。王远征大怒,就要出去接战。蔡黑头老练,道:“不可莽撞,此人瞬息间从花河对岸杀到寨前,不是小人物。且去看看。”三位寨主到了寨门,但见手下团团围住一个小童打扮,圈子里躺了十几个人,倒是未曾见血。官应子望见三人,但见一黑面老者当先,便高声道:“那寨主请了,我不想伤人,可否进厅堂叙话。”三位寨主看见一小童,着实瘦小,也是恍惚,便让人闪开,迎了进来,近前一看,蔡黑头大吃一惊,这人虽小却有异像,必非常人。他做主迎到聚义厅,分宾主落座。蔡黑头道:“不知少侠客,此来何事?““叨扰了,敢问寨主高姓大名?”“小老儿,江湖无名之辈,不提也罢。“那赤面虎道:“我师父人称‘飞龙剑客’,曾单剑纵横河间,乃是,,,,”话未说完,官应子抱拳道:“原来是‘商音剑客’,隐居十数年,可有所想?”蔡黑头一惊,高声道:“你是何人?”原来人人都知飞龙剑客,却鲜少有人知他的来历,不想被这小小童子,一口道破。原来他少年成名,结拜四位兄弟,合称“五音剑客”。那君音剑客正是龚十八郎,又称“宫音剑客”。他行二,也称“商音剑客”,为此龚十八还特意交授了金剑三绝。此事为十数年前的往事,这人如何知晓。当年剑魔召开万剑大会,天下剑客汇聚中州,岂料胡汉相斗,妖魔争霸,众多剑客伤损,幸存的纷纷隐姓埋名。王远途、王远征见师父如此,早跳到当场,要围住官应子。官应子不慌不忙,道:“我却不说,先和尔等论武,待降服了你等,自有话说。”王远征大怒,趋前一抓,扣住他左臂,要将他扯起,甩到院中,哪知抓的牢了,却扳不动,连连发力,那大椅咔咔作响,却还是难以撼动,抬头一看,更惊,原来王远途也自出手,正扯他右臂,合二虎之力,竟憾不动这丑童子。正待出腿,踢碎他座椅,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身不由己,连连退步,腾腾两声,两人都撞在厅柱之上,只觉得后劲极大,头晕眼花,顶梁上灰土簌簌而下。蔡黑头定住心神,道:“阁下好本事,还请明言再做计较。”“也罢,宫音剑客是我七哥,我便是地狱门烈火童子。”“地狱门又怎样?”“地狱饕餮的小餮是也。”“地狱七绝又能如何?”“我出师还有个名号,唤作‘大力鬼王’”。三人齐齐站起,“只你便是大力鬼王!”“如假包换。”蔡黑头道:“我便信你。只是堂堂鬼王,和社八爷,如何到了我这小小卧虎寨?”“我道果已成,要借你等立山门。”“此话怎讲?”“我要将卧虎寨立做‘鬼王门’,蔡老剑客为副门主,其余皆为我鬼王门‘十三太保’。”说罢,将出一封书信给蔡黑头,正是龚十八郎亲笔。蔡黑头看罢,沉吟良久,道:“既如此,,,,,,”“我知你等心意,且容演武。”四人来到堂前场中,双虎商议一番,道:“既是鬼王,又称‘大力’,便和你比试力气。”双虎自有打熬气力的石碌,差人推来四个,每个二三百斤,疙里疙瘩好拿。两人一人抄起一个,耍个花风,扛在肩上,瞅着官应子。官应子紧扎衣裤,双臂较力,扣住疙瘩,竟一臂承住一个石磙,那大头都埋没了。二虎见他小小个子,膂力惊人,使个眼色,高叫道:“鬼王小心。”将两个石碌半扔半砸过来,风声咧咧,只听“轰轰”连响,待尘土散去,但见官应子成个大字,四个石碌,两个压住手臂,一个压在上胸,一个横在小腹,连腿压着。蔡黑头心道:“不好。“抢步上前,待要救护,只听石头下,有人嘿嘿发笑,“嗵”的一声大响,四个石碌同时被崩飞,四下人急忙躲闪,一个飞进厅堂,打碎桌椅,一个飞上屋顶,又滚落下来,一个飞到墙里,轰塌一扇石墙,又有一个掉到井里,水花飞出。二虎惊的舌头吐出老长,心下暗道,这怕不下千斤之力。 蔡黑头道:“且容我试剑。”二虎久不见老师出剑,也自期盼。却见蔡黑头并不拔剑,戟指点官应子眉心,那官应子却不闪躲,全身聚力,身形膨胀,在二虎眼前,化作一八尺巨汉,筋肉虬结,骨膜拉伸,双目赤红,恰似饕餮巨兽,蔡黑头一指点在官应子身上,似流光似闪电似雷击似雪融,饕餮法相隐去,仍是小小一童子,蔡黑头收指后退,道:“好厉害的法相金身,这便是,,,,,,,”“不错,这就是道元功果。”“好,好,我苦练二十年无法凝聚,且容我以师视之。”早有人哈哈笑道:“蔡老倌,不识鬼王神通,今番可有了心得。”几人抬眼望去,只见四下里冒出几颗脑袋,正是五怪,六寇接应而来。蔡黑头等见来了帮手,更是无语,将众人请到堂中,官应子更换了衣衫,再出来,只是散了头发,坐在主位,左手第一蔡黑头,右手第一宗守望,其下分列两厢,二虎分在两尾。官应子道:“我自出师,纵横西域,闯下‘鬼王’之名,来到中原才知天下之大,得和社几位哥哥看护,凝结混元道果,借团龙戏珠宝地开创鬼王一门,自领门主,尊龚十八郎为门外一爷,商音剑客蔡黑头为副门主,其余按年齿为鬼王门十三太保。“这官应子天生异像,大力无双,自幼地狱门修行,十数年间,闯下饕餮凶名,暗中号鬼王,后食大力草,功果凝聚,竟年不及弱冠,自立山门,为和社之首。 话说童子韩湘镇守和社总坛,闲来无事,游走京城,但见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一派天朝上国气象,不禁心喜,每日流连茶铺酒肆,听人闲聊,融入市井,修炼气象。这一日,正在福星茶楼散座吃茶,忽听外面喧哗,整条街都喊:“快跑,阎王爷来了。”众人避散,韩湘拉住一位冲进的员外打扮问道:“这位大叔,外面何人何事?”那人低头见是个童子,本不欲理睬,哪知挣了一挣,没能走脱,暗道,这童子好大手劲儿。急急道:“你这童子,好不晓事?外面是当街杀过人的阎老虎,还不速走!”韩湘心道:“原来是个市井恶霸。”刚抬头,迎门一暗,走进一条大汉,当真是没遮拦的好汉样貌,身高体阔,膀大腰圆,一部刚鬣,颇有些威武。韩湘手里的员外,早顺边溜了,茶铺内众人都不敢走,低头喝茶,恰似一群鹌鹑看到鹰隼。这阎老虎弟兄四人,早年投军不成,回头便霸了街市,最近又攀上了大人,正自得意,拧着眼踱步进来,早有人跑了腾出当中大桌,阎老虎大模大样坐了,掌柜连忙上前打点,“阎军头少见,但请高坐,好茶即刻奉上。”“谁要吃你的臭水,我约了六王爷家尚虞侯说话,速去准备静室,要上好茶。”“好说好说,我这厢有一品贡茶,少不得孝敬您老。”“好,一应果品都是你请。”说罢,摇摇摆摆上楼,只剩下掌柜磨牙。 少顷,那什么虞侯到了,掌柜送神仙一样,将人送上楼,韩湘心里一动,辍着上楼去,韩湘寻到雅间外,躲在阴暗处,往窗棂缝儿往里一张,只见那两人正自吃茶,桌上自有鹿鸣馅饼、豆儿酸果、碧涧豆糕、鲜花团子、樱桃煎包、越梅蜜饯、梨条桃圈、蜜饯雕花旋八样果子。只听两人悄悄说话,韩湘探手取出一个爆夹子,将牛皮绳搅了几搅,插在窗棂上,复下楼,折到后道,飞身上墙,探到天街窗外,托住窗棂。那厢爆夹子松动,嘎巴一声,敲在窗棂上,弹飞了出去。屋内两人一惊,齐齐起身,一人拉门一人推窗,见不得动静,却不知另一边韩湘早潜了进来,蹑影藏形,躲在屏风墙后,择耳细听。两人只道有伙计路过,不当回事,复坐下叙话。不听则可,这一听,只气的韩湘险些出来杀人。原来,这阎老虎霸住的街面还有个军头,随军在外,征战而亡。通报被这阎老虎抢收,知道这军头立功不小,朝廷自有奖赏抚恤,更有妻女遗孀,阎老虎想人财两得,请这虞侯去厅上做做手脚,自己强娶了那妻,领了银钱,霸了家产,便将十几岁小女送给虞侯做妾。两人嬉笑商议,耳热处论起翁婿。韩湘下楼,四处走动,没半晌,打听到这阎老虎弟兄四个,都是好勇斗狠,劣迹斑斑,心道,定要除了这害。待寻到门上,但见院门紧闭,托叉挂锁,复跳将进来,寻到内宅,就见厢房内有哭声,寻了去,门缝一张,但见一妇人捧着一女啜泣,两人都被脚镣铁链锁住。韩湘心下忿怒,又不敢高声,恐惊了两人,心念一动,探手从百宝囊中摸出一件宝贝,却是崆峒秘法所制,纸傀儡,这面具一戴,无人再识。里面两人正哭命苦,忽的门缝烟火大作,烟雾之中,那门无声无息裂开,两人吃惊正要叫喊,但见烟雾中一身穿五彩宝莲服童子现身,认得是画上画的观音大士身边善财童子,只见这神仙合十而立,半张眸目,声音传来,“何人祷告,自在菩萨坐下弟子在此,有求必应。”那两人欢喜的昏了,原来真有神仙,那妇人忙道:“神仙救我母女性命!”原原本本说了,那阎老虎初时只是纠缠,后突来说她家家主死了,临死将妻女托付给他,不知怎么还有婚书邻证,闯进家门,将两人锁了,过几日,便说要成婚,有幼女性命为胁,妇人不敢忤逆。那神仙无怒无嗔,道:“他是地狱逃出的恶鬼,合该被擒拿回去,你等休要慌张。”说罢上前,双手擒住铁链,“啪啪”两声断了开去,嘱咐两人,自去躲藏,天明后,自有主张。那妇人抱了小女,匆匆去厢房地窖躲藏。韩湘布置一番,收拾柴火,静候天黑。 刚入夜,门口响动,几人涌进,又反锁了门。那阎老虎喝的醉熏熏,和几个兄弟干嚎,“你们晓得什么,今日谈妥,明日就去武厅领钱。”“大哥,当真要娶亲?”“谁要娶亲,那妇人干瘪,如何比的‘艳花楼’的姑娘?”“大哥,可怜我等?”“你这些馋虫,总算事了,今晚便让那妇人伺候你等,解了尔等心火。”“多谢大哥,那,,,,,,”“休要多言,我还能便宜了那虞侯,拿了银钱便得不到完璧,且容我这老岳丈先验货。”几个腌臜货色哄笑不已,互相搀扶着向门而来。那门不曾锁,一推就开,几人不及细想,几个去抬地上妇人,阎老虎来扑小女。哪知那妇人不是水做的乃是纸做的,搰腾一声,扑到地上,纸纸扎扎的。阎老虎刚一伸手,但见眼前金光一闪,一把利刃透胸而过,这厮勉强转身朝几个兄弟抓抓,但见一道身影在几人之间穿梭,一人赏了一掌,阎老虎哪里识得五雷轰顶的厉害,但见几个兄弟都是头骨爆裂,口鼻蹿血,然后自己眼前一黑,死在地上。韩湘连杀四人,气血方歇。拎着死人,投在一处,掏出一瓶,撒了药粉,取出火镰一打,腾的起了一股蓝色火焰,直烧的衣衫尽化,骨肉消融。待清扫了,天色已亮,那妇人战战兢兢出来查探,见四门大开,无人拦阻,忙扯了女儿,自去投奔亲属,此为后话。单说韩湘杀了四虎,自知还有后事,便跟许坚说要去南海一行,辞别展青天等人,收拾包裹,迤逦而去。 40 韩湘子会南海龙女 蓝采和盗宝遇高人 韩湘杀了害人四虎,本想去什么王爷府再杀虞侯,却找不到什么王府所在,料来这事没了对应,牵扯更大,他未必敢再接手,便没理会,又恐给和社寻事,自便出行,直往南去,冥冥中似有指引。十几日后,行到一处山岭,正是芒砀山地界,想想也走出了五百余里,料来无事。坐在山脚歇息,将包裹摊开,掏出一卷书来。原来,那四虎有人身上揣了这书,韩湘焚尸前起出,当时未及细看,后看了大吃一惊,竟是一卷“鹤舞九天”。这剑法正是剑妖白骨逸的绝学,毕生武功尽录在此,不知如何遗落。韩湘得了武林至宝,日日研读,剑法大进。韩湘边看边取了干饼清水吃喝。他本瘦弱,行了几百里路,鞋帽破旧,衣衫开裂,形如乞丐,却捧了书看,便有途经樵子问询,“你这童子,是读书人还是叫花儿?”韩湘笑道:“你待如何?”“是读书人,我便给你说个事,是乞儿,我便有半个馒头相送。”韩湘道:“我非读书人,亦非乞丐,乃是神仙,你有何事,只管说?”那樵子道:“嘿,真能扯,定是读书人了,那读书人快走,少顷天黑了,这里有妖精出没,近来已吃了好几个人了,官府自有告示,说是鬼物附身。”“此话当真?”“我如何敢骗相公?这前后小芒山,前山有妖,后山出怪。这我等樵子没饭,在此挣命,寻常人谁敢进山!”“你可知是何怪?”“我亦不知,只知前山妖精吃人不剥衣裳,后山怪物吃人不吐骨头,算来,已闹了半年了。”。韩湘心道:“山民不辩,什么蛇虫都当是妖怪,这吃人不剥衣裳分明是长虫,吃人不吐骨头分明是大虫。我亦何惧,倒可替民间除害。”想罢道:“你自走,我有读书人浩然正气护身却不怕,还要过山咧。”樵子无奈,挑了柴急去,“这小相公自寻死。这便去报了官府,明日收尸。” 韩湘吃喝已毕,将宝经收了,寻草来编了,替换草鞋,紧扎了衣服,单手持了九节铁萧,暗藏萧剑,大踏步上山,其时天色刚昏,山路崎岖,怪石嶙峋,水窟湿稠,霞光斑驳。行不过几里,望见一处荒废破庙,门扇倒塌,窗棂崩裂。韩湘走进破庙,略一收拾,但见供桌还好,虽只有三足,却靠着佛像不倒,门内还有一尊宝鼎,古朴般拙。韩湘将包裹放在供桌案头,取枯叶来扫了,铺成一堆,又掏了鼎内灰土,哪知竟掏出十数枚蛋来,不禁大喜,将枯枝败叶填入,打火生烟,取树枝插了饼子烘烤,将蛋也放在鼎边焙着。少顷,将热饼子破开,剥了一蛋,夹起来便吃,虽有腥膻,出门在外,哪有许多计较。正吃,忽觉四下气息怪异,定睛看去,但见周遭景物流转起来,好似身处旋涡一般,再看,不禁大惊,哪里是什么旋转,分明是一条巨蟒将小庙环抱,缓缓游动,只惧怕庙内火光,不敢入内。韩湘见识过西域蛇王威势,听说过地圣名声,当面看见如此巨物,还是心神摇曳,连忙定住精神,缓缓掣出剑,反手接上,化成一把三尺萧剑。只见那黄皮巨蟒慢慢将头探入窗户,直压得咔吧咔吧的响,慢慢头垂到地上,向着供桌而来,似是找寻什么。韩湘探出萧剑,挑了几块柴火飞出,那长虫还知道躲闪,但似乎感应到什么,忽的抬起头,上身立起四尺来高,急急向鼎游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韩湘飞身而起,一把萧剑寒光闪出,直透其头,将蟒蛇钉在地上,那虫儿也是急了,身子一搅,轰隆一声,庙宇门窗尽碎,团滚滚的身体挤压进来,一个盘旋,将庙内所有物件缠住,哪知那鼎烧的滚烫,顿时烫的皮肉翻转,那蟒吃疼一弹,将大鼎弹飞,忽的又探头去追,怎料那头被钉着一件兵器,嗤啦一声,整个头颅颈项剖开,全身震颤,直打得黄尘飞扬,韩湘早躲到佛像后面,只听得外面翻滚扑腾多时,终是停了,待看时,天色微微发亮,只见一条水缸粗细,黄鳞大蟒死在当地。 韩湘看了半晌,见它死透,便上前来扯,待持的直了,愈发觉得长大,将萧剑拔出,顺着腔子切割,将蛇筋抽出,只觉韧性十足,又割了几块好皮子卷了,恐血腥气太浓郁,招来大群猛兽,捡了地上几枚烤蛋,碎木中扯出包裹,抬步出庙,往后山而去。待日头升了起来,寻了一处山泉,净了兵器,取了清水,边走边想昨晚那一剑,却有几分神采。走了一程,觉得有些泄滞,又取出鹤舞经来看,山路难行,走动间看不真切,只得寻了一处大石,背靠了,一边熥后背一边看剑法,正看的入巷,忽觉腥风扑面,抬望眼,但见山林间,斑斑驳驳走出一头猛虎,鬓毛炸开,那头有锅灶大小,走动无声无息,气势炸裂,震慑山林。韩湘心道:“不好,只闻虎蹿山,不知虎头面。从没听说过这大虫有正面吃人的。”不及细想,萧剑出鞘,正是“鹤舞九天”,剑光到处,头顶洒下大片血雨,原来正有一虎探头从大石上往下偷袭,被一剑劈开嘴巴,连带头颅切开一半,却将萧剑卡住。那虎吃疼,一个后滚,跌下石去挣命。正面那虎却又扑来,劲风逼人,韩湘急急一闪,衣衫破碎,却闪到那虎侧面,那大虫前腿在石面上一撑,复的扑来,韩湘舌尖顶住上牙膛,单掌一立,迎上半步,一记五雷轰顶劈在这虎面门,冲撞间韩湘也飞了出去,顺着山坡一溜急滚,待起身查看,那后虎死在大石后,伤口狰狞,大片血污,韩湘掣了萧剑,往前瞧,前虎软踏踏扑在石前,七窍流血,吃了掌力,直震散了脑浆。韩湘调息片刻,取铁萧套住钢牙,掰下两虎四枚巨齿,想一想,又翻了一通,果然割了一条虎鞭在手,这时才觉手脚发软,劲力消耗过大。顺风寻了水汽,找到一处水泊,将衣服都洗剥了,摊在大石上晾晒,跳到水里,清净了全身,洗去血污。 待清净了,坐在水边石上,等待衣干,忽有所感,寻思自己一掌一剑,那一剑,得小剑圣之势,得天罡刀之锋,得张果铁杖之锐,得金剑神针之绝,那一掌,得莽僧之劲,得官应子之力,得雷法之烈,得追魂之道,当下取了铁萧,随心吹奏。初时婉转舒缓,呜呜咽咽,其后圆润通达,抚弄天下,再有穿金裂石,震慑万物。十数年经历尽数化在一曲“鹤舞”。萧声如梦,追魂索魄,山中鸟雀相合,萧声落落,花草树木摇曳,萧声显达,云海天星同化。这一曲,韩湘终将神剑练成,身法手眼藏,万法归一剑。这小小童子,起于南海,机缘巧合拜在五绝门下,苦修十载五雷心法,又得鹤舞剑法,今朝杀蛇搏虎,劲气熔炼一炉,成就绝技。 神功既成,待要起身,方想起穿衣,哪知道抬眼看,天色竟早就黑了,黑夜中摸索了衣裤,刚穿戴,就听溪水对面有人声,韩湘潜行过去,但见黑影里蹲着几个猎户,因有钢叉反光,一人道:“今晚先歇在这里,明日上山,先看套子是否有功,不行只能设法先除虎妖,再打长虫。“不错,误了期限,你我都死,只搏命这一时,今夜便三哥做饵,各自小心。”正议论,忽听有人道:“龙虎二妖都已死了。”众猎户一惊,抄起叉锁四下一圈,早有人点起火把,但见高处溪头高石上立着一个少年,单手转萧,翩然若仙,淡淡月光洒下,似是神仙。一人道:“兀那人,是人是鬼?”“非人非鬼,我是神仙。”猎户见他说了几句,料来不是歹物,聚到石下,听少年道:“尔等何来?”猎户道:“我等三人是芒县的,他们是砀县的,这小芒山是商道,不知如何来了长大虫子作恶,无人敢行。两下县里都下了签票,限我等半月除妖,我等凡人,哪有力量,挨了几顿板子,只明日便是期限,没奈何,今晚便上山,图死个痛快。”“尔等勿忧,吾乃南极仙翁座下仙鹤童子转世,今番下凡救苦救难,那龙虎二妖已被我杀了。”“此言当真?!”众猎户又惊又喜,连忙拜了起来。待见了面,韩湘道:“尔等护我进城,明日天明上山收尸即可。”猎户还待有疑,韩湘道:“你等不见我孤身过山。”众猎户诺诺,拥着韩湘下山,留下几人支应,待到天明,才下到山脚,刚借着鱼肚走上大路,迎面敲锣打鼓来了一只队伍,两下遇见,那边高喊:“黄三哥,我们请到了南海神仙,特来降妖。”这边道:“不用啦,有仙人已经来了。”两下团聚,韩湘只见对面队伍,拥着一顶小轿,不像降妖,倒像是喂食。对面早有轿子旁伴当喝道:“什么人,敢夸海口,这里是南海逍遥岛自在宫宫主在此,对面何人?”韩湘暗道,原来是南海龙神座下。东海天仙,南海龙神,素来齐名,久闻龙神大名,未见其人,这人难道就是,看排场却小了太多,果然有人悄声道:“听说是南海龙女少宫主来了。”待天色大亮,两队人合进城中,早有人去山上,拖了蛇虎尸身,又挑又抬,敲敲打打,满街乱转。韩湘本在衙署安顿,准备领赏,不为钱钞,只要安民。忽的一个嬷嬷来请,言说对面黄菊馆龙女有请。韩湘收拾停当,便持萧而往,待进了二门,只见中门大开,厅堂一个黄衫垂髻幕离遮面的小女子,安安静静坐着,左右各有十数人,都是健壮之士,想来是自在宫门的弟子。韩湘进了厅内,对面小女子早站了起来,略做道揖,柔声道:“小女子是南海林芦英,不知少侠客师承何处,来历如何。”韩湘还了一礼,道:“在下无名之辈,怎敢劳南海宫主动问。”林芦英道:“不然,师兄杀了龙虎,抢了我的东道,如何不肯相告?”“此话怎讲?”“小女子自来向武,拜了一位恩师,十年习剑,前几日功成,恩师有令,西北芒砀山有蛇虎作乱,要我速来收服,以作出师之示,不想被师兄抢了。”韩湘道:“我亦不知,不知林姑娘可有他法印证,或我向尊师解释。”“不必了,我师教了我三个月便走了,不知去向,这出师还是托人来说。”“那便如何是好?”“小女子只好向师兄请教。”“这如何使得?”“师兄降龙伏虎,我向师兄讨教,正当其时。”韩湘见这龙女痴缠,没奈何道:“林姑娘,你我并无仇怨,今日便是如此,为全其义,我便出十招,十招内你看破我的行藏,便算你胜,不伤和气,可好?”那龙女爽利道:“甚好,请师兄演武。” 韩湘下到场中,略一寻思,将萧剑插在后腰,前后亮势,刚要动手,那龙女却道:“师兄一人演武无甚意思,大龙,你且去试试。”早有一汉子腾的入场,刚一立定,被韩湘反背抄起,甩出场外,“却不必外人。”龙女骄喝:“七步追魂,你是齐家人。”“非也,姑娘再猜。”“二男可去。”又有两名汉子抢上,不及动手,两人身后各冒出一个韩湘,一拳一脚将两人打出,却不受伤,使的都是整劲儿。“化血分身,你是地狱门人。”“却又不是。”“再上三人。”三人下场,韩湘闪转腾挪,突的双臂闪动,三人发簪都被取走,“这是鹤手,你是白骨逸前辈弟子。”“又不对。”“再上四人,逼他拔剑。”四人下场,四象一定,圈住韩湘,韩湘忽然身形暴涨,以指为剑,四剑一出,四人纷纷退场,“风雨雷电,你是剑圣传人。”“又错。”龙女按捺不住,飞身下场,以臂为剑,劲气袭来,韩湘一惊,这丫头好厉害的剑意。接架相还,两人边比划边说道,“金针剑气,是河间龚十八弟子?”“非也。”“天罡刀法,你是华山弟子?”“非也”“灵蛇剑法,你是峨眉弟子?”“非也”“地躺功,你是地躺门下?”“非也”“紫霄劲,你是昆仑弟子?”“非也”龙女无奈,娇喝道:“拔剑,接我一剑。”说罢,掌中乌光一闪,剑啸裂天,韩湘大惊,连忙掣剑,那黑光空中一闪,幻化九点,分袭韩湘九窍,声势骇人,韩湘闭气凝神,运起鹤海气功,鼓动双臂,将九点乌光一笼,一剑劈下,嗤啦一声,两人分开,龙女无恙,只退了几步,韩湘却是一头大汗,好悬,未露本门崆峒心法,这最后一剑正是七绝剑阵变化而来。龙女沉吟片刻道:“最后一剑是鹤海,但却是掌法化作剑法,这是崆峒派五雷轰顶,你是崆峒绝代双骄,又身兼数家之长,如此年纪,应是和社群英,如此人物,想是如意韩湘子。”韩湘张大了眼,嘴也木了。龙女却娇笑道:“不瞒韩师兄,我看了萧剑便认得了。”韩湘却道:“林师妹如何拿幻化黑瞳胡闹,险些伤了我。” 却说许坚见韩湘走了,后知后觉,心下忿怒,暗道什么狗屎皇庭,竟养了无数败类。这一日,披发跣足,正在街上游走,忽的听闻路边酒楼上,有人大声道:“你等不知,这九龙杯的妙处,想官家得了此宝,将酒水倒入,立时显化九条真龙,前后有序,分七彩阴阳,得天地造化,饮了一杯,身强体泰,喝了两杯,百邪不侵,吃了三杯,万寿无疆,端的是好宝贝,好祥瑞,乃我大宋之福,万民之祉。”有人道:“缘何有此等宝物?”“却是南唐国主的贡品。”“如何舍得?”“官家原想取周后,那国主无奈,只好用宝贝来填。”众闲人都笑。许坚暗道,“好,你既看重,我便取来,折折你皇家面皮。” 当日后晌,许坚潜到西华门左近,找个墙角睡了,晚间,人人熟睡,许坚震衣而起,踅摸到坊墙外,寻到准备的包裹,其时正值半夏,阴气渐生,许坚穿了一件光板皮袄,围了兜帽,六吋板带,赤了手足。轻悄悄出了院落,贴墙绕行,一路运起“神行法”,瞒过众多武侯禁卫,遇了巷堵墙壁,便缘墙跳壁,将一身小巧功夫施展出来,神行无影,进西华门,绕集英殿、皇仪殿,顺着宝慈宫的墙,直行到福宁宫外,但见宫内灯火摇曳,宫外树影幢幢。许坚止住气息,细细感应。但觉身边周围方圆十数丈内一花一草,虫豸呼吸,纷纷入耳。心下纳闷,“堂堂宫阙,如何没有暗卫?”待守得几队御林军过去,许坚闭了气,潜入宫殿。刚过了宫墙,便见殿前有人声,便悄然贴了去,使个“蜻蜓点水”,身子附在廊柱内侧,尽隐在阴影当中,六识展开,搜声索像。 殿内十数人,除了伺候宫人外,主客五人,正是宋主赵匡胤,带了二弟赵光义,招待一个骷髅似老者,老者身后站着两个伴当,另有一人相陪,许坚认出背影,却是京城神剑霍留衣。赵匡胤道:“剡先生既有陈老祖书信,自是无碍,明日便遣人将盘龙取来相借。”“老朽不敢,这番劳动老仙作保,剑师引荐,相扰陛下,某甚是惶恐。”只看相貌,任谁也想不出这话出自此老之口。赵光义道:“先生乃是武林前辈,我兄弟能帮衬自是要帮衬。”“好说,二王在武林也是有名号,乃我道家一脉,又是天潢贵胄,漏夜能待老汉,我亦是感激不尽,某幽冥有损,又有急事,厚着脸皮请动老仙,借了盘龙,三月后便还。”“可是五绝论剑之事?”“正是,听闻白骨逸借了升龙剑,年后还要来汴梁城,某愿替二王接那厮一场,以报今日之事。”“既如此,多谢剡先生。”“不知今年是哪位前辈所倡?”“三年前是陈元庆,今次收到的是高风亮的书信。”“当真?!”殿内二人都是一惊,“剑魔当真要重出江湖。”“料来不应有错,他隐居三十余年,今番又要搅动风云。”“论剑可有明旨?”“就在鲁中琅琊山。”“那是顾先生的道场。”“不错,正要会一会顾老怪的‘幻化黑瞳’。”许坚闭住心神,不敢稍动,先不说赵氏兄弟,都是拳法高手,这剡先生不是剑鬼剡冥其还有何人,霍留衣剑法亦是不弱。在崆峒便听说五绝论剑,乃是魔妖鬼怪痴,五神剑论道。听师尊李绝手提过,三十年前,剑魔高风亮,心剑无敌,连胜剑妖白骨逸的鹤海无涯,剑鬼剡冥其的鬼虎神剑,剑怪顾鸿法的幻化黑瞳,剑痴叶全真的红莲烧雪,得了天下第一剑的名号,其后十绝剑斗剑,还是胜不过他,后来十来人陆续争斗,只剑魔不见。今番听几人言语,这一次竟是有剑魔出世,白骨逸将持升龙,这剡冥其借盘龙,再加上顾鸿法的黑瞳,陈元庆的青江,要四剑合一斗高风亮的三皇剑。这殿内任一人出手,都可以敌住他,如何敢大意。几人商议片刻,赵王遣人请剑鬼走出休息,霍留衣相陪走出,不一时,有宫人将一长匣送入,又议论片刻,赵光义也带了随从自去。 41 蓝采和持竹篮打水 莽和尚相国寺练拳 其时,殿内灯光隐去,想是罩了轻纱。再待一刻,声响皆无。许坚借风喘了一口气,悄悄潜入殿内,使个“风动树摇”的身法,进了外殿,借着月光,隐隐看到大几上放着一壶一匣。许坚不敢看内殿一眼,只觉内殿虽是关着门,却似一只洪荒怪兽,张着眼盯着他一般,知道里面定是有高手守护,逼法到了这般,无他法,耐心思,悄悄展开雷法,护住全身,似风似雾,如烟如水,潜到桌前,刚要伸手取剑,正此时,只听得耳边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气,不敢多想,取了金壶便走。一路无话,险险出了西华门,蹲在一处窄巷深处,只觉浑身上下出了一身透汗,全身精血一拱一拱,险些控制不住,实在是闭气闭的狠了,勉力压制一阵。正要抬步走出,身边却有人道:“小家伙儿,缘何做个偷儿?”许坚抢出两步,回首做个劈挂,亮开门户,正见到那剡先生,月光下活鬼也似。忙收了手,做道礼道:“原来是前辈。”“你是崆峒弟子。”“正是,晚辈是老教主的二弟子。”“哦,听说过李逸安身边有什么‘绝代双骄’,便是你等。”“不敢,前辈何来?”“你想偷我的神剑,我便来看你。”“小子不敢,恰得其会。”“你这小猢狲,我得赵宋宝剑用,要为他们出头,你盗走金壶九龙杯,我不能不管。”“哈哈哈,且请前辈赐教。”“便要来。”“且慢,前辈是世外高人,如何凭白相斗?”“哦,可有说法?”“我陪前辈过几招,却要讨些彩头。”“小猴儿,占不够便宜吗,我不出剑,便是你最大的好处。”“前辈的鬼虎神剑,晚辈早有听闻,今日却想看上一看。”“好,哈哈,小辈很有骨水,对我的胃口,也罢,看在李逸安面上,我和你赌斗三招,如你无事,我便输你一个好处。”“多谢前辈,请!”剡冥其黑夜中,看着这个小小赤足少年,没来由的想起自己年少时的模样,见他穿裹严实,知道修炼的寒暑不侵,这般年纪,功力着实不弱,比自己几个不成才的弟子要强,不由暗自心叹,当年自己便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今晚却要教他个乖。想罢,身形一闪,两人一冲一退,在这窄巷追逐起来,闪转推绕,待身影定住,剡冥其哈哈一笑,手中已多了一把金壶,并不多说,单掌一立,一记掌力拍下,许坚双掌一合,“开”,接了他一掌,只觉掌力怪异,耳轮中嗡嗡作响,心口发闷,嗓子甜腥,不及细想,眼前精光一闪,知道剡冥其出剑,万般无法,却有灵光一现,铁笙出手,呛啷啷一声响,竟接下这一剑。剡冥其退后几步,脸色落寞,想不到小小一个童子竟能接自己三招,老脸发烧,飞身而去。许坚耳边传来细声,“小子,你输了一招,却拿了好处,便由你去,他日和社再会,我要试你剑法,如没长进,我必杀你。”许坚坐倒在地,大口喘气,喘罢,于身边取出一个折子,见了封皮,“鬼虎”两个篆字,不禁露出笑容。原来他剑法输了一招,却挡住了那盘龙剑一击,掌力虽弱,却有雷法护体,身法虽让剡冥其取走金壶九龙杯,却在他身上摸出这“鬼虎神功”的心法折子,算下来,许坚竟不吃亏。剡冥其本想连胜三招,结果到了最后,才察觉失了秘籍,丢了面皮,没奈何走了。 许坚知金杯事大,连夜出了汴梁,一路向北,走走停停,潜心看那鬼虎秘籍,看的着了迷,饭也顾不得吃,有光便看,无光便歇,他身形本小,此时衣衫褴褛,赤了足,披了发,更像乞儿,只一片心在功夫上。这一日,路边讨了一块硬饼,正要吃,早有人一把抢过,看的许坚呆了。原来他武功已登堂入室,什么人物能从他手中抢东西?抬眼望去,便见几个长大乞丐领了十数个小儿辈,早将他围了。许坚抬头哈哈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那抢饼的却道:“你这污烂小猴,可知大爷名号?”早有帮衬道:“且教你一个乖,这位便是仙人洞的洞主,大名鼎鼎的罗老爷。”“快快磕头,认了祖宗,保你再无冻饿。”许坚只是笑,又有人道:“小猴,不是看你清秀,罗洞主还不问你,再敢调笑,且有刀子伺候。”“对,不认洞主,便煮了你。”“做了洞主身边人,自有你的好处。”许坚又笑,“罗老爷,我可不是凡人。”那乞儿头罗三寿斜着眼道:“那你是什么人?”“我本是南极仙翁座下鹿童转世。”“你是神仙,神仙缘何吃饼?”“你们不信,且看?”说罢,一指罗三手中硬饼,叫声“变。”罗三只觉手中一沉,忙掂住,定睛细看,哪里是硬面饼,分明是块银子,约有十两左右,这下喜得狠了,扑腾便跪了下去,“仙人,祖宗,莫走,弟子还要!”“要什么?”“弟子家贫为贱,只想要金子。”“有了银子还不知足?”“神仙不知,这俗物却是越多越好。”众多乞儿也都奉承,许坚便问罗三寿道:“你刚才如何拿了我饼?”“神仙,我如何敢拿您宝贝,只是看见便,,,,,,,我是饿的狠了,伸手便拿。”许坚暗道,随心而动,收发由我,这是心道。便问:“想要金子否?”“想,想,梦里都是。”“好,且随我来。”罗三赶忙前面引路,这里便是封丘陈桥地面,前面便有镇店。 这群进了镇店,罗三寿早把银饼子揣在怀里,拥到一处食肆,许坚便不走了,道:“我肚中饥饿,神力不足。要进些俗物,炼化神通。”罗三寿心想,“你若不是神仙,我便一刀子划了。若是神仙,我便得道。”便遣众小子去讨吃,许坚却道:“不可,不可是乞食,要正大光明。”罗三寿无法,只好带三四心腹,拥了许坚进店,其余在门外看着。进了店铺,店伙正要来赶,却见罗三寿将出一串钱来,忙让了座。几人坐定,许坚一挥手,道:“不要老牛肉,有嫩羊肉只管来,果子酒也要,那坛里是甚?”“客爷,那是小店自作的酱。”“好,取大饼来,裹来吃。”“还有甚肉?”“本店有黄河鱼虾,两百文鲜现活杀。”“都来。”这钱能通神,片刻,整治了一大桌子,众乞都口水丈长,罗三寿刚要捞块鱼尝尝,但听许坚“嗯,,,”,忙放下手,道:“神仙,您先请。”“我非是要吃你等,实是跟财神学了‘点石成金’,凡间施展需用十分气力,不吃饱喝足,万万不能动手。”“是,是,我等且陪,神仙慢用。”许坚慢悠悠持了羊骨,张口大嚼,那羊肉煨得细嫩,又吃鱼虾,焖得酥烂,再吃面饼裹酱,熥得香软,吃得口顺,果子酒也整碗倒下喉咙。 起先还有乞儿帮看,一会忍受不住走了,慢慢只剩罗三寿一人强忍,店铺里有零星客人也伸脖探头,见两个乞儿吃酒席,不觉遐迩。许坚大吃大喝,汁水淋漓,食罢饮茶,喝个团子盐末儿,罗三寿在那里舐锅底。待会了钞,众人又走,许坚道:“要寻一处金气最旺的变来。”行不多远,又见一处汤饼店,再吃一碗脯蜡,自此三步一吃,五步一喝,罗三寿心头滴血,将半生积攒的银钱使唤,如同割肉一般,心想,“若是不寻个大的化金,便将这冒牌神仙煮了吃。”正走,许坚忽的一住,一指对面,大叫:“有了。”众乞忍了气,一看,是家高门大户,门廊深远,门首左右各有一个石墩,五百斤上下,正是雕得左仙鹤右神鹿。许坚复一指,“就是此两个,神气充盈,点化便可,且又与我有缘,千载难逢。”“神仙是说,这两个都可以化金。”“今日吃得少了,只能点化鹿石成金。”“也罢,,,,,,”那罗三寿一看,偷是偷不走,只能逼法用计,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手段,进了门内,和人高一声低一声,多时走出,让小的们围了石墩,只叫“快变,快变。” 许坚大步上前,口中念念有词,喉咙里面“轰隆”作响,低低咆哮,顷刻间,众乞儿东倒西歪,被震的两耳生风,眼前迷糊,勉力看见许坚走到石墩前,伸掌一拍,“嗵”的一声大响,恰似开了一炮,尘土四扬,灰物弥漫,众人都退开几步,待罗三寿定了神,仔细一看,那鹿面石鼓金灿灿黄澄澄,发出暖洋洋的光来,只欢喜的狠了,一蹦三尺高,招呼众乞儿,“快,快,与我抬了去。”“抬去哪厢?”“抬去献给殷县尉,定有重赏。”有人机灵,早就抢到茶摊,拆卸了板凳桌面,起了架子,用裤腿儿直襟捆绑了,抬了石墩便走。门里门外,街道众人都看戏,“缘何发疯,抢了高家石墩?”“不知,那不是罗三嘛,切莫高声,惊扰了有祸端。”“哥哥你看,这些腌臜疯了,搂了石墩,又亲又宝。”“难不成这是宝贝,且去看看。”人群外,许坚早就走了。 城外小道上,许坚向北而行,这一日看过了万千窑口,吃了窑工嗟食,远远望见一座禅寺,但行的近了,只见人头攒动,香客如云,一派禅宗盛景,望见匾额高书:圆融无碍禅寺。看了“圆融”二字,只觉身体精力流动,劲气融合,不觉大喜,癫癫奔入寺中,直坐到一棵树下,跣坐运功,暗道:这圆融无碍是禅宗法门,当是应了‘荣华百年数珠忘,大千世界入圆融’之意,不想正和了自己功果。远近香客、僧侣都看得新奇,香客不扰,因其身污秽,僧侣不望,只是要修身。直坐到天将黑,香客散尽,几个和尚走来,合十道:“敢问施主何来?”“我非施主,我要向你等求布施咧。”“却也可以。”“哦,寺内竟有高人。”“我院来了位檀越,识得施主,便让我等前来。”“我是何人?”“施主便是崆峒绝代双骄,和社英雄,采合子许坚。”“我却不知,那檀越何人?”“不便见面,不过她说,许施主要在本寺悟道,布施了银钱,让我等勿扰。”“如何又来?”“此处有檀越托付之物,特来相告。”“将来。”早有小和尚将出一个竹篮,里面盛了一封信。众僧退去,许坚将出书信,封皮无字,启了便观,立刻起身,原来竟是崆峒李逸安手书,“静极安泰,风来无忧。十年前,天下大乱,洪荒四下,民不聊生,饿殍遍野。一日,过豫州地界,见小儿和疯父相依为命,其父身有残疾,要来东西,不顾污秽,喂养其子,转日,其父痴抢旁人东西,被人围殴致死,小子跪求于地,泣血而恸,我见怜之,收为采合子,因其心软,顾令名为‘坚‘。”许坚看了,眼下大颗眼泪滴下,千般滋味萦绕心头,万种凄苦充斥身体,一股不平意涌上天空,不禁放声长啸,这一啸,将幻术、雷法、鬼虎、剑掌融为一体,武功大成。 却说莽僧复回大相国寺,进了自己厢房,铺了条陈便睡。这一睡便是三天三夜,待睡得够了,随僧众去进斋,和尚们见他长大,也不敢多问,如此十数日,忽一日,有僧官来请,到了静室,见上次那长眉老僧,两人合十问讯,各自打坐,少顷,老僧道:“护法来了数日,可还习惯?”“只是无事耐烦。”“正是如此,我寺后堂养了几位怪客,虽想遁入空门,奈何俗世因果太深,正愁无人超度,可否请护法一展神通。”“我去打死几个恶徒。”“那倒不必,都是守心人,只有恶癖缠身,护法不需打杀,只要降服即可。”“洒家晓得了。”有小沙弥引了莽僧便走,行了一盏茶远近,到了后院,落了大锁,进去了,只见荒草匆匆,却是一处山门,里面隐约五六间殿宇,小沙弥慌慌张张走了,好似有鬼一般。莽僧吃得饱了,正要活动,大踏步进去,到了一间殿首,推门而入,哪知用的劲儿狠了,那门“嘭”的飞了进去,却不落地,无声无息,莽僧立时凝目望去,但见小小供桌上,蹲着一只狸猫,色彩斑斓,黄睛竖瞳。供桌下佝偻一堆衣物,貌似有人蜷缩在地。其人身上身下蹦蹦跳跳十几只狸猫。见了门开,群猫都定住了,望着莽僧。 莽僧看了那门,正扑在供桌前,便走了过去,团坐对面,和那一人数猫对峙。这片刻,敌意尽去,仔细看那狸猫,浑身钱斑,从头至肩四道纹路,恰似个个披着小袈裟也似,却无半分慈悲,尖齿闪烁,脚爪伸缩,眼中都是猎意,全身都有杀心。那十数狸猫,却慢慢走开,供桌上狸猫低低叫着,有一只在地上那人身上身下跳来跳去,其余慢慢散开,隐隐围了上来。莽僧并不多言,只看着跳动的那只。慢慢只觉那动静慢了十数倍,狸猫每一次蹲身,发力,抓地,跳跃,伸展,收缩,前扑,落下,都有说不出的轻盈,跳起时,劲力从脚爪传递到颈项,落地时,收力自头颈到尾巴,简直收发由心而动,劲力聚散有韵。莽僧看出门道,正观,忽觉背后一凉,有一狸猫忽然跳上他后背,刚要抓住僧袍,一股大力袭来,那猫惨嚎一声,连滚带爬的摔下,莽僧衣袍突的鼓起一块,恰似衣下有一拳突出,将狸猫打下。立时,十来只狸猫此起彼伏,纷纷向莽僧扑挂而来,又个个都被击下,莽僧化作一座冰山,无抓无攀,滑不留手,那供桌上,狸猫怪叫一声,扑将下来,用地下人做垫脚,腾地扑来,直取莽僧双眼,莽僧猛一瞪眼,大喝一声,恰似凭空一道霹雳,再看,哪有什么挖眼狸猫,竟是那人双龙夺珠一招袭来,那怪人以猫惑人,最后一招人猫空中替换,二指双龙夺珠,要挖人双眼,心下恶念如潮,本想一招得手,伤了来人双眼,哪知突然手掌剧痛,那怪人退后数步,踏碎脚下门板,左手捧着右手,莽僧还是坐着,那人右手食指、中指之间裂开,手掌被劈开,恰似中了一刀,总算对方手下留情,没有将他整只手废了。他缓缓坐倒,手掌血流慢了,喃喃道:“这是剑法,这是剑法。”“猫僧郝易和,你是少室山弃徒,这里是收容尔等最后的净土,还不皈依?”“我愿皈依。” 刚出的门去,就听斜对面有人大笑,“小小猫僧,也配和我神龙齐名,今日被人收服,可笑可笑!”莽和尚不慌不忙,步入对面殿宇,只见殿外荒草萋萋,殿内广阔光洁,正地上盘坐一僧,衣帽整洁,一口钟素雅,只光头上盘着一条小小金蛇,颈项间缠绕两条小蛇,那蛇勾在他双耳上,恰似带两个长耳环般。“你是蛇僧安戒僧?”“不错,听说你是佛宗护法,不知有何法门渡我?”“只打杀便了。”说罢,单拳一击,风雷大作,那蛇僧探臂相应,两人斗在一处,莽僧不觉微惊,这厮什么身法,如此怪异。不过数招,一拳挂在他耳门,虽被拳挡住,但当不得莽僧大力,被打得横跌出去,再数招,又是打翻在地,往往复复,打得蛇僧沙包也似。莽和尚劲力加到七成,哪知这厮甚是命硬,就是不倒。每每被打翻在地,立刻活蹦乱跳而起,莽和尚心下气急,又不能真打杀了他,刚要发八成功力,忽的灵机一动,化拳为掌,一切在他颈侧,还是被挡住,但安戒僧突然双目突出,口舌伸缩,痛苦异常,一跤坐倒,满地打滚,浑身抽搐,原来此人和蛇虫一般,都有七寸。缓了半天,天都黑了,才悠悠醒转,见了和尚道:“不打了,不打了,你知我破绽,不过我不服,我还有绝技未曾施展。”莽和尚道:“我知你还有骨水,且来一试。”说罢,单臂一伸,那安戒僧眼色一喜,双臂探出,水桶粗细,缠绕住莽僧单臂,发力一剪,哪知微丝不动,又绞了几绞,还是山岳一般,那双臂袖中双蟒退入衣中,胳膊细了一大圈。莽僧道:“你的神龙岂能及我大哥白蟒气半分,早些收了,免得丢脸。” 安戒僧道:“我自服你,但我三邪一体,你需击败驼钟,我便皈依。”“谁耐烦你皈依,不听话一概打杀。待明日天明,我去会一会驼钟僧。”说罢走了,安戒僧却悄悄去了那边商量。第二日天明,莽僧大步而来,高叫道:“快些过来受打,不要误了我早饭。”只见殿前现出一块空地,安戒僧和郝易和并肩而立,安戒僧道:“护法,我俩还有一招合击,想向护法讨教。”“定是昨日驼钟僧教你二人的,我有何惧?”三人对角,安戒僧和郝易和使个眼色,两人抢上,一招“龙虎相会”,上下合击,莽和尚不耐烦和他们纠缠,使出真力,只一拳打飞了安戒僧,又一脚踢飞了郝易和,忽的腿上一紧,左腿上抱了两只狸猫,右腿上缠住两条蟒蛇,莽和尚一蹲身,双手一抚,将它们掸去,却似哄去一群蚊虫,哪知突然眼前一黑,天地一声大响,“咣当”一声,合身被罩在一口巨钟之下。 42 慕容飞单剑救诗僧 汴梁城端午群英会 却说巨钟罩下,将莽僧扣在钟下。那钟无声无息,突兀出现,一扣而下,惊天动地一声大响,钟上端坐一个头脸丑陋的和尚,正是那驼钟僧邬师尹。这和尚不简单,自幼有慧根,出家在五台山佛光寺,化缘三十年,铸成一口大钟,值此每日驼钟而行,所化吃食银钱都在钟里,吃食自用,银钱都散在晋地,颇有高僧行径。后武功大成,将一口巨钟化作兵器,纵横西北,却也造下些杀孽,不知怎的,来了大相国寺要求度化。此时施展惊天一手,将莽僧擒住,叫道:“你二人速走,这厮非凡,我困不住他。”蛇僧安戒僧和猫僧郝易和正自嗫嚅,却听得一声大响,那铜钟表面突出半个拳头,正是莽僧在内里焦躁起来,一拳打在内壁。哪知铜钟韧软,吃了他的拳劲。三僧在外都是大吃一惊,本要逃开,哪料没了动静。有过片刻,还是寂静。邬师尹道:“护法,我知你手段,这钟困不住你身,但请不要毁了这宝贝,实是千辛万苦缘化而来。”钟下还是无声,三僧互视一眼,围坐四下,这一坐就是三天三夜,到了一日,三僧入定醒来,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不知何时,莽僧已经出了铜钟,端坐钟钮之上,一片宝相庄严。三僧舌头伸出老长,怎得听不到半点动静,莽僧若要取三人性命,岂不是探手为之,这是什么手段?莽僧睁眼大笑,笑声如雷,直传遍大相国寺。方丈闻听,不禁喜道:“我佛门护法神功大成,已成罗汉金身。”却原来莽僧借猫僧、蛇僧悟到龙虎神功,又借铜钟内修炼三昼夜,将本门功夫融会贯通,终是消化大力草功效,成就无上神通。 又说慕容飞击败翻江倒海银龙侠朱侃,再往南行,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这一日进了滁州地界,翻过一座山头,远远望见一处所在,久不见人烟,便急急行来,近了才知是处市集,只是人人吴冠伯带,谦恭有礼,好似人人都读书一般。见了一寻常宋兵,人人侧目,都有嫌蔑之色。慕容飞自知,这吴越王钱虎子是钱镠之孙,后晋开元中,为台州刺史,胡进思立他为吴越国王。他虽一向对宋谦恭,但本地人却不喜宋之霸道,只不敢得罪。慕容飞寻到一处药铺,见有门联,左右曰:聚蓄百草盼生尘,平康兆民都无病。又有招子,什么骨妆飞龙,丸散膏丹,什么生熟炮制,养颜滋补,不一而足,知是善家,便进了门,将包裹放了,贴身取出一个纸袋,将里面物事倒在那坐堂面前桌上,那人都是呆了,“这位壮士,意欲何为?”“走得急了,盘缠没了,过山时采了些药草,只要变卖,寻些钱钞使用。”见不是闹事,那坐堂叫出掌局,两人共看那堆药草,坐堂眼尖,一手检出一根黄精,摇头晃脑道:“此乃神参,分上中下三等,又有九品。”又检出一朵芝,叫道:“哎呀,好仙草,”,复嗅一嗅,“如何有些火气?”慕容飞暗笑,当然有火气,这朵正是在火麒麟洞里采的。那掌局见坐堂确认,心里一宽,生意人嘴脸道:“这都是些寻常草药,,,”慕容飞卷了纸袋便走,掌局连忙拉住,“如何便走?且等我戥秤再说。”少顷,称量已毕,一堆草药换了十足五贯钱,行了出来,先花一贯,里外换了一副头面,新靴子不穿,背了,新草鞋带了两双。又去茶汤,吃了一顿饱的,路边买了一包肉干,用如意嘴装了一壶酸梅酒。复往南去,后半晌,便远远望见一片大水,水边立个亭子,便行到亭里,刚要歇息,但见廊柱下,索索拱拱钻出一个和尚。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慕容飞见和尚齿幼,和尚见慕容飞带剑,便道:“这位英雄可是要杀小僧?”“无冤无仇,杀你作甚?”“那施主可有干粮?”“你这和尚,倒不客气,化缘化到我头上,也罢,只有些肉干。”“出家人不食荤腥,多谢施主。”正说话间,外面闯入一人,大踏步奔向和尚,伸手便拉,慕容飞单臂一挥,那人被挥出亭外,满脸灰土,犹自叫嚣,“什么人,敢管大爷闲事,这和尚是国主要的,你敢阻拦?!”慕容飞笑道:“什么国主,钱虎子要他,自己来取。”那人大惊一指,“你且等着!”飞也跑了。慕容飞复回头道:“你这和尚到底什么来历?”“实不敢相瞒施主,贫僧得来,是禅月大师的徒孙。”慕容飞不识禅月大师便是大名鼎鼎的紫衣诗僧贯休,问了一回才知,这得来和尚效法师祖,四下方便,以诗文云游天下,要结善缘,到了这钱塘地界,仗着师祖名声,被引入宫中,哪知钱虎子说道你祖不肯改诗,尔若肯,便赏百金。这段旧事说的是,乾宁初年,一代诗僧贯休开始云游天下。时镇海军节度使、润州刺史钱镠以平定董昌功,升任镇海镇东等军节度使,加衔“检校太尉兼中书令“。贯休自灵隐寺持诗往贺。 贺诗为: “贵逼身来不自由,几年勤苦蹈林丘。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莱子衣裳宫锦窄,谢公篇咏绮霞羞。他年名上凌烟阁,岂羡当时万户侯“。 钱镠见贯休贺诗,自是十分得意,但仍感意犹未足。于是乎钱镠便传令贯休,要他将“十四州“改为“四十州“,改后才许相见。贯休怒其傲慢,便愤然宣言:州难添,诗亦难改。孤云野鹤,何天不可飞?说罢便拂袖而去,因此恶了钱塘王。这得来和尚也得了师祖倔脾气,听了钱虎子吩咐,口占一首五古道: “春风万里来,无情送潮归。钱塘江上问,几度斜余晖。 白首灵机忘,俯仰昔人非。空翠烟霏霏,雅志莫相违。“ 钱虎子见他不肯改诗,亦是不满,赶出宫阙,他比之其祖气量更是不足,觉得折了面皮,竟派人追索得来,欲要杀之。慕容飞哈哈大笑,好个和尚,我便救你。说罢,取出干饼与了,自己单剑盘膝面南而坐。 不多时,便有人前来,咋咋呼呼,约有十余人,一拥而入,还未说话,慕容飞大剑带鞘一挥,一阵乱响,众人所持铁尺、盾牌、花枪、弓弩断裂碎了一地,却未伤人,慕容飞冷声道:“尔等退去,告知钱虎子,派高手来一会,再有闲杂人打扰,一律便杀。”那十余人亡命而逃。这时天便要黑,慕容飞喝了酸梅酒,把空壶递给和尚,让他找水烧热。只听背后淅淅索索,半晌也没有动静,回头看,只见和尚呆呆看着,近前一望,气得半死,原来这和尚啥也不会,土灶垒成死膛,树枝都是绿的,开壶一嗅,水也是死水,没奈何倒了,避开水坑,自去寻清水,回来又垒了三角灶,烧水烤饼。两人吃了,和尚继续在柱子下眯觉,慕容飞闭目养神。 六月天,大水反光,天交夜半,并不黑沉,远远便有一人行来。慕容飞睁眼迎去,两人亭前二十步站定,慕容飞见此人瞽目持杖,便道:“江南剑客,瞽目二仙,来的莫非是老剑客乐海侯。”“不敢,第一剑到了江南,我等既是诚于剑,自当来觐见。”原来江南剑客有四大高手,两仙便是剑仙轩辕,仙剑原宗凯,两位瞽目,便是盲僧灵蛇剑和面前这位瞽目大剑乐海侯。乐海侯道:“小剑圣可怜老儿瞎眼,指点一二。”说罢伸出竹杖,慕容飞无声一笑,探手捉住竹杖,一握之下方知,这表面是竹杖,内里竟是镔铁打造,外面用银鎏了无数遍,更上了清漆,并请高人画了竹叶,便似真的一般,整条竹杖有百十斤上下,更有机关。乐海侯心下一沉,他本意和慕容飞试剑,慕容飞出剑,剑杖相交,方才动手,哪知对方一伸手便擒住杖头,无声无息,不能闪避,看似探脉手功夫,没奈何,使出平生手段,外面看,两人各执竹杖一端,便即不动。不知两人已经比拼劲力,那个退了半步,另一人持器一击必杀,凶险异常。乐海侯连运劲力,崩挂挑点,转抽送裂,哪知那竹杖还是被捉住,纹丝不动,心念一动,按动机扩,嗤的一声轻响,竹杖一头喷出一道金光,半空更是一道闪电,两人中倒了一人,原来片刻两人分了生死。乐海侯仗着天黑,自己瞽目占了天时,又占地利,更有人和,想一举击杀小剑圣,奈何慕容飞早有防备,他竹杖内夺命飞梭伤不到慕容飞,反被一记谈天剑,射杀当场,也是被竹杖拴住了手之故。 一夜无话,晨起和尚醒了,慕容飞递给他三节竹子,和尚傻傻接了,一抖手掉了下来,原来都是银子加镔铁,有二三十斤,和尚如何单手拿着,慕容飞道:“这都是好铁,外面镀银很厚,又有书画,寻典当了当有银钱,你且往北行。若实在无处投奔,便去东京汴梁城,那厢大相国寺可以挂单。”得来和尚哭道:“侠客高义,贫僧无以为报,愿赠诗一首。”“快滚。”和尚哭哭啼啼,拿着两截竹子走了,便走便吟道: “北归亭前客,横剑震江南。 月残逐星屑,夜漏笑杀人。 ”后边就听不见了,慕容飞一笑,出亭一看,亭上果有一匾,上书“北归”,不知何意。远远又见几个伴当过来,收了乐海侯尸身。慕容飞复坐在亭内,少刻,便有人进献酒肉,慕容飞放开吃喝。 早有快马飞入杭州城,辗转报入宫阙。钱虎子闻报大怒,“一个匹夫,怎敢当我宝剑?”身边背后众多侍卫都是忿怒,待听说瞽目大剑乐海侯已死,瞬时都熄了怒火,不敢做声。钱弘俶更怒,“派骁骑前往,取来此人首级。”早有近臣劝道:“大王不可,此人虽是江湖散人,但听说来自辽地,又折道宋国,难保不是辽皇宋帝棋子,大王不可因小失大。”钱虎子道:“如此便用江湖规矩处之?”“大王英明。”“好,传口谕。我王要赏奔雷宝剑,能得手的便赐海潮剑与他。”要知道得了海潮剑,就是江南第一剑客,一霎时,江南武林震动,无数高手蜂拥而去,北归亭被围的铁桶也似。 慕容飞吃喝已毕,但见一褐衣人抱剑而来,开言道:“第一剑驾临,晚辈合浦鲍难生意欲领教一二。”“你不知乐海侯已死在我手。”“诚于剑者,不畏生死。”“好,我便来领教江南无情剑客。”鲍难生待慕容飞出了亭子,便撤步抽剑,亮出“七星剑势”,两人放对,不及三合,鲍难生被慕容飞一剑点在胸前,幸亏剑脊一拦,不然骨肉尽碎,饶是如此,也是一口鲜血吐出,踉跄后退,嗬嗬咳咳说不出话,早有亲朋搀扶了去。又有两人踏出,自称江南双燕邵乘刚,邵乘勇兄弟。慕容飞笑道:“双燕如何敌鹰隼。”不出三招,双燕剑折而退。再出三才剑客,四象剑客,什么五行叟,后来奇门兵器也来,慕容飞一一退之,一天连败三十二位江南人物。第二日更是击败宫中高手十六人,第三日竟有腐儒前来,指责慕容飞,陈说乱国之祸。慕容飞只是一笑,指指亭前“北归”不语。宫中钱虎子闻讯忿怒,“这竖子是何意?”官流汗道:“似意‘不许南剑北上’。”“持我御贴,去请轩辕剑仙。”“前次轩辕无极欲观海潮,陛下不许,今次只怕,,,,”“那去雁荡山请原宗主。”却说,北归亭前,慕容飞杀得江南人人胆寒,无人敢来。到了第十日,终有一人,挎剑而来。慕容飞见他年少,便道:“看你身形步法,应是乐海侯一脉,缘何来送死?”“我师虽败,本门剑法不能败,我特意再来领教神剑。”“哦,你是何人?”“在下无影剑派弟子湛直忠。”两人放对,斗了十数回合,慕容飞跳出圈外,道:“你走吧,二十年后你在江南可称第一。”湛直忠低头看着掌中长剑,沉默良久道:“惟愿祭剑。”慕容飞无奈,三招之后,雷剑一击将此人斩做两段。慕容飞仰天长叹,“江南剑客有如此人物,甚惜之,不如归去。”背剑而走,无人敢追。 待行了几日,这一天正午,躲日头来到道旁白柳之下,蹲在地上,解了衣襟,取了毡帽扇风,忽的身形一僵,遍体生寒,开声道:“来者何人?”原来不知何时,树后竟也蹲了一个老农,慕容飞一无所知,足见此人武功超凡。那人嘻嘻一笑道:“我师侄不肯下山,我想来看看天下第一剑到底是什么样子?”“前辈尊姓大名?”“我不姓轩辕。”“久闻雁荡山剑宗,仙剑原宗主有一师叔,号称‘东来佛祖笑弥勒’,前辈是狄道离。”“不错,可惜我不学剑,今天就领教一招。”言还未尽,这狄道离单掌一拍身后白柳,身形电射而去。慕容飞抬头一看,但见满树柳叶如刀似剑,突的一顿,下雨般落下,有直落有斜削有飞旋有反弹,登时将他身形罩住。 狄道离走了半晌,终归是活泼性子,偷偷转将回来,暗道,宗主不让我和你斗剑,我便试探一番,这满树都是我的刀剑,你身上沾了一片都是败了,看你如何称第一剑客。待看到白柳,不禁呆了,原来白柳一根主枝只剩光秃秃,似利剑战天。震落的柳叶竟然每片都被削断,密密麻麻散在周遭,好似开屏一般。狄道离细数,心中叹道:“这竟是连出三百余剑,好厉害的狂风暴雨剑,四御剑名不虚传。”却不知慕容飞也正抖手,这笑弥勒当真不当人子,幸亏手头有乐海侯的夺命飞梭,这要是动用奔雷大剑,定是累死。 书不重叙,复一年端阳佳节,汴梁城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采办已毕,什么艾草、香包、蒲叶、兰草,什么角粽、锥粽、方粽、肉粽,什么梅干、杏干、李干、橘柑更是卖的到处都是。一道街都有雄黄酒卖,整座坊都吃香肉汤。就在御河之滨,南岸水畔,高耸一座楼台,进出都有人向上拱手,却原来是楼匾写的明白,乃是御笔亲题:天下第一楼。这是宋帝用过的王楼山洞梅花包子所在,有号称“中州第一食”。今日还是客似云来,高朋满座,只在后院水榭旁立个水牌,门前站立四条好汉,一人高大,一人俊朗,一人超然,一人急健,高大的背书箱,俊朗的挎刀,超然的负剑,急健的叉手,不是别人,正是四御剑客展青天、卢明月、云沧海、佟铁山。能得此四人站台,里面的人物自是不凡。帘栊挑过,围着团桌,正有一人端坐,此人面貌雍容,体态华贵,穿金戴银,员外打扮,白面无须,双目放光,正是和社老七,中原七剑第二位,江湖人称:金剑神针龚十八郎。龚十八心中打闷,这说好了端午一聚,如何还没有人来。正寻思,突的有小二过来照应,“客官,还要添茶汤否?”龚十八大笑,“三哥,何必戏耍小弟?”说罢,双手一拢,一招“神龙吸水”将此人双手扣住,一翻一抖,那小二周身软麻,酥作一团,龚十八大惊,他明明探得此人身上有张果气息,身形步法又像,如何能错,倒是伤了人命,急起身查看,忽听当面有笑声,一望之下,只见对面官帽椅早坐定一人,不是活报应是谁?龚十八连忙拱手道:“三哥好功夫,竟瞒过了小弟耳目。”再看掌中小二,整个是个软皮子,不禁奇道:“莫非这就是‘活傀儡’?”张果大笑,“不错,今次被我练成‘傀儡术’,实是侥幸。”“恭喜三哥,化血分身已到巅峰,不日成就功果。”“借贤弟吉言,几位哥哥可到?”“还不曾见。”“也不知李小五可来?”“五哥当然来,听说李四哥也要来。”“哈哈哈,他来跟我争竞,我自有应对。”两人正说,临街窗户一翻,一道身影翻入,不曾落地,双掌一分,左右一按,张果、龚十八连忙伸掌接了这一记,那人一个借力,筋斗一晃坐在离火位,哈哈一笑。张果、龚十八都是惊喜道:“想不到老八炼化元丹,造化造化。”来着非别,正是地狱门餮兽大力鬼王烈火童子官应子,此番成就神通,单凭膂力,旁人可及。张果坐艮土,龚十八坐坤土位。刚坐定,官应子却跳将起来,上了官椅,一股飓风袭来,一人夹风带雨,一掌推来,推山也似,官应子接了这一掌,无声无息,那人身子一扭,坐在坎水位,压得那椅吱吱嘎嘎一阵乱响。张果等睁眼看时,原来是莽僧到了。张果甚奇,这老六的武功怎么变了,劲力无敌,却有缠丝柔力,了不得啊。再听一阵笑声,甚是爽朗,风过处,一对英俊美貌双生公子翩然而至。张果一指为首清秀公子道:“素闻崆峒大教主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岂敢,活报应纵横江湖多年,声名赫赫,少时却要领教。”两人都坐在木位,占住震巽位。李胜南用眼斜瞅张果,张果只做不见。 43 第一楼双雄争排位 乱石滩再斗毒手王 几人坐定,正等间,笑声一起,曹骏持了铁伞,挑帘儿而入,众人只觉满室风满,遍体生暖,张果笑道:“二哥,好功夫。”这一招“清气乾坤”正是华山蛰龙诀最高境界,唐时三元李靖曾用此法折服后同为风尘三友的虬髯客。曹骏同样招式,却无半分霸道,堂堂正正都是王道,显是气功登峰造极,曹骏却不坐,笑道:“我师赠我道心,乡野少年处得了武心,杀魔头去了魔心,今日终于三花聚顶,他日各位兄弟当有此日。”说罢,倚了铁伞,双手在乾兑金位的凳子上一拍,“还不现身。”两声清啸,只见左右各翻出一个童子,左手的披发跣足,右手的丰神俊逸,正是采合子和韩湘是也,也不知那小小的团凳下如何藏身?官应子大喜,“老九、十弟,习得好本事,竟能瞒过我等耳目。”李胜南心道:“曹骏气功如此了得也就罢了,这三个童子虽年幼,怎也如此了得,当真是人随鸾凤飞腾远。当年小小的绝代双骄现已是一流高手。”正寻思,曹骏坐定客位,上手一点两童子肩头,两童子也坐,但众人都侧目,运气,原来这指头一落,许坚和韩湘身上骤然爆发无穷剑意,金气弥漫,龚十八郎惊道:“这是鹤海无涯、鬼虎神剑!”言还未尽,几人周身气流都动,被引发自身气机。李胜南只觉张果身如海潮,术似砂砾,无穷无尽,有无量之态,自己兄弟两人清气缭绕,金光迸发,无法自持,有无穷之状。莽和尚精力弥散,劲气外泄,如渊似岳,有无边力量。大力鬼王管应子火气勃发,热力逼人,如万载凶兽,有无匹杀意。许坚剑气冲霄,无形无状,化作冰山,有绝顶气象。韩湘土势厚重,皇天势大,犹如峰峦,有凌峰之态。所有人气势虽是爆发,但都被曹骏一兜,仿佛都收在巨碗之中,无一丝一毫外泄,外面四大弟子感觉气流有异,回首正要入内,忽的齐齐抱拳施礼道:“师尊。”人影一闪,一人飘然而至,一握曹骏单手,哈哈大笑,那笑声到处,便如燮理阴阳,天地归元,整局便如巨掌抚平海浪,冰山熄灭火海,一切都消弭于无形。李胜南心折,定睛看去,主位已坐了一人,面黑目朗,兵士打扮,背着背囊斗笠,笑吟吟望着众人,九人先后开声,“大哥,您到了。”来者非别,正是闪电神剑慕容飞,和社老大。 张果笑道:“听闻大哥,单剑救诗僧,挡南剑北上,甚是威风。”“我本欲借海潮一观,见钱虎子小气,便气他一气。众位兄弟都是好机缘,不知谁先着天下一先。”众人都道:“混元道果难成,定是大哥履先。”慕容飞环顾一周,道:“我等兄弟将来都不及许坚韩湘啊!”众人都道是,曹骏道:“九弟、十弟,有如此机缘,可试演武。”许坚一笑,站起身来,捏起酒壶道,“小弟先敬各位哥哥一杯。”却不拿杯子,只将手按在瓶口,一放手,一道酒水直去,瞬间注满慕容飞面前杯子,复一按一放,陆续将众位哥哥酒水斟满,不漏一滴,正是掌法“蟾吸力”。再发一注,去往韩湘杯中,哪知韩湘微微一笑,将杯子微微一倾,接住酒水,那酒水落入杯中,一旋便出,复投入壶中,正是壶口发出,壶嘴收回,阴阳太极也似。张果笑道:“好一招‘鹤舞’。”许坚也笑,收了壶,就坐。官应子哈哈一笑,道:“今日虽是端阳,却也不好饮冷酒。”说罢,拿起杯子,双掌一托,片刻,杯中酒水冒气,这是朱砂掌功夫。众人看和尚,莽僧道:“我不会。”正说,忽的临街窗口腾的跳进一人,大隼一般,飞身一剑直击慕容飞,边喝道:“看我南剑!”不待众兄弟怎样,莽僧虽坐坎位,胳膊早伸了过去,一拳便到,那人剑断后退,本想退一步,接了这拳,那知刚退一步,拳风到了,大骇,又退,连退三步,呯的撞到墙上,拳劲还有,那人也厉害,立时施展“仙人挂画”,要倒游上墙去,奈何莽和尚拳头太快,一下将这人轰在墙里,一节一节掉在地上,三抽两滚,没了气息。龚十八笑道:“师兄,好霸道的拳头,这一拳比五绝手都不逊色。”说罢,提起那人,走出阁外。曹骏道:“看此人路数,应是寒冰剑客座下弟子后辈。”“哼,我本欲找中原几剑,不想还敢回头找上门来。待问问龚兄弟意思,这中原剑客也该换人。”众人又看李胜北,崆峒二教主哈哈一笑,单拳往桌面一锤,“嗵”的一响,但见众人面前的包银筷子,统统跳了起来,便如同傀儡小人一样,连跳了几跳,众人见李胜北一根手指敲击桌边,那些筷子随着一蹦一跳,活过来一般,众人都笑,曹骏道:“好拳法,这是数种拳力所合,兄弟从今而后,不需提脱枪。”李胜北哈哈一笑,收了拳劲,哪知众人筷子却不落下,竟然旋转起来,恰似数人同时搓动筷子一般,李胜南抬头看去,只见张果搓动口唇,知道是他弄的法术,心念一动,面前的筷子“啪”的落下,复一起,又一落,直敲得桌面作响。众兄弟都看,知道这崆峒大教主终是要和张果争上一争,李胜南清声道:“慕容哥哥剑法通神,曹骏兄长刀法无双,我自愧不如,只是既入和社,这三爷位子倒想坐上一想。”张果也笑,左手一抚桌面,“嗤啦”一声,李胜南面前一根筷子,断为两截,两人较力最后一根,李胜南双手都压在桌面之上,那筷子如同在泥沼之中,起落都越来越慢,一分一分被压住。突的“啪”躺在桌面,还待起身,“铎铎铎”三声,被三根金针钉住,龚十八郎进来,笑道:“却是我占了便宜。”李胜南看了一眼,道:“是我输了,不过待我剑成,张果,我们再比过。”原来,虽然压制了张果的劲力,但除了面前筷子,其他筷子都在转动,张果分心二用,如此确实胜了一筹。曹骏双手一压,那筷子都无声无息落下,拱手道:“还请大哥演武。”这时大家都换过筷子,原来李胜南、李胜北、龚十八、张果一动,最后曹骏一压,那些木筷都酥脆了,一动就碎,如何能用。慕容飞笑道:“好,今日端阳佳节,你我兄弟一会,当有新气象,他日武林便换几位宗主,便耍一招‘天翻地覆’。”说罢,双手一拍桌面,“啪”所有的筷子都飞起来,空中倒转,翻了个头,落在面前,其余杯碗碟子则一动不动。偷看的佟铁山缩回头道:“师尊之招,太也普通,落了面皮。”展青天道:“你懂什么!”且说桌面上九侠都起身抱拳道:“大哥剑法通神,小弟佩服。”原来,这一震之下,筷子飞起,不算如何,但众目睽睽之下,慕容飞竟然拔剑,无声无息,无光无电,在二十根筷子上都刺了一剑,将首尾颠倒,将身法手眼气都推到化境。李胜南看着筷子包银处的剑痕,心下骇然,自己竟只看到剑光,看不见宝剑,这和社老大名不虚传,他小小年纪如何练得这神剑!在座能看到剑的恐怕只有曹骏一人,当真是剑圣传人。 当下主客位定,八卦团坐,众侠吃茶饮酒,说些别后一年风光。门外却来了两人,一人长身玉立,一人魁梧难挡,到了门前,四小侠拦住,那年轻高声道:“我是故人。”曹骏连忙迎出,将两人接入,来着非别,正是妙手屠龙侠郑仇天,后面跟着血虎下山魔陶老虎。陶老虎自持为前辈,进来一眼看去,心下“突”的一震,原来那慕容飞面南而坐,背后供案上立着一尊桃木元始天尊雕像,此时却看不清慕容飞面目,只觉他和元始,神识交感,意态交融,浑身功力铺天盖地一般,沛然难御,早没了当初一味冲霄剑气。心下道:“这小子怎么练的,竟有如此功力。我这甥男却落了几步,不可敌也。”郑仇天进来一拱手道:“和社群雄都在,在下郑印。”慕容飞等站起还礼,邀坐敬酒。郑印侃侃而谈,先谢了慕容飞救命之恩,复言道:“江湖传言,和社人才济济,小剑圣剑法第一,曹兄刀法第一,张果玄法第一,此为和社三杰。大教主阵法魁首,二教主拳法称宗,佛门护法功法绝顶,此为和社三英。管应子大力无双,采合子剑意无双,韩湘子机变无双,此为和社三童子,更有龚十八郎深藏不露,不可测也。比起诸位,小弟的屠龙帮直晒一笑。”曹骏道:“屠龙侠少赞,有何话讲?”郑印正要说,陶老虎却止住,道:“慕容少侠,我这甥男慕和社气象,意欲加盟,可好?”慕容飞道:“我这和社,取个‘和’字,乃是天下武林,以和为贵。我阻南剑北上,也是为了化解争端,不然南剑聚于北地山,恐怕无人能返乡。我素知郑贤弟和赵宋乃有私仇,实不敢接纳。”“赵光义屡屡坏和社颜面,大丈夫以德报怨否?”“哈哈,此乃后话,我料此人无德,必难长久,我要杀他,易如反掌,不过看在宋帝与我宗门亲厚尔。”“不然,此人心胸狭隘,更兼狠辣,当日和社不肯依附,今次收服西域佛宗,要以佛克道,各位不可轻视。”曹骏道:“陶大侠此言不假,我道门已合九岳,岁末将共击西域佛宗。”“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黄岳黄山,白岳齐云,玄岳武当,丹岳龙虎,秀岳峨眉,都是道门,难道?”“不错,西域佛宗岁末将至中岳少室山,我等必至,到时论一论长短。”陶老虎见事已至此,屠龙帮再难在京城有何作为。便道:“既如此,仇天,我们走。”郑印却道:“毒王杀我帮众,明日在京郊乱石滩,我要截杀此僚。诸君可看我屠龙手段。”两人走后,曹骏道:“大哥,这郑印身上明灭不定,似有奇异功法。”慕容飞道:“他师尊身为南剑第一,虽未阻我,心下想来也是忿怒,我想是传了他特殊手段,明日乱石滩一看便知。”当下群侠食罢,议定龚十八郎守总舵,明日一早,九侠齐往乱石滩。 一夜无话,次日启程。话说这乱石滩于京郊五十里,本是汴水上游一支,挖了数载无功,荒废了河工,留下一片乱石滩。群侠顺河岸而来,但见河流上,舟船如织,日夜不停。河流旁,地肥土沃,物产富饶,城镇林立。水面上,碧波千顷,宛如银链,熏风到处,波涌浪卷,芦清花黄,水声清越,水面上的波纹,宛如镜纹,分外好看,有诗赞汴水: 夏满芒花起汴河,熏风袅袅白频波。几番漾绿螺纹皱,千顷浮花镜面磨。 水叶流霞随客棹,芦翠塘金因光和。晚来照落天边宇,摇曳汀洲听雁多。 转过废堤岸,正行到一处乱石滩,但见两边人马对圆。东南正是郑仇天、陶老虎和众多伴当,西北一伙却是一座肩舆,四面披绢,看不真切,四下却有几个熟人,却是绝命剑客陶无双,绝杀剑客姜凤奴,天南一剑喻龙宿,八风不动泰山侠巫剑明,除了四大剑客,更有和尚道士十数人。两方对阵,忽的见废堤后转出几伙人来,除了和社群雄,更有霍留衣带队剑师十子,更有京城武林数十人。几伙人离得远远的,只是看着。郑仇天望见仇人,按捺不住,跳出指着肩舆大骂。曹骏却嘱三童子散开,曾有过毒王故弄玄虚,瞒天过海之计,如何能再上当。陶无双走上几步,笑道:“胜败常事,向先生又不是你娘舅,难道还要让着你不成。”陶老虎大怒,踏步上前,罡风扑面,陶无双大惊,不想这血虎不讲规矩,连忙撤步抽剑,却晚了一步,三十六步之内,哪有退路,被血虎一抓,当头抓下,连着面庞,血光崩现。姜凤奴和喻龙宿见血虎凶猛,当下拔剑,两下合击,三人都在一处,不过十招,陶老虎大发凶威,两拳印在两人剑脊上,打折两口宝剑,将两大剑客打退,巫剑明见了,连忙上前挡住,哪知血虎不愧为天下八魔,一路直进,重伤绝命剑客,打退绝杀剑客和天南一剑,八风不动泰山侠也只堪堪挡住。再拆十数招,那陶老虎身边背后血虎一张,一口将巫剑明吞下,吐出来便只剩下尸骨,竟是被撕开两肢,死在当场。众人都惊,慕容飞道:“这陶老虎武功入了邪道,一味嗜血杀戮,不出十年,此人必心智错乱。”和社群雄纷纷点头,再看陶老虎腾的跳上肩舆,冲入帘后,那抬肩舆四人,动也不动,仿佛石头人一般。小小肩舆中似是吞住一头凶兽,四处丝绢不断抖动,却不见坍塌。片刻后,一人跳出肩舆,双足在抬肩舆两人身上借力,跳了回来,顺手竟左右插花两抓,将肩舆外,姜凤奴、喻龙宿两人抓死,一个跟头落在圈外。这四大剑客只陶无双失了双眼,毁了面目,却保住了性命。 郑印却待要说话,陶老虎抬手止住,扭头便走,郑印只得跟上。慕容飞道:“我等速去。”曹骏道:“正是。”张果等还以为要围攻毒王,哪知几人一兜一转,十数里外,却寻到了陶老虎和郑印。陶老虎见众人拦路,冷声道:“尔等要怎的?”郑印也掣剑在手。慕容飞笑道:“我特来救陶前辈性命。”众人都惊,郑印正要喝骂,忽的慕容飞已到面前,不及如何,已连指点在陶老虎身上,陶老虎嘴角溢血,慢慢软到。郑印连忙扶住,刚说个“你,,,”,陶老虎却道:“住口。多谢小友相救。”“无妨,可否让我看看剑势?”“陶老虎半躺着地上,撑着郑印身体,单手撕开衣襟,只见胸膛之上,点点滴滴十数点极细微的创口,却血流不止。郑印、曹骏等人都惊,“玲珑十三剑。”陶老虎喘息道:“不错,肩舆里面不是向不灭,他不用毒药,我何惧之,只是刚闯进去,就见金光乱射,胡乱抵挡几招,已经连中十三剑,分明是地狱门玲珑十三剑。”群侠面面相觑,习得玲珑十三剑,又能伤到陶老虎这等人的,料想没有几个。只听陶老虎道:“我猜应是天魔女。”人人听到这个名字都是脑后发凉。原来地狱门三大魔女,桃花贪淫,艳尸善嫉,天魔最强,这天魔女即是玉罗刹,也就是地狱门主。现下地狱门三老夺了大权,始终不见玉罗刹出头,怎的今日突然到了宋都,还出手替向不灭伤了陶血虎。慕容飞细看十三剑伤口,沉吟不语。陶老虎要回去养伤,这剑伤不发出来,就是隐患,总算得慕容飞一引,少了几分顾忌。郑印等自去,看来邀请其母出手,对付天魔女。群侠边往回走,边议论此事,曹骏道:“大哥,看天魔女剑法如何?”慕容飞叹道:“以陶老虎的武功,我要伤他如此,亦是不能,这玉罗刹武功在你我之上。”众人都叹,毒王有天魔相助,这次却是难了。回到社里,直到半夜,慕容飞忽的将大伙叫齐,“今日又见玲珑十三,又看到剑师十子,方才与龚兄弟商议一番,悟出一套阵法,现演练一二。”即命龚十八、曹骏刀剑在前,三童子在左,莽僧、李氏双杰居右,张果为尾,慕容飞居中镇守,兄弟十人,试着转了几个圈子,人人都是高手,自是了然,慢慢悟出这个阵势妙处。少歇,曹骏道:“此阵脱胎十绝阵,威力却大了很多。”张果道:“不错,凭这杀阵,别说是玉罗刹,就是妖僧妖道来了,也可斗上一斗。”众人演练一番,方才再睡。 第二日,便收到消息,宫里城内传出消息,汴梁城东掖门外立一座四方擂,左右有书:让天下人三剑,敌世上人一拳。口气大的没边,立时有人上去挑战,听说每日都有死伤。京城内外各武社都有人出手,奈何不论拳剑都不是对手,越传越神。慕容飞约束兄弟,不要生事,哪知转眼不曾找到莽和尚,众人大惊,都要去找。慕容飞道:“个人不要乱动,曹兄弟守总坛,我去寻他。”官应子道:“五哥定是听不得有人胜拳,特去较量。”话说慕容飞径直行到东掖门,只远远便望见一座高擂,周边都是条石,铺着木板,高挑那联。听一人正喊,“东昆仑,西绝域,南拳王,北剑圣又怎的,我家擂主说了,但是使剑的便都让三招,凡是赤手的都让一拳,刚才那和尚厉害,诸位有目共睹,又如何,被我家擂主一击所伤,还有谁愿意上来赐教?”慕容飞大惊,连忙施展手段,驱开众人,拉住擂下一人,便问,方才那和尚如何了?那人挣了几挣,又见对方急健军士,忙扯谎道:“吐血了,正往南去了。” 44 慕容飞汴京斗魔女 三兄弟闯关踏圣峰 听闻莽和尚无事,慕容飞出了一口气,问道:“兄台可知何人伤他?”那人被架着臂膀,只好答道:“是个木讷老头,干瘪枯瘦,哪知气力却大,和尚打了他三拳,他还了一拳,和尚便吐血走了。”慕容飞心道:“能伤了我兄弟的,屈指可数,听来似是鬼手吴长青,能不受莽和尚拳力,难道天星图归位。”正此时,台上那人却叫道:“天下神剑到了,请上台一会。”众人正找,咚的一声,一个黑脸少年跳到台上,双臂一抱,众人看他气势滔天,背后宝剑又大,都喝了个彩。慕容飞道:“吴长青何在,请鬼手出来相见。”只听后台一个金属搓动声道:“吴先生只接拳手,你既是剑客,我当面要领教。”慕容飞不敢大意,对面就是地狱门主魔女玉罗刹,玲珑十三剑的高手,便不言语,只拱拱手,静待对手上台,哪知却有几个小厮,层层叠叠挑出很多布幔,做个大灯笼一般,将半片擂台遮住,一人持剑而出,脸上却包着黑布,却是被毁了双眼的绝命剑客陶无双。慕容飞道:“这是何意?”“你是我后辈,我不欲取先,就借绝命剑和你一会。”“陶无双必死。”“那又如何?”陶无双道:“我自幼习武,五年刀成,十年棍成,十五年枪成,三十年方才剑道大成,得了绝命剑的名号,虽和仇明月、姜凤奴齐名,历来却是不甘居于绝情剑之下,听闻他败在你手上,便想杀你,借了向先生的势,不想还是今日下场,也罢,眼伤以后,心境通明,原来这些年练的都是剑,而非心,今日便以剑心讨教神剑。”“哦,请教何为剑心?”“我本将心化剑,人剑合一,现方悟人是人,剑便是剑,杀人利器而已,要想杀人,不在剑,而在心。知心何以。”“善,知心何以,知心以合。知何以心,知何心以。知以心合,知以合心。心知以合,心知何以。心以何知,心以知何。心何以知,心何知以。以何知心,以何心知。以心知何,以心何知。以知心何,以知何心。何以知心?何以心知。何知心以?何知以心。何心知以?何心以知。”陶无双半晌道:“受教了。”言罢,浑身气势一涨,散发出无匹剑意,身后布幔彩缎连连抖动,却不破裂。慕容飞退后一步,闭上双眼,只觉身在海潮之中,惊涛骇浪,白波拍岸,巨碧堆礁,狂风扑面,连忙默运白蟒气,护住全身,化作一座参天石塔,屹立海滨,任风浪不动,凭波涛无言。少顷,剑意褪去,陶无双缓缓抬起手中长剑,斜斜指向慕容飞。慕容飞不敢大意,掣剑在手,右手掐诀。那金铁之声道:“好剑心,那应该是华山道诀,一个‘悟’字包罗万象,好剑意,似是剡冥其手段,我就用‘玲珑十三’试试阁下的‘四御剑’。”话音一落,陶无双出剑,慕容飞接架相还。台下内行都看的呆了,外行只见两人慢慢比划,两把剑伸来缩去,只在身前比划,不曾碰触一下,不明觉厉。却不知两人都在试探对手虚实,卖的都是破绽,攻的都是要害,不出手便了,出手便绝生死。陶无双脚下踏着八卦游动,长剑伸缩,此时剑法不知强了当日多少倍。慕容飞寻到至少十数处破绽,但深知这剑法之所以唤作“玲珑”,便是全是圈套杀局,都是机谋陷阱,更要后发制人,哪敢轻易出手,不知对方如何驱使绝命剑客,竟然能替人施展绝学,片刻后只觉威压如狱,撑了十三招,知不可再相持,趁着有些心血,四剑合一,一招扑出,但听‘铛啷啷’一阵乱响,陶无双剑断身死,周身伤口无数,血液四淌,死相凄惨。慕容飞只左胸一点殷红,脸色却甚是苍白道:“好厉害的‘玲珑’,我输了。”天魔女笑道:“算你是好汉,不曾做赖,今日之后,不许再称‘天下第一剑’,你和社遇我地狱门,,,,,,”话音未落,那帷幕后一顿,天魔女一愣,一摸脸颊,那佩戴的鬼面缓缓裂开一道口子,上下分开,下半截落在地上。原来她剑法虽胜了慕容飞,却不知何时,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慕容飞竟割断了她的面具,再深一分,只怕脸颊也要割开,她若不笑,那面具还没事,脸庞一动,方才觉察受伤,此刻心下骇然。慕容飞笑道:“剑心剑意算是平手,这剑法嘛?”“你这并非四御剑法?”“那有如何?我师尊创四御剑法,并不曾说只可施展四门剑法,我自创剑法八门,怎样?”“好,好,好,四御剑至强至刚至快至重,不想你年纪轻轻,竟能悟出‘弱胜于强,柔胜于刚,慢胜于快,轻胜于重’的心法,也罢,也算平手吧。”双方罢斗,各自散去。 当夜,和社总坛,曹骏带着众兄弟,将慕容飞围住,取了皮裘将人裹住,慕容飞脸色苍白,没半点血色,此时虽是仲夏,身体却越来越冷。慕容飞道:“那天魔女武功绝高,剑法更强,我本不是对手,取巧不曾输招,但受了她的剑意,这伤不知怎的,如跗骨之蛆,隔绝不住,现下勉力抗衡。可取众兄弟八法,助我疗伤。”众兄弟更无异议,众人团坐,原来慕容飞剑伤古怪,只可自我修炼,超出绝域便可疗伤,简言之,非药事尔。曹骏领众人习道经,字字研读,正是一部《参同契》;张果授地藏秘法,万法归一,正是“安忍不动如大地,静思深虑似秘藏”;莽僧授洗髓经,佛家五经,洗髓第一;龚十八授医术,金针既能夺命亦能救命,为六道轮回真意;李氏兄弟授雷法,一雷天下响,风云动九州;许间授剑意,鬼虎神剑,意气贯通三界;韩香授阵法,河洛昆吾,太乙两仪,阴阳变幻;管子授火器,开天辟地,催山灭命,为天下至灾。这一论便是七天七夜,总算众人都是高手,堪堪到了第八日,群侠出关,相互印证所学,个个功力圆满,武艺精进,尤其是慕容飞,不但伤势痊愈,剑法更上一层楼。 当下,众人留守,慕容飞独去寻魔女晦气,哪知东门外早成了白地,原来擂台早就撤去,人物不知哪里去了。慕容飞闭目良久,顺着心意,直往西去,穿街过巷,行到一处窄巷,两边都是石墙,一双手撑不直,只见另一端袅袅立着一个身影,正是天魔女。两人相隔不及四丈,对方幕离深重,看不清面貌,只觉神秘异常。那金铁交鸣之声道:“身合八法,意展六合,我料你七日伤愈,不想短短数日,剑法也上层楼,神剑明厉如斯,今日当面领教。”慕容飞道:“我也正欲再领教玲珑剑法。”两人狭路相逢,各自拔剑,慕容飞见对方长剑似金蛇一般,光芒闪动,却不识是哪一把神剑。天魔女道:“此是我自炼的宝剑,唤作‘离虹’,不及你‘奔雷’强横,不过正是以柔克刚正本,神剑多加小心。”两人放对,双剑并举,都无退路,各发绝招,是时,风云聚会,雷电大作,窄巷乱石纷飞,甬道坍塌数丈。四下居民受惊,疑为地动,都逃了出来,待兵马司巡城赶到,风平浪静,竟无人伤。 和社群雄见慕容飞回归,身上无伤,都是欣喜,问起战果,却无言之。次日,群雄留二代弟子镇守,一路慕容飞带李胜北、龚十八赶往豫州,助道灭佛,一路曹骏带张果,莽和尚,赴山阳拦截毒王,李胜南带三童子去往东海碧霞宫,前两意皆为剪除赵光义羽翼。 单表慕容飞一路,三侠迤逦而行,龚十八行走江湖乃是行家,李胜北天下行走又不肯吃亏,两人左右,慕容飞甚喜,这一日,天交昏黄,三人贪看水景,错过宿头,望见一座草亭安身。眼见有乌云聚拢,不能趁夜而行。三人只得将出干粮,就这草灶烧了水,龚十八又有干肉,李胜北身边还有黄精几根,三人拢了火,边吃边叙。慕容飞道:“我前番对剑天魔女,玲珑十三名不虚传,二位老弟遇见了,却要多加小心。”说罢,拣一根枯枝,比划招式,两人默计。不一时,吃过干粮,三人各据一面栏杆,躺了便睡。慕容飞偷眼看去,但见李胜北斜身侧卧,枕双掌缩两股,正是道家睡法。龚十八拢了双手于脑后,双脚互交叠,正是佛法。慕容飞暗笑,一手拢头,一手穿肋撑在木栏上,正是神拳势“鸾点头”。原来李胜北肘膝发力,龚十八掌股出劲,都是功夫架,似睡非睡,都是练功。堪堪睡过五更天,早有晨起的来了,非是旁人,却是个汤饼挑子。三人看见都喜,有热食吃。那挑子刚进草亭,便看见三人,也是生意人嘴脸,笑道:“三位大侠,小老儿有福,刚离村头,便能伺候几位吃食。”“你这都是甚么?”“小人祖传的羊头汤饼。”说罢,怕几人不信,掀开挡头,用竹筷配竹夹,架起老大一个羊头来,汤水淋漓,“只这一个熟羊头便有十斤,这边炖肉,那边下汤饼。”他取了三个竹掯子,给三人每人煮了一份羊汤饼,多下肉汁,酱菜,捧了给三侠品尝。李胜北道:“先让我吃。”一人吃了五碗,方才道:“羊肉味甚浓。”慕容飞、龚十八各吃了七八碗,老汉甚喜,收了百十文好钱,自收拾了挑子去了。龚十八笑道:“似这等小本生意,却也有活路,自是惬意。”李胜北道:“你不见他服徭役、填苛租、平调粮的时节,这等蚁民只是死路。”慕容飞道:“我和社先顾武林和,再言天下平。”三人上路,非只一日,来到豫州地界。待近了太乙书院,早远远望见一丛丛人,原来道祖所传,一枝所正,红花为阐教,绿叶为道教,白莲为佛教,这佛正是西域传入,可自立中土,便有了宗意。那西域佛宗见中原佛派多为狡意,一味只要大乘,偏了西方教义,顾有西来佛祖要正本清源。天下之事,唯道统之争最烈。佛法辩难,只在白马,消宗灭派,都在少林。上了虎头峰,极目眺望,北面一片火光,却不是发火,却是西域大和尚大多穿红,映的天地变色。李胜北道:“这和尚穿的甚是喜庆。”龚十八道:“五哥不知,此次西域佛宗出动西域三圣,率金刚本部,共一十八位高僧东来。据说穿九色僧衣,要染白莲。““哦,何来九色?”“他们分红衣、黄衣、绿衣、蓝衣、黑衣、紫衣、粉衣、青衣、麻衣。红黄蓝合首为鸠摩罗,率六位罗汉,绿黑碧合首为阿弥多,率六位金刚,粉青麻合首为摩诃那,率六位尊者,占据遇圣峰,遥对连天峰。”“久闻少室山有三十六峰:连天、紫盖、玉华、白云、药堂、卓剑、紫薇、太阳、少阳、瑞应、天德、来仙、望洛、琼壁、白云、丹砂、檀香、白鹿、白道、石笋、石城、灵隐、清凉、宝珠、钵盂、罗汉、香炉、紫霄、翠华、金牛、迎霞、朝岳、系马、凝碧、宝胜、七佛,据此创三十六房功夫。这太室山亦有三十六峰,曰华盖、河带、玄龟、春震、浮丘、悬练、黄盖、周到、鸡鸣、青童、玉镜、凤凰、万岁、胜观、虎头、狮子、石幔、起云、三鹤、松涛、玉柱、老翁、桂轮、金壶、玉女、玉人、会仙、积翠、立隼、金匮、卧龙、望都、子晋、太白、观香、遇圣,我自有感,当创三十六剑。”两人都笑,大哥果真是武痴。三人寻一处山洞歇息,次日直奔遇圣峰。 待过了虎头、鹰嘴,正翻山,但见试胆石上端坐一红衣大喇嘛,身边背后却是无人。背对三人,忽的喝道:“三位英雄休要往前,大小佛法之争只在佛门,不需外人。如若不听,贫僧却要领教。”李胜北笑道:“这山是你家的?”龚十八也笑:“我等偏要上前,如何?”“你双手摆动有力,想来是拳法高人,你却身形飘逸,应是暗器名家,贫僧也是技痒,不若就在这试胆石上一较高下。”慕容飞笑道:“你家专修坐禅,想用静禅功却是不能,你下来,我便斗你一斗。”“堂堂天下第一神剑,竟也惧我佛宗手段。”慕容飞心想,莽和尚要会吴铁手,我却替他要压西域佛门一头,纵是激将法,也要动手。正想,李胜北早跳了上去。那试胆石似是蛇头,探出一丈也许,三面里都是悬崖峭壁,左右不过二尺,端的好险。和尚却不起身,道:“我有不动明王法,便坐在这里,你可出三拳,如我动了,便是我输,如何?”“大言不惭。”李胜北起手一掌,正是番天印,这一掌正拍在和尚后脑,料想是石头也打的裂开。哪料,哧溜一声,这劈山掌力竟滑了开去,这和尚后脑摸了油也似。李胜北大怒,矮身一拳,正打在和尚后心,只觉如钢似铁,直震得手腕生疼,不禁一怔,潜运功力,慢慢提起右拳,这一拳便是心母拳,无声无息印在和尚背心。和尚大红袈裟嗤啦破开,露出大片后背,却是不声不响,李胜北一愣,不想这厮竟能硬接自己三拳,虽未尽全力,但这份挨打功夫,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输了一招。逼法跳了开去,往上山疾走。龚十八连忙跳上,和尚还是背后道:“我知你武功亦是禅宗,不若文斗如何?”“如何文斗?”“只比礼佛,谁撑不下去了便输。”“怕你怎的。”和尚方才起身,和龚十八郎两人齐齐面西而拜,拜一拜便起,磕个头起立。慕容飞见龚十八起身拜下都是极快,和尚却是四平八稳,站起跪拜,一丝不苟,心中叹道:“龚十八输了。”果然,两人起起伏伏近一个时辰,磕了三千个头,龚十八身形一晃,跌下石来,却是头脑昏沉。慕容飞连忙接住,龚十八郎羞道:“这和尚好生厉害。”“贤弟虽武功近于禅宗,但终学不来坐禅,且少待,待为兄胜他。”和尚道:“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斗。”慕容飞遣龚十八去追李胜北,笑道:“与大师斗法,不需一时半刻。”“神剑要如何斗?”“就比这两场,大师所为?”“哦,愿闻其详。”“大师坐禅,我只凭功力,不碰大师身体,若是撼动,便是胜了,若是无功,便是我兄弟三人下山罢斗。”和尚心想:“我金刚不坏,半百坐禅,还胜不得你,你不碰我,难道还有透体剑气不成,我自不信。”便道:“好,便依你。”话音未落,那高山崖头上,昏黄天色中,忽的亮起一道剑光,如斧落华山,剑斩天河。那丈许长的试胆石,突出一端尺许被一剑斩下,好似砍的不是石头,木块也似。那和尚惨叫一声,随落石滚下山去,不知死活。 慕容飞背了大剑,望见天色已晚,寻了一株大树,飞身上去,取藤条将身子缚住,头上罩了斗笠,抖出大氅,裹在腿上,半躺半卧,贴着树枝而睡。睡到半夜,忽听远处钟鼓声响,不禁一晒,晨钟暮鼓,这些西域和尚太不讲究。收拾停当,下树而行。借着月色,循着声音,不过十几里,转过一道石崖,那山谷平坦处,聚拢一大群人,外围影影绰绰又散着十几人,显是各门各派的高手。慕容飞寻了空子,近了身,遥遥一望,场中正在拼斗。数堆篝火照的通明,正中围拢三个和尚,各持一根锡杖,外面三个人正在攻打。细看,那三个和尚中还端坐一个小和尚,眉目看不真切,却是一手摇铃一手敲鼓,化作钟鼓之声。忽的钟鼓一停,那攻打三人一顿,领头老者道:“好,我们三山寺的俗家输了。”立时,又有人跳出来挑战,不多时,又败下阵来,慕容飞明了,这是赌斗破阵。三个大和尚是三才阵,来人不限人数,只要能在钟鼓停住之前攻破三才阵即可。慕容飞心中不服,挺身正要出手。突的一声大响,原来有人破阵,那两人挡住三个和尚,其中一人趁着锡杖空档,一个巧云钻飞进阵中,就在这时,变故突生,不知怎的,那钟鼓声不停,进阵之人身形一晃,三才阵散开,那人倒退而出,踉踉跄跄,仰天跌倒。慕容飞眼神一缩,竟看不出小和尚使得什么手段,竟然一招杀了进阵之人。慕容飞正踌躇,但见有人越众而出,身形挺拔,不是李胜北是谁?但听李胜北道:“大师好厉害的暗器,岂不闻出家人应‘扫地勿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这么歹毒的暗器,岂是出家人所为?”那小和尚停了钟鼓,童音尖细道:“我西方佛言灭者,谓苦灭迟得,二俱卑陋;苦灭速得,唯苦卑陋;乐灭迟得,唯迟卑陋;乐灭速得,然不广普,以不广普,故名卑陋。如今如来乐灭速得,而复广普,乃至天人见神变化。”众人都想,这秃驴说的什么。原来佛爷都是如此,无论外人说些什么,他都是经答经问,经文解释千变万化,也就是怎么说都是道理。李胜北一愕,高声道:“生有取爱受触,六者无故有,亦无故无。”心下得意,“只你会背经文。” 45 三侠大败西域佛宗 和社扬威嵩山太室 却说李胜北和小和尚辩难,大家自说自话,小和尚道:“我知你是和社好汉,和社讲究个‘和’,缘何不容我西域佛门?” “和泽天下,当然是好,不过对于外来和尚,我自思,还是先打服了再和。” “小小和社也敢欺我?” “你看,和尚也光火。” “请吧!”双方话不投机,各退半步,三条锡杖一合,立了个门户。李胜北先前失手,本就窝了火气,此时更不多言,抖开鹿皮套,咯嘞咔嚓几声,一条金枪在手,要金枪破锡杖。 那锡杖三才阵,此起彼伏,一击向前,左右击脚,一击向下,左右击眼,往来盘复,李胜北接了三招,退了三步,堪堪守住门户。 再拆数招,李胜北金枪圈转,奋力将三条锡杖困住,身后一人飞身而起,竟破了阵法,钻入其中,哪知三个和尚并不回援,反倒是各迈出三步,敞开场子。 攻进去的正是龚十八,掌中一口金剑,剑光摇颤,直逼小和尚。哪知小和尚手中铃铛照响,手鼓照敲,不曾乱了半点分寸,真个人化游龙,在龚十八剑光里面穿梭,却不用外科手段。 场外众人看出端倪,李胜北先胜了锡杖,小和尚便腹背受敌,小和尚先胜了龚十八,则李胜北无功。 龚十八如何不晓得进退,剑里夹针,连环发射,三根金针直奔和尚身体。 哪知小和尚左手铃铛一晃,收取三枚金针,右手鼓一晃,鼓鼻环子竟咬住金剑,趁龚十八门户大开,那和尚一低头,乌光一闪,一道精光直奔龚十八面门而去。 龚十八大惊,暗叫不好,原来天下暗器,狂风扫第一,花装弩第二,陆飞刀第三。 万没料到,这西域和尚竟会使花装弩,今日休矣!正叹,只觉眼前一花,蹚踉踉一声脆响,那花装弩被击偏,擦着头皮飞过,龚十八一听便知,大哥到了,这不是谈天三剑又是什么,不禁精神大振。 慕容飞一把飞剑救了龚十八郎,人已闯到阵中,奔雷一横,三根锡杖都被崩出,李胜北也收了金枪,龚十八立在身后,三侠对上四僧。 小和尚躲在后边道:“这里中原佛门帮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何不以多为胜?” “你这小秃驴,放什么驴屁,,,,,,”外面一片骂声,却无人下场。 “我等非助佛教,乃是你西域佛门先犯我兄弟地狱门,后搅乱东海,更助赵老二坏我气数,今日我便替佛祖超度尔等。”三僧大怒, “小子,且看金刚怒目。” “区区三个金刚,还不在我眼中,刚才罗汉也跌死一个。”后面小和尚却不生气,合十道:“也罢,我便领教施主神剑。” “你若胜了我,我和社便退走,输了,任你多少功德,都得血溅五步。”小和尚踏前一步,道:“我知你神剑厉害,也让你知我佛门功法。” “敢问佛号?” “贫僧鸠摩罗。”慕容飞走近李胜北二人道:“这和尚厉害,功力通玄归真,返老还童,我胜他要在百招上下,幸而他紧背低头花装弩被我谈天三剑克制,你二人且先休息,我自杀他。”当下再燃火堆,众人看神剑会圣僧。 慕容飞紧扎利落,收了宝剑,袖手走到和尚面前,笑道:“你我如何比试?”鸠摩罗道:“我素知中原武功,三绝四御五神六花,三绝为心魔大法,妖化六根,紫青双瞳,四御为御殿手、四御剑、御神拳、神御刀。五神为虎痴的拳,陈抟的睡,崆峒的雷,鬼王的图,陆枬的法。六花却是梨花枪,桃花剑,莲花掌,梅花拳,兰花手,拈花指。今日便会一会四御剑,不知神剑要文斗武斗?” “我不涉你等争道统,只要尔等退回西域,还是文斗,省的你横尸此地。” “遇圣峰会神剑,纵死也是死得其所,我自是欢喜。神剑既要文斗,且听贫僧一言。”说罢,一摇铃铛,那头大铃铛嗡嗡震动, “你我便比斗三场,两胜为先,我若胜了,神剑率和社退下山去。我若输了,回转西域,终生不入中土。” “如此最好。” “那第一场便由贫僧出题,我非斗你和社,乃是会中原武林,天下群雄,现下在场四十九位,各门各派都有,任由一人出场,十招之内,贫僧道破出身师门,若猜不出或说错了,我便输了。”慕容飞心下暗道不好,这和尚敢说如此大话,其武功见识必是占一个博字,只可惜曹骏兄弟不在,不然江湖百事通要遇到对手。 正想,早有人跳将出来, “我来考一考和尚。”说罢,双拳上下翻飞,慕容飞看了几眼,竟看不出武功深浅,不觉愕然。 鸠摩罗一笑,突的将铃铛一摇,那铃铛骤然发出一道洪钟大吕音来,那人正耍,突的一个趔趄,一个跟斗翻倒在地,掌中早掣出一把刀来。 鸠摩罗只看了一眼,便道:“阁下是五凤刀门下。”原来那刀把镌刻为凤头,便被和尚看见。 慕容飞暗自惭愧,原来方才那人是胡乱踢腾,哪有招式,被鸠摩罗一声震倒,才露了本身技业。 有一人撕了衣襟,堵了耳朵,跳了出来,一通乱拳,鸠摩罗微微一笑,取手鼓一拍, “嗵”的一声,在场众人只觉心头一缩,再拍,又是一跳,不出三下,那人受不住,劈面一拳打来,鸠摩罗一推,道:“你使的是鸳鸯手,应是鸳鸯帮弟子。”再一人,舞动长棍,护住全身,一棍敲在和尚头上,哪知 “咔嚓”一声,杆棒折断,鸠摩罗一推,那人用断棍一隔一绞,却夹了空,被和尚一推滚倒,鸠摩罗道:“你虽使棍,却是护手钩手法,料来是百钺门下。”瞬息之间,和尚胜了三场。 成名立万的侠剑客,都有名头,下场恐被认出,没名头的又没本事,一伸手便会被认出本门武功。 这鸠摩罗武功见识得一个博字,以万佛朝宗为根本,强修天下各门各派武功,日积月累竟被他练成这手功夫,纵有人技业惊人,他用钟鼓拳掌腿一逼,三五招没人能藏住本门手法,除非拼却性命不要。 片刻鸠摩罗又看破三人,慕容飞横身道:“且住,鸠摩罗,不用比了,第一关是你胜了。”龚十八道:“这第二关需我方划下规矩。”鸠摩罗哈哈一笑道:“第二关也不用比了,贫僧认输。你我各胜一场。第三关却是我出题。”在场都是为之绝倒,心下都道这和尚好生狡猾。 慕容飞道:“也罢,你且说来。” “贫僧只想领教神剑,你我不用劲弩飞剑,也不过招。久闻风雷剑法能呼风引雷,贫僧也有超度接引咒一篇,我自摇铃敲鼓,神剑可发风雷之声,只要一篇经罢,神剑能让贫僧钟鼓点错漏一拍便是我输了。”慕容飞心道:“不动明王印,万法不侵;坐禅功,万事不扰;晨钟暮鼓大法,接引神咒,这如何破的,又不能出剑伤他?”李胜北上前牵住慕容飞手掌道:“大哥,尽力施为,我等都知神剑之威,岂惧西域佛法?”边说边用手指在慕容飞掌中划了几画,慕容飞心领神会。 两人放对,那鸠摩罗不敢大意,盘膝坐倒,三护法三才而坐,钟鼓响起,那和尚念念有词,音波上下平稳,不露半点破绽。 慕容飞宝剑出鞘,只划了几剑,空中风声大作,直将众人都裹住,再舞动,那几丛篝火都嗵得高燃起来,众人只听得剑风中雷声隐现,都惊异神剑威力,但听那和尚,还是不动如山,钟鼓依旧。 慕容飞忽的大喝一声, “和尚,接我一雷!”那剑一兜一展,将空中风都裹了,一道厉啸夹带风雷,破开火堆,化作一条火龙,直扑鸠摩罗,众人都惊,竟将无形剑法化作有形剑气。 那三才和尚都是双手由上而下,三道合十,要将火龙挡住,当场 “咚嘭”一声大响,那火龙撞个粉碎,四散飞射,威势惊人。三才僧都想,这有何用,空自惊人,连我三人都破不开,如何能坏大师念经,这一句后便是我等胜了。 哪知火龙散去,等了一刻,铃铛还响,鼓却停了,三个和尚回头一看,但见鸠摩罗举着铃铛,口中停经,右手的鼓却只剩半截,竟是破了。 半晌,鸠摩罗望见天边鱼肚白,道:“这是什么剑法,不是四御剑手段?” “好教你知我中原武功才是博大精深,这是天仙所创掌法,唤作‘东海三叠浪’。” “用剑法施展掌法,贫僧输的不冤,厉害厉害。”原来这一招正是斩却玉罗刹面具的剑法,攻于前伤在后,杀在外破于内,无形剑气一般,便是当年天仙洛雪那一掌化来,端的是厉害,也是李胜北指点声东击西,瞒天过海之策,终是胜了西域佛门第三圣。 群雄以和社为首,拥着慕容飞三人上峰,又过一处断崖,只见临风崖边,飘然立着一个和尚。 有认识的道:“各位侠客爷小心,这是摩诃那。”和尚笑道:“想不到中原有人识得贫僧。”看了一遍,又说:“怎么中原武林都爱热闹?这本是佛门家事,缘何让许多人替他们出头。”李胜北道:“你们和尚最是歹毒。不讲君臣父子之义,对君不忠,对父不孝;游手游食,不从事生产;剃发易服,逃避赋役;盘踞庙产,剥削百姓,割截国贮;妖书邪法,恐吓愚夫,骗取钱物,想五帝三王时。无佛教,则君明臣忠,祚年长久,小乘更是腌臜,只修自我,都是自私势利鬼罢了。大乘自入中土,受我无相法,传我无极度,和你西域佛门却大不同。想我道门,清静无为,为世服务,惩恶扬善,求真为和,不分贵贱,修无行为法求不朽,养龙虎之气化白羽,盛世封山修行,乱世下山救人,才是真慈悲。我等非为少许和尚斗强,只是要你外来和尚滚出去。” “施主大言不惭,定有惊人技业,那辩经说法的都去了少室山,能来此的都是争强好胜的,且看是尔等中原武林了得,还是我西域佛法高深。”早有人跳出, “和尚,你要怎的比试?” “各位大侠请看,”摩诃那指着一处崖壁道:“这里平滑,贫僧手书一个‘佛’字,各位尽管施展手段,我佛印完毕,便是我胜,你们乱我一笔,损我一划,就算赢,如何?” “这有何难!和尚不要后悔!”摩诃那自袖中取出一物,竟是个镔铁犍锤,那锤头是个莲花,有些锋锐。 只见他行到石壁前,刚抬手,就有数人越众而出,拳掌相加, “砰砰”作响,那用拳的,肩骨脱臼,用掌的,手腕翻转,又有踢腿的,腿骨都崩断。 又有人抢入,合击和尚腰腿,岂料和尚飞身而起,借着写字,躲过几招。 瞬息间从上到下便是两笔,再有使刀剑的跳出,削剁的都被犍锤挡下,点戳的也被闭住,摩诃那身形忽高忽低,辗转腾挪,转眼便只差一笔。 李胜北、龚十八两人抢出,趁和尚写最后一笔,正跳在空中,两人一左一右,拳掌齐出,原料和尚必要抵挡,不能写字,哪知摩诃那双手外翻,接住两人掌力,嘴里却咬住锤头,自上而下,一划而下,石屑翻飞。 突的天地间亮起一道电光,摩诃那三人落在地上,那字最后一笔,竟只有半截,不曾出头到底。 摩诃那低头一看,锤头跌落尘埃,被斩成两段,正要说话,头顶恶风不善,连忙跳开,只见写完的佛字分成二十几块,垮塌一地,石壁为之一空。 摩诃那低头不语,片刻后悠悠道:“好快剑!好利剑,好绝剑!”慕容飞收剑于后,退后两步道:“我和社无恶意,不愿杀人,和尚你走吧。”慕容飞惊天一剑,不但斩断犍锤,连写好的字都从石壁上削切下来,和尚自然不敌,这便胜了西域佛门第二圣。 待到了绝顶之上,只见黑石白雪之间,黄土青岩之上,禅定坐十几位高僧。 龚十八道:大哥谨慎,这厮想是阿弥多,号称西方古往今来第一佛,功力精深,又会妖法,这身边背后之人当是那些金刚罗汉尊者。”早有人叫道:“那西来和尚,鸠摩罗、摩诃那都已败了,现和社龙头在此,又有众多英雄助阵,还不快快认输?” “是呀,就磕个头,滚回西域去吧。”众人哄笑,哪知对方一如无所闻,只是墨经。 早有人按捺不住,要上去分辨,哪知那十四和尚错落有致,高高低低,却是阵法,将来人一一弹开,并不伤人,也无人能近阿弥多。 慕容飞听身边有人论道:“这十四个和尚不简单,应为小乘十四行人,分有苦、无苦、有空、无空、有常、无常、有我、无我、自苦、自空、自常、自我、苦行人、苦修士,合起来这佛门大阵,不好破解,除非有人既精通佛法,又能胜这十四僧联手,难,难,难!”慕容飞心中不服,对李、龚二人道:“兄弟帮哥哥观敌瞭阵,我去会一会小乘佛阵。”李胜北、龚十八郎都知不是对手,连连点头。 慕容飞掣出大剑,踏步上前。群雄都鸦雀无声,静候破阵。却说慕容飞行到第一人身前,并不进手,却将宝剑抛出,那剑直直飞上天去,众人都惊,难道有从天而降的剑法? 落雨剑吗?正迟疑间,那剑刷的落下,嗤的一声插入第一人脚边石缝中,那和尚也是坚韧,竟一动不动,忽听背后 “啪”的一声脆响,不禁略略回头,还没看清, “啪”,自己头脸上被人糊撸了一把,紧接着声响不断,三五息功夫,慕容飞展开身法,游走一番,十四个和尚每人挨了一巴掌,当真身形如电,驱退自如。 阿弥多道:“神剑身法惊世,似是闪电神风身法,有几分‘睡龙蛰’的影子,为何不施展本门手段?”慕容飞早退回原位,看着手掌道:“我本门修剑,用剑的话,这十四人最少要死一半。” “多谢神剑手下留情,想来小小十四行人阵困不住高手,还是贫僧领教吧。”有人叫道:”好叫大和尚知晓,神剑并非无的放矢,这十四行人既败,何不小乘变大乘,行佛门十四忍阵:住持、行坐、回向、欢喜、离垢、发光、焰慧、难胜、现前、远行、不动、善慧、法云、正觉。”李胜北大怒,什么人,藏头露尾? 龚十八也找,却不知说话是谁?那十四和尚慧根都重,因果也深,立时领悟,那人喝一声,便有人领悟,移动身形,阵型变一变,将慕容飞罩在阵中,各持锡杖,杀意昂昂。 阿弥多心下叫苦,这便是胜了,也入了邪道,他本是瘦小枯干,面容凄苦,此刻正如绝了天梯一般,苦意更甚。 慕容飞不及细想,一掌拍向当前一僧,那和尚双掌一接,不待慕容飞变招,左右两僧各出一掌,一抵前僧后背,三僧合力,再后面四僧亦然,片刻十四忍僧合力一挡,慕容飞抵挡不住,连退三步,没奈何,纵身取了宝剑,当头一剑斩下。 当前和尚横锡杖一挡,唰的断折,第二根锡杖横拦,再断,第三根复来,,,,,,慕容飞一剑之下,连断七根锡杖,终是被第八根锡杖拦在顶门。 心中暗想,单打独斗,我可胜他门,便是三五个,十来个齐来,也是不惧,奈何现在十四人此起彼伏,功力衔接,招法迅捷,这便如何能胜? 那十四僧更惊,不论大乘小乘,这都是十几位合力出手,都快抵挡不住,如何是好? 阿弥多忽道:“众僧退下,我来接神剑招数。”十四人左右一分,慕容飞嘿嘿一笑,扛了大剑便行到近前,望着高坐西方佛门第一圣。 阿弥多道:“我知你剑法通玄,功力不浅,悬崖禅定胜了大罗汉,斗音听经胜了鸠摩罗,佛印书空胜了摩诃那,跟贫僧比,你还差着一些,可愿皈依。” “大和尚,谈什么气话。你我赌斗便了,你胜了,我皈依佛门,我胜了,你还俗如何?” “贫僧不入红尘,施主也不必皈依,你我便赌斗一场,定今朝是非,这也应了你的‘和’字。” “如此足见高明,你远来是客,请?” “我自幼出家,先修功德,后修佛法,讲究一个‘忍’字,便不和你动手,听说你神剑厉害,如若三招之内,我立不动禅,动了一下便是我输,三招之后,还憾不动贫僧,便是和社输了。” “如此甚好,请。”阿弥多潜运气劲,输气排肋,全身一阵乱响。慕容飞一看,此僧双手一前一后,遮住前后心脉,眼皮一覆,护住眼球,耳垂一团缩入耳孔,鼻子闭合,直皱成一团,嘴巴紧闭,头颈一缩,护住颈喉,双臂一夹,护住腋窝,肚皮翻动,护住腹部神厥,双腿一并, “啪”一声‘龙吸水’,护住下身祖源,两股一合, “啪”又一响, “虎交臀”护住后面谷道,两脚掌一弯,护住尾椎头。