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丁》 第1章 入门难 清晨，朝阳染红了潜龙湖畔层层叠叠的芦苇荡。 一个梳着冲天发辫的小女孩在金灿灿的芦苇丛中急速奔跑，对布鞋与裤管上的褐泥浑然不觉，口中急声喊道：“白哥哥！白哥哥！” 湖边垂钓的少年微微皱眉，放下手中的鱼竿站起来身来。 “在这儿呢。” 很快，小女孩循着声音找来，一双小手插着腰，红着脸喘着粗气。 “快.....快点.....！” 被唤作白哥哥的少年蹲下身，一边用手拍打着女孩膝盖上的泥印，一边问道：“快点干嘛啊？你看你跑得这么急，摔伤了没？” 小女孩摇摇头，又换了几口气，这才把话说完整。 “快点去天圣庙，仙门在招人呢。” 少年愣了愣，“周夫子不是说明天吗？” “不知道。”小女孩又摇头，“但是一大早我看见好多人都带着孩子赶去湖口镇，听芋儿姐姐说是紫气门在挑人。” 少年虽然心有疑惑，但立马站起身将鱼篓捡了过来。 “娟妹儿，你把这些鱼带回去，中午让婶婶炖给你吃。” 说着将鱼篓给小女孩背上，又用手背轻轻拭去女孩额头上的汗珠。 “白哥哥这就去，你慢些回，别再摔着咯。” 小女孩耸耸肩，感受了一下鱼篓的重量，咧开嘴笑着问：“那哥哥中午回不回来吃鱼？” “怕是赶不上了，你们不用等我。” 少年揪了揪女孩的小辫子，“路上小心。” 说完转身就钻入芦苇丛中，快步跑远。 小女孩望着一路摇晃不定的芦苇杆子，突然大声喊道：“白哥哥，你能选上吗？” “那是自然，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湖风吹过，芦苇荡如波浪摇曳，少年清亮的声音随着飞扬的苇絮飘上天空，越飘越远.... ...... 天圣庙前，一个蓝衣劲装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笔，不耐烦地叫道：“孩子进去，大人在外面等着。” 听着身旁反复念叨的殷殷寄托之词，男子扯起嘴角不屑地笑了一声，翻了一个大白眼。 （修仙修仙，谁不想做那山上神仙？可这仙是那么好修的吗？想当初我马俊伟也是全村人的希望，敲锣打鼓送上了山，这一晃都二十几年过去了，老子还在凝气三层晃悠，现在不就是当个看门的苦力？） 想到这里，马俊伟心里一阵烦闷，对着后方排队的人群没好气地喊道：“下一个！” 长龙般的队伍缓缓蠕行，不知不觉就到了头。 马俊伟打了个哈欠，搁下笔揉了揉肩颈，望着庙外众人希冀的脸孔，心中一阵冷笑。 （这湖口镇三百余孩童中能出一个可堪培养的苗子就算不错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天才，即便是天才.......） 想起自己的处境，马俊伟长叹一口气。 望了望太阳，已是巳时末，将近午时，该来的都差不多都来了，应该不会再有人报名。 马俊伟嫌太阳有些炙人，正转身想找个阴凉的当儿歇歇，忽闻远处一个声音喊道：“仙师稍等，我要报名。” 迎面跑来一个粗布衣服的少年，五官单独看说不上俊俏，但合在一起却显得端正干净，给人的第一眼印象特别舒服。 一股汗臭混着鱼腥味飘来，让马俊伟皱了皱眉，他手指在鼻洞下蹭了蹭，这才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才来，都什么时辰了？” 少年笑了笑答道：“路有些远，耽搁了时候。” 见少年满头大汗，面色微红，裤脚和鞋子上多有泥污，料想所言非虚，马俊伟拿起笔问道：“姓名，年纪？” “白丁，十四岁。” “现居何处，祖籍何方？” “现住湖口镇，祖籍丈天山平乐镇。” （丈天山平乐镇？姓白？） 马俊伟在心中嘀咕了一遍，皱眉又看了看少年问道：“家中还有何人？” “父母双亡，只有我一人，现在寄居在湖口镇叔父家。” 白丁淡淡回答。 马俊伟想了想，突然开口询问：“你是不是平乐镇白家村人？” 白丁点了点头。 “那你不能报名参加选拔。”马俊伟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笔。 白丁诧异地问；“为什么？” 马俊伟盯着白丁的脸看了看，又问道：“你父母是不是死在五年前的那场变故中？” 说起五年前的变故，白丁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些。 他永远不会忘记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修界神仙为争夺丈天山出世的一件秘宝展开大战，而白家村正好位于丈天山山脚下。 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白家村不幸遭受池鱼之灾，全村一百六十多口几乎死绝，活下来的只有寥寥数人，白丁正是其一。 年幼的白丁突逢巨变，跪在父母兄妹尸身前痛哭了整晚，几近晕厥。 翌日清晨，两个自称来自云霞宗的中年男女带着门内弟子前来善后。 活下来的人可选择迁入云霞宗属地，也可自投亲友，不管如何抉择，云霞宗都会按宗内弟子家属对待，每年遣人派发例钱，保一生平安、衣食无忧。 当时白丁的幼年玩伴白靖允被中年男人看中，当即收入门墙。 白丁哭伤了嗓子说不出话，同村大人说白丁的叔叔在湖口镇做木匠，于是那中年女子便差人把白丁送来湖口镇交予叔父白重喜抚养。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报名？” 白丁沉默片刻后问道。 马俊伟叹息一声，解释说：“名义上你还是属于云霞宗的人，如果你要加入紫气门首先需要云霞宗的首肯，我们不能擅自招你入门。” 马俊伟话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对，这小子都还没通过选拔呢，能不能入门都是两说，自己这么说好像已经默认白丁通过了选拔。 白丁想了想说：“让我进去试试，如果我通过了选拔，自然会向云霞宗解释此事。” 马俊伟依然摇头，云霞宗是南境最大的修仙门派，紫气门与之相比就是一只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蚁，虽然看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但要是有个万一呢。 万一有人借题发挥，这个后果紫气门担不起。 白丁依旧不死心，问马俊伟要如何才能答应，马俊伟只是一个劲摆手摇头。 “你既然有求仙问道之心，不如去南华山云霞宗试试，有当初那回事，想来云霞宗不会不给你机会。” 无奈之下马俊伟只能这样安慰白丁。 白丁坚定地摇摇头，他不可能加入云霞宗，这笔血海深仇不是每年送来的金银能够化解，终有一日要让当年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老爷付出代价。 第2章 风雨将至 马俊伟见白丁油盐不进，收起名册就准备走人。 若不是看着白丁还算顺眼，又有些同情白丁的遭遇，才不会耐着性子和一个凡人说这么多话。 “仙师请留步。” 白丁拉住马俊伟的袖子，不放马俊伟离开。 “你.....！” 马俊伟刚提起嗓子准备怒斥白丁，忽然感觉有个圆不溜秋的东西被塞进手心，遂压低声音道：“什么东西？” 白丁弓下腰大声回道：“我白丁不是东西，冲撞了仙师，请仙师赎罪。” 马俊伟瞟了瞟周边的围观人群，把手捂在嘴边，假装咳嗽两声，拿开手的一瞬偷偷瞄了掌心一眼。 那是一颗黄蜡纸包裹的药丸，指尖还残余着淡淡的熟悉药香，竟然是一颗小妙还丹。 小妙还丹是一种修士常见的疗伤丹药，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也是一等一的疗伤神药，凡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百病不侵。 说是常见，对于紫气门这种小门派的底层弟子而言，依然是一药难求。 马俊伟自己也仅有一粒，还是去年完成宗门任务的奖励。 “咳咳。” 马俊伟又干咳两声，板着脸说道：“你这少年如此莽撞，本仙师说不得要对你小惩大诫一番，以免你今后酿成大错，悔之晚矣。” 说着伸手拧住白丁的后衣领，把白丁拖进了天圣庙...... “你自去参加选拔，不要对任何人提及身份。” 白丁点头道：“这个自然，万一追究起来，仙师也只是依律登记了我的信息，并未联想到我来自白家村。” 马俊伟笑着捶了捶白丁的胸口，“小子，上道！去吧。” 白丁告辞离开，马俊伟望着白丁的背影，揉摸着手中的药丸，心中暗暗窃喜。 （傻小子，你以为仙门选拔是那么容易的吗，这颗小妙还丹我算是白捡着咯。） （妈的，云霞宗还真是富有，随随便便就拿出仙丹赐给凡人。） ...... 马俊伟猜的没错，这颗小妙还丹确实是云霞宗补偿给白丁的，白家村幸存的几人人手一颗，白丁一直留着没用。 长命百岁的富贵闲人不是白丁所求，他所求更多更大。 选拔的第一关是读书识字，监考官是一个看着比白丁年岁还小两三岁的白胖少年。 先前参与选拔的人都已经离开，少年懒洋洋地撑着头伏在桌案上百无聊赖，看见白丁手指着一本书说：“随便翻一页念给我听。” 白丁微笑着点点头，拿起书随手翻开一页念起来。 这是一本《儿经》，是最常见的儿童识字启蒙读物，只要在书院读过书的基本都能背诵。 白胖子听白丁念过几句就连忙叫停。 “行了，这个你拿去，交给下一场的监考。” 白丁接过一看，是一块巴掌长的木牌，表面光滑纹理清晰，饶是白丁在当木匠的叔父家呆过几年，也不知道是何种木料。 “别看了，乡巴佬，这是灵木简。”白胖子见白丁瞧得仔细，一脸鄙夷。 白丁笑了笑没答话，走向下一考场，听见胖子在身后低声嘀咕，这么大年纪了才来，肯定失败过很多次。 第二间考场在前院，院里没有其他人，摆放着刀枪剑戟等各式武器，地上还放了几块抓举石。 考官是一个矮瘦老头，白丁恭恭敬敬地将灵木简交上。 “学过武吗？”老头的嗓音有些沙哑。 “懂一点点。” 白丁倒不是胡吹，邻居陈师傅是周财主家的护院，懂一点粗浅的死把式，白丁有空的时候也会跟着学几手，权当锻炼身体。 老头撇撇嘴说：“挑件趁手的，耍给我看看。” 白丁摇摇头说不会兵器，于是认认真真打了一套常见的套路长拳。 老头明显比先前的小胖子有耐心，等白丁打完拳，点点头评价道：“还不错，拳到心到意到，有点灵气。” 言罢手指在灵木简上拂过，灵木简散出淡淡白光，一闪即逝。 将灵木简交还给白丁，老头笑着说：“如果你通过了选拔，可以找我学武。” “学武？”白丁有些不解，当即请教，“听说仙门对凡间武学不屑一顾，为何还要习武？” 老头哂笑道：“生死搏杀，无所不用其极，仙家自有仙家的武技，有武术基础更易精进，况且筑基之前，凡间武术也不是全无作用。” 白丁忙鞠躬致谢，老头摆摆手说：“你去吧，下两场才是真正的考核，前边这些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告别老者，穿过中堂白丁来到天圣庙后院，就看见院子里满满当当全是人，一个个闭目盘膝坐于地面，有人满头是汗，有人全身颤抖，更有甚者直接晕倒在地。 “抬走，淘汰。” 一个身穿赭红色长袍的中年男人甩了甩手，自有两名蓝衣劲装弟子将昏迷的孩子抬出去。 中年男人转头看向白丁，见白丁手持灵木简，皱眉有些不悦地说道：“怎么还有一个，来得这么晚。” 一个年轻弟子走到白丁身前，要走了木简，恭敬地双手交于中年男人。 “让他找个地方坐下，接受检验吧。” 中年男人说完背手转身，再不看白丁。 白丁按照蓝衣弟子的指示，在院子角落找了块空地盘膝坐下。 “闭上眼睛。” 白丁刚刚按照要求闭上双眼，就感觉头顶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再睁开眼，猛然发现自己站立于一根巴掌宽的独木桥之上。 桥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前后都看不见岸，唯有脚下的窄木桥。 （难道考核的目标就是让我过桥？） 白丁一时也想不出其他可能，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沿着木桥向前走去。 起初木桥还有巴掌宽，越往前走就变得越窄，四指，三指，最后变做两指宽细，别说行走，就是站在上面稍有不慎都会坠落深渊。 白丁暂停脚步，向前望去，依然看不到头。 目之所及，脚下的桥向前延伸变得更细，最终化作一根细线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白丁把手探进衣襟，从里边掏出一块用红绳吊着的太平无事牌。 牌子四四方方麻将大小，两面磨得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图案雕饰，仅有天然木纹生长其上，两面平整是为太平，无饰谐音无事，寓意平平安安。 白丁握紧无事牌，心中大定，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行走。 没走出多远，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白丁鬓角的青丝被风吹起，在脸颊上乱舞。 风雨将至。 第3章 特别照顾 天圣庙后院...... “抬走！” “淘汰！” “落选！” ...... 随着赭红长袍男人的宣判，院子里留下的孩子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包括白丁在内的四人。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孩惨叫一声，浑身哆嗦着醒了过来，痴愣片刻才缓过神。 男人看了这孩子一眼，点点头对身边弟子交代道：“带他去大殿待命。” 弟子领命，带着还有些恍惚的男孩去了后殿。 不多时，另有一个孩子苏醒，也被带去后殿，只余下白丁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娃儿。 赭袍男人审视着余下二人，女娃儿面色潮红，汗水湿透了蝶纹青衫，显是极为吃力。 白丁正襟危坐，不动如山，眉头微蹙，到像是在闭目沉思。 “不错，不论资质如何，有此等心性毅力殊为难得。” 旁边一名弟子提醒说：“曹师叔，这少年郎比其余人要晚来半个时辰。” 赭袍男人斜了说话的弟子一眼，冷笑道：“是啊，多谢你的提醒。” 这名弟子心中一寒，自知失言惹得这位喜怒无常的师叔不悦，忙躬身连称不敢。 赭袍男人没继续追究，只是眯起眼看着白丁。 别人不知道，但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这一场考验用的是自己的法宝惊魂木，凡被惊魂木敲中额头者都会陷入幻境之中。 因白丁一人姗姗来迟，惹他不喜，是故激发了惊魂木的最大功效，难度是其他人的数倍。 本以为白丁会很快承受不住，却不想坚持了许久，颇感意外。 ...... 幻境中的白丁不知道自己遭受曹师叔的“特别照顾”，此刻还在努力向前爬行。 此时的“桥”已经是食指粗细的细杆，白丁早早解下自己的腰带，将身子绑在上边，手脚交叉盘在杆子上，改为攀爬前行。 疾风骤雨不过是开胃菜，后来白丁又先后经历了冰火的考验。 冰冻的时候，呼气成霜，动作稍微慢一些手脚就会黏在杆子上，强行分开只会带走一片皮肉。 火烤的时候，杆子就像是烧红的烙铁，白丁似乎都能闻到自己的肉香。 （我不能放弃，这不过是入门的测试，如果我连这点困难都不能克服，还谈什么登仙大道。） 抱着这样的觉悟，白丁依然在坚持。 “孩子，你已经通过了测试，放手吧。” “放手你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一个温柔的女音在白丁耳旁响起。 白丁左右看看，并没有看见人。 口里衔着那块无事牌，白丁摇了摇头，继续向前爬。 杆子越来越细，到后来变成了一根线，深深地嵌入肉中，每动一下都像是在遭受锯刑，白丁仿佛听见线与骨骼的摩擦声。 来时的细线早已被白丁的血染成红色，血从割口涌出，顺着胳膊和小腿流下，打湿了衣裳，再一滴滴落入深渊。 那温柔的女声不曾停歇，一直在白丁耳边劝说。 白丁感觉有些体力不支，停下来歇息。 他试着回应问道：“前面有什么？” “放弃吧，前面什么都没有。” “不，我相信那里一定有彼岸。” “没有彼岸，这条路没有尽头，你继续坚持下去除了死亡，什么都得不到。” 白丁沉默了一会儿，坚定地回答道：“人终有一死，既然有了方向，只要不死我就还要继续前进。” 重新爬动起来，白丁不打算再停歇。 按照现在的身体状况，再一停下来就会是永远的停止。 虽然很慢，白丁依然还在向前。 失血过多导致意识已经有些模糊，迷离的双眼看不到线的存在，手脚也早已失去知觉，只知道机械地活动。 突然双臂一空，白丁上身落了下去，本能地双脚缠紧。 倒吊着身子，全部重量都集中在腿上，白丁的小腿几乎被切断。 惊变刺激了白丁，如回光返照般神志突然清醒了几分。 他极目远眺，那条线没了，路断了，有的只是一片混沌虚无..... “这条路没有尽头。” 白丁脑海中再次响起温柔的女声，像是诅咒一样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双脚再也支撑不住，白丁落了下去，像一粒微不足道的米粒被深渊大口吞没...... ...... “你终于醒了。” 白丁睁开眼就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坐在自己对面，从着装看是紫气门的弟子。 “曹师叔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在后殿先对其他人进行资质测试，我这就带你去。” 白丁定了定神，身体并无伤势，衣衫完好。 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偏西，已是未时。 “有劳了。” 白丁一边客气一边起身，才发觉双脚麻木，险些站不起来。 青年弟子好心扶了白丁一把，这才让白丁站稳。 “我挺佩服你的，我入门测试坚持的时间还不到你的一半。” 白丁苦笑，“多谢，还未请教仙师大名。” “别什么仙师了，我看你八成能通过选拔，以后都是同门，你叫我黄师哥好了。” 白丁笑着摇头说不敢，那青年只道是白丁腼腆客气，也不以为意。 进了后殿，殿中矗立着一座高大的人物雕像，那人健壮魁梧，气势如山岳海洋磅礴，可只是一个孤零零的背影。 那就是天圣，只有名号不知姓名，只有背影不知样貌。 白丁年幼时也问过父亲，为什么天圣庙的天圣只有背影，父亲也答不上来，但所有人都知道的一个事实，天圣创立了人族的修真体系，带领人族驱赶了妖族与魔族，才有现在的繁荣昌盛。 “站那边去等着。” 黄师哥的话惊醒了走神的白丁，白丁作揖致歉，退到大厅旁侧。 这里站着四人，看起来年纪都比白丁要小，队伍最末端的一个大眼睛女孩一直盯着白丁，目光复杂。 白丁与其对视了两秒，见对方长得颇为可爱，一身彩蝶纹饰青衣光鲜亮丽，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两人素未谋面，这目光有些莫名其妙。 白丁站在这女孩的身后，不料对方突然扭过头来，问道：“你到刚才才醒来？” 白丁点头承认。 女孩抿了抿嘴，有些忿忿地回过头，没再说话。 白丁大概明白了，这女孩应该就是自己那批测试者的一员，见自己坚持得久有些不服气而已。 想想觉得好笑，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 “丙中~” 一个浓眉大眼的孩童将手从玉盒中拿出，面如死灰。 刚才那声“丙中”就是从捧着玉盒的白衫女子口中喊出，白丁先前见过的几位监考官都坐在白衫女子身后。 大眼孩童垂头走到大殿另一侧队尾，那里总共站有八个孩子，神色各异。 白丁把头微微倾向身前的女孩，小声嘀咕：“请问，这个资质是怎样划分？” 小女孩瞟了白丁一眼，嘟着嘴说：“甲乙丙，上中下，十一品。” “这不是才九品吗？” 小女孩翻了个白眼，“还有无品和极品！” 第4章 天资平平 白丁本欲细问，一旁的紫气门弟子低声警告不得窃窃私语，只能作罢。 队伍前端的国字脸少年上前接受检测，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将手放入玉盒之中，悬着的手臂竟是微微颤抖。 大殿中鸦雀无声，紧张的情绪在孩童间蔓延，白丁也有些不安起来。 （当初云霞宗那男人一眼看中白靖允，对我不闻不问，想来我的修仙资质平平，不知道能不能达到紫气门的要求。） 审视在场的紫气门一众人等后，白丁心中又想： （这些仙门中人高矮胖瘦俱全，美丑不一，并无特异之处，想来这资质与常人口中的聪颖灵慧并不相同。） “乙下！” 白衣女子报出结果，国字脸少年神色黯然，看来并不理想。 接下来上去的孩子亦是乙下之资，再就轮到白丁身前的女孩。 女孩上台之前，转过俏脸轻哼一声。 白丁回以微笑。 女孩步伐稳健，不急不缓，面带笑容，信心十足，但她将手放入玉盒后，胸膛的起伏明显快了几分。 半柱香的功夫后，白衣女子面色略有激动，大声宣唱结果：“甲上！” 大殿中人群窃窃私语起来，连台上一直心不在焉的赭袍男人也微微动容，那个白胖小子更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萍师姐你没搞错？” 白胖小子凑到玉盒旁瞅上一眼，立马捂着头嚷道：“我高明峰紫气门第一天才的名头要易主了！” “肃静！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赭袍男人出声，大殿立刻安静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林瓶儿。” “好，很好，拿林瓶儿的灵木简来。” 下方弟子立刻奉上一块灵木简，赭袍男人接过，对着林瓶儿说：“林瓶儿，只要你在这木简上滴血宣誓，就算入我紫气门，你可愿意。” 林瓶儿喜不自禁，接过木简连说愿意。 接下来的事水到渠成，一趟流程走完，林瓶儿就算是正式入了宗门，至于具体拜入哪一位仙师门下还需回山再议。 白丁站在一旁观礼，几乎被人遗忘。 林瓶儿乖巧地站在赭袍男人椅旁，笑意盈盈，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目光投向白丁，微微仰头，满面得意之色。 白丁笑着拱手，恭喜林瓶儿。 ...... “最后那个谁，你过来测试。” 因为林瓶儿耽搁了许久，终于轮到白丁。 白丁深吸了一口气，缓步上台，对着白衣女子行了一个礼。 白衣女子点头回应，抽开玉盒盖，里面趴坐着一只菜碗大小的蟾蜍，坑坑洼洼的后背上两道金线延伸到眼尾，每道金线上各有四个白点，像是四对眼睛，看上去有些吓人。 “把手伸进去。” 白丁依言探入左手，那蟾蜍立刻张嘴咬住白丁的中指。 手指一阵麻痒，似乎有一股清凉的气体涌入体内，沿经络游遍周身。 不多时，蟾蜍背上一侧金线的尾端白点凸起，再过一会儿又凸起一颗。 白丁心下了然，凸起的白点颗粒越多，说明资质越好。 三颗......四颗......五颗，第六颗白点凸起一半又缩了回去，这时蟾蜍也松开了口。 白衣女子当即宣布：“乙中！” “啊！”林瓶儿听了讶异出声，显然感觉有些意外。 白丁暗自叹息一声，果然自己的天资平平。 白丁并不知道此刻殿外有个人比他还紧张，正是上交完名册的马俊伟。 马俊伟本以为白丁半途就会遭到淘汰，没想到递交名册资料的时候看见白丁也在大殿上，当即有些心慌。 万一白丁被选上，那就会查阅登记的背景资料，那个时候白丁的身份肯定瞒不住，自己至少会被追究一个失职不察之过。 （还好只是乙中，应该是没戏了。） 马俊伟在听完萍师姐宣布结果后，兀自松了口气。 白衣女子对白丁说：“你去那边稍等片刻，等商议出结果自有通知。” 白丁点点头，走到了大殿另一侧的队尾，这里都是待定的孩童。 “你好，我叫邵大成，和你一样是乙中。” 一个锦衣少年挤开两人，来到白丁身前。 白丁不知少年来意，微笑着回道：“白丁。” 此时选拔测试业已完结，不再禁止孩童间交流，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说话，等候结果公布。 邵大成说：“我们都是乙中，这里还有三人是乙上，所以我们的希望不大。” 白丁低头笑了笑，不做应答，等待对方说明来意。 果然邵大成见白丁不接话，侧过头来贴近白丁，小声说：“我认识一位仙师，是一名散修，只要缴纳足够的银两，就可以跟随修行。” “哦？那一定不便宜吧，你看我像是有钱人吗？” 白丁摊开手，一身粗布麻衣，上面还打了几个补丁，一看就不是富贵人家。 邵大成故作高深一笑，压低声音小声说：“我知道你，云霞宗每年都会给你家送来金银，你就别装穷了。” 云霞宗每年来送例钱的弟子，都会在湖口镇上方御剑盘旋几圈再落下，并且昭告吸引而来的围观群众，以此作为宣传。 白丁不喜，每次都让叔父白重喜出面，但白丁的来历街坊邻居都清清楚楚，有心人一问便知。 白丁皱眉正揣测对方用意，这时白衣女子走到台中央示意众人安静。 “崔雪松，程家旺留下，其余人可以离开，离开的人在殿外领取自己的灵木简，带回家做个纪念。” 被叫到名字的两个孩子欣喜若狂，其余人则是垂头丧气。 “这两人都是乙上资质，而且年不过十，我料想也是他们。” 邱大成故作老成，袖手说道。 转头见白丁面色平静，有些好奇地问：“你不失落吗？” “已成定局，失落又有何用。”白丁看向邱大成，反问道，“我看你好像并不在意结果。” 邱大成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已经找好退路，怎么样，我刚才说的事考不考虑？” 白丁摇头，先不说对方莫名其妙找上门来，就算所言属实，无门无派的散修甘为金银驱使，想来也无甚真本事。 就在白丁正欲离开之际，林瓶儿突然出现，冲着白丁摇手喊道：“你先等等！” 第5章 外门弟子 “曹师叔说你虽然资质差了点，但是心性坚韧，打算给你一个机会，先做紫气门的外门弟子。” 白丁的目光跳过林瓶儿，看向赭袍男子，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什么是外门弟子，有什么区别？” 邱大成在一旁听着，有些惊讶地说：“你连这个都不清楚？” 见白丁摇头，邱大成解释道：“一个宗门那么多人，吃穿用度相关琐碎杂事都需要人料理，内门弟子基本上只负责修炼，所以这些事就需要外门弟子来做。” “那外门弟子也修炼吗？” 林瓶儿答道：“当然，会传授外门弟子基础入门功法，如果能够进入凝气五层，就可以转为内门弟子。” “不过外门弟子的地位和资源远不如内门弟子，还有诸多杂务缠身，如果没有奇遇，很难炼至凝气五层。” 邱大成在一旁补充道。 白丁想了想，既然进不了内门，不如先从外门弟子做起，也算是踏入修仙的大门。 “好！” 见白丁答应下来，林瓶儿露出两颗小虎牙，甜甜地笑了。 “就知道你会答应，你可要加油哦！追上我是没有可能了，不过进入内门应该问题不大，我看好你。” 白丁笑着说谢，心中却道漫漫修仙路，如今不过是起点，今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林瓶儿从身后拿出一块木简，“这是你这次参加选拔测试的灵木简，曹师叔已经在里面留了讯，你持这块木简去湖口镇东边的漓水城，那里有紫气门的一处世俗据点，到那里自有人安排。” 白丁收下木简，林瓶儿就转身离开，再看那曹师叔已不见身影。 邱大成拍拍白丁的肩头说：“外门弟子不容易，白兄可要想清楚了。” “多谢提醒。”白丁笑了笑，“天色不早，我这就要赶回家去了。” 邱大成忙说：“刚好顺路，我陪你走一段。” 白丁皱起眉头，问道：“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认识我，还知道我住哪儿？” 邱大成搂着白丁的肩膀，做出一副十分熟络的模样。 “关于这个，我们边走边说。” ...... 邱大成的父亲是米商，打算在湖口镇新开一家米铺，邱大成前些天才跟着堂哥来到这里， 开门做生意首先要了解当地情况，昨天白丁兄妹上街，邱大成恰好碰上有人在背后议论，于是稍加打听，对方就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湖口镇不大，云霞宗弟子每年派银又极为招摇，这个邱大成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白丁想了想，暂且相信了邱大成的话，想到对方对于修仙一事颇为了解，于是借机询问一些相关事宜。 修仙最基本的两个条件，一是心性，二是天资，缺一不可。 心性是指坚定的向道之心，能够持之以恒，百折不挠，没有大毅力、大恒心天资再好也难有成就。 心性或许可以培养锻炼，但天资纯粹就是看老天爷赏饭吃了。 天资是指与天地灵气的契合程度，契合度高，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相反，契合度低的话，就需要付出他人十倍百倍的努力，然而人的寿命有限，天资太差即便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像我们这种天资，筑基就是极限了，金丹大道无望喽~” 邱大成叹息一声说道。 白丁不知道筑基、金丹是为何物，又再请教，方才知道修仙分为七大境界。 一为凝气，二为筑基，三结金丹，四化元婴，元婴几乎就是修仙界的顶级存在，再往上婴变化神，炼虚合道，渡劫飞升三境几乎都是传说。 一路上邱大成说得头头是道，白丁听得津津有味。 “好了，我到地了。” 白丁看了看，这是镇子里的再来客栈，看来邱大成暂住这里。 “多谢邱兄不吝赐教。” “嗨，都是些基本常识，你迟早也会知道的。” 说到这里，邱大成旧事重提，问道：“你真打算去做外门弟子？我爹为我寻了一位筑基仙师，只要这个数。” 邱大成伸出四根手指。 “机会难得啊，四百两就可以拜到一位筑基期的仙师。” 白丁笑了笑说：“我考虑考虑。” 邱大成似乎听不出委婉的拒绝之意，拍着白丁肩头说：“是该好好考虑，如果你去外门过得不如意，尽可以再来寻我，我家的米铺估计下月初就开了。” “哦，在哪里？” “西巷第五间，大邱米铺。” ...... 白家位于湖口镇北郊的小丘村，叔父白重喜是村里船厂的木匠。 湖口镇紧挨着潜龙湖，附近捕鱼为生的人极多，是以船厂生意兴隆，白重喜通常要忙到天黑才回。 白丁赶回家的时候，天还有点亮，所以看到白重喜带着女儿白娟在门口等候有些意外。 “白哥哥，白哥哥，你选上了吗？” 白娟一看到白丁，立刻跑上来兴奋地询问。 白丁摇了摇头。 “哥哥就知道吹牛，早上还说必定会中，结果.......哈哈哈！” 白重喜上前安慰道：“没选上也没关系，紫气门三年选一次，我在这湖口镇十余年，也未曾听说谁被选上过。修仙这事本就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想的，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吧。走，进去再说，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回来。” 进了门，婶婶宋玉正在逗弄怀中的白鹏。 看见白丁回来，将白鹏放入摇床，忙招呼说：“快坐下吃，饭菜都要凉了。” 煮成奶白色的鱼汤撒上嫩绿的葱花和胡椒面，鲜香馋人，饿了一天的白丁盛上一大碗汤，一边吃一边与家中人说起今天选拔的经过。 白娟听得一惊一乍，听说白丁只是乙中资质，颇为不平地说：“白哥哥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天资平平，一定是那癞蛤蟆出了毛病。” 白丁笑道：“也许吧，可能是哥哥没带干粮，肚子饿了没力气，所以测错了。” 白娟连连点头，“对，一定是这样！白哥哥自己肚子都饿，又怎么能喂饱那癞蛤蟆。” 白娟的话让大家都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白丁又认真地说：“我要走的时候，紫气门的仙师说我可以去漓水城先做个外门弟子。” 此言一出，白重喜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他偷偷看向妻子宋玉，就见宋玉微微摇头。 “咳咳，白丁啊，这事不急于一时。要不，过两个月，等云霞宗的仙师过来，我们先问问仙师的意见？” 第6章 噩梦 夜里，白丁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叔父白重喜的话并非全无道理，想想白天天圣庙门口那位仙师的话，自己要加入其他门派，这事必须要先和云霞宗说清楚，以免日后惹来麻烦。 白丁又想起邱大成的邀约，四百两银子的拜师费，自己也不是拿不出。 云霞宗每年都会送来一百两的例银，白重喜全都存在那里，分文未动，算一算如今该有五百两，再过两个月就是六百两。 只是白重喜说过，等过两年白丁十六岁，就用这笔钱开一家自己的船厂，叔侄俩共同经营，做成湖口镇最大的船厂。 白丁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那是叔叔的梦想。 （算了，那邱大成的话还不知是真是假，先去漓水城看过再说。） 想到这，白丁不再纠结，忙累了一天忍不住沉沉睡去。 睡梦中，白丁梦回五年前那晚...... 地动山摇，电闪雷鸣，母亲搂着自己和年幼的妹妹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父亲与哥哥从门窗缝隙偷偷望向外面。 窗外忽明忽暗，母亲虽然害怕，依旧安慰白丁说神仙在天上打架，等他们打完就会没事了。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仅仅是神仙打架的余波扫过，白家村就只剩下断壁残垣，父亲与哥哥当时就被埋在了砖石下。 接着白丁看见天空中燃起五颜六色的绚丽烟花，火花如雨点一般落下，转瞬之间四周成为火海。 奄奄一息的母亲带着白丁与妹妹从火场中逃出，临死之前交代白丁要照顾好妹妹。 可是白丁不过是九岁的孩子，面对这样的灾祸如何能够护住妹妹？ 人都说丈天山“山高万仞，足以量天”，这也是丈天山名字由来，可就是这样高耸巍峨的雄山，也被神仙大能将山尖打得四分五裂。 古木乱石漫天横飞，与白丁一样幸存下来的人四散逃命，但两条腿又能逃到哪里，凡人只能像蝼蚁一般无助，期望厄运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妹妹死了，就死在自己面前，砸死妹妹的是一块比自家房子还大的巨石。 白丁跪在地上痛苦无助，只能大声哭泣，周围全是落石砸击大地的巨响和村民的哀鸣，白丁在石缝间奇迹般活了下来。 幸存下来的村民藉着哭声找到白丁，把白丁从乱石堆中救了出来。 白丁哭了一夜，咽疼失声，第二天一早云霞宗来人的时候白丁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很想质问这些神仙老爷，这白家村一百多条人命到底算什么？自己温馨幸福的家庭没了又该去怪谁？ 白丁说不出话，活下来的叔伯能说话却不敢说话，当神仙老爷表达出一丝善意后还要跪地感恩戴德。 白丁临走之前在自家废墟前跪地三拜九叩，不拜仙佛只拜父母，愿他们去往另一个世界安好。 冥冥中似乎起了感应，斜立在废墟上一棵焦黑的古木突然裂开，露出里面一截鲜嫩的木心。 负责护送白丁的云霞宗弟子说这是雷击木心，可以消灾避祸，将木心挖了出来送给白丁，做个念想。 至此，白丁被迫离开了生长的故乡...... 第二天一早醒来，白丁感觉仍有些困倦。 这几年已经很少梦到那晚的情景，不想昨晚上在梦中又经历了一遍。 白丁摸了摸胸口那块木心制成的太平无事牌，心中念道： （看来你又偷懒了，害我不能睡安宁。） 洗漱完毕，白丁与婶婶宋玉打过招呼后，自灶上拿了两块虾米糍粑啃着，独自往学堂走去。 白丁已经想好，等两个月后与云霞宗派来的弟子讲清楚，再去漓水城报道。 学堂就设在周夫子家中，据说周夫子原先是漓水城的书记官，退下来之后就在小邱村开了间私塾，教乡里的十几个孩童识字算术。 虽然这个世界有修仙的神仙，但修仙之人不问世俗王权交替。 潜龙湖一带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漓水城便是陈国南部重镇，周夫子能在漓水城做书记官，在村民眼里已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对他都尊敬有加。 白丁来到学堂的时间尚早，只有五六个孩子围在一起聊天，说的不外乎是昨日紫气门选拔的事。 “白丁，你来了。” 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健壮少年看见白丁，主动打招呼。 少年名叫赵强，是村北渔民赵永安的儿子，自小跟随父亲在湖面上讨生活，所以晒得黝黑发亮，今年十五，比白丁还大上一岁。 赵强问：“你昨天去参加了紫气门选拔吗？” “去了，你去了吗？” “没去，三年前我去过一次，嘿嘿。”赵强挠着头，有些腼腆，“不是那块料，再去也没意思了。” 旁边一个矮瘦的孩子问白丁：“白哥哥，你被选上了吗？” 白丁笑着答道：“没有呢，我资质不行。” 一侧王家的小胖子叫道：“哇，你还测了资质，比我厉害，我前面那一关就被淘汰了。”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又开始说起来，后面来的孩子也陆续加入进来，没人发问白丁就听着，在一旁听了个大概，原来年纪偏大一些的都在三年前去过一回，这次去的几乎都是十一二岁以下的孩子。 而这些人，清一色的在测试心性的考核中被刷了下来。 白丁问赵强：“既然你们都去参加过一次，为什么没人和我提过这回事？” 赵强有些尴尬地小声说：“周夫子要我们不要告诉你。” 白丁皱了皱眉，又问其他参加了的孩子：“周夫子告诉你们选拔是在哪天？” “当然是昨天啊！” “周夫子说的不是今天？” “自然不是，这么重要的事，周夫子怎么会弄错。” 白丁心中充满疑惑，这很明显，周夫子不想让自己去参加选拔，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咳咳！” 门外传来咳嗽声，屋里的孩子立刻跑回自己的座位坐好，还有人小声叫道：“夫子来了！” 不一会，满头银发的周夫子就带着微笑走了进来。 “都来齐了，那好。今天我们一起来读一读《周公游记》，这本书是讲了一个姓周的文人，在大陆各地游玩的经历，里面记录了许多不同的风土人情.......” 周夫子讲得妙趣横生，可白丁听得索然无味。 他看着和蔼的周夫子，想不明白周夫子为什么要这么做，等会儿非得单独问上一问。 第7章 泼天富贵 放学时分，意犹未尽的孩子还围着周夫子问东问西，想要知道逸闻趣事的更多细节。 白丁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等着，周夫子时不时目光扫过白丁，好似并不意外。 终于等其他孩子都散去，周夫子主动走到白丁身旁。 “你有话想和我说吧？” “是，学生有一事不明，想请夫子解惑。” 周夫子笑了笑，说道：“跟我来，到我书房里慢慢说。” ...... 老仆黄伯端上茶水，周夫子呡了一口，然后抬手示意白丁也尝尝。 茶香四溢，白丁早就闻到了清香，端起茶碗，汤色清亮颜色金黄。 “好茶。” 白丁尝了一口，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周夫子微笑着放下手中茶碗，开口问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阻挠你参加仙门的选拔吧？” 白丁点了点头。 “先不说这个。三年前，我开学堂，你来报名时我问过你几个问题，你是否还记得？” 白丁回忆片刻，答道：“学生记得，夫子了解我的经历后问过我三个问题。” 顿了顿，白丁继续说道：“夫子先问我恨不恨这些山上神仙，又问我想不想当山上神仙，最后问我如果也成为了山上神仙，该如何立身行事。” 周夫子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你还记得你那时候是怎么回答的吗？” “学生记得，我当时回答的是恨，但是仍然想做那神仙中人，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学生答不上来。” “好，那你现在能答了吗？” 白丁想了片刻，摇头道：“学生现在依然答不出来，未到那个层次，未看过那山巅的风景，所言皆是虚妄，不过是信口胡言而已。” 周夫子手指轻轻把弄着茶碗盖，似乎对白丁这番模糊地回答有些不满。 “志不立，如无舵之舟，无衔之马，飘荡奔逸，终亦何所底乎！” 白丁默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学生年纪还小，还想多学学，多看看，今后不管如何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周夫子沉思片刻，面色稍稍好转，这才说道：“紫气门不过是大陆南境一个小宗门，你入紫气门无疑是明珠蒙尘。” 白丁听了苦笑道：“多谢夫子赏识，可我连这紫气门的入门选拔都未通过。” “你是什么资质？” “乙中。” 周夫子微微皱眉，“乙中确实不太好，一般宗门以乙上为标准，稍大一些的宗门更是非甲等不取。” 白丁猜不透周夫子的用意，只能沉默等待。 周夫子又呡了一口茶水，这才缓缓说道：“老夫在此开设书院不过是闲来之笔，真实目的是为我大陈国招纳少年英才。” “学生对于入仕并无兴趣。” 周夫子摆摆手说：“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大陈国天子励精图治，深得民心，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可是这些山头上大大小小的修仙门派，不仅不为百姓造福，而且不遵法纪，占地为王，实乃一帮吸人血的寄生蛀虫，即便贵为天子至尊，也需要向这些道貌岸然的仙师卑躬屈膝，岂不可笑？” 周夫子说到这里，已是义愤填膺。 白丁没有接话，站在朝廷的角度来看，周夫子说的这些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可那些神仙大能能够呼风唤雨，移山倒海，世俗的王权又怎么可能约束到他们，几千年来形势一直如此，不是大陈国可以改变的。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不是有修仙不问俗世这条铁律在，一个国家的皇帝谁来当怕还得问过山头上那些神仙。 周夫子看白丁的表情，已经猜到白丁的想法。 “你是不是觉得朝廷根本不可能对抗那些仙门？” “是。” 白丁回答得很直接，补充说道： “我觉得世俗与修仙者像如今这样，仙凡两隔，互不干扰，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幼稚！”周夫子开口怒斥，显然对白丁极为失望，“说是说仙凡两隔，可人间这些优秀的人才，还有天材地宝，大量金银，不都流入了仙门。修仙之人杀人犯法，恣意妄为，又有谁能约束？靠他们大发善心吗？” “你不要忘记自己的父母是怎样惨死的！” 周夫子最后一句可谓诛心。 白丁咬了咬嘴唇，反驳道：“我不会忘记，我自己会去寻求公道。但如果朝廷与仙家对立起来，最终遭罪的还是凡人百姓。” 周夫子怒视白丁半晌，最终无奈摆摆手说：“本想送你一场泼天富贵，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吧，今后不用来书院了。” 白丁起身恭敬地鞠了一躬，告辞离开。 黄伯把白丁送至大门口，低声叮嘱道：“今天周老爷说的话你就当做没听过，要是走漏半点风声，我要你白家从湖口镇消失。” 白丁回过头，看见黄伯冷着面，眼神犀利如刀，完全不复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模样。 白丁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周宅内...... “周老爷，就这样让那个少年离开？”黄伯手刀在脖子上比划一下，“要不要我送他一程，这潜龙湖溺水身亡的人不差他一个。” 周夫子摇了摇头。 “算了，料他也不会说什么，而且关键的计划我并没有说出来。” 周夫子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说：“收拾一下，明天随我去辛安镇一趟，黄毅说在那边寻着一个好苗子，我想去见见。” “是。”黄伯告退。 周夫子摸着自己的长须，兀自又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老夫时日无多，陛下的潜龙计划要抓紧些咯。” ...... 回到家中，白丁有些闷闷不乐，坐在门槛上沉思。 （平心而论，当朝天子文治武功确实不凡，但要和仙门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难道朝廷有了可以抗衡仙门的底气？） （算了，这也不是自己能操心的，不管真相如何，一旦双方爆发冲突，老百姓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只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婶婶宋玉看见白丁坐着发呆，好奇问道：“丁儿，你在想什么呢？” 白丁摇摇头笑着说：“没想什么呢。” 随后又说：“哦，对了，周夫子说明天开始我就不用去学堂了。” “为什么？” “嗯......，周夫子说该学的我差不多都学过了，今后的课业不适合我。” 宋玉说：“也是，你这般年纪，将来也不打算考取功名，能识字读书也足够了，只是还有两个月的学费你记得讨要回来。” “......好，我有空去一趟。” 宋玉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过话道：“听说镇上要新开一家米铺，开业打八折，正好你现在不用上学，过几天你去那里买些米回来。” “那米铺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什么大邱米铺，西街那头。” 第8章 开业大吉 “好！” 白娟小巴掌拍得通红，仍旧一个劲地鼓掌。 白丁一边鼓掌，一边朝着米铺内张望，看能不能碰上邱大成。 米铺新开业，特意请来表演队伍在店面门口舞龙舞狮，伴着激昂的鼓点，金龙盘旋翻滚，黄狮踏梯攀高，寓意着米铺生意兴隆、节节高升。 “白哥哥，你反正不上学了，以后可要经常带我来镇里玩。” 白丁笑道：“我不上学了，可是娟妹儿你要上学啊。” “啊！”白娟瞪大了眼睛，“我不要上学，上学一点都不好玩。” “你马上就八岁了，还不去学堂怎么成。我已经和书院说好了，剩下两个月的学费转到你身上，月底你就去周夫子那里上学。” “不去不去，就不去。” 白娟鼓起腮帮子，斗气道：“古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不读书才是美德。” 白丁听了哑然失笑，问道：“这是谁教你的啊？” “娘就是这么说的。” 白丁摇头说：“这是错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是男人为了控制女人编造的谎言，如果不识字不读书，很多东西就不会懂，只能任由男人哄骗。” 白娟哼了一声，反驳道：“我才不会那么蠢。” “这不是蠢不蠢的问题，知识和眼界决定了一个人的思维方式，聪明人如果不读书一样会变得无知。” “那我去读书就会变和白哥哥一样聪明了？” “对，你会变得比我更聪明。” 白娟听了吃吃笑了起来。 一阵鞭炮声过后，米铺伙计已经做好准备，掌柜在门口大喊：“乡亲们，今个儿咱大邱米铺开张，八折优惠，今后还请各位多多上门照顾生意，我们保证质量，绝不短斤少两。” “米管够，全都有，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不要挤，不要挤......” 白丁牢牢牵住白娟，排到队伍后方，人实在太多，生怕把白娟给挤丢了。 好不容易排到近前，伙计在一旁称米，白丁借机问掌柜：“今日为何没见东家。” 掌柜打量了一番白家兄妹，突然问道：“可是白丁少爷？” 白丁有些尴尬，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叫自己少爷。 倒是白娟不怕生，笑着说：“白哥哥你真厉害，连这新开的米铺掌柜都认识你。” 掌柜闻言立刻笑着解释：“少东家有过嘱咐，如果有个叫白丁，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来寻，就立刻通知他。” “白少爷，这边请......” 白丁拱手道：“叫我白丁就好，我不是什么少爷。” 掌柜自然不听，领着兄妹两去后院歇息，嘴里少爷少爷叫个不停，白娟自然也成了白小姐。 “我已经差人去通知少东家，两位稍等片刻。” 白丁好奇问道：“邱兄现在人在哪儿？今天开业的大日子也不在。” 掌柜笑着说：“邱家家大业大，这家米铺纯粹就是给少爷练练手开着玩的，昨晚上少爷喝多了酒，估计还没醒呢。” 白丁笑着摇头，看来这个邱大成还真是有钱，难怪四百两银子的拜师费全然不当回事。 一盏茶的功夫，邱大成就匆匆忙忙赶了进来，头发还有些凌乱。 看到白丁连说抱歉，起晚了。 白丁介绍了白娟给邱大成认识，邱大成夸赞小丫头长得漂亮水灵，乐得白娟合不拢嘴。 “白兄这是想好了？正好下午我爹要带仙师过来，我们一起见一见仙师。” 白丁忙解释说：“我今天就是来买米的，并没有打算拜师。” “买米？白兄来我这还要什么钱，米你要多少拿多少，吃完再来拿就是。” “别，你要这样我以后可不来了。” 邱大成笑道：“那好，就按市价算，和别人一样，我还怕你真不来了。” “你也别叫我白兄了，叫我白丁就好。” “行，你也别叫我邱兄，叫我大成。” 两人相视一笑。 白丁拗不过邱大成，加上自己也对这个筑基期的仙师好奇，于是留下来等着见上一见。 白娟是个野丫头，不仅没有意见，还十分高兴。 邱大成遣人去白家知会一声，免得宋玉在家担心。 ...... 西巷尾宅院内..... “老爷来了！” 听闻下人禀报，邱大成领头带着白丁和白娟来到前院。 迎面走进来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一身丝织黄色长衫，头戴纱巾，面相与邱大成有几分相似。 中年人身后跟着一个着青色道袍的高瘦老道，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爹，这是我的好友白丁，这是他妹妹白娟。” “这是我爹，邱志勇。” 白丁连忙行礼问安。 邱志勇连连说好，然后介绍道：“大成啊，这就是为父和你提过的马仙师，快来见过仙师。” 邱大成与白丁一同喊道：“见过马仙师。” 白娟有样学样，也拱着手摇了摇。 老道瞟了众人一眼，轻声说：“不必多礼。” 待入座之后，邱志勇简单询问了一下米铺的情况就转入正题。 “马仙师，我儿邱大成一心向道，希望能够得仙师垂怜，教授仙法。” 老道喝了口茶，咂咂嘴问道：“令郎可有基础。” “没有，以前从没学过。” “哦，有测过修仙资质吗？” 邱志勇刚想说话，邱大成主动回答道：“禀仙师，我是乙中资质。” 马老道捻着胡须点头说：“资质尚可。” “邱员外，规矩我已经说过了，我清风观有教无类，一视同仁，只要诚心向道，我都会尽心教导。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令郎能练到什么程度我可不敢打包票。” 邱志勇点头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我派功法讲究清心寡欲、清静无为，忌讳与人争强斗狠，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我邱家商贾世家，最讲究与人为善，不会逞那匹夫之勇。” “那好。”马老道对邱大成招了招手，“孩子你过来，让我看看。” 邱大成看了白丁一眼，这才走上去。 马老道把邱大成从上到下摸捏一遍，捏得邱大成扭来扭去，憋红了脸又不敢出声。 白娟倒是无所顾忌，见邱大成模样滑稽，哈哈大笑起来。 白丁忙拉扯白娟衣袖，低声说：“别笑。” 白娟捂住嘴点了点头，然后凑近白丁耳边轻声说：“白哥哥，这个老道怎么感觉像个骗子。” 白丁瞪了小丫头一眼，“别乱说话。” 白娟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马老道放开邱大成，沉吟片刻后对邱志勇说：“我观令郎根骨，正适合我派太上如意凌霄功，此功法乃我派秘传极品功法，练成之后可长生不老，功参造化，只是一般不轻易授人。” 说完老道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言语。 邱志勇微微皱眉，立马回道：“邱某愿为清风观再添二百两香油钱。” “呵呵，邱居士客气了，本道不是那个意思。” “不，鄙人一片赤诚之心无法表达，只能用此等俗物聊表一二，仙师万勿嫌弃。” 马老道摸着胡子思索片刻，掐指一算。 “罢了，当有此因果，就请令郎斋戒沐浴三天，三天之后，在漓水城邱府行拜师大礼。” 邱志勇闻言大喜，拉着还有些懵逼的邱大成跪谢仙师。 白丁全程旁观，也吃不准这个马老道所说，到底是真话还是诓骗于人。 第9章 开光 事情已经定下，邱志勇心情大好。 “马仙师，今日我大邱米铺开业，还请仙师为我神龛的财神爷开开光。” “小事一桩。” 邱志勇随即对下人大喊道：“请财神！” 邱大成这会儿已经退到白丁身侧，他小声问道：“白丁，你看这马仙师如何？” 白丁虽然与这邱大成一见如故，但是相处的时间太短，心道还是不宜太过直接，于是模棱两可地答道：“仙风道骨，只可惜无缘见识仙家法术。” 邱大成白了一眼，小声嘀咕道：“你就是怀疑这马道长的成色呗，说这么隐晦干嘛。” 白丁说：“你父亲是个精明人，他既然相信马道长必然有他的理由，我们就不要妄加揣测了。” “也是，我爹不可能被江湖骗子三言两语就诓了。” 这会儿，下人抬着檀香木细雕的财神爷进来，放于桌案上。 早已备好的猪头，羊尾，全鸡，整鹅，鲤鱼五样祭品一一送上，整齐摆放在财神爷面前。 “马仙师，请。” 马老道点点头，转身走入院中...... 白娟扯了扯白丁衣袖问：“白哥哥，这是要做什么？” “给神像开光，请神明给雕像赐予法力。” “是山上那些修炼的神仙吗？” 白丁摇头，他也说不清山上修炼的这些神仙与百姓信奉的神仙该怎么区分，于是看向邱大成。 邱大成这方面比白丁懂的多，解释说：“山巅上那些修炼之人，虽然神通广大也不过是陆地神仙，凡人信奉的是天上的神仙。” “那天上的神仙更厉害咯？” “是也不是，传说修士修炼到尽头就能白日飞升，到天上去做神仙。”邱大成顿了顿又说，“可谁也没见过天上神仙，就连修士飞升也只是传说。” 三人说话间，马老道已经脚踏七星走完罡步，挺身掐诀念咒。 一阵含混不清的咒语过后，马老道手一扬，自道袍大袖中飞出一块古铜八卦镜，铜镜漂浮在身前空中缓缓旋转。 “好！” 白娟突然鼓掌叫道，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白丁连忙蹲下捂住白娟的嘴，按下她的手。 “我的个祖宗诶，这可不是街头卖艺，求你别再出声了。” 白娟见白丁哭笑不得的难堪模样，小声笑了起来。 马老道不受影响，又念了几句口诀，大声叫道：“天有日月星，三灵光齐聚，接引我真神，造化万民福，急急如律令，去！” 探手一指，铜镜中射出三色光交缠在一起，不偏不倚照在财神像的身上，楠木雕的财神爷居然散出淡淡金光。 “哇！” 白娟忍不住惊叹一声，小手不自觉又要鼓掌，可惜白丁早就抓住了她的手，没能得逞。 “取红绸巾来！” 马老道一喊，自然有人送上。 老道接过红绸，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指着白娟说：“请童女为神像拭尘。” 白娟指了指自己，“我？” 见马老道点头，急忙兴冲冲跑了上去。 马老道摸着白娟的头，轻声叮嘱：“拿着这块绸布，去将神像擦拭干净。” 白娟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等老道放手就迫不及待冲了过去，将财神爷像反复擦了两道，还回头问：“怎么样，擦得干不干净？” 马老道笑着捻须点头，又交代人取来朱砂笔墨。 “童女退下！” 白娟意犹未尽地回到白丁身旁。 马老道单手掐诀一指，一道凝而不散的精光直射木雕眉心，“开窍！” 随着一声低喝，雕像的耳口鼻中放出光芒，时强时弱如同呼吸一般，几个呼吸之后才暗灭下来。 接着马老道用朱砂笔在神像头、胸、手、脚上各点了一点，吟唱道：“开三千六百金骨，通八万四千毛窍，节节相连，窍窍相通，开光之后神无所不应，法众声声谢神恩，万道光明送苍穹。” 转身对着众人喝道：“焚香祭酒，谢神恩！” 邱老爷带着所有人一齐在案台前跪下，依照马老道的要求，燃起香烛，斟满酒杯，磕头谢恩...... 礼成之后，光华散去，财神爷又变回一座普普通通的木雕。 马老道用红绸布盖上，嘱咐邱志勇送往米铺。 邱志勇道：“多谢仙师，晚上漓水城醉仙楼设宴，还望仙师赏脸。” “如此，贫道叨扰了。” “应该的。” 一旁邱大成拉着白丁说：“怎么样，晚上一起去漓水城。” 白丁摇摇头说：“算了，天色不早，我和妹妹要回家了。” 邱大成还要再劝，白丁忙说：“大成，你不用再说了，今天肯定不能去，三天后你行拜师礼我再去漓水城观礼。” 邱大成见白丁态度坚决，只好作罢。 临走前，白娟突然甩开白丁跑到马老道身前喊道：“老神仙，我可不可以也拜你为师？” 马老道笑盈盈地摇头说：“拜不得。” 白丁追到白娟身旁，原本是想拉开白娟，听马老道的话改变了主意。 “仙师先前不是说有教无类，一视同仁吗，为何我妹妹拜不得？” “仙缘未到。” 白丁拱手道：“请问如何结缘？” 马老道目光在白家兄妹身上扫了扫，摇头说：“我与你妹妹本无师徒之缘，若要强行结缘恐生因果，于我于她都不利。” 白娟摇着白丁的胳膊，眼巴巴地望着白丁。 白丁见状，又问马老道：“请仙师指明道路。” 马老道思虑片刻后叹气说：“罢了，若你妹妹诚心想要拜我为师，为我清风观添上四百两香油钱即可，我传她无上道法，也算是了清因果互不相欠。” 白娟睁大眼睛叫道：“四百两？你那套戏法哪值四百两！”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皆变。 白丁忙拉住白娟，对马老道说：“妹妹年幼无知，冒犯了仙师，请仙师恕罪。” 马老道倒是没太大的架子，摆摆手说：“无妨，童言无忌。” 白娟还是不依不饶地嚷道：“你这也太贵了，我爹一个月工钱才三五两银子。”说着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就算不吃不喝一百年也才三五百。” 老道笑着说：“贵？你可知一本最普通的修仙功法值多少钱？四百两根本买不到，我收这四百两一是考验拜师者的向道之心，二是为了少沾染因果。” 马老道斜望天空，轻叹道：“一个人若是连些许身外之物都舍不得，我如何能相信此人是诚心向道？世人总以为便宜无好货，不花钱的没有好东西，我若是再要少点，说不得这些人就会把我当江湖骗子看待。” 白丁听了哑口无言，马老道这番话细思之下竟有几分道理。 第10章 礼物 回家的路上，白娟还在喋喋不休，抱怨马老道见钱眼开。 白丁笑着不搭腔，马道长开光那几下确实有些东西，但是和白丁知道的那些修仙者又不太一样。 （或许是我想岔了，修仙也不全是修的杀伐之术。） （马道长看我和白娟衣着打扮明显不是有钱人，所以一开始就拒绝了我们。） （大成今后必然要接手家中产业，也许邱老爷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所以特意找了马道长这种修仙者，今后可以避免与人搏杀。） 白丁胡思乱想之际，白娟突然问道：“白哥哥，等你进了外门，是不是也能学到修仙功法？” “听说是的。” “那你学会了不就可以教我？” 白丁摇摇头，“那可不行，大成说过，私传门派功法是修仙大忌，轻则遭受责罚，重则丢失性命，甚至连累家人。” 白娟吓得咂舌，连说算了。 回到家的时候，宋玉正抱着儿子白鹏在院子里等，看到两人念叨道：“可算是回来了，一去就是一天，我生怕你们俩丢了。” 白娟不以为意地说：“大成哥不是托人过来送过信，娘你还担心什么呀！” “怎么不担心，你们怎么突然就认识了那米铺的少东家？” “嘻嘻，那是哥哥的本事。” 白丁见宋玉向自己投来询问的目光，笑着说：“先进屋里再说吧，外边凉了，别冻着小鹏。” 白重喜还没回来，宋玉叫几人先吃。 餐桌上，白丁讲述了与邱大成相识的经历，以及今天发生的事情。 白娟在一旁添油加醋，着重强调那财神爷的脸还是自己给擦干净的咧。 宋玉听说这邱家不仅开了米铺，而且还在西巷买下一套宅院，这样的大手笔却只是为了给邱大成练手，学习经商，不由得暗暗吃惊。 当她听说马道长问白娟索要四百两拜师费，激动地站了起来。 “胡闹！你要是想学道士装神弄鬼那一套，我让村里的李老四教你几手便是，四百两银子，你知道那是多少吗？” 白娟不服气地说：“那四百两只是一般功法，大成哥学那个什么太上凌霄功他爹又给了二百两。” “他家是什么情况，咱家是什么情况，你心里没点数？” “哼！每年仙师不都给家里送钱，那么多钱也没见你和爹花过，留着能生崽吗？”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宋玉听了这话，抬手作势要打，只是眼睛却斜斜瞄着白丁。 白丁忙起身拉住婶婶，劝道：“娟妹儿也舍不得那钱，不过是气不过你说她，和你顶嘴胡说来着，别生气。” 宋玉借坡下驴，哀叹一声坐回椅子上。 “丁儿，那钱我和你叔一分都未花过，都是留着开船厂用的啊。” “婶，我知道，叔父和我说过了。” “我们开船厂也不是为自己，不全都是为了你们几个，将来能有个家业做保障？” “我明白。” 宋玉看了看白丁，又说：“你放心，那船厂要是建成了，契书上就写你的名字，都是用你的钱造的，我和你叔就是给你做事的佣工。” “婶婶，你说哪里去了，这几年多亏你们收留，我才重新有了一个家。” 白丁看向白娟，喊道：“娟妹儿，还不过来道歉。” 白娟向来听白丁的话，见母亲如此作态，心下也过意不去，走过来说：“对不起，娘，我刚才都是胡说的。” 宋玉像是没听见，只顾着和白丁说：“将来我和你叔不在了，娟儿和鹏儿就劳烦你照拂一二。” 白丁皱眉道：“婶你胡说什么呢，我们是一家人，那船厂家里人都有份。” 宋玉这才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说道：“吃饭吧，快吃，菜都凉了。” 刚吃两口，白丁想起三天后观礼的事，于是和宋玉说了一声。 白娟忙叫着也要去。 宋玉一听又不高兴了，“你一个疯丫头，天天在外面乱跑像什么样，那漓水城离我们湖口镇有几十里地，走路要走上大半天才到。” 白丁想了想，说道：“一起去也无妨，我会照看好娟妹儿的，三天后我们一早去镇上大邱米铺，那里会有车送我们往返。” 白娟听了立刻叫道：“对，白哥哥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娘你就放心吧。” “哎，你这个死丫头，等你爹回来问过他再说。” ...... 夜里，白重喜回来宋玉就和他说了这回事。 白重喜倒是没有反对，找到白丁叮嘱照顾好妹妹就行。 “白丁啊，你去观礼空着手也不是个事，明儿你去买点礼物带着去。” 白重喜的话提醒了白丁，确实是该备点礼物。 虽然邱大成家财万贯，不稀罕自己的礼物，但自己的心意还是要到。 只是这买礼物的钱...... 白丁摸了摸衣兜，一个子都没有。 白重喜看出白丁的窘迫，笑着拿了十两银子出来。 “邱家是有钱人，咱们买的礼物也不能太寒碜，这银子你拿去买礼物，余下的就留给你作为路上的盘缠。” 白丁有点意外，说道：“这太多了吧，您和婶婶一贯节俭，这十两银子够家里花两三个月的了。” “不妨事，你拿去吧。你认识邱公子这样的朋友是福气，和他搞好关系，说不定将来开了船厂，还会有帮助。” 白丁收下银子，小声问：“这钱，婶婶知道吗？” 白重喜拍了拍白丁肩膀，笑道：“放心拿去用，这钱还是你婶婶拿给我的。” 白丁收下银子，笑着说：“行，叔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镇上挑礼物。” ...... 第二天一早，白丁就出了门。 白娟这个跟屁虫不知道哪里收到了风，偷偷地跟了出来。 “白哥哥，你别想撇下我一个人去镇上玩。” “哪里是玩，我今天是来办正事，给你大成哥买礼物的。” “那我也是来办正事的，监督你有没有把钱花好。” 白丁笑着摇摇头，又问道：“那你说我们买什么东西做礼物好？” 白娟托着下巴挠了挠脸，“让我想想。” 兄妹俩在镇上来回逛了两圈，也没挑中称心如意的礼物。 邱大成家实在太有钱，什么都不缺，普通东西感觉拿不出手，贵重一些的，白丁又买不起。 白娟说:“白哥哥，累死了，渴死了，我们去菜市场那边买碗酸梅汤喝吧。” 白丁心疼妹妹，于是答应了。 菜市场这边的酸梅汤味道正宗，量也足，是以白娟到镇上经常要来买上一碗。 两人正喝着酸梅汤，突然听见有人叫道：“白丁，怎么你也在这儿啊。” 白丁看去，古铜色的脸，一身腱子肉，正是自己的同窗好友赵强。 “来办点事，你过来卖鱼？” 赵强憨憨地点点头，“卖得差不多了，等会就收摊。” 白娟说：“强子哥你真勤快，每天帮你爹捕鱼卖鱼，还要去学堂上课，忙得过来吗？” 赵强嘿嘿笑了两声，“忙得过来。” 白丁叫老板又拿了一碗酸梅汤，送给赵强，赵强推辞一番还是接下了。 三人坐在赵强的鱼摊前喝起来，赵强问白丁为什么没去上学，白丁说字都认识，书也读了不少，将来不考功名，这点墨水够用了。 白娟突然叫道：“强子哥，你这铜镜是怎么回事，也是卖的吗？” 白丁这才看到鱼摊边上还放着一个古朴的铜镜，表面虽然洗刷过，缝隙里还残余不少水苔，显然是从水底捞出来的物件。 白丁拿起铜镜打算仔细瞧瞧，突然感觉胸口的无事牌有些发烫..... 第11章 乡下人进城 这块无字牌是白丁用雷击木心自己制作的，是不是如那云霞宗弟子所说，能够消灾避祸不清楚，但确实有安定心神的作用，每次白丁心中有事握着它就会觉得心安。 但是像今天这样发热发烫的情况从来没遇到过。 “白丁，你怎么了？” 赵强见白丁发呆，好奇发问。 “没什么。”白丁摇了摇头，他不打算把异常说出来，“你这是哪里弄来的？” “我早上在浞水湾打鱼的时候捞上来的，觉得可能值点钱，就拿过来卖卖看。”赵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可惜没人看得上。” 铜镜巴掌大小，背面阴刻太极八卦，正面镜面微凹，四方阳刻麟、凤、龟、龙四灵，做工不算特别精细，还长有些许铜绿。 白娟在一旁急着说：“给我也瞧瞧！” 白丁递给她，铜镜离手，胸前的热度也渐渐消退。 看来这两者必然有些联系。 白娟翻来覆去看了看，“哎呀，强子哥，你这铜镜破破旧旧的，连个人影都照不清楚，谁会要啊！” 白丁解释道：“这八卦镜一般是用来驱邪镇魔，不是用来梳妆打扮的。” “对对，我想起来了，那马老道也有一块，不过比这个闪多了。” 白丁看向赵强问道：“强子，这镜子你要多少钱，卖给我好了。” “啊，你要这个干嘛，你要你拿去好了，还提什么钱。” “不，该是多少钱就多少钱，这是两码事。” 赵强坚持不要钱，白丁非要付钱，两人争执了半天，最后白丁按铜镜重量相当的铜钱硬塞给赵强。 “那......要不这剩下的两条鱼你拿回去。” 赵强收了钱觉得有些亏欠白丁，于是提议把最后两条鱼送给他。 “好，鱼我收下了。” 白丁拎起鱼，笑着说：“鱼也卖完了，不如我们一起回村去吧。” 白娟惊讶问：“白哥哥，你礼物还没挑好呢？” “礼物我不是刚刚找强子买了吗？” “啊！就这！？” ...... 回到家，白丁将铜镜洗刷干净，又用叔父的木匠工具亲手做了一个精致木盒，用来存放镜子。 白娟起先还饶有兴致地看着白丁忙活，后来觉得腻了，就寻芋儿姐姐玩去了。 两天后，白丁与白娟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一大早就来到大邱米铺外。 徐掌柜笑着说：“抱歉，没租到车，只能委屈两位坐这运粮的马车了。” 白丁不以为意，“无妨，有车就行了，还要多谢徐掌柜。” 徐掌柜连连抱歉，最后叮嘱车夫把白家兄妹安全送到邱府门口，晚上再接着两人一道返回。 去时是空车，白丁躺在车板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湛蓝的天空，心情大好。 白娟也十分兴奋，这是她第二次去漓水城，上一次还要追溯到四年前，那时候年纪太小，不记得多少事，只记得城好大，人好多，房子好漂亮。 车夫姓牛，是个二十多岁年纪的年轻人，经常往返漓水城，所以对城中情况颇为熟悉。 一路上闲来无事，与白家兄妹聊起天，介绍漓水城的情况。 “邱家在漓水城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产业遍布周边各镇，你们能结识邱公子真是走了大运。” 白丁笑了笑，他与邱大成交好与邱家无关，不过这也无需向外人解释。 “听说紫气门在漓水城有据点，牛大哥知道在哪儿吗？” “紫气门？应该是在漓水城东区的神仙街那边。” “神仙街？” “呵呵，那里原来叫正阳街，为了和凡人分开，专门划给修仙门派做驻点，所以很多仙门都在街上设点，久而久之，大家就叫那里做神仙街。” 白娟听了摇着白丁说：“白哥哥，等会我们看过大成哥拜师，就去神仙街玩好不好。” 车夫笑道：“ 那里可没那么容易进，没有门派的身份令牌，凡人想要进去就要交纳一两银子的入门费。” 白娟翘起嘴巴，“我们就是逛逛，看看，这也要收钱？” “当然，买卖商货的，拜师求道的，还有你们这种单纯好奇，想进去看看的，人太多了，为了避免麻烦，所以设了入门费，不然里边就太挤了。” 白丁心道确实也是这个理，不设个门槛，南来北往的人都想挤进去逛逛，岂不是成了旅游景点。 摇摇晃晃，闲聊之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城外。 白丁是第一次来漓水城，高大的城门楼上写着端正有力的三个大字——漓水城。 门口的守卫盘查了一下几人身份信息，就放马车进了城。 漓水城的繁华不是湖口镇可以比，一进城白娟就看花了眼，叽叽喳喳个不停，这也好奇那也惊叹，活脱脱乡里人第一次进城的模样。 白丁年纪大一些，没有表露太过激动，心中却也对漓水城的繁华心生感叹。 车夫牛大哥面上保持微笑，心中难免对这对没见过世面的兄妹看轻几分。 “到了，前面就是邱府，我这破车就不过去了。我装完货就在先前进来的城门口等你们，一道回去。” “那好，多谢牛大哥。” 车夫牛大哥提醒道：“你们参加完礼宴可以去漓水城四处逛逛，但是也别太晚，天黑之前务必赶到城门口。” “放心，不会耽误牛大哥的正事。” 牛大哥笑了笑，驾着马车离开。 这条街就叫邱街，据说整条街都是邱家的产业，邱府就位于这条街的中央位置。 白丁带着妹妹走了一阵，两侧都是各式各样的门店，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邱府大门口挂着红彩，门前停着许多华丽的马车和帷轿，几个下人在门口迎接来客。 白娟捧着木盒，跟着白丁上前，一个眯眯眼家丁拦着二人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送货走后门进。” 白丁拱手说：“我们是邱少爷的朋友，今天邱少爷行拜师礼，特意来观礼的。” 眯眯眼皱眉上下打量兄妹二人，“少爷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看着不像啊。” 白丁拦住白娟，让她先别说话。 “我们是从湖口镇特意赶来的，麻烦你和你家少爷说一声，他自然知道是谁。” 就在眯眯眼犹豫之际，一个中年男人叫道：“德子，你还在那啰嗦什么，快过来帮忙。” 眯眯眼回道：“他们两.....，哎，就来。” “你们先在这等一下。”眯眯眼对白丁兄妹丢下一句话，就跑向中年男人那边。 第12章 公子寇致 起先白丁还耐心等着，可那眯眯眼好像全然忘了两人，只顾着接待其他客人。 白娟撅起嘴不满地说：“狗眼看人低，白哥哥，我们自己进去。” 白丁说：“我看那中年人像是管事的，我们和他说一声再进去。” 带着白娟来到叫眯眯眼过去的中年人身旁，白丁拱手说：“我和妹妹来自湖口镇，今日特地来参加邱公子的拜师礼。” 中年人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的请柬呢？” “没有请柬，可能是邱大成忘记给我了。” “没有请柬不能进去。” 白丁耐着性子说道：“那就麻烦进去通报一声，我叫白丁，来自湖口镇，邱公子知道了自然会请我们进去。” “你没看见我这正忙着呢，哪有空去给你通报。”中年人有些不悦，“再说，你们看看自己的穿着打扮，怎么可能是公子的朋友。” 白娟生气地说：“我偏要进去，凭什么他们能进我们不能进。” 说着气鼓鼓地朝门内走。 中年人吼道：“站住！”，伸手就要去抓白娟。 白丁一把扣住中年男人的手腕，斜跨一步，身子撞入男人怀中，男人猝不及防，后退两步坐倒在地。 “哟嘿，小子你敢在邱府闹事！” 白丁冷冷地说：“我是不是邱大成的朋友，轮不到你一个家丁下人来评判。” “娟妹儿，我们走。” 白丁拉着白娟就要进门，其余几个家丁围上来，挡住去路。 那中年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怒道：“你个小崽子，以为会点三脚猫功夫就敢来邱府撒野，活腻了你！” “我说过，你们去找邱大成一问便知，是你这狗奴才自作主张，故意为难我们兄妹，我只能给你点教训。” “口气不小，我倒要看是谁教训谁。” 中年男人说着就准备让众家丁动手，眯眯眼突然凑到中年男人身旁，低声说：“华哥且慢，我看这少年的作态，好像真的认识少爷，少爷前几天才从湖口镇回来，或许......” 眯眯眼话说一半，中年男人明白了意思。 低声交代道：“你先进去问问。” 眯眯眼点头就跑进了府内，白丁见有人进去通报，就牵着白娟站在原地等候。 门口的动静吸引了周边人围观，中年男人一时觉得面子过不去，但又心存顾虑不敢真让人动手，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温润如玉的俊俏少年公子哥摇着扇子说：“大成这人最喜欢交友，他去湖口镇虽然日子短，新结交一两个朋友也不稀奇。” 中年男人看这少年公子说话，忙赔笑拱手道：“寇公子，你不知道，这人没有请柬硬是要进去，在下职责所在，只好加以拦阻，没想到这野小子反到先动起手来。” 冦公子道：“依邱大成粗心大意的性格，很有可能忘了送请柬，不过你也确实是尽职办事，如果等会大成找你麻烦，我会替你说情。” 中年男人大喜，“多谢冦公子仗义执言。” 白丁看着这个俊俏的冦公子，皱眉道：“他如果有疑虑，差人进去询问一声便是，对我们不闻不问难道就是尽职尽责？” 冦公子笑了笑，没有回答白丁，而是对着身后的小厮说：“走，我们进去。” 身后那跟班小厮提着礼盒箱，轻蔑地看了白丁一眼。 经过白丁身旁时低声说：“贵人客气两句，你可千万别当真，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白丁嗤笑回道：“看来你挺有当狗的自觉。” 小厮闻言怒目相视，正欲发作，冦公子道：“清砚，不要多嘴。” 小厮压下怒火，点头称是。 这个时候，一个一身素白长袍的少年披着发，从院内急急忙忙奔出来，先是看见前方的冦公子，拱手打个招呼。 “寇致，你也来了！” 随后不待冦公子回应，就擦肩而过，对白丁叫道：“白丁，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白丁见是邱大成来了，方才露出微笑。 看着门口一众家丁围着白丁兄妹，邱大成皱眉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几名家丁连忙退开，那中年男人上前道：“禀少爷，这两人没有请柬硬要往府里闯，所以我们只好先拦下，等请示过少爷......” “放屁！”白娟骂道，“如果我们不闯，你就让我们傻等着，也不去通报。” 邱大成面色一变，“邱华，这是怎么回事？” “这......” 邱华正在思考措辞之际，那冦公子又折返回来，说道：“大成，你也别怪下人，这位白兄兴许是放荡惯了，不仅硬闯，还动手推翻了邱华，下人们也很难做的。” 白娟红着脸正欲反驳，白丁按着她的小脑袋：“算了，娟妹儿。” 然后对着邱大成说：“今天是你拜师的好日子，这点小事就别提了，我们先进去吧。” 邱大成笑道：“那好，我们快进去赶紧把师给拜了，这几天天天吃素嘴里都淡出鸟来，等会儿你可得陪我好好喝上几杯。” 白丁笑着说好，与邱大成一同进了府。 寇致面带微笑，走在邱大成另一侧，时不时聊上两句，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 “礼成！” 马老道放下手中的茶碗，邱大成也从地上爬起来。 众人纷纷鼓掌，上前道贺，外边的鞭炮锣鼓响了起来。 马老道喜欢清净，邱老爷引着他去后院厢房，前边交给了邱大成。 酒宴开始，邱大成拉着白丁兄妹坐在大殿主桌，这一桌全都是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其中就包括先前见过的寇致，白丁与白娟两人的穿着打扮显得格格不入。 “你们先吃，我去厢房敬过师傅和长辈再来陪你们。” 邱大成招呼了一句，就往后院厢房而去。 桌前众人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目光不时扫过白家兄妹这对“另类”，猜测着两人身份。 白丁不在意他人眼光，夹菜给白娟说：“娟妹儿，吃完我们就去神仙街逛逛。” 白娟听了高兴地连连点头。 “唔，这个好吃，那个也不错......” “白兄，先前我书童清砚出言冒犯，我替他向你赔酒道歉。” 寇致端起酒杯，起身对着白丁说道，脸上挂着浅浅笑意。 “冦公子不必如此，些许小事白某未曾放在心上。” 白丁回敬一杯，心中却想，这个寇致怕是要搞事情。 第13章 斗宝大会 寇致坐下身，又问道：“白兄家在湖口镇是做什么的？” “我住叔父家，叔父是木匠。” “那白兄自己家呢？” “我父母双亡，家中已经没有其他人。” “哎呀，真是抱歉，想不到白兄有如此不幸的遭遇。” 寇致做出一副同情的模样，周边其他人纷纷垂下眼帘，看向桌面，似心有戚戚然。 “伤心事不提，既然白兄是大成的朋友，今后也就是我们的朋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寇致搂着身旁一个圆脸少年说：“这是汪睿，家中做布匹生意，整个漓水城一半人家穿的衣服，都是用他家卖出去的布。” “这是刘兴杰，治安司刘司长的儿子。” “这是丁美宁，醉仙楼老板的千金。” ...... 寇致一个一个连着家世背景全都介绍了个遍，白丁微笑着点头示好，心下却不以为然。 （这里面大部分人或许根本就不会记得我这号人，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这寇致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显摆身世？） 到了最后，寇致才郑重其事地介绍自己：“我叫寇致，家父漓水城城主寇中天，与邱伯父乃是世交。” 白丁听完也没有特别反应，只是拱手道：“幸会。” “白兄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一定鼎力协助。” 寇致的话得到其他人同声附和，他带头又敬了一杯，其余人纷纷效仿。 白娟在一旁小声说：“白哥哥你少喝点，等会喝醉了就不能带我去玩了。” 白丁笑着在白娟耳边说：“没事，你白哥哥是喝不醉的。” 白丁到没有托大，他和叔父喝酒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秘密，带着这块无事牌居然酒量大增，即便喝上三五斤也毫无醉意。 （就凭你们几个想灌醉我，做梦吧。） 几轮急酒下来，反倒是对方有几人受不住，眼眶泛红坐下来缓缓酒劲。 “咦，哥几个都喝上了，好啊都不等我。” 这话一听就是邱大成回来了，他脸放红光，看起来在厢房那边也没少喝。 “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在湖口镇新认识的朋友，白丁。” 邱大成搂着白丁肩膀，向众人介绍。 寇致笑道：“我们酒都喝了几轮，早就认识了，还用得着你来介绍。” “哈哈，既然都认识了，那好，我们不醉不归。” 邱大成高举酒杯叫道。 又喝了几圈，邱大成与众人说了与白丁相识的经过，拍着白丁胳膊说：“我邱大成最大的本事就是看人准，白丁老弟绝非池中物，他朝得势必入青云。” 酒喝多了，有些人心底的想法就掩盖不住。 几人面露不屑，还有人嗤笑出声。 白丁全当没瞧见，又喝了两圈，见邱大成已有七八分醉意，于是问白娟吃好了吗。 白娟揉着圆鼓鼓的小肚子说：“都吃撑了。” 白丁点点头，对邱大成说：“我和妹妹还打算去漓水城逛一逛，就先走一步，等你回湖口镇再来找我。” 邱大成拉住白丁的手，打了一个酒嗝，“白丁你别急着走呀，等下还有好玩的。” 寇致也说：“白丁，你留下来吧，等会我们还有场斗宝大会。” 白丁摇头说：“我一介布衣，没什么宝物可斗。” 寇致说：“留下来饱饱眼福，长长见识也好。” 白丁笑了笑，拱手道：“今天确实还有事，诸位，白丁告辞。” 邱大成见白丁要走，忙起身去拦，喝多了酒脚步不稳，扑在白丁身上，手恰好按住白丁胸前的无事牌。 白丁扶住邱大成，劝道：“大成，你喝醉了。” 说来也怪，邱大成摸到无事牌之后，神志居然清明了几分，他问道：“你真有事？” “对，我要去神仙街一趟。” “紫气门？” 白丁点点头。 “那好，你去吧，不耽误你正事。” 白丁把邱大成扶回座位，再次向众人道别。 其他人也没把白丁当回事，既然邱大成都不留了，他们也不再做声。 白丁带着妹妹走出几步，突然想起来，转身对邱大成说：“我送你的东西有些特别，你最好找马道长帮忙看看。” 邱大成愣了愣，点点头。 ...... 清砚给寇致递上一杯醒酒茶，小声问道：“少爷，你为什么要帮那个白丁？” “哦，我帮他什么了？” “您把这些少爷小姐介绍给他，不是想帮他一把？” 寇致笑了笑说：“山鸡以为掉进凤凰窝里就成了凤凰，却不知道飞得越高摔得越惨。” 喝了口醒酒茶，寇致又道：“去把我的玲珑珠取来，今天的斗宝大会我赢定了！” 斗宝大会是漓水城这些纨绔自发组织的一场奇珍异宝鉴赏评比赛事，两年一届。 开始的时候不过是自娱自乐，后来竟然慢慢发展出一定影响力，成为漓水城年轻贵族之间的一场传统盛会。 老一辈都是过来人，年轻时谁没荒唐过？ 况且这比赛事关脸面，又是权贵弟子相互结交的一个绝佳机会，是故对此赛事也是大为支持。 这一次恰好借着邱大成拜师，全城的纨绔聚集，于是将比赛定在邱府举行。 大院里台子搭好，首先入座的是比赛的三位评委，分别是万宝楼掌柜刘一手，驭文斋斋主司徒曲，以及邱大成刚认的师父马老道。 第一个登台献宝的叫方家明，方家在他人眼里不过是一个毫无底蕴的暴发户，所以方家明是第一次参加斗宝大会，既紧张又激动，用颤巍巍的手揭开红绸，现出托盘内物件，居然是一副透亮的玉骰子。 “咳咳！”方家明清了清嗓子，“此物名为如意骰子，骰子能通人心意，不管是谁，只要拿着这副骰子，心中默念三遍想要的点数，就能丢出要的点数。” 台下有人叫道：“什么人都可以吗？不需要修为？” “当然，谁都可以。” “喂，让我来试试。” “我也想试试。” ...... 台下不断有人叫嚣，方家明有些不知所措，看向评委席。 刘一手笑了笑，说道：“既然大家都有兴趣，不如就由老夫随便点几个人上来试试，想上来的请举手。” 台下刷刷刷地举起很多手，大都是书童小厮一类人，这种事主子通常不屑做。 “那我就随便点咯。”刘一手站起身，胖手指指点点，“你......还有你，对，那个戴帽子的，还有那位小姑娘......” ...... 与此同时，白丁带着妹妹来到漓水城东区，雕龙画凤的门楼上悬有匾额，书写正阳街三字，门楼下站着四名锦衣守卫，高大威猛，仪表不凡。 白丁摸了摸怀中的灵木简，对白娟说： “到了，这里就是神仙街。” 第14章 神仙街里无神仙 “哇，白哥哥你看，那柱子好像是玉做的。” “对，周夫子说过，那是产于西域的一种玉石材料，白净无瑕，坚实细腻，容易雕刻加工，是理想的建筑材料。” “那一定很贵吧。” 白丁摸了摸鼻翼，“不清楚，想来应该是不便宜的。” 说到这儿，白丁问道：“先前酒宴上，寇致说有斗宝大会，你为什么不吵着留下观看，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白娟哼了一声，说：“那个寇致长得还挺好看，说话老是阴阳怪气，暗戳戳地阴得很，白瞎了那张俊脸。还有其他人，一个个表面上对哥哥客客气气，实际上都瞧不起我们，我才不要留在那儿。” 白丁笑道：“你倒是心里清楚得很。” “那当然，我又不傻。” 白丁宠溺地揉了揉白娟的头，“走，我们进神仙街见一见神仙。” 门口的守卫拦住二人，问道：“进去做什么的？” 白丁说：“差爷，我是紫气门外门弟子，今日过来挂名报到的。” “有身份令牌吗？” “第一次来，还没有领。” 守卫皱了皱眉，又指着白娟问：“那她又是来做什么？” “这是我妹妹，我们兄妹第一次来漓水城，她年纪小，所以我只好带在身边。” “二两银子。” 白娟问：“不是说门派弟子可以不用交钱吗？” 守卫戏谑道：“对啊，可是你哥哥现在还不是啊，要是下次有了令牌，我自然就不收钱了。” 白娟嘟起嘴，不知道如何反驳。 白丁笑了笑，取出二两银子交给守卫，人家说的没毛病，要是这么容易糊弄过去，也当不了这神仙街的守卫。 神仙街里面楼阁建筑和外边区别不大，进门之后就是地摊街，两边各式各样的人摆着地摊售卖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有色彩各异的矿石，有灵草异果，有法器符篆，还有卖异兽珍禽等等...... 白娟欣喜地一一看过，招来了不少白眼和嘲讽，毕竟两人看上去就不像是会破费的主。 白丁也拿过一些器物看了看，胸前的无事牌都没有发热的迹象。 送给邱大成的八卦铜镜白丁研究了两天，并没有发现特异之处，之所以笃定铜镜不凡，完全是因为胸口的无事牌会发生感应。 或许只有修士才能够发觉铜镜的妙用，这也是白丁提醒邱大成把铜镜拿给马道长掌眼的原因。 再往前走，就是门派的驻点。 基本上一个门派占据一座宅院，大门口会挂上门派的名称，比如“秋月洞驻漓水城办事处”、“三仙岭漓水城分岭”此类的牌子。 凡人有贵贱之分，门派也有大小差别，大门大派的宅院自然是宽敞客气一些，小门派的房子就有些寒酸，和平民宅一个样。 紫气门就是一间不大的宅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从而可以看出紫气门的地位。 二流末，这是白丁心中对紫气门的评价。 敲了敲紫红色的大门，很快就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花甲老人来开门。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老人疑惑地看着白丁兄妹问道。 白丁鞠了一躬，取出灵木简道：“我叫白丁，前些日子参加湖口镇选拔，被录入外门，今天前来报道。” 白丁原本打算是两个月后，等和云霞宗来人打过招呼再来，这次恰好来漓水城，干脆先过来认个门，挂个名，两个月后再正式入门修行。 “你还带个孩子？” 白丁笑着解释缘由，老人点点头说：“那好，你先进来吧。” 前院停着几辆马车，竹篙上晾着几套紫气门弟子的制服，院角落里几只母鸡在草丛里觅食，还有一只黑狗趴在窝里，冷眼望着白丁。 “这看起来和平常人家没什么区别呀。” 白娟小声嘀咕道。 老人耳朵挺尖，听见了白娟的话笑着说：“这驻点无非就是替宗门采办点东西，联络收集信息，偶尔出点小任务，这不就是平常人家。” “你们啊不要把修仙者想得太复杂，一样要吃饭屙屎，撒尿睡觉，人该有的七情六欲一样不少。” 白丁请教道：“传闻修仙者不食五谷，吸风饮露，御物飞行，遨游四海天外，怎么和普通人一样呢？” “那他娘的就是放屁！”老人骂骂咧咧，“九成的修仙者都筑不了基，一辈子在凝气期打滚，就算侥幸筑基成功，九成九的人也结不出金丹，不入金丹，终是蝼蚁，顶多算是强大一点的人类。” “那元婴期修士呢？” 老人冷哼一声，问道：“你们猜我陈国境内大大小小的修仙山头，一共有几位元婴修士？” 白娟想了想说：“怎么着，也有十几二十个吧。” 白丁说：“不超过一手之数。” 老人说：“你们还是太乐观了，明面上的只有两个，云霞宗宗主司徒皓月，旗天苑首旗孟不凡。” 白娟惊讶道：“哇，这么少。” “不排除有隐藏身份的元婴高手，但大家都知道的就这两个，至于你说的那什么吸风饮露，神游天外，和我们炼气期一点关系都没有。” 进到正堂屋内，一个中年男人正啃着烧鹅大口下酒，白丁一愣，这人不就是选拔那天在门口登记的仙师，还收了自己一颗小妙还丹。 “马俊伟，这里来了个人，说是新选的外门弟子。” “哎呀，我说你个老牛，我好歹也是这个据点的总管，你别直呼我名字呀，我......” 马俊伟一看见白丁，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怎么是你小子？” 唤作老牛的老者对白丁说：“诺，这就是新来的据点总管，你有事就找他吧，我要去喂猪了。” 老牛说着就兀自出了堂厅，奔后院去了。 白丁拱手道：“原来仙师姓马，那日多谢师兄。” 马俊伟站起身说：“我那天不是告诉你了，你不和云霞宗划清界限，我们不敢收吗？” “咦，这小丫头又是谁？” “这是我堂妹白娟。” “感情你还买一送一，不光自己想进门，还捎带一个。” 白丁笑道：“马总管误会了，我顺路带妹子来漓水城玩玩。” 说着白丁把灵木简交给马俊伟。 听见白丁叫自己马总管，马俊伟面色好看了些，接过木简闭目一瞬，接着吃惊地看着白丁问道：“你......你是曹师叔指定的外门弟子？” “对啊，有什么问题？” “没，没问题。曹师叔说你是个可造之材，要我好生培养。” 白丁道：“云霞宗两月后会派人来发放例银，那时我会提及此事，让他们放我自由。” 马俊伟想了想说：“你也不是什么天纵奇才，云霞宗想必会答应，这灵木简你带回去，要他们将你脱离云霞宗的事记录在简内。这灵木简你滴血认主之后，就相当于凡间户籍档案，以后会交由宗门保管。” 白丁表示明白，然后问：“那我这两月先返回湖口镇，等办完了再过来？” 马俊伟说：“也行，不过话我先说清楚，你脱离了云霞宗，那份例钱以后就没了。当然我们紫气门也会对外门弟子发例银，一个月六两银子。” 白丁对钱不在乎，他试着问道：“那马总管，可不可以先传我点功法什么的，我自己试着开始练练？” 第15章 传功法 白丁随意问一嘴，本以为马俊伟会拒绝，没料到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仙路漫漫，只争朝夕，你有此心我很欣慰，先简单走个入门流程，我就传你功法。” 入门流程确实很简单，灵木简滴血认主，然后拿着木简宣誓一番，誓词录入其中，这就算是入了门。 马俊伟带白丁去传功密室，留白娟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耍。 “修仙功法分为内修功法和外修功法，内修为本，提升修者的修为境界，外修是技，是将灵气灵活运用的各种法门。” 白丁点点头，“和凡间武功的内功与外功类似。” 马俊伟说：“修者的天资和心性是先天条件，而选择合适的功法就是后天条件，功法不行，练一辈子也难有所成。” 白丁听了心中一凉，心想这紫气门的外门弟子功法必定是不入流的货色。 马俊伟看白丁面色微变，猜出对方心中所想。 嘿嘿一笑，不紧不慢介绍道：“是故功法分为天地人三品，顾名思义，孰优孰劣我就不多解释了。” 白丁问：“那可不可以中途更换功法？” “当然可以，凝气、筑基、金丹、元婴，每一个大境界都可以重修功法，但是所修的功法前后须兼容，否则轻者修为倒退，重者身死道消。” 马俊伟继续说：“功法也不是品阶越高越好，每个人体质不同，选择合适的功法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怎知功法合不合适？” “这就需要师门前辈指点了。” 见马俊伟老神在在的模样，白丁忙拱手道：“请师兄指点。” “孺子可教也，那我也不卖关子了，我现在就传你一套来头极大的天品内修功法，此法入门易，所修灵气中正平和，无走火入魔之忧，而且可任意搭配其他外修功法，筑基之后若想改练其他功法也不受限制。” 白丁听了一愣。 （吹得这么厉害，天品功法怎么会轻易传给我一个外门弟子，其中一定有其他缺陷。） “敢问马师兄这套功法叫什么名字？” 马俊伟笑道：“这就是天圣创作流传下来的《天圣诀》。” “天圣？天圣庙里那位天圣？” “自然是那位，除了他老人家谁还敢叫天圣。” 白丁有种被天上馅饼砸脑袋的不真实感，天圣是谁，那可是带领人族振兴的领袖，传说中的大能神仙，修仙界的祖师爷。 传说天圣最终以莫大的神通和无上功德，渡劫飞升，去了九天之上做那真正的逍遥上仙。 稍稍冷静一下，白丁问道：“那请问马师兄，这《天圣诀》有何缺陷，为何会传予我这小小的外门弟子。” 马俊伟叹息说：“天圣胸怀坦荡，曰众生平等，愿人人如龙，故飞升前将悉心所创《天圣诀》公开于世，人人皆可练。可此功法入门易，精进难，除天圣外再无人籍此功法练入高深境界，久而久之，就被各大修仙门派束之高阁。” “敢问师兄说的高深境界，是哪一境？” “天圣之后有记载的史料当中，再无人练此功法结丹，甚至是筑基者也寥寥无几。” “啊，这是为何？” 马俊伟苦笑道：“这只怕要飞升之后，自己上天去问天圣老爷了。” 白丁犹豫片刻后说：“请师兄传功。” 马俊伟点头说：“不错，难怪曹师叔看好你，我等修士就应该迎难而上，百折不挠。” 说着以灵力开启传功房中的锦盒，锦盒内整齐摆放着一列灵木简。 马俊伟取了列首一块木简，肃穆道：“紫气门弟子白丁向道之心坚定，今我紫气门漓水城据点主管马俊伟，代宗传艺，引白丁师弟入攀仙大道，责其奋发图强，一往无前，早结道果。” “白丁何在？” 白丁忙拱手说：“白丁在此。” “跪下，行三拜九叩之礼。” 白丁依言照行，规规矩矩行了大礼。 “抬头。” 白丁仰起头，马俊伟将木简贴于白丁眉心，手指掐诀一指，灵木简散发出淡淡白光。 白丁忽然感觉脑海中多出一些信息，那《天圣诀》就像是反复背诵过无数次一样，字字句句了然于心。 “好了，起来吧，白师弟。” 马俊伟扶起白丁，说道：“现在传你的是《天圣诀》凝气期功法，他日你凝气大成，自可寻宗门传授后续法诀。” “多谢马师兄。” “不必言谢，这是我这主管职责所在。凝气期分九层，有感气，聚气，凝气，练气，炼己几个步骤，等你炼己大成，是为筑基。这两个月回去你可以试着自行练习，幸运的话能够炼至感气，才算是摸着了门道。” 白丁点头，忽地问道：“马师兄现在是何境界？” 马俊伟面色有些不自然，还是答道：“师兄现在已经是凝气期三层，很快就要进入四层。” “听说凝气期五层就可以转为内门弟子。” “对，所以师弟加紧练习吧。” 白丁见马俊伟脸色不太好看，也不再多问...... 从传功密室出来，白娟正在院中逗弄大黑狗，几块烧鹅骨头丢过去，黑狗就与白娟成了好朋友。 “白哥哥，你学到仙法了吗？” 见白丁出来，白娟忙跑了过来，黑狗也追着白娟来到堂前，尾巴甩个不停。 白丁笑着点头。 马俊伟捡起桌上剩下的半只烤鹅吃起来，嘟囔道：“你去后院找老牛领了令牌就先回去吧，过两个月办妥了再来。” “那好，白丁这就去，马师兄保重。” 马俊伟甩了甩手，自顾自喝起酒来。 白丁在后院找到老牛，老牛正忙着剁猪草，见白丁来指着猪栏边说：“来领令牌的吧，在哪儿呢，自己拣两块。” 地上散落着几块竹木方牌，上面龙飞凤舞刻有紫气门三个大字，从断口看，像是刚刚削制而成。 “若是弄丢了，就来这再拣便是，要是这没了，就找我再做。” 老牛压着铡刀淡淡说道。 白娟惊讶地说：“这令牌这么随便的吗？外面进来可是要收一两银子一个人。” 老牛嗤笑一声，“牌子本来就不值钱，外边随便找个工匠做也行，关键是要加持门派的灵印。” 白丁拣了两块，给了一块给白娟，这样以后白娟要进来找自己也方便。 “多谢牛老。” “嗯，什么时候住进来？” “还有些杂事要处理，先前与马师兄约好，两个月后再过来。” “也好，这里暂时没多少事。”老牛瞟了白丁一眼又问，“马俊伟传你功法了吗？” “传了我《天圣诀》。” “什么！”老牛停下手中的铡刀，大声骂道：“马俊伟真不是个东西，自己不好就盼着别人也不好。” “走，我带你去找他，把这功法给换咯。” 老牛起身，拉着白丁就要朝堂厅走...... 第16章 鉴宝 “牛老别激动，这功法是我自己选的，不关马师兄的事。” “什么，自己选的？马俊伟有没有告诉你这套功法的弊端？” 白丁点头道：“说了，此功法入门易，精通难，修炼有成者寥寥。” 老牛冷笑道：“岂止是难，简直就是断头路，你既然都被丢进外门，想来资质一定不佳。” 白娟说：“哥哥是乙中资质。” “这就是了，马俊伟他自己甲下资质，选了这套功法二十年时间才堪堪练至凝气三层，你一个乙中资质，怕是一辈子都在凝气一层徘徊。” 白丁闻言面色一变，“天圣诀当真如此难练。” 老牛一脸不屑地说：“那是当然，无数自诩天纵奇才的人想要追随天圣的脚步，习此功法，结果是蹉跎一生白费了岁月天资。” “既然此功法如此难练，为何天圣要将其广传天下。” “这我如何得知，但此法极难修炼已是铁一般的事实。” 白娟说：“那不容易，练一两年不行就换个练呗，也就是浪费两年时间。” “你小丫头懂什么，一旦聚气入体就算是进入了凝气一层，再要想换功法就只能等筑基成功。昔年号称极品天资的云霞宗天才少年张敬雨就是头铁，硬是要练这《天圣诀》，结果二十年才筑基成功，此时若换其他功法，不说元婴至少结丹不在话下，可这人自命不凡，仍旧继续练《天圣诀》，哼哼!” 白娟道：“牛老头你哼哼什么啊，那张敬雨后来练成了吗？” 白丁摇头说：“没有，马师兄说过，就没有一个结丹成功的。” “啊！”白娟惊讶得张大了嘴。 “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虽然以你的天资，练其他功法最多也就是筑基，但练这天圣诀，就连筑基都毫无指望。” 三人来到堂厅内，马俊伟似乎喝高了，靠在椅子上小憩，丝毫未察觉三人到来。 “马俊伟，你给我醒醒。” 老牛拍打着马俊伟的脸，将其唤醒。 “又是你个老牛，说了你对我客气点，我好歹也是驻点总管，内门弟子。” 马俊伟被叫醒，显然十分不满。 “都被丢这儿来了，你这内门弟子也只剩个名头了，说说，你为什么传白师弟《天圣诀》？” 马俊伟侧了侧身子，这才看见老牛身后的白家兄妹。 “咦，你还没走啊。” 白丁拱手道：“听牛老说这《天圣诀》不妥，所以想再来问问，是不是有其他更适合的功法。” 老牛退后一步，冷冷地说：“马俊伟，《天圣诀》有多难练，你自己比旁人更加清楚，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马俊伟面有难色，反问白丁：“你不是自己说要练的吗，怎么又来怪我？” “白丁细想之下，师兄似有诱导的嫌疑。” 老牛嚷道：“别废话了，趁着还没开始练，给换了就是。本门的紫气东来功就不错，适合资质一般的弟子修炼。” 马俊伟摇头说：“不行，实不相瞒，这功法是曹师叔指定的。” “曹师叔？” 马俊伟苦笑道：“没错，曹师叔在木简中言明，必须传你这《天圣诀》。” ...... 邱府内，人声鼎沸。 刘一手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说道：“这一次的斗宝大赛，在下认为玲珑珠是当之无愧的冠军至宝，司徒兄，你以为呢？” 司徒曲点头说：“我也赞同，这玲珑珠取觉兽眼球炼制而成，极其罕见稀有，而且状若玛瑙，可加工成珠宝首饰佩戴，兼有洞察人心之异能，美观与实用并举。” 刘一手又问：“马道长，你有何高见？” 马老道习惯性地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侃侃而谈：“今日众多宝物，最为突出有三件。一是风雷剑，此剑蕴含雷电之力，又有风力加持持剑者速度，对于雷电系修行者而言是极品法器。” “其二，就是那玉露盏，此盏可以将星月灵光溶于朝露，虽然其中蕴含的灵力稀薄，但是贵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每日可持续产出，长久使用可省去修行者许多灵石妙药。” “其三嘛，就是两位说的玲珑珠，其妙处两位都说了，但是将此物作为饰品长期佩戴恐有隐忧。” “哦，马道长不妨言明有何隐忧？” “通晓人心，八面玲珑，此为玲珑珠名字由来，可是人心若深渊，长期窥探他人内心喜恶，最终亦会影响自己的心性，孳生心魔，是故此物当谨慎用之。” 马道长的话显然表明玲珑珠不如前面两件宝物，台下的寇致听了面若寒霜，因为这玲珑珠正是他心爱的把玩之物，而这马老道似在暗指自己心性不佳。 清砚见主子面色不好看，俯身低语道：“少爷，这马老道是邱大成的师父，自然帮着邱大成的风雷剑说话，当不得真。” 寇致冷笑道：“清砚，我觉得你今天话特别多。” 清砚闻言噤若寒蝉，立刻跪在地上说：“少爷恕罪，是清砚多嘴了。” 寇致掐着清砚的脸颊，盯着他微张的朱唇说：“既然你这张嘴这么爱说，今晚上就给我好好吹一首碧涧流泉。” 清砚咽了口唾沫，挤出笑容点点头…… 司徒曲拱手道：“马道长高见。” 马老道笑道：“贫道乃是修道之人，在修言修，所以并未太考虑宝物的其他属性和稀有程度，既然两位都认为玲珑珠当居首位，老道亦认可。” 斗宝大会的最终结果，三票一致给了玲珑珠。 但是马老道的那番话，不仅让众人私底下对这第一名颇有微词，也成为了寇致心中的一根刺。 就在大会曲终人散之际，邱大成突然抱着一个未漆的原木盒子跑上台。 “师父，刘掌柜，司徒斋主，趁着你们都在，麻烦帮我看看这是个什么宝物。” 三人对视一笑，刘一手随意说道：“打开来看看吧。” 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块古朴的四灵铜镜，边角处还有未磨净的铜绿。 刘一手皱眉将铜镜从盒中取出，还未来得及细看，马老道刷地一下站起身从刘一手手中夺过铜镜，前后反复翻看。 司徒曲好奇道：“马道长可是识得此物？” 马老道未做回答，单手扣住铜镜，口中念念有词，镜面光华大作，麟、凤、龟、龙四兽虚影盘踞四方，齐声嘶吼。 刘一手见状不可置信地说道：“难道是传说中的四灵分踪镜？” “不错，这正是我派失传已久的镇派至宝——四灵分踪镜！” 马老道激动地答道。 第17章 返程 会场这边的动静将已经散去的人群又重新拉了回来。 有人惊呼道：“这是什么宝物？” 人群窃窃私语，马老道连忙停止向四灵境灌输灵力，四灵虚影消散不见。 “贫道大意了，一时激动忘了财不露白的道理，这四灵分踪镜乃是本派至宝，贫道要将其送回宗门妥善保管。” 说着手腕一转，铜镜消失不见，被马老道收入纳戒之中。 邱大成瞪大了眼叫道：“师父，你老人家是不是糊涂了，这是我的东西！” 马老道自知理亏，干咳两声安抚道：“大成，听为师一句劝，这宝物太过贵重，不是你能把持之物，还是让为师交于师门保管为妥。” 邱大成说：“这是白丁送我的礼物，我怎么能轻易送人。” “他送了你不就是你的了，你就当作拿来孝敬为师了。”马老道厚着脸皮说道，突然话锋一转，“白丁？这名字好像有点印象，他是谁，从哪里得到这四灵镜的？” 邱大成哼了一声，故意不回话表达心中不满。 一旁的刘一手与司徒曲互看一眼，都是一脸疑惑，看来都从未听说过白丁其人。 司徒曲说：“马道长，在下只知你是清风观观主，未请教师门何方？” 刘一手笑道：“传说这四灵分踪镜是道门庶己派的法宝，道长可是庶己派仙师？” 马老道看了刘一手一眼，说道：“刘掌柜果然见多识广，我庶己派不过是道门旁支一个小门派，名声不显，知之者甚少。” “马道长谦虚了，庶己派主张入世修行，行事低调，但派内寻龙点穴，禁制法阵都堪称一绝。” 马道长长叹一声，“这四灵分踪镜乃是两百年前，前任宗主温养一生的本命法宝，后来宗主跟随某大能外出寻一上古秘境，结果就再未回来，这宝镜也一同遗失，想不到今日有缘重得宝镜。” 说着又盯着邱大成，心念一转，和风细雨温劝道：“大成，这是太上如意凌霄功感气篇功法，你且收好。” 说着将一本册子自纳戒中取出，塞到邱大成手中。 “为师即刻动身，将宝镜送回宗门，此去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一两月。这段时间你万不可懈怠，好生修炼，争取早日感气成功，踏入修仙大道。” 邱大成收了功法，面色稍微好看了些。 “徒儿送了师父大礼，师父收了徒儿可还没给过礼物呢！” 马道长会心一笑，又凭空变出一头拳头大小的木雕毛驴，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这是为师的懒木驴，平日以灵草研汁浸泡，用时只要念诵口诀，就可变化成活物，载人载物，日行百里不在话下。” 说着指尖一点邱大成眉心，口诀送入脑中。 邱大成把玩着木驴，心情大好，随口回答马老道先前的问题：“那白丁就是那日湖口镇我身边的朋友，他还有个妹子想拜你为师来着。” “居然是他......”马老道皱眉自语。 “这镜子是他今日送我拜师的礼物，至于从何而来，他没说我也没问。” 马老道点头说：“你有空替为师先问问，为师这就要走，此事回来再说。” 说完马老道对着刘一手和司徒曲拱手告辞，自邱府后门匆匆离开，出了漓水城就御剑飞行西去。 ...... 白丁带着妹妹，提着一些漓水城的特产在城门口找到了车夫牛大哥。 马车上堆着高高的米粮，白丁与妹妹白娟端坐在米袋之上。 白娟与牛大哥聊起在漓水城的见闻，白丁则是闭目养神，思索起未来的道路。 （曹师叔一定要我练这《天圣诀》到底是何用意，难道他觉得我有修炼这功法的特质？不，不太可能，这功法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练至大成，曹师叔不过是金丹修为，必然也看不破其中玄奥。） （先不去想这曹师叔是何用意，马师兄传了我《天圣诀》和《紫气东来功》两种功法，我到底选择哪一本练才好？） 心下将两本功法开篇暗自一番比较，《紫气东来功》强调感受日出东方第一缕阳光中所蕴含的炎阳之灵，而《天圣诀》则指明万物皆有灵，万物之气生息变化、轮转往复，不增不减，具化不一，可任意择一感悟灵气流动。 （至少在感气阶段，两者并无太大差别，两者引气入体的修炼法门不同，牛老说引气入体之后修炼一个周天就定了调子，再要换功法就不行了，我先试着感气，成功之后再做计较。） 现在并不是日出时分，所以白丁开始按照《天圣诀》的方法，感受周身灵力波动...... “喂，白小哥，我看你从漓水城回来就一直沉默寡言，可是有什么心事？” 车夫牛大哥看白丁一直不说话，试着与白丁交流。 白娟说：“别打扰我哥，他刚得了仙门功法，正在研习呢！” 牛大哥听了一惊，“你哥哥入了仙门？” 白娟得意地说：“那当然，我哥哥可厉害了。” 白丁迟迟找不到所说的入定感觉，听得两人谈话，笑道：“别听我妹子胡说，我只是一个外门弟子而已。” 牛大哥羡慕地说：“外门弟子也很了不起了，我当初去神仙街试过，别人压根不收。” 白丁正好没有头绪，索性暂时放下，问道：“牛大哥当初也去试过？” 牛大哥略带羞赧，点头说：“试过，还去了不少门派，只有赤焰门的仙长好心给我测了资质，说我是丙等，这辈子都不可能入门，我这才死了这条心。” 白娟这一趟从老牛头那里听了不少修真知识，她嗤笑道：“不练就不练呗，你看那些修行的人，一坐就是一整天，太无聊了，简直就是浪费生命。运气不好的，碰上打打杀杀还把命丢了，多不划算。” 牛大哥笑道：“小妹说的也是，那你怎么不劝劝你哥。” “我哥哥和他们不一样，我哥哥将来肯定能练出个名堂来，不像他们一辈子都只会这个气那个气的瞎练。” “娟妹儿，别胡说。”白丁训斥道。 转而问牛大哥：“这路上可有经过天圣庙，我想去拜拜。” 牛大哥想了想说：“周家集有间小的天圣庙，等会我们在那里歇息片刻，你可以去瞧瞧。” 周家集离湖口镇尚有十余里路，白丁一行赶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转黑。 三人吃了点东西，牛大哥说：“天圣庙就在那边，你快去快回，我们还要赶夜路，太晚了怕不安全。” “好，要不了多少时间，麻烦牛大哥在此稍等片刻。” 白娟说：“我也去。” 白丁摇头道：“你和牛大哥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第18章 噩耗 周家集的天圣庙很小，进门是一间小院，后方的屋殿墙上挂着一幅天圣的画像，下方摆放着香炉和集镇居民献上的贡品。 因为临时起意，没有准备香烛，白丁就直接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 “天圣爷，草民白丁现在得到您的《天圣诀》，可是这功法太难练，白丁有心继承天圣爷您的衣钵，又怕自己驽钝练不出成果，如果您在天有灵，给我个指条明路，这《天圣诀》我到底练是不练？” 白丁小声自言自语一阵之后，又拜了三拜，跪在原地发愣。 日落西山，此刻天完全暗下来，墙上的画像模糊不清，只能看到隐约的背影轮廓。 晚风吹动院内的树叶儿哗哗作响，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白丁自嘲一笑。 （凡事求人不如求己，练何功法是自己的事，何须再反复问过他人，甚至跑来天圣庙问天圣爷。） 一念及此，白丁又做三拜，凑足九拜之极数，方才起身。 出殿门，正巧撞见一提灯老汉。 老汉衣着俭朴，花白的头发，一双手粗大结实，显然是附近的农户。 “咦，你这少年，这么晚来天圣庙做什么？” 白丁笑了笑说：“心中有些事犹豫不决，于是想拜拜天圣爷，求个答案。” “哦，那可有答案？” “有了。” 老汉点头道：“我是你这般年纪就开始负责打扫这天圣庙，几十年如一日不曾懈怠，你要问我这天圣显不显灵，我说不灵。” 老头顿了顿又说：“但你要问我拜天圣有没有用，我会说有用。” 白丁好奇问道：“老伯这话是何意思？” “信则有，不信则无，只求心安罢了。” “谢老伯指点。” 老汉摆手说：“没啥指点不指点的，老汉就是活了几十年，看了几十年，心中有些感慨而已。” 告别老汉，白丁返回街边食肆，白娟忙问：“白哥哥，你一个人偷偷去天圣庙做什么呀？” “哪里是偷偷了，我不是都和你们说了。” “你都不愿意带上我，怎么不是偷偷的。” 白丁笑道：“没事，我得了天圣爷的衣钵，总要去拜拜他老人家。” “白哥哥，你是要练那《天圣诀》？” “嗯，我天资平平，要是功法也平平，这一生注定要平平咯。” “你就不担心练不好？万一......” 白娟话说一半，自己捂着自己嘴。 “呸呸！白哥哥一定能练成。” 白丁笑道：“练好练坏都是自己的事，心安就好。” 这个时候牛大哥举着火把过来，对白家兄妹说：“如今陈国治安良好，无需担心强人路匪，只是怕有野兽出没，我们还是早些出发，到了湖口镇方才安心。” “好，我们这就走。牛大哥，不如你路上教我驾车，我也多学点东西。” 牛大哥笑道：“你都入了仙门，学这个做什么，你想学我教你便是，这个也不难。” “多谢牛大哥。” 马有夜眼，即便是晚上也能凭借微弱的光亮看清道路，为了安全，驾车人还是在车头插上火把，减慢速度，以防意外。 白丁没有再坐米袋上，而是抱着白娟坐到了牛大哥的身旁。 牛大哥简略讲解了驾车的要诀，并让白丁试着赶了一段马车。 起先白丁还不熟练，马车时快时慢，也不懂避坑下坡，后来慢慢应手了些。 “基本要点就是这些，多多练习就能熟练，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不能一味贪快。” 白丁点点头，谢过牛大哥。 换过牛大哥继续赶车，接近湖口镇时，后方大道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将车赶到一侧，让出道路，就看见一队身穿官服的兵士骑着骏马从车旁急掠而过。 牛大哥面有忧色道：“这是漓水城治安司的巡捕服，看他们匆匆忙忙的样子不知道湖口镇出了什么事。” 白丁说：“湖口镇有治安队，要惊动漓水城的巡捕，怕是出了大事。” 白娟说：“湖口镇就那么点大，能出什么大事啊。” 三人说话间，前方一名官差策马掉头而回，看样子是奔着粮车而来。 牛大哥将车缓缓停下，官差恰好赶到近前。 “吁~” 官差拉缰停马，指着三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晚上赶着车去湖口镇做什么？” 牛大哥下车回道：“禀官爷，小的是湖口镇大邱米铺的伙计，今天去漓水城拉米运粮，正要赶回去。” “我叫白丁，这是舍妹白娟，我们是湖口镇小丘村人，搭米铺的顺风车往返漓水城。” 官差下马，仔细打量三人一番，又问：“车上运的是米？” 牛大哥忙点头道：“正是，官爷尽管查验。” 这官差也没去查证，而是问道：“你们返回路上可曾遇见可疑之人。” “没有，这天黑了，路上也没人。” “一个都没有？” 牛大哥想了想说：“刚离开周家集那段倒是碰上过几个村民，后来这一段路上就没再瞧见其他人了。” 官差似是相信了几人的话，上马准备离开。 白丁拱手道：“敢问官爷，湖口镇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官差扫了白丁一眼，说道：“前漓水城书记官周老爷子一家被人杀害，你说你是小丘村人，可认得周老爷？” “啊!”白娟惊讶出声，“你是说周夫子死了？” 白丁回答说：“周老爷在小丘村开了家书院，小人曾是周夫子的学生，周夫子他真的罹难了吗？” “那是当然，你以为我们深夜赶来是闹着玩吗？” “抱歉，小人只是听闻周夫子的噩耗，一时难以接受。” 官差点点头说：“你们回去路上自己小心点，如果发现有任何可疑之处，立刻去镇衙报告。” “是。” 官差调转马头，快马加鞭追着前方马队而去。 白娟扯着白丁问：“周夫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被杀了呢，是什么人这么坏，白哥哥，你说爹娘不会有事吧？” 白丁拍着白娟的手说：“别担心，叔叔婶婶不会有事，我们赶紧回去。” 牛大哥驾着马车，加快了速度。 白丁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周夫子的死或许与前些天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有关系。 难道说，是仙门派人下的手？ 第19章 逃过一劫 回到小丘村的时候，村子已经戒严。 巡捕带着治安民团的人在村子外围来回巡视，所有看热闹的村民都被赶回家，来自漓水城的捕头挨家挨户地盘问情况。 白丁兄妹两人经过层层核查之后，才被放回家中。 还没进门，宋玉听见屋外有动静，就急急开了门，见是白丁与白娟两人，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 “哎呦，你们两个终于死回来了，知不知道外边发生了多大的事？” “周夫子他.......” 这时白重喜也走到屋门口，打断白丁说道：“有话进来再说吧。” 进屋之后，宋玉不依不饶又念叨了白丁兄妹一阵，还是白重喜出言才停止了牢骚。 白丁知道婶婶也是出于担心，自己这一行回来得确实也晚了些，加上外面出了那么大的事，心中的情绪总得找个地方发泄。 “叔，周夫子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重喜叹了口气说：“周老爷和夫人，连同家里的丫鬟下人，全都被人杀了。” 宋玉反驳道：“没全杀啊，那个黄伯不是人不见了吗？” 白重喜压低了声音，“现在捕头怀疑杀人的就是黄伯。” “啊，黄伯，那不可能吧！”白娟听了惊讶地说。 “其他人都死了，就黄伯不见了，说是畏罪潜逃也很有可能。” 白丁摇头说：“黄伯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是啊，我们也都这样想，可是今天村里也没有来外人，而且周家一个人都没逃掉，说明杀人的人是懂武艺的，村里会武的就这几个，但本事都不大，隔壁老陈说，黄伯是个高手，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一点。” “或许不是江湖武夫，而是山上的修士。” 听白丁这样说，白重喜讶道：“丁儿，你为什么这样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宋玉也是不解地问：“周夫子家与山上神仙又没有什么关系，好端端的跑咱小丘村来杀人做什么？” 白丁耸耸肩道：“我瞎猜的。” “巡捕先前已经来过一趟，估计今晚上要是没找到凶手，明日就会解除戒严，你们出去了可千万别乱说话，这事和咱家没啥关系，不要惹来麻烦。” 白丁与白娟点点头。 白重喜依旧不放心，叮嘱宋玉：“特别是你，你们这些娘们嘴多，聚在一起就爱瞎掰扯，你千万给我注意点。” “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 宋玉有些不满地嘟囔两句。 发生了这样的事，白重喜与宋玉也没心情听白娟细说今天在漓水城的见闻，简单问过几句就打发兄妹俩去休息。 白丁要白娟先瞒着叔婶自己加入紫气门的事，他感受得到，叔叔和婶婶并不想自己成为紫气门外门弟子，等两个月之后与云霞宗来人解除了关系，那时他们再反对也无济于事。 ...... 雄鸡一唱天下白，白丁起的比鸡还早，他按着《紫气东来功》中感气的法门，盘膝坐在屋顶等待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到来。 “白丁，你一大早就爬上屋顶干啥呢？” 问话的是隔壁陈师傅的闺女，陈芋，白娟的芋儿姐姐。陈芋比白丁还大上一岁，正值及笄之年，陈家已经开始为陈芋物色夫家，陈芋本人对此极为反感，不愿意嫁人。 “我......看日出呢！” 陈芋笑道：“哪有闭着眼睛看日出的，你这样子倒有些像那庙里菩萨。” 捋了捋额前青丝，陈芋翘着嘴角问道：“那这日出好看吗？” 白丁见她媚眼含春的神态，有些尴尬地答道：“好看。” “那我好看吗？” “也好看。” “是日出好看，还是我好看呢？” 白丁思索片刻后说：“你看那太阳的脸，红扑扑，羞答答的，哪里有芋儿你这般直爽。” “好你个白丁，你是拐着弯骂我不害臊咯！” 陈芋跺着脚，一张俏脸瞬间变得通红，毫不逊色那轮红日。 白丁笑道：“还是你更好看，太阳见了你都要找块云彩把脸遮起来。” “你敢取笑我，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的笑骂惊动了屋里的宋玉，她走到院子里，朝着屋顶上的白丁叫道：“白丁，你给我下来，又欺负你芋儿姐姐了吧。” “没有，我在和芋儿说笑呢。” 宋玉隔着墙喊道：“芋儿，你爹回来没有，不如来我家吃早饭吧，婶婶早上煮了鱼粉。” “好叻，我就来！” 陈师傅是村里治安民团的成员，周夫子家出了事，民团配合巡捕在附近搜寻，一夜未归。 陈芋担心父亲，所以起得特别早，恰好撞上屋顶修炼的白丁，便打趣几句。 宋玉端上两碗热腾腾的鱼汤米粉，白丁和陈芋一人一碗嗦起来。 “你爹还没有回来啊，也不知那凶手抓到没有。” 听了宋玉的话，陈芋面露担忧之色。 “爹昨晚回来了一趟，说城里的捕头也一筹莫展，只有先找到黄伯才有可能知道真相。” 白丁加了一大勺油辣子，随口问道：“周夫子家是昨天什么时候出的事，怎么发现的？” “听爹说周夫子昨天下午才从外地回来，晚饭时候林嫂子带着小狗子去周家说入学的事，结果进门就看见屋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吓得赶紧报了案。” “外地回来？” “嗯，周夫子不在，书院这两天放假，你不知道吗？” “哦，我没读了，所以不清楚。” 陈芋又说：“听说周夫子这次外出还带回来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跟人说是远房亲戚的小孩。” “那那个孩子呢？” “也死了，真是太残忍了。” 白丁若有所思，这个孩子怕是周夫子所说，为国招纳的少年英才。 周夫子本来有意招揽自己，被自己拒绝了，想一想误打误撞倒是逃过一劫。 “婶，我吃完了。” “行，碗搁桌上吧，等会娟儿起来吃过了我再一起收。” “我今天去湖边钓鱼，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宋玉皱眉道：“外面不安全，你今天就别出去了。” “放心吧，没事的。” 白丁对陈芋说：“等会娟妹儿起来，你帮我看着她，别让她到处乱跑。” 陈芋笑道：“你把这个小跟屁虫甩给我，自己去钓鱼，算盘倒是打得响啊。” 白丁笑了笑，不顾宋玉的劝阻，出门而去。 周夫子的事自己也无能为力，还是抓紧时间练功感气才是正道。 早上那阳光和煦暖人，可白丁并没有感受到功法中所说的灵气，所以白丁想找个安静清幽的地方继续修炼，自己经常去钓鱼的那片芦苇荡，就是一个绝佳的去处。 第20章 遗言 白丁垂钓的芦苇荡位于漓水支流入湖口附近的洄水湾，这里远离人行道路，还要经过一大片烂泥地，所以人迹罕至。 白丁不是来钓鱼的，这并不妨碍他垂钓，将鱼竿支起来，白丁就在一旁打坐练习。 经过反复思考推敲，白丁觉得这感气和钓鱼差不多。 天地就是这潜龙湖湖水，灵气就是这湖中的鱼儿，灵气在天地间游走一如鱼儿在水中嬉戏，感受灵气就是要把这些水底的鱼儿吸引过来，钓出水面，才能被人看到，感知到。 钓鱼要挑鱼多的水域，感气也要找灵气充沛的地方。 这潜龙湖畔风光秀美，景色怡人，即便白丁不通风水，也本能地感受到大自然之灵韵。 鱼饵就是自身，依照功法所言，放空心神，让自身回归本源状态融于天地之间。 人类本就是天地造化产物，后天浊气侵染导致本心不再清明，五感取代了心感，导致人年纪越大思虑越重，就越是难以亲近天地本源。 白丁有耐心，也有静心，一坐不知不觉过去两个时辰。 睁开眼，虽然还是没有捕捉到玄妙莫测的天地灵气，但白丁觉得心境分外平和，耳聪目明，天地间的色彩更为明艳。 波光粼粼的湖水轻轻拍打着湖岸，白丁放眼四望，似乎看到斜侧岸边有个东西，细看之下到像是一个人影爬伏在滩上。 （难道是有人落水，被冲到了岸边？） 要从岸上过去需要绕一个大弯，白丁干脆脱了上衣，下水游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白丁已经可以肯定那是一个人，而且从花白的头发看是一名老者，于是加快了游速。 “黄伯！” 白丁将那人翻过面来，一张熟悉的沧桑老脸，不是失踪的黄伯还能是谁。 手指轻轻探过人中，黄伯还有微弱的鼻息，白丁试着叫道：“黄伯，你醒醒！” 黄伯没有应答。 白丁将黄伯拽至平滩，单膝跪地，把黄伯的身子面朝下放在膝盖上，拍打黄伯后背。 拍打的同时，白丁这才发现黄伯后腰被利器扎了个窟窿，血痕已经被湖水洗刷去，留下泛白肿胀的伤口。 经过白丁挤压，黄伯口鼻中淌出不少水，但是依然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这不是我能处理的，得赶快送去看大夫。） 白丁立刻将黄伯背起，匆匆忙忙向着小丘村方向跑去。 跑动中，白丁胸口吊的太平无事牌被甩到了肩上，搭在黄伯偏软的头上。 白丁没有看见，无事牌上的木纹淡淡亮起，片刻之后，几乎没有了呼吸的黄伯竟然醒了过来。 “咳咳!” 黄伯又呛出两口浊水，水混着血又腥又臭，打湿了白丁半边身子。 “黄伯，你醒了！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到大路上了。” 黄伯吃力地睁开昏黄的双眼，半晌才看清楚身前之人是白丁。 他摇晃着身子，焦急叫道：“不......不要！” 黄伯不断挣扎，白丁背不稳，怕黄伯摔到地上，无奈只得将其在路边放下。 黄伯手在怀里摸了一阵，掏出一块黄玉配饰，颤巍巍地递向白丁。 白丁见状忙蹲下身，握住黄伯拿玉的手，黄伯提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交......交给......黄公子。” （黄公子是谁？） 白丁心中虽然疑惑，也知道黄伯这是回光返照，时间不多，只能让他先把想要说的话说完。 “小心......黄......毅，叛.....徒。” 黄伯说完这句话，居然就撒手人寰，留下白丁一脸懵逼。 （黄伯临终也不忘交代将玉佩交给黄公子，这玉佩一定是很重要的物品，只是这黄公子到底是谁，还有那个黄毅又是谁，叛徒？） “喂，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白丁闻声，赶忙将玉佩塞进腰间裤头。 转头看去，大路上走来五六个人，领头的身穿巡捕制服，身后跟着几人，其中就有邻居陈师傅。 “快来！是黄伯，黄伯他不行了！” 白丁立刻起身叫道，巡捕闻言一惊，几个箭步就窜到白丁身前，推开白丁检查黄伯的情况。 身后几人匆匆跟上来，陈师傅见状问：“白丁，你没事吧？” 白丁摇头说：“我没事。” 身后的捕快懊恼地骂了一声娘，站起来质问白丁：“这是怎么回事！？” 白丁老老实实地说：“我今天在那边芦苇荡钓鱼，看见远处岸边上好像有个人，游过去发现是黄伯，他受了伤又溺了水，于是我背着他想来大路这边求救。” 心思一转，白丁又说：“到了路边，我发现黄伯好像已经没有气息，所以放下来查看，刚好就被你们撞上了。” 巡捕盯着白丁上下看了个遍，见白丁光着膀子，裤子湿漉漉的，鞋子上全是淤泥，与所说情况吻合。 “你是这小丘村人？” 陈师傅立马接话道：“他叫白丁，是我邻居白重喜的侄子，已经在村上生活了五年，大伙都认识。” “你们两个，把这黄老头的尸体抬回去。”巡捕又指着白丁说，“你，带我们去找到他的地方。” 白丁把人带到发现黄伯的湖岸，详细讲述了经过。 这个蒜头鼻巡捕倒是心细之人，不仅观察白丁先前留下的脚印，还丈量了脚印的深度，确信白丁是背着人跑了这老远的距离。 “你在哪里钓鱼？” “那一边。”白丁指了指。 “带我去看看。” 白丁又带着几人来到钓鱼的地方，鱼竿还老老实实地架在干树杈上。 巡捕眯起眼望去，啧啧说道：“你的视力可不一般啊。” 白丁说：“我也只是看到好像有个东西，后面游近了才发现是个人。” 巡捕又看了看鱼竿和鱼篓，冷笑道：“看来你技术不行啊，两个时辰一条鱼都没钓到。” 白丁愣了愣，他把杆子架那儿就没管事了，自然没钓到鱼。 但这事也不好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是在这里修练功法吧，一是不想暴露，二是说了对方也不能信啊。 “钓了，又给放了，就是钓着好玩。” 巡捕目光在白丁脸上扫过，点点头，突然对旁边之人吼道：“把他带回去，详加调查！” 第21章 官家粮 负责审讯白丁的是一个有点斗鸡眼的中年巡捕，其他人称他为宝哥。 宝哥此时也有些无奈，蒜鼻头展斐给他送来这样一个身份背景干干净净的年轻人算什么事。 镇上本本分分住了五年，周夫子的得意门生，事发当天不在村里去了漓水城，没有动机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 虽然是这少年找回的黄老头尸体，可前因后果交待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仵作验了尸，死因是后腰上的致命伤失血过多而死，与这少年没有半点关系。 唯一的疑点就是少年两个时辰没钓着鱼，这简直都谈不上疑点，兴许钓鱼只是借口，真相是和哪家闺女私会去了，可这又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呢？ “我可以走了吗？”白丁问宝哥。 宝哥揉了揉额头，体会到焦头烂额是什么滋味。 周家的黄老伯一死，这条重要线索就断了。 要是一般人也就糊弄一下，定成悬案了事，可这周老爷不是一般人，明面上只是漓水城一个前书记官，可是宝哥知道没这么简单，不然城主不会下死命令，一定要揪出凶手。 “那个黄伯，你救他的时候，他有说过什么话吗？” 白丁摇头说：“没有，我发现黄伯的时候他就是昏迷状态，一直没有醒。” “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肢体动作，呓语什么的？” 白丁低头沉思，想的却是： （黄伯宁死也不愿意暴露求援，还说有叛徒，这巡捕队伍里一定有对方的人。） （这块玉佩一定不能曝光，黄伯口中的黄公子若是现身，就设法将玉佩交给他，若是不出现，我就全当没有得过玉佩，抱歉周夫子，学生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没有。”白丁思索片刻后，斩钉截铁地回答。 宝哥本不抱太大希望，因为仵作说过，从伤情看，这黄伯恐怕在少年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死人。 “哎，你去吧。”宝哥摆摆手，“如果想起什么，再来找我。” “如此，白丁告退。” ...... “白丁！” “白哥哥！” 从村中社堂出来，陈芋带着白娟早已在外等待。 宋玉抱着白鹏也在，一看见白丁就怒斥道：“叫你不要出去，你说你好好钓个鱼，怎么就让巡捕给带走了，害大家担心。” 白丁低头道：“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在湖边碰上了黄伯。” 陈芋惊道：“啊，你是说你遇见了黄伯，你没事吧？” 白丁摇摇头说：“我找到黄伯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我送他来村里的路上黄伯就去了，所以巡捕带我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黄伯也死了，人是他杀的吗？” “不是，黄伯也受了重伤，可能是拼死逃了出去，最后还是伤势过重死了。” 白娟问：“那凶手找到了吗？” “没有，都不知道凶手是谁，官爷们也很恼火呢。” 宋玉叫道：“都别扯了，回家去！这事我们掺和不了，你们都给我在家里老实待着，别再出去给我惹麻烦！” 回到家之后，白丁悄悄将玉佩藏好，然后摸了一把叔父的木匠凿刀带在身上。 如果那凶手是为了这块玉佩杀人，那现在自己的处境就十分危险。 黄伯尸身上没有找到玉佩，凶手必然会怀疑到最后与黄伯接触过的自己头上，这几日村里大肆搜捕，或许凶手不敢再行凶，可等这些巡捕散去，凶手很可能会找上门来，不仅自己危险，恐怕还会祸及家人。 白丁轻抚着无事牌，让心绪平静下来。 这件事背后云山雾罩看不清楚，必须要帮助巡捕找到凶手自己才能暂时安全。 想到这，白丁决定先找隔壁芋儿的父亲陈师傅，了解一下案情，或许会有帮助。 陈师傅忙碌了一宿未眠，这会儿正在屋里睡大觉，白丁就先在自家打坐练功，耐心等待。 用过晚膳，白丁主动提出想去隔壁陈家走走。 白重喜有些意外，通常都是白娟吵着要去找芋儿姐姐，除了练武白丁很少主动过去，今日怎么会突然有此提议。 倒是宋玉眼珠子一转，喜上眉梢。 “芋儿在家呢，那你就快些去吧。” 白娟说：“那我也去。” 宋玉瞪眼道：“你又去做什么，天天往陈家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家的闺女。” “为什么哥哥能去，我去不得。” “你都缠着你芋儿姐姐一整天了，让她清静清静，你哥去自有他的事。” “哼！”白娟嘟起嘴坐在一旁生闷气。 白丁笑道：“我去去就回，娟妹儿你就听婶婶的话，在家好生待着。” 白丁走后，宋玉笑着贴近白重喜，在耳边低语一阵。 白重喜疑惑地问：“没有吧，我怎么没看出来。” 宋玉推了白重喜一把，嗔笑道：“你天天刨木头人都变木头了，我告诉你，今天早上我听见两人......” 白丁进了陈家，陈师傅一家正在吃饭。 陈师傅本名陈大志，乡民习惯叫武夫镖师为师傅，是以平日里都以陈师傅相称。 陈大志见白丁来，忙问白丁吃过没有。 “吃过了，就过来坐坐。” 白丁看向陈大志，拱手说：“白天的事，多谢陈叔了。” “有什么好谢的，都是隔壁邻居，官差面前我也只是实话实说，你太见外了。” 见陈大志在喝酒，白丁坐到桌前。 “我陪陈叔喝两杯。” 有人陪着喝酒，陈大志心中高兴，忙唤道：“花儿，再去炒两个下酒菜。芋儿，你去给白丁拿个大碗来，酒满上！” 酒是个好东西，能够拉近距离吐露心扉，酒也是个坏东西，喝多了误事。 陈大志也许是没休息好，几碗黄汤下肚舌头都有些大，白丁问什么就说什么，毫不避讳。 “从现场情况看，凶手只有一个人，使的是一把宽刃短剑。不过那个孩子不是死在剑下，是被人用掌力拍死的，从掌印看，倒像是黄伯拍死的。” “你是说周夫子带回来那个孩子，是黄伯打死的？” 陈大志点头说：“黄伯本名黄九义，以前是天印山弟子，擅使的就是开天掌，展捕头确认过，那孩子中的正是开天掌。” 一旁的芋儿吃惊说：“难道黄伯和那歹人是一伙的？” 陈大志晃了晃头，“不知道，起先也是这么怀疑的，可是现在黄伯死了，从伤口看正是宽刃剑所伤。这边黄伯一死，线就断了，只看晚上从辛安镇回来的人能不能带回点线索。” “辛安镇？” “对，前些天周夫子去了趟辛安镇，那个孩子也是那边带回来的，所以派人去那边调查。” 一旁的花婶劝道：“大志，你少喝点，明天还有好多事呢。” “没事，才这点酒，我今个儿高兴，再喝几碗。” 白丁想陈师傅跟着巡捕跑上跑下一整天，哪有什么开心事，于是不解地问：“陈叔，你遇上什么好事了？” 陈大志眉毛一扬，面带得意之色。 “哎呀，我爹说忙完这个案子，就不去周财主家作护院，他要当正式的捕快了。” 陈芋抢先答道。 “嘿嘿，不错，宝哥已经答应此事，以后我陈大志也是吃官家粮的人啦。” 第22章 兄弟你出名了 次日，白丁依旧天不亮就起。 只是这天说变就变，昨天还艳阳高照，今天就下起淅淅沥沥的毛雨。 为了不让叔叔婶婶起疑，白丁不再上房，而是撑着伞独自一人来到村尾的老桂花树下修行。 清晨的微风伴着细密的雨点，打得桂花树沙沙作响。 白丁隐约感觉到身边似乎多出一些道不清说不明的能量，待要细细感知，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待白丁从冥思中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皮肤和毛发上挂满细细的水滴，外衣也浸润了，看来得回家换身衣服。 白丁举起伞往回走，虽然淋了雨心情却大好，他觉得自己又进了一步，离感气成功不远了。 “白丁，你又去哪儿了，怎么感觉你这些天老是神神秘秘的。” 一回到家，宋玉就开始念叨。 “你打着伞怎么还淋湿了，老实交代，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白丁挠挠脸，随口答道：“没做什么，就是出去走走。” 为了不让宋玉继续问下去，反问道：“叔呢？” “你叔上工去了，娟妹儿还没起，你先去换身衣服，我熬了绿豆粥，喝些热乎的别感冒了。” 白丁换过衣服，盛了碗粥刚喝，宋玉又追问白丁早上出去做什么。 白丁正感头大之际，陈芋来了。 “我爹不在，娘叫我去镇上买些东西，我一个人提不动，想叫白丁陪我一起去。” “好，我陪你。” 白丁像是看到了救星，一口把绿豆粥灌下，急急忙忙跑到陈芋身旁。 宋玉见状，笑道：“那好，白丁你去帮帮芋儿，人家一个女孩子多有不便，你可得照顾好人家。” “那是自然。” 陈芋又问：“娟儿妹妹不去吗？” 宋玉忙说：“她去能做什么呀，就你们俩去行了，去吧，早去早回。” 看着白丁与陈芋共伞远去的背影，宋玉捂着嘴偷笑出声...... “我早上看你从外面回来，身上都湿了，你做什么去了？” 白丁没想到陈芋会和婶婶宋玉问同样的问题，敷衍道：“出去走走而已。” “哼，我才不信呢，是不是和哪家姑娘约会去了？” “那没有，村里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就这几个，除了你我和别人都不熟。” 陈芋听了偏头一笑，“听娟妹子说你得了神仙功法，最近都忙着练功呢，是不是？” 白丁一愣，吐槽道：“这个娟妹儿嘴真多，说好要保密的，转头就和你讲了。”用肩头撞了撞陈芋，“你可千万替我保密，这事不能让我叔叔婶婶知道。” “为什么？” “他们不想我去漓水城当外门弟子。” 陈芋点点头，若有所思。 “那你去了漓水城会经常回来吗？” “当然，我家在这儿，肯定有时间就回来。” “那你回来记得要给我带礼物。” “好的，忘不了你那份。” ...... 两人走在道上，前方迎面而来两匹油光铮亮的枣红大马，拉着一辆边角镶金的华贵马车。 马车两侧各有四名携刀锦衣卫士，步伐整齐一致，个个面无表情，凛若冰霜。 白丁与陈芋退到路旁，等车队过去之后，白丁才说：“看样子是个大人物，正往我们小丘村去。” “去我们村做什么，难道是因为周夫子的案子？” “很有可能。” “哎，真希望早点捉到凶手，重回平静的日子。” 白丁默默点头，平静安稳的日子就是老百姓最大的幸福。 两人在街上采买了些日杂，白丁用包袱装好，背在背上。 天公作美，雨也渐渐停了，两人说笑着往回走。 离开湖口镇没多远，忽闻后方叮当叮当响个不停，白丁回头就瞧见一个华服少年坐在一头枯瘦的黑毛驴身上，一摇一晃地，正望着自己与陈芋坏笑。 “大成，你怎么来了。” “嘿嘿，好像我来得不是时候。” 陈芋闻言脸色微红，白丁笑着相互介绍。 邱大成从毛驴上一个翻身下来，兴冲冲说道：“白丁，给你看看我学的仙术。” 口中念念有词，“收！” 那黑毛驴铃铛一响，就化作一道流光收入邱大成手中，再看已是一块木雕。 陈芋惊呼：“哇，真是仙家法术！” “怎么样，厉害吧。” 白丁见邱大成得意洋洋的样子，问道：“你感气了没有？” 邱大成闻言脸色一苦，“别提了，什么狗屁灵气，放屁还有个味，那玩意连味都没有，我哪里感受得到。” 白丁听得如此形容哭笑不得。 “你学到功法了吗？” “学了。” “拿来看看，我们相互参照一下。” 白丁一愣，问道：“可以看吗？” “嗨，就看看参考一下，又不练，你不说，我不说。”说着看了眼陈芋，“她也不说，谁会知道。” “我的意思功法是用灵木简直接传到脑子里，没有书本，怎么看？” 这回轮到邱大成发愣了，他从怀里摸出那本《太上如意凌霄功》，“你看，这是我师父给的。” 白丁接过来，随意翻了几页，里面全是空白页。 陈芋也好奇，探过头瞄了一眼，惊讶地说：“你这是无字天书啊。” “是吗？”邱大成抢过去，翻了翻说：“我看上面是有字的啊，你们看不见？” 白丁点头说：“我们确实看不见，看来功法是有保密措施的。” “那也没关系，等会我们口头交流交流。” 白丁问道：“你这是打算去小丘村吗？” “对啊，我特意来找你，顺便看看热闹。” 白丁皱眉问：“看什么热闹？” 邱大成故作高深一笑，晃着头说：“陈国第一神捕东方大白来了，我是来看他破案的。” 陈芋问：“你说的是号称‘东方出马，真相大白’的第一捕头东方大白，他来我们湖口镇了？” “没错，就是他。” 白丁没有听说过此人，问芋儿：“你也听说过他？” “没错。”芋儿点头说，“我爹就特别崇拜东方大白，经常提起他，据说东方大白办案通常不会超过三天，就能够水落石出。” 邱大成说：“还有一件事，你先看看这个，兄弟你出名了。”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方纸，摊开来大约一尺五见方，上面密密麻麻印有文字，中间还穿插图画。 “这是驭文斋最新一期的漓水小报，你看这段关于斗宝大会的消息。” 白丁扫了一眼，记载的是斗宝大会当天盛况，简单记述了参赛的各式宝物。 “你看最后那段。” 经过邱大成提醒，白丁直接看向段末，陈芋也凑过脑袋，一字一句地念道：“会至终末，湖口镇神秘少年白丁献古镜，镜甫出，四灵现，全场惊，清风子言宝镜乃道门至宝，携宝归宗。” 第23章 神捕东方大白 （湖口镇少年白丁，写得明明白白，老底都给人揭了，这神秘在哪？） 白丁一时无语，只能在心中暗自腹诽这驭文斋哗众取宠，博人眼球。 邱大成问：“你这镜子是从哪里得来的，可别告诉我是你家祖传的物件。” “不是，是村里人在潜龙湖打渔捞起来的，我看着有意思就买下来送给你。” 邱大成点头，忽地又摇头道：“不对，你还特意提醒我拿给师父看看，你是怎么知道这铜镜不凡？” “我猜的。” “不说实话了是不？把我邱大成当外人看。” 白丁想了想，还是笑着说：“真是猜的，我看那铜镜做工古朴，雕刻精细，拿在手里就有一股沧桑神秘的气息喷薄而出......” “打住！不愿说就算了。”顿了顿，又道，“你跟我打马虎眼没关系，我师父回来肯定会找你问清楚，你想想怎么骗他吧。” 三人步行返回小丘村，村口设置的临时哨卡已经拆除，无人值守盘查。 陈芋奇道：“咦，怎么就撤了，我们先前离村的时候还有人值班看守。” 邱大成说：“或许是东方大白已经破案了吧。” 白丁说：“这么快？不可能吧。” 进村没多远，就看见兴奋的村民都朝着周家书院方向赶去。 白丁见状，喊住一个脚步匆匆的小胖子，正是书院同窗王小胖。 “小胖，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王小胖兴奋地说：“听说朝廷派了神捕过来，神捕就是不一样，才来一个多时辰就破案了，召集村民去书院听讲呢！” “听讲？讲什么？” “讲案情啊，人人都可以去听，不和你说了，去晚了就抢不到前排好位置了。” 看着王小胖远去，白丁疑惑不解。 邱大成拉着白丁说：“愣什么，我们也快去看热闹啊。” 陈芋解释道：“听爹说，东方大白有个习惯，就是在破案后当众讲述案情，我们也去看看吧。” 于是三人加入人流，很快到了周夫子的院子外，已经挤满了围观看热闹的村民。 邱大成说：“这太远了，我们去前排看。” 陈芋无奈道：“人挤人，谁会让我们进去啊。” “没事，我来办。” 邱大成说着摸出一把碎银，一边发一边说：“大叔，大婶，让让道，这是买路钱，借过一下。” 银钱开道，无往不利，白丁三人顺顺利利走到了最前排。 先前在半道上遇见的八名锦衣护卫一字排开，将围观的人群与一众巡捕隔开。 这几个穿官服的巡捕里，有昨天见过的宝哥，还有蒜头鼻，陈师傅也混在当中，不过这些漓水城的巡捕都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一个白衫中年书生。 书生细眉细眼，长相平平无奇，头戴纶巾，手摇折扇，扇面上题写“日出东方，天下大白”八个大字。 “瞧，那个人就是东方大白。” 邱大成兴奋地说道。 只见东方大白手一挥，收起折扇，环视众人说道：“差不多来齐了，那就开始吧。” 首先东方大白走到院中的马车前，招呼人将马车翻倒，露出车底。 “你们看这车底的污痕，中间这一片明显要干净很多，底方上还有抓痕。” 宝哥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凶手是躲在车底，随周老爷的马车进了村院，所以当天没有人看见过外人进村。” 东方大白笑了笑，领头走到院廊处，后方的人群在锦衣卫的管控下有序跟进。 地上的尸体早已收走，只在地上涂画了一个人形印记，周边还有干涸的血迹。 东方大白说：“这是第一个被杀的家丁，从伤口看是自后方直插心脏而死。” “来个人配合一下。”说着东方大白看了看，指着陈师傅陈大志说，“就你吧，你过来模拟一下死者。” 陈师傅又惊又喜，连忙跑上前，按照东方大白的要求站好。 东方大白从后捂住陈师傅的口鼻，用扇子做凶器捅在陈师傅后背，然后顺势将陈师傅放倒在地上。 “你们看出什么了吗？” 众捕快摇头，这和他们推测的差不多，不知道东方大白是什么意思。 “那我们再看。” 说着走到下一处尸体位置，又让陈师傅扮演了一次死者，同样是从后方穿胸，一刀致命。 “还没看明白？” 宝哥摇头说：“我们都知道这些人的死法，不知道大白捕头想说明什么？” 东方大白张开折扇，摇了摇说：“从刀口位置角度看，凶手身高约六尺，且惯用左手。” 一巡捕问：“身高我可以理解，可为什么是左手？” “我刚才演示的还不清楚吗？” 蒜鼻头点头说：“确实，如果是用右手直插后心，刀口的方向和死者倒地的方向是不同的。” 东方大白继续向屋内走，众人紧随其后。 “凶手行凶的时间是在酉时，周老爷带着那个孩子与黄伯一起在书房，而这个时候，下人正在备饭上菜，恰好上菜的丫鬟看见了凶手。” 东方大白站在厅外，手指着厨房方向。 “所以，凶手飞刃杀了丫鬟，宽刃短剑直接削去了丫鬟的半边头颅。” 宝哥问：“您是如何知道凶手是以飞剑杀人，而且这个距离能削去人的头颅，那力道非同一般。” 东方大白指着院中的树说：“你们仔细看那树叶。” 有巡捕上前查看，摘下几片树叶，只见那树叶只余下半截，断口平整光滑。 “而且短剑贯穿丫鬟头颅之后，并未在后墙上留下痕迹，说明这杀人凶手有驭使飞剑之能。” 蒜鼻头惊讶道：“您是说凶手是仙门中人？” 东方大白点头道：“从这一手可以看出，这个凶手至少有凝气四层以上修为。”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白丁面色严峻，这凶手果然如他所料，是修行之人。 “周老爷等人在后院书房，这凶手担心惊动他们，所以就杀了餐厅中先入座的周夫人和儿子，又再去杀了厨房下人，这才赶往书房。” 说完东方大白往后院而去。 “这里是书房，但是凶手没有立刻进入杀人。” 有人问：“为什么？” 东方大白笑了笑说：“因为黄伯，黄伯本名黄九义，天印山前外门弟子，拥有凝气四层的修为，凶手没有把握，他要等一个机会。” 蒜鼻头如捧哏一样问道：“什么机会？” “等他的搭档先动手！” 第24章 惊变 “搭档？”宝哥皱起眉头，“这书房除了周老爷就是黄伯，难道......” “没错，他的搭档就是那个男孩。” 宝哥摇头道：“白爷，你是不是弄错了，根据我们从辛安镇调查的情况，这个男孩不过是当地土生土长的一个小乞丐，并无特殊之处，怎么会成为凶手的搭档？” 东方大白摸出三枚银针，银针细如毛发，三寸来长，如果不是在光照下细看，很难察觉。 “这三枚银针是从小乞儿头发中寻出，分别位于风池、百汇、神庭三穴。” 有巡捕上前，接过银针，分发众人查验。 东方大白解释说：“这是炼尸宗常用的金针入窍控魂之法，受针者平时不觉异样，但只要施针者念咒施法，就可以控制其身体，做出任何行为。” 推开书房大门，书房内一片狼藉，显然有过一场恶斗。 东方大白指着主位说：“从现场环境推断，当时周老爷显然与小乞儿距离极近，小乞儿被人操控，趁其不备以匕首刺入周老爷胸口。” 蒜鼻头说：“难怪周老爷身上的伤口要浅很多，原来是小乞儿力道不足，不能一剑穿心。” 东方大白点点头，继续说道：“当时黄伯站在下侧，没想到小乞儿会有此举，所以来不及阻止，待周老爷遇刺，反应过来的黄伯立即以开天掌轰击小乞儿后背，将其击毙。” 蒜鼻头说：“黄伯担心误伤周老爷，所以收着掌力，不然小乞儿岂会有全尸在。” 东方大白说：“不仅是因为黄伯投鼠忌器，在他出手的一瞬，凶手也动了，飞剑击穿了黄伯的腰腹，这是黄伯的致命伤。” “黄伯与凶手交手，但是因为受重伤在前，不敌对方，于是带着锦盒里的物件破窗逃走。” 东方大白捡起地上空了的锦盒，交给蒜鼻头。 “这锦盒里是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东方大白摇头，“凶手舍弃这里，追黄伯而去，说明凶手的目标就是锦盒里的物件。” 蒜鼻头问：“周老爷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带回一个小乞儿，而且在小乞儿面前拿出这个锦盒，里面又是什么东西，让一名修士抢夺，难道是什么异宝？” “关于这一点，我有些猜测，但是不便说出来，不过嘛......”东方大白又甩开扇子，冷笑一声，“凝气四五层左右的修为，六尺身高，惯用左手，使宽刃短剑，懂入窍控魂之法，事发当天在这湖口镇附近出现过，这些条件结合起来，要确定凶手就不难了。” 邱大成叹道：“东方大白果然名不虚传，短短一两个时辰就调查得明明白白。” 白丁点头称是，心中不禁佩服这天下第一神捕，盛名之下无虚士。 宝哥有些为难地说：“对方是修士，我等不好动手捉捕啊。” 东方大白笑道：“我已经传讯给寇城主，自有仙捕衙接手此事，不用你等操心。” 宝哥点头，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白丁忍不住问邱大成，这仙捕衙是什么。 邱大成低声答道：“修仙之人不受凡间律法约束，所以朝廷与仙盟达成协议，成立了仙捕衙门，由各派派出精英弟子轮值担责，专门负责抓捕那些犯了大案的修仙之人。” 白丁点头道：“理该如此，至少也可以对修仙者约束一二。” 邱大成冷笑道：“也不过是针对凝气、筑基期的小修士罢了，要是金丹、元婴大修犯了事，谁敢管？那些大门大派，有背景的弟子犯了事，捉捕之人也不愿太过得罪，一般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白丁明白，这就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样，说说而已。 人间权贵尚且视人命如草芥，知法犯法，又有几个真被治了罪，更何况这些山上神仙修士。 “东方大白果然不愧是我朝第一神捕，在下佩服得紧。” 宝哥带头恭维，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就在众人以为好戏收场之际，东方大白摆手道：“还有一事，那黄伯尸身上可曾搜出物件？” 宝哥愣了愣，摇头说：“除了一身破衣，一点银钱，不曾搜出其他物件。” 东方大白嗤笑一声，走到围观人群前，大声说道：“那日寻着黄伯尸身的小哥在不在，出来一见。” 白丁一愣，陈芋有些慌张地看向白丁，“东方神捕是在找你吗？” 邱大成听了陈芋的话一惊，“白丁，又是你？” 白丁无奈苦笑道：“什么叫又是我？” 这时候宝哥等人也看到了最前排的白丁，指着他叫道，“小子不就是你吗，东方神捕叫你，还不赶快出来。” 白丁走上前，拱手作揖。 “东方大白神捕，是我找到的黄伯。” 东方大白点点头，笑道：“东西呢？拿出来既往不咎。” “什么东西？” “黄伯临终前交给你的东西。” 白丁闻言心中大惊，这东方大白怎么知道黄伯给了自己玉佩。 强作镇定反驳道：“我找到黄伯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一直不曾清醒，也没有给我过什么东西。” 东方大白摇了摇扇子，在白丁身前来回走了几步，说道：“黄伯的尸体我查看过，衣襟内有手指抹过的痕迹，而且死的时候右手五指弯曲，像是握着什么东西，说明死前从怀里取出过东西紧握在手里，而现在，那个东西不见了。” “小子，你果然不老实。”宝哥上前指着白丁叫道，“拿了什么，快点交出来！” 白丁脑中天人交战，不确定是不是要交出玉佩。 “不，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确实没有拿什么东西。” 东方大白瞟了白丁一眼，吩咐道：“把这少年关起来，严加看管。” “董天宝。” 宝哥上前，“东方神捕有何吩咐？” “你带人去他家仔细搜查，看能不能搜出锦盒中的物件。” “是！”随后挠了挠头，又问，“那东西长什么样？我这怎么搜啊？” 东方大白笑道：“你看见那锦盒没有，盒子能装下，一手能握住的特别之物，觉得可疑的全都给我带过来。” “是是，我这就带人去。” 宝哥说着转过身，指着几个巡捕叫道：“你们几个，都跟我来，不管藏得多隐秘，掘地三尺都要给我找出来！” 白丁被东方大白带来的锦衣卫押住，陈芋见状眼泪汪汪地大喊：“白丁！” 白丁回头道：“芋儿，回去告诉叔叔婶婶，我没事不要担心，尽管让他们搜便是。” “带走！” 人群议论纷纷，白丁被带走，只留下焦急如焚的陈芋和无可奈何的邱大成。 第25章 就不告诉你 白丁被关进一间闲置的米仓，大门一关上，房间就变得极为昏暗，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潮腥霉味，让人感觉极不舒服。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来，白丁索性盘膝打坐练起功来。 按照《天圣诀》记载，万物皆有灵气，这霉腐的粮仓里就充斥着死寂之气，白丁试着感受这不一样的灵气。 口鼻呼吸趋于停滞，转入胎息状态...... 呼~ 白丁大喘一口气，从入定中醒来。 虽然没有明确感受到那股阴冷的死寂之气，但是白丁有种万念俱焚，生无可恋之感。 （这灵气不同，对人的心境影响也不一样，《天圣诀》虽然号称能够炼化一切灵气，可这灵气属性对于人心的影响却无法改变，还是不可随心所欲。） 就在这时，米仓大门打开，突然而来的亮光有些刺眼，白丁眯眼看到光中有一个高瘦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来，吃饭了。” 结合声音，白丁判断出来人，正是昨天遇上的蒜鼻头巡捕。 “展捕头？” 蒜鼻头有些意外，“你知道我？” “陈师傅是我邻居，提起过你。” “陈大志？” “当然，昨天在芦苇荡那边他为我解释身份的时候提过一嘴，你不记得了？” “想起来了，你先吃饭。”展斐蹲下身，把餐盘放在白丁面前。 红烧鱼块，烧茄子，豆腐乳，虽然只是些家常菜，但厨子的手艺极佳，香气诱人。 白丁闻着菜香，感觉正好饿了，大口大口吃起来。 展斐没有走，就站在一旁看着。 “东方神捕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白丁咀嚼着饭菜，含混问道。 “只要你交出东西，自然就能出去了。” 白丁苦笑道：“没有的东西，你叫我拿什么交？” 展斐冷笑一声，说道：“既然东方神捕说你拿了，那就必然是拿了，还是老老实实交出来吧，那东西你拿着也没用。” 白丁皱眉道：“你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说我拿着没用？” “你这是承认自己拿了东西咯。” “没有，黄伯没给过我东西，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说我拿着没用。” 展斐蹲下身，盯着白丁：“我现在好好跟你说你不听，非要逼我用刑么？” 白丁吐出鱼刺，反问道：“凶手抓到了吗？” 展斐愣了愣，答道：“抓到了，东方神捕正在审。” “那就是了，凶手抓住了，案子结了，至于那东西，兴许是掉进潜龙湖里喂了王八，你们为难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展斐一把掐住白丁的脖子，厉声道：“你小子嘴挺硬啊，希望等下用刑的时候，你还能这么硬气。” 展斐的手劲很大，白丁几乎喘不上气，等展斐松开手，白丁脖子上留下几道深色的指痕。 “吃下去的，我叫你全都吐出来！”展斐恶狠狠地说道。 “吃都吃下去了，再吐出来多脏啊。” 一道声音自米仓外响起，随后东方大白出现在门口，身后还站有两名锦衣护卫。 展斐面色一变，站起身恭敬地问道：“东方神捕，您不是回漓水城审讯凶手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东方大白捂着鼻子，扇了扇。 “这里面气味太难闻，都出来说话吧。” 两名锦衣卫把白丁带出去，展斐跟了出来，面色不太好看。 东方大白笑道：“展捕头，送饭这种小事让下面人做就行了，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展斐说：“这小子家中没有搜出东西，定是藏在其他地方，所以我过来探探口风。” “展捕头对这件事很上心呀。” “职责所在，不敢不尽心。” 东方大白点点头，“我忽然想起一事，昨天发现黄伯的时候，你是第一个上前检查尸体的，所以你也有嫌疑啊。” “啊！”展斐忙拱手道，“我绝对没有拿任何东西，神捕明鉴。” 东方大白笑了笑，说：“我当然相信你没拿，不然你也不会看我一走，就急匆匆来找这个少年的麻烦。” 展斐面色大变，忙道：“东方神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一名锦衣卫舍了白丁，抽刀上前架在展斐脖子上。 展斐怒吼道：“东方大白，你这是做什么！” “你先别急，我问你几个问题。” 东方大白不紧不慢地走了两步，这才说：“昨日村北芦苇荡那一片，本来不是分派给你，你主动提出与薛贵调换，去那一带巡查，你说奇不奇怪？” 展斐说：“我就是觉得那边风景好，这有什么问题？” “昨天这少年本来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你硬是将他送回审查，这又是为何？” “那处水域是绝佳钓点，他在那里两个多时辰没有钓到一条鱼，分明就不是在钓鱼，语焉不详，我有所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那我今天刚离开，说要返回漓水城审讯凶手，你就来这米仓，又作何解释？” 展斐冷哼一声，“我刚才说过，既然凶手已经被捕，我在这里也没有别的事，就将重心放在追查失踪的物件上，难道我尽心尽力查案也是过错？” “你说的倒也合情合理，不过有件事是我知道，但是你不知道的。” “什么事？” 东方大白坏笑道：“你想知道？嘿嘿，我就不告诉你。” 说完东方大白挥挥手，“把展斐带下去，看好，等会一并带回漓水城审讯。” “东方大白你个杂毛，你凭什么抓我！敢诬陷老子，我要到寇城主那里告你......” 展斐的叫骂声渐渐远去，东方大白才看向白丁。 “放了他。” 锦衣卫士放开白丁，白丁活动活动手脚。 “你现在可以走了。” 白丁有些不敢相信东方大白的话，疑惑地问：“你不是怀疑我拿了东西吗？就这么放我走？” “我那么说只是为了引出凶手的同党，现在既然人抓住了，你自然可以走。” 白丁看着这个神秘莫测的东方大白，摸不准他是不是又在玩弄什么手段，一时愣在原地。 东方大白戏谑道：“怎么，还不走？难道说你真拿了黄伯的东西？” 白丁摇了摇头，从东方大白身旁缓缓走过，见无人阻拦，便迈开大步离开。 第26章 黄公子 白丁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家中，一家人都围着桌子坐在一块，除此之外陈芋和邱大成也在。 见白丁回来，白重喜吃惊地说：“丁儿，你怎么回来了！我们大家还在商量怎么救你呢?” 陈芋忙问：“白丁，你没事吧，那个东方大白没对你怎么样吧？” 白丁摇摇头，“我没事了，东方大白说是故意把我关起来，好引出凶手的同党。” 白娟跑上来投入白丁怀中，委屈巴巴地说：“白哥哥，我好担心你呀。” 白丁揉了揉娟妹儿的头，“没事，我这不好好的吗。” 邱大成皱眉问道：“同党？那凶手还有同党？” “嗯，就是巡捕展斐。” “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白丁坐下来，陈芋给白丁递上一碗茶水，白丁边喝边说，把事情前后交待了一遍。 宋玉问：“那你到底有没有拿黄伯的东西啊？” 白丁摇头说没有。 白重喜说：“既然东方神捕都说是故意的，东西肯定不是白丁拿的。” 就在这时，邻居陈师傅抱着一个大袋子进门，陈芋忙上前问：“爹，你怎么来了？” “这是你家拿去的物件，你们点点，看有没有少东西。”陈师傅说着把袋子放下，倒出来一堆零碎玩意，有砚台、毛笔、梳子等，甚至还有白鹏手里的摇铃玩具...... 陈大志说：“事情已经清楚了，白丁只是东方神捕的饵，现在同党捉住了，白丁也就没事了。” 说着拍了拍白丁肩头，“东方神捕还要我向你道歉，说不得已为之，让你受惊了。” 白丁摇头苦笑，先前离开的时候，可看不出东方大白有半点歉意，而且最后那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似乎别有深意。 “东西先放这儿，我还得赶回去，跟宝哥他们一起去漓水城一趟。” 陈芋问：“爹你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要去两三日吧，等东方神捕审讯出结果，宝哥才有时间给我办入职的事，到时候就派我回来，到湖口镇任职，这样离家也近。” 陈大志走后，众人又闲话一阵，白重喜留邱大成与陈芋一起吃晚饭。 邱大成倒是不客气，不仅要留下吃饭，还要借宿一宿，与白丁共榻长谈。 ...... 漓水城大牢内...... “展捕头，你这又是何苦呢，只要你招出是谁指使的，我保你一命。” 东方大白手指拨弄着刑刀尖刃，语气温和地劝道。 浑身是伤的展斐有气无力地说：“我.....没有，我.....冤枉。” 东方大白笑了笑，指着后方一排刑具说：“这些东西，想必展捕头都十分熟悉，平日里都是展捕头用来招呼别人，今天展捕头是铁了心全要自己试一遍吗？” 这时走进一名锦衣护卫，在东方大白耳边低语一阵。 东方大白点点头，待护卫离开，转身对展斐说：“那边三仙岭刘智超已经招了，是师傅何大仙指使他去湖口镇杀人，夺取契魂令，事成之后，自有人负责善后。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展斐闻言沉默不语。 “你就是那负责善后之人吧？” 展斐抬起眼，看向东方大白问：“你他妈......有证据吗？” 东方大白嗤笑道：“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难道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恐怕你上面那人恨不得你马上就死才好。” 展斐撇开头，又不再言语。 “我要你死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我东方大白的话就是证据，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么多是想救你一命。” “我不妨告诉你，黄公子早就察觉到朝廷内部有叛徒，与仙门沆瀣一气，想要破坏陛下的大计。所以我们设了一个局，周逸夫手里那块契魂令是假的，就是专门引你们自己跳出来。” 展斐闻言一愣：“假的？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这件事周逸夫自己都不知道，他誓死保护的令牌只不过是个赝品。” 东方大白又道：“我放那少年做饵，说不定还会有如你一般的蠢人上钩，我就可以钓到更多的鱼。” “你背后的人用不了多久就能揪出来，你现在付出的一切毫无意义。” 展斐面露犹豫，看上去有些动摇。 “你不愿意说出来，是担心你妻儿的安全吗？” 听到妻儿二字，展斐动容。 “我东方大白把话放这儿，只要你老实交代，谁都伤害不到他们。” 展斐沉默良久，终于吐出两个字——黄毅。 ...... 东方大白带人离开之后，小丘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邱大成与白丁交流过功法和感气心得，第二天也回了漓水城加紧修炼，争取早日感气成功。 几天后，湖口镇的公告栏张贴出周家灭门案的调查结果，杀人的是三仙岭内门弟子刘智超，起因是贪图周老爷家的一件异宝，刘智超罪大恶极被处于斩首极刑，巡捕展斐被刘智超收买，企图为刘智超掩盖罪行，以包庇罪论处，革职查办。 因为东方大白曾当众说白丁得到了那件异宝，即便事后由陈大志以捕头身份为白丁证明清白，依旧有不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白家人对此嗤之以鼻。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丁白日里帮着婶婶宋玉劳作，空闲时候就练功感气。 虽然对于灵气的感受越来越清晰，但始终就像隔着一层窗户纸，迟迟不能捅破。 一个月后，一辆雕饰精美的马车徐徐驶入小丘村，停在荒废的周家宅院外。 从车上走下来一个面冠如玉的公子，二十来岁年纪，白衣飘飘，仪表不凡，身后跟着一个书童和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 附近玩耍的孩童见状，忙躲在梧桐树后偷偷张望，窃窃私语。 公子哥进院子转了一圈，出来后交代中年车夫道：“崔晨，你这两日找些人来，把这院子翻新装修一遍。” 车夫点头，那玉面公子又左右看看，朝着树后偷看的孩童招了招手。 一个胆子稍大的孩子上前，怯生生地问：“大哥哥，你有什么事吗？” 公子笑道：“你们这附近可有木匠，我想定做家具。” “大哥哥你是要住进这宅子吗？” 公子点头说：“是啊，这间宅院我买下了，以后就住这里。” 孩子忙说：“这里不好，死了好多人，有鬼。” “哦，那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院子外玩耍？” 孩子说：“我们在比谁胆子大，谁进去待得久，谁就是老大。” 公子哥笑了笑，说：“人死如灯灭，这世上没有鬼。” 孩子腼腆地说：“大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你们就叫我黄公子好了。” 第27章 步入凝气 潜龙湖畔，白丁对着开阔的湖面一声长啸，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经过月余时间的修行，那滑不溜秋如同泥鳅般的灵气终于被清晰感知，无处遁形。 依照《天圣诀》引气入体的法门运转一个周天，开辟出身体的灵气通道，白丁算是正式迈过了修仙的第一道门槛，步入凝气期。 朝阳倒映在粼粼的湖面，像是受白丁的喜悦感染，轻轻晃动，恰似一张红彤彤的笑脸。 （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娟妹儿。） 白丁哼着小调，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家。 走至家门外，正巧看见婶婶宋玉带着白娟站在门口，目送一辆华丽的马车离开。 “那是谁？”白丁上前问道。 白娟回头看见白丁，忙说：“白哥哥，你回来啦。哎呀，你来晚了，刚才有个长得好漂亮的大哥哥来过，可惜你没见着。” “漂亮的大哥哥？” 宋玉忙说：“你别听娟妹儿胡说，那是新来的黄公子，说是想找你叔做一些木器家具。” 说着嘴角一翘，低声自语道：“是长得很漂亮啊。” 白丁没在意婶婶花痴模样，他听到“黄公子”三字时心神一震。 （难道是黄伯说的那个黄公子？未必，姓黄不一定就是那个黄公子，先接触了解一下再说。） “漂亮的黄哥哥说是买下了周夫子那宅子，过些天就会搬进去。” “他买下周夫子那宅子？” “对呀，我要经常去找他玩，以后我就有白哥哥，黄哥哥，说不定将来还会遇见红哥哥，绿哥哥......” 白娟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 白丁却有些纳闷，这黄公子买下周夫子的老宅，到底是巧合还是别有用意。 “娟妹儿，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回了屋之后，白丁拉着白娟小声说道。 “哦，什么好消息。” “你哥哥我凝气成功了。” “哇，真的啊。”白娟张大双眼，“那太棒了，我就知道哥哥最棒，我有聪明的白哥哥，漂亮的黄哥哥，咯咯咯。” 白丁翻了个白眼，这小丫头还惦记着那黄公子呢。 宋玉从后屋进来，见白娟笑得开心，问道：“笑什么呢，什么好事也和我说说？” “哼，就不告诉娘。” “呵，不说就不说，小孩子家家能有什么事。” 宋玉忽然面色一肃，正儿八经地对白丁道：“白丁，你叔船厂的事也忙，只有晚上有时间，你这些天就帮着你叔做些木工活，我收都收了人家黄公子订金，答应半月内交货，可不能耽误。” 白丁点头道：“行，知道了婶，我等会就先去进些木料回来。” 宋玉满意地点点头，欣慰道：“孩子大了，能帮着做事了。” 晚上，白重喜听说了这事怒道；“胡闹，我白天要去船厂忙活，哪有时间打家具，明个儿你给我把这钱给退回去。” 宋玉叉起腰瞪着眼叫道：“白重喜，这活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老娘钱收了就不会再吐出来！” “你！.......” 白重喜一时语塞，宋玉凑过去说：“你知道人家出多少银子吗？这个数......” 白重喜听了价钱，瞬间愣住。 “真的？” “那当然，订金我都收下了，先给了一半，剩下的交货付清。” “那我明天去船厂请假，这活可不能耽搁人家的。” 宋玉戳了一下白重喜脑门，笑道：“白丁大了，他现在不读书，也可以在家帮你。” 白重喜点头道：“人手还是不够，还要找人帮忙，我明天把老朱、老宋几个也叫过来，这时间太紧了。” “这事你看着安排，反正别耽误了日子就行。”说着宋玉想起黄公子，不禁笑了起来，脸还有点红，“年少多金，英俊倜傥，可惜咱家娟妹子年纪太小，不然就嫁给那黄公子才好。” 白重喜脸一黑，说道：“娟妹儿才多大年纪，你这不是瞎扯淡，要不你自己嫁他得了。” “你以为老娘不想啊，要是年轻个十几岁，老娘早贴上去了，还会跟着你这个黑炭头，哼！” “你！......” 接下来的几天，白丁天天跟着叔父做木匠活，起早贪黑，都没有多少时间练功。 感气或许讲究心态平和，顺其自然，这凝气就是实打实的水磨功夫，需要大把的时间去慢慢积累，是以这些天白丁进展寥寥。 （难怪修仙不问世事，每日似这般劳碌，哪有时间去练气。） 白丁叹了口气，继续推着木刨子。 这两天白丁也曾去周家老宅看过，房院正在热火朝天地重新装潢，那黄公子这些天都没再来过，现场负责的是一个叫崔晨的家丁。 既然见不到，那就只能等了，反正那黄公子迟早要搬进来，也不急于一时。 到了交货的日子，这些天日赶夜赶，加上天公作美，终于是把这套家具赶出来。 “小心点，那漆还没干透呢。” 白重喜指挥着人将家具运上板车，好在距离不远，一会就能打个来回，这些家具分个七八趟就能全拉过去。 白丁跟着车来到周宅，现在已经改了门牌，叫黄宅。 宅院焕然一新，就连院子里的树都换了几株，一片崭新的气象。 负责收货的除了崔晨，还有一个老管家，听人称作胡伯，那黄公子不曾露面，想来应该是人没来。 “这是剩下的一半工钱，白小哥收好。” 白丁接过银袋点了点，数目没差，点头道：“那胡伯，银货两讫，以后都是一个村的邻居，有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随后看了看家具又说，“赶得急，漆没干透，要注意通风干燥。” “好的，麻烦白小哥了。” 胡伯笑眯眯，极为客气。 白丁想了想，试探问道：“黄公子可是和这周老爷有旧？” “哦，小哥为何有此一问？” “瞎猜的，随口问问，因为这屋子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卖出去了。” 胡伯笑道：“确实有点渊源，不过公子主要是看中这潜龙湖风光，想要寻一处清幽之地隐居研习，不受打扰。” 白丁点头道：“那就等乔迁入住之日，我再来道喜。” “欢迎，欢迎。” 白丁走后，崔晨问胡伯：“东方大白所说的少年可就是此人？” 胡伯点头道：“不错，正是此子，你日后需多加留意。” 第28章 乘剑上天 白丁没等到黄公子，倒是先等到了马道长。 马老道这次十分高调，与另一个中年道士御剑飞行，从小丘村天空划过。 村里的人都被这天空中青黄两色流光吸引，纷纷赶过来看热闹。 两人在白家门前降下飞剑，邱大成兴奋地从马老道飞剑上跳下来，拍着大门叫道：“白丁，白丁，我邱大成又来啦。” 白丁正好在屋后菜地浇菜，听见邱大成的叫喊，放下手中的粪水瓢赶来。 宋玉已经开了门，恭请两位仙道入门。 邱大成笑道：“宋姨不用拘礼，这是我师父清风子马健，这是我师叔玄匡子徐为人。” 白丁见到两位道长，心知二人必是为那铜镜而来。 “马道长、徐道长。” 做了一揖，白丁问：“两位可是为那铜镜之事？” 马老道捋了捋胡子，“不错，正是为此事而来。” 徐道长微胖，留着两撇八字胡，他笑咪咪对着白丁回拱手礼，说道：“还要多谢白小哥，替我派寻回师门至宝。” 白丁摆手道：“机缘巧合，我也不知那是道门宝贝，既然宝镜能重回仙门，必是天意使然。” 马老道瞥了白丁一眼，问道：“哦，你既然不知道铜镜的来历，为何要大成呈于我？” 白丁笑了笑说：“道长看我家这情况，我可买不起贵重的礼品送给大成，恰好看见同村人在卖那铜镜，一时兴起就买下来送给大成做礼物。” “我看那铜镜造型特别，又是件古物，想马道长见多识广，或许能知晓铜镜的来历，于是就要大成呈给道长过目。即便我猜错了，铜镜不值一钱，那也是我给大成的一片心意。” 两位道长对视一眼，显然未能尽信。 徐道长笑道：“当真是天意，一饮一啄，冥冥中自有定数。” 白丁笑着说：“贵门气运昌盛，当有此喜。” 马老道思忖片刻，点头道：“不知道那铜镜是从何处打捞而起，我等想去看看。” “潜龙湖浞水湾，是我同窗赵强捞上来的，具体位置要问他，我现在就带两位去寻他。” 徐道长说：“那好，麻烦白小哥了。” 邱大成笑道：“师叔，你就别客气了，和我一样叫他白丁就行。” 赵强不在家，慧婶说赵强跟随他爹去潜龙湖捕鱼去了。 马道长带着邱大成，徐道长就负责带上白丁，御剑飞行前往湖上寻找赵强。 白丁是第一次踏上飞剑，风驰电掣的感觉新鲜又刺激，一开始不适应还有些摇摇晃晃，徐道长笑道：“站不稳就抓紧贫道。” 白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我习惯一下就好。” 实际上站在飞剑上脚下自有一股吸力，人并不需要担心掉下去，只不过飞剑飘摇不定，速度又快，踏剑之人需要时刻保持身体平衡，才不至于歪歪扭扭，丑态百出。 在邱大成的嘲笑声中，白丁慢慢掌握了保持平衡的技巧，虽谈不上潇洒飘逸，至少不会如刚开始一样左摇右摆了。 直到这时，白丁才有心思俯瞰下方景物。 （原来从高空看大地是这副模样，感觉完全不同。） 徐道长见白丁稳定下来，问道：“赵家父子在哪边？” 白丁指道：“就在那边，强子经常在那一带打渔。” 顺着白丁的指引，青黄两色光很快就靠近那片水域，湖上的渔民纷纷停下了手头的活，呆呆看着天空。 “看到了，那一艘小船就是。” 徐道长点点头，驾驭飞剑降下，停在目瞪口呆的赵家父子面前。 “强子，是我啊。”白丁叫道。 赵强看见了白丁，也听见了白丁的话，可这样一来变得更慌乱，仙师御剑驾临，不知是先拜倒还是先与白丁打招呼，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父亲赵永安先跪了下来，忐忑问道：“仙师大驾，不知所为何事？” 这时马道长带着邱大成也赶到船旁，邱大成率先跳上船，说道：“都起来吧，我师傅平易近人，你们不用如此拘谨。” 赵永安不敢起身，直到白丁上船将他扶起。 “赵伯伯，没事，这两位道长就是想让你们带路，去一趟浞水湾。” “去浞水湾？好好，强子，划船，我们这就出发。” 赵强听了父亲的话，也没再发愣，捉起船桨开始划。 白丁捡了另外一只桨，帮忙在另一侧划水。 “强子，就是上次你捞到铜镜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邱大成坐在船头，看着潜龙湖的湖景叹道：“真是人间仙境，美不胜收啊。” 马老道戏谑道：“你这小子压根就没见过仙境，胡诌什么。” 邱大成不以为意，反口道：“没见过可书上有写啊，湖光山色映朝霞，金辉熠熠美无涯。” 徐道长点头道：“潜龙湖果然名不虚传，此处风光并不亚于福地洞天。” 小船在两人的护送下稳稳抵达了浞水湾。 这里是靠近湖岸的一处向风凹弯，水藻密生，是以水面不似其他水域清澈，浞水湾因此得名。 “仙长，大概就是这一块。” 赵强环顾四周后，对徐道长说道。 马道长点点头，对中年道人说：“师弟，你修习《若水诀》，这下水的苦活就只好麻烦你了。” 徐道长笑着摇头道：“此乃分内之事，师兄不必客气。” 说着摇手收起飞剑，双脚轻轻点在水面，居然稳稳立于水上不沉。 “贫道下去了，请师兄为我护法。” 言罢，徐道长缓缓没入水中，然后如游鱼一般急速下潜，消失不见。 留在水面上几人无事，马道长看着白丁点头赞道：“不错，已经进入凝气一层，可是修的紫气门《紫气东来功》？” 白丁恭敬答道：“晚辈练的是《天圣诀》。” 邱大成叫道：“什么，白丁你已经感气成功，引气入体了？” 白丁点点头。 邱大成叹道：“哎，我还是一团浆糊，摸不着头脑。” 马道长训斥道：“你这惫懒货色，叫你平日多加练习，清心寡欲。你倒好，成日里胡吃海喝，游思妄想，还好意思说！” 邱大成挤了挤眉毛，低下头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马道长又看向白丁，叹息一声说：“《天圣诀》虽然号称包容万物，可也极为难练，你今后只怕.....进展极为缓慢。” 白丁心中早有准备，回答道：“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相信终有成功的一天。” 马老道点头赞许道：“有此等心性不错，可惜你已入紫气门，否则老夫当传你《巍山经》以报寻镜之恩。” 说完又看向船上赵家父子，“你们打捞到这铜镜也是缘法，这黄金二十两，还有这延生丹便送于你们，了此因果。” 马道长大手一挥，从储物纳戒中变出黄金与玉瓷瓶装的丹药，摆在赵家父子面前。 赵永安起先还欲推辞，马道长不悦道：“说了这是你们帮我派寻回宝镜应得之物，你若不收便是让老道欠下因果债务。” 见此，赵永安才收下了黄金与丹药，面虽忐忑，心下却乐开了花。 忽然，水面出现异动，水流像涌泉一样大股上冒，激得水面波浪翻腾，小船摇晃不止。 第29章 龙吐水 马道长神色一变，念咒掐诀，一阵风起，将小船送出几十丈外。 “你等待在船上不要妄动。” 说着又再换咒，周身被淡金色光芒包裹，一头扎入水中。 邱大成趴在船头，看着师傅入水，担忧地说：“师父，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白丁安慰道：“马道长修为通天，应该不会有事的。” 赵永安似乎想起了什么，忽地叫道：“这是龙吐水啊！” 听得赵永安之言，白丁问道：“赵叔，什么是龙吐水？” 赵永安整理了一下思绪，好像在回忆过去，半晌后才说：“那还是我小的时候，跟随我爹在这潜龙湖中打渔，遇到过一次，就和今天一样，水中突然有大股水流向上喷涌。” “爹，为何从没听你提起过？” 赵永安两手下压示意众人坐下，“都坐好，坐稳再说。” 邱大成急道：“大叔，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虽然远离涌水中心，小船依旧有些颠簸，白丁拉着邱大成坐下。 “赵叔，你快说吧。” “我听我爹，也就是你爷爷。”赵永安看向赵强，顿了顿，“你爷爷说过一个故事，这潜龙湖之所以叫这名字，是因为湖底有一条神龙，神龙因为触犯天条，被罚在这湖底禁闭悔过三千年......” “大叔，我们现在不是听传说故事的时候，我师父和师叔都还在水底下呢，你倒是快点说事啊。”邱大成心中着急，打断了赵永安的话。 “稍安勿躁。”赵永安说，“如果真的是龙吐水，那你师父和师叔暂时没有危险。” 听赵永安如此说，邱大成才稍稍安心。 “神龙喜好收集各式各样的宝物，它被关押在这湖底觉得十分孤独难熬，所以就想了一个办法，每隔一定时间就向外吐出宝物，吸引湖上的渔民。” 白丁皱眉问：“赵叔你意思是龙吐水就是龙在吐宝物？” “对，得到宝物的人必须念着神龙的好处，为神龙烧香祈福，积攒功德，以减少神龙被囚禁的年头，如果不这么做，就会遭受神龙的诅咒。” “那赵叔你小时候那次得到宝物了吗？” 赵永安露出为难的表情，最后长叹一口气说：“罢了，过了这么多年，我也应该说出真相了。” “那一次，湖水上涌将船给掀翻，我和你爷爷都掉进了水里。我看见水下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我们赵家世世代代以捕鱼为生，水性都极好，你爷爷听我说起之后，就独自一人潜入水中，把那东西给捞了上来。” “那是一把银白色的短剑，剑鞘镶嵌有七颗宝石，剑身寒光闪闪，一看就不是凡品。我和你爷爷十分高兴，认为这是神龙赏赐给我们的宝物，于是把剑带回家。” 赵强讶道：“可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啊。” “你先听我说。”赵永安拍了拍赵强，“回去之后，你爷爷没过多久就得了疯症，经常胡言乱语，我们都以为是没有为神龙祈福的缘故，所以就在家设了神位，每日烧香祭拜，祈求上苍饶恕神龙的罪孽。” 邱大成问：“那有用吗？” 赵永安摇了摇头，“没用，我爹的疯症越来越严重，天天抱着那把短剑，茶饭不思，日渐憔悴。我娘，你奶奶实在看不过去，想要拿走那短剑，结果......” 说到这里，赵永安竟然有了几分哽咽。 “爹失手杀了娘。” “啊！”赵强惊呼道，“你是说我奶奶是爷爷杀死的？” 赵永安擦了擦眼角，点点头道：“我爹当时就清醒过来，可是为时已晚，娘已经死了！爹悲痛欲绝，一个人带着短剑驾船来到湖心，把短剑丢回了湖中。” “丢了剑之后，爹恢复了正常，但娘却永远离开了我们。自那以后，我和爹彼此都没再提过这件事，爹郁郁寡欢，我成年之后他就病逝了，临终前他说他很后悔，不应该贪图神龙的宝贝，嘱咐我告诫后代，湖里的宝贝千万别拣。” 赵强结结巴巴道：“可，可是我捞了那面铜镜。” 白丁说：“那铜镜你卖给了我，是道门的法宝，已经被马道长带回师门了。” 说起马道长，马道长就立马现身，从水底倏地一下冲出水面，徐道长紧随其后，怀中还抱着一副晶莹剔透的人骨残骸。 “师父，师叔，你们没事吧。” 两人驾驭飞剑来到船边，马道长说：“没事了，下方有一处禁制洞眼，水流就是从那里喷出。” “那这......”邱大成又指了指徐道长怀中骸骨。 “这是本派先辈，顶光真人的遗骸，我要将其带回门内安葬。” 邱大成吃惊道：“啊，都成这样了，师叔你还认得是谁啊。” 徐道长说：“尸骸左手上有本门星耀指环，此乃身份信物，做不得假。” 马老道郑重说道：“下方洞眼不知通向何方，其口上的禁制相当厉害，凭我的本事无法解开，今天的事，你们不得外泄半分，否则有杀身之祸，听明白没有！” 白丁点点头，赵永安拉着赵强发誓绝不说出去。 邱大成倒是无所谓的态度，对马老道说：“师父，这叫龙吐水，听说是神龙在吐出来宝贝。” 马老道皱眉，“什么龙吐水，吐宝贝的，你说清楚。” 邱大成只复述了赵永安的传说故事，隐去他儿时的悲惨经历。 马老道冷笑一声，说道：“这不过是凡人自圆其说想象出来的故事，这水底洞眼必定连接另一处空间秘境，所谓的神龙宝物就是从这洞里随水流带出来的法器。” 徐道长接话道：“本门顶光真人携四灵镜陨落于此，想必和这条通道有莫大关系。” “好了，大成，你随我回漓水城，我和你师叔要即刻返回门派，把前辈遗骸送回，并且将此处情况上报掌门。” 邱大成忙说：“师父，你带着我也不方便，不如你和师叔先走，我和白丁叙叙旧，学点感气经验，晚些时候我自己回去。” 马老道沉吟片刻后说：“那好吧，随你。”随后又对几人再次强调，“今天这里发生的事，你们切记不要声张，否则我也保不住你们。” “道长放心，我们知道其中厉害。” 白丁代赵家父子回答。 “那好，为师去了。” 徐道长也朝众人点头致意，然后追随马道长，一前一后化作两色光芒御剑远去。 第30章 进宅酒 经过这一番折腾，赵家父子也没有心情再捕鱼，驾船返回了小丘村。 相互道别之后，白丁带着邱大成来到黄宅外的大梧桐树下，正巧看见一行车队拉来货物，胡伯正指挥下人往院中搬运。 “你听说过这个黄公子吗？” 邱大成想了半天，摇头说：“漓水城有头有脸的黄姓公子倒是有几个，但你说长得十分俊美的，好像还真没有，也许是从外地过来的吧。” 白丁说：“你帮我打听一下，这个买了周夫子老宅的黄公子是何许人。” “这个好办，房屋买卖在衙门有备案，我托人查一下就行。”邱大成望向白丁问，“你是觉得这个黄公子有什么问题？” 白丁点点头，“我担心是周夫子灭门案的后续麻烦。” 邱大成有些不解，“凶手和同党都抓住了，还有什么麻烦？” “东方大白说我拿了那东西，我担心还有人来找我。” “不是已经公开解释过了吗？” “解释是一回事，别人信不信又是另外一回事。” “也对，不知道是个什么宝物，既然最后一直没有找到，还是会有人怀疑你拿了。”邱大成拍了拍白丁肩膀，“你放心，我回去就找人去查，过两天有了消息，我让米铺的人来告诉你一声。” 两人转身离开之后，胡伯有意无意地向梧桐树方向望了一眼...... 回去的路上，白丁与邱大成正好撞上带着白娟的陈芋。 “娟妹儿，芋儿，你们这是要去哪？” 陈芋说：“听说新来的黄家雇佣下人丫鬟，我在家正好没事做，想去试试。” 白娟笑着说：“芋儿姐姐去那里做事，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玩，就可以看见漂亮的黄哥哥咯。” 邱大成翻着白眼不屑道：“什么漂亮的黄哥哥，八成是个小白脸娘娘腔。” “哼，你自己长得丑就嫉妒黄哥哥。” “我丑？”邱大成指着自己的脸，高声叫道，“我这么阳光帅气，你说我丑？” “白哥哥不是送了你镜子吗，丑不丑不知道自己照照？” “你这个小丫头！”邱大成拉住白丁问，“白丁，你客观公正地地说，我长得怎么样？” 白丁装模作样瞧了个仔细，点头道：“五官端正，仪表堂堂。” 邱大成对白丁的评价不大满意，望着陈芋问：“芋儿，你来说说，我丑不丑？” 陈芋捂着嘴笑道：“邱公子一表人才，当然不丑。” “是吧，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只会欣赏那些不男不女的东西。” 白娟撅起嘴，半仰头望向一旁，故意不看邱大成，嘴里小声嘀咕：“牛不知角弯，马不知脸长。” 陈芋拉着白娟打圆场道：“不和你们说了，我得赶紧过去，听说黄家开六两银子一个月，村里好多人都想去咧。” “切，才六两。”邱大成满不在乎地说。 白丁却知道，对于小丘村的村民来说，六两已经是罕见的高价。 叔父白重喜算得上船厂的“肱骨老臣”，也不过三五两银子一月，自己去做那紫气门外门弟子，也只有六两月钱。 “那就不耽误你的正事。”目送陈芋离开，白丁拍了拍邱大成，“大成，我们回家，中午喝一杯。” 听到喝酒，邱大成乐了，“走，好好喝几杯，庆祝你凝气成功。” 白丁低声嘱咐道：“回家你可千万别提这事，我不想叔叔婶婶知道。” “为什么？” 白丁解释了一下，邱大成皱眉问：“云霞宗的人什么时候到？” “快了，估计还有十来天。” ...... 三天后，锣鼓喧天，黄家设下流水席，招待小丘村的乡亲们。 村长姚德旺公开致辞，欢迎黄公子来到小丘村落户安家，席间众人纷纷鼓掌。 白娟鼓掌鼓得特别起劲，小手都拍红了。 宋玉问同桌的陈大志，“你们家芋儿呢，怎么没看见来。” 花婶笑道：“芋儿在那呢。” 顺着花婶所指，宋玉看见芋儿正端着盘子上菜。 “咦，芋儿到这黄家做事来啦？” 陈大志点头道：“是啊，芋儿年纪大了，想要为家里赚点钱，自己偷偷跑来应聘黄家下人，结果没想到人家一眼就相中了。” 花婶说：“哎，芋儿既然暂时不愿意嫁人，那就先随她吧，万一这黄公子看上了我家芋儿，那......呵呵呵呵~” 宋玉听了脸色一变，倒着茶慢悠悠说：“人家黄公子是京城来的，恐怕看不上我们这小村的姑娘。” “那有什么，听说当今姜皇后不也是村姑出身。” 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火药味就上来了，一旁的白重喜和陈大志都不敢插嘴。 “快看，快看，黄公子出来了。” 随着白娟的叫嚷，桌上的硝烟终于停歇，大家都看向主席台上的黄公子。 白丁是第一次看见黄公子，确实如白娟所说，是一个极为漂亮的人儿，面白如玉，五官精致，身材挺拔修长，举止风度翩翩，单说这身皮囊男女通吃，人见人爱并不为过。 “小白脸？” 白丁小声自语一声，笑了笑，邱大成没有见过黄公子，这评价到也算贴切。 黄公子上台之后，下方坐席自然而然安静无声，魅力可见一斑。 “在下黄玉郎，京城人士，这次远道而来定居小丘村，正是看中了这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黄玉郎说的情况，白丁基本清楚，邱大成调查过后让米铺的牛大哥传过信息。 “家中肯定有大背景，但是藏得深。”这是邱大成的评价，由牛大哥转达。 “......今后还要劳烦各位乡里乡亲多多关照，黄某感激不尽。” 黄玉郎说完作揖致敬，然后缓步走下台，往后院而去。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官家胡伯上台招呼大家敞开了吃喝，务必要尽兴而归。 接下来的宴席，黄玉郎都没再出现过，所有事务都由胡伯一手操办，每桌敬酒也是由胡伯代劳。 别看胡伯六七十岁的老人，喝起酒来一杯接一杯，毫不含糊。 三十来桌酒一一敬下来，面不改色，说话条理清晰，滴水不漏。 一个面目清秀的书童从后院出来，跑到白丁这一桌，对着白丁拱手问道：“可是白丁，白公子？” “对，我就是。” “我家公子邀请白公子到后院书房一叙。” “黄公子找我？” “正是。” 第31章 买卖与人情 “我也要去!” 白娟听说黄公子有请，大声嚷嚷要随白丁同去。 白丁刚想开口劝阻，那书童先说道：“黄公子交待，只请白公子一人前去。” “这......这不公平。”白娟虽然不乐意，但人家都说得这么清楚，也不好再任性。 白丁对白重喜与宋玉道：“那我去去便回。” 白重喜点头叮嘱道：“去吧，记得人穷莫失礼。” 随书童来到后院书房，黄公子正在屋内等候。 见白丁前来，黄玉郎请白丁入座，然后对书童说：“墨笛，给白公子沏茶。” 书童墨笛奉上茶水就关门离开，书房里只余下二人。 白丁本想找机会私下单独接触这个黄公子，没想对方倒是先伸出一手示好，就是不知道所为何事。 呡了一口，白丁夸赞道：“好茶。” 黄公子笑着介绍道：“正所谓一两黄金一两茶，此茶名为黄金茶。” “哦？那我真是有口福了。” 客套完之后，白丁开门见山问道：“不知道黄公子找我来，是有何事要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黄公子淡淡一笑，反问道，“白公子可是与那云霞宗有些牵连。” 白丁微微皱眉，答道：“既然黄公子这般问，想必已经向村里人打听过了，我和云霞宗的关系你也应当清楚才是。” 白丁这番话有些不善，但黄公子表现得毫不在意，继续问道：“白公子凝气的法门可是云霞宗所授？” “不是。”白丁摸不清黄公子用意，拱手道：“黄公子有何事不妨直说。” “好，看来白公子是个爽快人，那黄某就直说了。” 说着自腰间取下一块澄黄透亮之物，拿在手中轻轻摇晃，问道：“白公子可识得此物？” 白丁一眼就认出，黄公子手中的玉佩与黄伯交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看来这个黄公子就是黄伯口中之人了。） 白丁点头承认。 “看来周逸夫那块果然到了白公子手中。” “村尾老桂花树下，黄公子差人自取便可。” 黄公子笑道：“此事不急，黄伯临走前可还有其他话？” “小心黄毅，叛徒。” “黄毅么？”黄公子轻蔑一笑，显然并不把黄毅放在眼里。 “就这两件事，现在白丁算是完成黄伯临终嘱托。” “白公子当初为何不拿出玉佩，向东方大白坦明一切？” “黄伯说交给黄公子，我自然只会交给你，黄伯说有叛徒，我自然就不能轻信任何人。” 黄公子低头，用手抚摸着黄色玉佩，问道：“白公子可知这是何物？” 白丁摇头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周逸夫什么都没和你说过？” 白丁想了想回答：“周夫子曾说想要引荐我为国效力，但我拒绝了，也就没有了下文。” “如果我现在说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呢？” 白丁摇头道：“答案还是一样，我拒绝，白丁不想牵扯到这些秘密当中。” 黄公子思考片刻，点头说：“那好吧，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但我还有一件小事想麻烦白公子。” “什么事？” “下个月初五，我想见见云霞宗来人，烦请白公子引荐。” 白丁皱眉问：“你见他们做什么？” 黄公子笑道：“你不是说不想牵涉其中吗，那最好别问。” 白丁说：“我会提一句，至于见与不见，那就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 黄公子站起身抱拳道：“那就有劳白公子。” 白丁点头起身准备离开，黄公子说：“稍后我会差人将礼物送到府上。” “礼物？” “送给云霞宗仙师的见面礼，麻烦白公子说一声，黄某敬仰云霞宗大名，这次难得有机会结识云霞宗仙师，这些礼物便是黄某的一点心意。” “那好吧。”白丁顿了顿又说：“只此一次，我白丁只是个小人物，不想卷进这些事情当中，请黄公子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黄公子笑着应允，白丁告辞离开...... “白哥哥，黄哥哥找你做什么？” 一见白丁回来，白娟第一个抢先发问。 “没什么，黄公子说想认识一下云霞宗仙师，想让我引荐一下。” 白重喜一个劲点头，自以为是地说：“原来如此。” 宋玉说：“哎，什么仙师啊，我看那黄公子才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云霞宗来的那些人哪能和黄公子比呀!” 白重喜赶忙捂住宋玉的嘴，低声怒斥道：“祸从口出，你个傻娘们给老子少说几句，那些仙师岂是我们能评头论足的。” 宋玉自知失言，刚感觉后悔，但见陈家两口子在一旁看热闹，特别是花婶那轻蔑的眼神尤为让她受不了。 一把推开白重喜的手，叫道：“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白丁忙扶住宋玉，出言道：“婶婶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叔父也是老成持重的稳妥之言，我们还是少说为妙。” 有了白丁递过来的台阶，宋玉点头说：“行了，我知道，我宋玉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说完还不忘瞪了白重喜一眼，气得白重喜哼了一声，自个儿灌上一大口闷酒。 酒席散去之后，白娟还想留下来找芋儿姐姐玩耍，白丁拉住她说：“芋儿现在是在黄家做事，没有那么自由，你就别给人家添麻烦来了。” “可是这里的胡老伯，还有瞿叔叔，都说欢迎我来玩啊！” 白重喜不耐烦地说：“人家客气你怎么还当真了，赶快跟我回去。” 白丁希望白娟少和黄玉郎接触，免得惹上麻烦，于是也劝白娟回去。 无人支持，白娟只得作罢。 一家人回到家没多久，叫墨笛的书童就带着人送来三个精致的礼盒。 “这两个朱红色的盒子是给仙师的礼物。”白丁接过之后，墨笛又拿着黄色的盒子说，“这个盒子里是黄公子给你的谢礼。” “我不需要什么谢礼。”白丁没接，把黄盒推回去，“你告诉你家黄公子，我们还是少来往的好。” 墨笛笑道：“乡里乡亲的，白公子帮了大忙，这点薄礼是应该的，请公子万勿推辞。” 白丁摇头坚决不收。 墨笛似乎早知如此，也不焦急，低声对白丁说：“白公子不妨先看看盒子里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要。” “我家公子早就料到白公子不会收，特意交代墨笛跟白公子说一句。” 墨笛正了正身子，这才说：“白公子收了，这就是一桩买卖，若是不收，就欠公子一个人情，以后自有机会相还。” 第32章 两件事 白丁最终还是没有收下那份礼物，至于黄玉郎说的人情，白丁也没有放在心上。 夜里，白丁又练了一阵子《天圣诀》才睡。 《天圣诀》有一大好处，不挑环境，不管何种灵气都可以炼化，不像《紫气东来功》，非炎阳之力不可。 但这些天练习下来，白丁也发现了《天圣诀》的缺点，好像炼化的灵气总会不知不觉减少，就好像漏水的桶子一样，引入体内的灵气一直不断流失。 白丁也不知道这灵力漏到哪儿去了，是功法问题亦或是自身问题，问过邱大成，邱大成也说不清。 一晃十来天过去，九月初五，宜嫁娶，会友，出行...... 白重喜特意留在家中，等候云霞宗仙师大驾。 宋玉早两天就把家中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还嘱咐家里人都换上了新衣服，鸡鸭都关在笼子里，没敢放出来。 巳时，云霞宗的仙长姗姗来迟，两道霞光一般的飞剑在小丘村上空盘旋一阵，引得所有人驻足观看，这才慢慢降落在白家门前。 村长姚德旺带着几个村中“心腹骨干”匆匆忙忙赶来迎接仙师。 白重喜早已带着一家人在门口等候多时，白丁内心极为鄙视云霞宗这种招摇做派，却不能说出来。 “恭迎云霞宗上仙大驾光临。” “免礼，免礼。” 为首的胖子笑眯眯抬手示意众人站起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面色冷峻的英俊少年。 白丁看清这少年长相后吃了一惊，虽然面貌有些许变化，但白丁一眼就认出来人正是自己少时玩伴白靖允。 “金鱼，是你啊！我是白丁啊。” 看到旧识，白丁兴奋叫道。 金鱼是白靖允小时候的外号，那会儿因为吐字不清，靖允两字喊着喊着就变成了金鱼，是以白靖允就得了一个金鱼的外号。 白靖允瞟了白丁一眼，只是淡淡点了个头，没有任何其他表示。 白丁心中一凉，原本那么熟络的好伙伴，现在表现得如同一个陌生人。 胖子算是老相识，姓孟，五年来过三次，带来的年轻人次次不同，据说都是刚刚筑基成功的宗门青年才俊，跟着长辈出门历练。 这么说来，白靖允已经是筑基期修士。 “孟仙师，快进来家里坐。” 白重喜热情地邀请道。 孟胖子摆了摆手说：“不急，先办了正事吧。” 在白家人身上扫视一遍，点头对身后的白靖允道：“既然人都齐了，就开始吧。” “是，孟师叔。” 白靖允自储物袋取出一颗透明的留影珠，注入灵力，留影珠就浮在半空中，开始记录当前的影像。 都是老戏码了，白重喜轻车熟路。 孟胖子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亲自交到白重喜手中，白重喜感激涕零，立马就要跪拜。 胖子扶住白重喜，连说使不得。 白重喜老泪纵横，袖子在眼睛上擦了又擦，连说感谢云霞宗，感谢仙师。 宋玉掐着白娟的胳膊，跟着一起齐声喊着：“感谢云霞宗，感谢仙师。” 肉麻的话喊不出口，但也不能不配合，白丁低头拱着手，一声不吭，等着孟胖子高姿态的发言结束。 “......有宗才有家，云霞宗的兴盛离不开千千万万凡人家庭的支持，我们云霞宗绝不会忘记每一个付出过的家庭，只要我们仙凡同心，就必然能够克服万难，实现云霞宗的千秋大业。” 村长带头热烈鼓掌，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白靖允收起了留影珠。 “好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孟仙师拿起一块白丝巾反复擦着手掌，对白靖允招呼道。 进了屋，孟仙师左右看了看，问道：“每年都给了钱，你家这条件怎么还是这样呢？” 白重喜答道：“小民把钱都攒着，打算开一间造船厂。” 孟仙师挑了挑眉毛，看向白丁问：“这钱是给你的，你同意吗？” 白丁说：“我没意见，听凭叔父处置便是。” “好吧，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也不多管，不过你这房子得装潢装潢了，每年留影珠都是照的这烂房子，别人还以为我们云霞宗是做样子，没真给过钱。” 白重喜忙点头道：“今年就修，保证明年焕然一新。” 孟胖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仙师远道而来，不如留下吃顿便饭，村里没啥好招待的，只有......” 孟胖子摆手道，“饭我就不吃了，今天还要去漓水城一趟，那就.....这样吧，我们走啦。” 白丁一听两人要走，忙出言喊道：“仙师请留步。” 孟胖子皱眉问：“你还有什么事？” 白丁见院子门口围了许多人，说话多有不便，于是低声说道：“恳请仙师进屋说话。” 孟胖子有些不耐烦，“有什么话快说！” 白丁为难地看向白靖允，白靖允却只是冷冷看着白丁，丝毫没有帮白丁说话的意思。 白丁叹了口气，说道：“有两件事，希望仙师知晓。” 白重喜愣了愣，黄公子的事是其一，还有什么事？他疑惑地看向白丁，却也不便此时发问。 “说！” 白丁拱手道：“第一件事，本村新来的黄公子想要结识仙长，特意准备了两份礼物，希望仙师笑纳。” 白丁说话的时候，宋玉已经进屋将两个朱红色的礼盒拧了出来。 孟胖子翻了个白眼道：“什么黄公子，没听过，一介凡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身后的白靖允也是冷笑一声，丝毫没有接过礼物的意思。 白丁从宋玉手中拿过一个礼盒，走上前在孟胖子面前打开，一股草药的香味立刻飘散而出，孟胖子看着盒中的灵草一个激灵，瞪大了眼。 赶紧伸出胖手合上盒子，把礼盒拽了过去。 “也罢，这黄公子既然仰慕我宗已久，那不妨抽时间见上一面。” 说着又招手，示意宋玉把另外一个礼盒也呈上来。 胖子拿了另一个礼盒，也不好意思当面打开来看，但是从脸上肥肉堆出的笑容来看，心情极好。 白丁说：“黄公子就住在村东头最大的那间宅院，仙师有空可以去坐坐，喝杯茶。” 孟胖子点点头，问道：“你还有一件什么事？” 白丁拱手道：“这第二件事，就是白丁想要脱离云霞宗，入紫气门做外门弟子，恳请仙师放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孟胖子与白靖允只是略微皱眉，白重喜与宋玉已经是目瞪口呆...... 第33章 代价 “丁儿，你......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 白重喜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 宋玉更是直截了当地说：“不行，这事我不答应。” 白丁说：“我参加紫气门选拔回来之后，就已经和叔叔婶婶提过这事，当时你们没有明确表态，说要先问过仙师，所以现在我把这事提出来。”说着再次对孟胖子行了一个抱拳礼，“白丁虽然天资平平，但也有坚定的向道之心，自知达不到云霞宗收徒要求，故而选择加入紫气门，请仙师应允。” 宋玉还要说话，孟胖子筑基期威压放出，除白丁之外，众凡人皆伏地跪倒，瑟瑟发抖不敢多言半句。 孟胖子重新审视白丁一番，说道：“倒是我大意了，没注意到你已经凝气入体，紫气门传的功法？” “是。” 孟胖子冷笑道：“好个紫气门，居然敢挖我云霞宗之人。” 白丁忙道：“此事紫气门并不知情，白丁并未坦白与云霞宗的关系。” “你不说他们就不知道吗？凡是入门弟子必然会调查背景资料，不可能不知情。” “白丁只是一个微不足道之人，于云霞宗毫无贡献，请仙师成全。” 孟胖子背起手倨傲道：“你确实微不足道，但你要知道，我云霞宗一向亲凡，当年丈天山变故生还者都是我云霞宗一手安置，举世皆知，想我云霞宗照拂之人居然跑去投了别门他派，传出去我宗颜面何存！” “此事乃是因为白丁天资驽钝，不愿成为云霞宗累赘，自愿脱离云霞宗，”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白靖允突然开口道：“孟师叔，既然如此，不如让白丁加入我云霞宗外门，一来圆了他修行之梦，二来也彰显我云霞宗宽厚。” 孟胖子摇头道：“他已经修习了紫气门的功法，再入我云霞宗外门不合适。” 白靖允道：“弟子也曾听说仙门允许带艺投师，这不是问题吧。” 孟胖子对白靖允颇为耐心，解释道：“为避免功法外泄，带艺投师须得原师门同意，这白丁本是我云霞宗一直照拂，紫气门私授功法，我不追究也就罢了，反而要去求得他们同意，此等荒谬滑稽之事如何做得。” 白丁拱手道：“白丁愿意退还云霞宗六年来所赐六百两银钱，只求仙师放我自由。” 宋玉一听这话，居然激动得冲破孟胖子的威压，开口叫道：“不行，钱不是你白丁一人的，你说了不算！” “放肆，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孟胖子怒喝一声，加大神识威压，宋玉一翻白眼居然晕了过去。 “好你个白丁，你以为这是区区几百两银子的事？我云霞宗岂会在意这点银子，这是脸面问题。你若是铁了心要脱离我云霞宗，按律例废气海丹田，逐出宗门！” 白丁心中一惊，废气海丹田也就意味着再也无法修行，从此成为一个废人。 “我白丁并未加入过云霞宗，练的也不是云霞宗功法，凭什么不让我走，还要废我丹田气海，我不服！” 孟胖子冷笑道：“你服不服关我屁事。” 环顾四周一圈，孟胖子朗声说道：“竖子白丁，受我云霞宗照拂多年，竟敢私自偷学别派功法，今日废其气海丹田，逐出宗门，从此与我云霞宗再无关系！” 孟胖子正要动手，白靖允抢先一步。 “不劳师叔动手。” 说着指尖射出一道灵气，没入白丁小腹。 白丁只感觉下腹部一阵绞痛，闷哼一声，弓身捂住小腹，面色惨白。 白靖允淡淡说道：“白丁，修仙界的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今后你好自为之吧。” “靖允，别废话了，我们走。” 孟胖子将两个礼盒收入储物空间，正待离开。 “等等，把你说过的话录进去！” 白丁忍住腹部剧痛，掏出准备好的灵木简递出。 孟胖子嗤笑道：“你人都废了，还录这玩意做什么，你以为紫气门还会收你这个废人？” “录进去！” 白丁咬牙切齿再次喊道。 “如你所愿。”孟胖子手一挥，一道灵光射入木简，“我们走，去见见那位有趣的黄公子。” 等孟胖子与白靖允驾驭飞剑离开，所有人才从威压中解脱出来。 “白哥哥，你没事吧，肚子还疼吗？”白娟焦急地跑到白丁身边问道。 “我还好，我想安静休息一会，你们别来打扰我。” 白丁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身回屋，身形落寞。 白重喜掐着宋玉的人中，宋玉缓缓醒来，当听说白丁与云霞宗划清界限，还被废了气海丹田，又再度晕了过去..... 围观的村民面色不一，有惋惜叹气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大家都知道，白家这只下金蛋的鸡算是完了。 ...... “师父，白丁他怎么样？还有补救的法子吗？” 邱大成问马老道。 马老道沉吟片刻后，点头说：“下手之人手下留情，气海未完全毁坏，如果有补天丹，还是可以修补。” 邱大成喜道：“那师父，那补天丹哪里有卖？” 马老道叹道：“补天丹是全真道丹鼎派秘药，一般人很难求得。” 白娟说：“马道长你不也是道士，大家都是道士，你开口还要不来吗？” 马老道有些为难地说：“我们庶己派属于正一道分支，重符篆阵法，全真道与我们不同，重内丹修行，两派理念不同，颇有些纷争。” 邱大成不知道门还有此等分别，见马老道为难的模样，也不好再强求。 床上的白丁道：“大成、马道长，你们听说我出事第一时间赶来我很感激，这丹药的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马老道皱眉说：“你为本门寻回四灵分踪镜的恩情还未报答，我自会向宗主提及此事，或许宗主能为你讨来一颗补天丹。” “一切都是命数，强求不得。” 邱大成不满地说：“这云霞宗也太过霸道，白丁又没有正式入门，不过是每年得了点银两，就不容人拜其他宗门了吗？” 马老道说：“云霞宗与其他门派理念不同，大多数宗门都讲求与世隔绝，潜心修炼，而云霞宗宗主司徒皓月反其道而行，主张仙凡共建，入世修行。一个门派要壮大缺的是什么？是人才，一个金丹抵得上凝气弟子百万，陈国大部分的好苗子都被云霞宗抢走，所以才成就了南境第一宗门的名号。” 邱大成说：“那其他宗门也可以效仿，争取修仙人才啊。” 马道长嗤笑道：“大部分修行之人又怎么会愿意为这些俗事分心，况且云霞宗已经势大，想要再从云霞宗手里抢地盘，抢人，那就难咯。白丁这事放在其他门派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云霞宗此举无疑是杀鸡儆猴，震慑其他门派。” 说完这些，马老道安抚白丁道：“你安心修养一阵，或许不用多久，宗主就会为你讨来补天丹。” 邱大成也说：“我也问一问我爹那些经营药材生意的朋友，看能不能和丹鼎派搭上线，为你买来一颗。” 大恩不言谢，白丁点点头，将这份恩情放在心底。 第34章 小秘密 白丁卧床休息了两天，叔父白重喜知道白丁也不好受，安慰了几句不再多说，每天早出晚归忙着船厂工作。 婶婶宋玉依旧耿耿于怀，反复念叨白丁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瞎折腾，现在修仙路断了，云霞宗的那份钱财也没了，鸡飞蛋打一场空，成日里唉声叹气，怨声载道。 说归说，宋玉还是心疼这个侄儿子，特意杀了两只老母鸡，天天炖汤给白丁补身子。 陈芋和赵强等同龄伙伴也都来看过白丁，只是这事他们也帮不上忙，只能宽慰几句，听说邱大成师徒在想办法，寄希望于他们能带回补天丹，医治好白丁。 第三日，白丁感觉腹部不那么疼了，下床走动走动。 马道长交代过，气海被毁切不可运功修行，否则入体的灵气乱走，只会造成更大伤害，所以白丁这几天也没有尝试练功。 “白哥哥，你怎么起来了。” 白娟吃着烤红薯，看见白丁从屋里出来，忙上前询问。 “成天躺着也难受，今天觉得好些了，想起来走走。” “那我陪哥哥走。” 白丁笑着说：“好，娟妹儿你去和婶婶说一声，我们去外面走走。” 白娟点点头，往后院菜地寻宋玉去了。 白娟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来敲门，白丁慢慢上前开了门。 “咦，白公子，你好些了吗？” 见开门之人是白丁，来人有些意外，白丁同样感觉意外，来的是黄玉郎的书童墨笛和管家胡伯，身后还有一个家丁提了些礼物。 胡伯笑道：“白公子，身子没好还是多休息休息。” 白丁摇头道：“没事了，已经好了许多。”向一旁让开身位，“进来坐吧。” 等黄伯几人入座，宋玉与白娟恰好赶回来。 见有客人来，宋玉忙招待道：“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沏茶。” 白娟伴着白丁坐下，小眼睛在墨笛身上来来回回看个不停，看得墨笛有些不自在。 胡伯说：“白公子的事，我家公子有所耳闻，但公子这几天有事要忙，所以先嘱咐我等上门拜访，送上一些滋补之物，聊表心意。” 墨笛道：“公子说了，忙过了这一阵，他自会亲自上门拜访。” 白丁淡淡一笑，“黄公子费心了。” 胡伯说：“听说白公子气海被破，亟需补天丹修补，此事或许我家黄公子可以帮上忙。” 白娟听了忙说：“真的，黄哥哥有办法弄到补天丹？” 胡伯微笑着点点头，“正是。” 不料白丁却说：“补天丹太过珍贵，我与黄公子不过泛泛之交，此事怎敢麻烦黄公子。” “公子还欠白公子一个人情，白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白丁摇头道：“什么人情，不过顺便提一提罢了，无需放在心上。” 胡伯正色道：“在白公子而言，可能只是一句话，但对于黄公子而言，这句话就帮上了大忙，此恩情不能不报。” 白丁想了想说：“补天丹的事，我好友邱大成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就不劳烦黄公子了。” 胡伯听白丁这样说，只好点头道：“如此甚好，要是白公子还有需要，尽管与我说一声。” “好的。” “这些补气养身之物，就请白公子先收下。” 宋玉将新沏的热茶端上，瞟了瞟那些东西，笑着说：“你说来就来呗，还提这么多东西干嘛，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街坊邻居，这样就太见外了。” “应该的，一点小东西而已。” “呵呵呵~”宋玉捂嘴笑了几声，“哎，那我就收下了，正好我这侄儿子需要补补身子，我还在发愁去哪里买呢。” 说着宋玉也不顾白丁的态度，把礼品提回里屋去了。 白丁知道婶婶的性子，于是抱拳道：“请替我谢过黄公子。” “哪里，哪里，白公子言重了。” ...... 送走黄伯与墨笛之后，白丁问：“娟妹儿，你老是盯着那个墨笛看做什么？” 白娟狡黠一笑，招手示意白丁低下头。 手遮着嘴小声耳语，白丁听了皱起眉头。 “真的？” “当然是真的，芋儿姐姐亲眼所见，她还要我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那你还跟我说。” “哎呀，白哥哥你又不是别人。” 白丁敲了敲白娟的小脑袋，教训道：“这种事千万别再乱说，知道吗？” “知道，知道，嘿嘿嘿。” 白丁想了想，这事有两种可能，不过是哪一种就不好说了。 白娟悄悄话说的是：芋儿姐姐看见墨笛是蹲着尿尿的...... 白丁与白娟在村里走了走，就回家休息，用过午饭，一个意想不到的来客出现在白家门口。 “马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马俊伟看上去有几分憔悴，胡子拉碴几天没修过，头发也有些乱，特别是一双眼睛裹着两个黑眼圈，显然夜里没睡好。 “哎呦，白师弟，我可是被你害惨咯。” “马师兄何出此言？” 马俊伟接过宋玉递来的茶水，灌了一大口才说道：“没想到你这事情闹得这么大。” “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吧，你脱离云霞宗这事闹大了，云霞宗发了仙榜公示，梁国境内的修仙门派都知道了，你这下算是出名了。” “我只不过是一介凡夫，脱离云霞宗也不是大事，至于这么大张旗鼓么。” “我原先也是这么以为，没想到闹这么大，现在紫气门宗内对此意见很大，生怕云霞宗报复，你马师兄我被革除了内门弟子的名号，彻底沦为外门弟子了。” “啊！是白丁连累了马师兄，抱歉。”白丁叹了一口气，“不知道马师兄今日来是为了何事？” 马俊伟摆摆手说：“也不能全怪你，是我考虑欠周，不该先传你功法。”说着打量白丁一番，问道：“你真被废了？” 白丁点头道：“是，气海丹田破碎，恐怕不能再修仙了。” 马俊伟长叹一声，说道：“本来宗门很多长老都反对你再入门，但是曹师叔和门主却坚持让你入门，继续做外门弟子。” 白丁思忖片刻，问道：“那不是摆明了和云霞宗作对？” “没错，曹师叔放出话来，即便你是一个废人，紫气门也会收你做外门弟子，养你一辈子。” 马俊伟又喝了一口茶，耸了耸鼻子，“我今天来就是看看你，顺带通知你一声，等你身子好些了，去漓水城找我报道便是，给你留了位置。” 白丁有些不解，紫气门何以如此硬气，为了自己这个废人去得罪云霞宗。 马俊伟望着杯中茶水，嘟哝道：“这修仙界怕是要不太平咯。” 第35章 求丹 几日后，马老道单独一人找上白丁，有些抱歉地说道： “补天丹的事，怕是黄了。” 白丁稍稍有些失落，“还是要谢谢马道长。” “本来玄阶子前辈已经答应宗主，送出一枚补天丹，可是紫气门那边高调宣布收你入门后，云霞宗给丹鼎派施压，玄阶子反悔了，这补天丹怕是短期内都不会流出。” 白丁点点头，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这曹师叔之前安排自己入门是不是为了故意挑衅云霞宗。 马道长取出一本册子交给白丁，“这是本门《堪舆秘要》，宗主说很抱歉没能帮到你，这本书就算是一点补偿。” 白丁连忙摆手说不能收。 “拿着吧，我派最讲究因果报应，你收下这秘籍就代表了却赠还四灵镜的因果，你若不收，还有别的要求尽管提出来。” “我没有什么要求。”白丁想了想，接过书册，“那我就收下好了，免得马道长你老是惦记这点事。” 马老道点头道：“堪舆风水之术虽是小道，你若精通，将来也可凭此技艺富贵一身。” （马道长这言外之意，我白丁这辈子练气修仙无望矣。） 白丁不甘心，又再问：“马道长，除了补天丹，可还有别的办法？” “据我所知没有了，而且这补天丹越早服用越好，要是过个一两月，即便再拿到补天丹也无济于事。” 白丁沉默一阵，振作起精神，笑着问道：“大成最近练得怎么样，凝气了吗？” “据我观察，应该近些日子就能凝气成功。” “那好，我过几天去了漓水城再上门拜访。” “退一步海阔天空，你还年轻，未来的路长着呢。”马老道安慰一句，站起身，“贫道还有事要办，就不再久留，告辞。” “道长慢走。” 马道长离开之后，白丁一人在村里漫无目的闲逛，看到一个个忙忙碌碌的身影。 在这纷繁庞杂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在默默耕耘，默默坚守，只为了心中那点小小的幸福而不停努力，白丁觉得自己也应该振作起来，为了梦想再去争取一下。 敲开黄宅的大门，白丁找到胡伯说明来意。 “白公子放心，老夫即刻差人从京城将补天丹送来，两日后便能交到公子手上。” “白丁现在身无长物，这份恩情只能先欠着，将来必有厚报。” “白公子言重了。” 白丁犹豫片刻后，还是问道：“因为云霞宗的干涉，现在这补天丹极为难得，不知道黄公子从何得来？” 胡伯笑了笑答道：“白公子放心，这颗补天丹乃是早年府中收藏之物，云霞宗决计料想不到。” 白丁点点头，再次向胡伯道谢离开。 目送白丁离开之后，胡伯推开书房大门，黄玉郎正在房中执笔作画，墨笛在一侧研墨。 “公子，那白丁果然是为了补天丹而来。” 黄玉郎头也没抬，嗯了一声，问道：“明天能送到吗？” 胡伯说：“走陆路到通州城，再走水路顺流而下入潜龙湖，应该明晚能到。” “好，那明晚你就给他送过去。” “是。” 墨笛皱眉问道：“公子，补天丹虽然不算极为稀有，好歹也是地品丹药，那白丁充其量不过是紫气门外门弟子，就这么白白送给他么？” 黄玉郎轻笑道：“明年是十年一次的仙盟大会，紫气门曹闻道挑这个白丁出来做文章，我们不妨做个顺水人情。” 将笔放下，黄玉郎欣赏着自己的画作，说道：“云霞宗在我陈国一家独大太久，怕是有很多人都忍不住了。” 墨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黄玉郎笑道：“你们都来看看，我画的这幅《潜龙一现风云变》好不好。” ...... 周夫子死后，小丘村便没了书院学堂，村里的孩子要上学就必须去五里外的湖口镇。 好在白娟性格大大咧咧，又有三两个同龄玩伴作陪，上下学都不需要人接送，能够自理。 白娟不在家，白丁一个人闲着，暂时又不能修练，索性静下心来研读马道长赠送的《堪舆秘要》。 不经历实践，所得终是肤浅理论，不过多少对于风水一道有了初步的认识了解。 “白哥哥，我回来咯。” 白丁笑着问道：“上了几天学，感觉怎么样？” 白娟放下书袋，笑道：“还挺好玩的，陈夫子经常和我们讲故事，可有意思了。” “我还认识了好几个新朋友，他们都很佩服我，认我做老大。” “佩服你什么？你没欺负人家吧？” “怎么可能！”白娟叫道，“除了读书认字，他们别的都不如我，所以对我佩服得紧咧！” “咦，哥哥你在看什么书，我也看看。” 白丁把手上的《堪舆秘要》递给白娟，白娟草草翻了几页，丢还过来。 “这字太多了，净是些不认识的，不看了。” 白丁知道娟妹儿这是学了几个字，本想要显摆一下，可碰了一鼻子灰，笑道：“所以啊，娟妹儿你还是要好好用功学习呢，不然字认得少，连书都读不了。” “不读就不读，不影响我当老大。” “过两年别人都能读书，懂的自然多了，你要还是原地踏步，别人就不会认你这个老大了。” 白娟眨眨眼道：“那我也读就行了，我这么厉害，稍微用一点点功就可以了。” “好吧，娟妹儿你加油哦。” 白娟看白丁气色不错，又问：“哥哥，那补天丹马老道送来没有？” “别叫人家马老道，要叫马道长。”白丁纠正过后，摇摇头，“马道长昨天来过一趟，补天丹没有弄到。” “啊，那哥哥你怎么办？” “我已经找过胡伯，他会帮我寻来一颗。” 白娟哼了一声，“还是黄哥哥靠谱，那马老道和大成哥就是不行。” “别胡说！”白丁严肃教训道，“大成和马道长都是真心助我，只是世事难料不能尽如人意，他们有这份心意我已经感激不尽。” 白娟见白丁语气严厉，乖巧地点点头，又说：“那黄公子可是帮了你大忙，你这份心意也不能忘哦。” “那当然，我都记得。” （这黄公子为我寻来补天丹，不管他出发本意如何，这份恩情是实打实的，将来只能投桃报李，尽力偿还了。） （只是这黄公子身份神秘，所图牵涉极大，希望将来不要连累到叔婶一家才好。） 想到这，白丁轻轻叹息一声。 第36章 送别 夜里，白家人都已经上床歇息，突然听见有敲门声。 白重喜披上衣服起身，“来了，来了，别敲了。” 宋玉抱怨道：“这谁呀，这么晚了还来敲人家门。” 白丁闻声也起床来看，恰好撞见白重喜领着胡伯进屋。 “白公子，你要的丹药老夫给你送来了。”胡伯一见白丁，便笑吟吟地递上一个锦盒。 白丁忙道：“怎敢劳烦胡伯，这大半夜的还来为我送药。” 胡伯摆手道：“这都是小事，白公子赶紧服了，听说这补天丹越早服用效果越好，白公子的伤情拖了这么多天，还是尽早服下为好。” 白丁收下锦盒，拱手道：“多谢胡伯，明日我再登门向黄公子道谢。” “不必了，公子去了明宛城办事，这段日子都不在家，你去了也见不着人。” “那黄公子何时能回？” “怕是要个多月时间。” “白丁近日就打算去漓水城，怕是等不到黄公子回来，先劳烦胡伯替我向公子道谢，白丁日后必有报答，等下次我回来再登门拜谢。” 胡伯点头道：“好。” 又对白重喜说：“那我告辞了。” 白重喜忙说：“多谢胡伯，既然来了，坐下来喝口茶再走吧。” “不了，不了，时候也不早了，白师傅早点歇息。” 白重喜再三挽留，胡伯都摆手拒绝，白丁与白重喜只好把胡伯送至门口，门外自有马车等候。 等胡伯进了车厢离去，白家叔侄才关上院门。 白重喜说：“丁儿啊，你真是好福气啊，遇上黄公子这样的贵人，将来修习有成，可不能忘了报答人家。” “是，白丁铭记于心。” “你说你要去漓水城，打算什么时候走？” 白丁想了想答道：“我身体也好得差不多，等会服用了这颗补天丹，如果没有什么不适的话，打算后日就出发。” 白重喜点头道：“好吧，你也快满十五了，有些事能够自己拿主意。我哥家就只剩下你一个独苗，万事平安为重，有事情多和叔叔商量商量，别再像前几日那样冒冒失失，差点难以挽回。” 白丁点点头。 “快去把这补天丹服了吧，我就在你旁边看着。” 白丁回到自己房间，白重喜也跟了进来。 锦盒打开，里面有一张小纸条，写着丹药服食之法，纸条下方是一个小巧的白瓷瓶，白丁打开看了看，里面只有一颗灰褐色鱼眼大小的丹药。 伴着酒水吞服丹药之后，一股清凉的灵力在体内扩散开来。 白丁赶紧盘膝坐于床上，运转《天圣诀》疏导这股充满生机的灵力，让其游走在体内周天大穴之间，最后归于丹田气海。 丹药灵力不同于吸纳的天地灵力，不需要炼化提纯，直接汇聚于丹田作用，温和舒缓。 凝神入定内观，千疮百孔的气海在药力作用下，开始慢慢收缩，那些孔洞经灵力冲刷，其上形成一层层的薄膜，薄膜层层叠加，最终将洞眼封闭...... 白丁从入定中醒来，天色已经转亮。 叔父白重喜伏在桌案上，已经睡熟。 白丁取了床上小毯盖在叔父身上，轻手轻脚出了房间，带上房门。 来到厨房，宋玉已经在准备早餐，见到白丁停手问道：“丁儿，你服了丹药好了吗？” “好了，多谢婶婶关心。” “你叔说不要打扰你，所以我们一直没进屋，你叔呢？” “叔父伏在案头睡着了，我没敢叫醒他。” “哎，让他歇歇也好，昨晚上在你房里一宿没睡。” 白丁点点头，见宋玉忙累，忙道：“婶婶，让我来帮你吧。” 宋玉摇头说：“哎，你没事了就好，这里也用不着你，我天天做这些都习惯了，你去把娟丫头叫起来，等会吃过早饭还要去上学呢。” “好，今天我送娟妹儿去学堂。” 宋玉笑道：“也好，你过几天就要去漓水城了，就多陪陪她，她其实是舍不得你走的。” 白丁点点头，“娟妹儿在学堂也认识了很多新朋友，现在读了书，每天有事要忙，也就不再像以前一样，天天缠着我和芋儿了。” “说起芋儿，你走之前去隔壁坐坐吧，道个别。” “当然，还有赵强他们，我都会一一去见见的。” “芋儿去了黄家做事，你也要去漓水城学艺，日子过得真快，你们都长大咯，我们这些人也老咯。” “叔叔婶婶正值壮年，哪里老了。” 宋玉摇头笑道：“哎呦，别在这取笑老娘了，赶紧去把娟丫头叫起来。” ...... 白丁送白娟到湖口镇，白娟嘴上虽然说自己这么大个人了，湖口镇来来回回走了许多道，不需要人送，但是开心的神情是瞒不过人的。 白丁在湖口镇买了些小礼物，等着白娟散学一道回家。 之后白丁带着礼物一一拜访同窗好友，直到天快黑才回到家中。 饭间，白丁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明天就去漓水城找马师兄报到。 白重喜已经知情，并不觉得意外。 宋玉和白娟感到十分突然，白娟说：“白哥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身体好了吗？要不要再多休息几天？” 宋玉帮腔道：“对啊，你说你这突然说要走，婶婶东西都还没给你收拾。” 白丁笑着说：“我也没多少东西，等会自己收拾一下就好了。” 宋玉叹口气道：“哎，你这突然说要走，家里一下子少了个人，怪别扭的。” 白重喜拿来酒，倒上两大碗，说道：“丁儿年纪大了，也是该出去闯荡闯荡，想我也是这个年纪，拜了刘老头为师，学习木匠手艺。” 说着推给白丁一碗，说道：“来，今天陪叔喝上几碗。” 叔侄俩喝着酒，白重喜又反复叮嘱了一些为人处世之道，直到喝得大醉由宋玉搀扶回房。 白娟老老实实坐在桌边，一向喜欢插嘴的她今晚显得特别安静，显然情绪有些低落。 “芋儿回来了，你去跟她道个别吧。” 宋玉送白重喜回房后，提醒白丁道。 “好，我这就去。”看了看白娟，问道，“娟妹儿，你也好些天没见你芋儿姐姐了，要不要一起去？” “好吧。” ...... 陈大志值班今夜不回家，只有花婶和陈芋在，白丁来的时候陈芋刚好洗浴完毕，正在梳头发。 花婶奇怪道：“咦，都是隔壁邻居，白丁你过来还提什么礼物啊。” “我明天就要出发去漓水城，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所以特意过来坐坐。” 白娟跑到陈芋身边，“芋儿姐姐，我来帮你梳头发。” 陈芋笑着把梳子交给白娟，有些惊讶地问：“白丁，怎么这么突然，你的病治好了吗？” “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 “那我.....那明早上我送你。” “不耽误你的事吗？” “没事，我托小翠和胡伯说一声，晚一点再去。” “那好。”白丁看着白娟说，“我走了以后，我家娟妹儿和宋玉婶婶，就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 “那是应该的。” 两人又闲聊一阵，感觉陈芋有些心不在焉，白丁就带着白娟告别回家。 翌日清晨，白丁背着一口木箱，在众人的陪同下走到村口，宋玉用手帕擦着眼泪说：“白丁呀，你这一走，婶婶还真挺舍不得。” 白丁笑道：“婶婶，我又不是不回来，等我安顿下来，有空就回。” “诶，好，记得常回来看看啊。” 陈芋跑上前，塞给白丁一个小布包，红着脸说：“送给你的。” 白丁准备打开，陈芋忙按住白丁的手，小声说：“现在别看，等一个人再打开。” 白丁笑了笑收入怀中，与众人再度道别后，喊道： “娟妹儿，走，跟我一起去湖口镇。你送我去修行，我送你去上学，日后我当大修士，你做大才女。” “我才不要做才女，我要做巾帼英雄。” “好，我做大修士，你做女英雄！” 第37章 外门的师兄们 第二次来漓水城，没有了初次进城时的震撼。 白丁依然是搭的大邱米铺的顺风车，驾车的依然是那位健谈的牛大哥。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前后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白丁居然有了一丝丝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感觉。 “到了。” 牛大哥将马车停在正阳街外，白丁抱着箱子跳下车。 “多谢牛大哥。” “别提谢了，往后逢五逢十的日子，我都会在城西的米仓那边装粮，你要是想搭车，去那边寻我便是。” “好的，多谢。” “都说了别提谢，都是湖口镇同乡，这一点小忙算什么，我先走啦。” “好，下次请牛大哥吃饭喝酒。” 白丁挥手与牛大哥道别，提着箱子来到这神仙街门口。 门口当值的护卫恰好是上回遇上的那位，此人居然还对白丁有印象。 “咦，你又来了，这次可有门派令牌。” 白丁笑道：“这次有了。” 取出牛老做的令牌交给护卫，对方将令牌贴在一块秤砣状的玉石上，玉石顶面浮现出紫气门的门派徽印。 护卫点头道：“好，你进去吧。” 白丁笑着问道：“相见便是缘，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不知道官爷怎么称呼？” 那护卫笑道：“什么官爷，也就一个看大门的，你叫我春哥就行。” “春哥，以后我就常驻这神仙街了，抬头不见低头见，请春哥多多关照。” 说着手心朝下，隐秘地递上一两银子。 叫春哥的护卫握住银子，微微偏头侧目，见无人注意，便迅速将银子塞入怀中。 “这神仙街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有人把守，这段时日令牌切记要随身携带，以后时间长了混了个脸熟，那这令牌也就不查你了。” 白丁拱手道：“多谢春哥提点。” 春哥又说：“你若是要带外人进街，一般都要登记，原则上一个人最多携两名无令牌的人进入，当然，都是熟人也就不会那么较真了。” 白丁笑着点头表示明白，提着箱子进了街。 走到紫气门据点，大门敞开，院子里面有一个高瘦的青年人正在洗刷马车上的干泥。 见白丁进门，问道：“做什么的？” 又见白丁打扮和手提的木箱，试探性再问：“你是新入门的外门弟子？” 白丁拱手道：“正是，在下白丁，请问马俊伟马主管在吗？” 青年人听白丁叫马俊伟马主管，嘿嘿干笑了两声，然后朝着屋内大喊：“老牛，来新人啦。” 老牛走出来看见白丁，点头道：“你来了啊，跟我来吧，房间给你空出来了。” 白丁问道：“牛老，这位师兄是......？” 青年人笑道：“我叫史铁柱，你可别叫我史师兄，叫我柱子哥就成。” 老牛说：“对，叫他柱子就行，还有你也别叫我牛老，和其他人一样叫我老牛。” “好的，......老牛。” 房间不大，桌椅床几一应俱全，只是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显然很久没有人住过。 “你自己打扫一下，被褥铺盖一会儿我拿给你，今后你就是这漓水城驻点一员了。” “好。”白丁想了想又问，“老牛，这驻点有几个人啊？” “加上你，一共五个，除了马俊伟和我，刚刚见过的柱子，还有一个羊咩咩。” “羊咩咩？” “姓杨，叫杨精虎，绰号羊咩咩。” （这些师兄的外号还挺有意思。） 老牛离开之后，白丁找来水桶抹布开始打扫卫生，没过多久，马俊伟来了。 “咦，白丁，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晚上一两个月。” “身体康复了，闲着也没事，就过来了。” “好，很好，据点正好缺人，你来了正好帮上大忙了。” 白丁有些诧异问：“老牛不是说最近没什么事吗？” 马俊伟拍了拍白丁说：“老牛知道什么呀，今天你第一天来，刚好大家都在，晚上我们去春风楼摆一桌，给你接风洗尘，顺便介绍大家认识认识。” “那，有劳马师兄了。” ...... 春风楼是神仙街外一间小小的酒楼，门脸不大，朴实无华，几个招牌菜口味还不错。 羊咩咩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脸色苍白，一双眼老是耷拉着没有精神，看上去病殃殃的模样。 马俊伟举杯道：“今天是白老弟第一天来，我们一起干一杯，庆祝白老弟入伙。” 五人端起杯，象征性地喝过之后，马俊伟开始一一介绍据点成员。 老牛是据点的元老，主管来来去去换了几波，老牛一直留守，所有后勤事务都由老牛管理。 柱子负责运输，经常往返门派与据点之间，拉送货物。 羊咩咩是据点的账房采购，采买紫气门需要的物资，同时也负责卖出紫气门的特产——灵竹灵木。 马俊伟是据点主管，理论上大小事务都由他统筹管理，不过白丁感觉其他人对马师兄好像并不买账的样子。 “那马师兄，我以后负责什么事呢？” 马俊伟看着白丁笑道：“你以后就跟着我混，我打算在漓水城开辟新市场。” 听了马俊伟的话，其余人都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白丁问道：“马师兄，具体是做什么？” 马俊伟得意地说：“我们紫气门最大的特产就是灵竹灵木，但卖的都是原料，我想把木料加工包装一下，做成家具雕塑出卖。” 白丁点点头，他对于这方面一无所知，听上去这个方案可行，不知道为何其余师兄都嗤之以鼻。 又吃喝一阵，白丁好奇问道：“不知道各位师兄都是什么境界？” 此话一出，瞬间有些冷场，大家面色都不好看。 老牛说：“能有多高的境界，都是外门弟子，撑死不过是凝气期。” 柱子说：“这里老牛境界最高，达到了凝气六层，其次是马俊伟的凝气三层，其余的都不过是二层而已。” 马俊伟立刻反驳道：“是四层，前些天刚晋升的。” 白丁有些奇怪，问：“不是说凝气五层就可以进内门吗，老牛你都六层了啊？” 老牛喝了一口酒，解释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进了内门能有什么前途，难道还要进去听那些儿孙辈的黄口小儿呼三喝四？我可不去受那个气，还不如待在外门自在。” 一直寡言的羊咩咩不紧不慢的地问白丁：“是不是觉得我们这外门和你想象的很不一样？” 白丁点了点头。 “那就对咯，你以为在这神仙街就是神仙了？我们就是紫气门的家丁杂役，领着微薄的俸禄伺候那些仙长修行，你别当这里是修行场所，这里就是一粪坑，掉进去了爬不出来的粪坑。” 柱子赞同道：“羊咩咩说得不错，我们进外门的本就天资平平，练的也是基础功法，灵石丹药福地洞天样样没有，师门指点更是别指望，还要累死累活给人做事，哪有时间修行？” 羊咩咩接过话道：“你呀，就当这是一份谋生糊口的生计，修仙跟我们半毛钱关系没有，如果你有能挣大钱的路子，就赶紧跑路吧。” 白丁愣了愣看向马俊伟，只见他闷着头喝酒，眼角好像还有些闪光的液体一颤一颤快要落下来...... 第38章 师兄赐教 马俊伟喝得烂醉如泥，白丁和柱子一左一右搀扶着才回到驻点。 把马俊伟放到床上，老牛叹息一声说：“马俊伟还是没能习惯啊，也难怪，从内门弟子沦为外门，换谁一时间也很难适应。” 柱子说：“这能怪谁，他自己非要头铁练那《天圣诀》，要是换其他功法，说不定现在已经筑基成功了。” 老牛突然看向白丁，问道：“你不会也练的那《天圣诀》吧？” 白丁略有尴尬地点点头。 老牛和柱子对望一眼，柱子说：“得，这又来一个头铁的。” 老牛说：“这也怪不得白丁，曹师叔指明要他练这功法。” 柱子诧异问道：“曹师叔？我门的金丹大修曹闻道？” 老牛点头，说道：“本来我也不信，可是灵木简里的留言确是如此，虽然我坚持让马俊伟传你东来功，想不到你还是练了这天圣诀。” 柱子犹豫片刻后说：“刚才我一直没好问，前段时间小报上说的湖口镇神秘少年白丁是说的你吗？” “对，是我。” “那被云霞宗废了的丈天山遗孤白丁，也是你？” “呃......也是我。” 柱子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点头道：“既然你丹田气海都废了，练什么功也无所谓了。” 老牛惊讶道：“什么，你被废了？我怎么不知道。” 说着抓住白丁的手，注入一股灵力探查情况。 “咦，不对，你气海好好的，没有被废啊。” 白丁解释说：“我求得一颗补天丹，治好了破损。” “补天丹是地品丹药，少说也要上百块灵石，你从哪儿弄来的？” 白丁不好解释，敷衍道：“一个朋友想办法弄来的。” 老牛说：“你这个朋友可不一般啊。” “你有这样的朋友，还来我们紫气门做什么外门弟子呀，要他随便帮你找点事做不好吗？” 面对柱子的疑问，白丁只能苦笑。 见白丁似乎有难言之隐，两人也不多问，嘱咐白丁早点休息便各自回屋去了。 无人打扰，白丁开始修练久违的《天圣诀》，随着一点点灵气慢慢流入体内，看着灵气在体内炼化积存，虽然微少，但白丁内心觉得十分满足。 ...... 天刚放亮，白丁推开房门，就看见几位师兄迎着朝阳在修练。 虽然一个个嘴上都说放弃修行，但每天早上吸收炼化炎阳之力可毫不懈怠。 当然还有一个例外，就是同修《天圣诀》的马俊伟，他这会儿还在房里呼呼大睡。 白丁也找了个地，盘膝坐下开始练功。 “哟，哥几个都练上了哈。”马俊伟从房里出来，看见一众人在练功，满意地点点头。 突然瞥见角落里的白丁，一把拧起，低声道：“你不都废了吗，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白丁被突然打断，心中不悦，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气海补好了。” 马俊伟不可置信地望着白丁，“你说什么？你怎么补好的？” 白丁解释了一番，马俊伟叹道：“你小子真是福缘深厚啊，不行，这事情我要上报曹师叔。” 白丁奇道：“曹师叔一直都有关注我吗？” 马俊伟说：“那当然，曹师叔还传讯给我，你来报到之后就通知他一声。” 白丁正好练功有疑惑，这马师兄也是练的《天圣诀》，正好可以请教。 “马师兄，这天圣诀炼化的灵气，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又会流失大半，你也是这样的吗？” 马俊伟一愣，叹气道：“进屋来吧，我和你详说。” 原来这天圣诀灵力流失不是个例，所有练此功法的人都是一样，天资好的炼化得快，但是流失的也快，天资差的，练得慢，但是流失得也少一些。 一进一出达到平衡之后，这天资好坏修练的速度居然差不太多。 至于流失的灵力哪里去了，经过后辈修士研究发现，这灵力又散发出体外，归返天地之间。 “那如果能减少流失，不就可以加快修练进度了吗？” 马俊伟苦笑道：“要是这么容易，不早就解决了，《天圣诀》的核心就是万物灵气的转化，一进一出须得达到平衡，你想只进不出，那这功法就练不下去了。” “历史上有许多大能修士，都尝试修改这套功法，可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你觉着自己能比他们更聪明？” 白丁并非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当即感谢马俊伟赐教。 “我二十年练到四层，那还是在内门弟子的条件下，你嘛，我估计三十年都不一定能练到。”马俊伟揉了揉鼻子，“都说勤能补拙，可这道理放在修行上却不一定能通，你想你生命最多也就百年时光，这百年里你必须得筑基成功，否则就是一捧黄土，可是按天圣诀的进度，一般人练不到筑基就得去见天圣老爷了。” 白丁说：“我听老牛说，昔年有一个叫张敬雨的天才，二十年筑基成功。” 马俊伟翻白眼道：“这人我当然知道，但人家是极品资质。好，就算练天圣诀与资质关系不大，但是人家那是什么条件，住在灵脉上，灵石丹药管够，你呢？你有什么？” 白丁诺诺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也别灰心，平日里给我打打下手，得空的时候就多练练。虽然说筑基无望，不过凝气之后，这身子骨比普通人还是强上不少，还可以使一些外修功法。” 白丁询问：“那我这凝气一层，有什么外修功法可练？” “这《紫云焰法》是我紫气门弟子入门外功，妙用无穷，你就拿去先练吧。” 白丁翻了翻，问道：“这个不用灵木简传功吗？那多省事。” “不用，你先记熟了就还给我。你现在引气入体，自成天地，师兄我境界太低，再用灌输之法怕伤了你神魂。” 白丁心道原来如此，于是收好这本《紫云焰法》。 马俊伟说：“你今天就陪我出去一趟，我看中隔壁杏花巷一个门面，打算租下来作为我们今后灵木器具的门店，等开起来之后，你就是店长。” 白丁点头又问：“那这些木器从哪儿来？” 马俊伟看着白丁笑道：“我没记错的话，好像你家是木匠吧。” “啊！” “你看，加工灵木非有修为不可，一般木匠能有几个有修为的，有修为的又有几个会木匠活，所以你这样的人才难得啊。” 白丁万万没想到，他到了这紫气门外门，居然还得靠这木匠活手艺维生。 第39章 同道中人 杏花巷这间门面不大，位置也比较偏僻，白丁觉得并不是理想位置，但马俊伟却十分满意。 交过定金，这门面就算是定下来了。 面对白丁的不解，马俊伟说了一大堆理由，不过白丁听明白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便宜，而且是非常便宜。 “马师兄，我们紫气门很缺钱吗？” “门派不缺钱，但是我们据点缺钱。”马俊伟揉了揉额头，“我们的例钱都是根据收入来定的，羊咩咩走的那些木料都是老客户，想要提升收入就必须开拓新市场，可是紫气门在漓水城经营这么多年，能谈的基本都谈下来了，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径，搞这个灵木器具店。” “我们不应该以修行为重么，钱财乃身外之物，够用就好。” 马俊伟摇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这月例钱倒是小事，可事关灵石发放，这就是大事了。” 白丁没有见过灵石，只听说灵石饱含灵力，极易吸收炼化，是修士必需的消耗品。 同时灵石也是修仙界通用的货币，走遍天南海北都认的硬通货。 “我们灵石是怎么发放的？” “核心真传弟子不限量，内门弟子一个月两块，我们外门弟子......”马俊伟说到这又变得苦兮兮嘴脸，“一季度才一块。” （马师兄从一个月两块灵石变成一个季度一块，难怪着急得很。） “那我们如果赚的钱多，就可以多领灵石吗？” 马俊伟点头道：“门派可以按五十两一颗灵石给我们兑换，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下银子。” （五十两，那一个内门弟子一个月光灵石消耗就要一百两银子，修仙真是太烧钱了。） 仿佛看出白丁的想法，马俊伟说：“这还是门派内部价，虽然仙盟定下一比五十的兑率，但灵石这东西谁也不嫌多，外边市场都炒到快百两银子才能换得一块。” 白丁一听，低声问道：“那我们不是可以倒卖灵石赚差价？” 马俊伟吓得一哆嗦，忙叮嘱道：“各门各派的灵石都有印记，管控严格，不准流入凡间，倒卖灵石是掉脑袋的大罪，你千万别再提此事。” 白丁点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这么高的利润必然会有人铤而走险。 “听说你和漓水城首富邱家公子关系密切？” 白丁猜到马俊伟打的什么算盘，于是答道：“算是认识。” “认识就行，你多联系联系，从这些富商贵族圈子里打开销路，我们的灵木器具就好卖了。” “那好，我问问。” “不是问问，这事你得上心，赚到了钱我们才有灵石修练，不然光靠感应炼化的那点天地灵气，何时才能晋级。” 白丁听了又是一阵沉默...... 下午，马俊伟就让柱子拉来两车灵木，并且给白丁置办了两套崭新的木匠工具。 “这是清心木，有安心宁神的功效，你先做几张桌椅书案出来，当样品摆放在门面里。” 白丁有些为难地说：“马师兄，我的手艺不到家，怕做出来的不好看。” “没关系，你先做个样子出来，雕花纹饰让老牛来做。” 马俊伟又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柱子拍了拍白丁肩膀笑道：“你慢慢做吧，陪着我们马管事折腾一阵就消停了。” 白丁疑惑不解地问：“师兄为何这么说？” 柱子嗤笑道：“这灵木器具的生意向来是墨门一家独大，人家有一整套完善的工艺技术和专职工匠，价格便宜质量上乘且种类繁多，在圈子里有口皆碑，马俊伟搞这小作坊想分一杯羹，简直是异想天开。” “既然马师兄有这个想法，那我们还是得支持一下，说不定做起来了呢。” 柱子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你慢慢做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柱子走后，白丁就开始忙活起来，可一上手，他就知道了其中的困难。 这清心灵木极为坚韧，想要分割成毛料板极为困难，锯子拉坏了也没切几块出来。 老牛正巧从后院出来，看见白丁锯木头费劲，笑道：“这灵木不是普通木料，你这样是不行的。” 白丁当即请教，这才知道处理灵木需要以自身灵气为导，锯切的同时缓缓注入灵气，这木料才容易分开。 尝试几次之后，白丁渐渐摸清了门道，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可新的问题也出现了，就是这灵力不够用，白丁不过刚刚跨入凝气期，体内储存的灵力稀少，经不起这么消耗，很快灵力就枯竭了。 于是只好停下手头的活，打坐运功，炼化天地灵力。 （难怪马师兄说做这灵木器需要修为，一般木匠还真干不了这事，只是这样一来，效率也太低了。） 就这样白丁做做停停，一个下午也就处理完半车木头。 马俊伟回来，白丁主动上前说道：“马师兄，这样子可不行，效率太低了，要做出一件来都困难。” 马俊伟自己也试了试，片刻后丢了锯子叹道：“哎，真他妈费劲。” 白丁不做声，等着马俊伟发话。 马俊伟思索片刻后说：“要不这样，我们不做大件，改做小件，文房器具，盘匣台座一类的小东西。” “可是我不会做小件啊。” “找老牛，他会做，让他教你。” 马俊伟搁下话就走了，白丁摇头叹气，看来这马师兄想一出是一出，心里根本没个完整计划，难怪其他师兄们都不看好他。 在后院找到正在劈柴的老牛，老牛听了白丁的话哈哈大笑道：“马俊伟就这德行，眼高手低心里没个数，上个月还说要去鸡鸣山捕灵兽，这个月又说要做木器，你就陪他耍耍得了，别太当回事。” 白丁道：“还请牛师兄教我。” 老牛看白丁认真的模样，点头道：“好，我教你便是，我这雕刻原本只是一个爱好，但后来慢慢摸索出一点门道，这雕刻也是修行。” “请师兄解惑。” “灵木雕刻也需要动用灵力，雕刻过程中必须依照深浅线条变化，控制灵力的输出，你经常练习，就会增强对于灵气的细微掌控，对于修习功法大有裨益。” 这个道理很好理解，白丁当即开始向老牛讨教起来。 老牛也十分乐意教导白丁，不仅是多了一个学生，也多了一个可以分享兴趣爱好的同道中人。 第40章 拜访 白丁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拿起桌上的手串看了看。 崭新的红绳串着十六颗无患子，从灰白的钻口看是陈芋连夜赶制出来的，祈望白丁无灾无患。 白丁不是木讷之人，陈芋的心意他明白，只是一来他对陈芋并没有男女之情，二来现在他一心修行，也不愿在这方面耗费心神。 轻轻叹了一口气，白丁还是将手串戴在左手手腕上。 （希望分隔的时间长了，芋儿能断了这份心思吧。） 出了神仙街，白丁来到邱府。 经过上回门口那么一闹，邱府下人大都认识了白丁，所以这一次都没有通传，直接让白丁进了门。 邱大成正在院中练剑，一旁还有三人围观，白丁一眼就看到了寇致，身后一名小厮，却不是上次看见的清砚，寇致身旁还有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女，貌若桃李，楚楚动人，与寇致颇有几分相似。 寇致看到进来的白丁，微微颔首示意，邱大成注意力都在剑上，没有察觉到白丁的到来。 “《风雷动》配我这把风雷剑，简直是绝配。” 邱大成生涩地舞了一阵之后，停下来自吹自擂，围观几人听了这话都不禁笑了起来。 寇致主动打招呼道：“白丁，上次一别已有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白丁知他只是客套，微笑拱手算作回应。 邱大成这才回头看见白丁，忙上前问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我。” “刚来一会儿，看你在练剑就没打扰。” “你看我这套《风雷动》剑法练得怎么样？” “风雷动只在瞬息间，大成你还生疏，需要多加练习才行。” 邱大成哈哈大笑，不以为意。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漂亮的仙子是寇致的堂姐，寇婉。” “幸会。” 寇婉目光上下扫过白丁，微笑点头。 “走，屋里坐。”邱大成搂着白丁朝房里走，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已经全好了。” 邱大成有些愧疚地说：“师父和我说了，没能帮上你真抱歉，云霞宗太可恶......” 白丁打断道：“我说我已经好了。” 邱大成愣了愣，“你说好了，是气海也补好了？” “对，补好了。” 邱大成把白丁按在椅子上，坐到一旁，忙问：“你是怎么治好的，那补天丹丹鼎派根本不卖，求也求不来，我还正犯愁呢。”说着邱大成朝着寇致扬扬头，“我这不把寇致找来，就是想问他有没有路子。” 白丁闻言看向对面的寇致，寇致笑道：“正是，大成先前还和我商量这事来着。” 白丁说：“不劳寇公子费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邱大成又再追问，白丁只好把黄玉郎赠药的事说出来。 邱大成皱眉道：“这个黄公子不简单，我找了许多关系，都弄不到补天丹，他居然能搞到。” 寇致在一旁听了，突然问道：“白兄，你有没有想过，云霞宗是如何知道你需要补天丹？” 白丁闻言一怔，白靖允手下留情，没有彻底毁坏自己的气海，这才留下一线治愈的希望。 补天丹是马道长给自己检查过后，才提出用补天丹治疗，知道自己需要补天丹的也就这熟识的几人，这消息如何又会传到云霞宗，让云霞宗给丹鼎派施压，不放出丹药。 邱大成疑惑地说：“也对啊，师父讨要补天丹，云霞宗又怎么知道是为你求药？” 寇致笑了笑说：“我估计，这消息多半就是那个黄公子泄露给云霞宗的。” “黄公子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寇致摇头说：“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这样一来，你就只能接受他的那份恩情。” “我白丁不过是一个小人物，黄公子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让我欠他一个恩情，这说不过去。” “或许不是为你，而是为了你身后的人。” 白丁更加疑惑了，“我身后有什么人？” 寇致笑道：“或许是我想多了，也许是别的地方走漏了消息，总之这个黄公子你还是提防着点好。” 白丁点点头，寇致的话不无道理，黄玉郎莫名的善意本就让白丁不安。 “管他黄鼠狼安的什么心，反正你现在治好了，又能够练气了，这是好事。”邱大成嚷道，“我刚好前两天也凝气成功，现在我们都是修仙之人啦。” 提起修行，白丁犹豫片刻，还是把来之前马俊伟反复交代过的事情给提了出来。 邱大成说：“这是小事，等你们开业了，我们去买上几件就是。” 寇致却摇头说：“大成，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 “为什么？” 一直安静旁听的寇婉开口道：“我想白公子是希望建立一条长期稳定的销售渠道，而不是你偶尔上门买一两件。” 寇致点头接话道：“没错，这灵木器件价格昂贵，普通人家买不起，买得起的不是仙家门派便是富贵王权，但大家几乎只认墨门，想要在这块蛋糕上分一块，怕是不容易。” 这道理白丁也懂，况且目前紫气门的工匠也就自己和老牛两人，做出来的东西品质不提，就马师兄这三心二意的性子，说不定哪天就撂挑子了。 “此事先不急，我们也就是有这个想法，先投石问路打听打听。” 白丁揭过话题，又聊了聊修行轶事。 经过交谈，白丁才知道为了避免干扰世俗王权，仙盟明面上规定各大仙门不得招收官宦子弟，而且也不准修行者入朝为官，私底下没有执行那么严格，但筑基期是一条红线，凝气期可以不管，一旦筑基就不能再和朝廷有任何瓜葛。 “所以我很羡慕你们啊，你们都可以修行，我就不行了。”寇致感叹道。 寇婉在寇致耳边小声低语几句，寇致起身说：“今天太晚了，我们兄妹得回去了，改天再聊。” “清砚，我们走。” 白丁有些奇怪地看着寇致身后那小厮，也叫清砚，却不是同一个人。 寇致见白丁疑惑，笑着解释道：“原来那书童话太多，所以我给换了。” 白丁点点头，他也只是一时好奇，没想到寇致会出言解释。 等寇家姐弟离去，白丁才问：“马道长这段时间没督促你练功吗？” 邱大成摇头说：“师父这段时间忙得很，好像是门里有件大事要做。” “哦，是什么事？” “不清楚，神神秘秘的，我也好多天没见着师父了。” 第41章 一心二用 月朗星稀，潜龙湖畔，浞水湾。 十余名身着道袍的道士站于船头甲板上，为首的道长身材高大，双鬓斑白，锐利的双眼边缘尽是岁月留下的皱痕，立体深邃的五官依稀可以看出当年俊秀的风采。 “就是这里了吗？” “禀宗主，正是此处。”答话的是后方一个古稀老道，正是邱大成的师父马道长，“下方通道口疑似布有七星锁环禁制，弟子不能确定，未敢妄动。” “当年顶光真人应天机门主之邀，探寻远古秘境时，我南星子还是一个刚刚结丹的后辈，两百多年过去，顶光真人再未现身，想不到竟是陨落于此。” 后方一众道人皆默不作声。 南星子自顾自继续说道：“如今我已是金丹圆满境界，与当年顶光师叔修为相仿，既然师叔陨落于此，下方必有大风险，你等在湖面上结七星破禁阵，解开禁制之后我自行下洞探索，无需尔等追随。” 听得此言，侧后方一中年坤道急忙劝阻，“师兄，你是本派掌门，万万不可轻易涉险，以免重蹈顶光前辈的覆辙，玉蝉子愿为师兄代劳。” 南星子摇了摇头，叹道：“师妹，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我反复推算，或许师兄我破丹结婴的机缘就在此处，你莫要再劝。” 中年坤道轻咬朱唇，倔强道：“那玉蝉子就陪师兄走这一遭。” “不行，你必须留下。”南星子毫不思索便否决了坤道的提议，“我派势微，如今只有你我二人是金丹修为，若是我二人皆遇不测，这庶己派便要彻底沉沦，愧对师父他老人家的嘱托。” 说完南星子大声喊道：“玄匡子，你来分水。” “是。” 玄匡子徐为人祭出一个暗金圆环，圆环散出一道碧绿光幕笼盖这片水域，湖水像受到驱赶纷纷向外流涌，光幕中的水位迅速下降，很快露出淤黑的湖底。 南星子手握四灵分踪镜照去，湖底一个两丈来宽的洞口精光闪闪，明暗不定的线条组合成一个复杂的封印图案。 “不错，确是七星锁环。清风子，带人组七星破禁阵，开启封印。” 马道长得令，与身周六人一同驾驭飞剑上天，七人组成一个逆北斗图案队形，个个口中念念有词，引动天穹中北斗七星光华大作。 星光在七人接引下，如毛毛细雨落在湖底，下方的封印图案在这光雨下消融黯淡。 “师妹！”南星子大喝一声，“若天亮之前我未能返回，你便带门内弟子离开，万万不可入洞寻我。” 玉蝉子面色几度变化，最终无奈点头。 封印图案几乎淡不可查，大量清水从洞口喷出，其中还夹带森森白骨和一些破片杂物，南星子化作一道流光，逆流而入，钻入通道中。 徐为人坚持不住，待南星子进洞后便收了光圈，四周的水呼啸涌入，与洞口冒出的水流相互撞击，发出轰鸣之声。 玉蝉子指使两名弟子在附近巡视，确保隐蔽隔断外界的幻阵正常运转。 自己则是一脸担忧地站在船头，闭目凝思。 后方清风子马道长与其余师兄弟解阵落下船头，静静站立，也不敢上前打扰这位思绪繁杂的女师叔...... ...... 白丁从入定中醒来，经过这些天的修炼，丹田气海中已经有了一丝若隐若现的雾气。 这雾气便是自己炼化灵力形成的灵雾，当这股灵雾凝结成液体，就代表自己踏入凝气二层。 这几天白丁白日里跟随老牛练习以灵力雕木，夜间就加紧修练《天圣诀》，忙碌而充实。 老牛这修练的法子确实管用，白丁感觉自己对于灵气的感知和运用又精进不少。 那本《紫云焰法》很容易就入了门，白丁已经可以释放出一点紫色的小火苗，虽然暂时派不上什么大用，可方向道路已经清晰，只要坚持练下去迟早能够大成。 （要是白天也能修练就好了，如果一边雕刻还能用一边练功，那我进展就可以快很多。） 白丁想了想，明天就这个问题请教一下老牛和马俊伟，听听他们的意见...... “一边雕灵木一边练功？这不可能，一心不能二用，修练讲求心静如水，专心致志，同时分心做别的事肯定练不好。” 老牛听了白丁的问题，立刻摇头否决。 白丁还是不死心，问道：“那有人做到过吗？” 老牛说：“你这个想法也不是没人试过，外门弟子杂务繁多，都想多挤出点时间修练，但是我没听说谁成功过。” 白丁点点头，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找到了马俊伟。 马俊伟听了，与老牛给出的答案差不多。 “你小子别痴心妄想了，我可是听说有人尝试这么练，最后人都练疯了。” “疯了？” “对啊，神魂分裂了，一个身体里装着两个人，说话胡言乱语，做事颠三倒四。你啊，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白丁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切削着灵木，一边还在琢磨这个事。 摸了摸胸口的无事牌，白丁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试一试。 这无事牌别的功效他不清楚，但是这安神定心的效果是确确实实的，如果有这块牌子的帮助，自己或许就可以避免马师兄说的发疯下场。 说干就干，如果不能弯道超车，就这样按部就班练下去，只能像马师兄说的那样，到老死都无法筑基。 起初白丁还无法适应，一边运转《天圣诀》一边雕木头，不是入定冥想，就是迟迟无法进入状态，两边都不讨好。 做出的文玩方不方，圆不圆的，根本没法用，灵气也丝毫未炼化，在体内打了个转又流了出去。 白丁依旧不死心，反复尝试，结果又一次进入了冥思状态。 “白丁，你干什么呢？” 白丁回过神来，看见老牛正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 看着一地报废的灵木块，老牛面色严肃地说：“你该不会真的在尝试一心二用吧，你要知道，这是修炼大忌，万一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抱歉，是我轻妄了。” “你如果想多点时间练功，那以后下午就不做木件了，反正这事也不重要，做多做少做快做慢都随你。” 白丁有些抱歉道：“没事，我下午继续做，马师兄的店后天就要开业了，我们这点展品还是要加紧赶出来。” 老牛点头道：“那随你，但你千万别再胡思乱想，瞎尝试了。” “好。” 等老牛离开之后，白丁看着自己手中的木块，咦了一声。 灵木块已经被加工成一对长尺镇纸，线条挺直平滑，纹理清晰细腻，这难道是出自自己之手？ 第42章 雅趣斋 马俊伟的灵木器具店静悄悄地开业了，没有过多的庆祝，只在门口摆了几对花篮，放了一挂鞭炮，拉上几道红幅了事。 店名比较俗，叫雅趣斋。 羊咩咩和柱子师兄都有事忙，没有过来，店里就只有马俊伟、老牛和白丁三人。 老牛鄙夷道：“你这店开在这里，几个人知道，连开业庆贺的钱也省了，就更加无人知晓了。” 马俊伟不以为然地说：“我们这灵木器件主要针对的是豪门大贵，反正普通老百姓也买不起，他们知不知道无所谓。” 白丁没有说话，老牛与马师兄的话都有几分道理。 他还在琢磨前两天练功恍惚中，不知不觉就把手中的木器活给做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两天白丁偷偷尝试几次，始终没有再找到那种感觉。 “白丁，我要你跟那姓邱的朋友说，有空过来逛逛，你通知了吗？” 白丁答道：“通知了。” 马俊伟满意地点点头，“羊咩咩那边那些木料客户，我也都一一通知过，估计等会儿就会有人上门，你和老牛就在店门口迎接。” 老牛嗤笑一声，“马俊伟，我给你做点玩意那是看白丁的面子，你还真当我做下人使啊。” 马俊伟有些尴尬地说：“老牛，你别这样，我这也是为了我们据点发展壮大。” “行了，过来看看就够了，我要回去养鸡喂猪喂狗了。” “哎，你老惦记那些畜生做什么？” “花钱买你又舍不得，自己养平时也没见你帮过手，我不惦记这些畜生，难道惦记你呀？” “你个老牛，怎么说话的？” 眼见两人又要吵上，白丁连忙上前说：“马师兄，老牛既然有事就让他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转头对老牛又说，“老牛，中午我和马师兄不回去了，别打我们的米。” 老牛走了之后，马俊伟就一个人在店里把玩物件，白丁在门口张望。 这些东西也只能说做工尚可，特别是白丁做出来的，极为稀松平常，但马俊伟看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还用袖子反复擦拭，貌似十分满意。 （哎，马师兄满意就好，就不知道买家满不满意了。） 等了一上午，竟然没几个人来。 马俊伟说的大客户一个都没见着，只有一些看热闹的好奇邻居进来逛了逛，偶尔有感兴趣的问过价格之后，面色古怪地离开..... “要你叫的人怎么还没来啊？” 白丁笑道：“马师兄你说的客户也没来啊。” 马俊伟揉了揉头道：“是不是搞错日子了，好像也没有呀。” “哎，来了，来了。” 马俊伟听见白丁叫嚷，连忙跑到门口张望，只见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正缓缓驶来。 马车停在门口，驾车的家丁看了眼招牌，转头对车轿内说道：“小姐，到了。” 门帘掀开，先下来一个青花长裙的丫鬟，丫鬟扶着小姐出来，白丁才认出这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寇婉。 寇婉对白丁笑了笑，细声细语道：“寇致没有时间，所以托我过来瞧瞧，备了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说着车夫就捧出一只金蟾蜍，白丁连忙上前接过，连说谢谢。 马俊伟赔笑道：“我是这雅趣斋的老板，马俊伟，小姐您到里边逛逛。” 然后又呼喝白丁去准备茶水。 白丁将金蟾蜍放至案头，自后屋斟了几杯茶端上来，见寇婉正在把玩物件。 一件一件看过，面上一直挂着浅浅笑意，也看不出到底是何想法。 “这梳妆盒是你做的？” “对，是我做的。” 那是极为常见的款式，白丁雕工不好，所以纹饰也极少，中规中矩朴实无华。 “我挺喜欢的，这个我买下了。” “寇姐姐如果喜欢，我送给你便是。” 寇婉笑道：“那可不行，你这第一天开门做生意，我怎好白拿你的，你如果想送的话，以后可以再做些别的东西送我。” “那好，等我手艺精进，再为姐姐做些小玩意。” 马俊伟忙说：“既然是白丁的朋友，那这东西我给您打个八折。” 寇婉将木盒交于丫鬟，对白丁说：“墨门的灵木器具用料奢华，做工精细，但价格也极高，寻常人家买不起。可普通木件再精美，也没有灵木的特殊功效，你们或许可以试着做一些平价的灵木小件，避开与墨门的争锋。” 白丁听明白寇婉的意思，高端比不过墨门，不如在下层市场占据一席之位。 “多谢寇姐姐指点。” “咦，这是谁呀，比我还来得早。” 白丁听到这大大咧咧的声音，就知道是邱大成来了。 转头看去，来的不仅是邱大成，还有马道长。 邱大成进门后先道喜，然后让外边的人鸣炮送上礼物，整得好大的排场。 这才在店内指指点点，根本不细看，“这个，那个，对，还有那个，我都要，都给我包起来......” 马俊伟见到财神爷脸上笑开了花，守在邱大成身边有求必应。 马道长给白丁探脉后点头道：“不错，确实已经完全治愈，没有留下隐患。” “多谢马道长关心。”抬头见马道长气色光明，精神抖擞，以望气术观之额头似有青红气氲，“马道长近来可是有喜事？” 马老道一愣，随即笑道：“看来那堪舆风水的望气之术你已习得一二。” “还要感谢道长赠书。” 马老道笑而不语，也没有解释遇上了什么好事。 这时邱大成已经置购完一大堆东西，跑过来对白丁说：“今天是好日子，师父回来了，刚好寇婉也在，我们中午一起去醉仙楼吃饭。” 白丁摇头道：“我还要看店呢。” 马俊伟一边收银，一边笑着说：“难得你朋友来了，中午就不用你看店，你陪他们去，这里一切自有师兄处理。” 邱大成说：“怎么样，你师兄都说话了，就别推辞了。” 寇婉微笑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今天这顿饭你可不能逃。”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第43章 借腹生子 醉仙楼生意兴隆，一座难求。 因为没有事先预定，所以几人赶来的时候没了座位。 邱大成虽然与老板千金丁美宁相熟，也只能在大厅挤挤，加开一桌。 白丁刚刚入座，便听到旁边一桌人在议论。 “听说漓水城来了一个采花盗，已经有好几户人家的闺女遭了殃。” “可不是吗，听说这采花盗手段不一般，宋员外家那么多家丁护院都没防住，还是让他得了手。” 又有一人道：“我可听说，那采花盗会用刀在侮辱过的女子身上留下一个印记，那可是一辈子都抹不去的疤痕哟。” “什么样的印记，我昨儿看见秦家丫头，怎么没看见。” “嘿嘿，听说是在这儿，你当然看不见。” 说话之人拍着自己的小腹，笑得十分猥琐。 寇婉峨眉轻蹙，对于这些人在公开场所恣意谈论此事颇为不悦。 丫鬟翠屏察言观色，起身对旁桌几人说：“你们几个大老爷们不见义勇为就罢了，还在这里公开谈论那些受过伤害的女子，有没有半点良心？” 那几人看寇婉及丫鬟翠屏的衣着打扮，知道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也不再多言。 其中一人颇有些不服气，嘀咕道：“你家小姐生得如此美貌，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别被那采花盗看中，管我等闲话做鸟！” 翠屏怒道：“你说什么！” 寇婉扯了扯丫鬟翠屏，轻声说：“坐下，别多事。” “哼，我家小姐大度，不与你一般计较。”撂下话，翠屏这才忿忿坐下。 邱大成说：“这事我也有所耳闻，听说受害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 寇婉说：“伯父已经加派人手严查此事，相信这歹人很快就会落网。” 众人点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邱大成主动说道：“我明天就要去湖口镇常驻一段日子，以后碰面的机会就少了。” 白丁好奇问道：“大成你要去多久？” “至少是两年吧，我爹说要我去学习经营店铺，师父也说要我去那边修行。” 一直闭目养神的马老道张开眼，说道：“你在这漓水城心念繁杂，交际甚多，不利于修行，去那湖口镇远离这花花世界，有助于你清心养气。” 邱大成学着马老道板着脸的模样，点头答道：“是，师父教训得对。” 马老道也不在意邱大成作妖，对白丁说：“天圣诀我也看过，其中有许多地方都参考借鉴我道门道经，你或许可以读一读道经，对于理解天圣诀有帮助。” 白丁好奇问：“如今修真体系不都是天圣创立的吗？” 马老道摇头道：“我道门早在天圣之前就已经存在，天圣创立的修行体系也大量参考了道门的修行方法，后世普及之后，又反过来影响道门修真体系，其中渊源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 白丁点头道：“多谢道长指点。” 马老道正欲再言，忽然眉头微皱，取出一块褐色木牌端详起来。 白丁认得那褐色木牌是仙家的传讯牌，紫气门外门驻点中就有一块，由马俊伟保管。 据说传讯牌是由双生灵树制成，两棵灵树同根而生，对称生长，一枝一叶都如镜像一般互为倒影，十分神奇。 分别取两棵树树干制成木牌，即便相隔千万里，也可以相互传达讯息。 马老道看完简讯之后，看向白丁问道：“前段时间周逸夫灭门一案，失踪的那件宝物，你可曾见过？” 白丁一愣，这件事本以为尘埃落定，没想到马道长旧事重提，不知为何。 “没有，我没有看见过。”白丁试探问道，“马道长为什么突然问起此事？” 马老道也有些疑惑地说：“青云山宗门那边传讯，要我调查此事。” ...... 青云山后殿，南星子负手而立，玉蝉子带着一名面容清秀的年轻坤道进殿，拱手道：“师兄，人带来了。” 南星子转身，端详年轻坤道一番，开口问道：“王思琴，你可知召你而来是为何事？” 王思琴恭敬答道：“弟子只知道是有重要任务委派，还不知是何事。” 玉蝉子说：“王思琴父母双亡，自幼在我青云山长大，我正一道虽不禁婚配，但她一心向道不沾染男女俗事，如今仍是完璧之身，正堪此用。” 王思琴听了这话，立刻紧张起来。 南星子安抚道：“你不用惊慌，此事或许对你而言，是天大的机缘。” 王思琴忙跪拜说：“弟子一心向道，不愿婚配，请掌门另寻人选。” 南星子摇头说：“不是要你嫁人，而是借腹生子。” “借腹生子！”王思琴听了这话，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比通婚嫁人更让她难以接受。 南星子解释道：“无需你与人交合，只是元婴前辈借你胎腹重塑肉身，待你十月怀胎产子之后，便可拜入前辈门下，前途一片光明。” “啊，这......” 不等王思琴回答，南星子便摆手道：“带她去密室，起居饮食由你照顾，分娩之前不得踏出半步。” 玉蝉子拱手称是，强行扶起腿脚发软的王思琴离去。 南星子独自一人来到隐秘房间，房中昏暗无光，冰玉床上盘膝坐着一个拳头大小半透明的灰白色婴孩。 见南星子前来，婴孩睁开眼，苍老沙哑的嗓音问道：“人可已经寻来？” 南星子抱拳道：“天机子前辈，人已经送至密室，按前辈要求，此女身健貌美，仍是处子之身。” 婴孩点头道：“老夫被困在秘境太久，元婴孱弱不堪，不得已只得采用此秘法重生，你放心，只要老夫重塑肉身，答应你的破婴丹绝对会作数。” 南星子拱手道：“前辈放心，天机门与我庶己派一向交好，南星子自当为前辈尽力。” 婴孩又道：“我所困的秘境不过是一块残片空间，潜龙湖一带必定还有其他碎片入口，你徐徐图之，切不可让司徒皓月察觉。” “南星子明白，此事已有些线索。” 婴孩点头自言自语道：“十月之后正好是仙盟大会，司徒皓月，老夫可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说完幼小的身躯消失在冰玉床上，隔壁密室中响起王思琴痛苦的呻吟。 第44章 初试灵石 白丁回到神仙街门口，正巧看门的是熟人春哥。 春哥叫道：“白丁，这里有你的信。” 前些天白丁才托牛大哥往家里捎去一封信报平安，想不到这么快就收到了回复。 拆开信粗略一读，内容无非是一切安好，切勿惦念一类的话语，家人之间通信报喜不报忧是常态，叔叔婶婶正值壮年，白娟和白鹏也茁壮成长，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等白丁看完信，春哥凑过头低声提醒道：“这几天漓水城不太平，夜里宵禁，晚上没特别重要的事情就别上街了。” 白丁闻言问道：“是因为采花大盗的事吗？” “你也听说了。”春哥点点头，“现在城里权贵人心惶惶，特别是家有待字闺中的，更是坐卧不宁，都在给寇城主施压，要求早日破案。” “有眉目了吗？” 春哥摇摇头，“没有，这事自有那些捕头操心，我等加强巡防便是。” “多谢春哥提醒。” 白丁无意掺和这事，富贵人家聘请几个凝气期修士护卫并不难，既然这样都防不住那采花盗，自己这点微末道行还是避远一些为妙。 途经三仙岭驻点，大门敞开，白丁忍不住放慢脚步向内观望。 周夫子灭门一案的凶手正是三仙岭弟子刘智超，白丁不禁猜测这三仙岭应该是知晓一些内幕，刘智超只不过是被舍弃的一枚卒子罢了。 正巧三仙岭驻点走出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细长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四周略带红晕，刚好与白丁对上眼。 白丁撇开头匆匆离开，对方看了白丁背影一眼，也不再逗留。 回到紫气门驻点，马俊伟已经回来，正在堂厅之中算账。 看到白丁回来，亲热地唤道：“白师弟，你快过来。” “马师兄，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马俊伟说：“下午也没太多生意，我就关了店早些回来。” 说着把账本递给白丁，指着上边的数字兴奋说道：“你看，我们光今日一天就赚了近百两银子。” 白丁笑道：“今天是新开业，朋友过来捧场，平时可没这销量。” 马俊伟说：“这我当然清楚，不过光今天一天，咱们就已经回本了，还有盈余。” 白丁想了想说：“今天寇婉姐姐说得有道理，我们拼高端是比不过墨门的，不如从低端市场想想法子。” “可低端货才卖几个钱，而且你说的低端货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不算便宜，人家不一定舍得花这个钱。” 白丁还打算劝说，马俊伟摆手道：“这个话题我们晚上等大伙回来再商量，我们现在先分钱。” “分钱？”白丁有些诧异。 马俊伟说：“师兄我这个人仗义，你这些天忙里忙外师兄都看在眼里，这个灵石你拿好，就算是师兄预支给你的。”拍了拍白丁肩膀，马俊伟一本正经道，“师弟加油好好干，年底师兄给你评个先进弟子。” “我不要什么先进，这里面也有老牛的功劳，师兄可不能忘了他。” “这我知道，你就放心吧，师兄心里明镜一样。”说着把灵石塞到白丁手里，小声叮嘱，“既然他们都不看好我们，我们就非要做出点成绩来，等年底门派考核的时候，拿个优秀。” “门派考核？” “对，现在已经是深秋，年底门派就会对各个驻点的业绩进行考核，如果被评为优秀，明年我们的待遇就会上涨。” 白丁笑而不语，也没有再推辞，收下灵石回房而去。 第一次接触灵石，白丁心中还是有些小小激动，关上门拿在手里反复把玩。 这是一块下品灵石，表面灰白，形状近椭圆形，与鹅卵石有些相似，但是细细感知就能够察觉其中蕴含大量的灵气。 白丁手握灵石，迫不及待盘膝运转起天圣诀。 灵石果然不同一般天地灵力，其中蕴含的灵力纯粹干净，几乎不需要怎么炼化，就完全流入气海之中，那原本微不可查的灵气氤氲变得凝实起来，很快气海中就充斥着乳白色的灵雾。 （这一块下品灵石，竟然相当于我自己修炼大半个月的成效，难怪修仙者都对灵石趋之若鹜，确实是好东西。） （那些核心弟子，使用灵石不受限制，修炼速度不可想象。） 灵石中的灵力流出渐渐减弱，白丁暂停了功法，将灵石收好，改为吸纳天地灵力。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试用过灵石之后再按部就班修练，速度几乎让白丁难以忍受。 好不容易平复心绪，门外传来柱子的声音。 “白丁，马俊伟叫我们所有人去大厅集合，他有话说。” “好，就来了。” ...... 驻点五人全部齐聚一堂，连门口的老狗“黑爷“也慵懒地趴在桌底。 马俊伟唾沫横飞地讲述了今天的收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老牛泼冷水道：“那是别人贵公子卖白丁的面子，你明天再去看看，能卖出去一样我老牛名字倒过来念。” 羊咩咩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开腔道：“与我们合作的门派看的紫气门的面子，不是你马俊伟的面子，虽然我一一都通知到了，可是今天开业基本都没去，我想以后也不太可能去光顾你的生意。” 马俊伟面色不太好看，“我有一个想法，我们在高端这一块肯定是竞争不过墨门的，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走平价线路，把灵木器件卖给普通富裕家庭，薄利多销。” 对着白丁使了个眼色，“白师弟，你来说说我的具体打算。” 白丁怔了怔，什么打算？马师兄你根本就没提过啊。 “就是你下午回来准备说的那些。” 白丁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紫气门主要经营的灵木有三种，分别是清心木，浮香木和冰竹，具体功效大家都知道。” 众人点点头，白丁继续说：“我们做小件不需要大木料，柱子哥你运送木料的过程中可以收集一些边角料回来，就足够我们用了。” 柱子皱眉道：“那些边角余料好一些的也会回收利用，剩下的不是太小就是纹理颜色等方面有缺陷。” 白丁说：“那都没关系，我们就是废物利用，本来也只是手工小作坊，看菜下碟，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行，那些东西本来也没人要，我走走关系收来基本不用什么本钱。” “清心木我们就用来做梳子，发簪一类的器件，发挥静气凝神的功效。浮香木能够驱虫防潮，还有异香，我们可以做成香木块，甚至是碎屑做成香包。至于冰竹，我们做成碗碟，具有低温保鲜的作用。” 羊咩咩说：“可是这些料太小，灵力微弱，效果不能持久。” 马俊伟说：“那不正好，没效果就找我买新的不就好了。” 老牛摇头说：“就算你卖得便宜，可是用不多久就没了效果，人家还不如直接买普通木料制作的产品。” 白丁说：“我们可以隔一段时间就免费给木器补充灵力。” “补充灵力？” 白丁的话让大家都感到惊讶。 第45章 仙捕衙来人 “灵木天生有灵气出入通道，我的天圣诀可以转化任何一种灵力，反其道而行之，就可以给灵木补充灵力。” 老牛看了马俊伟一眼，说：“那这事就只有你和马俊伟能做。” 马俊伟道：“这事我也没试过，不知道行不行。” “理论上应该可以，我们试试便知。” 羊咩咩说：“如果你们真能做到，我倒是可以试一试推广给其他人，这漓水城大富大贵之人不少，殷实之家更多，只要有性价比，这些人还是能消费得起。” 老牛当即找来几块灵木，马俊伟与白丁分别尝试往其中灌注灵力。 马俊伟灵力较白丁浑厚，灵力注入之后灵木当场爆裂开来，木屑子洒了众人一身。 白丁的灵气在细微操控下如涓涓细流，但是在灵木中流过之后，又散发于天地，没有留存其中。 柱子摇头道：“看来没这么简单。” 羊咩咩捡起一块灵木试了试，不一会儿灵木冒出青烟，眼看是要烧着，赶紧撤了灵力。 “或许与灵气的五行属性有关。”羊咩咩推测道。 “对呀！”马俊伟灵光乍现，拍着大腿叫道，“灵木虽然以木灵之气为主，但是各种灵木又分别蕴含其他属性灵力，我们单纯以修炼出来的灵力注入，当然不会有结果。” 马俊伟又再尝试以木灵之气灌注，这一次手中灵木多坚持了几息，最后依然碎裂。 “师兄我的灵力太过厚实，不适合做这事。” 马俊伟自圆其说的辩驳招来老牛的白眼，“你自己对灵气的控制力不足，就别在这找借口胡诌。” “哼，我马俊伟性格豪爽霸气，这种细活做不来。” 白丁想了想道：“五行相生相克，草木灵气极为复杂，要模拟出来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到，马师兄，你先传我五行功法，这事我自己慢慢琢磨。” 马俊伟欣然答应，将紫气门的基础五行外修功法全部交于白丁，除了之前的《紫云焰法》，还有《春木诀》、《朝露潮卷》、《锐金诀》和《厚土功》。 “白师弟不必急于一时，这灵木小件完全失效也要一年半载时间，我们先卖着，把钱赚到手，其他的以后再说。” 老牛冷哼一声，其余人也不耻摇头，看来这马俊伟是砂锅捣蒜，只做一锤子买卖。 事情暂时也就商量到这里，各回各屋。 白丁将五行功法一一熟读，心中所有明悟。 内修功法是本，外修功法就是技，通过外修功法将体内灵力以特殊形式释放出来。 因为不同功法修练出的灵力属性有区别，所以对应的外修功法也受限制，这天圣诀练出的灵力无属性，只要有合适的外修功法也就可以转化成任意属性，这也是《天圣诀》贵为天品功法的神妙之处。 有了《紫云焰法》的修习经验，白丁很快将其余几本功法入门。 接下来几天，白丁将五行功法熟练，开始尝试为灵木注入灵力。 （这清心木释放出的灵力蕴含木土两种属性，每一种属性含量又各不相同，需要同时释放出两种不同比例的灵力，而这两者的功法又迥异不同......） （须得一心二用，同时运转两种功法。） 打定主意，白丁反复尝试。 起先屡屡失败，调息静坐反思之后，白丁放松心情，同时运转两种外功，丹田灵力左右分出。 肝属木，脾属土，经此二器转化，七分木，三分土，不骄不躁，一心二用，至左右手分别输出，再相互融汇注入灵木。 原本色泽暗淡的灵木在白丁缓缓注入灵气之后，颜色逐渐明亮起来...... 成了！ 白丁欣喜地拿着灵木跑到前院找老牛，老牛正在和几个陌生人交谈。 这些人身着天青色劲装，左胸口位置篆书“仙衙”二字。 白丁站在原地没有靠近，打算等他们说完话再上去，没料到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三角眼黄脸汉看见白丁脸色一变，随后露出狞笑。 那人朝白丁走来，老牛一脸诧异，不过立刻跟了上来。 “你就是紫气门收的那个废物，白丁？” 白丁不卑不亢地答道：“我是叫白丁，但不是废物。” “哈哈哈！”黄脸男人干笑两声，毫无征兆地抬手射出两道剑气。 白丁心中升起危险不妙的预感，虽然及时做出闪避动作，其中一道剑气还是射中了左侧肩头。 老牛见状急忙祭出本命法器，那把黑墨石柴刀，护在白丁身前，对那人怒喝道：“你做什么！” 另一名粗眉毛男人把黄脸汉拉到身侧，质问道：“尤玘，你这是干什么？” 黄脸汉子嬉笑道：“没什么啊，就是和这位小师弟玩玩，看看不是废物的他有什么真本事。” 老牛后退两步来到白丁身前，返头问道：“白丁，有没有事？” 白丁起初觉得肩头一疼，但是很快痛感就消失不见，拉开衣襟露出肩膀查看，却没有半点伤痕。 活动活动肩头，白丁也有些疑惑地说：“我好像没什么事。” 老牛松了一口气，对面的粗眉毛面色也缓和不少，黄脸汉子笑道：“我不过就是和他玩玩而已，我尤玘又怎么会欺负一个修行都不能的废物。” 粗眉毛男人冷声道：“尤玘你给我记住，我才是队长，你再这样我行我素小心我治你的罪。” 尤玘毫不在意地说：“钟勋翰，你这个小队长不过是因为我不想当，才轮到的你，你少在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 钟勋翰面色阴沉，其余两名仙捕衙的人袖手旁观，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模样。 “我要向汪首捕投诉你。” 尤玘冷笑道：“你尽管去，你看汪首捕会不会为了这一点小事处罚我。” 钟勋翰面色铁青，却不敢发作。 尤玘对着另外两人招手道：“我们走，别耽误了正事。” 那两人笑了笑，跟着尤玘就准备离开，老牛叫道：“慢着，在我紫气门据点伤了人，想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尤玘停下脚步，扭身笑道：“哟，一个外门弟子口气也如此嚣张，你想怎么样？” “你也吃我一招，就算扯平。” 尤玘返身回来，笑道：“老头，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别说爷不给你机会。” 第46章 极限 漆黑如墨的柴刀在老牛手心旋转，泛出淡淡幽光。 尤玘嘴上说得满不在乎，却把两把鸳鸯短刀抽出，摆出迎敌架势。 白丁提醒道：“老牛，你小心一点。” 老牛点头道：“白师弟，你后退一些。” 白丁退出十余步远，老牛手中柴刀旋转飞出，刀锋带出一圈黑色的光泽，像是一个黑亮的大圆盘朝尤玘飞了过去。 “来得好！” 尤玘双刀黄芒大作，前跨一步，交叉劈在飞来的黑色圆盘之上。 黑色柴刀旋转不息，兵刃间火星四射，像极了节日里喷射的焰火。 尤玘被迫后退数步卸力，火光照耀下蜡黄的脸明暗不定。 只见他一咬牙，全力运转功法，双刀精光更盛，口中喝道：“给我破！” 黑色柴刀倒转飞回，在地上犁出一道深痕，最后停在老牛脚边。 老牛一抬手，柴刀飞回手中，只是白丁看见那柴刀明显有些变形弯曲。 “好，倒是我小瞧了你，想不到你一个外门弟子还有凝气六层修为。” 老牛握着柴刀的手微微颤抖，刚打算开口说话，一股血涌上喉头，虽然极力憋忍，依然喷了出来。 白丁忙上前扶住老牛，关切问道：“老牛，你怎么了！” “没事，受了点小伤。” 尤玘冷笑道：“本命法器受创，没一两个月恢复不过来，机会已经给过你，可惜你不中用啊，不仅伤不到我，自己还吃了大亏。” 转过身，大笑道：“大爷要走了，哈哈。” 钟勋翰叹了口气，自怀间摸出一瓶药塞给白丁。 “这是小回春散，一日两次，给这位老伯服下吧。” 白丁接过药，却侧身绕开钟勋翰，对已经走到门口的尤玘喊道：“你站住，我和你比试一场。” 尤玘再度停下，抱怨道：“这没完没了了。” 转过身叫道：“你他妈一个连修行都不能的废物，拿什么和我比，别浪费大爷的时间。” “谁说我不能修行！” 尤玘用神识扫过白丁，突然皱眉，“咦，不对，你怎么有修为，你不是被废了吗？” 白丁质问：“你敢不敢比？” 尤玘冷哼一声道：“就算你走狗屎运治好了丹田气海，也不过是一个刚刚步入凝气期的小辈，我赢了你也不过是以大欺小。” 老牛捂着胸口，踉跄上前劝阻道：“白师弟，他已经是凝气后期，你不要意气用事。” 白丁扶住老牛，示意他不用担心，再次对着尤玘喝问：“我就问你敢不敢比？” “比就比，我难道还会怕你。”尤玘再度折回。 白丁指着院中的夜明灯说：“我们就比谁能让这灯更亮。” 夜明灯是修仙门派中常见的照明器具，由灯座和灯珠组成，灯珠采用萤石，只需注入少量灵力，就可以通宵照明。 注入的灵力越多，灯珠就越亮，但是灵力过多，萤石承受不住就会炸裂，成为一堆无用的废石。 老牛听闻白丁的比法，知道白丁无性命之忧，这才放下心来。 尤玘用小拇指抠了坨鼻屎，轻轻弹飞，摇头说道：“小孩子玩意，和你比简直太欺负人，你若是输了，我也不要你怎么样，跪在地上学几声狗叫便行。” “好！”白丁干脆回答，“如果你输了，我只需要你向我和老牛道歉即可。” “我怎么可能会输，你还是想想等会怎么叫才好听吧。” 白丁转身对钟勋翰说：“钟队长，就请你来做裁判。” 钟勋翰欲言又止，叹息一声点头道：“那好吧。” 看他表情，显然也不看好白丁。 另外两名仙捕对望一眼，走上前说：“那我们二人也来做个见证，免得等会有人输了不认账。” “那有劳两位。” 老牛知道白丁对于灵气的操控十分纯熟，但是对面的尤玘也不是泛泛之辈。 凝气四层之后就可以尝试御物，尤玘至少是凝气七层，长期练习御使法宝，灵气操控水平必然不低。 “白师弟，你若是输了......” “老牛你放心，我不会输。” 两人低声交谈逃不过尤玘的耳朵，他只是嗤笑一声，指着院中的两盏夜明灯说：“别说我以大欺小，你先选一个。” 白丁看了一眼，走到最近的一盏灯下。 见白丁选定灯盏，尤玘也大摇大摆走到另一灯旁。 “那就......开始吧。” 随着钟勋翰话音落下，两人就开始向灯珠注入灵力，很快两盏灯都开始发亮…… 出于好奇，白丁曾经研究过这夜明灯，萤石本身含有一种特殊物质，经过灵力激发就会出光亮，这种光亮存在极限，超过极限那种特殊物质就会在一迅间全部燃烧，发生爆炸。 随着灯珠越来越亮，旁观的人也开始紧张起来，钟勋翰皱眉道：“现在看起来差不多，只看谁能更逼近萤石的极限。” 老牛说：“单靠肉眼，我们也很难分辨哪一边更亮。” 旁侧的一名仙捕一拍腰间灵兽袋，祭出一只五色玉蛾，笑道：“我这玉蛾最喜光明，它若是飞向哪边，便是哪边获胜。” 五色玉蛾轻舞双翅，在两盏灯之间徘徊不定，一时也难以抉择。 尤玘笑道：“小子，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不过若是技止于此，就等着学狗叫吧。” 说完闭目凝神不再言语，神识全开，细细感受着萤石所能承受的极限，一点点增大灵力。 白丁沉默不语，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尤玘的话。 对于白丁而言，萤石散发的光热也是一种天地灵力，可以被天圣诀炼化。 白丁现在要做的就是一心二用，一边微操控制灵力输出，一边将萤石散发的热量吸收炼化，达到平衡状态。 尤玘控制的夜明灯光华大作，明显比之前又亮了几分。 他睁开眼，看了白丁的灯一眼，信心十足。 那五色玉蛾似乎有了决断，也慢慢飞向尤玘这边。 老牛叹了一口气，低下头不再看。 就在这时，白丁手抚的灯珠迸发出耀眼的炙亮，钟勋翰叫道：“不好，灯珠要炸了！” 尤玘脸上笑意更甚，他仿佛已经看到白丁跪地狗吠的丑态。 第47章 子午断魂 几息时间过去，预想之中的爆炸迟迟没有发生，白丁操控的那颗灯珠继续闪耀出刺眼的光芒。 本来眼看就要落在尤玘灯珠上的五色玉蛾居然掉转头，飞快地朝着白丁的灯珠扑去，落在上面来回爬动。 钟勋翰开口宣布：“白丁获胜。” “这......这不可能！”尤玘难以置信地看着白丁那璀璨的灯珠，“一定是使诈，这小子作弊，这萤石怎么可能不炸！” 钟勋翰说：“我早已用神识查验过，你们俩的夜明灯都只是普通灯具，并没有异常，想必你自己也亲自探查过。” “那为什么他的灯还不炸，这不合理。”尤玘反驳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这白丁有其特殊手段，总之这场比斗是你输了。” 另外两名做见证的仙捕见状也开口说话，其中一人说：“尤玘，确实是你输了，就算这少年作弊，你既然没有看出来，也是你输了。” 另外一人说：“愿赌服输，道个歉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尤玘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看向白丁的脸阴晴不定...... 此刻白丁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对话内容，他正全神贯注维持着夜明灯发亮。 本来应该爆炸的萤石不断释放出剧烈的能量，全都被白丁引入体内，经过天圣诀转化成灵力在体内流转。 为了维持平衡，炙热的灵力在白丁经脉中迅速游走，大部分的灵力在气海中急速压缩，只有少部分返还到萤石中，白丁的身体就像一堵拦洪坝，截断汹涌的洪浪，然后再化为娟娟细流送出。 但是这洪水太过凶猛，白丁已经快承受不住，必须找到一个可以泄洪的通道..... “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搞的什么鬼！” 尤玘像是打定了主意，以御物手段释放出灵气大手，要将白丁握住拉至身旁。 在场之人没想到这尤玘会突然出手，都来不及阻止。 老牛又惊又怒，大骂道：“卑鄙无耻的小人！” 白丁此时也到达了极限，胸前的无事牌放出一股凉意直冲脑门，白丁感到无比清醒冷静。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灵力的流转在白丁神识感知中变得缓慢，白丁一心三用，运转起紫云焰法，将体内横冲直撞的炙热灵力泄放出去。 尤玘黄色的灵力大手眼看就要把白丁紧握，白丁单手一推，一股紫红的火焰从白丁手中喷涌而出，与灵力大手撞击在一起。 大手遇上紫焰一触即溃，尤玘一惊，变换手势将这紫焰托起，火柱像一条翻滚的巨龙直上云霄，将天空的一角染成紫红色。 白丁从凝神状态中脱出，那耀眼的夜明灯慢慢黯淡，光洁如玉的萤石变成了一颗灰白粗糙的石头，显然已经报废。 尤玘冷哼一声，收回手握紧拳头。 “你小子隐藏实力！” 白丁摇摇头，也不打算解释，只是淡淡说道：“你输了，道歉。” 钟勋翰与老牛站到白丁身旁，提防尤玘再度出手，钟勋翰严厉说道：“尤玘，你已经输了，继续耍赖下去只会丢光你们云霞宗的脸。” 另外两名仙捕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向尤玘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鄙夷之色。 尤玘松了松拳头，掌心被紫焰烫伤的痕迹还在生疼，他狠狠瞪了白丁一眼，重重点头道：“好，是我输了，我向你们道歉。” 顿了顿，尤玘极不情愿地拱手道了一声对不起，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另外两人见好戏收场，也转头离开。 钟勋翰看了看白丁与老牛，“云霞宗弟子嚣张霸道惯了，只怕那尤玘还会找你们麻烦，你们最好通知师门长辈调解，自己小心一点。” 说完也匆匆离开。 白丁这才呼出一口大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经脉火辣辣地疼。 老牛挨着白丁坐下，咳嗽两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事？” 白丁苦笑道：“怕是要静养一阵了。” 老牛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 马俊伟回来听说了此事，急得来回踱步。 “我要跟曹师叔汇报此事，你们这些天待在据点里，别出门。” 老牛嗤笑道：“我们就算想出去也不行啊，老子要休息几天，这些鸡狗就给你照顾，可别给我养死了。” “行了，事到如今还惦记这些畜生。” 马俊伟嘀咕几句，就回屋寻那块传讯令牌去了。 夜里柱子与羊咩咩回来，听马俊伟说了情况之后，也有些忧心忡忡。 羊咩咩问：“仙捕衙到我们这是做什么来的？” 老牛说：“是为了那采花盗的事。” 白丁好奇问道：“抓住了吗？” 羊咩咩说：“听说还没有，昨天晚上出了大事，醉仙楼老板的小女儿丁美宁也被那采花贼给霍霍了。” 白丁沉默，丁美宁他见过两次，虽然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是听说她也遭到毒手，多少还是有些惋惜同情。 “我也听说了，那个采花盗受了伤逃掉了，今天一早城里就在大肆搜寻，不过没找到人。”柱子插话道，“我还听说，那采花盗是一个修士，有一件能够隐身的法宝，所以才能屡屡得手没被人发现。” 马俊伟说：“这都不关我们的事，你们这些天都注意点，当心那个尤玘找麻烦。曹师叔已经回了讯，我们紫气门的赵任峰师兄这些天就会被派到漓水城这边的仙捕衙当值，有他照拂，想来那个尤玘也会收敛一些。” 众人皆点头，表示会小心注意。 白丁刚准备起身回房，突然觉得心脏一阵绞痛，双眼一黑，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不省人事。 “白丁，你怎么了！？” 白丁已经陷入昏迷，无法回答。 几人把白丁抱回床上，轮流上阵仔细检查。 马俊伟虽然修为不如老牛，但毕竟是内门弟子出身，对于修行一事比老牛要清楚。 他轻轻放下白丁的手腕，皱眉道：“好像是子午断魂剑。” “什么是子午断魂剑？” 马俊伟说：“我听我师父胡大圣提过，有一种秘剑功法，中剑之人毫无外伤也不会感觉异样，但是剑气会残留在体内，每天子时和午时左右就会发作，伤人心脉，七八天之后这中剑之人就会因心脉衰竭而死。” 老牛一听，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那尤玘使的阴招？” 马俊伟点头道：“应该是了，白师弟中了他的剑气却没有受伤，现在将近子时，剑气发作，与那子午断魂剑症状极为相似。” 老牛猛捶桌子，气得连连咳嗽。 柱子忙问：“那可有解救之法？” 马俊伟苦着脸道：“这我也没办法，哎，我还是赶紧通知曹师叔吧。” 第48章 平静 “已经没事了。” 说话的是一个面白须净的青年男子，正是曹闻道的真传弟子，马俊伟口中的赵任峰赵师兄。 白丁道：“多谢赵师兄。” “不必言谢，都是紫气门同门师兄弟，这是应该的。” 赵任峰顿了顿又道：“师父他老人家要我带话，要你好生修炼，明年的仙盟大会会带你一同参加。”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极为吃惊。 白丁忍不住问道：“我不过是个刚凝气的小辈，在门中也只是一个微末外门弟子，曹师叔为何要带我参加仙盟大会？” 赵任峰摇摇头，说：“师父是这样说的，他自有他的考虑，我等不必妄加揣测。” 看样子这个赵师兄也不知情，白丁不再追问，点了点头。 “这是小妙还丹，你且收好，万一受伤可以服用。” 白丁接过药瓶，再次感谢。 “我还要赶去仙捕衙报道，就不多留，你们自己保重。” 马俊伟忙说：“赵师兄慢走，我送送你。” 说着便与赵任峰一同离开房间。 留在房内的老牛，柱子与羊咩咩都像看什么稀奇宝贝一样看着白丁，弄得白丁有些尴尬。 “白丁，你该不会是曹师叔的私生子吧。” 老牛推了推柱子，佯怒道：“你胡说什么呢！” 然后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自言自语道：“这个曹师叔对你也真是上心啊，昨天才传回去消息，今天就让赵任峰提前赶过来给你疗伤，还送你小妙还丹。” 白丁揭开瓶盖看看，瓶中药丸堆成一堆，估计有十来颗。 倒出一粒来伸手递给老牛，说道：“你的伤也不轻，拿去服了好得快一些。” 老牛忙摆手道：“这是曹师叔给你的，我可不能要。” 白丁说：“曹师叔给了我，怎么用那就是我的事，老牛你就别和我客气了。” 老牛愣了愣，也不矫揉做作，接过丹药说了声谢谢。 羊咩咩有些酸溜溜地说：“看来白师弟这外门弟子是做不久咯，相信很快就会入内门了。” 柱子也点头道：“我看八成是了，白师弟以后富贵了，可别忘关照我们这些苦兮兮的外门师兄啊。” 白丁哭笑不得，摇头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或许曹师叔对我特别关照，是有别的原因吧。” 马俊伟从外边回来，对众人说：“已经没事了，尤玘那边赵师兄会出面，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 白丁问：“赵师兄是什么修为？” 马俊伟说：“赵师兄已经凝气圆满，这次来漓水城仙捕衙当值一年，届满可以换来一颗筑基丹，以赵师兄的天资，加上筑基丹辅助，筑基成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柱子说：“既然有赵师兄出面，那个尤玘至少明面上不会再对白丁怎么样了。” 白丁点点头，心中却想： （尤玘想要杀我虽然是顺手为之，但绝不是临时起意，必然是有宗门指使，这云霞宗如此容不得我，我今后需得加倍小心。） 马俊伟突然又说道：“诶，你们猜猜那采花贼的悬赏现在到了多少？” “二千两银子？” 马俊伟摇头，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 “五千两！受害家属每家凑出一份，加上官府的奖赏，一共是五千两。那醉仙楼的丁老板还单独放出话，谁抓住了那采花盗，他还单独送上一件地级法器。” 看马俊伟这兴奋的模样，大家都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羊咩咩耸耸肩说：“你想要赚这钱，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老牛说：“仙捕衙与朝廷联手，这么多人都抓不到人，你马俊伟何德何能拿那份钱。” 马俊伟说：“听说只要能提供线索，也有大几百两的奖赏，哥几个这些天多留心留心，发现有什么可疑人物就立刻告诉我。” 在场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敷衍地点点头，嗯呐几声，分头散去，留下尴尬的马俊伟和卧床的白丁。 “那个......马师兄，我打算服药练功了。” 马俊伟点头道：“好，师兄也不打扰你，我先去店里，等你好些了再过来帮忙。” ...... 秋去冬来，白丁度过了两个多月平静的日子。 这些时间，白丁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马俊伟开的雅趣斋中，为了方便，白丁把做木器的工具也带了过去，一边看店一边做木件。 通过大量练习，白丁已经可以一心二用，一边雕木一边运转天圣诀，这样一来每天练功的时间有了保障，加上对于灵气的微控，白丁炼化天地灵力的效率比最初提高了一成多。 别小看这一成的提高，日积月累下来可以省下不少时间。 听了马道长的建议，白丁也抽时间翻阅过道经，道经中提到的有无虚实理念，与自己修练的天圣诀不谋而合。 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有与无相互配合，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天圣诀正是如此，强调一进一出的平衡，虽然每次炼化的灵力都会消散大半，却正契合了道经中有无变化，生生不息之理。 （或许修行天圣诀并不在于体内灵气的多寡，而是强调灵力的转换变化，只要我炼化的速度能够跟得上消耗的速度，那体内灵力的存量就不那么重要了。） （量是一个方面，质又是另一个方面，灵液的品质比灵气高，金丹比灵液高，元婴又比金丹高，天圣诀虽然在提升质的方面比较慢，但是量却是比其他功法要充足，这样一来，在同阶中就会有极大的优势。） 白丁神游之际，店外有马车驶近。 车上下来一对主仆，是许久未见的寇婉和丫鬟翠屏。 翠屏撑开伞盖住寇婉，寇婉笑着摇头道：“就这几步路，不用撑伞。” 翠屏却道：“小姐，下雪了，当心着凉。” 白丁从店里出来，看到两人忙打招呼，寇婉笑着回应，在翠屏的陪同下走进店内。 “近来生意怎么样？” 白丁答道：“多亏了寇姐姐的建议，我们改做平价小木件，现在已经有了一些口碑和市场，虽然销量不大，每天还是有几两银子的进账。” 翠屏捂嘴笑道：“才几两银子，一年到头净赚也不过三五百两。” 白丁摇头道：“对于寇家这点钱当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们这些普通人，一年能挣到三五百两已经很多了，况且以后我们的顾客越来越多，生意会变得越来越好。” 寇婉点头赞许道：“聚少成多，积小致巨，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坚持做下去必然有更大的收获。” 白丁笑道：“姐姐是文化人，一样的道理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寇婉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你答应为我做的木件，做好了吗？” 第49章 偶遇清砚 “还没有。” 丫鬟翠屏翻了个白眼，说道：“就知道你当初不过是拿话搪塞我家小姐，心里根本就不记得这回事。” 白丁解释道：“只是没想好做什么。” “还敢狡辩。” 白丁笑了笑不再反驳，这事记还是记得，但也确实没放心上。 寇婉说：“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让你帮我做件东西。” “姐姐请讲。” 寇婉给了翠屏一个眼色，翠屏取出一个四方小盒，打开来里面有一颗荔枝大小的黄褐色圆球，白丁不认识这是何物。 一股淡淡的清香入鼻，还未细细品味，转瞬香气就变得腥臭。 翠屏把盒子盖上，那腥臭味却久久不散。 “这是什么？” 寇婉取出手帕，捂住鼻口道：“此物名为厌男，取自西南十万大山深处一种异兽体内，平时会散发出一股淡雅清香，但是一旦有雄性生物靠近，这香气就会变化成为恶臭。” “这还真是......神奇啊。” （这世间千奇百怪，想不到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那采花盗虽然消失了两个多月，但是人一直没有抓到。为了以防万一，我特意找来这样东西，即使那贼人隐去身形，但只要靠近此物，立刻就可以凭借气味知晓，贼人身上沾染此气味，一两个时辰之内都不会散去，可以凭此气味追踪。” “姐姐想要白丁做什么？” “你帮我打造一个物件，用来盛装此物，要设有透气开孔和启闭机关，方便使用。” 白丁略一思索，心中有了大概构想，点头道：“可以，姐姐还有别的什么要求？” “厌男暴露在外，功效会慢慢减弱，需用云心楠木保存方能长久。” “好，我这两日便做出来，给姐姐送去。” 寇婉摇头道：“我要的不止一件，这第一件便算是你送给我的，后面制作出来的，你报个价，我与你算钱。” 白丁估计一下成本，报价二十两银子一个，寇婉嘱咐白丁先做十个出来，她要送给她在城中的闺蜜姐妹。 寇婉离开之后，白丁身上还留有淡淡的腥臭，清洗一番过后那味道也不减弱，索性不去管它，寻来云心楠木开始制作。 按照白丁的设想，采用三层空心圆球套嵌，外层圆球开满细孔，中间夹层设机关，可以旋转启闭孔洞，最内层用软料存放厌男。 整个小件尺寸只比厌男珠子稍大，严丝合缝确保关闭时不会泄露，顶端设拧环开关，整体精美华丽，可做饰品佩戴。 ...... 白丁看了看自己的第一个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大体已经成型，外部细节还需要加工处理一下便可以完成。 冬季天黑得早，白丁太过投入，做完这一件这才发现屋外已经昏暗。 关上店门，匆匆离开。 经过杏花巷口的时候，看见一个高大孔武的大汉追着一个青衣小厮从一户宅院中跑出。 那小厮只披了一身单薄的青衫，披头散发，未系腰带，衣衫敞开露出白花花的嫩肉，里面居然是光着的。 小厮被一脚踹翻在雪地上，嘴里阿巴阿巴地怪叫，原来是个哑巴。 白丁停下脚步，上前拉住大汉问道：“你为何要打人？” 大汉比白丁高出一头，胳膊快比得上白丁的腿粗，根本不在意这突然冒出来多管闲事的少年。 “滚开，不关你的事。” 大汉一甩胳膊想把白丁甩开，结果察觉手臂纹丝未动。 这才仔细看向白丁，见白丁身着宗门弟子服饰，立刻收敛态度解释道： “这小相公收了我的钱，结果事到半途要逃跑，老子还没尽兴怎么能随他，他死活不继续干，又不肯退钱，你说该不该打？” 白丁皱眉对青衣小厮说：“收了多少钱，你退给他便是。” 地上那小厮抬起头，看清白丁样貌后忙撇下头去。 匆匆一瞥，白丁也看清了这人样貌，居然是寇致之前的书童清砚，又见他所坐的雪地已被染红，于是扭头对大汉说：“多少钱，我给你。” “一两银子。” 白丁拿出一两银子给这壮汉，壮汉收了钱，对着地上的清砚吐了口唾沫道：“算你走运！” 说完提了提裤子，大步离开。 白丁把清砚扶起，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清砚眼泪唰唰地流下来，哽咽着啊啊两声，白丁这才想起对方口不能言。 清砚张开大口，手指了又指，原来舌头已被人割去。 “寇致割的？” 清砚连连点头。 白丁心中一寒，虽然他对寇致印象本就不佳，却也没想到对方如此残忍。 看了看清砚下衫上的血迹，白丁说：“你拿了那人的钱，自己去看大夫吧。” 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摇了摇头，最后什么也没再说。 正欲离去，清砚却拽住白丁的袖子不放他走。 白丁皱眉问道：“你拉着我做什么？” 清砚急得阿巴阿巴，手脚比划个不停，又指了指旁边的宅院，然后拉着白丁往里走。 白丁抬头看了眼院门，两侧挂着一串红灯笼，门额上并无任何牌匾文字。 进了院内，走道檐廊上也挂着小红灯笼，房屋被分隔成一个个小间，有些有木门，还有一些就挂着一张布帘子草草了事。 房屋里传出污言秽语和淫靡之声，白丁自然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清砚拉着白丁在一帘子前停下，他慌慌张张跑进去，片刻之后出来，已经换上一身破旧的棉袄，怀中抱着一个包袱。 倏地一下，清砚跪在白丁面前，连磕几个响头。 白丁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求白丁带他离开这个地方。 “你先起来。” 清砚还是不起，又要跪拜，白丁一把将他拉扯起身，说道：“你起来，先带我去见见这里管事之人。” 清砚连连点头，领着白丁往后院而去。 后院的房间比前院要宽敞许多，清砚敲开其中一间屋，开门出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这女人看见清砚和一脸严肃的白丁，表情明显一愣。 清砚啊啊呀呀，指指自己又指指白丁，表述不清。 白丁开门见山地说：“我与这人有久，想要带他离开。”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怎么着呢。”女人捂着自己半露的胸口，笑盈盈地走到白丁身旁，一股刺鼻的脂粉香直扑面门，“公子是哪家山头的弟子？” “紫气门。” “那你可知这里是哪家的地盘？” 白丁摇头道：“不知道。” 女人笑道：“这里是三仙岭尚公子的地方，你想要带这哑巴离开，需得尚公子点头才行。” 第50章 尚公子 白丁摇头说道：“你这暗堂子的小相公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你贵为此处管事，这点权力还是有的，不必拿这套话自抬身价，你开个价出来。” “哎呦，小兄弟年纪不大，这处事还挺老道。”女人眼盯着白丁，来回走了几步，开口道，“一口价，二百两。” 清砚听这老鸨狮子大开口，顿时激动起来，啊啊地叫个不停。 白丁皱眉问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女人答道：“五十两银子买的。” 清砚激动地连连摇手，在白丁面前比出三根手指。 女人嗤鼻一声，说道：“他过来的时候半死不活，我还花了钱给他治病，养着他康复，这难道不要钱？” 白丁拱手说：“告辞。” 清砚见状一急，又去拉扯白丁，白丁摇头说：“我有心帮你，可也要量力而为，这钱我拿不出。” 女人笑道：“小哑巴你不要急，在姐姐这里安心做几年，等你年纪大了，想留在姐姐这儿姐姐还不乐意呢。” 说着左右张望，大声叫道：“王明，王明，你死哪儿去了？” 很快从前院跑来两个壮汉，一看打扮就知是这堂子的打手保镖，其中一个马脸汉子回道：“香香姐，我在这儿呢。” “你还有气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要不怎么人都跑到我这儿来了，你还不知道。” 马脸汉子嘿嘿干笑两声，上前按住清砚，笑道：“刚刚喝酒去了，没注意，抱歉。” 另外一名壮汉想要上前摁下白丁，可白丁已经凝气入体，速度力量都不是一般武夫可比，一下就将这名壮汉放倒。 叫王明的马脸汉子见白丁身手了得，又穿着仙家门派的弟子制服，连忙叫道：“蔡顺，快住手。” 香香姐摇了摇手道：“算你还有点眼力，这位小哥是紫气门弟子，打算给小哑巴赎身来着，你们可别乱动手。” （这老鸨先前不阻止，等我把人放倒才出声，这是存心试探我。） 白丁也不说破，对清砚说：“你先留在这儿，我另外再想想办法。” 说完也不管清砚的反应，径直离开。 ...... 回到据点，马俊伟正在院中练习御物。 凝气四层是一道分水岭，到达四层之后就可以将体内的灵力外放，与法器进行沟通，御使飞剑一类的法器进行攻击，战力得到极大提升。 只见马俊伟操控着一柄短剑摇摇晃晃地悬浮在半空中，见白丁回来，一个分神，短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白丁，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回来啊？” “今天寇婉来了一趟，......” 白丁把寇婉的事说了一遍，马俊伟听了十分高兴，他拍着白丁肩膀说：“师弟你做得好，只是这价格报得有点低了。” 白丁笑道：“都是熟人，我不好开太高的价。” 马俊伟摇头说：“寇家有的是钱，多点少点都一样。再说了，你报低了人家还以为你偷工减料，自己没赚到钱还遭人说不是。” “寇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吃饭了吗？灶上有，老牛给你留了一份。” “好，我去吃点。” 白丁端着碗回到院子，老牛刚好也在，正在指点马俊伟御剑。 等老牛指导完，白丁凑到老牛跟前，问道：“老牛，你在三仙岭有熟人吗？” “三仙岭？”老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丁与老牛说了清砚的事，老牛皱眉道：“你和这人也没交情，你管这么多闲事干嘛。” 白丁说：“看着觉得挺可怜的，刚好遇上了，想着能帮就帮一把。” “三仙岭是由三个金丹散修联合创立，和我们其他门派不同，他们是一个松散的散修联盟，来者不拒，里面鱼龙混杂，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那你听说过那个尚公子吗？” “没有，前阵子三仙岭的刘智超被处死后，这边驻点也受到牵连，换了不少人，估计你说的尚公子就是后面来的。” 白丁点点头，看来这个忙是帮不上了。 不料马俊伟突然跑过来，问道：“你们是在说三仙岭吗，有什么好事也和我说说。” 老牛板着脸训道：“你不好好练习，凑什么热闹。” 马俊伟嬉皮笑脸道：“欲速则不达，我这也是劳逸结合，我们不光要埋头苦练，还要抬头看路。” 白丁便把清砚的事又说给马俊伟听，马俊伟认真地问：“你为什么救这个清砚？” 白丁想了想说：“觉得他可怜。” “那个相公堂子里，多的是和他一样的人，甚至很多人比他更惨，你为什么不去救其他人？” “因为我不认识其他人。” “白师弟你有同情心是好事，但也是坏事，修仙界很多因为同情心泛滥，害人害己的事例，我师父胡大圣就说过，‘若无金刚手段，莫施菩萨心肠’，你可明白？” “多谢师兄指点。” 马俊伟满意地点点头，“我倒是和那个尚公子打过几次交道，这事情我或许可以给你说上话。” “你先别急着道谢。”马俊伟摆摆手说，“师兄也没那么大面子，一句话就能解决，只是替你问问有没有别的解决方案，能少花点银子。” “白丁明白。” “你救了那清砚以后，打算怎么处置他呢？” 白丁想了想回答：“我把他安置在雅趣斋做伙计，让他以工偿债，这样我就不需要接待客人，练功做木件都不受打扰，他也有一份谋生的活做。” “好吧，只要你不做那种施恩不求报的蠢人就行。” ...... 第二天一早，马俊伟叫白丁先不用去雅趣斋，跟着他一同去三仙岭漓水城分岭，会会那位尚公子。 都在一条街上，也就是几步路的距离。 白丁与马俊伟来到三仙岭驻点门口，敲开门说明来意之后，弟子将两人带入客厅。 不多时，一个男身女相的公子哥从门外走来，拱手道：“马兄，稀客，欢迎啊。” 白丁看着这尚公子，感觉有些眼熟。 不待马俊伟介绍，尚公子又对白丁拱手笑道：“你就是那个白丁吧，我们见过一面。” 白丁看着那双细长桃花眼，回忆起来了，之前两人在大门口打过一次照面。 第51章 失踪 马俊伟与尚公子闲聊一阵，白丁在一旁听着，这才知道这尚公子在漓水城专营娼妓行当，明里暗里开有多家青楼妓馆。 男妓被认为有伤风化，陈国明面上是禁止的，但是有需求就会有市场，暗地里开设的相公堂子不少，且生意兴隆，官家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话题说到这里，马俊伟便转入正题，挑明来意。 尚公子桃花带笑的眼眸瞟向白丁，笑道：“这是小事，既然马兄开了口，那小哑巴我送给你便是。” 白丁没想到这尚公子如此好说话，心下觉得不踏实。 “不，该要多少银子，还请尚公子开个价。” 尚公子摇头道：“银子就不提了，权当鄙人一片心意。” 白丁目光看向马俊伟，马俊伟也是懵逼状态，估计在想我马某人的面子这么大？ 马俊伟回过神来，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以后尚公子有用得上马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杯，准备喝上一口。 “这么说起来，我还确实有点小事想让两位帮忙。” “噗~” 马俊伟刚入口的茶水给喷了出去。 尚公子笑问：“马兄，你怎么了？” “茶......茶有些烫。”马俊伟干笑两声，手蹭了蹭嘴角，“喝急了，烫嘴，让尚公子见笑了。” “马兄悠着点。”尚公子似笑非笑地说着，假意问道，“咦，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白丁回答道：“刚刚尚公子说有些小事想让我们帮忙。” “对对。”尚公子连连点头，“其实呢，也不是什么大事。” 尚公子拿起茶碗，慢悠悠地用碗盖划拨着面上的浮沫，却不说下文。 先前白丁还有些不安，现在对方既然要提要求，反而心中坦然。 “尚公子但说无妨。” “最近一个月，我店里经常有姑娘犯病，起先没在意以为是染了风寒，可后面病倒的人多了，我就察觉有些不对劲。” 马俊伟这次稳稳喝下一口茶，问道：“哪里不对劲了？” “我发现她们都是接待过同一个客人之后，才发的毛病。” “你是怀疑和那个客人有关？” “没错。”尚公子点头道，“我怀疑那人是合欢教的妖人。” 马俊伟皱眉道：“合欢教已经消失了十余年，难道又出现了。” 尚公子说：“昔年合欢教最擅采阴补阳，被采女子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一命呜呼，我觉得和我店里那些姑娘症状颇为吻合。” “既然如此，尚公子遣人把那客人抓来问问不就好了。” 尚公子摇头说：“刘智超犯事之后，仙捕衙对我们三仙岭盯得紧，此时我也不方便调动派内力量私自抓人，我店里那些凡人武夫能力又不够，所以这事我想麻烦两位帮忙。” “那人修为如何？” “不清楚，但是应该不高，不然我那些手下也不会全身而退。” 马俊伟点头道：“好，尚公子把那人资料给我，我去会会此人。” 尚公子笑道：“有劳马兄了，那小哑巴等会我就让人送到紫气门驻点。” “不必了，你等会把人送去我的雅趣斋便可。” “好。” ...... “马师兄，要不要叫上老牛，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马俊伟摇头笑道：“白师弟，你去店里等着就行，我先去摸摸这人的底。” “那你可千万注意安全。” “放心，师兄心里有数。” 白丁目送马师兄离开，独自一人来到雅趣斋，没过多久昨天见过的王明就把清砚给带了过来。 清砚看见白丁，激动得热泪盈眶，又跪下准备磕头。 白丁忙扶住他道：“你可千万别这样，既然来了我这里，我有些话要先和你说清楚。” 清砚连连点头。 白丁说：“你先在这雅趣斋做三年伙计，就算是报答，之后是去是留便随你自愿。” 清砚咿咿啊啊，白丁便找来纸笔。 清砚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书童，一手字写得比白丁要漂亮得多，有了纸笔，两人交流起来就顺畅了许多。 清砚原名崔喜，自小就被卖入寇府为奴，伴随寇致一同长大。 近两年寇致人前虽然依旧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但是人后却越发地暴虐残忍，喜怒无常。 前一阵斗宝大会虽然玲珑珠夺魁，但是马道长的评论以及后来四灵镜抢去的风头，让寇致回府之后暴怒，崔喜本意好言相劝，没想到寇致迁怒于他，将其割舌赶出寇府。 当时负责善后的熊管事看崔喜皮白肉净，便作三十两银子卖给堂子里的香香姐。 本来已经绝望的崔喜没想到会撞上白丁，见白丁善意相助，便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不放...... “我以后叫崔喜，不叫清砚。” 白丁看见纸上的字，点头道：“好，崔喜，这雅趣斋后面有空屋子，你整理出来住下便是，以后这里便是你家。” “你在这雅趣斋做伙计，我们还是会付你工钱，但是救你出来马师兄出了大力，你往后的工钱会抽出一部分分给马师兄......” 清砚感激涕零，不管白丁说什么他都只顾点头，全部答应下来。 匆匆交待了一些事项之后，白丁就返回驻点找老牛，他还是不放心马师兄。 老牛虽然平时总和马俊伟斗嘴，但是听了这事之后，立刻取了柴刀说： “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 根据尚公子的资料，这人自称宋涛，做药材生意，从南边临海城而来，到漓水城是为了收购一些药材，住在城北的云帆客栈。 白丁与老牛在云帆客栈没有寻见马俊伟，又从店小二那里打听到消息，那宋涛去了北面药王街。 两人赶到药王街，还是没看见马俊伟，却撞见了宋涛。 白丁悄悄扯了扯老牛衣服，小声说：“那个山羊胡圆脸大胖子，就是宋涛。” 老牛假装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点头道：“嗯，知道了，我们先跟着他。” 那宋涛出入大小药铺洽谈生意，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白丁也始终没有发现马俊伟的身影。 “也许马师兄已经回去了，要不老牛你先回据点，我跟着这宋涛再看看。” 老牛摇头说：“不，我们还是一起的好，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想了想，老牛又说：“马俊伟或许根本没来，我们还是一起回去吧。” 白丁觉得老牛说的也有道理，马师兄如果来寻这宋涛，不可能一直没露面。 两人回到据点，依然没有看见马俊伟，白丁又去了一趟杏花巷雅趣斋，问过崔喜，崔喜也说马师兄没有来过。 天色越来越暗，白丁心中也越来越焦急。 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了...... 第52章 非人类 春风楼内，白丁与老牛坐在角落的一张小桌上。 “那个宋涛我神识扫过看不出修为，要么就是隐藏了修为，要么就真的只是普通人。” 白丁想了想说：“老牛，你先等等，我试他一试。” 说着白丁从桌子上顺走一杯酒，佯装喝醉的模样从宋涛身旁走过。 “哎呦！” 白丁“一不小心”打个趔趄，手中的酒洒了宋涛一身。 “哪来的小鬼，不会喝酒就别喝！” 宋涛起身拍打着身上的酒水，一脸嫌弃的看着白丁。 “对不住，对不住。” 白丁慌慌张张地用袖子为宋涛擦拭，对方后退一步摆手道：“算了，他妈的算老子倒霉。” 这个时候店小二也赶了过来，忙向宋涛赔不是，宋涛抱怨几句，继续和几位药铺老板喝酒。 等店小二回过身，白丁早已不见踪影...... “从反应来看，不像是有修为的样子。” 白丁绕回老牛身旁，小声说道。 老牛皱起眉头，“如果真是这样，那马俊伟哪儿去了？总不能栽在这个普通人手里。” “等会找机会还是拦下这个宋涛问问。” 两人坐等宋涛一桌吃完，尾随一行人来到春风楼外。 宋涛一桌总共六人，四人道别离开后，还余下宋涛和另外一人，两人相视一笑。 宋涛说：“听说软香阁请来了几位西域舞姬，陈掌柜有没有兴趣一道去瞧瞧。” 陈掌柜笑道：“正有此意。” “哈哈哈。”宋涛搂住陈掌柜肩头，大声道：“我请客！” 行至半道，宋涛说：“陈掌柜你稍等一会，我去方便一下。” 说完便钻进了一旁漆黑的小巷。 一路尾行的白丁与老牛对视一眼，机会来了。 白丁先行摸进黑巷中，只能依稀看清宋涛高大的背影，听见墙根处稀里哗啦地放水声。 不待白丁靠近，宋涛嗓音变得尖锐，突然开口道：“跟了我这么久，终于找上来了？” 白丁心中一惊，停住脚不再向前。 宋涛提了提裤子，转过身来，一对竖瞳在黑暗中放出淡淡的黄褐色幽光，分外显眼。 那双非人的双瞳凝视着白丁，白丁感觉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一动也不能动，神志也有些模糊。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宋涛的话像是有一种魔力，让白丁无法抗拒，本能地回答道：“找人，一个叫马俊伟的人。” “马俊伟？是早上偷偷摸进我房间那个人么。” 白丁答是。 宋涛自言自语道：“看来这漓水城是不能再呆下去了，麻烦越来越多。” “马俊伟在城北老酒巷，你们去那里寻他便是。”宋涛朝回走，经过白丁身旁时低声说，“关于我的事，你们都忘了吧，我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药商而已。” “普普通通的药商......” 白丁口中跟着重复这句话，关于刚才发生的一切记忆都开始慢慢淡去。 突然胸口一凉，白丁瞬间清醒过来，那些本已经模糊的记忆又涌上心头。 再回过身的时候，早就没有宋涛的身影，只看见老牛站在暗巷口，嘴里还在反复念叨：“宋涛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药商，那些事和他没有关系......” “老牛！” 白丁轻轻推了推老牛，老牛才从呓语中醒过来。 “白丁？”老牛面色还有些疑惑茫然，“我刚才好像走神了，我们走，去老酒巷。” 白丁试探着问：“我们去老酒巷做什么？” 老牛一脸诧异地说：“刚才你不是问过宋涛，马俊伟拿了他的钱去老酒巷买酒喝，兴许喝醉了躺在哪个角落里呢。” 白丁犹豫片刻，没有将先前发生的事说出来。 “那好，我们快走。” ...... 两人在老酒巷的一棵桂花树下找到了马俊伟，他背靠着树干坐在雪地上，手里还拿着一个酒葫芦，面色通红，醉眼惺忪。 “好酒！”马俊伟拿着葫芦又灌了一口，然后打了一个酒嗝。 老牛上前给了马俊伟两个耳光，摇着他吼道：“你给我醒醒！” 马俊伟迷茫地看了看老牛和白丁，突然笑道：“咦，你们两个怎么来了，快来尝尝，这酒真不错。” “还喝，喝不死你！快跟我回去。” 说着老牛将马俊伟拉起，背在背上。 “只能先带回去，等酒醒了再问。” 白丁点点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马师兄和我们都没事。） （宋涛那双眼睛不像是人类，难道是妖族？算了，反正他说他要离开漓水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也不把真相告诉师兄，免得再生枝节。） 回到据点，将马俊伟放到床上，马俊伟已经打起了呼噜。 老牛与白丁也各自回房休息，等第二天马俊伟酒醒再询问事情经过。 夜里，白丁又打坐练了一会天圣诀，变强的意愿越发迫切起来。 今天的事都是因自己而起，好在对方没有下狠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马师兄说得对，不管是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都需要代价，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做资本，只会给自己和身边之人招来灾祸。 第二天马俊伟起得早，一早就在院子里练习御物，看上去心情挺不错。 白丁打过招呼问道：“马师兄，昨天你去找那宋涛发生了什么？” 马俊伟笑道：“那家伙就是一个倒卖药材的商人，只不过懂得配一些催情助兴的药物，用过之后对女子身体有些损伤，师兄我已经严厉训斥过他了。” 白丁点点头，又问：“那你怎么又跑去老酒巷喝醉了？” 马俊伟神色有些尴尬，挠着头说：“宋涛给了我些银子，说是让我转交给尚公子作为赔偿，我也不知道怎么的，离开之后就突然很想喝酒，然后跑去老酒巷打了壶酒，喝着喝着就喝多了。” 老牛不知道何时也站到了一旁，骂道：“你这个二愣子，看你办的什么事，让我和白丁白白担心一天。” 马俊伟嘿嘿笑了几声，拿出几锭银子递给老牛。 “今天买些好菜，我那儿还有半壶好酒呢，中午我给你们斟酒赔罪。” 老牛皱眉道：“你哪来的银子？” “嘿嘿，雁过拔毛，既然经了我手怎么也得收点辛苦钱，你只管拿去用便是。” 白丁笑道：“马师兄，不如等过两天柱子和羊咩咩师兄回来，我们再一起喝。” 说起这事，马俊伟变得严肃正经起来。 “也好，他们这一趟货走完今年就没有别的大单了，那考核官下个月可就要来咯。” 第53章 番番姐 白丁把做好的木球送到寇婉手上，寇婉看了十分满意，夸赞白丁心灵手巧。 “既然这东西是你设计制作的，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白丁笑道：“寇姐姐学识广博，还是你给取吧。” 寇婉想了想说：“此物做工精巧，只用于存放厌男未免可惜，也可以用于放置其他香料，调节气孔大小控制香味浓淡，就叫香球好了。” “那好，就叫香球，余下的香球我会尽快做好，给姐姐送过来。” “不急，最近那采花贼也没了声息，怕是已经离开漓水城。”叹了一口气又道，“只是可怜那些被害的女子，冤仇不能得报。” “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一定会遭到惩罚。” 两人又闲话一阵，寇婉亲自将白丁送出寇府。 经过寇致别院的时候，白丁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进屋，正是三仙岭的尚公子。 见白丁张望发愣，寇婉问：“你在看什么？” “我刚才好像看见尚公子。” 寇婉皱眉问：“尚公子是什么人？” “就是刚才进寇致院门那人，是三仙岭在漓水城的管事。” 寇婉有些担忧地说：“寇致这些日子经常和一些陌生人来往，神神秘秘也不知道忙什么，希望不要误入歧途才好。” 白丁厌恶寇致，但见寇婉担心，也不好明说尚公子经营娼妓行当，至于那寇致是好是坏，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回到雅趣斋，崔喜正在前堂打扫，见白丁回来连忙端茶奉水。 白丁忙摆手道，“崔喜你别这样，你不是我的下人，不要像对寇致那样对我。” 提起寇致，白丁突然好奇问道：“寇致和三仙岭有什么往来吗？” 崔喜听了思忖片刻，拿笔写了起来。 “寇致不甘心，想学修仙之法。” 白丁点点头，虽然仙盟禁止官宦人家修仙，但是谁又能抵挡长生的诱惑，是以偷偷修练的人也不在少数，大都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依照寇致的性格，偷练功法修行也很合理。 白丁燃起紫焰，将纸烧毁。 “好了，我就随口一问，这事情千万别说出去了。” 崔喜点头。 ...... 腊月十八，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仿佛无穷无尽，要把大地淹没。 马俊伟带着据点所有人，穿着整齐的弟子服列队在据点门口，迎接审查官的到来。 “你们都放机灵点，要是惹了番番姐不高兴，我们明年日子就难熬咯。” 柱子抱怨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烦不烦啊！” 白丁站在队伍末端，翘首张望，好奇这个番番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城区是禁止修士飞行的，而且从紫气门的东霞山到这里有数百里距离，番番姐也不可能凭一把飞剑日夜赶路过来，所以代步工具还是马匹。 冰天雪地的街道上寂寥空荡，一人一马缓缓而来。 马儿矮脚宽背，乌黑的毛色，黄铜的马嚼子粉色的缰绳，头顶绑着根竹木棍，棍端儿吊着一根胡萝卜，随着步点在马头前一晃一晃。 一个臃肿肥胖的中年女人端坐于马背上，支着一把大伞挡雪，衣着暴露，一身肥肉从勒紧的衣料间溢了出来，腰间挎着一把弧形大刀，再看那脸，涂红抹绿，跟戏台子上的花旦一般。 “番番姐，终于把您给盼来了。”马俊伟脸上堆满了笑，快步迎上去，“你看这天寒地冻的，您还是穿的这么......凉快，可千万别冻着了。” 番番白了马俊伟一眼，目光又扫过列队众人，皱眉问道：“怎么就这几个人？” 马俊伟一愣，“我们这就只有这些人啊。” 老牛拱手道：“番大人，去年您来的时候说我们这据点收益微薄，人浮于事，养不起那么多闲人，于是遣散了几名弟子，只留下五人的编制。” 番番肥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瞟了老牛一眼，“是吗，你不提我都忘记了。” 一提臀，从马背上跳下来，那黑马差点没当场跪下。 “都进去吧，外边是有点凉。”说着皮靴踢了踢地上的积雪，抱怨道，“也不知道事先扫一扫。” 马俊伟忙解释道：“雪下的紧，等雪停了立刻就扫。” 柱子将番番的坐骑宝马牵去马厩，马俊伟带着羊咩咩陪番番姐进屋，老牛与白丁负责端茶送水。 白丁将一盆热水送到番番面前，马俊伟说：“番番姐风尘仆仆而来，先洗把热水脸。” “不洗！”番番搔首弄姿道，“别把我的妆花咯。” “那就洗洗手吧。” 番番将双手在盆里荡了荡，看着低头端盆的白丁问：“你就是白丁？” “是。” “哼！”番番冷笑一声，“你可是个宝贝，为了你，我们紫气门的生意都落了一大截。” 白丁沉默，不知如何应答。 马俊伟忙递上毛巾，“番番姐，您擦擦手。” 然后不住地给白丁递眼色，示意赶紧下去。 白丁退出屋子将水倒掉，老牛恰好放了茶水出来，对白丁说：“别放心上，那个番番就这德行，掌控着我们外门弟子的福利资源，作威作福惯了。” “她好像对我有意见。” “这也难免，曹师叔让你入门得罪了云霞宗，所以紫气门的生意也大受影响，番番手里的油水自然也少了。” 老牛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外门弟子都差不多，谁也不是天纵奇才，日子过得好不好，修行快不快，全都在番番一念之间，只要她愿意多给点资源倾斜，大伙就好过很多，所以你也别怪马俊伟势利，实在是不得已啊。” 白丁点头道：“我明白的。” 半个时辰后，番番看完收支账本，又询问过羊咩咩近一年来的经营状况，便让马俊伟把人召齐，听她训话。 “今年比去年还是略微好了一点，诸位辛苦了。” 番番一边说话，一边欣赏着自己五颜六色的彩指甲，根本没拿正眼瞧过下方众人。 “所以，今年我就给你们评个丙等好了。” “什么！？”马俊伟大惊失色，“今年我们收益比去年提高了两成，去年还是乙等，今年怎么会是丙等？” “怎么，你不服？” “我.....我.....”马俊伟支支吾吾半晌，最后坚决说道：“对，我不服，请番番姐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切~，你想要理由是吧，理由就是他。” 说着伸出肥壮的短手，手指方向正是白丁。 第54章 调动 “这和白师弟有何关系？” 面对马俊伟的质疑，番番冷笑一声，回道：“虽然你们据点的业绩提升了，但是因为他，门派整体的业绩下降了，你说我该不该罚你们。” 羊咩咩不满道：“这是曹师叔的决定，这笔账又不能算到我们头上。” 老牛瞪了羊咩咩一眼，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怪白师弟不该来咯。” 羊咩咩耸耸肩，“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别吵了。”马俊伟喝止一声，然后扭头向番番拱手道，“番番姐，你这么评，恐怕不符合规矩。” “规矩？” 番番趴开腿，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颇为豪迈地说道：“今天我番番开的就是一言堂，我的话就是规矩，哪个敢不服，直接开除门籍。” “那个......番番姐你走光了。” “嗯？给你们看你们也不敢看！” 白丁上前一步，“番番姐，我有话要说。” 番番瞅了白丁一眼，“你想说什么？” 白丁道：“既然我入门已成事实，你再这样刁难我们也无济于事，只会让云霞宗看笑话......” 番番打断白丁话，“你敢说我刁难你们？” 白丁摇摇头，继续说：“不仅其他门派看笑话，还会让宗门弟子寒了心。” 番番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指着白丁问道：“你是在教我做事？” “不敢，白丁只是就事论事，请番番姐按惯例处置。” 见番番姐气的脸上横肉乱颤，马俊伟忙上前拉了白丁一把，小声道：“白师弟别说了。” 白丁对马俊伟摇摇头，继续说：“如果番番姐觉得是我的问题，就请将我白丁驱逐出紫气门，然后按规矩给据点评分。” 白丁话一出口，老牛和马俊伟同时出声。 “不可。” “白丁你别冲动。” 番番姐冷笑道：“好你个白丁，你是曹闻道和门主公开宣布收入门派的外门弟子，我怎么敢把你驱逐出门。” “不过，你也不要得意，我虽然不能把你赶出去，但是外门弟子评定调动都由我说了算，我现在就正式通知你，明天起，你就给我去公屋山矿场挖灵石。” 马俊伟忙上前道：“番番姐息怒，白师弟一时失言，您不要放在心上。” 老牛也道：“番大人，白丁年少轻狂，请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不料白丁却大声说：“白丁愿意去公屋山，只求番番姐平等对待漓水城据点众人。” “好，好得很，你就给我去矿洞里待一辈子吧。” 白丁又大声重复：“请番番姐按规矩评分，平等对待漓水城。” 番番拿出一块灵木简，大声宣布：“好，漓水城据点评乙等，超额完成二成任务，每人奖励灵石一块。” 随着话音，灵木简亮起白光，将讯息录入其中。 “这是宗门评级木简，录入里面的信息不能更改，现在你满意了吧？” “多谢番番姐。” “哼，你是该好好谢我。”番番收起灵木简，“我会让公屋山老彪好好关照你。” 马俊伟无可奈何，再次劝道：“番番姐，你看这事......” “你闭嘴！”番番呵斥道，“如果不是看你师父胡大圣的面子，我连你也丢公屋山去。” 说完，番番就扭着大屁股，一摇一摆地走出房间。 “我的马呢，牵过来！” 柱子看了马俊伟一眼，然后转身去马厩牵马。 马俊伟追出去叫道：“番番姐，别急着走呀，白丁的事我们再议议。” “我议你个头！” 番番一脚将马俊伟踹翻在雪地中...... 老牛上来猛拍了一下白丁后脑，骂道：“你怎么这么蠢啊！你以为那公屋山是个好地方吗？” 白丁说：“我不想因为我一人连累大家。” “你哪有连累我们，这分明就是那番番故意挑事。” 白丁摇头，羊咩咩沉默不语。 老牛跺了跺脚，一个人往后院去了。 马俊伟拍拍屁股从雪地中爬起来，番番已经坐上黑马远去。 他回到房中，看着白丁叹气一声，说道：“你呀你，我......我给曹师叔传讯去。” ...... 据点五人围着圆桌坐得整整齐齐，桌上摆着一盆红汤炭火火锅，里面的汤水已经烧的滚沸，却没有一人动筷子。 “那个，白师弟，祝你在公屋山修为精进，早日筑基。” 柱子端起酒杯，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精进个屁，那里不分昼夜轮流上工挖矿，除了睡觉就是挖矿，哪里还有时间修练！” 老牛的话虽然是事实，但是柱子被怼了话心中不悦，反驳道：“那你叫我怎么说，祝白师弟幸福安康，心想事成？” “不会说话就别说。” “那行，你会说，你说点好听的来听听！” 白丁忙举起杯道：“师兄们别吵了，来，我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举杯痛饮之后，马俊伟终于开腔道：“白师弟，曹师叔虽然说不好越俎代庖，干涉番番的决定，但是他已经和驻守公屋山的薰仙子打过招呼，你在那边应该不会太受刁难。” 老牛却摇头说：“本门四大金丹，曹师叔和门主力主收白丁入门，金师叔明确反对，这薰仙子模棱两可，到底是什么态度不好说啊。” 白丁说：“只要我循规蹈矩不跳不闹，想来薰仙子也不会和我一个小人物计较。” 羊咩咩夹了一片羊肉涮着，说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要当心那个欧阳彪。” “多谢杨师兄提醒，那公屋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公屋山灵矿场的大致情况给描绘了出来。 灵石矿是修仙界最重要的资源之一，公屋山灵矿虽然只是座贫矿，但对于紫气门来说这是唯一的灵矿资源，所以派出门内的金丹修士付景薰常驻看守。 付景薰，金丹初期修为，人称薰仙子，属于专心修炼，不太过问世事的那种苦修之人。 矿场的大小事宜通常都交给下面的矿长负责，而这矿长便是欧阳彪，番番口中的老彪。 矿长之下是东西南北四区区长，再下是组长，最下层便是工头，也就是白丁这种外门弟子的职务。 工头要带领矿工下井作业，确保开采任务的完成以及矿工的安全，为了完成门派苛刻的任务，通常工头自己也需要亲自动手挖矿。 矿井下暗无天日，空气污浊，环境恶劣，且每天两班轮值，日夜赶工，劳动强度极大。 但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便是安全事故，毒气、塌井、爆炸，每次事故都会带走大量的生命。 虽然矿场的外门弟子待遇比其他地方要好，两个月就有一块灵石，但那是拿命博来的，万一哪天运气不好，就成了矿井中的一条冤魂。 老牛忧心忡忡地说：“所以，你能不下井就别下井，在上方做个后勤巡卫也好。” 第55章 公屋山矿场 “好的，我知道了。” 白丁虽然这般答应，心中却道到了那儿怕是身不由己。 马俊伟说：“你也不急着明天就去，先回家看看，过几天再去不迟，公屋山离这里有百多里地，到时候我叫柱子送你过去。” 白丁摇头道：“还是早些去为好，免得有人借题发挥，我等会修书一封，麻烦师兄托人捎回家中。” 马俊伟想了想也没再劝，答应下来。 送行宴在沉闷的气氛中结束。 白丁正在屋中收拾行李，老牛找上门来。 “这是我个人收藏的《羚雀刀谱》，虽然只是人品外修功法，但是特别适合短兵器近身使用，你尚不能御物，多多练习可用于防身。” 说着老牛又拿出一把精巧的短匕首，“这短匕名为蜂刺，体型小巧可藏于袖口，配合那刀谱正合用。” 白丁收下东西，感激道：“谢谢你老牛，正好我也可以用来练习雕刻。” “只怕你没时间练习雕刻了。”老牛叹道，“公屋山那边不比漓水城，你万事要小心。” 白丁点头，老牛又反复叮嘱一阵，这才离去。 白丁写好书信，信中只说是门派正常调动，请叔叔婶婶放心，得空便回家看望。 将信封好，敲开马俊伟的房门，马俊伟桌上也摆放着纸笔墨砚，看来正在书写东西。 “马师兄，这是给家里的信，麻烦你托人送一下。” “好的，没问题。”说着马俊伟指了指书桌，“我想你要走，以后万一修行上有问题也没人请教，师兄我刚好练的也是天圣诀，虽然不成器，也有一些心得感悟，誊写给你算是师兄一片心意。” “多谢马师兄。” 白丁想了想又道：“马师兄若得空，邱大成与寇婉那边也麻烦通知一声。” 马俊伟点点头，叹道：“你才来几个月就要走，师兄少了一位得力助手啊。” 白丁笑道：“木件有老牛做，雅趣斋那边有崔喜看着，门里的生意有柱子和杨师兄，马师兄不用太担心。” “说起雅趣斋，你去跟那个崔喜也说一声吧。” “好的，我这就去走一趟。” ...... 第二天一早，柱子便备好马匹等着白丁。 白丁虽然不会骑马，但是门内的马都是驯养过的，温顺听话，而且骑马也不难，柱子耳提面命一番，白丁也学得像模像样。 “诸位师兄，保重。” 该说的话昨夜也说得差不多，众人不再多言，招手道：“保重，一路顺风！” 柱子常年在路上跑货，对于各处风土人情颇为了解，一路上说起来滔滔不绝，除此之外，柱子还教了白丁一些行远路的注意事项，比如“三不住”、“三不离”一类的古训，白丁受益匪浅。 路途虽远，倒也不乏味。 百多里的路程，朝发夕至，天黑边头，二人便进入了公屋山地界。 路口设有关卡，白丁表明身份，为首的内门弟子用传讯牌确认后说：“你可以进去。” 又对柱子说：“你不能进去。” 白丁没想到这边管理如此严格，问道：“此时天色已晚，我师兄该到何处歇息？” 还没等那弟子回话，柱子就笑道：“白师弟不用担心我，这里我来过几次，往西五里就有集镇可以歇息。” “柱子哥，就此别过，代我向大家问好。” 柱子点点头，“白师弟保重，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离开这里。” 白丁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内门弟子指着后方一组四人对白丁说：“你去那里。” 然后叫道：“戚全，出列！你带着这几人去工务处报到。” 从哨兵队伍中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报了一声是，然后领着白丁几人，坐上拉矿的牛车，往矿区深处进发。 公屋山是一片连绵的山脉，这里还只是外缘地区，到达中心矿区还有十几里地。 牛车上几人都是第一次来，互不认识，彼此攀谈介绍后，白丁才知道大家都是外门弟子，来自不同的据点，大都是因为犯了错，被罚在这边服役。 黑夜中，可以看到远方一个个巨大深坑中有光亮透出，坑边缘还可以看见一排排的星星火点，连成一线，曲曲折折缓缓移动。 有人问道那是什么，赶车的戚全说：“那一片是浅层矿区，你们看到的光点是运送矿石的车队火把，不过这种浅坑已经比较少了，现在挖掘的灵石大多需要下井，才能挖到深层的灵石矿。” 有人问道：“那我们是去浅矿坑，还是要下深井？” 戚全笑道：“等会到了工务处会有分配，我也说不准。” 牛车继续行驶，沿路每隔两里左右就有一处哨岗，路上还有流动巡逻的卫队，戒备森严。 坐在白丁旁边的卷发青年是个冷性子，报过姓名之后，就一直没再开过口。 只知道他叫丁暄，来自明宛城。 戚全说道：“这一片山脉下方到处都是矿洞，四通八达脉脉相通，到了地下很容易迷失方向，你们千万不能私自下洞。” 看牛车上几人情绪不高，戚全又道：“这里虽然艰苦了些，不过待遇比别处要好，在这里干上几年，把灵石换成银子，就可以回乡过安生日子了。” 听了戚全的话，几人若有所思地点头，白丁却发现这个丁暄毫无波澜，好像根本没听见一样。 牛车到了一处山谷，前方山坡上亮着许多灯火，细看那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简屋。 “到了。” 戚全从车头跳下，招呼众人下车，然后转交给另外的卫兵。 白丁一行人跟着这卫兵来到一处偏大的房间，石块垒砌的墙壁上挂着“工务处”的牌子。 里边有四个人，正围着桌子搓麻将。 卫兵站直了身子，禀报道：“孔区长，这里来了五个新人，请区长指示。” 桌子一方一个虎背熊腰的络腮胡大汉抬头看了白丁几人一眼，又兀自摸牌道：“没看见我们忙着吗，带到前边的棚子屋住一宿，明早再说。” 这时桌子另一方的瘦子开口说：“现在天寒地冻的，你叫他们睡棚子屋，病倒了怎么办？” “呦，老麻杆，想不到你还挺有善心啊。” “本来现在就缺，你还这么糟践人，再多派几个来也不够用啊。” 瘦子想了想说：“我那边的五组前些天出了事，只有老余头一个人活下来了，地方都空着，就先带他们去那里过一晚吧。” 络腮胡打出一张牌，转头对卫兵道：“刘区长都发话了，你还不快去！” 卫兵连忙领着白丁几人离开，绕到另一片山坡上，敲开一户土砖房。 开门的是一个花甲年纪的老人，看到卫兵身后的几人明显有些意外。 “老余，刘区长说让这几个新人在你这里先将就一晚，明早再分配。” “好，都进来吧。” 白丁进门之后，里边的情况不禁让人大皱眉头，漏风的墙壁塞满了稻草烂布，被褥铺垫挨个摊在潮湿的地上，挤满大半房间，一股刺鼻的霉味从那些破烂棉絮中飘荡出来，混着脚臭汗馊，令人作呕。 第56章 薰仙子 “他娘的，这怎么睡？” “这是人住的地方？我家的狗窝都比这强。” 抱怨声接二连三，那卫兵压根就不予理会，人既然已经带到就没他什么事了，关上门转身离开。 老余缩回角落里的地铺上，将被子卷了个筒，冷冷说道：“能睡就睡，不能睡自己出去。” 说完便转过身，面朝墙壁背对几人，不再言语。 丁暄一声不吭，找了一个背风的角落，扯了床烂棉被盖上，合眼休息。 白丁知道事到如今抱怨也无济于事，抱着自己的包袱，挨着丁暄睡下。 抱怨声渐渐停息，屋外的北风吹得更加嘹亮，开始还有人唉声叹气，最后都化作此起彼伏的鼾声...... 第二天起床的号声响过没多久，又有卫兵将几人带回工务处。 四个人像庙里菩萨一样坐在对面，其中就有昨天晚上见过的络腮胡子孔区长，以及瘦麻杆刘区长，白丁估计其余两人就是另外两区的区长。 刘区长首先开口道：“我那边五组出了事，折了好些个弟兄，这次来的五个人我要两个。” “我们南区本来就缺人，任务又比你们都重，我也要两个。” 说话的是一名中年文士打扮的男子。 络腮胡孔区长抬了抬眉毛，不悦道：“那只剩下一个人，我和老蒋怎么分？” 刘区长道：“下次再来的人，就优先你们。” “下次个屁，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宗里才送人来。” 文士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这点小事还要问过彪哥？” 光头老蒋说：“你们都别争了，按我说一区一个，多出来一个给刘麻杆算了，前几天塌井死了三个，现在确实很缺人。” “我同意。” “附议。” 剩下中年文士一人没表态，他刚准备说些什么，门突然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白胖小子。 白丁有些意外，这胖小子不是别人，正是湖口镇选拔见过的小考官，自称紫气门第一天才的高明峰。 四名区长都站起身，老蒋问道：“高大人，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高明峰没有理光头，而是对着人群说：“我师父说新来的人里面有个叫白丁的，你们谁是白丁，站出来，我师父想见见你。” 白丁上前两步，拱手道：“我就是白丁。” 高明峰皱眉看了白丁一阵，嘀咕道：“好像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湖口镇选拔的时候......” “哦哦，我想起来了。”高明峰摆手道，“原来就是你啊，跟我走吧，我师父正等着呢！” 白丁看向四位区长，几人面面相觑。 那中年文士道：“既然薰仙子要见你，你就先随高大人去吧。” 白丁点点头，跟随高明峰出了工务处。 高明峰祭出法器，居然是一根金光闪闪的锄头，小胖子提腿跨坐在上面，拍了拍锄头把子说：“你坐后边，我带你飞。” 白丁坐上金锄头，高明峰一声“走起”，便带着白丁飞上了高空...... 工务处内，四名区长大眼瞪小眼，孔大胡子说：“这下没得争咯，每区领一个走得了。” 刘麻杆子道：“这白丁是什么人，怎么连薰仙子也知道他。” 中年文士嗤笑一声说：“你连他都不知道，他就是曹堂主不惜得罪云霞宗也要收入门的那个废物。” “啊，原来是他！” 就在这时，工务处的大门再次推开，走进来一个健硕中年男人，一头栗色的长发整齐地梳向后方，扎起一个马尾，左脸从额头到耳根有一道横跨左眼的显眼长疤。 “彪哥。” “欧阳矿长。” 四人纷纷向男人拱手致礼。 彪哥摆摆手，问道：“新来的人呢？” 光头老蒋指着对面几人说：“都在那儿呢。” “有没有一个叫白丁的？” “啊，又是白丁！” ...... 高明峰带着白丁飞过矿区，在公屋山脉尚未开挖的一片山头落下。 这里山高树茂，雪盖的腊梅林间有一栋别致的竹屋小院，空气中弥散着梅花的幽香，与矿场那片的疮痍形成鲜明对比。 高明峰在院中拱手高喊：“师父，白丁给您带来了。” “让他进来吧。” 听这婉转的声音，女人年纪应该不大。 不过金丹修士冻龄驻颜有方，外貌和声音都不能反映真实年纪，特别是注重容貌的女修士，更加不能揣度。 白丁跟着高明峰进入竹屋内，见到了门内四大金丹中唯一的女子，付景薰。 付景薰着一身素白轻衫，单论容貌身段也仅与陈芋相当，较之寇婉多有不及，只是金丹修为的底气让她整个人气质显得卓尔不群，这仙子之名多半是因其修为而非容貌。 白丁收回目光，低头拱手道：“弟子白丁拜见薰仙子前辈。” 付景薰打量白丁半晌，没有说话。 白丁就这么静静站着，纹丝不动。 “嗯，你可知我让明峰带你来是何缘故？” 白丁答道：“或许是因为曹师叔的缘故。” “曹闻道确实是和我提过，要我照拂你一二，我也想看一看，岳门主与曹闻道不惜得罪云霞宗也要收入门的弟子是何等人物。” “白丁天资平平，曹师叔或许只是见弟子身世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才收入外门。” 付景薰笑了笑，摇头道：“曹闻道可不是这种妇人心肠之人，想必他有别的用意。” “好了，见也见过了，你可以走了。” 白丁愣了愣，随即抱拳道：“多谢薰仙子。” “哦，你谢我做什么？” “薰仙子让高师兄当众带我过来，就是为了给其他人一个讯号，白丁今后在公屋山矿场的日子会好过很多，自然要多谢仙子。” “哼。”付景薰轻笑一声，“你倒也不蠢，今后遇上麻烦，你就找我徒儿明峰便可，去吧。” 白丁再度道谢，然后跟着高明峰出了竹屋。 高明峰又上上下下看了白丁个遍，开口道：“我就想不明白，曹师叔看中你什么。” 白丁笑道：“我自己也不明白。” “既然看中你，却又只让你当个外门弟子，想不通，想不通。” 高明峰摇头晃脑半天，最后说道：“想不通便不想，那不就是想通了，哈哈，我真聪明！” “高师兄是紫气门第一天才，自然聪明过人。” “那是，我高明峰六岁修行，十一岁筑基，这个记录放在整个仙盟也是顶尖的。” 白丁点点头，“自然是顶尖的。” （六岁修行，十一岁筑基，耗时五年，我那玩伴白靖允入云霞宗也已经筑基，算起来也是五年，想必天资惊人，不然当初也不会被一眼看中。） 想到这儿，白丁问道：“湖口镇选拔的那位林瓶儿，现在情况怎么样？” “你说那个女娃儿啊，她现在是岳门主的真传弟子，听说前些天已经凝气三层，照这个速度估计四五年内就可以筑基，我的记录怕是要被她打破了。” 白丁心中暗笑，这高明峰与林瓶儿年纪相仿却称对方为女娃儿，年纪不大故作老成，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第57章 下矿 回程的路上，白丁俯瞰公屋山，东高西低呈青龙抬头，白虎屈服之势。 矿坑集中在龙尾龙腹一带，至于龙头，白丁回望过去，正是薰仙子所在主峰。 “好了，你自己过去吧。”高明峰将白丁放下，想了想又道，“我不喜欢这儿，也很少来，你如果有事找我，就用力捏这只布老虎屁股。” 白丁接过高明峰递过来的老虎玩偶，大大的虎头，短短的身躯四肢，屁股上居然没有尾巴。 “走了，走了，这儿没意思。” 白丁拱手道别，高明峰坐着他的金锄头嗖地一声飞上高空...... 回到工务处，刘麻杆子和一个脸上有大疤的男人正在屋内，看见白丁回来两人面露笑容。 刘麻杆子还好，那疤脸男人笑起来，左脸的伤疤像一条大蜈蚣抖动，有些瘆人，还不如不笑。 “白丁，你回来了，见着薰仙子没？” 白丁点头道：“见过了。” “薰仙子有何交代？” 白丁眼神游离，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疤脸男人猛拍了刘麻杆一把，说道：“薰仙子有事干嘛要告诉你，你问这么多干嘛！” “是是是，彪哥教训的是，是我多嘴了。” 见刘麻杆唯唯诺诺的样子，又称呼疤脸男人彪哥，想必这人就是矿长欧阳彪。 果然，疤脸立刻自我介绍道：“我叫欧阳彪，是这公屋山矿场的主管，人送外号彪哥，你叫我彪哥好了。” “不敢，矿长大人。” 欧阳彪见白丁态度恭敬，点点头道：“你来这里，番番和我打过招呼，要我特别关照你。” 欧阳彪“特别关照”四个字咬字特别重，白丁自然明白其中含义。 “我和番番姐之间有点小误会，想必师门前辈已经调解过了。” 欧阳彪笑道：“当然，关于你的安排，薰仙子的面子我要给，番番那边我也不好得罪，其实我也很为难的啊。” 白丁道：“矿长大人无需为难，按规矩办即可。” “好！白老弟果然深明大义，那老哥就直说了。” 欧阳彪拍着白丁的肩头，居然称兄道弟起来。 “这是刘学习刘区长，负责西区的采矿，刚好他那边前些天出了点事正缺人手，你就先到他手下做事，等门派来了新人，我再换你上来，到巡逻治安队任个闲职。” “听凭矿长安排。” “还叫我矿长，见外了不是。” “听凭彪哥安排。” “哈哈哈，好。” 事情定下来之后，白丁随着刘学习来到西边矿区，见过他的同僚工友。 “这是老余头，在这矿场干了快二十年，经验丰富，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 白丁点头，与老余打过招呼。 这老余昨晚见过面，睡一个屋，只是没打过交道。 老余对白丁不冷不淡地笑笑，拱了拱手，也没多言。 “这个，叫......什么的，跟你一路来的新人，今后就是你手下。” 白丁早就已经看见丁暄，打个招呼对方只是冷冷点了点头。 刘学习叹了口气说：“五组几乎全被埋在下头咯，只有老余头有经验跑得早，要不死绝了。现在五组也没人，白丁你现在就是五组的组长，这什么......” “丁暄。”白丁接话道。 “对，这丁暄和老余就是你手下的工头。”刮起一阵寒风，刘学习缩了缩脖子，“等会我调些矿工给你，今天就重建五组，复工复产。” 刘学习见白丁点头，又道：“你先找老余头了解一下情况，我这就给你调人去。” 白丁向老余请教挖矿的事宜，老余一一解答，既不热情也不冷淡，例行公事罢了。 丁暄也在一旁认真听着，却不发言。 不过多时，卫兵就领着一队衣着破烂的矿工过来，一个个面黄肌瘦，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老余看着这些人苦笑道：“白组长，你是不是得罪了人，净挑些歪瓜裂枣给你。” 白丁道：“或许是从其他组抽调出来的吧，别人舍不得给精壮劳力，所以只有这些给我们。” 嘴上虽然这么说，白丁心中还是有计较。 （看来这彪哥只是表面上说不计较番番的事，实际上还是要给我使袢子。） （每天的开采任务这么重，靠这些人根本完不成，我这组长也不能闲着。） 数了数，一共十二个人，给丁暄和老余头一人配了六个，就张罗着下井。 五组负责这一片是打的竖井作业，用吊篮将人放入井底，再在井下方暗挖隧洞，挖出的矿石又自井口吊出外运。 通常组长是不需要下井的，负责在井口安排人起落运输，但白丁是第一次遇上这事，主动提出到井下去看看。 留丁暄带着两人在上方负责起吊绞架，白丁与老余头坐着篮子晃悠悠地下到井底。 矿洞中极为黑暗，矿工有专用的头戴，头戴中间可以镶嵌萤石，与夜明灯一样，老余头注入灵力之后，萤石就会发光用于照明。 老余头指着一个方向的矿洞，有些沉重地说：“前些天，我们就是在挖掘那片区域的时候塌方了，现在要是挖过去，怕是还能挖到尸体。” “没有人救援吗？” “救？怎么救？从上面挖还是从下面挖，哪来的人手？再说万一二次塌方了怎么办？” “过去几天了？” 老余沉默一会儿，说道：“今天应该是第五天了。” “凝气修为的人不吃不喝也能坚持一个星期，说不定那边还有活人困在里边。” 老余摇头道：“如果活着，就只能靠自己爬出来，没有人会去救他们。” 见白丁似乎有救人的想法，老余劝道：“我们还是去另外一个方向挖灵矿吧，要不然今天的任务就完不成了。” 白丁依然望着那个方向问道：“朝夕相处，那里面就没有你的好友吗？” 老余神色一黯，回答道：“这都是命！” 老余指挥着矿工开始挖掘，用厚土决辅助加固矿洞，稳定开挖面。 一车车的矿石被推了出来，从井口吊上去。 这些矿工一个个神情麻木，像是蚂蚁一样不断重复着繁重的劳动。 听老余说，这里大部分的矿工都是紫气门从附近城池找来的，其中有囚犯、有难民，也有奴隶和欠了高利贷被卖过来的，只有少部分人是自愿的。 一般契约工期是三到五年，进来之后就不能出去，也不能和外界联系。 每个月可以领部分银子花销，余下的都存在账户里，等工期满了一次发放。 “如果发生意外了呢？那些钱怎么处理？” 老余冷哼一声，答道：“留有家人信息的，也许会发给家人，要是没有，那便是人没了钱也没了。” 第58章 救援 白丁捡了一块矿石细看，石头中有零星的晶体细粒，那便是灵力结晶。 这些矿石运送出去之后，还需要经过破碎、筛分、熔炼、稳定等工序，最后才会成为灵石，这种人工炼造工艺只能制造下品灵石，也就是常用的货币灵石。 在一些天地灵力充沛的地带，灵力高度集中，就有可能产生灵核晶块，这些天然晶体便是上品灵石，一块上品灵石可兑换一千下品灵石。 老余说除了这两种灵石，还有一种极为罕见的极品灵石，经过漫长岁月洗礼，其中蕴含大道至理，甚至灵石中还能诞生生命。 白丁摇了摇头，这极品灵石太过神奇，夺天地之造化，盗日月之玄机，怕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万年难得一见。 白丁从矿井上来，丁暄就准备下去。 “等等。”白丁叫住他。 丁暄停下问道：“白组长，还有事吗？” 白丁以望气之术观望矿井垮塌的区域，那一片青黑之气缭绕，其中却有几丝白烟袅袅。 青黑乃阴气恶煞缠绕，白烟乃凶死之兆，说明井下尚有活人，只是命不久矣。 “那一片地下还有活人，我想去救他们。” 丁暄好像对此并无意见，点头道：“任凭白组长差遣。” “别叫我白组长，叫我白丁，这里边我年纪最小，修为最弱，你们叫我白组长我心里惶恐。” “你是刘区长指定的五组组长，无需不安。” 白丁苦笑摇头，不再纠结此事，说道：“我和你一起下去，只是这边采矿的事情也不能耽误，恐怕只有你我二人去营救了。” 丁暄只是点头表示明白，没有二话。 两人下井之后，与老余头表明意图，老余神色复杂。 “我一个人力有不逮，不能持续释放厚土诀，这样会影响进度，如果不能完成今天的开采任务，我们都会遭受处罚。” 白丁说：“救人要紧，便是耽误了一些进度，刘区长也不会怪罪我们。” 老余摇头道：“我们上面有区长有矿长，有筑基有金丹修士，他们都不闻不问，你何必自作主张去救人？” “人命关天，这矿石就在这儿，早一天晚一天挖都是一样，但这人不赶紧去救，就救不回来了。” 老余头自嘲一笑，“可这人命，就是不如灵石值钱。” 白丁也不和他废话，开口道：“你把我们领到塌方之处，你就回来监工，剩下的交给我和丁暄便是。” 老余不再多言，领着白丁和丁暄在错综复杂的地下隧洞中穿行，估摸着走出三四里地，才走到坍塌处。 “就是这一段了，你们自己挖吧，我在沿路留下记号，你们寻着标记便可以找回来。” 老余留下话走后，白丁便与丁暄开始挖掘。 用厚土诀加持矿工镐，岩土就像豆腐一样轻易被凿开，与雕刻灵木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这灵力消耗也快，没挖多远，白丁体内的灵力就消耗了大半。 丁暄见白丁停下来，开口道：“矿工挖掘并没有特定的线路，沿着灵石矿多的地方一路挖下去，矿洞错乱交织，我们只有两个人，如果不清楚幸存者具体位置，这么乱挖下去就像大海捞针。” “你有什么好主意？” “被埋在下面要想活下去，最重要的就是有可以呼吸的空气，如果真的还有活人，那他所在的地方必然存在空腔，存有一定的空气。” 白丁点头道：“确是如此，但我们如何才能确定这些地底空腔的位置。” “我修习的功法有些特别，可以感知到方圆百米之内的气体，但是这样一来，我也没有余力挖掘了。” “我来挖便是。” “你？”丁暄挑了挑眉毛，“恕我直言，以你凝气一层的修为，只怕挖出个几十米就会灵力耗尽，单凭肉身之力，怕是挖到天黑也挖不出多远。” “我来挖，你在后方感知，如果有发现告诉我方向便可，不要和我多说话。” 丁暄虽然疑惑，还是点头答应。 白丁长呼了一口浊气，运转起一心二用的法门，一边运转天圣诀吸收周边的灵气，一边将灵力灌注到十字镐中，开始机械地挖凿动作...... “前方偏左，有一处空段。” 白丁闻言转变方向，朝着左前方挖去，凿穿洞壁的时候风咕地一下灌了进去。 这是一段尚未坍塌的封闭隧洞，前后两丈来长，一人背靠着洞壁坐在地上，不远处还躺着一人。 丁暄忙超过白丁，上前查看二人情况。 白丁也从一心二用的状态中醒来，上前问道：“怎么样？” 丁暄摇摇头，“已经死了。” 白丁想了想说：“矿井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打通风井换气，如果还有活人，应该就在风井附近。” “有这种可能，但我们身处地下分不清位置，很难找到风井。” “回风井一般设在矿井低处，我先前在上方远眺的时候看过，这一带东高西低，我们朝西走，你注意留意气体流动方向。” 丁暄点点头，好奇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即便是凝气后期的人也不可能像你一样长时间运转厚土诀。” “我的功法有些特殊，这个以后再说，我们赶紧找人。” 继续由白丁开道，两人向西行进了一里左右，丁暄说：“就在右方，应该是风井没错了，虽然坍塌掩埋了大半，但是气还在向那边缓缓流动。” 白丁依照丁暄的指示，在右侧又挖到一处空室，一个矮壮的汉子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丁暄查看过后说：“还活着，只是昏迷了。” “我们赶快把他送出去。” “等等，这伤口.....” ...... 把这壮汉送回井口处，老余头立刻凑了上来。 “啊，这是组长郭德凯，他还活着！” 说着就准备从白丁手中将人接过去，却不料白丁侧过身，说道：“人我自己送上去，不劳烦你老余。” 老余头说：“白组长辛苦了，这点小事交给我便是。” 又要上前。 丁暄走到白丁身前拦住老余头，“这人身上受的是刀伤，我们怀疑另有隐情，等他醒了问清楚再说。” 老余头眼盯着白丁与丁暄，手慢慢滑向腰间的短刀。 第59章 撒谎 老余头手按在刀把上，没有做一下步动作。 丁暄像猎豹一样躬下身子，手也握紧了腰间的长剑剑柄。 老余叹道：“你们何必多管闲事？” 白丁后撤两步，冷冷问道：“老余，你想做什么？” 老余头站在原地半晌，突然手松了刀把提起来，摊开双手道：“我没想做什么，就是想帮帮白组长，既然你不领情，那我不管便是。” 说着身子让到一侧，留出通往井口的道路。 “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去看看那些矿工吧。” “好，我这就去。” 老余头双手一直半举，从白丁与丁暄面前走过，往矿洞深处而去。 白丁皱眉，不清楚这老余头到底隐瞒了什么，只有等怀里的郭德凯醒再询问。 摇动井口的绳索，上方的铃铛清脆地叮当作响，很快载人的篮子就放下来。 白丁抱着刘德凯，与丁暄一起坐吊篮上到地面。 洞井口有执勤的卫兵，白丁将刘德凯交给他们，解释清楚情况，对方立刻将刘德凯送往矿区的医馆治疗。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丁暄摇头，“我也不清楚。” 白丁说：“我们再去找找，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人。” 两人又回到坍塌的矿区搜寻了一阵，活人没找到，尸体又找到几具。 除了刘德凯后背有刀伤，其余死者都是死于窒息或者撞击，没有可疑之处。 回到矿洞开挖一侧，老余正在休息，看见白丁二人说道：“组长，今天的任务可还差着呢，你们若是有力气，就来帮帮忙。” 丁暄看了白丁一眼，白丁说：“好，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 说着拿着矿镐与矿工们一起工作起来...... 天黑之后，六组过来换班，白丁与其余人一起陆续返回了地面。 老余头一切如常，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在食堂吃过晚饭，白丁叫上丁暄一起来到医馆看望刘德凯。 刘德凯已经醒来，刘学习也在，刘学习一看到白丁，立刻笑着说：“白丁啊，想不到你一来就立了功，把五组原来的组长刘德凯给救了回来。” 刘德凯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挣扎着想起身，旁边的护理人员按住他说：“别动，你伤还没好。” 刘德凯只得躺在床上，拱了拱道：“白兄弟，救命之恩，刘某当涌泉相报。” “刘大哥不必如此。”白丁走到床前，看了看刘德凯腰间缠绕的白布条，“刘大哥你后背的伤势是怎么造成的？” 刘德凯说：“仓皇逃命当中，不小心摔倒被矿工镐给扎了一下，已经不碍事了。” 刘学习说：“德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好生休息，等伤好了继续跟着我干。” 刘德凯点头。 刘学习又道：“现在这五组的组长已经由白丁担任，你看......” “刘某蒙白兄弟所救，怎么敢再和白兄弟争这区区组长之职，今后刘某就是白兄弟手下的工头，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白丁本无意做这组长，刚想拒绝，刘学习却说：“那好，以后你就是五组的工头，白丁继续担任五组组长。” 刘学习又安慰了几句，便离开医馆。 白丁也没什么话说，嘱咐刘德凯好生休养，便与丁暄也离开医馆。 “你确定刘德凯受的是刀伤？” 丁暄点头道：“我确定。” 白丁皱眉，他不明白刘德凯为什么要撒谎，联想到老余头的表现，这两人之间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回到五组那所破房子，老余头已经睡下。 白丁正准备坐下休息，老余开口道：“组长有单独的房间，就是这屋后边的房子。” “无所谓，那房间就留给刘德凯吧。” 老余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白丁思虑一阵，没有再问白天的事，而是问道：“老余，你说在这里做个三五年就可以离开，你为什么做了快二十年。” 老余没料到白丁会和他聊这个，似乎勾起了一些伤心往事，沉默了许久才答道： “我孤家寡人一个，无妻无子，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在这里住习惯了，不想走了。” “你做了这么久，也有不少积蓄，出去了比在这里生活要好得多。” “人活着不就是三顿饭一张床，到了我这个年纪，珍馐吃不下，美女也睡不动，就是活着等死了，在哪儿都一样。” “你......真的是这么想吗？” 老余头转过身，背朝着白丁嗯了一声，说道：“今天累了，白组长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睡了。” 丁暄洗完澡回来，见白丁坐在那儿，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坐在铺盖上开始打坐练功。 白丁也不打扰他，收拾了一下也去洗澡。 （今天多亏有了丁暄，不然救不到人，而且在洞口的时候，若不是顾忌丁暄，老余说不定真会动手。） 澡堂是一间大屋，区分男女，矿区男人为主，所以男浴是女浴的数倍。 进了里边是一个个整齐的大水池子，一个池子大约能容纳十来个人，大伙儿都泡在热水里纾解一天下来的疲惫。 池水有些浑浊，边角面上还浮着些褐黄沫子，白丁皱眉，有些不愿意下水。 “喂，新来的，怎么了，嫌脏不想下来？” 白丁闻声看去，旁边池子泡着一个光膀汉子，正是昨日驾驶牛车把白丁送进来的戚全。 白丁尴尬笑道：“确实有些不习惯。” 戚全使了个法诀，池中杂质向池中心靠拢，旋转聚拢成一个小泥丸，戚全捻起泥丸弹到一旁，池水变得清澈见底。 “现在愿意下来了吧？” 白丁笑着坐到池中，“谢谢，戚大哥你这一手能不能教我？” 戚全笑道：“这可是着澡堂子管事的独门秘技，我怎么能随便教你？” “难道戚大哥就是这澡堂子主管？” “非也，不过这主管正是......贱内。”说罢，戚全大笑起来。 戚全为人豪爽大方，十分健谈，白丁趁机打听了一些矿场情况。 听说对面山坳中有一条“堕落街“，里面有不少消费娱乐项目，都是紫气门自营的产业。 里面消费比外界要贵很多，但是顾客依旧络绎不绝，因为这矿场中日子苦闷，没有别的消遣，许多人赚到的一点钱都挥霍在了那里，离开的时候又是光杆一条。 “你年轻还小，偶尔去那边玩玩可以，别沉迷于此。” 白丁点点头，突然问起：“戚大哥，你和五组的刘德凯还有老余头熟吗？” 第60章 监守自盗 “说不上熟，人都认识，西区五组不是前些天出事了吗？怎么，你去了五组？” “是，我在五组。” “五组就活下老余头一个人，哎！”戚全摇了摇头，“世事无常哟。” （看来刘德凯被救回来的事还没有传开。） 白丁追问：“老余头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老余头？”戚全想了想，“老余头在这片矿场干了二十年，按理来说至少也应该是个组长，可至今还在干工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嘛？” “不知道。” 戚全等的就是白丁这么回答，他笑了笑说道：“这就要说起十几年前的一段往事了。” 仰头回忆了片刻，戚全讲述了老余头的故事...... 老余头姓余，叫余福生，四十好几来到这公屋山矿场，听说是因为杀了某宗门弟子，为了躲避寻仇自愿来到这里。 来后不久，老余头鬼迷心窍恋上了堕落街那边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婊子，天天往那儿跑。 堕落街消费可不便宜，老余头辛辛苦苦赚的一点钱都送那女人肚皮上了，后来那女人大了肚子，说是老余头的种，老余头心里高兴便想着要为那女人赎身。 西拼东借欠了不少债务，还和矿场立了二十年卖身长约，老余头终于凑够了赎身的钱。 替女人赎了身之后，老余头本以为能够过上安稳的日子，结果...... 戚全摇头叹息一声，“抓奸在床，原来那女人早有相好，连孩子也是那人的，老余头做了冤大头自然不甘心，把那对狗男女连同襁褓中的婴孩全都给杀了。” “后来呢？” “本来死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死的那个男人偏巧是孔方的外甥。” “孔方是谁？” “就是孔区长。” 白丁点点头，原来就是那个大络腮胡子。 “孔方自知理亏，也不好治老余头死罪，但是以二十年卖身契为由，留他在矿里继续干活，虽然刘区长出面把老余头要到西区，但是升迁是没指望了，只能一直做个工头。” “刘区长和老余头有交情？” “嗯，刘学习和老余是师兄弟。” “刘德凯也姓刘，和刘区长有什么关系？” “那倒没有听说过，也许只是巧合。”戚全顿了顿，“自那以后，老余头生无可恋，每天守着矿场挖矿，堕落街那边再也没去过，算一算，应该还有两年那二十年长约就到期了。” 白丁回到宿舍，丁暄还在练功。 白丁翻看了一阵老牛送的《羚雀刀谱》，一个人拿着蜂刺在房屋外边空地上演练了几遍。 因为有一定的武术基础，白丁学起来并不觉得吃力，这刀法与凡间武术类似，只是以灵气取代凡人武术中的内力，速度和威力要大上许多。 “这刀法有些意思。” 白丁闻言停手，看见丁暄正倚在门口，也不知道观看了多久。 “刚开始练，还不熟练。” 丁暄道：“搏杀之术，无外乎速度、力量、变化三要素，速度和力量可以通过苦练提升，这变化一道，就必须经过大量实战领悟。” 说着丁暄抽出长剑，“我见猎心喜，白组长，我们来比划比划。” 丁暄透露过他已经是凝气四层修为，初窥御物门道，而且白丁判断丁暄之前应该是武堂或刑堂弟子，与马俊伟、柱子等经商弟子不同，专修杀伐之术。 既然对方愿意指点自己，白丁求之不得。 “丁师兄，请赐教！” ...... 第二天早上，白丁脸上还挂着彩，与丁暄、老余头一起来到矿场。 揉了揉身上发疼的淤伤，心道这丁暄下手还真狠，昨晚好几次差点都以为会死在丁暄手下。 老余头看了两人一眼没有说话，昨夜屋外的打斗声想必他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看着面前一排伤痕累累的矿工，白丁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老余头淡淡答道：“昨天的任务没完成，所以他们受到了处罚。” （刘学习在医馆还说我立了功，结果转头就让人把手下的矿工给打伤了，当真是嘴上一套背后又一套。） “为什么不处罚我们，要去为难这些矿工。” “我们也有处罚，本月月钱减半，如果还有一次，那这两个月一枚的灵石也没有了。” “如果有三次呢？” “事不过三。”老余头指着矿工说，“如果有第三次，那我们就和他们一样，接受鞭刑，并且贬为矿工，做到什么时候要看上面的心情。” （还真是严苛啊！） 白丁心中感叹一声，拿出自己的金疮药给队首的一名矿工，“一个个递下去，都先擦点药。” 那矿工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汉，看白丁脸上也多处挂彩，还以为白丁和他们一样遭受了刑罚。 “大人，怎的连累你也受这体罚？” “我这是......”白丁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没好意思说明，“今后我和你们一起挖，确保任务完成，免得大家再受苦。” 一众矿工听了大受感动，纷纷拜倒叩谢，搞得白丁窘迫不堪，忙叫众人起身。 与六组换班之后，白丁与丁暄、老余头三人都来到矿井下，带着矿工一起劳作。 白丁用锐金诀为矿镐加持，又用厚土诀反复加固矿壁，之后开启一心二用，一边运转练习天圣诀，一边挖矿。 灵矿中的灵晶颗粒不断散发出灵力，白丁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掉进米仓的小老鼠，在这儿修练天圣诀事半功倍，竟然不比使用灵石差太多。 “大伙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喝些水。” 众人三三两两聚做一团，纷纷就地坐下歇息。 老余头分发了面饼之后，也坐倒白丁身旁，啃了一口说道：“今天进度很快，应该可以超额完成任务。” “那是好事啊。” 老余头摇头道：“你做得越多，这任务就分配得越重。” 拍了拍白丁肩膀，“白组长，你悠着点干。” 白丁愣了愣，明白了老余头的意思。 等老余头离开之后，丁暄才指着矿车小声问：“你有没有发现，你那边挖出来的矿石不太一样？” 白丁望过去，心中一惊。 单独看不明显，摆在一起就能看出差别，白丁挖掘出的那车矿石中夹杂的灵晶明显没有别的亮，有些黯淡。 丁暄低声道：“我大概猜到你的功法有什么特别，但你别做得太明显，监守自盗被抓住了可是要被废除修为的。” “嗯。”白丁将剩余的面饼囫囵塞进口中，灌了口凉水，起身来到矿车前。 捡起一块有些黯淡的矿石，白丁闭目感知一会，像给灵木器件补充灵力一样，缓缓将灵力输入，那黯淡的灵晶重新焕发出光泽...... 第61章 堕落街 其他功法讲求尽可能多的把灵气纳入体内，然后不断凝练，壮大气海。 而白丁的气海就像是大河边上的一个小水洼，水在里边打个转又流了出去，水洼在反复的冲刷过程中不断缓缓壮大。 所以白丁并不需要贮存大量灵力，吸收灵力的同时又返还给灵晶，这样一来灵晶微粒品质下降并不明显。 多了返输这道步骤，白丁挖矿的速度受到影响下降不少，不过这也是好事。 事情是做不完的，老余说得对，超额完成任务只会导致任务加码，纯属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自找苦吃，上头那些人可不会念着你的好，只会变本加厉剥削你。 老余头见白丁这边产量下降，微微一笑很欣慰，说不得还要在心中说句孺子可教也...... 结束了一天的劳作，白丁问丁暄：“我想去堕落街看看，你去不去？” 丁暄摇头道：“我不去了，我还有事。” 几日下来，白丁也清楚丁暄的性子，也不多问有什么事。 换上一身干净的弟子服，一个人带了些银两就往对面山坳走去。 堕落街与神仙街一样，都是口间戏称，传来传去之后大多数人都习惯了这么称呼，反而原本的街名已经被人遗忘。 白丁看了看街口的牌坊，上面写的是“工娱巷”。 因为矿区大部分工作都是两班倒，日夜不息，所以这条街不管白天晚上生意都很兴隆。 街道上热热闹闹，熙熙攘攘，有茶楼酒肆，勾栏瓦舍，你要说最热闹的地方，还得是妓院和赌坊，卖苦力的矿工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乐趣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巷子末端清净一些，这里多是一些矿管高层消费的地方，这些人有钱有时间，虽然都是填塞欲壑，但其中的讲究就多了去，玩的花样不是底层矿工能够想象的。 白丁逛到巷尾又折回，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给家中寄信报平安。 驿馆设在堕落街街尾，矿工是不允许与外界联系的，所以这驿馆主要服务的是门派弟子。 白丁进门，接待的是一个短发圆脸的小姑娘，估计比白丁大上两三岁。 “你好，你是要寄信还是送物？” 白丁拿出写好的三封信交给圆脸姑娘，“寄信。” 信封上写有收信地址和收信人，一封是给漓水城马师兄等人，一封是给邱大成，还有一封自然是家书。 圆脸姑娘收下信，解释道：“所有信件都需要拆开，专人审查完信件内容才能发出去，这点你知道吧？” 白丁点了点头。 “都在漓水城辖区，距离差不多，一封信收你三两银子，一共是九两。” 白丁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个价格还是不免暗暗心惊。 “怎么，有问题吗？” 圆脸姑娘笑得很甜，露出前排两颗雪白的兔牙，白丁却只能苦笑，摸出了自己准备的十两银子。 “找您一两银子，请收好。” “那个，多久能送到？” “您尽管放心，我们驿馆是紫气门自营驿站，有专门的运送途径，十二个时辰内完成审核，十二个时辰内送达，陈国境内不会超过二十四个时辰，如果你想加急，我们可以用传讯牌，另一头有专人誊抄信件内容，只需要另外支付五两银子......” 白丁连忙摆手道：“不用了。” “如果是送物价格又怎么算？” “那要看你送的东西大小重量，以及收货地点远近，至少是十两银子起步，您有需要吗？” “暂时没有。” 白丁匆匆离开驿馆，手握着兜里剩下的一两银子苦笑两声，这些矿工累死累活一个月才五两银子，工头十两，白丁这个组长也不过十五两，只是寄几封信就见了底，日子难过哟。 途经妓院门口，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原本冷着脸嗑瓜子，远远看见白丁立刻换上笑脸，摇着小手绢叫道：“小哥哥，来玩呀！” 白丁瞟了一眼，这几个都是年老色衰，不得已只能来到街边揽客。 往街对面稍稍挪出几步，远离这几个虎狼徐娘，加快了些脚步从妓院门口走过。 见白丁走远，几个女人冷哼一声，又开始在街上物色新的目标..... 白丁用剩下的一两银子买了些酒肉，看来除了寄信，其他物价也没有那么离谱。 回到宿舍，丁暄还没有回来。 白丁叫老余头一起喝酒吃肉，老余头也不客气，肉吃得少，酒却被他喝去大半。 吱呀~ 门被推开，丁暄走了进来。 “快来，有酒有肉，给你留了点。” 丁暄盘膝坐下，抓了块卤肉塞进嘴里，问道：“怎么，去堕落街没逛窑子？” 白丁摇头。 老余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骂道：“那些欠x的婊子有什么好的，都是些忘恩负义无情无义的畜生！” 见白丁与丁暄都望着自己，老余头抹了把嘴角的油，放下杯子道：“好久不喝酒，醉了！我先睡了。” 说完便钻回了被窝里，不再出声。 白丁听过老余的故事，知他这是有感而发，对丁暄说：“来，我们喝完，别浪费了。” 吃过酒肉，丁暄主动邀请白丁再到屋外练练。 丁暄将速度与力量压至比白丁略强，与白丁喂招。 白丁缺乏搏杀经验，即便丁暄压制修为，依然被打得手忙脚乱，多处受伤。 嗖，寒光一闪，丁暄长剑直刺白丁面门。 白丁急忙侧头，剑身从脸颊边头擦过，左手用蜂刺短匕贴住丁暄的长剑外侧，白丁不退反进，蜂刺贴着长剑向丁暄滑去。 丁暄长剑下压，白丁只能弃刀，否则手腕将会被长剑切断。 只见那离手的蜂刺在丁暄的长剑上绕了个圈，又重新回到白丁右手中。 此刻白丁已经欺近丁暄身前，握住重新入手的蜂刺，顺势在丁暄手腕上划过。 叮当~ 丁暄长剑落地，白丁则被丁暄另一手一肘顶飞。 “不错，你这招雀返能够短距离御剑，收回脱手兵刃，出人意料。” 白丁揉着胸口爬起来，略有得意地说：“怎么样，我伤到你了吧。” 丁暄微笑点点头，白丁却见他手腕上有鲜血滴下，忙上前问：“不严重吧？” “没事，一点小伤。” 说着捂住手腕回房。 白丁找来金疮药和绷带，丁暄说：“你自己身上也要处理处理。” 白丁这才想起自己身上也挨了丁暄长剑多下，笑着脱去衣服开始抹药。 无意中，白丁看向丁暄的手腕，那道伤口似乎比自己割的要长上两分。 第62章 每个人都有秘密 一阵急促粗鲁的敲门声响起，只听见门外有人大声喊道：“查房！” 白丁来不及穿衣便打开门，四名身着巡卫队队服的卫兵鱼贯而入。 最后进来一个国字脸，方方正正，衣袖上镶有金边，这是卫队长的标志。 这人打量了白丁与丁暄一道，皱眉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身上都是伤口？” “刚才与师兄切磋练习，受了点伤。” “切磋？这么巧？” 国字脸绕着白丁看了一圈，又看向丁暄的手腕，“你右手上的伤给我看看。” 丁暄将手送至国字脸面前，对方抓着手臂细看。 坐在床上的老余头开口道：“肖得龙，他们两个先前确实在屋外练武，雪地上都是痕迹，一看便知。” “练武下这么重的手？” “年轻人血气方刚，又喝了些酒，打出些真火受点伤也是常事，这有什么稀奇。” 肖得龙看了看地上的酒碗和吃食，放下丁暄的手，又转身到屋外查看。 片刻之后回来，询问道：“你们晚上都去了哪儿？” “我去堕落街逛了逛，买了些酒肉回来，吃完便和丁师兄练剑。” 丁暄说：“我到王二毛的场子玩了两把。” 肖得龙点点头道：“你们的行踪我自会核实，最好说的是实话，不然有你们好看！” 说完便带着人离开。 白丁将门关上，回身看向丁暄，见丁暄若无其事地将手腕上的伤口缠好。 “王二毛是谁？那场子又是怎么回事？” 丁暄没有回答，倒是老余头嗤笑道：“王二毛是四组的组长，他那边搞了个小赌场，几个人串通起来出千，我劝你们最好别去玩。” 丁暄点点头承认，将地上收拾干净，说道：“不早了，该休息了。” 白丁穿好衣服，便也睡下，谁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之后几天，白丁日常挖矿练功，夜里与丁暄对打练习，那肖得龙也没有再找上门过。 经过这些天锻炼，白丁搏杀技能越来越熟练，受的伤也越来越少，加上丁暄适时出言指点，传授经验，白丁受益匪浅。 ...... 夜里，又有人光顾这间破屋宿舍。 刘德凯提了两只烧鸡，几斤猪头肉和牛肉，带上一缸酒登门道谢。 “你真不搬那屋去？你现在是组长，又是我的救命恩人，让你挤在这里住我心不安啊。” 白丁喝上一大口酒，说道：“刘大哥你就别说了，我住这儿习惯了，也懒得搬，咱们就这么住着。” “可是......” “别可是了，天天一起上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住哪儿都是一样。” “那好吧，老弟仗义，哥哥敬你。” 刘德凯举起碗，咕咚咕咚干了。 老余头一个人坐边上闷头喝酒吃肉，除了最开始敬酒一杯庆祝刘德凯死里逃生，后面两人就再没有交流。 白丁也摸不准两人之间的关系，丁暄偷偷看过老余头的短刀，确定刘德凯腰上那刀就是老余头捅的，而且救出刘德凯那天，老余头确实有从白丁手中抢人的意图。 再说这刘德凯，对这事只字不提，还扯谎替老余头隐瞒，其中隐情耐人寻味。 丁暄也是个话不多的主，只顾着吃喝，如果不是刘德凯话多，这酒局就冷场了。 白丁瞟了丁暄一眼，前些天查房的事已经找戚全打听过，那晚南区区长许玳瑁家遭了贼，据说那贼人被巡卫的卫兵伤了手腕...... （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啊！） 刘德凯打了个酒嗝，正色道：“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儿起，我就跟着白老弟去矿上干活。” “刘大哥你要不要多休养几天？” “不用不用。”刘德凯拍了拍胸膛，“老哥皮糙肉厚命贱得很，阎王爷都嫌弃不想收，几天不干活浑身不自在。” 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的老余头轻哼一声，显是极为不屑。 酒坛子见了底，刘德凯扶着墙坚持不让送，摇摇晃晃回房去了。 白丁与丁暄收拾了一下，见丁暄有几分醉意，也没再叫他练剑，洗漱一番早早上床休息。 ...... 半个月一换班，第二天白丁的五组改换成夜班，所以白天没什么事。 白丁正打算去堕落街问问，有没有收到回信，没想到早饭过后，那圆脸姑娘亲自找上门来。 “白丁，这是你的回信。” 白丁有些诧异，“你知道我？” “信上不都写着名字地址吗？”圆脸姑娘笑了笑道，“回信我们也已经审查过，刚好我今天到这边看我哥哥，就顺便给你捎过来了。” 白丁接过信，随口问道：“令兄是谁呀？” “我哥蒋广大，别人都叫他光头老蒋。” “啊，原来你是蒋区长的妹妹。” 圆脸姑娘又笑了，解释道：“认的，不是亲的，光头老蒋都一百多岁的人了，我要是他亲妹妹，哪有这么年轻漂亮。” 白丁诺诺点头，“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蒋茜，以后你要寄信去堕落街找我就行。” “好。”白丁又问，“这回信要收钱吗？” 蒋茜笑道：“不收钱了，三两银子可贵得很，一般人很少寄信的。” 目送蒋茜离开，白丁回屋拆开信一一阅过。 信是叔父白重喜写的，说家中一切安好不用白丁担心，只是听说白丁不能回家过年都有些挂念，特别是白娟，听说白丁过年不能回来，情绪低落了好几天。小丘村还是老样子，这段时间经常能看见神仙修士御剑在潜龙湖上空飞过，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白娟开始读书识字，也在信的末尾留下几行字，说自己在学堂好好学习，交了不少朋友，还组建了一个白娟帮，专门与讨厌的马三蛋那帮人作对...... 白丁看着那拙劣的笔迹和通篇错别字不禁哑然失笑。 再翻开马师兄的信，信里说师兄们都很想念白丁，白丁制作的香球经过寇婉的推广，居然在漓水城火爆起来，雅趣斋的生意忙不过来，老牛天天赶工制作香球还是供不应求，马俊伟记得白丁的功劳，这香球生意的钱里边有白丁的一份，都给白丁留着。 最后是邱大成的信，邱大成先是抱怨了一番修行的日子寡淡无聊，又吐槽米铺生意琐事繁杂，烦不胜烦。马道长最近很少管他，一两个月才过来匆匆看上一眼，指导几句便离开。无意中听师父透露，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潜龙湖有秘境入口的消息已经传开，吸引了很多修士前来探寻。 秘境么？白丁并不关心这个。 经历过丈天山的事情，白丁担心的是小丘村会不会因此遭殃，悲剧重演...... 第63章 血色除夕夜 上 春节，这个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矿场依旧开工。 除夕夜，享用过食堂的“大餐”之后，白丁与其余人赶到矿区，六组的人员早已迫不及待的等着换班。 “今晚上食堂做了什么好吃的？” 问话的是六组的工头朱庆，圆胖的身材，一颗酒糟鼻尤为醒目。 刘德凯笑道：“杀猪菜，肉管饱。” “那感情好，今天可要敞开了吃。” 朱庆的话让一群矿工也都笑了起来。 做体力活的消耗大，喜欢重油盐的肉菜，不然容易肚子饿，平日里食堂的伙食清汤寡水，这次难得有大量肉食，大伙儿自然都很高兴。 下井之后做了没多久，好几个矿工身体都出现不适，上吐下泻。 刘德凯大骂道：“妈的！一帮饿死鬼，叫你们吃那么多肉，吃出毛病来了吧。” “工头，我要屙屎！” “我也要去。” 刘德凯指着塌井方向说：“快点去，滚远一些解决，别臭着老子。” “是，是。” 几个人匆匆忙忙跑远。 老余头对白丁说：“工人们平日里油水少，今天吃多了荤腥，肠胃容易不适，好在今天分派的任务不重，我们不要太赶。” 白丁点头道：“如果实在不行，让他们先休息一会儿。” 过了一阵，只听见一个声音惊慌大喊：“不好了，皮猴子落水了！” 白丁回过头，就看见一个麻脸矿工慌慌张张从矿洞深处跑来，正是刚才去出恭的二人之一。 刘德凯上前揪住那人衣襟，吼道：“胡说什么！这矿洞里哪来的水！” 麻子气息急促，边喘边急声说：“是真的，皮猴子想挖些土把屎埋了，结果两镐子下去那一片全塌了，下面都是水！” 说到最后，麻子语气中都带上了哭腔。 “猴子呢？他人呢？”一个中年矿工赶忙上前追问。 白丁知道这人，外号大马猴，正是那皮猴子的父亲，父子俩因为饥荒流落到这附近的天元城，听说这里有活干，管吃管住还有银钱拿，便一齐报名签了五年卖身契。 “那水里好像有东西，皮猴子掉下去泡都没冒几个，人就不见了，我.....我也救不了啊！” 大马猴一听立即急得发晕，白丁上前扶住他道：“走，一起去看看。” 麻子在前边带路，白丁边走边问老余头：“现在正是冬季，地下水位低，矿洞下方怎么会上水？” 老余头面色凝重，摇头说不清楚。 到了地方，隧洞地面塌了一个几丈宽的大坑，浑浊的泥水咕咕地不停往上冒，往低处流淌，地面已经开始积水。 大马猴冲进泥水中，大喊：“裘儿！裘儿！” 自然不会有人应答，丁暄几步上前把大马猴拉了回来，吼道：“别往前面去了，你也想掉进去吗！” 大马猴无助地扶着丁暄跪下，颤声哭喊：“裘儿，我的裘儿。” 白丁见水涌的势头越来越急，忙下令道：“快去通知其他人，矿井要淹了，全员撤出矿洞，快！” 就在这时，老余头突然一声不吭冲出人群，一跃而起跳过冒水的坑洞，落在另一头，然后淌着水朝着矿洞深处跑去。 “老余头，你做什么？！” 白丁又惊又怒，然而老余头根本不回答，很快消失在矿洞弯道中。 丁暄看向白丁，似是在询问。 白丁也没空去管老余头发什么疯，对丁暄喊道：“别管他，带上大马猴，回去召集其余人立刻撤离！” 丁暄点头，不顾大马猴的哀嚎一把拧起他，就跟着白丁向回跑。 白丁等人跑出几步，忽然发现刘德凯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刘大哥，你还愣着干什么！？” “你们快撤，别管我们。”刘德凯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竟然追着老余头的方向而去。 白丁咬咬牙，转头喊道：“走，全都回矿口，全部上去！” ...... “人都来了没有？” 丁暄拉着一名矿工，对白丁点头道：“都来了，这是最后一个。” “好，我们也快走。” 白丁与丁暄急忙往井口赶去，靠近出口位置，却看见一堆矿工堵在矿道中停滞不前。 “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出去？”白丁急喊问话。 “大人，您快看！” 白丁与丁暄从人群中挤过去，在一片萤石照射的光芒下，前方通道内有一个干瘦赤裸的人影。 那人背对着众人，低着头弓着背，身子不停地抖动，银白色的粘稠液体不断从耳孔中流出来，淌在身上落在地上，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极为诡异。 有人小声嘀咕道：“那......好像是皮猴子？” “对，你一说好像真是。” 大马猴正一边靠近一边喊道；“裘儿，是你吗？我是爹爹啊！” 白丁忙叫：“回来，你先别靠近他！” 终究是晚了一步，那身影转过背来，确是皮猴子无疑，只是这皮猴子眼鼻口耳中全部都是银亮的古怪液体，不断往外冒。 “裘儿！” 大马猴看清容貌之后，不顾白丁的喝阻，反而加快扑了上去。 那怪异的瘦皮猴倏地抓住大马猴，七窍中的银色液体飞起，像是活物一般往大马猴口鼻中钻。 矿工们被这诡异的景象吓蒙了，连连后退怪叫。 白丁拔出蜂刺戒备，也不敢轻易上前，喊道：“大马猴，你怎么样？” 大马猴挣脱了对方，后退几步，开始剧烈地咳嗽呕吐起来。 起先是吐出银色液体，渐渐的混杂红色的血，再接着连同内脏一股脑地从口中呕出，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不断地蠕动，把器官内脏统统向外挤。 大马猴抬起头望向白丁，伸出手，嘴里啊啊地说不出话。 砰砰~ 两颗眼珠子像是弹球一样弹飞出来，眼眶窟窿中流出白花花的脑浆子，彻底死透了。 那皮猴子就站在一旁，偏着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望”着众人，如果那双一直冒银液的窟窿还算眼睛的话。 “怪物！” “鬼！” 矿工中有人大叫起来，还有人慌慌张张往回跑。 “别跑，水涨上来了，再回去也没有路！” 白丁的喊声无济于事，仍旧有几个胆小的矿工跑远。 丁暄从白丁身旁走过，手抚剑柄。 噌~ 一声剑吟回荡在矿洞中，雪亮的长剑出鞘。 “让我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第64章 血色除夕夜 中 老余头在矿洞里急速穿梭，来到一处荒弃的角落。 确认了洞壁上一个隐蔽的标记后，便抽出短刀在上方挖掘起来。 水已经淹没腰身，老余头挖得很急，泥土纷飞，终于露出土层后方一个漆黑木匣。 老余头将木匣拿出，抹去表面的尘土，打开盖儿，在头顶萤石照耀下，匣中安静地躺着两颗璀璨夺目的六棱灵晶，竟是两枚上品灵石。 看到这两枚灵石安然无恙，老余头松了一口气，合上盖子。 “我说我找了个遍都没找着，原来你是藏在这里。” 老余头闻声一惊，立刻平静下来，回过身道：“刘德凯，想不到你还是跟来了。” 刘德凯冷哼一声，“为了这两颗灵石，我差点把命丢了，怎么能轻易放弃。” 老余头将黑木匣塞入怀中，说道：“它追来了，你我还在这里耗着，这灵石谁也得不到。” “哼！”刘德凯抽出腰间鬼头刀，“你觉得我还能相信你？” “我没有骗你，只要这两块灵石落入水中，它立刻就会感应到，到时候追过来，你我的小命就都没了。” 刘德凯犹豫片刻后说：“你把灵石给我，我们出去了再计较。” “不行！”老余头立马拒绝，“我信不过你！” 刘德凯嗤笑一声，怒道：“当初是你背信弃义，在老子背后捅刀子，我都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先倒打一耙，信不过我？我他妈还信不过你呢！” 老余头冷笑道：“刘德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时候如果不是我先出手，埋在下边的人就是我余福生。” “别说那些没用的！”刘德凯刀尖指向老余头，“把灵石交给我，我们先出去，有账以后再算。” 老余沉默半晌，握紧了手中短刀。 “你想都别想！” ...... 丁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拖着一串残影，人剑合一化作银龙直冲皮猴儿。 皮猴儿根本来不及闪避，丁暄的长剑便从他眉间刺入，贯穿头颅。 银光闪闪的粘液像蛇一样，顺着剑身朝丁暄爬来。 丁暄眉头一皱，待要抽剑，却发现剑像是被黏死固定在对方头颅中，抽不出也挥不动。 皮猴儿张开大口，一股粘液脱口而出，喷向丁暄。 丁暄松开剑柄，急速后撤几步，身体旋转一圈，顺势自腰间拔出一把两尺来长的软剑。 软剑晃荡飞舞，密不透风，柔韧的剑身将那喷出的液体全部弹飞出去。 银色液体自皮猴儿双臂流下，汇聚在两手，凝固形成两个尖锐的银色巨爪。 咔！ 利爪在面前挥过，丁暄留在他颅上的精钢长剑立刻断做两截。 “好个畜生！” 丁暄骂上一句，挥舞软剑又上前与化作怪物的皮猴儿战做一团。 后方的矿工已经逃了大半，显然对于白丁和丁暄不抱什么希望，只余下几个大胆一些的还在远远观望。 白丁心急，想要协助丁暄，却又插不上手。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这怪物自水中来，五行相克，或许怕火。） “丁师兄，你让开！” 听见白丁的喊声，丁暄身形一变，软剑像鞭子一样抽在皮猴儿脸上，打得他后仰退后两步。 丁暄趁机与其拉开几步距离，让到一侧。 白丁全力运转《紫云焰法》，紫色的火焰形成一道碗口粗细的火柱，正中皮猴儿前胸。 吱~ 火焰所及之处，胸口白烟大作，那银色液体在紫色火焰中化作雾气升腾。 “啊！”皮猴儿发出凄厉怪叫，白丁没想到他还会出声。 眼见紫火有效，白丁加大灵力催发，火焰将皮猴儿整个包裹起来。 几息后，白丁灵力不济，火焰迅速褪去。 那皮猴儿浑身冒着白烟，真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想要扑向白丁。 丁暄见状挥剑将其拦住，对白丁喊道：“快点，那边有几车灵矿，补充了灵力再来！” 白丁扭头，矿道中有几车等待吊运上去的矿石，急忙对探头观望的矿工喊道：“你们几个，快把那些矿车推过来。” 后方几个矿工愣了愣，先前见白丁的火焰起了作用，燃起逃生的希望，便鼓起了些勇气。 几人忙将矿车推倒白丁身边。 白丁一心二用，一边吸纳灵气，一边再次催发紫火。 丁暄一直留意白丁这边动向，见白丁再燃火焰，急忙躲到一旁。 这一次的火焰比先前声势更为浩大，火柱逐渐扩大，到怪物身前时几乎覆盖了整个矿洞截面，那怪物避无可避。 瘦小的身影在火光中挣扎，尖叫声不绝于耳，那声音不似人类，到像是鸱鸮夜啼。 丁暄撤回白丁身边，见火光中的身影迅速膨大，忙叫道： “不好，要炸！” 丁暄一把扯着白丁的后背衣服，把白丁拉倒。 一声剧烈至极的轰响，炙热的巨浪冲击把白丁等人推飞十来丈远，洞顶碎石纷纷落下，出去的隧洞塌了...... 白丁从昏迷中醒来，感觉左腿异常疼痛，刚想支起上身查看，一旁的丁暄说：“别看了，你小腿断了。” 白丁看向丁暄，见对方头发散乱，额头脸颊上有多处蹭伤。 “还有人呢？” 丁暄努了努嘴，“那边还有两个，其余的都埋在里面了。” 白丁望去，不远处墙角坐着两名矿工，身上也有伤势，尚不致命。 丁暄说：“出去的矿洞塌了，我们暂时出不去。” 白丁想了想道：“这么大的动静，上面的人一定会想办法把洞挖通。” “只塌了入口这一段，刘学习他们应该会营救我们。”丁暄话虽这么说，却担忧地看向矿洞深处，“只是不知道等不等得到救援，水已经漫上来了。” 白丁望去，果然已经可以看见水面。 出口这一带地势较高，但是按这个速度，恐怕一个时辰左右，水就会充满整个矿道。 “老余头和刘德凯呢？” 丁暄摇了摇头，“没看见回来，其他逃跑的人也没见回来。” 顿了顿又说：“或许不回来更好。” 白丁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如果都变成皮猴儿那样的怪物，当真是不如不回来。 “扶我坐起来。” 在丁暄的帮助下，白丁背靠着矿洞壁坐下，这才得空查看自己的腿伤。 小腿骨折，丁暄已经替白丁处理过，用矿镐木柄绑扎固定。 白丁摸了摸怀间，掏出金疮药递给丁暄，“你搽点。” 丁暄接过药笑道：“你倒是小心，随身带着药。” 白丁苦笑着摇摇头，突然想起来，取下扎在腰间的老虎玩偶，在丁暄诧异的目光中，手指用力猛掐老虎屁股。 “咕~” 布老虎发出一声悠长的怪响。 “你几岁？还有心情玩这个？” 白丁有些尴尬地回答：“我这是在求援呢。” 第65章 血色除夕夜 下 能做的都做了，如今只能安静等待救援。 丁暄坐到白丁身旁，小声问道；“那两名矿工，你打算怎么处理？” 白丁听了一怔，不解问道：“什么怎么处理？” 丁暄轻笑一声，“你吸取灵矿石的灵力都被他们看在眼里，你就不担心他们说出去吗？” “事急从权，我吸收了矿石灵力也没有什么不妥吧。” 丁暄看了看白丁，皱眉问道：“你真的不清楚？如果谁都可以吸收矿石灵晶中的灵力修练，那不是人人都会抢着下井？” “你们不能吗？” “不能。”丁暄果断答道，“未经过处理的矿石中灵力驳杂，吸收这种灵力修炼容易走火入魔。” 见白丁沉默不语，丁暄继续说：“等会得救之后，上面调查事情经过，你觉得他们不会说吗？” 半晌，白丁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依丁师兄看，应该怎么处理？” 丁暄站起身，说道：“你既然叫我一声丁师兄，师兄今天就给你上一课。” 说完走向那两名惶惶不安的矿工，剑光闪烁，两人甚至还未感觉到疼痛便身首异处。 “我们没有实力，没有背景，只能小心翼翼，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见两名矿工枉死，白丁只觉得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说不出的憋闷，连呼吸都不能顺畅。 “你是不是觉得很残酷？”丁暄将软剑缓缓收回腰间，“对于我们这种人，这才是修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争不抢不拼不搏，这机缘如何会轮得到你？” 白丁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目，心乱如麻...... ...... 矿井深处，老余头冒出水面猛地换了一口气，然后迅速扎入水下继续向前游。 （快了，前面不远就是出口，离开水就安全了。） 下意识摸了摸怀中长方木匣，东西还在，老余头心中稍安。 后方传来哗哗的水响，老余头急忙催动灵力运转厚土诀，一道厚实的土墙从地面升起，将后方矿洞封闭。 老余头又再度加持驭水诀，游动速度再次提升。 随着地势升高，水越来越浅，老余头改为双脚着地，在齐腰的水中奔跑。 后方土墙仅仅阻拦一瞬，便告突破，水中一团黑影紧紧追随，离老余头越来越近。 老余头此刻已经灯枯油尽，狠下心，一咬牙运转起燃血大法。 燃血大法是一种燃烧自身精血，短时间提升灵力和肉体强度的秘法，但是副作用也十分明显，使用过后会大病一场，伤本折寿。 但是老余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后面水中那东西眼看就要追上来。 前方通道突然冒出两名矿工，拦住老余头的去路。 这两名矿工七窍中不断有银色液体溢出，神情呆滞，老余头燃血之后，状态正值巅峰，口中怒喝一声：“挡我者死！” 手中短刀劈下，一道刀气直冲而出，将前方的水面都一分为二。 那两名矿工被刀气冲飞，嵌入两边的墙洞之中一时不得脱出，老余头趁机从两人中间一晃而过。 过去之后，回身又是一道横斩，斩断矿洞的支撑木架，引发周边坍塌暂时阻上一阻后面的追兵。 水越来越浅，阻力减小，老余头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看到前方有光亮，还有刀兵相接的金鸣之声，忙大声喊道：“前面是谁，快来帮忙！” ...... 丁暄又斩杀了两名被古怪液体附身的矿工，软剑一甩，熄灭了附在剑上的紫火。 刚喘口气，突然听见求助之声。 “是老余头！”丁暄身后的白丁说道。 丁暄点点头，却并无上前救助之意。 “这古怪的银色液体只能附着在人身之上才能上岸，我们就在这边等着，不要下水。” 很快老余头出现在白丁的视野中，只见他急速飞奔，后方的水面像是海浪一样汹涌追逐，那高高的浪墙中一团身影在光照下泛出银色光芒。 白丁急忙射出一团紫色火球，打向那浪中的银色身影。 那身影一摆手，一道水柱从水中冲出，迎面撞上白丁的火球，将其浇灭。 短短的一个交锋，给了老余头喘息之机，他飞快地冲到白丁与丁暄身旁，大喊道：“快，远离水面。” 白丁与丁暄会意，立刻跟着老余头后撤，退到尚未淹没的坡道上。 那浪冲到水域边缘慢慢消散，露出一个矮壮的身影，赫然是刘德凯。 只是此时的刘德凯全身被银色液体包裹，手握鬼头刀，倒像是庙里鎏银的雕像。 周边被斩杀的矿工尸体中银色液体流出，乳燕归巢一般向刘德凯身上汇聚。 “把灵石交出来！” “刘德凯”居然会开口说话，只是这声音非男非女，怪异非常。 白丁皱眉看向老余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什么灵石？” 老余头察觉出去的隧洞已经坍塌，面色本就极为难看，再听白丁质问，极为不耐烦地说：“我不知道，刘德凯被水怪附体，胡言乱语怎么能信！” “把灵石交出来！”刘德凯重复了一遍，缓缓地向前，踏出水面朝着三人走来。 老余头见已无退路，握紧手中短刀说道：“我们三人齐心协力把这怪物斩杀了，不然谁也别想活！” 白丁与丁暄对视一眼，见对方点头，白丁也知道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没时间再去追究老余头的秘密。 手中燃起紫色火焰，手指一点，火焰便附着在丁暄的软剑“秋叶”之上。 丁暄的这把“秋叶”是玄品法器，天地玄黄，虽然只是玄品，对于凝气修士而言已是不可多得的利器，可以承受白丁的紫火。 先前复盘战斗后，丁暄便提出让白丁以紫火附着他的软剑，这样一来剑就不会被那银色液体桎梏，能够快速斩杀被附体的矿工。 事实也证明这一招确实有效，既能够节省白丁的灵力，也可以迅速斩杀怪物。 老余头燃血之法加持只余下一盏茶左右时间，所以他不敢耽搁，率先持刀杀向刘德凯。 丁暄以灵活的身法上前游斗，协助老余头。 那刘德凯被附体后变得力大无穷，老余头几个回合便被打得招架不住，被鬼头刀劈飞出去。 丁暄敏捷灵活，虽然没受重击，可是软剑对于刘德凯造不成多大伤害，秋叶上的火焰在几次攻击后便黯灭。 白丁喊道：“老余头，怪物怕火，你快用火系功夫打他。” 老余头挣扎爬起，吐出一口鲜血骂道：“我他妈的不会！” 白丁吼道：“你们创造机会，我来！” 第66章 灭口 老余头爬起身，捡起地上的刀再度冲了上去。 好在被附体的刘德凯智力不高，动作也比较迟缓，虽然力大无比，但丁暄独自一人还能与其周旋一二。 “畜生，吃我一记阎王刀。” 老余头将短刀插入地面，激发全身灵力，一个数丈高的魔神虚影从身体中走出，举起大刀直劈刘德凯，声势骇人。 丁暄见状忙闪到一侧，那刘德凯见刀势凶猛，忙双手举起鬼头大刀去格挡。 老余头面露狰狞，突地将地面的短刀拔起上扬，一道刀气贴地而去。 虚影一刀落下，竟然毫无波澜，是记虚招，真正的杀招是老余头这贴地一刀。 刀气上扬，把刘德凯挑飞到半空中，银色铠甲一样的外壳上留下深深刀痕。 “就是现在！” 老余头出声的同时，白丁将压缩的紫焰火球推向半空中的刘德凯，这是《紫火焰法》中的高阶技巧，将火焰以灵力外壳压缩，维持平衡状态。 一旦接触外物失去平衡，里面的火焰会迅速爆发，而这灵力外壳会提供持续燃烧的能量。 这一招虽然威力不俗，但是对于施术者灵力控制要求极高，而且施放也需要较长时间，控制不好很容易玩火自焚，是以极少有人使用。 火球砸到刘德凯身上，便立刻化作熊熊火焰越烧越旺，与先前皮猴子一样刘德凯身体冒出大量水气，体内的银色液体不断蒸发。 刘德凯落地之后，转身便要往水里逃，想用水熄灭身上的火焰。 一旁的丁暄自然不能让他如愿，秋叶软剑像绳索一样攻其下盘，让慌张逃窜的刘德凯扑倒在地。 老余头趁机补刀，催发全身灵力一记简单的直劈，刀风吹得沙石四射。 一刀下去，刘德凯没有变成两半，但也差不太多，从胯下到后背心都被刀势分开，只有脖子和脑袋还算完好。 老余头手中的短刀在这一击之后，居然软化变形，化成一块废铁。 地上的刘德凯还在继续燃烧，只是火势渐渐减小，手脚爬动几下停下来，没了动静。 老余头丢了手中废刀，跌坐在地，脸色不复先前的红润，转为灰白死色。 “老余头，你是不是欠我们一个解释。” 丁暄手提软剑走到老余头身旁。 老余头抬头看了他一眼，咳嗽两声摇头道：“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白丁拖着瘸腿靠在洞壁上，开口道：“老余，害死了这么多人，你真打算什么都不说吗？” 老余头仰起头，闭目一阵，这才说道：“地下水淹了矿洞，水中有怪物，矿工和刘德凯都被怪物杀了，我们三人拼死消灭怪物活了下来，你们觉得这样说行吗？” “我不想听这些敷衍之词，我要的是真相？” “什么真相，这难道不是真相吗？” 丁暄冷笑一声，说道：“刚才那怪物说的灵石在哪儿？” “哪有什么灵石？我怎么会知道。” 丁暄再度冷笑，缓缓说道：“反正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再死你一个也无所谓。” 老余头脸色一变，“怎么，你想杀我？” “面色紫红如饮烈酒，灵力狂躁气息紊乱。”丁暄用剑指着老余头，“衰退之后脸色灰白，手足无力，你这是用了燃血之法，我说得对吗？你还有反抗余力吗？” “好，灵石我给你。”老余头手从怀中摸出一颗六棱晶体，闪闪发亮，“你们两个人，灵石只有一枚，怎么分？” 说着便将这块上品灵石丢在丁暄与白丁中央。 丁暄看了白丁一眼，没有动，白丁也站在原地，没有去拣那颗灵石。 洞口方向传来阵阵声响，显然有人在挖掘垮塌的矿道，听声音离得并不远了。 老余头催促道：“你们快些想好，等会有人进来看到这地上的灵石，那就谁也得不到了。” 白丁摇头说：“我不要。” 老余头嗤笑道：“怎么，嫌少？这可是上品灵石，抵得上一千块下品灵石，你在紫气门干一辈子也得不到这么多灵石。” 白丁道：“只怕是有命拿，没命花。” 老余头还想开口嘲讽，突然感觉喉头一凉，鲜血从脖颈喷出。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丁暄，丁暄手中的软剑上鲜血汇作一团，一滴滴地落下。 白丁吃惊地看向丁暄，他也没想到丁暄会突然出手杀了老余头。 “你说得对，如果走漏了消息，有命拿没命花。”丁暄一甩手中软剑，血液飞出，秋叶剑身了净无痕。 白丁看向丁暄，低声问道：“丁师兄，你是想杀我灭口么？” ...... 老余头捂着自己的喉头，生命随着血液飞速流逝，他的人生走到了尽头。 丁暄与白丁会说些什么，又会做些什么，与他再无关系。 往事像走马灯一样一一浮现脑海： 十六岁那年，加入紫气门，余福生豪情万丈，以为未来可期。 二十四岁，余福生遇到了生命中的她，两人相知相爱，结为夫妻，诞下一子一女。 三十岁，余福生依旧只是一个凝气二层的外门弟子，筑基遥遥无期，幸得妻儿陪伴。 四十一岁，因为宗门任务得罪了赤练宗，遭赤练宗报复，妻儿惨死。 四十五岁，入凝气三层，杀赤练宗徐广海，报杀妻大仇。 四十六岁，进公屋山矿场，遇见那个长相酷似她的女人，原以为是上天的补偿，结果只是一场闹剧，遭受绿帽之辱，愤而杀人。 六十四岁，偶然发现矿道地下水域中结有两颗上品灵石，与组长刘德凯合谋制造塌矿意外，杀人灭口。 本以为独占这两颗上品灵石，过两年告老离开矿场之后用来偷偷修练，筑基延年有望，可惜...... 可惜天不如人愿，那叫白丁的少年居然救出了刘德凯，那守着灵石的水怪又追了过来。 对啊，前些天刚过的生日，如今已是六十有五，凝气四层。 刚刚若是那丁暄去捡灵石，自己御使袖中长钉偷袭，必能一击必杀，余下那凝气一层的白丁便不足为惧。 可惜啊，恨啊。 余福生，也不知这一生的福究竟在何方，纵有万般不甘，人生也就到此为止。 余福生，六十五岁，卒。 第67章 脱困 丁暄蹲下身，从老余头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的木匣，打开看了一眼便合上。 好像认真地思考了一阵，这才严肃望向白丁问道：“白师弟，你能够保守秘密吗？” 白丁苦笑，点头道：“当然，说出去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丁暄站起来，走过来捡起老余头丢下的那颗灵石看了看，然后随手丢给白丁。 “给你了！” 白丁接过抛来的灵石，忍不住问：“这可是一颗上品灵石，你就这么给了我，为什么？” “我要你帮忙做一件事。” “什么事？” “现在还不是时候”丁暄将软剑收回腰间，“等你凝气四层以后，我再和你说。” 白丁把灵石又丢了回去，丁暄接过之后皱眉问道：“怎么，你不要？” “一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入凝气四层，二来我不知道师兄要我做什么事情，能不能做，又愿不愿做。”白丁摇了摇头，“请恕白丁不能答应师兄的要求。” “有这颗上品灵石，支撑你练到凝气四层绰绰有余。” 白丁依旧摇头说：“丁师兄还不知道我练的什么功法吧。” “能够直接吸收矿石中驳杂灵力，如此霸道的功法.....”丁暄想了想，“难道是号称能炼万物的天圣诀？” “正是！” 白丁见丁暄面露犹豫，开口继续说道：“师兄将灵石收好，将来白丁若是修练有成，只要不是违背本心的事，定会助师兄一臂之力。” “那好吧。”丁暄把灵石放回黑匣，远处挖掘声响越来越近，已经没有时间犹豫。 白丁运转法诀，释放出紫火将地面的尸体点燃，为了避免丁暄误会，开口道：“这些伤口都是秋叶所伤，难免有细心人察觉，不如烧了稳妥。” 丁暄闻言一惊，看向白丁，“你都知道了？” 白丁说：“那晚潜入许玳瑁家的人使的是一柄软剑，今日师兄展露秋叶，想必就没打算留活口。” “你早就知道了！？” 丁暄话音未落，身后巨响，矿道被一柄金色大锄头给挖开。 高明峰看见白丁，喜道：“还好你没死，不然我都没法和师傅交代。” 身后刘学习带着人一拥而入，看见现场情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丁还没回答，高明峰突然叫道：“水魅！” 金锄头飞出，朝着水面狠狠挖下去。 白丁等人这才发现，那银色液体不知道何时流回水中，又重新聚拢成一团。 刚刚聚拢的银色液团被一锄头敲得四分五裂，分散没入浑浊的泥水中，然后泥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回退，缩回矿洞深处。 高明峰忙追了过去，大叫道：“小小水魅，休想逃走！” 刘学习见状，忙开口喊道：“高大人，我来助你！” 嘴上虽然这么说，随手在身后卫队中点了几个，让他们追随高明峰而去，自己却留在原地。 丁暄上前拱手道：“刘区长，事情是这样......” ...... 白丁被送回医馆治疗，其间刘学习又向白丁详细询问了事情经过，白丁所说与丁暄禀报的大同小异。 地下水突然上涨，淹没矿洞，水魅附身人体毁坏了出口。 它还杀了老余头、刘德凯与其余矿工，附身在他们的尸体上，幸好水魅怕火，白丁《紫火焰法》纯熟，加上丁暄骁勇，这才堪堪保住性命。 “不得已，我只能把他们都烧了，连个全尸都不能保存下来。” 刘学习拍了拍白丁肩头，安慰道：“那都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不然就真不好向薰仙子交代。” 说罢，又叹气道：“他娘的，老子怎么这么倒霉！前些天才塌矿，这才几天又水淹，怎么全他娘的发生在我这里。” “老余头，还有刘大哥......” 刘学习摆手道：“你也不用自责，这事你也无能无力。等你伤好了，我就把你调地面上，管理运输队，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白丁听了忙说：“刘区长不用麻烦，我就在井下工作挺好的，现在五组只剩下我和丁暄，你让我离开了，丁暄一个人也做不过来。” 刘学习想了想，点头道：“你先别管了，等腿伤好了再说。” 事后高明峰也来过一趟，听说那水魅逃回地下河没了踪影，白丁心中反到松了一口气。 万一水魅被抓住，那灵石的事就暴露了。 高明峰挠了挠头说：“你实力太弱，我又不可能天天守着你，这个给你防身保命。” 说着交给白丁一个铁饭碗。 “这东西叫玄铁钵，是一件玄品防御法器，你没事就带在身边，平时用来喝水吃饭都可以，遇到危险的时候用灵力激发，它就可以把你护住，你再用布老虎通知我，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高师兄考虑周到，白丁感激不尽。” “哈哈，我这么聪明，小问题自然难不倒我。”高明峰兀自得意。 白丁心中却苦笑，天天拿着这么个破碗，和街头乞讨要饭的乞丐有什么区别。 ...... 漓水城...... 寇致没有带书童清砚，却带着两名披遮头罩袍的女子来到城南一间小巷内，敲了敲门。 门开了，开门之人眼泛桃花，正是尚公子。 寇致拱手道：“见过师兄。” 尚公子探头看了看巷中并无他人，点头道：“你进来吧。” 寇致三人跟随尚公子来到一间书房，尚公子在书柜摆案上旋动一青花白玉瓷瓶，机关响起，书柜后方露出一条漆黑的暗道。 寇致与尚公子交耳道：“师父他老人家的伤好些了吗？” 尚公子淡淡笑道：“已经无大碍了。” 从暗道下来，地下是两间密室，照明的灯具上涂刷有红色薄漆，散发出柔和的粉色红光，房间中充斥着一股奇特的异香。 外室摆放着特制的木马，带弧形扶手脚踏的双层摇椅，屋顶还有可伸缩的吊环等奇怪物件，墙上挂着长短粗细不一的皮鞭和红绳、下方长桌上还有衔球、缅铃、角先生、貂狐毛尾短塞等物件。 寇致在内屋门外恭敬禀道：“弟子寇致，向师父问安。” 屋内响起妩媚女声：“进来吧。” 寇致转头对身后两名女子低声道：“随我进来。” 进屋之后，屋中是一张雕花画凤的大床，一个丰乳肥臀的裸体女子，单手支头侧躺在床上。 寇致双膝跪地叩首道：“祝师父新年身体安康，修为精进！” 那女子并不在意寇致，眼神在寇致身后的两名女子身上来回游荡。 寇致抬头见女子目光在其身后，忙解释道：“这对孪生姐妹花正值豆蔻年华，完璧之身，寇致特意寻来献于师父。” 两名女子同时将罩帽掀开，果然长得一模一样，清纯可人，只是眼神呆滞空洞，像是中了迷魂之法。 第68章 迈入二层 “很好，你有这份心思为师很欣慰。” 女人从凤床上下来，抚摸着寇致的头，像是在爱抚自家的一条狗。 寇致抬头瞄了眼茂密的黑森林，慌忙低下头去，那黑亮的森林中一巨物勃发，擎天而起，差点怼在寇致脸上。 “师父满意就好，那咤凤功不知师父何时可以传我？” “哈哈哈!”这女人开口大笑，喉结突起，嗓音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粗厚如同男声。 “我合欢教叱龙咤凤仙功岂可轻易授人，你已习得叱龙功，若是完成我交待的事情，那咤凤功便传给你。” 寇致盯着师父的双脚，犹豫半晌后吞吞吐吐道：“可那人毕竟是我的堂姐，我......” “哼！”雌雄莫辨的妖人冷哼一声，冷眼俯视着寇致道：“你堂姐寇婉乃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纯阴之体，正合我九女玄牝秘法的阵眼，极为难寻，我怎么可能放过。” 妖人舍弃寇致，一边玩弄孪生姐妹的精致脸蛋，一边说道：“孤阳不长，孤阴不生，你既然已经习得叱龙功，便再也回不了头，难道说你愿意为了寇婉牺牲自己，舍了那咤凤功不练？” 豆大的汗滴从寇致额头流下，脸颊抽动，半晌后决然道：“徒儿愿为师父的金丹大道铺路。” “很好，这三个月你须得将秘药掺混于寇婉的饮食之中，为她调理身体，此女方可堪用，切不能懈怠。” “徒儿明白。” 妖人撕去姐妹花的外袍，面露淫邪，二女虽神志模糊，依旧本能双手捂体。 “你放心，只要师父的九女玄牝秘法成功，必能步入金丹，到那个时候，仙捕衙汪全海也难奈我何，我不仅传你咤凤功，连这九女玄牝破障秘法也一并传你。” “多谢师父！” ...... 寇致离开这小院时，面色阴沉难看，他兀自心中暗道： （都怪爹食古不化，恪守成规，苦求多次也不愿为我寻仙师教我修行，否则我又何需求这不男不女的阴阳怪胎采花大盗！） （婉姐你也别怪我寇致，怪只怪你生辰时日不好，怪只怪你叔父拘泥成法不知变通！） 想着想着，寇致居然莫名大笑起来，引得一旁的路人侧目。 密室门外，尚公子禀报道：“师尊，那寇致已经离开。” 犹豫片刻后说：“只是寇致为人反复无常，不能轻信。” 那妖人正在享用孪生姐妹，声音时男时女，抑扬顿挫。 “无妨，只要他有求于我，便翻不起什么浪花，你给我盯紧点便是。” “是，师尊。” “对了，上次要你调查的那个宋涛，有结果没有？” 尚公子想了想回答道：“那人并不是本门中人，只是懂些伤身的药石手段罢了。” “是这样么，看来是我想多了。”声音消停片刻后，一具扭曲的尸身被抛了出来，“拿去吧，知道你好秀色，够你享用一餐。” “多谢师尊！” ...... 白丁在医馆的日子有些无聊，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便是有修界灵药，至少也要半个多月才能下地行走。 于是乎，白丁这段日子日夜加练天圣诀。 可惜这里是医馆，不是矿井，周边灵气稀薄，白丁修练效果大打折扣，反倒不如井下修练效果显着。 丁喧来看过几次白丁，两人心照不宣，客套问候几句，谁也没有再提矿井下发生的事。 “这是两颗下品灵石，你闲的没事可以拿来修练。” 白丁接过丁喧送来的灵石，问道：“丁师兄哪来的灵石？” 丁喧解释道：“这本来就是你的，一颗是这里两个月的例俸，还有一颗是年底外加的福利。” 听得丁喧如此说，白丁便不客气，收下了灵石。 当即请教道：“丁师兄，这凝气二层与一层有何不同？” 丁喧说：“体内灵气液化，是凝气二层的标志，除了这一点，更重要的是凝气二层便可以神识外放，感知周边情况。” “何为神识？” 丁喧想了想，解释道：“普通人有五感，包括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此外还有被称为第六感的心觉，即预感。” 白丁点点头，这些他都明白。 “实际上人的元神本身便具有感知能力，即心眼、神觉，这便是我们修士的神识。当人处于母胎中，五感不明，这时神识尚存，出生之后，后天感知占据上风，神识便慢慢退化，我们修练便是追本溯源，重返先天，神识清明再现。” 白丁皱眉道：“感气时便是用的神识？” “对，但那神识仅仅存在于体内不得而出，还需借助其余五感，只能内观或是感知接触之物，而凝气二层之后，神识便可外观，凝气二层的感知距离因人而异，通常在身周一丈左右。” 丁喧解释完，看向白丁问道：“怎么，你凝气二层了吗？” 随后用神识感知，摇头道：“还没有。” 白丁说：“我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好像不远了。” “传闻天圣诀易入门，难精深，我虽然没接触过，但你要是半年内能入二层，那并不算慢。” 白丁好奇问道：“丁师兄入二层花了多长时间？” “三个月。” “丁师兄练的不像是紫气东来功。” “我是带艺投师，练的是家传功法。” 白丁听闻有家传功法的，多是一些修行世家，虽然人数不如修行门派，但是大都团结一致，并且能够流传下来的修行家族，其功法都有独到之处，不容小觑。 “丁师兄还是名门之后呢。” 丁喧轻哼了一声，摇头道：“已经没落了，不提也罢。” 白丁见丁喧无不愿提及，便道：“多谢师兄赐教。” 丁喧走后，白丁手握一颗灵石，开始修练天圣诀。 经过这段时间练习以及井下搏杀锻炼，白丁感觉身体灵气运转通道宽大坚韧不少，灵气运转速度提高了将近一半。 随着灵石中的灵力注入体内，气海中烟雾袅绕，凝神细观，那灵雾乃是细密的液滴。 白丁联想到灵矿炼制灵石的过程，去其糟粕，凝其精华，自己的天圣诀并不如其他功法，丹田气海可如熔炉压缩提炼灵力。 那是否有其他法门？ 脑中灵光乍现，浮现起那日戚全净水的法门。 于是尝试将灵雾缓缓旋转，细细感知旋涡中灵力的微妙差别。 （这看似无属性的灵力在旋转运动过程中也会有细微差别，灵雾之中微粒也有轻重缓急之分，且试着将其分层凝于中心一处。） 几日时间，反复尝试之后，终于在旋涡底部看到了一滴清晰的液体，那是一层层微粒集中凝结而成。 至此，白丁正式迈入凝气二层，耗时不足四月。 睁开眼，四周情形不分前后左右一一清晰入脑，连门外情况也一清二楚，覆盖距离竟是达到三四丈远。 第69章 戒指里的老爷爷 白丁也不清楚自己的神识范围为什么会比别人要广，只能归结于胸口神秘的无事牌。 一晃半个来月，白丁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便找到刘学习申请返工。 刘学习正因为缺乏人手焦头烂额，爽快答应了白丁的要求。 回到工地上，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白丁心生感慨。 （人命当真不值钱，五组的矿工死了两拨，年后又再召集一批，只希望这些人不要再遭遇不幸。） 白丁用神识扫过丁暄，丁暄察觉，望向白丁。 “你已经凝气二层了？” “对，前些天刚刚进入二层。” “以后别乱用神识，修为比你高的你也看不出对方等级，这种行为很不礼貌，容易让人误会产生矛盾。” “师兄教训的是。” 下井之后，白丁感觉自在许多，按自己摸索的方法一边挖矿一边修练起来..... 二月初，气温回暖，春雷惊蛰。 高明峰罕见地主动找上白丁，“师父她说要见你一面。” “薰仙子找我？”白丁有些意外，打听道，“高师兄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你跟我来便是。” 白丁与丁暄知会一声，便坐上高明峰的金锄头再一次来到付景薰的梅林竹苑。 付景薰正在院中舞剑，白丁与高明峰便站在一旁等候。 白丁第一次见金丹修士舞剑，感觉不到任何灵力波动，招式也不见如何凌厉，只觉得和凡间表演剑舞的舞姬差不多。 （或许是我境界太低，看不出其中玄妙。） 等付景薰停下来，白丁才恭敬问安：“见过薰仙子前辈。” 付景薰将碧绿色的长剑随手一抛，长剑便像长了眼一样自己飞回悬挂于门廊上的雕花剑鞘中。 “嗯？你凝气二层了？” “是，前些天侥幸入了二层。” 付景薰饶有兴致地盯着白丁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如果我没记错，曹闻道让你修练的应该是天圣诀，而你修练至今不过四个来月。” “确实如此，是否有何不妥？” “我不练天圣诀，也不敢妄言不妥。”付景薰双手背在后方，转身仰头道，“如今已极少有人修练天圣诀，据我所知，凡修练天圣诀，一两年不能入凝气二层者比比皆是，而你只用了四个月，我如何不好奇。” 顷刻间，白丁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神识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将自己扫过。 付景薰微微皱眉，“你这气海，与一般人不大相同，虽然经过修补破而后立，但依旧有许多细小漏洞，想不到你这样也能修练这么快。” 白丁闻言问道：“弟子气海经过补天丹修补，还余有隐患？” 付景薰点头道：“虽然补天丹功效神奇，但破镜难圆，再怎么修补也恢复不到原先的模样，你境界太低，所以不能感知其中缺陷。” 白丁愣了愣，突发奇想。 （或许我这四面漏风的气海反而有助于修练天圣诀。） “而且你这旋转不息的气海，是谁指点你的？” 白丁道：“无人指点，因为天圣诀不能像其他功法有效压缩凝结灵气，所以我参考净水诀的法子，自己试着将其旋转聚拢。” 付景薰想了想说：“你这样旋转的气海，倒是和慈航斋的功法有些相像，若有机会，你倒是可以借鉴一二。” 白丁没听说过慈航斋，只能点点头先记下，以后若有机缘或许能碰上慈航斋的修士。 付景薰也想不明白其中奥妙，不再纠结于此，说起正事：“我这次找你来，是因为你在潜龙湖畔生活多年，近日有许多传闻，潜龙湖将有秘境现世，所以我想让明峰带你先去调查一番。” “那我矿场的工作？” “无需你操心。”付景薰摆手道，“正好你也可以回家看看，怎么，你还不愿意？” 白丁心中大喜，拱手道：“多谢薰仙子。” 付景薰点头教训道：“虽然你进入二层速度不慢，但也不能懈怠，修炼每一步都充满变数，许多人前期高飞猛进，却缺乏后劲，停滞不前，你当引以为戒。” “弟子明白。” “你明白就好。”付景薰又对高明峰招招手，“明峰，你去和欧阳彪打个招呼，随后便带着白丁去吧，你们此行打听收集消息回来禀报于我便可，切记小心行事，不可莽撞。” “是，师父。” ...... 回到矿场，白丁回宿舍收拾物品，高明峰去寻欧阳彪，两人约好第二天一早动身。 （这些银子带给叔父，加上马师兄那边的银子，叔父开船厂的钱应该差不多了。） （这还有一颗灵石，邱大成家有钱或许不缺灵石，我给他带点什么礼物好呢？） （还有娟妹儿，陈芋，马师兄，老牛他们，都要买些礼物才行。） 矿场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买东西，只有堕落街，虽然那里物价不便宜，白丁还是打算再去逛逛，给许久未见的亲人朋友挑点礼物。 来到堕落街，白丁先买了一些土特产，见不远有家名为通宝阁的商铺，便好奇走进去瞧瞧。 店小二看见白丁身着外门弟子服饰，不咸不淡地招呼道：“客人请随便看，我们是通宝商行下属直营门店，货优价实，童叟无欺。” 白丁有些疑惑，问道：“这里不都是紫气门的产业吗？” 店小二答道：“我们通宝商行遍布各地，与各大门派长期合作，只要有需求的地方就有我们通宝商行，紫气门也是我们的合作客户，在这里开店多交些税钱便是。” 白丁想了想，紫气门也不可能所有东西都靠自给自足，与商行合作也很正常。 “那东西会要贵些吧。” “那不能，我们通宝商行都是统一价，不管你在哪家店，都是一样的。”店小二拍着胸脯向白丁保证道。 白丁随意浏览了一下，通宝阁大多是出售修士用品，小到符篆、丹药、耗材，大到铠甲长兵，舟车灵兽，一应俱全，只是价格多是按灵石结算，不是白丁能够买得起的。 那店小二也知道白丁买不起，进门的时候打过招呼，便不再理会，随他去看。 最后白丁在柜台角落看到一枚戒指，标价一个灵石，于是问道：“这枚戒指有何功用？” 店小二瞟了一眼，“那是熟人放这里寄卖的东西，叫做老爷爷的指环，据说里面住着一个老爷爷。” “哦，这么神奇？” 店小二笑道：“不过这个老爷爷没别的用，只会念诵四书五经，教人读书识字，没有修士会买这个东西。” 就在这时，店门口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我就不信没人买！” 白丁扭头看去，短发圆脸，居然是驿馆的蒋茜。 第70章 口信 店小二显然与蒋茜相熟，笑道：“哟，蒋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小店。” 蒋茜显然对店小二先前的话不满，不去理他，而是看向白丁问：“怎么样，你对这个戒指感兴趣吗？” 白丁确实有想法，打算买回去送给白娟作为礼物，只是觉得这个价格有些贵。 “这个怎么用，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当然。”蒋茜十分兴奋，忙叫店小二将戒指拿了出来，“只要戴在手上，以灵力催动，里面的老爷爷就会出来。” 说着抓过白丁的手，就准备把戒指给白丁戴上。 白丁将手抽出，轻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蒋茜这才发觉自己的动作有些欠妥，白嫩的面皮泛出水红，小声嘀咕：“好吧，你要自己来就自己来呗。” 店小二翻了个白眼说：“好了，这戒指的主人在这儿，你们的交易自己谈便成。” 说完便回前台去了。 白丁将灵力注入戒指，一道光从戒指顶端射出，光线中浮现出一个白发长须的老人影像，捋着胡子面带微笑。 “你要他念什么书报书名便是。” “诗经。” 白丁随便报了一个书名，那老头儿真就开始念诵起来，字正腔圆，声情并茂。 “你还可以指定具体哪一章哪一回，如果有不懂，他还可以为你释意......” 经过蒋茜滔滔不绝地讲解，白丁基本清楚了这戒指的用法，可以将书本知识预先存入其中，然后通过这个老爷爷的虚影讲解出来，老爷爷可以和常人一样用语言交流，相当于一位私人老师。 “那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能用吗？” “这......”蒋茜挠了挠侧额，“没有灵力怎么驱动。” 白丁把戒指还给蒋茜，笑着摇头道：“那我就不要了，我妹妹没有修为，用不了这个。” 不远处的店小二嗤笑道：“蒋小姐，说了你这东西不实用，你还是别浪费了炼器天赋，做些兵刃一类的抢手货，保管卖得好。” 蒋茜将戒指从白丁手里抢过去，急忙说道：“我拿回去重新炼制一番，让普通人也能用上。” “我明早就要离开，怕是等不及了。” “啊，明天就要？”蒋茜想了想，“我今晚上不睡觉也给你改好，明早就给你送过去，耽误不了你的事。” “这.......那好吧。” 蒋茜听了十分高兴，收下白丁的灵石，便急匆匆赶回去重练戒指去了。 店小二笑着摇头与白丁解释道：“蒋小姐是董大师的弟子，尽爱做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要是做些兵刃法器早就发财了，何必还要去驿馆工作。” 白丁点点头，早就听闻炼丹与炼器是修界最赚钱的职业，想不到这个蒋茜还是一个炼器师。 回到宿舍，丁暄已经下工回来。 听说白丁要离开公屋山矿场，去漓水城一段时间，于是问道：“白丁，你途经天元城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捎个口信。” “当然可以。” “天元城东安街陈记酒家，廖思梦。”丁暄沉默了一会儿，“你告诉她，我丁暄死在矿难中，要她不必再等。” “什么！？” “你就照我说的告诉她便是！”丁暄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 白丁想了想，点头答应。 “你别自作主张，别的什么都不要多说。” “那好吧。” 白丁本想问一问丁暄与这廖思梦是什么关系，不过回头一想丁暄这性子肯定不会说，干脆也不再问。 ...... 翌日清晨，白丁还没出门，蒋茜便找上门来。 “哎哟，跑死我了。”蒋茜喘着粗气，将老爷爷的指环递给白丁，“我已经重新炼制过，只要你注满灵力，可以用上一年半载。” “谢谢你了。” 白丁接过戒指，忍不住问道：“茜姐，你既然会炼器，为什么不炼制一些畅销的武器护具一类东西？” 蒋茜撇撇嘴，“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兵者不祥之器，我才不稀罕那些东西。” 人各有志，白丁也不便说什么，笑道：“那以后我有需要，再麻烦茜姐帮我做点别的东西。” “没问题，只要你不是求我打造杀伐之物，我都帮你做。” 蒋茜想了想，又道：“你是我第一个顾客，下次我给你打个八折，够意思吧。” “那太感谢了。” “行了，东西我也送到了，我还赶着去驿馆呢。” 蒋茜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开。 白丁看时间不早，带好行礼赶往与高明峰约定的汇合地点。 高明峰不会骑马，欧阳彪为他安排了一辆马车，这赶车的活儿就落在白丁头上。 “高师兄，我们这就出发？” “快点，赶紧的！”高明峰催促道，看得出十分激动，“难得出来玩一趟，这次我们要多花些时间，好好地调查一番。” 白丁笑着驱赶马匹，马车缓缓行走起来。 高明峰道：“到了外面，你就别再喊我高师兄，我们要低调要保密。” “嗯嗯，那我称呼高师兄什么？” 高明峰揉了揉小下巴，说：“你就叫我少爷，高少爷，我嘛，就叫你小丁子好了。” “别！”白丁忙道，“小丁子也太难听，你就叫我名字白丁便好。” “行吧，行吧，就这么着。” 马车在大道上缓缓行驶，经过一座座哨卡，终于出了公屋山矿场，白丁回首望了一眼，有种脱离樊笼天地宽的感觉，心情不禁雀跃。 “驾~” 甩了一鞭子，马车又快上几分...... “少爷，前面就是天元城，我们要不要......” “进城！进城！”高明峰立即回应道，“我们打探消息不能有遗漏，先从天元城开始。” 白丁笑了笑，正好他也要进城完成丁暄的嘱托。 天元城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山城，白丁将马车寄存在山脚下的驿馆，便对高明峰说：“少爷，我受人之托，有个口信要转达给天元城里的一个人，想单独离开一会儿。” 高明峰看了白丁一眼，问道：“什么口信？” 见白丁有些犹豫，高明峰正色说道：“公屋山矿场是门内重地，你们来往信件都需要审查，你要是有什么口信，也必须让我先知道。” 白丁想了想，便把丁暄的嘱托告诉高明峰。 高明峰听完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些痴男怨女的东西本少爷没兴趣，你自己去便是，办完事到绝顶楼来找我。” “那好，我去去便来。” 白丁告别高明峰，独自一人寻到东安街，在街西头看到了那家名为陈记酒家的小酒肆。 第71章 大姐头廖思梦 “客官里边请。” 接待白丁的是一个长脸店小二，白丁望向柜台，掌柜的是一个胖脸八字胡中年人。 白丁退出门外，又确认了一遍招牌，的确是陈记酒家。 店小二见状问道：“客官，可是有约？” 白丁问道：“店里有没有一名叫廖思梦的女子？” 店小二一怔，“你找大姐头？” “对，我找廖思梦。” 店小二上下打量白丁，片刻后扭头朝着胖掌柜喊道：“陈掌柜，这里有人找廖头。” 胖掌柜摆手示意小二退下，亲自迎来，问道：“不知道小哥找廖头有什么事？” 白丁也有些迷糊，大姐头？廖头？怎么感觉像是江湖帮派的称呼。 “我是受人所托，有句口信要转交给廖......廖姑娘。” 胖掌柜听了笑道：“你一定没见过廖头，她最讨厌别人称呼她姑娘。” “那廖......头人在哪儿，我把话转交到便离开。” “不巧，廖头出去了，你若是着急有事，告诉我，我帮你转达也是一样的。” 白丁想了想，丁暄的事还是不要假口于人比较好。 “不了，敢问廖头什么时候回来？” “这就说不准了，也许很快，也许要到晚上。” “那烦请掌柜告诉我，我去哪儿可以找到她？” 掌柜扶了扶帽子，“绝顶楼。” （咦，这么巧，高明峰也叫我去绝顶楼，既然顺路那就去寻上一寻。） “多谢陈掌柜。”白丁拱了拱手，“我正好也要去绝顶楼，只是不知道廖头有何特征，能够辨认？” 胖掌柜笑道：“廖头喜欢做男装，但是你若见着，一眼便知。” （女扮男装通常与真正男人区别明显，确实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那好，多谢掌柜了。” 白丁离开酒肆，往天元城最高处走去。 绝顶楼就在天元城最高的位置，是天元城最出名的酒楼饭店，在楼上可以俯瞰整个天元城，既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意，也有菜色绝顶美味之意。 绝顶楼楼高四层，客似云来，白丁只是众多食客当中不起眼的一个。 从一楼一直上到顶楼，这里风景最好，当然价格也最高，高明峰便在这顶楼要了一张靠窗的桌子，桌上摆了十来个菜，一个人已经吃上。 “少爷，可算是找到你了。”白丁打趣上前，看着满桌子菜肴问道，“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高明峰大气回应：“坐下敞开来吃，少爷我不缺钱。” 白丁皱眉问：“有佳肴怎么能没有美酒？” “酒有什么好喝的，苦死了！你要自己去叫，记我账上。” 白丁坐下之后，左右张望，从一楼到顶楼都看了遍，并没有发现女扮男装的廖思梦，或许人在包厢中。 高明峰见白丁东张西望，问道：“你瞎看什么呢？” “我没找到人，听说那人来了绝顶楼，我看看能不能撞上。” “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听说喜欢女扮男装，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这里这么多人，你这样瞎找当然不行。”高明峰招手叫来服务的小二，“你们这今天有没有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过来，叫什么来着？” 白丁补充道：“廖思梦。” 店小二听了面色一变，问道：“你们找廖思梦？” “对啊，你看你这幅德行干嘛。”高明峰吃了口菜，不屑地望向店小二。 店小二弯下腰，指着一包厢方向小声说：“廖帮主正在里头和斧头帮谈生意。” 高明峰来了兴趣，问道：“帮主？什么帮主？说来听听。” 一锭银子砸在桌上，店小二喜笑颜开，不复先前惶恐之色。 “廖思梦是天元城轿夫的头头，那斧头帮是砍柴的樵夫组织，两者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最近听说天元山中出现了一只凶兽，樵夫们都不敢上山，于是闲下来便也做些抬轿子的活计维生，这一来双方不就起了冲突，今天约好在这里谈判呢。” 白丁点点头，这天元城地势起伏，马车难行，确实有许多人靠抬轿为生，想不到这廖思梦一个女孩子居然是轿夫工会头目。 高明峰注意力却放在了凶兽上，又再问道：“是什么样的凶兽？” 店小二想了想说：“传言体型如牛，嘴大如盆，一身火红的毛发，口中能够吐火数丈之远。” 高明峰问白丁：“我们等会是不是要进天元山？” 白丁点头道：“去漓水城确实要穿过天元山。” “嘿嘿！”高明峰笑了两声，驱散了小二，“等会我们去把那凶兽抓了，拿来当坐骑。” “只怕没有那么好对付。” “你怕什么！万事有我。”高明峰又指了指包厢，“你要找的人就在那边，你还不快去。” “这不太好吧，别人还在谈事情。” “有什么不好，一个轿夫，一个樵夫，屁大点事有什么好谈的。”高明峰说着便起身，要朝包厢走去。 白丁忙拉住他，“少爷，这种小事就不劳烦你了。” “快去快回。” 高明峰这才回到座位上，继续吃菜。 白丁无奈，叫来店小二，叫他帮忙进包厢传个话，就说丁暄托人捎来口信。 这店小二先前收了银子，这会儿也不好拒绝，便敲了门进去。 只一会儿，一个身材高挑的黄衣劲装“男人”便冲来了出来，“男人”唇红齿白，鼻梁高挺，一双剑眉颇有英气，咋一看还真像位俊公子，只是喉头间并无凸起喉结，瞒不过有心人。 “男人”低头看了看白丁，急忙问道：“丁暄是让你来捎话？” 声音并未刻意掩饰，依旧是银铃女声。 “是。”白丁点点头道，“丁暄他......他.......” 话到嘴边，白丁居然难以出口。 “他怎么了呀！”廖思梦抓住白丁的双肩，“你这人说话怎么磨磨唧唧的。” “他......他死了。” “什么！” 白丁感觉指甲都掐进了肩头肉中，后退一步，按照丁暄教的说法讲道：“矿井出了事，矿塌了，虽然丁暄被救出来，但是只余下一口气，临时之前他要我转告你，说不要再等他了。” 廖思梦后退两步，神情呆滞，索性后方有一个高大年轻男子扶住她。 “廖头，你没事吧。” 廖思梦好像没有听见男子的问话，只是反复呢喃：“死了？死了？” 白丁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想起丁暄的交待，便抱拳道：“话已带到，在下告辞。” 第72章 陷阱捕牛 就在这时，包厢里又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高大健硕的魁梧大汉，天气乍暖还寒，这大汉只穿着一件毛皮坎肩，露出一身发达的肌肉。 大汉对廖思梦喊道：“廖当家，我们的事还没说完呢。” 廖思梦还没从噩耗中缓过神，根本听不进别人说些什么。 大汉皱眉，上前道：“我不管你有什么事，刚才你答应得好好的，要和我们斧头帮一起去除了山间那祸害，怎么，想反悔不成？” 廖思梦身旁的年轻男子对大汉说，“牛老大，我们廖头答应的事绝对作数，只是她现在心情不好，你有事和我赵明说便是。” 说着一群人带着浑浑噩噩的廖思梦返回包厢。 ...... 白丁已经回到桌前，斟满酒杯一口饮尽。 （丁师兄，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件好差事，我怕再多说两句，就忍不住告诉人家真相了。） 高明峰已经看到包厢门口发生的一切，吐槽道：“你看你们干的，这是人干的事？好端端一个姑娘被骗得生无可恋，肝肠寸断。” 白丁无奈道：“也许丁师兄有他的苦衷吧。” “切！” 高明峰每个菜只尝几筷子便不吃，余下的白丁也吃不完，于是叫来店小二打包。 高明峰捂着脸道：“丢死人了，吃不完还带走。” 白丁笑道：“少爷，这些都很好吃，你不要我要。” “去把账结了，找的钱你自己留着便是。”高明峰丢下几颗灵石给白丁，便独自一人下楼去。 虽然仙盟定下一颗灵石兑换白银五十两，但是在世俗极少有灵石流通，实际价格要高于五十。 绝顶楼按六十两一颗给白丁算，收了三颗灵石，白丁还余下两颗。 这一顿饭竟然吃了一百八十两，白丁暗暗咂舌。 高明峰随手就丢出五颗灵石，多出两颗也不找白丁讨要，巨大的贫富差距更让白丁感慨不已。 饭后，白丁陪着高明峰在天元城四处逛了逛，买了一大堆华而不实却贵得离谱的玩意，不知不觉太阳就已经偏西。 高明峰也不着急，找了间客栈住下，说是明天再走。 晚上高明峰还要出去玩耍，白丁以修练为由留在客栈，没有再陪他出去，怕是再跟着看下去会道心不稳...... 第二天一早，白丁驾着车与高明峰再次上路。 高明峰打了个哈欠，说道：“每次出来都特别兴奋，玩了一天之后又觉得索然无味，人生啊，反复无常，捉摸不定。” 白丁笑笑不接话，即便高明峰已经是筑基修士，毕竟只有十二岁年纪，说起这老气横秋的话多少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 马车行至天元山路段，一大队人骑着马，携带长矛钢叉等长兵器从马车旁疾驰而过。 白丁看那领头之人，穿着斑纹皮袄，一身腱子肉，身背两把大斧，正是昨日在绝顶楼看到的斧头帮牛帮主。 高明峰虽然在马车里没探头，但是神识已经看清过路众人，掀开车帘子道：“他们应该是去抓捕那凶兽，我们也赶紧跟上去。” “少爷，我们马车没别人快。” “你个榆木脑袋，马车不行就用双腿啊，你这凝气修为难道是白修的！” 白丁将马车寻了个空地停下，把马栓好，有些担心地问：“少爷，这马车就放这儿会不会有人偷啊？” “偷了就偷了呗，反正等会儿我就有坐骑了。” “少爷你连马都不会骑，那凶兽能骑吗？” 高明峰一愣，随即反驳道：“那是因为凡间的马太蠢，那灵兽是有灵性的，能听懂人话，怎么能一样？” “好吧，那我们走吧。” ....... 赵明握着朴刀伏在草丛中，身旁便是师傅的养女，师妹廖思梦。 闻着廖思梦身上散发出来的麝芷兰香，看着廖思梦圆挺结实的腰臀，不禁心神摇曳，浮想联翩。 （昨日那少年说姓丁的已经死了，师妹再怎么喜欢他也不可能和一个死人再有纠葛，现在正是师妹脆弱无助的时刻，只要我多加关心呵护，必能打动师妹，抱得美人归。） 想着想着，赵明竟然轻笑出声。 “嘘！”廖思梦扭头，微微皱眉，手指竖在唇中，示意赵明噤声。 赵明连连点头，只是看见廖思梦葱根玉指和烈焰红唇，身体没由来一阵燥热，微微拱了拱屁股调整趴卧姿势...... “嗷~” 远处传来凶兽大叫，几人慌不择路朝着草丛这边死命狂奔。 “来了！” 廖思梦低喝一声，赵明连忙收敛心神，握紧了手中朴刀。 视野中，一头赤红如火的怪牛冲了过来，树木被这怪牛撞得纷纷倾倒，这怪牛身子如牛，却偏偏长着一对雄鹿长角，面颊宽长，一张大口赶得上家中浴盆。 前方做诱饵几人突然高高跃起，附近树上早有躲藏的人抛出绳索，将他们拉上半空。 那怪牛追至几人离地之处，脚下立刻塌陷，掉入深坑中。 “噗通！”原来那坑中还注有半池浊水。 眼见怪牛掉进陷阱，赵明忙站起身喊道：“走，上去看看。” 一群人围在大坑边缘，看那怪牛在水中挣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赵大哥好计谋！”有人夸赞道。 赵明得意地说：“畜生终究是畜生，哪里能和人比，略施小计便手到擒来，哈哈。” 那怪牛好像能听懂赵明的话，停下挣扎瞪大眼睛冷冷望着赵明。 赵明被看得心中发毛，后退一步，廖思梦见状喊道：“长矛标枪准备，小心凶兽脱困！” 只见怪牛低下头，用角在坑壁上顶撞，土石纷飞，很快就顶出一个大凹坑。 前蹄塌在凹陷处，低着头继续拱，竟然像挖台阶一样一阶一阶地向上爬来。 众人慌忙投掷手中长矛标枪，可是怪牛皮糙肉厚，那投出去的长枪只在身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红点便弹开，造不成阻碍。 廖思梦见状忙叫道：“快撤，去牛老大那边准备的第二道陷阱！” 赵明看那怪牛就要上来，存心要在廖思梦面前表现一番，把心一横大吼道：“师妹莫慌，看师兄如何制服这畜生。” “师兄不要！” 廖思梦喊不住一心表现的赵明，只见赵明高高跃起，手中朴刀笔直劈向脱困而出的怪牛头顶。 第73章 折本生意 刀角相接，赵明感觉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虎口一疼，朴刀脱手而飞。 接着整个人像是腾云驾雾一样飞上半空，耳边还听到师妹的大喊：“师兄！” 砰！ 赵明摔在地上，腰间一麻，低头看去，腹部两个大窟窿，血咕咕地往外冒。 “师兄，挺住！” 廖思梦一把拽住赵明，把他拖向牛老大方向。 怪牛脱困而出，像是认准了赵明，笔直冲了过来。 “师妹，你放手，我.....我不行了！” “不！师兄，我不能丢下你。” 廖思梦依旧拖着赵明奔跑，不肯放手。 赵明看着越来越近的赤红怪牛，心中懊恼不已。 （我这是怎么了，昏了头吗？居然蠢到去和这畜生硬拼，或许换成那个姓丁的，这一下就能制服那畜生吧，我终究还是不如他。） （师妹身上的气味真好闻，可惜我再也闻不到了......） 眼见怪牛越来越近，地上突然拉起一道绳索，把那怪牛绊倒。 接着地面升起一道大网，把跌倒的怪牛网住提至半空，网是由铁线交织成束，再编织而成，上面还绑有许许多多铁蒺藜，两边各由五名壮男拉扯绳索。 铁网结实，怪牛一时不能脱身，只是苦了两边拉扯的人，个个手心皮开肉绽，眼看要拽不住。 牛老大手握双斧跳出来，忙指挥道：“你们几个快去帮忙拉绳子。” 廖思梦眼见得救，忙说：“这怪物已经吃饱了水，暂时没法吐火。” 牛老大点点头，又指着另外一队人喊道：“快上，杀了这畜生。” 埋伏多时的一群人纷纷冲上去，用手中长矛猛扎被困的怪牛。 怪牛不断挣扎，眼看要脱困，牛老大吼道：“妈的畜生，吃我一记开山斧！” 一斧头劈向网中的怪牛，这一身的腱子肉不是摆看的，千钧之力的一斧深深砍入了牛后腿肉中。 “嗷~” 怪牛发出虎啸之声，狂性大发，绳索被生生挣断，怪牛脱困而出。 只是此刻身上被扎了许多血窟窿，后臀上也有一道长口，潺潺冒血，看上去十分凄惨。 “妈的，谁都别跑，这畜生快不行了，一起上干掉它！” 牛老大身先士卒冲上去，却不和怪牛硬碰硬，不断闪躲挑衅，其余人则用长枪伺机捅戳。 怪牛顾头不顾尾，加上行动线路单调，来回奔跑冲刺也没伤到人，反倒是又添几道伤口。 廖思梦把昏迷的赵明腰间伤口缠好，拔出长剑也上前帮忙。 没有了喷火的技能，这怪牛再力大无穷也不是众人的对手，渐渐血流殆尽，气喘吁吁，动作越来越迟缓。 眼见胜利在望，怪牛突然张口喷出一道火柱，瞬间就有两人葬身火海。 “啊，快跑啊，它吐火了！” 人群纷纷逃散，牛老大忙喊：“快回来，这次杀不掉下次就难啦！” 可惜没有人理会他，只顾着自己逃命。 牛老大也是狠人，见众人四散而开，他悄悄摸到牛身后，一跃而起骑在牛背上，双手死死抓住牛角不放。 一身肌肉青筋暴起，扭着牛头不让转动。 “廖头快来助我！” 廖思梦见状，从一侧冲上，长剑直刺怪牛的大眼睛。 怪牛突然发力，甩头摇背把牛老大给甩了下来，对着冲过来的廖思梦张开大口，一道火焰直直冲向廖思梦。 廖思梦已经来不及躲避，看着扑面而来的火焰，闭上双眼。 （丁大哥，我来陪你了。） 眼见佳人即将香消玉殒，一道土墙从地面冲起，拦住熊熊烈火。 白丁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忙喊道：“廖姑娘，快退下！” 高明峰大叫：“我草，你们把我的坐骑折磨成这样子了。” 那怪牛似乎察觉到危险，警惕地盯着肩扛金锄头的高明峰，竟然慢慢后退，然后迈开腿朝着山林逃跑。 高明峰叫道：“让你跑了我便不姓高！” 说着追了上去。 白丁跑到廖思梦旁边，问道：“廖姑娘，你没事吧？” “是你，你们？” 白丁解释道：“廖姑娘你别误会，我师兄......少爷他想收服这凶兽做坐骑，我们并没有别的心思。” 牛老大爬起来，问道：“那孩子能对付那怪物吗？” “应该没问题。”白丁想了想说，“少爷他是修行练气之人，你们不用担心。” 牛老大忙拱手道：“原来是仙师，多谢仙师相助。” 白丁尴笑，仙师么？高师兄那样子，小小的个子扛着把金锄头，怎么看都有些滑稽，不像得道高人的样子。 廖思梦忙拉着白丁到一旁，指着地上的赵明说：“我师兄受了重伤，仙师可有办法救治？” 白丁蹲下查看，赵明气若游丝，立即送医也很难救活，要想活命就必须服用自己的小妙还丹。 只是丹药一向昂贵，一颗小妙还丹差不多值四五颗灵石，自己与这赵明非亲非故，凭什么要救他呢？ 廖思梦见白丁犹豫，问道：“仙师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妨说出来。” 白丁点头道：“我就直接说了，我有仙丹可以救他，只是这丹药价格不菲，廖姑娘，不，廖头你救是不救？” 廖思梦毫不犹豫道：“当然要救，不管多贵我都要救。” “好。”白丁取出一颗小妙还丹给赵明服下，这才说道，“既然廖头与丁师兄有故，这小妙还丹我就只收你二百两银子。” 提起丁暄，廖思梦又是一阵黯然神伤。 许久之后才说：“我现在身上没有这么多银子，等我回去凑齐之后便给你。” 白丁说：“我自然信得过廖头，过些日子我返回的时候再来寻廖头取便是。” 见赵明气色好转，廖思梦稍稍心安。 “多谢仙师，敢问仙师贵姓。” 对方一口一个仙师，让白丁也有些不适应，几个月前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想不到现在也成为别人口中的仙师。 “廖头不必客气，叫我白丁便是。” 这个时候，高明峰从山上回来，手拽着那赤红怪牛额头的长毛，怪牛低眉顺眼，显然已经被驯服。 只是高明峰鼻青脸肿，模样颇为狼狈。 白丁笑道：“少爷，怎的弄得如此凄惨？” 高明峰没好气道：“要不你来试试，看这赤犼会不会弄死你。” “不了，我可没有少爷的本事。” 一旁的牛老大向高明峰道谢，高明峰连连摆手说小事一桩，只是脸上的淤肿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件小事。 高明峰说：“此兽名为赤犼，传说能与龙一较高下，当然那是夸张的说法，不过也是难得的灵兽。这只赤犼尚且年幼，我遇上了也是福气，要是再大上几十岁，我看见它也得绕道逃跑。” 牛老大诺诺点头，嘴里有些苦涩。 这一次他与廖思梦商议合力捕杀这只凶兽拿去卖钱，结果牺牲了人手不说，最后什么也没捞到，折了大本。 但是也无可奈何，难道还去找这年纪小本事却不小的仙师去讨要？ 廖思梦叹息一声，还好师兄的命保了下来。 人只要活着，钱早晚能挣回来，要是人没了，那就万事皆休。 想到这，廖思梦又想起丁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第74章 别来无恙 高明峰得了稀罕宝贝，自己的伤不管，紧着赤犼先上好药。 赤犼抹了药，伤口清凉舒服许多，忍不住哼哼两声。 白丁走近，赤犼立即警觉起来，低下头立起角防备。 高明峰笑道：“赤犼认生，你要是被它伤了可别怪我哟。” 白丁也笑了笑，本打算离远一些，突然察觉胸口的无事牌微微发热，顿时停下来。 （上次是四灵镜，这次是赤犼，这当中有什么联系么？） 正当白丁发呆之际，那赤犼居然放下戒备，曲膝蹲伏下来。 白丁忍不住伸出手，那赤犼偏过头低下，极为顺从，于是白丁便在它额头上轻轻抚摸了几把。 高明峰奇道：“见了鬼了，它怎么会让你摸？” “我也不知道。”白丁摇摇头，“也许是我长得好看吧。” “切~”高明峰神情不屑，“一定是因为它聪明，看我不拦着你，便顺着你了。” “或许是吧。” 白丁嘴上这么说，心中也疑惑，这雷击木心做的无事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也曾经查阅过书籍资料，并且询问过师兄们，雷击木通常被认为具有消灾辟邪，醒神去病的功效，并不像白丁这块如此神奇。 算了，修为眼界太低，想多了也是自寻烦恼。 没过多久，轿帮的人便把白丁的马车赶了过来，白丁接过车鞭向这名车夫道谢。 车夫说：“廖头要我转告仙师，欠你的钱三日内便可筹齐，届时仙师有时间请去陈记酒假一趟，廖头和赵大哥还要当面道谢。” “好，麻烦大哥。” “仙师客气了。” 等那人走后，白丁问高明峰：“少爷，你是继续坐车呢，还是坐你的赤犼？” “它伤还没好呢，我舍不得骑，还是坐车吧。” 白丁看了那赤犼一眼，高明峰说：“你不用管它，我和它已经建立契约，它自会跟上来的。” “好，少爷，你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 高明峰一听兴奋起来，“诶，对啊，一定要取个威武霸气的名字。” “那我们出发吧，少爷你在车上慢慢想。” ...... 本来一日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两天，午时，马车终于抵达了漓水城。 赤犼先前还躲躲闪闪，不敢在官道上久留，后来渐渐胆子大起来，与马匹并肩而行，也不在意路人奇怪的目光。 高明峰想了一路，最后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红牛”。 “红红火火，牛气冲天，哈哈，好名字。” 赤犼显然并不买账，摇头晃脑对这个名字极为不满。 高明峰用最常见的驯兽手法，应一声就给一把赤阳草，终于让赤犼勉强接受了这个有些辱没身份的名字。 进了城，高明峰便不再怜惜红牛，坐在它背上招摇过市，引得路人纷纷围观。 有这异兽进城不骑，岂不等于锦衣夜行？高明峰如此对白丁解释。 神仙街门口，春哥看见赤犼背上的高明峰先是一惊，通常能骑这种异兽的大多是高阶修士，难得一见。 后方白丁主动打招呼叫道：“春哥，好久不见！” “白丁，是你！” 白丁笑了笑，指着高明峰说：“这是我高师兄，我们去据点。” 修行界达者为先，高明峰看上去年纪比白丁小，但白丁叫他高师兄也不稀奇。 春哥拱手道：“见过高仙师，里边请。” 高明峰也没回他，坐着红牛背上，老神在在地慢悠悠晃进神仙街，白丁与春哥闲话几句，便跟了上去。 进入据点，黑爷正在晒太阳，看见白丁立刻跑上来围着转个不停，汪汪直叫。 待后方红牛进门，黑爷吓得忙缩到一旁，夹着尾巴再不敢出声。 白丁将马车停好，摸着黑爷的头说道：“黑爷别害怕，那是师兄的坐骑红牛。” 有白丁的安抚，黑爷壮起胆子凑上前去，红牛哼了一声，黑爷又夹着尾巴跑回狗舍，探着头张望...... 白丁笑了笑，不去理黑爷，牵着马去了马厩。 这时候，老牛听见院子里的动静赶过来，看见院中央的赤犼和高明峰赶忙抱拳道：“见过高师兄。” 高明峰点点头，冷着脸问道：“据点其他人何在？” “马总管出去办事，杨精虎与史铁柱去松雾山送货还未回。” 高明峰皱了皱眉，“还有呢？” “没了，我们这就这几个人。” “就这几个人？”高明峰有些意外，“番番那个肥婆搞什么鬼，诺大一个漓水城只安排这点人手，哪里够用。” 白丁这时正好从马厩回来，看见老牛热情地喊道：“老牛，老牛，我回来啦！” 老牛看见是白丁，老脸乐开花，忙问道：“白丁，你回来了？不走了吧？” 白丁摇摇头，说道：“我这次是和高师兄回来，收集潜龙湖秘境相关情报，过些天还得回矿场。” “啊，还要回去啊。”老牛听了面露失望之色。 白丁忙说：“老牛你不用担心，我在那边有高师兄关照，过得挺好的。” 高明峰听了极为受用，摆手说道：“牛老头，你就放心好了，有我高明峰罩着，白丁不会受欺负。” 老牛不再说什么，叫两人进屋去坐。 高明峰一个翻身从红牛身上下来，对白丁说：“你们先去叙叙旧，还有去把那马俊伟叫来，红牛我自己照顾。” 说着找来水桶毛刷，竟是打算亲自为赤犼清洗。 老牛想要帮忙，白丁拉住他笑道：“别管了，让高师兄自己弄，这赤犼可是师兄的宝贝，而且认生得很，别伤着你。” “马俊伟在雅趣斋那边，我们一起去找他，边走边说。” “好。” ...... 老牛介绍了一下近况，香球流行之后，雅趣斋的生意一下子爆火起来，城中一球难求，都需要预定，马俊伟几乎天天都在那边忙活。 墨门见状眼红也开始制作类似产品，并在陈国各地推广，这段时间生意回落了一些。 不过雅趣斋产能只有这么大，即便墨门分去了大半市场，剩下的也足够雅趣斋吃饱。 有了实实在在的收入，柱子和羊咩咩也开始上心，尽力配合马俊伟。 说话间，两人来到雅趣斋，门口一名胖姑娘抱怨道：“还没做好？早知道我去万宝楼买了，虽然那边贵一些，但是不用等，都是现货。” 马俊伟赔笑道：“姑娘别急，过两天就赶制出来了。” “哼！再等两天，两天后我要拿不到你就给我退钱。” “是是，姑娘慢走。” 送走这名胖姑娘，马俊伟才看到旁边的老牛和白丁。 白丁笑道：“马师兄，别来无恙？” 第75章 探病 “白丁，你回来了！”马俊伟跑上来，按着白丁的肩头，“好好，太好了，师兄正忙不过来呢。” “你想得到美！”老牛嗤鼻道，“白师弟是跟着高明峰一起回来的，调查关于潜龙湖秘境的事，过几天就要走。” “啊，这样啊，我还以为白师弟你调回来呢。” 马俊伟讪讪笑道。 “高明峰说要见你，你赶紧给我回据点吧。” “啊，高师兄要见我，好，你们等等，我和崔喜交代几句就来。” 白丁说：“也没那么急了，我进去转转，和崔喜也打个招呼。” 崔喜看见白丁十分高兴，比划着手阿巴阿巴，白丁大概猜到他的意思：“我在这儿过得很好，谢谢你。” 白丁点头道：“你习惯便好。” 马俊伟叹道：“多亏有了崔喜，不然我还真忙不过来，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产量，你不在这里，老牛一个人也做不过来。” 崔喜也不知如何表达谢意，便匆匆去后屋沏茶， 马俊伟挠了挠头，尴笑两声道：“师兄我自己也试着做木工，不是那块料，根本做不出来。” “马师兄不用在意，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 马俊伟点点头，突然说道：“寇婉小姐这些天好像身体不太好，你要是有空，陪我一起去看望看望。” “寇姐姐身体不适？”白丁想了想，问道，“严重吗，有何症状？” “我不太清楚，听说城里有名的大夫都去看过，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我本来打算这两天就去看看她，正好你也回来了，便一同去吧，我想她看见你也会高兴。” 白丁点点头，“寇姐姐帮了我们大忙，理应去探望。” 这时崔喜把茶水端上来，一人送上一碗。 白丁喝了口茶，便与大家说起在公屋山的经历。 即便略去矿难细节不提，依然让众人听得提心吊胆。 马俊伟说：“挖矿太危险了，白丁你还是求求曹师叔，把你调回来得了。” 老牛点头赞同道：“你这次是运气好，下一回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其实矿难没有那么频繁，我这也是刚好碰上了。” 白丁现在舍不得离开矿洞，在那儿修练比别处要强得多，比起来这点风险不算什么。 为了不让师兄们担心，白丁岔开话题道：“师兄，我已经凝气二层了。” 马俊伟两颗眼珠子差点都掉进茶碗里，“你，你说什么？你说你就二层了？” 白丁笑着点了点头。 老牛和马俊伟这才用神识探查，白丁确实已经是二层修为。 “你是怎么练的？”马俊伟激动地拉住白丁的手，“师弟快快教我！” 白丁也没有保留，把修练的一些心得告诉马俊伟。 马俊伟听了大皱眉头，“是这样吗，难道大家修练天圣诀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 白丁说：“我也不知道我这法子对别人有没有用，师兄参考参考便好。” “嗯，我试试看。” 茶喝完，想起高明峰还在据点等着，几人便匆匆赶回据点。 回来的时候高明峰正抱着红牛的头说悄悄话，看见众人回来立刻站直身子，干咳两声，板起脸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看破不说破，马俊伟领头说：“抱歉，让高师兄久等了。” 高明峰小手背在身后，点头道：“算了，不和你们计较，我这次来是为了调查潜龙湖秘境一事，这两天你们先停下手头的活，都给我出去打听些消息。” 老牛问：“高师兄不亲自去潜龙湖一趟吗？” “我当然会去！”高明峰瞪了老牛一眼，“不过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过两日白丁你陪我去一趟便可。” “白丁明白。” 高明峰看了看据点的房子，有些嫌弃地说：“你看你们这儿，破破烂烂的，简直是丢我们紫气门的脸，我都不想住这儿。” 马俊伟答道：“每年门里调拨的钱只有那么多，我们也没办法啊。” “算了，算了，我住客栈去。”高明峰牵着他的红牛，又叮嘱一道，“记得多去打听，不管有用没用，只要是有关的消息先给我记下来，报给我我自会甄别。” “是，高师兄。” 高明峰就这么牵着赤犼走了，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白丁说：“高师兄就是这么个性子，甩手掌柜当惯了，我们自行领会，便宜行事。” 马俊伟说：“要是羊咩咩在就好了，漓水城他认识的人最多，打听消息容易些。” 白丁想了想说：“漓水城不是有个驭文斋吗，专门写小报那个，他们消息灵通，我们可以去问问。” 老牛说：“可是我们在驭文斋没有熟人啊。” 马俊伟打了个响指，说道：“对了，我们可以让寇婉小姐介绍一下，听说驭文斋斋主司徒曲和寇家关系匪浅，有了这层关系，事情便容易许多。正好我和白师弟要去看望寇婉，如果她愿意帮忙，那最好不过。” 白丁摸了摸鼻翼，感觉这样一来去看望寇婉的动机便没那么单纯了...... ....... 酉时，马俊伟与白丁带了些礼物，便来到寇府。 通报之后，贴身丫鬟翠屏亲自来门口迎接两人。 看到白丁，翠屏打趣道：“哟，白公子，听说你去公屋山挖矿去了，想不到这么快就回来了呀。” 白丁笑道：“回来办点小事，还得回去继续挖。” 翠屏笑了笑，半开玩笑劝说：“挖矿那种粗坯活还是别干了好，你既然有手艺就别埋没了，回来做些木器不比那挖矿强多了。” 白丁摇摇头没好回话，现在他还真舍不得离开那暗无天日的灵石矿井。 “听说婉姐姐身子不适，到底是什么毛病？” 说到这儿，翠屏也严肃起来，眉宇间带有忧色。 “小姐这段时间......确实有些不太舒服，她......”翠屏欲言又止，脸竟然有些发红，“没太大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便好。” 白丁见状也不便多问，随着翠屏一起来到会客厅。 寇婉已经在会客厅等着白丁与马俊伟，白丁看见寇婉的模样，不禁微微皱眉。 只见那寇婉面色红润异常，如饮酒微醺，连同脖颈都有些泛红，眼神迷离不定，有些恍惚。 双脚紧紧并拢，提臀夹股，局促地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峨眉轻轻皱起，像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痛楚...... 第76章 柳真人施诊 “小姐，你还好吧？”翠屏见状忙上前扶住寇婉。 “不碍事。”寇婉摇了摇头，对着白丁与马俊伟道：“抱歉，身子不适，请恕寇婉失礼了。” “没事，没事，寇小姐身子不舒服坐着歇息便是。” 白丁也道：“姐姐身体要紧，千万别勉强。” 寇婉强打起精神与白丁聊上几句，问起白丁在矿场的经历。 白丁见寇婉难受，简单说上几句敷衍过去。 “姐姐到底是什么毛病？大夫看过之后怎么说？” 寇婉沉吟片刻，说道：“大夫说是阴虚火旺，阳浮于表，清淡饮食，多多休息便会好转。” 白丁想了想道：“听说姐姐犯病已有一段时日，还是另寻名医再行诊断为妥，免得耽误了病情。” 寇婉点头道：“家父已经邀了神医莫长生，明日便可抵达。” 马俊伟说：“莫长生盛名在外，有他诊断想必不会出纰漏。” 说到这儿，马俊伟提出想要寇婉帮忙引荐结识驭文斋的司徒曲，寇婉说这是小事，明天便让翠莲陪两人走一趟即可。 “姐姐身体不适，我们也不便久扰，我和马师兄这就告辞，等姐姐身体好些了再来看望。” 寇婉确实也难受，便不再挽留，着翠莲送二人离开。 白丁与马俊伟才至门口，撞见寇致带着一高大坤道进门。 白丁礼貌性地向寇致点了点头，寇致显然已经忘了白丁这号人，愣了几秒才记起来。 “白丁，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寇婉姐姐身体抱恙，特意过来探望。” 寇致介绍道：“这位是全真道净清派柳真人，我特意求来替婉姐看病，有柳真人妙手回春，姐姐的病定能根治。” 白丁看向那高大坤道，对方面若银盘，细眉入鬓，眉中心还有一颗朱砂红痣，身材高大不逊男士，宽大的青灰道袍也盖不住胸前饱满的丘峰。 柳真人对着白丁几人微微一笑，右手拂尘搭在左肘，左手竖掌，食指弯曲对着几人行了一个道门的单手礼。 白丁与马俊伟忙拱手回礼：“见过柳真人。” 柳真人微微颔首。 寇致对翠屏说：“走吧，快带柳真人去看婉姐。” 翠屏遂对白丁二人言：“那我就送到这里，你们先回去，明早上我去雅趣斋找你们。” “麻烦翠屏姐了，白丁告辞。” ...... 柳真人坐在床边，替寇婉号脉之后，手中拂尘一甩，开口道：“你们都出去，我要给她治病。” 翠屏问道：“小姐得的是什么病？” “纯阴之体，阳邪入侵，阴阳失调所致。” “那需不需要我帮忙？” 柳真人摇头道：“你们都出去，我一人便可。”顿了顿又道，“切记，不要让人进来，不论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能进来打扰。” 翠屏看向寇婉，见对方点头，便与寇致一同离开房间，并随手将房门关上，在门外候着。 柳真人长长的手指在寇致红润的脸颊划过，问道：“小姐年逾十八，为何还未婚许？” 寇婉咬唇道：“寇婉不想嫁人。” “不想不愿，还是不敢不能？” “你......” 柳真人笑道：“你乃纯阴之体，十八初潮未来，实乃精亏血少，冲任血海空虚，源断其流，无血可下。” 寇婉隐秘被人道破，面色更红，轻声答道： “我也曾服用过一些调理的方子，始终未曾见效。” “你体质特殊，非寻常药方可医，待贫道以金针刺穴秘法为小姐推宫活血。”说罢掀开被子，“小姐请宽衣。” 寇婉闻言便将外衣脱去。 柳真人摇头笑道：“请小姐将亵衣底裤也除去。” 寇婉低头犹豫，柳真人又说：“你我都是女人，何需忌讳。” 寇婉点点头，便脱了个干净。 柳真人让寇婉仰躺在床上，伸出双手在其身上来回按摸，寇婉浑身酥麻极为受用，碍于颜面咬紧牙尽量不出声。 柳真人越来越放肆，手慢慢滑向下方，寇婉忍不住黄莺初鸣。 出声之后，寇婉羞赧问道：“真人不是说要用金针秘法吗？” 柳真人道：“先不急，俗语云堵不如疏，小姐长期不得纾解，又恰逢阳邪入体，所以才会如此严重，等小姐泄身之后，贫道再行施针。” 寇婉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来不及细想突觉浑身过电一般，失去思考能力，任由柳真人摆布...... 丫鬟翠屏虽然只是下人，但是与寇婉一同长大，情如姐妹。 也不在意寇致的身份，问道：“寇少爷，你找来这个女道姑靠谱吗？” 寇致不悦道：“什么道姑，她可是全真道筑基真人，神仙一般的人物，你别胡乱说话。” 翠屏虽然只是一个下人，也听说过一些修仙界故事，对于境界有着模糊的认识。 惊讶道：“啊，居然是位筑基仙师。” “当然，全真道注重养气炼丹，对于人体奥妙研究极深，完全不是凡间庸医能够比拟。” 房间里突然传来寇婉呻吟之声，翠屏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寇致忙拉住她。 “先前柳真人不是交待过吗，不能进去！” “可是，可是小姐她......” 翠屏比寇婉还大上几岁，有一个私好的男子，所以对这种声音十分熟悉。 寇致板着脸说：“你别进去坏事，再说柳真人也是女子之身，你担心什么？” “这......”翠屏犹豫再三，打消了冲进去的念头。 ...... 半个时辰后，柳真人从房内出来。 翠屏与寇致忙迎上去询问情况。 柳真人笑道：“放心，你家小姐睡熟，已无大碍，三日后我再来施诊。” 寇致忙道：“多谢柳真人，请真人到别院歇息片刻。” 柳真人点头，随寇致而去，翠屏忙跑进屋内查看。 寇致果然正躺在被窝里酣睡，面色潮红已经退却大半，呼吸均匀流畅，大有好转的迹象。 翠屏松了一口气，上前为小姐将被子提上一些盖好，以免感染风寒。 ...... “师父，明日那神医莫长生便会替寇婉检查，是否有不妥？” 柳真人笑着喝了一口茶，摇头道：“怎么，对为师的手段还不放心？” “徒儿不敢，只是为了稳妥考虑。” “哼！”柳真人冷哼一声，“你尽管放心，那莫长生察觉不出什么异常，不会连累你。” 寇致忙解释道：“徒儿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不是为师亲自查看，差点误了大事。想不到这寇婉十八还未经月事，服药后阴阳失调，差点阳火烧身。”柳真人捋着鬓角青丝，又说，“这样也好，我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查看寇婉的情况。” 寇致疑声问道：“师父今天和那寇婉......？” “你想多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为师只是教了她些自亵的法子罢了。” 说到这儿，柳真人眼角上挑，不复先前端庄模样。 指绕鬓丝望着寇致轻佻说道：“今晚为师便留宿你这里，检查检查你的叱龙功进展如何！” 第77章 道听途说 白丁与马俊伟早早在雅趣斋等候，不多时便看见寇婉常坐的那辆马车缓缓驶来。 翠屏从车上下来，眉开眼笑，看上去心情极佳。 “翠屏姐看上去很高兴啊，有什么好事？” 翠屏笑道：“当然有好事，小姐她病好多了。” “真的？”白丁有些意外，“那柳真人当真这么神奇？” “那当然，人家可是筑基修士，治疗这点小毛病还不是手拿把攥。” 白丁点点头，寇婉的病好转了便好，心想那寇致虽然心狠手辣，至少对家人还是比较关心，既然寇婉病情好转，等过几日离开漓水城的时候再去拜访一次。 翠屏道：“司徒斋主通常这个时间会在斋馆内，我们现在便去吧。” 事不宜迟，白丁与马俊伟坐上马车，三人便朝着驭文斋进发...... 驭文斋属于官民合办的报馆，遍布陈国全境，既负责朝廷的官邸文报，也发行市井流通的地方小报，司徒曲便是驭文斋在漓水城报馆的主事。 白丁几人赶到的时候，司徒曲正在司文署办公，司文署隔壁便是印刷报纸的工坊。 据翠屏说，寇婉的父亲寇如日是个富贵闲人，与司徒曲私交极好，小时候经常带寇婉来驭文斋玩耍，所以对这边极为熟悉。 司徒曲看见翠屏极为热情，招呼几人坐下后，便询问起寇婉的情况。 “我这些日子比较忙，没空去看望寇侄女，她现在怎么样，好些了没？” 翠屏答道：“小姐这两日好多了，应该要不了几天便可痊愈。” “那就好。”司徒曲点着头，目光扫过白丁与马俊伟，“这两位是......？” 翠屏道：“这两位都是小姐的好朋友，听说司徒叔叔消息灵通，便想找司徒叔叔打听些事情。” 马俊伟接话道：“在下马俊伟，紫气门漓水城驻点管事，旁边这是我的师弟，白丁。” 白丁拱了拱手致意。 司徒曲讶异道：“你就是白丁？那个四灵镜就是你找到的？” “是我，机缘巧合罢了。”白丁笑着回应。 “不知道两位想打听哪方面的消息？” 马俊伟说：“这两月流传潜龙湖有秘境现世的消息，所以我们想打听一下这方面的事。” 司徒曲微笑着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并且派出了好几个文探去搜寻消息。”说着司徒曲望向白丁似笑非笑，“说起来，这件事的起端还和这位白丁贤侄有关系。” “我？” “对。”司徒曲笑着点点头，然后便说出了事情始末： 白丁找到四灵镜的消息传开之后，周夫子家又发生了灭门惨案，有好事者便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说那四灵镜与周夫子遗失的秘宝都是从潜龙湖里捞起的，湖底肯定还有别的宝贝。 没过多久，云霞宗孟广海带人在潜龙湖秘密搜寻，虽然行动十分低调，还是瞒不过有心人，这一来更坐实了关于潜龙湖底有宝贝的传闻。 “孟广海？”名字有些熟悉，白丁回想一下，这孟广海便是要废自己丹田气海，宣布逐出云霞宗的孟胖子。 “孟广海有没有收获我不知道，但是后来道门庶己派发现湖底密道的消息却走漏了出来。” 马俊伟惊讶问道：“湖底真有密道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司徒曲点头道：“却有密道，而且通向一处残破的空间，只是那里空间混乱极为不稳，充斥着空间裂纹，即便是元婴修士进入也有陨落的风险。” 关于庶己派找到的密道白丁心中是清楚的，就在浞水湾那一带，当时马道长要几人保密，庶己派后来应该是派人再去查探过，到底是哪儿走漏了风声就不得而知。 白丁问道：“司徒斋主为何如此确定？” 司徒曲笑道：“这个嘛，干我们这一行自有渠道，你们就不要打听了。” 马俊伟说：“既然秘境空间都已经找到了，那还有什么神秘的？” 司徒曲摇头道：“庶己派找到的那个通道，只是通往秘境边缘的一块空间碎片，里面并没有什么稀罕宝贝，真正的核心秘境应该另有入口，这才是现在这些人探寻的目的地。” “有人找到了吗？” “很多人都去找了，没找到。”司徒曲想了想，又说，“当然，就算有人找到了也是机密，不会对外透露。” 马俊伟又询问前去潜龙湖的有哪些人，司徒曲说人很多也很杂，记不清，但是其中比较瞩目的有三仙岭的何大仙，黄龙门的赵武卓，都是金丹期修士。 白丁与马俊伟向司徒曲道谢，司徒曲摆手道：“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而已，真假莫辨。” “不，司徒斋主帮了我们大忙了。” 司徒曲笑道：“些许小事无需挂怀，对了，我修书一封，你们可以持我书信去湖口镇找文探李尧，他可能比我更清楚一些。” “那好，真是麻烦斋主了。” “说了不必客气，既然是寇婉的朋友，那便是我司徒曲的子侄晚辈，关照一二那是必须的。” 告别司徒曲，白丁与马俊伟谢绝了翠屏送两人回雅趣斋的好意，步行返回据点。 没想到曹师叔的真传弟子赵任峰已经在据点等候。 马俊伟忙上前道：“赵师兄，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你们要去调查潜龙湖秘境一事？” 白丁点头道：“对，薰仙子前辈让我和高明峰师兄同去。” “好，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赵师兄也要去？” “嗯，这也是师父的意思。” （赵任峰师兄看起来老成持重，确实是比高明峰更合适处理这件事。） 赵任峰问：“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知道。”白丁摇摇头说，“具体时间要看高明峰师兄通知。” 赵任峰皱眉道：“那小子心智不成熟，办事不靠谱，空有筑基修为却没有相应的处事能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付师叔怎么会想着派他来办这事。” 说这话的时候，高明峰恰好牵着他的红牛出现在据点门口，白丁与马俊伟连忙对着赵任峰使眼色。 赵任峰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对我这番评价有异议？” “不.....”白丁摇头，瞥见高明峰黑着个脸，忙改口道：“不是赵师兄说的那样，高师兄他其实是.......太过聪明，有些行为举止我们常人难以理解。” “就他？聪明？”赵任峰冷哼一声，极为不屑。 “怎么，你个傻老帽对我有意见？” 高明峰铁青着脸，从门外走进来。 第78章 冤家师兄弟 赵任峰这才察觉到高明峰到来，脸色微变，嘴上却不肯示弱。 “不错，我觉得你能力不足。” “我能力不足？”高明峰手一抖，金锄头从储物袋中取出握在手上，“要不我们较量较量，看是谁能力不足？” “我尚未筑基，自然不是你对手，等明年我筑基成功，我们再来比过。” “没本事就低调点，别唧唧歪歪在背后说三道四。” “我说的是实情，你虽然修为高，但是心智并不成熟。” “修界力量便是一切，你如果打赢了我，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白丁上前劝道：“两位师兄别争了，都是为了门派办事，我们理当同心协力才是，何必争这些无谓的长短。” “这没你的事！”高明峰喝退白丁，举着金锄头指向赵任峰，“就问你敢不敢比一场？” “不比，打不过你。” “那就闭上你的臭嘴，一切行动听我指挥，我说什么你照做便是。” 赵任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马俊伟伺机说道：“我已经打听到一些消息，两位师兄不妨进屋听我细说。” 高明峰收了锄头，对白丁说：“你把我的红牛牵到马厩去。” 摆了摆手，“走，进屋去说给我听。” 等高明峰进屋后，马俊伟对院中的赵任峰喊道：“赵师兄，你也一起来吧。” 赵任峰这才冷着脸跟了进去。 ......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觉得所谓秘境应该是存在的，只是这个入口不好找。” 马俊伟说完，自己总结道。 高明峰没有说话，而是盯着赵任峰。 赵任峰皱眉问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不是说自己能力比我强吗？你怎么看？” 赵任峰懒得与高明峰斗嘴，直截了当说道：“或许根本就没有别的入口，入口就是庶己派找到的那条通道，只不过后方的空间被大能击碎，不知道飘荡哪儿虚空去了。” 白丁听了问道：“破碎虚空，需要什么样的修为才能办到？” “至少是化神境界。” 高明峰嗤笑一声，“照你这么说，我们就不用去找咯，反正找不到。” “找当然还是要找的，我只是提醒不要抱太大期望。” 白丁问：“高师兄你怎么看？” 高明峰仰起头，揉着下巴想了想说：“既然这么多人都没找到，说明那入口一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哦，什么地方？” “既然是意想不到，我当然不知道在哪儿。” 赵任峰不屑道：“你搁这儿说废话呢。” “你说的那不是废话？你那是事还没干就先找借口推脱责任。”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白丁忙说：“我们还是先去现场，边看边想法子吧。” 商议在不和谐的气氛中不欢而散，几人最后定好吃过中饭便出发，到湖口镇投宿。 ...... 湖口镇，镇里的客栈爆满，已经没有空房间。 赵任峰抱怨道：“都是你，要是早些出发，不至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高明峰反驳道：“要不是你急着赶过来，我们明早再走，怎么会没地方住。” 白丁夹在中间挺无奈，只好说道：“别吵了，我有一个朋友在湖口镇，他那儿应该有地方住，实在不行，我们再赶一段路，回我家去住。” 两人各自哼哼转身背对背，谁也不理谁。 敲开邱大成宅子门，老仆通报后邱大成兴冲冲跑了出来。 看见白丁便送上一个拥抱，“哈哈，白丁，你终于回来了，看看，你挖矿没变黑，到还白了一些。” 白丁笑道：“天天在地底下，哪里晒得到太阳，自然不会黑。” 邱大成这才注意到白丁身后，一大一小两个气鼓鼓的人。 白丁介绍道：“这两位是我师兄，这位是高明峰高师兄，这位是赵任峰赵师兄。” 邱大成忙见礼。 赵任峰在漓水城待了一段时间，对于城中情况比较了解，问道：“你就是邱员外家的独子邱大成？” 邱大成笑道：“不错，如假包换。” 赵任峰点头道：“已经踏入凝气期，还不错，请问尊师是谁？” “家师清风子马健。” 赵任峰想了想，好像印象中没有此人，点点头不再说话。 高明峰高冷地站在一旁，手一个劲摸着自己的红牛的鬃毛不做声。 邱大成夸张地大惊道：“啊，赤犼，想不到世上真有此物！” 见有人识货，高明峰神情一变，骄傲地说：“那当然，这可是我的坐骑。” “高师兄以此神物当坐骑，想必修为通天。” “还好了，还好了。”高明峰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是筑基初期而已。” “啊，高师兄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筑基修士，日后前途不可限量，金丹指日可待，那元婴也不在话下。” 高明峰被几句马屁拍得眉开眼笑，很快与邱大成称兄道弟起来。 听说几人没有订到客房，邱大成立刻让下人准备出几间干净整洁的客房，供几人下榻。 又准备一桌好酒好菜，招待几人。 酒桌上，白丁与邱大成聊了聊公屋山矿场的经历，又谈起这次来的任务。 “秘境？” 邱大成喝了杯酒，摇头道：“八成是空穴来风，潜龙湖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连金丹修士来了都没有找到，应该是谣言。” 赵任峰问：“现在那金丹修士还在湖口镇吗？” 邱大成点头道：“还没放弃，好像一个是叫什么何大仙，还有一个赵什么的来着。” 白丁说：“赵武卓。” “对对，是叫这个名字，听说这两伙人不对付，差点在湖上打起来。” 白丁听到这个就紧张，忙问道：“没有伤到附近的村民吧。” “放心，没事，没真打。” 白丁这才放下心来，丈天山一事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他。 一张桌子喝酒吃肉，几杯下肚，赵任峰与高明峰这两峰间的火气也下去了些，赵任峰劝说：“高师兄，你那赤犼就别带去了，太显眼，容易招惹麻烦。” “怎么啦，难道还有人敢抢不成？” 白丁也劝道：“赵师兄说的有道理，这段时间湖口镇来往的修士太多，薰仙子不是说要我们低调一些。” “师父有这么说吗？”高明峰寻着台阶，便道：“那好，便寄放在大成哥这儿。” 邱大成举杯道：“放心，放我这儿绝对安全。” 高明峰本不喝酒，经不住邱大成劝喝了一杯，没想到是个一杯倒的货色，被下人送回房去了。 赵任峰为人克制，喝了两杯便作罢，也回房去休息。 留下邱大成与白丁哥俩慢慢喝慢慢聊。 见人都离开，邱大成才凑到白丁耳边，小声说：“师父说秘境入口，可能和周夫子遗失的那物件有关。” 第79章 游子归家 第二天白丁带着司徒曲的书信找到李尧。 文探李尧是一个面相普通的年轻人，丢在人堆里极不显眼，见过一次也留不下什么印象。 看过信件之后，李尧说：“秘境的事年前就开始传了，我在这蹲了快三个月，我的任务是记录这里发生的事情，而不是寻找秘境。” 白丁不太理解李尧说这话的意思。 “你要找秘境，我帮不上你，但是我可以给你三个建议。第一，潜龙湖底已经被搜了个遍，你们不要再想潜水去找入口，那是浪费时间。” 白丁点点头，等着李尧的第二和第三条建议。 李尧看白丁听得认真，点头又说：“第二，最好不要走浞水湾水下的通道进去，那里面没什么东西，而且已经死了很多人在里面。” “好的，那第三条呢？” 李尧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手绘地图，上面绘有潜龙湖一带的地形，还用红色圈出一些区域。 “这张地图给你，或许有帮助。” 白丁指着上面的红圈问道：“这些圈代表什么意思？” “这边是我给你的第三条建议。”李尧指着地图上的红色圈说，“我圈起来的地方，都是我打听过，曾经出现过异常情况的地区。” “什么样的异常情况？” “比如说溺水、沉船、失踪、漩涡、涌水、迷雾等等，我访问过湖边许多人家，只要是他们觉得奇怪的，我都记录了下来，因为记忆有偏差，可能具体地点有些出入。” （这李尧是个细心人，可单凭这张地图我只知道地方，却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看白丁疑惑，李尧补充道：“圈上有编号，发生的异常记录在背面，你一对照便知。” 白丁把地图翻过来，后面确实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 李尧说：“你们如果想要找秘境，不妨留意我标记过的地方，也许会有发现。” 白丁将地图收好，“真是太谢谢你了。” “不用谢，你给钱就好了。” “啊！？”李尧的话让白丁猝不及防，“多少钱？” “五两银子。” ...... 白丁返回邱大成的院子，高明峰才刚刚起床，赵任峰已经修练了好一段时间。 白丁把李尧那边得到的地图拿出来，复述了李尧的三条建议。 赵任峰点头道：“这个李尧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先去湖上，沿着他标记的这些地方一一看过。” 白丁看向高明峰，“高师兄，你有没有意见？” “没，就先按你们说的办。” 因为是门派的任务，不方便让外人参与，所以邱大成没有跟来，白丁与两位师兄来到了小丘村。 宁静的小丘村如今也变得极为热闹，村道上随处可见陌生的面孔。 游子归乡，白丁迫不及待地回到家中。 院中白鹏正在蹒跚学步，白娟在一旁看护，没有察觉到进门的白丁。 “哎呀，小鹏你怎么这么笨，又摔倒了。” 白娟将白鹏扶起，小家伙呵呵笑个不停，摇着身子想要挣脱白娟的手继续行走。 白丁没有出声，饶有兴致地看着白鹏学步。 没走几步，小白鹏又跪坐在地，看得白娟直摇头。 “笨小鹏，笨死了，连走路都学不会。” 白丁这才笑道：“娟妹儿，每个人都是这样跌跌撞撞才学会的走路，你不要太心急。” 白娟闻声回头，看到白丁立刻扑上来，大喊道：“白哥哥，你终于回来啦！” 白丁抱起白娟转了两圈才将人放下，揉着白娟的小脑袋问道：“嗯，回来了，叔叔婶婶呢？” “爹去船厂了，这段时间买船的人太多，他忙都忙不过来。”白娟说着对着屋内大喊，“娘，白哥哥回来了！” 很快，宋玉从屋内跑出来，看见白丁又惊又喜。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也不事先捎个信，你看婶婶啥都没准备。” 白丁笑道：“自己家人，回来便回来了，婶婶还要准备什么。” 宋玉说：“唉，这鸡都放出去了，想杀鸡都捉不到。” “鸡就别杀了，我回来是为师门办点事，先过来打个招呼，等会儿还要出去。” 白娟惊道：“啊，就要走？” 白丁摇头说：“办点事，可能要晚上再回来。” 宋玉说：“这两个月湖口镇来了好多外人，我都没让娟妹子去上学了，怕出事。” 白娟忙叫道：“我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都是来潜龙湖找宝贝的！” “其实我也是受命来寻宝贝的。”白丁笑了笑说，然后将准备的礼物拿给白娟，“娟妹儿，这个戒指送给你，你试着叫两声‘老爷爷快出来’。” 白娟兴奋地接过戒指戴在手上，按白丁教的喊了两遍“老爷爷快出来”，戒指放出光芒，浮现出一个和蔼的老头身影。 “哇！太神奇啦！” 白丁教了白娟戒指的用法，让她带着白鹏在院中玩耍，便拉着婶婶宋玉进屋。 “婶，这些银票你收好。” 宋玉伸出手，又缩了回去，摇头讪讪道：“我怎么好收你这么多钱呢。” 白丁把银票塞进宋玉手中，“加上这些，叔叔开船厂的钱应该够了，我现在也没办法回来帮忙，只能拿些钱了。” “可，这些......” “婶婶别见外了，你看现在别人都叫我仙师了，我不差钱。” 宋玉见白丁这样说，便收下银票。 白丁说：“还有两位师兄在外边等我，我现在不能待太久，等晚上回来我再和叔婶好好聊聊。” “啊，还有两位师兄，怎么不叫来坐坐。” 白丁摇头笑道：“不了，确实有事要忙。” 白丁到院子又哄了白娟在家安心等着，这才出门赶到湖边码头...... 高明峰与赵任峰正在码头犯愁。 赵任峰说：“船都出去了，想要租船也租不到。” 高明峰说：“干脆就别坐船了，我们御物飞行便是。” 赵任峰翻白眼道：“你当是赶路吗，你在这湖上一飞能飞上一整天？” “那你说怎么办？游泳吗？” 白丁听了两人对话，笑道：“我在这村里住了这么多年，要借艘船来不难，两位师兄随我来。” 白丁带着二人来到赵强家，赵强一家人都在家中。 ...... “借船？”赵强有些为难地挠挠头，“村里的船全都租出去了，这段时间来了好多外人要进湖，船只供不应求，租金都炒到一两银子一天。” “大家的船全都租出去了吗？” 赵强点点头道：“我们都好久没去打渔了，每天光是收租金就能赚一大笔。” “那.......强子，你知道哪里还能弄到船吗？” 赵强想了一阵，这才说：“船厂的船也供不过来，你们如果一定要下湖的话......” 高明峰不耐烦道：“你倒是说呀，多少钱我都给得起。” 赵强摇头道：“不是钱的事，我家后院那......那有……两口船棺！” 第80章 双龙互锁 水广浪宽的潜龙湖上，两只小舟就像两片枯叶落在如镜的湖面上，顺着风儿慢慢浮行，荡起一层层细密的涟漪。 “晦气！”高明峰抱怨道，“你看这湖上有谁是坐着棺材游湖的？” 白丁笑道：“修行之人百无禁忌，况且这船棺盖上盖子是棺材，揭了盖它便是木舟，不熟悉的人看不出区别。” 湖上渔民世世代代以船为家，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船上度过，所以才有这船棺的习俗，寓意死后以船载魂，直达彼岸。 白丁与高明峰共一艘，赵任峰单独一艘，两只小木舟一前一后驶往地图标记的地点。 ...... 赵任峰看了看地图，对照周边环境点头道：“就是这一带了，传说这一片经常会发生莫名其妙的翻船事件，已经有几人丧生。” 高明峰左右晃着脑袋，出言道：“这里风平浪静的，怎么会翻船？” “不知道，地图背面就是这么记载的。” “那地图有没有用啊，都看过好几个地方了，什么都没发现。” 赵任峰嗤笑道：“要是那么容易，别人早就发现了。” 白丁放出神识，发现神识在水中衰减很快，水下一丈之外就无法感知，于是说：“是不是水里有什么东西，要不我下水去看看？” 赵任峰说：“也好，这里有绳索，你系在腰间，万一有事可以把你快速拉上来。” 白丁除去衣物，将绳子系好，又戴上下矿井用的萤石照明头戴，这才跳入水中。 初春的湖水依然冻人，白丁适应了一会儿，一头扎入水下。 到了水下，白丁才发现这一片湖底高低起伏，是一片水下山丘，最高的凸起地方离水面距离不足三丈。 靠近峰顶查看，上方散落有大块碎石，依稀有冲撞过的痕迹，或许渔船便是撞上这些暗岩才会翻船。 但是以渔船的吃水深度，又不太可能碰到这些岩石，白丁一时也想不通原委。 游出水面换气，白丁将情况说给两位师兄听。 赵任峰道：“沧海桑田，也许多年以前，这下面本来便是山脉，只不过后来被水淹没，成了湖底的一部分。” 高明峰问：“你到山谷去看过没？” 白丁摇头道：“谷底比较深，绳子长度怕是不够。” 高明峰脱了衣服说：“走，我陪你下去看看，这水干净看着舒服，我也正想下去游游。” 白丁手在水里荡了荡，说道：“水挺凉的，高师兄小心别感冒了。” 高明峰脱得只剩下底裤，对白丁道：“我已经筑基，百脉俱通寒暑不侵，这点寒冷不算什么。” 两人一同潜水，绳索到了尽头还没潜到谷底，高明峰筑基修为，闭气时间比白丁长得多，摇手示意白丁先上去，独自一人游下深谷..... 白丁游出水面爬上小舟，眺望远处延绵山脉，转头对赵任峰说：“师兄，麻烦将地图给我看看。” 看过地图后，白丁指着远方山脉说：“山势为地龙入海，下方凸起，正是龙抬头之处。” “师弟还懂堪舆之术？” “略懂一二。”白丁又指着地图说，“潜龙湖由漓水和汉江交汇而成，此处正是水龙交汇缠绕之处，恰好是水龙绕颈的格局，锁住地龙咽喉。” 赵任峰皱眉问：“这格局有何说法？” “按风水来说，这里是双龙互锁之局，地龙翻身，则水龙被断，水龙丰沛，则地龙锁颈，双双不得而脱，气行受阻，当聚气形成龙穴宝地。” “那这龙穴应该生在何处？” 白丁看着地图思考半天，摇头道：“我学而不精，且缺乏实际经验，也只能大致看出这些，具体的龙穴位置判断不出来。” 赵任峰点点头，若有所思。 白丁望着水面问：“高师兄下去这么久还没上来，不会有事吧？” “筑基期修士即便闭气半个时辰也无妨，应该没事。” 白丁不放心，还要潜下去看看，才入水没多远，便看见高明峰缠着一身水草，像个粽子一样快速游上来。 “呸呸！”高明峰换了一大口气，不断拉扯着身上的水草，“你们快来帮帮我，这些玩意黏糊糊缠着身上，恶心死了。” 白丁上前帮忙，问道：“师兄在水底可有发现？” “有个屁的发现，我看见谷底有一片绿色荧光，还以为有什么宝贝，结果游过去才发现那是一片尸骨，谷底长满了这种长长的水草，还看见两具新尸体，应该是最近下水探宝溺死的倒霉蛋。” 赵任峰说：“此处应该没有什么特别，那些船撞到水下凸起的峰岩，所以才会翻船出事。” 高明峰问：“水这么深，怎么会撞上？” “碰上枯水季节，水位下降，不就撞上了。” 白丁点头，赵师兄说的很有道理。 高明峰用法决挥散身上的水滴，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按白师弟所说，此处为地龙抬头之处。”赵任峰指着地图上的浞水湾位置，“这里是那处通道，也是最近一次发生龙吐水的位置。” 高明峰疑惑问道：“什么地龙抬头，什么龙吐水，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赵任峰没有理他，对白丁说：“既然这里发生龙吐水，说明连通之地的水位要高于此处，我们应该循着地龙方向往上游去找。” 白丁看着地图，想了想道：“上游地龙与水龙交缠之处，应该在那个方向。” 顺着白丁所指，正是远处云岭山脉。 赵任峰点头，“没错，如果入口不在湖中，很可能在那片山中。” “那我们沿着湖底地龙走向，往上游去看看。” 两人商定，便沿着湖底山脉走向，划船前行，高明峰没有主意也就没有异议，跟着两人走便是。 靠近云岭山脉的一片湖面上，两艘大船隔着十几丈水面对峙而停，大船顶上都挂着各自门派的旗号，以示区别。 白丁几人的两艘小木舟沿着地龙方向而来，正好位于两艘大船中央线上。 赵任峰停下小舟，皱眉道：“是三仙岭和黄龙门的船。” “听说两伙人不对付，不会要动手吧。” 高明峰面色也难得严肃起来，“何大仙与赵武卓都是金丹修士，万一动起手来我们务必离远一些，免得飞来横祸。” 第81章 金丹斗法 左边船头一鹰钩鼻男子朝着对面大声喊话道：“赵门主，不是说好各占一边，互不相见吗？你们跑到我们这边来做什么？” 右边船头站着一个浓眉大眼的魁梧男人，穿着一件明黄色大毛领披风，身后站着四名衣着整齐的黄衣弟子。 魁梧男人回声道：“叫何大仙出来，你不配和我说话。” 鹰钩鼻面色不变，说道：“我师父正在练功，不方便......” “聒噪！” 赵武卓金丹期神识威压释放而出，鹰钩鼻男人被震慑，后边的话说不出来。 白丁三人虽然离得较远，也感受到金丹强者的威压，体内气机流转为之一滞，身体僵硬。 高明峰将白丁拉至身后，替白丁挡住大部分的威压，低声道：“我们后撤，这赵武卓看样子要动真格的了。” 另一小舟上的赵任峰浑身微微颤抖，艰难地点点头，运转灵力便要催动小舟离开。 就在此时，左边船舱传出一阵大笑，赵武卓的神识威压在笑声中逐渐消退。 一个眉须皆白的矮胖老头，穿着件宽大的袍子，衣襟敞开，手摇着一把大蒲扇从船舱中走出来。 “赵门主好大的火气。” 老头说罢瞟向白丁这方，朗声说道：“下方的道友，相逢便是缘，别急着走呀。” 距离虽远，这老头的话却清晰无比地响在白丁几人耳边，就像是面对面在说话一般。 高明峰神色一变，低声骂道：“妈的，这何大仙什么意思！” 当即运转灵力，大声回应道：“在下紫气门高明峰，无意中打搅何大仙歇息，请大仙恕罪，我等这便离开。”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话，灵力催出推动小舟便要逃离。 没想到何大仙手中蒲扇连连摇动，口中念道：“回来。” 两艘小舟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无论高明峰如何催动，也纹丝未动。 何大仙的声音又再响起：“小友别急着走，来老夫船上一叙。” 话音刚落，小舟不进反退，朝着左侧何大仙的大船快速飘去。 赵任峰低声道：“何大仙是想把我们也拉上船，让赵武卓投鼠忌器不敢毁船，那样会同时得罪三仙岭和我们紫气门。” 白丁叹了口气，这何大仙是刘智超的师父，当初刘智超杀周夫子一家，抢夺那块黄玉，背后未必不是受何大仙指使，只怕事情不像赵任峰说的那么简单。 ...... 赵武卓不屑冷笑一声，立在船头大喊道：“何大仙，你手下人昨晚偷偷跑到我黄龙门的地盘，抢走幻杀七曜刃，这笔账该怎么算？” 黄大仙哈哈大笑，“赵门主此言差矣，这潜龙湖乃无主之地，谁捞到的东西便归谁，何来抢走一说。” “哼！何老头，你想耍赖不成，把七曜刃交出来，否则别怪我赵武卓不给你面子。” “赵门主，话我说得很清楚了，你不要无理取闹。”何大仙摇了摇蒲扇，捻着自己的长白胡子，“我此刻正要招待紫气门晚辈，赵门主请自便。” 两人说话间，三仙岭弟子已经将白丁三人接到船上。 赵任峰低声叮嘱道：“何大仙是金丹中期修士，你们言语恭敬些，别得罪了他。” 高明峰道：“我又不是傻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白丁修为低下，也没有金丹期的师父做后台，等会基本上没有他说话的份，点点头表示明白。 赵武卓从船头跃起，悬停在空中叫道：“好你个何大仙，看来今天不做过一场，这事不得善了。” 何大仙也不示弱，上前两步呵斥道：“赵武卓，你黄龙门就你一个金丹修士，你拿什么和我三仙岭斗？” “你三仙岭不过是一帮散修，勾心斗角各自为政，今日是你何大仙理亏在先，我就不信你三仙岭另外两位会帮你出头。” “哼，老夫给你几分颜色，你到开起染坊来了，就让你领教领教老夫的手段！” 