他本来就瘦小,现摆个挨打的姿态,更显枯萎。 慕容飞却知,此僧全身精力延展,川流不息,全身气劲弥漫,筋骨如钢似铁,连内脏都停了也似,整儿人化作铁人也似。 46 温柔乡邂逅白牡丹 霸王山斗杀三剑客 慕容飞望着阿弥多身形,似看一块千年顽石,心中默默寻思,自己诸般技业,哪个能破坐禅功。奔雷剑、天罡刀法;白蟒气、睡龙诀;七步追魂,东海掌法;哪知一一想来,竟无一能奈何这乌龟壳。阿弥多进入禅定之前,心下暗想,自己苦练七十载的功夫,闭住刀剑,各种阴毒气劲绝不有失,不知这小小娃子如何破我。心念刚定,后颈一阵刺痛,开始还能抵抗,瞬息间如同一根烧红的大针直刺脑膜,登时疼痛难忍,虽未皮开肉绽,但已控制不住,没奈何,阿弥多长叹一声,身子一收一躬,将攻击弹开,宣声佛号道:“贫僧输了,施主好本领。”回首看时,果然慕容飞手中捏一根金针,筷子粗细,所不同者,那针头火热,恰似烧红了一般。“阿弥多,是你自大尔。”慕容飞心知,这番僧武功超凡,如若动手,双方闪转腾挪,自己的功夫借伤不到对方,这次借烈火童子的火粉才算功成,这正是神仙难躲一溜烟,此刻胜了半招,见好就收。 三侠胜了三圣,群雄各自下山,宣扬此事,西域三圣率十八罗汉回转不提,单说慕容飞率二兄弟,返回头,要上少室山。当日晚间,宿在一处小庵,没甚名堂,庙首写着:大圣庵。里面一老一少,两个和尚,眼睛浮肿,形容枯槁,都是积年饿殍的货色,见来了施主,乐的鼻涕泡都出来了,小和尚忙不迭的去洗米,老和尚要去山上采菜,慕容飞怕他跌死,连忙拉住,将出冷肉和炊饼,龚十八将出一两银子,李胜北自去打猎。小和尚欢天喜地收了银子,将糙米装了竹筒,放在冷水锅里煮着,又麻利取出一坛酱菜,取陶碗将干肉、饼子装了,还奉承了几枚野果,少顷,李胜北提了几只野鸡回来,开剥了,放血、褪毛、开膛、斩去头尾,都被小和尚收了,连鸡血都没丢弃,尤其那几根直翎毛,更是珍重收了,说是下山去镇上卖了,能换不少粮米。五人吃了一餐,三侠各自去睡,哪有好铺,都是漏席烂坐具,老和尚刷锅小和尚舔碗。睡到半夜,慕容飞忽的一惊,浑身上下如坠冰窖,猛地醒来,只见厢房门大开,对面门也开,李胜北、龚十八横躺在地上,正殿门口石阶上坐定一人,身形高大,长发披散到脚底,如同一个白色牢笼将人罩住。脚下地面横躺两具身体,正是那两个和尚。慕容飞大怒,喝道:“何方高人,为何伤我兄弟。” 那怪人嘿嘿一笑,并不回头,道:“这慕容小儿养出来的小崽子,还有些骨水,能知道我老人家来了,不错,不错。”“既知我来历,还不束手就擒。”“你只凭你师傅名号吓人吗?”“却也不是。”说话间,电光流转,慕容飞连攻三十六剑,正是刚悟出的三十六峰剑法,哪知道那怪人鬼魅一般,如何能碰到衣角。慕容飞无法,逼法运足气劲,将二十年所学尽数施展,风雷剑大开大合,间或雷化电,闪电三击,哪知道还是无功,院里院外都是风雷声。那怪人嘿嘿直笑,“小猴儿,学了你师傅三成功夫,便出来号称天下第一剑,这下丢了面皮,看你怎的!” 慕容飞收剑后退,背手剑调理气息,打躬道:“前辈定是世外高人,如何戏弄小子?”“哈哈,好说,想引我说话,施展谈天三剑吗,却也不怕。”慕容飞大惊,此人竟知晓师门绝技,到底是何方神圣?见他头顶微秃,便道:“前辈可是少林高僧?”“非也。”“是我道门一脉?”“也不是。只是在此间久了,无事可做,今天特意来消遣你一番。”“前辈武功盖世,想杀我易如反掌,想戏弄我却未必如愿。”“哦,这样吧,我知你是和社魁首,社里兄弟很多,我便和你说话,你若逆了我意,我便杀你和社一人,有十个不满意就都杀了,嘿嘿”慕容飞见此人甚是惫懒,偏偏武功太高,真不知是何方神圣。便道:“好,便陪前辈说话。”“我有三十年没和人说话了,前几日来了个阿弥多,很是顺眼,才说了几句,便被你逐走了,我甚是不喜,才来找你麻烦。”“前辈想谈经,山上自有辩难,以前辈大能,当有一席之地。”“什么辩难,都是和尚吃多了没事做,刚才厌烦,已经上山将西来的和尚杀个干净。我看佛就是狗屎,你也是,我也是,哈哈”慕容飞见他神情不对,似是痴傻。他和痴屠户相处日久,揣摩这等人心境,便道:“前辈说的是,还请前辈说说从前岁月。”“好好好,难得有人听我唠叨。”说罢,走到廊下坐了,慕容飞不敢大意,离开八尺,端坐对面,细看此人面貌,哪知道就一个普通而已,这等人走进人群,万难找到,只是白发如霜,顶门秃了,四面披散,也不知怎么长的。“我一生纵横,少年得遇异人,学成绝技,初入江湖,只觉天大地大,武技不过小而;后学文,欲修身为儒,三十年间无所得,只觉庙堂都是泥塑傀儡,便出走江湖,先遇到一个和尚,大谈前生来世,我便学他,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后来才知都是狗屎。再又遇见一人,仙风道骨,我便学他,清风向明月,紫烟赴琴卿,欲得道成仙,待修尽道家典籍,到头来,不过如释家一般虚妄,进而心疯力竭,坠入魔障,只能苦熬,盼望死而成神罢了。哪知来来往往就是不死。苦也。”慕容飞暗道“此人竟敢号称学贯三教,倒要讨些好处。”便插话道:“那前辈觉得我的武功如何,我这可是道门真传。”“小猴子要套我话来,哪有那么便宜?我指点你一句,比你那剑圣师傅十句。你若肯答应帮我做事,我便传你绝世神通又如何。”“愿闻其详。”“江湖上有个蝴蝶帮,你可知晓?”“有些耳闻。”“你若能帮我杀了那蝴蝶帮帮主,我便指点你武技。”“前辈神功无敌,何不自己去杀,岂不更痛快?““不行,我和他师门有些渊源,不好下手。”“实不相瞒,那蝴蝶帮帮主与我有些交情,却不能下手,便是能出手,前辈不肯指点,我出手也胜他不得。”“你这猴子,甚是狡猾,也罢,我便教你如何胜他?”“前辈不必说了,纵使受了您指点,我也不会出手,这里不便相欺。”“小猴子有些骨水,你也歇息够了,可想到击败我的办法。”“不曾,不过我兄弟等都伤在你手,纵是您武功盖世,我也要再次领教。”“他们啊,却不曾受伤,都是被我迷昏了,天亮就醒,你不说,他们只当睡了一晚。”“此话当真?”“我如何坑骗你。”“既如此,你我无缘无仇,就此别过,如何?”“原来你嫌弃我老,不肯跟我说话。”那怪人说着,气血上来,单掌一拍身边石阶,“咔嚓”一声,将条石裂成三段,慕容飞眼神一跳,这人身法,掌力都是一流,如何能是无名之辈。这便如何是好,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得,只得道:“敢问前辈到底高姓大名,仙乡何处,可有朋友家人?”“没了,都没了,我是谁呢,我是谁?”“前辈如何要杀蝴蝶帮主?”“我想换你做那帮主?”“前辈说笑了。”“非是说笑,你不用剑,便能杀他,杀了他你便做帮主,然后各方云集,荡平江湖,先扫平南方,一统十国,再率兵渡江,击败赵宋,过燕云,杀死辽皇,协大势,扫灭天下,最后独占金瓯,成千古第一人。”“前辈敢想,我却不敢,只盼天下太平,万民和睦。什么赵宋,李唐,辽皇汉王,都是人命。”“既然你不肯答应,我便杀你。”“前辈武功比我高,但要杀我,却要费些力气,我自不怕。”那怪人气哼哼站起来,慕容飞正戒备,那人却掉头走了,边走边说,“他不让我杀人,不过我想杀你。”待那人走远,慕容飞一个屁墩儿躺坐在地,头疼欲裂,四肢酸软,原来那人威势惊人,暗戳戳的困住人身心,不知是什么手段。后夜,慕容飞将四人都搬到各自床铺,独自打坐至天明,心下不停揣摩,那人究竟是谁,怎么功夫那么高?师父和他比较,也不知哪位能胜,料来我师必不能胜他,他能否胜过老师,却又别论。 次日天明,龚十八郎和李胜北,连同老少和尚都醒转过来,恰似做了一梦,慕容飞旁敲侧击,竟无人知晓是否被迷倒,也不知那怪人用的什么手段,复去看了那石阶,六尺长半尺厚的石阶,整整齐齐断作三截,最难得茬口光滑之极,这掌力着实神妙。李、龚二人还要上山,慕容飞止住,率两人自走了。 三侠一路向北,不几日,近了鸿沟,此处正是楚汉争霸古战场,远远望见霸王城。龚十八郎笑道:“有霸王便有虞姬,也不知是否有佳人在此?”李胜北道:“女人忒也麻烦。岂不闻夫子有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慕容飞笑道:“你两人都是惯了。”三人进城,先寻了一处酒肆,刚刚坐定,只听城里外一片炮声,人声鼎沸,街面上人群涌动,都想着城南而去。李胜北拉住伙计问道:“你且稍安,此番如何动静?”“客爷不知,我们这里出了‘豫州花魁娘子’,那些老爷贵人说了,要都去捧场,到场的都发好钱。”龚十八道:“什么花魁娘子?你且细说,我也有银钱赏你。”“客官是外乡人,不知我们这厢事务,这方圆二百里,都属石都县治。现任老爷姓虞,有人捧吹,故每三年办一次‘虞美人’花魁大比。这年本是明月楼的‘蕊儿’姑娘出脱,那料月前来了一位白牡丹姑娘,自挂牌子,短短时日,轰动四乡,因是本地人出身,早有歌谣唱道‘霸王山下霸王城,霸王城里霸王井,霸王井水甜又甜,养出一朵白牡丹’,此时响炮,定是白牡丹中了花魁,要抛绣球了,所以人们都去。休要扯我,我自要去看。”伙计赏钱也不要,转身便走。三人看堂前屋后都没人,只得忍了饥饿,也起身到了街面,顺着人寻去。 不远处街尾便有彩楼一座,描花漆玉,雕梁画栋,极尽美奢,三楼拆去顶子,显出一座空中阁台,影绰绰望见一个人影,摇曳生姿,正在四边踱步,她走到哪里,人群便拥到哪里。慕容飞道:“花魁娘子也可自己择婿吗?”李胜北道:“想是这里风俗。”龚十八郎道:“要不要帮大哥,把绣球抢来。”慕容飞大笑:“也好。”三人正说笑,那厢绣球也投了下来,下面人跳脚来抢,结果把藤球垫起,几个起落,突的一声,不偏不斜,正在慕容飞怀里。当下万人寂静,一起回头,看着这军士打扮黑脸少年,连龚李两人也是呆住。 片刻,有人哄动,是这人,是这人,快报给仙子。当下有人报喜,有人奉承,有人艳羡,有人嫉恨,千般百种都是缘由。那台上也有人下来,几个丫鬟、妈妈、小厮都涌上来,围了慕容飞,连叫“姑丈快请,休要小姐就等,今日便是吉时,,,,,,”,连龚李二人都被冲散,慕容飞待要施展武艺,脱出身来,哪知身边背后都是女子,辗转不动,被直拥入后台。李胜北正要去救,龚十八郎拉住道:“四哥,不要慌乱,我料不会有事。”“何意?”“我听人说,这白牡丹拜了虞县令做干爹,十分受宠,所以才能自己择婿,我看大哥这是艳福不浅。”“我也不见大哥发怒,要不,以大哥的武功,早就飞走了。”两人都笑,跟去看热闹。 却说,慕容飞被挤进一座花楼,进了内堂,四下里彩灯高悬,锦缎包裹,金漆桌椅,大红喜房,心下暗道:“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能来偷我”。片刻,闪出四名俏丽丫鬟,唤作瑶琼、碧彩、紫艳、红英,齐齐行礼,都叫姑丈。慕容飞只是冷笑,心道:“等正主出来,我便大闹这楼子。”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和慕容飞问答不停,慕容飞全副心神都防备四面,只浅浅应了几句。几个丫鬟退下,再后来,一片静溢,正待要走,门外一人挑帘而入,进门人一身裹素,眉目英挺,侠客打扮,挂着宝剑。慕容飞一惊,这深闺当中,如何出了侠客?等来人站定,不言语,细细观看,看出不同来,这人眉目虽英挺,但脂粉还在,脸上虽有做蜡,但肤白如玉,鼻翼微张,唇线虽薄,但色泽红润。再细看,头脑上慢慢渗出汗来,心中咚咚直响,世间竟有如此女子。当真人如诗般美,更比词多娇。诗曰: 清雨洗纤素,人为白牡丹。异香开玉合,轻粉泥银盘。 晓贮露华湿,宵倾月魄寒。家人淡妆罢,无语倚朱栏。 那白牡丹扮的男装,却不言语,只是唇旁指尖,千般妩媚,眼角眉梢,万种风情,似人似花,似画似景,人如冷冽冰山,内蕴秀水暖阳,情似天外飞仙,却定在一人身上,整个人越看越是美貌,越看越是年轻,越看越是亲近。那白牡丹噗嗤一笑道:“看你是个侠客,我便妆来配你一配,如何出了这许多汗?”轻移莲步,足下生香,到了近前,抽香汗巾拭去慕容飞脸颊汗水。慕容飞只觉口干舌燥,浑身刺痒,心下长草一般,一股暖意通贯全身,忍耐道:“仙子认识我?”“江湖路远,相逢是缘,小女子虽不会武艺,也是尘世飘零之人,愿寻一良人,共度余生,还请不要负我。”慕容飞豪情一起,道:“我本江湖浪子,既遇佳人垂青,自当不负所望。”当下打横抱起美人,直入账内,这二十余年,终有洞房春暖。 却说慕容飞进了彩楼,一连数日无音讯。李胜北甚急,于龚十八郎商议,不知大哥倒要怎的。龚十八郎道:“不要慌乱,我自有办法。”又三日,龚十八郎拿着纸条来找李胜北,“四哥,且看,这是大哥亲笔。”李胜北展开一看,皱眉道:“受了外魔侵扰,借温柔乡还阳。这是何意?”“我亦不知,不过料来无妨,我花重金打听过了,只有那小娇娘落红,大哥却未泄元阳。”李胜北眼睛直了,“那等美人,亏大哥还能修炼,我是扁扁服了。”书不重叙,那白牡丹千万温柔绕住慕容飞,这小剑客每日云里雾里,陪白牡丹楼里打棋、双陆、饮酒、作诗,城里外游山、玩水、拜访宾客,香闺内描眉、做钿,享尽人间温柔。转眼月余,忽一日,紫艳向慕容飞禀道:“姑丈,闭月楼少了进项,坐吃山空,现下也无法维持,还请老爷赐下钱米。”慕容飞囧道:“我亦无钱。”那小利嘴道:“姑丈自入赘来,吃穿用度、进出排场、和娘子双宿双飞,哪一项都是大头,又没甚应酬,当然没钱,难道要我们姑娘养着不成。”“却不知,何处可以得钱?”“看您背着刀子,应是练武,现有三等事做。”“哪三等?”“一个是保镖护院,月俸两吊钱。”“我这锦袍几何?”“这锦袍便是两吊!”“那就不做,还不够衣裳钱。”“又有武馆技师,开馆收徒,月余五贯足钱。”“昨日酒席几何?”“昨日一顿酒菜近三贯。”“那也不做,不够吃喝钱。”“实不相瞒,那就只剩下杀人钱,最是好彩。”“说来听听。”“这有山就有虎,有虎便称王。听说霸王山上有三个强盗,武艺高强,官府没奈何,悬赏二十贯一个脑袋,姑丈可敢去否?”当下慕容飞换过衣物,取了大剑,应付了一声美人,只身便去霸王山。 待寻到山上,哪有寨子,更没有强盗,到了卸甲石,刚坐一坐,便闪出三条大汉。慕容飞一见大喜,横剑一指道:“来者可是三山虎?”“不错,正是我弟兄三个,你是哪里的毛神?”“不要管,只要命。”三人忿怒,各自拔剑,四剑并举,百十回合,慕容飞大剑一扫,斩了一人,剑尖一点,钉死一个,顺手一掌,打趴下一个,自己也是热汗直流,气喘如牛,这三人武功不俗,正此间,早有一群捕头衙役拥了来,有人收尸,有人给钱,便如儿戏一般。慕容飞取了钱,回转彩楼,到了楼下,门户不开,心下恼怒,一推门,咔嚓一声,门栓折断,进去一看,从头凉到脚底,那楼外彩旗花幌都在,内里却萧条冷落,连桌椅板凳都无,从上到下,清洁溜溜,更无半点人声,灰尘蛛网密布,仿佛鬼蜮也似。看的慕容飞连连颤手,这,这,这是何故?待寻到昔日香闺内,但见一封书信摆在台上,这屋里里外外都披着一层尘土,竟是无人居住的鬼屋也似。取过信笺一看,上书: 梁园虽好,不可久恋。 姻缘是美,终负良人。 有缘不能饮水饱,无钱终是鞋底泥, 元阳未失,总是英雄好汉, 残花已折,还是雪里污絮。 一笑否? 不敢与君共白头。 纸尾签画一朵白牡丹,慕容飞看了许久,终究一口血涌了上来,被他运气一压,生生止住。正此时,一人伸掌一拍慕容飞后背,劲力到处,慕容飞终是压制不住,一口黑血喷将出来。 47 救牡丹血洗刘家窑 遇怪人借宿空山寨 待慕容飞擦拭嘴角,回头望见正是李胜北。“大哥,,,,,,”“贤弟,愚兄愧对众兄弟。”“大哥,哪里话来,这一番因祸得福,将几年积累的暗伤都发了出来,再重新来过便了,这正是我道宗‘火里种金莲,道德再修身’的真意。”“贤弟可知我杀的那三人是谁?”“是后土剑客宋齐家,火龙道人霍安国和寒冰剑客吴天下。”“我道如何那般难杀,这番将剑王殊十三得罪到家。”“那又如何,大哥为天下第一剑,他们不服,顶了俗名来试探,正当其会。”“我和社创社之时,中原七剑不全,这番倒是全了,仇明月是我敌手,金剑是我兄弟,后土、火龙寒冰剑客死在我手,只剩下木剑先生和烈阳真人了。”“江湖上一辈新人换旧人,当有之意。若非当年十绝剑隐退,哪里来的三十几路名侠剑客出头。”“龚兄弟何往?”“去追查那白牡丹下落。”“不必了,快唤回来,我料背后有高人插手,龚兄弟查不到还好,如若找到,恐怕凶多吉少。”“无妨,我已和他约好,三日后霸王坪相见,不会超出百里范围。”两人待了一阵,望见楼阁萧瑟,气息静寂,好好一座彩楼便做虚妄道场。慕容飞长叹一声,领着李胜北便走。 两人离了霸王城,一路向西,直到一片草坪,正是霸王坪。寻了草亭,慕容飞闭目疗伤,李胜北整治一番周遭,收拾信香,专等龚十八郎。不到两日,正在黄昏,正南一片火光,其中夹杂黄烟,李胜北大惊,“大哥,龚兄弟有事。”两人飞奔而去,十数里转眼便到,只见远远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大伙人,内里刀剑碰撞。慕容飞心下焦躁,掣出大剑,一条火龙般杀入场中,只见龚十八郎正被围住核心,四下围着三个老者,一个使剑,一个使棍,还有一个持了弓箭。慕容飞大喝一声,闪身挤入圈内,将三人尽数挡在外围,却不着急动手,反手持剑,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围我兄弟?”“你是何人?”“在下和社慕容飞。”外人一哄,“不错,就是此人,号称‘天下第一剑’。”“大言不惭。”“今日几位老剑客在此,定要他好看。”那为首三位老者,也收功撤步,听了他名号,那背棍的道:“原来是闪电神剑,和社魁首到了,小老儿禹文隐。”那使弓箭的道:“好叫神剑知晓,小老儿古神箭。”那身后使剑的也弃了掌中剑,从背后掣出一把厚脊木剑来。慕容飞一见,道:“原来是‘定海神针水龙侠’禹老前辈,令徒朱书豪可好?这位想必是‘铜弓铁箭’古老侠客,木剑先生晋老剑客,前几日如何不到?”三人不语,各踏前一步,慕容飞往后望去,但见后面影绰绰上百人,都是各色兵器闪动,为首十数把宝剑,形态特异,便道:“天下剑派都是我后辈,尔等是何人?”“我等是豫州‘刘家剑’门人。”原来是蜀汉昭烈帝所传双股剑门人,“敢问各位,除了晋老前辈和我有怨,其余人等,我和社何处得罪各位?”“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神剑杀的人还少吗?”“你自称‘第一剑客’,天下用剑的都是你的敌手。”晋孝深道:“还请两位老哥哥助我。”古神箭道:“我听我儿提到过神剑,当日何等英雄,缘何今日要和天下人作对。”“我弟子败在你手,我特来讨教一二,看看我门棍法究竟哪里比不上神剑?”“天下人不许我用剑,便要杀我,哪有道理!”“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众人话不投机,一边数百人,人多势众,慕容飞三人也是凛然不惧。 那刘家剑掌门刘峻之道:“三位侠客都是高人,这边相斗,平白让人看了笑话,请看坪下,有我刘家建的窑洞,我等可于窑内‘封口斗剑’,不伤和气,可好?”“我有何惧?!”三侠缓缓退入窑洞之内,但见方圆百十步,顶高五丈有余,一半沉在地下,甚是宽大,这许多人都进来都不拥挤,背后便是窑口,中间还有舌台,想是看火之用。这时对面人群已经封住三处出口,各自抽出兵器。李胜北道:“他们想以多为胜。”龚十八道:“大哥,小心有机关埋伏。”“两位帮我观敌瞭阵,且看为兄杀人。”那晋孝深领了二老进入,道:“我三人不才,练了个小小阵势,请神剑赐教。”“后土、寒冰、火龙三人倒没什么阵势。”晋孝深摆动木剑,一左一右,和禹文隐迎上,古神箭却退到窑口,扣了铜胎弓,铁羽箭,遥遥牵制慕容飞。 慕容飞暗道:“我心里正自有气,合该你等倒霉。”当下三人共举兵器,斗在一处,那窑内外灯球火把亮似白昼,古神箭躲在火光暗影处,窥见一处破绽,猛地放出一箭,当真流星赶月一般,哪知不发还好,这一箭射出,场内局势大变,慕容飞身如鬼魅,神箭也不能伤他,剑光一闪,晋孝深木剑折断,要知他那木剑,乃是寒铁木所造,被一位前辈,累积数十年之功,慢慢磨砺而成剑形,比金铁宝剑还硬上三分,结果也挡不住雷剑一击。禹文隐待要去救,一把大剑正指向喉头,逼得他连退数步。慕容飞道:“你两人与我没有仇怨,不要动手。”李胜北、龚十八郎见大哥得胜,正要开口,却听得头顶一人高叫:“慕容小贼,且看这里。”众人闻声都抬头望去,但见窖内舌台之上,站定三人,为首正是刘家剑刘峻之,后面跟着两名亮甲武士。刘峻之闪开身形,但见两名武士挟持一人,各抄一臂,左右手各持一把短剑,抵在那人两肋,只需一击便是开膛穿胸。慕容飞不看则可,一望之下,怒火万丈,原来被擒之人非是旁人,却是白牡丹,此时虽然头戴兜头,但身形绝不会错,此刻却是白衣沾血,显是受了苦刑。李胜北大怒,长枪一指,道:“呔,刘峻之,你也算成名的剑客,如何做此等腌臜事?”“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对付你等小辈,自当如此。慕容飞,你自号第一剑客,今日不弃剑的话,我一声令下,尊夫人便是香消玉陨。”龚十八郎看那两个武士,盔明甲亮,还有面罩,这分明是防着自己金针夺命,不觉暗道:“如何是好?”慕容飞低头看看掌中奔雷,再望望远处众人,对李胜北、龚十八郎道:“两位贤弟,可速去。”李、龚二人拂袖而去,无计可施。刘峻之甚喜,高声道:“还不弃剑!”慕容飞道:“剑如我命,剑在人在,剑失人亡。我不会弃剑,不过倒是可以给你,尔等可有人敢接。”那刘家剑众弟子中,有一人,昂首走出,手持双剑道:“有何不敢?”说罢,走上几步,双剑交叉,要剪取慕容飞手中宝剑。刘峻之眼见慕容飞宝剑离手,心下大喜,刚要开口,忽见眼前金光一闪,不及细想,一招“铁板桥”让过金光。底下那双剑弟子看得真切,自己明明收了大剑,慕容飞突然伸手一握剑柄,微微一搅,一股巨力袭来,他拿捏不住,双剑脱手,被奔雷剑吸去了双剑,眼前也失慕容飞身影。刘峻之立起身来,冷汗直冒,刚一定神,眼光一凝,面对面不到一尺,立着一人,紧接着胸腹间一阵绞痛,话也说不出来,翻身栽倒,跌下石台。古神箭离得远,看的真切。慕容飞单剑破双剑,将双剑一吸一放,两剑直飞上石台,将两名武士钉死在窑壁上,直至没柄,劲力奇大,两人胸骨折断,口吐鲜血,立时毙命,刘峻之一招铁板桥刚站起来,那奔雷剑贯胸而入,只划到小腹,透体而出。这一夺一放一倒纵一回剑,不过瞬息,电光火石,白驹过隙,三条人命已是交代,他心中暗凛,悄悄退回,到了窑口,转身便走。 却说慕容飞一招“劳燕分飞”杀死两名武士,飞身上台,闪电一击杀死刘峻之,见白牡丹没人扶持,软到在地,连忙扶起,忽听身后恶风不善,不及细想,大剑后撩,将来人自下而上撩成两片,血雨洒下,震慑住台下众人,放下剑,探手揭去头罩,心下一沉,只见白牡丹气息奄奄,双目紧闭,眼皮微陷,四行血泪留下,血色黑褐,显是双眼被人挖去,重伤不治。慕容飞心中大恸,声音颤抖,“牡丹,你感觉如何?”,那白牡丹本来无声无息,此时却醒转过来,声若蚊蝇,道:“是郎君吗,妾身要走了。”“不会的,我会医好你。”“郎君不要管我,天下都是恶人,你要小心。”“牡丹,我混元功果未成,不敢泄元阳,非是不要你,我喜欢你的紧。”白牡丹眼皮颤抖,想睁开却又不能,再次渗血,泣道:“妾身不知,冤枉郎君,我也甚是喜,,,,,,”。话未说完,气息断绝,死在慕容飞怀中。那古神箭刚出了窑口,还没见光亮,忽然听到背后一声厉啸,震动四下,那窑洞壁上尘土簌簌而下,吓得老头纵身出洞,刚一冒头,心口一疼,就被一杆金枪透胸钉死。窑内二百人拥挤不动,都被慕容飞啸声惊住,有人便要逃命。慕容飞身形一闪,不走底下,从舌台一路蹬上窑壁,颠倒行了十余步,腾的落在中间窑口上,高声道:“胜北,十八郎,两位兄弟,与我封死出口,我要他们给我牡丹陪葬。”立时,有几人倒摔入窑内,个个死透,显是被出口李胜北、龚十八郎杀死。这时,三个出口都被封住,众人心下戚戚然,一人排众而出道:“第一剑,我非刘家剑弟子,乃青州,,,,,,”话音未落,被一剑枭首,尸身栽倒,又有人喊道:“他只一人,大伙儿合力冲杀出去。”慕容飞并不答话,身形闪动,每一剑必杀一人,进退都在窑口十步之内,瞬息间斩杀二十余人,众人都被挤到舌台之下。慕容飞大步向前,每一步杀数人,用刀剑的被奔雷剑斩杀,用棍棒的被剑脊拍死,刘家窑内血流成河。禹文隐暗悔,何苦来趟这浑水?没奈何,挺棍而出,不及三合,被奔雷剑拍在后背,大口喷血,脊柱折断,死在当地。众人见慕容飞疯魔一般,发声喊,四下逃命。那窑洞内初时还有火光,慢慢一根一根熄灭,后来一片漆黑,只有风声,呼声,刀剑声,惨呼声,乱成一片。 想拼命的都死在剑下,想逃命的也是命苦,哪知来的容易,去时难,另外两个窖口都是高手,窑口又小,不得施展,当真是出去一个死一个,里面又是杀神,无论何人何等身份何等手段何等修为,都被无情斩杀,小小刘家窑立变修罗场。慕容飞左手执火炬,右手仗剑直进,连杀几人,火光只有跳动,并不半点晃动,忽的剑指一个少年,那人呆立原地,两手空空,正是方才被借剑的刘家剑门人,慕容飞长叹一声,还剑一圈,杀了身后三人,道:“你走吧,我不杀你。”那少年血气上涌,高声道:“刘家剑弟子,岂可与外人辱?便是你方才那句‘剑在人在,剑失人亡’。”说罢,一头撞去,慕容飞一闪,那少年一头碰死在窑壁。慕容飞被他血气一激,醒转过来,倒背宝剑,大踏步出窑,剩下四五十人,如何敢拦,纷纷让开道路,有几人喉头耸动,想要求饶,却无言语。慕容飞出了窑口,熄了火把,左右望见李胜北、龚十八郎两人,长叹一声,闭目良久,东方刚刚显出亮光,忽的返身一剑,当真毁天灭地一般,正是当日陆绝手功夫,那剑便如化作山岳般斩下,轰隆一声,整座窑洞先是裂开,灰土四溅,其后支撑不住,向内塌陷,登时化作一座巨冢,那鲜血犹自从窑口渗出,这一役,杀死三老剑客,刘家剑派全灭,武林人士百余人,里面暗藏名侠大盗,更不乏高手巨擘,此时都化作尘土。 李胜北见尘土散去,慕容飞立在原地,周身都是土面儿,便牵了走,龚十八郎跟上,三人直寻到一处溪水,净手拭面,掸去灰尘,平复良久,慕容飞方道:“让两位兄弟见笑,愚兄,,,,,,”。李胜北道:“他们包藏祸心,意欲暗算大哥,我和社杀之何碍?”龚十八道:“话虽如此,终是违了‘和’之真意。”三人静默,慕容飞道:“李兄弟,你替我传话曹二哥,就说我自毁誓言,破戒出社,日后有缘,自会再聚。”说罢,三兄弟话别。 却说慕容飞一路向北,意欲重返剑圣山。行不过十里,寻了溪水,清洗了手脚衣裳,奈何血水太多,把前襟后摆的号坎都浸透了,逼法脱了涮洗,然后铺开在溪旁青石上晾晒,半晌,衣裳半干,天色正午,肚中饥饿,却无食意,穿了潮衣,刚要起身,大路上扑来一队人马,前面三匹大马,端坐三人,背着弓箭,后面跑着二十几人,有人持刀棍,有人拿铁拦,三五人还挎着绳索、弩弓。慕容飞腾的跳到大路上,拦住头马,大喝道:“我自告,杀伤人命。”为首的巡检勒住坐骑,先喝骂一声,定睛看,是个闪披着湿衣衫的黑脸汉子,便道:“你这汉子,自己找死,别挡大爷道路。”“我当真有人命官司。”“你杀死几人?”“百十位人物,都埋在前面窑里。”“呸,这厮当真是失心疯了,还杀死百余人,百余人一人打你一拳,你医好了也是扁的,还不让开。”说罢,一鞭打去,飞马而走。待骑出一段,越想越是奇怪,自己那一鞭到底打到没有,感觉似是打得那汉子一个趔趄闪开道路,又想是没打到,手上没有分量,没打到吧,他却闪了,打着了,怎么全不受力?往回扭头,哪里看得到。 这一日,近了瓦岗寨,自是要去观看一番。哪知山上山下都是一片荒芜,田地也无,红柳也无,满眼都是凄凉,寻了半日,人都没有。没奈何,便要离去,正走在荒草路上,那路边草丛里,腾的跳出两头猛虎。那两虎刚要耍弄,慕容飞短剑出手,干将莫邪“左右插花”,两虎额头破裂,显出两个髽髻,慕容飞一愣,才晓得是人戴着虎头帽装的,那两人更呆,以往叫上两声,露出半个头,人便吓软了,今日倒好,险些脑袋飞出半个,顿时蹲住不敢乱动。慕容飞笑道:“尔等剪径须看黄历。”“大侠,小的瞎了眼睛,小的当真不曾伤人,只是吓跑了,拾取包裹。”“也罢,便不杀你二人,可知后面瓦岗山上可有大王。”“大侠容禀,这里历来都是官府清剿重地,来来往往,小民不敢耕种,抓到了就说是盗匪,渐渐的连山上的野果都没人采了,方圆都成了荒地。”“若说大王,那是没有,不过深处有一‘空山寨’,藏了百十个老道。”“哦,如何行路?”两人指引道路,慕容飞向两人讨了一袋饼子,半袋干肉,扬长而去。两虎互张一张,回家缝补虎头去了。等慕容飞在草稞子里寻到空山寨,天都黑了,那寨门破败,框子拴住,却没有门板,慕容飞钻了进去,见面前几间茅草屋,前院后地,是个庄户院样式,哪像山寨。正要动作,一道火光亮起,有人点起火把,少顷,几个老道行了出来,借着光亮,慕容飞望见对面模样,不禁大吃一惊。这几个老道面貌虽平平无奇,但眼神犀利,精光四射,全身蕴育劲力,举手投足都有章法,每一个出去都是江湖高手,不知如何,一群人窝在这荒草山中。为首人望见慕容飞身形,再看看他身边背后的大剑,便道:“原来是闪电神剑到了,我师尊前几日说心血不宁,疑似附近有剑气冲霄,不想果然有高人。”慕容飞心道:“惭愧,本来炼化剑气,不想杀人太多,戾气冲撞,把剑意露了出来。”开声道:“我也是到了左近,忽的有剑气感应,不想见到几位老剑客,不知几位高姓大名,何门何派?”“我等练剑,只是健体,不涉武林,不入江湖,贱名不值一提。神剑来的晚了,今日便先安歇,明日我师尊便来拜会。”慕容飞见几人不说,便知是隐世高人,便随几人入内,安排了歇息。睡到半夜,忽的坐起,感应屋外有人,那人也知他,却不动不摇,两人隔着板门破窗相对,半晌,一道剑光无声无息飞了进来,慕容飞双剑交叠,正是刘家剑的“剪字诀”,哪知却剪了空,那剑便似活的,又似有透明人物持着,竟然变招,连环三剑,慕容飞双剑招架,三把剑竟无法相碰。两人隔窗再过几招,那剑“嗖”的收回,外面那人“咦”的一声,半晌无声,竟是走了。 48 叶全真演红莲烧雪 慕容飞试惊天一剑 次日天亮,有道人送来菜饼,热汤,慕容飞净了头面,吃了菜饼,盘膝坐在草垫上养神,细细感应昨晚招数,越想越奇,不知那怪人用了什么手段。 过了辰时,有人来请,家师醒了,请神剑相谈。慕容飞随他走至草厅之前,忽的说道:“我知了,原来是‘痴剑客’。”厅内有人哈哈大笑, “小友,果然是慕容老儿的福气。”原来这小小空山寨竟藏着十绝剑的剑痴叶全真。 相传此老自幼喜剑,家里请了无数刀剑教师,人未弱冠,学艺便成,不知从哪里听说有剑气,自己躲在深山去练,后又听说驱剑御剑,又去练,结果年近花甲,没有练成,待出了山,物是人非,人情不在,家园荒废,故人不在,才知道神仙御剑的都是传说。 可怎的昨晚竟似是御剑手段,难道这叶全真苦练一生,竟当真修成御剑杀人本领。 慕容飞上前参拜道:“后辈末学慕容飞拜见叶老前辈。”你道为何慕容飞不敬旁人,却要敬他。 却原来剑圣有言,十绝剑中,剑痴最真。这人虽不是完人,但剑法最纯,剑意最厚,若得他剑法真意,其余九人剑法都能兼修,更兼年齿最高,见了不得不拜,这便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待抬起头来望向叶全真,只觉眼神如电,不敢直视,连忙低头。叶全真又笑:“如何?这是我自创的‘目剑’,比你门内‘谈天’如何?” “老前辈了不起。” “你这等口是心非,如何用的直剑?” “晚辈是有一说一。” “我也觉得我了不起,可为何却是高风亮为十绝之首。奈何找不到他,无法比试了。” “听闻月后,有鲁中琅琊山论剑,白骨逸、剡冥其、顾鸿法、陈元庆将四剑合一。” “哈哈,他们是想借陈元庆的十绝剑阵会斗高风亮的心剑。当年我们的‘阴阳密藏’输了一招,我料这次还是不行,除非我再去,五剑合一倒是有几分胜算。” “白前辈‘鹤海无涯’属木,剡前辈‘鬼虎神剑’属金,顾前辈‘幻化黑瞳’属土,陈前辈‘清江映月’属水,您老‘红莲烧雪’属火,此为‘五行剑法’,依十绝剑阵运转,确有几分胜算。” “你这小儿,倒有几分见识。可惜,我那徒儿修炼的是绝情剑法,跟我的剑诀有悖,不然你胜他,哪有那么简单。” “前辈容禀,我实不曾胜过,只是‘拳怕少壮’尔。” “休要瞒我,我知他自愿去修剑,结果输了你一招,哪知竟入了魔道,绝情灭性,要练‘绝情剑阵’,亦是了断我门羁绊,虽有大成,可惜不过是个‘狂人’,你却不同,剑法一日千里,剑心通明,或可领会道家真意。” “还请前辈指点。” “想偷我的诀法,哪有那么简单?” “前辈有何计较?”叶全真手一招,一把短剑从袖中飞出,竟飞出数丈,直射向草墙,那墙 “砰”的炸开一个大洞,一人冲出,慕容飞早已一剑撩去,斩的却是叶全真飞剑,却撩了个空,那剑倒飞回去,竟又收在袖中。 来人拜在慕容飞脚下, “师尊,弟子特来接应。”来者非别,正是剑圣门三代大弟子 “铁戟书生”展青天。慕容飞心下却是明悟,原来这叶全真不是凭空御剑,而是那剑后面系着一条透明丝线,难怪往来反复,圆转自如,便如手臂一般,却是如此御剑,不过能控剑十丈方圆,也是高明之极。 叶全真道:“这是你的徒弟,我也有几个剑童,陪伴我多年,三日内,你这徒弟如能胜过我这五个弟子的‘五行剑阵’,我便将‘红莲烧雪’传你,如何?” “叶前辈,告辞了。” “此话怎讲?” “前辈这几位高徒,个个神气内敛,剑光隐然,分明都是剑客身份,五个打我徒儿一人,我弟子必成齑粉,还是留条性命吧。” “话不能如此说,他们虽是剑隐,但心底纯良,不会杀生的,而且我来压阵,万无一失。” “不可,此乃以大欺小,要来,便是我来,一剑会五隐,如何?” “不行,你等虽是平辈,但你剑法太高,杀气又重,他们又不曾杀人,只是练剑,如何是你敌手?” “我徒儿也是人命,除非前辈五人用木剑。” “也好,反正是磨练剑阵。” “既如此,三日后斗剑。”那空山五隐士分别上前与展青天搭手,一一叙话,展青天近些时日,功力大进,又得和社八法,潜心修炼,自觉有成,今日和五人拉手,听着耳边道:“在下洪仁宝、黄成义、蓝复礼、吕久智、乌信全。”手上感受五种力道,只觉五人劲力虽是同源,却各不相同,不觉收了小觑之心。 待用了粗饭,众人分开,五隐剑客住东厢草房,慕容飞师徒住西厢,叶全真等正房打坐。 慕容飞坐定道:“青天,你如何来此?” “有人传信到和社总舵,却不知是谁,信上只说‘西域佛宗被灭,第一剑北归,有人欲设毒计害人’,恰好郭姑娘来了,推测师尊北归,肯定要访瓦岗,特地让我来此接应。” “我还道门外墙里是剑狂人仇明月到了,原来是你。近来你功力精进不少。” “是,每日与三位师弟磨练,尤其是和卢师弟,习练您和曹师叔的‘风刀霜剑’,很有些窍门。” “三日后,斗剑,你可敢?” “有何不敢,今日和五隐剑客搭手,尚有余力。” “不可大意,我看他们只用了三成功夫,今日叶前辈也说了,他修炼‘五行剑阵’,必是有十绝剑的影子,且容我思忖破解之道,再传授给你。” “多谢师尊,请放宽心,弟子亦只用了三成功力。”两人南北对坐,温养剑意。 三日之后,两派斗剑。叶全真坐了首位,院里左右两带,面南背北是慕容飞师徒,对面是五隐剑客。 慕容飞道:“老剑客,如何斗剑,还请示下。”叶全真笑道:“虽是斗剑,但只拔剑互搏,落了下乘。不若比试三场,先是比拳脚,比气劲,最后斗剑,可好?” “也好。”那五隐之首洪仁宝大步上前道:“我等先来领教神剑弟子的风范。”展青天虽是弟子,但当年只输一招给慕容飞,此时又有何惧。 两人放对,展青天只是单臂,不过三五个回合,叶全真忽道:“再上一人。”黄成义纵身跳入圈内,双战展青天,展青天双臂齐摇,敌住两人。 再复几合,叶全真又命蓝复礼加入,展青天身形转动,灵动如游鱼,迅疾似飞鸟。 叶全真对慕容飞道:“此子先是七步追魂应战,后又变化蜘蛛步,现下用的是闪电神风身法,所学颇杂。” “此为我和社八法。”吕久智和乌信全见三位师兄战不倒展青天,按捺不住,就要上前助拳。 展青天却跳出圈外,伸手道:“不比了,我认输便了。” “你拳脚未乱,因何投负?” “肚中饥饿,难以维续。”慕容飞笑道:“老剑客不知,我这弟子素有‘浮石’之症,后虽医好,肚肠却也累得宽大,无食便无力。” “我这厢只有糙米野菜。”展青天不语,拖过自己的书箱,流水介拿出肉脯、酱菜、炊饼、野梨、山杏等物,据地大嚼,众人都望得痴了。 待他食毕,四人复斗,拳来脚往。展青天一人施展身法,竟似围住三人一般。 叶全真道:“咦,怎的还有‘化血分身’?”吕久智、乌信全两人跳入圈中,破了展青天围势,五人将他困在核心,那料展青天身形缩小,滴溜溜直转,门户守得森严,不露半点破绽。 叶全真道:“且住。你五人退下,还不多谢人家手下留情。”原来这五人只练功,不曾杀人,哪有临阵对敌的狠辣,只是演武,如何胜得? 展青天回到慕容飞身旁,身后全是汗水,显是苦战支撑。慕容飞抚其背笑道:“这一战,你也修到了万人敌的门槛。”洪仁宝走到场中,道:“第一场斗拳脚,算是平手,现下便会一会气劲,我五人各有一门气功,请第一剑指教。”慕容飞道:“青天,你可能战?” “容我再吃一些。”慕容飞一笑,一指草墙道:“如意子,还不现身。”外面腾的跳进一人,几个连纵,跳到慕容飞身前,叉手道:“师尊,佟铁山到了。” “便由你接战洪师兄。”洪仁宝也不忿怒, “也好,请。”两人对阵,忽的各出双爪,四手便握,死死扣住,脚下较力,手掌咔咔作响,都是鹰爪力的功夫,两人都难以撼动对手。 又僵持片刻,洪仁宝抵挡不住,原来这佟铁山双爪发出十余种不同劲力,扣锁缠夹带,扭拉断推折,劲力往复不绝,佟铁山也是伶俐,见洪仁宝鼻尖冒汗,哈哈一笑,双掌一松一紧,劲力圆融,将洪仁宝推开,两人各退三步。 黄成义跳出道:“试试我的蟾吸力。”两人据一小几,各出一手扶住,几上摆了十数片树叶,两人另一手各出劲力,一收一带,用蟾吸力扣住飞来树叶,转眼便各收了四五片叶子。 佟铁山心道:“我展师哥,神功了得,不曾输了,我也不能现世,且依仗辈分小,胡闹一把。”当下掌力一吐,桌面上剩下的树叶都震荡起来,佟铁山手指一伸,在两片叶子上一弹,那树叶哧溜一下,疾往黄成义双目而去。 黄成义见树叶都震起,心中高兴,掌力一吸,那料其中两片电射而来,不及细想,单手一捻,三指夹住树叶,再看对面,佟铁山已将剩下的树叶收走,却是胜了。 叶全真大笑, “此子甚是惫懒。”慕容飞怕拍佟铁山肩头道:“此乃我门中如意子。”蓝复礼飘然入场,道:“我修习一门‘指鞭’,还要讨教。”早有小道童,捧进一筐鹅卵石,蓝复礼挑选了五块摆在台阶上,伸出一掌,五指依次按下,咔嚓声中,手抬处,但见小拇指下石头开裂,大拇指下石头陷出一个指窝,另外三块却都碎裂开来,当真有劲气。 佟铁山道:“这有何难?”也捡出五块石头,却是反手用指背依次弹动,五声脆响都将石头击裂,显示指力胜了一筹。 吕久智下场,让童子树立五节碗口粗木桩,呈莲花形状,身形转动,手掌一扫,将木桩击断,难得只是 “嗤嗤”几声,那木桩切口平滑,却是 “掌刀”绝技。佟铁山目视慕容飞道:“还请师尊助我。”慕容飞哈哈一笑,臂展处,早收了四下几口长剑,抖手都送到佟铁山面前,如意子双拳一合,呛啷声响,竟将几口长剑打断,用的不是掌刀,而是拳锤。 乌信全笑道:“且接我一记剑法。”佟铁山见他闭目而来,仙风道骨,颇有神仙不问事情之态,忙道:“仙长,请先亮剑。”话音未落,乌信全双目一睁,瞪射出两道金光也似,佟铁山只觉双目刺痛,如同骤然望见对手眼中有烈日一般,一个筋斗翻到慕容飞身后,眼泪直流, “师尊,这老道好亮的眼睛。”慕容飞、展青天都心中暗道:“这乌信全却是五隐之首,内功最深。”佟铁山赢了四阵,却输了目剑一招,叶全真哈哈大笑, “小友弟子个个不凡,这莽撞儿最是可爱。”挥手让弟子准备,要施展五行剑阵。 慕容飞忙道:“今日天色已晚,不若明日再比。”双方罢斗,各自安歇。 当夜无话,慕容飞自与两大弟子吩咐。次日一早,两阵对圆,只见那五隐剑客都掣出长剑,下到场中,五把剑各有不同,仁剑宽厚重大,双面无锋,只有剑尖一点光芒。 义剑尖狭瘦直,光华流转不息。礼剑四面宽大,三节吞吐,造型古朴般拙。 智剑朴素无华,剑袍飒飒,一点光华游动。信剑八面玲珑,七彩斑驳,较寻常长了三分。 慕容飞便知,前两场都是玩耍,这斗剑才是正事。召来两弟子道:“昨日比试只是小道,但可见其功,鹰爪力属火,蟾吸力属木,指鞭属土,掌刀属金,目剑属水,五行剑阵内化红莲,变化莫测。你二人与我观敌瞭阵,待我会一会红莲剑阵。”只听草芦外有人高声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待弟子先试一手。”早有人跳进场子,正是卢明月与云沧海。 慕容飞大喜, “好,好,此二人刀剑合璧,用风刀霜剑可敌红莲花开。”当下剑圣门三代四大弟子聚首,两下通报姓名,叶全真乃是前辈高人,几人纷纷上前行礼。 几人再议,慕容飞道:“老剑客五行剑阵,火里种金莲,着实了得。我有一议,我四御剑法守势为主,现下为不伤人命,不违交情,不失分寸,我自下场主持四象阵,我师徒四人联手,敌您五行剑阵,如若有一把剑到了我身边,便是我输了,可好?” “早就听闻,风雨剑施展,滴水不漏,愿领教高招。”当下,慕容飞下场,背了大剑,并不出手,四大弟子分四象定住乾坤,五隐剑客散在外面,五行阵恰恰困住四象阵,双方放对,一时间刀剑并举,场中寒气逼人。 那卢明月、云沧海一刀一剑,合力施展,当真风雨不透,守住两翼。展青天一夫当关,镇住神头。 五隐剑客,五把剑开始分散游斗,后渐渐都聚在佟铁山身上,五剑合击,威力惊人,佟铁山更是不惧,铁手连抓,要扣住宝剑。 三大弟子刚要救援,哪知五隐剑客纷纷左手一招,五把飞剑射出,挡住三人,正是叶全真的游丝御剑之法。 当下五人左手遥控飞剑,抵住三人,五剑合一直逼佟铁山,没料到,佟铁山根本不挡,左右手各抓一把宝剑,胸前被三剑齐中,闷哼一声,鼻里淌出血来,复大喝一声,竟劈手将仁信两剑夺下,五行剑阵摇摇欲坠,正此时,蓦的场中一亮,五把飞剑回到五隐手中,五剑一合,金莲绽放,瑞气横飞,场中剑芒飞射,再一闪,金莲花开,一把皇皇大剑缓缓升起,一剑斩下,将五人都罩在其中。 慕容飞大喝一声,身形涨大,犹如金刚附体一般,单手一托,赤手接住巨剑,一攥之下竟将大剑崩裂,流光四溢,那厢叶全真低眉垂腕,缓缓收招, “好,好,好一招‘御殿手’,竟能以掌破我剑法,不愧为第一剑。”原来,佟铁山依仗金刚身体,内衬宝甲,硬接一招,挡住三剑,破了两剑,叶全真出手,御剑术一招 “火里种金莲”,又叫 “红莲烧雪”,却未用宝剑,仅是意剑,慕容飞亦出手,用御殿手破了幻剑一击,此时五剑失了两把,那厢佟铁山受伤,却还是平手。 叶全真起身进场,抽出身后宝剑,横于身前,道:“请赐教。”慕容飞不敢大意,举起奔雷剑,大步迎上。 两人放对,双剑并举,斗在一处,这一斗,天昏地暗,一时风雷声大作,一时金光暴涨,周围九个弟子都看得痴呆,未见如此斗剑,亦真亦幻,似虚似实,风雷罡烈,日月无光,叶全真年纪虽大,气力却是不衰,身形如电,一口剑幻化万方,慕容飞初生牛犊,精血旺盛,身形似风,一把剑横拦直破。 两人直斗了五十几个回合,叶全真暗叫不好,自己气血有所荡漾,看来当真是岁月不饶人,没奈何,只好施展胜负手,剑交左手,右手一招,凭空出现一团光影,五指控五剑,好似吐蕊一般,从光团中突出,渐渐五剑演化,慕容飞看的真切,五道剑法,幻化黑瞳,鬼虎神剑,鹤海无涯,清江映月,红莲烧雪,五剑一合,一团光芒在场中忽退忽进,追着慕容飞身子滴溜溜直转。 慕容飞心下叹服,此老隐居多年,竟创出五口飞剑,演化五位高手绝技,当真一人合五行。 叶全真座下五大弟子正看得得意,突的眼前一亮,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将五行剑阵冲击的七零八落,叮当声中,叶全真五口飞剑都崩飞出去,连丝线都崩断了。 叶全真大吃一惊,纵身后跃,那剑光堪堪刺破他的衣衫,却一点即收,并不伤人。 老剑客拄着宝剑,喘息多时,颤声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前---辈,前--辈容禀,这是我自创的剑招,唤作‘惊天’。” “好厉害的惊天一剑,有几分当年他的样子。”慕容飞只道他说的是剑圣,并不答话,只是喘气。 半晌,众人聚坐,叶全真道:“老朽老迈,不想远行。月后论剑,小友可否代行?” “论剑的都是家师的同辈,小子如何能凑进。” “不必多想,剑道素来以武论道。你有这惊天一剑,便有资格参加论剑,” “前辈谬赞,我的剑法还不成形,去了白白丢了性命” “也罢,我这把老骨头也便去添添柴,炼化魔道。” “请前辈教我。”叶全真又沉吟半晌,让五大弟子围坐,邀了慕容飞师徒,将往事一一道来。 说的正是第一次十绝论剑,那是在轩辕台上。春明景和,阳光温暖,几名剑客刚刚从万宝莲花盛会归来,白骨逸英俊潇洒,剡冥其刚毅果决,顾鸿法恬适安静,陈元庆意气风发,叶全真年长有德,几人正自论剑,忽的有几人走上台来,都是道衣背剑。 大家虽是萍水相逢,但意气相投,通报姓名才知,有慕容兄弟,舒十三郎,轩辕无极,天下之大,偏偏几位剑客汇聚一堂,自然以武会友,哪料到,竟一一都是对手,势均力敌,众人都是修道有成之人,这一战更是惺惺相惜,十几位剑客都是正当壮年,于是便欲结拜。 49 慕容飞疗伤飞仙阁 柔水剑会斗天魔女 剑痴正说道好处,忽的全身一抖,显是有些惊惧,慕容飞暗道,不知是何道理? 叶全真道:“那天原本风和日丽,景色怡人,忽的来了一人,竟致风云变幻,奇峰突起。那人一到,气焰滔天,指责我等剑法不过尔尔,都是欺世盗名之辈。白骨逸最是骄傲,大怒拔剑,那人却道,不能白打,如白骨逸战败,就改个名号,说罢也不拔剑,就白手接战,结果不过十数招,一代逍遥剑客竟做了剑妖。白骨逸欲拔剑自刎,被好友剡其食拦住,要为他雪耻,哪知不过数合,潇湘剑客也做了剑鬼。顾鸿法不服,拔剑而斗,十几招后飞龙剑客也做了剑怪。三人都羞愤欲死,那人还不依不饶,说三剑合璧也是徒然,三人不忿,再次挑战,那人终于拔剑,剑意惊天动地,三剑还是败了,不过一败再败,却领会不同,白骨逸得了剑心,剡其食得了剑意,顾鸿法得了剑胆。我见此人武功盖世,也要挑战,刚拔出剑来,却被一掌打翻,道我是个痴儿,比什么武功,实不相瞒,我也从那一掌领会了红莲烧雪的剑意。”这一场深谈,众人听的如痴如醉,遥想当年剑客风采,都不禁神往。 慕容飞暗赞:“这剑魔虽是狂妄,但能点化十余位成道,这份眼力,武功,道行着实了得。”叶全真叹道:“吾身老迈,此次论剑,无论成败,都要归隐。我这五个弟子心性不差,武艺也有,又正值壮年,不可荒废在这空山寨。”说罢,目视慕容飞,慕容飞笑道:“老剑客,众位师兄如不嫌弃,小子首创和社,正要天下英雄以和为贵,正应了几位的心事,不如请几位师兄加入和社,造福武林。”洪仁宝等人亦喜,叶全真无所牵挂,开始讲解红莲烧雪绝技,展青天等更是倾听奥妙。 如此盘桓几日,叶全真师徒分离,五隐剑客虽四大弟子回和社,叶全真带其余道人赴约,慕容飞叮咛让四大弟子回去辅助叶东升,看顾总舵,原来若非半步成圣到了,四大弟子也脱不开身来接应。 展青天本不愿离开,慕容飞却道:“我本欲回山,但事情有变,恐李、龚两位哥哥接应不住,故要去助你曹师叔,你回总舵主持大局,有叶圣帮忙,不惧赵老二。”又几日,众人分别空山寨,东西各走一路,慕容飞独自上路,接应曹骏。 这一日,一路向南,正走在一处所在,三界交叠,一片黄冈之上,立着三块界碑。 一书:殷县,一书:洋县,一却无字。正看碑文,冈下走上一人,峨冠飘带,背背宝剑,手持拂尘,仙风道骨。 见了慕容飞打个稽首,道:“第一剑,在下有礼了。”慕容飞斜看一眼,道:“我与道长素昧平生,何以教我?” “受人之托,带几句话尔。” “有何言语?” “再往南去,恐有不利。” “多谢道长,敢问道长如何称呼,在哪座仙山修行?” “小道无名之辈,江湖上都叫我‘计道人’,自幼出家在鲁中云门山长寿观。”慕容飞却没听说过‘计道人’的名号,见他气度不凡,更兼难以辨别年齿,心中一动,忽的身形一转,左右各疾走两步,那计道人不慌不忙,后退三步,又踏前三步。 慕容飞道:“道爷好高明的武功,既是用剑,可否领教一二。” “贫道如何敢与第一剑比试,只是劝休走南路,不然不出五十里,必有奇祸。”说罢,飘然而去。 慕容飞望着他的身形,不禁心下暗叹, “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原来这老道说的谦恭,但三退三进,不但封住慕容飞身前身后数种变化,更是不落半点下风,比之叶全真也是毫不逊色,却声名不显,可见天下之大,百家修为各有所长。 待走的没了踪影,慕容飞暗自揣摩, “这人到底什么来意?往南又有何奇祸?曹骏在南,李、龚二人也在,自己如何能不去?”思量间,踱下冈来,正值午时,天气燥热,远远望见一个帚子高挂,走近一看,是家土店。 半截埋在土里,上面露出半截,人低头方能进入,入内一看,还算宽阔,有三桌两凳,慕容飞肚中饥饿,心里有事,不及多看,卸了包裹,放了大剑,敲桌子道:“主人家,有甚饭食?”柜内迎出一人,陪着小心道:“只有蒸饼、馒头。馒头好馅。” “哦,说来听听。” “主人家自制的馅料,有糖肉馒头、羊肉馒头、太学馒头、笋肉馒头、鱼肉馒头、蟹肉馒头,饘粥随意取用,”又低声道:“客爷,要牛肉馒头也是有的,上好的黄牛肉。”慕容飞笑道:“我看你这儿只有牛肉馒头吧。”那人呆了,讪讪不语,慕容飞道:“也罢,只要不坏,尽管来,且先用二十个馒头,粥取一罐来。”那人甚喜,下去准备,不多时,头顶一个笼屉,一手拎瓦罐,放在桌上,就笼屉中倒出二十来个黄皮馒头,还有两坨酱菜。 慕容飞知出门在外,哪有许多讲究,掰开一个看看,栲栳大小馒头,馅子却核桃一般,总算不是烂肉。 不细问,吃了一回,举着罐子喝了一通,吃个醉饱。刚吃饱,忽的闻见一股草粪味,四下一看,大吃一惊,连忙扔下一串钱,起身便走,到了门首,台阶突高,没留意,绊个趔趄,一手扶到墙上,扶了一手,再也按捺不住,哇哇吐了。 等那店家出来,望见一片狼藉,总算有钱,倒也作罢。慕容飞奔出数里,才缓过气来,心下大恸,原来他耳聪目明,听音辨位,十丈以内的风吹草动都知,目览十方,黑白阴阳视为一体,自从白牡丹被杀后,心有所殇,五感皆迟,听不见看不清闻不到摸不准,竟是伤了根基。 那店正是新鲜牛屎刷平的泥墙,乡野店子都是这般,奈何慕容飞过了月余富贵生活,又失了真功,抵挡不住,吃得猛了,看的恶头,又摸了一手,便吐了一地。 现下心绪渐平,爬到树上,望了一望,看见野地里有处溪水,便淌草过去,洗漱了一回。 坐在水边枯草之上,索性躺下,取了一根草棍儿叼了,细细品青草甜味。 待心头恶感消除,紧紧身体,复起身而行。行不过二十里,天色微黄,正要寻宿头,前后一看,竟是一片浅草原,四下宽阔,并无人家。 低头看,草鞋也碎了,只得就包裹取了新草鞋,寻了一块石头坐了更换。 正此间,忽然觉得不对,伸手一扶地皮,感应片刻,更觉得不好,原来察觉四面八方都有马来,那马极快,都是放开了跑的,蹄声不显,但地皮震动,骑手必重,只有军中铁甲骑兵才有此奔驰威势,难道附近竟是战场。 当下闭目运气,修养精神,哪知精心一悟,但觉周遭异变突起,放眼四望,方圆有十数里,四下里一马平川,此时正是草肥,那草叶摇曳风中,一片沙沙声,举头白云数朵,低头满眼碧绿,正是心旷神怡的美景,却暗藏杀机。 慕容飞只觉有利针贯脑一般,四下里杀气弥漫,正聚合成一团有若实质的粘稠物,将他包裹,使不能听不能动。 慕容飞心中火往上撞,心道:“什么人也来消遣老子?”闭目运气,忽的一声大喝,破了气煞,再抬眼望去,但见远远草甸四周隐隐显出一圈黑线。 再行进到三百步左右,四大锋矢阵已成,困住慕容飞。慕容飞心下冰凉,仔细看去,东边五百人,俱是黄衣黄甲,胯下黄骠马,又叫拳毛驹,骑士都是手持黄钺,南方五百人,都是红衣红甲,胯下火龙驹,又名赤焰兽,骑士手持火焰枪,西方五百人,都是白衣白甲,胯下白龙驹,另号逍遥马,掌中都是马槊,北边五百人,俱为黑衣黑甲,胯下乌骓马,有名烟云兽,掌中都是铁鞭。 这两千精骑缓缓合拢,把慕容飞挤压在草甸中间,方圆只千步。慕容飞见对手来的精妙,更兼气势逼人,不觉激起豪情,紧扎利落,勒好包裹,右手持奔雷,左手横握干将,准备大开杀戒。 那骑阵变换旗号,东西南北各出百骑,要依次梳理一遍,连翻车轮战术,便是慕容飞通天的本领,也要饮恨当场。 正在危急时刻,忽的东面骑阵一乱,一匹巨兽口咬头撞,爆吼一声,那马儿吓得骨软筋酥,纷纷让路,一群大鹿挤开骑阵,硬生生钻了进来,缺口一开,便再也抵挡不住,几千匹大鹿蜂拥而入,穿阵而出,再找慕容飞,踪迹不见。 却说那群大鹿迎住夕阳奔驰良久,待天色浓墨,方才停住,四下里聚合起来,俯览之下,便如两大团旋涡一般,少时,左边阵眼之中,翻出一条汉子,正是慕容飞,形容稍显狼狈,坐在大鹿背脊,随着鹿群颠簸。 天色再暗,慕容飞叫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还请现身一见。”那厢有人 “哈哈”一笑,翻身而起,另一处阵眼中坐起一人,隔得虽远,但慕容飞看的真切,那人额冠高古,形貌绮圭,背插宝剑,手持麈尾,有些似计道人,却有大有不同,只是气息相近。 慕容飞不敢怠慢,高声道:“敢问,前辈恩公尊姓大名?” “我家孩儿说你有三分气象,让我来看看,我便来了,看你近日行事,虽有狂悖,却不失大将风度,慕容老儿养的好孩子啊。” “前辈认识家师?” “好多年没见了,今日便考你一考。” “恩公有话只管说来。” “你只要能说出我的来历,我便告知你计道人事原委如何?”慕容飞望着鹿群,灵机一动,脱口道:“你是陆谨陆伯涛。” “哈哈,这小子果然有趣。”原来这老头非是旁人,正是鹿角庄陆氏十三太保的父辈,江湖人称:老神仙,又叫寿星佬的陆家掌舵人。 这老人年近耄耋,还有如此神通,能驱鹿救人,实在是不可思议。陆谨笑道:“小友和我鹿角庄有缘,又和我侄儿有旧,更何况今日之事,非你之能解,小老儿这才前来,火麒麟已经走了,你我林中叙话。”说罢,徧身下鹿,飘然而去。 慕容飞连忙跟上。脱了鹿群,两人寻一处树桩坐定,慕容飞燃起篝火,取面饼,凉肉烤了,敬献陆谨,老头不食,慕容飞自嚼。 片刻如意嘴儿水好,呈给老头。陆谨接过水壶,幽幽一叹,道:“你可知今日谁要杀你?” “弟子不知。”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得罪他。现在他虽不动手,却支使计道人下手,你道计道人是哪个?” “还请前辈告知。” “告知你,你还能打上门去不成,嘿嘿,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陆谨饮了水道:“你可知当年心魔为何能独霸武林,横行天下?” “其心剑无敌,道法高深。” “此其一也。高风亮一代人杰,不但武功高绝,身边还有众多帮手。他本是便是武圣,身边还有计痴、巫师、财神三大高手辅佐。那财神掌管天下财宝,家资巨万,富可敌国,巫师医药两通,神鬼莫测,更厉害的便是计痴,一步十计,心狠手辣,擅长见微知著,杀人诛心。” “难道计道人?” “不错,他便是计痴,计无筹。”慕容飞暗道不好,这计无筹来历惊人,适才一番谋划,如不是陆谨插手,两千铁骑一挤,自己早化为飞灰,果然是一击绝命的手段,更难的他指挥两千铁骑,不声不响,穿州过府,四面合击,分毫不差将自己困在草甸,这番心机着实了得,让人不得不大大的扁服。 趁着陆神仙在此,赶紧问道:“心魔为何要杀我?” “高风亮杀人还要理由吗,哈哈,你不必担心,计无筹一击不中,短时不会再来,下一番谋划必定要合天地人方可,待时机成熟,你的万人敌也早就练成了。”慕容飞心道不错,方才他舍命一搏,应该能杀死二百余骑,这才是万人敌的门槛,待神功大成,混元道果加身,打不过也能逃走。 这番便先咽下这口恶气,待有了机会,再会一会计痴。陆谨知他心意,也不多说,只道:“你不必再去接应曹少仙,我自有安排,当下还是养伤为上。” “我又不曾受伤。” “休要瞒我,你的剑意受损,心脉震动,不好生调养,三两年也练不会来,速速寻一处自己心安所在,养好伤势,才是根本。” “多谢老剑客。”两人不及深谈,陆谨让慕容飞歇息,天明之前,陆老神仙踪迹不见,慕容飞身边留下一个革囊,打开来,里面显出一盒丹药,慕容飞不禁唏嘘,自己欠下鹿角庄好大的人情,想道鹿角庄之恢弘,碧霞宫之豪奢,不禁心道,难道陆谨便是财神。 慕容飞吞了丹药,信步而行,因有牵念,一路向西。行不过五十里,遇鸳鸯剑客周方玉、万柳芳,一剑杀之,不过百里,遇天骄剑客武振海,一剑杀之,出了豫州,遇红花聂法天、绿叶闻无敌、白莲景双廉三大剑客,一剑杀之。 经渭水,杀渭水三杰,过长安,杀长安大侠屠应笑。陈仓驿站,又击杀四无天君、大定尊者、季晓棠僧道儒三大高手。 进了幽冥山地界,再遇太黄公、火云公、竹虚公和金阳公,一番论战,击败幽冥四公,只觉身体沉重,好不容易,挨到一处草堂。 草舍竹扉,泥墙芦顶,并不破败,进了屋内,躺在竹榻之上,沉沉睡去。 待觉得身子暖和,微微睁眼,映入眼帘,正是那道水蓝身影,一双妙目注视他,手里擎着湿帕子。 慕容飞笑道:“仙子师姐,别来无恙。” “我却无恙,你倒是伤的不轻。” “我无伤损。” “还要逞强,你身上无伤,但心脉受损,先有大悲后杀戮过重,邪魔入心,在此好好将养,不会有人再来。” “又要劳烦师姐。” “同门之谊,理应如此。” “只是同门,那倒不想教姐姐费心。” “你这厮又来贫嘴,且睡吧。”此处正是飞仙阁,柔水仙子便在此修行。 将歇几日,有若水娘子照料,慕容飞心意渐平,伤势渐愈。这一日正和师姐在阁后园子料理菜蔬。 竹篱外有人高呼:“久闻第一剑在此,小僧法道求见。”慕容飞欲出,若水娘子道:“你且老实,我自去料理,想来是西域剑僧荣照到了。” “全凭师姐做主。”若水娘子走到外面,见一沙弥立在篱外,见了人,合十道:“女施主菩萨,我家师傅相请,还望告知慕容施主一声。” “不必了,他不会去的,荣照要来只管来。” “我家师傅说,佛宗三圣和十八罗汉都去了中原,至今未归,真心要请慕容施主一叙。” “你们便当他们都圆寂了吧。”那法道惊惧而去。第二日,慕容飞一觉醒来,若水娘子将一把亮晶晶、绿莹莹的小剑提了来,道:“师弟,看剑僧这口‘元屠’如何?” “师姐好本领,弹指击败西域剑僧。” “哪有那么简单,多亏二次回山,师尊传授我四御剑法,才能一战功成。”又几日,西域四杰,梵音大法师关天星,妙法如意孔三藏,沙漠飞狼费罪业,搜魂恶鬼廉令主又被柔水剑客杀死。 慕容飞只是高卧,些许屑小都由师姐料理。这一日,忽听的外面,喊声震天,慕容飞闻得气息不对,飞身到了外面,只见场中两人相斗,已成两团光华。 浅绿色的正是师姐手持元屠宝剑,惨白色的非是旁人,正是离虹剑主天魔女。 四下里见斗得紧了,都收了鼓吹,凝神观看。慕容飞暗道不好,这天魔女剑法非凡,唯恐师姐伤在她手上,奔雷剑亮出,跳到场中,正要动手。 那天魔女腾的跳出圈外,横剑一指慕容飞,阴恻恻道:“你要帮她?” “我自然要帮她。” “好,好,好,我便试一试你们双剑合璧的威力。”说罢,手腕一翻,一口红猩猩的短剑到了掌中,慕容飞见了倒吸一口冷气,识得便是阿鼻剑。 慕容飞缓步上前,接过师姐掌中元屠,一手横了奔雷剑,两人对阵,慕容飞道:“你我斗剑两次,未分胜负,今日斗剑,也要彩头。”天魔女一指柔水剑客道:“你不来吗?”若水仙子道:“我师弟一人足矣。” “好,便由你说。” “我若胜了,你地狱一门,西域诸位都偃旗息鼓,不要再来纠缠。” “我若胜了,你马上走,三年之内不许踏足西域。”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两人言尽,追对厮杀,慕容飞周身紧靠,天魔女还是幕离深重。 那天魔女一上手便施展玲珑十三剑,急攻八剑,逼得慕容飞连退八步,待到了第九剑,慕容飞奔雷一收,左手元屠剑光芒大作,连环进击,第一步红莲烧雪,第二步鬼虎神剑,第三步鹤海无涯,第四步幻化黑瞳,第五步清江映月,待四御剑合一,那一击闪电将落,天魔女连退五步,见了慕容飞剑势,知道雷霆一击将至,不觉闷哼一声,阿鼻剑回身防住前后,离虹剑一招 “欢喜玲珑”,后发先至,慕容飞一个迟疑,那离虹剑横着切在腹中,总算见机的快,一个翻身飞了出去,那剑伤划开半尺长的伤口,不曾伤到内腹,鲜血洒落。 柔水娘子连忙飞身上前,接住慕容飞。眼见他胜负重伤,衣衫破碎,那剑险一险便开膛破肚,总算慕容飞闪的快,硬功虽防不住宝剑,却弹开少许,否则肠子不保。 慕容飞抬眼望着天魔女,只见此女一手持一剑,傲然而立,说不出的睥睨。 慕容飞颤声道:“好,我即刻便走。” “我岂是不讲道理的人,容你十日养伤。” 50 天魔女重掌地狱门 慕容飞再炼十绝剑 却说天魔女斗剑赢了慕容飞一招,带着众人扬长而去。慕容飞被师姐扶到里面,先清洗了伤口,又上了金疮药,包裹得粽子也似。慕容飞道:“师姐,不甚要紧,只是疼。”“还要耍嘴,你如何会输?!”“技不如人。”“胡说,我看你四式合一,正要取她性命,如何收手?”“这个,,这个,,”“定是你见过魔女真面目,心中舍不得吧?”“师姐冤枉,当真不曾见过,只是疏忽。”柔水娘子见他发急,便不再追问,助他小心调理伤势,总算是皮肉伤,不曾碍到根本,十日后便可行走。柔水娘子扶着他,慢慢走出飞仙阁,只见四下里影影绰绰,又人物走来走去,两人并不理会,只是下山而去,那些人只是看着,倒不曾生事。 两人下了幽冥山,奈何身上不利索,无法施展神行法,只能慢慢挨,一日走了十几里路,寻了一处山洞休息。若水剑客自去寻枯枝败叶生火,慕容飞靠在石壁上,调理气息。待篝火点起,烤了干粮,烧了热水,两人匆匆一饱,正相对无言,忽的洞内有声响,若水剑客拔剑在手,慕容飞只淡淡闻到血气,还道是自己的呢,原来另有其人,连忙也运气护身,只见洞内深处,细细索索,不多时,爬出一个人来,此人头发蓬乱,浑身伤损,胸腹处更是血污成片,身后拖着半道血痕,着实可怖。那人近了火光,痴痴的看了半晌,忽的坐起,吓了慕容飞两人一跳,只见他勉力靠在洞壁上,仍是看着火光。柔水娘子示意慕容飞看他手臂,慕容飞一见,此人手臂不动,但是手指却灵动非常,飞快的做着几个手势,不觉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你是顾老怪。”那人眼神慢慢转动,嘶声道:“扶我进去。”若水娘子扶着老者,慕容飞慢慢跟上,进入洞穴深处,转过几个弯,便见一堆火灰,周遭坐着五个人,此时天色已晚,看不真切,待柔水娘子吹亮火光,几人也都活转过来,慕容飞一见,毛骨悚然,认得的便有白骨逸、剡其食,剑师陈元庆,彼时剑鬼何等桀骜,剑妖何等飘逸,剑师何等雍容,现在个个头发散乱,骨瘦如柴,形容枯槁,重伤不治模样。几人团坐,面面相觑,陈元庆睁开眼睛,眼神空洞,好不容易定住心神,看了慕容飞一眼,道:“原来是小友。”柔水娘子道:“不知几位前辈,如何来到此间?又如何此等境遇?”几人都是神色黯淡,一人开口道:“这有何难以启齿,我等论剑,败给了剑魔,自当殒命。”慕容飞惊道:“六剑联手,还败了?”“七剑,叶全真老儿自回空山寨等死。”慕容飞瞠目结舌,不敢想象。当世十绝剑客,七人联手,还败在剑魔手上,那高风亮武功当真盖世无双。有人道:“你们偏和他斗剑,排什么剑阵,又有何用,还不如,,,,,,唉,破不了,胜不得啊,”慕容飞目视陈元庆。剑师调了一口气道:“这位便是白骨逸,这几位是剡其食、顾鸿法、轩辕无极、殊十三。”原来大名鼎鼎的剑妖、剑鬼、剑怪、剑王、剑师、剑仙都在这里,再加上回山的剑痴,七剑联手,竟不敌剑魔。慕容飞细看,但见众人伤势不一而足,有的拦腰中剑,有的胸口洞穿,有的双腿中剑,有的脖项重伤,有的脸色灰败,背后都是箭伤,更有的身上伤口如鱼鳞一般,密密麻麻,都是重伤,不禁问起当时情景。白骨逸道:“还说甚么,高风亮武功盖世不假,我等要逃还是可以的。奈何年事已高,这次论剑想来便是最后一次了,下一代不知到几时,便和高风亮动手。谁料不待动手,高风亮忽的要我等加入他麾下,辅佐于他,共举大纛,要横扫天下。我等闲散惯了,如何肯去。哪知妖道突然现身,计无筹又请动四魔二绝,外面还有两千铁骑助阵,一番混战,就是这般了。”顾鸿法喘气道:“这魔头不讲江湖道义,坏了我道场,必不与他干休。”轩辕无极道:“这恐怕和剑魔无关,我看他也是傻的。”殊十三道:“还不是妖道挑拨,好好的剑阵刚成,这妖人忽的现身,出手便断了我双腿,剑阵失控,,,,,,,我等,我等,,,,”,剡其食道:“还说什么,人家高风亮收的住,我等都收不住剑气,受了伤损也是活该。”正此时,洞外传来声响,有婴儿哭声传来,轩辕无极道:“这是塞外通天魔的手段,还是追来了。”殊十三道:“这小子身上有红莲烧雪的剑意,可替我等抵挡一阵。”慕容飞苦笑道:“前辈说笑了,晚辈也是受伤未愈,现下只能靠我师姐了。”“女流之辈如何当事?”顾鸿法道:“你这厮,确是该死,女子又如何?”众人才想起,顾鸿法的三位惊才绝艳的女弟子。 柔水剑客等众人不再言语,都看向她,便微拱一拱手,白骨逸道:“如何说?”“还有甚说的。”“你这女娃儿,有什么手段?”“前辈容禀,我自幼师从慕容剑圣,习剑三载,自创落雨剑,后孤身追袭三贼,归山后师尊授四御神剑。”“也有些骨水,就让这小子先授红莲烧雪,我等再传剑意,总归抵挡一阵。”柔水剑客自闯荡江湖以来,若水剑、落雨剑都是别号,江湖都少听名号,只因她在西域踟蹰十年,空有盖世剑法,却无人得知。今日得了机缘,红莲烧雪早有积淀,此时慢慢听几位前辈讲授各门剑法奥义,听不得几句,洞外呼啸声起,柔水剑客翩然而起,“且容我先打发了此僚。”出洞而去,洞外风雨大作,片刻而回,竟是斩了塞外通天魔,众剑大惊。这夜众老疗伤,讲解剑法,慕容飞负责添火,柔水剑客温养剑意。第二日,云中一手魔酆景深赶到,见了柳慈氏尸身,不敢冒进,逡巡良久,柔水剑客仗剑而出,百合不到,云中魔败走,追了三十余里,斩了酆景深回来,白骨逸道:“顾兄说的不差,真巾帼不让须眉矣。”十几日后,六剑终是支撑不住,纷纷陨落,临死前,白骨逸交托升龙剑,剡其食交托盘龙剑,顾鸿法交托黑瞳剑,陈元庆交托清江剑,殊十三交托望星剑,轩辕无极交托海潮剑,慕容飞与柔水娘子双剑合璧,将土洞轰塌,世人如何知道,这小小土冢中埋葬当世六大剑客,两人约定,此事重大,先不向旁人提起。 柔水娘子挎了黑瞳剑,慕容飞用剑匣收了五口宝剑,背了包裹,两人向土冢拜了三拜,向东而行。行不过百里,慕容飞伤势无碍,柔水娘子带了剑匣,要去各处还剑,她是女子,行此事反而容易些,若是慕容飞去,恐是又有争斗。两人作别,慕容飞道:“师姐,年后可再来西域。”“又要如何?”“天魔女可以做地狱门门长,我师姐也可以。”“又是贫嘴。”却说慕容飞只身东来,他虽受伤,但于剑意无碍,又得奇遇,剑法精进,心中不断盘算玲珑十三剑的奥秘。这一日,行到古长安地界,刚拨开野草,上了大路,就被人拥着往前一撞。慕容飞使个“千斤坠”定住身形,立时有三五个人撞在他身上,撞到铁树也似,疼的这几人龇牙咧嘴,更有一个,把鼻子撞破。慕容飞揪住一人,问道:“出了何事?”那人够不着地,踢腾了两下,叫道:“张员外舍钱,我们都要去捡,如何不急?!”慕容飞放手,此人一道烟儿去了。其余几人看见他背后大剑,如何敢言语,都悻悻而去。慕容飞慢腾腾走着,顺着人流,不多时,到了一处庄寨。只见护寨有绿水,绕庄值松柳,外头人鼎沸,庄内马嘶鸣。吊桥下,有几人正在打讣,一人高喊:“张大员外舍钱,今日舍一万钱,先到先得。”慕容飞挤到前列,道:“张大善人,为何舍钱?”众人回头都嗤笑一回,看他面目,不敢多笑,有老人宽厚,道:“这后生是外来的便了。”打讣那人道:“我再说与你知。张大善人得了怪病,医药无效,得华山老祖陈神仙发话,需日散万钱,方可痊愈,今日已经散了第三日,还要散七日方可。”“若无现钱呢?”“无钱钞便舍金银,无金银便舍牛马,张大善人有的是钱财,就是要求神仙治病。”慕容飞心下了然,定是陈抟老祖看此人对待乡邻悭吝,或是歹毒,特地来帮他散财使钱。便道:“陈老神仙可在庄内?”“在,神仙看着呢,要舍十日,才给仙方。”慕容飞大喜,能见到道祖,必有好处,何况此时剑魔出世,计痴现身,妖道横行,正要道祖做主,便向内而行,哪知刚举步,便被人拦住,“你要怎的?”“我要见神仙。”“你是吃了喜鹊屎吗,神仙是你说见就见的。”“我等都要见神仙,又要求财,排了两天队了。”“刚放进百人,一会儿出来了,再放百人进庄。”正说着,吊桥落下,众人一拥,立时有几人掉到溪水里,总算不深,手脚趴持一手烂泥,还要上桥。慕容飞不耐,疾走几步,抢到前头,回身一喝,“不要来。”直震得当先三四人,目瞪口呆,又见电光一闪,刚要张口呼叫,吊桥折断,当先十几人都跌到水里,抬头看时,那黑脸的汉子早就进去了。 有小厮在庄口等候,见得一人进来,还往后看,慕容飞道:“他们谦让,今次只我一个。”小厮将信将疑,领了他入内,到了二道门里,有一溜儿桌案,都有掌柜坐着,有的是钱,有的是布匹,有的是金银,还有的是牛马签子。众人都看,只是一人走了近来,却无旁人,都向外张望。哪知此人也不领钱,也不要牛马绫罗,直直走了去,进了后院,无人能跟上。慕容飞疾步而行,望见院墙,一脚踢在树上,翻身而入,进了一间小院。果见门窗虽紧闭,窗棂上却挂着道铃,随风而响。慕容飞不敢大意,大步上前,一揖到地,高声道:“道祖安好,慕容飞求见。”那屋内略一迟疑,有人道:“我不见外人。”慕容飞一愣,长身而起,左手按剑,喝道:“什么人,敢冒充道祖?”“你究竟是何人?”“你既不识我,还敢冒名嘛。”说罢,慕容飞宝剑出鞘,横剑一割,那门首,连门带窗,下半截都被劈碎,内里再也坐不住,腾地跳出一人。慕容飞定睛一看,此人手长脚长,道人装束,不似奸邪。那道人见了慕容飞宝剑,也不害怕,笑嘻嘻道:“原来是第一剑到了,失敬失敬。”“你是?”“小剑圣不知,贫道器道人。”“原来是天下六道的‘君子道’。”“君子藏器于身,不才正是小道。”“你缘何冒充道祖?”“不算冒充,这张大户非善人,我路过,听说乡里民怨很大,使了小手段,败他身家,没有名头好用,只好借了真人之名。”“终是无礼。”“也不算什么,道祖当年受了我的宝贝,允许我使用三次华山道祖名头,只不做恶即可。”慕容飞深知,天下有名的真人有六位,号称六道真人,静道人第一,睡道人陈抟老祖第二,器道人正和他们合称:三正道。至于疯道人、计道人、哑道人都是邪派,料来道祖真有此借。便道:“不妥,我受道祖恩惠,不能坐视不理。”“你道天下人为何都要寻我?”“何解?”“只因我身上往往都有宝贝。你助我此间事,我送你一份宝贝。”“哈哈,我岂贪你之器。是何宝物?”器道人伸手摸出一个卷轴道:“正是此简。”慕容飞接过一看,心中大跳,竹简只展开一幅,但见书名:道藏真言。开篇即道:夫天之道,阴阳相合;地之道,刚柔并济;人之道,仁义三兼;鬼之道,轻重变化;神之道,虚实感应。故无学而无不能,无见而无不知,无感而无不觉,无听而无不闻,无应而无不应,无为而无不为,无生而无不生,无长而无不长,无变而无不变,无成而无不成,超天地而独存,一以贯之混沌,,,,,,,。连忙收好,道:“受之无愧,我自助你。”器道人哈哈大笑,道:“神剑真是爽利。此道藏分天下、揣度、谋定、机心、悟道、兵术、善言、观想、人圣、摩意、捭阖、均势、决断十四回,习成以后,自然天下无敌。”“前辈,此间有何事可为?”“这狗大户现已有觉察,我使了解药,便是死期,你只需护我离开。”“这有何难!”“你休要大意,我虽武功低微,但寻常人,我也不放在眼里,你道何人来了此地?”“剑魔亲至,我也要斗上一斗。”“好豪气,虽非剑魔,但也是个魔头。”“到底是何人?”“是我。”两人都望向院门,只见一个稍有佝偻的老者步入院内,随着话语,腰板挺直,魔气滔滔。 慕容飞眼神一缩,横剑于前道:“我道是谁,能困住器真人,原来是史老前辈。”“不敢,你是天下第一剑,我们以武为先,不敢称前辈。”“史前辈和陶老虎亲厚,我和他也有些渊源,实不愿刀兵相见。”“无妨,我也不会贸然出手,不敢称能胜四御剑。”“我对你的偷天换日和伸手摘星,也无必胜之心。”原来此老并非常人,乃是天下八魔,仅次于剑魔的偷天摘星魔史江清,此老教出千面双子、暗夜修罗和火眼钻天,三大魔头,凶名远播,堂堂魔山派祖师,慕容飞哪敢大意,横跨三步,背剑而立。器道人笑道:“两位,都无杀心,何必死斗。史老魔,你困了我三天,那道藏却已给了他,可否让我离去。”“留下解药,自去。”慕容飞苦笑,“这器道人,祸水东引,偏生自己正要参悟道心,这道藏如何能放手。”史江清道:“我知第一剑心意,我们不必死斗,只赌斗一场,就赌道藏如何?”“如何赌斗?”“你我各从这张家挑一个寻常人,各自教授,三天后,让他们比试定输赢,可好?”慕容飞心道,你能教出三大魔头,如何跟你比授业,但心意一动,便道:“可,请。”两人议定,器道人刚要走,被慕容飞扣住肩头道:“前辈别忙着走,且观这一斗。”“我还有要事,就不必了吧。”“诶,前辈不在,如何做证。”史江清也道:“正要器真人做证。”“苦也,你二人争斗,关我何事?”没奈何,逼法跟了两人,走到前院。史江清自去和张员外商量一回,天色近昏,二百来人俱都到了,都是张大户家里、地里的使唤人,男女老少都有。史江清下场,点了一个身强力壮的苦力。慕容飞下场,却挑了一个茶水小厮。人群散去,两人各自带着一人,寻了客房住下,左右房子夹住器道人房屋。器道人自有言语忽弄张大户,明日接着舍钱,自有人伺候,将饭食溺桶送进送出。转眼三日之后,天色昏暗,阴云压顶。史江清领着那壮汉,提着一根杆棒出来。慕容飞领着那小厮出来,却没有兵器。两人下场对圆,史江清道:“杀了他,便有三百贯银钱。”慕容飞道:“只要手稳,看的真切即可。”器道人和几个大胆的观战,两人对阵,小厮道:“劳二哥,且容我整一整衣物。”“小亮,我本不欲打你,你认输,我分你一百贯银钱。”那茶水小厮并不答话,蹲下,整理衣裤袖口,待整了冠,长身而起,但见腋窝,手掌,腰侧,大腿外共探出七根钢管,铜钱粗细,黑黝黝的开口对着那劳二哥,前胸后背有几道丝线缠绕,显是将几根管子连接一处,只在掌中拉扯。两人离得有五七步。那劳二哥,登时呆住,手中杆棒都抖了起来。少顷,劳二哥头顶汗水流下,叫道:“器道人,你怎敢如此?!”器道人无奈道:“是他的主意,你且不要动,这小厮受不得惊吓,万一拉动引线,七针齐发,神仙难救。”慕容飞道:“偷天换日,老魔再不认输,便是攒射。”那劳二哥终是不敢轻动,弃了杆棒道:“是你赢了。”慕容飞走上前,拍拍那小厮肩头,道:“成了,且慢慢来。”两人带着器道人慢慢走出院落,行了去。 良久,那劳二哥身形佝偻下来,慢慢转去,走过史江清身边,拍拍肩头,那史江清忽的口吐鲜血,死在当场。器道人三人出了庄园,行了一程。慕容飞道:“你身怀‘狂风扫’,还需怕他。”器道人笑道:“你哪里知道,这老魔精明的很,不肯近我一丈之地,我只吓住他,他也困住我,多亏你来了,才有破局之势。”原来这器道人被魔头困在张家庄,幸而手里有武林第一暗器,狂风扫。这门暗器甚是霸道,一管便是一百零八根牛毛针,阔口能笼罩方圆一丈,缩口能发一束,穿金裂石,中者立毙。史江清生性谨慎,如何敢近身,不料来了闪电神剑,两人赌斗,这史老魔岂是正人,故而施展偷天换日,替换那庄户劳二哥,哪料到慕容飞将计就计,在小厮身上布下七根狂风扫,等假劳二哥看见,都近身七步了,那小厮没甚功夫,但一线牵引,七管齐发,史老魔也逃不开公道,没奈何只能认输。现人走了,再来的话,慕容飞牵制于他,器道人发射暗器,也是死路。 51 慕容飞悟剑土地庙 和社群侠大破石寨 却说器道人随了慕容飞,一路絮絮叨叨,一会要独自去宋地,一会又要去辽国,一会又要加入和社。慕容飞心道,久闻天下六真人大名,怎么是个如此惫懒人物。看他年岁略长,又是前辈,实是无语。那小厮出了一百里,便被器道人使钱打发了去,这道人宽袍大袖里面不知藏了多少物事,随用随取,金银都有。这一日,两人行至铁州地界,堪堪天水将至,慕容飞在官道旁大石做了和社聚合标记,退到路旁一座土地庙内。庙宇甚小,只有一处神龛,两人都蹲在屋檐下等雨。 少顷,彤云聚合,风沙四起,乌鸦归林,光线隐落,竟有雪花落下。飘飘洒洒,片片飞舞,不想这地界,飞阴季节便有雪来。器道人拢住衣袍,将全身包裹,缩着蹲坐,望见慕容飞脚上草鞋,破破烂烂,露出肌肤如铁,不禁道:“真是阳火过人啊。”再待片刻,雪花消失,四野震动,竟隐隐有雷声传来,那雪花瞬间化作雨点,噼噼噗噗打到庙上。那雨雪交杂,远处又有雷声,当真是风雨雷电聚合,冰霜雹雪混杂,周天晃动,日月无光。器道人只觉身前之人,浑身抖动,背脊上衣服蓬起,仿佛衣下无数巨蟒游动,再看慕容飞双脚已陷入地下三分,草鞋崩碎,背上大剑隐隐做啸,心想,“这是杀的人多了,冤魂来了”。正此间,突的慕容飞一声闷哼,长身而起,身后器道人摔出一溜儿跟头,再看时,那撮耳小庙消失不见,被慕容飞不知怎的,撑得碎裂开来,土地公公都回了家入了土,天上雪雨忽的成了一道旋涡,在他头顶旋转,器道人大惊,天生异象,魔头降世不成。定睛再看,哪里还有异象,天地一片萧瑟,风住雨停,雷歇电敛,雪只在半空盘旋并不落下,云气从地下升腾而起,仿佛整片天地只有慕容飞一人。器道人心中一跳,知道此人武功大成。原来这几日,慕容飞日夜参读道藏真言,又得了七绝剑意,反复揣摩,终于将四御剑、玲珑剑、七绝剑、自身气劲全部融会贯通,炼出真力,武功丹成,离立地成圣,混元道果只差一线,此为铁州悟剑。 器道人爬将起来,笑吟吟道:“恭喜恭喜,神剑炼成。”“多谢真人赐书。”“当然有我的功劳,只不知技能如何?”慕容飞也不言语,双手一伸,并不见用力,两道白气喷薄而去,将器道人两条衣袖吹得“秃噜噜”,烈烈而动,器道人道:“挥手成风”。慕容飞双手一收一压,气息凝滞,那气息如丝若缕,浸润人心,器道人的衣袍都软塌下来,不禁道:“沛然若雨”。慕容飞双拳左右挥动,拳法到处,雷声轰轰,正是“手握雷电”,待拳收,天地间电光闪了几闪,撕裂彤云,当真“剑出惊天”。器道人心道,此子剑法有天地之威,江河之力,正是那老魔对手。 两人离了大道,望人烟处行去,不多时,便望见市镇,其时天色已晚,寻了半天,只有车店一座,外出行路的哪有许多讲究。那行脚的把几十辆大车接在一处,盘旋成堆,铺了稻草,上面罩了芦棚,四面透风,八方漏雨,却也要十个大钱。更有一个土灶,蒸煮一大锅糟鱼烂虾,旁边一个黄木桶,盛着糙米饭,一群脚汉人手一个人头大小土碗,吃的正酣,问一问,再要十个钱一碗。两人不愿扎堆吃食,器道人便交了钱,两人排头睡下,少顷,那些汉子都吃的醉饱,伸腿扭腰,纷纷躺倒,转眼鼾声如雷。慕容飞裹了斗篷,器道人紧扎道袍,两人躺了一会,慕容飞见器道人手脚乱动,衣袍抖索,从旁边揭开一看,嗬,这老道袖了冷肉,正撕了,一条一溜的嚼吃咧,见慕容飞看见,笑一笑,递过一个肉疙瘩,慕容飞也不客气,在斗篷下乱啃,吃下半个,才觉得怪异,细品才知竟是兔肉,又土又腥。两人正吃的入巷,突的,慕容飞耳朵一动,听出动静,掀开斗篷,闪目看去,但见寒月之下,几条大汉闯入,人手一口快刀,嘴里叼着马嚼子,排头正从西头切将过来,一刀一个人头,切下来把衣裳一裹,不使血喷讲出来,眨眼间,十数条人命没了。慕容飞大怒,这是黑店,不等他起身,那残留脚汉都哄了起来,待要逃走,哪里能够,四下一合,没留活口。带头的喝道:“查一遍,补个条。”几人应诺,挨个补刀,待切到慕容飞眼前,见他圆瞪双眼,还以为他没气绝,喝道:“死不瞑目?爷爷送你一程。”抡刀就剁,哪成想,一刀之下,手腕折断,前胸后背通出一条路来,被一剑穿心。慕容飞见这几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料想是江洋大盗,坐地分赃的贼,哪里容情,神剑一抖,剑过人亡,瞬息间,杀死数人,有人转身便跑,器道人坐起道:“贪财的慢走,送你几个钱用。”手腕一翻,逃走几人惨呼倒地,人人后脑挨了一击,伤重不治,慕容飞抢上一看,都是用银锭打的,不禁向器道人挑挑大拇指。两人都是老江湖,自留了活口,那人悠悠醒转,被慕容飞大剑一逼,便说了实话,我等是前面孟轲寨的庄客,受大庄头指派,四下游猎,专门设局杀人夺财。慕容飞道:“如何取货?”“有的生扑,有的硬抢,有的用佛跳墙,有的用背死狗,人少的剪径,人多的便是这样杀活羊。”“哪个做的主张?”“都是三位寨主吩咐,但有行脚路过,便款待一晚,臭鱼烂虾糟米饭,都是浸了热酒的,等吃的醉饱,睡得熟了,小的们就来杀人,然后财货取走,剩下的挖坑一烧,寸草没有,毛刺也无。”慕容飞道:“好手段。”抬手一掌,那人七窍流血,死在当地。 器道人啧啧道:“圣人之所在,也有恶鬼,当真难料。”“圣人身边也有鬼怪。真人,我欲去寨中,杀尽贼人,你可在此等候,如何?”“道爷也有好本领,些许宵小如何在我眼中。我便在山下等着。”慕容飞背了剑,留下器道人收拾死尸,自行善后,独身大踏步望着黑山而去,其时天色渐亮,只迎着朝阳,走到一处所在,是个好大庄园。依山而建,顺山势而上,连绵在山坡上数里,里面鸡犬声响,人声一二,都是刚刚起来,如何想到煞星来到门前。慕容飞直行到庄门前,也不砸门,抬脚一蹬,那两扇硬木大门纷飞而去,门内一片呼喝。慕容飞并不进去,高声喝道:“尔等滥杀无辜,坐地分赃的贼,出来受死。”早有人抢来,抡棍便打,一招便被砍断脚筋,在地上翻滚哭号。那庄里一片大哗,早有人报了进去。孟轲寨三位寨主都在,大寨主八臂罗喉楚玄机,二寨主食心计都罗宫旺,三寨主蚀神罗刹周文应,都是铁瓦寺俗家弟子,习得技艺下山,因性情暴虐,生来好杀,占了这大黑山孟轲寨,开始做贼,后建了庄园,又要做盗,其中尤以蚀神罗刹武功最高。此时听了外面有人喧哗,又听了门客通报,说有个黑脸汉子打上门来,伤了几个人,未有人命。楚玄机道:“不知又是哪里的大侠,要来管闲事?”罗宫旺道:“管他作甚,我们寨中两千弟兄,州府都不敢正视,他一人又能如何?”周文应道:“此人既敢孤身前来,定有不凡,两位哥哥少坐,待小弟先去支应一阵。”楚玄机道:“哪里能让贤弟独去?来人,抬兵器,列队伍,出去游戏一番。”身边群贼笑骂一通,纷纷抢出门来。周文应却坠在后面,吩咐心腹,退上山去,开启机关,占断山路。这庄子只是耳目,后面石寨才是根本。 慕容飞打伤几人,等了一阵,但见大群人涌来,出了庄门,燕翅列开,这百十人,前有刀叉棍棒,枪矛戟槊,后有挠钩套索,弩箭弓手,当前簇拥三人,前面两个,相貌凶恶,稍后一个,面目有些雅意。当下大寨主手持一对镔铁狼牙杆棒,重二三十斤,大踏步前来,喝道:“哪里来的小贼,敢在你家爷爷门前撒野?还不报上名来!”慕容飞笑道:“我本姓秦,单名一个叠字。”“原来是秦叠,未曾听过,”话音未落,明白过来,哇哇暴叫,抡动兵刃,扑将上来,慕容飞大剑一挥,呛啷一声,将他两条杆棒劈在一旁,连狼牙也削掉十几只。周文应一看,脸色就变了,心道不好,哪里来的高手?不及细想,老二罗宫旺晃动双刀也奔将上前,双战慕容飞。刀棒影中,剑光闪烁,不过十招,嚓嚓两声,两盗摔出圈外,楚玄机双腕断去,罗宫旺一腿被斩去半截,两人鲜血狂喷,满地打滚。不待周文应相救,慕容飞踏前两步,一脚一个,踏碎胸膛,见了阎王,众喽啰见他杀人比自己还狠,都吓得两腿战战。周文应眼神一缩,知道来了强敌,喝道:“休走,看我杀你。”却并不上前,一挥手,“小的们,给我上。”那群贼还算训练有素,平日里吃了酒肉,总不能不动弹,又恃人多,一拥而上,前面挠钩套索,后面弩箭攒射。众小贼正要得计,就觉得平地风雷大作,一道人影撞进人群,挠钩抓的都是自己人,套索都甩在自己人颈项,人群中血光崩现,鬼哭狼嚎。慕容飞大剑收起,双手各持一刃,如展翅大鹰,又似舞角神鹿,身形似游鱼,又似风云,飘忽不定,趋退如电,那干将、莫邪何等锋利,碰着就断,挨着就裂,有人高喊:“快放箭,放箭,顶不住了,这厮是妖怪。”场中“嗉”的一静,围着慕容飞一圈十几人同时栽倒,身上血液犹如泉眼。不待鲜血落下,慕容飞早闯入弩阵之中,飞来弩箭纷纷被斩落,再后来一片弓弦崩断之声,瞬息间弩机被毁,弓箭断弦,弓弩手死伤一地,简直便如山峰飞去碾压了一般。群贼支持不住,发声喊,四下跑了。慕容飞再找周文应,踪迹不见,大怒,进了庄园,但见人去楼空,空留阁宇,心道:“此处藏污纳垢所得,毁了也不足惧。”寻利火头,点将起来,瞬息间风火大作,偌大一片庄园,化作飞灰。又擒了一个半死的,问道:“那三个寨主何在?”“两个死在爷爷脚下,周寨主逃上黑山去了,那里有石寨。”“还有多少人马?”“约有两千兵马,还有机关无数,更兼道路艰难。”慕容飞抖手将他放飞,让他自觅死活去了。往黑山上望了望,但见夜色将晚,火光中,黑山上,影影绰绰似有人马调动,心道:“端不得单人杀上山去,还得明日。”提了庄里烤的焦熟的两只羊,回去与器道人说话。 两人夜宿溪边林地,吃了羊肉,各选了一处树杈休息,器道人笑道:“小剑圣好本领,连杀两个寨主,明日抢上山去,杀了那蚀神罗刹,便大功告成。”“哪有那么容易,还需人相助。”“我只有一根水棍儿,没有人手。”慕容飞喝道:“我的兄弟还不现身!”话音未落,东南方闪出四五道黑影,身形晃动,来到身前,当先一人笑道:“大哥,当真好功力,竟能看破我等行藏。”慕容飞大喜,来者非别,正是曹骏、张果、莽和尚、李胜北和龚十八郎,“想不到兄弟们聚在一处。不过我已,,,,,,”曹骏道:“大哥哪里话来,没有您,哪有和社。我等公议来请大哥。”慕容亦是爽利,便即应下。言道:“那向不灭正在黑山深处,我等打破孟轲寨,便可入山。”张果道:“可惜管子不在,不然一把火烧平那寨子。”慕容飞道:“无妨,明日再议。”说罢,向群侠介绍器道人,众人知他辈分,都上前见礼,器道人大袖飘飘,放出无数好礼。曹骏得了古本《太华经》,张果获赠散花如意,李胜北得了一对玉扳指,莽和尚挂了一串精钢念珠,龚十八郎得了一囊金丹。器道人送得得意,众人也收得开心,趁着喜气,器道人说要加入和社,被慕容飞婉拒。曹骏笑道:“久闻天下第一暗器‘狂风扫’在前辈身上,不如每人赐上一件。”器道人翻起白眼,当日伺候史老魔的都是六假一真,哪来许多宝物。 次日天明,早有曹骏准备好一切,众人吃了干肉馒头,饮了热水,莽和尚去了五脏杂物,在石寨脚下聚齐。但见石寨上,戒备森严,弓弩都在,刀枪耀眼,弩箭犀利。慕容飞道:“周文应被我吓破了胆,不敢下山,这石寨据说机关密布,不好硬闯,如何是好?”莽和尚喝道:“这有何难。”僧袍一甩,大袖飘飘而去,刚进了百步,对面乱箭齐发,莽和尚遮住面目,低头冲过箭阵,可怜一口钟被射的都是口子。说话间,又有弩枪袭来,和尚大怒,扯下精钢念珠,单手抡动,化作车轮一般,护在身前,以弩枪巨力,都撕不开,和尚再近石墙,刚要冲上,山上火光一闪,一个硕大的火蒺藜丢下,和尚天不怕地不怕,却闭不住火器,连忙退走,回了本队,脚下稀稀拉拉落下好几颗铁蒺藜,都被踩得扁了。 众人见莽和尚如此刚猛,又有金刚护体,都闯不过去,都是默然。龚十八自去衣袍给和尚更换。曹骏道:“此寨颇有门道,所料不差,应是寨门道坎中埋伏了五行机关。金气好破,木气能顶,土气未发,还有水火两种,实在难有头绪。”李胜北道:“不若我等再待一日,夜间杀将进去。”张果道:“料来不可,这黑石寨,我素有耳闻。观其占地利,左壁右崖,前通后陡。走上石寨,面前有五行杀阵,后面却又是临崖而立,摸不上去。”慕容飞暗道可惜,师姐若在,可破水法。管应子若在,火器也不发愁,偏生两人不在身边。正犯愁间,寨门内一阵轰隆声,一物转过山坳,突兀映入眼帘。原来众人救助莽和尚,离得近了,寨中突然放出一个石球,顺着夯道冲下,夹风带雷,声势骇人,众人聚在山口,无处躲藏。那石球积蓄能量,此刻冲势正猛,寨中只当能将来敌压扁,哪知那石球到了山口,突的一停,然后竟被崩歪,顺着山崖跌下,显出石球后,张果、李胜北、曹骏、莽和尚四人联手,各出一掌,接住石球,一缓一弹,将它送去山下。慕容飞道:“这便是土气。” 众人看了石球滚落山崖,一路烟尘弥漫的声势,都不禁骇然。曹骏道:“周文应没这般本领,这石寨不知是何人所立?”正此间,寨墙上站起一人,高声叫道:“和社休要猖狂,某家在此。”众人望去,慕容飞却认得,正是那镇四海千首神龙张古韵,不知怎的到了这厢。张果道:“这厮正是要死。”张古韵道:“尔等攻山,自有应战。稍待片刻,待我杀将出去。”慕容飞等默默后退一阵,但见寨门开放,一队人行了下来,当先一分,居中竟抬着一处圈椅,坐着一高古老者。张果见了脸色大变,悄声道:“诸位哥哥,此人如何是修罗王?!”左右一看,都有人认识,左手为虎头真君岳千愁,右手为暗夜修罗戚百岁。后面簇拥一群,李胜北却认出正是剑师陈元庆的九大弟子:戚镇府、喻满楼、窦天章、章风逸、潘息公、葛海潮、奚易和、彭宿官,只除了霍留衣和韦燕然。群侠面面相觑,不知他们如何聚在一处。 修罗王段极乐端坐圈椅,并不睁眼,道:“尔等小辈,立了个社,便以为计,四处惹风,如何要攻打石寨?”张果心知地狱门有变,心下着急,喝道:“段师叔,我师尊如何?”“他逆天而为,已被门主杀死。”众人立知不妙,看来定是天魔女回地狱门,杀死骷髅真君,这修罗王见风使舵,立刻归顺,也不知转轮王如何?张果恨声道:“好,我便替师傅报仇。”撑了铁杖便要杀人。慕容飞拦住,道:“贤弟稍待片刻,今日此人难逃性命,不必捉急。”“段前辈,你是武林名宿,缘何助纣为虐?”“玉罗刹本来就是门主,我辅佐有何不可,难道似风逍遥般,在地牢苦挨。”“好,好,天魔女当真厉害,今日你既来了,便休要走脱。”“这石寨正是毒王所建,此时正在休息,老朽想度劝尔等,不要逆天而为,若是毒王驾临,绝手再来,你等小辈都难逃一死。” 曹骏才知,这向不灭一路西归,却是要帮玉罗刹,哪知不等他回,天魔女便重掌门户,更派出高手协助于他,内中更有刚归顺的剑师弟子。这厢两阵对圆,早有张果出去叫阵,虎头真君大怒,“我与你师共称真君,小小后辈也敢放肆。”抢上前来,张果见他空手,便弃了铁杖,两人放对,不过三十回合,那虎头真君便被绊了一个跟头,刚起身,又是一个,抬脚又是一个,便成了滚地葫芦,旁人不知,岳千愁眼前发昏,看到满地树根,高高低低,都勒在脚面,怎么动怎么摔。逼法显出胜负手,张果见他出了绝招,不敢怠慢,收了幻术,接架相还,一招之下,张果脸色变换,连退数步,那岳千愁却是一口鲜血涌出,止不住又是口鼻淌血,勉强往前抢了两步,一跤跌倒,一世英名做了南柯一梦。张果全身热汗蒸腾,脸色红的要滴出血来,也没想到自己能杀死虎头真君。修罗王大怒,手一指,八名剑师弟子抽剑在手,列开剑阵,李胜北正要上前,慕容飞道:“似这等使剑的都是我儿孙辈,待我来杀。”言罢,掣出大剑,飞身入阵。 52 和社群雄闯地狱门 五方擂再斗西域佛 兄弟几人眼见八剑转动,困住神剑。曹骏道:“此为八卦剑阵,又有十绝阵底子,兄长有一番苦战。”话音未落,阵中金铁交鸣,只响了一个长音,慕容飞腾的跳了出来,再看八剑,各个剑断人亡,中剑的竟都是咽喉,无论如何护持,都被击杀。曹骏不禁叹道:“大哥剑法,一日千里。”张果等人面显羡色,大哥武功只距一线。 修罗王大怒,伸手一指,背后抢出一人,正是暗夜修罗魔戚百岁,高声道:“何人敢来会我?”曹骏笑道:“这老魔前日逃走,今日难逃公道。”撑伞欲出,早有龚十八郎拦住道:“二哥,稍待,杀鸡焉用牛刀,待小弟了解这厮。”“贤弟多加小心。”戚百岁与龚十八郎对阵,通报姓名,伸手搭桥,接架相还,斗在一处,不及十个回合,龚十八手中金光闪动,连发八根金针,都被戚百岁收了,心下一慌,被戚百岁暗夜罗网罩住,生擒回阵。张果大急,跳将出去,被慕容飞拉住,“且慢,兄弟盯紧修罗王。”转头道:“二弟速去救护。”曹骏还未动,李胜北瞧出门道,冲将上去,不过三五合,暗夜罗网扑面而来,只得舍了金枪,撑住罗网,光身跳了出来,道:“此贼武功一般,只这罗网厉害。”双方罢斗,各自休息。 却说暗夜修罗魔让手下提了龚十八郎回寨,一路上踢踢打打,到了寨中,自有人将龚十八郎绑缚。修罗王坐了上座,叫将犯人提来。少顷,龚十八双臂反剪,五花大绑,连脚下都是镣铐,被推推搡搡押了上来。龚十八闪目看去,但见修罗王高坐上首,上垂手端坐一佝偻老者,下垂手却是暗夜修罗,场中还有熟人,却是张古韵,另有一鉄衣人。左右两带,一边周文应带队,一边是个道人打扮。火光中看了多时,修罗王说道:“我素知你五行剑客中原七剑金剑神针的名头,但到了此间,休要逞强自误。”龚十八道:“不敢欺瞒老剑客。”“好,我且问你,你和社缘何屡次三番搅扰我地狱门?”“都是活报应张果的主意。”“我亦知他张三郎本事,今日你被擒,可愿归顺于我,我座下勾魂使者虚位以待?”“小小勾魂使者,我自不愿。”“鬼座判官如何?”“尚小!”“五方鬼帝,我也能待你谋上一谋。”“只是小。”“还想做十殿阎君不成?”“只你问我。”“你有何想?”“只想做地狱门长而。”“好小子,竟敢戏耍老夫,来人,先打二十脊杖。”左右抢出两个棍棒,往龚十八后背招呼。噼噼噗噗,如中败革,直打得灰土齐扬,少顷打完,再看龚十八,脚步都未移动分毫。张古韵笑道:“这厮有气功护体,如此打不是办法,可用串钩锁住这厮肋骨,再持火剪伺候即可。”龚十八郎心中暗道,“人老成妖。”如何能坐以待毙,当下全身一抖,用一招“老龙卸甲”,上身绳索“嘣嘣”声中纷纷断裂,脚下却脱出铐来,只是光脚。张古韵闪身到了近前,伸手一压,被龚十八一个“狮子摇头”,晃开擒拿,大翻身,跳到院中,却不敢逃走,只因几个人眼光都盯着他后背,此时上墙,后心必中招。当下,拉了个架子道:“待我再会会诸位高侠。”戚百岁大怒,跳到场中,与龚十八郎动手,往来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负,心道:“还得用罗网擒他。”龚十八手上没有兵器,正心慌,但见戚百岁伸手背后一拿,哪知竟掏出一只鸡来,那鸡在戚百岁手中扑扑楞楞,场内外人都蒙瞪,戚百岁都惊了,这活物如何带在自己身上。趁这功夫,龚十八郎闪身上墙,飞奔而走。戚百岁待要追赶,修罗王道:“且住,让他去,此间还有大事。”众人刚刚坐定,那鉄衣人背后数人中有一人抢上一步,一掌印在周文应身后一人肩头,那人一个前抢,嘴角渗血,却不倒下,众人连忙围住,打人的“哈哈”笑道:“活报应,你识不破我的‘偷天换日’,我却认出你的‘化血分身’。”张果挺直身体,微擦一下唇角,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史老剑客,久闻‘偷天换日’绝技,今日得见,三生有幸。”那人也慢慢佝偻下去,原来却是偷天摘星魔史江清,识破张果施展手段,混进寨中,换走戚百岁的罗网。张果心道:“十八走了,我却陷住。”修罗王用手一指道:“拿下。”几人扑将上去,擒拿张果,不料张果身形一转,到了圈外,道:“前辈果然厉害,如何识破我真身?”“小小化血分身也来唬我。”戚百岁道:“走了一个,拿住这个,也是一样。”闪身而上,张果手一张,一团漆黑向修罗王罩去,右手一张,一团五色烟雾将众人裹住,本身却抢入戚百岁身前,两人对撞一招,戚百岁后退三步,“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张果身形向前,冲出重围。 待离了石寨大墙,贴着墙根饶了一个半圈,却到了一处密林。其时月色正明,有几人悉悉索索正在,望见张果,都迎了上来,一人挽住张果一臂,道:“三弟,无恙否?”话音未落,有人高喊:“二哥,小心。”双方见机都快。这二哥不是别人,正是曹骏,曹少仙何等人物,听闻不好,立时警觉,身前那张果嘿嘿一笑,出手如电,几个伸缩都被曹骏挡住,曹骏扣住他右手一扳,咔嚓一声竟将整条胳膊卸下,手下一轻,胸腹间已经中了一招,曹骏不敢怠慢,使个“野猪拱树”乃是五步神拳的杀招,将身前张果逼退,说时迟那时快,几个呼吸间,假张果和曹骏都已走几遭鬼门关。这时背后一人赶到,正是张果。两人各换了一手,曹骏也吃了暗亏,不想人是假的,手也是假的,张果恨声道,“这老魔,乃是偷天摘星魔史江清,竟敢假扮于我,哄骗众位哥哥”,大家方知,中了老魔诡计。曹骏道“好魔头,可敢应战否?”“怕你怎的?!”原来张果借形潜入黑石寨,要救龚十八郎,群侠接应,哪知双方都是将计就计,如今各有损伤。其时,天色昏暗,群侠在石寨墙外,困住老魔,石寨群贼也正寻来。曹骏深知,久战不利己,正要抢上,张果早就动手,边喝道:“哥哥们速走,这老魔交给我”。曹骏也不多言,率众而走,只听背后风声大作。片刻,张果追上众人,笑道:“咳咳,终叫老魔授首。”大家都喜,正要下山。眼前突的一亮,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出一片空地。当先一人,率伙人拦住去路。曹骏闪目一看,正是一代毒王向不灭,身边背后影绰绰都是人影。向不灭道:“和社小辈,屡要招惹某家,今日便收了何等小命”,片刻,修罗王领人赶到,两下一合,将和社诸人困住。曹骏心中叫苦,“大哥不让我等前来,现下可好?如何脱身”。他自己受了伤,张果伤的更重,龚十八新擒心浮,李胜北孤木难支。对手一个毒王就难以应付,还有修罗王,戚百岁等助阵,今日凶险。只见毒王身边转出两人,正是偷天摘星魔史江清和那铁衣人。群侠大惊,史江清笑道:“我有四大弟子,便有四个分身。张果,你杀我弟子,今日报应到了。”曹骏道:“废话少说,斗阵还是混战?”史江清道:“尔等都已是瓮中之鳖,还想往哪里走?”那铁衣人缓步走出道:“愿会一会和社群雄。”“你是何人?”“在下申屠海。”曹骏暗道:“原来是蝴蝶帮杀手之王到了。”原来这申屠海便是蝴蝶帮高手,号称一语杀人百无禁忌的便是。李胜北道:“我来会你。”跳将上去,两人放对,十数回合,连对三拳,申屠海不敌,踉跄后退,李胜北胜了一阵,史江清大怒,上前要斗,早有张果接过,史江清凝神对敌,那申屠海转身要走,背后早有一人升起,一掌打在后心,直打得骨断筋折,死在当场,正是张果。史老魔大怒,定睛看去,原来身前只是个傀儡,此时软倒在地。