说着手中蒲扇快速扇动，一股凌冽的罡风直扑空中赵武卓。 赵武卓手扯下披风鼓动灵力一甩，便荡开罡风，露出一身紧实的肌肉和无数伤疤。 “哼！你我同是中期修为，我赵武卓这门主之位是靠拳头硬生生打出来的，而你何大仙不过是钻营结党之辈，拿什么和我斗？” 何大仙气得吹起胡子，骂道：“无知小儿，看我七宝逍遥扇。” 手中蒲扇再次扇动，罡风再起，风中一条红龙虚影迅速凝实，朝着赵武卓张开龙口呼啸冲去。 “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 赵武卓双手一抖，一双黄金拳套凭空出现，覆在砂锅大的拳头上。 “大威天龙！” 双拳落下，一道金光从漫天拳影中飞出，化身黄色金龙与红龙相撞。 红龙身形在碰撞中寸寸碎裂，七零八落，很快便被金龙吞没。 何大仙急忙挥动蒲扇，蒲扇葵叶化作七道色彩斑斓的利剑，分别从不同方向杀向赵武卓。 “一力破万法，看我大威天龙！” 赵武卓身体高速旋转，与前方金龙合而为一，金龙嘶吼朝着下方何大仙冲来。 何大仙的七色飞剑纷纷被弹开，阻挡不了金龙突进。 “收！” 随着何大仙一声指令，七色飞剑重新聚在一起，幻化出一面巨大的半圆扇面，挡在身前。 金龙不断旋转，如钻头在扇面上不断钻进，扇面七色光芒大作，在半空中形成僵持之势。 下方船上众人，不论是筑基还是凝气修士，都在剧烈的钻响声中站不稳身形，盘腿打坐运功抵抗金丹修士斗法的余波。 白丁早就运转起天圣诀，祭出高明峰给的玄铁钵阻挡冲击。 高明峰见白丁无碍这才放下心，祭出金锄头随时准备跑路。 十几息过后，七色大扇忽明忽暗，即将抵挡不住，但那赵武卓也好不了多少，金龙虚影渐渐褪去，只留下人形身影还在不停旋转，只是那转速也在慢慢下降。 终于七色宝扇告破，赵武卓停下旋转，立于空中冷冷说道：“何大仙，你一身本身大半在这地品宝扇上，如今宝扇已破，你还有何本事？” 何大仙猛地咳嗽一阵，毫无风范地吐出一口浓痰，骂道：“好个赵蛮子，你如今也是灯枯油尽，比我好多少？” “哼！”赵武卓举起拳头，兀自说道：“我的法宝便是我这拳头，你的破扇子不能再用，可我的拳头还好好的，看老子不把你的屎打出来，老子就不姓赵！” 第82章 底气 “慢慢慢，且慢！” 何大仙忙摆手，自储物空间取出一把银白色短剑，剑鞘上七颗宝石闪闪发亮。 “既然是老夫斗法输了，按修界规矩，这幻杀七曜刃给你赵门主便是。” 赵武卓自空中降下，踏在船头，歪着头想了想说：“拿来！” 何大仙把宝剑丢过去，赵武卓接过端详片刻，手握剑柄一拔，宝剑出鞘，若有龙吟之声在甲板上回绕。 “好剑！” 何大仙撇嘴道：“此剑乃是昔年洞天神君的佩剑，天品法器，自然是好剑。” 赵武卓将剑收回，看向何大仙道：“我赵武卓一口唾沫一颗钉，说过的话绝对要兑现。” 何大仙愣了愣，问道：“你说了什么？” 赵武卓把剑收入储物袋，右拳来回捶打左手掌心，冷笑道：“我说了，不把你的屎打出来，我便不姓赵！” 何大仙面色骤变，喊道：“赵蛮子，斗法输了是老夫本事不济，老夫认栽。如今宝剑已经给你，你还要动手便不是你我之间的事，而是公然挑衅我三仙岭！” 赵武卓冷哼一声，“那又如何？” “好，你动老夫试试。”何大仙撇过头，手拍着自己脖子啪啪作响，“来，你动一个试试，你看我马老大和花二哥会不会找你算账，你掂量掂量！” 赵武皱起眉，默不作声。 何大仙见好便收，拱手说道：“赵门主既然已经得了宝剑，老夫便不留了，请便！” 赵武卓哼了一声，便转身要离开。 何大仙松了一口气，刚准备查看自己宝扇受损情况，没想到赵武卓突然转身隔空一拳轰出。 这一拳无声无息，好像只是摆了一个空架子。 何大仙突然弓下身子，哇地吐出一摊秽物，撅起的屁股上瞬间黄湿了一大块不规则图案，一股恶臭弥散在甲板空间。 “赵某告辞！” 赵武卓这才凌空虚渡，朝自己的船飞去。 鹰钩鼻忙上前扶住何大仙问道：“师父，你怎么样？” 何大仙面色铁青，眼神阴鸷，低着头不知道咒骂些什么，片刻后站直身子摇手道：“无妨。” 突然一阵风起，吹散了甲板上的异味。 何大仙转过身，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对着高明峰三人道：“老夫好久未活动，适才出了些臭汗，几位小友稍候，待老夫沐浴更衣，再来叙话。” 说着便在鹰钩鼻陪同下，缓缓走回了船舱。 白丁扭头与高明峰对视，见对方面部绷得紧紧，极力克制表情，再看赵师兄，赵任峰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 ...... 船舱客厅内，高明峰、赵任峰、白丁三人一字落座，白丁自然是坐在下座。 三仙岭弟子奉上茶水便立在后侧，高明峰低头与赵任峰小声道：“这好戏已经落幕，何大仙还留着我们几个做什么？” 赵任峰表情严肃，摇了摇头没回话。 高明峰觉得无趣，便坐正身子玩起桌上的茶碗来。 不一会儿，何大仙换上一身素白长衫，发须也梳理得整整齐齐，微笑着走了进来。 如果没有先前一幕，光这扮相倒是颇有几分仙气飘飘。 “让几位小友久等了。” 三人忙拱手，赵任峰说：“大仙客气，您老乃是前辈高人，我们这些小辈等一等是应该的。” 何大仙笑着抚摸着自己的长须，目光从高明峰开始，逐一扫过，最后落在白丁身上。 点点头，这才说：“都是少年英杰呀，我留几位小友下来，是想商量一下合作寻找秘境的事。” 高明峰道：“大仙您都是金丹修士了，您都找不到，我们这点道行怎么寻得到。” 赵任峰附和道：“我们几个是奉了师命前来收集情报，如果大仙想要合作，不妨等家师来后再谈。” “你们先别急着拒绝。”何大仙老神在在端起茶杯，扬了扬低垂的长眉，“我找上你们自有我的道理。” 既然何大仙这么说了，几人只能洗耳恭听，静待下文。 半晌后，何大仙突然开口说道：“我有一个记名弟子，叫做刘智超，几位可曾听说过？” 高明峰摇摇头，然后看向赵任峰与白丁。 白丁低着头不说话，赵任峰答道：“可是前不久因为周逸夫灭门案，被公开处决的刘智超？” 何大仙笑了起来，看着赵任峰说：“曹闻道的亲传弟子赵任峰，排行第四，凝气圆满修为，刚刚入仙捕衙当值，这件事你应该听说过，当时执刑的还是你仙捕衙的人。” 赵任峰面色微变，点点头表示承认。 何大仙又看向白丁，眯起眼道：“白丁，丈天山遗孤，刘智超杀死的周逸夫是你老师，而且听说后来周家老仆黄伯的尸体也是你发现的，还有传闻是你拿了周逸夫遗失的宝贝。” 既然何大仙这么说，白丁不能不解释。 “那都是东方大白为了破案，故意设的套，此事官府已经澄清过，我并未从黄伯那得到什么宝贝。” 高明峰问道：“大仙，你说的这些和我们寻找秘境没什么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何大仙不紧不慢地说，“这还要从陈国当朝太傅黄毅说起。” 听到黄毅的名字，白丁瞳孔微缩，垂下眼看着自己的鼻梁装出倾听模样。 “太傅黄毅已经年逾八旬，命不久矣，他搭上我徒弟刘智超，想要找我讨要一颗天伦丹。” 听到何大仙提及天伦丹，高明峰惊道：“天伦丹可是天级丹药，一颗能够延寿百年。” 何大仙点头道：“没错，那黄毅虽然是朝中权贵，可是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介凡人，哪有什么东西能换我的天伦丹。” 何大仙停下喝了口茶水，继续道：“所以黄毅卖了我一个消息，如果消息为真，我从中获得了好处，那这天伦丹给他一颗也无妨，毕竟我已经服过一次，再服便没有效果。” 高明峰十分好奇，捧哏问道：“什么消息？” “陈国皇帝陈文义想培养一批忠于自己的修士，他自己也想修行，长命万岁，做那千古一帝。” 赵任峰摇头道：“这不可能，仙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所以这事是悄悄进行的，陈文义还亲自给这个计划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潜龙计划。” “大仙为何不把这事上报仙盟？”赵任峰顿了顿又道，“而且这个消息也换不来天伦丹。” 高明峰也接话道：“虽然朝廷中有不少人偷偷修行，但都是一些低阶功法，高阶功法都是各派机密，他们弄不到，即便弄到功法，没有灵石丹药，洞天福地的辅助，也一样没有用。” 何大仙微微一笑，“这皇帝小儿的底气，便是这潜龙湖秘境！” 第83章 搜魂 “大仙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国皇帝已经掌握了秘境？” 何大仙点头道：“差不多，按照黄毅的说法，陈文义在几年前已经找到了秘境，并且一直保密。秘境中到底有什么，黄毅也不清楚，不过自那以后，陈文义便开始了潜龙计划。” “黄毅与周逸夫是几十年的老朋友，都参与到潜龙计划中，替陈文义寻找修仙的苗子，送进秘境之中，而这秘境开启的钥匙，便掌握在周逸夫手中，周逸夫还特意告老还乡隐居在此。” 高明峰几人是第一次听说此事，都十分吃惊。 白丁回忆起周夫子的邀请，说自己错过一场泼天富贵，想必指的便是加入这潜龙计划，这与何大仙所说的完全对得上。 “刚好黄毅给周逸夫送了一个小孩过去，我便让刘智超暗中尾随，伺机抢夺秘境钥匙，只可惜刘智超无能，钥匙没抢到，事情也办的不干净，活该丢了性命！” 听何大仙说了这么多，很多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想起黄公子身上的黄色玉佩，白丁肯定黄公子也是朝廷中人。 从年纪气质看，黄公子，实乃皇公子，恐怕是陈国皇子之一。 加上白娟透露过，说墨笛是蹲着尿尿，自然是皇公子身边的小太监，身为皇子，有能力为白丁弄来一颗补天丹也说得过去。 何大仙目光扫过神色不一的三人，“老夫开诚布公地说了这么多，几位小友是否也该表达一些诚意了？” 这话说得几人都愣住了，高明峰莫名其妙问道：“什么诚意？大仙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大仙皱起眉，两条长眉毛几乎挤做一团。 “你还装就没意思了，那钥匙在你们手中吧，我们合作，一起进入秘境。” 高明峰叫道：“我们哪来的钥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赵任峰也说：“何大仙明鉴，我们真的不知道你所说的钥匙，这些隐情都是你刚才告诉我们，我们才知道的。” “砰！” 何大仙猛地一拍桌子，变脸道：“你当老夫是这么好骗的吗？” 说着指向白丁道：“这个白丁平平无奇，曹闻道何以不惜得罪云霞宗也要收入门内，因为他是周逸夫的得意门生，一定知道秘境的事。而且那黄伯好巧不巧，逃走之后被他第一个发现，你说那钥匙不是他拿了还会是谁？” 高明峰与赵任峰哑口无言，曹师叔此举确实有些蹊跷，他们也不清楚其中玄机。 白丁刚想开口解释，何大仙又说：“老夫既然知晓内情，当然不是在这湖中寻找秘境入口，老夫找的便是钥匙。如果黄九义的钥匙真是遗落在湖中，老夫早就应该找到了，可偏偏没有，难道不是你拿了吗？” 高明峰与赵任峰同时看向白丁，白丁一脸无辜地摇摇头。 “曹师叔只是让我做了一个外门弟子，而且也从来没问过我秘境的事情，大仙你应该是误会了。”白丁解释道。 高明峰点头道：“没错啊，曹师叔要是为了秘境，早就应该找白丁讨要钥匙询问情况，也不会放任他去公屋山矿场，还差点死在矿中。” 赵任峰拱手道：“师父他确实没有交代过这些事，这次白师弟前来也是薰仙子的意思。” “这白丁若不是去了公屋山，我早就把他绑过来问了，何必等今天恰好撞上。” “白师弟去公屋山是因为得罪了番番，大仙您确实误会了。” 何大仙皱起眉思索片刻，指着白丁说道：“既然如此，我便搜他的魂，到底是不是如你们所说，一搜便知。” “不可！”高明峰闻言忙道，“搜魂一术极伤神魂，大仙若是对白师弟用搜魂之法，他只怕会成为一个痴傻废人。” 何大仙冷笑道：“他只不过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外门弟子，傻了便傻了，难道紫气门会为了这点事和我过不去？” 白丁心中一惊，若真被这何大仙搜魂，变得痴傻无知，岂不是仙途尽毁，生不如死。 （周夫子的授业之恩，为其隐瞒至此已是仁至义尽，黄公子虽然为自己寻来补天丹，但是其用心不纯，也不值得我为其保密，归根结底这些都是朝廷与仙门之间的事，我何苦舍身为其隐瞒。） （不！为人应该知恩图报，论迹不论心，黄公子确实帮了我，我怎么能出卖他！） 白丁天人交战之际，何大仙已经释放出金丹期的神识威压。 威压是利用气势夺人心魄，弱其胆气，使之丧失反抗的意志和能力。 普通人面对上位者，或是一些凶兽，都会本能地产生畏惧之情，难以反抗，更何况面对修士。 修士的神识威压便是将这一特性利用神识放大，给对方造成极大的心理压迫，高阶修士可以用自己的神识威压去压制低阶修士，让其发挥不出原本实力，如果境界差距巨大，便可以让对方直接失去反抗之力。 高明峰与赵任峰此时便受威压作用，行动受阻。 白丁与何大仙差距更大，一时间几乎不能动弹，想说话，话到了嗓子眼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们两个背后都有金丹师父，我不好动你们，但这白丁，老夫想怎么拿捏都行！” 何大仙的大手向白丁额头抓来，白丁心中激愤，胸口无事牌传出一道清凉之气走遍全身，身体一下子恢复自由。 白丁忙后退两步，喊道：“且慢！” 何大仙有些意外，按理来说像白丁这样凝气二层修为的人，根本不可能在他金丹期威压之下做出任何行动。 高明峰此时也竭力发声道：“何大仙，你若动了白师弟，紫气门必有厚报！” “敢威胁老夫？”何大仙脸抽搐两下，对着白丁喝道：“不管你小子有什么古怪，今天老夫一搜魂便知。” 抬起的手像是有一股吸力，将白丁的身子强行拉过去，额头朝着他掌心送去。 “我是拿了黄伯一块玉牌！” 头捏在对方手中，白丁同时喊出了这句话。 高明峰与赵任峰都愣住，没想到白丁真拿了东西。 “终于肯承认了？”何大仙冷笑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我即便不说，大仙搜魂便知，再隐瞒也没有意义。” “早说不就好了。”何大仙狞笑道，“现在才说，晚了！我想知道什么，我自己取便是！” 白丁只感觉脑中天旋地转，过往场景像是花灯一样一幕幕在脑中回转浮现。 胸口的无事牌突然间变得滚烫，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深深嵌入肉中，一股气劲从中而出直冲脑门，轰地一下，白丁晕死过去...... 第84章 山间阴潭 浑浑噩噩间，白丁好像看见了一棵枯萎的老树，歪歪斜斜长于自己心田之上。 树皮龟裂脱落，饱经风霜洗礼，树上没有一片叶子，只有光秃秃的树丫指天而成，在那灰黑的树丫顶端，一点碧绿的嫩芽格外显眼。 （这是什么树？我又是在哪里？） （我......被何大仙搜魂变成白痴了？这是我的幻觉吗？） “白丁，白丁，醒醒！” 四面八方传来同一个急促的声音，很熟悉，是高明峰。 眼前的老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高明峰圆润的大脸，和他抡起的巴掌。 “啪！啪！” 又是两声清脆的响儿，白丁感觉脸颊火辣辣的。 “别扇了，高师兄。” “你终于醒了！”高明峰睁大了眼睛，上下端量白丁的反应，“你没有变傻子吧？” 白丁眨眨眼，“好像......还没吧.......” 看了看周围，四周是蓬乱的杂草，侧方还有一块巨大的山岩，遮挡住大半天空。 “高师兄，我们这是在哪，赵师兄呢？” 高明峰一屁股坐下，叹了口气说：“我们这是在云岭山脉深处，赵任峰他，他被何大仙扣下了。” “啊？”白丁有些诧异，追问道，“我晕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 高明峰耸耸肩，说起了白丁晕厥之后的事...... 白丁晕过去之后，何大仙捂着头后退几步，看上去极为痛苦。 威压消散，高明峰与赵任峰恢复了活动能力，虽然两人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是机不可失，便立刻带着白丁破船而出，开始逃亡。 或许是根本没人想到，三人能在金丹修士手下逃脱，所以船上的三仙岭弟子都有些发懵，搞不清楚状况。 等进屋查看了何大仙的情况后，那个鹰钩鼻才带人来追赶几人。 鹰钩鼻是筑基中期修为，飞行速度比几人快。 赵任峰还未筑基，不仅速度慢，御剑飞行时间也短，干脆留下阻拦追兵，让高明峰带着白丁逃往云岭山脉中。 “那赵师兄岂不是被他们抓住了？” 高明峰点点头道：“没事，他是曹闻道的弟子，何大仙即便抓住他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说着高明峰戳着白丁的脑袋，“倒是你，你小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能抵御住何大仙的搜魂，反而还伤到了他？” 白丁这才想起什么，忙摸向胸口，胸口什么都没有。 扯开衣襟查看，胸口只余下红绳，那块太平无事牌消失不见，胸前也没有留下任何烧烫的痕迹。 高明峰问：“你在看什么？” “我那块无事牌不见了。” 高明峰皱了皱眉，先前下水游泳的时候，他是清楚看见过那块无事牌的，只道是一块普通坠饰木牌，并未察觉有何异常。 “你是说这块牌子帮你挡住了何大仙的搜魂，然后它就不见了？” “是。”白丁一边回忆思索，一边自言自语，“不见了。” （我在昏迷中看到的那棵老树，难道便是无事牌的化身，我记得那时候，无事牌好像融入了我体内。） “你小子不老实。”高明峰掐着下巴盯着白丁，“老实交代，那牌子是怎么得来的？” 白丁也没有隐瞒，将无事牌的来历说了一遍。 “丈天山的雷击木心，你自己做的？”高明峰摇头道，“要是有这么神奇，你也找雷击木给我做一块呗。” 见高明峰不信，白丁苦笑，“确实就是如此，我也没法解释。” “好，那你再说说，你拿了老黄伯的玉佩是怎么回事？” 白丁把救起黄伯的经过说了一遍，稍稍做些改动，只说黄伯要他把黄玉埋在村尾的桂花树下，后来那黄玉被谁取走便不得而知。 高明峰听完没有表示，说道：“我已经通知了曹师叔，应该用不了多久曹师叔就会赶来，到时候就不用怕何大仙了，至于你说的真假，曹师叔自会辨别。” “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高明峰看了看四周，“你昏迷已经有一段时间，三仙岭那些人好像也没追来，你在这儿等等，我去查看一番。” 高明峰坐上金锄头离开，白丁便打坐内观起来。 胸口骨骼上遍布木纹，那无事牌居然和胸前剑骨融为一体，剑突位置锋锐如刃，和真剑一般无二。 白丁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感知了一下，身体并无其他异常。 不一会儿，高明峰回来。 “看来三仙岭的人已经走了，我在东边发现一个山坳，里边还有口小潭。” 白丁想了想说：“自古山水不分家，山水环抱之处往往是风水宝地，高师兄带我去看看，或许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高明峰载着白丁在潭边落下，白丁于高空已经看清楚周遭环境，这里四面环山，山高谷深，地势类似一口方井，东面还有一条瀑布垂入水潭，是一处极为隐蔽之地。 如果不是从正上方俯瞰，很难发现下方这处谷地。 只是这儿四面环山，阳光受阻，加上瀑布激起的水雾，极为阴暗潮湿，周边多是低矮草木，没有大树。 “这是一处阴潭。” 高明峰撇撇嘴道：“别说些我听不懂的东西，你就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不是要找的秘境入口？” 白丁仔细查看了潭边植物，又试了试潭水温度，解释道：“背阳为阴，水属阴象，这里四面都晒不到太阳，周围空间又极为逼仄，这水潭本是大阴不祥之地，但是有活水瀑布注入，便有了变数。” 白丁蹲下身，指着水潭边岸道：“此时正是融雪时节，但水潭水位并没有上涨，说明下方应该是连通阴河，流水不腐，户枢不蠹，阴中有阳，生息变化。” “行了，别扯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说人话！” 白丁笑道：“不知道，恐怕下到潭底看看才行。” “这么说不就结了，说一大堆没用的废话，你拽给谁听呢！” 见高明峰准备脱衣下水，白丁忙制止他。 “高师兄别急，下面连通阴河，不知道这河有多远才露头，要是中途没有换气的地方，很容易憋死在下面，我们先下到潭底看看水势再从长计议。” “行了，听你的。” 白丁与高明峰一起下水，没想到这水潭看起来面积不大，却十分幽深，足足潜下去几十丈才看到底。 在萤石的照耀下，潭底有许多发光的水草苔类，却不见鱼虾，斜侧底一个丈许的大洞不停地吸水进去，隐约传来隆隆声响。 白丁对高明峰做了个手势，示意先上去再说。 第85章 鳄龙龟 “听那声音，潭底那洞口过去应该还有大落差，有较开阔的空间，也就意味着有空气可以呼吸。” 高明峰想了想说：“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还回来做什么？” “我们在这外面留下记号一类的东西，万一我们失联，其他人也能找到我们。” “好主意。”高明峰说着四周望了望，在一块裸露的岩石上刻下“高明峰到此一游”七个大字。 白丁眨巴眨巴眼，问道：“高师兄没有传讯牌一类的东西吗？” “没有啊。” “那你说传讯给曹师叔，用的什么？” “传讯符，出门忘记带，刚好只有一张。” “......” “还有什么问题吗？”高明峰问道。 “没了，等会我从洞口冲出去的时候麻烦高师兄接住我。” 两人再次下到潭底，高明峰对着白丁点点头，然后率先顺着水流从洞口钻进去。 几息后，白丁也跟着钻入。 这是一条曲折的通道，常年被流水冲刷，洞壁光滑平整。 顺着通道水流下滑，前方轰隆声响越来越大，借着萤石的光芒，已经可以看见涌出的水流弯折下落，前方是一处大空洞，洞顶挂着长短粗细不一的钟乳石笋。 白丁顺着水从洞口飞出，低头看去，下方又是被水流砸出的一口水潭，水潭中还有许多冒尖的石笋，要是运气不好撞在石笋上，小命基本上就没了。 “高师兄！” 白丁大喊一声，忽然觉得后背被人提住，下落势头一缓。 “别叫了，早就等着你呢。” 高明峰把白丁放下，指着地下河问道：“我们朝哪个方向走？” 现在正值融雪的丰水期，水潭的水从一侧溢出汇入奔流的地下河中，水势较为急湍。 “这里离地表很深，我们再往上游走可能没有出口，只能往下游去，可能会汇入漓水或汉江，也可能直达潜龙湖。” “那还等什么，我们走！” 顺着主流向下，经过最初一段湍急的河段之后，流速渐趋平缓，水面也开阔起来。 白丁观察着四周，说道：“高师兄，这里好像是一个地下湖。” “嗯，水里好多鱼。” 高明峰说着抓来一只，这里的鱼因为长期不见日光，眼部已经退化，浑身灰白，体型只有几寸长。 “这些鱼好像不对劲，都在朝我们这边游。” 高明峰笑道：“或许是没见过人，游过来看热闹吧。” “不，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逃亡过来，师兄小心，前面可能有什么东西！” 白丁话音未落，高明峰也察觉到异常，在萤石照亮下，水中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缓缓靠近。 “什么怪物，吃我一锄头！” 高明峰迎着黑影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驭使手中的金锄头就砸了下去。 水花四溅，只听得砰地一响，居然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高明峰收回弹开的金锄头，骂道：“妈的，怎么这么硬！” 那黑影慢慢浮出出面，张开布满尖牙的大口，怪物生了一个三角形的鳄鱼头，脖子上长满鳞甲棘刺，后背上却背着长有许多尖突的嶙峋龟壳，一条像蛇一样的长尾朝着白丁与高明峰甩来。 高明峰忙用锄头格挡，白丁游向高明峰身后，指着不远处喊道：“师兄，那边有陆地，我们先上岸再说！” 高明峰还没答话，被怪物的尾巴扫飞出去十几丈远，正巧落在白丁所说的岸滩上。 那怪物扫飞了高明峰，便加速朝着白丁游来。 白丁暗骂一声，加持了一道驭水诀，快速向着岸边游去。 可怪物的速度丝毫不比白丁慢，听得后方水响，白丁忙回身，就看见城门一样的大口张得老大，上下两排三角尖齿又白又亮，还有一股腥风铺面而来。 白丁忙释放出一道紫火，因为太过匆忙，火焰只有两指来粗，射在怪物口腔上颚的红肉上滋滋作响。 那怪物口腔内没有鳞甲保护，被烧得一疼，仰头闭嘴，白丁逃过一劫。 高明峰的金锄头再次飞出，砸在怪物的下巴上，打得怪物把头一缩，缩回壳中。 “白丁，快游过来！” 锄头不断敲打怪物，那怪物只顾缩在壳中，任凭金锄头敲击。 撞击产生的火花四射，对怪物造不成威胁。 白丁趁机游上岸边，脚踏实地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是鳄龙龟，这么大一只，怕是得有几千年了。”高明峰对白丁解释道。 “师兄可有办法对付它？” 高明峰摇摇头，“鳄龙龟的壳太硬，只要它缩着不出来，我也没办法。” 见攻击无效，高明峰收回金锄头，那鳄龙龟依然缩在壳中，飘着水面上一动不动。 白丁想了想说：“这里长年不见天日，湖里的生物视力都会退化，只要我们不发出声响，它们就不会注意到我们。” 高明峰点点头，小声说：“走，我带你悄悄飞过去。” 两人坐上金锄头，慢慢地沿着洞顶飞行，那鳄龙龟果然没有动静。 龟头慢慢探出来，歪着脑袋正纳闷，人到哪儿去了？以它的智商也不会多想，没过一阵便重新潜入水下。 高明峰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出路，这湖居然是封闭的。 两人只能又寻了湖边一块石岸落下，白丁小声说：“怎么多水流进来，这里定然有出口，不然早就被水填满了。” “我转了一圈都没看见，除非出口在水下。” “很有可能，只是水里还有那鳄鱼龟守着，我们不好下去。” “既然没有别的路，我们只能拼一拼。” 白丁想了想说：“那鳄鱼龟好像是根据声音判断动向，你在水边弄出些动静把它引过去，我去找出口。” “为什么是我？” “高师兄你修为高，本事大，换做我说不定没两下就喂了乌龟。” “那倒是。” 两人议定，高明峰飞到远离白丁的方向，拍打着水面，还自编自唱起童谣。 “龟龟龟，吃鱼虾。 好龟驮人渡厄水，坏龟咬人啖血肉。 吃人不是好乌龟，看我打爆尔龟头.....” 不多时，那鳄鱼龟又再冒头，与高明峰纠缠在一起。 白丁见状，忙潜入水中。 湖水比白丁预料的要深很多，在湖底的岩壁上有一块石头异常光滑，表面竟然像镜子一样倒映出周边景物，更奇怪的是水流竟然是缓缓流入那石头当中。 在那怪石旁边，还有一个沙坑，里面半埋着三颗西瓜大小的白色巨蛋。 第86章 巨型灵晶 白丁靠近那奇怪的石头，自己的身影显现在如镜的石头上，从石镜上看见身后的地面正在剧烈摇晃，泥沙翻腾浑浊了湖水，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升起。 白丁急忙回头，那泥沙下方一只狰狞的鳄龙龟探出头来，两只眼睛泛出暗红的光泽，死死地盯着自己。 （糟糕，大意了！这里既然有蛋，至少会有一公一母两只鳄龙龟。） 从体型看，这一只鳄龙龟比先前那只至少大上一圈，不知道是公是母。 鳄龙龟缓缓逼近，白丁随之后退。 鳄龙龟停下来，白丁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正是那几枚龟蛋。 显然鳄龙龟顾忌身后的龟蛋，所以没有再靠近。 但白丁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激怒了这鳄龙龟，自己小命很难保住。 僵持了几息时间，白丁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必须有所决断，否则等这口气耗尽，不用鳄龙龟出手自己也得活活溺死。 白丁指了指身后那块镜子一样的石头，又指了指自己，鳄龙龟一直盯着他，看不出有任何反应。 白丁又指向蛋，这一次鳄龙龟有了反应，猛地又上前两步，白丁忙收回手高举不动，鳄龙龟这才停住。 （看来无法沟通啊！） 白丁慢慢地挪向一旁，绕着蛋缓缓退到那奇怪的岩石边。 鳄龙龟也紧逼上来，距离龟蛋只有一丈多远。 感受到水流确实流进了石头中，白丁的手向后伸出，摸在那光滑的岩石上，传来坚硬冰凉的触感，就像是摸到了一块寒冰。 （奇怪，为什么水能流进去，手却不能伸进去？） 换成神识查探，白丁意外发现这寒冰镜岩竟然是由纯粹的水灵气构成，灵气按照一定规律流动，形成这奇异的外观。 运转天圣诀，将这股水灵力引入体内，经脉似乎都被冻结，连气海漩涡的旋转速度都为之一缓，极难炼化。 虽然忍受着极寒，白丁却发现灵气入体之后，自己的手也慢慢融于那岩石之中。 有门！只要多吸纳一些这寒冰水灵力，身体便可以进入石中。 就在白丁加速吸纳灵气之际，水面上突然噗通一声巨响，白丁抬头看去，那是高明峰甩开那只鳄龙龟，赶了过来。 “白丁！找到出口没有？” 高明峰的声音在水中传播过来，带着嘈杂混响，依然能够听清。 白丁来不及回答，守着龟蛋的那只鳄龙龟受到高明峰声音的刺激，朝着白丁猛扑上来。 好巧不巧，那三枚蛋被鳄龙龟自己的爪子一掌拍成了糊糊...... 白丁无处可逃，加速运转天圣诀，将大量寒冰水灵力吸入体内，感觉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了冰疙瘩。 背后原本坚固的镜面像是化成粘稠的胶水，白丁下意识后退两步便深深陷入其中。 这时高明峰也潜入水底，第一眼便看见了那只巨大的鳄龙龟。 “草，怎么这里还有一只大家伙！” 又看见白丁整个人在那镜子一样的石头中，忙喊道：“白丁，你怎么进去的？” 白丁想回答却说不出话，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凝固，怕是不用多久就会变成一具冰尸。 急忙运转天圣诀又将这股寒冰之力泄放出去。 随着寒冰灵力放出，身周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人压扁。 要么被冻死，要么被挤死。 白丁只能将天圣诀催发到极限，疯狂地吸收吐纳灵力，以求达到一个动态平衡状态…… 鳄龙龟的大爪子拍打在岩石上，镜面一样的石头上沾满了腥黄的蛋液，鳄龙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保护的蛋没了。 扭过龟头看向沙坑中破碎的蛋壳，鳄龙龟彻底疯狂起来，不断撞击撕抓岩石，可是这岩石无比坚硬，鳄龙龟所有的攻击都不能在上面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高明峰见状笑道：“白师弟你这是让它断子绝孙啊，难怪这畜生要找你拼命。” 高明峰还有兴致调侃，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那发狂的鳄龙龟伤不到白丁，便把怒火烧到高明峰身上。 而另外一只鳄龙龟也追了过来，看见细心呵护的龟蛋变成蛋羹，自然是把账一并算到高明峰头上。 高明峰面对两只鳄龙龟的追杀，手忙脚乱。 还好在速度上有绝对优势，还能够飞行，鳄龙龟一时也伤不到他。 吊着两只鳄龙龟绕了一个大圈，高明峰又重新钻入水下，朝着白丁进入的那块岩石飞速游去。 “砰！” “哎呦！” 高明峰摸着自己的额头，上面鼓起鸡蛋大的包。 “我怎么进不去！”高明峰摸着那岩石表面，突然叫道，“竟然是一块天然灵晶，这么大一块上品灵石！” 高明峰先是震惊，接着不可思议地看着慢慢消失在灵晶中的白丁。 “白丁，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啊？！！” ...... 白丁不知道高明峰后面玩了这许多花活，运转着天圣诀缓缓后退，陷入岩石深处。 突然感觉周边压力消失，那极寒的水灵力也跟着消失不见，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穿过岩石，来到了另一片水域底下。 一口气几乎要耗尽，白丁第一反应便是死命地向上游，赶紧呼吸新鲜空气。 水面越来越近，白丁也差不多憋气到了极限。 终于头冲出水面，白丁贪婪地大口呼吸，忍不住咳嗽起来。 缓过这阵劲，白丁才发现这里的环境极为诡异。 天空灰暗，略微泛出白光，天的另一边电闪雷鸣，一道细密的蛛网裂痕划过整片天空，没入海中，裂纹的另一边，是无尽的黑暗。 像是一幅画被人撕去了一半，又像是被敲碎的镜子中支离破碎的画面。 放眼过去，目之所及除了水，便是蒙蒙天空，再无他物。 （这是哪里？难道就是秘境吗？） （被大能破碎的空间？倒是很像，或许真的是其中一块碎片空间。） 白丁顺着水流方向缓缓游动，水面上的风景一成不变，枯燥单调。 潜入水中，萤石微弱的光也照不出多远，白丁试着加大灵力，激发更多的光出来。 终于看到远处水底有一条模糊的巨大黑影，像是一道高耸的城墙。 白丁慢慢靠近，这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城墙，分明是一段身子，圆柱形的身子上满是巨大的波浪形白色鳞片，不远处还有一只弯曲的尖锐大爪。 白丁在脑中极力搜寻对比，这个外观，怎么看着好像是龙的身躯？ 第87章 不一样的历史 真龙已经近万年不曾出世，只存在于古代典籍和传说之中，甚至现在有人怀疑是否真的存在过这种强大而神秘的生物。 记载中，天圣得五条强大的真龙相助，才得以扫灭魔族，这五龙也被世人尊为五龙神。 平魔之后，龙神居功自傲，妄图带领妖族取代魔族的地位，继续统治人族，以天圣为首的人族与妖族之间又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最终妖族战败，这五条神龙也被天圣一一斩杀，从此这世间便再无真龙，只余下蛟蛇一类的混杂血脉。 白丁眼前的这条白龙身躯下方堆满厚厚的淤泥，上边还长有水草绿藻，显然很久没有挪动过身子，不知道是死是活。 沿着白龙伟岸的身躯，白丁游到了龙首位置。 龙头静静地侧躺在水底焦岩上，鼻孔前方的狐尾藻随着呼吸慢慢摇晃，尚有微弱的气息。 只是紧闭着眼，连眼睑上都长出水藻，看来沉睡了许久。 白丁没有惊动沉睡的白龙，静悄悄地从一旁绕过，想要去那碎裂的断口看看。 才游出没多远，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天圣的传人，那边遍布空间裂痕，以你的修为，靠近之后必死无疑。” 白丁扭头四望，看不到任何人。 谁在和我说话？ 白丁最后只能联想到巨龙身上。 “没错，是我在和你神识交流。” 白丁见对方并无恶意，试探着在心中问道：“神龙大人，这里是哪？” “这里？”神龙沉默了许久，“这里是牢笼，用来囚禁我们龙族的牢笼。” “是谁把你们囚禁在此？” “除了吕始，还能有谁？”声音停了片刻，“知道他名字的人很少，世人只知天圣而不知吕始。” 白丁惊讶得脱口而出：“天圣的名字就叫吕始？” 此言刚出口，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狂风吹得水面波浪翻滚，白丁只得猛吸一口气，潜入水下暂避风浪。 脑中女声传来，“直呼天圣的名讳是为不敬，要是在外界，说不定你已经被雷电劈中。” 白丁暗暗心惊，难道天圣老爷还没死？真的成了那九天之上的神仙？ 压下心头惊骇，白丁游回龙头位置，巨龙依旧安静地睡在水底，纹丝未动。 白丁尝试呼唤几声：“神龙大人？” 巨龙缓缓张开双眼，一股强大的神识威压传出，白丁的心跳都差点停歇，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微不足道，忍不住生出伏地跪拜的冲动。 轻轻摇了摇头，稳定心神，白丁这才站稳身子，没有当场跪下。 巨龙双眼射出两道精光，在光耀下水中灵气聚集，形成了一具灵气构成的半透明女性身躯，这身躯修长挺拔，美艳诱人，只是面相冷傲，让人不敢亲近。 “看着我，认识我吗？” 白丁盯着这具身体仔细看了一会，摇头道：“不认识。” “那他们呢？” 灵体女人一抬手，周边的水灵又凝聚出四具高矮不一的人像。 白丁一一看过，依旧摇头道：“全都没见过。” 女人放下手，那四具人像消散。 女人闭上双眼，轻叹一声道：“吕始，想不到你真如此绝情。” 白丁心中有些猜测，不过没敢做声，等着这神龙凝化的女人自己开口。 “我在这里面已经被困数万载，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说给我听听。” 白丁回想自己所知的信息，整理思路，把当前世界的情况简略说了说。 人族已经在大陆占据绝对统治地位，妖族大都退缩到西南十万大山和极北严寒之地苟延残喘，至于魔族，早已销声匿迹多年。 大陆笼统分为东西南北，外加中央，一共五境，白丁现在所在的正是南境。 各境仙凡有别，修行者由仙盟统一管理，不问俗世。 凡人由各地世俗王朝统治，繁衍生息，是人族的根本所在。 至于广袤海洋以及传说中的海外十岛，白丁只是听闻一二，所知甚少。 “哼，好一个仙凡有别，一帮练气士也敢妄称为仙。”女人不屑笑道，随即有些期待地问，“天圣他人呢，他……还活着吗？” “据传天圣两万年前已经飞升上界。” “飞升？！”女人呆愣片刻，追问道，“他真的成功了？真的有上界？” 白丁无奈回答道：“书上是这么记载的，语焉不详，我也不清楚真假。” “那书上关于我们龙族是怎么写的？” “史书记载，五龙神随天圣消灭魔族之后，不甘心与人族共享太平，带领妖族想要取代魔族，继续奴役人族，于是双方又爆发了战争，最后人族获胜，妖族王者被天圣斩杀，其中就包括五位龙神.....” 女人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极为愤慨。 “胡说八道！全都是谎言！” 从女人先前的言行，白丁已经料到事实恐怕并不是书中记载的那般，对于对方的反应并不意外。 “你可知道吕始是我什么人？” 白丁摇头，这他哪会知道。 “他是我的丈夫，我是龙族公主敖伊！” 女人的话开了头，便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泻不可收拾，滔滔不绝地讲述起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几万年前，妖族与魔族强盛，人族孱弱，被魔族奴役，日子十分凄惨。 当时人族涌现出一位青年才俊，率领人族反抗魔族，战争进行得极为惨烈却举步维艰。 那时四大妖王之首的龙王有一个心爱的女儿，同情人族的遭遇，便有心帮助勇于反抗压迫的人类，与这位人族翘楚来往密切，日久生情。 在这位妖族公主的帮助下，龙族与人族率先结盟，共同对抗魔族，人魔之战演变为三族大战。 妖族另外三位妖王被迫下场，人族与妖族联手将魔族消灭。 魔族被灭之后，平静了一段时日，那位人族首领也与龙族公主终成眷属，结为夫妻。 但妖族打心底并不认同人族的平等地位，双方之间摩擦不断，越演越烈，最终只能再一次展开大战。 这一次龙族坚定站在人族一方，付出巨大代价后，终于击溃妖族联军，奠定了人族的霸主地位。 大势已定，本以为人龙两族会共享这太平盛世，想不到强大起来的人族再一次举起屠刀，这一次刀口瞄准的便是同生共死的龙族战友....... “为了他，我的兄弟姐妹几乎全部战死，想不到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女人的声音愈发悲凉起来。 第88章 原路返回 类似的故事在人类社会中屡见不鲜，白丁听完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说。 “你恨他吗？” “恨！最初的时候我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但是数万年下来，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一切都释然了。” 女人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白丁察觉到她的身影已经开始渐渐消散。 “如果我换成是他，也许会做同样的选择吧。” 见白丁不解，女人继续说道：“我们龙族与你们人类不同，我们是天生圣兽，出生便拥有相当于人类元婴期的实力，不用修练，身体自然成长实力便可以提升，当身体完全成熟后可以达到人类炼虚合道的战力。 而且我们龙族寿命悠长，通常可以存活几万年之久，这一点即便是人类炼虚期修士也无法比拟。 但我们繁育后代极为不易，最繁盛时期也不过双十之数，不像你们人类，繁殖能力极强。” 白丁点头赞同，天道平衡，既然龙族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就不可能再像人类一样繁衍。 “你们现在最强的修士不过就是化神期吧？” “现在元婴几乎就是修界顶尖存在，至于更高层次的修士便不是我的见识所能了解的。” “天地灵气生息不停，盈亏变化，我和吕始早就预见到未来数万年灵气将会衰竭，人族修界实力大降，届时吕始寿元已尽，我也年迈力衰，再无人能制约龙族，所以必须灭掉龙族以绝后患。” “所以站在人族的角度来说，天圣做的并没有错？” 女人点头道：“只是对于我们龙族来说，太过残酷。” 白丁有些难以理解面前的女人，或者说龙女的立场，站在龙族的角度而言，天圣便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可龙女即便被囚万年，偏偏还要为天圣说话。 “我没想到的是，吕始连我们龙族的功绩也一并抹杀，说成是领率妖族的恶首。” “总得找个动手的理由。” 女人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自言自语道：“吕始，你走之前为什么不来看看我？” 白丁见她模样，不禁想起书上看过的话，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时，不管对方做错了什么，都会主动为其寻找理由解释。 若是讨厌一个人，即便对方做的事再正确再完美，也总能挑出毛病不是来。 一件事的对错，只在于看待这事的人所处的立场。 很明显，眼前的龙女心依然向着天圣一方。 “我不相信吕始真的飞升了，我们都不可能超脱这方天地，不论曾经多么强大，终究不过是天地间匆匆过客，我的寿命即将结束，回归这天地。半世姻缘半世仇，吕始，我来陪你了……” 女人的身影已经模糊，连声音都变得若有若无。 后方的巨龙突然张开大口，吐出一颗纯白无瑕的圆球，圆球不断旋转缩小，最后变成一颗珍珠大小的圆粒漂浮在女人掌心。 “你既然修炼了他的功法，我便当你是他的传人，这颗龙源珠你且收好，或许对你日后修行有帮助。” 说着女人将“珍珠”推出，飘荡到白丁身旁。 “你是我这数万年来见过的第一个人，也是最后一个，这些故事等你有能力之后，希望你能传播出去，为我龙族正名。” 白丁握住龙源珠，点了点头。 女人的身影消散不见，白丁脑中传来最后一道神念：“原路返回吧，人类，这里的空间即将崩溃，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永别了，这个世界......” 身后的巨龙再次合上双眼，这一次，鼻子前方的狐尾藻再没有动静，巨龙彻底停止了呼吸。 巨龙死后，天地间的灵气突然狂暴起来，远处那一片空间裂纹不断生长扩张，所及之处纷纷化为虚无。 白丁见状急忙朝回游动，本来平静缓慢流动的水变得狂暴起来，朝着那吞噬天地的黑色裂口汹涌而去。 白丁逆流而上，拼命游动依然被洪流所趋，用不了多久就会落入那空间裂口中。 （不能慌，快想办法！） 眼前唯一的希望便是那龙源珠，白龙属水，这龙源珠必然能够调动水灵力。 白丁将灵力注入手心的龙源珠，周围的水立刻变得温顺起来，能够依照白丁的神识随意变化。 白丁连忙控制周边的水推动自己远离裂口，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条游鱼，朝着来时的方向游动。 终于回到最初进入这片空间的位置，白丁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即将崩溃的空间，那白色巨龙的身体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龙神敖伊，他日我白丁若修为有成，定会将真相公之于众，是非对错自在人心。） 转回头，白丁运转天圣诀，钻入冰冷的岩石中...... ...... 高明峰正手握一块灵石快速补充灵力，对面不远两只鳄龙龟想必也是累了，停在原地休息。 “妈的，有完没完，就不能让我挖走这块灵晶吗？” “你们的蛋又不是老子弄碎的，死追着我不放干嘛。” 两只鳄龙龟听不懂人话，只会一个劲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眼前的“仇人”。 “咦，不太对劲。”高明峰看了看四周，“这水怎么一直在上涨。” （该死的白丁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行，再这么耗下去我会被困在水底，我得先跑路。） 两只鳄龙龟似乎也发现水势异常，其中一只游向水流入口的窄洞，把出口给封死。 高明峰瞪大了眼睛，骂道：“草，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忙冲过去想要突围，可那鳄龙龟无赖得很，头脚缩进龟壳，杵在那儿把口子堵上，高明峰靠近便抓咬，看见金锄头又缩回去。 另外一只想是歇息够了，也追上来帮忙。 高明峰这下急了，出又出不去，打又打不动，困在这儿水越来越深，迟早会被淹死。 （怎么办？哪里还有出口？） 高明峰无奈之下，再次游向白丁消失的那块巨大灵晶。 （白丁都能进去，凭什么我就进不去，一定有什么法子。） 刚冲到灵晶旁，高明峰像是见鬼一样后退两步，镜子一样的岩壁中一寸寸浮现出白丁的身影...... 有了龙源珠相助，白丁对水灵力的控制能力大幅增强，先前那股极寒的水灵力也能够快速炼化，返回时的速度比进去要快上许多。 眼看就要出去，面前突然冒出一个人影，吓了白丁一跳。 定睛一看，居然是高明峰高师兄。 对面的高明峰也被突然冒出的白丁吓到，后退两步说：“吓死我了，白丁你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了！路呢，路在何方？” 第89章 怀璧其罪 白丁从岩石中钻出来，回答道：“路？路断了，里面无路可走。” “啊！那怎么办，出不去了。” 两人说话间，那鳄龙龟追了过来。 张开大口，凶神恶煞的模样正欲靠近，突然停在原处瑟瑟发抖。 高明峰正准备驭使金锄头阻拦，看到鳄龙龟的模样奇道：“怎么回事，这鳄龟怎么知道害怕了？” 白丁握紧手中的龙源珠，想通其中关节。 龙源珠带有真龙的气息，真龙乃是妖兽中的圣王，鳄龙龟嗅到气息自然不敢再造次。 鳄龙龟沉入水底，趴伏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小眼珠子咕遛转个不停，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白丁拍了拍高明峰：“高师兄，我们先上到水面再说。” 浮出水面后，白丁换上一口气，这才开始思考如何处置这颗龙源珠。 虽然敖伊没有来得及说清楚龙源珠的作用，但是真龙世所罕见，凝聚真龙精华的龙源珠绝对是了不起的稀有宝贝。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以白丁的修为带着龙源珠到处乱跑不啻于稚子怀千金过市，迟早会惹出麻烦事端。 所以这件事必须要保密。 想到这儿，白丁望向高明峰。 高明峰还在迷糊，这鳄龙龟怎么突然就变温顺了，察觉白丁盯着自己，问道：“你瞅我干啥？” 白丁试探道：“高师兄，今天的事，你可否为我保密？” “什么事？” “我进入那岩石中的事。” 高明峰忙问：“我还正想问你呢，你是怎么进去的？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丁沉吟片刻，老实答道：“里面是另外一处破碎的空间，囚禁着一条真龙。” “龙！？”高明峰大吃一惊，“你说的是真龙？传说中的龙？” 白丁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水底下突然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两人急忙潜入水中查看。 那如镜子一般的灵晶岩石炸裂成大小不一的碎片，后方是灰黑的岩土，水流拍打在岩土上又折回，再也流不出去分毫。 “灵晶怎么碎了。”高明峰急忙游过去，将碎裂的灵晶全部收入储物袋中，“快拣啊，别浪费，这些可都是上品灵石。” 白丁摇头道：“高师兄你收起来便是，我拿了也没有地方装。” “也是，你不用担心，等会出去我会分你一些。” 白丁听了心中一暖，这些如果真是上品灵石，即便对于高明峰来说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修士为了这些财富，杀人灭口那是家常便饭，他却还惦记着要分自己一份。 “高师兄，收了灵晶我们赶快离开这儿，水越来越深了。” 高明峰点点头，加快拾取速度...... ....... 两人一人坐着一只鳄龙龟，很快便返回最初的阴潭下方。 因为秘境空间已经崩溃，地下阴河改道，也不知道水流向了何方。 白丁放两只鳄龙龟离去，高明峰啧啧称奇道：“想不到这龙源珠这么神奇，还可以号令这两只凶兽。” 白丁道：“高师兄，这事情你可得为我保密。” 高明峰点头道：“既然你都告诉了我，我自然会为你保密。” 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笑道：“你也记得别走漏了风声，我这里面可是一大笔灵石呢。” 白丁笑着点头。 两人在返回的路上，白丁便向高明峰坦白了秘境内的情况，提议两人共同保守这个秘密，龙源珠归白丁，那一地的上品灵石归高明峰。 高明峰坚持说灵石也分一些给白丁，条件是如果他有需要，龙源珠可以借给他使用。 光有感情不够，也需要有利益纠葛，这样的关系才牢固，白丁欣然答应下来。 出了阴潭，两人又再次核实统一口径，避免露馅。 做完这些，高明峰问道：“你说那敖伊早不死晚不死，怎么偏偏是你进去了就死？” 白丁想了想说：“或许她还在等那个人吧，希望死前能再见上一面，所以一直撑着，听说了那个人飞升离开的消息，便再也没有了持念，安心离开。” 高明峰叹气道：“想不到天圣是这种人。” “站在人族的角度来说，天圣的做法也许才是最有利的吧。” 高明峰摇头道：“我还是觉得天圣这事做得不太光彩，这事你现在千万别传出去，否则会引来麻烦。” “我知道利害，高师兄放心。” “那这么说起来，皇帝陈文义找到的那个秘境也是用来囚禁神龙的？” “八成是的。” 高明峰挠挠头，有些想不明白，“如果那里面也是囚禁的真龙，那陈文义送孩子进去做什么用？” 掌握的信息太少，白丁也想不出所以然。 “算了，我们先回去再说。” 高明峰带着白丁飞离了这口深井谷地，随便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落下，等候紫气门的接应。 大约半个时辰后，天空中两道霞光飞过，还听见有人高喊：“高师兄。” “是赵任峰，他没事了，看来曹师叔已经到了。”高明峰抬头看向高空，鼓足灵力大喊，“在这儿呢！” 赵任峰与另外一个女子一同降下飞剑，看见高明峰与白丁两人，问道：“你们没事吧，三仙岭那些人没找到你们吧？” 高明峰笑道：“你看我们像有事的样子吗？” 那女子微微皱眉，冷着脸说道：“快走吧，师父还在等着你们。” 高明峰撇撇嘴，“知道了，肖师姐。” 白丁依旧乘坐高明峰的金锄头，跟在赵任峰和那肖师姐后方。 高明峰小声给白丁介绍了一下肖师姐，原来这肖师姐也是曹闻道的真传弟子，名叫肖倩，排行第二，目前已经是筑基中期修为，离后期也不远了。 赵任峰说曹师叔来之后，与何大仙进行了一番谈判。 谈判的具体内容不得而知，最后的结果是双方联手寻找钥匙，共探秘境。 肖师姐冷冷望向白丁，警告道：“你既然知道钥匙的下落，就老实说出来，别想蒙混过关，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白丁点了点头，“是，肖师姐。” 高明峰小声道：“肖倩就这臭脾气，好像人人都欠她几百灵石的样子，你别理她。” 白丁自然不会把高明峰的话当真，心里思考等会该如何回复曹师叔。 曹闻道没有留在何大仙的船上，而是找了一户村民家落脚。 几人赶回的时候，曹闻道正在房中看书。 不等肖倩通报，曹闻道便拿着书自房中走出，看向白丁露出玩味的微笑...... 第90章 仙魔本一体 “你进来吧，我有话问你。” 曹闻道只淡淡说了一句，便回到房中。 白丁看了看左右，其他人都站着不动，高明峰挤眉弄眼小声道：“曹师叔是在叫你呢！” 白丁这才点点头，缓缓步入房中，单独面对紫气门的传奇人物曹闻道，内心多少有些忐忑...... 曹闻道，金丹大后期修士，据说距离金丹圆满，渡劫化婴也只有一步之遥。 起初的时候，曹闻道并不显山露水，年至不惑方才筑基。 筑基之后，曹闻道便只身一人游历天下，东西南北中五境都留下过他的足迹。 五十年后，曹闻道归来，已经是金丹修士。 返回紫气门之后，曹闻道与宗主岳群进行了一番长谈，被任命为副宗主，对紫气门展开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 此后几十年间，曹闻道先是武力吞并无隅宗，后说服寒竹峰金丹修士付景薰加入，又成功击杀紫气门的老对头游仙翁，将紫气门逐渐发展成为南境二流宗门。 他本人步入金丹之后，修为也不曾停滞，一路高歌猛进。 仅仅五六十年时间便进阶金丹后期，按照这个速度，二百岁之内极有可能跻身元婴修士，届时紫气门便可一举跃升为南境一流门派。 所以目前曹闻道可以说是南境风头最劲的金丹修士，没有之一。 ...... “外门弟子白丁见过曹师叔。” 曹闻道嗤笑道：“你连师父都没有，叫我曹师叔做什么。” 白丁一愣，又道：“见过曹副宗主。” 曹闻道将手中书卷随手丢到桌上，白丁悄悄瞥上一眼，那是一本《东洲志异录》。 “你一定有很多疑惑想要问我，对吧？” 白丁犹豫片刻，点点头。 曹闻道摆摆手道：“你不用想得太复杂，我让你入外门，一是因为你心性考核突出，先收入外门姑且一试，二嘛，便是你丈天山遗孤的身份对我有些作用。” “我的身份？”白丁微微皱眉，拱手道，“请曹副宗主明示。” “这个你暂时不需要知道，到了时候你自然就会清楚。” 曹闻道倚坐在案牍上看似悠哉，突然气势暴涨，一股强大的威压释放而出，让白丁心寒胆战。 “现在我问你答，不得有半句虚言。” 曹闻道的声音虽然平静如水，但是字字句句敲打在白丁的心头，似乎有种不可抗拒的魔力。 “你是如何抵抗住何大仙的搜魂？” “我，我也不清楚。” “嗯？”曹闻道有些意外，气势再度攀升，白丁感觉自己面对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洪荒猛兽，浑身的肌肉不自觉紧绷起来，手心后背渗出汗水。 呼出一口浊气，胸前与无事牌相融的剑骨发散出若有若无的暖意，让紧绷的心弦慢慢松弛下来。 白丁回答道：“弟子确实不明，当时弟子只觉得脑子昏沉，晕了过去。” “好，那便让我检查检查。” 白丁感受到一股神识之力在身体内来回游荡，本能地想要抗拒，将这股力量驱赶出去。 但那股力量极阴极柔，就像击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劲来，憋屈难受。 片刻之后，力量消退，白丁抬眼看向曹闻道，见对方眉头紧锁，手指缓缓磕打着桌面，像是在思考。 “你的神魂确实坚韧异常，但是说要反击伤到金丹修士却绝无可能，你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白丁想了想答道：“弟子随身携带有一块无事牌，醒过来之后那块木牌便不见踪影。” “哦，什么样的无事牌？” 白丁把无事牌的来历说过一遍，他也希望能从曹闻道口中得到解释。 然而曹闻道也不明所以，摇头道：“从未听说雷击木有此等功效，那棵枯树是何模样？” 白丁回忆一阵，“那棵古树已经被雷劈得焦黑残败，无法辨识。” 曹闻道想了想，微微眯眼道：“让我再试上一试！” 说着上前两步，探出手按在白丁额头，“我现在对你搜魂，你尽可能反抗便是！” 白丁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再度袭来。 只是这一次，胸口再无狂暴气劲涌出，而是身心浑然一体，无论外界如何旋转翻飞，我自守得本心巍然不动。 几息后曹闻道收功，神情复杂地打量白丁。 白丁松了口气问道：“曹宗主，如何？” “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回事，除非......”曹闻道顿了顿，“除非你是传说中的魔心道体。” “什么是魔心道体？” “关于魔族，你知道多少？” 白丁想了想道：“据书上记载，魔族上古时期极为繁盛，外形类人，但大都丑陋不堪，生性狡猾残忍，无恶不作。” “那是加工过的记载，实际上魔是一种无形无质的生命，以人性为食，寄居在人心，蛊惑使人魔化之后才成为魔族。” “副宗主意思是魔族实际上是由人转化而来？” “魔族是，但魔不是，天地万物不外乎阴阳二面，有明便有暗，有善便有恶，有始便有终，任何事物都是一体两面，不能独一而存，是故有仙必有魔，天圣消灭的是魔族，但无法灭魔，魔之不存，仙何所依。” “可是天圣灭魔族之后，世间就再未有关于魔族的记载，如果魔永生不灭，为何没有魔族再现？” “天圣之后，可有人飞升成仙？” 白丁摇头，“未曾听闻。” “这就是了，既然无魔，自然也就无仙，一念成仙，一念成魔，仙魔本就是一体。” 白丁沉默不语，曹闻道这番话可谓惊世骇俗，与世间说法大相径庭。 曹闻道叹道：“这些东西你听听便好，不到那个层次是无法真正理解，即便是我也只知皮毛。所谓魔心道体，便是魔族与人类的后代中诞生的一种体质，拥有这种体质的人神魂类似魔族异常坚固，但外貌思维却和普通人一样正常，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魔化。” “什么样的特殊情况？” “比如突逢巨变，精神遭受剧烈冲击。” 曹闻道说这话的时候盯着白丁的面部，白丁并未流露特别反应，只是皱眉道：“那不就是凡人发疯吗？” “对，凡人发疯，但这种体质的人便会魔化。” “魔化又是怎么回事？” 曹闻道解释说：“魔化之后，人的外观会随着心魔发生变化，具体情况要视人心而定，但不管外观如何变化，魔化之后都会在脑中形成魔种，这是辨别魔族与人类的根本区别。” “我是魔心道体？” “不知道，我也只是从典籍中看过，据说此种体质天生可以抵御神魂攻击，和你的状况有些相似。” 白丁思忖，自己应该不是曹闻道说的那种体质，根源还是在那块雷击木心。 曹闻道像是陷入沉思，片刻后摇头说：“先不说这个，没想不到你还和秘境有牵连，我们先来说说关于秘境钥匙的事。” 第91章 再见黄公子 白丁将与高明峰的说辞重复了一遍，曹闻道听完问道：“你也不知道是谁取走了那块黄玉？” 白丁摇摇头，黄玉埋在老桂花树下的事，他确实告知了黄公子，至于黄公子有没有去取那块玉，他也没有关心过。 曹闻道想了想，叫肖倩与赵任峰进来。 “你去村尾的老桂花树下下查看，是否埋有东西。” 肖倩得令离去。 “你调查一下，周夫子死后，这村里来过哪些生人。” 赵任峰点头告退。 曹闻道这才对白丁说：“你难得回来，便先回家去吧，我有事自会差人找你。” 白丁拱了拱手，却没有马上离开。 “怎么，还有事？” 白丁又再拱手，问道：“曹副宗主，弟子想请问一下关于丈天山一事的始末。” 曹闻道冷笑道：“怎么？你想报仇？” 白丁答道：“至少我应该知晓那天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曹闻道轻哼一声，说道：“五年前，丈天山天生异象你可有留意到？” 白丁回忆后说：“我们天天生活在丈天山脚下，并未察觉有何异常。” “也是，那时你未曾感气，注意不到也很正常。”曹闻道也回忆了一会儿，与白丁讲述了经过。 那段时间，附近天地灵气都在向山巅汇集，即便几百里外都能感受到灵潮波动，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百日，吸引了附近许多修士。 没想到这件事也引起了仙盟的关注，仙盟特意调派出两名元婴修士，联合云霞宗司徒皓月将丈天山周边封锁，不让其他修士靠近。 曹闻道当时也曾去过，即便他是金丹修士也没有资格靠近丈天山，只能在百里外看热闹。 本来仙盟以为诞生的异宝会是囊中之物，没想到有人虎口夺食，硬生生从三名元婴修士手中把异宝抢走。 双方在山顶发生了一场大战，仙盟陨落了一名元婴修士，司徒皓月也身负重伤。 “什么人这么强大，竟然能够力敌三名元婴修士？” 曹闻道挑了挑眉毛，说道：“后来听流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夺走异宝的是蚩魁道血神君，元婴大后期修士。” 见白丁不语，曹闻道又说：“所以你明面上的仇人包括云霞宗司徒皓月，仙盟巡使宋知书，还有血神君孙妄言，全都是元婴期大修士。” “明面上？曹副宗主意思暗中还有他人？” “死去的那位也是元婴后期，单靠血神君不可能杀了他，所以大家都认为还有其他人参与，当然这些都是推测，实情只有当事人清楚。” “他们抢夺的是什么东西？” “有说是天道晶，也有说是灵木挽月藤，还有说是灵宝量天尺，说什么的都有，谁知道呢？”曹闻道摆摆手道，“你去吧，这些事你知不知晓都无所谓，还是先安心修练吧。” 白丁将这几个名字牢牢记下，告退离开。 ...... 回到白家已是深夜，叔父一家都没睡，等着白丁回来。 白娟第一个叫道：“白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宋玉也抱怨说：“怎么去了这么久啊，说好晚上回来的，大家都担心着呢。” 白丁笑道：“抱歉，有些事耽误了。” 白重喜说：“回来便好，吃过饭吗？” “还没有。” 宋玉忙走向厨房，“饭菜还给你热着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什么事先吃饱饭再说。” “来，坐！”白重喜说着从桌下提出一坛子老酒，“难得回来，可得陪我好好喝上一顿。” 白娟也叫道：“白哥哥，你去了这么久，有什么好玩的事都和我说说。” 白丁笑着接过酒碗，便说起这几个月的见闻。 自然，有些让家人担心的事略过不提..... 第二天，高明峰与赵任峰找到白丁，说是要他一道去见见那位黄公子。 “黄公子？为什么想要去见他？” 赵任峰说：“桂花树下的东西已被人取走，那黄公子来历身份不明，又在这个节骨眼主动买下周家宅子，怎么看都大有嫌疑。” 高明峰道：“没错，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白丁想了想，确实如两位师兄所言，黄玉郎买下周宅搬进来的时机很容易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好，我跟你们去。”白丁想了想，“两位师兄稍等，黄公子对我有恩，正好我也要准备些礼物去拜访。” 白娟不上学，宋玉也不让她到处乱跑，正憋得慌，听说白丁几人要去拜访黄公子，立刻凑上来叫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好久没见着黄哥哥了。” 白丁本想拒绝，高明峰却说：“行啊，人多热闹，小丫头想去便一起去呗。” 赵任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任凭高明峰胡闹。 于是四人一起来到黄宅，迎接白丁的是胡伯。 白丁把两位师兄介绍给胡伯后，便道：“此次刚好回来盘桓几日，正好向黄公子道谢。” “白公子客气了，公子正好在家，几位先到大堂稍候。”胡伯脸上笑意不减，两只眼却不住打量赵任峰与高明峰。 入座后，奉茶的人居然是陈芋。 陈芋看见白丁，嗔怒道：“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行和我打个招呼，是不是把我忘了！” 白丁接过茶水，忙笑着说：“怎么可能会忘，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陈芋见白丁手腕上戴着她送的无患子手链，面色这才好看些，小声道：“晚上来我家吃饭，我爹天天念叨没人陪他喝酒。” “那好。” 高明峰在一旁撇嘴翻白眼道：“想不到你还挺招人惦记的。” 赵任峰见白娟与陈芋熟络，小声对白丁说：“让你妹妹回避一下。” 白丁会意，好说歹说才让白娟跟着陈芋暂时离开。 黄公子带着书童墨笛从后屋赶来，看到众人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白丁忙回礼道：“上次得黄公子慷慨相助，白丁尚未当面表示，这次特意前来登门致谢。” 黄公子笑着摇摇头说：“这都是小事。” 随后看向白丁身旁的两位师兄，问道：“两位仙师前来，想必还有别事，有事但说无妨，只要是黄某能帮上忙的地方，必当尽力而为。” 高明峰与赵任峰对视一眼，赵任峰开口道：“黄公子器宇不凡，我也不绕弯，有话便直说了。” 话虽如此，赵任峰还是顿了顿，观察黄玉郎的反应，见对方微笑如常，问道： “黄公子可知道潜龙湖秘境的事？” 黄玉郎笑道：“当然知道，这已经是人尽皆知之事。” 赵任峰点头道：“既然如此，黄公子可否愿意将开启秘境的钥匙交于我们？” 第92章 不对劲 黄公子听了淡淡一笑，反问道：“仙师何以认为秘境的开启与我有关？” 话是对着赵任峰说，眼睛却看向白丁。 白丁目光并未闪躲，也不做任何表示，黄公子定是认为是自己透露的消息，虽然不是由自己亲口说出，但也脱不了干系，多说无益。 赵任峰说道：“本来我也只是怀疑，但是见到公子本人，我基本可以确定。” “哦？”黄公子好奇问道，“这是为何？” 赵任峰说：“我是继续称呼你为黄公子，还是叫你陈公子好呢？三皇子殿下。” 此言一出，高明峰与白丁都有些惊讶，书童墨笛绷直了身子，有些紧张不安。 倒是黄公子依旧古井无波，好奇问道：“我向来深居简出，外出行走也从未透露过真实身份，仙师如何认得我？” “我入仙捕衙之前，特意了解过朝廷主要权贵的资料，恰好见过三皇子的画像，公子外形出众，自然印象深刻。” “赵仙师倒是心细之人。” “仙捕衙难免会与朝廷要员打交道，我也是未雨绸缪，事先做些功课罢了。” 赵任峰说得简单，但是白丁却道赵师兄确实是稳重心细，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做这些准备。 “既然在外，你们还是称呼我黄公子好了，赵仙师有备而来，想来情况已经十分清楚，不过嘛.......”黄公子停了停，话锋一转道，“你们要找的契魂令已经不在我手里。” “契魂令？什么东西？”高明峰不解问道。 赵任峰白了他一眼，小声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高明峰怒道：“我问问又怎么了，你知道那你告诉我那契魂令是啥玩意？” 赵任峰撇开头去，不理高明峰。 事情已经揭开，白丁便敞开来问：“黄伯给我的那块黄玉便是契魂令？黄公子可否为我解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和秘境又有什么关系？” 黄公子笑道：“原来你们也不是都清楚，不过事情已经瞒不住，我说出来也无妨。” 墨笛一听在身后小声提醒道：“公子，这.....” 黄公子摆手，示意墨笛不要再劝，对白丁几人说道：“五年前，漓水城城主寇中天奉上一块神秘的黄玉，持玉之人入睡会得龙神托梦，父皇好奇，便让人一试......” “......父皇与被困的龙神达成协议，龙神用真龙之血为这些孩童濯身，让他们快速提升境界，而父皇需要将困龙大阵的十六处阵眼一一毁坏，助龙神脱困。” 高明峰问：“那你们照做了？” 黄公子摇头道：“没有，十六处阵眼只破坏了十处，还有六处寻不到。” 赵任峰问：“你们一共送了多少孩子进去？” “前后总共十二个，为了不引起仙门注意，我们挑选的都是资质中等的孩子。” “契魂令只是与龙神达成神魂契约，这些人即便修为有成，也只听龙神号令，并不直接听命于皇帝。” 黄公子点头道：“没错，父皇也并不信任龙神，当初封印神龙的可是天圣，万一神龙脱困而出报复人族，那便是滔天大祸。” 黄公子说得大义凛然，真实原因各人心中自有计较。 黄公子继续道：“要想进入秘境，就必须通过契魂令与龙神达成契约，才能够感知秘境的入口，否则无法进入。” “那契魂令现在在哪？” “你们来晚一步，契魂令已经被云霞宗孟广海带走。” 高明峰皱眉道：“孟广海？他既然得了契魂令，为什么还在潜龙湖瞎搜寻？” 赵任峰追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个月前。”黄公子想了想说，“至于孟广海在潜龙湖找什么，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 赵任峰也没有与高明峰和白丁商量，低头思考一阵后便拱手道：“多谢三皇子告知此事。” 黄公子道：“仙盟禁止世俗王朝之人修行，父皇此举确实有欠妥当，还好未酿成大祸，若是仙盟追责，麻烦贵门替我父皇说上几句好话。” 赵任峰说：“此事我自会如实禀明家师，一切自有师父定夺。” 黄公子点头，还要赠送几人一些礼物，三人纷纷拒绝，告辞离开。 等三人离开大堂，黄公子招招手，墨笛会意低下头。 黄公子在其耳边低语道：“差不多是时候了，通知李尧，把云霞宗找到秘境的消息传出去。” 墨笛点点头，便匆匆离去。 黄公子随意揭开白丁赠送的礼盒，里面放着一颗闪闪发亮的灵晶。 轻咦了一声，黄公子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灵晶细看，粗略估计，这颗灵晶体积虽然达不到上品灵石的标准，但是折算下来也足可以抵五百左右的下品灵石，购买一颗补天丹绰绰有余。 将灵晶放回盒中，黄玉郎陷入沉思...... ...... 白丁来到侧院，白娟正在向陈芋等家丁下人展示她的宝贝——老爷爷指环。 惟妙惟肖的老爷爷一本正经地念着书，一旁的人惊叹不已。 白丁笑道：“娟妹儿，我们回去了。” 白娟摇头道：“我才不走呢，我都还没见着黄哥哥。” 胡伯也在，他笑道：“没事，我挺喜欢白丫头，你就放心让她在我这儿玩便是。” 陈芋也说：“我会看着她的，就让她在这儿玩一阵吧，等会我把她送回去。” 白娟见有人撑腰说话，便插着小腰说：“哥哥你听到了吧，难得出来一趟我才不急着回去，我可是被娘关了好多天。” 白丁想了想道：“那好，你别给人家添麻烦，我和师兄还要赶回去复命，就不能带上你了。” “你去吧去吧，我都多大个人了，用不着你操心。” 陈芋笑道：“放心，有我在呢。” 白丁点点头正欲离开，陈芋喊道：“记得啊，晚上来我家吃饭。” “好，我记得。” ...... 赵任峰在屋内向曹闻道汇报情况，白丁与高明峰在外边等候。 高明峰小声问：“你觉得那个黄公子说的是实话吗？” 白丁想了想说：“应该是实话。” “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白丁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黄公子太过坦诚，好像早就知道几人会来一样。 而且那孟广海还是黄玉郎通过自己，主动与之结交…… 第93章 拒绝 “龙神出世非同小可，师父已经将此事上报仙盟，仙盟很快便会派来使者处理，接下来没我们太多事了。” 赵任峰从屋内出来，对高明峰、白丁两人说道。 高明峰摊手道：“那没我们的事，我和白丁回公屋山算了。” 赵任峰说：“师父要你们再等几日，仙盟来使或许还会召我们询问一些事情。” “那好，我先回湖口镇，我还惦记着我的红牛呢。” 高明峰看向白丁，问道：“你呢？” “我便在叔父家等着便是。” “那行。”高明峰看向赵任峰，“有消息通知我一声。” 赵任峰点头，高明峰也不多话，祭出金锄头便飞天离去。 白丁也准备离开，赵任峰喊住白丁。 “白师弟，昨天你和高明峰在云岭山脉那边没有什么发现吗？” 白丁不露声色，回答道：“没有啊，我醒过来的时候高师兄便守在我身旁，因为担心三仙岭的搜捕，就没有在山中找寻，后来你和肖师姐便寻来了。” 赵任峰想了想道：“秘境空间碎裂，破片很可能不止一块，我们昨天推断云岭山中可能还有别的破碎秘境，白师弟懂堪舆之术，不如这两天陪我再去山中找找？” “好。”白丁答应下来，“不过我难得回来一趟，今天我还要去拜访一些老朋友，恐怕要明天才行。” “不急，白师弟先忙你的。” 白丁告辞离开，心中仔细思索，确定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回到家白娟还没有回来，白丁与宋玉打过招呼，便去村里一些熟人家逛逛。 只是如今白丁已是仙门弟子，短短几个月时间，这些同窗好友之间便好像有了隔阂，言谈间显得客套生疏了许多。 白丁最后找到赵强，与赵强一同将湖面上飘荡的两首船棺给找了回来。 “强子，你爷爷丢掉的那把宝剑前两天被人捞起来了。” “哦，你在哪里看见了？” 白丁指了指远处的大船说：“就在那船上，原来那把剑叫幻杀七曜刃，是以前一个叫洞天神君的大修士的佩剑。” 赵强淡淡回道：“哦，那一定是很厉害的宝贝吧。” 白丁点头道：“是啊，听说是天品法器，两个金丹修士为了抢它还动上手。” 赵强叹息一声，“对于你们修士来说那是宝贝，可是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那就是催命的丧符，我爷爷奶奶都因此而遭遇不幸。” 白丁见赵强情绪不高，便不再说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赵强道：“白丁，既然你走上修仙一途，今后和我们便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接触的人和事完全不同，你们一个疏忽，落在我们头上可能便是灭顶之灾。” 白丁不知为何赵强会突然说起这些，但他说的这些白丁都懂。 “我知道，白家村枉死那么多人，都是因为修士抢夺宝贝无意间受到连累。” 赵强点头，突然说：“我喜欢陈芋。” 白丁一愣，赵强平时憨厚老实，话也不多，如果不是他自己说出来，白丁还真没看出他喜欢陈芋。 “可是陈芋喜欢的是你。”赵强接着说，“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没办法带给她幸福，所以......所以我希望你能拒绝她。” 白丁听他这么说，突然联想起丁暄和廖思梦，还有老余头和他的妻子...... “我对陈芋没有那种意思。” “那你要和她说清楚，越早越好。” 白丁看着赵强几乎是恳求的目光，点了点头。 回来的路上两人几乎没再说话，将船棺送回赵家，白丁便匆匆告辞。 离别前，赵强解释说：“我并不是觉得你拒绝了她我就有机会，我只是不想看她今后难受。” ...... 傍晚时分，白丁依约来到隔壁陈芋家，白娟这个小跟屁虫自然也一道跟了过来。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陈大志如今当了捕快，在小丘村地位水涨船高，走路都带风。 花婶张罗了一大桌酒菜，招呼白丁兄妹坐下。 陈大志是好酒之人，两只大海碗，搬出酒坛子就往里灌，口中念道：“来，白丁，知道你能喝，别跟叔客气。” 白丁笑了笑，将自己事先做好的香球送给陈芋。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送给你。” 陈芋接过去，欣喜道：“啊，香球，这个东西最近可流行了，湖口镇都卖断货。” 白娟在一旁吹嘘道：“这有什么呀，这东西最早就是白哥哥做出来的，后来人都是模仿。” 陈芋笑道：“你这么厉害，怎么以前不见你做过？” 白丁让白娟停住，这才道：“我在漓水城跟人学木雕，手艺见长，后来碰巧有个朋友有需要，想要我帮忙设计一个用来装香料的饰品，巧合之下做出了这个东西。” 陈芋先是笑嘻嘻，突然变脸问道：“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女的。” 陈芋揪着白丁胳膊上的肉，问道：“老实交代，你和她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就是普通朋友而已。”白丁推开陈芋的手，揉着胳膊嘀咕道，“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这么有劲了。” 陈大志与花婶在一旁看得喜笑颜开，陈大志举起碗道：“来来来，喝酒！” ....... 喝过一阵酒之后，陈芋带着白娟到隔壁屋里玩，陈大志醉眼惺忪地拍着白丁说：“白丁呀，你和我家芋儿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不是？” 白丁点点头。 “这些日子，上门说媒的人把我家门槛都要踩破了，可我一个都没搭理。”陈大志大手一挥，又灌上一口酒，笑着问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白丁已经预感到陈大志要说什么，顺着他的话说不知道。 “我陈大志的女儿我自己知道！”陈大志给白丁到满酒，小声道：“因为她喜欢的是你！” 白丁拿起酒碗，想起赵强的话，思忖片刻道：“我和陈芋是好朋友，我没那种想法。” 陈大志把碗往桌上一凳，挑眉问道：“怎么，看不上我家芋儿？” “不是。”白丁摇头道，“只是我对陈芋没有那种感情，而且我现在一心修行，并不想男女之事。” 陈大志面色不大好看，斜对面的花婶忙起身道：“哎呀，大志你又喝多了，怎的胡言乱语。” 陈大志拨开花婶，严肃问道：“你小子是不是在外面喜欢上别的姑娘？” 白丁苦笑道：“真的没有，就是没这想法。” 陈大志挤着眉甩甩头，下下酒劲，问道：“你十五了吧？” 白丁说：“还有一个多月满。” “嗯，是还小了点，没事，再等两年你就会有想法了。”陈大志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花婶忙扶着他喊道：“芋儿，快些过来，扶你爹去歇息，他喝多了。” 白丁扭头，看见陈芋手扶着门框，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子里打转。 刚才陈大志声音不小，两人对话想必陈芋全都听了清楚。 第94章 山水有相逢 “白师弟，你看那龙穴位置可能在哪？” 见白丁走神，赵任峰又喊：“白师弟？” 白丁这才回过神，“嗯，什么事？” “从早上过来就觉得你心不在焉，有什么心事？” 白丁摇摇头，心中老是回想起昨夜陈芋伤心的模样，有些愧疚。 不远处的肖倩冷哼一声，驾驭飞剑独自飞远。 赵任峰见白丁不提，也不追问，“你看这山势，如果有龙穴宝位，应该在哪儿？” 白丁这才认真观察起云岭山势，云岭多矮峰，丘陵地貌，极为宽广，其中有多条小河溪涧绕山环行，山水相间，环山抱水之处颇多，都是不错的风水之地。 若说龙穴宝位这样的大穴，则必然有大山大河相依，白丁指着一片较为平坦之地说道：“汉水傍山而下入潜龙湖，那处水宽浪缓，河岸广阔，一旁三山为镇，当是龙腹所在，腹隐珠玑，可以试着去找找看。” 赵任峰观察一阵，点头说好，便驾驭飞剑载着白丁一同飞往。 白丁侧头，反方向正是他与高明峰潜水的深潭所在。 那一带地势明显较其他地方高，不像是天然形成，而是受外力所致。 山脚水边平坦之处多是宜居之地，这下方便有一处不小的村落，村里人看见从天而降的两人纷纷拜倒，口呼仙师。 白丁还有些不适应，赵任峰已经习以为常，唤来村长耄耋询问。 此处叫淝水村，村里人世代更迭，定居于此已有上千年。 老人们讲起传说异事来滔滔不绝，有些相互矛盾之处还引来争吵，这些故事虽然听起来十分有趣，但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白丁正感无趣之际，一孩童手捧着一个水盆兴奋地跑进来喊道：“爷爷，爷爷，你看，毛叔抓到了一条怪鱼。” 白丁望去瞳孔一张，那鱼浑身银白，双眼死灰无瞳，正是前日地下河中的鱼类。 一老者问道：“你毛叔叔在哪抓到这鱼的？” “西边山里，那边昨天突然涌出好多水，现在都流成一条小河了，这鱼就是那里抓到的。” 赵任峰上前看过后说：“这是地底鱼类，因为长年不见光，所以眼睛已经退化了。” 村长说：“也许是地下水改道，给冲出来了。” 赵任峰皱眉：“地下水流道通常比较稳定，最近这里有发生过地震崩塌一类的异况吗？” 村长连连摇头说没有。 “白师弟，你怎么看？” 白丁沉吟后说：“这一带地底多溶洞，现在正是融雪时节，水量丰沛，突然有地下水冒头流出也不稀奇。” “也是。”赵任峰思考片刻，“反正也没头绪，不如我们去看看？” “那好吧，听师兄的。” ...... 赶到西山时，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正从山中凹地流出，许多村民围在溪水旁，捕捉水中的游鱼。 小溪的源头是一堆被水冲垮的山岩，堆积的山岩裂缝孔眼中不断有清冽的水涌出。 赵任峰把手探进水中试了试，说道：“微有点温，确实是地下水。” 白丁提醒周边村民道：“这些鱼常年不见光，多以暗藻为食，体内可能含有毒素，要小心食用。” 一年轻男子并不知道两人来历，看白丁年纪不大，对白丁的话不以为然。 “这水这么干净，里面长的鱼怎么会有毒，你不懂别乱说。” 说话间，有几个村民拿锄头去挖那些裂岩，想要把口扩大些，让水多流出来。 白丁也不确定这些鱼能不能吃，只是好心提醒，既然对方不信那便作罢。 赵任峰道：“阴河之中多有奇物，白师弟要不要进去看看？” 白丁摇头，刚想婉拒，突然闻得山腹中隆隆作响，声音由远及近，急忙朝着挖掘的几人大声喊道：“快躲开！” 那几人也听到动静，反应快的立刻抽身，还有一人自恃胆大，笑道：“你们跑什么，难道......” 话还未说完，地面鼓起，碎岩四散而开，一只狰狞的三角鳄龟头自地下冒出。 白丁一愣，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这鳄龙龟居然从地底跑出来，恰好又撞见了。 或许是外界阳光太过刺眼，鳄龙龟一时难以适应，把头又缩了回去。 这一露头，吓得周围村民纷纷后侧退避。 先前还滞留在碎岩上的那人被拱下来，跌进水中，慌张逃命。 鳄龙龟翻动着身子，背上砂石滑落，露出凹凸崎岖的背壳，有人惊叫道：“我草，好大的王八！” 赵任峰抽出长剑，喊道：“你们快退，这是......鳄龙龟？” 只见长蛇一样的龟尾扫过，刚刚爬上岸的那人上半身被扫飞出去，只余下半身还跑出几步便栽倒在地。 已经扭曲变形的上身挂在树枝上，血水顺着垂挂的大小肠落下，洒了一地。 村民们呆愣几秒后，大喊怪物，四散而逃。 “去！” 赵任峰的长剑拖着一道闪亮的寒光，直刺鳄龙龟龟头。 那鳄龙龟张开口咬下，竟然一口咬住剑身，长剑呜鸣摇晃，一时难以脱身。 赵任峰脸色一变，忙换法诀，长剑剑身突然涌出紫色烈焰，鳄龙龟终于松口，长剑飞出回到赵任峰手中。 赵任峰看着长剑上的牙印，露出肉疼肝颤之色。 鳄龙龟怒号一声，完全从石窟窿中钻出，朝着赵任峰冲来。 白丁忙喊：“赵师兄，快上天！” 赵任峰也没时间去心疼自己宝剑受损，立即御剑飞起，把白丁一同带上半空。 那鳄龙龟甩着尾巴够不着两人，不再恋战，便朝着树林冲进去。 白丁望去，正是淝水村方向，忙说：“赵师兄，那怪物若是冲进村子便麻烦大了。” 赵任峰道：“单凭我一人也很难降服这怪物，等我传讯把肖师姐唤来。” 说着手中放出一道火球飞上高空，在空中如烟花一样爆裂开来，余下一团紫色烟雾久久不散。 几乎是同时，从鳄龙龟钻出的洞口飞出三人。 三人均着道袍，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将几人与水隔开，身上未沾湿半点水迹。 “马道长！徐道长！” 白丁讶道，三人中有两人白丁都认识，正是清风子马健以及玄匡子徐为人。 那老道看见半空中的白丁也是一怔，“咦，白丁，怎么你也在这里？” 第95章 三才诛龟 另外一位满头银发的道姑催促道：“现在不是叙话的时候，先斩杀恶龟再聊不迟。” 白丁忙指路道：“往那边去了，那边还有村庄。” 其实不用白丁说，从地上的痕迹也可以轻易看出鳄龙龟的去向。 三名道人御剑追去，赵任峰低声问：“你认识他们？” 白丁答道：“马道长，邱大成的师父啊，另外两个是他的同门。” 赵任峰这才想起邱大成曾经提过他的师父，清风子马健，点头道：“我们跟去看看。” 世人都说乌龟慢，实际上乌龟急爬起来速度并不慢，这只龟类中的异类鳄龙龟更加不会慢，这一会儿功夫就爬出半里地，离淝水村不远了。 村民看见这房子大小的怪物靠近，纷纷惊慌逃窜。 “孽畜，休得作妖！” 银发道姑手中拂尘一甩，一道寒气射出，鳄龙龟周身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冰晶。 受冰冻影响，鳄龙龟速度大降，连转个身都不利索。 马道长符篆在手，抬手便是一记掌心雷，雷电虽然不能直接击杀鳄龟，也足够它难受一阵。 受到攻击之后，鳄龙龟将头脚缩入壳中，长尾盘于腹下，一动不动。 三人上前将其围住。 赵任峰带着白丁追来，对几人拱手道：“紫气门赵任峰前来助各位前辈一臂之力。” 徐道长微笑道：“善，你们在一旁观战便可。” 马道长喊道：“组三才烈阳剑阵。” 徐为人与银发道姑点头，飞列不同方位，上中下高低而立，掐指捻诀。 三人中心位置很快汇聚出一颗耀眼的光球，白丁感觉到一股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忍不住后退几步。 那光球在控制下缓缓下落，贴近鳄龙龟龟壳，坚不可摧的龟壳冒起青烟，有熔融变形的趋势。 鳄龙龟忍受不了高温，探出头脚作势欲逃。 最上方的银发道姑口中念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中间的徐为人跟着念道：“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翻地覆！” 最后马道长大吼一声，烈阳光球化作无数光剑落下，龟壳变得通红，光剑像是扎入豆腐一样轻易贯穿龟壳，将鳄龙龟钉死在地上。 三人收了神通，地上的鳄龙龟已经是千疮百孔，冒出阵阵焦烟。 一旁的赵任峰叹道：“好一个天地人三才阵，想不到道门的阵法如此厉害。” 白丁不清楚其中奥妙，只道三名筑基修士想要斩杀一只灵智未开的鳄龙龟，应该不是难事。 眼见鳄龙龟已死，逃命的村民纷纷围上来跪谢。 “多谢神仙老爷。” “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 感激之声不绝于耳，白丁只觉得有些讽刺。 如果不是自己和高明峰，这阴河之水不会改道，如果不是马道长三人追赶，鳄龙龟也不会舍弃万年巢穴逃到这里，归根结底淝水村只是因为修士的行为遭受无妄之灾。 现在斩杀这鳄龙龟也不过是顺势而为，这些村民却为此感恩戴德，说不得还会作为传说流传下去。 马道长皱眉，不喜这些村民围观，出声驱散了众人。 徐道长已经开始对鳄龙龟剥壳拔鳞，说这些都是极好的炼器材料。 这时天空中降下一道霞光，是肖师姐到了。 肖倩冷眼看着眼前的情景，问道：“怎么回事？” 赵任峰上前答道：“师姐，我们在那边遇上这恶龟，正愁无法对付，便唤你过来相助，好在有这三位前辈出手，将恶龟斩杀。” 肖倩听完对马道长抱拳道：“多谢道长相助。” 马道长捻着胡须笑道：“我们也是沿着阴河一路追来，恰好遇上白丁他们。” 听马道长喊出白丁名字，肖倩有些诧异地看向白丁。 白丁上前解释道：“我与马道长是旧识，他是我好友的师长。” 肖倩点点头，退到一旁向赵任峰询问细节，白丁则是和马道长开始叙旧。 原来马道长几人也是奉命前来寻找秘境，那银发坤道叫做郑怀玉，是马道长的师姐，擅长堪舆点穴之术，三人从山中一处凹谷下入阴河，遇到两只鳄龙龟，斩杀一只，逃亡一只，几人追着逃走的这只鳄龙龟来到此处。 白丁笑道：“那真是巧了，我们也是寻秘境找到这儿来的。” （看来马道长他们已经找到那处地下湖，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什么。） 马道长说：“地底那处秘境已被人捷足先登，我......” 银发坤道咳嗽两声，马道长立马意识到失言，讪讪一笑退到一旁。 道姑郑怀玉上前说：“有传闻云霞宗已经找到中央秘境，各派正打算联手施压，让云霞宗公开秘境入口，紫气门是否也愿意加入？” 听完赵任峰汇报的肖倩上前道：“我早上也收到这个消息，不过不需要了，仙盟明日便会派使者过来主持大局。” “仙盟？”郑怀玉微微蹙眉，“这秘境并无天地异象，吸引的也大都是一些中低阶修士，仙盟怎么会专门派使者来管这事？” 白丁说：“听说秘境中被困的是上古龙神。” “龙神？！”郑怀玉惊讶道。 肖倩瞪了白丁一眼，显然是责怪白丁多嘴。 “不错，确实是龙神。”肖倩肯定道，“如果龙神脱困，后果难料，所以仙盟才会派使者前来，不让事情失去控制。” “原来是这样。”郑怀玉对肖倩行礼，“多谢道友告之。” 郑怀玉看向白丁，问道：“那本《堪舆秘要》是给了你？” “对，数月前马道长赠予我的。” 郑怀玉点头道：“你能够找到这里，说明确实用心学过，堪舆一术虽是小道，但也有其妙用，难得有人愿意学习，这本是我个人对秘要的注释，你拿去参考吧。” 白丁接过郑怀玉递来的书册，连连道谢。 徐道长已经收取完材料，站到郑怀玉身后，拱手笑道：“既然如此，那便等仙盟使者驾到，我们再会。” 肖倩与赵任峰回礼道：“明日再会。” 等马道长三人飞远，肖倩说：“走，回去！” “不找秘境了吗？” 肖倩瞪着白丁，冷声道：“还找什么，就算这里真的有秘境，也被人家搜刮干净了！” 第96章 魂令契魂 南境的春季总是伴随着绵绵细雨，烟波浩渺的潜龙湖更添朦胧之美。 宽广的湖面上孤零零停着一艘豪华巨船，船首金顶龙亭，三层高的船楼如宫殿般富丽堂皇，雕龙刻凤，明黄的船帆上绣有双龙戏珠图案，惟妙惟肖。 据说这船是几年前陈国皇帝陈文义南巡时特意打造的宝船，平时停泊在漓水官家码头，如今被调用来接待仙盟来使。 宽敞的船厅内，南境有头有脸的门派分列立于下侧。 白丁跟在曹闻道等人身后，站在尾端。 黄公子作为朝廷的代表，也带人出席，其余见过的何大仙，赵武卓，马道长等人全都一一在列。 人群最前方，一个身穿褐袍的大胖子爬跪在地，屁股撅得比肩高，低着头战战兢兢说道：“我只是觉得此事尚需查证，所以未能及时上报，并非知情不报，请仙使明察。” 胖子身侧还站着一个矮瘦老头，老头端着杆烟枪，深陷皱纹里的三角眼眯了眯，拱手道：“李仙使，孟师弟也是老成持重，事情没有确定之前不敢妄报，虽然耽误了些时间，也不是大过。” 正前方，一个青年男子白袍披身，斜坐在龙头大椅上，手肘磕着龙头扶手，歪撑着头，把玩手中的黄色玉佩。 他看也没看下方的矮痩老头与跪着的孟胖子，兀自说道：“云霞宗在南境称霸已久，怕是已经不在乎这个仙盟了吧。” 老头闻言面色一变，忙道：“云霞宗绝无此种想法，仙使万勿听信小人谗言。” 青年男子将手中黄玉交给一旁的侍女，看了眼下方众人，淡淡说道：“你们这些小心思，本座心中都清楚，无需多言。” “陈文义这个皇帝当得不错，但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贸然换掉动荡太大，给他三年时间，自己退位吧。” 一侧的黄公子拱手道：“多谢仙使宽容。” 李姓仙使又道：“孟广海知情不报，既然你说想要查证，我便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进到秘境中去给我查证清楚吧。” 跪在地上的孟广海啊了一声，双腿一软，险些跪不住。 身前的老头忙替他说话：“李仙使，使用契魂令之后便会成为龙神的奴隶，又如何能够为仙使办事。” 青年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长袍。 “那你说怎么办？龙神即便经过数万年囚禁，虚弱不堪，他也曾经是洞虚修为，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难道你想让本座签这契魂令替你们进去查探？” “这......”老头一时词穷，“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仙使道：“陈文义送了十二个孩子进去，孟广海也送了三名凝气弟子进去，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来，秘境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难道真等着困龙大阵失效，龙神带着他们自己跑出来？” 下方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 “你们不是一个个都在找秘境吗，现在秘境摆在眼前，谁愿意进去？” 依然无人回答。 跪在地上的孟广海突然叫道：“仙使大人，我有一计。” 李仙使瞥了他一眼，“说来听听。” “我曾经找来十几个人做过实验，使用契魂令之后，有些人变得痴傻，有些人拒不配合暴露龙神信息，只有三人愿意配合我进去调查情况，并且设法将消息传出来。” “所以你就让那三人进去了？” “对。”孟广海连忙点头，“这三人都是意志坚定之辈，而且在外有所牵挂，我以他们妻儿老小性命威胁，他们才答应此事。” “所以你意思，再多找些意志坚定，且有把柄软肋的人送进去？” “是，或许能有一两个摆脱龙神控制，想办法把消息传出来。” “那几个发疯和不配合的人呢？叫过来我看看。” 孟广海一愣，“人？......人都已经被我杀了。” 李仙使翻了个白眼，顿感无语。 这个黄公子出言道：“仙使大人，龙神要父皇寻找的孩子要求心性为佳，资质其次，我们选中的人也有用过契魂令发疯的情况，所以这契魂令对神魂定有伤害，非神魂坚固，意志坚定者不可。” 李仙使思考片刻，对着下方人群说：“每个门派出一个适合的人，送进秘境打探消息。” 此言一出，下方窃窃私语起来。 高明峰看向白丁，眼中露出同情之色。 “你看我干嘛？” 高明峰小声说：“我看八成会让你进去，你连金丹修士搜魂都能扛住，不选你选谁！” 白丁看向前方曹闻道的背影，曹闻道静静站在那儿并未做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丁摇头道：“曹副宗主自有安排。” ....... “都给本座安静！”李仙使出声的同时，元婴期强大的威压放出，下方瞬间噤若寒蝉，“把选中的人叫出来，用契魂令一试。” “王希。” “陈旭阳。” “马晴。” ...... 没人愿意主动站出来，只能由各派话事人一一点名。 三仙岭的何大仙叫道：“许可卿，你去。” 被叫到的许可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立马跪下来磕头道：“大仙，你让别人去吧，我上有重病在床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子女，还有五房娇妻美妾等着我，我不想去啊。” “你放心，只要你能出来，我便收你为亲传弟子。” “我要是出不来呢？” “你家里那些娇妻美妾老夫替你照顾便是！” “啊！” 鹰钩鼻一脚把许可卿踢出队伍，冷冷说道：“由不得你，不去现在就死！” 类似的戏码在船厅内不断上演，倒是曹闻道一直没有出声。 肖倩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师父？” 曹闻道摆摆手，轻声喊道：“付南生。” 白丁斜前方一个青衣弟子身子一颤，犹豫片刻后还是走了出去。 高明峰松了口气，说道：“还好，我还以为曹师叔会叫你。” 白丁沉默不语，不管叫谁都是一件残酷之事。 ....... 出列的人一个个面如死灰，无可奈何。 李仙使身旁的美艳侍女站出来，让这十多个人排好队挨个上前，将契魂令贴在最先一人眉心额头上。 几息之后，契魂令亮起微光，那人口吐白沫，晕厥倒地..... 第97章 白丁在此 见第一个人便倒霉遭殃，队伍后方的人面色变得愈发难看，想逃却又无力反抗。 李仙使饶有兴致地蹲下，查看地上那人情况。 不一会儿点头自语道：“原来如此。” 云霞宗矮痩老头吧唧一口烟，问道：“仙使可是看出了什么？” “你们自己来看看。”李仙使站起来，对着侍女道，“继续。” 侍女点头，下一个实验者害怕得全身发抖，干脆闭上眼睛，任由侍女摆弄...... 上前查看的只有几名金丹修士，其他人都有自知之明，即便好奇也只能留在原地。 何大仙道：“这人神魂裂开了。” 曹闻道点头道：“三魂分立，胎光晦暗，爽灵残败，幽精鼻塞 ，此人已废。” 赵武卓抱着手，板着面一言不发，这人正是他黄龙门之人。 这时后方第二人业已完成契魂，只见他圆瞪双目，怒道：“你们这些蝼蚁，竟敢窥探龙神大人的秘密。” 说着竟然不自量力，拔出腰间短柄斧砍向面前的美艳侍女。 那侍女抬起纤纤玉手，柔弱的小手抓住对方胳膊，斧头便不能落下。 只见侍女唇角微翘，小手拧动，那人的手连同斧头折向一旁，被生生拧断。 侍女动作不停，如穿花蝴蝶一般绕身游走一圈，那人的四肢关节尽数折断，沦为无法行动的人棍。 “吟香，退下。”李仙使上前，又开始查看第二人的情况。 地上的人棍依旧咒骂不停，侍女吟香皱眉问道：“主公，让我割了这畜生的舌头！” 李仙使笑道：“无妨。” 说完地上的人棍突然安静下来，已经生机全无。 李仙使对排队众人道：“凝气四层以上的都回去。” 此言一出，队伍中有几人瞬间欣喜起来，他们都是四层以上修为，想不到峰回路转，又有了生机。 李仙使对几名金丹修士解释道：“这契魂令中蕴含龙神一丝神念，所谓契魂便是在人神魂中强行打下奴役烙印，如果不是心甘情愿配合，修为越高反抗越大，神魂反而受损更严重，你们再换些修为低的来。” 这几人大难逃生，不待召唤便匆匆返回各自门派中，其中就包括曹闻道指定的付南生，这样一来，派出的人又需要重选。 何大仙捻着自己长眉道：“曹副宗主，你门里那个叫白丁我看就挺合适，修为不高神魂却古怪得很，连老夫都搜魂不成，不如叫出来试试。” 曹闻道冷冷回答道：“这是我门内之事，不劳大仙费心。” 何大仙呵呵一笑，不再说话，眼睛却瞟向一盘云霞宗的孟广海和老头。 孟广海皱眉道：“白丁？那个被我废掉的白丁？” “不是他还会是谁。”何大仙立刻回应。 孟广海与矮痩老头对视一眼，老头烟枪在手心来回磕打，不紧不慢道：“曹闻道，既然这叫白丁的有过人之处，不妨叫出来一试。” 曹闻道看向老头道：“贺伟明，派谁出来我自有安排，莫非你云霞宗想做我紫气门的主？” “那自然不会，只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既然何大仙都说那白丁不一般，为什么不试试呢？” 几人言语交锋引起李仙使的注意，他上前询问，何大仙与孟广海便立刻解释一番。 李仙使不以为然，但仍旧开口道：“既然如此，曹闻道你便让那个白丁试一试便是。” 见曹闻道似有犹豫，李仙使微微皱眉，“怎么，不过就是一个外门弟子，又不是什么天骄才俊，你还舍不得？” “是。”曹闻道点头服软，大声喊道：“白丁，出来！” ....... 付南生回到队伍中，高明峰急道：“要糟，这里修为最低的便是你，怕是逃不过了，你这是什么命呀！” 白丁苦笑，没想到最终还是会轮到自己。 高明峰自储物空间中将龙源珠取出，悄悄塞进白丁手中。 “拿着，万一真让你进去，说不定那龙神见到这颗珠子会放你一马。” 白丁手握着龙源珠，心中感动。 这龙源珠白丁担心被人窥觑，便让高明峰暂时代为保管，如果白丁真有什么意外，这龙源珠便是高明峰之物。 可高明峰现在却愿意将龙源珠拿出来，足以证明他的心意。 “再看看吧，曹师叔也许不会叫我。” 高明峰见何大仙与紫气门的孟广海等人围着曹闻道正说什么，隐约听见言谈中有提及白丁的名字。 “何大仙还记恨上回的事，云霞宗也不待见你，怕是在向曹师叔施压。” 白丁不动声色，看见那李仙使也下场询问情况。 白丁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仙盟凭什么能号令天下修仙门派？” “拳头大呗。”高明峰撇嘴道，“万年前世间可不像如今这般太平，凡人如草芥，修士间杀人夺宝，复仇灭门的事数不胜数，后来修界几个大佬觉得这样混乱下去，修界的基础迟早要完，于是聚在一起捣鼓出了仙盟，制定一系列规矩约束修仙者。” 白丁暗自点头，不论仙盟如何霸道乖张，确实是为世间带来了规矩和稳定繁荣。 高明峰继续道：“说到底还是强者为尊，当初组建仙盟的五大派，除了没落的天门，其余四大派依旧是仙盟的核心，传说这几派中还有隐世的化神，甚至是炼虚合道高人。” 白丁讶道：“如今还有这个境界的高人？” 高明峰耸肩道：“不知道，反正到了那个境界都是成千上万年的寿命，就算不露面，谁也不敢保证这些老东西还在不在。” 白丁点头道：“强者恒强，即便没有这些老怪，光是把持修界这么多年，积累的力量也足够他们横行修界。” “是这个理。” 高明峰还打算说些什么，突然听见曹闻道大声喊道：“白丁，出来！” 白丁将龙源珠含入口中，对高明峰道：“高师兄，我去了。” 高明峰面色严肃点点头，没再多话。 既然躲不掉，便只能坦然面对。 白丁大步从人群中走出来，对一众高阶修士拱手道：“白丁，在此。” 第98章 寄命 李仙使看了白丁一眼，凝气二层的修为一览无余。 对于他这种元婴修士而言，白丁和蝼蚁一般，要说特别，也就是青头还是红头的区别，反正都是蚂蚁。 “你就站最后边去吧。” 白丁站到队伍最后，前方叫做吟香的侍女继续开始对选出之人使用契魂令。 队伍越来越短，轮到白丁时候，前面已经有五人还能保持理智，站在一侧等候。 “快点，你是最后一个了。” 白丁上前两步站定，一股淡淡的苍兰香入鼻。 吟香抬起手，将冰凉的契魂黄玉贴在白丁额头上，几息之后，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声响也渐渐远去。 一道龙吟之声响起，一条火红色的巨龙脚踏七色祥云越飞越近，像山川一样雄伟的身躯蜿蜒盘曲，顶背上的赤色毛发随风飘舞，龙须遒立，威严肃穆。 “吾乃龙神，弱小的人类，臣服于我，我将赐予尔无穷力量。” 白丁已经见过白龙敖伊，所以这次再看见真龙，并没有那么震撼。 “见过龙神前辈。” “臣服于我，跪下！” 白丁皱眉，并未下跪。 巨龙将头伏下，大脸立在白丁面前，鼻孔中呼出的热气吹得白丁头发衣物向后扬起，哗哗作响。 “跪下！” 龙神大吼，伴随着强大的气势威压而来，如天倾山倒，让人胆战心惊，提不起反抗的意志。 白丁心念一转，单膝下跪，问道：“龙神可认得敖伊？” 然而巨龙并未回应，兀自说道：“放开心神，接受龙神的徽印，徽印将指引尔寻到祖地，接受龙神祝福。” “那是囚龙之地，并不是祖地。” 龙神依旧没有回应，只是重复一遍先前话语。 白丁心下了然，这龙神只是契魂令中一缕残识，没有思考能力，并不是真正的龙神。 巨龙张开大口，将白丁吞没。 白丁只觉得眼前一黑，天地间再无他物，只有巨大的红龙盘绕，这龙便是天，这龙便是地，自己仅仅是天地间渺小的尘埃，依附在龙神庞大无边身躯上的一点微尘。 心中再无别的神明，龙神便是自己的神明，自己的主上，只要一个眼神一句话就甘愿为之献出生命。 一道龙头图案的发光徽印即将铭刻在白丁脑中，心田上，那曾经出现过枯树突然再次显现。 枯树顶端的萌芽竭力生长，一点嫩绿释放出微不足道的星光，与龙头徽印相比，就像是熊熊烈焰旁的一点萤火。 再是微弱，那抹光终究存在，像是徽印上的无法抹去的一点污痕。 白丁从失神中醒来，刚才一切像是一场梦幻泡影。 眼前的是吟香俊俏的冷脸，一双美目漠然地盯着自己，开口问道：“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是白丁。”白丁把目光望向吟香身后，那边还有五个脸色铁灰的人。 再看四周，周围许多人都盯着自己，神色各异。 （我刚才在做什么？为什么有些模糊，想不起来。） （对了，契魂令！我是龙神的仆从，这些人想要打探龙神的秘密，我不能让他们得逞！） 吟香指着那五个面色不好的人对白丁说：“你，站过去，和他们一起。” 白丁走上去，与五人一一对视。 他们同时也在审视白丁，眼神中充满疑惑与茫然。 李仙使从龙椅上站起身，有些不耐烦地说：“就这几个人了，孟广海，现在怎么进入秘境？” 孟胖子忙道：“仙使稍等。” 然后走到五人面前，眼放凶光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几个都给我听清楚了，想想你们的家人，你们的朋友，他们现在都还在外面，他们的死活全在你们一念之间，你们是要死心塌地拥护那条臭长虫，还是要你们的家人朋友好好活下去？” 看几人面露痛苦挣扎，孟广海大吼道：“回答我，你们选那边！？” 一人吼道：“不许你侮辱龙神大人，它是高贵的神龙，不是长虫！” 白丁在听到孟广海说出臭长虫时也是怒从心起，但突然想起叔叔婶婶的音容笑貌，还有白娟白鹏的天真无邪，那股怒火突然消散了不少。 （对啊，他们才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为什么要为了龙神让他们去死？） 孟广海看着出声那人冷笑，“这是哪个门派的，自己领回去处理掉。” 那人正欲冲出来与孟广海拼命，一道飞剑掠过，割断了他的脖子，鲜血从断口喷出，染红了身旁几人。 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摇摇手，吩咐道：“去把刘翀尸身带回来，厚葬。” 门下弟子立刻将地上的尸体收走。 鲜红的血洒在白丁几人身上，让人冷静下来。 一个人率先跪地对着孟广海喊道：“别杀我，也别动我妻儿，我愿意去打探消息。” 白丁看着这个跪地的中年人，觉得有点印象。 仔细回忆一下，此人叫许可卿，是三仙岭派出来的人。 “我也愿意，求你放过我父母。” “我愿意。” ...... 跟着有几人都纷纷表态，只剩下白丁一人还未开口。 孟广海看向白丁冷笑道：“又见面了白丁，想不到你居然没被废掉，还活的挺滋润。哼！你怎么说？” 白丁冷声问道：“多长时间？” “什么时间？”孟广海愣了愣。 “你这个白痴。”李仙使一脚踹翻孟广海，笑望着白丁道，“七天，我给你们七天时间，你们想办法把消息给我传出来，不然全家死尽。” 白丁瞪着李仙使，半晌后答道：“好！” 李仙使不以为然道：“我喜欢你这眼神，有杀气，居然有胆子这样看我，我看好你。” 白丁反问道：“如果七天内，我把消息送出来，有什么奖励？” “咦？”李仙使有些意外，笑道：“好，很好！如果你真做得到，我替紫气门做主，让你做真传弟子。” 说着望向曹闻道，“你有意见吗？” 曹闻道回答：“大功一件，自然有奖，听凭仙使安排。” “怎么样？”李仙使挑眉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求？灵石、丹药、美女，只要你办好这事，我都可以给你。” 白丁摇头说：“这些我都不要，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白丁指着孟广海说：“我要他死。” 孟广海已从地上爬起来，闻言怒道：“白丁你个小畜生，你......” 侍女吟香一巴掌打在孟广海脸上，打断了他的怒骂。 李仙使笑着点头道：“好，这胖子的命先存在我这里，只要你真能把消息传回来，他这条命给你便是。” 第99章 龙仆 宝船在潜龙湖上移动，碧绿的水面上留下狭长的涟漪，像是绿宝石上的一道疤痕瑕疵，只是这疤痕很快便被绵柔湖水抹平，未曾留下半点痕迹。 “就在那个方向，龙神在召唤。” 许可卿指向湖中心位置，积极引路。 白丁也可以感受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联系，越靠近越清晰，本能的直觉应该就在那边。 只是白丁也很好奇，契魂之后对于龙神无比崇敬，此时内心当是无比纠结，但这个许可卿出卖起龙神似乎没有丝毫心理负担，言行中充满谄媚。 船又行一阵，何大仙两手搭在凸起的腹部上，皱眉问道：“还没到吗？” 许可卿点头哈腰回答：“快了，快了，就到了。” 话音刚落，周围突然起了大雾。 这雾来得古怪，好像是凭空而来，毫无半点征兆。 突如其来的大雾让船上众人立刻紧张起来，白丁可以感受到许多道神识在身上扫过，显然众人都将神识外放，取代眼目视物。 大雾阻碍了视线，甚至是面前的人都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白丁听得李仙使的声音：“这是空间重叠之后水汽饱和......” 声音戛然而止，那些交缠复杂的神识也突然消失不见。 浓雾逐渐散去，白丁面前只余下同是被契魂的四人，脚下不知何时不再是坚实的柚木甲板，变成了柔软的沙滩，远处高耸三根擎天石柱，石柱上分别缠绕着赤红、墨绿、金黄三色真龙。 龙垂头闭目，像是睡熟了。 “龙神，那是龙神！”有人兴奋地喊道。 “我们进来了，龙祖之地！” 白丁回过头，身后是茫茫不见边际的水面，连接着灰蒙蒙的天空。 白丁没有见过大海，眼前这一望无尽的水面或许就是大海吧。 “很壮观是吧？” 白丁闻声扭头，说话的是许可卿。 许可卿回身走到水边，鞠了一捧水含入口中，咕咚喝下去。 “不咸，是淡水。”许可卿笑道，“有点甜。” 另外三人开始向着那三根龙柱前进，其中一人还回头叫道：“快点，我们快点去觐见龙神。” “马上就来。”白丁应了一声，压下澎湃的心潮，看向许可卿。 许可卿迎着白丁的目光，笑道：“还不快走，别让龙神大人等着我们。” 白丁见他目光极为真诚，很难与先前船上卑躬屈膝的模样联系起来。 微笑点头道：“对，快走吧。” ...... 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前方是开阔的草地，草地中央位置有一片宫殿，那宫殿的中心便是三根龙柱所在。 最前方的人开始奔跑，急切的情绪传播开来，后方的人一个个都跟着迈开双腿跑起来，越跑越快。 白丁也只能跟着跑起来，虽然心中有些激动雀跃，但家人的危机像是挥不去的乌云始终笼罩在心头。 靠近那片宫殿，殿门大开，门口并无人值守。 几人放缓脚步，白丁长吁一口气。 宫殿并不华丽，用青灰巨石修砌而成，无过多装饰，但是颇为高大，气势雄伟。 进了大门是一块宽敞的空地，里面有十来个孩童正在打坐冥想，对于几人的到来毫无察觉，这些孩童想必便是朝廷送进来的那些孩子。 这些孩童的前方，还有一个年纪较长的男人，背对众人正襟危坐。 这男人察觉到后方异动，站起来转过身，看向白丁几人笑道：“欢迎你们，我的兄弟。” 几人都是一愣，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那男人微笑着说：“不用拘束，这里是龙神祖地，我们都是龙神的忠诚信徒，所以我们都是血浓于水的兄弟姐妹。” 有人问道：“那个......龙神大人在哪？” 男人侧过身，望向高耸的三根龙柱说：“龙神大人正在歇息，你们暂时还不能见龙神。” 许可卿问道：“那你是谁？” “我？”男人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叫龙仆，是第一个进到这里的人。” 白丁试探问道：“这里还有别的人吗？” “当然有。”龙仆依然保持微笑，只是眼神凌厉起来，“前些天进来几个心存不轨的人，其中两个已经诚心忏悔，还有一个冥顽不灵，已经付出了生命代价。” 听到这话，几人面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我们......” 龙仆抬起手，出言打断他：“我知道，你们也是派进来打探消息的吧，你们既然已经立下神魂契约，只要不做出背叛龙神的行为，龙神会宽恕你们。” 听到对方这么说，几人松了一口气。 白丁微微皱眉，这龙仆的言语中透出一股狂热，与周夫子曾经说过的邪教颇为相似。 “你们随我来，不要打扰这些孩子修行。” 龙仆领着几人来到后方大殿内，指着长桌说：“把你们携带的物品全都拿出来，放在桌上。” 白丁看了看其他人，跟着把自己的物品一一摆放在桌上。 有玄铁钵、蜂刺短匕，药瓶等杂物，还有先前李仙使给每人派发的传讯符，清心丹...... 突然听人叫道：“报告龙仆大人，他私藏物品！” 白丁看去，说话的是许可卿，而他指认的是一个叫关怀远的年轻人。 关怀远面色大变，怒道：“你乱说什么，我哪有？” 许可卿冷笑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先前在船上我就看到你藏了两张传讯符在鞋里，你现在没拿出来，想做什么还要我说吗？” “你！”关怀远激动得面色通红，“你胡说！” 龙仆微眯双眼，对关怀远说道：“你把鞋脱了，有或没有一看便知。” 关怀远额头汗水渗了出来，呼吸急乱身躯微颤，只看他这个样子，基本可以判定许可卿所言不虚。 噌地一声，关怀远跪在地上磕头喊道：“龙仆大人，原谅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他们以我父母还有妹妹的性命要挟，我不想他们出事啊！” 龙仆摇头淡淡说道：“你既然来了这里，我们便是你的家人，外边那些人与你再无关系。” 关怀远额头已经见红，还在不断磕头，眼泪鼻涕一齐冒了出来。 哭喊道：“是，我错了，我一时糊涂，请龙神原谅，请龙神宽恕。” “只要你真心悔过，龙神会宽恕你的。”龙仆顿了顿，“但是你首先要为你的过错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龙仆的手化作藤蔓飞出把关怀远团团捆住，藤条向天生长，缠绕在殿顶的大梁上，而后收紧，关怀远便被倒吊在半空中。 白丁见状心中一惊，莫非这个龙仆根本不是人类，而是草木树妖之属。 “饶命！饶命！”吊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关怀远大声求饶。 龙仆把手一甩，藤蔓自袖口处折断，下一瞬，一只完好的手掌又自袖中伸出。 “安静！”龙仆呵斥一声，捆吊着关怀远的藤蔓像是活蛇一样钻入他的口鼻中，让他发不出声音。 “你先在这儿忏悔思过，其他人随我去龙涎池沐浴更衣。” 第100章 尾行 龙涎池是一洼乳白色的水池，白丁等人褪去衣物，光着身子泡在池水中。 池水温热，还带着奇特的异香，让人浑身的疲劳和紧张压抑情绪一扫而空，身心舒畅。 许可卿闭眼仰头，轻哼小曲，显得极为惬意享用。 白丁问道：“许大哥，既然你诚心侍奉龙神大人，为何先前在船上要那般卑躬献媚。” 许可卿张开眼，看着白丁笑道：“你呀还是太年轻，人在什么山头就唱什么歌，况且我也没有出卖龙神，只是做做样子配合一下，免得大家吃苦。” 白丁点头道：“原来许大哥是忍辱负重。” “切！”许可卿不屑地白白眼，教训道：“白老弟，既然进来了便安安心心待在这儿，不要去想那些事了。” “难道许大哥就不担心父母子女，还有你那五房娇妻美妾？” 许可卿嗤之以鼻，回答道：“只有自己活着才是真的，别的都是虚的。” 白丁点头道：“只是这里边，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管他呢。”许可卿捧了一把水浇在面上，“龙神大人搞这些事，还不是为了出去？只要龙神能出去，我们便也可以跟着出去了，到那个时候，我们跟着龙神大人吃香喝辣，日子铁定舒坦，凡世有个词叫什么龙什么功来着？” “从龙之功。” “对，等我们出去，这就是真真正正的从龙之功。” 白丁沉默一会，又低声问道：“那要是龙神让我们牺牲呢？” 许可卿打了个摆子，醒醒鼻子道：“那......自然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龙仆带着两个十一二岁的女娃娃送来衣物给几人换上，这衣服灰黑色，柔软富有韧性，不像是织布，而是某种生物皮膜。 衣服就是一身款式简单的外袍，穿在身上，腰间用藤绳一系便行，没有底衣，也没有口袋。 白丁换好衣服，想起李仙使交代的要求，一是弄清楚龙神现在的状况，二是找到进出秘境的办法，于是问道：“龙仆大人，我们已经沐浴更衣，什么时候能见到龙神？” “怎么，急着见龙神？” 白丁点头道：“当然，我们既然来了这里，都迫不及待想要觐见龙神。” 这句话到没有半点虚假，契魂后觐见龙神便等于朝圣，内心激动迫切，另一方面，白丁也急于了解龙神现况。 其余几人纷纷露出期待的表情，看向龙仆。 龙仆微笑道：“暂时还不能，龙神并不是你们想见便能见，等时机合适，我自会带你们去。” 白丁抬头看向天空，那高耸的龙柱不论身在哪里，都可以看到。 三条神龙依然静静地盘在龙柱上，姿态没有丝毫变化。 想一想敖伊的状况，白丁估计这三条神龙应该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或者......已经死去？ 所有人沐浴更衣完毕，龙仆带着众人又返回前殿。 先前倒吊在大殿的关怀远已经不见踪迹，也没有人敢出声询问。 “这套功法你们收好，尽快熟练。” 龙仆给每人分发了一份皮卷，上面手写有一套奇怪的功法，白丁瞄了身旁的许可卿一眼，他手里的兽皮卷上面的内容与自己并不相同。 有人问道：“龙仆大人，这上面的功法是做什么用的？” 龙仆道：“你们不需要知道，加紧练便是，过不了多久便要派上大用场。” 白丁细看一道，只大概看出这套功法可能属于一种阵法，每人负责一部分，至于阵法的具体作用，还得综合所有人所练才能一窥全貌。 之后，所有人在龙仆的监督下，开始练习功法。 天空永远是灰蒙蒙阴沉沉，完全没有明暗变化，白丁也摸不清到底过了多少时间，直到龙仆叫大家吃饭。 吃饭的时候，白丁留心观察了一下，只有十二个孩子和这次一同进来的几个人，徐怀远和另外两个所谓忏悔思过的人并没有出现。 这些孩子一个个神情木然，各自吃各自的饭，完全没有交流。 受气氛感染，白丁几人也不好多话，匆匆吃下一点，便又开始练功。 又过了一阵，约莫三四个时辰，龙仆便让众人回屋休息。 宫殿空房子很多，每人一个单间，房里除了一张石床便没有别的东西。 白丁躺在石床上，望向窗外。 天似乎永远不会黑，一直是死气沉沉的模样，加上几乎无人可以交流，十分压抑烦闷。 用舌尖玩弄着口中的龙源珠，白丁开始思考。 （这宫殿到底是谁修建的？建造这宫殿的人又到哪儿去了？） （这些孩子都是近几年陆续送进来的，龙仆说他是这里第一个人，难道这宫殿是他一个人建造的？他一个人要建这么大的宫殿做什么？） 就在白丁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然听见外面有细微的动静。 白丁凑到窗前，偷偷观察，只见一个人影偷偷摸摸向着院门方向蹑手蹑脚移动，不断东张西望，极为紧张。 那人转头看向白丁这边时，白丁看清楚他的脸，认出他是与自己一同进来的人之一，叫做胡奥。 当胡奥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白丁正打算尾行，突然发现已经有人抢在他前头。 只见许可卿鬼鬼祟祟地跟着胡奥也出了院子。 白丁想了想，偷偷遛出房，尾随许可卿而去...... 这个时间龙仆已经让所有人都回房休息，偌大的宫殿中空无一人。 住宿的房间基本上集中在宫殿左侧，而胡奥去的方向是宫殿的右侧。 胡奥绕到侧院，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后方低声喊道：“什么人，出来！” 许可卿见已经暴露，便不再躲藏身形，从门墙边探出身子笑道：“是我，你不安心睡觉，一个人鬼鬼祟祟跑这边来做什么？” 胡奥冷笑道：“你不是也没睡吗？” 许可卿不以为意，说道：“我是见你出门，感觉好奇，便跟过来看看。” “你想看什么？”胡奥冷着脸，“难道你又想向龙仆大人告状？” “那可不一定，你如果心怀不轨，我自然要揭发你。” 胡奥道：“我就是睡不着，出来随意走走罢了。” “是吗？”许可卿笑意不减，“我怎么看你不像是随意走走的样子。” “信不信随你，我现在要回去了。” 说着便转身回走。 白丁正躲在一棵大树后，偷偷观察两人，见两人调头，便也打算悄悄回去。 突然，白丁身后的大树树枝暴涨，将白丁的身子绕住提了起来。 白丁忍不住惊呼一声，引得许可卿和胡奥注意。 “谁！？” 只见那棵大树树干上泛出一张嘴脸，口吐人言道：“不是说了不要到处乱走吗，你们几个到这儿来想做什么？” 三人都是一惊，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龙仆。 第101章 伟光正的崩塌 许可卿与胡奥还没有来得及出言解释，地面倏地升起藤蔓将他们也给捆了起来。 三人中间位置的地面生长出无数藤蔓交缠成一个人体形状，接着这个人形表面开始生长皮肤毛发，最后演变成龙仆的模样。 “叫你们好生休息不休息，既然你们好奇心这么重，那我便带你们几人去看看。” 白丁被放回地面，身上缠绕的树枝与大树分离开来，可以自由行走，只是上半身还被牢牢捆绑。 许可卿忙道：“龙仆大人，我不好奇，我不想看了，我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睡觉。” “现在才想睡？晚了！”龙仆冷笑道，“跟我走！” 胡奥面色阴沉，默不作声第一个跟上龙仆的脚步。 白丁与许可卿对视一眼，见许可卿满面懊悔，撇撇嘴道：“走吧，许大哥。” “哎~” ...... 龙仆走进宫殿一间开阔大房，房中央位置有一道丈宽的阶梯直通地下，想不到这里还有地下室。 龙仆走下阶梯，阶梯两旁的墙壁上便随着他前行亮起朦胧的微光。 白丁好奇观察，才发现墙上发光的是一种扁平细羽状的苔藓，起初的光芒是淡绿色，越往地底走，光芒的颜色也开始变化，到最后变成了暗红色。 下方通道两侧都是用镔铁栏杆隔开的一间间石室，像是一座地牢监狱。 石室中还有一些灰白的骨骼残骸，骨骸形状怪异不一，看不出生前是何种物种。 白骨在红色的朦胧光色中泛出血色，让人心悸。 一直没有再说话的龙仆终于开口问道：“你们猜这是什么地方？” 许可卿苦笑答道：“龙仆大人真爱开玩笑，这地方一看便知，这是监牢啊。” 龙仆又问：“那你们猜猜，这里面死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白丁摇头，从遗留下来的尸骨看，这些生物稀奇古怪，并不是现世存有之物。 一言不发的胡奥突然问道：“龙仆大人，你带我们看这些做什么？” “你们不是好奇吗，我便带你们来看看吕始和他的同党做的好事！” 龙仆说话时情绪激动，皮下的枝条蠕动，狰狞的面目更显得诡异非常，外界一声炸雷响起，惊得许可卿与胡奥一个哆嗦。 许可卿与胡奥都不知道吕始是谁，但是白丁很清楚，那便是天圣。 “吕始为了探究龙神强大和长生的秘密，建立了这里，你们看到的这些尸骨便是死去的试验品。” 许可卿小心翼翼问道：“那吕始是谁？” “吕始？”龙仆冷笑一声，答道：“那便是你们人族的天圣！” 地上雷声隆隆不断，许可卿与胡奥震惊得呆若木鸡。 白丁知道一些内幕，没有他们二人那么吃惊，却也震撼不小。 如果说天圣背信弃义，消灭龙族尚可以说是为人族大义，但拿龙族做活体实验则是无法辩驳的邪恶之举。 天圣伟大、光辉、正义的形象在这一刻彻底坍塌。 “龙仆大人，你......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天圣他老人家.....” “闭嘴！”龙仆严厉地打断了胡奥的话，“我便是从那个年代存活下来的生命，我既是见证人，也是活生生的证据！” “难道......”白丁犹豫片刻问道，“难道龙仆大人你也是试验品？” “不错，我便是龙神精血滋养培育出来的树妖。” 龙仆言之凿凿，虽然事实让人难以接受，但几人都相信了龙仆的话。 “我虽草木，但是蒙龙神精血浇灌，觉醒灵智，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于是联合其他有理智的试验品杀光了这里的人救出龙神，但之后我们却发现我们被困在这里无法出去。” “吕始为了不让人发现这个秘密，建立了这个基地，除了他外界的人进来便再也无法出去，起初他隔段时间还会进来一次，后来漫长的岁月里，吕始再也没有来过，想必已经归西了。” “天圣，不，吕始他飞升了。”胡奥反驳道。 “哈哈，飞升，他那样的伪君子也配飞升成仙？痴人说梦！” 天圣飞升本来也是传说，胡奥无法辩驳。 “里边的人自然不甘心困死在这儿，于是他们开始设法逃出去，经过反复研究尝试，终于被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 白丁一听，赶忙追问：“什么办法？” “可惜。”龙仆叹息一声，“可惜他们这个办法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便被我们杀光，我们也是后来从他们的遗迹中发现了这个办法，只可惜这个办法需要十几个人类合作才能实施，我们这些试验品没办法用。” “所以你们也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龙仆点点头，又道：“再玄妙的阵法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外界的困龙大阵终于出现了裂口，我才得以将契魂令送出去。” “所以你就让陈文义把那些孩子送进来？来帮助你们脱困？” “是的，有了他们，我们便可以脱困，只可惜我的那些同伴都已经老死，如今只余下我孤零零一人。” “那龙神呢？”白丁问道。 “龙神被抽取过多精源，早已虚弱不堪，其中金龙与红龙二位早已去世，青龙阁下......”龙仆欲言又止，“好了，你们听到的已经够多了。” 许可卿忙道：“那功法便是帮助龙仆大人脱困的吧，您放一百个心，我一定尽心尽力练习。” 龙仆笑道：“很好，只可惜阵法有那十二名孩童便足够了，轮不到你们。” “啊，那我们还能帮什么忙？我许可卿一定竭尽全力。” “你们自然能帮上忙，虽然还差点火候，关系不大，我现在便把你们几个炼成阵眼，助我们脱困！” 话音未落，龙仆不再伪装成人类摸样，变作藤蔓交织的怪物，将被捆的三人拖行，向着地牢深处而去。 许可卿喊破嗓门求龙仆放过，也无济于事。 地牢深处，白丁终于看见所谓正在忏悔的三人，只见三人均倒吊在半空，生死不知。 藤蔓已经深深嵌入血肉中，鲜血从伤口流淌而出，滴答滴答坠落在地上。 地上刻有凹槽，猩红的血便顺着凹槽流动，构成一个繁奥的阵法图案。 胡奥目眦尽裂，大喊道：“胡铭！胡铭！” 其中一个倒吊的人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是过于虚弱无法开口回应。 胡奥见状骂道：“妈的，老子和你这个树妖拼了！” 只见胡奥身放金光，捆绑着他的藤蔓便被切成数段落在地上，一股强大的气势迸发出来。 许可卿惊叫道：“我去，金丹修士！” 第102章 一个笑话 胡奥双指并拢，剑指龙仆，身后浮现出十三把金光灿灿的长剑。 “妖物，尝尝我的无极炁剑！” 金光长剑顷刻间鱼贯而出，直射树妖状态的龙仆。 此时的龙仆已经看不出嘴脸，从那交织的树藤中心传出瓮声瓮气的怪笑，大量树藤像长鞭一样甩出，与金剑交接。 胡奥的金剑虽是元炁所化，却锋利异常，双方甫一接触，长藤便节节败退，化作齑粉四散纷飞。 白丁与许可卿连忙躲到一旁，避免殃及池鱼。 “居然是无极剑宗的元炁剑，我们有救了。”许可卿兴奋说道。 白丁对于修界并不熟悉，问道：“很厉害吗？” “当然，传闻无极剑宗不用兵刃专修炁剑，将自身真元凝练成无上神剑，妙用随心，可越级一战。” “真有这么厉害？我怎么没听说过。” 许可卿见金剑势如破竹，光顾着激动，没空与白丁显摆自己见多识广，直言道：“无极剑宗并不是我们南境门派，而是中州大派，你没听说也很正常。” 白丁点点头，在这方面他确实孤陋寡闻。 两人说话间，龙仆身前的树藤都被金剑绞得粉碎，露出内里一块树根缠绕的暗红色心脏。 “万剑归宗，破邪诛妖！” 胡奥一声令喝，十余把金剑汇作一处，齐齐扎向那丑陋的心脏。 只见胡奥双手画圆，金剑随着他的手势高速旋转，将心脏绞碎，黑褐色的血水飞溅得到处都是。 只一眨眼功夫，龙仆便粉身碎骨，化作一地残渣。 许可卿忙冲上前，毫不犹豫下跪喊道：“前辈大发神威诛杀妖邪，功德无量！还请前辈不要计较小人先前冒犯之罪。” 胡奥瞟了许可卿一眼，充满厌恶之色，冷哼一声便扭头飞向倒吊在半空的血人。 手指轻轻一划，缚着人体的藤蔓便被割断，胡奥接住下落之人，口中说道：“胡铭，别怕，哥哥来救你了！” 怀中的胡铭努力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胡奥忙道：“别急着动，哥哥这便寻药给你医治。” 胡奥抬头环视四周，没有看见被龙仆收走的物品，于是瞪着白丁与许可卿道：“你们两个，去帮我找回收走的东西。” 许可卿忙说：“前辈，我们这都还捆着呢，就算找到了也没办法替你拿来呀。” 胡奥皱了皱眉，手刀起落，白丁便感觉一股剑气扑面而来，刚一缩头，身上捆绑的藤蔓便被切成两半，身上毛发无伤，胡奥对力道的掌控可见一斑。 脱身之后，许可卿忙抱拳弓腰道：“多谢前辈。” 白丁也行礼道：“多谢前辈。” “废话少说，快去。”胡奥冷言一声，便不再看白丁与许可卿，开始输入灵力为胡铭续命。 倒吊在半空的另外两人竭力挣扎，可惜胡奥根本不理他们死活。 ...... 白丁与许可卿才出门口，就见对面径直走来一人。 那人看着白丁两人露出玩味笑容，白丁与许可卿都是一惊，来人赫然是龙仆。 许可卿冲上去两步，双膝落地又是一跪，喊道：“龙仆大人，那胡奥老贼正在里面，我们正要去求援咧！” “哦，是吗？” “那是自然，我就知道龙仆大人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斩杀，我们刚才只是与他虚与委蛇，先稳住他再出来求援。” 龙仆笑着看向白丁，问道：“他说的是实话吗？” 白丁点头道：“既然又见着龙仆大人，这便是实话。” 龙仆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陪着我去收拾这个胡奥吧。” 许可卿忙道：“在下修为低微，只怕帮不上龙仆大人的忙，反而成为累赘.....” 话还没说话，胡奥从房内走出来，看着龙仆冷声道：“既然你还没死，我再杀你一次便是！” “剑来！” 随着胡奥一声大喝，金色飞剑又再浮现，从四面八方围剿龙仆。 只是这一次，金剑再也无法建功。 龙仆周身射出藤蔓将金剑一一捆绕，金剑晃动几下便消散成一片片光点，最后化为虚无。 “哼，一个小小金丹，灭了我用于监视的分身便如此猖狂！” 胡奥金剑被破，面色骤变。 手掐剑诀，口中念念有词道：“无形无象，无声无色，无始无终，无可指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龙仆只是静静看着，并没有出手打断胡奥施法的意思。 胡奥金丹自丹田腹部飞出，化作一柄橙黄长剑，随着口诀念诵，气势大涨...... 就在胡奥气势攀至巅峰，身前金丹化剑准备殊死一搏之际，无数树藤像是一把把利剑从身后扎穿了胡奥的身体。 胡奥就像是一只浑身是针的刺猬，转眼间死于非命。 那失去控制的金丹飞剑颓然落地，光彩黯淡。 一个漆黑的身影从胡奥身后走出来，正是胡奥舍身冒险救出的胡铭。 只见胡铭捡起地上的金丹长剑，跪倒在龙仆面前，将长剑双手奉上，用干涩沙哑的声音说道：“区区金丹，不值得龙仆大人出手。” 白丁与许可卿目瞪口呆，先前不可一世的胡奥竟然就这么死了，死得像一个笑话。 龙仆接过长剑把玩一阵，这才道：“你们运气不错，有了这颗金丹，我便只差一个阵眼，你们两人谁来？” 白丁还没来得及开口，许可卿抢先指着白丁道：“当然是他，我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堪大用，不像这位白兄弟，年轻气盛生机勃勃，正是充当阵眼的不二人选。” “确实有些道理。”龙仆点头道，“不过合不合适不由你说了算。” 身下的地面生出数道藤蔓朝着白丁与许可卿激射而来。 这一次白丁早有防备，一个测滚躲开扑来的藤蔓，许可卿反应慢上一拍，被捆个正着。 白丁还没站起身，便被一道闪现的黑影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白丁拍打着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臂，脚用力蹬踹身前之人，可面前的胡铭真就和一块木头一样毫无知觉。 “带他们走。” 龙仆一声令下，胡铭一手提着白丁，一手拽着许可卿，紧随其后。 白丁与许可卿又一次被迫回到了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第103章 见龙神 胡铭的手就像大铁钳一样坚实有力，很难想象不久前他还是一个半死不活之人。 只见他表情木然，空洞的眼白中红须像活虫一般时不时爬过，眼角到耳廓布满发散状的凸起纹路，原先被藤蔓勒绑出的伤口已经覆满灰黑粗糙的树皮。 硬拼肯定没戏，金丹期的胡奥都没有还手之力，即便再来一百个白丁也不是龙仆的对手。 而且这里空间只有这么大，根本无处可逃。 回到血槽阵图位置，胡铭随手把白丁丢到地上，另一只手一甩，许可卿踉跄两步跌坐在白丁身旁。 龙仆说道：“你们两个把我传授的功法运转一遍来看看。” 许可卿闻言便立刻老老实实开始运功，但一双小眼睛时不时瞟向白丁，见白丁坐在原地根本就没动，他也缓下来。 龙仆皱眉问道：“你为什么不运功？” “反正是一死，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 “谁说你一定会死？” 白丁摇头，指着胡铭道：“难道像他一样，这也算是活着吗？还有外面那些孩子，本来是天真活泼的年纪，却一个个和行尸走肉一样，也算是活着吗？” 龙仆道：“你们不需要那么多的思想和感情，只要服从龙神的安排即可。” “可是我连龙神的面都没有见过！”白丁反驳道，“我们都是与龙神达成了契魂令，受感召而来，却根本没有见到龙神，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人所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便代表龙神，我的话便是龙神的话。” “你先前的分身说红龙与金龙二神都已辞世，唯一的青龙神又语焉不详，你不让我们觐见龙神，难道说青龙神其实被你裹挟？” 白丁声色俱厉，对于信仰龙神的众人而言，这番话不啻于最严厉的指控。 就连一直唯唯诺诺的许可卿也变了脸色，木然呆滞的胡铭扭头看向龙仆，似是等他的答案。 “胡说！”龙仆激动得全身颤抖，大声吼道，“青龙神犹如我父母血亲，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白丁坚定说道：“我要见龙神，只有见到龙神，我才相信你说的话！” 龙仆冷声道：“你以为你不配合我便拿你没办法？” “我在龙仆大人面前自然毫无反抗的余地，但是我可以选择自爆气海丹田！” “你死了还有他，别忘了我说过你们两人我只需一人便可。” 白丁深深看了许可卿一眼，许可卿稍一犹豫，便大声喊道：“没错，我们要见龙神，不然我......我也不活了！” 白丁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个许可卿没有让他失望。 许可卿极为惜命，若是自己真自杀，这阵眼之人便只能轮到他，所以他必然不会看着自己死。 不知道是不是白丁先前对龙仆的指控触动了胡铭，想不到他开口道：“龙仆大人，我已完成李代桃僵之术，心甘情愿为龙神献出生命，只是死之前我亦想见一见龙神。” “怎么，你也不相信我？” 胡铭躬身道：“不敢，我连亲大哥都杀了，足以证明我的忠诚，只是我来这里已经一月有足，也未曾觐见过龙神，请龙仆大人满足我临死前的心愿。” 龙仆表情严肃地盯着三人，又看了看三人身后还吊着的两具淌血胴体，缓缓闭上双眼。 一时间地牢内变得极为安静，只余下呼吸声和血滴落下的滴答声。 片刻之后，龙仆终于张开双眼，点头道：“好，我便满足你们的心愿，带你们去见青龙神。” ...... 穿过中堂大殿长廊，几人在龙仆的带领下来到宫殿深处的龙柱下。 靠近之后，白丁这才发觉这龙柱比先前远眺看到的更加雄伟，几人站在龙柱下方，便像是大树主干下的几只蚂蚁。 三条巨龙盘在石柱上，虽然外表依旧光鲜耀人，可是周边的灵气已经充斥着死寂。 龙柱的底端，是三间巨大的石室，石室大门紧闭，门上流光溢彩，显然另有禁制。 龙仆道：“你们稍等片刻，待我请示龙神。” 胡铭僵硬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兴奋神情，那空洞的眼神好像也有了些许光彩。 许可卿还被绑着，他用肩头撞了撞白丁，努努嘴指向前方的胡铭小声道：“你听见他说的李代桃僵没，这哥们怕是要取代龙神绑在柱子上。” 白丁没有理他，心中暗暗盘算。 现在唯一逃脱的希望便落在龙神的态度上，唯有见到龙神，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只见龙仆回身对几人点点头，上前几步将身体贴在光彩流转的大门上，整个人便像是液体一样融入门中，门上逐渐浮现出龙仆的脸，像是一张浮雕。 这浮雕开口道：“进来吧，龙神在等着你们。” 胡铭一马当先，毫不犹豫走上去，身体渐渐没入门中消失不见。 许可卿站在原地不动，等白丁大踏步上前，他才紧张地跟在后边。 在门前停下，白丁探出手摸去，一股浓郁的木灵之气游走在指尖，接触到皮肤便又弹开。 白丁深吸了一口气，便迈步走了进去。 穿过门之后，便是一道长长的甬道，甬道四面爬满嫩绿的枝叶，枝叶丛中镶嵌生长大小不一的白色花朵，这些花朵散发出乳白色的暖光，照亮了整个通道。 前方已经不见胡铭的身影，听得后方龙仆出声道：“继续向前走，走到尽头便可以看见龙神大人。” 白丁稍等了片刻，也没有看见许可卿进来，想了想，或许三人已经被分开。 此处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白丁只能沿着甬道一直前行。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法，前方豁然开朗，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底下，站着一个一身青衣的中年男子。 男子白净无须，鼻梁高挺，眼狭唇薄，冷冷看着白丁走近，面无表情。 白丁已经认出这男人，正是敖伊以水灵之力拟出的四人之一，想必便是青龙神。 “白丁见过青龙神。” 白丁单膝跪下，恭敬地说道。 青衣男子手背在后边，打量着白丁，也没有开口叫白丁起身。 “你想见我？” “是。” “现在你已经见到了，有什么想说的？” 第104章 真相任人书 白丁低下头，半晌不语。 青龙神等待了片刻，有些不耐烦地问道：“难道你见我就仅仅是为了见我？就不打算说些什么？” 白丁抬起头，眼睛明亮异常。 “我不说，只因为你不是青龙神。” 中年男子愣了半晌，突然失笑起来，笑过之后才问道：“我不是？你凭什么说我不是？” 白丁毫不犹豫道：“我就是知道，不需要告诉你。” 男子点点头道：“好吧，既然你没什么话好说，那便去完成你的使命？” “我有什么使命？” 男子冷笑道：“安心被练成阵眼，助我脱困。” 白丁苦笑摇头道：“我知道你是龙仆，你假冒青龙神，还将我们几人分开，不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威胁到你？” 男子笑道：“就凭你，你拿什么威胁我？” 白丁盯着眼前的青衣男子，一字一句清楚说道：“因为你怕我们死，我们死了你便没有足够的人手完成你的阵法，所以你要将我们分开，不至于报团。” 男人看了白丁半晌，眼睛鼻子像是活动的画一般，开始发生变化，最后真的变成龙仆的模样。 “说说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白丁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龙仆显然没有了耐心，点头狠狠道：“不错，我确实不是龙神，真正的龙神还在沉睡，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可是我已经不能再等。” “你怕失去这次机会，便再也无法脱困？” “不，我还可以等，可是龙神大人不能再等，我怕再不出去，他便再没有机会再见一见外面的世界。” 龙仆说这话的时候，居然不由自主地十分伤感。 白丁抬起头，看龙仆表情不似作伪，心道龙神怕也是时日无多。 “你或许还有些秘密，但我已经没有耐心去追根究底了，反正把你炼成阵眼之后，你的秘密我自然一清二楚。” 不等白丁回答，地面生出无数的藤蔓，遮天蔽日，白丁几乎无处可逃。 白丁闭上了眼睛，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抗争都是徒劳。 就在白丁被这些藤蔓包扎得如同巨型蚕茧一样，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 “敖苗，带他来见我。” 那无数的藤蔓已经扎穿白丁的皮肤，侵入他的血管经络，所有的一切在这声音响起之后停止。 白丁也听到了这声音，随后便是龙仆激动又难以置信地询问之声： “龙神大人，你醒来了？” 这苍老的声音似乎并不打算回答龙仆的问话，只是再一次重复道：“带他来见我，只有他一人。” 声音苍老，而且细听之下气息不稳，显然极为虚弱。 但是其语气却是不容辩驳的强势。 一阵沉默之后，只听见龙仆回答道：“是，龙神大人。” 白丁面前的藤蔓抽丝剥茧般层层褪去，重现光明。 龙仆冷冷道：“随我来。” 面前遮天蔽日的雄伟大树连同脚边的草地一同收缩，绿油油的视野像是突然破洞漏气的气球一样快速缩瘪下去，最后化作龙仆手心的一点翠绿。 四周露出冰冷灰白的墙壁。 龙仆没有理会白丁，朝着尽头处一扇古朴青铜巨门走去，那门上的图案似曾相识。 白丁慢慢走着，慢慢回想，这图案是当初在地下湖穿过那道灵晶岩石时，其中灵气流转的轨迹。 如此一来，白丁确定龙仆没有再欺骗自己。 只见龙仆双手推在青铜大门上，门面亮起时隐时现的光华，片刻之后，龙仆双手一推，大门便缓缓敞开一条一人宽的缝隙。 一阵风灌入，吹得门前白丁的发梢乱舞。 听得龙仆冷冷道：“你进去吧。” 白丁看也不看他，大步迈入黑暗的青铜大门中。 大门发出吱呀响声，缓缓关闭，前方除了中心一点明亮，其余地方漆黑如墨，什么都看不见。 身后龙仆关上门没有跟来。 白丁向着那处光明走去，越走越近，看到一个青衣中年男人躺坐在一张树藤编制的靠椅上，模样和先前见过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鬓角多出许多雪白，双眼闭合。 这光明来自头顶上的一朵白色晶莹花朵，周边依然是一片漆黑，男人如同坐在舞台的聚光灯之下，显得孤独，而且虚弱。 白丁上前半跪道：“青龙神大人，我来了。” 青龙神保持着原有姿势，微微抬起闭阖的眼皮瞥向白丁，问道：“我感受到了敖伊的气息，你.......见过她了吗？” “是，我见过了白龙敖伊。” 白丁并不意外龙神会这样问，他先前以灵力激发龙源珠，为的就是引起龙神的注意。 而刚才龙仆假冒的龙神并无反应，所以白丁才断定他是假的龙神。 “敖伊大人她，已经离世。” 青龙神沉默半晌，才道：“我早就应该知道，如果她还没死，龙源珠又怎么会到你的手里。” “她，临死前和你说了什么？” 白丁如实答道：“敖伊大人她说了当年一些往事，然后便安然离去了。” 青龙神不停咳嗽，扶着扶手费了大劲才坐直了身体，怒道：“安然离世？她就不恨吕始？” “她说如今她已经释然。”白丁顿了顿，见青龙神表情没有变化，继续道，“她说如果换成她，也会做同样的决定，只是希望我今后若有机会，将事情真相公之于众。” “真相？”青龙神大笑起来，或许笑得太过用力，又止不住咳嗽起来。 咳嗽声音撕心裂肺，白丁真担心这老龙一口气上不来就此过去。 好一阵咳嗽声才停歇，青衣龙神长叹一声道：“真相任由胜利者书写，我妹妹敖伊入情太深，已经看不清真相，我只恨自己下手太慢，手腕太软，才导致如今结局，吕始他......” 龙神沉默半晌才道：“他没错，是我们输了，输了就得认命。” 白丁听了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沉默。 青龙神也不在意白丁如何想，要如何说，自顾自继续说道：“当年灭了魔族之后，我们几兄弟确实打算让龙族成为人族之祖，就是因为顾忌敖伊的感受，所以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动手，这才给了吕始机会。” “作为对手，我佩服吕始，能忍则忍，当断则断，是个做大事的人。”龙神叹息一声，“只是作为他的舅子，却未免有些心寒。” 白丁忍不住问道：“龙神当真打算取代魔族，奴役人族？” 青龙神笑着摇头道：“奴役？我们龙族人丁稀少，即便做了人族的主人又能索取多少，这天下已经是你们人族的天下，谁也无法奴役你们，我们只是想和吕始共享人世香火，谋求永生。” “永生？” 白丁一脸茫然，不懂其中奥秘。 青龙神也不打算向白丁解释，问道：“吕始后来有没有去看过我妹妹？” 白丁想了想，摇了摇头。 只见龙神用力握紧扶手，苍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极为愤慨。 “吕始，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敖伊毫不知情，你居然看都不去看她，你好狠的心！” 白丁低头说道：“传说天圣吕始已经飞升上界，问道成仙。” 龙神听完呆愣片刻，又自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第105章 血池 “我绝不相信有人能超脱天地，我们龙族不能，魔族不能，吕始他同样不能。” 白丁皱眉问道：“难道根本就不存在上界，那些飞升的传说都是假的？” “至少我从未见过有人飞升，也从未见过有上界来人，有或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龙神嗤笑一声，又道：“你一个尚未筑基的蜉蝣关心这些作甚。” 白丁低下头，半晌后说道：“龙仆大人打算通过阵法打开此处封印大阵，重返外界。” 龙神点头道：“不错，我已经知道此事。” 白丁咬咬牙道：“白丁不愿做那阵眼，我想活下去，作为一个自主独立的人活下去。” 青龙神冷笑道：“我见你只是因为感受到你身上有敖伊的气息，你不要以为自己因此与众不同，你是死是活自有敖苗决定。” “敖苗？龙仆？” “便是你口中的龙仆，当初他不过是一株攀仙藤幼苗，经过我们龙族精血滋养浇灌生出灵智，后来他做的那些事想必你已清楚，为了褒奖他，我赐他姓敖，单名一个苗字。” “看来我别无选择。” “你本来就没有选择，这个世界向来只有强者才有权做选择，弱者只能接受支配。”龙神又咳了两声，继续道：“况且你如果能熬过不死，未尝不是一场机缘。” 白丁握紧了拳头，说道：“既然如此，白丁告退。” 刚刚转身，听得身后龙神叫道：“等等。” “龙神还有何事？” “把敖伊的龙源珠交出来。” 白丁摇头道：“这龙源珠是敖伊大人送给我的，并没有说要转交给你。” “看来我刚才教你的道理你并没有听进去！” 龙神抬起手隔空虚握，白丁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握紧，举到半空之中。 巨大的压迫让白丁全身骨头咯咯作响，一口鲜血顺着喉管涌上。 “噗！” 龙源珠混着血从口中喷出，随后白丁便被丢弃在地上，口中涌出的血湿透了胸膛。 被鲜血染红的珠子漂浮在空中，龙神一招手便飞了过去。 白丁艰难地抬起头，看见龙神两指捻着龙源珠，眉头微微皱起，看上去并不满意。 “毫无生机精气，只有大道铭纹，对我无用。” 说着便将珠子丢回白丁身前。 白丁将龙源珠捡起来用力握紧，牙齿将紧绷的嘴唇咬出深深的伤口。 一言不发站起身，然后踉踉跄跄向回走去，龙神只是静静看着白丁的背影，也没有再说任何话...... 青铜大门敞开一道缝隙，龙仆正等在门口。 看见白丁狼狈的模样他并没有询问，只是淡淡地说道：“跟我走。” 白丁靠在门上，摇头道：“我的伤很重，我要拿回我的药。” “不想死就跟我来。” 龙仆并未停步也未回头。 白丁咬咬牙，抹去额头因忍受疼痛渗出的汗水，摇摇晃晃跟了上去。 龙仆并没有带白丁回地牢，而是穿过层层大门，将其带到一间隐秘的房间。 房间中央的地面有个大池子，池子里装的不是水，而是鲜红的血，又腥又臭。 白丁虽然满嘴的血腥味，可是池子中的味道还要重百倍，淡红的热气飘荡在池子表面，几乎让人作呕。 “脱了衣服，下去。” “这是什么？” “龙神的血，伟大的龙神精血，不仅能治愈你的伤病，还能强化你的肉体。” 白丁皱眉看着龙仆，心道他绝不会这么好心，一定藏有什么阴谋。 龙仆见白丁迟迟不动，问道：“怎么了，你还不愿意下去？你要知道，龙血洗濯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强压下上涌的血气，白丁脱去外袍坐下，将脚缓缓探到池中。 池里的血滚热，就像是开水一样灼烫着皮肤，白丁吃痛缩回了脚。 龙仆冷声道：“虽然有些痛苦，可是与获得的好处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 白丁突然笑道：“敖苗，你吃过火锅吗？面上全是辣椒的红油火锅？” 龙仆怔住了，不知道是因为白丁直呼他的名字，还是真在思考红油火锅是什么。 白丁自问自答道：“你当然没吃过，你见都没见过，你一辈子都待在这片弹丸之地，哪怕你活了上万年。” 说完白丁便跳下池子，真就像下了火锅的活虾，瞬间变得通红..... 龙仆伫立在池边面无表情，腰背绷得笔直，或许是白丁想先前的话刺疼了他，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 半晌后，龙仆转身离开，传来一道道大门紧闭的声响。 白丁这才从血水中冒出头，呼出一口滚热的浊气。 粘稠的血浆融化了皮肉，注入经脉血管，白丁觉得自己内外都像是着了火，痛不欲生。 龙血中蕴含着一种无比霸道的灵力，似乎要摧毁一切，白丁不自觉运转起天圣诀，这才微微好受了一些。 那颗龙源珠不知道何时脱离了白丁的身体，漂浮在血池水面上，由白转红，鲜红欲滴。 ...... 龙仆回到地牢，许可卿与胡铭早已等候多时。 他们身旁还站着另一个龙仆，只见两个一模一样的龙仆身上皮肉尽裂，化作无数藤蔓交织缠紧，最后合为一人。 许可卿低下头，双脚脚尖来回相互磨蹭，显得极为不安。 等龙仆合体完毕，许可卿便着急问道：“龙仆大人，白兄弟他人呢？” “他不会来了，龙神大人另有安排。” “啊！”许可卿惊讶出声，本能后退两步，险些站不稳。 “既然他不能来，那么这阵眼便由你来当吧。” 许可卿闻言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刚准备跪下求饶，却被一旁的胡铭提住衣领，没跪得成。 “龙仆大人，我真的不行，我不是那块料，我怕误了您的大事。” 许可卿差点要哭了出来。 龙仆冷冷说道：“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得行！” 掌心向上抬起，地面的血阵亮起红光，无数藤蔓自地下升起，把许可卿层层包住，变成一个大球，许可卿的呼喊求饶声很快便再也听不见。 只看到这些藤蔓一胀一缩，像是管道一样不断抽取凹槽中的血液注入球内，随着血水的流动，这些藤蔓不再是青绿色，而是变成与地上血沟一样的褐红。 第106章 林中小屋 有些痛苦在经历之前以为是无法忍受的，但当经历过之后就会发觉也不过如此。 白丁渐渐习惯了这种痛楚，残破的身躯开始自愈修复起来。 骨骼和内脏的伤势也在这个过程中得到复原，而且比之前要坚韧数倍。 龙仆并没有说谎，龙血洗涤身躯之后白丁感觉自己的肉身强健许多，流淌着不竭的力量，或许筑基修士的肉身也不过如此吧。 丹田中的灵力完全液化，这是达到凝气四层的标志，也就是说白丁直接跳跃两级，进入凝气四层，可以尝试以神识控制灵力外放，隔空御物。 虽然得到了莫大的好处，白丁却愈发担忧起来。 世上没有白拿的便宜，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任何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龙神与龙仆二人既然给了自己这些好处，必然有所图，只是白丁暂时还未想明白。 直到此刻，白丁才注意到池面上漂浮的龙源珠，两指捻起已经转变为暗红色的珠子，白丁尝试注入一丝灵力。 原本敖伊的龙源珠只是能够增强白丁对于水的亲和力，强化水系法诀效果，可是此刻白丁察觉到其中含有另外一种狂暴的力量，似乎能够影响心神，让人发狂。 白丁突然莫名其妙地暴躁起来，身体中充满了暴虐的力量，亟需发泄。 识海心田本是虚妄观想之处，而这龙血却是现实真物，但在这一刻，虚实竟然相交。 鲜红的血流入识海烙印中，顺着徽印线条流动，不断加深加固烙印。 白丁的额头上亮起红光，浮现出一个复杂的图案，正是契魂之后留在识海中的龙神徽印，那徽印比之前更加清晰，已经有了外显具象。 就在这时，胸前融合了无事牌的剑骨颤动，心田中那棵枯树也跟着颤动，那些血液就像流入干涸地面的水，立刻渗入地下被枯树吸收。 白丁渐渐恢复清明，重新冷静下来。 （这颗龙源珠被动了手脚，是什么时候？） （一定是青龙神做的，他故意把珠子还给我，便是想让我逐渐受珠子中的气息影响，变成他的傀儡，好在那奇怪的枯树能够化解。） 白丁看了看血池，其中的龙血还蕴含有强大的灵力，白丁用控水法诀将池水旋转起来，盘坐于漩涡中心，丹田中的漩涡同步旋转，炼化灵力。 修练不觉时日流逝，白丁也不清楚到底练了多长时间，识海中那棵枯树无声无息地生出了第二颗绿芽。 ...... 门终于再次打开，龙仆走进来，看见安详盘坐在血池中的白丁，不禁皱起眉头。 “比我想象的要好，我原以为用不了多久你便会受不了痛苦，从池子里爬出来。” 白丁睁开眼睛，淡淡答道：“确实该出来了，这龙血对我已经没有多大作用。” “你的身体相当于提前筑基，将来你筑基时便不再会有瓶颈。” “不仅如此，当我再次筑基时，丹基将比别人更为稳固坚实，将来结丹也会受益匪浅。” “你知道便好。”龙仆招手示意白丁起来，“穿上衣服，我有事交给你办。” 白丁从池中走出来，身躯破而后立，杂质暗伤都被炙热的龙血熔炼分解，全身肌肤光泽细滑，再无半点伤痕痣斑。 轻轻晃动身体，附着在身上的血水便尽数甩去，不留半点痕迹。 见白丁皱眉，龙仆问道：“怎么，对这无垢之躯还不满意？” “确实不满意，我又不是女人，要这粉雕玉琢的身体做什么？”白丁拍了拍大腿，不满道，“伤疤没有便算了，连毛都没有一根，哪还有半点阳刚之气？” 龙仆语塞，没想到白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别得了便宜卖乖，随我来。” 白丁披上衣服跟上龙仆，心中对自己这副身体确实大为不满，只期望过些时日体毛能重新生出来。 穿过宫殿，来到后方，眼前又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龙仆停下来，面露凝重之色。 他指着那片树林道：“那里面有栋小屋，我要你进到屋子里，不论你看到什么拿到什么，都回来交给我。” 白丁好奇问道：“那是什么屋子，难道以龙仆大人的能力都不能进去？” “因为那是吕始的屋子，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即便是我也办不到。” “那以我的修为更加不可能了。” 龙仆摇头道：“你不一样，你修练的是吕始的功法，或许只有你才有可能进到那间屋子。” “如果我也进不去呢？” 龙仆冷冷答道：“那你便会死在哪里。” “我应该拿什么出来？” “不知道。”龙仆摇头，“没有人进去过，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你只能自己判断。” 白丁看向高耸的龙柱，问道：“龙神大人也没有办法吗？” “没有，无论是什么，进入这片树林都是有去无回。”龙仆摇头道，“这封印牢笼只有吕始能够出去，或许屋子里便藏有他进出这里的秘密。” “如果能找到那秘密，我们便可以出入这里？” “是的，虽然我准备的欺天大阵也能破开封印，但那毕竟只是理论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实践过。”龙仆盯着白丁，又道，“恰好你也是人类，练的又是吕始的功法，所以我们当中只有你最有可能进到那小屋里。” “好！为了帮助龙神大人脱困，白丁愿意前往一试。” 虽然白丁说得慷慨激昂，龙仆却只是冷笑，他突然大喝道： “奴印何在？” 白丁立刻变得狂热起来，恨不得立刻将自己的生命献给龙神。 额头那龙奴的徽印亮起，最后化作一道淡红的印记留在额前，不再消退。 看到那印记和白丁炙热的眼神，龙仆这才放下心来。 “这把逆鳞与你先前携带的短匕尺寸相似，便赐予你防身，这瓶回春丹你带去疗伤救命。” 白丁接过丹药和匕首。 逆鳞短匕通体暗红，刀刃与刀柄浑然一体，竟是以红龙鳞片打造，不出意料，正是当初天圣留在这里的那批人遗留下来的“杰作”。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白丁点点头，转身走进树林之中。 龙仆却无法看到，此刻白丁眼中的虔诚与狂热像是狂风中的云烟一样迅速消散。 第107章 过三关 树林里的树并不密集，因为常年无人干扰，这里的树木都长得极为高大。 这处空间本就缺乏阳光，只有长得高的树才能存活下来，矮小的树木在漫长的岁月中注定死亡灭绝，地面只余下一些对光照需求不大的低矮蕨类和苔藓。 白丁用逆鳞刮开地面一块不正常凸起上的苔藓泥层，露出下边灰白色的骨骼。 骨骼完全石化，想必已有很长的年头，从骨骼的粗细大小判断，埋藏在下方的一定是个“大家伙。” 白丁又继续挖掘了另外几处，下方遍布各式各样的骨头化石，也不知道这一片林地埋葬了多少生命。 四周一片寂静，完全没有鸟兽踪影，就连昆虫都极为少见。 婆娑的树影遮罩下，林间极为昏暗，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 白丁松了一口气，至少这里尚未发现人类的骨骼。 虽然不知道这片树林里存在怎样的危险，但白丁猜测这些危险只是针对龙仆这些非人类而言，毕竟这里通向天圣休息的小屋，总会有人经过这里面见天圣，不应该设成绝地。 进入树林深处，有一片较为开阔的平地，平地四面被树林包围，中央有一个小湖，小湖的中心又有一座小岛，一座石桥直通湖心小岛，岛上孤零零立着一栋陈旧的小木房子，想必便是龙仆所说天圣的小屋。 只是这里并不只有这一间小屋，湖边还另有两栋木屋遗迹，虽然木屋已经坍塌，白丁依旧在其中发现一些人类活动过的痕迹。 白丁还在屋子附近看到几个土包，土包上已经长满低草，但是上面立着的石碑清楚地说明这是一处墓地。 “黄旗之墓。” “华明宇之墓。” ...... 白丁不知道这些人，但是很明显这些人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龙仆他在害怕什么？ 到目前为止，白丁并没有遇上任何危险。 那座小屋中如果真有离开这里的方法，这些人为什么不去寻找，而是终死此处。 带着满心的疑惑，白丁踏上了石桥。 在脚掌落下的那一瞬，一切都变了模样，周围的绿树流水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只有脚下的桥和桥尽头的木屋清晰可见。 十几丈长的桥上零零散散站立着十来个人，这些人全部背对着白丁，一动不动。 白丁上前，手指轻轻触碰到离自己最近一人的后背，那人便化作尘埃飘散到黑暗中，不复存在。 白丁继续向前走，不再接触这些人。 经过了几个陌生面孔后，白丁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人居然是龙仆。 看来龙仆已经到过这里，只是无法再进一步。 白丁试着触碰龙仆的肩膀，龙仆便和先前那人一样化作齑粉尘埃。 白丁忍不住回望打量这些人的面容，一个个或紧张或平静，或者疑惑不安，但是都没有人流露惊恐畏惧神色，身体也保持着向前的姿态，好像是在过桥的时候突然就永远停在了某一瞬间。 桥尽头的小屋已经不远了，前方也只有两个人影，白丁却不敢继续向前。 再走下去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和这些人一样，变成桥上的一座雕塑。 白丁回头下桥，离开桥的一瞬间，周围又恢复了先前的景像。 再看桥上，空无一人。 白丁却不认为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这座桥一定有某种特殊的阵法，能够阻止人靠近小岛。 在湖边仔细搜寻一遍，白丁发现了一些可能是灵木简或者书册的东西，可惜这些东西都抵不过岁月的侵蚀，最后白丁不得不承认，人类保存信息最长久的方式竟然是把文字刻在石头上。 就像那几座坟墓，现在依然能够知道墓的主人是谁。 从湖中游过去或者飞过去都不必再试，如果这么简单，龙仆就不必让自己前来，他的分身早就已经抵达对岸。 回到桥头，白丁又仔细观察一道，终于发现一些端倪。 桥头旁边一侧的地面颇为坚固，将表面的泥土拂去之后，露出一块躺倒的石碑，石碑上阴刻有“心诚桥”三字。 （古语云心静则明，心诚则灵，这座桥叫心诚桥必然有深意。） （只是怎么样才算是心诚？） 白丁思考良久也无答案，再次踏上石桥。 白丁这一次走得很慢，一步三停，不停驻足观察，这才发现前方一块石板中央，有两道浅浅的凹痕。 凹痕相距约半尺宽，呈椭圆形，如果不是低头细看极为容易忽略。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白丁一看便知道，只因为这东西叫做跪石，两个凹陷处刚好落入膝盖，周夫子书院里就有一块，专门给学生罚跪用。 周夫子是个刻板的人，曾经说过跪拜的讲究。 跪的时候双腿不能并拢，也不能分得太开，必须保持与肩同宽，而且以右为尊，必须先跪右膝。 白丁按周夫子教导的方法上前跪下，双手平肩抬起，额头磕在平搭的手背上，躬身拜了三拜。 起身后往前走至桥中，果然又看见两道凹痕，再次行礼。 最后快下桥的时候，还有一块跪石，白丁心中确信无疑，行完三跪九拜之礼。 最后一拜完成之后，忽然感觉周边大亮，再看四周，黑暗已经消退，恢复了原本的景象。 起身回头，石桥上那些身影消失不见，如同梦幻。 白丁下了桥，踏上湖心岛。 虽然过桥的方式有些荒唐，但白丁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简单而又巧妙的设计，因为天圣的敌人是绝对不会以这种方式过桥。 压下心中微微激动，白丁试着推开屋门。 手一接触到木门，便有数道不同属性的灵力顺着手传入体内。 白丁急忙运转天圣诀，将灵力吸收，手却被无形之力弹开。 白丁想了想，如果外面的树林是用来防御异类，这桥便是考察来人诚心，至于最后门上的禁制，便是最后一道门锁。 除了天圣诀，没有其他功法能够契合各种不同灵力，这门锁只有用天圣诀才能打开。 白丁再次推门，各种灵力又陆续袭来，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 手又被弹开，白丁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当第三次灵力传来时，白丁按照五行相克的原理，吸收之后再将灵力变换一一返输回去。 这一次手没有被弹开，只听得嘎吱一声，门终于开了。 第108章 掠影 房中陈设极为简单，外间一套乌黑发亮的桌椅，桌上摆放着白玉茶具。 内间一张青玉石床，墙上还挂着一幅八尺字画，这便是全部。 桌椅呈灰黑色，历经数万年不腐，身为木匠出身的白丁自然好奇，细看一番推测这可能是传说中的乌恒木。 《天君南游记》一书中曾提到：南海有乌木生于海底，古朴沉香而万世不朽，千金难求一方。 可见这乌恒木极为难得，通常只用于制作把玩小件或者刀剑法器的手柄部位，像这样大尺寸的桌椅可谓奢华至极，要是拿到外界价值不可估量。 桌上的白玉茶具也非凡品，晶莹剔透，雕工精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但这些都不是白丁当下所需，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寻宝，而是要找到与外界沟通的方法。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白丁也不知道进来到底有多长时间。 估计少说已有三天时间，而仙盟的李仙使只给了七天时间，若是不能把消息传出去，白家一家人的性命堪忧。 像李仙使这样的人，许过的承诺不一定能兑现，但是立下的威胁却绝不会轻易落空。 白丁坐在主座上，环视房间，实在看不到别的有用之物，又把目光挪回茶桌。 在左下手位置摆放着一只金蟾茶宠，伸手可及。 白丁随手拿起一看，这茶宠口中含的却不是寻常的铜钱之物，而是一块墨绿玉珠，定睛看去，玉珠中似乎有影像流转。 （这......难道是留影珠？） 白丁将灵力注入金蟾，姑且一试。 只见金蟾口中射出光芒，在茶桌对面的空处现出影像，影像的内容是几名修士正在被一群奇形怪状的怪物追杀，逃进了树林中...... “快退！”一名红发少妇使弓射出一排火箭，同时高喊道，“退进影杀林中，这些畜生便不敢进来！” 一个大胡子男人从红发少妇身旁掠过，回头道：“米瑶，你也快点来！” 少妇点点头，又射出一箭，一只牛头蛇身怪物应声倒地。 见最后一人撤入林中，少妇便转身要逃，不想地面突然生出藤蔓缠住她的小腿。 少妇急忙抽出短刀劈砍，可是那藤蔓太多太快，还没来得及脱身，肩手便被藤蔓缠住，长弓短剑掉落在地。 “米瑶！” 林中的大胡子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提起斧头便要上来救援。 被叫做米瑶的红发少妇大喊道：“不要！别来......” 话还没说完，头颅便被怪兽刀锋一样的翅膀削去半截，一头如火绚烂的红色秀发伴着圆睁双目旋转翻滚，没入草丛。 暴露在空气中的舌头声带还在血浆中不断颤抖，可惜已经发不出声响。 这些怪物不畏飞剑法宝，浴血冲到林边却停下，迟迟不敢进入。 米瑶死后，地面那些藤蔓交缠形成一个人形的怪物，白丁肯定那怪物便是龙仆。 只听得龙仆怪声叫道：“冲进去杀了他们，不能让他们向外界报信，不然我们所做的一切将前功尽弃！” 这些怪物受龙仆感召，奋不顾身杀进树林。 树林中的树木不会移动，可树木的影子像是活过来一样。 没有实质的影子在林中穿梭，却能够在这些怪物身上留下深深的伤口。 有了这些影子的帮助，余下几人且战且退，退到树林深处。 树林里惨死大量怪兽，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却没有一只能够冲杀出树林。 由于死伤太过惨重，智商稍微高一些的怪物不再入林，任凭气急败坏的龙仆喊破嗓子也无动于衷。 退入林中的几名修士来到湖边，想要进入天圣的小屋里，可是连续几人都消失在那诡异的石桥上。 大胡子男人道：“先别去，心诚桥的过法只有汤大人知道。” 有人叫道：“可是汤大人已经死了。” 男人把斧头深深砸入地面，长叹一声道：“那些怪物进不来，我们先在湖边休息疗伤，再慢慢想办法。” ....... 金蟾口中光芒消散，这段影像到这里便告结束。 （看来这金蟾茶宠是天圣用于监视这处空间的法器，我仔细看看，或许能够找到进出秘境的方法。） 数万年时间太过悠长，留影珠能够保留下来的画面相对而言极为有限。 白丁仔细浏览了很长时间，看到了修士从真龙体内提取精血融入各种不同的动植物体内，制造出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怪物。 也看到了修士从真龙身体上撷取材料炼器、炼丹。 还有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起初有不少人受不了龙血的霸道，直接死于实验中，后来修士们添加许多辅助的药材，不断调整配比，才有了白丁现在接受洗濯的龙血池。 可惜白丁并没有找到天圣进出秘境的方法，甚至连天圣的面都没有看到过，或许是特意删除了这一部分。 再后来，便是龙仆等试验品反抗修士的经过，留在这里面的大都是醉心研究的人，相对来说战力并不算强，这也是龙仆这些试验品能够得手的重要原因。 龙仆他们取胜之后发生的事却在白丁预料之外。 龙仆效忠的龙神仅仅是同为木属性的青龙神而已，青龙的兄弟金龙与红龙并非自然老死，而是遭受了更为残酷的折磨，它们的生命精华都被青龙与龙仆瓜分抽取，才换来长久的生命。 其余的实验体大部分也都是被二人合伙杀害，沦为他们长生的养料。 天圣设立的实验室未能破解龙族长生的秘密，反而制造出两个丧心病狂的怪物，可以想象这两人若是脱困，必然会在外界大肆屠杀人类，延续生命。 白丁没有再继续翻看，关于天圣的部分都没有留影，但是从其他人的口中白丁却推断出一个信息，天圣进出秘境的地方很可能就在这小屋里。 因为天圣每次出现都是从这树林中走出去，而每次视察完毕又会回到这树林中。 没有人知道天圣什么时候会来，也没人知道天圣在不在小屋中，只有这里的主事汤大人会定期将研究情报送至小屋外的信箱内。 白丁来到内间，床上的物品都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分解殆尽，只留下一些肮脏的痕迹。 但墙上那幅画却保存完好，仅仅稍有褪色泛黄。 这是一幅山水画，南境秀美的山水大都相似，只凭画中景物很难判断具体地点，但白丁却可以肯定这画的是潜龙湖。 只因为画上还题有一首诗，诗名便叫《醉游龙湖有感》，相传为天圣所作...... 第109章 传送阵 游湖曾忆当年踪 一别伊人万载空 回首人间多少事 恩仇尽在酒一盅 这首诗流传下来并不是因为写得多好，仅仅因为作者是天圣。 其中关于伊人是指谁的猜测有许多不同版本，有说是上界下凡的紫霞仙子，有说是昔年第一女修芙蓉夫人，更有甚者说成是魔族魅女蜜桃儿，反而原配龙神敖伊查无此人。 英雄美女，才子佳人向来是大众喜闻乐见的题材，因此各种杜撰的香艳话本在民间广为流传，屡禁不止...... 白丁原本也只是知晓这首诗，了解敖伊与天圣的过往后再读，便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天圣心中或多或少，还存有一份愧疚和情愫。 画纸不是普通纸张，白丁试着以灵力激发，纸上的图画发生变化，变成一幅漆黑的画面。 然而仅此而已，纸还是纸，并没有变成期待中的传送通道。 只是变黑了而已...... 撤去灵力，漆黑的画面渐渐淡去，又变回原来的山水画。 白丁站在画前，扭头看去，画卷正对着床头，靠在床头便正好观画。 这一来白丁更加疑惑了，天圣每晚坐在床头难道就是看着这黑漆漆的画发呆？ 仔细检查青玉石床，白丁在四只床腿上方发现了暗格，每个暗格中又嵌有一颗上品灵石。 天圣那个时代还没有开发出人工凝练灵石的方法，所以只能使用天然灵石，也就是上品灵石。 也多亏如此，这灵石中的灵力才没有散尽。 灵石能作为货币，稳定不变是重要条件。 人工制造的下品灵石不如天然灵石稳定，当中的灵力会慢慢发散，通常千年左右就需要回收重铸。 白丁把青玉床表面清理干净，露出下方复杂的阵图。 即便白丁没有见过传送阵，多少也听闻过，传说五境之间便设有跨境传送的大型传送阵，由仙盟统一管理，每次开启都需要大量灵石。 小型的传送阵也不少见，一般大宗门都有，只不过传送距离较近。 眼前的青石床很可能便是一处极小的传送阵。 为了稳妥起见，白丁丢了两个白玉茶杯在床上，然后摸索如何启动传送阵。 却意外在床底找着两个酒坛子，其中一坛蜡封还在。 白丁摇了摇，里边还有半坛子酒。 揭开封口，淡淡的酒香飘出，白丁没有贸然尝试这陈年老酒。 实际上人类一直在发展，如今的知识理论比天圣那个时代更为完善丰富，大可不必厚古薄今。 寻着一个秘境，里面锅碗瓢盆，灯台盏碟等日常用品都是不得了的法器宝贝，一坛陈年变质老酒喝了便修为大涨，这种事只发生在话本小说和说书人的故事里。 实际上除了研究价值，大部分的东西都已经沦为无用的废品。 当然，如果还能历久如新的物品必然不是凡品，只是这种东西少之又少。 （天圣也喜欢喝酒吗？） 白丁抱着酒坛子看向墙上的字画，沉默一阵突然莞尔。 （至少天圣还是一个人，也有人的喜怒哀乐，若真是到了无喜无悲的境地，那又何需借酒浇愁。） 白丁大概猜到那黑不溜秋的画面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天圣不去见见她。 研究了许久，白丁大概摸清楚传送阵的用法。 这东西本就是给人使用的，不会设计得太过复杂。 以灵力为引导，汲取灵石中的能量之后，床上的阵图开始发亮，只见一道半圆形的光罩盖住床面，里面的茶杯便消失不见。 成了！白丁欣喜万分。 只是不知道这传送阵通向何方，从这传送阵的规模来看，应该不会太远。 白丁爬上床，再次引动传送阵，只是这一次光芒明显黯淡许多。 白丁急忙跳下床，光芒再次笼罩床面，片刻后消散。 松了一口气，白丁仍是心有余悸。 刚才明显传送阵能量不足，要是自己继续待在里面，怕是会被送进空间乱流撕成碎片。 再次检查四角的灵石，果然灵力不足。 估计还能传送一些小物品，但要把自己这个大活人传送出去力有不逮，白丁也不敢冒险尝试。 白丁想了想，找来一些石块，把秘境中看到的情况刻写在上面，最后落款名字，然后才将石块传送出去。 以防万一，白丁又刻了一些木板送出去，万一出口是在水里，木板也能漂浮起来。 做完这一切，白丁将字画、茶具塞进空酒坛里，然后抱起两个酒坛离开了房间。 上桥的时候又随手把金蟾茶宠丢进桥头旁的草丛中。 回去的时候没有发生异样，白丁顺顺利利地走出树林。 龙仆说会在那儿等，可白丁看见的只有一棵突兀的老树，这树在白丁出现之后便变化模样，又成了龙仆。 看到白丁手中的东西，龙仆居然有些激动。 “你真的进去了？” 白丁把酒坛子放下，笑道：“进去了，龙仆大人若是不信便喝上两口，这可是万年陈酿。” 龙仆没有注意到白丁言语中的嘲讽之意，拿起字画看起来，同时问道：“有没有发现出去的方法？” “屋子里有一座小型传送阵，可惜年代太久不能用。”白丁顿了顿，又道，“或许更换新的灵石便可以恢复。” “传送阵？”龙仆想了想摇头道，“我们这里没有灵石了。” “我们进来的人身上携带有灵石。” 龙仆摇头道：“你们现在所谓的灵石品质太低，怕是不堪使用。”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龙仆看向白丁，半晌后道：“先不急，你跟我说说你这一路上的详细经历，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白丁早知道龙仆会问，于是把想好的说辞托出...... ...... “你又输了，胖子你真笨！” 白娟捡起地上的毽子，得意洋洋地说道。 高明峰涨红了脸，佯怒道：“这是女孩子家家玩的玩意，我玩不好也很正常。” “切，是你自己说自己是个天才，学什么都一学就会，一会就精，怎么现在不认账了。” “哼，不和你玩了。” 白娟做起鬼脸，笑道：“胖子耍赖咯。” 高明峰正欲反驳，赵任峰出现在院门口。 看到赵任峰，高明峰不再理会白娟，走上去面色严肃问道：“还没有消息吗？” 赵任峰摇了摇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不管是传讯符还是传讯牌都没有动静，而且每天在湖上巡逻的队伍也没有发现。” 高明峰脸上难看，回头瞥了眼独自玩耍的白娟，忧心忡忡地说：“已经四天了，到时候要怎么办？难道真让李海锋把人都杀了？” 赵任峰道：“师父已经联系他在仙盟的好友，或许能帮忙出言保下白家。” “哎！”高明峰叹了口气，摇头道，“李海锋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两人说话间，陈芋手拿着一块湿哒哒的木板跑了过来，人未到声先至：“高仙师，你快来看看这个！” 第110章 逃离 白丁回到居所，许可卿与另外一人都不见踪迹。 龙仆留白丁在房中等待，他去向龙神汇报消息。 白丁一人在房中打坐，突然听见外边有声响，出门一看，是那十二个孩童陆续返回宿舍。 “喂，你等一等。” 白丁对着最近的一个孩子叫道。 那孩子大概十来岁左右，生得浓眉大眼，五官粗放，他听见白丁的叫喊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白丁并不说话。 白丁微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九号。” “.......我是问你原来叫什么？” 男孩子摇摇头，不知道是不记得还是不愿说。 有些冷场，白丁又问：“你来这里多久了？” 男孩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说：“应该有两年了。” “你们每天都在练功吗？还会做些别的事吗？” 男孩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看向白丁，反问道：“不练功做什么？只有加紧提升自己，才能为龙神大人效力。” 白丁点头道：“那你们练得怎么样了？” “快了，只要等十二号凝气三层，我们便可以.......” “九号，闭嘴！”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男孩的话，说话的是一个年纪较长的女孩子，估计和白丁相仿。 白丁看着女孩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我叫白丁，我......”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 “好，那你是谁？” “我是三号，我们和你的使命不同，你最好别和我们说话。” 女孩板着脸教训道，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刻板严肃。 “哦？”白丁笑道，“你知道我的使命是什么？” 女孩似乎并不打算和白丁纠缠，拉着九号便要走。 “我看到了，你和他的事我全都看到了。” 听见白丁的话，女孩如遭雷击，她让九号自己回房，自己却站在原地不动。 等九号的身影消失在走道尽头，女孩才回身看向白丁，强装镇定问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花木向阳，少女怀春，本是自然常情，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女孩的手不自觉掐紧了衣角，瞪着白丁道：“你想怎么样？” 白丁当然什么都没看见，只不过他看到女孩眼角微挑，颧额淡红，望气橙黄带粉，像是情动桃花之相，所以故意诳她一诳。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这里的情况。” ...... “这是灵石，我和你一起去。” 白丁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是十余颗下品灵石。 “龙仆大人，你也要进去？” “我不但要进去，我还要传送出去。” 白丁点点头，不出意料。 既然确定小屋里有传送阵法，又找到进入小屋的办法，龙仆必定会找来灵石去试一试。 凡事两手准备才稳妥，龙仆绝对不会因为实验传送阵耽误他准备已久的欺天阵法，所以抽不出别的人。 况且青龙神对自己并不放心。 不，按照他们的性格，应该不会对任何人放心。 两人再次来到树林前，白丁先走进去，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龙仆问道： “大人，你怎么不进来？” 龙仆道：“你先进去，在湖边等我便可。” 白丁径直走到湖边，站在桥头等着龙仆过来。 身后树林里传来一阵急促嘈杂的声响，白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仍要装作不知情的模样，焦急紧张地等着龙仆出现。 没过多久，龙仆便从树林里冲出来。 全身散乱拖挂着许多被切断的藤蔓，整个人像是散了结的绳编玩偶。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白丁假做十分吃惊。 龙仆将剩余的藤蔓收缩交织，重新编织出皮肤衣物，恢复淡定的模样。 “没事，我们继续。” 白丁看着削瘦一大圈的龙仆，心中暗自好笑，指着石桥说：“这便是诚心桥，过桥的方法我先前已经和大人提过。” 龙仆点头道：“你先过去，让我看看。” 白丁刚准备踏上桥，龙仆又叫道：“等等，灵石给我拿着。” 白丁把装灵石的袋子交给龙仆，便在他的注视下三跪九拜通过了心诚桥。 回过头，龙仆铁着脸站了好久才上桥，学着白丁的模样，又跪又拜。 只看他严肃认真的劲头，还真像是无比尊敬天圣的虔诚信徒...... 白丁用天圣诀打开门，摊手示意龙仆进去。 龙仆执意让白丁走在前面，白丁笑了笑，进到屋内说道：“这桌椅和石床拿不动，所以我只能留在原处。” 龙仆进来看了一圈，房屋内的情况确实和白丁描述的别无二致。 最后站在青玉床前，问道：“这就是传送阵？” “是的，四个角上都有暗格，用来安放灵石。” 说着白丁便准备去揭开暗格，龙仆阻止了他，“我自己来。” 龙仆把四颗灵石取出来，一一检查，确定里面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这才把带来的灵石换上去。 白丁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看着，既不出声也不动作。 一切准备妥当，龙仆立在青玉床前神色有些复杂，既有激动又有不安。 ”被困数万年，想不到这么容易便能够出去。” 听得出龙仆真的很激动，声音都有些走调。 白丁却摇头道：“一点也不容易，即便有偶然和巧合在里面，也是因为大人付出过许多努力，才显得最后一步很容易。” 龙仆有些诧异地看向白丁，点头道：“你做得很好，龙神会褒奖你的。” “这是白丁分内之事。” 龙仆垂下头好像在思考犹豫，白丁神识放出，已经准备激发屋外的金蟾茶宠制造声响吸引龙仆出去。 没想到龙仆许久后说道：“我离开之后，你沿原路返回，向我本体汇报即可。” 白丁点点头。 ”大人一路顺风。” 龙仆的身体消失在白光中。 白丁松了口气，他设想过几种可能，甚至已经准备好搏命，没想到是最好的结果。 龙仆离开前没有明说，但这样的指令无异于默许白丁悄悄离开。 白丁打开暗格，确认灵石消耗情况。 大约耗去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说用下品灵石可以完成三次传送。 等了一个时辰，白丁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坐上青玉床启动阵法，消失在光幕中。 ...... 第一次使用传送，白丁只感觉精神有些恍惚，好像走神一瞬而已，身边的景象便完全不同。 冰冷的水呛入咽喉，白丁急忙屏住呼吸。 周边是一圈沾满泥浆水苔的石壁，抬头透过晃动的水层看见一个明亮的圆盘，上方还有声响。 白丁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口水井，自己身处井底。 刚刚向上游动，便听见有井口有人大喊：“下面还有人！” 接着两道剑气刺破水面冲白丁而来，白丁急忙侧身贴在井壁闪躲，同时鼓足灵力大声喊道：“别动手！是我，白丁！” 第111章 误会? 上方之人并未罢手，相反闻声之后剑气如雨点倾盆，把并不宽大的井口悉数覆盖，不留半点空隙，显然是要置白丁于死地。 白丁天圣诀急转，同时激发龙源珠，使出控水诀将上方井水旋转。 金以刚折，水以柔全，势不可挡的锋锐剑气被旋转的水流如磨盘一样消散于无形。 井水水面螺旋上升，抽动下方的地下水裹挟着白丁一同冲出井口，直上半空。 白丁立于水柱之上，看到井边站着一个目瞪口呆的黄脸男子也是一愣，居然是曾经暗算过自己的尤玘。 “怎么......怎么可能！” 尤玘难以置信，白丁怎么可能挡得住他的剑雨。 白丁怒从心起，新仇旧恨一齐袭来，脚下的水柱分出无数大小不一的分叉，分叉的水流旋转不息，像钻头一样从各个不同角度插向尤玘。 尤玘虽惊不乱，双刀出鞘，舞得密不透风。 霎时间水流被刀芒格挡得漫天散射，阳光照耀下井院中显出一道美丽的七色彩虹。 “快住手！” “白丁！收手！” 几道不同的声音在院口响起，两道身影快速冲了进来。 白丁没有在意来人，神识一直在尤玘周身扫视。 尤玘却因为有人赶来而走神一瞬，刀网虽然依旧明晃耀人，却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破绽。 就在这一瞬，白丁逆鳞脱手，一道暗红色的光射进刀网中，洞穿了尤玘的身体。 尤玘闷哼一声，后退一步，捂着染血的腹部蹲下。 白丁本待驾驭逆鳞折返，斩杀尤玘，身后一道白光射出与红光相撞。 逆鳞偏折方向，从尤玘的肩头掠过，只斩断了几缕头发，重回白丁手中。 “白师弟快住手，你不能杀他！” 白丁被人从身后按住肩头，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愤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额头的龙印迅速消散。 “赵师兄。” 赵任峰神色复杂地看着白丁，道：“你回来了便好。” 白丁再看尤玘，已经有人上前喂他服药，尤玘正以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他想杀我。”白丁淡淡解释道。 扶着尤玘的人抬首道：“师长命令我等看守此处，尤师弟不过误以为你是树妖同党，一时失察差点误伤你，想不到你竟如此歹毒，还想取我师弟性命！” “误会？失察？”白丁冷笑。 赵任峰道：“都是误会，不如大家各退一步，此事作罢可好？” 那人还欲出言，院门外又走进一人。 那人忙大叫道：“师父，这白丁伤了尤师弟。” 来的是一个矮痩老头，手握一杆紫铜烟枪，白丁记得这老头是云霞宗的金丹修士，好像听曹闻道叫他贺伟明来着。 老头眯起眼，抬头看着还立在水柱上的白丁，鸡皮老脸皱做一团。 御剑在旁的赵任峰忙把白丁拽下水头，落地之后拱手道：“见过贺前辈，这都是一场误会......” 贺老头摆摆手示意赵任峰不要再解释，摸出火石把烟枪点上，嘬上一口。 烟雾缭绕中，看着白丁徐徐开口道：“看来你在里面捞到不少好处，几天不见就已经凝气四层了。” “托您的福，没死在里面已经是万幸，还侥幸把消息给传了出来。” 老头笑了笑，老脸上的褶子像菊花一样盛开。 “果然气运不凡，年少有为，不像我这个废物弟子，八层的修为差点被你杀了。” 尤玘本来失血惨白的脸因为激动居然又恢复了些血色，刚开口：“师父......” “闭嘴！”老头磕了磕烟灰，“技不如人便要知耻而后勇，堂堂正正找回场子，而不是在这里诬告他人。” “是。”尤玘闭上嘴低下头，谁也看不到他此刻是何表情。 赵任峰又拱手道：“师父还在等着我们，贺前辈，我和白师弟这便告退。” 说完拉着白丁就要走，贺老头伸出烟杆拦着二人。 “前辈还有何指教？” 贺伟明根本不理赵任峰，看向白丁说：“孟广海是我师弟，虽然是个不成器的废物，但我只有这一个师弟，我师父也只有这一个儿子，我答应过师父要照顾好他。” “哦~”白丁点点头。 贺老头等了几秒，见白丁没有任何表示，又道：“你在李仙使那里提的要求......换一个，随便什么，我都满足你。” 贺伟明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悄然动用了金丹期的威压。 威压这东西，本质还是在于心理与精神上的压迫。 在见识过元婴修士和龙神之后，加上经过真龙之血淬体，抵抗奴印，白丁对于威压抗性大增，况且对方仅仅是一个金丹修士。 只一瞬间，便从威压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白丁摇头道：“你满足不了我，我只要他死。” 贺老头瞪大了眼，连说了三声“好”。 赵任峰面色惨白，忙道：“前辈且慢.......动手！” 动手二字还在口中，贺老头呼出的烟气已经像毒蛇一样扑向白丁，白丁却站在原地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一阵罡风吹过，烟消云散。 曹闻道出现在白丁身旁，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住贺伟明烟枪前端，那烟便再也飘不出来。 “老贺，这么做有失身份吧。” 贺伟明冷哼一声，把烟枪从曹闻道手中抽出来，板着脸道：“曹闻道，你该好好教教你门下的弟子该如何做人。” 曹闻道笑着回答：“这是他自己的事，我不干预。” “好，好得很！”贺伟明快速吸了两口烟，烟枪前头烧得火亮，“年轻人，逞一时之快很可能会抱憾终身，有些话该不该说，有些事能不能做，自己掂量清楚！”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这处院子。 身后的弟子扶着尤玘，也未打招呼，跟随而去。 身位交错之际，尤玘兀自恶狠狠地盯着白丁，可白丁根本就没看过他一眼。 赵任峰松口气道：“师父，还好你赶来了。” 曹闻道笑着看向白丁问道：“你早就发现了我？” 白丁摇头说：“既然那老头子都知道我在这儿，曹门主自然也会知道，想来不会看着我出事。” “你倒是自信得很，胆子也大得很，难怪那树妖会栽在你手里。” 沉默片刻，白丁才很认真地答道：“侥幸而已。” 曹闻道拍了拍白丁肩膀，道：“走吧，我们去见见李仙使，还有那叫做龙仆的树妖。” 第112章 竖子尔敢 这宅子白丁熟得很，以前是周夫子的书院，现在叫黄宅，来过不知道多少次。 想不到传送阵的出口也在这里，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白丁跟着曹闻道来到大厅前院，这里已经围着不少人。 包括高明峰在内的四人端坐在院中四角，不断将灵力输入院中的一个法阵中，法阵四方立有金银铜铁四根金属法棍作为阵眼，棍与棍之间形成一道灵力屏障。 而这屏障中间，围着的便是已经完全没了人形的龙仆。 如今的龙仆只剩下少量藤蔓围绕着一个梭形的核心，半人高大小，没有嘴脸手脚，立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藤蔓末端的蠕动证明他还活着。 赵任峰低声对白丁道：“这是李仙使特意准备的四金囚，专门用来关押树妖。” 白丁点点头，金克木，用金属性的法阵对付龙仆事半功倍。 看到曹闻道到来，人群让开了一条道。 阵法旁李仙使正背着手观察龙仆，并没有在意曹闻道与白丁的到来。 “李仙使，白丁回来了。” “嗯。”听见曹闻道的话，李仙使也并未回头，招招手道，“白丁你过来看看，这便是你说的龙仆？” 白丁走上前，站在李仙使身后一丈处停下。 阵法中的龙仆像是突然受到刺激，所剩不多的藤蔓绷得笔直，像长枪一样射向白丁。 只是那些藤蔓一接触到屏障，便化作碎屑，根本伸不出来。 李仙使笑道：“看来真的是了，不然不会看到你就这么激动。” 一旁的赵武卓冷哼道：“我还以为是多大能耐的树妖，这种程度的妖物我一个可以打十个。” 白丁抱拳道：“启禀仙使，这只是龙仆的分身之一，他的本体还在秘境之中。” 李仙使点头道：“这分身大概金丹初期战力，本体估计元婴期相当，不足为惧，我唯一担心的便是那恶龙，还剩几分道行。” 白丁答道：“龙神，不，青龙的实力我也摸不准，但是据我观察，应该寿元将尽，虚弱不堪。” 白丁说话的同时，阵内的龙仆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厉吼，用像是锯木头一样的怪腔叫道：“白丁，你这个叛徒！你背叛了我，背叛了龙神！不得好死！” 李仙使挠了挠耳朵，手一挥，阵法内的龙仆便飞了出去，撞上屏障上木屑纷飞。 “吵死了。” 李仙使皱了皱眉，招手道，“你们几个跟我来，我们去后院说话。” 主要门派几个做主之人都跟着他向后院走，曹闻道看了白丁一眼说：“你也来吧，仙使还有事问你。” “是。” 白丁回头又看了眼奄奄一息的龙仆，这才跟了上去。 ...... 木板的面积有限，白丁只在上面简单刻写了一些重要情报，并且让外界众人在发现木板的地方做好准备，守株待兔。 如今人已经回来，自然还需要详细讲述一番…… 听完白丁的叙述，李仙使问道：“你们有什么看法？” 赵武卓第一个开口道：“既然他们的欺天阵快要完成，这困龙大阵早晚要失效，不如我们主动出击，毁了阵眼，打开大阵杀进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何大仙摇着扇子低声骂了句：“莽夫！” “你说什么？”赵武卓握紧拳头站起来。 何大仙不看他，而是对着李仙使说：“正所谓虎死不倒威，何况是真龙，万一它临死之前拉上几个垫背，那也是得不偿失。” “哼，你这个无胆鼠辈。”赵武卓不屑骂道。 贺伟明抽着烟问：“大仙可是有何妙计？” “妙计倒也谈不上。”何大仙摇着扇子，嘴上虽然谦虚，却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笑着继续道，“按白丁所说，这欺天大阵还有一个月左右时间才能完成，我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在外界布置金庚降妖大阵，等他们刚刚脱困之际，痛下杀手。” 赵武卓翻了个白眼道：“我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妙计。” “我话还没说完呢。” 何大仙看向庶己派的银发道姑郑怀玉道：“我们在金庚阵外围再设绝灵阵，断绝木灵之气，这样一来青龙和那树妖便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浪。” 郑怀玉点头赞许道：“金庚降妖阵为金灵杀阵，对妖族有奇效，加上绝灵阵辅助，此消彼长，确实是好办法。” 何大仙笑道：“久闻庶己派对阵法禁制造诣颇深，此事还要麻烦道长。” “分内之事。” 李仙使不置可否，又看向曹闻道问：“曹副门主有何高见？” “何大仙的办法较为稳妥，我亦赞同，此外死在秘境中的胡奥与狂剑仙钟无敌必有渊源，我们可以借此邀他过来相助。” “钟疯子？” 曹闻道点头道：“金丹化剑乃是钟前辈独门秘技，这胡奥既然习得此法，极有可能是钟前辈的关门弟子。” “我之前倒是没听说过无极剑宗有胡奥这号人，也没留意他是怎么混进来的，倒是有点本事，不过能请来钟疯子到确实是一大助力。” 其余人没有再发表意见，李仙使拍板道：“何大仙你主持布阵，钟无敌那边我去联系，曹闻道你精通神魂秘法，你负责审讯外边的树妖，看能不能再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待一一安排完毕，李仙使对着侍女吟香摆手道：“把那个胖子带过来。” 吟香得令，离开房间。 贺伟明忙道：“李仙使，我师弟孟广海罪不至死，还请仙使开恩。” 李仙使戏谑道：“又不是我要杀他，要杀他的人在那儿呢。” 所有人都看向白丁，白丁默然站立，一言不发。 这时吟香把五花大绑的孟广海提了进来，丢在地上。 孟广海连忙磕头道：“仙使饶命，仙使饶命啊。” “都来求我做什么！”李仙使冷笑一声，指着孟广海对白丁说，“你不是要他死吗？这人已经在这里了，修为也被我封了，你要动手便动手吧。” 白丁立刻成为场中焦点，无关众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嘴脸。 郑怀玉毕竟与白丁有过一面之缘，她开口劝道：“我知你当时也是一时激愤，但杀了他.....” 郑怀玉瞄了贺伟明一眼，“三思而后行。” 贺伟明上前低声道：“小子，你想清楚，杀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放过他，我云霞宗与你的恩怨一笔勾销，绝不会再找你麻烦，而且我许诺的条件绝对作数。” 此时孟广海仰头瞪着白丁，咬牙切齿道：“竖子尔敢？” 贺伟明立刻闪身上前，一巴掌把孟广海下颚都打脱了臼。 “你给我闭嘴！” 第113章 半甲子 “贺前辈，麻烦你让一让。” 白丁的语气温和而平淡，让贺伟明一怔。 也就在这一瞬，一道暗红的弧光绕过贺伟明，兜转一圈之后又回到白丁手中。 只见暗红的匕首上有血滴落。 贺伟明身后的孟广海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殷红的血自耳洞中流出，肥圆的脑瓜子已然被逆鳞匕射了个对穿。 “大家都有事要忙，白丁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贺伟明怒发冲冠，矮痩的身躯爆发出冲天杀气。 “你！你竟敢！” 曹闻道一步上前，拦住贺伟明。 李仙使却鼓掌道：“好，说得好！大家时间都很宝贵，不要浪费在些许小事上。” “贺伟明！” 贺老头握紧手中烟枪，极力压抑心中怒火，片刻后转身冷冷回道：“仙使还有何吩咐？” 李仙使笑道：“我李海锋既然答应了他，那这人杀便杀了，你若是事后寻仇，这白丁出了事，我仙盟威信何在？” 贺伟明冷笑道：“仙使拿我师弟的命作为奖赏，已经兑现承诺，这之后发生的事与仙盟无关。” “错了。”李海锋摇头道，“他要是出了事，以后谁还敢为仙盟卖命？” “难道我师弟就这样白死？” “你不付出，我不付出，谁来付出？你要索求，他要索求，向谁索求？为了修界的长治久安，只能委屈你了。” 李仙使虽然说得大义凛然，面上却带着轻佻笑意。 “当然，我也不会护他一辈子。”李仙使想了想道，“三十年，三十年内你们云霞宗不得因此事找白丁的麻烦，三十年之后悉听尊便。” 三十年对于凡人来说极长，但是对于拥有六七百岁寿命的金丹修士而言，并非不能接受。 贺伟明怒道：“好，我便让这小子再苟活半甲子！” 李仙使点点头，又道：“这白丁的家人也劳烦你照拂一二，我不想他们出任何意外，免得招人闲话。” 白丁闻言皱眉，李海锋完全可以警告贺伟明，而照拂白家人的事交由紫气门或其他门派处理。 李海峰这样做纯属恶心对方，加上之前其对云霞宗的言语态度，可以看出仙盟似乎有意打压云霞宗。 贺伟明冷笑一声，回答道：“仙使放心，我保证他白家平平安安，他白丁也活蹦乱跳，万一他死了，三十年后我找谁去？” “好，贺长老果然是深明大义之人。” ...... 看热闹的从来不嫌事大，可如今这热闹却叫他们大为不满。 就死了一个孟广海，贺伟明与曹闻道都没动上手，那叫白丁的少年也安然无恙，这热闹动静太小，不得劲。 人群散去，各司其职。 曹闻道带着白丁来到偏厢房，赵任峰、肖倩还有高明峰都在房中等候。 高明峰本欲上前与白丁打招呼，见曹闻道一脸严肃正经，便忍着没敢动，暗暗冲白丁比了个大拇指。 白丁内心可没表面上那么平静，先前要是李海峰不出面维护，他已经做好打算求曹闻道把自己一家人送进公屋山避祸…… 曹闻道只当没看见，坐上高椅问道：“先前我答应过，你此去回来便收你做真传弟子，本门四大金丹，不知道你想拜入谁座下？” 白丁愣了愣，当初能不能回来都两说，他确实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曹闻道或许以为白丁难以抉择，便道：“任峰，你给他介绍一下。” 赵任峰正欲将紫气门四位金丹修士一一浅析，白丁却摇头道：“我在公屋山习惯了，便拜薰仙子为师吧。” 曹闻道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你得罪了云霞宗，先在公屋山暂避风头一段时间，如今这里鱼龙混杂，你和高明峰过几日便返回吧。” “肖倩。” “在。” “你送两位师弟返回公屋山，不得有误。” “是！” 高明峰显然不喜欢肖倩，忙道：“曹师叔，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不劳肖师姐相送。” “这事由不得你。” 高明峰只得垂下头，噘着嘴，表达心中不满。 几人告辞离开，白丁犹豫一阵还是留了下来。 “你还有事？” “是。”白丁想了想问道，“秘境中那些孩子将如何处置？” “一道杀了便是。”曹闻道说得轻描淡写，“怎么，你想替他们求情？” “他们也是身不由己，青龙一死，他们或许就能恢复理智。” “好吧，我会和李仙使提及此事，放弃抵抗者留着，要是自取死路，谁也救不了他们。” “多谢师叔。” 白丁正准备离开，曹闻道却喊住他。 “你觉得，这龙仆和青龙的关系怎么样？” 白丁回答道：“龙仆自诞生灵智以来，就一直与青龙相处，把青龙当做自己亲生父母一般，愿意为青龙做任何事。” “那青龙呢？” 白丁思考了一会才说：“青龙表面上信任龙仆，实际上一直都防备着他，或许.......还有些怕他。” “哦？”曹闻道来了兴趣，“为什么这么说？” “青龙连自己亲兄弟都能吞噬，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信任他人，以己度人，他也会担心龙仆反噬。我私下接触过那些孩子，他们的龙奴印都经过强化，只要龙神愿意，这些人随时都可以变成他的傀儡，不听龙仆号令。” 白丁还有一点没说，便是龙仆并不知道龙源珠存在，也不知道青龙在龙源珠上做了手脚。 青龙瞒着龙仆做这些，说明青龙并不是那么信任龙仆。 龙仆认定青龙沉睡，但白丁一激发龙源珠，便能被青龙感应，说明青龙实际一直在留意外界变化，小心戒备。 这几点都和龙源珠有关，白丁不方便说出来。 “我大概清楚了。”曹闻道点点头，摆手道，“你去吧。” 从屋子里出来，高明峰正在门口等着。 他小声问道：“你和曹师叔说什么秘密呢？” “没什么，曹师叔负责审问龙仆，所以找我询问一些情况。” “你小子不仅没死，还修为大涨，害我白担心了这些天。” 白丁笑道：“有劳师兄操心了。” “你要再不回来，你家里那边我都瞒不住了，特别是你那个妹妹，一天问几次：‘白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要招架不住了。” “是有好些天了，我得赶紧回家。” 高明峰忙跟上喊道：“你别急着走啊，把秘境里的事也和我说说，我好奇得很咧！” 第114章 举家出游 “白、青、金、红，不是说五行龙神嘛，还有一条龙哪去了？” 高明峰掰着手指头疑惑问道。 “不知道。”白丁耸耸肩，“没人提过，我也没问过。” “一定是被天圣支开了，五行齐聚天圣也斗不过，所以事先把他们分开，再各个击破。” “你说得很有道理。” “其实那个树妖也挺可怜的。” “哦？” “你想想看啊，从有灵智开始都好几万年了，一直被困在犄角旮旯里，除了老龙也没个说话的人，要是换成我早发疯了。” 白丁沉默了一会儿，站在敖苗的角度，他仅仅是想脱困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唯一的依靠便是青龙，他对于这个世界的全部认知也来自青龙，你要说他罪大恶极，似乎又谈不上，可目前却陷入非死不可的境地，人类的世界容不下它。 白丁想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家门口。 高明峰砰砰地大声敲着门，喊道：“白丫头快开门，你朝思暮想的哥哥回来啦！” 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一下打开。 开门的果然是白娟，只见她憋着小脸，眼泪汪汪，似乎极为委屈。 “怎么回事？” 白娟扑进白丁怀中，啜泣道：“我还......以为.......哥哥你回不来了.....呜呜.......” “我这不回来了嘛。” 叔父白重喜与婶婶宋玉也出来，看见白丁喜出望外。 高明峰撇撇嘴道：“我说了白丁他就是去办点秘密任务，很快就回来，你偏不信我。” 白娟反驳道：“哼！你以为我傻的？看你表情就知道这任务一定不简单！” 高明峰挠了挠头，低声嘀咕道：“我演技真的这么烂？” “回来了就好，快些进屋。” 白重喜拉着白丁回到家中，询问白丁这些天去了哪里。 白丁笑道：“这是秘密任务，不方便说出来。” 白娟道：“肯定很危险，要不然白哥哥走之前都不说一声。” “事发突然，所以没来得及打招呼。”白丁看向高明峰，“这不高师兄他回来通知你们了。” 高明峰翻了个白眼道：“我都说了，可是有人就是不信。” 白娟又和高明峰“理论”起来，两人斗了一阵嘴，白丁突然正色道：“再过个把月仙门会组织潜龙湖附近的居民暂时撤离一段时间，我看叔叔婶婶不如随我先到漓水城去住一段日子，等这边事情完了再回来。” 白重喜问道：“可是和那秘境有关？” 白丁点点头说：“秘境打开恐怕会有一场恶斗，安全起见，一家人还是早些离开这里为好。” 白娟张大眼睛问道：“啊，神仙要打架吗？” “是啊，我担心.......殃及无辜。” 宋玉问道：“白丁你不用参与吧？” 高明峰抢答道：“没事，我和白丁过几天便回公屋山，这边打破天都和我们无关。” “那就好，那就好。”宋玉轻拍胸脯，随即皱眉道，“那家里这些东西......” “拣些贵重值钱的带上就行了，别的损坏了还可以再买。” 白重喜想了想道：“也好，反正最近船厂也停业了，我们权当外出游玩一趟。”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白娟知道不用上学，还可以去漓水城玩上一阵，高兴得合不拢嘴...... 随后白丁又拜访了隔壁陈家，陈大志说朝廷已经着手准备这事，不光是小丘村，潜龙湖附近其余几个村子都要撤离，会在湖口镇北面设立一处临时安置区。 经过上回那事，白丁与陈芋两人见面都有些尴尬，有一搭没一搭聊上几句，白丁便匆匆告辞。 ...... 三日后，两辆马车来到湖口镇邱宅门外，一辆马车坐着白家人，另外一辆坐着高明峰和肖倩，白丁驾车。 “师姐，耽搁一下，我去见见一个朋友。” 肖倩微微点头，便又合上眼继续打坐。 高明峰从马车上跳下来，小声嘀咕道：“等会我不坐车了，和肖师姐坐一起太压抑。” 白丁笑道：“那等会你骑你的红牛吧。” 不巧的是邱大成不在，问过家仆才知道邱大成跟随马道长出去了。 白丁想了想，马道长他们这会儿正忙着布阵，也许特意带上邱大成学习一二。 不，应该是邱大成主动求着要跟去才合理。 既然邱大成不在，白丁也不便叨扰，留下几句话，高明峰取了赤犼，一行人便上路前往漓水城...... 白丁在雅趣阁附近租下一间院子，一家人安顿下来，白丁才来到雅趣阁。 马俊伟与崔喜都在，听说白丁一家租住在附近，马俊伟大为不满道：“白师弟你这是瞧不起我，人都来了怎么能让你们住外边，驻点里又不是没有房间。” 白丁笑道：“这不是不想麻烦马师兄嘛，我也怕家里人局促，再说这是我的私事，住在据点，万一番番姐知道又是麻烦。” “番番......”马俊伟叹了口气，“不提她了，今天据点的人齐，老地方，咱们来一桌！” 老地方指的便是春风楼，据点四人和崔喜都来了，白家人也到齐，还有高明峰与肖倩。 白重喜与宋玉心知这些都是紫气门的仙师，显得极为拘谨。 据点几人见高明峰与肖倩都在，也是极为不自在。 高明峰还好，肖倩一副万年不变的寒冰脸，对着谁都没有好脸色，让在场众人如坐针毡。 “你们不用管我，当我不存在。” 肖倩似乎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冷冷说道。 可她越是这样说，众人越是放不开。 高明峰道：“肖师姐，我知道你喜欢清净，隔壁包厢还空着，要不给你单独来一桌？” 现场立刻安静下来，这话有些得罪人。 没想到肖倩不以为意，认真想了想点头道：“可！” 肖倩离开后，高明峰笑道：“肖师姐就是这个性子，大家继续。” 宴饮是一种传统而有效的社交方式，一桌子美味佳肴，再喝上几杯小酒，便能快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高明峰自上回在邱大成家醉过之后，好像有点喜欢上了喝酒，这次居然主动要了一杯。 怕醉得太快，小口小口地呡着。 白重喜与宋玉也渐渐放下了最初的拘谨。 白娟本就是自来熟，已经和几位叔伯辈其乐融融。 …… “什么，你已经凝气四层！” “什么，你成了薰仙子的真传弟子！” 一个又一个消息像炸弹一样，炸得本就喝得晕乎乎的马俊伟分不清东西南北。 白丁略去经过，只说自己去秘境中完成了任务得到些好处，事关机密更具体的就不方便详说。 就在马俊伟羡慕嫉妒的时候，包厢的门开了。 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提着一个酒坛子走进来，男人容貌平常，身材也不显得如何高大，一双眸子却分外明亮，让人看见了便绝对忘不了。 砰~ 酒坛砸在桌上，男人挑眉问道：“你就是白丁？” 白丁点点头，自问从未见过这人，大感疑惑。 男人笑道：“我请你喝酒！” 第115章 断片 白丁的目光在酒坛和男子脸上打了两个来回。 高明峰一拍桌子，起身叫道：“你谁呀你？” 男子只瞟了他一眼，高明峰便摇晃两下又坐了回去，小脸红得发紫，仰天瘫倒在椅子上，眼神迷离，像是喝醉了酒。 身旁的白娟紧张地攥紧了白丁的胳膊，白丁拍了拍她的小手，笑着对众人说：“没关系，人家好心请我喝酒呢。” 白丁把空了的酒碗推过去，没想到男人摇头，大手拍打着酒坛道：“我请你喝的是一坛。” 白丁苦笑道：“莫说是酒，即便是水，这一坛也足以把人喝坏。” 男人皱眉问道：“怎么，不喝？” 马俊伟、老牛几人都站起来，面色已经有了怒意。 白丁忙对他们示意无妨，起身抱起酒坛笑道：“喝了这坛酒，我们便是朋友。” 男人也笑了，道：“你如果能喝完这一坛，我交你这个朋友又何妨。” 白重喜举起碗道：“既然如此，我也帮忙喝点。” 男人摇头冷冷道：“我这酒请的是他，没有请你们。” 白丁揭开酒封，一股醉人的酒香便从坛口飘出，一旁的白重喜只是闻到了味，便有些迷糊，白娟更是昏昏沉沉，身子一软靠在白丁身上。 白丁皱起眉，这不是普通的酒，酒中还蕴含浓郁的灵力。 “好酒，这酒叫什么名字？” “此酒名为老实人，因为无论谁喝了它，人就变老实了。” “我不喝也是个老实人。”白丁笑道，抱起坛子牛饮起来。 酒入口甘醇，下了肚子却像火烧，蹭蹭上头。 扩散的灵力像脱缰的野马在体内肆意奔腾，白丁连忙运转天圣诀将灵力导入丹田气海中。 自从得到雷击木之后，从未醉过的白丁居然也开始觉得有些神志恍惚。 当你觉得喝下去的酒和喝水没区别的时候，说明离醉酒已经不远了。 白丁仰头摇了摇空了的酒坛，再没有一滴酒落下。 “喝......喝完了。” 白丁醉眼惺忪，感觉自己连话都说不利索。 男人笑了，点头道：“我看你现在老实多了，我问你些事，你.......” 后面的话白丁没听进去，那声音好像越来越遥远，越来越不真切，眼前的画面已经模糊。 ....... 当白丁清醒过来，已经躺在床上。 起身揉了揉还有些发重的头，发现自己身处据点的房间里。 还是自己原来住的那间房，房里点着灯，里边的陈设纹丝未动，和自己离开漓水城时一模一样。 桌上有茶壶有杯子，口干舌燥的白丁直接拧起茶壶，咕隆咕隆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推门出来看看星月，已是子时。 白丁揉了揉头，只记得那男人说要问自己点事，后面全然没了印象。 刚准备去寻马师兄和老牛几人，突然听得头顶后方有人说话：“小小年纪便嗜酒如命，喝成这个样子，怎么死都不知道。” 白丁回身，只见肖师姐坐在屋檐上。 “肖师姐。”白丁挠了挠头，干笑道，“那个.......其他人呢？我是怎么回来的？” “全都喝醉了，我叫醒了几个，分头把人送了回去。” “大家都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肖倩从屋檐上跳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白丁，“我进屋的时候没一个是清醒的，好在其余人一叫就醒，只有你和马俊伟喝得烂醉，怎么喊都没反应。” “那个男人呢？” “什么男人？”肖倩一脸狐疑，“不就是你们几个，还有别的人？” “有个陌生男人，提了坛酒进来，说要请我喝酒。” 肖倩摇头道：“你八成是喝多了做梦吧，要是有别人进来，我就在隔壁，怎么会不知道？” “肖师姐一直关注着这边？” “当然，师父嘱托我安全地送你们回去，我自然不敢大意。” “真的没有别人进来过？” “当然！”肖倩斩钉截铁答道，“要是有陌生人来过，其他人也会对我说。” 白丁仔细回忆了一阵，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但现在也不好反驳肖师姐。 “我家人呢？” “老牛、崔喜送他们回你租的院子了。” 白丁本打算去找老牛询问，肖倩道：“你还要去哪儿？都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白丁点点头，只得又回房。 关门的时候，肖倩道：“我就在你隔壁，万一有情况出声。” 见白丁疑惑，肖倩又低声道：“师父说了，想你出事的不一定是云霞宗，你自己机警点，别再喝得和死猪一样。” 白丁诺诺应下，关门回床躺下。 本来还打算仔细回想喝醉后的情形，酒的后劲一来，还没想出点头绪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外门据点的几人已经在修炼紫气东来功。 奇的是马俊伟也在其中。 白丁没打扰他们，而是盘膝坐在马俊伟旁边，也开始修炼天圣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丁感觉体内的灵力好像贯通了全身筋肉血脉，身体变得轻盈有力了些。 凝气四层以后，体内灵力完全液化，便会缓缓渗透到身体各处，伐经洗髓。 可以说凝气五到八层都是灵气浸体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的身体会逐渐发生质的变化，由后天转化先天，为筑基做准备。 白丁经过龙血洗濯之后，身体相当于已经经历了这个过程。 继续修练，等于是二次伐经洗髓，是否会有别的效果白丁也不清楚，或许等见着薰仙子问过便知。 有了一个可以指点自己的师父，就可以避免走很多弯路错路。 “白丁，你酒醒了吗？” 白丁睁开眼，老牛正关切地询问。 “醒了，已经没事了。”白丁有些不好意思，“对了，昨晚请我喝酒那人呢？我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老牛与柱子、羊咩咩几人对视一番，全部都是一脸茫然。 “哪有什么人请你喝酒？” “对啊，不是你自己叫了一坛酒，一个人全喝了吗？” “我们劝都劝不住，那么大一坛酒你一口气全喝了，不醉才怪。”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白丁更加迷糊了。 这个时候马俊伟也从入定中醒来，白丁忙问：“马师兄，你还记得昨晚是不是有个陌生人进来请我喝酒？” “好像......”马俊伟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我也喝醉了。” （难道大家都失去了记忆？还是根本如肖师姐所说，一切都是我醉酒后的臆想？） 就在白丁纳闷之际，马俊伟突然十分认真地抓着白丁双肩说道：“白师弟，我想通了。” “你想通什么？” “各人有各人的机缘，虽然我马俊伟可能一辈子都没法筑基，但是这不是我放纵懒惰的理由，从今天起我也要努力修炼，或许哪一天机缘也会降临到我头上。” 马俊伟仰头面向朝阳，深情地朗诵道：“摧开天海几飞花，烧艳东山一片霞，不惧乌云千尺浪，翻身我自吐光华！” “......马师兄你别这样，你这样让我们很不习惯。” 第116章 花钱的乐趣 马俊伟愣了愣，不悦道：“怎么，我奋发图强也不对？” “那是要看实际行动的，可不是嘴上说说便作数。”老牛嗤笑道，“我看你这鸡血打了能坚持几天。” “哼，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马俊伟双手握拳举在胸前，一本正经道，“我要奋力追赶那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自己。” 羊咩咩皱眉问：“谁对你寄予厚望了？” “我师父胡大圣啊，他收我入门的时候说我骨骼惊奇，天资过人，将来必然有一番大成就。” 白丁点头道：“马师兄加油，坚持！” “嗯，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我答应走之前再去看过寇婉姐姐，马师兄有没有时间今天陪我去一趟？” 马俊伟想了想说：“听说寇小姐的病已经好了，上次的事还没有道谢，正好一起去。” 柱子道：“听说寇夫人今天会带寇小姐去城外明心寺还愿，白天应该不在家。” “那我们晚上去吧，正好白天可以陪家里人在漓水城逛逛。” “我也去！” 高明峰不知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他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笑道：“白师弟，师兄带你去享受花钱的乐趣！” 高明峰守着灵石矿场，本来就是有钱的主，又把封闭秘境的巨型灵晶收入囊中，可谓财大气粗。 “高师兄，低调。” 高明峰愣了愣，随即明白白丁的意思。 财不露白，况且这灵晶还未打磨切割，与市面上流通的上品灵石大不相同。 如果只是少量，还可以解释为偶然所得，但用得多了，难免会引人怀疑。 “我知道。”高明峰满不在乎地拍拍白丁，“你现在好歹也是我师弟，当师兄的总要表示表示。” “那好吧，我先去杏花巷那边接上叔婶他们。” 马俊伟道：“刚好我要去雅趣斋，同路。” 三人正准备出门，肖倩喊住几人，只说了三个字：“我也去。” ...... 路上白丁又问过高明峰，高明峰说好像是进来过一个送酒的店小二，后面发生的事他也不记得了。 来到租住的院子，叔婶早就已经起来。 突然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小丘村，来到一个陌生的新地方，难免会有些不适应，往往起得特别早。 宋玉或许是有些怕生，听说要去逛街先是不太愿意，说要留在屋里带孩子。 白重喜好说歹说，才答应带着白鹏一同出门，白娟早就按捺不住，一个劲催促。 出门的时候，正巧撞上崔喜。 只见崔喜穿戴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身上还带有淡淡檀木香气，显然是精心打扮过。 好像在想着什么开心的事，一边走一边笑，全然没留意到路旁门口的白丁几人。 白丁正感好奇，一旁的马俊伟说：“别管他，我来就是换他看店的。” “他这是要去做什么？” 马俊伟笑道：“佳人有约，他这是去会姑娘呢！” “哦？哪家姑娘？” “听说是寇家的丫鬟，好像叫做绣珠，以前便认识，昨天他特意和我告假一天，为的便是今日的约会。” 白丁点点头，未做多想。 漓水城很大，一时半会也逛不完，白丁带着家人在城里主要街道走走，熟悉熟悉环境，顺带采办一些生活日常用品。 高明峰提议请两个家丁下人，宋玉连连拒绝。 都是操劳惯了的人，一来不习惯有人伺候着，二来也舍不得花那个钱。 肖倩一个人默默落在众人后方，既不出声，也看不出丝毫不耐烦。 一大圈逛下来已经是午时，宋玉说外边吃饭太贵，坚持要回去自己做饭吃。 于是众人只好回到租院中，齐齐动手张罗了一桌饭菜。 用过午膳，高明峰拉着白丁来到神仙街的通宝阁，说是要送一份礼物给他，肖倩自然也跟了过来。 “几位客官，需要点什么？” 店小二看白丁年纪稍长，所以话是对白丁问的。 高明峰不悦上前一步道：“把你们这的储物法器都拿出来，让我师弟挑选。” 小二这才明白自己弄错了正主，忙赔笑道：“好的，几位这边来，我们的储物法器都在这边。” 白丁粗略扫过，储物法器主要是储物袋和储物饰品两类，款式造型多样，但价格通常以内部空间大小而定。 即便是最小的百升大小储物戒指，也要上百灵石，平常修者根本用不起。 白丁挑了一个模样普通，没有任何花饰的储物袋，看上去就和普通人使用的钱袋子无异。 神识探入袋中，大约有丈方大小的空间。 店小二阿谀道：“客官一看就是低调有内涵的人，这一款虽然不起眼，但是内部空间不算小，还带有神识禁制，即便是元婴修士也很难强行打开，安全性能极佳。” “这个多少钱？” “四百灵石。” 见白丁皱眉，高明峰对店小二道：“区区四百灵石，小爷买了。” 店小二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道：“好嘞，客官还要看点别的什么，武器防具，丹药符篆，我们应有尽有。” 高明峰对白丁道：“你的东西都丢在秘境里，需要什么干脆一次买齐，钱不用管，我来出。” 白丁笑着点点头，也不再与他客气。 龙仆给了逆鳞匕首和疗伤丹药，白丁还缺防具法器，于是看过之后，选了一块玄龟盾。 店小二吹嘘这玄龟盾是用北海冰眼蛇龟的外壳所制，冰眼蛇龟是神兽玄武的后裔，除了防御力惊人，还自带冰冻效果，可以让敌人减速。 白丁试了试，确实用灵力可以激发出寒气，不过这种程度的冰冻只对普通人有效，对于修士效果有限。 选择这玄龟盾，主要还是因为鳄龙龟的抗击打能力给白丁留下深刻印象，就连专修金系攻击的高明峰面对龟壳也无可奈何。 “这玄龟盾我就算六百灵石，一共是一千下品灵石。” 白丁有些意外，“这盾这么贵？” “客官有所不知，这防具可是保命之物，再贵哪有命贵？说不定这几百灵石花出去，就能保下自己一条命，您还觉得贵吗？” 听小二这么一说，好似挺有道理。 “买了！” 高明峰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灵晶，掂了掂道：“这应该足够了。” 店小二接过灵晶，仔细看了看，递还给高明峰。 回道：“几位稍等，此非制式上品灵石，还需要掌柜确定一下价值。” 高明峰摆手道：“快去叫你家掌柜来。” 店小二离去之后，一直抱手冷眼旁观的肖倩突然上前问道：“那灵晶你哪来的？” “师父给的，怎么了？” 肖倩道：“不怎么，我前些天恰好寻到一块和你类似的灵晶。” 说着肖倩手中多出一块半指长的灵晶碎片，散发出淡淡的幽光，与高明峰手里的如出一辙。 第117章 如日、中天 “嘿嘿，这还真是巧了。” 高明峰笑了笑，转过头去不理肖倩。 恰好店掌柜赶来，肖倩也不便再追问。 掌柜是个一脸和气的中年男人，两撇精致的小胡子微微上翘，看来精心打理过。 他将灵晶仔细看过，然后放入带来的一个盒子中，盒子一侧一排灯珠亮起。 “确实是天然灵晶，只是其中灵力有所消耗，品质略低于上品灵石的标准。” 高明峰皱起眉道：“怎么，看我年纪小想讹我？” “不敢不敢。”掌柜连忙赔笑道，“这天然灵晶因产地不同，其中往往蕴藏独特属性，像客官这一块寒气逼人，内敛不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当不是南境产物。” “你管它是哪里产的，我就问你值不值这个价？” 掌柜不紧不慢道：“如果是北境，像这样的灵晶还要溢价，但是我们南境修炼这类功法的人少，所以.......” “所以什么？别磨磨唧唧的。” “烦请客官再补上一百下品灵石。” 高明峰大为不满，正欲发作，肖倩上前将手中的那小块灵晶丢给掌柜道：“加上这点应该差不多了。” “够了，够了。”掌柜连连点头。 肖倩又问：“你刚才说这不是南境产物，那这种灵晶应该是哪里产的？” 掌柜想了想说：“这灵晶饱含水寒之力，很有可能是极北之地冻海寒窟产物。” 肖倩听了若有所思。 高明峰有些心虚，不知道肖倩打听这个做什么，大声喊道：“钱也收了，东西拿来吧。” 店小二把玄龟盾和储物袋交给白丁，并指导白丁激活了储物袋的保全禁制。 白丁试着将身上物品放入储物袋，只需神识一动，里面的东西便又能够取出，极为便捷。 “我还需要一些平常的金创伤药，还有风水罗盘。” 掌柜做了笔大单，心情极好，笑道：“这些东西我赠予客官便是，小四，去给客官取来。” 店小二忙去库房取了一些伤药，还有一个黄铜罗盘，甚至还主动送了白丁一些朱砂黄纸等杂物，零零散散算起来值个十几两银子。 白丁把东西全收入储物袋，便喊上高明峰回据点，肖倩跟在后面没有再做声。 ...... 天色将暗，白丁与马俊伟，肖倩三人来到寇府门外。 等待通传的时候，隐约听见侧巷那边有哭喊吵闹声，白丁几人正好奇之际，翠屏来门口迎接几人。 白丁随口问道：“翠屏姐，那边是怎么回事？” 翠屏朝那个方向张望了一眼，叹气道：“八成又是熊管事在教训下人。” 白丁依稀记得当初割了崔喜舌头，把崔喜卖去相公堂子的好像就是这个熊管事。 正巧早上撞见崔喜去见绣珠，那绣珠又是寇府丫鬟，会不会...... 白丁心中升起一种不安之感，遂问道：“翠屏姐，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绣珠的丫鬟？” “绣珠？”翠屏想了想道，“好像是寇致那边的人，我们虽然都在一座大宅，但分东西院，各忙各的，并不常来往。” 翠屏边走边说，大致介绍了一下寇府的情况。 寇府分东西两院，东院那边住的是城主寇中天一家，寇如日虽然是哥哥，却是一个无权无职的富贵闲人，只能屈居西院。 两边各有一班家丁下人，各为其主，互不干涉。 说话间，来到会客大厅。 寇婉坐在一侧，大厅正中坐着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虽然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但是眉目依然清秀，垂柳一样的山羊胡子乌黑发亮，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老爷，小姐，客人带到了。” 翠屏行了个礼，便站到寇婉身后。 白丁和马俊伟忙道：“见过寇老爷。” 肖倩没有任何表示，随意找了个座便坐了下来。 寇如日也不介意，笑道：“两位请坐，早闻婉儿结交了几位仙门才俊，今日一见果然器宇不凡。” 马俊伟干笑两声，说起来马俊伟可能比寇如日小不了几岁，这青年才俊自然不是指他。 “寇小姐对我们紫气门白师弟关照有加，这不听说寇小姐病愈，特意赶来看望。” 白丁道：“上次多亏寇姐姐介绍司徒斋主与我们认识，帮了我们大忙。” 寇婉笑道：“这都是些小事，何足挂齿。” “姐姐的身体已经痊愈了吗？” “多亏了柳真人，已经没事了。” 白丁点点头，悄然运起望气术看去，一看之下却有些疑惑不解。 实际上望气相面并不像江湖骗子吹嘘的那样能预知凶吉，一个人散发的气会受到身体和心理、环境等多方面状况的影响，发生变化。 根据气的状况，再结合面相、言行举止等细节，便可以大致判断出一个人的近况。 寇婉虽然气色紫红，但颜色黯淡，再看面色有些苍白，但眼尾青红，眼袋微浮，竟然有几分阴虚肾伤之相。 按照郑怀玉的批注所说，这通常是纵欲所致，可寇婉大病初愈，也没有相好郎君，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尽信书不如无书，或许是自己经验太浅，分辨不出其中的差别，看走了眼。） 白丁再看侃侃而谈的寇如日，似是欲求不满的激亢状况...... 寇家人天生一副好皮囊，加上寇如日博学多才，口才极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具个人魅力的老男人。 聊了一阵之后，寇如日开口问道：“听婉儿说白贤侄心灵手巧，那熏香球最早便是出自贤侄之手。” 白丁点头道：“寇老爷谬赞，那只是临时起意，突发灵感所做。” “既然如此，我还想请白贤侄为我制作一件物品。” “什么样的物品？” “道士用的拂尘。” 看来这寇如日等在这里，便是为了此事。 白丁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便询问寇如日做拂尘派什么用，“不知道寇老爷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木柄用上等的琉璃木，尺寸比一般的拂尘稍大些，但又要显得精致秀气。”寇如日说起来竟然显得有几分兴奋，“还有.......” 看了看马俊伟和肖倩，寇如日欲言又止，招了招手示意白丁上前。 马俊伟识趣地端起茶杯，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身外事，一心只喝手中茶。 肖倩更不会在意寇如日说什么。 待白丁靠近，寇如日在白丁耳旁搭耳悄声说了许久，听得白丁大皱眉头...... 第118章 怕什么来什么 离开寇府的时候，白丁朝东院方向看了一眼，先前的吵闹声便来自那方，此刻已经安静下来。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白丁正如此安慰自己，马俊伟轻轻撞了撞白丁肩膀，好奇问道：“那寇如日叫你做什么样的拂尘，还整得神神秘秘的。” 白丁摇头道：“按他的那些设想，这东西只是外观像拂尘的玩具罢了。” “玩具？” “对，更像是玩具。”白丁想了想道，“反正他的要求挺奇怪的，如果我做出来你看到就会明白。” 肖倩冷冷道：“你别耽误太久时间，我可不想一直陪着你们闲逛，我给你三天时间了却这边的事情，然后动身返回公屋山。” “是，肖师姐。” 三人回到神仙街街口，春哥一看到马俊伟便迎了上来。 只见他急急忙忙道：“马总管，你快回去看看吧，你店里那个小哑巴被人打坏了。” 白丁心里咯噔一下，正是怕什么便来什么，莫非真如自己所料？ 连忙问道：“春哥，崔喜他伤势如何？” “挺严重的，他就倒在神仙街外边，浑身是血，还是我们几个弟兄把他抬回你们据点的。” 马俊伟塞了一锭银子给春哥，“多谢，这点钱拿去给兄弟们喝酒。” 然后与白丁对视一眼，道：“走，我们赶紧回去瞧瞧。” 回到据点，崔喜已经躺在床上，老牛给他服了药，人暂时还没醒过来。 柱子去天医馆请大夫去了，高明峰下午便骑着赤犼外出，一直没回，也不知道人去了哪儿。 老牛道：“性命应该是保住了，只是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下不了床。” 马俊伟问：“什么人下的手？” 老牛摇头道：“不知道，人是街口的门卫送来的，他们也不清楚，怕只有等崔喜醒来才知道。” 肖倩扳开床前的马俊伟，上前查看一番后说道：“不是修士出的手，只是平常武夫殴打所致。” 白丁道：“崔喜今天是去和寇府的丫头绣珠约会，我们进寇府的时候听到的那阵嘈杂声，会不会就是......” “从伤情推断，大概是哪个时间受的伤。”肖倩面无表情地掰开崔喜的眼皮看了看，又号了一下脉，“把他弄醒来一问便知。” 老牛忙道：“他受伤颇重，强行唤醒怕是不妥。” “哼，有我在这里你担心什么！” 肖倩说着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瓷瓶，揭开盖子在崔喜鼻息下晃了晃。 很快崔喜便了有了反应，紧紧皱着眉头，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快速转动，接着便猛地张开双眼，手脚乱舞，口中还啊啊地大叫。 肖倩玉手按住崔喜肩头，淡淡道：“冷静，有话慢说。” 不知道肖倩用的什么法子，崔喜真的平静下来。 马俊伟忙对老牛道：“快拿纸笔来。” “我这儿有。”白丁自储物袋取出黄纸和笔墨，说着递给崔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写出来。” 肖倩起身站到一旁，崔喜接过纸笔便快速书写起来。 因为心急，字写得十分潦草，但不难辨认，提笔首先写下的便是三个字“救绣珠。” 不等众人发问，崔喜继续写下去，很快白丁几人便了解到事情的大概。 绣珠难得有一天假，本来约好了与崔喜游玩一整天，没想到傍晚时分被叫了回去。 绣珠本不侍奉寇致，听说是寇致那边的丫鬟兰馨病了，临时调去顶替。 崔喜深知寇致为人，担心绣珠有意外，便寻了自己在寇府的熟人打听，结果一打听便急了眼。 原来兰馨并不是生病，而是传言被寇致玩坏了身子，不光是兰馨，侍奉寇致的梅兰竹菊四大丫鬟都难逃魔掌，被折磨得半死不活。 崔喜心急之下硬闯寇府，被熊管事带人拦下暴揍一顿，丢出了府。 崔喜这才想到向马俊伟几人求援，没想到刚到神仙街街口便昏迷过去。 见崔喜眼巴巴地望着几人，挣扎着想要起身，白丁忙按着他。 “你先别急，我问你，这寇致以前便是这样吗？” 崔喜摇头，忙用笔写道：“寇家管教严格，寇致以前并不近女色，偶尔有需求也是由我代劳。” 马俊伟问：“既然如此，那寇致现在这样做，寇城主不管他吗？” 崔喜摇摇头，一脸茫然，显然也不清楚现在为何会变这样。 白丁却想，先前看见寇婉和寇如日，感觉也是怪怪的。 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上次在寇家看见过尚公子，联想到尚公子从事的产业，难道一切都是因为他？ 随即白丁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说尚公子能影响到寇致可以理解，可寇婉似乎与其并无交集。 崔喜见白丁沉思，又急躁起来，手不停指着顶行“救绣珠”三个字，口里呃呃地吐不清话。 “你放心，我这就去寇府，先救下绣珠再说。” 见白丁表态，崔喜这才松了口气。 肖倩突然出手在崔喜脑后枕一点，崔喜再度晕了过去。 “他还是先睡下比较好。” 这个时候，柱子也带着天医馆的大夫赶了过来，大夫给崔喜看病，白丁几人便来到院中商议。 马俊伟道：“白师弟，你真要去寇府要人？” 白丁点头道：“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去。” “哎，你先等等。”马俊伟上前一步拉住白丁，“寇致毕竟是寇中天的儿子，虽然说我们是修仙门派，他们只是凡俗权贵，可我们外门有很多事需要朝廷照顾，你这样贸然前去要人，今后怕是会生出许多麻烦。” 柱子道：“听说寇中天府上还养了两个凝气末期的门客，你要硬来的话怕会吃亏。” 白丁想了想道：“我去找婉姐姐出面，请她带我去见寇致。” 马俊伟道：“你要是见着了寇致，那绣珠并未出事，又该如何？” “自然是带回来，要是等出了事不就都晚了？” 马俊伟干咳两声道：“白师弟，你这样大半夜冲进别人家中，要求带走别人的侍女，这有些不妥吧。” 老牛也是皱眉道：“自古仙凡互不干涉，富贵人家的少爷睡了自家婢女，本也不是稀奇事，我们这样强行上门把人带走，仙盟不会支持我们，说不定反而仙捕衙还会治你一个扰乱民间的罪责。” “那马师兄你有什么好办法？” “寇如日不是有求于你吗，你请他出面，把那绣珠要过来。” 白丁摇头道：“今天你也听翠屏说了，东西院各自为政，寇如日并不一定愿意出面，寇致也不一定卖他这个面子。况且如今寇府透着古怪，梅兰竹菊四个丫鬟接连出事，也没人管束寇致，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若是索要不成，以寇致的性格，怕是会对绣珠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那师弟你打算怎么做？” “悄悄把人给偷出来便是。” “万一寇府上报仙捕衙.......” 白丁摇头道：“那也与我无关，带走绣珠的是蒙面人，我一直都在据点，大家都可以为我作证。” 老牛道：“那两个门客万一发现你......” 白丁看向肖倩，笑道：“这不是还有肖师姐嘛，肖师姐一定不会看着我出事。” 第119章 夜闯寇府 漓水城有丰富多彩的夜市，有通宵达旦的勾栏瓦肆，也有灯红酒绿的妓馆娼院。 但这些地方大都集中在几条主要的商业街区，对于城中多数人而言，夜晚的第一选择还是呆在家中，关起门来自娱自乐。 白丁换上一身漆黑的夜行服，用缎带将散开头发在脑后随意一扎，避开喧闹的街道和巡夜的守卫，悄然来到寇府外。 肖倩默默地跟在白丁身后，全程一言不发。 “肖师姐，如果等会惊动了寇府的两名修士门客，麻烦你替我阻拦一二。” 肖倩冷哼一声道：“你倒是算盘打得响，把我也算计进去。” 白丁笑道：“没办法，谁叫曹师叔把我托付给了肖师姐你，师弟便任性一次。” 肖倩道：“不知道你们瞻前顾后怕什么，不过一个漓水城城主家丫鬟而已，直接抢来便是，何需如此鬼鬼祟祟行事？” 白丁摇头道：“肖师姐不清楚外门的难处，修为地位越低，行事的顾忌便越多，难以随心所欲。” 肖倩不以为然，催促道：“那你便快些行事。” 白丁黑布蒙面，轻轻一跃上到墙头，见院中无人，便跳了下去。 肖倩像影子一样紧随其后，未发出半点声响。 白丁知晓寇致房间的大致位置，一路潜行而去。 途经偏院时，听见有二人在屋里对话。 “熊头，今晚怕是又没得好觉睡了。” “你小子就别抱怨了，耽误了少爷的事让你睡上一辈子。” 这人显然被话给吓住，战战兢兢道：“是是，绝对误不了少爷的事。” 白丁的神识已经探入房中，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家丁和一个络腮胡子大汉，大汉被叫做熊头，八成便是崔喜所说的熊管事。 白丁想了想，推门闯入房内，以灵力从后方震晕了年轻家丁，同时快速上前探手掐住熊管事的脖子，把他摁倒在地上。 “别出声，出声我杀了你！” 白丁故意用沙哑的声音低喝道。 熊管事涨红了脸，连连点头，白丁这才松开手。 肖倩进屋轻轻将门带上，然后便守在门口。 熊管事咳嗽了两声，看着蒙面二人小声道：“二位大侠饶命。” “我问你，你们刚才说的少爷是不是寇致？” 熊管事连忙答道：“正是，老爷晚来得子，只有寇致这一位公子。” “你们刚才说少爷的事是什么事？” 见对方犹豫不定，白丁抽出事先预备好的腰刀，还没开口逼问就见熊管事忙摆手道：“大侠，别别......我说，我全部都说。” 原来近些日子，寇致经常会差他偷偷去买一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回来玩弄。 起先他并没当回事，寇致到了这个年纪对女人感兴趣再正常不过，正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寇中天管得严，家里的丫鬟不让动，自然会去外面寻花问柳。 比起妓院那些妖艳贱货，寇致更中意这些买来的干净女孩。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寇致年纪不大，手段却残忍变态得很，被他玩弄过的女孩非死即残，那惨状连他都不忍直视。 人当然不能死在府里，所以每次事后，都需要他当晚处理掉这些女孩的尸体。 晕在地上这人叫德子，通常便是由他协助自己善后。 白丁皱眉问道：“难道寇家没人知道这事？” “老爷后来收到了些风声，本来是要狠狠责罚少爷，可夫人舍身护住少爷，说都是因为老爷平时管得太严，少爷才会有此行径。” 熊管事顿了顿又道：“其实老爷也舍不得，真要按律例行刑，少爷犯的事足够死上好几回。最后老爷无奈，说家中丫鬟下人随便少爷弄，但只有一条规矩，不能弄出人命来。” “那你们说今晚没得休息，不是等着收尸？” 明晃晃的腰刀架在脖子上，熊管事冷汗直流，忙道：“是是，少爷觉得不过瘾，所以私底下还是让我送人进来，只是做得更为隐秘一些。” 肖倩冷笑道：“你以为寇中天真不知道？” 熊管事愣了愣，他没想到门口的蒙面人是个女人。 不过这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犹犹豫豫道：“有夫人帮忙掩护，老爷他......应该不知情吧，再说老爷最近痴迷于房中问道，根本没心思管少爷。” “房中问道？那是什么？” “是柳仙姑传授给老爷的房中回春秘术，据说可以洗髓壮阳，延年益寿。” “柳仙姑？柳真人？” 熊管事连连点头。 白丁用刀背拍了拍熊管事面颊，“我再问你，今晚那个叫绣珠的丫鬟在哪？” “绣珠？”熊管事盯着白丁的眼睛看了看，忙垂下头道：“绣珠在少爷房间伺候，我今天还送了两个女娃进去，想来她应该不会有事。” “好，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些女孩你是从哪儿买来的？” “人头张，漓水最大的人贩头子，外号人头张。”熊管事火急火燎着说完后，便开始求饶，“大侠，我知道的都说了，求你们放过我，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我一家老小全靠我养活，寇致是少爷，他交代的事我不能.....呃......” 他话还没说完，白丁的刀已经送进了他的胸膛。 抽出刀，白丁又了结了地上的德子，将腰刀在德子衣衫上擦了擦，别入腰间。 肖倩道：“不如等会把那个寇致一道杀了，反正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师姐可曾听说过柳真人这号人物？” 白丁突然问起这不相干的问题，让肖倩一怔，随后她摇头道：“没有，通常金丹期才配得上真人一称，这柳真人是金丹修士？” “不知道。”白丁回忆片刻，“听说是全真道净清派修士。” “清净丹法反对男女双修的阴阳栽接之术，称阴阳全在己身中，炼化自身精气神即可结丹，这柳真人不可能是净清派道士。” “当初寇婉生病，便是寇致寻来柳真人为其问诊，现在寇中天沉迷房中回春术也是这柳真人所赐。” “你意思所有一切都和这个柳真人有关？” “先留着寇致，才能引出这个柳真人。” 肖倩想了想道：“如果她真是金丹修士，这件事便不是我们能解决的。” “我们先把人救出去，再想办法调查这个柳真人。” ...... 来到寇致屋外，只听见房中此起彼伏的吟叫之声。 白丁正感奇怪，为什么这屋子附近空无一人，身后的肖倩突然出手，一把飞刀钉在门前的树影之上。 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男人从影子里走出来，一手捧着书卷，一手捻着肖倩的飞刀笑道：“两位果然艺高人胆大，居然敢夜闯寇府。” 肖倩低声道：“你进去救人，这书呆子交给我。” 第120章 温柔塚 白面书生闻言笑道：“好大的口气，我看你拿什么来拦住我。” “丹书银页，去！” 书生一声喝，手中的书无风自动，翻得哧啦哧啦作响，一页页书页像刀片一样纷纷飞出，射向朝着卧房奔去的白丁。 修士的神识强度有限，能够同时操控的飞剑法宝通常不会超过两种，但这书生显然取了个巧，以数量换质量。 他不需要操控书页做复杂精细的动作，也不需要强大的杀伤力，只需朝着一个大致方向射去即可，主打一个密不透风，无缝可逃。 这一手或许对低级别修士有奇效，可他的对手是筑基中期的肖倩。 白丁丝毫不担心，根本头都未回，径直扑进房中。 一阵火花闪耀过后，纷飞的书页全部无功而返。 肖倩手握着一把柳叶飞刀，拦在书生与白丁中间，那些书页便是被她手中飞刀一一拦截。 只见那柳叶飞刀已经卷了刃口，弯折变形，显然已废。 “赤血铸丹书，页页索人魂，原来是夺命书生包千树，想不到你居然沦落到替人看家护院的地步。” 书生面沉如水，只凭一把凡铁就拦住了他的攻击，面前这蒙面女人绝对不可能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凝气四层水准。 “你到底是谁？” “我？”肖倩冷笑一声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明白今天这事轮不到你插手。” 包千树道：“我若只出一招就畏缩退去，如何向城主交待？” “你是想把自己的命交代在这儿？” 包千树面色变幻不定，最后长叹一声，拱手道：“既然如此，这事我便不管了，在下告辞。” “等等，站住！” “还有何事？” 肖倩道：“你就给我站在这儿，我们没走，你哪都别想去！” “好，我不走！”包千树说话的同时，人一闪没入黑暗中，正是他另一项成名绝技——影遁术。 “找死！” 肖倩低喝一声，朝着身侧的一处空地射出手中的报废飞刀，那里本来只有房中灯光映照出的窗阁树影，突然间多出一道人的影子...... 白丁冲进房间之前，已经用神识扫过房内情况。 进屋是八扇屏风，屏风后是通房丫鬟的小床，再侧边隔断内才是寇致的正房。 外面的动静和白丁破门声已经惊动了房内的人，白丁才一进来，就看见迎面跑上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女子。 女子十七八年纪，面容姣好，素衫下赤裸的胴体在昏暗的灯光中若隐若现。 根据马俊伟等人的描述，只一个照面白丁便确定面前的女子就是绣珠。 绣珠并无大碍，只是面色苍白缺少血色，看上去惊恐过度、六神无主，一双赤足还沾着绛红，在木地板上留下一串血脚印。 “你......你是何人，胆敢夜闯少爷居室。” 绣珠话音带颤，毫无底气，显然面对突然闯入的蒙面人极为畏惧。 白丁没有回答她，一拂手将绣珠击晕，丢到丫鬟歇息的小床上。 侧房与正房中间用落地的帷幕帘子隔开，屋内灯光照出，在帘子上投射出如皮影戏一般的影画。 只见两道黑线垂下，分作数股，吊着一个垂头散发的黑影侧对隔帘。 从胸前垂吊的水滴形状和腰臀圆润曲线，不难看出这是一个丰满的女人，只是这女人后背被细线拉出许多三角形凸起，四肢低垂，显是失去了意识。 木地板上还有潺潺血水自帘底流出。 白丁一把扯下帘子，就在帘子下落的那一瞬，数道银丝迎面射来，银丝头部散发出淡绿幽光。 要是换成普通武夫，这一下必死无疑。 白丁已经凝气四层，况且神识和肉体远胜同阶修士，手中腰刀连连挥砍，将银丝格开。 这银丝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刀砍不断，头部那发出绿光的部位，是一颗颗带倒刺的细小弯牙。 白丁终于和寇致面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浑身淌血的裸体女人，两排钩子穿入女人雪白的背部皮肉中将她悬吊半空，牵扯钩子的银色丝线汇集成束跨过顶梁又落在寇致的手上。 他两只手都带着银色的编织手套，那些丝线便是从手套指尖散发而出，右手拉着悬吊女人，左手的银丝正在收回，绿色细牙嵌在指尖像是弯弯的长指甲。 寇致披头散发，精致的脸庞上散发着妖异的红艳，赤裸的胸膛和腹部浮现巨蟒身躯图案，怀中还搂着一个豆蔻年纪的少女，少女茫然地看着白丁，似乎神志不太清醒。 “你是什么人？” 寇致看见白丁并不慌乱，那表情竟隐隐还有些兴奋。 “要你命的人！” 白丁低吼一声，持刀扑上。 为了不让人辨认出身份，白丁舍了逆鳞匕不用，只使用一把普通的腰刀。 自信凭自己如今的修为，不御剑逆鳞也可以轻易拿下寇致。 寇致一手释放出尖牙阻拦白丁，另一只手猛然一收，挂在半空的女人后背上的皮肉便被生生剥离，露出鲜血淋漓的后背肌肉。 她惨叫一声落在地上，本能反应摸向后背，只摸得一手鲜血，再度晕死。 白丁被突然而来的惨相分神，寇致从女人身上收回的钩子便围了上来。 狭小的空间内，寇致的丝线和毒钩把白丁围得密不透风，白丁一时间难以近身。 迟则生变，不能再拖下去。 白丁下定决心，今天即便不杀寇致，也要重创他，让他短时间内不能再作恶。 后撤两步退出包围圈，自储物袋中取出逆鳞，红光一闪射向寇致。 寇致似乎早有防备，把怀中的少女一推，迎向红光。 白丁急忙御剑转换方向，绕过少女继续射向寇致。 寇致趁此机会收回银丝，双手操控那些丝线在身前结成一道厚厚的网，红光撞击在网上形成一个尖锐的凸起，距离寇致的脸只有寸许便无法更进一步。 “给我破！” 白丁怒喝一声，加大灵力催动逆鳞，那丝线结成的网层层崩坏，眼看要抵挡不住。 寇致的脸上这才露出惊慌神色，大喊不要。 就在这个时候，被寇致推出来的少女扑进白丁怀中，哭喊道：“救救我！” 白丁只感觉少女身上有一股兰香直冲脑鼻，瞬间手足发软，灵气流转受阻，忙一掌扇开少女。 那少女跌倒前手指顺势在白丁胳膊上一抓，袖子立刻划破一道口子。 少女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食指指尖还闪着幽绿光芒，那抹绿色的尖尖上是一点血红，绿的是毒牙，红的自然是白丁的血。 “你死定了！”寇致兴奋地大叫起来，“中了师父的温柔塚，神仙难救！” “聒噪！” 白丁深吸一口气，定住心神，再度催动灵力。 逆鳞匕穿透银网，贯穿寇致的气海丹田，又切断了他手足经脉，接着白丁一道火球射出，点燃了木床帷幔，瞬间便燃起熊熊烈火，将失去行动能力的寇致困在火中。 身旁的少女正想爬起营救寇致，白丁一脚将其踹翻。 本欲杀她，一念她也不过是被迷魂控制的可怜人罢了，便只将其击晕。 脑子念头急转，抱起地上被剥了后背皮肉的晕厥女人，转身离开屋子...... 第121章 全村致富 “这就是绣珠？想不到小哑巴钟情这样的成熟女人。” 肖倩偷偷打量了白丁怀中的女人许久，实在忍不住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白丁摇头道：“这不是绣珠。” “那她是谁？”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肖倩虽然一向冷着脸话不多，这次也难免吃惊地叫了起来，“我们忙活大半天，你就救出了一个陌生女人？” “我想过了，如果救出绣珠别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崔喜，进而猜到是我们做的，现在寇致身受重伤，绣珠暂时是安全的，反倒是这人伤势严重，不赶紧施救怕是活不了多久。” 肖倩略微一想，点头道：“不错，寇中天必定以为我们是替天行道才杀人，不会牵扯到小哑巴和紫气门。” “有那个书生在，寇致不至于葬身火海，如今他已经沦为废人，又被烧得体无完肤，想必很长时间都不能再作恶。” 白丁咳嗽两声，又继续道：“寇致背后恐怕就是柳真人，她接近寇府当另有所图，不会放着寇致不管，我们可以暗中监视调查她。” “有些道理。”肖倩指了指白丁怀中的女人问，“那你准备怎么处理她？” “我刚才已经喂过她回春丹，外伤包扎一下应当性命无忧。”白丁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又道，“我还有件事要麻烦师姐去做？” “什么事？” “等这女人醒来，让她带你去找人头张，把那伙人贩子全杀了。” “好计划，灭了人头张一伙，别人更加确定今晚之事乃侠义之士见义勇为，与紫气门没有半点关系。”肖倩眼睛一亮，“况且人头张一伙本就该死，我现在才觉得你能从秘境中活着出来不全是运气。” 白丁突然停下来，蹲下身将怀中的女人放在地下。 回头望了眼山下灯火辉煌的漓水城，白丁道：“师姐，劳烦你传讯给高师兄让他来接我，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 肖倩皱起眉，这才察觉到白丁不对劲。 “你怎么了？” “我中了寇致的毒，现在浑身无力。”白丁又咳了两声，嘴角溢出污血，“服了回春丹和百消丹也没有效果，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肖倩忙上前双指按住白丁颈部动脉探了探，忍不住爆粗骂道：“你这个废物，对付一个凝气二层的寇致也能中毒。” 白丁苦笑，此刻实在没有精神去解释。 肖倩拉起白丁道：“快跟我走，我带你去天医馆找大夫。” 白丁摇头道：“我不能回漓水城，这毒名叫温柔塚，是柳真人独门毒药，若是回了漓水城很快就会暴露，你快让高师兄来送我去天元城。” “去天元城做什么？” “寇婉说神医莫长生给她看过之后就去了天元城行医，或许在那儿能找到他。” “那我现在便御剑带你去。” “不。”白丁摇头，“若是你我一同消失必定惹人怀疑，师姐杀了人头张之后在漓水城多待两日，过了这两天再去天元城寻我们汇合。” 肖倩犹豫片刻，出手封住白丁经脉穴道，白丁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漓水城南边有个十里亭，很多城市周边都有诸如五里牌，十里亭一类的地名。 