张果转身复斗老魔,两人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各逞绝技,只见张果化身万物,忽为虎,利爪如风,忽为鹰,钢喙似剑,忽为龙,吞吐风雷,忽为鱼,辗转自如。史江清却一步一变,抬步为慕容飞,出手都是剑招,再一步,化身曹骏,都是刀法,转身便是李胜北,跳起便为龚十八,落地竟变作张果,正如孪生兄弟互斗一般,这偷天换日,混淆视听的功夫当真神妙。周文应看出便宜,跳将出来道:“老前辈,我来助你。”众人还待救应,哪知场中形势大变,周文应拳脚尽往老魔身上招呼,恰似和张果双战史江清一般。史老魔大怒,伸手一招“天外摘星”,撕裂周文应喉头,死在当地,顷刻明白上了恶当,正是张果施展“傀儡术”控住那厮,逼法没法活了,这下无人再敢助拳。再斗二十余回合,一人大叫一声,摔倒在地,气绝身亡。场中只剩张果,摇摇欲坠道:“你的偷天换日失传了。”曹骏连忙接住张果,向不灭大怒,手一指,身边背后涌出一片人马,龚十八郎仗剑迎住,当面一人排众而出,道:“十八郎,我到了,你还不服吗?”众人看去,大惊,竟是绝情剑客。后面又有人喝道:“张果小命,留给我。”正是修罗王。李胜北要动,又有人道:“李家小子,莫要乱动。”曹骏认得,却是阴极手仇梦赦,阳极手姬梦参,正是江湖五梦的高手。更有一人指着曹骏道:“曹少仙,久闻你天罡刀断人生死,老夫倒要领教。”张果认得,却是地狱门双判之一笔断生死崔岩俱,素和钟判官齐名,原来是地狱门大批人手到了,不知地狱门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叛了多少,来了几人。 群侠陷入绝境,曹骏正要搏命,张果强撑道:“尔等都是我地狱门旧人,可愿与我分生死。”崔岩俱道:“活报应,你师尊已死,你不降吗?还不知返,老朽超度了你。”越众而出,和张果放对。张果有些踉跄,但心性坚毅,两人斗了不及数合,各放出胜负手,同时栽倒在地。张果肩头贯穿一笔,崔岩俱脖子划开,死在当场,原来张果用钟判官的一扇判阴阳胜了崔判官的一笔断生死。地狱门众见张果如此厉害,都不禁惴惴。曹骏抢回张果,李胜北迎上,被双梦敌住,不过十招,险象环生,正危急,从天而降,霹雳一声,一高大人影闯入,仇梦赦被一拳打飞,姬梦参阴阳手合力正得意,见仇梦赦倒了,心神一慌,被李胜北一拳打在心窝,死在地上。仇明月大怒,挺剑来斗,被龚十八拦住,来者正是莽和尚。曹骏道:“和尚缘何来迟?”“二哥休慌,大哥有信儿来。”原来此间只是小斗,那银绝手也来了,被拦在下面,慕容飞欲来接应,被道门九卿阻住。 曹骏听了大惊,道门九卿,郁单无量道人、禅善无量道人、梵监须延道人、寂然兜术道人、波罗尼密道人、洞元化应道人、灵化梵辅道人、高虚清明道人、无想结爱道人练有九宫剑阵,仅次于十绝阵,是西方清净天的高手,如何相助向不灭。又有什么人,能拦住银绝手吴长青。正此时,山上山下一片呼啸,众人望去,山上火起,那石寨中不知怎地,大火飙风,向不灭也惊,顾不得杀和社群雄,招呼人退回山去,只剩下修罗王带了数十人拦截众人。修罗王看见曹骏这边五人,张果重伤,李胜北和龚十八正双战绝情剑客,曹骏有自己盯住,只那莽和尚生力军,便唤人道:“何人去斗和尚?”早有五名鬼王跳出,合阵困住和尚。双方混斗,曹骏撑开铁伞,护住张果,凡进入身边五步,立斩刀下,无人能敌。那厢绝情剑客一剑将龚十八刺伤,正斗李胜北,李胜北失了金枪,只用拳法,周遭又有小喽啰打哄,还要护着龚十八,渐渐落了下风。修罗王看准机会,一个照面,抢入曹骏伞下,施展神功,要杀张果,不想曹骏身法极快,方寸之间闪展腾挪,招招抢攻,正要苦斗,忽的地上伸出一臂,一招将修罗王喉头弹碎,那么大的老剑客,护住喉头,嗬嗬有声,退出十数步,坐倒在地,竟被重伤的张果一招“天外摘星”偷袭得手,张果恨声道:“老怪物,还杀不了你,替我师门报仇。”修罗王一死,树倒猕猴撒,众人呼啦潮散个干净,仇明月也趁机遁走。五个鬼王不及走脱,被莽和尚一拳一个击毙。曹骏率众兄弟正要下山,黑暗中突出两把长剑,被曹骏铁伞挡住一把,另一剑却被龚十八用肩背挡住,否则张果休矣。莽和尚大怒,一声霹雳,施展神拳,打断两把宝剑,那两人飞也似的跑了,只截获两口断剑,正自可惜,只听远处呼啸声中,两刺客护住喉头,嗬嗬作响,一步步倒退回来,吭哧,扑倒毙命。暗处缓缓走出一人,手持两把短剑,正是慕容飞。曹骏抢上道:“大哥,如何?”“道门九卿合九字真言欲镇压于我,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只合到斗字,便被我一剑杀之。”“大哥,可识得此二人?”李胜北呈上断剑,慕容飞略一观之道:“此乃北海剑派佩剑,莫非是惊神剑客费明王和殺神剑客廉布衣!”众人都叹,大名鼎鼎的北海双剑无声无息死在黑石寨下,更可怜道门九卿面都没照便死了。曹骏道:“不知是哪位朋友,拦住银绝手?”“除了叶老大,还有何人?”众人忙拥下夯道,去寻叶东升。 待天色转亮,方收到消息,半步成圣叶东升和银绝手吴长青两败俱伤,各自退走养伤,这一番,杀死对手多人,但己方张果、龚十八重伤,李胜北失了金枪,曹骏也有损伤。慕容飞奇道:“小小石寨,缘何有众多高手到来?”正要说话,有人高声道:“贤弟有所不知,此处乃是毒王要害之地。”话音未落,转出一人,分花抚草,遮阳显华,正是金太保到了。众人都是心安,深知只有金太保的神功可避毒王。慕容飞、曹骏上前迎住,金太保背后乾元子闪出,正是救星到了。众人在石寨之下搭一草棚相聚,金太保主坐,其余兄弟相陪,张果、龚十八郎自有乾元子照料,只不知那器道人躲去了哪厢。金太保说道:“各位兄弟,今日我等便可杀上石寨,破寨后,慕容兄弟和曹兄弟可去追击毒王,助张果再复地狱门,此地留我蝴蝶帮断后即可。”众人都知,张果搏命杀戚百岁,杀史江清,杀判官,杀绣衣使者,更斩杀修罗王,便是一意要为师报仇,重复地狱门,自然愿往,当下各自疗伤练气。第二日,晨光刚起,一行三人缓缓踏上石寨夯道,寨上早有准备,纷纷放箭,被曹骏闪身上前,铁伞一旋,都遮蔽了去,又放弩枪,被慕容飞上前一剑破之,看三人转过拐角,快上门前,没奈何将镇门石球放下。那石球一路碾压荒草碎石,咯嘣嘣作响,夹风带雷而来,势不可挡。金太保和曹骏都退了半步,慕容飞瞑目抽剑,大剑精光一闪,震天介一声大响,竟一剑将石球裁开,两半落下,慕容飞抢上山去。金太保和曹骏齐齐出手,抵住半个石球,曹骏临崖,发力一弹将石球弹下山去,待他抢上,金太保才将石球崩飞,可见金太保劲气更长。这三人冲上石寨,哪里还有玄机,群贼纷纷跑了,向不灭裹挟大队,往西而逃,慕容飞、曹骏率和社去追,金太保扫荡残余。 转眼十余日,双方纠缠而斗,辗转到了幽冥山地界,众人素知东神庵缥缈无踪,相传于玄龟背浮大泽之中,紫元峰南仙寺却有熟人,北鬼庙等闲如何去得,只往西妖观而来,先占住骷髅真君道场。张果路途伤势好了大半,龚十八亦是外伤。进西妖观祭拜了先师,张果做主,招待众人落座,商议后续。其时群贤必至。和社慕容飞、曹骏、李胜北、莽和尚、龚十八,社外叶东升,金太保,更有左门寨黑白无常赶到。料敌方,天魔女,只慕容飞可敌;毒王向不灭,只金太保可敌;银绝手吴长青,叶东升可敌;另有毒手帮弟子徒孙,都是添头,唯不知五方鬼帝,十殿阎罗何去何从。张果道:“十殿阎君掌管兵权,速来不予争斗,料来今次亦同。”慕容飞道:“就算要来,也有曹骏亲眷一路可保。”大家都笑,曹骏道:“那五方鬼帝却要谨慎。”金太保道:“无妨,蔡神荼与我有三年之约,料来不会出手。其余四帝不足为虑。”群侠白日练气,夜晚随慕容一起参悟道藏真言,各有所得。过了数日,有人送来战书,邀请群侠至大泽相会,想来那时东神庵会随玄龟现世。时至上冬之中,天气渐冷,左门寨出马,群侠骑了,浩浩荡荡往大泽而来。行至泽畔,叫人把马牵远些,不要又喂了玄龟,正紧至,大泽之上漂浮一具方舟,不同过往船只,方头方脑,恰似一口超级大的棺椁,待停靠后,更显巍峨,甩下跳板,陆续一行人下到地面,只见旗幡招展,人欢马叫,直走了半天,众人等的头都大了,才算两阵对圆。 这一边和社群雄,那一带地狱众魔。号角响处,分开人群,显出三座巨辇,当中一座彩带飘扬,团花似锦包裹,看不见人影,另两个毒王向不灭和绝手吴长青都高坐。银绝手被毒王九幽神风控住心神多日,不知怎的却无恩怨,当真难知。此刻地狱门一位门主,两大护法都到了,群雄不敢大意。李胜北笑道:“这些人忒也爱弄招摇。”又过了多时,那边一声钟鼓响,有人高举旗幡跑出,高声道:“门主有令,张果背叛师门,勾结外人,攻打山门,罪该万死,和社众人,只要交出此人,既往不咎。”龚十八大怒,喝道:“妖女,速速受死。”不一时,又有人跑出道:“和社欲战,我门主亦有以武会友之心,不若赌斗一场,既了恩怨,也决生死。”原来,这天魔女练有一座九鬼迷魂阵,须动用十大高手,布成九子鬼母之势,端是了得,现下欲借此阵一决高下。和社议定无妨,金太保、叶东升、慕容飞、曹骏、张果、李胜北、龚十八郎、黑白无常正用,双方议定三日后,幽冥山破阵一场。 过了三日,慕容、曹骏弟子赶到,青州五怪、陈仓六首也赶到,声势渐隆,众人皆喜,探问方知,李胜南留在东海,三童子返回坐镇和社总舵,遣八弟子来历练一番。话不多说,群侠进入幽冥山,但见气象不同,处处鬼哭狼嚎,幽暗无边,雾气毒霭喷薄,山妖树怪出没,山谷中,显出一座小阵,五行排列,团团而动。张果叹道:“五方鬼帝已到,这是五鬼追魂阵,乃是掩阵,破不了就看不到鬼母阵。”黑白无常意欲上前,被慕容飞劝住,指展青天、卢明月、云沧海、佟铁山和孔念华五人,五方齐攻。却说展青天抢入阵中,当先便见一枯瘦汉子,手持一对双刀,见了笑道:“小辈,也敢来送死?”展青天斜着眼睛道:“你是什么东西?”那人阴笑道:“好说,我乃东神帝的外甥,江湖人称瘟神总管史文业。”“哦,我当是谁主持这五鬼阵,原来是镬铎岛五位瘟神驾到。”那史文业道:“算你小子有些见识,废话少说,拿命来。”不问姓名,催动手中双刀砍来。展青天也不多说,掣出双戟迎战。两人打斗二十余回合,展青天左手戟挂住史文业双刀,右手戟刺穿其咽喉,中瘟神翻身栽倒,气绝身亡,和社先声夺人。那几方也是连连告捷,卢明月枭首打春瘟神张元伯,云沧海刺死莽夏瘟神刘元达,佟铁山击毙风秋瘟神赵公明,孔念华拍死凛冬瘟神钟士贵,待五人攻破五鬼阵,雾气消散,但见场中景色一变,显出五座高台。五人正要再接再厉,早被曹骏喊回,身边背后早转出乾元子,众人都叫前辈,乾元子忙给众人分发药丸,原来五瘟神哪有那么磊落,早布下毒阵,得亏五人气血旺盛,一时三刻毒雾奈何不得,但还是沾染病气,只得退了下去。众人都看高台,只见首座高台约有三丈,旗幡高挑:西方极乐有真佛,五大罗汉度世人。台上五个蒲团端坐五个和尚。曹骏倒吸一口冷气,道:“这地狱门终是和西域佛宗同流。”张果亦叹:“不错,这五个便是西域佛宗五位罗汉”。说罢一一点指,欢喜的便是欢喜罗汉,手持宝瓶,据传有冰霜冷焰;谦卑的便是恭顺罗汉,手持锡杖,精通降魔杖法;和善的便是慈悲罗汉,背背铁网,不次于暗夜修罗网;高眉的便是智慧罗汉,背插宝剑,精通罗汉剑法;跳脱的便是行止罗汉,腰缠如意棒,身法第一。此五人团团而坐,便是罗汉阵。不待他人言语,青州五怪按捺不住,跳上台去,众人连忙观看,但见五个和尚跳将起来,将五怪挡住,捉对厮杀,片刻之间,五怪不敌,连忙聚首,合力施展一招:鹤海无涯,将五个和尚逼退,跳下台来,连叫厉害。李胜北大怒,跳上台去,施展拳术,立敌五僧,奈何五人都有兵器,仓促间被欢喜罗汉一记“冷焰神光”,打在左臂,跳下擂台,疼的跳脚,张果、乾元子连忙上前医治,奈何不得其法,眼见李胜北脸色发青,金太保走上前来,单臂一挥,真气到处,顿时将寒气逼出。这时莽和尚早跳上擂台,六个光头在台上跳跃,不及十数合,被铁网罩住,又被锡杖、如意棒叉住,智慧罗汉挥剑便斩,众人大惊,哪知莽和尚精钢身体,竟将这一剑闭住,趁众僧迷茫,跳下台来,虽无功,却抢了铁罗网。曹骏收起铁伞,跳上擂台,五僧团团围住,将曹骏困在核心,刀来棍往斗在一处,直斗了半日,奈何曹骏门户森严,五人无功,曹骏也伤不了五僧。张果换下曹骏,缓缓运气,五僧知是正主到了,一拥而上,但见台上张果身形一动,幻化五人,将五僧挡住,起手一掌将慈悲罗汉打下擂台,欢喜罗汉宝瓶一闪,一道冷焰神光不知怎的,却打在智慧罗汉身上,一个愣神,两僧被人推下擂台。恭顺罗汉愤怒,一杖将身前张果扫倒,却是傀儡,再要动,锡杖被行止罗汉的如意棒缠住,被张果一把宝剑架在恭顺罗汉颈项间,兔起鹘落,闪电风雷一般,张果连胜五僧。众人都是喝彩,六怪将四僧锁住,收了众人兵器,用绳穿了,牵了走,只走了行止罗汉,此人身法太快,捉拿不得。第二擂,端坐三个和尚,张果认得,便是弥陀光、弥陀时、弥陀功三位圣僧,和鸠摩罗等乃是大小佛之分,武功更加精纯。此时天色已晚,双方罢斗,约定明日再战。晚间众人在大泽边休息,团马为营,扎蓬为顶,拴起二十余个绳床,自有弟子伺候去大泽打渔,山间寻猎,芦苇荡有鸟蛋花籽,众人草草吃喝一番,金太保和叶东升各自讲解一段道藏真言,金太保询问器道人下落,无人得知,不禁唏嘘。少顷,泽上雾气渐起,众人设火堆挡住潮风,各自安歇。睡到半夜,金太保、叶东升、慕容飞,曹骏同时睁眼,都是夜眼,相视而笑,原来有人探营,来人身法极快,顺着雾气,尽走下风,摸到马营左近,便往巽位而去,看来是要解救四僧。刚要动手,被人劈面一罗网撒来,竟未罩住,火把亮起,众人早拥了来,定睛看去,正是白日走脱的行止罗汉。金太保笑道:“这人倒是做贼的好手。”行止罗汉道:“你等俗人,用计算某等,非真实能为,今事虽败,量你等也追不上佛爷。”慕容飞道:“白日念你未伤我兄弟,放你一马,还敢来罗唣,你道和社无人吗?”众弟子趋前,行止罗汉掉头便走,一边展开身法,一边暗道:“等回去,向毒王借些毒药,好歹弄死几个,再救各位师兄。”他出家前本是大盗,此时心有戾气,恶念顿生,哪知跑了一程,忽觉头顶一片阴暗,抬头一看,大吃一惊,竟有一把大伞,始终罩在头顶,扭头一看,正是曹骏。行止罗汉大惊,连忙在丈许方圆,辗转进退,想甩脱曹骏,哪知都是徒劳,此时方知曹骏身法更快。他如意棒已丢,逼法一头撞来,被曹骏铁伞一旋,兜住身体,摔在地上,再要挣扎,喉头早被天罡刀顶住,亦被擒住。 第二日,群侠看三个和尚,有小沙弥下台道:“师父有话递来,出家人不伤和气,只赌斗一场,若是我佛胜了,各位请回,并释放五位罗汉,若是败了,再请向前,如何?”李胜北道:“三僧这阵乃是‘金刚伏魔阵’,可让六怪以‘六合阵’应对,试炼一番。”陈仓六怪放下兵器,赤手上了擂台,以六合之势将三僧围住,各逞本领,哪知半个时辰,竟攻不进去,被三僧牢牢挡在圈外,逼法愧下石擂。张果道:“休要如此,此番历练,尔等各自参悟,必有所得。”六首龙等各有所思。莽和尚心急,上去便打,三僧愈稳,任莽和尚狂风暴雨般攻击,当真是拳来掌挡,脚来腿接,三僧金刚伏魔环被打得摇摇晃晃,就是不倒。莽和尚无法,退下高台。金太保道:“此乃取巧,三人劲力相连,生生不息,难以攻破。”话音未落,一个跟头,翻到台上,一拳而下,三僧齐齐一托,化作佛掌,一接金太保拳力,嗤拉一声,如同裂帛,三僧同时吐血,竟被金太保一拳打伤,金刚伏魔阵立破。 53 慕容飞再斗天魔女 轮回王执掌地狱门 群侠再到第三擂,约有四丈,左右高挑旗幡,双手风雷分日月,一片丹心镇武林。台上高坐一位老者,非是旁人,正是地狱门二护法,一代银绝手,西域鬼王吴长青。金太保笑道:“无碍,此人受我拳劲,十年内练不回来。”慕容飞道:“金老大,不要托大,日前此人甘受‘九幽神风’催眠,如我所料不差,应该是借势成力,打通脑内淤血,现下武功应该恢复。”曹骏道:“看情景,只怕更胜往日。”金太保奇道:“竟有此事,待我会他一会。”张果道:“金老大稍待,让小弟先去打个计较。” 天魔女立这九子鬼母连环阵,请九大高手坐镇,意欲一举慑服和社,不料群侠连过两擂,此番张果又自告奋勇,要打第三擂,会斗银绝手。两人照面,话不多说,都是红眼,拉开架势。银绝手摆个“阴阳手”,张果起势为“连环掌”。两人相斗,十余回合,“砰”的一声,张果被打下擂台,口喷紫血。众人大惊,慕容飞却道:“好,好。”张果摇晃身形,稳住心神,道:“无妨,我知非他敌手,特意借他掌力逼出淤血。”原来张果连翻恶斗,伤了元气,不但头脑上生出五縷白发,脏腑内也有淤血,此番却吐了出来,虽然身受重伤,却没有后顾之忧。吴长青岂能不知,气的哇哇暴叫,不待他发作,李胜北上到台去,十余招一个对掌,借势下了擂台,却是借绝手神功磨炼拳法,龚十八见了,也要上去,被曹骏拉住,“且住,不见吴长青这次脸都青了,你上去正赶上他搏命。”此时一人道:“曹少仙应对毒王,小剑圣备战天魔女,金太保不屑斗手下败将,这吴长青便留给我吧。”众人看去,正是半步成圣叶东升。慕容飞等心道:“叶爷也要试拳。”两人放对,吴长青道:“我是西域鬼王,你乃圣墟绝手,都是一脉,非要动手吗?”“我只想知道我的‘昆仑一手’能否胜你的‘鬼手十三式’。”话不投机,当场动手,两人大战五十余回合,不分胜负,没奈何各出胜负手,四手一对,两人都是连退三步,吴长青终是受过伤损,身体朽坏,一张嘴,数颗牙齿掉落,叶东升嘴角也是溢血,两人势均力敌,两败俱伤。群侠过了第三擂,再看第四擂,一个高瘦僧人端坐,左右旗幡上书:震慑邪魔真佛子,收服外道铁金刚。张果道:“此僧便是西域奇僧阿难陀。乃是此次东来传法第一人。”叶东升、张果有伤,慕容飞、曹骏要斗狠人,莽和尚、龚十八都不是对手,李胜北咬牙心道:“如何能坠了和社威风?”踏上台去,众人拦阻不及,金太保道:“无妨,这和尚武功虽高,却不善攻。”众人抬头望去,果然如此,阿难陀只是一味守护,并不抢攻。转眼两人斗了五六十回合,慕容飞叹道:“此人好厉害的武功。”曹骏亦叹,金太保道:“果然好本领。”原来众人都已看出,李胜北一人斗他,他半点懈怠也无,若是再上一人,也可守住,慢慢再看,觉得再上十人,这厮还是能守住,这挨打的功夫就到家了。李胜北眼见自己不敌,却脱身不开,自己攻一拳,对方能闪展腾挪抵挡四五下,便算五个李胜北才能真正和他交手,心下道:“西域奇僧,名不虚传。”思想间,豪情顿生,三十六路拳法合一,施展一路新拳,当真了得,金拳坚,摧金裂石;木拳硬,横劈竖断;土拳厚,皇天阔地;水拳柔,波浪迭起;火拳猛,烈焰焚天,一时间五行拳大盛。再拆十数招,突的“啪”一声轻响,李胜北曲指弹在阿难陀额头,两人立即罢斗,阿难陀合十道:“施主好功夫,贫僧输了。”原来李胜北参悟神通,踏上圣路,打下去阿难陀虽不败,但再难轻易杀之。阿难陀飘然而去,众人都恭贺李胜北,枪到昨日可称金,拳至今朝方为老,莽和尚、龚十八都艳羡不已,原来张果神功先成,悟道较早,才抢了三爷名头,今日,李五爷终是悟道有成,神功大进。 众人赶到第五擂下,见高台极陡,背靠山壁,旗幡上书: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慕容飞轻声道:“这天魔女好大的口气,我倒要再领教一番。”曹骏铁伞一沉,慕容飞抬脚而上,铁伞扬处,将慕容飞甩上高台。众人于台下等候,刚到台口,四道身影将慕容飞围住,正是四大鬼帝,西方鬼帝赵文和,南方鬼帝杜子仁,北方鬼帝张衡云和中央鬼帝周乞康。四人并不多话,操动兵器,齐攻小剑圣,慕容飞大剑一挥,将四人抵住,不过十来个回合,电光一闪,赵文和头颅飞起,雷声到处,杜子仁骨断筋折,再大喝一声,张衡云被刺穿喉咙,周乞康最惨,被拦腰斩断,当真是奔雷剑下,无人生还。慕容飞收起大剑,拔出两口短剑,大步向前,高台上丝绢绸锦,随风飘扬,此刻都被削断,显出一条通道,竟直通入石壁。这秃峰立在大泽旁边,似个堤坝,并不高大,石洞中,黑黝黝一片,慕容飞有剑在手,再也不惧,昂首直入,不及十丈,前方透亮,再行处,竟是天海之间,一道桥梁联通石洞与一座小小庵堂,庵堂前立着一人,浑身裹皂,手持长剑,正是天魔女。慕容飞定睛看去,心中大惊,原来这桥板连接石洞和玄龟背脊,自己上了龟背,那龟走了,自己就回不来了。正踌躇间,天魔女声音远远传来,“久闻剑圣门出徒有胆试一关,如何不敢进我东神庵?”“你当真要斗?”“非生即死!”“却是为何?”“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若我胜?”“你能胜我一招半式,我自尽于此。”“各退一步,可否?”“不可,非生即死!”“诚然?”“诚然,剑圣是英雄,如何做小儿女姿态?”“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天魔女放声大笑,声如夜枭,“你三次都败给我,谈什么杀我,大言不惭。”慕容飞长叹一声,悠悠道:“牡丹,别来无恙。”天魔女笑声刚歇,听了这话,浑身一抖,眼前精光一闪,低头一看,一把短剑插在右肩,心知慕容飞手下留情,若不然这一剑便刺在心口之上。天魔女右手剑无力跌落,左手慢慢解开头套,露出倾国倾城容颜,声音恢复柔美,“你何时知道是我?”“第一次比武你的身形,第二次比武你的手臂,第三次听你的声音,我便知是你,牡丹,缘何如此?”“我想要英雄,奈何你心里只有兄弟,更取个‘和’字,无争强之雄心,没有王图霸业,纵然武功盖世,又有何用,你我非同路,今日你胜了便是胜了!”“牡丹,放下些许虚名,和我走吧,天涯海角,都是归途。”天魔女身形踌躇,正此间,那东神庵顶有人一跃而下,半空一个跟头,一蓬火光打在玉罗刹脸上,白牡丹尖叫一声,一拂袖将来人打飞出去,那人借力翻到慕容飞身边,叫道:“老大,跟妖女客气什么?!”慕容飞定睛一看,却是烈火童子官应子,长叹一声,起手一剑,将官应子刺穿,大力鬼王惨叫一声,脸上变幻,竟不是官应子,另一手的毒粉撒了一地,慕容飞道:“你这厮到底是何人?”那人翻身跌倒,正跌在毒粉之上,脸孔溃烂,踌躇几下,死在当地。那厢天魔女脸上剧痛,慌不择路,差点滑下玄龟,被慕容飞抢上挽住,她双眼已盲,左脸一片烧伤,犹自问道:“我脸上如何?”“没事,乾元道长擅长医道,快快随我去医治。”“哈哈,我要他治?你,,,,,,飞哥,可曾有真心?”“你是我挚爱!”天魔女笑道:“好。”身形一动,挺直腿脚,慕容飞一看,一口玉匕首插在心口,气绝身亡。慕容飞心下大痛,拔下玉匕首,左右看时,只见小小容膝庵,只能将一代地狱门主、天魔女玉罗刹团着放在庵中,立起身来,抽出背后大剑,一拍将庵堂击塌,堆在一处,做个小小的坟茔。那玄龟受到动静,头颅伸出,身形晃动,顿时天崩地裂一般,慕容飞连忙跳进石洞,待回到高台,见众人都在等候,上前道:“天魔女已败亡。”众人欢喜,张果看见慕容飞腰间玉匕首,忙道:“大哥,此物何来?”慕容飞递给他道:“从天魔女手上夺得。”张果道:“此物为我地狱门罗刹令,有了此物,便可号令地狱门。”众人更喜。说话间,天昏地暗,白浪澎湃,那玄龟调头往大泽游去,身形转动,稍一摩挲,高台和石山都崩塌在即,众人连忙逃走,大泽水响,峰峦崩摧,高台损毁,玄龟归去,一代魔女,归于尘土。 群侠出了幽冥山,杀穿瀚海,一路不停有人搅扰,但都是小角色,哪能撼动大局。曹骏更上紫元峰请下修罗鬼母,张果持罗刹令,破北鬼庙救出轮回王。风逍遥脱了生死大难,手下鬼判尽数被夺走,几个弟子或死或伤,众人扶持张果,一力重振地狱门,革除毒王、绝手护法之位,追讨桃花女、无相侠罪责,拥立轮回王为地狱门主,坐镇西妖观,艳尸厉元贞守北鬼庙,修罗鬼母为长老,叶东升为门外一爷。黑白无常为护法,尊扬州秦梦琪,益州王静砚,汉中袁宝珠为三大天女,请圣墟高手风神时九蛮、雨伯皮继秋、雷公卞宝宫、电母朱佩娘为四神。蔡神荼带领夜游、日游、牛鬼、马面四大鬼还为鬼帝,坐镇五方,张果领青州五怪为六欲天,官应子带陈仓六寇为七情鬼,分掌地狱七宝。请昆仑山天众罗、龙众罗。夜叉罗、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侯罗为天龙八部,选钟判官带钟馗子、孟神婆、诌鬼、假鬼、奸鬼、赌鬼、色鬼、饿鬼为九头鬼帅,十殿阎罗分掌兵权,统帅三万精锐鬼兵。前地狱门多与西域三十六国交通,多有三十六剑派弟子,现下从上而下,清洗一番,与西域各国断去联络,现地狱门也是人才济济,半月以后,生死原上人头攒动,风逍遥点了信香号炮,敬了鬼神、魔王,踏罡步斗参拜鬼星,待黄昏已近,贺客登门,和社慕容飞带队,金太保有事先走,叶东升也自归养伤,又来各方豪杰、中原大佬几伙子。待鬼星正位,点起灯球火把,亮子油松,众人都清轮回王演武,风逍遥也不推脱,他本身技业惊人,后得道藏真言片段,道果愈发凝练,当日若非天魔女、向不灭、吴长青加神秘高手合力,也制不住他。只见其身形高大,散发披肩,双目如电,宽袍广袖,飘然下场,罗圈揖做罢,身形转动,先是掌法,裹在袖里,闪展腾挪,曹骏道:“此为地狱门‘无相神掌’”。后是剑法,双袖刀剑齐出,李胜北道:“此为‘魔轮刀’‘倾城剑’”。到后来,双袖一抖,两道烟气,一黑一黄,众人大惊,黑的便是九幽神风,当日制住他的就是此毒,想不到被风逍遥学去,黄的正是地狱门冥海真气,那两道烟气喷的不远,便被轮回王刀剑圈住,慢慢化作尘土,风逍遥刀剑一收,气劲合一,施展出绝技,天地一亮,正是成名绝技“万象轮回”。众人看了,叹服不已,方知轮回王隐忍多年,本身实有盖世武功。黑白无常献金砂掌、毒砂掌、铁砂掌、朱砂掌四门掌法。三天女日前赶到,三剑合一,献绝技“幻化黑瞳”。四神将合力,献“造化无边”;张果献化血分身,值此献艺已毕,没人再敢有小觑之意。是夜,群侠高谈阔论,彻夜无眠。 待宾客散去,轮回王风逍遥于后堂设宴,款待和社群侠,现下双方交好,无话不谈。轮回王叹道:“此番地狱门元气大伤,无力节制门下,想来三十六国还要作乱,如何是好?”众人都不明所以,轮回王只好一一道来,原来这地狱门从第一代无相王创立以来,便是中原羁縻西域各国的先锋,十殿阎罗三万驻兵便是为此。现下天残帮现身,便是妖道、心魔要来的前兆,计道人早有谋划,欲借十万西域铁骑,踏平中原,助心魔复立齐国,近年地狱门势衰,渐抵挡不住,真有十万兽兵,西域铁骑东征,届时必定天下动乱,黎民遭殃。慕容飞道:“手来斩手,脚来剁脚,先灭了天残帮便了。”曹骏道:“门主,请告知天残帮原委。”张果道:“这个我却知晓。”李胜北道:“可是‘天下遇一缺必缺其一’?”“不错。”原来天下高手一魔二妖的妖道,唤作一缺道人,此人原名万俟秀,乃是匈奴族北魏皇族后人,你道为何叫做一缺,只因此人阴狠毒辣,手段残忍,与人动手,虽从不杀人,但必取一肢。武林众人遇到万俟秀,五官六肢必损其一,久而久之,变成了妖道一缺。这一缺本是大恶人,伤人无算,但不知怎得,被他所伤人中,偏有人崇他敬他,竟还创立一帮,唤作“天残帮”,奉一缺为帮主,帮中都是万俟秀伤过的武林高手,你道奇是不奇?这天残帮还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每每看到高手,想招揽入会,便请妖道动手,一来二去,武林无人敢招惹天残帮。风逍遥道:“围攻我的那神秘人,如我所料不差,便是无舌人,天残帮副帮主地缺。”既知仇人,去灭了便好!“风逍遥道:”若得和社相助,定能成事。只请小剑圣敌住绝手,曹少仙收服桃花女,向不灭自有我来应付。“天残帮总舵便在月轮山下,次日一早,众人结队而来。十里之外,天残帮得到消息,蜂拥而来迎战,这天残帮尊一缺道人为帮主,副帮主无耳天残康不全,无舌地缺卜不平,四大护法,一缺左臂为独臂和尚孟果来,一少右臂唤左手通天平封志,一只左腿是独腿将军尹天道,一独右腿名铁拐将军和无求,下面小喽啰数百,一个个神头鬼脸,看着着实既是可怜又是可笑。 两阵对圆,这边地狱门七情鬼及和社群雄,那边缺胳膊少腿一伙。孟和尚向来嘴碎,跳出道:“大胆地狱门群鬼,敢来招惹我天残帮,想来活的不耐烦了,洒家便是孟和尚,哪个来会我?”聂小鹞飞身而出,大战孟和尚,不及二十回合,被反背一掌打出一溜儿滚去,总算没受重伤,满面羞愧,退在一边。孟和尚还待叫骂,突的眼前一黑,铁塔也似一条大腿挡在眼前,抬头看,便是铜铃般大眼,锃亮光头,不及细想,抬脚便踢,结结实实打在莽和尚腿上,哪知对手纹丝不动,左右发狠又打了十几脚,哪有景象,还待再打,被莽和尚抬腿一脚,球儿也似,将孟和尚踢飞阵中,大口吐血,总算保住性命。和无求大怒,挥动铁拐,飞奔而来。六首龙楚天遥迎上,大战铁拐将军,五十余回合,一掌将和无求打倒在地,退回本阵,那厢自有人将铁拐和人抢回。平封志料想掌法难胜,出队道:“哪位赏脸,赌斗一场?”四面客沙尧洪走上前去,“如何赌斗?”平封志道:“好说,我这手里有一铁笛,你能拿去,便是你赢。”说罢手一摇,掌中多了尺长一条铁笛。沙尧洪伸手握住,两人较力,又不能损坏铁笛,两人拉拽抽翻,挑点拨划,几般计议都没能易手,沙尧洪知他专练一只左手,号称左手通天,必然厉害,便道:“你专练这一招,自然厉害,不若你就将铁笛给我,我只用两指夹住,你若能夺走,便是我输。”平封志傲然应了,将铁笛让沙尧洪双指夹住,哪料沙尧洪夹了就跑,边跑边道:“在我手里,是我胜了。”平封志哪里敢追,直气的面目发紫。群侠都赞沙尧洪伶俐,那厢尹天道大怒,扶了铁拐而来,高声道:“哪位侠客赐教?”三手剑练耀中跳将过去,两人放对,不及二十回合,三手剑两把短剑都被击飞,三手剑绝技还未施展,被尹天道一拐打翻在地,生擒活拿,两头蛇大惊,赶去救应,十几回合,便拿住对手双臂,原以为无事,哪知尹天道却能飞起一脚,将曹百垚蹬翻在地,又被拿住,一枝花等刚要再上,被李胜北拦住,道:“此人武功竟如此之高,非你等能敌,且在一旁观敌料阵。”说罢,走上场去,群侠都看出,这尹天道虽有伤损,但本身技业惊人,李胜北大步上前,拱手道:“如我所料不差,您便是当年‘飘香剑客’赵天一否?”那尹天道低头不语,李胜北道:“阁下当年何等风流,今日缘何做了伥鬼?”“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吧。”原来这飘香剑客当年遇到一缺,力战不敌,被一缺斩去一足,心灰意冷,几欲求死,后不知怎的,将名字倒转,加入天残帮,做了护法,此人将剑法融到铁拐之中,武功高于同辈很多。李胜北不敢大意,摆开拳势,赵天一将铁杖斜斜一指,亮出剑势,两人放对,施展身手,叉招换式,斗在一处。那飘香剑客剑法展开,虽是一根铁拐,却飘逸非凡,轻灵俊秀,点点寒光,罩住李胜北。二教主拳法大成,心里存着善念,不肯杀人,两人斗了五十余回合,不分胜负。赵天一跳出圈外,喝令小喽啰将被擒两人提来,放在脚边道:“二教主技业惊人,今日赵某实是想领教一二,你我两人放对,你若胜了,这二人便可带走,我若胜了,一剑一个便是死人。”李胜北脸现寒霜道:“好。”两人再对阵,招式间生死之意大作,拆到二十余招,李胜北终是攻方,占了地利,一拳打在赵天一心口,那铁拐击刺还差两寸才近李胜北前心。李胜北出拳后便后悔,赵天一委顿在地,口鼻溢血,内脏破损,想来不活,颤声道:“李二教主好武功,不必近责。飘香剑客早就该死了。”说罢,气绝身亡。李胜北解了两人绳索,扶住两人,慢慢回走。哪知那地缺无舌卜不平跳过来就是一掌,直击李胜北后脑,群侠大叫小心,为时已晚。卜不平心中正喜,忽的心口一疼,定睛一看,一根金枪刺破胸膛,正是举火燎天之式。原来李胜北拳道入圣,破石寨后取回金枪,此时金枪护身,如若真锋相斗,胜负还待分较,堂堂地缺偏要捡便宜,搞偷袭,哪料到李胜北武功已臻化境,他两手扶人,这金枪也不知如何施展的,竟一枪捅死卜不平。天残康不全愤怒,让小喽啰一哄而上,挠钩套索,钉耙板凳齐上,哪料张果动手,挠钩挠的是自己人,套索套到朋友脖子,钉耙耙倒兄弟,凳拐拐折手臂,虎入羊群一般,杀得天残帮大败,回头看,副帮主康不全早不知跑去哪里,众喽啰一哄而散。群侠上山打破寨子,张果指挥搬个干净,众人回转西妖观。 刚进门口,便见二道门里坐着三人,正是三童子,脚下还踩着一人,细看都喜,正是逃走的康不全。这天残听不真切,眼见不好,掉头就跑,不想转下山峰,一头撞见三个童子模样,也不打听打听,难说,也打听不着,只想寻觅些干粮路费,结果一动手,两童子剑气冲霄,最瘦小的最狠,力大无穷,一对铁拐给折成弯脖,开口一股火气吐到脸上,烧的胡子眉毛全都没了,三童子合力将他拿住,至此,天残帮覆灭。众人正庆贺,却有人来下战书,来者非别,却是十三尸之古尸岑海平。张果一番劝说,此人不降,只得放归。细看战书,正是毒王所下,言说三日后,幽冥山口,设八擂,一决生死,众人何惧,料想毒王内外帮皆废,还有何手段,只是毒药厉害,偏有乾元子在场。当时无话,睡到半夜,忽然有人火急火燎赶到,一番吵吵,众人看时,却是多日不见器道人。慕容飞正问,器道人连呼不好,细问才知。那毒王向不灭犯了嗔怒,那八擂都是他请来的劲敌,更要命此人要开毒戒,虽不敢用灭世八丹,但已携九幽神风而来,已告敬了天地,明日便要来施展。风逍遥大惊,连忙让诸位大侠搬家,这神风他虽会使,离毒王手段相差甚远,要知若是毒王施展九幽神风,能迷人心智,控制元神,催眠意识,吹走魂魄,更是能做到无色无味,无形无影,当真是杀人害命的毒风。众人听了,都望乾元子,老道犹豫片刻道:“我解不了九幽神风,还是速走吧。”众人无法,收拾东西,准备暂避锋芒。天光见亮,一人大踏步走进门来,乾元子奔过去跪倒哭泣:“老师,您可来了。”众人抬头望去,但见此人年齿幼于乾元子,满头黑发,形貌清癯,高额古目,有人认得,正是天下四圣的医圣孙妙安。这四圣剑圣最烈,无人敢惹,酒圣贪杯,无人寻到,卜圣隐逸,不下昆仑,只有医圣,奔波世间,行医施药,普济世人,论武功,当然慕容剑圣第一,论人品,那是首推医圣。众人无论大小,都上前参拜,孙妙安被迎到屋内,端坐上首,道:“怎的如此狼狈?”众人道毒王携九幽神风而来,无人能敌。孙妙安道:“无妨,事在人为。我正要寻他晦气。”,原来两人并非医药之争,而有仇口。孙氏乃京兆大族,孙氏三兄弟自幼学医济人。论医术,世人都以孙妙安第一,实则不然,医圣常自曰,吾善治发病,吾二兄善治病初,大兄则预治病发。就是那善治病于浮的二兄孙玄果,却不合治愈毒王所伤之人,结果被毒王一推,向不灭不知孙玄果无功护身,竟致人命,这医圣如何与他罢休。两人有大仇,此番毒王与医圣又结大怨,如何善了,平日里他身边毒手帮人物众多,现孤家寡人一般,医圣如何不来?孙妙安又看和社群雄,给慕容飞看心思郁结,久闷生塞之症;给曹骏看久斗淤血,外伤损破之症;给张果看虚华其表,伤元损气之症;又指李胜北、龚十八郎、官应子、许坚、韩湘等人,“不爱惜身体,好勇斗狠,都有损伤,还不吃药。”众人拜了圣人,没有好处,人人弄了一肚子药吃。医圣驾临,众人自然不避毒王。 过了一日,翌日起身,地狱门又来了三天女助阵,众人团团拥着孙圣人,便去幽冥山赴约。阳过三晓,两伙人对圆。那边向不灭早望见当先的医圣,勃然大怒,戟指道:“老匹夫,敢来坏我好事?”孙妙安拂须道:“毒王,你在草原散播瘟疫,缠住我三年,今番相见,可是你的归期。”众人方知,那医圣数年不履中原,原来被毒王施法困在草原,想孙先生为救苍生,苦苦在彼抗疫,更辛辛苦苦赶回,当真心系天下,当得起悬河济世的美名。向不灭色厉内荏道:“我在中原圣地,不曾破誓用毒,你能奈我何?”孙妙安道:“如此甚好。且凭身手斗上一场。凭你用毒,我也救得。”“好好好,就借这八擂了却因果。”说罢,对面开了旗门,闪出一批人来,和社众人望去,不禁大吃一惊。那厢熟人不少,原来向不灭不知何等关节,调动诸人。 给和社众人都找了对手。持棍的正是翻江倒海银龙侠朱书豪,要斗小剑圣。持剑的乃是绝情剑客仇明月,只曹骏可敌。赤手的便是是非成败无相侠张是非,那是张果的对手。飘逸公子正是京城神剑霍留衣,佝偻老者是剑师弟子韦燕然。粉面桃花女亦在阵中,另有数人不识,个个背刀跨剑,器宇不凡,看来都是硬手。各人都有积年宿怨,此刻恨不得混战一场。场中气势如洪水入堤,正此间,南方飘然而至一个老道。慕容飞见过哑道人、器道人,两人一正一邪,装扮倒是类似,但此道非比寻常,头发蓬乱无道髻,道袍污秽不堪,手无拂尘却攥个皮口袋,眼耳口鼻都不见,被渍泥糊了,脚下光着,满腿燎泡,下身想来也是清洁溜溜,道袍破洞里不时闪耀大腿。那道人跑到场中坐定,不管众人,自取口袋里面一条猪腿,撕咬啃吃。曹骏悄声道:“疯道人!”众人都惊,不敢稍动。江湖六真人,静道人资格最老,睡道人名头最响,计道人无人敢惹,哑道人阴损毒辣,器道人百宝藏身,唯独这疯道人,无人知晓来历,只听闻此人武功极高,不在三仙之下,行事疯癫,黑白莫辨,正邪不分,好管闲事。只这最后一点,武林人无人不烦他,又不敢真个惹他。 那边桃花女自负美貌,袅袅来到场中,远离疯道人,对面说道:“久闻和社都是英雄好汉,不知哪位肯赐教小女子?”众人都知此女又淫又毒,偏生武功不俗,若去赢了,被人说胜之不武,输了没面皮是小,性命堪忧。正无人应答,地狱门三天女女侠袁宝珠,头戴幕离,行步上前,并不答话,掣剑而望。桃花女瞧出是个美貌女子,便道:“好贱婢,也敢来生事?”飞身而上,两人缠斗,双剑并举,三十余回合,袁宝珠掌中剑“呛啷”一声被削断,连忙跳出圈外,二天女王静砚上前救护,十余招宝剑被断,慕容飞早早望见,忙将出干将、莫邪递给秦梦琪,秦天女手持双剑斗桃花女,两位女侠回归本阵,都吓出一身香汗,没料到对手掌中竟有宝剑,更兼剑法超群。曹骏道:“所料不差,那口剑绿光缭绕,应该是元屠神剑,不知如何落在她手里。”慕容飞道:“天魔女原掌元屠、阿鼻两剑,身陨后,此两剑不在身边,原以为被紫元峰收走,不想却到了桃花女手上。”秦梦琪兵器不吃亏,剑法不落下风,桃花女久战不下,心中气恼,原想击败三天女,挫挫新地狱门的锐气,哪料不是凭了宝家伙,占不到上风,只得施展玲珑剑法。秦梦琪立时不支,桃花女大喜,宝剑一铰,破开秦梦琪双剑,立下杀手,哪料大天女身前骤然闪现一团黑光,光芒再闪,已经到了桃花女面门,直映的桃花女黑黪黪一张脸,桃花女大叫一声,正要拼命,被人抓住后领,一提脱离战圈,看时却是疯道人,那道人提着桃花女,笑嘻嘻道:“大美人,缘何能死。”抱了就跑,向不灭忙命人追赶。这厢秦梦琪‘幻化黑瞳’胜了一招,欢天喜地,两位妹子上前恭贺,群侠也自佩服。 54 和社八阵会斗毒王 莽和尚酔中狂风扫 这正是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三女同习顾老怪剑法,得道却有先后。今日秦梦琪遇强敌,临敌悟透剑法,比之同门高了一筹,江湖人称:散花天女。朱侃朱书豪跳将出来,舞动银龙棍,指名点姓要慕容飞答话。小剑圣走上前去,问道:“你非我对手,让你回去再修炼几年,缘何不听?这才两年不到,却来送死。”银龙侠道:“仇恨无止,夙夜难眠,明知不是对手,也要来搏命。”两人动手,慕容飞不想下杀手,奈何银龙侠也不是吃素的,一条大棍上下翻飞,比年前还要厉害得多。曹骏无奈,闯将出来,喝道:“你朱家罪恶满门,死有余辜,逼法和我大哥痴缠什么?”朱书豪红了双眼,挟大棍飞身扑到,要打曹少仙,真是该死鬼投胎,曹骏哪里惧他,不及十数回合,一铁伞将大棍封在外门,手起一刀,将银龙侠劈翻在地,挣了两挣死于非命,当真如小剑圣所言,抵不过三刀。那厢慕容飞也没闲着,早有绝情剑客杀到,他初时得了失心疯,后慢慢好了,掌中一口剑,又袖了三把剑,和慕容飞争斗。慕容飞却不出剑,只一味游斗。三十几个回合,未分输赢,仇明月遮面而走,哪有面皮赌斗。毒王一面连输三阵,却不着恼。慢悠悠走出一人,正是是非成败无相侠。张果连忙迎上,张是非道:“张果,凭你小无相也敢拦我,今日我要斗的是铁伞先生,你且让到一边。”张果笑道:“那是我家二哥,你须打败张老三,才能望见曹老二。”“好哇,拿命来。”两人斗在一处,张果素知张是非武功来历不凡,自幼有异人传授,后归门内,竟自悟大小无相神功,与当年无相王仿佛,自己化血分身等一应地狱门功夫都降不住他,只得用了铁杖。张是非大怒,腰间一伸手,摸出一种奇门兵器,唤作:“铁莲花”,其长一尺许,铁枝虬结,顶上一朵铁莲花苞,重约十斤,似锤似棒,似刀似枪,善拿人兵器,两手各执一枝,舞的团花也似,十几回合,张果身上便显出血痕,都是被铁枝刮的,堪堪不敌。曹骏连忙上前接住,他铁伞正是这奇门铁莲花的克星,一张开便护住全身。张是非更怒,十几回合,忽的绷簧响处,那铁莲花苞一吐,一根铁签急打曹骏眉心,曹骏铁伞闪在外门,只得偏头躲过,那张是非一抖手,铁莲花苞炸开,一蓬铁片笼罩曹骏全身,曹少仙临危不乱,铁伞一收,竟将几十片激射铁花苞收到伞中,张是非手中只有两根光杆,恰似举了两根烛台。曹骏心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一抖铁伞,可不得了,他这铁伞非一般兵器,除了三十六口天罡刀的伞面,伞骨、伞尾、伞架、伞缵都是兵器,共八种奇门兵器合成,此时机关频发,透骨钉、毒龙钻、饿虎锤、破甲锥、牛毛针、大甩头,全飞了出去,张是非跳蚤一般,上蹿下跳,躲避暗器,好不容易,躲开诸多暗器,曹骏手一挥,两手收的铁片飞出,罩住张是非,无相侠避无可避,只得运气神功,硬接一记,身体还好,闭住铁叶子,奈何脸孔无遮拦,被左右各贴了一枚,直打得槽牙松动,口唇渗血,总算曹骏手下留情,用的都是粘劲儿。张是非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摸了摸,只是外伤,心下恼怒,道:“好,好,今日领教和社武艺。”说罢转身便走。 京城神剑霍留衣踏前一步道:“今日还想领教闪电神剑。”慕容飞正要上前,早有韩湘跳出,掣出九节紫竹萧,笑道:“霍兄雅人,岂可乱斗,不若小弟先接战一阵。”霍留衣道:“崆峒绝代双骄,你非我敌手。”“且试一阵。”两人放对,霍留衣展开剑袍,双手持剑,姿态潇洒,韩湘取出萧剑,反手装上,摆好架势。瞬息间,场中光芒闪动,两剑相斗,蹡蹡之声不断,连斗三十余合,霍留衣一声长啸,施展绝技“清江映月”,场中犹如升起一轮明月,光芒匹练一般罩向韩湘,哪知堪堪及身,忽的一股剑意吞吐,将明月吞入口中,瞬息间消弭于无形。霍留衣连退数步,掌中剑嗡嗡作响,喃喃道:“原来你得了鹤海无涯。”那厢韩湘也连退数步,被震的手心发麻,心口发疼,嗓子发甜,不敢逞强。那边佝偻老者韦燕然扶住霍留衣道:“看我去收拾这厮。”霍留衣深知这小师弟深藏不露,貌虽老迈,年齿却幼,其人不但尽得剑师真传,而且更有奇遇,剑法已不在己之下,便道:“师弟当心,他的‘鹤海无涯’已有八分神采。”韦燕然大步走到场中,叫道:“韩湘休走,且吃我一剑。”许坚早怒,将韩湘交给龚十八照顾,跳将出来道:“且先过我这一关。”韦燕然道:“我知你亦是什么‘双骄’,今日便叫你身陨当场。”掣出长剑,曹骏眼见那剑光华流转,不禁失声道:“不好,那是‘太常’宝剑,采合子如何能挡?”说时迟那时快,那边早就动手,韦燕然弃了剑师所授,施展奇技,宝剑化虹,直击许坚。采合子取出铁笙,接架相还,不及一招,十八根笙管都被削断,知对方手中乃是宝剑。不及多想,双手一错,那残笙簧片、铁皮都化作一蓬暗器雨激发而去,韦燕然圈剑一扫,复又一击,刺穿许坚大腿,鲜血崩流,采合子摔倒在地,韦燕然却晃了两晃,也是一头摔倒。场外高手看得真切,许坚手中握着一根残管,插入韦燕然心口,鬼虎神剑最是一往无前,霸气无双,不计生死。霍留衣受了内伤,不及抢人,这边龚十八早扑将出来,接应许坚回阵,顺手取了太常宝剑。 对面阵中走出一个和尚,行到韦燕然尸身前,默念经文,念罢手一挥,那尸身腾的烧将起来,少顷,烧成焦黑一段,木头也似,唬的众人一愣,管应子道:“不是火气,是毒物。”这边医圣正与器道人,乾元子说话,抬头看去道:“无妨,只是化尸药粉。”那和尚高声道:“贫僧西域大定藏海,敢会和社英雄。”张果道:“此便是‘西域毒和尚’。”孙妙安对乾元子道:“你的机缘到了,可去料理了他。”“谨遵师命。”“可知关窍?”“请恩师指点。”“西北善用铅毒,看此僧焚尸手段,还兼通五行毒法。”众人听了毒和尚绰号,都不敢轻易言胜,只得让乾元道长出头。乾元子走到场中稽首道:“大定藏禅师,贫道乾元有礼。”两人隔了不到十步,毒和尚笑道:“原来是‘赛元化’乾元真人,医圣高徒,贫僧有礼了。”忽的乾元子身形一动,抢上几步,毒和尚也随着转动几步,都是在抢上风。大定藏和尚道:“你是医圣高徒,我是毒王弟子,不若今番只斗医术,如何?”“也好。”大定藏海一指韦燕然尸身道:“此尸被我焚烧,共下了十一种药粉,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午时之前,只须认出这些药粉,贫僧自然认输。”“一言为定。”两人都没有斗杀对手把握,定下赌约,走下场去,此时,天色已晚,双方罢斗,各回各处,场中只留慕容飞、曹骏、乾元道人三人。这毒尸不敢移动,乾元子让两人躲远些,自己包了头面,插上一根火把,用竹枝又敲又打,还取了一些黑屑收在瓶中,好半晌,才起身随两人回去。夜里,众人一边各自疗伤,一边听慕容飞、曹骏讲解道藏真言,器道人、莽和尚陪着医圣,乾元子独自在房,坐在桌前,苦思冥想,桌上草纸写着:五毒粉、硫磺粉、毒硝粉、溶尸粉、脱金粉,,,,。堪堪十味毒药,这第十一种,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此时灯影晃动,那鱼油蜡烛摇摇晃晃,突的熄灭,乾元子心中一动,灵光乍现,刚要提笔写下,忽的头晕目眩,暗道不好,心里明白,但手脚麻木,就此动弹不得。黑暗中行出一人,正是龚十八郎,抽金针两根,插入乾元道人两处穴道,又捻一根金针,刺入后颈,攥捏针尾,慢慢吸出血来,片刻之后,乾元子手脚缓和,慢慢坐直,口中道:“多谢神针相救。”龚十八道:“无妨,慕容大哥让我来看看,果然道长有变,只是为何?”乾元长叹一声,提笔写下:高山青。道:“毒王本领胜我百倍,其徒‘毒和尚’功力亦在我之上。我本以为小心,哪知道这厮在尸身上撒了‘高山青’,这药粉无毒,但遇热便发烟气,其毒要两个时辰才麻痹人手脚,我不合用火把探查尸身,这才着了道。”龚十八服侍道长休息,返回堂上,将事告知,众人皆惊心不已,幸有医圣坐镇,否则何人能治毒和尚。正此间,后堂一阵大乱,众人抢出,但见客房门户崩裂,隐见医圣坐在屋中,莽和尚和器道人不知所踪。慕容飞抢入查看,孙妙安道:“不必惊慌,那器道人是假的,所料不差,应该是史老魔。”慕容飞惊道:“偷天摘星,不是死了吗?”“你等不知,这史老魔非有偷天换日本领,而是同胞兄弟四个,不但身形样貌相同,武功亦是相差无几,只史江清出头,另外几个便做了他的替身,你们之前所杀,应该是史海清、史河清、史渊清,方才老魔暗算于我,才知其身体,终是被偷天换日蒙蔽,和尚去追了,我拦阻不住,速去接应。”慕容飞连忙扶住老前辈,道:“前辈可有伤损?”“无妨,中了老毒物的‘无为草’,十数日动不得手,出不了力,过时便好。”原来这毒王只对医圣下毒,用的也不是毒药,恐被医圣查知,便用了酥麻药草,无色无味,医圣何等见识,也着了道。孙医圣心中也是吃惊:“西北铅毒,东南用药。这老毒物如何弃了炼制金石毒物,开始栽培草木药物?”曹骏等人分几个方向追将出去,天色朦亮,纷纷回来,并无莽和尚踪迹。正自担心,忽地门前一阵大乱,一人抢入,直扑到内堂,一头撞在桌上,“咔嚓”一声,将木桌砸裂,曹骏、张果两人连忙两边扶住,一看正是莽和尚,满面通红,似喝醉一般。他身体长大,这时半俯在桌上,只见背后僧袍殷殷透出黑血。慕容飞大惊,剑光一闪,将他后背衣衫扫去,露出精钢也似后心,众人看了,都是大惊失色,只见莽和尚后背,前后勾不到所在,钉着一丛黑乎乎得钢针,有茶杯口方圆,曹骏失声道:“狂风扫”。想不到,莽和尚竟中了这天下第一暗器,一蓬毒针一百单八根都深深入体,只剩一片针尾,张果二话不说,手掌一翻,将一把丹药塞到和尚嘴里,自有李胜北等灌水,不敢让他仰卧,只能摊开,放到门板上,众人都急得团团转,眼见莽和尚呼吸急促,脸色转黑,这毒针如何起?无人敢说。还是金剑神针龚十八机灵,连忙将出一块磁石,吸住毒针,让慕容飞、曹骏、张果、李胜北各执一肢,灌注真气,护住经脉,那毒针随着磁石,一点一点钻出,直似铁器出锈,“滋滋”有声,好不容易,起将出来,根根一拃长短,伤口流出黑血,众人见龚十八满头大汗,连忙帮着灌药包扎,莽和尚早昏迷多时。医圣、乾元子都到,开了药方,抓药煎煮不提,这毒药好解,奈何这狂风扫兵刃歹毒,破了和尚金刚身体,伤了莽和尚根本,乾元道人道:“这醉应该是麻药所致。”慕容飞仗剑而起,”某家去取解药来。“”大哥哪里去?“声音到处,人早就走了。 慕容飞率领四大弟子,一路急行,到了幽冥山口,早见有人守住,见有人来,放了响箭,慕容飞大剑一指,四大弟子飞身抢入,杀散小卒,片刻间,毒和尚等一伙人匆匆而来,两阵对圆,慕容飞大喝:“毒和尚,出来答话。”大定藏海却笑道:“神剑本领高强,贫僧万万不敌,却有人想要领教。”说话间,身边背后走出三人,各挺宝剑。慕容飞一见,心中黯然,原来都是熟人,正是烈阳真人付海潮、太极剑客柯梦隐、春风不老侠春梦何。慕容飞道:“三位只要拦我?”春梦何道:“小剑客若能退走,便是不伤朋友面子。”“便是不伤头面。”令四大弟子掠阵,慕容飞走到场中,早有春梦何迎上,老剑客鹤发童颜,掌中一对吴钩剑,两人放对,三十余回合,慕容飞大剑起处,将吴钩双剑斩断,付海潮与柯梦隐不约而同,踏上一步,哪知慕容飞剑光一涨,一剑刺中烈阳真人咽喉,柯梦隐、春梦何两人合身扑上,剑光到处,两人飞出,摔落尘埃,一命呜呼,慕容飞肩背上插着一把短剑、一把断刃,受伤不轻。对面毒和尚惊愣当场,万没想到,三大高手顷刻间毙命。四大弟子连忙上前,展青天、卢明月扶住师尊,云沧海起了宝剑,又捡了几口宝剑,佟铁山按捺不住,直冲过去,要打毒和尚。大定藏海笑嘻嘻不语,身后转出一个高瘦汉子,双掌接了佟铁山双拳,佟铁山连退数步,那人却是纹丝不动。慕容飞认得那人,正是十三尸之古尸岑海平,忙喝退弟子,笑道:“岑老大是西域群尸之老,谅来不会为难小辈。”岑海平道:“我不是你和曹骏对手,其余人等却是不惧。还请不要动手,待斗阵之时,自然了结。”慕容飞道:“这个和尚施展麻药,我兄弟有了伤损,此时不交解药,我还有谈天三剑。”大定藏海一声长叹,取出药包抛去,慕容飞挺剑接住,大踏步而回。待医圣分辨药物,嘱咐莽和尚服下,又开具药草,三童子照料,众人复回山口,但见毒王一脉已等候多时,乾元老道上前稽首道:“大定藏禅师果然厉害,所下十一种毒粉,在下一一分辨得出,还是着了道,佩服佩服。”说罢,递去一张单据,毒和尚上前接过,一看上面,列了一十一种药粉,正要细看,那纸忽的自燃,一股绿火燃起,将纸张烧毁,毒和尚连忙闭气,奈何已然中毒,双眼一阵刺痛,抱头后退,远远吼道:“你用磷火飞鸦暗算于我。”“这是还了昨日‘高山青’的人情。”那边大定藏海自行疗伤。古尸岑海平跨步上前道:“某家在此,何人敢来相会?”那边李胜北、张果都要上前,被慕容飞拦住,道:“且让小辈磨砺一二。如意子何在?”佟铁山跳上前去,向师尊抱拳,然后几个筋斗翻了过去。岑海平定睛细看,此人筋骨非凡,两眼精光闪烁,晓得技业不俗,两人放对,三十余回合,岑海平反背一掌,将佟铁山打出一溜滚儿,虽未受伤,却是输了一招。云沧海大怒,挺剑来斗,岑海平肉掌迎敌,二十几合,双掌一错,将云沧海宝剑格断,吓得云沧海连忙跳出圈外。卢明月上前,单刀会斗古尸,十几回合,被岑海平一手推在肩头,横着跌出十几步。展青天不动双戟,双掌晃动,迎战古尸,几个照面,四掌一接,展青天闷哼一声,鼻孔冒出血来,退后不敌。 曹骏道:“兄长可看出端倪?”慕容飞道:“此贼该死。”早有张果走上前去,高声道:“堂堂偷天摘星老魔,也冒后辈名头。且来会我一会。”那古尸哈哈一笑,卸去装扮,正是史江清。张果前次大战,伤损元气,头上生出五绺白发,此时悠悠道:“你弟兄四个,有三个已经毙命,今日送你去团圆。”两人放对,一个是地狱门年轻一代高手,化血分身的豪杰,一个是江湖多年老魔头,偷天换日的人物。数十回合不分胜负,史江清心道:“这小子果然厉害,小无相功名不虚传,何必浪费力气,不若用毒王所赐,要了这小贼性命。”两人招式一个交错,各自转身,史江清飞快戴好鹿皮手套,探手入怀,擎出一个小匣,里面倒出核桃大小一颗微黄丹药,说时迟那时快,史江清正抢到上风头,那丹药出匣见风即化,一股微黄药粉毒烟罩向张果,正是毒丹:乘风。张果眼快,看得真切,躲闪不及,连忙一转身,以背接了毒气,众人大惊,只见张果身上衣服纷纷化作鸟儿,外氅化作苍鹰,刚化形便自焚而亡,衣袍化作鹭鸶,落地委顿焦黑,内衫化作喜鹊,未飞便枯萎在地,短打化作黄雀,哀鸣一声而死,连续四五件衣服接了那乘风,最后全身缩成一团,那团血肉挣扎抽搐,睹之极恐,众兄弟都惊,不待抢上。史江清早到了身边,左手一伸,多了一根铁刺,直直刺入肉球,“啵”一声轻响,竟似刺破一个皮囊,一股黄烟喷薄而去,正罩住老魔,史江清怪叫一声,踉跄后退,万没料到,张果竟然化血分身接了乘风,还收取一股,此时喷了出来,饶是老魔厉害,还是着了道。偷天摘星舞动铁刺,转身便走,意欲奔回本阵,找毒王解毒,哪知刚一转身,张果衣物所化的几堆灰烬,突的一跳,合作一起,内中挺出一根杆棒,一击打在史江清后脑,直打得桃花朵朵开,红的白的飞舞。龚十八等上前,扶住张果,但见张果面皮抽搐,头顶生出白发,终是受了毒障,连忙将人抢回阵中,自有医圣解毒。 向不灭见折了偷天摘星魔,心下大怒,挺独脚铜人跳到场中,大喝道:“何人敢来战我?”众人见了乘风威势,都有些心惊,武功不十分惧,奈何这毒药厉害,连医圣都着了道,无人敢言必胜。慕容飞挺剑而出,道:“你这老毒物,只毒药厉害。”毒王双铜人一碰,火星乱冒,道:“对付尔等小辈,何须用药?可敢来战我?”慕容飞取丝帕裹住头脸,提剑而出,两人放对,十余回合,曹骏跳出,从天罡伞掣出刀来,两人刀剑合璧,复十数合,李胜北持了金枪,龚十八擎金剑,四人合力,毒王不惧,在圈中指东打西,四人兵器都不敢相碰。医圣见众人虽困住毒王,但无人敢撄其锋芒,心下了然,正要开口,忽的场中多了一人,那人单手一托,将毒王铜人托住,另一手一划,将四侠兵器挥开,当真举重若轻,潇洒自如,孙妙安心道:“天下竟有如此人物。”慕容飞等跳出圈外,定睛看去,来者非别,正是金太保。那厢向不灭也收了兵器,金太保笑道:“请罢斗。”向不灭道:“你要一手托两家,须知他和社伤了我座下多少子弟?!”金太保目视毒王,向不灭恨恨而走。慕容飞、曹骏都来见过金太保,金海亦去拜见医圣,孙妙安看着眼前锦绣人物,长叹一声,金太保不以为意,道:“各位兄弟,这毒手帮已灭,向不灭却是一代宗师,不便轻易折辱。”慕容飞道:“哥哥不知,这厮可能掳走器道人、”“非也,器道人去处,我自知晓,非他所为,日后自当相见。”曹骏等见金太保发话,无人有言,眼见金太保随着向不灭等人而去。众人返回,医圣自有法料理自身,又道莽和尚虽中暗器,但根骨还在,不难痊愈,只可怜张果耗损心血,击杀老魔,又中奇毒,虽无性命之忧,可鹤发无解,可怜张三爷年纪轻轻,便华发早生,后被人称为“果佬”,便缘引在此。 经此一战,和社群侠都深感武艺不精,趁着医圣坐镇,借了左门寨一座偏寨,日夜参悟道藏真言,相互印证,取长补短。慕容飞将几门剑法合一,时时研磨;曹骏苦修刀法身法,将睡法融合;张果万法归一,修炼大无相神功;李胜北主修拳法,五行合一;龚十八郎多向医圣讨教医术,又向乾元子学药;莽和尚伤愈后,将佛法悟道,修炼韦陀金刚杵;官应子修炼拳劲,小无相功;许坚得太常宝剑,苦练鬼虎神剑;韩湘参悟鹤海无涯。非只一日,这天忽有剑圣山捧剑童子送来远信,原来剑圣闭关前,要请和社群雄赴剑圣山试剑。众人都喜,道苦练三月有余,正愁无处验证,又闻剑圣山试剑,邀请的都是天下知名剑客,无论是胜是败,都将受益匪浅。慕容飞留四大弟子助守左门寨,请三童子掌管东京总舵,其余众侠都已散去,兄弟几个一路北行,医圣自上西昆仑,去寻卜圣。 非只一日,进了宝山。众人都叹此山峻绝。待慕容飞带众人看了北山路开路手,南山麓桃林,入了地穴。寻童子问了,剑圣早已闭关,洪叔叔却把头包的粽子也似,来相见。引了几人,先自歇息。第二日,李胜南也从东海赶来,相见之下,立叹,张三爷武功精进太多,恐不是对手,众人都笑,张果道揖相谢。 当夜,慕容飞直去一石室外,叩拜已毕,室内有人道:“何为‘和’?”“和泽天下,燮理阴阳。”“如何为之?”“礼为和之首,诚为和之心,信为和之本,仁为和之骨,义为和之根。”“悟剑何果?”“剑道在我心里,是为第一悟,从我口中道出,是为第二悟,助人成道为第三悟。”“当日千军何如?““拼死杀死五百骑,力尽必死。”“如何破千军?”“当用上乘剑法。”“试讲?”“夫目可得见,耳可得闻,口可得言,心可得思,万物为剑,此为下乘剑法,一切无定法,一切无定式,一切无定时,一切无定思,万剑归宗,方为上乘剑法。”“善,俗世恩爱如何?”“弟子本是夜眼,寒暑不侵。春宵一刻,气血衰败,看见天黑,天有微寒,便已知秋。”“可后悔否?”“和以爱人,爱人为和。”“既如此,自去修行。”“谢师尊挂念。” 第二日,众人醒来,各自用功。童子来牵引禀告,此番试剑在轩辕台。慕容飞领了众人来到一处所在,却是个大天井,一块巨石,方圆十数丈,四面有浅水,那天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利剑一般,切入石中,浅水涟漪,天光反复,将整个巨石亮晶晶的献在眼前。几人方才站定,就见对面柔水娘子引出数人,都是绢帕包头,形貌各异。慕容飞向师姐颔首而笑,柔水娘子微微点头,指一指当先那瘦高老人,慕容飞轻摇一摇头。 曹骏早掣出铁伞,跳上巨石,单手一邀。那厢腾的跳上一人,身形墩厚,背后一把砍山刀,那刀口映出条条血光。两人放对,那人将刀往石头上一戳,咔嚓一声,刀鑚破开石面,深入半尺。那人素手一展,曹骏也收了铁伞,轻轻放在一旁,两人拉开拳架,曹骏是“野猪上树”神拳登山势,那人却是“苍龙入海”莲花掌开式。瞬间两人都在一处,拳来脚往,劲风作响。张果道:“大哥,怎么看?”“不敢说,不敢看。”李胜北插话道:“我料曹二哥必胜。”李胜南嗤道:“你先看那人步法再说。”众人都看,龚十八倒吸一口冷气道:“这人使得不是本门功夫!”慕容飞心下焦急,那人不用本门功夫就能斗曹骏十数回合,当真了得。但见此时曹骏功夫一变,那指、掌、肘、臂、肩,都化作招式,或打或点或扎或拍或撞,一连串脆响,正是“华山一串鞭”,那人却不惊慌,双臂直上直下,竟以功力取胜,一力破十会,复大喝一声,早将厚背砍山刀抢在手中,曹骏更快,脚尖一挑,两把天罡刀到了掌中。那人并不斗快,只藏着刀,一头撞将进来,一刀直取心窝。慕容飞大惊,失声道:“这是剑法。”话音未落,场中唰的一静,原来曹骏两刀架在对手双肩,只需一剪就能枭首,而那大砍刀只剩一个刀尖,其余都藏入此人身体,那寒芒将将刺破曹骏衣衫,两人势均力敌,竟是差点同归于尽。那人冷哼一声,拖刀便走,竟不怕曹骏双刀交剪或背刺于他。曹骏下台,擦了头脸热汗,道:“此人武功在我之上,只是未用本门功夫,兵器也不趁手。”原来却是输了。 张果豪情大发,飞身跳上石头,抬手邀斗。那方一人,慢吞吞的爬上石台。张果见他老,便道:“前辈,请示下如何试剑?”那人道:“不如你我二人都封闭五识,一炷香为限,前半注香你来捉我,后半我来擒你,可好?”“哈哈,前辈只是给晚辈机会,不敢不从。”两人各取锦帕,将眼蒙住,又取碎布塞住耳鼻,更是闭住嘴巴,这一战竟是无视无听无嗅无闻的盲斗,还要闭气,当真难上几倍。众人刚见两人收拾停当,只见张果身形一晃,瞬息间,巨石上显出四个张果,往中间一挤,要将此人夹住。哪知,那人游鱼也似,从包围圈中闪出,出来又进去,来来回回进出三回,挑衅一般。曹骏道:“此人竟闭住五识也能分辨张果的分身。”原来那三进三出,都是钻的分身空子,却偏偏避开真身。张果自知无果,立时收了分身,展开身法,在石头上进退趋回,来回寻索。台下众人看的分明,那人每每当张果临身才闪,次次间不容发,便似开眼一般。众人眼见信香燃烧,却不见张果有功,心下都想,这都是哪里来的高手?眼见信香过半,但见张果忽的盘膝而坐,身后显出一个张果,两人背靠背坐定,左右各显出一个分身,四个张果同时往外一动,立时化作八人,八人再动一步,化作十六人,竟要硬生生把那人挤下石去。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十六个人影往外一撞,满以为那人必然落败,哪知那人无声无息跌出石外,却并不落地,在石侧连踩几步,又抢到石上,张果分身早消,竟是无果。 55 和社群雄三精其技 鹿角庄义气助陆氏 此时信香过半,慕容飞不禁扼腕叹息,张果无语,默默退到石边,等那人出手。那人抖了抖衣袍,显然也是出了身冷汗。此刻抬步向张果走去,竟似看见一般,直行了三步,张果起身要走,却东抬一脚,西挪一步,往返来回,竟似被困在原地。两人直面而对,那怪人一手伸出,去拍张果肩头,只待拍中,便是胜了,哪知那掌落下,噗嗤一下,竟将张果拍漏了,委顿在地,正是傀儡皮囊。那人大奇,连忙后退,四下寻索,却无张果半点气息。方才他用无形剑气困住傀儡,此时故技重施,用剑气四下横扫一番,也是没了动静,好似满场就他一人尔。那人心中暗叹,没奈何,取下耳鼻布料,目视众人哑声道:“好张果,是你胜了,我识不破你的‘偷天换日,化血分身’!”众人方知,张果已参透史老魔的偷天换日。张果却从龚十八身后站出,笑道:“是我输了,当不住前辈剑气,早就下台了。”众人都笑。 李胜北按捺不住,跳到台上,那厢一人朗声道:“久闻李二教主‘脱枪为拳’,某家亦习得‘化掌成刀’,正要领教。”两人放对,李胜北展开拳法,只守不攻。慕容飞赞道:“李兄弟武功大进,识得‘以慢打快’的妙处。”曹骏道:“此人刀法不俗,似是‘五凤朝阳刀’的路数,难道是简门主当面。”两人忽快忽慢,忽两人斗快,或两人都迟,又拆数十合,李胜北忽的长啸一声,双拳连环,直击直打,那人大喝一声:“连珠箭。”双臂一个交剪,李胜北瞬息间出了几十拳,被那人一招一式都接了去,层次分明,手法清晰,李胜北复又一动,脚下生根,双臂化作数十手臂一般,在身前轰出,那人又喝:“乱箭打。”众人都惊,这乱箭打,非和尚那等猛力,如何能施展,看来二教主拳力大成,对面那人双臂复一拢,终将李胜北百十拳罩住,李胜北收拳飞身后退,那人勉力拢住拳劲,此时再也支撑不住,倒退五步,跌下石去,二教主竟胜了第一阵。 莽和尚大踏步上台,合十道:“请前辈赐教。”那厢一铁衣人飞身上台,莽和尚并不答话,亮开门户,那人却将包头锦帕去了,露出头顶,竟也是个秃的。那和尚道:“小和尚,闻你修炼韦陀杵,当一会洒家的金刚指。”两人放对,莽和尚武功刚猛绝伦,一上手便是三十六路金刚掌,那和尚不甘示弱,双臂横拦竖挡,走得也是勇毅果敢的路数,慕容飞道:“不妙,莽和尚要败了。”“何有此一说?”张果问道,李胜北插嘴道:“那和尚用的都是莽和尚的招式。”众人细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那蒙脸和尚并未施展本门武功,反而用的都是莽僧的金刚掌,虽然招式改变,前后颠倒,但路数、劲道不变,莽和尚如同和自己动手一般。曹骏叹道:“此人要点化和尚,莽僧若是胜了,将武功大进。”话音未落,莽和尚也窥破路径,心下大怒,韦陀杵立时施展,只直臂一击,那人三环其臂,用了三重劲力,九成功夫接这一招,哪知道甫一接招,一股大力铺天盖地而来,不及细想,就被轰飞出去,一个筋斗摔在石下,那和尚挣扎起半身,道:“好和尚,竟藏私。”莽和尚双掌合十道:“多谢高僧点化,洒家终借这一战,炼化大力草。可惜未领教金刚指力,甚憾。”龚十八笑道:“和尚惯会吃八方。” 那厢早有人抬手一指,喝道:“金剑神针,可敢会我。”两人上了石台,那人指点龚十八郎道:“五行剑客,中原翘楚,你龚十八名列其首,如何让四剑枉死?”原来中原七剑,除了龚十八和绝情剑客,都被慕容飞杀死,那木剑先生、后土剑客、火龙道人、寒冰剑客和金剑神针又合称“五行剑客”,龚十八笑道:“死人自有死的道理,活人何须咄咄而问。江湖人刀来剑往,一生事都在生死计较,既是我哥哥所杀,便如我杀的一般,何须多问!”“好,我便杀一杀和社高手。”那人说罢,身边背后掣出一对铁钺,双钺一交,嘡啷啷直响。曹骏道:“此人莫非是寒冰剑客的好友,百钺门门主祁复本?”那厢两人放对,祁门主双钺飞舞,劈剁刺搂,抹勾撩片,大钺奔头,小钺击腹,连环往复。龚十八却不动兵器,穿花蝴蝶一般在钺影中穿梭。慕容飞道:“十招?”曹骏道:“二十招?”张果道:“我料不出三十合。”说话间,石上场中,金光一闪,原来龚十八郎本欲空手接战,但一来那百钺门主武功高强,二来这双钺招法难测,逼法的拔剑,正是十三招上,逼得拔剑,金剑神针名不虚传,金剑一出,那门主连连后退,门户有些守不住了,那钺虽好,四刃八角十三锋也困不住一把金剑,曹骏笑道:“龚兄弟在用风雷剑法。”“又换成鬼虎剑法。”“现在是金枪枪法。”话音未落,龚十八郎卖个破绽,引双钺来攻,金剑一搅,竟单剑夺双钺,卸了兵器,一个闪身到了对手身后,在他肩头连拍三下,退在一边。那百钺门主心中大惊,深知对手留了情面,否则这三击换做金针,正封住心脉,没奈何,掩面而走。 众兄弟接了龚十八郎都笑容满面,正自欣喜,望见石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人,正居高临下看着众人。慕容飞等大吃一惊,原来竟无人看见此人何时上台。那人脑后梳着三根长辫,装扮不似中原人,此时,伸手一指慕容飞,略一点头。慕容飞见了高手,心下欢喜,紧扎利落,掣出奔雷大剑,上得台上,两人对阵。那人自背后伸出一把长剑,剑身漆黑,剑脊宽厚,却无锋刃,似铁棍一般。慕容飞不敢大意,深知此人用这大巧不工,无锋无刃的墨剑,其人剑法必定登峰造极。当下,两人放对,石台上剑气纵横,石台下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原来两人的剑法都是出乎意料。慕容飞奔雷穿梭,似轻针引线,如云似雾,点折巧划,尽显轻灵,竟无半分风雷之意。那人剑法更奇,一口古拙大剑,东一划西一勾,剑意出神入化,尽是意料之外的招法。曹骏叹道:“此人剑法不在剑师之下,剑意尤胜之。”“不知是何方高人?”两人斗剑,堪堪四十回合,慕容飞身上冒汗,面皮发紧,暗道不好,此人剑法在我之上,没奈何,剑法一变,施展本门风雷四御剑法,起风行雨生雷,转眼便要化作电闪,那时便是胜负手。那人高大身形,忽的转折,剑法也变,竟厚重如大地,高广似穹天,将四御剑罩在其中,先令闪电无功。慕容飞大惊,此人定是本门前辈,如何如此熟悉自己剑招。那人剑身颤动,将四御剑圈住,正要化解,蓦的眼前一亮,场中赤色一闪,手中一震,那墨剑剑身被连点三十六剑,竟将铁剑击碎,待那人后退,掌中只剩半尺断剑,那厢慕容飞单剑驻地,喘息渐止。那人看着掌中断剑,嘶声道:“想不到你参透‘红莲烧雪’为根,‘清江映月’为枝,左出‘鬼虎神剑’,右出‘鹤海无涯’,‘幻化黑瞳’为花,生出这一招,可有名号?”“此号‘惊天’。”“哈哈哈,想不到剑圣竟能养出这等人物,你剑圣门后继有人。”“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你杀道门九卿,计道人定会杀你,要谨慎着。”言罢,那人飘然而去。 余人看了这一场大战,都生出感悟,意欲自行领悟,刚待要走,却有李胜南跳上石台,朗声道:“可有高人愿与某一战?”那厢石洞中,行出一人,道:“我来会你。”慕容飞看去大喜,“师姐,您来了。”来者非别,正是柔水娘子。弱水剑客看了慕容一眼,飞身上台,慕容飞大囧,“师姐,这位是我和社四弟,这,,,,,,”李胜南道:“正要领教四御剑客。”这边李胜南举剑齐眉,那厢何娘子被剑而立,两人剑气已出,无人再能劝解。众人心中都捏了把汗,本是好好的试剑,这下和社起了内忧。两人斗剑,一时间气象变化,李胜南一口彩剑,七色光芒,只此时众人才看出李胜南的剑法之高,张果道:“若论剑法,我不及也。”慕容飞道:“想不到四弟剑法如此之丽!”曹骏道:“此一番亦是‘龙争虎斗’。”台上两人斗了四十余回合,李胜南剑法瑰丽,奇招迭出,何娘子却如流水般柔,深渊吞噬一般,将李胜南十几路剑法一一接下。李胜南大怒,眉毛飞扬,剑法再一变,李胜北喊道:“休要用!”哪里还来得及,只见李胜南单剑一分,化作双剑,右剑连击,左剑只在空中圈转,每一招都是相生相克,每一式都是相依相生。立时将柔水娘子压制,只化作一汪清泉,涓涓自养。李胜北道:“我崆峒山有秘魔岩,内中有一十五道石门,每扇门上都刻有一个古字,研合五行,参悟以后武功大进,我自幼只参透三门三字,大教主已参透九门九字,这剑法正是由此而来,唤作‘五行剑’。”话音未落,那厢胜负已分,清泉突的化作瀑布,兜头一浇,将五行剑势阻住,李胜南正要强行变招,哪知后续功力不济,原来功力所限,只能施展九重,此时被若水剑客剑法克制,力有不逮,连退数步,见弱水娘子柔柔立在前面,气质若仙,李胜南脸色变了几变,拂袖而走。李胜北追上去急急扯住,哪里拦得下,讪讪回头道:“大教主有事,要回山继续参悟石门剑法。”曹骏看了台上何娘子一眼,道:“大教主太有傲气。”却不提李胜南负气而走,何娘子收了宝剑,款款入内,单表试剑众人,见天光隐去,便各自归洞参悟,这一日石台试剑,和社群雄参悟良多,都对剑圣心存感激。 不几日,剑圣迟迟未能出关,众人依次散去,和社群雄亦要赴巫山一行。当日下山,慕容飞身边背后多了一白胖夯壮汉子,旁人不知,这正是武林赫赫有名的痴屠户,背背切肉刀,眉宇间少有痴色,只不言语。又请柔水仙子赴东京帮衬,让三童子聚合华山。曹骏早传书沈不凡,令其在华山等候。旬月之后,众人齐上华山,过了索道,都叹,如此峻绝,真宝剑峰也。众人齐聚铁牛台,要听陈抟老祖讲道。众人团坐,少顷,烟霞到处,陈抟老祖持浮尘而来,飘然落在石上,盘膝跣足而坐,微闭双目,掐个道诀,当真是:紫府蕴道骨,聚魄养仙风。心有尧舜志,体有乔松寿。一派仙人景象,不愧为天下三仙之睡仙大名。老祖开口道:“三峰却立如欲摧,翠崖丹谷高掌开。白帝金精运元气,石作莲花云作台。燕子衔表为谁来,云天弧光凌云现,莲台佛影未婆娑,五龙潭水今幻彩。”曹骏忙应道:“我和社与西域佛门有隙,与中原佛宗无怨。”“甚好。”慕容飞呈上道藏真言,陈老祖慨叹一声:“吾和器道人同为天下六道,修行各有不同,今番他有劫难,求卜圣开解,奈何天命使然,我亦劝他避世而走,他却说修道之人,盛世入山修行,乱世普度世人,拼着几十年的积攒,要斗计道人,何其壮哉!此番被困蝴蝶帮,汝等将相机救之”。和社众人想到器道人好处,纷纷应允。老祖开讲道藏真经,主讲修德七戒,养神靠义的精要,后讲大道三千,各取所求。点化慕容飞惊天一剑,点化曹骏刀破万法,点化张果大小无相合一,点化李胜北神拳势,点化莽和尚番天印,点化龚十八郎救命金针,点化官应子吞天吼,点化许坚鬼虎神剑,点化韩湘鹤海无涯,这一讲便是三天三夜,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不顾昼夜,和社群雄经医圣调理,又得剑圣试剑一练,再又睡仙点拨,武功精进,个个学有所得,尽得精要,此为“华山群仙会”。 不几日,众人正陪睡仙说话,陈抟忽道:“缥缈东海滨,故人自在行。我与陆老神仙有旧,尔等可助拳一二。”话音未落,早有华城山送上呈帖,直递到慕容飞面前。张开一望,传给曹骏。慕容飞带头而起,拜别老祖。面会众人道:“陆老神仙救我性命,又与绝手陆枬有旧,鹿角庄亦是悟道之所在,不得不去。众兄弟先回总舵,我自去。”曹骏等都道:“哥哥说的哪里话来,您的事便是和社大事,鹿角庄亦是天下善地,又得老师言语,如何让哥哥一人前往。”当下曹骏带了华城山,慕容飞带了痴屠户,一行匆匆赶往东海鹿角庄。过宋都,慕容飞又唤来展青天,留痴屠户随返来的叶东升守总坛,非只一日,寻到螺丝岛,由白鹤逍遥侠接进庄去。陆枬亲自陪坐,其余兄弟见过绝手,打过招呼,陆枬一一望去,但见慕容飞精气弥漫,曹骏神采非凡,张果气象无边,李胜北劲力纵横,莽和尚器宇轩昂,龚十八神气内敛,官应子火光彤彤,许坚剑气充盈,韩湘丰神俊朗,赞道:“和社真英雄地也。”少顷,陆老寿星到了,身边陆子瑜、陆子乐搀扶,其后左右各六位老人,群侠都吃了一惊,陆氏十三太保都是何等人物,今番都在场,看来事由不小。陆瑾作陪,打坐不语,陆檀先自一一招呼群侠,再引荐自家兄弟,都是成名的侠剑客。众人团坐,陆檀叹道:“家门不幸,我先祖避隋末乱世,寻到此地,见螺丝岛,遂建鹿角庄,至今有三百余年,此前便有一簇人在此,为路氏,本相安无事,各据岛之南北,哪知路氏两百年前,出了一位惊才绝艳之辈,唤作路通天。”曹骏惊道:“可是幻化神通百臂圣,路稷路通天。”“正是此人。此人野心极大,找到先祖,要独霸螺丝岛,与我陆氏赌斗,结果先祖胜了一招,路通天负气而走,我等哪里有想赶尽杀绝,只是寻去时,人去楼空,偌大家族,千余人踪迹不见。此后听说路氏迁址豫地内黄,百十年来没有来往,不想近几十年,路氏依附赵宋,渐成气候,十几年来,不断书信来往,要重开三百年争端,抢夺螺丝岛,入住鹿角庄。不但要地要财,更要将我陆家逐出中原武林。”张果笑道:“不知凭借什么?”“我陆氏十三太保有些薄名,他路氏修行禅宗,内有十八罗汉之称,更兼请了数人助拳,现知有河洛剑客汪真言,江淮大侠毛尚宝,泰州任五任六两兄弟,什么天南海公子,淮北杜大哥,,,背后有京城石守信、王审琦做后台,更棘手的是听闻,请了金绝手太保神拳和绝情剑客。”众人听了请到蝴蝶帮帮主,总算知道缘何陆氏要请和社助拳。金太保为和社门外一爷,绝情剑客和慕容飞更是死敌。陆檀道:“我兄弟虽与太保齐名,实不愿争斗,请小剑圣,更是要化解此事。”“鹿角庄何意?”“我陆氏愿与他重划螺丝岛,效仿先祖,南北分据,再为他建一座‘离恨宫’如何?”“此意甚诚。”“奈何回书却是如此说。”说罢,陆檀递过一贴,只见上书:我欲独霸,唯有一战。曹骏笑道:“这内黄路氏何等了得?”众人无话,只等人来。 不及旬日,天色刚亮,鹿角庄前大草甸上,来了百十人,簇簇拥拥,先扎下大帐十数个,跟着挑起一面长幡,上书:三百年恩怨决于一手,八千座岛屿路氏称雄。其时天已大亮,两阵对圆。慕容飞笑道:“这是明火执仗来攻打了。”顾四下道:“对手既到,我等可下战书。”陆子瑜挺身而出道:“某家愿往。”曹骏道:“陆老神仙,这第一功让了我和社如何?”“固所愿而,不敢请耳。”慕容飞招手唤过展青天道:“且将鹿角庄战书送去,代为师看上一看。”展青天抱拳道:“不敢有违。”揣了书贴,不带铁戟,只挎一口腰刀,大踏步向那大旗而行。待行到中军大帐前,但见从账内延展一溜长桌,左右分开,雁翅排列,各自端坐一片,左一带年貌相当,想来是路氏一脉宿老,右一边男女老少都有,想是助拳一方。刚要入内,有人跳出来道:“来者何人?”“和社弟子展青天,要见路氏当家,来下战书则个。”“什么狗屁和社,没甚听说?”“哦,阁下尊姓大名?”“我乃路氏双龙,钻天龙路见康是也。”“和社不是狗屁,阁下可能没有听过,不过阁下大名却如狗屁一般,臭的可趁。”路见康大怒,抬手便打,展青天单臂一伸,一圈,一转,这路见康滴溜溜转了好几个圈儿,等定下身形,早不见对手身影。里面有人跳出,一掌打在展青天背后,腾地一声,再看展青天面皮不红不白,这打人的,却捧了手,冷汗都下来了,展青天冷冷道:“想不到几百年路氏就养出这几个货色?!”那人更怒,却不敢动手,里面早有人喝道:“世伟,还不扶你兄长去疗伤,不可在此丢人败兴。”原来这厮便是双龙之遁地龙路世伟,虽知两人都没受伤,但不敢有违,搀扶着去了。 56 螺丝岛陆路斗三阵 火麒麟斗兽小金虎 却说展青天下战书,昂首挺胸走进大帐,但见为首坐定一人,高眉深目,阔口咧腮,一部红胡子飘洒前胸,端的威风。右手第一人更是扎眼,神采风流动人,眉目如幻如电,展青天连忙打躬道:“二代弟子青天参见门外一爷。”那人非别,正是神拳太保金海金绝手。金太保略摆一摆手,对正中老者道:“老剑客,这便是和社大弟子,原展家的铁戟温侯展青天。”那老者道:“上青天下明月,南沧海北铁山,四大弟子,老弟说的不错,都是好孩子。小子,别怕,这里不是龙潭虎穴,这事也不过是两家争端,你家门外一爷,金绝手也是恰逢其会,来说和的,不算违了你和社本旨。”“敢问老剑客,如何称呼?”“劫后之人,不提也罢。是个路家老而不死之贼。”“晚辈斗胆敢请,猜上一猜?”“哦,识得我的却是不多,你且说来。”“晚辈听说,当年辽主身边有一位兵马教习,唤作‘破风神拳’,后创立‘神拳门’的路桓正路老剑客的?”“哈哈,有趣,想不到宋地也有人识得老夫。”金太保笑道:“老剑客失察了,此必是我三弟‘江湖百事通’曹少卿所言。”“久闻曹少仙年纪轻轻,天下事识得八分,名不虚传。”展青天心道:“这一爷,专事泄底,如之奈何?”没奈何,将书贴奉上,路桓正接过,略略一观,传到左边,道:“陆瑾约我三阵赌斗,天地人,不动族众,免有伤亡,正和我意。你且回转告知我意。”“我师有言,路老剑客远来是客,故天阵让与老剑客,由您出题,胜了的再决下一阵。”“好好好,陆瑾,你是君子,远来是客,是客,我承他人情,且去,明日便见分晓。” 展青天向金太保道了一揖,转身便走,右边有一人忽道:“展擎天,你展家屡次求药,鹿角庄并不理会,第一剑更是逼你改名换字,此等仇恨,如何躬身事人,却是不当人子!”展青天回头望去,但见一黄须汉子斜睨于他,便回首道:“我说我为一个‘和’字,为意气相投,你可中意?”“你的事,我只替你不值,现下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未免小瞧我等?”“你待怎样,不是看你不起,这厢路老剑客,金大侠不动手,何人能留我?”说罢,身形挺直,气势凛然。路桓正暗挑大指,好徒弟啊。那黄须汉子微怒,跳起身来道:“好大口气,泰州任百强愿领教一二。”说罢,跳到帐前,摆开拳架,展青天慢慢走上前去,心中暗道:“打了他,还有下一个,非出重手不可,但若打死了,也走不脱。”两人放对,任百强自称泰州双雄,排行第五,江湖人称“五行神手”,和兄弟任百横“六合神拳”合称“任五任六”,名气虽大,却不出泰州,不免小觑天下英雄。此时和展青天动手,三十余合,任百强头脸身体发热,鼻洼鬓角见汗,心道不好,小瞧了这厮。逼法亮出兵器,双手一翻,掌中露出铁齿,正是一副手钩,却原来他兄弟本是狼牙拳传人。展青天正打斗,忽见他双手一动,精光闪烁,心道不好,连忙抽刀,前胸一凉,衣襟破碎,险险伤到胸腹,不禁大怒,化刀为枪,急戳而出。两人一个交错,帐内外都看得真切,关心的都站了起来,只见展青天前襟裂开一尺长的口子,任百强却被一刀劈翻在地,任百横关心则乱,跳出去抱起兄长一看,才长出一口气,原来展青天虽恨他忽施兵器,但却是用的刀背,将五行神手砸在地上。他还自庆幸,没施展杀手,却不料引来鲁东狼牙一脉,此为后话。 任百强输了一手,任百横武功和兄长仿佛,哪敢动手,其他人却蠢蠢欲动,路桓正不便阻拦,金太保却笑道:“青天武功大有进步,且去,明日不可再出手。”他一发话,无人敢拦。展青天回来将事由诉说一番,曹骏道:“这破风神拳真来了,如何是好?”龚十八郎道:“此人有甚本领?”陆氏人人沉默,陆檀道:“小兄弟不知,这人数十年前曾挑战剑魔,只输了一招,败了却能不死,虽剑魔不曾用剑,但此人也是名动天下,只是他自愧自惭,退出江湖,遁走辽地,做了皮室军步军总教头,今日来了,我家老祖也不敢言能胜。”“金太保说要说和两家,不知老神仙,认为如何?”“不好说,且看一二。” 次日一早,陆瑾胯下花鹿,手持竹杖,率领陆氏一门数十口,左手和社群雄,右边是来助拳的东海豪杰,那厢路桓正坐步辇,持铁如意,领子侄众多,上垂手正是金太保,下垂手是江淮助阵高手。两阵对圆,陆瑾高声道:“路兄,还是当年之议,你我两家同居螺丝岛,南北分属,另起‘离恨宫’,以表今日之事如何?”“多说无益,你我都在场中,因势利导,身不由己。你知我意,非你能解。”“既如此,你我总是乡属,不便刀兵乱斗,多伤人命,便依昨日之言,三阵定输赢,如何?”“可,我路氏占天时,你占地利,这人和,便看两阵如何。”“请出题。”“既赌斗天时,便与天斗。”说罢,路氏站出一人,身高体阔,面目黧黑,高声叫道:“我便是路颠,何人来敌我?”陆瑾收了声响,背后陆檀道:“此人乃是十八罗汉排名第十六,号称‘南火真君’,不知我兄弟何人能敌此人?”陆氏人中,早有人走出道:“大哥,我久闻路颠南明离火有些火候,我修习朱砂掌,料能胜他。”陆檀看时,正是三弟陆柏,江湖人称清风侠。陆檀道:“三弟小心,此为第一战,不可折了锐气。”陆柏知此番紧要,如何敢大意,缓步上场,抱拳道:“南火真君请了,在下陆柏,愿陪阁下走上几招。”路颠笑道:“我知你是清风侠,有些手段,这番恐要折在此地。”“真君说的是,但为家为业,不得不为。”“好,陆氏总算还有些血性。”“请问这天时一斗,何为?”路颠一指天空,众人看去,但见此时天交正午,烈日灼空,正是焦月时节,暑气蒸腾,就伞盖下,没有功夫的也热得难耐,群侠都练过气功,勉强能侯的一刻。路颠道:“无他,比比耐性。就在这火烧天里,比试些小手段,看那个先耐不住这热。”说罢,身形转动,走了个九宫步,陆柏要抢上风,立时迎了八卦步,哪知路颠却不出手,只道:“便是如此,你我各自走万遍步法,哪个受不了,走错一步,便是输了。若是一方走完,亦是赢了。”陆氏都惊,想来这路颠定是练的纯熟,才来比试,两人并不交手,只是自走自路,自转自圈,要走一万遍步法,这比功力比定力比耐力,当真了得。两人赌斗,初时都如穿花蝴蝶一般,身形飘逸,路颠大袖飘飘,灵动跳跃,陆柏背手而行,潇洒异常。当先几百遍没有错失,但过了千遍,两人步履沉重,抬脚缓慢,落足成山,那草甸上早有两处坑道,每一脚落下,陷入草地半尺深浅,看来两人都有些控制不住内力。两人直直走了一个时辰,还在下足,那阳神便如当头炙烤,下火一样,热浪滚滚,草甸上湿气蒸腾,眼前扭曲晃动,到处都是亮闪闪一片。路颠前心后背湿透,前额晒得黑焦,陆柏胡须滴汗,脸上酒红一片。两人身形步法都是自幼练成,但从没走过如此多,更兼心神有一半在对手身上,又要当住这热,又不肯输了半步。又看一刻,陆枬叹道:“子瑜子乐,快扶三叔下来。”陆瑾高声道:“破风剑客,我等输了第一阵。”那厢陆柏还待要走,早被搀扶回来,明月侠陆松道:“大哥,三哥还未输,如何撤回?”“你晓得什么?休要多言。”再看那边,路颠也被扶走,陆瑾叹道:“路桓正好狠的心,那路颠虽是练过,但他多走一步,却不算占便宜。倒是做了必死的打算,只怕要累死一人方可。”慕容飞等方知,这不是比步法耐力,纯粹是拼命,还是路氏肯出人命。路桓正笑道:“老寿星宅心仁厚,怜惜子侄性命,却不知我等漂泊在外,为这祖地,早就抛却性命不要,我问众子弟,路颠甘愿舍命,我说他并未练过步法,你可相信?”“我自是信的,也罢,这第一阵便是你胜,夺了天时。”“那好,今日各自疗伤,明日再拼地利。”双方各自回去。 话不多说,两方第二日对垒,因路氏胜了第一阵,故第二阵地利还是由路桓正说话。那破风剑客轻敲如意,开口道:“鹿角庄乃天下善地,更是五大灵兽居所。飞天金鹰在南国,地底魔龙在北地,西方有寿龟,东昆仑栖仙鹤,中原兽神却在这鹿角庄内,今日第二阵,便是斗这兽神。”说罢,一挥手,那后面大帐中早推出一座巨笼,精钢打造,笼中囚禁一头猛虎。那虎却不焦躁,埋头睡觉,口角涎水流动,周身锦毛缓缓流动,由头到尾一道金线。众人看去,都觉这兽非比寻常,见了生人生地,却不咆哮,就似心蕴灵智,知晓自身命运一般。陆瑾道:“老剑客,这是何意?”“我自南方而来,向朋友借了这头金虎,料想这中原兽神称霸十几年,该是换上一换了。你我两家争斗,幸喜未出人命,此番第二阵最好也无死伤,不如就让这些畜生斗上一斗,看看是金虎了得,还是你神鹿厉害?”陆瑾道:“老剑客错了,这虎是麋鹿天敌,神鹿再厉害,如何斗得过利齿钢爪之属,况且神鹿虽在岛上,却飘忽不定,我等并不能立时召唤来神鹿,如何比拼?”路桓正笑道:“谁不知道,中原兽神,威震百兽,只吼上一吼,也是能慑服群妖。至于召唤之事,我自有办法,只说来了,斗上一场,我胜,这中原兽神便换作金虎,鹿不来,便算我输,我不占尔等半分便宜。”众人再看那虎,身形庞大,便似高手一般,不急不躁,还在沉睡,身体金光流动,阳光下微微膨胀,不知生死一样。陆瑾无法,回头跟众人商议,陆枬等无法,这阵无论如何不能再输,本待搏命,哪知这地利,竟斗的是神鹿,这如何把握?慕容飞上前道:“老前辈,但比无妨,我料兽神威势赫赫,来不来是一则事,便是来了,兽神非比寻常麋鹿,这虎未必能胜。”陆瑾无法,高声道:“如此,便赌了,你若召不来神兽,不要自怨。”那边陆续出来十几位老者,正是路家十八罗汉,各挺长枪高戟,隐隐围了半个场子,又有人推出十几辆木栅车,放出十来只麋鹿,那鹿见四下都是人,被围住中心,也不奔逃,有的啃草,有的四下乱瞅。正此间,那厢咔嚓一声,那金虎面前钢板撤去,那虎不知何时竟半蹲起来,一双杀人眼金光四射,喉咙里低吼一声,十几只小鹿有一多半瘫倒在地,那虎一个扑击,将一头鹿按在爪下,咔嚓撕开颈项,伸头喝了几口鹿血,有两只奋力奔出,那出得了猛虎眼界,一左一右,闪电般纵跃几下,好似扑兔捕鸡一般,将两鹿杀死,却不吃肉喝血,只徐徐在鹿群外逡巡,好似看守自己猎物一般。又走几步,用爪子拍拍鹿头,那鹿惊得屎尿齐流。正此间,远处一声吼叫,金虎闻声缓缓抬头,众人也是放眼望去,但见大草甸尽头,晨光之下,奔来一大群巨鹿,为首一兽,头角峥嵘,双目如火,正是天下兽神四不像火麒麟。 那金虎不慌不忙,抬爪一一将困住小鹿拍死,竟似挑衅一样,那火麒麟暴怒,一股旋风而来,当面人群立即散开,那火麒麟冲了进来,背后鹿群却停在外围,团团散开,将两家人围住。众人看去,那虎头如麦斗,眼似钢铃,口若血盆,尾赛钢鞭,此时躬身蓄力,双眼盯住兽神,全身似贴在地上一般,将胸腹弱点护住。那火麒麟虽怒,头上生烟,四蹄冒火,身形膨大一圈,看似比金虎大了两倍不止,却并不急进,只围着恶虎打圈。鹿角庄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今日火麒麟若死,鹿角庄也将不复,如何不慌,原料路桓正引不来兽神,哪知竟对牲畜也能使用激将法,现下火麒麟虽有千斤之力,那金虎却有钢牙利爪,如何能敌?和社众人也惴惴不安,曹骏道:“这食草饮露之兽如何与食肉饮血之兽相斗?”张果道:“说不得,要弄些玄虚?”慕容飞却道:“两位兄弟,稍安勿躁,我料,此虎非金虎本尊,火麒麟应付得来。”龚十八道:“这虎如此有灵性,竟还不是金虎?”韩湘道:“久闻南拳王虎痴林仁肇,因有虎痴之称,故豢养猛虎,因而习得虎爪,更是养出一头南国虎王,常听说他能胯虎而行,这虎还不是虎王本尊?”许坚道:“我看这虎也只是个子侄辈。”复看场中,两兽对峙片刻,终是周围人多,受不得气息,火麒麟奋力趋前,角舞如花,封住前脸,那虎伏在地上,连连后退,左右驱动,身边周围草皮飞扬,忽的那虎半挺身体,左右跳跃,意欲跳到火麒麟侧面而攻,可火麒麟大角笼罩方圆一片,总会被角刮到。两兽又僵持片刻,火麒麟将虎逼到铁槛车下,突的异变发生,那虎猛然跳起,反身在铁槛车上借力一跃,从火麒麟头顶跳过,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正落在兽神后背,双爪撘住身体,急速蹿向后颈,众人大惊,心中不好,这是虎捕之术,只须咬断后颈便可。唤作别的牲畜,不过狂奔乱跳,颠倒甩动,盼望甩掉身上猎手,那虎十八只钢勾抓在皮下,哪里能甩脱!这火麒麟却与众不同,眼前失去敌手身形,厚脊剧痛,它却立刻匍匐在地,就地一滚,便似四蹄齐断一般,本来丈高身形,立时塌在地上,那虎来不及张口,便被翻滚在地,那火麒麟千斤身体一压一掀,不待猛虎腾起,四蹄乱踢,咔嚓声中,竟将猛虎身体蹬出几个窟窿,那虎肋骨不知被压断踢断多少根,一股血沫喷出口来。就如此,那虎还是奋力扑去,双爪齐出,将火麒麟来不及站起的身体撕开几道血口,钢勾到处,肚破皮开,神鹿身上立时划开数道尺许长口子,火麒麟大怒,前蹄跪地,只后腿站起,那横叉丈许的大角咔嚓一声,插入老虎前胸,将那虎挑起,却并不甩出,而是狂吼一声,急奔几步,嗵的一声大响,将老虎死死抵在铁槛车栏杆上,立时撞断几根钢棍,那鹿角纷纷刺穿老虎身体,血如瀑布,初时老虎后腿还想蜷起,蹬抓火麒麟前脸,哪里来的力气,不及片刻,双目凸出,哀嚎半声,气绝而死。众人看得巨兽相斗,只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区区猛兽也斗兵法。慕容飞长出一口气,不禁想起当年相见之时,这火麒麟就踢死一头豹子,料来这虎如何是它对手。 那厢路氏众人也是看得呆了,却无怒意,心下都道,再胜一阵,得了鹿角庄,这天下兽神还不是我路氏之祥瑞。众人正看,那火麒麟却暴吼一声,惊天动地,双角一掀,不但将死虎摔出,更是将铁槛车掀翻,扬长而去,遇见帐篷,一角挑飞,旁若无人。背后大鹿纷纷流入,有十几头巨鹿衔起死鹿,就如大军过后,收拾自家战死将士一般。慕容飞高叫:“有情有义,真兽神也。”依稀听到那鹿唏律律一声传来,似有应答。路桓正笑道:“好兽神,名不虚传,今日这地利,便是你家赢了,明日第三阵,斗人和,便听你等言语。”泥人也有火气,陆瑾也是血气上涌道:“我不占你便宜,明日相斗,我陆氏有‘乾坤颠倒阴阳八卦阵’,由我陆氏八人合阵,你可挑选人来攻,便是十八罗汉齐来也是不惧。”“你当我怕了你吗,早料到你八卦阵压尾,便是我九宫阵破你八卦阵,明日斗阵,一决胜负。” 第三日,天光阴暗,西北隐有雷电,海上一阵旋风缓缓而动,水汽沛然,鹿角庄这边走出八位老者,正是乾坤颠倒陆檀,阴阳八卦陆枬,明月侠陆松,流云侠陆樟,金光侠陆楠,飞虹侠陆杉,铁镜侠陆榛,古柳侠陆栎,以陆枬、陆檀为阵眼,布成八卦阵。那厢走出九人,却是天罚真君路涉、地落真君路崎、太阳真君路延、太阴真君路迟、青木真君路陌、玄水真君路幽、陵度真君路懈、炼虹真君路蹊,阵眼却是一青衣汉子。慕容飞道:“那阵眼何人?”曹骏道:“哥哥不知,此为路氏这一代最出色的子弟,自号小臂圣,乃是追思先祖幻化神通百臂圣,路溢路百折,应该是巫山门下,既得家传武功,又习巫山剑术,相传有路桓正壮年功夫,故而出头。”张果道:“也不知是八卦了得还是九宫厉害?”李胜北道:“我教专研五行,素听我父讲道,先天九宫,后天八卦,乾坤之道,一张一闭,为掌法;阴阳之道,一正一反,为拳劲。九宫隐去中宫,便是八卦。其余坎为水,离为火,震为木,乾为金,兑为金,巽为木,坤艮两宫皆为土,却是一一对手,相生相克,就看个人功力如何。 57 九宫八卦一时对手 地绝手梅花败路氏 第二阵,九宫对八卦,两家争竞,那中宫变数乃是关键,且看路溢路百折,如何抵挡施为?”龚十八道:“哥哥与地绝交手,感觉如何?”慕容飞道:“深不可测。”许坚道:“如此看来,鹿角庄胜定?”韩湘道:“却不然,路桓正明知陆枬厉害,还不出手,却让这路溢出头,恐怕早有谋算。”那厢官应子正撺掇莽和尚,“你我二人可看地绝手功夫,如有机缘,可有一会。” 两阵对圆,因路氏要破阵,得了先手,那路溢率八人昂首进阵,铁镜侠掣出一面八棱铁镜,古柳侠掌中金骨杖一横,封住去路,正是八卦困九宫之势。其时天交正阴,地势陷坤,海上那风愈发急促,一大片水滴打来,透阵而出,天地之变就在眼前,两大家族却抛却生死,只争一论。路溢路百折再不迟疑,大喝道:“动手。”两阵同时转动,那八卦阵前后晃动,稳稳困住核心,内里九宫阵幻化吞吐,九人功力连接,无懈可击。正纠缠间,那陆檀和陆枬忽见路溢独向前来,不及多想,各出一掌,要破了九宫阵眼,那路溢不慌不忙,手中一动,亮出一对护手双钩,竟要独斗二人。圈外人都看得真切,暗道可惜,这路溢武功再高,如何是鹿角庄双侠对手,何况地绝手在此,这一掌还不打得扁扁。说时迟那时快,陆檀见九宫阵中宫突出,又见自己兄弟联手,心中大喜,虽见路溢动了兵刃,却是不慌,双掌一晃,敌住双钩,料想陆枬一击还不将此人生擒,哪知路溢路百折突的放手,舍了双钩,也就舍了陆檀,双袖一挥,无数水点激射而出,原来那风带雨,却被他收在袖中少许,这一挥,水点急打,又快又密,陆枬单掌按下,忽见他舍了兵器,又见水点打来,不敢大意,深恐有诈,另一手一个圈转,竟将水点挡住,都打在衣袖之上,陆檀卸了对手兵器,刚要进击,左右风声,两人扑上,竟是路氏六人对住本家六人,缠住恶斗,两人绊住他,路溢双拳自袖中伸出,各出二指,戟指直打陆枬前心,陆枬心道:“原来是剑法。”单臂一动,劲力圈转,竟单手将路溢双臂绞住,另一手空中一弹,啪,一声轻响,一个水滴正印在路溢额头,正是方才收取的雨水。路溢头晕目眩,总算臂膀结实,未被绞断,急扯双臂,哪知此刻天空一道霹雳,地上轰隆一声,众人立时散开,两阵都破,那霹雳正劈在刚才铁槛车上,花火四溅,立时伤了几个伴当。双方人各自后退,这边鹿角庄各个面色苍白,刚才一阵急攻,耗费心力不少,那厢更惨,各个带伤,路溢还被拿住,正锁在当地,陆檀正要开口,忽见陆枬身形晃动,突的抖了起来,路百折趁机收了臂膀,双拳连环,都是剑势,原以为能得手,却见陆枬闭住双目,单手挥动,竟将自己数十拳尽数挡住,身形却向后退去,刚出圈外,伏地不起。陆檀大惊,与众兄弟都上前看护。 路百折也是返身便走,此时雨还未落,路桓正高声道:“老寿星,阵法都破,但陆枬败了,还不认输?”慕容飞叫道:“敬你是前辈,如何浑水摸鱼?”那边任老六喝道:“你等惯会抵赖,明明陆枬受不得小臂圣拳力,此时倒了,如何不败?”曹骏笑道:“路老英雄,是要欺我等未识向不灭毒药否?”路桓正心中一跳,暗道不好,面上却道:“此话怎讲?”曹骏道:“你能叫路溢出来,便算你胜了。”“这,,,”“如我所料不差,这小臂圣袖了毒王之药,收雨水化开,欲伤鹿角庄侠客,哪知被地绝手荡开,那时陆枬先生只须一掌,便能毙了路溢,却好心放他一手,只用水滴打在他脸上,却不料那水正是毒药水,故而此时中毒。我料路溢袖了毒药很久,就算有解药,此刻也吃不过药力,是去后面解毒吗?”路桓正见说破海底眼,笑道:“既如此,就做和论,另有一比,如何?”许坚叫道:“老怪物,不要脸,用毒算什么英雄?”路桓正只做耳聋。陆瑾道:“天时不在,且罢斗,还望破风剑客赐下解药。”“真不曾有。”陆瑾拂袖而去。众人各散,鹿角庄紧闭门户,路桓正却率人去了高处扎营。其时海风横扫,骤雨急至,天色晦暗,铅云压顶,天地间电闪不断,雷声隆隆。 却说鹿角庄内,屋舍之中,陆枬仰卧,昏迷不醒,右手中指指甲黢黑,那黑慢慢向手指、手掌而来。众人无法,都不知是何等药物,如此厉害?张果道:“待我去探营取药。”“不可,金太保在彼,无人能近。”官应子跳起就要走,被莽和尚一把按下,嗵得一声,地下石板都碎裂。慕容飞道:“都不要去。且听老寿星安排。”陆瑾缓缓道:“如所料不差,这是‘断识’,我鹿角庄的药难以根除。”正说话间,外面有人奔入道:“各位老爷,有两位姑娘求见绝手。”陆檀连忙接了出去,少顷,进了厅内,待两女卸了蓑衣斗笠幕离围氅,众人都觉眼前一亮,这两女风姿绝代,婀娜标致,目蕴秋水,眉黛青山,其一人圆脸,甜如仙杏,另一人尖脸,艳赛桃李。有人识得,却正是天下十美之王静砚、袁宝珠二女,亦是剑怪顾鸿法弟子。和社群雄上前见礼,袁宝珠也不客套,道:“天仙子听闻金太保助拳内黄路家,便有防备,此时让我等送来丹药解毒,却是赛元化道长留下的。”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当下两人每人将出一个小小玉匣,各取出一粒丹药,一黑一白,王静砚道:“还要用鹿角庄‘鹿神草’和‘火焰丹’催发药力。”陆檀忙让人取出,四药一合,化作一碗,又蒸又灼,方才服下,当真神妙,夜晚方过,地绝手便醒转过来,黑气退尽,只是筋骨酸软,功力须得慢慢恢复,心中暗恨毒王。 雨过天晴,众人草甸说话,路桓正望见对面阵中,无陆枬身影,面带喜色,高声道:“陆瑾,陆老神仙,我不迫你,昨日三阵,已做和论,今日便诀雌雄,老夫亲自下场做过,念你年事已高,选个得力的来。”曹骏道:“原来九宫就是要伤地绝手。”“这老儿无胜绝手的把握。”“正是。”韩湘上前道:“破风剑客,你是成名人物,如何惫赖如此?”路桓正不语,早有六合神手跳出,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乱语?”两人话不投机,当场动手,拳来脚往,不过二十余回合,咔啦一声,两人倒了一个,却是任六爷被韩湘并指点在肋上,刺断肋骨,跌倒在地,幸而韩湘并未追杀。那六合神手道:“你这是剑法,且再计较。”被人扶了回去,早有人出头,正是那天南海公子,抱拳道:“在下乃是天南野人海卫春,今日恰逢其会,非为路家出头,但愿罢斗,且坐下一叙。”莽和尚怒道:“说来说去,还是一般,你既有话说,想来功夫不差,且随洒家走上几招,胜了佛爷,尽有人听你聒噪。”那海公子貌似文雅,单手一摆道:“不可乱斗。我等都来助拳,赢了没半分好处,只为公论,输了一身伤损,和尚多要思考。”“却也不必。”说罢,背了外袍,穿挂精钢念珠,紧扎利落,跳将上去,海公子早有预料,不慌不忙,掣去一只透骨撅,一尺多长,用兵器迎击和尚。莽和尚武功大开大合,双拳挂定风声,横打直削,劈挂砸捣,双臂铁棍一般,海公子兵器竟不敢与和尚手臂相交,只一味施展小巧功夫缠斗,和尚见他只是游斗,心下忿怒,双臂一抡,一路狂风骤雨一般的拳头,哪知那海卫春颇有本事,竟一一拆解,曹骏道:“这人的武功恰似来克制莽和尚的?”“不错,找的好对手。”话音未落,和尚金刚韦陀杵出手,单臂一晃到了海公子前胸,那海公子铁钎一挑,要断和尚手筋,哪料和尚不躲不闪,手臂忽的一长,立时将海公子打飞出去,一路泼洒鲜血,不要钱也似,但见和尚手腕一道白印,正是金刚护体。正要再斗,早有人飞身到了场中,正是金太保。闪电神拳双臂一伸道:“且住。听我一言。”众人都退了开去,曹骏对慕容飞道:“且听金大哥如何说?” 金海金太保镇住众人,道:“此番内黄路氏和东海陆氏争竞,我等事外之人,现既然来了,便说上一句。前几日,三阵赌斗,有目共睹。破风剑客并未占便宜,鹿角庄也未落下风,此时,路桓正路老前辈只要斗一场,请鹿角庄派人应战则可。其余外人不便相斗,鹿角庄如无人应战,朋友代上亦可,路老剑客只是一人。”众人聚合商议,陆瑾道:“我耗费这百年功力斗他一斗。”陆檀道:“不可,老寿星在,鹿角庄不灭,如何让您老出手,要我等后辈何用?”几个老头都争要上场,陆檀道:“你等可有必胜把握?”几人默声不语,慕容飞道:“我虽是客,但地绝对我有旧,愿试一剑,当有五分把握。”曹骏也要出手,正此间,后面有人道:“不可,此为我东海陆氏家事,诸侠来料阵就是情分,如何能有损伤?”众人看时,但见地绝手缓步而出,看身形步法,不像有伤在身。陆檀迎上道:“二弟所言虽不差,但你余毒未清,不可擅动。”众人都劝,陆枬笑道:“无妨,初时我也无胜他把握,但见他设计用毒丸伤我,便知他亦是难做。我胜他有三可,一来天气晴朗,无风无雨,他破风拳少了天威,若是昨日他得了天时,恐怕要无敌了。二来我等守家为土,占地利多亦,三来我观对面众人并不热心他路氏,恐另有所图,他便失了人和。” 那厢金太保等已看见陆枬,路桓正道:“怎的毒王药水无功?”那杜老大道:“老剑客勿忧,我料他昨日中毒非假,今日勉力支撑而已,绝非老剑客对手。”金太保道:“这地绝手手上功夫仅在我师父之下,但不是毫无破绽,他宗门和我二弟剑法一般,都讲究‘脚不离地,天下无敌’,老剑客可明悟?”“哈哈,原来如此,老夫自有对应。只恐他人出手,乱了我等部署。”“料来不会,能敌老剑客的,只老寿星、地绝手,闪电剑,天罡刀几人,我在此,和社就不会出手,陆瑾年事太高,我倒盼他出手,也让我替师尊看看他的深浅。陆枬中了‘断识’,就算治得快,好得快,也是有伤,只破他拳法,再游斗虚耗内力,不多时,其人必败。”不多时,两人出队,正是破风剑客神拳教头路桓正对阵地绝手陆枬陆长清。 路桓正笑道:“你是东昆仑,胜了你,我便是昆仑侠。”“想不到你如此身份,还要争虚名。”“你便当我是小人,今日如何比斗?”“悉听尊便。”“痛快,我并无胜你把握。”“我却有赢你的把握。”“既如此,事关家族荣辱,老夫不得不行险。”“老剑客有何公论?”“你善‘八卦’,我练‘梅花’,可试炼否?”“有何不可?”慕容飞道:“此言何解?”曹骏叹道:“老剑客托大,身体有恙,还中奸计,如何是好?”张果等再问,原来这梅花古称梅拳,又叫梅花桩,乃干支五势梅花桩,是昆仑派绝技。据传乃西周昭王时,东方离,又号古佛云磐所创。云磐始祖下山传拳,时逢满山梅花开放。老剑客据梅花五瓣而定五行,取梅花迎寒而放之意,外干枯而内丰盈,下盘节而上通天。招数似疏而密,伏机而待,变化无穷。具阴阳五行之资,又通八卦之神妙。朵朵梅花又预示着世间每一个弟子,于是,留下二绝,造了两种拳:一为“八卦“,一为“梅花“。其八卦为行路拳,梅花为看家拳。有“出门合八卦“,“回家踏梅花“、“东昆仑八卦神掌,西昆仑梅花神拳“之说。梅花拳有歌曰:先有武当后有天,俺比武当还当先。开天辟地治世界,留下树林和山川。可见其拳法之古。 当下有数人从帐篷中将出十数个梅花高凳,纷纷抛在草甸上,看来早有准备,那些凳子有的面朝上,有的脚朝上,乱丛丛占了一片地面。路桓正道:“我知你‘先天’八卦、‘后天’八卦都是绝手,只好托人求西昆仑练了此等末技,还请地绝手赐教。”陆枬微微一笑,抬脚上了一面高凳,再迈步踏着凳脚、凳面,瞬息间走了一圈,跳将下来道:“就是如此吧,老剑客请。”路桓正武功虽高,辈分也大,但地绝手名声太响,如何敢大意,当下收拾停当,取了下垂手,跳上一面凳,摆了个“花开四方见我佛”,陆枬紧扎腰带,也立在凳上,立拳架“槐源姿燕子抄水”。两位剑客对阵,余人都暗自吃惊。内黄路氏都道地绝手大胆,受了伤还敢应战,鹿角庄都看路桓正武功精奇。两人上面叉招换式,下步应梅花合八卦,不敢踏错一步。曹骏道:“大哥可知此拳何意?”“不知。”“此必金老大主意,他知陆枬陆老剑客拳力非凡,恐路桓正年老不敌,故出此策,破‘力从地起’尔。”众人恍然大悟,这双脚都踩在凳子上,如何能发出惊天功力,脚下一跺便碎了,落地便是输了。官应子鼓掌大笑,莽和尚斜眼道:“你这鬼头娃娃,笑什么?”李胜北也笑道:“此番鹿角庄还是占了便宜。”龚十八道:“此话怎讲?”“陆绝手脚下离地,发不出拳力,但他刚受了伤,本就无力,这梅花之斗正是老剑客的地利啊。”正说话间,那厢两人斗得正急,路桓正见陆枬招法稳健,门户甚紧,心中暗道不好,这厮名不虚传,太也稳便,不可藏私。当下拳法一变,脚下还是梅花步,但拳法忽的孤绝凛冽起来,正是成名绝技“破风神拳”。 众人正看,忽的两人中一个身形晃动,破绽闪露,只眨眼间,咔嚓一声,一人踏断凳脚,身形一斜,被另一人一携,下到地上,细看正是路桓正犯了‘急’字诀,瞧着是个破绽,岂料陆枬拳力伸缩,将他身形弹出,发力定住身体,结果断了梅花,输了一招。鹿角庄人众大喜,都簇拥陆枬而回,那厢个个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只得随路桓正羞惭而走。众人回转鹿角庄,都赞老英雄武功盖世,受了伤还能击败破风神拳,陆枬苦笑道:“这实是占了便宜。”人皆不解,地绝手道:“我今日一战才知,这破风老人当年输了一招给心魔,这三十年竟没能练回功力,我二人试拳,他劲力老是断续,哪有当年破风的神韵?”“难道受了心魔一击,连八成功力都没练回。”“最多六成功夫。”和社众人无语,鹿角庄却有人庆幸。 不一日,路家撤走,陆瑾召唤祠堂,立陆檀为陆家家主,陆枬为鹿角庄庄主,众人都贺,话毕,陆瑾请慕容飞、曹骏后堂叙话,陆檀、陆枬作陪。客套几句,陆瑾道:“不知二侠可知复国宝藏否?”两人对视一眼,慕容飞道:“听金太保谈论过一二。”“二侠不知,这复国宝藏被剑仙轩辕氏所获,但宝藏庞大,不可尽数收纳,故写一书录之,曰‘琅琊玉书’。”曹骏道:“略有耳闻。”“睡仙当然知晓此事,但琅琊玉书分上中下三册,那下册便在鹿角庄内。”“此便不知。”“鹿角庄占螺丝岛南麓,北坡原建离恨山庄,本是路桓正家祖所造。”“那路氏此番来?”“比武是假,复家是假,夺书才是真。”“宝书何在?”“双侠可知我陆瑾还有一个兄弟。”“莫不是‘鹿杖翁’陆瑜陆老剑客?”“曹少仙果然博才,不错,我弟武功胜我多矣,然因缘际会,未涉江湖多年,旁人都道他武功不好,不敢出头,其时不然,乃是家祖罚他面壁三十年。”“面壁地就在离恨山庄?”“不错,当年剑魔一会后,我自知保不住‘琅琊玉书’,便将宝书交付我弟,让他在离恨山庄看护。”“难道有了变故?”“不错,就在前几日,我等拼斗之时,有两人找到离恨山庄,伤了他,夺走宝书。”两人都吃了一惊,要知道鹿杖翁当年和静道人合称:鹤鹿二老,长寿仙翁。武功极高,又有什么人能伤他夺走宝书,陆瑾慢慢道:“伤他的便是计道人和向不灭。”慕容飞恨道:“原来我等中了‘声东击西’之策。”“不错,我等争斗螺丝岛归属,哪知计道人持狂风扫,加上毒王压阵,终于击败我二弟,夺走宝书。昨夜我弟方传信来,讨药疗伤,还要闭关修行。”“此书现在何人手中?”“既是计痴夺走,多半献于剑魔,追讨无望。” 58 曹骏凭族妹成国舅 张果仗幻术却公主 曹骏道:“不然,我料此二人尚未走远,计道人心思难料,向不灭又受人指使,这宝书去向难明。”陆瑾道:“宝书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但如剑魔得了宝藏,当可如当年一般,起十万西域兽兵,涂炭中原。中原此刻群雄争霸,难合力抗击,到时受苦的便是黎民百姓。”陆枬道:“可惜我中了‘断识’,取巧能胜路桓正,若是平手相斗,胜负难料。”慕容飞道:“老神仙、老剑客勿忧,我和社尽出,必助鹿角庄夺回宝书。”曹骏道:“不错,陆家对我和社有恩,此亦为武林正道。”陆檀道:“众位侠客大仁大义,但需谨慎而为。论武功,可敌住向不灭、路桓正等人,奈何背后还有计痴、金太保这等人物,只可取巧,不要硬撼。”“晓得了,他们会‘声东击西’,我等亦能‘调虎离山’。”事不宜迟,众人拜别陆瑾等人,鹿角庄人物尽出,陆瑾、陆檀守鹿角庄,陆枬汇合陆瑜在离恨山庄,更遣清风侠陆柏、明月侠陆松、飞虹侠陆杉、金光侠陆楠、紫岳侠陆楸、潜行侠陆榉、冥露侠陆槲、怪侠陆棣相助和社。 众人要寻毒王等踪迹,张果笑道:“这有何难?”说罢,起占划卜,不一时道:“不知毒王踪迹,但路桓正等人未返内黄,反而去了太姥山方向。”官应子等艳羡不已。曹骏道:“看来这伙人相约在太姥山汇合,既如此,我等可去夺回宝书。”事不宜迟,众人取了快马,纷纷而去,慕容飞让李胜北随二美在鹿角庄等候消息,其余策马加鞭,一路向南,赶赴太姥山。半月有余,终于窥见大队人马痕迹,此时已近太姥。众人随曹骏学了拗口闽越口音,不一而足,遥望太姥山,都是心中撼动,要知这太姥山,与雁荡山、武夷山为闽越三山。相传尧时老母种兰于山中,逢道士而羽化仙去,故名“太母“,后汉武命东方朔校天下名山,改“母“为“姥“。闽人称太姥、武夷为“双绝“,浙人视太姥、雁荡为“昆仲“。待弃马进山,更见峰岭层叠,怪石嵯峨,处处是景,步换景异。古人有诗赞之:“太姥无俗石,个个皆神工,随人意所识,万象在胸中。“,待过了铁梁,又让张果占卜一卦,曰:天山遁。曹骏笑道:“此伙躲藏起来,这山只百里方圆,如何能隐去行藏。”莽和尚道:“某家听说此山中有一座天王寺可以安身。”“如此便往。”众人向上登攀,不一时,看见“草堂山”的碑刻,再一晌,便望见一座小小寺庙檐角,刚行到庙前空场,一阵风声,数十人忽来围了,人人手持兵器。慕容飞定睛看去,认得便是路家十八罗汉人物,更有诸多助拳高手,便默默拔剑,群侠各掣兵刃,那厢门户一开,两个老和尚陪着路桓正行了出来。那破风神拳喝道:“大胆小辈,我路氏与你和社并不相干,如何屡次为难,今日我赴天王寺和方丈叙旧,尔等也要上门呱噪,欺人太甚。”陆松上前一步笑道:“老剑客,明人不说暗话。你路氏在鹿角庄纠缠,后路有人潜入离恨山庄,打伤我叔父,抢走‘琅琊玉书’,此事如何说?”“此事另有缘由。”复一指慕容飞道:“你和社门外一爷金太保前日走了,临行说起,和社再不与我内黄路家为难,难道要食言吗?”曹骏道:“我等不为难你路氏,但借问一句,计无筹何在,向不灭何往?”“你等自要去送死,我也不瞒你。计道人和毒王正在苦绝峰顶,尔等可敢去?”“我自去,你却也走不脱。”“小剑圣这是何意?我路氏已然认输,此去回转,不出内黄半步。”“我千里而来,岂能如你所愿。助拳各位,可以走,你路氏走不得。”听得这声,那助拳的老少呼啦潮走了一伙儿,路桓正哪里敢拦。“好,我路氏便和你和社拼了。”说罢,路桓正手一挥,场中立时混战一团,曹骏天罡伞下罩住两位真君,张果铁杖拦住两位,龚十八郎、莽和尚、官应子、韩湘、许坚各敌一人,陆氏八卦阵布在外围,路氏九宫阵从内而突,慕容飞大剑一横,拦住路桓正并几个帮手,电光闪出,那河洛剑客宝剑折断,伤了一臂,江淮大侠后背中了一剑,任五任六两人手钩折断,双臂被废,什么杜大哥被一剑脊打得吐血,众人连滚带爬下峰而去,不敢回头。路桓正似笑非笑,看着慕容飞奔雷剑逞威,并不出手,此刻笑道:“好小子,能有如此功夫,当是我的对手,前日输了一招给地绝手,今日便让我会一会剑圣传人,看招!”两人放对,路桓正拳法精妙,劲力全出,慕容飞剑法恢弘,风雷大作,只十数招,路桓正一声呼啸,跳出圈外,单手从九宫阵中抓出小臂圣路溢,飞身上山,竟弃下众多子弟不顾。这一变故,顿时场中风云变幻,路氏众人纷纷被擒,个个受伤不轻。慕容飞宝剑一展,招呼曹骏上山,留张果等看守众多败将。 单表两人追着路桓正直奔上峰顶,那路桓正脚下颇快,登山跨石,跳灌拨草,待跃上峰顶,一片石地,方圆十数丈,寸草不生,慕容飞、曹骏追到峰顶,只见放眼望去,三面临海,孤峰独立,满眼都是碧波,回首便是石壁。石地左侧显出一个洞穴,穴口站定两人,分站而立,慕容飞定睛望去,一个是背着路溢的路桓正,另一个却是更记深刻,正是当日计道人,计痴计无筹。那计无筹望见两人飞身上来,躬身向洞中道:“万俟先生,现下江湖刀剑之最到了。”洞中阴恻恻传出一声,“哦,听说妖僧遇到两个刀剑高手,已收归而用,我且先降服这两个。”慕容飞一见那石洞,只觉遍体生寒,呼哨一声,转身便走,哪知洞中咻的飞出两根黑漆漆的钢索,如同两根细长手臂,施展的竟是剑法,直指两人要害。逼法刀剑齐出,奔雷剑和天罡刀各敌住一根钢索,那钢索软中有硬,如鞭似棒,如刀似剑,招数神奇,更兼劲力排空,空中呼呼生风,两人勉力支撑,拆不过十数招,险象环生,那石洞中轰隆隆直响,好似有一头巨兽意欲破山而出。慕容飞眼见两人抵挡不住,心念一动,左手撤了剑诀,从身上摸出两口宝剑,一抖手,将干将莫邪打进洞中,趁这一缓,两人飞身下山,直奔出几层山坡,双双出了一身大汗,心中都惊,是什么怪物。不敢停留,寻到兄弟,弃了俘虏,急急下山而走。 那山洞怪人钢索失了敌手,立时软软在地,两口宝剑飞了进去,好似泥牛入海一般,片刻后那人吼道:“这是干将莫邪,天下宝剑都要出世了吗?我的巨阙呢?”计无筹向路桓正使个眼色,两人缓缓后退,忽的那钢索到处,一刚一柔,刚劲打在计道人肩头,直打得计无筹一个趔趄,衣衫破碎,柔劲将路桓正背后路溢卷走。两人不敢回头,也急走,只听那人道:“计老道,你坏我名头,打你一鞭,以示薄惩,待我出关,不要让我遇到。路小儿,这子弟我有些用处,饶你一遭。”两人下得山来,一人独去,一人领了受伤子侄,不敢多说也走。 话说和社众人回转鹿角庄,慕容飞对陆瑾说了详细,陆瑾大吃一惊,不敢再去追寻玉书下落,谓慕容飞道:“能从那厮手里逃得性命便是福报了,不要提,且去吧。”正商议,外面有人送信,二教主李胜北随女剑客王静砚归来,见了面,李胜北有些扭捏,王静砚却笑道:“却是个喜事,”众人也喜,原来东海碧霞宫天仙子洛雪致信崆峒山教祖人绝手李逸安,言说将师妹汉中袁宝珠说予二教主李胜北,两人郎才女貌,门户相当,李逸安已回了书贴,并不辞千里,派六位长老,赴汉中天台山栖霞庵向其师尊寒梅师太提亲,纳彩已毕。两人算是千里姻缘,佳偶自成。李胜北无奈,拜别几个兄弟,要回山,准备迎娶袁仙子,问了慕容飞,不愿和他回山。众人约定,到东京汴梁,叫上沈公子,先去崆峒山,再去巫山赴约。慕容飞和曹骏也拜别鹿角庄群侠,言说定要追寻毒王,查找器道人下落,陆瑾叮嘱,千万莫再去太姥附近。 群侠返回东京汴梁城,已近兰月中旬,归总舵不过几日,不断有人想请,都是达官显贵,更有皇亲贵戚。七夕节近,西域厉元贞随其兄厉青眉进京,在宋地都城与曹骏完婚,这一番大有热闹,原来曹骏族中有幼妹进宫,一十七岁成了曹美人,这曹少仙做了国舅爷,那逢迎的钻营的,不知何处得来的消息,往来不绝,那小小新开池内外,人头车马簇拥,慕容飞无奈,请曹骏、龚十八郎在门前接待,能挡便挡,自己带各兄弟,后院习武。这一日,众兄弟正从张果处看占卜之术,叶东升亦叹,吾师占卦天下第一,可惜自己学不到精髓,今观张果之术,恰似卜圣亲传一般。张果笑道:“这是大哥取得道藏真经的好处。”忽的手中龟甲落在地上,滚了几滚,覆出阴阳,张果突然大笑,从胡床上滚了下去,头发都沾土了,众人不解,见张果痴痴笑,莽和尚大手一展,要提他起来,张果如何敢让他抓,连忙起身,作揖道:“实不相瞒各位兄弟,这一卜却是吉卦,故而大喜而笑。”众人不解,张果嘻然:“好端端尚个公主。”话音未落,院内嘈杂,有内官样人物驾到,乱糟糟迎接完毕,那内官道:“洒家是晋王府二总管,奉我家王爷差遣而来,要招一个张果为县马。”众人都傻,原来真要尚个县公主,张果道:“不知是哪位县主?”“乃是我家王爷爱女,卫国县公主,婉娩天资,才明夙赋。闺门雍睦,动遵图史之言;车服有庸,早荷丝纶之宠。”“此女闺名可是唤作‘赵清裕’?”“大胆,竟敢直呼县主名讳,你是何人?张果何在?”张果道:“我是闲人,张果正在西院井边打水。”众兄弟都暗笑,那内官道:“还不与洒家唤来。”“总管容禀,他走不得,还敢劳动总管大驾。”“也罢,日后也是县马,洒家去邀约一二。”说罢,这人被拥着向西院而去,众人面面相觑,再看张果,早就踪迹不见。 待众人跟进西院,只见那中官走到西院墙根井边,对背向而坐的白衣人,唱个肥喏,那张果缓缓回头,院内人都大吃一惊,这张果鸡皮鹤发,满面褶皱,一身佝偻,手臂伸出似面棍儿,五指展开赛枯枝,好不容易撑着铁杖站起,摇摇晃晃,眼皮松弛,如何能睁开,头颈沉重,哪里抬得起来,开了几次口,只是浓痰卡喉,话也说不出,浑身痉挛,五脏都朽化了,二总管连退了三步,深恐打个喷嚏,吹散了这厮,尖声道:“这人是张果?”慕容飞斜目笑道:“正是,只是此行受了重伤,损了根基,一夜白头,中了奇毒,三日便如过了一甲子,也不知少顷是否有命。”那张果还待要说,二总管看他口中那可怜两三颗牙齿,连连摇头,“不对啊,不对呀。”说罢掏出一副图画,曹骏探头一看,竟是个小样,画的正是张果模样,对着一看,虽老的厉害,但面貌依稀便是。那中官慨叹一声,“你这人真是无福。”再不回头,带人便走,出了院门,好似还听到张果喘息干咳。等外人散尽,众人都看张果,张果道:“我等是‘和’社,又非‘和百年’。”说罢,全身一晃,片刻恢复原貌,只头顶五绺白发垂下,说不出的洒然。慕容飞对曹骏道:“你那二叔,很有计较。”“这厮选了张果,看来是忌惮大哥。”那厢张果还在笑,歌道:“娶妇要尚公主,平地升座公府,人皆以为可喜,吾却畏之如虎。”数日后,曹骏、厉元贞完婚,遣展青天去华山报喜,佟铁山赴地狱门讨喜,两人其后再去天台。待过了蜜期,和社齐出,留叶东升、厉元贞、王静砚、五隐剑客看顾,其余胯马骑骡,赶往天台山而去。 路上无话,大队人行至浙地,寻人问了栖霞庵,却是个大庙,周遭都晓得,众人打点在十里外小泉驿歇息,不几日,展青天、佟铁山赶到,次日李胜北率崆峒十老,教中弟子近百人赶到,排场十足,车马箱笼赶了十几车。歇息已毕,自有崆峒宿老,带着礼物前去拜山,讨字定吉,栖霞庵也有人来,双方往来不断。这桩亲事月余方才落定,李胜北携妻回崆峒拜了教祖,再送袁宝珠回东京安顿,众人等不及已自先去巫山。 巫山之行,三年之约。和社二代弟子逍遥浪子沈不凡,得华山师门栽培三栽,被睡仙重塑根基,再造缘法,个人刻苦修炼,功夫突飞猛进,更习得一路天罡刀法,难得他身体特异,大器晚成,成了华山外门弟子第一人。这一日,众人聚合在巫山脚下,曹骏言道:“此为夔巫大成之地,归夔州所辖。巫峡三十五里处,十二峰居北,神女祠正对巫山,我等要登神女峰雾幻洞,求见巫山派长老巫山老母。”张果道:“素闻巫始自商周,分男女。医巫不分春秋前,江湖传闻心魔身边巫师便是大巫,这巫山有十二峰,便有十二位大巫。”龚十八道:“我和社与巫山派无罅隙,奈何华山有三年之约,更兼计道人必来蛊惑巫师。”官应子道:“门中秘传,毒王亦曾师从大巫。想来也会到此。”慕容飞道:“非敌非友,见机行事。”话不多说,众人收拾停当,直攀高山。时正午时,来到片片亭前,见亭内早有人恭候,抚琴笑曰:“恭候和社群雄,可先观景,这江水逝无声,天地云独舞,正是我巫山派迎宾之意。”慕容飞排众而出道:“先生请了,我等到此,不为争斗,只为了却张果、沈不凡与贵派纠缠,一并打听向不灭、计无筹下落。”那人笑道:“第一剑何必过谦,和社到处,连地狱门都破了,何况我小小巫山派。老母早就传下法旨,不得和贵社争竞。奈何一群老家伙不服老母之命,先聚在雾幻洞,要理论一二,还请各位谨慎。”曹骏道:“阁下莫非便是幻影帝江米游心米大巫吗?”米游心一愣,“江湖百事通,名不虚传,却不知曹少仙可知来的是哪些老家伙?”“我料显化句芒善医道,金背蓐收善锻造,后土婆婆良善之人,这三位都是不理俗务的人,连前辈也只是占个‘快’字,跑跑腿而已,剩下的八位大巫都是血性人物,应该都要计较一二。”米游心更惊,笑道:“好,好,好孩子,竟能一字窥其人,不错,他们八人都要和你们和社计较,我只是送个信儿,谁让当年差了剑圣一个人情。后路艰险,个人小心。”说罢,米游心收了古琴,飘然下山而去。曹骏望其背影,叹道:“此人身法不在我之下。”再上山来,不几时,望见一处所在,远望能看见山顶,近前却只有白雾。一处巨大石壁上,豁然显出一处洞口,上书古字:幻雾。洞口四周不断喷薄白雾,当真: 云变雾幻,飞沙暗井,琼树银花,怪石星布。 遍地沟壑,烟气潜行,千山连绵,雾锁云天。 五彩芳菲,无雨湿发,万花憔悴,百草凋零。 峭壁生冰,捧日难暖,银裹全身,一步一梦。 这雾幻洞外,寒冷异常,总算都有玄功护体,待站定,各取了牢靠脚下,让众弟子散在四下。沈不凡上前几步,高声道:“华山不肖弟子沈不凡拜山。”那洞中有人道:“你祖师陈抟为何不来?”“我师祖若到,巫山圣母当亲至。”“大胆,牙尖嘴利,你有何能为,敢来拜山?”“我无他能,只全身包裹一颗好胆,不屑做藏头露尾之辈。”话犹未尽,早闯出几个怪人,拦住洞口,个个面目可怖,神情狰狞,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更有一人持了弓箭。慕容飞等连忙迎上道:“和社慕容飞等也来拜山,请见巫山圣母。”一高额怪人喝道:“圣母岂能说见便见,想进雾幻离宫,先来较量一番。”另一人道:“是哪个说巫山剑法不济,且过来一会。”正此间,一白须老者排众而出,道:“敢问哪个是华山沈不凡?”逍遥浪子上前见礼,“见过前辈。”“好说,你且随我来,圣母要见你。”张果一把拉住,如何能单人进洞?曹骏高声道:“这位前辈如何称呼?”“小老儿贝酌陈。”“既如此,不凡,且随老前辈去吧。”群侠看着沈不凡走进雾中,都望着曹骏,曹少卿道:“天下哪有害人的显化句芒?”这才知道那白须老者便是十二大巫的医者显化句芒贝酌陈,此老前半生行走江湖,活人无数,后归隐回巫山,名声更响,其医术可能不及医圣,但声名不逊。他来引领沈不凡,料来无事。待两人隐去,那雾中行来一人,高额大眼,手脚都长,喝道:“吾乃戴长薄,何人来会我一会?”众人刚要抢上,早有官应子跳出道:“三手祝融,我来会你。”龚十八悄声道:“不错,正是两个玩火的。” 59 巫山上浪子得姻缘 雾幻洞圣母见神剑 那戴长薄看着眼前三尺童子,长相一言难尽,总算难得一股精气神,便问道:“你是和社何人?报上名来?吾不打无名之辈。”“小子叫做管应子,在地狱门有个诨号‘大力鬼王’便是。”莽和尚暗道:“这小子不提烈火童子,又要坑害。”戴长薄甚奇,上下打量,久闻地狱门大力鬼王之名,号称力大无比,挟山搬海,只这小小个子,着实难信。两人周旋几圈,会斗一处,不及数回合,戴长薄大吃一惊,每次拳脚相交,都是震的气血翻涌,好不难受,当不负大力之名,自己几十年的功力竟难占上风,逼法施展真功。双手笼在袖中一展,四掌一对,管应子只觉眼前火光一闪,连忙施展手段。戴长薄都没看清,外人却看的真切,只见火光在两人掌间突发,开始火蛇一般直蹿向管应子肩头,一眨眼腾的化作两条火龙,返头罩下,戴长薄双手急挥,将火龙扑灭,刚一抬头,管应子张口一喷,一道火舌突出,将戴长薄前襟、胡须燎个干净。戴长薄大怒,翻身一掌,四掌再交,眼见两人手掌都是赤红,忽的戴长薄胸腹间衣衫破碎,一掌突出,正打在管应子心口。两人两番接掌,兔起鹘落,闪电换招。各自后退数步,戴长薄前脸衣衫带胡须都有损伤,管应子虽中了一掌,却不见有伤,三手祝融大奇,自己的火龙掌开碑掌力虽只施展五成,这小子竟无声无息接下,只退后数步,这身躯钢浇铁铸一般,更难得,他如何破的自己的火粉。高声喝道:“你究竟是何人?”“好说,小子在江湖上还有个诨号‘烈火童子’便是。”“原来是你,我来问你,老饕何在?”“云晋浩已死。”“地狱门两大凶兽,老饕死了,便只剩下你这小餮。”“不错。”“饕餮是你,大力鬼王是你,烈火童子也是你,好好,真是英雄出少年。”“老前辈客气了。”“你师尊焚心老祖一向可好?”“前辈竟识得我师傅?”“你这‘鬼附灯’的纵火功夫我却识得一二。”曹骏悄声道:“老八的剑法传自冥山圣母,纵火原来传自西域焚心老祖羊化天,却不知那身拳法传自何人?”众兄弟都摇头,只慕容飞若有所思。 戴长薄退去,洞中再有一人随雾而出,道:“和社好人物,今日我巫山派却要好好会上一会,某家不才,愿斗一场。”众人看时,却是个长人,手长脚长,眉长眼长,面目凶恶,掌中各握一口钢鞭,都有拳头粗细。张果道:“三手祝融既走,这人应是八臂共工,”遂高声道:“我来陪臧老剑客走上几合。”长人正是巫山派八臂共工臧山曲,听得声音,微一扬眉,只见面前嘻笑汉子,头上五绺白发,显得忽老忽少,开声道:“原来是和社不倒翁活报应张果,”“好说,老剑客愿斗兵器还是拳脚。”“拳脚死人,还是比划几下兵刃吧。”张果并不答话,掣出腰间盘龙鎏金杆棒,对别人寻常铁杖即可,面对八臂共工,不得不用看家本领。两人放对,走行门迈过步,各亮门户斗在一处。片刻十数招,臧山曲暗暗吃惊,这小子颇有骨水,逼法施展绝技,一按绷簧,咔嚓一声,那掌中八棱钢鞭分裂开来,弹出三四尺来,原来每根钢鞭竟是四股钢索绞成,此时弹出,八臂共工掌中化作八条铁索,上下翻飞,搂扫盖打,抽拉挂连,顿时将张果罩在其中。只见圈中张果丝毫不乱,一条杆棒紧紧守住门户。龚十八郎道:“原来这八臂是这么来的,果然凶恶。”正此间,臧山曲左手一动,那四条钢索‘哗唥唥’一抖,都缠在杆棒之上,另一手钢索一合化作钢鞭,当头拍下,张果抵挡不住,愣在当场,臧山曲亦不敢下杀手,钢鞭到处化成四条钢索,缠住张果双臂头颈,忽的八臂共工只觉身后气流有异,心下暗道不好,中了这厮傀儡手段,拿住的必是假人,不及多想,撒手扔了钢鞭,转身来斗真身,手起一掌正打在背后那人肩头,那人哧溜一声委顿在地。等臧老剑客明白过来,那厢张果早收拾了钢鞭,笑吟吟望着,这正是虚实之道,臧山曲喝道:“你怎知我不会下杀手?”“老前辈若下杀手,拿住的便是假身。”“好,白驹过隙之间能真假变幻,真神技。”“前辈过誉。”八臂共工接过钢鞭,摇头而走。 洞中再出一人,尖嘴猴腮,相貌丑陋,早有李胜北迎上,两人一丑一俊,正是绝对。众人正看,那人起手一亮架势,曹骏道:“不好,此人是玄冥神掌梁玄峰。此人掌力阴毒,恐五弟难以抵挡。”已然迟了,场中两人已斗在一处。往来二十余回合,曹骏回头望慕容飞,小剑圣道:“不错,李兄弟勤修道藏真经,五行拳大成,体内真气循环,虽不能金刚不坏,但闭住玄冥阴毒还是等闲。”众人方才松了口气,再斗十余合,梁玄峰见对手不惧玄冥神掌,逼法施展胜负手,两人一触而分,李胜北脸色苍白,梁玄峰却借力飞进洞中,再不出头。 不多时,洞中行出一位大巫,赤目蓝脸,双手紫黑,正是古烛九阴谈营魂,高声道:“小巫善用毒药,不知哪位敢来较量?”曹骏早跳进圈内,道:“华山曹骏来也。”谈营魂道:“我也不欺小辈,不与你斗什么武艺。”一指地下道:“我在这雾幻洞外布一座毒阵,方圆一丈,你能不躲不闪,在毒阵中撑过一炷香,便算你胜。”“好说,老前辈请。”说罢,曹骏打开天罡伞,就笑嘻嘻坐在地上。谈营魂冷笑一声,身形晃动,眨眼在曹骏身周一丈方圆走了一圈,众人看的仔细,他边走边洒下毒粉,那粉遇水气‘淋淋’而下,好似下雨一般,罩住周遭。再看雾幻洞外,雾气变化,忽蓝忽紫,一涨一缩,张果一指脚下,众人一看,暗暗心惊,只见那黄色药粉遇着山石,滋滋作响,烧出一个个小小凹坑,蒸腾起来的都是蓝雾,圈内已看不见曹骏身影,那水蓝、绮紫两色轮转,一炷香才散,那古烛九阴阴阴一笑,大袖挥动,破去水雾,但见天罡伞下,曹骏佝偻成一团,外袍挂霜一般,谈营魂道:“你是个俊人,伤损些样貌也是罪过,快些认输,某家送解药给你。”却听一声长笑,曹骏挺身而起,那外袍似冰铠一般,哗啦啦碎在地上,原来他用气劲鼓动衣衫,好似把人装在气口袋中一样,那外袍内受风劲,外吃水汽,又被寒毒一拿,便破碎开来,谈营魂道:“也罢,不愧为华山高徒,我这阴风毒奈何不了你,却不知我还有,,,,,,”话未说完,呆呆不动,原来,曹骏一手持天罡伞,另一手握了一株长草,那草长约二尺,绿莹莹杆子,细描八九片叶子,头顶一朵紫花,花蕊带雾水,却是方才采的,古烛九阴羞愧而走,曹骏不但能护自身,更护住花草,气劲无双,那毒功根本无法侵入。曹骏向慕容飞笑道:“却是道藏真经功劳,原本练来对付毒王的,不想今日试了身手。” 众人正笑,忽的洞中霹雳声中,隐隐传来,好似有一座千斤铁车缓缓向洞口驶来,正诧异间,洞中蓦的飞出一块石头,酒坛大小,挂定风声,不待闪避,早有一高大声影铁壁一般遮在众人身前,秃头土黄钟衣,精钢念珠闪烁,正乃铜金刚铁罗汉大力佛莽僧是也。那石头腾的撞在莽僧前胸,众人以为定会崩出去,哪知莽和尚前胸一陷,将石头吸住,一抖一送,那石头顺着前胸、小腹、大腿、小腿,吭哧导到地上,多余声音都没有,刚柔变化之间,玄妙非凡。洞中风声大作,连续飞出两个石球,都有百十斤分量,破空而来,一两贯一斤,威势惊人,莽和尚踏上一步,双拳一展,却不击打,那石头一沾手臂,立时便停了飞击,一块顺着左手臂到右腿,绕过头颈,另一颗由右手臂到左腿,路过前胸,都轻轻放在地上一般。洞中大吼一声,一颗人般大小石壁飞出,去势缓慢,细看便知,那不是飞石,而是一人抱着这巨石,直直撞了出来,那人抱着巨石,脚下草鞋踏个稀烂,劲力都发到肩背手臂之上。莽和尚眼一瞪,众人刚看到他脸色一涌,看来要施展开天辟地的刚猛,瞬息间变了一变,忽的转身而立,以后背接了这一撞。“轰隆咔嚓”声中,那人抱着巨石,正撞在莽和尚身上,恰似抱石撞山,登时把那巨石撞成三块,轰隆隆落在地上。来者非别,正是十二巫最强肉身霹雳强良熊千斤。众人看去,这熊千斤力气虽大,身形却不高大,只是筋骨刚硬,肌肉虬结,大眼阔口,有些憨气,此时愣愣看着地上石头。莽和尚转身低头道:“霹雳强良可能接贫僧三拳。”“你只管来。”“你打我许多石头,我打你三拳,且看拳。”莽和尚左臂一展,正是金刚韦陀杵,熊千斤单臂一晃,虚掌实拳,双臂一交,咔嚓一声,两人身形都是一晃,骨骼作响,莽和尚再喝:“第二拳。”右手兜底一拳,熊千斤迟手一压,嘎巴一声,两人都是咬牙,“第三拳。”莽僧双拳圈转,急打熊千斤太阳穴,霹雳强良震天介大喝一声,正应了霹雳名号,双肘外撑,架住莽和尚双拳,正待拳头外扩,晃和尚双眼,就不打也吓和尚一惊,哪知道,刚要展拳,由肘至肩一阵剧痛,熊千斤大骇,后跳而开,连连抖手,只觉两臂酸软,骨头都疼。原来他硬接三拳,最后一拳若是用拳头,也是个平手,逼法要胜人一筹,结果反输了一手。熊千斤羞恼而退,莽和尚拳脚齐动,三拳两脚将石块都铲到山边。 其时天色已晚,落日在孤峰绝顶徘徊,东边隐隐显出半个银盆。曹骏高声道:“天色不早,还不出来迎接,此非待客之道。”话音未落,早有两人携手而来,左右分立,恭恭敬敬拱手道:“巫山派恭迎和社群雄。”“诸位,请!”慕容飞看那两人,正是显化句芒贝酌陈和一老妪,曹骏悄声道:“此乃后土婆婆伏招君。”群侠不敢托大,纷纷还礼,随着两位老剑客走进雾幻洞。洞外天色越暗,进的洞来,却是另一番情境。 那洞中,先有水,后有石,头顶坠钟乳,石壁生碧光。不知何物发亮,整条路照的白昼一般,路径曲折,盏茶功夫,豁然开阔。是一片高大空旷所在,似是在山腹之中。曹骏谓慕容飞道:“大哥,可似回家否?”慕容飞哈哈大笑,正是如此。此时,四下亮起无数灯秋火把,那洞坑中有巨大石乳晶片,将光束一一衍射开去,登时洞中犹如身处彩霞之中,人人似仙如圣,周身彩光翻腾,更无半点洞口水汽,只觉呼吸顺畅,气息清新,不像洞中,反似在天宫一般。张果暗道:“这巫山老母找的好所在,真仙境也。”那贝酌陈将众人带到一处高台,有桌有椅,似此等突出高台周遭约有十数个,后土婆婆伏招君去请巫山老母。众人端坐,忽听钟磬齐鸣,鼓乐声中,音波在洞中往来回复,终而合成一道古音,似龙吟虎啸,但见北角大高台后,簇拥上百十人,彩衣飘飘,白纱淼淼,隐隐见剑光藏在其中,似万年怪兽在一团彩缎中蠢蠢欲动,慕容飞道:“巫山剑法果然不凡。”曹骏道:“此等剑道重在缥缈,外圆内尖。”许坚道:“论气势不敌鬼虎神剑,但隐悍有过之。”北高台旗鼓一分,显出人来,当中一人正是巫山老母,众人定睛看去,这老母面目慈祥,身形高大,左右人物却有人认得,那一团红衣群女和白衣女众中,排在末尾,正是东阳双花红衣剑仙姚新花,白衣剑仙姚笑颜。剩下众位各异,尽显巫山人物。 慕容飞走到台前,拱手道:“晚辈北地慕容飞,代家师问候巫山前辈。”一道祥音传来,甚是柔和:“无须多礼,慕容剑圣可好?”“家师身子康健,谢圣母问讯。”“今年试剑,剑圣山请了哪些英豪?”“晚辈不知,只是有两位甚是了得。”“我巫山派有十几年没和剑圣山来往,往日交情还在,明年试剑,将遣人前往。”“有劳圣母挂念。”“你和社和我巫山派有些龃龉,”说罢,一挥手,两女走上前来,又道:“这两个小妮子和你和社也有些缘法,今日既然来了,便一并了解。”“不敢,我和社一向不强出头,均是乘势而为,与巫山无甚恩怨,今日前来,乃是华山派与巫山派的缘法。”“你这小猴儿,甚是乖巧,你道我惹不起剑圣和睡仙人吗?”“晚辈不敢,但圣母若强令我和社兄弟如何,便是恕难从命了。”“好,我亦不为难你等,外面比斗我也看了,这里便不用再斗,只请各位少侠赏一赏歌舞。”韩湘脱口道:“不好,定是巫山云梦舞。”曹骏道:“不错,看来这舞不好赏。”话音落尽,有三十六名女子跃到一处平台之上,分六彩,赤白黄绿蓝紫,裙裾飞扬,香风扑面,个个广袖仙颜。张果道:“这六位领舞的却只识得三个,红白剑仙外,还有一位,那紫衣的便是我七师嫂巫山雪女茅采玲了。” 那六花慢慢展开,广袖如云,美人似玉, 红衣的, 舞凤髻轻摇螓首,袅娜腰肢舞温柔。 轻移莲步静挫动,汉宫飞燕显风流。 白衣的, 彩扇飘逸若仙灵,水底精灵梦无边, 轻舒云手青丝翩,玉袖生风乐清泠。 黄衣的, 飞凤舞出尘如仙,傲世立仙子下凡, 临风飘长发婆娑,剑胜雪难掩风流。 绿衣的, 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花, 黛眉开娇横远岫,华鬓淳浓染春烟。 蓝衣的, 散花水雾百褶裙,身披翠水薄衣衫, 肩若削成腰约素,肌若凝脂气幽兰。 紫衣的, 寐含春水肤凝脂,紫幻烟罗贵冲天, 花容难掩傲雪冷,歌尽青凤含幽怨。 好一派仙女散花,巫山云梦舞!人物风流,舞姿优雅,和社众人却看出,其中暗藏杀机,那铁扇,那钢剑,都隐于轻舞之中,,,,,,片刻之后,众女慢慢散成却月,纤手轻邀,巫山圣母道:“久闻和社少年英雄,可有人敢共一舞?”慕容飞笑道:“愿予一和。”遂请张果、李胜北、韩湘、许坚带展青天、佟铁山,共六人入阵。那舞再起,慢慢将六人围住核心,曹骏道:“此舞应为仿三元李靖‘六花阵’而来,且看一斗。”张果、李胜北、韩湘、许坚皆为百戏在身,手段风流之辈,随歌起舞,进退自如。展青天晕头转向,只防着杀招,佟铁山眼睛溜圆,看个不停。正此时,舞外一声锣响,那阵中金光陡现,三十六位仙女瞬间化作三十六位罗刹,个个掌中寒光闪烁,都是快剑奇兵,一阵大哗,红衣阵中,六把剑各自点中一个张果,再看时,张果早脱身而去,立在阵外;紫衣阵中,六把小金刀都被李胜北出拳震在外门,只能看着他施施然走了出去;黄衣阵中,一声脆响,许坚剑意大作,将六把铁扇都震开来,跳出阵外;绿衣阵中,六条细细软鞭纠缠一团,韩湘笑着走出;蓝衣阵中,六根银钎被展青天铁戟一搅,闯出一条路来;只白衣阵中,六把快剑都架在佟铁山脖颈之上,拿个结实。 巫山圣母道:“和社果然个个英雄,这个是谁人?”“启禀圣母,这个是剑圣门弟子,佟铁山是也。”“听说铁戟书生、范阳快刀、莲花剑客,这个便是铜头铁臂四弟子吧?”“正是。”那圣母又对佟铁山道:“那娃儿,可知道厉害?”佟铁山略略转动头颅,道:“不知。”一白衣女见他对圣母不敬,心下恼怒,手中剑微微前压,那知道,刚一发力,那佟铁山突的不顾周遭几把长剑,摇头晃脑,一声霹雳,腾的一声,竟跳了出来,嗤嗤几声轻响,他身上被几把长剑划开衣服,却半分血色也无。六女骇然,圣母道:“哟,这小家伙练过闭气功,了不起。”舞已毕,众人各回各处,巫山圣母道:“我这巫山云梦舞,在和社看来,只是小道,不足高手一晒。”曹骏道:“圣母过谦,久闻巫山云梦舞三呈三戒,我料方才只是献舞,并非比拼,我等是占了便宜的。”张果道:“圣母容启,我社中弟子沈不凡何在?”“这,,,,,,”巫山圣母一顿,身边后土婆婆走上前道:“实不相瞒各位少侠,我巫山派欲与和社结亲。”张果忙道:“我道果未成,着实不敢娶姚大姐。”“谁言是你?”众人愕然,那厢贝酌陈朗声道:“实不相瞒,我巫山仙子看中那沈不凡,愿与和社结缘。”慕容飞道:“这,也要看沈不凡何意?”巫山圣母笑道:“这有何难,你等歇息在我峰下,一同商量即可。”说罢,让贝酌陈送客,当下旗鼓隐遁,烟霞熄灭,云君飞走,那雾幻洞中悄然沉寂。 60 铁山顶金太保怯战 斗强敌李胜北重伤 众人下到峰下,天色大亮,竟过了一夜,显化句芒将众人带到一处所在,一片庄宅,门上有书:巫山别院。进院安顿,才见沈不凡也在,往来诉说一番,慕容飞、曹骏将他带到屋里,细细问询,这浪子有些局促,但一一道来,原来只是给带去不知给什么人看,看了许久,没问什么,就又带将出来等候在此。曹骏已探问过,是哪位仙子,果然非别,正是白衣剑仙姚笑颜,不知怎的,相中这浪子,又问起他心意,沈不凡笑曰无碍。慕容飞道:“此乃好事,武林三圣母声势极大,我等和巫山派结亲,那冥山圣母、巫山圣母皆为后援,也不知魔山圣母有没有女儿?”三人都笑。当日众人采买,备礼不提,第二日遣人上山提亲,第三日走了些许俗事,约定重阳节后,玉成好事。 这一日正是九月初十,和社众人打扮停当,人人挂彩,雇彩骡选壮夫,挑了八九担礼物,有雁有酒,有钱有契,一路吹吹打打,要上巫山,刚过祠堂,被人拦住,慕容飞等上前答话,却见一女带两个少年拦住去路,那妇人携弓带箭,两少年背刀挎剑,曹骏忙上前答对,一问才知,这三人看似无知,竟是十二大巫人物,只是功夫练到化境,有些驻颜有术,女的非别,正是御风天吴阮小坛阮二娘,乃是巫山圣母师妹,带刀的乃是奢比尸鬼成渔父,挎剑的乃是闪电翕兹屈盛德。张果道:“三位大巫拦住我等,意欲何为,难道不知今日巫山派与和社结亲吗?”阮二娘喝道:“不是你们结亲,我等也无须遭无妄之灾,今日休想上峰一步。”慕容飞道:“大巫师,此言何意?”那屈盛德道:“我等实不愿与你等为难,奈何你等灾星照命,不上山也罢。”曹骏道:“我弟子有喜事,我做师父的,不能不尽力,如三位不肯告知我和社做错如何,我等必不肯退。”成渔父大怒,“尔等好不晓事,自己作孽还不自知,再不走,刀剑伺候。”莽和尚也怒,大踏步上前就要拍死这三人,被龚十八郎拉住,那阮二娘已拉弓搭箭,众人早听贝酌陈告知,他们十二大巫,已是第三代大巫,其中闪电翕兹和那奢比尸鬼更是第四代,年纪虽小,武功却更加精强,阮小坛跟圣母一辈,两小辈分虽低,武功却高,极不好惹,当日没有出手,实是卖了红衣、白衣剑仙的面子。众人商议一阵,逼法只能硬闯,见圣母再说。慕容飞掣剑出来,在旁观敌瞭阵,防备阮二娘射箭。许坚大步而出,约斗闪电翕兹。屈盛德淡淡道:“欲会第一剑。”许坚笑道:“过了我这关,我大哥自然出手。”话音未落,剑芒闪动,两人各逞剑法相斗,众人大吃一惊,许坚竟落了下风。 两人斗了二十回合,不分胜负,许坚胜在剑厉,屈盛德胜在剑快,再斗下去,必是两败俱伤。曹骏忙召回许坚,屈盛德却是不服,道:“我还有连云三十六剑,哪位肯来赐教?”慕容飞挺剑走上前去,一连走了九步,那屈盛德连退九步,剑都无法再出,脸色惨白,转身而走,原来被慕容飞剑气所摄,更兼找不到半分破绽,只能遁逃。成渔父大怒,挥刀上前,早被曹骏拦住,两刀并举,只一招,那成渔父单刀断成两截,羞愧退在一旁。慕容飞向阮小坛道:“前辈,还不肯明说吗?”“且接我三箭再说。”龚十八郎朗声道:“我便站在这里,接你三箭,退了半步,便是我输。”阮小坛冷声道:“好,你自找死。”弓弦响处,那箭如闪似电,眨眼到了龚十八郎前心,众人大吃一惊,原来龚十八郎不闪不避,只手一抬,那箭钉在他前心,但并不透身,晃了一晃,掉在地上。阮二娘也惊,不及细想,第二箭流星赶月般射到,正奔哽嗓咽喉,龚十八早料到此箭一般,单手一握,将飞箭攥在手里,箭尖堪堪点到肤面。那阮二娘厉啸一声,弓开满月,三指控弦,夹着两支奇型长箭,遥遥指定龚十八郎。龚十八郎不为所动,大步上前,众人都惊,眼见阮小坛只需手指一松,双箭齐发,近身以后,机簧力道之下,如何闭住飞箭。但见龚十八上前,那阮二娘耳畔流下冷汗,却不放箭,直直待龚十八走到近前,再上前一步,箭尖便顶到眉心。慕容飞双目一缩道:“这不是金大哥的取势功夫?”曹骏亦叹:“想不到十八郎悟到武功大势。”龚十八轻声道:“阮前辈既然不肯发箭,就此罢手如何。”阮二娘无法,撤去弓箭,恨声道:“不是你等招来灾祸,我派何有此劫?”“还请明言。”话音未落,周遭呼哨不绝,树林中,淅淅索索,不知多少兽儿在靠近,四面合围而来,慢慢显出身来,只看的群侠毛骨悚然,但见密密麻麻的狗儿,悄无声息的围了过来,怕不有千只之数,个个口涎垂落,满目赤红,阮小坛见了,娇声喝道:“成渔父,还不收了此法?”众人看去,才看见断刀的成渔父恨恨站在一旁,嘴里含着一个竹哨,“不能放走这些惹事的根苗!”群侠化作圆阵,困住阮小坛和屈盛德,正要乱斗,韩湘排众而出,取铁萧,嘬唇一吹,声音尖细,许坚见了暗道惭愧,也取出铁笙,两人合奏,曲调越来越高,渐不可闻,正是大音希声,那狗儿先是楞神,而后前排的开始筛糠,后面的开始逃走,少顷,一哄而散,屁滚尿流,直惊得成渔父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已被张果制住,阮二娘忙道:“你等不要伤他,我自告知。”众侠才明原委,原来前几日约有秦晋之好,不料昨夜有一厉害人物上了巫山,直闯雾幻洞,打伤弟子女徒无数,圣母识得来拦阻,问起才知,此人来寻慕容飞与曹骏,双方言语相激,逼法动手,哪知巫山圣母不是来人对手,没奈何,派中一位宿老出手,刺了那人一剑,自身却油尽灯枯,洞中正在祭祀,没来得及告知和社众人,阮小坛、成渔父和屈盛德气不过,特出来拦阻众人,才有一场误会。 慕容飞大惊,何等人物,连巫山圣母都奈何不得,又逼得老一辈高手身陨,张果忽道:“那派中宿老是否巫山神剑姚老剑客?”阮小坛道:“不错。”众人面面相觑,原来这巫山神剑姚剑声,和心魔同辈,当年十大名剑会,此人以自身剑法未成,没去赴会,其后剑法圆满,天下十剑已定,其人却也淡泊,并不争竞,无几年,创出巫山连云三十六剑,实是巫山派剑法之宗,更是姚氏双花的叔祖,这刻竟无声无息身陨在巫山雾幻之中,到底是什么人能杀得了他?问起阮小坛等人,也自不知。李胜北道:“既是姚老剑客身陨,我等自当拜祭,只是这婚事便须搁下了。”想来那姚氏双花丧了叔祖,也不能谈婚论嫁,众人自上山,换过衣衫,自去祭拜,并相约姚氏双花守孝一年,年后再送姚笑颜赴东京和社总舵完婚。慕容飞等留沈不凡、展青天、佟铁山在巫山支应,下得山来,商议一阵。兵分三路,遣张果带莽和尚、官应子、龚十八郎去西域左门寨;李胜北带韩湘、许坚赴崆峒请教祖参详一二,其后西域汇合;慕容飞、曹骏一路,要寻金太保。 这一日,双雄结伴行到铁山脚下,但见山势雄奇,怪石横生,杂草等人,枯树成林,一片穷山恶水所在,山脚下一座破败草亭,旁边立着石碑,上书“铁山”两个斗大字体。看草亭边,稀稀拉拉几个铺卖,却是个村集。依稀十余个百姓往来,周遭草丛黄白之物横陈,远处亦有草虫出没,慕容飞目视曹骏,曹骏笑道:“金大哥,故爱弄玄虚。”朗声道:“和社慕容飞、曹骏上山。”连喊三遍,前两声没有动静,第三声刚一出口,周遭百姓立时动手,四下点起篝火,有人立了栅栏,有人垒了土堆,片刻功夫,怪风四起,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正是: 祝融犯了嗔天怒,紫薇降下雷火劫。 青女神鬓发焦燎,姑射仙无处藏躲, 老君来了干跺脚,可惜炉内无此火。 天地初分无此物,有了盘古也难活。 两人离了一里路看火。只见先是几个小火头,晃晃悠悠,遇风一展,化作丈高巨人,爬上山去,摇曳两下,嗵得跌倒,成了火球,包裹烈焰,蒸腾而起,蹦蹦跳跳往山上去了,所过之处尽为赤地。不到半晌,那整座铁山便烧将起来,发声如伏羲击雷,哔噗噼啪,星火似遂人学鸮,乒乒乓乓。隔着山路,热浪滚滚而来,铁山四面,赤霞扭曲难观。原来铁山周遭都有人手,团团举火。把个铁山变成燎天狂炬,幸而是片荒原戈壁,少有人烟,只光秃秃耸立这座高峰,此刻数百人罩定铁山纵火,就天人来了也熄不灭。那火直烧到半夜,来来回回多人来看,都躲了开去,只剩蝴蝶帮的帮众还在四下挑拨,但有火头不亮,便投入油包料袋,渐渐只烧的铁山火红一片,似戴了顶红缨帽。天快亮时,震天介一声巨响,孤峰铁山被烧的爆裂开来,化作五座山包,碎石横飞,尘土破空,四座土包中间显出一座殷红铁石山头来。 天交正午,阴云密布,细雷隐隐,大火刚熄,秋雨又来。曹骏随众人去寻了烧熟的野味,捡好的卸了几块肉糕,取包裹里面的干饼,寻几块红热石板熥了,少顷与慕容飞同食,此时秋雨落下,直下的白烟蒸腾,那铁山由红转黑,水汽弥漫,山中不断有崩裂之声。两人坐在一座芦亭内避雨,又一夜风雨过后,铁山终返归平静。巨峰劈裂,乱石散滩,山头环绕白雾,四座小峰散落,铁山似宝剑出鞘,如锋似刃,虽不曾高,却陡峭更甚。有人来请,道金帮主在峰顶恭候。两人互视一眼,慕容飞背了大剑,曹骏张开铁伞,行上山道。那山被火炼过,无草无木,道路崩裂,满地碎石,两人仗着武功了得,堪堪攀过雾气,登到平顶之上。但见一片焦黑石地,处处火坑,碎崖边立定一人,丰神俊朗,英姿勃发,正是闪电神拳金海金太保。 三人照面,不待金太保热络,慕容飞道:“金大哥,可否请器道人来见。”曹骏也道:“金老大,贵帮杀手之王滥杀无辜,行为不端,久为江湖不齿,今还剩一人,还请清理门户。”金太保伸着双手,哑然道:“这……何来此话,你我兄弟重逢,如何如此见外?”慕容飞道:“和社再请金帮主,请器道人来见。“曹骏道:“金大哥,这铁山炼来何用,还请告知?““器道人就在我蝴蝶帮做客,已做客卿,今来只为解除误会,当日和尚所中狂风扫,实非我帮中所为。““无妨,我自会查访。”“料想,毒王脱不了干系。”“金大哥,向不灭何等样人,你我自知,我和社与毒手帮势成水火,难以和解,他也当不起一个‘和’字。”“您是我和社门外一爷,当同共进退,可愿三英战毒王。”“他是我手下败将,何足道哉。只不知何人挑拨,你我兄弟起了嫌隙,实非我之所愿。两位贤弟勿忧,我今日返回,必将整顿帮众,请器道人赴东京汴梁相见,更处置杀手之王,向不灭若是被你我遇到,定将斩于马下。”慕容飞、曹骏见金太保说的诚恳,也卸去心思,再次拱手拜见金太保,三人言归于好。金太保请两人同坐,早有人摆好桌案,取三个蒲团来坐。金太保道:“今天下大乱,群雄割据,辽国虽大,乃荒蛮所在,宋朝初定,人心思变,北汉、南越都是小国,不足为凭,只唐国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经两帝而兴,现军屯紫金山,有并吞八荒之心,更兼吴王孝义仁厚,礼贤下士,建招贤馆,收天下能人异士之心,现中原武林纷争不休,我已联络西域佛宗、昆仑诸侠、琅琊大豪和众多南路英杰,举旗义助唐国。先扫荡闽地,而后趁赵宋立国未稳,扫荡中原,降服北汉,进而并吞辽国,两位贤弟都是高才,一世在江湖厮混,岂不误了一身本领,不若从兄长入唐,他日定当人前显贵,弄潮夺尊,不知两位贤弟,意下如何?”“兄长不必多言,我意在江湖,不在庙堂,我华山一派乃道家,讲究冲虚淡泊,无为自然。”“慕容贤弟,你出身北地,尊师受赵宋所迫,隐居地下,此时正是出头之日。”“兄长错了,我观天下,北辽建国日久,南宋必将做大,其余闽越汉唐,都似西域小国一般,如蚍蜉一般,哪有什么出路,日后天下必将是南北争霸之势,”“兄弟如此说,将来是否要与愚兄战场争雄。”“哈哈,大哥,言之过早,真有那日,你我各自有法,并非各为其主,我和社不奉一人,只尊天下。”“当真如此?方为幸事。”“我和社定为天下百姓,不为辽宋唐汉任一独夫。”三人心意已明,不复多言。 金太保吩咐手下置酒款待,哪知吩咐下去,却无人应答,四下一看,大吃一惊,那周遭伴当不知何时走了个干净,以三人耳目,这等变故竟不自知,三人陡然站起,但见山道尽头站定一人,黄须白面,一对独脚铜人插在脚边,正是一代毒王向不灭。金太保大笑一声,踏前一步道:“向不灭,你可知我方才说过,再遇见你,便是你的死期。”“金太保,你且休要猖狂,当日输你一招,今番却不似那天,你且看,是谁来了?”慕容飞只觉身后寒气逼人,忙回头,只见背后不知何时,站定一人,面目慈祥,仙风道骨,白发根根透肉,敛做道髻,玉簪别顶,一身八卦仙衣,迎着日光,只欲飞去。曹骏暗道不好,这人武功高的邪乎,只恐两人联手,难以匹敌,幸而金太保也在,三英联手,天下可去得。那道人阴恻恻道:“当日被你二人逃了,今日见了道爷,还不跪下。”慕容飞大笑,“你这道人,何等样人,也敢强嘴,今日和社三雄在此,你难逃公道。”“你可知我是何人?”曹骏道:“妖道一缺!”“不亏为万事通,既知我名,还不束手。”“旁人怕你,我和社何惧?”那妖道一缺不理两人,伸手一指,“金宝儿,你敢和我动手不成?”慕容飞、曹骏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只见堂堂的金太保满头大汗,手脚颤抖,嘴唇抽动,脸色蜡黄,哪有半分盖世豪侠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怕死的婴孩儿。万俟秀一声阴笑,跨上一步,抬脚踏在一块石上,朝金太保招手道:“小金宝,你且过来,从道爷胯下爬过去,我今日便饶了你,不取你肢体。”双侠齐看金太保,但见金太保面皮忽而绝望忽而狰狞,终于抵挡不住,抢上几步,噗通跪倒,那么大的金绝手,竟真从妖道胯下爬过,掩面而逃,飞奔下山。慕容飞长叹一声,与曹骏道:“你我当年以武结义,终是失之偏颇。”“这厮如此怯战,我和社再无此人。”双侠心意一合,各自拉开架势,向不灭叫道:“老神仙,这两个小辈交于某家。”话音未落,身后有两人抢上,一左一右,夹住毒王,另一人飞身上到台上,对慕容飞笑道:“大哥,我和社何时惧战?今日还是三英战妖道,如何?”曹骏一看,正是李胜北,另两人各出剑法,逼住毒王,却是韩湘、许坚。三人不知何时,赶到铁山。此时不是叙话时分,三人成三才之势,迎住妖道。一缺不慌不忙,手捻须髯,笑道:“我正要去寻李逸安晦气,也好,先打死他一个儿子,出出这十年面壁的恶气。”三侠面对大敌,不敢大意,久闻一缺每出手必断人肢体,阴损毒辣,只得采了守势。四人车轮般转了几转,万俟秀一愣,“咦,此三人好紧密的门户。”当下大袖一摆,左右齐攻曹骏、慕容飞,轻飘飘双掌插花,李胜北暗道不好,双拳一撞,施展绝学,猛扑而上,拳法尽出,功力施展,豁出性命猛攻,一缺道人见李胜北攻得急,便舍了两人,左右各出一掌,撑开两人,与李胜北交身而过,一股血光崩现,原来一缺道人并掌如刀,一击将李胜北左腿齐膝切断,掌力到处更将残肢破碎,双方再打照面,慕容飞曹骏齐齐吐出一口血,不过慕容飞吐的黑血,曹骏却是鲜血,两人一左一右扶住昏厥的李胜北,曹骏一边咳嗽一边取衣带将其大腿绑缚,止住喷血,放倒一旁,两人刀剑都已在手,已待殊死一搏。 那厢两童子剑法齐出,施展身法,拖住毒王,向不灭大怒,抄起铜人,正要下杀手,正当此时,山顶之上,飓风突起,风云变幻,一道啸声,不知起于几千里之外,忽的到了上头,炸裂开来,犹如凭空打了个霹雳,狂暴异常,余音轰隆,只震得四下里,嗡嗡作响。三侠两童子齐齐矮了半截,毒王转身便走,妖道一缺挺直身子,面色古怪,尖声叫道:“老东西,你困我十年,还要怎的?!”说罢,纵身竟从绝壁面跳下,踪迹不见。 61 慕容飞单剑救崆峒 五行祖布阵真武殿 四侠抬着李胜北赶下山来,先寻个山洞安歇,李胜北昏厥几度,总算得了曹骏医治,只是外伤太重。慕容飞见曹骏脸色越来越白,心知他内伤极重,急让韩湘、许坚二人,送曹骏回山休养,告知睡仙人,妖道出世,又从李胜北身边摸出一封信来,原来却是崆峒急信,言说需和社助力,李胜北正是因此事才返回寻找众人。此时不便多言,便分作两路,两童子护送曹骏,慕容飞带着李胜北,一路寻医问药,车马船轿而行,不敢让李胜北受半分劳累。 非止一日,来到崆峒山下,早有人报上山去,瞬息间,但见一二百人簇拥着,急冲冲地行来。到了近前,当先五人一起跪下道:恭迎二教主。底下小猴子一大群早上前将软床担起李胜北。李胜北挥手笑道:“不妨事,且请我兄上山”。说罢脸上变色,早昏了过去。慕容飞知道他硬撑了一路,心力交瘁,支撑到此,终于昏厥,于伤势倒是无碍,又见当先穿金袍老者道:“和社千里护送我教主回来,不胜感激,您二位既是兄弟,大恩不言谢,现有大事,还请社首助我崆峒。”言罢,和了四老倒头又拜,慕容飞见五老个个有古稀之相,哪里敢受。惊道:”众老请起,小子实不敢受,护送我贤弟回山,乃是大义本分,安得如此?“慌忙去扶,这个扶起那个拜倒,总算是受了大礼。慕容飞见四老诚恳,又要把事件说个清楚,便随众人上山。 当下,金袍老者引路,其余众人担了李胜北,拥了慕容飞,直上崆峒山五行顶。进了莲花堂,一众人分开,自有人去照看李胜北,五老将慕容飞让进厅中,又死活让了他做正座。慕容飞见崆峒山全山都是阴阳五行布置,莲花堂更是五行五色,处处阴阳和顺,一派高深莫测。厅上五老一顺坐在西厢,东厢空着五把高交椅,自己坐了主位,身旁还有四把高椅,想来大二教主各一,剩下那两把不知何故。五老坐定,有人献茶。众人又拜又谢,极尽恭敬。寒暄已毕,慕容飞说了铁山头一战经过。五老得知,大骂金太保。绿袍老者愤然道:他蝴蝶帮算个鸟帮。我崆峒三千弟子一夜间踏平他金山顶。青袍老者道:奸人得志,可惜我山中有事,群龙无首,不然,哼。其余二老也咬碎钢牙。慕容飞听话里有话,连忙询问,言及自己和二教主结拜,有事当义不容辞。五老对视片刻,终无人对答。 慕容飞正焦躁间,忽有小鬼头进报:二教主内堂有请。众人急急进了内堂,待簇拥到床前,只见李胜北正醒着,终是身受重伤,人虽旷达潇洒,精神却憔悴异常,没有了平时的机警光彩,敢是到了稳地,心神放松之故,见了众人并不多说,于枕下摸出木符一块,轻声道:”适才听下面说了难事,此事非我兄长解救不可,然涉及教中机密,故特请慕容兄为我教门外一爷。五老扶持,度过难关。“众人见他气喘,不敢久留,红袍一老接过木牌,和众人告退,引了慕容飞又回厅堂,慕容飞哑然,不知何事。五老请他坐定,先献上木牌,众人纷述,慕容飞才知原委。 原来崆峒山崆峒教五行立派,本有教主五人,称为五行祖,传至今代,却只有两位教主,一位原为绝手李逸安,另一人流落江湖,无人知晓。李逸安传下现任教主两人,正是自己一双孩儿,另配阴阳护法长老十人,在座五老就是阳五行长老,阴五行还有五位女护法,陪了大教主去做一件大事。现在大教主有难,二教主重伤,只有阳五行五大长老,李逸安离山多日,不知云游到哪里了,崆峒可谓群龙无首。李胜北当机立断,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崆峒教历来堂上供奉五位教主,如果教主没有传人,五位有缺,则可有剩余教主自行选拔补上,五行之外还有三界,故设教外别传数人,教内谓之:门外小爷。今日李胜北将门外爷祖的令牌给了慕容飞,就是用教主之尊聘他为门外爷,实则就是请慕容飞帮忙解救崆峒之危。 慕容飞得知原委,那里好推辞。再说这门外爷祖权力极大,李胜北等若一手将崆峒将三千子弟交到了慕容飞手中,势体兹大,事态必危,他与李胜北结拜,临事推脱不得。慕容飞只得代行其责。五老见他应允,均都大喜,参拜一番,复下令摆上茶饭,韭芹蘑笋,都是素食,原来崆峒不食葱乳,不杀生不饮酒。众人欢聚,直至月现。黄袍长老起身道:”小爷祖,谨请升座议事“。慕容飞点头应允,立时传令门外祖爷升座。崆峒众人早就恭候在厅堂外,此时一闻召唤,有品级的立刻列队入内。少顷,阳五行五大长老拱卫慕容飞主持,阴阳五行十四个堂口正副掌柜俱齐,莲花堂上群英济济。 慕容飞道:“还请五老告知原委。”金袍老者茅枫起身喝道:”众志听真,侃唯剑雄,像以神标,可以诚致,难以力招,及远创寺,心祈祷之。无量寿佛,期生净土。白莲青红,严持五戒。阴阳五行,乾坤颠倒。普觉妙道,真空家乡。弥勒明王,无生老母,急急如律。“歌毕,众人肃立相和,慕容飞不识,只见人人默念,虔心附和,暗道:”久闻崆峒有幻教之称,今日得见,尽是心坚意诚之士。”崆峒众人祷毕,五老和十四掌柜又参拜了慕容飞,众人归座。绿袍长老韩枢起身道:“启禀小爷祖,大教主被困摩尼洞已一月有余,阴五行护法踪迹不见。现今老教主云游不归,二教主又身负重伤,崆峒内忧外患,还请小爷祖示下,轻重缓急,该当如何?”慕容飞正色道:”我弟身负重伤,临危重托,不容推辞。今崆峒有失,当先内后外。我意,先救大教主出洞,二教主暂且养伤,待大教主脱困,自有定夺。还请五老陪我前往摩尼洞,查看究竟。”言罢,众人称是。十四掌柜各归其所,守住羽翼。五老各持兵器,陪同慕容飞前往后山摩尼洞。 一路无话,山路突兀而盘旋,直至绝顶。慕容飞极目远望,但见峰峦雄峙,危崖耸立,鬼斧神工高峡,林海浩瀚,烟龙雾锁,飘渺仙境平湖。正峰顶,看见一口大井,方圆亩许。略一靠近,阴气直冲,道路狭削,怪石参差,望下去一片黝黑,人站在井口,便如立在龙口旁一般,吸力非常,好似多看一眼,便被吸了去一般。原来这崆峒山分八台九宫十二院四十二座石府七十二处洞天,处处奇景,又是僧道俗三教禅林,这处正是十二景之广成丹穴。慕容飞喃喃道:“这要下去,怕是不妥。”掣出剑来便欲跃下,五老连忙拦住,黑袍长老项冰道:“小爷莫急,这里是穴头,要救大教主,可以从穴底潜入。”慕容飞嗔道:“那如何还来这里。”众人返身下山,过了石塔,绕到山底,便又看见一条黑洞直顶入山中。刚到洞侧,便见地上,有几具尸身。众人抢上,略一查看,竟是三位阴长老并几个报信教众,地上血却不多,三个老妪都是被一刀绝命,绛袍长老赤炎道:“不好,洞门紧闭,料想各道石门内的断龙石应已放下,这丹穴顶口难下,这边一关,如何进去救人?”慕容飞让众人收敛了长老尸身,退在一边,缓缓拔出长剑,默默运气,几位长老尽做鹌鹑,忽然天崩地裂一声暴喝,一道电光剧闪,轰隆隆一阵大响,烟尘四起。众人瞠然,原来慕容飞御剑而行,一剑破石门而入,还不只一道,众人只见他一闪攻入石门,石门慢慢蚀倒,巨声不断从黑洞中传出,渐行渐远,看来是一路破门进去了。只是剑软石硬,如何造出如此声势。 却说慕容飞一路飞入,运气破门,学那地圣出关威势,直破得石屑翻飞,山谷回响,奔雷剑到处,闪电一般连过七道青石门,只觉前面一道石门,墨玉莹莹,洞外看着黑黝,洞里却是四下紫红晶石,光线四射,如梦如幻。骤然望见前面十余步外,一栋黑曜石般石壁拦在前面,刚要破门,却听里面有人断喝,“休要动手!”原来这道石门上下都被挖出孔洞,虽尚不能进出,但能透气能传声。慕容飞收剑道:“里面可是李大教主否?”略等一等,里面有人隐隐道:“正是,阁下神功盖世,只这一手便可尽杀我等,如何还行卑鄙暗算之事?”慕容飞笑道:“大教主曲意了,我乃和社慕容飞,外面奸人已走,是五老请我进来救人的。”“五老何在?”慕容飞连忙传声喊过五老,五人尚自惊惧,里外通了消息,原来有人趁李大教主进丹穴做事,偷袭在外护法五位阴五行长老,五老死了三个,另两人抢入洞中,去请教主,哪里知道来敌非凡,使了手段,逼里面放下断龙石,意欲将人困死,本来穴顶无路,摩尼洞又封闭,断无生理,试想这十几道石门是崆峒至宝,哪里料到竟有人能用雷剑生生巨力破门。 此时慕容飞内劲激荡,心头发紧,眼前发黑,喉头发甜,心知不好,刚才用风雷剑击碎石门,伤了元气,低头看手中长剑,只剩个剑柄,锋刃俱灭,又似有千斤之重,再也提不起来。见有人接应,本想抬手擦擦汗水,哪知道骨酥筋软,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不知过了几许,悠悠醒转,睁眼便见李胜北笑盈盈立在窗前。慕容飞惊道:“你崆峒果有神迹,你的腿?”那李胜北开口笑道:“哥哥错了。”慕容飞听他声音有异,再细细一看,不由遐迩,“你不是胜北,当是胜南兄了。”那人果然是崆峒山大掌教李胜南,二人一奶同胞孪生兄弟,不过胜北性子豪迈,这胜南虽是兄长,却有些阴柔。李胜南见他醒了,安抚道:“多谢兄弟救我等性命,解了崆峒之围,兄长使力过度,伤了内息,我已经看过了,踅摸要修养几月。”慕容飞道:“便吃你家几天粮食。”两人相视一笑。 话不赘述,三月有余,李胜北、慕容飞伤势都缓,这一日,两人一人一把躺椅,盖着皮毛在屋檐下吸光养热。慕容飞见李胜北虽落了伤残,性情却好,没半点忌讳,也赞他心性豁达。两人晒着太阳,缓缓聊过,只觉天下事不过尔尔,不若此刻好时光。李胜北道:“兄长救了我大教主,却毁了我教至宝,这一番却是扯平。”慕容飞怒道:“狗屎,你又不曾讲,我怎么知道。我奔雷宝剑都毁了,又当如何说?”此时有红衣长老席峰来到,言说要请两人。两人只道是大教主想邀,一个架拐,一个抚背,慢悠悠来到后堂,却有一道帘栊拦住,两人坐在外面,内有一人说道:“你们来了。”李胜北大惊,起身道:“父亲,您回来了。”慕容飞也惊,没想到几月不见的绝手李逸安竟回转崆峒。李胜北早闯入堂内,慕容飞进来一看,只见内堂床头站定一人,却是李胜南,床塌上躺着的正是李逸安,更是吃惊,老教主竟然被伤。 李逸安见李胜北腿上伤残,神色一暗,道:“想不到我崆峒遭此劫数。”李胜北舍了拐,扑到床前道:“父亲,终是如何?”“你等不知,我崆峒立教日久,本无外忧。奈何有魔头出世,挑拨离间,分裂本教。我自去说服,哪知魔头出手,将我打伤,虽奋力得脱,但功力受损,只得瞒了众人,在丹穴养伤,胜南照应于我,发信急招你回来,哪知那魔头不知怎么收到消息,遣人寻我,几位长老殒命,没奈何放下断龙石。总算非魔头亲至,否则崆峒上下无人能活。”“杀几位长老的,可是闽越娘?”李逸安长叹不语,李胜南道:“不错,正是这厮,当年她欲独霸崆峒,败在父亲手上,今番受了魔头鼓动,趁父亲被伤,意欲颠倒崆峒,逼我等交出令牌。总算没有得逞,不知怎的,就退了去。”“闽越娘是何人?”“你自不知,那闽越娘原为崆峒五教主之一,我父尚木,那婆娘为水,五祖之后,她欲为大教主,奈何不是我父对手,一怒出走,几十年间,断断续续来扰,我父武功大成以后,才没了音讯,却没想到还敢回来。”李逸安道:“今日我伤已无碍,只是尚不能动手,以防有人趁虚而入,特做些准备。魔头、妖道既然都已出世,势必搅动江湖,生灵涂炭。胜男,你参悟剑法,如何了?”“已参透八门剑法,另外七门被毁。”“这也是缘法,怨不得社首。”说罢,李逸安一指外堂,那里放着几个长条包裹,命李胜北打开,一一展开看时,但见里面都有鹿皮套,共有三件宝物,李逸安道:“我特请人多年前,打造五行葫芦、镔铁拐子和阴阳宝剑。”慕容飞细看,这五行葫芦形状奇特,乃是个扁面葫芦,这种葫芦正好扁扁负在人后背,却做精钢外皮,戳起来哗啦啦作响,显得极薄,拎起来却重,而且左重右轻,看来里面内有乾坤,正好李胜北背了,平衡身体。那镔铁拐子,一看便是内有机扩,暗藏手段。待抄起阴阳剑,不觉眼前一亮,那剑通体漆黑,一望之下和奔雷极像,轻重顺手,只是一剑脊鼓起,雕成龙形,另一面剑脊却是另外一口薄剑,紧紧贴在一处。李逸安道:“胜北不要气馁,身体虽有残缺,但武功没有止境,只须勤加练习,熟习这五行葫芦和镔铁拐法,定能抵挡闽越娘。”又向慕容飞道:“你虽失了奔雷,现下这口阴阳剑足矣。”李胜南上前讲解机关,原来那薄剑激发之下,可飞出伤人于十丈之外,威力倍于谈天剑。 几人围坐,听李逸安言说,道我崆峒秘魔岩内藏十五道石门,门户各有五行字样,历年历代崆峒高手都可进入丹穴参悟,有所得便刻在石门之上,慕容飞才知自己大剑轰击之下,石门化为齑粉,那些心法所得尽皆毁了,李逸安又道,这一十五字相生相克,都是寻常,我崆峒弟子都知,日后再行修建即可。其后人绝手自叹,自己排名虽在金太保之上,但人老不讲筋骨为能,实则金绝手武功更高,五绝之中,仅在天绝之下。现下妖道出世,祸及崆峒,说起妖道功夫,不得不服,他手段狠辣,万般武功融汇一身,创出十五招杀法,不取人性命,只伤损人肢体,终是走了邪路,那阴毒杀手,却偏偏都有雅称,什么慧可求法,左丘立传,师旷操琴,史公著书,孙膑援赵,司马假痴,韩非囚困,斩腿脚的,唤作:卞和献玉,此番李胜北就是中了这一招。和社欲抗邪祟,须得用心,将武道再上高峰。说罢,指出一卷绢帛,李胜南展开,慕容飞看去,但见写着十五个怪字,旁边密密麻麻写满小字。李胜北道:“原来父亲早就参透秘魔岩,留了手稿在此。”“你等可拓印几份,勤加练习,我崆峒武功虽不能助你等武功大进,但与精细处多有好处。”李胜南留下照顾老剑客,慕容飞扶了李胜北出来,两人进了一处石室,将绢帛铺开高挂,一站一卧,细看秘法。但见正中大字,共一十五个:炑、灶、音磁(左土右金)、音隐(左金右水)、沐、音母(上木下土)、音震(上土下水)、音灾(上水下火)、音化(上火下金)、音伐(上金下木)、钍、淾、鈢、音革(上金下火)、淦,其旁边密密麻麻的全是绣字,慕容飞哪里认得全,李胜北在旁一一解读,虽都是写五行相生相克之理,但暗蕴玄机,两人共同参悟。 不及三日,这天刚食罢一餐,有旗兵来报,有人已到无量祖师殿,老教主传众人都去。当下群山钟鼓齐鸣,不移时,崆峒各个山头、庵观寺庙、五行旗主、十五堂口、七位长老、众多教内外豪侠,纷纷聚合到真武殿前。殿内高鼎燃香,道法庄严,正中真武帝君塑像威风,左右龟蛇显化,这是崆峒教借真武之名,迎击外敌的所在。李逸安高居首座,左一带都是各山各峰各洞主持领袖,右一带都是拜入教门的长老豪侠,李胜南站在李逸安身后,李胜北也被慕容飞木轮椅推了出来,居在殿左遥望。少顷,殿外山道上行来数十人,为首一个黄绿衣衫,掌中擎一条镔铁拐杖,有鸭蛋粗细,面目凶恶的老妪。那老妪并不进殿,于殿外空场大喝道:“李逸安,出来见我。”李逸安长叹一声,音虽不大,却细细密密传到外面,“四妹,三十年了,还不肯见恕你二哥吗?”“你是谁的二哥,呸,我二哥当年何等英雄,和今日坐在堂上的小人岂可相语!”“旧事你不肯忘,却也罢了,我自负无罪,只是愧对大哥,才对你宽容有加,但前日你杀死三老,欲害我儿,搅乱崆峒大教,这些大罪何解?”“哼哼,李逸安,你也肯讲理吗?好,我便和你言说一二。”慕容飞忙听这对老冤家谈扯。那闽越娘道:“我崆峒五祖立教,传到这一代,大哥百变神君闽宝锋、三哥百变星君杜凤原、老五百变神偷耿良祯,再加上你的百变神手,师父曾言五祖联手,一魔二妖也讨不来便宜。”“还要你百变娘子的手段才好。”“谁要你的奉承,我只问你,当年耿老五带来古月和尚,那妖僧名头虽大,我等何惧,妖僧也不敢妄动,你缘何抢先发动,最后害得我大哥殒命,三哥伤残,连老五也被你事后杀了,这是何故?”“此事争竞多年,我便再向你分说,那妖僧狡诈异常,当日眼见你未到,我们五行阵不全,他就要动手,没奈何,我只好抢先一招,合我三兄弟之力,才勉强击退和尚,老五还要上前阻拦,结果大哥才中了妖僧一掌,事后老教主发令,要罚老五,他不肯就范,你也知百变神偷的本事,他连夜盗取我崆峒五宝,欲投靠妖僧,逼法让我杀他。”“此一说也有三次,你道我可信?”“终是如此。你要做崆峒教祖,还要手底见真章。”“哼,阴阳长老非我对手,你能说话亦是难得,那个胜南胜北都是小辈,我也不能强杀。且来。”说罢,身边背后站出五个人来。 慕容飞望去,但见四男一女,个个身着五色彩莲衣,头梳双髽髻,面目如画,好似画里走出一般,只是眼神锐利,电闪雷缩,背后鹿皮囊都背着兵器。李逸安道:“好,好,三十年了,你终是练成了‘小五祖’。”他本体受伤,道心都有损,不能出手,料想七大长老、诸多高手,以多为胜倒是可行,可惜终不为事,转眼看李胜北的伤腿,复看李胜南。大教主微微一笑道:“有事我当行。”甩大氅,掣出七彩宝剑,跳到当场,那五个男女立刻身形转动,将李胜南困在核心。李逸安一见这几人身形步法,心下便是一沉,正此间忽见慕容飞踏前一步,心中便想:“不知是胜南的缘法还是胜北的运道。”场中六人身形转动,李胜南只觉身在大海波涛中一般,只几个圈子,便心神桎梏,一声清啸,宝剑出鞘,抢先攻去,那五人却并不取兵刃,而是忽的一合,不知什么手段,其中一人轻轻巧巧将李胜南宝剑摄走,再看时,五人已经退后,只剩李胜南空手呆呆立在原地。李逸安叹道:“此为崆峒番天印,三十六般变化的绝顶一击,想不到闽越娘竟练出此等神阵。”闽越娘心下暗喜,“二十多年的谋划终要成事。”刚要上前讥讽一番,忽的场中狂风大作,一道身影呼啸而来,一眨眼攻到闽越娘中门,那一对指甲堪堪扣在眼皮之上,闽越娘只觉眼球突突直跳,好似要自己蹦出去一样,好在小五行祖在侧,五人又是联手一托,将来人柔柔和和推了出去。待闽越娘收住心神,定睛看去,却是一个脸色黧黑的军士打扮青年,一双烂草鞋,棕黄裹腿,背背红缨毡帽,单臂反背藏了一口大剑。非是别人,正是第一剑慕容飞。此时慕容飞另一手一翻,已将七彩剑递到李胜南手中,原来方才袭敌是假,取剑是真。闽越娘大怒,万没料到,李逸安身边还有如此高手,偏也如此年轻,刚要喝令小五行祖上前,忽的心中一动道:“阁下可是天下第一剑?”“不敢,老剑客当面,如何敢称此号?”“好说,你剑圣门在北地,此事乃我崆峒内务,阁下恐不便干预。”“实不相瞒,我也不想管,奈何他给我一个牌牌,说是什么门外一爷。”“待我取了崆峒教祖之位,阁下还是教外第一人,如何?”“不行,李胜北曾舍命救我,胜男亦是我的兄弟,因此绝手剑客便是我的长辈,这水不趟也得趟了。”“好,那便试试第一剑能否破我五行剑阵。”言尽于此,两方放对。 小五行祖各自掣出兵器,都是奇门,这五人自幼随闽越娘习武,研习五行变化,二十年间心无旁骛,武功纯粹异常。用拳掌腿脚便是柔的,不伤人命,若是动了兵器,那便是生死之斗。小五行祖老大闽鸿镔本是百变神君的亲子,掌中一对铁爪,号称鸳鸯手;老二蝴蝶袖庞青松,手持一对短棍;老三小麒麟童万里,擎着一只弹弓;四妹火凤凰季春焱,握住火焰双刀;五弟小白龙强至海,捉住一双峨眉刺,瞬间围住慕容飞。此处杀机弥漫,立时整座山岭都寂静下来,空有铅云,地蕴寒霜,天地一片肃杀。慕容飞大喜,这五行阵原来是这般取势,其后可让四个弟子研习。他眉梢一动,五人立刻发动,五人联手一招“五行轮转”,慕容飞长叹一声,阴阳剑出鞘,凭空一道霹雳,剑光到处,铁爪、木棍、双刀、钢刺都被破去,五人不慌不忙,各伸一掌,招法变化,竟一压将慕容飞剑势镇住,慕容飞大喝一声,“好功夫。”浑身一抖,剑势再涨,闽鸿镔、强至海两人四手齐齐贴在宝剑之上,黏住也似,此刻童万里一手也粘了上来,另两人四掌齐攻慕容飞前胸后背,慕容飞宝剑一晃,定住半空,不曾被摄去,左手圈转,敌住四掌,哪知四人忽的缩手,齐齐搭在童万里肩背,那小麒麟暴喝一声,一掌拍在慕容飞头顶,原拟打个万朵桃花开,哪料慕容飞一偏头,这一掌打在肩头,如中金玉,不见伤损。五人合力一掌,竟打不倒小剑圣,那掌力全被闭住。此招乃是胜负手,生死招。慕容飞受不住掌力,当场毙命,五祖舍了那神剑,只诀一手,似此时一般,慕容飞宝剑圈转,五人无一能活。童万里一掌打中,不见功效,立时知道不好,闭目等死,哪知过了半晌,并无刀斧加身。小五行祖纷纷后退,闽鸿镔拱手道:“神剑大义,不肯伤我等性命,容他日后报。”说罢,转身对闽越娘道:“姑母,我等无能,不能助您夺得崆峒教祖,现下愧对师长,就此别过,待武功能有寸进,再为姑母效力。”五人心意相通,齐齐转身离去。 李胜南、李胜北都惊呆不已,慕容大哥何时武功进步如斯,竟能掌法胜了小五行祖,剑法胜了无甚惊人,偏偏是拳脚胜了,还胜的如此轻松,当真让人不解。李胜南道:“你和慕容大哥,共同参悟秘魔岩武功,如何他进步如此神速?”李胜北道:“我如何得知?只觉得肯定和真言有关。”闽越娘一番安排无果,还走了小五祖,心中忿怒,眼见慕容飞立在场中,背向自己,不及细想,搂头一拐砸下,李逸安大喝一声,“手下留情。”众人都道说的是闽越娘,却不料场中金光一闪,慕容飞肋下飞射一物,急打身后,正是阴阳剑。闽越娘大惊,她若是正面对敌,凭借手段功力,百招之内无忧,偏偏偷袭,正中人家彀中,那光芒一动,立时警觉,崆峒重宝阴阳剑!众人只觉眼前景物变化,实快却慢,一眨一瞬看的真切,那小剑射到身上,如中铁板,滋滋有声,嚯的破出,又穿透一身,如中真松,咔嚓声中,打在一片火焰中,却不能困住分毫,再飞出钉在一片水幕之上,透肩而过,唰的一声,飞出院外,早有人去捡。慕容飞都惊,没料到阴阳剑的阴剑如此锋利,闽越娘更没想到,自己苦练三十年,四相合一,只差土行一筹的法身,竟挡不住飞剑,此时身受重伤,厉啸一声,身边伴当抢上,扶住老妪。 不提闽越娘败退,李逸安自去料理,李胜北驱动小车,扯了慕容飞入内,道:“大哥,如何闭住那一记‘番天印’?”慕容飞笑道:“那五人如一味掌力相攻,我身躯也不是铁做的,只是他们卖弄手段,要弄得这五道掌力阴阳刚柔相合,不知怎的,和我道藏真言印证,被化于无形。”两人都道,日后遇到这五人,更要小心。过这一劫,崆峒无事,李胜北须留在山中,调养伤势,习练百宝葫芦和镔铁拐子,李胜南须主持大局,慕容飞要回东京总舵,言说金太保无心无义,要免去他和社门外一爷的位子,二李并无异议,话别以后,约好来日汴梁城再聚。慕容飞请崆峒弟子飞信告知各路兄弟,返京议事,再开香堂。 62 和社香堂除名一爷 汴梁皇城臧否太祖 话说这一路东来,穿州过府,晓行夜住,只草鞋也走碎了十几双,边地虽乱,挡不住豪杰,千里而来,躲不开缘法。这一日正行到一处所在,唤作三原鲁桥镇。进了镇店,腹中饥饿,忙寻了间铺面,见四下无人,放了包裹、绑腿、皮囊、哨棒,还不见人,敲着桌子喊道:“店家,店家何在,店家?”里面匆匆奔出一位,哈欠连天,姿态欠恭道:“客爷,饭菜都无,只有油泡饼、风消糕,可要尝尝?”“你这可是店家,如何没有肉吃?“客爷不知,往日也有,只近几日有李老太爷做寿,街里街外都去吃食,便没了烟火。客爷要吃肉,便去给李老爷磕个头,好一顿酒肉管够。”“什么李老爷?”“我们这里唤作三原县,正是大唐卫国公故里,这李老爷便是国公爷第十二代嫡孙,又是陵台令公,这等老爷做寿,如何不去,我若不是看店,也要去讨杯酒喝,说不得还有赏钱。”“李老爷姓字名谁?”伙计两眼望天,慕容飞一把掏出几十个铜钱,那厮眼睛亮了,道:“好教客爷知晓,李老爷单名一个尔,我们都唤作‘青牛公公’。”慕容飞心中一震,李尔李青牛,这还了得,这正是天下三仙的地仙人,想不到住在这小小的三原县,还是个从五品的小官。见伙计眼热,便将出五个大钱放在桌上,道:“可知李老爷高寿?”“说是古稀年纪,但没有同辈,我看着牛公公一百岁都有。”慕容飞再将出六个大钱,“可知李老爷家中还有何人?”“人却多,儿子孙子十几人,徒子徒孙不计其数。”再给七个道:“那你可知李老爷武功如何?”伙计收钱收到没眼,道:“李老爷会甚武功!”“不是徒子徒孙无数?”“客爷有所不知,李老爷擅长做饼,这风消糕、油泡饼都是他老人家真传,做饼的徒弟遍布县里。”慕容飞将信将疑,难道同名同姓,且去一观,问明路径,给了一个钱走了,剩伙计一双火眼。 顺着人流,行到一处庄前,凭岗一望,但见此庄纵横六里,内外三重,心知此必为纪念先祖六花阵之意。行到庄前,不待报门,那门首一个高瘦汉子,抱拳迎上道:“不知第一剑驾到,有失远迎,家祖刚刚言说有紫气东来,让我来接,想不到是剑圣门人到了,失敬失敬。”慕容飞心道,好厉害的望气功夫,抬手应道:“不敢,不知此处可是三原李卫公后人地仙府邸?”“在神剑面前,如何再提什么仙人,快请入内,我为小剑客引路。”“我看阁下步履沉重,气息浑厚,不知如何称呼?”“在下李长孝。”“原来是夜雨听风侠当面,小子失敬。”“不敢不敢。”两人假惺惺客套一阵,行到庄内。 透过两重院落,避开俗人,直入后堂,门首早有五人相迎,个个面目刚毅,方正古盎,见了慕容飞,齐齐拱手施礼,慕容飞忙还礼道:“三原六杰都在,是某有福才是。”原来这六人正是李青牛孙辈高手,合称三原六侠,那夜雨听风侠李长孝为首,其下杏林圣手侠桂方圆,紫靖浮云侠欧曲直,醉梦痴酒侠谭正奇,北山卧龙侠秋义零,影月辞风侠权机九,都是中原名侠之属。众人客客气气进了厅堂,但见古晋之风,魏唐样貌,六侠齐请慕容飞上座,小剑客谦让一番,终坐了右首,抬头看,只见供奉三原李靖宝像,左右有云:踏虏庭复中原威北狄拓西海振大唐展雄风,缘红拂义虬髯奉明主创六花识天下乐英雄。慕容飞朝上拱一拱手道:“不知仙长何在?”“我家祖今日有寿,正在前厅,特命我等奉客,少顷,便来相见。”“怎敢劳仙长亲来,我当去前厅贺寿,只可惜来的仓促,这手信也无。”李长孝连忙拦住,慕容飞见他几人面色古怪,连连探问,那谭正奇最是耿直,便道:“小剑客不知,前几日邻里乡宗,官面老爷都来过了,今日来的却是道门一脉,这,,,,,,,”慕容飞一听,便了然,皆因他斩杀道门九卿。果然那秋义零探问此事,慕容飞道:“确有其事,吾本不知他们来历,急去接应我兄弟,这九人拦阻,没奈何便击杀了。”权机九道:“小剑客好本事,我祖早言,道门九卿个个惊才绝艳,武功高强,九人联手,天下无敌,却不知,,,?”“我怎是九卿联手之敌,偏他们一个一个跳出来阻我,不及细问,一力闯上山去了。”略一沉吟,问道:“这九人到底是何来历?”欧曲直道:“小剑客不知,天下学道之人都信奉道法自然的道家真识,天下道教都属道门,故道家为宗,道门为纲,道教多目,道派繁几。如我祖便传乃是无为派,和睡仙人的内丹派,绝道人的正一派都有不同。当今天下道门莲花派为首,共推九人为联络,便是郁单无量道人宣卫公、禅善无量道人单立翁、梵监须延道人裴文君、寂然兜术道人富儒臣、波罗尼密道人隗元侯、洞元化应道人甘尔宾、灵化梵辅道人司瑞士、高虚清明道人麻三民、无想结爱道人江九郎,今九人被斩,天下道派都得罪光了,如何是好?”慕容飞正踌躇,忽听外面有人笑道:“此无妨,是那些人咎由自取尔。”慕容飞闪目看去,但见一老者飘然而至,看年纪,一百岁也行,耄耋也似,古稀尚可,甲子也像,看身形,似龟似鹤,似龙似凤,似杨似柳,似风似月,进的厅堂,满座风声,正是三原李靖的看家本领,慕容飞忙起身作揖道:“晚辈慕容飞,拜见仙长。”那李尔笑道:“你见陈老祖,没此等礼数吧,偏偏消遣老夫。”“岂敢,睡仙人为家师挚友,仙长却是家师前辈,怎能慢待?”“小猴子会说话,你等退下。”六侠行礼退下,厅堂只剩李青牛端坐,慕容飞侧立,李尔开口道:“天下大乱,心魔出世,妖道现踪,地狱门要遭大厄,你可知当年为何群侠战心魔?”“晚辈不知详情,还请前辈赐教。”李尔道:“高风亮一代武圣,无人能臧否,但他终是非我族类,旧唐时,高仙芝兵败怛罗斯,众将为自保,杀死高仙芝,种下祸根,便是这胡人一脉高氏,经年寻思杀回中原,每每要引西域兽兵,马踏中原。这一代心魔也不例外,不但要率兽食人,更是要刺杀中原各国国主,创立胡谍帮,专一要搅乱天下。没奈何,我们只好群起而攻之,怎料他武功太强,战之不胜,还累得一代天仙陨落,总算伤了他道心,让他这几十年老老实实修炼,不能搞风搞雨,现下魔头蠢蠢欲动,你师尊本是他的对手,奈何中了他毒计,要和南拳王相斗。天下十大名剑伤损极盛,我闻,剑痴、剑师、剑怪都陨落了,老一辈制不住心魔,只得依靠你们年轻一代,你出师门虽短,但剑法终要大成,我等要让天下剑客归心,一同对外,先剪除心魔羽翼,再战败魔头。器道人送道藏真言,李老教主送阴阳剑,都有此意。我这一脉人丁不旺,虽有几个痴男,却无甚大用,比不上和社现在的各路英雄,老朽亦是时日无多,他日江湖路险,好自为之。”慕容飞听得呆住,万没料到,和社兄弟都是各门各派师长特意送来,更没想到这地仙人交浅言深,如此洒脱,只得道:“那蝴蝶帮,,,,,,”“胡者胡人也,谍者间也,胡为其人,谍为其事。金太保的蝴蝶帮只是玩物,真正高手都在心魔当年麾下,只不过也是好认,他们只认胡种,多为复姓。我料今朝破胡谍帮只是你和社。”“那白老前辈,,,,,,”“他们都是老的,在你等小辈面前,怎能落下面皮,当初都是诈死,心魔剑阵一斗,只伤损了叶全真、顾鸿法和陈元庆,轩辕不知躲到哪里,殊十三只废了双腿,白骨逸和剡其食哪有那么容易死,他俩又是鬼又是妖的,自是变化多端,诡秘非凡,你日后自会遇到。”慕容飞听得更楞,李青牛道:“我这一派武功虽胜不了心魔,但修习好了,倒能抵挡万俟秀一二,你且来。”这老人坐说立行,行到院中,唤过六侠,指点一二,六人自是布了六花阵,围住老人。老人身穿员外服,团花大袄,宽袖一甩,飘然入阵。慕容飞心道,此老不以道门自居,却是道家高人风貌,当下细看六花阵,那李长孝居中,本想拒人于外,但长者来的太快,白驹过隙,飞烟穿柳,一招正是夺蕊。其余五人忽聚忽散,李老剑客只要伸手,五人的招法必是都响应在李长孝身上,合六人之力挡住攻击,若是游斗,便是六人各取要害,实是严密。七人圈转多时,地仙人等六人招法再合,忽的伸手一推,登时将六人阵法攻破,待老剑客出了阵外,行到慕容飞身边,笑道:“你可看的明白?”“老剑客好身法,好步法。”“了不起,慕容剑圣教的好徒弟啊”“老剑客缘何如此助我?”“明人不说暗话,我三个儿子都殇在心魔师徒手上,只剩下些孙辈绕膝,老道怎肯与他善罢甘休,当日天仙尽力,今朝该老朽抛却这把老骨水了。”“老剑客言重了,天下人都知,邪不胜正。”“哈哈哈,又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剑客、老仙长、老令公,到底哪个是真我?”“有趣,这又是我道家一气化三清真意,你须多多研读道藏真言。”慕容飞与诸人宴饮一番,席间多谈往事,其后包了鸡鸭面饼告辞,拜别老剑客,做敬六侠而去。李长孝道:“老祖宗,此人如何?”“尔等可有说法?”“一代剑侠。”“一代宗师。”“一代豪杰。”“天下剑客之首。”“深不可测。”李尔笑道:“我等死后,江湖必归于和社。尔等可相机而动,追随左右。” 慕容飞行过半天,寻了一处荒草地、青石岗的凹洞,将杂物卸去,盘膝坐倒,将阴阳剑横在膝头,闭目不动,如此过了三日,再睁眼间,哈哈大笑,那宝剑呜呜而响,从崆峒学来的五行,从三原学得的六合,从七剑处习得的剑意,融汇八位兄弟的功法,用道藏真言炼化一体,练成一道心剑,惊天剑法更上一层,此为:三原合剑。 不及十日,慕容飞进汴京,直驱新开池,进了总舵,当有各弟子出来迎候,都言参见社首,慕容飞也不多言,谢绝外客,专等各路兄弟回归,三月之间,群雄必至。这日正开香堂,和社内人头攒动,慕容飞领曹骏、张果、李胜南、李胜北、莽和尚、龚十八郎、管应子、许坚、韩湘,护法叶东升,后排四大鬼头、沈不凡、四大弟子,再其后助拳的五隐剑客、青州五怪、陈仓六寇、钟判官、黑无常、六合侠客、崆峒阳五行长老、巫山五位大巫、鹿角庄六位宿老、东海两位总管带三美赴会。观礼者众,有宫内供奉,京城武林人士,王府侍卫,各大行都有人来。正待行礼,外面一阵喧哗,有人高叫:“晋王府总管驾到。”人群分开,一高瘦和尚昂然而入,身边背后奇形怪状各色人等,慕容飞并不回头,佟铁山迎了出来,挡在二道门外,高声道:“和社香堂,不对外客,观礼请在此便了。”那和尚笑道:“洒家却不是外客,与你和社有旧。且让在一旁,让莽僧出来见我。”莽和尚闻声一愣,回头看时,大踏步走出内堂,双掌合十道:“师兄如何到此?”“有人托我问你,可还记得前事?”“我不记得。”“是不记得,还是不愿想。”“干你何事?”“好,好,你忘却了前尘,师兄便教你做人。听闻你韦陀降魔杵大成,便使出来吧。”说罢,双臂一展,那胸前念珠哗啦啦滚到背后,十字花背了起来,卷紧袖子便要动手。曹骏从里面出来,喝道:“骷髅僧,今日我和社开香堂,是相好的,不要搅事。”别人不知,曹骏如何不认得,这和尚正是吴越国国师,随国主献土,他也来汴梁,这厮善钻营,一到京城便有人重用。骷髅僧还未答话,有一人闪出道:“曹少卿,少要张狂,你杀死亲族,可想到有人来报?!”话音未落,走出两人,曹骏看时,却是他曹氏子弟,人称平晋双雄,乃是军中高手。慕容飞于内大笑道:“想不到赵老二如此心胸,也罢今日便和他做过一场。”遂率众人迎出。骷髅僧背后登时涌出多人,李胜男一眼望见闽越娘面目阴骘,领人持杖站在后边,慕容飞对曹骏道:“兄弟,你我要和,先要杀人,如何?”“大哥,那便杀他个天翻地覆。”正要乱战,外面早有人飞奔而入道:“且住,官家有口谕到了。”慕容飞道:“我却不是他的臣下。”那人却是个内侍,跑的气都岔了,喘了又喘,回身对骷髅僧等道:”官家口谕,和社是我孩儿军一属,余人何敢搅扰。“这话一出,骷髅僧等不敢有旁话,一窝蜂退去。慕容飞叹道:“终是欠他人事。”众人复在入内,叶东升主持香堂,拜过天地,分香叩拜,言三皇话五帝,赞三友许五仁,一番说辞,请出社首慕容飞。慕容飞言道:“今日开香堂,三不愿,不愿我和社兄弟相残,不愿我和社贪恋繁华,不愿我和社不尊天下。今有和社门外一爷,金海金太保,三大罪,其一陷器道人,其二临敌怯战,其三狡诈谋疑,更兼贪财好货,非我光明磊落之辈,没奈何除了这名,消了那号,另尊五行绝手李逸安李老前辈为我和社门外一爷,众弟子倾力扶持,不得怠慢。”曹骏献香道:“我和社与蝴蝶帮,必有一战,绞杀奸邪,救人惩恶。”众兄弟,弟子上香叩拜,礼成落座。慕容飞道:“今夜吾自有事,曹兄弟主持传信天下。”众兄弟应允。话说天色暗淡,慕容飞不带宝剑,只身进宫,皇城内外如何能拦住高人,直到延福宫门首,见一锦袍人等候,却是京城神剑霍留衣,慕容飞笑道:“你却是成了正果。”“小剑圣休要说笑,陛下等候你多时,请。”延手请他入内,殿内一片通明,宋帝着大袖燕居服,斜倚在锦塌上,手中端着金杯,偌大殿宇,没有旁人,显是正在等他。慕容飞卸下宝剑,放在门口,进内席地而坐,宋帝笑道:“先满饮一杯。”“叔侄不对饮。”“你这小猴子,偏讲礼数。从赵卿家来论,还是从慕容二哥来论,你都是晚辈,原当不起这杯酒,但我听说你剑道大成,又有李陈二仙作保,才容你一杯酒。”“请师叔容小子放肆。”“且容得你。”“师叔好酒,却伤了根本。”“大胆小子,你懂的什么?”“便让你知道我神拳势的厉害。”说罢,宋帝往面前短几上一拍,那杯中酒浆崩出,急打慕容飞面门。小剑圣双手一掬,似洗面一般,再一展,那酒浆复归酒盏,赵老大见几案上水渍都无,不禁笑道:“这便是道藏真言?,好本事。既有如此功夫,就容你放肆一回。”慕容飞道:“我有三句话讲,讲完以后,当陈陛下三不该。其一,见沧海桑田易,明他人心腹难,其二,俗世功业再好,不能局于一身,其三,卜圣带话曰,开宝年号欠佳。”“哦,这三句都是大逆不道的话,且再听你三不该。”“陛下有三句话不该讲,一不该玉斧划界,自限其身,说功业到此为止;二不该说,与士大夫共天下,此自囚其心;三不该说,晋王有龙凤之姿,此自伤尔。”“大胆,是谁教你说的此话。”宋帝大怒,一抖手掀翻桌几,探臂擒拿,慕容飞戟指为剑,接架相还,瞬息间两大高手斗了十余回合,周遭竟还是静谧一片,只当宋帝双掌擒住慕容飞双腕,两人真力一碰,刺啦一声,将慕容飞衣袖扯去,宋帝哈哈大笑,道:“辽皇可有这等身手?”“为头首者不应白龙鱼服,恃武斗强。”“你这小小年纪,忒也求稳,说起话来不爽利,似老学正一般。”“师叔的面皮待侄儿日后便还,今日出宫,陛下珍重。”宋帝长叹一声,微一拂袖,擎杯在手,不再言语。慕容飞出宫,回头看时,但见宋帝背着手,向内而望,身形落寞,心中不禁叹道:“英雄?!”出至宫门,见霍留衣道:“你师尊殇在心魔手里,休要报仇,你还不是对手。既然选了陛下,就小心护持。”霍留衣长揖一拜,报的是他对剑师的恩惠。 翌日黄昏,群侠议事,多有人说起蝴蝶帮的恶事,慕容飞叹道:“我等虽和金太保绝交,但不出恶言,只是器道人在彼,迟迟不见金海守诺,故而不得已而为之。”京城英雄小弥勒梅启盛道:“蝴蝶帮总舵就在梁峰山上,离此不远。”众人都说要去踏平梁峰山。正说间,殿外有人嗤笑道:“一群无知小辈,也敢搅扰梁峰。”四大弟子抢出,房顶正跳下一人,立时围住,慕容飞等外面一见,却是个中年,面目普通,背背长剑,身上一套黑麻衣,很是显眼。张果喝道:“你是何人?敢来探我和社。”那人抱臂而立,道:“我奉我家帮主之命前来,约三侠前往龙潭一唔。”“是金太保让你来送死。”“送死却不尽然,这里恐怕无人能留住我。”“你到底是何人?”“某家姓名早就忘掉了,只是有人叫我‘黑蝶’。”群雄嗡嗡而动,曹骏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夺命八蝶的老五’。”“不敢,和社英雄无数,好汉更多,某只是区区一只飞虫。两位是我帮主的兄弟,黑蝶不敢造次,这次只是下书,和社还要以多为胜,将我留下嘛?”李胜北心道:“久闻蝴蝶帮金蝴蝶金海之外,先有五蝶剑客,后来又添高手,那银蝶,粉蝶,白蝶,黑蝶,花蝶,紫蝶,蓝蝶,都只有诨号,不知是哪个,今日这黑老五,看起来毫不起眼,真是让人难以预料。”曹骏道:“你不必用激将法,你蝴蝶帮陷住器道人,来的若是无名小辈也罢了,既然你名列第五,想来是个人物,正好扣下,交换人命,却走不脱。”说罢左右一摆,几人跳出,登时将黑蝴蝶围在核心。“我奉命而来,早料到会如此,也罢,早就想会会和社群英,都上来吧。”慕容飞道:“这厮好大口气,我和社也不能蛮不讲理,我有三阵,你若能闯过,便放你走。若是败了,就安心在我这里养伤吧。”那黑蝴蝶丝毫不慌,反手掣出宝剑,道:“请三侠赐教。”“倒不必我等,青天何在?与我拿下。”展青天奉命跳进场中,一晃掌中铁戟,迎战黑蝴蝶,两人兵器并举,不过十数回合,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黑蝴蝶掌中剑被一分为二,被铁戟绞断,展青天正要进手,岂料黑蝶将掌中断剑丢出,趁展青天躲闪,伸手竟抄住飞起的半截断剑,一剑刺在展青天肩头,铁戟书生闷哼一声,一个筋斗翻出场外,一手持铁戟,一手捂住伤口。众人都惊,好一招“败中取胜”,这人武功竟如此诡异,趁对手胜了半招之机,突奇而胜,佟铁山等人都惊,要知道那一剑若是刺咽喉,展青天一命休矣,慕容飞等也出了半身冷汗,韩湘怒道:“好奸贼,且来。”萧剑出鞘,不及十合,将黑蝶掌中断剑切成三截,黑蝶掌中鲜血淋漓,失了宝剑,却并不张皇,合身扑上,再斗几合,忽的韩湘身法一滞,众人看的真切,只见黑蝶口中徐徐吐出黑烟,丝丝缕缕,片刻将韩湘罩住,张果大袖一甩,跳将出去,只几下将黑雾散去,接下韩湘,回归本阵,只见其面色有些发黑,自己尤自不知,待停了打斗,才忽的软倒,张果怒道:“大胆小辈,竟敢使用‘九幽神风’,快快献出解药,便饶你性命。”黑蝶笑道:“活报应果然厉害,识得此风,我凭剑法胜了展青天,凭毒药胜了韩湘,相取解药,那也容易,胜我最后一阵即可。”慕容飞道:“小贼,不知天高地厚,你既敢用毒王之技,就应知我和社和毒手帮素来有隙。”说罢,大踏步而来,黑蝶凝神戒备,慕容飞于其身前左右走了几步,道:“原来你善用拳掌,我发一招,你接得住便走。”说罢,跨步上前,单掌一立,轻飘飘一掌劈下,那黑蝶不躲不闪,双拳直打慕容飞两肋,拳快掌慢,两拳都打在慕容飞身上,那掌才到黑蝶头顶。这厮“啪啪”打中两掌,卖弄手段,回拳格挡,场中众人听的真切,咔嚓声中,黑蝶双臂折断,急往后躲,被掌缘从头到腹劈开一道口子,血如泉涌。曹骏道:“这是崆峒的’五雷轰顶‘吧。”李胜南道:“后半招以掌为刀,有些剑痴的影子。”那黑蝶吃了一记才收起狂傲,踉跄取出一包药粉,顾不得脸上火辣辣,胸口衣衫破损,伤口冒血,掉头便走。张果道:“大哥,何如?”“不必了,他硬接我一记,心脉受损,这般走出去,三个时辰内伤势发作,必死,如能死在金太保面前,他便能知我心意。”龚十八郎道:“几位哥哥还要赴约吗?”慕容飞曹骏相视而笑,“赴什么约,请叶圣主看顾总舵,其余弟子协防。众家兄弟我们立刻起身,踏平梁峰山。” 其时天近二更,众人收拾停当,施展轻身功夫,曹骏带头,追踪黑蝶而去。那黑蝶中了一招,受伤极重,挣扎着走了一程,奈何伤口出血,又要避夜巡军士,不能施展身法,踉跄直奔水门。众人随曹骏追踪到水门道,曹骏道:“此处已无痕,料想这厮水遁走了。”汴梁虽强,挡不住高手,众人翻越城关,直奔梁峰山而去。不及三舍,赶到梁峰山脚,其时天色微明,遥遥望见一道身影,正缓缓登山,还没转过山口,忽地里面射出飞箭,乱箭之下,那人受了几箭,哀鸣几声,似老鹄泣血,翻身栽倒,叽里咕噜滚下山坡。张果趋前看了,回报道:“那黑蝴蝶死了。”慕容飞喝道:“点火,拜山。”管应子随手一挥,左近两棵油松,轰隆隆燃烧起来,恰似点亮两盏巨烛,火光笔直,竟不摇曳,无山火之忧。山头上望见火光,铜锣早敲将起来,盏茶功夫,山口冲出一伙儿,有两百来人,个个持灯球火把,呼啦朝将众人围住,强弓硬弩射住阵脚,旗门开出,闪出一人,阴阳脸,紧身短靠,后面跟定一人,众人却识得,正是当年斗拳的一语杀人百无禁忌申屠海,众人都看张果,曹骏道:“这人怕是双子杀手,申屠海的孪生兄弟申屠江,其后便是无情太子司马天。”慕容飞道:“杀手都跳出来为将嘛。”为首之人跨前一步道:“在下司马天,我家主人有令,让我来送死,说和社要杀我。”李胜北道:“你二人是什么蝴蝶?”“不敢,我二人身份不够。”“那且叫射死黑蝴蝶的出来。”“各位英雄不必捉急,只需杀得了我二人,自有人出来答对。”“你自找死。”许坚仗掌中太常,跳将过来,被申屠江挡住,那厮兵器奇怪,竟是一大把铁签子,此时握在手中,合作两大股,当做铁棍使用。韩湘正要上前,早被龚十八郎挡住,“不要去,你非司马天对手。”李胜南掣出宝剑,慕容飞回首道:“小心,此人阴毒异常。”众兄弟散开,提防箭矢,慕容飞、曹骏剑伞在手,观敌瞭阵。四人斗在一处,场中唿哨声起,原来那申屠江的铁签挥动有声,声音越来越尖锐。司马天赤手斗李胜南,却能抵挡宝剑,掌中叮叮而响,曹骏看了道:“原来此人是狼牙拳弟子。”司马天掌中戴了手钩,但他武功强于任氏兄弟,只有一只狼牙在手,偏偏能抵挡宝剑。斗了三十余回合,司马天忽地大喝一声,双掌扣住彩虹剑,那申屠江挺身一迎,竟用腹部接了许坚一剑,同时左右手一捻,左手二十四根铁签子激射群侠,右手二十四根急打李胜南,这等杀手伎俩如何能逞,曹骏铁伞圈转,将铁签子尽数当下,天罡伞正是天下暗器克星,那厢李胜北早跳到场中,铁皮葫芦早取在手中,不知开启什么开关,那里面喷出黑白二气,正是阴阳玄磁,将铁签子都吸了进去,好似长鲸吸水。他这是崆峒重宝,里面不但有五行杀法,更有克制五行之物,这阴阳玄磁气专克金铁。许坚鬼虎神剑何等凌厉,剑气一搅,将申屠江斩做两段,尸身翻到在地。李胜南弃了七彩剑,双手一圈,两记凤眼拳打司马天太阳穴,司马天抬头一闪,又有两拳打到,忙又低头闪避,哪知道低了一分,便有两拳再打,再低再打,终是躲闪不开,被第五对拳打个正着,咔嚓声中,头骨破裂,翻身栽倒,真是崆峒绝技“千手观音”。 李胜北前后收了四十八根青冥针,李胜南、许坚胜了两阵,那四外人却并不惊慌,灯火下阔步走出一人,道:“和社英雄请了,我家主特将此二人送上,算是了了一桩口舌。”群侠互视心道:“果然是来送死的。”曹骏道:“你是何人?也来送死不成。”那人道:“我本无名小卒,我家主说当年三事,近杀手事已了,器道人马上就到,至于毒王,家主说请两位社首一起去捉拿。”曹骏心头一动道:“你是白蝴蝶。”“曹少仙好本领。”说话间,天色大亮,那油松烧的化了,留了一地水油,山头上飞下一座肩舆,到了近前,慕容飞看去,正是器道人,面目安详,似睡熟一般。那白蝶正要解释,往前刚动了一分,脖项一凉,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剑正点在咽喉之上,慕容飞道:“我知你是蝴蝶帮智囊,休要用言语诓我,器道人醒不过来,你活不过十息,九,八,七,,,,,,。” 63 蝴蝶帮八蝶斗和社 李四爷龙潭显真身 那白蝶几滴大汗,刷刷落下,半路激零零又没了,张口结舌道:“社主休要动手,这是真睡。”果然那器道人忽地长伸懒腰道:“小剑圣不要多杀人,对道心不利,且容小道回去与你们细细分说。”慕容飞方才收剑道:“你转告金太保,我和社虽除名门外一爷,但毒王如能授首,他、我、少卿还有少许情分。”“家主说过,第一剑可否下次对他拔剑时,容他分说一二。“慕容飞刚要答应,曹骏道:“不可,太保神拳何等迅捷,先机失了一分便是十分。”慕容飞长叹一声道:“告诉金海,若有要拔剑之时,我让他三招。”群侠带了器道人离去,山顶空余焦树残花,梁峰山虽有清风却更冷幽。 八月桂花飘香,可惜汴梁少有桂树,刚过了中秋,蟹酒饮罢,和社总舵内堂小几上摆着石榴、黄栗、松子、银杏,糕点有狮子头、菊花糕,另有占月酒一壶,慕容飞与曹骏相对而坐。曹骏道:“这东京城实在是做买做卖的好所在,这几月,沈不凡的脚行、佟铁山的生料行、李家兄弟的交行都获利不少,叶圣的西域细货更是供不应求。”慕容飞道:“我等托了几位师长当年的面皮,总算将总舵守住。”“不知器道人可曾有所好转?”“一月有余了,还是那般疯疯癫癫,托霍留衣请了御医看了,还是那般,说是痰湿内热,风邪入脑。”“可是九幽神风?”“不像,我观他眼中,并无魔障。”正说话间,一物突的打破窗棂飞到几案上,两人齐齐出手,曹骏一展手,一双竹箸夹住来物,慕容飞一抖手,竹筷子飞到外面,却了无音讯。两人对视一眼,细看来物,却是个木转,上面卷着一层绢帛,取空盘,放在上面,不敢用手,只用竹筷打开,但见上书两个大字:幻蝶。慕容飞道:“来人武功很高,是友非敌。只不是这幻蝶是何人?”曹骏道:“蝴蝶帮八大夺命蝴蝶,金银粉白,黑花紫蓝,未闻有第九蝶?”忽地两人茅塞顿开,原来蝴蝶帮选八人习得和社八人技艺,这幻蝶正是学得张果。曹骏带了铁伞,慕容飞空手,两人起身来了后院,那器道人正晒太阳,旁边韩湘陪伴。两人刚一进院,那器道人伸手扣住韩湘手腕,眯眼道:“你二人有杀气。”曹骏道:“好一个‘幻梦蝴蝶’。你学得‘化血分身’,竟敢混到我社中,不怕死吗?”“哈哈哈,两位果然好本领,家主说我瞒不过三月,竟当真如此,只是张果都未曾看破我真身,二位如何得知?”“少来废话,莫要以为拿住我兄弟,便能活命。”“我自无此想法,只想找张果比试一番,看看是他的‘无相神功’了得,还是我的‘化血分身’厉害。”“不必找了,张果在此。”话音未落,张果跨步进了院落,三人掎角之势,将蝴蝶帮幻蝶困在核心,那幻蝶丝毫不慌,开声道:“我与张果平手相斗,无论成败,和社其他人前前后后都不得插手。”