但这个十里亭夜间特别热闹。 很多灰色乃至黑色产业都是见不得人的行当，是以夜晚常人酣睡入梦的时候，正是他们业务最为繁忙的时段。 偏偏这些产业服务的对象是那些衣着光鲜的达官显贵，所以不能离城市太远。 十里亭就很好，离城市不太远，交通方便，四面都是荒野，疏散起来也相当方便。 如果官府有人来快马来查，这十里地的距离也可以拖延几炷香时间，足够让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掩盖起来。 汪顺是十里亭土生土长的居民，今年已经三十有九。 他将烟叶用纸卷起来，点燃吸上两口提提神，然后上前掀开马车木笼上的盖布一角。 车笼子里坐着五个衣衫褴褛的干瘦女人，不，应该说四个，因为还有一个看上去不过十来岁左右，没有长开，只能算女孩子。 汪顺皱起眉对车夫道：“老黑，这批货不怎么样啊。” 黑脸车夫笑道：“都怪如今世道太好，卖儿卖女的人家少了，这生意不好做咯。” 汪顺嗤笑一声道：“你不知道去抢啊，你看王麻子一伙洗了个村子，掳来的货色不知道比你这些强到哪里去了。” 黑脸车夫嘿嘿一笑，马鞭在手中扯了扯道：“没那个本事，再说事闹大了，保不齐哪天就被端了，还是细水长流的好。” 汪顺笑骂几句，便指挥着车辆往街尾驶去。 丢了手中快烧到手指的烟卷，汪顺叹了口气，感慨颇多。 五年前，十里亭还是和其他乡村一样贫穷，他汪顺不过是乡里娶不上媳妇的懒汉一个。 这一切都因为那伙人的到来变得不同，汪顺记得那天十里亭所有村民都被召集起来，面对着十几个彪形大汉个个都忐忑不安，大气不敢喘。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当众喊话道，他们老板看中了十里亭这地方，要在这里搞开发搞建设，带领全村人致富，条件便是所有人必须无条件服从管理，同心协力，一致对外。 懵懵懂懂的乡民在这伙人的指挥下，开始建房子，修路修地道，筑围墙....... 很快便有一车一车的人像牲口一样陆续送过来，又有许多衣着华贵的人神神秘秘地把这些人给带走。 村里有个叫贾聪明的人私底下说这是贩卖人口，干这事是要掉脑袋的，得去官府举报。 后来贾聪明的脑袋是真掉了，就掉在村口的槐树下，砍他头的不是官府，而是那些彪形大汉。 这一来村民老实了，聪明人死得早，不聪明的如他汪顺这样的，反而日子越过越滋润，手里的钱越来越多，媳妇都取了三房，特别是前段时间买下的那小娘子让汪顺尤为满意。 细皮嫩肉的，说话轻声轻气，听说以前还是某财主家的小妾，嘴上功夫堪称一绝...... 这一切都得感谢老板，虽然老板极少露面，即便露面每次都捂得严严实实，看不见真容。 但这不影响汪顺对老板的忠心，这世道有奶便是娘，管他这奶是不是吃人血产的，这也是全体十里亭居民的心声。 （咦，那两个是什么人？） （一个黑衣蒙面，一个纱布裹得和粽子一样，好像都是女人，那对柰子真大，揉起来一定很爽。） （哎，来了，来了，过来了。）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汪顺挺直了腰杆，尽量让自己显得高大威猛一些。 没想到那黑衣蒙面女人根本没看他一眼，转头问道：“就是这里？” 身后裹着白纱布的女人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挂着不知道是汗珠还是泪珠。 汪顺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大声重复问道：“我说你们俩是干什么的？” 蒙面人指着不远的树桩对大胸女人道：“你坐那儿休息休息，我一会儿便完事。” 汪顺已经动怒，上前就准备拦住那个看起来虚弱不堪的大胸女人。 借着火把，他看清女人转身后的后背，厚厚的白色纱布盖不住渗出的血斑，像是雪地里的红梅一样显眼。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视线从女人的后背一下子跌到脚跟，地上的杂草像胡子一样扎得脸疼，或许自己与媳妇亲热的时候，她们也是这种感觉吧。 汪顺莫名其妙想了这些，女人的后脚跟已经远去模糊，汪顺的脑子也跟着模糊了...... 第122章 医治 白丁醒过来，正躺在软绵绵的床上，顶部是薄薄的青纱帐，帐角的木柱上还挂着刺绣精美的香囊。 空气中闻得到檀香，只是这檀香不够纯粹，其间还夹杂着淡淡脂粉味。 很明显，这是女人的房间，白丁想要扭动头和身子，这才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 不是中毒的无力感，而是这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 “你醒了，躺着别动。” 说话的是一个苍老的老头声音，声音平淡而稳定，听不出任何情感。 白丁试着动了动喉头，低哼了一声，好在还能说话。 “莫神医？” “不错，正是老夫。” “这里是天元城？” “当然，你不是特意来天元城找老夫的？” “那我高师兄呢？” “那小子废话太多，被我赶出去了。” “这是哪？” “陈记酒家。” （陈记酒家，那不就是廖思梦的地盘，廖思梦为了救她师兄赵明，还欠自己二百两银子来着。） 莫长生往前倾着身子，白丁才看见这神医的侧脸，只见他白发白须，脸上皱纹不少却不很深，只因为特别胖，白丁数了数，层层叠叠的至少有四层下巴。 莫长生手里拿着长长的银针，在白丁身上扎了下去。 白丁毫无感觉，问道：“莫神医，我还有救吗？” “死不了，但是也动不了。”莫长生又扎下一根银针，道，“我将毒逼至你的骨肉中，远离心脉内腑，虽然保下了你的命，但是这毒一日不排出，你便一日不能动。” “那要多久才能把毒排尽？” 莫长生翻着眼珠想了想道：“等你筑基成功，重新洗髓伐骨的时候应该可以把毒全部排出。” 白丁苦笑道：“筑基遥遥无期，难道我便要一直这样躺着。” 莫长生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你体质特殊，无垢已成，早就成了一具尸体，如今还能活下来已经算不错了。” “神医可有别的办法？” 莫长生皱了皱眉，刚欲开口，门外有人敲门道：“莫神医，早膳已经备好，请您下去用餐。” “你先躺着，千万别强行活动，也别运转灵力，等我吃饱喝足了再说。” 莫长生说完便挪动着胖胖的身子下楼去了，留下白丁一个人望着帐顶发呆。 不过多时，便有人进屋，来的不是莫长生，而是高明峰。 高明峰人还在门口，声音便已经响起：“白丁，你可算是醒了！你说你和肖师姐去办事怎么不知道叫上我，要是我在你也不会出事。” “高师兄你恰好出去了。” “我就是出去遛了遛红牛，你们可以用传讯符通知我呀。” 白丁笑道：“年纪小小便有不凡修为的又有几人，高师兄若是去了别人自然会猜出身份来。” “那倒是，我这个年纪便筑基的确实罕见。”高明峰有些自鸣得意，“你还笑得出，差点把命都丢了，你不知道，昨天我从肖师姐手里接过你的时候，你比死人也就多出一口气。” “那是肖师姐封了我的经脉，防止毒素扩散。” “莫老儿怎么说，你什么时候能好？” 白丁沉默片刻后道：“莫神医说我性命无忧，但是想要恢复如初恐怕要很长时间。” “那是莫老儿本事不行。”高明峰嚷道，“你等着，我已经让师父请来全真道高人替你治疗，肯定比这凡俗庸医强千百倍。” “黄口小儿，你说谁是庸医！”莫长生恰好回来，在门外听见了高明峰的话。 高明峰满不在乎地说：“谁答应便是谁，你看看凡人的伤风感冒或许还行，修仙之人的毛病，你看不好。” “老夫虽不是修行之人，但自问普天之下医术能胜过老夫的屈指可数。” “光说不练假把式，你真有本事为什么治不好我白师弟。” “谁说治不好，他中的毒不简单，除非有洗髓伐骨的圣药，要不谁来了也没用。” 听莫长生言之凿凿，高明峰也有些发虚，嘴硬道：“那你就看着吧，师父的好友玉虚山陈道长晚些时候便到，看她有没有法子。” 莫长生冷哼一声道：“那我拭目以待。” 说完居然拂袖离去。 白丁叹气道：“高师兄，不管莫神医有没有办法，你都不应该这样贬低他，我这条命确实是莫神医保下来的。” 高明峰贼笑道：“这些神医大师什么的，脾气通常臭得很，你不刺激一下他，他们就不舍得拿出压箱底的手段，你放心好了，师兄心中有数。” 白丁无语，转而问道：“我昏迷多久了，这里是谁的房间？” “十来个时辰吧，这里是陈记酒家翠儿姐的房间。” “翠儿姐是谁？” “这儿的楼凤，这张床最大最舒服，我便挑了这房间。” ...... 全真道的医术在修界也是声名显赫，来的陈道长更是个中翘楚。 听高明峰说陈道长全名陈赛娥，道号玉娥子，筑基后期修为，与薰仙子是至交好友。 陈道长神识来回扫过白丁，望闻问切一番后，得出了与莫长生类似的结论。 “只是你这白师弟的身体已然经过一种霸道力量冲刷重塑，想要寻到合用的灵药极难，药性必须不弱于先前这种力量。” 一旁的莫长生摸着胡子得意地说：“怎么样，我说了你让别人来看结果也是一样。” 高明峰没心情与莫长生斗嘴，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陈道长沉吟片刻后道：“若以本门太玄通脉灸法，配合淬体排杂的丹药，或许三五载便可清除毒素。” “三五年，那也太久了吧。”高明峰失望地说道。 莫长生冷冷道：“嫌久，那也行，我有个法子。” “什么办法？”高明峰皱眉道，“你怎么早不说。” 莫长生仰头道：“当初他是拿什么淬体，再来一次便可。” 高明峰和白丁闻言都是一愣，这意思是需要再下一次龙血池，可那池子在秘境中，如何还有机会再去，况且池中灵力已经被白丁榨取得差不多，不复先前功效。 白丁想了想，那颗龙源珠由白转红，吸纳了不少真龙精血，或许可以试一试。 “多谢陈道长，此事我们另想办法。” 白丁顿了顿问道：“不知道陈道长是否认识清净派柳真人？” “清净派，柳真人？”陈道长思索片刻后道，“清净派与我们玉虚山同属全真道统，姓柳的金丹真人曾经是有一个，不过这人已经身殒。” “陈道长可否细说？” 陈道长犹豫一阵后道：“这其实是门派丑闻，十多年前清净派柳敬煌柳真人迷恋上合欢宗大护法紫蔷薇，为了她不惜叛门而出，加入合欢宗。后来仙盟号令天下剿灭合欢宗的时候，柳敬煌也身死道消，为了道门颜面，这件事对外称柳真人死在讨伐合欢宗的战役中，实则是道门清理门户。” “陈道长确定这柳真人已经死了？” “确定，因为我和你师父付景薰当时都在场。” 白丁愣了愣问道：“柳真人是男是女。” “当然是男人。” 第123章 合欢教 陈赛娥又看了看白丁，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遇上了柳真人？” “那人确实自称清净派柳真人，只不过......她是一个女人。” “女人？”陈赛娥蹙起秀眉，正色道，“你中的毒也和她有关？快从头到尾说来听听。” 白丁从寇婉生病开始，把前后经过全盘讲述一道，连同自己觉得可疑之处一并道出。 一旁的莫长生突然道：“温柔乡，英雄冢，正是当年合欢宗横行的时候最出名的两种毒药，你中的毒名为温柔塚，毒性集两者之大成，莫非真是合欢妖人？” “若真是合欢宗余孽，此事马虎不得，当立即上报仙盟。” 一旁的高明峰挠了挠头，问道：“合欢宗有这么可怕吗？” 莫长生似乎勾起了久远的记忆，叹道：“合欢宗横行的时候，你小娃儿还没出生。那个时候在仙为合欢宗，在俗称合欢教，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遍布合欢信徒，短短十年时间便俨然发展成为世间第一大派。” “没错，合欢宗发展势头迅猛，不仅是世俗庙堂，各大修仙门派之中也不乏合欢信徒，所以仙盟才不惜一切代价铲除合欢宗。”陈赛娥附和道。 “那合欢宗的功法很厉害咯？” 高明峰这样一问，莫长生和陈赛娥都露出古怪的表情。 半晌后，莫长生干咳两声才答道：“确实很厉害，那滋味说是销魂蚀骨不为过。” “咦，莫老头你尝过他们的厉害？” 莫长生尴尬笑了笑，敷衍道：“浅尝辄止，浅尝辄止。” 说完之后，老脸居然红光焕发，似乎还有憧憬之意。 一旁的陈赛娥道：“合欢宗最厉害的不是杀伐之术，而是迷魂妖法，其镇派功法《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据说能让元婴修士沦陷为奴，甘为驱使。” 高明峰感慨道：“哇，那确实是很厉害。” “那个时候，因为仙门中有许多人都沦为合欢教徒，所以仙盟在铲除合欢宗的时候还借助了西域佛门的力量，作为交换条件，允许佛门在各境之地传经布道，这才有了现在这些寺庙和尚。” “原来如此，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 “好了，这些事暂且不提，我自会和你们师父商议处理，你先安心在此疗养祛毒。” 陈赛娥取了一瓶丹药交给高明峰，“这是清灵丹，每日服用一丸可压制毒性，若想要根除，还需寻来淬体灵药，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 “可否拿与老夫瞧瞧？” 高明峰见陈赛娥点头，便把药瓶给了莫长生。 莫长生揭开塞子闻了闻，又倒出一颗，用指甲刮下一点药皮送入口中尝了尝。 “好药！”莫长生赞叹一句，说道，“配合老夫金针放血疗法，七日内应该可以下地活动。” “莫神医医术高明，今日贫道还有要事不便久留，他日得空再与神医交流医术。” 莫长生笑道：“陈道长客气了。” 两人相互又吹捧几句才道别分离，莫长生对高明峰喝道：“胖小子，去寻个盆来。” 高明峰见陈赛娥对莫长生也客客气气的，便收了先前的轻视之心，问道：“要盆做什么？” “废话，老夫要给他放血，盆当然是用来盛血，难道让血淌得满屋都是？” ...... 服过丹药放过血，白丁困意难挡，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四下一片寂静，房外的烛灯照得灰白窗纸泛红。 身体恢复了些知觉，甚至还能够动动手指头，白丁试着神识操控储物袋，自其中取出龙源珠。 激发龙源珠之后，一股霸道的灵力便窜入体内，像是随着血脉流淌的火焰河流，融化了一切原本不属于身体的物质。 虽然痛苦，但确实有效，白丁感觉到手脚正在恢复活力。 与此同时，那种狂暴的力量也在侵袭神魂，白丁变得激亢嗜血起来，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额前的龙印不知不觉中再次亮起。 识海中，那龙印沟壑图案像是活过来一样，开始扭曲晃动。 那棵枯树感知到异动，树根不断生长扩张，将扭曲的沟壑牢牢固定，像是绳索一样锁住躁动的长龙...... 终于一切回归平静，白丁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手足依然乏力，但是已经可以稍作活动。 （果然有效，只是这龙源珠......似乎每使用一次就会加深一次龙印，好在还有这古怪的枯树可以克制。） （上次从井中脱困出来，面对尤玘时精神似乎也受到过影响，青龙到底在这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白丁一时也得不出答案，在弄明白之前这龙源珠还是少用为妙。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高明峰拍着白丁的脸叫道：“师弟该吃药啦，药不能停。” 一旁的莫长生白眼道：“瞎叫什么！安静点！” 说着抓过白丁的手腕把脉，没过一会儿像是见了鬼一样跳起来，大叫道：“怎么可能！” 高明峰道：“你让我别叫，是好让你自己瞎叫吗？” 莫长生没理他，忙问白丁：“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白丁抬起手看了看，握了握拳，然后撑着床坐了起来。 “好像.....好多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点.......饿。” “咦，有胃口吃东西说明就快好了。”高明峰拍着旁边莫长生的后背，衷心赞叹道，“莫神医，你这神医的名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莫神医没答话，把白丁从上到下检查了遍，自言自语道：“没道理呀，怎么就好了这么多......” 白丁问：“莫神医，我现在怎么样？” 莫长生答道：“毒性十去八九，身体已经基本正常，只需调养一段日子便可完全康复。” 见莫长生这样子，高明峰道：“或许是陈道长的清灵丹起了效果。” “绝没有这种效果！”莫长生肯定说道，然后不断询问白丁昨晚情况。 白丁不愿暴露龙源珠的秘密，摇头道：“什么也没发生，我.......能不能先吃点东西？” “刚好我们也要用早饭，我叫小二送一份上来。”高明峰说着摇了摇发愣的莫长生，“神医，人反正没事了，先吃早饭去。” “不，我一定要弄清楚，我莫长生决不能糊里糊涂治好一个人。” “那行吧，你不去我自己去。” 高明峰撇撇嘴，正准备离开，迎面撞见一个二十多年纪的女子进门。 “翠儿姐，你怎么回来了？” “忘了点东西，回来取一下。”叫翠儿的女子答着高明峰，眼瞟向白丁笑道，“哟，小哥身子骨就是好，前晚来的时候还半死不活，这一日功夫就已经能起身了。” 白丁见她披着一身轻纱薄衫，胸前衣襟低敞露出大片雪白，微笑点点头算作回应，忙尴尬地撇开头去。 翠儿并不在意，对白丁的羞赧报以轻笑，然后在床前梳妆柜中翻出几件东西，用方巾一裹便打包带走，口中还自言自语低声抱怨：“这个死老六，一大早就要玩这么多花样。” 第124章 玩具 喝过清粥，白丁试着下床走动走动。 莫长生并不反对，说适当的活动反而有助于恢复。 檐外细雨纷飞，白丁倚坐在二楼的栏杆上，深吸两口雨水洗涤过的清新空气，数着檐角滴落的水珠发呆。 高明峰从西头的楼梯上来，看到白丁，上前低声说道：“肖师姐来消息了，漓水城现在乱得像开了锅的粥，朝廷和仙捕衙的人正大肆搜寻凶手。” “他们发现什么了吗？” “还没有。”高明峰摇头道，但面色并不好看，“听说寇中天已经向皇帝申请，派东方大白前来查案，一定要找出凶手。” “东方大白.....” 神捕东方大白白丁自然是知道的，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我中毒到这儿求医还有谁知道？” “廖思梦，这儿的掌柜和小二，还有翠儿姐，当然还包括莫神医。”高明峰想了想道，“他们应该不会说出去。” “高师兄你怎么会把我带到这儿？” “我不想引人注意，想一想天元城只有这个廖思梦还算认识，便带你先过来找她，再去寻莫神医，没想到正好莫神医也在陈记酒家。” “神医也在？” “嗯，这里除了你还有一个病人，你也见过的。” 白丁想了想道：“廖思梦的师兄？” “对，就在西边一楼那房间。”高明峰朝那方向扬了扬下巴，“廖思梦不放心他师兄，所以求莫神医留下来，你这也算是好人有好报，要不是你当初救下他一命，如今莫神医早就不在天元城了。” “廖头她人呢？” “这几天来去匆匆的，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白丁想了想道：“高师兄麻烦你帮我找些东西来，我要做件拂尘。” 高明峰十分诧异，“什么东西？” “上等的琉璃木，白马尾，要纯色不能带半点杂毛，软香胶，金丝绳，寒镔铁.......” “你做拂尘干嘛？” “做给寇如日。” “你还要回漓水城？” “对，我必须回去，还要把这拂尘亲自送到寇如日手上，你告诉肖师姐先别过来寻我们，过两天我们就回漓水城。” ...... 白丁正在房中忙碌，翠儿姐又来取东西。 他看到白丁正在做木件，十分好奇，上前只看了两眼便啐道：“想不到你年纪不大，还有这许多花花肠子。” 白丁听得莫名其妙，问道：“翠儿姐你这是何意？” “还给老娘装傻。”翠儿拿起纯白马尾，举着束毛的水滴状尾椎在白丁面前晃了晃道，“这不就是那啥，用来塞那儿的。” 白丁摇头道：“这是拂尘的头。” “哪有拂尘的头和柄是分开的，再说你那柄......”翠儿瞟了一眼，脸居然有点微红，“那么粗长。” “这是定制之人要求这样，可分可合。”白丁说着拿起尘柄解释道，“翠儿姐你看这里，里面装有九盘镔铁薄片，像这般扭动张紧，松手之后铁片伸张，便可带动顶端旋转。” 白丁演示了一道，看得翠儿目瞪口呆。 “而且这转轴之上我还加有不对称的重块，这样它在旋转过程中还能不断摇晃摆动。” 翠儿的脸更红了，她抢过去试了又试，突然抬头看向白丁认真问道：“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客户的构思，把东西设计制作出来，这......不就是个拂尘玩具吗？” 翠儿看白丁回答得极为诚恳，笑道：“这样的玩具，你也帮我做一个呗！不，我要你做十个！” 白丁自然不可能真的做十个，他用剩余的材料又做了一个送给翠儿。 只是白马尾只有一条，翠儿连说没关系，居然从她的梳妆柜下方抽屉里寻出一条狐狸尾巴，改改头部安插进去，毫无违和感。 看着翠儿姐如获至宝跑出去的模样，白丁又看了看她那百宝箱一样的抽屉，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又不是很明白...... 夜里，廖思梦来看望白丁。 白丁看她清瘦了不少，神情也有些疲惫。 “廖头最近在忙什么呢，整天都不见人。” 廖思梦苦笑摇头道：“没什么，把帮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分派给几个元老，等师兄身子好些，便将帮主之位让给他。” 高明峰好奇道：“廖头你不做轿帮帮主了？” “不做了，人累心更累。” 白丁问：“那廖头今后有什么打算？” 廖思梦淡淡道：“我准备卸去帮主的担子，进公屋山矿场陪丁大哥几年。” 高明峰闻言，实在憋不住笑，撇开头假装咳嗽几声。 白丁也吃了一惊，忙道：“廖头，人死不能复生，你即便去了公屋山，丁师兄他......” 廖思梦道：“我意已决，即便只是一座枯坟，我也想去看看，去陪陪他，得空的时候去丁大哥坟前说说话，清明中元给他上上香，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白丁想了想道，“可是你是女人，去了矿场有诸多不便。” 廖思梦摇头道：“我已经打听过，矿场收矿工不分男女，只要愿意，立下契约便可入内。” “你要知道挖矿又脏又累，而且矿场的生活条件极为艰苦，万一运气不好碰上矿难......” “那就麻烦白仙师将我葬在丁大哥旁边，思梦也死而无憾了。” 话说到这份上，白丁也实在劝不动，心道丁师兄你自己造的孽自己收拾吧。 想到丁暄和廖思梦再见面时的情景，白丁居然有些想笑。 高明峰道：“廖头，不，廖姐你放心，进了公屋山有我和白师弟罩着你，保管吃不了苦。” “多谢两位仙师。” 高明峰摆手道：“这次你也帮了我们大忙，这点事不算什么，只是你切记别让人泄露了我们的消息。” 廖思梦点头道：“两位放心，陈掌柜和小祁都是可靠之人，翠儿那边我也交待过，绝对不会泄露半句。” 白丁说：“也不用如此，万一有人来问，便说我和师兄是特意来这边取材，做一件东西。” 白丁拿起做好的拂尘，摸了摸把柄道：“天元山一带盛产琉璃木，我和高师兄是特意来此取材的。” 廖思梦点头表示明白，又道：“我欠仙师那二百两银子已经备好，不知道仙师什么时候要。” “廖头还是叫我白丁吧，仙师仙师的听着别扭。”白丁想了想说，“抵去我们这几天开销费用，还剩多少明天一并给我。” 扭头又问：“高师兄，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体型不大容易隐藏，但是可以远距离偷听别人谈话。” “你要干嘛？” 白丁手摸着洁白的马尾道：“这东西八成是要送给柳真人，我想......” 第125章 我要的不多 漓水城，寇府。 寇中天面若寒霜，端坐在大椅上，脸上还有几道新添的抓痕，敢抓伤他的便只有家中的那只母老虎。 想当初迎娶袁梅过门的时候，她也是一位端庄文静、知书达理的大户小姐，为何夫妻多年之后，会变成如今的恶妻悍妇，寇中天想不明白。 以他寇中天的身份地位，即便再娶几房妻妾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可为了顾及袁梅的感受一直没有纳妾，还是因为年岁渐长正房无出，为延续香火才纳了一房小妾。 没想到纳妾之后没过多久，正房夫人袁梅便怀上了寇致。 老来得子，寇中天自然将寇致当做心肝宝贝疼着，可如今他这宝贝被人毁了，如何不怒，如何不恨？ “老爷，东方大白来了。” 前来禀报的是寇家的总管寇安，也是寇中天的亲信。 寇中天坐直了身子，忙道：“快请神捕进来说话。” 不过多时，东方大白便摇着他的折扇走了进来，虽然气温还低，但人人都知道东方大白扇不离手，所以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与东方大白一同进来的还有漓水城总捕头铁义，以及仙捕衙汪全海。 寒暄几句众人落座，寇中天道：“有劳东方神捕不辞辛劳千里赶来，犬子不幸遭人毒手，还望神捕为我寻出行凶歹人，寇某定当重谢。” 东方大白不紧不慢回答道：“案情的经过，我已经向铁、汪两位捕头了解过，这案......不太好办啊。” “哦？”寇中天皱起眉，问道，“东方神捕有何需要，寇某一定配合支持。” “令郎修炼采补邪功，残害无辜女子，如今的灾祸可谓咎由自取......” 砰~ 寇中天一拍桌子，冷冷道：“犬子德行有亏却是寇某管教无方，但我请东方神捕来不是为了听你训斥，还请神捕言归正传。” 东方大白笑了笑，道：“寇城主要破案也可以，两个案子一起办，我自然全力以赴。” “两个案子？” “对，两个案子。” 东方大白竖起一根指头道：“其一，蒙面人夜闯寇府，杀人行凶。” 顿了顿，东方大白看向寇中天冷笑一声，又再竖起一根手指道：“其二，公子寇致修习邪功，残害民女！” 寇中天强忍怒火，面颊抽搐，“你是想要我儿子的命？” 东方大白摇头道：“非也，要你儿子命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他若不做这些恶事，我自然不会有此要求。” 寇中天瞪着眼半晌不做声，手用力抓住椅子扶手，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铁义像木头一样端坐着，低着头不敢出声。 汪全海的仙捕衙属于仙盟管制，本不需要听令于朝廷，但出了这档子事又不能不闻不问。 此刻见寇中天脸色铁青，居然撩起二郎腿抖摆起来，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寇中天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对东方大白问道：“你想要什么？要什么条件才肯替我查案？” 东方大白笑道：“我要的不多，公正二字而已。” ...... “这是八音虫，又名‘千里耳’，是西南旗天苑专门饲养用于窃听的奇虫。” 肖倩从小瓶中夹出一个豌豆大小的肉虫，放在桌上的白帕上。 高明峰问道：“肖师姐，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肖倩答道：“我在旗天苑的朋友送我的，听说你想要这种东西，我正好有。” 白丁皱眉想想，觉得旗天苑这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肖倩继续道：“这只是幼虫，我瓶里这只是母虫，母虫能够远距离感知幼虫周边的动态，所以修士利用八音虫这一特性，专门培育饲养了这种虫子。” 白丁问道：“那这虫子要怎么用？” “旗天苑有一套专门与母虫沟通交流的秘术，你只要把这幼虫放进拂尘中，我自然就有办法得知那一头的动静。” 白丁看了看在帕子上缓缓蠕动爬行的幼虫，问道：“把这虫子封起来它不会死吗？” “不喂养的话大概只能活六七天，至少这六七天时间里可以用来监听。” 高明峰道：“这要是虫子爬出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肖倩白了他一眼道：“难道你不知道把它关起来？” 白丁点头道：“那好，我做一个通气的夹层把虫子藏进去。” 说干便干，这点活儿对白丁不难，很快便将拂尘改造完毕，把八音虫幼虫藏进里边。 白丁顺便还问了高明峰关于旗天苑的事，经过高明峰解释，白丁才想起来，南境唯二的元婴修士之一，孟不凡，便是这旗天苑首旗。 旗天苑分为杏黄旗，控水旗，宝色旗、云界旗和焰光旗，每旗有一个旗主，下辖八门弟子，镇守西南边陲，抵御妖族入侵。 准备妥当后，白丁便又拉上马俊伟一同前往寇府。 这一次没让肖倩同行，因为两人若是走在一起，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事情。 或许是因为寇致的原因，寇府上下一个个都神色严峻。 “寇致出了事，父亲他也很担忧。” 寇婉叹了口气，打开白丁带来的云纹木盒，只随意瞟了一眼里边的拂尘便合上。 “你们稍等一下，我父亲一会儿便到。” 白丁安慰道：“寇致的事我们也听说了，这次朝廷派来东方大白查案，相信很快便能水落石出。” 寇婉叹息道：“就算找到了凶手又能怎么样，寇致他永远不可能恢复如初了，而且他做的那些事.......” 寇婉欲言又止，不想再提。 马俊伟问道：“寇公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命虽然保下来了，但是生不如死，叔父已经派人去寻柳真人，希望她能有办法医好寇致。” “柳真人不在漓水城？” 寇婉摇头道：“不在，听说前些日子去了南边临海城。” 白丁问：“莫神医还在天元城，为什么不找他来看看。” “上次莫神医来，提了些要求......惹得家父不喜，所以这次没有再去请他。” 白丁点点头，其实他已经知道这事，莫长生问诊的时候提出要检查寇婉下体，男女有别，况且寇婉还未出嫁，寇如日很难接受这种要求。 当时经过柳真人诊治，寇婉已经有好转迹象，所以便拒绝了莫长生。 莫长生医术高明且心高气傲，自认不输于任何人，心中对此事也耿耿于怀，即便寇家再去请估计他也不愿来。 寇如日匆匆赶来，眼圈乌黑，眼眶发红，显得极为疲惫难过。 但他还是打起精神，与白丁客气几句，收下了拂尘，并且差人送了白丁一百两银子作为答谢。 白丁和马俊伟见此情形，也不便久留，告辞离开。 等白丁走后，寇婉才问道：“爹，叔父真的答应了东方大白的要求？” 寇如日点头道：“哎，答应了。” “可......那不是寇致也要被定死罪！” 寇如日苦着脸道：“我求也没有用，你叔父说他最近练习房中术有了起色，他觉得他......他又行了，说这个儿子反正已经废了，不如再生一个。” “啊！”寇婉惊讶不已。 寇如日摇头喃喃道：“中天啊，要不是我......哪来的儿子哟！” “爹你嘀咕什么？” “没，没说什么......” 第126章 说气运 白丁与高明峰没有返回公屋山，因为付景薰来了漓水城。 一身粗布花袄，螺髻上插了根桃木簪，不施粉黛，一副乡里村姑打扮。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嗯？” 见付景薰皱眉，高明峰忙改口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付景薰这才答道：“还不是因为柳真人的事，仙盟着我等先暗中调查确认此事，如果真是合欢教余孽，当一网打尽。” “我来这儿的事不要声张，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我是你的姑妈。” “是，......姑妈。” 实际上付景薰已经一百多岁年纪，自然是“老人家”，可女人天生忌讳这个老字，再说就外形而言，不过三十左右，说是高明峰姑妈也无人怀疑。 白丁还未行正式拜师之礼，不知道付景薰对于这个强塞来的弟子是何看法，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双膝下跪，规规矩矩拜了拜，“弟子白丁，见过师父。” 付景薰看了看一旁立着的高明峰和肖倩，这才目光转向白丁，轻笑道：“为什么会选我？” “矿场那边比较清净，弟子也比较熟悉，而且弟子与高师兄相处愉快，所以选了薰仙子为师。” “哼，也不知道说几句好听的话。”付景薰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那些繁文缛节便免了，你当拜我三拜，就算是入我门下。” 白丁依言叩拜。 付景薰道：“这是你师兄高明峰，此外你还有一个在外游历的大师姐，叫做何美凰。” “弟子明白。” “你已修练天圣诀，此功法我也无法给你太多指导，天圣诀可转化任意属性灵力，这《五行遁》便赐予你，当做为师的见面礼。” 白丁接过灵简，心中欢喜。 “想不到你短短半年时间，便已经达到凝气四层修为，而且练的还是出了名难练的天圣诀，这速度可谓惊世骇俗。”付景薰看向白丁，问道，“那你觉得自己凭什么进展能如此快？” 白丁一愣，想了想回答道：“机缘巧合。” “论天赋，你算不上顶尖，论资源，你之前只是一个外门弟子，这修行界从来不缺勤奋刻苦之人，也不乏敢于冒险搏命换取机缘之人，可没有几人能有你这样的速度。” 白丁只能沉默，他根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一旁的肖倩出言道：“师父曾说，一个人的气运会很大程度上影响修练。” “气运？哼！”付景薰笑着摇头道，“气运一说虚无缥缈，恰好我和你师父的看法不同。” “请付师叔解惑。” “你师父曹闻道认为气运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实存在，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一个人若是气运加身，做什么都会一帆风顺，反之处处受制，难以成事。” “难道不是吗？自古以来大成者无不是气运亨通之辈，机缘奇遇不断。” 付景薰摇头道：“这是主流的观点，但也有少部分人认为不是这样，恰好我就听过一种观点，并且深以为然。” 白丁问：“师父以为如何？” “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便是变数，任何事都存在变数，正是这些变数造就不同的机缘巧合，一件事无论多么不可思议，只要它发生了，这些变数就成为了确定的结果。” 高明峰挠头道：“师父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 白丁想了想说：“因为我已经凝气四层了，所以不管我的经历在外人看来充满了多少偶然和巧合，它都已经是既成事实。” 付景薰点头赞许道：“不错，因为没有这些巧合，你已经是一个死人，死人是没有机会站在这里说自己运气好。同样的道理，那些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他们一生中也经历了大量的偶然和巧合，世人觉得他们身具大气运，仅仅是因为他们取得了成就。” 肖倩还是不解道：“这不是一回事吗？” “不是，根本没有气运这种东西。”付景薰斩钉截铁道，“只要存在可能的事情，它迟早会发生，它可能发生在你白丁身上，也可能是黄丁，蓝丁，可能是现在，也可能是过去将来，只要还有人去修练天圣诀，就总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与气运无关。” “师父意思是我走了狗屎运，那个人恰好是我？” “不是，我希望你想清楚这其中哪些因素起了作用，哪些纯属偶然，你半年时间走过了别人大半辈子的路，走得太快太顺利，你还能走多远，谁也无法预料，可能突飞猛进也可能后继乏力，不管如何你唯一能做的便是坚持走下去。” “是，弟子一定戒骄戒躁，勤奋努力。” “你与贺伟明三十年之约我也清楚，贺伟明入金丹已经一百多年，你若想在他手下活命，至少也要结丹，我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辈子。”付景薰叹气道，“可三十年结丹，谈何容易。” 白丁笑了笑道：“终归还是要试一试，总不能现在开始便数着日子等死吧。” “你今年多大年纪？” “下月满十五。” “以你的年纪而言，处事可算得上老成，不过你夜闯寇府一事想得太过复杂。” “嗯？” “这也不能怪你，毕竟半年前你还只是一个普通人，思维没有转变过来，莫说是杀了寇致，便是杀了寇中天，只要有为师在，绝对没人敢动你。” “可仙盟的律例.....” 付景薰打断道：“仙盟的律例只是针对普通人和没有背景的弱小散修，你走路的时候何时需要担心踩死地上的蚂蚁？” “可是.......公然无视律例法规，是否有失公正？” “公正？”付景薰冷笑一声。 ...... “弱者才要求公平正义，强者从来都不追求所谓的公平正义，因为强者本身就是公平正义，我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让寇家的丑事曝光而已。” 东方大白摇着扇子，看着窗外的夜景缓缓说道。 他身后一个年轻的锦衣卫士皱眉问道：“那您答应帮寇中天查找凶手，该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东方大白笑了笑道，“夺命书生凝气八层，手段不凡，被那女人玩得团团转，对方甚至连法器都没使用，说明至少有筑基中期修为，当天身在漓水城又有这种修为的女人能有几个？哪一个都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那......那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能算了，虚造两个不存在的过路修士，路见有人口买卖便顺藤摸瓜找上寇府，声张正义，救下苦主回头灭了人头张的据点，随后云游他方去了。” “寇中天能接受这种说法？” “不接受也得接受，他凭什么去拿人，难道仙捕衙那些修士会去为他拼命？仙捕衙对这两个莫须有的修士发布通缉令，要么找两个死人顶包，要么沦为无头公案，放心，这种事他们熟得很。” “可光是寇致这事，也动摇不了寇中天的城主之位吧。” “放在平时是不能，但放在现在这个时候足够了，当今圣上就是因为妄图修仙被逼退位，他寇中天的宝贝儿子修练邪功，必然从严处理。” 年轻卫士点了点头。 东方大白冷冷道：“还有三年，三年后若是三皇子不能上位，你我恐怕都难逃一死，你回去劝你父亲早作决断，若再是骑墙两边倒，不但三皇子容不得他，大皇子也不会放过他。” 年轻卫士闻言一惊，半晌后重重点头。 第127章 五行遁法 陈赛娥替白丁检查过身体后，赞叹道：“莫神医不愧是神医，居然这么快便将毒素祛除，改日有机会定当讨教一二。” 白丁只得尴尬赔笑，莫长生这会儿自己都还是一头雾水呢。 见白丁无事，陈赛娥便与付景薰说起正事。 “我刚才去见过汪全海，他已经收到仙盟传令，仙捕衙会全力配合我们。” 付景薰点头问道：“他去看过寇致，可看出什么名堂？” 陈赛娥摇头道：“没有，只看得出寇致修习的是一门阴阳采补功法，而且似乎功法不全，体内有阴阳失调的迹象。” “他没问功法从何而得？” “问了，寇致说自己没有师父，这功法是偶然机会从神仙街的地摊上买来的。” “寇家派人去请柳真人有没有消息？” “还没有，这里到临海城大约两天的路程，即便马不停蹄日夜赶路，最早也要明日才能返回。” 付景薰想了想道：“我通知临海城那边据点的弟子暗中调查调查。白丁，你见过那柳真人，将她画像画与我。” “啊......师父，我不会画画。” “......那她有什么显着特征你说与我听。” 白丁伸出手掌高举比了比，“个子很高，大概有八尺，面容丰润，皮肤白皙。” 双手又在胸前做托举状上下晃了晃，“这儿特别大，像两个大吊瓜，那天穿着宽大的道袍看不出腰的粗细，还有屁股......” “够了！”付景薰摆手没让白丁说下去。 “有这些特征足够了，我会通知那头调查。”付景薰又对高明峰道，“明峰，你叫马俊伟去寇府那边联络一下，说你有个姑妈想去寇府做下人，赚几个小钱。” 高明峰吃惊道：“师父，你是认真的？” “当然，柳真人绝对料想不到会有一个金丹修士藏身寇府，对她突然下手。” 陈赛娥皱眉道：“我听汪全海说她不过是筑基期修士。” “汪全海见过她？和她动过手？” “那倒没有。” “那就是了，既然我付景薰可以是寇府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她柳真人为什么就不能隐匿身份修为，在摸清楚敌人的底细之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陈赛娥点头道：“我会和汪全海那边保持联系，只要那个柳真人一现身，我们立刻便会收到消息。” “你叫汪全海那边不要有任何多余举动，以免打草惊蛇，我们就在寇府守株待兔！” 白丁问道：“师父，那我要做些什么？” “你？”付景薰笑道，“你和高明峰老老实实待着别给我添乱就行，肖倩，你看着他们两个。” “是，付师叔。” ...... 既然没有安排任务，白丁乐得清闲，研读起《五行遁》来。 五行遁术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修习此法可以将身体隐藏在此五行属性的物体中，并且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同属性物品间移动。 遁法共分九级，凝气期只能练前三级，以此类推，筑基三级，金丹三级。 修练的等级越高，在对应属性的物体中停留的时间就越长，移动的速度越快越远，也越不容易被人发现。 据说练至最高深境界，可以停留三天三夜，瞬息间遁行百里，元婴修士也难察觉。 这些都太过遥远，白丁又看回基础入门篇。 入门的第一步，就是能够将身体灵化，转化成为对应属性的灵体。 白丁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这血肉之躯如何能变化成无形无质的灵体，书中描述有些太过抽象，难以理解...... “高师兄，你懂遁法吗？” “不会。” “那师父有传授你什么术法神通吗？” “没啊。”高明峰揉了揉鼻子道，“师父说我年纪还小，先专心修练提升境界，练多了容易分心。” “那师父为什么现在就让我练遁法。” 高明峰眨眨眼道：“我猜是让你早点练，将来好逃命用。” “逃命......” （看来师父对自己三十年结丹也没有信心，早早就做好了打算。） 白丁又看向调息打坐的肖倩问道：“肖师姐，你会遁法吗？” 肖倩张开眼，点了点头道：“会一点。” 白丁连忙凑过去请教，肖倩摇头道：“遁法和人的体质有关，虽然人类天生五行俱全，但是总会偏向某一两个方面，只有修练契合自己体质的遁法才能事半功倍，你只能选择一两种来练，贪多嚼不烂。” 白丁愣了愣，摇头道：“我不知道自己偏哪种属性。” 高明峰道：“这个好办，等回公屋山用五行盘测一测就知道了。” 白丁点点头，又问肖倩：“师姐练的是什么遁法，能不能演示一下。” 肖倩摇头道：“我练的是水遁中的一个分支，冰遁，这里没有适合的环境演示。” “南境极少有冰雪，师姐你的冰遁术是怎么练成的？” 肖倩道：“我生在北境，是跟着师父才来到南境。” “咦，肖师姐你是北境人，从来没听你说过。”高明峰好奇靠了过来。 肖倩似乎不愿意提及过去的事，转过话题道：“遁术的关键是灵力共鸣，你要想练成，先要找到充满那种元素力量的环境，去细细感受。” 白丁点点头，看来这五行遁暂时是练不了。 高明峰觉得无聊，提议道：“白师弟，反正没事，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肖倩立刻道：“不行，付师叔交待了要我看着你们别生事。” “我们就在外边走走能有什么事，你要是不放心跟着我们便是。” 白丁也说：“肖师姐，我们就在这神仙街走走，反正那柳真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我们总不能一直就窝在房里。” “那好吧，我跟你们一起出去。” 神仙街街口有许多摆摊贩卖物品的商贩，大多是一些散修和赶山客，还有一些倒卖奇特之物的投机贩子。 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但绝大部分都没有太多价值，想要淘宝捡漏的可能性极低。 白丁几人逛了逛，每个摊子都瞧瞧看看，图个新鲜热闹，也并不指望淘到什么宝贝。 高明峰花十两银子买下一对珠钗，白丁笑道：“高师兄你有心上人吗，买这东西做什么用？” 高明峰神神秘秘地说：“这钗子含有赤炼精金，只有我这种识货的人才看得出来，这一对应该够打造出两枚金针，我拿来当暗器使。” 白丁不以为然，正想调侃两句，突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异味。 见白丁突然皱眉沉默，高明峰道：“你怎么了，想打喷嚏？” “不是，这气味......” “气味？”高明峰嗅了嗅，摇头道，“这里这么多卖草药的，有点气味有什么奇怪？” （厌男！） 白丁猛然想起，这是寇婉给他看过的厌男的气味。 虽然气味极淡，又混在其他味道之中，但是白丁被这味道臭过一阵，印象深刻，绝对不会错。 “高师兄、肖师姐，你们别声张，随我来。” 第128章 追踪拿人 白丁寻着味找去，但气味实在是太淡，人的鼻子毕竟不是狗鼻子，一时间很难确定具体散发出气味的人。 气味越来越淡，说明那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街道上人来人往，白丁看看神仙街街口牌坊，又看看街道深处，只能赌一个方向追踪下去，若是闻不到气味再掉头，必然跟丢。 “这边。” 白丁低声招呼一声，朝着神仙街深处走去。 白丁为寇婉制作了十个香熏球，虽然不清楚寇婉到底都送给哪些人，但应该都在神仙街外面。 这人身上有厌男的臭味，很大可能是从外面回来。 白丁运气不错，一路走来虽然气味若有若无，好在没有跟丢。 前方街道上只有五个人，迎面走来的两人不算，还有一对情侣和一个男修。 那对情侣一副卿卿我我的模样，不太可能是采花盗，那便只有那个男修士。 白丁快步追上去，留下肖倩与高明峰对视一眼，高明峰摊摊手表示不解，便跟了上去。 白丁靠近那名男修后，却突然停住。 （不对，气味并没有变重，不是他。） 再看那对情侣，已经停在云锦布庄门口耳鬓厮磨低声交语，挑选绸缎布料...... （也不是他们！） 白丁脑中不断思索到底是怎么回事，猛然记起柱子提过采花盗有一件可以隐匿身形的法宝。 “隐身！” 白丁脱口而出，忙看向身后的肖倩与高明峰求助。 高明峰一头雾水，“什么隐身啊？” 肖倩眉头一皱，一把寒冰铸造的利剑已经在手。 也不用白丁解释，冰刃挽了个剑花，轻声咏叹道：“风吹雪漫离人愁。” 伴随着肖倩低吟，手中冰刃化作点点雪花飘散，化作漫天风雪席卷街道而去。 街上几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被风雪吞没，十几丈外，一个人形轮廓终于浮现在白丁视野中。 “留住他！” 白丁出声的同时，已经启动追出去，逆鳞匕首一闪握在手中。 “放着我来！” 高明峰后发先至，人冲到白丁前面，金锄头放着金光飞了出去。 但肖倩比他们两更快，在人影显露的瞬间，覆盖街道的所有雪花都朝着那人射去，本来轻柔若羽的雪花，在飞行途中凝聚成一枚枚牛毛大小的冰针，连成一片耀眼银光。 看似无路可逃的隐身人竟然原地消失，金蝉脱壳一般留下一件空了的灰白长袍。 长袍在冰针齐射之下浮空扭动，然后被高明峰的金锄头一锄敲瘪，嵌入青石地板中。 白丁提起千疮百孔的长袍，人早已不知去向。 高明峰收回锄头，问道：“哪去了？” 肖倩上前看了一眼，然后跃上一旁的墙头，“是土遁术，肯定还没跑远。” 白丁皱眉道：“这附近都是门派据点，也不知道逃到哪家去了。” “随我来。” 肖倩把手中剑柄一挥，那些雪花冰晶像受到召唤一样飞回去重新聚合成冰刃，唯独剑刃尖部缺了一块小口。 肖倩闭目感知一瞬，然后几个跳跃消失在楼宇间。 高明峰忙拉着白丁坐上锄头去追肖倩，白丁急急忙忙把破烂的长袍塞进怀中。 “你拣这破烂玩意做什么？”高明峰一边带着白丁一边问道。 “这东西修补修补或许还能用。” 高明峰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 没飞多远，便看见肖倩落在一处宅院中，高明峰跟着降下锄头。 白丁皱了皱眉，这儿他来过，正是三仙岭在漓水城的驻点，难道说这采花盗和三仙岭有关系？ 肖倩与高明峰几人的到来，惊动了三仙岭的弟子。 一高一胖两个人自房中冲出来，看到肖倩几人一愣，高个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闯我三仙岭驻地！” 肖倩冷声道：“把人交出来！” 高个看看胖子，胖子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交什么交，你们到底是......” 话还没说完，肖倩手中冰剑一挥，高个子便飞出去冻成一块冰疙瘩，滚进院角的杂草丛中。 胖子脸色大变，忙跪下来喊道：“前辈息怒，我等实在不知道前辈要我们交出什么人啊！” “你让开，我自己去拿人。” 肖倩拧着剑就往房里闯。 突然房门被撞得四分五裂，一个浑身是血的赤裸男人从里边飞了出来，落在肖倩脚边。 “不劳前辈动手，此贼人擅闯我三仙岭，已被我就地正法。” 白丁向屋里望去，说话的是穿着一身素白睡袍的尚公子，再看地上的裸男，被密刀切割过的皮肉一块块外翻，身子缩成一团，像是打过花刀的鱿鱼卷。 一缕莹白色的冰屑从裸男体内射出，汇入肖倩剑尖，补全了缺口。 白丁拱手打招呼道：“尚公子。” 尚公子点点头，笑着走出房间对肖倩抱拳道： “原来是紫气门的前辈，在下三仙岭尚人杰。” 肖倩一脚将蜷在地上的人踢翻，让其仰面朝天，他正面也被划得血肉模糊，看不出样貌，胸口深深凹陷下去，已经没了呼吸。 “我要的是活人，不是死人。” 尚公子道：“此人突然从房里地面蹦出来吓我一跳，我以为来人偷袭，心里害怕得紧，所以抢先下了死手，不知道这是前辈要的人......这......实在是抱歉呐。” 肖倩撇过头，朝白丁问道：“你追这人做什么？” 白丁先是愣了愣，这才想起好像一直没向肖师姐解释过自己为什么追踪这人。 白丁蹲下来查看尸体，同时解释道：“这个人是采花盗，前几个月在漓水城犯了很多桩大案子。” 尚公子好奇地上前几步，盯着地上的尸体看了看，“原来这人就是采花盗啊，听说此人还有一件隐匿法宝，可以躲避视力和神识的探查，想要抓住他极为不易。” 白丁点头道：“确实不容易，他不仅有隐匿法宝，还会土遁术，而且......” 见白丁话只说一半，尚公子问：“而且什么？” 白丁缓缓起身，半道上突然一脚踹在尚公子的下膝。 尚公子毫无防备，扑腾一下便跪了下来，刚欲反击，白丁的逆鳞匕首已经架在尚人杰的喉头上。 “不想死就别动！” 一旁的胖子看傻了眼，壮着胆子喊道：“你......你干什么，尚公子他可是花二爷的干儿子。” 高明峰虽然搞不清状况，但是见白丁已经动上手，把锄头往地上一凳。 “我管他是谁的儿子，我师弟弄谁我就弄谁，你要管先问问我的金锄头答不答应。” 胖子没敢再说话，听见草丛里有人哼哼，撇撇嘴扭头去看高个子的死活。 尚公子故作平静问道：“白老弟，你这是何意？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白丁冷笑答道：“我刚才说了，这采花盗不仅有隐身法宝，会土遁，而且......还很狡猾。” “哦？呵呵......”尚公子笑了笑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采花盗已经死在地上，我又不是采花盗。” “你好像并不知道我是凭什么追踪采花盗。” 尚公子面色稍变，问道：“你是什么发现他的？” “只因为采花盗身上有了臭味！”白丁敲了敲尚公子的头，“特别是头发里的味儿，更难散去。” 第129章 闷倒仙 “尚公子绝不可能是采花盗。” “为什么？” 汪全海解释道：“因为我和采花盗交过手，而交手之前，我恰好在尚公子的留香楼喝酒。” “那个时间尚公子也在留香楼？” 汪全海点头道：“当然，我还和他喝了两杯。” “可是这件隐身衣.......” 汪全海嗤笑一声，摇头道：“采花盗是有隐身衣，可有隐身衣的并不一定就是采花盗。” 白丁依然不甘心，“可他身上厌男的气味又如何解释？” “尚公子常年在胭脂堆打转，碰巧撞上持有厌男的女子，这也不奇怪。” 肖倩瞟了眼汪全海，冷冷道：“即便他不是采花盗，和采花盗也脱不了关系。” 高明峰点头道：“没错，穿个隐身衣出去惹了一身臭味，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汪全海有些不悦，一屁股坐在仙捕衙大堂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道：“我已经让人调查过，今天并没有谁家报案说家里的女人被糟蹋，你们无凭无据的，只凭猜测和这些证据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汪全海拉长了脸，眨眨眼道：“死的那个人就是采花盗，他被你们发现，慌乱之下逃进三仙岭据点，结果被尚公子击杀，事情经过应当就是如此。” 白丁摇头道：“死的那人身上并没有厌男的臭味。” 汪全海站起身，拍了拍白丁肩膀语重心长道：“人们需要的是一个交待，而不是真相，真相往往让人难以接受，而一个合情合理的交待，却可以让大部分人都满意。” “汪首捕便是这样办案的吗？” “不然呢？”汪全海自嘲一笑，“还有两年，我任职期满便可以领到仙盟的破劫丹，回到无相门冲击金丹境，这些破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汪首捕难道不想抓住采花盗为那些受害女子出头？” 汪全海哈哈大笑道：“她们只是失了身子，人又没死没残，一个女人迟早都会有这一遭，这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硬要论起来，你们手上的人命也不少吧，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白丁沉默一会儿，拱手道：“既然如此，白丁告辞。” “等等！” “汪首捕还有何指教？” “把那件隐身衣交出来，那是击杀采花盗的证物。” “隐身衣？我没看见。”白丁看向高明峰问道，“师兄，你看见了吗？” 高明峰摇头道：“没有，没有，或许是汪捕头听错了，哪有什么隐身衣。” ...... 三人离开仙捕衙之后，陈赛娥追了出来。 “这件事你们也不能怪汪全海，尚人杰是花胜天的干儿子，没有确凿的证据动不得。” “陈道长，我明白的。”白丁回答道，“尚人杰应该知道谁是真正的采花盗，我再另想办法。” 陈赛娥劝道：“汪全海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我们这些修士手上谁没有几条人命，若是死抠律例，有一个算一个，我们都得被抓起来问罪。” 白丁笑道：“陈道长是为汪捕头做说客来的？” “把隐身衣拿出来吧，这案子就这样结了。”陈赛娥犹豫一会儿又道，“你要是一定要查清真相，便自己私下去查......” 白丁好奇问道：“陈道长为何要帮汪全海讨要隐身衣？” 陈赛娥皱皱眉，答道：“我已经答应仙盟，等汪全海离开后便接手仙捕衙，当值二十年换取破劫丹。” 看白丁疑惑，一旁的肖倩解释道：“筑基丹、破劫丹为仙盟垄断，如果说筑基丹还有流出，这破劫丹非此一途不可得。” 高明峰点点头，显然是认同肖倩的话。 白丁问道：“不用破劫丹难道就不能结丹？” “当然可以，只不过使用破劫丹可以抵御心魔侵袭，提高结丹成功的几率。” 白丁把隐身衣从储物袋取出交给陈赛娥，随口问道：“陈道长，那柳真人有消息了吗？” “有消息说柳真人已经在返回漓水城的途中，只不过......” “不过什么？”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南海海蛟帮帮主谢明。” 肖倩皱眉问道：“千手龙王谢明？” “对，正是他。”陈赛娥有些担忧地说，“谢明是金丹中期修士，若是他要护着柳真人，我们怕是拿她不下。” “那谢明难道还敢对抗仙盟？” “如果柳真人真是合欢妖人，说不定已经控制住谢明。”陈赛娥摇了摇头，“但愿不是这样，你们反正也帮不上忙，顾好自己即可。” 白丁点点头正准备离开，陈赛娥问道：“你们还打算找尚人杰麻烦？” “对，我想抓住采花盗。” “为什么你一定要管这件事？” 白丁举起双手，看着自己的双掌道：“汪捕头是对的，这双手已经沾染了鲜血，我并不比别人正义高尚，只是想做一些我认为正确的事罢了。” “你打算怎么办？” 高明峰道：“还能怎么办，把那小白脸抓起来严刑逼供，我就不信他不张口。” 陈赛娥摇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白丁挠了挠鼻子，自言自语道：“要是有坛‘老实人’就好了，给他来两碗就老实了。” 没想到一旁的陈赛娥居然听见了白丁的自语，好奇道：“你还知道‘老实人’？” “还真有‘老实人’这种酒？” 陈赛娥点头道：“当然有，而且这酒的诞生和我师父还有些渊源。” 白丁忙道：“陈道长你快和我说说。” 陈道长笑道：“说起来这还是一桩巧合......” 百多年前，旗天苑孟不凡请陈赛娥的师父明玉子替他秘密研制一种能够让人不知不觉中吐露真言的药剂。 明玉子苦思良久，受醉酒之人胡言乱语状启发，制作出一种特殊的药酒，喝了这种酒就会变得神志模糊，有问必答，毫不隐瞒。 没想到的是这种酒口味极佳，而且酒劲十足，酒力无法被灵力所驱散，即便修为再高的人也会喝醉，嗜酒如命的孟不凡当即给这药酒取了个名字叫‘老实人’，视为珍宝。 “知道‘老实人’的人很少，除了我师父便只有孟不凡，后来孟不凡为了掩人耳目，大幅度削减药力，推出了一款在修界广为流传的名酒——闷倒仙。” 白丁笑道：“陈道长你不也知道吗？” “我那时候年纪还小偷偷尝了一口，结果醉上一天一夜，酒醒后师父才告诉了我这件事。倒是你，你又是怎么知道这种酒的？” “因为我喝过，请我喝酒的人说那酒便叫老实人。” 陈赛娥不信，摇头道：“不可能，你要是真喝了，就绝对不会记得发生过的事。” “或许是我酒量特别好，所以还记得一点点。” “你为什么不吹牛说是孟不凡请你喝酒呢？” 白丁苦笑，看来陈赛娥是不会相信了。 “陈道长，那这酒你会配吗？” “如果有闷倒仙，我再添加一些药材，应该有原版三分效果。” “那便麻烦陈道长帮我配上一坛，我要给尚公子赔酒道歉。” 第130章 替死鬼 午时，春风楼。 白丁端起酒杯，貌似诚恳地赔礼道：“昨天的事都是一场误会，尚公子万勿放在心上，小弟自罚三杯以示歉意。” 说完白丁一杯接一杯，连干三杯。 尚公子冷眼瞧着白丁干完，手却没有去碰桌上的酒杯。 “白少侠前倨后恭，你这酒我尚人杰可喝不起。” 马俊伟干笑两声，也端起杯道：“尚公子，我白师弟年纪轻容易冲动，事情没有弄清楚便贸然动手，得罪了尚公子，我这做师兄的也有责任。” 说着马俊伟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摆在尚公子面前，“这点薄礼送给尚公子，消消气下下火。” 尚公子瞟了眼盒子里光华流转的灵晶，眼角也不禁微微抽搐。 这可是一块上品灵石，这薄礼可一点也不薄。 尚公子把盒子收起来，面色乌云转晴，端起杯笑道：“年轻人火气大容易冲动，我们都是过来人可以理解，白老弟今后行事可不能再如此莽撞了。” 白丁见尚人杰举杯，忙笑着点头称是，又举杯再敬。 尚人杰一口饮尽杯中酒，奇道：“咦，这破破烂烂的春风楼居然还有此等好酒，这......是闷倒仙？” 马俊伟笑道：“正是此酒，尚公子果然是此道中人，一品便知。” “可惜了，好酒当前却没有美人作伴，晚上来我留香楼，我找几个最漂亮的姑娘歌舞助兴。”说着瞟了瞟白丁，尚公子笑道，“白老弟还是个雏儿吧，今晚给你找个经验丰富的知心姐姐教你如何做个男人，保管你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 寇府，寇中天的夫人袁梅脚步匆匆，身后的丫鬟几乎是用小跑才跟得上这位夫人的步伐。 袁梅头发凌乱，面颊上的泪痕未干，左边脸上还有一个红肿的手印。 “寇如日，你给我出来！” 书房中的寇如日出门，见袁梅这副模样，讪讪道：“弟妹，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袁梅几乎是用吼叫发声，“寇中天疯了，他不但敢打我，还要把致儿推出去送死！” 寇如日无可奈何道：“你快进来慢慢说，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你寇家还知道......” 寇如日不等袁梅再说下去，一把将她拉入书房中。 身后的丫鬟正犹豫是不是跟进去，寇如日已经合上门，留出一条缝对丫鬟低声吩咐道：“你就在外面等着，别让人进来！” 丫鬟点点头，退后几步站到院中，听见门砰地一声关严实，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寇如日才关上门转身，袁梅的小拳头已经迎上来不断捶打寇如日的胸口。 “你这个没良心的，致儿他命就要没了，你也不想想办法。” 寇如日抓住袁梅的手，低声道：“我早就劝过中天了，劝不动！他根本不听我的。” “难道你就看着致儿去死？你别忘了，你才是他亲.......” 寇如日一把捂住袁梅的嘴，忙把她推进书房深处。 “我当然不希望致儿出事，可是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 “怎么就没有办法？”袁梅激动地说，“不过就是死了几个女娃儿，这算得了什么大事？再说致儿现在已经这样了，难道连命也不能留下么......呜呜呜......” “哎，你先别哭。”寇如日皱眉想了想，这才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中天他是大皇子一派的人，如今陈国皇位继承者悬而未决，几位皇子都想争夺上位，中天他也是怕人拿这件事做文章，所以只能选择主动出击大义灭亲！” “好一个大义灭亲，那是你们的事，我只有寇致这一个儿子，他要是死了，你们谁也别想好！” 寇如日忙道：“你千万别做傻事。” “我不管了，我把我们的丑事全都说出去，我要让全天下的人看你们寇家的笑话！” “你.....”寇如日气得浑身哆嗦，扬起了手。 袁梅把右脸送过来，叫道：“来呀，你打我右边，这样你们两兄弟手印就全了，来呀！” 寇如日叹了口气，抬起的手轻轻摸在袁梅脸上，轻声问道：“还疼吗？” 袁梅打开寇如日的手，拍着胸口道：“我是这儿疼，我心疼为什么就遇上了你们两兄弟，心疼致儿为什么有你们这样的爹。” 寇如日叹道：“你先别急，这事我已经想过了，现在致儿全身都裹着纱布谁也认不出，我们找个替死鬼顶包，私下把他偷偷送出城去。” 袁梅愣了愣，问道：“你要把他送哪儿去？” 寇如日道：“致儿不是想修仙吗，我想让他隐姓埋名跟随柳真人学法，柳真人医术高明、神通广大，或许致儿还有完好如初的一天。” “这......”袁梅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稍稍安静，“那我们母子岂不是再难相见。” “总比丢了命好吧，再说致儿若是修仙有成，这坏事未必不会变成一件好事。” 袁梅点点头，又担忧问道：“柳真人她会答应这事吗？” 寇如日道：“你放心，此事我自有安排。” 袁梅这才破涕为笑，锤了寇如日一拳，贴进怀中娇嗔道：“我就知道你这人坏心眼多，肯定有办法。” 寇如日只能苦笑。 这时外面传来谈话动静声，吓得两人赶紧分开整理仪容。 只听得外边丫鬟禀报：“夫人，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据说柳真人很快便到漓水城为公子诊治，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 白丁见尚公子满面通红，一双桃花眼涣散无神，笑着问道：“尚公子，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尚公子冷笑道：“恨，当然恨，我恨不得你马上去死。” “哦，那公子先前还说晚上要做东款待我？” “哈哈。”尚公子笑道：“我要让你尝尝我的痴儿怨的滋味。” “痴儿怨，那是什么东西？” 尚公子又自己斟上一杯酒，得意道：“那是世间最美妙的毒药，也是世间最邪恶的毒药，只要你尝过便会飘飘欲仙，可一旦药效过去就会生不如死，你为了再次品尝那种滋味，会心甘情愿替我做任何事，甚至是跪下来舔我的脚指。” 白丁呵呵两声，问道：“马师兄，你看尚公子他是不是已经喝老实了？” 马俊伟没有回答。 白丁回头，马俊伟伏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尚公子打了个酒嗝，道：“他醉了，我没醉！” 说着又准备一口闷，白丁忙拦住他道：“尚公子你先别急着喝，我还有好多问题想向你请教咧。” 第131章 热水来了 寇中天带着人在府门前翘首以待，袁梅安静地站在一旁，这个时候她也不会去找寇中天吵闹。 寇中天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神情落寞，甚至说有些呆滞。 终于街口缓缓行来两匹白马，一匹马上坐着的便是柳真人，旁边骑白马的是个一个矮痩中年男人，皮肤黄黑，眼小鼻阔，铮亮的光头，穿着一身白色鎏金长衫，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男人轻佻笑道：“唷，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柳真人淡淡一笑，没有理他，催马上前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让寇城主久等了。” 寇中天忙道：“不久不久，有劳柳真人了。” 柳真人下马，自有家丁将马牵走。 “事不宜迟，贫道先去看看寇公子。” 那矮痩男人跳下马，追上来道：“本座也去。” “呃，这.......这位是？” 柳真人笑道：“这是海蛟帮谢帮主，听说贫道要回漓水城，特意一路护送贫道。” 谢明咧嘴一笑，“柳蔷你明白本座的心意便好，忙完了快些随我回南海拜堂成亲。”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面上都有尴尬之色。 倒是柳真人面无波澜，淡淡答道：“全真道禁止婚娶，谢帮主慎言。” 谢明呵呵一笑，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但是也没再说什么，跟在柳真人身后一同进了寇府。 谢强矮痩，大约只到柳真人的肩头位置，两人走在一起像是母子，又像兄妹，总之就是不像夫妻，寇家下人见状也直摇脑袋，觉得两人不般配，根本没有可能。 柳真人让谢明在客厅等候，她独自一人去看寇致。 谢明对医术一窍不通，也没有兴趣去看寇致，便坐在大厅里等着。 就在这时，汪全海与陈赛娥带着几名仙捕衙的人来到寇府。 “且慢！”汪全海盯着柳真人看了一阵，出言道，“寇致现在有案子在身，你们要去看他须得我们仙捕衙陪同。” 柳真人一甩拂尘，扫了眼仙捕衙众人道：“寇致现在全身烧伤，极易感染，你们这么多人要进去不方便。” 寇中天也怒道：“汪全海，你是存心来找茬的吗？” 汪全海笑道：“东方大白离开之前嘱托我看好寇致，我受人之托不得不尽力。” 就在这时，谢明从厅里走出来，毫不掩饰地释放出金丹期的威压。 汪全海等人俱是一震，轻易动弹不得。 “蔷儿说你们不能进去，那就不能进去，如果有意见我很乐意与你们讲讲道理。” “谢前辈，我们仙捕衙代表的是仙盟.....” 啪！ 响亮的耳光声扇停了汪全海的话语，没有人看见谢明动手，但汪全海脸上的掌印做不得假。 “你是什么东西，我谢明还要看你脸色？拿仙盟来压我？” 啪地又是一耳光。 汪全海敢怒不敢言，站在原地全身僵硬。 柳真人叹了口气道：“汪捕头，若是不放心，你们在房间外等我便是。” 一群人来到寇致屋外，从屋里飘出一股浓重的苍术艾草薰烟味。 正巧里面一个丫鬟走出来，手捧着一个木盆，里面装的全是被脓水浸污的白色布条。 柳真人喊住丫鬟，看了看布条，然后询问寇致现况。 寇中天叫了一声，从屋里跑出来一个老郎中，“这是城里的徐大夫，犬子的伤之前一直由他负责。” 徐大夫看着一院子的人，有些心慌。 寇中天道：“徐大夫，这位是柳真人，关于致儿的伤势你向真人详说一二。” 徐大夫点点头，说寇致伤得很重，还好有仙丹吊住命，经过这些天治疗稍有好转，但还是不能大意，一不小心就可能恶化。 寇致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即便醒来也是全身疼痛难忍，会用药让他再睡过去。 “你们这么多人不能随便进去，还有，即便要问话也不能太久，病人受不起。” 徐大夫显然认得汪全海，这两句话是对着他说的。 柳真人道：“贫道一人进去便可，你们其他人在外边等候。” 汪全海忙说：“那不行，我们也要派一个人进去。” 谢强刚准备再度教训汪全海，柳真人拦住他，笑道：“不知道汪捕头想让谁进去？” 陈赛娥上前一步，“贫道正好略通医术，不如就让贫道随真人进去。” 两个道姑对上眼，柳真人问道：“不知道友师承何方？” “全真，上阳派。”陈赛娥挑眉问道，“道友你呢？” “全真，清净派。” “我好像从来没听说过清净派有柳真人这号人物。” 柳真人笑道：“我医术得自清净派，却是一个云游野道，道友没有听过也很正常。” 两名道姑并排走进房内，将里边的丫鬟下人全数驱赶出来。 徐大夫皱眉道：“刚好是上药换布的时机，这......怕是不妥吧。” 寇中天对柳真人信心十足，安抚徐大夫不要担心。 就在这时，一个粗布麻衣的村姑拧着一大桶热气腾腾的热水，便要朝房内闯。 汪全海抢先上前拦住她，“你做什么的？不能进去！” 村姑将桶放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茫然问道：“不是说要热水吗，清洗伤口，这是刚刚才烧好的开水。” 汪全海想了想，放下手道：“你进去吧。” 村姑刚提起水桶，谢明突然开口道：“不行，不能让她进去，蔷儿说了不让其他人进去。” 汪全海笑道：“谢前辈，这.......”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谢明粗暴打断了汪全海，指着村姑道：“你，滚一边去。” 村姑提着桶，不知所措。 她突然让人意想不到地扯开嗓子大喊道：“热水来了！” ...... “肖师姐，快传讯给师父让她先别动手。” “怎么了？” “那个柳真人不是完整的柳真人。” 这话不仅高明峰听了懵，肖倩也发懵，这是什么意思？ 白丁急忙解释道：“尚人杰的师父就是柳真人，确实是合欢教余孽，但柳真人可以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也可以是雌雄同体一个人，只要其中有一个不死，便可以重新复活过来。” “你意思付师叔即便抓住那个柳真人也没用，还要抓住另外一个雄性柳真人？” “对，当初师父他们杀死的柳敬煌，恐怕就是靠这秘法复活了。” “那柳敬煌人在哪？” “尚人杰也不知道，但是一旦那边出了事，这个柳敬煌铁定逃得远远的，再难寻到。” 第132章 诬陷 一声“热水来了”，院中仙捕衙的一众捕快像是得到了指令，纷纷行动起来。 有人把守门口，有人上到屋檐，有人聚在汪全海身前，把寇致的房间从上到下围得严严实实。 掏家伙的掏家伙，念咒的念咒，布阵的布阵，没有一个含糊。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村姑已经闪电一般冲进了房内..... 汪全海大声喊道：“仙捕衙捉拿合欢宗余孽，无关人等退避！” 没有人敢去阻拦谢明，但是“合欢宗”三个字像是有股魔力，让本来已经冲到房门前的谢明硬生生停了下来。 谢明难以置信地回头问道：“合欢宗？” 汪全海冷哼一声，“不错，姓柳的正是合欢宗余孽！” 闻言变色的不仅仅是谢明，包括寇中天、寇如日在内的许多人均面色大变，只因为“合欢宗”这个简简单单的名字。 人群中的袁梅不自觉抓紧了寇如日的胳膊，吓得寇如日赶忙甩开她，看了看四周还好没人留意到，这才忙向袁梅摇了摇头，示意她别乱动。 年纪稍长一些的人永远也不会忘记，十多年前合欢教那场风波。 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从仙盟各派到朝堂市井，展开了一场残酷的清洗，但凡与合欢宗沾边的人都被屠杀殆尽，即便活下来的人也是经过层层审核，严刑拷问，不死也要脱掉一层皮。 底层的人或许还不是很清楚，但亲身参与到清洗中的执行人更能体会其中的血腥残酷。 “这......是不是弄错了，蔷......柳真人她怎么会是合欢宗余孽。” 谢明的口气已没有了之前的硬气和霸道。 汪全海还记恨着先前两记耳光，自然没有好脸色。 “谢帮主还想替姓柳的说话么？合欢教最擅长的便是迷人心智，谢帮主是不是.......” “没有，绝没有！”谢强连忙否认，从房门前退到汪全海身侧，“我和那姓柳的不过是萍水相逢，并不熟悉。” “哦？听说你还要娶她回家？” “没有，不是。”谢明来回摸着自己的光头，突然灵光一闪道，“对，她姓柳的一定是合欢教妖人，难怪我说怎么的我就鬼迷了心窍，一心想要把她弄到手，原来是她用妖法勾引我。” 谢明谄笑道：“多亏遇上汪捕头，揭穿了妖人的真面目，先前我被那妖人迷惑，得罪之处望汪捕头海涵。” 汪全海冷笑，谢明跟着陪笑。 两人四目相对，冰雪消融，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用传音入密之法交流什么。 旁的一名仙捕衙捕头道：“汪大人，怎么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汪全海脸上的笑容冻住，确实如此人所说，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无，根本不像有人交上手的样子。 为了防止柳真人逃脱，衙捕已经在屋外摆出隔绝大阵，神识探不进去。 “谢帮主，要不要一同进去瞧瞧？” “好啊。”谢明嘴上答应，脚却没动，“先前进去那位是谁？” “那是紫气门薰仙子。” “哦，原来是薰仙子，久仰久仰。”谢明点头道，“那妖人不过是筑基后期修为，有薰仙子出手，定然手到擒来。” “当是如此，再说还有陈道长在一旁协助，保管万无一失。” 两人说了半天，谁也没动。 这个时候三个女人并排走出房门，柳真人走在正中间，陈赛娥与付景薰居两侧落后半个身位，看上去和和气气像是好姐妹一般。 陈赛娥道：“柳真人医术高明，让贫道大开眼界。” 柳真人摆手道：“陈道长谦虚了，上阳派医术冠绝全真，贫道这点微末道行献丑了。” 一旁村姑模样的付景薰道：“此次行动消息有误，险些误会了真人，酿成大错，回头我一定严厉惩处造谣中伤之人。” 柳真人笑道：“清者自清，况且合欢余孽人人得而诛之，仙子所为亦不为过。” ...... 院中众人一个个都傻了眼，特别是汪全海和谢明，两人仿佛石化了一样。 付景薰道：“汪首捕，事情已经调查清楚，柳真人并非合欢宗妖人，乃是有人恶意诋毁诬陷。” 汪全海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结巴道：“不是？诬陷？” 付景薰点点头，对仙捕衙其余人喊道：“都撤了吧，收队。” 一场蓄谋已久的抓捕像闹剧一样结束，仙捕衙众人均是一脸的无奈和疑惑。 谢明厚着脸皮上前，“蔷儿，我就说这都是误会，你怎么可能会是......” 柳真人看都没看谢明一眼，走向寇中天夫妇，留下谢明一个人站在原地傻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寇城主。” 寇中天回过神来，忙回礼问道：“致儿他怎么样了？” “我已经替令公子敷过冰玉生肌膏，稍后再开张内服外敷的方子，七日内当可拔除火毒，生肌止痛。”柳真人皱了皱眉，“不过公子经脉气海俱废，今后无法再修行，而且行动也会有所不便。” 袁梅急道：“那不就是残废么，可还有办法治愈？” 柳真人摇头道：“除非重塑肉身才有可能修复毁坏的经脉，即便有这样的圣药，也需要元婴期以上的大修士以神识引导灵力修补，困难极大。” 袁梅神色绝望，后退两步被寇如日扶住。 寇中天摇头道：“已经够了，我只希望致儿这些日子少受些苦，这就够了。” 柳真人瞟了他一眼，低声问道：“寇城主房中回春秘术练得如何？” 寇中天老脸一红，讪讪道：“有点起色。” 柳真人笑了笑说：“只要寇城主勤加练习，一年内当可恢复往日龙虎风姿，再添子女也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寇中天低头苦笑两声，摆手道：“真人，前厅已备好茶水，请！” ...... “薰仙子，你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汪全海一回到仙捕衙，便把腰间的横刀朝桌上一丢，坐在椅子上大为不满地质问。 “这柳真人，她不是我们要找的合欢教妖人。” 汪全海吹胡子瞪眼道：“当初说她是的是你们，现在说不是的也是你们，我这仙捕衙除开派去潜龙湖的，能动的全出动了，结果就是去陪你们演一出闹剧？” “她还有同党。” “那就先抓起来不就行了，有什么同党一审便知。” 陈赛娥道：“汪首捕你先别急，此事乃是因为我们临时收到一条密报......” 第133章 大白归来 一辆马车缓缓驶向漓水城，车上坐着的除了东方大白与面容清秀的年轻护卫，还有一名丰腴女子。 只是这女子气色看起来不大好，似乎身体抱恙。 东方大白温和地问道：“我和你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女子拘谨地点点头，回答道：“解救我的恩人自称是南华山的神仙，女的叫陈梦，男的叫齐轩，是外出游历的师兄妹。” “很好，不管谁来问，你都是这样说。” 女子点头，低垂的目光坚定无比。 “你的伤还没好，应该多休息休息。” 女人还没有完全理解东方大白话中的含义，一只手轻点在她的后颈穴位，她便身子一软，昏倒在旁坐护卫的怀中。 年轻护卫嗅了一口女人耳颈的体香，然后将女子温软的身子轻放在长椅上。 做完这些年轻护卫才问道：“寇中天现在主动公开此事，想博一个大义灭亲的美名，撇清关系，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失去了意义？” 东方大白笑了笑，看着护尚显稚嫩的脸道：“冯志凌，你要想为三皇子做事，就必须学会站的更高一些，看得更远一些。” 冯志凌面色一肃，拱手道：“请神捕指点。” 东方大白摇了摇折扇道：“三皇子已经返回皇城，皇上的罪己诏这些日子便会下来，想必皇上的心情一定十分不好。” 冯志凌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别忘了当初献上契魂令的可正是寇中天，你觉得皇上会轻饶了他吗？” 冯志凌一愣，东方大白继续道：“寇中天引咎辞职，这已经是他最好的结果了，我们这其实也是在帮他。” 冯志凌又叹一声，感慨道：“都说仙凡互不干涉，可仙盟使者一句话，凡间的江山便要易主，这算是哪门子的互不干涉。” 东方大白冷哼道：“所谓的不干涉，只是在不侵犯到对方利益的情况下，我们凡人和山头那些修士何来平等一说，既然没有平等，干不干涉也只在对方一念之间，说到底这个世界总归是谁强谁有理。” 这时车帐外有人报：“大人，十里亭到了。” 东方大白喊道：“停车！” 护卫冯志凌不解道：“停车做什么？” 东方大白笑了笑，“顺便查查看，这个人头张是什么人。” “人头张不是已经死了吗？” 东方大白并没有回答疑惑不解的冯志凌，起身下车而去...... 付景薰听完白丁汇报的情况，点头问道：“那个尚人杰不会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吧？” 白丁看向一旁的陈赛娥。 陈赛娥确定答道：“绝对不会。” 见陈赛娥对于自己配制的药酒有着绝对自信，付景薰也不再怀疑。 “这么说现在的关键便是找到隐藏起来的柳敬煌，只是这柳敬煌的去处毫无线索可查。” 高明峰问道：“师父，那柳蔷难道不会离开漓水城吗？” 付景薰摇头道：“我确定她不会。” “为什么？” “因为她绝不会放过利用九女玄牝大法晋升金丹的机会。” 白丁皱眉道：“可是今天我们已经打草惊蛇，柳蔷已经知道仙捕衙盯上了她，难道她还会冒险留下继续完成她的九女玄牝大法？” 陈赛娥道：“今天我收到暗号便出手偷袭，她并没有做任何反抗，表现得十分淡定，还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有恃无恐。”付景薰道，“她的身份没有问题，功法没有问题，行为也没有问题，我们根本找不出她是合欢教妖人的证据，即便我们硬拿下她，她也可以一死了之，反正还能够复活。” “什么问题都查不出？” 陈赛娥摇头道：“查不出，她有全真道紫纱冠巾，做不得假。” “紫纱冠巾是什么？” “紫纱冠巾与正一道的传度玉碟一样，是道士的身份证明，持有此物便可证明是正式的在籍道士。” “难道就不能是假的？” 陈赛娥摇头道：“道门自有鉴别方法，是正品无误。” “那她的双修功法不是证据？” “双修功法自古有之，道门也不乏双修功法，她传给寇中天的房中术没有问题。” “寇致练的邪功......” 陈赛娥摇头道：“寇致并没有承认过是从柳蔷那里习得邪功。” 付景薰道：“她一副问心无愧的坦然模样，又没有任何确凿证据，如果不是你让肖倩传讯给我，我都怀疑是不是你们弄错了。” 白丁想了想道：“即便如此，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有可能选择放弃。” 付景薰摇头道：“她不会，本来我还不确定，但是你经刚才一说，我反而确定她不舍得离开。” 白丁茫然道：“我说了什么？” “你说他们计划下个月发动秘法。”付景薰走到窗前，望着星夜道，“下个月正好有罕见的天狗食日，她选择漓水城想必也是早已推断出在此处才有此异象，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就很难有下一次。” “天狗食日？” 白丁从书上看到过这种奇异天象的描述，太阳会被阴影遮蔽，白天转变成黑夜，只发生在特定时间和特定地区。 “那个时候正巧阴阳颠倒，天地混沌，不但有利于施展这种阴邪法门，而且能够逃避天劫。” 肖倩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等着那天到来，再将其一网打尽？” “如果我们不能提前找出柳敬煌，就只有等那一天。” 白丁问：“那具体是下个月哪天？” “三月初七。” 白丁愣了愣，三月初七正好也是自己的生日。 “师父，如果等到那天再动手，这九名女子岂不是都会因此丧生？” 付景薰想了想道：“也许吧。” 白丁道：“弟子和寇婉有些交情，想保她一命。” 付景薰皱眉道：“那你就要在发动玄牝大法前找到柳敬煌，你有办法？” “我没有办法，但我觉得有个人或许能办到。” “谁？” “东方出马，真相大白，神捕东方大白。” ...... 马车驶进漓水城南门，车上的东方大白连打两个喷嚏。 擤了擤鼻子，东方大白自嘲道：“不知道是谁在念我。” 丰腴女子一路上见东方大白言语温和，平易近人，此刻居然开起玩笑道：“或许是哪家的姑娘在思念大白神捕。” “但愿是这样。”东方大白笑道，“就怕念着我的是一帮臭男人。” 说着东方大白掀开窗帘看着外边熙熙攘攘的人流，也不知道在对谁说：“听说我不在的这几天，漓水城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第134章 谈条件 东方大白回到漓水城之后雷厉风行，很快便公开审理了两起案件。 贯穿两起案件的当事人汤孟芸现身，指控漓水城城主之子寇致修习邪功，残害民女。 熊管事与德子埋尸藏骨的地点被挖掘出来，里面的尸骨多达十六具，十五具为女性，还有一具男尸，据说男性尸身为寇致的书童清砚。 此清砚自然不是崔喜，而是接替崔喜的倒霉蛋。 在东方大白的威逼下，汤孟芸不得已道出两位见义勇为的义士背景，原来是来自南华山的一对师兄妹，女的叫陈梦，男的叫齐轩。 这两位仙师不仅惩治了恶首，救出汤孟芸，还顺道捣毁了人头张在漓水城周边的据点，解救出大量人奴。 公审结果传出，城中百姓一片哗然，纷纷痛骂寇致禽兽不如，赞美南华姐弟侠肝义胆。 寇中天当即发表声明，称自己教子无方，德行有亏，不配继续担任漓水城城主，将向陛下引咎辞职。 对此民间舆论褒贬不一，有人认为子不教父之过，寇中天难逃其责，辞去漓水城城主之位理所当然，也有人认为寇中天并不知情，也没有包庇儿子，反而大义灭亲积极配合调查，情有可原。 这一风波取代了潜龙湖秘境现世，成为街头巷尾人们茶余饭后的新谈资，市民们议论得热火朝天，说得头头是道，却忘了他们自己根本左右不了任何事情。 ...... 寇如日捧着云纹木盒，忐忑地站在柳真人门外。 昨日汪全海说出合欢教余孽时，寇如日几乎已经绝望，好在峰回路转，原来不过是虚惊一场。 对于寇致这个“侄儿子”，寇如日的感情是复杂的。 在外人眼中，他寇如日不过是依仗弟弟身份，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世人的看法像是扎在他心中几十年的一根刺，时不时就会刺痛一下。 谁说定义一个男人的成功非得是权势地位，他寇如日文采风流哪一项不比弟弟强？ 即便是那档子事，也是他寇如日完胜，否则袁梅又何必像条发情的母狗一样来勾引自己，这才有了寇致这个儿子。 寇如日不喜欢寇致，明明是自己的种，却更像他弟弟寇中天，对他这个伯父也不够尊重。 寇如日已经有了一子一女，大儿子寇晟是朝廷首相冯越才的女婿，小女儿寇婉待字闺中，将来也要找个大户联姻，至于这寇致，死便死了吧。 可偏偏袁梅那边不答应，为了堵住她那张嘴，只能厚着脸皮来求柳真人。 想想柳真人的风韵，寇如日又整理一道自己的仪容，这才满意地站直了身子，感觉自己魅力不减当年，甚至犹有过之，毕竟这稳重成熟的沧桑深邃，才是老男人最大的杀手锏。 “真人已经起来了，请寇爷进屋叙话。” 寇如日看了传话丫头一眼，心道此女还有几分姿色，好像是叫绣珠来着，可惜已经是被寇致玩弄过的破鞋...... “寇老爷清早便来拜访，可是有何要事？” 虽然同样是微笑，寇如日却觉得这柳真人看见自己时，微笑中带有一丝对别人没有的暧昧。 正了正心神，寇如日把云纹木盒放在桌上，笑道：“为了感谢真人为致儿疗伤，我特意寻人打造了这琉璃马尾拂尘，赠予真人。” “寇老爷有心了。”柳真人道谢，却根本没打开木盒去看。 寇如日道：“这拂尘比不得真人法器，但是构思新巧，别有妙用，望真人喜欢。” 听寇如日如此说，柳真人好奇地取出马尾拂尘仔细把玩起来。 一旁的寇如日心中紧张不安，这柳真人看似清心寡欲，但那似有似无的柔骨媚态却难逃他这花间老手之眼，苍蝇最能分辨蛋有没有缝，寇如日自信不会看错。 可要是万一......万一看走了眼，今天所求之事必然告吹...... 柳真人轻笑一声，把拂尘放回盒中。 “寇老爷有心了，这东西贫道十分喜欢。” 寇如日悬着的心放下，笑道：“真人喜欢便好。” 柳真人道：“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纵然医好了寇公子，过不了几天他还是难逃一死。” 寇如日正愁如何开口，听柳真人这么说心中暗喜，开口道：“真人，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真人答应。” “哦，什么事？” “便是我那侄儿寇致......”寇如日说出了心中狸猫换太子的计划。 “这等小事寇城主亦能办到，何必来求贫道。” 寇如日叹息道：“中天他必然不会答应，这件事需得背着他做，我手下也没有能人，恰好这段时间真人负责医治，只要有真人帮助，我们便可以轻易把人换出来。” 柳真人正色道：“寇致他德行有亏，当有此劫，贫道不宜插手此事。” “此事确实有损真人功德，寇某愿用逍遥丸丹方作为补偿。” 柳真人思索一阵，轻轻皱眉道：“贫道云游四方，恐怕照顾不好寇公子。” 柳真人并没有直接拒绝，寇如日心道有戏，“无需真人一直照拂，只需要真人将寇致带离此处，寻着一处僻静清幽之所安置下来即可。” 柳真人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寇如日见对方已经答应，心中大定，补充道：“我也知道寇致即便治好了也是废人一个，还求真人赐他一套粗浅功法练练，安慰他练成尚有痊愈的希望，有个念想在，活着总有个奔头。” “罢了，此事就交给贫道，寇老爷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就在寇致执刑当日，三月初七。” ...... “白丁，我们又见面了。” 白丁笑了笑，想不到东方大白还记得自己。 东方大白扇了扇头发，目光扫过白丁几人，笑道：“你们偷偷摸摸约我来仙捕衙，难道是为了合欢教余孽一事？” 肖倩道：“东方大白果然名不虚传，一猜即中。” “薰仙子没来？” 高明峰有些看不惯东方大白自信满满的样子，没好气道：“师父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东方大白看向汪全海，汪全海摊手道：“我只负责找你来，有话你和他们说。” “我不会帮你们。”东方大白摇头道，“我只是凡世一个小小的捕头，你们这些神仙的事我可帮不上忙。” 白丁拦住高明峰，说道：“大白神捕，你有什么条件尽可以提。” “你能做主？”东方大白笑道，“我的条件怕不是你能答应的。” 肖倩道：“不妨先说出来听听。” “好吧。”东方大白点点头，“我可以帮你们查合欢教余孽，不过你们紫气门需得支持三皇子上位。” 三皇子也就是白丁认识的黄公子，皇子夺嫡这事按理仙门是不能插手。 肖倩道：“公开场合我们不能干预，在不泄露身份的前提下，我可以私下提供一些帮助。” “你能代表紫气门？” 肖倩摇头，“我只代表我自己。” “肖师姐，这是我的主意。”白丁转身对东方大白拱手道，“大白神捕，只要你能帮我查出合欢宗余孽所在，我白丁定当尽力协助黄公子。” 东方大白思考一阵，点头道：“仙盟对筑基以下修士管的并不严，白丁你倒是更合适，只不过你的修为......” 高明峰拉拽白丁，上前一步道：“这不公平，你帮我们一次，我们也帮你一次，这才公平合理。” “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三年后白丁你来皇城一趟。” 高明峰问：“去皇城做什么？” “我不需要你做别的，只要护得三皇子周全即可。” 白丁抢在高明峰与肖倩之前回答：“好，我答应你。” 第135章 我全都要 白丁讲述完事情经过之后，东方大白又反复询问相关细节，足足问了两个多时辰。 高明峰等人早已不胜其烦，就连白丁都觉得有些厌倦。 “不够，你们得到的信息太少，想要靠这些从漓水城三十多万人中找出柳敬煌几乎不可能。” “这不是废话嘛，要是一清二楚我们何必还来求你。”高明峰给了一个大白眼。 东方大白笑了笑道：“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让柳敬煌自己跳出来。” 白丁请教道:“大白神捕有什么好办法？” “办法我倒是有一个，至于效果......”东方大白摇了摇扇子，笑道，“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请神捕赐教。” 东方大白对几人分别安排了任务，肖倩皱眉问道：“这能行吗？” “你们先按我说的去做便是。” ...... 第二日，付景薰便离开了漓水城。 白丁与高明峰把付景薰送至城外，付景薰叮嘱道：“三月初七前，我会带人秘密潜回漓水城，在这之前你们若是找到了柳敬煌便通知我，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白丁点头称是，付景薰依然不放心，又再郑重道：“我知道你不想寇婉出事，但此事事关重大，就算牺牲这九名女子也不能让合欢妖人逃离。” 沉默一会儿，白丁忍不住问道：“妖人逃走以后还有机会再抓，可人死不能复生，难道捉拿合欢妖人比人命更重要吗？” “当然。”付景薰肯定答道，“天道本无情，视众生为刍狗，你既然入了修途，就必须摒弃这些世俗观念，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可我们......毕竟还是人。” 付景薰叹息一声，道：“柳真人可能是追查《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唯一的线索，仙盟极为重视此事，我们不能出纰漏。” 不仅是白丁，高明峰也吃了一惊。 “难道仙盟的目的是那大乐赋？那可是合欢宗邪功。” “此事我只能说这么多，你们谨记我说过的话。” 白丁只得点头应下，然后目送付景薰御剑远走...... 回来的路上白丁有些闷闷不乐，付景薰的话与自己数十年来所受的教育观念格格不入，一时间有些彷徨迷茫。 高明峰在一旁问道：“白丁，你说师父就这么走了，那柳真人能知道吗？” “那要如何，难道敲锣打鼓告诉所有人，师父离开漓水城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师父离开本就是为了让柳真人放下戒心，要是他根本不知道，我们这戏不是白演了吗？” “他应该有办法知道。”白丁想了想道，“不去管它，我们还是按大白神捕的计划，先去见见陈道长。” 仙捕衙正好缺乏人手，陈赛娥便留在仙捕衙帮忙，算是提前熟悉环境，但人在城外秋叶观挂单。 白丁说明来意，陈赛娥皱眉道：“你要改变寇婉的纯阴之体？这确实会导致九女玄牝大法失败，可要是被柳真人察觉，那我们就失去了抓捕他们的机会。” “这只是作为最后的手段，万一我们没有找出柳敬煌，大法失败也可以保下寇婉的性命。” “那好吧。”陈赛娥点头道，“这件事说起来也不难，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陈赛娥看向白丁，意味深长笑道：“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寇婉与男子交合，阴气外泄，元阳入体，这纯阴之身自然告破。” “啊，这......” 陈赛娥对白丁的囧状视而不见，继续道：“若是男方为童贞，效果更佳。” 白丁讪讪道：“陈道长说笑了，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陈赛娥摇头道：“我并没有说笑，这确实是最稳妥可靠的办法，至于别的法子，我倒是可以配制药物暂时改变她的体质，只是这药至少也需要连续服食三五日，而且不能保证一定有效。” 白丁道：“柳真人也一直在对寇婉用药，先前是假寇致之手，后来寇致出了事，尚人杰不得已只能自己出马，才会沾染了厌男的气味被我撞破。” “所以即便我再用药，恐怕短期内也不能将她体质改变过来。” 白丁有些为难道：“难道只能用那个办法？” “贞洁事大，可性命更重要，孰轻孰重你自己判断。”陈赛娥忍着笑，忽而正色提醒道，“不过不到最后关头你万不可这样做，一旦寇婉纯阴之身告破，那柳真人不得不放弃九女玄牝大法，我们就没有办法抓到柳敬煌。” 白丁躲闪开陈赛娥戏谑的目光，苦笑道：“陈道长你先配药给我吧，你说的那个办法......” 摇了摇头，白丁看向高明峰。 高明峰身子一颤，惊道：“你瞅我做啥？我毛还没长齐！我练的是童子功！” “我......我就随便看看，高师兄你想什么呢。” “我先去配药，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 陈赛娥说完便离开了房间，留下白丁与高明峰两人。 高明峰凑过来坏笑道：“白师弟，我看那寇婉温婉可人，你......你反正又不吃亏。” “猥琐！” 白丁扭过头去，心中却浮现出寇婉的音容笑貌..... （婉姐姐是我遇见过最漂亮的女人，要是迫不得已之下......我是预先和她说清楚，还是临时用强，先说出来会不会太尴尬......再说那事情我也没经验呀！） （不对，我想这些东西做什么，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呢。） “下流！”白丁在心中暗骂一声，抽了自己一耳光。 “咦，白丁你打自己做什么？”高明峰愣了愣，忽而竖起食指，指指点点道，“我知道了，你一定已经在想那回坏事了，你也觉得自己是个禽兽畜生是吧？” 白丁红着脸道：“我......我一定会在那之前找出柳敬煌，不让这种事发生！” ...... 春杏阁内，谢明左拥右抱，酒桌前方还有一班歌舞伎卖力表演。 房门推开，走进来一个不速之客。 谢明瞟了一眼来人，不悦道：“汪全海，你还来做什么！” 汪全海对众女子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出去，然后盘膝坐在酒桌前，兀自满上一杯酒。 “谢帮主，我敬你一杯。” 谢明扇飞了汪全海手中的酒杯，冷冷道：“都是你们做的好事，现在蔷儿不理我了，你还敢来看我笑话？” “谢帮主误会了，我此次来一是为了这事向帮主道歉，二来是为帮主出谋划策，抱得美人归。” “什么谋策？你这五大三粗的样子一看就不聪明，就凭你？” “我就想问问谢帮主，是想得到柳蔷的人还是心？” 谢明轻蔑一笑，伸手握拳道：“我全都要。” 第136章 祝大家除夕快乐 【柳蔷，原名柳喜妹，116岁，筑基九层大圆满】 【散居道士，全真道清净派无崖子记名弟子，柳敬煌师妹，南境与东境多处道观有挂单记录。】 【近三十年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去年二月开始重新入世，以柳真人名号行走各地，行医布诊......】 谢明看着手中的资料，狐疑道：“你们调查得这么清楚，难道还怀疑她是合欢宗余孽？” 汪全海自己喝上一杯，笑道：“柳蔷是不是我不清楚，但她师兄柳敬煌确是无疑。” “柳敬煌......”谢明缓缓端起杯，呡上一口，“我记得这柳敬煌好像是在剿灭合欢宗的过程中丧命，怎么又会是合欢宗妖人？” “毕竟是清心寡欲的全真金丹修士，结果挡住不合欢宗诱惑叛逃而出，说出去怕丢面子，所以道门对外称是牺牲了，实为清理门户。” 谢明点点头，“原来如此，可这与蔷儿又有什么关系？” “柳蔷曾经在清净派当过十年记名弟子，那个时候与师兄柳敬煌走得很近。”汪全海坏笑道，“据我所知，正是因为关系暧昧，所以柳蔷才没能成为正式的入门弟子，被迫离开了清净派。” “难道我还要去吃一个死人的醋？”谢明喝完杯中酒，冷笑道。 汪全海摇摇头，低声道：“我们现在怀疑这柳敬煌没死。” “没死？”谢明吃了一惊，眼珠子一转问道，“难道汪捕头意思，这柳敬煌与蔷儿还有联系？” “不错，我们正是这样怀疑，所以想要把这个柳敬煌给找出来。” 谢明转动着酒杯，沉吟片刻后问道：“汪捕头何以肯定这柳敬煌没死？又如何知道他还和柳蔷有联系？” “这个恕我不能告诉谢帮主，但找出柳敬煌对我对谢帮主都有好处。” “哼，对我有什么好处？” “柳蔷毕竟是全真在籍道士，谢帮主想要得到柳蔷的人，用强的话会开罪整个道门，若想要得到柳蔷的心，这柳敬煌就必须死。” 汪全海端起酒壶，替谢明把酒满上，继续道： “如果我们合力找出柳敬煌把他抓住，柳蔷必然会受牵连开除道籍，谢帮主带走她就再无顾虑。而且柳敬煌身为合欢宗余孽，一定会被仙盟问罪，届时柳蔷心如死灰，谢帮主正好乘虚而入夺取芳心。” 谢明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这柳敬煌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汪全海一摊手，“我们毫无线索。” “你他妈耍我？” 汪全海笑道：“谢帮主不用急，正是因为没有线索，所以我才来找帮主合作。” “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们不方便露面，只有麻烦谢帮主尽量缠住柳蔷，让她难有机会与柳敬煌接触。只要柳蔷不得脱身，柳敬煌就会主动想办法靠近柳蔷，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机会把他找出来，谢帮主也可以留意靠近柳蔷的可疑之人。” 谢明皱眉道：“你当我谢明是什么人？现在柳蔷对我不理不睬，我好歹一个金丹修士，还要拿热脸去贴她冷屁股？” “谢帮主既然从临海一直追到漓水城，又何必介意多缠她几日，追女人何必在意面子，你不主动难道指望她主动？你现在的付出都将成为将来成功的筹码。” “你确定那柳敬煌会去找蔷儿？” “我确定，而且用不了多久。” 谢明把酒喝光，杯子一丢，“好！这事我干了！” ..... 谢明厚着脸皮上门，天天缠着柳蔷。 柳蔷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让谢明大为恼火。 柳敬煌的影子都没瞧见，谢明却发现了另外一个情敌，那就是寇如日，这老小子有事没事就上门来献殷勤，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谢明还发现一个叫白丁的紫气门小子，也是整天在寇府溜达，不过那小子目标是寇如日的宝贝女儿寇婉，与自己没有关系。 白丁这几日既尴尬又心急。 尴尬的是东方大白要求自己高调追求寇婉，有事没事就粘着她，可白丁没这个心思也没这方面经验，面对寇婉时常冷场。 心急的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并没有发现柳敬煌的踪迹。 肖倩的八音虫倒是监听到一些消息，寇如日与柳蔷暗中计划将寇致掉包换出去，可这件事与抓捕柳敬煌没什么关系。 三月三，上巳节。 漓水一带三月三，有未婚男女邀伴玩山游水的习俗，很多青年男女都在这一天相互表白，大胆示爱。 白丁半坐椅子上，搓手问道：“婉姐姐明天有空吗？” 寇婉看白丁局促的模样，笑了笑道：“有空的。” “那个......明日是上巳节，我想邀请婉姐姐一起去漓水河畔踏青野游。” “哦？”寇婉挑了挑眉，问道：“还有些什么人参加？” 白丁挠了挠头，“还有我几位师兄弟。” “每年上巳节我都会和城中几位姐妹外出游玩，只是今年发生了许多事，大家兴致都不高。况且寇致他......初七便要问斩，我实在是难有心情。” “有些事已成定局，婉姐姐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一旁的翠屏也劝道：“小姐，这段时间您一直郁郁寡欢，不如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看看，或许心情会好些。” 寇婉想了想，点头道：“这样吧，翠屏你去通知一下美宁，邀她同去。” 美宁就是醉仙楼的丁美宁，据说被采花盗祸害之后也极少露面，看来寇婉也是想借机开导开导对方。 翠屏点头应下，寇婉又道：“那件事之后，美宁不愿见人，所以这次去的人不宜太多。” 白丁道：“婉姐姐放心，就我和我高师兄。” 寇婉想了想高明峰那小胖子，点头道：“那好，明日我们一同去游玩。” “明早我在府门口等姐姐。” 寇婉点点头，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白丁，我觉得你这几天有些奇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啊，没......没有，我就是看姐姐心情不好，所以多陪陪你。” 寇婉若有所思，点点头没再问下去。 白丁告辞，翠屏把白丁送到门口。 冷不丁从后方戳了戳白丁腰肢，板着脸问道：“我说你，该不会是对我家小姐有意思吧。” “没有，我......” 白丁刚开口否认，想起东方大白的交代，又想改口。 没料想翠屏低声道：“你要是有想法就得抓紧了，老爷打算把小姐许配给武卫大将军易俊宏，只不过因为寇致的事耽搁了下来。” “皇城禁军统领，武卫将军？” 翠屏点点头，“如今朝廷局势不明朗，武卫将军把守京城，是大皇子的心腹，老爷想押宝在他身上，三年后新皇登基，寇家或许可以借此机会东山再起。” 白丁皱眉道：“我好像听说那武卫将军已经四十好几，而且已有妻儿。” “小姐是过去做妾，即便得宠，终究低人一等，我也得跟着一起过去受苦。”翠屏给了白丁一个眼色，低声道，“你要是有这个心，就把小姐带走，以你现在的身份，寇家也无可奈何。” 白丁讪讪道：“我先问过婉姐姐的心意。” 回到据点，东方大白居然也在。 白丁有些担忧问道：“大白神捕，你的办法好像没有作用，现在我们对于柳敬煌还是一无所知。” 东方大白笑道：“我正是为此事来找你，你约了寇婉明日出游？” 白丁点头。 东方大白道：“明日你无论如何也要把寇婉留在外面，不让她归家，只要所有人都认为你与她孤男寡女会发生点什么，那柳敬煌必然坐不住。” 第137章 才女 三月三，漓水河畔满是游春的人流。 有人流便有商机，各类商贩也赶早沿着水畔摆摊设点，提供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平日里较为清净的河畔俨然成为了一条庙会长龙。 寇婉带着翠屏以及另外两个杂役下人，乘坐凤顶珠帘马车走在前方，再后边是丁美宁的车队。 丁美宁排头极大，光仆从就带了八个，还有一车专门用于装载郊游的物品吃食。 白丁与高明峰骑着坐骑落在最后，白丁骑的是一匹普通黑马，高明峰则是骑着他的专用坐骑“红牛”。 高明峰警惕地打量周边的人群，小声嘀咕：“白丁，你说那个柳敬煌会不会就混在人群中。” 白丁笑道：“高师兄不用紧张，仙捕衙已经安排安排了许多好手。” 高明峰摇头道：“仙捕衙那些人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除了汪全海和陈道长，其余人都没筑基，要是柳敬煌真来了，还得靠我护你周全。” 白丁点点头，“师兄放松些，那柳敬煌就算现身怕也要等到晚上了。” 华车大马，有点眼力的人都会主动让道，一行人很快到达了预定地点，漓水上游一处转弯位置，湾岸堤边长满新吐嫩芽的柳树，靠山的平地桃花盛开，而山坡上是一片红粉相间的山茶花。 “哎呀，终于能出来玩了，这些日子都要憋死我了！” 丁美宁从马车上下来伸了伸懒腰，然后蹦蹦跳跳跑去寇婉的车前，接寇婉下车。 白丁下马与高明峰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诧异，看这丁美宁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受到那件事影响，反而心情极佳...... 丁美宁的仆从开始驱赶草地上原有的三三两两几人，另有人铺席摆案，搬运糕点酒水等物品，极为熟练。 寇婉见状皱眉道：“人家先来的，这里这么宽多的是地方，何必赶人走呢？” 丁美宁撇撇嘴，叫停了远处赶人的壮汉家奴。 寇婉看丁美宁的样子，同样有些惊讶，试探问道：“美宁，那件事你......” “哎呀，我早就没事了。”丁美宁翻了翻白眼，“权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寇婉点头道：“你能想得开便好，我还以为你心里一直为这事伤心，所以不愿出门。” 丁美宁抱怨道：“都是我爹关着我不让我出门，说我这么快像个没事人一样出去逛会让人看轻了去，所以要关在家中‘黯然神伤’几个月，其实我早没事了。” 白丁过来恰好听见这番话，也有些哭笑不得。 寇婉看白丁与高明峰过来，便向丁美宁介绍二人，丁美宁已经不记得白丁，看到二人衣着俭朴不以为然，后听得二人修士身份，态度才转变过来。 下人已经准备妥当，几人盘膝坐在草席蒲团上，吃食酒水都是醉仙楼自备，风味不是路边摊贩的东西可比。 丁美宁简直就是话痨，叽叽喳喳围着寇婉说个不停，白丁坐在一侧看看风景，也插不进几句话。 “我爹天天逼着我读书，说我现在白璧有瑕，想要嫁入权贵只能另辟蹊径。” 寇婉好奇问道：“你爹打算让你嫁给谁？” “原本是说东平城李家，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婚事告吹了。”丁美宁叹了口气，“其实就算有这事，愿意娶我的人也足够从漓水城东门头排到西街口，奈何我爹只想寻一户有权人家，我爹说钱他有的是，缺的就是权。” “那这些天你在家读什么书？” “诗书啊！我爹说了，要我做几首诗词歌赋出来，然后花钱请有名的文人雅士吹捧一番，我这才女的名号就传出去了。” 丁美宁十分认真地说：“有了才女的名头，加上我家的钱，或许还有可能嫁入官宦之家。” 高明峰在一旁小声对白丁道：“原来才女就是这德行。” 白丁笑而不语。 丁美宁突然站起身，指着前方一片花海道：“婉姐，我最近以花为题做了一首诗，你要不要听听看。” 寇婉点头笑道：“好啊。” 丁美宁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地朗诵道： “花开花落花无悔，缘来缘去缘如水。 花谢为花开，花飞为花悲。 花悲为花泪，花泪为花碎。 花舞花落泪，花哭花瓣飞。 花开为谁谢，花谢为谁悲。” “怎么样，写得怎么样？”丁美宁一脸得意和急迫，把“你快夸我吧”直白地写在脸上。 “这......”寇婉一时无语，望向白丁。 白丁揉了揉鼻子，低头道：“这很难评价。” 丁美宁不悦道：“到底怎么样嘛，你们都说说看？我还打算请书法大家把这首诗题在醉仙楼诗板上咧！” 寇婉委婉说道：“比你以前的诗是有一点点进步，题诗板上就大可不必。” “咦，这诗难道不好吗？”丁美宁又看向白丁。 白丁道：“韵脚是有点问题。” “我不说那些平仄陈规，你们就说说我这诗意境如何，优不优美，动不动人？” 众人沉默了一阵，寇婉先道：“俗！” 白丁道：“空！” 高明峰撕下来一大口肥鹅翅肉，囫囵道：“油！” “......”见几人如此评价，丁美宁到也没生气，只是皱眉低声自语：“不应该呀，这可是我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据传是李大才女不出世的冷门佳篇。” 白丁听见了，问道：“有没有可能.....你被人骗了？” 高明峰附和笑道：“人傻钱多。” 这一下丁美宁真不高兴了，寇婉忙起身打圆场，白丁抄起鱼竿忙喊道：“高师兄，我们去河边钓鱼去。” 说完不给丁美宁机会，两人一闪溜到河滩头去了...... 坐在河堤下，春风拂过柳条飞扬，岸边的野花微微摇晃，春意盎然。 漓水河上画舫游船来来往往，并不是钓鱼的好去处。 白丁也并不在意钓不钓得到鱼，只是坐下来感受一下春天的美好，放松一下心情，仿佛又回到了前些年在潜龙湖畔独自垂钓的时光。 索性放下鱼竿，伸手在清澈的河水中晃荡，感受河水的清凉与温柔。 “你在干嘛呢？”一旁的高明峰问道。 “感受水灵之气。”白丁笑了笑，尝试以天圣诀运转五行遁法中的水遁之术。 高明峰点点头，安静坐着没再打扰白丁。 白丁取出龙源珠握在手中，在水中晃动手掌，来回之间手渐渐变得透明，像是融入了水中，最后竟然消失不见。 心中一喜，杂念便生，从那种玄妙的感觉中脱出，手掌像是受到无处不在的挤压，被水流给轻柔地挤出原形。 “高师兄，我好像寻着点感觉了。” 高明峰笑道：“或许是那珠子帮了忙，毕竟里边蕴含水之大道，只不过，你那珠子怎么变红了？” 白丁点头道：“这颗龙源珠被龙神动过手脚。” 于是将秘境中的事情说给高明峰听，高明峰托着下巴道：“或许要问问师父才清楚其中奥妙。” 白丁摇头道：“我暂时不想把这事告诉师父。” “你难道还担心师父窥觑你的东西？” 白丁反问道：“师父多大年纪？” “一百多两百吧，具体我也不知道。” “你跟着师父有多久？” “快七年了。” “师父说过大道无情，这几年的师徒之情与大道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况且我这便宜徒儿本就是硬塞给她的，我这才认的师父，有些事还是先瞒着的好。” 高明峰本想说些什么劝劝白丁，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没再说。 第138章 游船 日过中天，为了避免“空军”的尴尬，白丁无耻地使用控水诀捕来几条小鱼。 生上一堆篝火，叉上鱼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白丁有丰富的烤鱼经验，烤出来的鱼金黄酥香，撒上盐巴、胡椒、辣椒粉之后鲜香四溢。 实际上这样简单调味出来的鱼也只勉强说得上好吃，算不得美味佳肴，但对于平日里吃惯了精细饭菜的寇婉和丁美宁来说，吃的就是一个新鲜别致。 白丁把鱼来回翻烤，觉得火候够了。 从火上把叉鱼的树丫子拿下来，笑道：“来，谁先来尝尝看。” 丁美宁早就闻着香味吞咽口水，上前一把接过树枝，把鱼往嘴边送。 “哦哦！烫！” 闹了个笑话后，丁美宁学乖了，用手轻轻撕了一条肉下来试试味。 “好吃。”虽然嘴里夸赞，但语气多少带点失望，这鱼并没有她想象中好吃。 白丁笑道：“自然比不得醉仙楼的手艺，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说话间，远处行来两辆马车，众人都停下手头的事，望着那两辆车驶近。 寇婉皱眉道：“好像是父亲的车。” 车在十丈外停下，前车下来的果然是寇如日，而后车跳下来一个矮个光头，光头伸手想扶后出来的柳真人，柳真人摇头淡淡道：“不劳谢帮主，贫道受不起。” 谢明吃了颗软钉子，又不敢发作，憋着脸难看。 这一切尽在寇如日眼中，他嘴角微微一扬，上前道：“真人这边请，此处风景极佳，往年上巳我们都会来此春游。” 柳蔷微笑点点头，看向对面白丁等人。 高明峰撇头道：“她怎么来了。” 白丁小声说：“来的正好，我就怕她不来。” 寇婉已经上前迎接父亲，好奇寇如日到来，寇如日和蔼笑道：“怎么，就只许你们年轻人来踏青，我们就不能来吗？” 白丁上前道：“见过寇伯父，见过柳真人。” 寇如日点点头，眉头却微微一紧，这白丁原先都是叫自己寇老爷，今天却主动改口叫伯父，加上最近几天听到的传闻，难道这姓白的少年真的对婉儿有意思？ 白丁没有注意寇如日的微表情，他注意力都在柳真人身上。 柳真人挂着招牌式的微笑，看不出心中波澜。 白丁问道：“伯父怎么现在才来，正好我烤了些鱼，要不要来尝尝？” 寇如日道：“春光明媚，柳真人说想出来逛逛，我便陪真人一起出来，顺道看看你们。” 几人入席，白丁分了几条鱼给寇如日几人，谢明没接，一个人在旁边喝闷酒，白丁便把鱼给了高明峰。 拿起最后一条鱼，白丁吹了吹，然后递给寇婉道：“婉儿，这还有一条留给你。” 寇婉听白丁这么称呼自己，微微一怔，白丁手中的鱼已经递上来。 寇婉伸手欲接过树枝，白丁却没有松手，而是把鱼送到寇婉嘴边，笑道：“已经不烫了，你试试看。” 见白丁笑得灿烂坦荡，寇婉犹豫片刻，张开小口在鱼腹上咬上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 寇婉用手掩着嘴，点头道：“挺好的。” “你喜欢便好，喜欢就多吃点。”这才松开握着树杈的手。 白丁刻意表现出的暧昧落在众人眼中，表露出的神色各不相同，丁美宁是惊讶，寇如日是沉默，柳真人眼中异色一闪而过。 高明峰道：“吃过东西，我们去游江吧。” 丁美宁搭腔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游船。” 寇婉道：“可我们并没有预定船只啊？” 白丁笑了笑说：“我早就准备好了，等会就来。” 说完看了看寇如日几人，略显尴尬道：“可惜不知道伯父你们要来，没有准备多的船。” 寇如日喝了一口酒，哈哈笑道：“无妨，你们年轻人玩你们的，不用管我们，有我们这些老东西在，你们也拘束。” 众人陪笑...... 不过多久船就来了，两艘普普通通的小渔船，既不宽敞也不华丽，每船仅够容纳四五人。 因为不是专门的码头，船靠不了岸，离岸边尚有两丈多远。 白丁拉住寇婉的手，不等寇婉反应过来，在惊呼声中一把抱起她跳上船。 待放下寇婉，寇婉面红发烫，喏喏道：“白丁，你.......” “船晃得厉害，婉儿你先坐好。” 岸边的寇如日指着白丁，瞠目结舌：“你......你这小子.......” 高明峰哂笑：“寇老爷，都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谁跟你江湖儿女，那是我女儿，你师弟的手都搂我女儿腰上去了！” 白丁已经跳回岸边，对翠屏道：“翠屏姐，我带你过去。” 翠屏偷偷一笑，大方回道：“好呀。” 白丁这才抓着翠屏肩头，把她提了过去。 高明峰扭头对丁美宁说：“我带你过去。” 丁美宁看了看船上的白丁与寇婉，摇手轻笑道：“这船太挤，我还是坐另外一艘好了。” 寇如日还要说话，寇婉正了正衣襟，对岸边喊道：“爹，我没事的，你就放心吧。” 寇如日忙道：“婉儿，你这......我不放心啊！” 翠屏抢先回答：“老爷尽管放心，有我陪着小姐。” 不等寇如日开口，白丁已经口含手指吹出长长的哨音，提醒往来船只注意，接着撑船离开江岸。 寇如日追上几步喊道：“婉儿，你们到了陈村码头就上岸，我会派人在码头接你们。” 白丁笑着答道：“伯父放心，婉儿交给我绝对不会有事。” 寇如日骂道：“老子不放心的就是你！” 白丁顺水撑船，已经飘出十几丈远，寇婉与翠屏向岸上几人招手道别。 “我们也上船吧。”高明峰说着御使金锄头，把渔船硬生生拉至岸边，船夫搭上两块木板供人上船。 “请吧。” 丁美宁懵懵懂懂带着两个丫鬟上了船，寇如日在一旁骂道：“胖小子，先前你怎么不用这法子让婉儿上船？” 高明峰摊手道：“师弟有师弟的方法，我有我的方法。” 旁观许久的柳真人走上前道：“寇老爷如果不放心，我们也找一艘船跟上去，顺便领略漓水风光。” 寇如日点头，正想叫人备船。 “不行，我们说好了今天只踏山，不游水！” 谢明拦住二人，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威严无比，金丹期的气势不容人反驳。 第139章 坦白 “可是......” “别和我可是，真是给你脸了，连你都敢和我讨价还价。” 寇如日看谢明气势汹汹，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柳蔷劝道：“谢帮主别生气，本是出来游玩散心，何必大动肝火？” 谢明忍怒克制道：“蔷儿，我谢明低声下气讨好于你，你对我是个什么态度？泥人尚有三分火，别以为我谢明可以任你拿捏！” “谢帮主的心意贫道明白，可感情一事讲求你情我愿，强求不得。” 谢明满不在乎道：“连那姓白的小子都可以无所顾忌，我堂堂一个金丹大修士，难道还不如他？要靠着卑躬献媚来讨好女人？” 谢明移步走到柳蔷身旁，伸手想要揽肩，奈何天生不足，手只能搂上腰肢。 把柳蔷拉近身旁，谢明指着寇如日道：“寇老儿，你要追你的宝贝女儿自己去，今天说什么蔷儿都得陪着我！” 事已至此，寇如日只得低头。 “寇老爷若是不放心，可以请城主帮忙。”柳蔷说完叹了口气，又对谢明道，“帮主要去哪儿，贫道奉陪便是。” 谢明冷哼一声，“不用着急，今天我们有的是时间深入了解彼此！” ...... 漓水河上游船来往络绎不绝，大自然的春光中平添无数烟火气。 往年的漓水河并没有这么多船，大部分游船沿江而下涌入潜龙湖，在湖中继续泛舟游行。 可是今年因为秘境现世的缘故，潜龙湖被封锁，游船抵达陈村渡口要么选择靠岸停泊，要么就只能掉头返航。 白丁的小船混在长长的游船队伍中并不起眼。 高明峰不会撑船，就让船夫尾随白丁的船，他独自驾驭金锄头来到白丁船上。 “那柳蔷并没有跟来。” 白丁回头看了看，点头道：“汪捕头说他会让谢明拖住柳蔷，现在就看柳敬煌会不会上钩了。” “这边到陈村渡口要多长时间？” 白丁估了估船速，“按目前的速度，途中还要经过三峡二滩一谷几处景点，怕是要到酉时。” “我的船就跟在你后边，有情况我立马过来。” 白丁点点头。 一旁的翠屏有些不满叫道：“你们师兄弟聊什么呢？是你们约我家小姐出来游玩，现在光顾着自己说话，却把我家小姐晾在一边。” “抱歉。”白丁回身一笑，坐到翠屏与寇婉对面。 高明峰冲白丁点点头，两人互换眼色，又飞了回去。 寇婉面上的红晕本来已经消退不少，与白丁面对面而坐，不知道想什么，脸又开始发烫。 几番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开口问道：“白丁，今天的事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 寇婉的声音越来越小，红红的脸蛋垂了下去。 白丁望着寇婉青丝刘海下长长的睫毛和红润的肌肤，竟然有几分痴醉，忍不住赞道：“十里春风漓水路，不及佳人惊鸿一瞥。” 翠屏脸皮子不像寇婉那么薄，有些事小姐不好开口，自然得由丫鬟说出来。 只听她大大咧咧质问道：“白丁，你今天这般唐突孟浪不说个清楚我可不会饶你，你若是对我家小姐有意，不妨大胆说出来。” 翠屏说这话的时候声色俱厉，可眼神却充满鼓励之意。 白丁回过神，苦笑道：“确实是应该说清楚，翠屏姐麻烦你回避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婉姐姐说。” “得，这船只有这么大我回避到哪儿去？” 翠屏走到船头捡起竹篙，笑道：“好多年没耍过，不知道还会不会玩。” 翠屏没留意，寇婉却察觉到白丁对她的称呼已经改变，盯着白丁等他开口。 白丁沉默一阵，坐到寇婉身旁，整理思路后开口道：“其实事情是这样.......” “所以你是想以我为饵，抓到合欢教妖人？” 白丁点点头，“这也是为你好，九女玄牝大法会吸尽你们的生命精华，一旦成功，你和丁美宁等八名女子都将丧命。” 寇婉叹了一口气，看向远方久久没有说话。 白丁不能理解寇婉叹息中的意味，只得安静陪坐着。 良久之后，寇婉问：“白丁你有心上人吗？” 白丁愣了愣，不明白寇婉为何问这无关的话题，摇了摇头答道：“没有。” “我也没有。”寇婉想了一会儿，又问白丁，“那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也曾想过，不过终究想不出具体的模样。” 寇婉点点头，有些伤感说道：“我总是想象将来遇到的另外一半会是什么样子，有多高多胖，长得怎么样，性格好不好，对我有多体贴照顾......可是想得越多，那个身影就越发模糊。” “或许没有遇到那个人之前，会想过无数的可能，当你遇到对的那个人，所有的想象都不作数了。” “是吗，你也这么想吗？”寇婉苦笑撇开头，淡淡道，“可我或许等不到那个人出现了。” “你是说你爹给你定的婚事？或许你可以.......” “不，我不能违抗。”寇婉摇头道，“我从小就按照父母的意愿生活，他们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也从没有让他们失望过，我就像是......笼子里被精心培育的美丽鸟儿，等待着买家上门。” 白丁摇头道：“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的权利，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不，你不能明白，笼中的鸟儿只能从一个笼子换到另外一个笼子，如果离开了笼子和饲养它的主人，这只鸟无法独立生存下去。” “姐姐你并不是真正的鸟，如果你愿意勇敢踏出那一步，我们都会帮助你。” “我也希望能够遇上那个让我不顾一切奋不顾身的男人，可是......”寇婉擎着泪花望向白丁，“你......会是那个人吗？能够一辈子悉心照顾鸟儿的人？” 白丁闪躲开寇婉的目光，摇头道：“我不是！” “所以啊......”寇婉扭开头背向白丁，“我必须嫁给易俊宏，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整个寇家兴衰的事。” 白丁觉得胸口有点堵，问道：“要是你以后遇上了那个对的人呢？” 寇婉沉默一阵，道：“人对了，那便是时间错了。” “其实联姻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你别再说了，即便拒绝了易俊宏，将来也会换成别的什么人，这就是我的命。”寇婉手背轻轻拭过眼角，“我会配合你们的计划，今晚上就在外面过夜，算是我出嫁前最后的叛逆......也是唯一的一次叛逆。” 白丁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心中产生过涟漪，但终究无法许诺照顾寇婉一生。 寇婉突然站起身来，强笑道：“新月峡到了，风景真美，我想唱歌。” 朱唇轻启，天籁传音： ...... 最肯忘却古人诗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守着爱怕人笑 还怕人看清 春又来看红豆开 竟不见有情人去采 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 第140章 上上策 寇如日坐在家中，手中两颗宫灯狮子头来回打着转，算计着得失。 以白丁目前紫气门真传弟子的身份，并不辱没寇家，要是将来白丁修行有成，反倒是寇婉高攀了。 可这样一来寇家就不能再入仕途，他寇如日注定要当一辈子的富贵闲人，此非他所愿。 寇如日一直有个不为人道的执念，那就是他想当官，当大官，比他弟弟寇中天还要大的官，他一直觉得自己满腹经纶，雄才大略，比自己那个草包弟弟强得多，所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摆在面前，只要寇婉和易家联姻，他借着这条线搭上大皇子，三年后大皇子登基，他这辈子或许还有机会一展才华，留名青史。 白丁？就算将来白丁筑基成功，他这个老丈人又能得到什么？ 钱？他寇如日不缺。 延年益寿的丹药？凡人能用的他都有，凡人用不上的对他没有意义。 地位？充其量就是偏居一隅的土财主。 况且那些山头修士最不是东西，一个个薄情寡义，动不动闭关几年甚至几十年不见人影，等人出关，自己早就化作一捧黄土，婉儿也人老珠黄。 等寇婉年老色衰之后，寇家还能得到什么？ 弃如敝履，扫地出门，这种事他寇如日又不是没见过，类似的仙眷例子比比皆是。 （不行，不能让白丁那小子拐走我的宝贝女儿。） 寇如日打定主意，恰好下人来报，说船已经在陈村渡口靠岸，其余人都在，唯独少了白丁和寇婉，丫鬟翠屏说二人未能尽兴，继续游玩去了。 “胡闹！尚未出嫁便夜不归宿，这要是传出去还得了！” 下人安慰道：“老爷您别急，我们已经在全力找寻小姐，再说小姐和白公子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事。” “你懂个屁！” 寇如日急得在房中来回踱步，突然想起柳蔷临走前的建议，说可以去找寇中天帮忙。 没错，能对付修士的只有修士，寇中天不是有两个供奉吗，找他借人去把婉儿给讨回来...... 白丁与寇婉并肩坐在陈村渡口下游的一户渔家栈桥上。 酉时已过，天空中的蛾眉弯月爬上山尖，照在粼粼的水面上。 白丁把外衣脱下给寇婉披上，轻声道：“外边凉了，姐姐进屋去休息吧。” 寇婉摇摇头，笑道：“难道有这样的机会，就好像脱离了樊笼，人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难道府里的生活不好吗？” “好也不好。”寇婉笑着摇摇头，赤脚在河水中踢起一串串水花，“规矩太多，晚上很少出门，偶尔出去也得端着淑女的架子，不像现在这样自由。” 白丁正准备接话，突然皱起眉看向上游江面，面色凝重起来。 寇婉察觉到白丁的异常，顺着目光看去，远处沿江而下一叶孤舟，舟上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姐姐你先回屋里去，不要出来。” 寇婉站起身来，望着那船那人问道：“是他吗？” 白丁摇了摇头，“还不清楚，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寇婉点点头，提起自己的鞋子快步走回房中。 这处渔家位于陈村渡口下游，属于仙捕衙封锁的江域，周边居民早已迁退，按理来说这个时间不可能有渔船出现。 白丁也缓缓站了起来，冲着河对面的山林摇摇头，示意埋伏在对岸的人先不要现身。 小舟慢慢靠近，白丁看清舟上的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来的是寇中天府上的供奉之一，外号“水老倌”的王永。 “果然在这里。” 根据资料，王永已经七十多岁，可他身材挺拔，一头乌发，看面相最多不过四五十左右，保养的极好。 白丁拱手笑道：“王前辈，半夜来此有何贵干？” “你认识我？那便最好。”王永一抬手，脚下的小舟便停在江心，任凭江水冲击不动分毫。 “我来这里是接寇小姐回府，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你在这荒山僻野过夜成何体统，快叫她出来随我回去，免得传出去坏了名节。” 白丁笑着摇头道：“恐怕前辈要白跑一趟，婉儿她并不愿意回去。” 王永审视白丁，冷笑道：“我知道，你现在是薰仙子的弟子，但你现在所为属于强抢民女，即便我动手教训教训你，薰仙子那儿也占不到理。” “你情我愿的事情，到前辈嘴里怎么变味了呢？” “少给我贫嘴！”王永脚尖在甲板上一点，舟身两侧跃起无数小水球，浮停在半空中，月光下朦胧发亮，“怎么，你还想和我过过手？” ...... 漓水对岸密林中，汪全海已经摆下隐匿阵法，东方大白、陈赛娥、肖倩、高明峰等人都藏身其中。 汪全海担忧道：“这个王永已经是凝气八层，白丁怕是拦不住他，我们得派人去帮忙。” “不可！”东方大白摇头道，“如果你现在出面，那便暴露了我们的埋伏，柳敬煌就不会再现身。” “可是白丁他才凝气四层，不可能是王永的对手。” 东方大白道：“如果拦不住，我们也不能出手，否则柳敬煌就会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了他。” 高明峰说：“汪捕头你不用担心，白丁他也曾战胜过尤玘，不一定会输给王永。” 尤玘是汪全海的手下，有几斤几两他自然清楚，听高明峰这样说也不禁暗暗吃惊。 “这怎么可能，尤玘可是凝气八层，贺伟明亲传弟子，白丁他怎么可能赢？” “这.....”高明峰也不好解释，他也就这事私底下问过白丁，白丁说那时候是借助龙源珠的控水之力和逆鳞匕的锋锐灵活，加上尤玘轻敌大意，这才得手。 可这些理由高明峰不便说出来，只得含糊其辞道：“白师弟在秘境中有奇遇，不是一般的凝气四层修为。” 东方大白道：“王永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一定是有人指点，他先前第一句说的是‘果然在这里’就是证明，能够准确无误确定寇婉位置的只能是可以感应玄牝九女方位的刘敬煌。” 陈赛娥点头道：“有道理，万一王永抢走寇婉，我们还可以通过他追查柳敬煌。” 东方大白道：“所以白丁只能靠自己对付王永，最好是能够击退他，柳敬煌才会亲自出面。” ...... 白丁笑着摊手道：“我并没有和前辈过招的打算。” 王永皱眉问道：“那你还不叫寇婉出来？” 白丁摇头道：“我也不会让婉儿跟前辈走。” 王永摸不清白丁的套路，低声问：“你什么意思？” “寇中天的请辞申请皇帝一定会批准，那之后他怕是再也养不起前辈这样的高人了。” 王永冷哼道：“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白丁笑道：“寇中天给前辈什么待遇？金银财宝还是丹药灵石，我白丁愿意出双倍，只求前辈网开一面，让晚辈得偿所愿，一亲芳泽。前辈反正过不了多久也会离开寇家，不如收下晚辈的这点敬意，早些抽离这摊浑水。” 此言一出，不仅王永愣住了，对面隐藏的汪全海几人也是一怔。 东方大白击扇赞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上策。” 汪全海无语问道：“你们紫气门的人都是这么豪的吗？” 第141章 龙有逆鳞 王永略微思考一阵，干脆点头道：“好！” 白丁料定王永会答应，于王永而言带回寇婉并不是一定要完成的任务，也不会换来额外的好处，反而还会因此与白丁交恶，将来可能带来麻烦。 “前辈开个价吧。” 王永道：“五百灵石。” 白丁未加思索点头道：“好，成交。” 说着自储物袋取出半块上品灵石抛给王永，王永手一卷握入掌中，神识一探灵力充足，大差不差抵得上五百下品灵石。 “糟糕！”东方大白目睹一切，突然变色道，“白丁和寇婉危险了！” 高明峰不解问道：“怎么了，这不都谈妥了嘛？” 东方大白摇头道:“白丁答应得太爽快了，五百灵石可不是小数目，白丁都不带犹豫就答应下来，只怕王永见财起意动了杀心。” 果然，王永将灵石收入怀中之后嘿嘿一笑：“果然年少多金，可惜我改主意了，你还有多少灵石，全都交出来！” 白丁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毕竟捡来的钱用起来不心疼，自己慨然应允让对方动了贪念。 这里荒郊僻岭的，又没有旁人在场，正是杀人夺宝的大好机会。 在王永眼中白丁不过是区区凝气四层修为的小辈，一只任他宰割的肥羊而已。 “前辈难道要出尔反尔？” “我答应的是不带寇婉离开，并没有说不能在这里杀了你们。” “前辈难道不怕紫气门报复！” 王永嘿嘿冷笑道：“我现在杀了你们谁会知道？等紫气门查出点什么，我早就到南海潇洒去了！” 话还没说完，王永身周的水球化作利剑射向白丁。 白丁祭出玄龟盾，同时高喊道：“那白丁便领教领教前辈的高招！” 高明峰正准备出手援助，肖倩拦住他道：“先等等。” 高明峰急道：“先前王永只是要人，现在是要命，性命攸关等不得！” 肖倩并没有放手，答道：“白丁的话是喊给我们听的，想来他应该有几分把握。” 两人说话的当儿，水剑已经将栈桥掀得碎木纷飞。 白丁躲在玄龟盾后，感觉像是遭受一波又一波的蛮牛冲撞，气血翻腾，连连后退。 好在玄龟盾够硬，水剑并没有对白丁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眼见攻击无果，王永反而更加兴奋，双眼像是豺狼一样射出幽光。 “好东西！你死了这些就都是我的！” 说着聚起更多的水剑，准备发动第二波攻势。 白丁心知不能再退，后方就是渔民的房子，寇婉还躲在里边，要是战斗波及过去，很难保证寇婉的安全。 事到如今，不能再有所保留，取出龙源珠含入口中，激发出龙源珠的功效。 水剑袭来，白丁持盾踏水飞奔，迎头而上。 “给我破！” 借助龙源珠控水之力和自己超乎常人的神识，前方来势汹汹的水剑纷纷失去控制，哗啦哗啦落回河中。 手中红芒一闪，逆鳞匕绕了个弧线从盾牌后方射出，直奔王永。 王永虽然惊讶于白丁能够干扰他对水的控制，但神识始终锁定在白丁身上，逆鳞一出手他便感知。 只见王永从船头跃下，河水源源不断向身体聚拢，只一瞬就在身体表面形成一副厚重的流水铠甲。 红光没入这水铸的铠甲中速度迅速下降，构成铠甲的水还在不断流动，将力量分解消弭。 白丁甚至感觉有股力量在拉扯逆鳞匕首，有失控的趋势，急忙御使逆鳞掉头，收回手中。 此刻河水还在向王永身上聚拢，河水水位下降足有四五尺，他像是一个水做的巨人一样屹立在江中。 “看来我小瞧了你，不使点绝活还真拿不下你。” 说罢水巨人手中聚起一把水锤，狠狠向白丁砸下。 白丁举盾迎击，砰地一声巨响，身体像是钉子一样被砸进水底。 神识中的王永突然消失不见，白丁心中一惊，好在很快又在神识范围内出现，不过已经是在自己身后侧六丈位置。 是水遁术！ 接着白丁就察觉到水中有一条长长的水蛇一样的东西朝自己袭来，连忙挥动逆鳞匕砍上去。 可那玩意韧劲十足，自劈砍处发生偏折，后段像蛇尾巴一样缠绕在白丁的脖子上，冰凉刺骨。 白丁急忙发动才领悟皮毛的水遁术，身体暂时融入水中后撤一步，堪堪移出几尺远。 虽然只有几尺的距离，却救了自己一命。 脖子上泛出一圈鲜血扩散到水中，好在只是皮外伤，要是再晚一步，白丁这会儿已经身首分家。 刚刚缠住自己脖子的东西就在眼前，白丁这才看清楚，这是一条近乎透明的带刃长鞭。 王永十分意外，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杀招居然落空。 按理来说以白丁的修为，神识覆盖范围根本不可能发现六丈外的自己，而且自己的法器“晶尾”在水中极为隐蔽，即便是同级别修士也很难察觉，没想到还是被白丁在最后关头躲开。 既然一招不成，那就十招百招，优势在我，不信杀不死白丁。 那透明的“晶尾”像水蛇一样，再次扑向死里逃生的白丁...... 岸边林中，因为怕暴露行踪，众人不敢以神识查探。 高明峰望着翻腾的水面焦急万分，“不能等了，白丁在水下还不出来，我要去帮忙！” 肖倩没有再阻拦，相反她也准备出去，可两人却被汪全海拦下。 “再等等！” “等你妈等，再等就只能收尸了！” 高明峰正骂骂咧咧准备冲出去，江水翻涌，一道水柱托着白丁冲出水面。 见白丁暂时无恙，高明峰松了口气，暂时压住冲出去的冲动。 ...... 此刻白丁双眼泛红，额头上的龙纹奴印显露光华，面目有几分狰狞。 身上多处割伤，都是王永那古怪的法器所赐。 那兵器轨迹极为诡异，总是能够绕开玄龟盾伤到后方的白丁，虽然不致命，但每次都会带走一大片皮肉。 水巨人再次从江中站起来，王永位于巨人中心，俯瞰着白丁冷声道：“不得不承认，你的实力超乎我想象，不过你伤不到我，而我可以伤到你，你迟早会失血而亡。” 白丁抬头看向王永，身体被水洗净的伤口又开始流血，鲜红的血顺着手臂流到手中的逆鳞匕上。 暗红的匕首像是嗜血的凶兽，把所有血液都吸入其中，刀身红得发紫。 白丁把逆鳞举至胸前，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用冷漠无情的声音念道：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第142章 收网 “娘希匹，小子你吓唬我！” 王永虽然看白丁的样子有些古怪，依然自信胜利一定会属于自己。 水巨人挥舞长鞭抽向白丁，白丁身下的水柱旋转而起，带动水柱中的白丁一同高速旋转飞向王永。 鞭子抽不断水流，但是可以随着水流一同旋转。 眼看长鞭螺旋收缩，要把白丁缠绕，白丁故技重施，再次施展水遁，身形消失在螺旋中心。 当白丁再次出现，已经是水柱尽头，王永身前几丈外的半空中。 手中的逆鳞匕首直线射出，直刺王永胸口。 匕首高速旋转，绯红发亮，扎入水巨人胸口吱吱作响，大股蒸汽外涌，被匕首旋转的气浪带动在后方形成一串串雾气圆环。 王永不敢怠慢，催动水流向匕首攻击处汇集。 “水至柔至刚，不与万物争，而无坚不摧，此处漓水江上乃是我的主场，你拿什么跟我斗！” 王永的话并不是胡吹法螺，白丁的逆鳞匕乃是火龙咽喉下方一块倒鳞所制，五行属火。 水能克火，特别是在这漓水河上，王永的水甲生生不息，几乎不可能被匕首的高温耗尽。 白丁默不作声落入水中，全部的灵力都用于催动逆鳞匕，始终还是差了一点。 王永全神关注控水抵挡白丁的全力一击，暂时没有办法再分心去攻击。 落入水中的白丁一心二用，分出一部分灵力神识控水搭起一座斜坡，靠着肉身之力沿着斜坡踏水而上，再次冲上半空来到王永面前。 把玄龟盾顶在正前方，身体像炮弹一样穿过层层雾圈，轰地砸在匕首尾部。 借着这一撞之力，逆鳞匕首终于再进几寸，刺穿了王永的水铠，在他胸口留下一个红点。 在这之后，白丁灵力告尽，水流再次覆盖在王永身前，把逆鳞匕首弹开。 失去控制的匕首和盾牌，连同白丁一起全都坠入水中。 王永得意道：“你费了这么大劲也不过伤了我一点皮毛，我看你已经再无反抗之力，乖乖受死吧！” 白丁从水中冒出头，低声重复道：“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王永一愣，突然惨叫起来，七窍放光，口中还有火苗窜出。 他很快就发不出声音，张大了口，不断朝口中灌水，然而这些水浇不灭他体内的火焰，很快皮肤变红，再变黑，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冒着蒸汽，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失去控制的水巨人随之解体，变回不受控制的流体，与王永乌黑的身体一同砸进水面，溅起大片浪花。 此刻白丁已经爬上岸边，静静地看着王永焦黑的身体浮出水面。 本来高大的身躯几乎缩小一半，全身碳化龟裂，裂开的缝隙中还在不断地蒸腾水汽。 汪全海叹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都不会相信王永会死在白丁手里，而且是在王永最擅长的水战。” 东方大白微笑道：“我对三年后白丁的京都一行更加期待了，或许他比我预料的更加有用。” “王永死了，柳敬煌会出现吗？” “或许会吧。” “或许？”肖倩皱眉道，“你也没有把握？” 东方大白摇头，“世上本没有绝对的事，我们耐心等等，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白丁收回了自己的逆鳞与玄龟盾，又捞起了王永的晶尾长鞭。 鞭身通体透明，由无数小节严丝合缝拼接而成，长达三丈。 节与节之间贯穿一根充满弹性的中心长筋，甩动长鞭，可以延伸出数倍，攻击距离达到十丈左右。 这东西很难控制，不通过大量练习发挥不出威力。 白丁将晶尾长鞭收入储物袋，又再下水捞出王永身上唯一没有被烧毁的东西，那半块上品灵石。 白丁苦笑一声，如果当初与王永讨价还价一番，或许就可以免除这场苦战。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 “白丁，你......还好吧？” 寇婉从房中出来，看白丁一身的伤口，关心问道。 白丁笑了笑，摇头道：“死不了，搽点药休息休息又能生龙活虎。” “真的没事吗？”寇婉微微蹙眉，指着白丁眼睛道，“你眼睛火红火红的，看起来挺吓人。” “嗯，没事。”白丁揉了揉双眼，“是......一点副作用，过一会就会消退。” 实际上事情并不像白丁说得这么轻松，每使用一次龙源珠，识海中那条长龙似乎就会变强一分，神秘老树有些压不住，隐约有脱困的迹象。 那龙印不仅会影响自己的心神，好像还有自主意识，刚才战斗中用精血激活逆鳞匕首的隐藏能力就是它的手笔。 “我们进屋去吧，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了，你来帮我上药。” 寇婉并不知道这些，她点点头，随着白丁一同回了小屋...... 二更时分，一道黑影悄然出现在小屋外。 白丁与寇婉并不知道屋外来了陌生人，寇婉正借着烛光给白丁上药。 近距离接触，寇婉才发现白丁身上的伤远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多处伤口又长又深，几可见骨。 “拿针线把伤口缝上再上药，会好得快些。” 寇婉手拿针线有些为难，女红手艺寇婉自然是熟稔的，可给人缝合皮肉她这是头一遭。 “你确定要这样？”寇婉手有点抖，问道，“难道不疼吗？” “当然会有点疼，不过为了早点康复，这点痛忍忍就过去了。” 寇婉点点头，横下心开始一针一线缝起来。 白丁撇开头，五官扭做一团，这他娘的好像比受伤的时候还疼。 战斗的时候不知道怕也不知道疼，到了事后才集体爆发出来，既痛苦又疲惫，神识可以查探的范围也大幅度缩水。 可白丁这会儿依然不能放松，不知道那柳敬煌什么时候会出现。 屋外突然响起一声长啸，白丁顾不得针线还在后背肉中穿梭，立刻从凳子上起身。 手中握着一颗灵石，以最快速度插入地上的凹坑中。 在寇婉的惊叫声中，一道蔚蓝的光华升起，把房间中的白丁与寇婉围在当中。 做完这一切，白丁回头看向窗外，低声道：“来了！” ...... “终于来了。” 对岸的汪全海等人看到了小屋外的黑影。 东方大白点头道：“按照计划，给白丁发送信号，启动阵法，准备收网！” 汪全海给手下人打了个手势，那人点点头，朝天射出一道橙红光团。 光团拖着慧尾呼啸升空，在天空中烟花般绽放，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第143章 人傀 白丁的任务已经完成，此刻他也无力再做什么，只能守在寇婉身旁等待外边的围捕结束。 这套简易阵法除了保护屋内的白丁二人，兼具一定困敌功效。 只需要阻拦一瞬，相信柳敬煌便再无脱身可能。 屋外光影交错一闪即灭，受到战斗余波的影响，房屋垮塌。 屋顶落了下来被防护的光罩挡住，白丁与寇婉被埋在下方却并未受伤。 寇婉缩做一团，紧紧抓着身旁的白丁，身子微微颤抖。 白丁拍打着寇婉的后背，安抚道：“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 说话的同时白丁不自觉回忆起丈天山那个夜晚，也是在躲在这样的简陋小屋中，母亲安慰自己说没事的，一切很快就会过去...... 所有的事都会过去，但是人不一定能过去。 寇婉听了白丁平静的声音稍感心安，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抠进白丁肩头绽开的皮肉里，忙松了手抱歉。 白丁摇摇头没有说话，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从声音判断，柳敬煌应该是第一时间便选择逃窜，受阻被迫交手导致房屋垮塌。 之后声音渐远，几人追逐打斗远去。 没过多久，哧啦哧啦作响，上方破碎的梁瓦被掀开，重现星空。 高明峰站在窟窿上方，探头问道：“白丁，有没有事？” “没事，皮外伤。” 高明峰点点头，也不含糊，手中金锄头三两下就把杂物清除。 白丁解开防护阵法，抱着寇婉从废墟中跳了出来。 “人呢？抓到了吗？” 高明峰指着下游方向道：“追到那边去了，放心，跑不掉。” 白丁点点头，继续让寇婉缝合伤口，几人坐在原地等待抓捕的人归来。 可这一等，比预料的时间要长得多。 ....... “妈的，费了这么大劲就抓了块木头！” 汪全海把手中的“柳敬煌”丢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住。 白丁与高明峰围上前一看，果然是块乌漆嘛黑的长木头，上面用朱砂画满鬼画符。 “这是？.......” 陈赛娥脸色不太好，解释道：“这是道门的替身人傀术，柳敬煌本体没有来。” 在场的人都有些泄气，东方大白倒是并不气馁，摇着扇子闭目思考一阵，问道：“这替身人傀有什么讲究？可否详说一下。” 陈赛娥对此最有发言权，她回答道：“替身人傀术是以寄魂木为材料，经过长时间神魂浸养炼制而成的分身法器，使用时需要施术者分出部分神念附着其上，才能远距离操控。” “那这人傀被毁，施术者会不会受到影响？” “会有的。”陈赛娥点头回答道，“分出的神念越多，人傀能力就越强，但是一旦人傀受损，这部分神念不能返回己身，施术者受到的神魂伤害相应就越大。” 高明峰指着自己脑门问道：“那就是说柳敬煌现在神魂受伤咯？” “是的，按照这具人傀发挥出的能力来看，柳敬煌现在应该受创严重，短期内灵力神识都不得使用，暂时沦为普通人。” 肖倩道：“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无法把柳敬煌从人海中找出来。” 东方大白问道：“能否通过这人傀木反向找寻到柳敬煌？” “理论上施术者与人傀之间是有神魂联系的，反向联系并非不可能，只是......”陈赛娥看向地上焦黑的木头，摇头叹道，“假如柳敬煌主动切断联系，只有他人在这木头周边的时候，我们才能察觉到两者间的感应。” “那好，我们现在回漓水城，封城拿人！” “封城拿人？”汪全海面露疑惑，“我们如何确定谁是柳敬煌？” 东方大白捡起地上的黑木头，笑道：“笨办法，我们带着木头挨家挨户去搜。” 高明峰质疑道：“木头只有这一块，还要在身边才有反应，漓水城这么大人这么多，柳敬煌只要躲开点不就行了。” 东方大白笑道：“谁说木头只有这一块？” ....... 谢明摊开大字躺在床上，刚才几番激烈的“交战”让他这个金丹修士竟也有些疲惫。 身体是痛快了，心里却有些不痛快。 这柳蔷床上床下判若两人，实在是太懂太会了，谢明自认为御女无数，可在她面前却像个无知孩童，想不到这事情上竟还有这么多花样。 柳蔷坐在床头背对谢明梳理着长发，听到谢明叹气，问道：“怎么，如今谢帮主得偿所愿，还有什么不满？” 谢明坐起来，小心问道：“蔷儿，你这些东西是从哪儿学来的？” 柳蔷并会回身，冷哼道：“谢帮主现在嫌弃我了？先前你可是很享受来着。” “不是不是！”谢明连连否认，“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懂那么多？” 柳蔷站起身，姣好的身段一览无余，她一边盘发一边道：“我上百岁的年纪，该懂的和不该懂的全都懂了，谢帮主若是觉得我柳蔷淫荡放纵，大可自行离去，从此我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再无瓜葛。” “蔷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谢明讪笑起身，从后方抱住柳蔷，奈何小马拉大车，姿态有些滑稽。 “我谢明空活了四百来岁，才遇上你这样的女人，当做宝贝疼惜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与你分别。” “哼！”柳蔷冷哼一声，拉开谢明搂在腰间的手。 刚朝前迈出一步准备说话，突然身子一晃，险些没站稳。 谢明忙上前扶住问道：“蔷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上床歇息一会？” 柳蔷扶着额头，目光变得冰冷，眉头也逐渐缩紧。 谢明还在一旁不断追问你怎么了，柳蔷忽而转身，已经换上招牌式的微笑。 “我没事，先前阴亏过盛，现在有些困乏。” “都是我的错，快来休息休息，我们细水长流，来日方长。” 柳蔷却把谢明搂入怀中，低头道：“谢帮主，你说过的话可还作数？” “什么话？” “你说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然作数。”谢明笑得有些勉强，试探问道，“蔷儿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柳蔷说着把谢明的头摁进饱满的胸前磨蹭一阵，随后忽地将他推倒在床上。 柳蔷跟进伏在谢明胸前，仰起头舔着嘴唇挑逗道：“我要吃了你！” 第144章 金丹法相 回到漓水城已经是四更天，白丁把寇婉送至寇府外。 “真是一个特别的夜晚。”寇婉感慨了一句。 白丁点头道：“抱歉，让你受惊了。” “没事。”寇婉摇了摇头，问道，“你的伤要紧吗？今晚你还要去参加抓捕？” “我不去了，不过我现在这样子家里人看见了也会担心，不如去看看热闹好了。” “那好，你自己小心。” 白丁点头道:“你也保重，你父亲那边麻烦帮忙解释一下。” “当然要解释。”寇婉苦笑，“就算我不解释我爹也会问个清楚。” 两人道别后，白丁便前往谢明下榻的吉祥客栈，据说柳蔷这会儿正与谢明一起待在客栈中。 如今表面的平静已经打破，事情索性敞开来办。 城中戒严，所有人不得离户，一队队卫兵分头行动，带着黑布包裹的木头挨家挨户展开盘查。 这些木头不过是长短粗细与替身人傀木相仿的普通木头，卫兵会让所有人去触碰它，如果谁要是不愿意或者有任何犹豫闪躲，都会被当做嫌疑人当场抓起来。 柳敬煌如今修为尽失，即便是几个普通卫兵也足够将其抓捕归案。 ...... 来到吉祥客栈外，汪全海正在指挥手下将客栈团团围住。 肖倩看见白丁赶来，点头示意。 高明峰靠过来问道：“你伤没好，怎么不回去休息？” “回去也睡不着。”白丁摊开双臂，“你看我这一身，回家了也不好解释，还是等明天血止住了，换身干净衣服再回去。” 高明峰白了白眼，不再说什么。 白丁看着客栈问道：“柳蔷在里面吗？” “盯梢的人说是在里面，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肖倩说到这里顿了顿，神色有些不自然，“两人在里面......一直......那个，动静挺大，全客栈的人都听到了。” “尚人杰呢？” “已经抓起来了。”答话的是汪全海，他部署完毕，走了过来。 头望向客栈，面色有些凝重，“柳蔷倒是不足为惧，只是怕这谢明横加干涉，薰仙子什么时候到？” 肖倩道：“师叔已经来了，她说该出手时自然会出手，让我们放手去做。” 汪全海显然对这个答复并不满意，低声嘀咕几句，然后对手下人下达行动信号。 围困的阵法发动，客栈内的谢明再怎么放松也会察觉到异样。 人未现身，只听得谢明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汪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汪全海上前两步，以灵力催动声音，大喊道：“仙捕衙办案，无关人等退避。” 顿了顿才答复谢明：“谢帮主，我奉命捉拿合欢宗余孽柳蔷，还望谢帮主明辨是非，不要多事。” 客栈里的人纷纷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生怕受到波及，两队卫兵上前把这些人围成一圈控制住，安置在一旁的空地。 吉祥客栈是四合院结构，临街及两侧是两层楼建筑，后排为三层楼的上房，谢明的房间自然位于后排三楼最好的位置。 此刻偌大的吉祥客栈便只余下柳蔷与谢明两人。 只见三楼中间一扇窗开，谢明站在窗前俯瞰街上众人，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汪捕头，上次你们出的丑还不够吗？怎么又敢来找蔷儿的麻烦？” “此一时彼一时，这次我们一定要抓柳蔷归案，请谢帮主不要阻拦，否则......” “否则怎么样？” “否则按同党处置！” “就凭你们？”谢明嗤笑道，“你说蔷儿是合欢教余孽可有证据，难道随便指着一个人说成是合欢教妖人就可以拿人？” 汪全海愣了愣，要说证据他一时间还真拿不出来，所有一切都来自紫气门的消息。 这世道就是这样，当实力碾压的时候完全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证据，可现在谢明站在对面，那情况便不一样了。 肖倩上前一步，站到汪全海身边说道：“仙盟对合欢宗的态度想必谢帮主也知道，请帮主不要因贪图美色自误。” “你算个什么东西！”谢明破口大骂道，“凭你也敢来教训我？” 柳蔷这时也走到窗边，双手温柔地搭在谢明肩头，示意他消消气。 扫视下方众人一圈，叹气道：“不知道贫道到底哪里得罪了紫气门，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说我是合欢宗妖人。” “是与不是仙盟自会有决断，你现在跟我们走便是。”肖倩随即转头对汪全海道，“动手！” 汪全海犹豫一瞬，抬手一摇：“动手！” 手下的人不过都是为了筑基丹而来轮值的各派凝气修士，对面可是实打实的金丹大修，谁敢真上？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迟没人动手。 汪全海脸都黑了，可叫他自己上，他也是不会上的，只能再喝一道：“动手啊！” 终于有人射出飞剑带头，接着所有人的法器向雨点一样朝着楼上射去，五颜六色的，光华闪耀倒是声势浩大，极为壮观。 可楼外突然浮现无数手影，这些多彩闪光的法器就像是一头栽入水中的焰火，瞬间熄灭。 哗啦乒乓，这些法器像破铜烂铁一样纷纷落在院中，灵性全无。 收也收不回来，拣又不敢上前去拣，众人无不尴尬。 谢明搂着柳蔷跃至屋顶，大笑一声，霸气道：“我谢明今天就要带人走，你们谁敢拦我！” 汪全海望向肖倩，冷哼道：“你师叔还不出来呢？我可拦不住这精虫上脑的蠢货。” 肖倩面色一冷，冰刃出鞘直指谢明：“谢帮主，你执意护着柳蔷，难道不怕仙盟责罚！” 谢明面色稍变，撇头瞄了眼身旁的柳蔷，壮起胆吼道：“别拿仙盟吓唬我，大不了我带着蔷儿回南海，去海上做一对神仙眷侣，仙盟又能奈我何！” “好，那便让我领教领教谢帮主的高招。” 肖倩不过是筑基中期，谢明已经是金丹中期，相差一个大境界，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白丁急道：“师姐你.......” “放心，我不会有事。”肖倩手中冰刃一挥，化作漫天冰雾朝着谢明冲去。 “寒冰幻境！” 说话间，肖倩的人影也没入冰雾中不见踪迹。 “雕虫小技！” 谢明飞上半空，气势暴涨，身后浮现出一尊巨大的九头海怪，海怪有九个狰狞恐怖的蛇头，长在巨蜥一般的身体上，身下不是四足，而是蚰蜒一样的无数对足，触目惊心。 白丁第一次看到如此庞然怪物，心神震撼，旁边的汪全海仰头喃喃道：“金丹法相。” 第145章 完美收官 “什么是金丹法相？” “并不是每个金丹修士都有金丹法相，金丹法相是将金丹与某些特殊的事物融合产物，融合的可以是生物，也可以是某些特殊物品，金丹法相成形后便可以发挥出这样事物的特殊威力。” 汪全海望着半空中的九头海怪向白丁如是解释。 肖倩释放出的冰雾不足以笼罩整个海怪，反到像是海怪身旁的一圈氤氲，为海怪平添神秘色彩。 只见海怪的九个头颅垂下，朝着腰间的冰雾齐齐发出怒嚎之声，雾气便被吹散。 声音继续向下扩散，白丁感觉自己的头像是在被人用铁锤狠狠地反复敲打，眼前的画面旋转震荡，最后化作一片灰白模糊，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胸口融合无事牌的剑骨再次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功效，像是绳索一样拉住惊涛骇浪中翻滚的白丁，虽然脑中依然嗡嗡作响，眼中的画面逐渐恢复过来。 白丁这才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周围的人纷纷躺在地上抱头打滚。 “高师兄，高师兄！” 白丁摇着身旁躺着的高明峰，高明峰没有应答。 把他身子翻过来，只见他捂着头双眼翻白，口中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呻吟。 另一侧的汪全海情况稍微好一些，抱头跪在地上，竭力抵抗声响的冲击。 白丁抬起头，天空中的九头海怪已经开始消散，显然谢明也不能长时间维持法相运转。 就在这一瞬，天上突然多出了一个月亮，圆圆的月亮。 圆月射出一道清冷的月光，照在半空中的谢明身上，谢明的身体竟然在月光下缓缓消失。 一声清喝，消失的肖倩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顶，与柳蔷缠斗起来。 “汪全海，还不动手！” 听见熟悉的声音，白丁看去，地上一圈躺倒的人当中站着一个青衣女子，正是师父付景薰。 付景薰双手高举，正对着天上的圆月，显然那“圆月”是她控制的一件法器。 “妈的个巴子!” 白丁身旁的汪全海怒骂一声站了起来，抽出腰间的横刀对着空气连劈带砍。 明明是朝着空处劈砍，屋顶上的柳蔷却惊呼一声，手中的拂尘被砍得七零八落，身上也多出几道刀口。 肖倩手中冰刃忽然变成长鞭，捆住柳蔷朝下方一甩。 半空中的柳蔷手中单手掐诀正要施法，地面上的汪全海吼道：“给老子下来。” 伸手隔空一拉，柳蔷便加速砸重重砸向地面，一阵烟尘扬起。 不待柳蔷起身，汪全海拖着一线残影冲了上去，手中两颗漆黑长钉打入柳蔷的肩井大椎中。 这是仙捕衙特制的锁灵钉，被钉住的人灵力无法流转，修为尽失。 空中那轮圆月陡生裂纹，像镜子一样支离破碎，谢明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半空中。 “蔷儿！”脱困的谢明第一时间察觉到地面上狼狈不堪的柳蔷，怒道，“你放开她！” 汪全海提起柳蔷，横刀刀背敲在柳蔷后脑勺上，对着谢明叫道：“你再动一动老子砍了她！” 谢明投鼠忌器，果然不敢再动。 肖倩回到汪全海身旁，掏出药瓶服下丹药，显然受了内伤。 付景薰走出来，冷声道：“谢帮主，你被柳蔷以邪功迷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要再执迷不悟。” “胡说，你说蔷儿是合欢教妖女，拿出证据来！” “你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吗？”付景薰道，“想你也是活了几百年的金丹大修，怎么像毛头小子一样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种蠢事，你不奇怪吗？” “我.....”谢明有些犹豫，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反常，嘴硬道，“我这是真爱。” 汪全海啐了口痰:“屁的真爱，你这是脑子长胯裆里了。” “哈哈哈......”柳蔷大笑起来。 汪全海拽住她头发猛地往下一扯，低声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柳蔷嘲讽道，“我笑你们栽赃陷害是非不分，我笑他甜言蜜语口是心非，罢了罢了，贫道有眼无珠当有此劫。” 一番话说得凄切悲凉。 高明峰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的，他坐在地上嘀咕道：“怎么搞得我们像是坏人一样，白丁你确定没弄错？” 白丁想了想，摇头道：“不会有错，别被她装出来的样子骗了。” 谢明从空中降下来，汪全海紧张地抓紧柳蔷：“谢明，你还想动手？” 谢明看了看付景薰几人，犹豫一会儿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带走蔷儿就拿出证据来。” 付景薰叹道：“好吧，等柳蔷的同党抓来，自然会给谢帮主一个交代。” 谢明有些心虚地看向柳蔷，安慰道：“蔷儿你放心，只要证明你是清白的，我保证你没有事。” 柳蔷冷哼一声，不理谢明。 汪全海大喊：“收队，我们走！” 阵法撤去，仙捕衙的人踉踉跄跄爬起来跟着汪全海，押着人一同往仙捕衙而去。 好在有这阵法在，没有对周围造成太大的影响，余下还昏迷的人留给漓水城的卫队处理。 付景薰作为唯一能牵制谢明的人自然跟了过去，领走前与肖倩交待几句。 肖倩走到白丁与高明峰身前，有些虚弱地说：“走吧，我们先回去休息。” 白丁看肖倩面色苍白，问道：“师姐，你的伤？” “没太大的事，累了一天都歇息吧，剩下的事师叔自有安排。” ...... 白丁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或许是体质特殊，外伤居然好了七七八八，脑子也清醒了很多。 沐浴更衣过后，在据点灶屋熬了锅粥，刚吃上就看见从外面回来的高明峰。 “师父已经押着人走了。” 白丁愣了愣，“这就走了？” 高明峰点点头，“柳敬煌被抓了回来，尚人杰也全招了，柳蔷无话可说，那个谢明只能灰溜溜走人。师父怕路上再出意外，亲自押送几人前往南境传送阵，要把他们送到中央境仙盟领地。”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是啊，完美收官了。” 白丁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算了，别想了。”高明峰安慰道，“师父说你过完生日，我们就回公屋山等她回来。” “好吧。”白丁喝了口粥，突然问道，“东方大白呢，也走了吗？” “那家伙还没走，说是要见你一面再回京城。” “行，等会儿我就去找他，我也想见见他。” 第146章 斩草除根 白丁赶到的时候，东方大白正准备上车。 他手下的八名锦衣卫士骑在马上纹丝不动，像是雕塑一样，只等着东方大白发话便出发。 看到白丁，东方大白笑了笑，和善地招手道：“来了啊，上车说话，顺道送我一程。” 白丁上了马车，车上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卫士。 这个年轻人眉清目秀，虽然穿着与外面卫士一样的衣服，但从气质和神态可以看出，他和外面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如果外面那些人是山间岩石，又冷又硬，那这个年轻人就是晶莹剔透的琉璃，美丽高贵，但是易碎。 年轻人对白丁报以微笑，自我介绍道：“我叫冯志凌，是大白神捕的.....学生。” 他在介绍的时候犹豫了一瞬，显然这个学生的身份并不可信。 白丁并不在意他是谁，微笑点点头，回应道：“我叫白丁。” 东方大白坐在冯志凌身旁，拍了拍车厢，马车就缓缓开动起来。 白丁问道：“听师兄说大白神捕你想见我？” “是的。”东方大白直截了当问道，“对于皇位之争，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白丁愣了愣，思考片刻答道，“我并不关注这件事，不过按陈国立长不立贤的传统，不出意料应该是大皇子继位。” 冯志凌道：“传统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白丁点头表示认可，却转口道，“但却是最稳妥的选择，这样一来不至于因为争夺皇位发生动乱，天下遭灾。” 冯志凌追问：“那要是继位的人是个庸才呢？” “现在陈国的老百姓安居乐业，一切都井井有条，一个什么都不做的庸才总比自以为是的聪明人要强。” 冯志凌还要反驳，东方大白摇了摇手没让他继续。 东方大白笑着问道：“你可是答应我要帮助三皇子上位的，难道反悔了吗？” “我没有反悔，答应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做到，我只是如实说出我的看法。”白丁顿了顿又道，“而且我记得，我答应的是护三皇子周全，并不参与其他事情。” “好吧，你的态度我明白了。” 东方大白叹了叹气，略有些遗憾的样子。 “大皇子是庸才，二皇子是那个自作聪明的蠢材，只有三皇子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能带领陈国更进一步的人，非三皇子莫属。” “更进一步？宏图霸业的背后是累累尸骨，不管什么理由，战争都是一件极为残酷的事情。” 冯志凌对白丁的话嗤之以鼻，讽刺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才俊，原来不过是个小富即安的俗人。” 白丁不理冯志凌的嘲讽，问道：“抓到的那个柳敬煌是什么样的人？” “哦，你为什么问这个？”东方大白似笑非笑。 “我没有见到，有些好奇，听说是大白神捕你捉到的。” “是我抓到的。”东方大白点点头，“昨晚连夜搜城，带回来三十四人，这三十四人又利用真正的替身人傀木去感应，很容易就确定了目标。” “柳敬煌看外貌至多十五六岁年纪，化名阿斌，在留香楼里打杂，当时陈道长也在，确认了这阿斌是筑基修士，神魂重伤，而阿斌他自己也承认了。” “这么说阿斌就是柳敬煌。” “当然是。” 冯志凌不满道：“喂，我说你，该不是想赖账不认吧。” “你闭嘴。” 东方大白对冯志凌插口有些不悦，冯志凌悻悻撇过头去。 “白丁，我们之间虽然有协议，但是三年后你不愿意去京城，我们也无可奈何......” “神捕不用拿话试我，我说过我答应的事定当尽力做到。” “好，既然你这么守信，那我送你一样东西。” 东方大白笑着从座垫下取出一张纸递给白丁。 白丁狐疑地接过纸一看，上面写着：“阿斌，本名邵志斌，十六岁，景安长谷乡茅坪村人氏，被马匪洗村后卖给人贩，五个月前又被人头张卖至留香楼做杂役.......” 东方大白道：“这资料是我之前顺道调查人头张得到的，人头张只不过是一个代号，他们身后还有更庞大的组织。” “也就是说这阿斌不是柳敬煌？” “不，阿斌就是柳敬煌，这一点毋庸置疑，奇怪的是这个阿斌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野少年，但是他现在却变成了柳敬煌。” 白丁摇头道：“没有人能从普通人短时间内就变成筑基修士。” “所以说我也觉得奇怪。”东方大白摇了摇扇子，“通过夺舍可以夺取人的躯壳，但是不可能连修为也一同转移，你们对于合欢教了解得太少，很难找出合理的解释。” 白丁把纸收好，向东方大白道谢。 东方大白道：“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希望你继续调查此事，恰恰相反，我劝你不要再管这些事，毕竟你现在修为太低，能左右的事不多，我可不希望三年后等到的是你的死讯，我还指望你能帮我的忙。” 白丁郑重点点头。 马车已经快要出漓水城东门，白丁道：“神捕若是没有其他事，白丁就此别过，祝神捕一路顺风。” 东方大白却道：“过两天朝廷的赵公公就会来漓水城，一是传达罢免寇中天的旨意，二是监斩寇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东方大白道，“虽然柳蔷已经不在了，寇家还是会想办法救下寇致，我劝你斩草除根，不要让寇致活下去。” “神捕已经知道是我做的？” “当然，这并不难查。”东方大白谐谑道，“不要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就算寇致现在已经是废人，并不代表今后也是废人，况且不见血的刀子远比看得见的刀子可怕，不要给自己留下隐患。” “我明白了，多谢神捕提醒。” 东方大白点点头，笑道：“那我们三年后见。” “三年后见。” ...... 白丁回到漓水城暂租的家中，白娟正气鼓鼓地生闷气，压根不理白丁。 白丁好奇问怎么回事，白娟不高兴地说：“哥哥你变了。” “我怎么变了？” “我们来漓水城这么多天，你天天不是忙这就是忙那，根本就不带我玩了。” 白丁笑道：“你年纪还小，我现在做的事不方便带上你。” “那我长大一些就能跟你一起去了吗？” 白丁愣了愣，摇头道：“怕也不能，我希望你这一辈子都不用接触这些事情。” “哼，你就是不愿意带上我。”白娟转过身，“说起来过几天你也才满十五，又有多大年纪，凭什么我就去不得。” 宋玉刚好经过，听见白娟的话训斥道：“你这个野丫头说什么胡话，你哥哥现在有大事要忙，哪里还有空带你，你给我滚回去看着你弟弟！” 白娟气鼓鼓地走了，宋玉安慰白丁几句，白丁连连摇头说没事。 才短短半年时间就恍如隔世，与家人仿佛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白娟说得没错，再过几天自己才十五岁，为什么杀人就能完全没有心理负担，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性？ 白丁低头看了看自己握紧的拳头，这条路无论如何只能继续走下去，修行不只是打坐练气，还有打打杀杀，你死我活。 现在要做的便是好好休息，过两天还有人要杀..... 第147章 你给不起 三月七，漓水城街头人潮汹涌，像是重大节日一般。 看着路上一张张兴奋的脸，白丁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老百姓热衷于观看处决行刑，砍头的场面血腥恐怖，一点儿也不好看，胆小的人甚至晚上会做噩梦。 不管白丁怎么想，丝毫影响不到大家观看行刑的热情，大人小孩都围在街上，准备好臭鸡蛋烂菜帮子，等着游街队伍的到来。 白娟就站在旁边，踮着脚探出头张望，小脸儿因为兴奋有些发红。 白丁忍不住问道：“娟妹儿，你就这么喜欢看砍头？” “也不是喜欢。” “你就不害怕吗？” “怕！当然害怕，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看。” 白娟的话或许代表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一旁的老牛说：“人就是这样，都喜欢看热闹，反正砍的也不是自己的头，这种紧张刺激的感觉平日里可不容易找寻。” 马俊伟戏谑道：“何况砍的是城主家的公子爷，大家更爱看了。” 崔喜握紧拳头站在一旁，眼眶通红，这些人中当数他对寇致的恨最深。 远处传来敲锣声，游街的队伍来了。 人群嘈杂起来，争前恐后地向着锣声传来的方向挤去，白丁忙把白娟拉起来，让她骑在自己肩头。 只听白娟扬起手兴奋地大叫：“来了！来了！” 白丁按住白娟摇抖的双腿，踮起脚从人头缝中看到卫兵正在驱散堵路的人群，卫兵后方的囚车里坐着一个缠满纱布的人，应该就是寇致。 白丁几人被后退的人群挤到后方，路中间留出一条道让游街的队伍通行。 两列威严的卫队在前，押送着囚车从路中央缓缓驶过，前排的人不顾卫兵的喝止，把早就准备好的鸡蛋菜杆砸了过去，没有准备的人就吐几口浓痰，表达自己对罪人的鄙夷。 囚车上的寇致抱膝而坐，头深深埋在双臂中，对外界的唾骂置若罔闻。 白丁神识扫过，车上的人确实是寇致，还没有被掉包。 队伍再往后是一队骑马的金甲卫士，护卫着一辆朱红色马车，据说车上坐的就是这次的监斩官赵公公。 再跟着的就是城主寇中天，寇中天没有乘轿，而是骑着大马，神情木然地扫过街道两旁的人群。 看到城主寇中天，热闹的人群霎时间安静下来。 后方的辎车中传来女人的哭泣声，想必是寇致的母亲，再后方两辆车白丁比较熟，分别是寇如日和寇婉的车，都是来给寇致送行的。 车队缓缓驶过，少部分人散去，更多的人选择跟随车队去往刑场，观看行刑。 白娟忙叫道：“白哥哥，快点，我们也跟上去瞧瞧。” 白丁自然是要跟着去的，他在寇府暗中蹲守两天也没守到寇如日掉包，现在他们想要把人换出来，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刑场...... 北门外，野鬼坪。 野鬼坪原本不叫野鬼坪，只是一片寻常的旷野空地。 后来这里成为了刑场，杀的人多了，阴气太重，谣传夜晚经常鬼哭狼嚎，这才有了野鬼坪的名字。 坪里的法场搭了个大台子，一名文官站在台前当众宣读寇致的罪状，赵公公就在后方大椅上与人喝茶聊天。 台下的人听得义愤填膺，高举着手齐声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囚车停在台子后方，被围挡遮着，几名卫兵看守，等待行刑时间的到来。 白丁把白娟抱下来，交给马俊伟与老牛。 “我有些不太舒服，不想再看下去了。” 白娟嗤笑道：“白哥哥你不会是害怕了，不敢看吧？” 白丁摇头笑了笑，对马俊伟说：“帮我照看好娟妹儿，等会完事了麻烦送她回去。” 马俊伟点点头，满口答应。 “来都来了，你真不看了？” 白丁摇头道：“不看了。” 老牛似乎察觉了什么，拍拍白丁肩膀道：“不舒服就先回去吧，晚上再聚一起好好喝几杯，你今天生日确实不适合看这个。” 老牛说出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寿星看杀头确实晦气，白娟也不好再闹。 白丁与几人道别，穿出人群绕了个弯，悄悄接近囚车。 神识放出，囚车中的人已不是寇致，虽然同样缠满了纱布，但体格身形稍有不同。 “喂，你干什么的，快些走开！这里不准靠近！” 一个卫兵看见白丁，上前驱赶。 白丁先没理他，望见斜对面两个卫兵正走向刑场后方的小树林，其中一人似乎行动不便，需要另外一人搀扶。 白丁指向树林道：“官爷，我闹肚子，想去那边方便一下。” “妈的，绕远点，别靠近这里。” 卫兵嫌弃地摆摆手，示意白丁走远些。 白丁点着头，从侧边绕向了那片小树林...... 进了树林，白丁上树，不动声响地在树枝间跳跃，很快便靠近了那对卫兵。 身后法场传来宣唱声，进入验明正身环节。 寇致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就算他老子寇中天都不一定认得出，何况其他人，仅仅是走一个必要的过场而已。 树林中这个疲弱不堪的卫兵才是真正的寇致。 白丁神识锁定目标，手中逆鳞刚准备出手，扶着寇致的那名卫兵突然低喝道：“什么人，出来！” 数道银光射向白丁，白丁不得已从枝头降下。 那银光去而复返，直奔白丁后背，白丁忙祭出玄龟盾，只听得乒乓作响，银光弹开，又飞回那卫兵手中。 “白丁，是你！？”寇致的嗓子被烟火损坏，声音沙涩渗人，脸上黑褐色的皮肉粘做一团，扭曲凹凸，昔日的美少男成为了可怖的怪物。 一只眼已经烧坏，剩余的一只眼也烧伤大半，大大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一个三角形的小孔，小孔中的眼珠子转动，死死盯在白丁手中暗红的匕首上。 “是你！”寇致歇斯底里吼出声，“原来是你！” 寇致甩开扶着他的人，想要扑向白丁，可惜才跑出两步就扑倒在地。 白丁没有看寇致，而是盯着扶着寇致的那卫兵，卫兵手中有一册书卷，赤色封面银色书页。 “包千树，寇致的命我要了，这事与你无关。” 包千树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要是你师姐今天在这里，我二话不说就走，就凭你也敢和我说这样的话？” 地上的寇致叫道：“包千树，你给我杀了他！” “抱歉。”包千树嗤笑一声，“寇如日只付了钱让我把你安全送到指定地点，并没有付钱杀他。” “要多少？我给！” 包千树看了眼白丁，摇头道：“杀金丹修士亲传弟子，这个钱，你给不起！” 第148章 尸变 白丁的目的只是杀死寇致，并不需要与包千树死磕。 包千树还在说话，白丁的逆鳞已经脱手，直取寇致心房。 包千树像是早有预料，白丁出手的同时他也出手，一片片银色书页后发先至，阻隔在逆鳞与寇致中间，白丁操控匕首几度变向，始终无法伤到寇致，无奈只得收回匕首。 “有我在你杀不了他。”包千树自信满满地说道，但是当他看到书页上被逆鳞匕扎穿的小洞，眼角明显抽搐了几下。 “刀是好刀，可惜人不太行。”包千树评价道，“你的修为差我太多，速度力量都不足，我劝你还是知难而退。” “多少钱，他的命我买下了。” 包千树一愣，把地上的寇致拉至身后，笑道：“我包千树虽然爱财，但也是有原则的，中沟拴马两头吃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白丁沉默，暗中评估事成的可能性。 如今四面无水，龙源珠无法发挥出最大功效，而且使用龙源珠的后遗症越来越厉害，不到万不得已白丁都不会再动用珠子。 没有龙源珠狂暴效果加成，单靠现在四层的修为，确实很难对抗包千树。 包千树也看出白丁的犹豫，说道：“你要杀他可以，但不是现在，不是这里。” 说着就拉着寇致欲走，寇致仇视着白丁不愿挪步，可哪里由得了他。 包千树干脆直接击晕了寇致，夹在腋下就准备离去，离开前还回头警告道：“别再跟过来，不然我真的不客气了。” 白丁站在原地踟蹰一阵，依然选择跟上去。 错过这次机会，恐怕以后很难再找到寇致。 包千树察觉到身后尾随的白丁，眉头一皱怒道：“小子你以为我好欺吗？” 无数银白书页蜂拥而出，正面扫向白丁。 白丁以玄龟盾防御，退出包千树的攻击范围，等包千树前行，又再跟上，始终保持在包千树能够御物攻击的边缘位置，吊得包千树十分难受。 “妈的，欺人太甚！” 包千树放下寇致，回头杀向白丁，决定先击伤白丁，让这个讨厌的小子无法再跟过来。 防御法器价格不菲，可贵有贵的道理，同一个大境界内难以破防。 白丁用玄龟盾牢牢护在身周，边闪边挡，包千树一时间拿白丁没有办法，还要提防白丁偷袭寇致，越战越焦急，出手也越来越重。 突然白丁变向冲向远处的寇致，过于心急露出身侧破绽。 包千树心中一喜，银页分散旋转射向白丁，玄龟盾只能防住一面，白丁再要回身已经来不及。 眼看即将重伤，忽见白丁单手高举一摇，刀片一样的银页并没有砍进白丁的身体，而是撞在一层近乎透明的屏障上，溅起无数火星子。 包千树惊道：“这是......王永的晶尾长鞭？” 白丁虽然甩动长鞭在身前筑起一道临时防御，挡住了包千树的银页，可碰撞带来的冲击却无法完全消除，白丁借着这股力加速冲向寇致。 包千树心道要遭，急忙施展出影遁术。 白丁的逆鳞已经出手，眼看就要洞穿地上的寇致，包千树突然从一旁的树影中闪出，手中丹书铁卷飞出撞开了白丁的匕首。 可紧跟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紫色火球砸在寇致身上，瞬间燃起大火将寇致吞没。 包千树没料到白丁能够一心二用，一边操控逆鳞匕一边还能搓火球，一时大意被白丁得手。 昏迷的寇致被烈火烧身疼醒，满地打滚，惨叫连连。 包千树急忙逼退白丁，使出小云雨诀。 小云雨诀是常见的水系功法，多用于仙门弟子给灵田布雨，只见一团丈宽的云浮在寇致头顶，雨点稀稀拉拉落下，半晌才浇灭了寇致身上的火焰。 寇致本来全身烧伤未愈，再逢大火，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皮肉，不可能活下去。 包千树铁青着脸杵在原地，看着挣扎哀嚎的寇致久久不语。 白丁站在对面也没有继续动作，冷冷道：“你的任务失败了。” 天色在这个时候渐渐变暗，白丁与包千树都抬起头，正午的太阳像是被咬了一口，缺失一小块，而且缺口逐渐蔓延，越来越大。 天狗食日开始了...... 包千树叹了一口气，抬手银光一闪，一片书页竟然射入寇致左胸，搅碎了他的心脏。 看着挣扎的寇致安静下来，包千树自言自语道：“反正是要死，我送你一程，让你死得舒服些，就当是我的一点赔偿。” 白丁丢出一个小袋，包千树接过一看，里面是几十颗灵石。 “承让，多谢前辈成全，这点心意是我对前辈的补偿。” “我并没有放水。”包千树把灵石收入怀中，开口问道，“王永是你杀的？” 白丁点点头。 “好，我栽了也不算冤。”包千树点头道，“灵石我收下了，你走吧，你可以放心，我既然收了你的灵石，就不会把你说出去。” “多谢前辈。” 白丁正准备离开，地上已经死透的寇致竟然抽搐抖动起来。 被烧绽的皮肉鼓出大量血红色的泡泡，泡泡鼓大，炸裂，释放出褐红色的气雾，又有新的泡泡从裂口鼓出，反反复复，源源不断。 包千树后退几步，难以置信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白丁也愣住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褐红色的雾气紧紧围绕在寇致身边，越来越浓，越来越稠。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躺在地上的寇致居然站了起来，血雾中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唯一的独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亮， “你他妈的是什么怪物！” 包千树怒骂一声，密集的银色书页轰然爆发，要把眼前寇致化成的怪物切成碎片。 可那些银页射入血雾中就变得和真正的书页一样，绵软无力飘落坠地，任凭包千树怎么驱使也不再动，显然血雾能够切断修士的神识灵力。 太阳此刻几乎完全被黑暗吞没，树林里和夜晚没有太大差别，红雾中的独眼在黑暗中更为耀眼。 只见人影手一挥，那团红雾就迅速飘出去，把惊愕中的包千树吞没，传来惨叫哀嚎。 “怪物，尝尝这个！” 白丁射出数个火球，在火球的照亮下，终于看清了怪物的全貌。 眼前的寇致完全不似人类，像是人类的骨头架子上挂满黏糊恶心的黑褐浆糊，这些浆糊如活物一样蠕动循环，维持着人形的基本轮廓。 火球砸在怪物身上激起一阵红色的烟雾便告熄灭，树林又恢复了黑暗。 黑暗中，一个怪异的声音响起，像是烧开的水壶作响一般。 “我......寇致......再也不怕火了！” 第149章 秘境开启 “寇致已经死了，你不是寇致。” “我不是？”声音慢慢逼近，“那你告诉我......我是谁？” 忽然间狂风大作，吹得树枝猛烈摇晃，哗哗作响。 没有雷音，几道粗大的闪电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落在远方。 一阵低沉的嘶吼声从远方传来，怪物停下了脚步，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白丁也看向那边，那是潜龙湖的方向，那里的天空升起了一个巨大的光球，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取代被黑暗吞没的太阳，照亮了这方天地。 秘境开启，龙神现世...... 天空中的云层肉眼可见的变厚变黑，遮天蔽日，把已经开始露脸的太阳完全盖住，瓢泼大雨乘着狂风从天而降，冲刷着树林中浓厚的血雾。 包千树的身形逐渐显露出来，血肉已经被血雾吞噬得一干二净，露出一具洁白温润的骨骼，血雾像轻柔半透的红绸裹在他残躯上，温柔地托起内脏，支撑着他站立。 胸腔肋笼中，一颗紫红色的心脏还在不停地缩张跳动，可连接心脏的血管已经消失无踪。 怪物像打开自家橱窗一样掀开胸骨，把那颗尚有余温的心脏取出来。 “你毁了我的心，就拿自己的心赔给我吧。” 说完把心脏塞进黏糊恶心的油腻胸口，那些红雾也如同受到召唤一样重回怪物身边。 没了红雾包裹，包千树的身体立刻倒了架，红黄白绿洒了一地。 怪物体表从上往下开始生长皮肤毛发，几息间就长回了寇致原先的标致脸蛋，只是缺了只眼睛，皮肉继续生长，到了腰间便后继无力，下半身还维持着怪物的模样。 半人半怪的寇致看向白丁，腼腆地笑了笑说：“还差了点，剩下的就由你来还我。” “我并不欠你的，不需要还你。” “哈哈哈......”寇致居然大笑起来，不光是脸，连声音也慢慢恢复如初，“你把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还追过来赶尽杀绝，竟然说不欠我什么？你好厚的脸皮，正适合撕下来给我做脚底板！” 说话间，寇致抬手，围绕身边的那团血雾朝着白丁扑来。 白丁急忙后撤闪避，玄龟盾再坚固也拦不住无形的雾气，包千树的下场还历历在目，绝不能让那血雾缠住。 可寇致就像闪电一样瞬间超越红雾，来到白丁身前，探手就抓白丁的头颅。 白丁急忙挥动逆鳞砍向寇致的手，匕首划破寇致的皮肤后就像是陷入了泥潭，进不去也出不来，好在阻拦这一下，得空一缩头，没让寇致抓个正着。 寇致二话不说抬脚一踹，正好踹在白丁的玄龟盾上。 白丁连人带盾被踹飞出去，撞断了好几棵树，又在草地上滑出数丈才止住。 风继续吹，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白丁摇摇晃晃站起来，雨水洗刷掉唇角溢出的血。 寇致并没有追过来，像是猎人看着猎物，冷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你让我受的痛苦，我要加倍还给你。” 白丁甩了甩发晕的头，暗自苦笑，看似简单的一次追杀居然演变成这种局面，是自己运气太差了吗？ 从刚才寇致展现出的实力看，逃跑都已经成为奢望，只能放手一搏。 搏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龙源珠从储物袋中一取出来，白丁就生出一种奇妙的感应，一时间竟然呆在原地，望向潜龙湖方向。 “咦，你还有心思走神。”寇致嗤笑道，“那头的人都忙着呢，没人会来救你！” 白丁突然察觉手臂一阵刺痛，连忙侧移几步，原来是那血雾已经侵袭过来。 忙把龙源珠含入口中，周围十丈内的雨水瞬间便能随心所欲操控。 愤怒与杀意涌上心头，抬手看上一眼，手臂上全是细密的血洞，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雨水汇聚在白丁身前旋转，把噬人的血雾卷入其中，带向高空而后被狂风吹散。 “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不过没区别，正好可以让我多玩一会。” 寇致狞笑一声，再度扑了过来...... ...... 邱大成站在潜龙湖岸附近的云岭高山上，拿着千里眼观看湖面上空的战斗，大呼过瘾。 仙盟早就预料到三月初七，天狗食日，阴阳逆转，大道紊乱，正是龙神脱困的良机，做好万全准备应对，可事实证明，世上根本就没有万全一说。 几道闪电划破天空，像是撕开了帷幕，把另外一个空间显露于世。 完整的世界突然插进异空间，两处空间交接处释放出大量的光和热，几乎能刺瞎人的眼睛。 热浪扩散而开，形成狂风，把附近的一切清扫一空。 潜龙湖水大量汽化，被狂风卷向高空，变成了棉被一样的云层，化作大雨在远方落下。 而那处秘境空间，竟然在水汽的托顶之下升上高空，像是太阳一样照耀四方。 原先预备的阵法很多都在这场变故中失效，好在金丹之下的人早已撤离，躲藏在湖岸周边预先准备的避难场所。 邱大成所在的山头正是避难所之一，这里由筑基修士主持阵法防护，屏蔽了大量的光热与冲击，尚算安全。 温度逐渐下降，那光球依旧不能直视，可对元婴强者已经构不成威胁。 一棵难以想象的巨大古树从异界落下，在潜龙湖中落地生根，树冠像是一只大手，把发光的异世界托在掌心。 “那才是树妖的本体么，真是个了不得的大家伙。”邱大成感慨道。 一旁的马老道面色严峻，摇头道：“不全是本体，树妖属木，木遇水而生，湖中的木灵之力早已被我们抽取，它这是凭着积攒的灵力借水生体才有这样的骇人规模，但是不能长久。” “那它不惜一切代价长这么大是为什么？” “为了秘境里的老龙，看来那龙神确实不行了，只能靠树妖保护。” 两人说话间，一个白发老者踏空而上，与顶天立地的大树相比犹如一只不起眼的蚂蚁。 可这只蚂蚁以指为剑，单手划动，巨大的枝叶纷纷坠落，犹如一把无形的大剑在修枝剪叶。 “那就是狂剑仙钟无敌？” 马老道点点头，“对，就是他。” 邱大成撇撇嘴道：“这树妖除了看起来大，好像也并不厉害。” 马老道自然不像邱大成这样乐观，摇头道：“它是在拖延时间，一边缠住修士，一边利用庞大的根系吸收外界灵力供给龙神，助龙神恢复。” 另一边的徐道长开口道：“曹闻道传来讯息，命我等潜入湖底，断其根脉。” 马老道点点头，对邱大成道：“你待在这里，为师几人去去就来。” “师父，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当然会有，但如果我们不去做，等龙神出世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第150章 屠龙技 钟无敌一步一步如踏天梯，步步登高。 他苍老的面颊上满是伤疤，裸露在外的手背上也尽是疮痍，衣衫下更有数不尽的大小疤痕，特意留下这些伤痕既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自己过往岁月的怀念。 一生痴迷剑道，不断挑战强者，大小战役无数无一败绩，不负无敌之名，却也得到了疯子的诨号。 步入元婴之后，竟然难觅对手。 倒不是说他钟无敌真的无敌于天下，可修士修行是为了什么？最终目的不就是长生？ 都到了元婴境，谁还整天打打杀杀争个孰强孰弱，除非是深仇死怨，又或者争抢那一线大道机缘，否则平日里都是动嘴多过动手，以和为贵。 没人再接受自己的挑战，不是避而不战就是吹捧一番甘愿认输，那几个传说中的老化石更是无缘一见。 所以钟无敌很久没与人正儿八经动过手了，好像已有好几百年，甚至上千年...... 虽然步入元婴中期，但他感觉自己的剑道修为停滞不前，他的生命正在枯萎凋零。 今天不一样，这里不仅有一个堪比元婴的大妖，更有史诗级别的神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 这是绝佳的试剑石，或许更进一步的契机就在此处。 战！战！战！ 钟无敌一步一步向上，精气神也跟着步步上涨，年轻时的热血与活力仿佛又回到了身躯中，在奔腾跳跃。 “树妖，停止你无意义的骚扰，出来一战！”钟无敌停在空中，放声大喝。 回应他的只有更加猛烈的漫天枝条。 钟无敌身躯金光大作，每一道光就像一把利剑，将包裹在身旁的树枝绞得粉碎。 他怒道：“既然你不愿出来，那老夫就劈了你这破木头，把你揪出来！” 只见钟无敌单手高举，从天灵中飞出一把暗金色长剑，长剑朴实无华，平平无奇，却让人一看到就胆寒心惊。 “一剑开山！” 暗金长剑自上往下划过，擎天大柱一般的树干竟然从中裂开，化作两半。 裂口不断向下扩展，直至水下。 在树干底部中心，一个光洁如玉的木头人双手高举合十，夹住暗金长剑，抬起的头分明没有五官，却让人感觉它正在向上看。 这才是树妖敖苗精华所在，真正的本体。 “哼，终于现身了！”钟无敌冷哼一声，再念道，“二剑分海！” 竖劈的剑忽然一横，欲将巨树从底端砍断，那木头人手握剑刃，从树心中跃出把暗金长剑推了出去。 虽然木头人的手被剑刃切断，但保证了擎天大树不被腰斩。 暗金长剑飞回钟无敌身边，木头人的双手也在转瞬间重新长出来，他追着长剑飞上，身体逐渐发生变化，生出五官皮肤，最后化作龙仆敖苗的外观来到钟无敌面前。 “你要战，那便战！”龙仆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侧头后看，显然十分在意身后大树的情况。 钟无敌冷笑道：“死到临头还惦记着那棵树，你放心我不会打断树的供养，我要与你公平一战，先杀了你，再去屠龙。” “有我在，你们休想伤害龙神大人。” 龙仆一弓腰，自后背生出无数晶莹剔透的木纹触手，像野兽一样扑向对面一脸兴奋的钟无敌...... 潜龙湖岸，李海锋身披祥云披风，单手扶着一个黑色长匣傲然而立。 侍女吟香毕恭毕敬站在他身后，低着头禀报道：“金火灵毒已经投放完毕，曹闻道现在正带人断树根脉，大约一炷香之后这巨树就会枯萎，秘境彻底开放。” 李海锋嘴角微微上扬，手拍着黑匣问道：“你可知道仙盟为什么会让我来处理这件事？” 吟香抬头看了眼李海锋的背影，又低头道：“因为主人是屠龙世家的传人。” “不错，屠龙世家。”李海锋言语间充满嘲讽之意，“五条神龙这困龙大阵里只有四条，唯一在外的黄龙正是我的先祖所杀，这屠龙秘籍一代代传下来，每一代人活一辈子就练一辈子，可这世间哪里还有龙？” 吟香沉默不语，随着时代变迁，屠龙李家从最初的荣光变成了笑话。 只因为这世间已没有龙，所谓的屠龙技又有何用？ “可现在机会不是来了吗，只要主人杀了这神龙，所有嘲笑李家的人都得闭嘴。” “不，这堵不住他们的嘴。”李海锋摇头道，“这只是一条行将朽木的老龙，他们只会说是龙老了，弱了，而不是我李家的屠龙技强。” “那......”吟香接不上话。 李海锋身边的黑色长匣颤抖摇晃起来，他拍着匣子像是安抚孩子一样轻声道：“我知道你很急，我也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还要等下去。” 吟香皱眉问道：“主人要等什么？” 李海锋望向高空中逐渐占据优势的钟无敌，冷声道：“等钟无敌死！” “只有他死在神龙手里，才能证明我李家屠龙秘技的强大。” 吟香抬头看向大展神威的钟无敌，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胡铭与胡奥两兄弟死在秘境中或许不是巧合？ 她不敢问，也不能问。 钟无敌优势越来越明显，树妖虽然能够反复重生，可任谁都能看出坚持不了多久，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树妖即将被钟无敌分尸之际，一道七色彩光抵挡住钟无敌的杀招，将重伤的龙仆瞬移出剑气笼罩范围。 钟无敌停手皱眉道：“妖王南客？” 虚空中走出一个面容雌雄莫辨的光头，身材修长挺拔，俊美妖异，身后七色法轮旋转不息。 光头微笑道：“我们妖族好不容易又出了一位大妖，怎么能就这么让你杀了。” 钟无敌冷笑道：“怎么，你也想来保护那条老龙？” 南客摇了摇头，“龙族背弃妖族投靠人类，自食恶果，我何必救他？我所来只是为了带走这只树妖。” “你想带它走，先问过我手中的剑同不同意。” “我不是它，我没有死守在这里的理由，你若是能追上我的七色遁光，尽可以来阻拦。” 说着南客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半空中。 钟无敌没有出手，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只要南客想逃，自己根本追不上。 罢了，那里还有一条龙等着自己去杀，这树妖已经败于自己，杀不杀都无关紧要。 就在南客带着昏迷的龙仆即将消失不见的一瞬，空中爆发出一声闷响，一个拳影打在南客消失的位置，空间像是玻璃一样遍生蛛纹，竟然将其又逼了出来。 “臭孔雀，你要走也不先和我打个招呼，我可是在这儿等你好久了。” 南客秀眉微皱，望向湖中说话之人。 那人坐在一个空了的大酒坛子上随波逐流，手里还拧着个小坛子，正大口大口灌酒。 第151章 龙吟 南客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答道：“凭你这个酒鬼，是留不住我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男人丢了酒坛，捏响指关节叹道，“上千年了，你不窝在十万大山中享福，却冒险跑来人族的领地，如果不留下点什么，我这个镇守西南的泥腿子将军岂不是很没面子。” 本来准备离去的钟无敌停住脚步，回身问道：“你就是孟不凡？” “不错，我就是。”男人哂笑道，“想不到狂剑仙前辈也听说过我的名字。” “听说新一代的元婴修士中，你是最能打的一个。” “嘿！”孟不凡自嘲道，“能打有个屁用，如今修仙讲的是势力，是背景，我嘛......只是个瘪三。” 钟无敌笑道：“好，我助你个瘪三一臂之力，看看我们两个能不能留住号称遁术天下无双的南客。” “两位非要和我过不去？”南客看向半空中的异空间，“神龙即将复苏，现在与我动手殊为不智。” “少啰嗦！先打过再说！” 孟不凡话还在口边，人已经射起，雨点般的拳头砸向半空中的南客。 南客身后七色宝轮旋转，摧山裂地的漫天拳影像是失了准头，全部打在南客四周，无一落在他身上。 从下仰望，南客四周的天空像是一幅皱了的画，被拳劲打得扭曲不平。 “两位请便，恕我不再奉陪。” 南客留下一句话，身影再度消散在空中，只留下七色宝轮在原处轮转不息，射出光芒阻拦追兵。 “给我回来！” 钟无敌大喝一声，手中暗金长剑瞬移飞出，钉在空中一个点上。 以剑尖为中心现出一个黑点，空间像是破了一个无底洞，周围的一切拉长变形，如水一样涌入洞中。 南客从变形的空间中跃出，像是蹦出水面的鱼儿。 这条鱼刚刚离开水面，便迎来一记重拳。 孟不凡这一拳远没有先前的声势，而且速度甚至有些慢，慢得连远方观战的邱大成都觉得自己能够避开这一拳。 可偏偏是这样一记慢拳，让现身的南客如临大敌。 只见他双掌交叠平举胸前，七色宝轮出现在双掌之上，与孟不凡的拳头来了次正面碰撞。 没有剧烈的声响，也没有绚丽的光华，就像是两个凡夫打架一样，你给我一拳，我操块板一挡。 孟不凡倒飞出去，快得如同原地消失，只有空中残留一线余波连接天边，久久不散。 南客借这一拳之力，彻底摆脱黑点的牵引，没入空间消失不见。 只是跟随他消失的七色宝轮好像少了一色，在空中留下一点东西慢慢飘落。 钟无敌收回长剑，顺带卷回的那飘落的东西拿在手中，原来是一根美丽的孔雀翎毛。 岸边上的李海锋只是站着看戏，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身后的吟香感叹道：“妖王南客的实力果然不可小觑，居然在两个元婴修士手上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李海锋冷笑两声，“本命法轮缺了一色，没有几百年练不回来。” 说着李海锋望向孟不凡消失的方向，感叹道：“这个孟不凡倒是不简单，经此一战，想必离中期不远了。” 巨树开始枯萎，树冠托起的异空间越来越黯淡。 钟无敌低头看了李海锋一眼，李海锋却只是摊手做了一个你先请的姿势。 与树妖一战已经消耗不轻，先前面对南客虽然只出一剑，但使出那一剑绝对不会比先前的战斗轻松，如今他的状态并不好。 按理来说现在再去挑战神龙极为不智，可钟无敌内心像是有一团火，越烧越旺。 他的剑与他的人一样，取直而不曲，纵然千难万阻仍一往无前，如果此番选择退却，恐怕道心蒙尘，今生修为有退无进，大道无期。 两个空间的屏障已经脆弱不堪，异空间边缘开始崩溃。 毕竟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在世界之力作用下终将被分解同化。 十余个孩童拦在钟无敌面前，年纪稍长的领头孩子大喊：“誓死保卫龙神！” 钟无敌根本不看他们，他的目光落在三根高耸的困龙柱上。 如今龙柱上已没有白丁所说的神龙，取而代之的是三个半人半植物的怪物，下身是粗大的交织藤蔓，上半身依稀保持人类的轮廓，缠绕在粗大的柱子上。 想必这就是龙仆所谓的李代桃僵之术。 “前辈尽管去，这些毛孩子交给我们便是。” 说话的是何大仙，他身旁还有贺伟明、赵武卓一干金丹修士，一个个摩拳擦掌像是要大干一场，眼睛却不断扫视秘境中的一切，目露贪婪之色。 秘境几万年无人打扰，里边最不缺的就是各类灵植，不仅年份长，而且很多是外界已经绝迹的品种。 钟无敌冷哼一声，迈步朝着大殿走去..... 李海锋带着他的黑匣子也踏上了这片神秘的土地，他看着这些忙碌的金丹修士咧嘴一笑，招了招手。 吟香上前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告诉他们，所得一半上缴仙盟。” “是！” 曹闻道上前请示：“李仙使，这些孩童或许还能恢复神志，不如先留下一命。” 李海锋瞟了曹闻道一眼，嗤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菩萨心肠，杀便杀了，救便救了，都随你们。” 说完李海锋安抚身旁摇晃越发猛烈的黑匣，目露疯狂之色：“宝贝别急，马上就轮到我们登场了。” 巨石宫殿后方，一道光柱冲天而起，驱散了上方厚厚的乌云。 日食已过，阳光从云洞中照下，数万年来第一次照耀在这片被遗弃隔绝的土地上，一只庞大的墨绿长龙在阳光中腾空飞舞而起。 日光像流水一样，洗净神龙被污垢包浆的身躯，遍身绿鳞闪闪发亮。 密长的龙须见证了神龙悠久寿命，它朝着下方渺小的人类发出一声威严怒吼，即便是金丹修士也为之心惊肉跳，呆在原地一时不敢再动。 湖畔周围避难点的人听见这声龙吟，一个个站立不稳，不少人当场下跪。 更远的漓水城鸦雀无声，真龙一怒，浮尸千里，凡人只有跪地膜拜，人人自危。 人类对于龙的崇拜与畏惧数万年来似乎都没有变过，凡间帝王仍以真龙天子自居，唯有少部分人例外...... 天地间只听得老者低语：“老夫一人一生一剑，上斩仙佛下诛鬼神，此剑名曰无悔，汝敢接否？” 第152章 不能说的秘密 白丁现在的状况很糟糕。 身体被寇致触碰过的地方就会腐蚀溃烂，像是火烧一样的疼痛，伤口周边还奇痒无比，恨不得自己把肉给抓下来。 这还是龙源珠狂暴效果下，痛觉大幅下降后的结果，否则这种感觉很难凭借意志力忍受。 寇致将挂着零碎皮肉的手指挨个轮流含进嘴里，面带笑容看向白丁。 “果然，仇人的血肉才是无上美味。” 白丁没有理会寇致的挑衅，他心知肚明，若不是寇致有心折磨自己，恐怕早已经倒下变作一堆枯骨。 天空中那第二个“太阳”已经慢慢熄灭，厚重的云层逐渐稀薄。 雨停了，风停了，阳光透过云层降下微弱的光。 白丁挺直身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一点。 灵力即将枯竭，流失的血肉严重影响行动，已经坚持不了多久。 寇致也看出白丁的困境，拿出含在口中的手指，指着地面道：“你可以试着跪下求我，或许我会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白丁冷哼一声反问：“你会吗？” “你要是诚心忏悔，没准我考虑会呢？我们曾经还是朋友，不是吗？” “不，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 白丁说话的同时，挥动手中逆鳞匕首，一圈猛烈的焰墙随着挥舞的手臂扩散开去。 寇致嗤笑一声，“还不死心吗？” 他无视凶猛的火焰，从火墙中穿了过来，身体表面的被烧伤的皮肤瞬间愈合如初。 火墙后面弥漫着大量灼热的水汽，白丁的身影在升腾的水汽中朦胧不清。 “现在才想逃，不嫌太晚？” 寇致加速追上去，一道暗红色的光芒突然从寇致身后射出，眼看就要贯入寇致后脑，寇致将头一偏，躲开红芒。 红芒又从另一个角度射来，同样被寇致轻松躲过。 “原来这就是你的打算，可我已经找到了你！”寇致回过身，扑向浓密的水雾中。 距离越来越近，白丁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看上去已经无力闪避，寇致突然面色大变急忙转身。 一抹暗红射入寇致猩红发光的独眼中，寇致惨叫一声后退几步，倒在“白丁”的身上。 吱啦一声，寇致背靠的“白丁”碎裂，竟然是一面冰做的镜子。 寇致倒在地上，捂着眼破口大骂。 白丁再也站不住，跪坐在地上低头叹息道：“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躺着的寇致坐起来，把逆鳞从眼窝中拔出，血红的雾不断从眼窝里向外冒。 “如果你灵力再充沛一些，刚才死的就是我。” “没有如果，我输了。” 寇致没有急着起身，忍不住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先前的战斗中我就发现，你判断我的行动并不是靠的神识，而是你那只会发光的眼睛。”白丁抬起头看向天空，“有了阳光，我放火只是为了制造水雾，水雾会影响你的视线，而我也可以利用水雾制造出镜子。” 寇致看向身边的玄龟盾，接话道：“你用玄龟盾的寒气制造了镜子，利用大雾环境和反射骗过了我。” “不错，只要几面镜子的角度合适，在这样的浓雾中就能让你产生短暂的错觉。” 寇致站起来，走到白丁面前，咧嘴笑道：“可惜，我才是被上天眷顾的那个人。” “你不是人，你也不是寇致，我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唔，我是什么？” “你是魔族，你的魔种就是那颗红色的眼睛。”白丁看向寇致，“毁了你的魔种，你就会灭亡。” “原来你都清楚了。”寇致用手按住眼眶，片刻后拿开，那只眼睛恢复原状，只在中心位置有个细小的黑点，那是逆鳞匕首造成的伤害。 “我是魔族，我也是寇致，我还活着，你便只能死！” 白丁灯枯油尽，再也无力反抗。 就在寇致的手即将摁在白丁头顶之际，天空中突然又下起了雨。 只是这次的雨竟然是红色的，落在身上像血一样红。 不，不是像，这就是血，真龙的血！ 白丁感受着熟悉霸道的灵力，确定这就是真龙的血，这血落在白丁身上，立即融入体内，恢复着白丁的伤势，补充灵力。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寇致却在这血雨中惨叫起来。 落在他身上的龙血一如先前他腐蚀白丁一般，把寇致的身躯融得千疮百孔，大量红雾从孔洞里向外蒸发。 “这是什么鬼东西！？”寇致连连后退，放声大叫。 白丁感觉恢复了些力气，勉强站起来。 刚想趁机反杀寇致，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轰地闯入了自己的脑中，只觉眼前一黑再度倒了下去...... “白丁，你醒了？” 白丁睁开眼，看到的居然是高明峰。 忙看左右，自己已经身处山洞中。 高明峰解释道：“潜龙湖秘境现世，风云突变，大家都匆匆赶了回来，唯独没看见你。所以我们全都出去找你，好在我在法场后边的树林深处找到了你。” 高明峰面色有异，犹豫片刻低声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全身都是细细的鳞片，嘴巴突出来，头上还有两根角。” “我？”白丁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在嘴并没有凸出来，头顶也未生角。 细摸之下，皮肤确实凹凸不平，有些刮手。 白丁稍作回忆，忙问：“寇致呢？” 高明峰摇头道：“我没看见什么寇致，那里只有你，还有一具乱七八糟的尸体。” 白丁捶地道：“被他跑了。” 高明峰担忧地说：“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你当时那个样子和怪物没有区别，要不是我熟悉你的气息，差点把你当怪物砍了。” 白丁愣了愣问道：“我看起来像个什么？” “龙？......人？就像化形不完全的龙。”高明峰摊开手，手中一颗红色的珠子，正是龙源珠，“这东西你以后别用了，我把它从你口中强行抠出来，你才慢慢复原，我要是再晚点到，只怕你.......” 白丁一阵后怕，忙问道：“还有谁知道？” “没别人了。”高明峰道，“我怕别人误会，所以偷偷带你来这里，谁也没告诉。” 白丁坐起来，发觉身体的伤完全好了，甚至没有留下疤痕。 他想了想，问道：“潜龙湖那边情况怎么样？” “简讯说神龙已经死了，但具体情况还要等师姐从那头回来才知道。”高明峰顿了顿问，“你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 白丁缓缓将来龙去脉说与高明峰听，当高明峰听说寇致已经变成魔族，惊得站起来。 “魔族再次现世，这可是大事，必须立刻禀报师门。” 白丁忙拽住高明峰，“不能说，说出来我也完了。” “这龙源珠怕是神龙预留的后路，只有你和寇致清楚我身上的异变，若是寇致被抓供出我，仙盟必不会放过我。” “可.....要是寇致把这事说出去呢？” “他不会说。”白丁摇头道，“暴露我就等于暴露他自己。”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丁摸着手背上消去的细鳞，开口道：“先回去，今天是我的生日，大家都还等着呢。” 第153章 说书 雨过天晴，普罗大众聚在街头，扎堆谈论着先前风云突变，天地无色的奇观，全然忘了自己瑟瑟发抖的鹌鹑模样。 酒楼茶馆的生意不仅未受影响，反而人满为患。 好在白丁一伙人是春风楼常客，掌柜早就预留好了位子，备齐酒菜。 十五六岁半大小子，过生日没那么多讲究，大伙儿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便好，只是这生日宴的主角却姗姗来迟。 “白丁你不是早回来了吗，一下午都不见人，害我们一通好找。” 马俊伟看到白丁，面露喜色，嘴里却忍不住要抱怨几句。 宋玉叹了口气，嗔怒道：“翅膀硬了，本事大了，管不了你了是吧？平日里你说门里有事要忙，不见人影便也罢了，今天就带娟儿去看个热闹也玩失踪，你不知道大家伙都在等你吗？” 说着说着眼眶竟有几分发红，“你要是出了事，我如何向大哥大嫂在天之灵交代。” 白丁连忙道歉，解释道：“我就是有些想念爹娘，所以独自去山头登高远望，拜祭他们，只是没想到天地变色，耽误了回来的时间。” 白重喜点头道：“你今天生日，按习俗确是应该拜谢父母生养之恩。” 他叹息一声，拍了拍白丁肩头道：“你如今也长大成人，又入得仙门，相信你爹娘九泉之下也会为你高兴的。” 突然话题变得有些沉重，众人皆不语。 唯有高明峰低头抠额，小声嘀咕道：“演得还真他妈像那么回事。” “来来来，进屋去，大伙儿都等你好久了。” 马俊伟转移话题，搂着白丁肩膀拉进了酒楼。 包房内，老牛、柱子、白娟几人都不在，白丁一问才知道是去寻自己还没有回来，心中颇感愧疚。 宋玉道：“那疯丫头非说要去找你，我也拦不住。” 一旁马俊伟安抚道：“娟丫头和老牛在一起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就回来。” 白丁说要去找他们，众人一致开口反对。 高明峰摆手道：“还是我去吧，我腿脚比你们快。” ...... 一桌人终于聚齐，大家齐齐举杯，为白丁送上生辰祝愿。 干杯之后，众人纷纷取出各自备好的礼物，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白丁依然十分开心，照单全收。 席间，话题免不了又谈到白天发生的事情，潜龙湖依旧处于封锁状态，消息不明。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据送回城中治疗的伤员透露，恶龙伏诛，天下太平。 潜龙湖周边的村庄毁于一旦，重建工作难免。 宋玉听了本还有些心疼自家房产，又听得高明峰说仙盟会补偿附近村民，重建家园，转眼便转忧为喜。 就在其乐融融时，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的人。 “婉姐姐，你怎么来了？”白丁连忙让出一张椅子，解释道，“今天寇致他......所以我就没好邀请你，别见怪。” 寇婉神色还是有些哀伤，礼貌性笑了笑说无妨，便让翠屏送上贺礼。 “我坐坐便走，还要回去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白丁愣了愣，问道，“姐姐你要去哪儿？” “赵公公已经传了圣旨，着我叔父即日卸任漓水城城主一职，进京述职，我爹明日也打算随叔父一同入京。” 马俊伟奇道：“寇小姐你这么急着进京做什么？寇城主虽然城主做不成，好歹也会平调个别的职务，不一定就留在京城啊。” 寇婉摇头道：“父亲想安排我和易俊宏先见上一面。” “那明早上我送送你。” “不必了，上次的事我爹还耿耿于怀，明天要是见着你肯定没好脸色。” “没关系，上次的事是我有不对的地方，寇老爷说什么我都受着便是。” 寇婉见白丁坚持，只能点头。 因为身份敏感，寇婉也不方便久留，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去。 前脚寇婉刚走没多久，后脚就来了个大喇叭。 听得春风楼外有人大呼小叫：“白丁，白丁，我邱大成又回来啦！” 与邱大成一同回来的还有肖倩，肖倩漓水城捉捕的事情一完就急着赶去支援师父曹闻道，没想到匆匆去又匆匆回，居然是撤得最早的一批人。 “咦，怎么这么多人，难道都是等着听我说战况的吗？” 高明峰翻白眼道：“谁稀罕呀，今天是白丁生日，我们聚在一起庆生呢！” “啊！生日？！”邱大成望向白丁，白丁耸耸肩。 “怎么也没人告诉我一声，你看我什么都没准备。” 白丁递上酒杯笑道：“你来了就好，陪我喝几杯就行。” “那怎么行！” 邱大成接过杯子笑道:“至少要几十杯，上百杯！” 邱大成自罚三杯，又敬酒三杯，喝急了上脸，红得和猴屁股一样。 酒喝多了话就更多了，潜龙湖的见闻就是下酒谈资，滔滔不绝讲起今日所见....... “......无悔你知道吗？老剑仙那一剑就叫无悔，刷地一下，人还没到光是剑意就把天给捅了个窟窿！那个天上的云呀，就像受了惊的大白兔，蹭蹭地就往两边跑，天上一下子就干净咯。” 邱大成灌了口酒，故意停下卖个关子。 白娟听得心神摇曳，忙追问：“那老龙就被老剑仙一剑给捅死了？” “嘿嘿，哪有那么容易。”邱大成醒醒鼻子，索性单腿踩在椅子上，站起来继续说道，“那可是神龙，神龙也不是吃素的，抬起两只大爪子就抓下来。” “啊，抓住剑了？” “抓住了，也没完全抓住。”邱大成抬起两只手模仿龙爪，“像这样，拦住了剑，可拦不住剑意，老龙的胡子眉毛全给剃了，身上的鳞片哗哗地向后飞，飞得满天都是，你大成哥腿脚慢没捡着，全让别人拣咯，不然我拿片龙鳞回来送你玩。” 老牛比较直爽，毫不客气道：“你要真敢去捡，怕是没命回来吹牛了。” 邱大成讪讪一笑，继续说：“鳞片没了，那龙也就和大点的黄鳝差不多，一点也不吓人啦。不过这还没完，鳞没了之后，老龙身上就开始疯狂飙血，一双爪子都差点断了。” 说到这里邱大成叹了口气，“可惜老剑仙终究还是差了口气，剑势已尽，没能宰了老龙。” 白娟睁大眼道：“那他不是危险了？” “可不是嘛。”邱大成一拍大腿，“那剑叫无悔，老剑仙说能递出这一剑此生无悔，就准备壮烈了，可关键时候你们猜谁来了？” 白丁皱眉道：“难道是李仙使？” “非也......” 肖倩有些不耐烦，直接了当说道：“是孟不凡回来救下了钟无敌。” 同样的事情肖倩说出来就寡然无味，“孟不凡挡下老龙含恨一击，带着钟无敌退去，李海锋只能出手。” 邱大成显然有些不满，喝多了也不在乎肖倩的修为，摆手道：“你别说了，还是让我来说！” 再喝了一杯酒，又兴奋地说道：“李仙使他随身带着一个黑色的长匣子，差不多一人高，这么长这么大，寸步不离身。” 拿手比了比尺寸，笑着问众人：“那匣子里.......就是他屠龙的宝贝！你们都来猜猜，那是个啥？” 第154章 喧嚣过后 “我知道，一定是屠龙刀！” “冰火囚龙棒！” “齿钳夹、地笼子。” ...... 大家纷纷说出自己的猜想，邱大成摇头道：“全都不对。”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嘿嘿，我就知道你们猜不到。”邱大成得意笑道，“那黑匣里装的是一截骨头，传说中龙族天敌——金翅大鹏鸟的一截趾骨。” “就算是天敌，一截趾骨能起什么作用？” 肖倩解释道：“那段耻骨中封印有金翅大鹏鸟的一缕残魂，李海锋用术法召唤出大鹏灵体与龙神战斗。” “不仅如此，李仙使还有一对飞爪，来去无影，神出鬼没，与金翅大鹏鸟相互配合，打得老龙顾此失彼，节节败退。”邱大成补充道。 “不错，相传李家老祖斩杀黄龙之后，专门总结创立出一套针对龙族的屠龙技法，只可惜之后万年岁月里再也没有龙现世，一直没有机会施展。” “所以神龙就这样被杀了？” 邱大成摇头，“虽然李仙使一直压制着神龙，可青龙恢复力超强，双方陷入僵持局面，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李仙使他急了。” 白娟不解道：“他急什么，他不是占据上风吗？” “那金翅大鹏鸟的灵体是有时限的，不会一直存在。”邱大成一脸严肃道，“我看见那鸟的身影越来越黯淡，就知道要糟，必须来个速战速决。” “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李仙使也是这么想的，它让金翅大鹏鸟从后方把老龙提住，任凭龙尾怎么抽打也不放手，趁龙仰头之际，幽冥爪出手，掐住了老龙的脖子。” 邱大成拍着自己的喉结位置道：“相传龙的弱点在咽喉下方，这里有一片倒生的逆鳞，可你们不知道，这逆鳞也是龙最坚固的鳞片，坚不可摧，几乎无法破坏，所以只能用抓。” “像这样把那块鳞片抓下来，一定要自上往下，因为那玩意是倒着长的。”邱大成手作爪状向外一拉，“这样才能露出龙的死穴，大鹏鸟虽然被打散，但龙的死穴也暴露了。接下来只要对死穴重击，就可以杀死龙，可老龙也知道厉害，一只爪子死死护住咽喉，根本不给人机会。” “那如何是好？” “别急，一切都在李仙使预料之中。他早料到青龙为木之属，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所以在秘境刚刚现世的时候，就利用树妖疯狂吸取灵气的机会，投放了特制的灵毒。树妖把灵力渡给老龙的同时，也把灵毒给传了过去，老龙战得越久，中毒就越深，到了这会儿终于爆发了。” “龙是被毒死的？” “光靠毒是毒不死青龙的，但毒性影响了青龙的行动，金翅大鹏鸟再次出现，与李仙使配合，终于抓住老龙的破绽，一指封喉，结果了老龙。” “金翅大鹏鸟不是被拍散了吗？” “这......” 肖倩见邱大成不明所以，给众人解释道：“那只是灵体，木匣应该是充能装置，只要有足够的灵石，一段时间后就可以再次召唤出来。” “对对，就是这样。”邱大成连连点头。 肖倩也不打算再让邱大成说下去，她继续说道：“李海锋的幽冥一指虽然伤了青龙要害，但青龙没有马上死，它自爆身躯打算与所有人同归于尽，幸好师父早有预料，事先布下引导阵法，集合所有人之力把爆炸能量引至天外，才避免了大量伤亡。” “确定青龙真的死了？” “死了，神魂俱灭，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虽然肖倩回答得十分肯定，但白丁心知不是那么回事，那突然闯入脑海的冲击一定与神龙有关。 战斗经过说完，邱大成又说了些相关轶事。 许可卿居然没死，反而因为融合了胡奥的金丹，成为假丹修士。 钟无敌因此将他收入门下，成为了无极剑宗的一份子，可谓因祸得福。 除此之外，还活下来两个孩子。 曹闻道做主把他们俩收入紫气门，一方面是便于监管，毕竟两人都被青龙洗脑过，不知道会不会有后患，另一方面这两人经过龙血濯体，确实是可造之材。 酒宴延续到子夜，大家都喝得大醉才散场。 白丁回房睡下之后，半梦半醒间进入到自己的元神识海之中，里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被枯树困住的龙已经离地而起，身体缠绕在枯树之上，枯树的根枝也追着龙的身躯向上攀援，与龙身交织在一起，变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复杂局面。 两者看上去相互较劲，又相互依偎，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我的识海中？” 白丁看着枯树发问，树不应答。 龙神的目的白丁大致清楚，无非是想要利用自己重生，可这树的目的又是什么？ 陪伴自己这么多年，从体外进入了体内，从来没有对白丁表现出任何不利，相反还帮助过自己多次度过难关。 可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有付出必有所求。 罢了，若不是这枯树，如今已成为龙神的傀儡。人与树的共生关系既已达成，那就只能继续下去。 等到某一天，枯树逢春，生长苏醒，或许就能沟通..... ...... 寇如日并没有想得那么小气，面对前来送别的白丁他和颜悦色，还特意留出空间与时间，让寇婉与白丁单独话别。 可这样子做反而让两人都觉得尴尬，相对无言。 最终白丁先开口道：“三年后我会去京城一趟，如果姐姐你还在京城，我一定上门拜访。” 寇婉笑了笑，“三年，或许三年后我已经为人母了吧。” “那好啊，我就成了白叔叔。” 寇婉笑道：“三年后你也不过十八岁，还是叫哥哥的好。” “那不乱了辈分？我叫你姐姐，你孩子叫我哥哥，我差你一辈呢！” 两人相视一笑，笑完又是一阵沉默。 寇婉小声道：“没别的事那我走了，爹还在等我呢。” 白丁忙递给寇婉一个小木雕人像，雕的正是寇婉本人。 “你走得太过突然，我也没准备什么，这个是我临时做的，送给你。” 寇婉接过看了看，正是她那天在船上低头害羞的模样，她笑道：“谢谢，雕得挺像的。” 收好木雕，寇婉便道别离去。 白丁目送他们远去，摇手喊道：“一路顺风！” 回到城中，雅趣斋又添了一位新人。 寇家遣散部分家丁下人，绣珠正好得以自由，崔喜就把她接到了雅趣斋。 马俊伟决心刻苦修炼，今后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打理铺子，崔喜虽然勤快能干，毕竟是个哑巴，有诸多不便，有绣珠帮忙再好不过。 白重喜与宋玉夫妇不习惯漓水城闲散的生活，归心似箭，只等送别白丁之后，他们也将踏上返程。 老牛几人继续着外门生涯，邱大成也要赶回湖口镇，听说邱老爷与新来的城主秦长盛攀上关系，揽下了潜龙湖畔的重建生意，要让邱大成去那边学习锻炼。 喧嚣过后终归平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一一话别后，白丁与高明峰踏上了前往天元城的路，在那里接上廖思梦，再一同返回公屋山。 第155章 缺金少土 你以为刻骨铭心的那个人已经死去，当他再次好端端出现在眼前是什么感觉？ 是喜悦。 廖思梦捂着自己的嘴，压抑哽咽之声，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终于，她大喊着丁暄的名字冲了上去，两只颤抖的手誓要牢牢抓住眼前的男人，这辈子都不再放手。 可就在离丁暄还有几步距离时，廖思梦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了丁暄脸上的慌乱和无措，看到了他投向白丁的疑惑目光，她突然想起自己忽略掉的一些东西。 “你.......”廖思梦看向丁暄，又回身看向向白丁，“他.......” 白丁不敢直视廖思梦的目光，低下头看着脚下的石块发呆。 廖思梦并不是蠢人，很快厘清了前因后果。 “你来做什么，我不想见你！” 丁暄很快从慌乱中恢复往日的冷漠，用硬生生冷冰冰的语气对廖思梦说道。 先前有多欢喜这会儿就有多愤怒，廖思梦终于忍不住爆发。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我本来就是要让你死心!”丁暄也跟着吼道，“你既然硬是要来，那我现在当面告诉你，我腻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你答应我的那些.......” “够了！那都是骗女人的花言巧语，你还不明白吗？” 廖思梦愣了愣，摇头道：“不，你一定是在骗我，你一定有难言的苦衷......” “没有！全都是你的臆想，我就是玩腻了，想找个理由甩了你，仅此而已。” 廖思梦如遭雷击，“我.....你......我......”，低着头组织了几次语言居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六神无主完全不知所措。 丁暄给了白丁一个恳求的眼神，恳求白丁把廖思梦带走。 白丁叹了口气，上前准备拉开廖思梦。 廖思梦猛地甩开白丁，抽出手中长剑指向丁暄，毅然决绝道：“既然如此，我杀了你，或者你杀了我，一了百了！” 廖思梦手中的长剑毫无章法地朝着丁暄胡劈乱砍，丁暄只顾闪避也不回击。 或许在凡俗廖思梦的功夫算得上好手，但在丁暄面前完全不够看，何况是这样胡乱出招，几十息后廖思梦尽显疲态，喘着粗气停止了攻击。 丁暄见她停下来，出言道：“你杀不了我，我也不想杀你，你走吧。” “我杀不了你，可我能杀我自己！” 说着长剑就往脖子上抹，丁暄上前手指一弹，廖思梦长剑脱手飞出，钉入土墙。 失了长剑，廖思梦立即运功，挥掌劈向自己额头，丁暄立即抓住了她的手。 “别闹了！”丁暄怒吼道。 “闹？你以为我和你闹着玩吗？”廖思梦毫不退让，“你阻得了我一时，难道阻得了我一世？” 说着张大口吐出舌头，居然想要咬舌自尽。 丁暄忙把手指探入廖思梦口中，廖思梦一口咬下，血流得满口都是。 廖思梦死不松口，咬着丁暄的手指，对他一阵拳打脚踢，丁暄就像个木头人一样，任由她踢打，一动不动。 廖思梦发泄完之后，一把抱住丁暄，这才吐出几乎被咬断的手指。 “你要是不想我死，就永远别离开我。” 白丁此刻已经悄无声息地遛远了...... 公屋山还是那个公屋山，采矿、运矿、炼造灵石，日夜不停歇。 对于底层的人而言，外面发生再多再大的事也与他们无关，每天只是重复着单调繁重的劳动。 哪怕就是紫气门被人灭了，这个矿场依然会运转下去，只不过换一批人踩在他们头上。 只要矿没挖完，一切都不会有改变。 白丁成为付景薰弟子的消息在矿场上层已经传开，自然不会再安排白丁去挖矿，如今付景薰还没有回来，白丁与高明峰一样成为了公屋山的闲人。 “你以后就睡这个房间，我就在你隔壁，师父的房间在那边。” 付景薰不在，高明峰这个师兄便做主替白丁安排了房间。 “师父也不在，我们这几天就自己修练，这段时间一直也没好好练功，再不抓紧点，师父回来又要责罚了。” 白丁点点头，高明峰这样子倒是有几分做师兄的样子了。 白丁也没多少东西，本来在矿场那边的房里还有些书籍杂物，可先前想去取的时候，在屋外边听见丁暄和廖思梦在房间里继续“打架”，只得改天再去取。 整理一番之后，高明峰捧着个黑色大圆盘跑来，兴冲冲道：“这是五行盘，快来测测你的五行偏属。” 高明峰把盘子放在桌上，只见圆圆的盘子中间一个正五边形，五个顶角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间又有金线相接，连成五角星图案。 高明峰道：“你把手按在中心，稍稍输入灵力就可以测出来结果。” 白丁点点头，依言照做。 五行盘从中心位置开始发亮，朝着五个方向扩散开去，最后光亮稳定在一个范围内，构成一个不规则的五边形，三个顶角靠近水、木、火，余下两角离土、金较远。 高明峰道：“看来你缺金少土，不适合练这方面的功法。” 这个测试结果十分直观，白丁道：“水、木、火三方面相差不大。” “没错，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 白丁拿起手，问道：“师兄你测得什么样子？” 高明峰得意地笑了笑，小手拍在圆盘上，亮起一个近似水滴形状的五边形，长角直指金的方位。 “我这属于偏门，长的特别长，其余都短，特别适合修练太乙庚金诀。总纲云，庚金带煞，刚健为最，得水而清，得火而锐，土润则生，土干则脆.......” 白丁道：“太刚则折 太柔则卷。” “是这样没错。”高明峰点头道，“师父说我修练起来速度极快，但将来若是遇上瓶颈也极难突破，突破的希望需向水中求。” “什么意思，再去练水性功法？” 高明峰想得开，笑道：“应该不是这么简单，还不到时候，等到了那天再说吧。” 测完五行属性后，这外化功法的修行便有了方向，这片山中草木旺盛，下有地下河流通，而矿场那边引地火熔炼，这三种遁法都有处可练，倒是不必犯愁。 水遁术已经入门，如今便试一试木遁。 高明峰听了白丁的想法，说道：“我倒是知道山里有个地方草木灵气最为充沛，只不过.....” “不方便去吗？” “倒也不是。”高明峰挠挠头，“反正师父现在不在这里，我们偷偷去偷偷回，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第156章 望月葵 高明峰载着白丁飞至公屋山脉深处，一片群峰当中。 在一处向阳的山坡面上落下，周围都是低矮的灌木，木灵气并不充裕。 白丁有些奇怪，从附近山坡上的树木情况判断，这一带生长的都是喜光喜热的乔木，按理来说这片山坡正是适合生长的地段，可偏偏一棵茂密的大树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作妖的不是别人，正是高明峰。 只见高明峰在山坡几处位置拨弄几下，眼前的景物就发生了变化，低矮的山头突然拔高一倍，山头上矗立着一个巨大的老树墩。 “这里原来有一棵万年血槐树，已经生出灵智，可惜被师父给砍了。” “树妖？龙仆那样的？” “没那么高的道行。”高明峰领头向山顶走去，边走边说，“草木成妖极为难得，除了天时地利，最为重要的就是时间，没有几千上万年根本孕育不出灵智，从诞生灵智再到化形成人又是一段漫长的岁月。” 白丁点头道：“确如师兄所言，上了年份的古木在人类眼中都是难得的材料，极难存活下来。” “是啊，这老槐树长在深山里，也不招谁惹谁，依然逃不脱被砍伐的命运。” 听高明峰的口气，似乎有替槐树抱不平之意。 白丁问道：“那师父为什么要把它砍了？” 高明峰加快脚步，跳上高高的树墩，招手道：“你上来看看就知道了。” 槐树树墩近在眼前，靠近之后才感觉比山坡上看到的更为宽大，没有十几二十人合围抱不下。 白丁跳上树墩，宽大的树墩切面像是一个圆形平台，平台中心位置生长着一棵叫不出名字的草木。 “那是师父种的望月葵。” 看白丁茫然的表情，高明峰知道白丁一定不知道望月葵是什么，解释道：“望月葵是一种极为稀有的植物，可以吸收月光灵力凝结出月华，师父的风月镜就需要这月华滋养。” “风月镜，就是那天用来困住谢明的宝物吗？” “对，就是那个，风月宝镜，又名风月宝鉴。望月葵是一种寄生植物，不能独自成活，而它产生月华的效率又与宿主密切相关，所以师父斩了血槐，让血槐庞大的根系为望月葵供养，加快月华的凝结。” 白丁蹲下来，手摸在古树密集的年轮上，周围群山的木灵之力确实在向这树墩汇集，难怪周边长不出其他大树。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脑海中，“年轻人，你能陪我聊聊天吗？” 白丁忙把手抬起，疑惑地看向高明峰。 高明峰似乎早就预料到白丁的反应，笑道：“没想到吧，老槐树还活着呢！不过他再也不可能进化了，他所吸纳的灵力绝大部分都被这望月葵给吸收走了。” “他难道不知道？” “他不知道。”高明峰摇头道，“他以为这望月葵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生命的延续。” “高师兄你和这老槐树交流过？” “每年中秋我都会来这里为师父收集月华，还会和他聊上一阵，所以我和这老槐树算是熟人吧。” 白丁站起身，低头看着树墩有感道：“只是对老槐树而言，现实有些残酷。” 高明峰点头道：“我八岁的时候第一次来这里，也和你想法差不多，我甚至忍不住把真相告诉了他，但他并不相信，他坚信这望月葵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被斩断之后重生的新枝。” “你就不怕师父知道了责罚你？” “我那会儿才八岁，哪里想那么多，为了这事我还特意回去求师父，让她老人家放过老树。” “哦，师父怎么说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这番话倒确实符合付景薰的主张，之前教训白丁的时候也曾表达过类似的意思。 付景薰的理念中有意淡化人的情感因素，认为无情才能近道，不能说这种看法错误，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很多事白丁都不愿意向她坦白。 “那我这几日就在这里练习木遁术。” 高明峰点头道：“这里环境适合，你只要注意别伤着师父的宝贝望月葵就行。” 说完就把禁制开启和关闭的方法告诉白丁，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高明峰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老槐树也挺孤单寂寞，你要是闲暇下来，可以陪他聊聊天。” “好。” 高明峰走后，白丁就开始在树墩上打坐，感受木灵之气的微妙差别，尝试将身心融入其中...... 不知不觉从入定中醒来，天色已暗。 望月葵尖端不知道何时绽开了一朵铜钱大小的白色小花，花心朝着天上的月亮轻轻摇晃，周围的灵力全部向着花朵上涌，在植株表面结成淡淡的光晕。 白丁想起高明峰临走前的话，把手轻轻摩挲树墩粗糙的表面，心中默念：“老树，老树，你在吗？” 过了许久，那个苍老的声音才回答道：“年轻人，别吵，我正在吸收月光精华呢！” “你能吸收月光精华？” “当然能，你看到中心那棵小苗没有，那就是我分身，我正靠着它吸收月华。” 白丁闻言没再打扰他，过了一会儿天上飘来一大片云层，遮住了月亮，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散去。 那望月葵似乎也感受到月光减弱，乳白色的光华消退，花朵低垂下头，显得无精打采。 老树主动与白丁攀谈道：“年轻人，你第一次来，能不能给我讲讲外面一些有意思的事？” （有意思的事么？） 白丁想了想说道：“我曾经去过一个地方，那里几万年都没有人踏足，里面住着一只真正的龙，还有一棵能够变成人形的树......” 白丁把潜龙湖秘境的情况说给老槐树听，略去了凶险与厮杀，并做了改动。 “......那树妖把我送出秘境，还赠给我一把龙鳞制成的匕首作为礼物。” “那位树妖前辈没有和你一起出来吗？他就不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他不能出来，他还需要照顾老龙。” “是啊，神龙是他的大恩人。”老槐树沉默一会儿，有些羡慕地说，“要是我也能有龙血浇灌就好了，说不定可以缩短几千年的时间，等我能够化形成人，就可以离开这里，到外面去看看这个世界。” “你不害怕人类吗？毕竟......是人类把你砍倒变成这样。” “人类？你说那位女仙子？她砍断我的时候我确实很害怕，但是她给了我新的身体，有了这副身体，我就可以更快化形。” “你.......相信她？” “为什么不信，你别看我这新身体又小又矮，弱不禁风，可每次月光照耀在上面我就觉得无比舒畅，感觉用不了多久就能化形成人。” 白丁知道这是血槐的错觉，只要这棵望月葵还长在他身上，他就永远也不可能化形。 一如人类当中，有些药物可以让人产生飘飘欲仙的快感，沉沦其中便永世不得脱身，直至死亡。 白丁想了想，取出逆鳞，在手心拉出一道伤口。 握紧拳头让血滴在槐树的年轮上。 “听说血槐的汁液像血一样殷红，这是我的血，告诉我，你有什么感觉？” 第157章 请愿书 “没啥特别的感觉啊！” ....... 白丁沉默几秒，出言道：“我的血蕴含真龙血脉之力，或许对你有帮助，当然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效果，往后我有空就来浇灌。” “那我谢谢你啊。” “槐乃木中之鬼，能够困缚幽魂，血槐更是其中佼佼者，你真的有这种能力吗？” “有的，附近死去的人和动物残魂会在我体内停留一段时间才消散，比在外面慢一些，我也籍此获取他们生前的一部分记忆。” 白丁点点头。 修士已经解释过，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不存在地狱，也不存在轮回，但神魂确实存在。 在某些特殊的条件下，人的神魂能够脱离肉体独立存在一段时间，这就是民间传说的鬼魂。 对于某些强大的修士而言，肉身毁灭后神魂能够存在较长的时间，可能依附在某些法器上成为器灵，也可能夺取其他人的身躯，谓之夺舍。 “你能够潜入他人的意识之中吗？” “普通人要是在我旁边睡觉，我或许可以影响他们的梦境，你们这些修士的话，我现在可办不到，最多就是像现在这样和你们说说话。” “那好，将来要是你有了这种能力，我或许要找你帮个忙。” “什么忙？”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是什么难事。” 老槐树也没追问，正好云层移动，月亮重新露出脸来，它忙着去吸取月华，没空再和白丁闲聊。 白丁想的是，或许某天可以让槐树试着与自己元神中的枯树沟通沟通，同为树木，也许会有某些特别的交流方式。 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吃了些野果，白丁又继续打坐，开始修练木遁术。 ...... 两日后，白丁收到高明峰的传讯，师父付景薰已经返回。 于是告别老槐树，关闭禁制，返回公屋山竹坪峰。 见到白丁，付景薰便询问白丁的木遁术练得如何。 白丁道：“已经入门，可以暂时将身体隐入树木中，尚不能在树木间移动。” “这些外修术法都是小道，内修功法才是根本，你修习的天圣诀本就难练，还是要多花时间在天圣诀上。” “弟子明白。” 付景薰点头道：“如今你已是我弟子，矿场那边的事无需过问，专心修练便可，需要灵石丹药等一干物品尽管找明峰索要，为师需要闭关一些时日，这段时间你们就待在公屋山修行，不得去外面惹事。” 高明峰好奇问：“师父你要闭关？要多长时间？” “因为这次的事情，仙盟赐下天青神元丹，为师需要将其炼化。”付景薰起身走至竹屋外，“快则半年，慢则一两年都有可能，你们没有要紧的事情不得打扰我。” “师父路途上还顺利吗？” 付景薰回头盯着白丁，“你为何有此一问？” “我总觉得那柳敬煌与柳蔷不像是束手待毙之人，担心他们在路上会闹出点什么事。” “确实有些波折，好在仙盟派出人接应我，才没有让他们逃脱。” “发生了什么事？” “谢明半途想要劫走柳蔷，没能得逞。” 高明峰惊讶道：“那谢明这么大胆子，竟敢半路劫人。” 付景薰道：“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些事与你们无关，你们加紧修练才是正途，功法上有什么疑惑现在可以问我。” 见付景薰不愿意多说，白丁也不好问下去。 高明峰向付景薰请教了一些功法上的疑惑，付景薰一一解答。 白丁也问了些问题，但是得到的答案不尽如人意，毕竟练天圣诀筑基的人寥寥无几，没有多少成功的经验案例。 “你虽然短期内就将天圣诀练至四层，但这其中的过程不可复制，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的进展都将极为迟缓，切忌心浮气躁。” 白丁虚心点头，付景薰又道：“你将丹田气海旋转有助于灵力液化，但只是取巧之法，越往后效果就会越弱，你要有心理准备，等为师出关再为你寻找破除瓶颈的方法。” “师父安心闭关，弟子定会勤加修炼。” “还有一件事。”付景薰丢给白丁一块灵木简，“今年的仙盟大会，你不必去了。” 白丁接过灵木简，疑惑不解问道：“可是曹师叔那边......” “我已经和曹闻道打过招呼，你签下这份请愿书，就不必再去参加仙盟大会。” 白丁试着催动灵木简，读取其中内容...... 片刻后，白丁吃惊地问道：“紫气门要对蚩魁道开战？” “是的，而且是发布灭门令。”付景薰解释道，“仙盟下辖的门派之间如果有矛盾，也不得轻易灭门，想要消灭对方门派需得合理的理由，经过仙盟允许才能发布灭门令，昭告天下。” 这灵木简中的内容，便是白丁以紫气门弟子身份，恳求师门为自己报仇，剿灭蚩魁道。 高明峰也惊住了，“可蚩魁道，那可是有元婴修士的大门派啊，我们紫气门......” 付景薰道：“蚩魁道的血神君五年前在丈天山出手，击杀仙盟使者夺走秘宝，已经为仙盟所不容，蚩魁道目前已无元婴修士。” “既然仙盟已经容不下血神君，为什么会放过他的宗门？” “只因为仙盟上层中，有个极为重要的人出生于蚩魁道，她将所有罪责推给血神君孙妄言一人，罪不及宗门。” 白丁微微皱眉，问道：“所以曹师叔此番动作，也是仙盟中有人暗中授意？” 付景薰叹道：“有些事你心里明白就好，不必说出来。” 白丁摇头道：“那我们紫气门岂不是成为仙盟内部斗争的牺牲品，无数子弟都将因此丧生。” 付景薰皱眉看向白丁，“怎么，血神君也算得上你的仇人，你不愿意复仇？” “我的仇人只是血神君一人而已，灭门战事一起，大量无辜的人都将因此丧生，此非我所愿。” “妇人之仁!”付景薰面露不悦，“况且这事由不得你。” 见场面紧张，高明峰忙上前道：“就算要对付蚩魁道，那也应该是云霞宗带这个头啊，怎么也轮不到我们紫气门吧。” 白丁摇头道：“紫气门一旦开了这个口，云霞宗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除了我，其余幸存者都还在云霞宗。” 说到这儿，白丁想起了他儿时玩伴白靖允。 白靖允在云霞宗的地位并不比自己在紫气门低，他是不是会参加仙盟大会？ 付景薰道：“这本就是安排好的一出戏，就是要把云霞宗也拉下水，云霞宗在南境一家独大多年，仙盟早就有意削弱他们。” 高明峰哑口无言，说到底所有人不过是棋盘上身不由己的棋子。 付景薰望向白丁，“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请愿书，你签还是不签？” 第158章 仙盟大会 前 仙盟大会的全称应该是南境仙盟大会，百年一届，南境各派坐在一起重新分配利益资源。 南境虽大，福地洞天、灵脉晶矿等却是有数的，惟有德者方能居之。 世事无常，兴衰变化是常态，百年时间对修士来说虽然不算太长，但总有些宗门会因为各种原因衰落或者兴起，重新分配资源成为必然，通过会议来解决这些矛盾属于最温和的手段。 至于分配的裁判员，仙盟当仁不让。 这次仙盟派来主持大会的算是南境这边的老熟人，巡使宋知书。 宋知书精瘦干练模样，常年笑面对人，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和气商人，他下了飞天梭就热情地向下方迎接的云霞宗长老问好。 “这不是高义老弟嘛，何需劳烦你来接我，这南华山我熟得很，自己上去就行。” 领头的英俊中年男子忙躬身道：“宋前辈千万别这么说，高某惶恐。” 宋知书笑着拍打高义肩头道“你呀，还是这么死板！” 说着看了眼男子身后的俊俏少年，问道：“这年轻人是你新收的弟子？” 高义略一回头，命令道：“靖允，还不上前见过宋前辈。” 俊俏少年上前行礼，“白靖允见过宋前辈。” “免礼免礼。”宋知书笑呵呵摆摆手，问高义，“这就是你在丈天山下收的弟子？” “正是。” “后生可畏啊，这才几年时间就已经筑基，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白靖允忙低头道：“前辈谬赞。” 宋知书呵呵一笑，十分熟络地拉着高义就向山上走。 “司徒宗主的伤势是否痊愈？” “多谢前辈关心，宗主他已无大碍。” 宋知书点头道：“没事就好，五年前若不是司徒宗主替老夫挡下孙妄言的偷袭，老夫现在哪能站在这儿和你们说话聊天。” “前辈修为通天，即便宗主不出手，前辈也能化解灾厄。” 宋知书摇头笑道：“自家人知自家事，老夫心里有数，你这老实人拍马屁的话也不中听啊，哈哈。” 路上宋知书又询问了一些仙盟大会筹备事宜，高义一一作答，说是全部安排妥当，只等明日各派代表到齐，大会便能如期召开。 一行人来到云霞大殿外，司徒皓月已经带着宗门金丹修士在殿外等候多时。 高义把人带到之后就回到队伍，宋知书与司徒皓月一阵寒暄客套。 “一门八金丹，加上司徒宗主，这南境第一大派当之无愧呀。” 司徒皓月叹道：“可惜破丹结婴的一个没有，不然我肩上这担子便可以松松了。” 宋知书笑道：“司徒宗主正值壮年，再撑个千年毫无问题，如今云霞宗人才济济，何愁无接班之人。” 司徒皓月淡淡笑了笑，没有接话。 身后一干金丹修士闻言神色各异，金丹圆满到破丹结婴虽然只是一步之遥，但无数人卡在这一步，一辈子都无法迈过去。 从金丹到元婴相当于生命层面的一次进化，除了海量的灵力外，更重要的是对于天地大道和生命的感悟，悟了便是悟了，没悟旁人也教不会。 除此之外，进阶元婴还需要面对可怕的天劫，有部分修士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结婴，可惜没能挺过天劫，数百年修行毁于一旦，身死道消飞灰湮灭。 “仙使远道而来，云霞宗略备薄酒，咱们边喝边聊。” “司徒老弟太客气了，说起来你我是过命的交情，我还欠你半条命呢。”宋知书说着搂上司徒皓月，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双双步入云霞殿中....... ...... 蓝天白云下，两只通体雪白的大雕一前一后，展翅翱翔，雕背上分别坐着几人，正是紫气门此次前往参加仙盟大会的代表。 一个白发白须的矍铄老者叹道：“此次大会，我们将彻底与云霞宗交恶，宗主他......他真的能成功吗？” 曹闻道冷笑道：“我说老金，你是年纪大了脑子有些糊涂了吧，结婴一事谁又能说百分百的把握。” 老者对曹闻道的嘲讽并未动怒，摇头道：“虽然仙盟暗中许诺会扶持我们，可宗主万一.......，毕竟这南境还是云霞宗一家独大，如果事情不成，我们紫气门恐怕就完了，这件事风险太大。” “金自励，你老了。”曹闻道指了指后方追随的雪雕，“你看那些年轻人，他们朝气蓬勃，充满了信心与希望，假如你告诉他们，有三成机会可以结婴，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去赌一场。” “我是看着紫气门一步步壮大起来，到达今天的成就有多么不容易，我比谁都清楚。”金自励唏嘘道，“云霞宗只要司徒皓月还在，就依然是南境霸主，这一点不会因为与蚩魁道开战那点损伤而有所改变，光是收容白丁，我们受到的影响就极大，若是宗主结婴失败，我们紫气门在南境怕是再难有立足之地。” “如果没有元婴修士，紫气门就永远不可能成为一流大派，岳宗主如果失败了，那就由我来。” “你？” “不错，我在潜龙湖......看到了那条路。” 老者震惊道：“你感悟了？” 曹闻道点点头，“是的，那场战斗我就在旁边，我见过了钟无敌的道，见过了孟不凡的道，也见过了李海锋的道，虽然我的道与他们不同，但他们的战斗触动了我，我已经找到了我的要走的路。” “可......万一你也失败了呢？” “即便我失败了，不是还有他们吗？”曹闻道笑着向后方雪雕上的年轻人招招手，雕背上的三人兴奋地起身摇手回应。 “你看，他们就是宗门的希望，只要有这些年轻人在，紫气门就不会灭亡。” “几个筑基小辈而已。” “谁不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呢？”曹闻道嗤笑一声，看向金自励道，“老金，年老气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已经丧失了勇气，你害怕失败，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所以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你已经错过了机会。” 曹闻道的话让老者面色通红，又羞又恼。 可曹闻道像是并没有看见老者的怒容，继续说道：“等这次大会结束，老金你就去公屋山替换付景薰，留在那边养老吧。” “你......你凭什么安排我？” 曹闻道转过身，背对着老者淡淡答道：“这也是宗主的意思，我再劝你最后一次，老金你老了，是时候把位置让出来，未来是属于这些年轻人的。” 第159章 仙盟大会 中 参加仙盟大会的门派有个标准，那就是金丹境。 结成金丹客，方是我辈人，一个金丹修士都没有的宗门是没有资格坐在会场参与会议的。 每个门派都会派出自己的金丹修士，同时也会带上一两个后生晚辈，一来让这些菜鸟开开眼长长见识，二来给这些年轻人一个相互结交认识的机会。 紫气门这次来的后辈有金长老的曾孙金足赤，宗主岳群的弟子萧默以及小师妹林瓶儿。 林瓶儿摇着萧默的胳膊，指着大殿中走进来的一名年轻女子叫道：“师兄你快看，那个姐姐好漂亮啊！” 其实不用林瓶儿说，萧默早就看到了那名女子。 他轻轻推开林瓶儿的小手，坐直身子教训道：“师妹，说话小声些，这样子会显得很没有礼貌。” 另一侧的金足赤两眼发直，啊开口目不转睛盯着那名女子，魂都不在了。 坐在他们前方的曹闻道轻笑一声，回身道：“你们看看便好，最好不要与她太过接近。” 林瓶儿好奇道：“曹师叔，这是为什么？” 曹闻道还未作答，金自励已经严厉告诫几人，特别是对自己的曾孙金足赤：“这种大会上，凡是容貌出众，美貌绝伦者，通常都是工具，不是你们可以染指的。” 金足赤这才回过神，问自家老祖：“工具？什么工具？” “联姻的工具，攀附的礼品。” 曹闻道笑着说：“朱砂门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妙人，看得我都有些心动了，就是不知道是要献给司徒皓月还是宋知书。” “朱砂门？！” 经曹闻道这么一说，萧默、林瓶儿几人才注意到与那名女子一同进来的还有几人，全部着赤红大袍，左胸口绣黑色鹤头，正是朱砂门的标志。 随着朱砂门那女子入席，整个大殿都安静了许多，大家好似突然一下就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先前嗓门最大的几个糙汉说话声也秀气许多。 金足赤忍不住忿恨道：“这么美的女子，怎么可以被人当成货物，简直是暴殄天物，岂有此理。” 萧默也叹道：“自古佳人多命薄，哎！” “胡说些什么！”金自励低声怒道，“难道跟着你这样的傻小子就不是暴殄天物了？看不清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了是吧。” 金赤足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虽然金自励是在训自家孙子，一旁的萧默也面露尴尬之色，脸有些红。 林瓶儿道：“金师叔说得有道理，两位师兄你们确实也配不上人家，就别做白日梦了。” ....... 就在这不知名的美女成为场中焦点不久，大殿中又进来一队奇怪的组合，吸引了众人目光。 几名道骨仙风的道士簇拥着一个怀抱婴孩的女冠入场，那女冠姿色尚可，竟然旁若无人地敞开衣襟，露出雪白的大奶为婴孩哺乳。 婴孩约莫一尺半长，粉嫩的肌肤，显然刚刚出世不久。 这奇怪的组合自然成为场中焦点，有人大笑道：“今儿真是开眼了，居然还有道士带孩子来参加仙盟大会的，还当众喂奶给大家看，这真是.......哈哈哈......” 曹闻道却一反常态，背绷得笔挺，抬手对身后几人道：“你们千万别乱说话！” 林瓶儿几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先前说话大笑那人满嘴是血，再也笑不出声，一根巴掌长的软物从口中掉落地上，赫然是一根舌头。 负责接待和维持秩序的云霞宗弟子立刻紧张起来，将这群道士围住。 领头的是一名端庄少妇，只见她上前拱手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大驾光临云霞宗，请报上名号，也好让我等安排坐席。” 众人闻言大惊，这少妇很多人都认识，是高义的妻子白婕，云霞宗八大金丹之一。 能让白婕称呼其为前辈，难道是元婴修士？ 女冠怀中的婴孩居然坐了起来，奶声奶气道：“本座是司徒皓月的老朋友了，你叫他出来见我。” 场面有些滑稽，可没人敢笑，刚才大笑那人的舌头可还在地上呢。 白婕不慌不忙回道：“前辈稍等，宗主很快便到。” 说完回身对弟子命令道：“快，给前辈看座。” 很快大殿中央上席位置多出一张椅子，与另外两张椅并列，那是元婴修士的坐席。 女冠抱着婴孩坐上了那个位置，继续给怀中的婴儿喂奶，对其余人视若无睹。 留在原地的几名道士与白婕见礼，显然是相互认识。 白婕试着向为首的道长打听，那风采气度不凡的道长只是笑着摆摆手，然后领着门下道士入座。 林瓶儿这才小声询问：“那群道士是哪个门派的呀？” “正一道，庶己派。” “庶己派什么时候有元婴修士了？” 萧默也答不上来。 曹闻道摇头低声道：“那人不是庶己派的元婴修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失踪两百多年的天机子。” 金自励已经五百多岁，自然听过天机子的大名，他皱眉道：“传闻天机子寻得一秘境，邀请几位好友一同探秘却有去无回，一同失踪的还有洞天神君和顶光上人，大家都认为他们已经陨落。” “那秘境应该是潜龙湖秘境的一部分。”曹闻道皱眉道，“洞天神君的幻杀七曜刃，顶光上人的四灵镜都在潜龙湖底被捞起，唯独不见天机子的天机棒，原来他早就被庶己派给救了出去。” 曹闻道说完冷笑一声，“这下有好戏看了。” 金自励点点头，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天机子与司徒皓月不对付，天机门虽然不与云霞宗争夺南境霸主之位，但也不乐意屈居人下，两派时常有摩擦。 而天机子失踪后，天机门很快便没落下去，这其中也少不了云霞宗的一份“功劳”。 如今的天机门只有几个不成器的后辈弟子，靠着占卜扶乩、观星解梦的小术艰难度日，不复往日风光。 不过多时，本应最后出场的司徒皓月，携手宋知书一同登场。 司徒皓月看见嗷嗷吃奶的天机子，眼神中轻蔑之色一闪而逝，只见他笑容可掬上前，好似老友重逢般客套道：“哎呀，这不是天机子道友吗，真是好久不见了。” 第160章 仙盟大会 中二 “人世间的事，兴亡盛衰皆有定数，我天机子妄窥天意必遭天谴，五弊三缺定然逃不掉，天机门的衰落也是无可避免之事，所以司徒宗主对我天机门的特别关照，我也不打算追究。” “天机道友果然明事理，如今南境元婴修士稀少，两位能够放下过去的恩怨那是再好不过。” 宋知书主动跳出来做和事佬，听天机子这样说自然十分高兴。 司徒皓月笑了笑，道:“天机道友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吧，如今换了这具肉体凡胎，今后可得注意多加修养。” 此言暗讽天机子修为大退，今非昔比，警告天机子不要生事，极为不客气。 天机闻言冷哼一声，答道：“老夫的事就不劳司徒宗主费心，我此番前来一是为我那些不成器的徒子徒孙谋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二来嘛.......我有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要通知仙盟。” 宋知书皱眉问：“哦，什么消息？”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会后我们单独说。”婴孩看向司徒皓月，冷笑道，“这件事恐怕还需要司徒宗主出一份力。” 司徒皓月一挑眉毛，问道：“哦，与我有关？” “当然！还是先开会吧。”天机子说完扭头继续吃奶，不愿再多说。 仙盟大会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拉开帷幕...... 近百年来南境的形势没有太大的变化，资源分配大体上维持原状，有争议的不多。 因为天机子的突然出现，原本瓜分了天机门地盘的几个宗门不得已只能将地盘还了一部分回去，天机门如今人才凋零，摊子大了也顾不过来，天机子对此没有异议。 分配完资源之后，就是解决门派之间的矛盾。 简单来说就是矛盾双方将问题摆出来，提出各自的诉求，协商解决，如果实在协商无果，就由在场所有门派投票来决定，一个金丹修士算一票，元婴修士抵十票，得票多的方案即最终解决方案。 林瓶儿几人看着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金丹修士像市井小民一般争得面红耳赤，觉得无趣得很，撞了撞身旁的萧默，小声道：“师兄，之前听说白丁也要来仙盟大会的，怎么人没来啊？” ...... “师兄，萧师兄？” 萧默这才回过神来，茫然问道：“啊，白丁？什么白丁？” 林瓶儿翻了个白眼，感情萧默师兄正望着对面朱砂门那名女子发呆呢。 萧默很快反应过来，答道：“哦，你是说付师叔的那个徒弟白丁是吧，他来不了。” “为什么呀？” “听说顶撞了付师叔，被关禁闭了。” “啊！为什么事要顶撞师父？” “这......这事不方便说。” 林瓶儿不乐意了，越是不方便说的事就越让人好奇，她揪着萧默胳膊撒娇道：“师兄，你就告诉我嘛，我绝对不会和别人说。” “你手拿开!”萧默掰开林瓶儿的手指，揉着胳膊犹豫一会，把手抬到嘴边偏着头，正打算悄声告诉林瓶儿，突然前方的曹闻道干咳两声，吓得萧默赶紧坐正身子。 “安静！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 曹闻道开了口，这个话题自然进行不下去，林瓶儿只得继续发呆，萧默则是继续欣赏对面的“风景”..... 争吵扯皮的事最耗时间，第一天的仙盟大会就在闹哄哄的气氛中宣告结束。 会后，东道主云霞宗安排了丰盛的晚宴招待众人。 金丹修士口腹之欲淡漠，对美味佳肴兴趣不大，况且来这儿与会的人各有各的任务目的，宴会正是相互交流结盟，交换利益的机会。 对于年轻后辈而言，这场宴会也是相互认识的良机。 不管长辈如何教训，也拦不住青春男女躁动的心，那名朱砂门绝美女子成为场中焦点，周边围满了想要上前结识的人。 萧默与金足赤自然也不例外，费了老大劲才挤进圈子中间，却发现那女子身旁除了同门几人，并没有别的门派之人。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吃着东西，头也没抬。 周边的人三三两两聚做一团，高谈阔论，吹嘘着自己得意之事，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搭讪。 林瓶儿跟在两位师兄后面挤了进来，看到这奇怪的场景，小声道：“萧师兄，你机会来了，怎么还不上去？” “我......我正要去咧！” 那女子或许是被林瓶儿吸引，恰好望向这方，与萧默对望一眼。 萧默心咯噔一下，差点停止跳动。 自惭形秽，心生畏惧，竟然迈不开腿，他这才理解其他人的感受，女人的美丽像是无形的威压，竟然让人不敢靠近，这才有了现在古怪的局面。 既不敢上前结识，又舍不得转身离开，只能找旁边认识的人聊些不知所以的话题掩饰尴尬。 金赤足比萧默好不到哪儿去，自我安慰道：“曹师叔说了，要我们离她远一些，还是别去打扰人家用餐吧。” “切~”林瓶儿不屑，“就你们这样子还想赢取人家芳心，别丢人了，我们回去。” “别.......我觉得这儿挺好。”萧默突然看见附近一个认识的人，像是看到救星，忙上前打招呼道，“俞兄，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大会来的年轻人多是门派中的天之骄子，从小到大多数时间都在闭门修练，不通男女之事。 就算有几个或明或暗仰慕自己的小师妹，那也是人家主动自己被动，真没多少追女孩的经验，胆子小脸皮子薄是他们的通病。 就在林瓶儿觉得没劲，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高瘦青年大大方方朝着朱砂门那名女子走过去，甩了甩梳到一侧的刘海，挤着眼笑道：“这位朱砂门的师妹，看着好面生啊，我们认识认识？” 在场其他人都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这青年其貌不扬，修为也不过堪堪筑基，却做了他们都不敢做的事。 女子抬头看向青年，礼貌性回以微笑。 旁边朱砂门另外一个大脸盘女弟子不耐烦问道：“你谁呀？” “我？”青年笑了笑，“我是三仙岭花当家的义子，颜子君。” 那女弟子嗤笑一声，转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呢，白师妹，别理他！” 颜子君也不恼这大脸女弟子的轻视，淡然道：“原来是白师妹，敢问师妹芳名？” 绝色女子起身回答：“姓白，名月光。” “啊，白月光，好美的名字！”颜子君夸张的表情和语气让人想上去抽他两耳光。 萧默呆在原地喃喃念着白月光，一副花痴模样。 林瓶儿捂着脸摇头道：“真是够了，你们这些男人还能更恶心些吗？” 人群中忽然有个声音问道：“你就是白月光？” 第161章 仙盟大会 后篇 说话的人大家都见过，但不知道是谁。 因为这个人开会的时候一直站在宋知书的身后，显然是仙盟方面的人。 二十来岁模样，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得不难看也谈不上英俊，只不过眼神总是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让人极度不舒服。 “原来你就是师父指名要的人。”这人审视白月光几秒，眼里藏不住贪婪和欲望，他警告道，“想必你已经清楚自己的身份，离这些苍蝇远点！” 一句话引得众怒。 “小子，你说谁是苍蝇呢！” “别以为你是仙盟派来的就了不起，这里是南境！”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这么大口气！” ...... 这个傲慢的年轻人立刻成为众矢之的，可他毫不在乎地鄙夷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蛮夷。” “你小子找.......”说话的人“死”字没能出口，拳头也抡了空，一声不吭就瘫倒在地上。 “邵伟，邵伟，你怎么了？”不管旁边的人怎么摇喊，这人都没有反应。 “哼，废物！还有谁想来试试？” 面对赤裸裸的挑衅，又有几人上前，可是都和那个叫邵伟的一样，莫名其妙就昏了过去。 林瓶儿小声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萧默面色凝重回答：“极乐宫，寂灵指。” 身边被萧默称做俞兄的年轻人点头道：“不错，正是仙盟四大家之一的极乐宫绝技，寂灵指，传说寂灵指可以无声无息伤人魂魄，防不胜防。” 在场的人虽然年纪都不大，但并非孤陋寡闻之辈，有些底蕴的宗门弟子都已经看出门道，甚至还有人猜出了这个嚣张年轻人的身份。 “你难道是中州卧龙榜排行第七的姚扬威？” “算你还有点见识。”这话无疑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五境之中数中州最为繁华，整体修为水平最高，同时花样也是最多的，整出了个卧龙凤雏排行榜，凡三十岁以内未结丹的修士都可以入选，采用评委点评加大众投票的方式确定排名。 且不说这个榜单水分有多大，中州人才济济，能进入卧龙榜前十至少说明人气还是极旺的。 场内的骚动吸引了云霞宗注意，很快便有人赶过来维持秩序。 领头的少年看了看场中局面，大致猜到是什么情况，他上前对众人道：“在下云霞宗白靖允，仙盟大会难得大家齐聚一堂，当以和为贵，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动手伤了情面。” 人群中立刻有人声讨姚扬威，说他目中无人，侮辱大家是苍蝇，称南境修士为蛮夷。 白靖允看向姚扬威道：“姚师兄，你如此言行怕是大为不妥。” “有何不妥？”姚扬威冷笑一声，指着白月光道，“你们知道她是谁？她是我小师娘，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色眯眯地围着这儿想做什么？” “小师娘？！” 大伙儿脸都绿了，震惊、不甘、无奈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化作集体沉默。 萧默傻傻念叨：“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够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白月光本人终于发声，她对着姚扬威训斥道，“我还没嫁给极乐上人，不是你的小师娘！” 姚扬威傲然答道：“师父看上的女人，没有人能拒绝。” “即便如此，你把他们比作苍蝇，那我算是什么？开缝的蛋还是引蝶的花？你这算是尊重我吗？” 姚扬威还未作答，宋知书已经隔着老远传音而来：“扬威师侄，不得无礼，速速回来！” 姚扬威只得作罢，转身打算离去。 白靖允喊道：“姚师兄稍等，这几人还昏迷不醒......” “过半个时辰自然会醒。”姚扬威说完低声冷笑道，“哼哼，只是会头疼几日，还有白月光你这个贱人，等师父用完你这具炉鼎，我定当讨要过来好生调教玩弄，叫你生不如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围着白月光的人只得散去，人们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丝同情和怜悯。 林瓶儿追问萧默极乐宫是个啥，萧默与金足赤只是叹息，都不愿回答。 ...... 仙盟大会继续进行，进入各门派轮流发言提议环节...... “......，这就是本门弟子白丁的请愿内容，我和岳宗主已经商议过，愿意举门派之力，对蚩魁道发动灭门令，为白丁主持公道。” 曹闻道的话铿锵有力，换来的却是在场众人的嘲笑。 一金丹修士笑道：“紫气门怕是疯了吧，为了区区弟子的这点小事去发动灭门令，这也算大仇的话，那我们大家都皈依佛门吃斋念经算了，免得一不小心误伤了谁谁，被人记恨上引来灭门之祸。” 有人附和：“就是，再说蚩魁道远在西境，就算血神君不在，也不是你们紫气门能碰瓷的，到时候谁灭谁还不一定呢。” 云霞宗一金丹嗤笑道：“要这样算的话，我们司徒宗主当天也出手了，你们是不是还要和我们云霞宗算算账？哦，对了，宋巡使那天也在，是不是也要算一算？” 宋知书听了笑笑，温和地对曹闻道说：“当初丈天山的事，确实是一场意外，白家村的遭遇我们也十分同情和内疚，这个白丁心中有怨恨，我们都是可以理解的嘛。”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司徒皓月，司徒皓月默默点头，表示认同。 “但是这个事后，我们也采取了补救，幸存下来的人都得到了云霞宗的妥善安置，比如白靖允贤侄，如今都已是筑基修士，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仇恨无法消解仇恨，唯有爱才能愈合心中的创伤，紫气门何苦要将仇恨扩大呢？” “诸位误会了，我们紫气门并没有向云霞宗和仙盟追责的意思。”曹闻道不慌不忙反驳道，“若不是血神君孙妄言横插一脚，丈天山一役根本就不会发生，所以归根结底责任都在孙妄言一人身上，如今孙妄言不知所踪，这笔债理应由蚩魁道承担。” 宋知书点了点头，“也有道理，可仙盟已经决定不追究蚩魁道的责任，这......” “这是我们紫气门与蚩魁道之间的恩怨，与仙盟无关。” 宋知书向两旁问道：“司徒宗主、天机道友，你们怎么看？” 天机子啧啧笑道：“我赞成，西境的人跑来我们南境闹事，换做我怎么能忍气吞声。” 司徒皓月道：“蚩魁道地处西南交境之处，实力也不弱，紫气门当真愿为白丁远战西征？” “当然，不然我也不会主动提出来。”曹闻道肯定答复，“白丁复仇心切，我们这些做师门长辈的，总该为弟子出头才是，司徒宗主你说我说得对吗？” 司徒皓月陷入两难，对付蚩魁道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他是不愿去做的，可白家村幸存下来的人都是由他云霞宗照拂，现在紫气门出这个头，他云霞宗于情于理都不能旁观不理。 紫气门这明显是要拉自己下水，那该死的白丁好端端怎么跑去紫气门了呢？ 司徒皓月看向贺伟明，他记得好像负责这事儿的是贺伟明的师弟孟广海。 贺伟明见宗主瞅着自己，干咳两声出言道：“曹闻道，我记得这白丁好像是自作主张投了你们紫气门，都没有经过我们云霞宗同意。” “你们不是废了白丁修为，将他逐出去了吗？” “这......那是因为你们私下传授他功法，坏了规矩。” “白丁练的是天圣诀。”曹闻道笑着问在场各派，“天圣诀各家都有一份，白丁巧合之下学了天圣诀，请问坏了什么规矩？” 天机子道：“天圣诀人人可练，并不算紫气门独家功法，白丁就算未入门先练功也不是过错，现在是说紫气门要为白丁报仇的事，你们翻这些老黄历做什么？” 司徒皓月又看向高义，高义微微点头，转头问道：“靖允，你怎么想的？” 白靖允略一犹豫，低头拱手道：“恳请师父、宗主为我做主！” 第162章 解禁 白丁揭开盖子，倒出一颗乳白色小丸。 药丸散发出一股麦芽清香，含在口中又有牛奶的香甜，口味挺特别。 丢掉空了的瓶子，白丁挠了挠黏作一团馊臭的头发，心中叹道：辟谷丹也吃完了，应该要放我出去了吧。 天空下起了雨，白丁将身子融入血槐粗大的树桩中暂避风雨...... “白丁，你师父还不能原谅你吗？” “师父闭关了，只希望没把我这个徒弟给忘了吧。” “跪下来道个歉，再煮一锅香喷喷的麂子肉，你师父就会原谅你的。” 白丁苦笑道：“老槐，那是王猎户对付他妻子的办法，这一套对我师父可不管用。” 老槐树哈哈大笑，“是这样吗？这附近埋的人太少了，我对于人类懂的也只有这么多。” “也就是说死在树下的人越多，你智力进化得就越快？” “应该是吧，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大都来自于这些死去的灵魂。” 白丁沉默一会，认真问道：“假如老槐你某一天能够离开这片荒山，会不会为了快速成长而去杀人？” “我这样子怎么能杀人？” “我问的是会不会，而不是能不能。” “应该不会吧，毕竟人类对我都十分友善，他们都叫我做山神，时常来祭拜我，后来你师父来了，为我换上能够吸收月华的身体，小胖子陪我聊天，你还用自己的血来浇灌我，人类是我的朋友，不是吗？” “朋友......，人类和树一样也分很多种，有些人不会把你当朋友。” “这样子啊。”老槐树思考了一会，答道，“如果你说的那些人类不来伤害我，我也没有理由去伤害人类。” “嗯.......” （可是在外面世人的眼中，你只是一只树妖，自古人妖不两立，如果真有那一天，恐怕外面的世界会让你失望了。） 雨还没停，白丁从槐树体内蹦了出来。 半个时辰已经是目前白丁的极限，再继续在树里呆下去，身体就会木质化，彻底变成树木的一部分。 自从上次身体发生异化之后，龙源珠就交由高明峰保管，白丁此时只能完全依靠自己的能力控制下落的雨水。 费了老半天劲，才在地面积出一个小水坑。 雨停之后，捧着水坑里的水洗了洗脸，突然察觉身后的灵力产生波动。 白丁蹲着身子回过头，禁制终于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胖身影站在那儿，笑得又贱又开心。 “高师兄，你终于来了！” “别，别上来！”高明峰一脸嫌弃地后退两步，捂着鼻子道，“你身上有够臭的。” “换你关这儿大半年，估计比我还不如。” 高明峰看了看周围，“你就不知道给自己搭个窝？” “这儿哪有搭窝的材料？”白丁摊手道，“我总不能把老槐给劈了吧。” “老槐？”高明峰愣了愣，看着大槐树树桩叹道，“还好有老槐在，总还有个能说上话的人。” “是啊，多亏有老槐，这几个月才不那么寂寞。”白丁没有理高明峰的警告，靠近了问道，“是师父让你来的？” 高明峰摇摇头，立马又点头。 “师父闭关前传了我新的解禁手法，说等仙盟大会结束以后才能把你放出来。” “仙盟大会已经结束了吗？” “结束了。”高明峰看向白丁道，“其实那请愿书你签不签结果都不会改变，从你加入紫气门开始一切都注定了，何苦要和师父较劲。” 白丁摇头道：“我左右不了师父他们的计划，但是我可以左右我自己的选择。” “那有什么用？大会上根本不会有人去验证灵简上的神魂印记是不是你，你坚持不签除了感动自己，换来几个月禁闭，没有任何实质作用。” 白丁拍着自己左胸口，说道：“周夫子说人应该遵从自己的内心活着，而不是遵从现实而妥协。” 高明峰摇头道：“师父说人心会变，环境会变，你现在自认为正确的选择将来可能会让你后悔终身。” “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假若今后证实为错，后果也一律承担，这不就是人生么。” 高明峰撇嘴道：“老气横秋的，不和你说这些没用的，你快给我洗澡去，臭死我了！” 白丁与高明峰向老槐树道别之后，离开了这片禁地。 ...... 洗浴更衣之后，白丁询问高明峰仙盟大会的情况。 具体经过高明峰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但几件人尽皆知的大事件还是能说明白。 第一件大事就是失踪两百多年的天机门门主天机子回归，重建天机门，南境又多了一位元婴修士，今后南境的局势变得微妙起来。 第二件大事就是紫气门与云霞宗联手，以丈天山一事为由对蚩魁道展开报复，由于云霞宗的介入，南境很多宗门都表示支持这次西征，并愿意提供一定帮助。 第三件其实也算不上大事，但却是流传最广，就是朱砂门出了一个叫白月光的绝世美人，养在深闺人未识，一朝选在仙君侧，才一露面居然就已经被极乐上人内定，随仙盟来使去了中州，伤了无数年轻俊杰的心。 白丁只关心与蚩魁道开战的事，对于另外两件事没有兴趣。 “我们紫气门打算派什么人去？” 高明峰道：“本来是曹师叔和师父，可师父还在闭关，加上金长老求战心切，最后决定让曹师叔与金长老率领本门武堂、战卫弟子前往。” “云霞宗那边呢？” “听说是云霞八柱中的武痴吴镇山和天衍刀朱清，还有草人高义，都是金丹修士。” “草人高义？”白丁有些好奇，这外号挺奇怪的。 “比喻他像稻草人一样，默默无闻本本分分做事。”高明峰顿了顿，“对了，我还听说云霞宗那个叫什么白金鱼的，就是高义的徒弟，这次也会跟着他师父一起去，你应该认识吧，都是白家村活下来的。” “是白靖允。” “没差了，反正你听得明白就行。” 白丁沉默一会儿，起身道：“我也要去。” 高明峰摇头，“你不能去，师父已经交代过我。” “为什么？明明是以我的名义挑起来的事端，我为什么不能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高明峰抬眼望着白丁，“你阻止不了这场争斗，你只是那根引火的线，现在火点着了，炮弹要射向哪与你无关。” 高明峰跟着站了起来，摊开手，手心里是一个瓷瓶。 “其实师父只让我给你送些辟谷丹和修炼用的灵石，是我自作主张放你出来的，白丁，别让师兄我难做。” 第163章 怪书 “我明白了，师兄放心，我不会去做蠢事的。” 白丁说着就朝屋外走去，高明峰愣了愣喊住他：“你要去哪里？” “去堕落街。”白丁笑了笑道，“好久没给家里报平安了，也不知道新房子住的习不习惯。” 高明峰还有些迟疑，试问道：“你真的.......想通了？” 白丁点头道：“是的，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与其烦恼无能无力之事，不如去忙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和你一起去吧。” 见高明峰仍不放心，白丁笑道：“真的不必了，我就想一个人走走，看看。” ...... 竹坪峰离着矿场二十几里地，平时搭乘高明峰的金锄头高来高去，好像不用多久，换成自己两条腿行走，耗时就长了许多。 沿途多有树木，白丁索性一边练习木遁一边赶路，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堕落街外。 堕落街还是老样子，即便是大白天也不乏消遣的劳工。 白丁径直走到街尾，来到驿馆。 “有我的信吗？” 正在捣鼓小玩意的蒋茜闻声才察觉进屋的白丁，她抬起圆圆的小脸，愣了一会才叫道：“原来是你呀，好久没看见你了。” 白丁笑问：“你还记得我？” “不记得名字了。”蒋茜实话实说，“不过我记得你这张脸，你是我的第一个顾客，我怎么会忘记。” “我叫白丁，有我的信件吗？” “白丁是吧，我找找看。” 蒋茜一边在信柜里翻找，一边闲话道：“听说紫气门大费周章去西边打架，就是为了给一个叫白丁的弟子出头，你说巧不巧，你也叫白丁。” 白丁挠了挠侧额，尴尬答道：“是挺巧的。” “唔，找到了！”肖倩拿着几封信递给白丁，笑着问道，“我那个老爷爷的指环你妹妹喜欢吗？” “喜欢倒是喜欢，只不过.......她对书经不感兴趣，要是会讲故事的老爷爷就更好了。” 蒋茜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白丁看了看信件，小丘村已经完成了重建，家家户户搬进了新房子，新房子比以前宽敞漂亮许多，可白娟总觉得少了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 原来的船坞老板收山养老，白重喜盘下船厂翻修一新，接手了原班人马，终于圆了他的心愿，虽然比以前更忙碌，却乐在其中。 秘境被龙神最后的自爆烧做焦土，可残余的一部分已经彻底融入这个世界，在潜龙湖中心形成了一座湖心岛，成为热门景点。 随着大量外地游客涌入，潜龙湖畔的渔船都变作游船，村民的日子比以前轻松多了。 话说回来，潜龙湖的鱼虾也在这场风波中死伤无数，没有一两年时间恢复不过来...... 白丁看完信当即从储物袋取出纸笔，开始书写回信。 写好之后交给蒋茜，问道：“多少钱？” 蒋茜笑道：“老规矩，三两银子一封信。” 就在白丁掏钱之际，里间走出来一个花甲老人，蒋茜看见老人恭敬地叫了声朱馆长。 朱馆长淡淡点点头，抬眼瞥见柜台外的白丁和白丁手里的银子，原地愣了愣，立马换上笑脸迎上来说：“哎，这不是白丁嘛，怎么能收您的钱呢。” 推着白丁的手道：“快收回去，收回去！” 白丁感觉莫名其妙，“馆长你怎么认识我，寄信不要钱吗？” 朱馆长笑道：“公屋山的邸报收发都在我这驿馆，我要是不认识你才怪了，以你的身份还要出邮费那不是笑话嘛。” 说完朱馆长扭头批评蒋茜道：“我雇你来不是让你整天捣鼓那些没用的炼器发明，多了解了解外边的世界，连白少爷都不认识，还敢收他的钱！” 蒋茜迷糊道：“他？白少爷？......难道是那个白丁？” “就是那个白丁！” “啊！”蒋茜吃惊地看着白丁，“真的就是你？你不是住在山上屋棚挖矿的吗？” 白丁尴尬道：“呃......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无常。” 钱自然是不会再收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奇怪，同样的服务，对富人免费，对穷人反而收高价，哪儿说理去。 “除了发信，我实际上还有点事想麻烦蒋姑娘。” “什么事？” “我上次买的玄龟盾，想要做些改良，不知道蒋姑娘能不能帮忙？” 蒋茜迟疑地看向朱馆长，朱馆长立刻笑道：“那自然没问题，小蒋你今天就先下班吧。” ....... 蒋茜的屋子在堕落街后巷，离驿馆不远。 她似乎也没有闺房的概念，带着白丁大大咧咧就往屋子里走。 屋子面积不大，里边挤满了书籍，只在墙角位置摆放了一张小床，床上也散落着几本书。 蒋茜道：“后边是炼器房，你不能进去，有什么要求就在这儿和我说。” 白丁取出玄龟盾，“我想让这盾牌能够抵御毒气一类的攻击，不只是正面防御，你有办法吗？” 蒋茜接过盾牌试了试，点头道：“这个难度不大，不过侧边的防御力不会太强，而且会增加灵力消耗。” “那没关系，只要能隔开毒雾一类的攻击就行。” “那你在外边等会儿，我去给你改改。” 蒋茜带着盾牌去了后边的炼器房，白丁无聊便开始浏览蒋茜的藏书。 绝大部分都是关于炼器方面的书籍，譬如各种材料物性，炼器方法技巧，还有名器品鉴一类的，白丁不感兴趣，也看不太懂。 忽然在这些书当中，看到一本奇怪的书籍。 封页上的字白丁从未见过，抽出来翻了翻，上面全都是用这种奇特的文字书写，还配有很多古怪的图画，看起来像是某种复杂的机械制造说明。 白丁把这本书放回去，又在角落里发现用同样文字书写的另一本书。 取出来一看，这本书的文字虽然也不认识，但有人在旁边用熟悉的文字零零散散做了一点简短标注。 “月亮、太阳、天空中的繁星，它们的运行规律都与那个世界相同，这里究竟是哪儿？” “灵力，那是什么东西？” “真的有神仙吗？” “太落后了，这个世界太落后了。” “我想要回去，回去的路在哪里？” ...... “盾牌练好了！”蒋茜兴奋地从炼器室跑出来，看到白丁手中的书，奇道，“咦，你对这本日记感兴趣吗？你认识上面的字？” 白丁合上书，笑着摇头答道：“不认识，所以好奇翻了翻，你说这是日记吗，是谁的日记？” “我也不知道，据说是很多年前一个邪教组织流传下来的东西。” “你怎么会有这个？” “那个邪教组织曾经找上器宗，想委托器宗替他们打造一些奇怪的零件，说是要用来渡海探索这个世界。当时的器宗宗主对这些奇特的设计图纸十分感兴趣，便答应了，后来零件造出来，那帮人带着零件消失了，或许真的渡海去了吧，反正再也没有出现过。” 白丁从书架上取出先前看到的那本书，“是这一本吗？” “对，就是这一本。”蒋茜把两本书放在一块，继续说，“他们离开之后，这设计图就没人能看懂，一直收在器宗的文库中代代传了下来，我好奇便拓印了一份。” “那这日记？” “这是我后来在东境梁国崇文院里发现的，因为和那些图纸用的文字相同，我就管崇文院院长要了一份，这里边批注内容就是他们翻译的。” 白丁点头问道：“能借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蒋茜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拉住白丁得意地说：“先别管那个，我们还是来说说这个玄龟盾......” 第164章 压境 蒋茜巧妙地利用玄龟盾可以释放寒气的特点，利用温差在人体周围产生一道循环的气墙，用以隔绝毒气一类的攻击。 但这不是蒋茜的介绍的重点，她兴奋地与白丁分享了她炼器的新成果。 “我把老爷爷二代融入了你的盾牌，现在这盾改名叫老爷爷的盾牌。” “......” “我示范给你看。”蒋茜迫不及待地把灵力注入盾牌中，不出意料，盾后方又浮现出一个和蔼的老头身影。 白丁无奈道：“所以，我闲着的时候可以向老爷子请教诗词歌赋？” “当然不是！”蒋茜把白丁拉至盾牌对面，“你试着攻击老爷爷。” 白丁取出逆鳞，试探攻击盾牌后的老爷爷，那玄龟盾像是有人操控一样，不管白丁从何种角度攻击，都能及时移动盾牌进行格挡。 白丁兴起，逐渐加快了逆鳞的速度，出手角度也愈发刁钻狠辣，无一例外全部被挡住，不过老爷爷的身影也逐渐开始涣散。 “行了行了！别打了！”蒋茜急忙制止白丁，“灵力不够，老爷爷要回去休息了。” “这是.......器灵？” “当然不是。”蒋茜解释道，“这就是我做的老爷爷，面对攻击自发反应，操控盾牌进行防御，理论上只要你有充足的灵力，他就可以一直存在保护你。” “那不就是器灵？” “都说了不是！”见白丁不理解，蒋茜有些着急解释道，“器灵是有思维的，但我做的这个老爷爷没有思维，只知道有攻击就格挡，不会变通。” “简单的说就是没脑子，只会执行固定的指令。” “对对，就是没脑子。” 白丁想了想，道：“我再试试。” 重新激活老爷爷后，白丁操控逆鳞的同时，朝着老爷爷扔出几本书，果然老爷爷挡住正面的书，却被逆鳞从侧面穿透虚假的身体。 “嗯......是蠢了点。” 蒋茜面色有些难看，辩解道：“理论上我可以预先设定更多的指令，应对各种不同情况，所以老爷爷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可战斗的时候情况变化莫测，我们不可能预想到所有的情况，并且设定最佳的选择。”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蒋茜有些泄气，“可我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了。” “谢谢你！”白丁笑道，“麻烦再帮我多加一些常见的设定进去就好了。” 蒋茜听白丁这么说来了干劲，可马上又愁眉苦脸道：“可我没有打过架，不知道该怎么设定。” “没关系，我来帮你。”白丁随即皱眉道，“另外还有一点小问题。” “什么问题？” “能不能不要用老爷爷的形象，换个好看些的......” ...... 白丁将自己的设想写下来，留给蒋茜去完善。 然后带着那本奇怪的日记离开了堕落街，来到山坡矿场五组的宿舍，等丁暄回来。 日落西山，劳碌了一天的矿工终于陆陆续续返回，白丁站在曾经的宿舍门口，望着双双把家还的丁暄与廖思梦默默微笑。 丁暄看见白丁十分意外，眼神复杂，还有些警惕。 廖思梦倒是十分高兴，先一步跑上来问道：“白......白仙师，你怎么来了？” “不是早说过叫我白丁嘛，都喊习惯了，这几个月不见又生分啦？” 廖思梦笑了笑，“是了，白丁你怎么来了，好久没看见你。” 白丁苦笑道：“我被关了禁闭，想来看你们也做不到啊，这不刚放出来，我就过来了。” 丁暄瞥了眼白丁，淡淡道：“进屋说吧。” 白丁提了提手中的袋子，笑道：“有酒有肉，边吃边聊。” ...... 丁暄现在已经是五组的组长，刘学习陆续又安排了两人给丁暄打下手。 廖思梦来了之后，自然也安排在丁暄一组，两人一同居住在原先刘德凯的组长房间，俨然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模样。 矿场的日子虽然清苦，但能够常伴丁暄左右，廖思梦十分满足。 一壶酒很快喝完，丁暄嘱咐廖思梦去堕落街再打些酒来。 等廖思梦出门，丁暄望着白丁半晌，这才问道：“你此番来找我不是这么简单吧？” “丁师兄，我凝气四层了。” “师兄二字不敢当，现在你贵为薰仙子真传弟子，而我不过是一个挖矿的矿头而已。” 白丁重复一遍：“丁师兄，我凝气四层了。” “很快，恭喜你。” 白丁摇头道：“我曾经答应过，等凝气四层之后要帮师兄做一件事，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丁暄低头拨弄着酒杯，沉吟道：“如今你我身份天差地别，当初的事便作罢吧。” “是这样吗？”白丁叹道，“原以为我们共过生死患难，已经是朋友，看来是我想岔了。” 丁暄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如今前途一片光明，何必再来这泥坑里打转沾染腥臭，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那好吧，如果丁师兄改变主意和我说一声就行，我白丁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尽力做到。” “不用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见丁暄拒绝得爽脆利落，白丁也不再多言。 两人沉默一阵，丁暄突然提议道：“好久没和人切磋，手痒得很，如今你也已经是四层修为，要不你陪我练练。” 白丁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 ...... 南境西部，胡国。 胡国是陈国的附属小国，西南方向是妖族盘踞的十万大山，西北方向是高耸的摩云山脉。 摩云山脉地势巍峨险峻，山顶是万年不化的冰雪，人迹罕至，翻过这片大雪山便是西境地界。 传说蚩魁道的道场便在那片万年雪山之中。 紫气门与云霞宗高调出征，收到信的蚩魁道早已将山下世俗据点撤离，开启大阵在山中严阵以待。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曹闻道与金自励终于带着门下数百名弟子来到摩云山脉下的缈城，缈城是胡国西北最大的城市，早就收到风声的胡国皇帝亲自前来，带着一众朝臣倒履相迎..... “云霞宗的人还没到吗？” 金自励摇头道：“收到消息，还要两日。” 曹闻道坐下尝了尝当地特产雪莲酒，放下杯道：“那我们先安顿下来，等他们到了再一同进山。” 金自励叹道：“虽然账面上我们两宗联手，人数和实力占优，可蚩魁道在此处经营数千年，坐拥主场之利，加上我们并不齐心，这场仗并不好打。” 曹闻道轻笑一声，“我们并不是真来灭门的，到了一定程度，仙盟自然会有人出面调停。” “但愿如此吧，就算这样我们损伤也不会轻。” “我并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血神君孙妄言，万一他突然冒出来，你我恐怕都难回去。” 金自励皱眉低声问道：“他们不就盼着他出现吗？” “他们自然希望看到血神君出现，可他们不会在意我们的死活。”曹闻道也压低声音，反问道，“倒是老金你为什么坚持要来，你本可以去公屋山休养，不来冒这个险。” “你少看不起人！”金自励不满道，“既然这是宗门的大事，我不上谁上！” 曹闻道起身举杯道：“我收回先前的言论，老金你没老，你依然是紫气门的大长老，我敬你一杯。” 第165章 高明峰的过去 “简直强得不像话，你真的是凝气四层吗？” 白丁耸肩道：“按照灵气液化程度而言，的确只有四层。” “你身体和神识强度已经可以媲美凝气后期了，看来你这些日子经历过不少奇特的遭遇。” “确实挺奇特。”白丁感慨道，“如果没有与丁师兄对战的那些经验，恐怕我现在就没法活着站在这里了。” 丁暄愣了愣，答道：“你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如今你的一切都是自己拿命博来的，不必自谦。”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丁暄长剑归鞘，摇头道：“说了别再叫我师兄，我不过区区凝气期小工头，没资格做你师兄。” 说着转身推开门回房，白丁紧随其后。 “哦？”白丁笑道，“那我也叫你丁大哥好了。” 丁暄一边解开上衣敷药，一边无奈道：“随你便吧......” 白丁也开始上药，两人名为切磋，下手却不留情，除开不攻击要害位置，真就拳拳到肉，刀刀见血。 也只有这样，方能达到实战练习的效果。 廖思梦打酒回来，看见丁暄满身血污，惊得忙把酒壶一扔。 拔出长剑直指白丁，质问道：“你对丁大哥做了什么！” 白丁忙接住半空中的酒壶，笑道：“好险，酒差点没了。” 丁暄摁下廖思梦握剑的手，安抚道：“没事，我和白丁切磋切磋罢了。” “切磋？”廖思梦不可置信地叫道，“哪有你们这样切磋的，这不是搏命吗？” 白丁把酒壶放好，笑道：“我和丁大哥一直是这样切磋的，你少见多怪罢了。” 丁暄好说歹说，廖思梦才半信半疑放下长剑，然后心疼地检查丁暄身上的伤势，丁暄面对廖思梦不似平时的冷漠，言语神情极为温柔...... 白丁感觉自己不适合继续待下去，又坐了一会儿便告辞道：“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不然高师兄会担心。” 丁暄起身打算送一送白丁，廖思梦把他按住，“你看你伤成这样了，就给我老实待着，我去送.......” 经过先前的拔剑相向，廖思梦面对白丁有点尴尬，低着头不太说话。 白丁回过身，见离屋子比较远了，这才取出一张感应符交给廖思梦。 “丁大哥到公屋山来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他既然不肯说我也不方便问，万一你们遇上什么麻烦就撕了这符纸，我感应到就会尽快赶来。” “我也察觉到了。”廖思梦凝重地点点头，收下符纸道，“他怕我担心一直不愿说，但我确信一定是十分危险的事，不然就不会托你假报死讯给我。” “嗯，但愿一切平安。” ...... 回到竹坪峰，高明峰就追着白丁问东问西，把今天的行程问得一清二楚。 白丁被问得不胜其烦，抱怨道：“师兄你别问了，我哪都不去，就留在这儿安心修炼。” “你说的是心里话？” “当然，没骗你。” 白丁拍了拍腰带，说：“你不是在上边做了手脚吗，我去哪儿了你心里都一清二楚，我以后天天系着这腰带，这你总放心了吧。” 高明峰见自己的伎俩被白丁识破，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几声。 “没事的话，我回房打坐练功去了。” 高明峰讶道：“你今天才从禁制里出来，又跑了一整天路，不休息休息？” “不了，我所有的困扰都源于自身的弱小，所以我要加紧提升自己。” 高明峰眨巴眼，劝道：“你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样的想法愚蠢又自大，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要学会接受自己的无能无力。” “唔，这是师父教你的？” “不是。”高明峰摇头道，“是我娘教我的。” 白丁一怔，“好像从来没听师兄提起过你父母亲人，这还是第一次。” “人都不在了，还老提他们做什么。” “能和我说说吗？” 高明峰想了想，拍拍凳子示意白丁坐下来听。 高明峰原本叫高富贵，面黄肌瘦个子矮小，是公屋山南边黄土岭一户佃户家的孩子，家徒四壁穷得吃不饱饭。 六岁那年闹虫灾，田地颗粒无收，吃不上饭不说，租金还一分不能少。 高父无奈之下，只能签下卖身契，进公屋山当五年矿工。 造化弄人，高父才进矿场几个月就出了事，挖矿的时候地底毒气上涌，死在了矿洞中。 白发人送黑发人，高明峰的奶奶受不了打击没过多久便去世了，虽然高母拿到过一笔赔偿金，但安葬完老人后所剩不多，一想到还要独自抚养高明峰长大，高母就觉得有心无力。 “所以娘改了嫁，嫁给村里的鳏夫老王，老王有一个大我七八岁的女儿，成天欺负我，我受不了便跑了出去。” “我那点年纪什么都不懂，被一个乞丐三言两语就给骗了，听说有饭吃就傻乎乎跟着他走，结果被卖到了公屋山外的乡铺集，或许是命运的安排，我在乡铺集遇上了师父。” “那你没回去找你娘？” “找了。”高明峰擦了擦眼泪，“我走丢之后，我娘上吊自杀了。” “.......想不到高师兄你还有这样心酸的过往。” 高明峰强笑道：“哎，都过去了！我跟着师父，这些年过得挺好的。” “抱歉，让你提起这些不愉快的回忆。” “没事儿的。”高明峰摆手道，“我娘改嫁那会儿就跟我说，她一个人实在没法养活我，所以只能嫁给老王，我那个时候不能理解，一直和她怄气，不过现在我理解她了。” “所以你不怨你娘改嫁了。” “不怨，我也不怨我自己。”高明峰突然站起来，拍着白丁肩膀道，“我如果不离家出走，我娘就不会自杀，我原来也曾这样责备自己，但后来我想通了，这不是我的过错，我只是无能无力之下被迫做出这样的选择。” “谢谢你高师兄，和我说了这么多。” 白丁起身便朝自己屋走去。 高明峰见状叫道：“你明白我意思没有，西边不管死多少人，那都不是你的过错，你不必自责。” “我没有自责。” 白丁把门合上，低声自语道：“师父说的没错，弱小才是原罪，弱者是没有资格去自责的。” 第166章 渡劫 秋去春来，又是一年，转眼白丁年满十六。 师父付景薰也终于出关，借着仙盟赐下的天青神元丹，居然一举冲上金丹中期境界，心情大好，也就没有追究高明峰私自放出白丁的行为。 白丁出来之后一直老老实实练功，没有生事，让付景薰比较满意，唤来白丁勉励一番，原谅白丁冲撞冒犯之过。 师徒二人就这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不亲密，也不疏远，相安无事。 西线的战事以紫气门与云霞宗联军的胜利告终，蚩魁道的三名金丹修士全部阵亡，余下的人要么投降要么死，而前门主血神君孙妄言从到到尾都没有现身，曾经风光一时的蚩魁道落寞收场。 虽然结局不出人意料，但过程却是一波三折，这场宗门间的战争前后持续三个多月，在修界极为少见。 最初两宗联军集结完毕之后，进发摩云山，外围的蚩魁道弟子一触即溃，节节败退，缩回大山深处。 深处设有蚩魁道的护山大阵，大阵借天地之威，因势利导，威能无可匹敌，杀得两宗联军一败涂地，伤亡惨重，只能后撤退出大阵范围。 强攻攻不进，联军改变策略，围而不攻，打算把蚩魁道的人困死在山中，双方就这样僵持了近两个月。 仙盟这个时候派出使者前来调停，经过多次协商双方达成停战协议，蚩魁道付出极大代价换取联军退军，今后两不相犯，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划上了句号，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双方金丹修士签订停战契约当天，蚩魁道的三名金丹突然发难，启动大阵，偷袭前来参会的紫气门与云霞宗修士。 云霞宗的吴镇山战死，高义重伤，紫气门金自励从内部破坏了护山大阵，突围而出，回到营阵后也是奄奄一息，不久后辞世。 这一来彻底激怒了两宗之人，留守的曹闻道几人率领联军不惜一切代价杀上摩云山，把山中之人屠杀殆尽，如果不是那名仙盟使者阻拦，蚩魁道恐将鸡犬不留。 虽然取胜，却是一场惨胜，两宗带来的近千名修士死伤过半，还搭上了两个金丹修士性命，即便从蚩魁道搜刮出不少好东西，依然是得不偿失。 牺牲之人在宗门内多有亲朋好友，这份悲伤很快转化为愤怒，发起人白丁，决策人曹闻道和宗主岳群都是怒火集中的目标。 对于曹闻道与岳群，大家尚能保持克制，可对于白丁，这份怒火赤裸裸毫无保留地发泄出来，纷纷声讨白丁，说因为白丁一己私恨搭上这么多师兄弟性命，要求将白丁赶出紫气门，甚至请求处死白丁为牺牲者偿命的也不在少数。 事情闹得这么大，白丁自然也知道，他压根不理会这些人，窝在竹坪峰闷头苦练天圣诀。 不得不说，天圣诀是一门性价比极低的功法。 凝气期的白丁每日消耗的灵石比筑基期的高明峰还要多，这还只是表面上的数字。 实际上，白丁私下里还大量使用从秘境得来的上品灵石辅助修炼，这些上品灵石来路不明，要用出去极为困难，不如拿来修炼，尽快提升修为。 付景薰也赐给过白丁一些丹药，可这些丹药通常用过一次之后，效果就会减弱，两三回以后药效微乎其微，想要依靠丹药提升修为行不通。 即便是这样挥金如土的修炼，到夏季的时候，白丁才终于将天圣诀练到第五层。 此时西征的余波已经稍稍平息，激愤的同门不再声讨白丁，但毫无疑问，白丁已经是紫气门当中最不受人待见的一个。 好在公屋山这边没有抽人参加西征，相对而言，矿场这边大多数人对白丁没有那么深的敌意。 ...... “白丁，你终于来了，盾牌我已经按你的要求改好了，你再试试看。” 蒋茜一看到白丁，就迫不及待展示自己的炼器成果。 “真是麻烦你了，改了这么多次。” “别说这些，你先试试看，满不满意？” 白丁激发出虚影，已经从老爷爷换成白丁自己的形象，虽然瞒不过神识的查探，但特殊情况下可以干扰对手的判断。 试着攻击一阵子，白丁点头道：“确实比最初聪明多了，我很满意。” 得到白丁的肯定，蒋茜乐开了花，她兴奋地说：“经过这几次改良，我发现了一件事。” “嗯，什么事？” “我觉得我的老爷爷应该算是一种低级器灵，面对不同情况选择不同应对方案，这本身就是一种最简单的思维方式。” 白丁想了想说：“人工智能？” 蒋茜一愣，随后点头道：“没错，按那个邪教的说法，这就叫人工智能。” 蒋茜越说越兴奋，“假如我预设无数的方案进去，那它岂不是和真人没有差别，也就成了真正的器灵？” 白丁想了想摇头道：“还是有区别的，人和器灵会学习、思考，你说的这个只是死板地执行预设命令，不太一样。” “我觉得底层逻辑差不多，人无法超出自我认知，只不过做出选择的过程更加复杂而已，实质上也是基于已经学习和掌握的知识技能做出选择。” “那你努力吧，期待你成功的那一天。” 白丁鼓励了两句，又在蒋茜的藏书中挑了两本关于炼器材料的书籍。 倒不是白丁对炼器感兴趣，主要是白丁觉得多认识一些材料，了解一些物性，对今后的修行和战斗会有帮助。 蒋茜兴奋劲过去之后，突然说道：“对了，听说岳门主近期将要渡劫，如果能够成功挺过天劫，那我们紫气门也有元婴修士了。” “哦，这是大事啊。” “那当然，可惜我没法去现场观看。”蒋茜有些遗憾，问白丁，“你应该会去吧？” “不知道，师父没和我说过。” 蒋茜想了想道：“你不去也好，万木岭那边记恨你的人还是挺多的。” “不，我想去看看。”白丁摇头道，“毕竟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或许会有收获。” 蒋茜笑道：“你能有什么收获，你又不是金丹修士，也就看个热闹得了。” ...... 白丁回到竹坪峰，当即找到师父付景薰询问此事。 “不错，宗主即将渡劫，天地已产生异象，这件事想瞒也瞒不住，届时南境很多人都会前来观看。” “师父你也会去吗？” “当然。” “弟子也想去观摩。” 付景薰看了看白丁，问道：“怎么，你不怕到了那边会惹上麻烦？” “弟子问心无愧，何惧之有。” “你先回去练功，现在还不是时候。”付景薰笑道，“我本就有意带你们前去，只不过怕你们分心所以一直没说。” 白丁听了放下心来，行礼告退。 付景薰一个人静坐一会，忽地叹道：“岳群啊岳群，你可一定要成功，才不枉死去的金长老和那些无辜弟子。” 第167章 感应 天空中停留着一小团不规则的云，像是河水中的巨石，不论云层飘向何方，它依然固守原地。 这团古怪的乌云下方，就是万木岭。 在一片延绵起伏的灵森中央，有一块生硬突起的陡峭高地，高地上一大片鳞次栉比的楼宇雄伟庄重，却又呆板无趣。 白丁是第一次乘坐雪雕，也是第一次来万木岭，高明峰在来路上已经介绍得七七八八，但亲眼看到依然让人震撼，仿佛一座云端之城。 “那就是劫云，劫云出现在这上方，说明宗主的元婴近乎成型，只待破丹婴生，天地感应，雷劫便会降下。” 白丁早就注意到天空中那团异样的乌云，想不到那就是传说中的劫云。 “雷劫，真的很可怕吗？” “因人而异。”付景薰答道，“根据记载，雷劫共分九重，一重比一重恐怖，不过大多数人结婴时经历的雷劫都在四五重样子，六重雷劫就已经很罕见，七八九重已是传说。” 高明峰嘿嘿笑道：“大部分人六重雷劫的时候就已经灰飞烟灭，后面的雷劫自然就不用登场了。” 白丁望着那片云问道：“那降下几重雷击的依据是什么？善恶功德？” 付景薰答道：“虽然研究了数万年，但是仍旧没有定论，普遍认可的理论是，天劫为天地之怒，修行乃逆天行事，有违天理，越是逆天的存在，遭受的雷劫就越强烈。” “都是逆天修行，碎丹结婴，还区分多少高下吗？” “当然有区别。”付景薰道，“强夺天地造化与顺应天道借势取利是不同的，全则必缺，极则必反，太过极端的修行方式必然会招来更为严厉的天劫，这也是魔门比正道更难渡劫的原因所在。” “那凡间平时说的修功德有没有用呢？” “功德有用，但不是你们理解的那种功德。”付景薰拍了拍雪雕后脖，示意雪雕下降，然后才继续说道，“天地不仁，并不存在人类的情感，判断功德是以天道规则为准，顺应天道方为功德。” 高明峰皱眉道：“那些秃驴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放生皆是功德。” 付景薰对此嗤之以鼻，“邪魔外道，不足挂齿。” 据传佛教是西境还要往西之地传播过来的宗教，为五境修士不齿，但十多年前合欢宗作乱，因佛教对其功法有特殊克制效果，所以仙盟才借佛门力量平荡合欢之乱，事后允许佛教在五境之地传播教义。 佛教宣扬众生平等，六道轮回那一套在世俗大受欢迎，短短十多年寺庙遍地开花，教众万千，已经引起部分人的警惕，认为当初允许佛教传播属于引狼入室，危害整个修界根基，比合欢宗更为可怕。 不过佛教势力基本集中在凡俗市井，且行事低调谦让，与各修仙门派没有发生太大的冲突，所以仙盟也没有对其采取封杀措施。 白丁以前读过一两本佛经，觉得并不像师父说的那样不值一提，其中也不乏可取之处。 当然，这些话只在心里想想，不会当着师父的面说出来。 ....... 雪鹰降落在高地附近的一片灵禽场，有弟子负责接待。 师徒三人步行来到高地脚下，踏上一块十丈左右圆形石坪，接引弟子启动阵法后，石坪平稳上升，载着三人来到高地之上。 一个高大的华服青年带着几名弟子上前行礼请安，那高大青年道：“金足赤见过付师叔，曹师叔已经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付景薰点头，示意青年带路。 那青年转身前扫了白丁一眼，厌恶之色一闪而逝。 余下几名弟子跟在白丁与高明峰身后，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高明峰小声道：“别理他们，有师父在，没人敢找你麻烦。” 白丁笑着摇摇头，并未放在心上。 前行一阵，付景薰道：“金长老一生为紫气门操劳，死而后已，着实让人钦佩，你是他最疼爱的后辈，想来心中不好受。” 金足赤答：“曾祖走得很安详，他临走前说一切都是为了宗门，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付景薰长叹一声，“我闭关耽误了时间，稍后你带我去金长老坟前，我为他上几柱香。” 金足赤点头称是。 ...... 宗主岳群闭关之所戒备森严，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曹闻道亲自领人在外守护，设下三重禁制，防止有人暗中搞破坏。 穿过第一道禁制之后，白丁等人就不能再靠近，只有师父付景薰和金足赤可以继续深入。 于是白丁与高明峰只能在院墙外边等着，同来的几名弟子也没有招待的意思，各自散去，把白丁与高明峰晾在门口。 白丁道：“高师兄，是我连累了你。” “别和我说这屁话，矫情！” 白丁笑了笑，想着师父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来，干脆在一旁找了个空地盘膝打起坐来。 ...... 白丁本来正在运功练习天圣诀，突然觉得心头一阵燥热，血脉偾张，不得已停止修炼。 他睁开眼，疑惑地看向西南方向，那个方向似乎有什么东西与自己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感应。 高明峰察觉白丁的异样，问道：“你怎么回事，脸怎么红了？” 白丁舒了口气，指着西南方向问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那边？那一片是紫气门内门弟子的起居场所。” “内门弟子？”那种奇怪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已然无法察觉。 白丁低头思忖片刻，小声问道：“曹师叔从潜龙湖带回来那两个孩子是入了内门吗？” “不是很清楚。”高明峰有些担忧地看着白丁，问道，“怎么，你身体不对劲？” 白丁点点头，“刚才血脉暴动，可能与他们有关系。” 高明峰小声道：“等会我找人打听打听那两人现在何处，晚上我陪你去瞧瞧。” 如今人生地不熟的，也只能先这样。 白丁正想着这事，突然有个青衣女孩跑过来，嚷道：“白丁，你果然在这儿。” 白丁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粉嫩的小脸，大大的眼睛，似曾相识。 “怎么，不认识我了？”女孩瞪着白丁，大为不悦。 一个英俊儒雅的青年尾随女孩而来，叫道：“师妹，你着什么急呀，人又不会跑咯。” 高明峰认识这青年，叫了声萧师兄。 青年笑道：“是明峰啊，边上这个就是白丁吧。” “见过萧师兄。”白丁就着高明峰的叫法，跟着打个招呼，然后看着女孩的脸仔细回忆一阵，试探问道：“林瓶儿？” “可不就是我嘛，你终于想起来了！” 第168章 劫云显色 这会儿才想起来的不只是白丁，还有高明峰。 他指着林瓶儿，恍然大悟般叫道：“哦，对了，你就是那个时候，那个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啊，我也记得你，你是那个时候的小胖子考官。” 高明峰一怔，怒道：“什么小胖子考官，要叫师兄！” 林瓶儿翻了个白眼，“你还没我大吧，我凭什么叫你师兄。” “我十三了！” “我十四。”林瓶儿得意笑道。 高明峰又是一怔，反驳道：“修界讲的是达者为先，我已经筑基了，怎么说都是你师兄！”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吵了。”萧默上前劝道，“按规矩师妹你确实应该叫他一声高师兄。” 林瓶儿撇过头，“哼，我就是不叫！” 萧默打圆场道：“我这师妹被惯坏了，两位师弟不要见怪。” 高明峰摆谱道：“没事，我才不会和一个晚辈一般见识，才修炼了一年多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林瓶儿指着高明峰叫嚣道：“高明峰是吧，五年筑基，紫气门第一人是吧，等着瞧，我要打破你的记录！” 高明峰歪头望天，不打算理林瓶儿，斜撑的一只脚抖个不停。 萧默双手扶住林瓶儿肩头，笑道：“我这师妹修炼速度一日千里，师门长辈夸捧惯了，难免有些心高气傲，明峰你别往心里去。” 白丁微微皱眉，这萧默话里有话，明贬暗褒啊。 回想高明峰与赵任峰之间也不和气，看来门内不同师父带的徒弟之间攀比竞争挺激烈。 “我现在已经凝气五层了，再过三年肯定能筑基，你的记录我破定了！” “切~”高明峰不屑，把白丁向前推了一把，“白师弟，你告诉她你什么成色。” “我......”白丁没想到会被推出来当枪使，“我也是五层。” “你？不可能吧！” 林瓶儿不可置信地望向白丁，一旁的萧默神识扫过，意味深长道：“白师弟深藏不露啊，想不到你进展也如此神速。” “机缘巧合，有些奇遇罢了。”白丁一脸无奈，“大道无涯，我们不过刚刚起步，现在说这些......就挺幼稚的。” 高明峰哈哈大笑，拍着白丁后背道：“师弟说得好！” 林瓶儿好似受了极大委屈，跺跺脚居然扭头跑了。 “师妹她什么都好，就是胜负欲太强。哎，我先去哄哄她，告辞。”萧默说完便追着林瓶儿远去...... “莫名其妙！”高明峰评价道。 白丁耸耸肩，也不懂林瓶儿什么意思，难道是特意跑到自己面前炫耀一番吗？ ...... 师父付景薰终于从禁制内出来，金足赤陪在她身旁。 看见门口守候的师兄弟二人，付景薰道：“你们俩，随为师一道去祭奠金长老。” 金自励，十三岁入门，二十二岁筑基，五十六岁结丹，成为当时紫气门中唯二的金丹修士之一，是那一辈人当中的佼佼者，出任紫气门大长老一职，这大长老一当就是数百年。 紫气门前宗主岳云临终前本欲将宗主之位传给金自励，但金自励拒不接受，并表示愿意辅佐岳云的儿子岳群，当时岳群还只是一个刚刚筑基的小修士，如果不是金自励大力扶持，根本坐不稳宗主之位。 岳群也不负众望，百年间结丹成功，分担了金自励的压力，稳住紫气门南境二流宗门的地位。 后来曹闻道异军突起，得到岳群重用，专门设了副宗主一职，让曹闻道全权行使宗主之责，金自励对此并未表现出不满，反而竭力配合，共同将紫气门带到了二流前列。 西征蚩魁道，代表紫气门签订协议时遭到埋伏偷袭，最后重伤不治身亡，享年五百六十八岁。 如今的紫气门，近半数人与金家或多或少有着关联，如果姓金的人当中再出金丹修士，下届宗主姓金一点也不意外。 白丁看过碑上的生平简介，加上高明峰在一旁解说，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金长老了解个大概，不说其他，金长老对于紫气门确实是真情实意付出了一生，值得尊重。 “曾祖临终前要求将尸身葬在神木下，说他这一辈子都献给了宗门，生是紫气门的人，死是紫气门的鬼。”金足赤站在墓前，触目伤怀。 付景薰点点头，发表了一番悼词，然后带头在墓前上了三炷香。 白丁与高明峰自然要跪拜一番，同样也上了香。 起身后，白丁才好奇地打量起这棵紫气门的神木，树干笔直向上少有分叉，树皮棕黄平滑，树叶呈红褐色形似手掌，每片叶子中心有团眼睛一样的黑斑，仿佛在凝视着众人。 白丁没见过这样的树，好奇向一旁的高明峰询问。 高明峰小声说：“听说这树是紫气门开宗祖师爷亲手种下的，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树，大家都管它叫神木。” “那这树有六千多年了。” 高明峰点点头，“如果门内记载没吹牛，那确实有了，不过这神木长得极慢，看起来不显大。” “那这神木神在哪儿？” 高明峰摇摇头，摊手表示不知道。 “神木从没有开过花，也没有落过叶，相传神木开花之时，就是紫气门崛起之日，落叶之时，便是紫气门衰败之始。”付景薰显然听见了白丁与高明峰的对话，主动解释道。 “师父，我可以摸一摸神木吗？” “不行！”金足赤抢先拒绝，“神木是紫气门的精神象征，不是什么人都能触碰的。” 高明峰皱眉道：“我师弟问的是师父，又没问你，你插什么嘴，你这是不把我师父放在眼里吗？” 金足赤忙拱手向付景薰致歉，但依旧坚持道：“抱歉，这神木事关重大，没有长老会或宗主同意，是不能随意触碰的。” 付景薰笑了笑，道：“确实是有这样的规矩。” 金足赤松了口气，“多谢付师叔理解。” “我回头和曹副宗主说一声就是。”付景薰摆手道，“白丁，你想摸就上去摸摸吧。” 金足赤面色立刻难看起来，可付景薰开了口他也没法再反驳。 “我也没摸过，我也要去摸。”高明峰看向金足赤故意说道。 白丁走上前，抬手轻轻搭在神木树干上。 胸口的剑骨立刻变得炙热，元神识海中那棵枯木迅速生出一蔟绿芽，绿芽飞速生长，舒展开成一片五指状的绿叶，叶中央一只黑色的眼睛一眨一眨，宛如活物。 “哎，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高明峰嘀咕一声，收回手。 突然一阵风起，吹得整片树林簌簌作响，翻动的神木树叶黑斑时隐时现，就像是人类在眨眼私语，树下几人都被这异象吸引，抬头向上望去。 恰好神木树顶正对着那片劫云，在阳光下，白丁看见乌色劫云的边沿浮现出层次分明的四种颜色，像是镶上一道彩色的花边。 金足赤惊呼：“劫云显色，天劫快开始了！” 第169章 笔记 劫云显色，也就意味着宗主岳群的元婴基本成型，快则一两个时辰，慢的话也不会超过十二时辰，雷劫必定降下。 付景薰愕然，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快。” 金足赤提醒她：“付师叔，我们现在应该立刻赶回去。” 付景薰很快冷静下来，点头道：“我先走一步，你们几个尽快赶过来。”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白丁面前。 金足赤回头看了眼高明峰与白丁，冷冷说道：“我必须尽快赶回去维持秩序，你们俩自便。” ...... 金足赤离开后，白丁看看高明峰，叹道：“咱们俩好像被抛弃了。” “没办法，太突然了，按照曹师叔与师父先前的估计，天劫至少要三天后，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高明峰摊摊手，“这一来原先的安排都被打乱了，我们也赶紧回去吧。” 白丁回头望了望神木。 高明峰诧异问道：“怎么，你还摸出感情了？神木和你说话了？” “没有，我......”白丁上前几步又摸在神木树干上，可这一次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甚至风都停了，树叶安静地垂着，仿佛闭上了眼睛。 “没什么，我只是奇怪，这神木好像没有多少木灵力。”白丁收回手，随便找了个理由。 “我也察觉到了。”高明峰小声说，“比平常的树木灵气还要稀薄，简直就不像是树木。” “不是树木吗？”...... 不等白丁细想，高明峰已经催促他赶紧坐上金锄头。 飞上高空，白丁回首俯瞰神木，在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树林中，褐红色的树冠格外显眼，深色的树冠中仿佛有许多闪闪发光的斑点，像是天上的繁星。 “高师兄，你看那是什么？” 高明峰回头，顺着白丁手指方向，也看到了神木树冠中闪烁的不明物。 “难道.......”高明峰犹豫顿了顿，“难道那就是神木开花？” ...... 回到高地上，紫气门弟子正在紧张地巡逻维持秩序。 一般来说，修士渡劫的时候都会寻找一处值得信赖的安全之所，防止仇家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捣乱破坏，影响渡劫。 通常这个地方不是人迹罕至的深山僻野，就是防卫森严的宗门禁地。 岳群选择的就是自家宗门，这也是多数大门派修士的最佳选择，宗门范围被划为禁地，除了本门弟子和受邀的修士外，旁人都不得入内。 如果有人打算强行入内，就会成为公敌面对所有人的围攻，这便是修界的规矩，与修为无关，与恩怨情仇无关，所有修士公认的规矩道义。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凡事总有例外吧。” 高明峰点头道：“当然，要么暗中使坏不让人知道，要么足够强，把在场的人都杀个干净。” “还有第三种可能。”白丁想了想说，“一命换一命。” “嗯？师弟你想法有些极端。”高明峰降下金锄头，与下方同门打过招呼转头解释道，“我们要步行过去找师父了，现在这一片禁空，除了巡卫队谁都不能飞。” 越靠近核心地带，人就越少，能进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紫气门的心腹骨干。 白丁与高明峰作为金丹长老亲传弟子，地位自然不低，但也不能随意走动，靠近防护禁制之后，就有执事长老引路带往付景薰身边。 这名执事长老腆着个大肚子，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走起路来大摇大摆，还老爱挖鼻孔...... 高明峰放慢脚步，故意拉开一段距离，一脸嫌弃。 这人突然转头问道：“你是白丁对吧，马俊伟有没有和你提过我？” 白丁愣了愣，问道：“您就是马师兄的师父，胡大圣？” “这小子总归没把我这个师父给忘了。” “马师兄经常提起您，他也很想念您......胡师叔，您要是鼻毛太长不舒服就剪剪吧。” “嘿嘿。”胡大圣哂笑，将手指从鼻孔里拿出来弹了弹，“你小子说话倒是挺直接。” “我觉得师叔您是个豪爽之人，不会介意所以我才直说了。” “刚夸你直接，你就油给我看了。”胡大圣继续向前走，没回头继续说道，“马俊伟去了漓水城这么久，也没主动联系过我，他不开口我又怎么好帮他，总不能让我这个做师父的先开口吧。” “马师兄他或许是觉得丢了您的脸，所以不好意思提吧。” “哎，这个傻小子。”胡大圣手肘又抬了起来，白丁看不到也知道，这鼻孔又挖上了。 “我听赵任峰说，你在漓水城和马俊伟的关系挺好，你要是见着他提醒提醒，逢年过节的偶尔也记得来看看我这个师父。” “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对了，你也是练的天圣诀吧。” 白丁点了点头。 胡大圣掏出一本皱皱巴巴泛黄的册子递给白丁。 “这本笔记是我特意为马俊伟寻来的，你帮我带给他。” “这是......？”白丁翻了翻，里边是修炼天圣诀的一些心得感悟，就是不知道是谁写的。 “张敬雨的笔记。”胡大圣随口答道。 白丁将笔记收好，行礼道：“多谢师叔。” 很明显，胡大圣把这本笔记交给白丁就是让白丁也有机会参考借鉴，张敬雨是云霞宗天才，千年难遇的极品资质，练天圣诀最终也没能结丹，蹉跎一生，他的心得感悟对于每个修练天圣诀的人来说都是珍宝，胡大圣弄来这本笔记想必付出了极大代价。 “你们的师父就在里边，自己去吧。”胡大圣打开最后一道禁制，示意二人入内。 白丁再次道谢，与高明峰一同进入岳群闭关的中心区域。 这里面是一处极为宽广的圆形广场，广场内接一片四方高台，寓意天圆地方，高台下站着曹闻道、付景薰等人，白丁见过的萧默、林瓶儿也在人群中。 高台上有座七层高的塔式建筑，浓郁到近乎实质的灵气环绕塔身，塔正上方的高空中停着那朵劫云，忽明忽暗，仿佛活物在呼吸。 广场口子上的金足赤严厉道：“到你们师父身后老实站着，保持安静。” 现场如此紧张的气氛下，高明峰也顾不得斗气，与白丁老老实实走到付景薰身后。 本来站在曹闻道后边的林瓶儿看见白丁，居然靠了过来，她师兄萧默见状，只能跟来。 “我不会输给你的。” 林瓶儿在白丁耳边小声念道。 白丁扭头看了看林瓶儿严肃认真的模样，叹道：“欲胜人，先胜己，何必争一时长短。” “你心虚了？” “你就当是吧。”白丁望向天空中的劫云，问道，“你就不担心你师父？” 林瓶儿小声道：“我入门就见过师父一面，哪来的师徒情深。” 一旁萧默咳嗽两声，小声提点道：“师妹，不得胡言。” 林瓶儿俏皮一笑，拉着白丁问道：“你猜我师父会遇上几重天劫？” “不是四重吗？”白丁指了指天上的劫云，“那云的颜色......” （不对，如果看颜色就知道几重天劫，那不是没有把握可以提前中止渡劫？） “云的颜色？”林瓶儿眨了眨眼，偏着头疑惑问道，“那不就是灰里透红的一坨吗，能看出什么？” 第170章 劫 “我说的是云的边缘。” “云的边缘？有什么特别吗？”林瓶儿依旧疑惑不解。 白丁闻言沉默，难道只有自己能看见云边是四色么，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白丁向身旁的高明峰问道：“高师兄，你看呢？” 高明峰摇头道：“劫云发红发亮，这是雷劫即将降临的征兆，别的我也看不出来。” （看来只有我能看到劫云的四种颜色，难道是因为神木的缘故？算了，现在不是纠结原因的时候，先看看再说。） 旁听的萧默好奇问道：“白师弟，你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我......我瞎猜的。”白丁信口胡诌，“小时候看天上的云越黑越厚，雷电就越猛，我觉得劫云应该也差不多吧。” 萧默笑道：“不是这样的，劫雷与普通的雷不同，单凭云层厚薄颜色深浅是判断不出来的。” “原来如此，多谢师兄指点。” 天雷还在酝酿，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林瓶儿闲不住，和白丁介绍起场中的人物。 除了曹闻道与付景薰，现场还有两名金丹修士，分别是墨门的瞿杰与惊鸿宫的幽兰仙子。 瞿杰是曹闻道的至交好友，而幽兰仙子据说是宗主岳群的红颜知己，两人来此都是为岳群渡劫护法。 除此之外，传说还有神秘高手暗中潜伏，确保渡劫过程万无一失。 聊完这些，林瓶儿又介绍起师父渡劫的准备，不过她对此也是一知半解，大部分内容由萧默解说。 原来中央这座塔就是紫气门为了应对天劫专门修筑的渡劫塔，塔身由九转精铁为主要材质，搭配多种灵木，可以有效隔绝雷电伤害。 并且每一层塔楼都布设一套防御阵法，结成七子连心大阵，可以将雷劫威力层层削弱，减轻渡劫之人的负担。 “理论上这些手段可以抵御五重以内的雷电伤害。” 白丁听了萧默的话，问道：“传说六重雷劫就已经很罕见了，这么看的话只要准备充分，天劫也并不可怕。” “天劫的可怕之处不仅仅在于雷电本身，雷电只是载体，真正可怕的是附带的伤害。” “那有哪些附带伤害？” “人的性命不外乎形、气、神，三者紧密相联，构成完整的人体，天劫针对的也是这三个方面，至于具体会附带哪一种伤害，没有规律可言。” 高明峰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成不成不全看老天爷心情？” “也不能这样说，既然知道了天劫的特点，就可以预先做好准备，只不过针对元神的伤害最难防备，到目前为止修真界还没有特别有效的防御办法。” “萧师兄学识渊博，白丁佩服。” 林瓶儿得意说：“那当然，我修行有什么问题都是找师兄指点，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萧默苦笑道：“师妹，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这里这么多前辈高人在，别让人笑话。” 就在这时，天地突然变色，无数的云从四面八方朝着劫云飞速聚拢，盖住晴空。 曹闻道大呼道：“所有人后退，撤出劫台之外，天劫将至！” .......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揭开了雷劫的序幕。 几息后炸雷声才在众人耳边响起，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紧接着就有数十道闪电从天而降，集中落在塔尖，宛如一个电网交织成的明亮漏斗。 渡劫塔上的法阵自上而下层层亮起，直到第五层之后才不再继续。 付景薰为白丁等人解说道：“这是第一重最为常见的百雷落，绝大部分修士都能抵挡。” 白丁暗自点头，虽然雷电凝而不散，持续劈击在渡劫塔上，但第六道防御阵法晦暗不明，显然还有余力抗衡。 落雷持续大约半炷香时间，闪电逐渐消散，第一重雷劫算是平稳度过，天空中的雷云继续聚拢，很快便开始了第二重雷劫。 只见雷云闪烁，一道耀眼的橙红色瀑布从云间落下，砸在渡劫塔六角攒尖顶上，然后顺着顶脊流动至边缘，接着成束下流，没入地面消失不见。 林瓶儿惊道：“这是雷电吗，怎么和水一个样。” “是电瀑，雷池倾液。”曹闻道抬头看向云层，面色有些凝重。 付景薰叹道：“有些麻烦了，下一场雷劫必定会附带其他伤害。” 白丁不太明白，问过萧默才知道，电瀑通常是第三重雷劫才会出现，而电瀑之后往往会降下特殊的雷劫，如今第二重雷劫就降下电瀑，不是好现象。 随着电瀑的冲刷，渡劫塔七层法阵悉数亮起，塔体本身也开始发光。 场面虽然雄伟壮丽，可也代表着危险致命。 电瀑持续下落，逐渐由橙红色转为青蓝色，广场上的温度随之升高，热浪逼得人忍不住后退。 付景薰放出灵力，将高温隔断，后方修为较低的弟子才勉强站住。 “还好。”曹闻道好似松了口气，付景薰点点头。 高明峰问：“师父，好什么呀？” “这第三重雷劫只是附加火劫，并不算太难，宗主应该能够撑过去。” 白丁看向瀑布的源头，那团光亮周围的四色彩边已经消失了三色，看来这次雷劫果然只有四重，只要再撑过一轮，宗主岳群便能晋级成功。 虽然嘴上说还好，但看得出几名金丹修士仍旧比较紧张。 那渡劫塔在青蓝色的瀑布冲击下，隐隐有了融化变形的趋势，尖顶化作圆顶，层与层之间的距离明显缩短，整个塔像是不堪重负被压矮数丈。 好在雷池之水逐渐干涸，瀑布慢慢缩小终于消失不见。 天空中聚拢的云开始四散，重新亮堂起来。 林瓶儿兴奋叫道：“快看快看，云散了，雷劫过去了！” “还没有！”曹闻道望天摇头道，“劫云还在，还有最后一重......也是最难的一重。” 萧默握紧拳，鼓气道：“师父一定能成功！” 其余的云都消退不见，唯有最初停留在上空的那朵劫云依然固守原处，乌红色的劫云现在已经变成雪白，胖嘟嘟的一团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可爱。 轰地一声，劫云化作一道平平无奇的闪电击在渡劫塔上，一闪而逝，不见踪迹。 “这.....就完了？” 与普通弟子不同，几名金丹修士面色都不好看。 未曾开过口的幽兰仙子踏前一步，一脸愁容道：“竟然是扪心雷。” 借天威扪心发问，到底是天问还是自问，问的又会是什么呢？ 第171章 转机 与此同时，万木岭外围，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悬停在半空中。 高的坚毅挺拔，坚如磐石，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紫气门高地上的一举一动，正是云霞宗宗主司徒皓月，一旁的矮小孩童自然是天机子。 仅仅几个月时间，天机子便由嗷嗷待哺的婴儿长成五六岁左右的孩童，稚嫩的外表下是一颗苍老的心。 “可惜了，看来岳群凶多吉少。” “哼！自寻死路！”天机子不屑地冷笑道，“以为躲在龟壳里就万无一失，殊不知天地有灵，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 “哦，天机道友有何高见？” “司徒皓月，你我都是过来人，渡劫有多难你心知肚明。这岳群仅有四重天劫，可算得上福泽深厚，可他偏偏太过于惜命，躲在渡劫塔中不敢出来直面天劫，这才有此扪心一劫。” 司徒皓月挑了挑眉毛，道：“扪心劫虽然玄妙，但也不是无人能渡。” “你这是幸灾乐祸吧，扪心雷劫直面内心，非大智慧大毅力者不可渡，历史上渡过此劫的修士寥寥无几，你觉得岳群会是这块料？” “哦，为什么就不能是呢？” “当然不是，如果岳群真有这等智慧毅力，又怎么会把自己逼上绝境。” 司徒皓月默认了天机子的看法，叹道：“看来紫气门终究还是功亏一篑，没能诞生元婴修士。” “这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司徒皓月摇头道：“天机子你错了，如今南境人才凋零，整体实力处于五境中垫底的存在，正是因为缺乏竞争，我倒是乐于看见新面孔。” 天机子冷笑道：“这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怎么，听了我的消息以后慌了，想要赶紧找几个帮手？” 司徒皓月皱眉问道：“仙盟大会时，你对宋知书说的那番话都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天机子面色也严峻起来，“魔族乱世，祸起云霞，这不是我在吓唬你，乃是我牺牲了肉身窥探到的一线天机。” “可我云霞宗内并没有魔族。”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任何人都有可能被魔种侵蚀，转化成魔族。” “你这老神棍的话不可尽信，此事我自会暗中继续排查。” “那你可得抓紧些了。” 远处森林中突然升起无数的星星点点，汇聚成一条光河朝着紫气门方向涌去，两人同被这道异象所吸引。 司徒皓月问道：“那是什么？” 天机子皱眉，掐指一算道：“是紫气门的神木.......，或许岳群有救了。” ...... 最后的雷劫落下后，天空重现清明。 有人忍不住问道：“雷云都散了，难道天劫还没有过去吗？” “还没有，扪心雷劫专门针对元神，无法通过外物化解，只能靠宗主自己渡过，你们所有人都不得靠近渡劫塔，以免干扰宗主渡劫。” 曹闻道发了话，所有人只能站在原地耐心等候。 塔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似哭又似笑，时而像野兽在怒吼，时而又像幼鸟低鸣，变化莫测。 白丁小声问：“万一宗主没渡过去会怎么样？” 周边的人都皱了皱眉，虽然每个人都想过这种可能，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问出来。 付景薰回头看了白丁一眼，并非责备，回答道：“走火入魔，自我毁灭。” “不能上去帮忙吗？” “帮不了。”付景薰摇头道，“根据记载，任何靠近的人都会陷入同样的困境，而且人的思想混杂在一起，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白丁开了头，凝重的气氛稍微松动了些，林瓶儿也开口问道：“这个劫很难吗？” “很难。”萧默低头，情绪有些低落，“通常这种天劫都是在第六重之后才出现，能渡过的人极少，所以前人留下的经验也很少。” “几乎没有可以借鉴的经验。”付景薰摇头道，“每个人的心境或多或少都会有缺陷破绽，扪心雷直击灵魂拷问内心，具体的景象因人而异，无法表述。” “那不就是心魔？” “有些类似，但并不完全一样。心魔主要源于内心的遗憾与执念，而扪心侧重于对自我的感悟和坚持。” 曹闻道叹道：“人最难认清的就是自我，探寻真我的过程中会陷入迷惘和自欺，这在天劫中往往就意味着毁灭。” 白丁几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塔身周边的灵气越来越暴躁混乱，预示着塔中之人状况极为不妙，曹闻道长叹一声，下令除了几名金丹修士外，所有人全部撤出禁制之外。 萧默不甘心地问道：“曹师叔，真的没有转机了吗？” 曹闻道闭目摇头，“你们走吧，就由我们几个送宗主最后一程。” 萧默吼道：“不，我不走，我不信师父就这么失败了！我要见师父！” “走吧，你师父也不希望你们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就在这时，无数闪烁的光点无视禁制屏障涌入，飞蛾扑火般齐齐没入塔中，塔周边暴走的灵气像受到安抚，逐渐平稳有序起来。 本来准备撤离的人全都驻足观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明显，这突如其来的光点让事情发生了转机。 本是为众人撤离打开的禁制开口，突然冲进来一名年长的执事长老，他大呼道：“神木！神木发光，光飞过来了。” 话音刚落，塔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啼声，在每个人脑海中经久不散。 瞿杰惊喜道：“大道希音，难道岳兄成了！？” 幽兰仙子也兴奋地点头：“不错，正是大道希音，是元婴初成伴随的大道希音！” 得到两位金丹修士的确认，所有人都燃起了希望。 曹闻道把那名匆匆闯入的执事长老叫上前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神木突然大放光芒，无数的光点从树冠升起，然后汇聚成河破空而来，我们追着光河来到这儿，刚好看见禁制打开，我就急急忙忙进来禀报情况。” 在场的人闻言议论纷纷： “难道是神木帮助宗主渡过难关。” “对，一定是这样。” “天佑我紫气门，大兴！” ....... 渡劫塔塔底的朱门被推开，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儒雅中年人面带微笑缓缓走了出来，虽然身上的衣物破烂不堪，却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师父！” “宗主！” 中年男人看了看众人，点头笑道：“诸位辛苦了，我岳群不负众望，今日今时步入元婴之境！” 第172章 幽会 门主岳群成功进阶元婴修士成为南境轰动一时的大事件，预定七日后在万木岭举办庆贺大会，迎接各派来贺。 除此之外，据派内小道消息，门主岳群还打算借此机会迎娶惊鸿宫幽兰仙子。 幽兰仙子嫁入紫气门，于惊鸿宫而言虽然减少了一名金丹修士，但换来紫气门这个强大的联姻同盟，利大于弊，双方均乐见其成。 在岳群渡劫过程中，发挥了关键作用的神木也引起广泛关注，这棵一直以来被视为象征意义的古树竟然有抵抗心劫的神奇功效，人们纷纷研究起神木的背景和来源。 遗憾的是，关于神木的记载仅有寥寥数笔，人们只知道是紫气门的开宗祖师种下了这棵怪树，留下“神木开花，紫气当兴，神木落叶，紫气将败”的预言，在之后的历史中，这棵神木就再也没有展现过任何奇异之处。 “世上真的只有这一棵神木吗？” “或许是吧。”高明峰耸肩道，“反正没听说别的地方有类似的树，也没人说得出这到底是棵什么树。” 白丁望了望神木，它和初次见到的时候一模一样，之前叶隙间闪动的光芒再也看不到。 识海中那棵枯木生出了一片与神木相似的叶子，那天看劫云的时候，多看到的几抹颜色或许与此有关，除此之外也没别的神异。 高明峰抱怨道：“又有人来参观，真是给我们派了个麻烦事。” 白丁笑道：“干活吧，谁让这神木出名了呢，如今这树少了一枝一叶我们都担待不起，还是看紧点好。” 说着白丁上前拦住来人，“抱歉，只能到这里看，没有掌门旨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神木。” 来的是一老一少两人，负责引路的只是紫气门普通弟子，想来这两人是某个小门派派来道贺的使者，顺便借此机会参观一下神木，这几天白丁没少见这样的人。 两人听从白丁的话，就站在原地望了望神木，相互交流探讨起来。 白丁例行公事站在一旁，没曾想那引路的弟子突然凑近，塞了一张条子到白丁手上。 白丁一愣，刚想发问，对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退至一侧。 白丁摊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丑时，冰竹林亭。” 再抬头，那名弟子已经带着参观的老小离去，还不忘回头对着白丁神秘地笑了笑。 “咦，你拿的什么？” 白丁想了想，把纸条递给高明峰。 “刚才那名弟子塞给我的。” 高明峰看过纸条之后，皱眉问道：“你认识的人？” “我没见过这人。”白丁摇头道，“也不知道是谁要见我，约我去想做什么。” 高明峰揉了揉下巴，“晚上我陪你一起去。” 白丁点头道：“我明你暗，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冰竹林场在万木岭北面，由杂堂弟子负责种植维护，大都属于外门弟子。 这几日紫气门举办喜会，抽调了大量弟子充当杂役，偌大的林场没留多少人，连夜间巡林的人手都不足。 林场中央有个亭子，供劳作的弟子歇息小憩。 丑时，白丁如约而至。 亭中没有点灯，月光下可见长凳上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弟子背对自己，附近再没有其他人。 白丁缓步靠近凉亭，那女弟子察觉白丁出现，起身朝白丁招手小声喊道：“这儿！” “是你，三号？” 女弟子捋了捋发丝，轻笑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不过我现在不叫三号，恢复了本来的名字，我叫宋玉兰。” “白天那人是几号？” 宋玉兰摇头，“他是我师兄，我只是托他给你传个信。” “还有一个人呢？” “你说七号？罗宓，他不在这儿，是我单独约你见面。” “见我做什么？” 宋玉兰笑了笑，坐下拍了拍长凳道：“你这么警惕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过来坐。” 白丁走到亭子旁，站在亭外道：“不坐了，你约我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我只是想感谢你。”宋玉兰叹道，“我们十二个人，如今只剩下我和罗宓两个，听曹师叔说当初是你向他求情，他才在秘境保下了我们，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谢就不必了，我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关键是曹师叔仁慈，你们应该感谢的人是他。” “没有你那一句，他又怎么会施以援手。”宋玉兰起身上前几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惟有.......” 白丁忙摆手道：“行，我明白了，来世当牛做马报答就好了，今生不求回报。” 宋玉兰愣在原地，没想到白丁会这么说。 “你......嫌我丑？” “不是长相问题。”白丁摇头道，“我没那种想法，而且你的言行......十分奇怪。” “我奇怪吗？”宋玉兰一边说一边走近白丁，“难道你就不奇怪？你和我一样都是继承了龙神血脉的人，只有我们才般配，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白丁后退两步，低声喝道：“你别再过来！” “你怕我？”说着宋玉兰竟然解开衣带，宽敞的素袍下不着片缕，姣好的身材一览无遗，“看着我，你看着我这副身躯！” 白丁突然感觉热血上涌，一阵头昏目眩，连退几步。 扶额望向宋玉兰，只见她全身光嫩的皮肤生出无数细小的青灰鳞片，在月光照耀下泛出幽光，双腿化作两条交缠的蛇尾，扭动上前扑入白丁怀中。 宋玉兰仰首在白丁耳旁吐气如兰，“何必压抑自己，你我早就不是人类，这个世道容不下我们，来吧，与我融为一体.......” 白丁双眼通红喘着粗气，手臂开始浮现出鳞片，五指弯曲生出长甲。 “你给我滚开！” 白丁一把推开宋玉兰，长长的指甲带下一串细鳞，在宋玉兰胸前留下几道血痕。 受伤的宋玉兰并不恼怒，反倒是抚着自己前胸笑道：“你看看你，现在的你才是你自己，我们是天生一对！” 她用蛇尾缠住白丁拉近身前，疯狂叫道：“来吧，释放出你的天性！尽情地蹂躏我，践踏我！” 白丁盯着宋玉兰扭曲的面庞，身体居然不受控制地产生了反应。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闪过，巨大的冲击力将白丁与宋玉兰砸飞，在地上翻滚了十数圈后，交缠在一起的两人才分开。 宋玉兰的腰部被砸出一个大豁口，腥臭的血大股外冒。 她艰难抬头望向金光收回的方向，一个小胖子握着金锄头威风凛凛地站在那儿。 “妖怪，还我师弟来！” 第173章 秘密 宋玉兰扭头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白丁，“你居然相信人类？” 白丁缓缓爬起身，体表的鳞片还未褪去，但神志已经清醒不少。 “我相信高师兄。”白丁取出逆鳞匕首，上前踩住宋玉兰的尾巴，“你现在逃不掉了。” 高明峰也走了上来，他看了看白丁说道：“你这个样子......看上去不太妙啊。” “没事，过半个时辰就能恢复正常。” 宋玉兰腰腹的伤口短时间内便凝结出暗红血块，止住了出血，对于普通人而言的致命伤换在她身上只是较重的伤势而已。 身处劣势的她并未惊慌，抬头看向白丁淡然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高明峰道：“当然是杀了你这个怪物，一了百了。” “哈哈。”宋玉兰讥笑道，“杀我容易，只怕你这位师弟舍不得。” 高明峰张大眼睛望向白丁，讶道：“不会吧，难道你真的喜欢这种怪物？” “当然不是，但我现在确实不能杀她。”白丁解释道，“我可以感觉得到，龙神的一部分元神侵入了我的脑子，她体内也有一部分，所以我们之间能够相互感应，假如我杀了她，她体内那部分就会融入我体内。” “不错！龙神并没有死，你，我，还有罗宓、被无极剑宗带走的许可卿，我们每个人体内都承载着一部分龙神的意志，当我们相互残杀余下最后一人时，便是龙神彻底苏醒之时。” 白丁皱眉道：“你好像也并不打算杀我？” “并不是只有你才能克制心中的杀意。”宋玉兰冷哼道，“我也不想最终为龙神夺舍。” 白丁思考了一会儿，摇头自语道：“不对，你有问题，你一早就有问题，在秘境的时候你就不对劲，我却一直没有想到这一层。” 高明峰听不明白，挠头道：“你在说什么呢？” 宋玉兰也好奇问道：“哦，你想到什么？” “按理来说，在秘境中的人不会再有男女情爱，可偏偏你有情动之相，秘境被破当天，只有放弃抵抗的人才能活下来，偏偏又是你活了下来，这一定不是巧合，你那个时候就已经能够抗拒龙神的精神控制。” 宋玉兰满不在乎道：“说得好，接着说。” “你刚才并不想杀我，而是想诱使我与你交合，你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控制住我。” “可惜我好像没有这么大魅力。”宋玉兰自嘲道。 “不，你差点就成功了。”白丁摇头，有些后怕道，“如果不是师兄出手，我可能真的着了你的道。” “我要是有这个本事，天下的男人岂不任我驱使？” 白丁又思考了一会，说道：“不，你这招只对我有效，或者说对身具龙神血脉的人有效，如果我没猜错，那个罗宓应该已经在你的控制之下。” 宋玉兰嗤笑道：“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是不是我的臆想，把罗宓找来就清楚了。” 白丁看向高明峰道：“师兄，我现在这副模样不方便露面，麻烦你跑一趟，把罗宓给带过来。” “我跑一趟倒是不费多少事，只是你......”高明峰目光转向宋玉兰，“你能看住她吗？”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 岳群从密室中出来，经过这几日调息静坐，他已经彻底稳定境界。 此时的他意得志满，实现了紫气门几千年来的夙愿，成为建派以来首位元婴修士，振兴光大紫气门指日可待。 硬要说起来，这次结婴确实有几分侥幸。 本来岳群触摸到那道门槛，却始终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捅不破那层窗户纸，就在这时候，仙盟派来秘使，与他达成了一项近乎赌博的交易，凭借交易得来的化婴丹，岳群终于有望结成元婴。 虽然利用化婴丹结婴并非正途，如胎儿早产，先天不足，扼杀了婴变化神的可能，但对于岳群而言，能够成为元婴修士就已经满足了。 因为取巧所以不自信，因为不自信所以依赖外物，面对天劫的时候岳群只敢龟缩在精心打造的渡劫塔内，本以为能够顺利渡劫，却不想最后关头上天降下扪心雷劫。 道心崩溃之际，神木挽救了自己。 那些光点是道的缩影，原来这棵神木一直在观察着世间万物，记录着天地间的大道痕迹，岳群以一种近乎作弊的方式通过了天道拷问，修成正果。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关键，如今他岳群已是实打实的元婴修士，这就够了，试问哪个功成名就者没有一点点侥幸成分？ 这场豪赌，是我岳群赢了！ “岳道友，可喜可贺。” 岳群淡淡笑了笑，道：“升婴大会明日才举行，想不到天机道友这么早就来了。” 虚空中走出一个身穿道袍的幼童，正是破空瞬移而来的天机子。 瞬移是元婴期修士才能掌握的神通，元婴比肉身更亲近天地万物本源，能够初步感应时空变换，这才能无视时空规则进行短距离的瞬间移动。 “我提早一步过来，是有些事要与道友商议。” “正好我初入元婴，也有些疑惑要向道友请教，道友这边请。” ...... 天机子品了口茶，缓缓说道：“岳道友如今到了这个层次，有些秘密我也可以和你说上一说了。” “哦，是什么秘密？” “两百多年前，我和洞天神君一起被困秘境，洞天陨落，我也失了肉身，想必这件事道友已经知晓。” 岳群点点头，“有所耳闻，那秘境就是潜龙湖秘境的一部分。” “实际上秘境不光囚禁着神龙，也封印了世间最后的三枚魔种其中之一。” “还有这种事？我还以为魔种随着魔族灭亡一同被消灭了。” 天机子摇头道：“道家有讲三尸，分别代表私欲、食欲和性欲三种恶欲，这潜龙湖秘境中封印的便是象征性欲的魔种，人的欲望不灭魔种便不会消亡，只能封印。” “那这颗魔种如今何在？” “早已不在秘境中。”天机子摇摇头道：“天圣当年为了彻底毁灭魔种，让人在秘境中研究魔种的奥秘，没想到被封印起来的魔种依然能够影响人类的心智，这些研究的修士合力创下了一门邪恶的功法却不自知，这门功法完成的一刻，魔种便随之消失。” “那这功法就是魔种化身？” “可以这么说。当年我与洞天几人潜入秘境，从遗迹中得知了这一切，便决定毁了这门功法。”天机子回忆道，“我们将功法灵玉抛入空间裂缝，那灵玉碎作两段，本以为一切就此终结，没想到洞天的一名弟子竟然从半截灵玉中学到了这门功法。” 岳群皱眉道：“灵玉一旦碎裂，里边的信息也会随之消失，怎么可能还有人学会？” “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可事实就是如此，那名弟子因此入魔，我与顶光上人本欲除魔卫道，没想到洞天被那名弟子迷惑，与我们大打出手......” 天机子闭目追忆片刻，“洞天死，顶光死，我也差点死在那时，顶光上人临死前封住了秘境唯一出口，而我借秘法留存一念，两百年后重聚元婴。” “难道那名魔化的弟子没死？” “魔族千变万化，没想到那人竟然还存有残魂，恰逢两百年后秘境封印出现漏洞，让他逃了出去。” “这么说魔族已经来到世间？” 天机子点点头，“我也是出来后才知道，想不到那祸害来到人世还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风波？难道是......” “不错，合欢宗，天地阴阳大乐赋。” 第174章 解释一下 “原来如此，难怪合欢宗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无人知晓来历，他们的宗门秘典天地阴阳交征大乐赋也一直不知所踪。” “据我猜测，流传出来的大乐赋应该并不完整，所以合欢教宗虽多，却没有人转变成魔族。” 岳群点点头，问道：“不知道友需要岳某帮忙做些什么？” “老夫尸解前曾问过一卦，卦象预示魔族再现，天下大乱，而祸乱的源头就在南境，准确的说起于云霞。” “云霞宗？”岳群瞟了眼天机子，问道，“此事司徒宗主清楚吗？” “当然，我已将此事告之司徒皓月与仙盟，提醒他们早做防备，将灾祸扼杀在萌芽阶段。” “天下兴亡人人有责，岳某定当协力早日找出元凶，避免苍生浩劫。” 天机子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天机难测，以人心窥天意不过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魔族向来狡猾，万一司徒宗主被魔族蒙蔽，你我当以大局为重，齐心协力灭魔卫道，维护天下苍生。” 岳群眼珠子转了转，点头道：“理当如此。” “此事关系重大，为了不打草惊蛇，避免不必要的恐慌，还请岳道友暂且保密不要宣扬。” “这个自然。” ...... 重伤虚弱的宋玉兰被白丁拖至亭边，让她靠在亭柱子上歇着，白丁自己则是坐在长凳上，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宋玉兰。 “怎么，先前送上门的不要，现在还一直盯着人家干嘛？” 白丁过了会儿才答道：“你慌了。” “我慌什么，我为什么要慌？” “对，我也正在想，你为什么要慌。” 或许是失血之后感觉到夜晚的寒意，宋玉兰拉紧了衣襟，双手抱在胸前，撇开头骂道：“莫名其妙!” 白丁没有再说话，依旧盯着宋玉兰看。 宋玉兰余光时不时瞟向白丁，确定白丁还一直在看自己，终于忍不住又开口道：“你把罗宓找来有什么用？你又不能杀了我们，” 见白丁不回答，宋玉兰继续说：“你不能杀我，也不能告发我，最后还不是只有放了我？从此我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样不好吗？” ...... “喂！我在问你话呢，你是傻了还是聋了？” “继续说，我听着呢。” “我.......”宋玉兰扭开头，冷哼道，“我懒得和你说！” 又过了一阵子，白丁突然起身走近宋玉兰身旁蹲下，宋玉兰有些慌张地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白丁左手将逆鳞匕反握，伸出右手拨开宋玉兰的衣襟，单手握住左胸盈盈凸起。 “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宋玉兰由惊转媚，竭力挺起上胸，迎合白丁的动作。 白丁的食指下压，划过第二根肋骨，落在下方肋缝中线偏左两寸位置，突然用力摁下。 宋玉兰浑身一颤，忍不住娇喘一声。 “畜生，放开我兰姐！” 白丁与宋玉兰一同扭头，看见一个满面怒容的清秀少年冲了过来，少年身后，站着目瞪口呆的高明峰。 白丁收回目光，手起刀落，逆鳞匕的尖端准确无误地扎入了先前指压的位置。 “兰姐！” 少年惊呼一声扑在宋玉兰身上，扶住她慌乱地查看伤势。 奇怪的是宋玉兰前胸的伤口明明不致命，她却像是丧失了所有力量一样，软软地瘫在少年怀中，连话都难以出口。 白丁已经迅速起身后退两步，冷冷地看着两人。 高明峰赶到白丁身旁，呐呐道：“你.......你这是弄啥呢？” “我想到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白丁手搭在高明峰肩头，低声说道，“师兄，麻烦你把龙源珠拿出来。” “你要用那个？”高明峰摇头道，“不行，万一你失控了怎么办。” “那你来，用珠子贴近她胸前的伤口。” 少年流着眼泪扭头朝着白丁吼道：“你对我兰姐做了什么？” 白丁看着这个有几分女相的清秀少年，回忆一瞬，确认在秘境中见过此人，至于是不是叫罗宓就不清楚了。 “你让开。” 说着上前探手准备将其拉开，少年突然自腰间取出子午鸳鸯钺划向白丁伸出的手，白丁左手抛刀右手接，完成兵刃的换手，将逆鳞绞住对方短钺，手腕一转刀锋切开对方虎口，卸了兵器。 不等对方掏出另一只短钺，白丁已经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师兄，动手！” 白丁低喝一声，追着罗宓而去。 高明峰见白丁态度坚决，从储物袋取出龙源珠靠近瘫软的宋玉兰胸口。 龙源珠浮空旋转，产生一股吸扯之力，将宋玉兰胸前伤口的血源源不断吸出，形成一道暗红血线连接在人与珠子之间。 龙源珠吸血之后，颜色变得更加红艳。 远处从地上爬起的罗宓见状怒不可遏，想要扑上来解救宋玉兰，可是被白丁拦住。 此刻的白丁虽然远离龙源珠，依然受到影响，双眼通红，脸上遍布青色鳞纹，像是一头饥饿嗜血的野兽。 罗宓看见白丁的模样，居然心生畏惧，不自觉后退几步。 “你就站在这里老老实实看着就好，别逼我动手。” 罗宓颤巍巍说道：“你......你就是龙神选中的那个人。” 白丁皱起眉，他居然没有在罗宓身上感受到龙神的气息，也没能从他身上看到发光的穴位，这不合理。 之前白丁并不是无的放矢，他确实看见了宋玉兰左胸的神藏穴微微放光，甚至凝视过后还能隐约看到对方体内气机流转，这才有先前的举动。 难道这来历不明的“异眼”又失灵了？ “你要杀了我们吗？”罗宓因为害怕声音有些颤抖，“你要复活龙神？” 白丁深吸一口，压下心头杀意，摇头道：“不知道，我现在是试着拯救你们。” 那一头龙源珠慢慢停止了旋转，宋玉兰的前胸不再有血迸出，她面色苍白，已经晕厥过去。 高明峰收起龙源珠，对白丁喊道：“她失血过多晕过去了，现在怎么办？” “救她！”白丁扭头答了一声，然后再看向罗宓。 “现在你给我解释一下，你和宋玉兰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样抵抗龙神的精神控制的。” 第175章 一个故事 “我的父亲是邺窑的一名官匠，因为烧废了一批珍贵材料而被判决死刑，行刑前，有官员找到我家，说只要我跟他去一个地方，就能保我爹不死，我答应了，于是来到潜龙湖进入了秘境。 秘境中有几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我是第七个进去的，所以被龙仆大人赐名七号，可惜我天资驽钝，进境缓慢，很多后面进来的孩子都超越了我，大家都看不起我，欺辱我，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没用。 可兰姐和其他人不一样，她不仅不嫌弃我蠢笨，还时常鼓励我、维护我，我们那些人当时脑中只有对龙神的崇拜与敬畏，但我比别人多了一点东西，那就是对兰姐的信任和依赖。 秘境现世那天，我也很想和其他人一样，为龙神拼命，哪怕是毫无意义的牺牲我也愿意，可兰姐阻止了我，她叫我放弃反抗，我们要一起活下去，为了自己活下去。 兰姐的话救了我，我和她成了十二人中的幸存者，我们来到了万木岭，过上了以前不敢想象的好日子，这一年多时间是我度过的最开心的时光。 前些天兰姐突然忧心忡忡地告诉我，说她感应到龙神选中之人来到了万木岭，这个人为了复活龙神会想方设法杀死我们，要我这些天躲藏起来不要露面，她会解决掉麻烦。 我既担心又害怕，懦弱的我最终还是听了兰姐的话，主动申请调往最偏僻的清心木林场，远离万木岭，这几天我寝食难安，一直担心兰姐会出事，但又不敢出来找兰姐。 直到今晚，我在清心林巡夜，你的这位师兄他找到了我，说你们抓住了兰姐，虽然我很害怕，但我还是跟着他来了。” 白丁看了看高明峰，高明峰点头道：“我是在清心林那边找到他的，不过他说错了一点，他愿不愿意都得跟我来。” 白丁又看向罗宓，问道：“我在秘境中看到你们一个个都麻木冷漠，相互间并不交流，你和宋玉兰之间的羁绊从何而来？” “不，并不是那样，我们只是畏惧龙仆大人所以不敢表露，实际上我们还是有情感的。” “你和宋玉兰私下里偷偷幽会？” 罗宓脸一红，连忙摇头道：“没有，在秘境中我们几乎没有空余时间，在龙仆大人监视下，哪有机会约会？” 高明峰听了也好奇地发问：“你们之间连话都很少说，你就这么听她的话？” “你不懂！”罗宓涨红了脸冲高明峰叫道，“虽然话不多，但是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可以相互交流，兰姐她对我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她只对你特别？” “那当然，其他人都练成了木头，怎么会有感觉。” 白丁皱了皱眉，问道：“那你和宋玉兰为什么没变成木头，你们为什么会......与众不同？” “我不知道。” “不知道？”白丁掂了掂手中的匕首，“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身上龙神的血脉之力？你刚离开秘境的时候一定是有的，别说你也不知道。” “我......”罗宓低下头，脸红得像能掐出水，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 白丁一刀划过，罗宓的裤子开了裆，吓得他连忙捂住自己的私处。 “你再不说这辈子就别想做男人了。” “不，我说！我说！”罗宓忙抬手道，“其实，是兰姐帮我解除的，她吸走了我体内的龙神精血，没有了龙神精血滋养，留在元神中的龙神意志便会慢慢消散。” 高明峰兴奋地拍着白丁后背叫道：“师弟你有救了！” “快，细说细说是怎么个吸法！” 罗宓看着高明峰急迫的神情，欲言又止，反反复复几次，难以启齿。 “你倒是说呀，急死人了！” 白丁拦住高明峰，对罗宓问道：“她和你交媾了？” 罗宓低垂的头颅点两下，不敢抬起来。 高明峰也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你瞧你才多大年纪，就做那事儿，不害臊！” “我说过我是想报答你，可你偏偏不信。”说话的是一旁刚刚醒来的宋玉兰，她看上去极为虚弱，不过在回春丹的药力下性命无虞。 “你醒得真是时候。”白丁冷笑一声，“那你来说说你为什么能够做到这些。” “我的秘密为什么要告诉你。”宋玉兰说话有气无力，语气却十分坚定，“你也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没被龙神支配。” 白丁想了想，点头道：“好，我先说，我说完了你来说，行吗？” 宋玉兰吃力地点了点。 “刚才那颗珠子你们都看见了，那叫龙源珠，蕴藏了龙神本源之力，谁得到了那颗珠子，谁就是龙神选中之人，我没有进一步异化，就是因为我现在不碰那破珠子了。” 白丁的话半真半假，至少刚刚见识过龙源珠神奇的两人一时看不出破绽。 “该你说了。” 宋玉兰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在秘境的水边拣到一块漂亮的石头，把它带回了房间，自那以后我每晚都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到......男女间的那些事，我沉溺其中，甚至对于龙神的敬畏也淡了许多，我怀疑和这块石头有关，但我舍不得丢掉它。” 歇了口气，宋玉兰才继续说：“后来我慢慢发觉，这是一套不完整的双修功法，但你也知道，我在那种环境中几乎不可能找到修行的伴侣，所以只能挑了些可以单独修练的部分。” 白丁指了指罗宓，“然后你就对他做了实验？” “是。”宋玉兰看了眼罗宓，点头承认，“我发觉我可以轻易掌控男人的心。” 白丁摇头道：“在那种环境下，只要你稍微流露出一点善意，就很容易打动对方吧。” “不，我们那时候脑中除了龙神，几乎不会去想别的东西，当我发现我会干扰其他人对龙神的信仰，我十分害怕，所以我只能伪装、克制自己，不让龙仆大人察觉。” “后来呢，你们出来之后？” “出来之后我不需要再担心被龙仆发现，但我特殊的体质也不方便找其他人双修，于是我只能选择罗宓。” 宋玉兰看了眼罗宓，略有愧疚，而罗宓听了垂着头，似乎有些难过。 “说是双修，但我也可以单方面掠夺，所以我试着将罗宓体内的龙神血脉据为己有，加快提升修为，却意外地发现，失去真龙血脉之后，龙神留在元神中的印记就会慢慢消散。” “所以你也想要我体内的龙神血脉之力？” 宋玉兰点点头，“你体内的龙神血脉比我们都纯粹强大，假如我得到你的力量，很快便能筑基，金丹也指日可待。龙性本淫，加上我的催情秘法，本来以为势在必得，没想到被你这师兄给打断了......” 高明峰瞟了瞟宋玉兰，低声对白丁说：“她长得也不丑，你为了摆脱龙神的控制，就牺牲一下色相，也不吃亏啊。” 白丁翻了个白眼，朝宋玉兰问道：“那石头现在在哪？” “丢了，或许随着秘境一同毁灭了吧。” 白丁笑了笑，站起身鼓掌道：“好故事，我差点就信了你们的鬼话了。” 第176章 另一个故事 “我说的都是事实！” 宋玉兰怒视着白丁，过于激动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罗宓赶紧上前抚拍宋玉兰后背，忿恨道：“兰姐你别激动，他本来就不打算放过我们，所说的都不过是借口。” 白丁面不改色道：“正好我有另外一个故事，你们坐好听着。” 他指着宋玉兰，“你进入秘境早，排行第三，几年朝夕相处下来对二号产生了情愫，但是迫于龙仆的压力一直不敢表露，只能深藏在心底。” 然后白丁又指着罗宓说：“你进来是七号，如你所说，你遭受鄙视排挤，于是一个人经常偷偷跑到岛边沙滩哭泣，在那儿捡到了那块记录有双修功法的石头。” 罗宓大叫道：“你胡说，你这完全是瞎编！”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白丁摇头道，“你偷偷练习那套功法，摆脱了龙神的控制，但你也不敢声张，而是暗中等待机会逃跑。” “解除封印的日子近了，宋玉兰鼓起勇气向二号表白，没想到对方也抱着同样的心思，双方一拍即合走到一起，宋玉兰心里的人从来就不是你，而是二号。” “你胡说，兰姐明明喜欢的是我！” 与罗宓大呼小叫相反，一旁的宋玉兰听了白丁的话居然没有出声反对，反而一脸迷茫。 白丁加快了语速，“我不清楚你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选择了宋玉兰下手，抹去了她对二号的情感记忆，转而服从于你。 秘境被破当天，是你阻止了宋玉兰送死。来到万木岭，是你主动与宋玉兰双修，把龙神精血注入她体内，再转化成灵力供你吸收修练。 我来了之后，你为了对付我，选择自己躲藏起来，而是让宋玉兰出面引诱我。 就在刚刚，你还控制宋玉兰一道编了个故事骗我，想要让我与她交合，达到你的目的。” “所以.......”白丁指着罗宓道，“你才是幕后黑手，宋玉兰不过是被你控制的傀儡！” 沉默几秒后，罗宓学着白丁的样，起身鼓掌道：“好故事，你还挺能编的。” 白丁摇头道：“我的故事也许有偏差，但大体不会有错，因为我清楚知道宋玉兰喜欢的人一直是二号，根本不是你。” “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绝对想不到，我在秘境中与宋玉兰聊过一些东西，知道她的心意，而如今的她与那个时候判若两人，如果是她得到了那块神秘的石头，现在站在这儿的人绝不是你，而是二号。” 罗宓本来人畜无害的稚嫩青涩脸庞变得阴沉起来，“原来如此。” 他看向还在发呆的宋玉兰，摇头道：“想不到她还没忘记他，看来不能再用了。” 高明峰搞清了状况，祭出金锄头骂道：“想不到你小子一肚子坏水，看我怎么收拾你。” “收拾我？”罗宓讥笑道，“你还是先担心你师弟吧。” 高明峰疑惑地看向白丁，问道：“你有哪儿不对劲吗？” 白丁也懵了，半晌后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你还敢耍我！”高明峰正要释放金锄头，天空中突然飞来几道流光。 白丁抬头望天，心中一沉暗道不好。 “高师弟、白师弟，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在这儿？” 问话的是御剑飞行而来的萧默，除此之外，还有一直对白丁冷眼相看的金足赤和另外几名弟子。 罗宓立刻半跪下地，指着白丁向金足赤禀报道：“金长老，您终于赶来了，他想要杀我们灭口！” 高明峰站到白丁身前，对着罗宓破口大骂道：“放你丫的屁！” 已有弟子上前查看宋玉兰的情况，宋玉兰衣衫不整，浑身血污，酥胸与大腿半露在外，内里亵衣不见踪迹。 这名弟子脱下外衣给宋玉兰披上，询问宋玉兰情况，可宋玉兰神志不清，像是痴傻了一样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萧默上前拦在金足赤与高明峰中间，劝道：“事情应该是误会，先调查清楚再说。” 说着转头问高明峰：“明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 高明峰犹豫的当儿，白丁上前一步说道：“宋玉兰白天托人送了字条给我，约我在此处会面，我担心有问题便叫高师兄陪同。” 高明峰连连点头说没错。 金足赤看向宋玉兰，扶着宋玉兰的那名女弟子摇摇头道：“她现在神志不清，问不出什么。” “那你们见个面，怎么弄成这样了？”金足赤直视白丁问道。 “她说我在潜龙湖向曹师叔求情，救了她的性命，想要报答我。” “报答你？”金足赤皱眉道，“所以你就想要强占她的身子？她不从，你就下了毒手？” 高明峰叫道：“放屁，是她想要强奸我师弟，被我阻止了！人是我伤的，你就说你想怎么滴吧。” 萧默低声道：“明峰你别乱说，以你的修为要制住她不是轻而易举，怎么可能把人伤成这样。” 说着萧默看向白丁，很显然认定是白丁下的手。 白丁还没开口解释，一旁的罗宓冲上来叫道：“我知道！那个白丁他想要夺取师姐体内的真龙之血，好复活恶龙！” “狗肏的，老子弄死你个阴逼！” 金银两色光交错，砰地一声巨响震得人耳鸣，是金足赤用双刃阔剑拦下高明峰的锄头，救下了罗宓。 萧默见状再不能袖手旁观，他突然出手，将几道灵气打入高明峰体内，气势汹汹的高明峰身子一颤，再也无法控制金锄头。 每个人修炼出的灵力各有不同，相互排斥，高阶修士可以将灵力凝实打入低阶修士大穴中，暂阻低阶修士灵气运行，是一种简单有效的常见手段。 “明峰，你再这样胡闹别怪我不客气了。” 高明峰着急喊道：“萧师兄，那小子就是一个阴险小人，一个大骗子，他才是罪魁祸首，你们千万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此事自会查明，你先别闹。”萧默知道高明峰的性子，又注入几股灵力，干脆封了高明峰全身，连声音都发不出，急得高明峰瞪圆了眼原地直哆嗦..... 白丁这时开口道：“宋玉兰见到我之后，体内龙血失控神志不清，我为了救她给她放了血，所以她才会是这样子，我们已经喂过回春丹，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金足赤看向罗宓，罗宓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不是，不是他说的那样。” 金足赤一拍罗宓后背，大声说道：“你怕什么，有我在这里，知道什么尽管说出来，我保证没人难为你。” 罗宓害怕地看了眼白丁，这才低声说：“我本来在清心林那边巡夜，高师兄找到我，说白丁要见我，我到这里后就看见白丁.....看见他.....” “看见什么，你快点说呀！”金足赤不耐烦道。 罗宓咬了咬牙，大声快速说道：“我看见白丁变成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正用一颗红色的珠子吸师姐的血，他好像叫那个珠子做龙源珠，他说吸完师姐就来吸我的血，要用我们的血复活神龙！” 第177章 融合 听完罗宓的指控，金足赤看向白丁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简直荒谬。”白丁摊手道，“龙神毁灭的那天我根本就不在场，什么龙源珠、复活龙神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萧默也开口道：“传说龙源珠是真龙临死前将本源大道凝结而成的宝物，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有待考证，即便是有，我也不认为真龙会为了白师弟凝结宝珠。” 白丁点头道：“众所周知，秘境被破当天青龙爆体而亡，又哪来的龙源珠？而且怎么可能被我得到？” 众人都把目光再度投向罗宓，罗宓急忙解释：“我确实看到了，那颗珠子现在就在高明峰师兄的储物空间里，不信你们取出来一看便知。” 储物法器通常需要主人的神识烙印方能开启，除非元神强度高出一两个大境界，才能强行抹除神识印记，在场的人没有谁能办到。 况且高明峰身份特殊，即便是萧默与金足赤也不好用强。 萧默解开高明峰身上的限制，还不待开口相劝，高明峰便叫道：“全都是这个叫罗宓的家伙搞的鬼，明明是他控制了宋玉兰要加害我白师弟，现在还恶人先告状！” “既然如此，那你让我查一查储物袋，真假立现。” “这......”高明峰按住腰间，对金足赤道，“我凭什么给你查，说没有就没有，有什么好查的。” 金足赤皱眉，“你不敢给我查，难道真有那东西？” “没有，这里边.......里边有我的隐私，哪能随便给人瞧！” 萧默见两人要吵起来，忙斡旋道：“明天是宗主的升婴喜会，况且那宋玉兰还未清醒，此事不如先放一放，等会后再请宗主、师叔们裁决。” 金足赤思忖片刻，摆手道：“全都带回禁闭室严加看管，等事情查清楚再放出来！” ...... 白丁几人被带回宗门，分开关进禁闭室羁押起来。 金足赤不顾高明峰与白丁的反对，强行收走了两人的储物袋。 禁闭室墙上没有窗，只有门上有一道小小的透气口，狭小的房间内也没有桌椅等物品，只能坐在地上。 事已至此，白丁只能静下心来思考如何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罗宓早就做好打算，即便白丁与高明峰指控他控制了宋玉兰，也找不出任何证据。 那颗记录有双修功法的石头铁定是找不到的，宋玉兰也只是一时恍惚，等罗宓再次控制住她，她说出的证词一定会对自己不利。 反倒是自己这边，万一龙源珠暴露出来事情就无法解释了，被收走龙源珠事小，要是被知道龙神还有残魂留在自己体内，不死也得关一辈子...... 白丁拍打着禁闭室大门，门上的小窗探出半张脸，一名满脸麻子的弟子不耐烦道：“敲什么敲，等事情清楚了自然会放你出去。” “这位师兄，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我师父，我想见她一面。” 麻脸弟子冷哼一声，“你就别想了，金长老特意交代过，现在你别想见任何人。” “只要你帮我，我愿意送上一颗上品灵石.......” “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麻脸砰地一下把小窗拉上，房间里一片漆黑，任凭白丁再怎么敲打也没有回应。 白丁只得放弃向师父付景薰求助，盘膝思考其他办法。 半晌，白丁打坐冥想，进入内窥状态。 元神空间内，枯树与巨龙交缠在一起，寂静无声。 白丁将本我意识投影成一道身躯，来到树下，默立良久。 “我知道你们都不是死物，既然强行侵入了我的神魂共处这么久，好歹相互交流一下。” 回应白丁的依旧是沉默。 白丁叹道：“我碰上麻烦了，你这条长虫不老实非要害死我，我死了大家一块儿玩完。”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白丁忍不住愤怒起来，随着心境变化，平静的意识空间内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吹得枯树与龙躯呜呜作响。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元神，凭什么让你们占据！凭什么任你们来主宰！” 意识空间内的一切开始分崩离析，具化出来的土地，天空，池水等一切全都化作虚无不复存在，甚至连白丁意识化形的身躯也消散无踪。 空荡荡的一片绝对黑暗中，唯有两团光亮漂浮。 一团光亮的中心，像是有一只燃烧的眼睛，正虎视眈眈望着自己，而另外一团光亮，一片混沌朦胧。 白丁自身没有了形体，元神像一团会发光的雾霭，心念一动便开始移动，下意识飘向那团混沌的光亮。 双方刚一接触，发生过的一切像是时光倒流一样回放，从万木岭回到公屋山，从漓水城到潜龙湖，所有发生过的一切都在回溯，最终停留在丈天山的那个悲剧发生的夜晚。 思绪随着一道光升上高空，眼前是险峻的崖顶，下方是连绵的云海，日出日落，沧海桑田，仿佛没有尽头，又仿佛只是一瞬。 （这不是我的记忆，这是那棵树的记忆吗？） 白丁这样想着，却发现自己正上方有一棵发光的大树正在飞速开枝散叶，开花结果。 随着果实壮大，光芒越来越耀眼，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接着是一阵阵巨响，伴着雷鸣，白丁感觉自己在高速下坠，身边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响声散去，听闻哭声不止，极为熟悉。 过了一会儿，哭声渐止，又听见一个声音说道：“这是雷击木心，有辟邪消灾的功效，你带着留个念想吧。” …… 白丁的视野逐渐恢复，眼前是颠簸摇晃的路景，驾车的那人回头笑道：“你终于醒了，再赶一天路，就能到潜龙湖你叔父家了。” 这一刻，两段不同分属的记忆终于重合起来，所有发生过的一幕幕按顺序重现一道…… 时间终于又回到白丁与光团接触的一瞬，周遭环境突然恢复到崩溃之前。 白丁猛然发现自己不再旁观者，而是化作了枯树本身。 那片奇怪的树叶变成自己的眼睛，而那条贪婪的巨龙正紧紧缠在自己的身体上，勒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哐啷~ 一声巨响把白丁拉回现实世界，突然照进来的强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白丁听见麻脸弟子冷漠的声音:“白丁你出来，长老会要审讯你。” 第178章 水源晶 重见天日后，白丁依然有些恍惚，还未从刚才漫长的回忆中缓过劲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艳阳高照，正是午时，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盛会还没有结束。 “我在禁闭室呆了多久？” “大概一天多，二十来个时辰。”麻脸弟子看了看白丁，“庆祝大会昨晚就结束了，上午陆续送宾客离开，这个时候才得空解决你的问题。” 白丁点点头，好奇问道：“只是帮我传个讯就能换来一颗上品灵石，你为什么不愿意？” “也许你觉得不可思议，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 “你憎恶我？” “不。”麻脸摇了摇头，“我只是尽我的职责，不过这儿确实有很多人讨厌你。” “因为西征的事？” 麻脸沉默了片刻，说道：“其实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上层的决定，你不过是拉出来的一个幌子，但大家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目标。” 白丁自嘲道：“我确实是更适合的那个。” 说话间，两人来到长老会议事大厅外。 麻脸将白丁交托给其他弟子，准备离去，白丁回头叫住他：“你是个有趣的人，等会我出来之后找你喝上几杯。” 麻脸愣了愣，不咸不淡回答道：“如果你是无辜的，我不介意陪你喝几杯。刑堂，杨司文。” 白丁点了点头，转身走进议事大厅...... 也算是沾了大会的光，难得长老会的人聚得这么齐，紫气门的中坚力量基本都集中在这大厅中。门主岳群端坐正中，下手位曹闻道、付景薰分列两侧，再往下就是几位老资历的长老和各堂堂主。 白丁暗自叹了口气，看这个阵仗，事情不可能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 付景薰与白丁对视一眼，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她心中作何感想。 不多时，高明峰、罗宓、宋玉兰先后被带上殿，四名当事人齐聚一堂。 高明峰还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站在白丁身侧，本想和白丁偷说上两句话，被一旁的长老喝止。 罗宓低眉顺眼，一副惴惴不安小心翼翼的作态，他身旁的宋玉兰倒是大大方方，看似神志恢复了正常。 岳群开口道：“事情我已经听徒儿萧默大致说过，不过在场各位想必还有很多不清楚内情，金足赤，你出来解释一下。” 金足赤躬身行了一礼，正准备出列上前，曹闻道突然喊道：“慢着！” “事情没有定论，我们不妨先听听当事人怎么说。”曹闻道笑了笑，“你们每边两人，就轮流把发生的事重述一遍，然后由大家辨别真伪，宗主以为如何？” “也好，今天诸位都在，相信这件事很快便能水落石出。”岳群看向付景薰问道，“事关你两位弟子，薰仙子有没有意见？” 付景薰摇了摇头。 曹闻道目光在四人身上扫了一遍，指着宋玉兰：“就由你先来吧。” “见过宗主，各位长老。”宋玉兰上前一步，行了个礼，“事情是这样的......” “......没想到他会提出那种要求，我已非完璧，便想着满足他一次也无妨......，直到他拿出了那颗珠子。”说到这儿，宋玉兰露出惊恐之色，“那颗珠子就像火种，点燃了我们体内的真龙之力，我和白丁的身体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或许是这个原因，被高师兄当成怪物袭击。” “我受伤之后，白丁便要高师兄去把罗宓带来，他说罗宓体内也有真龙之血，他需要这些血。高明峰离开后，白丁在我胸前开了个洞，用那颗珠子吸我的血，我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后面发生的事就不记得了。” 高明峰气急败坏嚷道：“你胡说八道！” 付景薰皱眉呵斥：“明峰，别插嘴，还没轮到你说话。” 高明峰涨红了脸，又不敢违抗师命，憋得难受，好在曹闻道这时对高明峰开口道：“那现在就由你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高明峰终于等着机会，急急忙忙讲道：“白天的时候，师弟收到一张字条.....” “.......分明是宋玉兰主动脱了衣服勾引我师弟，她还变成了人首蛇身的怪物，我见状出手打伤了她，本准备当场诛杀这个怪物，白师弟说事有蹊跷，叫我帮忙先把罗宓找来.......” 高明峰基本照实说出经过，只是没提龙源珠。 只说白丁抽走了宋玉兰的真龙血，实际上是在救她，还说罗宓用邪功控制了宋玉兰，连同他们合伙编造的故事也全盘托出。 “......这个骗局被白师弟识破，没想到他暗中给金足赤发了求救信号，金足赤赶来把我们当坏人给抓了起来，让那个骗子得逞。” 高明峰说完，在场众人议论纷纷。 曹闻道突然问：“那白丁用什么办法抽出宋玉兰的真龙血，是那颗珠子吗？” “这.....珠子.......”高明峰语塞，忍不住看向白丁。 白丁叹了口气，高明峰这表现已经等同承认，索性说道：“是有那么一颗珠子，至于是不是龙源珠我也不知道。” 曹闻道点了点头，也不追问，然后让罗宓说一说他知道的情况。 罗宓维持着他懦弱胆小的人设，矢口否认自己练了邪功控制宋玉兰，说这些都是白丁他们编造出来洗脱罪责的谎言，言明龙源珠就是复活龙神的关键，白丁想利用那颗珠子和他们的血来复活神龙。 两方把话说完，金足赤上前补充调查情况，确认宋玉兰托人给白丁送了字条，她身上的伤口也与描述吻合，至于高明峰说的神秘石头没有找到，而高明峰的储物袋至今还未打开。 付景薰开口道：“明峰，把那颗珠子先交出来。” 金足赤看了看岳群，见岳群点头，便把储物袋还给了高明峰。 高明峰犹豫了一会，走到付景薰身前，尽量远离白丁，这才不情愿地从储物袋中拿出那颗鲜红欲滴的龙源珠。 龙源珠一出现，堂下的宋玉兰体表立刻生出青色细鳞，几名弟子立刻拔剑上前将其围住。 反倒是一旁的白丁毫无变化，笔挺地站在原地，冷冷望向付景薰手中的红色珠子。 付景薰看了看白丁，捻着珠子检查一番，这才交给岳群。 “只是一颗水源晶罢了。” “水源晶？”岳群接过珠子，把玩一阵之后抛给曹闻道，“你看看。” 曹闻道接过珠子，问高明峰：“这珠子是你们在云岭山脉的地下阴河中找到的吧？” 高明峰瞳孔一缩，惊道：“师叔你早就知道了？” “肖倩已经向我汇报过，本来我不打算过问，不过现在看来不能不问了。”曹闻道笑了笑，把珠子丢还给高明峰，“按规矩，把你们所得的上品灵晶上缴七成给宗门。” 高明峰懵了一阵，正准备把龙源珠收起来，下方金足赤突然问道：“曹师叔，这真是水源晶？” “肖倩曾和我提过，高明峰与白丁两人应该是在云岭寻到过大量天然灵晶，我想着这也是他们二人的机缘，所以没有过问。天然灵晶有一定几率凝结出源晶，可以辅助提升相应属性的功法威能，这珠子想必就是那个时候得到的。” “那水源晶为什么是红色？” 白丁道：“我用它吸取了宋玉兰体内的真龙血，自然是红色。” 金足赤扭头看向罗宓，罗宓忙叫道：“我没有说谎！……把那珠子交给白丁，只要白丁接触那颗珠子，就能证明我的话！” 第179章 千日防贼 “试试看。” 岳群一句话给事情定了性，纵有百般无奈千般不甘也只能照做。 高明峰拿着龙源珠缓缓走向白丁，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宋玉兰惊呼一声，双腿发生异变化作蛇尾，围着的几名弟子长剑立刻架上她脖子，稍有异动便会身首异处。 “别，别杀我！我很清醒，我只是样子有些怪。” 宋玉兰嘴上在求饶，目光却瞟向一旁的罗宓。 罗宓没有注意到宋玉兰怨恨的目光，他盯着身体发生变化的白丁，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高明峰握着龙源珠走到白丁对面，白丁的颧骨以下已经被鳞片完全覆盖，头上生出一对弯曲分叉的犄角，赤红的双眸中一对橙黄竖瞳，浑身颤抖正竭力控制自己。 “你看，就是这个样子，他那天就是这个样子！”罗宓大叫道，“龙神侵占了他的肉体和元神，他早晚会被龙神完全吞噬自我。” 已经有几名长老起身，取出武器。 一白发长老请示道：“宗主，这两人被龙血污染异化，已非人类，不如就由我出手解决祸患。” “金长老你先别急，再看看。” 曹闻道既然先开了口，岳群也不反对，他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说：“再看看，有我在翻不了天。” “白师弟也是为了宗门任务，冒死潜入秘境才变成这样，你们不能杀他。”高明峰拦在白丁身前，眼巴巴地望向师父付景薰求助。 “我自己的弟子，若有问题也该由我动手，轮不到你们。” 付景薰青玉佩剑出鞘，挽了个花反握剑柄，立剑于肩后，下台走至白丁身侧。 “把珠子给白丁。” “啊，师父！”高明峰怔住，望向付景薰。 “给他！”付景薰冷声重复，转而对众人道，“若是白丁失控，我这个做师父的自当清理门户。” 高明峰回身，抬头望了望白丁狰狞的面庞，轻声喊道：“白师弟？白丁？” “给我。” 白丁的声音虽然变得嘶哑，但听上去尚存理智。 高明峰微微松了口气，把龙源珠放到白丁抬起的手掌上。 龙源珠亮起微光，从厚鳞和利爪间升起，停在掌心上方一动不动，一股狂暴凶戾的气息自白丁身体扩散而开，逼得高明峰退后两步。 付景薰皱起眉头盯着白丁，青玉剑已经虚握离手，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悬浮的龙源珠开始旋转，无数比发丝还细的红线从珠子里迸射出来，一头扎入白丁浑身上下鳞片的缝隙之中，远看白丁就像被红毛包裹的人蛹。 “他这是在做什么？” “可能是在吸收龙血吧。”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杀了他，杀了这个怪物！” ...... 周围的人嘴上喊得厉害，但曹闻道与岳群没有发令，还有一个面若寒霜的付景薰守在旁边，也只能是喊喊罢了，没人真敢动手。 就这样过了半炷香时间，红色的细丝越来越稀，龙源珠逐渐转白，最后停止旋转落回白丁掌心。 白丁握紧拳，紧闭双目，像雕像一样站在原地不动。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鳞片渐渐褪去，头上双角也慢慢回缩，变回人类模样。 “我没事了。”白丁睁眼说道，“刚才只是还未炼化龙血，所以身体有些失控。” “你没事就好。”高明峰上前拍拍白丁前胸，转身对众人说，“你们看，这还是我白师弟，并不是什么龙神。” 先前喊打喊杀的金长老质疑道：“我们谁也不清楚他身上发生了什么，现在的他真的是他吗？” 有人点头附和道：“或许被邪龙附体，假装出这副模样罢了。” 罗宓也不甘地再次叫道：“大家别被他骗了，他已经不是白丁。” 一时间议会大厅内喧闹嘈杂，议论纷纷。 “都安静！”曹闻道声音虽然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很快大家都闭上了嘴。 “吸收了这些龙血又精进了啊，都凝气六层了。”曹闻道先是感慨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岳群，“宗主，你看该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是有些麻烦呀！”岳群叹道，“直接杀了过于草率无情，留着又不放心.......” 付景薰道：“白丁由我看管便是，若是有任何异常我第一个杀了他。” 那白发金长老拱手道：“不妥，若是他隐忍个十几二十年，寻着机会逃出去，天大地大又如何找得到。” “不错，千日防贼不如永绝后患。” “正是这个理。” ...... 岳群没有立刻表态，他把皮球又踢还给曹闻道：“闻道，你觉得怎么处理为好？” 曹闻道似乎早有准备，他笑道：“西境的兽魂宗，东境的天海翼都有借助兽魂兽血提升战力的法门，潜龙湖秘境里也留有不少利用龙血强化肉体的研究心得，我们不能因为白丁他们身体出现一些异化特征，就把他们归类到异族之列。” 高明峰点头叫道：“对对，师叔说得对！” “至于白丁是不是被龙神夺魂，这个确实很难判断。”曹闻道顿了顿，“按理来说龙神覆灭那天，白丁远在漓水城，是没有机会被夺魂。” 罗宓悄悄扯了扯金足赤的衣角，金足赤与他对望一眼，然后上前拱手道：“曹师叔，恕我斗胆直言，龙神复活的玄机恐怕在于那颗龙源珠，而不是白丁本人。” 高明峰不满道：“都说了那是水源晶，不是什么龙源珠。” “龙源珠只是传说，没人见过，但水源晶恰好我也有，和你们那个不一样。”金足赤说着自储物空间取出一块长条形晶体，晶莹剔透，外观确实大不相同。 白丁开口道：“这珠子是我进入潜龙湖秘境之前得到的，我也是被逼潜入秘境，你硬要说这珠子与龙神有关系岂不是强词夺理？” 金足赤被反驳得哑口无言。 “好了，你们不用争了。”曹闻道转身向岳群回应道，“依我之见，这白丁不如就交给薰仙子。” 岳群点了点头，对几个顽固老头摆手道：“如今人族当道，莫说一缕残魂，就是活着的真龙也掀不起多大浪花，这白丁就交给薰仙子管制。” 付景薰遵命，白丁躬身道谢。 岳群微微一笑，望向金足赤的方向，“比起这个，我倒是对高明峰说的那个故事更感兴趣，真有那种双修功法吗？” 罗宓闻言当即下跪，喊道：“宗主英明，那都是他们瞎编的东西！” 第180章 大搜魂手 罗宓当然不会承认，白丁与高明峰坚持自己的说法，却也无法证明。 神秘的石头，诡异的双修功法，这件事听起来就十分离奇，然而恰恰是因为离奇，所以显得真实，因为没有人会编出这样一个蹩脚的故事来解释一切。 曹闻道用惊魂木检查过宋玉兰，摇头道：“没有发现神志被控制的迹象，要想知道真相，恐怕需要动用搜魂术。” “我反对！”金足赤站出来，指着白丁说道，“刚才为什么不对白丁搜魂？都知道搜魂后患极大，要搜便一视同仁，难道就因为白丁有个好师父便区别对待？” 金足赤的话硬气而且毫不留面子，可以说一下子得罪了曹闻道与付景薰两位金丹大修。 “足赤，不得无礼！” 白发老者起身训斥，正是先前请缨诛杀白丁的金长老。 “三爷，足赤只是就事论事。” “都怪老祖把你宠坏了，你竟敢如此......” “金长老你消消气，小金长老说的也有道理。”曹闻道安抚激动的金长老，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一视同仁！” 金足赤既是金自励的曾孙，也是金自励的亲传弟子，更是金家寄予厚望的接班人。 大长老金自励死后，金足赤年纪轻轻便进入了长老会，虽然职务不高，但是地位却不低，为了与他三爷区分，被人戏称为小金长老。 曹闻道此刻以小金长老相称，不乏调侃轻视之意。 听说要搜魂，白丁皱起眉，曹闻道曾经试过，当时搜魂对自己没有效果，何况现在自己已经与那古怪的枯树融为一体，神魂更加稳固。 “不可！”付景薰与高明峰几乎是同时出声反对。 付景薰道：“虽然曹副宗主精通此道，但搜魂一术风险极大，万一出点纰漏我这徒儿便是废了。” “只要放开心神配合，我保证他们无恙。” 曹闻道说话的同时，给了白丁一个意味不明的眼色。 白丁思忖片刻配合道：“白丁愿意接受搜魂，以证清白。” 一旁的高明峰急道：“白丁你傻了吗？这怎么能答应！” 白丁小声说：“师兄别担心，我这也不是头一遭了。” 高明峰知道白丁指的是抵抗过何大仙的搜魂，心底依然不踏实，可看白丁自信满满的样子又不知道该如何相劝，只能求助师父。 不料付景薰说：“既然他自己愿意，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曹闻道笑着望向金足赤，“小金长老这下没有意见了吧？” 金足赤沉默，也只得点点头...... “我这天绝地灭大搜魂手精妙无双，宋玉兰，只要你不存心抗拒便不会有任何损伤，来吧！” 说着曹闻道大手一挥，一只鬼爪大手凭空而现。 宋玉兰面无血色，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扑面而来的鬼手，在头颅被抓住后挣扎了几下，脚一软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鬼手消散，宋玉兰的身子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曹闻道冷笑一声，发令道:“马长老，你去看看宋玉兰的情况。” 马长老是门内医官，他依言上前扶起宋玉兰，检查过后，取出一粒药丸喂其服下，又在人中、合谷、百会，内关等穴扎针，不一会儿宋玉兰便转醒。 只是醒来后的宋玉兰目光涣散，口淌清涎，下身湿黄一片，骚气熏天...... 马长老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起身道：“宗主，她已经痴傻了。” 罗宓上前扶住宋玉兰，兰姐兰姐地喊个不停，可宋玉兰痴痴呆呆没有回应，罗宓怒视着曹闻道大吼：“你不是说没事的吗！我兰姐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岳群皱起眉头，显然也不大满意，“闻道，把人整成这样，你这手艺荒废了。” 曹闻道笑了笑，“我根本就未对她搜魂。” “哦，你没有用大搜魂手？” “没有。”曹闻道看着面色铁青的罗宓，说道，“我没有搜魂人却傻了，你是该来问我，还是问你自己呢？” ...... 付景薰自个倒了杯茶，往椅子上一坐，半晌没做声。 高明峰与白丁两人跪于桌前，大气也不敢出，盯着付景薰的翘头云纹锦靴发呆...... “说说吧，你们俩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啊，师父。”高明峰抬头刚说上一句，看到付景薰冰冷的目光立刻又低下头，“没了。” 说完瞟向一旁的白丁，才发现白丁也在瞟他...... “白丁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怕给师傅添麻烦。” “咦，那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还知道体恤为师？” “白丁不敢。” “不敢？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付景薰把手中茶碗一泼，茶水化作几股利箭穿透白丁上身，劲力带着白丁身体飞起，直至钉在后边的墙上。 高明峰忙叫道：“师父息怒！” “没你的事，先给我闭嘴！”付景薰起身走到白丁身前，冷声道，“把珠子交出来。” 白丁犹豫片刻，神识一动，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龙源珠。 付景薰两指捻着龙源珠说道：“你我心知肚明这不是水源晶，这一点宗主清楚，曹闻道也清楚，现在你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 “这.......的确是龙源珠。” 想到付景薰到底还是认可自己这个徒弟，在长老会上维护过自己，索性将真相告知了付景薰。 付景薰听完白丁的解释，手腕一转，将龙源珠收入她的储物空间内，钉住白丁的几支水箭也同时消散。 “你们记住，今后不管谁问起，这珠子都绝对不是龙源珠。” 白丁捂住流血的伤口问道：“为什么？” “仙盟四大家中的圣教自诩天圣一族后裔，传说他们保管着世间唯一一颗流传下来的龙源珠，乃是当年龙族臣服于天圣献上的信物，龙源珠是真龙临死前自愿才能凝成，无法强迫，他们绝不会容许你说的这个真相以及作为证据的珠子留存于世。” 高明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今天很多人都看到了这珠子。” 付景薰道：“真正见过龙源珠的人少之又少，他们是分辨不出来的，况且没人能想到世上还有另外一颗龙源珠，所以即便消息流传出去，也只会以为是无知修士错把别的东西认成龙源珠，以讹传讹罢了。” 白丁问：“所以宗主和曹师叔根本就不相信这是龙源珠？” “当然不信，在你对我坦白一切之前，连我也不信，不然你以为你今天能够蒙混过关？” 高明峰问：“既然大家都不相信，那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关系？” 白丁摇头道：“如果流传太广，即便仙盟认为是假也会派人来调查此事。” 付景薰点头道：“所以这珠子以后就由我保管，免得再生枝节，若有人问起，一口咬定就是水源晶。” 白丁皱眉问道：“那师父你什么时候能把这珠子还给我？” “还你？”付景薰看了白丁一眼，嗤笑道，“你什么时候能赢过我，我就什么时候还给你。” 第181章 请酒与喝酒 高明峰听了有些不满，壮着胆替白丁出头道：“师父，你怎么能抢师弟的机缘呢？” “机缘？放在手心里能接得住的才叫机缘，否则只会是祸患！这东西在你们手里不过是强化功法的道具，可它最大的价值却在于助人感悟天道，继续让你们留着是祸不是福。” 付景薰打量了一下白丁身上的伤口，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未做包扎却已经自行止血，不禁叹道： “真龙血效力果然非同一般，你这身板几乎可以和妖兽媲美，就是为师不动用灵力也达不到你这种效果，难怪你会惦记着那两人体内的真龙血脉。” 白丁愣了愣，摇头道：“师父你误会了，我没想......” “不必解释。”付景薰抬手让白丁停嘴，“下次记得做事干净些，别留下尾巴。” 白丁见状也不再多言，免得越描越黑，只是暗自苦恼何时才能取回龙源珠。 实际上白丁与枯树融为一体之后，对龙神也只是稍占优势，大殿之上，双方元神以白丁的元神识海为战场，展开了一场生死争夺大战。 本来这场元神大战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随着龙源珠中的真龙血脉注入身体，龙神的残魂也得到滋养壮大，终于从只有本能掠夺迈进灵智重开，这才让事情有了转机。 白丁与苏醒的龙神达成协议，将来为龙神寻一处天地灵脉藏下龙源珠，千年之后龙神便可以借此再塑龙躯，实现完全意义上的重生。 确立神魂契约之后，龙神暂时放弃对白丁身体的争夺，转入深眠蛰伏状态，这才让白丁获得了身体的完全控制权，度过难关。 可如今龙源珠被师父拿走，想要取回来遥遥无期，万一龙神哪天苏醒过来知道了这事，又是一桩麻烦......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多想无益。） 白丁与高明峰离开师父的房间，同时长吁一口气。 高明峰仍旧不放心，小声问道：“龙神的麻烦解决了？” “暂时是没事了。”白丁戳了戳自己额头，“它还在里边，不过睡着了。” “睡着了？你为什么不灭了它，以绝后患？” “我也想啊，可是有心无力，现在我和它订立了神魂契约，算是暂时和平了。” “神魂契约！”高明峰听了脸色一变，神魂契约是双方以本命元神交换达成的契约，一旦不能完成契约内容，将会遭受心魔反噬，沦为傀儡。 “你答应了它什么条件？” “复活重生。”白丁摇头叹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我只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喝上一场酒，再睡上一大觉。” ....... 白丁在刑堂找到了杨司文，邀请他一同前往万木岭外的东来酒楼喝酒。 杨司文想了想道：“虽然我答应过你，但现在情况有些特殊，我要请示过金长老，经过他同意我才能跟你去喝酒。” “哪个金长老？” “金足赤金长老。” 等了好一会儿，白丁依金足赤对自己的态度推测，这场酒多半要告吹，没想到杨司文回来说道：“走吧，金长老同意了。” 白丁颇感意外，“我还以为小金长老不会同意。” 杨司文一本正经道：“第一，金长老不喜欢别人称呼他时在前面加一个小字。第二，我不光是陪你喝酒，我还负有监视你的职责。” 白丁听完哭笑不得，“你既然要监视我，为什么又和我说明？” “我觉得这不是不能说的秘密，而且金长老也没有交待让我瞒着你。” “.......你......还真是个怪人。” 紫气东来，上有紫气门，下有东来楼。 东来楼就在万木岭高地下方的街市，身处楼顶还能远眺神木和万顷林海，是紫气门外围接待四方商贾来客的高档酒楼。 喜宴结束，这儿的生意像是退潮的海岸，相比之下冷清不少。 白丁在楼顶要了一桌酒菜，高明峰不想喝酒没来，就只有白丁与杨司文两人。 杨司文喝了杯酒，说道：“你如果是想从我这儿打听罗宓的消息，那么很抱歉，我不能说。” 白丁笑道：“我都不知道你也有参与审讯罗宓，我请你是因为在这万木岭，好像除了你没人愿意喝我的酒。” 杨司文点了点头，又喝了一杯。 “我只能陪你喝三杯，这是第二杯。” “为什么只喝三杯？” “这是我的原则，干我这一行的必须讲原则。” 白丁放下筷子道：“那你岂不是只剩下一杯酒喝了，你慢点喝，别一口闷，不然剩我一个人喝多没劲。” “喝完酒也会坐这儿，我说过我要监视你。” 白丁叹道：“你不是刑堂弟子吗，你那行是哪一行？” “处刑人。” “紫气门还需要专门的处刑人？” “当然，杀人很容易，但是折磨人却是一门技术，折磨修士更是一门学问。” 白丁砸吧砸吧嘴，问道：“何必还要上刑折磨，想知道什么搜魂不就行了？” “搜魂并不是万能的，搜魂得到的信息只是特定的片段，如果想得到一部完整的功法，是不可能通过搜魂获取。” 白丁停下手中的筷子，望向杨司文。 对方酒量看起来并不好，双颊泛红，让脸上的麻点尤为显眼。 “你喝醉了，这些话你本不该说。” 杨司文把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叹道：“当你知道了一个秘密，你自身也就成为了秘密的一部分。” 白丁还在品味杨司文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杨司文望向神木，主动开口道：“神木往南有一片墓园，我师父就葬在那里。” 白丁知道那片墓园，很多紫气门死去的长老，如果不选择落叶归根安葬故土，就会葬在那片墓园里，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像金长老一样可以安葬在神木之下。 “你师父什么时候走的？” “不久，就是去年西征的时候。” 白丁只得沉默。 “我说过这件事与你无关，我并不恨你。”杨司文顿了顿，道，“那里有许多和我师父一同牺牲的人，我觉得你应该去那里看看。” “我会去的。” 白丁把酒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杨司文又说：“我在师父碑前藏了点东西，如果我出了事，你就去把它取出来，送到里面留的地址。” “你会出什么事？” “不知道，但愿没事吧。” 白丁想了想答应下来，也不问是什么东西，而是问道：“为什么找我？” 杨司文叹了口气，回答道：“在这万木岭，好像除了你也没有人会请我喝酒。” 第128章 墓园 与枯树融合后，酒量反倒大不如前。 白丁醉醺醺地回到房间，倒头便睡上一大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巳时。 揉了揉还有些发晕的头，白丁这才奇怪何时酒量变得如此不堪。 想了许久，白丁得出一个自认为合理的解释，自己的酒量本就如此，原先枯树认为喝酒对身体是一种伤害，所以帮忙维持清醒，而如今双方合二为一，不再抗拒酒水的麻痹...... （也好，喝酒不醉又有什么意义，那还不如喝水。） 起床洗了把脸，换下一身酒气的脏衣，这才出了门。 现在大会结束，与宋玉兰、罗宓的纠葛也告一段落，这会儿没接到新的任务，正好有时间去墓园看一看。 高明峰没在房间，不知道去了哪儿，白丁便一个人来到杨司文昨天说的墓园。 墓园的规模比白丁想象的还要大，从山脚放眼望去，两座山头挨挨挤挤的全是石碑。 这里的碑比神木下的墓碑要简单得多，每座碑上只简单篆刻着墓主的名字以及生死年份，有些高碑甚至写有许多个名字，明显仅仅是对那些客死他乡，尸骨未还之人的一种纪念。 进入墓园没多远，就遇上一个身形佝偻的龙钟老翁，正拿着扫帚清扫小道上的落叶。 老翁用浑浊的目光瞟了瞟白丁，问道：“新来的？面生得很。” “在下白丁，想要去祭拜一下西征牺牲的同门，烦请老伯指一指路。” “白丁？”老翁听了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一番，这才指着西北方说，“都在那一片，不过我劝你暂时不要过去。” “为什么？” 老翁转过身继续扫他的地，自言自语道：“活的人不安生，都闹到死人的地盘来了。” 白丁皱了皱眉，决定还是先去看看，向老翁道过谢便朝西北方走去...... 从碑石的颜色很容易就判断出老翁说的那片地方在哪，或许是因为离世不久，还没有被人遗忘，虽然不是清明重阳，这一片也有不少前来祭奠的人，明显比其他地方要热闹很多。 白丁还是不太理解老翁话中的意思，难道这些扫墓的人会与自己为难？ 尽量避开旁人，白丁一边漫步，目光一边挨个墓碑扫过，上面是一个个陌生的名字。 这些人白丁从未见过，他们的死对于上层人物来说只是一个简单的决定，而对于他们的亲友来说，却是一场难以面对的灾难。 …… 终于白丁在一块墓碑上看到“张弛”的名字，停下脚步。 杨司文的师父就叫张弛。 张弛原先并不是紫气门的人，在旗天苑宝色旗下当差，因为犯了大错被赶出来，经人介绍师徒二人才加入紫气门。 刑讯逼供、凌迟斩首这些套路本就是他们的老本行，所以进了紫气门也被安排在了刑堂。 白丁蹲下在碑前仔细查看，其中一块青石板边缘的泥色较周边其他石缝要深一点，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有心寻找，平常人根本发现不出这一点点的异常。 白丁轻轻在石板上敲了敲，确定下方有空格。 想了一想，白丁没有去动它，既然杨司文说要等他出事才来取，那现在不是时候，况且白丁也希望不要有那个时候。 站起身来，突然发现有几人在朝自己这方靠拢，从他们的目光和表情来看，目标显然是自己。 “你还有脸到这儿来！”一个马脸男人指着白丁怒斥道。 旁侧一高颧骨女子道：“别假惺惺的装模作样，不是你我师兄根本不会死！” “原来是你，白丁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这几人的叫喊声吸引了这片墓区所有人的注意，有人驻足张望，也有人围了过来，不一会儿，白丁身边就围上十来号人。 “各位不要激动，我只是想来看看......” 人群中有人叫道：“你给我滚，这里的人都是你害死的！都是因为你！” “你自己有仇自己去报，凭什么要拉上这么多人替你送死！” “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我可怜的阿强......呜呜呜......” 白丁低头道：“抱歉，既然这里不欢迎我，我现在就走。” 刚准备离开，突然冒出一个鹅蛋脸，宽额头女弟子冲上前来拦住去路，她背对白丁朝众人喊道：“你们脑子都有毛病吗，这事怎么能怪到他身上！” 白丁皱眉，对眼前这女子没有印象，不知道她为何要替自己说话。 “为什么不怪他，不是他向宗主请愿，怎么会有这场祸事！” “对啊，凭什么我们要用性命去帮他复仇。” 鹅蛋脸女子指着说话几人骂道：“你们是猪脑子吗，也不想想，宗主他们为什么会付出这么大代价去给一名普普通通的弟子报仇？” 围着的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吭声。 女子有些得意地说：“所以这根本就是宗主长老他们自己的意思，你们不敢去质问宗主，不敢去问曹副宗、薰仙子，却只敢找白丁的麻烦，算什么本事！” 白丁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推了推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鹅蛋脸女子，低声说：“抱歉，让一让，我要走了。” “哎，你别走啊，我这不是正给你出头呢！”女子一把拽住白丁，“有我在你别怕，站这儿看谁敢赶你走。” “不必了，多谢！” 白丁迈步想走，可这女子不撒手。 她无视白丁的意愿，继续大声说道：“我告诉你们，这不是白丁的本意，他也是身不由己，你们谁要找他麻烦，我金玲玲第一个不答应。” 白丁掰开金玲玲的手，“谢谢你，这件事不需要再解释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是在帮你......你别走啊！” 白丁才走出人群，对面金足赤带着几人面对面正赶过来，只听金足赤大声喊道：“玲玲，别在这儿胡闹！” “表哥，我哪里胡闹了？”金琳琳不服气回答道，“本来就是呀，太爷爷死了，好处都让他们给占了，现在还把锅全让一个小弟子背，哪有这么好的事！” 金足赤冷眼瞟过白丁，带人从白丁身旁走过，来到金玲玲身旁。 “别说了，跟我回去！” 金玲玲甩开金足赤的手，朝白丁大喊道：“白丁你别走，你告诉大家，全都是你师父逼你的，你根本就没有签那份请愿书，还因为这事被你师父关了禁闭！” 人群闻言议论纷纷，全部注视着白丁等他回答。 白丁冷眼望了望金家兄妹，摇头道：“不，请愿书是我签的。” 说完转身就走，不再理会金玲玲的叫喊...... 第183章 大师姐 “窝囊废！”金玲玲一脸不甘地骂道，“原以为那个白丁是个有点血性的男人，没想到是个窝囊废！” 金足赤把房门关上，转身说道：“算了，就算白丁不承认，大家伙心里也有数。” 金玲玲一拍桌子，摇头道：“从我嘴里说出来，和从他嘴里说出来能一样吗？” “那还能怎么样，这个白丁显然察觉到了什么，不肯当众承认，铁了心要维护他师父。” 沉默了一会儿，金玲玲问道：“难道就这么看着付景薰出任大长老一职？” 金足赤皱了皱眉，低头在房里来回走了几步，刚准备开口，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三爷，您老怎么来了。” 白发老人冷冷扫视兄妹二人，冷哼一声。 “我不来敲打敲打，难道任由你们继续胡闹？” 金玲玲满不服气地辩解道：“三爷爷，我们这不是胡闹，我们是想帮您登上大长老之位。” “帮我？怎么帮？”金三爷指着两人说道，“就凭你们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小把戏？” 金足赤听了亦有不甘，说道：“大长老一职并不是谁修为高就合该谁来当，需得长老会投票通过，就是宗主也不能指定，三爷您德高望重，曾祖在世时门内事务实际上就是由您来打理，她付景薰一个外来投奔的野修，凭什么和您争！” “就是就是，人走茶凉，太爷爷才走没多久，这曹闻道就想着把长老会要过去，真不是个东西！”金玲玲在一旁连声附和。 不料金三爷怒道：“放肆！你们俩真当这紫气门姓金不成？” 金玲玲被吓得忙低下头，可金足赤依旧不服，反驳道：“当年若不是曾祖念及老宗主的旧情，哪里轮得到岳群当宗主？这次西征曾祖父用性命换来的化婴丹，凭什么就白白成就了岳群？” “闭嘴！” “不，我要说！”金足赤涨红了脸，满腔怨气不吐不快，“有化婴丹与渡劫塔，老祖他也一样有机会成就元婴，凭什么好处全让岳群得了！死的为什么不是曹闻道，不是付景薰，偏偏是我们金家老祖，这不公平，我不服！” 金三爷气得浑身哆嗦，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这是老祖自己做的决定，他把一生都奉献给了紫气门。”金三爷回忆往昔，叹道，“你太爷曾对我说，他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儿，他会为门派做出最好的选择，而不是为自己。” “所以他错了！他牺牲了自己的一切，现在又换来什么？”金足赤吼道，“岳群成了高高在上的元婴修士，曹闻道是手握大权的副宗主，现在长老会也要交给付景薰，那我们呢？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金家很快就会被边缘化，最后让人像狗一样撵出去。” 啪！ 金三爷给了金足赤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们是修士，修为才是根本！”金三爷怒道，“你若是不甘，就应该加紧修炼，早日结丹，而不是学那些世俗庸人玩弄权术！” 长叹了口气，金三爷又道：“付景薰是有一个半妖徒弟，也确实捏造了请愿书，那又如何？她是金丹修士，而我们金家现在没有金丹修士，这就是差别！就算我当上大长老又怎么样？我还能活几年？我走之后，这位子不还照样是她付景薰坐？” 金三爷老了，不光是白发苍苍的外表，还有一颗疲惫不堪的心。 拍了拍高他半头的金足赤，语重心长地说道：“足赤，你是老祖最疼爱的孙子，他曾断言你的成就必定在他之上，你万万不可舍本逐末，辜负了老祖的期望.......我们金家的未来就看你了。” 金足赤深深低下头，手指用力攥着自己的衣角，哽咽道：“三爷，我明白了！” ....... 白丁路上反复思量，逐渐回过味来。 这金家兄妹怕是早就安排人守在墓园，只等着自己一去，就粉墨登场唱这一出戏。 至于目的，白丁还不太清楚，不过白丁更想弄清楚的是，杨司文昨天是不是故意那样说，好引导自己去墓园一趟，给金家兄妹创造机会。 遗憾的是，白丁被拦在刑堂外。 门口的弟子说杨司文有重任在身，吃住都在刑牢，这几天不得与外界接触。 无奈之下白丁只得返回自己的房间，意外的是高明峰正在房里等自己。 “白师弟，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白丁翻了个白眼，坐下来讥讽道：“师兄你今年几岁？” “唔？”高明峰愣了愣，猛地跳起来敲打白丁脑袋，“你敢嘲笑我！” 白丁揉着头皱眉道：“师兄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先前师父找我去谈话了，她说宗主有意让她接替大长老一职，今后会常驻万木岭，不回公屋山了。” 白丁疑惑地问：“这算是好消息？” “当然，这里比公屋山好玩多了，而且师父当上大长老，我们也跟着神气了。” 白丁其实内心并不想留在这儿，微微点头算是勉强认可高明峰的说法。 “那坏消息呢？” 高明峰嘿嘿笑了笑，“坏消息就是留在这儿的只有我，你还是得回公屋山。” “我一个人回去？” “不是，大师姐很快就会回来，是你和大师姐一同回去，以后就由大师姐管教你。” “大师姐.......” 师父是曾提过，有一个叫做何美凰的大师姐在外游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大师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也没见过，我入门的时候师姐早外出游历去了。”高明峰想了想，补充道，“听说师父还没入紫气门之前就收了大师姐为徒，那时候师父还在一个叫什么方圆府的小门派，后来被紫气门吞并了。” “那这个大师姐有多大？” “那就有蛮大了，跟随师父很多年，估计都七老八十了吧。” 高明峰拍了拍白丁肩头，叹道：“其实师兄我也舍不得和你分开，不过师父说我被你带坏了，所以这次要让大师姐来好好调教你一番。” “呃......” “你也不必过分担心，我想大师姐都这么大岁数了，应该是个和蔼可亲好相处的人......” 白丁无语，年纪过百的修士大把，又有几个和蔼可亲。 年纪与脾气好坏没有必然关系，相反有些人年纪越大，脾气也越古怪，而那些活了几百年的金丹、元婴修士，更是不把人当人看...... 第184章 会议 白丁又去过刑堂两次，依然见不着杨司文，刑讯的进程属于机密，不会对白丁透露。 刑堂是金足赤的地盘，所以白丁恰好也撞见过他。 金足赤没有再表露出对白丁的敌意，而是转为了彻底的漠视，仿佛面前的白丁只是路边的一株杂草，一块石头，丝毫引不起他的注意。 倒是他身旁的金玲玲还在耿耿于怀，瞥见白丁忍不住出言嘲讽几句，白丁全当听不到，学着金足赤的样子无视她。 三天后，长老会召开会议，选定紫气门新一届的大长老。 师父付景薰是候选人之一，身为弟子理应出席助威。 白丁与高明峰一左一右立于付景薰座后，因为面容过于稚嫩，威风是没有半点，反到衬得付景薰像是带两个娃的少妇...... 岳群先是缅怀了一番已故的金自励，然后才说道：“如今长老会群龙无首，大长老一职空缺，我今天把大家聚起来，就是想要推选出新一任的大长老。” 曹闻道站出来说：“此事我与老金早有过交流，原定西征归来，老金就卸任大长老一职，与薰仙子互换，前往公屋山养老，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老金没能平安归来。” 不出所料，资历最老的几个古董站出来反对。 “其实这些年长老会上上下下都是金三爷在管理，大小事务井井有条，门派蒸蒸日上，虽然没有大长老之名，却行大长老之责，依我看，不如就让金三爷名正言顺地坐上这个位置。” 一旁另一老者捋着白须点头道：“不错，我们大家相互熟悉，配合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下方的长老们议论纷纷，几名中生代长老也出言附议。 岳群不动声色，点头道：“几位长老说得也很有道理，那就按规矩，大家投票选举，得票多的人出任大长老。” 下方众人纷纷表示同意，就在大家准备投票的时候，金三爷走了出来。 他向台上的岳群鞠了一躬，又转身对后方众长老抱拳作揖，这才开口道：“感谢诸位错爱，我金某人如今年岁已高，处理宗门事务着实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听得口风不对，立刻有人叫道：“哪儿的话，三爷您老当益壮，就别谦让了。” “对呀，如今我们紫气门正是大举扩张之时，离不开您老！” ....... 出声的人不少，往常极为活跃的金足赤此刻却一言不发，低着头看不到面上表情。 “大家的好意金某心领了。”金三爷两手抬起，压了压示意安静下来，“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是时候把位置让给年轻人了，劳碌一辈子，晚年我也想享享清福喽。” 说着转身对岳群再次鞠躬，“宗主，金先扬告老还乡，请宗主首肯！” 岳群站起身，上前双手扶起金三爷出言挽留，金三爷连连摇头拒绝，坚决请辞。 一旁的付景薰与曹闻道见状也上前相劝...... 高明峰疑惑问白丁：“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来真的？” 白丁瞟了眼低头不语的金足赤，见他垂下的双手紧紧握拳，大概猜到了情形，点头道：“不像是以退为进，金三爷是真打算退休了。” 最终，这场竞选以金三爷主动退出告终，付景薰顺理成章当上了新一任大长老。 尽管长老会中有不少人不甘不愿，可事情已成定局，金三爷自己撒手不愿干，你再怎么支持也无济于事...... 定下这桩事之后，岳群又公开商议了两件事，巧的是这两件事都与婚事有关。 一是迎娶幽兰仙子的事提上议程，由曹闻道做代表，携厚礼前往惊鸿宫提亲，顺利的话三个月后大婚。 二是极乐宫极乐上人纳妾，宗主岳群打算亲自上门道贺。 第一件事其实早就传开了，也不是什么秘密，这第二件事却让人颇感意外。 极乐宫虽然贵列仙盟四大家，但毕竟远在中州，与紫气门八杆子扯不上关系，况且只是纳个小妾，宗主岳群千里迢迢亲自登门道贺，实在是有些掉价。 当即有长老问道：“宗主，可曾收到极乐宫的请帖？” 岳群摇摇头，淡淡笑道：“想必各位有所耳闻，极乐上人娶的是朱砂门的弟子白月光，所以这一次可由朱砂门做主，邀请我们紫气门陪同出席。” “南境还邀请了哪些门派？” “云霞宗与天机门自然在列，还有与朱砂门交好的几家门派。” 台下交头接耳讨论了许久，也没有统一意见。 支持的人认为，岳群刚刚跻身元婴境界，正好借此机会广交好友，扩大紫气门的影响力，甚至与极乐宫攀上关系。 反对的人则认为，朱砂门于极乐宫就好比凡俗之中攀上豪门权贵的寒族贱民，跟着去了也只会遭人轻视怠慢，宗主不宜亲自前往。 两方各执一词，付景薰这个新鲜出炉的大长老叫停下方争吵，对岳群道：“大家的看法各有各的道理，宗主大婚在即，不宜远赴中州，不如就由我代宗主走一趟。” 曹闻道点头道：“我觉得大长老的建议可行，一来不失身份礼数，二来也可以避免尴尬。” 岳群想了想，点点头。 “萧默！” “师父，有何吩咐？” 岳群拍了拍萧默，说道：“就由你代表为师，随大长老一同前往中州极乐宫。” “弟子遵命。” 林瓶儿挤到萧默身旁，怯生生道：“师父，徒儿.....徒儿也想去中州见见世面。” 岳群盯着林瓶儿看了会，才笑道：“那好吧，一切都要听从长老和师兄安排。” 林瓶儿大喜，连忙道谢。 ....... 高明峰摇着白丁胳膊，激动说道：“师弟，我们也可以跟着师父去中州啦！” “恭喜师兄。” “咦，你不去吗？那可是中州，而且是极乐宫，四大家之一。” “我不想去。”白丁摇摇头，“我怕去了会有麻烦。” 高明峰立即明白了白丁的意思，万一白丁身体发生点变化被人瞧见，确实难以解释。 就在高明峰为白丁惋惜之际，沉默了一整场会议的金足赤突然开口道：“宗主，我也想随同付长老前往中州。” 第185章 武艺 开完大会开小会，正所谓大会走过场，小会定乾坤，付景薰作为大长老自然参加高层几人的小会去了，留下高明峰与白丁自由活动。 散场的人流如同开闸泄水一般，熙熙攘攘挤出议会大厅门口。 跟随人流移动间，白丁忽然察觉前方有一老者背影有些熟悉，好像是在湖口镇选拔时，考校过武艺的那名监考老者。 于是询问身旁的高明峰。 “是侯长老，你找他有事吗？” “侯长老曾邀请过我，说入门之后可以找他习武。” 高明峰道：“候长老属于半道出家，修行前曾是世俗之中的武道宗师，所以对武技有特殊感情，不过嘛.......愿意跟他习武的大都是些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很少。” “为什么？” “因为有飞剑，有法宝，还有各种神通术法。”高明峰指着前方道，“比如那人距我五十步，等他靠近我，已经足够我杀他好几回了，一般修士是不可能快过飞剑，所以只有凝气初期不能御物的外门弟子乐于向他求教。” 白丁皱眉道：“剑气拳罡一样能够远距离伤人。” 高明峰摇头说：“那玩意打出去就不受控制了，哪里比得上御物灵活。” “我想学一学。” 高明峰耸耸肩，无所谓道：“你去试试吧，候长老应该很乐意教你，不过很快你就会发现那玩意有些鸡肋。” ...... 演武堂外，告别了几位好友的候长老倏地回头，盯着白丁问道：“你一路上跟着我做什么？” 白丁行礼道：“侯长老，难道你忘了当初说过的话？” “我说过什么？” “你说我若是入门，可以来寻你学习武艺。” 侯长老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如今已是薰仙子的高徒，还来学我这不入流的武术做什么？” “技多不压身，多学点总是好的。”白丁笑道，“而且我觉得我有武学天赋。” 听了白丁大言不惭的话，候长老一挑眉毛，“武学天赋？” 嗤笑一声，甩头道：“正好演武堂空着，跟我进去练练？” 演武堂内有数座方台，是门内弟子比武切磋的地方，候长老挑了一座十丈长宽的小台子，勾手道：“来，让我瞧瞧你所谓的武学天赋。” 白丁行了一礼，问道：“怎么个练法？” “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只要把我打下台子就算你赢。” “得罪了！” 白丁放出逆鳞，候长老侧身让过，匕首立刻折回射向肩头。 候长老肩膀一斜再次闪开，同时出声道：“放手施为，不要怕伤着我。” 白丁不再顾忌，全力操控逆鳞匕首以最快的速度围绕着候长老展开攻势，暗红色的匕首像是画笔，在候长老身周围来回反复，勾勒出一条条眼花缭乱的曲线， 起先候长老只凭身体扭动，做出匪夷所思的动作避开攻击，但片刻后就有些手忙脚乱，眼见要被匕首所伤，一道蓝光亮起，金鸣声响。 白丁的逆鳞被格开，只见候长老手中多了一把碧蓝色的短刀。 “呃......你御剑的水平.......确实不错！”候长老老脸有点发红，低声喝道，“小心，我来了！” 话音未落，候长老已经启动冲向白丁。 白丁立即御剑阻拦，可候长老蓝刀在手，不管白丁怎么攻击都能抢先一步封住。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候长老已经扑到白丁身前，空着的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向白丁前胸。 白丁也学过一点武艺，闪身抬手反攻候长老大开的前胸，同时使逆鳞攻击候长老支撑脚。 候长老的手直拍转为横扫，同时扭身一记侧踢将白丁的匕首踢开。 白丁还没触及候长老的身体，就感觉一股大力扑来，急忙护住胸口。 没想到候长老的手像蛇一样绕开白丁护胸的手，一掌按在白丁小腹上，将白丁推飞出去。 砰地一声，候长老用蓝色短刀再次击开逆鳞，身子已经站直，看着远去的白丁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白丁双脚迅速异化，脚掌的勾爪破靴而出抓向地面，在青石台上留下几道长长的抓痕，止住去势。 “抱歉，没这么容易。”白丁站稳之后挺直胸，鳞片从皮下生出覆盖在体表，双手化作利爪，“这就是我的天赋。” “原来如此。”候长老微微点头，叫道，“再来！” ...... 候长老有意观察白丁的半兽之躯，收着拳脚力道，逐渐加大试探白丁的极限。 白丁仗着皮糙肉厚，与候长老展开拳拳到肉的贴身肉搏，同时也不忘一心二用，操控逆鳞偷袭。 一老一少在台上来来回回打了许久。 白丁几次都差点被轰下台，却总能在最后关头化险为夷，心中清楚候长老这是有意放水。 时间一长灵力衰竭，无力再御使逆鳞，白丁将匕首收回。 站定道：“是我输了。” 候长老也收了他的蓝色短刀，点评道：“果然有点天赋，如果不是你境界差我太多，我还可能真被你轰下去。” 白丁拱手道：“那候长老可否传我武艺？” 候长老笑道：“我这不是已经传你了吗？” 见白丁不明，候长老道：“凡间武学也懂得无招胜有招，那些套路招法根本不值一提，武术的基础是力与速，加之长期锻炼出来的技。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智、勇、信。” “智、勇、信？” 候长老点头道：“智慧、勇气和信念，” 白丁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对战，似有所悟。 这时演武堂门口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这种蠢笨的打法有什么好学的，我一式神通下去管教对方飞灰湮灭，哪里还有机会让人近身。” 白丁闻声望去，一个高挑的成熟女子抱手依在门边，一双杏眼含笑正望向自己，右眼眼角下方还有一颗红痣，衣裙下摆开叉，露出半截雪白修长的美腿。 候长老眯了眯眼，显然对女人轻看的话语心有不满。 他上前一步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我好像没有在万木岭见过你。” “你当然没见过我，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儿。” 女人说着朝台子走过来，指着白丁说道：“我是来找这小子的，跟我走吧，白丁。” 白丁略一思索，试探问道：“大师姐？” 第186章 见猎心喜 “还算机灵，一下子就猜到了。” 白丁苦笑，权当这位大师姐是在夸奖自己吧。 向候长老道谢正欲离开，不料候长老叫道：“等一等。” 何美凰有些不耐烦地回身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候长老道：“我观令师弟天赋异禀，见猎心喜，自创了一门御体术想要传授于他。” “他？天赋异禀？”何美凰伸手去掐白丁的脸颊，白丁本能偏头去躲，却不想何美凰的手突然向旁边一移，白丁就像自己把脸给送了上去。 “弄得不人不鬼的样子，这天赋不要也罢。”何美凰掐着白丁的面皮说道。 白丁抬手拨开何美凰的手掌，“大师姐，我想学。” “这破玩意有什么好学的，回头师姐传你两招，保管比这好用得多。” 何美凰口无遮拦的话语深深刺疼了候长老，只听他含怒冷声道：“前辈修为虽高，可也不能如此目中无人，侯啸天斗胆向前辈讨教几招。” 何美凰冷哼一声，走到候长老身前，扬起头鄙夷道：“你不过筑基二层，根本不配和我动手。” 候长老个子本就不高，与身形颀长的何美凰站在一起，足足矮了近一头，加上何美凰是仰着头说话，真真正正的目中无人。 “得罪了！”候长老低吼一声，蓝色刀光直劈何美凰前胸。 何美凰面带讥讽后退一小步，刚好避开刀芒。 候长老另一只手白光一闪，多出一把月白长剑，直刺何美凰小腹。 只见何美凰脚尖轻点，身体离地两尺来高，衣裙飘舞，露出一双圆滚紧实的象白长腿。 两腿一并，竟然把刺来的那柄月白长剑夹在胯下...... 候长老憋红了脸用力拔剑，连拔两下拔不出来。 何美凰讥笑道：“老东西，不中看也不中用了唷～” 候长老大怒，蓝色短刀势大力沉一记横劈，恨不得把眼前这双腿连根斩断。 何美凰后滑一步，躲开短刀，同时也松开了候长老的长剑。 候长老只攻不守，长剑短刀轮番上阵，可何美凰好似在刀光剑影中闲庭信步，轻描淡写地避开了候长老的杀招。 白丁只知道大师姐比候长老修为要高，到底高多少心里也没数，不过看这情形应该是高出一大截。 眼见大师姐面露不悦，白丁忙叫道：“师姐手下留情！” 何美凰两指一摇，候长老全身突然冒起熊熊烈焰，惊得他急忙拍打身体灭火，不再追砍何美凰。 这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眨眼功夫便告熄灭。 候长老浑身衣服毛发都化作灰烬，赤身裸体一片焦黑，活像市场上刚刚用稻草烧过毛的肉鸡。 “候长老，你有没有事？” 候长老一把推开上前询问的白丁，怒瞪何美凰片刻，艰难地躬下身抱拳道：“多谢前辈赐教，侯啸天铭记于心！” 说完身形一闪，捂住下体以最快速度离开了演武堂。 白丁愠怒道：“师姐，我不过是向候长老学习武技，你这样做实在是欺人太甚！” “误人子弟！今后你的修行由我说了算！” 说着何美凰又上手打算扯白丁耳朵。 白丁这一次没有闪躲，出人意料地迎着手快速向前，撞进何美凰怀中。 何美凰轻咦了一声，手转为搂住白丁肩膀，“小子还挺倔，跟我去见师父。” 白丁打开何美凰的手，冷冷说道：“我现在要去向候长老道歉，晚点自会去寻师父。” 何美凰居然也没阻拦，抱肘看着白丁走出演武堂...... ...... 夜里，白丁向师父请安，高明峰与何美凰都在。 付景薰道：“白天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候长老现在情况如何？” “候长老他不肯见我，伤势应该不重，只是......” 白丁看向一旁站着的何美凰与高明峰，何美凰微微仰着头，似笑非笑，身边的高明峰则是哭丧着脸，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只是受了师姐的羞辱，现在还在气头上。” “美凰，你等会与白丁一起去，向候长老诚恳道歉，如果他不原谅你，你就别回来见我！” “是，师父。” 何美凰答应得很干脆，也看不出任何不满情绪。 付景薰满意地点点头，对白丁说：“过两天为师就会动身前往中州，届时你便和你师姐一同返回公屋山竹坪峰，今后你的修行由你师姐指点，留在那边好生修练，等你筑基之后再调你来总门。” “是！” 付景薰又分别叮嘱交代一番，便让白丁与何美凰去找候长老道歉。 白丁问高明峰要不要同去，高明峰瞟了一眼何美凰，像躲瘟神一样连连摇头，避之不及。 来到候长老府前，白丁刚准备敲门，何美凰一脚踹开门，大声喊道：“侯老儿，我来了，你快点出来！” 白丁忙上前拉住何美凰，“师姐，你这样哪是来道歉的？” “你别管！”说着几道灵气打入白丁体内，再一踢白丁膝盖窝，白丁便跪在地上动也不能动....... “你快点出来，不然我烧了你这房子。” 不一会，候长老黑着脸走了出来。 “前辈深夜来此，有何指教？” “我师父要我向你道歉，只有你先原谅我，师父她才原谅我。”何美凰甩了甩头发，问道：“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候长老冷哼一声，“不敢，侯某技不如人，自取其辱罢了，不关前辈的事。” “看来你还是有怨气呐。” “没有。” “你当我瞎了，看不出你在阴阳怪气？”何美凰走到候长老身前，低头在他耳边低声说，“我陪你睡一晚，就当给你道歉。” 候长老浑身一颤，后退半步，盯着何美凰妖媚的脸结巴了半天：“你......你......不知廉耻！” 何美凰紧逼上前，贴着候长老说：“我不美吗？你不想要吗？” “荒谬！老夫岂是这种下流无耻之人。”候长老撇开头怒道。 “那就难办了，你既不愿睡我，又不肯原谅我。”何美凰眨眨眼，突然回身指着白丁说，“那这样吧，你把你那套功法传给我师弟，我就当你原谅我了。” 白丁与候长老二人皆是愕然无语，这是什么话？到底是谁原谅谁？ “不教！我那点东西入不了你的眼。” “你就教吧，你看我师弟都给你跪下了。”何美凰拍着候长老胸口道，“天赋异禀，见猎心喜，这不都是你自己说的吗？” 候长老还想拒绝，何美凰冷着脸警告道：“你教还是不教？” “我……教！我教还不行吗？” 候长老连连摇头，低声骂道:“疯子！神经病！” ....... 离开候长老的院子后，何美凰笑道：“你学了他的功法，那就可以向师父证明他原谅我们了。” 想想今后还要长期和这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师姐相处，白丁突然觉得晚风冷飕飕的...... “师姐.......你到底是什么修为？” “半步金丹。” “哦。”白丁点点头，难怪师姐对付候长老那么轻松。 “那.......你多大年纪了？” 何美凰突然停下来，用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白丁警告道：“下次再听见你问这个问题，我保证把你吊起来烧足三天三夜！” 第187章 梁上君子 三日后，付景薰带队，一行人踏上了前往中州的路途。 临走之前，高明峰同情地看着鼻青脸肿的白丁，本欲说点什么，瞥了眼旁边笑容满面的大师姐，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只道了声珍重。 倒是林瓶儿好奇地问：“白丁你怎么这副模样？是被谁打的？” “师弟这几日勤加练习候长老的御体术，近身肉搏，一点小伤在所难免。” 大师姐既然这么说了，白丁也只能勉强地笑笑点头。 林瓶儿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一旁的萧默道：“候长老自创以气御体的功法，却有独到之处，白师弟你能这般用心练习，候长老定然十分欣慰。” 白丁报以苦笑，候长老这几日看见自己就像看见了瘟神，老早就躲得远远的，何来欣慰一说，自己这一身伤全拜大师姐所赐。 明明可以点到为止的动作，非要拳拳到肉，还美其名曰锻体。 何美凰道：“这种粗鄙功法也只适合我这笨师弟，瓶儿妹妹天资聪颖，清丽动人，万万不可练这东西。” 林瓶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讪讪道：“哪里，姐姐说笑了。” 金足赤过来催促，几人就此别过。 送走了师父，何美凰搂着白丁故作惆怅道：“小白，师父和小胖都走了，今后就留下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 “师父和高师兄又不是不回来。”白丁摸着还未消肿的脸颊，吐词不清，“还有师姐，别叫我小白，跟唤狗一样。” “好的，小白，等会我们也动身赶往公屋山。” 白丁想了想道：“师姐暂缓两日，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 刑堂外，白丁再次吃了闭门羹。 正在犹豫是否去墓地取出碑前的东西，大师姐何美凰突然冒出来。 “那杨司文是什么人，你非要见他？” 白丁迟疑了一会，把前因后果说完，何美凰嗤笑道：“不过是喝了一场酒而已，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但是我已经答应了他。” 何美凰摇头道：“他故意骗你去墓地就说明他和金足赤是一伙的，那墓地里的东西你最好别去碰。” “我有想过，也可能是金足赤偷听了我们的谈话。”白丁摊手道，“所以我想找他当面确认。” “你真是个事精，本事不大，还尽爱管闲事。”何美凰翻了个大白眼。 “师姐教训的是，但放着不管我心里老是有个疙瘩，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不劳师姐费心。” 何美凰美目一转，神秘兮兮地小声说：“我们悄悄摸进刑房，去找你说的那个杨司文。” “这.....不太好吧，刑房重地我们偷偷遛进去，万一被发现麻烦就大了，不如我们先去看看墓碑下边是什么东西。” “你还知道麻烦？金足赤如果真的偷听你们谈话，那东西早就被他得到了，你还去找什么。” 白丁想想师姐说的也有道理，还是犹豫道：“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何美凰一脸严肃教训道，“到了里面一切行动听我指挥，不得擅作主张。” ...... 一人贴上一张隐身符，功效半个时辰。 何美凰传音道：“我走前面，你现在看不见我，我叫你走你就走，叫你停你便停。” 白丁应了一声，然后便看着何美凰进了刑堂大门...... “现在进来，停在右边银杏树下。” 白丁按照指示进了院子，何美凰正在前方探路，见她突然回头，白丁装模作样四下张望，假装看不见她。 很快何美凰又下指令：“右边回廊过来，走到底，注意不要让旁边的人察觉。” “来了，就来了。” ...... 一路上经过三重门，每道门都有人把守，不过这都难不住何美凰。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秘法，这些看门之人不仅一个个变得呆滞僵硬，甚至会主动为二人开门关门。 终于下到地牢深处，何美凰在一间密室外停住，皱眉观察了好一会儿。 白丁也不敢出声询问，只能站在原地等着。 “不行，这房间需要特殊的密匙，如果强行打开就会惊动守卫。” “师姐你不是能控制守卫吗，让他们替你开门便是。” “密匙不在看守身上，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在此处负责之人身上。” 白丁想了想，负责的人很可能是金足赤，只是金足赤如今人去了中州，也不知道钥匙交由谁保管。 白丁凝神盯着锁孔看了一会儿，双眼隐约能够透过表面看见一些明暗不一的线条，有些线条连接着灵石，有些连接着符阵，好像在蒋茜的炼器藏书中看过这种门禁的详细介绍...... 何美凰传音道：“想不到竟然这么严密，我们回去吧。” “师姐你等等，我或许有办法打开这门。” “你？”何美凰显然不太相信，“这门有示警法阵，强行打开外边立刻就会有感应，到时候我们被围堵在地牢内，我倒是有办法脱身，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白丁沉默了一会儿，点头确认道：“应该可以。” “你有几成把握？” “七八成吧。” “可别逞能哦，害的只会是自己。”何美凰虽然这么说，却退后几步把位置让出来，“你要试便试试吧。” 按照书上的描述，这种门禁有防御示警等多种功能，一旦用错钥匙或者遭受破坏，就会立刻启动防御阵法，并且对外示警。 采用机械与灵力双重耦合机制，任何一种配合不上都打不开。 虽然脑海中推演过没有问题，但实际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白丁紧张地将灵力送入锁孔，沿着看到的轨迹分别送至几处灵石，按照书中记载的顺序暂时切断灵石对外的供给..... 见白丁满头大汗，何美凰问道：“你行不行啊？” 白丁松了口气，“灵力锁暂时失效了，接下来是机簧部分。” 取出自己做木件的微雕工具，稍加改造后，便尝试用来解锁。 好在已经熟悉内部结构，加上切断了报警的灵力回路，在试错几次之后，终于听见内部机关响动，门锁终于开了...... “行啊师弟，没想到你还是梁上君子的料。” 何美凰看到门开，竟然比白丁还要兴奋，当即推门闯入，白丁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这才后脚跟进去。 进门后，眼前的景象让白丁大吃一惊。 罗宓与宋玉兰被吊在半空中，浑身爬满了黑色肉虫，半指长的黑虫在他们口鼻眼耳中钻进钻出，把他们的身体当成了巢穴。 而在他们一旁，坐着手拿纸笔的杨司文，一只黑得发亮的巨型肉虫盘踞在杨司文头顶，像一顶黑色大帽子。 肉虫的十几对脚嵌入杨司文前额和两鬓的皮肉中，浑然一体，而杨司文双眼翻白，对突然闯入的二人毫无反应。 何美凰错愕过后，立刻上前查看杨司文记载的内容。 “杨兄！？” 白丁试着唤醒杨司文，不料何美凰道：“别碰他！这是巫蛊门的噬髓蛊。” 第188章 逃遁 白丁缩回了手，看向何美凰。 何美凰一边翻看记录一边解释道：“你找的这个人是巫蛊门的传人，可惜本事不到家，被蛊虫反噬，已经没救了。” “蛊虫？”白丁还准备细问，忽见何美凰面色一变，露出罕见的惊慌之色。 “快走!” 何美凰丢下手中稿纸，拉着白丁就朝外跑。 白丁回头匆匆一瞥，只看见纸上画着一对男女摆出怪异姿势，一旁还有附有大段注释文字。 冲出密室，何美凰反道而行，直奔地牢更深处，随手打出一团火焰，点燃了墙上的壁灯。 “抱紧我，别用灵力，无论如何也不能撒手！” 白丁的手被何美凰一拉，一头撞进绵软怀中，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已经是一片火红。 赶紧依言紧抱住何美凰的身体，周围温度急速飙升，就好像整个人被丢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炉之中，炙热的高温让白丁闭紧双眼。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白丁却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燃烧，先是毛发与衣物，很快轮到全身的皮肤，皮下脂肪被点燃，血液在火焰中迅速汽化流失，肌肉不受控制地开始收缩...... 好在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白丁的身体便从火光中飞了出来。 周围的温度已经降下来，可白丁几乎感觉不到，因为体表早已碳化，失去了知觉，躺在地上像一段人形焦炭。 被灼伤的眼睛模模糊糊看见一团光，一个高挑的黑影从光中走了出来。 “快运转灵力排出体内的热量。” 是大师姐何美凰的声音，白丁立刻照做，忍着体内剧痛疏导出残留的火毒。 何美凰同时在白丁身上抹上一些不知名的药膏，药力渗入内腑，清清凉凉，让人舒服很多。 “怕你坚持不住，只能先逃到这儿了。” （天道好轮回，当初火烧寇致，如今轮到自己尝尝个中滋味了.......） 强悍的自愈能力开始发挥效力，几息后白丁感觉好了很多，模糊的视力也开始逐渐恢复，这才发现自己在一间炼丹房中，看到的那团光实际上是丹炉下的火灶。 白丁惊讶道:“这是门内的炼丹房？离刑堂足有两里地。” “嗯，火遁术，如果不是你坚持不了还可以跑更远，他们应该追踪不到我们了。”何美凰催促道，“快点，我们要尽快露面，免得让人怀疑。” “是谁来了？” “元婴修士，应该是宗主岳群。” 白丁皱眉道：“他怎么会来，会不会留下什么证据？” 何美凰想了想摇头道：“应该没有，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 平时不进行对战的时候，演武堂都是空着的。 加上白丁这几天都在演武堂接受师姐的“特训”，起先还有几个看热闹的弟子，后来被师姐拉来当做陪练，吃了些苦头，便再没人敢来了。 白丁一声惨叫从演武堂大台上飞下来，急忙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灭了身上的火势。 何美凰站在台上冷哼道：“起来继续，别想偷懒！” 这时门外进来几人，领头的居然是门主岳群。 岳群扶起白丁，一股柔和的灵力注入体内，让白丁烧毁的皮肤微微发痒。 “练功而已，何必弄得满身是伤，得不偿失。” 白丁忙躬身道：“见过宗主。” 岳群淡淡一笑，“不必拘谨，我就是过来随便看看。” 何美凰从台上跳下来，抱了抱拳，算是打招呼，只是面色不太好看。 “你就是薰仙子的大弟子何美凰吧，当年令尊的事是个意外，我很抱歉，如今紫气门正值用人之际，你能够回来我很高兴。” 何美凰冷笑一声，“我回来是因为师父需要我，而不是来帮你的。” “帮你师父就等于帮我们紫气门。”岳群态度依旧温和，“我看你很快就要结丹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师父已经在公屋山备好一切，不劳岳宗主费心。” “那就好。”岳群点点头，看向白丁问道，“你们在这儿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白丁挠抠着肩膀上的黑痂，一脸疑惑地摇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岳群说：“有人偷偷潜入刑堂，杨司文死了。” “啊！”白丁故作吃惊模样，“他怎么死的，是谁害了他？” “你和杨司文很熟？”岳群问道，“听说最近你去刑堂找过他几次。” “也算不上熟悉，不过偶然认识，觉得聊得来便邀请他一起喝过酒。”白丁顿了顿，有些无奈道，“本来想回公屋山之前与他道个别，没想到一直见不到人，现在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 白丁的伤怀感慨倒也不是装出来的，确实是有感而发。 岳群盯着白丁看了一会儿，安慰道：“逝者已矣，门派一定会将事情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 白丁再次询问：“杨大哥是怎么死的？” “他应该是使用蛊术的时候被人干扰，导致蛊母失控，反噬主人。” “杨大哥还懂蛊术？” “怎么，你不知道？”岳群见白丁不似作伪，解释道，“杨司文与他师父张弛本是西南人氏，经肖倩介绍才来投奔我们紫气门，西南一带盛行巫蛊之术，他们师徒二人便是此道行家。” 白丁一愣，原来介绍杨司文师徒来的人就是肖师姐，难怪肖师姐会有八音虫。 何美凰走到白丁身旁，冷冷说道：“这些事与我们无关，我和白丁明天便回公屋山。” “好吧，那祝你早日结丹成功。” 岳群转身刚准备离开，白丁突然叫道：“宗主稍等。” “嗯？” 白丁道：“我与杨大哥喝酒的时候，他似乎就预感到自己会出事，还嘱托过我，说万一他发生什么意外，就叫我去他师父坟前，取出他预留的东西送到指定地点。” “还有这事？” 白丁点点头，“如果说线索，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 岳群思索片刻，点头道：“那好，我们一起去墓园，看看他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 何美凰有些意外地看向白丁，白丁与她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跟着岳群等人一同出了演武堂...... 第189章 刚玉彩虫 岳群身为一宗之主，元婴大修士，却没有什么架子，显得平易近人。 这一点倒是让白丁颇有好感，只是大师姐何美凰一路上面若冰霜，一言不发，较为反常。 联系到先前二人的谈话，估计和师姐的父亲有关，现在不方便多问。 一行人来到墓园，白丁见过的那名佝偻老者远远望了一眼，便低头继续扫地，没有过问的意思。 岳群差人去叫他，这才过来领路，带着众人到张弛的碑前。 岳群问道：“尤长老，这下边埋着东西，你知不知道？” 老者笑了笑，耷拉的眼皮似乎永远也张不开。 “当然知道，墓下面埋着死人，这再正常不过。” 岳群身后的一个八字须男人当即训斥道：“宗主问的是东西，不是人！” 尤长老不紧不慢道：“当然也有陪葬品，死人的东西你们也窥觑？” 八字须怒道：“老尤，怎么说话的！你眼里还有没有宗主？” 尤长老不以为然，望向他时常打扫的方位，那双浑浊黯淡的眼睛这时仿佛才有了些许光彩。 “我的眼里只有她，我只想在这儿安安静静地陪着她，其他的人和事我一概不想知道。” 岳群拦住正欲发飙的八字须男人，有些惋惜地说道：“尤小勇，若不是为情所困，你本可以成为一名金丹修士，如今已是风烛残年，你还不能醒悟吗？” “醒悟？”尤长老嗤笑一声，“我不是你，你能忘了小芸，可我忘不了，对于我而言，没有了小芸纵使结丹也毫无意义。” 岳群长叹一声，“你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尤长老闻言立马掉头便走，几步之后突然回头道：“听说你大婚在即，喜酒我就不喝了，在这儿先向你道个喜。” 岳群只是木然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这段小插曲过后，岳群才对白丁道：“既然杨司文把事情托付给你，就由你去把东西取出来吧。” 白丁点点头，先拜了拜张弛，这才蹲下用匕首撬开了那块青石板。 石板下是一堆五颜六色的宝石，熠熠生辉。 白丁皱了皱眉，难道杨司文要自己送去的就是这些宝石？ 刚刚伸手，那些彩色的宝石突然开始集体晃动起来，一双双足肢从下方探出，开始向四面八方爬动。 “是虫子！” 有人惊呼道。 白丁捻起一只虫，背面如同顶级宝石一般鲜艳夺目，翻过来腹部却长着像鬼脸一样丑陋渗人的斑纹，三角形的头整个埋在宝石背壳下，咀嚼式口器一张一合，让这张鬼脸宛如活物。 “这是什么虫？” 没有人回答，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岳群与大师姐何美凰也说不上来。 何美凰提醒道：“小白你当心，别让这虫子咬了。” “这些虫子......好像不咬人。”白丁把手里的虫子放下，又补充道，“至少现在不咬人。” 密密麻麻的彩色怪虫竞相爬出凹坑，却只围在坑周围来回绕爬，并不远离，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又好像是在找寻某物。 随着宝石虫的散开，露出下方一本蓝色封皮的册子，封页上没有任何文字图案。 白丁想了想，激活真龙血脉，手掌覆盖上一层致密的鳞片，这才探手下去把书给拿了出来。 翻开一看，里面都是手写记载的关于各种蛊虫的培养驯化心得。 身后站着的几人也都看到了书册上的内容，岳群问：“里面有没有关于这种虫的记载？” 书册不厚，白丁快速翻了翻，很快就翻到最后。 “这虫叫刚玉彩虫，是杨大哥和他师父培育出来的新品种。” “有什么作用？” “不知道，上面没写。” 八字须叫道：“书册拿来，给宗主过目。” 实际上白丁也没有遮拦，以在场修士的目力，站在他身后也完全可以看清上面记载的内容。 白丁没在意，把书丢给八字须，扭头便在坑中找寻书上记载的母虫。 果然，拨开一层薄土后，下面埋着一颗五光十色的多彩“宝石”，拿起“宝石”，围绕着土坑的大量刚玉彩虫集体发出嘶嘶怪响。 “没关系，母虫还没苏醒，只要我不伤害母虫，它们就不会攻击我。” 一旁的何美凰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岳群，看他怎么打算。 岳群把书册还给白丁，说道：“上面记载的地址在西南深处，人族与妖族的缓冲地段，以你目前的能力，要想安全抵达那里难度不小。” 白丁说：“既然我答应了杨大哥，这些东西我自当送到，反正也没限定时间，等我有能力了再去不迟。” 说完自储物袋取出一个空瓶，把母虫放进瓶中，然后瓶子摆放在地上，满地的刚玉彩虫就自觉地悉数钻入瓶中....... 有人提议道：“宗主，张弛他们师徒是我紫气门中人，培育出来的蛊虫自然也属于门派，在没弄清楚这些虫子具体用处之前，我建议还是先由我们宗门保管。” 何美凰冷笑道：“有用就留着，没用再送回去是吧。” 八字须道：“那有何不可，万一这些虫子另有妙用，白白送出去岂不可惜。” 白丁皱了皱眉，望向岳群等他发话。 岳群想了想道：“既然这是杨司文的遗愿，那就按他的意思，交给白丁保管处置吧。” “宗主.......” 岳群摆手道：“几只怪虫而已，别让人笑话我紫气门锱铢必较。” 收了刚玉彩虫后，岳群勉励了白丁几句就带人离开，没有再盘问什么。 ...... 何美凰带着白丁回屋，这才道：“小白你挺有心机啊，主动坦白一点秘密，反而打消了岳群的疑心，又拿到了东西。” 白丁疑惑道：“如果金足赤偷听了我和杨司文的谈话，为什么这东西还在？” “管他呢，也许他对虫子不感兴趣呗。”何美凰撇撇嘴道，“只有巫蛊门才会玩这些恶心的东西。” “还有岳群为什么认定是有人干扰了杨司文，而不是像师姐你一样，认为是杨司文自己控蛊反噬？” 何美凰想了想道：“从那两人身体上噬魂蛊的数量看，杨司文应该已经死了有两日以上，蛊虫失控，所以才会繁殖出这么多。” “岳群想要的是那套双修功法，他认为杨司文完全有能力为他弄到手，所以在等，可今天因为我们闯入，让他意外发现杨司文已经身死。” 何美凰道：“那功法缺失很多内容，根本不能拿来修炼。” 白丁模模糊糊似乎摸到了点头绪，“密室门一开岳群就有感应，他却不知道杨司文已经死了两日，说明在我们之前有人瞒过他进入密室，岳群也是今天才发现这一点。这个人要么是为了阻止杨司文录出功法，要么就是他已经得到了功法，又让杨司文重写一份。” 何美凰接茬道：“然后在杨司文重写的过程中，让蛊虫失控，造成杨司文自己失误致死的假象。” 第190章 归途 “我了解的杨司文，并不一个轻易能被威胁的人，让他配合交出功法并再写一份......”白丁摇了摇手中装满虫子的瓷瓶，“我怀疑对方用的是这个。” “所以你认为是金足赤？” 白丁点头道：“很有可能，他有这个条件，从时间上来看，他是在申请赶赴中州之后动的手。” “这些基本上全是你的推测，缺乏足够的证据和细节。”何美凰抬起头思考了一会儿，感慨道，“不管是谁，得到那种功法并不是件幸运的事。” “为什么？” 何美凰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面色凝重地说道：“虽然我只看到了冰山一角，但是那种东西.......” 她摇了摇头，不愿再说下去。 ...... 翌日清晨，两人便踏上了归途。 本来可以申请使用雪雕，但是何美凰坚持要骑马，一是很久没回南境，想沿途多看看，二来称这是针对白丁的一场修行训练。 不明所以的白丁从马监要来两匹良种马，不料何美凰叫白丁退回去一匹。 “我骑马，你用双腿。” 白丁一怔，“从这儿到公屋山少说有三千多里路，用脚走要走到什么时候？” 何美凰笑道：“谁说是用走的，你要用跑。” 不等白丁反应过来，何美凰已经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第一站，饶城，你还了马立刻追上来！” 声音远去，只余下一路烟尘...... 对于凝气六层修士而言，短时间要超越一匹马十分容易，可要论持久，那就比不过马匹。 如今的马匹经过无数代筛选改良，耐力有了极大改善，即使在南境的丘陵地区，也能够轻松日行百里。 饶城离万木岭大约就是百里地，白丁赶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何美凰正在茶楼小憩。 看见风尘仆仆的白丁，何美凰不大满意。 “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 白丁坐下灌了两大口凉水，这才道：“我只有两条腿，哪里比得上四条腿的马。” “连一头牲口都比不过，你还修什么仙，炼什么气！” 说着抓住白丁的手腕，皱眉道：“至少还余下一半的灵力，你根本没尽力！” 白丁叹道：“师姐，我总得留点力吧，万一碰上什么意外情况，好歹能有个自保之力。” “有师姐在你怕什么?” 白丁嘟囔道：“我这一路上可没瞧见过师姐。” 何美凰瞪了白丁一眼，忽然笑道：“师姐走得急，忘了把木梳子在房里，师弟你回去帮我取一下。” “啊，师姐，我还没吃饭呢。” 何美凰坏笑一声，叫道：“小二，拿两个馒头来！” 店小二很快送来两个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何美凰塞到白丁手中，挑眉道：“天黑之前回来，不然晚饭都没得吃。” 白丁忿忿地撇开头，张口就准备咬馒头，不料何美凰起身一拍白丁后脑勺，训道：“路上吃！” ...... 天黑之前，白丁紧赶慢赶，终于是把那把凤穿牡丹的桃木梳给带了回来。 何美凰随手收起木梳，再一探白丁的灵力，发现还余有两成左右，点头道：“算你合格了，明日我传你御剑之法。” “御剑？师姐我已经会了。” “我说的是御剑飞行！” 凝气四五层就可以御物，驱使兵刃用于搏杀，范围视神识强度而定，通常在五六丈左右，像白丁这样凝气五层就可以达到十丈实属异类。 现在白丁进入六层，加上与枯树融合，暗地里偷偷试过，可以达到惊人的十五六丈之远，几乎媲美筑基初期。 但白丁从来没展露过，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这个秘密不让人知道也可以算是一张底牌，关键时刻能杀人一个措手不及。 御剑飞行理论上也属于御物，但同时要负担人体的重量，还需要灵力维持身体与飞剑的平衡，减轻高速运动产生的冲击，比单纯御使武器消耗要大得多。 所以一般修士都是在凝气六层之后，灵力勉强能够支撑短距离飞行，才开始学习御剑上天。 白丁打坐练功修行了一夜，才将体内气海灵力补足七八。 还没机会见识饶城的风土人情，就被何美凰拉至城外。 “这个拿着，就算是师姐赏你的见面礼。” 白丁接过一把天青长剑，外形古朴简约，五指宽三尺余长，拿在手中却十分轻巧。 何美凰解释道：“通常我们用的武器以杀敌为主，从用料到炼制都以此为目标，所以并不是特别适合飞行，后来就有人专门炼制了用于赶路飞行的法器，你手中这把天青就属于这一类。” 白丁点点头，两者设计理念完全不同，分开来打造更能发挥各自特长。 “可是我看很多修士的武器也就是他们的飞行法器。” “这个很简单，因为穷。”何美凰笑道，“法器并不便宜，很多低阶修士有一把趁手的武器就不错了，哪里还会讲究这么多，有的高阶法器虽然能做到两者兼顾，可价格昂贵，普通修士就更加买不起了。” “这把天青重量较轻，里边的灵力回路专门做过优化，操控便捷且更节省灵力，最适合远距离飞行，青钢本身硬度与韧性极好，作为武器也有不俗表现。” 白丁心想这天青剑一定不便宜，拱手道：“多谢大师姐。” 何美凰道：“现在我传你御剑飞行的法门，你且听好。首先，人立于剑上，整体重心必然发生偏移，操控的感觉与御剑伤敌大不相同。其次，需要以灵力构建人体与飞剑之间的循环，达成人剑合一的效果......” 教授完要点，何美凰便让白丁自行练习感受。 白丁踏上天青缓缓离地，依照师姐传授的要诀运转灵力，便感觉脚下自生引力，将双脚牢牢固定在剑身之上。 摇摇晃晃飞了几圈，逐渐适应之后，白丁便开始加速升空。 之前都是搭乘别人的法器，这一次由自己来操控，白丁感觉新奇而又刺激，稍稍熟练之后越飞越高，越飞越快...... 然而让白丁意外的是，到了一定速度之后，再想提速消耗的灵力就会急速飙升，增加一点速度需要的灵力几乎翻倍，一个不小心体内灵力便告急。 白丁急忙减速，结果一下子刹得太狠，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斗。 而且急停所消耗的灵力比加速更甚，白丁甚至难以维持人剑合一的状态，一个大活人从高空之中直直掉了下来。 “师姐救我！” 坐在草地上嗑瓜子的何美凰抬手一托，白丁便感觉下坠之势立减。 慌忙鼓动体内剩余不多的灵力，控制飞剑落地，虽然狼狈地摔了个狗啃屎，总算没有受大伤。 白丁爬起来拍着胸口道：“师姐，这御剑飞行也挺危险啊。” 何美凰讥笑道：“练习御剑飞行摔死摔伤的人多了去，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191章 做假 “休息两个时辰，然后我们出发，目标龙阳镇。” “龙阳镇？” 白丁有些疑惑，龙阳镇在潜龙湖北面，先去龙阳镇的话等于绕远路返回公屋山。 何美凰问道：“你不是说想回家去看看吗？” “师姐你答应了！”白丁喜出望外。 “从龙阳镇到丈天山，然后经漓水城，再返回公屋山，你有什么想见的人都去见一见。”何美凰抬手道，“先别急着道谢，回山之后，凝气圆满之前你都别想再出来。” 白丁的喜悦像烧红的木炭丢进了水里，瞬间被熄灭。 “凝气......圆满？” “对，五年圆满五年出山，十年圆满十年出山，要是一辈子都练不到，你就困死在公屋山吧。” 白丁脸色一变，申诉道：“可是师姐，我......” “闭嘴！”何美凰冷声大喝，脸色严厉得吓人，“你以为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你与贺伟明的半甲子之约人尽皆知，到时候难道还指望师父和我庇护你？” “我没这么想过。” “你想也没有用，当着那么多人面定下来的约定，根本没办法反悔。”何美凰揪住白丁后脑的头发一扯，正脸盯着白丁警告道，“你要是想着提前逃跑，先不说贺伟明那边，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白丁感受到大师姐真真切切的杀气，生出被人轻视的愤怒。 猛地一甩头挣扎，半束的发髻散开，披肩散落。 “我不会逃，哪怕是死我也不愿逃。”白丁顿了顿，又道，“同样的，我许诺过的事也一样要去完成，一年多后，我会依约入京一趟，希望师姐到时不要阻拦。” 何美凰冷眼盯着白丁好一会儿，扬手丢掉手中拽下来的几缕头发。 “目标龙阳镇，限时三日，线路自选，我晚你两个时辰出发，扮演追杀者的角色，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白丁见大师姐不容置疑的模样，什么都不再说，盘膝坐下开始运功恢复灵力...... ...... 三日后，龙阳镇。 白丁像死狗一样被何美凰丢在地上，一身破烂肮脏的衣服与何美凰的光鲜亮丽形成鲜明对比。 “被我逮到二十二次，能成功逃脱两次，还算不错了，站起来！” 白丁躺在地上都懒得爬起来，喃喃道：“师姐，我实在动不了了，让我歇歇。” 何美凰上前踢了一脚，“起来！前面客栈歇息。” 白丁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跟着何美凰来到镇上的如归楼。 泡了一个热水澡，换身衣服来到客堂，何美凰已经点了几个菜吃上了。 “坐!” 白丁也不讲客气，一屁股坐下来就抓起一只红焖蹄髈啃起来。 吃了两口端杯一饮，发觉是茶，于是大叫道：“小二，上酒！” 何美凰看着白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吃得嘴上手上全是红彤彤的油汁，一直没说话。 等白丁吃得差不多了，才摸出一枚铜钱摆在桌上。 “这枚铜钱就好比是你，你的神识范围只有这么大。”何美凰又敲了敲桌子，道，“这桌子就是金丹修士，覆盖范围大概是这么大，所以很多时候，你自己都不清楚已经被人盯上了。” 白丁擦了擦嘴上的油，点头道：“深有体会。” “你的速度在我眼里就像是蜗牛爬，单纯地逃窜毫无意义，所以你要躲过我的探查，就必须时刻把自己隐藏起来。” “道理我都懂，可怎么藏才能不被发现？” “第一，在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不要放出自己的神识，那等于是黑夜里点燃的火把，明确告诉对方你的方位。” 何美凰说着拿起一个茶杯，放在铜钱上，“第二，把自己藏在环境中。” 白丁想了想道：“就像是我木遁在树中？可最后还是被师姐发现了呀。” “神识这种东西，放出去还得收回来，才能感知，和视力一样能够被干扰和欺骗，距离越远感知就越模糊，我能够发现你是因为你离我距离太近了。” 何美凰用筷子敲了敲茶杯，问道：“你看不到铜钱，因为它被杯子给盖住了，那你现在告诉我，钱还在不在下面？” 白丁本想回答当然在，突然一想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放出神识一扫，这才肯定地说：“就在下面。” “你自己看吧。” 白丁一直神识锁定着杯底的铜钱，伸手疑惑地拿开杯子，下方什么都没有。 “师姐你用了障眼法，我神识之下，铜钱还在这儿。” 何美凰轻蔑笑了笑，没有搭话。 白丁伸手一摸，空无一物，铜钱确实不在了。 “这......师姐你干扰了我的神识？” 何美凰伸手在白丁摸过的地方凭空捻起一枚铜钱，举到白丁眼前，“你看我手里是什么？” 白丁伸手去拿，却发现师姐手中的铜钱不过是个虚影，神识一探，又确确实实存在。 何美凰道：“你要记住，不管是视觉、触觉、还是神识，都不过是外界向脑中反馈的一段信息，只要是信息就可以作假，但假的终归是假的，不会毫无破绽，你告诉我，那枚铜钱究竟在哪？” 白丁想了一会儿，答道：“从一开始就没有铜钱，比起视觉和神识，我更相信指尖传来的触感。” 何美凰点头道：“我们能看见是因为有光，我们神识能探查是因为有灵力，人类感知世界的本质是感受能量的变化，所以你想要在别人的神识中隐藏起来，就要让自己的灵力与环境融为一体。” “有人和我说过，神识便是元神的感知力。” “这也不算错，生命的本质是信息，元神实质上是由灵力构建的信息载体，当这个载体强大到一定程度，便能够被人以其他方式感知，我们称之为.......元婴。” 白丁只觉呼吸一窒，大师姐的这番解释似乎与传统理论大相径庭。 细细一想，好像又并不矛盾，只是把一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进行了某种解释。 看白丁的表情，何美凰就猜到他心中所想，“这是东境某个邪教流传下来的说法，相传邪教教主来自另一个世界，不过既然是邪教，当然不可能普及推广，我第一次接触也觉得荒谬，后来发觉有点道理。” 白丁蘸了点酒水，在桌子上写下几个他见过的古怪文字。 何美凰惊讶道：“原来你接触过？” 第192章 重返故土 “给我出来！” 何美凰手随手一抓，白丁就从树干中被拽了出来。 “你的心乱了，遁术比前两天还退步不少。” 白丁揉了揉胳膊，抬头望向远处高耸入云的孤峰，没有做声。 何美凰也看到了那座高峰，叹道：“罢了，这儿已经能看见丈天山，今天就不练了，我们加紧赶路，天黑之前应该能够抵达山脚下。” 白丁欣喜道：“丈天山北面就是平乐镇，我们可以在那儿落脚。” 何美凰不置可否，不紧不慢地跟在归心似箭的白丁身后...... 酉时，二人终于赶到了平乐镇。 平乐镇并不大，是附近靠山吃山的山民交易市集发展而成，“井”字形的四条主要街道构成了平乐镇的核心区域。 或许是儿时的记忆不全，又或是这几年发展变化较大，白丁走在街上不由地升起一股陌生之感。 熟悉的豆腐店已经找不到，白丁在路边买了两份泉水豆腐脑，一份给了师姐，一份自己吃，怎么也吃不出记忆中的味道。 何美凰看着有些走神的白丁问道：“白家村离这儿有多远？” “在山的南面，以前绕山路来这儿要走上一天。”白丁望了望街尾，继续说道，“那时候舍不得住客栈，山民基本都是在街尾那头的一间民宿过夜，我们管它叫大通铺屋。” “因为怕人偷东西，所以爹娘都是轮着睡，不敢睡太死，天蒙蒙亮王记豆腐就有新鲜的热豆腐脑卖，我每次来早上都会吃上一碗。” 白丁把手中的豆腐脑咕隆一口灌下去，起身道：“今天十五是赶集的日子，客栈不一定有房，我们要早点过去。” 镇上只有两家客栈，到店一问，一家客满，一家还余有一间空房，何美凰也不避讳，说一间就一间，两个人挤一晚对付一下就行。 房间只有一张床，白丁便叫店家加了床地铺。 推开窗正好可以看见丈天山，圆圆的月亮挂在山的一侧，像是一盏灯笼。 小镇不比大城市，到了晚上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待在家中，街上没个人影，只有客栈酒楼还有些来往的商客聚在一起喝酒吹牛。 白丁与师姐坐了张小桌，要了些酒食，一边吃着一边听说书人讲故事...... “......仙帝说那可不行，仙凡有别，仙人就该高居天上无忧无虑，凡人就该堕入尘埃历经劫难，这是天理纲常不能乱，所以就下令铸造了八根天柱用于托天，并在天上建造仙宫......” 何美凰嗤笑一声，问白丁：“怎么和我小时候听过的不一样。” “师姐听过的故事是哪样？”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海，大乌龟仰在海中央，四脚撑起天，我们都是生活在乌龟的肚皮上。” 白丁笑了笑，提起世界突然想到邪教组织，于是问道：“据我所知，那个邪教曾找器宗打造过一艘船还是什么的，说是要用来渡海探索世界，他们是怎么看这个世界的？” “这个我还真知道，东境那边有流传过，邪教说大地是圆的，是一个球，不光是我们脚下的大地，天上的太阳月亮和星星，全都是一个个的球，漂浮在宇宙中不停旋转。” “球？还会转？”白丁感觉有些匪夷所思，又问道，“我们这么多大能修士，难道就没人去探索过世界吗？” 何美凰反问：“你知道为什么书上都说，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之外是一片荒芜吗？” 白丁摇摇头。 “因为我们修士出不去，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 “出不去？不可能吧！” 何美凰严肃地点点头，说道：“其实也算不上秘密，你迟早会知道，离我们这片土地越远，天地灵力就越稀薄，最后会变得完全没有灵气，一旦失去灵力，我们的身体就会迅速衰老，要不了多久就会死。” “怎么会这样......” 师姐的话，让白丁一时难以接受。 他曾想过，今后修为有成就离开这片土地，去看一看山海的尽头，如今成为泡影。 “......盛华上仙自断一臂，用断臂取代倒塌的天柱，撑起了这一片天，这只手臂就成了如今的丈天山。”说书人的故事讲完，大家纷纷鼓掌。 白丁小时候就听过这个故事，所以并不觉得稀奇，礼貌性地拍了拍手，还给上前讨赏的小女娃打赏了几个铜板。 何美凰笑道：“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传说，在当地人眼中，他们崇拜的神仙总是最强大的。” 看着逐渐散去的众人，白丁意兴阑珊地起身道：“师姐，我想回房睡觉了。” 何美凰笑了笑，“两个人才叫睡觉，一个人只能说休息。” ....... 白丁回忆着多年前那个夜晚，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着，天不亮便起了床。 吃了一碗小时候眼馋很久的卤肉面，却是食不甘味。 等店铺开张，买了些祭拜用的香烛纸钱和糕果酒水，这才回到客栈。 大师姐刚刚起床，看见白丁手里提的东西，何美凰道：“看来你是等不及了，那你先去吧，我随后自会跟来。” 白丁想想也是，师姐反正能寻到自己，不用担心不认识路。 道别之后，一个人沿着记忆中的山路回到了曾经的家园故土。 原先需要走上一天的路，如今一个多时辰就能走完，只是这儿再也没有白家村，只有凌乱的碎石和荒草丛生的墓地。 当初云霞宗过来收拾残局的时候，是以户为单位设的坟，白丁一家都埋在一起，碑上写着父母亲和妹妹的名字。 白丁默默站了许久，似乎眼泪都在离开的那一天流干，再也哭不出来。 清理坟区，焚香祭酒之后，白丁一边烧着纸，一边说道：“爹娘，孩儿不孝，这么多年才来看你们......” 白丁自言自语说了许久，从离开的那天起，一直说到现在，分享着这些年难忘的经历....... 香烛早已燃尽，自说自话也终于到了完结的时候。 白丁抬头仰望高不可及的丈天山，半晌后低头道：“你们放心，终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跪在这儿，向你们......还有村里的大伙们道歉。” 站起身来，白丁取出天青长剑，御剑飞向那云端之上的山巅，去看一看儿时传说中，唯有神仙方能登上的顶峰。 第193章 近乡情怯 才至半山腰，已是白雪皑皑，寒风吹过冷入骨髓。 虽然还有一半的灵力，考虑到抵御恶劣环境的消耗，稳妥起见白丁降下飞剑，转化为半兽状态，改为徒步攀援上山。 虽然只是半山位置，但是向下望去，好像已经离那个熟悉的世界有了遥远距离，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莫名浮上心头。 说起来丈天山确实很奇怪，周围上百里之内就没有别的山头，只有这一座孤零零的高峰，根本就不像自然形成之物，它的由来成谜。 白丁当然不会相信这是神话故事里某个大能神仙的手臂，但迄今为止也没有看到过一个合理的解释，有人说这是远古时期仙人用来考验凡人的试练塔，登上塔顶就可以进入仙界，可古往今来登上山顶的修士多如牛毛，也没见谁在山顶羽化成仙。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白丁终于爬上山巅。 经过几年前那场变故，此时的山巅比原先矮了几十丈，平整得就像被刀削过，齐腰的雪盖满整个平顶，看不到任何活物。 （完全不一样啊！） 回忆脑海中那段融合的记忆，看到的风景与眼前完全不同。 记忆中的山顶绿草成荫，鸟语花香，山周围霞光万丈，云卷云舒，可眼前到处是狂风冰雪，阴云围绕，连阳光都难以透进来，一片冰冷死寂。 本来以为登上山顶能够解开一些谜团，反倒是让白丁更加迷惑，如果说丈天山的山顶本就是如此，那自己看到的那些画面从何而来，那棵雷击的枯树莫非不属于这个世界？ 白丁运转火球术驱散周边的积雪，想从雪下找到一些线索。 就在这时，一道淡黄的光芒从下方升上来，停在白丁上空，抬头一看，是大师姐何美凰坐着一弯月牙形状的法器跟了上来。 “你在干什么呢？扫雪吗？” “我.....想看看雪下面有什么。” 何美凰皱皱眉，“你这要弄到什么时候，让开，我来！” 从半月轮上跃起，何美凰手中多出两柄燃烧的短刺，短刺两相交舞，一只浴火而生的烈焰凤凰展翅而出，在山巅平地盘旋一周。 常年的积雪厚冰遇火消融，露出下方大小不一的碎石和赤黄沙土。 “没什么特别的。”何美凰收了火凤凰，站在白丁身旁。 “师姐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何美凰摇头道：“没有，不过这种高山顶上一般都是覆满冰雪，这不是很正常吗？” 白丁道：“不正常，当年丈天山发生变故的时候，落下来的巨石土块上都长有植被，还有许多古树巨木，并不是这样子。” “这样吗？”何美凰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推测道，“或许丈天山顶连通异界，只在某个特殊的时期才会打开，具体情况只有那几个元婴修士才知道了。” 白丁觉得也只能这样解释了，那个异界或许类似潜龙湖那样的秘境，后被误传为仙界。 确认没有异常后，白丁就与师姐一同御剑下山。 在山脚遗留下来的巨石废墟上探查一番，里边确实夹杂生长着一些外来植物，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白丁找到那棵取芯的雷击枯木，枯木早已倒塌，风雨侵蚀之后只留下一些腐烂的残骸，布满青苔。 得不到有用的线索，看来只有将来找到在场的那几人才知道内情。 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与他们对话的资格，说到底，这个世界一切都只能靠实力说话...... 回到平乐镇整顿一番，白丁收拾好心情，与师姐赶往湖口镇。 ...... 小丘村如今大变模样，一排排新修的房屋整整齐齐，连道路都宽敞平坦了许多。 邱大成一路上滔滔不绝地向白丁介绍着一切，仿佛他才是本地人，而白丁成了外乡人。 “你看，那边还专门建了一个学堂，里边的先生是我专门从漓水城请来的，这样大家就不用跑那么远去上学了。” “娟妹儿学习还好吗？她在信上从来不提这些事。” 邱大成嘿嘿一笑，“好得很啊，她现在是学堂的女霸王，那些男孩子看到她都绕着走。” 白丁听了哭笑不得，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读书，既然白娟志不在此，也不能强求。 邱大成拍着白丁胸口，小声道：“陈芋订婚了。” “嗯？嫁到谁家？” “不是本地人，听说是漓水城的一个税吏，家境还不错。” 白丁点点头，暗自替赵强惋惜，感情的事终究不是一厢情愿就能圆满的。 “呐，你家现在在那儿，这个点你叔叔应该还在船厂忙着呢。” 白丁顺着所指望去，房子比之前宽敞气派多了，高墙大院，俨然一副土财主的气象。 看着气派的院门，白丁抬起的手犹豫了一瞬，那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越发清晰。 一切都不一样了，变的不只是自己，同样还有家乡的人与物，虽然从信上了解过许多，亲眼看到这陌生的一切心境难免会有波动。 咚咚~ 开门的是一个胖丫头，白丁记得是村里徐家的二女，叫徐美娟来着。 白丁与她一照面，两人都愣了愣。 徐美娟扭头叫道：“白婶，你家白丁回来啦！” ....... 船厂开业之后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宋玉如今很多事都不自己做了。 家里的活请了几个人忙，徐美娟就是其中之一。 宋玉起先还不习惯，久而久之也适应了被人伺候的生活，安心在家带着白鹏，人变白了，也变胖了。 白丁抱了抱小白鹏，小家伙长得肥嘟嘟，哥哥哥哥地叫个不停。 宋玉让人去通知白重喜，让他早点回家，并准备亲自下厨，说是为了让白丁吃到熟悉的味道。 “婶，娟妹儿呢？” 宋玉一脸嫌弃道：“天天在外面野，鬼知道在哪儿，比男孩子还闹腾，将来也不知道谁敢娶她。” 邱大成笑道：“哪儿的话，娟妹子这么活泼可爱，多的是人抢着要。” 这时听得院墙外白娟的声音叫道：“看我风雷剑法！” 村里几条土狗呜咽叫唤，一溜烟从门前夹着尾巴跑过，白娟这才出现在门口，丢了手中的树枝，拍着巴掌自言自语道：“哼，看你们还敢来我家墙边尿尿！” 宋玉训斥道：“疯丫头闹什么呢，你看看谁回来了。” 白娟往院里一看，瞧见白丁瞬间一呆，兴冲冲地扑了过来。 白丁本以为白娟像以前一样会扑到自己身上，摊开手准备迎接，不料白娟抡起拳头叫道： “白少侠，吃我一招游龙出海！” 第194章 龙湖寺 吹毛求疵地说，宋玉的手艺确实下降了，做法还是那个做法，但是对火候和调味的掌控大不如前。 这也难免，长时间远离厨房，丢下的东西不是说捡立马就能捡回来的。 餐桌上，宋玉还在不依不饶地教训白娟，匆匆赶回来的白重喜也加入说教者的行列，一齐谴责白娟的任性无理。 白娟玩弄着手中的筷子，嘟着嘴一脸不耐烦。 白丁道：“叔婶，你们别怪娟妹儿了，她不过是想和我玩玩罢了。” “你难得回来一趟，见面就拳打脚踢的，成何体统！”白重喜叹息一声，“都是那些武侠话本看得太多，成天就知道胡思乱想。” 白娟顶嘴道：“我就是喜欢，我就是要习武，当女侠！” 宋玉怒道：“胡闹！你看哪个女孩子和你一样，整天喊打喊杀的，今后怎么嫁人？” “那我就不嫁，为什么女人就非要嫁人？” “你还顶嘴，反了你！”宋玉举起筷子就去敲白娟的头，白娟机敏地后撤，起身闪开。 “婶婶你先别生气。”白丁上前拦住宋玉，扭头说道：“娟妹儿......你先坐你大成哥旁边。” 重新落座后，邱大成道：“这事怨我，娟丫头说想看故事书，我就往老爷爷的指环里录了很多武侠话本，没想......” 白娟嚷道：“不怪大成哥，是我自己要看的，是我求他录进去的。” 白丁问道：“娟妹儿，你以前不是说要当女将军吗？” “学堂的先生说女人做不了将军。”白娟撇撇嘴，“而且说你是修士，所以我不能入朝为官，也不能入伍当兵。” 白丁听了一愣，仙盟确实有这样的规矩。 “是我连累了你。” 白娟忙说：“没有没有，我觉得当女侠也很好，劫富济贫、快意恩仇！” 白重喜与宋玉听了都是连连摇头叹气...... 白丁道：“叔婶，娟妹儿能识字读书也足够了，我看她身手矫捷又热衷习武，不如给她请个师父，正儿八经学点武术，比自己瞎折腾要好。” 邱大成附和道：“我也觉得合适，找个靠谱的师父管着，二位也不用成天操心。” “话虽这么说，可那要花不少钱吧。”宋玉觉得自己失言，又道，“而且我们这小丘村哪有什么靠谱的武师。” 白重喜点头道：“是啊，就是想找也找不到啊。” 沉默了一会儿，邱大成突然道：“佛门正在潜龙湖中心的岛上建龙湖寺，听说那些和尚的功夫不俗，可以让娟丫头去那里学武。” 白娟听了忙叫道：“不去不去，听说和尚尼姑都是要剃光头的，那多难看呀！” 邱大成笑道：“俗家弟子是不用剃度的，照样可以留头发，结婚生子，不影响的。” 白重喜犹豫道：“这可以吗？我可是听说那些和尚这不准那不准的，规矩挺多。” 宋玉问道：“那收费高吗？” 邱大成摇头解释说：“佛门正是扩张期间，巴不得有人去，要不了几个钱，而且那些规矩只是针对内门弟子，俗家弟子只要在寺内遵守戒律就可以了，正好我认识住持慧明大师，要不我去说说？” 白丁微微皱眉，师父口称佛门为邪魔歪道，而且其扩张速度也让很多人隐隐不安，白丁对佛门极为好奇，也想去庙里看看。 “不如明天我和大成一起，先去龙湖寺瞧瞧。” 白重喜听白丁这么说，喜道：“甚好，有你去把把关我也放心。” 宋玉忙跟着说：“对对，白丁你去看看，那儿到底是不是个正经地方。” 白娟举手叫道：“我也要去！” 白丁笑道：“当然会带上你，我们一起去。” ...... 湖心岛就是由秘境转化而来的一座小岛，如今成了旅游胜地，专门修建了渡口方便游船往来。 白丁是离开秘境之后，第一次回到这片土地，原先茂密的树林都毁在龙神自爆中，如今岛上边全是新栽的矮木，看不出半点原先的痕迹。 岛中心原本巨石宫殿的位置正在修建寺庙，大体已经完工，只有个别地方还在完善。 除了忙碌的工匠，还可以看到不少光头和尚，他们也混在劳工中，帮着搬运物料。 工头看见邱大成，跑上来献媚道：“少爷，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 邱大成板着脸道：“随便看看，慧明大师在不在？” “在大雄宝殿那里呢，我陪您过去？” “不必了，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去。” 工头点头哈腰地告辞离开，白丁笑道：“看来邱少爷越来越威风了。” 邱大成苦笑道：“没办法，你不摆出点架子来，下面这些做事的人就觉得你好欺负，做起事来偷奸耍滑，敷衍了事。” 白丁喊住一旁乱逛的白娟，与邱大成一起进到庙中，见到了高僧慧明。 慧明看上去五六十岁，个子不高，生得慈眉善目，一身光鲜的大红袈裟，正在指点工匠雕塑佛像，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魁梧结实的大和尚。 看到邱大成几人到来，慧明微笑着双手合十，向几人行礼。 邱大成道：“慧明大师，这寺庙应该还有一个多月就能完工了。” 慧明道：“多谢秦城主和邱施主的帮助，要不然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哪里，哪里......” 邱大成与慧明闲话的时候，白丁试着放出神识，扫过慧明以及那个大和尚，居然看不出二人的修为。 慧明似乎毫无察觉，但那大和尚却是斜眼扫了扫白丁。 铺垫了一阵，邱大成才切入主题，介绍起白家兄妹，拉着白娟说道：“我这妹子痴迷习武，所以想来寺里当几年俗家弟子，学些防身的本事，大师您看方便吗？” “我佛家素来大开方便之门，只要女施主乐意，自无不可。”慧明看了看白娟，又道，“不过这俗家弟子，不光是修习武艺，还需要早读晚诵修习佛经，施主可愿意？” 白娟听了苦着脸道：“念经？我可不要念经，要我天天念经还不如去学堂上课。” 那大和尚冷哼一声，说道：“你一个女流之辈，既吃不得苦也不方便留在寺里，若只为习武不如另访名师。” “觉空，不得无礼！” 见大和尚低下头，慧明这才道：“将来寺里也会开班，向附近居民传授一些强身健体、防身自卫的功夫，施主若是有兴趣，届时不妨参加。” 白娟听了不太高兴，嘀咕道：“那都是些大路货，能学到什么真本事！” 慧明笑了笑，“佛门七十二艺不轻易授人，女施主既不愿皈依我佛，自然无法学习，这一点相信诸位能够谅解。” 白娟听了面露犹豫，半晌后说道：“老和尚你得先露两手让我瞧瞧，不然我不放心。” 大和尚怒道：“你当我们是卖艺的吗？爱学不学，不求着你！” 邱大成忙向慧明道歉，白丁也觉得白娟的性格不太适合留在这里习武，正准备告辞，不想慧明开口道：“既然如此，觉空你就为几位施主演示几招。” 第195章 赠经 觉空和尚虽感诧异，但住持开了口，他只得照做。 上前几步面朝空旷之处，抖了抖衣袖站好马步，抬起手道：“小丫头，看好喽！这是我佛门秘技千手如来掌。” 双掌拍出还未收回，又出两掌，二变四，四变八..... 转瞬间觉空就连拍出几十掌，像是一个人长了数十只手，掌风将前方覆盖的严严实实，不留一处空隙。 白娟瞪大了眼睛，直到觉空收招，这才回过神来，转头望向白丁，似是希望听到白丁的评价。 白丁侧头轻声解释道：“这是觉空大师出掌速度太快，人眼中的残影还未来得及消散，所以看上去就像有许多只手同时出掌。” “那白哥哥你也能做到咯？” 白丁迟疑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这种利用视力错觉的技巧对于修士而言意义不大，神识之下虚实变化无所遁形。 白娟道：“我哥说这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白丁额头冒汗，忙捂住白娟的嘴，尴尬地赔礼道：“抱歉，我妹妹这是胡说八道，大师手段高明，白丁佩服得紧！” 慧明笑道：“白施主乃山上修士，非常人也，这凡俗的武技自然不能入眼。” “没，大师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白丁虽然在解释，心中却升起疑虑，先前邱大成并没有介绍过自己练气修道，这慧明怎么看出来自己是修士。 刚刚神识探查看不出慧明的修为，要么就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要么就只可能是修为要高于自己。 慧明好像看穿白丁的心思，主动解释道：“白施主莫要误会，老衲修得心眼通，所以能看出施主乃练气之人。” 白丁不知道心眼通是什么，只当是一门厉害的瞳术。 “大师神通了得，白丁佩服。” 觉空冷哼一声，显然很不服气，回到慧明身旁冷眼看着白丁。 慧明道：“白施主如不介意，不如陪觉空走上几招，好过他一人对着空处比划。” 白娟听了鼓掌道：“好呀好呀，白哥哥你也让我看看你的厉害。” 白丁摸不准这慧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白娟这么兴奋也不想让她失望，于是点头答应。 慧明在觉空耳边交代了几句，觉空咧嘴一笑，兴奋程度居然不亚于白娟。 “你说我的千手如来掌都是虚影，那就自己来试试吧。” 两人走到空处，觉空摆出起手姿势却没有立即出招，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像是一段经文。 白丁便看见虚空中有许多细小的光点一齐涌入觉空体内，神识反馈中，觉空从一个探不出修为的常人逐渐变作凝气一层，二层，三层..... 直至六层方才停歇，光点不再涌现。 “千手如来神掌！” 做好准备的觉空中气十足地大吼一声，手影铺天盖地涌向白丁，比之先前气势高涨数倍，白丁神识之中，每一掌都蕴含万钧之力，无一虚招。 不动用龙血变身的情况下，白丁不愿硬碰硬，用候长老的御体术加持，一跃竖直跳上几丈高，躲开觉空的威猛一击。 御体术是以身体为器，用御物的方式来操控身体，加持肉身之力，必须与身体同步配合才能起到效果，白丁也只是刚刚入门。 避开掌力的范围之后，白丁也挥拳打出一道拳罡，想要逼退觉空。 觉空双掌上托，打出去的掌力居然凝而不散，聚做一团自下方直追白丁。 半空中无处借力，白丁立即召出天青，御剑绕行，那汇聚一股的掌力竟然在觉空的操纵下，像活物一样紧追白丁不放。 而觉空本人不闪不躲，全靠身体硬接白丁的拳罡，仅仅上身晃了晃。 “千手归一，万佛朝宗！” 追踪白丁的那股掌力发生变化，现出一具佛像，在佛像的气机牵引之下，白丁居然无法闪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尊大佛从天而降，要将自己镇压。 白丁也有些恼怒，本是随意演练几招，没想到这觉空连下重手。 心意一动，脚下天青拖着一道青蓝慧尾，直射觉空面目。 觉空不敢大意，双手交叉挡在脸前，双掌泛出金光，拦住白丁的天青长剑。 这一松懈，围绕身周的压力骤减，白丁趁机后撤一步，祭出玄龟盾立在地面支出一道斜面，将从天而降的金佛推开几尺。 佛像砸在地面，整个寺庙都好像跟着抖了几抖。 挡住佛像的白丁立即弃了盾牌，御体急速冲向被觉空格挡浮停在半空的天青，手握剑柄注入大量灵力将剑前送。 觉空手中黄芒大作，交叉的手掌转为双手合十，夹住天青剑尖。 双方正值角力之际，白丁听闻后方隆隆作响，长剑一转，抽身离地而起。 那佛像从身下冲撞而过，与觉空合二为一，合体后的觉空身体金光大作，如同一具威风凛凛的金身罗汉。 白丁一招手，玄龟盾飞回手中，落在地面与觉空相对而立。 慧明道：“可以了，觉空，这样就可以了。” 觉空心有不甘心地收了神通，那些光点从他体内溢出，不断消散在空中。 白丁急忙上前挥手一抓，想要握住那些消散的光点，可是入手之后就消失无踪，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慧明有些意外，问道：“施主能看得到愿力？” “愿力？”白丁愣了愣，“大师说的是那些光点？” “看来施主确实能看到，也算是与我佛有缘，身具慧根之人。” 白丁摇头道：“我可没打算皈依你佛。” 回到白娟与邱大成身侧，看见二人一副茫然的表情。 白娟问道：“白哥哥，你们谁赢了？” “没输没赢，就是过了几招。” 邱大成挠了挠头道：“我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只看到你一下子在这儿，一下子又在那儿。” 白娟也道：“是啊，你们太快了，我感觉看了个寂寞。” 白丁问道：“那你想好了吗？学还是不学？” “学！感觉挺厉害的，居然能和哥哥过招。” “......我也不过是凝气期，比我厉害的人多的是。”白丁被说得不好意思。 慧明面带微笑上前，摸着白娟的头说：“白施主放心，令妹交给我们，一定会悉心教导。” 既然对方是修行之人，教白娟一点武艺不在话下。 白丁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点点头算是同意。 慧明差沙弥取了两卷经书赠予白丁，“施主既然与佛有缘，闲暇时不妨读读这两卷经书，或有裨益。” 白丁犹豫了一会，接过经书刚打算道谢，一个鬼魅般的红衣身影从身旁一闪而过，顺手捎走了白丁手中的经书。 “老和尚，想拐走我师弟，我可不答应。” 何美凰手中燃起一把火，两本经书瞬间在火焰中燃为灰烬...... 第196章 托付 慧明见状并不恼怒，微微一笑大颂阿弥陀佛。 “天雨虽大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宽却不渡无缘之人，一切皆有因果缘法，施主何苦行此焚琴煮鹤之举。” 慧明抬手一揽，被风吹散的灰飞聚集在手，在一片柔和的佛光中，被烧毁的经书竟然一页页重生，完好如初。 经过刚才白丁与觉空一战，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民众与僧侣，看到此景，僧侣们纷纷合十高诵佛号，而旅客与工匠中有不少人下跪参拜，齐声道佛祖显灵。 何美凰亦为之动容，冷冷道：“大师深藏不露，小女子万分佩服。” 白丁皱眉看向四周，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光点从身体中发散而出，没入那尚未完成的佛像雕塑，黯淡的佛像如同镀上一层金光。 那张只雕琢了半边的佛脸庄严肃穆又略显诡异，尚未点睛的无仁独眼漠无情感地俯视着众生...... “白施主，这经书你且收着，看与不看，信与不信，全在你一念之间。” 白丁没有立刻接受再次送上来的经书，扭头看向大师姐。 何美凰没好气道：“看我做什么，你要收便收，不收便不收，反正我也拦不住这和尚。” 白丁自讨没趣，接过经书向慧明道谢。 慧明笑着点点头，招呼众人散去，然后带着觉空继续指点工匠雕塑佛像。 白丁带着白娟与邱大成上前见过大师姐，这才问道：“师姐你不是说自己四处逛逛，怎么会在这儿。” “这又不是你家，我来还需要征得你同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何美凰瞟了几人一眼，整了整衣衫问道：“你们看我新买的这身衣服漂亮不？” 白丁看了看师姐这一身大红罗衫，讪讪道：“漂亮是漂亮，就是太艳了点。” 白娟道：“衣服好看，姐姐人更好看。” 邱大成赞道：“宝剑赠英雄，鲜衣配佳人，这身衣服虽然红艳夺人，也只有姐姐这般绝色才能驾驭，实乃绝配。” 何美凰听了笑逐颜开，敲着白丁的头道：“你看看你，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多跟别人学着点。” 白丁连连点头，暗中翻了个大白眼。 ...... 乘船的归途，何美凰开口管白丁要去了两卷经文，再一次烧成灰烬。 看着飘落在湖水中的灰渣，骂道：“该死的臭和尚，这次没法再复原了吧。” 白丁捻住空中飘舞的一点残余，手指一撮，便化作黑灰。 “师姐，那慧明大师是什么修为？” “修为吗？我也看不出来。” “师姐你也看不出？”白丁皱了皱眉，“那至少是金丹修士吧。” 何美凰摇头道：“和尚的境界划分与我们不同，他们分为佛、菩萨、罗汉三个段位，又有护法的天王、金刚、珈蓝，不好和我们对照。” 白娟问：“那姐姐你也打不过那个老和尚？” 何美凰冷哼道：“不知道，和尚的战力与境界并不是绝对对等，要打过才清楚......不过老和尚玩的那一手我自问是玩不出来。” 顿了顿，何美凰正色告诫白丁：“那帮和尚嘴上说着万法平等，不能有分别心，实际不过是自欺欺人，佛法越高深的和尚身体能够容纳的香火之力就越多，相对来说战力就越强，但他们最可怕的地方是给人洗脑，一句有缘人套头上就硬拉人入教。” 白丁尴尬地笑笑，不久前慧明才说过自己与佛有缘，身具慧根...... 邱大成道：“我记得好像有过记载，几百年前西境有位金丹大修就舍了宗位遁入空门，转向修佛。” 何美凰道：“确有其人，还是西境一个小宗门的宗主，结果进了佛门之后因为一句没能开悟，只做了个护院珈蓝，真是可笑，不光是人，就连妖族也有被洗脑拉进佛教的。” 白娟惊讶得合不拢嘴，“妖族也行啊。” 何美凰嘲讽道：“众生平等嘛，妖也好，人也好，就算是猪狗蝼蚁都一视同仁，这就叫没有分别心，有分别心就说明你还没悟。” 白丁看向白娟，担忧道：“娟妹儿，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学武吧，我怕过几年你闹着出家，那我可就罪过大了。” “不，我就要学！”白娟道，“我资质不够修不了仙，那就要学最好的武功。” 白丁讶道：“你测过资质？” 白娟看向邱大成，邱大成点头道：“师父看过，说娟丫头下品天资，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感气入门。” 何美凰道：“修行看天资，绝大部分人都不能修行，但佛教不同，打着人人皆可成佛的口号广收门徒，实际上嘛.....哼哼！” 白娟站起来：“白哥哥你就放心好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那什么经书七弯八绕的我看着就头疼，根本读不进，我就是去学个武，什么佛不佛的和我没关系，按和尚的话说……我与佛无缘。” 白丁拿不准主意，望向何美凰。 何美凰点了点头，“不必太担心，佛教的洗脑也没那么可怕。” “可师姐你连佛经都不让我看？” 何美凰道：“你不一样，你这人心思重喜欢胡思乱想，最容易被佛教那套东西蛊惑，要不怎么说你与佛有缘呢？” 白丁：“......” 下船之后何美凰就与白丁分别，又不知道去了哪儿。 白丁带着白娟回到家，与叔叔婶婶说明情况，在白娟的强烈坚持下，白重喜与宋玉也只得答应了入寺习武的要求，具体事宜由邱大成与龙湖寺那边对接安排。 两日后，白丁告别家人，来到湖口镇指定地点，放出信号等待师姐到来。 等待中，邱大成叹道：“我俩天资差不多，如今你都已经是凝气六层修士了，我还只在一层徘徊。” 白丁拍了拍邱大成肩膀，安慰道：“我也是机缘巧合走了捷径，你加紧练不会比我差。” “这么说就有些虚伪了。”邱大成苦笑道，“师父说我心太杂难有成就，我自己也清楚我不是这块料，你不用说这些话来安慰我。” “你可以试着放下这些俗事。” 邱大成摇头道：“我爹就我一个独苗，将来他的生意全部都是要交给我的，而且我自己......其实也没那份决心，忍受不了修行的枯燥乏味。” “那好吧，你的那一份就由我代劳，将来不管练得怎么样，我们都还是好朋友，不是吗？” “对，是好朋友。”邱大成点了点头，“我若是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找你帮忙。” 白丁笑道：“当然，我有麻烦也来找你，比如娟妹儿......” “放心好了，有我看着，她当不了尼姑。” 白丁看着天边的火烧云，唏嘘道：“其实我已经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却从来没有帮到你什么。” “朋友间说这些不就见外了，哪能这样算的。” 白丁点点头不再多言。 天边如火的红云当中，一抹更加明艳的红色越飞越近，是大师姐来了...... 第197章 拿命一搏 漓水城换了城主之后，呈现出一派崭新的气象。 城防、监市、道司等各部头头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拿出十二分力气来整治，毕竟秦长盛有他的心腹，心腹又有心腹，姻亲狗友一大帮子错综复杂的关系人等着上位，谁也不想成为大换血中的牺牲品。 街道是整洁干净了不少，可比之以前少了几分市井烟火气，路上走着的行人仿佛也拘谨了许多。 白丁与师姐来到神仙街，守卫已经是陌生面孔，一打听才知道春哥在几个月前被调去北门看粮仓了...... “那边，还有那边，全都要换。”马俊伟又指着门柱子道，“还有这几根，重新上漆，清一水的上等丹漆......” 等马俊伟向工头交待完毕，站在他身后的白丁才笑道：“马师兄，我回来啦。” 马俊伟回身看见白丁，又惊又喜，再一瞥旁边的何美凰，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不简单。 “白师弟你来得正好，这位师姐是.....？” “这是我大师姐，何美凰。” 马俊伟忙行礼道：“紫气门驻漓水城外门主簿管事马俊伟见过何师姐。” “这什么又臭又长的称号！”何美凰嗤笑一声，摆手道：“你们聊，不用管我，我不是紫气门下来督查你们的长老。” 话虽如此，马俊伟仍旧毕恭毕敬，直等何美凰离开，才开始与白丁近乎。 “如今宗主跻身元婴，水涨船高，门里拨了一笔款，专门用于翻新扩建据点，我最近也忙得很咧。” “那雅趣斋那边还忙得过来吗？” 马俊伟摇头道：“那头生意已经停了。” “为什么？” “过完年老牛便告老还乡了，这边没人能做灵木件，雅趣斋自然也开不下去了。” “老牛他.....回乡了？”白丁有些失落，老牛一直都很照顾自己，没想到这次来无缘相见。 随即又有些疑惑地问道：“我记得老牛好像说过，家中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 “其实老牛以前有过一个老婆，后来两人合不来分开了，去年年底的时候那女人的儿子找上门来，说女人快不行了，想见老牛一面，老牛去过之后，回来就告老请辞了。” “那人是老牛的儿子？” “不知道，看着长得也不像......”马俊伟摇了摇头，“你也知道老牛的性子，他不会和我们说这些事。” 白丁点点头，想着今后有机会去老牛家乡看看。 马俊伟又叹道：“不光是老牛，崔喜也走了，说是去南边临海城投奔他一个远房亲戚。” “他也走了啊，临海城有个安身的去处也好。” “那个绣珠没跟他去，暗地里老早就和城里一衙内好上了，崔喜或许也是因为这事，不愿再留在漓水城这个伤心地吧。” 白丁听了叹息一声，想不到这一年多时间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马俊伟拍着白丁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师弟今后万不可痴迷于儿女情长，唯有长生大道才是吾辈毕生追求。” “像师兄一样么？” 马俊伟神色有些尴尬，说道：“你看师兄我，无牵无挂的多好，没有那些烦心事。” 白丁点了点头，取出胡大圣交给自己的笔记。 “马师兄，这是你师父胡大圣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递给马俊伟之后，白丁又道，“他还托我带句话，你若有什么麻烦尽管和他开口，有时间的话，多回去看看他这个师父。” 马俊伟翻了几页，手微微颤抖，眼眶也有些发红。 “我对不起师父。” 白丁摇了摇头，“胡长老没有这个意思，师兄你也千万别这么想，加紧修炼，争取早日回到内门。” 马俊伟擦了把眼泪，问道：“师弟你看过了吗？这可是张敬雨的笔记。” “我看过了，都记在脑子里呢。”白丁面色一肃，“我还向师父、师姐请教过，这天圣诀恐怕如张敬雨推测的一样，并不完整。” “不完整？虽然也有人质疑过，可相传这是天圣当众口述记录下来的，不会有错。” 白丁整理了一下思路，解释道：“这套天圣诀易学难精，中正平和适应性极强，很可能是天圣为了让更多人族能够修炼，进行修改后的版本，为的就是降低修行门槛。” “天圣期望人人如龙，为的就是要让人人有功练？” “若是群龙无首，人人如龙便是人人如虫，不存在绝对的公平，我们猜测圣教中可能藏有另外一个未公开的版本。” 马俊伟听了思考片刻，摇头道：“就算真是如此，我们也得不到那个版本。” 白丁说：“如今天地灵气比之上古要稀薄得多，所以天圣诀更加难练，按照张敬雨的设想，若是开辟出第二丹田，体内灵力经过两级压缩，或许可以弥补天圣诀的缺陷。” “脑为髓海，上丹田；心为绛火，中丹田；脐下三寸为下丹田。下丹田，藏精之府也；中丹田，藏气之府也；上丹田，藏神之府也，如今的修行方法多以下丹田为锻炼、汇聚、储存真气的主要部位，锻炼上中丹田的方法少之又少。” 白丁点头道：“张敬雨也是筑基之后才提出这种猜想，筑基一成，就无法再另辟丹田，所以这个法子能不能行，他也没有试过。” “师弟你准备练？” 白丁点头道：“我如今的修为几乎全拜真龙血脉所赐，深感后继乏力，照目前的进度恐怕十年后都不一定能够筑基，贺伟明的半甲子之约就是一道催命符，如果我不能克服这个难关，到期必死无疑，所以我只能冒险一试。” 马俊伟犹豫了一会儿，劝道：“再辟丹田，要炼至同等境界耗时也不短，而且上中丹田修练之法大不相同，同练两处丹田易起冲突，因此丧命的修士不在少数，所以如今才普遍只练下丹田，师弟你想清楚了吗？” “上丹田为性根，下丹田为命蒂，性命交修，便可以打通天地炼神还虚，实际上我们的神识伴随着修为增强便是同时锻炼了上丹田的缘故，中丹田藏气，我们的目标应当是在中丹田另开气海。” 白丁又道：“我们修习天圣诀的人最为清楚，炼化的灵力总会有大部分莫名走漏，这是修为缓慢的根本原因，我的想法是灵气先入下丹田，流失的部分收回中丹田，炼化之后返还下丹田，生生不息，循环往复。” “那功法从何而来？我几乎没听说过南境还有哪派有修炼中丹田的法门。” 白丁道：“师父去中州前，说会替我想办法讨寻一份，以天圣诀的适应性，练起来应该不会冲突。” 马俊伟思忖后，下定决心道：“我已入不惑之年，按部就班练下去筑基的希望渺茫，既然如此，我拿命陪师弟同搏这一把！” 第198章 极乐城 “极乐宫可真大啊！快赶得上一个城市了。”林瓶儿望着繁华的街道感慨。 萧默轻笑一声，“实际上我们身处的位置就叫极乐城，是一座不亚于陈国都城瑞京的超级大都市，而那边那座高塔一样的巨大建筑才是真正极乐宫。” “那是建筑物？”