慕容飞道:“我应允你了。”此刻韩湘满面通红,正要逆转精血和人拼命,忽的手上一松,关脉解开,一个筋头翻到外面,定睛看去,才看见三位哥哥困住一人,忙叫道:“诸位哥哥小心,这人不是器道人。”慕容飞不语,和曹骏分开左右,张果退了三步,那假器道人一个旋身坐将起来,左腿一伸,身形颠动,亮了个“拨草寻蛇”的式子,要和张果放对。 张果侧身而立,斜睨此人,上上下下看了七十二眼,抬首道:“慕容哥哥,此人要死要活?”“要活的,审出些底细。”张果听罢,跨步上前,两人叉招换式斗在一处,观战众人一看,两人恰似一奶同胞,招招式式一模一样,正斗间,院外李胜南、李胜北连襟而来,李胜北密语慕容飞,“梁峰山人去楼空,再无半分人气,且并非突然搬走,却是‘瞒天过海’,一点一滴的走掉,我两人禁不住整座山峰。”慕容飞点头道:“且着落在此人身上。”高声叫道:“老三,不要活的,杀了即可。”却说场中张果连续变换十几路拳法,都和此人一一对应,无一招漏空,心下明白,此人和自己一样,修习无相神功,每每出招后发先至,听得慕容飞话语,脸上厉色一闪,招法变化,却是自创的功夫。那幻蝶接了三招,连退三步,待到第四招,经受不住,口一张,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被张果掌力所伤,却不知是怎么受的伤,心下慌乱,四下一望,蓦的往前一扑,被张果双掌正中前胸,却打个对穿,正是“傀儡术”,打中一套衣冠,那真身化作一条黑影,飞身上房,就要遁走,忽然身前升起一人,两人四掌结结实实对了一记,那幻蝶化作轻烟一般,从来人身上透体而过,飞身远去,那人却身形一晃,嘴角溢血,踉跄几步,勉强从屋顶跳下,支撑不住,单手抚胸,正是金剑神针龚十八郎。张果正要追赶,慕容飞道:“不必,且看十八郎伤势。”少顷,众人聚齐,慕容飞看龚十八郎伤势无大碍,便请叶东升领众弟子守门,亲率众兄弟去诛蝴蝶帮,众人才发现管应子不在,显是追踪去了。众人收拾停当,出了门,寻了踪迹,直往正西,此时天色微微泛黄,待寻到一地,依山傍水一座石洞,管应子钻出道:“那厮进了山洞,前后看了,并无出口。”曹骏道:“此乃‘龙潭’。”想不到龙潭之约还是应验,正说话,山洞中行出一队人来,身穿各色衣衫。为首一人一身月白缎子,夕阳下银光流转,开声道:“我家主前几日请诸位一叙,怎的今日才来?”慕容飞道:“黑蝶已死,幻蝶事败,你便是银蝶吧,今日和社扫荡妖氛,斗一斗你们几只蝴蝶。”银蝶道:“家主正有此意,要我等和各位长辈练上几手,看看这几年苦工有无功果。”慕容飞和曹骏对视一眼,心下微有苦意,想不到金太保自相识之日便有了算计,暗中训练八蝶,效法自己兄弟,今日才放了出来。曹骏道:“你等各有本门技艺,今日如用本门武功,我便不杀尔等,若敢班门弄斧,便是一个不留。”银蝶道:“家主留下我等,正是要送死,和前时东门一般,且看相斗。”慕容飞心下骇然,这些人明知被弃,尚能视死如归,当真无畏,也不知金太保怎么练出如此精兵。 张果抬头道:“天快黑了,速战速决,幻蝶已伤,不知何人敌我。”银蝶道:“不急不急,我等注定要死,不在意日光,且看斗剑。”那身后行出一蓝衣人道:“我是蓝蝶,愿会鬼虎神剑。”许坚大怒,拔剑而出,两人相斗,不及二十回合,那蓝蝶掌中长剑被太常剑削断,转身便走,行不出十步,翻身栽倒,原来咽喉早已中剑。又一紫衣人自称紫蝶,挑战韩湘,二三十合被韩湘刺死。天色已然朦胧,那蝴蝶帮众人将火把插在龙潭周遭,火墙一般,照的通亮,花蝴蝶接踵而来,斗战李胜北,两人武功都极好看,掌法拳招穿花蝴蝶一般,身形转动,翩翩而舞,一点一指都是杀手,李胜北见数十招不胜,心下焦躁,放出胜负手,双拳急出为乱箭打,花蝴蝶连接数十拳,终于招架不住,前胸后背中了十数拳,打得胸腔破裂,大口吐血而死,那血直喷到龙潭之中。那幻蝶跳将出来,叫道:“你等在城中,以多为胜,现下只要金剑神针会我。”龚十八郎踏步上前道:“你我都有伤在身,却是对手,只是你逃得过活报应,逃不过金针夺命。”“休想唬我。”龚十八郎道:“你逃走匆忙,不及细查,且看你后背。”那幻蝶大惊,早有他人上前查看,借着火光一看,这幻蝶后脖颈、下腰椎各插着牛毛般十数根金针,本身竟毫不察觉,此时慢慢渗出血来,忙不迭伸手拔下,哪知不动还好,刚一拔针,那幻蝶大叫一声,翻身栽倒,面上浮现血块,只有出气哪有进气,眼见不活。龚十八郎道:“我一道血换你一条命,我的神针能医人也能杀人。”正是两人错身之时,龚十八郎受了他的掌力,却施展金针刺穴之法,截断此人生机,因金针细小,此时伤势方才发作。此时行出两条雄壮大汉,将己方几人都抛下龙潭去,可怜幻蝶还未死透,也扔了下去,看的和社众人心寒。那两人扔完人,一左一右站定,一人勾勾手指,却是要招惹莽和尚和烈火童子。莽僧与童子皆号:大力,但品相不同,管应子大力似火,着身便发,膨胀爆炸,大力佛大力似水,沛然难御,一往无前。这两人敢指名挑斗,必也是猛将。见其一人道:“我等是我佛座下黄巾力士,听闻和社大力佛、大力童子神功盖世,想比一比力气。”“如何比斗?”一人不答,大踏步进洞,少时洞中轰隆声不绝,那人手肩相抵,扛着一口黑鼎出来,千百斤样子,脚下碾的山路崩裂,碎石子乱飞,走到近前,腾的放下,那黑鼎两条腿儿陷进地里,余一条腿蹬着,斜斜嵌在那厢,力士道:“只须大力佛能将此鼎抛进龙潭,便是胜了,我即刻自尽。”说罢走到水边等着,众人望去,那山洞出来,是略略下坡,移步占了便宜,但要将这巨鼎丢进龙潭,却是明显上坡,属实不易。众人都望大力佛,哪知早有鬼王童子跳将出来道:“扛鼎而已,我玩耍惯了。”小小身形一闪,钻到鼎下,眼见巨鼎一分分离开地面,竟当真被他托了起来,更难得不借身体,一手擎一足,一手托鼎底,半托半举,当真神力惊人。但见大力鬼王一步一步踏碎山石,缓缓走近石台边缘,要将巨鼎投入龙潭。那力士站在龙潭边,本来惊骇于鬼王童子小小身体这般神力,此时见他缓缓靠近,嘴角微扬,待还差三四步,那人忽的合身扑上,要以身合力将管应子压死鼎下,哪知这等江湖鬼蜮伎俩,烈火童子如何不知,余光望见那人脚步一动,立时将巨鼎向后一闪,借势向前一推,却似抡起铁鼎打人一般,那力士本要暗算人,哪知双手推了个空,随即那巨鼎扑面而来,劲风逼人,口中“阿也”一声,被铁鼎砸个正着,双臂伸着,前胸咔嚓塌陷,连人带鼎撞进龙潭,不及几个沉浮,大串水泡连涌,直直沉了下去。另一力士身形一动,早有一座高山挡在身前,一望看见一个精钢骷髅头正对着面门,唬的一跳,退后三步定睛看去,正是大力佛,一双佛眼冒出火来,那力士身体一寒,“你我赌斗,你敢先接我三拳否?”莽和尚大喝一声,“你也吃我三拳。”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出手,都是砂钵大小的拳头,那力士三拳都打在莽和尚小腹,莽和尚两拳在肩,最后一拳却打在顶门,连声啪啪直响,莽和尚打完转身便走,那力士却呆立当场,眼见双肩塌陷,脸上七窍流出黑血,被震死当场,尸身都被定住,动弹不得。论拳力霸道,何人能及大力佛。 那银蝶见己方损失惨重,却毫不动容,厉声道:“粉蝶何在?”身后一彩衣女,背手双剑,走上前来,娇声道:“和社何人敢会剑?”群侠面面相觑,没有女将,如何应敌,随意派人上去,落了旁人口舌。正踌躇间,这厢几位和社好汉,个个脚软筋麻,眼慢舌僵,缓缓坐倒。那银蝶阴笑道:“饶是尔等奸似鬼,还是着了此道。”回首道:“都给我拿下,废了手脚筋,用阴阳锁扣住琵琶骨,带回去等家主发落。”这边十几个莽汉都冲将上来,拿着牛筋、角刀,哪知刚要去抓排头的慕容飞,却见剑光一闪,那人被切成两段,鲜血直流。那银蝶却不慌乱,踏步上前,一把夺过阴阳剑。“我料诸位不明,此乃我帮门外一爷,向不灭向老爷的神药。”慕容飞、曹骏等诸侠都骨软筋麻,搏命一击只杀了下人,现下眼看着,手动着,只是使不出半点功力。张果一手撑地,白发黑发交缠垂下,叹道:“想不到中了这等暗算。”众人见他目视黑龙潭便皆明白,原来最初的尸人、生铁鼎内外都是毒膏,投入龙潭,被水化开,毒烟便沸腾而出,那火把插在龙潭外围,面前亮,其后都黑,让人看不清楚,却是个掩眼法,来了个灯下黑,众人无人发现水潭变化,那黑鼎入了血池,药粉化开,药膏融汇,立时散出毒药,却无色无味,实是魔道手段,此时烧了大半个时辰,毒气弥漫全场,曹骏道:“可知是何毒烟?”“这便是九幽神风的阴风煞,专克乾道,唯有女子不受蛊毒。”曹骏运功周天,哪里还有半点力气,全身除了头,还有些知会,其余只剩感觉麻木,这阴九幽着实厉害。那粉蝶娇笑一声,“堂堂和社,群雄济济,却无人能试老娘一剑。”正说话间,眼前七彩光芒一闪,咽喉中剑,翻身栽倒,两边人都是怔住,但见场中一人傲然而立,一袭五彩蓝衫,面目清俊,慕容飞只看到侧脸,只觉既熟悉又陌生,又能望见眼中流动的眼波,那人背剑而立,叫道:“和社四爷爷在此,何人胆敢上前。”韩湘、许坚等人都是傻了,慕容飞目视李胜北,那李五爷低头小声道:“她叫胜男,不是女子还怎的?!”众人方才知晓,堂堂崆峒大教主乾坤五行侠李胜南竟是女子,此时再看,虽是夜里,那眼角眉梢、鬓发衣袍无处不精致,无处不妩媚,火光之下,浑身染金,有若凌光仙子。 那银蝶愣了一愣,冷哼一声,止住手下,道:“我素知你乾坤五行侠的名头,今日便领教一二。”说罢踏步上前,曹骏望见此人步法,心中大惊,此人武功竟如此厉害,和张果等互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惊讶,看来蝴蝶帮九蝶,第一金太保,第二便是此人。怎知其功夫了得,因江湖中有八种身法称奇,游龙在天法,纵地金光术,凤鸣九天法,缩地成寸术,大鹏展翅法,金鹰掠影术,白驹过隙法,虾步躬身术,流光飞箭法,仙猿摘星术,灵犀逐月法,昴日炎火术,白泽踏虹法,猛虎纵掠术,更有心魔一派的一念过千山和瞬息通宇宙最快。慕容飞的仙猿摘星术,曹骏的猛虎纵掠术都在其中,但这银蝶用的竟是缩地成寸术,只两步便踏到李胜南面前,抬手便打,五指张开,罩住李四先生本神、悬颅、上关、下关、大迎五穴,另一手凤眼拳守住中宫,暗暗罩住上三路三关内外,招式狠辣,劲力更是非凡。只一招,曹骏脱口道:“这人是吴长青的子侄,这是鬼手。”两人放对,十数招后,那银蝶双掌一错,竟夹住李胜南七彩剑,原来他见李四先生剑法高绝,便想拼斗劲力,只消控住长剑,自有把握击败崆峒女教主,哪知李胜南手上不停,拔剑就刺,嗤嗤轻响,那银蝶怪叫一声,倒纵出圈,连滚带爬,手下一拥而上,救走不提,众人看时,但见李胜南掌中握了一柄一尺两寸五彩短剑,方知那七彩剑竟是子母剑,既是剑也是鞘,此时才有五彩剑一击,刺伤银蝶。这阴九幽虽称九幽神风,却是九道神风中最弱的迷烟一流,只是来的古怪,单单伤男子血脉,解法更易,张果曾见地狱门秘籍,说了缘由,取那龙潭之水,烟气有毒,水却是解药,加了张果贴身丹药,每人喝了一通,片刻便恢复如初,都大大出了口气,好悬整个和社便折在这小小的龙潭,都来拜谢李四先生救命之恩。李胜南目视慕容飞道:“大哥,非要如此生分不成。”曹骏道:“哪里话来,今日这拜谢,只当昔日众兄弟不知你女身,多有粗鲁言语,还望四妹多多体谅。”李胜南道:“我自幼随父亲修行,父亲常叹我为何不是男身。”众人都看李胜北,李五爷抖抖断腿,“我自然不是整人,没奈何,怎比得了大教主。”“自六岁习了拳掌,爹爹教我学剑,便道从今以后,只有李胜南,没有女教主了,这一晃二十年了,我倒忘了自己是女身。”众人看她说话,纵然戚戚,却无半分扭捏,浑身上下英气勃勃,早已无半分女儿神态。慕容飞道:“那今后,,,,,还是叫四弟吧。”群雄大笑而归。 十余日后,众人正议事,如何追索蝴蝶帮,救回器道人,要怎样报仇向不灭,击败金太保,慕容飞说起当日送信之人,道:“那位英雄却对我和社有恩,当觅而报之。”正说间,头顶瓦片之上,有人笑道:“承蒙小剑圣看得起,老朽特来讨个人情。”院里早跳下来一个老头,头发稀疏,背后背剑,赤脚袒胸,留了三四道长发,转圈盘在脖颈,面目清癯,曹骏忙迎出道:“原来是游龙戏凤侠万明楼万老剑客驾到,有失远迎。”慕容飞等方知,这不起眼的小老头竟能在三十年前便创出“游龙在天”身法,难怪能避过和社众人耳目。 64 小剑圣因祸而得福 何必我三绝会英雄 群侠将万明楼迎到屋里上座,韩湘亲自献茶,许坚自去捏肩,万明楼笑道:“这崆峒绝代双骄何时如此伺候人,小老儿受之有愧,逼法留下本钱不可?”众人都笑,客套几句,曹骏道:“大恩不言谢,老剑客前时助我等看破幻蝶,我和社欠您老一个人情,敢问老剑客何来,如有趋驰,和社愿往?”“我有一个老伙计。”“可是骑鹿跨海侠的鹿杖翁陆老剑客?”“不错。”“陆瑾是个老顽固,前日受了和社恩义,今番有事,却不愿再次叨扰,我老汉脸皮厚,特来相求。”“东海鹿角庄何事?”“不知这陆家仙翁如何惹人,先来内黄路氏争地,现有昆仑何氏争名。”“哦,有人想要东昆仑名号?”“不错,本来陆枬无事,便天下太平,可偏偏他受了断识,勉力一战胜了路家,却落下病根,辗转不好,此时何氏来扰,无人支撑。”“何氏有如此能人?”“有,诸位可曾听过‘满腔侠气冲霄汉,天地孤影何必我’吗?” “听说是鬼手的同门师兄。”“不错,这何必我自从西域昆仑山艺成下山后,从不涉足江湖纷争,这刻不知怎的,非要和陆枬比试,夺取东昆仑名号。我观陆氏非何家对手,受陆瑾之托,来求第一剑出手。那何必我从坐井观天五国头跨海而来,其势甚大,还望第一剑仗义出手,最好拦截住此人。”慕容飞道:“此事有难有易。其易者,我杀何必我有几成胜算,其难者,要刚刚截住他殊为不易。”“此事第一剑不必担心,只须第一剑到了泰南,小老儿有几分快捷身法,定能将其行踪打探出来。”慕容飞对诸兄弟道:“曹兄弟留下掌管总舵,张兄弟联络左门寨,李家兄弟先行动身去东海接应于我,其余兄弟随叶圣主修行,不要懈怠,我料京师当有大变,我多则三月,少则一月便回。”李家兄弟甚是高兴,和万明楼先行,慕容飞又去了内城、皇城,三日之后,收拾停当,拜别众兄弟,不怕寒气,依旧斗笠毡帽大氅绑腿包裹麻鞋,背了阴阳剑一路向北而去,李家兄弟随后而走。一路饥餐渴饮,穿州过府,又要走密林,又要过山头,又要趟河水,又要跳泽地,总算有人指引。那沿路有乞儿、脚夫、农樵渔猎等指明道路,原来这万明楼却是北地乞儿会的长老,手下小猴子众多,耳目聪明。非只一日,赶到泰南麒麟山下,当地刚过重阳节,遍地乔叶,茱萸味重,早有一交行伙计告知,麒麟山中有一古庙,料十日后,何必我就到。慕容飞在镇子上采买了凉肉苦茶,炊饼大枣,包了一大包,上得山去,那山不陡,但草木茂盛,更兼坑堑沟壑极多,又被藤蔓草叶遮住,往往看着是平地,一踩就掉下去了,就无事也泥泞一身。那窄窄的山道早被树根藤蔓遮蔽,很是难行,从晴午爬到昏黄,才隐隐看见一座古庙,真是古啊,遍体生藤,门首破败,蛇虫鼠蚁进出,处处积水积泽积叶积腐,就走近也难,逼法点了三根火把,插在四外,隐隐望见里面,无门无户,无场无阶,无桌无椅,无坛无香,貌似内里有个神台,上面摆这些木牌,都朽烂半边。当真是: 一层破庙五更风,佛祖在此悟人生。树作龙形爪罩地,石似病虎在出恭。 纵想踏径寻烟游,不闻经鼓与古钟。昼夜清孤满古刹,浮屠积土三万升。 慕容飞抓抓头皮,这寂绝寥隐之地,何必我怎么会来,不是被万明楼坑了吧,逼法上前,欲清一清藤蔓,好歹进去看一眼。哪知这破庙前场一片光地,只有枯枝败叶,积了半人高,趟了几步无事,刚要走第五步,搰腾一下,折到一个大坑里面,四下都是败枝,无处借力,那坑里更难,都是腐熟枯叶,阵阵恶臭熏人,总算不深,刚刚没过肩头。慕容飞正待闭气挣扎,忽的全身一紧,急抬手,就见烂泥坑里打来一个头颅,大口一张,就要咬人,慕容飞只觉眼前一黑,那巨口就要罩下,总算双手还在外面,双手一合,用力一攥,用上真功,总算止住,定睛细看,火把微光之下,直直吓了一蹦,竟是一头黄花大蟒,有水桶粗细,头颈有海碗大小,此时遍身都是泥污,滑溜异常,那腥臭大嘴张开,气管吐在口外,涎水哗啦,离他脑袋不及一尺,慕容飞不及细想,张口喷出三把谈天剑,全打入蛇头口中,那大蟒奋力挣扎,带动慕容飞身体,在坑中扑腾,奈何头颅牢牢被掐住,忙乱多时,还是定在坑底,动弹不得,慕容飞只觉身体剧痛,那长虫脱不开身,咬不到人,只收缩身体,开始发力绞缠,虽是重伤,其力不减。慕容飞闭了六识,只双手发力,全身化作僵直,气劲鼓荡全身,不敢有一处卸力,原来但凡长虫,勒住猎物,只待呼吸,你呼出一口气,它便紧上一分,能生生勒断象熊之类。那臭坑中,一人一虫活活僵住,火光逐渐熄灭,那大蛇占据古庙地界,幸而如此,没有别的虫豸敢来,不然定是渔翁。这一相持,便是三天三夜,这一日,慕容飞忽的感到手中一松,那长虫头颅翻倒下去,软踏踏的,真正死了,原来蛇性最长,早几日便无生机,却偏偏绞缠勒锁无一丝一毫放松,只死透了,全身才松弛下来,慕容飞捞出它软搭身体,当做绳索,甩出长虫头,挂住一横枝爬将出来,先是呕吐一阵,总算死里逃生,若是好场所,平手相斗,自有心胜这虫豸,奈何是臭滓泥坑,又无处借力,生生熬死了长虫,才脱得了身。抓挠上岸来,全身无一处不疼,内有鼓气震荡,外有蟒绞横劲,待缓得一缓,慕容飞忽的喜上眉梢,原来这蟒一类所用的是正宗缠丝劲,这三昼夜的较量,助慕容飞白蟒气大成,此时只觉体内白蟒气化作一片池塘,又一点一滴的劲力流向四肢百骸,外表虽污秽不堪,内里却伐毛洗髓一般,得了气功真经。此时正有一只彩脚蚊子飞来,刚附在耳屏上,正要施展长嘴,慕容飞忽地一吸气,耳朵啪的一声将血贼打死,缩在耳洞里,后一呼气,又舒展开来,直喜得慕容飞抓耳挠腮,打不过来的蚊虫啊。 忙四下寻水,哪里有正好的,没奈何,总算身有玄功,不惧寒暑,四下踅摸一番,摸进古庙,四下撕扯,空出一块地来,立了大剑,寻来一根藤条,栓在窗框上,把身上衣物除下,里外三层都沤得透了,略抖了几抖,搭在藤上,四下看看,天也黑了,索性下衣也都去了,挂上,浑身一阵凉飕飕,不禁哈哈大笑,扯过包裹,哪里还能笑得出,一包饼肉都馊臭染泥,哪还能吃。跑到外面,取了火把灰,进庙费番心思,终是升起火来,火光一起,万邪辟易。慕容飞将包裹皮用草叶擦了几遍,到火旁一边烤这油布一边烤鸟儿。片刻好了,将来围在腰上,成了野人。闲来无事,四下一找,竟从地上抠出半块木牌,字迹早就朽烂,隐约却似有个“何”字,心中一动。正此间,外面有人缓声道:“多谢小友替我清扫家庙。”言语中,一人踏入庙内,慕容飞定睛一看,见此人普普通通一山中老翁,衣着却是奇特,上身裹着羊皮,毛绒绒的,下身光腿,一条靴子长长提到胯里,显得两腿尖尖,背后长条包裹,慕容飞咽了一口唾沫,道:“是天地孤影侠何老剑客吧?”心道好险,这老儿早来片刻,我命休矣。那老翁闻得此言,身体慢慢直立,眼中射出两道青光,借着火堆光芒,内里星芒闪耀,正是目刀绝技。“莫非是第一剑?”“不才,正是小子。”“好,好,有人说你必来会我,现下便请划下道来。”“你我赌斗一场,你若胜了,我杀剐存留任便,我若胜了,你何家不可再扰鹿角庄。”“好,且容我先孝敬祖宗。”说罢,何老头脚下停,手底更快,将庙内藤曼杂草枯叶污泥都清理出去,腾出老大一片空地。慕容飞眼中一缩,暗道厉害,原来此老手上鹰爪力,胳膊粗的藤曼一扯就断,两条藤曼一搅便将草叶兜了出去,正是软鞭功夫,脚下踏七星方位,在地上蹭动,虽缓慢但气力发出,那枯枝败叶都缓缓被推动回退,正是禹王布雷。最难的如此折腾,却无扬尘,都被何必我气劲压下,连火苗都不曾闪烁许多。此老武功返璞归真,已入化境,慕容飞暗暗运起白蟒气。何必我边动手边道:“这里本是我何氏根基,几百里麒麟山都是我家产业,奈何沧海桑田,却被逼去五国头吃风喝雪,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今番老夫再来中原,还要会一会天下英雄,便先和天下第一剑了断因果。”两人放对,一个周身包裹,一个光溜邦硬。 那何必我眼神如电,望慕容飞道:“第一剑要赌斗什么?”慕容飞道:“却不比剑,我只赤手,你却自便。”何必我微微一顿,道:“天下第一的剑法不用,还有何可胜我。”说罢,扯下包裹,撤出一条棍来,内外三节,却是一条蟠龙棍,头粗尾细,一头镶嵌个青铜龙头,龙尾略尖。慕容飞心里发怵,暗道不好,这何家不是用剑吗?何必我似知他心思,说道:“你师尊称了剑圣,其他人都只能走旁门,我却欲做棍圣,剑为般百兵之君,棍乃百兵之祖,今日倒要分个高下。”刚要动手,慕容飞道:“慢着。老前辈且住。”“你有何话讲。”“你我都是剑侠,如此相斗,有些粗陋,能否容我更衣再战。不然就是在下的水棍儿斗前辈的铁棍了。”何必我一看,慕容飞赤身,确是不雅,便将包裹扔去,慕容飞接着掏摸半晌,拉出一块青布,大喜,当中撕开一个口子,探头进去,全身一转,裹了上身,又将东西都倒在一块石上,用两块包裹皮护住双腿,总算有个行者模样,何必我看着,看他又拢了头发,捯饬一二,便道:“且看我棍。”刚要动手,慕容飞道:“且慢。老剑客虽远道而来,但兵精粮足,在下却是饿了三五日,如此赌斗,老剑客胜之不武。”“你待怎样?”“这里有吃食,可否让小子先饱了肚皮,再和老剑客比试。”“且容你吃。”原来火光里,慕容飞看见从包裹里倒出的有些油纸包,想来是吃食,此刻打开,果然一块拳头大酱肉疙瘩,三块硬饼,一条醋布裹着一坨酱菜,拿将出来,就着火烤了,大口吞咽,直吃的脖子抻的老长,险些噎死。何必我拄着棍看着,一番好等,见这厮将自己干粮吃个干净,忙晃一晃大棍,道:“且看我招法。”“且住。”“你又待怎的?”“老剑客赠衣赐食,小子无以为报,且让老剑客三招,权作谢礼。”何必我哈哈大笑道:“难得你师傅那样豪杰,养出你这惫懒家伙,你当我不知嘛,你用骄兵之计,穿衣慢我眼,吃食慢我心,让招养我骄,却想让老汉轻慢一二,难,难,难。”说罢大棍一摆,扑将上来,劲风呼啸,三节一合,盖顶一棍砸来,慕容飞不敢怠慢,心道:“都是成了精的老怪物。”不敢大意,闪身躲棍,双掌一错,递进招去,哪知何必我武艺着实了得,那大棍走空,丝毫不慌,后把一紧,前把一拧,那棍头扬起,横扫而来,骇的慕容飞一个大翻身飞了出去,两人斗在一处,一个是持棍担山的老郎,一个是精劲有力的少壮,这一番拼斗,从夜里直斗到黎明,两人都是气劲悠长,只苦了四下,多少山精被打碎,无数树鬼被掀翻,山花小草更是糜烂里许。那小庙附近一片空地,被踩得刚硬。直到了百招开外,何必我终是年迈,棍法慢了一慢,被慕容飞赤手抢进中门,两人臂膀一交,何必我再也握不住大棍,一撤手抛却三节棍,双手成爪,反扣慕容飞肩膀,两人插招换式又斗拳法,不及十数招,何必我每一出手,都被慕容飞双手缠扣住,何必我跳出圈外,道:“你这是什么功夫,非剑圣一门。”“老剑客见笑,这是小子自创的缠丝劲,请前辈指点。”“好,且再一斗。”那何必我斗了一夜,虽输了一招,但精神不减,此时竟神采飞扬,再出了一个桩法,两人又斗,三十余招不分胜负,慕容飞胜在劲气非常,何必我胜在招法精奇,不及两合,何必我跳出圈外道:“且住。”慕容飞道:“老剑客有何话说?”“你的拳法很杂,佛道内外家散手都有,到底是什么路数。”“老剑客容禀,旁人都道我剑圣山只剑法厉害,小子不服,特向我和社众兄弟学艺,这华山神拳势,金刚韦陀杵,脱枪五行拳,都是杂学来的,更糅合剑法,气功,出了这古怪招法,难怪老剑客不明。”“好,我这次下山,本想棍法称圣,其中更有心思,今日领教了北地武功,没奈何遇高人岂能交臂而失,老朽放不下的还是这个。”说吧,老羊皮里面掏摸,竟撤出两柄短剑,光华夺目,剑尖一点寒星。何必我道:“老伙计,又见面了。当年败给白骨逸,今日带你等再会一会天下第一。”慕容飞不敢大意,抖擞精神,将藤条另栓了,拾起阴阳剑,两大剑客终要斗剑。 那天渐渐亮起,山里树木茂密,阴气沉重,阳光来的晚了,此刻正慢慢爬上山头,只待一两个呼吸,就要蹦出,两人平心静气,各持了宝剑,只等金光漫射的一瞬,便是生死决战之时。 却说东京汴梁城,新开池和社总舵之中,华山嫡传,陈抟老祖亲传关门弟子,江湖赫赫扬名的闪电神风侠曹骏曹少卿正自读书,看的是黄庭一卷,直看得昏昏欲睡,他华山睡法本就是一绝,正要寻周公练一练身法,忽听窗外哗啦啦的水声,出来一看,但见张果等人正在荷花池边圈看,凑近一看,却原来几尾巨大锦鲤正在池中游弋,鳞片火烧,正是赤焰骊龙。张果转头道:“二哥,且看,华太尉遣人送来这鱼,说是要贺一贺。”曹骏道:“我看你等非是戏水观鱼,乃是游龙戏凤尔。”龚十八郎笑道:“果然什么也瞒不过二哥,我等参悟道藏真经,又见了万老剑客功夫,正有此身法,总难得精要,今几日观鱼有感,才有所得。”管应子道:“兄长去了月余,没有音讯,实不知何如?”莽和尚抚其顶曰:“料也无妨。”烈火童子大怒,翻手便打,两人争竞乃是日常,众侠也不劝解,大力鬼王身手极快,在莽和尚腿上,腰上打了十数拳,莽僧轰了三拳到他头顶,两人都精钢打造也似,哪有胜负。正闹间,门首一响,有人高声喊道:“贫僧求见和社曹少仙。”正好华城山在门首左近,便引了进来,群雄抬眼看去,竟是西域见过的毒和尚大定藏海。曹骏道:“你来此何干?”“贫僧受人之托,下书到和社。”说罢,将出一封书信呈上,张果上前,却不接,屈指一弹,那书信陀螺一般,在大定藏海手心飞转,瞬息间纸皮飞舞,信笺飞起,张果一指,那信笺钉在树上,大定藏海笑道:“我是来下书,如何敢下毒?”“非惧毒,乃嫌臭。再言你这一脉哪有信义可言。”大家抬头看信,却是一封请柬,请和社群雄十日后三元楼赴宴,署名却画了一只小小蝴蝶,遍身金粉,活灵活现。曹骏心道:“金太保要弄甚玄虚?”对大定藏海道:“你可转去,告诉金太保,我与他无话可说。”大定藏海笑道:“我家太保料到少仙会如此说,托我传一句话。”“你说?”“踏平沙海镇幽冥,神拳到处破玲珑。寒光起处人头落,杀气到时血雨崩。”“大胆,你是不想回转嘛?”“岂敢,岂敢,这是金太保要小僧所传,内中意思小僧实是不知。”“你且去,告知金太保,我定会赴宴。”那和尚走了,张果道:“可恨这和尚欺我等未入混元,破不了他的毒功,敢如此嚣张。”龚十八郎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二哥此去凶险。”曹骏闭目片刻道:“无妨,管子,许坚,韩湘,你三人去后堂请叶圣主出关,随他带八大弟子,一起镇守总舵,不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果佬,和尚,十八郎,我等四人赴宴,看看金太保耍什么彩?”十日后,四杰联袂而来,那三元楼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外面十数面旗帜飘扬,阳光下映得彩光氤氲。楼口早有三人等待,为首正是那白蝶,左边大定藏海,右边却是身缠白布的银蝶。那白蝶笑道:“和社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啊,彼家主就在楼上,请。”四侠何惧,昂然上楼。过了几处回廊,处处有人行礼,一路都是青衣汉子。进了阁内,但见流光溢彩,瑞气千条,头悬金灯,脚下毛毯,团团案几,水陆横陈。上垂手坐定一人,正是闪电神拳金海金太保,下垂手居左一带,都是熟人。向不灭,吴长青,路桓正,骷髅僧,赫然还有一女,正是当日被掳的桃花女。四侠居右手而对,金太保笑道:“三弟,别来无恙。”“不必多言,所为何事?” 65 缠丝劲斗战金刚力 相柳丸化杀毒和尚 金太保笑道:“连声大哥都不叫了,真是生分。你和社除了我名,我都不曾着恼,只为和兄弟相论一事。”“请明言。”“我蝴蝶帮被你和社杀的干干净净,却是缺了臂膀,今日相邀,便是想请你们四位加入成蝴蝶,你我九人共谋大事,事成之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曹骏笑道:“你为金蝶,那是毒蝴蝶,鬼蝴蝶,银蝴蝶,骨蝴蝶,我是仙蝶。”张果笑道:“我是幻蝶。”一指和尚,“这是力蝶。”再一指龚十八郎,“那是公蝶。”龚十八郎笑道:“正好还有一个母蝶。”桃花女大怒,“你这贼人,敢来撩拨老娘。”金太保手一压,桃花女愤愤坐下,“兄弟,何必计较小小称号,我金海要招揽的人,从未失手过。今日你等入会,还不失为兄弟,不肯屈就,那今日这三元楼,便是龙潭虎穴。”话音一落,对面五人立身而起,左右阁外,窗棂闪处,无数人影晃动,刀剑出鞘声不绝于耳,杀气弥漫开来。曹骏笑道:“金海,当日铁山一战,你我恩断义绝,只大哥还念你的情分,如今你这般作为,想来大哥知晓,便是绝情到底了。也罢,你既要做过一场,便依你,我也正要杀尽你蝴蝶帮匪类,救出器道人。不知你等是一拥而上,还是各自赌斗。”向不灭大怒,跳将起来喝道:“小辈,有何能为,我一人拿你四个,如擒鸡而。”说罢,双掌一错,便要下手。金太保虚按手掌,止住众人道:“曹贤弟,今日局势,你也清楚,我知你烈性,实不愿玉石俱焚,你我便赌斗三场,各自选人,输了便是杀剐存留,悉听尊便,如何?”曹骏道:“好,这里狭小,且去楼前。” 众人到了楼前,是一片院落,只见里里外外,百十个青衣汉子,刀斧显亮,弓弩齐备。曹骏暗暗是个眼色给张果,见张果微微颔首,便知他自有办法对付强弓硬弩,当下,选了上风朝阳势,金太保等人居于北。当下那厢跳出一人,正是神拳门门主,破风神拳路桓正,喝道:“哪个小辈,敢来战我?”莽和尚大怒,奔将出去,劈面一拳,两人放对,直斗了三十几合,莽和尚突然全身一松,路桓正大喜,以为他劲力不济,双拳中宫直入,满拟打他个脊椎折断,忽听背后有人喝道:“黄龙转身。”其语甚急,这老小子甚是机警,闻声连忙施展,身形一转,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后背剧痛,被拳力送去老远,一口老血喷出,要不是正好施展身法,这一手就打在头顶了。有人上前扶起,路桓正连连晃头,只觉天旋地转,喉头发甜,又要吐血,金太保走来,单掌一抚其胸,劲力到处,止住路桓正伤势,道:“老剑客,输的不冤,你看那和尚?”路桓正强瞪双眼看去,但见和尚一步前踏,中门大开,两手一上一下,如扣巨球,这时才缓缓收势,路桓正眼角一缩,道:“是御殿手。”“正是。”原来天下武功有四御,四御剑,神御刀,御殿手,御神拳。这御殿手正是后发制人的绝技,那上下手合作龙口,路桓正便是探头而入,若非见机的早,听了金太保言语,一个大转身,迟疑片刻,那龙口一合,万事皆休。莽和尚胜了一阵,那厢龚十八郎跨步出来道:“金太保,可敢一战。”金太保笑对左右曰:“此子自寻死。”正要上前,骷髅僧按耐不住,刚没对上莽僧已是不快,此时不待金太保吩咐,大步而出道:“杀鸡焉用牛刀,贫僧送尔去西天往生极乐。”龚十八不敢大意,掣出金剑,那骷髅僧却是赤手,两人放对,不及二十余回合,张果道:“不好。”只见场中两人骤分,那骷髅僧单掌一托,正托着龚十八的金剑,另一手却夹着三根长针,龚十八绝技尽出,却敌不过昔日吴越国师,张果将其扶住,但见龚十八郎胸口衣衫破碎,露出肌肤,赫然印着一个黑手印,正是黑砂掌。张果大怒,喝道:“那和尚,可敢再战?”向不灭早跳出来道:“尔等小辈,屡次捋虎须,今日便叫都死。”说罢,双掌一错,要斗张果,却被人接招,定睛看时,正是华山曹少卿。曹骏目视张果,微一摇头,便和向不灭斗在一处。转眼四十余回合,不分胜负,金太保谓左右道:“道藏真言名不虚传,我当取之。”向不灭跳出圈外,道:“可敢比试兵器。”曹骏道:“正有此意。”两人一取独脚铜人锤,一取天罡伞,各自拉开架势,此时天色渐暗,四下点起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向不灭铜人金芒闪闪,曹骏的天罡伞银光熠熠,桃花女凑到金太保身边道:“金大哥,如何看?”金太保并不回头道:“曹骏必败,出刀的话能多支撑二十余合。”场中人物闪动,两人兵器并举,斗在一处,转眼又是三十余回合,两人兵器并不交击,原来向不灭的铜人锤正克制天罡刀,斗到酣处,忽地银光一闪,那天罡刀正劈下,向不灭铜人一荡将曹骏刀芒打碎,眼前又是一亮,第二刀又到,转瞬间,三十六口天罡刀从四面八方劈向向不灭,毒王丝毫不慌,一对铜人锤四面鼓荡,将三十六口快刀纷纷敌住,此刻曹骏掌中只余一伞一刀,三十五口天罡刀都被打飞出去,那向不灭哈哈大笑,左手铜人一探,那铜人铁口一张,咔嚓一声,竟将最后一口天罡刀咬住,原来他这兵器善能锁拿刀剑,曹骏不肯弃刀,连忙铁伞直袭毒王面门,向不灭右手铜人锤横着一荡,将曹骏连伞带刀都裹在外门,复一翻腕,两个铜人锤一合,飙风大作,直砸曹骏头顶。和社群英个个大惊失色,张果更是双目红赤,正要出手,忽听风声一变,场中多了一人,单掌一推,竟将向不灭万钧之力砸下的独脚铜人变转了方向,轰隆一声,砸在地上,立现老大一个坑洞。毒王大怒,可心绪不乱,跳出圈外,双锤封住门户,定睛瞧看,只见有人正一把扶起曹骏,曹骏见了此人面目,笑道:“我已想到破他铜人锤手段。”那人也笑道:“终有一日,天罡刀可胜毒王锤,不急在一时。”众人都看此人,只见披发赤足,浑身擀毡一般,遍体毛刺,污秽不堪,衣物早就破烂,只背后背着一口巨剑,光鲜异常,身形如渊似岳,虽乞丐一样,但气势冲天,满场高手竟无一人看出此人如何到了场中。那人略一捋头发,面向金太保道:“金海,我到了,缘何欺压我和社?”原来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和社舵首,天下第一剑慕容飞赶到。 金太保喃喃道:“何必我该死,竟留不住他。”慕容飞向毒王一招手道:“向不灭,今日你毒手帮与我和社恩怨,可要了结。”向不灭正要上前,金太保拦下道:“且住。慕容飞,何必我如何了?”“已然回转五国头,他们何氏族人被李家兄弟和鹿角庄击败。”“何必我武功我自知晓,你未必胜得了他,是用了什么手段?”“这个却不跟你说,只问你,还要留我兄弟嘛?”“好说,你是社首,我是帮主,这第三阵就你我对决,如何?”慕容飞正要答话,那边银蝶邀功,不顾伤势,跳将出来道:“帮主少歇,看我将他拿下。”话音未落,场中电光缭绕,那银蝶刚过去,只觉眼前一片光亮,心中大骇,连忙施展缩地成寸,后纵一步跳出圈外,还不等看身上是否受伤,背后忽地一冷,只觉天地一暗,勉力回头,只见金太保正冷冷看着他,那一掌正印在他后心,金海道:“败军之将!”银蝶还想说些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喉头咯咯作响,翻身摔倒,身体甫一接触地面,忽地前胸后背十数道伤口一起崩裂,鲜血化作血雾喷出。金太保大袖一摆,掸开血雨,抬头望着慕容飞道:“好剑法,此人已中剑,却是死在我手,今日我已开了杀戒,便不再伤人。”回头招呼一声,人群立时散去。 却说众人返归和社,待慕容飞梳洗了,安顿了龚十八伤势,众兄弟忙问缘故,慕容飞只说何必我武功极高,在己之上,却被人劝走,李家兄弟正在东海善后,自己昼夜兼程赶回,恰恰救了曹骏一命,慕容飞道:“你等如何胆大,敢去赴会?”张果道:“大哥不知,我等依仗此物。”说罢从袍子里面取出一圆球样东西,慕容飞眼神一缩道:“这是何物?”曹骏笑道:“此为管子功劳。”管应子难得挠头道:“此为我仿龙虎山的五雷开花炮制作的,我自唤作‘风火雷’。”“威力如何?“张果道:”十步之内无人能避,靠里面牛毛针和霹雳火伤人,不逊于狂风扫。”“难怪你等敢去赴约,原来依仗此物。”“可惜此物制作不易,管子一月也只做出了三颗。”当下管子讲明用法,又予了慕容飞一颗。众人又去看龚十八郎,龚十八勉力道:“我虽受伤,可牵制桃花女,大哥赶到,我等联手,又有风火雷相助,当可诛杀几僚。”慕容飞道:“兄弟且先养伤。“复向天叹道:”我虽悟出缠丝劲,贯通剑道,但实无胜金太保把握。”彼时彼刻,金太保亦对众人叹道:“慕容武功大成,剑道通玄,我已无必胜把握。” 当夜各自安歇,那明月正是上弦,光芒淡淡,慕容飞正在屋舍内练气,忽地心念一动,悄然起身,也不挎剑,出了门首,瞒过众人,直趋新开池。到了水畔,但见月光洒下,水面银鱼窜动,四下静怡非常,那水中远远竟站着一道身影。慕容飞微微一笑,除了鞋子,跳入水中,施展蜘蛛踏水功夫,奔向那飘渺人影。水面上正起水雾,被慕容飞身形一撞,破开又合拢,带起两条白气,似大蟒一般从水皮上一掠而过,呼啸生风。对面那人也不简单,手上一个手印,四下水汽一震,似无形波纹荡漾开来,一反一复,像化生天地一般,朝水蟒拍去。两道身影一合一分,在新开池面上开始追逐,劲力鼓荡,将新生的水雾尽数排开。少顷形成两道水龙卷,一个虚白,白龙嘶吟,一个水蓝,黑虎咆哮,片刻雾气笼罩,再也看不见人影,四下里嗡嗡作响。一炷香后,慕容飞归了岸边,飞身跳到土地,提了靴子便走,当夜无话。 三两日里,和社不停有下书人到,陆陆续续竟来了十数拨,慕容飞召集众兄弟议事,言道李家兄弟未返,恐有不测,吾等当接应一二。请叶东升带沈不凡,护住龚十八郎,和八大弟子先去左门寨,其余人手分散前往东海,接应李家兄弟,只留老翁,门童看守。莽和尚和管应子第一拨,张果,韩湘,许坚一拨,慕容飞,曹骏殿后。单表慕容飞这一路,两兄弟边走边说,曹骏道:“不知何事,如此忌惮我和社?”慕容飞道:“金太保惦记,无非财宝尔。”“京城有甚财宝,便有也是官家的,他还敢抢夺不成。”“东京多富贵,却也多诡诈,实不知到底为何?”“不过,能说动如此多的人来下人情,金太保所谋者大啊。”“正是,我看只今日出城的,便不止我等一社。”“无妨,他颠翻了汴梁,也是宋帝的事。”“兄弟想问什么,只管说,你我还有甚遮拦。”“哥哥的功夫到底能敌金太保否?”“无剑在手,他有五分胜算,有剑在手,我有五分胜算。我的缠丝劲还是稍逊金刚力一筹。”“想不到大哥武功精进如此,我也要多加练习。”两人边说些武艺边走,不多时,瞧见路旁有浮竹,上面刻着一个记号,正是张果所留,便进食肆来,寻了桌椅坐定。 有人自来支应,曹骏要了叉肉,签肉,罐肉,花膏,和着许多熟菜,慕容飞叫了两角素酒。酒肉摆上,余人退避。慕容飞走的热渴,筛了一碗,端来就喝,曹骏手快,一抖衣袖将酒碗打碎,慕容飞挑眉看向墙角一人,曹骏起身却望向门口。那墙角之人缓缓抬头,摘了毡帽,却是个和尚,慕容飞道:“大定藏海,果然是你。”毒和尚笑道:“某的小道,真是瞒不过曹少仙。”曹骏并不回头,道:“向不灭何在?”“我师并不曾来,和尚这便走,两位可要留我。”慕容飞道:“我只问你,这店内外有枉人否?”“贫僧虽是毒僧,却不动庸人。”“如此甚好,便只杀你一人。”大定藏海哈哈大笑,“两位都是高人,对付我这个小和尚,也要动刀拿剑不成?”“那倒不必。“曹骏已跳到门首,铁伞到处,已挡住门外一人,慕容飞却大氅挥动,闭了真气,撞开桌椅板凳,直扑毒和尚。大定藏海不敢怠慢,双袖一抖,一片蓝色烟雾喷出,另一团灰色土气弥漫全身,那料慕容飞只是作势,并未扑到,却口一张,一道电光直射毒和尚,正是谈天剑。大定藏海在烟雾中一个“鸡点头“躲过飞剑,心中暗道:“这飞剑也不十分快。”张口笑道:“我怎不知你有飞剑。”那个剑字刚一出口,自己嘴里忽地一麻,接着全身一热一痒,片刻之间忍耐不住,扑倒在地,在毒雾中挣扎哀嚎,似鸡被抹了脖子放血,又似猪遭通了血管,嗬嗬有声,只在原地扑腾,直踢得黄土飞扬。门外那人闻声不对,并不出手,转身便走。曹骏出了口气,从墙边踢了两坛水酒过去,当空破裂,将毒雾淋落,但见地上和尚可怜,满头溃烂,衣袍下咕噜咕噜直动,黄烟绿水不停腾跳,转瞬化作一团脓血。两人一起动手,掌力到处将毒烟散去,但见窗外的茅草顶都枯焦了,曹骏道:“好霸道的毒药。”慕容飞道:“师姐说这是炼化的相柳毒丸,只得了三颗,这和尚用毒,便让他死在毒药上。”原来柔水仙子杀了温华阳后,终得了那毒丸炼化,小心炼制出三颗,知和社要敌毒王,特留了一颗给慕容。适才趁大定藏海开口说话,打入他嘴里,那毒丸遇水遇热最快,立时毒倒,可怜和尚又被自己的毒雾蚀了身体,内外夹攻,死的透了。慕容飞问道:“门外是何人?”曹骏道:“似是鬼手。”“为何这等急切,我等已出了京城,还找人送,却是为何?”两人出了铺子,曹骏留了几贯钱,将余人都请了出来,慕容飞放火,将整座食肆化了,上路又走,不过数里,天色将晚,望见天边夕阳,如红丸吊在黑山顶上,树披金霞,路洒紫气,曹骏口中吟道:“红云附黑山,烈日煮天堑。绿树斗寒露,暴雨洗江南。 凭途观落日,红丸吐息出。云聚披金甲,群山化铁鼓。 天幕半黑白,人间有寒暑。拈一峰为锤,敲碎贫夭孤。” 话罢,哈哈大笑道:“大哥,我终悟了神拳势,得了道藏真经人世篇真谛。”话刚说完,慕容飞一转身,飞也似跑了,曹骏一愣,只听慕容飞声音远远传来,“二弟,速会和弟兄们,去左门寨寻叶圣主,不要回头。”声音遥杳,人已无影。 这一日,待到夜已深沉,慕容飞拼着一身灰土,用几个时辰翻越城关,从水门潜入,不顾身体,更蹑入皇城,独自潜行到福宁宫外,越过宫墙,直抵寝宫窗外,一路鹿伏鹤行,屏气凝神,无人察觉。伏于窗外,只觉气息怪异,堂堂大内,没有一个禁卫,朗朗宫廷,却无半点戒备。只偶尔有一两个宫女太监身影闪动,也是叉手不离方寸。灯火不明,幽暗鬼祟,处处一派暗夜无声静煞人景象。 小剑圣蘸口水润破窗棂纸,往殿内查看,只见几只大烛闪动,光线昏暗,大床边赵匡胤半仰半坐,卷云冠丢在一旁,绛纱袍半敞,白袜黒靴,酒气冲天。赵光义伺候一旁,少顷,有人呈上茶来,赵光义接过,挥手退下众人,却不进茶,自己慢悠悠的擎起茶碗来。其时更交三鼓,赵光义慢慢站起,踱到铜镜前,正冠掸袍,黑面上双目闪烁,四下扫动。看到这里,慕容飞心下一片冰凉,已知这人心意,不觉方寸微乱,只得手按剑柄,直欲破门而入。恰此时,身后忽然有人轻轻拍手,回头一看,正是金太保、桃花女、路桓正、骷髅僧、鬼绝手等人。金太保一招手,慕容飞长身而起,随了众人返回宫墙外,心知此役一决,再无兄弟。来到福宁宫外,众人站定,金太保笑道:“兄弟,既是走了,如何又回?我家主有要事要做,我等还是在外面吧。”慕容飞怒道:“什么负义小人,霸占嫂嫂,还要殺兄夺位不成。宋帝虽与我无大恩大义,但却是光明磊落的汉子。尔等助纣为虐,我慕容飞没有这样的兄弟,前时我等断义,今朝便是绝情。”言罢,一手扯了衣襟,湿漉漉丢在地上,一旋身手按剑柄,朗声道:“哪个前来决战?”金太保脸色一黯,长叹道:“兄弟,如何到了此等地步?”鬼手道:“小猴子,休得张狂,你不看看身在何处?”慕容飞心念微动,察觉到四周有数个高手,气息感知,方圆十数丈内若有若无,大约八九道呼吸流转。看来自己已经被围,除了对面这七八人,还有高手隐藏。慕容飞笑道:“那赵光义,真是看得起我,这么多人盯我一个,请出来吧。”金太保道:“杀你,如何用的了别人,我这个哥哥当亲自动手,大义灭亲。”慕容飞大笑:“哈哈哈,好兄长,好兄弟,今日我就单剑会群魔。” 66 风雷斧大破神拳势 左门寨立敌西域军 慕容飞单剑会群魔,金太保揉身正要动手,路桓正道:“太保少歇,待我杀他。”往前走了两步,慕容飞正谨剑以待,路老儿虽讨得这阵,但自知武功退步,前时有伤,气力不足,便小心应对,起个势头,却不进击。慕容飞哪有功夫跟这厮对峙,揉身便进,不过十个回合,手起一绞,缠丝劲发出,将路桓正双臂绞断,不待挣扎,飞起一脚踹出一溜滚儿,总算老儿有些手段,没当场毙命。金太保大怒,脸上寒霜一冷,一挥手,正面向不灭,后边吴长青,一边骷髅僧,一面桃花女,夹击而来。正急切,忽地伏兵四起,数人抢入场中,正是和社群雄来接应,曹骏抵住金太保,张果敌住向不灭,李胜男战住桃花女,李胜北挡住鬼绝手,莽和尚拦住骷髅僧。曹骏边斗边喝道:“慕容还不快去。”慕容飞一塌身,鼠窜蛇行而去,转眼迫近大殿,哪知这次再来,却有暗箭快枪无数袭来,慕容飞一剑庇之,斩了数个黑影,便听得殿内风雷声大作,不觉失声道:“风雷斧!”心知大势已去,风雷斧正是赵光义习自妖道,练来专门破赵匡胤三十二路神拳势的绝技。赵匡胤病体初愈,身无哨棒,喝得大醉,加上年齿已高,凶多吉少。思虑间,只觉身体周遭劲风掠动,知道暗中还有高手,不及细想,抽身便走,饶是退的快,肩头还是中了一掌,半边身体酸麻,暗叫不好,只得边战边退,退至宫墙外,见众人还在酣斗,慕容飞仗剑直入,无人敢轻捻闪电剑锋芒,被他杀透重围,吆喝了众兄弟便走,小剑圣一剑断后,无人敢追。待跳出皇城,又有三童子接应,急急出了汴梁城,往西而去。群贼本要追去,却被金太保挡住,众人细看,但见御亭柱上,不知何时刻了“三元楼新开池福宁宫”九个字,竟不知酣战之时,如何得闲刻上去的,旁人不知根由,却听金太保叹道:“慕容当日曾言和我动手,要让我三剑,这三地他都未曾出剑,便是让了我三招先手,他日再见,各安天命。” 群侠出了汴梁城,一路西行,月余赶至左门寨,路上无话。黑白无常及钟判官相迎。将众人请进内堂,谢必安当先道:“多谢和社千里来助。”慕容飞道:“究竟有何大事?”范无咎道:“第一剑不知,自唐国降宋,惹得妖道出世,那剑魔亦重出江湖,此僚非比寻常,常怀并吞中原之志,今存兵甲,贮粮秣,屯财宝,招人才,令手下计道人联络四蛮,前些时日传来消息,合西域十万兽兵要东征天下。此一番入寇,必定生灵涂炭,此人为一己私欲,挑动天下不安,实为大贼,奈何武功盖世,心机深沉,天下能治此人者,不外乎三仙一圣一绝。”说罢,眼神期待,慕容飞长叹一声,“天仙年幼,地仙老迈,睡仙虽强,未必能降魔,我师尊多年不下山,不知天绝手?”钟乾一挥动手中大扇道:“天绝手一心只想复国,迎回旧主。”谢必安道:“这等时候,还一味愚忠,不管天下,也算不得英雄。”曹骏道:“三年前,虎痴饮鸩酒诈死,回江南经营天镇,后有何事,让剑圣大人与其对峙?”张果道:“此事虽为武林憾事,却无人知晓缘由。”慕容飞道:“我也是后来得知,因事我师尊去寻他,他亦来北地。结果我师留了一招‘裂天剑’在彼,他也用了‘开路手’在剑圣山。” 众人计议一番,没有结果,只能以静制动,配合十殿阎罗整三万大军,镇守昆仑山死亡谷一线。兽兵先驱无数西域散人会蜂拥而至,若能挡住,则十万兽兵只能走函谷关一带,中原各国驻防较易。张果曾言,他赵家江山,随他去折腾,只是苦了中原百姓。众人正说话,忽地寨前有人送信,言说寨门处来了四个怪人,请寨主们出去看看。范无咎便告罪了前去,哪知去了没有盏茶功夫,有小卒来报,大事不好,范寨主与人不和,三言两语动起手来,被一胖大和尚拿住,要寨子开中门迎客。谢必安大怒,闯将出去,众人连忙跟随,待到了寨墙,只见外面稀稀拉拉站着十数人,为首正是一个和尚,秃头锃亮,高声大气,说话语调古怪,可怜范无咎就在此人掌中,似风中稻草般摇晃。钟判官一眼认出,道:“此人乃是原吐蕃国师,大喇嘛宁玛莲花,缘何没了顶发,又到了此处?”谢必安喝道:“下面和尚听着,我等左门寨乃是地狱门一支,昆仑山嫡系,你等密宗,也是昆仑一脉,缘何动起手来?”那宁玛莲花哈哈大笑,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慕容飞看那么大的黑无常被人在家门口擒拿,哪有脸面,不及细想,飞身跳下寨墙,施展身法,突进阵前,那秃头喇嘛早看在眼里,眼神轻蔑,待近前来,大手一拍,一记飞掌而去,本拟打个满脸,哪知手下一空,胳膊酸麻,眼前一花,连忙双掌封闭一招“大圆满”,挡住门户,定睛看去,一个黑脸汉子早将范无咎抢去,正扣寨门。宁玛莲花大怒,正要上前,身边背后行来一人,拦住嘀咕几句,大喇嘛方才退后,那人昂首向前道:“阁下可是第一剑?”慕容飞回头一看,并不认得,此时范无咎已入寨中,慕容飞心里有底,并不着忙,道:“你是何人?”“无名小卒,何足道哉?”寨墙上曹骏高声道:“堂堂三十六剑派首领剑佛子岂是无名之辈!”众人听了都是一惊,原来中原剑派不分,归于各门,只西域剑派分为三十六处,以天山,龟兹,鄯善,于阑四大剑派为首,尤以天山剑派为尊,其最强者被称为剑如来,又称剑弥勒,中原唤做剑佛。虽不及剑魔,剑妖等声名远播,但实力不容小觑。 那剑佛微微一笑道:“不敢,在第一剑面前,不敢狂妄。只我等到此,有大事想与诸君一唔,不知?”慕容飞道:“不必客气,有话请讲当面。”“和社威风凛绝,此处亦是地狱门舵口,我等区区十数人,能值得什么,何不寨中一叙。”“道不同故不相谋,有什么就说吧。”“也罢,我等自西域而来,所为三事,其一西域佛宗入中原,死伤无数,要寻公道;其二地狱门几易其主,我等为西域武林一脉,有所见尔;其三愿与各位商议一件大事。”“不必了,西域佛宗非我和社所伤,亦非地狱门羁绊,地狱门门长已定,不劳你等和尚操心,至于大事,不过是大军过境尔,这却是不行。”“第一剑能抗十万大军否?”“你休要唬人,我知你等须请剑魔归营,他一日不进营,你等便群龙无首,妄想饮马中原,恐是黄粱一梦。”“天下谁人能挡剑魔归营。”“我中原武林能困他三十年,也自能再挡他三十年,尔等可自去,再要呱噪,性命不保。”“哈哈哈,第一剑吓唬我嘛,既如此,第一剑可敢与我等赌斗一场,若和社胜了,我等自然退去,若地狱门败了,便开了这左门寨,与我等做踏脚石吧。”“你要如何赌斗?”“便是我等五人,你们只要有人能胜过我五人,我等自去。”“且待一议。”当下各自回去商量,范无咎道:“那和尚会妖法,只一照面,便头晕眼花,不知东西,醒来便被拿住。真实本领,不知如何。”张果道:“听你一说,这厮手段好似相柳黄瞳镜,能摄人魂魄,可惜地狱七宝不在手边。”曹骏道:“此非毒功,乃是红教幻术,用密宗真言催动,施法者功力只需高过来人一线,便能一击得手。就算不能,也可令对手头晕眼花,乃是密宗无上法门,当用我道家真言抵挡。”龚十八郎道:“只不知来的都是那些喇嘛?”谢必安道:“我已看过,来人非同小可,除了剑佛,便是密宗四大法王。”曹骏道:“可是红教宁玛莲花,黄教丹曾尼措,花教萨加昆布和白教噶当巴巴。“不错,正是这四个番僧。”张果道:“我也久闻四法王,宁玛莲花擅长大圆满幻术,黄教丹曾尼措用大手印力,花教萨加昆布善大瑜伽术,白教噶当巴巴能夺舍飞升,不知是真是假?”龚十八笑道:“今日正要一会。”范无咎道:“只不知谁人,也不知何等手段,竟能说服这势同水火的四教同时出手。”慕容飞道:“无妨,我和曹兄弟,张果,莽和尚,龚十八郎可接五阵。”话音未落,烈火童子跳将起来,“哥哥,缘何瞧不起我等,每每让我等殿后,没了快意,好不憋屈。”慕容飞却不和他说,对李胜北道:“还有一件大事,拜托兄弟。“你不说,我也知晓。”转头对三童子道:“都是和社兄弟,缘何短了你,且和我去做一件大事。”三人大喜,拥着李胜北边走边问何事,李胜南向慕容飞略一点头,也跟了去。话说第二日,两阵对圆,西边和社五侠,寨墙上一片兵丁,支着弓弩。东面一群喇嘛,光头的宁玛莲花打头穿红,后面鸡冠头黄衣喇嘛,灰袍花教和尚和白袍噶当巴巴,剑佛却在后面压阵。那宁玛莲花好斗,跳将出来,抚着光头,叫嚣不断,张果知道他幻术厉害,正要指点他,刚要上前,龚十八郎却上前道:“三哥,且看小弟一阵。”张果亦知,越往后人物越是厉害,便让了龚十八郎第一场。两人放对,那宁玛莲花胖大身形闪动,大袖挥舞,招法奇特。龚十八小心应对,施展软功。慕容飞道:“龚兄弟尚未参透真经。”“不错,少了机变之道。”正说间,两人动手十余回合,忽地那红教大喇嘛双掌连动,结了一连串手印,猛的推出,龚十八郎好似被迷惑一般,不躲不闪,待掌力临体,才明悟过来,连忙后退,哪里能够,被一掌打飞,口中鲜血喷出,竟是结结实实受了掌力。张果大惊,忙上前扶住,但见龚十八郎面如金纸,显是前伤未愈。对面正要喝彩,那料那秃头喇嘛胜了一阵,正要回头,忽地摇摇晃晃,口鼻流血,倒退几步,噗通跌在地上,众人才看的分明,这喇嘛左右耳门不知何时刺入两根金针。龚十八郎勉力道:“二两血换和尚一命,却也不亏。”原来龚十八郎见久久不胜,不想坠了和社威风,才拼着一掌,刺了和尚两针。 灰袍喇嘛大怒,跳将过来,指指点点,张果将龚十八郎放下,找人扶住,自己施施然走了过去。那喇嘛正是花教萨迦昆布,见一头发花白汉子行来,不以为意,亮出臂膀,车轮也似打去,待抡了几十圈,才定睛瞧看,哪里能挨到张果衣角。张果伸手一按,正中喇嘛肩窝,满拟破其肩背,那料萨迦昆布身形扭曲,那上身往后一扭,躲过这招,张果连出三招,都被诡异身法躲过,两人都跳出圈外,萨迦昆布不敢大意,暗想,若没有苦练三十年的大瑜伽术,此刻全身怕是多有窟窿,张果也是吃惊这喇嘛好生机警,竟一招不受。两人再度动手,各展所长,忽而张果似蝴蝶般围绕喇嘛飞舞,忽而喇嘛似枯藤般缠绕张果身旁,张果久斗不下,心下焦躁,忽地身形一顿,化作四个张果,四面一夹,四掌同时罩下。那喇嘛见出了胜负手,连忙护住头脑,闻风而躲,看准张果腿脚,往怀里撞去,只觉就在眼前,哪知总是差了尺许,连冲撞三次,总是难以近身,正要再撞,忽听有同伴呼喝,还不及抬头,脚下一空,头朝下跌入沟里。外面人看得真切,张果围绕喇嘛一转,那和尚双手抱头,一路向外冲去,直冲出二十余丈,忽地身形一折,跌入沟中,连忙过去查看,只见大和尚躺着沟底喝骂,却一时上不来。原来被张果施展幻术,诱的掉进去了。 那白袍喇嘛跳将出来,大声呼喝,显是说张果施展妖术,不是真实本领,张果正要教训这厮,早有曹骏出面接住。两人放对,曹骏未动刀伞,赤手迎战。他天罡刀被毒王所破,虽后请人寻回,但急切间难以复原。那噶当巴巴手脚长大,将曹骏困在核心,众人却不担心,慕容飞道:“曹贤弟拳脚功夫大进。”正说话间,曹骏一掌打在那喇嘛肋下,耳听咔嚓一声,显是将肋骨打断,哪知和尚浑然不觉,双拳已到曹骏头顶,曹少仙连忙躲闪,不几时,一拳打在后心,打得和尚一跌,面色红了一红,又扑将上来,张果道:“这和尚会妖法,竟然不死。”曹骏也看出端倪,又拆几合,趁和尚中招一慢,擒住手腕一抖,将骨节错开,又飞起一脚,将小腿踢断,那和尚还要抢上,腿脚一歪,稳不住身形,才踉跄退后。众人将他受了如此外伤,脸上无动于衷,恰似整个人只是躯壳一般,无痛无觉,无不骇然。 黄教大喇嘛丹曾尼措见连输三阵,不禁大怒,飞身上前,要斗曹骏,却眼前一花,见一巨灵和尚挡在身前,颈项上精钢骷髅头正对自己,连忙退了一步,双掌一摆,掌心发热,手指颤抖,要施展大手印力。他拳脚功夫为几人之首,却见莽和尚急健雄壮,不敢贸然进击,高声呼喝。莽和尚哪听得懂,双拳一挥,劈挂直打,中宫而进。两人拳掌相交,各退三步。丹曾尼措唤过剑佛,低语几声,剑佛道:“第一剑,我家法王有言,如此相斗,便是斗上三天三夜,也难分胜负。想问你这兄弟,可敢蒙目斗掌否?”慕容飞近前与莽和尚商量,“上师,那喇嘛要蒙目斗掌?”“这又何惧。”莽和尚解下骷髅头,按动镚簧,九个骷髅头散开,一抖手,分散在四下,定下方圆二丈一个圈子,两人各自取丝绦青布将头脸包了,入了圈子,要做蒙目相斗。曹骏道:“和尚如何?“慕容飞道:“不知那喇嘛有何手段,但莽僧有后发制人的御殿手,当能不败。”说话间,两人放对,丹曾尼措一双肉掌挂定风声,抡起来车轮也似,大巴掌也似磨盘,掌力澎湃,有龙象之力。莽和尚招法却谨慎,三步一退,三步一进,不离方寸,每每接掌便发,后发先至,不落下风。两人斗了四十回合,丹曾尼措见没有便宜,便退在一边,取了蒙眼丝绦,叽里呱啦的又说一阵,剑佛道:“那和尚,上师说,蒙目换掌算是平手,可敢一对三掌吗?”曹骏高声道:“如何比斗?”“大师有言,一人受对方三掌,看谁撑不住便了或出了圈子算输。”张果道:“谁先动手?”“和尚雄猛,可敢先受三掌?“慕容飞刚要呵斥对方放屁,莽僧却道:“何难,速决。”丹曾尼措闻声大喜,抖了抖衣袖,露出手来,运足掌力,蹦起来,当头向莽和尚头顶罩下,众人只听“呯”一声脆响,连忙定睛看场中,只见莽僧双脚洒鞋飞舞,竟被掌力波及震碎。丹曾尼措只觉一股大力弹到,连退三步,稳住身形,略一回气,一转身,双掌兜住直扑莽和尚心窝,”咚”的一声,不等反应,那大喇嘛飞身而起,跳到和尚后背,最后一掌结结实实削在后脑,三掌之后,直觉得手掌生疼,再看莽和尚,横眉不皱,豹眼微眯,举手晃了一晃,唬得大喇嘛一阵眩晕,心道这和尚生铁铸成?不得不接和尚三掌,莽和尚待他运足气,扎好桩,看他全身膨大一圈,这才踏步向前,单掌一按,正在头顶,后双掌一合,左右太阳,再左臂一伸,一拳正在前胸。这三招清清楚楚,轻描淡写,好似无甚力道,再看黄教大喇嘛,身形先是一晃,鼻孔流出两绺鲜血,刚流出鼻孔,全身一震,前胸后背僧衣破碎,好似被山撞了一般,蹬蹬蹬三退三步,却踩在一颗骷髅头上,突的坐倒,又团团滚了一滚,待西域众人围上去一看,胸口软塌塌的,头颈歪斜,口鼻耳蹿血,早已毙命,被莽僧一记韦陀杵打碎胸骨,震得死透。 剑佛见了道:“好和尚,好霸道的功夫,第一剑,终是你我斗剑吧。”“无此必要吧,尔等已失数阵,我也不想杀你。”“休要大言,且看一剑。”“我知你所想,是否再等那些僧兵攻上山寨。”剑佛闻言大惊,极目望去,但见西北一片萧瑟,哪有半点烽烟,慕容飞道:“我和社五人在此,另五人随地狱门判官,昆仑叶圣一起去的,你等五百僧兵,此时恐怕无一生还。”“好哇,且吃我一剑。”那剑佛气急,拔剑出鞘,劲气凛然,寒光森森,慕容飞更不答话,阴阳剑一展,两人斗在一处,不及二十回合,慕容飞剑里夹脚,一招将剑佛子踢翻在地,一溜滚出去,肋骨叶断了几根,其余喇嘛连忙抢上,护住几人,一声呼哨,纷纷退去。 67 小剑圣单剑杀三王 金太保双拳斗天绝 和社众人归入寨中,叶东升等人也自返,却见许坚、韩湘抬个架子,那钟判官躺在上面,胸口都是鲜血。众人安顿好,急问何事,叶东升叹道:“岂料那僧众里有高手隐藏,李家兄弟引一百鬼兵从东方杀入,我自领兵从西方来,三童子占北方,两判官主南,哪知困住僧兵,正削瓜切菜一般,队里忽地飞出一黑胖喇嘛,功力了得,偷袭钟判官后背,钟判官着了一掌,口吐鲜血,却以铁扇飞签一扇判阴阳,伤了那厮。后擒了僧兵问了方知,那人竟是黑教法王玄衲方相,五大法王中武功最高的一位。管应子道:“那喇嘛果然了得,受了重伤,我几人合围,也被他逃走。“曹骏道:“久闻西域火云神掌了得,不知钟判如何?“众人齐齐看,但见钟乾一脸如金纸,前胸衣衫破碎,后背肌肤隐现一个血红手印。谢、范两位都是掌法大家,连忙运功过血,哪知这掌与金砂掌、银砂掌、朱砂掌、黑砂掌都不相同,伤人根本,火燎心脉,眼见钟判官慢慢萎靡。叶东升向龚十八借了十几根金针,施展手法,插入钟判周身,道:“我这法,配合每日功力,能撑十日,过了十日,掌力侵入心脉,我便无能为力。“。当下众人商议,李家兄弟带三童子配合黑白无常守住左门寨,张果带龚十八郎,随钟判官回地狱门,求见门主,试看有何法能治此疾。叶东升亲自修书,让曹骏带去,领莽和尚一起赴昆仑山求见卜圣,看有何办法。众人复看慕容飞,道:“我等两路,都未能言必有果,大哥,如何是好?“慕容飞道:“无妨,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等自去。我亦有法。“曹骏知他心意,道:“大哥,多加留神。“两路自去,慕容飞也辞别众人,下了寨墙,李胜男道:“我随大哥去有个照应。“慕容飞道:“四弟,这厢无你镇守,我实在放心不下。“李胜男低头无语。慕容飞行了一程,心想:“那黑教法王偷袭得手,自己也受了重伤,天山在北,昆仑在南,左门寨居东,这和尚无脸回昆仑,自然向西。“便赌一赌,收拾腿脚,一路向西追踪而去。 却说那黑教喇嘛玄衲方相,当日偷袭一掌,伤了一人,哪知那人反击,手中铁签贯穿胸口,总算偏了几分,避开要害,饶是如此,又被围攻,一小贼最狠,一把火把僧袍烧了大片,两条腿烧的稀烂,总算逃得出来,把腿插进土里,闭了火气,却也受伤不轻,心里思量,千万不该,受了蛊惑,原想东来开创宗门,那料做了他人打手,现下回昆仑不得,返西域太远,去天山汇合,又想到几个老对头都在,现下自己受了伤,如何自保?还是先隐藏起来,疗伤要紧。出了藏身沟壑行了三十余里,寻了个破落山崖,钻进林莽,找了洞穴,拔灌木影住洞口,委身于内,先取丹药吞了,舔舐山石盐水,又闭了经脉,揭开腿上伤口,忍痛扯去焦糊皮肉,直到流出鲜血,才把上衫撕开,裹了伤腿,把污秽事物都打包埋了,靠在山壁上慢慢回气。熬到半夜,身体焦热,心知不好,那火毒入体,正侵入心脉,难不成要断腿才行,自己虽然功力高强,火云神掌也是热掌,却克制不了火毒。肩下伤口也是剧痛,只得又取药吞了,再熬片刻,头晕眼花,料定不能睡去,否则毒气入心,挨到第三日夜里,实在忍受不住,挣扎起来,钻出山洞,四下聆听水声,好不容易寻到一处水响,跌跌撞撞来到山泉水边,只见月光下,一片碎石,那水正从碎石坡上流下,悉悉索索,不及多想,踏步上前,刚走了两步,身后风声不详,不及细想,全身功夫聚集,一掌拍向身后,“扑哧”一声,如中败革,只觉掌力落了实处,心中暗喜,哪知只听身后那人道:“原来如此。”剑光一闪,黑教大喇嘛的八斤半便飞了起来。 叶东升等在左门寨等了七天,张果、曹骏都赶了回来,轮回王言说,只有施展九幽神风,将钟判官化作毒尸,可控住伤势,至于日后能否练回来,就看能否有鬼手的造化了。卜圣赐下丹药,虽不对症,但应能拖延几日,又占了一卦,却无大碍。众人无奈,只等慕容飞来拿主意。奇哉,那几位大喇嘛也不来呱噪,这日众人聚合,逼法要用九幽神风,忽听门外有人大笑,道:“众兄弟勿忧,某家来了。”推门而入,正是神剑慕容飞,一身终是破烂,披发跣足,显是又奔波一路。不及休养,来到钟判床榻前,取了两个瓷瓶,让曹骏取水化药,又施展掌力助钟判官入药化毒,折腾一时三刻,钟乾一才悠然醒来,只是虚弱,却目视小剑圣,慕容飞握其手笑道:“钟判阴阳扇判定生死,谁能活命。“众人留人看顾,都到了外间,询问慕容飞。小剑圣一笑,无他,顺着管子的毒火味道,寻到几十里外,蹲在水源附近,等来玄衲方相,为解毒掌,受了一击,知晓毒气经脉运行之路数,杀了黑教法王,又取了解药,一时憋气,追到寨外西域喇嘛处,一剑闯入,杀了重伤的噶当巴巴,又斩杀出来拦阻的萨迦昆布,杀散佛兵,只走了剑如来,方才回转。众人见他说的轻巧,期间凶险得很,更兼他身上有伤,这番作为,此等身体当真铜浇铁铸一般,纷纷敬服。张果叹道:“我这大哥,当面杀的都是小事,背后无人时杀的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啊。” 转眼几月,左门寨击退试探的西域散人十数伙,渐渐无人来了。钟判官伤势大好,内地传来消息,赵宋帝王驾崩,赵光义继位,兄终弟及,以免柴氏之乱,年号太平兴国,却是一点也不太平,赵光义自领兵马,去伐北汉,想接应五路大军,夺取晋阳未归,京城和社无虞。 这一日,群雄正坐而论道,忽有人来,接进来一看,诸人都喜,正是乾元道长。见道长面有喜色,都问何事?乾元子高声道:“无量寿佛,诸位,高风亮被困豫州,地仙人邀武林同道共往。“众人大喜,都要同去,叶东升道:“恐对面计痴作乱,还要照应。“三日后,和社群雄会同乾元子,范无咎,起身赶往豫州。途中问起方知,心魔露了行藏,搅乱天下,遣弟子去杀宋帝,自己去刺辽皇,其后宋帝龔,辽皇耶律璟(史实早死,书者让他晚死七年)亦驾崩,天下震动,纷乱已成,后一路被卜圣算出,前遇七剑客合击,虽胜,终是受了伤,便在豫州休养,正在此间,李尔李青牛赶到,群雄合围。众人都惊,这心剑魔真是厉害,只杀天下第一流的人物。一路无话,众人赶到五佛山,但见里里外外都是英雄,时时处处尽为好汉,个个扬言要除魔卫道,匡扶正义。慕容飞笑道:“只怕心魔一现,众皆屁滚尿流尔。“曹骏道:“无人知心魔所在,都是痴心说梦罢了。“听有人高叫:“各位英雄,吾乃五佛山天宫院掌院大弟子,今朝群贤毕至,我院蓬荜生辉,且容一言。“人们都看,只见山脚下高台之上,立着一个道家。先说三皇五帝,老子化胡,又说道唐末天下纷乱,终归于宋。倒是个会说的,有人不耐道:“老道想说什么?“老道连忙话锋一转,道:“各位,皆为除魔而来,但心魔踪迹罕见,常人难以揣测,只卜圣他老人家,神机妙算,说他隐身豫州,才惹得我家宗主李大侠出面,要亲自降魔。我李大侠位列三仙,对付心魔自有神技,我等寻常人,无神仙手段,想出力的不妨助李老剑客剪除心魔羽翼。“有人问道:“不知有哪些魔头?”“心魔隐藏,其弟子妖僧遁在海外,妖道前时重出江湖,现也是行踪成谜,他身边计痴在西方,财神在东方,巫师传了毒王与医圣后去了南方,唯独那北地有一魔头,与心魔勾结,欲为祸武林。”有人询问,慕容飞冷笑不已。 果然那人话锋一转,引到剑圣门身上,“天下江湖纷乱,群魔乱舞,有人竟置身事外,不管不顾,一味隐居,空有盖世剑术,却不斩妖除魔,更有弟子下山,杀死几位中原剑客和五行剑客,刺死八大剑师弟子,屠灭刘家剑派,更狙杀道门九卿,乃天下一害,武林公敌。”早有人眼色不善,向和社群雄怒目而视,管应子大怒,他本不善言辞,正要发飙,被慕容飞伸手一指止住,和社众人掉头便走,无人敢拦。又听人远远说道,什么武林三毒,金大侠如何如何?众人下了五佛山,满腔热忱而来,却落得如此,都不禁怆然。慕容飞笑道:“天下愚夫何其之多,不必计较,何况人家又没说错,那些人却是我所杀。”曹骏道:“行走江湖,一言拔剑,我不杀人,人便杀我。”张果道:“怎听的什么金大侠杀了武林三毒?不是死在大哥手上吗?”龚十八道:“那金蝴蝶真不要脸,想求名利,把好事都粉饰在身上。”张果道:“他现下投了赵宋二郎,风头无两,率群邪霸占江湖,这番除魔卫道,恐怕要争个盟主出来。”翌日一早,众人正行宫运气,忽地客栈院外门首来了一队兵丁,为首是个都虞侯,大模大样,挎刀而入,高声道:“哪个是慕容飞?”身后十数兵丁散开,堵住门口。慕容飞上前答话,“不才,正是在下。”那虞侯上下打量几眼,道:“果是如此,来呀,拿下了。”管应子刚喝了一口水,吐的喷了韩湘一身,众人都伸了舌头,这院里人人面色不善,背刀挎剑,这左近更是遍地豪侠,些许俗人,当真不怕死。两个步兵上前,将曹骏、张果一拦,伸手一推慕容飞,只觉似推在墙上,脚下不稳,蹬蹬蹬倒退数步,手腕酸麻。都虞侯大怒,一挥手,可怜后排几个兵士取出硬弓,引而不发,莽和尚正要发作,将几人捶死。曹骏连忙拦住,道:“这位官爷,实不相瞒,我等都是京城各王府供奉,更有皇亲在此,不可造次。”“那又如何,现下圣天子在位,虽不似改天换地,先前的皇亲贵戚、王侯将相如何能长恃,实话告诉尔等,是宫里下的御令,要拿慕容飞。”慕容飞道:“阁下可知,为何一道御令,却下到小小的缑氏乡里吗?”“为何?”张果笑道:“原来是个亡人。”言还未尽,几侠同时发动,几个呼吸,十几个兵丁都委顿在地,只那都虞侯还站着,却两股颤颤,咽喉点指一口短剑,寒芒刺眼。慕容飞笑道:“只因就是杀了你等,也无人能怪罪到人。”说罢,众人大笑出门,那都虞侯恨了几恨,终是不敢让人放箭,只能上前踢打兵士,叫唤起身。众人出了市镇,走在街上,曹骏刚要说话,慕容飞道:“我之前让了他三剑,其后屡屡相让,金太保却步步紧逼,又遣小吏侮我,你等道是为何?”李胜北道:“其人似有所瞒,恐我等打扰,一刻也不肯让我等停歇。”李胜南道:“金太保虽入宋廷,却未去北地,留在京城,必有所图。” 当夜,新开池和社总舵内,一处厅堂亮起灯火,初时只慕容飞、曹骏两人,其后慢慢李氏兄弟、张果和龚家十八郎、莽和尚及三童子纷纷归来。慕容飞道:“且不必说,你等各写于手上,参悟一二。”曹骏、李胜南、张果、管子四人书写毕,各舒一掌,只见曹骏手上写个“唐”,李胜南手上是个“虎”,张果写得“天”管子却是个“林”。众人都笑,原来此四字为一人,天下能让赵光义隐于大军之中,却留金太保镇守京城,本不该来,却一定会来的只有南唐后主李煜昔日国中第一高手,也是五绝之首,南拳王天绝手虎痴林仁肇。 赵光义恐惧心魔进京,更要杀死李煜,名殉其兄,实则为霸占小周后而。他领军而走,心魔被困,李煜将死,虎痴必来解救,届时天绝对心魔也好,金绝会同众多高手杀死林仁肇也好,都是如意算盘。慕容飞道:“既是金太保算计,我等必要破之,岂能让赵光义得手。”李胜男道:“我等要助虎痴劫李煜。”“非也,我和社谁也不帮,但只灭蝴蝶帮,现下只剩这只金蝴蝶。”慕容飞道:“青牛剑客曾言,蝴者胡也,蝶为间尔。那蝴蝶帮不是金太保的玩物,却是心魔的乱华一派,该当诛灭。今地仙人挡住心魔,我等正要剪灭这些胡种。”管子道:“我道为何杀手之王都是复姓,原来这胡谍帮,只收胡种。”“却不尽然,不过,听闻胡谍帮最善用钱和用间,其生死间尤为厉害,不可不防。”“不错,我料当今天下各门各派,恐都有胡谍帮中人。””但愿八拜结交义,不种瓦岗红柳墙。“众兄弟纷纷拱手。 八月时节,宋帝欲归,正值新败,人心浮动。然东京繁华,虽入夜不休,御街十里,两河为叉,舟桥并行,容盛百倍,车马阗拥,不可驻足。马行夜市,与日无异,买卖关扑,百业齐全,酒楼歌馆,四鼓方静。最胜瓦前,扑卖奇巧,器皿百色,誉过元华。丰乐樊楼,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不避风雨,白昼通夜,骈阗如此,无以此乐。万般滋味,人间至乐,千种好戏,上下辉映。有诗曰: 汴梁夜舞自风流,美酒如刀解千愁。 独上樊楼忆年少,多少乐事难回首。 向晚灯烛荧鬓头,勾栏艳姬秀美额。 花肆神仙凭金钱,江湖小子不为客。 如此美景,俗世极乐,却与一处无关。那皇御街西北一角,窄巷之中,过不得匹马,迎不了车驾,遍地污秽,满腔恶俗,其中只有一户独院,四下层楼叠迭,似在井中,终日不见阳光,门前更无半分人气。只不多时有半片黄叶扫过门额,点点那”陇西郡公“四字,既无世袭,又无御赐,竟是黑底白字,无半分富贵之气。 内有一院,天虽黑却无灯,靖月光复,勉强视物,当地立着一人,看不清面貌,身体修长,正低头向面前单膝跪地之人说道:“你何必来救我?“跪倒之人泣道:“我本痴人,愿我王速随我去。“”有数年没听过王号了。我既去,敏英如何?“那人俯首叩拜道:“后已殉,请速走。“那人苦笑道:“我害死呙钟两位大夫,又害死马氏昆仲,更以鸩酒赐你自尽,今日敏英又为我而死,我有何面目回去。”“臣诈死,犯欺君之罪,但为经营南方一隅,愿为我王延国祚,承社稷。”那人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凄苦,忽道:“虎痴,我命你速走,尽力带走我和敏英。“说罢,全身抖动,断断续续念道:“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春,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笙歌未散尊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堂深,满鬓青霜残雪思难任。“一词终了,七窍流血,倒在当地,声息全无。屋中黑光闪了几闪,几声闷响,少顷,灯火点亮,场中数人围住一个。那被围之人慢慢挺起身来,他身材瘦小,后面看来,颇为羸弱,哪知这一起身,劲气弥漫,狂飙突起,外围几人,纷纷退步,闪出一个老道来。那老道,眉眼阴骘,虽身披金丝道袍,但无半分道骨仙风,反而有无边妖气澎湃,正是妖道一缺。”林仁肇,不愧是虎痴,竟能受我一掌不倒,好功夫。“”万俟,你也是成名的剑客,今日偷袭于我,他日必报此仇。“又有一锦衣道:“虎痴,我官家早料到你会来,吩咐我等,你进门之日,便是赐死李煜之时,你非来救驾,而是他的催命阎罗。“林仁肇道:“我王既死,有几位天下知名剑客陪葬,也是不错。“场中人都知,天绝刚才已经中了妖道一掌,受了重伤,现下要搏命相斗,都不愿近身,暗想,慢慢耗磨死对手最好。一缺喝道:“我谅你也没有他日,给我杀了他。“说罢,那老道扭身不见,周遭几人无法,只能蜂拥而上,要群狼杀虎。天绝手哈哈大笑道:“我要带走我王,哪个能拦!“大踏步迎上,双臂抡动,咚咚两声,弹飞两人,正是骷髅僧和鬼绝手。场中兔起鹄落,劲力纵横,似路桓正这等,根本插不进手。这场子虽小,里里外外却都是高人,正是妖道一缺带头,领一众高手围杀天绝手虎痴林仁肇。众人还想包围,被虎痴一冲一撞,一团人都到了院里,那门首都冲的稀烂。月光下众人呼喝而斗,妖道隐身在阴暗处,似毒蛇一般,余人都挡不住天绝,只能在外面蹦跳,唯有一锦衣少年样貌正与林仁肇对手,正是金绝对天绝。两人一般拳法,金太保胜在年富力强,林仁肇胜在经验丰富。那虎痴搏命而来,不顾生死,却不鲁莽,一边拆招,一边聆听,忽听得一声呼哨,心中大喜,运气将喉头热血压下,身形一塌,金太保眼前一亮,双掌一压,扣在林仁肇肩上,与此同时,身边四人同时出手,骷髅僧拿住林仁肇左臂,吴长青拿住虎痴右臂,向不灭毒爪抓住天绝腰肋,四大高手齐力施为,满拟便是狂龙巨象也吃压倒,哪知道一压之下,恰似按到了雷火之上,由指到肩,同时感到一阵巨震,只觉得按住的哪里是人,分明是一道雷,一蓬光,轰隆爆开,四人都心头剧抖,喉内发甜,两肋发胀,双耳忽忽,不由自主退开,肩臂酸麻,头晕眼花。刚一定神,只听妖道一缺尖声喝道:“剑疯子,你敢来多管闲事。“回头望去,哪里有人,只妖道站在院门口,左掌一把断剑,右手中赫然托着一只耳朵。众人再看,院内虎痴,踪迹不见,城中一道烟尘,直逸而去,无人能挡,身边背后跟着一伙人。 68 小剑圣破四家散手 曹少仙退八大门派 话说虎痴遁走,路桓正跳出来道:“我等速追,他受了重伤,还带着尸身,跑不快的。”话音未落,被妖道一缺返身一抓,扯出气管,登时鲜血喷溅,那么大的神拳门门主一声不吭,死在当地,余下众人都吓得不轻,不敢高声。一缺阴声道:“林仁肇,你以为有剑疯子、李逸安,几个小辈助你,就能走得了嘛,你中了我掌,谅你也活不过三月,不知死活,还敢强行施展御殿手,再去一个月寿命,到时候看你怎么死?”说罢一指金太保道:“金宝儿,你去把虎痴头颅带回。余人不许出城。”向不灭心道:“这老妖怪,你自己出不了皇城,却也禁住我等,奈何。” 且说和社听闻赵光义要归京,料其无其兄肚量,必来绞杀,故封闭门户,留小厮看顾,那宋王虽然明恨,但不敢胡来,真惹怒了绝世剑客,也非儿戏,况且有陈老祖等面子。众人趁城内大乱,复归五佛山客栈,见乾元子守着,他是武林医者,倒也无人为难。不及三日,门首纷纷,曹骏笑道:“金太保不敢来,让庸人来扰。”慕容飞背剑而出,到了门前数十步,一剑划在地上,高声道:“有挎刀剑过线者,杀。”而后进门,纷扰顿绝。这一日,群侠正讲道,逢张果讲述地狱门三大绝技,正说九幽神风、无相神功、玲珑十三妙处,有伙计告入,雄武数人赤手进来,要见什么社首,慕容飞让众人安坐,自己出去一看,并不认得,便问道:“几位英雄何来?“那几人互视,一人跨前,拱手道:“好教第一剑知晓,我等乃是齐家散手传人。这几位是岳、霍、赵三家子弟,都是岳海臣岳老剑客的弟子。“”哦,“慕容飞听闻这十来人都是六合宝瓶侠弟子,颇有些见疑,”我与岳老剑客,无甚来往,汝等此来,所为何事?“”我等虽师从岳老剑客,但都是带艺投师,原本是各家散手的子弟,今日前来,是听闻第一剑颇用了些齐家散手的功夫,特来,,,特来,,,这个,,,“。慕容飞心中好笑,”你等要追回我七步追魂的步法?”“不敢,但还请第一剑赐教拳脚功夫。”“如你等胜了呢?”“便请第一剑以后不要用我散手功夫。”门内大笑走出一位,正是曹骏,“要打便打,讲些什么。天下武功本源一家,何来你我,总不能你家踢腿了,便不许旁人伸脚吧?”“ 那齐家人还是拘拘谨谨,又拱手道:“请第一剑赐教拳脚功夫。”李胜北拄着拐出来道:“你等先胜我一阵再说。”“原来是二教主,在下有礼了,我等只领教第一剑招法,无意与崆峒为难。”慕容飞止住众人道:“既如此,多说无益,拳脚快捷,能少杀伤,几位,请吧。”说罢,立个门户,正是七步追魂起手式。那几人对视,其中那齐姓拱手道:“在下琅琊,,,,,,。”还没等说完,慕容飞道:“你等赢了我,再说姓名,某家懒来记忆。”那人眼神一横,紧扎衣物,腾腾踏上两步,这两步一出,众人都是一愣,见这人唯唯诺诺,并不爽利,不似高手,哪知这步法一出,桩法一立,登时渊停岳峙,气度俨然。曹骏眼前一亮道:“原来是七星揽月侠齐老剑客的子侄,缘何戏弄我等。”那人眼睛一歪,冷声道:“我却不是。”众人心中晒然,此人不是蝴蝶帮帮手,就是被心魔利用,堂堂名侠子弟,不敢声张,扮作无名小辈来斗拳。书中暗表,那人姓齐名悦华,正是七星揽月侠亲子,此番受人指使而来,只是斗拳,不敢多语。慕容飞并不多话,身形一动,那齐悦华也是身形转动,两人放对,都是七步追魂步法,绕了几绕,齐悦华双拳一摇,叉拳便打,势若奔雷,不逊于路桓正的风拳。两人斗拳,三十余回合,场中吭哧一声,摔出一人,正是那齐家散手齐悦华,被慕容飞一拳打在肩头,总算未用全力,只打个跌。齐悦华跳起身来,愣愣道:“我苦练七步追魂二十年,才练到行气返虚,三步一掌,你多大年纪,如何能胜我?“慕容飞笑道:“若是比年纪,我等哪个是医圣对手。我只当年看齐啸天施展,学了皮毛,但却知你弊病,且说与你听。“说罢,双手比划,脚下连环。那齐悦华看了,难掩脸上喜色,众人看了才知,这位少侠客却是个家中宝。曹骏道:“武功之道,一力二变三通神。这七步追魂在大哥脚下,才得精进。齐家后人只知守着祖宗技业,多年来不肯变化一步,哪能将身法练到绝顶。“那霍家人见齐悦华败北,上前道:“我等之中,齐大侠武功最高,他都甘拜下风,我等哪有脸面还来,但实是见高人技痒,也请赐教。“不待慕容飞答应,揉身而上,施展功夫,多是腿法。不及二十回合,被慕容飞一腿踢倒,滚了三滚。剩下两人对望一眼,一拱手,都冲将上来,一左一右,岳家人施展都是分筋错骨擒拿手,赵家人施展是破马摔打硬靠压,却不过十招,被慕容飞双臂左右缠丝手一搭一搅,双双跌倒,四人无颜而走。夜里,众人都睡,慕容飞独独将佟铁山唤出,道:“你可知白日,我缘何亲自动手?“”师尊要传我绝技,要我多看。“”不错,你这小贼,终是开窍,且看一手。“说罢,将脚下七星步、七步追魂、手上缠丝劲、天罡力一一施展,演毕,让佟铁山自练。此非偏心,实是展青天铁戟、云沧海莲花剑法、卢明月无极刀法都是家传武功,传承非凡,只佟铁山可怜,只靠皮厚支撑,终得多些绝技。 又一日,正李胜北讲解五行母拳,外面喧哗不断,曹骏道:“众家哥哥安坐,我去去便了。”并不撑铁伞,袖手走了出去。只见剑痕外,乱丛丛一伙儿,都是带刀的,怪不得叫嚣请曹少仙。眼见曹骏行到近前,几人被拥簇在前,曹骏眼神一扫,朗声道:“大刀门、快刀门、五凤刀、关圣大刀门,四位门主想来不想我用刀,你等长枪门、白猿门、铁剑门、中抓门何来?”人群中有人喊道:“我等来助拳。”曹骏道:“此番天下英雄聚合豫州,合击心魔及其党羽,如何成了围攻我和社。”人群纷扰,有人说你们杀了道门九卿,有的说你们破了规矩,又有人说伤了中原剑派。曹骏道:“也罢,蜚誉于我何干,想如何出手,请划下道来?“那大刀门门主娄凤山道:“无他,我等不敢请曹少仙弃刀,只是想见识闪电神风身法尔。“曹骏道:“也好,请。“四大门主一看,各掣宝刀在手,立了四项刀阵,娄凤山一口门板刀,快刀门盛子膺一口金铁刀,五凤刀钟百堑手使一口凤头刀,关圣刀门刁狄北一口双手关公刀。四口刀闪闪发亮,阳光下刀尖凝聚一点光芒,顺着刀锋缓缓流下,只听曹骏长叹一声,吟道:“游山待鸟飞,剪水得锋锐,金乌光箭疾,玉兔冷梭飞。一念开天地,二念动阴阳,三念去不平,心中快刀挥。“说罢,身法步法刀法都止住,但见四大刀主手中刀断,发髻破碎,原来刹那间,曹骏便抢了金铁刀,连断三刀,最后震断铁刀,喝道:“今日削发代首,小惩大戒,再敢呱噪,性命不保。“那长枪门门主徐汉生一见,心中不忿,挺身道:“你刀快也斩不尽天下人不平心。“正说,曹骏身后有人道:“二哥,此人使枪,且容我一阵。“曹骏看时,正是李胜北,再后众兄弟都来,只不见慕容飞。李胜北背着硕大葫芦,拄了铁拐,一步一歪到了阵前,徐汉生一见,面皮轻蔑道:“崆峒二教主,你当年金枪无敌,现下如此光景,如何见人?我看,不如进崆峒那些洞子里面,好好将养,还能得享遐年。”李胜北一头乱发,早无当年翩翩佳公子样貌,略捋一捋乱发道:“也好,但请徐门主赐教高招,也让我断了念想。”徐汉生道:“是你自找。”手一伸,早有弟子递上一杆花杆,原来这长枪门主喜爱刻画,在长枪铁尖下,特以铁木做杆,刻画无数花绣,又请人上了金银漆料,平时用皮套幢了,甚是喜爱,他长枪花杆在手,七尺半大枪一展,亮开门户,李胜北还是慵慵懒懒,那徐汉生见他耍弄,心中大怒,心想,趁这厮残废,好歹让他见血。挺枪便刺,哪知一枪既出,忽见李胜北草芥一般,竟随风而起,躺在花杆之上,一溜儿滚了过来,心中一惊,连忙前把一定,后把一压,大枪一挑,满拟将他挑飞出去,哪知刚才这人轻如飞羽,此刻却重似钟鼎,一挑之下,却有万钧之力压下,两人力量一合,那铁木也承受不住,咔嚓一声,从中折断,徐汉生大惊,哪知一招之下,枪便断了,总算一门之长,有些功夫,前把弃了,后把当作短枪,急刺李胜北身体。李胜北寻他功力变化瞬间,将长枪压断,正歪在地上,耳听恶风不善,忽地一翻身,那半截枪正刺在背后铁皮葫芦上,哧溜一声,看似飞薄的葫芦却不受力,将枪化开,李胜北一溜儿滚开,再起身,只见徐汉生早接过弟子的长枪,捋个枪花,又再进击,两人场中周旋,众人都见李胜北如戏婴儿般,正要喝彩,李胜南大喝道:“休要纠缠!“场中立变,李胜北背后葫芦早取在手中,一道青光射出,徐汉生枪杆一栏,哪知根本拦不住,哧一声轻响,那暗器透过枪杆,再带着一溜儿血光从他肩头飞出,不知飞去哪里。徐汉生大叫一声,翻身栽倒,早被弟子抢回。 铁剑门樊予铎素与徐汉生交好,连忙跳出道:“堂堂崆峒教主,竟暗箭伤人,且来让我会会你的暗器。“李胜北道:“我这葫芦有百般暗器,你当真想尝尝。“樊予铎掣出一口阔面大汉剑道:“你且来。“两人放对,十余回合,李胜北葫芦一响,青冥针飞出,樊予铎早有准备,一剑挑飞,连破两针,心中得意,眼见第三支到了,施展挑字诀,哪知那物到了近前,突的变作一张大网,急切哪里破得,被包裹住,脱身不得,被李胜北一推,滚地葫芦一般,幸而弟子抢回,那铁网裹在身上,解脱不得,倒钩扎进肉里,浑身鲜血淋漓。中抓门凌元波冲将出来,左右手一对铁爪,李胜北接架几招,葫芦一响,吓得凌元波跳出圈外,一按镚簧,一对铁爪从杆子里飞出,变作一对飞爪,挥动起来封住门户,哪知那葫芦中一道金光飞来,竟透过爪网,正正射在脸上,那凌元波大叫一声,扔了长爪,双眼泪流不止,只用手捂住。白猿门骆秋别一看,踏前一步道:“李胜北,你只葫芦厉害,有本事不要用。“原来李胜北这葫芦乃是崆峒至宝,唤作五行百宝葫芦,有金木土水火五行杀法,有兄弟送的暗夜修罗网,更有阴阳玄磁气收的青冥针,总算李胜北没下杀手,青冥针胜了徐汉生,修罗网困住樊予铎,只用赤霞金光射了凌元波双目。眼见骆秋别叫阵,便道:“也好。且叫尔等见识崆峒武功。“背了葫芦,拄定铁拐道:“我便领教你白猿门武功。只退了一步,便是我输。“骆秋别大喜,也不多说,跳将上去,一抓往面门而去。两人斗在一处,李胜北只一手,施展拳法,将百般攻击都挡在外门,骆秋别连连进击却破不开门户,眼珠一转,场中忽地金光闪动,和社众兄弟一惊,张果道:“这骆秋别该死。“原来这白猿门主久攻不下,心道我白猿拳、白猿剑双绝,现下拳法难以取胜,何不用剑,当下拳里夹剑,白猿剑一现,李胜北立时压力倍增,众人正要计较,场中喀拉一声响,定睛看去,李胜北早转身归回,再看场中骆秋别呆立不动,那掌中白猿剑已断,更可怖脸上一道剑伤,从额至颈,险险头颅被劈开。原来那剑没用几招,被李胜北当头一杖,以铁杖施展剑法,竟将白猿剑劈断,更是划开骆秋别脸庞,此刻那血刚流下。李胜北回头道:“我却未用葫芦。“旁人只是败退,这骆秋别却受了此等重伤,兼为一门之长,心中怒极,不管不顾,大喝一声,“放出来。”徐汉生大惊道:“不可。“已是迟了,白猿门弟子早就听命,推出阵中一架木车,那车上拉着一个钢笼,四面罩着布幔,此时笼门早开,一道黑影飞射而出,那布幔蒙在头上,似个球儿,掉在场中,蹦了几蹦,就此不动,像个石墩,只是微微颤动,应是个活物。樊予铎不知何物,听徐汉生呼喝,以为要物,上前要兜住布幔,将此物收了,哪知变故突生,那布幔骤然破碎,再看铁剑门主大叫一声,嗓音嘶哑,似是受伤不轻,踉跄后退,一团白影正扑到他身上,刁狄北、钟百堑都抢上去,要扶樊予铎,哪知那团白影闪动如电,一蹬一跳复一折,竟在两大门主身上踏过,又跳在骆秋别身上一弹,腾的跳到左近一颗树上。再看场中,三大门主都长声哀嚎,李胜北早退后数丈,此时道:“什么怪物?“众人定睛看去,原来那物从笼中跳出,连伤数人再跳到树上,只是数息,行止迅疾,出手更是恶毒,竟一瞬间将四大门主八只眼睛都挖出,地上一片血污。 此时场中人人心头恶寒,只觉晴天白日,有如鬼市一般,远远望树上看去,要看究竟是何等妖怪。龚十八郎眼快,早看见那似是一个全身雪白的猿猴。只听曹骏道:“不好,这是惑心猿。“那树旁也站了几个弟子,有人惊而退开,却又几个长枪门弟子,挺枪往树上乱捅,只听一声凄厉嚎叫,那猿猴不知如何又跳了下来,一团雪球般几个弹跳,再回到树上,可怜那几个弟子,也是双目被废,一时场中鬼哭狼嚎。张果大喝道:“都不要动,这是武神猿。“立时,场中都无人再动,心中都惊,难道这便是故老相传的天下异兽之首,心猿。原来这宇内之大,无奇不有,更有五大异兽,分别为飞天金鹰,地底墨龙,西方寿龟,昆仑仙鹤,中原兽神。这几兽各占一方,以奇异体态声名远播,又称五神,东昆仑鹿神、西昆仑鹤神、南国鸟神、西域龟神和北地蛇神。但这五兽纵然神异,也都是先天生来,更有一兽,比这五神更甚,却是后天养成,乃是当年武神高风亮身边的一只白猿,其跟随心魔日久,慢慢练就神通,不但身法如电,又兼贯伤人眼,更有传闻,有迷惑大法,故江湖人称:惑心猿,又叫武神猿。 双目受伤的人早被人抢回,众人远远避开那树,能走的都走了,见了这猿专伤人眼,谁还敢靠近。和社众人面面相觑,那骆秋别不知如何得了惑心猿,关押日久,这时放出,本要伤李胜北,岂料作茧自缚,害人害己。曹骏长叹一声道:“回去吧,惑心猿现身,心魔就在左近。“却说管应子虽身为地狱门杀神饕餮,更是大力鬼王,烈火童子,但总是小儿心态,方才见了那猿猴,十分心痒,暗道此猿和我那金睛白毛大骆驼有的一比,当设法夺之。眼见天色不早,众家哥哥都回了客栈,便悄悄辍后,待没了人,便悄悄潜到树下,这古槐怕有几百年光景,枝枝杈杈,层层叠叠,根底数人合抱粗细,那藤曼罩下,数亩大小地方。管应子飞身上了一枝,慢慢攀爬,只期能找到白猿。他功夫了得,更兼怪力非常,那双手钢勾也似,攀住枝桠,在树上游荡,正遍寻不到,忽地眼前一亮,不及细想,一个转身,原来那猿来得极快,看到时,手爪已到了眼前,多亏管应子龙山称圣,虽非成就道果,但总算修炼有成,只来得及转身,心想拼着后背被抓挠几下,谅这小小猴爪如何破开自己护身神力,哪知眼前看到爪子,他一转身,眼睛所看,竟还是一双滴溜圆的猴眼,此时那白猿双眼一片通红,管应子只觉头脑一片空白,只见那猴子伸出爪子,似是极快又似是极慢,直插双眼,就好似他转身就是为了迎上这一击一般。眼见管应子双目不保,有人却一手扯住管应子束腰麻绳,抖手将他摔了出去,等管应子落在地上,屁股一阵刺痛,方才醒过神来,心中大骇,险些重伤,再看身前,立着一人,正是龙头大哥慕容飞,心下才安定下来,跳将起来道:“大哥,如何到此?“慕容飞一指点他脑壳道:“休要问,我不来,你双眼不保,曹二哥让回去,你缘何不听?“ 两人一前一后回转,管应子望见慕容飞身后衣衫被撕裂三道大口子,隐隐见肌肤血殷,心中便已明了,大哥挡了惑心猿一击。两人回转见了众人,不便多说,曹骏道:“如何了?“慕容飞道:“不是计痴,是一个熟人,“说罢,嘿然道:“蝴蝶帮被我等杀的就剩下金蝴蝶了。”众人方知鼓动各大门派来搅扰的乃是蝴蝶帮白蝶,只是如何逃得过一死,各自散去休息。管应子进了客舍,天色黑沉,将手中杉木火奴去点黄蜡灯烛,要寻思白日那猴子,哪知火光亮起,人却呆呆难动。原来灯光之下,桌案上蹲坐一头白猿,两眼清亮,正正盯着童子。 69 慕容飞了结朝阳手 李胜北文斗九宫侠 又一日,门前有人递进帖子,慕容飞接过看了,递给众兄弟,张果道:“这海外派,历来不问世事,很少来中土,这副门主何意?”曹骏道:“贤弟不知,这海外散仙派副门主姓刘名玄通,乃是刘家剑刘峻之的堂兄。”众人都看慕容飞,小剑圣笑道:“海外妖僧亲至,我又何惧,先杀他一个副门主再说。”众人到了院外,但见一黑氅皂靴,臂扎白布的五旬老者,立在当场,站个丁字步,正在剑痕里面。见众人出来,那老者,袖手一伸,抱拳道:“小老儿刘玄通久居海外,前几月方归中土,想请第一剑赐教。”慕容飞也不多话,跨步要上前,早有龚十八郎大踏步上前道:“刘老剑客,当日之事,,,”“无需多言,请。”龚十八还待奔去,身边一人早就迎上,展臂一打,两人迅疾拆了数招,刘玄通脚下不动,横臂一拦,将来人扫退数步,道:“活报应,你擒拿非我敌手。”又有一人上前,似拦似推,刘玄通进了一步,又是一拦,来人也退了几步,又道:“崆峒教五行拳亦非我对手。”来人正是李胜南,又有一人一拳而来,刘玄通再上一步,复一拦,咔嚓一声,那人也退了几步,又道:“韦陀杵亦非我敌。”许坚上前,被拦退,韩湘再上,亦是败退,刘玄通连进五步,,曹骏上前道:“刘老剑客好厉害的‘天下一拦手’,不愧为‘朝阳闭月侠’。”“曹少仙谬赞,我与陈老祖有旧,你的华山神拳势也不必练来。”曹骏伸手道:“此为我兄,当试一手。”两人双手一握,曹骏脸色一变,刘玄通再进一步,曹骏退在一边,李胜北道:“老家伙,再进一步,让你见识崆峒宝贝。”“你若敢动,崆峒教百宝葫芦便是绝响。”慕容飞道:“众家兄弟退后,让我来会会老剑客。”复对刘玄通道:“当日种种,就寄今日一战。”“不错,请。“两人放对,那外面乌泱泱围了一伙子。 慕容飞紧扎衣服,摘去红缨毡帽,掣出阴阳剑,刘玄通则退后数步,撤去大氅,露出一身短打,身边背后一抄,一对奇形兵器在手,唤作:铁刺猬,恰似两手上套了两只刺猬一般,钢刺幽亮,两手变作两只狼牙锤也似,这要是中上一招,立时变血葫芦,他人本是儒雅矍铄,敦厚长者模样,这兵器一出,立时化作吃人妖魔一般。两人放对,本是晴空白日,众人却只觉风雨欲来,阴郁气闷。却说不过三十回合,慕容飞后颈冷汗直流,心道:“这老儿如此厉害。“刘玄通一对铁刺猬使得风雨不透,勾拿带掐锁,点划抓搂扣,招招不离头脸,乃是正宗狼牙拳功夫,不避刀剑,劲力非常,脚下根基甚稳,慕容飞连出风雨雷三剑,都攻不进门户,正焦急时,管应子正从客栈出来,背后背一个布袋,刚进场便见慕容飞未有胜势,长啸一声,道:“那老儿,给你送礼了。“手一招,一物飞出,却不打人,直直落向刘玄通头顶,朝阳闭月侠不慌不忙,心道:“管它什么东西,我号称闭月,你就是万般攻击齐至,我也能闭住。何况自己手中金刚拳套,乃是宝物,刀剑不伤,水火不侵,善破各种暗器,见来物不大,双手一招,已合在手中,却见慕容飞一个大翻身,飞出圈外,正要喝问,只觉双臂一麻,闭住之物爆炸开来,他哪里知道,这正是烈火童子秘制风火雷,老儿不幸,做了这火器第一个活靶。可怜那么大的朝阳侠,被炸得头晕眼花,左臂折断,铁刺猬崩飞出去,右手断了两根手指,最惨得是头脸被烧个焦黑,五窍冒血,双耳里呼啦啦风响,双眼前金星乱飞,瞬间目不能视,耳不能听,鼻不能闻,舌不能尝,脑不能思,心不能跳。这老儿一手伸着,一手垂着,双腿前后虚步,前胸衣衫破烂,正面一片焦糊,方才还一派大侠风采,此刻老乞儿一般。总算苦练玄功几十年,根基太深,才没有当场殒命,众人只见场中刘玄通惨状,哪里还不知和社底蕴,都不敢出头。 只见刘玄通呆立片刻,忽地收了式子,身体虽破烂,但还未伤根本,只是吃火药一炸一烧,狼狈不堪而已。众人见他瞬息间,由极不利中脱身,几个呼吸便泰然自若,心中也是佩服。刘玄通忍住剧痛道:“第一剑,我败了,不过破家之仇,不能不报,我还有一剑要请教。”难得他重伤之下还能将话说的顺畅,慕容飞摇头道:“你已受伤,今日不比,改日你养好伤,我随时候教。”说罢转身便走,哪知身后突的镚簧响处,恶风不善,慕容飞心下暗叹,阴阳剑随身转动,大剑圈转,如同漩涡一般,内中生出强大吸力,将背后射来一百单八根钢针尽数收起,一抖之间,扑簌簌如松针落地,刘玄通尖声道:“你竟能破狂风扫,为何为何?”喊了两声,忽然一哑,翻身栽倒,喉头热血喷涌,不知何时已被断喉。慕容飞喝道:“你等久居海外,如何能识中原英豪?”收剑指一指外圈,那人群轰隆散去,更无一人敢过剑痕。 翌日,又有人下书,言说楚人项离经请崆峒二位教主相见。曹骏道:“九宫侠此来何为?“李胜男道:“此人屡次败在我父手下,却无伤损,武功之高可见,听闻此人与昨日四大门派都有旧,想来是胜北伤了四大门主,他来找场子,我自应之。“李胜北却道:“我要单独会他。“众人见他执拗,只得让李胜北出去会见九宫河洛侠。话说李胜北拄了铁拐,背了葫芦,来到外面,但见看热闹的还是人山人海,剑痕后立定一人,头扎金箍,行者打扮,身高九尺,虬髯巨目,手长脚大,背后背鹿皮套,脚下鹰爪靴,雄壮魁梧之极。众人见李胜北出来,纷纷议论,看看,快看,那葫芦,厉害之极,那拐,有古怪,那人,可惜。项离经见了李胜北也暗道:“造化弄人,久闻崆峒二仙,都是风流俊秀人物,偏偏遇到妖道,伤了这人根本。“两人当面,李胜北道:“项大侠此来何为?”“无他,骆秋别与我交情莫逆,前时邀我,没成想晚来一日,他已目盲,更受你伤,只得寻你做过一场。”“此为朋友义气,不知项大侠要如何赌斗,文斗武斗?”“此话怎讲?”“文斗,你我各出一手,对方做不来便是输了,武斗,便是赤膊斗战,不死不休。”“文斗,我怎敌得过崆峒百宝,武斗,却也不妥,我与你父争斗多次,与你相争也乱了辈分。我看,不若如此。”说罢,身形转动,瞬息间在周身划了一丈方圆一个圈子,道:“我便立在圈内,你可使尽手段,只需一炷香时辰,让我出了圈子,便算我输,一分胜负我便走,绝不再来。”李胜北道:“那倒是我占尽便宜,请。” 项离经守住圈心,见李胜北拄了铁拐,一拐一拐围着圈子转动。忽地铁杖一点,明明隔着老远,那拐杖却到了项离经眼前,九宫侠暗道:“好厉害,这分明是风雷剑法。”一个“凤点头”让过铁拐,伸手要扣住拐杖,只听咔嚓一声,暗叫不好。李胜北百宝葫芦启动,先是二十根青冥针飞射,惊得项离经鸡飞狗跳,难得他硕大身体灵活异常,在圈中闪展腾挪,竟毫发无伤,刚要松口气,哧喇,一道金光正喷在面门,总算项离经前后打听得明白,没有着了道,饶是如此,双目紧闭之下也是眼球刺痛,百忙之中,双掌一撮,又接住两口飞刀。再听嘎嘣一声,那葫芦吐出一颗弹丸,空中幻化,一个变两颗,两颗变四颗,到了圈内,已化作漫天弹丸飞舞,项离经突的伏地,虽然狼狈总算躲过,刚要起身,一道大网从天而下,正扣在身上,哪敢乱动,那网结处全有倒钩,九宫侠也非浪得虚名,人在地上,背上兵器已到了手中,却是两把狼牙钩,待网罩下,人已翻过身来,双钩一撕,破开罗网,跳将起来,只听“汪”地一声,一团水球劈面而至,一股恶臭传来,项离经深知,此乃毒水,双钩舞动如风,将毒水尽数闭住,刚一卸力,那葫芦内火光一闪,一道火焰直蹿出来,项离经大喝一声,竟以气破火,一股阴阳和合劲气化作两道气旋,一转之下,将火焰熄灭,正是河洛侠精研数十年的两仪真气。李胜北心中叹服,好厉害的河洛大侠,一口气连破金飞刀,木罗网,土弹丸,毒水球,火焰枪,连青冥针和赤霞光也未伤着,他哪知道,项离经更是心惊,自己压箱底的河洛两仪真气都用出来了,才保住颜面不失,暗道听闻和社还有风火雷,这要是施展开来,这方圆丈许地方如何抵挡,自己真是大意了。只听李胜北道:“九宫侠好本领,两仪气妙法非凡,我只凭葫芦,奈何不得,不知今日赌斗,可否做和论。”项离经心道:“我九宫遁甲只施展了六种本领,料也无妨,就算是风火雷,大不了认输?”便道:“李大侠何来此言,现下一炷香未到,我未出圈,您还有百般本领,如何作罢?”李胜北嘿嘿一笑道:“也好,我便再出三招,如不胜,便是您赢了。”说罢,挎拐而来,正正停在项离经当面,铁拐画条弧线,一劈而下,项离经双钩一绞,两口狼牙将铁拐咬住,正待搅落,李胜北掌中一顺,将铁拐并双钩都带的一偏,项离经刚要回手,却见眼前一个拳头呼啸而至,却是李胜北右拳已到,不及细想,更为以防万一,撒手扔了兵器,双掌一错要接这一拳,岂料拳掌一交,顿感大事不妙。圈外众人只见项离经在圈内极尽身法避开百宝葫芦诸多进攻,更是水火难侵,正自叹服,又见两人拳掌相交,似是变化几下,项离经呼喝道:“这是剑法。不对,是枪法,不是,是拳法。”三声之后,人已跌出圈外,那么大的九宫河洛侠翻身栽倒,滚了几滚,腾起身来,脚尖点地,飞奔而走,狼突彘奔一般,头发披散,狼狈不堪,竟是败了。李胜北收回拳头,轻咳两声,扫视群雄,施施然拄了拐杖回转客栈。 又一日,是非成败无相侠张是非来斗张果。张果出门应战,道:“是非兄,多日不见,可曾安好?”“张果,少要卖乖,我三次败北,都非你的真实手段,如何心服,再来一会。”张果笑道:“也好,今日之后,你若败了,无相侠归我,你若胜了,杀剐存留悉听尊便。”“痛快,速来。”“且慢,先打听一事,你等又是何人指使来此?”“哈哈哈,张果,你也有闹心的时候,却是不便相告,你胜了我自然知晓。”两人一请手,外人还道就是一番龙争虎斗,哪知两人选平台巨石对坐,开口讲道。原来这第一场便是论战。张是非道:“我修大无相神功,有象至无象,有状至无状,有形至无形,有相至无相,可大可小,可远可近,大可无相,小可无形,近可无象,远可无状,,,,,,。”张果道:“我修小无相神功,通人相非人,同我相非我,众生相非众生,道者相则成道,,,,,,,。”这一讲便是一昼夜,第二日,人散了又来,张是非正讲道:“是乃万法之根,非是万法之母,大小无相皆自在,你我论战时久,可敢一战。”张果道:“也好,以力证道,你我便来一斗。”说罢,两人各自下场,张是非起手便是冥山神掌,掌法铺开,遮天蔽日,大道无形。张果不敢怠慢,出手也是冥山掌法,专攻小巧,闪展腾挪,小而无相。你道张果缘何不用化血分身,愚公百戏那些功夫,原来这张是非武功与他同源同脉,他这化血分身能唬得住旁人,却搅乱不得张是非,徒增笑料,故而不用,但见两人一斗便有是一昼夜,第三日,众人再看,张是非早出了圈外,使出铁莲花,张果也端着铁杖,终是动了兵刃拼命。张是非铁莲花招数精奇,张果铁杖变化莫测。又斗了大半日,两人招法都慢了十倍,一招一式清清楚楚,再不肯多耗费半分力气。正斗间,张是非左手铁莲花忽地一变,咔嚓一声,竟锁住张果铁杖,一带出了外门,右手铁莲花直刺而来,正是冥山玲珑剑法。