高明峰有些吃惊，与其说是塔，不如说是一座山更为贴切，巍峨挺拔，气势磅礴。 付景薰颔首道：“那确实就是极乐宫，少数不建在灵山幽谷的修仙门派，这座城就是为了服务极乐宫而建。” “唔，你们快看那个！” 林瓶儿大叫着指向前方一处高台，一行年轻的俊男美女几乎全裸着身子，仅有少量布料遮掩隐私部位，陆陆续续走上台，在号码牌下方站成一排，台下方围满了欢呼喧闹的人群。 萧默只望了一眼便扭开头，说道：“传说极乐宫会公开拍卖男女炉鼎，想不到被我们碰上了。” 高明峰红着脸低下头，嘀咕道：“也不知道害臊！” 林瓶儿俏脸绯红，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台子。 萧默见状忙扯了她一把，教训道：“师妹，非礼勿视！” “哦，哦。”林瓶儿虽然应个不停，却忍不住又偷偷多望了几眼...... 付景薰收回目光，说道：“继续走吧，没什么好看的。极乐宫本就以双修功法闻名，那些自觉前途无望的低阶修士自愿成为炉鼎，将自己的身体当做资源售卖，这在极乐城十分常见，这种公开拍卖的基本都是些低端货。” 高明峰不大理解，问道：“师父，成为别人的炉鼎有什么好处？他们为什么会愿意这样做？” “成为炉鼎便意味着丧失自由，成为他人采补修炼的工具，但从此不必再为修炼资源发愁，而且地位会随着主人的地位水涨船高。” “都被别人采补了，那修炼还有什么意义？” 萧默解释道：“这就和俗世中嫁给富人做妾一个道理，就算当炉鼎的日子不好过，也远远强过在底层艰难度日，运气好的碰上一个心善的主子，说不定修为还有机会更进一步。” 林瓶儿好奇道：“可我以前看仙侠志异，成为鼎炉之后就会被榨干，修为大跌不说甚至性命不保。” 付景薰摇头道：“极乐宫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竭泽而渔的做法会被治罪。” 一言不发的金足赤听了，不屑地轻哼一声。 付景薰望了他一眼，问道：“足赤，一路上你都沉默寡言，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多谢大长老关心，我没什么事。” 众人当他是因为金家竞争大长老失利，心中还不痛快，也没有再追问...... 极乐宫外围，众人表明身份后便有极乐宫弟子负责接待。 所有南境来的宗门都被安排在外围的一片宾客院区歇息，每人都有领到一枚极乐令牌，凭这块令牌可以在极乐城中无限制消费，不花任何费用。 此外极乐宫还给每个人配了一名“侍员”，不消说，男俊女靓，不满意还可以退换。 萧默有些尴尬，正准备推辞，不料付景薰道：“你和瓶儿两人共选一个吧，侍员也是极乐城的向导，有他们在你们在城里游玩会方便很多。” 说完带头点了一名娇俏女子，由这女子照料师徒二人的起居。 萧默正犹豫是不是点个男子避嫌，林瓶儿抓着一个长发女子的手道：“师兄，就让这位姐姐陪我们吧。” 长发女子温婉一笑，对萧默道：“小女子清岚，公子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 萧默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 金足赤目光扫过一道，挑了个胸最大的女子，唤作水桃。 挑选完侍员之后，付景薰道：“婚宴五日后才举行，这些天我也不约束你们，你们就在极乐城自行休闲游玩几日，切记不要生事，如果有情况及时与我联系，听明白了吗？” “明白！” 众人答过之后，就由侍员领往各自的房间，安顿过后自由活动。 ...... 金足赤进屋之后，水桃便忙着铺床叠被，整理房间。 金足赤坐在桌前，喝着茶望向水桃丰腴的背影问道：“你是极乐宫弟子吗？” “算是外门弟子吧。” “极乐上人新纳的美妾你见过吗？” 水桃笑着答道：“前阵子来的时候远远看过一眼，长得真美，连我这个女人都有些心动。” 金足赤追问：“那她现在在哪儿？” “当然是在极乐宫里呀！”水桃摊完床铺，回身道，“过几日就是上人大喜的日子，想必这个时候正在宫里做准备呢。” 金足赤愣了愣，“要准备些什么？” “上人那般神仙人物，要嫁给他当然要斋戒沐浴数日，还要学习基本的秘法，不然怎么能够承受上人的恩泽。” 金足赤黑着脸默不作声，捏紧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有些苍白。 水桃察言观色，故意凑近，端起茶壶笑道，“金公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有些东西外表好看......却不一定中用。” 温烫的茶水倒入杯中，升腾起阵阵水雾，夹杂着水桃身上的香风。 金足赤霍然起身，将她一把推倒在床上，茶壶的水洒了一地。 “就凭你也配跟她比？” 水桃伏在床上不起，故意耸起腰，让臀部的曲线更加明显。 “我当然不能和她比，可你也无法和上人比呀，上人看上的女人，你想疯了头也得不到。” 金足赤面露痛苦狰狞，压在水桃身上，掐住她的脖子问道：“有没有办法得到她？” 水桃大声嘲笑：“没有可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金足赤的大掌愈发用力，水桃喘不过气来，用力拍打着金足赤的手背。 激动中的金足赤这才回过神，松开了掐在水桃脖子上的大手，只见雪白的脖颈上留下深红色的淤痕。 水桃喘了两口气，忿恨地瞟上金足赤一眼，立马又变脸笑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是能不能办到，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什么办法？” “你急什么！”水桃仰起头，在金足赤耳边吐气如兰，“先让我验验你的本钱。” 金足赤冷笑一声，双目露出野兽般的凶光，撕开水桃的衣襟便低头咬了上去...... 第199章 争吵 “师兄，歌舞不好看吗？怎么感觉你这几天老是心不在焉的。” 林瓶儿放下手中的蜜饯，认真地问萧默。 经过几日相处，清岚已经与两人人熟悉，揶揄道：“你师兄八成是在思念哪位姑娘呢！” “真的吗？师兄你喜欢谁？我怎么不知道。” 萧默苦笑着摇头：“别瞎猜了，我担心的是金足赤。” 林瓶儿翻了个白眼：“你担心那家伙干嘛，他天天和那个水桃腻在一起，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干什么好事。” “就是不知道所以我才担心。”萧默叹了口气，“我以前认识的足赤不是这样的。” “那有什么奇怪，兴许是被那个水桃迷住了。”林瓶儿突然转头，对清岚问，“岚姐，你和水桃熟吗？” 清岚犹豫了一下，“认识，谈不上熟。” 林瓶儿好奇道：“你们同为侍员，彼此之间不了解吗？” “侍员的数量是有限的，这次因为需要接待的客人太多，所以门派抽调了一部分外门弟子充当临时侍员，我和水桃都是临时人员。” 萧默听了惊讶道：“清岚姑娘你怎么会自愿......” “你想问我怎么会愿意做侍员是吧。”清岚笑道，“极乐城在这方面比外面要开放得多，双修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就和你们练功一样平常不过。” 林瓶儿隐约猜到是这样，但是听清岚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这......这也太乱了吧。” 清岚道：“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随便，我第一次是十二岁那年交给了我的师父，之后又与另外两位师兄保持过长期关系，此外就没别人了。双修也是要讲眼缘和感觉的，不是随便找个异性就能行事，所以很多人并不愿意做侍员，那意味着没有选择的权力。” 萧默皱眉：“可你还是来了。” “因为我很难通过极乐宫的修行考核，一旦不合格将会被逐出师门，而成为侍员可以免除这一次考核，所以我只能报名了。”清岚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 “我运气不错，碰上了萧公子你们。”清岚目送秋波，笑道，“其实是萧公子你的话，我还是很乐意的......” 林瓶儿低声道：“师兄，反正师父不在师叔不管，我看你今晚不如就......” “胡闹！” 萧默脸皮子薄，连忙岔开话题：“还是说说水桃吧，清岚姑娘你对她知道多少？” “水桃本是内门弟子，她师父是极乐宫内的一名长老，论起来出身比我要好很多。”清岚叹息一声，似是替水桃惋惜，“后来被一金丹修士看中要收做炉鼎，可她却喜欢上一名外门弟子，并且偷偷与那名弟子双修，后来事情败露，那名外门弟子被处死，水桃她也被逐出师门，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沦为外门的边缘人。” 林瓶儿奇道：“你不是说......那个，那个在你们这不算事吗？” 清岚摇头道：“出嫁或者认主之前是无所谓，一旦确立了关系，规矩就和其他地方一样了，偷情双修是死罪，水桃能活下来多亏他有个好师父。” “原来是这样。” 清岚道：“我猜水桃也不愿意留在这里，所以这次她主动要求来做侍员，就是希望能够攀上别的门派，离开极乐宫。” 林瓶儿道：“所以水桃缠上了金足赤，希望金足赤能把她带走，去紫气门当个长老夫人。” “我猜是这样的，极乐宫所有的弟子都是商品，只要愿意付出一定代价都可以带走，中州乃至整个五境之内的修仙门派或多或少都有前极乐宫弟子，与其在这里不受重视，不如攀上一些小门派的实权人物，日子要好过得多。” 萧默点了点头，这也是极乐宫扩张势力，笼络人心的手段之一。 几人聊了好一阵，舞台落幕，今天的歌舞表演到此为止。 就在三人离开的时候，恰好看见金足赤带着水桃从另外一间包厢里出来。 萧默刚准备上前打招呼，包厢内又走出一个人，赫然是在南境仙盟大会上遇见过的姚扬威。 姚扬威依旧是那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模样。 “等我消息。” 撂下这句话姚扬威大摇大摆离开，留下毕恭毕敬的金足赤与水桃二人。 萧默这才上前问道：“足赤，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金足赤看了眼萧默和林瓶儿，冷冷道：“这不关你们的事。” 热脸贴了冷屁股，林瓶儿自然不服气。 萧默却吩咐清岚先带林瓶儿回去，说是有些事想私下与金足赤聊一聊。 林瓶儿被清岚硬生生拽走，可水桃却依偎在金足赤怀中，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 萧默皱了皱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边喝边聊……就我和你！” ...... “什么！你要加入极乐宫！？” 萧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金足赤平静地说道：“对，你没有听错，我不仅要加入极乐宫，还要成为极乐上人的真传弟子。” 萧默有很多疑问，但最终只问出三个字：“为什么？” “紫气门已经没有我金家的位置，所以我另寻出路，这不是很合理吗？”金足赤自斟自饮道，“况且极乐宫贵为仙盟四大家之一，水往低处流，而人却是要往高处走的。” “紫气门并没有对不起你们......” 金足赤冷哼一声，打断了萧默的话。 “那是你以为的，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萧默沉默一会儿，又道：“门里还有你三爷，你二伯，你的兄弟姐妹，还有......我这个朋友，难道你都不在乎了吗？” “他们会理解我的。”金足赤放下杯，盯着萧默道，“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 “我拿什么理解你？”萧默激动得站了起来，“而且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就能成为极乐上人的弟子？” “姚扬威已经答应为我牵线，我见到上人后自然有办法让他收我为徒。” “凭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 两人互不相让，声音一个比一个响，声调一个比一个高。 良久后，萧默叹道：“我会向付师叔禀报此事，你自己去和她解释吧。” “我自己做的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金足赤起身走至包厢门口，拉开门，水桃正等在门外。 金足赤停步，回头道：“如果你真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此事，等到婚宴那天，一切自然会有结果。” 金足赤走了，带着娇娆的水桃。 萧默望着空了的座椅站立许久，颓然坐下，一个人喝起闷酒来..... 第200章 如你所愿 云雨过后，水桃像一只安静的绵羊蜷曲在金足赤膝边。 金足赤头枕着胳膊，闭目沉思。 “你就不能给我留一点修为吗？” 金足赤连眼都懒得睁开，答道：“那种东西......你不再需要了。” “明天你打算拿什么打动极乐上人？” “明天你就会知道。” 水桃微微起身，略感意外。 “我也要去吗？” “当然，你也要去，你对我来说十分重要。” 水桃听了面色一喜，笑得格外甜蜜。 她伏身侧脸贴在金足赤平坦的小腹上，吹弄着卷曲毛发，轻声道：“我偷了师父的宝贝送给姚扬威，他要是发现了非杀了我不可，金郎你可别千万让我失望啊！” 金足赤像是没有听见水桃的话，反问道：“极乐上人真的会将自己的小妾送给徒弟？” “是的，名义上是妾，不过是修炼用的工具罢了。”水桃轻蔑地笑了笑，“工具没有了使用价值自然只能丢弃，可笑的是被师父玩坏了的东西，徒弟们还当做宝贝来抢，嘁~” 感觉到金足赤呼吸变化，水桃有些不悦道：“怎么，心疼你的白月光了？” “不准你这么说她!” 水桃醋意大作，本还打算继续揶揄嘲讽一番，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的话到了嘴边竟然说不出来。 她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金足赤的大手摁住了脑袋。 “如果你的嘴不会好好说话，那就把它堵上！” 水桃没有反抗，抬眼一望，咯咯大笑起来。 金足赤愠道：“你笑什么？” “原来我越是这么说你就越兴奋，你真是个变态！” “闭嘴！”金足赤没有再给水桃任何说话的机会...... ....... 极乐城的中央是极乐宫，极乐宫的中央是极乐塔，极乐塔是极乐上人的行宫。 极乐上人只是一个称号，极乐宫每一任宫主都叫做极乐上人，真名早已湮灭在漫长的岁月中，鲜有人知。 塔分九层，这一届的极乐上人坐在三层的大殿上，身边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美女环绕，而是孤身一人侧卧在高榻上。 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随意散乱着，英俊的面容如同风华正茂的青年，眼神却无比深邃又深藏孤独。 最小的徒弟姚扬威昨日呈上来一页残篇，说是南境紫气门的一名金姓长老带来的，希望能够见上极乐上人一面。 这一页纸的价值或许别人不清楚，但极乐上人只需看上一眼，就能立刻判断出，这就是他一直在搜寻的《天地阴阳交征大乐赋》其中一页。 “又是紫气门，这个紫气门有点意思......” 极乐上人笑了笑，望向门口方向，以他的修为即便不用通传，也知道门外来的是什么人。 需不需要是一回事，有没有又是另外一回事。 门口自然有人把守通传，而这两个人修为还不低，同为金丹修士，一男一女，叫做君翎与离花。 姚扬威收敛了平日的傲气，随离花进殿半柱香后，才出来通知金足赤与水桃入内。 金足赤看了姚扬威一眼，见他两鬓微汗，看来即便身为徒弟，面对极乐上人的时候也十分紧张不安。 姚扬威没有再进去，离花把二人带入殿后行礼离开，偌大的殿内就只剩下金足赤、水桃与鼎鼎大名的极乐上人。 极乐上人并没有释放出元婴期的威压，仅凭他的身份和地位，就让跪着的金足赤感到莫大压力，直不起腰来。 一旁的水桃更是惶恐不安，连头都不敢抬。 “说说吧，这东西哪来的？” 金足赤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金足赤啊金足赤，事到如今已没有了退路，你还害怕什么？犹豫什么？） 暗中给自己打打气，金足赤终于挺直了腰杆，拱手道：“这件事，还要从一个叫白丁的少年说起.......” ...... 金足赤讲得很细致，极乐上人也听得很耐心，从头至尾没有发过问。 直到金足赤说完，极乐上人才问：“你知不知道，你得到的这半部功法叫什么？” 金足赤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来告诉你，这是天地阴阳交征大乐赋的一部分。” 金足赤听完大惊，这竟然是合欢宗的不传之秘？这怎么可能？ 极乐上人笑道：“你不该私自练这东西，你既然练了难道还想活命吗？” 一旁的水桃吓得磕头求饶，金足赤亦是一身冷汗。 他犹豫片刻，壮起胆道：“上人，请让我成为您的弟子！” “哦？你还想当我弟子？”极乐上人玩味笑道，“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 横竖不过一死，金足赤咬牙道：“如今我恐怕是这世上唯一知道这半部功法的人，我愿意将其献给上人，只求上人给我一个机会。” “我可不可理解为你在威胁我？” “金足赤不敢，金足赤只求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金足赤附身磕头道：“我事先并不知道这是合欢教邪功，只是一时糊涂好奇尝试了一下，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况且这功法古怪邪门得很，正好也需要一个试验品，我既然已经误入歧途，不如就由我来做这个试验品，替上人一试功法。” 极乐上人思忖片刻，问道：“你说你是这几日才开始练此功？” 金足赤点头道：“来极乐城之后，才有机会在水桃身上一试究竟。” “那你已经能够控制她？” “是，不然她怎么会自愿冒险为我偷出师门宝贝，又怎么会替我四处奔走，求得与上人见面的机会。” 极乐上人盯着水桃，水桃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自言自语道：“我......我难道是被你控制才这么做的？不，不可能！” 水桃抓住旁边的金足赤叫道：“不，金郎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放手。” 金足赤低声命令，看似癫狂的水桃真的松开了手。 “我带她来，就是为了向上人证明这一点。”金足赤仿佛找到了底气，语气越发沉稳，扭头对水桃冷冷道，“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不！我不想死！”水桃摇头反复念叨了几遍，抗拒的声音越来越小...... “为了你，我可以去死。” 水桃坚定地说完这句话，五指并拢插入自己的胸口，活生生拽出还在跳动的心脏送到金足赤面前。 “我的心都交给你......” 水桃勉强说完便气绝身亡，那颗血淋淋的心脏滚翻在地上，无人在意。 “这大乐赋果然邪恶非常。”极乐上人不禁感叹，起身道，“如你所愿，我倒要看看你最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第201章 吕氏后人 白丁返回公屋山已经有一段日子，每天的时间被师姐排得满满，几乎没有空闲，就连去矿场会会蒋茜和丁暄几人的时间都没有，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听说白丁曾在矿井中遇到过水魅，何美凰潜入地下阴河中搜寻几日，硬是将这倒霉的水妖给捉了回来，专门挖出一口水塘，设下禁制，将其圈养。 “水魅生命力极强，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有水灵力的滋养很快就能恢复，正适合给你练手。”何美凰如是对白丁说。 完了又告诉水魅：“我知道你懂人话，只要你能赢了这傻小子，我就放你自由。” 白丁不知道师姐的话作不作数，反正那水魅信了，面对白丁的时候拼了命相搏，可谓不死不休...... 尽管白丁比初遇水魅的时候强了无数倍，也难奈何水魅的不死之身，每次都斗到精疲力竭，浑身是伤，何美凰才喊停。 这一日，白丁正与水魅打得正欢，何美凰叫停了训练。 白丁有些奇怪，走到何美凰身旁，见她将一块传讯牌收起。 “今天先练到这里，等会有人要来见你。” 白丁疑惑问道：“是什么人？” “仙盟，圣教的圣子和圣女。” “圣教？”白丁皱了皱眉头，“难道是为了龙源珠的事？” 何美凰点点头，“你不用担心，师父已经给他们看过水源晶，他们也在万木岭那边调查过，没有发现什么，这次过来只是例行公事。” “那颗......水源晶？” “当然是水源晶，这世上不会有第二颗龙源珠。”何美凰诡笑道，“你去换身衣服，等会他们就到，还有你那胖小子师兄也会过来。” “高师兄也来吗？” 何美凰点了点头。 ...... 一个时辰后，天空中飞来一艘乌黑色的灵舟，暗红色的符文回路在船身上时隐时现。 白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修界小白，从蒋茜那儿了解到许多灵器知识。 灵舟是一类由灵力驱动的大型飞行法器统称，根本原理与飞剑相似，不过体积更大，结构更为复杂，根据载人数量可分为大型、中型和小型，其中小型灵舟一般只能承载两三人，通常制成梭状，所以小型灵舟又俗称飞天梭。 这玩意属于修仙界的奢侈品，炼制灵舟需要大量炼器材料，经验丰富的炼器大师才能炼制，飞行过程中还需要不断消耗灵石，远不如驯养灵禽划算。 所以灵舟诞生多年也未能大范围普及，如今仅仅作为超级大派彰显身份地位的交通工具。 看天上那灵舟的体积至少能够容纳十来人，属于中型灵舟，价值连城。 灵舟降落在竹坪峰上，从舟上陆续下来几人。 最前面的是一对华服青年男女，男的丰神俊朗，风度翩翩，女的花容月貌，楚楚动人，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精干的中年男人，从服饰举止看像是二人的护道人。 再后面涌出来的是一脸兴奋的高明峰与林瓶儿，还有师兄萧默，只不过萧默看上去兴致不高，心事重重的样子。 何美凰难得庄重一回，上前道：“见过圣子圣女。” 那青年男人回礼道：“何前辈无需如此，按理来说应当是我们兄妹向您行礼才对。” 旁边的青年女子面带微笑，乖巧地躬身向何美凰行礼。 萧默走上前介绍道：“师姐，这两位是圣教的圣子吕迪和圣女吕舒画，这次来是为了白师弟的事。” 何美凰点头道：“我已知晓，和白师弟在此等着诸位呢。” 白丁上前朝几人作揖，心中暗想，这两人都姓吕，又是什么圣教的圣子圣女，难道真的是天圣的后代？ 吕迪朝着白丁和善一笑，说道：“不用紧张，事情我们都已经调查清楚，所谓龙源珠不过是误传罢了。” 一旁的吕舒画道：“本来我们兄妹已经准备返回圣教，但听说你短短两年时间就将天圣诀练至第六层，一时好奇所以临时决定来看看。” 白丁愣了愣，随即感觉到几股神识在自己身上扫过，向二人解释道： “白丁只是运气好，被真龙血脉之力强行提升至此境界，并无过人之处。” 吕迪笑道：“白贤弟过谦了，古往今来修炼天圣诀的人不在少数，如你这般惊世骇俗的成长速度可是从来没有过。” “没错，我们圣教也有不少人修炼天圣诀，与你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白丁听了兄妹二人的话，大致清楚两人来意。 如师父所说，圣教中人也不信外界还有龙源珠存在，只要稍作手脚就能蒙混过去，他们这次过来为的是探究自己修炼天圣诀的秘密。 果然，吕迪开口道：“听说白贤弟融合真龙血脉之后，能够随心变化身体，不知道可否向我们展示一下。” 何美凰朝白丁微微点头，白丁道：“当然可以。” 说完便激活龙血，变化成龙人状态。 突然心头一阵悸动，感觉好像有什么无形无质之物侵入心神，白丁忙屏息凝神，抱元守一，那股奇怪的感觉立刻消散无踪。 只见吕氏兄妹身后的中年男人微微摇头，吕迪眉头一挑，走至白丁身前，摸着白丁胳膊上的鳞片问道：“可否让我内观你体内的天圣诀运行情况？” 何美凰当即反对：“圣子，这不妥吧，内观他人功法可是大忌。” 吕舒画浅笑道：“何前辈不必紧张，既然白丁练的是天圣诀，那就算不上秘密，不存在泄露功法一说。” 吕迪点头道：“没错，说起来这天圣诀还是我圣教之物，白丁修炼天圣诀也可算得上半个圣教弟子，我应该叫一声白师弟才对。” 何美凰冷哼一声，“天圣有言，天圣诀人人皆知，人人可练，乃是全人族的财富，什么时候成了你圣教独享之物，你若真当白丁是师弟，何不将圣教改良的天圣诀传授于他？” 眼见何美凰桀骜的脾气发作，气氛紧张起来，萧默忙上前劝道：“师姐，圣子乃天圣后人，若能内观后指导一下白师弟修炼也是好事。” “前辈所说也有道理，如今数万年过去天地早已大变，原始的天圣诀已经不太适合修炼，后人探索改良之法都属于个人私密，我确实不宜直接内观索取。”吕迪顿了顿，提议道，“要不这样，我内观之后，将我圣教改良后的天圣诀赠予白师弟，作为补偿。” 吕迪答的是何美凰，话却是对白丁说，脸上的笑意不减，眼神中却不乏警告之意。 “师姐，没有关系，圣子想看就让他看好了。” 白丁同意了，何美凰也不再反对。 吕迪满意地点点头，“我现在放出灵力，你不要排斥，将灵力导入体内运转天圣诀一个周天即可。” ...... 半柱香后，吕迪收手道：“可以了。” 眼神中失望的情绪很快被他隐藏起来，取出一枚玉简交给白丁，“白师弟收好，这是我圣教改良后的天圣诀，给你做个参考，万勿外传。” 白丁收起玉简道谢。 吕迪笑着拍了拍白丁肩膀，以长者的口吻鼓励几句后，便向众人告辞，带头返回灵舟。 望向飞走的灵舟，白丁的眼神逐渐冰冷起来。 第202章 扫把星 “太好了，有了这份改良过的天圣诀，师弟你就不用冒险开辟第二丹田了。” 高明峰替白丁高兴，可白丁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之色。 林瓶儿撅起嘴不满道：“喂，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子，这可是圣教的天圣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因为这东西没用。”白丁把玉简随手抛给何美凰，“师姐，你看看。” 何美凰接过玉简，并没有注入灵力查看，而是问高明峰：“开辟中丹田的法门带来了吗？” “在这儿呢。” 高明峰拿出灵木简交给何美凰，忍不住问道：“这天圣诀你们看都没看，为什么说没用？” 林瓶儿同样不解，张大了眼睛望向白丁，希望听到合理的解释。 “吕迪向我体内注入灵力的时候丝毫不顾忌我的承受能力，如果不是我的体质特殊，恐怕就废了。”白丁顿了顿，摇头自语，“不，不是不顾忌，他本就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试探我的极限。” 林瓶儿皱眉，替吕迪解释道：“或许是因为圣子知道分寸，不会伤着你。” 何美凰道：“他们只是单纯地看不上我们这些人，或许他有预估白丁的承受能力，但如果失误对白丁造成了伤害，他也不会内疚，如果他真有心的话事先会说清楚，甚至根本不这么做。” 白丁点头：“所以他给的天圣诀派不上什么用，这种失败的改良功法，想必他多的是。” 高明峰挠挠头道：“原来是这样，我本来还觉得他们人挺好的，让我们搭乘灵舟，还送你功法。” 林瓶儿赞同道：“对呀，他们说话和和气气的，圣女姐姐还邀请我去圣山玩。” “他们待人彬彬有礼是长久以来培养出的一种习惯，并不代表什么，这些大派天骄骨子里的高傲不会轻易改变。” 白丁道：“也不能说他们人不好，只不过身份地位的巨大差距，很难让他们平等地看待其他人，至少他们还愿意做做表面功夫，这就已经比很多天之骄子要强了。” 几人说话的功夫，萧默已经向师父岳群汇报完情况，走了过来。 他对白丁与何美凰点头笑了笑，然后问林瓶儿：“师妹，我现在要去矿场那边完成师父交代的事情，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留在这儿等我？” “去矿场吧，这儿我还没来过，想到处看看。” ...... 林瓶儿与萧默走后，高明峰才细说了中州之行的经过。 虽然人人都知道中州比南境要繁华，但只有亲身体验过才会有切身感受，何美凰虽然去过中州，但没到过极乐城，当高明峰说起极乐城开放的风气后，这位大师姐笑道： “我觉得你们两个将来一定要去极乐城多呆一阵子。” “为什么？” 不仅高明峰不懂，白丁也不理解师姐的意思。 “你们呀，就是要多接触接触女人，将来才不会轻易上女人的当，吃女人的亏，省得尝点甜头就脑子发热做蠢事！” 高明峰红着脸抬杠道：“那师姐你一定接触过很多男人咯？” “那当然!”何美凰得意笑道，“师姐睡过的男人比你个小娃儿见过的女人都多。” 高明峰无言以对...... 当高明峰说起极乐上人的婚宴时，极力夸赞白月光的美貌，引得何美凰不满，直言高明峰就是没见过世面，并嘲笑白月光这个名字又俗又恶心。 高明峰知道说不过大师姐，也不争辩，面色突然一变，严肃地说：“没想到喜宴最后，发生了一件你们绝对意想不到的事，而且这件事和我们紫气门有关。” “什么事？” 高明峰本想卖个关子，不料何美凰嗤笑道：“不就是金足赤成了极乐上人的徒弟，我早就听说了。” 白丁惊讶道：“师姐你怎么没告诉过我？” “这和你有关系吗？”何美凰说完转念一想，改口道，“说起来好像是有点关系。” 这回轮到高明峰糊涂了，“这事和白师弟有什么关系？” 白丁基本可以确定，害死杨司文取走双修功法的人就是金足赤，金足赤在会上主动要求前往中州，然后用那半部功法换取了一个弟子之位，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何美凰问：“那你们是在婚宴上遇到的圣子圣女？” “是的，他们主动找上我们，说是想要调查一下龙源珠的事情。” 白丁想了想道：“八成是金足赤说了什么，圣教才会有此一行。” “也许是吧。”高明峰点头，“圣子圣女和我们一起回了万木岭，然后又来了这儿，我搭了个便车。” “金足赤这小子挺不简单，这样一来，岳群就算发现了什么也没法追究，而且有这么一个大靠山，金家在紫气门的地位也稳固了。” 何美凰说着看向白丁，见白丁低头不语，一把揪住白丁的耳朵训道：“你小子不会正义感爆棚，又想做蠢事吧，你给老娘掂量掂量自己，你算个什么东西！” “师姐你放手，疼......疼......疼！” 高明峰越听越糊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 中丹田的修炼之法摆在眼前，白丁与何美凰便着手开始研究起可行的修炼方案。 吕迪给的那份改良功法也被拿了出来，何美凰说即便存在缺陷，也可以作为参考。 两人埋头一研究就不知时日，自动忽略了高明峰。 高明峰本来也不爱想事，乐得清闲。 直到深夜，何美凰伸了伸懒腰，才道：“今天先到这儿，你去休息，明早起来练功，这东西我还没想清楚，切记不要私自修炼中丹田。” 白丁点头称是。 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等中丹田的修炼之法拿到手，才发现尚有许多难点要解决。 想想也是，张敬雨的猜想以前未必没有人想过，而且白丁能得到张敬雨的手札，圣教也一样能弄到，说不定他们已经试验过双丹田修炼之法。 没有的东西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圣教不会告诉白丁他们的研究成果，只有利用手头的这些资源思考解决方案。 白丁洗了把冷水脸，抬头望向窗外的星夜，一个明亮的圆头拖着一道靛青长尾划破天幕飞向东北方。 那是扫把星，传说会带来不祥与厄运的灾星...... 第203章 入城 “钵钵鸡，一文钱一串的钵钵鸡......” “老板，先来五串！” “好叻，客官稍等。” 不一会儿五串麻辣鲜香的鸡肉块被整齐地摆在碟里，送到临时摆放的小桌上。 白丁啃了两块鸡肉，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来上两口，用手背拭去嘴角胡茬上残余的酒水，开口问道： “老板，这儿离京城还有多远？” “不远了，翻过前面那座矮山，再往东走二十几里就是瑞京城。” 白丁点点头，继续吃肉。 老板暂时也没别的生意，看白丁腰悬长剑，背着个包袱，还自带酒葫芦，一副游侠做派，于是试探问道：“少侠这是要往京城去？” “对，去京城探亲。” 摊老板用满是红油污渍的毛巾擦了擦手，站到白丁身旁小声说道：“如今京城不太平，少侠最好是晚些日子再去。” “不太平？”白丁皱了皱眉，“还老板请细说一二。” 老板嘿嘿干笑两声，指着官道说：“少侠你看，这路上都是离京的多，去的人少，你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吗？” “因为老皇帝即将退位？不是早就指定了大皇子继位么，难道还有变数？” 老板神神秘秘道：“这......有些谣言，我就不方便说了。” 白丁又摸出几个铜板拍在桌上，“再来五串，老板你坐下慢慢说。” “我都是听过路的人瞎扯，做不得准哦。” “但说无妨，信不信在我。” 老板添了几个肉串子，坐在小板凳上酝酿了会儿，才开口问道：“一年多前，彗星袭月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 白丁点点头，那晚亲眼所见。 “那一天日里刚好宣布由大皇子继承皇位，结果晚上就来了扫把星，你说这不是巧了么。” “这星象的解释五花八门，当不得真。” “那是，那是。”老板笑了笑，压低声道，“这一年灾害频发，南边水患，北面瘟疫，西边山林大火烧了大半月，天下可不太平哟！......所以就有谣言，说是大皇子德不配位，所以天降灾殃。” “牵强附会罢了，哪年都会有些天灾祸事，只是没被人硬扯上关系。” “要是人人都像少侠这样明事就好咯。”摊老板笑了笑，继续说道，“可说的人多了就有人信，甚至还编成了歌谣，听说连老皇帝都动摇了，考虑是不是要换.....换一个呢！” 白丁笑道：“皇帝的想法，我们老百姓哪里会知道。” 见白丁不信，摊主有些急眼：“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老皇帝虽然还在位，可下面的人已经压不住了，我可听说这些日子城外禁军......” “店家，来几串钵钵鸡。” 一个蓝衣劲装少女悄然来到摊位前，出声打断了摊老板的话。 “姑娘稍等，就来！”摊主起身，回头低声道，“少年郎，听我一句劝，这城里的水太深，你还是别进去了先。” 白丁微笑着点点头，向摊主道谢。 随后望向蓝衣少女，少女个子不算高但身材匀称，梳着双螺髻，皮肤滑嫩，或许是经常晒太阳的缘故肤色麦黄，腰间还挂着一把看上去价格不菲的镶珠宝剑。 （练家子？还是修士？） 少女发现白丁在看她也不觉羞赧，坦然回以淡淡一笑。 白丁察觉自己有些失礼，笑了笑，收回目光继续吃自己的肉串。 “你也是进京去？” 白丁没想到那蓝衣少女走至桌前，坐在了先前摊主坐的位置。 “是。” “巧了，我也是。”蓝衣少女瞟了眼白丁腰间的天青剑，自我介绍道，“我叫林枫，树林的林，枫叶的枫，你呢？” “白家宝。” “好名字呢！”少女听了莞尔道。 “......” 白丁心中暗骂东方大白，给自己编造的身份就不能取个正常点的名字吗，非要叫什么家宝。 林枫指着白丁的天青长剑问道：“你的剑能借我看看吗？” “抱歉，我的剑不能给你看。” “哦？杀人的剑所以不能示人是吗？”林枫说着将她的佩剑摆在桌上，“我的随你看。” 白丁一口拔干净最后两根签子，就着酒水囫囵把肉吞下，“我没兴趣。” 林枫微微一笑，自己将佩剑抽出，剑身窄而细，乌黑发亮，居然是用的陨铁。 “我这是救人的剑，所以不怕给人看。” 白丁瞟了一眼，陨铁造剑暗刻符文，确定是法器无疑。 那这个林枫自然是修士，不知道哪个门派，修为如何，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用的假名。 白丁把铜钱放在桌上，起身道：“走了。” 林枫站起身，“既然同路，那就一起走吧。” “你东西还没吃呢。” “边走边吃，不碍事。” ...... 路上林枫说自己来自西南彩金城，自幼习武，舅父在京城当个小官，听说她武艺高超，就让她来京发展，兴许还能寻个如意郎君。 白丁则是按照东方大白给的身份介绍自己...... 两人都是满口瞎话，实则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挑破。 仙盟已经昭告各派，不得插手陈国帝位交替，瑞京城所有修士都必须暂时撤出城，在新皇登基之前不能入内。 所以进城的修士都会有一个捏造的身份，至少明面上不能落下把柄，这也意味着，如果死在城里也不会有人出头过问。 两人一路结伴同行，天黑前抵达瑞京城西门外，门口排着长龙，都是赶在关门前入城的人。 五丈多高的城墙应着余晖，高大巍峨、庄严肃穆，城门足可以容纳八辆马车同时进出，是白丁见过最雄伟的城楼。 门口除了普通兵士，还有一队特殊的白衣人，那些白衣人胸前的标志白丁认识，是仙捕衙。 仙捕衙的人在城门口布下禁制，来往行人车马畅通无阻，专门用于阻拦修士。 将事先预备好的路引交给卫兵，卫兵仔细查看过后，又询问了白丁几个问题。 白丁照记熟的资料一一回答，卫兵确认无误放行。 东方大白派来的人特意交代过，要白丁只能戌时走西门入城，城门口会有人接应。 通过禁制前，听得禁制旁一白衣人轻轻咳嗽，余光望去，那人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白丁这才放心大胆地向前走。 腿刚刚迈过禁制，胳膊就被人冷不丁抱住。 “家宝，你也不等等我！” 林枫充满弹性的酥胸紧贴在白丁手臂上，笑靥如花，如亲密恋人一般推着白丁一同通过了门口的禁制。 第204章 送你一程 “你舅父家在哪，我送你一程。” “咦，你还挺贴心的嘛。” “我......姐姐经常教导我，对女孩子要多关照些。” 林枫松开手，贴着的身子离开白丁，笑道：“你有个好姐姐。” 白丁也笑了笑，脑海中浮现的是大师姐何美凰教导自己的画面，师姐的原话是：女人是小心眼的生物，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尽可能展示你的善意，免得招来莫名其妙的报复和打击，一旦确定是敌人，绝对不要怜香惜玉...... “我也不太清楚舅父住哪儿。”林枫四处张望过后，指着城中心方向说，“我们先去人多的地方，再一打听就清楚了。” 白丁皱了皱眉，本以为林枫利用自己进了城，就会找借口摆脱，没想到真打算让自己送她去“舅父”家...... 来到闹市，林枫煞有介事地问了几个路人，还真被她问出了地址。 “你舅父叫谢德明？” “对啊。” “那个有名的大儒谢德明？内阁大学士谢德明？” “没错，就是他。”林枫望向白丁有点意外，“怎么你也听说过他？” 白丁苦笑道：“当今凡是读过几年书的人，恐怕没人不知道谢德明的大名。” “看不出你还是读书人。”林枫上下重新打量白丁一道，“我还以为你是那种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浪客，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 实际上白丁刚满十八，但白家宝的身份是二十四岁的武师，为此白丁特意留着胡茬子，打扮随意邋遢，加上这两年长高长壮不少，说二十四倒也不算太违和。 “比我大了四岁呢，我应该叫你白大哥。” 白丁耸耸肩无所谓，心中却犯嘀咕，难道自己看走了眼，这林枫真的不是来当暗助的修士？不对，谢德明在朝为官，那他的外甥女就不可能是修士。 谢德明曾是周夫子的好友，白丁还读过两本他着的书，以白丁对其了解，应该属于守旧派，尊崇礼法传统，多半是站在大皇子一边。 这么说来，林枫很可能是大皇子那边的人。 那就是敌人。 天色已经乌黑，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偏偏林枫还带路走入了一条无人的暗巷。 白丁落后两步，望着林枫的背影，犹豫到底要不要在此处出手击杀她，神识看不出林枫的修为，说明要高于自己，这个距离先下手偷袭，成功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噌~ 林枫率先拔出腰间佩剑，剑柄头部的宝石像灯珠一样亮起，照亮了暗巷。 一直处于绷紧状态的白丁不再犹豫，这个距离根本无需御剑，拔出天青长剑直刺林枫后背心脏..... “这儿太黑了，我这把锦绣刚好可以照明。” 林枫说着转头，才发觉白丁紧紧贴在她身后，呼出的气吹得额头刘海两边飘动...... “你干嘛......离我这么近？” 林枫大眼睛眨了眨，脸在宝珠的光耀下微微泛红，后退一步，才发觉白丁单手将长剑高举，姿势怪异。 “我......怕黑。” “那你拔剑出来做什么？” “剑？......帮你照路。” 白丁说着放出紫火焰法，天青剑上立刻燃起一层紫色明火。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白丁将剑归鞘，说道：“看来是不需要了。” 林枫转过身，低头领路继续朝前走，很快两人便走出暗巷。 林枫停下来，把她那把锦绣插回剑鞘，顶端的宝珠随之变暗，她转头看着跟上来的白丁问道： “你刚才......是想杀我？” ...... 皇城内，一个华发老者穿着白色睡袍坐在榻上，侧边立着一个同样斑白头发的老太监。 塌下方不远跪着一个年逾不惑的中年男人，身子单薄瘦削，面色萎黄。 “怎么，那些流言你也信？大半夜的还跑来我这儿求证？” “父皇，儿臣心里不踏实。” 榻上坐着的自然是陈国皇帝陈文义，他冷哼一声道：“三日后我就会传位于你，你还有什么不踏实的？” “满朝文武都在传，说父皇您有意改立二弟......” “白痴！” 陈文义顺手抄起靠枕砸向下方的大皇子，大皇子跪在那儿也不敢躲，任由枕头砸在脸上。 “什么满朝文武，不就是支持老二的那些人，他们故意造势你难道看不出来？” “儿臣也清楚，可心里就是不安。” 陈文义望着下方可怜巴巴的大皇子，半晌后叹道：“我知道你等了几十年，早就等不及了。” “儿臣不敢!” “哼，事到如今你也不必掩饰，我要是换成你，一样会等不及。”陈文义顿了顿，又道，“黄毅的事我都清楚，那个三仙岭修士是你介绍给他的吧。” 大皇子忙磕头道：“父皇明鉴，泄露消息是黄毅自己的事，与我无关啊！” “还装什么装！”陈文义长叹一声，“你自幼体弱多病，要是我拿到真龙血炼成升龙丹，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坐一坐这位置，我不怪你。” “修士这种东西就不应该存在于世，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害虫！践踏人间规则，将世上的珍贵资源吃干抹净，不仅毫无贡献，反还压制人族的发展，只为了他们自己长生不死！” 陈文义说得激动，下方的大皇子低着头不敢搭腔。 “你把心放肚子里，这个位置我会留给你。” 大皇子犹豫一会儿道：“二弟近两年和军中那些将领走得很近，我怕他......” “我还没死，有我在翻不起什么浪花。”陈文义想了想道，“这些年老二南征北战也确实立了点功，就让他去西南做个镇南王吧，如果他不愿意......大局为重！” “那三弟呢？” “朝中文臣都向着你，武将向着老二，老三他成不了你的对手，就让他平平安安过好这一生吧。” ...... 大皇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陈文义起身，老太监忙上前搀扶。 “老伙计，你我年纪都不小了，我退位歇了，你是不是也想回乡颐养天年？” 老太监笑道：“是该回去了。” 陈文义叹道：“你和我不同，你有修为在身，再努努力说不定还能筑基成功，再活上百年。” “陛下尽管放心，我会的。” 陈文义大笑，突然身子一软，晕倒在老太监怀中。 “我不仅要再活百年，还要娶妻生子，享受人伦之乐，老朋友你安心去吧，我们相交一辈子，就让我送你最后一程。” 第205章 冤家路窄 “算是吧。” 林枫叉腰怒道：“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白丁也忍不住反驳说：“萍水相逢，你主动找上我本就很可疑。大路不走专挑那么黑的巷子，一个人影都没有，你突然拔剑出来，我有这样的反应才正常吧！” “那是我的错咯？我要是被你杀了是我自找的咯？”林枫指着自己的脸道，“你看看我，像是那种人吗？” “虽然你长得挺漂亮，但和你是哪种人没关系。” “你眼睛到是还没全瞎。”林枫语气软下来，居然还有点洋洋得意，“那你为什么又收手了？” “你虽然拔剑，但是背对着我毫无防备，我怕误杀无辜......” 白丁还有话没说出来，快要刺中林枫的时候自己内心动摇了，林枫的破绽实在太大，大到白丁不敢下手。 当时电光火石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说不清到底是哪种因素占了上风，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算了，我原谅你。”林枫拍着自己的佩剑道，“我一早就和你说过，我这是救人的剑，不杀人。” “不杀人就想救人，那你的修为一定很高。” “还行吧，反正比你要高。” 白丁翻白眼道：“既然你都这么厉害了，干嘛还要跟着我混进城。” “我这不是怕麻烦嘛。” “那行吧，就此别过，希望将来不要成为对手。” “白家宝你站住！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 白丁停下来，回头疑惑问道：“回什么家？” “谢德明，我舅父家啊！” “谢德明真是你舅父？” “我这人不仅长得漂亮，还诚实善良。”林枫走到白丁身前，捶了捶白丁胸膛道，“你这人眼睛没瞎，但是心瞎了，我这么大的优点都看不到。” 优点吗？ 白丁垂下目光瞧了瞧，一般般吧，也不是很突出...... 走到这儿谢府已经不远了，穿过两条街就到了门口。 以谢德明的身份，这府邸可说得上寒酸，倒也符合读书人两袖清风，清正廉明的人设。 白丁没资格评论谢德明到底是大儒还是腐儒，但白丁知道，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大都仇视修士，谢德明的主张与周夫子差不太多，认为修士是阻碍社会进步的高山深壑。 “......是枫小姐！您终于来啦！” 开门的老妇眯眼打量半晌，才兴奋地叫出来。 白丁心道这老妇人老眼昏花到这种程度，还在谢府当下人，也挺不容易。 “吴妈您慢点，别摔着了。”林枫笑着上前搀扶住老妇，回头冲白丁喊道：“进来坐。” 白丁一愣，上前低声问道：“仙盟铁律，你......” 林枫笑道：“我是散修，仙盟管不着。” 散修无门无派，多数止步于凝气初期，只有少数幸运儿能够筑基，结丹更是奇迹，成立三仙岭的三位金丹名义上是散修，实则都是叛出师门落草为寇的败类，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散修。 仙盟虽然定期对散修登记造册，那也仅限于有点名气的散修。 一来凝气初期不值得重视，二来人多分散也顾不过来，漏网之鱼肯定是有，只不过..... 白丁眉头一皱，年仅二十无门无派，修为比自己还高，这不是妖孽么。 倒不是白丁自视过高，财、法、侣、地散修一样不占，拿什么去和门派弟子比。 几人进屋，白丁终于见到了这位着名的当世大儒谢德明。 俗话说外甥随舅，谢德明个子也不高，鹤发鸡皮，五官和林枫还真有三四分像，这一来林枫外甥女的身份几乎坐实了...... 林枫兴奋地上前搂着谢德明，舅舅长舅舅短的，谢德明却一脸不悦。 “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你不清楚如今是什么局势吗！” “我就是知道，所以才来。”林枫反驳道，“我若不来，谁保护您？” 谢德明长叹一声，“你舅妈跟着文运走了，家中下人也都遣散了，我就是怕......你偏偏这个节骨眼跑来，这不是给我添乱吗？” “心即是理，从心而为方得超脱，这不是您教我的吗？” 谢德明再叹一声，这才对白丁拱手道：“这位公子......” 话说一半，外面突然响起洪亮又急促的钟鼓声，一声接一声，紧迫急切。 谢德明呆若木鸡，喃喃道：“出大事了......” 顾不得更衣，一边穿鞋一边快语道：“公子自便，老朽有急事要出门一趟。” “舅舅，我陪您去！”林枫追上鞋只穿一半就往外赶的谢德明，“您又不会驾车，还得我来！” 事情紧急，谢德明也没阻止林枫，由得她将后院马车牵至门口。 白丁跟出来，犹豫要不要跟去看看。 突然听见有人叫道：“白家宝，你怎么在这儿，大家都找你好久了。” 那人白丁不认识，不过能叫出名字肯定是东方大白手下的人。 谢德明匆匆忙忙上了车，林枫瞟了白丁一眼点头道：“再会！” “后会有期。” 目送马车疾驰而去，身旁之人问道：“你认识谢学士？” “刚刚认识。”白丁顿了顿，“还没来得及说上话。” “他可是太子党的核心成员。” 白丁不置可否，“走吧，带我去见东方大白。” ...... 钟声足足响过一炷香时间才停，街上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士驱赶夜行的路人。 封城宵禁，即便持有捕头令牌也被盘查数次，两人才到达约定的碰头地点。 一户不起眼的普通民宅，院中暗藏几名便衣卫士。 推门进屋，狭窄的屋内围桌坐着四人，一个酒糟鼻壮汉，一个风尘气徐娘，一个尖嘴猴腮矮子，还有一个黄脸三角眼的熟人。 白丁愣了愣，三角眼也愣了愣。 “妈的，怎么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是我请你们来的。”东方大白推门进来，“我知道你们之前有些恩怨，不过现在先放一放，白家宝、尤勇。” 尤勇就是尤玘，这不是有点恩怨，这是生死仇敌。 那风尘气十足的娘们怪声怪气道：“哟，这事儿还没办就要内讧，还怎么玩得下去。” 矮子瞟了瞟白丁，默不作声。 酒糟鼻正色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这样，要么换人，要么散伙！” 东方大白又拿出他的随身折扇摇起来，淡定说道：“你们各司其职，完成我交代的事情就可以了，我想二位都是明理之人，不会在这个时候闹事。” 尤玘冷哼一声，“师命在身，我自然知晓轻重，但是千万别让我和这小子一组，我怕忍不住杀了他。” 东方大白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白丁。 “我说过，我只负责保护黄公子的安全，别的事不掺和。” “可以，我也只求你做到这一点。”东方大白折扇一收，问道，“谁还有意见？” 一直没出声的矮子开口道：“我有意见。” 他指着白丁：“这小子不过凝气六层，凭什么和我们一起行动？” 第206章 认可 尤玘咧嘴一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酒糟鼻点头道：“矮子说得没错，我也觉得这小子不行。” 风尘女两手交替捋着自己耳鬓长发，斜着眼望向白丁咯咯笑道：“我倒是看这位白小哥挺顺眼的，如果晚上能把姐姐我伺候舒服了，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白丁皱皱眉，对东方大白摊手道： “那我走？” 东方大白笑道：“既然大家都有疑虑，不如你证明一下自己？” “我来是为了还你人情，不是和人比斗证明自己，如果你觉得我不能胜任，我现在就走。” “我明白了。”东方大白点点头，转身对几人道，“你们只管完成我交代的事，酬劳一分都不会少，至于我怎么用人不需要你们操心。” 矮子冷冷道：“如果三皇子失败了，我们上哪儿去拿酬劳？” “失败了自然万事皆休，世上哪有稳赚不赔的买卖，这件事的风险你应该早就清楚。” “所以我不能让这小子拖了后腿。” “他不会拖后腿。”东方大白道，“这一点尤勇应该清楚。” 本来看热闹的尤玘面色一变，面对众人的目光，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 酒糟鼻道：“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你都是凝气快圆满的人了，和这姓白的小子有恩怨早该了结了，莫非他有很大的背景？” 尤玘干咳两声，敷衍道：“算了，现在换人也来不及，就他将就着用吧。” 酒糟鼻见状若有所思，风尘女狐媚笑道：“看来小哥确有过人之处呐。” 这两人算是勉强接受了白丁，矮子不依不饶道：“不管怎么样，让我来摸摸他的底，心里才有数！” 话音刚落，也不管白丁同不同意，一蹬椅子跃起，整个人朝着白丁像球一样翻滚袭来。 白丁侧身顺势一肘击出，感觉像是磕到了铁球上。 矮子被肘击弹开几寸，立刻在空中变向又飞了回来，围绕着白丁上下纷飞，速度奇快。 白丁以御体术强化身体，勉强跟上矮子的速度。 交手几招后寻到机会御剑出鞘，天青剑芒一闪。 一声金鸣，火花四溅，居然只划破了矮子的衣裳，露出一抹银白。 矮子后撤两步，袖筒领口射出数道寒芒，分别绕走不同线路袭击白丁上中下三路。 距离太近，速度又急，白丁根本没法闪避，急忙祭出玄龟盾一挡，只听得叮叮当当乱响。 那些暗器受阻后，居然自行绕开盾牌袭击后方的白丁。 白丁手中大盾一挥，拍飞几枚银色光点，同时御使天青拦下两只漏网之鱼。然后探手将最后一点银光握进掌心，握紧的拳头瞬间燃起紫色烈焰。 那些被击飞的银色光点飞回了矮子袖中，矮子两手交叠插入袖筒，站在原地没有再出手。 白丁松开玄龟盾，盾牌自动漂浮在半空。 抬起空出来的手收回天青剑，然后才熄灭了另一只手上的火焰，摊开掌一看，原来是一只银色的甲虫。 难怪这矮子可以灵活操控这么多“暗器”，原来都是活物，白丁望了眼矮子衣服破口处，在那身宽大的衣裳下，想必全是这类甲虫。 “可以了，我没意见。” 矮子缓缓走回自己的凳子坐下，刚才两人在这狭小的房间激烈交手，居然没有损坏任何物件。 白丁将玄龟盾收回储物袋，把烧死的银甲虫抛还矮子。 矮子接过之后居然一把丢进口中，咀嚼得咯嘣作响，像是在嚼蚕豆一般。 风尘女贴近白丁，半露香肩笑道：“原来公子不仅身手了得，还年少多金，姐姐可要与你多亲近亲近才是。” 一旁的酒糟鼻看白丁的眼神也变得不同，有忌惮也有嫉妒。 玄龟盾、天青剑，还有储物法器，每一样都价值不菲，同时拥有这三样东西，妥妥的大门派核心弟子待遇。 修为不够，装备来凑，何况白丁看上去远比一般的凝气六层要强。 “我叫申猛，你可要小心这骚娘们，别让她在床上把你给吃喽。” “什么骚娘们！”风尘女对酒糟鼻翻了个大白眼，扭头道：“姐姐叫玉洁，冰清玉洁的玉洁，你可要记住咯。” 白丁微笑点点头，“白家宝。” 然后向坐着的矮子拱手，矮子淡淡道：“仇天放。” 至此，白丁终于得到几人的认可。 “打也打过了，现在该说正事了。”东方大白摇着扇，缓缓走上前来..... 第207章 进宫 东方大白大概解说了一下当前局势，城外驻守的是负责拱卫京都的玄龟军与负责奉旨讨伐外敌的麒麟军，合计约十五六万人。 这十五六万人，没有皇帝的通灵虎符谁也无法调动，暂时不需要考虑。 城内维持瑞京城治安的赤翼军有两万人，统领是武状元姜恒。 姜恒是当朝皇帝陈文义的女婿，初阳公主的丈夫，初阳公主与二皇子陈明天是同一个亲妈，必然站在二皇子一方。 而皇城禁军，俗称御林军的龙牙亲卫军，统领是易俊宏。 易俊宏这人说来也颇具传奇色彩，最初只是西北乱党陶欢公收养的孤儿，因为武力突出，被陶欢公收为义子。 后来陶欢公叛国，打算自立门户。 正值盛年的陈文义自然不会答应，亲率麒麟军会同西北地方军一同御驾亲征，讨伐乱贼。 偏偏大军在易俊宏这个毛头小子手下连吃败仗，止步不前。 一筹莫展之际，宰辅冯有才寻着了易俊宏的舅父，舅父上阵劝降，说易俊宏全家都是死于陶欢公之手，现在阻拦朝廷大军这是认贼作父，助纣为虐。 易俊宏信了，归降朝廷，掉头就把陶欢公给灭了。 陈文义极为欣赏易俊宏的武艺，收为义子。 易俊宏也感激陈文义不杀之恩，称其为亚父。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父慈子孝的戏码一直继续，易俊宏率军替陈文义开疆拓土，才有了陈国如今的版图。 俗话说功高盖主，易俊宏战无不胜，手下兵强马壮，引得陈文义猜忌，于是便卸了他兵权调其回京。 说来也怪，不知道陈文义灌了什么迷药，这易俊宏谢绝了封侯封王的赏赐，甘为皇城军首领，充当陈文义看家护院的一条看门狗。 白丁听了问道：“前两年，漓水城寇婉是不是嫁给易俊宏做妾？” “不错，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寇婉。”东方大白似有深意地笑道。 尤玘不屑道：“吹什么不败将军，这易俊宏到底是站哪方？” 东方大白答道：“除了陈文义，易俊宏最听冯有才的话，冯有才是太子党的首领，这易俊宏自然是大皇子一方。” 仇天放道：“也就是说二皇子有赤翼军，大皇子有龙牙军，那三皇子有什么？” “三皇子......什么军也没有，就只有我们。”东方大白摊手笑道。 玉洁嗤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知道谁的拳头大谁有理，光靠我们几个就想上位，怕不是异想天开？” 东方大白微笑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们坐山观虎斗，尽收渔翁之利。”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两方大伤元气，也轮不到三皇子。” “这就要仰仗诸位努力了。”东方大白淡定自若说道，“大陈国不管哪位皇子继位，都还是姓陈，若是改朝换代不知道要经历多少年动荡，这也不是仙盟想要看见的局面。” 尤玘冷笑道：“也就是说，只要另外两个皇子一死，位置自然就落在三皇子头上。” “没错，他们二位不死不行。” 申猛道：“你能找我们来，他们一样能找人，我可不敢说有把握能杀死这两人。” 东方大白笑道：“如果运气好，你们甚至不必出手。” ....... 大致的方针讲述过后，东方大白便分别对几人交代各自的任务。 为了保密，每个人的任务只有当事人清楚，不会告知第三人。 白丁在外边等候，直到其余人都接到任务才轮到白丁入内。 东方大白开门见山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利益，而你是为了承诺。” “大白神捕你别拿话堵我后路，要是事不可为，我优先选择自然是保命为上。” “人之常情。”东方大白点头道，“若是顺利的话，你根本无事可做，毕竟让三皇子以身犯险只是下策。” “我真的......只需要保护三皇子？” “是，也许是最轻松的工作，也可能是最困难的工作，谁也不能精准算计到未来，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为什么选择我？”白丁皱眉问道，“论修为实力我并不起眼。” “你不来我另有人选，你既然来了非你莫属。”东方大白自信答道，“人有时候会为了一些旁人看起来莫名其妙的理由甘愿赌上性命，有些时候连他们自己都看不清这一点。” “我或许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那就是我看错了人，错在我而不在你。” 白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你为什么认为我是这种人？” “因为你还年轻，没有我们这些老头子的城府势利，也没有那些高阶修士的冷漠超脱，每个年龄段都有它的优点，也有缺点。” 白丁沉默了一会儿，莫名其妙想起林枫说的那句话：心即是理，从心而为方得超脱。 “东方大白，你又是为了什么，心甘情愿协助机会并不大的三皇子？” 东方大白收起折扇，眼神变得出奇的温柔，看似凝视前方，瞳孔却已失焦。 半晌后淡淡说道：“老子愿意！” ...... 白丁洗了个澡，将胡子刮得一干二净，然后换上了宫中太监常见的青素衣。 有下人替白丁涂脂抹粉，梳头挽髻。 东方大白早已命人备好车马，在院外等候。 看见面貌一新的白丁，东方大白点头道：“有七八分像了。” “像谁？” 东方大白撩起车帘子，笑道：“记住，从现在起，你不是白丁也不是白家宝，而是三皇子身边的贴身小太监，原名陈富贵，现在叫小贵子。” “要我扮太监，我可不懂宫里那些规矩。” “没关系，胡公公会教你，还有小豆子陪着你。” ...... 马车在瑞京的街道上摇摇晃晃，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进城之后经过这么长时间，已是夜半时分。 白丁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禁军，忍不住问道：“先前听见钟鼓示警，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足足响了九九八十一声，说明皇宫内发生了极其严重的事。”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东方大白轻笑一声，仰头背靠车厢伸直了腿，打个哈欠道：“谁知道呢，也许皇帝老儿归西了吧。” 白丁一愣，低声问道：“是你做的？” “话可别乱说!”东方大白正了正身子，“我也是瞎猜的，等会进了宫，什么都清楚了。” 马车走的是偏远的西宁门，已有人守候接应。 马车停下，东方大白挑开帘子打了个手势，就有几人匆匆上车。 白丁看见上车的三人一怔，都是认识的人，分别是黄公子家的下人胡伯、墨笛、还有和自己现在极为相似的小太监，不用说就是真正的小贵子。 胡伯笑道：“又见面了，白公子。” 白丁看了看胡伯与小豆子的斗牛袍与麒麟服，问道：“胡总管？豆公公？” 墨笛笑道：“叫我小豆子，这是胡公公。” 胡伯道：“除非特别严肃的场合，你就这样叫我们。” 白丁看了看被两人夹在中间，脸色苍白的小贵子本尊，问道：“他怎么办？” “等会到了正兴门就必须下车，转为步行，到时候他跟着马车出城。” 听见小豆子的话，惴惴不安的小贵子似乎安心了些。 对于大多数人而已，如果还有希望，就下不定决心铤而走险，至少白丁不认为东方大白会让小贵子活下去。 东方大白问道：“宫里情况怎么样？” 胡公公不再掩饰自己尖细的声线，答道：“大皇子见过陛下之后，陛下就不行了，宫中谣传，说是大皇子害怕自己被废，所以暗害了陛下。” 第208章 他怎么敢 东方大白摇了摇头，“不可能是大皇子，老头子死了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小豆子道：“可是近一年来很多大臣上奏，请皇上重新考虑继位人选。” “嘁，陈文义岂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 “彗星袭月，天降灾殃，确实是已经发生的事。” 东方大白叹道：“与其说天灾，不如说是人祸。” 白丁皱眉问：“大白神捕的意思是，水火之灾，还有瘟疫肆掠，都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纵火掘堤，扩散瘟毒，只要有心为之，并不是什么难事。”东方大白望了望天空中的明月，“彗星袭月只是一种天象，真正带来灾祸的是欲求不满的人心。” 胡公公道：“照你这么说，这些事都是二皇子所为？” “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么做即便不能让陈文义改换主意，也可以为将来造反起事拉拢民心。” “想不到二皇子这么坏！这要害死多少人啊！” 小豆子愤愤不平，白丁则是瞟了东方大白一眼，见他如此笃定，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易位思考，如果换成自己恐怕也只会和东方大白一样选择袖手旁观。 一来没有确实的证据很难扳倒二皇子，反而会成为打击报复的对象，二来这些事虽然是针对大皇子，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对三皇子有利。 可怜的是那些无辜民众，家破人亡不说，满腔的悲愤反而成为了二皇子登位的助力...... “你在想什么？” 白丁回过神，见东方大白正微笑着望向自己。 “没什么。”白丁摇摇头，无意向东方大白求证。 小豆子又发问：“可是二皇子是怎么加害陛下的呢？据说房里除了陛下，就只有大皇子与陈公公，大皇子前脚刚走，人还没出奉天门，陛下就出了事......难道是陈公公？不，这不可能！” 白丁好奇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胡公公道：“陈公公与我们不同，他在年幼时就开始服侍陛下，陪伴陛下一生，名为主仆实际上情同手足，是陛下最信任的人。” “陈公公为救陛下差点丢了性命，绝对不会背叛陛下。”小豆子肯定地说。 白丁只能看向东方大白，想听听他的看法。 “世间确实有杀人无形的邪门方术，但也无法排除陈公公的嫌疑，具体情形只有调查过后才知道。”东方大白摇了摇扇，叹道，“只怕皇帝老儿一死，根本无人在意真相。” ...... 养心殿外，朝中大员汇聚一堂，焦急的等待着御医会诊结果。 冯有才身为百官之首自然不会缺席，听见鸣钟示警便火急火燎赶了过来，听到的却是他最不愿听到的消息。 陈文义八成是醒不过来了，当务之急是维持稳定，让大皇子顺利上位。 “二皇子还没来吗？” 身后之人摇摇头，“陈明天狼子野心，八成就是他害的陛下，又怎么敢来，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点兵准备造反了！” “再派人去传。”冯有才皱了皱眉，低声道，“通知易俊宏做好防备，当心赤翼军作乱。” “不劳宰辅操心，易统领早就防备着呢！” 冯有才点点头，有易俊宏的龙牙军在，二皇子陈明天即便造反也很难杀进皇宫。 到时候再以通灵虎符号令城外的玄龟军，两军夹击，陈明天一伙必败无疑。 这时养心殿出来一个小太监，高声叫道：“姜皇后有旨，宣丞相冯有才，威武大将军段天霸入殿议事。” 这二人是文臣武将的首领，现在让两人进去议事，陈文义多半人已经没了...... 冯有才进了养心殿，姜皇后端坐凤椅之上，大皇子陈骏茂站在一旁，一脸愁容。 见到冯有才，孤儿寡母二人就像看到了主心骨，面色一喜。 下方跪着一众瑟瑟发抖的御医，头埋在地上，生怕被问责杀头。 段天霸是跟随陈文义的老干将，南征北战深得陈文义信赖，后来冒出个易俊宏，他也就歇了，顶着个威武大将军的头号在朝中养老。 虽然身材早已发福走样，但是脾气还是没太大变化，一进殿就嚷嚷道：“皇上现在如何？醒了吗？” 姜皇后摇头，一脸凄容道：“皇上他......已经走了。” 段天霸愣了愣，拧起身旁的御医怒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给我说清楚！” 这名御医面色惨白，结结巴巴道：“陛下......他......他他......” 一旁的老御医起身劝道：“段将军切莫动怒，陛下他是突发心梗，血脉断流而亡。” “不可能！皇上白日里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病！” “这......或许是情绪激动所致。” 冯有才上前拉住暴躁的段天霸，“御医们已经尽力了，老段你别难为他们。” “可是......”段天霸把那御医丢在地上，长叹一声，“皇上他不可能是病死的，冯老鬼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好像突然灵光一闪，指着大皇子质问道：“是不是你把皇上气死的！” 大皇子面色一变，忙道：“段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哪有那个胆子顶撞父皇。” 段天霸一怔，无话可说。 “老段别闹了，我们先去见陛下最后一面，然后再共同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进到寝宫，陈文义安详地躺在床上，三皇子陈玉郞跪在床前，泣不成声。 陈公公站在床边，看到入内的冯有才与段天霸，微微躬身，对着陈文义的尸体轻声说：“皇上，老冯和老段都来送您了。” 冯有才与段天霸跪在床前，段天霸嚎啕大哭，冯有才沉默不语。 让出位置的三皇子陈玉郎反倒是安慰起段天霸来，“段叔，人死不能复生，您要保重身体啊。” 冯有才瞟了瞟满脸泪痕的陈玉郞，眉头微微一皱。 然后朝向陈公公问道：“宝福，皇上究竟是怎么走的？” 陈公公微微错愕，宝福这个名字除了陈文义，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 “陛下他.....确是死于心梗。” “在我们眼里，你已算得上半个神仙人物，为何不救陛下？” 陈公公摇头道：“我只懂杀人，不会治病救人。” 冯有才直视陈公公半晌，正准备继续发问，突然听见外面有争吵声。 “给我让开！凭什么不让我见父皇！” 冯有才一愣，二皇子陈明天竟然来了。 他怎么会来，他又怎么敢来？ 第209章 打起来了 三位皇子三个妈。 姜皇后是土生土长的陈国本地人，出身贫寒，长相清秀但也算不上绝世美人。 陈文义还是太子的时候遭遇刺杀，命悬一线为其所救，养伤期间二人朝夕相处日生情愫，陈文义顶着巨大的压力兑现了当时的诺言，不仅娶入皇家还立其为后，成为一桩民间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 大皇子陈骏茂诞生后，按照陈国立长不立贤的惯例，注定将来要继承大统，属于天生的人生赢家，各方面都平平无奇，行事低调但求无过。 二皇子的母亲是西境藩国和亲的公主，那边的人金发碧眼，身高体壮，与南境大不相同。 二皇子陈明天得了母亲遗传，生得魁梧奇伟、仪表堂堂，自幼酷爱习武，武艺超群。 三皇子的母亲清妃，虽是陈国选出来的秀女，却是东境梁国流亡的贵族出身，单论长相风姿可谓艳压群芳，可惜红颜薄命，诞下三皇子没多久就离世而去。 三皇子陈玉郞长相俊美，颇有其母风韵，文质彬彬惹人怜，但也因为这样的外形，常被认为欠缺王霸之气。 儿子要见过世的父亲，本是天经地义的事。 以陈明天雷厉风行的作风，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直奔后殿寝宫，才有了先前的争吵。 门哐啷一下被推开，陈明天扫了一眼屋内众人，最后聚焦在床上的陈文义尸身上。 顿了片刻，绕过冯有才几人，上前跪倒在床前一拜，大声喊道：“父皇，儿臣来迟了！” “二弟，你终于是来了。” 大皇子话里有话，暗藏杀机。 二皇子没有理他，又磕了几个响头，这才冷冷问道：“是谁害的父皇？” 一时间无人回答。 冯有才微微侧头看了眼门外，除了宫女太监就没有其他人，这陈明天居然是孤身入殿。 冯有才若有所思，收回目光，刚巧发现段天霸正盯着自己...... 三皇子陈玉郎上前扶起陈明天，轻声解释道：“二哥，太医说父皇是突发脑梗，并不是被人所害。” 陈明天对玉郞这个弟弟倒是挺温和，他拍拍陈玉郎扶着自己的手，说道：“三弟，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父皇身子一向健朗，怎么可能突发恶疾，定是有人加害。” 大皇子陈骏茂闻言冷哼：“二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哥心里明白，我耳朵没聋，外头那些传言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胡说！放屁！”大皇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那全是造谣，是恶意中伤！” “那你解释一下，为何父皇见过你立即就出了事？” “这……我哪知道，你这是贼喊捉贼！” 话音刚落，姜皇后也来的门口。 “那几个乱嚼舌根的贱婢已经被我处死了，太子绝不可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就是！” 陈骏茂嘀咕着，站到他母后身边。 冯有才站起身来，叹道：“有什么话都出去说，不要在这儿吵闹，就让皇上安静地去吧。”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先后离开寝宫。 冯有才最后一个出门，停在门口道：“陈公公，你也来，关于陛下的事我还想问问你。” ...... “主子，那到底是谁害了皇上？” 陈玉郞摇了摇头，“不知道，也没争出个结果。大哥说是二哥做的，二哥说是大哥做的，但谁也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来。” 小豆子想了想道：“我现在觉得是大皇子，如果是二皇子，他为什么要以身犯险进宫，这不等于自投罗网？” “是啊，这完全在我们预料之外。” 陈玉郎沉默了一会儿，转而问道：“东方大白呢？” 胡公公回答：“大白先生出宫去了，他说二皇子的赤翼军与龙牙军不打起来，我们就一点机会都没有，继续留着宫中也没用，他必须出宫去想办法。” 陈玉郎点点头，看向白丁真挚道：“谢谢你，能够如约赶来。” 白丁耸耸肩，问道：“那现在三皇子怎么打算？” “二哥如今被囚禁在宫内，如果不是大哥顾忌以段天德为首的军方态度，怕是早就下了杀手。”黄玉郎托着自己俊俏的小脸，继续说道，“但是现在也没有区别，二哥只要人在宫中，宫外的赤翼军就不敢轻举妄动。国不可一日无君，明日早朝过后，大哥便能顺理成章地继位，到时候一切都将成为定局。” “所以......你打算营救二皇子？” 陈玉郎想了想，摇头道：“二哥既然敢进宫，一定是做了准备，我不相信他会这么愚蠢，只是猜不出他的具体意图。” 白丁根本不在意谁来当皇帝，假如大皇子顺利继位，能少造杀孽，天下太平，就再好不过。 但三皇子的疑惑，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就算二皇子与陈文义父子情深，也比不过帝位的诱惑，如此不理智的行为必有蹊跷。 “假如赤翼军作乱，有几分胜算？” 胡公公道：“大白先生曾分析过，只有三成。” “这么低？” “成败的关键在于攻破皇城的速度，如果拖得太久，受到城外驻军的两面夹击，那就等同失败。龙牙军虽然人少，但是有坚城可守，统领易俊宏也是身经百战的名将，想要速破皇城难度极大。” “如果有修士相助呢？” 小豆子道：“那就等于作弊了，修士虽然挡不住大军，但是可以协助开城门，杀将领，甚至直接暗杀皇子。” 陈玉郎苦笑道：“哪有这么容易，我们能找来修士卖命，大哥二哥同样可以找，他们能请来的修士比我们只多不少，刺杀皇子只能是无奈之下的赌博。” 白丁皱眉道:“如果有一个足够强大的修士，便能够决定结果。” “再强也就是凝气圆满，筑基期的修士都无法通过城外禁制入内。” 筑基与凝气圆满虽然只有一步之差，却是量与质的区别，凝气期跨一两个层次也可以斗一斗，但面对筑基几乎没有胜算，筑基相当于到了另外一个境界。 通常一个筑基修士可以打七八个凝气后期，这还是筑基修士不跑不逃，正面对战的情况。 假如那个筑基修士边打边逃，用偷袭暗算的手段各个击破，凝气期的人数再翻上一倍也无可奈何。 陈玉郎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先休息吧，希望东方大白不会让我失望……” 白丁坐在门口静心打坐起来，不管东方大白做什么打算，只要守着三皇子就算是完成了承诺，至于三皇子有没有上位这不关自己的事。 ...... 丑时三刻，皇宫的警钟再次敲响，白丁甚至能隐约听见远方城头传来的炮火轰鸣。 和衣而卧的三皇子立刻从床上坐起，面露喜色。 附在桌案上的小豆子揉着眼睛，还没回过神，胡伯人已经在殿外叫道：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赤翼军开始攻城了！” 第210章 转移 白丁看着小豆子替陈玉郎换上一身华丽的铠甲，皱眉问道：“你要去哪里？” 陈玉郎笑道：“当然是去会会我亲爱的兄长。” “你这是在给我找麻烦。”白丁拦住门口，警告道，“你老实待在屋里等东方大白的消息就好了，外面那么乱，出了这个门，我可不能保证护得住你。” 陈玉郎接过兜鍪戴上，然后转向白丁认真说道：“我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东方大白身上，我要的东西必须自己来争取。” “你拿什么争取？” “东方大白确实帮助我很多，但是他的计划有缺陷。”陈玉郎一边解释一边从床头暗格中取出一个木匣。 白丁移动几步，从后方瞥见陈玉郎从木匣中取出一支小巧精致的火铳。 “什么缺陷？” 陈玉郎道：“他不想让我以身犯险，所以让计划变得复杂，越是复杂的计划就越容易出现意外，而我现在就是要让这个计划变得简单、可靠！” 白丁依旧摇头，“凭你手里的玩具什么都做不到，只会给大白先生添乱。” “这可不是玩具......” 陈玉郎话还没说完，殿外冲进来一队龙牙卫，将屋子团团围住。 为首的将领大声叫道：“末将赵日天，奉太子令前来护卫三皇子安全，请三皇子安心待在兴圣殿，等待龙牙军平定叛乱。” 赵日天说完瞟了瞟全副武装的三皇子，冷笑一声道：“三皇子，穿的这么花哨要去哪儿呢？现在外面乱的很，出去很容易丢了性命。” 威胁的话说得很明白，老老实实待在兴圣殿里就没事，想要出去，这些兵士就不会客气了。 陈玉郎走到白丁身旁，低声道：“你的职责不变，尽力保护我的安全，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不等白丁回答，拿着火铳抬手就射。 赵日天大吃一惊，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三皇子如此果决，一言不发就开火。 赶忙一个懒驴打滚闪避。 火铳并不稀罕，陈国军中大都配有火铳，龙牙军作为保护皇帝的近卫亲军，装备的自然都是最好的武器，赵日天对其极为熟悉。 三皇子手中拿的是单眼手铳，虽然做工精良，设有扳机燧石打火，但仅有一发弹药，再要填装颇费功夫。 一声巨响，赵日天原本所在的位置瞬间多出一个深洞。 赵日天面沉如水，缓缓爬起来，盯着三皇子的眼神杀气四溢。 “三皇子这是何意？难道你也是叛党一伙？” 噌噌噌，四周的兵士齐齐抽出明晃晃的军刀，冷眼瞧着三皇子以及白丁几人，一有异动便会立刻杀上来。 三皇子镇定自若地笑了笑，扣动扳机，又是一声巨响。 这一次出乎赵日天意料，毫无防备的他身子一颤，后退一步，胸甲上破了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窟窿，鲜血潺潺外流，眼见是活不成了...... “崔晨，都杀了！” 陈玉郎一声令下，兴圣殿的仆从宫女全都持械杀了出来，一个个身手矫健、武艺不凡，与在场的兵士杀做一团。 当中最勇猛的当属白丁在小丘村见过的车夫，崔晨。 如今白丁才察觉，这个崔晨居然有凝气四层修为，看来是陈玉郎手下的头号护卫。 陈玉郎也没有闲着，手中火铳连点，一响带走一条生命，几息间在场的兵士就被屠戮一空，满地的血污。 小豆子怕是没有见过这种血腥场面，扶着墙在角落里呕吐起来。 白丁好奇地望了望陈玉郎手中的火铳，虽然没有玩过这东西，但白丁也知道平常火铳不可能做到像这样的连发，而且准头也很难保证。 “此乃梁国特制的灵雷连珠铳，可不是一般的火铳。” 陈玉郎笑着把铳递给白丁，白丁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原来这灵雷连珠铳不是用的火药，而是雷石，扣下扳机就会连通符文回路激活雷石，产生的爆破之力将金珠射出去。 上方内设机关长匣，可容纳十余枚金珠，每射出一颗珠子就会自动落下一颗，补充到下方膛中，实现连续发射。 “奇技淫巧。” 白丁把灵雷连珠铳还给陈玉郎。 “如果大军能够全员装备这种火铳，我有信心一统五境。” 白丁摇头道：“雷石与九炼精铁是珍贵的炼器材料，激发符文也只有修士才能炼制，不可能普及。” 崔晨清点完尸体，上前请示：“三皇子，殿外有人逃掉了，如今我们怎么办？” 三皇子看了看手下这二十几号人，拱手说道：“成王败寇在此一举，陈玉郎拜托诸位了。” 崔晨带头下跪，齐声高呼誓与三皇子共存亡。 “虽然这些人个个武艺高强，但是人数太少，根本不可能成事。” “不是还有你吗？” “加上我也远远不够。”白丁摇头，这点人马想要碰瓷大皇子与二皇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赵日天一死，大哥收到消息很快就会派人来剿灭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我们要马上离开兴圣殿。” 白丁叹了口气，陈玉郎说的是实情。 虽然龙牙军的主力正在与赤翼军交战，但是要抽出点兵力消灭三皇子这点人根本不是难事。 “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陈玉郎道：“先去养心殿，如今那里反而更安全，摸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白丁想了想，养心殿现在只有陈文义的尸体，没人会感兴趣，躲在那里暂时更安全。 换上龙牙军的兵服，崔晨在前方探路，众人躲往养心殿...... 养心殿是皇帝的寝宫，本是重兵把守之地，如今却变得冷冷清清，姜皇后、一干朝臣兵将都去了太子东宫，仅留下宫女太监守在这里。 留下的这些人很快被崔晨控制住，陈玉郎安排一部分人出去打探情况，另一部分人在养心殿搜寻虎符。 据黄玉郎说，通灵虎符分为君符与将符，分别在皇帝与军队将领手中。 虎符通灵，其原理类似于修士的传讯符，可以一对一将皇帝的旨意传递给领军将领，调动大军，唯有身具皇家血脉之人才能触发。 每支军队都有各自的虎符，并不通用，陈玉郎现在找的是麒麟军虎符。 “虎符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 “不，一定还在这里。” 见陈玉郎如此笃定，白丁不禁皱眉，“为什么，你还有内应？” 陈玉郎没有解释，白丁见状又问： “我们现在的行动，东方大白知道吗？” “不，他不知道。” “你知道他的计划，但是他不知道你的计划，你并不信任他？” 陈玉郎停下来，看向白丁道：“我知道他这就够了，你只负责保护我，别的不要管，假如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帮我找一找虎符在哪儿。” 第211章 说客 “我没兴趣，你们自己找吧。” 白丁退后几步，靠在墙上看着陈玉郎等人翻箱倒柜...... 书房里没找到，陈玉郎移步寝宫，白丁跟了过去。 陈文义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安详，看上去走得并不痛苦。 这位生前权倾天下，叱咤风云的传奇帝王，死后与普通老头并没有什么两样，一个人的出生可能存在不公平，但死亡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不管是谁，死亡便意味着消散在天地间，与这个世界再无关系。 冰冷的尸体，冰冷的床，冰冷的房间，冰冷的墙，还有更加冰冷的人心。 陈玉郎看都没有再看陈文义一眼，就在寝宫里翻找起来，寻了一个遍依然一无所获，最后只能将目光放到陈文义的尸身上。 掀开被子，从头摸到脚，还是什么都没找到，陈玉郎不禁有些失望。 他沉默一会儿，问道：“听说人死之后，灵魂不会马上消散，有秘术可以将灵魂拘役起来，获取一些秘密。” “道门是有这种法术，但是我不会。”白丁看了看房间四周，“而且施展这种法术的前提是人死不超过一个时辰，又或者附近有可以暂时容纳灵魂的特殊媒介。” “我这里......” 白丁做手势打断了陈玉郎的话，“外面有灵力波动，有修士来了。” ...... 来到大殿，一群人手持兵器围着一个高瘦的老太监，地上躺着几个伤员，虽伤却不致命，可见对方已经手下留情。 崔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到从里边出来的白丁与陈玉郞，忙叫道：“三皇子，小心！” 三皇子朝崔晨摆摆手，躬身微笑道：“玉郞见过陈公公。” “三皇子不在兴圣殿待着，跑来养心殿做什么？” “玉郞担心有人冒犯父皇遗体，所以特意过来守护。” 陈公公面带讥讽之意，冷笑两声。 “随我来吧。” 陈公公从人群中走出来，径直前往寝宫，陈玉郎示意崔晨等人留守原地，自己跟着陈公公而去。 白丁职责所在，也只能跟随陈玉郎。 走到寝宫门口，老太监停下来回头看了眼白丁。 陈玉郎会意道：“白丁你在外面等着就可以了。” 白丁点点头，与陈公公对视一眼，对方阴鸷的双眸漠无情感。 ...... 冯志凌今夜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随东方大白从漓水城回京后不久，在三皇子以及东方大白的运作下，入伍麒麟军成为了大帅侯立强帐前的一名参军。 父亲冯有才明确表示要支持大皇子上位，但同时也默许自己私底下与东方大白走近，而二哥则是倒向二皇子，说到底不过是几头下注的老手段，不管谁登基，背后都有冯家人的一份功劳。 忽然狂风大作，吹得桌案上的纸摞四散。 冯志凌忙起身关窗，回过身来却吓了一大跳。 自己的床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妖艳妩媚的粉衣女子，正搔首弄姿目送秋波。 “别多想，是东方大白叫我来的。”女子递出一块令牌。 冯志凌定睛一看，正是东方大白神捕衙门的密令，也是双方约定的信物。 放下心来的冯志凌这才问道：“大白先生有何吩咐？” “皇帝老儿已经死了，两个儿子很快就要打起来，东方大白要说服侯立强率兵进城维稳。” “什么！”冯志凌如遭雷击，难以置信。 “消息属实？” 女人笑道：“当然是真的，谁会和你开这种玩笑。” 冯志凌冷静下来，摇头道：“没有皇上的指令，侯将军是不会动兵的，况且我们麒麟军离瑞京有五六十里远，要说进城维稳，也该轮到拱卫京城的玄武军。” 女人有些不耐烦道：“这些我不管，东方大白就是这么个意思，你快点带我去见那什么将军。” “侯将军不会同意的。”冯志凌为难道，“况且侯将军手下四大护卫，个个都有修为在身......” “你只管带我去，打打杀杀是你们男人的事。”妖艳女子顿了顿，笑道，“至于如何说服男人，那是我们女人的事......” 冯志凌领着这个自称玉洁的女人来到将军别院外，看门的士兵拦住问道：“冯参军，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有事求见大帅。” “哦？”士兵望向玉洁，玉洁朝他抛了个媚眼。 这名士兵一个哆嗦，坏笑道：“冯参军到底是读书人，心眼就是活泛。” 冯志凌尴尬地笑了笑，带着玉洁进了院。 侯立强在瑞京城有自己的将军府，这边军营的小别院来得比较少，要不是最近局势紧张，陈文义特意交代各将领要看好各自的军队，他也不会留在这边过夜。 听见外面的声响，侯立强披衣起身，推开门一眼就瞧见内院当中站着个衣着暴露，半露酥胸的女人。 “马欢，什么事？” 拦住冯志凌的两名护卫之一回头答道：“冯参军说想见你，他还带了个女人过来。” 侯立强这才注意到冯志凌，上前皱眉道：“志凌，你也知道麒麟军的规矩，这是在做什么！” “我有急事向将军禀报。” “急事？”侯立强瞟了眼女人，破口大骂道，“放肆，你当我侯某是什么人！” 冯志凌低着头，不知道如何回答。 玉洁笑着摇了摇手中纱巾，一股奇异的脂粉香气在几人中间扩散开来。 “其实是小女子想见将军，将军就不能赏个脸吗？” “我......”侯立强眼神突然变得迷离，转口道，“那进来说话吧。” 一旁的护卫马欢捂住额头，摇了摇脑袋，惊道：“你是......” 话没说完，腰间的刀也刚抽出一半，玉洁的手已经搭在他肩上，笑道：“我是玉洁，冰清玉洁的玉洁，你记住了吗？” 马欢把刀推回刀鞘，木然地点点头，像根柱子一样站在原地没再吭声。 看了眼另一边同样变得痴呆的护卫，玉洁嗤笑一声，对冯志凌招手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将军叫我们进屋说话。” 冯志凌这才回过神，看了看马欢和王永固。 这两人均是侯将军的贴身护卫，据说是有修为在身的修士，没想到在这个妖媚女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刚刚进屋合上门，身前的玉洁突然停住，冯志凌差点撞在她身上。 “想不到百花宫也会来凑这个热闹，不知道尊驾是哪个枝头哪朵花？” 从内间幕帐中走出一个八字须男人，冯志凌看到这人吃惊道：“曹军师，你......怎么也在这儿？” 第212章 城破 “每支军队的统帅身边都有陈文义安插的暗卫，既是暗中保护，同时也监视军队主帅的一举一动，他们的身份神秘，唯一知晓这些人身份的就只有陈文义身边最信赖的陈公公。” “所以你派了仇天放去帮助玉洁？有这个必要吗？” 尤玘双臂环抱在胸前，坐在窗沿上，一边眺望远处的战火一边和东方大白聊着天。 “来，你也来陪我喝一杯。” 尤玘挤了挤他本就不大的三角眼，望向小酌中的东方大白，有些不悦道：“喝酒误事，我办事之前从不喝酒。” “人有的时候顾虑太多，所以踟躇不前，适量饮酒可以帮助人暂时放下那些无所谓的顾虑，变得果敢起来。” 尤玘冷笑道：“酒壮怂人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东方大白笑了笑，解释道，“暗卫修为不低，去两个人保险一些，麒麟军很重要，要确保他们倒向我们这方。” “麒麟军离得最远，中间还隔着玄龟与赤翼，等他们杀进城，皇位之争早就出结果了。” “只要几支军队相互牵制就可以了，我猜陈明天打的是奇袭的主意，并不指望军队。” “奇袭？” 就在这时，手下来报，说赤翼军已经攻破了外城。 东方大白放下杯起身，对尤玘说道：“走吧，申猛已经杀了半天，该轮到你出场了。” 尤玘从窗沿跳下，拍了拍腰间，兴奋地说：“我的双刀早已饥渴难耐。” ...... 三皇子陈玉郎从寝宫中走出来，虽然极力压抑自己，却难掩面上的兴奋之色。 白丁不知道陈玉郎和那个老太监在里面做了些什么，不过从二人的关系来看，似乎早有勾结。 陈玉郎来到大厅，听取探子回报。 如今的战场集中在两处，一处是皇宫内城的武威门，一处是二皇子被困的文华殿。 龙牙军因为兵力较少，所以主动放弃外城，收缩到内城反而更容易进行防守，现在赤翼军正集中兵力攻击武威门，那处战况极为胶灼。 文华殿原是二皇子出阁前的寝宫，这次回宫自然选择在文华殿过夜。 本以为二皇子入了宫就成为瓮中之鳖，可以任意拿捏，赤翼军叛乱大皇子第一时间就派兵去文华殿缉拿二皇子，可没想到二皇子携带的十几个亲卫竟然全是修士，而且这些修士联手发动防御大阵，龙牙军一时半会儿攻不进去..... “只要二皇子一死，赤翼军的叛乱自然就结束了。” 小豆子说了一句极为正确的废话，谁都知道这一点，十几名修士再强，阵法再厉害，也经不住大军的轮番冲击，二皇子的失败是迟早的事。 陈玉郎皱眉思索了半晌，自言自语道：“二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这个时候又有人送来消息，说大皇子陈骏茂派出手下修士，协助大军围攻文华殿，誓要以最快速度攻破大殿，结束这场动乱。 崔晨看向陈玉郎问道：“三皇子，我们怎么办？” 陈玉郎默然不语，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胡伯，也就是胡公公道：“大白先生先前传来消息，让我们留在安全的地方，静观其变。” 陈玉郎锤桌道：“怎么静观其变，只要二哥一死，天下就是大哥的了，还能怎么变！” 胡公公犹豫了一会儿劝道：“我们本来就处于弱势，如果没有机会，不如......不如算了吧。” 胡公公的声音越来越细，那句算了吧几乎微不可闻，但陈玉郎还是听明白了。 他摇头道：“不能算了！走，我们去文华殿。” 这话连向来言听计从的崔晨都听不过去，他面带难色问道：“去文华殿做什么？我们就这点人......” 白丁也大皱眉头，难道陈玉郎疯了不成？ ...... 东方大白带人换上赤翼军的兵服，悄悄埋伏在德玄门外。 尤玘疑惑不解，问道：“怎么不去武威门？” “那边虽然打得热闹，却是掩人耳目，陈明天的真正目标应该是德玄门。” “你为什么这么想？” “武威门进去不远就是文华殿，赤翼军攻打武威门看似是急着冲进去营救二皇子，但我猜二皇子根本不需要人救。” 东方大白指了指德玄门方向，“从这里进去，能最快抵达太子东宫，陈明天要想奇袭，必然选择这条道路。” “陈明天不需要人救？”尤玘皱眉道，“我不喜欢动脑子，你既然要说就说清楚。” 东方大白点头道：“文臣守法礼、遵祖制，支持大皇子继位，而武将虽然大都有意二皇子，但是只要陈文义还在，除了姜恒这个愣头青谁也不会陪二皇子造反，所以看起来二皇子最有可能弑君。 但弑君这个名头却万万不能落在二皇子头上，皇上只能是暴毙，是被大皇子这个扫把星给克死的，这是上天降下的惩罚，是天不容大皇子上位。陈明天仅带一队亲卫冒险进宫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结果被大皇子扣下，赤翼军因此造反，变得名正言顺。 经过一年多的造势，加上大皇子一派无法证明陈文义是被二皇子所害，龙牙军中必然有人动摇，相信了这种说法。” 尤玘想了想道：“如果陈文义真的是死于恶疾，连我都有些怀疑，这个大皇子是不是扫把星转世。” “龙牙军虽然听令于易俊宏，但这么多军士不可能都是一条心，只要有人扇动必然会有人反水，替赤翼军开门。” 尤玘若有所思地看向德玄门，好像明白了，但又摇头问道：“还是不对，就算如你所说，可只要二皇子死了，那一切都没有意义。” 东方大白笑道：“我也不太清楚陈明天为什么有恃无恐，但我相信他不是那种脑子发热的蠢人，龙牙军让出外城看似更利于防守，但也失去了屏障，只要有人开门，赤翼军便可以直捣黄龙。” 仿佛印证着东方大白的话，黑夜中冒出许多身穿黑色铠甲的军士，漆黑的战甲后背是两道赤红色的斑纹，宛如一对血色翅膀，正是赤翼军的核心战力玄甲朱雀营。 虽然只有几百人，带来的压迫感却胜过千军万马。 下方突然集结的部队引起德玄门城墙上的哨兵注意，一个白衣哨兵急忙赶去鸣金示警，却不想被自己的同伴背后捅了一刀。 类似的场景在城楼上不断上演，龙牙军自相残杀之际，下方黑压压的玄甲朱雀营已经列队来到城下。 高大的城门无声无息开了一条缝，朱雀营全员整齐地拔出专属宽刃巨剑，朝着城门冲了上去...... 东方大白拉了拉自己的护甲，叹道：“哎，看来还得换一次衣服。” 第213章 给我让开 大皇子陈骏茂在殿内来来回回走个不停，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忍了好几回，实在是忍不住，向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冯有才开口问道：“冯叔，你说那个谢泽是不是根本没尽力，老二就那点人，怎么这么久还拿不下来？” 冯有才笑了笑，摇头道：“太子，请稍安勿躁。” “我能不急吗？” 陈骏茂望了望殿外守护的易俊宏，问道：“要不让易将军去？” “不行，易将军要留下来保护你。” “那......要不让我手下四大高手去？既然老二用修士摆阵，就让我手下的修士去破阵。” “不需要，让他们留在这里就好了。” 陈骏茂见说不动冯有才，着急道：“只要能破阵，冲进去逮着老二一切就结束了，我们留这么多人在这里干嘛！” 冯有才放下茶碗，叹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陈骏茂眼珠子一转，问道：“冯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隐情，没告诉我？” 冯有才正准备开口，殿外来人禀报，说三皇子主动找上谢泽，要协助谢泽破阵。 “老三？”陈骏茂皱了皱眉，“他杀赵日天我还没和他算账，居然敢自己跳出来，叫谢泽把他绑了押过来。” “且慢！” 冯有才抬手打断道：“既然三皇子有这个心，就让他出这份力吧。” 陈骏茂忙道：“冯叔你别被老三的外表给骗了，他这个人和他娘一样，表面上看起来柔弱无害，实则包藏祸心，暗搓搓地坏得很，他一向与老二亲近，怎么可能帮我，说不定打什么坏心眼咧！” “既然三皇子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让他去祸害二皇子呢？” 陈骏茂一愣，没反应过来冯有才这老葫芦卖的什么药。 ......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 冯有才支开其余人，单独与陈公公相处。 “宝福，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老实告诉我，大哥是不是你害死的？” 陈公公面对冯有才犀利的目光，沉默几息后，点头道：“不错，是我出的手。” “是谁？开的什么条件？竟然让你背叛大哥。” “我没有背叛大哥！”陈宝福说的每一个字都特别用力，像是要说服冯有才，又像是在说服自己，“陈文义当了四十几年皇帝，享尽人间荣华富贵，而我只不过是拿走他最后一点时光，当做对我的一点补偿。” 冯有才愣了愣，长叹一声道：“还记得四十多年前，我与大哥和你初次相遇，那时候大哥还不是皇帝，我也不过是一介布衣，我们......” “可我那个时候就是太监！”陈宝福打断了冯有才，“你们一个成了皇帝，一个成了宰相，而我现在还是太监，一直都是！” “大哥从来没有把你当太监，当下人，结拜的时候特意叫上你，我们是义结金兰的兄弟。” “他如果没有当我是太监，为什么拒绝了我的请求？我这辈子就求过他那一次！” 冯有才叹道：“你果然还是为那件事耿耿于怀。” “如果不是我，大哥他至少死了三回，我拼了命救他，他却连我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现在我杀了他，你们谁都没有资格说我！” “清妃她......毕竟是个女人，如果跟了你，一辈子都不会幸福。” 陈公公大笑起来，嘲讽道：“幸福？夏清跟了陈文义就得到幸福了吗？她根本不爱大哥，她心里装的是另外一个人，郁郁而终难道也算幸福？” “说到底，你和陈文义都一样，认为我是个太监，阉人就不配谈感情，不配拥有夏清这样的女人。” 冯有才沉默半晌后道：“除了这件事，大哥没有别的地方对不起你。” “除了这件事，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对不起大哥。” 冯有才再叹一声，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叹息了好几次，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个人是谁？给了你什么好处？” “陈玉郞！”陈公公顿了顿，补充道，“一颗再造丹。” 冯有才不禁动容，再造丹可以重塑肉身，补全身体上的所有残疾缺陷，唯有元婴大修才能炼制，陈文义一直想为陈公公求一颗却始终不可得，这陈玉郞到底从哪里弄来的？ “原来是她的儿子，难怪你会愿意帮他。” “夏清的人情我算是还了，这江山今后谁来坐我不关心，等大哥下葬之后，我就会离开陈国，再也不回来。” 陈公公说着便准备离开，临走之前停了停，道：“你我相识多年，我就再提醒你一句，陈明天带来的那帮护卫好像是星宿派弟子。” ...... 白丁老老实实扮演着小贵子的角色，战战兢兢地站在陈玉郎身边。 好言劝不了该死的鬼，既然陈玉郎一意孤行，那自己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事不可为就立即抽身离开。 传令兵匆匆赶来，说太子答应了三皇子的请求。 谢泽抬手让包围三皇子的龙牙军兵士让开，上前问道：“你说你有办法破阵，是什么办法？” “二哥一向宠我，我们装作被你们追杀，逃向法阵，二哥不会坐视不管，必定放我们进去。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这若水天绝阵必然告破。” 谢泽冷笑道：“你要是骗我，进去以后与他们沆瀣一气，我岂不是成了傻子？” 陈玉郎道：“谢将军，这阵迟早要破，我就算骗得了你一时，进去又能躲多久？” 谢泽转头看向一旁的白衣修士，见这人点头，才道：“那好，我就放你们过去。” 随即冷笑道：“丑话说前头，既然是演戏，那就要演的像一点，可别说我手下的儿郎下手没个轻重。” “那是自然。” ...... 若水天绝阵取水至柔至刚之意，以如同水墙一样的屏障将文华殿与外界隔开。 寻常的兵器对这层屏障基本造不成伤害，人陷入其中就像落进粘稠的浆糊里，行动受阻变得迟缓，而且难以呼吸，不能快速通过这层三丈厚的屏障就只能困死在其中，然后尸体被屏障推出去。 偶尔有零星冲进去的兵士，也只能被里面的修士单方面屠杀。 本来对付这种阵法，大军可以采用火炮连续轰击的方式打开缺口，可这不是攻城略地，皇宫里边哪有那么多的火炮，外面被赤翼军围着大炮也运不进来。 谢泽没得办法，连城门楼上的礼炮都搬了过来，配合火铳与大军冲击，只能靠慢慢地磨来消耗里面修士的灵力。 谢泽故意留了个薄弱的口，让陈玉郎率手下二十几号人，突击冲入包围圈内。 还没到大阵屏障前，身边的人已经死伤大半。 陈玉郎放声大叫：“二哥，我是玉郞，我来助你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强劲的弩箭如流星雨一般破空射来。 白丁皱眉，看来这谢泽是抱着杀便杀了，万一能进去就当捡着便宜的心态对待自己这帮人。 不能再隐瞒身份，白丁忙运转厚土诀，立起一道土墙拦住箭雨。 自储物空间召出天青长剑，以一道凌厉的剑气清出一条直通大阵的道路。 陈玉郎急忙带人飞奔过去，边跑边大声喊叫，可阵中之人始终没有回应...... 白丁又造出一道土墙暂阻追兵，朝前方的陈玉郎吼道：“别叫了，给我让开！” 第214章 等一刻钟 事物的存在是客观的，但人的感知是主观的，你所看到的并不是全部。 经过一年多的研究，白丁发现运用望气术可以调用出枯树得自神木的奇异瞳术，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一些风景，比如眼前的若水天绝阵。 白丁眼中的屏障上有许多明暗不一的斑块，那是灵力流转不畅形成的薄弱位置。 天青长剑脱手而出，钉在眼前屏障的暗斑上，就像一根烧红的铁钎扎入雪堆中，周围的屏障迅速消退，转眼便化开一个两丈多深的锥形大洞。 大师姐何美凰精通火系功法，白丁自然跟她学过两手，这一手碧火天青就是师姐惯用的伎俩，也是白丁目前杀伤力最大的招数。 焰不假碧，炉火纯青。 青色的火焰附在天青剑上几乎看不出变化，却比火红的烈焰威力更甚，屏障终于被捅出一个窟窿，白丁带头冲了进去。 “随我来！” 众人见状纷纷面露喜色，追随白丁钻进洞窟...... 白丁一马当先，祭出玄龟盾护住正面冲进阵内，玄龟盾立即被打的劈啪作响。 “别动手，自己人！” 白丁低吼一声，收回天青剑，双手连同肩膀扛住盾牌，抵御猛烈的冲击。 身后跟上来的三皇子陈玉郎忙叫道：“二哥，是我！玉郞啊！” “停，先住手。” 终于有人发话，白丁感觉压力骤减。 不过没有立刻收起玄龟盾，而是微微探头望去，发令的并不是二皇子陈明天，而是一个高大的褐发老者。 他的旁边站着四名修士，身后一圈人围着阵盘注入灵力，竭力维持阵法运转。 “扎克尔叔叔，我是来帮你们的。”黄玉郎走出盾牌的保护区域，回身命令道，“崔晨，快拦住敌人。” 龙牙军的兵士看到屏障开了洞，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跟着杀了进来。 不过白丁轰开的洞只够容纳一两个人并排前行，而且还在不断愈合缩小，最先进来的几人注定要成为炮灰。 他们也不想进来，可将军有令，临阵退缩者斩立决，横竖一死，死在冲锋当中至少还能给家人留下点抚恤钱..... “让我来吧。” 白丁回过身，用玄龟盾顶住这些人，以气御体发力，硬生生把他们给全部推了回去。 等窟窿慢慢合拢，白丁才随之缓缓退了进来。 被叫做扎克尔的老人皱眉道：“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能不杀就不杀。” 扎克尔与白丁对视，互不相让，隐隐有了些火药味。 陈玉郎忙上前问道：“扎克尔叔叔，二哥呢？” “二皇子现在不方便见你。”说着扎克尔看了看陈玉郎手下这十几号人，出言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放你们进来，只是这阵法一撤就再也动不起来，你们既然进来了，就留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要是有敌人冲进来还请帮忙杀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牺牲了一半的人浴血杀进阵中，却连陈明天的面都见不着。 陈玉郎没有动怒，平静地说道：“扎克尔叔叔，这大阵维持不了多久，我们应该另想办法才是。” 经过白丁这么硬闯，外面的人也察觉到大阵不如先前稳固，加紧攻势，用尽一切办法攻击大阵。 扎克尔回身瞟了眼维持阵法的十余人，一个个面色惨白，显然已经快到了灯枯油尽之际。 “你们不用担心，二皇子他自有对策。” “让我见见二哥。” 陈玉郎上前一步，围着扎克尔的修士也上前一步，拦在中间。 白丁见状，悄然走至陈玉郎身后，默默评估双方实力。 那维持阵法的十来人不足为惧，关键是挡在扎克尔身前这四人，这四人其中两个与自己修为差不多，凝气六七层，还有两个神识探不出来，比自己要高。 如果动起手来，白丁以一敌四，还要顾及陈玉郎的性命，几乎没有胜算。 这几人见识过白丁的手段，也不敢大意，一直冷眼盯着白丁的一举一动。 扎克尔捂住额头，手向上推了推自己卷曲的褐发，沉思片刻后道：“再等上一刻钟，我就让你们进殿。” 说完转身回了文华殿内。 那四名修士一字排开，寸步不让，显然不会放陈玉郎进去。 白丁拉住陈玉郞，“先让大家疗伤，想想等会阵破之后该怎么办吧，这个阵......怕是最多也就支撑一刻钟了。” ...... 东方大白与尤玘找机会暗杀了两人，换上赤翼重甲，吊在朱雀营末尾随队伍前进。 一路上没有遇到太大阻力，零散的龙牙军兵力根本拦不住这支精兵。 长驱直入逼近东宫，这才碰上把守东宫的龙牙军精英卫队，双方就此展开了一场硬碰硬的较量。 赤翼甲有护面，不见真容，尤玘与东方大白也不担心被人识破。 但二人毕竟不是朱雀营的人，行动方面无法做到与其余人步调一致，好在已经进入短兵相接阶段，混战一团，也没有人在意这些细节。 有尤玘在，东方大白不用操心安全，一边做着样子一边观察战场形势。 “这边。”......“这边。”......“你别表现得太突出了!”...... 在东方大白的指引下，两人逐渐杀进战场的中央。 这里有大约一百多人的玄甲朱雀营将士，列阵冲锋突破了龙牙卫的封锁，杀进东宫。 眼见突破了防线，在号令下所有还站着的朱雀营将士集中起来不再冲锋，而是留守原地结成防御方阵，阻拦追击的龙牙军队伍，为冲进去的那一百来人争取时间...... “我们走，跟上去！” 东方大白背后捅刀一个身边的“战友”，低声叫上杀得兴起的尤玘，追着那百人队伍而去...... 东宫的格局皆仿皇宫城，等于是一个缩小版的皇宫， 太子党的人聚在崇德殿，而中立派与反对派都被软禁在知恩殿。 听到玄甲朱雀营杀入东宫的消息，冯有才不惊反喜，起身叫道：“宣易俊宏，进殿听令！” 一旁的陈骏茂可没有冯有才这么淡定，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慌乱，但是有冯有才在，他又觉得心安了些，仿佛一切尽在这位国相大人的掌控之中。 易俊宏披甲进殿，身躯凛凛，样貌堂堂。 四十多岁正值壮年，身经百战磨炼出的杀伐之气让人心生敬畏。 “我交代的事办好了吗？” 易俊宏拱手答道：“丞相放心，已经按您的要求四面设伏，只要朱雀营那帮乱臣贼子进了信德门，保证一个都逃不掉。” 冯有才点点头，说道：“叛军中可能暗藏修士，不可大意。” 说着转头对陈骏茂道：“太子，您手下的四大高手借我两个，助易将军诛杀乱党。” “两个够不够？要不让他们都去？” 第215章 文华殿 十五分钟并不算长，众人紧急处理一下伤口，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有些人已经绝望，低着头一声不吭，有些人对陈玉郎还抱有幻想，看向他希望他能说点什么振奋士气。 陈玉郎面色凝重但不显慌乱，他低声问白丁：“你有什么想法？” 白丁本想爆粗口骂他几句，看陈玉郎英俊又认真的脸，把话咽了回去，叹了口气道：“那边维持阵法有十二个修士，加上另外四个，一共十六个，修为都不低，强行带着二皇子突围，逃出皇宫也大有希望。” 崔晨摇头道：“如果他们一开始就这样做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可是现在行不通了。” 小豆子没有战斗能力，一直跟在陈玉郎身后反倒是没有受伤，他一边替陈玉郎包扎一边小声说：“主子，等会阵破了你就跟着小贵子......白公子逃走吧，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他应该可以带您逃出去。” 陈玉郎摇了摇头没说话...... 白丁看向那十几名修士，若有所思。 “他们灵力气息极为相似，似乎是练的同一种功法，很可能来自同一门派。这么多修士不选择冲出去，而是布阵困守在这里，或许有别的图谋。” 胡公公年纪较大，知道一些旁人不知的秘辛，他解释道：“刚才那个阿扎克是随二皇子母亲狄丽拜尔一同过来的老仆，听说和星宿海的修仙门派有些渊源。” “星宿海......西境的修士？” 胡公公点头道：“你仔细看，他们当中有几人明显和我们不同，低颅阔面高颧骨，不像是南境这边的人。” 白丁点点头，经胡伯这么一说确实是有些区别，但西境的修仙门派属于白丁的知识盲区，无法判断出这帮人的具体来历。 就在这时，围坐在阵盘边的修士当中，有一个年纪较小的修士先支撑不住，忙叫道：“师兄，我快不行了！” 站着的那四人相互对望，然后又忌惮地看向白丁这边。 犹豫片刻后，这四人还是一同走过去，将出声求助的那一方四名修士换了下来，这才稳住大阵。 白丁恍然大悟，先前这四个人没有选择把陈玉郎这伙人赶尽杀绝，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们本就是四人一组，轮流休息交替上阵，灵力不足所以不敢贸然动手。 扎克尔那老帮子是在虚张声势，虚与委蛇。 回过头看向陈玉郎，对方明显也意识到了这点，面色阴沉。 陈玉郎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白丁想了想，摇头道：“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说着起身走向被换下来休息的四人。 这四人看见白丁走过来，立刻紧张起来，一人喝道：“你要做什么？” 白丁取出几块灵石，说道：“大家同舟共济，阵破了对我们也没有好处，我这里还有几块灵石，也许对你们有帮助。” 见这几人面露犹豫，白丁把灵石放在地上，然后转身回到陈玉郎身边。 陈玉郎皱眉问道：“你打算帮他们？” 白丁笑着摇摇头没回答。 那几人拿了灵石，检查确定没有问题，立刻开始炼化吸收起来。 其中出声求助的那名少年走到白丁身边，躬身道了声谢谢。 白丁看他面色稚嫩，问道：“你多大了？” “十四。” “为什么不逃，你们在守护谁？” 少年犹豫，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时那边有人叫道：“马哈木，回来，别多嘴！” 少年又朝白丁鞠了一躬，小跑回去..... 过了一会儿，白丁突然站起来，对陈玉郎等人说：“走，我带你们进殿。” 看见白丁这一群人都站了起来，那四人再也不能继续安心坐着炼化灵石，起身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只是想进殿看个究竟，你们只要不阻拦，我保证你们没事。” 其中一个修为较高的人冷哼道：“大言不惭！” 话音刚落，四人面色骤变，捂住小腹疼得满地打滚。 白丁没有时间和他们废话，带头走进文华殿中，看一看里面到底在搞什么鬼。 小豆子追上来，问道：“你做了什么？” “灵毒，那几枚灵石我动过手脚。” “啊，你这么做有点......” 陈玉郎笑道：“卑鄙，不过我喜欢。” 文华外殿里没有人，一片空旷，看不见血却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白丁望了望内殿方向，皱眉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先进去看看。” 话刚说完，就见扎克尔从内殿走出来，拦在众人前方。 “你们不该到这儿来，好奇心太重只会害了自己。” “扎克尔叔叔，我只是想见一见二哥。” “你二哥已经不在这里了。” 陈玉郎一愣，“二哥不在？那他在哪？里面又是怎么回事？” 白丁在陈玉郎问话的同时出手，比预想的还要简单，天青剑轻易在扎克尔胸口捅了一个窟窿。 “你不是修士？”白丁也感到有些意外。 扎克尔捂着胸口，疯狂地喊出一堆叽里呱啦听不懂的语言，喊着喊着人就没气了。 胡公公道:“是番语，不过我也听不懂。” 白丁掠过扎克尔的尸体，冲进后殿，后殿弥漫着血红色雾气，墙壁和地面上布满暗红色的血肉，连接着中央位置一个红色筋膜包裹的大肉球，球体中央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形。 白丁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看着不对劲，二话不说直接放出天青剑，打算把肉球一劈为二。 只劈开一半，天青剑就被里面的人影单手擒住。 那人另一只手划开肉球，从里面走了出来，健硕的身体，妖异的面庞，一头卷曲的褐色长发，看着就不像南境人。 白丁加大灵力催动天青剑，终于挣脱了那人铁钳般的大手。 那只手上泛着粼粼青光，没有留下半点伤痕。 “你到底是什么人？” “穆衍。” 这个时候陈玉郎等人忍不住也跟了进来，看到眼前诡异恐怖的场景大吃一惊。 “二哥呢？” 穆衍笑道：“这里没有你二哥，你二哥早就离开了皇宫。” 白丁后撤几步，拉住陈玉郎对穆衍说道：“既然二皇子不在，那我们就不打扰穆前辈清修了。” “你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现在就别想走了。” 说话间，墙壁上的血肉蠕动快速生长，将后殿入口封闭，把一行人困在殿内。 靠近门口的几人来不及闪避，被血肉吞噬，几个呼吸间就融为其中的一部分。 余下的人彻底绝望，本以为进殿之后寻到二皇子还有转机，想不到里面根本没有二皇子，只有这样一个怪物。 陈玉郎冷静下来，拱手道:“既然如此，可否让在下死个明白。” 第216章 血蚀术 “我可没兴趣和你解释。”穆衍嗤笑一声，冷冷道，“而且现在时间紧迫，你们只管献出自己的血肉就可以了！” 白丁猛地推开陈玉郎，挥剑砍断了肉墙上激射出来的几根手臂粗细的触管。 砍断的触管喷着猩红的污血，在地上扭曲跳动，触管的最前端像是没有眼睛鼻子的半截人脸，只有一张嘴不断翕动。 不是所有人都像陈玉郎这样幸运，反应慢一拍的人被这些嘴给咬住后，皮肉迅速萎缩，人就像是泄了气的囊一样皱皱巴巴，只剩下皮包着骨架，没了血肉支撑的眼球从眶骨中滚出来，悬在空中来回晃荡...... 意志薄弱的人，比如小豆子，已经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瘫坐在地上不知所措，不会动更不会躲，眼看着那些触管张开大口不断从四面八方扑过来。 “站起来！你们的手里还有刀！” 崔晨砍断飞来的触管，拽起坐在地上的小豆子。 崔晨的话鼓舞了存活下来的人，余下的这些人俱是武功出众之辈，只要克服了心中的恐惧，面对这些血腥触管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纷纷举起武器反抗。 在这些血肉触管的攻击下，人群自然而然地聚集成一团。 算上陈玉郎与小豆子，也不过剩下七八人。 白丁一边御剑防御，一边低声说道：“我来拖住穆衍，你们寻找出去的传送阵。” 陈玉郎并不蠢，很快想明白二哥是怎么离开文华殿。 既然二哥没有出过若水天绝阵，人又不在文华殿，极有可能如白丁猜测的那样，是利用的短距离传送阵。 崔晨挥舞着横刀，皱眉道：“光是应付这些东西我们就已寸步难行，还怎么找出路。” 白丁用紫火焰诀试过，这些血肉极难燃烧，而且生生不息仿佛无穷无尽。 瞟了一眼地上的干尸，突然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有办法了！” 说着掐住一根射来的触管，把手插进它那腥臭的大口中。 “白丁你这是做什么！”小豆子惊叫。 “既然它们喜欢血肉，我就喂它们点好吃的。” 果然如白丁猜测的那样，吞噬了蕴含真龙之血的血肉后，这根触管就像被点着了火的油绳，从内部组织开始崩析，迅速蔓延到整个血肉墙壁上愈演愈烈，开始大面积地发黑死亡。 “你都做了什么！”穆衍怒吼。 回答他的是白丁的长剑，出手就是威力最大的碧火天青。 穆衍两手握爪，在前方凝结出一个血球拦住天青剑，污血遇上高温迅速汽化弥漫在整个内殿空间。 白丁眉头一皱，这粘稠的黑血不仅降低了天青剑的温度，而且不断地消磨剑上灵气，竟是专门秽人法器的血蚀术。 血蚀之术白丁也只是听师姐说过，是一种极为恶毒的邪门术法，可以让飞剑法器丧失灵性，暂时无法使用，受损严重的话甚至直接报废。 只不过这种术法极为难练，条件苛刻，需要血炼大量生灵才能练成，为人不耻。 血炼生灵？今夜这皇城中不就有无数的人丧生，都是练此邪法的上好养料...... 白丁冲上前握住剑柄，鼓动灵力催发剑气，终于刺穿了这红褐血球。 穆衍偏头让开剑气，结实的胸膛上泛起青光，仅仅留下一道浅痕，白丁原以为这穆衍只是双手有异，没想到肉身也有这么强悍的防御。 好在早就有后招，在白丁催发天青的同时，逆鳞匕首悄无声息地刺进了穆衍的小腹。 穆衍没料到白丁还有一把武器，也没想到白丁能够同时御使两把飞剑，更想不到这不起眼的匕首竟然如此犀利，刺破了他的护体金身。 小腹丹田本是修士要害，一旦受伤功力便会大打折扣，何况逆鳞还有引发自燃的特殊效果。 穆衍察觉到腹部的异常，一大股鲜血从腹部伤口喷出，把逆鳞匕首一道给逼了出去，但腹部的伤口已经燃起灰白色的火焰。 穆衍又惊又怒，放声怒吼，情急之下用的是西境的母语方言，白丁不知道他喊的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面对穆衍临死前的反扑，白丁毫不犹豫取出玄龟盾护在前方，强大的力量一波接着一波，打得白丁连人带盾牌一起飞了出去，好在玄龟盾够硬够大，白丁才没有受重伤。 等白丁从倒塌的砖砾堆中爬起来，穆衍依然站在原地，虽然他极力压制火焰，可逆鳞点燃的那把虚火还是烧到了胸口。 “你死定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穆衍这次用的是南境话，白丁能听懂但是这话毫无意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这完全是句废话。 穆衍回身探手伸入他走出来的肉球中，白丁这时才看清那里面千丝万缕的血丝还连接着一块暗红色的四方宝石，穆衍的手一把将宝石拽下，然后就准备将其吞入口中。 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白丁急忙催动飞剑，可是天青与逆鳞都被血蚀术所污，抖了几下飞不起来。 穆衍将红色石头吞下，气息暴涨，体内燃烧的火焰也瞬间熄灭，从散发出的庞大灵力判断，竟然在瞬间跨越到筑基阶段。 “白丁，快点这边！”崔晨突然大叫一声。 内殿的某个角落里传送阵亮起，陈玉郎等人在传送的光芒中焦急地望向白丁。 “你们谁都别想走！” 穆衍手一挥，一道强劲的爪力扫过，眼看就要将传送阵法毁坏。 崔晨挺身迎前张开双臂，激发出全部灵力阻挡穆衍的重击，身上的胸甲扩散出一道灵墙，没想到还是一件防御法器。 可双方差距实在太大，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 汹涌的气劲吹得传送阵明暗不定，像是风中蜡烛，在崔晨舍身保护下终于还是挺了过来。 风暴过后，小豆子等人抬起头，身前崔晨高大的身躯已经消失不见，唯剩地上一块支离破碎的胸甲。 “崔大哥……”小豆子忍不住哭出声来。 白丁自然不能只当看客，在穆衍对传送阵出手的同时，就已经全身异化以最快的速度顶着玄龟盾冲上来，像一头蛮牛狠狠撞在穆衍身上。 穆衍虽然现在有筑基期的实力，但是论肉身强度并不比白丁强多少，一撞之下飞出去老远。 白丁趁机收了天青与逆鳞，掉头冲向传送阵方向。 “小心！” 陈玉郎大喊一声，抬手举起他那把灵雷连珠铳，黑压压的枪口对准白丁的头，砰地轰出一颗明亮的弹珠。 白丁偏头让开，身后猛地爆发出一股强劲的冲击，把白丁掀飞起来，接着才听见迟来的雷鸣巨响，声势之大不亚于凝气后期修士全力一击。 陈玉郎的两名手下上前接住飞过来的白丁，三人一起跌倒滚进阵中。 传送阵此刻终于蓄能完毕，光幕中的白丁几人消失在穆衍不甘的怒吼声中...... 第217章 糊涂债 一阵恍惚过后，众人出现在一间阴暗的房中。 普通人传送过后可能会产生头晕恶心一类的不适，白丁不存在这个问题，第一时间就制住了房间内原有的两人。 从铠甲的制式看，这两人是赤翼军的底层士兵，负责看守这个传送阵法。 “不想死就别出声。” 白丁尚未解除异化状态，左右两只大爪分别托着两人下巴，把他们举在半空，锋利的长指甲抠进额头的肉中，鲜血流过眉骨模糊了眼睛。 说不出话的两人只能不停地嗯嗯回应。 白丁放开手，两个人跌坐在地上，擦去眼睛上的血水这才胆怯地抬头望向一般的白丁。 “别......别杀我。”其中一人急忙转成跪姿，不停地磕头。 另外一人心理素质要强一些，看向白丁身后，认出了站立不稳的三皇子。 “三皇子，三皇子饶命。” 小豆子想去搀扶陈玉郎，结果自己走了没两步就觉天旋地转，摔了一跤，撑着地哇地吐起来。 另外几人到底是练家子，恢复得比较快，扶着陈玉郎走到白丁身边。 陈玉郎缓过劲来，忙嘱咐道：“快去，把传送阵给毁了。” 说完才看向地上求饶的二人，问道：“这是哪里？” “这里是赤翼军的库房地下室，我们俩只是负责看守物资的守备兵。” “我二哥呢？” “二哥？”这名守备愣了愣，“您是说二皇子吧，他早就出去了。” 另一人忙补充道：“我们只是听令守在这儿，等下一批人传送过来之后就负责把这里清理干净，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吗？”陈玉郎冷哼一声，“既然你认得我，就不会是一般的守备兵，还不快从实招来！” ...... 这两人确实知道一些东西，但不多。 认识陈玉郎不过是因为赤翼军长期驻守京城，偶然见过一两次，以陈玉郎出众的外貌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这个传送阵是陈明天与那帮西境修士逃生的通道，现在被毁，穆衍那帮人就只能和龙牙军死磕，突围逃生。 陈明天去了哪当然不会对他们两个小兵说，但是玄甲朱雀营一直在外边候命，傻子都能猜到是等着陈明天率领他们办大事...... 现在整个赤翼军倾巢而出，外边没有多少士兵把守，白丁等人想要离开军营并不困难。 “主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豆子毕竟只是一个负责照料陈玉郎起居的贴身小太监，没经历过多少事，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有崩溃已殊为不易，不用指望出谋划策了。 “出城，与麒麟军汇合。” “麒麟军不是还在西郊方底坡那边？” “不，这会儿应该到城外了。”陈玉郎说起麒麟军，像是找回了自信，“二哥应该是带着朱雀营去偷袭东宫，不管成败，他和大哥都只能活下一个，到时候赤翼军与龙牙军都是强弩之末，无法对抗麒麟军。” 白丁皱了皱眉，问道：“不是还有玄武军吗？玄武与龙牙夹击赤翼，也是站在大皇子一方。” 陈玉郎笑道：“这还要感谢二哥，玄武军如今四分五裂乱做一团，不足为惧。” 陈明天担心被夹击，事先在玄武军中布局实属正常，但是陈玉郎又是怎么知道的？ 白丁也不去多想，至始至终自己只是他们一颗棋子，东方大白也是，陈玉郎也是，谁都没有把全盘计划说出来过。 “我送你去麒麟军，到了那儿我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之后我还有别的事要办。” “你要去做什么？” “我不问你的事，你也别问我的事，总之和你们不相干。” 陈玉郎点点头，不再多问。 白丁又道：“你最后对穆衍射出的那颗弹子是什么，怎么有那么大威力？” “是特制的霹雳子，我也只有三颗。” “能不能借我一用？” 陈玉郎看着白丁，片刻后把灵雷连珠铳送到白丁手上，又递上一个锦盒。 “这里面还余下两颗霹雳子，我都给你。” “谢谢。” “不用谢，这灵雷连珠铳就送给你了，算是我付你的报酬。” “我欠东方大白......” “他是他，我是我！”陈玉郎摇头道，“他没有让你陪着我冒险，这点心意是我个人的。” 白丁将连珠铳收入储物袋，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如果按大白先生的计划，崔晨、胡伯他们本可以不死，你也没有危险。” 说完这话，陈玉郎与小豆子面色都是一黯。 陈玉郎沉默了一会，终于是解释道：“弄不清二哥的计划我心不安，父皇暴毙，二哥进宫，一切都脱离了原先的设想，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小豆子道：“主子你也没必要以身犯险啊，大白先生算无遗策，一定会替你解决的。” 陈玉郎摇头道：“世事难料，世上哪有算无遗策之人。” 事不宜迟，几人正准备离开，有人问两名守备兵怎么处理。 陈玉郎本打算将这二人杀了了事，白丁阻止道：“留着他们，可以做证。” “证明什么？” “二皇子勾结西境邪修，在皇宫暗中进行血炼妖术。”白丁顿了顿又道，“出了城立刻通知仙捕衙，筑基境是仙盟的底线，只要告诉他们皇宫中有筑基修士出现，他们自会去处理那个穆衍。” 小豆子握拳道：“我去，我要为穆大哥和死去的大家伙报仇！” 报仇？今晚死的这么多将士，他们的仇该算到谁头上？不管谁上位，之后还会有一场血腥的清洗，那些侥幸逃脱的人，他们今后的人生又该如何度过？ 白丁摇摇头，不去想这笔糊涂债。 ...... 已经可以看见瑞京城的城楼门，坐在马背上的冯志凌现在还有些恍惚。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过程有些曲折，结果却顺利得让人难以相信。 没想到文文弱弱的曹军师竟然是皇帝派来的暗卫，有着一身高深的修为，这个叫玉洁的女人都不是对手。 好在从地底下突然冒出一个操控虫群的矮猴，两个人联手才压制住曹军师。 曹军师以侯立强的性命要挟，让两人暂且停手。 侯将军不能死，他一死，麾下的前后左右四大副将不会齐心听令，到时候一乱起来，麒麟军就派不上用场。 可就在两方僵持之际，通灵虎符却有了反应。 传讯的不是皇帝陈文义，而是三皇子，三皇子诉说了宫内现在的情况，请求侯将军出兵。 侯立强犹豫了，这令不是陈文义下的。 就算龙牙与赤翼打起来，进城维稳的也应该是玄武军，他麒麟军贸然进京说不好就是一个谋反的名头。 更重要的是，麒麟军进城到底站哪方？ 是帮大皇子，还是二皇子，又或者是三皇子？ 与其冒险进城，不如老老实实守在防区，麒麟军不进城三皇子成不了事，大皇子二皇子不管谁坐上那个位置，都怪不到自己头上。 侯立强不想站队，可有人让他站队，曹军师不知道收到谁的传讯，突然撒手不管，任由玉洁用秘术控制了侯立强。 就这样侯立强沙场点兵，带队浩浩荡荡开往城外。 意外的是城外的玄武军此刻居然正在闹内讧，麒麟军没费多大劲就控制住了西门外的玄武军队，这才听说玄武军主帅欧阳铮被人暗杀，手下将军接到冯有才的指令后意见不合，自家人先动起手来。 “先皇宾天，皇子争位，龙牙赤翼相残玄武内讧，实乃国之不幸！诸位将士随我入城，武力调停此不义之战，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侯立强抽出宝剑指天大吼：“攻城！” 第218章 计划有变 尤玘一刀劈开冲上来的龙牙卫，把坐在地上的东方大白给提了起来。 “你还行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可要逃了！” 夺过对面的长枪，又放倒两人，尤玘才稍有喘息的空间。 虽然隔着厚厚的护面罩，依然可以清晰地听见他沉重的喘息声。 与先前势如破竹杀入东宫的局面完全相反，如今玄甲朱雀营被困在两道城门之间，成了瓮中之鳖，龙牙军像野兽一般终于露出凶厉的獠牙，不断撕咬着这百余人的队伍。 身边的朱雀营战士一个个倒下，而龙牙军的兵士却源源不断地杀来，就算是尤玘也深感吃不消，杀一个容易，杀十个不难，可要是百个，千个呢？ 就算是站在原地不反抗任凭屠宰，几百个人也足够杀到手软，何况对面还是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龙牙军战士。 受伤的东方大白抬头望向远处城头上的光明，那里站着观战的大皇子与冯有才。 “一切都在对方预料中啊，陈明天看来是输定了。” 尤玘拧起东方大白怒道：“他输了就输了，老子才不给他陪葬，你要是没有别的计划，老子现在就跑！” 尤玘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一个身着朱雀营重甲的人驾驭飞剑上天，看来和尤玘抱着同样的想法，准备跑路。 四周墙头射出几道色彩不一的光华，在空中交错纵横，转瞬便将空中的这名修士绞杀成几段碎块...... 东方大白看不见尤玘的脸，但是也能猜到此刻护面下尤玘的脸一定和这黝黑的铠甲一样黑，居然还有心情哈哈大笑起来。 “你他妈还笑！” 尤玘骂骂咧咧起身，砍开突刺而来的几杆长枪，索性丢了已经卷刃的朱雀营佩刀，拿出自己趁手的金翎双刀正准备突围，东方大白忙叫道：“别暴露身份！” 尤玘一咬牙，听从东方大白的指令，忍住没放杀招。 东方大白扶着尤玘勉强站起来，笑道：“本来是想陪着陈明天杀进东宫，取了陈骏茂性命之后，再偷袭陈明天，现在看来要反其道行事了。” 尤玘护住东方大白，焦急道：“你有什么办法快说，我坚持不了多久。” “你看那边，那一堆朱雀营兵士中肯定就有陈明天。”东方大白咳了两声，继续道，“我们靠拢过去，杀了陈明天，提着他的头向陈骏茂投降。” “就这么办！”尤玘皱眉补充道，“投降以后，我可不会再去帮你杀陈骏茂。” 尤玘被白丁击败后，知耻后勇，如今已是凝气九重圆满，只差一步便可以筑基。 单论境界，在如今不允许筑基修士出现的京城，他算得上是最强几人之一，可陪着东方大白落入这种绝境，连命都难保，想想就觉得憋屈。 从先前斩杀逃跑修士的手段来看，陈骏茂手下的修士并不比自己差多少，以一敌四，就算侥幸杀了陈骏茂，自己也绝对会死。 我尤玘可是有着大好前程的有志青年，怎么能糊里糊涂死在这种地方。 东方大白没在意尤玘丰富的内心活动，他死死盯着围拢的那一群朱雀营将士，要尽快将陈明天辨识出来。 ...... 瑞京城作为陈国的国都，防御自然不是一般城池可比，要想攻破赤翼军把守的西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侯立强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快速破城，怎么才能快？唯有拿人命去填。 冯志凌是第一次见这种大规模攻城战役，城墙下如山的尸海既让人震撼，也让人心寒，唯有亲眼看到那些活生生的生命像蝼蚁一样一排排倒下，前仆后继，才能体会战争的残酷。 就连玉洁与仇天放两个修士，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 虽然二人视人命为草芥，可这会儿也给看沉默了...... 城墙上某处突然发生骚动，那里的火把一明一暗接连闪了两下，在战场上这一点异常本不起眼，可侯立强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抬起千里眼望去，片刻后喜道：“有人暗中助我们破城。” 仇天放眯着眼望了望，皱眉道：“好像不是人，......是妖兽？” “不，是修士。”玉洁接过侯立强的千里眼也看了看，“可能是某种借妖兽力量变身的法门。” “真是个傻子！”仇天放评价道，“就算是修士，陷入大军交战中也是九死一生，他以为他是金丹大修么？到底是收了什么好处值得拿命去拼。” 侯立强不在乎那人是谁，当即下令调动军队，集中兵力从发出信号的那处方位强突登墙...... 仇天放口中的傻子自然是白丁。 白丁本可以坐等城破之后，再带着陈玉郎与麒麟军安然汇合，可是看到这堵血肉磨盘一样的城墙，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麒麟军占优，城破是早晚的事，但如果能够早一点破城，双方都可以少死很多人。 在白丁的帮助下，终于第一支冲锋队杀上了墙头，这些人等于必死，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后续部队争取时间。 越来越多的麒麟军杀上城头，赤翼军终于开始崩盘。 战争有时候就是这样，平衡一旦被打破，便是兵败如山倒，麒麟军攻破城门，守门的赤翼军纷纷缴械投降。 白丁的依仗就是这一身的鳞甲和怪力，强悍的肉身在面对兵士时比平常修士更有优势，拼杀过后只留下一些轻伤，问题不大。 陈玉郎亮明身份，在兵士的簇拥保护下被带到侯立强身前。 侯立强半跪行礼道：“见过三皇子。” 陈玉郎点点头，上前扶起侯立强道：“侯将军辛苦了，可如今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赤翼军已经攻破内城杀往东宫，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阻止大哥与二哥手足相残。” “三皇子仁义，末将定当全力以赴！” 白丁看到侯立强身后的玉洁与仇天放，点头打过招呼。 既然把陈玉郎送至大军中，又有这二人保护，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于是向陈玉郎道别。 说好不过问，但陈玉郎还是开口问道：“白丁，你需不需要派人协助？” 白丁愣了愣，看来自己讨要灵雷连珠铳让陈玉郎猜出点端倪。 想了想，没有拒绝陈玉郎的好意： “借我一队火器营人马，带足弹药。” 仇天放好奇问道：“你要去对付谁？” “但愿是我想错了，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却又活过来的怪物。” 第219章 天明故人来 与白丁同行的是神火营七队，一共三十人，队长是一个精干的中年男人，名字叫做何义云。 何义云不知道接下来要对付的是什么，但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上面下了命令，那无论如何都要完成。 “易俊宏家就在那边吗？” 白丁停下来再次确认问道。 “是，易将军的府邸就在那边。”何义云回答完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如果你想拿易将军的家人要挟他，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白丁愣了愣，笑着摇头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想法。” “那最好不过。”何义云似乎松了口气，“虽然我们接到命令一切听从你的指挥，但是如果你真打算那么做......那将是我们七队最大的耻辱。” “放心，不是做这种事。” 白丁看到一旁角落里的木盆，过去提了过来摆在地上。 这个木盆里还残留有未清洗干净的血迹，看起来像是屠夫用来盛血的工具。 取出逆鳞匕首，白丁在何义云等人惊异的目光中，切开自己的手腕，放了半盆血。 “把你们填充火铳的铁砂全部倒进去。” “全部？” 白丁点头道：“对，全部，铁砂、钢珠，不管什么，所有子弹都浸进血中。” 何义云虽然不理解，还是吩咐手下人照做。 “可能是我想多了。”白丁服下一颗回春丹，弥补失血带来的负面影响，兀自摇头自语道，“但我就是有这种预感，他就在城里，我和他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何义云不知道白丁说的他是谁，既然白丁是修士，那他的敌人想来也是修士。 “你最好把敌人的情报分享给我们，这样我们才好帮你。” 白丁想了想道：“那是一个怪物，你们的武器伤不了他，只有沾上我的血，才能对他造成伤害。” “他在易将军府里？” 白丁望了望易俊宏府邸方向，半晌后道：“不清楚，但如今城中恐怕只有她才知道……” 对于城里大多数人而言，这都是一个不眠之夜，家家户户关门闭户躲在屋中，生怕这场灾祸殃及到自家头上。 笼子里的公鸡没有这种苦恼，太阳照常升起，它们照常打鸣报晓。 折腾了一整晚，到达将军府外时，东方已经泛出鱼肚白。 平日里早起的摊贩和收夜香的农人都不见踪影，街道上冷冷清清，白丁孤身一人敲开门，迎接他的是全副武装的龙牙军士卒。 见对方剑拔弩张的模样，白丁微笑着对领头的将领道：“烦请向婉夫人通传一声，就说漓水城故人来访。” “将军有令，特殊时期任何人不得入内，你请回吧。” “我没有恶意......” 白丁刚上前一步，这些兵士齐齐拔出佩剑。 “那好吧。”白丁退后几步，看着大门缓缓关闭。 这种特殊时期，易俊宏留着一队人马护卫家眷，不让人进也是人之常情，白丁无意与这些兵士起冲突，绕到后宅，悄悄潜入府内…… ...... 寇婉心忧丈夫的安危，一宿没睡。 翠屏劝道：“小姐，你休息一会儿吧，小琦就让我来带。” 寇婉摇了摇头，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婴孩，说道：“我只有抱着琦儿，才觉得安心一点。” “姑爷身经百战，武功盖世，一定不会有事。” 寇婉勉强笑了笑，轻叹道：“自古夺嫡之争风险万分，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要是有个万一......琦儿就拜托你了。” “呸呸呸，小姐你说什么晦气话！”翠屏忙叫嚷道。 “男人的大事我一个弱女子也帮不上忙，只能在这儿向天祈求俊宏能平安归来，可我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要是真有个万一，就是株连九族，满门抄斩的结果，你只是一个丫鬟身份，无人在意，想必逃出去的希望比我大得多.......” “小姐你别说了！” “不，你听我说！”寇婉坚决说道，“如果太子一派失利，俊宏断然逃不掉，我也无法独活，到时候只求你带着琦儿逃出去，隐姓埋名平平安安过一生，千万不要告诉他这些事。” “小姐你别说了.......”翠屏呜咽起来。 寇婉继续说:“届时城中大乱，你可以去城北翔云楼找……”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翠屏擦了擦眼泪，奇道：“天刚亮就敲门，到底是谁？” 寇婉却抱着孩子站起来，有些激动地催促道：“快去看看，是不是宫里传来消息了。” 翠屏忙点头去开门，看到门口之人惊讶得合不拢嘴。 “翠屏姐，好久不见。” “白......白丁？！” “是我。”白丁笑道，“卫兵不让我进来，我只好偷偷爬墙进来了。” 这时跟出来的寇婉也看见了白丁，表情先是一喜，而后又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她整了整因为哺乳而有些凌乱的衣襟，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翠屏你先带白丁去偏堂，我一会儿就过来。” 白丁愣了愣，才想到如今寇婉已为人妇，在卧房会见男人确实不方便。 有翠屏在，那些卫兵虽然还是提防着白丁，却也没有再动手，持刀站在会客的小厅内，任凭翠屏怎么赶也不走。 白丁摇头笑道：“翠屏姐你别赶他们了，他们也是职责所在，我爬墙进来确实不妥，难免被当成坏人。” 翠屏闻言悻悻作罢。 不多时，寇婉换装来到堂中。 白丁见寇婉虽然有些憔悴，但是发色青乌，肤色红润，明显还胖了一圈，显然日子过得不错，看来这个易俊宏还挺疼惜她。 “白丁，你这个时候能来真是太好了！” “三年之约，不就正好是这个时间。” “你长高也长壮了，想必修为也大进吧。” “还好吧，有点进步。” “本来我还有好多话想说，但现在不是时候。”寇婉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这个时候进京，是受的哪家邀请？” 此刻还滞留在京城的修士，基本上都是受邀参与夺嫡之事，所以寇婉有此一问也不奇怪。 白丁身后的两名卫兵立刻紧张起来，手已经搭上剑柄。 白丁不以为意，回答道：“我欠东方大白一个人情，不过现在人情已经还完了，我哪一方都不是。” 寇婉忙追问：“现在宫里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龙牙军守着东宫在与赤翼军交战，而麒麟军正在进宫武力调停的路上。” 寇婉咬了咬下唇，艰难地开口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你......能不能进宫......帮一帮我夫君。” “抱歉，我能力有限，恐怕帮不上你这个忙。” 寇婉失望地点点头，也无法责备白丁。 “婉姐，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寇致，他现在是不是人在京城？” 寇婉面色微变，不敢看白丁的眼睛：“寇致三年前不是已经被处死了吗，怎么可能在京城！” 第220章 扑空 “也对，三年前寇致确实是死了。”白丁顿了顿，“现在你看到的只是披着寇致外皮的怪物而已。”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寇婉摇头道，“寇致已经死了，我上哪儿见他？” 丫鬟翠屏见寇婉面色不好，也埋怨道：“白丁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寇致死了，是我亲手杀死的。” 白丁不等寇婉与翠屏从震惊中缓过来，继续平静地说道：“寇如日安排人在法场进行调包，我尾随逃走的寇致，在半路上把他杀了。” 寇婉失声叫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丁看着寇婉沉默了一会，偏着头反问道：“难道寇致不该死吗？” “他......罪有应得。”寇婉气势一弱，迟疑一会又问：“可为什么偏偏是你，你有什么理由要盯着寇致不放？” 翠屏再次驱赶两名护卫，这次二人也觉得不方便继续听下去，撤到门口，但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我们兄弟二人就在门外，夫人如果有需要叫一声便可。” 说完才出去，自觉带上房门。 等着二人离开，白丁才继续说：“那晚夜闯寇府的也是我，熊管事是我杀的，寇致也是我废的，最初我这么做是为那些死去的女子逃回公道，至于后来在法场追杀寇致是为了斩草除根。” 寇婉与翠屏目瞪口呆，半晌后寇婉才道：“寇致虽然是罪有应得，可他毕竟是我的亲人，你杀他我不怨你，但你做了这些事之后却还能若无其事地与我们相处......天呐，三年前你才多大？” “那段日子刚好满十五。” “对啊，你十五岁生日，我还送了礼物。”寇婉在翠屏的搀扶下坐稳身子，“你让我觉得很可怕，白丁。” 白丁略微怔了怔，这个问题也曾扪心自问过，杀人与被杀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可自己从第一次杀人开始，就那么坦然接受了，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 是因为儿时遭逢巨变，还是那古怪的枯树影响了心智？ “杀死寇致之后，他的尸体发生变异成为怪物，我差点被那个怪物所杀，最后侥幸活了下来，可那怪物也不知所踪......那个怪物可以变化成寇致的模样，常人无法分辨。” “可是我们也没见过寇致......”翠屏刚刚说完，面色突然一变，“小姐你之前说要我去找的人......难道就是.......” 寇婉微微点头，看向白丁道：“我还怎么相信你？” “我坦白这一切，就是希望婉姐姐你能相信我。”白丁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个怪物很危险，你们最好不要再和他接触，把地址告诉我，我去消灭他。”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怪物来了京城？” “先前在皇宫里，我遇上一个奇怪的修士，他给我的感觉让我想起了那个怪物。”白丁回忆道，“他们之间应该存在某种联系，而我也是，仿佛冥冥中有根看不到的线把我们连在一起，你一定要问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有这种强烈的直觉预感。” “你说的那个修士长什么样？” 白丁微微皱眉，回答道：“身材修长，一头褐色的长卷发，五官深邃，一看就不是南境人，他叫穆衍，是西境来的修士。” 寇婉听了，低头思索一会儿点头道：“好，我告诉你。” ...... 越来越像一名修士了么？ 白丁回味着临走前寇婉说的话，带着七队的人来到城北翔云楼。 翔云楼是瑞京最大的客栈之一，就在皇宫外不远，价格昂贵，不是一般旅人能够住得起的高档场所。 寇婉说半个月前，她在一次外出途中，偶然撞见了寇致，寇致当时就是和那个叫穆衍的外乡人一起，正因为如此，所以在白丁说出穆衍的特征后，寇婉相信了白丁。 当时寇婉吃惊寇致还活着，本打算上前相问确认，可寇致人一转眼就走丢了，没追得上。 到了晚上，寇致秘密潜入将军府与寇婉相认，说三年前叔父寇如日买通了行刑的官差，掉包让他逃生，他逃出去之后另有奇遇，不仅脱胎换骨治愈了伤疾，还入得玄门成为修士。 不过为了隐藏身份，所以请寇婉为其保密，还说近期万一遇上麻烦，可以去翔云楼找他帮忙。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寇婉当时也觉得这个寇致有点不一样，但大活人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只是今天听白丁这么一说，细细回味起来又有点蹊跷...... 翔云楼大门紧闭，白丁震断门锁径直走了进去。 奇怪的是楼内一个人都没见着，空空荡荡，按理来说即便是遇上夺嫡大战，客栈里也还有没来得及逃走的客人和伙计，不至于如此冷清。 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白丁运起望气术，才发现后院有隐隐约约的血气升腾，如果不细看还难以察觉。 应该就在那里。 楼后边是一片片独栋小院，也属于翔云楼产业，租住给那些需要较长时间逗留的客人。 只是这一片也安静得吓人，感觉不到一点活人气息。 终于走到那片血气升起的院外，白丁让何义云等人退后，取出天青长剑，一剑划开大门。 随着门板滑落，一股潮湿腥臭的血气扑面而来，吹得人几欲作呕。 何义云等人也算见惯生死的老兵，此时捂着鼻看向院内大受震撼。 院中密密麻麻立满了血淋淋的人类躯干，一个个被剥去外皮断了手脚，像柱子一样摆在被血淹没得看不见地面的红泊中，胸部一起一伏，竟然都还没死。 这些人后背心脏位置都有一根血管，蛛网一样相互连接，最终全部通向漆黑的屋内。 “寇致，出来！” 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白丁冷哼一声，取出填充上霹雳子的灵雷连珠铳，站在院外朝着屋子就是一枪。 一颗明亮的珠子射入屋中，借着一刹那的光亮，白丁看见血管的尽头连接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红色晶体，那晶体一张一缩，酷似人类的心脏跳动。 接着这颗霹雳子猛烈爆发，巨大的冲击瞬间掀飞了屋顶，冲垮了四面墙壁，以房屋为中心形成一个炙热高亮的半球，范围内的一切全都飞灰湮灭。 半球外围是无数灵蛇乱舞般的雷电，所过之处全部融为焦土。 仅仅是一瞬间，这间小苑便化作废墟，那些饱受折磨的人棍也得以解脱。 何义云这些人玩了半辈子火器，也没想到这小小一颗霹雳子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今天算是开了眼。 只是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见过敌人，那个怪物究竟在哪？ 有人问道:“怪物呢？死了吗？” 所有人都看向白丁，白丁想了想摇头道:“不，他应该只是暂时离开了。” 第221章 守株待兔 “费了这么大功夫在这里提炼血晶，肯定还会回来，我们埋伏在这周围，守株待兔。” 何义云点点头，这周围的环境很适合打埋伏，至于怎么埋伏，他们比白丁更有经验。 命令下达之后，所有人开始隐匿，何义云问道：“你呢？” “我就站在这里等。” “那好吧，自己当心。” 何义云刚准备离开，白丁叫住他。 “这个你拿着，只剩下一发霹雳子，你见机行事。” 何义云犹豫了一下，接过白丁手中的灵雷连珠铳，问道：“保持多远距离你才安全？” 白丁想了想，“三丈。” 何义云点点头，果断离开...... 没过多久就有人从天而降，但不是白丁等的寇致，而是仙捕衙的捕快。 这人三十左右年纪，五官端正，身穿仙捕衙标志性的白色捕头服，后背绣有“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刚才这里这么大动静，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这里布下血炼法阵，不过已经被我摧毁了。” “血炼阵法？布阵的人呢？” 白丁看着这个捕头，摇头道：“不知道，穆衍还没抓住吗？” “你认识穆衍？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他？” “见过。”白丁解释道，“还交过手，侥幸从他手下逃脱。” 捕头皱了皱眉，上下打量白丁。 “你就是那个小太监说的救下三皇子的修士，小贵子？” 白丁的太监服破烂不堪，见寇婉之前特意找麒麟军要了一套干净的便服换上，早已不是小贵子的打扮。 “是我，但我不是小贵子。” 捕头点点头，心里自然清楚，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一个身份，进城参与夺嫡就等于与宗门暂时脱了关系，他也不会打探白丁的真实身份。 “穆衍用邪术提升至筑基修为，不是你们这些人能对付的，不想死就别管闲事。”说着走到被毁坏的院中看了看，又道，“要是穆衍敢回来，你就通知我。” 说着递给白丁一块木牌，“掐碎这个牌子，我自会产生感应。” 白丁接过牌子道谢，“前辈怎么称呼？” “大家都叫我伍哥。” “原来是伍前辈，敢问前辈，进城的仙捕有几位？” “你问这个做什么？”捕头皱了皱眉，还是答道，“告诉你也无妨，除了我还有一个叫陆绣的，就我们俩。” “只有两个人么......” 伍哥冷下脸，警告白丁：“这件事你千万别声张，虽然那个穆衍是钻了空子，但城里出现筑基修士就是我等失职，所以这件事必须秘密解决，不能大张旗鼓。” 原来是这样，难怪过了这么久还没抓住穆衍。 这个伍哥能出言提醒白丁，人还算不错。 白丁应承下来，目送伍哥离开......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正主终于出现。 只是除了寇致，他的身旁还有六人。 这六人就是在文华殿见过的那些维持若水天绝阵的修士，只不过一个个浑身是血，相互搀扶，神色萎顿，看来经历过一场苦战。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寇致上前几步，看到被毁坏的小院，咬牙切齿道：“又是你白丁，看来你是上天给我降下来的对头，总是坏我的事。” 白丁冷笑道：“这就是缘分。” 从那六人中冲出一个小个子少年，用生硬的南境话叫道：“是你！假心假意送我们灵石，竟然在里边下毒！亏我瞎了眼，还向你道谢！” 白丁面不改色问道：“穆衍呢？” 少年怒道：“穆衍那个畜生，等我杀了你，再去找他算账！” 白丁皱起眉头，言下之意，这些人难道不是和穆衍一伙的？ 不过没有时间留给白丁思考，两边的院墙上轰轰作响，七队的士兵交叉开火齐射，这六名修士很快倒在血泊中挣扎，只有寇致还站在原地没有倒下。 寇致身上被打了几个窟窿，却没有流血，弹珠被逐渐愈合的血肉顶出体外，他冷冷道：“想不到你还有帮手。” 话音未落，后方道路又冲出一排士兵，从身后射击补枪，把挣扎着站起来的几名修士重新打倒。 倒不是这些修士太弱，一来他们刚刚从皇宫杀出来，已经是强弩之末，身体和精神都处于极度疲劳状态。二来七队的士兵也十分有经验，始终保持在凝气期修士神识所能探查的范围外，等敌人入瓮后突然发动雷霆攻击，杀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有此战果。 寇致撞开旁边的围墙冲入院中，七队的这一组士兵打完一轮子弹已经从后门撤离，让他扑了个空。 白丁取出天青与逆鳞，追了上去，与寇致战做一团。 虽然天青与逆鳞被血蚀术所污，暂时不能离体飞行，但本身也是神兵利刃，白丁以御体术加持肉身，手握一长一短两把武器与寇致贴身肉搏。 长剑游龙，短剑走蛇，君子处木雁之间，当有龙蛇之变，白丁这一套长短搭配的功夫是这两年自己琢磨的一套打法，就命名为龙蛇变。 虽然修士流行的战法是远距离飞剑和术法对轰，可只要速度和力量跟得上对方，近身武技一样威力不俗。 寇致练过一些花招，实战近乎为零，在速度和力量没有明显优势的情况下，被白丁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全身多处被刀剑砍开，虽然这些伤口会在瞬间愈合，但长久下去还是会不断消耗体内的力量。 他意识到近身不利，双手砰地一下散开，化作血雾笼罩白丁，本体则后退数丈。 这个时候，七队的人已经填装完弹药，找准机会从四面八方围拢朝着寇致开火。 “哼，找死！” 寇致冷笑一声，迎着弹雨杀向开枪的士兵。 只是这一次和他预想的不同，那些铁砂弹珠打进肉中之后不再毫无反应，而是像烧红的铁丢进水里，逼出大量红色的血雾，伤口也极难愈合。 寇致连连中弹，身体不断涌出血气，吃惊叫道：“这是什么！？” “放！........放！.......放！” 何义云专心指挥，根本不会搭理寇致。 这是陈国军中火器营最常见的三段击法，一队射击的同时，一队后备，前排打完弹药立刻绕后填充，后备队补上射击，从而缩短间隔时间。 像七队这样老练的队伍，只要弹药充足，几乎可以做到循环不间断射击。 寇致就在这密集的火力下被打成一团血雾，没了人形。 白丁的玄龟盾经过蒋茜改造，早就不再害怕这些血雾，但他暂时留在血雾中没有动，等待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第222章 屠魔 “你们这些蝼蚁，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吗？” 一团血雾飘荡过去，卷起地上两名濒死的西境修士，转瞬间将二人吸成干尸。 补充了血肉力量的寇致身躯再次凝实，一晃就消失在七队士兵的视野中。 白丁暗叫不妙，普通人的视力根本跟不上寇致的速度，此时要援手已经来不及，只能大喊：“快躲开!” 何义云毕竟是队长，身手与经验都比其他人要丰富，在寇致消失的一瞬间就立即向侧面翻滚，同时大吼：“闪！” 这一方向前排几人不闪不避，即便看不见寇致，依然按步骤朝着前方开火射击，枪响之后，高速运动中的寇致身子微微一滞，重新显出身形。 但也仅仅是能够被人看见，寇致依然以压倒性的速度扑到开枪几人面前，两手一揽，把这几人全部吞没在血雾中，这几个士兵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便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枯瘪。 得益于前排几人的牺牲，后两排的人才有机会逃生。 眼见同伴惨死，七组的人一个个都红了眼，何义云虽然怒火中烧，但是他没有忘记指挥的职责，一边跑一边下令道：“分散，分开跑！二组散射掩护！” 二组不再采用三段击，一字排开改用三眼铳散射。 三眼铳虽然精度低，但是填充的是铁砂，而且一次性三眼连发，覆盖范围极大，寇致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躲开这么大面积的散射。 转向扑来的寇致再度受阻，白丁冲出包围自己的血雾，顺势将手中的天青长剑掷了出去。 这一手在武术中有个名字叫乾坤一掷，指的是将近战武器当暗器扔出去，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武人失了兵器基本等同认输，所以这是赌博性质的孤注一掷。 白丁这一掷的目标是寇致的后脑，右眼后方魔核所在。 不料寇致似乎早有预料，突然扭身单手抓住势大力沉的天青剑，怪笑道：“早就等着你！” “燃！” 白丁低喝一声，天青剑身燃起紫青烈焰，烧得寇致的手吱吱作响。 寇致强硬地紧握剑身不松手，张口吐出一团污血浇在天青剑上，火焰即刻熄灭，随手将剑掷出，洞穿了一个撤离的士兵。 白丁的神识与天青完全失去感应，但现在不是心疼法器的时候，贴近寇致，逆鳞扎向对方的右眼。 寇致怪笑一声，眼珠子一翻，身体瞬间化作一蓬血雾，分散涌向白丁身后又重新聚合现出人形。 只不过此刻寇致变成双脚缠在白丁腰胯，双手围住白丁双臂，身体紧贴在白丁的后背上。 “先前只不过陪你们玩玩，你以为凭你们真能杀得了我？” 寇致低下头，在白丁耳旁轻蔑道。 白丁化作龙人形态，动用全身力气依然动弹不得，甩头撞向肩头的寇致。 寇致的头颅再次化作血雾，又凝结在白丁另一侧肩头，冷笑道：“我不敢吞你，但不代表我没有别的办法弄死你！” 说着脖子拉长，头颅绕白丁的颈部一周，像蛇一样紧紧缠住白丁的咽喉并收紧，打算将白丁活活勒死。 “我就这样看着你慢慢去死。” 寇致的头绕回白丁正面，歪着嘴得意笑道。 七队的人已经重新填装完弹药，但是看白丁与寇致交缠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不敢开枪，也不敢上前帮忙。 这个时候何义云高声命令道：“开火！” 令行禁止，余下的七队成员也不管白丁死活，再次射击。 寇致不愿放开白丁，白丁也不移动，两个人就这样呆立在弹雨中，任凭射出的铁弹噼啪打在身上。 寇致的脸被打得稀巴烂，用漏着风的嘴，断断续续对白丁说：“先死的绝对是你，我解决了你，我再吞掉他们就能恢复。” 白丁立刻解除头部和要害以外的身体鳞甲，让铁弹打进体内溅射出大片血花。 白丁的血像强酸一样腐蚀着寇致的身体，寇致终于放松了绞力。 寻到机会，白丁双手挣脱寇致的束缚，第一时间祭出玄龟盾，全力抡向面前的寇致头颅。 砰地一声，将寇致的头拍飞出去。 缠住白丁的身体瞬间化作血雾，追着头颅而去，却被白丁以宽大的盾牌切断，同时立刻启动玄龟盾的防御护壁，把大部分的血雾困在其中。 “我真是愚蠢，现在才想明白。”白丁追上去提住寇致的头，“你的本体就只有那一颗小小的魔核，血肉身体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弃和补充的外壳，对付你刀剑不如拍子。” 寇致的头颅再度化为血雾，白丁探手一抓，头颅便再度显形，看上去就像是寇致的头插在了白丁的小臂上，极为怪异。 “你变弱了，也变慢了，现在的你逃不掉。” 寇致的脸上露出惊慌神情，望着玄龟盾方向不断挤眉弄眼。 “看来没有了魔核支配，你那堆血肉并不聪明，只会围着一个假象不停打转。” 寇致召不来失去的身体，又无法逃走，放狠话道:“你以为杀得了我？魔是永生不灭的，我迟早会回来找你算账！” 白丁冷笑一声，“总得试试看吧，至少今天是你完了。” 寇致的头颅化作淡淡血雾慢慢消散，露出白丁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 早已停火旁观的何义云等人，小心翼翼慢慢围上来，问道：“他死了吗？” “......死了。” 白丁松开拳，红色的粉末随风洒落。 另一边玄龟盾制造的屏障内，红色的雾气也凝为血水浸入地面，众人才看见屏障里还有一个白丁。 “那是.....老爷爷。” 白丁解释一句，也不管何义云他们听不听得懂，收了盾牌。 众人松了口气，这才看向死去的战友尸体，个个沉默不语。 何义云叹息一声，下令道：“收尸！他们都是麒麟军的好男儿，勇敢的屠魔英雄！” 白丁服下一颗疗伤丹药，走到那些倒地的修士尸体旁查看，希望能发现点什么。 突然，白丁对着最前头的少年踢上一脚说道：“别装死了，给我起来！” 何义云正好捡了白丁的天青剑送来，见状忙举枪戒备。 “还是被你发现了。” 少年睁开眼，说话有气无力，显然还十分虚弱。 白丁蹲下身，用逆鳞挑开少年的衣服，就见他身上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虽然缓慢却不难察觉。 “给我解释清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第223章 生死石 少年偏过头，倔强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要杀就杀吧。” “你就这么想死吗？” 何义云把火铳枪管顶了顶少年的脸颊，少年闭上眼什么也不再说。 何义云看向白丁，等着白丁做决定。 白丁拨开何义云的枪口，“算了，这一晚死的人够多了，随他去吧。” 站起身来，白丁自储物袋取出几块灵石交给何义云。 “很抱歉把你们卷进来，这些灵石麻烦你换成银子分给大家和死去弟兄的家人。” “我们是军人，协助你是我们的任务。”何义云没有接，望向皇宫叹道，“如果随军进宫，可能我们的伤亡还不止如此。” “这是两码事。”白丁摇头道，“人活着就需要钱，想要活得好就需要更多的钱，理想和信仰不能当饭吃，每个人的情况不同，但我想大部分人入伍当兵也仅仅是生活所迫，你没有权力代表他们拒绝我。” 何义云接下灵石，叹道：“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和人命比起来这些钱不算什么。” 何义云苦笑道：“可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价码的，像我们这样的死后也就是五十两一个。” 白丁摇头道：“同一条命在不同人眼里价值是不一样的，多想想自己和亲人，这场战争有意义吗？谁来当这个皇帝真的重要吗？” “呸，假仁假义！你若真为他们着想，为什么还让他们为你拼命？” 地上躺着的少年坐起来，看向白丁不屑道。 “因为我能力有限，单凭我自己没有把握杀掉那个怪物，我需要他们帮助，人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贯彻自己的信念，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说得好听，不过是想找几个替死鬼。” 白丁嗤笑道：“至少我说的事做到了，不像你，口口声声喊着要杀我，又要去杀穆衍，结果只能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还要靠我的怜悯才能活下去。” “你！.....” 少年涨红了脸无法反驳，激动之下扯动伤口咳出血来。 何义云皱了皱眉，低声问白丁：“真的不杀他吗？” 白丁点点头。 何义云又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回麒麟军报道去吧。” 何义云将灵雷连珠铳还给白丁，拱手道：“保重。” 送走何义云等人，白丁又走到少年身旁。 少年冷哼道：“怎么，装模作样，等他们走了再动手？” “你是叫马哈木是吧，马哈木，我和你谈谈条件。” 马哈木警惕地望着白丁，皱眉道：“你要和我谈什么？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白丁笑了笑，若真没得谈，又何必问谈什么。 “你不是想杀穆衍吗？我帮你。” 马哈木吃惊地瞪大眼睛，“你......你杀不了他。” “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那你呢？你刚才叫得挺凶，说要去杀了穆衍这个畜生，难道就只是说说？” “我是认真的！”马哈木着急反驳，随后又低头道，“不过不是现在......只要我加紧修炼，今后一定有机会杀了他，为大伙报仇。” “说说吧，你们在文华殿守护穆衍，明明是一伙的，为什么突然又变成了仇人。” “这和你没关系，你也是我的仇人！” “我是下了毒，但是只要不动用灵力那毒并不致命，各为其主罢了，你和你师兄们卷入这件事就应该有牺牲的觉悟，难道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看见要输就可以翻脸不玩？别天真了！我们都是赌上了性命来战斗，输了就得认命！” 见马哈木动摇，白丁继续说道：“我在文华殿已经和穆衍结仇，他不死我心难安，如果你真的想杀穆衍，为什么不和我联手呢？你说你加紧修练就能杀了穆衍，要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穆衍不会原地踏步等你，你真有把握？还是你害怕了，拿这种话来欺骗安慰自己？” “我没有！我不怕！”马哈木大吼道。 “你自己想想吧，我现在有办法对付他，信不信由你。” ...... 星宿海位于西境高原之地，因数以千计的大小湖泊星罗棋布，俯瞰如同满天星斗，因而得名。 星宿派是外人对星宿海一带修仙门派的统称，实际上当地修士多以灵湖为源进行修炼，为了争夺灵湖经常大打出手，因而也产生了不同的团体派系。 穆衍就是来自当地最大的势力次旦，次旦在当地语言中意为永生，而穆衍是次旦五位天选之子之一。 “天地灵力日益衰减，星宿海很多灵湖灵泉都在枯竭，我们门派的灵泉就是其一，没有了灵泉我们就无法再修炼，门派也将覆灭。” 马哈木面露哀伤回忆过往，继续说道：“穆衍找到我们的长老，说只要协助他来南境办一件事，事成之后就会分一口灵泉给我们。为了延续门派，长老们商议决定派出我们十二位师兄弟，追随穆衍。” “十二个，还加四个穆衍的手下，你们这么多人万里而来，不会就是为了帮陈明天争位吧。” “不是。”马哈木摇头道，“我们来是替穆衍寻找神明的使者。” “神明的使者？我刚刚杀的寇致？” “对，就是他。”马哈木解释道，“次旦信奉血肉之神，他们的圣地是血湖，听说湖水像血一样鲜红。三年前血湖中突现泉涌异象，神祭占卜后预言南境出现了神明的使者，所以穆衍才会来这边，经过一年多的找寻，我们才找到你口中的寇致。” “那怎么又跑到京城来了？” “神使......是寇致的意思。”马哈木看来并不信奉血肉之神，改口称呼道，“寇致说要利用这个机会，血炼生死石，帮助他恢复元气。” “什么是生死石？” “这个我也不很清楚，皇宫里我们守着穆衍炼的是死石，寇致在这里炼的生石，帮助陈天明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的一场交易。” 白丁点了点头，“那你们怎么和穆衍闹翻了？为什么又会和寇致在一起？” 说起这个，马哈木咬牙切齿道：“穆衍吞下了死石，需要活人精血中和死气，没想到他竟然对我们下手！” 白丁一怔，原来穆衍为了求生服下的那颗血晶就是死石，说起来这事与自己倒是有点关系...... “后来呢？” “若水天绝阵告破，传送阵被毁，穆衍见势不妙先溜了，我们剩下的人只能守着文华殿苦苦支撑，好在围攻的军队不知为何突然撤退，我们才捡回一条命。” “谢泽应该是接到指令支援东宫去了，你们怎么又会和寇致在一起？” “是寇致找上了我们，他感应到死石这边有变，了解情况后许诺只要我们帮他找到穆衍，就会说服次旦分给我们两口灵泉，结果回来取生石的时候碰上了你。” 白丁大致了解经过，手指拨弄着伍哥给的木牌，思考这个穆衍可能逃到哪儿去了。 就在这时，皇宫方向传来一声巨响，一道明亮的光柱连天接地，几息后才消散。 “那是什么？” 白丁摇头不语，从方位来看，好像是发生在东宫。 第224章 投降 “你算什么名捕，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尤玘已经没有耐心，提着刀就打算过去。 朱雀营的玄铁重甲战士只余下三四十人，被龙牙军压缩成一团，其中有几个人明显身手高出旁人一大截，这几人中间保护的对象想必就是二皇子陈明天。 东方大白忙拉住尤玘，“再等等！” “还等？”尤玘大怒道，“再等命都没了！” 话音刚落，龙牙军的火器营又上来一轮攒射，二人忙立起塔盾蹲下，暂避风头。 尤玘掀开护面罩透了透气，低声道：“这不明摆着的吗，那边三个人都是修士，中间保护的肯定就是陈明天，我上去手起刀落刀结果他，提头振臂高呼，你跟着跪地投诚就完事了！” “你看到刚才西南方的焰火没有，那是赤翼军攻破皇宫的信号，现在大军正在外面猛攻东宫，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转个屁的机！等那帮人杀进来，我们都死光了！” 尤玘再要起身，被东方大白一把抱住。 “你给我放开！” 就在两人纠缠的空儿，本是守护陈明天的一名重甲卫士长刀一挥，刀光走出一条诡异的弯曲线条，划过陈明天的脖颈。 朱雀营统领级别的重甲乃是九炼玄铁所制，就算一般修士用的法器也难砍破，可是这一刀却无比精妙，明明是厚重的阔刃，却斩出软剑的效果，从头盔和胸甲之间的缝隙处行云流水般穿过，斩断首级尸体却不倒。 出刀那人得手之后一跃而起，顺手摘下尸体头颅大吼道：“陈明天已死，大家住手！” 这一声吼用上了修为，整个战场处处可闻，连远在墙头观战的冯有才与陈骏茂也听得一清二楚。 同样的话又重复两遍，战场上的人全都暂停了厮杀，怔怔发呆。 “咳......tui！” 尤玘从冒烟的嗓子里咳出一口浓痰，骂道：“妈的，被别人抢了彩头！” 东方大白把手中大剑一扔，跪地举起双手：“投降吧，让我们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尤玘也丢了武器，蹲在东方大白身旁，抱着头道：“还能发生什么，就这么结束吧。” “我看未必......” ...... 城头上的陈骏茂面色大喜，夸捧道：“冯叔你真是料事如神，那些修士果真反水了。” 冯有才淡淡一笑，“修士为天地之贼，窃万灵以求长生，最为惜命，是不可能陪着陈明天死战到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易俊宏道：“末将提陈明天的人头去宫外，赤翼军只消见着人头，军心立溃，不足为惧。” “甚好，甚好，易将军你快去。” 陈骏茂整个人松弛下来，容光焕发，自言自语道：“那么多赤翼军围在宫外，我还真有点害怕。” 放松的不仅仅是陈骏茂，还有城头上的太子党众人，初升的朝阳照在脸上，每个人都是兴高采烈的模样。 一官员拱手道：“恭喜太子，贺喜太子，如今乱党头目已伏诛，天下大定。” 谢德明也上前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恳请太子即刻继位，主持大局。”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附身跪地，高呼：“请太子继位。” 陈骏茂笑开了花，两手在凸起的大肚皮上来回摩挲不自知，推辞道：“我这都没办登基大典呢，不太合适吧。” 谢德明道：“事从权宜，那些繁文缛节稍后再操持也不晚。” 众人附议。 陈骏茂笑道：“那这......诸位爱卿平身。” 众人齐呼：“谢皇上！” 陈骏茂扶起冯有才，开口道：“冯叔，这......” 话还没说完，冯有才后撤一步，行礼提醒道：“皇上！” 陈骏茂这才意识到刚才的称呼不妥，干咳两声又道：“依丞相看，这朱雀营余党该如何处置？” 冯有才望了一眼城墙下跪地投降的朱雀营将士，说道：“这些兵士都是我陈国的宝贵财富，受人蛊惑一时糊涂才做出大逆不道之举，还请陛下大发慈悲，饶他们一命。” 陈骏茂觉得自己已经坐稳了皇位，也不在意这几十人的生死。 正准备同意冯有才的提议，一旁的谢德明却道：“皇上，依老臣看，普通士兵的罪责可免，但将帅之责不可免，军中凡中将以上皆应斩首，以儆效尤。” 冯有才点头道：“理当如此。” 两人双簧一唱，事情基本就定了调，这一标准也推广到对待宫外的赤翼军。 陈骏茂给易俊宏下令的时间，突然有人来报，说三皇子带领麒麟军，以调停维稳的口号杀进瑞京城，如今大队人马已经到了皇宫外。 陈骏茂面色一变，“冯......丞相，这该如何是好？” 冯有才喃喃道：“麒麟军怎么会听陈玉郎调遣？” 眉头一皱，计上心头，安慰陈骏茂：“皇上不必担心，龙牙军与赤翼军虽然伤亡惨重，但是合在一起并不比麒麟军弱，我们就守着东宫，看看他陈玉郎到底想干什么！” “可赤翼军会帮我们吗？” 冯有才笑道：“只需告诉姜恒，陈明天已死，现在就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自然明白该怎么选。” 陈骏茂点头，吩咐道:“易将军，就按丞相的意思去办。” “臣遵旨。” 易俊宏带人离开后，谢德明上前说：“三皇子既然是打着调停的旗号，如今内乱已经结束，麒麟军也没有理由再滞留城中。麒麟军统帅侯立强是个怕事之人，老夫愿意前往阵前，当众质问斥责，明之以理晓之以义，想必他自会率军离京。” 陈骏茂看冯有才点头，于是说道：“不用打起来最好了，那有劳谢学士......” 谢德明刚打算离开，陈骏茂突然又喊道：“谢学士且慢，老三那个人喜欢做一些投机取巧的龌龊勾当，我怕他见势不妙会暗害于你，不如让我手下的两大高手随行保护。” “皇上的好意老臣心领了。”谢德明躬身道，“微臣自有人保护。” 陈骏茂好奇，不待发问，一个清脆的女音冒出来：“舅父的安全由我来保障。” 说话的自然是林枫，林枫担心谢德明的安全，所以女扮男装扮做随从一直跟在谢德明身边。 陈骏茂这才注意到眉清目秀的林枫，本就生得极为俊俏，加上一身飒爽的男装风韵格外不同，看得陈骏茂心神荡漾。 想不到谢德明长得这么磕碜，这外甥女却生得这般俏丽，自己宫里那几位虽然个个家世显赫，可论容貌身段就差远了...... 如今大权在握，也不用担心父皇的看法 ，一些以前只能想不敢做的事，也是时候可以做做了。 不然，这个皇位要来做什么？ “皇上。” 冯有才出声，陈骏茂才回过神来。 “啊，丞相还有什么事？” 陈骏茂虽然在问冯有才，眼睛还盯着林枫的倩影不放。 那扭动的纤腰，挺翘的桃臀，还有紧实的双腿，美好的曲线深深印在陈骏茂眼里，挠在心里，怪痒痒的。 “段将军等人都还在知恩殿那边，如今陈明天已死，我们应当立刻赶过去说服他们，站在我们这一边。” 陈骏茂连连点头，“丞相说得对，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 转过身没走几步，暗自嘀咕：“哎，可惜就是个子矮了点，不过小鸟依人的感觉也不错......” 第225章 无名小卒 易俊宏带人提着陈明天的人头稳步迈向东宫城门头，像是一步步迈向终点，心中的重担随之慢慢卸了下来，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一切就都结束了。 参加过大大小小无数次战役，易俊宏却生出第一次上战场的那种紧张，向来身先士卒的易俊宏，在先前的大战中竟然破天荒的退缩了，像个懦夫一样只敢守在城头指挥着部下拼杀。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三年的时间，她的温柔体贴让自己从一个冰冷的杀人机器找回为人的感觉，她不仅坦然接受了自己的秘密，还为自己生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她和孩子还在家等着我，我一定要活着回去。 等此间事了，我就向新皇帝陈骏茂请辞，远离是非纷扰，带着她和孩子归隐乡林，过上平静的生活。 易俊宏如是想着，原谅了自己的软弱。 先前畏战产生的羞耻感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缠绕心间的甜蜜...... “姜恒，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陈明天的人头，你们失败了！” “放下武器，新皇仁慈，只要投降便饶你们不死！” ...... 副官在东宫城头放声大喊，城外围着的赤翼军逐渐停止了攻势。 一个身着赤红羽纹华丽战甲的青年武将，骑着一匹纯白的雪花骢从赤翼军方阵中缓缓出列，停在阵前抬头望向城头。 此人便是赤翼军统帅姜恒，武状元，驸马爷，同时也是陈明天的妹夫。 姜恒眯了眯眼，居然还能轻松笑道：“你们随便找个人头就说是我大舅哥，当我是傻子不成？” 副官把人头高高举起，探出城墙晃了晃，喊道：“你看清楚了，这不是二皇子陈明天还会是谁？” 姜恒砸吧砸吧嘴，手搭凉棚喊道：“哎呀，这太阳光太刺眼，我看不清楚呀！” 见姜恒有恃无恐，副官只得无奈地回身望向易俊宏。 易俊宏皱起眉，走到墙边，对着下方喊道：“姜恒，陈明天已死，你还要打下去吗，你的这帮兄弟还愿意陪着你打吗？就算你们攻破东宫又有什么意义？” “原来是易将军啊，城上还有谁？冯有才？还是陈骏茂？” “放肆！皇帝陛下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姜恒哈哈大笑，半晌后才重重点头：“看来我这大舅哥的突袭计划失败了，不过没有关系......” 说着从腰间摸出一颗闪耀的水晶珠子，挑眉冷哼道：“还有我呢！” 易俊宏已经沉寂多时的野兽直觉重新觉醒，一股莫名的巨大危机感席卷而来，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就本能地采取行动，从四五丈高的城头一跃而下...... 提着人头的副官懵了，他只看见姜恒把手里的那颗珠子一掐，易将军几乎同时跳下墙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手里那颗“陈明天”的人头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席卷墙头，坚不可摧的城墙四分五裂，在剧烈的爆炸中化作碎砾，形成一道数丈宽的缺口， 火光冲天而起，直上云霄，首当其冲的副官在这片光热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论是龙牙军还是赤翼军的将士都看呆了，姜恒举起手中长枪大吼道：“二皇子并没有死，一切都是二皇子的计谋，赤翼军听令，随我杀进宫去！” 赤翼军将士回过神来，迅速向缺口处汇拢，而龙牙军则是方寸大乱，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城墙底下的碎石被顶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站立起来。 龙牙军将士欣喜叫道：“易将军，是易将军！易将军没死！” 姜恒皱眉看向浑身是血的易俊宏，不禁自问，这真的是自己认识的易俊宏吗？ 此刻的易俊宏虽然还披着那身龙牙军元帅战甲，但脸上长满赤红色的长毛，口鼻前突，尖嘴獠牙，看上去像兽多过像人。 易俊宏捡起地上他标志性的武器长柄巨斧，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吓得赤翼军众人不敢上前。 “龙牙军听令，死守城墙，不能放一个人进去！” 野兽一样的易俊宏说话都有些吐词不清，但龙牙军的将士听明白了。 他们虽然同样惊异于易俊宏大变的外形，但是长久以来对易俊宏的崇拜与敬畏，让他们重新凝聚起来，据守在城墙下。 不管将军变成了什么样，只要他还是那个百战百胜的易将军，那就绝不会输！ “易俊宏，原来你是一个怪物！你根本不配做龙牙军的将军！” 姜恒长枪遥指易俊宏，大声叫道。 他必须说些什么，让手下的赤翼军重振旗鼓。 “陈骏茂是天降灾星，克死先皇，又仰仗此等妖物，根本不配为国之君，大家随我铲妖除魔，匡扶正义，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姜恒自认为绝不输易俊宏，此刻率先冲锋，以做表率。 可惜他错了，错得很离谱。 易俊宏仅仅是简单的长斧一挥，姜恒握枪的手自虎口撕裂到腕根，霸王枪绕着圈倒飞出去。 易俊宏第二斧劈下，姜恒忙提缰勒马，雪花骢人立而起，隔在二人中间。 巨斧将骏马一分为二，劲道透体而出，姜恒牺牲宝马赢得喘息机会，斜身坠马堪堪躲过一劫，被他的宝贝雪花骢浇了一身血。 易俊宏大踏步上前，目光凶狠冰冷，杀意如刀，吓得姜恒手脚并用朝后爬。 “我不是怪物！”易俊宏低声怒喝，再度扬起了手中巨斧。 “将军！” 两名赤翼军将领上前营救姜恒，可二人联手也拦不住易俊宏含怒一击，连人带武器被砍成两段。 姜恒趁此机会爬起身，没命地朝回跑。 本来他武艺超群，不至于如此不堪，可此刻已经被吓破了胆，再也提不起反抗的勇气。 易俊宏一记开山斧直劈而下，气罡沿着下劈方向激射出去，所过之处石开地裂，势不可挡。 眼看姜恒要被一分为二，一个身影突然上前拦在姜恒前方，双手交叉握拳拦住气罡。 这人高大壮硕，穿着赤翼军普通小兵的服饰，红彤彤的酒糟大鼻头极为显眼。 被人保护起来的姜恒魂儿这才回体，开口问道：“你是何人？哪个营的？” “嘿，我叫申猛，一个无名小卒。” “只要你杀了易俊宏，我就提拔你做副将......不，我向二皇子举荐，让你当龙牙军主将。” “嘿嘿。” 申猛笑了笑，根本不理姜恒。 他望向易俊宏兴奋地说道：“想不到能遇上个半妖，这刚猛的路子正合我的胃口！” 第226章 申猛求援 所谓半妖，是妖族与人族结合产生的后代。 妖族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广义上来说妖兽与妖人都叫做妖族，妖兽需要修炼达到化形阶段才能化为人形，而妖人比较特殊，自娘胎出来就是类人。 与直觉相反的是，妖人虽然外形接近人类，却极少与人类亲近，反倒是妖兽化形之后与人类相爱的例子比比皆是，比较出名的诸如九尾狐与白锦蟒，已经改编成广为流传的民间故事。 故事往往经过美化，事实上人妖之间的不伦之恋为世人唾弃，诞下的半妖孩子也无处容身，人妖两族皆视其为异端，极尽排斥。 易俊宏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只知道母亲未婚先孕产下一只赤熊，被视为家族耻辱赶出了故乡，从此母亲便带着自己四处漂泊，过着颠沛流离的乞讨生活。 经商的舅舅见自家妹子可怜，便偷偷安排母子二人到西北定居，偶尔也会差人送来一些银钱助母子二人度日，易俊宏算是短暂过上一段相对安稳的生活。 然而好景不长，六岁那年母亲突然重病离世，舅舅也很长时间没有再派人来，易俊宏只能流落街头成为一名孤儿。 随着年纪增长，身体熊的特征越来越少，易俊宏六岁时外貌已与常人无异，但力气却大的惊人，不输成年壮男。 仗着这膀子蛮力，易俊宏成为当地街头的孩子王，带着一帮同样无家可归的孩子依靠偷抢度日，逐渐成为地方一害，引来官府清剿。 彼时负责清剿的王某曾是陶欢公手下私兵，因犯错被贬至此，王某见易俊宏年纪小小，居然能力敌好几个精壮男丁，世所罕见，便把易俊宏推荐给了陶欢公。 陶欢公起先不以为然，后来见到易俊宏本人，差人一试，果然如王某所说天赋异禀，遂大喜，收其为义子，王某也因此升官发财。 ...... 易俊宏扶着斧杆慢慢站起来，鲜血已经模糊了双眸，身上特制的铠甲也七零八落。 对面这个赤鼻头居然是个高阶修士，一对铁拳能打出十几丈远，有着万钧之力，身上似乎也练有金刚不坏的法门，刀枪不入。 好在仅此一人，没有别的修士助阵，易俊宏尚能坚持。 龙牙军中没有修士，皇宫大内却是有修士的，那便是陈文义手下的暗卫，可这些暗卫都只听从陈公公调遣，如今陈公公明确表态不帮助任何一方，撤走了所有暗卫，这实际上对龙牙军极为不利。 申猛也不好受，没想到对面这半妖将军如此难对付，别看自己现在占据上风，等所剩无几的灵力耗尽，他申猛就再也猛不起来，到时候再提桶跑路恐怕就晚咯。 虽然萌生退意，但面子不能丢，申猛狂傲地叫道：“喂，我说你个熊人都伤成这样了，趁现在乖乖躺下别再爬起来，大爷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易俊宏没有吭声，双手握紧了长斧，摆出迎战姿态。 申猛眼角抽搐两下，撂挑子道：“罢了，我也不愿多造杀孽，大爷不管这回事了！” 申猛掉头要走，姜恒见状急了，忙道：“仙师请留步，这.......这妖物您还没降伏呢！” “他已经半死不活了，剩下的就交给你自己解决吧。” 姜恒望了望易俊宏，虽然对方的样子惨不忍睹，但只要他还站在那儿不退，龙牙军就不会退，自己这方就杀不进去。 自己解决？他娘的，老子看到他就腿软，你叫我自己解决？ 本来赤翼军阵中有四名修士供奉，分了两人协助陈明天，这里本该还有两人。 可这两人居然突然失踪了，手下人找了个遍也找不到这两个人。 吃老子的，用老子的，钱没少花女人没少睡，天天当爹一样伺候着，关键时刻跟老子玩失踪？这帮畜生修士没一个好东西！ 姜恒在心中暗骂对方祖宗十八代，脸上却还要做出和和气气的样子。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仙师您就再出把力，等二皇子登了大统，你需要什么我们都会满足您。” “不了不了。”申猛忙摆手道，“我等修士本就不该插手人间事，若不是看这半妖显身，我也不会出手。” 话这么说，实际上申猛也是有苦难言。 东方大白的原意是让申猛协助赤翼军杀进宫，到时候再反水暗算姜恒，可现在他申猛碰上个比他还猛的猛人，杀不进去啊。 算了，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犯不着拼命。 申猛这样想着，正打算抽身离开，突然眼角瞥见赤翼军中两名游走的小兵，改变了主意。 “咳咳，实不相瞒，打了这么久我也有些累了。” 姜恒会意，立刻叫人送上几颗灵石。 申猛接过灵石揣进兜里，便立刻招手大喊道：“白家宝，你过来！” 申猛看见的那两个小兵，就是伪装混进赤翼军的白丁与马哈木。 白丁推测穆衍还需要吸收生灵的生气来中和死气，所以仍需要不断杀戮，而不断杀戮又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最好办法，那就是混入交战的军中。 所以两人换了赤翼军的兵服悄悄混进队伍，来到先前看到冲天火光的战场。 事实也正如白丁所料，在这附近找到一些死状特异的尸体，这些尸体没有明显的外伤，像脱水一样干瘪，这其中甚至还有修士，估计是赤翼军军中供奉。 因为遍地是尸体，加之双方正在交战，所以这一点异常没有太多人在意。 申猛又喊了一遍，白丁没办法再装傻充愣，对马哈木道：“你自己小心，发现穆衍立刻通知我。” 说完来到申猛旁边，“别叫了，干什么？” “你我联手，解决了那边那只妖物。” 白丁顺着申猛所指看去，一堆赤翼军将士正在围剿堵住城墙缺口的龙牙军，当中一个浴血的赤毛兽人手持长柄战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你自己去吧，我还有别的事。” 申猛拉住打算离开的白丁，低声道：“帮帮忙，这是东方大白交代我的任务。” 白丁犹豫片刻，点头道：“好吧，速战速决。” 第227章 逃生 普通赤翼军兵士根本不是易俊宏一合之敌，像是田间的稻草一样被长柄巨斧收割，成片成片地倒下，一时间地面上满是残肢断臂，宛如佛家描述的修罗场，而易俊宏就是场中的魔神阿修罗。 也因为如此，易俊宏身边露出一大片空地，无人再敢上前。 申猛杀了个回马枪，他的法器比较特别，是一双青灰金属拳套，既可以戴在手上，也可以像飞剑一样远程驾驭控制。 人未到，拳先至，申猛的两个铁拳飞了过去，前后夹攻。 易俊宏长斧飞舞，以硬碰硬。 “本想放你一马，可眼见这么多人惨死，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妖物，受死！” 申猛大义凛然地胡诌了两句，给身旁的白丁递个眼色。 压低声音道：“快去，我灵力不多了。” 申猛吐露实情，指望白丁速战速决。 白丁也不再犹豫，同时取出天青逆鳞，直线冲上去。 易俊宏劈开飞拳，来不及收斧，长柄当矛就朝白丁捅去。 白丁用天青剑将斧柄朝侧边一卸，身子一扭，像蛇一样随杆而上，快速贴近易俊宏。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猛将，易俊宏不慌不乱，连退带转身，长斧绕着腰间打个转，变为斧刃劈向白丁。 白丁忙将天青立在身侧，反握剑柄另一手逆鳞抵住剑身，两手用力才招架住这迅猛一斧。 只见天青被砍成一轮弯月，然后迅速弹直，白丁借此泄力才没飞远，心中暗暗吃惊，这妖物的力量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 这个时候申猛的拳头又飞了回来，趁易俊宏招式用老之际，双拳出人意料地紧紧抓住长柄斧不放。 易俊宏也愣了愣，没想到申猛这一下不为伤敌，只为限制住自己的大斧。 白丁趁机再次袭来，易俊宏忙舍了长斧，正在角力的申猛突然失去较劲的对象，飞拳抓着长柄斧倒飞出几丈远。 易俊宏赤手空拳迎向白丁，拳头再硬，也硬不过手中兵器。 白丁志在必得之际，没想到眼前的兽人倏地自拳背长出一排锋利的骨刺，像短刃一样绞住天青长剑向外一拨，后手的骨刺径直插向白丁的胸膛。 白丁已经没有空间再闪避，迅速龙人化，舍了兵刃，张开手掌，五指从对方骨刺两两缝隙间穿过，硬生生用手掌接住对方的拳头。 脱手的逆鳞在空中绕了两圈，空了的前手接住，一刀捅进兽人的胸膛。 白丁用的是雀翎刀谱中的离手刀术，并不需要神识御剑，没想到这时派上了用场。 兽人中刀的同时，白丁的腹部也被扎了几个窟窿，终究力量逊色一筹，没能完全拦住对方的拳劲，好在还有鳞片护体，只伤及皮肉。 这兽人看见白丁半龙半人的模样吃了一惊，或许以为白丁与他是同类，一时间忘了动作。 白丁趁机抽刀后撤，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很快逆鳞就会点燃对方的血肉，将身体付之一炬。 “你......为什么......” 兽人的话还没说出，胸前的伤口就燃起灰白色的火焰，他后退两步，捂住胸口发出痛苦的嘶吼。 “易将军！” “你没事吧，易将军！” 附近的龙牙军战士纷纷大叫起来。 白丁一愣，易将军？ 难道眼前这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就是易俊宏？ 易俊宏全身都燃起火焰，高大的身躯走出几步便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说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句话：“婉儿，对不起……” 只有离得最近的白丁听清楚，也只有白丁才明白易俊宏最后为什么要走向那方，因为家在那方，人在那方，可是他再也无法回去那个家，再见那个人...... 白丁只觉得整个人好像游离出战场，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与外界分离开来，既听不见周遭的喊叫，也看不见身边的厮杀。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易俊宏死了？还是我杀的？ 我不仅没有保护他，反而亲手杀了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情？ 一只大手拍在白丁肩头，一张大脸遮住了白丁的视野，红糟糟的大鼻头配合弯弯的眉眼，仿佛在嘲笑白丁。 “干得好！白家宝。” 申猛笑得很开心，不远处的姜恒更开心，只要易俊宏一死，龙牙军就再也不可能拦住赤翼军。 身边的赤翼军将士像洪水一样冲上前去，而白丁立在原地就像是洪流中的一块礁石。 “白丁小心，快躲开！”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是谁来着？ 白丁还没回过神，整个人就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胸口被划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申猛那张还保持大笑的脸留在原地，一点点收缩枯萎，是一只血红的大爪洞穿了他的胸膛，然后在自己身上留下这几乎致命的伤口。 白丁没有落地，接住白丁的是马哈木，马哈木抱着白丁随人流奔跑，边跑边喊：“白丁你振作点，穆衍来了，你有什么办法快拿出来！” 恍惚中，白丁回忆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神识一动，伍哥给的木牌出现在手中，捏得粉碎。 “快......逃，很快......有人来......对付他。” 白丁费劲地说完这句话，也感觉不到疼，只觉在马哈木颠簸的怀中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在不停拍打脸颊，同时呼唤自己的名字，白丁艰难地抬起眼皮子，看到的居然是林枫的俏脸。 “临死前的幻觉么，为什么会看到她？”白丁在心中自言自语。 “你还没死，我们得救了！” 白丁看向一旁，是马哈木兴奋激动的脸。 林枫笑道：“你运气不错，遇上了我。” 马哈木解释道：“我带着你跟着冲锋的赤翼军逃进东宫，然后悄悄躲进这边的房间，没想到穆衍还是追了过来，就在我准备和穆衍拼命的时候，这位姐姐出现救了我们。” 林枫知道白丁虚弱，也不用问继续道：“我本来是护送舅父去阵前的，结果事情有变，所以就只能折回，舅父还想回新皇帝那边，但是我不同意，打晕了他躲在这儿，没想到这孩子带着你也躲了进来。” 林枫一边给白丁上药一边说：“我可没那个本事打跑那个怪物，坚持了一会儿幸好仙盟的捕头来了。” 马哈木道：“不是我们见过的那个，是另外一个年轻人。” 白丁有些意外，赶来的不应该是伍哥么？ 正觉奇怪，屋外来了人，只听来人叫道：“小子人呢？穆衍又在哪？” 第228章 变法 白丁确实伤得挺重，生死不过一线之隔，此时再抱怨伍哥姗姗来迟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闭上嘴省省力气。 伍哥看见白丁半死不活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解释道：“宫内是由陆绣负责，我跑城北那边去了，赶过来费了点时间.......” 林枫问道：“刚才那位仙捕追着怪物往那边去了，伍哥你要不要去帮忙？” “陆绣也是筑基后期的修为，拿下对方不在话下。”伍哥皱了皱眉转念一想，又道，“也罢，我跟过去看看，以防万一。” 伍哥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 白丁不宜多说话，索性闭上眼调息，促进药力消化。 林枫则是与马哈木聊了起来，询问事情的前因后果，马哈木比较单纯，有问必答，什么都和林枫说了。 里屋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是谢德明醒了过来。 林枫把谢德明扶出来，刚解开哑穴，谢德明就大叫道：“枫儿，快放了我！” “舅舅，现在的局面不是你能掌控的，你还是安心留在这里等事情过去吧。” “糊涂！”谢德明激动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今皇上有难，我们身为臣子的怎么可以只知道明哲保身，什么都不做！” 林枫撇嘴不满道：“凭你又能做什么？” “我去说服侯立强，帮助皇上平定叛乱。” “舅舅，别傻了，侯立强与三皇子一起进宫，明摆着就是要帮助三皇子争位，怎么可能被你三言两语说动。”林枫皱眉道，“再说那陈骏茂有什么好的，你干嘛非要支持他做皇帝？” 陈德明摇头叹道：“有些事你不懂，大皇子虽然各方面都庸碌，但却是皇位的最佳人选，如果让陈明天或者陈玉郎坐上帝位，将会是陈国的灾祸。” “那个陈骏茂色眯眯地盯着我看，以为我不知道吗？想想就觉得恶心！” “大皇子虽然有些小毛病，但都是无伤大雅的癣疥之疾，他有自知之明，不胡乱干涉政法，从善如流，能够虚心听取群臣的建议，这都是他的优点。” “不过是甩手掌柜根本懒得操心，随你们去折腾，这也能被你说成是优点。”林枫白白眼不屑道。 “创业难，守业更难，如今的陈国国泰民安，守着大业什么都不做反而是最好的选择。”说起这些，谢德明便开始滔滔不绝，“陈明天穷兵黩武，一心想要开疆扩土，可如今陈国的版图已经够大了，边境很多城池都已经是管控乏力，打下再多的土地又有什么用？不过成全了他个人的名声，损害百姓的利益。” “那陈玉郎呢？他看起来温文尔雅，斯文谦逊，岂不是比陈骏茂更合适？” “你被他的外表给骗了！”谢德明顿足道，“他陈玉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野心家，陈国交到他手上就彻底完了！” 马哈木在这个话题上根本说不上话，也不打算说话。 倒是白丁听了陈德明的这番话，不禁睁开眼，有些好奇为什么会这样评价陈玉郎。 林枫同样好奇，替白丁发问。 谢德明怒道：“陈玉郎想要效仿梁国变法，废除帝制！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是君不君臣不臣，天下岂不是大乱！” 白丁愣了愣，关于梁国变法的事，白丁也略知一二。 听说是受了邪教的影响，几十年前东境梁国发动了一场自上而下的变法，打着明主、自由的口号，要废除落后的帝制，改为共和制。 至于什么是共和制，白丁也不太懂，好像是皇帝谁来当由老百姓说了算，若是皇帝做得不好，老百姓不满意也可以把皇帝废掉，重新选。 但白丁知道，这一场所谓的变法最终失败了，死了很多很多人。 “陈玉郎的母亲清妃的家族原是梁国的大贵族，鬼迷心窍投身变法中，才落得如此凄凉下场，流落到我陈国却还不死心，陈玉郎自幼受这些歪理邪说影响，早就不可理喻，虽然他竭力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则最为危险，绝不能容他上位！” 林枫与白丁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茫然，这些东西对两人来说实在是过于陌生，一时间分不出高下对错。 林枫无奈道：“就算舅舅你是对的，可你也没办法说服侯立强。” “不试试怎么知道？老夫虽不能像易将军一样征战沙场，但头上的嘴，手中的笔便是老夫的武器，老夫也要以自己的方式战斗。” 谢德明铁了心要干，林枫十分为难。 听谢德明提起易俊宏，白丁又是一阵黯然神伤，好在经过先前生死一线，白丁已经从对寇婉的愧疚中走出来，不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只能勇敢的面对。 虽然对不住寇婉，但自己还得活下去，维有尽能力弥补自己的过失。 白丁有气无力地说道：“带上我一起去吧，我与三皇子多少有点交情，即便谢学士无法说服侯立强，至少也不会为难你们。” “可你的伤......” “只要不再与人动手，问题不大。” 林枫犹豫一会，点了点头，又看向马哈木说：“你一个外境修士，也有伤在身，留在这里不安全，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 见马哈木犹豫，白丁道：“有两位筑基后期的高手，穆衍逃不掉，等这里的事结束，我陪你去找伍哥。” “那好。” ...... 赤翼军主力已经杀向深宫，外面没有留下太多人，加上很多人都看见白丁击杀易俊宏，下意识把他当做自己人，眼见白丁重伤在身，还围上来询问伤势。 白丁淡淡道：“你们让开，我现在要出宫。” 有人认出了谢明德，摇头道：“仙师你要出去可以，但谢学士不能走。” 白丁眉头一皱，轻轻推开搀扶自己的马哈木，上前冷着脸质问道：“怎么，难道还担心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儒从我手里跑了不成？” “不敢，只是......” 这名将官刚开口，旁边就有人扯衣角，递眼色。 拉扯衣角的人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麒麟军在后方追的紧，仙师你们走这边出去正好与他们撞上，怕是多有不便。” “无妨，正好会一会天下闻名的麒麟军。” “仙师威猛！” 这人示意后方士兵让开，给白丁等人留下一条道。 等白丁几人走远，这人才对先前开口的将官骂道：“你是不是脑子缺根筋，他要去你就随他去便是，惹恼了仙师你脑瓜子不要了？” “可那谢学士是太子党......” “你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这人骂道，“跑了一个谢德明算什么，你没看见谢德明身边那女的，长得那么漂亮指不定就是仙师的相好，他要保一个谢德明就让他保好了，就算能留下谢德明，你我兄弟的脑袋肯定留不住，犯不着你知道吗！” 那将官诺诺点头。 “赶紧加固一下工事，王太一坚持不了多久，麒麟军很快就要杀过来了。” 此人左右望望，看身边没人，才压低嗓子又道:“断后断后，明摆着就是叫我们留下送死！老子老婆都还没娶，死了才是真断后，等会看我眼色行事......” 第229章 为了理想 一路上都是落荒而逃的赤翼军士兵，看到逆向而行的白丁一行人几乎无人在意。 就算偶尔有人认出了谢德明，也只是多看几眼，逃命关头哪里会在意这么多。 林枫道：“看来赤翼军的战斗力也不过如此。” 谢德明摇头叹道：“赤翼军负责京城的巡逻守卫，工作轻松地位高待遇优渥，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城中世家子弟，吃喝嫖赌样样在行，唯独打仗拼命不在行。” “可就是这帮人攻破了皇宫，那龙牙军岂不是更加不堪？” “自然不能全是酒囊饭袋，玄甲朱雀营，长戟铁鹰营等都是陈国的精锐部队。” 白丁道：“能打的要么随姜恒进宫，要么攻城时战死，余下的不过是些混子兵。” 马哈木也觉得不对劲，问道：“可是不拦住麒麟军，他们在宫里杀得死去活来又有什么意义，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三皇子？” 谢德明捋着长须，自信道：“军队不是一人的军队，要想让手下士兵卖命就必须师出有名，名正则言顺，否则即便一朝得势，也终将为天下人反噬。” ...... 几人又行一段，终于可以看到麒麟军的军旗，前方是麒麟军的先头部队。 谢德明大步上前，高声喊道：“吾乃当朝一品殿阁大学士谢德明是也，速速带我去见你们侯将军！” 前锋营的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谢德明又高声重复一遍，终于有个领头的将军出面，拱手道：“原来是谢大学士，不知大学士见将军所为何事？” 谢德明一甩大袖，双手背后仰头傲然道：“无须多问，只管带我去便是。” 见麒麟军将士似有不悦，白丁暗道谢老儿这会儿还摆什么官威。 陈文义在位后期崇文抑武，武将地位一落千丈，本就满腹怨言，现在都知道你谢德明是太子一党，如今兵荒马乱的，碰上暴脾气的将领说杀便杀了，事后一句不疼不痒的乱战中误杀就能揭过...... “将军，这是三皇子的玉牌，烦请带我们去见侯将军与三皇子。” 白丁递上玉牌，这名将军翻看牌子，又看了看白丁，这才招手唤来手下，带着几人前往中军...... 陈玉郎看见重伤的白丁十分惊讶，想来七队的人已经向他汇报过情况，不过他还是先与谢德明行礼。 谢德明没给陈玉郎好脸色，见到侯立强与陈玉郎二人，便慷慨激昂地长篇大段训斥起来，所说内容无非是引经据典、老生常谈那一套，言辞颇为激烈。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要是原先的侯立强可能还会动摇，被玉洁控制了心神的侯立强可根本听不进去，让谢德明过过嘴瘾便叫人把他带下去。 林枫忙护住谢德明，看向白丁求助。 白丁低声对陈玉郎说：“可不可以不要为难谢学士。” 陈玉郎淡淡笑道：“放心，谢学士是当今名士，我自然不会为难他，只等尘埃落定就会还他自由，至于现在……谢学士还是远离战场，安心休息为好。” 于是兵士把叫骂不停的谢德明给押了下去，林枫却没有跟过去。 “舅舅不走这一趟不死心，现在他正在气头上，我还是别跟着去触霉头的好。”林枫苦着脸道。 白丁无所谓：“那你现在去哪？” “也没地方好去，暂时跟着你好了。”林枫笑道，“白丁，还是叫你白家宝？” “随便你。” 陈玉郎见二人亲密，笑道：“想不到白丁你走开短短时间，就拐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回来，不过你这一身伤又是怎么回事？” “是穆衍......” 白丁把经过说了一遍，当说起申猛被穆衍所杀，玉洁与仇天放微微变色。 或许东方大白许诺的报酬让他们心动，可与性命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申猛的死让二人心生警惕。 “东方大白呢？没有与你联络吗？” 陈玉郎摇头道：“我只知道东方大白与尤勇混进了朱雀营，现在也不知道他们二人的情况如何。” ...... 东方大白与尤玘被卸了甲，跟着其余二十多人关押在一块。 朱雀营就那么多人，不说相互之间全部熟悉，至少都打过照面，如今没了护面甲遮掩，两个生面孔极为扎眼。 不过这些被俘的兵士也没有当着龙牙军的面揭穿二人，而是等被关进房间，才把二人孤立开来，各占一方，泾渭分明。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俘兵中一人领头低声质问。 尤玘看向东方大白，论瞎扯胡诌的功夫，自认远不如东方大白。 “我们是二皇子请来的暗助修士。”东方大白面不改色，平静说道，“既然是暗助，当然不会让人知道。” “又是修士，二皇子就是死在你们这些修士手里！” 面对众人怒视，东方大白摊手道：“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况且......这也是二皇子的计划。” “计划？什么计划？二皇子都死了！” 尤玘也傻了眼，所有人都看见陈明天脑袋分了家，东方大白这是在说什么鬼话呢。 “死的那个不是二皇子。”东方大白十分确定，“这一切不过是骗陈骏茂的障眼法罢了。” “你是说二皇子没死？” “是的，诸位请做好准备，等会赤翼军大军就会杀进宫来解救我们。” 这时人群后方传来一阵笑声，一个高大的青年拨开人群走到人前，似笑非笑问道：“东方大白果然有两把刷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见身份被识破，东方大白也不慌张，笑道：“世人皆以为二皇子陈明天的赫赫战功不过是挂名镀金，实则不然。” “哦？” “据我所知，陈明天总是冲杀在前线，有着万夫不当之勇，这也是为什么军方武将都青睐于他的重要原因。” “你还是没有解释是怎么看出破绽的。” 东方大白笑了笑，“刚才我就一直觉得奇怪，那个死了的陈明天实在太反常了，一直处于保护的中心，完全没有传说中的勇猛，而且太过明显，队伍的阵型就好像特意告诉别人，我陈明天就在这里，你们快来杀我。” “原来如此。”高大青年点头。 “当然，刚才我说的那些都是猜想，不过你站出来，那说明我猜对了。”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向龙牙军告密，还是在这里杀了我？” 此话无异于承认自己就是陈明天。 尤玘上前一步，只要东方大白开口，他就立刻上前杀了面前的陈明天。 “三皇子常说，二哥对他照顾有加，如果可以的话，他宁可不与二哥为敌。” 青年笑道：“原来老三也动了这个心思，我还以为他即便不愿帮我，也不会与我作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而三皇子的理想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有机会实现，所以很抱歉，为了理想只能玷污自己的双手。” 话说到这儿，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强烈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得屋内纤毫毕现，连每个人脸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见，可此刻却偏偏少了一个人的身影...... 第230章 理由 “人呢，哪去了？”尤玘吃惊地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东方大白耸耸肩，“你真的是凝气圆满的修士吗，大活人从你眼皮子底下不见了，你却不知道？” “我......” 尤玘有心反驳却发现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羞愧迅速转为愤怒，指着对面的朱雀营俘兵吼道：“说！陈明天人呢？” 对面这群俘虏面面相觑，摸不清头脑。 “不说是吧。”尤玘冷笑道，“我每问一次杀一人，如果始终没人回答，我就把你们全部杀光！” 最先发问那名壮汉怒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我们说什么！” “哼，那就从你开始。” 朱雀营的士兵不是庸手，但是在尤玘面前与初生婴儿无异，壮汉转眼被尤玘制住。 尤玘没有立刻杀死他，而是逐一扭断了壮汉的四肢，一脚踏在他后背上，弯腰提起头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陈明天哪儿去了？” “呸！老子不知道！” 尤玘阴鸷冷笑，五指如钩扣住壮汉后颈，将头颅连带脊椎生生从躯干上活拔了下来。 杀人这帮士兵没少见，但是这样残忍的杀法属实没见过，一个个瞠目结舌，惶恐不安。 人人都畏死，就算久经训练的士兵也不例外，但他们已经学会将这份恐惧转化为疯狂和愤怒，尤玘的残酷手法仅仅吓住他们一瞬，反而激起了拼死反抗的决心。 眼见一个个朱雀营士兵就要上前搏命，紧锁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 一队龙牙军火枪兵端着黑漆漆的枪口对着众人，为首之人问道：“你们在里面干什么？” 龙牙军的介入暂停了一触即发的杀局，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当问话之人看清尤玘手中提着的淌血人头，失声叫道：“你站着别动！” “老子受够了！” 尤玘丢了手中人头，只见两道黄色光芒一闪，门口这一排火枪兵来不及开火，脑瓜子就像球一样一个个滚了下来。 金翎双刀在手，尤玘抬刀指向俘兵，“我也懒得问了，再没人说点有用的东西，你们就全都去死吧。” 一直冷眼旁观的东方大白摁下尤玘提刀的手，叹道：“我刚才观察过每一个人的反应，他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你杀光他们也没用。” “那你说怎么办？”尤玘恼怒道，“师父让我来帮你们，我听从你的安排忙活了一整晚，到头来什么用都没有。” “不会没有用，我们现在去见陈骏茂。” “去见他做什么？不管陈明天了？” 东方大白淡淡道：“一切都该有个结果了。” ...... 白丁重伤在身，有麒麟军的保护，跟在陈玉郎身边比外面瞎逛更加安全。 另外，白丁也想看一看这场皇位之争的最终结果。 随军来到东宫城墙豁口处，却没有遭遇多少反抗。 原本赤翼军在此处搭建临时工事，利用这道高墙尚可坚守一段时间，可是军中发生变节，据说是两名低级别军官带头杀了负责断后的将领王太一，率兵投诚。 麒麟军几乎没耽误什么时间便顺利进入东宫，继续追击赤翼军。 前有龙牙军拦路，后有麒麟军追击，苦战一夜的赤翼军终于坚持不住，开始大规模投降，只有姜恒的核心团队还在顽抗，因为他们失败就等于死，没有投降这个选项。 最后结果就是姜恒一伙被围堵在知恩殿外，为麒麟军所俘。 麒麟军几乎掌控了整个东宫，只有龙牙军剩余的几千兵士还死守在知恩殿前，不肯让步。 麒麟军也没有继续对龙牙军发动攻势，随着姜恒被俘，所谓维稳调停的目的已经达到，再要打下去，性质便不一样了。 陈骏茂身着皇帝才能穿的明黄龙袍，在一干文臣武将的簇拥下走到殿前，与侯立强、陈玉郎隔军相对。 “侯将军辛苦了，如今赤翼叛军已灭，还请侯将军先率兵退出皇宫，以免让人产生误会。” 喊话的是冯有才，有修士帮忙传音，声音虽然不算大，但字句清晰，场中不论远近人人都能听清。 正如谢德明所说，麒麟军不是侯立强一人的麒麟军，而是大陈国的麒麟军，是天子的麒麟军，麒麟军本是负责对外讨伐的军队，贸然进城闯宫已经是僭越之举，现在再不退兵就成了别有用心的谋逆大罪。 冯有才就是抓住这一点，先将帽子扣上，即便陈玉郎、侯立强有别的心思，可手下将士却不会和他们一条心。 侯立强上前，鼓起真气大喊道：“大皇子，如今皇位还没确定，你就急不可耐地穿上龙袍，这不妥吧！” 冯有才不慌不忙答道:“大皇子是先皇钦定的太子，如今先皇突然离世，顺理成章由大皇子继位主持大局，我等众臣皆已认可，由不得你来质疑！” 侯立强面有难色，回头看向陈玉郎。 林枫小声对白丁说：“舅舅说的没有错，就算麒麟军强行推三皇子上位，天下人也不会服，到时候各地勤王军杀来，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 白丁点点头，如今的局面和谢德明预料的一样，除非陈玉郎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一个陈骏茂不能当皇帝的充足理由。 陈明天打出的理由是陈骏茂乃天降灾星，不被天道认可，虽然有些牵强，但是有军方众将的撑腰，也能够说的过去。 陈玉郎再用这个理由就说不过去，文臣武将都不站他身后，光控制侯立强翻不了天。 “麻烦替我传音。”陈玉郎回头道。 玉洁笑了笑，上前玉手搭在陈玉郎后背心上，“公子尽管开口，奴家保证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陈玉郎点头道谢，这才正色道：“大哥，皇位对你就那么重要吗？不惜谋害父皇，与二哥手足相残，你就算坐上这个位置，难道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陈骏茂在陈玉郎话说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急得跳脚，破口大骂起来，不过只有他身边的人能听得见。 冯有才示意陈骏茂冷静，这才回答道：“三皇子，你不要血口喷人，先皇的死与大皇子没有半点关系，二皇子的结局也是咎由自取，你若再这般颠倒是非黑白，别怪老夫不念你母亲清妃攒下的一点香火情。” 陈玉郎面不改色道：“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是知道了内情。” 冯有才眉头一皱，陈文义是怎么死的陈公公已经向他坦白过，陈玉郎到底打算捏造什么样的证据来诬陷陈骏茂？ 第231章 公证 陈玉郎取出一块朱红色的灵木简，高举过头。 “这是父皇留下的诏书，言明废除陈骏茂太子之位，立陈明天为继位人！大哥你就是因此才加害父皇。” 一时间，全场都安静下来，上万人的场地鸦雀无声。 “不，这不可能！” 同样的话出自不同的口，唯有冯有才的声音能被所有人听见。 冯有才质疑道：“绝不可能，你手中的木简一定是赝品！” 灵木简虽然是修士常见的信息工具，但不仅限于修士使用，权贵们也会花重金订做特制的灵木简。 这种特制灵木简普通人也能使用，而且在制作过程中记录了订制人的神魂特征，唯有本人才能记录修订，是公认的一种安全可靠手段。 陈玉郎淡然自若道：“冯丞相，是不是赝品一验便知。” “你快拿来！” “抱歉，我信不过你。”陈玉郎放下高举的手，“我为此专门找来了一位绝对公正可靠之人，来证明木简和其中记录内容的真伪。” 冯有才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内心已经波涛汹涌。 看这陈玉郎自信满满的样子，这灵木简多半为真，那所说的诏令也就是陈文义本人的意思，可是......这怎么可能？ 陈文义从来没有表露过这种意思，甚至还暗示过自己，要协助陈骏茂顺利过渡，坐稳江山。 白丁和冯有才等人想的不同，白丁好奇的是这木简陈玉郎是什么时候得到的，他说的那个绝对公正可靠的人又是谁。 陈玉郎朝侧方躬身行礼道：“烦请薛真人为我作证。” 侧面一个青衣女子缓缓飞上天，面色清冷无喜无悲，最奇怪的是那张脸，好像完全没有特点，见过就忘，不会留下一点印象。 “这人是谁？” 林枫讶道：“你连薛真人都不知道？她是陈国仙捕衙的首席掌事，也可以说是整个南境仙捕衙的一把手。” “原来如此。”白丁盯着半空中的薛真人看了半天，皱眉又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怪怪的。” 林枫笑道：“是不是转头就不记得她的模样了？正常，薛真人是中州万象宗的金丹修士，他们门派的万象无心诀就是这样，万象由心过，无心亦无痕，她若不想现身，你就很难察觉她的存在。” 白丁眨眨眼，叹道：“还有这种奇妙的功法。” 难怪一路过来，就好像队伍里根本就没有这号人，可算得上是一门极为高明的隐匿手段了。 “本座不过问皇位归属，只负责验明这灵简的真伪。” 薛真人的嗓音和她的人一样，毫无辨识度，开口就表明立场。 她一招手，陈玉郎手中的灵木简飞了过去，落在她手中。 几息后，点头道：“灵简完好无损，灵魂烙印清晰，没有动过手脚，至于里面的内容你们自己看吧。” 薛真人将灵木简隔空递至冯有才等人面前，陈骏茂已经迫不及待，一手抓回灵木简，翻来覆去的查看。 冯有才皱眉，连薛真人都说没问题，你还看个什么劲，催促道：“快读读里面的内容。” 陈骏茂这才把灵简贴于眉心处，整个人一呆，后退两步瘫坐在地上，像是丢了魂，只会傻傻念叨：“不可能......不可能......” 冯有才捡起陈骏茂跌落的灵木简，也贴在眉心阅读里边的内容，老脸上的皱纹像一团浓墨挤作一团，怎么也化不开...... “丞相......皇上怎么说？” 身边有人发问，冯有才长吁一口气，将木简递给问话之人。 “读出来吧。” 接过木简的文官犹豫道：“可是......丞相，这.......” “读出来！”冯有才怒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当昭告天下！” 陈骏茂一个激灵，爬起来跪地拉住冯有才的长衫，哀求道：“冯叔，不能读啊，这一定是老三搞的鬼！父皇他亲口对我说，要我把心放肚子里，不会另立人选的。对了，陈公公当时也在场，他可以作证！” “陈玉郎找来薛真人，说明早就做好了打算，现在连薛真人都说是灵简是真的，我们还能怎么办！” 陈骏茂仰头望向空中衣袂飘飘的神仙人物，再也没有了质疑的勇气，竟然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手持灵简的文官叹了口气，对一旁的修士点点头，然后将灵简贴住额头，大声朗读出简中内容： “朕近日来常觉心神不宁，上天三番五次降下灾患示警，朕不能无动于衷。自古以来，顺天应人方得昌盛，逆天而行必遭灾殃......” 随着陈文义的诏书公之于众，龙牙军将士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斗志，握紧的武器也松弛下来。 当念到最后一句，改立陈明天为帝时，冯有才突然一惊。 将地上的陈骏茂提起，低声催促：“快，让你手下修士出去，把陈明天找出来暗中杀掉。” 陈骏茂一愣，恍然大悟：“对啊，只要老二一死，这天下不就还是我的？” 忙转头去吩咐他手下的四大高手...... 这时诏书已经念完，冯有才借修士传音，高声道：“就算皇上有诏令，可二皇子陈明天已死，除了大皇子，没有别的人能够继承大统。” 军中将士闻言纷纷怒骂，什么叫没有别的人选，这不还有三皇子吗。 也有人叫嚷，说二皇子陈明天还没死，赶紧迎回二皇子继位，其中又以姜恒一伙人叫得最凶，不过在侯立强示意下这帮战俘很快就没了声音。 “我重申一遍，皇上的死与大皇子毫无关系，大皇子事先并不知道有此诏书，即便知道，大皇子宅心仁厚，也做不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冯有才顿了顿，拔高声音怒斥，“真正弑父的畜生不是别人，正是你陈玉郎！” “冯有才，我敬你是当朝宰相，但也不能容你如此诋毁诬陷我！” 陈玉郎面色冰冷，不复先前淡定模样。 冯有才冷哼一声，下令道：“谢泽听令，带人火速前往养心殿，将大内总管陈宝福给押过来！” 除了谢泽，冯有才又派余下的修士全都去帮忙，务必把陈公公带过来。 安排完一切，冯有才才喊话道：“陈玉郎，此等天家丑事我本不愿张扬，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让天下人看清你丑陋的真面目！” ...... 此时无人在意的一处角落里，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混在麒麟军低级士兵中，脸上露出一抹难掩的笑意。 这人正是消失不见的陈明天。 陈明天当机立断动用了最后的保命秘宝，躲过东方大白的暗杀。 本欲与姜恒的赤翼军汇合，但是见势不妙改变了主意，先隐藏起来，等陈玉郎去与陈骏茂斗一斗。 当那封莫名其妙的诏书念出来，陈明天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不愧是我的好弟弟，简直是帮忙把我抬上了宝座，不管你们谁胜出，只要我一现身，这皇位就是我的囊中之物。 当然陈明天也清楚，此时不管哪一方一定都希望自己的假死变成真死。 但陈明天不慌，自己现在的身体是星宿派那个穆衍帮忙调整过，不是简单的易容伪装，而是从皮肉骨骼下手，完完全全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可能再有人认出自己。 陈明天告诫自己不能着急，只等两败俱伤，再寻个安全稳妥的时机与军方几位大佬接上头，那就万无一失。 唔……不对，还有两个人认识自己！ 第232章 骚乱 “这么多人，你真能找出陈明天？” 面对尤玘的质疑，东方大白停下脚步，反问道：“假如我告诉你我藏了一枚铜钱在草丛里，你怎么样做才能最快把铜钱找出来？” “用神识。” 东方大白翻了个白眼，“假如你只是个普通人呢？” 尤玘想了想，摊手道：“漫无目的地碰运气？”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一头找向另一头，没有遗漏的地毯式搜索，运气好的话很快就能找到。” “这不是是蠢办法？” 东方大白笑了笑，“有时候蠢办法反而最有效率，草丛只有这么大，等你想出所谓绝妙的办法，而我已经找到目标。” “所以......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东方大白扬了扬下巴，“就在那边，别急，别惊动了我们的小兔子。” 尤玘本意是讥讽东方大白，没想到东方大白居然真的在这上万多人中找到了陈明天...... “你运气真不错。” “有一部分，但不是全部。”东方大白解释道，“像这样大队人马，人在躲藏时倾向于避开最前端和最末端，选择中间靠后的位置，其中精锐部队相互熟悉程度高，容易被识破，所以最好选择混合杂编队伍，这样彼此不熟便于隐匿。” 东方大白回头望去，继续说道：“而且离城门不能太远，离开也方便些。” 尤玘笑道：“原来你早就想好了。” “铜钱没有思想，但是藏铜钱的人有，你如果真想碰运气，就要先仔细分析这个藏钱的人会怎么想。” “如果是你，你会把铜钱藏在草丛哪儿？” “我？我根本不藏铜钱。” 尤玘愣了愣，摇头嗤笑一声，又问：“为什么不联系三皇子？” 东方大白沉默片刻，“每个人都会有这个年纪，迫切要证明自己已经成长独立，不愿意再按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想法，按部就班行事......况且他做得不错，我暗中配合就好。” 尤玘想想自己，师父贺伟明无论说什么都只会照做，难道是自己还没成长到独当一面？ 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尤玘就准备行动，不料东方大白又一次拉住他。 “再等一等。” “又等？你这人怎么老是这么磨叽。” ...... 麒麟军军纪严格，大部分人都不敢随意说话，默默立在原地等着龙牙军将陈公公带回。 陈骏茂手下的修士暗中在麒麟军中穿梭却无人过问，很明显陈玉郎默许了对方的行为，因为双方都不想再看到陈明天出现，陈玉郎同样也让人在暗中排查。 陈明天压低了头盔，低头不语，他旁边的人却偏偏多嘴问道：“喂，大个子，你说皇上真的是三皇子杀的吗？” 陈明天装出憨笑：“不知道啊。” “三皇子那么漂亮秀气一人儿，肯定做不出这种事来。” 陈明天心中冷笑鄙夷，面上却点头附和。 因为这段不合时宜的谈话，陈明天居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等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后腰大穴被人拿住，浑身僵硬无法行动，连话都不能说。 “老二，你可让我好找啊！” 陈明天抽搐着眼角瞥向一旁，说话的正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人——东方大白。 刚刚与陈明天说话那人好奇问道：“你是大个子的朋友吗？” 东方大白搂着陈明天肩膀笑道：“是啊，我们本来是一队的搭档，先前走散了。” 这人点点头，好心让开几步，给两人留出位置。 “我以前是个捕快，干我们这一行的，总会有点寻人跟踪的法子。”东方大白像个老友一般与陈明天聊道，“之前在房间里我做了点手脚，所以你是甩不掉我的。” 说话的同时，手在陈明天身上摸索，把携带的物品一一翻找出来。 反常的举动引得周边兵士怀疑，自发围成一圈，把二人围在中间。 “你们看起来不像是朋友。” 东方大白低着头一样一样查看搜出来的物品，看完就丢地上，同时笑着说：“各位不用紧张，我们确实不是朋友，但我也不会伤害他。” 周围的士兵举起武器，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在找什么？” “我？只是一个小捕头，老二可是大人物，大人物不要脸，可我这个小捕头想帮他把脸找回来。” 东方大白的话让人一头雾水，这几个兵士一时不知所措。 恰好此时从腰间搜出一颗药丸，东方大白嗅了嗅，自言自语道:“就是它了。” 说完迅速把药丸塞进陈明天口中，强迫他吞了下去。 刚才与陈明天聊天的士兵大叫道：“你给他吃了什么！你快放开大个子！” 东方大白真就放开了手，后撤两步道：“他没事，正准备变身呢。” 两个士兵扣住东方大白，防止他逃走，而那个大个子此刻弓着腰捂着脸发出痛苦的哀嚎。 “大个子，你没事吧？” 这个热心的士兵忙上前扶住陈明天询问，却看见陈明天身上的肉像波浪一样起伏翻滚，体内骨骼还发出咯咯乱响，个子好像变得更高了一些？ 地上帮忙捡拾物品的兵士突然一怔，拿起一块精致华贵的令牌仔细端详，然后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痛苦呻吟的陈明天，“你......您就是二皇子？” “什么？二皇子？” “二皇子？” …… 周围的士兵纷纷围了过来。 这群士兵没有察觉，这里的骚乱已经引起了他人注意，除了附近的麒麟军军官，还有几人正悄悄靠近。 …… 与此同时，谢泽终于把陈公公给带了过来。 从双方和和气气的样子来看，陈公公相当配合，并没有反抗。 冯有才与陈公公对视后，当众质问道：“陈宝福，究竟是何人指使你暗害皇上，快从实招来！” “暗害皇上？咱家没做过。”陈公公不屑冷笑，“先前不就已经说过，皇上是突发心梗而死。” “宝福，只要你把实情说出来，我保证不会为难你。” 冯有才觉得光凭自己说服力不够，又让陈骏茂以及身后的朝中重臣纷纷表态。 陈公公哂笑道：“冯有才，你怕是狗急跳墙了吧，没有的事你让我说什么？咱家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你当真不肯说？” 陈公公面色一冷，袖手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陈玉郎也趁机大声传音道：“冯有才，你好歹也是当朝宰相，怎么现在净做些荒诞无稽之事，陈公公的忠义天下皆知，你不仅诬陷我，难道还要侮辱陈公公吗？” 军中将士窃窃私语，显然绝大多数人都不相信冯有才，情况对他极为不利。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冯有才让身后人送上一个玉珠，大声说道：“这是留影玉，先前你我的对话我早就让人记录下来，现在就放给所有人看！” “你！.......” 陈公公面色微变。 陈玉郎虽然不知道留影玉记录的什么内容，但是也能猜到肯定对自己极为不利。 就在这时，广场一处角落里发生的骚乱越演越烈，吸引了全场注意。 只见两人一前一后御剑升空，追逐砍杀，后方之人大叫： “快拦住他，他杀了二皇子！” 第233章 闹剧收场 白丁不认识前面的修士，但后面大喊出声的修士他十分熟悉，那一对标志性金灿灿亮闪闪的双刀，隔老远一眼就能认出是尤玘。 既然尤玘在这里，那么东方大白应该也在。 白丁所想也是陈玉郎所想，而且陈玉郎比白丁想得更深更远。 “仇天放你去帮忙，玉洁，你留下来帮我传声。” 仇天放一言不发杀了上去，拦截逃跑的修士，陈玉郎也没耽搁，装出吃惊的样子失声大喊道：“什么，是二哥？” 对面陈骏茂喜上眉梢，“老二死了？！” 但他转过头，看到的却是冯有才铁青的脸。 “冯叔，得手了啊.......” 看着冯有才出离愤怒的老脸，陈骏茂就像是一个满心欢喜邀功却换来长辈震怒的孩子，茫然、困惑、还有畏惧，全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白痴，你这个白痴！”冯有才破口大骂起来，“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要怎么收场！” ...... 陈明天的尸体被当众抬了上来，尸体损坏得不成样子，偏偏头颅还完好无损，瞪大眼睛死不瞑目，黑洞洞的眼睛充斥着临死前的绝望与不甘，头边摆放的皇子令牌熠熠发光。 侯立强捶胸顿足，痛哭流涕道：“原来二皇子真的没死，就藏身在麒麟军中，我竟然不知道，我没能保护好二皇子，我有罪！我该死！” 这会儿所有人都知道陈明天先前是假死，但现在是真死了。 最绝望的就是姜恒的那一伙人，最后一丝希望也宣告破灭。 杀人的修士没捉住，本来尤玘与仇天放联手眼看就要将凶手拿下，可突然又杀出三人，与凶手联手组成四方剑阵，逼退了尤玘与仇天放，四人结伴逃遁。 龙牙军的人基本都认识，这四人就是陈骏茂手下的四大高手，四人联手的四方剑阵曾在围剿朱雀营的时候大显神威。 陈玉郎借玉洁传音，当众斥责：“大哥，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父皇的诏令犹在耳畔，你却暗中对二哥痛下杀手！你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父皇和二哥！” “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是我下的令！” 陈骏茂抓住冯有才，就像抓住救命稻草，“冯叔，你一定还有办法，现在怎么办？” 冯有才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明明已经再三嘱咐，杀陈明天一定要暗中低调行事，怎么会变成这个局面？ 陈骏茂急道：“那留影玉呢？快放给大家看啊！” “大皇子，现在已经晚了......” ....... 龙牙军将士纷纷放下武器，不再为陈骏茂而战，一众大臣也没有人再站出来替陈骏茂说话，那留影玉好像被人遗忘了一样，没人再提起。 在诏书公布前，陈骏茂毕竟还是钦定的太子，继位名正言顺，陈明天与赤翼军属于造反，杀了便杀了。 可诏书公布之后，位置逆转，陈骏茂再杀陈明天就失了大义，没有人会公开支持他。 至于三皇子到底有没有弑父，已经不重要了。 陈骏茂失了人心大义，陈明天已死，唯一能继位的就只剩陈玉郎，不让他上位怎么办？ 如今陈国就是各大家族门阀围在一张桌上吃饭，谁当皇帝不过是桌上分食的问题，但陈家一倒，天下大乱，那就是掀桌子的事了。 生灵涂炭倒是小事，这一大帮既得利益团体重新洗牌才是最致命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家族会不会在这场大乱中覆灭，团结起来维持稳定最重要。 至于留影玉，只需咬定是冯有才捏造出来的即可，也不会有人在这个事情上去较真。 弑父杀兄篡位这种事历史上又不是没有，成王败寇，谁得了权谁说了算，老百姓是盲从而又健忘的，只要天下太平，所有的质疑与指控都将烟消云散。 ...... “闹剧终于收场了，无聊透顶！” 白丁闻言扭头，那一身青衣的薛真人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旁。 “见过前辈。”白丁与林枫忙躬身行礼。 明明薛真人当众在半空验明灵简，之后好像所有人都忘了这个人，回想不出她是何时离开的。 “你和伍仟认识是吧？” “伍仟？”白丁愣了愣，“前辈说的莫非是仙捕衙的伍哥？” “不是他还有谁？” 白丁吃不准薛真人的来意，点头道：“晚辈确实和伍哥有过两面之缘，正巧还打算找伍哥问一问穆衍之事。” 薛真人看了看白丁与林枫，又看了看两人身后一脸紧张的马哈木，淡淡说道：“伍仟死了。” “伍哥死了？”白丁大吃一惊，忙问，“怎么死的，那穆衍捉住了吗？” 薛真人摇了摇头，“伍仟死，陆绣伤，穆衍逃了。” “这不可能吧！”林枫失声道，“我和穆衍交过手，最多也就是筑基初级实力，怎么可能从两位筑基后期修士手上逃走，而且还.......” “事实就是如此，你们是最后见过伍仟的人，所以你们三个把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都告诉我。” 白丁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从文华殿说起，一直说到与伍哥分手。 马哈木与林枫同样也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坦述出来。 薛真人听完沉思一阵，盯着白丁问道：“你知道你杀的那个寇致是什么东西吗？” 白丁装傻道：“怪物？妖物？” “是魔族。我本来只是有所怀疑，现在听你说完基本可以确定。” 林枫讶道：“魔族？世界上不是已经没有魔族了吗？” 白丁当然知道寇致是魔族，寇致亲口承认过这一点，还扬言不死不灭，意思今后还可能找自己麻烦，于是趁机向薛真人请教。 “世上有仙必有魔，只要魔还在魔族随时可能产生，只不过需要一定的条件，一是需要诞生魔种，二是极端的情绪促进魔种发育，三是能承受住魔化的改造形成魔核，只有经过这三个步骤人才会转变成魔族。当年天圣灭魔便是屠尽魔族，切断魔种的传播途径。” “寇致又怎么会变成魔族呢？” “这件事我还需要调查。” “前辈，既然寇致是魔族，为什么又会是穆衍他们寻找的神使？” “远古时，魔族奴役人类，有部分人心甘情愿信奉魔神，魔族就被视为神明的代言人，不过随着魔族被灭，这部分人也销声匿迹藏起来，在漫长的岁月中改头换面，以另外的形式伪装延续，你们说的穆衍他们那一派，很可能就是其中一支。” 马哈木听了有些激动，问道：“那会怎么处理他们？” “如果情况属实，当然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马哈木听了极为高兴，如果真如薛真人所说，那他所在的门派或许就能迎来转机。 薛真人沉吟片刻后，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卷入了这件事，我可以透露一点消息给你们，仙盟暗中组建镇魔殿专门处理此事，如果你们有什么情报及时向我汇报。” 说着交给三人一人一块传讯牌。 “记住，这件事暂时保密，不要与任何人提起。” 白丁几人连连点头。 薛真人看向白丁又道：“特别是你，既然寇致与你有仇一定还会找你麻烦，你平日要多加留意。” 林枫有些不解，问道：“寇致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234章 分道扬镳 陈玉郎终于如愿以偿，但面对这个烂摊子也有阵子忙。 他还是抽出了一点宝贵的时间与请来的这几位修士见面，当面表达谢意。 白丁没有去，先是与林枫一起接回了谢德明，然后来到易俊宏的将军府。 “你一个人进去没关系吗？” 白丁点了点头，撇下林枫与马哈木独自走进高挂白幡的易府。 简易的灵棚就设在大院内，易俊宏的尸体还未入殓，盖着白布摆在高案上。 女眷清一色的白素丧服列于下方左侧，为首的是易俊宏的正妻冯妍，而后才是悲痛欲绝的寇婉，翠屏抱着孩子在一旁劝慰。 另一侧站的都是易俊宏在龙牙军的手下将领，人数不多，看样子刚刚从战场下来，身上染血的铠甲都未脱卸，摘了头盔围上一圈白布以示哀悼。 易俊宏孤傲冷僻没有朋友，加上陈骏茂争位失败怕新皇秋后算账，一般人避之不及，能来的基本上也就这几个忠心的手下。 这几人看到白丁，从错愕很快转为怒不可遏，有人甚至当场拔刀。 如果不是冯妍及时喝止，这几人马上就会冲上前与白丁搏命。 “人都死了，你们还不肯安宁？难道还要在这灵堂上继续打杀！”冯妍冷冰冰地走到白丁身前，质问道，“你来做什么！” 白丁看了眼冯妍，这个易俊宏的正妻，冯有才的侄女，脂粉盖不住她眼角深深的鱼尾纹。 她虽然声音冰冷，但眼神哀而不伤，对白丁似乎也没有多少恨意。 至于寇婉，红肿的双眼流露出复杂情绪，白丁匆匆对上一眼便愧疚地低下头，不敢再看。 “我......来拜一拜易将军。” “我这夫君就是你杀的吧？你一个杀人凶手来祭拜他岂不可笑？”冯妍冷笑一声，莫名其妙说道，“你既然杀了这个怪物，为什么不连冯有才那个老鬼一起宰了！” 怪物？老鬼？ 白丁皱眉提醒道：“夫人，这是你丈夫，那是你叔叔。” “对啊，这就是冯有才为我挑的如意郎君，牺牲了我半辈子幸福，也要牢牢掌控在手的兽人，可如今无敌的将军死了，他冯有才的梦也碎了，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见冯妍有些癫狂，白丁没有再理她，兀自取三支香点上，在易俊宏尸身下方跪拜起来。 拜完易俊宏，白丁没有起身，继续向寇婉拜道：“婉姐，对不起。” 寇婉擦了擦眼泪，低着眼盯着地板也不看白丁，尽量控制情绪说道：“你不用向我道歉，各为其主罢了，这不是你的错。” “我并不知道这就是易将军，假如......” “不要再说了！”寇婉掩面摇头，情绪崩溃，“你不要再说了，你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白丁沉默一会，望向翠屏怀中哭闹的孩子说道：“虽然不是时候，但我不能不说，这个孩子现在可能有危险。” 寇婉闻言一惊，如今易俊宏已死，这婴孩便是她的命根子。 “你说什么，琦儿有危险？难道陈玉郎他非要杀了我们孤儿寡母才甘心？” 白丁摇头道：“不是陈玉郎，事情和寇致有关。” ...... 宫内，东方大白，尤玘、仇天放、玉洁几人重聚一堂，少了申猛和白丁，多了陈玉郎。 将约定的报酬交到各人手中后，陈玉郎再次向几人道谢。 尤玘看都没看便收起东西，笑道：“总算没有白忙一场，三皇子，不，应该叫皇上了，皇上答应我们的事可别忘记了。” “请转告令师，朕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 “那就好。”尤玘点点头，又拍拍东方大白肩膀，“你这人一肚子坏水，鬼点子可不少。” 东方大白笑道：“一点小聪明，难登大雅之堂。” 尤玘拱了拱手，率先离去。 仇天放与玉洁确定约定的报酬没有少，也相继离开，只留下东方大白与陈玉郎在房中。 “我能坐上这个位置多亏大白先生相助，陈玉郎多谢先生。” 东方大白忙扶住欲行大礼的陈玉郎，“皇上，不必如此。” 陈玉郎捉住东方大白的手，说：“坐上这个位置只是起点，将来朕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先生的聪明才智。” “我只有一点小聪明，并不是治国安邦的料，以后怕是帮不上皇上，是时候该离开了。” 陈玉郎微微皱眉：“先生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我要走了，朝廷官场并不适合我，我想去过我自己的人生。” “为什么？先生辅佐我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正是大展拳脚之际，舍得就这样离开？” “没有什么舍不舍得，我帮你本就不是为这些。” “那先生是为了什么？” 东方大白盯着陈玉郎看了许久，叹道：“我想你早就已经调查过了，何必还要在我面前演戏。” 陈玉郎站直了身体，面色转冷。 “我想听先生你亲口说出来。” 东方大白张开他那把几乎不离手的折扇，说道：“我本名东方白，这把扇子是你母亲送给我的，上面的字也是你母亲亲手所题。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想修仙问道，结果天资平平蹉跎了岁月，等我幡然醒悟回来......你母亲已经贵为清妃。 日出东方，天下大白，我化名东方大白入朝为官，仅仅为了再见你母亲。” “所以你们旧情复燃，再续前缘？” “你就是这样看你母亲的吗？”东方大白收起折扇，摇头道，“没有你想的那些破事，你就是陈文义的儿子，与老子无关。” 陈玉郎仿佛松了口气，低声问道：“那你凭什么赌上命帮我？就因为我娘？” “对，就这么简单。” “那为什么现在你又要走？” “为什么？因为你已经长大，不再需要我，是时候分开了。” “你是不满我背着你做的这些事？” 东方大白摇了摇头，“你做得很好，不过......既然已经坐上了这个位置，今后要学着坦荡磊落一些，不要沉迷于这些见不得光的小手段。” “见不得光？”陈玉郎冷哼一声，“这不都是你教的吗？” “我知道你听不进去，我也不想多说，或许某天你会明白，或许永远不会明白，但那是你的人生与我无关，再见了，皇上。” 行至门口，东方大白又补充道:“对了皇上，只要您不记起我，我也不会记起皇上……和发生过的一切。” 说完推开门，大步离去。 第235章 再也不见 白丁一人进府，却是三人出府，翠屏抱着孩子跟随白丁一道走出来。 林枫与马哈木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好在修士的耐心大都比较好，没有人不耐烦。 “就是这个小家伙吗？还挺有活力的。” 林枫想要上前逗弄孩子，翠屏忙扭身躲闪，藏在白丁身后，紧张地问道：“他们是谁？” “这是谢大学士的外甥女林枫，这个是我先前提过的马哈木。” 谢德明的名号还是很好使，翠屏一听林枫是谢德明的外甥女，下意识就把她定性为好人。 至于马哈木，一个清爽干净的少年模样，也不容易让人起戒心。 “你已经辜负过小姐一次，这一次千万别再让小姐伤心了。”翠屏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 “我说过，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让人伤害这个孩子。” 翠屏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出城吗？” 林枫抢先答道：“还要等几日，一是白丁身上的伤还需要休养，二是我舅父心灰意冷，请辞回乡也需要点时间，到时候我们一起上路。” “谢学士和我们一路？” “对，舅舅也很多年没见我母亲了，正好随我一起去西南散散心。” 翠屏听了放松不少。 人大多如此，聚在一起有人作伴就会觉得安心一些，哪怕这些人面对危险时同样无能无力。 马哈木问：“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易瑰琦。” 几人准备出发，白丁有意落后一步，回身望向易府，半掩的大门探出寇婉小半边脸，依依不舍地望着这方。 白丁没有提醒翠屏，只是朝寇婉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跟了上去。 寇婉好不容易才答应，让翠屏带着孩子前往公屋山避难，白丁担心寇婉心一软又变卦。 薛真人说魔族的生命形式很特殊，以人类身躯为载体，魔核为中枢，又分为主魔与从魔。 诞生出魔核的是主魔，从魔只有魔种，主魔的实力大小决定从魔的数量，主魔一旦身死，从魔当中就会产生新的主魔，而新产生的这个主魔，会继承原主魔的思维记忆，相当于重生。 寇致应该就属于那种最弱的主魔，他所拥有的从魔至多两人，白丁在翔云楼杀死寇致，应该在某处留下的从魔已经开始转变，只是这种转变不一定能成功，相对来说，拥有相同血脉的身体转化的成功率高很多，因此从魔大多选择拥有血缘关系的近亲。 白丁当时听完薛真人的讲解，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寇婉的这个孩子。 寇致已经入魔不会再有情亲的概念，却主动找上寇婉示好，八成是看中了寇婉的这个孩子，至于为什么不选择寇婉或寇家别的人下手，白丁不懂，薛真人也解释不了。 毕竟魔族已经数万年不曾现世，很多关于魔族的知识都已模糊不清，薛真人若不是统领南境仙捕衙，也不会知道这么多情报。 寇致损失了一具身体，即便再生也一定会设法补充，白丁本提议寇婉带着孩子一起去公屋山，那里是紫气门的重地，安全有保障。 寇婉拒绝了白丁的提议，最终只让翠屏带着孩子离开。 “小姐留在瑞京不会有事吧？” 翠屏没有问白丁，转而问下林枫，似乎林枫更值得信赖。 林枫想了想说：“现在仙捕衙已经盯上了这件事，他们会暗中监控易府，应该不会有事。” 白丁道：“等过些日子婉姐想开些，我们再把她接出来和孩子团聚，毕竟这个瑞京城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翠屏叹气，“小姐和姑爷感情非同一般，我怕她......一时想不开。” 林枫安慰：“不会有事的，女子为母则刚，为了这个孩子她也会挺过去的。” 翠屏低头看了看怀中睡熟的婴儿，轻轻点了点头。 ...... 冯有才坐在大牢中闭目养神，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不像陈骏茂一样怨天尤人、喋喋不休。 半辈子的宰相生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冯有才这辈子也算值了。 陈玉郎登基，冯家肯定不复今日风光，好在还有一个冯志凌，冯家不至于万劫不复。 只听得监牢外有人低声说话，没过多久狱卒就领着一老人来到木槛前。 “您快一点，小的去外边把风。” 狱卒说完便识趣地离开了。 冯有才睁开眼，嗤笑一声道：“想不到你还会来看我。” “我来看你不是很正常吗？论起来，你还是我的结义二哥。” “亏你还叫得出口。”冯有才眯了眯眼，站起身走到木槛旁，与牢狱外的陈公公对视。 “我问心无愧。” 冯有才大笑一阵，“好一个问心无愧，陈宝福啊陈宝福，如果不是你相助，陈玉郎他哪有半点机会？” “是你小看了他才招致今日的失败，并不是因为我。” “或许是吧，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冯有才叹息一声，转而问道：“大哥什么时候入葬？” “按礼制本来要二十七天后，但陈玉郎主张丧事从简，九日后便入葬。” 冯有才一怔，自言自语道：“这么急？” “我怕是没有机会去送大哥了，就由你代我吧。”冯有才盯着陈公公又道，“说起来，你就不怕大哥的魂回来找你索命？” 陈公公面带讥色，“我们修士怎么会信这一套，况且，大哥的魂我已经见过了。” “你见过了？什么意思？” 陈公公道：“你以为那封诏书是哪儿来的？是他陈玉郎将残魂拘役，解开灵木简自己录进去的。” “原来是这样。”冯有才忿恨道，“这陈玉郎当真是畜生不如，不仅弑父，死后连魂魄都不放过。” 陈公公轻蔑道：“生在帝王家，又有几个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你为什么不阻止，就眼睁睁看着他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阻止？大哥他强要了夏清，最后就生出这么个混账玩意，真是一报还一报，报应不爽。我不仅没阻止，那拘魂幡还是我替陈玉郎主持的。” 冯有才怒捶木槛，破口骂道：“你他妈真是疯了！” “我没疯，我只是终于开始为自己而活了。”陈公公微微仰起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半只脚迈过那道门槛，用不了多久便能筑基，至少再活百年。” 冯有才冷笑道：“你今天来难道就是专程在我面前得意炫耀的吗？” “不是。”陈公公流露萧索之意，叹道，“人生百年不过弹指之间，荣华富贵终将烟消云散，大哥先走一步，陈玉郎即便饶过你，你也活不了多久，我今天来只为见你最后一面，二哥，再也不见，后会无期。” 第236章 离京 国丧期间不可能举行登基大典，陈玉郎尚算不上正式的皇帝，所以这是一段政治上的敏感时期。 赤翼军名存实亡，龙牙军也实力大减，陈玉郎将两军合编组建成一支新军，取名为龙翼。 新的龙翼军取代赤翼与龙牙的职责，担负起维持京城治安和皇宫安全的重责，而这支新军的统帅自然是陈玉郎信得过的人——侯立强。 侯立强稀里糊涂成为了新皇登基的第一功臣，彻底与陈玉郎捆绑在一块，整合新军是个苦差，可非他莫属。 一方面是侯立强有这个威望和能力，更重要的是，只有离开了原本的麒麟军，才能让新皇放心。 至于麒麟军的统帅，陈玉郎力排众议，授予了名声资历都不够分量的冯志凌。 冯志凌自己都没想到，在军中混了几年参军之后，居然就坐上了大将军之位，心中忐忑，寝食难安。 但陈玉郎给他吃了定心丸，说现在又不需要你去打仗，侯立强把心腹都一起带走了，有我撑腰你放开了整，只求尽快将军队掌控在手。 至于原来支持大哥与二哥的那批人，陈玉郎也没有盲目地一刀切，采取杀一批，贬一批，留一批的策略，分化打击，将隐患消灭于无形。 陈骏茂与冯有才虽然活了下来，但这辈子都只能在狱中度日，不过陈玉郎也没给他们把牢底坐穿的机会，几年后两人先后因病离世...... 谢德明意外地属于被留任的那一批人，不过谢大学士有自知之明，不愿意沦为陈玉郎彰显仁慈的工具，不顾陈玉郎苦苦挽留坚决告老还乡...... “老夫岂能弯腰折眉侍奉他陈玉郎？”谢德明端起杯大饮一口，“当场就没给他好脸色，好生训斥了一番，说得他抬不起头来！” “真的吗？我不信。”林枫胳膊肘撞了撞一旁的白丁，“你信吗？” 白丁呡了一口酒，“既然谢学士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真的。” “还是你有眼光，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读书人的风骨！” 白丁连连点头，林枫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您就吹吧，能留下这颗人头已经是万幸了。” “妇人之见！”谢德明举杯道，“来，白小子我们喝，别理她！” ...... 没过多久谢德明就醉得不省人事，不过是故作洒脱借酒浇愁罢了。 林枫把谢德明送回屋，才问白丁：“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已无大碍。” “那行，我们明天就出发。” ...... 林枫是个说干就干的爽快人，第二天一早车队就开到谢府门前，大件小件地往上面搬东西，看样子是不准备再回京城了。 谢德明家里也没多少值钱的物件，最多的东西就是书，足足装满五大车，真真正正的学富五车。 白丁对谢德明的这些藏书不感兴趣，也曾问过有没有关于邪教的书籍，林枫说以前有过几本，后来舅舅视为异端学说，一把火全部烧了。 装完车，一行人就动身离京。 白丁还没来得及领略这座恢弘古都的盛世风华，就结束了这场短暂又漫长的京城之行。 出城没多远，马哈木就与几人道别，他要去西北，而众人去的是南方。 “我已经联系好了，仙盟很快就会派人，和我一起回星宿海摸底。” 白丁道：“基本上不会有错，次旦信奉的血肉之神就是魔，次旦被灭，他们占有的灵湖灵泉相信你们也能分到一部分。” 马哈木点点头，“只可惜让穆衍逃了。” 林枫说：“现在还不知道暗中出手救下他的人是谁，他们很可能也会返回星宿海，你这一路务必小心。” “我知道的，林姐姐，你们也要小心。” 马哈木边走边摆手，喊道：“若是今后来了西境，记得来星宿海找我。” “好！有机会一定去。” 送走马哈木，林枫问道：“你说的有机会是什么时候，叫上我一起，我也想去外边看看。” “至少......要等筑基之后吧。” 林枫撇嘴嫌弃道：“你才六层啊，等你筑基那还得多少年。” 白丁笑了笑没吭声。 双丹田修炼之法并不顺利，虽然成功开拓出中丹田，但两者的修炼存在冲突。 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腹部经脉中灵气的流向相反，不能形成有效循环同时修练，分开来练又没有效率，花时间吸纳逸散的灵力还不如只练下丹田来的快。 想要实现同时修炼，就必须再辟上丹田，形成全身大循环，只是上丹田藏神，最为神秘难测，尚没有完善的修炼之法。 这个鸡肋的中丹田暂时带不来太高的收益，仅仅是比原来提高了一成而已。 林枫道：“我现在已经快上九层，预计三年之内筑基，你可得加把劲，别让我等太久。” “我尽力。” 白丁说完沉吟一阵，忍不住问：“你修练的什么功法，又无人指导，怎么练得这么快？” 这已经属于修士的隐秘，一般的关系都不会说也不会问。 林枫笑了笑，低声神秘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这是我的秘密。” “那算了，你别说。” “不行，你既然都问了，我不说心里憋得慌......” ....... 途经金沙河流域，金沙河上有座山将河分为两条，这分水岭因此得名分金岭。 人要休息，马儿也要休息，等会上山的路不太好走，车夫头提议在水边休息一下，人和马都补充补充再一口气翻过分金岭，刚好在山岭脚下的金沙镇过夜。 谢德明年纪大了，翠屏带孩子也累，颠簸了这么久早就想歇一歇。 白丁当即同意了车夫的提议，向大伙儿抱歉。 只顾着与林枫聊天赶路，考虑不周，其余人可不像二人一样有修为傍身。 一群人喝水吃着干粮聊天，林枫接过易瑰奇抱抱，让翠屏也能歇一会。 去河边饮马的车夫突然大声叫喊，说河里漂着有人。 “我去看看。” 白丁来到河边，不用车夫指点就已看到顺水漂流的人影，那人穿着一身蓝袍，脸朝上仰着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白丁的天青剑还不能使，学着武林高手的样踏波而行，把人给拧了回来。 这人还有口气，除了溺水身上还有不少剑伤，伤口较为新鲜，应该落水不算太久，只是这张脸好像在哪儿看见过。 救人要紧，白丁也没细想，天下人这么多，有长得相像也不奇怪...... 哇~ 蓝衣人吐出几大口浑水，醒过来跪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白丁后退一步看着，林枫等人也正好赶了过来，问道：“怎么样？” “人倒是没事，不过此人却是个修士。” 林枫皱了皱眉，倒是谢德明先惊叫起来:“这不是大皇子手下的高手吗！” 第237章 分歧 大皇子手下四大高手常常被陈骏茂挂在嘴边，什么事都喜欢问一句要不要我手下的高手出马，白丁只远远见过一面能有点印象就算不错了，但谢德明熟得很啊，所以一个照面就认了出来。 “谢大学士！” 蓝袍修士也认出谢德明，惊讶之余脑子反应很快，大呼：“谢学士助我！” 他已看出林枫与白丁的修士身份，但是却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向谢德明求助，显然认定二人都是谢德明请来的护卫。 谢德明疑惑道：“老夫能帮你什么？” “我等兄弟四人遭歹人偷袭，只有我逃出来，我想请谢学士帮忙随我去救人。” 算盘打得很响，可惜打错了。 谢德明有些为难地望向林枫，他谢德明又不能打，这事只能看自家外甥女的心意。 “你把具体情况说说。” 林枫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打算先听听这人的说法...... 蓝袍修士叫高朋，与另外三人同为三仙岭修士，四人是师兄弟关系，他高朋位列老幺。 此次京城之行，四人无功而返，不仅没得到陈骏茂许诺的重赏，老三还被人重伤，灰头土脸地逃离京城，憋了一肚子闷气。 本来四人准备返回三仙岭，结果半路听说金沙河里潜藏了一只恶蛟。 兄弟几人一合计，杀了恶蛟不仅能拿到巨额悬赏，而且恶蛟身上的材料也能值不少钱，多少可以弥补这趟京城行的损失。 “所以你们不自量力去屠蛟，结果反倒是被恶蛟所伤？” “不是，那是一只幼蛟道行不深，在我们兄弟的四方剑阵下坚持不了多久，是另外有人截胡，偷袭了我们。” 白丁说：“以你们四人的修为都不是对手，我们去了又有何用。” 高朋忙解释：“我们四人正聚精会神对付恶蛟，一时不察才被人偷袭，他们先是攻击有伤在身的三哥破坏我们的剑阵，大哥当场死于恶蛟临死前的反扑，我和二哥当时已经力竭，加上寡不敌众，在二哥的掩护下我才侥幸落水逃生。” “他们有多少人？” “也是四人，修为都与你差不多。”怕两人退却，忙补充道，“但都不如这位仙子，再加上我，我们三人足够与他们抗衡。” 能被称为仙子的至少也是金丹修为，高朋这么称呼凝气期的林枫不过是送上一顶大高帽子。 林枫说：“你大哥已死，另外两位怕也是凶多吉少，现在去救人也晚了。” 白丁点头道：“你不如回三仙岭向师门求援，找人来替他们报仇。” “我不能回去！”高朋大叫，犹豫过后才坦诚道，“偷袭我们的正是三仙岭同门，我现在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高朋又解释一番，白丁几人才算听明白。 三仙岭是散修联盟，派内山头林立，彼此之间并不和睦，同门相残的事情屡有发生，只要不被人抓到把柄就没事。 高朋的师父看不惯三仙岭行事风格，得罪过不少人，连带着师兄弟四人日子也不好过，这才应了陈骏茂的邀请去京城助拳，本想着赚一笔钱回来就脱离三仙岭，师徒几人另寻他处继续做自由散修，可是有人不愿放过他们。 “偷袭我们的人说师父他已经被暗害了，我们回去也没人为我们出头。”高朋说到这里，一个大男人落起泪来，“他们知道我们师兄弟情同手足，至少暂时会留下一个活口，引我现身......我求求你们，帮帮我吧！” 说着竟然下跪磕头，“杀了他们，得到的东西我们全都给你们。” 林枫见状有些心软，望向白丁。 “这事我帮不了你。” 白丁干脆地拒绝了，如今首要任务是护送翠屏与孩子回公屋山，白丁不想多事，而且高朋的话未必没有水分，那几个人只怕不是那么好对付。 林枫把白丁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你真的不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他？”白丁莫名其妙问道，“他怎么说你就怎么信啊？” “可我觉得他说的是真话，他们师徒的遭遇怪可怜的。” 白丁直愣愣看着林枫，“你真当自己是金丹仙子了？你要是这样，我劝你回西南老家之后关起门来修仙问道，别出来行走，外面太危险不适合你。” 白丁的话激怒了林枫，她跺脚嚷道：“对，我就是这么傻！如果我不是这种人，当初在东宫也不会挺身救你！” “可你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我要是会想那么多，就根本没勇气站出来，难道穆衍就比我弱？” 林枫气鼓鼓地转身走了，白丁也觉得窝火，一脚踢飞脚边的石头。 谢德明见两人吵架，拉着林枫好一顿劝解。 白丁回到翠屏身边，翠屏刚好给孩子喂完米浆。 “上车吧，我们出发。” 翠屏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远远就能看见白丁与林枫闹不愉快。 “怎么了，你和林姑娘吵架了？” “没有，只是有点分歧。”白丁不愿解释，转身招呼车夫准备出发。 谢德明留不住倔强任性的林枫，看着她与高朋一同离开，忙跑过来找白丁求助。 “她要去是她的选择，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白丁让翠屏抱孩子上了车，又催车夫动身。 可车夫是林枫找来的，如今林枫不在，谢德明也不发话，他们全都怔怔站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丁自己将马缰套好，坐上车就准备驾车单独带着翠屏离开。 谢德明按住车把，“你就这样看着枫儿去冒险？” “明明没有危险，她自己硬要去冒险，我能有什么办法？” “枫儿这么做虽然有些鲁莽，可这份天真善良正是她的可贵之处。” “没有绝对的实力做后盾，天真善良只会害人害己！” 谢德明缓缓松开手，“对啊，世道就是如此，人心就是如此，我不应该强迫你做什么，可你和枫儿不是好朋友吗？” 车轿中的翠屏也出声道：“我和琦儿就在这里等你，你去帮帮林姑娘吧。” 白丁沉默半晌，长叹一声对谢德明道： “你们按原计划翻过分金岭，在金沙镇等我们，这里荒郊野外不安全。” 又将一块篆刻符文的木牌递给翠屏，“师姐已经在接应我们的途中，你见到她就把这块紫气门的定位符给她，她立刻就能确定我的方位。” 白丁跳下马车，把灵雷连珠铳塞进谢德明手中，简单讲解了使用方法。 “这些天看也看会了，你放心，老夫会保护好她们。” 听谢德明这么说，白丁也只能期望这一行人路上不要碰上什么麻烦。 奔跑几步一头扎进流淌的金沙河中，发动水遁术逆流而上追去...... 第238章 分敌 潜水不养蛟，金沙河上游三十余里有一处江宽水阔之处，就是蛟龙生养之所。 白丁没有寻到林枫与高朋，直接沿河而上寻到了高朋所说的那一伙人。 蛟龙浑身是宝，要将其肢解扒皮是件费功夫的活，不仅工作量大，而且必须细致，一旦有所损坏便会价值大跌，所以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完成。 河岸滩上两名修士正在解剖蛟尸，还有两人坐在一旁燃起篝火烤肉。 篝火的一旁，弓身侧躺着一个浑身血污的人，一动不动生死不知，白丁猜测那即是高朋想要营救的人。 至于其他人的尸体，白丁没有瞧着，兴许是丢进河中喂了王八。 很明显林枫他们还未动手，这让白丁稍微安心了点，至少赶上了，暂且隐匿身形，一会儿动起手伺机而动，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时间慢慢过去，剖蛟与吃肉的人换了班，到最后全都享用完火烤蛟肉也没见林枫与高朋现身，一帮人聚在一起像是商议什么，白丁怕被发现不敢靠太近，所以也不知道这些人谈话内容。 商议过后，一人将地上躺着的血人拖至河边，抽出长刀，看样子准备杀人抛尸。 终于河对岸高草丛中冲出一人，大声喊叫：“快放开我三哥！” “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捉刀人嗤笑道，“想要我放开他也不是不可以，把东西交出来。” 跑出来的自然是高朋，他犹豫一会儿回答道：“东西不在我身上，你放了我三哥我就带你们去取。” 白丁微微皱眉，这高朋果然有所隐瞒，这些人对他们四兄弟出手原因绝不是他所说的那么简单，至于是什么东西白丁不想深究，只要林枫没危险，白丁就不打算现身。 又有一个长须男子走到高朋三哥身侧，说道：“小高，你师父和两位师兄都死了，现在只剩下你和这个半死不活的废物，你还守着那件东西有什么用？听勇哥一句劝，把东西老老实实交出来，我贺智勇做主，放你们俩一条生路。” 这个自称贺智勇的长须男人说出的话似乎打动了高朋，他思忖片刻后答道：“你们先放了我三哥。” “你三哥这个样子，我们放不放都没区别。” 贺智勇给提着人的伙计打个眼色，那人便将人抛死狗一样丢在江边滩涂上。 “他人就在这里，现在还有一口气在，你若是再磨磨蹭蹭，恐怕等会儿神仙来了也救不回他的命。” 高朋连呼喊了几声三哥，地上那人终于哼了两声。 见他三哥还有气，高明像是松了口气，“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到时候你拿了东西出尔反尔，不仅东西没了，我与三哥的命也一样没了。” “那你想怎么样？” 高朋思考一会儿，说道：“你们先喂我三哥一颗回春丹，然后让他坐上木筏顺流而下，等三哥漂远了，我再带你们去取东西。” 贺智勇笑了笑，取出一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正要喂给地上的三哥，高朋突然叫道：“等等，这颗你自己先吃。” 贺智勇面露不耐烦之色，将丹药丢进口中吞咽，然后张大口吐了吐舌头，表明自己已经吞了下去。 “我不骗你，你最好也别骗我，不然我要你生不如死。” 贺智勇一边说一边又倒出一颗药喂三哥服下，然后按高朋的要求把三哥丢上竹筏，让他顺水漂流离去。 待竹筏消失在视野尽头，贺智勇道：“全都按你要求的做了，现在你该带我们去了吧。” “随我来！”高朋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杨毅随我走，赵鼎、王雄留下。”贺智勇急速交代一声，便追了过去。 等人离开，留下的二人相互对视一眼。 “还是我去吧。” 这人说着便御剑沿江而下，去追竹筏，白丁想了想，悄悄尾随这人跟了上去...... 以江水的流速，竹筏根本漂不出多远，对于能够御剑飞行的修士而言，这点距离很快就能追上。 眼看这人即将登上竹筏，突然一道橙色剑气从河岸杀出，把他整个人击沉水底。 林枫窜出来，把竹筏上的三哥抱起，跳到岸边。 “你怎么样？” 受伤的三哥重伤未愈，答不出话。 林枫看了看，又喂他服下一颗丹药，然后把人放在岸边密林中。 “你先在这儿等着，过会再来接你。” 说完便火急火燎地离开。 白丁远远目睹一切并未现身，等林枫离开才潜入水底，把她击沉之人提出水面。 这个人还没死，身上甚至没有伤口，但是昏迷不醒，心跳极为缓慢，呼吸近乎停滞，陷入假死状态。 白丁摇头叹了口气，一刀结束了这人性命，尸体丢入河中，然后追着林枫而去。 ...... 高朋的计划并不复杂，贺智勇几人肯定不会全部追他，他引开几人后，余下的人就由林枫击破，至于让三哥漂流并不指望就此逃脱，也只是为了更加顺利地分开对方。 “你逃不掉的！” 贺智勇的飞剑击伤了高朋左腿，像看待垂死的猎物一般不疾不徐地走向在地上挣扎的高朋。 叫杨毅的男人也跟了上来，嗤笑道：“你不是要带路吗？跑这么快做什么？” 高朋坐起身，佯装镇定道：“我不是正给你们带路吗，你打伤我做什么？” 贺智勇不屑冷笑道：“别装了，我只怕你不现身。就你一身的伤，灵力也所剩无几，你出现了我还能让你逃掉？先前只不过配合你玩玩，想看看你到底能玩什么花样。” 杨毅把剑架在高朋脖子上，“把东西交出来！” 高朋头冒冷汗道：“我......我说了，东西不在我身上。” 贺智勇捋着自己顺滑黑亮的颌下长须，自信满满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老实，不说没有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这是我的独门秘药跗骨销魂散，迄今为止我还没有见过一个能熬过半炷香时间的真汉子，今天就让你尝尝滋味。” 贺智勇掐开高朋的嘴，正准备用药，突然旁侧射出两道橙色剑气。 贺智勇似是早有防备，大袖一挥，一个八卦镜飞出迎风而长，像一堵墙一样拦住突袭而来的剑气。 “我就奇怪你哪来的胆子，看来是找着了帮手。” 贺智勇把药倒入高朋口中，然后转头笑眯眯望向走出来的林枫，笑道：“不错哟，还知道找个美人孝敬你勇哥。” 林枫美目一寒，手持锦绣遥指，“你喂了他什么，快放了他！” 贺智勇坏笑道：“美人你别急，等会哥哥也喂你尝尝滋味。” 杨毅丢了抽搐痉挛的高朋，提剑走到贺智勇身边，“勇哥你可得怜香惜玉点，让兄弟也尝尝甜头。” “嘿嘿，你放心，勇哥我喜欢走旱路，水路留给你。” 面对二人肆无忌惮的污言秽语，林枫怒道：“无耻之徒，看剑！” 第239章 全喂给他 小说话本里常常有这样的情节，恶匪不知死活说着污秽不堪的脏话，伸张正义的女侠悍然出手，杀得恶人屁滚尿流，跪地求饶，而得救的苦主在一旁感恩戴德。 但现实不是这样子，真正无脑自大的人没有那么多，特别是在这样一场相差不大的对决中。 贺智勇与杨毅一唱一和并不是轻视林枫，相反是出于谨慎和重视。 他们之所以言语猥亵，只是为了激怒对手。 愤怒固然能让人变得勇猛，但也会让人失去理智，露出破绽，而这些破绽往往是致命的。 林枫出手就是她苦练已久的大杀技锦绣未央，五光十色的剑气从她那把华丽的锦绣佩剑中源源不断射出，交织在一起，剑如其名，仿佛真是一幅精美艳丽的丝绣绢绸。 这张锦绣丝绢卷曲，如同收拢的锦缎连带将贺智勇与杨毅一起卷了进去...... 偷偷跟来的白丁选择按兵不动，他相信对面的二人不会如此轻易被林枫制服，万一情况有变，一个隐藏起来的援手比摆在明面上的助力要更有作用。 贺智勇与杨毅脸上虽然流露出震惊神色，但手底下的行动却并未慌乱，两人协力操控八卦镜高悬头顶，垂下的光幕将周身牢牢护住。 交织的剑气完全吞没两人，像是一个彩色的巨茧。 林枫趁机忙跑到高朋身旁，查看状况。 高朋的脸因为痛苦完全扭曲，连发出的声音都变得尖锐，只听他不停哀求：“杀了我！杀了我！........” 林枫束手无策，“你坚持一下，等我制服了他们替你找来解药。” 可事情并没有按林枫的剧本发展，巨茧不断颤动扭曲，剑气缕缕消融，不一会儿贺智勇与杨毅便破茧而出。 “小妮子好大的胃口，居然想要一次吞掉咱哥俩。”脱困的杨毅举剑笑道。 贺智勇将八卦镜收入掌中，冷哼道：“老办法，我守你攻，尽快将她拿下！” 两人一守一攻，配合得当，显然是长期合作锻炼出来的默契，林枫陷入苦战...... 林枫告诉过白丁，她的佩剑叫锦绣，剑中寄生剑灵，剑灵也叫锦绣，她的功法就是剑灵锦绣所教。 能诞生出高灵智的器灵，锦绣已经脱离了一般法器的范畴，属于天品法器，可以称之为法宝。 可惜林枫修为太低，完全不能发挥出锦绣应有的威力，刚才一击看似华丽，实则虚有其表，不然足可以把贺、杨二人一击秒杀。 林枫算是勉强踏入凝气九层，比对面八层的贺智勇和七层的杨毅确实要强一些，但妄图一击拿下两人过于贪心，白白耗费大量灵力却无功而返。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枫灵力急剧消耗，却迟迟不能拿下对手，心中开始焦急，加上高朋在一旁鬼哭狼嚎地惨叫，更让林枫难以全神贯注。 “美人你可要加把劲了，高朋吃了我的跗骨销魂散，再拖下去只怕骨头都要化了。” 贺智勇看出林枫焦躁，故意拿话激她。 “闭嘴！未央八式~缚！”林枫猛地一催灵力，剑气像烟花一样四散张开，把杨毅的飞剑吞没。 杨毅面色一变，赶忙掐诀念咒，他那把三尺青锋居然瞬间涨大，化为一柄三丈来长的巨剑，巨剑剑身旋转，意图挣脱束缚。 林枫趁机又挥出两道剑气直斩杨毅本体，贺智勇忙操控八卦镜，用镜光罩住杨毅。 林枫等的就是这个时候，锦绣剑离体射出，直刺毫无防备的贺智勇。 “终于来了。”贺智勇大笑一声，“下坎上兑，泽上无水，困！” 只见贺智勇身前光芒大作，形成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图，林枫的锦绣穿过阵图之后居然消失不见。 林枫面色大变，掐诀唤剑竟然毫无反应。 贺智勇得意笑道：“你要是只用剑气我还真不好办，现在收了你的宝贝飞剑，我看你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那一边杨毅的巨剑也摆脱剑气束缚，朝着林枫劈下。 林枫连忙翻滚躲闪，地面被巨剑劈出一道深沟，土石飞扬。 “怎么样，哥哥的东西大不大，猛不猛，厉不厉......害......” 杨毅本欲出言调戏，可一柄青色飞剑如同闪电一般穿透了他的后胸，然后如铁筷插豆腐一样没入后方山壁。 杨毅的胸口开出碗大一个窟窿，原本位置上的心脏不翼而飞，迟来的剑风从窟窿里吹过呜呜作响...... 白丁观战已经看出这个杨毅没有什么防御本领，全仗贺智勇保护。 也因为如此，杨毅可以把全部精力投入操控他那把可大可小的飞剑，才能对林枫造成极大的威胁压迫。 修为低，防御弱，且放松戒备，偷袭得手的成功性相比贺智勇要高得多，因此白丁选择杨毅为目标全力掷出的天青剑。 杨毅已经说完他人生最后一句话，不明就里的死去。 贺智勇大惊，先以八卦镜护住自己，这才转头，正看见高速冲上来的一个半人半兽怪物。 “何方妖孽！” 贺智勇大喝一声，手持八卦镜朝着异化的白丁射出一道光线。 白丁变向闪躲，贺智勇依依不饶，连续激发光线不断追击白丁，逼得白丁只能暂时放弃靠近贺智勇的想法。 贺智勇暂停对白丁的攻击，扭身又射出几道光线，逼退想要偷袭的林枫。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贺智勇面色严峻，一边后退一边眼珠子来回瞟过白丁与林枫二人，心知以一敌二难有胜算，跃起身就要御物飞遁。 可他刚刚踏上半空中的八卦镜，八卦镜突然爆裂，被困的锦绣剑从他两股之间刺入，头顶冒出，飞回林枫手中。 贺智勇的尸体连同破破烂烂的八卦镜一同落在地上，死不瞑目。 “谁要你来帮忙的，我自己能对付。” 林枫抛下一句怄气的话，就忙上前在贺智勇尸身上搜寻解药。 “我......是我多事了，没能让林仙子大发神威。”白丁翻了个白眼，转身去山壁中抠他的天青剑。 林枫嗔道：“先别急着拣你的破剑，快来帮忙看看，哪个才是解药。” 白丁抽了剑回来，看着摊了一地的大大小小瓶瓶罐罐，皱眉道：“这.......我也分不清啊。” “那怎么办？” 林枫焦急地看了眼还在地上哀嚎的高朋。 “这应该是一种慢性毒药，不会立刻让人死亡，但是会不停地折磨中毒者。”白丁蹲下来，捡了个瓶子拿起闻闻，“这是小妙还丹，一般用毒的人通常会将毒药与解药分开收纳，避免着急的时候弄错。” “那到底是哪个？” “不知道。”白丁耸耸肩，“不如把和妙还丹放在一起的药全喂给他吃吧。” 第240章 麻烦 人体自有一套保护机制，过度的刺激会让人暂时失去知觉甚至晕厥。 如果这套机制失效，那就意味着必须时时刻刻忍受这种痛苦。 高朋就处于这种状态，他曾哀求死亡作为解脱，相比之下滥用药物的副作用不值一提。 林枫还在征求他的意见时，白丁已经一股脑把药给灌了下去，还用灵力促进药力尽快起效，缓解高朋的痛苦。 幸运的是白丁赌对了，这里面真的有解药，高明暂时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但也仅此而已，白丁遗憾地朝林枫摇摇头：“太晚了，最长也不过再活个三五日。” 高朋刚从非人的折磨中出来，一身汗像是水里才捞出来，精神恍惚，浑身瘫软，对于白丁说的话置若罔闻，双眼无神地望着天发呆。 林枫沉默了一会，说道：“带他去见他的三哥吧。” ...... 丹药起了效，树林中高朋的三哥已醒，虽然仍旧虚弱，但是可以开口说话。 当他看见同样奄奄一息的高朋，激动地想要站起来，可身体不支持他的想法。 “老四！老四！......他怎么了？” 林枫解释道：“他吃了贺智勇的跗骨销魂散，虽然服过解药，可是太晚了……抱歉，我没能救到他。” 白丁把高朋放下，高朋看见他三哥终于找回了魂，两个重伤的男人抱头痛哭起来。 林枫与白丁知趣地走开，让哥俩私下说几句话。 …… “还有一个麻烦没解决。”白丁说。 “什么麻烦？” “他们还有一个人活着，必须杀光，否则后患无穷。” 林枫显然不赞同，“我们已经救出高朋的三哥，不必要再去杀那个人。” 白丁叹道：“如果你不想全家人都被三仙岭那帮疯狗咬死，就和我一起去杀了他。” “他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以防万一，还是杀了更安全。”白丁顿了顿又道，“你在河上放掉的那个我也帮你解决了。” “你那个时候就躲在一旁？”林枫有些惊讶，“你杀了他？” “对，你或许想放他一条生路，但这实在太愚蠢了。” 林枫不服，反问道：“我们这样随意杀戮和他们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我们与他们没有区别，只是立场不同而已，既然你铁了心要管这件事，那他们就是必须赶尽杀绝的敌人。” 白丁这两年没少听师姐说教，万万没想到今天会轮到自己向别人说教。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你眼中十恶不赦的坏人在另一部分人眼中可能是好丈夫、好兄弟、好父亲，你自以为是的正义行为也可能伤害了许多无辜的人，你的善恶标准仅仅基于自己的立场罢了。” 林枫看起来并不能接受白丁的观点，但是也无法完全否认白丁的话，正在思考之际白丁已经抽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你在这儿看着他们，我去解决麻烦。” ...... 剩下的这人叫赵鼎。 赵鼎见王雄迟迟不归，知道出了岔子，沿江而下寻人去了。 白丁扑了个空，江边只留下蛟的残躯，值钱部位都被带走，剩下大量血肉引来不少山间野兽。 蛟与龙属于近亲，也被世人称为蛟龙。 传说蛟修炼到一定境界便会“走蛟”，即沿江河顺流而下入海化龙，民间某些地区会在桥下悬剑，说是能够避免走蛟伤害桥梁。 白丁想了想，赵鼎应该还会回来，等着与贺智勇、杨毅汇合，不如就在这里埋伏。 只是河滩平坦开阔，没有太好的藏身之所，环视一圈最后白丁看中了蛟的尸体。 刚准备钻进蛟腹，身后突然来人问道：“其他人呢？” 白丁转身看到降下飞剑之人，微微错愕，对面同样有些意外。 “小子，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何大仙的弟子鹰钩鼻，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白丁认识这张脸，鹰钩鼻至少也是筑基中期修士，白丁就算和林枫联手也没有半分胜算。 “我......路过，看到这里有只蛟的尸体就好奇看看。” 鹰钩鼻男人似笑非笑，“哦，这么巧？我手下人先前传讯唤我过来，你有看见他们吗？” “没有，我也是刚到，兴许是走开了。”白丁行礼，“既然前辈在这里有事，我就不打搅前辈，白丁先走一步，师姐她还在等我。” 听见白丁说师姐，鹰钩鼻稍稍犹豫一瞬。 伸手拦住白丁，笑道：“相逢便是缘，潜龙湖一别你我也有几年没见了吧，我师父对你可是印象深刻，说你前途无量，不如留下来陪老哥聊聊这几年的发展。” “可我怕师姐等得太久不高兴。” “无妨，要不你给师姐传个信，请她一起过来品尝蛟肉，我也好认识认识。” 白丁思忖，这鹰钩鼻终究还是顾忌自己的师门，有所怀疑却不敢立刻动手，坚持要走只会加深对方的疑虑。 反正那离开的人就算回来也不认识自己，到时候撇清关系就是。 “那好吧，叨扰前辈了。” ...... 两人表面上和和气气地吃肉喝酒，称兄道弟，倒真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好友。 鹰钩鼻说他叫林奕含，是何大仙的三弟子，没什么本事只能替师父鞍前马后做些杂活累活，说三仙岭门内竞争激烈，门规严苛，办事稍有不力就会遭受严厉惩罚，日子不好过啊。 白丁说林哥你谦虚了，能常伴何大仙左右那是师父赏识你，将来必定委以重任。 林奕含喝了一大口酒，摇头又是一阵诉苦，说这一趟有个重要任务，绝对不能出差池，否则师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白丁听明白了，这是在给自己施压。 至于林奕含说的重要任务，可能涉及贺智勇他们寻找的那个东西。 “林哥精明能干，这点小事一定能办妥。” 林奕含呵呵笑了两声，问道：“我们都坐了一阵了，你师姐怎么还不来？” “林哥你别急，你手下人不也还没回来嘛。” 林奕含面色一冷，起身道：“只怕他们回不来了。” “不会吧，难道出了什么意外？要不林哥你去找找他们？” 林奕含搂住白丁冷笑道：“刚才说了那么多你硬是一点没听进去啊，这件事办砸了你林哥脑袋可就保不住了，你要是知道什么现在就说清楚，不然可别怪林哥不客气了。” “林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还知道吗？”林奕含丢了酒杯，把白丁摁住，“他们四人是不是被你害了？” “林哥你放手，我这点微末本事怎么可能杀得了你手下人。” “你一定还有帮手在，就是你师姐对不对？”林奕含自以为看透一切，“想不到你们紫气门也看上了那件东西，既然如此，就拿你这条命跟你师姐谈条件。” 白丁苦着脸道：“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有人朝这边狂奔而来。 林奕含远远瞥见，皱眉自语道：“赵鼎！？” 白丁拍着林奕含摁住自己的手说:“林哥，你手下这不是回来了嘛，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你一问便知。” 林奕含将信将疑松开了手。 白丁正思考等会要怎么辩解，突然瞧见赵鼎后方还有人在追，那五光十色的剑气除了林枫还会有谁....... 第241章 九霄神雷 白丁想要解决一个小麻烦，事与愿违，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赵鼎看见救星，跑得更快了，口中大呼：“林堂主救我！” 林奕含按了一下白丁肩膀，“老实在这里等我。” 说着迎着赵鼎冲了上去，扒拉开赵鼎抬手一掌击出，林枫那花花绿绿的剑气游丝就像风中的败絮一样吹得无影无踪...... “你是什么人，胆敢对我三仙岭修士出手！” 林枫在十几丈外停下，没有立刻回答。 她看见两人后方的白丁，无处安放的正义感上头，居然敢对着筑基修士林奕含叫板道：“快放了我朋友！” “你朋友？”林奕含摸了摸自己颇为满意的鹰钩鼻，回身指着白丁问，“你是说我白老弟吗？” 白丁倒是希望林枫转身就逃，可刚刚林奕含借拍肩的动作打了两道灵力入体，现在动不了，说不得，只能瞪着眼看着干着急。 林枫面露喜色，“你叫他白老弟？你也是白丁的朋友？” 林奕含笑道：“当然，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你和我这手下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坐下来说清楚。” 赵鼎听了忙要辩解，“堂主......” 被林奕含一个眼神吓得嘴边的话缩了回去。 林枫面带笑意上前，“你这手下想要对两个重伤之人下手，恰巧被我撞见，出手阻拦动上了手。” “哦？赵鼎？” “禀报堂主，那两人是高朋和郭聪......小心！”赵鼎突然惊呼起来...... 林奕含没打算放过林枫，但是动手之前想摸清楚林枫的来路，心里也好有个底。 毕竟林枫无论样貌、功法，还是手上那柄一眼不菲的法剑都不寻常，似乎大有来头。 杀人灭口没问题，但连对方身后有什么背景都不清楚，就有些鲁莽草率，不是他林奕含的作风。 正好对面傻乎乎的像是个刚刚下山不谙世事的雏儿，不如先稳住套几句话。 一个凝气期修士而已，翻不了天。 可林奕含打错了算盘，姓林的本家妹子没有他想的那么傻白甜，靠近之后突然暴起发难，又是一手锦绣未央把二人包成粽子，匆匆抱起白丁就御剑而逃...... 白丁的双丹田这会儿发挥了优势，虽然被外来的灵力封了几条重要经脉，但那是针对下丹田，林奕含想不到，白丁能以中丹田为枢纽，调动灵力引导分化他打入的灵力，半柱香时间就恢复了自由。 白丁说：“放我下去，你带着我肯定逃不掉。” 林枫额头都是汗，刚才偷袭争取来的一点时间拉开的距离已经所剩无几，身后林奕含与赵鼎紧追不舍，越来越近。 “不，要逃一起逃，要战一起战。”林枫倔强地摇头。 怀中被公主抱的白丁掐住林枫的藕臂，说道：“你本来就没他速度快，带上我更慢，下方是树林可以发挥我的遁术，我们分头逃才有希望。” 林枫还想拒绝，白丁已经强行从林枫怀中挣脱，一边下坠一边叫道：“你往金沙镇方向跑，师姐应该快到了！” ...... 林奕含满脸怒容，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妮子给耍了，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引以为傲的高挺鹰钩鼻鼻梁上还留着剑气割伤的划痕。 已经不远了，就在前方，再有半柱香就能追上二人。 到时候管你什么家世背景都要让你好看，好教你知道我林奕含的雷霆手段！ 心中暗暗发狠的时候，突然就看见白丁从林枫怀中掉了下去，落入树林中。 没有白丁拖累，林枫担子一轻，脚下锦绣的速度又快上两成。 筑基当然比凝气御剑飞行速度快，但这也和法器的品质有关，林奕含脚下的飞剑品质一般，如今已达极限，再怎么催动也就这么快。 而林枫脚下那把就不一样，节省灵力不说速度还贼快，林奕含看得眼热，心中更加认定林枫大有来头。 既然已经撕破脸动起手，那就只有辣手摧花，毁尸灭迹，到时候对方身上的好东西全是自己的...... “赵鼎，你去对付白丁，那女的交给我。” 赵鼎得令，正准备降下飞剑捉拿白丁，突然就看见从树林里射出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碎石块。 白丁抛出的石块势大力沉，像是一颗颗炮弹，威力不俗。 但这威胁不到赵鼎，石头不是飞剑，离手就不能再操控变向，轨迹恒定，且隔着这么远距离，赵鼎有充裕的时间闪避。 “哼，小孩子玩意。” 赵鼎冷哼一声，穿花蝴蝶一般在碎石雨中飞舞，身形说不尽的洒脱风流，稳稳落地。 落地之后举目四望，居然没有瞧见白丁，神识范围内也捕捉不到。 “你以为藏得住？” 赵鼎两手一摊，飞剑绕着身体画圆旋转，随着他移动，周身数丈之内的草木全都被剑气碾为齑粉。 白丁从一棵即将被绞碎的大树中分离出来，暴露在赵鼎眼皮子底下。 “看你往哪儿躲！” 赵鼎两手一合，指尖对着白丁，围绕身边的剑影一股脑射向白丁。 白丁忙祭出玄龟盾，一阵噼啪乱响之后，除了身后几棵古木，身周被剑光夷为一片扇形平地。 “龟壳倒是很硬，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有办法吗？” 赵鼎冷笑一声，口中念念有词：“九霄雷尊，助我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与此同时，白丁从盾牌后方扔出一颗明亮的珠子，正好砸在赵鼎探出的剑尖上。 那明亮的珠子碰上闪耀着雷光的剑尖，立刻爆发出强大的能量，一个半球状青兰色光团吞没赵鼎，在耀眼的光芒中赵鼎的身躯瞬间化为乌有。 巨响与冲击波把白丁逼退数步，当他挪开玄龟盾，赵鼎原先所在的位置只留下一个冒着焦烟的数丈深坑，坑底还有一柄闪烁电弧的焦黑长剑。 头顶上突然聚拢的阴云来的快，散的也快，当即烟消云散。 “看来你的神雷还没有陈玉郎给我的霹雳子好用。” 白丁嘲讽一句，便转身追向林枫逃跑的方向...... 第242章 在此一举 林枫经过连番恶战，又御剑飞行这么久，体内的灵力已经见底。 分金岭近在眼前，只要翻过这座山岭就到了金沙镇，不说白丁的师姐会不会在镇上，至少当着那么多人面，林奕含不敢轻易动手。 林枫并不蠢，林奕含见面就问自己身份，说明还是有所顾忌。 在镇上那种公开场合动手，上百只眼睛盯着，他总不能丧心病狂地把人全部杀光灭口。 可她实在坚持不下去，被迫在分金岭山腰上落了下来。 “跑啊，怎么不跑了？” 林奕含停在半空中，俯视着面色潮红的林枫，脸上露出残忍的微笑。 他摸着自己鼻梁上的伤口，冷冷道：“居然敢弄破我英俊的脸，我要好好回报你才行。” 林枫抬起头，喘息道：“你敢动我，白丁绝对不会放过你。” 林奕含哈哈大笑，“白丁那小子现在说不定被赵鼎劈成渣了，你就别指望他了。再说，就算他侥幸活下来，难道我会怕他？” “他还有师兄师姐，师父，难道你都不怕？” “哼，我们三仙岭行事，何曾怕过谁！” 林奕含不过是吹牛罢了，要是他杀了白丁的消息走漏出去，只怕是要远遁他境避祸去了，师父何大仙可不会为了保他得罪如日中天的紫气门。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在南境就没见过有你这样的功法，甚至听都没听说过。”林奕含把林枫踹翻，一只脚踏在林枫的胸口上。 林枫挥动锦绣砍向林奕含的小腿，林奕含长剑一挑，便把锦绣挑飞出去。 “还不老实！” 林奕含打入几道灵力，封住了林枫的行动。 “你要是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呸！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林奕含冷笑着摇了摇头，收回踏在林枫胸口的脚，走过去捡起跌落的锦绣宝剑，双眼放光，啧啧赞道：“好东西。” 两尺多长的剑身上密布复杂的纹路，美如织锦，利若寒星，稍稍注入灵力便逸散出无数如丝般的剑气，随心所动。 手下人死便死，光是得到这把剑就回本了。 就在林奕含爱不释手之际，剑柄端部的宝石亮起，宝剑竟然自己反跳起来，剑身砍向林奕含的喉咙。 林奕含急忙上身后仰，宝剑没有砍中他的脖子，而是贴着面颊划过，把凸起的鹰钩鼻前端削去一大块，鹰钩鼻瞬间变成了猪鼻头。 “啊~” 林奕含惨叫一声，赶忙双手握紧锦绣，咬破舌尖，混着鼻头流下的鲜血一起喷出，将绚丽的剑身喷上一层血红。 “献吾之血，融吾之魂，号令鬼魄，莫敢不从，封！封！封！” 随着林奕含念完咒，剑身附着上一层薄薄的血雾，颤抖挣扎的锦绣安静下来，剑柄上的宝石也随之黯淡。 林奕含鼻子被削，不怒反喜，“竟然还有剑灵，哈哈……哈哈哈！” 拥有自主意识的剑灵可不是一般的天品法宝，以林奕含的身份只听说过，根本没机会见到，那可是天品法器中的佼佼者，甚至是能够登上仙兵榜的存在。 激动的林奕含忙将锦绣归鞘，他以血炼之法暂时压住了剑中器灵，想要抹去林枫的印记，让剑灵重新认主还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 “小贱人，你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 林奕含丝毫不在意鼻头上不断滴淌的血水，手握锦绣走回林枫身边，两眼放光地望着林枫，像是看着美味的食物，恨不得一口吞进肚子。 “你身上还有什么好东西，全都给我交出来。” 不等林枫开口，他就已经蹲下身把林枫里里外外扒了个干净，却再也搜不出别的值钱法器，只是林枫胸前的彩玉吊坠引起他的注意。 一把拽断红绳，仔细打量。 玉佩正面是就着玉石本色纹理雕琢的多彩凤凰，背面刻有四字“彩金林枫”。 “原来你来自彩金城？林枫.......林家？” 林奕含有些迷糊，彩玉是西南特产，那边最大的城市就是彩金城，但印象中彩金城一带好像没有什么出名的修仙门派或者修仙家族。 林枫紧闭着眼，一言不发，羞耻和愤怒让她僵硬的身躯微微战抖。 山林间的冷风吹过无所遮拦的胴体，刺激着皮肤上的绒毛竖起，泛出淡粉色泽。 林奕含咽了口唾沫，伸出染血的粗糙大手在林枫洁白的身体上留下一块块血红的污斑...... “妈的！可惜了，现在不是时候，便宜你这个小贱人了。” 林奕含站直身，揉了揉感觉发紧的裤裆，又将脚踏上林枫的胸膛，拧动脚腕用肮脏的鞋底粗暴地蹂躏几下，啐出一口唾沫。 “给老子去死吧！” ....... 白丁抬头看了眼分金岭，这座山算不上太高，但也不矮，如果两人要御剑翻过山头，自己在山脚不可能看不见。 以刚才两人展现出的速度判断，这会儿应该还没那么快就过了岭。 白丁预感有些不妙，林枫八成被林奕含给捉住了。 斜阳余晖照在层林上，分金岭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膜，风吹着树叶轻轻摇晃，一幅大同景象看不出哪里有差别。 他们到底会在哪儿？白丁运起望气术，暗自焦急。 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夕阳美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流动的黑白山水灵力图画，灵力在山水间来回交换流淌，一如水墨画中的焦、浓、重、淡、清，分出许多不同的层次。 在半山位置，白丁终于看到了一点不协调，就像流畅的灰白渐变中溅上了一个微小的墨点，那是灵力过于集中造成的异象。 修士自成天地，体纳灵力，与山川自然的灵力密度截然不同。 白丁不再犹豫，迅速朝着那个点追了过去。 赶到的时候，林奕含正在对林枫上下其手实施猥亵。 白丁压住心头愤怒，尽可能让心静下来，唯有心静，才能发挥出遁术的隐匿功效，否则就会被对方神识所察觉。 不知道是林奕含精虫上脑放松了警惕，还是师姐这两年的训练卓有成效，白丁成功悄悄接近到林奕含的六丈之外。 无法御剑的劣势此刻放大出来，这个距离如果全靠投掷，无法像飞剑一样做到秒发，而且唯有笔直一条线路，以林奕含的修为很可能反应过来避开。 但若是继续靠近，又很可能被其发现。 犹豫不决之际，林奕含骂骂咧咧站起来，脚踏在林枫的身体上准备动手杀人。 白丁别无选择，从树木中出来，左手天青右手逆鳞，两把武器同时掷了出去。 成败生死在此一举。 第243章 什么鸟没见过 白丁从木遁脱离的一瞬，林奕含便有了感应。 他头也没回，飞剑绕行背后，砰砰两声击飞了白丁抛掷出来的飞剑。 白丁早料到会是这个情况，完成投掷后立即又取出杀死王永得到的战利品—晶尾鞭。 晶尾鞭抽过去，林奕含的飞剑砍上长鞭，柔韧的长鞭没有被砍断，鞭尾绕了几个圈把剑身缠住。 白丁双手握住鞭子手柄，奋力一甩。将飞剑甩出去。 人趁机飞扑上，把林奕含扑倒在地。 两人抱团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白丁祭出玄龟盾，像是一个乌龟壳把自己和林奕含盖住。 林奕含已经是筑基期修士，飞剑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远胜白丁，白丁唯一取胜的办法就是贴身肉搏，利用自己肉身上的优势压倒林奕含。 飞剑在外面猛烈撞击玄龟盾，可玄龟盾硬度惊人，林奕含的飞剑一时半会儿刺不进来。 “你这个畜生！”林奕含怒骂道。 白丁压住林奕含，双手死死箍住他的上身与双臂，没有回应林奕含的怒骂。 因为白丁的嘴有更重要的用处，张开大口露出锋利的尖牙，一口咬向林奕含的喉咙。 林奕含忙把头一偏，脖子还是被白丁咬去小半边，只咬断了一侧的颈动脉，还没咬到气管，鲜血咕咚咕咚往外冒。 白丁正准备再咬，突然感觉腰间剧烈一疼，身子一僵，第二口没能立刻咬下去。 林奕含张开口，灵力由口中吐出，化作利剑射向白丁头颅。 白丁没想到林奕含还有这一招，急忙拧头躲避，同时抽出一只手把林奕含的头摁向一侧。 这样一来，白丁虽然躲开林奕含的口吐剑气，但林奕含的手也因此脱困。 林奕含一掌拍出，白丁就感觉一股不可匹敌的力量撞在自己胸口，连人带盾牌一起掀飞出去。 半空中的白丁急忙召出老爷爷，启用自动防御。 事实证明白丁的举措是正确的，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巨响，玄龟盾猛烈地摇晃了几下，白丁也得以安全落地。 不过也仅仅是捡回半条命，白丁吃了林奕含这一掌，加上先前腰间中的一掌，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躺在地上勉强坐起来，立刻哇出一大滩淤血。 林奕含暂时收了飞剑，没有立刻追击。 灵力封了受伤动脉，捂着脖子，冷冷站在对面盯着白丁。 “想不到一时大意，被你这个畜生伤到这种地步。” 白丁捂着胸口，艰难地说：“放过我们，我就告诉你你要找的东西在哪。” 林奕含自觉胜券在握，一边用布条缠着脖子，一边冷笑道：“你们果然是在打那东西的主意，不过你骗不了我，先前来的路上赵鼎已经向我汇报过，高朋与郭聪没死，等我料理完你们再去找他们俩要。” “等等！”白丁忙叫道，“你不知道他们现在藏在哪。” “我自己会去找，用不着你们。”林奕含包扎完脖子，缓缓活动了一下头颅，当即疼得龇牙咧嘴倒吸冷气，“若不是我精通摩云掌，今天还真被你得逞了，说什么也留你不得！” 林奕含两指一摇，飞剑就再次攻向白丁，而他本人缓步走向地上的林枫，准备一并结果了林枫的性命。 白丁有玄龟盾保护，勉强还能支撑一会儿，但此刻的林枫毫无自保之力。 “师姐，你终于来了！” 白丁欣喜地望向天空，大叫出声。 林奕含闻声一惊，忙抬头张望，可灰暗的天空除了几朵阴云和西方的长庚星，哪有什么师姐的踪影。 等他回过头，白丁已经抱起林枫一同躲在玄龟盾的防护下。 “你以为还有活路？我这就送你们俩一起去死！” 林奕含又被白丁耍了一道，怒从心起，抬手就是全力一掌。 含怒一击的威能非同小可，白丁与林枫就像是风暴中的落叶，那块玄龟盾根本不足以保证安全，一起被掌力击飞出去。 怀抱林枫柔软的香肢，白丁却无暇享受怀中旖旎。 也不知道倒飞出多远，撞断了多少树木，两人才重重摔落在地，滑行数丈才停住。 白丁忍不住又吐了两口血，林枫倒是没大事，红红的眼眶落下几滴泪水，滴在白丁微陷的胸口。 还来不及喘息，林奕含的飞剑又到了。 老爷爷显然跟不上对面的神识速度，操控盾牌只能尽可能保护要害，白丁被飞剑洞穿了肩腿，林枫也受了轻伤。 “这一掌就送你们上路，好歹有佳人相伴，黄泉路上不孤单，林哥我待你不薄了。” 白丁仰面望天，黑色的夜空中忽现一个明亮的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师姐？”白丁有气无力地自问了一声。 声音虽小，林奕含却听到了，他讥讽道：“还来这一招，你当我傻啊！” 话音刚落，林奕含就被一道丈余的光柱笼罩，身体瞬间汽化什么都没有留下。 光柱消失，半空中响起师姐何美凰的声音：“傻小子，老娘这两年都白教了？硬是蠢到拿鸡蛋去碰石头！” ...... 林奕含本不至于被师姐一招秒杀，可他实在太自信，认定白丁在骗他，等察觉的时候为时已晚。 当然何美凰这一手也很高明，光热凝而不散，能射出上百丈远，转瞬即至。 白丁躺在金沙镇医馆的床上，除了眼珠子还能转，身子一动也不能动。 林枫倒是没太重的伤，换了身干净衣服守在床边，眼睛有些发红发肿，显然是大哭过一场。 谢德明在一旁说：“枫儿已经把事情和我说了，这次多亏有你在，枫儿才能平安回来。” “没......没事。” 过了鸡血时间，白丁半天才勉强说出几个字。 何美凰嗤笑道：“行啊，小白也学会英雄救美了，只可惜本事不够，差点把命给搭进去。” 林枫低下头道：“都是我不好，才害你陷入险境。” 谢德明叹了一声，按着林枫肩头安慰道：“还好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你以后可得吸取教训，不能再这么鲁莽了。” 林枫点了点头。 “你也受了伤，去歇息吧，白丁我另外安排人照顾便是。” 谢德明心疼自家外甥女，开口劝道。 林枫摇头，“不，让我来照顾他。” 何美凰嗤笑一声，“那好啊，等会他要拉屎窝尿，你也端好盆给接着咯。” 师姐的话虽然粗鄙了些，但也是实情，白丁现在动不得，可不是需要人做这些脏活儿。 林枫听了脸一红，答不上话。 倒不是嫌脏，就是不好意思，一黄花大闺女也没这样伺候过男人。 “行了，你们都散了吧，让他休息。”何美凰做主道，“我找了镇上的老妈子来，用不着你们。” “师姐......能不能.......” “你闭嘴！”何美凰喝停白丁，扯着嘴角坏笑道，“人家刘妈都多大年纪了，什么样的鸟没见过，你还害什么臊呀！” 第244章 师姐的办法 刘妈不到五十岁，手脚麻利，据说经常在医馆这边帮忙照料重伤患者，赚份工钱补贴家用，照顾白丁算是轻车熟路，端粪倒尿，翻身擦背，样样事情都办得井井有条，一点儿不含糊。 白丁很不好意思，特别是刘妈用温水擦拭隐私部位时，满满的羞耻感。 为了避免尴尬，白丁主动找些话题与刘妈聊天。 刘妈是个不幸的女人，丈夫早逝，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 现在孩子三十来岁，在附近的码头干装卸货物的活儿，自食其力，日子也还过得去。 唯一让她担忧的就是传宗接代的大事，三十出头的人找不着媳妇，让刘妈操碎了心，问其缘由，说是家里穷，媒婆给说了几户人家别人都看不上。 “所以我经常来这边帮忙，就是想给儿子存点老婆本。”刘妈叹了口气，“现在的女娃娃要求都挺高，不像我那个年代，能有口饱饭吃就知足了。” “那个年代皇帝东征西讨经常打仗，男少女多，讨媳妇是容易些，这些年天下太平，日子不一样了。” “你说得也有点道理。”刘妈洗了把毛巾，在胯下擦弄着，啧啧道，“年轻人就是好，看你伤的这么重，小东西还挺有精神。” 白丁脸一红，尴尬地笑笑。 刘妈似乎不打算就此揭过，小声道：“要不要刘妈给你帮帮忙？放心，多不了几个钱。” 白丁赶忙谢绝，心说这非得快点好起来，刘妈的热情实在吃不消...... 好在白丁的身子不一般，寻常人没有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的重伤，白丁在丹药的加持下，三天便已经能够下地活动。 不顾林枫的劝阻，连忙辞退了刘妈。 但还是按半个月的工期给足了刘妈钱，白丁还另外送了一两银子小费，乐得刘妈合不拢嘴，连说今后需要人照料尽管联系她。 林枫起先还担心白丁不能自理，师姐何美凰说没事，这小子的身板比牲口还牲口，耐造得很。 因为白丁的伤势，谢德明一行人在金沙镇滞留了五六日，好在谢老无官一身轻，也不赶时间，第七日在白丁强烈要求下，一行人重新踏上旅途。 ...... 白丁与师姐坐同一辆马车，车内还多了一个外人，高朋的三哥郭聪。 “高朋呢？” 郭聪面色一黯，“他死了，我送他走的。” 白丁沉默了一会，以高朋的伤势确实也活不久，看来没有奇迹发生。 郭聪说：“我也废了，兴许还能活个二三十年，你师姐已经答应我，让我去公屋山隐姓埋名安度余生。” 白丁看向何美凰，何美凰摊手道：“怎么，你非要我杀了他灭口？” “不，不是。”白丁摇头道，“他们找的东西是什么？” 郭聪主动答道：“是忘忧草，陈骏茂付给我们订金，本来是打算由师父上交门派换取我们几人的自由，不过现在用不上了。” 白丁问：“林奕含他们为什么要抢你们的忘忧草，你们不都是三仙岭的同门吗？” 郭聪苦笑道：“利益面前同门又算什么，再说我们本就与何大仙那一脉不合。” “那忘忧草呢？” 何美凰道：“我拿了，那东西对我有些作用。” “忘忧草有什么用？” “忘忧草是清心丹的主药，清心丹可以辅助抵御心魔。” 白丁点了点头，师姐没有为仙盟效力，没能像汪全海那样换取仙盟的破障丹，所以只能找些别的东西替代。 “师姐你结丹准备的东西都备齐了吗？” “差不多了吧，就等你回来，过不了多久我便打算闭关结丹了。” 白丁自责道：“是我耽误了师姐。” “你知道就好。”何美凰笑道，“不过弄到忘忧草，也算是帮了我大忙。” 车队继续南下，在天元城林枫与谢德明便要与白丁等人分道扬镳，他们要转道去往西南。 林枫与白丁话别，她心中还是对于白丁的重伤耿耿于怀，再三致歉。 白丁连说没有关系，嘱咐林枫修仙界水深得很，今后要小心行事。 “你加紧修练，等我们都筑基了，再一同游历天下。” 白丁笑了笑道，“好的，我会尽快追上你。” 林枫低着头犹豫一会，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好道别。 可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之际，师姐何美凰却单独找上林枫，借一步单独聊几句。 白丁不知道她们聊的什么，只看见林枫时不时拿余光瞟自己，脸蛋还红扑扑的，头低着差点埋进胸里，让白丁直感莫名其妙。 最后师姐何美凰一脸坏笑的回来，搂着白丁肩头道：“走，小白，我们回山。” 白丁好奇问道：“师姐你和林枫说了什么？” “嘿嘿，秘密。” ...... 回到公屋山，师姐给郭聪在堕落街安置了个小铺面，让他化名郭忠继续生活。 白丁则是找上蒋茜，请她帮忙修复被血蚀术污染的天青与逆鳞，损坏的晶尾鞭与缴获的大小剑不方便见光，送给蒋茜分解成材料作为报酬。 顺道还去看望了一趟丁暄与廖思梦，丁暄进步神速，如今也已是凝气六层修为，与廖思梦二人朝夕相处，你侬我侬。 廖思梦挺开心，还有一年时间，她与丁暄的卖身契就到期了，两人可以携手离开公屋山，回到外边的花花世界，但白丁总觉得丁暄像是暗藏心事的样子。 但别人不愿说，白丁也没法问，只能对廖思梦说在公屋山有什么事尽管找他。 白丁不放心翠屏和易瑰奇的安全，经过师姐同意，带她们到竹坪峰居住，师姐还贴心寻来几名外门弟子，伺候照料二人起居，这让翠屏有点受宠若惊。 一切安置妥当，白丁又休息了两天便恢复正常的修行。 师姐何美凰某个晚上突然来到白丁房中，抛下一块灵木简道：“你看看，这是我思考出来的你的双丹田修练之法。” “师姐你解决了灵力冲突的问题？”白丁大喜问道。 何美凰点了点头，狡黠笑笑：“你先看看。” 白丁拿起木简一读内容，大惊失色，结巴道： “双.......双修？” “没错，就是双修。”何美凰得意道，“既然无法解决双丹田修练时体内灵力流转冲突，那我们就从体外下手，利用双修的手段，内外循环。” 白丁讪讪道：“可是我......我找谁来练呢？” “林枫啊，我都和她说过了。” 白丁一怔，“师姐你......你那天和她就是说这回事？” “当然，你以为我和她说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可我和她。我们关系还没有到那一步。” 何美凰皱眉不满道：“财地法侣，侣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你们修为相当，她人长得也不丑，与你也算同生死共患难过，我看就挺合适的。” “可我们相识也不过短短数日，缺乏感情基础和彼此深入了解，况且她父母是什么态度，她又是什么态度，总之，就......挺突然挺不合适的。” “迂腐！”何美凰手叉腰，训斥道，“我们修仙问道之人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只要能尽快提升修为双修算什么事？你要是不满意林枫，我在紫气门给你找几个师姐师妹来也行。” “师姐，这事不应该讲究个两情相悦么，怎么能随便找个什么人都行？” “你少给我废话！”何美凰眉毛一挑，说出一段更雷人的话， “我现在找你，就是先和你演练演练，看看这功法还有什么不妥之处需要修正！” 第245章 闭关 白丁怔怔发呆，片刻后说道：“师姐我很尊重你，但是我们不能这样。” 何美凰提起白丁的后衣领，把他一把扔到床上。 “你以为我会对你这个毛头小子感兴趣？”何美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听着，我要是需要男人，也是狂野激放的真汉子，而不是找你这种坚持不了几个来回的小处男。” “师姐，我感觉有被冒犯到。” 何美凰抬起修长的美腿，赤脚踩在白丁胸口，撩起的裙摆下空空如也，白花花的长腿白得晃眼，裙底风光一览无余。 白丁瞥了一眼，忙侧过头去，咽了口口水才道： “我不能这么做。” “童子鸡嘴上说得好听，身体却很诚实，你干嘛红脸，心跳干嘛这么快？” “这是正常人的反应。” 何美凰一脸严肃道：“听着，我马上就要闭关了，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完善这套理论，所有一切都还停留在理论上的推导，我必须收集足够的实践材料，确保你将来和你的小情人修炼时不会出岔子。”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何美凰仰头想了想，“也可以换个人来，我在一旁观看，虽然没有这么直接，但是你们多做几次应该也可以满足我的研究需要。” 白丁无语，沉默一会儿说道：“我心理上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何美凰扶额摇头道：“小处男就是矫情，我闭关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五年，你不在乎小命愿意花这个时间去等，老娘可没那个功夫，不解决了你这破事我闭关都不安心。” 白丁听了松口道：“那......好吧。” 刚用手撑起的上身又被何美凰踩平，“躺好，什么都不懂还想占据主动？让师姐来教你！” ...... （儿童不宜） 等回过神，才讪讪问道：“师姐......可以了吗？” “太快了，都还没来得及运功。” 白丁听了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何美凰却满不在乎地说：“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个情况，男人头几回都这样，你不用在意。” 说着把灵木简丢在白丁脸上，“把内容记熟，等会试着按上面的方式运转灵力。” 白丁栓起心猿意马，重新认真阅读起木简中的内容。 （儿童不宜） 何美凰十指按住白丁胸膛嘲笑道：“年轻人定力就是差，看来一次还不足以让你冷静。” 白丁望着眼前晃动的大白探出双手，本来记牢的功法又被抛之脑后...... ...... 翌日，白丁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师姐早已不在房中，只留下一股霏糜的异香。 昨晚发生的一切如梦如幻，却被床榻上的狼藉清晰真实记录下来。 好像是第三回还是第四回，白丁才终于成功按照记载的方法，运转天圣诀的同时，操控灵力游走了几个周天循环。 本以为成功入门，结果调动灵力之后带来的愉悦成倍增长，白丁很快又迷失其中，到后来白丁也记不清到底做了多少回，累了困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双修真可怕，难怪合欢宗势力会扩张那么迅猛，白丁暗自心想。 出了房门，翠屏正在外院逗弄小琦，看见白丁主动打招呼。 白丁感觉像做了亏心事的蟊贼一样，敷衍回应了两句便匆匆离开，说自己起晚了要赶紧去后山练功...... 到了后山，师姐何美凰已经在那儿，正在和那只可怜的水魅说话。 “这两年你还算尽心尽力，如今你已经派不上多大用场，我这便放你自由，今后只要不再去扰乱矿场，我便不会为难你。” 水魅化作的人形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会有这种好事。 何美凰蹙眉道：“怎么，你不想要自由吗？” 水魅狐疑地面朝何美凰后撤十来步，见何美凰确实没有动手的意思，急忙转身没命逃去，一转眼就消失在山林中。 白丁目睹一切没有出声，紧张不安地站在原地。 昨晚和师姐有了肌肤之亲，现在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捉摸不定的大师姐。 “昨晚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说过都是为了完善这套功法。” 何美凰头也没回，将修改过的灵木简抛给白丁。 “双修一途我虽然有所涉猎，但毕竟算不上精于此道，以后你若是有机会，可寻道门阴阳修一脉或是中州极乐宫完善此法，现在仅是堪堪可用罢了，远谈不上完美高效。” 白丁把灵木简收入储物袋，躬身行礼道：“多谢师姐。” “林枫虽然有意，但毕竟是女儿家，你若是有心寻她做道侣就亲自去一趟彩金城，若是无意，与欧阳彪说一声，公屋山矿场筑基以下女修任由你挑选。” “是。”白丁察觉师姐今天有些不对劲，问道，“师姐你准备闭关了吗？” 何美凰点头道：“不错，就在今日。一百六十余载修行，能否更进一步在此一举。” “师姐一定能成功。” 何美凰转过身，摇头道：“修仙一途崎岖坎坷，唯有大机缘大气运者方能有所成，你师姐我算不上天资绝伦之辈，平日也不积功德，这一关隘怕是没那么容易度过。” “师姐你是还缺什么东西吗？要不去找仙盟求一颗破障丹？” “仙盟？”何美凰冷笑一声，“我是不会去做仙盟走狗的，有清心丹足够了。” 见白丁担忧，何美凰又说：“修者天地之贼，本就是逆天之举，随时有可能身死道消，担忧纯属多余，平常心视之便好。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对于结丹渡劫没有信心，只是此事本就风险极高，不能不先做好失败的打算。” “就算这次失败也可以有下次，我听说有人结丹三次方才成功。” 何美凰目露沧桑，摇头道：“我的年岁不小了，这一次便是最后一次。” 翻手拿出一盏古铜青灯，“我这一闭关恐怕需要几年时间，若是中途这盏命灯熄灭，你便通知师父来替我收尸。” “不，师姐你不会有事的。” 何美凰拍了拍白丁的脸蛋，把魂灯交到白丁手中。 “你我毕竟是不同的人，我教你的那些观念你愿意接受便接受，不接受也没关系，从心而为就好，希望我出关的时候，你已经筑基成功。” “师姐放心，白丁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等你出关我就是筑基修士。” 何美凰哼了一声，“希望你说到做到。” 说罢转身走至空处抬手一抹，空间像是被掀开的一道帘子，露出后方一片小天地。 “你走吧，我要封山了。” 白丁握紧手中的青灯，复杂心绪尽在不言之中，再行一礼毅然转身离山。 数道赤红光线从山脚升起，在山顶上空汇合一处，然后洋洋洒洒化作光幕落下，整座山笼罩在一片淡淡的光帷中，像是沐浴着夕阳，又或是朝阳...... 第246章 西南行 西南高原就像是南部大陆上一个庞大无比的舞台，背靠的十万大山是舞台的幕布，而高原脚下环绕的彩玛江便是舞台边缘的装饰花边。 舞台中央的明珠是西南最大的城市，有着丰彩玉都之称的彩金城。 彩金城的特产自然是彩玉，与西境的白玉、北境的冰玉、东境的蓝玉并称四大名玉。 林家就是彩金城有名的玉商之一，说起彩金林家这一带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白丁随便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饭店打听就听到些消息。 “林枫？没听说过。”店小二用油腻的抹布擦拭着泛光的漆木桌，解释道，“林家是个大家族，年轻一辈的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你说的这个林枫兴许是某个旁系子弟。” “谢学士你听过吗？前任殿阁大学士谢德明就是林枫的舅舅。”白丁补充道。 “谢学士？”店小二停下手中的活，出神怔了怔，“我听说林四爷的夫人就是谢学士的妹妹。” 白丁忙点头道：“那就没错了，林枫应该就是林四爷的女儿。” 店小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林四爷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可叫林枫的一个都没有，客官你怕是弄错了。” 白丁转念一想，林枫难道是假名？ 不过谢德明也叫林枫做枫儿，应该不会有假，去林四爷府上走一遭一切就都清楚了。 “听口音客官像是外地人，第一次来彩金城吧，要不要试试本店招牌菜，百媚锅。” 店小二收拾整理完毕，开始向白丁推销菜品。 “入乡随俗，那就试试看吧。” 店小二大声报了单，没过多久就端上一锅各种野山菌的杂烩，五颜六色的，看上去是挺好看，只是放下锅，店小二就站在一旁不走。 白丁不明就里，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店小二笑着解释道：“客官你是第一次吃，我要帮你守着火候，我们的百媚锅只有特定的熟度才能吃出效果。” “什么效果？” 店小二嘿嘿笑了笑，小声道：“能看见美人脱衣跳舞呢，要不怎么能叫百媚锅！” 白丁：“......”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用筷子在锅中翻了翻戳了戳，又夹起几片菌子细看看。 放下筷子，摊手道：“客官请用，趁热吃。” 白丁没想到这儿吃个饭还这么多名堂，捻起筷子试了试，确实鲜香味美，不负山珍之名。 一锅用完，白丁喝了两口茶水，眼见着对面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队轻衣舞女，在那儿搔首弄姿扭了起来，可偏偏个个面目模糊，看不清容貌...... 吃了毒菌子产生的幻觉罢了，白丁看了一会便运转灵力驱散菌毒的影响，叫来店小二买单结账。 店小二数着手中碎银，望向白丁背影喃喃道：“肥羊怎么跑了呀。” ...... 白丁一路问过来找到林四爷府邸，没直接找林枫，与门房说是来找谢德明。 没过一会儿，见到神清气爽的谢德明，白丁算是放下了心，总算没认错门。 “这才分别两个多月，没想到你小子会来彩金城，怎么那时候没听你说起过。” 谢德明看见白丁显然有些意外。 “我......是来找林枫的。” 谢德明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笑道：“我就说，你来找我一个老头子做什么。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吧？” “谢老说笑了。”白丁尴尬地笑了笑，问道，“林枫人呢？” “你来得不巧，枫儿前些日子进山去了。” 经过谢德明一番解释，白丁才知道，原来近段时间林家的矿场那边经常有工人失踪，林家派了很多人调查也查不出原因，林枫便自告奋勇前去调查，已经走了快半个月时间。 这一带都属于旗天苑云界旗保护范围，妖族很难渗透进来，所以大家怀疑是巫蛊门的妖蛮暗中作祟，偷偷捉了工人去饲蛊。 巫蛊门严格来说不算一个门派，而是指西南大山中一些原始部落，这些部落居民大多精通蛊术和巫毒，在普通人眼中既神秘又危险，本地人大都称呼他们为邪蛮或者妖蛮，而巫蛊门是仙盟对这些部落联盟的官方叫法。 “那林枫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没有什么事。”谢德明道，“矿区离妖蛮聚集区很远，顶多是个别流窜的蛮子作乱，而且此事惊动了旗天苑，调查的主力是云界旗下的一支小队，枫儿只是陪同协助。” 白丁这次来西南，特意带上了刚玉彩虫，就是看看有没有机会把东西送到杨司文指定的地点。 谢德明对此也不甚了解，只知道白丁说的这个地方已经离开了旗天苑的驻守范围，很可能是某个妖蛮部落的领地。 “这些蛮夷仇视外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去。”谢德明道。 白丁点点头，如今实力低微，没有必要去冒险。 “那我去矿区找林枫总没问题吧。” “这个可以，等会我替你和有富说一声，让他找人带你去。” 林有富就是林四爷，也就是谢德明的妹夫。 白丁好奇又问：“为什么我来的路上问别人，说林四爷膝下并没有一个叫林枫的女儿？” 谢德明听了哈哈笑道：“枫儿对外的名字叫林沐，而我们私下叫她林枫。” “这是为何？” “西南这边盛行巫术，如果被知道了真名和生辰八字容易遭人施术暗害，所以很多人家都喜欢给孩子取两个名字，一个对外一个对内，如果不是关系亲近的人不会清楚。” 白丁皱眉道：“这有用吗？” 谢德明摸着胡子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总之是这边的习俗。” 两人堂内说话的时候，屋外走过一对主仆，粉衣小姐和青衫丫头，那粉衣小姐的样貌与林枫有几分相似，只是身子显得单薄了许多，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样子。 “钰儿见过舅父。” 粉衣女看到谢德明，迈着小碎步上前低头行礼，抬头时刚好与白丁对上眼。 嫩白的面上泛起两片桃红，又把头低了下去。 “这是林枫在京都结识的好友白丁。”谢德明说完又跟白丁介绍道，“这是枫儿的妹妹林钰，和你同龄，与她姐姐不同，是个文静乖巧的姑娘。” 白丁点头打过招呼，回身对谢德明道：“麻烦谢老早点和四爷说一声，我明早就想去矿山那边。” “也好，有你帮忙枫儿更加安全，你先住下来，晚上我就带你见一见有富。” 白丁从林钰身旁走过，对方又抬头望来，眼含秋水，目光一触即撤。 白丁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风度翩翩的俏公子，也不做一见钟情的白日梦，这林钰的表现属实有些奇怪...... 第247章 乌山矿场 夜间，谢德明带着白丁出席晚宴。 白丁仅仅是恰逢其会，宴会的主角是彩金城城主的宝贝儿子孟晓丞。 陈国对于西南一带的掌控力较弱，彩金城城主孟远帆名为城主，实际上约等于一地的诸侯藩王，民间戏称其为西南王。 谢德明向林四爷介绍了白丁，道明来意，林四爷礼节性地向白丁表达谢意，并且答应明天一早让白丁随运输车队进山。 白丁也见到了林枫的其他兄弟姐妹，大哥林烨子承父业，是个成熟的商人，二哥林奇入仕，在城主府当差，大姐林蔷嫁给了西南商会副会长做老婆，林家在西南商政两界也算是有一席之地。 至于最小的林钰，白丁白天已经见过一面。 不过宴会上的林钰精心打扮过，一袭低调奢华的白绸长裙，腰悬彩玉环绶点缀，略施粉黛，清丽的造型尽显青春气息，配上楚楚可怜的气质，更显我见犹怜。 看得出来，林家很想把林钰推给孟晓丞，极力撮合二人。 但孟晓丞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而林钰腼腆寡言，问一句就答一句，不冷不热的样子。 白丁已经达到目的，坐在角落与谢德明推杯换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谢德明虽然辞了官，一辈子的事业哪能说放就放下，聊起了陈玉郎的新政。 据说陈玉郎正在组建新内阁，老内阁仅仅是一个给皇帝提供参考建议的幕僚机构，而新内阁将会取代原先的丞相之位，具备实打实的行政权力，掌管六部，甚至能够票否皇帝的决议。 “这也没什么不好吧。”白丁小酌一口，“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投票做出来的决定总比皇帝一个人要考虑周全些。” “你还是太年轻，这内阁成员身后代表的是什么人？如此这般只会加剧朝廷的党派之争，结党营私之风愈演愈烈。” “我确实不懂政治，但我觉得陈玉郎处心积虑上位实行新政，应该是有完整的计划吧。” 谢德明刚准备反驳白丁，孟晓丞主动走来与谢德明攀谈，林钰也跟着他一起。 谢德明虽然不在朝中当官，但大儒的名头还在，孟晓丞对其客客气气，甚至还有意邀请谢德明在彩金城挂个衔，不过被谢德明婉言拒绝了。 孟晓丞涵养极好，面带微笑三言两语岔开话题，转而扯到白丁身上。 “听说你是枫妹的好友，明日还要去乌山矿场帮她的忙？” 白丁点了点头，“是这样，但孟公子怎么知道的？” 一旁的林钰笑道：“是我说的。” 孟晓丞微笑着对白丁说：“矿场环境恶劣，且妖蛮凶狠嗜血，枫儿妹妹一个女孩子家在那边我实在放不下心，烦劳白兄多费费心，劝她早日归来。” 白丁皱眉道：“我认识的林枫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林钰说：“难怪姐姐从京城回来经常提起你，你果然很了解她。” 孟晓丞听了脸色微变，说道：“我只是不希望林枫有事，毕竟......我还等着向她求婚呢。” 孟晓丞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包括谢德明在内的其余林家人听到这句话都吃了一惊。 白丁皱眉看了看二人，孟晓丞一副信心满满势在必得的模样，而林钰笑看着自己，意味不明。 白丁摇头道：“不，林枫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 “她是修士，仙盟律例......” 孟晓丞打断白丁说道：“林枫无门无派，自己在家瞎练点功法算不上什么事，知道这事的人不多，只要不大肆宣张，我家再和这边仙捕衙门打个招呼就不会有问题。” 白丁笑了笑，摇头道：“她可不是什么瞎练，她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将来肯定能有一番成就。” 孟晓丞挑衅地看着白丁，“不嫁给我，难道嫁给你吗？” “只要她愿意，我求之不得。” 眼见起了火药味，林家人赶忙把孟晓丞劝开。 林钰深深看了白丁一眼，幽幽道：“我要是也能像姐姐一样就好了。” 林钰离开，谢德明皱眉道：“听说这个孟晓丞只见过枫儿两三次，没想到会打这种算盘。” “不管他有什么想法都不可能实现，林枫要的不是那种生活。” “那倒是。”谢德明拿起酒杯递给白丁，笑道，“那说说你的想法。” ...... 第二天一早，白丁就跟随林家的运输队一起出发前往乌山矿场。 白丁没有隐瞒谢德明，说这次来就是想抱得美人归。 谢德明也直言难度有些大，林家如今有的是钱，一旦有了钱就想要从政，如果白丁娶了林枫，那便等于断了林家仕途。 有个仙家靠山是不假，但是仙盟这方面管控严格，仙凡互不干涉，一个仙家靠山远不如凡俗庙堂地位来的实惠，而且修士陨落率高，一旦身死道消，这靠山也就没了。 所以凡俗的权贵富家其实对于与修仙门派结姻热情不大，甚至说是有些抵触，一人得道鸡犬飞升的事在仙盟干涉下不会发生。 乌山矿场离彩金城有两三日路程，山路崎岖不好走，车队走得慢。 白丁同行了一段便打听清楚位置，孤身一人先走一步，当天夜里便抵达乌山矿场。 矿场属于公私合办，有彩金城的府兵维持治安，环境极为恶劣，工人就在山壁开凿出的洞穴里席地而卧，蚊虫鼠蚁肆掠，相比之下公屋山矿场都可算得上舒适宜人。 路上见到的矿工形同枯槁，个个目光呆滞，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在这里人命是最低贱的，远远比不上牛马。 白丁向守卫的兵士亮明身份，来到林枫等人下榻的营地。 这里的环境也说不上多好，至少有遮风挡雨的房屋和基本的生活设施，林枫没有睡，透过开启的木窗，看见她正在房中和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商讨着什么。 男人剑眉星目，身形挺拔，一身青墨色劲装，腰间配有虎头长刀，言行举止间透露出一股自信果决。 白丁靠近房间引得二人转头张望，林枫看见白丁露出惊喜之色，忙推门而出。 “白丁，你怎么会来这里？” 白丁笑道：“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你什么忙。” 那英俊男人跟来，上下打量白丁一番，挑眉问道：“你是那个门派的？” “紫气门，白丁。” 林枫回身介绍道：“这是云界旗下十一番队的队长墨寒星。” “紫气门，好大的来头。”墨寒星冷笑道，“但西南一线都是我们旗天苑的驻地，这边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插手。” 第248章 夜谈 旗天苑在南境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与其说是一个门派不如说是一支军队，驻守西南一线抵御妖族扩张的军队。 相传天圣寻来创世青莲，以五片莲叶打造出戊己杏黄旗、青莲宝色旗、离地焰光旗、素色云界旗、玄元控水旗五面宝旗，布置在西南十万大山外缘，以五方旗阵断绝了妖族反攻的可能，而守卫这些宝旗的卫队就是旗天苑的前身。 五方旗阵是否真的存在无从考究，旗天苑的历史好像也没有那么悠久，但十万大山里残余有妖族是人所共知的事实，而旗天苑也确实站在了抵御妖族的第一线，所以即便是往脸上贴点金也没人说不是。 旗天苑的一应消耗全部由南境各派上缴，仙盟统一供给。 除了旗天苑的修士，西南沿线各国也在仙盟要求下派兵长期驻扎，危急时供旗天苑调遣。 其中陈国的西南军就掌控在彩金城城主孟远帆手中，这也是孟远帆地位超然的原因之一。 更有未证实的小道谣言，说旗天苑现任扛把子孟不凡几百年前与孟远帆还是一家哩。 所以白丁有点纳闷，紫气门与旗天苑素来没有恩怨冲突，这个墨寒星为何一见面就表现出排斥与敌意。 “我仅代表我个人，作为林枫的朋友来协助她，我们紫气门并不干涉旗天苑的事务。”白丁温和解释道。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这里不需要你，林枫有我和我的弟兄协助就够了，用不着你。” 林枫闻言皱眉道：“墨队长，白丁是我的朋友，需不需要他也应该是由我说了算。” 墨寒星对林枫又是另一番态度，他和煦笑道：“林姑娘，这件事不光是林家的事，既然孟城主向我们旗天苑求助，那这案子就是我们旗天苑的事，不管是妖蛮还是妖族作祟，我们都有职责把事情调查清楚。” 说完他看向白丁眼神一冷，“所以在事情清楚之前，不相干的外人还是别掺和进来为妙。” 白丁算是看出来了，这墨寒星就是针对自己。 至于原因嘛，白丁看了眼林枫，心道这竞争对手还不少啊...... 几人的争执引起了其他人注意，又有一个身穿同款青墨色劲装的男子过来，看年纪估计比墨寒星大上一轮。 这人问道：“队长，发生了什么事？” 墨寒星道：“这位紫气门的道友说想要帮忙，被我拒绝了。” 林枫站到白丁一侧，挽着白丁胳膊道：“王哥，这位白丁是我的朋友。” 王哥皱了皱眉，看了眼墨寒星，又见林枫与白丁的姿态，估计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林姑娘，你这位朋友确实不宜插手我们调查的案子，但是作为你的朋友，在这乌山矿场盘桓几日我们也无权干涉。” 说完用肩头撞了撞墨寒星，“队长，你说是吧。” 墨寒星不悦地点点头，警告白丁：“非是我小人之心，刚好我们调查这档子事的时候你就不请自来，不得不让我起疑，所以你最好小心一点，别让我发现你与此事有什么牵连。” 白丁一脸无辜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的事我需要小心什么。” “那就难说了，据我所知，南境有不少门派背地里与妖族和邪蛮有往来交易。” 这个事白丁略有耳闻，十万大山中有许多外界没有的稀有资源，而人族也有妖族造不出的器具产品，其中存在巨大的利益，自然就会有人铤而走险做这种买卖。 仙盟甚至对此采取默许态度，一来其中油水确实足，足到可以让很多人发大财；二来没有这条商路，很多重要丹药法器的材料凑不齐，根本没法炼制。 所以这见不得光的行当大家心知肚明，但谁也不会说破，旗天苑负责边防关口，想必比外人更加清楚，说不得还要从中分一杯羹...... 白丁笑道：“那我绝对不是这种人，谁叫我是你们孟旗主的朋友呢？”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胆敢开玩笑开到我们旗主身上！”墨寒星大怒，若不是王哥拦着便要上前教训白丁。 “我可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你若不信去问你们孟旗主，是不是在漓水城请我喝过酒，还说我若能一口气喝完一坛就认我做他的朋友。” 墨寒星一个小小的番队队长自然不可能去向孟不凡求证，但白丁信誓旦旦说得有鼻子有眼。 而且众人皆知孟不凡好酒如命，行事乖张随意，这事还真符合他的作风…… 王哥在墨寒星耳边低声好一阵劝，墨寒星才肯作罢。 “孟旗主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人，我要是再听见你信口开河绝对饶不了你，就算天圣爷再世也保不住你，我说的！” 墨寒星负气离去，林枫叹道：“你说你一来就和墨队长闹这么僵，我很为难啊。” “我也不想这样，可他非要针对我。” 林枫道：“这也不能全怪墨队长，我们确实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有什么线索吗？” 林枫沉默了一会，扭头道：“先说说你怎么就突然过来了吧？” 白丁摊手道：“带我参观参观，我们边走边说。” ...... 矿场白丁并不陌生，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想陪着林枫一起走走聊聊，让气氛没那么尴尬。 两人在一座山头崖壁坐下，俯瞰整个矿区，灯火与繁星交相辉映，倒也别有一番风景。 “我这次是专程来找你的。” 林枫轻轻点了点头，“找我做什么？” 白丁犹豫一会，问道：“那天分别的时候，师姐和你说了什么？” 林枫沉默，半晌后道：“别管你师姐说过什么，我只想听你说。” 白丁望着山下灯火，轻声说：“我需要你。”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你需要我做什么？” 白丁扭过头，认真地看着林枫潮红的脸，那双眼睛仿佛比星辰更加明亮。 “我需要你来到我身边，相互扶持，共同修炼，携手攀登大道。” 林枫与白丁对视一阵，问道：“就只是这样？” 白丁有些心虚，目光游离闪躲道：“虽然我这么说有些自私，但是我不想欺骗你，我修炼天圣诀遇到了困难，需要寻找一名道侣双修，师姐提起了你。我也想了很久，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了解有限，更谈不上刻骨铭心的的爱情，但我对你确实有一些心动有一些喜欢，所以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的关系更深入一步……” 林枫转头，双手抱膝，下巴轻轻地磕打着膝盖。 半晌后笑出声，摇头道：“你师姐可不是这么说的。” 白丁一愣，问道：“师姐是怎么和你说的？” 林枫停下了头部的小动作。 “你师姐说……事急从权，你虽是为了救我，看过摸过抱过我的身子，若是我点头，你就会对我负责，悉心守护我一辈子，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第249章 锦绣天蛛 这就有点尴尬了，师姐铺了桥，自己非要下河去摸石头..... 白丁挠了挠鼻翼，“老实说，我确实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困扰。” “那当然了！”林枫叫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被男人......这样过，小时候的不算。” 白丁握着林枫的手，诚恳地说：“我愿意对你负责，守护你一生一世，永不相负。” 林枫愣了愣，面红耳赤，娇艳欲滴。 忙把手抽出去，撇开头道：“装模作样的一点诚意都没有，现在说这些晚了。” “我今后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的诚意。”白丁说着拿出一个木雕递给林枫，“这是我来之前做的，送给你。” 这几年白丁的手艺没有落下，刀工技巧愈发精湛，精雕细刻出来的人像栩栩如生，连发丝都一丝不苟。 林枫欣喜地接过去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想不到你还有这个手艺。” 白丁道：“我原来在叔父家帮助做了几年木工，后来在外门又和老牛学过一段时间雕刻，马师兄那时候还在漓水城开了一家名为雅趣斋的木玩店，店里的东西大多是我做的。” 说到这里，白丁忍不住回想那段时光，不禁有些唏嘘感慨。 如今老牛返乡，崔喜南投，听说柱子成婚后也离开了漓水城，如今就只剩马俊伟和羊咩咩两位旧人，今后恐怕大家再无机会齐聚一堂。 白丁已将师姐改良后的功法誊抄寄给马俊伟，但愿马师兄修行能够顺利。 “你在想什么？” 林枫见白丁有些出神，忍不住相问。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故人。” “是在想念哪位姑娘吧。”林枫撅起嘴道，“老实交代，这样的木雕你还送了多少？” “只有你......还有婉姐。” “那个俏寡妇，你还帮她养着孩子，是不是心里打着别的算盘？” 白丁摇头道，“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林枫见白丁严肃的神情，自觉玩笑有些说过。 收起木雕，站起身拍了拍白丁肩头：“看你还记得送我礼物的份上，本姑娘暂且把你列入候选名单，今后可就要看你的表现咯。” 招手又道:“跟我来！” 白丁翻身起来，问道：“去哪？” “带你去看看我的秘密花园。” ...... 林枫所谓的秘密花园入口在一片早已封山的矿洞口，从山上草木植被生长情况判断，这里少说已经封矿十来年。 矿洞四通八达，岔路极多，但林枫似乎极为熟稔，领着白丁毫不犹豫地在洞窟中穿行，显然来过无数次。 “就在这里。” 林枫将洞壁上的一块大石挪开，露出一条小道。 穿过这条蜿蜒的小道，外边是一处不大的山间幽谷，谷中开满了五颜六色的的野花，香风扑鼻。 但吸引白丁的是头顶上方的一个硕大蛛网，蛛网色彩斑斓，犹如盖子一样盖住了整个山谷，却不见蜘蛛，如果真有蜘蛛，恐怕也是一个庞然大物。 林枫没有在意白丁的想法，走到中央位置，那里有一块遍布符文的青石。 在白丁的注视下，林枫将她的锦绣剑插入青石正中的缝隙中，石与剑浑然一体。 符文回路被一一点亮，最后向上射出光芒，在蛛网上投射出一只巨型蜘蛛的身影，蜘蛛仰起的上身前端，是长有八只眼的人面。 “锦绣，你帮我看看这个男人怎么样？” 青石旁的林枫笑着仰头询问，仿佛是与多年的闺蜜闲聊。 白丁皱眉，“这......就是器灵锦绣？一只蜘蛛精？” “人类，请注意你的用词，本座曾是天蛛大妖，这片大山的主宰，可不是你口中的小小蜘蛛精。” 白丁行礼，“见过天蛛前辈。” “吾名锦绣。” “见过锦绣前辈。” 大蜘蛛从蛛网上爬下，来到白丁的身前，八只大小不一的眼睛按四二二分三排排列，来回转动审视白丁。 白丁仰头看着那比磨盘还大的蓝宝石一般的蛛眼，突然觉得识海中那棵焕发生机的枯树似乎动了动，长有眼纹的树叶张开，透过白丁的眼睛与大蜘蛛对视一眼。 大蜘蛛猛地后撤几步，惊道：“你怎么会有异界之眼。” “前辈，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不会有错，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用来窥探我们的眼睛。” 白丁眼睛的异常来源于紫气门的那株神木，而那神木上边全是这样像眼睛一样的叶子，莫非神木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锦绣前辈，能否为我解惑？什么是异界之眼，另一个世界又是什么？” “我......记不起来了。” 林枫解释道：“锦绣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但是随着我修为增长，她就能慢慢想起来。” 白丁说：“我眼睛的异能来自紫气门的神木，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们去万木岭看一看那棵神木。” 锦绣蜘蛛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林枫又问：“锦绣，这个男人你觉得怎么样嘛？” “修为低下，但身体健康，体内好像还蕴藏着龙族血脉，对于你而言是一个比较优秀的交配对象，你们的后代很大概率会遗传血脉之力，但是随着繁衍将逐渐稀释减弱......” “行行行，别说了。”林枫抬手打断了蜘蛛的话，看来这自称大妖的蛛妖无法理解人类话语中的潜意思。 “你的修为实在太弱，我现在必须回到剑身中，希望你加紧修练早日筑基，这样我们就不必借用石台沟通。” 大蜘蛛说着身影慢慢消散，那放光的青石也逐渐黯淡，归于平寂。 白丁问道：“你就是这样和器灵沟通的？” 林枫点头，“平时没这么快，可能是你太丑把锦绣给吓回去了。” 白丁无语...... 林枫让白丁坐下，讲述起她得到锦绣剑的经过。 原来最早发现这里的不是林枫，而是她的妹妹林钰，那一年林钰十岁，林枫十二。 林钰兴奋地与姐姐分享了这个秘密，说这儿有数不尽的鲜花，还有一只会说话的蜘蛛姐姐，蜘蛛姐姐说要教她仙法，让她成为人人仰慕的仙子。 可林钰带着林枫来到这处幽谷以后，锦绣却认了林枫为主。 锦绣说林钰资质平庸，远不如姐姐林枫，所以她放弃林钰，转而选择了林枫。 “林钰很伤心，哭了很久，后来她就再也没有来过这儿。”林枫抚摸着手中的锦绣说道，“那以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由一个疯丫头变得乖巧文静，对父母言听计从，对于此事只字未提。” “但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怨我，都是我夺走了她的机缘，可我也没有办法，锦绣只会选择她认为最合适的主人，我没办法再把剑还给她。” “冥冥中有天意，这就是你的机缘，你也无需自责。”白丁想起林钰的古怪，又问道：“所以你们姐妹的关系并不好？” “我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表面上她还是与我和睦相处，但是我们之间就像有一道厚厚的无形之墙，她再也没和我说过心里话，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来之前，你父母似乎有意撮合林钰与孟晓丞。” “孟晓丞？”林枫有点意外，“孟城主的小儿子，长得一表人才，家世高贵，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白丁看着不自知的林枫，皱眉道：“可孟晓丞直言要娶的人是你。” 林枫惊讶地看向白丁，指着自己问：“我？” 第250章 幻梦 得到白丁肯定的答复，林枫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我和孟晓丞只见过三次，一次还是彼此都小的时候，后两次嘛......”林枫顿了顿，“都不算愉快。” “怎么个不愉快？” “孟晓丞仗势欺人，被我撞见后教训了两回。” 林枫自己说着恍然大悟，握紧锦绣嚷道：“我明白了，他是想借机报复我，一定是这样！” “他报复你的方法就是把母老虎牵回家？这不太可能。”白丁扳着下巴分析道。 “你说什么？” “我……意思是他或许被你教训过后，反而喜欢上你了。”白丁赶紧分析道，“你想想，以他的身份周围的女人个个都是投怀献媚，只有你不同，这种新鲜刺激吸引到他了。” 林枫被白丁引导，忽略了先前的用词冒犯，低头思索道：“不会吧。” “有这种可能，至少在宴席上我感觉他并不是在说笑。” “林钰她是什么态度？” 白丁道：“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我看林钰对孟晓丞似乎也没什么兴趣。” 林枫像是松了口气，但白丁想起林钰的态度，怕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林枫起身道。 白丁嗯了声，跟着站起来，“关于你们调查的事情，也和我说说看。” ...... 其实工人失踪事件已经发生了一段时间，先前矿场这边的管事还想把事情压下去，可是失踪的人越来越多，眼见实在瞒不过去，这才向林家禀报。 失踪的矿工基本都是底层苦工，彼此之间没有什么联系，而且遍布各个矿区，失踪的时间也不固定，找不出共性和规律。 人失踪之后，矿场管事曾派人找遍附近整个山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几十个大活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那你们发现了什么端倪？” 林枫从腰间拿出一个三角纸包递给白丁，“你看看这个。” 白丁小心翼翼打开纸包，里边是一堆淡黄色的粉末，手指捻了捻，有点滑手，还有股淡淡的土腥霉味。 “这是某种菌类的孢子，吃一点就可以消除身体的疲劳和疼痛，若是这些都吃了，就会产生强烈而真实的幻觉，让人欲罢不能。” “你意思失踪的人都吃了这玩意？” 林枫点头道：“失踪的人都吃过，但吃过的不一定会失踪。” “矿工的日子很苦，所以这类迷幻麻醉类药剂在矿场十分畅销，很多人累死累活赚来的几个钱都花在买这类东西上。”说到这，林枫叹息一声，续道，“你手中这东西叫幻梦，是最近才有的，价格便宜效力强，很快就在矿场流行起来，而失踪事件也就是在此之后。” “这东西哪来的？” “十万大山，走山的石鲮客带回来的。” 石鲮客是西南这边的特色职业，石鲮是俗称的穿山甲，比喻这帮人像穿山甲一样在山间穿梭冒险。 深入十万大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草药、矿石、灵木等等，凡是能卖上钱的东西他们都收集，只要能顺利带回来，就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那你们找到带回这种孢子的人了吗？” “找到了，但是没什么用，人已经死了，听说是赚了钱买醉，失足跌进溪中淹死的。” 林枫接着说：“这种菌子繁殖能力极强，被带回来之后短短几个月时间已经在附近大量出现，所以这东西的价格才这么低廉，现在流通的孢子粉早就不是最初那一批了。” “别的地方也有人失踪吗？” “暂时还没有发现这样大量人口失踪的案子，所以这只是我们的推测。”林枫皱眉道，“墨寒星打算找几十个人现场服食这种孢子，然后观察他们的反应，如果真有什么不妥，将会展开大规模的清理，灭绝这种菌类。” 白丁点了点头，如果真有这么大危害，这种东西确实不该留着。 但真像林枫说的这么有效，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灭绝的，肯定会有人偷偷种植这玩意...... 林枫见白丁点头，皱眉道：“我个人是不同意这种实验的，用活人做实验太过残忍。” 白丁道：“我虽然和墨寒星不合，但是这件事我赞成他的做法，这里很多人本就偷偷服食这东西，若是真有问题以后还是会出事，不如先一步弄清楚。” 林枫咬着下唇，说道：“我的想法是让我自己来试。” “不行。”白丁摇头道，“你是修士，体质与常人不同，且只有你一个人，不具备代表性。” 林枫睁大眼眨了眨，幽怨道：“你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担忧我的安危。” “......”白丁忙说：“要试也应该由我来，如果真有不妥，我体内的真龙血会净化一切异常。” ...... 两人回到乌山营地时，广场中灯火通明，墨寒星带着人把百余名矿工围在中央，正逐一发放裹有孢子粉的纸包。 林枫忙上前问道：“墨队长，不是说明天吗，怎么现在就开始了。” 说着看了看广场中的人数，又道：“而且比你说的人数还多上一倍。” 墨寒星解释道：“既然决定了那就趁早一次弄清楚，这里我把人分为几组，分别观察服用不同剂量的效果，林姑娘你放心，我们的医官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白丁无意挑衅墨寒星，安静地站在林枫身旁。 “可我们不是说好了，先由我服用之后观察身体反应，不致命再给其他人试。” 墨寒星摇头道：“林小姐千金之躯岂可冒险，这些事让他们试就行了。” 白丁摁住林枫，说道：“让我来试吧，我不会有事的。” 墨寒星挑眉望了望白丁，问道：“你确定？” 白丁点头说：“当然，我说过我也想帮忙。” “可以。”墨寒星道，“但这些人同样也要经过实验，否则难以分辨效果。” “墨队长说的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做。” 白丁摇头，让林枫不要再反对。 墨寒星见白丁这么配合，也不多言，让王哥拿来一份最大剂量的粉包。 “没事的。” 白丁安慰林枫，说着便把孢子粉全部吞下，盘膝打坐起来。 ...... 孢子粉被分解吸收后，白丁感觉身体一阵酥麻，说不出的舒坦惬意，浑身好像充满了活力，忍不住想要起身发泄一番。 “白丁，你怎么样？” 白丁睁开眼，林枫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我还好，觉得很舒服。”白丁活动活动手臂，“想起来活动活动。” 林枫上前抱着白丁双臂将其拽起，“那就动一动吧。” 白丁看了看墨寒星，对方正一脸妒忌地仇视着自己，再转头，那些服用了孢子的矿工已经集体手舞足蹈起来，有的人大声吼叫，有的人又哭又笑，有人再见久别的妻儿诉说衷肠，有人以为自己是皇帝口呼众卿平身，还有人以为美人环绕，脱衣解裤行不雅之举...... 光怪陆离，众生百态。 林枫拉着白丁的衣襟，红脸低头小声道：“不想看下去了，我们走吧。” “我们现在走？去哪？” 林枫身体几乎贴在白丁怀中，仰头道：“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我不喜欢这儿。” 白丁看了看越来越混乱的广场，点头道：“那好吧。” 林枫牵着白丁离开广场，来到矿场附近一处阴湿的弃坑内，半跪在白丁身前，小手抚摸着白丁的阳峰，仰面问道：“忍得很辛苦吧？” 第251章 虚弱 白丁抬头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四下环境，最后把目光落在林枫身上。 伸出手按住林枫的额头，俯下身嗅了嗅发丝的清香。 “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在幻境中？” “怎么会呢？” 白丁用神识扫过，也没有察觉到异常，皱眉问道：“但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反常吗？” “哪里反常了，你为了我以身试毒，我感动着呢，这不正要奖赏你。” “为什么选这个地方？” “这里僻静。” 白丁点头道：“这僻静的坑底阴凉潮湿，太阳晒不着，山风也刮不到，人迹罕至，我要是死在这儿，尸体不就是绝佳的蘑菇温床，或许只要一晚上就能消化殆尽，不留下一点痕迹。” 林枫移开白丁的手，面露不悦道：“你是不是被损伤了脑子？难道你怀疑我要害你？”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幻境，未免太逼真了些，但说不是幻境，我又无法理解你的行为。”白丁慢慢后退，一字一字问道，“你真的是我认识的林枫吗？” 林枫站起来，解开盘起的头发，任由乌黑的发丝被风吹乱。 摊开双手道：“来吧，你不是需要我吗？你要的我全都给你。” 白丁摇头道:“在那之前，我需要确定一件事，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林枫追上来，伸手便要拉白丁的手臂：“我不要你走！” 白丁侧身避让，却不料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地面不知道何时遍布一层湿滑无比的粘液，浸湿了白丁的后背。 林枫趁机分腿骑在白丁胸口，双手按住白丁的双肩，俯下头道：“我说了不让你走。” 乌黑浓密的头发垂下，像一把黑色的伞盖住白丁的脸，白丁与林枫四目相对，看到对方没有瞳孔的两眼放出幽幽绿光。 白丁忙用神识召唤兵刃，却毫无动静。 面前的“林枫”露出渗人笑容，把脸缓缓贴向白丁，张开的大口中涌出漆黑粘稠的液体浇在白丁面庞上，湿滑腥臭。 白丁待对方脸靠近，身体迅速异化，用头槌砸开“林枫”的脸，然后用尾巴缠住“林枫”的腰肢，把她甩飞出去。 “呸！” 白丁吐了口臭墨，异化的脚掌牢牢抠进土里，从湿滑黏糊的液体中爬起来，除了牙齿和眼白，满脸漆黑一片。 “我需要的可不是你这样的怪物！” 白丁猛追上前，以刀锋般的指甲做武器，切向爬起来的怪物“林枫”。 对面像是没有骨骼的黏土人，几乎没有遇上什么阻碍，怪物的身体就被十指长爪切成碎块，大量漆黑如墨的液体喷涌而出，浇了白丁一身通透...... 等白丁一擦眼睛，看到的是自己干净白皙的手掌，再看周围，林枫好端端地站在一旁，她的身边是墨寒星与王哥等人，而自己还盘膝坐在地上。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林枫蹲下问道。 白丁看了看周围发癫的人群，又看回林枫清秀的脸，茫然问道：“我......刚才就一直坐在这儿？” 墨寒星淡淡答道：“你服了幻梦后就一直坐在这里没挪过身，怎么，产生幻觉了？” 林枫点点头，确认了墨寒星的说法。 她轻轻拍了拍白丁的脸，关切询问:“白丁你还好吧？” 白丁爬起来，转着圈扫视周边众人，刚才发生过的一切恍如隔世。 “你这朋友好像傻了。”墨寒星出言嘲讽。 林枫上前扶住白丁，回首嗔怒道：“墨队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墨寒星自讨没趣，翻了个白眼。 王哥上前问：“白丁，你是陷入幻境中了吗？看到了什么？” 林枫道：“你等等再问，先让白丁休息一下。” 白丁拍拍林枫扶住自己的手，说自己没事，然后把先前发生过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 王哥听完沉声道：“想不到这东西致幻效力这么强，连修士都不能抵抗。” 墨寒星不屑说：“是他修为太低，心性软弱，才会被幻境支配。” 白丁没心情和墨寒星斗嘴，问林枫：“其他人有什么反应？” 林枫努嘴：“喏，都在那儿发疯呢，自说自话做着春秋大梦，但也没有别的特别之处。” 白丁看了一阵，突然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一股浊液涌上喉间，哇地一下呕吐起来，吐出一大滩漆黑的液体，和幻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林枫忙拍着白丁后背，焦急地喊道：“墨队长，你们的医官呢，快叫她来给白丁看看。” ...... 医官给白丁检查一番，说没有大碍，可能是服用过量孢子引起的胃痉挛，多喝些水躺平休息一阵就好。 林枫坐在地上，让喝过水的白丁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躺好，然后用手轻揉白丁的胃腹，减轻不适。 白丁却感觉越来越不对劲，浑身无力，抬起手发现自己手臂的皮下血管隐隐透出紫黑色。 试着从储物袋中取出百消丹，却和先前幻境中一样毫无反应。 运转灵力，丹田中空空如也。 林枫见状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为什么我的神识、灵力都不能用了，打不开储物袋。” “不会吧，你是不是太过虚弱，你需要什么我拿给你？” “我想服点解毒疗伤的丹药。” 林枫说：“我这里有，你先服我的吧。” 说着拿出一颗药丸给白丁服下，摸着白丁额头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医官说一会儿就没事了。” 不知道林枫给喂的什么药，白丁服过不久就觉得困倦难当。 正打算合眼休息一阵，突然瞥见天空中的月亮与星辰，瞳孔陡然一缩。 “那个......林枫，我想上趟厕所。” 林枫讶道：“这个时候？我扶你去。” 白丁在林枫的搀扶下，来到广场边缘一处背光地段，白丁说：“你放开我，我自己来吧。” 林枫犹豫道：“你可以吗？看你站都站不稳。” “我没事的，扶着墙就好了。” 林枫放开白丁，却一直站在身后没走。 白丁手扶墙走了几步，停住道：“你回避一下好吗？你在这儿，我尿不出来。” 林枫转过身，背对着白丁。 “这样行了吧。” “你再离远点，不然我还是会紧张。” “真是麻烦！”林枫又退几步，退至墙转角处。 白丁默默抬起头，再次望向夜空，确定天空中月亮和星星的位置一如先前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相位，没有分毫的变化。 第252章 鬼伞 白丁不知道什么样的大能神仙才能阻止时间流逝，但肯定不是一个菌妖能办到的事。 既然星星月亮原地踏步不是因为时间停止，那唯一的解释，眼前这一片浩瀚星空是虚假的存在，也就意味着自己现在仍然处在幻境中。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现在究竟在哪儿，眼前的一切到底完全是幻境还是交杂着现实，真正的林枫他们又在哪儿？ 这事得从头开始捋捋...... “白丁，你好了没有？” 林枫或许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催促道。 “我肚子不太舒服，需要解决一下，还要等等。” “你怎么这么多事呀！” “可能吃坏了肚子，没办法的事。”白丁顿了顿，叫道：“还得麻烦给我送点纸来。” 沉默了一会儿，听见林枫答道：“那好吧，我等会送过来。” 听见林枫远离的脚步声，白丁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逃走。 以自己的身体状况也逃不远，而且如果一切都是幻境，逃与不逃也没太大区别。 白丁索性蹲下来，思索整件事的经过，想要找出些头绪。 ...... 假定服用幻梦之前为真，那后来出现的那个不对劲的林枫便是假，她引导自己离开广场，去了那处弃坑，而且不惜显露真身阻止自己离开，那说明自己很可能是真的到了那儿。 手撕了假林枫之后，自己立刻就回到了这里，但这里是幻境...... 所以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样一想便解释得通了，被自己的杀掉的怪物林枫只是一个幌子，让自己以为一切都是幻觉，然后放松戒备，好钝刀割肉，温水煮蛙。 什么胃痉挛、好好休息，甚至服下的那颗丹药，全都是假象骗局。 为的是争取时间慢慢侵蚀自己的身体，到最后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失去反抗逃离的机会...... 神识、灵力都没有了，白丁尝试激活体内真龙血脉，果然也变得若有若无，无法再激发全身异变。 就在这个时候，脚步声渐近，白丁下意识问了声：“谁？” “是我，你要的纸我拿来了。”答话的是林枫。 “你先别过来！”白丁慌道，“我......我还没好。” “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好了叫一声。”林枫停在墙转角，没有再过来。 白丁嗯了声，心中暗自后悔，不该把所有东西都收在储物袋中，现在连一件能用的武器都没有。 在身上摸了摸，突然摸到怀中的小瓶。 瓶子里装的是刚玉彩虫，因为活物无法装进储物袋，所以白丁只能随身携带。 这些刚玉彩虫都处于休眠状态，一动不动，正面看与宝石无异。 白丁已是山穷水尽，这弄不清用途的刚玉虫便成了唯一指望，白丁把多彩母虫找出来，咬破手指以血饲虫。 白丁翻看过杨司文师徒留下的笔记，用自身血肉喂养母虫是比较常见和通用的控蛊训虫术，对绝大多数蛊类有效，但这种方法需要较长时间喂养才能与母虫达成心灵感应，而且一个不慎恐遭蛊虫反噬。 休眠了两年，便也饿了两年，母虫被血腥唤醒，主动飞上来攀在白丁咬破的手指上贪婪地啃噬起来，只一转眼功夫白丁的指尖便只剩下森森白骨，而其他的刚玉彩虫纷纷摩肢振翅，蠢蠢欲动。 白丁只粗知用血肉饲蛊，但怎么个喂法，又怎么个训法一窍不通。 照这个势头，蛊虫没驯服，自己倒先要被吃干抹净。 “够了，老子血肉不是白吃的！”白丁低声怒骂，想把母虫从手指上硬拽下来，可这指甲盖大的小小身躯居然蕴藏着巨大的能量，白丁根本拽不动...... “白丁，你好了吗？”转角的林枫问了句，然后便听见她的脚步声，“我怎么好像还听见别的什么声音？” “没什么，是你听错了。” 林枫的身影出现在转角，隔着五六丈远望着蹲在地上的白丁。 “你刚才和谁说话？” “我自言自语。” 林枫冷冷瞟了瞟，摇着手中的草纸问道：“纸还要吗？你......裤子都穿上了。” “我......拣了根棍子解决问题。” “你看上去精神好了很多。”林枫上前两步，狐疑又问，“你手里拿着什么？” “我手里......是彩玉。”白丁笑道，“这乌山矿场真是遍地是宝，随便蹲个地方都能拣到玉石。” 白丁说着起身上前，走到林枫跟前摊开手，手掌中是几颗色彩各异的璀璨宝石。 林枫惊道：“这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就算白丁运气逆天能拣到的也只会是原石，而不是这种加工抛光过的宝石，只因为这些是刚玉彩虫。 白丁手中的“宝石”蜂拥而起，扑到林枫身上啃咬起来。 林枫不断惊叫，慌乱拍打着身上的刚玉彩虫，“啊，我讨厌虫子！” 白丁站在原地冷冷看着身形走样的林枫，身边又有十几只刚玉彩虫飞起，在空间中不断撕咬，眼前的一切就像儿童玩的刮画一样被虫子刮去表面的图层，露出表面下的真容..... 果然还身处弃坑中，坑底布满了灰白色的菌丝，这些菌丝爬在自己腿上，身上，脸上......，无孔不入，深入血肉神经。 林枫、墨寒星、王哥等等所有的人都不再是人，而是一株株黑白渐变的鬼伞菌，密密麻麻堆积成林。 假林枫最后说讨厌虫子恐怕是真的，面对这些刚玉彩虫，鬼伞林非常拟人化地簌簌发抖，释放出大量粘液，但也无法阻止这些饿了两年的虫子...... 白丁拔掉身上的菌丝，费力爬上深坑，在坑顶边缘看到两个同样被菌丝裹缠的人形。 急忙上前撕扯开菌丝，一人是墨寒星，还有一个是林枫。 “林枫，醒醒，快醒醒！” 白丁拍打林枫的脸，不停呼唤，却没有反应。 另一边的墨寒星应该是修为更深，以秘法守护心神，被白丁救出来后很快就恢复了神志。 他看见搂着林枫的白丁，摇摇晃晃走上前问道：“大伞怪呢？” “什么大伞怪？我没看见，你们怎么在这里？” 墨寒星面色极为难看，长话短说道：“你突然起身跑了，我们跟着你追到这里，碰上了一个巨大鬼伞菌。”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结果显而易见。 白丁抱起林枫，忙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去求援。” 墨寒星显然察觉到什么，捡起地上的虎头长刀，摇头道：“你带着林枫走，我掩护你们。” 白丁虽然暂时摆脱了菌丝控制，但神识还没有恢复，听墨寒星这么说回身看，这才发现从坑底长出一株巨大的鬼伞。 菌杆足有十几人合围粗细，蹭蹭上长，很快便长到十几丈高，伞盖张开，遮天蔽月。 从张开的伞盖边缘，不断有漆黑如墨，黏滑如油的液体渗出再落下，白丁的那些刚玉彩虫就被困在这些油滴中再也飞不起来。 墨寒星焦急大吼：“快走！” 第253章 得救 白丁自知无一战之力，留下来也只能拖后腿，抱着林枫尽力朝着乌山矿场方向奔跑。 没跑出多远脚下被东西一绊，前扑跌倒，连带林枫也摔了出去。 目之所及，整片树林的地面铺张生长着大量的菌丝，绊倒自己的正是这些菌丝，而这些菌丝交结膨胀，不断生长化作一个个人高的鬼伞蘑菇。 待白丁爬起再抱上林枫，已经被这些蘑菇给包围。 白丁在心中暗自呼唤刚玉彩虫，嵌入左手手腕血肉中的母虫嗡嗡作响。 那些被困的虫子从黑色液体中挣扎爬出，光润的外壳上沾满黑色粘液，不能再振翅飞翔，只能全力向白丁爬来，速度大降。 怀中的林枫或许是被摔了一下，反而因此醒过来。 “你还没死！太好了。” 白丁踢翻了几个挡路的鬼伞菌，焦急喘息道：“暂时没死，不过也好不了多少。” 怀中的林枫吃力地转动脖子，才发觉两人已经被鬼伞菌给围了起来，那些菌褶下是一张张怪异扭曲的人脸。 “低头!” 白丁忙半蹲把林枫放下，将她的头抱进怀中，尽量用肩背护住林枫的身体。 伞盖下的鬼脸吐出大量黑色粘液，四面八方而来浇向两人身体。 就在这一瞬，林枫怀中的锦绣剑柄镶嵌的宝石亮起，无数剑气从剑身中激射而出，交织得密不透风，宛如一张宽大幕布包住两人，遮挡开那些黑色液体。 林枫道：“我还有点灵力，我们一起杀出去。” 白丁感应到那些刚玉彩虫也已经爬了过来，信心大振，点头道：“一起杀出去！” 交织的剑气四射散开，清空了附近的鬼伞菌，白丁与林枫相互搀扶站起来，趁机朝外逃。 可那些被剑气斩碎的鬼伞很快被地上的菌丝消化，又重新生长出来。 纵使有林枫的剑气和刚玉彩虫开路，两人也举步维艰，那些鬼伞菌仿佛无穷无尽，永远也杀不完。 ...... 墨寒星二十四岁年纪筑基，提拔为十一番队队长，正可谓年轻有为、春风得意，碰巧在这个时段遇见了让他心动的林枫，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事业感情迎来双丰收。 乌山矿场调查是他晋升队长后接的第一个任务，本以为是个轻松闲差，没想到会落到如今这个局面，前程与佳人双双远去，甚至很有可能葬身于此。 想到这些，墨寒星胸中不甘的怒火烧得更旺。 “妖物，去死！” 双手握刀虚空连劈，刀劲化作五只巨大的虎爪朝着眼前的巨型鬼伞菌劈去。 那巨大的菌杆被劈成数段，伞盖也缺了一角，可那些无处不在的菌丝绞连在一起，让巨菌摇而不倒，几息间又恢复原貌。 墨寒星并不指望一招制敌，他利用巨型鬼伞恢复的功夫，以单刀点地，拖刀绕着坑边迅速游走，一圈过后，持刀停住冷哼道：“我断了你的根基，看你还拿什么来恢复！” “画地为牢，起！” 墨寒星大吼一声，将手中虎头刀猛地上扬。 随着刀锋挥舞，刚才刀尖划过的地面灵力喷薄而出，竟然将巨型鬼伞菌连同下方的一圈泥土同时冲上数丈高空。 凌厉的刀劲自下向上纵横交错乱舞，把半空中的鬼伞与土石菌丝全部绞得稀碎。 墨寒星以刀撑地，剧烈喘着粗气，这一番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全部力量。 看着漫天飞舞落下的碎屑，墨寒星舒了口气，露出微笑。 他主动提出留下来掩护林枫与白丁撤离，并不完全是出于舍己救人，也包藏了一点小心思。 追逐白丁过来的时候，他一时大意中招，陷入幻境才被菌妖轻易所困。 好在墨寒星及时察觉出异常，以龟息锁灵法断绝了菌丝对身体的侵蚀，脱困时还保存了三四分实力，并不像表现得那样虚弱。 之所以装出那样，只是为了让林枫清醒之后得知自己所做的一切更加感动。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被困前发出的信号，队里的支援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就在墨寒星放松下来，盘算等会是不是装出重伤的样子效果会更好，被碎屑填满的弃坑中又重新长出一株鬼伞，鬼伞迎风而长，越来越大...... ...... 林枫所剩不多的灵力很快告罄，要不是有刚玉彩虫护卫，两人早就被这些鬼伞菌吞没。 那些黑色液体接触身体会麻痹神经，对虫子却没有伤害，但虫子身上的黑液越粘越厚，行动也越来越缓慢。 包围圈逐渐缩小，林枫背靠白丁，苦笑道：“这样下去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你和我都要做肥料了。” 白丁把手臂上的黑色粘液刮下来，就见皮肤上长满细小的菌丝，又麻又痒，手使不上劲。 “我们这么久没回去，其他人一定会寻来，再坚持一会儿说不定就有转机。” 林枫摇头道：“你跑出来的时候，那一群实验者中也有几人跑走，小队的人分头追去了，如果他们都和我们一样碰上这样的局面，恐怕......没有人来救我们。” “别放弃，总会有办法的。” 白丁虽然嘴上这么说，却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能脱下外衣，用来阻挡喷射过来的黑液，尽量减少受到的伤害。 天空中闪现几道流光，是有人御剑而来，林枫讶道：“奇迹真的发生了。” ...... 熊熊火光中，菌丝和那些鬼伞菌不断收缩，露出原本的土地。 王哥黑头黑脸，被人搀扶着上前问道：“墨队长呢？” 白丁回答：“墨队长为了掩护我们，还留在那边和巨伞菌妖战斗。” 王哥急道：“快去支援队长。” “不必了，已经有人去处理了。” 说话的是一个白丁没见过的中年美妇，穿着旗天苑墨绿色的劲装，只不过袖领口都有金色祥云花边，腰带镶有美玉，看上去比普通队员要精致不少，想必在旗天苑的地位较高。 “许旗主，那菌妖不简单，没那么好对付。” 中年美妇淡淡笑了笑，“怎么，难道你还担心孟旗主对付不了区区菌妖？” 王哥目瞪口呆，“孟......孟旗主他老人家也来了。” 白丁听了也是一惊，孟旗主孟不凡，会是请自己喝老实人的那人吗？ 第254章 篝火晚宴 中年美妇姓许，名叫许妍，正是云界旗旗主。 旗天苑五旗旗主名义上地位平等，实际上还是以修为为尊，宝色旗旗主孟不凡以元婴修为力压其余四旗金丹，被尊为首旗、首座。 但听说这个首座是个怕麻烦的惫懒货，平生只有两样爱好，一是打架，二就是喝酒。 旗天苑的具体事宜一概不管，交由四位旗主打理。 每旗下辖八门，每门又编制十二小队，所以墨寒星的十一番队处理的这件小事能惊动两位旗主着实罕见。 看到白丁召回刚玉彩虫，许妍微微皱眉。 “你是哪个部落的？” 白丁愣了愣，躬身行礼道：“禀许旗主，我不是巫蛊门子弟，我叫白丁，来自紫气门，是这位林枫姑娘的好朋友。” “紫气门？白丁......”许妍上下打量着白丁，“这个名字好像听过。” 想了想或许是想不起来，也懒得纠结，又问道：“你紫气门怎么会操控蛊虫的法子，你认识张弛？” 白丁没想到许妍还知道张弛这号人，解释说：“这蛊虫是张弛师徒的遗物。” “张弛死了？”许妍略有惊讶，“他是怎么死的？” “前两年紫气门西讨蚩魁道时不幸牺牲。” 这件事是近年南境修界的大事件，许妍当然知道，她听了之后只是轻叹一声并未再追问此事，淡淡道：“我说你这名字怎么有点印象，摩云山之役便是因你而起。” 白丁低头没有解释，倒是一旁的林枫突然插口道：“这明明就是紫气门自己的意愿，又怎么会是白丁一个凝气小修士能左右的。” 许妍不置可否，说道：“张弛当年从黎山走出来最早是我接纳了他，后来转去宝色旗犯了些事，于法不容，于情却可原，既然他将这蛊虫和控虫之法都传给了你，说明你是他信赖之人，莫要辜负了他的期望。” 白丁根本没见过张弛，这刚玉彩虫获得的经过也不是许妍以为的那般，但这事不宜过多解释，只能点点头应下。 ...... “小妍，让你久等了！” 一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墨寒星呼啸而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刺鼻酒味。 白丁一看，果然就是在漓水城强请自己喝下一坛老实人的男人，那时虽然衣着简朴，但也还算干净整齐，不似今日这般邋遢，毫无一宗之主的光鲜，倒像个落魄潦倒的流浪汉。 “什么小妍，孟旗主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许妍嗔怒，语气严厉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是，许旗主。你手下人我给你带回来了。”孟不凡把不省人事的墨寒星放下，拍净手掌笑道，“这里的菌妖也彻底清理干净，帮你这么大忙，是不是该请我喝几壶花间醉？” “谁要你帮忙来的，我自己能处理。” “是是，你看我这忙上忙下的，跟你讨壶酒喝不过分吧。” 许妍一甩手，扭身道：“别没个正形，先说正事！” ...... 两位旗主单独密谈去了，王哥等人忙上前询问墨寒星的情况。 医官查看过后说没有大碍，只是力竭虚脱，很快就会醒来。 林枫松了口气，说还好墨队长没事，要不然愧疚一辈子。白丁点头同意，他对墨寒星感观大改，这人危急关头能挺身而出，舍己救人，值得尊敬。 过了一会儿，许妍发话，所有人都撤回乌山矿场。 广场上的矿工都已清散，但孟不凡却有个提议，说今夜大获全胜，乌山矿场上空的阴霾一扫而空，是件大喜事，便借着广场就要办一场篝火晚宴庆祝。 还自作主张让全体矿工都来参加，大家不醉不归，明天矿场休业，全体休息。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了点，但别人是什么身份？既然开了口下面人自然照办，很快篝火晚宴便安排上了...... 林枫望向搂着矿工肩膀饮酒高歌的孟不凡，感慨道：“孟旗主果然是不拘一格，高人风范。” 白丁笑了笑，摇头道：“他先得是高人，这才称得上高人风范，要是换别的人这样做派，怕是只会被当做酒疯子。” “你这话怎么听着有点酸，你妒忌啊？” 林枫调侃的话，没曾想白丁却认真地点点头。 “是有点妒忌，我若是也有孟旗主的修为，很多事就不会身不由己。” “那可是元婴修士啊，我想都不敢想，能够结丹我就很满足了。”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白丁笑着举杯道，“我们一起努力吧。” 听白丁说一起努力，林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跳动的篝火下小脸红彤彤的。 她端起杯一口喝下，小声回道：“嗯，一起努力。” …… 墨寒星休息一阵，这会儿已经好转，他刚踏进广场就眼尖地瞟见白丁与林枫有说有笑碰杯对饮。 看到林枫娇艳欲滴的模样心中一酸，再看白丁的眼神不自觉冷了几分。 “林姑娘，你没事吧。” 白丁与林枫见恩人来此，急忙起身招呼墨寒星坐。 墨寒星若无其事地挤进两人中间，不识趣地盘膝坐下。 白丁心里明白墨寒星的小九九，但今天人家救了自己，也就不在意这点细节，举杯敬道：“多谢墨兄救命之恩，白丁铭感五内。” 林枫也同时举杯，“我都听白丁说了，若不是莫队长舍身相救，我和白丁今日恐怕难逃毒手，真是太感谢你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我分内之事。”墨寒星说着瞧向林枫，真诚恳切地说，“况且林姑娘是墨某心中重要之人，墨某即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不能让林姑娘受一点点伤害。” 这话说得很直白了，傻子都能听出其中的意思。 林枫讪笑，端杯的手微微缩回。 “墨队长说笑了，我林枫当不起......” “不，我是认真的！” 墨寒星抓住林枫握杯的手，正准备慷慨陈词一吐心声，白丁挤进来，把酒递到墨寒星面前。 “墨兄，来，我敬你一杯。” 墨寒星怒瞪了白丁一眼，拂手打开递来的酒杯，酒水洒了一地。 “哟，小伙子火气挺大啊！这世间的事物，唯有美酒与真爱不可辜负，你这样糟蹋酒水可不对哦。” 说话的来人正是一身酒气的孟不凡，孟不凡挨着篝火一圈一圈地喝过去，此刻正好来到白丁所在的这堆篝火前。 看到孟不凡到来，墨寒星连忙收敛傲气，欲起身行礼。 孟不凡把墨寒星按回去，笑道：“今晚没有什么旗主，大家坐在一起喝酒就是好朋友、好兄弟！来，我敬你们一杯。” 墨寒星受宠若惊，连说不敢，忙低头找酒杯。 白丁已经替他满上，又一次递上。 墨寒星这次没有拒绝，有些不情不愿地道了声谢，接过白丁递来的酒，与孟不凡对饮一杯。 酒喝完之后，孟不凡目光扫过三人，拍着墨寒星肩头，语重心长道：“小伙子，你这样追姑娘可不成，太心急了！” 第255章 老光棍做媒 墨寒星被孟不凡点破心思面露窘态，但又没办法反驳。 身边这位可是他的旗主兼偶像，说什么都只能听着，一张脸不知道是因为喝了急酒还是因为难堪，红得像猴屁股。 “林姑娘，小墨人着实不错，你不妨考虑一下。” 孟不凡居然开始替墨寒星保媒，林枫轻轻点了点头。 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没想到孟不凡不肯善罢甘休，又对墨寒星道：“虽然我说你猴急了点，但男子汉开弓没有回头箭，话已经出口就说完，向这位林姑娘传达你的心意。” 墨寒星愕然，孟不凡却带头起哄鼓掌，周围十一番队成员与不明就里的兵士纷纷配合，有节奏地齐声喊道：“说出来......说出来......” 白丁微微皱眉，心有不满，但此刻也无法阻拦。 墨寒星重重点头，鼓起勇气将白丁打断的心里话全部说出，大致意思就是对林枫一见钟情，情难自拔，期望与她共结连理云云...... 表白的话说完，看热闹的人又起哄喊道：“答应他......答应他......” 林枫被弄得面红耳赤，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大家都安静，听我一言。”白丁站起身朗声说道，“此事不是儿戏，莫队长当众表白大家又跟着起哄，难免有施压于人，强人所难的嫌疑，不如让林姑娘慎重考虑一夜，明日再做答复。” 围着篝火的人群虽然安静下来，但是个个看白丁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番队成员自然是向着墨寒星，而那些西南府兵则纯属看热闹。 你小子算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说话？什么叫强人所难？白丁一番话得罪了所有人。 “你说的也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周。”孟不凡看着白丁笑了笑，转头对林枫道，“那请林姑娘今晚好好考虑考虑，小墨确是逸群之才，对姑娘也是真心一片。” “不必考虑了。”林枫像是下定决心，对墨寒星道：“林枫敬重墨队长为人，也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只是这件事恕我不能答应你。” 墨寒星被当众拒绝，深感自尊心受挫，大失颜面。 他手指白丁失声问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 林枫瞟了白丁一眼，摇头说：“不是，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 周围的人低着头默不作声，尽量做好表情管理不流露出心中想法。 “看来今天我这个媒人算是做不成了。”孟不凡哈哈笑道打破沉寂，“来，大家继续喝酒。” 众人纷纷举杯附和，笑得很假很开心。 墨寒星脸色铁青，生硬地道：“抱歉孟旗主，我忽觉身体不适，先走一步。” “好好休息，一点小挫折不要放在心上，我看好你。” 孟不凡鼓励的话语似乎起了点作用，墨寒星点点头告退...... “你叫什么名字？” 孟不凡提着酒坛子，似笑非笑问白丁。 “孟旗主不记得了？我们在漓水城喝过酒，还是你请的我。” 孟不凡眨眨眼，“有吗？我怎么没印象？” 白丁笑了笑，先干为敬。 “孟旗主贵人多忘事，你还说只要我喝完那坛老实人，就认我这个朋友。” 孟不凡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刚想开口，身后许妍的声音响起：“孟旗主好大的雅兴，刚才还替我手下的人说起媒来。” 孟不凡呵呵笑道：“像我这种老家伙，在年轻人的人生路途上给出一点宝贵的经验建议，是我应该做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孟旗主好像打了几百年的光棍，我不知道你的经验教训是哪来的？” “小妍，你这话说的......”孟不凡起身尴尬地笑了笑，“走，我正好有点事想和你商量，我们去那边说话。” 孟不凡走后，众人继续喝酒吃肉，谈笑风生，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再没人与白丁和林枫说过话。 ...... “你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许妍停下脚步，不冷不热地说道。 “小妍你别生气，我就是看着这些年轻人朝气蓬勃，想着撮合撮合，要是能成也是一桩美事。” “你还想着撮合别人？师父已经走了快两百年，你也打了两百年光棍，怎么不见你撮合自己。” 孟不凡面色一变，沉声道：“没有你师父就没有我的今天，我欠她的这一生都还不完。” 许妍咬了咬嘴唇，背对孟不凡叹道：“师父若是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吧。” 孟不凡抬首望天，半晌后道：“我的心随着你师父一起死了，今后不会再对任何人动心。” 许妍双眼有些朦胧，吸了口气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我答应过你师父，她死后就由我来照顾你。” “照顾？”许妍转身贴近孟不凡，挤眉质问道，“一百年了，你知道吗？我等了你一百年了。师父走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现在已经是金丹修士、一旗之主，为的就是站在你身边！我不需要人像父亲或是长辈一样照顾，我要的是一个男人，你难道不明白吗？” “我明白，但我们不能......我当你是我的女儿一样看待。” “是吗？你问问自己，真的只是这样吗？” 孟不凡沉默一会，点了点头。 许妍冷哼一声，拂袖转身道：“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既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别人，明明林枫是对那姓白的小子有意，你还要乱插一脚，害我手下人当众出丑。” 孟不凡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样，轻笑道：“我还不至于那么老眼昏花，我只是想帮这些年轻人认清自己的心意。” “所以你就牺牲我手下的墨寒星？帮那个白小子和林丫头坚定心意？” “这对他也是一种历练，他这个年纪若是一帆风顺事事顺心，难免会有些轻浮。”孟不凡顿了顿，“况且那个白丁不简单。” 许妍大皱眉头:“有什么不简单？” “据我所知，能喝完一坛老实人还记得发生过的事的人，我平生只见过两个……他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一个是谁？” “那就是我！” 许妍连连摇头，显然对孟不凡的这番歪理嗤之以鼻。 “你到十万大山里去了一年多，有什么收获？” “我在潜龙湖有所感悟，这一年多进山和黄老虎那个老家伙打了两架，中期的门槛算是迈了半只脚过去。” “那恭喜了。”许妍似乎对此不感兴趣，“我问的是你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哦，你说这个呀。”孟不凡喝了口酒，笑道，“臭孔雀在潜龙湖救回去的树妖已经恢复，这十万大山树木繁茂，木灵之力充沛，那树妖更进一步，俨然有成为虎王、猴王、孔雀王之后第四妖王的趋势。” 许妍忧心道：“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也不算坏消息，多一位妖王出来资源地盘就要重新分配，妖族内部怕是有一阵子混乱。” “若是他们不乱呢？” 孟不凡自信道：“会乱的，他们不乱我就想办法让他们乱。” “但愿如此。” 许妍叹了口气，人妖两族已经有千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争，但愿这太平日子能继续下去，多一天是一天。 孟不凡拿出一个瓷瓶交给许妍，说道：“我研究过，这东西只有你这一带能成活，所以种植的事也只能麻烦你了。” 许妍接过瓶子，皱眉道：“真要种这东西？” 孟不凡点头：“福祸相依，虽然这东西害人，但若控制得当，也可以给我们带来不小的收益，此事一定要隐秘，而且出货量也要严格控制。” “奇货可居，我懂的。”许妍转动着瓷瓶，忧心道，“可万一被仙盟发现，那可不是小罪。” 孟不凡叹道：“没办法，那帮蛀虫贪得太狠，最终到手的钱财就只剩那点，手底下这么大帮兄弟要修行，要装备，全都是窟窿，不另外找点路子敛财我们旗天苑哪有战力可言？” 顿了顿沉声又道:“万一仙盟追责，我孟不凡一人承担。” “哎......” 许妍欲言又止，愁绪尽在一声叹息中。 第256章 提亲 矿场事情解决后，一切又回到了原先的状况。 工人们短暂休息一天，继续上工重复着艰苦的劳动。 监牢押送过来的新一批囚犯将会顶替那些死去的人，死人很快就会被人遗忘，而活着的人大多只会在喝酒吹牛时浓墨重彩描绘自己曾经与孟不凡这样的大人物一起喝酒的片段...... 大人物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知道孟不凡与许妍是何时离开的。 墨寒星体面地与林枫和白丁道个别，然后带着十一番队回归了他们原先的巡守区域。 白丁与林枫踏上返回彩金城的道路，他们却不知道此时林家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讨论，一切皆因为城主的小儿子孟晓丞正式向林家提亲，而提亲的对象指名林枫。 ...... 林四爷虽然排行老四，却是林家家主。 他放下茶碗，开口问道：“事情想必诸位都已经听说了，我想听听大家的看法。” 在座之人七嘴八舌讨论了一阵很快达成共识，这是一件好事，天大的好事，可以将林家绑上孟家这样的巨头，无数人求之不得。 林四爷叹道：“可我家枫儿的性子诸位也都清楚，只怕她不会答应。” 林家老大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不从之理。” 众人点头附和，纷纷出言。 “这对我们林家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林枫这丫头为了家族做出一点牺牲又算什么。” “那算什么牺牲啊，对方可是孟少！能嫁给他不知道是西南多少女儿家的梦想。” “我们要是拒绝，林家还怎么在西南一带立足？” ...... 林四爷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缓缓说道：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枫儿她虽然无门无派，却是有修为傍身的修士，她若是坚决不从，即便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拿她无可奈何。” 林二爷笑道：“她无门无派又无人指点，能有多大本事。修行要是这么容易，大家不都去练练，不说成仙问道，至少练个延年益寿没有问题吧。哈哈哈......” 林三爷点头道：“老四，回去跟你家枫丫头说清楚利害关系，一个虚无缥缈的修仙梦怎么比得当城主家儿媳实惠，你呀，就是平日里太惯着她了！” 见林四爷面露难色，老大不悦道：“老四，本来看你做事稳重踏实，这才将家主之位让给你，这件事你若是处理不好，这个家主之位怕是该重新选了。” 林家大爷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神色各异。 之前林家家主就一直是这位林家大爷，几年前大爷觉得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这才卸了担子，让位于年富力强的林四爷，但族内威信仍在。 林二爷当初也有意家主之位，以微弱的票数劣势输给了林四爷，这几年来一直不太安分，此刻他听了这话眼珠子一转，低着头不知道盘算什么。 林四爷点头道：“各位莫急，此事我会与枫儿沟通。” 林大爷吹胡子瞪眼道：“不是叫你沟通，这件事由不得她，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旁系的人这时也插不上话，而且大家基本都认同，能和孟家结为亲家有百利而无一害，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换做自己做梦都要笑醒。 林四爷点了点头。 林三爷素来与四爷亲密，等散会后他凑过来低头说：“老四，这事你可得果断点，万一枫丫头真不从，你可得狠下心拿出点手段来。” “什么手段？” 三爷瞟了瞟，四周无人，捂嘴耳语道：“我认识一个修士......” ...... 白丁与林枫一回彩金城就听说了这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林枫起初对此嗤之以鼻，说父母早就答应过她，不过问她的婚姻大事，但白丁说孟家在西南势力极大，林四爷迫于压力恐怕不会遵守当初的承诺。 林枫听了觉得白丁的担忧也有道理，赶回家就要见父母，而林四爷和夫人谢梦莹也同样急着见这个宝贝女儿。 白丁的身份不方便随林枫入内院，只能在外边的客堂歇着，没想到林钰主动找上来与之交谈。 “姐姐怕是有麻烦了，我听说家族会议上大家一致通过让姐姐嫁给孟晓丞。” “是吗，那林四爷他们正在劝林枫咯？” 林钰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但我了解姐姐，姐姐她是不会屈服的。” “嗯，我想也是。” 林钰美目望向白丁，忽而问道：“那白公子你来彩金城是为了什么？也是来追求姐姐的吗？” 白丁笑了笑，点头称是。 “姐姐答应你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觉得挺有希望。” “是这样吗。”林钰好像略有失落，沉默了一会儿又问白丁，“若是姐姐答应嫁给孟晓丞你怎么办？” “她不会答应的，我也不会让这事发生。”白丁淡淡笑道，“我先前已经和师父提了这事，很快紫气门就会来人上门提亲。” “姐姐真幸福，什么好事都会找上她，而我永远都只是她光彩后面影子里的一颗尘埃。” 白丁皱眉道：“林钰姑娘你不用这样想，我知道关于锦绣的事你很受伤，但这也不是你姐姐的错，属于你的机缘我相信很快就会到来。” “姐姐连锦绣的事都和你说了，看来她真的挺喜欢你。”林钰叹了口气，又问，“那白公子觉得属于我的机缘会是什么？” “这我也说不清，但人生中总会有一两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我们要做的是认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然后在机会来临时抓住它。” 林钰笑了笑，望着白丁说：“那我觉得我的机缘已经到了。” 白丁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解问道：“林钰姑娘你什么意思？” “我的机缘就是你，让我嫁给你吧。” “别和我开这种玩笑，你知道我来这儿是为了你姐姐林枫。” 林钰微微仰起头，面带桃花认真道：“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要嫁给你。” 白丁摇头道：“这可不行。” “为什么？你看着我，我究竟比我姐姐差在哪里？为什么你们全都拒绝我，锦绣是这样，你也是这样，甚至连孟晓丞那个二世祖眼中也只有我姐姐。” 白丁认真地看着林钰，两人家世背景相同，论根骨资质自然是林枫完胜，但锦绣一开始选择的是林钰，想来她的资质也不算差，论容貌身段林钰甚至还略胜一筹，而性格方面只能说各有千秋..... 但命运就是如此巧合，白丁也很难解释这个问题。 林钰道：“他日姐姐修行有成，不但能长命百岁还可以青春永驻，而我就只能人老珠黄化作一捧黄土，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娶了我！姐姐能为你做的我都能做，她不愿做的我也会为你做，我也想入仙门成为人人景仰的仙子。” 第257章 谪仙散 白丁果断拒绝了林钰，林钰似乎并不意外。 她淡淡说道：“你看这世间的贫贱夫妻，大多都只是为了搭伙过日子，而权贵人家的婚姻，往往是联姻的产物，归根结底逃不过利益二字，若是两人在此基础上能有点感情，那便是锦上添花。” “或许吧，但世上也有两情相悦的恩爱夫妻。” “两情相悦，那又能维系多久？君不见世上爱得死去活来的情侣，最终能修成正果的又有几人，婚姻终究是讲求门当户对、互利互惠，不然不得长久，多少恩爱夫妻多年后形同陌路，半世姻缘半世仇。” 白丁笑道：“林钰姑娘年纪不大，倒是看得透彻。” “叫我林钰就好，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叫我钰儿。” 白丁点头道：“林钰，如你所说，我选择你姐姐既有感情因素也有利益关系，恰好这两样你身上都没有。我对你既没有感情，你也不能助我修行，所以此事休要再提。”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至于帮助你修行......”林钰娇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能帮到你？” “你能帮我？”白丁神识探过，摇头道，“你毫无修为，怎么帮我？” 林钰低头，手抚鬓发低声道：“我是先天炉鼎身，你试过便知妙处......” 林钰的声音越说越小，白丁倒是听清了，但先天炉鼎身是什么鬼东西，白丁闻所未闻。 恰好这时谢德明赶了过来，白丁不便细问。 “白小子，总算找着你了。” 见谢德明急匆匆的模样，白丁好奇问道：“谢老找我何事？” “还不是为了你和枫丫头的事。”谢德明说着看了看一旁的林钰，欲言又止。 林钰乖巧行礼，“舅父既然有话和白公子说，那钰儿便先行告退。” 说完还不忘给白丁目送秋波，叮嘱道：“公子若是想通了可来西厢寻我，钰儿随时恭候大驾。” 林钰走了，谢德明皱眉问道：“林钰和你说了什么，随时恭候是什么意思？” 白丁耸耸肩道：“我也不太明白。” “你小子该不会想姐妹通吃吧。” “谢老你怎么也会有这种低俗的想法，我根本就没想过。” “没有最好。”谢德明哼道，“姐妹共事一夫，坐享齐人之福的龌龊心思老夫见多了，希望你不是这种人。” “我当然不是这种人，谢老您还是说说你的事吧。” ...... 谢德明要说的其实也是孟家提亲之事，谢德明疼爱林枫这个外甥女，心知林枫铁定不愿意嫁入孟家，所以和林枫的母亲、自己的亲妹妹谢梦莹也曾争论过此事。 但谢德明毕竟不是林家人，而且如今没了那顶官帽，说出的话没有多少分量。 “虽然我没能说服梦莹，但是争论中她无意说漏了嘴，说有富有办法让枫儿断了修仙的念头。”谢德明捋着长须，眉头不展，“我问是什么办法她不愿说，但是从语气神情判断，这事肯定会对枫儿造成不小的伤害。” 能断人修仙念头...... 白丁思索片刻，惊道：“难道他们想要坏了林枫根基，让她无法再修行？” 谢德明面色凝重点头道：“我也是这样猜测的，但我不清楚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所以只能找你，毕竟你也是修士，对这些事比我在行。” 白丁算算时间，林枫已经去了半个时辰。 遂道：“谢老你先别急，我进去看看情况。” 谢德明叹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一定要阻止他们，不能害了枫儿一辈子。” 白丁重重点头，立刻赶往林府后院。 ...... 院墙房门只能拦住普通人，对白丁而言毫无难度，几个起落便避开林府下人，悄悄潜入了后院。 没有听到预料中的争吵，正房中只传来林四爷与谢梦莹苦口婆心的劝诫： “枫儿，你不要怪爹，我身为林家家主自然需要为整个家族考虑，只能委屈你了。” “儿啊，你忍忍就过去了，华仙人说不会伤你身体......” 哐当，房门被白丁撞开。 只见林枫盘膝坐在地上，额头上全是汗，正试图运功抵抗药物的作用。 林四爷惊讶地看向突然冲进来的白丁，出声问道：“怎么是你，你进来做什么！” 白丁瞟了林四爷一眼，又看林母，只见谢梦莹错愕发呆，而她身后的小方桌上还放着一套紫砂茶具，而林枫身前的地面上是摔碎的茶杯。 “你们喂她喝了什么？” “你出去，这不关你......” 林四爷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白丁单手卡住脖子举离地面。 白丁撇头望向谢梦莹，“我只问一遍，喝的什么，哪儿来的？” 谢梦莹因惊恐而颤抖，“你别.....” 白丁皱眉，手上稍稍用力，林四爷脸瘪成猪肝色、翻了白眼。 “我说，我说！是老三找华仙人求来的滴仙散。” “华仙人在哪？” “这......”谢梦莹急得手足无措，慌叫道，“这我不知道啊！” 白丁松开林四爷，“你来说。” 林四爷上气不接下气，抬眼接触到白丁冰冷的眼神，揉着脖子畏畏缩缩道：“亭山......亭山观。” ...... 彩金城东南方有座山名为凤亭，山上有座不太起眼的道观就是亭山观。 道观的小童正在打扫庭院，突然冲进来一个怀抱女子的怪物。 道童吓得不轻，还没来得及开口，怪物先问道：“华仙人在哪？” “师......师尊在炼丹。” “带我去找他。” 道童握紧扫把，壮起胆道：“师尊炼丹时不见外人。” 怪物正是龙形异化的白丁，因为灵力不足以一口气御剑赶到亭山观，所以中途变身转为奔跑。 白丁也不再问，用望气术一看，山顶火灵旺盛，照红天际，想必就是炼丹之地。 于是抱着林枫径直冲了上去。 道观后方有条蜿蜒阶梯，沿梯上到山顶就是炼丹阁，炼丹阁以灵材修筑，取地火淬炼丹药，紧闭的厚重紫铜大门外还设有禁行禁制。 白丁放下林枫，放声大喊：“华仙人前辈，紫气门白丁求见！” 连续喊了三声，紫铜大门终于打开。 一个着蓝灰道袍的青年道士走出来，行礼问道：“师尊炼丹正值紧要关头，不知这位紫气门道友有何急事？” 白丁解除异化状态，回礼道：“我朋友误服了谪仙散，还请华仙人为我朋友解毒。” 青年道士微微皱眉，上前检查林枫的身体过后，点头道：“确实是师父炼制的谪仙散，我这便替她治疗。” 白丁刚松了口气，又听得青年道士说：“只可惜来得晚了些，恐怕会留下隐疾，不利于今后修行。” 第258章 不忘初心 青年道人道号奇居子，只说姓陈，没有透露具体名字。 陈道长一边替林枫治疗，一边与白丁闲谈。 他的师尊是丹鼎派在籍真人，云游至此，发现凤亭山有地火可采，又毗邻西南十万大山，物资丰饶，是一处理想的炼丹场所，所以定居于此建立了亭山观。 丹药虽然卖钱，但炼丹也烧钱，大笔金银灵石流水一般进进出出，偶或有入不敷出的情况，亭山观便会将一些瑕疵下品向外兜售给世俗权贵，换取一些收入。 这些瑕疵品在师尊眼里都是垃圾，但是放在世俗却是难求的灵丹妙药，所以一来二去，亭山观逐渐在西南一带小有名气。 之前负责对外售卖丹药的人正是陈道长的师兄，师兄姓华，于是在外有了一个华仙人的俗名。 “所以令师不是华仙人，你师兄才是。” 陈道长点头，“师尊向来低调，专心炼丹不喜俗事，所以任由华师兄打着亭山观的旗号在外招摇撞骗。” 陈道长言及于此，叹息一声。 “师兄被外界的花花世界所迷惑，失了本心，居然将谪仙散一类的毒药也对外售卖，后来事情败露怕师尊责罚，索性叛逃出门再未回来。” 白丁皱眉道：“既然如此，令师为何又要炼制这类毒药。” 陈道长解释道：“这些毒药通常都是炼丹过程中的副产品，比如这谪仙散，就是炼制补天丹时，丹药外层包裹的药渣。” 白丁恍然大悟，世间万物总是一分为二，阴阳两全，补天丹是号称能补全修士缺陷的灵药，而这炼制过程中伴生的药渣却是毁人根基的谪仙散，非是巧合而是定数。 林枫在陈道长的治疗下面色逐渐恢复红润，气息也稳定下来。 她虽然一直没有说过话，但是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睁眼后便向陈道长道谢。 “不必客气，论起因果这还是华师兄造的罪孽，我替姑娘疗伤也只是替师兄的过错弥补一二。” 白丁问：“那会不会对今后修行造成什么影响？” 陈道长摇头道：“在下才疏学浅，恐怕要等师父他老人家过目才能确定。师父现在正值炼丹紧要关头，暂时没有时间抽身，两位若是不急，不如在观中歇息一宿，明早等师父替这位姑娘再看过。” 白丁想了想，替林枫做主点头道：“有劳道长了。” ...... 谪仙散并不会害人性命，但是破功散气时的痛苦却是难以言喻的。 林枫仿佛大病一场，直到晚上还是没什么精神。 用过晚膳后，白丁见林枫坐在观前的草坪上独自发呆，上前相伴而坐，安慰道：“陈道长说医治还算及时，虽然你暂时跌落到凝气六层，但是很快就能练回来，不必担心。” 林枫摇了摇头，望向远方并没有说话。 “你还在生父母的气？” “不是生气，只是......有些失落。”林枫叹道，“我从来没想过，他们会这样对我。” “或许站在他们的角度，觉得自己的行为才是正确的。” 听白丁这样说，林枫愣了愣。 “想不到你会替他们说话，那个时候我真担心你动手杀了我爹。” 白丁扯了几根地上的狗尾草摆弄起来，笑着答道：“那不可能，我怎么敢动手伤了老丈人，当时情急，只是吓唬吓唬他们。” “是吗？你当时的杀气不像是假的。” 白丁停住手中动作，想了想道：“当时确实很愤怒，但我能控制我自己。” “你知道吗，看到你杀人时的冷漠我会感觉有些害怕。”林枫抱紧双肩道，“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杀人时犹豫了很久，虽然明知对面的人罪大恶极，可我还是难以下手。杀了他之后，我连着做了好多天的噩梦，梦里总是浮现那人临死前的惨状。” 见白丁沉默，林枫又问：“你第一次杀人时是什么情况？也会做噩梦吗？” “没有，我已经不记得了。杀或者被杀往往是一瞬间的事，稍一犹豫结局就会完全不同。” “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做一个修士。” “修士并不一定要打打杀杀，你看张道长他们醉心炼丹也不与人冲突，不也挺好。” “可是我不炼丹也不炼器。” “那你是为了什么修行？总有一个理由驱使你吧。” 林枫想了想道：“为了帮助别人，是不是很可笑？” “不可笑。”白丁把狗尾草编的兔子指环递给林枫，“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你的手真挺巧的。”林枫把兔子指环套在中指上，问道,“那你的初心是什么？你为什么修行？” “为了讨回一个公道。” “你的事我听说过，那挺难的。” “是很难，希望渺茫。”白丁顿了顿，“但若不去尝试，连这一点渺茫的机会也将逝去。” “在那之后呢？” “之后......之后我想看看这个世界，我很好奇五境之外是个什么样子。” 林枫笑道：“这挺好的，比复仇要有意思。” 白丁见林枫终于露出笑容，也跟着笑了笑。 “周夫子说，人如果只是沉浸在仇恨中将是可悲的，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着我们。” “比如说？” “比如说......你。” ...... 第二天陈道长的师尊接见了白丁与林枫二人。 老道长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对两人也十分和蔼没摆架子，唯独对自己的身份来历守口如瓶，白丁只知他是丹鼎派云游真人，复姓诸葛，别的一概不清楚。 诸葛老道替林枫检查了身子，开出张方子，说是按方服药三年可基本恢复如初。 事者难成易败，名者难立易废，人的身体也是一样，服过谪仙散不管怎么调理终究还是与先天有所区别，不能保证林枫将来结丹时不受影响。 但林枫已经很知足了，再三向老道长道谢。 诸葛道长又问白丁：“你是不是服用过补天丹？” 白丁有些惊讶，“道长果然目光如炬，晚辈气海曾经被人所破，确实服用过补天丹。” “你不用奇怪，人体自成天地，补天丹虽然神奇但也不可能真的完全弥补缺陷，我观你呼吸吐纳有异常人，所以有此一问。” 白丁忙问：“那是否有办法弥补？” “平时修炼倒是无碍，只是你筑基时恐怕会有些麻烦。” “请道长指教。” 诸葛道长笑了笑，“我既然主动提出来，自然是有解决的办法，不过嘛......” 白丁见对方话说一半，心知必有所求。 “道长需要晚辈做什么，但说无妨。” “好吧，那贫道就直说了。”诸葛道长抚摸着花白长须道，“我要你把我那不肖弟子给带回来。” 第259章 师兄到访 白丁答应了诸葛道长的请求，但也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明具体时限。 总之把人带回凤亭山，诸葛老道便按照约定，改良白丁的筑基丹。 离开凤亭山，林枫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母，白丁安慰她，若是不知道去哪，就随自己回公屋山，安心修炼，争取早日筑基。 “我也是六层，如今你也是六层，我们俩算是一个起跑线了，一起携手共进吧。” 林枫不好意思道：“我这无名无分的，和你一个野男人跑了像什么话。” 白丁笑道：“不会的，师兄已经给我传讯，他马上就到彩金城了。” ...... 彩金城林家，孟晓丞登门拜访，实则是在给林家施压。 “场面话我就不多说了，叫林枫出来见我。”孟晓丞趾高气扬道，“俗话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她林枫嫁给了我，看她还拿什么在我面前显摆。” 林四爷与妻子谢梦莹对视一眼，谦卑道：“孟少爷，我家枫儿有事外出，这几日都不在家中，恐怕暂时没法见你。” 孟晓丞面色一变，质问道：“这么巧?该不会想着避婚吧!” 林四爷赔笑道：“没有的事，我们林家能有今日，多亏孟城主照拂，枫儿能与孟少结为连理那是我们林家福分，怎么可能避婚。” 谢梦莹也道：“孟少爷放心，枫儿她只是出去散散心，很快便回来。” 孟晓丞点头道：“岳父岳母，小婿对林枫是真情一片，此番提亲非是一时兴起，还望两位告知她本人，好叫她知道我孟晓丞对她是真心真心，若是入了我家门，必将善待于她。” 林父林母连连点头称是。 几人寒暄一阵，林四爷将孟晓丞送至门口，恰好又有一队人马携礼来到林府门前。 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为首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圆脸少年，乘骑一匹非牛非马的赤毛怪兽，分外显眼。 这怪兽比最大的牛马还足足大出一半有余，耀武扬威，流露出人性化的蔑视眼神，显然不将众人放在眼里。 怪物背上的少年瞟了瞟下方众人，指着林四爷问道：“这就是彩金城林府吗？” 林四爷见对方坐骑威武不凡，不是凡物。 不敢怠慢，上前问道：“我就是林家林有富，人称林四爷，不知尊驾.......” 似马非牛怪物背上的少年咧嘴笑道：“你家闺女是不是叫林枫？ “正是。” “那就没错了！” 圆脸少年纵身跳下，拍着林四爷肩头，老气横秋道：“我是紫气门红牛骑士高明峰，白丁是我师弟，我现在代表师弟向你家提亲，娶你家女儿林枫。” 林四爷瞠目结舌道：“白......白丁？林枫？” 一旁的孟晓丞听闻，上前质问道：“什么白丁？林枫是我的女人，是我先提的亲！” 高明峰瞟了他一眼，冷笑道：“师父让我来，我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岂不是丢了他老人家的脸。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白师弟争女人！” ...... 白丁与林枫回到林府时，高明峰正在府上胡吃海喝。 连着他的坐骑“红牛”也是吃的美食珍馐，喝的琼浆玉液，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撒泼，与马厩中一干母马肆意交欢，无人敢管...... “师兄，好久不见！” 高明峰看见白丁，笑道：“白师弟，你终于来了。” 放下手中的烧鹅翅，抹了抹嘴上的油水，上前拍着白丁胸襟道：“师弟，你又长高了啊。” 白丁笑了笑，高明峰明显长大了些，唇上长出淡淡胡须，个子也高了不少，身材比之当初显得苗条了些，但是和白丁比起来，还是矮上半头。 “这是我师兄，高明峰。”白丁向林枫介绍道。 林枫看着这貌似比白丁还要年幼的师兄，微微蹙眉。 碍于礼数，依旧上前行礼道：“见过高师兄。” 高明峰随意看了眼林枫，讪讪笑道：“别客气，你嫁给了白师弟，今后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我罩着你！” 白丁知晓高明峰的大咧咧的性子，问道：“师父怎么让你来了？” “我恰好在南边有点事，师父说你有了心仪女子，就让我做代表来提亲。”高明峰拍着白丁肩头道，“长兄如父嘛，我这个做师兄的，说什么也得亲自来一趟。” 白丁道：“孟城主的儿子孟晓丞先我一步向林家提亲......” 高明峰连连摆手道：“哎，一个狗屁城主而已，我先前已经见过那个小白脸，被我教训一顿赶回去了，你不用担心他。” 白丁闻言讶道：“师兄见过孟晓丞？” “我不记得叫什么，好像是你说的这个人吧。”高明峰皱皱眉，不屑道，“反正你不用担心，别说区区一个林家女儿，就算你要陈玉郎那小皇帝卖屁眼给你，师兄也遂了你愿！” 高明峰或许是喝醉了，话有些粗痞，让白丁与林枫都有些不自在。 白丁忙道：“师兄我谢谢你，喝酒误事，你还是少喝为妙......” 喝醉酒的人往往不承认自己醉了，高明峰听白丁这么说不高兴，拉着白丁一起非要再喝上几杯。 林枫借机告退，她说有些话想单独与父母说说。 白丁自然不会阻拦，等林枫离开后，又陪着高明峰喝了一大壶酒。 高明峰虽然酒量渐长，但是也架不住白丁劝酒，几杯黄汤下肚，躺在桌底彻底歇了。 白丁叹了口气，把高明峰送回房间休息。 林枫还在与父母长谈，白丁闲来无事，正好此间离西厢不远，想起林钰的话便寻了过去。 林钰正在房中刺绣，听闻白丁来访，等人进屋便遣散了侍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白丁长话短说道：“我知道你还嫉恨你姐姐，所以想把我从她身边夺走作为报复，但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思，我和你姐姐很快便会离开西南，今后你好自为之。” 林钰淡淡笑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番话吗？” 白丁点头道：“这世间之事本就不存在绝对的公平，与其纠结过去的事，林钰你不如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林钰放下手中的针线，长叹一声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就不应该单独来见我。” 白丁皱了皱眉头，坦然道：“我明白你对林枫的怨恨不可能凭我三言两语化解，但我希望你能多想想，与其纠结于无法改变的过去，不如放眼未来。” “你太小看我了。”林钰站起身道，“以我的资质即便去了其他大派，也不过是芸芸弟子之一，但若是成为你的妻子，我的地位和待遇将会完全不同，你说我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说完自解衣带，露出凝脂一般的胴体。 “我想我就不该来。” 白丁起身准备离开，林钰笑道:“自打你进了这个门，事情便说不清楚了。” 第260章 交易 “我劝你不要拿自己的清白来威胁我，那样做是没用的。” “对你或许没用，但是对我姐姐有用。”林钰自信道，“你在房里轻薄了我的消息传出去，就算姐姐愿意相信你，但是为了我的名声她也只能把你让给我......毕竟这是她欠我的。” “就算你姐姐放弃了，我也不会娶你，妒忌让人面目全非，你这样只会让人厌恶。” 白丁说完便推开了房门。 “你等等！”林钰追上两步，挺直了上身问道，“你就不好奇我的先天炉鼎身？不想......试一试？” “不想！” 白丁没有停步，走出了林钰的房门。 只听见林钰在身后破口大骂，骂白丁是个懦夫孬种，不是个男人...... 刚走出没多远，就看见林钰的丫鬟领着林父林母迎面匆匆而来，林枫跟在他们身后。 林四爷看见白丁，又看了看依在门边衣衫不整的林钰，气得哆嗦着手指白丁：“你......你.......” 白丁镇定回道：“不是林老爷想的那样。” 林四爷或许是心有余悸，怕了白丁，居然把斥责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林母跑上前去安抚林钰，林钰抱着母亲梨花带雨地痛哭起来..... 白丁见林枫望着自己，耸耸肩无奈道：“我什么都没做。” 林枫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神情复杂地看向母亲怀中的林钰。 ...... 白丁回房休息了一会，便迎来兴师问罪的谢德明。 好说歹说送走了将信将疑的谢德明，林枫跟着找上门来。 “本来我爹娘要来找你，被我拦住了，我想先和你谈谈。” 白丁让林枫进屋坐下，倒了两杯茶。 “我听说了，林钰说我假借替她检查根骨为由，意图侵犯她，但你知道我不可能这么做。”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父母不会相信。”林枫接过茶杯，叹道，“欺男霸女，倒是很符合他们对你的印象。” “我的形象这么差吗？” “你觉得呢？你差点动手杀了我爹，你师兄一来就打跑孟晓丞开罪孟家，他们眼里，你们紫气门就和匪徒没什么两样，做出这种事也很合理。” 白丁沉默，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自己确实算得上大恶人。 “林钰说你玷污了她的清白，要么嫁给你，要么就自尽。” 白丁摇头嗤笑道：“我就不信她真会自尽。” 林枫皱了皱眉，问：“你和她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丁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一遍，林枫怔怔发呆，半晌后终于说道：“那你就娶了她吧。” 白丁大皱眉头，“娶她？” “对，你娶了她随了她的心愿，就算是我抢了锦绣对她的一点补偿。” “那你呢？” “我......我不知道，或许去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继续修行吧。” 白丁摇头道：“我是不会娶她的，你这么做不是补偿她而是害了她，也害了我，害了你自己。” 林枫抬头，眼里噙着泪花问道：“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她是我妹妹，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我的过失？” 白丁伸手捧起林枫的脸蛋，用拇指擦去脸上的泪痕，照着樱桃小嘴吻了上去，唇齿相拥，传达着彼此的情感。 良久后，白丁放开林枫道：“你没有过失不需要去弥补，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去和林钰谈谈。” “你和她谈什么？” “交易。” ...... 林钰哭闹过后，就独自一人关在房中不见任何人。 林母担心林钰想不开，让婢女整夜守在屋外看护，生怕闺女做傻事。 夜半三更，白丁避开打盹的婢女，悄无声息摸进林钰房中，听她呼吸均匀绵长，倒是睡得安稳踏实。 白丁走近床前，望着林钰人畜无害的天真脸孔面露讥色，缓缓伸出手..... 林钰从睡梦中惊醒，察觉自己被人捂住口鼻，惊慌挣扎起来。 “嘘~别闹！” 林钰看清白丁的脸，瞬间镇定下来，滑腻的小手在白丁手背上来回摩挲几下，然后拍拍白丁小臂，示意将手拿开。 “怎么，大半夜的来我房里，是想通后悔了吗？” 白丁在床边坐下，轻笑道：“你确实很了解你姐姐，但你实在不了解我，我可不会因为这事后悔。” “那你来做什么？” “和你谈笔交易。” 林钰沉吟片刻，“什么交易？” “你不是想修行吗，我送你进紫气门，今后所需的修行资源都由我来承担，我保证你的待遇不会比任何核心弟子差。” 林钰轻哼一声，“就这样吗？” “那你还想怎么样？你嫁给我不也就是为了这些，现在你不用嫁给我，我一样让你拥有。” 林钰摇头道：“还不够，我要的是你这个人。” “我好像并没有这个魅力，值得你死心塌地抓着不放。” “只要是姐姐想要的我就想要，既然她想嫁给你，那我就要从她手里把你抢走。” 白丁叹道：“你就这么恨她吗？” 林钰没有回答，只是直直望着白丁。 “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条件，那我就只能废了你的丹田气海，让你的仙子梦今晚彻底破灭。” “你敢！”林钰动容道，“你如果这样做姐姐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白丁嗤笑道：“这会儿又知道把你姐姐搬出来了，可她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说着并指射出几道灵力，林钰身体一颤，发觉自己完全不能行动，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被动地听白丁自说自话。 “你知道吗，对于你这种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抹去你的记忆，你根本就不会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所害，当然我不是说杀你……至少不是现在。” 白丁冷笑着继续说道：“我成全你的心愿娶了你，然后你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修行，红颜薄命，郁郁寡欢活个十年八载离世，等你死了我再去把你姐姐找回来。十来年而已，对我们修士而言并不算太久，你觉得我为你描述的未来美好吗？” 林钰惊恐地看着白丁抬起的手，指尖闪烁的微弱灵光自下而上照得脸庞分外阴沉吓人。 眼泪哗哗地流出来，这回不是装，是真被白丁吓哭了。 “别哭，你这不是得偿所愿了吗，你应该高兴才是。” 白丁温柔地替林钰擦去泪水，掐着她下巴道：“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你的这些小心思都不过是儿童玩闹，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是答应我开出的条件，还是坚持嫁给我。” 说完起身背手又道：“天亮之后你就能恢复行动，这几个时辰足够你想清楚了，我说过你不了解我。” 第261章 道歉 第二天一早，林家人齐聚一堂，再次商议林枫的婚事。 说是商议，实际上没有选择。 孟城主的面子是面子，紫气门的面子更是面子，君不见孟城主的宝贝儿子被白丁的那个胖师兄打了一顿，现在连屁都不敢出一声。 白丁也在林四爷的描述下成了一个冷酷无情，动辄杀人的魔头。 而林钰的事也不知道哪里走漏了风声，白丁又多了一条强侵民女的恶行，任凭林枫解释也无人相信...... 林三爷叹道：“时也命也，老四你这对宝贝女儿看来是保不住了，这一来我们林家直系三代都不能入朝为官，那些好不容易爬上去的族人也只能退下来咯。” 林四爷心情极为糟糕，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大爷站出来，一锤定音道：“既然逃不过就只能面对。老四，枫丫头的婚事还是得大办，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林家背靠紫气门，有失也有得，虽然官场方面会受些影响，但有了这层关系未必不能从别的方面找补回来。” 林二爷皱眉道：“我们林家都是走的官家生意，极少和修仙门派有往来，怎么找补？” 林大爷瞟了他一眼，沉声道：“以前是没有门路，现在不就有了？” “老四，这个家主的担子你得挑起来了，不能老是指望我来拿主意。”他按着林四爷肩头，缓缓说道，“西南十万大山就是座宝库，除了彩玉多的是宝贝，这中间的商机就要靠你去开拓，把紫气门这条关系走起来。” 林四爷重重点头，一旁的林二爷面色难看起来。 他冷哼一声，问道：“我听说你家林钰寻死觅活地也要嫁给那白丁，你准备怎么办？送去做小？” 林四爷面露难色，一直安静的林钰主动开口道：“二伯，那都是误会。白丁......姐夫他确实是替我查看根骨，是我自己误会了。” 林钰连姐夫都叫上了，在场众人神色各异，尤其以林枫最为吃惊。 “姐夫说我很有天赋，愿意保举我去万木岭修仙，还答应给我最好的资源。” 林二爷轻轻摇头，冷笑道：“老四你可生了两个好女儿，林家以后就靠你这对闺女了。” 说话同时，望向林钰的目光充满鄙夷之色，估计内心已经在构思姐夫与小姨子那档风流韵事。 林钰却仿佛置身事外，依旧微笑着说：“姐夫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大家都误会他了。哎！我都羡慕死姐姐了。” 抱着与林二爷同样想法的人大有人在，大家看向林家姐妹的眼神颇为玩味。 林四爷铁青着脸，起身道：“我这就去安排小女的婚事，诸位请自便。” 说完拂袖离去。 林枫追上林钰，询问她为什么态度大变。 林钰坚持说事情全是误会，现在误会解清了，客客气气对林枫送上一番言不由衷的祝福言语...... 亲事定在七日后，高明峰说彩金城与漓水城相隔太远，主张简化流程，直接在林家操办婚事，然后白丁带着林枫回山，届时师父付景薰会带着白丁的叔叔婶婶一同出席。 虽然这个流程于礼不合，但林家也没有反对，紫气门的大长老能够亲临婚礼算是给足了面子，林家的目的也达到了。 高明峰因为当街羞辱孟晓丞，被付景薰知道斥责一番，第二天不情不愿地带着白丁往城主府赔礼道歉。 孟远帆这个“西南王”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并不太放在眼里，但他重视的是高明峰身后的紫气门，紫气门如今跻身南境一流大派，风头正劲，不是一般的小修仙门派可比。 林家拒绝了孟家的提亲在意料之中，但高明峰还动手打了孟晓丞，这就让孟远帆的面子丢的有点大。 所以高明峰这次前来道歉也算是给他孟远帆一个台阶，帮孟城主丢掉的面子给捡起来。 “这件事都是犬子的责任，老夫平日里疏于管教导致他目中无人惯了，此番冒犯了高仙师，仙师替老夫教训儿子，还应当感谢仙师才是。” 孟远帆个子不高，身子却十分粗壮，据说早年是军伍出身，带过兵打过仗，练有一身不弱的武艺。 如今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眼袋略有浮肿，但双目仍不失上位者的威严。 他话说得低微，但语气不善，显然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高明峰讪笑道：“孟城主说笑了，这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师父她已经骂过我了，我这次来就是特意向孟城主道歉。” 孟远帆等的也不过是一个态度，见好便收。 “年轻人嘛，年轻气盛难免起点冲突，这件事确实是犬子的不对。”孟远帆摆摆头，示意一旁的孟晓丞，“还不上前给仙师赔礼道歉！” 孟晓丞顶着一边肿胀未消的熊猫眼，上前对高明峰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在下出言不逊冒犯了仙师，还请仙师恕罪。” 高明峰扶住孟晓丞，笑呵呵道：“我也就是和你玩玩，没想到你一点功夫都不会，失手伤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孟晓丞只能生硬地赔笑，连说不敢。 白丁也起身道：“孟公子，我与林枫情投意合，此番夺人之美还请孟兄见谅。” 说起林枫，孟晓丞笑容一僵。 “是我没弄清楚，不知道白仙师与林枫的关系，不然也不会贸然上门提亲。” 白丁礼貌性回以微笑，然后向孟远帆拱手道：“此番我与师兄前来，特意送上一颗福寿丹给城主，请城主笑纳。今后紫气门在西南一带的生意，还有劳孟城主照拂。” 紫气门在西南一带其实没有多少生意，白丁这么说也就是请孟远帆不要为难林家。 孟远帆让人收了丹药，笑道：“这个当然，请转告令师，我们彩金城的大门永远对紫气门开放。” 说着拍拍手，自幕后走出一个干瘦道人，黄色道袍蜡黄脸，瘦得有些脱相。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我府上的华道长，精通丹鼎岐黄之术，他炼制的销魂欲仙丹堪称一绝，白仙师新婚燕尔，老夫便赠你一些床第间助兴之用。” “多谢城主。” 白丁从干瘦道人手里接过药瓶，问道：“道长可是亭山观华仙人。” 干瘦道长目露精光，盯着白丁看了两眼，笑道：“不错，正是贫道。” 第262章 大婚 “久闻道长大名，将来或有机会需借道长巧手，帮忙炼制几炉丹药。” 华道长笑了笑，“好说，不过贫道已经打算离开亭山观，日后你若是有需要可以去三仙岭寻我。” “三仙岭？” 见白丁诧异，华道长有些得意地说：“不错，贫道受何大仙相邀，不日便将启程赴三仙岭出任丹师。” “那恭喜道长。” 白丁低头拱手贺喜，心中暗道等这华仙人进了三仙岭再要拿人就难了，最好的机会就是趁他前往三仙岭的半道上...... 孟远帆开口留白丁与高明峰吃顿便饭，白丁以筹备婚事为由婉拒了邀请。 孟远帆倒也不在意，在他眼里这些都是小事，不值得他浪费太多时间，不留下吃饭来正好，说是大婚当天会让孟晓丞携重礼登门道喜。 孟晓丞苦着脸应下来，老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向来容不得人反驳。 ...... 回去的路上，高明峰好奇问白丁，为什么要和那个姓华的猥琐道人套近乎。 白丁与他说了凤亭山一事。 高明峰听闻皱眉道：“补天丹是天品丹药，天地玄黄，能炼制天品丹药的至少也是金丹修士，丹鼎派在南境只有卧牛山玄机观和沧净山真天观两处传承，里边出名的道长就那几位，你说的这个诸葛道长我从来没听说过。” “他们似乎有意隐瞒来历，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诸葛道长答应为我量身重炼筑基丹，而条件就是把这个姓华的带回凤亭山。” 高明峰点点头，拍胸脯保证道：“包在我身上，一个凝气九重的丹师而已，还怕他跑了不成。” 白丁想了想，摇头道：“我想不通的是，彩金城离凤亭山并不远，以诸葛道长金丹修为，要把这个弟子带回去应该轻而易举，为什么还要找我代劳？” “也许是不知道人在哪，懒得去找吧。” “能买得起丹药的非富即贵，这附近也只有彩金城有这个条件，看样子这华道士也没有隐藏身份，他只要来彩金城一打听就能找到人......” “无所谓了，我找机会把他绑了就是，你要不放心，过几天等师父来了我们一起去凤亭山走一趟。” 白丁摇头说：“先别轻举妄动，我怕彩金城的仙捕衙插手，不如等他去三仙岭的半路上再下手。” 高明峰觉得白丁说的也有道理，当即同意。 ....... 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几天白丁与林枫反倒是见面的机会少了，虽然林枫与父母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产生了隔阂，但毕竟女儿家要远嫁，做父母的哪有不担心思念的，所以这几天她的时间大都用于陪伴父母。 至于林钰，也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白丁说是让林钰跟随高明峰去万木岭，所以林钰这几天经常找高明峰聊天，询问万木岭那边的情形。 大婚当日，彩金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到齐，附近大大小小的修仙门派也派出弟子道贺，白丁身着新郎官的乌纱绛袍在府前迎接宾客。 天空中远远传来一声雕鸣，一只通体雪白的巨雕在上空盘旋一圈之后落下，惊得院中之人纷纷避让。 大雕背上坐着四人，分别是师父付景薰，白重喜夫妇，还有许久未见的白娟。 白娟一个鹞子翻身从两丈多高的雕背跃下，稳稳着地。 “白哥哥，你看我厉不厉害。” “厉害。” 白丁笑着夸赞，看得出白娟这两年练武没有懈怠，腰马合一动作流畅，落地生根，基础功练得扎实。 长高足足一头，身形匀称，只是晒成了一个黑丫头，手也起了厚茧，说明练得也很苦。 付景薰带着白重喜夫妇从雕背上飘落，摇手让雪雕离去，白丁忙拜见师父与叔父叔母。 “别急着拜，等会和新娘子一起拜。” 付景薰抬手托住白丁，淡淡笑道。 高明峰匆匆赶来见过师父，领着付景薰入内，让白丁与家人先聊上几句。 白重喜与宋玉都是一头雾水，白丁在信中从来没有提过这回事，突然就被告知要来出席婚礼，还是乘坐仙家灵禽，夫妻俩既激动又忐忑。 “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先和我们说一声。”宋玉抱怨一声，瞟了瞟四周，“你看我一时间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赶制出来。” “没关系，你们能来就很好。” 白重喜欣慰地拍拍白丁，“你长大了，要是你父母能看到今天那该有多好。” 宋玉撞了撞白重喜，嘀咕道：“今天大好的日子别说这些。” 白娟冲上来抱住白丁胳膊，噼里啪啦问道：“嫂子叫什么？你和嫂子怎么认识的？人长得漂不漂亮？......” 白娟连珠炮一样问了一大堆问题，白丁笑了笑道：“走，进去慢慢说吧。” ...... 付景薰算是这场婚礼最尊贵的客人，她到了之后没多久礼生宣布吉时已到，婚礼便进入下一环节。 林枫凤冠霞帔出场，与白丁携手跨过火盆，进殿行拜堂之礼。 燃烛焚香，鸣竹奏乐，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白丁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这高堂之位就由师父付景薰代坐，付景薰说等等，让白重喜与宋玉也上台，这才让仪式继续。 拜完高堂之后夫妻对拜，然后就由丫鬟将林枫送回洞房，留白丁在宴厅接待宾客。 喜宴的环节林家或许很看重，但对白丁而言只是走走流程，每桌敬过酒之后就坐下与白重喜、白娟他们聊起来，细说与林枫相识相知的经过...... 付景薰在拜堂后不久就离去，而喜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各路宾客才陆续离开。 白丁“恶名”在外，林家这边也没人敢去闹洞房，而白丁这边，高明峰没那个兴趣，唯有白娟吵着要看新娘子，却被宋玉给拦下。 没人闹洞房，那就直接洞房。 白丁进屋关上门，林枫正规规矩矩坐在红帐婚床上。 白丁在桌前满上两杯酒，来到床边扬手掀开了红盖头，林枫正睁着大眼睛望着自己。 “干嘛这样看我，又不是没见过。” “我有种被你骗了的感觉。” “我可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话。”白丁笑了笑，走回桌前端起两杯酒，递向一杯给林枫，“来，喝了这杯酒，我们就算是正式的夫妻了。” 林枫摘下凤冠，起身接过酒杯，迟疑道：“我还是觉得太快了，一切好像都是被安排好了一样。” 白丁手绕过林枫的胳膊，将杯放在嘴边，说道：“当然是安排好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修士修行不就是为了逆天改命吗？” “至少现在我觉得没有什么要改的，你就认命吧。”白丁说着将林枫手中的酒杯推至她唇边。 两人四目相对互望了一阵，一同喝下交杯酒。 放下杯，白丁搂着林枫的腰道：“好了，现在该办正事了。” “等等......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 “很多事永远不会等你准备好才开始，就很突然但又那么自然。” 白丁缓缓剥去林枫的红衣，光滑的肌肤反射着红烛朦胧的火光，像是藕粉色的绸缎。 林枫闭着眼，急促地呼吸，挺立的胸膛一起一伏。 她突然睁开眼，抬手一扬将红烛熄灭，房间变得漆黑。 “这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就是不让你看见！”林枫抱住白丁，娇嗔道，“因为接下来的内容不可描述。” 第263章 离别 起床之后，白丁与林枫一同向父母问安。 林四爷看着跪地奉茶的白丁，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女婿他是不满意的，奈何形势逼人，由不得他不同意，白丁这些天表现得毕恭毕敬，还就那天的事诚恳道过歉，林四爷心里的疙瘩消了些。 罢了，总算还是个年轻人，与枫儿也情投意合，比山上那些白发苍苍的老怪物要好得多。 前些年刘员外家的宝贝女儿被浩然宗一个耄耋长老强娶了去，他当时是在场的，一句你女儿与老夫有缘就把人带走了，留下些金银灵石再也没回来过...... 刘员外因此大病一场，还把事情告到了仙捕衙，可结果怎么样？ 仙捕衙说你这是嫁女儿他们也管不了，你要是不愿意可以拒绝啊！ 可问题是敢拒绝吗，那些山头修士有上千种办法折磨你，还让你无处说理，拿什么拒绝？哪来的勇气？ 白丁见林四爷发呆，又说了一遍：“请岳父大人用茶。” 谢梦莹干咳两声，林四爷才回过神来，接过茶碗让白丁起身。 “白丁，我家枫儿以后就托付给你了，你务必要照顾好她。” “请岳父大人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枫儿。” 林枫撇撇嘴，低声嘀咕：“谁用他照顾呀！” 谢梦莹道：“山上修行的事我们也不懂，我只希望你们若是有时间，能多回来看看我们两个老家伙就心满意足了。” 林枫忙道：“娘，我一定经常回来。” 白丁在一旁点头。 二老又叮嘱几句，然后把话题转移向一旁的林钰。 本来一对女儿在身边看着长大，突然间双双离去，难免使人惆怅。 林钰表现得很得体，对父母的不舍与对未来的渴望那种矛盾体现得淋漓尽致，塑造出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乖乖女形象。 但白丁知道林钰不是乖乖女，清纯的外表下是炽烈燃烧的妒忌心与野心，这是一柄双刃剑，能够促使人成功，也能够将人毁灭。 “薰仙子昨日说，有意让我拜在曹副宗主门下，这样一来我就算是核心弟子了。” 白丁闻言一怔，这件事他并不知道。 林钰的资质白丁大概清楚，当个内门弟子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做曹闻道的亲传弟子似乎不够资格，不知道师父打的什么算盘，自己的面子可没这么大，一定是林钰有别的过人之处。 想到这里，白丁又想起林钰说的那个什么先天炉鼎身。 白丁以为林钰是随便编的一个谎来骗自己，难道真有这回事？ “再说还有姐夫在，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他也一定会照顾好我的。”林钰望向白丁甜甜地莞尔一笑，“是吧，姐夫？” 白丁笑着点头道：“当然，我和你姐姐都会照顾你的。” ...... 白丁与林枫随后又去拜见了师父，付景薰送了林枫一对紫玉玲珑镯作为礼物，随后让林枫先离开，有些事单独与白丁说。 付景薰告知白丁，她今日就要返回万木岭，至于凤亭山的事，高明峰已经向她汇报过，她昨夜还亲自跑了一趟亭山观。 “你和诸葛真人的交易让高明峰协助你，务必把人活着送过去，和诸葛真人搞好关系对你对门派都有利。” 白丁皱眉问道：“那诸葛真人的来历.......？” 付景薰笑了笑，“我已经调查过了，玄机观百年前确实出过一个叫诸葛璞的筑基丹师，离开道观成为云游道人，至于他获得了什么机缘结成金丹这我们不管，如今他自立亭山观，我们与之交好没有坏处。” 炼丹师和炼器师都是各大宗门极力笼络的稀缺人才，一来这两个职业的修士培养极其烧钱，一般小宗门根本养不起，二来就是这两方面的传承基本集中在丹鼎派与器宗，其余流散的大多是野路子，炼不出高等级的丹药或法器。 所以如今遇上一个金丹境的炼丹大师，难怪付景薰会如此重视。 白丁点点头，又问起林钰的事，付景薰说她自有安排不用白丁操心。 “因为先天炉鼎身？” 付景薰哑然失笑：“什么先天炉鼎身，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随后正色道：“她确实有点特别，但我还需要和曹副宗主商议过后，再决定下一步计划。” 白丁皱眉问什么计划，付景薰有些不悦没有回答。 “大师姐已经闭关了，师父你......要去看看吗？” 付景薰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结丹一事谁也帮不了她，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 付景薰乘坐雪雕离开了，同时离开的还有白重喜夫妇。 他们惦记着船厂的事务，如果留下来坐马车回去，没有大半个月时间到不了漓水城。 白娟留了下来，第一次来西南说什么都要多玩几天，再说与白丁一起回去还可以游历南境，增长见闻，她怎么肯放弃这个机会。 她与林枫都有一个行侠仗义的女侠梦，姑嫂二人一见如故，打得火热，很快便形影不离，倒是冷落了白丁这个新郎官。 逗留数日后，高明峰找到白丁，说收到消息华仙人过两日就动身前往三仙岭…… 第二天，白丁与林枫便与父母道别，启程返回公屋山，林钰、白娟、高明峰随行。 离别总是伤感的，特别是养了十几二十年的掌上明珠双双离去，母女几人都哭了，林四爷也偷偷用衣袖擦拭眼角。 白丁再次向二老保证，一定会照顾好林枫，这才在两人依依不舍的泪光中缓缓离开......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情绪低落半日后，三人逐渐活跃起来。 林钰貌似敞开心扉，与林枫的交流渐多，而白娟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主，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停。 白丁坐在车厢外赶马，将空间留给她们，高明峰骑着“红牛”与白丁并排而行。 “我们在洪门镇停留一日，等华仙人出城。” 高明峰低声问：“你打算在哪动手？” “红树林。” 高明峰点点头，然后指了指身后车厢。 “她们呢？” “我会和林枫说明，让她带着她们俩在洪门镇附近游玩一日，就我们俩去办事。” “行，以赤犼的脚力，一天时间足够我俩把人送去凤亭山打个来回。” “那就这么定了！” 第264章 劫车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 白丁揉着林枫的头道：“我和高师兄去，你留下来照顾林钰和白娟。” “她们俩都这么大人了，用不着我照顾。” 白丁沉默一会道：“我不想你去。” “为什么？”林枫抬头看着白丁问道，“你我夫妻应当同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为什么你不让我去？” “这次三仙岭专门派了两名修士接应华仙人......” 林枫不等白丁说完便嚷道：“那我就更应该跟你一起去啊！我的修为不比你差，我去了一定能帮上忙。” 白丁叹了口气，“派出来的两个都是凝气期，有高师兄在要对付他们不难，我是不想让你手中再沾上无谓的鲜血。” 林枫一怔，“非要杀了他们吗？” 白丁点点头，“不能让三仙岭知道是我们把人给劫走了，这两人非死不可。” 林枫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白丁抚摸着林枫的秀发，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杀戮，我也不喜欢，但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杀人。羊要吃草，虎要吃肉，人要想成为人上人......就得吃人。” 林枫大大的眼睛紧盯着白丁，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白丁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不在于我怎么想，而是世道就是如此。你林家的富贵靠的是吸食矿场那些劳工的血肉，陈玉郎坐上皇位那是上万尸骨铺出的道路，而我们修士要更上层楼，不仅要与天斗与地斗，更要与人斗，这些都是你亲身经历过的。” 林枫摇头道：“清静无为，为而不争，我们隐居山中潜心修行，不去与外界争斗，那不好吗？” “哪来的清净，不过是前人尸山血海打下的基业，后人恩荫享福罢了。”白丁摇头道，“我以前也和你一般想法，但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世界虽大资源确是有限的，这个世界任何所得都必有所付出，区别只是你自己付出还是他人代你付出。” “可是......” 白丁按住林枫肩头道：“我不会去做无谓的杀戮，也不想成为自私自利的恶人，你的那份就由我来付出，远离肮脏与鲜血，你守住的善良就是我守护的底线，提醒我不要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修士。” 林枫点头答应了白丁的提议，留下来照看林钰与白娟。 她觉得白丁的想法不对，一时间又说不出错在哪里，心绪乱如麻。 ...... 红树林的树叶是绿色的，红的是花。 这是一种被叫做火树的植物，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又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凤凰木。 如今已过了花期，只有少数眷恋枝头的红花还舍不得落地，不合时宜地点缀在绿叶间，红已转褐，活像是点点洗不去的血污。 一辆马车在林间道上悠哉前行，驾车的汉子无精打采，细看眉宇间还有忿恨。 这条路早已被来来往往的车轮碾得平坦无比，但车轿却有节奏地摇晃个不停，一个年轻妇人歪着发髻头从轿帘布缝里钻出来，断断续续问道：“华......道长......问，啊！......问还有......多远？” 驾车汉子没回头，用力地抽了马屁股一鞭。 “快了，出了红树林不远就是小溪村。” 妇人听出车夫语气中的不满，往前探了探身子，把头贴在车夫耳边轻声说道：“别生气，等晚上我再好好补偿你。” 车夫冷哼一声，伸手就打算把妇人的头给推开。 这妇人竟然张开口，咬住车夫戳过来的手指..... 车夫愣了愣，一时舍不得抽手。 只听得车轿内男子骂道：“是道爷本事不济吗，怎么没了声音？” 少妇叫了两声，然后给心痒难耐的车夫留下一个媚眼，缩回车厢内。 被鞭策的马儿撒腿狂奔，带落了凤凰木枝头残存的红花，暗红的花瓣从车夫眼前飘过，同时飘过的还有一柄暗红色的匕首，沉醉在旖旎幻梦中的车夫额头绽放出红艳艳的血之花，这些鲜血随着花瓣一起洒落在黄沙地上，那是它们共同的归宿...... 车厢内忙碌的男女还没有察觉到车夫已经长眠于椅塌上，突然车头一沉，女惊呼一声从车轿里飞出，以狗扑屎的姿势撞在了马屁股上，又弹回驾座上。 她顾不得不雅，一把拧起瘫在地上的车夫怒骂道：“死鬼，怎么驾的车！” 车夫真的是死鬼，死鬼当然没法回答她。 她看见车夫颞上潺潺冒血的窟窿，惊得一下从马车上跳下来，想要摸寻武器才记得先前只顾快活，那对鸳鸯刀丢在了车厢底。 “搞什么鬼，怎么回事？” 一个面黄肌瘦的黄衣道人提着裤子从车轿内钻出来，他皱眉看了眼地上的死鬼车夫，又看了看惊慌失措的夫人，嗤笑一声，“慌什么。” “有， 有刺客！” 妇人一招手，两把鸳鸯刀破窗飞回她手中。 武器在手，妇人的紧张才稍稍缓解，一边提着自己衣襟一边紧张地打量四周，但她一个人影都没瞧见，只看到一只似牛似马的赤毛怪物立在道路中央，吓得两匹马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黄衣道人就是华仙人，他倒是临危不惧，坐在车把上大声叫道：“哪来的朋友拦我的道，不妨出来把话说明白。” “华道长，又见面了。” 华道长扭头看向从凤凰木中走出来的白丁，撇嘴笑道：“原来是你呀，找我何事？” 那少妇看见白丁先是一惊，但神识探知白丁仅仅是凝气六层修为，胆子便大起来，怒喝道：“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们三仙岭的车。” 白丁没理她，对华仙人道：“华道长，令师托我带你回去。” “回去？去哪儿，凤亭山？” 白丁笑了笑，点头道：“当然，诸葛真人对你这个大徒弟甚是想念。” “不行！” 少妇持刀上前准备阻拦，忽地金光一闪，她身子被削去了半边。 一把金灿灿的锄头斜立在地上，远处传来高明峰的声音：“人有三急，抱歉来晚了。” 华仙人似乎并不意外，他仰着头谁也不瞧，颇为无赖地嚷道：“不回去，你们要我回去，那不如就让我死在这儿好了！” 第265章 华仙人的自白 高明峰走上前收回自己的金锄头，对华仙人的态度不以为然。 “这可由不得你。” 华仙人冷笑道：“诸葛老贼给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替他办事？灵石还是丹药，道爷我给双倍！” “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高明峰嗤笑一声，“你一个连筑基都没到的货色，还敢和金丹修士斗富。” 说着高明峰吹了声口哨将赤犼唤来，指着地上的妇人尸体道：“烧了。” 赤犼打个响鼻，喷出两团乌烟，正打算张口喷火。 华仙人忙叫道：“等等！” 高明峰拦住赤犼，皱眉问：“等什么？” “这两人是夫妻，你们就当做个好事，把他们俩一起烧埋了，也算是让夫妻二人同穴而眠。” 高明峰诧异地望着华仙人，啧啧几声，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看什么，道爷我向来心善。” 白丁道：“你明知他们是夫妻，还当着丈夫的面和他妻子行那种事？” “这可不是我强逼的啊，是这女人非要送上来，道爷我只好勉为其难满足她。” 高明峰啐了口唾沫,骂道：“这都是什么破事!” “你们一定以为这女人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妇是吧，那你们就错了。”华仙人仰起头，得意地说，“她之所以这么做，只为了替他丈夫换一粒补天丹。” 白丁与高明峰同时愕然。 华仙人继续说：“只是让道爷快活一阵就能换到一颗补天丹，这样的好事，你说道爷我是不是大发慈悲？” 白丁将车夫的尸体拖过来，与妇人尸体一同摆在马车上，让赤犼放火，熊熊火光中连车带尸就只剩下一地灰渣。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华仙人居然还在一旁念起了超度咒。 白丁扬手，狂风吹散地上灰渣，遍撒道边的红树林，待到春暖花开之日，两人或许以另一种方式重逢...... 高明峰拿住华仙人，封他经脉，然后用绳索捆住丢在赤犼背上。 “给我老实点，别想耍花样！” 说着招呼白丁一同骑上赤犼，驱散马匹，出发上路。 赤犼背部宽大，坐下三人绰绰有余，华仙人夹在高明峰与白丁中间，躬身反趴在赤犼背上，一路风驰电掣颠簸，想来并不好受。 “我说过，你们收了什么好处我出双倍，放我走行不行？” 华仙人犹不死心，大声叫道。 “你给不起！”白丁拍了拍华仙人后背，弯腰说道，“这已经不是我和诸葛真人的交易，而是紫气门的事。” “紫气门？”华仙人怔了怔，很快想明白原委，大笑道，“你们都被诸葛老贼骗了，他现在自身难保，哪有功夫给你们炼丹。” 听得华仙人所言，高明峰让赤犼放慢脚步，厉声道：“把话说清楚！” “先......先让我坐起来，再这样趴着我都要吐了。” 白丁把华仙人提起，侧坐在赤犼背上，“你说我们被骗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华仙人长吁一口气，笑道：“诸葛老贼窝在凤亭山不过是为了用地火中和体内的寒毒，苟延残喘罢了。” ...... 据华仙人说，诸葛璞当年高价收得一颗极寒冰蛟的蛟丹，便打算以妖丹入体，淬炼成自身内丹，成为假丹修士。 但是这个过程中出了岔子，诸葛璞不仅没能炼成伪丹，反而因为蛟丹的寒毒命悬一线。 或许是命不该绝，危急时刻幸运地被亭山观蔡道长所救，带回凤亭山。 凤亭山的地火可以抑制诸葛璞体内的寒毒，所以诸葛璞便在亭山观定居下来，一边疗伤一边与蔡道长谈天论道，久而久之两人成为好友。 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当诸葛璞得知蔡道长藏有不死秘药丹方后，便动起歪心思，偷摸不成便加害于蔡道长，想要逼问出丹方。 白丁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这么清楚？” “六十多年前吧，那时候我还只是亭山观中的一名小道童，就和现在的小蒙差不多大。” 小蒙就是白丁见过的扫地道童，估计八九岁年纪。 “这么说你已经七十来岁了？” 华仙人咧嘴一笑，“不错，你得叫我一声爷爷。” 高明峰道：“可你看上去不过三四十，都没有筑基，难道是服了驻颜丹？” “我确实服了丹药，但不是驻颜丹。” 白丁见华仙人的得意劲，试问道：“你服的是不死药？” “哎，你还挺机灵！不错，道爷我服的正是不死药。” 华道长继续说故事。 诸葛璞没能逼问出丹方，反倒是蔡道长在弟子的协助下逃了出来。 但是没能逃多远，在凤亭山脚下被诸葛璞追上，双方大打一场，亭山观的弟子几乎死绝，蔡道长也身受重伤。 临死之前，蔡道长把唯一的一颗不死药给了道童华安，华安知道自己跑不掉，干脆就把药丸给吃了。 恰好诸葛璞因为与人交手牵动寒毒复发，需要人照料，就暂留华安一条命，把他带回亭山观。 之后鸠占鹊巢，成为了亭山观观主。 “你们想象不到我经历了什么才苟活下来，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我终于寻到机会逃出来，你说我怎么可能还愿意回去？” 高明峰让赤犼先停下，返身问道：“诸葛璞为什么一直没杀你？” “很简单，因为丹方没了，丹药没了，唯一的线索就是我这个服了不死药的人。” 白丁问：“那他又怎么放心让你在凡俗行走，不怕你跑了？” 华仙人，或者说华安，看向白丁一脸无奈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健康人吗？老贼以为他的忘忧丹能让我忘了一切，以为逍遥丸能控制我一生，哼哼，他小看了道爷我玄铁般坚硬的意志和海洋般深广的智慧。” 白丁自动忽略华仙人后半句，又问道：“你说诸葛璞苟延残喘，难道这么多年寒毒都还没好？” 华仙人大笑道：“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这些年老贼饱受寒毒折磨也算是报应！他活该！” 长叹一声，华仙人继续说道：“诸葛老贼没办法离开凤亭山，离开地火他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只能靠我替他跑腿，买卖丹药换取续命需要的资源。” “他怎么不让陈道长去办？” “你说陈南啊，他是老贼替自己准备的夺舍肉身，当然要时刻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事情基本上清楚了，白丁与高明峰对视一眼，缓缓问道： “你说的遭遇确实值得同情，但我们怎么相信你所说都是真话？” 第266章 疯言疯语 “你看我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你们怎么就是不信道爷我呢？” 华仙人看着白丁木无表情的脸，再看高明峰，也是一个德行。 “好吧，道爷就证明给你们看。”华仙人抬起头，扯着嘴喊道，“来，砍你爷爷一刀!” 白丁见他摆出架势不像开玩笑，用逆鳞在华仙人脖子上拉出一道口子...... 华仙人猛地一缩头，怪叫道：“你小子往哪儿招呼呢，我是让你动胸口！” “抱歉，我看你头仰那么高，以为你是让我抹你的脖子。” “哎，算了。”华仙人再次仰起头，叫道，“你看看伤口，仔细看！” 不用华仙人提醒，白丁与高明峰都能看见脖子上一寸来长的割口快速愈合，几息后便不再有血流出，用布擦去血迹，伤口完全不见，就好像先前的一刀没有发生过。 “看见了没，这就是不死之身，吃了不死药的效果。” 高明峰捏着下巴，开口道：“再试试。” 白丁点头，不等华仙人有所反应，一刀扎进肩头捅了个对穿。 华仙人鬼哭狼嚎惨叫起来，怒骂道：“年轻人不讲武德，动手前也不打个招呼，疼死道爷了。” 白丁看着快速愈合的窟窿，点头道：“确实有超强的自愈能力，不知道伤了要害是不是也能恢复。” 华仙人脸色一变，慌忙叫道：“别别，道爷只是给你们证明一下，你们还真当道爷是案板上的鱼肉了。” 白丁捏着华仙人愈合的肩头，说道：“别紧张，说说而已，万一真弄死了你没法和诸葛真人交代。” 华仙人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咦，不对。你刚才说不好和谁交代？道爷我已经证明自己确实吃了不死药，你怎么还要把我送回凤亭山？” “这只说明你的身体不一般，但并不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白丁想了想道，“而且就算你说的是真话，我也只能表示同情，该送回去还是得送回去。”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油盐不进呢？”华道人急道，“还有没有一点怜悯心，有没有一点正义感？” 高明峰将白丁拉至一边，小声商量道：“你说怎么办？” “按计划送回去。” “可要是他说的都是真话呢？” 白丁望了望偷瞄这边的华仙人，皱眉道：“就算是真的，这个公道正义我们俩也主持不了，你再看那华仙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表现过担忧害怕，估计送回去也就是吃点苦头，要不了命。” “他说的话我们原样汇报给师父，由师父拿主意。”白丁顿了顿又道，“真要是如他所说，诸葛璞活不了多久，我们提醒一下陈南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成，就这么办。” 高明峰点点头，抬眼瞧了瞧白丁。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你说不定会把人先留下来，查清楚再做决定。” 白丁撇撇嘴，没有回答。 ...... 任凭华仙人天花乱坠说破了嘴皮子，一行人还是按计划赶到了凤亭山。 巧的是诸葛真人又在炼丹，接待两人的是陈南陈道长。 华仙人看见陈南破口大骂，骂他榆木疙瘩，认贼作父，被卖了还要替老贼数钱，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陈南让观中弟子把华仙人连拖带拽押了下去。 “抱歉二位，我这师兄的脑子出了点问题，想必一路上和你们说了很多荒谬的疯言疯语。” 白丁与高明峰对视一眼。 “华道长他......”白丁指着头手指绕了绕圈，“怎么回事？” 陈南面露尴尬之色，半晌后叹息道：“家丑本不应外扬，师兄他私自炼制服食逍遥丸，久而久之脑子就有点不太正常，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逍遥丸是什么？” “一种让人上瘾的迷幻药，服了能让人欲仙欲死，一旦停药就会生不如死。” 白丁皱眉问：“那他都这样了，你们还放心让他去山下做买卖？” “本来强制戒了几年，我们看他恢复正常才让他下山，没想到下山之后又偷偷开始服食，而且因为缺钱炼制逍遥丸私下贩卖师父不让卖的毒药，事情败露后不敢再回山，这才请二位相助。” 白丁点了点头。 高明峰问：“那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去把师兄找回来？” “说来惭愧，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弟子修为不济，没有一个能替师父分忧。” 白丁问：“诸葛真人身体还好吗？” “师父他老人家身子健朗，只是醉心丹道忙得不可开交。”陈南皱眉，问道，“为何有此一问，是不是师兄在途中乱说了什么？” 高明峰道：“你师兄说诸葛道长寒毒入髓，要靠着地火抑制伤势，所以不能离开凤亭山。” 白丁点头补充道：“还说你是......你师父准备的夺舍肉身。” 陈南哈哈大笑，“这些话我们观里的师兄弟都听腻了，倒是让二位笑话了。” 白丁见状低下头，没再提这回事。 既然委托的事情已经办完，白丁与高明峰便向陈南告辞。 陈南本欲挽留二人，白丁说还有人在等着自己，坚持要走。 于是陈南把两人送至观门口，许诺师父答应的话必然作数，将来白丁携筑基丹而来，诸葛真人定会出手替他重炼一番。 ...... 赤犼背上，高明峰挠着头皱眉道：“我总觉得怪怪的，哪儿不对劲。” 白丁点了点头，“华仙人没全说实话，陈南也是。不过这不关我们的事，回去如实禀报师父，至于以后是不是和亭山观做生意，那是师父他们操心的事。” 高明峰点点头，催促赤犼再快一点，好赶回洪门镇吃晚饭。 当两人回到洪门镇时，正是日落时分。 白丁与林枫约定的酒楼内，四方桌前坐满了人。 林枫、林钰、白娟分坐三方，而方桌的另一方坐的是手拿七宝逍遥扇的白衣白发“老神仙”，老神仙身后恭恭敬敬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年青弟子。 看到跨门进来的高明峰与白丁，老神仙摇着手中蒲扇招手道：“白小友，老夫等你多时了。” 白丁看到那圆胖的白眉银须老头，心咯噔一声往下沉。 高明峰同样脸色大变，与白丁一同硬着头皮上前躬身行礼道： “白丁（高明峰）见过何大仙前辈。” 第267章 殒仙海 “呵呵，两位小友风尘仆仆，不知忙什么去了呀？” “宗门任务，请恕晚辈不便如实相告。” 白丁用模糊的回答想要蒙混敷衍，一般来说涉及门派秘密，就算是何大仙也不宜细问。 “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多问了。”何大仙挑眉瞧了白丁一眼，呵呵一笑，“白小友新婚燕尔还不忘执行宗门任务，真是勤勉啊。” “师父有令，做徒儿的不敢不尽心。” 何大仙摇着蒲扇，对身后的年轻男女教训道：“你们看看人家，多学着点！” 两人连连点头称是。 高明峰问：“不知大仙找我们两个小辈有何指教？” “也没什么大事，老夫偶遇白小友的娇妻，坐下聊聊，顺便道一声喜。”何大仙说着面色一变，阴沉着脸道，“还有就是有点事情想向白小友打听打听。” “大仙尽管问，晚辈一定知无不言。” 何大仙哈哈一笑，让白丁与高明峰先坐下再谈。 白丁伴着林枫在长凳坐下，伸手握住林枫的冰凉的小手，发觉她手心里全是汗。 夫妻二人对望一眼，白丁虽然心中忐忑，还是面作镇定给林枫一个微笑。 “几个月前，我有一个叫林奕含的徒儿带着手下外出办点事，好像是去的分金岭那段儿，他们几个一去不回啊......”何大仙说着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恰好那个时间，二位也在金沙镇逗留，老夫就是想着，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见过我那徒儿？” 白丁一听心中稍安，原来何大仙是为几个月前那件事。 师姐已经将痕迹都清理干净，何大仙就算怀疑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 “林奕含？晚辈不认识。” “你们见过的。”何大仙招了招扇，“良辰，给白小友看画像。” 何大仙身后的男弟子展开一张画卷，上面正是林奕含的画像，细细的眼睛弯弯的鹰钩鼻，别说画得还挺传神...... “原来是这位师兄啊……”白丁做恍然大悟状，摇头果断回答道，“没见过。” 林枫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说：“前辈，先前我也说过，我们真没有见过这位师兄。” 何大仙皱着眉，捻着长长的眉毛自言自语道：“这就巧了，我这徒儿失踪那天，白小友身受重伤，还在金沙镇修养了好一段时间。” 高明峰撅起嘴，不满地说：“大仙，我师弟受伤和你徒弟失踪又有什么必然关系，你若没有证据可不能胡乱猜疑。” 何大仙瞪了高明峰一眼，高明峰身子一晃面上浮现潮红，显然气血受滞，有苦难言。 林枫道：“此事小女子已经向前辈解释过了，白丁他......” 何大仙摇了摇头，林枫的话没能继续说出来。 “白小友，还是你来替老夫解惑吧。” 白丁拍拍林枫的手背示意她安心，这些事师姐早已安排大家统一口风，只说白丁是因为保护谢德明等人，被山中凶兽所伤，那只凶兽早已被师姐何美凰挫骨扬灰，什么都不剩下。 何大仙全当听了段笑话，等白丁说完轻摇蒲扇，“美景，你来说说。” “是，师父。” 身后的女弟子深深看了白丁一眼，然后说起她追踪调查的经过。 林奕含等人的尸体自然是找不着了，连同去京城助拳的高朋、郭聪几兄弟也下落不明，附近的金沙镇不大，那几天在金沙镇出现过的修士稍一打听就一清二楚。 “镇上的刘妈说看到过疑似郭聪的人与你们接触过。” “疑似而已，刘妈年纪大了也许看错了。” 美景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又去追查过替谢德明运输的车队，巧的是那一伙几名车夫没有一个返回瑞京。” “可能他们在西南接了单，又跑别的地方去了，暂时没有回京。” 何大仙敲着桌子，摊手道：“白小友，老夫是看好你的，你能从潜龙湖秘境平安归来，还成为派内核心弟子，说明你是个有大气运的人，但你这样不坦诚让老夫很失望啊。” 白丁微微颔首，“前辈，若是有证据请直接拿出来，不必拐弯抹角。” “几个贱胚车夫你们舍不得杀就算了，还任他们乱跑，是不是太不把我们三仙岭当回事了，非要老夫提人上万木岭去说理吗？” 白丁听了看向林枫，林枫低下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当初师姐说是杀光了事，自然遭到林枫、谢德明坚决反对，所以师姐要求等车夫把林枫他们送回彩金城之后，就把这几人秘密关押个两三年，等风头过去才能放出来，看林枫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有照做。 “那大仙准备怎么了结此事？” “修士之间打打杀杀死伤难免，人命都有个价，若是其他门人你们赔我几千灵石再道个歉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何大仙话锋一转，“可林奕含不同，大仙我苦心培养他是要做大用的。” 何大仙面色阴沉，转而问道：“云霞宗与新皇帝达成秘密协议，要大肆造船发展海运，不惜劳民伤财组建远洋舰队，你可知这是为何？” 白丁一愣，“有这回事？” 见挑起白丁兴趣，何大仙满意地捋起胡子点点头。 “因为云霞宗也在打陨仙海的主意。”何大仙顿了顿，解释道，“陨仙海，顾名思义，神仙去了也得陨落。只因为那处海域灵力稀薄而且驳杂，几乎不能为修士所用，就算大仙我这样的金丹修士去了，一身实力也十不存一，发挥不出本事。” “这和林奕含又有什么关系？” 何大仙瞪着白丁道：“老夫比云霞宗更早知晓陨仙海的秘密，所以早早下了血本培养林奕含，他所练的功法和你一样，正是号称炼化万物灵气的天圣诀，也只有天圣诀，在那片海域中还能发挥出一定的实力！” “天圣诀多难练你比谁都清楚，而且还是一个练到筑基期的修士，可现在他人没了，你说你该怎么弥补老夫的损失？”何大仙说到这儿已经对白丁施加起金丹期威压。 白丁扛住威压，皱眉问：“陨仙海里有什么，你又想要得到什么？” 何大仙两指一并，在白丁眉头一点，瞬间关于陨仙海的信息全部注入白丁脑中。 “既然林奕含已经没了，那就只能由你代他替老夫跑一趟。” 林枫奋力抵抗来自何大仙的威压，开口道：“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让我替你出海！” 何大仙笑着摇头道：“不，我刚才说得很清楚了，必须是练成天圣诀的人。” 高明峰咬牙道：“殒仙海凶险异常，白师弟是不会去的，何大仙你有胆就动手，他日我紫气门必有厚报！” “紫气门今非昔比，你们又是大长老的爱徒，我可不敢强迫你们。”何大仙满不在乎笑道，“可世事难料，人生坎坷，若是身边人飞来横祸，岂不让人心折眼泪空垂，悔之晚矣？” 第268章 以德服人 面对何大仙赤裸裸的威胁，白丁强忍怒火，低声质问：“前辈如此做法，岂不有失身份？” “有失身份？”何大仙失笑道，“老夫向来以德服人，小友若是不愿大可以拒绝。” 以亲人朋友的性命要挟，很无耻下作但往往也很有效，何大仙料定白丁无法拒绝，所以先前已将陨仙海的部分资料给了白丁。 陨仙海位于南海深处，海洋中的天地灵力本就随着与大陆距离增加而递减，陨仙海又尤为特殊，那一片海域灵力不仅异常稀薄，而且狂暴混乱，修士贸然引入体内极容易走火入魔，传说曾经有元婴大能自持法力高强，想要一探究竟最终也陨落于此。 陨仙海生活有许多大型海兽和食人鱼类，但最可怕的是海中的暗流与漩涡，人或船只一旦被卷入其中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所以陨仙海被视为航海禁地。 何大仙不知从哪里获得的消息，说是陨仙海中央的海底有一片神秘的远古遗迹，陨仙海的特殊正是因为这片遗迹造成，遗迹中不仅有大量天然灵晶和稀有矿石，还藏着化凡成仙的奥秘。 白丁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与前辈单独谈谈。” 何大仙点点头，手中七宝逍遥扇一挥，一道若有若无的光幕将其余人隔开。 他换上一副慈祥嘴脸诉苦道： “老夫也是迫不得已，云霞宗已经行动，没有时间再给老夫培养出第二个林奕含，以小友在潜龙湖秘境的表现，相信是比林奕含更合适的人选。” 白丁摇头道：“以我的本事只能是有去无回，大仙你这是要我去送死。” 何大仙笑道：“老夫当然不会做毫无把握的事，实不相瞒，我对陨仙海的了解远胜云霞宗，这才有了培养林奕含的计划。” “凝气期的身体太过脆弱，而到了金丹之上又会遭受强烈的排斥，所以筑基期的修士最合适执行此事，况且你练就天圣诀，就算在那种环境里也可以发挥出五六成修为，有一定自保之力，并不是全无机会。” 白丁皱眉问：“大仙的意思是要等我筑基？” 何大仙捋着长须侃侃而谈：“然！陈玉郎替云霞宗打造远洋舰队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老夫估计他至少要准备五六年时间，这段时间以白小友的进境想必足够筑基。届时我想办法让你混入船队中，借由他们的船队深入陨仙海，有老夫的帮助，你一定可以找到海底遗迹。” 威逼之后便是利诱，何大仙继续道：“此事对于白小友而言也不是全无好处，遗迹所得必然有小友一份，那化凡成仙的秘密也可以和小友共享。” 说着拿出一瓶丹药递给白丁，“这是我特意为修炼天圣诀之人炼制的五灵丹，已经在林奕含身上试验过，对小友绝对大有帮助，就算是老夫的一点诚意。” 见白丁没有接，何大仙笑了笑，把丹瓶放在桌上。 “白小友，利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当然可以选择拒绝，紫气门不会让你为老夫的徒儿偿命，但是同样的，紫气门也不会为了你身边人的一些意外来追究老夫责任。” “说句难听点的实话，你按部就班的修炼下去，与贺伟明的半甲子之约便是你的死期，若是能在遗迹中有所收获，事情未必就没有转机.....” 何大仙说完自信满满地摇着蒲扇，等待白丁的最终决定。 白丁思考了一会儿，将五灵丹收起。 何大仙笑道：“白小友果然识时务，老夫便预祝白小友早日筑基，等时机成熟，老夫自会与小友联系。” 说完将手中逍遥扇一挥，光幕撤去，高明峰、林枫等人恢复正常。 高明峰起身怒道：“何大仙，你刚才和我师弟说了什么？” “我和白小友已经达成协议，这事你就不要管了。”何大仙说着眼神一冷，“你若是再敢对老夫无礼大呼小叫，休怪老夫不客气，好叫你懂得如何尊重长辈！” 白丁拉住高明峰，摇了摇头。 何大仙嗤笑一声，带着良辰、美景二位弟子洒脱离去。 高明峰急道：“你真答应了他？” 白丁点了点头。 林枫拉着白丁自觉愧歉道：“都是我连累了你，陨仙海我陪你一起去！” 白丁安慰说：“这不怪你，你帮助高朋，我帮助你，皆是顺应本心而为，因果循环当有此劫，再说也不是现在就去，此事我还需与师父商议。” 林钰与白娟没有半点修为，刚才在何大仙的威压下根本出不了声，这会儿还觉得浑身无力站不起来。 林钰拍着胸口后怕道：“这就是金丹修士吗？简直太可怕了，只是一个眼神就让我完全不敢动弹。” 白娟则是担忧地望向白丁，“哥哥你别去，我就不信那老头敢把我们怎么样！” 高明峰拉着白丁道：“对，我们去找师父，她一定不会看着何大仙这样欺负我们。” 白丁叹道：“这件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 经过此事，在低沉的气氛中，一行人返回了公屋山。 安顿完林枫，白丁与高明峰带着林钰、白娟一起乘坐雪雕飞往万木岭。 途经小丘村放下白娟，白丁叮嘱她不要将此事告诉其他人。 到达万木岭，高明峰与白丁先将凤亭山的经过禀报付景薰，付景薰听后说道：“诸葛璞是怎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与他合作能不能带来利益，只要诸葛璞能如约供应我们丹药，他观内事宜我们不干涉。” 说完这件事，高明峰便着急向付景薰提起路遇何大仙的事，而付景薰也就此事详细询问白丁。 她听完后皱眉道：“陨仙海的遗迹一直以来都只是传说，没有任何确凿证据，此番三仙岭与云霞宗都有所行动，未必是空穴来风.，何大仙或许真的掌握了什么关键秘密。” 高明峰一怔，“师父你是要让白师弟去殒仙海探寻遗迹？” 付景薰蹙眉思索片刻，摇头道：“你们不了解陨仙海，也不了解何大仙这个人。” 白丁拱手：“请师父明示。” “三仙岭花胜天喜欢认儿子，何大仙喜欢收徒弟，这都是出了名的，一个林奕含不值得他这样得罪我们，他既然找上你说明对这件事十分重视，绝不会善罢甘休。你面前有两条路可选，一是由为师出面拒绝他，但你的家人今后都只能在万木岭生活，否则很难保证安全。二就是答应他的要求，去探寻陨仙海遗迹。” 白丁摇头：“我不愿家人困居一隅，失去自由。” “那恐怕只能答应他。” 高明峰愤愤不平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宗主不都是元婴修士了吗，让宗主教训教训那个老匹夫，看他还敢......” 付景薰打断高明峰：“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况且，比起这件事，岳宗主或许对陨仙海遗迹兴趣更大一些。” 高明峰沉默。 付景薰又简单介绍了一下陨仙海，与何大仙描述的情况基本一致。 “你先不用担心此事，好好修炼，早日筑基。”付景薰安慰白丁道，“为师去会会何大仙，看他到底掌握了什么秘密，又有几成把握，若事不可为没必要白白送命。” 第269章 失踪的丁暄 陨仙海的事情像是一块顽石压在林枫心头，不管白丁怎么开导都难以释怀。 经过最初的磨合阶段，白丁的天圣诀加双丹田双修之法总算是步入正轨，效果与师姐估计的差不太多，虽然还是属于提升较慢的功法，但比起原来单独修炼已经快上一倍。 起先林枫还经常找白丁加练，但过犹不及，没有显着的提升反而耗伤肾精，林枫只能作罢。何大仙给的五灵丹白丁也服了，效果不错，但是丹药频繁服用效果锐减，所以只能克制使用，隔半年服食一丸。 ...... 岁末年关将至，白丁的竹坪峰迎来客人。 寇婉终于放下过去，动身离开瑞京，不过让白丁意外的是同来的还有一名镇魔殿修士。 修士叫胡胜，被薛真人安排监视寇婉的府邸，结果天天盯着寇婉，久而久之动了情，听说寇婉要南下接儿子，再往东投奔父亲寇如日，便主动揽下护送的活儿献个殷勤。 寇婉抱着儿子与翠屏倾谈，白丁则是借机与胡胜聊上几句。 魔族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再没出现过，薛真人预料会重生的寇致也没有踪迹，镇魔殿没有头绪，撤走了大部分人，只保留少数几人继续监视寇家血亲。 “真要带这孩子走？” “当然，孩子还是要和母亲一起才幸福。” “能保证母子安全吗？” 胡胜略带轻蔑地笑了笑，“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们镇魔殿连一对孤儿寡母都保护不了？” “不是这个意思。”白丁望了望在寇婉怀中耍闹的易瑰琦，皱眉道，“寇致虽然一直没再出现，但我总觉得他迟早会找上这个孩子，你们镇魔殿不可能一直保护他们母子俩。” “你觉得？哼！”胡胜笑道：“难道让这孩子一直和你这个杀父仇人生活在一起？还是说你对寇婉别有用心？” 白丁瞟了眼胡胜，话不投机没必要再说下去。 寇婉向白丁道谢，又向白丁道喜。 谢的是这大半年对琦儿的照料，喜的是白丁与林枫结为连理。 人与人的隔阂产生容易消除难，不管怎么说易俊宏终归是死在白丁手里，这件事是两人心里一辈子过不去的坎。 当寇婉提出要把孩子带走时白丁也没有挽留，只提醒寇婉要留心孩子的安全。 胡胜自然是拍胸口对寇婉保证，说一切有他不必担心。 寇婉也说父亲寇如日在东陵城声望颇高，有仙捕衙的保护不会出事。 说起寇如日，就不得不感慨人生的境遇起落总是难以预料。 寇如日当年押宝大皇子陈骏茂，把寇婉嫁给易俊宏攀上高枝，结果却不受重用，被打发去了东陵城任个闲职，郁郁之下流连青楼，搞出个以文会友，倒是结识了不少东境的文人名士。 陈玉郞上位后，力主从东境梁国引进先进的人才技术，寇如日不仅没受争位风波的影响，反而因为在东境人脉宽广，被任命行人司司正常驻东陵，成为炙手可热的红人。 送走寇婉等人，林枫说也想回家看看，白丁说好，先去彩金城，过完年再去小丘村。 ...... 寒来暑往，来年夏至，白丁终于迈入凝气七层。 林枫比白丁快得多，已经快接近原先的修为，至多再有两年就能筑基。 白丁与往常一样，查看过师姐的命魂灯，正准备修习遁术，突然觉察到感应牌有动静。 取出一看，居然是廖思梦发来的求助信号。 御剑来到矿场这边，正看见廖思梦揉着拳头焦急地在原地来回转圈。 “廖姐，出什么事了？” 看到白丁，廖思梦一喜，忙上前说：“丁暄他不见了！” “不见了？” “对！”廖思梦忙解释道，“昨晚我们一起睡下，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人就不见了，我找遍整个矿场，问过很多人，都没有看见他。” “丁大哥会不会出了矿场到外边去了？” “不可能，矿场是不能随便出入的，再说下个月我们就自由了，他何必在这个时间偷逃出矿场？” 白丁点头，安慰廖思梦道：“你先别急，我去找彪哥帮忙，你留在这儿，说不定等会丁大哥自己回来了。” ...... 白丁向来不干涉矿场的事务，所以他找到欧阳彪的时候，欧阳彪也十分惊讶。 当他听说白丁的来意，拍胸脯保证：“你放心，别说一个大活人，就算是只老鼠，只要在这公屋山矿场，我就能把它找出来。” 欧阳彪安排人去寻找丁暄，让白丁在工务处等消息。 白丁回忆着与丁暄相处的过往，似乎丁暄才来不久的时候偷偷去过许玳瑁的房间，还受了伤。 “彪哥，你在这矿场有多少年了？” “差不多一甲子时光了。”欧阳彪有些感慨，“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从来没问过，你和四位矿区区长都是筑基后期修为，就没想过结丹吗？” “想啊，怎么不想呢？”欧阳彪抽过来一张椅子，挨着白丁坐下，“结成金丹才算是逆天改命，真正踏入道途，老子做梦都想着能结丹呢。”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啊，结丹不像筑基只要不断积累就能成功，必须对自身五行有所感悟，凝元神入丹，还要经历小天劫，每一步都难倒无数人，要不然怎么会筑基修士大把，金丹修士却怎么那么稀罕呢。” 白丁不清楚欧阳彪与许玳瑁的关系，试探问道：“南区区长许玳瑁看上去最年轻，是不是比其他人晚？来了多少年头？” “你说他呀，他确实是比我和老蒋还有刘麻杆要晚一些，他这个人老是神神秘秘的，私下不太和我们往来，来了十几年也混不熟。” “他有妻眷在公屋山吗？” 欧阳彪摇头道：“没有，不过听说在堕落街有个相好的婊子，叫离花，还专门在街上买了套房。” 白丁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欧阳彪看了看白丁，低声问道：“你怀疑失踪的丁暄和许玳瑁有关系？” 白丁忙摇头否认，没想到欧阳彪嘿嘿笑道：“别不承认，老哥这么大岁数见的人多了，你瞒不过我。” 说着摸了摸自己脸上蜈蚣状的长疤，斜眼望向白丁，提议道: “我们正好借机去他屋里看看，都十几年了听说还从来没人进过他房间，老哥我也好奇得紧哩！” 第270章 利用 白丁诧异于彪哥如此“热心”此事，诧异归诧异，有欧阳彪的帮助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欧阳彪带着两人与白丁来到许玳瑁屋外，手下一人毫不客气地上前用力敲门。 “砰砰砰！” 门开了，许玳瑁依旧是平日里惯见的文士打扮，眼尖的欧阳彪一眼就瞥见许玳瑁衣角的血色。 白丁也看到了，那鲜艳的几点红色明显才染上去不久。 “欧阳矿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许玳瑁又看了看白丁，“还有薰仙子的高徒，你们这劳师动众的是来做什么？” 欧阳彪冷笑一声，“老许啊，矿上丢了个人，我们正在找呢。” “那你们去别处找吧，我这里没有。”许玳瑁说完不慌不忙地就准备关门。 欧阳彪伸手按住门板，一脚跨进门槛，说道：“我们想到你屋里看看。” “我说过我这里没有。” “你连我们找的是谁都没问，怎么知道没有？” “这屋里除了我别的什么人都没有，我有什么好问的？” 两人争锋相对，似乎早就有矛盾，杵在门口互不相让。 白丁问道：“许区长，我朋友丁暄昨晚不见了，你有见过他吗？” “我不认识什么丁暄，白师弟你不如去别的地方找找，不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白丁见许玳瑁态度坚决，正在思考是不是要进屋，欧阳彪抢先开口道：“既然你说里面没人，为什么不敢让我们进去搜搜？” 许玳瑁冷哼道：“欧阳彪，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彪哥，你若是不要这个脸，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话音未落，欧阳彪一掌拍去，竟然动起手来。 白丁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没想到事情突然就发展到这个局面。 两个筑基后期的修士交手，简陋的屋舍根本承受不住，很快就在斗法的余波中墙倒屋塌。 欧阳彪缠住许玳瑁，对跟来的两名手下吼道：“进屋去搜！” 这两人修为与白丁相差不大，听见欧阳彪的命令立刻冲向破屋，白丁愣了一愣，这才随后跟了进去。 尚算完好的后屋中央平摆着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男子小腹上方悬浮着一个散发金属光泽的四方黑块，黑块的六个面上不断有文字图案闪现。 白丁不知道这黑东西是什么，但男子正是白丁要找的丁暄。 头前之人正要上前拿取黑块，突然一道寒光射破屋顶直接洞穿这人头颅，噗地倒在了丁暄身前。 另一人忙停住脚步，取出一对宣花短斧小心戒备不敢再上前。 白丁忙祭出玄龟盾防住激射而来的寒芒，跨过地上尸体将丁暄揽起，身体微凉，气息犹存。 只听得上空许玳瑁怒吼：“欧阳彪你坏我好事，饶你不得！” 一声巨响，听得欧阳彪闷哼一声。 接着后屋屋顶被掀飞，现出半空中满脸怒容的许玳瑁。 许玳瑁与怀抱丁暄的白丁对视一眼，手中折扇一挥，几道银光射出。 白丁忙用玄龟盾把自己与丁暄扣住，巨大的冲击透过龟盾传下压在白丁身上，膝下的地面被白丁跪出一圈蛛网裂纹凹陷成坑。 “许玳瑁，看老子怎么弄死你！” 欧阳彪大喊一声杀了回来，上空又是一阵喧天巨响。 白丁手脚发麻，躲在玄龟盾下一时站不起来，只能期望欧阳彪尽早拿下许玳瑁...... “老彪，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老蒋你来得正好，快来助我！” 听声音赶来的是光头老蒋，许玳瑁应是知道双拳难敌四手，仓皇逃走。 白丁缓过劲，推开玄龟盾。 身边是一具半跪的尸体，身上十几个冒血的窟窿，一对开裂的大斧顶在头上，看来是想要躲进白丁的玄龟盾下，结果慢了一步。 欧阳彪与光头老蒋追许玳瑁去了，现场就只留下白丁与昏迷不醒的丁暄两个活人。 那黑色的方块不知所踪，不知道是被谁带走了。 很快矿场的治安队赶到现场，拉响了矿场的警报，刺耳的尖鸣响个不停...... ...... “丁暄他怎么样？” 白丁看了眼闻讯赶来的廖思梦，叹道：“命保住了，只是经脉俱损，今后恐怕不能再修行。” 廖思梦怔了怔，“人活着就好，我进去看看他。” 白丁没有跟进去，独自坐在门外思考整个事情经过，处处透着诡异。 欧阳彪似乎早就知晓一切，等的就是白丁来找他，好去找许玳瑁的麻烦。 而丁暄与许玳瑁有什么恩怨，那个黑块块又是什么，只有等丁暄醒了才知道。 丁暄没醒，倒是老蒋先来了。 因为白丁经常找蒋茜，光头老蒋误以为白丁对蒋茜有那种意思，还曾有心撮合二人，不过这种想法随着林枫的到来断绝了。 不管怎么说，在矿场几个区长中，老蒋算是唯一和白丁比较熟的。 白丁看见老蒋，问道：“许玳瑁抓住了吗？” 老蒋摇摇头，一屁股坐在白丁身旁。 “没有，他留了后路逃出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蒋一脸诧异，“你还来问我？我就是来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丁耸耸肩，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老蒋皱眉思考了好一阵，摸着自己铮亮的光头说道：“看样子你被欧阳彪利用了。” 白丁点头道：“我想也是，但我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理由。” “理由？”老蒋自嘲一笑，叹道，“你别看我们远离万木岭，守着这鸟不拉屎的矿场日子艰苦，这矿区区长可是个肥差，多的是人眼红呢！” “你意思欧阳彪有意弄走许玳瑁，给别的人腾位置？” 老蒋点点头，“残害同门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这不算个事，但是要往大了闹，至少也是个废除修为的刑罚，所以许玳瑁瞧见你，都懒得分辩直接逃了。” “因为我？” “对啊，你修为虽然不高，但你的身份代表的是大长老。”老蒋解释道，“许玳瑁见你和欧阳彪一路，又上门指名要找丁暄，这不明摆着要拿他开刀么。” 白丁低头沉默。 老蒋安慰道：“山下人皆以为我们是神仙，可我们这些人和红尘打滚的那些人有卵的区别，还不是俗人一个！山下的那些龌龊山上半点不会少，不过是山脚看山腰高高在上，我们这些山腰之人看山巅又高高在上。就算你爬上了山巅，一山还有一山高，再往上还有老天，或许只有真的到了天上做神仙才能真正逍遥。” 说到这儿，老蒋似乎被自己的话感染，有些沮丧地说：“逍遥长生终究是梦一场，我老了也爬不动了，或许是时候把位置让出来给其他人，免得落得和许玳瑁一个下场。” 就在这时，房里传来廖思梦激动的声音：“你终于醒了！” 白丁闻声扭头，老蒋已经先他一步起身。 “你也进去看看吧。”老蒋拍了拍白丁肩头，指天说道，“你还年轻，将来或许比我爬得高，走得远，但你要知道越是上面越是孤独寂寞，似你这样牵挂太多路就难走了。” 白丁望着老蒋落寞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走进房中...... 第271章 离花 丁暄醒来之后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对廖思梦的抱歉，还有一句是对白丁的谢谢。 之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白丁什么也没问，就在一旁安静地坐着。 廖思梦问了几次都没有得到回答，也学着白丁耐心地坐在一旁。 就这样三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一直到深夜，又到天明。 换药的大夫来过两次，察觉到房间里怪异的气氛，也没敢多说话。 至于欧阳彪和他的治安队成员，或许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这段时间也一直没来打扰过...... “我叫丁暄，并不是什么明宛城人氏，而是百越丁家的后人。” 丁暄开口说话，但是并没有看白丁与廖思梦，更像是自言自语。 白丁与廖思梦对望一眼，也没有出声，安静地听丁暄自述来历。 丁家最早不过是百越石角湾的一户渔民，靠着在近海打渔为生，后来丁家的祖先在海里捞起一个神秘的黑色方盒，自此，丁家的命运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黑色方盒里寄存有一个自称龙君的灵魂，龙君与丁家先祖达成契约，传授仙法给丁家人，而丁家后人则需要负责将黑块送回南海中的祖神之地。 丁家因此昌盛，一跃成为百越之地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前几代人秉承先祖教诲，还念着契约内容，多次组织人出海去寻找所谓的祖神之地，但南海茫茫，龙君给出的信息又极为模糊，多次出海均一无所获。 随着时间推移，后代人对此事越来越来敷衍，不愿意再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在这件没有结果的事情上。 而黑盒中的龙君灵魂日渐凋零虚弱，甚至无法再与人交流，或许连他自己都已忘记了寻找祖神之地这回事。 再后来，这些事情成为了丁家流传下来的传说故事，再也没人提出海之事。 而那个黑盒成为丁家的祖传下来的家主信物，仅仅是身份与地位的一种象征。 千年前，仙盟的势力扩张到百越这块世人眼中的贫瘠荒蛮之地，丁家作为百越本土首屈一指的修仙家族自然成为仙盟招安对象。 当丁家发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圣王境不过是大陆修仙的筑基境，传说中的圣天境界也不过等同于金丹境，在这之上还有元婴、化神、炼虚、合道等等境界，才发觉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只能屈服于仙盟的统治之下。 近千年来，随着百越地区其他修仙势力的兴起，以及丁家自身人才凋零，丁家逐渐势微没落，到丁暄的父辈这一代，丁暄的父亲作为家主也仅仅是凝气八层修为。 丁家黑盒的传说也在这段时间扩散出去，引起少部分修士的兴趣，终于招致灭门之祸。 族人屠尽，黑盒丢失，年幼的丁暄因为当时在明宛城的外戚家游玩逃过一劫。 之后丁暄隐藏身份长大成人，入紫气门，一边修行一边打探消息，寻找灭门仇人。 一个偶然的机会，丁暄知晓了公屋山许玳瑁藏有一个疑似他家黑盒的宝物，于是他想方设法进入公屋山，想要一探究竟。 再之后的事情，白丁与廖思梦大致清楚。 丁暄在这几年暗中调查，偷偷摸入许玳瑁房中就是为了找到家传黑盒。 “我有自知之明，现在就向许玳瑁寻仇无异于自寻死路，我只是想把黑盒偷出来，那是我们丁家的传家之物，我一定要拿回来！” “所以几年前你要我帮忙的事，就是偷那个黑色盒子？” 做了许久听众的白丁终于开口问道。 “是的，我想等你修为上来，不仅可以替我在外放哨，而且需要的时候也能够替我引开巡逻的卫队。” “可你后来又拒绝了我。” “因为你的身份地位不同了，你已经是紫气门核心弟子，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再为我去冒险，就因为半年时间的短暂交情？” 廖思梦上前揽住丁暄，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连我也信不过？” “我不想你卷进这件事。”丁暄低下头，说道，“我答应你下个月就一起离开公屋山，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所以得知昨晚许玳瑁会去堕落街找离花，只能冒险一试。” “我已经十分小心谨慎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许玳瑁。”丁暄抬起头，感慨道，“他早有警觉，设置陷阱守株待兔，就是等着我自投罗网，他要利用我丁家的血脉破解黑盒的秘密。” 白丁说：“你不仅低估了许玳瑁，还低估了欧阳彪。” 见丁暄惊讶地看向自己，白丁继续解释道：“我猜欧阳彪早就察觉到你与许玳瑁之间的不对劲，这几年他甚至暗中操纵，就是不想让你太早被许玳瑁逮住。” “他要等我人在公屋山的时候，你再被许玳瑁捉住，这样我必然会找他帮忙，然后他才好对付许玳瑁。” 经白丁这么一说，丁暄回想起过往一些蛛丝马迹，面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 他苦笑着摇头道：“我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原来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猴子。” “也多亏如此，不然许玳瑁或许早就发现是你。” 廖思梦没有明白二人的谈话，白丁把蒋哥的猜测告诉她，她才想明白中间的弯弯绕绕。 “那个黑盒子不知道是许玳瑁抢走还是落在欧阳彪手里，这件事我帮你查一查。”白丁起身道，“一宿没睡，都先休息吧，至少暂时这儿还是安全的。” 白丁走至门口，丁暄叫道：“你不必查了，我如今已是废人，黑盒对我再无意义。” “要查的，或许你不需要黑盒，但手握黑盒的人还需要你。”白丁推门道，“再说你也不是全无希望，我设法给你找一颗补天丹回来，至于能补到什么程度就看你的造化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你帮过我，廖姐也帮过我，所以我有能力帮到你们的就会帮，如果是我能力之外的事，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 白丁来找欧阳彪的时候，欧阳彪还搂着女人呼呼大睡。 女人成熟妩媚，看见旁人也不觉羞耻，当着白丁的面不紧不慢下床穿上衣服，临走之前还不忘给白丁抛了个媚眼。 “这女人是谁？” 欧阳彪笑道：“她就是离花。” 见白丁皱眉，欧阳彪补充道：“我说过她是一个婊子，既然是婊子，那爬上谁的床都不奇怪。” 第272章 无问西东 离花究竟原本是欧阳彪的人，还是背叛了许玳瑁，不是白丁关心的事。 白丁只想知道丁暄的传家宝落在谁手里。 “你说那个乌漆嘛黑的玩意啊，许玳瑁带走了。”欧阳彪站起身，背对白丁一边穿衣一边问道，“许玳瑁似乎很看重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白丁吃不准欧阳彪是不是在说谎，开口道：“百越丁家的东西，我想要。” “百越丁家？”欧阳彪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丁暄那小子会盯上许玳瑁。” 说着欧阳彪转过身来，对白丁道：“可惜许玳瑁逃了，如今逃出了公屋山，再想抓住他就很难了。” 欧阳彪说的是实话，击败许玳瑁或许不难，但要击杀他难度倍增，更别提想要活捉。 金丹不出，要抓回许玳瑁不仅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还需要详细周密的计划和一定运气。 “没关系，知道在谁手里就够了，剩下的事我会找师父帮忙。” 白丁说着准备离开，欧阳彪忙喊白丁等等。 “这点小事就不要麻烦大长老了，实不相瞒，我从离花嘴里问出了一点线索，不如老哥帮你这个忙......”欧阳彪谄媚地笑着，只是以他的尊容这笑脸怎么看都有些恶心。 “老弟你也知道这件事不容易，事成之后，哥哥我也想你帮个小忙......” “彪哥有话请直说。” 欧阳彪干笑两声，“那我就直说了......” ...... 回到竹坪峰，林枫给白丁煮了一碗鸡蛋面。 “昨天我收到你的传讯就去联系了，补天丹明天就能送来。” 白丁吃了点面条，随口问道：“什么价？” “两百灵石。” 白丁停下筷子，眉头一皱，“这么便宜。” “丹是亭山观炼的，现在亭山观只做紫气门生意，算是内部价了。” 白丁笑道：“那也不止这个价，看来我这个大舅子自己也贴了点钱。” 林枫道：“凡是和修士沾边的东西都溢价得厉害，大哥他们这一年来倒卖灵木丹药也没少赚，就当是送你点人情吧。” 说起人情，白丁想起欧阳彪提出的要求，举荐顾德齐接替许玳瑁之职，担任南区区长。 顾德齐是欧阳思明的师父，而欧阳思明是欧阳彪的晚辈，打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主意。 欧阳彪说上下早就已经打点过，只是大长老付景薰那里怕有问题，如果改由白丁来举荐，想来付景薰不会拒绝徒弟的请求。 看白丁好像有心事，林枫问缘由，白丁照实说出。 林枫叹道：“看来哪儿都逃不过人情关系，修仙也不能免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就是利益关系。” “你为什么不直接请师父出手？” 白丁摇头道：“来不及了，师父在东边办事，等师父赶来许玳瑁早就跑远了。欧阳彪说他有情报，今晚就动手，希望他能够成功，否则再有许玳瑁的消息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林枫皱眉问：“你说丁家传说的那个祖神之地，会不会就是陨仙海的遗迹？” “有这种可能，等黑盒到手我们再研究研究。” ...... 第二天欧阳彪如约传来消息，黑盒到手，但许玳瑁重伤而逃，算是留下一个隐患。 后来听参与行动的老蒋说，在离花的帮助下确实堵到了许玳瑁，但是双方根本没有动手，欧阳彪让许玳瑁交出黑盒就任其离开，因为一旦动起手，谁也不愿被许玳瑁临死前拉来垫背...... 白丁道过谢，带着黑盒子与补天丹找到丁暄。 丁暄与廖思梦正在收拾东西，打算离开公屋山。 “这么急着走？” “反正下个月也要走，发生了这些事，刘学习已经答应让我们先行离开。” “你就不担心许玳瑁再找你麻烦？” 丁暄停下手上的活，起身道：“我想过了，许玳瑁现在自顾不暇，我们趁机悄悄离开公屋山远走高飞，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生活下去。” 廖思梦也走上来，牵着丁暄的手道：“我们商量好了，今后不再和修界扯上任何关系，就像普通人一样平平淡淡过完一生足矣。” 白丁看两人深情对望的模样，犹豫了一瞬，还是把补天丹与黑盒拿了出来。 “补天丹尽早服下效果更好，至于这个.......”白丁顿了顿，“你祖传的东西还是应该还给你。” 丁暄看见黑盒的一瞬，整个人僵硬得像根石柱子，眼睛死死盯着盒子，手指用力抠住自己的大腿，指肚因用力挤压变得灰白。 一旁的廖思梦神色复杂，看白丁的眼神中似乎还带有些许怨恨。 “你答应......你......自己拿主意吧。”廖思梦叹息一声，坐到一旁没再出声。 丁暄的手微微抬起又放下，反复多次之后，握紧双拳摇头道：“不，我不需要它们了。” “我昨天想了一整天的时间，我不想再背负这些东西了，家族的仇恨、荣耀、传承，所有这些我都不想再背了，我.......只想和思梦安安静静过日子。” “当我面对许玳瑁时那种无力感，就像是任由他拿捏的一只蚂蚁，毫无反抗余地，你明白我当时的绝望吗？” 白丁点了点，“我大概明白。” 丁暄摇头道：“你不明白，等我练到他这个境界，说不定他早已结成金丹，我们之间的鸿沟一样不会消弭，这才是最让人绝望的。” “结丹不是那么容易的。” “是啊，他要是没结丹，等我有能力报仇的时候他早就老死了，我又找谁去报仇呢？有意义吗？” 白丁听着丁暄的反问，仿佛是在质问自己，自己与那几位元婴修士的差距比丁暄与许玳瑁之间的差距还要大得多，记着这笔仇有意义吗？ 白丁沉默了一会儿，将补天丹强塞进丁暄手里。 “服了它吧，至少未来多出一种可能，仇恨不是人生的全部，但它已经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白丁看向丁暄身后的廖思梦，劝道，“你如果能够恢复一些修为，至少能够更好地保护身边人不受伤害。” 丁暄似乎被白丁说动，没有再试图将补天丹推回来。 白丁松开手，拿起黑盒子说：“我把这东西找回来也不完全是为了你，你们传说的祖神之地也可能是我要找的陨仙海遗迹，所以我想找你弄明白这些事情。” 丁暄怔了怔，呢喃自语道：“祖神之地，南海之心，不分南北，无问西东。” “你说什么？” “我说的就是龙君留下的讯息，关于祖神之地的信息。” 第273章 灵笼 所有信息就是这十六个字，丁家几辈人也没找到，白丁一时也没有头绪。 “这个盒子就留给你了，如果你真能把它送回祖神之地，也算是替我们丁家完成了这项约定。” 白丁仔细看了看黑色盒子，浑然一体，没有一丝缝隙，或许根本就不该叫盒子。 丁暄见状解释道：“我小时候也和你有过同样的疑问，父亲说黑盒是外人的叫法，我们对盒子另有一个流传下来的称呼——灵笼。” “灵笼，灵魂的牢笼？” 丁暄道：“这我也不清楚，反正传下来就是这个名字，只有用我们丁家的功法才能与灵笼感应，上面会显现出功法内容，我现在无法替你展示。” 白丁点点头，对于丁家的功法他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黑盒本身。 “能打开吗？” 丁暄摇了摇头，“至少我们没有找到打开灵笼的办法，甚至不能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 白丁有些惊讶，丁暄倒是无所谓地解释道：“这么多年，先辈当中自然不乏想打开灵笼的人，尝试过任何你所能想到的办法。” 白丁看着光滑如镜的黑色表面，心想这玩意若真是坚不可摧倒可以做点别的用...... 丁暄感觉该说的已经说完，一身轻松地回到廖思梦身旁。 “你再等我一会儿。” 丁暄说完盘膝坐下，将白丁给的补天丹一口吞下。 ...... 白丁将二人送至公屋山外，挥手告别。 他们没说今后要去哪里，白丁也没有问，这一别或许就是诀别，后会无期。 看到丁暄轻松的背影白丁甚至有些羡慕，丁暄选择放下心中的仇恨与负担与过去告别，而白丁选择继续背负前行，无所谓高下对错，只是个人的选择不同。 白丁回到堕落街找上蒋茜，将黑色盒子拿出来。 “我想请你帮忙把它伪装起来，做成一个......锤子。” “咦，这是什么！”蒋茜好奇地把玩黑盒一阵，皱眉道，“我说过我不造武器。” “这个大小.......顶多只能算是玩具。” “......那好吧，锤子你想叫什么名字？” 白丁想了想，“灵笼。” 蒋茜收了黑盒，本着职业素养没有询问黑盒来历。 她告诉白丁一个消息，说她的作品得到师父认可，如今算是正式出师了。 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公屋山，打算去东境梁国那边的器宗分支继续深造学习，今后白丁要炼器或是维修法器只能去通宝阁，那里有专业的炼器师。 “为什么不去中州本部，要去东境分支？” “你或许不了解器宗，中州以及其他几境的分支都比较传统，以打造修士法器为主，但是东境梁国那边不同，那边的器宗主张器为民用，以炼器技术打造普通人也能用的法器工具。” 说到这儿，蒋茜兴奋地例举道：“你上次给我看过的灵雷连珠铳就是他们的作品，是不是很棒？” 白丁点头道：“要是有一队枪兵手持那种连珠铳，恐怕筑基修士都要避其锋芒。” 蒋茜憧憬道：“我认同他们的理念，我们炼器师不应该只为修士服务，而是要为所有人服务，明明我们有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却一直任由大家都用着原始的工具从事着低效的劳动。” 白丁想了想说：“或许这种原始才是仙盟想看到的吧。” “为什么呢？” “你想一想，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是没法修行的，而修行的人中绝大部分也只是低阶修士，假如有一天人们发觉自己不需要修行也能够轻易拥有和低阶修士相当的能力，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蒋茜想了想道：“那就没有人修行了？” 白丁摇头道：“为了长生肯定还会有人修行，但据我所知，很多人都对高高在上的修士占用世间大量资源不满，假如他们有了对抗修士的手段，这种不满或许将演变成对抗、甚至是战争。” 蒋茜摇头道：“不会的，金丹和元婴修士那么强大，谁敢呀！” “或许吧。”白丁笑了笑。 ...... 山中不知岁月长，人间已是几度秋。 转眼已是师姐闭关的第四个年头，却还没有半点出关的征兆。 白丁每日查看师姐的命魂灯，始终安安静静地燃烧着，没有任何变化。 二十二岁生日，白丁一个人在竹坪峰上摆弄椅子。 