张果长叹一声,撒手扔了铁杖,腰里一摸,秃噜一声腾起一条短龙,正是张果的看家龙头杆棒,这杆棒可软可硬,变化间,似剑法似枪法似棍法似锤法,再拆十数回合,两人都是精疲力竭,都弃了兵器,各自出了胜负手。一招之下,张果倒退十几步,一跤跌坐。但见张是非,脸上颜色变化,慢慢嘴角溢血,终是萎顿于地,声息全无,竟是死了。原来两人相斗三昼夜,都是耗损极大,最后拼了一招,张果依拳理后退卸去力道,此为正道,张是非不肯退后,强行镇住伤势,哪知受反噬损了心脉,一代无相侠,无声无息死在当场。张是非死是小,却引出一个老怪物,要对和社不利,此为后话。 门内早闯出人来,扶了张果入内。众人都有因果,却都不似张果渊源深远。见他几绺白发都湿得透了,贴在脸上,慕容飞道:“三弟,你门内这规矩实在厉害。”张果道:“是非因果,张是非虽死,张因却又要来,我倒不惧,只是这无相侠名头虽好,他日酆都老怪来了,还望大哥支应一二。”众人才知,这张是非乃是当年西域三妖,酆都老怪的亲传弟子,此老与妖僧、妖道并称,乃是地狱门超然人物,今日张是非死了,自有麻烦。慕容飞笑道:“三弟不必忧虑,这老怪不出山则好,若来,便献于冥山圣母做礼。”是非成败无相侠易主,再无人来。 不及三日,忽有人山脚呼喝,言说逍遥谷剑魔出没,所有正道皆往。但见那嵩山前后,无数人头攒动,寄居少林寺,中岳庙,太室院,法王寺,会善寺,积翠峰,轩辕关等地之儒、释、道三教人物荟集,客栈内早就人去楼空,和社众人等没了人声,才缀了众人,迤逦而来。那逍遥谷本是嵩山一处山坳,外界正值南宫称美时节,这里洁白李花遍地,点点缀缀在黑土周遭,一片仙境也似,正是:虚境逍遥谷,清泉恋丘山。晨钟送飞鸟,石塔遍青山。小小山坳,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千来人聚集,都守着一处石洞,不敢靠近十余丈方圆。慕容飞望了一眼,带着众人扭头便走。管子道:“大哥,缘何不在此?“慕容飞道:“剑魔何等人物,如何能陷自己于死地。“龚十八道:“那我等去往何地?”慕容飞闭目片刻道:“且去少林一观。”众侠直赴少室山,如何肯走门,蹿房越脊,正赶在一座殿前,远远望见两伙人对峙,便伏在四下。但见那殿门紧闭,上书“伏魔殿”三个古字,台阶上坐定一人,仙风道骨,鹤发童颜,若无口涎流出,倒是一位高人,正是疯道人。东西各有一群人,东首都是和尚,间或几个俗家,应是寺内弟子,西首都是俗家,僧道儒都有,面貌相似,像是个世家。但听西头一老者正侃侃而谈,道:“自齐越千百年已降,至始皇帝立琅琊郡,我琅琊王氏、颜氏、诸葛氏三族无论庙堂还是武林,都是执牛耳者,虽无十分人物,但武林谁不尊一声久仰。王氏剑法、颜氏掌法、诸葛氏兵器都是武林上乘,同源狼牙拳,创于苍莽,兴在汉唐,大衍四九变化,那四家散手,哪个敢说不是我狼牙子弟,那八十一门谁人不羡我狼牙拳法,四大身法传世,六种变化普行,八门兵器并举,,,,,,。”听到这里,慕容飞暗对曹骏道:“此老儿可有虚妄?”曹骏道:“却说的不假,大哥的七步追魂步法,我的天罡伞诸般变化,张果的鲲鹏展翅法,李氏兄弟的拳法,管子的拳法,韩湘和许坚的身法,可说都和狼牙拳有源可寻。”慕容飞想到这几年,打败的众多狼牙拳弟子,不禁有些惭尔,只听那老儿说道:“你小小少林寺,不过拳棍两种,如何敢大言不惭,说什么’天下武功出少林‘,今番不得不争个’天下武功出琅琊‘了。”曹骏道:“久闻琅琊玉书武功绝世,书录天下各门各派武功,不似道藏真言只讲心法,却是一等一的武林宝典,说一句’天下武功出琅琊‘不算过誉。”只听东头一壮年和尚跳出道:“你等邪道,须知技以人兴,我这厢有,,,,,,。”话未说完,便被人捂了嘴,早有老僧上前道:“施主说琅琊为武林之源,我等自然认可,自此不敢再提我少林功夫,可否暂退。”“休说我琅琊大族欺汝佛门,今日我狼牙拳四代弟子都在,只比试几场,胜了转身便走。”“我等佛家弟子,不与人争竞。“少说废话,早有人说,和尚最坏,烦恼丝没了都长了心眼,又说,和尚最毒,里里外外都是寸草不生,还有,和尚最恶,身前身后无亲无故,只要打斗。”几个和尚见对面几个小的多有不敬,也犯了嗔怒,个个怒目而视。 70 天下武功尽出少林 世上豪杰难敌剑魔 场中都是习武之人,说甚道理,早有人跳将出来,双掌一展,只见手掌带着皮套,掌心握着七根狼牙钢刺,正是正宗狼牙拳招式,这不过这人功夫还浅,要留七颗牙,相传这狼牙拳练到精深,只赤手便能攻防一体,对战天下神兵。早有一僧跳出,两人放对,不过十个回合,那七星狼牙手扣住和尚双臂一撕,皮开肉绽,被精钢狼牙划开几道口子,鲜血淋漓,和尚吃痛,突出一脚,竟将那狼牙拳弟子踢倒在地。众人都“咦”了一声,原来这一脚来的无甚征兆,仿佛羚羊挂角,又似宝象渡河,与和尚本门功夫无丝毫匹配,又有人跳出,与一和尚接战,不过十几回合,被一拳打倒,众人又是惊异,瞬息间六七个狼牙拳弟子出战,都败下阵来,无一不是被怪招所败。只听疯道人笑道:“十八罗汉,十八罗汉,每人一招,每人一招。”那老者喝住各大弟子,缓步出列,双手一展,手心各握住一颗狼牙,包浆浓厚却是一颗真牙,”小老儿不才,领教十八罗汉武功。“疯道人笑道:“臭老头,臭大师。”远处观战的曹骏惊道:“是隐世三侠的老大。”龚十八等不识,曹骏道:“三十年前,有一代魔女,艳冠武林,唤作明宝娇,同门五人,后因争风吃醋,竟无一好结果。”张果道:“可是我门内记载的五鬼争春之事。”“不错,那老怪物便是酆都老怪,小剑魔便是转轮王,另外三人,流落江湖,各成一派,被人唤作隐世三侠,便是臭大师,笑弥勒和疯道人。这老儿难道便是臭大师颜崇古。”管子奇道:“这老头哪里臭?”“那只是魔女对他们几个的说笑,后来一语成谶,疯道人真个疯了,弥勒终是痴笑,这颜先生也只能臭了。” 话说颜崇古何等身手,踏步而前,一个和尚上去,一个翻倒,两个上来,两个滚作一团,几个和尚齐上较力,都被老头一拱掀翻在地,手都不用,五个和尚齐齐掣出戒刀,跳将过去,刀光如雪,臭大师身形穿插转动,嘡啷啷之声不断,几口戒刀都被扇到外门,三个和尚用棍棒一架,意欲夹住颜老头,哪知狼牙到处,鸭蛋粗的木棒咔嚓嚓断落。最后两个老和尚对视一眼,踏前一步,各出一拳,颜崇古双拳齐出,四手交接,两个老僧连退几步。臭大师跳出圈外,奇道:“原来你等只会那十八招。”忽地一拍脑门,朝向伏魔殿门首道:“高师兄当面,小弟有礼了。”疯道人并不理会,只斜倚在台阶之上。只听那殿门内远远传出一个声音道:“颜古子,我在少林,便是天下武功出少林,你可有异议。”“师弟不敢,这便退去,但料来逍遥谷群雄立至,师兄要早做打算。”“你这老臭虫,也来管我的事。” 和社众人隐在外面,见过臭大师斗那十八罗汉,正看得精彩,听了殿内言语,慕容飞全身一震,失声道:“原来是他。”众兄弟一愣,曹骏道:“伏魔殿,伏魔殿,原来剑魔在此。”话音落处,四下里纷纷涌来千百人,眨眼将小小少林寺里里外外都占的满了。人人都看着那伏魔殿门,千百人声息全无,只剩疯道人轻微鼾声。 片刻,有人按捺不住,拔剑上前,还未上到阶前,剑光一闪,那人急架相还,还未变招,已经中剑倒退而去,地上一片血渍。有人喝道:“虞可风,你这一剑封魔侠便是助心魔吗?”原来发剑的便是台阶上的疯道人。 正此间,只听那殿内“咚咚”之声传来,幽怨沉闷,似有一匹远古洪荒巨兽正一步步从深处走来,正走向殿门,立即便要现身。慕容飞等离得远些,只觉口眼干涩,喉头发紧,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说不出的难受,那殿外十丈方圆的武林人士都面色苍白,连连后退,更有人跌倒在地,连连翻滚,偏偏从远到近,无人喊叫,可怜疯道人离得最近,竟哇的吐出一口血来,那颜崇古早就一个跟头翻到外围。慕容飞长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烦恶,只听张果哑声道:“这便是摄心鼓。”曹骏也道:“好厉害的心魔大法。”龚十八喘气道:“为何人人都要杀心魔呢,是否因他出身异族?“李胜北道:“庙堂人杀他,是因他要引兵入寇,江湖人杀他,无非匹夫无罪尔。“管应子道:“不错,久闻心魔不但掌握复国宝藏,更有琅琊玉书一册在手,其身上四大神兵:摄心鼓,问心灯,引魂剑,夺魄枪,都是武林至宝,得一可开山门。东海碧霞宫就是当年天仙取了问心灯,化作莲花灯才立得住门派。“许坚道:“是啊,方才摄心鼓的威力,果然不凡。“韩湘道:“哪有那么容易,江湖十大神兵,天星图、量天尺、莲花灯、摄心鼓、天罡伞主守,三皇剑、夺魄枪、狂风扫、蝉翼刀、宝葫芦主攻,心魔一人夺得三件,又有何人能从他手中取走。当年三仙联手,累得天仙殒命,才夺得一件宝物,这些痴人,,,,,,。“李胜男道:“休道高风亮武功天下第一,只是胡谍帮的实力,便无人能小觑。“慕容飞道:“胡谍帮最厉害的武器就是钱,相信武林各门各派中都有谍子,高风亮当年自夸,江湖无秘事,绝非空穴来风。“众人正议论,只听场中有人嚎哭,原来有几人被摄心鼓震破心脉,一时无事,这时脸色青紫死在当场,其人亲朋子弟纷纷叫嚷。立时有三人抢上台阶,转眼又被疯道人击败刺伤。慕容飞道:“疯道人是在救他们,若给他们冲进去,死路一条。“管应子道:“这心魔怎么不现身,难道伏魔殿真的镇住他真身。“ 此时天色慢慢暗下,四下里灯球火把亮起,照的白昼一般,小小少林寺被密密麻麻插满,众和尚都躲了起来,哪敢露头,只剩下十八罗汉在外面支应。天下草莽间多少英雄好汉,虽知心魔武功天下第一,内里忌惮,但上千人在次,又有何惧,只自己不去打前锋即可。适才高风亮摄心鼓一击杀死数人,无人再敢近伏魔殿十丈方圆,立时有人下手,将那殿宇周遭墙壁尽数推倒,孤零零一座大殿被围住人潮之中,恰似一叶孤舟。颜崇古眼见外面势大,便起了心思,踏步上前道:“高师兄,如今你闹得天下纷扰,人神共愤,还有何话说,不如降了吧,这里佛门之所,当有好生之德,想来不会为难师兄?”殿内沉静,无人应答,只夜风呼啸,似在嘲讽于他。臭大师逼法向前又走了几步,见十八罗汉只在殿侧,并不拦阻,那疯剑客躺在台阶之上,受伤不轻,应该拦阻不住,便又举步向前。哪知刚一抬脚,那殿内“啪”一声轻响,一物破窗而来,电射向颜崇古,臭大师看得真切,是一块拳头大石头,他身形微偏,那石头走空,刚要落脚,背后呼啸声中,一阵剧痛,那石头正正击打在他后背之上,慕容飞看得真切,那石头刚越过臭大师肩头,便骤然加速,空中画了一个大圈,一下拍在颜崇古后背,其势快了十倍不止,那么大的侠客爷竟躲闪不得,被打得往前一抢,又翻身跌倒,被琅琊派众人抢回。曹骏等看得呆了,这是什么功夫?暗器虽有拐弯的,但偏如此诡异,却是没见过。又有人不服,左右抢上,“嗖嗖”两块石头破窗而来,这两人不敢躲闪,都伸兵器格挡,哪知那飞石似不曾收到阻碍,“噗噗”两声,消散在两人兵器上,但力道却传了进去,两人空中往后一折,摔倒在地,都是口鼻流血。复有四五人同时扑上,前后上房都有,哪知殿内还是一枚枚飞石射出,这次倒是小了些,但威力不变,你躲开了便打后心,没躲开便透力伤人,尤其后背一击竟防范不住。众人被击退,无人再敢上前。曹骏道:“事有蹊跷。”慕容飞道:“不错,这不是剑法,是拳法。”话音落处,便有两个老者扑上,只欲破门窗而入,哪知四手一推,那门窗都钢浇铁铸一般,一股大力隔着门板直透出来,两老者都闷哼一声,踉跄退下台阶,总算疯道人没有下手,但两人受伤极重,退回阴影便跌倒在地。又有人跳将起来,一把标枪标出,那标枪似一条银龙射入窗户,那人正眨眼,忽地胸口一疼,低头一看,那标枪不知何时飞了回来,还是进去那孔洞,反来无声无息穿胸而过,将这人射杀当场。更有人不服,数十把火炬投掷过去,要焚烧殿宇,哪知火头刚要起来,忽地从天而降一股凛冽寒气,只似一把巨剑坠地,剑气到处,竟将火头尽数熄灭,恰似寒冰灭火一般。慕容飞等大惊,这等神技着实难见。有形剑法好练,无形剑气难难难,此等浩大剑气,只能是当代剑魔才有。 有人尖声道:“他能灭几团火,大伙儿其上,看他怎灭?”话音未落,只听里面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鹤笔门,支清远,凭尔也想逼我现身,给我杀了他。”那支门长正戒备,没料到背后一把刀直通前心,扎个好大窟窿,出手的正是他身边带来的亲信弟子,又有谁能想到,这变生肘腋,那弟子刚得手,便被乱刃分尸,但再无人敢说话,都掣出刀剑,护住身体,警惕看周遭众人,连亲信身边人都不敢不防,曹骏道:“好厉害的心魔,一句话引发众人心魔。”张果道:“胡谍帮,很有一套,不知在我和社安插的是谁?”管子道:“我等新进,哪有人看顾?”慕容飞道:“久闻胡谍帮在各门各派都有谍子,是为死间,看来不是说笑。”支清远一死,人人自危,更不敢轻举妄动。如此困坐了一夜,第二日,终有人按捺不住,有三人联袂上前,三人各持一对短剑,一对宽一对尖一对长短不同,疯道人挺剑来挡,三人下手极快,六把宝剑将疯道人圈在核心,不过二十回合,一剑封魔侠终是头脑不清,抵挡不住,被三人六剑一搅,长剑脱手,身上骤现数道剑痕,疯道人正要被杀,忽地让人扯住,脱出圈子,那三人正要追击,看清来人,正是和社慕容飞,不敢下手,恨恨收剑,齐齐上台阶而去。 慕容飞救下疯道人,见他身上数道剑伤,总算未伤筋动骨,内伤看不见,就当没事。曹骏道:“那三人是一字慧剑门的长老。”慕容飞让三童子护送疯道人去寺外安顿,这道人与器道人有旧,不可不顾。话说一字慧剑门三位长老击败疯道人,齐上门前,当先一人道:“高老剑客,我等乃是,,,,,,,。”“休要报名,污了我的耳朵,你们几个老儿,说什么慧剑无敌,还不是靠祖宗留下的三才剑阵,有何脸面充作供奉。我只问你等,慧剑无敌的第三招、第六招、第九招,找到没有,凭你几个,随便耍几招就想充数,却是枉然。”原来这一字慧剑门有一部经典,号称练成之后,慧剑无敌,哪知传到现今,失了三招,这三人精研剑法多年,自信填补三招上去,将剑谱补全,自以有功,今日被人看破海底眼,哪里服气。三人对视一下,紧了紧手中剑,抬步上了最后一级台阶,只听“咔哧”一声轻响,那破损的门内,伸出一根长长竹篙,徐徐几点,看似轻描淡写,却玄妙异常,那竹竿竟似刀剑一般,三人躲闪不开,嘡啷啷,三把剑落在地上,三人右手手腕都“汩汩”冒血,皆被刺破。只听那里面道:“记清楚这三招,这才是邓漆友的剑法,还不快滚。“那名字知者不多,但三人哪能不知,正是一字慧剑门的祖师,无双剑客邓漆友。再不敢停留,连剑也不要了,搀扶而去。 慕容飞亲眼目睹那一剑的风采,心下叹服,暗赞:“举重若轻,大巧似拙,好剑法。“却见人群中行出一条大汉,踏步上前,不理十八罗汉,伸手推门,有认识的高叫:“好一个黑虎门程延达。“众人方知,这人便是天下几条大虫之一,血虎第一,黑虎第二,说得便是此人。见了那等剑法,还敢挑战,定有把握闭住人家宝剑,看来这程延达拳法到了一定境界。哪知双掌一推之下,那破门却纹丝不动,要知道黑虎程这两掌之下,就是石头也要崩裂,只见程延达面皮黑气一闪,手臂上肌肉坟起,衣袖被劲风一逼,呲啦啦,露出一双赤臂,哪知这加了十成功力,还是推不开小小的殿门。黑虎门主面皮无光,低吼一声,还要再试,哪知门前力量突然消失,他开碑裂石的掌力没了着落,正要轰在门上,却被怪力一挑,身形不由自主翻了一个筋斗,到了阶下。旁人不知,只道他自知不敌,倒翻而退。程延达自知门内高人给他留了脸面,垂头而走,场面话也不敢说了。莽和尚忽道:“好高明的拳法。“曹骏道:“想不到剑魔如此了得,一法通万法通,拳剑合一,都是绝顶。“正此间,外面一片喧哗,有人排众而出,光彩照人,在场千余人,眼前都是一亮,更有人认出,纷纷拥到来人身后,人声嘈嘈都喊:“金大侠来了,金太保到了,金绝手到了。“慕容飞缓缓站起,遥遥望着那人,和社众人心知,金绝手闪电神拳,金海金太保到了。 此时天光大亮,一片阳光尽数洒下,金太保一身蝴蝶彩衣,金光闪闪,傲然独世,再加上相貌非凡,此刻众星捧月,更如神祗。他静立人群之前,距伏魔殿十丈,面对殿门,身后都是汹汹人群。缓缓转身,众人随他转去,但见对面一伙,当先一个黑面汉子,长手长脚,背后大剑,毡帽草鞋,左手边一个俊俏哥儿,举着伞盖,右手一个白发红颜,星目如电,背后四人,两俊两丑,俊的便是李四爷和龚十八郎,丑的便是李五爷和莽和尚,正是和社群侠。和社虽小,但有绝世剑客镇场面,更有风火雷摄住人心,无人敢轻捋虎须。金海面对慕容飞笑道:“二弟,别来无恙。”“你且不要说,我只问你一句,器道人何在?”“我等兄弟见面,谈扯他人做甚。”曹骏道:“你应了器道人一事,你我形同陌路,不应,那便是生死仇敌。”“小小器道人,何能成你我羁绊?”“多说无益,金太保,你要怎的?”“我要进殿去。”“那我等便不让你进。”“哈哈哈,好,且看二位贤弟身手。”三侠终是拔了香头,金海金太保身后,有人喝道:“闪电神剑,闪电神风,两位也算武林高人,缘何与金大侠做对?”“是你们的不是。”“对,金大侠杀死武林三毒,乃是大恩公,大善人,不容你等轻视。”慕容飞望金太保而笑,“武林三毒,贪嗔痴真是你杀的?”“又有何关系,瞎和尚,哑道人,痴屠户,如何能是我的对手?”“好,好一个为武林除害的英雄。”说话间,立时有二三十人跳将出来,围住和社七雄。七雄何惧,首尾相连,瞬间布成七绝剑阵。周遭望见慕容飞的宝剑,曹骏的天罡刀,张果的铁杖,李胜男的五彩剑,李胜北的百变葫芦,龚十八郎的金剑,再加上铁塔般的和尚,都自暗咽口水,不敢上前,只是围困。金太保微微一笑,跨步间,十丈距离一晃而过,直至殿前,那十八罗汉纷纷拦挡,哪知金太保身法如鬼似魅,闪烁间穿过十几人空挡,到了门前,后面两个老僧,齐齐一掌印在金太保后背,哪知其肩背一弓,腾腾两声,将俩老和尚弹下台阶,挣扎不起。开声偈道:“四正四隅八面打,人身无处不成圆。来留去送用直冲,先发制人破无影。心纳无极通天地,修身因果混沌中。知行合一随自在,无我无他大道成。”双手推门,昂首而入。恰似万年巨兽张开大嘴,又像纵横长河跌落渊中,外面纵然阳光明媚,秋景堂皇,但却无一丝一缕能入伏魔殿内。殿门关闭,无声无息。 慕容飞身形一动,也脱出身来,他宝剑在手,哪有人敢拦,大踏步走上台阶。一僧来阻,被气势所退,两僧来拦,被目击而退,正是眼刀目剑,三僧来挡,被铁索横江般宝剑一拦而走,都是腰腹中剑,四个和尚上前一挤,却似夹住冰山,又似挤着刀刃,个个僧袍破碎,头脸披创,四下跌开,八大罗汉紧一紧兵器,正要夹攻,哪知个个手腕剧痛,兵器脱手,嘡啷啷掉了一地,抬头看去,人早不见。慕容飞到了门前,回头望一望,只见曹骏在伞下微微一笑,两兄弟心有灵犀,肝胆相照,自有六合阵守护,小剑圣推门而进。 71 剑魔出世群剑陨落 金海索命天绝闭关 此时,晴天白日忽地来了一片乌云,罩定山头,场中一片阴暗,风骤急,雨欲来,落叶纷飞,枯草席卷。那伏魔殿后壁忽地破裂出一个大洞,巨响当中,先是飞出几个石鼓,四下飞溅,谁人敢挡,纷纷避让伏倒。只见一团褐色球影飞出,一弹一动,已出了十丈,在残垣断壁间,几个转折,直往山中而去,其势如电。那方拦路的人群,被犁出几道血路,无人能挡。众人刚要围拢,墙壁窟窿中,又陡然飞出一团金光,当先几人被一把推开,开始还只是退了几步,刚想定住脚跟,哪知大力袭来,仿佛这一停,腰骨就要折断,逼法飞身往后直撞,呼啦朝又躺下一大片,有人高喊,“是金大侠,不要拦。”只见金光一闪,缀着褐影而去,几人正要合拢,忽地眼前剑光一闪,但见一把惊天巨剑一记斩浪而来,将人潮分开,众人都是头发倒竖,脸皮酥麻,总算不是真剑,要不数十人要被劈开,饶是如此,当先几人也是被剑气侵蚀,满脸鲜血,一片哀嚎声中,一人驾着剑光飞去,其势如电。第一人仿佛一座山峰飞走,第二人像是一团金光追逐,第三人却似一把巨剑袭来,都不能挡。有人高喊,“心魔走了,被金大侠击败逃走,快追。”那四下人潮纷纷追去,曹骏收了铁伞,微微摇头,不慌不忙,带着众兄弟返身下山,去寻三童子。十八罗汉吃了几次败仗,却不气馁,纷纷起身,还是护在殿宇门前。天色暗了下来,暴雨将至,草木簌簌,凉气飒飒,少顷有紫电闪烁,整座山林似被海兽吞入口中,呼啸顿生,却无雷声。正此间,一高大身影从正西而来,此人身形高大,样貌枯槁,似是巨大骷髅顶着衣服,行走间,剑气曲折,三步一顿,草丛树后隐藏的人物纷纷中剑,哀嚎倒地,这人一路杀来,无人是一合之敌,不分敌我。暗戳戳留下的人中,有人喝道:“白骨逸,你要,,,,,。”话未说完,已然中剑跌倒。又一人正南而来,在满地碎砖乱瓦中鬼魅般闪动,每一闪便杀一人,留下的人再也承受不住,高呼,“是剑鬼,快走。”一人正东而来,脚下似轻似重,咚咚有声,却无一个脚印,双手袖在身后,施施然走近。又一人似从天而降,飘然落在殿顶,一个转身,几绺长冉飘洒,神仙一般。四人并不相望,只围住殿宇,都向北而望,只见一个矮道士大踏步而来,行走间飞沙走石,驾风伴雨,行云步电,走在殿后乱石堆处,也不见他如何,那满地碎石纷纷自行滚开,好似风动气滚一般,殿顶人笑道:“好一招‘踏罡步斗,趋石让路’,李真人,别来无恙。”这几人往来一裹,漫天风雨仿佛都尽数打在殿宇之上,偷留下的早就都跑个干净,哪里还敢停留,来的几个,端的是一个也惹不起。天下三仙的地仙人,武林三真人第一静真人,踏罡步斗李尔李青牛乃是正主,这身形矮小的老头虽号称静真人,却声似雷鸣,喝道:“剑妖白骨逸,剑鬼剡其食,剑仙轩辕,东昆仑陆枬师侄,今日必杀心魔。”只听殿宇内一个细细声音传来,“李尔,你纠齐一群我的手下败将,来围攻我老人家,也不想想,要是你等都死了,中原武林还有何人?”说话间,一道巨雷响起,亮闪之后,又是雷声隐隐,再看伏魔殿,三面墙壁和屋顶都不知何时破碎不在,只留正面半扇墙壁,镶嵌着门首。那门一开,迎着风雨,走出一身形高大身影,猛一看,似有丈许,庙里丈二金刚显圣一般,此人魁梧异常,浑身麻衣,长发垂下,头顶却是光秃,像个头陀。那少林寺十八罗汉拜倒在地,还在念经。那人哈哈大笑,道:“小和尚,还念怎地,我若想走,早就走了。也罢,看你等也陪我多日,今日这伏魔殿已是毁了,我闻你沙门有一西来和尚,有大智慧大佛法,不若将这伏魔殿改作达摩殿,纪念于他,我便去了,你当这伏魔殿当真能困我!”说罢,袍袖一抖,背后伏魔殿门首轰然倒塌,整片殿宇化作一片瓦砾。 剡其食喝道:“高老三,今番第三次斗剑,再败给你,我便再不用剑。”“剡老儿少来,你不用剑,我还要你何用。”那最后现身的正是武林第一魔头,心魔也是剑魔,高风亮,也是当日戏耍慕容飞的怪人。此时道:“小轩辕,你上次受伤,这么快就好了。白骨逸,你根骨最好,今番还来,可惜了,是不是觉得再也无法寸进,心灰意冷,特来寻死啊?陆长清,你是小辈,凑什么热闹,是不是他们跟你说,拳法能克制我的剑法,你才来试试,要知道,这一试就没命了。”复回首对李尔道:“李青牛,你才是我的对手,如何,此番打算死伤哪个?笑话,你还真以为‘静能降魔’吗,那都是古风欺骗于你。“他身形巨大,声音忽而细如婴孩,忽而亮若洪钟,似妖似魔,似鬼似怪,天地间一片魔气纵横。李尔道:”多说无益,高风亮,今日便为我三个孩儿报仇。“话音落处,雷电齐来,六人同时动手,斗在一处。 却说曹骏领众兄弟下山,赶在雨来前回转客栈,迎见三童子,刚要叙话,门口湿漉漉走进一人,管子大喊:“慕容哥哥,可曾杀死心魔?”来人正是慕容飞,他浑身湿透叹道:“走了的,不是心魔,乃是虎痴,夹带两瓮骨灰,想来乃是李煜和小周后了,金太保追了去杀他。”龚十八道:“虎痴死了,先中了妖道一掌,如何敌得过金海。”慕容飞道:“无妨,我在殿内看他和心魔拼斗,曾施展天星图,想来是从冥山老母处借来,料来妖道伤不了他。”李胜北道:“大哥,我等何为?““不急,我等修养几日,再去天镇,金太保短时内还杀不了天绝手。吾师传信,也要去江南。”张果道:“那心魔如何?”“此非我等能为,金太保借我师威势,要破天镇,我等寻隙救出器道人即可。”说话间,云散雨收,雷停电灭,天地一片清明,正值午夜,李胜男给慕容飞将出干净衣物,待收拾停当,众兄弟簇拥左右,和社重上少林。 曲曲折折,直至山脚下,刚要登山,却听一棵树下,有人说道:“且慢去,想上山须留下命来。”众人定睛看去,但见一鬼影般人物贴在一株古树上,掌中一口长剑,和社众人认得,正是剑鬼剡其食。慕容飞道:“你六脉断绝,想来心魔不曾杀你,你却来吓唬我等。许兄弟,将他拿下。“许坚排众而出,掣出太常宝剑,剡其食笑曰:”你的剑法是我的,如何胜我,且去做鬼吧。“剑光闪烁,两人斗剑,不过十余回合,许坚太常剑一闪,正中剡其食前胸,剑鬼宝剑还在半尺之外,剡其食手一招,一掌打在许坚身上,将采荷子击出十数步外,那剑创口崩裂,瀑布一般,一代怪侠就此死在树边。慕容飞闪目道:”许兄弟,收敛此老尸身,慢慢赶来。“说罢,众人前行,不过一里,大石后有人道:”此路不通。“闪出一老,正是剑仙轩辕无极,慕容飞请李四先生敌住,众人又走,不过三里,当路坐定剑妖白骨逸,令韩湘敌之。等到了达摩殿废墟处,见十八罗汉团坐念经,圈内打坐一人,正是李尔李青牛,老剑客前胸塌陷,受伤颇重。慕容飞抢上前去,扶住老剑客,李尔喉头格格作响,半晌道:”好,好孩子,我料来的就是你。“缓了一口气,慢慢道:”想不到,想不到,剑魔武功还是天下第一,我们还是败了。“慕容飞道:”陆老剑客何在?心魔何在?“”陆长清受创回鹿角庄去了,这一下至少折损十年功力。老朽终是不能静,未能降魔,辜负老友古风罗汉,也对不住我的三个孩儿,不能报仇了。那小六合,你得用便用,不得用遣走便是。三剑败给高风亮,心魔让他们杀尽上山之人,他们自然不肯,这份缘法不知给了谁?“”老剑客放心,我许兄弟得传鬼虎神剑,韩兄弟得传鹤海神剑,李四先生得传两仪仙剑,都是正派。“”那便好,和社还有三年时间。“”请老剑客明示。““你道心魔杀我等,不付出代价怎么行,那妖道现身先打了我一掌,高风亮不等高兴,也中一掌,原来妖道心毒手狠,要同时杀我两人,我二人都教授过他,都料不到他如此狠毒。还是心魔厉害,受伤不重,此刻追逐万俟秀而去。不过这一掌伤,想来非耗费三年玄功修炼回来不可。”慕容飞等都惊,万没料到,这高风亮如此了得,五大高手围攻,才中了妖道一记暗算,想来这一击,打破他玄功,才控制不住打伤三剑二侠,适才见三剑时,慕容飞便察觉三剑心脉断绝,生机耗尽,活不过三日,故才让三兄弟接剑,实为传功。少时,三人赶来,许坚道:“原来鬼虎神剑其次,鬼虎神功才是正主。”韩湘道:“原来鹤海关键在气机。”李胜男却不说话,翻手亮出两口薄如蝉翼的黑白短剑,与慕容飞阴阳剑不同,正是藏于五彩剑内的两仪剑,看来三人武功都大进。 李尔勉力道:“和社乘风而起,当贺之。”慕容飞连忙扶住老仙长,李青牛道:“请和社曹少仙,李胜北,张果送老道回转三原。”群英岂有不从,此间事了,许坚并韩湘须闭关修炼剑法,莽和尚留在少林寺,再建达摩殿。龚十八郎要去东海碧霞宫送几位师妹。三个兄弟去送李尔道长,管应子留下照顾疯道人,慕容飞只能先自去,身边只有李胜男。群侠约定来年春暖,洪州相见。双侠联袂先回北地剑圣山,路上相敬如宾,一路无话。非只一日,正行到相州汤阴伏道里,慕容飞看了石碑,谓李胜男道:“四先生,有人要来发利是了。”此时天交正阳,望见远远一处庙宇,前面热闹铺开一片幌旗。两人走上前去,找了一处酒旗,道左就着板凳坐了,几个外人看了李四先生风采,都不禁侧目。慕容飞敲着桌面道:“店家,店家,有甚酒菜。”那酒博士忙上前支应道:“老爷容禀,我们这厢虽是乡野,却能做御膳,实是祖上传来得本领,有一味”包十四“,最为讲究,往来吃的都说好。”李胜男道:“何为包十四?“”老爷不知,我后面取上好羊肉、兔肉配鸡鸭鹅,五种肉共十四条腿的肉,揉成的肉馒头,个个大馅好香。另有二阴羹,您再破费几个大钱,让那边刘婆子茶汤送一道乳酪来吃,当是人间美味。“李胜男见他孝顺,便应了,要了一个”包十四“,点了汤羹和乳酪,慕容飞道:”四弟,只是吃的斯文。那厮,且与我加四十个肉馒头,待吃过了,果真好,再带些走,有好羊肉,也包些带走。“店家见是好客,连忙去伺候,少顷,李四爷面前摆了漆盘,一碟肉馒头,一碗羹,一竹筒乳酪,慕容飞面前,半桌面的一个竹笼屉,上下两层,四十个拳头大小肉馒头。两人对视而笑,李胜男举箸,慕容飞伸手,大吃起来。两人玄功有成,早闻得肉料干净,放心吃喝。周遭有人看来,先是看李四先生风采,后都看慕容飞流星赶月的吃喝,这一手一个,另一手将酱菜、醋汁乱填,直吃的口沫翻飞,都道,这军汉是饿的狠了。正吃的入巷,忽地四下涌出一片人来,吵吵闹闹,占了四下铺面。李胜男道:”是琅琊派。“果然见一顶软轿,内中人传出一令,早有人跑到慕容飞桌前道:”我家老祖宗说,不想在此处见到闪电神剑,不胜欢喜,不知那日后续如何,想请同坐分说一二。“慕容飞笑道:”不敢劳动老剑客闻讯,只我也不知,我自去追金太保了。“那人去传信,少顷回转道:”家主说,如闪电神剑愿告知后续,我琅琊一派与贵社恩怨一笔勾销,并全力助贵社去寻器道人。“李胜男道:”你狼牙拳子弟良莠不齐,有了恩怨也是自寻,如何都赖在我和社头上。“慕容飞道:”我料器道人无恙,也不便和老剑客分说,只说一句,心魔未死。“那人回转,轿中人悠悠叹道:”他没死,李尔就要死了,天下大乱啊。“那声音虽低,却悠悠传到两人耳中。慕容飞笑道:”心魔武功虽高,但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层出不穷,况且他年事也高,心胆小了不少,豪情不在,一味霸凌,又遭天下围攻,如何长久。“轿中人道:”还是年少豪气,也要谨慎,听闻道门十一剑客,要报九卿之仇,恐祸不远矣。“慕容飞笑道:”我武功虽近道门,却和他们没有关系,若敢来,磨我剑尔。“当下琅琊派众人吃喝一通,又拥了软轿,往南而去。 李胜男道:”大哥看琅琊太虚侠颜崇古武功如何?“慕容飞道:”老妖怪们,哪有好相与的,这老儿百般示弱,恐有来意。“两人收拾停当,李胜男会了钞,赏了几个大钱,包了好羊肉,起身北行,要天黑前赶到镇店歇息。前面几步,便是扁鹊庙,李胜男心念多,便要去拜祭,慕容飞仗剑站在外面,看李胜男在小庙里磕头拜了扁鹊。磕罢了头,李四先生出来,却见慕容飞仗剑不动,便问何事。慕容飞道:”你道为何此间有扁鹊庙?“”听闻古时李醯伏杀神医扁鹊,便是在这伏道里。“说罢,也有所明悟,两人齐齐面对那敞门小庙。少顷,那庙里传来一声叹息,”我本欲杀李大教主,奈何神剑在彼,终是动不得手,现下行藏被看破,和当一死。“话音落处,一道剑光电射而出,李胜男刚要拦阻,慕容飞大喝一声,一剑斩落,地上早躺了一人,宝剑断裂,险险连人也断为两截,血流一地,远处各人望见,发一声喊,四散而去。慕容飞叹道:”剑佛子,你乖乖回西域养伤,何来此祸。“原来此人正是上次输了一招的西域剑佛,今日杀人不成,做了画饼。两人急走,避开俗人,这一日,行到一处栈桥,四下荒芜,远远望见那桥上站满人物,个个合刀仗剑,那桥后隐现一座坐辇。慕容飞道:”道门的人到了。“李胜男道:”且容我为哥哥开道。“说罢,掌中黑白两仪剑一晃,冲上栈桥,双剑齐发,刺人腰胯,无人可挡,纷纷被挑落桥下,好似用剑施展开路手一般,杀出一条路来,转眼杀透长桥。慕容飞看李胜男身上,血点也无,不禁感叹,剑仙剑法果然飘逸非凡。两人面对巨辇,但见九人围住辇座,都是道人打扮,想来便是那道门十一剑客。 一红衣道人上前道:”此处为小黄河滩涂,往来人少,正好斗战。小剑圣杀我道门九卿,今日便要偿命。“李胜男上前道:”都是道门一脉,如何要杀?“”你崆峒五行宗乃道门一总庭,如何护着外人?“”帮礼不帮亲,尔等不尊道祖,要违天命,想新立道门,合该一死。“”既如此,贫道领教。“李胜男正要上前,早有慕容飞拦下道:”如何能让这等人的血,污了你的衣衫。“说罢,走上前去,道:”正主在此,阁下何人,可敢报名再战?“”贫道乃是道门闲散道人,神剑杀九卿时,也不曾问。“”吾剑下不死无名鼠辈。“”那便叫我红莲吧。“”你的衣衫甚好。“两人放对,只一招,七步之内,立时血溅当场,那红莲道人身首异处,居后一绿袍道人,跳将过来,喝道:”贫道碧莲。“不及三合,拦腰斩断。又有一道人,唤作青莲,被十招斩杀。更有一人奔出,口中呼喝,”贫道,,,,,,“话音未落,眼前金光一闪,被阴阳剑的阴剑一击,喉头洞穿,死在三十步之外,看衣着,应该叫做黄莲道人,着实命苦。李胜男看得仔细,慕容飞连杀四人,头颈后热汗流下,显是尽了全力。那巨辇中,传出声来,”紫莲、蓝莲齐上。“两道人左右逼来,困住慕容飞,二十余回合,三剑相搅,阴阳剑忽地飞起,只一瞬,两道人扑倒在地,慕容飞收干将莫邪双短剑,接住空中掉落阴阳剑,冷冷看着其余三人。辇中人笑道:”他已是强弩之末,灰莲一人就可杀他。“慕容飞嘿嘿一笑,退后几步,盘膝坐定,对李胜男道:”四弟,替我护法。“李胜男手持两仪剑,挡在慕容飞身前,灰袍老道掣出一口宽大宝剑,道声号,飞身上前,两人斗在一处,不过十余回合,那人见无法取胜,心中戾气顿生,手中宝剑急攻慕容飞而去。 72 黄庄求五宝还灵丹 雅庵胜两仪阴阳侠 李胜男忙挡在前面,这下攻守异势,那灰莲道人只攻不守,立占上风,把个李胜男忙活的手舞足蹈,再斗十余回合,灰莲道人寻个破绽,突的跳将出来,一剑飞往慕容飞肩头,哪知剑尖离人身还有一尺,忽地慕容飞眼不动,口一张,一道白光激射,灰莲道人身体一阵扭曲,眉心中剑,正是谈天,几乎同时背心被刺穿,乃是李胜男诱敌之计。 灰莲道人翻身栽倒,鲜血顺着伤口一点点流出。那厢黑白两个道人相视一眼,一起上前道:”我等不似灰莲,愿领教大教主剑法。 请到这边较量如何? “李胜男心道:“这等老杂毛最坏,我若过去,他一人缠住我,另一人如何应对?”正踌躇间,慕容飞闭目道:“四弟,杀了他们,我自勿忧。”李胜男闻言踏上七步,还是挡在身前,黑白二道掌中无剑,却将手中拂子甩了几甩,一左一右抵住李胜男。 李胜男心道,尔等掌中无剑,欺我不知白莲开花嘛。三人放对,那黑白二道人武功一刚一柔,两把拂子,一个金丝一个银丝,刷动生风,着了便是无数血痕,不过十余回合,突的招法一边,原本刚猛的白莲道人忽地阴气森森,刚才韧柔绵缠的黑莲道人忽地大开大合,这只一个变化,李胜男便有些招架不住,连退三步,正无法间,忽听慕容飞道:“有三有七,又二又四,肩清履浊,六合八法。”不禁福至心灵,双剑到处,哗啦一声,将黑白二莲斩伤,两人踉跄后退,未及站稳,喉头一凉,李四先生是何等样人,杀伐果断,双剑斩扫相合,顿时将黑莲白莲斩杀。 退到慕容飞身前,面向巨辇道:“大哥,如何知仙剑秘法?” “我当年曾在北归亭,会斗南剑。领教过东来小佛祖笑弥勒的剑法,揣度剑仙剑法一二。你崆峒剑法尊五行,最重规矩,偏偏剑仙剑法却是飘逸飞扬,本与你不合,今日斩杀黑白道人,总算融汇贯通。”原来慕容飞见李胜男得了剑仙剑诀,奈何本门五行剑法痕迹太重,和天外飞仙般剑诀不相衬,便借今日之战,点化一二,李胜男又是绝顶聪慧之人,这一战得益匪浅。 两人正叙话,那大辇中人道:“休要诓我,慕容飞累的七荤八素,又无法专注养神,想用轩辕剑仙的剑诀来吓唬于我,有何用处。且让我先杀崆峒大教主,再杀你,为我道门九卿十莲报仇。”说话间,一道金光从辇中飞出,剑势凌厉非常,果然是金莲道人。 李胜男上前接战,只一招头巾被削落,那人金剑一搅,李胜男两仪剑撒手,眼见金莲道人脸上金色面具中射出两道寒光,罩住全身,不禁身上冰凉,想不到这道人武功如此之高,正闭目待死,忽地眼前电光一闪,只觉一座山岳挡在身前,更觉阳光不断从山岳四下射来,都被一一闭住,最后震天阶一声大响,李胜男连忙收拾头脸,将头发散下编理又盘起,一手扶发髻一手拾起两仪剑,才看到场中情景,但见慕容飞身上四五处伤势,都不甚深,对面金莲道人,从头到脚一道剑痕,不知深浅。 ,慕容飞掌中阴阳剑横在身前,那金莲道人的金剑却也不见,只听金莲道人说话, “这是何剑?” “此为我自创’惊天一剑‘”。 “果然好剑法,剑圣的好徒弟。我只以为你修习四御剑法,没成想你还有如此见识。我败得不冤。” “某家只想问一句,大师如此功力,为何不杀我四弟。”说话间,那金莲道人面具破裂,头脸鲜血留下,面皮痉挛,却能看得清楚,正是当日达摩殿前,被天绝手飞石所伤的琅琊太虚侠臭大师颜崇古。 颜崇古想笑,却如何笑得出,喉头作响,翻身栽倒,临死只念叨冤孽二字。 李胜男连忙帮慕容飞包扎伤势,边说道:“大哥杀了琅琊的老祖宗,恐怕不得安生。” “只我杀的人还少,怕的何来。”李胜男道:“这道门号称莲生十一,现下为何只有十人?”慕容飞笑道:”红花青叶白莲一家,那剑佛子便是一朵佛莲。 “两人被伤,不敢久走,寻了一处山洞歇息,虽天寒地冻,总算有玄功护体,两人轮流打猎采药养伤,这一日轮到慕容飞打猎,寻着水头,正在藤林中穿行,忽地跳出一只野兔,腾掠如飞,只在树根处飞跑,慕容飞一时兴起,飞追上去,身似灵猿,体若青烟,追了个齐头并进,突然手一指,那兔子受惊,一偏头,登时撞在树上毙命。却说李胜男正在洞中打坐,忽听外面声响,不似慕容飞,心念一动,取了两块石头在手,待洞口阴影一闪,立时脱手飞出,哪知两块石头如泥牛入海,声息全无。忙抓起两仪剑,走到洞口看去,但见洞外三步之内石头上,蹲坐一人,身穿葛袍,形貌枯槁,却是个老翁,只手里握着一根粗大竹筒,并不看这边,只呼噜呼噜吃烟。李胜男望见那硕大烟锅,心神一动,道:“前辈便是烟锅老人?” “嘿嘿,你这娃娃倒认识老夫,你父李逸安可好?” “劳前辈动问,我父安好,不知前辈自大理来中原,所为何事?” “无甚要事,听闻宋帝崩殂,特来相看。”李胜男知这大理段素恭乃是国主兄长,在彼养尊处优,教出无数弟子,自成一派,又因年轻时在中原闯荡,习得异术,得了四大怪客:烟锅老人的名号,此人多年未履中土,突然出现在这里,实非吉兆。 自己身有内伤,慕容飞未归,此刻只好用江湖面子拘住此人。便道:“前辈既和我崆峒有旧,还请明言事体。” “既如此说,我便向大教主求取一物,用来杀一个人,用罢便归还,绝不拖欠。” “请讲当面。” “久闻崆峒百宝葫芦大名,特想求来一用。”李胜男心中一凉,便知此老用意,乃是擒住自己,交换百宝葫芦,便道:”此物不在崆峒,我父已赐予吾弟。 “”我自知之,奈何他在地仙身边,我如何敢上门叨扰,还请大教主屈尊降贵,随我走一遭三原,取来葫芦一用。 “李胜男无法,缓缓亮出两仪剑,傲然道:”我崆峒至宝,不可轻予外人。 “段素恭微微一笑,将烟锅猛吸几口,吐出一口口烟雾道:”那也由不得你。 “李胜男正要上前,只觉头晕脑胀,眼前发花,心头烦闷欲呕,掌中剑再也握不住,嘡啷啷掉在石地上。烟锅老人心道:”这曼陀罗花烟虽无毒,但能麻翻大象,这小娃儿如何抵挡,看他皮肤细嫩,不如擒来先采补一番,再带去换宝贝,顺便要个万把两银钱,料李逸安不敢不从。 “这老儿想得美好,跳下石来,伸手去捞李胜男,哪知手掌中抓到的不是人身,却是毛绒绒一团物事,定睛看去,却是一只血兔,骇了一跳,抬头望去,但见身前站定一人,黑面长手,眼神锐利,段素恭连忙后退,哪知他退一步那人进一步,竟直直贴在他身前,不及细想,肚子一瘪,从腹中喷出一口毒烟,比方才浓烈无数倍,哪知那无形无质的烟雾还没喷完,被来人一把捂住,将满口毒烟都硬逼了回去,顿时段素恭六窍生烟,还待挣扎,胸腹间一片炽热,随后冰寒入骨,片刻慕容飞退后几步,将烟锅老人尸身丢在地上,胸腹间尽数被剖开,五脏流了一地,死的透了。他连忙回身扶起李胜男,但见俏脸微白,口唇发紫,却是中毒迹象,赶快去死人身边查找解药,哪里寻得到,他不知这烟锅老人的曼陀罗花烟,毒药解药一体,初时中毒,再吸一周天便可解毒,病急乱投医,连忙又取水来喂,哪知不喂水还好,此毒见水三分煞,李胜男脸色转黑,可把慕容飞吓得不轻,连忙背了,直奔下山,寻了乡间老人闻讯,那老人道:”这里唤作小黄庄,转过河东,有一大黄庄,内有神医,自号赛扁鹊,甚是灵验。 “话没说完,问路的都跑没了。却说慕容飞直跑到半夜,到了大黄庄头,跳过庄墙,寻了夜汉问路,给了几个钱,那更汉飞也似前面带路,到了一处门首,只听内里有哭声,慕容飞心下一凉,坏了,保不住那老扁鹊死了。敲开门才知道,是有绝症之人被老医者三针救了过来,喜哭了众亲眷。慕容飞身高体壮,宋兵打扮,又背着伤者,身边还有诸般兵器,众人害怕,正要逃避,慕容飞将出一贯钱来,言说兄弟病了,听人说这里有高人,特来求医问药,这钱便是冲喜钱,明日若好了,更要摆酒。那家病人半信半疑顺了钱,才咿咿呀呀走了,慕容飞看定当中一白须老者,这老汉气度俨然,便似一位绝顶高手一般,气血平稳,对慕容飞劝告各人言语,不为所动。待闲人都走,老者缓言道:”你们身上有血腥气,有毒瘴,有兵器,到底是何来路? “”老人家不是武林中人,我不便多说,只非歹人,现求老人家救我兄弟性命,必有厚报。 “”我观你面相不似歹人,且信了你。 “便伸手给李胜男把脉,不及片刻,道:”这女娃儿身中奇毒,见水而入,现下侵入五脏,奈何我不知毒物,不好解救。 “慕容飞推金山倒玉柱翻身拜道:”愿老神仙救我兄弟性命。 “”非我不救,实是无从下手, “慕容飞求了再求,老人叹道:”既如此,我施针将毒镇住,你可去此地西北五十里,有座庵堂,那里的庵主配有一种奇药,唤作五宝还灵丹,乃是神农五宝所制,含文王一支笔、江边一碗水、七叶一枝花、头顶一颗珠和地黄一根草五种草药,善解百毒,料来这小小花毒不在话下。 “慕容飞忙求老丈去买药,那老人却道:“非我不去,那庵堂不是凡地,乃是险地。刚立庵时,有几个好汉去叨扰,转天脑袋便挂在树上去了,谁人敢去。”慕容飞翻身而起,大笑道:“好,我自去,明日必回。”一高兴一掌将炕洞口挡烟石头劈碎,忙不迭道歉,那老头眼都直了,慕容飞留下两贯钱请医家照料李胜男,马不停蹄,趁夜直奔西北而去,顺便带走了老扁鹊一个儿子指路。 那人子打着灯笼,本不愿去,但银钱入眼,没奈何出了庄子,刚要说话,见慕容飞脱了草鞋,挽了裤腿,紧扎绑带,还不明所以,只觉身子一轻,人早到了慕容飞背上,慕容飞道:“你且看好了路便是。”说话间,腾身而走,快逾奔马,那灯笼都飞了起来,直惊得那人大呼小叫。 不移时到了地头,那汉子指着晨蒙中那小小的庵堂道:“就是那里,好汉小心则个。”慕容飞道:“大哥,等我片刻。”又将出一串钱来,扯了一半,塞到汉子手中道:“等一刻便是百钱,等到正午,这半贯也是你的。”说罢,收拾衣帽,走上石阶,轻轻敲打庵门。 半晌那庵门开了一道缝,一小女尼探眼出来查看,刚要问话,骤见一张黑脸,吓得退了一步,慕容飞早就挤了进来,一看小尼姑步法,虽是稚嫩,但却有法度,果真是武林中人,便道:“快去请你家庵主,便说有北地山人,华山客卿,崆峒教外一爷来访,有事相求。”那尼姑听了一大串名头,忙跑去通报,那时刚过黎明,庵堂众人还未起身,都听闻有人前来,年轻的都探头缩脑门首偷看。 又过一刻,慕容飞正等得转磨,二道门开处,一高大女尼领着两个知客比丘出来,慕容飞抬眼一看,只觉这僧尼甚是英武,身前身后百步威风,哪里有女子旖旎之态,分明是大将军形貌。 不敢大意,打躬道:“主持有礼了,在下慕容飞,北地山门人,特来相求。”那僧尼开口道:“原来阁下便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闪电神剑,贫尼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幸会幸会。”慕容飞只觉此女年齿不大,声音干脆,语调奇特,不似本地水土,只听那庵主邀道:“请少侠堂内就坐。”此刻天光刚亮,庵堂内点着鱼油蜡烛,照的明亮,待小尼敬了香茶,慕容飞早就按捺不住,忙不迭道:“某不和庵主客气,但求一味五宝还灵丹救命,如有所求,单凭庵主吩咐,我和社必尽力而为。” “哦,”那高大比丘微微沉吟道:“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久闻和社英才济济,杀遍天南海北,凭着无数宝物,更有一种风火雷,今日来轰动江湖,要求五宝还灵丹不难,可用风火雷来换。”慕容飞暗想,”管子数月之功,只做出九个,我等兄弟人手一个,只我不用,奈何今日要救命。 “便道:“不敢相瞒庵主,我身边实无此物,我那受伤兄弟倒有,能否先赐药,少时,我把此物恭送过来。” “好,我信神剑信诺,此为其一。”慕容飞眼神一缩,道:”庵主还有几事? “”非我有几事,而是一丹换一事,我这五宝丹虽是灵药,药效却慢,三颗丹药齐用最好,我想神剑少来要拿三颗,故有三事。 “慕容飞压住心气道:”请庵主明示。 “”其一,以风火雷换丹一颗;其二,如我所料不差,你身上应有当年哑巴道人的如意嘴儿,可换一颗,这第三嘛? “”庵主尽可说。 “”好,我要和天下第一斗剑,如胜得了我,便借第三颗。 “”敢问庵主法号? “”贫尼俗家唤作惠英莲。 “慕容飞眼眉一挑,拱手道:”原来是两仪阴阳侠当面,失敬失敬。 “原来天下武林虽有无数侠女,但除冥山、魔山、巫山三位圣母和十美外,大多不很出彩,唯有近二十年一位女剑客,一把剑会斗天下名侠,争了个两仪阴阳侠大名,进了名侠之列,想不到今日得见,却出了家,隐身在这小小的十来名比丘尼的庵堂之中,当真让人不敢相信。慕容飞一来心急,二来敬女侠客大名,当先走到院内,并不拔剑,取院内杏树枝一根,横握于手道:”某家多谢女侠客肯赠药,风火雷和如意嘴都在我兄弟处,这一斗,便有个说法,只需我树枝折断便是输了,不再借药,如何? “两仪侠惠英莲面皮发紧,想不到慕容飞如此豪气,竟敢凭一根树枝大言不惭,忙压住气血,唤小尼道:”取我宝剑来。 “那小尼姑飞跑出去,庵堂甚小,两道院落,十余间房屋,不一时取来一个剑匣,慕容飞见这剑匣名贵,忙定睛瞧看,但见惠英莲去了皮套,开了剑匣,阳光下骤然升起一轮明月,那剑较寻常长剑宽大些,上面花纹繁复,更奇的是一面光亮如日,另一面漆黑如渊,在惠英莲掌中微微一动,只觉眼前黑白漩涡呈现,让人眼花缭乱,慕容飞心中一动道:”好一把骏夷神剑,我兄弟恰好也修习两仪剑法,庵主若是输了,这剑也要输给我。 “惠英莲道:”此剑何当会斗英雄,也当陪伴豪杰,与我孤山终老总是不好,你若胜了,连剑带丹,都予了你。 “两大剑客放对,惠英莲让众尼都躲将起来,关门闭户,小院中只有两人一树。天光慢慢从远处射来,地气有些升腾,那赛扁鹊儿子等的心焦,只是计算钱数,正蹲在地上,用石头刻画数筹,忽地望见一双大脚出现眼前,抬头一看,正是黑面汉子,便道:”只三刻。 “慕容飞笑道,”都予了你,但有一样,你须受些苦楚。 “那汉子略缩一缩,嘴一张,还没问,身子一紧,被夹起便走,原来来时背来,走时夹去,他只觉口鼻灌风,眼睛都睁不开了,腾云驾雾一般,等明白过来,已经回转家中,手里捧着半串铜钱,腰骨欲断,只是干呕,不知该喜该悲。等寻到内中,老头早睡了觉醒转,见慕容飞回来,便问道:”可有药否? “慕容飞从怀中摸出一个革囊,倒出三粒龙眼大小丹药,异香扑鼻,赛扁鹊忙接了去,叫家里童子,烧了水,一颗喂了李胜男吃,一颗用药碾磨成粉,用芦管吹到鼻子里,只听李胜男睡梦中震天般两个大喷嚏,瞬间醒转,脸色转红润,当真是药到病除。慕容飞欣喜,忙问老者,要诊金多少,赛扁鹊道:”不需诊金,只要剩下这药,自己品尝了好去配制,多多救人。 “慕容飞并无二话,待旁人走了,他蹲坐在李胜男塌前道:”四弟,大哥须取你一物,那药便是交换而来。 “李胜男道:”你我还客气什么? “慕容飞去她背囊中取出木匣,掏出风火雷,看了又看,叹一声气,又拿出自己的如意嘴儿,用包裹皮扎好,请了那赛扁鹊儿子,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又将出些铜钱,这事算是办妥。书不重叙,两人寻左近客栈住了,李胜男将养身体,这一日正谈扯,慕容飞取出一剑,李胜男一见惊道:”此为骏夷宝剑,如何到了大哥手中? “慕容飞将来龙去脉说了,李胜男接剑爱不释手,忽道:”久闻大哥手上有干将莫邪双剑,我这厢得了黑白骏夷剑,两仪短剑便有些相冲,能否跟大哥交换则个? “慕容飞哈哈大笑,”这又何难,就四剑都给了兄弟,又有何妨? “李胜男嗔道:”我只要两把。 “说罢转过身去,露出半片脸颊绯红,慕容飞哪里见过她突出小女儿状态,不觉痴了,只是呆看。 73 计无筹二阻小剑圣 慕容飞独斗四剑客 话说孟冬之末,西南大道上,行着一辆牛车,车上四仰八叉躺定一人,衣着甚好,就是手脸污秽,头发赶毡,赤着一只脚,另一足拖麻鞋,一路随着牛车颠簸,哼哼唧唧,闪动间面皮伤口瘆人,原来少了一只耳朵,看车辕上赶车童子,更没法看了,身不过四尺,白眼仁少,黑眼仁多,却是重瞳子,头上梳双爪髻,罩大红衣袍,一味傻笑。旁人只道是走江湖的落拓父子,如何有人能知,这一个乃是隐士疯大侠,另一个便是龙山小圣主。 两人正行,忽地道上横着十余个人物,拦住去路。这道不甚荒凉,但来往人却少,不似官道。管应子一见,叫道:“买卖来了。”跳到场中,一一指点道:“叶潜山、高濡女、肖西黄、左常坤,你几个叛徒还敢现身。”那几人正是当年地狱门人物,因冥山老母杀了阴白眉给徒弟偿命,其余几人受了牵连,逼法逃出地狱门,无处安身,只得更换身份投入三教堂,见了管应子,怯于当年鬼王威名,躲躲闪闪,后面大摇大摆闪出一老,喝道:“小鬼头,你吓唬谁来。”管应子看去,却也认得,正是千首神龙张古韵,身边背后几个三教堂弟子,乃是金莲掌普渡道人,奇门九转慧远和尚和诙谐剑客邹化龙,更有一个新进成名的高手,人称一字剑仙冲霄侠的白淼淼在彼。看来这些和社的对头,都聚在一处,管子挽挽袖子道:“来的好,正好了账。”张古韵一指道:“我非要寻你,只要疯道人跟我走一遭。”话音未落,眼前一个拳头早就到了,老头心下忿怒,丢个解数,跳出圈外,手一招,勾人鬼叶潜山、牛鬼高濡女、蛇神肖西黄、走阴师左常坤四人合围,困住鬼王。白淼淼早掣出宝剑,一步步向牛车而去。四鬼投了他处,此时分外卖力,围住管应子狠打,烈火童子大怒,下手不容情,突出一拳,叶潜山立时飞出,骨骼断裂,死在当场,高濡女忙飞出牛角刀,意欲暗算,哪知那刀被管应子接在手中,反手一挥,竟将肖西黄抹了脖子,牛鬼一愣,肚子早着了一头槌,只觉天旋地转,小腹剧痛,料想肠子都断了,委顿在地,左常坤吓得掉头便走,哪知刚跑了两步,听背后高濡女惨叫,后头一看,只见牛鬼被管应子杀鸡一般,撕做两片,丢在地上,他本身材矮小,却不知如何此刻如巨魔一般,眼见管应子双瞳充血,恶狠狠地盯来,只觉两股颤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张老剑客如何不来救?接着眼前一亮,被管应子劈头喷了一身,瞬间火起,只烧的满地打滚,片刻化作焦炭。 那厢白淼淼长剑明晃晃的到了疯道人身前,见老道恍若不见,心知这老道虽疯,却是了不起的人物,不敢大意,要知道当年隐世三侠大名,几人不知,便喝道:“那老道,不要装疯,且来斗剑。”一字剑仙心一横,长剑起处,直刺疯道人咽喉,眼睁睁看着,那剑好似刺进去了,又好似没刺实处,正要细看,忽地眼前红光崩现,浑身巨震,等清醒过来,只觉疼入骨髓,一条手臂已然不见,自己的长剑早到了道人手里,再见疯道人咧嘴一笑,一口烂牙,没等后退,就被一剑枭首,尸身半晌才扑倒,露出疯道人手持长剑,鲜血溅了半身,立在牛车上,颈项淌血,一般。张古韵拍手道:“好,你果然是装疯。看来,心魔下落就要着落你身。三侠,与我杀死小鬼,某去会他。” 普渡、慧远同邹化龙齐齐踏前几步,敌住管应子,张古韵自身后掣出一对龙头铁鞭,至车前叫阵疯道人。管应子暗道不好,这疯道人武功时灵时不灵,剑法虽高,却没个章法,送算张古韵要抓活口,倒不忙,先料理三教堂三个叛徒再说。心念到处,四人斗在一处,那厢张古韵却不忙出手,道:“虞大侠,快随我去见个故人,如何?”疯道人昂鼻道:“不去,你不是好人。“”那便由不得你了。“说罢,上前想要拉扯,铁鞭更是交剪而下,想先卸了宝剑。疯道人持剑胡乱忽撩几下,嘡啷啷被铁鞭击落,张古韵大喜,双鞭合在一手,另一手便来拉扯。忽地眼前金光闪动,忙不迭一个大翻身,跳出圈外,只见疯道人身前站定一人,体态臃肿,似个商贾,员外帽团花袄,左手一把金剑,右手捻三根金针。张古韵心下一凛,知道此人乃是和社七爷,中原七剑的金剑神针龚十八郎,忙举头四望,这一看,心下凉了半截,但见管应子正笑嘻嘻的走来,身后跌倒三人,正是慧远等人,三人都是胸口塌陷,显然是一拳毙命。千手神龙暗道不好,自己打一个还能支应,来了两个,如何抵挡,伴当都没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想到这里,大喝一声,”好鬼王,敢伤我后辈。“双鞭晃动,飞扑管应子,意欲夺路而走。管应子双臂摇动,左右手一摆,使一招”大鹏展翅“,生生用手臂将铁鞭拂在一边,两人都是中门大开,张古韵正要施展头槌,哪知管应子一张口,一股药粉直喷而出,正中张古韵面门。瞬息间见风起火,张古韵只觉眼前一片赤红,肌肤灼痛,胡子眉毛头发全燎着了,恰似顶个火盆也似。火头一晃,堪堪罩住千首神龙头颅,这下便是真有一千个头颅也要一起烧了。张古韵惨叫声中,栽倒在地,双手抓挠面皮,四下踢腾,搅起大片灰土。龚十八叹息一声,手腕一动,一道金光射入火中,超度了那么大的河朔老英雄。 这听场外有人慢悠悠道:“好霸道的火,难怪风火雷出自你手。“疯道人继续躺在破车之上,龚十八郎和管应子齐齐望去,但见大道上,不知何时站定一个老道,素色道袍,头插玉簪,背宝剑,持拂尘,脱俗临仙,面目慈祥。身边背后拥着一群人众,将大道挡的严实。管应子咧嘴嘿然,并不在意,龚十八郎浑身却是一紧,原来到的都是对头。老道身后一边是毒王向不灭,右手边正是鬼手吴长青,再往后认识的有东京神剑霍留衣,绝情剑客仇明月,另有一众琅琊剑派弟子,想来是要报巫剑明的仇口,人群最后还有两个老者,一个老农打扮,一个戴着高冠,颇有老秦不更风采,前引一人,却也认得,正是昆仑只手遮天晓西灭。龚十八心中凛然,只向不灭一人,便是麻烦,这老道分明身份比毒王还高。回头看看疯道人和管应子,逼法自己上前道:“这位道爷,如何称呼?“”贫道计无筹。”“老道为何而来?”“要领虞师兄回转。”“若他不肯走呢?”“无妨,吾自有法。”“若我不放呢?”“那今日中原七剑便又少一人。”龚十八心道,金太保扣住器道人,这厢再让计道人带走疯道人,我和社还有何面目立于江湖之上,慕容大哥如何能答应。想罢,淡然道:“也好,我三人便会一会大名鼎鼎的计道人。”“却也不忙,”计道人笑道:“我久闻中原七剑,绝情第一,却是从未见过。”仇明月踏步上前道:“道爷,这厮不知好歹,待我除了他名。”龚十八深知,此战凶险,暗暗摸了摸怀中的风火雷,心道:“管兄弟秘制十二雷,各怀其一,一枚镇住总舵,一枚给了叶圣主,今日我这颗恐怕不保。”两人放对,一个是中原七剑第一绝情剑客,后虽练剑疯癫,痊愈后剑法更加精绝,一个是金剑神针,七剑排名第二,近年虽众兄弟修习道藏真言,颇有进境。仇明月掌中一口剑,龚十八却知他身上至少还有三口暗剑,两人周旋几个圈子,双剑一并,斗在一处,堪堪十数招,剑光到处,龚十八郎身上衣衫被划破数处,要不是身法快,都要中伤。龚十八无法,虚晃一剑,施展金针绝技,剑里夹针,才勉强又斗十数回合,直累的热汗直流,暗叫不好,只得动用风火雷。哪知还不待施展,那仇明月剑法一变,绝情剑法厉害招法频出,逼住龚十八郎右手,竟掏不出雷来,只瞬息间,场中剑光一闪,仇明月终于施展第二口剑,双剑一出,龚十八再度挂彩,没奈何一横心,右手一揽竟扯住一口剑,不顾鲜血流出,左手剑搅住仇明月另一口剑,与此同时,口一张,一道金光飞出,正是融合道藏真言和谈天剑的一根金针,仇明月一个大翻身,躲过这一针,只面皮上被划出一道轻痕,两人分开,龚十八右手握拳,鲜血一点一滴而下,仇明月轻抚面颊道:“龚老二,你的剑法精进不少。”“仇明月,你的绝情剑法还不够绝啊。”“大言不惭,再出剑,便是你的死期。“ 此刻,天色渐晚,道路尽头残阳西下,计道人等都知必胜,是以不甚着急,早命人点起灯球火把,晓西灭见对面三人一牛车,隐在黑暗中,想讨个便宜,跳将出来道:“那矮子,可敢出来一战。“话音未落,天地间一亮,一道红光闪现眼前,一拳轰下,晓西灭连忙招架,他自号”只手遮天“,满拟一掌托住,顺势一拧,断人手腕,哪知,这一接,彷佛接个铁山,骨骼咔嚓作响,肩背一塌,被管应子一拳打倒,口吐鲜血,脸色发青,眼见不活了。计道人佛尘一甩,喝道:“绝情剑客杀了他,向先生杀死大力鬼王,吴先生速擒疯道人。“ 三人大踏步上前,火光中仿佛踏出三个魔神一般,龚十八郎无法,只得握住风火雷,心想:“毒王和鬼手了得,恐不得利,只得跟仇明月同归于尽。“正此时,身前忽地闪出三人,正对上毒王等人。龚十八看背影,大喜,正是曹骏、莽和尚和李胜北。仇明月望见对面拄拐背葫芦的李胜北,毒王对住曹骏,莽和尚则拦住吴长青。向不灭大怒,这些小辈屡次来捋虎须,丢开双手,扑到近前便打,岂料眼前银光闪动,连忙躲闪,却是李胜北飞出青冥针,逼退三人,往后一退,和社五侠迅疾团作一阵,正是崆峒五行阵,护住马车。 计道人笑道:“小小五行阵,也想保命。“侧头对后面那老农两人道:“两位,这个忙,一定要帮的。“那老农道:“应了道长,自然帮手。“”好,请向先生破天罡伞,吴先生挡百宝葫芦,绝情大剑敌飞针,原宗主斗和尚,狄先生防火攻,霍留衣,待阵破,擒拿疯道人,大伙儿齐上。“曹骏心神一动,原宗主!难道那高冠的便是雁荡剑宗主,人称仙剑的原宗凯,若他是原仙剑,那老农便是笑弥勒狄道离了。想不到南剑两大高手都到了,琅琊剑派、昆仑派、雁荡剑派,三教堂都牵扯心魔之事。急对莽和尚道:“那人是原宗凯,小心他的‘幻剑流星’。“正危急间,有人高声道:“狄道离、原宗凯,你等武学宗师般人物,如何围攻我的兄弟。你俩如敢动手,我必杀绝雁荡山。” 火光中,夕阳下,道中大踏步走来一人,长手长脚,头戴毡帽,马夹号衣,绑腿麻鞋,背插一口出了号的大宝剑,面色虽黧黑,却英气勃勃,管应子先叫一声“大哥。”正是和社龙头,慕容飞赶到。待走到近前,身后更转出一人,方才被影住了,身穿彩莲衣,五行补子,面目俊秀,正是崆峒大教主,和社四爷李胜男。七侠汇聚,豪气冲天,旁若无人,自顾见礼。向不灭怒道:“一群小辈,聚合来送死。” 计道人看着慕容飞道:“你本不该来。”慕容飞道:“道门莲花凋落,计无筹,你的铁骑何在?”“吾不必动用兵马,这里能杀你的尽有,向先生和吴先生,都是你的对手。”“既如此甚好,就来赌斗一阵,看看你算的准是不准。“计无筹心下快速思虑几遍,料来赢面颇大,自己的铁骑在外断绝道路,还能接应一二,便向毒手吴长青道:“吴先生请了,此僚剑法了得,还请先生出手。“银绝手知向不灭要用毒药克制风火雷,这厢能敌剑圣弟子的,只能是自己,便要上前,岂料仇明月忽道:“老剑客,此人与我多有罅隙,且容我一阵。“绝情剑客晃掌中长剑便要上前,南仙剑雁荡宗主原宗凯笑道:“且慢,此人于北归亭曾有言要会南剑,今日得便,当要领教。“仇明月见他是前辈,便退了半步,原宗凯掣出长剑,大步上前道:“闪电神剑,可识得吾?“慕容飞笑道:“助纣为虐,都是小人,枉你为南派剑首,比剑仙差得远了。“原宗凯大怒,飞身而上,两人斗剑,火光下剑芒闪闪,计无筹看了大惊,此人剑法如何进境如此。不及二十回合,场中红光崩现,惨叫连连,原来慕容飞一剑将原宗凯持剑手臂斩下,复一脚将其踢飞出去,一路鲜血淋漓。可怜那么大的仙剑客,连绝招都没施展,便身受重伤,再加一踢一摔,一条命去了一半,将来就算康复,功夫也再难练回。仇明月、吴长青都心下凛然,霍留衣更悄然退后,只狄道离愤怒,飞身扑上,要替师侄找回场子,他本号东来佛祖笑弥勒,乃隐世三侠人物,何等武功,此刻含恨出手,招法凌厉。两人当年曾有一会,今日再斗,都拿出看家本领,慕容飞四御剑展开,阴阳剑到处,一片银光闪动,狄道离赤手,身形转动,窜蹦跳绕,哪有半分弥勒佛痴态。场外和社众兄弟都看得呆了,龚十八道:“大哥剑法,这个,,,那个,,,。“李胜北拄着拐,喃喃道:“大哥剑法高了何止一筹。“场中狄道离心下暗暗叫苦,自己托大,没有动用兵器,这下吃了大亏,脱不开剑网笼罩,如何是好?正此间,慕容飞腾的跳出圈外,单手藏剑道:“狄老剑客,当年你我有旧,今日我不占你便宜,可还要再斗。“狄道离脸上油亮一片,尽是汗泽,恨恨道:“小辈,岂容你猖狂。“说罢,身形一转,仓啷啷从腰后掣出一对奇门兵器,正是乾坤五行轮,又要扑上。计道人连忙拦住道:“老剑客勿急,今晚便叫他偿命。“眼神到处,霍留衣持了宝剑,大步近前,一手摆架,一手托剑袍,谓慕容飞道:“第一剑,别来无恙。“慕容飞看了一叹道:“当年我便跟你说过,选了陛下,便好生侍奉,现下你生了异心,便不能容你,可怜堂堂剑师,断了传承。“”第一剑说笑了,我这京城神剑,早该会会你这江湖神剑。“”既如此,你当知,京城神剑离了京师当死。“曹骏上前道:“大哥,且容我会一会他。“慕容飞道:“不必,今夜我便独斗四大剑客,看看计老道到底有何算计,你等且留力,我看这里虽非官道,也是乡梓入资修建的大路,缘何无人通行,我料计道人军马少说也有五百,封锁这片地界,少时你等还要杀出重围。“ 慕容飞与霍留衣放对,两人都是使剑的行家,慕容飞一手持剑,一手掐剑诀,霍留衣却弃了剑袍,双手握剑。慕容飞笑道:“你还是自恃双手剑无敌吗?“”不敢,尽全力尔。“”进招吧。“两人斗剑,慕容飞剑法成圆,护住全身,尽用守势,要待霍留衣的清江映月。霍留衣大宝剑横竖成井,劈削扫撩,不用点刺之诀。两人相斗二十余回合,仇明月道:“霍留衣非他敌手。“心念一动,跳上去一剑,早被慕容飞一剑撩开,霎时间,两人斗神剑,仇明月掌中双剑,一剑击刺点扎,一剑甩挂挑拨,霍留衣则大剑纵横,清光熠熠,李胜男等正要出手,曹骏拦道:“且住,大哥是在磨剑。“三人战做一团,光芒将三人圈住。仇明月越斗越是心惊,自己当初明明只差他一线,现这慕容飞如何有如此本事,自己得霍留衣相助,竟还是平手,不仅目视霍留衣,两人见不能取胜,立时变招,霍留衣剑意泼洒,终于施展清江映月绝技,仇明月第四口宝剑飞出,四剑合一,施展绝情剑法。慕容飞长啸一声,喝道:“来的好。“阴阳剑一动,敌住仇明月,身边早飞出黑白两口短剑,直刺霍留衣,正是两仪短剑。清江映月皇皇正正,月出大江,正光亮耀眼时,光影中,黑白两道光漩一闪,霍留衣剑袍一卷,要将两仪剑收了,身形却是一顿,嘡啷啷宝剑落地,其脖项被一口薄剑刺穿,正是阴剑。那厢仇明月见伤了霍留衣,心下更惊,稍一忙乱,两口飞剑被阳剑一挥而断,直吓得怪叫一声,跳出圈外,待立定身形,看胸前衣襟,竟有三条尺许切口,不知何时割的,不觉吓得呆了。慕容飞一口气击败四大剑客,长剑一指,”计无筹,你可敢拔剑。“计道人微微一笑,”休要唬我,想来神剑已是强弩之末。“回首一招,自有人过来收拾,狄道离和仇明月带人便走,只剩计无筹、向不灭与吴长青。 74 金太保赌斗古山城 霍留衣殒命斗将台 曹骏身形一动,与李氏兄弟截住向不灭;莽和尚、管应子和龚十八围住吴长青。忽地暗影中,道路两头,各行来一伙人,一边是四人抬着肩舆,上面端坐一白发老者,另一边却是五个小道童拥着一个老道。曹骏一见,心中大跳,不好,那老道非是旁人,正是妖道一缺,难怪计道人不惧己方人多。那一缺道人,遥遥向对面老者一指道:“老怪物来了,不胜欢喜,贫道有礼了。“计道人也回首道:“恭迎老祖。“慕容飞眼神一缩,手一招,几个兄弟都聚回身边,戟指那老者道:“来者可是酆都老怪?“那白发老者哈哈大笑,笑声犹如实质,震得四野呯呯,”你师父也不敢叫我名号,小小年纪,好狂妄的口气。不错,老夫便是酆都老祖。“群侠都倒吸一口凉气,这酆都老怪江湖上与妖道、妖僧齐名,也曾号称西域三妖,实则和心魔**亮一个辈分,年轻时和臭大师、笑弥勒、疯道人、转轮王,闯下天下五鬼的名头。他在地狱门地位超然,已是隐居多年,看来心魔出世,妖魔鬼怪都跳将了出来。慕容飞道:“老怪物都出来了,也罢,就会你一会。“酆都老怪姓封名世明,此时笑道:“小猴崽子,学了几路剑法,自以为得计。今日便是魂归地府之时。“慕容飞低声道:“我与曹兄弟,挡住群贼,其余速往南去,自有人接应。“不待回应,和曹骏心意相通,刀剑合一,直杀向计道人,向不灭毒药厉害,吴长青鬼手绝顶,封世明名头太大,妖道更是不好惹,只盼这计道人忙着动心眼,不甚修炼。计道人微微一笑,拂尘轻甩,竟举重若轻,将两人刀剑刷到一旁,只退了三步。李胜男何等人物,知不可轻敌,拉了几人便走,也只奔出丈远,一缺道人阴笑道:“见了我面,如何无礼,待我自取。“飞身而起,竟如大鸟一般,空中盘旋飞舞,直袭五侠头顶,曹骏、慕容飞刀剑合并,却被向不灭、吴长青挡住,无法救援。李胜男银牙一咬,骏夷剑直刺而出,瞬息连刺五剑,万俟秀空中一个转折,落在地上,轻咦道:“女娃娃好俊的剑法。“手一拂将骏夷剑打在外门,再一伸便到了李胜男眼前,竟要取她双目,莽和尚等人都是救援不得。忽地场中天地一个旋转,如同天崩地裂,响起一声虎啸,一个人影到了妖道身后,一拳将一缺打翻在地,再复一招,逼退向、吴两人,酆都老怪封世明听到啸声,吃了一惊,双手一拍肩舆,就要借力飞来,哪知咔嚓一声,那肩舆四角塌了一角,封世明借不到力,身形一个翻转,眼见要扣在地上,没奈何一个筋斗站在原地。这瞬息之间,变化万端。 场中只剩封世明、万俟秀、计无筹、向不灭、吴长青五人,余者或死或伤,都是被殃及。远远望见一伙人向南而去。一缺道人早腾身起来,脸色铁青,往北便走。封世明大怒,喝道:“是谁?是谁!“计道人长叹一声,拂尘一抖,身形到处,将剩余几个从人,尽数杀死,要知道妖道落了这么大的面子,如何能被活口知道。吴长青喃喃道:”虎痴果然了得。“ 那厢人早分成两批,一人夹着两瓮而走,行止似电闪而去。另一边众人围住一人,边走边夸,“好张果,好个化血分身。”原来正是张果化作一从人,抬了酆都老怪前来,关键时刻倒了封世明的灶。张果大笑,“这老妖怪,还指望打他一掌,那知没得机会,只好摔他一摔。”管应子道:“好厉害的虎痴,竟能打倒妖道。”李胜北道:“妖道打他一掌,这回他还了一拳。只不过天绝有天星图护身,不知妖道能不能闭住这一拳。”不过行了几里,便汇合韩湘、许坚两人,二人刚刚驱退铁骑,那些人马接传信而走,避免两童子一番血战。 众人离了是非之地,连夜兼程,出了豫州地界,径往荆州而去。话不重叙,这一日,正行到古城地界,面前一条梁水。群侠绕城而走,天交正阳,望见路旁立一高幌,上面画着个葫芦。李胜北道:“这里利我,且先歇息。”群侠拐过路角,只见粗木藩篱的一座客栈,早有应和的人在门前侯着,远远就见一伙人,形貌各异,背刀挎剑,气宇不凡,忙迎了上来,开口就是南腔西南官话。曹骏上前搭话,入了客栈,只占了两张桌子,总算板凳够长。张果扶李胜北坐了,各人分坐两边,叫了土茶两壶,店伙早摆上佐菜,却是莲子、莲根、莲叶饼、刁鱼糕。管应子上手便吃,韩湘取了几把抓给许坚,莽和尚早就饿得狠了,急叫快上菜、米来吃。李胜男去了后厨,少顷端了个箩筐出来,里面萝卜、青菜、豆酱,汤包尽有,高高堆着,放到莽和尚面前,叫他先吃。各兄弟有鱼有肉,都叫来吃。慕容飞闭目静坐主位不语。曹骏等有他护法,放心吃喝,只是不用酒。龚十八郎正吃的入巷,忽见慕容飞眉毛一挑,登时停了手里果子,问道:“大哥,有何事?”慕容飞眼都不睁,开言道:“有人来了,是个故人。”众人望向门首,但见片刻后,跨步进来一人,长身玉立,只颈项见包着白布,密密匝匝,好似怕头颅掉下一般。曹骏一愣,起身应道:“原来是京城神剑霍侠客。”霍留衣哑着嗓子道:“岂敢劳动闪电神风侠,我已败过三次,本无颜相见,奈何受人之托,不得不来。”原来当日他中了阴剑一击,却未致命,只是重伤,一身功夫去了一半,只做个下书人。慕容飞远远道:“你受我一剑不死,便无前怨,有事尽可道来。”霍留衣从怀中取出一书,递给曹骏,道:“我师兄金太保就在古城之外五十里,引五千大军,要破古城,小剑圣既只有华夷之分,并无中原各国争斗、门派之别,那太保愿以一城争斗定胜负,他主攻,和社主守,一月古城不破,金太保自来请罪,若古城被破,和社退出中原,不再和蝴蝶帮作对。”曹骏将书递予慕容飞,小剑圣拆开一看,书笺言道:“世上英雄尽在掌握,天下豪杰推我至尊。古城若破恩怨两清,常忆当年枫林结拜。”观看良久,手一抖,劲力到处,将纸笺碎做蝴蝶。霍留衣转身便走,无人拦阻,群侠视慕容飞,小剑圣道:“心魔武圣**亮为胡谍帮帮主,现有计痴计无筹辅佐,昔日身边巫师、财神不知所终,西域更有十万兽兵接应,现计无筹前来,兽兵何人执掌?”曹骏道:“听闻剑魔曾暗中训练三十六神兽,应该是三十六剑派的杰出弟子,看来现下便是分掌各国兽兵。”张果道:“三十六神兽身手如何?”曹骏道:“这倒无人知晓,不过听闻,蝴蝶帮五个杀手之王便是练废的神兽。”慕容飞道:“金太保贪财好货,今朝和我等斗战,必有所图。”遍视众兄弟,道:“我等四下去打探消息,十日后,古城内见。”慕容飞与李胜北一路直接进城,去说城守孙故何。曹骏、管应子一路,李胜男、莽和尚一路,张果、龚十八郎一路,韩湘、许坚一路。 旬日后,古城之中,衙门内堂,和社群聚,另有三人,主座便是孙故何,此人本是监门官出身,十几年间笃行任责,积功升到正七品指挥签事,经营古城多年,底下官员虽多,都是得力手下,早就铁桶一般,这孙故何明面上是官身,私下更是莲花派弟子,现下和社二代云沧海一到,立时便以江湖礼节相见,再见了慕容飞的百官信,更是俯首帖耳。守城战法诸事都由麾下知军、军曹、权总去办,此刻小心陪话,口称师祖,“神剑既到,这斗将比法都仰仗和社,兵事由孙辈暂行。”你道这官如何这般恭顺,原来得知慕容飞乃是前相赵普三公子,那赵相爷虽罢相,但今次起复,听闻已自河阳入朝,又升太子少保留京城奉朝请,这是又要为相之兆,兼曹国舅的薄面,更有莲花宗二爷在此,因此服的扁扁的,只把这攻杀占守国家大计,当作权贵子弟的玩乐罢了,心想,就算城破,攀上相爷高枝,还怕没有好官做。 慕容飞坐在主位,座下各兄弟平手相坐,有城守、兵曹、主簿陪着。先明了法度章程,又商议一阵,打发走孙故何等人,只剩众兄弟。张果道:“听闻心魔被困河西,计痴来接应,金太保起这旧唐人马,要破这古城,想来只是牵制。”曹骏道:“不讲其他,只讲此番赌斗,我等只要器道人。”慕容飞道:“不错,但我还要金太保性命,杀了他,蝴蝶帮必乱,反来牵制心魔。”李胜男道:“大哥得了混元道果?”众人都看,慕容飞笑道:“那日,伏魔殿中,见心魔、拳王相斗,颇有所得。”说罢,将武慢慢演来,只手比划,众人方知那日战况。金太保的拳在人间,如皇天后土般绝凝厚重,另两位却更高,心魔的剑法如天外邪魔入侵,又似海内群仙同拱,拳王持天星图斗拳,声势浩大,偏偏无迹可寻,处处有法,又处处无矩。心魔尽起摄心、问心大法,拳王法度森严,无量无惧,金太保虽得道果,也只能观望,所获远不及慕容飞多。现下慕容飞将剑魔气剑、势剑,拳王的拳法,金太保的拳力都一一演化,众兄弟各自记忆,能收益多少,就看各人造化。赶来的慕容飞四大弟子,曹骏四大弟子都受益匪浅,此为古城得道。 几日后,探马来报,有大军到来。次日两阵对圆,城头上人人肃立,刀枪耀眼,灰瓶炮子,滚木礌石,金汁撞杆,铅液拒马,层层叠叠,密布防备。城下三里,金太保所领五千大军,列三花阵,左中右三军鼓噪而来,中军又分前中后三部,共五部,一部弓弩手,一部长枪兵,一部陌刀手,一部刀盾步卒,一部骑总,威势惊人。两阵之间,侦骑追逐,忽的两队骑众交错而过,正要阵前叙话。 这边韩湘带队,那厢是个豹头少年。两人马头相对,韩湘道:“来者何人?”那人笑道:“我知你是崆峒绝代双骄,现和社九爷韩湘,你却不识我。”“闲话少说,且明来意。”“我家主人道两军厮杀,攻城守御,杀伤人命无数,不如先斗将,不知和社可有胆对阵我赤子团。”“尔等来送死,我有何惧。便是这般,你我各自回去,午时三刻,城外斗将。”少顷,城外搭起一座土台,上面铺了圆木,立成一道斗将台。城内出了九匹马,正是和社群侠。城外军阵亦驰出一队人来。两队人围住斗将台,那台边早插了九杆角旗,双方约定斗将夺旗。但见一书生打扮人物,飞身上台,卸去书箱,于内掣出一对铁戟,铁尖子便有半尺长短,寒光闪闪。金太保道:“此人乃是慕容飞座下四大弟子之首,展青天,哪个敌他?”早有人飞身上台,并不言语,长剑抖擞,剑袍飘摆,却是京城神剑霍留衣。展青天双戟一晃,高声道:“霍留衣,我和社多次留你性命,还敢来?”霍留衣伤势未愈,颈部包裹麻布,但想展青天不过二代,有何能为,不如先胜一阵。 两人放对,慕容飞高声对展青天道:“青天,与吾将青江剑取来。”“师尊尽管放心。”霍留衣并不搭话,挺剑就刺。两人斗在一处,各逞所学。霍留衣双手剑天下一绝,奈何受伤在前,这回也就是想捡个便宜,哪知这展青天虽是弟子,但当年也只输慕容飞一招,后跟随诸位侠客学艺,更有幸听讲道藏真言,他展家铁戟本就厉害,此刻双戟挂定风声,一手封挂,一手劈刺,两手舞动车轮一般,守中带攻,门户紧密。霍留衣尽展双手剑威力,堪堪过了十数回合,不能取胜,心中一叹,没奈何只得施展“清江映月”,那剑光刚刚泛起青光,还未待剑法展开,展青天忽的铁戟招法一变,立时攻入剑圈,霍留衣再待变招,已是不及,眼前黑光一闪,手中一紧,长剑被铁戟月牙扣住,不待惊慌,心口一凉,被铁戟刺个对穿,翻身栽倒,鲜血奔流,一命呜呼。展青天笑道:“你这厮多年没有进境,清江映月在我师眼里施展多次,不知变通,我师早有法制你。”说罢,双手一合铁戟,拔旗而去,先胜一阵。 慕容飞道:“霍留衣虽死,清江映月不可失传。青天,将此剑法传扬出去。“言语一转道:”仇明月、狄道离、封世明、向不灭等人恐怕在对面阵中,只不知计痴是否随军?”话音未落,那厢早有人跳上擂台,双手持乾坤五行轮,胖达达笑眯眯,正是笑弥勒狄道离,这边早有李胜男持骏夷宝剑,跳上擂台。狄道离笑道:“我知你乃崆峒大教主,不过你非我对手,且换慕容飞前来。”李胜男道:“你是前辈,前番今次屡屡和我和社为敌,劝前辈速退,此乃我和社和蝴蝶帮争斗,何必来趟这浑水。”“女娃儿说的轻巧,我师侄一条手臂如何算,我只要慕容飞一条臂膀如何?”“既如此,前辈请吧。”“是你自找死,他日李逸安若来,我自有话说。”两人放对,各举兵器,斗在一处,狄道离欺李胜男力弱,舞动双轮,只是强攻。李胜男宝剑圈转,剑光霍霍,尽数抵挡,不过二十余回合,剑光忽地一亮,场中血光喷溅,一声惨叫,原来竟是李胜男一剑将狄道离一条左臂斩下。那狄道离哪里还能笑得出,但他也是悍勇,脸色惨白,先闭住血脉,捡起自己断臂,恨恨看李胜男一眼,跳下台方才跌倒,自有人搀扶。李胜男归队,拔了第二支旗。李胜北问道:“你剑法如何这般高?”“只许你去和地仙学拳,不许我练剑嘛。“原来慕容飞和狄道离两次过往,已知他虽不用剑,却还是剑路,早想出破解之法,昨日传了李胜男,今番一举成功。 连输两阵,南军退却,待古城关闭,却见对面一队驰来。和社群雄登上城头观看,一眼便看出,乃是金太保亲身前来,过了箭距停住,身边背后跟随十八骑,个个身形剽悍,神情倨傲,劲气弥漫,神光内敛,颇为不凡。旁边更有一队辎兵,抬着些东西。慕容飞心想,难道这便是三十六神兽中人。但见辎兵上前,其后闪出四个和尚。那四个番僧站定,前面二十个军士抬了一根巨木,双人合抱粗细,四人齐声吆喝,各出一掌,齐齐打在巨木底部,那木头便忽的飞出,直掠而去,要撞城门。众人眼见其威,这一击就算不能击破城门,但却先声夺人,正此间,城头上有人一飞而下,正落在飞木之头,顺着木头蹬蹬蹬连走三步,到了第三步,那飞木劲力都被卸去,直力都化作向下,一头捣入地下,斜斜插着,离城门不过十数步。内外都看,只见巨木向天那头,站定一人,衣袂飘飘,双手背后,头顶几缕白发飘洒,当真神仙一般。金太保谓左右道:“此人便是地狱门人,号称‘活报应’,又称‘无相逍遥侠’,乃是这一代江左张家的‘果佬’,哪个有把握胜他?”早有数人抢出,都要去敌张果。却被城头弓弩射住。金太保身边一人,高声叫道:“张果,我来会你,明日斗将台,决一胜负。” 翌日,斗将台前,南军阵中一人飞身而起,自马背直跃上擂台,这边张果早早候着,见了,叹息一声,也上了台面。曹骏道:“五行潜踪侠到了。“众人才知,是非因果的张因到了。只见那张因面目清癯,颇有古意,高额深目,有些夷人模样,见了张果,微微一笑道:“你既夺得无相侠名头,想必也知有今日。这便和你分个胜负。“”不知五行侠要如何打斗。“”且不忙动手,只和你赌斗一阵。我立五门,你能猜出我在哪个门中,便是你赢,如何?“”以五行对无相,好,便看你手段。“李胜北道:“这张因号潜踪侠,五行门了得,三哥大意了,如何斗人家最强手段。”李胜男道:“你懂的什么,张三便是要胜人最强处,方显活报应手段。”只见场中台上,张因身形转动,立时在台上布下金木土水火五道旗门,他身形已然隐去,不知藏匿哪座旗门之中。众人只见小小斗将台上,旌旗列列,将四面八方都遮住了,连张果都隐去了。看不见内中情形,群侠只能等待,只隐隐听到台上风雷之声不绝,忽地一声霹雳,十杆纛旗齐齐折断,四下飞射到台下,断杆丛中,显出两人身影,张果还是站定,张因却是坐倒在地,头发披散,看来胜负已分。只听张因道:“你如何看破我的潜踪五行阵?”张果道:“我已跳出三界,隔断五行,你虽也不在五行中,却哪里能瞒得过我。”“好和社,好道藏真言,我败了。果佬之位无人再和你争竞。“说罢,慢慢起身,走下台去。张果拔旗而走,再胜一阵。 这边龚十八郎飞身上台,要夺旗幡,对面早有人相拦,两人相斗,连对三掌,那人纹丝不动,龚十八郎却连退三步。定睛看去,对手却是个五旬左右老者,面貌虽老,身形却极为精壮,一身宝色短打,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如灯。龚十八却是识得,倒吸一口凉气,忙问道:“阁下可是岳海臣岳老剑客?“原来此老非别,正是六合宝瓶侠。 75 管应子戏耍酆都怪 李胜北独创醉八仙 岳海臣并不答话,只颔首一点。龚十八道:“岳老剑客容禀,当日纷争已有定论,您老今番所来何事?”“无事,找回场子尔。多说无益,且拳脚上见高下。“龚十八郎岂是好相与的,见他倨傲,心中愤怒,抬手金剑亮起,高声道:“好,请老剑客赐教。“”与尔争斗,不用兵器。“龚十八再无言语,挺剑就刺,两人斗在一处,不及三五个回合,岳海臣暗暗叫苦,这中原金剑武功怎么突飞猛进,又撑了两个回合,手下稍慢,哧啦一声,衣袖被斩去一幅,逼法从背后鹿皮套掣出一件奇门兵器,唤作:六合宝抓。他这六合宝瓶侠,一半来自这件兵器,一半是他医药的本领,这六合抓,恰似一个瓜,被剖成六瓣,此时六瓣咔嚓展开,边缘锋利异常,内里更是探出六根黑索,都是一尺长短,顶上各有一枚磁石,善能锁拿旁人兵器,凡金铁相交,被磁石吸住,黑索缠绕,他六瓣一合,莫说兵器,有时连敌手臂也要卸下,端的厉害。龚十八见这兵器古怪,怎不知厉害,连忙闪避。又拆数合,龚十八暗叫不好,自己金剑被六合抓克制,取胜不得,如何是好,如何能输了和社脸面。岳海臣抖开宝抓,挂定风声,一丈方圆都在笼罩之下,一个破绽露出,宝瓶侠宝抓一合,咔嚓一声,将金剑扣住,龚十八手一动,几点金芒飞出,岳海臣心说,知道你金剑神针,我如何不防?手腕一抖,宝抓后面的钢索圈转,无数圈子一搅,将几枚金针打落。正此时,岳海臣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影突到身前,自己前胸小腹一凉,竟然中招,不及细想,钢索又是一转,满拟将来敌搅碎,哪知那人身手极快,得手便走,飞也似退开。龚十八大喜,自己剑、针合击,缠住宝抓,疾步趋到身前,用流光飞箭身法,刺了岳海臣两针,下手还未稳,钢索搅来,连忙飞身而走,哪知那六合飞爪着实厉害,龚十八身法再快,也不能瞬间脱开一丈以外,被六合抓合起来的锤子一击,正中左肩,直打得飞跌出去。这一战,岳海臣受了两记轻伤,龚十八却金剑神针失手,更是被锤飞出去,肩骨折断,却是败了。众兄弟连忙扶住龚十八郎,那厢岳海臣却也无面目立擂,拂袖而去。 金太保一边四阵不胜,折了锐气,忙收兵回去,议定明日再战。是夜古城来了几位朋友,一气青牛侠周万年携划地无形隐逸侠、铁钩银划百里侠,三侠齐至,飞天真人曲秒天与真武正宗归真道长联袂而来,三手剑客带几个弟子,陆氏兄弟,崆峒三祖,更有几家山寨的来助拳,都是莲花宗一脉。 第二日,斗将台旁,群雄汇聚,金太保却不领队,乃是毒王向不灭,只听这厮高声道:“和社今日再胜两阵,这斗将便了。“张果笑对曹骏道:“金太保当真无耻。“话音落处,台上早有一人立定,众人看去,乃是一个身形瘦削的老者,一把淡髯飘洒,渊停岳峙,气度不凡。曹骏不敢大意,连忙拱手问道:“台上可是齐灵修齐老剑客?“”不错,正是老夫,不愧为百事通,好眼力。“”老剑客,缘何在此,要知我和社多学七步追魂,算是您的晚辈,今日如何能和老剑客争斗?“”多说无益,我也是受人之托,前日我家子弟都是败了,不能坠了我齐家散手的名头,没奈何还要和社赐教。“众人无法,自慕容飞学得七步追魂,多传给兄弟,这多少算是得了人家的好处,现下正主来了,哪能喊打喊杀。正踌躇,有一人飞身上台,众人看时,都道好对手,正是一气青牛侠。周万年奉父命前来助拳,心中早去了龃龉,一心要争胜,当面通报姓名,齐灵修哈哈大笑,你这一气青牛侠浪得虚名,还不知收敛,可笑可笑,岂不知这名头乃是你老子闯下,让予你的?凭你功夫,配称名侠。”周万年大怒,挥拳便打,两人斗在一处,众人都定睛看齐灵修步法,哪知这老头步法散乱,哪有半分七步追魂的影子,管应子正要嘲笑,但见众家哥哥都面色凝重,慕容飞更挤上前去,口中喃喃道:“坏了,一气侠要糟。”话音未落,齐灵修本还在围着周万年转动,忽地突出一掌,正打在一气侠前胸,可怜周万年抵挡不住,人向台下飞去,口中鲜血喷出,早被慕容飞接住,连忙让人送去城中医治。划地无形隐逸侠贺恩祖一看大怒,飞身上台,要为周万年找回场子,他擅长轻巧功夫,两人缠斗,众人这才惊觉,齐老头不是不施展七步追魂,而是早脱了步法限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胜,颇有剑魔势剑味道。这时遇到轻功高手,两人满场飞转,才看出齐灵修的七步追魂厉害,任凭贺恩祖如何变幻身法,齐灵修总在身前,不过十余回合,又是伸手一掌,众人明明才看见他在贺恩祖面前,这一掌却落在后背,打得划地无形斜着一连抢出十几步,站立不稳跌下台去,多亏曹骏扶住,到了台下,大口吐着黄水,受伤不轻。铁钩银划百里侠鲁必通早到了台上,会斗齐灵修,为防七步追魂厉害,特意抽出兵器,乃是一手判官笔,一手阎王钩,真是铁钩银划,罩定五行,奈何齐灵修着实了得,十余回合,又被一掌打在肩头,直疼的大汗淋漓,丢了兵器,退到台下,自有人救治。齐灵修只出三掌,连胜三侠,志得意满,心道:“今日让群雄看看七步追魂的手段。”正洋洋得意时,眼前忽地一黑,不禁退后两步,但见身前凝立一尊罗汉,苍眉入鬓,巨鼻阔口,耳厚额高,身高过丈,一身黄麻袈裟,两只巨灵掌合在胸前。齐灵修心中一突,久闻和社有一尊莽僧,开口问道:“来者可是佛门护法?”莽和尚开口道:“正是佛爷,今番欲会七步追魂。”齐灵修道:“某家知晓你的底细,我与观海大师有旧,不愿为难,你且退下,唤慕容飞,亦或曹少仙前来。”“哪来那么多事体,看拳。”莽和尚哪有啰嗦,报名便打,拳出如流星,风声大作,齐灵修大怒,“便看看你峨眉正宗的厉害。”哪知一动手,才知道和尚功夫非同一般,不但招法凌厉,更兼势大力猛,每一击都沛然莫御,横扫天下。七星揽月侠不得不尽力周旋,放开七步追魂手段,连跨六步,找不到半点破绽,第七步追魂掌递出,却被韦陀杵接个正着,初时两人身形都是不动,忽地一阵波动,气机勃发,莽和尚倒退数步,险险跌下台去,齐灵修却也抵挡不住,疾步趋退,终是定不下脚跟,一个倒翻跌下台去。莽和尚大步上前,拔旗而去。 那厢一片大乱,忽一白发老者飞上斗将台,立在台上身形不动,天色都暗了下来,正是西域三妖的酆都老怪。和社不待人说,有三人同时跳上台去,形似犄角之势,却是曹骏,张果,李胜北三人,三人随地仙学拳归来,都知酆都老怪乃是劲敌,不敢大意,一瞬间,三侠三种掌式,一个双掌左右,左掌开碑裂石之刚,右掌抚弄婴孩之柔,一刚一柔,说不出的惬意。一个双掌前后,前掌巨灵扑面势大,后掌飞蚊细咬样小,一大一小,说不出的异美,一个双掌上下,阴掌如寒冰崩裂,阳掌似旭日初升,一阴一阳,说不出的好看。封世明何惧,慢悠悠走了两步,看了三侠,笑道:“李尔自己功夫不济,教出来的倒是有几分模样,可惜三个厉害的儿子都被心魔杀死,徒弟辈只有万俟秀了得,人家却不认他,可悲可叹,说不得今日我再超度他三个记名弟子。” 三侠都知封世明厉害,本想下驷对上驷,胜不了也不妨事,熬过这一场,再胜一场便是。酆都老怪何等人物,见三侠拳架齐整,便道:“尔等要围攻于我?只好请毒王助阵。”李胜北道:“二位哥哥,我有葫芦护身,此一阵我来应对。”曹骏道:“不可,此僚武功太高,还是我来敌他。”张果道:“我有活傀儡,不会有事。”正争竞,岂不料管应子纵身跳上擂台,高叫道:“诸位哥哥速退,我有胜他之法。”曹骏一喜,料来他有风火雷护身,应该无碍,便拉李胜北、张果跳下台去。封世明见身前立个面貌奇异的童子,身不及四尺,浑身遍生横骨,背后绑着一个布袋,双手叉腰,鼻孔朝天,竟敢大言不惭要胜他,正满心不屑,只听台下向不灭冷声道:“老人家不可轻敌,此人便是门内大力鬼王,也是烈火童子,更是饕餮之一,近年研习风火雷的便是。“封世明心中一动,面貌无异,道:“我亦知他火攻厉害,且看风火雷能奈我何?“管应子笑道:“老倌,我知你门内辈分,必不肯以大欺小,我也卖你个便宜,今日不用火攻,如何?“”你这是自作死。“封世明单臂一晃,一掌而下,满拟这小子要蹦跳躲闪,自己一个旋风掌,打得他脑浆迸裂了结,哪知管应子开声吐气,双脚立定,双手交叉,只一架,两人劲力一交,咔嚓一声,管应子脚下木板断裂,总算是夯土台,不曾陷下。封世明只觉这童子力量异乎寻常,不由自主一甩手,只觉掌心发麻,他不知管应子更是难受,只觉喉头发甜,两耳生风,逼法吞一口气,将伤势压住,哑声道:“这老倌,年岁大了,手脚发软,还出来丢人现世,不若拜入我和社,做个二代弟子吧。“封世明大怒,喝道:“好,此为第一掌,你能接我三掌不死,便是我老人家输了。“说罢,左手迎风一晃,那手掌好似变大了一圈,兜头又是一掌,管应子身形不动,阴阳掌一合,双掌交叠,往上一拱,似是桥形。两掌一交,封世明竟退了一步,管应子嘿然一声,张口吐出一颗牙齿,那断齿碎成几块。大力鬼王心道:“好老儿,不愧为门内多年不出的老妖怪,这掌力着实了得。“封世明更怒,摇头晃脑,须发贲张,好似狮虎一般,头颈涨大一圈,踏上一步,双掌缓缓推出,如推万顷波涛一般,只两三尺距离,竟发出风雷之声,可见这一掌威力惊人,众人都看管应子如何招架,岂料烈火童子一个转身,竟背对封世明,酆都老怪也吃了一惊,自己掌力已罩定小鬼头,这一掌满拟打他个骨断腰折,哪知他还敢背对自己,不由得迟了一迟,只这一瞬间,管应子背后葛布囊忽然一涨一瘪,好似被封世明掌力激荡一样,后丝帛爆裂声中,一团白影飞出,一蹬管应子后背,电射而去,直扑封世明面门。电光火石间,酆都老怪亦看得真切,不由得嘶声喝道:“武神猿!“双掌自横推改为一合,一招大关门,仿佛身前筑起一道气墙,岂料还是晚了一刹,只觉左眼一阵剧痛,忙不迭双掌一分,隐约中似是看到白猿被打飞出去,自己小腹却又一疼,站立不稳,蹬蹬蹬倒退数步,一个倒栽葱摔下台去。管应子偷袭得手,大喜过望,拔了旗转身便走,哪知刚要下台,只听台上众兄弟纷纷呼喝,自己周身气流有异,后背仿佛压了千斤巨石一般,勉强后头看去,但见酆都老怪半边脸颊糊满血浆,眇一目,面皮抽搐,表情狰狞,不知何时已在他身后,一手竟按住他后背,另一手高高抬起,正要一掌打碎他头颅。大力鬼王发力一挣,咔嚓一声,斗将台下枕的巨木折断,却哪里挣脱得开,不由心想:“吾命休矣。“就见台上台下一道光亮一闪,一口巨剑停在封世明头顶,被酆都老怪双掌夹住,管应子却抽空跳下台,去寻白猿。封世明发了几道劲力,那大剑纹丝不动,只待他功力稍退,便要劈将下来。酆都老怪独眼中射出火焰,喝道:“慕容小儿,你敢欺我。”来人正是闪电神剑慕容飞,此时宝剑一收,向旁让了三步,道:“封世明,你是前辈,我兄弟虽有相助,但依你言语也算胜了,如何?”酆都老怪何等人物,狂怒之下失了分寸,此时阴毒性子发作,却也退后两步,强忍疼痛道:“好,这斗将便是你们胜了。待后几日攻城,再见分晓。”两方收阵,那边毒王压阵,无人骚扰,这边多有伤者,都要返城疗伤。 翌日,南军开始进击,攻杀占守,双方各有相处,亦各有损伤。三日后,南军忽地退过梁水,延河布阵,侦骑四出,遮蔽战场。古城内,群侠议事,都道定然来了援兵。慕容飞道:“欲使人往南军下书,顺便探一探虚实,哪位兄弟愿往?”李胜北倚在椅中道:“此非我不可。”曹骏刚要说话,却止住,李胜男道:“你有百宝葫芦护身,应是无碍,千万小心,莫要乱说。”当下慕容飞修书一封,李胜北带了,背了葫芦,拄铁拐,坐了牛车,慢悠悠出的城来,直趋岸边。到了水边,这边有轻舟接应,与众兄弟话别,小船离对岸数十丈,就被对面射住,道明来意,自有船来接。 众兄弟团坐城头,遥望梁水对岸。李胜男终是关心则乱,向慕容飞道:“大哥,胜北此去如何?”张果等亦有相询。慕容飞道:“你等不知,胜北兄弟要借此事磨砺心性武功,他自幼精彩绝艳,风流倜傥,自受伤后,虽因祸得福,武功更上一层楼,奈何心魔深种,今番借这生死时机要消除心魔。”李胜男神色一黯,曹骏道:“那便是如此。”伸手在身前地上一划,张果也出手一横,莽和尚一探臂亦是一点,管应子单手一捺,慕容飞单袖一抖,将地上浮土扫去,道:“众兄弟可知?”曹骏道:“略有领悟。”“不错,论武功,齐灵修、岳海臣走了,计无筹、封世明、向不灭、吴长青、金太保,哪一个都是劲敌,又有三十六神兽在彼,这等凶险,李兄弟自也料到。”“李五哥拳法不在吴长青等之下,更有百宝葫芦护身,除了向不灭的毒药,哪个敢近身。”众人枯坐半晌,忽听远远歌声传来,曰: 一足刚跷一足轻,数茎头发乱鬅鬙。世人不识苍苍拐,能搅黄河彻底清。 不爱诗书不爱权,虔诚笃信炼黄丹。跛足单拐行三界,孔目金箍蕴光电。 四海云游弘大道,背葫济世乐无边。崆峒教主形虽萎,位列仙班寿永绵。 众兄弟听了,纷纷跳起,急到城外,正接到拄拐背葫芦的李胜北,都抱拳贺道:“恭喜兄弟得成道果。”李胜北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只是略有领悟罢了。”进了城中,待团团坐定,李胜北道:“好教各位兄弟知道,外面南兵只剩两千,金太保带人都走了,三十六神兽也不在。”“那何人带队?”“唉,若非亲见,打破头颅也猜不到啊,外面营中竟是虎痴林仁肇率队,麾下南拳五祖,我费尽口舌,未能说动,天绝似有难言之隐,这一战还是要打。”慕容飞道:“我不欲与他为敌。”李胜北道:“拳王说他也不与和社做对,但要会剑圣。”众人心下一凛,南拳王终是要对敌北剑圣了。曹骏道:“南拳五祖武功如何?”李胜北道:“我正是和五祖交手,略有所得。”众人都知,南拳五祖拆天、陷地、谪仙、捉鬼、弑神五路,虎痴正是五祖之弑神拳。李胜男道:“你和谁人比试?”“乃是班伯斗。“”陷地神拳班伯斗?“”正是此人。“李胜男忙探脉门,不见异常,才松手道:“小弟如何胜他?“李胜北双手比划,道:“以拳化枪法、剑法都不能胜,百宝葫芦中七煞杀法都奈何不了,终是地仙人指点,道藏真言了得。“说罢,双拳一个圈转,划个拳架,曹骏道:“好,这一招便能胜半招。“众人都赞李五爷武功大进,窥见天机。李胜北将出一封书贴,道是天绝下书给和社。慕容飞看了道:“天绝言说,赌约不变,还有十日,古城不破,便请回器道人。“曹骏道:“不错,先救人,再除恶。“李胜男道:“南拳五祖何惧,拆天神拳丰施卷,我可敌之;陷地神拳输了半招,想来张三哥可胜;谪仙神拳关掩圣,和尚可敌;捉鬼神拳裘列恒,管子能敌。只天绝厉害,不过一来剑圣大人将至,就算不到,慕容哥哥和曹二哥刀剑合璧,何惧之有。“龚十八郎道:“不错,就算还有三十六神兽,我三人三把剑也能挡住。“慕容飞道:“五弟何必考校众家兄弟?要胜班伯斗,凭这个拳还不够,定是还有高招。”李胜北大笑,“还是慕容哥哥了得,竟看破我武功,我当时凭拳法亦无法取胜,不得已悟出一路功夫,不过,这路功夫有些不雅,恐众兄弟不能习得。”众人都奇,就见李胜北自交椅上一撑而起,步法跌撞,冲突折顿,铁拐斜夹在腋下,似倒不倒,似定非定,脚下无根,身似风柳,摇来摆去,眼神飘忽,只一只右臂偶尔伸缩,招法虚实难测,曹骏脱口而出道:“醉步。”众人齐声喝彩,“对,醉步。”原来李胜北顿悟一套步法,配合他断腿,更兼他受伤后曾借酒浇愁,今日久战陷地神拳不下,一时忽地机缘,创出这套身法。众人再看他身法,果然借身形施展,只需加入醉意,便是一套虚实写意的武功。 76 南拳五祖会斗北圣 神鹰魔龙各逞威风 众兄弟都站起来观看,更要李胜北演练几式,各人自有所得,慕容飞得醉心,曹骏得醉意,张果得醉形,李胜男得醉态,莽和尚得醉法,龚十八得醉狂,管应子得醉步,韩湘得醉诀,许坚得醉要。这一屋人,除了李胜男都摇晃起来,尽展“醉中法,法中醉,形醉意醉心不醉“,进入“拳无拳,意无意,无拳之中是真意”的境界,后哈哈大笑,搂作一团。李胜北自伤后郁结多日心魔,一朝得道,烟消云散,自此可称入圣。 不及天亮,和社新功,醉步神拳成,有诀曰: 牵前踏步,带飞推肩。膝儿起处,撞碎玉山。 两手如矢,直利牵拳。反偏后步,石压山巅。 里裹外裹,插掌填拳。去时躲影,来若翩迁。 身步齐进,臂膊浑坚。臀肘右下,左臂身旋。 侧进身偏。爪胜铁鞭。长伸短缩,通臂如猿。 蜻蜒点水,搬开争先。挽拳挽脚,里进填拳。 金丝缠洗,骨反筋偏。拿拳拿掌,后手紧拈。 黄莺磕耳,脚管肩先。翻身进步,身倒脚掀。 此拳分八路,八八六十四招,功法奇异,后发制人。慕容飞道:“此拳不可轻用。须待敌松懈,或出其不意,或反败为胜。”众兄弟领会,少顷,整队出城,来会天绝手。待到阵前,但见南军领队为两个老者,一个红脸,一个黑脸。曹骏道:“那红脸穿青的乃是拆天神手丰施卷,黑脸穿棕的正是陷地神拳班伯斗。”两阵对圆,慕容飞上前道:“两位前辈请了,不知金太保何在,我和社要了却和他的因果。”丰施卷笑道:“小友,却不要急。今番实有大事,不便道予外人。林将军已有吩咐,不与和社结怨。金太保已走,临行前,将军问出了器道人所在,谅他也不敢胡说。贵社可自行前往解救,此间便留与我等。”“前辈等要合斗在下恩师,我岂可缺席。”“剑圣大人和林将军此战不可避免,仅要和社不羁绊则个。”“我愿代师会一会五绝之首。”“果然英雄出少年,天绝早料到如此,备下大阵,明日梁水之畔,先斗一场。且看是四圣高,还是五绝狠。“班伯斗道:“昨日崆峒二教主下书,胜了老朽一招,老朽不才,还想在领教一二。不知和社哪位肯赐教?”说罢,翻身下马,上了那小小的斗将台,立定门户。曹骏心道:“这老儿,人老弥坚,不肯输了颜面,且会他一会。”正要上前,早有管应子飞身上台,要会陷地神手。哪知班伯斗一见他背后布袋便道:“小猴儿,想和我老人家动手,须先将武神猿请去。”“你这老儿,是怕了吗?”“大胆,黄口小子,我老人家岂能与畜生打斗。”管应子暗笑,那武神猿被封世明打伤,哪能好那么快,早就放在城中将养,此时布袋装的都是杂物,却唬得老头哆嗦,不过想起这白猿来去如电,专伤人眼,自己也是惴惴。正此间,早有许坚跳上台来,道:“八哥,你且歇着,小弟来会一会老倌。”管应子大怒,“什么八哥,早讲与你,叫鬼哥。”恨恨跳下台去。原来那鸟原名鸲鹆,因鹆与煜同音,为避讳,南唐后主李煜将鸲鹆改作八八儿,又叫八哥,慢慢传遍江南。韩湘、许坚多次用次来取笑管应子,大力鬼王虽不喜,却舍不得老八的排位,每每听到都要拌几句嘴。莽僧刚要去接应,慕容飞拦道:“无妨,让九弟多磨砺一下剑意,我自照应。”班伯斗斜睨韩湘道:“我知你乃崆峒绝代双骄,后得白老鬼剑法,也不知你的鹤海练到几成,且试你一试。”曹骏道:“这老儿狂妄,我料其必败。“话音落处,两人放对,一个是积年老拳师,一个是新近少侠客,一个赤手空拳能打天下,一个一萧一剑行走江湖,一个自持老郎招法熟辣,一个正值青壮锐气正盛。拆招不过二十,韩湘的五行拳已落在下风,许坚在台下看出忙喊:“何不用鹤海?“却见韩湘步法一变,忽而七步追魂忽而醉步飘摇,班伯斗见对手拳法一变,无规无矩,脚下更是虚实莫测,不敢冒进,仗着陷地拳脚下功夫最稳,半步半步挪动,收缩拳劲护住全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虽韩湘百般身法变换,似陀螺般围绕打转,都难以撼动其拳架,台下群侠正自心焦,忽听韩湘暴喝一声,放出胜负手,一招之下,但见班伯斗身形晃了几晃,摇摇欲坠,早有丰施卷跳上台来,扶住老兄弟,但见韩湘虽脸色发白,却并未后退半分,不禁叹道:“是你胜了,不想鹤海无涯还能用掌指施展,足见高明。“众人方知,韩湘武功大进,将剑法化作拳掌之上,冷不防使出,胜了班伯斗半招,不禁轰然叫好。丰施卷将班伯斗交于手下,背手立在台上,默默看着和社众人。半晌长叹一声道:“想不到我南拳注定要斗北剑。”慕容飞道:“今日天色已晚,不若明日再战。”“好,明日阵前答对。”双方罢手,各归各处,古城中,早有消息报入,孙故何先请了群侠上座,自己随在下首,禀告道:“好叫各位侠客爷知晓,城外十里黑松林中,传来鬼哭狼嚎声响,探脚下了死力,发现貌似有近千恶犬被困在林中,不知南军何意?”莽和尚道:“当真如此多好犬?”管应子道:“你只是想吃。”曹骏道:“猜不透其意,这犬攻城何用?”“明日可有天变?”“不曾有,但不几日,便是寒衣节。”“果真如此。”“大哥,可有所料。”“我看,南拳王两三日便到。”“可需去黑松林哨探一二。”“不必了,静观其变。” 到了第二日,城下只出五百削刀手,没有马队,簇拥三位老者而来。慕容飞留弟子守城,率和社迎了去。两阵对圆,南军背水列阵,刀光闪闪,和社却只十来人,却无惧色。放眼看那为首老者,身形高大,对襟敞开,露出筋肉虬结身体,似有无穷力气。曹骏道:“此老便是谪仙拳王关掩圣,后面黄脸的乃是捉鬼拳王裘列恒。“再有便是熟人班伯斗。那关掩圣一部大胡子扎利扎煞,威风凛凛,开口喝道:“哪个是慕容飞?“慕容飞踏步上前道:“便是在下。“”今日便会会神剑。“”前辈,可否打个商量。我等和社本斗胡谍帮,不欲与南拳争斗。可否告知器道人和金太保下落,和社自行了解。“”金宝儿,小人尔,奈何趁虎痴和剑圣罅隙作伐,又有关节,我等都是身不由己,今日一决,器道人下落必然告知,只需你和社胜过我等三人。“”既如此,得罪了。“说罢,便要掣剑。关掩圣大手一摆,”欸,我等要会地仙传人,你的神剑还是留给虎痴吧,让他也好先熟熟北剑圣的路数。“曹骏,张果,李胜北三人相视一笑,上得前来,关掩圣看了一回道:“真英雄也。“说罢,请手相邀。 瞬时间,曹骏会关掩圣,张果斗裘列恒,李胜北对班伯斗。三老三少斗在一处,众人看拳。只见关掩圣拳法威猛迅疾,七含三露,招招远离曹骏要害,似是每一拳都无关紧要,曹骏却不得不防,施展华山神拳势谨守门户。裘列恒拳法快捷稳健,手法绵密,指掌间变化颇多,张果施展无相掌与之周旋。班伯斗拳法攻守兼备,来留去送,都在方寸之间,步抢中路,标马极快,李胜北铁杖插入地下,稳住身形,双臂摇动,五行拳护住全身。慕容飞道:“南拳果然名不虚传,比之南剑高了一筹。“莽和尚道:“怎么三人都是木偶一般,并不多动。“管应子道:“你懂甚,那是南拳的桩法,纵然敌手厉害,破了一道桩,他又立一桩,时间长了,必胜。“韩湘道:“也不知这三老善几个桩法?“许坚道:“哪个不得练三五个保命的拳架。“ 正说间,场内风云突变,三老忽地变了路数,都弃了桩法,施展身法,窜蹦跳绕,化作三只老猿一般,围绕住三侠,本是极其稳便的拳风,突然化作暴雨一样袭来,曹骏立时化掌为刀,抢占上风,张果身形一摇,化出三个人来,四面迎敌,李胜北拳法内坍,罩定身形。眼见三侠武功了得,关掩圣忽地大喝一声,开天辟地一般,一时间三老都是呼喝出声,这一发声助拳,三侠立时落了下风,片刻败相已露。正此时,三侠身形同时一滞,关掩圣那拳到了曹骏胸口,曹少仙两手拨了两次都未能掸开,裘列恒神出鬼没一拳也到了张果肩头,三个化身都被崩飞,班伯斗拳头压到李胜北头顶,心母拳招架不住。只听几声闷响,场上风云突变,三侠踉跄后退,三老却愣在原地。曹骏前胸受了一拳,却无大碍,只是衣衫破碎,掌中却薅了一把胡子,张果肩头吃了一拳,不知怎的,裘列恒背后却挨了一脚,跌出半步,李胜北头顶拳头只差一线,班伯斗心口却被印了一掌。六人谁也没下杀手,都是招法比拼,三老本是稳占上风,却被三侠同时施展醉步,都是反败为胜,后发先至,但因不愿伤人,三侠都是先护其身,后破敌势,故都是劲力用老,连连后退。 三老万没想到,竟都是输了一招,虽是出其不意,但这功夫实是厉害。关掩圣单手一托道:“输了便是输了,和社好本事,只这是什么功夫,缘何没有桩法?”慕容飞笑道:“这本不是强功,只是我李兄弟所创醉步。”“好步法,某家认输了,那器道人被人救走,已不在金太保手里,天绝也知会蝴蝶帮,不得再叨扰器道人。”“所在何处?”“南海南,龙王渡,一龙五凤天下谷。”“多谢前辈。” 古城中,慕容飞召集众兄弟道:“我等皆受器道人恩惠良多,其更是我和社至爱亲朋,多日追寻无果,现下终于脱困,此仇定要寻金太保来报,但天下谷什么所在,器道人陷身其中,有无危险,不得而知,我想曹二弟率众家兄弟先去探听虚实,我和门下留下,以观我师尊与拳王一战。”曹骏道:“武林中,狼虫虎豹无数,但称龙的只有一条,便是南海龙王,其座下更有五凤辅佐,创立天下谷,雄霸南海,与海外派多有往来,久不与中原沟通,不知因何强取器道人。”韩湘道:“南海龙王可是南海龙女林芦英之父?”“不错,贤弟认得龙女?”“前时江湖中幸有一面之缘。”曹骏等便以韩湘为引,径往南海而去。慕容飞率四大弟子,据守古城,只等剑圣驾临。 翌日一早,古城出兵八百,背城列阵,意阻南军渡河。刚排好队列,四下里明媚日光突然一滞,天色骤然黑暗,大团风云聚集,呼啸声震天动地,仿佛有千百雷声由远处滚滚而来,人人都昂首而望,只见一匹黑云铺天盖地而来,罩住战场,云层中电闪雷鸣,那云层中突的一道道闪电袭来,无数石头纷纷而下,只像天上不会下雨只是下石头一般,直打得城兵抱头鼠窜,些许盾阵根本遮不住队列,城头孙故何大惊道:“是何妖孽?来人,向云里射箭,破其妖氛。”城头弩枪呼啸,尽数射入云中,立时射下几只巨物,摔在阵中,众人看去,原来都是鹰隼之类,个个身形如巨犬,钢勾铁喙,身上插着弩枪,鲜血喷洒,还挣扎不休,将城兵阵势搅乱,片刻间被刀枪其下,杀死当场,众人方知那云层中不知多少飞怪,摄来石头,在城兵头顶抛下,竟助南军破阵。孙故何只觉心中惊悸,何等人物能训练如此多的鹰隼雕鹫,竟如军伍一般。奈何城头床弩不多,只能眼见黑云飘走,径往南去,城兵阵中一片狼藉,无奈只能撤回城中。南军趁机渡河,约有千五人众,一部泅渡,一部浮桥,一部舟楫,一部防卫,一部登岸。孙故何道:“可惜鹰隼破坏,半渡良机不得。此时水尚暖,便宜了泅渡之人。”慕容飞笑道:“孙城守不必忧虑,方才乃是南拳王虎痴林仁肇训练的三千鹰兵,只能突袭一阵,不能持久,现下退去,不复再来。”佟铁山后面嘀咕,“我道那些犬彘何来,原来是喂养这些飞鹰。”“想不到,天下间竟有这等人物,能驱使飞鹰。”“这你便不知,南拳王何等英雄,久居大沙漠天镇,除了南拳五祖,训得金虎数头,更有三千鹰兵护持,当世无敌。”孙故何道:“南军渡河而来,如之奈何?”慕容飞道:“南拳金鹰到了,我北地岂无对手。”伸手一指,众人看去,但见半渡南军忽然大乱,上岸的回头惊呼,河中的三部人马纷纷落水,舟楫粉碎,浮桥断折,溺水无数,只见河中翻腾滚荡,仿佛一条无形巨鞭抽涤荡挞,直把一条梁水搅得惊涛骇浪,波碎水崩。那登岸三百人,发一声喊,都向西而去,听的真切,喊的是龙王来了。 众人正看梁水底地圣发威,搅动山河,哪料天空中忽地降下一团黑云,云中电光一闪,竟有一个身影,自云层跌落,越来越快,好似流星一般,直坠向水面,引得万众齐呼。慕容飞却看得明白,大叫不好,来不及细想,身边背后一阵刺骨寒意,又好似无数剑尖刺在后心,一阵阵悸动,奋力回头一望,但见一全身白麻衣人立在身后,四大弟子早拜服在地,周遭军民人等,都不敢抬眼,只觉此人全身上下无处不是剑,直刺得人双眼生疼,不敢多看。慕容飞忙拜倒在地口称师尊,剑圣慕容延钊用手一指,道:“你四人送我上去。”四大弟子八手相握,做个手桥,剑圣抬步一踩,四人合力一抛,将剑圣大人弹飞而去。说时迟那时快,那厢云中人已落到河上,这边剑圣飞向空中,如离弦之箭,刺天飞镝。双方千百人都看得呆了,那云中人眼见要摔死在河面,突然单臂一震,原来竟身负一杆铁矛,此时掷出,借一投之力生生逆转落势,只听“啪”一声爆响,那铁矛直插河底。剑圣也自城头飞上半空,怀中突然亮起,一道神光射入云层。那黑云骤然一顿,往南而去。 慕容飞惊得呆了,低头看去,但见梁水中涌起大团大团血浆,空中亦是洒下片片血雨。众人方才明白,云中人掷铁矛钉住河底地圣,剑圣飞天一剑伤了云中神鹰。两人都得手,云中人借臂力一个倒翻,稳稳落在岸边,昂首望天,只见剑圣正骤然落下,慕容飞不敢怠慢,连忙抓起身边守城兵的枪矛,一一投出,剑圣于空相接,踩枪矛如同踏台阶一般,借了几次力,缓缓下落,也到了岸边,天下四圣之首,五绝之尊隔河相望。 慕容飞等连忙迎出,留孙故何守城。梁水两岸,高手对峙。和社方识得大名鼎鼎南拳王,虎痴天绝手林仁肇真面目,见此人身形瘦小,却精铁打造也似,一身皂衣,头扎红巾,面容尽显草莽。南拳四祖也到了,拥在林仁肇身旁,也看剑圣。但见慕容延钊身形伟岸,面目清癯,麻衣飘逸,却有超凡入圣之意。 两人对峙良久,慕容延钊朗声道:“当年你留下开路手在我后山,今日又现投标手,伤我地圣,不愧为我的心魔。”林仁肇答道:“你当年的辟地剑断我天镇石,今日开天剑也伤了我金鹰,也是我的心魔。”“你我终有一战。”“不错。”两人隔河对话,虽百千众聚集,却不受任何羁绊,一字一句都让人听得分明,都是气功到了登峰造极境界。林虎子长叹一声道:“你这徒弟比我的强。”“你我都是诈死埋名之辈,还计较这些。我弟子强在人物,非是武功。”“也罢,今日罢兵,明日我五祖当会神剑。” 两人都记挂各自神兽,纷纷退却,都要去寻。却说沿河下游十数里,北岸陡立一座黑石山,怪石刺天,其峰之高,摇摇欲坠,正此时,东南天边铺天盖地一片乌云,被阳光一照,隐隐泛出金边,黑云之中,更是光华闪烁,偶有电火飞溅。那云似远实近,似慢实快,迅疾压到山巅。那山刚刚被罩住,云雾中,蓦然探出两道金光,直插山顶。那山却似活的,山头裂开大嘴訇然中开,化作吞天巨口,避开两抓,直咬入云雾之中。那云哪里是云,分明是一个鲲鹏式大鸟,带着雷云飞来。那山更不是山,正是盘踞天地,化作石山的地圣。金鹰扑到巨蟒身上,两兽暴烈缠斗,声震四野,烟雾腾起,乱石飞溅,人不能进,金鹰意欲腾空,奈何颈项刺着半只长剑,虽似牙签一般,奈何刺中要害,又被咬住,那地圣全身急速攀援缠绕,将金鹰裹住,任由鹰爪化作金光,在身上撕扯,皮开肉绽,内脏流出也不管不顾,只是死死咬住,发力勒箍,金鹰拼命挣扎,嘴啄爪撕,奈何长虫蛇性最长,一时怎么得死。巨蟒全身浴血,那血瀑布般泼洒,金鹰翅断骨折,那飞羽席子一般激射。平地风云激荡,尘土飞沙,石头激射,草木折断。直斗了近半时辰,金鹰一声长唳,凄厉非常,包裹住身体的肉团松开,巨蟒摊开一地,头颅破裂,肠穿肚烂,七寸处插了标枪的地方,几被撕断,一目被抠,血流满山。那鸟往上扑了几扑,勉力向前冲了数步,忽的从山上直滚下来,带动一片碎石渣土,轰隆隆恰似山崩,直跌到山崖下,寂然不动,化作坟冢。正是飞天陨落,遁地崩殂,可怜鹰王上不了天,地圣也下不了水,两大异兽势均力敌,同归于尽在梁水之滨。 77 韩湘兄妹相会渔村 南剑二绝殒命海滨 却说曹骏带领众兄弟一路向南,韩湘引路,非只一日,辗转进了岭南,近了广南西路,又迤逦到了浛洸地界。韩湘忽得泪流满面,道要去探望亲妹。众兄弟看他真情流露,都陪了去,曹骏更是采买许多物事。行到临水一处小小村落,只见有渔无樵,有麻无帛,人人行色匆匆,处处遮着破烂,韩湘道:“我幼年有十载在此。其东为白鹿城,只去过一次,西边乃是开元寺,倒不曾去过。自随恩师学艺而走,十几年未归。”当下寻人打听,韩湘口音粗疏,多亏曹骏、张果都是百事通,那闽越口音也是张嘴就来,细细寻去,真寻到一处泥塘旁五间茅屋。隔着湿泥贝螺堆砌的矮墙,韩湘一眼便望见院内一个纤细身影,不仅失声呼道:“花儿,花儿。”那人慢慢回头,众人才看清是个女童般小妇人,年纪不大,面容菜色,赤脚布衣,更添羸弱。 待众人院中围着一个石墩,坐着树枝喝水,两兄妹不知哭了多少回。余人都没甚心肝,只李胜男、许坚陪哭。那韩花儿怯生生的不多说话,又哭又笑说了半晌,才道尽别情。原来十数年前,韩湘随老神仙而去,父母几年间尽丧,多亏韩二叔做主,十四岁上将韩花儿许了本村木匠解牛儿,那人还算本分,加之家家户户都要下海打鱼,舟船所用,木匠活儿也多,小两口虽然青涩,也能活命。这时那解牛儿也从他处匆匆而回,看了院内众人,唬得不轻,见除了曹骏、李胜男,一个个都是神头鬼脸,只吓得扶着韩花儿战栗一旁。曹骏忙开口安慰,又将出几色礼物,韩湘更将出几封凑的银钱偷偷塞给妹子,才让两人回了些气。旁边人家又送来几条咸鱼,韩花儿煮了粥,众人方才围坐吃粥。 众人虽是江湖豪侠,但飘荡久了,自知人情冷暖,世间百态。留韩湘和妹子叙旧,喝了粥便告辞,和韩湘约好,开元寺相见。开元寺中,莽僧和主持去大谈佛法,余人分在厢房歇息。烈火童子和许坚一块正逗弄武神猿,那白猿受伤不轻,病恹恹的,倒少了无数戾气,任两人抚弄。管应子忽道:“你有爹娘在吗?”“不曾有,我不记得娘,只记得爹爹痴痴傻傻的,后来跟了老神仙,便什么也不记得了。你呢?”“我也是,自幼便在冥山母亲身边长大,不记得爹娘,诶,我记起圣母说过,有我父母留下的表记,凭了应该能找到亲生爹娘。”“那你还不去找。”“你跟我同去吧。”“那跟曹二哥他们说项。”“谁耐烦说项,这便去,寻了就回。”几个童子武功虽高,但都是性子纯良懵懂之辈,觉出道理,也不道别,管应子用布袋背了武神猿,许坚抖手用剑在墙上刻了”寻亲“二字便走了。 翌日一早,曹骏等人才知道这两童子胡闹,忙遣华山四大弟子去接应。余人聚合禅房,请了开元寺护法一个昭应的和尚说话。那和尚昨日见了方丈恭顺莽和尚,哪敢造次,有问必答。听闻群侠要去天下谷,兼知又有钱又有旧,便不再遮掩,只说得口沫翻飞。群侠方知,这天下谷在南海之中一处巨岛,唤作元鳌岛的上面,南海龙神林定南坐镇其中,多年前,便建成天下谷,取老子”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之意,那元鳌岛四下里岛屿众多,星罗棋布,不下数百座,被林龙王用舟楫、粮食、甚至铁索连接,成了一座浩瀚海上星盘。南海龙王坐下五凤分驻一处重地,如有事,须臾能至,分为东沙岛太岳洞,赤凤燕宫奴;南泉岛碧波洞,黄鶵乔绾黄;西水岛华岩洞,青鸾龙苍显;北浪岛银光洞,紫鸑符兴瑞;珊瑚岛羚羊洞,白鹄牧吉鸿,原只这几人厉害,哪知偏生林定南养出一个好女儿,这林芦英拜魔山老母为师,练就一身本领,独占逍遥岛创自在宫,自号南海龙女。近几年更有金银岛无量宫的苏慧芳出名,夺得天下十美称号,与龙王并称南海二杰。 张果道:“你可知南海龙王荣辱为何?“”这个,小僧不敢问也自不知。“李胜北道:“三哥知道?“”我听门主说过,这林定南艺成以后曾入过中原,哪知先遇妖僧,后逢天仙,再会天绝,终战剑圣,四战虽不败,却也难胜,一怒之下返回南海,自誓不胜过天下名侠,不出南海。“”听闻他现也是海外派副门主?“”不错,但排名比刘老儿高了很多,仅在妖僧之下。“李胜男道:“我等是即刻杀入天下谷,还是静候兄长到来。“正议间,外面知客来报,乃是韩湘兄妹来了,众人忙迎了出去,就在禅院之中,铺开坐具团坐,围着吃粥,齐贺韩湘兄妹团聚,韩湘只是傻笑,那韩花儿更是羞怯,挪动小小身子给在场众人都布了菜,却是带来一罐醋泡海蜇头,每人掏了一个,到了韩湘这里,在粗瓷碗中放了两个,便小心翼翼盖了罐子,依旧躲在韩湘背后。李胜男忙起身拉了她去叙话,韩花儿知她是女侠,怯生生跟去。韩湘道:“我与龙女有旧,可先去查探一番。“张果道:“我看此番尽有姻缘,应是好事。“韩湘哈哈大笑,”三哥真是好事,也罢,我亦有求娶龙女之意,只不知林定南和林姑娘心意。“龚十八道:“这有何难,现有华山首徒,地狱门护法,和社群雄一起去求亲,谅有何难?“于是议定,曹骏率张果、龚十八、莽和尚前去提亲,韩湘、李氏兄弟留守。 月后,南海大悲禅院,李胜男与韩湘演武,李胜北斜倚在躺椅上边吃鲜虾边品评。李胜男骏夷神剑在掌中快速旋转,好似握不住一般,带起阵阵黑白漩涡,渐渐变出七彩光华,那七彩光圈到了韩湘面前,便被拍碎,化作光屑四散,韩湘身边背后剑光升腾,如有双翼护持一般。拆到三十余回合,两人收功,韩湘笑道:“四哥两仪剑法当真了得,亏得我鹤海也有双翼,不然如何抵挡。“李胜男道:“九弟这话,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吧,鹤海无涯绝技还未施展,想来我也难以抵挡。“李胜北呕道:“你二人不要各自吹捧。“忽听有人笑道:“几只小猴子,不知死到临头吗?“三侠齐齐抬头望去,只见禅院墙头蹲着一人,苍头怪脸,眇一目,形貌凶恶,正是酆都老怪封世明,门首更进来两人,一左一右把住院门,各人都少了一条手臂,却不是仙剑原宗凯、笑弥勒狄道离,还是哪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哪有许多话讲。这边李氏兄弟齐攻封世明,那厢两把南剑齐攻韩湘。韩湘若胜,三侠可夹攻酆都老怪,封世明若胜,三侠必死。 李胜男跳到近前,骏夷神剑直刺,左手却不掐剑诀,而是一抖手,一把短剑电也似飞出,却是莫邪,封世明何惧,一面抵挡李胜男,一边提防李胜北百宝葫芦暗算,见飞剑来了,只一招手,竟轻轻巧巧收了。另三人缠斗,韩湘更不轻松,原狄二人虽断臂,但一身功力,见识还在,原宗凯剑光缭绕,狄道离单臂五行轮圈转,两人一高一低,上下齐攻。韩湘心中明白,自身胜负尤为重要,一出手便施展鹤海,顿时将原宗凯圈住,狄道离忙上前急攻,却不料韩湘剑光一转,舍了原宗凯,直向他扑来,正是鹤海无涯。笑弥勒方知,自始至终韩湘要先杀的便是他,急急施展五行轮扣住韩湘铁萧,五行轮弹出几道扣子,死死扣住发力拉扯,哪知只听咔嚓一声,那萧里射出一道亮光,顿时穿心而过,将狄道离杀死当场,正是韩湘的萧剑。原宗凯大怒,一剑刺到韩湘肩头,忽听背后恶风不善,连忙闪避,哪知机括之声不绝于耳,连连躲过十余击,终是差了一臂,身形踉跄,突的一挺,被韩湘从背后一剑贯穿,毙命当场。那厢李胜男干将莫邪两剑已被封世明夺走,只一眨眼,李胜北抽空竟发射青冥针,配合韩湘,杀死原宗凯,酆都老怪失了护持,见三侠围上,双剑交叉,一声怪啸,飞身而走。李胜男正要去追,被李胜北拉住,怒道:“你拉我怎的,他夺了我剑。”李胜北道:“先看韩湘。”这才看见韩湘摇摇欲坠,原来他力拼南剑雁荡山两大高手,虽胜,消耗心力过甚,又被原宗凯伤到肩背,此刻伤势爆出,站立不住。李胜男忙上前扶住,将他安在石凳上,李胜北就葫芦倒出几粒丹药,取水让韩湘吞服,打坐调理,自此养伤不提。 四侠早走了十日,乘舟过浅水,飘摇南海南。古有诗曰: 江汉之浒浒,王命召虎还。式辟四方景,彻我疆土圆。 匪疚亦匪棘,王国政来极。于疆营于理,至于南海南。 四季春常在,天涯海角边。风光迎客来,碧海波蓝天。 蜻蜓摄池景,芦苇竹筏爱。青莲野鹜情,浮萍锦鲤缘。 老蚌泥鳅兴,翠鸟添彩线。荷花溢芳菲,喜鹊拈风岚。 鹧鸪迎清雨,青雀惹草嫌。岸边树参天,奇岩百影仙。 神工鬼斧妙,盎然蓬莱苑。玉鸟低吟鸣,鳌山远呼应。 无量鹤松年,僧道扬名先。勒碑有石刻,儒家万代传。 看了无边南海景色,四侠都是心旷神怡,待登了岛屿,早有人来接,为首一身青衣,眉目俊朗,白面无须,一双凤眼,神采非凡,迎来抱拳道:“中原和社几位大侠,光临彼隅,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在下龙苍显,有礼了。”张果道:“此人便是五凤的青鸾。“几人相互见礼,请了边行,都坐了肩舆,被人抬着,吹吹打打。待离了海边,行了十余里,进了一座翠色掩映的山谷,人群渐密,看了五个肩舆,指指点点。曹骏观众人,不都是渔户,有樵有耕,更有藤甲包头,赤足持枪的军士最多。行不多时,近了主殿,众人下了肩舆,龙苍显头前带路,行的都是白沙路,甚是养眼。 到了殿前,正要进去,门前却见两人,曹骏等见了大怒,纷纷掣出兵器,原来那人非别,正是毒王向不灭和毒手吴长青。龙苍显连忙拦住道:“都不要争竞,这向先生乃是冰人,替门下张因少侠,求娶龙女的。”曹骏收起天罡刀道:“我等亦是为此,为我兄弟韩湘做媒。“”既如此,一家女百家求,本是寻常,不必动武,齐入内,见我家龙神老爷定夺便可。“众人收了火气,进了殿内。 十几丈的殿内,白昼里珠光熠熠,边角处宝色氲氲,极尽奢华,正中御座上端坐一人,离得远了,看不真切,只是威势非常。御座之下,正陪坐一个和尚,曹骏望见那和尚,只觉心中突的一跳,万没料到,一个和尚面貌竟如此妖异美丽,直追金太保。这僧人目光低垂,柔柔弱弱,但身边背后似有微尘浮动,竟然将气功练到外放寸许境界,此时众人只能侧看他眼角一缕艳红,好似天然生成,极尽魅惑。张果微叹道:“这和尚好生了得。“众人不知这和尚底细,也不解和尚的境界,但有识得者,便能一眼看出这和尚好似从仿盛唐画卷里走出得一般,隐隐彷佛看到漫天飞舞的雪花,蜿蜒曲折的长廊,残荷孑立的池水,庄严肃穆的古寺,袅袅飘散的熏香,听悠扬动人的钟声,乌黑如墨的七尺青丝,洁白如雪的九尺长裾,绚丽华美的十二单衣,狩衣乌帽宽幅长袖,粉脸黑齿能乐舞蹈、和歌俳句似饮清愁,道不完的优雅格调,说不尽的风骚浮华,笼罩此僧一片风华绝代,正是倭国平安京的小妖僧。 众人走到殿内,向吴两人大步上前,坐了西首,曹骏四人做了东首,龙苍显上前交令道:“启禀龙神,西方二侠与和社四位英雄都到了。”那林定南开口道:“万没料到,都是如此凑巧。敝南海真是群雄毕至,侠气冲天。“向不灭笑道:“天地侠不必客套,老向不会客套,特为我门下弟子张因求姻缘来了。“”我久闻五行潜踪侠大名,不想年貌也是相当。”说罢,一指那和尚道:“不过今有我师兄古月大师弟子到来,也要投冰言,着实难办。“曹骏道:“林大侠,我和社九弟韩湘也要求姻缘。“”哈哈,老夫只一个宝贝女儿,如何能许这许多豪杰。“向不灭道:“无妨,只以力证道即可。“张果忽道:“那和尚,也能成亲吗?“那僧人抬头缓声道:“贫僧出家浅草寺,可传佛子的。“ 三家同求一女,和社占了人和,向不灭等背后是妖道撑腰,占了天时,小和尚师从妖僧,古月又是海外派掌门,兼之他人在近前,占了地利。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芦英虽有心,但只能暗助。十日后,封世明率张因,这边和社三侠都到了,由三才天地侠议定,三方闯三关,优胜者再由龙女定夺。向不灭气愤,心道:“这老长虫,办事好不爽利。“更瞧那小和尚可恶,恶声恶相道:“那小和尚法号如何称呼?“和尚慢声道:“小僧本名唤作‘望月无情’,法号无情,向先生想要杀我不成?“”我要杀你,吹口气便行了,不必动心。“”却不尽然,中土传向先生除了武功盖世,还有毒王之称,小僧却是不信。“向不灭大怒,他用毒向来谨慎,非大敌大事绝不轻用,凭借一身武功打天下,又怕人家说项,自立誓镇住自身,身旁人都唤他做药王,因他也能治病,只有仇家才叫他毒手毒王,见这小妖僧竟敢相欺,立时就要发作。望月无情道:“先生莫要生气,贫僧也觉得毒王并不符实。“向不灭冷声道:“你待怎得?“”你我各斟一杯酒,看对方敢不敢喝下,如何?“向不灭看他大胆,必有惊人毒功,却也不惧道:“你自己找死。“和社众人乐的看斗,但都是心下惴惴,这和尚敢和向不灭斗毒,料定有非常手段。只见望月无情僧袍一卷,取桌上一杯酒,直直递给向不灭,向不灭何等眼力,见他将酒杯卷到袍袖里,定是动了手段,自己不屑炫耀手法,从玉案也取一杯酒,右手叮咚丢入一颗药丸,众人眼见望月无情的斟的酒无色无味,向不灭的酒却化作一团碧绿,众人都道,这谁敢喝啊。不料那望月无情拿起酒樽,一饮而尽,没片刻迁延,向不灭慢慢擎起杯来,将酒浆饮下。众人十几双眼睛来回看着两人,料想不一时,就有人要毒发身亡,搞不好当场肠穿肚烂,化作脓血,心中都赞小妖僧真不怕死。 过了盏茶功夫,忽见向不灭站起身来,走到望月无情桌前,道:“有骨水,不愧为妖僧关门弟子。“说罢,一掌将和尚面前几案打成两端,大踏步走了,鬼手跟了去。众人忙看望月无情,只见和尚面皮又红又紫,闪烁片刻,竟恢复白皙,只无半分血色,却似没中毒一般。曹骏心想:“此僧比毒和尚大定藏海高了数筹。“李胜北道:“还是和尚最毒。“被莽僧看了又看。林定南见走了向吴二人,便和三方定闯三关,曹骏等人相询,那龙苍显代言道:“众位侠剑客不知,我家主公患有头风,请医圣他老人家诊治,言道要深海龙珠相疗。这深海龙珠生在南海底巨蚌之中,百年孕育,十分难得,我等取了十几次,折损许多人手,都不能找到,那龙珠非寻常蚌珠,要内蕴龙形才行,故极其难得。三侠都要做乘龙快婿,这救治丈人,理所应当,故谁能取得深海龙珠,便胜第一关,如何?“韩湘,张因,望月无情都无异议,次日被南海人领到海上,划定海域道:“已勘定此珠就在这片海底,奈何就是找不到,还看三位手段。“三人自去准备。 是夜,和社群侠相聚,商议对策。韩湘自要下水,张果道:“九弟不必捉急,你水性未必强于为兄,还是为兄代劳,何况我有活傀儡护身,料也无妨。“龚十八道:“不可,三哥傀儡术虽然了得,但未能用在海底,还是小弟下水吧,吾自幼精通水性。“李氏兄弟却正能瞪眼,都不会凫水,曹骏道:“不可轻敌,今日我观那片海域,虽水清景美,奈何有众多水鲛游弋,想必定是守护龙珠,不可小觑。“莽和尚忽道:“我来吧。“众人都看他,你这浓眉大眼的和尚,也能潜水。”莽和尚道:“我自幼在青江边长大,最喜抱着石头在江底行走,一来二去识得水性。况且,,,”他说一半,铁臂一横,“哪有鲛鱼能伤我分毫?”原来是自持金刚不坏,要去捞珠,众人都要水中游戏,他却要做定海神针。 78 韩湘暗洞巧取龙珠 张因再现化血分身 待三五日后,准备停当,众人驾舟出海,到了才知道,张因这几日都在海上,这厮寻了四艘海船,都是尖头方尾,扁阔尖底的十三舱圆舟,又在其上各立一座水幡,定住一片水域,换的紧身鱼皮水靠,背后分水金刚圈,一捞就是一天,一片一片推进,已穷搜四片水面。和社群侠到了湾里,将船停住,莽和尚脱个赤条条,换上水靠,拿了水肺,借了李胜北铁拐,就要下水,忽见另一片水面,一叶扁舟飞来,船桨停处,一光头赤脚和尚已悄无声溜到水里,那入水犹如风云相合,顺滑无比,显得游刃有余。曹骏一指水下道:“你看?”众人看去,浅海如水晶宫一般,晶莹剔透,各色鱼虾水兽出没,五彩斑斓,本是极美水景,张因被旗门遮住,看不见身形,望月无情却被看得真切,只见这厮像白鱼,又似梭子,往来穿游,本有几只水鲛正在寻索,刚要靠近,却受惊般远远避开,好似碰到了无形的墙壁一般。张果道:“这和尚身上藏毒,克制水兽,先立不败之地。”众人见二人,一个隐形,一个有毒,都不好对付,莽和尚虽能入水,也不惧鲛鱼,但三五丈还能看见,再往下,漆黑一片,只能摸索,这如何能大海捞到龙珠。韩湘拦住和尚道:“六哥不要下了。”正左右为难中,忽听海上一语传来,偈曰: 此番相见不无缘,无边风光小洞天。一剑当空又飞去,南海惊起老龙眠。 众兄弟闻言大喜,抬头望去,但见海天之间一叶扁舟,快似游鱼,疾如飞鸟,约有数丈距离,船头之人飞身而起,倦鸟投林落到船头,那舟只是微微一沉,旁人不知这一跳之难,曹骏如何不晓,忙道:“恭喜大哥,道果更深。“慕容飞笑道:“此番见鹰王与地圣斗法,深有所悟。“”剑圣大人胜负如何?“”双方罢斗,不输不赢,不过约定三年后再决生死。“”有缓和就好,不知两神兽争斗如何?“慕容飞神色一黯道:“都是忠宠,各代其主,同归于尽,化作尘土。“众人大惊,想不到两高手无恙,倒是天下灵兽伤损其二,现下只剩鹿王,玄武,仙鹤,金虎和武神猿。 众人再问慕容飞,言道拳王剑圣见神兽伤损,都不想再斗,两千南军尽数撤回天镇,剑圣领四个徒孙回转山门,慕容飞记挂兄弟,昼夜兼程赶来。再问起南海行历,听闻要赌斗三关,只海底捞珠就难住了,逼法要认输了。慕容飞闻言,从身后鹿皮套一掏,取出一物,众人看了大喜,竟是东海碧霞宫圣物莲花灯。此宝物号称:一灯能除千年暗,和武神猿的一智能灭万载愚,并称武林二绝,正是这漆黑海底的克星。 莽和尚便要持灯下海,慕容飞道:“六弟莫急,为兄知你金刚不坏,但这水中勾当极多,为兄曾在东海练就水下功夫,又有千斤坠和蜘蛛戏水之技,待为兄助你寻觅。”张果道:“那如何破水鲛怪兽?”话音未落,但觉慕容飞身上散发出道道剑气,如针似芒,引而不发,让人不自觉要退后。曹骏道:“恭喜大哥,练成气剑绝技。”“只那日见高剑魔剑气灭火,得了些好处,日后再与各位兄弟参详。且待我先取了龙珠。“说罢,换了水靠,左手持水肺,右手持莲花灯,背后压大宝剑,一个身法,跃入水中,不见半点水花,众兄弟看他入水身姿方才放心,哪知这一捞便是三日,张因,望月无情,慕容飞三人都是毫无收获。 这一天,众人又来到一处湾头,龙苍显道:“众位侠客,今日这片便是最后的希冀所在,方圆左近都被一一探查,只这里不曾下去。”曹骏道:“却不知这里有何玄妙?”“闪电神风侠不知,这里唤作‘龙头湾’,整似个龙头一般,我等所在乃是龙眼,潜下去便有一重洞天,乃是海中之海,湖中之湖,玄妙异常,也凶险异常,故多年没人敢去。”“只我等痴傻。”“非此话,实是三侠手段通玄,料来无碍。”这番韩湘说甚也阻慕容飞下水,定要自去。众人问他如何闭水,他道无碍,再问如何避水兽,韩湘微微一笑,单手一扬,掌中显出四根金针,再敞开衣襟,只见衣带上别着两口短剑,众人见他浑身刺猬一般,倒也放心。李胜北更是关怀,解下百宝葫芦,不由分说,与韩湘绑在背后,又传了几道使唤手法,这葫芦还能压身,众人这才放心。 那厢间,张因也揣了几道旗门,和尚也收拾停当,三人分居各自船头,望一望,都纵身跳了下去。这附近数丈水面平静,水体清晰,看得真切,待三人潜入一处裂缝,便了无踪迹,众人只能苦等。却说韩湘闭了气,游过裂隙,忽地身不由己一个跟头,被水旋涡吸入一处,瞬间昏天黑地,四下里咸水挤撞,稀里糊涂头晕脑胀,好似要丢魂也似,好在他鹤海有成,强行压住心慌,顺着狂乱力道窜了几窜,突的头顶一空,眼前一亮,忙探头抹脸,急急望去,竟从一处山洞伸出头来,左近还有两颗脑袋,正是张因和望月和尚,想是一同吸进来的。三人都是吓得不轻,划了几划,上得岸来,喘了几喘,连忙调息。张因边喘边道:“此等险地,我等虽各自寻宝,但先联手护身如何?”两人并无异议,待平息了气劲,三人四下打量,不看则可,这一看,顿时惊得呆了。原来他们出来的洞口好似一口黑井,咕嘟咕嘟不停冒泡,都是黑蓝海水,喷泉也似,溅得四下湿透,与这黑井隔着一道石坝,另一侧竟是一片白湖。湖边有沙,岸上有树,水色清亮,映得这巨洞一片水光,这三人正如在一大小眼巨人脸上一般,正趴伏在巨人鼻梁之上,偏偏这两处水黑白分明,好似瞪着人一样,又一大一小,寻常人看清楚了,也唬得半死。 望月无情看了白湖,忽道:“原来如此。”张因忙细看,一望之下头皮发麻,原来这白湖之中,正中一道裂缝,黑黝黝一片看不真切,这口子恰似人眼中瞳仁一般,水光涟漪之下,好像活过来一样,看着三人,白湖底更是了不得,密密麻麻遍布蚌壳蛤贝,都是半张这口,原来此白非水白,乃是这些海货身体发白映的。韩湘看这片水底珠壳,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小的也有凳面,大的更是如桌床,此时都吞吞吐吐水,万道细流穿梭水中,整座白湖活了也似。紫萧飞龙侠暗想,“这便如何是好,一个一个寻觅,一百年恐也寻不到宝珠所在。”那边张因与和尚也傻了,如此多的珠囊,哪个有宝贝,又像个个有宝贝。呆了片刻,张因心一横,跳将进去,加着一万分小心,不敢落地,唯恐被夹住腿脚,那便死无葬身之地。群蚌受惊,张因游到哪里,哪里的便迅疾闭合,虽瞄到几处宝光,哪来得及取珠。望月无情看了一看,似有所悟,也从一侧滑入水中,踩着水慢慢寻去。韩湘见张因找的是宝光异彩之处,和尚只选大的去看,又不能不去,也选了一处入水,刚入水,便是一愣,竟然是湖水,并非蜇人的海水,心下宽了几分。也左右寻找。 三人寻了几寻,张因捡小的,合拢慢的,还采了几颗异样宝珠,但好汉也架不住几个往复,下潜了几次,便有些脱力。三人都是灵机一动,都想到最后潜一次,有便有,寻不到便都寻不到。想罢,三人齐齐向中间地裂而去。在地上看着不大,下到水中,才发现这道裂缝横亘白湖,几乎将白湖一分为二,深幽不见底,其中水流暗涌,有一股股血腥味。三人同时探头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钻了进去。张因身法最快,瞬息下潜几丈,竟见目力尽处有光亮闪动,心中大喜,望月无情居中,下了片刻,只觉周身气流水息有些变化,正迷惑,韩湘刚一入缝隙,只觉崖壁有些异样,忙伸手触摸,一摸之下,大吃一惊,哪里是石壁,竟似肉块沾满沙砾,就水中摸来也是一团滑腻,心下一片雪亮,不好,这哪里是湖底裂隙,分明是一只万载巨蚌,张着口透气,三人不知死活,竟自投身而入。明白过来也晚了,那巨蚌察觉有物欺近其心,连忙吞水吐沙,两页闭合起来,如山岭崩塌,又似天地复原。三人被水一搅,立足不稳,都是头下脚上,只投入其中,哪里挣扎的开,眼见那巨蚌就要合口,胎肉一挤,三人都要成肉饼。三人都是奇人,怎肯轻易便死,张因下得最深,连忙手脚并用,撑住内壁,同时施展旗门,化作飞刀,射入内里,可惜被水阻住,哪有杀伤。望月无情伸手往蚌肉上一搭,毒功发动,瞬息将方圆五六尺的一块蚌肉变作黑褐,显是毒的肉溃烂,那巨蚌受了伤损,闭合更快。 却说外水面等待众人,张因的伴当加和社群侠,大小数十双眼睛开始还是盯着水面,小半个时辰竟没有动静,就算三人都有水肺,也要凉了,众人连忙拴着绳子下海去看,哪知下去三个,慕容飞和两个张因的伴当,结果却只上来慕容飞一个,两个伴当都被乱流卷走,连绳索都磨断了,慕容飞脸色灰败,连声道:“不好,那缝隙里水流太乱,又急又湍,浑水撕扯,难以抵抗,韩兄弟,,,韩兄弟,,,。”无人肯走,都静候无语,又过许久,忽地身后有船来,船头正是青鸾先生。不待他船近,莽僧已怒道:“那鸟,还我兄弟命来。”龙苍显拱手笑道:“诸位侠客勿忧,下海三人已回来了,这就请各位去见。”众皆哑然,不知如何。 待众人回了厅堂,果见三人都已换过衣衫,望月无情独坐,张因站在封世明身后,韩湘却迎了出来,连道让哥哥们担心。此时天色已晚,厅内却不点灯,只见一从人托一玉盘而入,待揭去幅头,一团氲氲绿光莹莹亮起,但见白玉盘中一颗大如海椰的宝珠,在盘中滚来滚去,细看才知那珠子未动,只是光芒流转,彷佛滚动一般,更兼珠内一团烟气忽动忽静,往来不绝,恰似一条烟龙,众人都惊叹,“这便是龙珠?”龙苍显道:“多谢众位侠客仗义出手,此番韩少侠为我主公取得宝珠,三关先过一关。”众人才知韩湘竟尔功成。封世明道:“既然这一关已完,可快做下一场。”龙苍显道:“老剑客勿急,下一关明日便在这里,先请各自用饭安歇。”封世明起身便走,到了门口,忽地回头道:“今日事了,老朽要领教惊天一剑。”慕容飞笑而不答。 是夜,各自都问缘由,韩湘长叹一声道:“当真九死一生,幸有莲花宝灯。”原来当日三人误入巨蚌之口,一合之下,无人能活,当时正是天地巨力,山海攻来,幸而三人都是一时俊杰,没奈何只得联手。张因急往上浮,奈何被水流羁绊,只是打转,望月和尚毒功被水所阻,见效太慢,正沉不住气,眼见必死。忽然两人眼前一亮,然后霞光四射,但见韩湘掌中一物越来越亮,更有几道霞光射入蚌内,直刺得那蚌抖动起来,张因只觉身边嗖嗖乱响,原来韩湘避开他身体,连连发射青冥针,顿时将蚌器射得颤抖不止,大股鲜血飙出,随水流喷的到处都是,望月无情见来了机会,连忙硬抗水流潜下,借巨蚌伤口下毒,那真叫见血封喉,那蚌仿佛吃下一口炭火,立时张开蚌壳,大口吞水喷沙,要将三人吐出。韩湘使用百宝葫芦一边发射青冥针,一边发出赤霞神光,忽觉大股水泉激射而来,抵挡不住,倒翻出来,正眩晕,忽觉眼前绿光一闪,不及细想,一把抄住,似是个圆球,忙用革囊裹了,却不知那是巨蚌狂喷水柱,结果将龙珠喷出。三人出了蚌口,被抛在白湖中,湖中升起无数水柱,打在洞顶又洒落下来,惊得湖中万千贝蚌都闭了嘴。三人头昏脑胀,不能看见。那巨蚌受了伤损,巨口一张一合,伟力之下,竟然在白湖底腾挪了一分,只这一分,便显出蚌体压住的千百年的一个泉眼,虽只露桌面大小,但此泉一现,没半分喷薄,反而一股极强吸力,一道水龙卷将左近万千贝蚌沙石连同三个大活人都吸了进去,韩湘迷迷糊糊望见自身哧溜溜滑到巨蚌身下一个黑洞之中,等清醒过来,竟已回到海面,不移时被四下巡弋南海帮众发现救起,全身乏力,昏睡过去。 众兄弟都叹韩湘死里逃生,际遇之奇。慕容飞笑道:“你乃为飞龙侠,这水中便是你的天地。”曹骏也道:“此劫一过,万事大吉。”张果道:“你观那望月和尚如何?”韩湘道:“只见识了他的毒功,其他武艺一概不知。这厮毒药着实厉害,最绝乃是一毒一计,绝不外泄。当时凶险万分,这厮毒药只损伤蚌心,我等都处身一水中,不受半分羁绊。”龚十八道:“他老师不在身边,如何敢放肆?”慕容飞道:“便将妖僧海外派说来听听。”龚十八沉吟片刻道:“据传海外无数海岛,奇人异士不少,武功多传自故唐风尘三侠的虬髯客张仲坚,走刚猛路数,后妖僧古月东走倭国,带去我道门真意,凭一己之力收服万岛,创建海外派,自认门主,其下副门主十七位,这林定南、刘玄通等皆是,不过大多不在倭国,而是散落东南西北四海之中,似这林定南独霸南海。听闻海外派门主之下,还有两位护法,八大弟子号称八岐。这望月无情便是关门弟子。”莽和尚道:“不知那妖僧如何厉害?”张果道:“你久在佛门不出,不知当年二妖厉害。此二人虽是僧道,但却非道释弟子,化身僧道,乃是后话。那妖道乃是剑魔弟子,而古月则是剑魔亮的亲子。妖僧通天时,法术多,掌力之强,天下无双。妖道明地利,身法绝,轻功之高,冠绝武林。当年二妖联手要杀心魔,曾创出一招’怀抱天下‘,可惜还未施展,便被剑魔察觉,迫得妖道隐匿,妖僧远走海外。”曹骏道:“只不知心魔如此武功,如何能除?”慕容飞道:“他为武林公敌,天下共讨,武功再高,也是枉然。我观天仙修缘,修灵解秽,地仙修身,静以降魔,前番心魔击败地仙,虽坏了地仙根基,奈何自身亦有伤损,连十万兽兵都顾不上了,想来年事已高,命不久矣。”张果道:“黑白双侠传信,兽兵久久接应不到剑魔,破不了关隘,已有退兵之意。故那赤子团才急急来接。”李胜北道:“那什么神兽,武功到底如何?“龚十八道:“那三十六神兽的赤子团本来就是要练来杀一缺和古月的。听闻其阵法了得,九人合力可杀绝顶高手。“李胜男道:“看来心魔眼中,只妖道、地仙、天绝、剑圣四位要杀。“慕容飞道:“倒想会一会,看看比我等剑阵如何?“。众兄弟又参悟一阵,各自武功印证道藏真言不提。亮察觉,迫得妖道隐匿,妖僧远走海外。”曹骏道:“只不知心魔如此武功,如何能除?”慕容飞道:“他为武林公敌,天下共讨,武功再高,也是枉然。我观天仙修缘,修灵解秽,地仙修身,静以降魔,前番心魔击败地仙,虽坏了地仙根基,奈何自身亦有伤损,连十万兽兵都顾不上了,想来年事已高,命不久矣。”张果道:“黑白双侠传信,兽兵久久接应不到剑魔,破不了关隘,已有退兵之意。故那赤子团才急急来接。”李胜北道:“那什么神兽,武功到底如何?“龚十八道:“那三十六神兽的赤子团本来就是要练来杀一缺和古月的。听闻其阵法了得,九人合力可杀绝顶高手。“李胜男道:“看来心魔眼中,只妖道、地仙、天绝、剑圣四位要杀。“慕容飞道:“倒想会一会,看看比我等剑阵如何?“。众兄弟又参悟一阵,各自武功印证道藏真言不提。 当夜无话,第二日,众人聚齐,要闯第二关。龙苍显出面道:“前时和社韩公子赢了一合,今日这场乃是武斗。”封世明笑道:“早该如此。”龙苍显道:“此番比武与以往不同,乃是车轮战。”莽和尚道:“如何轮战?”青鸾先生道:“轮战三回,可张因敌韩公子和望月僧,可韩公子敌张因和望月僧,亦可望月僧敌张、韩二位,看哪位支持时辰长为胜。”“若有伤损如何?”“若有恶意伤人,便为负。另有龙王、封先生、神剑在此,料也无妨。”张因目视和尚,刚要说话,望月无情道:“我自有勇力,不用毒功。”当下取来三枚猜子,三人共猜,第一场由韩湘、张因斗和尚。 望月僧紧扎僧衣,赤了双足,摆了拳架,来斗二人。张因眉头一立,一掌盖下,和尚抬手轻飘飘一接,接个正着,众人都道两人必是势均力敌,差不过一筹,哪知两掌一交,张因脸上色变,胳膊被崩起半尺,只打得头晕眼花,连连晃头。韩湘见势不妙,不敢让望月无情抢攻,连忙一掌击在和尚肋下,哪知和尚僧袍下好似有手一般,也接了韩湘一掌。韩湘只觉此僧掌力非凡,娇弱弱一个粉嫩和尚,这掌力却如海上波涛一样,连绵不断,不由自主后退几步,化去力道,见了此僧掌势,曹骏道:“这便是‘叶底藏花’掌,好生了得。”两人接了望月无情两掌,都吃了暗亏,知是妖僧所传功夫,只得小心应付,施展小巧功夫,盘旋围绕,一味游斗。瞬息过了十余招,张因暗叫不好,被这和尚先声夺人,占了前手,不出绝招,被他支撑到百招开外,自己便坠了名头。想罢,一抖手,立时掷出四座旗门,那四面小旗飞出,立在场内四角,场中人顿觉眼前缭乱,旗门中,张因神出鬼没,各种兵器、毒烟、水火、虫豸虎豹层出不穷,望月无情一个不留神,被韩湘背后一推,几个抢子跌出旗门,却是输了一招,堪堪撑到五十招。众人吃茶用饭,小憩片刻,待三人都歇息停当,第二场张因猜到,受另两人夹攻。 张因进场,立时遁下旗门,更是五座旗门齐出,显是要拖延时间。岂料另两人都是一般心思,怎容他如意。韩湘掌中乌光一闪,已然轰破一座旗门,望月僧更是了得,欺身直入,左右插花,立时毁去两座旗门。两人正待抖擞精神,岂料场中风云变幻,凭空冒出无数旗门,左张右炽,如火如荼,再难见到张因身影。望月无情只觉拳力到处,一无长物,都是走空。韩湘只觉剑光到处,都是丝线缠绕一般,渐渐沉重。张果笑道:“这厮果然悟得遁甲神通。”攻击二人亦非等闲,只见旗门中忽地风雷大作,剑光纵横,那无数旗门纷纷破裂,彷似虚空破碎,两座旗门后,闪出张因身形。望月无情跳将过去,劈面一拳,竟将张因头颅打碎,待回头,却见韩湘将一张因刺死,第三个张因却自旗门中跳将出来,正是地狱门绝技:化血分身。 79 韩湘子一曲凤求凰 南海龙再现三才掌 话说张因凭旗门遁甲,化血分身接了几十招,正自得意,却被窥破诀窍,两人再攻几招,一声呼啸最后两座旗门被破,张因再也隐不住身形,只得施展拳脚和两人斗在一处,再过十余招,招架不住,跳出圈外,却也接了七十余回合。 龙苍显道:“因团战辛苦,故早早安歇,明日再决一战。”三方各自回去,是夜群侠相聚,韩湘独坐,慕容飞道:“以老九剑法,鹤海施展,至少能守十招。”曹骏道:“再施展醉步,又是十招。”韩湘道:“不错,可惜鹤海无涯主攻不主守,明日又不是搏命,如何能再胜一阵。”张果道:“这有何难,大哥得快慢,二哥精强弱,三哥我善虚实,待我详解张因旗门,最少也能撑十招。”李胜北道:“你再带着百宝葫芦,就赢了。”李胜男道:“胡说,韩九要向龙女表明心迹,如何能取巧?““那你把阴阳之道传了,能撑十招。”莽和尚站起身便走,众人拦下问何事?和尚道:“洒家去和那小妖僧谈谈佛法。”龚十八道:“你却是要去偷偷拍死那厮。”莽和尚光着眼看他。李胜男道:“张因五行潜踪好斗,却是那僧人不但毒功了得,更兼今日看他拳法不俗,胜北,可将母拳说项一二。”留下几人助力,各自安歇,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众人演武场会和,但见张因手持一物,群侠一看都吃了一惊,竟是六合宝瓶侠的六合抓,不知他如何得手?那边望月无情也不空手,两只手掌自肘到指,套着两件镔铁勾。群侠见两样兵器都克制韩湘萧剑,心下又担忧几分。韩湘却并不惊奇,手持铁萧下到场中。待信香燃起,望月僧近攻,张因远打,两人竟手法默契,相攻无间。韩湘凭借身法,在场中飞旋,只撑到十数招,鼻洼鬓角见汗,没奈何一声长啸,剑光连闪,鹤海出手,张因六合抓都被挡住外门,再难攻入,望月僧眼前都是剑影,双手护背钢勾挥动,一片呛啷啷,火星乱冒,唬得和尚身形急转。两人见韩湘剑法凶悍,互相使个颜色,各自施展绝技。张因宝抓圈转,锁链化作钢圈,将两人都罩在其中,和尚近身急攻,双手勾挂拉锁,要方寸之间克制宝剑。又过十招,双方都打出心火,正要施展胜负手,座上南海龙王林定南大喝一声,与此同时封世明站起身来,慕容飞更是身形闪动,闯入圈中,一伸手将韩湘拉了出来,停身道:“五行侠,望月僧,我九弟输了这一阵。”原来三大高手都看出再打下去,三人必有两人同归于尽,这兵器争斗当真凶险。 青鸾先生道:“既如此,第一关韩湘胜,第二关张因胜,趁天色尚早,三刻之后,第三关开启。”三少各自调息,和社群侠聚在殿左,韩湘道:“多谢大哥,当真好险,正要施展鹤海无涯,拼的一个是一个。”“九弟何必捉急,已得一阵,再看第三阵即可,何必争出性命。””十弟若在,鬼虎神剑出手,我拉都来不及。“”那和尚输了两阵,且要提防。“ 三刻休息已毕,但见一身长婀娜女子,头戴幕离袅袅走到林定南身边坐下,应是龙女无疑。三少站定当场,龙苍显道:“这第三关乃是文斗乐关。三侠各奏一曲,何人曲目能得主上青睐,便是胜了。“三人都是精通音律之辈,韩湘自得了萧剑,深恐名不副实,曾苦练萧曲,造诣颇深。张因却取出一串金铃,共一十八个,挂在一条银链之上,随风摇摆,叮叮铃铃,清脆悦耳。张果一看,低声道:“此乃酆都城夺命金铃。“望月无情更是从外头取来一座铁筝,众人见了无不惊咦,这和尚文文弱弱,使得乐器却是又硬又重,三人分别调音,韩湘高高低低吹了几个音,张因将金铃串在手上,抖了抖,和尚也铮铮扎扎弹了几弹。龙苍显道:“不知哪位先奏仙乐?“望月无情合十道:“两位都胜了一场,这一场不若让一让贫僧。“张因道:“你远道而来,便让你一让。“韩湘道:“且听你先奏。“望月无情道:“贫僧非要先奏,而要三人同奏,有人乐曲能压住其他两人便为胜,如何?“两人听他这般讲,自知他有惊人技艺,互视一眼点头应允。李胜男道:“不好,他这铁筝占了便宜,其音高亢浑厚,先天就压萧、铃一头。“ 三人调音已毕,和尚先开头,铁筝奏响,仙翁仙翁,正是一曲”长相思“,张因寻音隔进入,抖动金铃,乃是一曲”燕相询“,韩湘最后进曲,箫声呜咽,却是一曲”凤求凰“。三首曲子不同,意境相近,初时各不相扰,三少都是大家,渐渐争斗起来。李胜男通音律,道:“和尚的乃是秦筝,秦人击瓮扣缶,弹筝博髀,讲究横击为乐,立地成兵,自是铿锵有力,乃为杀伐第一乐。金铃为配,于空隙为乐,能连持不断,张因功力不俗,燕丹恨歌,大爱大情,亦为大音希声之初。“莽和尚道:“四先生只说哪个能胜?“”望月和张因音歌不俗,奈何都是男歌,不合今日境地,我看还是韩九这曲’凤求凰‘最合,只看他功力能否坚持到底。“ 三人乐音相斗,忽而铁筝铛铛,争到上风,压得箫声,金铃似断似续,忽而金铃大作,喤啷啷作响,盖过铁筝萧合,忽而箫声天外而来,婉转化龙,绕住铁筝金铃。三少拼斗近了尾声,突的铁筝声音爆响,几个长音穿云裂帛,直击人心,箫声却穿插其中,透出几个高音,张因的金铃却承受不住,咔嚓声中,接连裂开,还剩十来个,但难成曲调,逼法败下阵来。众人只听筝萧相斗,此刻相斗又不同于方才,那铁筝声音虽响,始终掩没不了箫声,“双声杂作,音调怪异。铁筝犹似巫峡猿啼、子夜鬼哭,紫箫恰如昆岗凤鸣,深闺私语。一个极尽惨厉凄切,一个却是柔媚宛转”。此高彼低,彼进此退,互不相下,都已脱了本曲,改为音力争斗。平安僧再弹几个破音,见始终压不住箫声,这和尚甚是了得,陡然双掌一按,止了铁筝,韩湘正伺机而动,一见罅隙,曲调也陡降,化作凤求凰最后一章,李胜北随乐朗声唱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到了最后一句,满堂皆笑。至此三关已过,韩湘大胜,为乘龙快婿。 翌日一早,南海元鳌岛天下谷麒麟殿内,大排筵宴,众宾客出来进去,欢笑叫喊,甚是欢畅。殿内条案横陈,杯盘林立,侍者如云,往来劝酒,金樽银盏,鹿唇猴脑,廊下有乐手吹奏‘乐在天’,席间有诗家赞‘清平乐’,一派好景,奢靡浮华。林定南首座,龙苍显侍立,东首坐了封世明,张因等人,西头坐定和社群雄,无数南海各岛各洞都有人来贺。李胜北望见末座相陪的望月无情,心道:“这和尚输了三阵,还不走,当真皮厚。”正酒席宴间,那望月无情站起身来,行到林定南案前十数步站定道:“师叔容禀,今日我便要回转,临行之际,想为师叔及各位高人奏一曲,以备留念。”众人只以为他有小气要使,并不在意,林定南不好怎样,便道:“无妨,就再奏一曲。”望月僧挥一挥手,当场做坐定,那殿外涌进十数从人,都是身材矮小,穿褐衣捧物什,分布四下,有焚香的,有点茶的,有插花的,有挂画的,有敲木鱼,有书法的,当真极尽雅致。瞬间书成曰: 月下虚窗静牖,聆听古琴梵音,浅酌千年禅茶,檀香凝神清雅, 心无旁骛隐居,禅修自然性定,临泉添香韵成,玄机空妙无穷。 一香一莲一漪,一茶一欢一喜,一烟一缕一净,一韵一禅一封, 一觉一神一明,一醉一妙一义,一笃一书一厉,一雅一天一地。 平安僧琴音散开,飘飘渺渺,似梦似幻,其音力比昨日拼斗少了无穷杀意,却多了万千精巧,融汇诸般雅事,让场中众人都是如痴如醉,万没想到这倭人造曲能有如此造诣。正听的入迷,外面有人匆匆进殿,不敢搅乱众人心神,从侧旁溜到龙苍显身后,小声禀报,青鸾先生凤眼一挑,收了音识,急急走了去。片刻后,琴棋书画诗酒花七雅渐没,望月无情曲调却忽然变了味道,其余倭人纷纷退开,那曲子极尽清冷寂寥之意,忽明忽暗,忽大忽小,渐入魔道。林定南双眼一睁,盯住和尚道:“望月,你要做甚?”众人都看,望月和尚铁指甲拨动琴弦,弹出一个一个怪音,却不大,开口讲起话来:“师叔容禀,我师有令,今番许了亲事也便罢了,如若不能,,,,,,。”“妖僧要怎的?”“师尊有令,元鳌岛鸡犬不留。”“就凭你这十数人。”“我自有帮手。”殿内众人都跳将起来,纷纷出手,几个眨眼,那十几个倭人死在当场。望月无情却是纹丝不动,还是慢慢抚琴,其音剌剌,从身边背后慢慢渗出大片绿色,笼罩方圆丈许,无人敢碰,要知道毒王向不灭都退走了,何人敢撄其锋芒? 殿门外早人声鼎沸,片刻龙苍显进得殿来,附耳对林定南说了几句,南海龙王大怒道:“好你个小妖僧,竟敢用此法毁我基业。”韩湘上前拉住龙苍显一问方知,原来就在奏乐之时,殿外海边停靠妖僧来的十艘坐船突然破裂,显出十几个蛇球。你道何为蛇球,便是千百条毒蛇缠绕蠕动,团成巨球,这是海蛇浮水之法,也是陆蛇过水本领,这十几个大蛇球在水面翻滚而来,到了岸边,呼啦散开,足有几千条各色毒蛇窜入岛来,沿途伤了十几人,循着乐声往麒麟殿围来。 张果伸手便要施展风火雷,被慕容飞拦住,“且住,杀这厮容易,驱蛇却难。此处为林龙王道场,看他如何?”林定南耳聪目明,早听闻天下谷里,嘈杂声不断,有人杀蛇,有人被咬,那大股蛇潮无人能挡,直趋麒麟殿,将内外隔绝,大厅四外都是悉悉索索,毒蛇怪蟒围困,却也不进来。南海龙王岿然不动道:“想不到妖僧当真找到蛇岛。望月和尚,你待如何?”龙苍显道:“妖僧,凭你和这些虫豸也想杀人吗?”平安妖僧边抚琴边道:“岂敢,我师虽有命,但我却另有一议,如天下谷能将器道人交给我,这便退去。”“哈哈哈,好个妖僧,原来也是贪图中原宝贝。别说器道人不在我天下谷,便是在,你也休想带走。”“今日你难讨公道,退去毒虫,交出解药,方可留你一个全尸。”“青鸾先生,你非我对手,林龙王若无伤在身,也非我能敌,但此时此刻,你天下谷无人能阻我。”说罢,扭头向封世明道:“封先生早年和家师齐名,今番不会出手为难后辈吧。”封世明嗬嗬怪笑道:“小妖僧,我本想一巴掌拍死你,又恐高老二心疼,便不趟这浑水也罢。”酆都老怪领着张因,拥着伴当,起身便走,众人见他出了厅堂,张因早祭出旗门,当道开出一条路来,旗门列列,烟火一发,将当道五彩斑斓的毒蛇逼开,让出一条通道来,这一伙人迅疾离开。此时群蛇渐渐控制不住,只被平安僧琴声止住,互相纠缠,无数毒雾喷在空中,白沙路两旁花草树木尽皆枯萎。林定南长叹一声,心知自身伤势瞒不住人,没奈何就要出手,龙苍显连忙拉住,“主上不可,区区小妖何劳您亲自出手,待我去了结于他。“说罢,龙苍显长身而起,掌中射出几道寒光,原来人近不了身,只能使用暗器。平安僧右手抚琴,左手一抬,叮叮当当,将暗器击落,其手臂自有钢勾护持。林定南双掌连拍几下,那殿内四角几边,机簧响处,翻板一转,现身三十几个人,都是手持强弓硬弩,就要乱箭齐发。和社众人早团成剑阵,隐在殿左。正此间,殿宇三面门廊窗棂同时破碎,跳入几个身影,一现身精芒乱射,殿内一片哀嚎,血光崩现,待乱象一平,众人看去,场中弓弩手都伤损倒地,却多了四个高手。林定南再叹道:“果然是你们。”龙苍显更是大怒,道:“尔等要做什么?”领头一白衣人道:“龙老三,休要多言。林定南,你暗中训练十二近身龙卫,怕不是为了今日,还装什么,都叫出来,看看他们比我几个老人,到底如何?”“妖僧给你等什么好处?”“没甚好处,不过是许我等可以西域建国罢了。”“海上漂泊的日子,过的实在厌烦。”又有人道:“龙老三,你若回头,可为我五凤国共主。”“呸,妖僧的话如何能信,能建国他还避走倭国。尔等现下跪地求饶,龙王看在往日情分,还有望饶你们不死。” 曹骏道:“看来南海四凤反了。”慕容飞道:“如何不是五凤?”却听一黄衣人道:“古月的话就算不可信,金太保送的几船珍宝却已收到了,善财难舍。“龙苍显道:“区区一些财宝,何及我等忠义?“一紫衣人却对林定南道:“龙王,还是唤出那十二龙卫,让我等见识一二。“南海龙王林定南冷哼一声,一拍龙床,那御座左前右三面翻板一动,现身十二个人来。慕容飞定睛看去,只见这十二人年齿尚幼,但个个剽悍,精气内敛,各持奇门兵器,团团护住林龙王。那红衣人赤凤燕宫奴火气最大,跳将过去,就要擒拿,哪知当面四人身形转动,钩拐叉镰齐动,场中立时红光崩现,燕宫奴惨叫一声,摔出圈外,一条手臂被切了下去,鲜血喷涌,原来这四人一合便是阵法,四小合力可杀一凤。另三凤连忙护住伤者,和平安僧为犄角之势,不敢妄动。林定南道:“你等叛逆,不尊我令守护四方,今番潜回,必不敢带人,谅你等几个毛人,连武功都是我教的,看尔等如何变化,今日便都除了。“ 龙苍显回身一揖道:“请龙王回后殿歇息,这里便交由属下,必杀死叛徒和妖僧。“林定南缓缓站起身来道:“你何时出手,到底为何反我?“龙苍显立时跪倒道:“龙王明鉴,属下不敢。待我杀了四凤,自证清白。“”从你进奉逍遥丸,我便知你才是主谋,如我所料不差,你要找机会杀死三个龙卫,使阵法不全,到时候和妖僧联手,屠灭天下谷,他们四个要去西域建国,你却是为何?“曹骏低声道:“老龙王不糊涂啊,可惜身上有病,却为何不后发制人。“那龙苍显见林定南看穿海底眼,缓缓抬头,慢慢也站起身来,直视林定南,悠悠道:“龙王为何不等我出手,再寻机杀我。“”我与你父生死之交,非不得已,不想杀你。“”你可知,我父临终有何话语?“”当日我俩合击妖僧座下大将猿飞佐助和雾隐佑藏,他受了重伤,三日便亡,我实不知?“”我父言道,这元鳌岛,这天下谷,我龙氏定居还在你之前,扫平南海都是一样出了力,为何这南海南却是你姓林的说了算!“ 两人对视一会,林定南道:“既如此,吾无话可说,可恨当年龙兄弟不肯明言,此必妖僧挑拨。你现下退走,我不杀你,为龙氏存一血脉。“龙苍显道:“那也不必,今日天下谷要么姓龙,要么姓林。“乔绾黄道:“老三,我早就说,此老贼厉害,你却不早下手。“青鸾先生倒退几步,忽向殿左和社剑阵一揖道:“神剑请了,今日多有得罪,我五凤不扰和社。赤凤燕宫奴已伤,我又被林龙王看破伎俩,只能殊死一战,却不知和社帮的那边?“慕容飞道:“好青鸾,临危不乱。我和社韩兄弟和林龙王之女有缘,南海龙神的性命必是要保的,其余争端你等自行解决。“”好,我也不想杀他,只要逐走便可。“复回头道:“龙王,不如你我一战,我若败在你手,听凭杀剐。“”我若败了,南海便无林氏一脉。“”你果然不曾受伤,平安僧,你怎么说?“那小妖僧音曲不停,只是轻柔多了,此时道:“相传天下三位会避毒术的高手,人人都知林虎痴和慕容剑圣,却不知第三位是谁,想不到竟是这位三才天地侠,佩服。“慕容飞心下一动,林老虎和我师都曾诈死,看来这避毒术与龟息法同出一源。 林定南心知青鸾敢挑战,必有惊人技业,他与龙苍显之父交好,素知龙父武功,瀑布之下岂无深潭,不敢怠慢,收拾停当,十二位护身在后,迈步下了高台,四凤簇拥龙苍显,当面对立。两人放对,亮开门户,一样的飞龙式,身形一动,斗在一处。林定南得之深厚,多年功夫累积,一招一式稳如泰山,劲力到处,真气鼓荡,龙苍显得之少壮,身长腿长,一桩一马步步为营,两人只是斗拳,二十招一过,张果道:“韩湘,你日后的老泰山输了,这青鸾拳有新意,又说拳怕少壮。“李胜北也道:“是极,老九再不相救,恐有闪失。“韩湘目视慕容飞,曹骏却道:“老九勿忧,三才侠绝技还未出手。“正此时,场中忽生变化,人影晃动,几声疾呼,龙苍显飞身跳出圈外,林定南收式后退,地上却多了三具尸身。原来那黄、紫、白三凤看出便宜,眼见老龙王不敌,按捺不住,蹭到圈外,看准时机突然出手,夹击南海龙。万没料到,林定南绝技出手,两手中飞出两颗金弹,都有鸭蛋大小,双掌又一合力劈而下,正是成名绝技,天地三才掌。地上躺的燕宫奴心中一片冰凉,他看得真切,龙苍显竟然缓了一招,让林定南“龙吐珠”得手,打得乔绾黄、符兴瑞脑浆迸裂,三才掌一合又将牧吉鸿打翻在地,眼见不能活了。他初时还想,为何青鸾这么干?片刻明了,有和社韩九在,林龙王不死,杀了己方三凤,龙苍显先得四岛之地,后有妖僧撑腰,慢慢再与龙王争夺南海,自己身负重伤,稍有怠慢,小命不保。龙苍显扶起燕宫奴道:“龙王好功夫,今日我胜你不得,你也留不住我,就此罢斗,算个和局如何?” 80 小龙女平乱天下谷 苏美人钟情一闲汉 话说林定南杀死三凤,天下谷元气大伤,现下见龙苍显要走,冷声道:“看在你父面上,你走了便是,这燕宫奴和平安僧,搅乱天下谷,还想走吗?”赤凤只吓得屁滚尿流,自知武功失了大半,龙苍显要交出自己,则毫无办法,忙叫道:“凤三,青鸾,龙老大,休要管我,我自挣命,还能抵挡一阵,你速速退走。”龙苍显道:“龙王,这人乃是我五凤门副门主,给了你,岂不折了面皮。你未必是我对手,从今而后,南海你我一龙一凤,以往恩情仇怨一笔勾销,如何?“”我要留他呢?“平安僧笑道:“恐独力难支吧。小小十二卫如何拦我?“说罢,手上一紧,琴音忽而高亢,四下破口缝隙中,嘶嘶索索之声不绝,近百条毒蛇钻将进来。那厢慕容飞对曹骏笑道:“给这番邦和尚一个好看。“ 此时天色已晚,麒麟殿外昏昏黄黄,内里少许宝光烛火摇曳,里里外外一团团暗影,那毒蛇进了屋内,四下游走,一小半趋近妖僧,将毒影外圈住,似为护持,剩下的翻翻滚滚,窜动不止,正有几条要近和社圈子,韩湘抬萧便吹,声波之中,当先几条立刻身体疯狂搅动,少时肚皮翻出,竟是死了。曹骏手中更是亮起一团白莹莹光来,正是武林至宝莲花灯,灯光所及,方圆无一长虫敢进。十二龙卫也化个圈子,护住龙王。林定南道:“旁人怕你毒龙,我有何惧。“平安僧道:“三才侠为龙神,小小毒龙自然不敢靠近,不过你道我师只派了我来吗?“话音落处,地上阴影里,忽地鼓起两个大包,蠕蠕突突,斗篷掀落,显出两个人来。众人借微光一看,都不尽咂舌,这两人各有丑法,要不就是面具,一个通天鼻孔,满头黄发,恰似蛤蟆精怪,一个扁平面孔,细目长眼,好像鲇鱼变人。更奇两人都是身上穿着古怪,红红绿绿,狰狰扎扎,头戴牛角盔,身背长刀。平安僧道:“龙王,想来我两个师兄,您自认得。“林定南恨声道:“凤三,你当真要与妖僧为伍?你父当年怎么死的,你自知。”龙苍显道:“事急从权,南海须不是你一家的。” 慕容飞一见两个怪物,立时大踏步出了圈子,到了十二卫近前道:“三才侠,这些都是什么人?”林定南道:“神剑不知,这便是妖僧在倭国教出来的怪物,一个唤作猿飞佐助,一个叫做雾隐佑藏。”“既如此,我和社便替老剑客杀了这几个倭鬼如何?”“多承美意,却要小心。”曹骏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先杀倭鬼,再续冰言。”。平安僧道:“和社当真要和蝴蝶帮作对,蔑视我师尊吗?”张果道:“你这妖人,没这两个,你最多是个死,现下恐怕难有全尸。”韩湘也道:“你几时看过人和鬼说话。” 只听殿外有人道:“不错,和社群侠当真仁义,我南海岂无豪杰?”声音虽是女子,却英气勃勃,气度盎然,门外灯火起处,一团人遍撒硫磺蛇粉,趋开群蛇走了进来,当先两个女子,其一英风飒爽,面容姣好,正是龙女林芦英,另一则头戴幕离,身段婀娜,挎着长剑,风姿绰约。曹骏暗道:“此必为南海二杰,天下十美的苏蕙芳苏姑娘了。”林定南见了二女,哈哈一笑,回御座端坐道:“外面都收拾好了?“”爹爹放心,有苏姑姑帮手,四下都平定了,五凤门手下尽皆授首,海岸码头再无外船。“”好,那便慢慢和小妖僧算账。“ 平安僧眼见和社、龙神联手,又有两女助阵,己方势单力孤,没奈何长叹一声,手下一紧,铁筝发出穿云裂帛一声,直震得殿内光亮暗了一暗,借这幽暗片刻,殿内轰隆隆风雷声大作,电闪惊鸿,毒蛇乱飞,刀剑纵横,又片刻,莲花灯大放光芒,十二龙卫各自点火,殿内复明,却人人望见触目惊心。 平安妖僧、龙苍显、燕宫奴、猿飞佐助和雾隐佑藏都已消失不见,更甚乃是和社龚十八郎竟也没了。林定南、曹骏、慕容飞都发髻散乱,好似片刻之中恶斗了一场。曹骏道:“那人是谁,如此了得?”林定南道:“我原以为只来了两个倭鬼,却不料是三个,那厮应该是刀中不二,快刀无双。”慕容飞道:“这鬼物好突兀的身法,我等众人都留不住他,着实了得。”林芦英道:“龚大侠也不在。”“无妨,十八郎善于追踪,只他才能探出这些倭鬼的踪迹。” 林定南见外敌退走,忙安排十二龙卫重新收拾,招待众人各自安歇。林芦英请了和社群侠帮忙,韩湘一路,以箫声驱蛇,曹骏一路,用莲花灯开路,李胜男、李胜北一路,使百宝葫芦清理,张果一路,自有妙法。那众倭人船虽毁了,龙苍显却早伏了接应,离元鳌岛而去。洗刷岛屿,驱散蛇群,重立宫舍,救治岛兵,直忙了十数日才好,期间问起器道人,林定南笑而不答,只说让群侠静候数日,必有佳音。哪知龚十八郎却迟迟不归,和社请老龙王派出船队四下寻觅。 这天慕容飞正在海边眺望,远远望见来两舟,问了人知是本地船只,待靠了沙滩,船下来人,慕容飞一见哈哈大笑,当先之人正是器道人。待麒麟殿设宴,众人见面,和社群侠看器道人,自有不同,没了当年半分不羁,从头到脚打扮很是周正,都不便说话。问起来竟有惭意,还是林定南开解,原来器道人被蝴蝶帮掳走,但自有身份,无人敢怠慢,总是不放,千转万般终是给金太保得去一宝,托了虎痴的面子,出了虎穴,掉头来了南海,之所以没跟和社照面,实乃是来了却一桩多年夙愿。再深问,林龙王哈哈大笑,却是好事,乃是小女和韩九一般的喜事。曹骏灵机一动道:“苏姑娘竟是?”“不错,陆道人成名虽早,这桩亲事却是早定下的,苏姑娘驻颜有数,也是前世姻缘。”众人都是惊喜,万没料到,天下十美的神仙人物竟钟情一个旧日邋遢道人,再看器道人,颇觉的有些面目清秀。 书不重叙,选了喜日吉时,两对新人结了秦晋之好,昏交合卺。数日后,消息传来,龙苍显弃南泉、西水、北浪、珊瑚四岛,聚众在东沙岛,不日将要出走。林定南请和社议事,言说破敌。慕容飞道:“这有何难。龙王可敌龙苍显,我来杀封世明,我兄弟可对倭国三怪和张因。曹兄弟早想再会刀中不二。留龙女和韩兄弟率十二卫守岛。”林定南又请器道人伉俪齐去,众人坐两座巨船,直趋东沙岛。登岛后,但见不远便有一寨,硬栅铁门。张果见四下没有龚十八郎,心下慌张,这老七到哪里去了,传了消息却不见归来。但听寨中一声炮响,杀出一队人马,为首两人,正是断臂燕宫奴和青鸾龙苍显,哪里有封世明等人踪影。 慕容飞见两人面色有异,便高声道:“青鸾、赤凤,还不归降吗?”那赤凤空着手臂,嚅嚅喏喏出不出话,龙苍显道:“归顺和社倒是可以,龙神却是不要来。”林定南道:“你等失了根基,现倭鬼、封世明都弃了尔等,还有何话说?”龙苍显长叹一声道:“那又如何,总是要与你见个生死。”林定南道:“我却不愿杀你。“燕宫奴道:“那我等便走了,此生再不回南海。“”你却走不得,杀了我手下多人,须抵命。“燕宫奴四下看看,忽一声喊,竟掉头便走。林定南手中金光一闪,正是‘龙吐珠’,一枚打入其后脑,一枚打断脊柱,当场毙命。龙苍显道:“龙王好手段,我等受了妖僧蛊惑,反出南海,现下失了依仗,原是该死。“他说了这话,身后帮众四下走了,林定南道:“你非我对手,前日放你,今日也放你,终你一生,不许过海。“龙苍显转身要走,背后却有一人轻声唤道:“青鸾先生留步。“回头望去,人群中袅袅行出一人,头戴幕离,身形婀娜,正是南海明珠苏蕙芳。 龙苍显道:“我素与金银岛无有来往,如何有怨?“苏蕙芳道:“其罪不在你,乃是长辈吩咐。你若在南海一日,我便不会杀你,今日你要离开,便认命吧。““你无量宫如何能强过我华岩洞。”“此亦非两地之争,我说了,这便是无量宫与当年龙氏之仇,现下父债子偿尔。”“苏美人,凭你也想杀我,小心辜负你无量宫二十年隐忍。”曹骏对器道人道:“汝妻可有狂风扫?”“哪里有,我还没给呢?”“那如何杀人?”“我亦不知,奈何我家妻大,吾自看着。”两人没来由放对,众人只能观战,一片心都觉苏慧芳难敌龙苍显。 龙苍显心知,对方此时挑战,一有必胜信念,二有他人救护,心道:“你先存了败念,如何能胜。”紧扎利落,跳到场中,出手却不是飞龙式,心想扯了你幕离便是胜了。哪知苏蕙芳身形转动,手眼步迅捷无比,竟是高人功夫,身后人人惊咦。不过十招,龙苍显脸色变换,察觉苏蕙芳武功不俗,收了心思,施展绝技,攻势立猛。斗到酣处,龙苍显掌中显出一对短棍,苏蕙芳身边背后剑光缭绕。三十余回合,场中一个变换,林定南、慕容飞、曹骏都抢上半步,只见苏蕙芳宝剑落地,踉踉跄跄退后,器道人忙从后面冲上扶住,见却未受伤,再看龙苍显短棍脱手,双手护住颈项,挣扎几下,翻身栽倒,竟是咽喉中剑,死于非命。 却说林定南平定南海,虽失了五凤,却幸有十二龙卫,更是得了韩湘佳婿。和社群雄却停留不住,原来龚十八郎传来消息,倭鬼过海,并未回转,登陆直趋内陆,竟一路北去,似是江南天镇方向,更有凶险信来,言许坚、管子亦被困天镇。群侠告辞,留下韩湘,别了器道人、林龙王,过海登陆,直往江南大沙漠而去。 原来这虎痴林仁肇诈死之后,隐居江南东路,占据大沙漠,建立天镇,为江南第一武学圣地。那鄱阳湖侧,耸立沙山,气势雄浑,赣锦二江合流,拢住一片绝地。这大沙漠半山半水,半湖半沙,世人难料,江南水乡,温柔所在,却有这等奇异景象,彼处金沙、碧水、蓝天、草原交相辉映、水乳融汇,到来的都叹一句“天之骄者,鬼斧神工”。 群侠泛舟鄱阳湖上,遥遥望见沙山,都不禁感触良多。慕容飞想起和天绝几次会面,跟兄弟大赞虎痴,待弃舟登岸,翻过沙山,但见眼前一望无际大沙漠,正是大漠风沙鸟不飞,独行旧路梦难回。总算张果精通百家,善有走路本领,早备下辎重,又有沈不凡等子侄运抵的骆驼马匹,慕容飞带队,曹骏殿后,带张果、李胜男、李胜北、莽和尚骑了马驼进入大漠。这大沙漠朝有雾,晌有风,午曝晒,晚苦寒,夜还有狼,但真一步一坎,走走停停,三日之后,这一朝众人贪早,要多行几步,哪知才下一个沙丘,大雾便生,顿时将四面八方罩住,伸手不见五指,众人只得聚在一处,穿了绳索,只见那雾又湿又冷,彷佛流动一般,顺着风一道烟儿流下沙山,众人身上衣衫都是湿透,慕容飞拽出一块毯子,给李胜男裹了。正此间,前面探路的和尚一声爆喝,直震得雾气波纹样荡开,众人抬眼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只见身边背后四面八方无数细丝,根根不知有多长,编织成网,那蛛网彷佛从天上铺下来一样,眼前所见大漠方圆都是,密密麻麻,铺天盖地,顺着沙山落面绵延而下。众人刀剑齐出,斩断数十根,才知竟是铜丝,虽断了,但茬口罅隙,网面不破。再看莽和尚被几张网缠住,动弹不得,张果去解救,半晌才脱出身来,群侠不敢再动,被网阵困在核心。 正此间有人高声道:“山上可是和社群侠吗?”莽和尚喝道:“正是我等,快去了这纠缠物事。”“侠客们休慌,待我来也。”曹骏道:“听声音,似是捉鬼大师裘列恒。”柱香时候,头顶有人说话,指引路径,原来这蛛网阵有些机巧,不乱动便不会缠绕,众人高抬腿低俯身,走走停停,前前后后,绕来绕去,半晌才出了阵,待上了沙山顶上,抬眼望去,正是秃头秃脑黄脸身圆的捉鬼神拳。众人见礼,裘大师道:“众位可算来了,几个老汉等得急了。”慕容飞忙上前搭话,一来一去,道尽事情,不知这南天镇北圣山,拳王剑圣斗得厉害,为何门下却融洽非常。 原来许坚和管子都在天镇,却不是自来,而是受了伤,被人扔到天镇门首,群侠来的水路,却是天镇之后,这里方圆十里,布的乃是天一铜网阵,原来这沙漠之中,取水不易,这阵号称天一,乃是生水之意。取这雾气湿意,顺着沙山山势,被铜丝收了,将千万滴水汇聚到镇内,免了穿越沙漠取水之苦,那铜丝网更是克敌制胜的宝贝,有了此网,天镇后顾无忧,左右又是荒漠流沙,就只剩下正门了,门前还是大草甸,沼泽遍布,实是天下第一绝地。又行了一程,到了天镇门前,远远望见门口三个老者等候,身边背后一群,都是熟人,正是南拳五祖的其余几位,见面互道辛苦,待走近些,陡然望见这天镇门口立着一块巨石,上书“天镇”两字,笔力雄浑苍劲,非如橼巨笔难书。可惜,两字之间有一条裂隙,不甚平整。大胡子关掩圣笑道:“慕容神剑,看着眼熟否,此便是你剑圣门杰作。”慕容飞恍然大悟,早就听闻拳王去地圣山留了一招开路手,破了北山一地,剑圣来天镇留了一招裂天剑,看来就是劈的这石头。张果道:“那原来这是?”裘列恒道:“乃是‘天下第一镇’五字,剑圣大人一剑毁去三字,本要扔了,拳王却道好,便留下头尾两字,摞在此地。”李胜北见众人颇不在意脸面,便问其姐,李胜男道:“你懂什么,拳王剑圣岂是俗人?”丰施卷走上前来,给和社群雄介绍身边诸人,待都说完了,曹骏轻声道:“大哥,此皆为九国遗民。”余人不懂九国遗民,慕容飞如何不知,这便是杀戮场中的九大氏族,川中舞阳王氏,蜀中孟氏,弘农杨氏,钱塘钱氏,长乐王氏,潭州马氏,江陵高氏,清海刘氏再加上江南李氏,都是宋辽争霸的残余,看来是聚合到天镇保命。 慕容飞道:“承几位老剑客情,但听闻我兄弟在庄内,急欲一见,叨扰了。”四老群遗领和社群雄入内,一路但见天镇极大,屋舍林立,有买有卖,有兵有骑,有工有商,百业兴旺,恰似一个小小国度。裘列恒道:“我家将军言说当年东京汴梁城,曾得和社相助,当有今日相报。”众人急急进了镇内一堡,门首有錾榄,上书:坚心扶社稷,铁胆护臣民。林拳王却不在,众人直往内室看望兄弟,四老陪同。曹骏抢入室内一看,但见左右两张铺,许坚和管应子各自躺着,心中一冷,忙上前查看。关掩圣道:“神剑勿忧,许兄弟只是受伤,只管小哥被人闭住经脉,有些烦恼,我镇内有医师,已给用过药了,现下是静养安睡。”慕容飞看曹骏点一下头,便道:“多谢各位老剑客,更感拳王恩义,容当后报。”当下四老自回,和社居住堡内,拥一处小院,曹骏、张果、李胜南轮流照看两兄弟,慕容飞在外支应,李胜北四下写信请人。第二日,许坚醒来,方才说起分离事由。 当日管应子要寻身世,许坚怕他独木难支,随行回了地狱门,哪知转轮王也好,鬼母也好,无人能说得清楚,只说管子自幼便在,是西昆仑送下来的。两人又上西昆仑寻卜圣,被叶圣主接住,传下一张笺语,写道: 千山万水深,内外多事因。金风玉露逢,妖魔更横行。 本是好姻缘,正邪一念间。可怜横骨儿,见面亦不识。 管子哪里肯依,还要上山,叶圣主不许,鬼童又哭又闹,说当年卜圣答应,功成化圣便可问他,现下自己也有道场,虽只成小圣,却实按捺不住,求卜圣成全,叶圣主坚辞,两人也不敢动手,悻悻下了昆仑山,又听闻有梁水对阵,急急忙忙赶将回来。哪知赶了近前,却遇到凶险,乃是向不灭和鬼手两个,一场争斗,管应子不敢动用火器,怕招出毒药,本来两童子眼见不敌,想使个烟火,逃了便是,却不料冷不防又蹿出二人,一人一拳打倒管应子,另一个人一掌伤了许坚,总算管子倒下时和许坚两颗风火雷丢出,许坚拼死一招鬼虎神剑断后,两人才逃得性命。李胜北道:“向不灭、吴长青,和社必杀此二人。”张果道:“另两人是谁?”许坚道:“他背后偷袭于我,实看不到面目。”曹骏道:“我看了采合子身后掌势,这一掌中几个指头呈钩挂之式,似是虎爪,如我所料不差,乃是黑虎门功夫。”“另一人呢?”许坚道:“我受伤极重,投了风火雷,背了管子逃走,隐隐似是听到,听到,,,,,,”莽和尚道:“这般支吾,到底如何?““听见人说道,不要追了,饶他们一命,也算了了情义,听声音,便是,金太保。”这三字一出,众人皆默,少顷,慕容飞道:“好,好,便是这般,万俟秀、金太保、向不灭、吴长青、程延达、封世明,现下还有众多倭鬼,再遇到,不必留情,尽皆诛杀。”群侠各自安歇,曹骏寻到慕容飞道:“大哥,可有事?”“你我都晓得,金太保的手段,中了他的腿,立时残废,中了掌,武功全失,如若中了一拳,即便是你我,也必死无疑。管子中了一拳,还是后心,如何只是昏厥,却只受伤,这?”“可是许童听错了?”“此中必有蹊跷。” 81 群魔乱舞欲毒天下 和社扬名剑佑江湖 过了两日,大力鬼王前后已昏睡近一月,全靠各种药汁高汤吊命,这一日,天镇一片欢腾,先有南兵入内,其后,林仁肇寻来见众人,和社群侠见虎痴没有门户辈分之见,都感动莫名。慕容飞请拳王看管应子伤势。南拳王探视一番,惊咦一阵,寻了一间密室,将烈火童子放入,自己进去了,也不知什么手段,接连又是三天,第四日,破关而出,慕容飞等见他面容憔悴,汗湿重衫,忙询问,林仁肇道:“小友无恙,这次因祸得福,你和社众人都不及他了。”待管应子恢复过来,已近年关,天镇内张灯结彩,欢庆余年。在小小院落内,众人围拢叙话,见管子眉飞色舞,浑身上下没半分不妥,只是裂着大嘴傻笑,有些痴气。李胜北道:“你这童子,前日使得什么手段?”管应子笑道:“我哪里知道,只醒了便是如此了。”原来前几日,兄弟几个试拳,才发现小餮的拳法功力一日千里,只论拳力,连莽和尚都差了一筹,当真超过跻辈,道果将成,不枉了称小圣一回。 慕容飞此刻正与虎痴同坐,曹骏陪在下首。慕容飞道:“林将军,南北到底何事争竞?”“此事不必多问,你等在此间多日,几时要行?”慕容飞和曹骏互视一眼道:“明日我等便告辞,前往西昆仑,寻卜圣他老人家,细问偈语,为管兄弟解忧。”“好,那我便不送了,自有四老相别。”“天镇救助我两个兄弟,此情,,,,,,”“江湖之上,波诡云谲,恩情信义,也是不缺,何必言此。”“我兄弟几日从拳王处获益良多,现代众兄弟拜上一拜。”林仁肇受了两人一拜,道:“不必如此,武学后辈自有机缘,道藏真言我也有所得。”原来这几日,拳王就道藏真言给和社群侠着实讲了一讲,众人都参悟不少,这便有亦师亦友的交情。 书不重叙,翌日和社启程离去。四老相送,待回转来,和南拳王议事,关掩圣道:“将军,还有几日?”“还有三天,敌便到了。”裘列恒道:“金太保苦苦相逼,却是为何?”“妖僧占痴,妖道占嗔,金绝却是个贪字,他得了琅琊玉书上下两册,还不知足,想来抢夺我这中部,更有宋主指使。”“赵老二杀了其兄,夺了帝位,国内人心不稳,我等本欲趁势起兵,复我故国,奈何九国遗民各有心思,前番试探不成,反被金太保寻到罅隙。”“他得二妖支持,更有毒王、鬼手、酆都老怪、波多野虎等一众帮手,我等如何应对?”“不妨事,我林仁肇岂惧这些妖人鬼怪,只是怕天镇百姓遭殃,如能文斗不愿武打。” 沙山顶上,遥遥立着数人,为首一人神仙也似,头戴帷幕,闭住风沙,向左右道:“我去助师尊,你等后日攻打天镇,拖住天绝,以封先生为首。”“天镇势大,内中兵民过万,如何急攻?”“先生不知,这大沙漠乃是绝地,门前草甸都是毒水,不能饮用,能用的水只有三处,两处屯兵各千余,这两路不敢走开,第三处便是那天一铜网阵,我已破之,无水这天镇十日内必破。”说罢,点过一人道:“等封先生去后,你等每日自子时至辰时,将这沙山顶上一百三十六处火堆点起,连烧十天,以火气逼退雾水,我要天镇断水。”那人点头称是。 这一日,天镇门前,人马聚集,引幡列旗,刀枪耀眼,镇内自有兵出,一千南兵雁翅成阵,内出五老,正是南拳五祖。两阵对圆,对面正是酆都老怪封世明带向不灭、吴长青、张因等,阵内更藏高手。封世明坐着肩舆,朗声道:“林仁肇,天下之大,没有你虎痴容身之地,今日我要来取琅琊玉书,还不献出,免得我攻入天镇,鸡犬不留。”虎痴上前几步道:“老妖怪,你辈分虽高,哪有真实本领,玉书在我怀中,你有胆来取。”封世明大怒,“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便先和你斗阵。”话音落处,鬼手吴长青踏步上前道:“久闻南拳五祖,拳法登峰造极,今日便要领教一二。”关掩圣大喝一声,冲上动手,二十余回合,抵不住鬼手,被一掌打在肩头,败下阵来。裘列恒跳出,只支撑二十回合,也被击败,鬼手当真了得,班伯斗、丰施卷互视一眼,跳上前去,双战鬼手。吴长青武功这才展现真力,双臂摇动,敌住双侠,五十回合不分胜负,丰施卷急进一招,被鬼手一个拦挡,失了势头,一个前抢,吴长青手起一掌,要打碎丰老剑客脑袋,被班伯斗挡住,哪知那鬼手神出鬼没,手掌伸缩,迅疾在二老胸口按了两下,二祖踉跄后退,齐齐吐出一口血来,四老竟被鬼手一人击败。 林仁肇大怒,跳将上去,三拳逼退鬼手,将二老救回,交给军士,高喝道:“林某便见识北地拳王。”“当年卜圣给你一卦,说你乃南山客,要染北地尘。你就没想过,今日要死在北地拳下。”“能武斗不须动口,封世明,你被猴儿挖了一目,还有何面目现世。”酆都老怪大怒,跳将出来,两人放对,四五十回合斗到酣处,向不灭、吴长青一看,今日便是今日,立刻出手,三人夹击虎痴。哪知这南拳王武功遇强则强,林老虎名不虚传,一人独斗三人,门户紧密,劲力悠长,只看得人人侧目,都不禁赞一句:了不起。封世明边斗边看,眼见虽不胜,却有了赢势,心中一喜,一声呼哨,他阵中立时冲出一部人马,直撞入南军阵中,意欲乱中取胜,料四老都有伤,南军无人主持,就算杀不了多少人,也乱虎痴心神,哪知一彪人马冲过去,片刻竟波澜不惊,没有动静。酆都老怪不禁吃惊,独眼看去,只见南军阵前跨马持刀一员女将,英气勃发,他哪里认得,这女子非是旁人,乃是林仁肇胞妹,唤作林仁姝,这林氏有一祖、二龙、三封、四世、五大夫,六桥、七绝、八闽、九牧、十德誉,乃是南方一等一的大家族,这林二妹外人不知,在族内和虎痴号称二龙,虽身为女子,武功见识不在乃兄之下,故虎痴才放心斗阵。 封世明几次眼色招呼毒王放药,向不灭哪里肯听,酆都老怪大怒,这猴儿,只肯听金太保的,心念一动,引动战阵,慢慢脱离天镇门前,四人圈圈滚滚,边走边斗,进了沙漠之中。林仁姝不敢轻动,唯恐后军受击,眼见四人翻腾起无数黄沙,恰似一个大沙团,龙卷风般滚过沙丘。吴长青暗道:“无人舍命,便斗不败天绝。”封世明恨道:“林小儿,今日便累死你。”说罢,四人狠斗,但见天绝门户更加紧密,只怕斗上三天三夜也破不了他的桩法。 正此间,那沙地中突的暴起一层地面,好大一个沙团,顿时将四人笼罩,不一时,跌出两人,正是向不灭并吴长青。吴长青脸色灰败,什么人如此武功?向不灭却恨声道:“可惜我的铜人锤不在身边。”再多一刻,封世明也被抛了出来,直吃了半口沙子,却高叫道:“高伦,疯子,你这厮要作甚?”三人望向沙团,只见明明浩大一片沙暴,突然风平浪静,偌大一团沙旋风,猛地都降到地上,一颗沙粒也不再飞舞,从疾劲到静滞,仿佛一眨眼功夫,直看得人心头烦闷欲呕。地上站定两人,矮小的便是天绝手,面前立定一个怪人,身形高大,头发披散似衣被一般,盖住后背。只见这人一伸手从天绝衣襟中取出一物,林仁肇双拳似动非动,却拦阻不住,所有攻势都被那人另一手化解。 等两人分开,那怪人摇摇晃晃退开几步,嘿嘿笑道:“好林虎子,好厉害的拳力,今日受了你三拳,日后容报。”话音未落,那沙丘四下,突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人道:“高心魔,今日你还想走吗?”原来那怪人能击败四大高手,却不伤人,更能取虎痴宝物,受天绝三拳却无事,普天之家,只此一人。此时,看向四下,见东西各是道人打扮,北面人却是手持长剑,大袖飘飘。剑魔笑道:“李尔,你快死了,还来凑热闹。”那李尔李青牛前次合击心魔,受伤颇重,今番却道:“当年天仙身陨才困住你,今日便是老道殉道之日,你也难逃公道。”剑魔道:“慕容小儿,你也要来凑热闹吗?”“我与拳王一战,做过一场,便为了今日杀你。”“那我与崆峒何怨何仇?”“除魔卫道,我辈当之。”来者非别,正是地仙静道人李尔李青牛,请的是剑圣慕容,人绝崆峒李逸安,再加上天绝林虎痴,四大高手围定剑魔。 封世明见风头不对,和向、吴两人使个眼色,小心退在一边,伺机而动。剑魔却不动,喝道:“都出来吧。”那沙漠中,又跳起数人,围在外边,剑魔望着一人道:“果然是你。”那人背插长剑,风姿挺拔,手持拂尘,正是计道人。计无筹道:“高宗主,你独占天下,暗中训练三十六神兽,我几个等了几十年了,胡谍帮早没了心气,今日不得已,便是今日了。”剑魔道:“想不到正邪都要杀我,恰似当年一般。”“宋帝、辽皇虽死,奈何都不是幼主登基,朝中不乱,你屡次三番诈称十万兽兵横扫中原,信你也是够了。几万流浪儿,盗贼兵如何成事?今日先杀了你,也是天数。”剑魔笑道:“李青牛、慕容剑、人绝手,虎痴,金绝,毒王,鬼手,酆都,这几个应是倭鬼,计无筹,我且问你,我的宝贝徒儿万俟秀何在?”“你且猜上一猜,休要多言,谅你这几年伤势不断,还要挣扎怎的?”说罢,十几大高手蜂拥而上,沙尘再起,四位化作四相阵困住心魔,另外九个合作九宫,伺机进击。那风沙中,却清清楚楚听到剑魔声音,气定神闲道:“计无筹,你敢判我?今日先让你吃点苦头。”话音落处,计道人已飞出战团,大口喷血,长剑拂尘折断,躺着地上,不知死活。又听道:“李逸安,你的拳法有些新意,可惜没功夫让你参透了,且休息吧。”战团中,人绝手李逸安,崆峒老教主一声闷哼,跌了出来,一臂折断,另一手托着,飞奔而去。再听道:“这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什么腌臜货色,去吧。”沙尘中又摔出几人,跌倒在计无筹身畔,竟被一臂打翻,却是那几个倭鬼,个个手断腿折,挣扎不起。忽听剑魔喝道:“李尔,你敢搏命。”忽听一声怪啸,剑光一闪,李道人跌出战圈,双手扣住一柄短剑,鲜血淋漓,前胸背后几道剑伤,眼见那么大的地仙,也自挣命。场中显出几人争斗,林虎痴,慕容剑,金太保群战心魔。 但见慕容剑圣剑化一条沙龙,直击心魔前胸,林虎痴拳做一头沙虎,径扑心魔后背,剑魔却毫无声响,前瞻后顾,左右只应,不落半点下风。林仁肇心道:“这魔头今日失了心剑,何当要死。”哪知刹那间,剑魔双指一并,似剑般刺在金太保手臂,顿时鲜血飙飞,复一脚将金海踢飞出去,一路喷血,直滚下沙山。再一眨眼,咔嚓一声,慕容延钊的宝剑被心魔空手截去一节,他左手抵住拳王,右手持断剑,一剑劈去,眼见剑圣一剑撩空,抵挡不住,斜刺里忽地伸出一把大剑,当啷啷,架住心魔断剑。剑魔大怒,横断剑一扫,将三人逼退,一抖手那一截剑飞射而去,西北沙地上刚跃起一人,要偷袭心魔后肋,被这一剑穿透肚囊,尖叫一声,还是一掌拍下,与此同时,两把剑,一拳一掌都打到心魔身上,剑魔晃了两晃,一个圈手,将四人圈住,再一放,四人都踉跄后退,纷纷口角溢血。那后来人笑道:“剑魔,剑魔,你也有今日,还不是要用我的‘怀抱天下’这一招,嘿嘿,终究还是这一招杀你。”剑魔立在场中,白麻衣灰白发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却嘿嘿笑道:“计无筹散去我大军,财神骗走我复国宝藏,巫师不见踪影。这几个都要死,剑鬼,剑妖,剑怪,剑仙,剑痴,剑王被我杀伤,今日后剑圣也会死,小拳王,封老头,老李头也得死,青牛道人死定了,这么多人给老夫陪葬,也算够本。”复扭头看那把大剑道:“你这小子,当真有骨水,当日不曾杀你,实是失策。”那后来使剑的正是慕容飞,使掌的却是妖道万俟秀。眼下众人都是有伤在身,个个勉力挣扎,却见剑魔举步便到了妖道身边,抓起便行,无人能拦,人人骇然。 待众人各自散去,只说剑圣慕容延钊和慕容飞这一路,两人直找到和社众人,见曹骏手提一个首级,问过才知,乃是应林仁姝之请,去击杀了放火的程黑虎。众人安顿在一处。曹骏等见了剑圣,都是欣喜。慕容剑圣放了烟火,不一时,痴屠户背了大包裹前来。剑圣端坐道:“今日便传我剑圣门衣钵于飞儿。我本是赵宋太祖殿前都点检,后因事诈死埋名,创立剑圣门。今番围杀心魔,虽然功成,但内心有愧,剑魔武功十倍于我等,胜之不武啊,你等要勤练功夫,莫做欺心之事,上一代的事让上一代去做。”众人领命,痴屠户打开包裹,却是一块块皮甲,慕容剑圣道:“此为地圣死后,我取其皮,和鳞制作十件皮甲,留给你等护身。”众兄弟各取一件,躬身拜谢而去,慕容飞泣不成声,剑圣道:“痴儿,人固有一死。这一代你为门长,要照看你师姐,她,唉,也是苦命。还有你洪叔叔,心魔将死,他也可下山。这痴屠子你也投缘,不必多说,你父之事,你自做主。”剑圣盘桓三日,与众人共参道藏真言,后长歌而去,歌曰: 养炁忘言守,降心为无为。动静知宗祖,阴阳探去归。 真常须应物,应物要不迷。不迷性自住,性住气自回。 气回丹自结,壶中配坎离。阴阳生反复,普化一声雷。 白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自饮长生酒,逍遥谁得知。 坐听无弦曲,明通造化机。禅定听心意,返虚结道胎。 慕容飞送走师尊,赴天镇拜别虎痴,请曹骏带众兄弟返回南海,去接韩湘,自己却独自上路。西北道上,迤逦而行一队人马,当先一匹灰马,歪坐一人,垂头随着马匹摇曳。正走间,路上突然横出一根巨木,枝枝杈杈挡在路中,那枝桠里坐着一人,膝头横着长剑。马上人抬头一望,独眼中闪烁凶光,喝道:“慕容小儿,凭你也敢拦我?”来者非别,正是闪电神剑慕容飞。小剑圣哈哈大笑,起身道:“封世明,还我剑来。”队中早跳出几个小鬼,冲将过去,刀枪并举,哪知还不待动作,纷纷哀嚎摔倒,被慕容飞一剑碎了一地,着实威猛。封世明吓了一跳,暗道不好,自己内伤好了七八分,不知如何,忙跳下马,让队中人护住车厢,自己紧扎利落,赤手攻来,慕容飞也不用剑,大宝剑插在地上,接架相还,斗了三十几回合,封世明眼前发黑,心神不稳,不好,这小儿怎么武功精进如此,不及细想,身边背后一摸,掌中多了一对短剑,他不亮剑还好,剑刚掣出,眼前电光一闪,手中巨震,把持不住,两柄剑被夺了去,随即双腿剧痛,翻身栽倒,竟被慕容飞一剑扫断双腿。 对面阵中,奔出一人,正是张因,按住地上吼叫翻滚的封世明,撕了衣服,紧扎住大腿,边敷药边道:“小剑圣,要赶尽杀绝否?”慕容飞见封世明已废,大剑一指车厢道:“封老怪可走,计无筹却要留下。”张因道:“神剑不知,那只是计无筹疑兵之计,他早被向不灭,吴长青带走。”慕容飞喝退众人,上前查看,果然车内只是庸人,暗恨计道人狡猾,当下收了三把剑,放张因离去,复启程,直去东南追去。 这一日,追到一处所在,登高望气,只见这山中,云雾缭绕,剑气氤氲,又有黑光闪烁,想来逃走众人在此躲避。慕容飞不知,此为桃花山,山中有桃花谷,谷中有一宝地,若在空中俯瞰,地上便现一朵巨大石蔷薇,从地上长出,花瓣棱棱,曲折盘桓,径径深深,人入其中,便如蜜蜂采蜜,直入花蕊,花瓣便是石壁,花蕊便是一间石室。那重伤的计道人正躺在其中,身旁立定十数人,为首正是金海金太保,其后向不灭,吴长青都在,另有十来人极其彪悍。计道人颤声道:“太保救我。”“道长,你受外伤好医,内伤难治,心魔大法何其霸道,在场诸人都受波及,就算是我,也是气息紊乱,难以自制。”向不灭道:“道长,不若我用九幽神风,,,。”“不可,失了本源,贫道,贫道根基不保。”正说话间,金太保眉头一立道:“不好,剑气冲霄,慕容飞追来了,如之奈何?”向不灭道:“我去杀他。”金海道:“不必,不要坏了大事,速速退走。”说罢一伸手按住计道人胸口,咔嚓一声,不知肋骨折断多少根,眼见大口呛血,活不成了。 石门訇然裂开,慕容飞持剑大踏步而入,眼见四下无人,只石床上躺着一个血葫芦一样的人,走近一看,正是计无筹。原本仙风道骨的计道人,此刻狼狈不堪,脸色血红,血沫子不要钱般喷涌。慕容飞长叹一声,一剑将头颅砍下,也算帮他解脱。朗声道:“金太保,不要逃了,天涯海角都有一决。”那声音飘飘荡荡,弥漫整座桃花谷。 82 小孤峰剑魔终殒命 绝命崖新人替旧人 却说山谷桃林之中,几个人影穿梭,骤然停住,围住两人。只见一人全身白麻衣,血迹斑斑,另一个腰下都是血水,正是剑魔和妖道万俟秀。剑魔斜睨看来人,道:“风逍遥,你不老老实实做你的门主,跑来作甚?”又对另两个道:“两个小妮子,也来送死。”来人一男四女,男的正是当今地狱门门长转轮王风逍遥,穿白老妪乃是地狱门冥山老母,穿黑乃是魔山老母,穿红的乃是巫山老母,穿蓝的却是剑圣门柔水仙子。武林三圣母齐至,当真了得,风逍遥道:“不杀你,地狱永远不空。”剑魔道:“陶三春没来嘛?”冥山圣母道:“大师姐不想理你这厮,我姐妹几个,今日也要杀你。”“哈哈,就凭你们几个小辈!”说罢,剑魔一指戳在万俟秀顶门,口中念念有词,而后喝道:“给我杀了。”只见妖道从地上一跃而起,急攻转轮王,风逍遥大吼一声,接架相还,哪知道妖道身形一转,一掌打在魔山老母身上,顿时打飞出去,同时这妖道身上也中了两剑,一歪一跌坐在剑魔身边。剑魔道:“没用的东西。转轮王,我先送尔去轮回。”风逍遥等人又气又急,刚要围上,忽然眼前一花,人人都看见剑魔已到身前,快贴脸了,唬了一跳,连忙出手,却打了个空,只见剑魔双手一拢将三人圈住,一放之下,三人都摔倒在地,风逍遥,冥山圣母,巫山圣母都跌坐地上,动弹不得,只柔水仙子缓缓抽出长剑。剑魔道:“你这小妮子,我不杀你,你,,,,,,。”话音未落,头顶有人吼道:“我却要杀你。” 两人飞扑而下,两掌按不住剑魔头颅,却都打在两肩之上,被剑魔身形一晃,都震飞出去。身后却爆响一声,剑魔回头一看,但见妖道立在身后,前胸后背塌陷一片,被一人一拳打贴在自己身上,那一缺竟是临死救了剑魔一招。剑魔大怒,回身放下妖道,再抬头,那人却到了三十步开外,正是金太保。左右两人却是向不灭和吴长青,都挣扎不起。剑魔刚要杀人,背后机簧声响,不及躲闪,后心一片刺痛,随后麻木一片,回头看时,正是妖道勉力撑起半身,一手发射狂风扫,尽数打在剑魔身上,剑魔笑道:“你却是最想杀我的人。”说罢大踏步而走,柔水仙子要拦,剑魔闷哼一声,在场众人都是心头一紧,柔水仙子身形摇曳,踉跄退在一边,任由剑魔离去。金太保缓缓走上前,毒王鬼手依靠两边,金太保道:“万俟秀必死,转轮王,二圣母受了‘怀抱天下’一击,命也不长。你带魔山老母离去,我不拦你。”柔水仙子道:“转轮王和三圣母我都要带走。”吴长青踏前道:“你这女子,不听良言,是嫌命长嘛?”金太保道:“不要杀她。”吴长青赤手跳过来擒拿柔水仙,哪知仙子四御剑展开,鬼手哪里能轻易得手,向不灭一看大怒,飞身扑上,就要夹击。却不料人刚到半空,身后剑鸣大作,连忙拧腰闪避,只觉一股狂风夹带风雷直袭吴长青而去。鬼手正对敌,耳轮中听的风声有异,连忙虚晃一招,回身招架,岂知那剑非寻常一击,越过向不灭,突然暴涨十倍,光亮一闪,就到了吴长青面门,鬼手双掌都在外门,救援不及,只觉面皮一紧,身后被人扯住,生生拉出战圈,抬头看去,却是金太保救他。 此时,转轮王和三圣母都在地上挣扎,只魔山圣母伤的轻些,身前站定两人,双剑合璧,女的是柔水仙子,男的正是慕容飞。吴长青失了一招,险些丧命,此时只觉头脸胀痛,眼前血红,伸手一抹,疼痛传来,原来慕容飞一剑飞来,虽被金太保救走,却也伤了他脸面。鬼手暴怒,盯住两人,双手缓缓掣出一对量天尺。向不灭也捡起鹿皮套,掣出独脚铜人锤。金太保看了两人良久,慢慢道:“他二人双剑合璧,难以速胜,且先走。”说罢,走过去,提起妖道,便要离去。吴长青道:“某家定要杀这二人。”向不灭犹豫一下,收了兵器,道:“吴老兄,且听太保言语。”金太保返身便走,向不灭紧紧跟随,吴长青脸上皮肉痉挛,发髻散乱,恶狠狠瞪了两人几眼,转身离去。 慕容飞道:“师姐,可要留下这人?”却不见柔水仙子回应,只见她痴痴望着来路,半晌道:“先救助几位老剑客吧。”两人将门主并三圣母扶坐,取伤药帮衬。风逍遥道:“多谢两位小友,却是不必了,我等受心魔一击,断了生机,能苟延残喘几日,也无实意。”冥山老母喘息道:“想不到心魔武功还是无敌。”巫山圣母道:“无敌什么,还不是用了别人招数。”慕容飞道:“还请老剑客解惑。”“嘿,我等离死不远,便留些善言。小剑圣,你道心魔这一生,杀过多少人?”“晚辈不知,几十位总是有的。”“你实不知,你师尊没跟你说过。这高伦剑魔身为一代武圣,心魔,更是剑魔,这一生因他而死的人,不下十数万人,但他亲手所杀的,却是一个也没有。”“啊,”慕容飞诧异,这是为何?“心魔搅乱武林,建胡谍帮,安插各门各派死士,善用生死间杀人,武圣刺杀皇帝,摧崩庙堂,剑魔蛊惑西域各国,数度招揽兽兵,要横扫天下,宇内几番动荡,死人无数。但若论剑魔亲手一剑杀死的人,却是一个也无。听闻这厮少年时曾对人立誓,不立毙一人,又说天下庸碌之辈,不配死在他剑下。故和心魔为敌,只是受伤,并不杀死当场。但他武功太高,伤人俱都伤在根本,毁人修为,损寿折阳,跟他交手的人,当时不死,辗转挣扎受尽苦楚,最终难逃一死。”慕容飞细细想去,果然剑妖,剑鬼,剑仙等人都是伤而不死,却最终难逃。风逍遥喘气道:“我等受‘怀抱天下’一击,几月后根基衰败,气血逆行,早晚是死,何必受无妄折磨。请小剑圣传我心意,贵社张三,可传我地狱门传承,为门主。”说罢取出信物,递给慕容飞。冥山圣母道:“我冥山一脉尊厉元贞为圣母。”也交托信物。巫山老母道:“我巫山尊姚笑颜为圣母。”魔山老母泣泪道:“两位师姐,何出此言?!”三圣母共请柔水仙子为门外一爷,何仙子推脱不掉,只得应允。言毕,转轮王和两位圣母三手连握,气劲到处,崩断心脉,阖然而逝。魔山圣母哭了一回,求两人帮忙,将三人收敛,立了石碑木刻,待日后再来挪。 何仙子背了圣母,慕容飞前面开道,直往豫州而去,要送老剑客回宗门。出了桃花山,行不过十里,便有接应人来,慕容飞传了三位老剑客临终之言并信物交托,地狱门蔡神荼和巫山,冥山两人都洒泪而去。魔山门下却是三个道姑打扮,经圣母指点,乃是魔山五朵金花之三,原来魔山素有五峰三潭,圣母传五大弟子坐镇五峰,故魔山又称五朵山。三位道姑接应圣母,见其重伤,纷纷垂泪,与小剑圣,柔水仙道了辛苦千恩万谢,命小挡办抬了回转。 柔水仙子悠悠对慕容飞道:“是飞仙阁好,还是百花楼好?”慕容飞笑道:“师姐休要取笑于我。”正说话,有人笑道:“我崆峒有忘忧洞,自然好过飞仙阁。”抬头看去,慕容飞一阵头大,正是李四先生李胜男,一身彩莲衣,英气勃勃。慕容飞道:“四先生没去南海?”“我倒不是寻你。是管应子跑了,我等分头追查下落,便来了中原。相约月后南海南汇合。”“这小鬼头所为何来?”“怕是还和卜圣卦辞有关。”慕容飞无法,将二女领在身后,径往南海而去。这一日行到一处镇店,寻了酒楼上到顶,占了靠窗临街桌面,柔水仙要吃汤饼,李胜男点了粳米饭,慕容飞张罗四个热菜,牛肉羊肉若干,另有细酒一壶,三人顺了包裹,放了兵器,慕容飞请二女净了手,斟两杯素酒予了。李胜男道:“姐姐请酒。大哥却有伤在身,不必饮了。”柔水仙道:“师弟不喝,我也不喝了,以防少候有事。”慕容飞道:“我自吃肉。”低头大嚼,柔水仙取了竹箸,低头吃热面,李胜男数着米粒吃饭,四个热菜都冷了。正吃,慕容飞忽地往下一望,见对面药铺出来一个精壮汉子,包了头脸,急急而走,便道:“你二位左近等我。”当街跳到道上,缀后而追。那人行的匆忙,慕容飞身手又高,如何察觉。 那人身法极快,出了市镇,展开步法,一路越行越高,越行越险,竟是上了一座高山。慕容飞追到山口,见一条土径弯弯曲曲上去,四下树木藤曼遮蔽,只寻那淡淡药味。过了片刻,慕容飞缓步上山,天色渐晚。行不过几里,道旁山石上影丛丛或站或蹲数人,慕容飞侧目相看,只听一个声音飘飘渺渺而来,“你等下山回归胡谍帮,让他上来。”那几人纷纷隐去身形,慕容飞昂首上山,直行到山巅之上,但见红日西斜,残阳如血,云气霭霭,山风掠过,孤峰之上竟是绝境,只有方圆一丈之地,靠悬崖边坐定一人,身形伟岸高大,一头白发披散后背,周身白麻衣,手上掐着剑诀,正是一代剑魔剑魔。 其时剑魔临崖独坐,慕容飞立在身后,骤然间周遭杀气弥漫,正是天发杀机,大雪覆杀春气。地发杀机,蛟龙吞吃虎豹。人发杀机,英雄屠戮豪杰。心魔笑道:“好好好,想不到是你来送我一程。江湖上人来人往,亦是如此。”“你若留下三十六神兽,我命休矣。”“那是自然,他们九人联手,杀你不难,便是古月来了,也要殒命。”“可惜人心变幻,有人诱我前来。”“是啊,我死以后,天下间能制住金太保的,又有几人?”慕容飞躬身道:“老剑客,可能一战?”“你要杀我证道?”“不错。”“你可思量清楚,我已无法控制力道,你的性命只在须臾之间。”“正如老剑客所说,江湖上人来人往,最难的便是忘却。某家欲记于一心。”“想不到,你竟想练心剑。我还道你过了大巧不工的境界就沾沾自喜,那便是没见识,要知道,我心剑念头一动,敌首自落,普天之下,剑法高低为一心二意,三气四势。我心剑第一,只有剡其食的一意孤行,白骨逸的出其不意两把意剑才能相比,三仙练的是气剑,你的四御剑不过是势剑。”“老剑客三十年前便是天下第一,更几十载称霸江湖,我自知之。”“嗯,孺子可教。我有三剑,一剑天下无敌,一剑天翻地覆,一剑横亘宇宙,你可谨慎着。”“我收万剑则剑道成,现来取心剑。”“我剑在李尔身上呢”“我来取的是你心中之剑。”“哈哈哈,好!”。那三十六神兽下了孤峰,互相使了眼色,分作两断而去。行不过几里,但听背后山峰之上风雷大作,电闪雷鸣,大片光亮洒下,将落日余晖反射得到处都是,山中息兽宿鸟纷纷奔逃,土石树木崩裂开来,剑气纵横射向天际,光芒笼罩整座小孤峰。 绝壁顶上,剑魔依旧跌坐山边,慕容飞前胸后背都是血渍,一把大剑插在两人中间。剑魔高谈阔论道:“剑妖剑鬼都是好汉,剑神剑仙小家子气,剑痴剑王都是傻子,剑师剑狂不过死人,只有剑叟能算是我的朋友。可惜不知所终。我初出江湖,学得一身惊天本领,后知家族深意,开始韬光养晦,磨练心剑。待功成入世,岂料其时天下大乱,人心不古,道德淪喪,正義失孤,世人坑蒙拐騙,奸淫擄掠,貧者舉刀求活,富者結城自保,宗庙被毀,国法不存,乱戰火起,生灵態滅,僧道遁世,野獸下山,狐妖坐堂,妖魔橫行,三界動盪,各地豪杰蠱惑人心,殺伐時代來臨,我持一剑纵横天下,本欲匡扶正义,再造社稷,哪知空有大志,奈何造化弄人,落得人人喊打,步履维艰,还落得妖魔之名。看来武功只是小道,操纵人心容易,改天换地何其难也。”“少说两句吧,我快支持不住了,且与我论剑如何?”“好小子,临死还要讨我得便宜”。便论剑道:“其道甚微而易,其意甚幽而深。道有门户,亦有阴阳,开门闭户,阴衰阳兴。凡手战之道,内实精神,外示安仪。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腾兔。追形逐影,光若仿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复不闻。”“古月为何反你?”“那痴儿,非说天下要有皇帝,我说皇帝最坏,个个该死,他便反了。”“一缺如何反你?”“财神为了钱财,巫师为了人命,计痴为了希冀,古月为了道统,一缺为了无忧,当年他俩创出‘怀抱天下’,我是何等高兴,他们却觉得我必杀他俩,就各自跑了。”“多谢老剑客,最后一问,如何击败金太保?”“说难也难,天下无人武功能言必胜,说容易也容易,你带着那几个妮子去和他拼斗,不用打,他心就乱了,哈哈哈。”慕容飞站起身来,一揖到地,“我送老剑客兵解。”剑魔笑道: “英雄豪杰名声在,荣华富贵转眼空。 痛饮一杯无忧酒,空有热血谢春秋。 少年十五着青襟,廿年稽古志向深。 再度廿载红尘意,世间再无风骚人。” 慕容飞剑光一闪,将剑魔斩做两断,跌落山崖。他杀了剑魔,勉力支撑要下山,行不得几步,便歪倒山石之旁。待醒转过来,见周遭一处林地,围着篝火团坐,正是心腹兄弟一片。原来二女等他不归,哪里能傻等,放了号炮烟火,和社都来救应,韩湘亦从南海赶来。不过旬日,众人聚齐,慕容飞已昏迷数日。和社不敢挪动他身子,就在小孤峰寻了所在,搭了窝棚陪护,今日终于醒了。慕容飞勉强巡视,见少了管应子和龚十八,曹骏知他心意,道:“管子不知所终,料来无事。龚十八郎应是去追踪金太保,今番必有一决。”慕容飞道:“心魔已死,计道人也死了。胡谍帮却还在。”“今日金太保取琅琊玉书三册,控胡谍帮,身边鬼、毒二手,更有三十六神兽为伍,一群倭鬼簇拥,正道连失大能,江湖风波恶啊。”“无妨,待我伤愈,先杀金海,再灭胡谍。“众兄弟随慕容飞疗伤,李胜男和柔水仙轮流照看。不过十数日,山下来了数人,前有望月无情,后有一背身,中间簇拥吴长青和几个伴当。吴长青遣一伴当上山,道与和社谈个买卖。曹骏于草庐会面,那人执礼甚恭道:“我家主公请十数位高人赴彼帮作客,还望第一剑能前往一晤。“说罢递上一道折笺。曹骏道:“我兄重伤未愈,不便前往。“正此间,庐外阴影一闪,慕容飞走了进来,将过折子一看,排头第一名字便是杜贤君。慕容飞道:“你是三十六神兽的哪一个?“”小人便是飞廉闻人莱。“”你等都留下吧。“话音落处,山下和社围拢,将吴长青困住核心,那背向人见机极快,竟闪身逃了,李胜北道:“波多野虎,慢走不送。“吴长青翻身下了肩舆,正迎上慕容飞,身后跟着曹骏,提着一人,正是那闻人莱,生死不知。 吴长青道:“慕容飞,你待怎得?“曹骏道:“这厮还不知金太保派他来送死。“慕容飞道:“他就交与为兄。“吴长青见两人旁若无人,商量自己生死,不禁大怒,怪啸一声,扑将上来,心道:“就算你二人刀剑合璧,我又何惧,金海忒也小心。“哪知眼前剑光一闪,身上凉气凛凛,不敢怠慢,忙取出量天尺招架。 他身边正是几个伴当,纷纷出手,哪是和社群雄对手,瞬间有死有伤,那望月无情手毒心也毒,和尚个顶个的毒辣,眼见不好,散出毒雾掩身溜了。场中吴长青额角见汗,不敢轻动,身周被围,杀气震天。他与和社众人颇有些龃龉,这番失了先机,眼见无幸,心一横,摆动双尺,喝道:“你等小辈,一起上吧。“慕容飞笑道:“你这厮不识天数,但能接我三剑,我便放你离去。“吴长青道:“不信你有甚本领。”两人放对,众人散开,围住观战。张果道:“二哥,大哥伤势如何?”曹骏道:“哪有什么伤势,初时便是累的,大哥剑道已成,只看去路。”慕容飞大剑在手,一剑急去,吴长青晃掌中量天尺迎上,只一招,双尺脱手飞出,早被曹骏接住手中,鬼手并不在意,双掌一错,再攻而来,第二招,慕容飞宝剑飞出,却不是被击飞,而是横剑伤了鬼手双掌,才弃剑使用拳脚,吴长青虽受伤,但见对手抛却兵器,心道:“你剑法纵然练到通神,难道拳掌也胜我不成。”第三招之下,慕容飞手起一掌,正打在吴长青后背,直打得鬼手狂喷一口老血,一头抢在地上,挣扎不起。张果上前将他踩住,吴长青那么大的绝手,何曾受过如此欺侮,顿时气昏过去,被曹骏使了牛筋捆了。 83 慕容飞终成混元果 李胜男难渡生死关 众人都拱手道:“恭喜大哥,剑道大成。”柔水仙道:“你道果已成,今日这鬼手要交换质人,便由我来。”慕容飞道:“师姐,只怕金太保耍诈。”“无妨,我自有法。”慕容飞见她说的果然,便允了。第二日,柔水仙带了被伤吴长青和闻人莱而去,三几日归来,众人惊咦,忙团坐听讲。柔水仙道:“胡谍帮寻了十数个师弟的故人,本意要挟换取剑魔所遗,我直言并无一物,尸身便在绝命崖下,又归还吴长青,他等自然放人,师弟故人,我皆赠送盘缠压惊,着沈不凡调动兵士护送走了。”李胜北都惊了,“师姐,缘何敌手信您言语?”众人都愣愣看着柔水仙。良久,那蓝裙仙子缓声道:“我本南海谷增人,幼名秀姑,和他同乡,十三岁便嫁与他,次年生一子,奈何是个异相,他一怒挟子离去要丢了,那年吾等都是十五岁,我没甚本领,争竞不过,被他打伤。后来我被师尊救走,在北地习武,听闻他去了唐国,拜了虎痴学拳。我后去寻他要孩儿,奈何打不过他,还连累两位师尊动怒,再听到他消息,据说又拜了妖道,我辗转打听我苦儿在西域地狱门养大,便在地狱门守了数年,可惜冥山老母不许我母子相见。”和社众人都是瞠然,李胜男却流下泪来。曹骏见慕容飞嘴巴张的老大,便问道:“既如此说,那老八,,,,,,管子,,,,这个,,,那个,,,”。柔水仙道:“不错,他便是我可怜的丑儿,本名金禄。”李胜北结结巴巴道:“那师姐,金太保?”“我早与他恩断义绝,只是不曾和离,他心中有愧,哪里敢伤我。”莽和尚心道:”原来八弟的拳法习自金太保,怪不得如此了得。”张果心道:“坏了,这番算下来,我等俱都差了金海一辈,如何是好?”慕容飞心道:“我这师姐哪里似聘妇,这驻颜当真了得。”李胜男泣道:“当真苦了姐姐。”柔水仙道:“无妨,我早无泪水可流。他要练神功,不念夫妻情分,又抛却我儿,今番便是决绝,他日相会,只有刀剑。” 当夜无话,柔水仙请各侠帮忙四处去寻管子。曹骏道:“尚无忧,前次童子中拳,想来不是坏事,是金太保要打通他身上经脉,却是虚惊一场,料来无事。”李胜男却道:“须得找回,他一个人流落江湖,甚是凄苦。”当下慕容飞一路,留下紧盯金海一伙,顺便接应龚十八郎。李胜男、柔水仙一路向西,曹骏、张果一路向东,莽和尚、李胜北一路向南,许坚、韩湘一路向北。 却说李胜北腿脚不便,拄了铁拐,和莽僧一路,这日行到一地,问询了说是什么锁金关下,想李胜北本是崆峒教二教主,更兼从前锦衣华服,荣华富贵,寻常享乐由心,自身残以来,武功上窥破大道,拳法一日千里,心性却也变转过来,玩世不恭,放荡不羁变成了嬉笑怒骂,游戏江湖,当下对和尚道:“且歇一歇,有些酒馋。”莽僧定住脚步,回头应是,和李胜北返身进了一处酒肆。 那黄土坡上古槐树旁,三间土坯屋舍,门首晾着几缸酱菜,酒幌上满是黄土,李胜北低头进了内里,靠在柜台上叫道:“先给我等弄几个熟菜,再来一勺酒尝尝。”柜台内小猴子应声,舀了一勺劣酒出来,李胜北不接手,伸长脖子一吸而尽道:“好酒,好酒,且打五斤来。”伙计暗笑,“这瘸子不甚识货,且将上月酸酒卖了。”李胜北也不点破,卸下百宝葫芦躺在柜上道:“就装在这里。”莽和尚正坐在靠墙等饭,猴子看着百宝葫芦,只觉这葫芦长得古怪,又扁又圆,银光烁烁,伸手一拿,哪里拿得动。他哪里知道这宝贝外虽轻大,内蕴乾坤,只双手来拿也搬不动,只得道:“客爷这葫芦着实沉重,乞请自取。”说罢,张罗给和尚上了几个熟菜,一笸箩干菜包,一瓮热汤,再回头看李胜北已把葫芦倚在酒缸边上,道:“快来打酒,无论糟渣都要。”那猴子舀了酒,见了葫芦神异,不敢卖酸汤,浍了清液,不敢真就灌,先倒在注子里沉着,要知道这车船店脚牙,虽是可恨,但却是小心惯了的,恐客人不喜酒糟,故先停一停,然后取了执壶灌葫芦,哪知道酒水下去都飞溅出来,看着是个空葫芦嘴儿,却倒不下去,好似有层屏障挡住一般,洒了半壶,忙道:“客爷,你这是个死心的葫芦,灌不进去啊。”李胜北怒道:“胡说。”抢过注子,一倒而入,看得伙计眼直,又取一注,还是倒不进去,只道:“客爷,您这葫芦认人,只旁人就不吃酒。”李胜北哈哈大笑,俯身对葫芦口嘀咕几句,后道:“等次我这宝贝认你了。”猴子忙去灌酒,果然一注而入,不禁欣然,只觉自己酒劣,不知这宝葫芦肯不肯将就,他却不知,李胜北自腿伤后,要饮酒抚伤,这葫芦里装了十几位长老献上的各色丸散膏丹,奇珍异宝,都泡在酒里,就是劣酒也变成琼浆。李胜北去和莽僧对坐,取了一个菜包慢慢食用。正吃间,忽地闪入两人,极其剽悍,凝目而视,莽和尚大怒,“那蛆,只管瞧怎的?”李胜北叹道:“正吃菜呢。”狂风到处,莽僧扑将过去,那两人见机极快,退出店去,身法不俗。李胜北恐和尚有闪失,丢下十几个大钱,携拐而出。但见天色昏黄,土坡旁树林边,莽和尚正和人动手,忙赶过去。双方对阵,不及二十回合,两人交换一招,飞身跳出圈子。和尚宽去外袍,取精钢念珠挂了,边道:“来来来,看洒家打倒你个腌臜货色。”那人也不答话,默默掣出一对奇门兵器,唤作:铁羊头。李胜北心念一动,高声道:“原来是两个畜生。”另一人答道:“休逞口舌之便,今日便杀你二人。”李胜北道:“你五爷手下不死无名之辈,且报上名来。”一人道:“二教主可曾听过,神荼皇甫臣,郁垒尉迟守吗?”“不曾听过。”“好,今日便杀你二人扬名。”莽和尚正要冲出动手,李胜北铁拐一指道:“还有高人未曾现身,请出来吧。”那树林深处,隐隐有喘息声传来,似狼似虎,莽僧大喝一声,“什么屑小,装神弄鬼。”那两神兽掉头往林中而去,李胜北哪里肯放,与莽和尚二人追去,片刻间追到林中一片乱坟岗子,早有两人等候,李胜北一看大怒,“好畜生,竟敢勾结倭鬼。”原来那两人正是当日南海见过的猿飞佐助和雾隐佑藏,只是鬼怪一类,无人知道姓名。 李五爷暗道,自持百宝葫芦能抵挡三人,让莽僧先杀一个,便有胜算。那厢四个,却不联手,只一人上前,当下见莽僧和皇甫臣放对,一个赤手空拳,一个手持铁羊头,那铁羊头招法奇特,刺挂拉锁,挂定风声,势大力沉。莽僧斗神荼,二十余回合,那皇甫臣铁羊头往来一扣,两只犄角正将莽和尚一臂夹住,这神荼心下大喜,发力一绞,只听“呲啦啦”一声响,复又“嗵”的一声,原来那镔铁羊头绞不断莽和尚的铁臂,只撕裂僧袍,反被和尚直拳打入,一记击飞出去,羊头锤咕噔噔落地,李胜北看那神荼,手脚抽搐,倒在远处,眼见不能活了。 那尉迟守大怒,喝道:“和尚,待我领教你的金刚不坏。”跳上前去,挥臂抡打,莽僧粗中有细,见此人明知自己硬功了得,还赤膊相斗,定有蹊跷,反臂内探,一拦一拨,那郁垒衣袖破裂,露出小臂上两块铁骨刺,原来此人善用臂骨,做了镔铁骨刺装在手上,遇敌斗拳,对手一个不防,功力不济便是手臂折断的下场,便是硬功了得,也闭不住铁刺,着实阴毒。莽和尚大怒,这厮使下三滥手段,甚是可恶,当下身形转动,摇开双臂,韦陀杵功力尽出,两人对了二十余回合,尉迟守跳出圈外,耷拉着膀子,面目狰狞,飞逃开去,乃是被和尚震断臂骨。 两只倭鬼见了,一阵嗫嚅,不知互相说些什么,一左一右对上二侠。此时天色已晚,李胜北心道,不知这倭鬼什么成色,先杀两个看看。细看面前这鬼,蓬头垢面,带五色牛角盔,背后扎纸楼,两手一把长刀一只手钩,形貌佝偻,赤脚光腿,他不识这叫做猿飞佐助,正是妖僧身边侍奉。李胜北慢慢取下葫芦,悄悄将口对准另一个。原来和尚连斗两阵,李胜北恐他疲惫,打算先用青冥针助他杀一鬼再说。正要放对,突的风声大作,一人电射进场中,正剑拔弩张之际,四下蓄力已久,被这飞人触发,四招都招呼到飞人身上,直打得血肉横飞,退后才看清,却是一具无头尸身。李胜北眼快,一看不是郁垒尉迟守嘛,奈何没能逃走,丢了性命,尸身还被扔了过来。抬眼望去,但见林外,晃悠悠进来一个,行尸走肉一般,两眼无神,双臂下垂,道袍破烂,前胸后背又是窟窿又是血渍,一头白发披散开来,光着腿满脚污秽,活死人一般。李胜北眼神一缩,妖道一缺万俟秀,这厮竟还未毙命。 这是崆峒二教主的生死大仇,李胜北心下一动,抬手标空射出一道赤霞神光,昏黄中光彩夺目,方圆都看得真切,急声道:“和尚快走,这厮怕是中了九幽神风,还有几分妖气,我来挡住他,快去汇合众兄弟。”话音刚落,身边一道飙风,莽和尚已冲将上去,一拳打在妖道前心,万俟秀怪叫一声,并不闪躲卸力,一掌按在莽僧小腹,呔,一声喝令,莽僧倒飞而出,摔在地上。那二鬼还要逃走,一缺身形一晃,单掌一划,两鬼头颅两侧都喷出血来,单手一招撕去二鬼四只耳朵,他不理二鬼地上嚎叫,返身盯住李胜北。李五爷只见他眼神涣散,似看似眯,一股气机却罩在自己身上,心道:“这厮正正疯了,控不住功力,不分敌我,只一味要杀人。当拖得片刻,他自己就爆了。” 一缺绝真人万俟秀,浑身本领登峰造极,奈何跟错了师父,这番连受重伤,又受九幽神风,心智缺失,本来只残人肢体,现下功力失控,只要杀人。一双怪眼盯住李胜北,只觉有些熟悉,他只剩一条手臂,抬起遥遥一指,怪叫一声,身形电闪,到了李五爷身前,李胜北临危不乱,一拍葫芦,五行杀法骤然发出,饶是一缺身法天下第一,也唬了个出其不意,百忙中却见妖道当真了得,腾身而起,如一只鹰隼扑来,恰恰闪过一众攻杀,一只手掌就要按住李胜北头顶,忽地眼前剑光一闪,不及细想,一个倒翻而去,一条袖子向后急打,仓啷啷一声,将两口宝剑荡开。李胜北望见大喜,左右看时,正是家姐李胜男和柔水仙子,两口宝剑逼退妖道。一缺如野兽般嚎叫一声,身形晃动,倏忽东西,两女双剑撩去,哪里有人,那妖道直直靠了过来,要撞进李胜北怀里。李胜男大急,闪身一挡,被一缺一掌击打在前胸,宝剑撒手,两姐弟都飞了出去,柔水仙子宝剑却刺在妖道腰肋,被一缺挟手夺过,唬得柔水仙连连后退。 何仙子刚定住身形,守住门户,抬眼望去,心神大震,只见李家姐弟刚刚挣扎起身,身后却悄没声站着一人,起手一掌拍在李胜男头顶,李胜北如猛虎泣血般大喝一声,风火雷发动,岂料那人轻巧巧捻过,一甩丢在十几丈外,轰隆一声,风火雷无功,只震住妖道片刻。柔水仙眼见那人慢慢走到一缺身后,将两个倭鬼拉在一处,自己也把莽和尚拖过,抬头道:“吴长青,果然好鬼手,和社必杀你。”来者非别,正是天下五绝手的银绝手,又唤作鬼手吴长青。吴长青阴恻恻道:“我这伤便是慕容飞那小辈留的,今日杀李四,也讨些和社的利息。”说罢,见妖道走上前去,便道:“我不动手,且看你几个怎逃过万俟先生手段?“柔水仙一看,己方四人,只自己一人能动手,没奈何只得拼命,她落雨剑共有六把,此时掣出两剑在手。 其时天色黝黑,只是仗着杏月高悬,照着这林间空地,光影斑驳,妖道如魔兽般缓步走来,何仙子退无可退,咬紧牙关,挺剑上前。吴长青面目狰狞,见柔水仙失了方寸,不禁暗道,今夜杀和社两个女的,身形一动,从旁急攻,哪知刚扑将出去,眼前黄光闪动,瑞气一团,将他身体罩住,鬼手大惊,一个倒翻跳出圈外,定睛看去,眼前站定一人,身材挺拔,仙气卓然,头顶五缕白发披散,更添俊雅,一手后背一条铁杖,单掌立在身前,正是和社三爷活报应无相逍遥侠张果。再一看,妖道一缺身前也挡了一人,浑身贵气氤氲,英气勃勃,手撑一把铁伞,正是和社二爷闪电神风侠曹骏曹少卿。曹少仙盯住一缺,不敢稍动,张果却面色阴沉道:“鬼手,你虽和我社有嫌隙,可却无大仇,今番竟敢暗算我家四先生,谅你活不过今晚,你的报应来了。”吴长青大怒,些许小辈,也敢大言不惭。心道,”我便敌住你,那边曹骏如何挡得住一缺道长。“四人放对,鬼手忽地耳廓一动,竟发觉两只倭鬼猿飞佐助和雾隐佑藏急急溜了。曹骏细看一缺,心中一动,这厮十条命去了九条半,已是强弩之末,当下天罡伞一并,搂头便打,妖道铁袖一卷,将铁伞掸开,当胸一掌按在曹骏身上,劲力到处,要轰碎胸膛,哪知忽听其身上”哗啦啦“一声响,猛抬头只觉一口气正吹在脸上,顿时头脑一眩,未及多想,全身功力如长江泛滥,又似黄河决堤,尽数宣泄而去,腿脚一软,坐倒在地,临了只觉眼前刀光一闪,一颗好大头颅飞起,却是曹骏一口二十年养练“睡龙诀”,破去妖道护体之术,取回柔水仙宝剑。吴长青斜睨动静,眼见一缺竟败了,不禁心中一乱,招法稍有疏忽,被张果趁虚一杖打在后背,”哇“的呕出一大团血来,这厮机敏,趁着力道,飞身而逃。哪知跑不出十步,只觉头顶寒气四溢,连连躲闪,避过四口飞剑,功力不济,身形不稳,被第五口剑贯入脑壳,大叫一声翻身栽倒,瞬息间当世两大高手命丧当场。 曹骏和张果聚在何仙子身旁,见她抱定李胜男哭泣,地上莽和尚面色灰白,李胜北木雕泥塑一般痴痴跌坐,不敢上前查看,铁拐丢在一边。正此间,林外奔入二人,正是许坚和韩湘。张果见两人身上有血,以目相询,韩湘道:”进林遇到二鬼,攻杀一阵,给他二人逃了。“张果取出百宝葫芦丹药,欲救李四先生,但妖道一掌在前,鬼手后一掌又打裂头骨,如何能救,只见李胜男全身气血一点点衰落,生机流逝。曹骏却道:”三弟,二童守好仙子。“说罢,撑伞而起,踏前十步,定住场子,只见黝黑树林中,三面悉悉索索围拢几十人,曹少仙耳朵一动,便知三方都是九宫大阵,这二十七人慢慢走出,将和社八人困在核心,只余下西方。 曹少卿缓声道:“什么人,这么大本事,能调动二十七神兽,要围杀和社?”说罢,铁伞一指,“西属金,你要做缩头乌龟不成?”那厢静悄悄,毫无声响。三座九宫阵,都是一人冲前,二人为卫,三人做腰,两人殿后,一人压阵。曹骏心道:“不好,久闻心魔炼三十六神兽,九人联手可杀高手,今番兄弟们有了损伤,大哥又不在,恐难善了。”张果、二童看出凶险,忙站出来,分敌大阵,李胜北早没了心神。 三座大阵缓缓转动,正到身前,逼法要动手,正此间,林中本来斑驳月光,忽地隐去,却是一道剑光亮起,将月亮也掩映了去,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唬得人人闭眼,那剑光彷佛能刺痛双目,只一闪亮,九宫阵大乱,哀嚎声中,一人仗剑而立,盯住西方。再看二十七神兽阵中,每阵倒了两人,竟是一瞬间被连伤六人,这六人有的双眼中剑,有的惨遭腰斩,有的上身劈开,有的下面腿断,有的脑袋搬家,更有的咽喉中剑,一声不吭死在当场。余下二十一人,直吓得魂飞天外,不知哪里来的高手,天下间还有如此高绝剑法,竟还有这般狠辣人物。 曹骏眼快,一见大喜,道:“大哥,你可来了。”慕容飞面皮抽动,嘶声道:“可惜十八郎不在。“扭头望望李家姐弟,视曹骏道:”今番和他不死不休。“曹骏道:”正是,我和社怕的谁来。“对面早结成两座大阵,余出三人,照应伤者。曹骏后退几步,和慕容飞靠背而立,只觉小剑圣浑身颤抖,彷佛拿不住宝剑一般,不禁气息微乱,慕容飞低声道:”休要慌乱,我闯进来时候,杀了五个老道,把道门得罪的狠了。“曹骏心道:”有这等事,大哥先杀四真人中的哑真人,后杀九卿,再胜十莲花剑客,今番所料不差,又杀了道门五境。可怜偌大一个道门,被大哥一个人杀的七零八落。“转念一想,不好,大哥先杀五境高手,现又伤六大神兽,一身气劲耗损大半,须得拖延时辰。”忙道:“无妨,我和张果敌两阵足矣。“话音刚落,两座阵法一个吞噬,将曹张二人困住阵中,另三人也要上前,却被两童子双剑拦住。此时林间微光,正西方向走出三个老道,个个相貌不俗,鹤发童颜,背后背剑,手持静尘,品字形盯住慕容飞。小剑圣笑道:”杀了五境,又来三元。“为首老道低声道:”你杀了剑魔,你便是剑魔,何况你小小年纪,出道以来,杀人无算。我道门高手于你手中,伤损无数,更不能容你。“慕容飞道:”我知你混元道人甄盛意,太元道人荣希洪,通元道人焦慕远的名头,你道门之中,除了四真的静真人,哪有好人,今日别说是你等三元到了,就是道尊亲至,也少不得落些面皮。“三元道人都怒,大胆,胆敢亵渎道尊。三口长剑出鞘,围攻慕容飞。慕容飞闭住一口真气,阴阳剑横扫,逼退三人,林中一片混战。 84 锁金关和社损双英 西行岭金海失道果 却说锁金关下,密林之中,数十人混战,刀光剑影,舍生忘死。和社势单,却气势如虹,敌手人众,反难见寸功。此刻晨曦将至,天色最暗,于至暗之中,有人明悟,只听一声长啸,林中忽地亮起一道霞光,其后青气四射,霹雳声响,和韩湘,许坚动手的三大神兽,首当其冲,刑天东方戚大叫一声,背后中了三口飞刀,被韩湘寻隙刺死,飞廉闻人莱眼前一花,被太常一剑刺死,屏翳赫连占虽未受偷袭,但被两童子双剑合璧,哪里挡得住鹤海无涯,鬼虎神剑一击,被绞杀当场。那厢间,太元道人荣希洪眼见不利,刚要跳出圈外,被慕容飞抬手一飞剑,穿胸而过,通元道人焦慕远头顶忽地罩下一张铁罗网,等他闪躲开去,正见混元道人甄盛意被慕容飞一剑而断,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逃,却正撞入一人怀里,被人一双拳头击碎头骨,那人腰肋也被他长剑割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出手的非是旁人,正是拼命的李二教主。 慕容飞抢上扶住出手的李胜北,只见他双目赤红,脸上青气闪动,心知动了真火,伤了内腑,动了本元,如不调养静修,一身本领尽数灰飞烟灭,忙扣住他脉门,强令他坐倒,一掌按在头顶,灌入气劲,助他行功。许坚和韩湘眼见大哥浑身湿透,热汗淋漓,头顶蒸汽升腾,面目红褐,李五爷面赛金纸,嘴唇发紫,均知老大耗费劲力过甚,五哥却是伤心过度,两童子对视一眼,各自仗剑杀入九宫大阵,分助曹骏与张果。天空暗色褪去,一丝丝光线投入林中,红云逼退白露,银光驱赶黑雾。十八神兽眼见一时半刻杀不死两人,又见己方三兽三道殒命,不敢多做停留,打声呼哨,联袂撤去,留下和社四人,都累的气喘吁吁。 曹骏勉力过去照应二女和莽僧,张果刚抬头望慕容飞处,不禁目眦欲裂,直唬得魂飞天外,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原来慕容飞身后无声无息站定一人,如梦如幻,似真似假,正吸气沉腰挺臂出拳,一拳急打慕容飞后心。慕容飞正助李胜北疗伤,只觉身后气息有异,不及回头,也不能躲闪,暗叫不好,我命休矣。说时迟那时快,这一拳万山无阻,开天辟地而来,眼见就要打中,树上哧溜蹿下一人,不及做甚,只以身一扑,掩在慕容飞后背,偷袭之人一惊,万没料到有人抵挡,想要撤去功力已是不及,那一拳正中垫背人后脊,咔嚓一声,拳力之强,将地上连慕容飞带李胜北,三人一起轰飞出去,偷袭之人衣袖一摆,飘然而去,在场和社群雄竟都不及阻拦,这一来一拳一去,便似飘渺仙踪,不着痕迹。柔水仙子看得真切,拔剑而起,直追过去。慕容飞慢慢直起身来,只觉腰背欲折,浑身彷佛驮了万斤重物,只觉眼前发黑,心口发紧,喉头发甜,两肋一涨,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瞬息间头晕脑胀,连忙运气勉力支撑,先看李胜北,已昏迷过去,但气色无碍,再回头扯下后背之人,一见之下,泪如泉涌,替挡拳之人正是多日不见烈火童子管应子,心知出手的定是金太保,何仙子追去,应是无碍。 这一役,和社损失惨重,不便转移,收拾了林地,莽和尚,管应子,李胜男,李胜北四人横陈,都是气息微弱。慕容飞,曹骏等围坐,万万想不到和社一聚,竟都伤损严重。李胜男伤势最重,先中妖道一掌,又被吴长青偷袭,才有致命之危,现只是一口气吊住,莽和尚中了妖道掌力,管应子中了金太保拳力,本来都是必死,幸喜三人身上都穿着蟒皮甲,莽僧小腹皮甲破碎,总算挡住掌力,只是昏昏沉沉,管应子后背皮甲却是显出一个清晰拳印,彷佛那两寸厚的皮甲是泥做的一般,鬼王浑身如同水囊一样,软软趴趴,面色殷红。李四先生皮甲缓了妖道掌力,却挡不住鬼手当头一掌,李胜北伤势最轻,只是心脉受损,又受了冲撞。慕容飞浑身湿透,热汗直流,精力四溢,剑气隐而不发,眉宇间凛冽闪闪,险险控不住劲气外泄,他往来奔波,连战数场,杀了十几位高手,不是道果有成,早就身形崩裂,气血破败了。曹骏张果都被九宫阵围困,勉力支撑,好歹没失了气势,两童子没甚伤势,但也气劲耗损。 群侠默坐不语,慕容飞,曹骏一左一右紧紧握住李胜男手掌,不敢移动她身体,缓缓输送气机,直到天色亮暖,李四先生才动了一动,却睁不开眼睛,浑身颤抖,开始散功,李胜北已醒,见了家姐惨状,不禁哀嚎一声,嗓音干哑。彩衣女剑一字一顿,缓缓说出话来:“仙---姑---何---在,不---要---去---追。”短短几字,周身大汗淋漓,忽地睁开双眼,神光一闪道:“大哥,你可能记得小妹?”这句话字正腔圆,人人都知,此乃回光返照,慕容飞长叹一声,道:“四妹,我对你之心,永如当日,你单剑救和社,倩影立于龙潭之时。”话音落处,一代女剑撒手人寰,气息断绝,香消玉殒。曹骏叹息声中,一指点在李胜北头顶,将他闭息晕厥,以防伤心过度,走火入魔。慕容飞两江泪尽洒前襟,曹骏张果等忙将李四先生遗体挪开,两人张罗,两童子动手,莽和尚念经,将女剑埋葬密林之中,只因伤势发作太厉,纵是冬日,肉身也开始崩坏。慕容飞又拉住鬼王童子的手臂,脸色铁青,牙根紧咬,直至午时,见柔水仙子不归,召众兄弟围坐,管应子、李胜北躺在圈外,曹骏道:“大哥,意欲何为,我等皆听调遣。”慕容飞道:“我一念之仁,不想杀他,奈何他却想杀我等,既如此,便不死不休吧。现下只十八郎不在,我便问兄弟们一句诛心言语,我若是成了剑魔,还有谁想杀我。”曹骏道:“那我便是剑仙。”张果道:“我便是剑狂。”韩湘道:“我便是剑妖。”许坚道:“我便是剑鬼。”众兄弟都望莽和尚,只见大和尚头脑低垂,缓声道:“我俗家姓的钟离。”慕容飞道:“我知你是盲僧钟离式兄弟,来我身边是看看我,今日看的如何?”莽僧道:“慕容大哥,我亦知我那兄长该杀,他滥杀无辜,武林三毒,人人得而诛之,可惜我俩幼年一起长大,实是下不去手的。”慕容飞道:“当日你破花信公子和火云娘子时,曾施展灵蛇剑法,我便知之。你我兄弟多时,我便知你心存善念。”曹骏等都看和尚,想不到和尚乌漆嘛黑的,还有诸多心眼,但想起莽僧从未有对不住兄弟之处,也便释然。慕容飞又道:“你这正和了和社本意,乃是大善。”曹骏道:“既如此,大哥,如何报仇,只管说来。”慕容飞道:“许韩两位兄弟,护送童子去襄州,医圣应在左近,想法为管子治伤,其余兄弟随我去杀赵老二。”张果道:“果然是他。”曹骏道:“没他在背后,金太保如何敢倒反妖道和心魔。”“便釜底抽薪,杀了那厮。”群侠在锁金关下,疗伤数日,待李胜北平复伤痛,二教主醒转后自是牙齿咬碎,誓要灭绝胡谍帮。那何仙子迟迟不归,四下哨探也不见踪迹,慕容飞恐有意外,率众兄弟寻踪觅迹而去。 却说那锁金关后,正是一片山岭,曰西行岭。岭上风光霁月,山水掩映,曾有诗曰:霞妆涧增波,云生岭逾叠。花开山演媚,水洗峰胜天。这一片冬月山坡上,正有两人对峙,一个似天降飞仙,衣袖飘飞,一个似地生灵秀,神俊非凡。那男的正是胡谍帮帮主闪电神拳金海金太保,女的正是剑圣门四御剑客的柔水仙何秀姑。若从远看,却是天造地设一对,在那明山秀水间相会,那料是要生死相搏。金太保道:“你莫要不识抬举,再纠缠,休怪我不顾情分。”何仙子道:“你心中何时有过情意。”“你这妇道人家,懂得什么?”“我便什么也不懂,也知虎毒不食子。”“我哪里是要杀他,谁让他给人垫背。”“禄儿是要将骨肉血脉还给你这负心人。”金太保长叹一声道:“秀姑,我不带一人和你相谈,便是要你两不相帮。”“我纠缠你三天,却是要拖延时日。”“好毒妇,果然有算计。”说罢,四下一望,但见那岭头缓坡之下,围拢来几人,瞬间到了三十六步开外,正是慕容飞带头的和社群侠,将金太保围在核心。 金太保一指莽和尚道:“钟离权,你非我敌手。”莽僧双掌合十,金海又一一指众人,“李胜北,你走不过二十招,张果,你敌不过我三十招,曹骏,你非我对手。”慕容飞道:“金海,没有旁人,便是你我平手相斗。”“你道果初成,如何是我对手,如输了你一招,我自绝于此。”“你却忘了,此地名为‘锁金关’,与你相克。”“你我这般超凡,何惧此等琐事。” 众人作个却月阵型,留慕容飞和金太保放对。金太保紧扎利落,抬胳膊踢腿无半分挂碍,单掌一伸,摆个“丹凤朝阳”的请手。慕容飞缓缓抽出长剑,将鞘递给何仙子道:“你等且下山去等我。”曹骏知他心意,回头领众人下岭而去。这一等便是七天,这日天降初雪,山脚草庐内张果正醒来,抬头望见山路上一步步走下一人,拄得拐杖踉踉跄跄而来,待看得真切,不禁大喝一声,唬得众人都醒了,纷纷冲出草棚,见张果已扶住那人,几日不见,和社慕容飞大哥却变了模样,原来黑壮汉子,此刻形销骨立,满头杂发,络腮胡须,一双眼睛内陷,毫无光彩,说是乞丐也有人信,只是掌中一口宝剑熠熠生辉,也当了拐杖。曹骏大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众人忙将慕容飞接进草棚,四下遮了风雪,煮了热水,慕容飞缓了许久,又细细喝了两口,开口道:“斗了三天,招数都使完了,金太保自创拳法,到了第五日,被我破的干净,昨日终于被我惊天一剑胜了一招。”“那---他----呢?”“金太保何等桀骜人物,不肯败,服毒坐化,身躯不腐。我埋了他,又守了一天,恢复些精神,才下得山来。”曹骏道:“大哥不必悲伤。”“是啊,这等---虚伪奸诈---小人,实是---罪有应得。” 慕容飞垂泪道:“可惜,十八郎兄弟。”张果急道:“如何?”“金太保临死说,龚十八郎已死。”“什么人?”“是两个倭鬼合击,一个唤作幻梦青瞳,一个叫做幻梦紫瞳。”众人无语,想不到短短时日,几位兄弟逝去,当真生死无常,人人低首生哀。 这一年花香初闻,大地生暖,春意昂昂,江山淡妆。那宋帝赵光义得位不正,欲建不世之功以立根本,环顾天下,南方诸国扫平,只余河东刘汉残喘,更兼其兄赵匡胤所留封桩库金帛如山,便更思先破河东,再胜契丹,夺回燕云,遂于太平兴国四年,遣大将潘美、崔彦进、李汉琼、曹翰、刘遇、郭进六路齐出,更是披挂亲征。数月平灭河东,何继元穷窘至极,于城北投降,赵光义虽不杀他,但心中暴戾,令炮打晋阳城,太原坚城被毁,城中老弱焚死者众。赵光义灭国擒王后,志得意满,不顾兵疲,于盛夏北征,一路进击,连克数城,兵困幽州。 幽州城南宝光寺,连片灯火,营帐几十里,正是宋帝御纛所在,十万大军环伺。是夜,有探马来报,沙河大捷,击败辽朝北院大王耶律希底,大殿内宋帝大喜,召众将议事,分遣宋渥、崔彦进、刘遇、孟元喆四将天明后四面攻城。待诸将散去,宋帝独自看阅行文,时不过二更。忽殿内灯火黯淡,风声有异,赵光义微微侧耳道:“何人敢来送死,刺王杀驾要诛灭九族,汝不知?”那大殿内伏兵四起,却见门口站定一人,周身军士打扮,身背大剑,黑亮脸色,急健身体,赵光义见他一人,身形坐正,微微颔首,止住众侍卫动作,道:“我道是哪个,原来是你。你亲族都在东京,怎敢如此?”“我要杀人,百无禁忌。你虽是人间帝王,又能如何?”“哈哈哈,小子,这是我百万军中,你区区一把剑,能有何作为?”“我进了此殿,你性命便在我手,你纵有百万雄兵,也只看你风雷斧有几成功夫。”“小辈,你这把剑于我着实有些用处,今日容你到此,也正是要收服你。听闻你一把剑自出道,杀人无算,更斩了剑魔,逼死金太保,也算个人才,且先过了这关。”话音落处,大殿左右,行出两伙人来,一边和尚,一边老道。慕容飞闪目看去,和尚一带,为首四人,高额深目,都是西域色目,老道一边,为首两人,一高一矮,俱是得道模样。赵光义笑道:“你这小辈,我若动用军兵杀你,谅你也不服,今夜闲来无事,便用江湖手段会你一会。”他身后更是行出数人,倒是熟人,当先正是骷髅僧,更有向不灭、桃花女等,骷髅僧点指慕容飞道:“小辈,陛下早有预料,今日还不束手。”却见慕容飞并不拔剑,反而施施然盘膝而坐,在群雄环视下,面不改色道:“只向先生一人,我便难以匹敌。何况还有诸多高人,但既来之则安之,慕容飞却想先会会两教高人。”骷髅僧道:“你既不怕死,我便成全你。”说罢,指点众和尚道:“此乃西域佛门四大菩萨,大威能菩萨、大势至菩萨、虚空藏菩萨和大随求菩萨,率领九位观音。”又一指众道士,“此乃中原道门妙法、玄阴两位道长,率领六位真君到此。”慕容飞心道:“佛门的秃驴,只再给他们剃个头便是,这道门却是难。二弟曾言,道门莲花这一派久不出世,自有一尊二妙三元四真五境,又有六君七部八仙九卿十莲。不知缘何,和剑圣门作对,现下杀了三元道人,四真的绝真人一缺,哑真人两个,五境九卿十莲花都死了,今日再杀二妙六君,少不得道尊要亲自来了。”赵光义据后端坐,心中得意:“佛道齐保大宋,河东己灭,明朝收复燕云,孤王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慕容飞道:“这里甚是宽阔,哪一位先来赐教?”六真君乃是天宝真君、灵宝真君、神宝真君、心宝真君、凝宝真君和七宝真君,眼色到处,天宝、灵宝两位道人踏步而出,稽首道:“久闻天下第一剑威名,今日有幸领教。我等一人恐非神剑对手,故而厚颜双战。”慕容飞点头道:“好,好,最好六位真君齐上,省些时辰。”两道愠怒,拔剑而动,一左一右,成夹击之势,慕容飞眼不斜视,那两剑堪堪刺到,忽地剑光一闪,呛啷声中,两道双剑被削断在地,虎口崩裂,流出血来。另四位真君看得真切,纷纷插了净尘,却不拔剑,四下一围,七宝真君道:“你只这神剑厉害,非本身能为,可敢斗掌法。”慕容飞道:“你等向来倚多为胜,还要开牙,且看这一回。”说罢,站起身来,并不动剑,脚下摆个桩法,双掌护住前心后背,正是道家拳。四真君齐齐动手,四只手掌按向核心,暗道:“四人联手,这小厮毕竟年少,那里来的多年修持功夫。”哪知手掌刚到,两只按在肩头,两只扣住臂膀,就在四真君劲力似发似至一瞬间,只觉一股沛然莫御大力到来,外人见慕容飞双臂一摇,使个“怪蟒翻身”,一个抖劲儿,“砰嘣”几声,四真君都被晃飞出去,分四个方向,倒是干净利落,都是站立不稳,跌翻在地。赵光义眼神一缩,这是“神拳势”。场中形势再变,两个和尚夹击而至,趁慕容飞双臂在外门,两掌直袭他软肋,这若是打实,内腑都要碎裂。岂料慕容飞根本不躲,任两掌着体,两声闷响,如中败革,两和尚大喜,正要呼喝,头顶一暗,听闻周遭有人惊呼,眼前一黑,吭哧一声一双人儿杵在地上,被慕容飞两掌拍在秃头之上,恰似拍碎两只瘘瓜。这两掌杀两个观音,如同儿戏。那大随求菩萨大怒,晃动胖大身躯,跳出来动手,不及十个回合,被一掌削在后背,打得二百余斤大活人飞起,大口吐血,委顿在地,眼见散功,不能活了。虚空藏、大势至两位菩萨一见,忙抢上前去。那玄阴正要帮手,被妙手真人一扯,低声道:“且住,他败道人却杀和尚,稍安勿躁。”两位大和尚呼喝叫嚷,一个使披挂掌,一个使风雷掌,威势十足,慕容飞闪了几闪,心中烦闷,两个秃驴叫唤什么,心念到处,剑光一闪,两大菩萨各自少了半条手臂,傻愣愣的看了半晌,创口狂喷鲜血,被大威能菩萨救走。人正要帮手,被妙手真人一扯,低声道:“且住,他败道人却杀和尚,稍安勿躁。”两位大和尚呼喝叫嚷,一个使披挂掌,一个使风雷掌,威势十足,慕容飞闪了几闪,心中烦闷,两个秃驴叫唤什么,心念到处,剑光一闪,两大菩萨各自少了半条手臂,傻愣愣的看了半晌,创口狂喷鲜血,被大威能菩萨救走。 85 剑圣剑魔一念之间 和社义社相合得名 小剑圣逞威,向不灭和骷髅僧对视一眼,心中均道不好,这厮分明成了混元道果,使的乃是心剑无敌。赵光义见佛道都败了,心下不喜道:“向先生,替寡人拿下此人。”向不灭嘿嘿一笑,取出独角铜人锤,跳到场中道:“小辈,旁人怕你,洒家却要杀你。”慕容飞道:“向不灭,我敬你是一代宗师,还是换人来战。”向不灭心道:“定是怕我使毒。”想罢一摆铜人锤,搂头盖顶而下,慕容飞一声晒笑,大剑出手,两人放对,十余回合,场中当啷啷响声大作,那众观音、菩萨还在伸着脖子观看,哪知眼前金光一闪,两个观音被扫到,翻身栽倒,骨断筋折。众人细看,竟是半截铜人。原来慕容飞一剑削断铜人腿子上,那手臂粗的镔铁棒子被一削而断,草棍也似,向不灭手上一轻,铜人大半截飞出,轰倒两个和尚。毒王大怒,刚要搏命,被妙法真人拦住,道:“向先生,稍安勿躁。我道门莲花派和第一剑有恩怨,贫道自当了结。”说罢,拔剑上前道:“请赐教。”慕容飞不敢怠慢,横剑当胸,道:“请。”两人举了剑,转了几转,一个脚踏天罡禹步,一个脚踩七步追魂。两人斗剑,骷髅僧看去,对向不灭道:“这小贼,缘何武功如此之高?”毒王道:“你却不知,江湖传闻,这厮得了十大名剑真传,以红莲烧雪为基,融合多种高妙剑法,用心剑炼化,才得了道果。”“这小子剑法比剑君如何?”“我料现下不在剑圣、剑君之下,再让他活十年,青出于蓝。”“那不若你我联手,夹击这厮,让他死在妙法剑下。”“大师不可,此人剑法遇强则强,更有一招‘惊天一剑’,如若搏命,得不偿失,还是仗着人多,慢慢磨死他。” 说话间,妙法真人换了左手持剑,剑法变得古怪刁钻,一只右手掐了道诀,他号称妙法,当真有非凡手段。慕容飞几次险险被法诀误导,阴阳剑偏了正路,小剑客心中暗道:“好老道,有鬼神手段。”当下脚下一个踉跄,一套醉剑施展开来,十招不到,呛啷啷一声响,将妙法真人宝剑荡到外门,一拳捣其前胸,妙法深知,这一拳看似轻描淡写,没什么威势,实则要人老命,妙法想闪躲,已是不及,心中暗道:“这厮习武二十载,再高能高深到何处。”便撤了法诀,单掌接了这一招,两人劲力一冲,咔嚓一声,老道手腕臂骨折断,一条胳膊被打成三节,软绳一般印在胸口,稍一停顿,整个人腾地倒飞出去,摔在地上。骷髅僧脸色一变,听身边向不灭喃喃道:“御神拳,绝无可能。”玄阴老道大怒,欺慕容飞新胜,眼见他头顶鬓角有热汗,心道:“这厮强弩之末,正好杀他。”双掌一晃,施展左右莲花掌,跳上来便打,满拟捡个便宜,说时迟那时快,慕容飞大剑一扫,不及十五六个回合,二人身形交错,那玄阴老道刚要转身,只觉背后一疼,腾云驾雾一般飞出场外,昏死在地,却是被慕容飞剑里夹掌,施展“叶底藏花”,一掌削飞,总算少了几分力气,才没肝胆俱裂。 慕容飞转瞬间连败十几位高手,只觉眼前有点发黑,头顶热气蒸腾,知道功力将要耗尽,当下反背宝剑,大踏步向赵光义而去。那黑厮脸色阴沉,端坐不动,众侍卫,和尚老道一见,都舍命扑来,殿内随即亮起一道煊赫剑光,那一剑风华绝代,周遭人都四散跌开,被剑气侵蚀,功力差的身上鲜血淋漓,功力深的手脚麻木,骷髅僧,向不灭,玄阴妙法等人看去,只见那无敌一剑竟赫然停在赵光义身前五尺,被一黑袍人双掌合在掌中,如此惊天动地一剑竟被人空手接住,众人都是大吃一惊,慕容飞手腕一抖,那人也闭不住长剑,剑势上撩,“哗啦啦“一阵泼天阶大响,砖瓦木料齐飞,宝光寺大雄宝殿屋顶被斩开一道丈许宽口子,殿顶摇摇欲坠,只见窟窿之中,忽地垂下一条绳索,非丝非麻,儿臂粗细,最奇怪的便是溜圆笔直,不像麻绳,却似铁棍一般,与此同时,天空一声鹤唳,其音高亢入云,又撕裂九幽,震得殿内众人耳鼓疼痛。那绳索一闪而入,慕容飞宝剑收回,借举火烧天一撩,顺势后跃,单臂一揽,抓住便即飞起,一眨眼功夫,飞出宝光寺,化作黑夜中一点寒星,无人敢追。赵光义大怒,单人独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麾下竟无人能挡,不禁拂袖而去,只黑袍人跟上,剩下场中骷髅僧等人,面面相觑。 话说宝光寺深处佛殿,赵光义端坐,那黑袍人侍立面前,宋帝道:“今日看慕容飞如何?”黑袍人答道:“其人武功大成,普天之下,能敌者不过一掌之数,若要杀他,唯有吾师亲至。”“可细细说来。”“吾叔父刺辽皇,曾当场击败剑修士,剑霸王,剑行者,剑无敌等八大高手,一招‘心魔大法’喝退万千卫士,心剑无敌,一往无前,终而得手。今日慕容飞一剑在手,连败僧道俗三方人马,却不入魔,其修为可见一斑。”“救走他的是哪个?“”昆仑仙鹤既然现身,应是卜圣出山,今晚应是叶东升到了。”“佛道两宗高人何时能到?”“我师为东来佛祖,陛下见召,旬月可至。道尊即为剑君,剑圣寂灭,他自当出世。”“好,且快去准备。”“再报于陛下,瀛洲海外派护法,刀剑双雄已到,可破慕容飞与曹骏。”“可是刀中不二与剑神独步?”“不错。”“善,且退下吧。我答允尊师的事,尽可去做。”“谢陛下。”黑袍人躬身退下,赵光义枯坐良久,嘿然道:“妖僧,且让你得些便宜。待我大势成了,再计较一二。”想罢,双手据案,正要起身,忽地眼神一缩,手掌按住几面,一阵摸索,心下冰凉,原来这面案几之上,竟然刻了字,黑暗中一时不查,赵光义心中自知,当真又惊又怒,那十二字曰:四路大军寸功未立义社无首和社称雄。 三日以后,天光亮处,有御林禀报,宋渥、崔彦进、刘遇、孟元喆四将无功,被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击败,宋帝大怒,却无办法,更听闻辽国第一将耶律休哥引兵而来,声势浩大,他不敢多做耽搁,仓促决战。七月初七,宋军高梁河大败,被追杀三十几里,死伤无数。赵光义被几十亲信护从,骑驴逃走,不知所终。其时军中大乱,言宋帝已龔,义社几人拥立宋祖赵匡胤之子赵德昭为帝,后宋帝归璍,杀德昭,诈为辽军所杀,罢义社,将义社几兄弟尽数罢免,此为后话。 却说北地剑圣山,地下仙宫之中,和社群雄聚会,柔水仙已回,在座有慕容飞、曹骏、张果、李胜北、莽和尚、柔水仙子、人屠和痴屠户,更有半步圣主叶东升,许坚、韩湘送人已归,余辈弟子从后。慕容飞拜祭师尊,剑圣和虎痴这等人物,怎会陨落人前,只是隐却江湖,纵死无人能见。此刻剑圣门以慕容飞为首,曰:天下大乱,宋辽南北争霸,百姓凋零,人间零落。东西方也不太平,倭鬼失了遣唐正道,不断侵入,荼毒南海。西方几十小国,兽兵逡巡,妄想东征。我辈纵不能和天下,也要除强扶弱,持公守义。今闻宋祖义社被破,赵老大与我师徒相善,我愿承其志,将义社与和社合并,再立一社,便叫义和社,以承两社之志,众位兄弟,以为如何?”众人无不赞同,正说话间,忽地童子来报,山南廖师来了。众人都起身相迎,廖南山虽武功低微,但急公好义,屡屡助人锻造兵器,近年技业大成,有宗师之相,人人敬服。石门处人影一闪,廖南山大步而入,道:“剑主,我炼成绝世神兵,助你杀贼。”慕容飞迎上前去,曹骏却大叫,“小心”。此时慕容飞、廖南山两人已是四臂相抱,气劲到处,咔嚓几声,两人脚下都陷在石板地中,慕容飞不及防备,输了一招,虽然伸手挡住,没有中招,但被对手压制,只觉眼前发昏,头脑刺痛,被对方功力侵入,只觉全身都疼,仿佛下一刻便要裂开一般,不禁大喝一声,开口一击,连发三剑,剑剑谈天,那人和他不及两尺,却间不容发,左右躲过两剑,第三剑使个“乌龟听雷”头脑缩在腔子里,避过三击,总算劲力稍松,被慕容飞双臂一抖,破开禁锢。两人都退了三步,慕容飞后跌,被叶东升扶住,那人却正正守在石门前,占据地利,挡住群雄,颇有胆色,竟要一人困群侠。 张果叫道:“什么人?”曹骏道:“有如此武功的,还有何人?”何仙子怒道:“金海,你却未死?!”那人哈哈一笑,抹去脸上物事,露出绝代风华,正是神拳太保。慕容飞缓缓道:“金太保,好手段。”“哼,当日你方占优,我便胜了你,也下不去山,偏你自号侠士,我便假托傲气,服了假死之药,今日便来再斗一场,毁了你这蚁窝。”话音落处,石室外刀剑并举,人声汹涌,封住出口。石室狭窄,众人纵有通天手段,也施展不开,外面水火齐攻的话,无人能活。慕容飞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道:“我念兄弟一场,不想伤损你的肉身,君子可欺之以方,好,我必斩下你头颅。”说罢,宝剑出鞘,石室中电光一闪,轰隆声中,地面塌陷,慕容飞一剑竟轰塌了这一方石室,众人都坠下一层,下面赫然便是巨大石洞,四通八达。群侠身有绝技,不曾被伤,落下后稳住身形,避开碎石,慕容飞、二屠户都是住家,熟悉地利,四下游走,待上面人绕下来追索,群侠早走了出去。 金太保何等人物,道:“他凝聚功力破地,短时无法再战,陛下有旨,格杀勿论。”四下应诺,剑圣山巨大地宫内,喊杀声起。却说山头三四里外,一处临崖平坦空地,一千军士聚集,为首两人,一人指定道:“便是这山头,准备开炮。”另一人道:“且住,金太保等人还都在穴内。”“我只尊陛下旨意,能逃出生天,算是本事,否则死不足惜。”“魔童,你这般行事,小心性命。”“我有何惧?”“我便不准你开炮。”“向不灭,我知你本领,你号称毒王,却不要忘了,我师古月,毒术未必在你之下。”“佛道两宗高手,东西两教人马都在里面,你当真敢开炮炸山。”“哈哈哈,你枉称毒王,原来毒的只是药物,我却是心毒。说什么敌我,杀了慕容飞便好。”说罢,此人令旗一摆,一千军士中,三十六尊火炮已准备就绪,就要点火。 却听身后有人喝道:“魔童、毒王,报应来了。”两人悚然回头,便见身后山崖之上,轰然而落,一座巍巍然铁屋一路碾压,崩山破石,蹦跳而下,瞬息间人马散乱,各自逃命,正是真的廖南山将昆吾铁屋从山顶滚下,那铁屋本是蛋形,滚动间带动山体迸裂,声势震天,廖南山心下滴血,这一番昆吾铁屋万难恢复,非摔下山崖,摔扁不可,奈何只有这一击能破炮阵,他不但精通兵器锻造,更兼修机关埋伏,今日总算派上了用场。 话说铁屋崩落,直直滚到兵队炮阵之中,碾压无数人马,更将炮阵搅乱。廖南山见功成,连忙调头逃走,晚了半分,无论是向不灭,还是那个魔童,都要杀他。哪知行不过几十步,只听背后炮声大作,不禁大骇,回头望时,才见另一处高坡上烟火升腾,原来竟还有一处炮阵,他操纵昆吾铁屋毁了一处,却防不住另一处。眼见剑圣山主峰,地宫所在一片山崩地裂,烟火四射,炮声不断,正是军中惯用五雷开花炮,神鬼难挡。廖南山张着大嘴,想喊叫哪有半点声响,忽见剑圣山峰侧面,嗵的一声大响,喷射出一道亮光,好似一条巨龙穿出山体,飞上天去,待烟雾散去,隐隐见十数人狼狈逃出,廖南山不敢多看,奔逃躲藏而去。 那逃出的正是义和社众人,先躲过金太保偷袭杀阵,却被炮火打击,没奈何,慕容飞奋起神剑,击破侧壁,总算他熟识洞中点滴,寻了山壁不厚重处,饶是如此,也是劲力全失,浑身瘫软,被曹骏、张果扶出,又让莽僧背了,众人逃出地穴,疾速退到山南桃花谷。只听身后炮声不断,直直轰击了半个时辰,眼见山峰倒塌,腾起大片烟尘,轰隆隆巨响,改天换地,原本最高的剑圣峰被削去,剩下一片碎石缓坡,地圣宫童子死伤殆尽,惨不忍睹。那一带几百年以后,失去峰峦,拦腰而断,变作一片平顶,更长成一片巨大草甸,开遍鲜花,后世称作:百花山,又叫百草畔,至今尚存。 话说众人逃到桃花谷中,收敛心神,寻了地方歇息,总算都是身法高绝之士,没有伤损,只慕容飞脱力,身边两口宝剑迸裂。正调息间,追兵已到,为首两人,一青一黑,曹骏认得穿青的便是毒王向不灭。眼见黑袍人前导,却不认得,只听背后慕容飞道:“二弟,小心,此人武功不在金太保之下。”向不灭等带军兵前来,围住山谷,约束步卒,列阵而待,黑袍人走上前道:“什么和社英雄,不过是丧家之犬。陛下有旨,肯归降的,可免一死,不然今日便是和社覆灭之日。”曹骏道:“赵老二定是败了,才有大军到此,此小人泄愤尔。”张果道:“你等区区两人,能奈我等何?”众人纷纷拔剑,四下布阵,守住核心的慕容飞。黑袍人道:“向先生,我等虽人众,但混战起来,杀伤必多,不若先生施展毒功,收拾这几个小辈。”向不灭道:“你号称‘魔童’,还怕收拾不了几个小辈,我却不敢抢了你的功劳。”曹骏听了,心念一动道:“原来你就是魔童高奚高远渠,剑魔之子侄,妖僧之徒。”李胜北道:“你叔父已被斩首,你也敢来中原现世,今日叫你高家绝后。”高远渠大怒,跳上前去,喝道:“何人敢来会我?”曹骏安抚兄弟,护住大哥,缓步上前,不动铁伞,摆个拳架道:“我来领教心魔绝技。”两人放对,二十余回合,高魔童忽地呼啸一声,引得曹骏心神一窒,双拳化掌,一掌按到曹骏左肩,另一掌走空,却是胜了一招。张果大怒,跳将上去,二十余回合,化了四个分身,一个合击,却没伤到高魔童真身,反被高奚一推,跌出圈外,高远渠笑曰:你这只是小道。莽僧踏步上前,再与魔童交手。 场中两人吆喝打斗,向不灭军阵中,却陆续行来数人,个个身形狼狈,灰头土脸,只当先一人,神采依旧。向不灭忙上前招呼,金太保沉着脸道:“这魔童和倭鬼,好不可恶,早晚让他们死在我手。”向不灭道:“太保勿忧,此番我等必胜,先除了和社,再灭小人。”身后一和尚道:“金大侠,我看和社众人,武功不甚高明。”“那是他们收敛神通,逗魔童玩耍,拖延时日,给慕容飞疗伤,那厮还不晓得。”背后有僧道:“佛子,我等如何?”金太保道:“且先让他送死,稍后再围杀和社。”却说场中莽僧也输了一招,早有李胜北上前,不带百宝葫芦,施展拳法,和魔童争竞。二十余回合,也不敌败退。许坚和韩湘互视一眼,拔双剑上前夹攻,魔童不惧,三人动手,十几回合,双剑觅个破绽,合璧一击,却被魔童双掌一合,竟困住双剑。慕容飞盘坐观战,此刻道:“便是这一招。”曹骏道:“这应该便是当年那招‘怀抱天下’。”张果道:“不错,他只这招厉害。”二童退后,魔童狂傲道:“还有何人敢来?”何仙子缓步上前,却不拔剑,高奚一百二十个瞧不起,高声道:“我不与女流之辈动手。”柔水仙子却不动怒,只远远看着金太保,忽地出手,掌势轻灵,手法极快,魔童正随她眼神回看,一个不察,脸上连续挨了几个巴掌,幸而快则快了,不甚沉重。高远渠大怒,晃动双掌,眼前突然亮光闪动,连忙躲闪,奈何剑法太快,前襟尽数被划开,总算身法还行,没受伤损,直唬得头脸冷汗直流,险一险便是开膛破肚。 这如何能忍,高魔童身形一动,猛扑上来,还没到仙子身前,只觉眼前精光闪动,连忙蟒翻身躲过,一个倒纵跳到两丈开外,众人看他身法,虽然狼狈,但确有真功在身,不禁都心中暗赞。眼见群侠头里,站定一人,横剑而立,正是义和社之主,闪电神剑慕容飞。金太保心中恼恨,这厮怎么还不死?先中了自己一拳,后又决战七日夜,再接连番不断纵横恶斗,屡屡耗损功力,明明每次都是气血衰败,偏再见又没事人也似,更兼武功大进,还总是关键时坏我大事,奈何自己未得道藏真言。转念一想,今日依着军兵火炮,无论如何也要杀死此人。想罢,踏步上前,止住高奚,道:“我自不多言,今日顺了我意,你等为蝴蝶帮栋梁,还要反抗,火炮之下,人马俱碎。”慕容飞哈哈大笑,“金太保,小人尔,有何能为,前日败在我手,摇尾乞怜,你却忘了。”金太保脸色一变,喝道:“杀。”身后涌出两队人马,东方为毒王向不灭带队,身后尽是和尚,西方是骷髅僧带队,簇拥一群道士。当下一场混战,军士布阵,火炮运送缓慢,群雄只斗力。慕容飞对金太保,两人岿然不动。曹骏对向不灭,各自周旋,张果对骷髅僧,机巧百出,李胜北斗大威能菩萨,那和尚有些手段,何仙子斗妙法真人,以轻打巧,莽和尚斗四个老道,乃道门八仙之人,韩湘斗玄阴老道,许坚斗高魔童,才显出真功,人屠户斗三大观音,和尚不敢轻撄其锋芒,痴屠户斗又四道人,刀光闪闪。和社叶东升压阵,四下救援,对手九只神兽压住阵脚,围而不攻,和社落于下风。正混战间,东西两道又来了两人,这两人非比寻常,一路冲撞而入,破阵有如儿戏,东一人精神矍铄,白须飘飘,伸手抬腿一招一式,清清楚楚,将军士阵型冲开,神兽不能挡,西一人身形高瘦,拳脚之下力道惊人,无人能接一招半式,宋卒纷纷跑路。 86 天下名侠皆助义和 世上英杰都明内外 那两人一落场中,金太保大惊,来者非别,正是地绝手,鹿角庄阴阳八卦侠陆枬陆长清,另一人却是人绝手,失了一臂的崆峒老教主,百变神手侠李逸安,此二老一到,劈波斩浪,所向无敌,寻常军卒如何抵挡。正混乱间,场中忽地腾起大片火焰,那十几辆刚刚赶到的炮车,立时起火,药粉飞扬,火星乱跑,轰隆声中,四下崩碎,桃花谷一片硝烟,人人自危,寻常军兵抱头鼠窜,狼狈不堪。火光中,一身形高大老者哈哈狂笑,金太保大怒,“羊化天,你敢坏我好事?”“诶,金太保何出此言,某家乃是为了我乖徒儿来出气的,也是还你人情。”来者非别,正是管应子放火的师父,焚心老祖羊化天,亦是地狱门元老人物。此三人一闹场,和社立即转危为安,阴阳八卦侠低声对慕容飞道:“神剑,骷髅僧并金太保都在这厢,那厮身边还能有谁,可速去。” 北地清凉河畔,数百骑围了营帐,骑士个个有伤,马匹头头无神,都是败军模样。大帐中往来穿梭,都是信使。直忙活到天色渐晚,四下升起灯球火把,亮子油松,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御纛之下,巨帐之中,隔了几重帷幔,有人唉声叹气道:“可恨,可恼,可杀。”忽地内帐外,有人叹息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小辈,你还敢来?”“我不欲杀你,只你屡次三番寻我晦气,不得不来尔。”“来了便走不得。”“我也很想见识一下,能破‘神拳势’的风雷斧,到底有多强。”“你这等以武犯禁,最是该杀,今日便让你知道厉害,来人,与我拿下。”内帐中有人,悠然道:“是,陛下。”布幔挑起,光亮透出,只见外帐之中,站定一人,军兵打扮,背后背剑,内帐走出一人,身形巍巍,高冠博带,一手捧宝剑,一手甩拂尘。慕容飞眼神一凝道:“剑君?”老道笑道:“华州莲花道,来到幽州城。别我游何处,秋空一剑横。不敢,小老儿正是道门宗莲花,竺阳周。”“果然是道尊当面,我说这里里外外,没甚军士,赵老二能有如此胆量?原来有高人压阵。”竺阳周笑道:“小老儿痴长些岁月,当年陈元庆邀我斗剑,贫道清净修为,不理俗务,未能一睹天下十大名剑风采,吾心甚憾。一晃多年,当年的天下名剑,纷纷陨落,今朝见到故人之子,神剑传人,道心甚慰。”“休发此言,我来不是杀你,你乃剑中君王,我却是剑圣弟子,借师名问一句,道尊可否退让?”“我道门莲花与和社还能斡旋否!”“既如此,刀剑无眼。”“请。”两人再不搭话,各取宝剑,亮出门户,慕容飞横剑当胸,乃是守势,“铁索横江”,竺阳周插了拂尘,亮剑一招“月下青萍”,帐内杀气弥漫,慕容飞深知剑君成名已久,盛名之下岂有虚士,小心展开七步追魂,试探对手剑法,竺阳周积年的剑客,剑法平直,纵横击刺,隐去本身剑诀,让慕容飞摸不着头脑。那帐内剑光霍霍,杀气四溢,帐外御林持矛簇拥,无人敢近。慕容飞慢慢沉下气来,这道尊武功高绝,偏偏跟以往对手不同,无半分杀伐之气,剑法一味固守,但却似蛛丝一点一滴缠在阴阳剑上,渐渐只觉掌中大剑沉重非常,风雷剑法发挥不出五成威力,对手宝剑圈转,每每自己急攻十数剑才还个一两招,却门户森严,自己攻不进去,其身法也快,慕容飞暗想,这人剑法高妙,这等功夫必有大威力,也必有大破绽,虽是明了,但要寻到破解之法,千难万难。转眼三四十招已过,风雷剑凝聚不成,闪电剑难出,可见剑君这套功夫专门克制四御剑法。慕容飞心念一动,一套玲珑施展开来,他剑法变,剑君变得更快,剑尖晃动,化作无数圈转,将玲珑十三剑都笼罩其中,忽然返还回去,正是十三招合一的一剑,彼时狂风大作,剑气勃发,一股银光从剑君处飞扑慕容飞,只听一声大喝,光华亮处,嘡啷啷一声大响,两人各自退开数步,剑君宝剑嗡嗡震颤不休,连忙左手掐诀往剑上一抹,止住剑势,道:“好小子,能窥破我的玄机,有一套。”“好说,想不到剑君武功后发先至,取人破彼,厉害。”“今日斗剑,不分高下,今日之事,却有胜负。”“剑君要留我?”“凭我如何留你,不过有人要留你。”话音落处,内帐中挑帘行出两人,与剑君成犄角之势,三人夹击慕容飞。小剑圣虽不惧,但闪目看去,却是大吃一惊。东首一人长身玉立,极其雄壮,麻布衣衫,掌中抱一口练鞘长剑,也是一口大剑,脸上淡淡笑容。慕容飞不看则可,一见之下,正要行礼,连忙生生止住,只因此人和剑圣身形相貌有几分相似,更难得浑身剑气圆转流动,不细看,竟和慕容延钊一模一样。西首一人,一身白麻衣,怀中抱刀,脸上纵横伤疤,尤其双眼已盲,系着白布。慕容飞细看使剑之人,越看越和师尊长得像,只是剑圣常年不拘言笑,这人总是笑眯眯的,不由心中一动道:“阁下可是慕容龙城前辈?”“怎么,连师叔也不叫?”那人嘴角一挑,似笑非笑问道,“既知我名,还不弃剑。”原来此人便是当年中原剑神慕容龙城,和剑圣慕容延钊本是一奶同胞,年少时便合力闯下“四御双侠”的名号,中原论剑后,更有剑神、剑圣之名,后两人因事分开,这剑神听闻去了海外苦修,不想今日此地现身。慕容飞再看瞎眼人,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到头发梢,浑身鸡皮疙瘩丛生,方知这厮是个妖魔。 当下三大高手围住慕容飞,内帐赵光义心中喜道:“看今日,这小辈如何逃脱?”慕容飞不慌不忙道:“剑君当面,我能应对一二,剑神到了,我自知不敌,却想相询,这厮是哪个?”“你知他名,不见他的刀。”“刀中不二?!”“不错,正是。”“好,好,赵光义,你若是死了,必是不冤。”“大胆,还不与我拿下。”三大高手听了,齐齐跨上一步,慕容飞不再说笑,阴阳剑一横,剑气鼓荡,三人这一步,却迟迟踏不圆满,被剑势所阻。道尊和剑神眼神一动,都微微一缩,避开正面杀气。那刀中不二却哼了一声,呛啷声中,长刀出鞘,一击而出。慕容飞见他那刀,狭长碧绿,无刀锷无刀鑚,无头无脑,似刀似剑,这一击之势,有天河倒泄之力,属实是好刀法。刀不快但凛冽非常,随这长刀一划,那两把剑一左一右,奇袭而来,三人联手一击,外帐立时鼓起,如同一个巨球,众御林唬得齐齐退了一步,下一时,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那牛皮大帐被切割出无数缝隙,丝丝缕缕剑气射出,外面立时扑倒十数人,都被刀光剑气所伤。四大高手里面搏命,泄露点滴都能伤人。慕容飞只觉压力倍增,刀中不二不用快刀,只以一个劈字诀,敌住风雷剑法,道尊剑法如丝如茧,缠绕上来,只再接的几招便再难脱身,慕容龙城剑法更高,并不出手,只移步侧身,不停变换身法,便逼得慕容飞后退,要的便是一出剑必杀之势。不过十余招,慕容飞便支持不住,不及多想,四剑合一,闪电神剑横拦,将三人逼退半息,不等三人反手,慕容飞大喝一声,外帐立时破碎,剑芒大作,精光一闪,正是惊天一剑,两把剑立时闪避,刀中不二却硬撼一刀,刀剑相搏,一声巨响,阴阳剑被劈断,断剑飞射,刀中不二闪身躲过,哪知那断剑直飞内帐,却原来不是断剑,乃是阴剑一击,只听内帐一声大喝,风雷声大作,哪知刚响起来便衰落下去,赵光义于内闷哼一声。剑君、剑神听了一惊,不敢再缠斗,上前就要搏杀慕容飞,忽地从外圈跳进来两个老头,一个使铁杖,一个使双剑,护在慕容飞两侧,其一笑道:“竺阳周,好久不见。”道尊大怒,“何必我,你敢出手。”来者非别,却是天地孤影侠何必我、游龙戏凤侠万明楼两位老剑客。慕容飞得二老相助,缓了一口气道:“走。” 那厢三人正要上前,猛见慕容飞单手一挥,三颗黑乎乎的物事分袭三人,剑君见势最快,喝道:“风火雷。”袍袖一甩跳出圈外,剑神单剑反背护身,也退了开去,那刀中不二听见声音不对,迟疑一下,忽地跳开,哪知眼盲看不亲切,一头冲进内帐,咔嚓一声,似是撞断什么,内帐立时坍塌一半,那三颗风火雷突的打到地上,滴溜溜转了半晌,哪里能爆,竟都是假的,这一下直气的几个老怪物齐翻白眼,找人晦气,对手早就走了,外面刀矛虽如林,如何抵挡三人,被冲开血路而去。 却说桃花谷中混战,金太保眼见形势不利,立时率众撤走。群侠收拾残局,打点北地山诸事,不及十日,离了山门,依约定在幽州西南一处古洞聚合。其洞万年琢成,气象缤纷,当地人称为,六聘山佛光洞。因其深幽神怪,无人敢深入。群侠何惧,水陆都行,直进了十几里,曲曲折折,幽幽淫淫,忽地豁然开朗,乃是百十丈一处大洞。曹骏打头,举火把前行,只见对面巨石之上,端坐三人,牵头一人正是大哥慕容飞,其后也是认得,忙上前与两位老剑客见礼。三侠也起身迎接,众人欢聚,见无人伤损,都是欢喜。说起两位绝手剑客,言说大战后,联袂而去,不便相留,羊老祖也是不辞而别。只李老教主言说,慕容飞杀了剑魔,天下名侠都要相助和社。何必我、万明楼都点头称是,慕容飞等大喜。 众人计议一番,两位老剑客告辞而去。和社众人歇息几日,慢慢商议对策。赵老二身边高人不少,老一辈的道尊、剑神,更有金太保、向不灭等佛道两宗人手,现隐隐又有妖僧属下,瀛洲倭鬼,剑魔所遗三十六神兽。慕容飞道:“不必着急,现下万老剑客替我等传信天下,各路名侠都要汇聚,届时破了胡谍帮,杀尽妖僧手下,僧道两宗不足为论。”众人再问起道尊、剑神武功,慕容飞道:“曹二弟可敌向不灭,张三弟可敌金太保,叶圣主可敌道尊,剑神交给我。其余众兄弟可杀尽贼寇。”曹骏道:“不错。”说罢,唤过卢明月道:“可知倭鬼有个高手号称‘刀中不二’?”“方才听老师说起。”“可有所悟?”“杀了他,我就是‘刀中不二’。”众人都笑,孺子可教。叶东升道:“众家兄弟加紧参悟道藏真言,以待天时。”众人苦修武功,参悟道藏真言不提。 书不重叙,春暖时节,可怜太平兴国年号并不太平,赵光义兵败后,矫计杀太祖次子德昭并四子德芳,因长子三子早夭,这年太祖嗣绝,天下惜之。宋廷罢义社十兄弟等多位老臣,时赵普闻幼子剑伤宋帝,大骇,恐有灭族之祸,幸有高人指点,献金匮之盟,赵光义大喜,九月赵普方免祸。次年桃月之中,东京汴梁城角门东,汴水之畔立起一座煌煌大台,平地高约三丈,旗幡招展,秀带飘扬,台上都是浑圆巨木堆垒,周围铁索缆绳圈住,更难得台后起一条巨索,拴着七口宝剑,日光下精光闪烁,夺人眼目,观擂人众,早有擂官大声宣讲,正说到大宋国朝岂无健者,此擂立九日,取九九归一,除了献台上金帛财物,马匹牲口,更出名便是这七口宝剑,俱是神兵利器,过擂者俱可得剑一口。众人无论老弱,亦或妇孺,无论僧道儒家,亦或军民仆从,更无论宋辽,亦或色目边民,但凡有意皆可登擂。 台下人群早有议论,“建隆重道,今上佛道并重,乃天人之姿,圣天子气象。”又有人问起,那七把剑有啥好处,多事者言道:“你怎晓得,那非寻常兵器。上面便是四把王剑,盘龙、升龙、长虹、海潮,其下帅宾三皇剑、白芒剑、清江剑,亦非俗人能掌,不愧为‘七绝神剑擂’”。正说间,但见人群中挤来一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略一点头,分散开来。 话说擂台之上,擂官直讲到嗓子冒烟,眼见天交四九,忙让出身形,高声道:“有请第一位擂主。”话音落处,一个身影筋斗翻出,落在地上,一身黑跑,掌中早摘了一口宝剑,乃是帅宾三皇剑,旁人不识,正是魔童高奚高远渠。 高魔童眼神一扫台下,朗朗天日起了阴风,众百姓都禁了口,只觉这人阴鸷酷烈,但凡多说一句,那一剑就要刺在身上,台上魔焰滔天,观气士不敢多看。高远渠正耍威风,台下有人按捺不住,跳上台去,一身急健,青布幞头,扎着板带,赤着双手。高奚斜睨道:“你是何人?”那人微微一笑道“周万年。”台下有人喝彩,“是一气青牛侠。”高远渠道:“没甚听说,你们中原人自会吹嘘。诶,你是赛昆仑的儿子吧?”周万年心中不悦,却道:“好说,好说,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你怎配知我名号。”“好,我便会会阁下掌中宝剑。”高奚道:“我不杀你,你只叫你父赛昆仑前来,我倒是有意见识一二。”“且先过我这关。”“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两人放对,台下都道:“周大侠必是手到擒来。这矮子不知什么路数,也敢聒噪。” 两人放对,台下只见周万年门户森严,进步撤掌都有法度,看另一边,更是了得,竟背了长剑,只一只左手支应,接了一气青牛侠十余招。周万年见他托大,掌法一变,正是成名绝技“青牛掌”,高奚冷笑一声,把剑往空中一抛,双手一抱,忽地放开,也不知怎么弄的,周万年只觉自己浑身劲力都被抱了去,又反手按了回来,连忙接招,却接了一个空,胸前一闷,被人按了一掌,一片茫然,抬头看去,只见那人退后数步,接住飞落宝剑,再要细看,双耳生风,嗓子发甜,无边刺痛传来,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踉跄后退,总算在台边止住脚步,不曾摔落,连连晃动脑袋,止住眩晕,想说些场面话,却张不开嘴,强忍住慢慢下擂,刚被家人接住,便昏厥过去,四下人群一阵哗然。台上高奚讥笑道:“这等武功也敢出来现世,也敢称名侠,可笑可笑。”正说间,又一人跳上擂台,一身红衣,横缸一般身体,喝道:“那矮子,我来会你。”高远渠飞身上去一掌,却打了个空,那人身形如电,在台上转动,魔童看了一会道:“我当是什么绝技,原来是七步追魂,你是齐家何人?”“爷爷唤作齐啸天。”“好,你自找死。”高奚不再动掌,长剑更是单手一背,身体晃动,单和齐啸天比试身法,两人似陀螺般在台上转圈,看的人眼花缭乱,只兜了十几个圈子,高奚一个横肩正撞在齐啸天身上,咔嚓声中,竟将其肋骨撞断,齐啸天矮壮身材如同铁锤般飞出擂台,眼见大头朝下,要戳在地上,周遭人唬得连忙后缩,唯恐被这肉弹砸到,却见人丛中有人横次里一把抄住,手腕一翻,将其放倒在地。高远渠定睛看去,却是个大头乞丐,正要喝骂,早有一人跳上擂台,来到七尺开外站定,这人身形瘦高,尤其一双长臂,垂到膝旁,着实长的古怪。 那大头人也跳上擂台,两人左右站定,台下望着两个怪人,各自指指点点。高奚喝道:“到底是什么人?报名赛擂?”大头道:“我乃义和社孔念华。”长臂人道:“我乃义和社魏吉平。”台下有好事嗡嗡道,“正主来了。”“我当是哪个,却原来是两个鬼怪。”大头鬼孔念华也不搭话,踏前三步,晃动双掌迎敌,高奚却退后道:“你二人乃是小辈,我不欲和你等争竞,若要动手,两个都来。”长臂鬼见他嚣张,也跳将上去,两人双战魔童,高奚高远渠果然了得,还不动剑,单手迎战,一人抵住两个,二十回合两鬼眼见此人厉害,互相使个眼色,亮出真功。高奚忽觉对手功力高了数倍,一个不察,被急攻向后退去,逼法将掌中长剑一抛,两人都以为他要施展绝技,凛然防备,哪知长剑飞起,却被高魔童左手抄住,一抖手,剑光显现,两鬼正全神贯注提防他“怀抱天下”的绝技,却不料竟是用剑,眼见剑光临体,眼前一花,却是被人拎着后领,退出圈外,但避开剑圈,险险丢了性命,两人都是出了一身冷汗,看来人哪里不认得,连忙躬身施礼,“多谢师姑救命之恩。”台下见了有女子登台,一片松动,都要往前细看。 高奚正要得手,冷不防二鬼被人救走,心中圭怒,但看到来人,不禁冷笑道:“原来是落雨剑客,荷花仙子,你夫君却在我处,不若你也归顺胡谍帮,当有高位。”来者非别,正是义和社女剑,柔水仙子何秀姑,她救下二人,让其下台,转身对高远渠道:“魔童,我师弟让我来收帅宾剑。”高奚嗤笑道:“你一女流之辈,又是半路出家,有甚本领,不过是仗着师门,落些名声,不想死的便退走,我这剑乃是家叔所遗,剑下不死无名小辈。”何仙子不答,缓缓抽出长剑,踏前半步,“风摆荷叶”亮出门户,高远渠喝道:“你自找死。”长剑一抖,便要发招。何仙子道:“且慢。”“如何,你怕了?”“非也,你连续四擂,想必累了,不若先歇息半个时辰,我再来斗你。”高魔童哈哈大笑,“承你美意,却是不必,杀你用不着片刻,你不知我有万人敌功夫吗?”“总是我乃新力,胜之不武,不若你我文斗。”高奚心道:“这妖女用言语诓我,我又何惧,三皇剑、心魔大法、怀抱天下,哪一样也能杀她,也算下了金太保那厮面子。让人知道我魔童才是御前第一高手。且听她言语,看有甚破绽。”便道:“承女剑客情,请讲当面。”何仙子缓步上前,围着高魔童转了一圈,剑尖低垂,画了一个圈子,道:“你我二人斗剑,三十招为限,谁出了圈子便是输了。”“哦,仙子好雅兴。”“你若输了,留下帅宾剑,我若输了,便断一臂给你。”话音一落,台上台下一片寂静,都想:“好狠的女子!” 87 和社欲夺七绝神剑 小剑圣斗杀骷髅僧 擂台之上高远渠心道:“你怎比我自幼修持的童子功,赢是稳赢,杀不杀她随机应变,这妖妇以为和我斗剑,便能避开‘怀抱天下’的绝技,哪有那么简单。”便道:“好,就依仙子。你若输了,休怪我心狠。”两人约成,擂台旁几十步高楼之上,临窗两人凭桌对饮,一人道:“高魔童中计了。”另一人道:“他魔心难去,该有此劫。”“不若你我二人,赌一赌他的生死。”“甚好。”可怜魔童高奚,哪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的玩物,还在盘算攻杀占守之术。两人在圈中滴溜溜转了几个圈子,高远渠暗中赞叹,也不知道剑圣怎么教出来的,只这身法便是绝技。眼见时不我待,魔童忽地宝剑一横,使一招“苦海无边”,剑光笼罩方圆一丈,何仙子是战是守,都落了下风,只得挺剑直刺,以直破圜,高奚宝剑一剪,要绞断对手兵器,何秀姑长剑一缩,迅疾点了几点,剑尖所指,都是魔童头脸要害,高远渠挥剑反刺小腹,柔水仙身形一闪,剑刺高魔童咽喉,两人以快打快,两剑运转如风,却偏偏并不相碰,在狭小圈子里闪展腾挪,斗在一处,二十余招眼见不胜,高奚深恐落了颜面,宝剑一领,中门大开,劲力汇聚,剑尖幻化,竟然以剑代手,施展绝技“怀抱天下”,台上台下,人人心都提了起来。却见何仙子不慌不忙,剑光一收,凝成一点寒气,在高魔童气劲中,好似湮灭一般,忽地绿白两道光芒大作,如银河倾泻,又似寒蟾吐沫,高奚身形巨震,连退三步,满脸不可思议,戟指何仙子道:“你,你,你,,,,,,”。何仙子缓声道:“你凭此技,想称霸江湖,却不知比之高手,差了十万八千里,在我义和社面前露了几次身手,还望无人能敌,我义和社早就参悟破解之法,今日便请你吃个排揎。下次再使,凶多吉少。”复一指脚下,高远渠低头看去,却是自己一只脚已踏出圈外,不禁羞臊难当,掩面而走,反手将帅宾剑插在台上。柔水剑客收了自己宝剑,上前拔起三黄剑,抬头往东看了一看下得台去。 翌日,七绝神剑擂再开,擂官并不多说,取了宝剑,递给一人,转到台后,那人接过盘龙剑,略拢一拢头发,露出一副果毅刚勇面孔,有人认得,呼道:“是中原剑客。”“是绝情剑客。”台上正是中原七剑仇明月,反手背剑,点指台下叫道:“请义和社英雄上台赐教。”早有人按捺不住跳上台去,却是一位青瞿消瘦老者,开口道:“中原剑客,何必来趟这趟浑水,小老儿只想进一言。”“原来是黄老先生,却是不必,仇某只要一战,最好是义和社神剑亲来。”那老人正是崆峒派长老,追风无影侠夏挽风。老者见仇明月忒也傲气,便道:“既如此,老朽明知不是你对手,也要勉力施为一二。”“我知你崆峒派五行阵厉害,你一人必死,还是多叫些帮手吧。”“好,好胆气。”夏老侠客一个呼哨,台下立时上来四位,正是百里追魂沙复平、翻天一手田贤亮、焚龙道人黄九立和铁头蛤蟆郭阿仲。五人上台并不多话,呼啦列个五行阵,将仇明月困住核心。五行阵乃崆峒镇教之宝,个人施展又自不同,五位阳长老展开阵法,仇明月知道厉害,手持盘龙剑,盯住一人,眼随身动,细心五行变化,五位长老都取了兵器,唯恐盘龙剑锋利,用的都是重兵器,夏挽风持一把三十余斤厚背砍山刀,占住东方乙木,沙复平手使一条走线铜锤,有头颅大小,占住南方丁火,田贤亮掌中一条镔铁棍棒,有鸭卵粗细,占住西方辛金,黄久立使一条铁狼筅,占住北方癸水,郭阿仲兵器奇怪,双拳套着一对蛤蟆头,有十来斤重,占住中央己土。梅瓣一开一闭,仇明月剑光闪烁,身形倒转,一攻一守,沙复平铜锤锁链被一剑削断,多亏他机警,止住锤势,双手一挽,将锁链系起,还能使用。仇明月仗着宝剑,将门户守得密不透风,他深知五行阵圆转自如,几个老头都是积年老妖精,颇有些手段,自己一个不察,恐遭不测。阵中盘旋,斗了二十几个回合,追风无影侠一看,便知不妙,己方个个老迈,仇明月剑法太高,再纠缠下去,五行阵稍有差池,几条老命都要交代在这七绝擂上,没奈何双手舞刀,中宫直进,仗着几个老兄弟护持,要搏一搏这条老命。 几位老剑客一见老哥哥拼命,都往上闯,五行阵一紧,就在这时,仇明月一个旋身,忽地倒退入黄久立怀中,那铁狼筅倒成了他护身之物,焚龙道人只觉眼前发黑,被撞得头晕眼花,脚下不稳,余下几人眼见这绝情剑客身法如此了得,老伙计眼见支持不住,纷纷抢上,要攻杀仇明月,却不料,那狼筅枝杈间,忽地刺出四把剑来,百里追魂沙复平被一剑刺到肩头,翻天一手田贤亮下腹中剑,铁头蛤蟆郭阿仲一对蛤蟆头衔住一柄剑,奈何低头一看,大腿上早就鲜血飙飞,只夏挽风大刀一荡,呛啷啷一声响,那剑在刀面上划出一道痕迹,剑势又快又狠。再看黄久立已软倒在地,五行阵被破,追风无影侠收刀抱拳道:“多谢剑下留情。”要知绝情剑客早年间剑下哪有活口,仇明月道:“我已忘记绝情剑法多时了。”夏挽风心道:“此人剑法多了人情,也高了何止一筹。”五老相互搀扶,下台而去。仇明月收剑一个转身,面对台口之人笑道:“当真是打了下属,教主便来。”台上拄了铁拐,背定葫芦,蓬头垢面,破衣啰嗦的正是义和社五爷,崆峒教二教主李胜北。 李胜北倚了铁拐,看了仇明月多时道:“道友何必执着,我义和社与阁下都是小龃龉,缘何要打生打死,方才仇先生手下留情,我感激不尽,不若你我化干戈为玉帛,一笑泯恩仇,可好?”“我初出江湖,练成神剑,自诩无敌,十年闯下‘绝情剑客’名头,受剑圣邀斗,不料成了他人嫁衣,几次三番争斗不敌,今日终练就多情剑法,又得四剑剑胎,练成四相剑阵,怎凭二教主一句话便罢了,还是比试一二。”“既如此,我便替我家哥哥取走盘龙剑。”“我知二教主家学渊源,更兼义和社绝技,周身宝贝,今日也该领教。”“放心,你是前辈剑客,我自当奉陪斗剑,这拐子,葫芦便都不用。”说罢卸下物事,身边背后抽出一口宝剑,仇明月一见,脱口道:“骏夷?”“不错,便以此剑会一会盘龙。”“好说。”“如我所料不差,方才你所施展的身法乃是虾步躬身退,果然奇妙。”“李二教主厉害。”两人答对完毕,各擎宝剑,仇明月盘龙剑神光湛湛,剑尖一点寒芒,似一汪秋水,李胜北骏夷剑黑白分明,却闪动七彩,光华夺目。仇明月仗着身法灵便,脚下七星倒踩,左手掐剑诀,右手宝剑化一条神龙般电射而出,直扑李胜北面门。李胜北立定身形,不变应万变,接架相还,两人斗剑,各逞本领。两大高手一人似陀螺般转动,一人如山岳般峙立,台下内行外行无不看得目眩神驰,仇明月剑法展开,剑势化作雷霆,四下聚合,尽数劈在李胜北身上,不但闪电蜿蜒而下,周遭更是凝聚淡青色剑光,眼见所有剑道都要向内坍塌,将李胜北埋下。李胜北剑法清明,一招一式都是寻常刺拨挑格,偏偏将绝情剑尽数挡下,眼见整座剑道猛然向下一陷,万千剑光就要按下,忽地场中巨变,李胜北身形一动,人人都以为他失了铁拐,不良于行,哪知这身法一动,脚下蹒跚,却避开攻势,身形歪斜,偏不着一招,整个人跌跌撞撞,一伏一仰,一摇一摆,脱出身来,与仇明月擦身而过,似是挥了挥手,两人中火星乱冒,都抢出数步站定。仇明月立起宝剑,良久幽幽道:“我输了,你这是什么身法?”李胜北道:“这就足见高明,我代我兄再请绝情剑客,可否化干戈为玉帛?”“不必多言。我只想知这身法为何?待我日后有成,再来叨扰。”李胜北长叹一声道:“此为‘白驹过隙’,另有我自创的’醉步‘。”此时,只见绝情剑客左臂衣袖有血流出,喃喃道:“白驹过隙,这就是白驹过隙。醉步厉害,你刺我二十四剑,我只挡住二十三剑,这一剑必当后报。”说罢,将盘龙剑掷在台上,拂袖而去。 夜半十分,东京汴梁外城,一座大宅之中,灯火晃晃,正有两人对坐,一老一少,老者须眉雪白,胡须飘洒前心,一身葛布袍,周身无半分功力波动,慈眉善目,又似得道之士。对面一个壮实黑脸汉子,背后背一口大宝剑,面目明朗,灯光下眉宇间似有雷霆,不怒自威。老者道:“你缘何能找到老朽?”“整座城中剑光氤氲,只这里剑光外,还有云气缭绕,必有得道高人到来,故前来相见。”“好望气术,这是陈抟传你的吧,你不怕我杀你?”“老剑客岂是滥杀无辜之人。”“你可非寻常,我不杀你,却有人要杀。何况你杀道门无数高手,我也是道门一脉,说不得要还些人情。”“哈哈,既如此,就请出来吧,慕容飞何惧。”“好胆气。实话说于你,你杀旁人,我懒得管,但剑魔死在你手,我却不得不出山,有些渊源不得不了解。”“前辈是剑魔挚友?”“不必探问,过了今夜,什么都要了结,你义和社当真要破七绝神剑擂。”“我许坚兄弟已得太常剑,这七把神剑正好每人得一把。”“义和社好气魄,敢落宋帝面皮,听闻这两日,女剑客得了帅宾,李胜北得了盘龙,明日道尊亲掌升龙剑,恐怕无人能解。”“老剑客指点晚辈一二,当可一战。”“说笑了,我若能胜剑君,也不用隐世多年了。”忽然两人都是抬头望去,好似能看透屋顶一般。“来的是哪个?”“外围是三十六神兽人物,内里是骷髅僧和向不灭,还有,,,,,,巫师!”“是了,我料金太保不敢当面见我,必是如此安排,这两人不善用剑,不上擂台,却是等我。”“老朽这就还了人情,对神剑却有些亏欠。”“非也非也,却不是老剑客引我来,乃是我自己寻来,不干老剑客的事。乞请稍坐,我去料理那几人,再来和老先生论道。”老者望他背影道:“剑圣当真收了个好弟子。” 慕容飞挺身到了屋舍外面,只见黑暗中三人站定,当中一个老人,面目褶皱,看不真切,周身破烂袍子,挂着无数饰物,骨头,好似自身便是杂货铺一般。身后两人却是认得,正是老熟人骷髅僧和向不灭。慕容飞反手抽出长剑,剑指三人道:“来的可是巫师?”向不灭微一躬身,向老者道:“老师,此人便是剑圣传人,闪电神剑慕容飞。”那老头嗯嗯点头,望后目视骷髅僧,和尚连忙跳将出来道:“好小子,老先生到了,还不束手就擒。”慕容飞笑道:“骷髅僧,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骷髅僧大怒,闪了念珠,一甩袍袖,大踏步而来,要和慕容飞放对。 两人拳来剑往,斗在一处。骷髅僧黑砂掌厉害,慕容飞阴阳剑了得,两人施展毕生所学,只打得飞沙走石,虎啸霹雳,斗到酣处,那巫师老人忽然身手一指慕容飞,口中念道:“定!”慕容飞正要翻身躲开骷髅僧拳头,忽地全身一滞,竟然僵在地上,被骷髅僧一拳正打在后背,“嗵”的一声,整个人跌出一丈开外,一个翻滚却翻身起来,并未瘫软,面皮不红不白。那巫师微微一愣,骷髅僧看出便宜,飞身而来,又拆几招,巫师又念:“禁!”那堪堪得手一剑就刺不下去,慕容飞心念一动,剑光一闪,偷空直取巫师,却被向不灭挡住,再拆数招,毒王只护着巫师,却不出手,巫师复一指道:“病!”慕容飞只觉头晕眼花,却不似中毒,只是头脑发热,嗓子冒烟,前胸冷后背燥,全身上下无一处舒服,心中暗道不好,这老儿着实古怪,再打下去,凶多吉少,眼神一扫便要遁走,那巫师竟复一句,“盲!”,小剑圣只觉眼前忽然一片昏花,看不清周遭路径,一个恍惚,前胸再中一拳。骷髅僧大喜,自己连连得手,定要铲除小贼,凭你得了混元道果,也挨不住佛爷三拳,正要借势再打,突然整片天空一暗,原本明朗夜色,彷佛又被泼了一片浓墨,云气骤然汇聚,随即破开,由远而近,一声虎啸传来,惊天动地,喝破乾坤,里面五人,外面数十人都是一愣,功力浅的被震翻在地,骷髅僧正在得意,闻听虎啸只一瞬,眼前飘渺传来一点亮光,顷刻间那光亮穿透前胸,竟是被慕容飞一剑刺透,劲力到处,筋脉尽断,那么大的骷髅僧吭哧死在当地。前刻还屡屡得手,洋洋得意,须臾命归黄泉,骑鱼而去。巫师低声道:“我这一脉,逢不得‘虎痴’,走吧。”向不灭不敢违命,背了巫师,跳出圈外,一道烟走了。 慕容飞见强敌遁走,细听周遭神兽,兵卒尽数撤走,返身回屋内,端坐在那老人面前,老人凝眉道:“这便是‘惊天一剑’?”“正是晚辈自创,想凭此破妖僧。”“当真想不到,南拳虎王会助你,了不起。”“老前辈,有药否?”话音落处,慕容飞双目一突,哇的突出一大口鲜血,原来他中骷髅僧两拳,都在要害,若非蟒皮甲护持,早就危矣,饶是如此,也是身受重伤,更兼中了巫师暗算,寻常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总算借神剑金虎之威,吓退强敌。 老人长叹一声,道:“我不便插手,你自求多福。”说罢,那屋中突然多了一人,如鬼似魅,阴影一闪,一拳开天辟地般直打慕容飞后脑,慕容飞身形一动,往前一抢,哪知他动一分,那拳便近一分,不离后脑三尺,老人早隐去身形,矮几破碎,显出一个矮子,身穿黑袍,深吸一口气,双臂一抱,要把慕容飞抱在怀中。如被这矮子困住哪怕一瞬,后面拳头便破脑开颅,这拳太快,慕容飞宝剑都无暇施展,千钧一发之际,慕容飞身后人忽然叹了一口气,只见屋顶破裂,一个身影跌落三人身前,交手一抱,合黑袍矮子抱在怀中,将“怀抱天下”接住,同时脊背一耸,一拱将慕容飞翻过身来,这一下场中形势变化,慕容飞仿佛背靠一个圆球,剑光一闪,总算提起阴阳剑,挡在身前,剑刃立起,自下而上天地一划,来人固然可以一拳杀人,定然也会被一剑撩到。来人不肯折损半分,无奈收拳,退了一步,那拳来时毁天灭地,收回去却无声无息。慕容飞一个跟头,翻到对面墙壁,横剑当胸,中间拥抱两人慢慢散开,一红一黑,红衣的正是多日不见大力鬼王,烈火童子管应子,黑袍的正是前日败退的魔童高奚高远渠。管应子全身瘫软,高魔童脸色灰败,两人胸腹间一片狼藉,竟是被风火雷所伤,两人被怀抱天下笼罩,那风火雷竟无声无息,只是爆发,却被封在气劲当中,被两人尽数受了,一代魔童眼见陨落,管应子也气息奄奄。慕容飞眼中流出两滴血泪,缓缓抬头望向对面道:“金海,我誓杀汝。”“我儿子死了,与你何干?!”“你也配!”说罢,就要使剑搏命,金太保身形一闪,早就遁走,慕容飞怎容管子在此,舍了老人和魔童,抱了烈火童子便走。那老人慢慢现身,高奚断续道:“前辈救我。”“我和剑魔情分清了,缘何救你?”袍袖一抖,甩在他额头,那衣角似刀似剑,魔童头颅裂开,死在当场。 第三日,七绝擂开,台上风姿绰约一老道,仙气飘洒,出尘隐世,怀抱拂尘,却不接升龙剑,立在台上,高声道:“贫道竺阳周,天下英雄请了。”台下有人高和,“道尊,是道尊他老人家。”呼啦啦跪倒一片,老道轻甩马尾,一片烟雾腾起,显得更加神异。正此间,早有一人跳上擂台,抱拳道:“剑君乃是出家隐士,缘何到此杀人?”“原来是河洛剑客汪先生。先生可知义和社杀我道门多人否?”“原来是报私仇。”“汪老不必赘言,身在擂台,不若趁势利便,你我较量一二。”“我岂敢和剑君动手,不过见高人岂能交臂失之,便三剑一试。”说罢,汪真言掣出宝剑,立了门户,剑君却不取剑,只拂尘往前一指,汪老剑客大怒,挺剑而行,一剑三式,连变三重,哪知竺阳周拂尘一指一卷一甩,连破三道,复一展,正中汪真言前襟,那万千金丝拂尘似万千刀剑,将河洛剑客前心衣衫打得稀稀碎碎,劲力到处,汪真言抵挡不住,连退数步,一个趔趄便要坐倒在地,有一人飞身而来,接住老剑客,正是他多年老伙计,江淮大侠毛尚宝。毛老侠客将他放低,待他盘膝坐好,转身道:“道尊好武功,好杀气。”“请毛老剑客指教。”毛尚宝火爆脾气,从鹿皮套掣出兵器,却是一对阴阳五行轮,按动机括,咔嚓嚓声中,那轮生出五刃八角,寒芒闪动,锋利异常,竺阳周心知这老儿要搏命,拂尘一转,化个圈子,护在身前,两人放对,十余回合,毛尚宝不敌,一个不察,后背被道尊一掌打中,直接飞出擂台,空中大口吐血。台上台下众人一片惊呼,只觉眼前一花,一道身影如光似电,竟先上台架走汪真言,复于地上接住毛尚宝,手脚不停,一把丹药喂在毛老剑客嘴里,止住伤势,早有人将两人搀扶而去,那人缓缓转身,一步步寻阶走上擂台,台下一片呼声,“这是闪电神风。”“华山少仙人到了。”曹骏向台下略一点头,卸下铁伞,撑在头顶,道:“竺道尊,有礼了。”“你丹参和我莲花同宗不同门,不必多礼。”“剑君还不取剑否?”“好,我便看看陈老祖传了哪些功夫给你。”竺阳周非浅薄之人,转身取了升龙剑,见曹骏放了铁伞,只取了一把天罡刀,两人对峙。 88 慕容飞三闯宋禁宫 向不灭不肯用绝毒 两人正要动手,只见风云变幻,原是朗朗晴日,忽地天昏地暗,风云突起,有雷雨之象。竺阳周道:“我素有地火水风四大法相,这风雨便是我的道意,曹少仙小心了。”曹骏道:“若汝能必胜,何必说这话来。”两人刀剑并举,斗在一处。初时台下还能看到两人一招一式,清楚明白,刀来剑往,攻守相和,到后来,天色愈暗,两人招法越快,于罡风铅云闭合之下,刀光化作闪电,一道道劈开浓雾,剑网幻成天地,一层层向曹骏罩去。那天却是奇异,人人看了都以为暴雨将至,纷纷躲避,只几个武痴还在观望,这风也来,云也来,电也来,偏偏没有雨来,风挥云朵东一片西一偏,那日光忽然洒下一道,忽被遮住,古怪之极。两人自午间动手,直斗到日头偏西,什么风雨都没了,还是龙争虎斗不休。台下人聚了散,散了聚,台上人快了慢,慢了快,现下都似没了气力,竺阳周一把剑虚虚提着,左右晃动,连连画圈,曹骏一把刀东劈一记,西砍一刀,好没章法。只见日头一点点落下城头,只剩最后一道光亮扫过,曹骏忽地大喝一声,刀光盛了十倍不止,竺阳周也长啸一声,剑势疾速几分,两人都出了胜负手。 耳轮中只听的台上“呛啷啷”一声响,但见曹骏掌中天罡刀终究不敌升龙剑,被削断在地,竺阳周却后退数步,那升龙剑并不在手上,却是插在台中,入了二尺有余。早有人打起灯笼火把,复将擂台展亮,竺阳周甩动拂尘,缓缓道:“好功夫,是我输了,却不知陈老祖所创为何?”曹骏擦却额头汗水道:“此非我师所创,乃是我听道藏真言所得,融汇我师‘胎息、指玄、观空、心易’四法,所创‘裂地’。”“了不起,是我小看你了,后会有期。”说罢,竺阳周并不回后台,跳下擂台,飘然而去,果然有些高人模样。 翌日,观擂人众,金风送爽,帘栊挑起,走出一人,伸手摘下长虹剑,站定台前,台下众人看了,纷纷耻笑,此人其貌不扬,斜着脸,吊着眼,眉毛一高一低,眼睛一大一小,肩膀一前一后,双腿一长一短,站起身来似盘龙老柳,周身穿青遍体挂皂,做个丧门吊客却是正好。这人眼见人人面有讥讽,不急不躁,只挽了几个剑花,他一剑在手,风姿立现,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巴什。台下有二老对视一眼,前后拾阶上了擂台,前头一个身形高大,络腮胡子摇头苦笑道:“郁海丰,十几年不见,如何也来趟这浑水?”另一个却不客气,高叫道:“你不知高心魔死了吗?”“正是知晓,才赶来会一会能杀得了剑魔之人。”听了他话,台下总算有人猜出这怪人来历,失声喊道:“郁海丰,郁海丰,他是剑邪!”郁海丰怪眼圆睁,扫视台下一番,又对台上两人道:“萧如风、冉客尘,你两个十年前不是我对手,现下还敢动手不成?”原来来者正是潜帮两大护法,河朔双雄一声霹雳镇乾坤河套大侠冉客尘和双掌分擎日与月摇头狮子萧如风。两人互视一眼,萧如风道:“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说罢请冉客尘退在一边,其后双掌一横,摆个“傲啸九州”的招式,剑邪郁海丰并不答话,宝剑起处,光华耀眼,两人放对,二十余回合,萧如风猛地大喝一声,响若霹雳,四下粉尘暴起,犹如凭空响个炸雷,郁海丰身形一顿,萧如风正要进手伤他,哪知忽觉背后刺痛,“哎呀”一声,摔出场去,总算被冉客尘接住,河套大侠一看,明明两人当面动手,不知为何,摇头狮子后背整整齐齐中了五剑,梅花形状,衣衫被血浸染,总算伤的不深,只是无力再战。 河套大侠心中咯噔一下,这郁海丰果然还是如此邪门,逼法要替老伙计讨些利息,想罢身边背后抽出一对铁爪,郁海丰笑道:“想不到他学了你‘霹雳震乾坤’手段,你却学了他的狮爪。”冉客尘并不答话,揉身直进,两人放对,直斗到三十余回合,冉客尘长啸一声,双爪一扣,袖子里面甩出丈许铁链,两把铁狮爪化作飞爪,劲风笼罩整个擂台,冉客尘飞身跳跃,正要抡开铁飞爪,突然脚底板剧痛,哎呀一声,将铁爪摔出,坐倒在地,细看时,两只脚底在刚跃起时便中招,不知怎的双双扎穿,鲜血奔涌,河套大侠心中长叹,这剑邪好邪门的武功。双雄一败,郁海丰收剑而退,笑道:“承让,承让。”摇头狮子摇头道:“承让个屁,我俩这十几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终归不是你的对手。”冉客尘长叹一声,郁海丰不再理会两人,抬头望去,但见台下晃悠悠走上三人,却是三个和尚,甚是古怪,一个胖大,一个头颈竟盘着毒蛇,后一个驮着一口铜钟,步履沉重,压得擂台“嘎吱吱”的响。剑邪看了半晌,忽道:“古风罗汉可好?”三个和尚正是追随莽僧的三怪僧,蛇僧安戒僧,猫僧郝易和及驮钟僧邬师尹,三个都曾师从三教堂古风罗汉,听他问起昔日师尊,安戒僧忙合十道:“老剑客动问,我等虽多年不见他老人家,却听说老罗汉还是身康体健。”“好,你三人乃是晚辈,还要动手不成?”“没奈何,本不敢和老剑客动手,但我师兄许我等,可来试炼一二,还请老剑客手下留情。”“又是来占便宜的。”三怪僧身形一动,将剑邪围在核心,郁海丰哪里在意,宝剑反背,盯着驮钟僧,心知这三个和尚,尤其这个难缠。三僧和剑邪对阵,转了几个圈子,安戒僧忽地出手,双臂一伸,抓剑邪面门,郁海丰长剑一领,点他手腕,哪知这和尚衣袖宽大,一拂一卷,一曲一折,那手臂彷佛蛇行,竟缠在宝剑之上,郁海丰背后风生,料想是猫僧出手,果然快似狸猫,忙施展一招“逍遥游”,乃是纵地金光之术,身形如电,腾出圈外,连宝剑也抽了去,顺便切碎蛇僧袍袖,待立定身形,只觉两条腿一冷一热,低头看去,但见一条腿上,缠着鹅卵粗细一条长虫,另一条腿趴伏一只花背灰狸,这两兽顺着身体,迅猛扑来,爪齿并加,要伤剑邪。郁海丰何等身手,见此二人施展奇异手段,心中冷笑,宝剑一涮,剑气到处,两兽被剑光笼罩,连忙脱身要逃,却被挑飞出去,还在空中,剑邪两剑已到,眼见斩断两兽,忽地天昏地暗,堂堂剑邪被一口巨钟罩住,扣在钟下,竟然无声无息,好似施展的不是一口铜钟,而是小小玩具一般,驮钟僧端坐铜钟之上,合十不语。台上台下一片寂静,二僧见驮钟僧得手,正要上前喝彩,忽听有人高喝,“小心。”三僧听了都是一紧,却是慢了一步,三人身形都是晃动不已,驮钟僧更是一跤跌下钟来,成了滚地葫芦,早有一人飞身上台,大脚一踏,咔嚓一声仿佛踏住一条恶龙般,那脚下擂板本是半片圆木,此刻四分五裂,飞出无数木屑,险险穿洞,几道剑气被大脚踏住,三僧这才脱困,猫蛇二僧都是肩头中剑,鲜血长流,驮钟僧虽未受伤,后背僧袍都被划破,露出肉来,几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实想不明白,剑邪被罩在钟下,自己如何中的剑。上台的正是莽和尚,这僧粗中有细,功德盈闰,更兼佛道兼修,内外功一体,已臻化境,才能一举破了剑邪奇功,此刻先让三僧退下疗伤,更将巨钟举起,还于邬师尹。 只见擂上端坐剑邪郁海丰,闭目养神,彷佛方才在钟内打坐一般,此刻睁开怪眼,细看莽和尚。半晌道:“好和尚,却是我的对手。”莽和尚见他连败二侠三僧,却不急不躁,合十道:“和社钟离权,请老剑客赐教。”“你如何看破我的心猿意马,顾左右而言他?”“我佛一颗琉璃心,无垢无秽,智慧非凡。”“好,我便见识一下你佛道兼修的本事。”说罢起身,掌中亮出长虹宝剑。 两人放对,一个邪气凛然,一个宝相庄严,一个似妖似魔,怪模怪样,一个似佛似道,憨里憨气。终是长虹剑化一道彩光先去,莽和尚甩动精钢骷髅念珠,用鞭法应对,两人翻来滚去,斗在一处,长虹虽利,却刺不破那九节骷髅鞭,反而鞭重剑轻,鞭硬剑软,只施展快剑周旋。郁海丰边斗边叹,好厉害的和尚,面上似是个憨货,偏生身法灵便,骷髅鞭变化莫测,身形如此高大,偏又轻快敏捷,尽是小巧功夫。斗了三十余回合,忽地寻个破绽,心念动处,长虹剑将骷髅鞭荡在外门,剑邪伸手一指,正点在莽和尚前心,剑气勃发,满拟刺他个透明窟窿,岂料恰似钢针刺在牛皮之上,勉强进了一分,再难寸进,心中一动,这和尚有护身宝甲,神念立变,正反发了十四剑,正面四剑,四股剑刺和尚双目眉心咽喉,背后十剑,刺后脑八大穴位并两股,心道,你便有护身甲,这番也刺你成个血葫芦。哪知和尚一晃大脑袋,一声大喝,好似平地一声雷,那十四剑皆中,只略有偏差,不中要穴,郁海丰只惊得面皮一变,原来十四剑虽中,却无一招能刺破和尚面皮,暗叫不好,这和尚金刚无垢。剑邪何等身手,眼见无功,长虹剑一搅,将骷髅鞭打落,身形倒退,要跳出圈外,哪知只见和尚怀中一掏,摸出一物,向外一指,连续五道白光,直射剑邪面门,郁海丰宝剑圈转,要将来物扫落,哪知那白光看似风驰电掣,被宝剑一圈,竟轻飘飘起来,随着宝剑转了一个圈子,又继续飞出,扑哧几声,整整齐齐钉在剑邪由胸到腹,虽只入肉二分,但堂堂剑邪却是输了。 郁海丰低头看到胸前,却是五根巴掌长的羽毛,毛色雪白,根色黑铁,抬头再看和尚,只见和尚手中持了一柄羽毛大扇,那扇甚是奇特,长羽九根,都是一尺多长,内衬九根短羽毛,长羽如铁,漆黑黝亮,短羽似雪,只骨脉坚硬,现只剩四根。剑邪将长虹剑斜指道:“这是什么兵器?”“前辈不知,此乃金鹰所遗十八根铁羽,晚辈得拳王所赠,防身之用。”“原来是天下五灵的飞天神鹰,我闻此兽和地圣共陨?”“正是,晚辈所持便是飞天金鹰的铁羽扇,身上的便是地圣的蟒皮甲,却是仗了身外之物,才得了些便宜。”“不必多说,赢了就是赢了,此剑归你。”郁海丰抖手将宝剑插在台上,飞身下台,连胸前铁羽都不掸落。 是夜,福宁殿前忽地现身一人,背插宝剑,皇城诸多禁军却未能拦阻此人。殿前却有五人站定,和来人对峙。来人指定当中一人道:“金海,我今日非为宋帝而来,你可敢应战。”当中人还未搭话,身旁一人大怒,“慕容飞,你屡次三番,擅闯禁宫,官家有旨,今日要取你人头。”慕容飞缓缓掣出大宝剑,横剑当前道:“竺阳周、向不灭、郁海丰、扶云公,我今日只杀金太保,识相的便休要拦我。”说话间,背后又涌出大片人来,将慕容飞孤零零一个困住核心,正是佛道两宗人马,大威能菩萨领三十二观音剩下的二十余位,并道门莲花六君七宝八仙,总近五十来人。 殿内有人对坐,旁边侍立数人,一人高坐道:“还请吾师施展真言,降伏此贼。”“启禀陛下,前日连用咒杀无功,我派素有法曰,九字真言不可尽用,不过有我在此,此僚难以为祸。”“难道这外面的高手都是摆设不成,且先看一阵。”殿外,早有想立功的和尚,冲杀上前,观音三十二相,便有三十二位观音,这时来的二十几个,一拥而上,哪知顷刻之间,被阴阳剑几招连杀九人,唬得剩下的光头都缩了回去,余人眼见慕容飞如此杀气,都战战不敢言。早有禁宫侍卫调来弓弩火器兵,未得令却不轻动。 竺阳周一看形势不妙,弹冠而起,走到场中道:“我辈已得混元道果,何必执着。”慕容飞道:“剑君也好,道尊也罢,今日挡我者死。”竺阳周脸色一沉,甩动拂尘道:“本座日前让义和社一招,还结不得善缘嘛?”慕容飞宝剑一顺,那鲜血刷的流到地上,宝剑锋刃如霜,并不答话,竺阳周见无可斡旋,长叹一声,挥动拂尘迎战慕容飞,周遭都道,这一斗非打到天明不可,哪知不过十招,场中竺阳周手臂一抖,拂尘之中白莲花开,变化剑法,再过十招,剑光到处,鲜血奔涌,两个倒了一个,堂堂剑君被一剑封喉,扑在地上,管你生前多大威名,也难免南柯一梦。众老道大惊,有几个飞身扑上,要抢回道尊尸身,哪知眼前剑光到处,肢体飞溅,竟被杀死数人,那大威能菩萨初时还摆谱观战,此刻双股颤栗,声音抖动,喃喃道:“这是心剑,他是剑魔。”剑魔二字一出,场中一片宁静,人人面面相觑,不禁都后退了两步,连带禁军都恍惚起来。殿内有人高声道:“他未入魔,非是剑魔,向不灭,予我拿下此僚。”向不灭双眼圆瞪,一挥单手铜人锤,跳到场中,一招“指点江山”直攻慕容飞面门,小剑圣单腿一挑,一具尸身飞起,正撞在铜人锤上,被打得骨肉横飞,向不灭一愣,连忙划几个圈子护住周身,刚要变招,眼前剑光闪动,大叫不好,待要躲闪,右腿一麻,好个毒王,受伤却不气馁,单锤拄定地面,单掌一晃,还要接战,慕容飞早跳出圈外,单剑背后,开声道:“毒王,我念你一代宗师,修为不易,你走吧,日后再决生死。”向不灭脸色变幻,殿内人喝道:“还不用毒功,要灭世八丹何用?!”不说还好,这一叫,向不灭仰天大笑,道:“好,好,想不到你参悟道藏真言能有如此成就,我便去苦练武功,再来寻你。”说罢,回头向殿内叩首三次,拄着铜锤,一瘸一点走了,只见那大腿上鲜血流淌,滴落一路,无人敢拦。郁海丰日间刚受了轻伤,此刻眼见毒王落败,剑君殒命,回头一看,哪里还有扶云公影子,心中暗骂,老匹夫,躲得好。没奈何伸手一拂,将胸前五根铁羽箭取下,单手一托,上前道:“我便用这铁羽接第一剑几招。”“好,我也想领教昔日名震天下的三心二意剑法。” 两人放对,剑邪尽展身法,在慕容飞身边游走,与阴阳剑一接便走,不过十余回合,手一抖,那铁羽破空而去,化一条长线直击慕容飞面门,被慕容飞阳剑用个挑字诀,尽数磕飞,哪知那铁羽甚是奇特,杀人便尖锐如铁,飘飞却化作羽毛,五根羽毛在慕容飞身边盘旋,顺着剑势流动,一个不慎,就要落在身上,郁海丰掐了剑诀,正要铁羽见功,忽见慕容飞长剑一停,左手一伸,轻巧巧将五根铁羽在空中摘下,收入背囊,直气的剑邪肝火上冲,脸色又黄了几分,呆呆看了一看,拂袖而去,此番出山着实丢了面皮。 金太保眼见无人做垫背,脸色一变道:“我服过奇毒,功力泻滞,你可敢与我斗拳。”慕容飞笑道:“果然够奸诈。好,我便让你明白死去。”说罢,大剑插在地上,挽衣袖上前两步,高声对殿内道:“巫师,今晚你再出口一字,我便杀尽你幽州一脉。”金海脸色更差,收拾停当,下到场中,两人拼拳。一个似下山猛虎,一个赛如海蛟龙,一个拳法惊天动地,一个拳路翩然若仙,斗不过三十余回合,金太保大惊,心道:“他怎有如此拳法!”前次两人拳剑相斗,旗鼓相当,那料今日只是拳法,竟也分庭抗争。再斗几招,金太保跳出圈外,厉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拳法?”慕容飞收拳后退,抹去额头汗水,笑道:“你却不识,这便是道藏真言所录。”“休要诳我,我也读过真言,并不曾有这等武功?”“天地有八殛,人身有九窍,贯通八殛九窍,是为八九玄功,我方悟出九转而已。”“我看未必,你方才施展乃为大变小,重变轻,快变慢,只为三转,若是成了九转神功,我早败了。”慕容飞心道:“金太保果然了得,瞬息间领悟我的拳法。”便道:“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吧。”“你虽想杀我,我却不想杀你,且看。”说罢,后退几步,但见身边背后,走出几个人来,剑神与扶云公正在其中,更有一个枯瘦矮子,神态倨傲。 慕容飞定睛瞧看,少顷道:“想不到堂堂剑皇也来中原趟浑水。”那矮子立定,气劲鼓荡,如渊似岳,喝道:“今日剑叟、剑神都在,你一把剑能胜否?”金太保喝道:“今夜却没有仙鹤金虎来救你。”慕容飞心知,一个金太保,不斗个昏天黑地难以决胜,一个剑神,自己毫无胜算,再加上剑叟、剑皇和巫师,已是必死局面,但又有何惧,大宝剑一横道:“既如此,我便单剑会一会天下剑客。”话音落处,那宫墙附近一声霹雳,众人不禁闪目看去,再回头却是人人眼前金光闪动,无数牛毛也似金针,化作龙卷,直袭当面四大高手,四人各施手段躲避,等千百根金针落尽,哪里还有慕容飞的影子,金太保捻起一根牛毛金针道:“金剑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