原来的椅子已经老旧，白丁想着做几把新的换上，给一成不变的院子增添一些新意。 风吹竹林摇曳，白丁用蒋茜替其制作的灵笼锤敲下一颗钉子，起身回头望了望竹林，然后又摸出两颗，继续钉钉子。 突然一阵风吹来，白丁似早有准备扭身连连躲闪，最后用手中的灵笼小锤向着虚空中一敲，叮地一响，一把华丽的锦绣短剑出现在面前的空中。 竹林中林枫娇嗔道：“没意思，都筑基了偷袭还被你发现，我这筑基修士也太没面子。” 白丁看向林枫笑道：“我还以为你还需要几日才能筑基。” “这不是想着你要过生日，早点筑基出关嘛。” 白丁面色一肃，教训道：“筑基岂能儿戏，外炼无垢肉身，内筑金丹丹基，怎么可以想早就......” 林枫一阵风一样飘至白丁身旁，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筑基很成功，锦绣都说完美了。” “锦绣？” 林枫一招手收回锦绣，得意地说：“我不是说过，筑基之后我就可以和锦绣直接沟通了嘛。” 白丁看林枫这样子，也不知道她是说真还是说笑。 “那锦绣现在说什么？” “她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白丁笑道：“你身上的味我都闻了几年，老早就随风飘过来了被我发现了。” “我有这么重的体味吗？”林枫抬臂闻了闻，狐疑道，“我怎么闻不到？” “不开玩笑了，恭喜林仙子筑基成功，离金丹又近一步。” 林枫搂着白丁肩头道：“今后我也是筑基修士了，有事我罩着你。” 白丁笑道承蒙关照。 林枫笑着笑着却面色一黯，“听说陈国的远洋舰队船只已经设计出来了，最多还有五年就能打造完毕，你如今还不到凝气八层，只怕到时候还未筑基就要被逼出海。” 白丁掐了一把丰臀，笑道：“那我们再加把劲，晚上多练练。” 林枫推开白丁，嗔道：“别没个正形，我是说真的，照你目前的进度真赶不上筑基。” 白丁叹道：“天圣诀本就难练，我这已经算是神速了，一味忧心此事反而落了下成。” 林枫正打算说什么，手中锦绣宝珠闪烁。 几息后讶道：“锦绣说刚才接触你的灵笼锤撞击时似乎有所感应，她或许可以试着与灵笼中的器灵交流。” 第274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 生命究竟是什么，失去了肉身，存活于锦绣法剑中的锦绣，或存活于灵笼中的龙君，他们的生命不过是以另外一种方式继续存在。 假如再给他们一副肉身，似乎与复活并无区别。 而寇致那样的魔族，即便毁灭了一具身躯又能在另外一具身体里重生，灵魂又是以怎样一种方式实现转移？ 白丁呆呆想了半天，假如有一天，与自己融合的神秘枯树觉醒了意识，那我还是我吗？ 林枫用锦绣敲了一下白丁的头，奇道：“你干什么呢，一个劲地发呆？” 白丁挠挠头，欲言又止。 林枫也只是随口一问，没在意白丁回不回答。 “锦绣刚才试着以它的方式与灵笼沟通，但对方似乎陷入了沉寂，只保留对外界刺激的一点基本反应。” “什么意思？” 林枫想了想，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和一个昏迷的人交流。” 白丁无奈道：“那不是什么消息也得不到。” “倒也不全是，你虽然不能与昏迷的人说话，但是从其外表细节可以推断出一些东西。” “比如是男是女，高矮胖瘦？” “比那还多一点，锦绣说这个龙君生前应该是一个十分强大的元婴修士，而他的灵魂上有一道恐怖的伤口，这么多年不仅不愈合还在蔓延，所以龙君才如此虚弱，出手之人至少是炼虚合道的大能。” “还有别的信息吗？比如祖神之地。” 林枫点头道：“提起祖神之地龙君有了一点反应，反复说着两个字。” “别卖关子了，哪两个字？” “罪人。” 这些信息目前几乎没有任何用处，白丁将手头余下的钉子敲下，摇了摇椅子道：“试试！” ...... 又过了一年，白丁终于迈入凝气八层。 本来到这个境界一般需要外派各地仙捕衙值役换取筑基丹，付景薰说筑基丹她会想办法，让白丁安心修炼便是。 不仅如此，付景薰还找何大仙敲了两瓶五灵丹给白丁。 过来送丹的高明峰说何大仙得知白丁的进展脸都变了色，万分肉疼才抠抠搜搜拿出两瓶，说这是最后的丹药，再也没了。 白丁想想也觉得好笑，自己前六境进展速度实在惊世骇俗，给了外人错觉，以为后面还能势如破竹，实则自家之事唯有自家知，哪有那么容易。 “师父说到时候你若是未能筑基，陨仙海一行不如作罢，何大仙那边她会替你揽下，只是你家人只能暂居万木岭了。” 白丁摇头道：“何大仙说得也没错，照这个速度按部就班修炼下去，半甲子之约就是我的死期，陨仙海若真有能够快速提升修为的秘密，值得走一趟。” 不光是这个原因，丁暄的经历也给白丁不小触动。 如果没有奇遇，白丁想要找寻的公道这辈子都没有指望，大机缘往往也伴随着大凶险，不拼就没有机会。 “可要是万一......” “如果何大仙没有骗我们，这件事可以一试。”白丁顿了顿又道，“万一我死了，那也是命数。” “你也信命数？” 白丁笑道：“师父不是说过，活下来才配谈命数，命数不好的没有机会发声了。” 高明峰撇撇嘴，不知道白丁是乐观还是故作轻松。 两人说话的时候，摆在正厅龛下的命魂灯开始剧烈燃烧，释放出耀眼的光热..... 白丁忽生感应，面色一变。 赶往正厅，看到剧烈燃烧的命魂灯心头一颤。 高明峰忧道：“命魂灯如此炽烈，师姐到了关键一搏的时刻，可......” “炙而不稳，成败难料。” 白丁将高明峰的担忧说了出来。 “我们也帮不上忙，只能期望师姐能度过这最后一关。” 白丁取下命魂灯，“走，我们去师姐闭关之所等待结果。” ...... 后山山前，白丁、高明峰、林枫几人盘膝而坐，命魂灯摆在前方。 很多时候，决定事情的成败往往不需要多久，而真正费时的是为这件事准备所花的时间。 从白丁察觉异常，到火焰平静下来，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 看着豆粒大小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微弱火光，高明峰叹道：“失败了。” 林枫望着白丁什么都没说，站到身旁默默陪伴。 真要论起来，几人中也只有白丁与师姐相处最久，关系也最亲密，高明峰、林枫实际上与大师姐何美凰没有太多交集。 “师兄，麻烦你通知一下师父，我去见见师姐。” “我陪你去！” 白丁摇了摇头，上前打开师姐设置的封山禁制，独自上山。 高明峰叹道：“就让他自己去吧，比起师父，大师姐倒更像他师父一些。” 说完拿出传讯牌，给师父报告消息...... ...... “师姐，你还好吗？” 白丁走近师姐隐匿的空地，试着发声问道。 空旷的林地间没有回答，白丁探手准备解开师姐布置的障眼法阵，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厉喝道：“别进来！” 白丁停住手，惊喜地叫道：“师姐，是你吗？” “当然是我，此间也没有别人。” “你没事就好。”话不知道该怎么说，白丁犹豫一瞬安慰道，“就算没结成丹，也没关系.....” 安静了一会儿，传来何美凰的大笑。 虽然是笑，却听不出半点喜悦，只有苦涩与不甘。 “你答应过我，我出关之日你就已经是筑基修士，我问你你筑基了吗？” 面对师姐严厉的质问，白丁摇了摇头。 “我娶了林枫，师姐你改的功法也很有效，可惜我资质太差，有负师姐厚望。” 何美凰长叹一声，“罢了，你未能筑基，我也没有结丹，冥冥中皆是定数，逆天而行成事者寥寥，可惜不是你我。” “师父应该在来的路上了，或许她有办法。” “她能有什么办法？”何美凰冷哼一声，有些失落道，“就和当年一样，方圆府并入紫气门，我爹惨死，她至始至终选择做一个看客。” 白丁听出师姐语气中的不满，但对于这些事师姐从来没有提过，白丁也不明就里。 “就算不能帮师姐成就金丹修士，至少师父可以救师姐的命，我看师姐的命魂灯......” “该灭便灭吧，与其再苟活几年，不如就此离开。” “师姐你.......” 白丁着急上前，何美凰怒喝道：“站住！我叫你别进来。” “师姐你再坚持一下，师父很快就到了。” 何美凰叹道：“名将迟暮，美人白发，最是人间留不住，我不要让人看见现在的样子。” 说着语气骤变，戾声道：“既然天不助你我，那我便替了这天，用我这废了的身躯助你一程！” “师姐不要！” 呼啸的火焰突然升起，燃化了布置的障眼法阵，翻滚的热浪将白丁推出几丈外。 火焰的中心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盘坐身影。 “我金丹不成，这颗废丹便炼了与你，今后如何就看你的造化了！” 白丁大喊不要，施术想要熄灭火焰。 可双方实力相差太大，白丁根本无力阻止何美凰，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姐的身影消散在火焰中...... 第275章 寂衍 火焰熄灭，除了一颗乌黑的丹丸师姐什么也没有剩下。 白丁手捧着黑丸跪在地上欲哭无泪，过往与师姐相处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恍惚间，身边泛起无数光点，缓缓飘浮于空中四散而开。 “师姐！” 白丁倏地起身叫道，自然不会有人回应。 这些萤火一样忽明忽暗的光点不断产生、扩散，又再消失于空间，不知为何物。 白丁张开手掌抚过一个光点，接触的一刹那光点立刻黯灭，握不到留不住。 都说人死之后灵魂会存在一段时间才彻底消散，难道这些就是灵魂？ 血槐都能够在体内保存附近死亡的生物残魂一段时间，何况世间还有锦绣、龙君这样的存在，我为何就不能收容师姐的魂魄。 白丁似有明悟，闭上眼，不再以肉眼去感受周围事物。 我与枯木已经融合，我即是枯木，而这周围弥散的光点...... 白丁也不清楚自己用的是什么感知方法，当精神集中在某一光点上，脑中就浮现出师姐平生事迹的一段浮光掠影。 而那些逐渐消失的光点，则再也感知不到。 白丁不再迟疑，尽可能将这些光点聚拢起来。 心念所至，树枝簌簌抖动，那些光点就像受到火光吸引的飞虫自发扑了过来，一点一点全部没入树梢。 当全部光点集齐之后，树梢之上迅速生出一片嫩叶，不规则的叶片经络曲折蔓延，勾勒出一副似是而非的图案，乍看像是师姐的头像，细看又觉得什么都不像...... 白丁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师姐的灵魂。 灵魂可以交流，而白丁收集的这些光点，更像是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 因为白丁强烈的意愿，这些信息被融合枯木的自己以某种特殊方式保存下来。 …… “白丁，大师姐人呢？” 高明峰一声询问将白丁拉回现实，手捧着黑色丹丸跪在原地没有移动过，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幻梦一场。 但白丁清楚那不是梦，识海中那片新生树叶真实存在。 “师姐她.....没了。” 刚刚赶到的付景薰上前手搭白丁肩头，低头看了眼白丁手中的黑色丹丸，便明白发生过什么。 她叹道：“美凰一生好强，宁死也不愿苟活，既然这是她的意愿，寂衍丹你便收下吧。” 白丁抬首问道：“师父，什么是寂衍丹？” 付景薰道：“身为炉魂为薪，炼己寂灭演绎新生，是为寂衍。此乃方圆府秘术，将失败的死丹炼成可供他人服食的丹药，大幅提升修为。” “师姐她真的神魂俱灭了吗？” 付景薰点点头，“什么都不剩下，修仙就是这样残酷，迈不过那道门槛，百年修行一朝烟消云散。” ...... 修士只求长生，不信来世轮回，通常不太看重葬礼。 付景薰以山中巨石就地立碑，竹坪峰后山从此便成为大师姐何美凰的墓冢。 师姐临终前的那番怨言困扰着白丁，于是找机会单独询问师父。 付景薰听完叹息一声，“此次归来我以为她已经放下此事，想不到至死还耿耿于怀。”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付景薰看白丁语气坚决，也无意隐瞒，将前因后果全盘托出: 何美凰的父亲正是方圆府府主何方圆，听名字就能猜到，方圆府是何方圆一手建立的门派。 方圆府只是一个以猎捕、饲养灵禽为生的小门派，何方圆也不过是筑基后期修士。 同为筑基后期的付景薰当时是方圆府的长老，因为一些机缘结丹成功，成为方圆府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金丹修士，何方圆便让自己小女儿何美凰认其为师。 付景薰结成金丹让方圆府实力大增，势力扩张的同时也引起了其他门派的注意，紫气门就是其一。 曹闻道亲自出面说服了付景薰，但何方圆心有不甘，坚持不愿成为紫气门的附庸，合并一事暂且作罢。 在那之后没多久，何方圆带人前往摩云山脉接收一批角马幼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风险的任务却送了何方圆的命。 角马被抢，何方圆以及一帮忠心部下全部身死，而杀人越货的匪徒不知所踪。 失去何方圆的方圆府便在付景薰做主下并入了紫气门。 虽然找不出任何证据，何美凰始终认为这是紫气门的阴谋，为的就是吞并方圆府，为此她和付景薰大闹一场，师徒反目，负气离去，开始长达上百年的流浪生涯。 其间偶尔回来也只是稍作停留，便又离开。 近些年师徒关系稍有缓和，何美凰有意返回南境结丹，却又拉不下脸开口。 恰好白丁在万木岭不受人待见，送回公屋山又无人教导，付景薰便以此为由主动召何美凰回来，也算是给她一个台阶。 白丁听完，皱眉问道：“所以，何方圆的事确实是意外？” “至少根据我掌握的信息，这就是意外。”付景薰淡淡道，“你师姐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查出任何东西，而我在紫气门这些年，也没有发现端倪。” “抢角马那伙人找到了吗？” “都死了，这伙人逃到西境之后，胆大包天居然敢动蚩魁道的东西，被血神君全给杀光了。” “血神君.......孙妄言。” 白丁当然熟悉这个名字，可孙妄言已经失踪多年，杳无音讯。 说是失踪多年，也仅仅是对白丁而言，元婴修士闭关几十上百年都是常事，这还真不算久。. 付景薰坦然道：“你自己麻烦一大堆，我劝你还是不要纠结这些没有结果的事情。” “弟子明白。” 付景薰点点头，又道：“这寂衍丹效力虽强，但也无比霸道，炼化过程更是痛苦万分，以你目前修为服用还有爆体风险，你考虑好了吗？” 白丁毅然决然道：“与师姐烈焰焚身的痛苦相比，区区一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想要快速突破，又怎么可能不承担风险，我已经考虑好了，现在就服下寂衍丹。” “那好，为师这就将寂衍丹炼化之法传授于你。” 第276章 三访亭山观 半年时间，白丁才将寂衍丹的药力炼化。 从凝气八层跃至凝气九层大圆满，药力还有盈余，完全可以冲击筑基境界。 但白丁选择将余下的药力以灵力包裹，暂存中丹田中以作备用，诸葛璞既然说自己需要特别的筑基丹，那就等他那颗筑基丹到手再筑基。 外筑肉身，内筑丹基，筑基关系到今后的成就高低，马虎大意不得。 其实筑基并不一定要筑基丹，早古时期是没有这种丹药的，后来天地灵力日益稀薄，为了提高筑基成功率，这才有了筑基丹。 久而久之，筑基要服用筑基丹似乎已经成为修士的共识，其中也不乏仙盟有意宣传引导。 仙盟掌控着筑基丹、破障丹、升婴丹的原料供给、炼制和发放，是其维持统治的重要手段之一。 仍有少数人不依赖筑基丹也能筑基，有些完全是因为用不起筑基丹，迫于无奈只能碰运气，还有一些人是天资卓绝，练至水到渠成自然筑基，比如林枫就是如此。 ...... 白丁闭关之所就在后山。 在师姐的墓碑前跪立良久，白丁对着墓碑说道：“白丁蒙师姐大恩永世不忘，修仙这条路就让我替师姐走下去。” 拜一拜，又道：“都说人死如灯灭，万念俱成灰，但我觉得和师姐或有再会一天，虽然现在不清楚那片树叶意味什么，但总有弄明白的一天，师姐你且等我。” 白丁再拜几下，这才起身离开。 出了后山禁制，林枫就有感应，第一时间赶来迎接白丁。 “你......”林枫见白丁清瘦的模样，有些心疼道，“受了不少苦吧，听说那寂衍丹炼化过程挺痛苦的。” “还好，都过去了。”白丁抱了抱林枫，淡淡笑道，“如今我已凝气圆满，只差最后筑基了。” “你师父离开前将筑基丹交给了我。” 白丁拦住林枫，笑道：“不用拿出来了，我们还是先去美餐一顿，辟谷丹都吃怕了，现在我可不想再看到什么丹药。” “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你的手艺.....我们还是去堕落街吃吧，别麻烦了。” ...... 吃饭的时候林枫说了个让白丁颇为意外的消息。 林钰结婚了，就是上个月的事，结婚的对象是从中州回来的金足赤。 据说金足赤在万木岭见到林钰，两人一见倾心，很快就走到一起。 如今新婚小两口正在西南摆回门宴，白丁此去西南凤亭山找诸葛璞重炼筑基丹，到彩金城还能遇上他们。 “金足赤？转投极乐宫的那个金足赤？” “就是他。”林枫点头道，“因为你在闭关我放心不下，所以他们的婚礼都没有去参加。” “听说过不了多久林钰就要随他回中州。”林枫有些担忧道，“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所以你这次去西南我也一起回去，我想在他们离开前见一见林钰。” “是该见一见。” 白丁一边点头，一边想着金足赤的事。 金足赤从紫气门带走的那份双修功法被师姐评价极为邪恶，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林钰到底是出于自愿还是被金足赤以邪法控制都不好说。 但为了不让林枫担心，白丁没有把疑虑说出来。 “金足赤虽然贵为极乐上人的弟子，但极乐宫以双修闻名，男女关系混乱，我担心林钰她去了那边会接受不了。” 白丁安慰道：“林钰既然答应嫁给金足赤，应该深思熟虑过，你不用担心。” 林枫依旧眉头不展，抬头问道：“听说你和金足赤有过矛盾？” 白丁喝光杯中酒，点头道：“确实有点恩怨，因为前任大长老金自励死在摩云山，金足赤迁怒于我......不光是他，万木岭那边很多人都不喜欢我。” “那你就别去彩金城了，免得见了面不愉快。”林枫也小酌一口，放下杯道，“我一个人回家去看看就行。” 白丁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 相传凤亭山每隔几百年便会有火凤前来产卵，届时山顶火光冲天，附近还会降下火雨引发山林大火，所以方圆百里之内罕有人居。 但白丁这样的修士却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火凤产卵，而是地火喷发造成的景象。 如今算一算年头，似乎又快到了地火喷发的时间。 亭山观内众道人忙忙碌碌，似乎在准备着什么大事，陈南看见白丁前来有些惊讶。 “筑基丹我带来了，还请劳烦诸葛道长兑现当初的约定，替我重炼丹药。” 陈南上上下下打量白丁，他凝气五成看不出白丁深浅，好奇问道：“难道白道友已经准备筑基？” 白丁点了点头。 陈南叹道：“道友果真天赋异禀，这才几年时间就已达圆满境界，真是让人羡慕。” 白丁被夸得有些尴尬，要是自己消耗的这些灵石丹药换在陈南身上，他也一样能筑基，说不定比自己还要早上两三年。 说什么天赋异禀，根本不沾边...... 其实这也是修仙界长久以来的弊病，贫富差距巨大。 越是天赋好的弟子越受重视，灵石丹药死命地砸，境界提升飞快，而天赋差一些的，待遇就差远了，为了几个灵石省吃俭用，日子过得紧巴巴。 资质再差一些的比如外门弟子，就那点资源基本可以说筑基无望，不是人人都像白丁这样幸运。 当然也有一些有家世背景但资质平庸的人，靠着家族关系也能得到不错的资源，但筑基就是他们的极限，今后也不可能结丹。 归根结底，修仙就是个烧钱的行当，只要愿意砸钱，至少大部分修士都能筑基。 可问题是非亲非故的，哪个门派又会耗费资源去培养一个没有前途的弟子，不过是用一点蝇头小利换来这些低阶修士当牛做马罢了...... “白道友稍等，我去禀报师父。” “有劳陈道长。” 白丁抱拳目送陈南离开，坐在椅子上等候，前来奉茶的弟子十三四岁，正是当初携林枫闯进道观时见过的扫地道童小蒙。 “客人请用茶。” 白丁叫住道童，问道：“你是叫小蒙是吧，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了。”小蒙摇头道：“小蒙是师兄们叫我的小名，客人你怎么会知道？” “是你大师兄告诉我的。”白丁笑了笑，低声问道，“你们大师兄现在人怎么样？癔症好些了吗？” “大师兄？”小蒙面色一变，“你说的是陈南大师兄？” 白丁见状，摇头直言道：“华安，自称华仙人的那位。” 小蒙闻言身子一颤，手里的托盘险些没拿稳。 犹豫再三开口道：“师兄他......” 话刚出口，陈南正从外面进来。 小蒙赶紧闭嘴，躬身道：“请慢用!” 然后匆匆忙忙抱着茶盘离去...... 第277章 求助 陈南看了一眼显得慌慌张张的小蒙，然后扭头对白丁道：“师父一会就过来，在炼制之前，他还需要详细检查过你的身体。” 白丁点点头，这个要求很合理。 假如诸葛璞不闻不问直接炼丹，那当初大概率是拿话在诳人。 陈南微微一笑，又问：“刚才道友和小蒙说了什么，为什么他如此惊慌失措？” 白丁耸耸肩，若无其事道：“我就问了问华仙人现在情况如何。” 陈南惋惜道：“师兄长期服食逍遥丹伤了根本，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只怕时日无多了。” “这样吗？”白丁叹了口气表示遗憾，没再多问。 ...... 诸葛璞来了，看见白丁便笑吟吟道：“上次事忙，没能当面道谢，还望小友勿怪。” 白丁连说不敢，抬头见诸葛璞神采焕发、红光满面，似有喜事。 再悄悄以望气术观之，头顶青灰朦胧，倒是与面相不太吻合......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若真有喜事人处于较为亢奋状态，展现出来的气机不会是这样晦涩难明，当然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一般人在客人面前都会打起精神做做样，谁又会把真实情绪展现给外人看呢。 “师父托我向诸葛道长问安，道长炼制的丹药都是精品，连岳宗主都赞不绝口，今后我们紫气门还有不少丹药要仰仗道长炼制。” 诸葛璞哈哈笑道：“哪里哪里，我也没少收你们灵石，大家互惠互利，共赢合作嘛。” 白丁将筑基丹取出来，递给诸葛璞。 “道长，此事就麻烦你了。” 诸葛璞打开瓷瓶倒出丹药，食指按住褐黄色筑基丹在掌心中滚了滚，然后灌回瓶中。 点头道：“玄机观炼制，丹成上品，算是一等一的好货了。” 白丁赞道：“道长只一眼就看出这么多门道，不愧是炼丹大师。” 诸葛璞谦虚地摆手道：“老夫和这玩意打了一辈子交道，能看出点东西来不稀奇。这筑基丹不过是玄级丹药，炼制也不难，可这价格......哼哼。” 诸葛璞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白丁对此也略知一二，筑基丹炼制难度不算大，但关键的几味原料被仙盟垄断，而且禁止丹师私自炼制，加上限制供应，才造成一丹难求的局面。 要论起来，补天丹比筑基丹难炼得多，可价格还不到筑基丹一半。 仙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每一个进阶环节上卡脖子，达到控制修仙界的目的。 诸葛璞道：“筑基筑基，内筑丹基，也就是结丹的基础，你现在服了这颗筑基丹当然筑基没有问题，但是将来在此基础上再想结丹恐怕千难万难，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个道理小友应当明白。” 白丁微笑点头，心中却想诸葛老道这时候强调这些，莫不是还有别的条件要谈...... 果不其然，在替白丁探过脉之后，诸葛璞道：“想不到小友还练有第二丹田，真是难得。” “这有影响吗？” “这倒不妨事。”诸葛璞顿了顿，说道，“丹我答应替小友重炼，只是需要补充的几味药材......” “我照价支付，不必道长破费。” 诸葛璞笑着点头，又道：“实不相瞒，据贫道观察三日后便是凤亭山地火喷涌的日子，你看我这些弟子都在为此做准备，以免地火过猛毁了我这亭山观。小友此时到来或许是天意，地火喷涌之时也是火势最旺之时，正适合炼丹，但那个时候炼丹的话老夫便无暇分身照顾门人，所以这件事还要麻烦小友出点力。” 白丁点点头，这倒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既然是帮自己炼丹，出点力也是理所当然的。 诸葛璞见白丁答应下来，十分高兴。 寒暄几句便让陈南安排白丁住下，利用这两天时间熟悉一下控火诀，届时与其余弟子合力操控阵法，保护亭山观不受地火损毁。 ...... 夜里，道童小蒙敲门，给白丁送来一些糕点。 白丁先不在意，见小蒙欲言又止，迟迟不愿离开，于是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小蒙面露挣扎之色，天人交战半晌，突然跪地道：“求你救救华师兄！” 白丁将其扶起，“坐下慢慢说。” 小蒙紧张地看了看门窗，头靠向白丁压低声音道：“华师兄快死了，你救救他吧！” “我又不是神医，华道长服多了逍遥丸，连你们师父都没办法你求我有什么用？” “不是这样的。”小蒙掐着自己手指，以极其微小的声音说道：“师父要拿华师兄活人炼丹！” 白丁坐直身子，冷冷盯着小蒙。 小蒙以为白丁不信，着急地说：“真的，都是真的！” “你为什么找我求助？要知道当初可是我把华安给抓回来的。” “是师兄让我来找你的。”小蒙低头道，“他说现在观里只有你才能救他。” “你能见到华仙人？” “我负责给他送饭，师兄隔着门跟我说的。” 白丁看了看小蒙，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帮他？” “我本是山外茅坪村的孤儿，是华师兄看我可怜才把我带到道观，如果不是师兄我恐怕早就饿死了。”小蒙出神道，“师兄对我一直都很好，每次回山都不忘给我带好吃好玩的东西，还经常和我聊天，虽然大家都说师兄吃药吃坏了脑子，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但我觉得......” “你觉得华仙人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小蒙摇头道：“不管是不是真的，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去死。” “或许这也是你华师兄的臆想，根本没有这回事。” 小蒙急道：“这是真的！三日后地火喷发之日师父就准备炼了师兄，就算你没来，那一天师父也是准备炼丹的。” 白丁想了想，摆手道：“你走吧，刚才说的话我全当没听见。” “你真不帮忙？” “先不说这件事是真是假，我为什么要帮他？你师父诸葛璞是金丹真人，而我只是一个还未筑基的小修士，况且现在我还有求于他，何苦豁出命去做这种事？” 小蒙失望地起身离开。 白丁看他离去缓缓合上门，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第278章 送餐 除开华仙人，诸葛璞一共有八名弟子。 白丁与他们同吃同住两天，混了个脸熟，至少和所有人都能说上几句话。 这八名弟子以陈南修为最高，练至凝气五层，其余人基本都在凝气初期徘徊，甚至还有三人连感气都困难，终其一生恐怕都难以踏入修途。 诸葛璞对于收徒这事比较随意，根本不在意资质。 这八名弟子俱是贫苦孤儿出身，与其说是收徒，不如说是给这些走投无路的流浪儿一个安身之所...... “从我十二岁进观开始，华师兄就一直是这样神叨叨的了，有时候他神志清醒还会指点一下我的修行，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胡话连篇。” 说话的叫肖旺，如今胡子拉碴的估计三十好几。 “是啊，我小的时候华师兄还说我父母很快就会来接我呢，害我白高兴了一阵。” 另一个叫周明煜的附和道。 白丁问：“那你们华师兄说他服过不死药，有这回事吗？” 周明煜哈哈笑道：“师兄的话一会一个样，他之前还说自己是谪仙转世呢。” 肖旺点头道：“华师兄的话你听听就好，千万别当真，过些天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啥。”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周明煜朝着山顶炼丹阁努努嘴：“在上面呢。自上次回来后师兄的病越来越严重，我们拦他不住，为了不让他再溜出去只好把他关在炼丹阁里。” 肖旺叹道：“说起来我也有一阵没去看他了，听陈南说华师兄快不行了，等忙过这几天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周明煜点点头，满是惋惜之情。 这时陈南过来询问几人阵法布置得怎么样，肖旺笑道有白丁帮忙很快就能布置好。 陈南点头道：“那就好，明天地火喷发前一定要准备好。” 说着向白丁鞠躬道：“多谢白道友相助。” “陈道长见外了，小事不值一提。”白丁说着站起身，问道，“等忙完手头这点事我想去看望一下华道长，不知道方便与否？” 陈南犹豫一会，点头道：“当然可以，等小蒙送饭的时候你可以和他一起去。” 白丁道谢，然后与其余人继续布置防护阵法..... ...... 小蒙自上次向白丁求助未果后，就再没找过白丁。 当吃饭时陈南告诉他等会送饭白丁同往，闷头吃饭的小蒙惊讶地抬头看向白丁，白丁回以淡淡微笑。 小蒙三下五除二扒完碗里的饭，便去做准备。 等一切就绪，陈南突然说他正好要去见师父，不如一起走。 路上小蒙低头不语，倒是白丁与陈南聊得挺欢。 到山顶的阶梯并不算长，一刻钟左右三人来到炼丹阁前。 阁楼后方的圆形山口不复往昔平静，喷薄热浪，潮热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山腹还隐约传来沉闷声响，看来离地火喷发时间不远了。 陈南独自进了炼丹阁中厅，小蒙则是领着白丁进到侧边的一扇小门内，通过一条不长的甬道，尽头就是关押华仙人的房间。 “师父一般都在丹炉房那边，这里原本是用来储放材料的杂屋，现在用来关师兄。” “师兄，我来送饭了。”小蒙说着在古铜色的门上敲了敲，然后打开食盒，从门下方一个不大的开口将盛有饭菜的碗碟塞进去。 里边传来华仙人慵懒的声音，“小蒙，还有谁来了？” 白丁皱了皱眉，从声音气息判断，华仙人远没有陈南说的虚弱。 主动答道：“是我，白丁。” “原来是你呀，怎么，想通了来救道爷我？”华仙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与白丁仅一门之隔。 “你不是吃了不死药，是不死之躯，何需人救。” “不死药？那是什么。” 白丁翻了翻白眼，提醒道：“蔡道长的不死药，你不记得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华仙人用力拍着门板嚷道，“诸葛老贼想把道爷活炼了，你们快开门让我出去！” 白丁叹道：“看来你果真只是一个疯子。” “你说谁是疯子！我告诉你，诸葛璞才疯了，他是真要把我炼丹，快放我出去！” 白丁没有回应他，运起瞳术仔细观察这道貌似普通的门。 门上的禁制是金丹真人手笔，自己没有那个本事破解，唯一的缺口就是小蒙递饭的开口，不过以那个开口大小，就算是幼儿都爬不出来。 房里响起一阵狼吞虎咽的进食声，只听华仙人抱怨道：“最后一顿饭就给老子吃这个，真不是东西。日出时分你们再给我送些好吃的来，要好酒好菜，酒要玉池香，菜要凤来仪，道爷我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小蒙为难道：“师兄，我上哪去给你弄这些酒菜啊。” “这我不管，反正这破玩意我不吃了。” 说完瞥见一只苍白枯瘦的手，拿着碗碟丢了出来， 华仙人嘴上说不吃，但碗里干干净净连一粒米都不剩。 小蒙捡起碗碟放回食盒中，无奈地看向白丁。 白丁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你要这些酒菜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令师会答应吗？” 华仙人道：“他那个时候忙得很，才没空管我死活。” 白丁点点头，叫小蒙一起离开。 小蒙不舍地回头看着那道门，问白丁：“你真的不帮师兄，那你来做什么？” “我只是对他说过的故事好奇，想再听听，可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小蒙自责道：“我要是能打开那门，早就放师兄出来了。” 白丁突然停下来，问小蒙：“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相信华师兄的鬼话？” “我......” 话还没说出口，白丁就捂住了小蒙的嘴。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南正巧从炼丹房里走出来。 “师兄吃过了吗？” 小蒙对着陈南点点头。 白丁叹道：“想不到华道长病情如此严重，以前和我说过的故事竟然全不记得了。” 陈南道：“那都是师兄的臆想，白道友不会当真了吧。” “自然不会，再说此事和我也没关系。” 陈南大有深意地望了白丁一眼，笑着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小蒙还想单独和白丁说上几句话，但白丁没给他这个机会。 与小蒙和陈南道别后，就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第147章 长生的怪物 凤亭山是这一带最高的山，站在山顶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是观日出的绝佳场所。 天不亮山顶迎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他们来得早当然不是为了看日出。 小蒙翻来覆去一夜没睡，下定决心一早就去见师父，求他老人家放过华师兄。 所以当白丁突然出现在小蒙房里时，他又惊又喜。 白丁背着小蒙，原本一刻钟的上山路转瞬即至。 路上小蒙本想开口说话，但一张口狂风就猛地灌进口中，根本开不了口，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山顶，面前是炼丹阁。 白丁推了推小蒙，“我自己开不了门，只能把你也带来了。” 炼丹阁的禁制认人，如梦初醒的小蒙马上替白丁把大门打开。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见你师兄。” 小蒙拉住白丁，“我也去！” “你就在这儿等着，万一有人来了你替我拦一下。” 小蒙一想也是，故事里做这种事不都需要人放哨吗？ 他重重点头道：“你快去，有我在这儿看着呢。” 白丁笑着揉了揉小蒙的头，转身直奔关押华仙人的房间...... 轻敲了敲门，上一刻还在打呼噜的华仙人警醒地贴至门边，“谁？” “还能是谁。” 华仙人嗤笑一声说道：“想不到你还真来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白丁说着自储物袋中拿出一瓶烧刀子，一只油纸包的烧鸡塞了进去，“这是你要的鸡和酒。” “我要的分明是玉池春和凤来仪，哪里是这种路边摊货色！” “别矫情了，什么玉池液什么凤来仪的，说穿了不就是酒和鸡嘛。”白丁不以为然道，“这可是我特意托人连夜送过来的，牢里死囚行刑前最后一顿都吃这个。” 这话说得华仙人一愣，半晌后道：“你还真就是给我送断头饭来的？”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吗？” 白丁见门内的华仙人无语，笑着又说： “昨天你明明说吃不下，却把饭菜都吃光了，不就是告诉我你所说都是违心之语。你特意提及玉池春和凤来仪，而传说中玉池内藏不死药，凤凰亦能浴火再重生，不就是提醒我你还记得不死药之事。你说这个时间诸葛璞顾不上你，那黎明时分是不是就是他寒毒发作之时？”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一变沉声道：“既然你都听明白了，特意拿这些东西来消遣我？” 白丁叹道：“我可没这么无聊，我想先听一听事情的真相。” 门内传来急促的咀嚼声，咕咚咕咚又灌了一大口酒，华仙人才道：“真相我都说过了，信不信由你。” “你说的故事我原原本本禀报给师父，师父虽然说不干涉亭山观内部事务，但作为紫气门合作对象还是有必要做一番调查。” 白丁顿了顿继续说：“道录司没有亭山观的记载，也没有你们的道籍，只有诸葛璞。虽然道录司每百年才普查一次，但按你的说法亭山观早就存在，不应该没有记录，所以关于蔡道长的那段你说了谎。” “不，不可能！亭山观早就存在。” 白丁摇头道：“这亭山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初建观的时候应该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而参与的工匠劳力当中还有人在世。这两天我托人走访了一下，亭山观建于六十五年前，当时主持修观的就是诸葛璞，除他之外只有一名叫做华安的道童。” “你胡说，你也被诸葛璞洗脑了。” “我没有胡说，调查结果就是这样。但诸葛璞确实从来没有离开过凤亭山，而你也展现过身体的特别之处，所以关于诸葛璞的寒毒与你服用过不死药应该是真的，现在我想听听事情的真相。” 华仙人激动叫道：“你先放我出去，我给你不死药。” 白丁嗤笑道：“修仙问道求长生，假如世上真有吃了就能长生不老的不死药，那我们刻苦修行岂不是一场笑话？”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说了我想听真相。”白丁厉声道，“然后我再考虑是不是要救你。” 华仙人赌气道：“不救便不救，十八年后道爷我又是一条好汉。” 白丁长叹一声，说道：“那我再告诉你一条有趣的消息，道录司记载五百多年前凤亭山上曾有一座叫凤鸣观的道观，观主姓蔡叫蔡敏，可惜道观中二十一人全都丧生于上一次地火喷发，无人幸存......所以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是那幸存下来的第二十二人？” 白丁的话换来长久的沉默，沉默之后便是华仙人的大笑。 “五百多年前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或许就是不死药的奇效了。” “你不是不相信世上有不死药吗？” “我不信的是这世上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长生，你活了这么久，或许已经连自己到底是谁都分不清楚了吧。” 沉默了许久，房间里的华仙人发出痛苦咆哮，不断撞击门板咚咚作响…… 许久后他终于开口。 只是声音一改平日的轻浮，变得低沉沙哑，像是换了一个人。 “不错，我确实付出了巨大代价，我害死了所有人却换来生不如死的几百年时光......” 蔡敏当年在凤亭山地火熔岩中捞出一颗黑色珠子，珠子表面以细微的文字记录了一种祭炼活人成丹的方法，是为不死药丹。 当时蔡敏结丹无望，寿元将尽，经过一番激烈的内心挣扎后，终于还是抵挡不住长生诱惑，尝试炼制黑珠记载的不死药。 那一天也是地火喷发的日子，观里二十一人全都被蔡敏活生生丢进丹炉炼化，只有一个还未正式入门的道童得以幸免，只因为这个道童是蔡敏为自己预留的后路，万一炼丹失败，蔡敏就会夺舍这名叫做华安的道童。 不死药顺利炼成，就在开炉取丹的时候，自知必死的华安趁蔡敏不备跳入滚烫的丹炉中，抢先将不死药丸吞下。 蔡敏大怒，欲剖腹取丹，可那丹药入口即化，剖开华安肚子什么也没找到。 而那华安服了不死药后，不管是开膛破肚还是掏心挖肺都能复原如初，成了真正的不死之身，这让蔡敏更加恼怒。 最后蔡敏想了个法子，就是夺舍，夺了华安的身体，那不就等于自己服了不死药。 可蔡敏万万没想到的是，华安的识海一团浆糊，死去的二十一人连同华安的灵魂意识全部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混沌一片。 夺舍没有回头路可言，蔡敏无力吞噬那一片混沌，自身也化为了混沌的一部分...... “我们二十几人的记忆意识交混在一起，早就分不出彼此，精神错乱，浑浑噩噩过了几百年，直到遇上诸葛璞。” “诸葛璞察觉到我身体的异样，就把我留在身边，尝试破解我身体的秘密。忘忧丹、逍遥丸虽然能让我暂时恢复理智，但似乎也中和了不死药的功效，我开始慢慢地长大慢慢地衰老，每天被混杂斑驳的记忆困扰快要发疯，只有逍遥丸才能让我暂时解脱出来。我到底是谁？我或许谁也不是，我只是一个该死却不死的怪物！” 第280章 忘忧 “你这个故事倒是合情合理一些，但我怎么知道你这次说的都是真话呢？” “我每一次都是说的真话，至少我认为是。”华仙人又恢复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哪些是事实，哪些是瞎编的，我怎么回答你。” “你说的那颗黑色珠子在哪？” “你想要呀？可我给不了你，那颗珠子才是不死药的核心，它已经被我吃了。”华仙人笑道，“或许诸葛璞能把它再炼出来，等我死了你去找他要啊。” 那颗珠子是在熔岩里找到的，没准是上一个活腻了的家伙自己跳了火山口，反过来想诸葛璞倒真有可能把珠子给重新炼出来。 再一想炼出来的珠子上面还有文字？白丁顿时觉得华仙人的话挺不靠谱...... “那好吧，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白丁顿了顿，一字一句问道：“你究竟想死，还是想活？” 华仙人思考了一会儿，叹道：“我不知道！我渴望死亡来结束这一切，可还会下意识向人求救，或许我脑子里这二十几人没有达成一致吧。” 蛰伏在白丁手腕皮下的母虫颤动几下，两只刚玉彩虫从袖口中爬出。 “我不可能放你出来，这两个小家伙送你，他们不挑食什么都能吃，或许能帮到你。”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小蒙激动的叫声。 “师兄，陈南师兄，你等等先别过去！” 小蒙当然拦不住陈南，很快陈南就出现在甬道的一头。 白丁坐在门旁冲着陈南挥手致意。 “你一大早到这儿来做什么？”陈南铁青着脸质问白丁。 “昨天答应给华师兄送酒送菜，自然不能失约。” 陈南瞟了眼房门，正准备上前，从下方小窗口丢出一个油纸包，吃剩的鸡骨撒了一地。 华仙人打了个酒嗝，吆喝道：“吃饱了才踏实，吃饱了好上路。” 见华仙人还在房中，陈南面色稍稍缓和。 蹲下身把散落的鸡骨头一点一点捡起放回油纸，包好拿起。 “地火随时可能喷发，白道友还是早些随我回去主持阵法。” 白丁点头，起身敲了敲门，喊道：“华仙人，再见。” “再也不见，每次见你我就倒大霉。” 白丁笑了笑，回身看见小蒙一脸失望。 又摸了摸小蒙的头，安慰道：“我们回去吧，你华师兄或许快要解脱了。” “解脱？”小蒙愣了愣，走着走着突然叫道，“我要去见师父！” 陈南一把拉住小蒙，“师父已经交代过，日出之时关闭炼丹阁，不准任何人再踏足。” ...... 来到炼丹阁外，天空已经泛白，朝阳从远山露出半边红脸。 陈南全面打开炼丹阁禁制，除非里边的诸葛璞自己出来，否则任何人都不能再进去。 小蒙又哭又闹，大喊着要救华师兄。 陈南无奈，封了小蒙的穴位，让他发不出声只能干流眼泪。 白丁没有阻止陈南，等他制服了小蒙才叹道：“诸葛真人常年不出凤亭山，你们其余人都是华安捡回来的，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陈南扫了白丁一眼，冷冷道：“你又不是我，怎知我的难处。” 白丁点头叹息，低声问：“真要把他炼丹？” “你都知道了？”陈南挑眉疑问，再看小蒙立即想明白前因后果，他似威胁又似哀求的口气低声说道，“你千万别和其他师兄弟说。” “当然，这是你们亭山观内部的事，我管不着，我只要我的那颗筑基丹。” 陈南算是满意白丁的回答，转手就喂小蒙吃下一颗丹药。 白丁问：“你喂了他什么？” “忘忧丹。” “发生过的事情只要忘记了，就真能无忧无虑了吗？” 白丁自言自语继续往前走，没有去听陈南给小蒙灌输的记忆...... ...... 地面开始有节奏地颤抖摇晃，山顶浓烟滚滚，伴随着岩浆的嘶吼轰鸣。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炼丹阁被烟尘吞没，热浪卷着尘土冲上高空，像一条灰色的巨龙盘旋在凤亭山头顶。 “来了！” 肖旺大吼一声，众人立刻启动布置多日的大阵，一圈高耸的光幕把亭山观围起来。 赤红色的高温液体从山口喷涌而出，顺着早先挖好的沟壑从亭山观两侧汹涌流过，所过之处一切尽融于火海。 时不时降下的火雨砸在大阵屏障上，溅射出亮眼的火花，最后变成一块块冒着焦烟的黑土滑落。 白丁是第一次目睹地火喷发，场面壮观又让人生畏，天地之威恐怖如斯。 好在亭山观众人早有准备，开渠挖沟引走了大部分的熔岩火浆，再加上大阵保护，亭山观基本无虞。 白丁要做的仅仅是守护自己所处的这一方位，及时为大阵更换灵石，要是碰上溢出沟壑的岩浆流，就用控火术引导，尽可能远离道观。 小蒙和另外没有修为的两人作为后勤，给其余人打打下手，端茶送水输送物资。 地火喷发足足持续了一天一夜，到后半夜亭山观的弟子已经困乏难当，特别是几个凝气初期的弟子灵力早已耗尽，全靠白丁与陈南两人四处补漏才坚持下来。 好在喷涌的岩浆逐渐减少，到黎明时分已经转变成间歇性喷涌，让众人可以轮休喘息。 小蒙给白丁送上一碗清水，劝道：“白大哥你也去休息休息吧。” 白丁摇头道：“我还好，你让其他人多睡一会儿，我在这里调息打坐一下就好了。” “那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两个馒头。” “不用了，我们修行之人没那么容易饿。” 小蒙叹道：“多亏有你在，我们的压力小了很多。” 说着望向山顶若隐若现的炼丹阁，忧道：“要是华师兄也在就好了，你和陈南师兄就不用这么累......也不知道师父能不能借地火把师兄体内的毒素炼出来。” 白丁自嘲笑笑，只是点头敷衍。 突然手腕内的母虫颤动几下，白丁起身望向山顶。 “白大哥，怎么了？” “我去那边看看，你给肖旺他们送水去吧。” 小蒙点头刚准备离开，白丁突然又叫住他，说了句让他感觉莫名其妙的话。 “放心，你华师兄没事。” 第281章 阴阳炼丹炉 华安看着地上一红一黄两颗缓缓爬动的“宝石”感觉莫名其妙。 两只漂亮的虫子而已，能做什么用？ 用手指按住虫背，虫子的六条腿在地上哧啦哧啦地拔划，身子却一动不动，弱小而可笑。 华安食指一挑，将虫翻过背来，露出狰狞的口器和骇人的腹部图案。 他急忙缩回手指，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的刚玉彩虫扇动翅膀，笨拙地摆腿翻身...... 混乱的记忆中，一些关于蛊虫的知识重新被挖掘出来。 很多外表可怕的蛊虫实际上并不可怕，它们那骇人的外表仅仅是虚张声势的手段。 而这种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引人注目的蛊虫，外表是它们捕猎的伪装，只有当猎物接近以后才会展示出恐怖的一面，属于蛊虫中真正的“顶级杀手”。 白丁将这两只蛊虫给了自己，仅仅是切断与母虫的联系，暂时听令于自己，要想完美操控它们还需要一点手段。 不知道继承谁的记忆，华安对此道颇为精通，至少有三四种方法可以将这两只蛊虫完全炼为己用，但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喂食。 蛊虫的智慧很简单，没有母虫的控制，它们只会遵从本能。 有奶便是娘，给钱就是爹。 ...... 诸葛璞打开门进来，墙角的华安抬头，师徒对望。 因为寒毒还未完全退却，诸葛璞花白的眉毛上挂着冰霜。 “时间到了吗？”华安摇摇晃晃撑起自己弱不禁风的身体，笑道，“师父，你是来送徒儿上路的吗？” “你不是一直盼着这一天吗？从今往后，你就可以解脱了。” 华安自嘲笑笑，摇头道：“是，我一直盼着这一天，可真的死到临头，我又有些舍不得了。” 诸葛璞也笑了笑，“这可由不得你退缩，戏台已经搭好，就等着你上场了。” 华安扶着墙走到诸葛璞面前，笑道：“那还等什么，师父我们走吧。” 诸葛璞皱眉：“你喝了酒？哪来的酒？” 华安抬手摇了摇剩下的半瓶烧刀子，得意地说：“我不光喝了酒，还吃了肉，你要不要把我肚子剖开洗净，免得玷污了你的仙丹？” “哼，为师没有那么小心眼，你体内的杂质可不止这点。” 诸葛璞说完转身便走，留着华安晃悠悠地跟在后方..... ...... 炼丹阁的核心是圆形的炼丹室，从上往下俯瞰，整个炼丹室呈现太极结构。 推开厚重的铜门，首先踏足的是建于凤亭山实地之上的阴鱼平台，而延伸出去的是浮空建于地火之上的阳鱼平台，阴阳鱼眼位置矗立着两座高炉，便是诸葛璞打造的阴阳炼丹炉。 此时地火高涨，赤红的熔岩几乎平齐于地，烧得阳鱼眼位的丹炉外表靛蓝，炉火纯青。 华安叹道：“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我记得那一天也是这样汹涌的地火，我用门下弟子的生命炼出了不死药，而今天你又要把我当药炼，真是天道好轮回！” 诸葛璞微微扬起嘴角，说道：“你的那些故事我已经听腻了，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说着大踏步走至太极图案中央，抬起两臂激动道：“我不管你是华安还是蔡敏，是真疯还是假诈，这都不重要了。今天我以这阴阳炉助你超脱，而我也可以摆脱寒毒困扰，炼假丹为真丹，成就真正的金丹修为！” 华安扬起头，将手中余下的烧刀子一口气全部灌下。 “好！” 酒瓶子哐啷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华安打了个酒嗝，鼓掌喝彩:“好！徒儿预祝师父心想事成。” 诸葛璞看了眼疯疯癫癫的华安，叹道：“其实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论炼丹天赋你甚至还在我之上，不像丹鼎派那些顽固蠢物，只懂死遵教条毫无创新。” 华安笑道：“师父今日若成功，将来多的是机会打他们脸，何需耿耿于怀。 再说，我肚子里那点东西这些年都被你掏干净了，还有什么可惜的。” 诸葛璞叹道：“论起来，这阴阳双炉源于你的奇思妙想，我若成功你的功劳最大。” 华安哈哈笑道：“那可不可以放过我，现在我又不想死了。” “你说呢？”诸葛璞目光一冷，“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阴炉顶盖在诸葛璞的操控下大开，华安褴褛的衣物在气劲下变得粉碎，活像一只剥了皮的青蛙被人丢进釜中...... 诸葛璞盘膝坐下，闭上眼默默念道：“蔡兄，永别了！” 诸葛璞全神贯注操控丹炉的时候，没注意到华安摔碎的酒瓶瓷片下爬出两只晶莹剔透的小虫…… ...... 白丁给华仙人两只刚玉彩虫本意是打算让虫子替他挖出一条逃生通道。 地火喷发之时，火灵肆虐，视力与神识感知都大受影响，诸葛璞不一定能及时发现华仙人逃走，只要华仙人逃出炼丹阁，或有机会趁乱逃生。 当然这只是白丁的想法，至于华仙人怎么想白丁也难料。 如今母虫感应到这两只虫安全归来，至少说明刚玉彩虫没有被诸葛璞发现，那华仙人或许已经逃离，白丁是这样以为的。 在乌山矿场时，白丁险些遭母虫反噬，是识海枯木以独特的神识连接安抚了母虫，如今母虫寄生在左手手腕中，与白丁形成奇妙的共生关系。 可随着返回的两只刚玉彩虫越来越近，腕中母虫似乎变得焦躁不安，向白丁传递出惊恐愤怒的情绪。 它开始不断撕咬白丁的血肉，似要破体而出。 白丁见母虫如临大敌的模样，发觉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事情并不是朝自己想象的方向发展...... 答案不多久便揭晓，一大一小两只刚玉彩虫出现在白丁视野中。 其中一只大变模样，身体不止大上一圈，而且浑身流光溢彩，显得威武不凡。 另外一只黄色刚玉彩虫和原先区别不大，顺从地跟在变异彩虫身后，像是一个跟班小弟。 饱食血肉的母虫终于撕破白丁的手腕，飞出去与变异的刚玉彩虫撕咬在一起。 白丁捂着血肉模糊的左手，已经明白现状。 蛊虫之中只能有一只领袖，这只不知因何变异的刚玉彩虫现在是回来夺位的。 假如白丁手中的这只母虫失败，那这一群刚玉彩虫将脱离自己的控制，除非再控制住那只新的虫王…… “白丁，你在那边做什么？” 陈南在远处看到落单的白丁，好奇发问。 “没什么，我检查这边有没有风险。” 白丁把左手藏在身后，慢慢走回来，尽量不让陈南看出异样。 “你脸色很差，要不要休息一下。” 白丁失了很多血，面色惨白，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 “确实不太好，我就在这儿休息，阵法只能麻烦你了。” 白丁靠着墙缓缓坐下，服下一颗回春丹。 陈南见白丁开始调息打坐，点点头不再打扰。 只是他皱眉望向阵外，好像看到两个光点在高速移动碰撞，咂咂作响。 “陈师兄，快来这边！下边的岩浆凝固抬高了通道，现在往这边流过来了。” 陈南闻声压下心中好奇，赶忙朝着呼喊的周明煜奔去…… 第282章 撤离 诸葛璞睁开眼，据他的感知，阴炉内的华安连同辅料已经一同汽化。 他揭开阳炉，以身入鼎，下一步就是炼化自我。 这是一步险棋，但他坚信不破不立，先置于死地而后生，非如此不能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阳炉位于阴鱼眼位，内中温度反倒没有阴炉高。 诸葛璞的身躯开始慢慢燃烧起来，但他无所畏惧，当年不得已走上凝练假丹的断头路，却未竟全功，不仅寿元增长有限还饱受寒毒困扰，他已经受够了。 如今舍弃这具肉身，将神魂与假丹同困一炉中，然后打开阴阳两炉的连接通道。 阴阳相交循环罔替，从而生生不息，借华安的再生能力将神魂彻底融于内丹孕育出新生真我，成就真正金丹！ 假丹与金丹的根本区别就在于灵识是否融于丹内，没有融入灵魂的内丹就是假丹，也称死丹，死丹不仅孕育不出元婴，而且一辈子都只能停在结丹初期。 诸葛璞的肉身在炉火中灰飞烟灭，在神识混沌最后一刻，他打开了阴阳双炉的循环通道，等待迎接他的新生......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处心积虑的计划会被两只不起眼的小虫给破坏。 ...... “白大哥，师兄们快坚持不住了。” 小蒙慌慌张张跑到白丁身前，焦急地问道：“你休息好了没有？” “好多了，你别急，我去帮忙。” 白丁站起身望了一眼阵外，那两只争夺主位的虫子早已不知所踪，也不知胜负如何。 藏在衣内的刚玉虫几乎都追着那两只首领而去，它们可不认白丁，只认它们的母虫、虫王。 白丁倒不惋惜失了刚玉彩虫的控制权，只是这虫子答应要替杨司文送回去的，无论如何还得去寻回来。 “陈道长，情况怎么样？” 陈南看见白丁前来，精神为之一振。 “不太乐观，地火二次喷发，原先我们准备的引流通道都已经被凝固的岩流抬高，我们这反而成为洼地，熔岩泥流都往这边来了。” 肖旺在一旁补充道：“大阵消耗的速度越来越快，我们储备的灵石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实在不行，我们转移吧。”白丁叹道，“大不了过后重建亭山观，只要人没事就好。” 陈南犹豫了一会儿，望向山顶的炼丹阁。 “可师父他要我们.......” 白丁掐住陈南胳膊，打断他说：“你们已经尽力了，事到如今不如先收拾典籍丹药等重要物品，随时准备撤离，想必你师父事后也不会责怪你们。” 陈南长叹一声，无奈地点点头。 白丁与陈南继续维持大阵，其余人开始收拾东西。 白丁也想过向门派求援，可西南一带紫气门势力薄弱，外门驻点的弟子修为低微也帮不上忙，现在唯一能帮上自己的可能就只有身处彩金城的林枫。 先前传讯联络过，林枫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多一个能御剑飞行的修士，撤离工作会简单许多。 …… 白丁正在忙碌，突然瞥见远处天空中有一小黑点高速靠近。 以白丁的目力，认出那是一艘飞天梭。 飞天梭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南境就没有几艘，上一次看见还是天圣教的圣子与圣女所乘。 陈南等人更是见都没见过，望着天空那枣核形状的东西议论纷纷。 飞天梭停在火山烟尘范围外，只见一道流光脱离飞梭，几息后飞到亭山观上空。 “白丁，你们没事吧。” 白丁擦了擦满是烟尘焦黑的脸，对着上方的林枫笑道：“来得这么快，那飞天梭上是谁？” 林枫面色不太自然，答道：“是金足赤和林钰。” 白丁点点头，问：“他们是来帮忙的吗？” “地火喷发是难得的景象，他们是特意来观景的。”林枫降下飞剑，落在白丁身边，“正好搭我过来，不然我还来不了这么快。” 周明煜撇嘴不悦道：“那就是来看热闹的咯。” 林枫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别人没有一定要帮我们的理由，我们要靠自己。”陈南摆出师兄的架子训斥周明煜，“东西收拾好没有？” 小蒙回答：“收拾得差不多了。” “那我们就准备撤退吧。” 陈南对白丁点头示意，开始安排大家撤离。 白丁道：“林枫你先帮他们撤到安全地段，我去会一会金足赤，说不定能够保住亭山观。” ...... 飞天梭内，林钰小鸟依人般贴在金足赤怀中，二人正在窗口旁观看下方地火喷发。 他们身旁还有两名侍女，一名斟酒，一名剥葡萄皮。 对于登梭的白丁视而不见。 白丁自个走到窗边向下瞟了瞟，与身处地面亭山观不同，下方的人感觉像是人间炼狱，而从上俯瞰，炙红的岩浆流四溢扩散，火石飞溅，倒也有种别样的美感。 两名侍女冷眼看向白丁，对这个肮脏褴褛的家伙没有半点好感，特别是地毯上那一排乌黑的脚印让她们不爽到极点。 白丁对几人冷漠的态度不以为然，咧嘴笑道：“来都来了，不如帮姐夫一个忙。” 金足赤皱眉瞟了眼白丁，没想到白丁脸皮居然这么厚。 林钰吃了颗去皮的葡萄，嗤笑道：“姐夫，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啊。” 白丁笑了笑，没有理她。 敲了敲窗子，指着凤亭山对金足赤道：“妹夫，你往山背面打一炮，让山腹的岩浆从那儿泄出去，亭山观就保住了。” 金足赤厌恶地望向白丁，冷冷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使唤我？” 林钰帮腔道:“连岳宗主与金郎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白丁你搞清自己的身份。” 白丁面色一肃，正色道:“金足赤，虽然你现在的师父贵为天底下最尊贵几人之一，但你不要忘了自己是从南境，从紫气门走出去的。” “如今你衣锦还乡想显摆我可以理解，但亭山观是我们紫气门的合作伙伴，如果它毁了，门内许多弟子丹药配给都将受影响。” 金足赤不屑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不是紫气门人。” “但你曾经的亲朋好友还是。”白丁恳切说道，“算我求你，让我为当年的事做一点弥补。” 金足赤闻言一愣，他没想到白丁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几年金足赤顺风顺水，他已经不太把紫气门放在眼里，更加不会在意白丁这种蝼蚁。 身份地位、财富眼界会拉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冲淡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变淡的不仅仅是亲情友谊，也包括仇怨不满。 他看着白丁狼狈的模样，自觉和对方已经是两个不同世界之人，今后再无交集，内心生不出波澜。 “你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白丁淡淡笑了笑，一言不发离开飞天梭。 随后一道光柱自飞天梭射出，在凤亭山山腹上轰开一个大洞，熔岩倾泻而出…… 第283章 羽化升仙 亭山观保住了，陈南师兄弟都十分高兴，欢呼雀跃。 林枫以为白丁受了莫大委屈，偷偷询问经过，白丁却淡淡笑道：“拉下脸求人说几句漂亮话而已，再说金足赤帮的也不是我，而是紫气门，毕竟这是他金家几辈人为之奉献的门派，举手之劳不会视之不理。” 林枫叹道：“林钰处处都要和我比，连择夫也是如此，她更看中的是金足赤的身份地位，而不是这个人，我担心她今后不会幸福。” 白丁不担心这个，当初林钰说出关于夫妻关系的那段理论，与她如今的选择倒也算知行合一。 “她是个有主见的人，你左右不了她。”白丁想了想又道，“她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你就不用担心她了。” 林枫没有白丁这样乐观，她担忧道：“可金足赤给我的感觉十分可怕，就像是......一个会吃人的怪物。” 白丁笑道：“他们极乐宫本就是以双修闻名天下，精通采阴补阳之术，你觉得害怕也正常。” 林枫皱眉道：“我也说不清，总感觉他这个人......” “阴沉？” “对，就是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白丁反倒是松了口气般说道：“那至少说明他没有害你之心，他若是把这份阴沉藏起来，那才是真的可怕。” 林枫闻言没有变得轻松，反倒是对林钰的担心更深了。 白丁见状，知她这几日与林钰谈心的结果定然不愉快，也想不出话来开导。 于是转移话题道：“诸葛璞尚未出关，在这之前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 亭山观众人兴奋喜悦过后，精神一旦松弛下来，疲倦便来得特别快。 大伙儿也不讲究，天为被地为床，倒成一片睡起觉来，很快鼾声此起彼伏。 林枫状态最好，主动为大家放哨，避免发生意外。 等其余人睡熟，白丁坐起来，放出自己强行扣下的一只刚玉彩虫。 虫儿绕了几圈，便朝着东北方向飞去。 白丁朝林枫点点头，追着虫子而去，要把逃走的这群蛊虫给找回来...... 东北方十余里外，这只刚玉彩虫终于找到了组织。 所有的蛊虫都在，围成一个圈，像是人类的某种仪式一样，围观圆圈中心的新虫王吞噬旧虫王。 结果显而易见，白丁掌控的母虫败了，成为新王登基后的大补药。 经过几年饲养，白丁基本摸清了刚玉彩虫的习性。 这群虫子在没有得到攻击指令时基本属于温和无害的“良民”，漫无目的地围着母虫爬来爬去，不主动攻击任何生物。 对于食物也不讲究，树叶、泥土、木屑，随便什么都能吃一点，但最喜欢吃的还是灵石。 一旦接收到母虫指令，这群家伙就会大变模样，像是一群发疯的恶鬼将攻击目标吞噬殆尽，那尖锐的口器仿佛什么都能撕碎，甚至坚硬的炼器材料也不例外。 白丁小心翼翼地靠近虫群，虽然这些虫子熟悉白丁的气息，但白丁也没有把握让新的虫王认主。 一旦惹恼了虫王，白丁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对付它们，只能落荒而逃。 白丁靠近引起了虫王的注意，它扇动着翅膀嗡嗡作响，似乎在警告白丁不要再靠近。 白丁耐心地等待它享用完战利品，这才上前几步。 慢慢地拿出两块灵石丢在地上，吸引走其它的刚玉虫，换得与虫王单独相处。 新的虫王在吞噬了原先的母虫后，背部的光彩反而黯淡，变得漆黑乌亮隐隐约约有彩纹透出，朴实无华了许多。 它扇动着翅膀飞起，停在白丁面前一丈外的半空，两对复眼直勾勾瞪着白丁。 白丁慢慢抬起左手，解开包缠的布带，露出手腕上尚未愈合的伤口。 保持这个姿势足有半柱香时间，虫王终于飞近落在白丁的手腕上，咬住白丁的血肉不放。 这一瞬双方的意识以一种莫名的感应进行交流，白丁感知对方对自由的渴望，不愿再供人差遣，白丁则是传达出自己的善意，希望蛊虫能继续留在身边，互相帮助。 为了更清楚展示自己的诚意，白丁又拿出一块灵石单独送到虫王面前。 虫子终究是虫子，没有人类那么多心眼，虫王收下了白丁的灵石。 但这一次与之前不同，之前白丁通过神魂控制母虫，可以完全操控虫群的活动。 而现在，双方仅仅是人与宠物之间的饲养关系。 等虫王吃完灵石，白丁取出装虫的瓷瓶晃了晃，示意让这些散落的虫子进去。 虫王配合地摩翅发出声响，地上的刚玉彩虫全部飞起，在白丁面前拼组出一个“华”字，然后才一股脑钻进瓶中。 白丁愣了愣，难道是华安的灵魂寄生在了刚玉彩虫身上？ 虫王嗡地一声钻进白丁衣襟中，蛰伏在胸口，丝毫没有钻进瓶子的意思。 白丁将瓶口塞好放回腰间，赶回驻地。 ...... 又过了大半日，地火终于完全停止了喷发。 金足赤的飞天梭早已离去，诸葛璞也终于出关。 此时的诸葛璞看上去年轻多了，一头银发转为乌黑，脸上的皱纹也浅了不少，但眉宇间似有愤恨不甘。 “恭喜师父返老还童。” 陈南带头向诸葛璞道贺，诸葛璞却不耐烦地摆摆手，“我闭关时，你等有没有发现炼丹阁方向有什么异样？” 众弟子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陈南上前禀报白丁与其余人携手抵御岩流，保护亭山观的经过，诸葛璞似乎在想别的事，显得心不在焉。 等陈南说完，诸葛璞换上一副笑脸，对白丁道：“此番有劳白小友了。” “不敢，分内之事。”白丁谦虚完，不忘问道，“诸葛真人，我那筑基丹不知炼得如何？” “这......”诸葛璞犹豫片刻，解释道，“实不相瞒，地火规模超过老夫预计，以致丹炉受损，你那筑基丹恐怕还要等一等。” “不过小友尽管放心，老夫言而有信，你再等上两日老夫必定将筑基丹重炼与你。” 白丁牵着林枫笑道：“既然如此有劳诸葛真人了，我和内人回彩金城娘家一趟，三日后再来取丹。” 诸葛璞也没挽留，亭山观如今一片狼藉，不是待客之所。 就在白丁准备离开之际，小蒙跑上来跪在诸葛璞跟前，抬头问道：“师父，华师兄他人呢？” 诸葛璞面色一变，冷冷答道：“你华师兄求仁得仁，已经羽化升仙，死而无怨。” 第284章 新生 林四爷看到白丁到来显得很高兴，兴致高涨的他甚至主动邀请白丁喝上两杯。 两杯之后又是两杯，喝完还有两杯...... 翁婿俩这两年关系虽然有所缓和，但像这样坐在一起推杯换盏、开怀痛饮还是头一遭。 白丁正好奇林四爷今天这是怎么着，满脸通红的林四爷自己道出了缘由。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世界上的事果真难料啊！” 林四爷感慨完之后，搂着白丁肩头低声道：“你知道吗，当初你娶走枫儿的时候，我心里可是一百个不情愿啊。” 白丁笑着点点头，“知道，看得出来。” “我林家世世代代扎根西南，好不容易有机会攀上孟家的高枝，全都给你搅黄了！”林四爷放下手中酒杯，摊手提高音调道，“咦，可没想到啊，这坏事如今竟变成了好事。” 白丁皱眉问：“此话怎讲。” 林四爷嘿嘿笑了两声，又端起酒杯小声道：“皇上要削藩了。” “削藩？” 白丁听了一惊，林四爷却得意地笑着喝下杯中美酒。 孟远帆名为彩金城城主，实际上掌控了西南大片土地和人口，是西南地区真正意义上的无冕之王，西南一代讨生活的人可以不尊天子，却不能不服他这个“西南王”。 陈玉郎如果真打算对孟远帆下手，势必引发孟远帆的叛乱，一场战争在所难免。 “那不是要打仗，这算什么好事？” “打仗当然不是好事，我们林家的生意也要大受影响，但你要往好的方面想想，至少我们林家不必牵连其中，给他孟远帆陪葬。” 白丁点了点头，有些不解地问道：“您就这么看好陈玉郎？孟家在西南根深蒂固，不是那么容易败的。” 林四爷瞟了一眼白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贤婿啊，你们这些山头修士只知山间云月，不晓人世新天啊。”他挺直腰杆，教训白丁道，“有时间也多下山走走，看看陈国这些年的变化，别老是窝在山上修炼。” 白丁愣了愣，忙向岳父大人请教。 林四爷醉意熏熏，侃侃而谈，讲述起这几年陈国的巨变...... 陈玉郎上位虽然才五六年时间，但推行了一系列变革，已经初见成效。 林四爷在商言商，让他感触最深的是陈国近些年来商业环境的变化。 在此之前，陈国和大部分国家一样采取重农抑商的策略，认为农业为天下之本，而工贾皆其末，工商业倍受打压排挤，发展缓慢。 而陈玉郎以举国之力打造远洋舰队为契机，与东境梁国展开深入合作，引进梁国的先进技术大力发展工商业，工匠商贾的地位在陈国大幅提升，工业水平也水涨船高。 “不是我说，你看看西南府兵装备的那些玩意，再去看看龙翼军的家伙，孟远帆能打赢就有鬼了。” 林四爷又喝了一杯酒，感慨道：“我原以为我们大陈国一统南境，国力军力放在五境都是顶尖的存在，可见识了梁国的工艺技术后，才发觉我们不过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 “梁国的技术真有那么厉害？” “那当然，你知道梁国背后站的是谁吗？”林四爷嘿嘿笑了两声，也没再卖关子，“是器宗，那边的器宗主张器为民用，和咱们这边这些不问民间疾苦的修士完全不同，他们是真给普通人炼器，炼的是普通人也能用的工具。这还不算完，他们不仅自己帮着炼，还传授普通人技法，改良凡俗的制造工艺，让普通人也能造出不一般的产品。” 白丁听林四爷这么说，不禁想起那个微胖的圆脸姑娘蒋茜。 类似的话蒋茜也和白丁说过，她自己还亲自去了梁国，为了改变这个世界的梦想...... 白丁暗道今后一定要去梁国见见世面。 林四爷将餐桌上割肉的小刀拿起摆在白丁面前，扬了扬下巴，“瞧瞧。” 白丁拿起小刀，手指摸了摸刃口，又折了折刀身。 点头赞道：“不错，锋利而坚韧，虽然算不上神兵利器，也是难得的精品了。” 林四爷道：“这就是引用梁国技术改造后，山阴铁炉炼出的精钢打制而成。人家都已经能量产这种钢了，而我们西南这边懂个千锤百炼、大锅炒钢的就是大师，还藏着掖着不轻易传人，你说孟远帆有胜算吗？” 白丁把玩着小刀若有所思。 炼钢最关键的就是炉温，实际上不管炼丹还是炼器，甚至是公屋山炼灵石的炉子都能轻松满足炼钢的需要，可修士却从来没想过把这些技术改良简化传给普通人。 仙盟似乎也有意维持这种仙凡间的技术壁垒，东境那边器宗的行为可谓离经叛道，他们敢这么做，背后是否有人暗中撑腰...... 酒至深夜，白丁与林四爷才在各家女人的催促下结束了酒席。 ...... 三日后，白丁与林枫再到亭山观，观内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 诸葛璞如约将重新炼制过后的筑基丹交到白丁手上，还不忘勉励白丁几句。 白丁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没做久留便告辞离开。 诸葛璞让陈南送白丁下山。 半道上，小蒙突然跑出来拽住白丁，哽咽道：“白大哥，你不是说华师兄会没事的吗，可他怎么就......” 陈南拉开小蒙，“华师兄羽化我们都很伤心，白丁那么说也只是安慰你，木已成舟，你就不要再沉溺于悲痛中了。” “可是......”小蒙甩开陈南的手，后退两步质问道，“可是我记得给师兄送饭的时候，他的病好像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他......他本来可以多活一段时日的！” 陈南眉头一皱，正准备训斥小蒙。 白丁先一步上前，蹲在小蒙身旁说道：“你还记得我给你华师兄送酒菜吗？” 小蒙揉着眼点了点头。 “这是你华师兄自己的选择，他说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解脱，解脱之后才能迎来新生。现在他解脱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迎来新生。” “可华师兄不是死了吗，轮回重生都是秃驴骗人的玩意，师兄他怎么可能迎来新生？” “你华师兄不是说他吃过不死药吗，他和别人不一样。” “真的吗？”小蒙难以置信，摇头道，“不死药只是师兄的臆想。” “总之你师兄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他坚信他能浴火重生。反正我是信了，你师兄当时很高兴，说亭山观除了我没人信他说的话。”白丁顿了顿，反问，“你相信吗？” 小蒙怔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丁拍了拍小蒙肩头，起身离开，小蒙站在原地没有再追来...... 凤亭山脚，白丁与林枫向陈南道别。 陈南说道：“师父虽然没有成功结成真丹，但顽疾已祛，延寿两百年，也算有所收获。” “他事后检查发现炼丹炉上有一个小孔，药力外泄才导致没能完全成功。”说着陈南抬起手，将白丁衣襟处探出头部的刚玉彩虫按了回去，“像是某种虫子咬出来的。” 白丁看了看自己衣襟，抬头笑了笑，问道：“然后呢？” 陈南反问：“华师兄真的和你说的那样的话吗？” “那你信吗？” “我信。”向来严肃刻板的陈南居然笑了，说道，“那个小孔或许就是上天特意留给师兄，帮助他从痛苦中解脱出来的通道，相信用不了多久师兄就能迎来新生。” 第285章 十年筑基 一叶落知天下秋。 从凤亭山回来已是三个月后，白丁在竹坪峰后山悄无声息地完成了筑基。 从十四岁湖口镇选拔算起，如今十个年头有余。 十年筑基算不得绝顶天才，但在一众修仙者当中也说得上出类拔萃，如果考虑到修炼的还是出了名难炼的天圣诀，这个修行速度足以自傲。 不过白丁还算清醒，这十年筑基的成就充满了偶然和不确定，没有可复制性。 抛开真龙血洗髓伐体与师姐舍身凝炼的寂衍丹加成，白丁真正靠自己修炼的成分并不大，而且灵石丹药的消耗是旁人数倍不止，完全就是不惜代价堆出来的境界。 直白了说，站在风口上，猪也能起飞...... 感应到后山禁制解除，林枫第一时间赶来迎接白丁。 “恭喜你，终于筑基成功。”林枫笑着问道，“感觉怎么样？” 白丁淡淡一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之前我就已经完成无垢之身，这次只需要内筑丹基。” 林枫道：“那还是不一样的，筑基之后神识覆盖范围和强度都大幅增长，灵力运转也不可同日而语。” 白丁点头道：“神识确实广了许多，差不多能感知三十丈远。” “什么？三十丈！”林枫闻言大吃一惊，“你没有骗我吧，要知道刚刚筑基的修士神识范围也就是十五六丈左右，你这几乎是我的两倍！” 白丁讪笑，自己的神识似乎一直就远超同级修士，这都是那枯木的功劳。 白丁也没与林枫解释，只能归咎天圣诀的神奇。 “这一点你可要替我保密，别告诉任何人。” 林枫点头道：“放心我知道，就和武术秘技一个道理，不明就里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厉害，一旦知晓真相就变得一文不值。” 白丁愣了愣，说一文不值就有些过了。 但对手一旦知晓这一点有了防备，偷袭暗算的效果将大打折扣。 林枫道：“你闭关的时候门里传来消息，说要你尽快去万木岭一趟。” “哦，什么事？” “不清楚，好像有关南海之行。” 白丁点点头，“等过几日，我稳固了境界就动身。” “我和你一起去。”林枫挽住白丁胳膊，“你去哪我就跟去哪，别想撇开我！” ...... 白丁以为要见自己的是师父付景薰，可到了议事厅，发现在场的不止付景薰，宗主岳群、副宗主曹闻道都在场。 岳群有几年没见白丁，看到殿下的白丁已经筑基，不由赞赏两句。 曹闻道也颇感意外，他半开玩笑说：“看来我当初还是低估你了，早知道应该把你留在身边，做我的弟子。” 岳群笑道：“正所谓名师出高徒，要是白丁当初跟着你，说不定就没有今日的成就。” 虽然这番话明显有吹捧之嫌，但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付景薰笑了笑，谦虚道：“机缘巧合，尚需打磨。” 曹闻道摇头说：“大长老莫要谦虚，我们修行向来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天道因果变幻莫测，当初若真是拜在我门下，现在可能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岳群点头赞同，他让白丁起身，道出此次召白丁前来的目的。 何大仙与白丁的陨仙海之约终究还是没能瞒过他，如师父付景薰所料，岳群对此事十分感兴趣。 “我本来还奇怪，小皇帝刚刚登基为何会热衷于远洋探险，原来云霞宗才是幕后推手。陨仙海向来是修士禁地，云霞宗借助民间力量探寻遗迹倒是一步好棋。” “白丁，你的事你师父已经和我说过，我也就不绕弯子，此次探索陨仙海属于你个人行为与门派无关，我们不想因此与云霞宗发生纠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丁低头拱手道：“弟子明白。” 曹闻道笑道：“你也不用担心，除了不公开身份，其他方面我们会尽全力支持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你师父开口，只要我们紫气门有的都会给你。” 岳群接着说：“你在陨仙海得到的东西我们一概不要，只要一个消息。” 曹闻道点头：“传说中的遗迹是否真的存在，是不是真有化凡成仙的秘密，而那个秘密是什么。” 岳群道：“你如果能将这些消息带回来，我另有重赏。” 白丁本就做好打算探索陨仙海，岳群的加码倒是影响不大，还能获得额外的好处。 只是他们丝毫不给白丁思考拒绝的余地，让白丁心有不满。 说到底修士都是自私的，何大仙也好，岳群也好，在他们眼中自己不过是一个工具。 岳群与曹闻道的双簧唱完，付景薰终于开口：“何大仙虽然言之凿凿，但陨仙海神秘莫测，他的消息手段也不一定可靠，你此去还是以自身安危为首，万勿勉强。” “弟子明白。” 付景薰点点头，又说：“既然你比预料的要早筑基，我们的计划也该变一变。朝廷已经开始组建训练远洋船员，原本是打算在出发前让你替换其中一人，现在来看，不如让你早些跟随舰队训练，提前熟悉海上的生活。” 曹闻道说:“不错，一入陨仙海，修士与凡人便区别不大，这些航海知识、船舶技能反倒能派上大用。” 付景薰道：“除你之外，门派还另外安排了几人混进舰队，到时候会协助你。” 既然已经安排得明明白白，白丁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听令。 “在这之前，弟子还有一个要求，我想先回漓水城一趟。” ...... 小丘村已经不是原来的小丘村，因为陈玉郎的新政，白重喜的船厂不仅减免赋税，而且还得到朝廷的重点扶持，规模扩大不止一倍，成为陈国内陆有数的大船厂。 伴随船厂的发展，以及龙湖寺香火旺盛，小丘村吸引来不少外地人口。 街道房舍翻新扩建，商贸发达，隐隐有赶超湖口镇的趋势。 白重喜如今成了湖口镇首富，很多事早已不需要亲力亲为，有闲暇在家养尊处优起来。 但叔婶始终有个头疼事，那就是白娟的婚事。 白丁一回来，说不了几句就扯到这事儿上，希望白丁能帮忙劝劝白娟，让她早点找个人家嫁了，也算是了却父母的一桩心事。 白丁讪讪道：“这个事......我说了也不算，还是要看娟丫头自己的心意。” 宋玉翻白眼道：“怎么能随她心意，要随了她的意，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她如今老大不小了，我是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她都能满院子跑了！” “那个......白娟去哪儿了？” 白重喜叹道：“龙湖寺去了。” “不是信上说，不练武了吗？” 宋玉撇嘴道：“上次从西南回来以后，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说要弃武从文，天天跑去龙湖寺上课。” “上课？”白丁一惊，“难道她要剃度入佛门？” 白重喜摇头叹道：“不是，朝廷要在学堂教授梁国那边传过来的一些新奇东西，但那些儒生不答应，说是歪理学说有辱圣贤，闹得挺厉害。后来朝廷就换了个法子，改到和尚庙里教，凡是愿意去的都可以免费听课。” 第286章 哥替你做主 佛门想借朝廷的力量快速扩张，朝廷想借佛门的地盘推广新知，双方一拍即合。 龙湖寺每日给信徒讲经过后，就会有免费授课环节。 教授内容包括农学、种植、冶金、铸造、气象、天文地理等等，包罗万象，杂而不精。 授课的老师有各行各业的老师傅，也有梁国留学归来的读书人，甚至是下九流的卖艺人，只要你愿意上台去讲，讲的内容有价值，就有银钱得。 其中自然少不了滥竽充数的混子，胡说八道一通被人揭穿以后掩面而逃，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有点真才实学，反正内容不限，讲的也是自己天天操练的手艺，多多少少总能讲出点门道。 假如有点奇思妙想，发明创造被朝廷采纳，还有额外的奖励，何乐而不为。 听的人大多也是图一乐呵，了解点各行业皮毛，听听逸闻趣事，用来打发时间...... 白丁与林枫踏上湖心岛，林枫就问白丁：“你真打算劝你娟妹子结婚，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 白丁无奈叹道：“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吧。” “我觉得白娟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你们不应该拿这一套东西去约束她。” 白丁没好气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反驳我婶婶，你和我起个什么劲呀。” “我这不是......”林枫顿了顿，扭捏道，“小媳妇见婆婆，少说为妙嘛。” 白丁翻了翻白眼没搭话...... 两人来到龙湖寺，正好是讲课时间。 讲堂下方人满为患，凳子不够，很多人干脆就坐地上。 台上授课的是一个中年书生，讲坛旁边坐着几个类似评委的角色，白丁一眼看去当中还有两熟人。 一个是青年发福的邱大成，还有一个是老神在在的司徒曲。 台上的书生唾沫横飞，讲的是《大衍算经》中的内容，可听众大都没精打采，哈欠连天。 白丁在后方远远瞥见白娟坐在前排，认认真真拿着纸笔做记录，就没上前惊动她。 林枫皱眉道：“奇怪，大家明明都不感兴趣，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一旁的一个青年人见林枫长得俊俏，主动套近乎：“姑娘有所不知，大家留在这儿不是为了听这穷书生讲课，而是在等下一场。” “下一场？”白丁好奇问道，“下一场讲什么？” 青年人是看着白丁与林枫一同走进来的，明显对白丁有些敌意。 不咸不淡答道：“这下一场的讲师，是漓水城名妓玉玲珑。” 白丁讶道：“娼妓也能授课？” 此言一出惹了众怒，立即遭受周边无数白眼和讥讽谩骂，林枫憋着笑看白丁被人轰了出去...... 好不容易熬到授课结束，人群散去，白丁才重新踏进院中。 林枫与白娟手挽手，站在台边正与邱大成谈笑风生。 白娟没了往日跳脱，笑着与白丁打过招呼，倒是发了福并蓄起胡须的邱大成还是老样子，略显笨拙地跳步来的白丁身旁，搂抱过后拍打着白丁后背大呼好久不见。 “走，我做东！今晚上不醉不归！” ...... 酒席上，经过邱大成讲解，白丁才知道朝廷在各地设置这讲坛的用意。 除了丰富百姓生活、普及推广知识，更重要的是收集各行各业的工艺技法，编撰成书。 长久以来，很多行业技术还是采用的师传徒、父传子这种方式，有一点发明创新都喜欢藏着掖着，生怕被别人学了去，久而久之就容易失传，严重影响技术发展。 白丁皱眉道：“可安身立命的手艺，谁又愿意轻易授人？” 邱大成道：“我们这只是第一步，吸引人的注意。” 一旁的白娟补充道：“朝廷打算编制一部海纳百川的技术全书，凡是收录书中的技术所有者将获得专利权。” 林枫好奇问道：“专利权是什么？” “这是从梁国引进的新词，简单说就是这个方法工艺在朝廷登记了它是你的，以后其他人再想要用这种工艺就必须付钱给你。”邱大成解释道，“你的方法越好，用的人越多，你的收入就越大，这个钱老子死了儿子还能继续收，儿子死了孙子收，收三代。” 白丁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实施起来有点困难。” 白娟道：“当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但我想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迎来一个百花齐放的局面。” 白丁看看邱大成，又看了看白娟，两人目光中都有兴奋的光芒。 喝了一杯酒，白丁问：“你修行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邱大成有些难堪。 “嗨，别提了！十来年了才凝气二层。”邱大成拧起酒壶，一边倒酒一边说，“我确实不是那块料，心思也放不上去，那就这样吧。师父对我失望，有几年没来看我了。” 白丁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邱大成喝了杯酒，抬首问：“你呢？” “我刚刚筑基。” 邱大成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 拍着白丁嚷道：“好样的，我就知道你有出息，当初就没看错！” 见白丁眉宇不展，邱大成反倒是安慰白丁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根本没放心上。我说过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有些人适合做这个，有些人适合做那个，我们不能拿一个标准来衡量所有人。” 白娟说：“我就觉得大成哥现在做的事很有意义，比修行要有意义多了。” “妹子，还是你懂我！”邱大成举杯道，“来，哥敬你一个。” 白娟干了酒，面色有些发红。 或许是受酒精刺激，白娟鼓起勇气道：“哥，我求你个事。” 见白娟正儿八经的模样，白丁问道：“什么事？” “我想去梁国求学，我希望你替我说服爹娘。” 白丁一怔，扭头看向林枫，林枫笑着点点头。 “我都还没完成叔婶交代的任务，你倒是先将我一军。”白丁苦笑道，“你一会儿习武一会儿求学的，到底想整哪样啊？” “我要求学。” “我记得小时候你最不喜欢读书的，为什么突然变了？” 白娟道：“上次见过姓何的老头子以后，我就一直在想，大家都是人，为什么你们修士高高在上俯视众生，而我们就只能是蝼蚁，为什么就那样一个臭老头，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决定我的生死，我不服！” “哥，嫂子，你们现在都筑基了。我就想问问，难道就因为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狗屁资质，就把人从娘胎里分成了两种，我们这些不能修行的大多数就只配生产供养着你们这少数人，这公平吗？” “你们修行很苦很努力，但我们就不苦不努力了吗？我练了那么多年的武功，在修士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所以我不练了。”白娟有些激动，顿了顿道，“我从书里看到了另外一种力量，我们这些普通人也可以拥有的力量，尽管现在还弱小，但是也许有一天，这股力量可以让我们和你们这些修士平起平坐。”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林枫擦了擦眼泪，鼓掌道：“妹妹说得太好了！” 白丁端起杯道：“丫头长大了哈，哥敬你一个，求学的事哥替你做主。” 第287章 演习 “胡来喜，你好了没有。” 梢工黄皮狗在屋外催促：“赶快去列队集合，皇上就快要来了！” “好了好了，就来了。” 房里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边系着红马褂的盘扣，一边抱怨道：“反正这衣服穿不了多久就要脱，费这个劲干嘛！” “皇帝陛下御驾亲临，检阅我们训练成果，那可不得隆重点。” 黄皮狗掐着年轻人下巴，扭着头左右看了看，皱眉道：“头发倒是梳整齐了，可这胡子怎么没剃？” “来不及了，就这样吧。”叫胡来喜的年轻人推着黄皮狗就往外走，“去晚了雷头又要找我们麻烦。” 两人匆匆出了院子，汇入路上一水的红马褂大军中...... 胡来喜就是白丁，两年多前在门派的运作下化名进入陈国的远洋舰队中，参加出海训练。 舰队海员大部分来自陈国水军，少部分公开招募，白丁就属于那少部分。 朝廷对公开招募海员的审核特别严格，除开白丁这个活人，胡来喜的一切身份背景都是真实的，海边出身，水性好，身手敏捷还有膀子力气，难得的是懂点木匠手艺，被船头雷杰看中，编入辛字船成为一名光荣的水手。 黄皮狗是外号，本名黄毕恭，是辛字船的梢工。 梢工就是舵工、舵手，俗话说大海航行靠舵手，舵手责任重大，在船上的地位自然高。 白丁使了不少钱巴结黄毕恭，成为黄毕恭在船上的头号跟班。 来到码头，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蓝蓝大海，码头上一字排开停有十艘气派雄伟的大船，就是为这次远洋特意打造的舰船，号称“天工宝船”，分别以天干十字编号。 白丁与黄皮狗站到属于辛字船的方阵，等待皇帝陈玉郎到来。 没想到这一等足足等了近两个时辰，从清晨一直站到快正午，陈玉郎的大驾才在前呼后拥下缓缓行来。 “都给我打起精神站好！” 船副雷诺对着后方众人大吼一声。 已经心烦气躁的众人抖擞精神，个个标枪一样挺直了腰杆，等候陈玉郎的大驾...... 当陈玉郎的龙辇从一列列方阵前经过，方阵依次整齐地下跪，高呼万岁。 白丁看到陈玉郎以及他身边长大了的小豆子，不禁感慨时间飞逝。 多年不见，清秀的陈玉郎也蓄起了胡须，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体毛重的人，淡淡的胡子经过精心修剪作为点缀，倒是掩盖了原先的阴柔之气，显得稳重威严许多。 陈玉郎抬手示意队伍平身，当行到白丁这一方阵时，抬起一半的手突然停住。 白丁赶紧低下头，刚才光记得感怀过往，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这样与皇帝陛下对视属于大不敬，特别是周围人全都低着头，就显得自己特别扎眼...... “平身~” 小豆子宣号一声，辛字船方阵的全员才站了起来。 白丁已经改变了容貌，不担心陈玉郎会认出自己，但刚才匆匆一眼，总觉得陈玉郎好像察觉了点什么，隐隐有些不安。 身旁的黄皮狗没留意白丁异样，他小声感慨道：“这娘的皇帝陛下，比传闻中长得还要标致，啧啧......” 后边的话黄皮狗没敢说出来，白丁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 黄皮狗不是水军的人，原先是临海城一家海商队的老舵手，出海经验丰富，属于特招人员。 跑海船的有个迷信，女人阴气太重不吉利，一般不让上船。 而漫长的海上航行，让这帮饥渴的糙汉养成了男女通吃的恶习...... 白丁低声提醒：“黄哥，祸从口出。” 黄皮狗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看周围没人在意，这才松了口气。 …… 陈玉郎不光要看人，也要看船，更重要的是想看人与船结合得怎么样。 这些“天工宝船”造价惊人，用的都是一等一的上好材料，特别是关键部位，甚至用上了修士才会使用的灵材。 而且船体设计制造全程都有东境器宗的人参与，上有各类机关法阵，与一般的海船操控大不相同，为此才专门训练了白丁这帮人。 皇帝既然想看，当然要满足他。 站麻了腿的众人有条不紊地上船，扬帆起锚，在这片海湾里进行起阵列表演。 白丁的工作就是给黄皮狗打打下手，也不算忙。 只是没想到演练一阵之后，传来船头雷杰的指令，说是皇帝想看船员失事后如何弃船转移，其他船只如何开展救援，白丁所在的辛字号被陈玉郎指定为失事船只。 ......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白丁的救生小船被甲字号舰船捞起。 宽大的甲板上，一身湿透的白丁正打算随队去换衣服，突然听见小豆子叫道：“你等等，皇上有话问你。” 白丁一顿，看了看身旁的人，发觉大家都望着自己。 “我？”白丁指着自己疑惑问道。 “对，就是你。” 看来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陈玉郎一定是看出了点什么。 周围的兵士低声喝道：“皇上传你你还不快去！” 白丁唯唯诺诺跟着小豆子来到船头，一把大伞下，陈玉郎正对着四方船只指点江山。 小豆子上前禀报了一声，陈玉郎这才回过身。 “自我介绍一下吧。”陈玉郎淡淡笑道。 白丁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屈膝低头道：“禀报皇上，小民胡来喜，临海人氏，练习时长两年半的辛字号船员，平时负责甲板保养维护，拉拉索，传个讯什么的。” 陈玉郎道：“朕看你总觉得身形动作十分熟悉，很像朕以前认识的一位故人。” “这......或许是巧合吧。”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白丁只得抬头，与陈玉郎面对面。 “难怪，这眼神也特别像。”陈玉郎托着下巴，转头问道，“小豆子，你看呢？” 小豆子仔细打量起白丁，半晌后摇了摇头。 “主子，奴才看不出来。” 白丁道：“草民从未见过皇上，皇上想必是弄错人了。” 陈玉郎想了想，点头道：“朕应该是看错了。” 说完不再理会白丁，转身对众人道：“三日后，有几位仙师将和诸位一同出海，一切务必听从仙师号令，不得违令。” 舰队统领与各船船头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一中年文士站出来，出言反驳道：“皇上，此次远洋风险重重，仙师虽然神通广大，但毕竟不通海事，如果全凭仙师指挥恐怕大大不妥。” “朕何尝不知，只是此事......” 陈玉郎长叹一声，“诸位尽力而为吧。” 第288章 出海 “皇上单独召见你说了啥？” “没说什么，皇上觉得我有些像他以前认识的某个人，叫过去瞧瞧。” 黄皮狗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说道：“把老哥当外人了不是。” “没有，确实就是这样。” 白丁摊开被子，正打算上床休息，隔壁铺的侯德贵道：“就算真有什么，那也是机密，怎么可能告诉你呀！” “去，没跟你说话呢！”黄皮狗悻悻然坐回自己床铺，有些不甘道，“咱们船这么多人，就单独召见来喜，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油灯旁的谭龙笑道：“事情或许就是这么简单，是黄哥你想多了。” 白丁笑了笑没吭声，钻进被窝。 屋外的哨声响起，谭龙熄灭灯，黄皮狗带着疑虑也上了床。 劳累一天，房间里的几人很快进入梦乡，鼾声像山歌的调子，一个比一个高。 子夜时分，谭龙悄然起身走到白丁床前。 调息假寐的白丁装作不知，继续做出熟睡状...... 房间里的四人，侯德贵是海边的渔民，只有谭龙是军方出身。 他平日虽然也和大家嘻嘻哈哈打成一片，但黄皮狗背地里猜测，说谭龙是朝廷派来监视几人的暗子，理由也很简单，这人太油滑了，油得不像是一个正规军士。 劳动人民的智慧不容小觑，白丁能看出这个谭龙武艺不凡，要制服不懂武的三人轻而易举，黄皮狗的判断多半为真。 谭龙也没惊动白丁，只是悄悄往床褥下塞了个东西，就回自己床上继续睡觉去了。 ...... 五更天，白丁遛出训练基地，来到附近的小渔村。 推开一间破旧的木屋，屋里已有两人。 白丁拿出一块腰牌丢在两人面前，问道：“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 其中一人弯腰去捡腰牌，另一人掀开兜帽，露出温润如玉的面庞，正是陈玉郎。 “东方大白教过我一些辨认人的手段，但我其实没有把握。”陈玉郎笑道，“你既然来了，那就完全确定了......白丁，好久不见。” 白丁自嘲笑了笑，大意了...... 谭龙塞在自己床褥下的是东方大白曾经使用的神捕令牌，而背面写有见面的时间地点。 如果自己真是胡来喜，根本就不会发现这玩意，也不会来赴约。 既然来了，就等于承认了身份。 小豆子年纪长了，人也变得稳重，将令牌收起，只朝白微微点头，然后安静地退至一旁，自觉把空间留给皇帝主子。 陈玉郎道：“谭龙是我安插的暗卫，他不会泄露你的身份，当然你要是不放心，回去抹掉他这段记忆就是。” “你找我来做什么？” “你既然混进舰队，想必也知道其中内情。”陈玉郎叹道，“打造这远洋舰队，也是云霞宗当初支持我上位的条件之一，他们似乎极为看重此事，不容外人插手，所以你混在当中务必要小心。” 白丁冷笑道：“你要真这么好心，白天就不该单独召见我，我们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皇上有话请直说。” 陈玉郎双手朝后一背，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昂首道：“朕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打造宝船，不甘只是为他人做嫁衣，那陨仙海是什么样的地方，你比朕更清楚。” 陈玉郎踱步走到白丁身侧，继续道：“陨仙海内，凡人与修士几无差别，而这天工宝船上几乎都是朕的人，朕凭什么不能分一杯羹？” “有道理，船上全是皇上的人，进了陨仙海要杀我们几个修士易如反掌。” 陈玉郎没有在意白丁略带嘲讽的口气，说道：“我和你做个交易，我的人配合你行事，你若能找到遗迹，只需把我的人也带进去，至于能收获什么全看天意。” 白丁皱眉问：“你不怕云霞宗秋后算账？” 陈玉郎笑道：“我当然怕，所以能配合你的只有我手下暗卫，其他人还是站在云霞宗一方。” 白丁冷笑道：“皇上打得一手好算盘，两头下注怎么也不会亏。” “遗迹的传说近乎神话，能不能找到都难说，朕只是想多一份希望，不至于一无所获。” 陈玉郎拍了拍白丁肩头道，“况且，比起云霞宗，我更加信任你。” “你不用一会儿朕一会儿我的套近乎，也别假惺惺说什么信任我，只要你的人能帮到我，我自然会投桃报李，遵守约定。” “好！朕看中的就是你的人品。” 陈玉郎招招手，小豆子上前拿出一份名单和一块黄玉。 “这是十二名暗卫的名册资料，这块是契魂令，凭此令不管你要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听命于你......” ...... 三日后，远航所需要的淡水、食物等物资全部装船完毕。 陈玉郎在港口码头举行了一场极为隆重的祭天大典，祈祷苍天庇佑，此次远洋顺风顺水，舰队平安归来。 为了保密，他所说的几位仙师并没有在仪式上露面。 十艘天工宝船以及两艘补给船依次驶出港口，船上众人怀着复杂的心情向岸上亲友招手告别，开始了这一趟吉凶难料的危险旅程...... 白丁属于甲板人员，大部分时间都要待在甲板上，而谭龙负责船舱内部事务，两人交集较少，于是约定没有特别事情只在用餐时间碰头。 用餐时，谭龙端着饭碗坐到白丁身边。 “一共七个人，都上了甲字旗舰。” 白丁吃着米饭，假做闲聊问道：“能摸清身份吗？” 谭龙摇头，“这些神仙老爷我们可不认识，不过一个个看起来都挺年轻的。” 修士长生皆因灵气滋润，失了灵力便会迅速衰老，所以年纪大的修士不适合这趟远洋。 而陨仙海尤为特殊，混乱的灵力反过来会侵蚀修士肉体，修为越高与天地沟通越紧密，遭受的反噬就越大，所以云霞宗派出的都是筑基期左右的年轻人，这一点也不意外。 白丁点头道：“留意一下他们的动向，有消息通知我。” “老潘说他们上船后没多久就开始清查船员，过些天可能就要查到我们这艘船，你自己当心点。” 白丁闻言微微皱眉，云霞宗恐怕已经料到会有其他门派的人混上船，正在排查清场。 紫气门除了自己还另外安插有四名弟子，此外何大仙也派了两名徒弟，但白丁最担心的不是这些人，而是林枫。 舰队不收女人，特别是年轻女人。 除了迷信更重要的是避免矛盾，大海不比陆地，因为争风吃醋引发冲突矛盾甚至可能危及整船人性命。 林枫即便女扮男装，也不可能和白丁这些大老爷们一样每天光着膀子操练，只能乔装混在后勤队伍中。 “行，我知道了，你们自己也要小心。” 谭龙笑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的身份本来就无懈可击。” 就在这时，黄皮狗骂骂咧咧地也赶来吃饭，他看到白丁就催促道：“你小子还不快去换班，别想躲懒！” “黄哥，怎么这么大脾气？” 黄皮狗一屁股坐下，苦着脸道：“刚接的命令，改航道了！” 白丁与谭龙同时一愣，忙问改哪儿了。 “吉港不靠岸，直奔琼州岛。”黄皮狗大口扒饭，忿忿道，“趁现在有口饭吃就多吃点，再过阵子就得挨饿咯！” 第289章 解密 舰队原计划就是要抵达琼州岛，但中途会在吉港做一次补给，这是一条已经十分成熟的线路，海道针经有详细记载。 若是不在吉港停靠，走直线到琼州岛时间将由原来的三个多月缩短到两个月，可预备的淡水、食物最多只够一个半月，所以黄皮狗说大家要饿肚子。 船员大多是军人，习惯于服从命令，抱怨的大都是像黄皮狗这样的外聘人员。 白丁配合黄皮狗的情绪发几句牢骚，然后赶去船头换班。 接班的水手塞给白丁一个绿叶包裹的小玩意，说是他老家琼州岛一种特产，叫做槟榔，吃了可以祛湿除虫。 天色渐暗，白丁按要求提灯打过信号报平安，就开始巡船检查。 ...... “胡来喜，你过来！” 叫白丁的是船副雷诺，船头雷杰的表弟。 “老何今天不太舒服，听黄皮狗说你读过书，能识字会算术，就由你协助刘大人牵星定位。” 白丁看了眼刘大人，正是前些日子当众反驳陈玉郎的中年文士。 “好的，雷头儿。” 刘大人叫刘智醒，据说是陈玉郎特意从东境梁国请来的航海大家，专门负责此次远洋的航海规划及定位指航，平时他基本上都在甲字旗舰上活动，不知道今天怎么会到了辛字船。 白丁也不多问，操控牵星板协助刘智醒完成牵星定位。 刘智醒摆弄了会儿罗盘，又以牵星板测得的指数对照《过洋牵星图》和《南海针经图》，兀自点头。 然后从随身挎包中小心翼翼拿出一张画轴摊开，仔细研究起来。 白丁提着灯想凑近一点，好让刘智醒看得更清楚，刘智醒忙摆手道：“你小心些别离太近，万一烧了这图可不得了。” 白丁看了看那泛黄的纸，弯弯扭扭的线条勾勒出一块块轮廓，像是一幅地图。 只是比普通地图要多出许多纵横交错的直线。 “刘大人，这画的是什么呢，让你这么宝贝？” “此乃坤舆图，我们要想顺利抵达陨仙海可离不开它。” “那我们现在在哪儿呢？陨仙海又在哪？” 刘智醒抬头看了眼白丁，看到白丁眼中清澈的愚蠢。 他淡淡笑了笑，指着图的下方道：“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至于陨仙海......从这里还要往南，图上没有。” 白丁指着舆图中央位置，问道：“这是不是瑞京？” “对，对。” 白丁又指着下方的一个岛问：“那是不是就是我们要去的琼州岛？” 刘智醒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很聪明。” 白丁心想我又不傻，都画的这么明显了怎么会不认识，但他好奇地指着那些交错的直线问道：“地图我能看懂，可这些线又是什么？” “这个东西叫经纬线，我们用数字把这些线编号，图上任何一个位置都可以用横线与竖线的这组经纬度表示出来。” 白丁想了想，点头道：“这倒是挺方便的。” 兴致来了的刘智醒将他的宝贝坤舆图收起，与白丁娓娓而谈。 “一千多年前，我们梁国那边盛行过一段时间异界教，虽然后来被仙盟当做邪教给禁了，但是对后世影响很大。” “传说中出海远航，再也没有回来那个邪教组织？” “想不到你听说过。”刘智醒有些惊讶，点头道，“他们认为我们脚下的大地实际上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球体，太阳才是世界中心，我们所处的这个大球是围绕着太阳在绕圈。” “那球那一边的人岂不是会掉下去？” 刘智醒笑道：“他们说这个球有吸引力，所以不管是在球的哪个位置，人都不会掉下去，我们觉得大地是平坦的是因为这个球实在太大了。” 白丁摇头道：“难以想象。” 刘智醒点头道：“我原来也觉得挺难想象的，但是航海这么多年，每当我看着大海的尽头就会产生疑惑，如果大地真的是平的，为什么远方的东西都是从海平面之下慢慢升起来，而不是一出现就是完整的。” 白丁一想，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刘智醒道：“经纬度就是以此为前提，横为纬竖为经，球体中央的纬线将球分为南北两半，是为零线......” 刘智醒耐心地替白丁讲解了经纬度概念，白丁听着听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开口问道：“假如我站在经纬起点线相交之处，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一处不分南北，无问西东？” 刘智醒愣了愣，点头笑道：“可以这么说，但经线没有天然的起点，任何一条经线都可以定义为零线。” “刘大人，谢谢你。” 刘智醒见白丁恍然大悟的样子，觉得自己的教导没有白费。 他欣慰地拍着白丁道：“你是叫胡来喜对吧，我记住你了，年轻人好学是好事，你若有什么疑惑尽可以来问我。” “刘大人今天为什么不在旗舰，会到我们船上来？” 问起这个，刘智醒的心情瞬间低落，他忿恨道：“那些个修士目中无人、刚愎自用，我和他们吵了一架，干脆换艘船待着，散散心。” “这些事与你无关，不说也罢。”刘智醒摆了摆手，意兴阑珊道，“休息去了。” ...... 后半夜，白丁躺在甲板上望着满天星斗，想着终于弄明白丁暄家流传下来的暗语。 那所谓的祖神之地，应当就在刘智醒所说的赤道上，只是经线位置还不能确定。 一点微小的动静惊动了躺平的白丁，他坐起来看清来人，笑着拍着身旁的甲板道：“坐。” 一个小个子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伴着白丁坐下，抱怨道：“这船上的生活也太难受了，洗个澡都那么费劲。” 白丁笑道：“说了不要你跟着来，你非要来。” 小个子把头靠在白丁肩头，叹道：“你说哪个筑基修士像你一样，有福不享，跑到这海上来遭罪。” 白丁笑了笑没搭话。 沉默了一会儿，白丁道：“你下船去吧，趁这儿离大陆还不算远。” “你要赶我走？”小个子直起身道，“我说过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你，别想抛下我！” “你一个女人要藏身在这船上太难了，别的不说，光是洗澡和如厕就是大问题。” “我好歹也是筑基修士，这点事难不倒我。” 白丁望向旗舰方向，说道：“云霞宗来了七名修士，已经开始排查船员。” “我也会敛气诀，他们发现不了我。” “你是个女人，你瞒得过普通人却瞒不过修士。” 林枫怔了怔，“那我躲着他们不就好了。” 白丁摇头道：“你每天又是洗澡又是洗衣服的，连上个厕所都要躲躲藏藏，迟早会被人发现。再说深入南海，等你灵力尽失，你还能伪装下去吗？” “可是......” 白丁不等林枫说完，抬手一道橘红色的火焰冲上夜空，绽放出耀眼的花火。 这是水手夜间示警的信号弹，唯有紧急突发情况才会使用。 “快走，很快就有人来了！” 白丁说完立刻起身，大喊救命逃向船舱方向，被惊醒的船员纷纷从舱中跑出来一看究竟。 林枫急得跺了跺脚，瞥见旗舰方向已有御剑遁光升起。 “臭白丁，你给我等着！” 咬牙暗骂一声，林枫祭出锦绣，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夜空中...... 第290章 还你自由 “所以你不仅活了下来，还成功地发送出示警弹？” 白丁点点头，一脸茫然道：“就是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对面坐着的年轻修士猛地一拍桌子，厉喝道：“胡说八道！你一介凡人面对修士追杀，怎么可能活下来。” 一旁的雷诺皱起眉，说道：“胡来喜，还不从实招来，不要妄图瞒骗仙师。”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我一不小心撞见小宋在那角落里躲着洗澡，那前凸后翘的竟然是个女人，心痒难耐啊我，正打算悄悄摸上去结果一激动就被她发现了。” 白丁手足并用，绘声绘色描述道：“当时嘛，我和她都愣住了，然后嗖地一下，我啥也没看清，小宋就到了我面前，掐着我脖子把我提起来说要把我丢下海喂鱼。” “我心想完了完了，这哪是小宋啊，分明是个女鬼呀！”白丁摇头晃脑道，“我一急两手就抓上了雪白的大馒头，小宋惊叫一声把我丢下，我这才捡回一条命，连滚带爬喊救命，顺手把腰间的信号弹打了出去。” 雷诺与黄皮狗等人作证，说确实看见胡来喜慌慌张张跑向船舱，大呼救命。 对面那年轻修士冷笑道：“只要你现在能从我手里跑出这房间，我就信了你的鬼话！要是跑不出去，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白丁扭头看了看房门，只有几步之遥，要跑出去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那不一样，要比的话你先把衣服脱光！”白丁摇头道，“你若是能先把衣服穿好再来杀我，我就算死也认了。” 年轻修士脸一红，怒道：“你找死！” 黄皮狗忙拦在白丁身前，大叫：“仙师息怒！” 雷诺也上前劝道：“胡来喜就是个口无遮拦的粗人，仙师别和他一般计较。” 刘智醒冷哼一声，说道：“仙师好大的威风，那女修光着身子也知道害臊，情急之下才给了胡来喜逃生的机会，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仙师若仅凭此怀疑就要杀人，未免太过霸道。” 年轻修士瞪着刘智醒，冷声道：“又是你，你不要以为自己懂点观星定位的本事，我就不敢动你。” 刘智醒傲然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没有我你试试，看你们能不能找到陨仙海？” 这年轻修士骑虎难下之际，又有一个身着云霞宗服饰的年轻人进来。 白丁瞟了一眼，居然是当初坏了自己丹田气海的白靖允。 白靖允见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对劲，开口问道：“庄敏行，怎么回事？” 原来这人叫庄敏行，他指着白丁道：“白师兄，这人的口供十分可疑，我怀疑他没有说实话。” 白靖允瞟了瞟白丁，白丁故作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说来听听。” 庄敏行把白丁说的话简单复述一遍，白靖允皱了皱眉。 他拍拍庄敏行肩头，说道：“我确实在甲板角落发现了淡水水迹，而且还有香胰子味，与这人所说吻合。” 与白靖允一同进来的雷杰道：“刚才我问过后勤，那边的人也说小宋这人平日里就很可疑，原以为是有些怪癖，想不到竟然是女扮男装的修士。” 庄敏行仍不甘心，指着白丁道：“就算都是真的，可这人胆敢对我无礼，不能就这么算了！” 白靖允叹道：“罪不至死，不如此事就交由雷船头处置。” 雷杰当即保证会严惩胡来喜，以儆效尤。 庄敏行不情不愿地被白靖允拉开，临走还不忘踹白丁一脚。 白丁跌倒在地，本来就一直就觉得有点反胃，被踹着肚子，哇地一下吐出一大摊红水。 黄皮狗忙扶起白丁，“来喜你没事吧，这......都吐血了啊！” 白丁连连摆手，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没打算演戏演到这个程度呀...... 庄敏行见状，冷笑一声，这才满意离去。 厅内众人看着两位仙师的背影，对胡来喜的遭遇感同身受，生出愤慨之情。 雷杰长叹一声，摆手道：“先扶他去休息，今晚换个人值班。” ...... 雷诺倒是没有为难白丁，所谓的处罚没见，反倒是给了白丁两天假调养身子。 白丁也是这两天闲着与人聊天，才得知自己是因为吃了槟榔所以胃不舒服，之前没吃过那玩意，居然连叶子带槟榔壳全吞了下去，难怪会不舒服。 那红色的液体也不是血，而是槟榔与荖叶、石灰混合产生的红色汁液，正常食用是边嚼边吐，最后将嚼过的渣给吐掉。 白丁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以后这没见过的东西还是得多问问，别再闹笑话。 经过这件事之后，云霞宗对舰队展开了更严格的排查。 没过多久，白丁的一个同门被揪了出来，暴露的原因居然是因为用净水诀造淡水洗澡...... 不要小看了洗澡这回事，海水盐分太高，洗完之后必须再用淡水清洗一道，否则皮肤干涩极为难受，而且会有股异味。 船上的淡水极为宝贵，根本没有多余的淡水给底层水手洗澡洗衣服，所以时间一长大家都是臭烘烘的，加上太阳毒辣，晒得人起疹皮痒，这对于养尊处优惯了的修士而言极难忍受。 “人没了，尸体还挂在船头晒太阳呢。” 谭龙用力嚼了嚼梆硬的肉干，就着稀粥大口咽下去。 白丁叹了口气，见状劝道：“省着点喝，今晚就这点带水分的东西了。” 谭龙小声道：“你不是修士吗，弄点水来喝不是问题吧。” 白丁摇了摇头，舔着自己干裂的嘴唇道：“喝饱了水就不像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谭龙喝光碗里的粥，连碗壁上挂的汁水也舔个干净。 “你说你们这些人有福不享，跑到这海上来寻死，何苦呢。” 白丁反问：“那你又是为什么要进舰队出海？”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当初我真是抱着精忠报国的理想入的伍，刻苦训练任劳任怨，这才被皇上看中调做暗卫。” “当初？那现在变了咯？” 谭龙嘿嘿笑了笑，“暗卫暗卫，就是暗里专盯着别人见不得人的事，了解的越多就对这个国家越是失望，可我看到的还仅仅是冰山一角而已。” “可你还是来了。” “不来怎么办，干我们这一行命就不是自己的，再说契魂令都签了，哪还有反悔的余地。” “如果在陨仙海有所收获，或许皇帝会还你自由。” 谭龙嗤笑一声，都懒得反驳。 他呆了一阵，茫然问道：“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来吗？”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希望永远都在。”白丁顿了顿，又道，“假如能从陨仙海出来，我做主废了契魂令，还你们自由。” 第291章 碰头 天工宝船虽然号称风来八面皆可行船，但不同方向的风对船速影响甚大。 加之失去了原先航道的近海洋流，抵达琼州岛的时间比预计足足要晚上十多天。 好在进入雨季，降雨逐渐增多，船员们用尽各种容器收集雨水，勉强支撑到海船登陆。 南望港是琼州岛南端最大的港口，勉强能够容纳十艘天工宝船停泊。 船一靠岸，兴奋激动的海员几乎不受控制涌上码头，一个个晒得皮肤黝黑，浑身散发着冲天的咸腥臭味。 但无人在乎，大家都差不多谁也不比谁干净，所有人都只想着痛痛快快洗个澡，然后美餐一顿，在那之后若能找个姑娘发泄发泄，这就算是人间天堂了。 黄皮狗与白丁勾肩搭背下了船，笑道：“来喜啊，这南望岗你黄哥熟的很，等会跟着哥，哥带你去潇洒！” “这恐怕不行，天黑之前我就得回来换班，让留守的兄弟下船放松放松。” 黄皮狗眉头一皱，“怎么，雷诺安排的？不行，我去找他说说，凭什么要留你守船。” 白丁拉住黄皮狗劝道：“黄哥，算了！总要有人留守的，既然已经安排好了就让我来吧。” 黄皮狗摇头叹气，重重拍肩道：“你呀，就是太老实了。” 白丁嘿嘿傻笑...... ...... 琼州岛不属于任何国家，而是由海蛟帮管辖。 岛的中部有一片高山，山中有高地名为琼台，这也是琼州岛名字的由来。 琼州岛远离大陆，灵力较为稀薄，但琼台却是一个例外，那儿的灵力充沛甚至超过了许多内陆名山，所以又有琼台福地之称。 有人身处福地却过得不大舒心，这个人就是前帮主谢明。 数年前谢明追着一位名叫柳蔷的女道士去了内陆，结果不仅没能抱得美人归，反而惹了一身麻烦，他竟然色胆包天到公然对抗仙盟，为了一个女人去做那劫囚的蠢事。 虽然谢明最后成功逃回南海，但仙盟传令所有门派，断绝一切与琼州岛的贸易往来。 迫于仙盟的压力，长老会一致通过，撸了谢明的帮主之职并下放监牢囚禁百年。 后又花费大量财力疏通关系，这才换来仙盟的解禁。 谢明名义上是坐监牢，但毕竟是金丹修士，除了没了自由其他方面待遇倒也不差，甚至他的二十四位“掌上明珠”可以随时侍寝。 这“掌上明珠”可不是谢明的女儿，而是谢明的二十四房娇妻，之所以这么叫不过是为了满足谢明龌龊的癖好...... “颜帮主，您来了。” 牢头恭敬地半跪行礼，小眼珠子乱晃。 瞟过新任帮主身后一男一女两张陌生面孔，揣度来意。 “谢明呢，在里面吗？” “禀帮主，在是在......”牢头有些窘迫，吞吞吐吐道，“只是......白珠和绿珠也在......谢大尊正玩得兴起。” 颜王海皱了皱眉，说道：“你去催他快点，本座有要事找他。” 牢头大惊失色，忙磕头道：“弟子不敢呐，帮主！求您饶过弟子！” 察觉到身后之人嘴角轻蔑的笑意，颜王海顿觉失了颜面。 他一脚踢飞牢头，怒道：“现在老子才是海蛟帮帮主，叫你去你就去！” “颜帮主别动怒。”身后男子上前一步拦住颜王海，笑道，“大家都是几百岁的人了，男女间这点事早已看开，我们直接进去便是，不必为难下面人。” 颜王海闻言又回头看了看同行的女子，见对方微笑着点点头，遂道：“让两位见笑了！” ...... 还没到牢房，远远就能听见女子喘息娇叫。 颜王海干咳几声，朗声道：“谢明，本座来了！” 没想到谢明不知收敛，反倒是像示威一样越来越激烈。 等三人出现在谢明面前，他才一愣停下来。 “你们是......云霞宗的高义和白婕？”谢明丢下交叠的“双珠”，披上外袍上前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高义笑道：“我们此来，是给你带来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白婕道：“不错，只要谢道友愿意相助，我们宗主保证道友之前犯过的错，仙盟不会再追究。” 颜王海也道：“谢明，这可是个好机会，你也不想天天关在这牢房里吧。” 谢明冷笑道：“颜王海，你有这么好心？你不是巴不得我一辈子都关在牢里吗？” 颜王海笑了笑，“谢兄误会了，如今海蛟帮就只有三位金丹修士，你我本当同心同德才是。” 谢明不屑一顾，转而问高义：“司徒皓月想叫我做什么？” “探寻陨仙海。” 谢明一翻白眼，返身坐回床上，背靠着“肉垫”嗤笑道：“这是叫我去死啊！那我还不如就在这里住上百年。” 高义笑道：“道友先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 其实是白丁让暗卫暗中操作，故意留下来守船。 此时绝大部分人都已下船，港口人满为患，反倒是船上成了僻静之所，何大仙的两名弟子约白丁三更在戊字船上碰头。 这两人一直隐瞒身份，直到此刻才与白丁相见。 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壮汉，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年轻人交给白丁一个巴掌大的方盒，说道：“师父让我到了琼州岛就把这个给你。” 白丁接过盒子看了看，年轻人提醒道：“盒子设有机关，你现在打开里面的东西就毁了，只有进了陨仙海之后才能开。” “这里面是什么？” 年轻人摇头道：“具体我不知道，但师父说里面是找到遗迹的关键。” 白丁冷笑一声，不满道：“好一个何大仙，什么都不说清楚，就拿这么个破盒子来糊弄我。” “东西我送到了，别的不关我事。”年轻人推了一把身旁的中年壮汉，“这是陈立，进了陨仙海他会帮你。” 陈立憨厚地朝白丁点头笑了笑，白丁神识一探，不过是凝气四层。 “那你呢？” 年轻人道：“我就在这儿下船，不再去了。” “你是良辰吧，何大仙是这样交待你的吗？” 被白丁道破身份的良辰眼神一冷，警告道：“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然......这陨仙海我也不去了。” 第292章 耻辱 良辰、美景是何大仙收徒时赐的名字，也是近些年来最得宠的一对弟子。 众人都说良辰与美景是绝配，连良辰自己也这样认为。 但良辰眼中的美景终究只是可望不可即的海市蜃楼，被何大仙当做交际的工具赠予他人，从此良辰心中埋下了背叛的种子。 而这颗种子在南洋的途中发芽，不可抑制地生长，结出今日之果。 良辰很坦白，他怕白丁放弃不是因为会坏了师父的大事，而是会泄露自己的行踪。 在良辰眼里，去了陨仙海的白丁与陈立已经是死人，不可能再回来。 “所以何大仙是从远在内陆的西境昆仑，获取到关于南海陨仙海的秘密？” 良辰点了点头，“西境昆仑，南海归墟，北寒极地，东洋蓬莱，这四处传说之地或许存在某些联系。” “南海归墟就是陨仙海？” “或许是吧。” 白丁想了想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良辰不耐烦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何大仙不可能什么都告诉我！但他确实是从西境回来之后才有了这个计划。” “那云霞宗又知道些什么？” “我说了我不知道。”良辰恼怒道，“你要是怕了可以不去，只要别连累我逃走就行。” 白丁看了看一直沉默的陈立，问道：“那你不逃？” 陈立摇了摇头，“我和他不一样，我是自愿去陨仙海的。” “为什么？” “我以前是海蛟帮的人，二十年前一次出海......”陈立仰头回忆了片刻，讲出了他的故事。 二十年前，陈立一家人乘船出海，船在南海迷失方向，漂泊很久之后到了一处灵力驳杂的无风海域，船被吸入海底深渊，陈立失去了记忆，醒来的时候抱着一块船板漂浮在大海上，被渔民所救。 侥幸生还的陈立怀疑那就是传说中的陨仙海，这些年他一直想再去一趟，但没有机会，直到后来在吉港遇见了林奕含，林奕含知道了他的故事，邀请他加入三仙岭，说是能实现他的愿望。 “都过去这么多年，你还去做什么？” 陈立道：“如果那深渊就是归墟，或许她们还活着。” 良辰嗤笑一声直摇脑袋，他对白丁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如果你能活着回来，就说我良辰死在了海上。” “好，我答应你。” 见白丁答应得如此爽快，良辰倒是有些意外。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讲心里话，何大仙也只是下注碰碰运气，他不想得罪云霞宗，又怕你退缩，才故意把消息泄露给紫气门，让你们宗主逼你出海。” “我知道。” “你要是不想死......就学我一样逃吧。” 白丁沉默，付景薰念及师徒之情，并没有让白丁立下魂誓，相反临行前还暗示过自己如果事不可为，可以反悔。 但白丁想冒险一试，内心总有种预感，陨仙海中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良辰见白丁沉默，还以为紫气门用了某种手段让白丁不得不去。 “既然如此，只能祝你好运。” 说完跳下船，消失在夜色中的大海里...... ...... 七日之后，舰队补充完物资，继续南下。 这一次航行的目标是南方的乱星海，也是海图记载的最后一片已知区域，再往南就属于未知海域，除了零星的传说，再也没有任何可靠资料。 乱星海是一片星罗棋布的小岛，这里散居着少量本地土着，靠着捕鱼和洼坑雨水艰难维生。 这些土着见识过来自琼州岛的海船，但没见识过如此宏伟的天工宝船。 他们激动而兴奋，但很快就只剩下恐惧。 舰队需要补给，岛上的淡水和食物极为有限，于是补给演变成一场抢掠与屠杀。 谭龙擦了擦钢刀上的血迹，看着满地的尸体叹道：“你说我们还算是人吗？” 白丁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都是为了生存，谁都没有错。” “你脸皮真厚。”谭龙不屑地讥笑道，“难道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你有良心，刚才也没见你手下留情？” 侯德贵捧着一筐鱼干从破烂的木屋中出来，对两人摇头道：“只有这一点。” 白丁叹道：“走吧。” 就在这时，从屋旁的茅草堆中窜出一个矮痩的小男孩。 小男孩哭喊着跑到地上一具男尸旁大哭，而茅草中还藏有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孩，她惊恐地望着几人不敢上前。 白丁三人对望一眼，都准备离开。 那男孩捡起地上的木矛就朝着几人冲来。 落在最后的白丁回身抓住矛杆，小男孩用尽吃奶的力也不能再动分毫。 白丁手一推，男孩和矛都跌在地上。 “再过来我就杀了你！”白丁举着钢刀，指向男孩冷冷说道。 男孩被白丁吓住不敢再上前，只能一个劲地哭，一边哭一边叽里呱啦说着白丁听不懂的方言。 “他说什么？” 白丁一边走一边问旁边的侯德贵。 侯德贵叹道：“他说我们罪恶滔天，必将遭受海神的惩罚，全部都将葬身大海。” 谭龙冷哼道：“他说得对，我们都要死在陨仙海，那才是我们的归宿。” 侯德贵沉默。 白丁把钢刀回鞘，望了眼谭龙。 “我们是靠夺了他们的命才能活下去，所以不能轻易言死，你先要尊重自己的生命，才是尊重他们的生命。” 谭龙闻言一怔，半晌后叹道：“你还真是满嘴歪理。” ...... 夜里，白丁伏在船舷上望着大海发呆。 刘智醒来到白丁身旁，望向海洋问道：“怎么，睡不着？” “刘大人，您不也没睡吗？” “睡不着。”刘智醒叹道，“今天我们的所作所为是一辈子的耻辱，很多人都睡不着。” 白丁摇头道：“我不是在想这个，刘大人，那陨仙海究竟还有多远？” “我也不知道，但根据传说陨仙海外围风暴肆掠，陨仙海中却无风。” 顿了顿，刘智醒问：“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赤道吗？” 白丁点头，刘智醒道：“如果传言为真，那陨仙海应当就在赤道无风带上，目前的风向极为不利，照这个速度恐怕要三个月才能抵达赤道，至于找到陨仙海，恐怕需要更长时间。” 白丁一愣，低声道：“可我们的物资最多只够再支撑两个月。” 刘智醒叹了口气，拍着白丁后背低声道：“这事你千万别传出去。” ...... 远洋舰队从南望港出发的同时，一支船队也从琼州岛东部悄然出海。 这只船队只有三艘海船，船首雕龙，两侧涂眼，帆上绘有两条首尾相衔的蛟龙，正是海蛟帮的图案。 谢明意气风发，站在船首眺望。 他身后的高义问道：“船上皆是修士，又有辟谷丹可用，何需特意带两船物资，拖慢航速。” 谢明嗤笑道：“这海上的事，你听我的准没错。” 高义见谢明自信满满，不再多言。 谢明拍着高义肩头，笑道：“要追上陈国舰队还要不少时日，船上的日子无聊，怎么不把夫人带上？不介意的话，我帐中明珠匀你几个。” “道友好意高某心领了。” 谢明哈哈大笑，“原来你还是个怕老婆的主。” 高义淡淡笑了笑，没有反驳，只是他没留意到谢明眼底的一抹暗红异色。 第293章 怪鱼 随着舰队南下，天地灵力变得越来越稀薄，对修士的影响也越来越明显。 天地灵力于修士而言，就好比水和鱼的关系。 没了水鱼儿很难生存，没了灵力修士虽不至死，但也没办法施展神通，比普通人强不出太多。 而且为了补充身体对灵力的消耗，还必须不断通过灵石补充灵力，否则时间一长修为倒退，甚至有跌境的风险。 前一阵还在不同船只间御剑飞行的云霞宗修士变老实了，待在甲字旗舰上几乎不太走动。 没有这帮修士打扰，白丁可以安心地悄悄补充灵力。 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越来越多人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淡水和食物的供给一直在缩减。 开始有小部分人闹事，但都被暂时镇压下去。 黄皮狗忧心忡忡地对白丁道：“情况不大妙，看这样子撑不到陨仙海了。” “那怎么办？” “昨晚上船上的高层开了个会。”黄皮狗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别的人，才小声对白丁说，“可能会放弃一部分人。” “放弃？”白丁皱眉道，“怎么个放弃法？” 黄皮狗耸耸肩道：“集中安置在空了的补给船上返航，也可能被留在孤岛上，总之要削减人员。” 白丁道：“不少人都出现发烧腹泻的状况，让他们返航或许是件好事。” 黄皮狗冷笑道：“你想得太美好了，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找到回去的海路，如今船上的物资本来就紧张，又能匀出多少给他们？” “难道......” 黄皮狗点头叹道：“自生自灭。” 白丁沉默，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想不出好办法。 黄皮狗道：“你不用担心，先放弃的都是那些生病船员，暂时还轮不到你。再说有黄哥在，一定保你到最后。”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那就只能祈祷遇上一个可以补给的地方。”黄皮狗说着望了望茫茫大海，“难咯！” ...... 黄皮狗的话很快得到应验，各船开始精简人员，将生病的船员集中送到空了的补给船上。 这些人先开始还很高兴，继续这趟看不到希望的远航是死路一条，就此返航还有一线生机。 可当他们发现许诺的补给都是些空桶空箱后，舰队早已驶远，这些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成为舰队的弃子...... 抛弃了船员的舰队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船队在当天夜晚遭遇了一场毫无征兆的的风暴，损失了两艘天工宝船。 训练的应急救援在这样极端恶劣的天气环境中几乎不起作用，大风大浪中人人自危，被救起的船员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只能葬身大海。 三仙岭的陈立转移到白丁所在的辛字船上，而白丁的另一位同门就没有这么幸运，被一个大浪打得无影无踪，生死不明。 被救起的陈立非但不沮丧，反而隐隐有些兴奋。 他告诉白丁，当年他也遇到过这样突如其来的风暴，这说明目前的航线很可能是正确的。 白丁可没有他这么乐观，这样的风暴再遇上几次就算是天工宝船也扛不住。 趁着风浪过去，忙和大伙一起修补宝船。 这一忙就忙到第二天正午，船员们几乎滴水未进，粒米未沾。 侯德贵与白丁补好一个漏水的隔舱，揉了揉猩红的眼眶，叹道：“终于可以休息了。” 白丁也松了口气，好在船体受损不是很严重，经过修补影响不大。 两人刚准备离开，突然听见砰地一声巨响，船身猛烈地摇晃起来。 侯德贵扶住船壁，忙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好像船撞上了什么东西。” “触礁？不应该啊。”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响。 这一次声音就离二人不远，好在天工宝船下部包有防撞铁皮，这一下才没直接撞出个窟窿。 白丁站稳后大喊：“快，快离开这儿！” 侯德贵可能是有些脱力，摔倒在地上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白丁回身去扶他，船身又遭受猛烈撞击，这一下将白丁与侯德贵刚刚修补的位置撞出一个大窟窿眼。 一只巨大的鱼头卡在窟窿里，摇晃着身子想要钻进来。 从鱼头大小估计，这条鱼估计有四五丈长，而且白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鱼，鱼头上长着一个撞击用的尖角，头部覆盖着泛出青光的硬壳，像是戴着一个头盔。 侯德贵刚好跌坐在鱼头下，腥臭的液体从鱼嘴尖牙缝隙里滋出来，洒在侯德贵仰起的脸上。 “快走！” 白丁提起吓呆的侯德贵就往后拽，可还是晚了一步，怪鱼一张口咬住侯德贵的小腿。 侯德贵惨叫一声，鲜血瞬间从怪鱼的牙缝间涌出。 白丁抡圆了胳膊，用手中敲钉的铁锤猛地砸在怪鱼上颚。 砰地一声，只觉虎口一麻，铁锤险些脱手。 白丁大惊，没想到这鱼的外壳竟然这样坚硬。 这一锤虽然没有用御体术加持，但是凭白丁的肉身力量就算巨石也应该四分五裂，而怪鱼的颚上只留下一个浅坑。 不过敲击的震荡还是起了作用，怪鱼吃痛，松开大口。 白丁胳膊架起侯德贵，提着他就往爬梯跑。 侯德贵的右小腿已经被鱼咬断，只剩一点皮肉连着，吊在空中晃来晃去。 他神志似乎有些不清楚，一个劲念道：“报应，这都是报应！” 白丁没时间理他，回头看了眼还在奋力往里钻的怪鱼，只见雪白的鱼肚皮上并没有生长硬壳。 白丁改变主意，在爬梯旁放下侯德贵，跑回龇牙咧嘴的怪鱼身旁。 捡起一颗补船的长钉，朝鱼肚皮上一扎，没费什么力气长钉就轻易扎了进去…… …… 船身还在不停摇晃，显然这样的怪鱼不止一只，白丁把侯德贵带出水密隔舱，赶紧合上舱门。 “你振作一点，我这就带你上去。” 白丁封了侯德贵腿上大穴止血，然后背着他又爬上甲板。 甲板上的船员已经乱做一锅粥，水手们投掷的武器对这些身披盔甲的怪鱼造不成伤害。 目之所及范围内，其他船只也同样遭受着怪鱼的攻击，自顾不暇。 白丁把已经昏迷的侯德贵放下，攀上船舷向下眺望，船周围还有三只这样的铠甲怪鱼。 捡起甲板上的一柄三股钢叉，白丁大喊道：“弟兄们，鱼腹才是弱点，不想死就下去和这些怪物拼了！” 第294章 仙师威武 白丁第一个带头跳下船。 谭龙见状高呼：“大家一起上啊！”，说完第二个跳了下去。 船上的人你望我，我望你，迟迟没有第三人下去。 这个时候船头雷杰出来喊话：“他们说得没错，船毁了大家全都要死，不如下去和这些畜生拼了！” 船上的人大多是军伍出身，只是长达半年看不到希望的海上漂泊消磨了身上的锐气。 这时候雷杰的呼喊唤醒了他们的久违的血性。 众人纷纷拿起武器，嚷着粗言秽语一个接一个下饺子一样跳下船。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 鱼儿天生就生活在水里，水中活动比人类要灵活得多。 而这些怪鱼袭击宝船为的就是食人饮血，如今美味的食物一个个送上门来，很自然放弃撞击船只，而是开始攻击落水的船员。 这些身披坚甲体型庞大的怪鱼在海中来回冲锋，收割着生命。 它们简单的脑子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些陆地远来的猴子不像其他猎物一样四散溃逃，反而聚在一起只为等待稍纵即逝的机会反击。 蔚蓝的海水用不了多久就被染得猩红，里边有人类的血，也有怪鱼的血。 血水吸引了其他的怪鱼，纷纷舍弃宝船，朝着辛字号下方聚集起来...... ...... 舰队总统领姚远面色铁青地望着远处泛红海域，手指用力捉着舷墙，心头滴血。 姚远没有关系背景，否则这九死一生的远航大统领也轮不到他。 他是从底层军士一步步爬上来的军官，并不是那种高升以后就冷血忘本的人，可出海以来发生的事，做出的决定，实在是有太多的无奈。 白靖允等云霞宗修士也站在船边，看到辛字船下方惨状，神色各异。 庄敏行开口道：“姚统领，你还愣着干嘛！趁现在这些怪鱼被他们吸引，你应该马上下令让其他船全速航行，甩开这些怪鱼。” “可是......” “别可是了！”庄敏行不耐烦道，“与其大家全都葬身大海，不如舍弃他们换来其余人活命，难道你身为统领连这点决断都没有吗？” 姚远咬牙反驳道：“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如果大家都学他们下海搏杀，必能杀光这些怪鱼。” “哼！”庄敏行冷笑道，“就算你杀光了这些鱼又有什么用，那要增加多少伤员？这些伤员只会消耗水粮又不能做事，留着有何用？” 旁边的一名修士点头道：“庒师兄说得有理，不如就留辛字船在这里断后，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姚远牙咬得咯嘣响，他犹豫片刻，“传我号令，所有船......” 顿了顿，用尽全力大吼道：“所有船靠拢，船员下海支援辛字舰船！” 后方亲兵愣了愣，领命离去。 庄敏行可不把姚远这个舰队统领放在眼里，他上前一把拎住姚远的衣领，质问道：“你竟敢违背我的指令？” 姚远冷眼望着庄敏行，一言不发。 白靖允上前抓住庄敏行的手，劝道：“庄师弟，放手。” 庄敏行摇头道：“白师兄，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让这些人明白，这船队到底是谁说了算！” 姚远冷哼道：“你们有本事就下去杀鱼啊，对着我们耍威风算什么本事！” 就在这时，号声响起。 只见水手在高台上打出旗语，示意所有船向辛字号靠拢，下海救援。 白靖允收回目光，硬生生按住即将发飙的庄敏行。 “在这海上，我们不一定能甩开这些鱼，而且接下来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多一艘船就多一分希望。” “白师兄，我知道你心善，我庄敏行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只是这样做不仅得不偿失，反而助长这帮蝼蚁的气焰，将来不受我们控制。” 白靖允拔出腰间长剑，说道：“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展示实力，让他们敬畏，而不是见到一群鱼就落荒而逃的废物。” 庄敏行闻言面色一变，“师兄你......你也要下船？” 白靖允点点头，对其余人问道：“诸位师兄弟，还有谁愿与我同行？” 沉默了一会儿，又有三人走出来，表示愿意和白靖允一同下船杀鱼。 白靖允让修为最低的那人退回去，大声说道：“就我们三人，足矣。” 庄敏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白靖允拍了拍他肩头，低声道：“你留在船上接应我。” ...... 天地灵力稀薄并不意味着修士完全不能使用术法，只是原先一分力达到的效果如今需要使出七八分，特别是诸如火球、水箭一类的外放术法，外界没有可以借助的灵力就只能完全靠自己丹田供给，威能和距离都大打折扣。 白丁以肉身体术为主，紧急时刻辅以近身御水，在海中与怪鱼周旋。 水看上去还是那个水，可水里缺乏灵力，操控起来难度倍增。 白丁一个翻身，蹬水下潜，避开冲锋而来的鱼头，双手持刀插入鱼腹。 借助怪鱼前冲之势，在鱼腹上拉开一道长长的刀口，内脏混着血水坠了下来，在海中留下一道红色的长线。 白丁冒头抹了把被血污遮蔽的双眼，放眼看去，周边浮满了碎尸断肢。 其余的天工宝船正在朝这边靠拢，离得最近的船已经有人下海前来支援。 白丁见状略微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可以减少些伤亡。 突然有修士隔空传音，每个人都能听到：“所有人抓紧撤离，这些鱼由我们处理。” 是云霞宗，白靖允。 白丁也是修士，自然明白如今修士的难处，要自保不难，但是说凭云霞宗这几人要杀光这片海域的怪鱼未免有些吃力。 不过既然对方开了口，白丁便开始撤离。 一只怪鱼朝白丁游来，嘴里还叼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谭龙没能完全避开怪鱼，一只胳膊被鱼咬在口里，整个人挂在鱼嘴上随着怪鱼一同高速移动。 “我干你娘！松口！” 谭龙一边怒骂，一边用手中长刀猛砍鱼头。 可是他的刀根本砍不动怪鱼的铠甲，徒劳无功。 白丁一扑脚掌，蒙头钻入水下，与怪鱼交错的一瞬剖开鱼腹。 可鱼没有那么容易死，开膛破腹的怪鱼扭动着身子，带着谭龙一同钻入水下。 这个时候存活的人都在朝外游，其他船派出救生小船在周围接应这些撤离的人。 余下的怪鱼聚在一块争夺水中的浮尸。 白丁换了口气，再次扎入水底，他要去救谭龙...... 就在白丁潜入水下之后，从甲字旗舰上御剑飞下三人，分别是白靖允与他的两位师弟。 “你们负责保护救援小船，这些鱼交给我。” 白靖允说完飞至鱼群中央上空，祭出一颗拳头大小的银白色小球。 小球在半空高速旋转，朝着下方射出无数剑气，怪鱼那坚不可摧的铠甲在剑气之下就像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破，转眼海面上全是千疮百孔的浮鱼...... “师兄，接住！” 庄敏行适时抛出一根绳索，将白靖允拉回船上。 白靖允对庄敏行点点头表示感谢，刚才御剑飞行加上发动剑丸几乎就耗光了他积存的所有灵力，再晚一刻恐怕就要落水。 一旦落水虽不至于成为笑柄，但多少会影响仙师高高在上的形象。 死里逃生的船员长舒一口气，不知是谁激动地喊出仙师威武，跟着其余人都喊了起来。 各个舰船上此起彼伏地响起仙师威武的呼声，这让云霞宗几人面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就在所有人庆幸劫后余生之际，了望塔上的水手吹响了示警的哨子。 众人闻声望去，海平面上浮现出一座小岛。 白靖允等人面色一变，他们的目力比其余人要强得多，那哪里是小岛，分明是一只巨大无比的海蛇龟。 第295章 追夫 海蛇龟是一种凶猛的肉食龟类，头尾似蛇，身似乌龟，与白丁遇见过的鳄龙龟是近亲。 传说中的北方神兽玄武就是这一脉的老祖宗。 但寻常鳄龙龟也就脸盆大小，这如小岛一般大小的海蛇龟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恐怕比起它们的玄武老祖也不逞多让...... 白靖允催促道：“快启航，海蛇龟是被这血腥味吸引而来。” “海蛇龟？！” 姚远一怔，用千里目一望，果然不假。 赶紧让手下传讯舰队各船，扬帆启航。 ...... 白丁带着谭龙浮出水面时，辛字号还没走远。 倒不是雷杰有意等他们，而是因为船上的船员水手死伤大半，各岗位一时间难以迅速到位。 白丁带着谭龙游向宝船，同时大呼救命。 有眼尖的水手看见二人，忙向船副雷诺禀报。 雷诺急匆匆赶到船尾瞥了一眼，一拍大腿道：“快启航，顾不得他们了。” 黄皮狗闻言叫道：“雷头，不能抛下他们！他们下海与怪鱼拼命，我们现在抛下他们岂不是寒了人心。” “这我知道，可是......”雷诺望了眼越来越近的海蛇龟，吼道，“那怪物到了我们全都得死！” 黄皮狗依旧不肯放让，但其他人已经默认了雷诺的指令。 他们加紧拉帆摇橹，只想赶紧逃走保命。 这时陈立站出来道：“放下一艘救生船，我去接他们。” 雷诺略微思考片刻，点头道：“我们往西南方航行，一更外等你们一夜，过时不候。” ...... 陈立将白丁与谭龙拉上船，那巨大的海蛇龟已经在这片海域边缘享用起铠甲怪鱼。 这个大家伙在追击船队与吞食死鱼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先挑软柿子捏，对人类而言体型巨大的铠甲怪鱼，在巨型海蛇龟面前就不够看了，几乎是一口一个，囫囵几下就吞下去。 仰起的三角蛇头下鼓起一团，顺着长长的脖子下移，那是海蛇龟在吞咽食物。 白丁一边摇橹一边望着那巨型海兽，感慨道：“我们怕是给它填牙缝都不够。” 谭龙笑道：“多亏人家看不上我们这点肉，要不然就走不掉咯。” 陈立见谭龙手臂伤可见骨，还能谈笑风生，由衷赞道：“老弟果然是条硬汉。” 白丁调笑：“那可不，要是我再晚一点，他还能整一出壮士断臂给你看。” “滚！”谭龙笑骂道，“我不砍了这只胳膊，难道等着溺死呀。” 说完几人大笑，尽情释放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笑过之后，白丁问起正事：“你当初有遇到过这些稀奇的海洋生物吗？” 陈立摇头，“要是遇上早就没命了。” 顿了顿好像想起什么，又道：“不过我们遇上了一群通人性的海豚，跟着它们我们才安全穿过了这片风暴海洋。” “海豚吗？”白丁思索片刻后道，“这个消息或许有用，我们要想办法透露给舰队。” 包扎好伤口的谭龙插话问道：“你不是说修士实力大减吗，为什么我看云霞宗那小子还是那么厉害，一个人杀光了怪鱼。” “那是剑丸。”白丁解释道，“只需要少量灵力引发，属于一次性消耗品，说起来他还要感谢我们，如果不是我们把怪鱼吸引集中起来，他也很难杀光这些怪鱼。” 陈立点头道：“那个白靖允回去的时候还要靠绳子牵引，看来消耗也不小。” 白丁如今已是筑基修士，在凝气四层的陈立面前勉强算得上前辈高人，他解释道：“修为越高影响就越大，我每天炼化吸收的灵力一半都要消耗在维持修为境界上，而御剑施法的消耗也是陆地上数倍，不省着点用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那他们就是故意示威，好让我们害怕，服从他们。” 白丁点点头，“就和你们武夫无法换气一个道理，一口气耗尽就难以为继，都是纸老虎罢了。” 谭龙没有再说话。 这是一柄双刃剑，一方面普通人也能抗衡云霞宗的这帮修士，但换个角度想，面对外界未知的危险时，修士的作用也极为有限。 ...... “来了，来了，好吃的来咯！” 林枫将一盆鲜香的鱼汤端上桌，馋得桌旁站着的两个小家伙直流口水。 “吃吧，尽管吃，吃完锅里还有。”林枫说着，对着两个孩子比了比吃饭的动作。 看着对面瘦弱的两兄妹大快朵颐，林枫才满意地坐下。 坐在桌子另一方的老者叹道：“林姑娘，不是我们不帮忙，就我们那破船，能安全航行到乱星海这一片已经是奇迹，再往南我们是真没办法去了。” 林枫盛了一碗鱼汤给老者，问道：“陈伯，真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陈伯摇了摇头，端起鱼汤喝起来。 林枫神色一黯，端着木碗发呆。 被白丁逼下船之后，林枫好不容易才到了陆地。 她立刻赶往吉港，搭船前往琼州岛，希望能赶在远洋舰队离开南望港之前追上白丁。 可惜还是晚上一步，等她到达南望港，陈国的远洋舰队已经出海数日。 又等了好些天，重金之下才寻到愿意送她到乱星海的船，也就是面前这位陈伯的渔船。 陈伯在海上漂泊一辈子，来过乱星海几次，每次都是险象环生。 见林枫开出天价，这才想搏一搏，赚了这笔钱就带着一家人迁居琼州岛，再也不用在海上担惊受怕。 陈伯喝完汤，劝道：“林姑娘，南海深处没人敢去。说难听点，那陈国的舰队就是有去无回，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年纪轻轻何苦去陪葬。” “不，他一定会回来。” 陈伯摇头叹息，说道：“就算舰队能回来，你现在也不可能追上他们了。” 这时陈伯的儿媳刚好从外边进来，她开口道：“爹，阿斌说船过几天就能修好，我们能回去了。” 陈伯点点头，又劝林枫：“林姑娘，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陈伯的儿媳看了眼林枫，没好气道：“你还想着你那情郎啊，你看看他们做的好事，杀了这里这么多人，和海匪有什么区别？” 林枫摇头道：“他不是那种人。” “哼，不是？你要不要问问这两个没了爹娘的可怜孩子，说不定这血海深仇就有你男人的份！” 第296章 随波逐浪 这海洋上的天空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不知不觉已是乌云漫天。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 乌云和大海之间，闪电像一道道蜿蜒的裂痕，将天空分割得支离破碎。 救生舟像落水的蚂蚁，在越来越汹涌的风浪中吃力爬行，绝望而无助。 “来不及了，我们回不到船上了。” 陈立丢下桨，掩面叹息。 一旁的谭龙早已躺平，望着乌黑的天空大笑起来。 白丁放下桨，用望气术观察了一会儿。 起身将缆绳丢到二人中央，说道：“你们都抓稳，无论如何不要放手。” “你有什么办法？” 白丁没有时间给陈立解释，用御水术操控小船高速移动起来...... 当一个大浪打来，小船爬上浪壁，随着巨浪同步前行。 谭龙爬起，头顶是翻腾的白浪，下方是碧蓝的海面，船像起飞一样在半空遨游，颇有几分修士御剑飞行的感觉，他忍不住兴奋地怪叫起来。 陈立没有谭龙那样洒脱，一手抱着船舷，一手拽紧绳索，面色严峻。 白丁也没谭龙那份闲心，他必须集中精神，不断调节船与浪的微妙平衡，才能借助海浪迅速远离风暴中心。 海浪太高，头顶雪白的浪卷眼看就要砸下来，将飘摇的小船砸入深海。 白丁大叫一声：“抓紧！” 猛催灵力，木舟陡然加速，赶在大浪砸下之前冲出浪卷，然后被破碎的海浪推动继续前进。 “真他娘的刺激！”谭龙大叫。 陈立松了口气，白丁却没有吭声。 这仅仅只是开始，身后又有一波大浪袭来..... 小船就这样在一波波的海浪中快速前行，虽然有借助浪的推力，但白丁的灵力消耗也很快，几波浪潮之后难以为继，小船终于被海浪吞没。 好在已经远离风暴中心，海浪没有那么激烈，虽然翻了船，但三人拽着紧接木船的缆绳，与船一起随波逐流，终于逃离了这片死亡海域…… 三人协力将船翻过来，爬上去。 一个个喘着大气，或趴或躺，累得不想再动一下。 刚才还乌云蔽日，这会儿毒辣的太阳又冒出头来。 休息了一会儿的三人开始商议下一步计划。 有辟谷丹和净水术法，食物和淡水暂时不是问题，关键是如何才能找到舰队。 陈立抬头看了看天，说道：“虽然可以借助太阳和星星判断方向，但我们没法确定和舰队的相对位置，茫茫大海要找到他们谈何容易。” “这个不用担心，我有办法。”白丁说着放出一只刚玉彩虫，“虫王留在了辛字号上，这些虫子之间存在特殊感应，它会给我们指明方向。” “这是什么虫？从没见过，像宝石一样还挺好看。”谭龙好奇问道。 “刚玉虫，一种蛊虫。” 旁人多是闻蛊色变，谭龙却不害怕，反而伸手去逗弄刚玉彩虫。 白丁知刚玉彩虫的性子，也就没阻止谭龙，随他去弄。 陈立又道：“那现在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追上舰队，这船没有帆，现在甚至连桨都没有，我们拿什么航行？” 白丁想了想，手指在船板上比划道：“一更航距大约相当陆上五六十里地，我们遇到怪鱼是在这里.......那舰队应该停在这附近，而我们刚才遇到风暴大概是在这个位置，随着浪大概漂出......” 算了算，白丁估计道：“按最不利情况考虑，舰船应该在百里开外。” “前提是船还在原地。”谭龙嗤笑一声说道，“要我看，他说等我们一夜只是信口雌黄，舰队不可能为了我们几个专门等上一晚，况且这也不是雷诺能做主的事。” 陈立闻言脸色一变，谭龙的话极有道理。 一旦舰队继续向南海深处移动，再要想追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说放弃还太早，不管如何都要试一试。”白丁拿出灵石准备炼化，“陈立，先由你控水推动小船前进，等会换我来，我们交替轮换。” 陈立难堪道：“这里不是内陆，我的灵力支持不了多久，现在已是申时，要完全靠灵力推舟夜行百里不太现实。” “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我们边赶路边想办法。” 谭龙放下刚玉彩虫，问道：“那我能做点什么？” 白丁看看谭龙受伤的胳膊，说道：“虽然你服过丹药，但伤势严重不宜多动，就给我老老实实坐着休息。” “我可不想只当一个累赘。” “那就开动脑筋，想想办法吧。” 白丁说完盘膝打坐，开始炼化灵石补充灵力...... ...... 雷诺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安慰的话居然成了真，舰队在西南方向重新集结之后没多久，幸运地发现了一座海岛。 统领姚远当即下令舰队原地休整，并派人登岛探索，收集物资。 这是一座荒岛，岛上没有人烟。 海鸟带来的种子在贫瘠的岛上生根发芽，结出的热带水果品相口味欠佳，但是对于饥渴的船员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新鲜食物。 刘智醒早一阵已经被请回旗舰，观星定位之后他在手绘的海图上做上标记。 “我们现在大概是在这个位置。” 舰队的高层与云霞宗七子围着海图看了看，白靖允开口问道：“离陨仙海还有多远？” 刘智醒摇头道：“不好说。” “如果顺利的话，再有一个月时间我们就能抵达无风带。”刘智醒指着刚标注的小岛下方，手指横向划过，“我们沿着无风带向西横行，幸运的话，再有一两个月就能找到陨仙海。” 庄敏行皱眉问：“如果不顺利呢？” “也许永远都找不到。”刘智醒道，“器宗炼制的灵风帆尚不完善，只够我们在无风带做一次航行，我们到达这个位置就必须返航，否则再也回不来了。” 姚远思忖片刻，提议道：“我们留下一艘天工宝船和所有伤员在这座海岛，让他们探索周边海域，看能不能找到别的岛屿。” “我同意。”刘智醒第一个赞同，“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我们面对的是完全未知的新世界，就算失败也要留下点东西，让后来人的路好走一些。” 所有人都看向云霞宗七人，等着他们定夺。 白靖允是七人中的领头，他思考片刻后同意了姚远的建议，其他人也就没有反对。 等人群散去，白靖允叫住七子中修为最低的杨韵。 “杨师弟，你也留在岛上。” 杨韵诧异，忙道：“师兄，我不怕死，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白靖允摇头，低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留在这儿，师父不日即将抵达。” 第297章 鬼烛引路 有族谱记载以来，高家世世代代都效忠云霞宗。 司徒皓月往前数三任，云霞宗宗主姓高，这是高家最风光的一段时间。 如今高家只有高义一名金丹修士做门面，其余筑基、凝气的大猫小猫两三只，算得上家族的低谷。 可偏偏高义这个招牌门脸身体还出了问题。 西征摩云山高义身受重伤，外伤虽愈，内伤难除，如今空有金丹期境界，实际能发挥出的实力只有巅峰期一半。 这一点高义自己知道，宗主司徒皓月也知道，但其余人不知道。 只要不和人动手，旁人很难发现这一点。 高义甚至都没有告诉枕边人白婕，这对相濡以沫数百年，别人眼中的模范道侣，实际上早已貌合神离，将他们牢牢紧固在一起的，是两个家族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 但凡家庭的事，不是东风压了西风，便是西风压了东风。 一旦被人知道高义成了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将会失去话语权，那意味着本来就处于低谷的高家更会雪上加霜，失去资源的后辈难以出头。 可这种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当多年未有肌肤之亲的白婕主动求欢时，高义明白对方已经起疑，借由双修的机会试探自己的真实情况。 高义婉拒了热情似火的娇妻，将所有希望押宝于此次陨仙海之行。 云霞宗的陨仙海计划本就是由高义发起，得到宗主司徒皓月支持，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箭已离弦，断无回戈。 咚咚~ 敲门声响起，高义没有起身，淡淡唤了句：“进来。” 一个清丽的花季少女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在高义脚边放下盆，行礼道：“高叔叔，今日起由小瑕来伺候您。” 高义练有驻容术，三百多岁的人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被叫一声叔叔也不突兀。 不过高义心里明白，这都是谢明的伎俩。 海上的这段时间，谢明先后换了几个女子来伺候自己起居，春兰秋菊，各有千秋。 但高义对此不感兴趣，甚至不能理解，在他看来到了他们这种年纪境界，早应该看淡男女之事，可谢明却乐此不彼，非但自己荒淫度日，还一心想把高义也拉下水...... 小瑕跪在地上给高义脱了鞋，把脚放进热水中揉捏起来。 高义仰起头闭目养神，对小瑕半露的酥胸不屑一顾。 小瑕也不敢说话打扰高义，之前有位姐姐就是因为话太多惹高义不喜，结果让谢明知道后把那女子丢到副船上供人享乐...... 高义正想着明天到达荒岛之后该如何，突然觉得脚有异样，睁眼就看见小瑕正捧着自己的脚丫子在舔。 “你这是做什么！”高义缩回脚，严厉质问。 小瑕吓得赶忙磕头道：“高叔叔息怒，我......我们平日里就是被这样训练伺候人的。” 高义叹了口气，自己拿起毛巾把脚擦干。 “你出去吧，明天不用来了。” 小瑕听了吓得面无人色，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不停磕头求饶，说这样子被谢明知道了下场会极为凄惨。 高义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摆手道：“罢了，今后不要再做这些无聊之事，我不喜欢这样。” 小瑕闻言破涕为笑，又磕了几个头感恩戴德，收了脚盆出门而去。 高义看小瑕拿着擦脚布擦眼泪，精致的妆容花了一脸，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对谢明的鄙夷更深了一层。 ...... “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谭龙对着船下的白丁笑着开起玩笑。 “随便你。” 白丁没好气答了句，扑棱着双腿游泳推动小船前进。 经过实践，用御体术加持肉身消耗最低，比单纯用灵力御水推舟要持久得多。 陈立有些内疚道：“都怪我们本事低微，帮不上忙。” “别说这个了，大概还有多远？” 陈立想了想，“应该还有五六十里，照这个速度天亮之前也许能赶上。” 谭龙笑道：“还不知道船在不在等我们，而且得祈祷这一路上别又出什么幺蛾子。” “你就不能说几句好话？” 谭龙一脸无辜道：“我只是阐述事实。” “诶，你们看。”陈立指着远方，“那边有光亮。” 谭龙探头张望道：“好像是，还会动。” 白丁停下来，跳上船极目眺望，那不是一点光，而是水面下无数细小的光点汇集成团，朝着这边快速移动。 “小心，不大对劲。” 说完白丁剜了一眼谭龙，骂道：“乌鸦嘴！” “我们移动船躲开一点。”陈立说着控水将船推往一侧。 可那片光点也调整方向，继续朝着船的方向靠近，目标很明显就是白丁他们这艘小木船。 等光团靠近，白丁才看清这是一群浑身发光的鱼群。 鱼大概二尺多长，身体呈现半透明状，骨骼内脏隐约可见，在腹腔位置有一个发出淡黄色光芒的光源。 这些鱼靠近之后就停在船旁，把小舟层层包围。 谭龙问道：“这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鱼群就推着小船快速移动起来，方向虽然与刚玉彩虫指的方向有些偏差，但大致方向一致。 谭龙笑道：“咦，这可是帮大忙了，能省不少事。” 白丁望了望陈立，问道：“老陈，你出海经验比我们丰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陈立紧皱着眉头，好似在回忆什么。 “让我想想，我......好像在哪听闻过，一下子记不起来。” 白丁没有打扰陈立，见谭龙试图弯腰拿手去捞鱼，赶忙上前拉住他。 “别碰！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一条鱼而已，能有什么危险。” 白丁不放手，皱眉道：“你这个样子怎么做的暗卫？警惕性这么低。” “可我们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吧，弄一条上来研究研究？” “现在的方向对我们有利，先观察一会儿再说。” 船被鱼群推着走了一段，不同方向又不断有类似的发光鱼群从深海游上来，加入队伍。 放眼望去，周围海域下方全是这样会发光的怪鱼，照得海面昏黄一片。 头顶的星空黯然失色，仿佛星辰全部跌落海中，而小船正在星海泛舟。 “鬼烛鱼，对，是鬼烛鱼！”陈立叫道，“传说冥界的使者，指引逝者前往另外一个世界。” 谭龙道：“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们这不还没死吗。” “我不知道，我很久以前听过的传说就是这样，黑夜里发光的鬼烛鱼会将海面漂浮的尸体带走，引导死者通过往生之门。” 陈立才说完，四周的光点一瞬间同时熄灭，前一刻还如华灯满地的海面变得死寂一片。 第298章 登船得救 古时候航海人有句老话，夜晚时分不要长时间凝视海面，否则灵魂会被拉入深海。 事实证明那只是为了预防粗心大意的水手不慎落海，又或者是长期远洋感觉孤单寂寞的人在胡思乱想。 但此刻白丁几人是真实感受到水底有一股莫名的吸力，拉扯着水面发生变化。 很快离船十来丈外形成一个凹的陷漏斗状漩涡，海水螺旋流向中心，拉扯着船儿一并移动。 谭龙大惊：“到底怎么回事？” “水下有东西。”白丁跳下水，托着船大喊，“快，快离开这儿！” 白丁奋力推船，也只是保持一个不退不进的局面。 谭龙单手在水里拼命划着，冲陈立吼道：“发什么呆啊，快动起来！” 陈立像着了魔一样，傻傻站在船上喃喃道：“海底漩涡，归墟......” “归墟个屁！水里有海怪要吃我们！” 白丁忍不住用上传音术，在陈立耳边响起如炸雷一般的声音。 “这都还没到陨仙海呢，不是你见过的大漩涡。” 陈立回过神，这才发动御水术协助小船逃离。 三人齐心协力，终于摆脱了漩涡的吸力。 白丁大喊：“别停，继续。” 谭龙回道:“不能再往前了，前面也有漩涡！” 白丁这才发现小船的前方有一个小旋涡正在生成，不仅是前方，左右八方全都是，已经将小船包围。 “抓稳！” 白丁全身异化，变成半人半龙形态，双臂奋力一抛，竟然连船带人抛出了包围圈。 反作用力让白丁沉入海下，这才大致看清海怪的全貌。 只见一只巨大如山的球形软体怪物，球顶挥舞着十几根硕大的软管触手围在白丁周边，那些漩涡就是触手端部吸水造成，吸入的水从怪物身下喷出，成为它移动的动力。 怪物显然对于到嘴的肉飞了极为不甘，并拢触手把白丁困在其中，头部管口折弯过来，把上空堵死。 成了瓮中之鳖的白丁拿出久违的逆鳞与天青，照着肉墙一般的触手捅了上去。 手感就像扎进了一块厚实的橡胶，易进难出，肉壁猛烈收缩，将兵刃死死夹住。 白丁双手用力，在肉壁上划开两道长长的伤口，可是这样的伤口对于体型庞大的海怪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皮外伤。 上方的口器一同吮吸，巨大吸力将白丁身子倒提起来。 白丁忙用武器插入肉壁中，稳住身形，抵抗着巨大的吸力。 眼看着没入肉壁中的武器一寸寸外移，坚持不了多久。 白丁已经做好打算，进入海怪腹中大闹一场，死中求生。 可吸力骤然消失，围着自己的触手也四散分开。 下方的大海怪发出咕咕咕的声响，缓缓潜向深海。 那些鬼烛鱼再次亮起，纷纷从海怪触手顶端的大口钻入，随着海怪一同消失在海底。 感觉莫名其妙的白丁游出水面，看到救生舟后方驶来三艘大船，星月光芒下船帆上的蛟龙图案随风而动，栩栩如生。 谭龙、陈立正在小木舟上又跳又叫，呼喊求生...... ...... “你们三个是陈国远洋舰队的人？” 白丁三人被带到船厅中央，一个光着上身的矮个中年男人坐在躺椅上发问。 男人身旁是两名衣着暴露的妖艳女子，一个负责捶腿，一个给他揉肩。 “正是。”谭龙识趣地低下头，说道，“我们与舰队走散了，正打算赶去汇合。” “哼，你们倒是胆子大，靠着这样一艘小船就想漂洋过海。” 谭龙悻悻道：“我们这也是没办法，被逼无奈。多亏遇上了大人，不然我们几个都要葬身鱼腹。” 谭龙不认识这矮子，以大人相称。 但白丁认识，这男人正是海蛟帮帮主谢明，不过谢明显然没认出现在的白丁。 这也难怪，虽然修士可以靠气息分辨人，但以谢明的身份当初在漓水城根本不会留意白丁，此时白丁顶着胡来喜的脸，谢明更加不会认识。 陈立下跪道：“陈立见过谢帮主。” “哦，你认识我？” “小的以前在海蛟帮跑过船，有幸见过帮主一次，帮主威风凛凛霸气侧漏，小人为之折服，久久不忘。” 谢明听了极为高兴，摆手道：“那是老黄历了，老子现在不是帮主。” 谭龙闻言立刻跪下，谄媚道：“原来是海蛟帮仙师，难怪那海怪看见仙师宝船就落荒而逃。” “嘿嘿。”谢明笑而不语，但看得出马屁极为受用。 白丁不知道那海怪为什么会被吓跑，但显然不是谢明的原因，应该另有玄机。 “多谢上仙救命之恩。”白丁也下跪道谢。 这时又有一人走进船厅，白丁只匆匆瞥了一眼就低下脑袋，来人是高义。 白丁见过高义，当初安置丈天山幸存者的那对中年道侣就是高义和他妻子白婕，时过境迁，白丁已经不是当初的孩童，但高义却还是老样子，时光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白丁心中好奇，云霞宗什么时候和海蛟帮搅和到了一起。 高义不像谢明那样随意，他详详细细过问了三人的身份来历，以及一路过来的航海经历。 白丁基本上照实回答，略去了逃离风暴的经过，只说是遇上怪鱼与舰队分开之后往西南追赶，因为迷失方向才漂到这儿，幸好被大船救起。 谢明笑道：“你们运气不错，我们正好要去荒岛。” “荒岛？” 看三人茫然的表情，谢明也懒得多做解释。 “到了你们就知道了。”谢明摆手对手下人道，“带他们几个下去。” 白丁几人被带出船厅，高义留在里边与谢明继续商议着什么。 ...... 海蛟帮的蛟船虽然不小，但也没有天工宝船大。 况且以白丁几人的身份，还轮不到他们睡船舱，就丢在船尾甲板上过夜。 远离了船舱，四下无人，谭龙又开始得意忘形。 “刚才你们瞧见没，那两个女人真带劲，乃子又白又大.....” 白丁忙按住谭龙的嘴，指了指船厅方向，摇头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以金丹修士的神识，覆盖一艘船绰绰有余，只要他们想，船上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他们。 陈立问：“刚才谢帮主说的荒岛是怎么回事？” 白丁摇头，“也许是舰队发现的某个荒岛吧。” “那我们到了荒岛就能赶上舰队了？”谭龙兴奋道，“看来老天爷还不想我死，有这些神仙保护，我们就安全了。” 白丁翻了个白眼，“你要是能闭上嘴，我们才安全，船上都是修士，你可别乱说话。” “我明白，我闭嘴，我睡觉。”谭龙说完倒头就准备睡。 就在这时，一个船员抱了两个密封的木桶过来，往甲板上一凳。 “想睡觉？把活干完再睡！” 谭龙捂着鼻子爬起来，问道：“这是什么，这么臭？” 船员嘿嘿笑道：“救你们命的东西。” 说着指向船尾的一个小间，厉声道：“都别偷懒，每个时辰往那边的孔里灌一桶，不得有半点差池！” 第299章 苏醒 哇~ 陈立与谭龙将一桶黄褐液体倒入小隔间的孔洞之后，谭龙忍不住伏在船尾呕吐起来。 辟谷丹虽然可以供给人体需要的能量，但毕竟只有豆粒大小，不能填腹，谭龙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口中又酸又涩。 吐过之后，面色灰白的谭龙背靠舷墙坐下，有气无力道：“我不行了，下个时辰你们去。” 白丁将剩下的木桶码齐，问陈立：“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我猜可能是蛟金汁。”陈立答道，“我以前听说海蛟帮有专门熬制蛟金汁的工坊，用蛟龙粪便加兽血等药材混合过滤，然后将滤后的粪水密封保存，年份越长效果越好。” “什么效果？” “听说可以驱除海兽，大部分海洋生物闻到这股味道就会避开。” 海风吹散了臭味，谭龙喘口气道：“难怪那海怪逃了，这么臭谁受得了。” 白丁摇了摇头，先前他在海里并没有闻到这股味道，而且那种级别的海怪应该也不会被蛟龙的粪便吓跑。 想到这白丁好奇地运起望气术，这艘蛟船本身散发出一种奇特的气场，似乎有些熟悉。 白丁尝试与这股气息接触，视野中船舱、桅杆、甲板等一一模糊，唯有船下方的骨架闪闪发亮，这奇特的气场正来自于船骨，连接船首与船尾的龙骨与船肋浑然一体，竟然是一具完整的骨骼。 识海中沉睡多年的龙魂生出感应，体内的真龙血脉开始不受控制暴走。 白丁赶紧中止了望气术，压制身体异变，他可不想被船上的金丹修士察觉到...... 陈立发觉白丁不太对劲，忙问：“你怎么了？” 白丁摇了摇头，伴着谭龙坐下，调息稳定身体..... 刚才的异动到底还是惊动了船上的金丹修士，高义第一个赶到船尾，看着三人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陈立答道：“禀仙师，我们刚才在倒桶里的金汁。” 谭龙搂着白丁跪下，说道：“实在是太臭了，我和来喜兄弟，我们......哇~” 谭龙又吐了起来，高义后退两步，免得污秽溅到鞋上。 白丁这会儿体内翻江倒海，不仅说不出话，甚至连敛气术都没法有效运转，心中暗道不妙，铁定会被高义发现。 可高义像是没有察觉一样，只是皱眉打量着三人。 谢明这时候也来到船尾，看到高义问道：“怎么了，高兄？” “刚才我察觉到这里有股奇怪的气息，一闪即逝，特地赶过来查看。” 谢明道：“我刚才也发觉了，不过我知道那是什么，高兄不必紧张。” “哦？” 谢明咧嘴神秘一笑，让手下人停船。 “跟这几个蝼蚁没有关系啦。”谢明拉着高义，低声道，“恐怕是海底有什么宝贝。” 等谢明玉高义离开，白丁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 “本座睡了有多久？” ...... 海蛟帮的蛟船因为在海上寻宝耽搁了时辰，到达荒岛已是第二天午时。 陈国的舰队清晨离开，只留下一艘天工宝船和一众伤员。 黄皮狗兴奋地拍着白丁，哈哈笑道：“老子就知道你小子命大，居然真让你们三人找回来了。” 谭龙嗤笑道：“可能是我们几个的命贱，老天爷不收，海王爷也嫌弃。” “这下好了，舰队把辛字船留在这里，我们只需要在附近探索几个月，等其他人伤势好转就可以返航喽。去他娘的陨仙海！见鬼去吧！” 黄皮狗说这话时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可他却看见白丁与陈立的表情凝重。 “咦，你们不开心吗？” 白丁勉强笑了笑，问道：“侯德贵怎么样？” 黄皮狗叹道：“不太妙，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 舰队携带有药材，但品类和数量都极为有限，不会浪费在这些普通伤员水手身上。 对这些伤员基本上就是采取包扎止血处理，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个人体质和运气。 侯德贵断了只脚，高烧昏迷不醒。 周围其他重伤人员大多和他差不多，活下去的希望渺茫。 白丁虽然带有修士用的伤药，但也顾不到这么多人，况且丹药的来路没法解释，拿出来只会暴露身份。 “海蛟帮的仙师应该有办法，不如去求求他们。” 黄皮狗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白丁，“来喜你脑瓜子是不是被海水泡坏了，你们在海上被救那是祖坟冒烟了，那些仙师怎么可能在乎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这么多条人命，总要试一试才甘心。”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黄皮狗撇嘴道，“要救早就救了，也不用等现在。” 白丁看了看身旁的谭龙，谭龙无所谓道：“随便，听你的。” 陈立点了点头，也表示听从白丁安排。 “我们走。” “喂，等等，你们不会真去吧。” 黄皮狗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咂吧着嘴喃喃道：“怎么感觉来喜不一样了，谭龙和那个陈立怎么全听他的。” 他突然猛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原来来喜才是皇上安插的心腹，难怪，这就对上了......” ...... 白丁没有找高义，而是选择了谢明做谈判对象。 谢明昨晚以为是蛟船龙骨与海底宝物产生感应才有异动，所以停船寻宝，结果一无所获空欢喜一场，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他本不屑于见白丁几人，但白丁谎称他们代表陈国皇帝求见，这才让谢明改变主意。 谭龙对谢明展示了他的暗卫令牌，并称白丁是暗卫统领。 白丁道：“实不相瞒，我们几个都是皇上的暗子，我陈国付出这么大代价打造宝船，训练船员，不甘心只为云霞宗铺路搭桥，皇上也希望能在陨仙海有所收获。” 谢明听了嗤笑道：“就凭你们？” 白丁不卑不亢道：“谢仙尊也知道，一入陨仙海，仙凡之间差别骤减，我们拥有绝对的人数优势。” “陨仙海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我们海蛟帮纵横南海数千年，要是那么容易我们海蛟帮早就独占了陨仙海，哪里还轮得到云霞宗。” “当然，但谢仙尊既然愿意见我们，说明我们这些人还是能起作用。” 白丁低声道：“谢仙尊也不想所有好处都被云霞宗占了吧。” 谢明笑了笑，思考了一会儿。 “你们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舰队已经走了，谢仙尊自然要带上我们，另外岛上的伤员也烦请仙尊施恩救治。” 白丁顿了顿，又道:“此行不论成败，皇上必有重谢。” “你能代表那个小皇帝？既然你身份如此重要，怎么会被丢在海里不管？” 白丁笑道:“那是一个意外。我若死了，自然另有人主事，但我活着就由我说了算，一切都是为了瞒过云霞宗那帮修士。” 第300章 一举两得 几千年前统治琼州岛的仙门叫做琼台仙宗，而海蛟帮不过是依附仙宗的一个小门派，靠着替仙宗出海跑船收集物资过活。 谢明作为海蛟帮前任帮主，十分清楚先辈是如何起家覆灭的琼台仙宗。 靠的是侥幸得自陨仙海的一本《融丹秘要》。 南海深处有着许多体型庞大、实力恐怖的海兽，其中佼佼者实力不亚于金丹、元婴修士，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致命弱点，就是智力低下。 这些可怕的海兽脑子极为简单，甚至比不上海豚，更加无法与人类比较。 它们不需要修炼，却能在体内结出类似妖族妖丹的内丹，而《融丹秘要》就是一本教人如何将这些内丹融为己用的书。 与内陆修士那些炼制假丹的功法不同，用这种方法融合海兽内丹的修士不仅与真正的金丹修士无异，甚至因为拥有金丹法相，比普通金丹修士更为强大。 海蛟帮当年便是靠着融丹成功的几人，灭掉了不可一世的琼台仙宗，取而代之。 所以海蛟帮几千年来从没有放弃探寻陨仙海，甚至不惜代价求来一副真龙骨架，打造出了镇宗至宝龙骨宝船，为掩人耳目取名为天泽蛟，也就是谢明目前所乘的蛟船。 人族的发展为修士所控制，而修士离不开天地灵力，这就造成了修士对出海的兴趣几无，因此几千年来人类的航海和造船水平都没有显着提升。 海蛟帮这几千年来不能说没有努力，但受限于技术条件限制，收获极为有限，甚至都没能确定出前往陨仙海的固定航线，深入南海寻找陨仙海全靠经验和运气。 偶尔几次撞大运找到陨仙海，也是有去无回。 两千多年前，某元婴大能带头，集合数位金丹修士，筑基、凝气弟子上千，浩浩荡荡近百艘船出海探寻陨仙海，海蛟帮自然位列其中。 这一次冒险以全军覆没告终，元婴大能、金丹修士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据记载仅有少数几个低级别修士生还，自此陨仙海声名远扬，成为修士禁区，目前关于陨仙海的记载几乎都是那个时期流传下来的。 高义虽然展示了足够的诚意，但谢明不可能完全相信他。 这个胡来喜的动机合理，要求也不过分，谢明没有考虑多久便答应了。 ...... 谢明在高义的陪同下，登上了天工宝船。 男人似乎总是对于交通工具抱有极大热情，修士以高阶飞剑为荣，将军以宝马为荣，常年出海的人则是对船情有独钟。 “好船，想不到如今俗世的造船工艺竟然达到此等地步。” 谢明也算是行家，一眼就看出天工宝船的不俗。 高义笑道：“东境梁国那边传来的技术，不得不说，那一支的器宗确实做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谢明轻笑道：“仙盟那些老顽固想通了？” 高义微微一笑，以轻微的声音答道：“天门。” 谢明点点头，有人在背后撑腰才合情合理。 天门虽然没落，被排挤出仙盟核心，由曾经的五家变为如今的四大家，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是无数宗门眼中的巨无霸。 “这么好的船留在这儿太浪费了，不如借这艘船随我们出海，留下我的一艘补给船给他们就够了。” 高义深深看了谢明一眼，心里暗笑，这谢明八成是看中了宝船，来个有借无还。 “当然，这海上的事，自然是谢道友说了算。” 谢明哈哈一笑，船反正是小皇帝陈玉郎的，高义这也是借花献佛。 高义身后的杨韵皱眉道：“这天工宝船与普通船多有不同，船员都是经过长期训练才能操控自如，如今岛上多是伤员，怕是人手不足。” 谢明嗤笑一声，“我海蛟帮的男儿个个都是自小在船上长大的，驾驭区区天工宝船又有何难。” 高义瞪了杨韵一眼，杨韵自知失言，当即道歉。 谢明又道：“不过高兄你这徒弟说的也有道理，船上原有的船员也带上。” 陪同的船头雷杰愣了愣，拱手道：“任凭仙师安排。” “我也不亏了你们，岛上的伤员由我海蛟帮负责，保管一个都死不了。” “多谢仙师。” 雷杰不露声色，也不知道心中是喜是忧。 谢明又是一阵豪爽大笑，自鸣得意。 这样一来既收了天工宝船，又不着痕迹地满足了胡来喜的要求，可谓一举两得。 ...... 荒岛就这么点大，消息传得很快。 黄皮狗得知又要出海前往陨仙海，顿时像霜打的茄子焉不拉几。 “黄哥，你若是不想去，报个轻伤留在岛上便是。”白丁劝道，“只要船能动起来，那海蛟帮也不会细查追究。” 黄皮狗呆了呆，突然搂着白丁脖子低声问道：“来喜，和黄哥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皇上的人？” 白丁笑着摇了摇头。 落在黄皮狗眼里，却更像是默认了。 “干他娘的，富贵险中求！来喜老弟，万一哥能活着出来你可得许我一个泼天富贵。” “黄哥，你还是别去了吧。” “不，你去哪我就去哪儿，我跟定你了！” ...... 谢明与高义似乎并不急于追上舰队，在岛上休整一日，第二天清早才不急不忙地扬帆起航。 白丁等人自然留在辛字船上，宝船作为副舰取代了原先的一只补给船。 海蛟帮派出弟子上船，跟随船员熟悉宝船的操控，这样一来，除了关键岗位，原船员大部分都留在了岛上。 如白丁所说，谢明根本不在乎。 人多了反而消耗大，只要天工宝船能正常行驶，少点人反而是优势。 白丁在船头望着前方的天泽蛟号，识海中苏醒的龙神道：“你找机会上船，本座有办法把真龙骸骨炼成你的脊椎大龙，这样你的肉身才能更上一层。” “那船上可是有两个金丹，谈何容易。” “区区金丹算得了什么，有本座在他们发现不了。” 白丁沉默了一会，问道：“关于陨仙海龙神前辈知晓多少？” “数万年前，南海只有归墟，没有陨仙海一说，那里是海族栖息之地。” “海族？” 龙神道：“上古时期，除了人、妖、魔三族，实际上还有生活在海中的海族，只不过海族生活在深海与世无争，罕与陆上的生灵交流，所以知道的人极少。” “那海族是什么样子？” “本座也没有见过，只是听妹妹敖伊提起过。” 可能时间太过久远，龙神回忆了一会才道：“海族与人类外观极为相似，在归墟建有城市，他们在海中可以变化身形，或伪装成海豚，或化作人鱼、鲛人，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 “敖伊前辈去过归墟？” “去过，参悟水之大道方能抵达归墟，我们几兄妹当中也只有她有这个本事。” “归墟，海族，城市......，那或许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第301章 魔女 船队在海上航行了将近一个月时间，虽然遇上一些麻烦，但有惊无险，总算抵达了传说中的无风带。 船帆自然下垂，借助不到风力，海中也没有可用的洋流，船只只能停在原地待命。 谢明下令抛弃空了的补给船，人员转移到天泽蛟号上，改为划桨航行。 而白丁等人在雷诺的安排下，给天工宝船更换成灵风帆。 灵风帆是东境器宗专门为天工宝船设计的灵器，由六面帆组成一个小型的法阵，可以调动周围气流，凭空生风。 既然是法阵，自然需要耗用灵力。 无风带上几乎感应不到天地灵力，只能依赖灵石，灵石先存放在一个特殊的容器里，再安置在桅杆内部，为灵风帆提供能量。 在这种环境中，灵石直接暴露在外其中的灵力会快速挥散，只能采用特殊方式保存。 但这种方式也不能完全杜绝灵力的散失，白丁可以感觉到灵力不断从桅杆和风帆中发散出来，然后湮灭，不知所踪。 “奇怪，不都说天地万物皆有灵，轮回往复，生生不息，可这灵力竟完全消失了。” 白丁站在帆下，暗自思量。 “万物生于混沌，又归于混沌，归墟之地万物归寂，灵力也不例外。” 寄居于识海中的龙神感应到白丁的想法，回答道。 “数万年前灵气充足，远离大陆也是这副光景吗？” “是一样的，五境大陆是灵力的中心，越往外天地灵力越稀薄，那个时候我们认为南海归墟便是天地尽头，归墟之外是一片虚无。” “真的是虚无吗？” “没有人知道，远古时代寻常人无法深入海洋，而大能大妖受限灵力，也无法远离大陆。” 龙神补充道：“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越是强大的存在越难以远离天地灵力，因为其本身就是灵力的一部分。” 白丁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龙神的意思。 天地间的灵力既是修士强大的源头，同时又是禁锢修士的枷锁，这五境大陆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要想逃离这个牢笼，就必须舍弃与灵力相关的一切。 可这不现实，至少到目前为止，人类最大的依仗仍然是灵力。 就比如这灵风帆，还是以灵力为能源。 要想真正远离五境大陆探索世界，或许只有等待白娟说的另一种力量壮大起来，普通人也能够掌握、运用，不逊于修士的力量。 “胡来喜，发什么呆呢！”雷诺催促道，“忙完了去仙师的船上帮忙。” “帮什么忙？” 雷诺一锤白丁脑瓜子，佯怒道：“你装什么傻啊，连海蛟帮那些低级弟子都要划船，你以为你们这些人能逃得掉啊。” 白丁挠头答道：“明白，明白。” 这正愁没理由登上蛟船，如今机会主动送上门来了。 “去了那边老老实实干活，听说有辟谷丹发，比留在咱这船上挨饿要强。” 白丁连连点头，感谢雷诺的提点。 ...... 天泽蛟虽然是海蛟帮的镇帮之宝，但船的设计理念还是比较传统。 在无风的环境下，船的动力全靠人力摇橹。 本来这全是海蛟帮底层弟子的活儿，但如今有了白丁这帮人，自然不会让他们闲着。 橹室在船身下方，昏暗潮湿，通风极差。 每班三十人，左右各十五橹，日夜不停轮换工作，保证蛟船前行。 也就是海蛟帮这样的修仙门派才用得上这法子，换做普通船，光这六十人的吃喝拉撒就是大问题，而且摇橹是个体力活，一般人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所以除开要求全速前进时，橹不用全，班又分组，轮流休息。 白丁让谭龙找个理由留在了辛字号上，只有他和陈立两人来到天泽蛟摇橹。 终于到了换班时间，休息室就在橹室隔壁。 两个尿桶摆在角落里，房间里充斥着酸臭，几十个人人挨人席地而卧，条件比矿场矿工也强不出多少。 出于健康考虑，允许摇橹水手在休息时分批上到甲板透透气，名曰放风，不过要经过上方管理橹室的海蛟帮修士许可。 真龙骸骨就在橹室下方，白丁可以清楚感受到龙骨发散的气息。 “龙气流失比较严重，不过足够你小子用了。” 白丁在心中问道：“会不会被人察觉？” “你的神魂太弱，本座借你的身体每日只能掩蔽两个时辰，你利用这段时间尽可能多的吸纳龙气。” “那要多长时间才能重炼大龙？” “最少也要半月。”龙神顿了顿道，“这次是意外苏醒，本座过不了多久便要再度沉睡，凝练脊柱大龙的方法我先传你，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就看你造化了。” 白丁闻言不再耽误时间，即刻开始收纳龙气。 ...... 同样是人下人，摇橹的水手也分出三六九等。 与上层修士有点关系的能享有一些优待，而那些没有关系的海蛟帮弟子则日子难过些，最差的当然是没有半点修为的普通人，每天倾倒、洗刷尿桶的事便落在白丁与陈立身上。 也只有这个时候，白丁与陈立才能上到甲板透气。 陈立从海里打上两桶水，与白丁开始洗涮尿桶。 陈立自嘲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以后，我又干起了这种活儿，想当初还是刚入海蛟帮时，船上的粪桶就是由我负责。” 白丁笑了笑，“还好谭龙没来，要是换成他恐怕受不了这日子。” “我还真挺佩服你的。”陈立道，“我是为了家人，你又是为了什么坚持下来？” “活着，为了活下去。” 陈立想起白丁提过的半甲子之约，重重点了点头。 这几年白丁的时间大部分都花在出海准备上，甚至为了这次陨仙海之行，筑基后功法都没换，继续修练天圣诀，可以说是孤注一掷。 若是陨仙海一行没有收获，等于白白浪费了宝贵的时光。 这时，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从旁经过，瞥了白丁与陈立一眼便皱眉捂鼻，尽量避远一些，径直去了船尾的厕所。 陈立手在白丁面前晃了晃，笑道：“怎么，看中人家女娃了？一直盯着不放？” 白丁笑着摇摇头，“只不过......你认识她吗？” “说起来我还真知道一点。”陈立一边忙活一边说道，“这女娃叫小瑕，听说是管理橹房的贺大头的表妹，现在负责伺候高义。” 说着陈立正色道：“你不会真有想法吧，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我知道。” 白丁低下头继续刷捅，没有向陈立解释。 就在刚刚交错的时候，白丁察觉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那时灵时不灵的瞳术突然发动，名叫小瑕的少女小腹处赫然结有一颗魔核。 第302章 鬼船 曹闻道曾说过，魔族会在脑中长出魔核，这是其最明显的特征。 可这个小瑕的魔核为什么是在小腹？白丁先是怀疑自己看错了，但见识过魔化的寇致，白丁确信自己没有弄错。 毕竟魔族数万年不曾现世，现在遗留下来的资料有错漏也正常。 白丁只能静观其变，如今身处汪洋大海，就算联络上镇魔殿，人家也是鞭长莫及，此时与魔族发生冲突不是明智之举。 小瑕从厕所里出来，下意识望向白丁方向，两人对上了眼。 不知道是伪装还是出于少女的羞涩，小瑕低着头不敢再和白丁对望，匆匆迎面走来。 再次插肩之时，小瑕偷偷瞄了白丁一眼。 当她发现白丁还一直盯着她看，瞬间红了脸，加快脚步离去。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白丁在心中暗道，正打算问问老龙的看法，一个年轻修士又走了过来。 “再敢偷看剜了你一对狗眼！” 年轻修士二话不说一脚将白丁连人带桶踹翻在地。 白丁认得此人，高义的徒弟，云霞宗杨韵。 “是是，小人不敢了，仙师息怒。” 杨韵极为嫌弃地白上一眼，冷哼一声，朝着小瑕离开的方向追去。 陈立扶起白丁，叹道：“这又是何苦呢。” 白丁低声道：“以后离这个女人远点，她有问题。” 陈立一怔，忙问有什么问题。 白丁没有明说，只让陈立注意打听一下这个小瑕的背景消息...... ...... 杨韵今年十七，是这次出海的云霞七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修为也最低，刚刚凝气七层。 他心里清楚，白靖允将他留在荒岛上是照顾他，毕竟能跟在师父身边，比继续随舰队航海要安全得多。 十七八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杨韵这些天在高义身旁鞍前马后，自然与同为伺候高义的小瑕多有交集。 两人年岁相仿，小瑕又生得清丽可人，让年少的杨韵不知不觉为之着迷，这才有了刚才教训白丁的一幕...... “小瑕，我替你教训了那个无礼的贱奴，他再也不敢偷看你了。” “没事，我都习惯了。”小瑕蹙眉道，“再说他们在橹室的日子也挺苦的，难得上来放风，多看我几眼我又没什么损失。” 杨韵急道：“那怎么行，那些下流胚子脑子里不知道会想些什么肮脏的事！” 小瑕莞尔道：“照你这么说，这船上就没有几个正经人了。” 杨韵有些羞涩地望着自己脚尖，挠头小声道：“我.....我就是，.我和他们不一样。” 小瑕似乎没听见杨韵的小声嘀咕，自顾自往前走。 杨韵也不知道小瑕到底听没听见他的话，快步赶上去，只听得小瑕低声叹息：“我倒真希望高叔不要这么正经才好。” 杨韵如遭雷击，一时怔怔说不出话来。 ...... 白丁唤醒龙神，在吸纳龙气之前问了些关于魔族的问题。 “魔族狡猾残忍，丑陋不堪，全都是极恶之徒对吧？”龙神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果然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抹黑对手也是人族的传统艺能了。”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要都是外表丑陋不堪还怎么蛊惑人心？”龙神想了想说道，“其实在我们妖族眼里，魔族和人族算是一家，所谓魔族奴役人族大致就和现在的修士奴役凡人没有本质区别。” “魔族是由人转化而来，我们妖族认为魔族实际上是变种的人类，他们通过魔核共享传播生命，并且具有普通人类不具备的特殊异能，这就使得他们从普通人中脱颖而出，成为统治阶层。 其实在吕始之前，人族已有道门修士，只不过那个时候修仙的门槛很高，是吕始降低了这个门槛让更多人能够修行，本座觉得人魔之战不过是人类进化过程中两个不同分支之间的战争。” 难得有这么一块活化石，白丁又问：“那魔和仙到底是什么？” “这我也没法回答你，魔和仙或许就是在这两个不同方向上修炼到极致的人类。严格说起来，我们妖族与人族的修炼方法没有本质不同，都是以天地灵力为根本，极致便是妖仙。仙与魔对你们来说是传说，在我们的那个时代同样也只是传说。” “不是传言天圣飞升成仙......” “放屁！吕始小儿凭什么成仙？不过是在你们这些后人面前美化自己，本座还活着，而他早死透了，这才是真相！” 说起这个龙神显然不高兴，不耐烦道：“别浪费时间打听这些没用的，抓紧时间收纳龙气，本座说不准哪天就熟睡过去，再醒来不知是何年何日。” ...... 这样枯燥重复的日子又持续了一段时日，某一天橹房突然接到传令，停船修整。 有人好奇发生了什么，上边管事的修士说，在海上发现了一艘废弃的天工宝船。 白丁与陈立，还有其余几个从辛字号过来的水手被叫上甲板，说是要让他们乘坐小舟去废船上侦查。 起先白丁还有些疑惑，但当他踏上甲板，看见那艘被遗弃的天工宝船时，便明白了缘由。 宝船以天干命名排序，远处那艘宝船船身上硕大的“庚”字已经模糊不清，船上爬满了水草，木料枯朽，金属锈迹斑斑，就像是沉没在海底多年突然被打捞出来的一样，透着诡异。 修士惜命，自然是先让白丁这帮人去探路。 陈立吃惊道：“这......这不可能，这是庚字号？” 旁侧有人附和：“这才分开多久，船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海蛟帮的修士冷笑道：“反正船就在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去船上瞧瞧。” “我不去，那是鬼船，去了就回不来！” “不去你现在就要做鬼！”那修士抓住惊慌大叫的水手，恶狠狠发出警告。 船只有那么大，高义与谢明此刻赶了过来。 谢明淡淡道：“把人放下。” 砰~，海蛟帮修士将那人重重丢在白丁等人脚边。 “我这个人是讲道理的，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谢明在众人跟前走过，比出四根手指道，“先去四个人，到那艘船上看看，平安回来我就免了这四人的苦役，管吃管喝......还管女人，有没有人自愿报名？” 众人面面相觑，迟迟没有人站出来。 “算我一个。” 谢明看见举手出列的“胡来喜”，稍稍有些意外。 “好，很好。”谢明拍着白丁肩头，意味深长地笑道，“只要你能活着回来，小瑕就送给你。” 第303章 人走茶凉 “你的行为很不理智。”陈立埋怨道，“谢明和我们有合作，他只需要四个人，不会主动指派我们俩，你不应该站出来。” “我知道，但我感觉这船上有东西在呼唤我。” “感觉还是错觉？” 白丁哂笑道：“错觉、幻觉也都是感觉。” 陈立担忧道：“如你这般任性能活着从归墟回来吗？” “为什么不能？面对未知，从来就没有理所当然的正确答案，一切都等待我们去发觉。” 白丁盯着陈立问道:“那你呢，跟着我来同样也不理智。” “我......我觉得我应该跟着你，我们是同伴，不是吗？” “对，同伴。” 白丁点点头，表面波澜不惊，心中却泛起涟漪。 陈立的问题让白丁也感觉疑惑，从决心出海到现在调查鬼船，一切的行动到底是发自本心还是被影响操控？究竟是出于作为白丁的意志还是识海枯树作祟？ “你们聊什么呢？”白丁前方划船的高瘦男人回过头插上一句。 实际上他并不是真想知道白丁与陈立聊的内容，只是起个由头好说上话。 “我叫廖志斌，他叫黄俊，我觉得我们四个应该团结起来，等会在那船上相互照应才是。” 叫黄俊的汉子较为内向，腼腆地冲白丁与陈立笑了笑。 这两人与白丁他们不是一个摇橹班，虽然脸熟但几乎没有打过交道。 这两人也是主动站出来报名，而且看起来关系密切。 白丁回应道：“胡来喜，这是老陈，陈立。” 四人礼节性地笑了笑，算是认识了。 “你们说船上有危险吗？庚字号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我们也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第一个出头？” 白丁微微皱眉，这廖志斌貌似话中有话。 “廖老哥知道些什么？不如说给我们听听。” “我说过我们要相互照应，我知道的当然会告诉你们。”廖志斌一边划船一边说，“我听过一个传说，有个出海的渔民被美人鱼邀请，去了人鱼岛做客数日，等他回来却发现已经是多年之后了，老婆人老珠黄，儿子也长大成人，只有他自己还保持着当初的年轻模样。” 陈立道：“你是说他在人鱼岛待了几天，外界却是过去几年。” “对，就和这船一样，我们感觉只过去一个月，可这船怕是经历了几十年。” “那到底是我们的时间变了，还是这船的时间变了？” 廖志斌摇了摇头，叹道：“不知道，但愿是船，我可不想回去之后家里什么人都不剩下了。” 廖志斌一句话把几人都给整沉默了。 白丁回头望了望天泽蛟，船上的人正围在船舷边关注着他们。 “至少目前我们的时间是同步的。” ....... 小船停在庚字号下方，白丁抛出锚索。 拉扯了一下绳子，确认牢靠，回头对陈立道：“我先上去看看。” “小心。” 白丁顺着绳索爬上宝船，甲板整体完好，折断的桅杆静静躺在甲板上，到处覆盖着表面已经干硬的淤泥，没有看出明显的破坏痕迹。 眺望对面的天泽蛟号，蛟船甲板上人头攒动，密切注视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白丁对下方打了个手势，示意余下三人放心上船。 “船上没有人，只有我们几个。”白丁看了看四周，“好像也没有什么危险。” 廖志斌道：“我们先在甲板上转一圈看看，大家都别分开，一起行动。” 四个人排着队从船尾走到船头，又从船头走到船尾，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接下来就要进到黑漆漆的船舱中去探索。 白丁突然在门口停住，回身对陈立道：“你留在外边，不要进去。” “为什么？” 黄俊也疑惑地问：“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行动吗？” “里面太干净了，这不正常。” 廖志斌这时敲亮了萤石，借着微弱的光，看清门内丈外果然如白丁所说，通道的地板墙面一尘不染，丝毫看不出浸泡腐蚀的痕迹。 “这不可能！”黄俊惊呼一声，不自觉往后退出一步。 廖志斌深深看了白丁一眼，思索片刻后道：“小黄，你也留在外边。”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 廖志斌想要掰开黄俊的手，但黄俊说什么也不放。 廖志斌叹气道：“那好吧，跟紧我千万别走开。” 白丁没在意二人超越一般友谊的关系，对陈立点点头，然后敲亮一颗萤石率先走进通道...... 船舱内部与外面完全是两个样，走进来就感觉和正常时候没有两样，到处擦拭得干干净净，完全没有淤泥水藻。 往前直走是船厅，两旁是轮班的临时休息室和工具间。 推开休息室的门，里边空空荡荡，但桌上摆着一个茶壶和若干茶碗，更让人惊奇的是茶碗里的黄汤还冒着热气。 廖志斌不可置信地走进休息室内，摸了摸茶壶，瞪大眼望向白丁道：“刚沏的，还烫手。” 黄俊拉着廖志斌，哆嗦道：“斌哥，我们出去吧，别再往里走了。” 船上没有别的修士，白丁早已释放出神识，摸清了附近的情况。 活人确实一个也没有，但这滚烫的茶水，船厅燃着的灯火，还有桌上的半碗咸菜稀粥，说明这里分明上一刻还有人在。 “陈立。” 白丁朝着外边叫了一声，陈立靠拢几步问道：“怎么了？” “没事，别进来，就站在外边好了。” 廖志斌显然也有些发虚，他问：“来喜，你怎么说，还往里边走吗？” “再看看。” 白丁往前几步走到船厅大门口，门是关着的。 迟疑了一会儿，白丁没有伸手推门，而是将发出的神识收回。 见白丁迟迟不动，廖志斌问：“来喜，怎么了？” “我突然有个猜想，想要验证一下。” 说完白丁掉头回来，再次推开休息室的门。 刚才还冒着热气的茶碗已经见底，再一摸茶壶，触手冰凉。 黄俊惊叫道：“鬼！真的有鬼！” “不，不是鬼。” 白丁挤开休息室门口的廖志斌与黄俊，大步上前推开船厅大门。 里边漆黑一片根本没有灯火，桌上也没有咸菜稀粥，有的只是东倒西歪的桌椅和散落一地的航海日志...... 第304章 失联 高义与谢明并肩站在船头，无人敢上前打扰。 谢明道：“幽灵鬼船的传说自古有之，想不到今日被我们碰上了。” 高义眉头紧锁，说道：“传讯牌似乎也受到干扰，刚刚才收到弟子来讯。” “哦？怎么说？” “这艘庚字号天工宝船应该是两日前被吸入海底大漩涡，连人带船一齐消失，无人生还。” 谢明点了点头，说道：“传说幽灵鬼船从异世归来，船上的生灵遭受诅咒，身体消亡而灵魂永远被困船上，凡是登船的人都不能幸免。” 高义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说要把小瑕送给那人，是什么意思？” 谢明瞅着高义，笑道：“怎么？高兄舍不得？” 高义淡淡道：“小瑕现在是我的侍女，我可没答应送人。况且我这徒弟被这小妮子迷得不浅，你这不是故意给我添麻烦？” 谢明打了个哈哈，道：“是我考虑不周，不过这也要看这胡来喜有没有命回来。” “万一他回来了呢？” “万一回来的话......”谢明冷笑道，“那我只好食言了。” 高义叹了口气道：“罢了，若胡来喜真有命回来小瑕赏给他便是，免得遭人闲话，说我们言而无信。” “高兄高义，在下佩服。” 谢明嘴上奉承，余光瞟向高义身后的杨韵。 杨韵面无血色，嗫嚅半晌终究是不敢违背师命。 ...... 白丁捡了地上的航海日志查看，上面全部都是关于两日前的记载，而且内容完全一样。 日志只写了一半，据日志描述，舰队的情况很不好，食物和淡水极其紧缺，只能保证高层的口粮，如果不是云霞宗修士镇压，底层水手船员随时都有可能暴乱。 传说中的殒仙海还不知道在哪，灵风帆消耗比预期的要快，很可能坚持不到返航…… 后面的内容没有了，最后一个字没有写完，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杠，好像突然发生了什么事被迫中止书写。 黄俊也捡了几页，看过之后问道：“为什么全都是一样的？” “不完全一样，字迹有细微差别。”白丁摇了摇手中的日志道，“从日志内容看，记录人是在晚上写日志的时候，突然被强行打断了。” 廖志斌仔细看过之后点头道：“是同一个人的笔迹，好像是在反复抄写。” “不是抄写，而是在重复同样的事情。”白丁解释道，“如果是抄写，一是没有必要，二是人的耐心有限，一直抄写字迹应该会越来越潦草，而这些显然不是，再就是这最后一笔，不可能连这个也去复制。” “你是说这人反复写着当天的日志？然后每次写到最后被打断？” “或许他自己并不知道，每次都以为自己是第一次写。” 黄俊难以置信问道：“难道他看不见自己写过这么多页？” “看不到，就像我们看不见他们一样。” 黄俊皱眉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廖志斌似乎明白了，他说道：“来喜你的意思是，这船上的人在不停地重复经历同一段时间。” “可能对他们而言是这样，但对我们而言不是。” 廖志斌道：“我们去后面再看看。” 船厅的后方是船长和船副的休息室，和其他房间一样，屋里没人。 桌上摆放着天文历和航海图纸等物品，白丁拿起计时的沙漏看了看，细沙像是凝固了一般，不论正反颠倒都不会发生流动。 “沙漏坏了吗？”黄俊问。 “不，没有坏。”白丁摇头道，“可能是时间停止了。” “时间......怎么可能停止。” 黄俊不死心，拿起另外一个沙漏不停摇晃，但里面的沙子纹丝未动。 “我想从我们进入这个屋子开始，这里的时间就停止了。” 廖志斌道：“所以这里每个屋子里的时间都在循环，当我们作为外来者出现时，时间就在那一瞬停止。” 白丁接着廖志斌的话说道：“而我们不去观察它的时候，时间又会继续流动。” 黄俊道：“那我们再回船厅看看。” 三人返回船厅，果然那些航海日志已经不见，船厅的油灯亮着，大长桌上摆着几个碗碟，里面是咸菜稀粥，看上去正是用餐时间。 “我们快些离开这儿，我害怕。”黄俊拽着廖志斌恳求道。 廖志斌看了看白丁，道：“我想我们已经足够交差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白丁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暗道不妙。 就在刚才释放出神识，已经感应不到船舱外等候的陈立。 果然三人从船厅出来，通道的尽头已是一片黑暗，哪里还有陈立的影子。 “天怎么黑了！”黄俊惊叫一声，往船舱出口冲了过去。 廖志斌忙追上去，“小黄别急，别走散了！” 三人冲出船舱，甲板上干干净净，船桅高耸，灵风帆呼呼作响，哪里还是先前的破败景象。 头顶是乌云笼盖的苍穹夜幕，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宝船全速行驶，周边压根看不到天泽蛟与辛字宝船。 “完了，完了，我们被困在鬼船上了。” 廖志斌扶住汪然欲涕的黄俊，安慰道：“别急，我们先弄清楚情况。” 说着抬头问白丁：“陈立呢？” “我们恐怕已经不在刚才那个时空了。”白丁从船舷边向下望了望，“陈立不见了，那艘小船也不见了，这里……不是我们先前的海域。” 黄俊叫道：“我们就不该来，为什么会这样。” “别吵，让我想想。”白丁索性在甲板上坐了下来。 ...... “我们离开了陈立的视线，所以我们的时空变了，从确定变成了不确定。”白丁起身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彼此不要离开相互感知的范围。” “那你有办法回去吗？” “时空不可能凭空扭曲混乱，这船上一定有某样东西造成了这一切，我们要把它找出来。” “那会是什么东西？” 白丁想了想道：“这船上唯一不会发生变化的东西。” 廖志斌与黄俊相互对视一眼，齐声问道：“是什么？” 白丁摊手道：“不知道，先找起来再说。” 顿了顿白丁又道：“可能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太多，我担心经过某个突发事件之后，我们就会和船上其他人一样，被永远困在无尽的死循环中。” 廖志斌闻言站起来，“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这样等下去。” 黄俊见状终于鼓起勇气，起身道：“来喜，都听你的。” 实际上白丁自己都不能确信这个推断，但这个时候必须给二人一点希望，让他们行动起来。 周围的灵力一反常态，浓郁而狂暴，不断侵蚀着身体，而神识几乎无法外放。 白丁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目前已经身处陨仙海之中...... 第305章 归墟灵引 这一次三人选择了探索甲板下方的船员舱室，甲板下的房间本来就缺乏光照，加上现在外界是昏黑的夜晚，下了阶梯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萤石的照明时间有限，到了这会儿已经黯淡，仅有的微弱光芒能照亮的范围不过丈余。 好在船上的油灯还有油，三人点燃沿途的油灯，下方的舱室逐渐明亮起来。 最大的房间是船员的睡房，船上的空间有限，睡房也十分逼仄，两旁是长长的通铺，中间留有一条两人宽的过道。 通铺上铺着草席，枕头和小毯七零八落，手摸在草席上还有淡淡的余温。 “为什么其余东西我们都能看到，唯独看不见他们的人？” 黄俊的问题让白丁一怔，一旁的廖志斌也道：“小黄说得有道理，假如是因为我们的介入导致他们的时间停止了，但为什么人不见了呢？” 黄俊点头道：“对啊，他们不应该像是停止的雕塑一样留在原地吗？” “我要是什么都知道，也不用困在这儿了。”白丁叹道。 在睡房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白丁走到门口：“我们再去别的房间看看。” 黄俊愣在原地，突然说道：“我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有一天某个人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变成蝴蝶翩翩飞舞，几乎忘了自己的存在，梦醒之后，他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蝴蝶还是人，到底是他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他。” “挺有意思的故事。”廖志斌拍了拍黄俊，问道，“你是说我们现在是在做梦？” “不！” 黄俊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我小时候就曾想过，梦或许就是现实，他既是蝴蝶也是人，只不过在不同环境下进行变化。” 廖志斌笑道：“小黄你想象力还蛮丰富的，可这对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帮助？” 黄俊挠了挠头，不确信道：“我想说的是.....也许我们就是他们，自己当然看不见自己。” “这怎么可能，我是我，你是你，原来船上那些人他们是他们，怎么可能混为一谈。” “这......我说不清楚。”黄俊看向白丁，“来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也不理解。”白丁摇头，想了想道，“但我觉得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我先记下了。” 三人继续逛了几间房，然后再下一层来到储物室。 储物室除了剩余不多的食物和淡水，没有别的东西。 廖志斌沮丧道：“来喜，你说的不变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 “我们回头再看看。” 回到上一层，刚才点燃的油灯已经全部熄灭，白丁再次逐一点亮。 “你们看，那是什么！” 顺着黄俊所指，睡房通铺中间通道的尽头墙面上多出来一幅涂鸦。 中心位置是一个黑色的点，外边是两个不太规整的同心圆，圆环上画着一个倒梯形，梯形正中一面三角旗，明显是表征船只。 “刚才明明没有这幅图。”廖志斌上前指着涂鸦道，“这艘船是我们现在的船？” “可能是。” 白丁望着墙上的图案心中犯嘀咕，这笔触和线条都十分熟悉，竟然像是自己所画。 上前细看，图案是用匕首刻在木板上，刻痕周边有烧焦的痕迹，为的是让图案更加显眼。 黄俊问：“这是谁刻的？” “好像是......我自己刻的。”白丁不确定道。 廖志斌惊道：“你？这不可能，我们一直在一起，什么时候看见你在这儿刻过画？” “不是现在的我。” 白丁神识一动，自储物袋取出逆鳞，加持灵火在墙上划了一杠，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 廖志斌拉住黄俊后撤两边，指着白丁惊道：“你......你是修士！” “现在让你们知道也无所谓了。”白丁头也不回道，“先找到回去的办法再说。” 听得白丁承认，廖志斌与黄俊由惊转喜，在他们眼里仙师神通广大，有仙师在逃离的希望便大得多。 白丁摸着图案，面色严峻道：“我想我们已经被困在船上有段时间了，这是我自己给自己留下的线索。” “你意思我们和那些消散的船员一样，不断循环重复着同样的事？” 白丁点点头，“我们以为自己是第一次下到甲板下，实际上不知道是多少次了。” “可我们明明之前没有来过。” “就和写日志那人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写过了多少遍。” “那......胡仙师，这图是什么意思？” 白丁又看了一阵，“回甲板去。” ...... 登上了望台，周围全是一模一样的无尽大海，天空中阴云密布，也看不见月亮星星，根本找不到参照物。 试了试望气术，所见全是毫无规律混杂灵力，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白丁突然想起良辰带给自己的小盒。 小盒设有禁制，一旦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立马损毁，但进入陨仙海之后，驳杂狂乱的灵力侵蚀之下禁制已然失效。 白丁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进入陨仙海，既然禁制失效，是时候打开看一看，何大仙到底给了什么东西。 小盒里只有一颗纽扣状透明薄片，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四个字：“归墟灵引” 意思很明显，这个纽扣状的东西就是所谓的灵引，能够指路。 可这灵引怎么用只字未提，白丁将“纽扣”翻来覆去也摸不出门道，只能在心中反复问候何大仙的家人。 说起来何大仙也有些冤，他只知道这个东西是南海归墟的引路之物，但怎么用确实也不清楚…… 下方的廖志斌仰着头喊道：“胡仙师，看出什么东西没有？” 将灵引收起，随手烧了纸条，白丁才从了望台下来。 “看不出什么，但是按照图上的意思，这艘船看似直行，实际上是在绕圈子。” 黄俊道：“那是不是关键就在于圈子的中心？” “先试试看。” 白丁将几个木桶丢下海，这些木桶并没有留在原处，而是随着船一同向前移动，只不过相互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木桶像是被另外一股力吸引，朝着垂直船身的方向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木桶沉入海中不见踪影。 白丁想了想，在甲板上画了一个圈，说道：“我们的船之所以能在这个圈上航行，是因为灵风帆在起作用，与中心引力形成了暂时的平衡。” “假如灵风帆灵力耗尽，我们就会和那几个木桶一样。”说着白丁从圆周划向圆心，“被吸到中心去。” “那个中心是不是就是出口？” “恐怕不是。”白丁摇头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周而复始，就像这个圆，我们要是到了中心，圆也没有了。” “那会变成什么样？” 白丁摇头道：“不知道，或许什么都没有了，重归混沌。” 黄俊闻言望向猎猎作响的风帆，紧张问道:“还能坚持多久？” 白丁摸着船桅感受片刻，让人惊奇的是灵力几乎没有衰减。 “很久很久，或许是永远。” 第306章 又回来了 “我觉得你的想法不对，我们不是要找源头吗？”廖志斌反驳道，“根据图上的示意，这个中心就是源头，我们应该进入中心去破坏它，这样我们才能逃出去。”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还是有些疑虑。” 白丁解释道：“我为什么不把信息以更直白的方式写下来，为什么不留在更显眼的甲板上，而是在下层的睡房里？” 黄俊问：“你觉得那幅图不是你留下的？” “我不知道，看上去确实像是我的手笔，只是......我还要再想想。” 廖志斌提议道：“那我们再下去找找，有没有留下别的信息。” “也好。”...... 白丁下到甲板下，黄俊紧随其后，只是这一次廖志斌没有跟下来。 只听得头顶的甲板噔噔作响，脚步声朝着阶梯入口的反方向疾驰远去。 黄俊惊呼：“斌哥，你要去哪？” 就在黄俊呼喊的同时，白丁已经高高跃起，手掌击穿厚实的顶板，朝着廖志斌的脚脖子抓去。 就算不能用神识，单凭听声辨位也不会出错。 但白丁志在必得的一抓却失手了，什么也没抓住。 白丁索性掀了头顶的木板，一跃上至船甲板，外边已经和刚才大相径庭。 几根粗壮的船桅杆拦腰折断，灵风帆像篷布一样盖在甲板上，哪里还有廖志斌的踪影。 黄俊自楼梯折回，看到甲板上的景象大吃一惊，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对修士的敬畏，结巴问道：“来喜，斌......斌哥呢？” “不见了。” 白丁走到最近的一根桅杆边看了看，断口平整，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的事。 失去灵风帆做动力，船依然随着暗流继续行走，只是和先前的木桶一样，绕着圈向中心沉陷，照这个速度一炷香时间船就会被吸入深海。 “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丁深呼吸一口气，事到如今所发生的一切都在认知之外，根本不清楚怎么做才是正确，叹道：“我们再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一捋。” ...... 这艘庚字号宝船沉没多年，再次出现在海面，已经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实。 几人登船之后一切都还正常，直到进入船舱之后...... “我们能够感知的部分不会发生变化，而感知不到的地方时空却在变化。” 黄俊点点头，“你是这样假设的，我们进入船厅之后陈立看不见我们，所以我们就和他的时空发生了错位，等我们出来，已经不在原来的时空了。” “那船上原来的人呢？” “当然是死了啊！”黄俊脱口而出，随即又摇头道，“也不对，不是说他们在沉船前的一段时间内反复循环吗？” “你说的对，船都沉了这么久人肯定是死了。”白丁问道，“那我们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鬼......鬼魂，幽灵？” “那我们三个算什么，是活人还是死人？” “我们是活人，他们都是鬼魂。” 白丁摇头道：“我们修士认为世界上没有鬼，鬼魂只是携带着生前信息的一股能量，如果能量得不到补充，迟早会消散在天地间。死在这船上的海员灵魂并没有消散，他们被困在这里，不断循环重复死前的那一段时光，而我们的加入改变了这种情况。” “你是说我们也是鬼魂？” “不，你说的那个梦和蝴蝶的故事启发了我，这里是真实的，我们既是在陈立等待的那个时空，也同时存在于现在的时空，一切都取决于观察者。” “你是说另外还有一个你和我，还在那时候的船上？那我们算什么，复制品？” 白丁摇头道：“不，我们就是他们，就像你说的蝴蝶和做梦的人。” 黄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道：“那我们怎么变回去？” “假如我们的猜测都是正确的，这里存在一股力量，禁锢了死去的船员，现在它也想要禁锢住我们，如我们所知，这艘船肯定是要沉没的，我们现在就正在下沉，等我们死了，就会和那些死去的船员一样困在船上，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可你不是说我们已经在重复了吗？”黄俊挠头道，“那个图就是你自己留下的啊！” “这就是我暂时还不想去中心的原因，我还不能确定我们是不是真的已经在循环中。”白丁解释道，“除了我先前说过的那些疑虑，最关键的一点，我留下的图案为什么能被下一次循环的自己看到？就像那个不停写日志的船长，他写了那么多次，为什么他就看不到？” “或许是因为你还没死。” “不，如果循环真的开始，那代表我们已经死了......至少是死过。” 黄俊想了想道：“难道你的意思这船它是活的？它故意留下假的图案，为的是误导我们？”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一次沉沦，永世循环。”白丁走到船舷边道，“所以我现在要离开这艘船，远离引力中心。” 黄俊急道：“可是......斌哥在哪，他怎么办？” 白丁叹道：“他认为随着船到达中心才是出路，而我认为应该远离中心，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至于你怎么选由你自己。” 黄俊犹豫了一会就站到白丁旁边，倒不是白丁说服了他，而是因为廖志斌已经不在，如果再和白丁分开，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跳。” 黄俊回头张望了一圈，依然没有看见他的斌哥哥，这才紧张地点点头。 倒数完之后，两人同时跳下海。 在身体没入海水的一瞬，怀中的归墟灵引颤动起来。 白丁在水中将灵引摸出，原先透明的小纽扣投射出光芒，在上方三寸形成一个巴掌大的虚影圆盘，圆盘上有一红一绿两个小点，每个点旁边标注着一对奇怪的符号。 白丁根据从刘智醒那里学到的知识推断，这对奇怪的符号应该是表示的经纬度，只是不知用的什么文字。 “我们......我们这是在哪！”黄俊又惊叫起来。 白丁这才将注意力从灵引收回，头浮出水面。 借着灵引的微光，两人很快分辨出所处环境，竟然不是在海中，而是在宝船的水密隔舱内。 水密隔舱已经破了洞，海水不断往里灌。 白丁一头扎入水中，快速从破洞处游出去，可游过破洞眼前的环境依然是水密隔舱。 迎面而来的黄俊怔道：“你怎么又游回来了？” 第307章 替身 “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白丁让开身位，朝着爬梯游去。 黄俊从洞里游过去，浮出水面，就看见白丁正攀在爬梯上朝他招手。 “别浪费时间了，我们上去。” 黄俊不死心，吸了一口气又扎进水里，当他再次冒头，看到的依旧是一脸无奈的白丁。 “说了不要浪费时间，船快沉了。” ...... 两人上到船员睡房，通道墙上还刻着那幅潦草的圆圈图案。 黄俊泄气道:“完了，这艘船不让我们走，我们逃不掉。” 白丁冷哼道：“那我就烧了这艘破船。” 陨仙海内灵力虽然驳杂，但总比无风带上没有灵力要强，白丁用五行火术很快就点燃了甲板下的船舱，转眼间浓烟滚滚，呛得黄俊眼泪直冒，咳嗽个不停。 一边放火一边撤退，白丁推了黄俊一把，道:“走，上到甲板去。” 黄俊才跑出几步，突然停在白丁身前。 “斌哥，真的是你！” 浓烟中一个人影从上去的楼梯间迎面走来，逐渐清晰，看清来人的黄俊激动得无以复加。 但白丁却伸手将准备扑上前去的黄俊一把拉回身旁。 “廖志斌，你让开。” 听白丁语气生硬，廖志斌一脸惶恐道：“胡仙师，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要烧船？” 黄俊忙道：“这船是活的，它不让我们离开，咳咳......斌哥快上去，火要烧过来了！” “对对，快走。” 廖志斌说着准备上前搀扶黄俊，一道身影突然从黄俊身后冲出，寒芒一闪，正是手持天青的白丁。 铮地一响，廖志斌像炮弹一样倒飞出去。 嵌在登上甲板的木梯中，楼梯轰隆一声垮塌，把廖志斌埋在下方。 “不用上去了，我等的就是你。” 白丁抬手一挥，剑气掀飞头顶的一线甲板，让整个下方的通道完全暴露出来。 浓烟大量上涌，四周的冷空气灌进来，通道内的烟气反倒是变得稀薄，不再让人难以忍受。 “斌哥！”黄俊惊呼一声，看着白丁背影呢喃，“你......你.......杀了斌哥？！” 面对呆若木鸡的黄俊，白丁冷声道：“这不是廖志斌，你只管盯着火，不要挪开视线。” 说完再次强调道：“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挪开视线，直到看着这船被烧毁.....我们是死是活就全在你了。” 黄俊被白丁的气势所迫，没敢再吭声，照着白丁的要求直愣愣盯着后方越烧越旺的大火...... 垮塌的楼梯木板被顶开，廖志斌重新站起来，手上拿着一柄暗红色的匕首，竟然与白丁的逆鳞一模一样，刚才就是用这匕首挡下了白丁的偷袭。 “你们不要妄图垂死挣扎了，没有用的，这船才是你们的归宿。” “我的归宿我自己会挑，用不着你来插手。”白丁剑指着廖志斌，说道，“放我们离开，否则毁了这船。” 廖志斌闻言大笑起来，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笑，却仿佛有几十声音同时发笑。 “你以为凭你能毁了船？船正在下沉，要不了多久火焰就会熄灭，等到下一个轮回，这艘船又会完好如初。” “如果真的没用，你又何必出来阻拦我？” 廖志斌哼哼冷笑，朝着白丁走来，脸和身体不断发生变化，几步之后已变得和白丁一模一样。 “我只是想减少一些麻烦而已。”面前的人不但外形，就连声音也变得和白丁完全相同，“你会的我都会，你有的我都有，你觉得你能战胜我吗？” 说着，假白丁另一只手上多出一柄天青长剑。 白丁也不和他废话，逆鳞出手，刀剑相迎…… 两人在狭小的通道内交手数度，使的都是龙蛇变招式。 刀剑相抵，假白丁狞笑道：“我的灵力用之不竭，你又能支撑多久？” 他猛地发力，将白丁推开一丈多远，手中的逆鳞脱手而出，射向的不是白丁，而是白丁身后的黄俊。 就在暗红光芒即将射入黄俊头颅之前，一块表面嶙峋的巨盾挡在黄俊身后，将匕首格开。 黄俊浑身发抖，咬紧牙关强忍住回头的冲动，死死望着燃烧的船舱。 白丁的这把火已经考虑过风向，火势正朝着甲板上的船厅方向蔓延，暂时波及不到黄俊。 “不用支撑多久，烧掉船厅那边的舱室就足够了。”白丁挽了个剑花，摆出迎战架势，“而且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吹牛，只要我没拿出来过的东西你都变不出来。” 对面的假白丁冷哼一声，同样祭出玄龟盾，再次与白丁纠缠起来。 白丁虽然不求击杀对方，但缠斗的同时还要保护黄俊，这就处于极大的劣势。 纵然玄龟盾有自动防御，还是让对面寻到机会，将黄俊连人带盾一起打入火海。 “你输了。”假白丁冷笑道，“烧毁的一切我很快就能让它复原。” 他得意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白丁手中又多出一把精巧的火铳，一颗明亮的光球射向船厅方向，在船厅上方爆出巨大的雷电球，球体范围内一切都化为乌有，巨大的天工宝船就像被生生挖去一块，在甲板上留下一个圆形焦坑。 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假白丁怒嚎一声，身躯再次发生变化，双手抱着头貌似极为痛苦。 白丁趁他僵立的一瞬，飞剑削去头颅。 人头在地上滚出几个圈，廖志斌空洞洞的眼睛望着苍穹，死不瞑目。 白丁愣了愣，将灵雷连珠铳收起，然后抱起玄龟盾下方的黄俊，从船上纵身跃下。 这一次空间没有突变，两人顺利落在海面上。 白丁以盾为舟，鼓动灵力催动盾牌快速远离宝船。 黄俊有玄龟盾的寒气保护，没有被火烧伤，但也断了几根骨头，好在小命是保住了。 他服下白丁的丹药，人靠在玄龟盾边缘，有气无力地问道：“刚才那人......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白丁望着逐渐沉没的天工宝船，说道：“它就是那艘船，是我们想象不到的一种生命。” “它死了吗？” “没有，它只是受了伤，等下一轮回又会复原。” 黄俊叹了口气，“既然你早就知道船厅就是弱点，为什么不早点毁了它。” “那不算弱点，因为其他船舱都毁了，就只剩那里。”白丁解释道，“船就是它的身体，它可以操控舱内的一切，甚至是时空，但我们还没有和船融为一体，所以他控制不了我们，反而我们能够干扰它。” 黄俊想了想道：“你的判断可能是对的，只可惜斌哥……斌哥他......没能逃出来。” 黄俊还不知道被白丁砍去脑袋的人就是廖志斌，白丁不打算解释，也没法解释。 船似乎不能直接实体攻击几人，他也不明白廖志斌为什么会变成船的替身傀儡，不过这不重要了…… “坐稳，我要加速了。”白丁提醒道，“总之先摆脱这股吸力，我们再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308章 找着了 “再找几个人去那船上看看。” 谢明等得有点不耐烦，估摸着胡来喜几个是有去无回，便招呼手下人准备第二批人登船。 “等等。”高义抬手道，“这次派两个修士过去，凡人认知不足，恐怕再去结果也是一样。” 谢明有些不悦道：“我海蛟帮虽然弟子众多，但也不是随处可拣的萝卜白菜，如今身处大海，死一个就少一个，这还没到陨仙海呢！” 高义微微一笑，招呼杨韵上前耳语，杨韵连连点头...... “我这弟子算一个，谢兄再出一人即可。” 谢明也不是真舍不得几个海蛟帮弟子的性命，反正都是些炮灰，死就死了，之所以那么说就是想看看高义的反应。 “呵呵，高兄连爱徒都舍得，我再推辞就不像话了。” 谢明扭头叫道：“娄廷，你去一趟。” 身后一名阔眼塌鼻的丑汉上前领命，又从一众橹手中随意点了二人，加上杨韵，四人一同登舟，二探幽灵鬼船...... 望着缓缓离开的小船，谢明两手撑着船舷，直起上身道： “高兄，关于陨仙海的详细记录你什么时候分享给我？” “这个不急，我们不是说好了，先找到陨仙海再做决定。” “我们既然已经携手合作，是不是应该彼此坦诚一些。”谢明长叹了口气，扭头问道，“陈国的舰队是不是已经进了陨仙海？” “没有。” 高义上前一步，站到谢明身边。 “暗流漩涡是墟族制造出来隔绝外人的屏障，不一定只存在于陨仙海，不过既然遇到了漩涡，那陨仙海应该不远了。” 谢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 陈立在甲板上焦急地来回踱步。 白丁三人进入船舱已经过去半个时辰，还没有出来，不管怎么呼喊都没人应答，八成是遇上了什么情况。 陈立想进去看看，又想起白丁的交代，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就在两难之际，谢明派出的第二波人登上了庚字号。 杨韵看见甲板上的陈立，问道：“其他人呢？” “进里边去了。”陈立忙指着中央船舱道，“已经半个时辰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韵身后的娄廷眉头一皱，质问陈立：“那你怎么不进去瞧瞧？” “我......”陈立支支吾吾，“我......是来喜说，他说让我在外面等着，先别进去。” “哼，来喜是谁？他叫你等你就干等着？”娄廷一脸鄙夷骂道，“白痴！” 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这个娄廷也不是莽汉。 他在船舱入口看了看，发现里边与外边截然不同，也不敢贸然入内。 “你，还有你，你们两个进去。” 一同来的两个橹手面色煞白，却又不敢违背娄廷的指令，磨磨唧唧的走向船舱。 突然其中一人叫道：“这不公平，为什么不叫他去？” 所有人都看向陈立，陈立怔了怔。 “我去就我去！” 杨韵拦住愠怒的陈立，说道：“先别急，拿绳索系在身上，万一有事摇绳，我们把你拉出来。” ....... 陈立咽了口唾沫，心砰砰直跳。 虽然先前担心白丁的安危，也想进来看看，但真正进了船舱之后，不可抑制地神经紧张起来。 人对于未知总是抱有恐惧，何况陈立几乎认定白丁他们出了意外，自然是加倍小心。 “胡来喜！......廖志斌！.......” 在船厅门外大叫了两声，依然没有人回应。 陈立紧张地回头看向舱外，外边的几个人也正紧张地看着他...... 白丁他们几个就是进去以后没再出来，陈立用汗湿的两手捏了捏腰间绳索，深呼吸一口气，终于准备推门， 就在陈立推门的一瞬，手还没碰上门板，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陈立吓得心跳陡然一停，当看清门口的白丁，立即由惊转喜。 “白丁......白白害我担心！”陈立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赶忙装出愤怒状，“我都叫了你们那么多声，怎么也不回答一句。” “抱歉，我们听不见。” 白丁回身抓起一对脚，与黄俊一起把廖志斌抬了出来。 陈立见状忙问：“他怎么了？” “死了。” ...... “......眼看船要沉，我和黄俊爬上了救生舟，可是海底的吸力太大，我们终究还是没能逃脱，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的，后面就不清楚了。”白丁后怕道，“等我回过神，我又站在了船厅里，黄俊也醒了，但是廖志斌却没醒过来。” 黄俊点了点头，悲切道：“如果斌哥不和我们走散的话，也许他就不会死。” 谢明揉捏着下巴望向高义，“你怎么看？” 高义沉吟片刻，说道：“和我估计的差不多，这船能锁人魂魄，他们能回来也算是命大。” 谢明挑了挑眉，又问白丁：“既然一切都是幻觉，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白丁捂着渗血的后腰，面有难色地望向高义身后的杨韵。 娄廷冷笑道：“这位杨道友不知道抽什么风，居然突然出手想要杀胡来喜，被我给拦下了，这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谢明嗤笑一声，对高义道：“高兄，你这徒弟......这就有点不应该了。” 高义面色铁青说道：“是我管教无方，稍后自会处罚他。” 说着对白丁道：“胡来喜，你就留在船上安心养伤，按照约定小瑕赐给你，由她来照顾你。” 白丁不好拒绝，只能叩谢仙师。 犹自忿忿不平的杨毅急道：“师父，您不......” 话还没说完，就像被人掐住脖子的鸡，咕咕出不来声。 “滚出去！一会儿再和你算账。” 杨韵被高义冷峻的眼神吓得一个哆嗦，忙行礼告退。 ...... 挥散了其余人，谢明神色凝重道：“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不懂，高兄不会不懂吧，这哪里是什么幻境，分明是时空术法，至少要炼虚合道境界才能参悟一二。” “我当然知道。”高义喜道，“光是外围的屏障就有此等神通，若是我们寻到墟族遗迹，收获难以想象。” 谢明后仰着身子，有些不屑道：“那也得有命拿得到先。” 高义笑道：“谢兄放心，我高家先辈的这份手记，可说得上现今最齐整的记录，找到遗迹绝对没有问题。” “你都不给我看过，光凭一张嘴，我很难相信你啊。”谢明摇头道，“按照约定，我送你到陨仙海，手记给我一份。至于进不进去，要等我看过之后再决定。” “当然，高兄要是觉得太过危险，只需在陨仙海外等待便可。” 谢明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你那个徒弟可得看紧点，这几天别给老子添乱，要是让他把那个胡来喜杀了，我谢明还怎么服众？” “放心，我不会纵容这个不成器的废物。” 高义刚说完，忽地心生感应，取出传讯牌一看，喜上眉梢。 “舰队找到陨仙海了。” 第309章 小风波 前方舰队找到陨仙海的消息在谢明的授意下，很快在船上传开。 这对于所有人无异于一剂兴奋剂，很多人都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毕竟海蛟帮很多次出海都无功而返。 高义已经让前方舰队原地待命，天泽蛟与辛字宝船全速前进。 满打满算，最快也要三日时间，两支船队才能汇合。 白丁享受特殊优待，在天泽蛟号上分派到一个单间，虽然是杂物间清出来半边，加塞进一张床，但已经是罕有的待遇，毕竟这船上能拥有单独空间的就只有那几人而已。 小瑕给白丁拆了腰间的纱布，愣了愣道：“你身体真棒，伤好得这么快。” “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只是一点皮外伤。” 白丁伸手，小瑕抢先一步从盆里拿起毛巾拧了拧，“我来吧，这是我的活儿。” 白丁想了想也没有拒绝，任由小瑕给自己清洗伤口。 “你在鬼船上的事能和我说说吗，我挺好奇的。”小瑕一边忙活着，一边瞟着白丁，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白丁添油加醋地把腹稿重述一遍，夸大了自己的勇敢和机智，毕竟太过低调不符合胡来喜的人设。 听得小瑕一愣一愣的，时不时捂嘴惊呼，忘了手头的工作，好半天才给白丁换好药。 “你们命还真大，后边上船的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小瑕有些惋惜道，“日落时分，那艘鬼船消失了，派去船上的人也跟着不见了。” “哦，不见了吗？” 小瑕认真地点点头，“都不见了，按照你说的人盯人的办法，确实从船上运下来一些物资，但大伙都说那是被诅咒过的鬼粮，没人敢吃。” “不吃费劲弄过来做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陈国舰队已经找到陨仙海了，我们正赶去汇合。”小瑕顿了顿，低声道，“这些鬼粮是留给他们的，听说舰队没得吃的，甚至开始吃人了。” 白丁皱眉道：“他们离我们也不过两三日航程，不至于如此吧。” “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小瑕神秘兮兮地压低嗓子说道，“杨韵告诉我，靠近陨仙海时间会拉长，平时两三日的航程怕是还要十多天才能到。” “时间......还能变长？” 小瑕点了点头，“不好理解是吧，我也不懂，反正杨韵说还要那么久，他是修仙之人，当然比我们懂的多。” 从幽灵鬼船回来的白丁倒是能够理解一点。 简单说就是相对荒岛和大陆上的人来说是两三日，但对于船上的人来说，却要度过十多天时间，而自己却感觉不到丝毫异常。 白丁佯装吃醋道：“杨韵倒是对你挺好，什么都告诉你。” “他人很好，心意我也明白。”小瑕低着头嗫嚅道，“我配不上他，不应该有非分之想，而且我……我也不喜欢他那样的。” 杨韵捅伤胡来喜的事对外保密，看来这个小瑕还不知道真相，在白丁面前说起杨韵丝毫不觉得尴尬。 白丁能感应到小瑕体内的魔种，但从她言谈中却又察觉不出异样，不禁有些迷糊，难道小瑕并没有被魔种控制？ 说杨韵杨韵就到，就在这时，白丁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神识。 心念急转，白丁上手搂住小瑕雪白的脖颈，手不老实地乱摸起来。 “今晚就留在这，陪我睡觉。” 小瑕俏脸一红，推开白丁，支支吾吾道：“你的伤还没好，不太方便，不如等你伤好了再说......” “我不方便你方便嘛，只要你......” 哐当~ 杂物间的门被人踹开，门口站着一脸怒容的杨韵。 “我剁了你的脏手！” 白丁装出惊慌失措的模样，缩作一团大喊饶命。 小瑕拦在白丁身前，恳求道：“杨韵你别这样，我已经被赏给了胡来喜，他......他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杨韵怒吼道：“他要是敢碰你我就杀了他！” 白丁忙叫：“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这时高义飘然而至，冷声道：“你要杀了谁？” “师父，我......” 啪地一记响亮耳光，让杨韵跌坐在地。 “我和你说过的话都是白说的？”高义像提鸡崽子一样提起杨韵，“嗯？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 杨韵肿大的脸连连点头，再没有刚才的嚣张。 高义将杨韵丢在地上，扭头厌恶地看了“胡来喜”一眼，眼神扫过衣衫不整的小瑕时，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高义冷冷道:“你的伤还没好，最好老实点。” “是是，我明白，我再也不敢了。” 高义冷哼一声，带走杨韵。 小瑕想扶起受惊的“胡来喜”，“胡来喜”连连摇手闪躲：“小瑕姑娘，我求你快走吧，我现在只想一个人休息，真的，不想那回事了......” ...... 经过这场小风波，白丁算是暂时摆脱小瑕这个麻烦。 鬼船一行之后，龙神一睡不醒，而黄俊和陈立获得自由，回到了辛字船。 黄俊被白丁洗脑，已经记不清鬼船上的真相，只记得白丁灌输的故事。 如今在天泽蛟上，白丁能够说上话的就只有每天定时来换一次药的小瑕，其余人可不会对“胡来喜”这号人假以颜色。 鸡可以接受凤凰的高高在上，但鸡很难接受曾经的一员飞上枝头变成凤凰。 之前还一起有说有笑的橹手，现在看见白丁不是冷眼相对就是视而不见。 这正合白丁的意，每日深居简出，悄悄吸纳龙气炼铸龙脊。 没有龙神帮忙掩蔽，白丁只能小心翼翼一点点吸收，好在时长弥补效率，七日之后白丁后脊噼啪作响，身子说不出的舒爽，简直想要放声大吼。 但在这船上龙吟大吼等于找死，白丁只能强忍冲动，站起来活动身体，稍稍发泄体内澎湃的力量...... “今天拆了布就不用上药了。” 小瑕说着端盆推门进来，看到的却是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 还来不及惊叫出声，就被怪物扼住咽喉。 门被合上，木盆摔在地板上，水溅了一地。 双眼猩红的白丁将小瑕摁在墙上，指尖长甲如刀一样从领口划至下腹，鲜剥嫩笋，蚌吐明珠。 灼热的气息喷薄在小瑕惊恐的脸颊上，粗沉的声音道：“你来的正是时候。” 第310章 种魔 等白丁恢复理智的时候，屋内已经是一片狼藉。 小木床塌了一脚，赤身裸体的小瑕背靠在倾斜的床板上，青丝凌乱，口角流涎，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痴痴呆呆没了生气。 洁白如玉的身体上留有十数道皮开肉绽的抓痕，脖颈上一圈青乌如同项圈。 白丁忙上前查看小瑕的情况，外伤到不算重，但受惊过度，加上被长时间扼住脖子，大脑供血不足，脑部处于瘫痪状况，能否恢复如初还很难说。 心怀愧疚的白丁正打算施药救治，忽感心悸，一股无形之物沿着小腹上行，直冲脑门。 头一晕险些跌倒......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这个禽兽！” “白哥哥，你居然是这种人！” “我算是看错了人！” “哈哈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我又有什么分别？你这个伪君子！” ...... 周围不断有人影浮现，纷纷出言责问白丁。 其中有死去多年的父母，叔婶和白娟，还有邱大成、马俊伟、丁暄等许多有过交集的人..... 甚至是寇致、陈玉郎、杨韵、谢明这些人也站了出来。 而最让人难接受的是一言不发的林枫，她看着白丁的眼神悲痛失望，还带有几分鄙夷...... 不，这些拙劣的幻觉影响不到我。 白丁闭上眼，在心中告诫自己，尝试冷静下来寻找幻觉的源头。 责骂声渐渐远去，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振作起来，只不过睡了一个女人而已，自艾自怨的像什么样子！” “师姐？” 白丁抬头看见何美凰熟悉的面孔。 “人生在世，有心或者无意总会伤害到一些人，又或是被人所伤害，纠结于这些破事不如抬起头向前看，你愧疚什么？” “我不是纠结这件事。”白丁摇头道，“我纠结的是......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何美凰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身影逐渐模糊，又再变化成为另外一个白丁。 “我就是你，你所在意的世俗看法，来自他人的看法。”面前的白丁脸贴上来，说道，“你看，你根本不需要在意这些世俗道德，天道无情，所有这些都不过是束缚自己，不得超脱的枷锁。” “我不需要另外一个自己来说教，也不需要为自己找冠冕堂皇的借口开脱，你不是我。” 白丁闭上眼，气沉丹田，意守心神，与识海中的枯树合二为一。 “你给我消失吧。” 那些模糊的人影，无形的思绪，如同养分一样被识海中的枯树根系吸取，最后在树上绽放出一缕新叶，叶片上一块乌褐斑块，一如小瑕小腹内的魔种。 “人有立场，事分对错，我自己做过的事不论好坏，坦然接受后果，仅此而已。” 感知之内，小瑕小腹处的魔种已经消失不见，想必是通过刚才的交合进入了自己体内，借由心神波动，想要融入自己的神魂。 魔以情绪为食，而那树居然以魔种为养料…… 白丁取出丹药，正要喂给小瑕，突然收回手。 门被人强行踢开，来的又是杨韵，只是这一次高义跟在身后。 “小瑕！小瑕！”杨韵撞开白丁，扶住神志不清的小瑕。 “胡来喜，你这个畜生，我早就该杀了你！” 杨韵正要出手，却被高义拦住。 “师父，求您让开，我非杀了他不可！”杨韵大声哭喊。 “放肆！”高义将杨韵推倒，看了看呆傻的小瑕，叹息一声。 “这宁神丹先给她服了，把身子盖住。” 杨韵咬了咬牙，依言照办。 高义回过头，看着吓破胆的“胡来喜”，冷冷道：“我是把小瑕给了你，但没有让你这样待他。” “我......” 白丁还没来得及解释，谢明现身笑道：“高兄，干嘛生这么大气？” 高义冷哼一声，“你看看他做的好事！” 谢明瞟了一眼，呵呵笑道：“玩得是有点过火，想不到这胡来喜还好这一口。” 听谢明轻描淡写，高义皱起眉道：“你说这事怎么处理？” “一个贱婢而已，高兄不必动怒。”谢明笑了笑，耸耸肩无所谓道，“这样吧，这个胡来喜交给我处置，小瑕就由高兄带回去。” “不行，我要他死！”杨韵不甘心，怒视着白丁起身叫吼。 “没大没小，我在和你师父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谢明面色一冷，已有怒色。 高义深深看了谢明一眼，退让道:“那好吧，此事就交由谢兄处置。” 等高义和杨韵将小瑕带走，谢明似笑非笑地看着白丁，甩了甩头道：“随我来。” ...... 白丁是第一次来到谢明在天泽蛟上的寝宫。 罗帐内谢明的几个“明珠”光着身子跪在地上，眼神空洞，竟然像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既然魔种种到了你身上，那就算是自己人了。”谢明往跪在地上的某“明珠”背上一坐，兀自骂道，“那高义师徒都他妈不是男人，连个女人都没胆睡，白白便宜了你小子。” 白丁做出恭敬模样，不敢随意乱答。 他能够感应到谢明体内同根同源的魔核，想不到身为金丹修士的谢明竟然是魔族，而且是所谓的主魔。 这样一来事情就清晰了，小瑕只是携带魔种的工具，而谢明的目标是杨韵，甚至是高义。 把小瑕赐给胡来喜是谢明的激将法，只是没想到高义这么能忍，不仅自己不碰小瑕，而且也没能让杨韵得逞，阴差阳错之下被白丁拔了头筹。 谢明望了望白丁，说道：“陈国那小皇帝还算有点脑子，知道找你这么个半妖主事，到陨仙海凭你这肉身倒也能派上些用场。” “全凭谢尊吩咐，胡来喜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谢明皱眉道：“你叫我什么？” 白丁看着那些傀儡一样的“明珠”，脑子一转，行礼道：“全凭主人吩咐。” 谢明满意地点点头，下令道：“把你所掌握的情报和能调动的力量都说给我听。” 为避免谢明起疑，白丁站在朝廷的立场，将陈玉郎的小算盘以及契魂令和暗卫的事全部交待得一干二净…… “就只有这点人？” 白丁道：“凭暗卫令，可号令各船船长暗中协助。” 谢明显然对此不太满意。 他想了想又道：“杨韵对你恨之入骨，再留在这船上也是麻烦，你先回辛字船待令，过几日与舰队汇合后再听我指令。” “是，主人。” 谢明又道:“等等，高义那里我终归还是要给个交代。” 白丁瞥见谢明望向自己胯下，面露邪容，心中一寒。 当即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砍下一只手献与谢明。 谢明冷哼一声，明显有些不悦和失望。 “没了那玩意你只是不能享乐，没了手可不方便替我办事。” 白丁捂着肩头，面色煞白道:“手断了还能再生，失了元阳根本就长不回来了，请主人谅解。” 谢明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白丁离去…… “去，把这只手送给高义。” 谢明拍打身下“人凳”，在丰臀上留下一个鲜红手印。 他站起身，神情阴鸷自语道：“高义老贼，究竟还瞒了我多少东西！” 第311章 高义胡想 “师父，我们为什么非得拉上海蛟帮，跟着舰队不是一样能找到陨仙海？” 杨韵被谢明训斥过后意难平，回来放下小瑕就在高义面前提出质疑。 高义这些日子对杨韵的表现着实不大满意，此刻也懒得和他解释。 “为师自有考量，无需你多言。” 杨韵碰了壁，转头看向床上的小瑕，心疼得不行。 他鼓起勇气，对高义下跪道：“师父，徒儿若是能活着从陨仙海回来，恳请师父做主，让徒儿娶小瑕为妻。” “不行。”高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杨韵的要求。 “为什么？” “你年纪还太小，根本不通男女之事，对她只是单纯的懵懂情愫。”高义背手在后，教训道，“这对你今后的修行有弊无利。” “可是师父，徒儿对小瑕是真心实意。” “哼，真心实意？你懂什么是真心吗？” 杨韵咬唇道：“就像师父和师娘，真心相爱，相敬如宾数百年。” 高义闻言一怔，看着杨韵尚显青涩的面庞，依稀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 从暗恋到追求白婕，最后得偿所愿，也曾有过火一样的热情，只是这把火在漫长的年岁里早已熄灭，相敬如宾？确实只剩下宾客间的客套与疏远了...... “师父？”杨韵见师父走神，唤了一声。 高义长叹一声，说不尽的萧索，他抬手道：“你起来吧，如果真能从陨仙海回来，我允许你把小瑕带回南华山，至于成婚......过几年再说吧。” 杨韵闻言大喜，叩谢师恩。 高义看了眼床上沉睡的小瑕，侧脸倒是有三分当年白婕的模样，谢明让小瑕来到自己身边绝对是别有用心，只是高义还摸不透。 还有那个胡来喜，高义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从小瑕的伤口和残留的气息判断，胡来喜绝对不是普通人而是妖族。 能够瞒过自己，这胡来喜如果不是大妖，就只可能是半人半妖的杂种。 至于谢明对胡来喜的态度，就更值得玩味了...... 高义正想着这些问题，谢明帐下的紫珠求见。 紫珠送来的是一只手臂，高义略一感知就确定是胡来喜的手，带有凶兽的气息，绝对不是冒名顶替的赝品。 “我家主人说这只手臂送给高仙师，还请仙师师徒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再为难胡来喜。” 杨韵不满道：“只是一只手就想了结此事？” 紫珠看了杨韵一眼，笑道：“胡来喜已经被丢回辛字号船，这段时间都不会再出现在二位面前，再说小瑕妹妹，也没什么大碍。” “你管这叫没有大碍？” 紫珠掩嘴笑道:“那个胡来喜是粗鲁了一些，想想还挺刺激……咯咯～” 杨韵顿觉不可理喻，谢明身边这些女人就没有几个正常人…… 高义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紫珠告退。 杨韵不甘道：“师父，就这样算了吗？” “当然，你难道还看不出，这胡来喜是谢明的人？” “他是谢明的人？”杨韵皱眉道，“据我所知，胡来喜只是舰队的一个普通船工，而且上次还第一个被送上鬼船，侥幸才活着回来，不太可能是谢明的人吧。” 高义冷笑，眯着双眼仿佛已经看透一切。 “海蛟帮要往舰队安插一个人又有何难，再说胡来喜去鬼船之前谢明就主动提出把小瑕赏赐给他，你不觉得奇怪吗？” 杨韵想了想，“说起来是有些怪，当时我还以为是谢明知道胡来喜总是偷看小瑕。可他这样做是何用意？” “为的是试探我们的反应。” “试探我们？”杨韵还是不懂，“他用小瑕试探我们什么？” “你不要忘了，小瑕原本就是谢明身边的侍女，她到我身边自然是带有任务的。”高义越说越确定，“他想看看小瑕在你我心中的地位。” “这不至于吧。”杨韵摇头道，“师父您的意思小瑕故意接近我们是为了替谢明打探情报。” “当然，小瑕是不是经常向你打听陨仙海的事？” “这......，是问过一些，但也是人之常情吧。”杨韵不确定地答道，“如果小瑕真的是谢明派出来的探子，胡来喜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哼，苦肉计！”高义自以为明白了一切，“一来可以消除我们的戒心，二来他想看到你和胡来喜发生冲突。” “这.....胡来喜此等蝼蚁，当初若不是那个丑男拦着，在鬼船上就被我杀了。” 高义轻蔑地看了杨韵一眼，“你自己去看看小瑕身上的伤，再去看看那只手臂，在这缺乏天地灵力的海船上，你真以为自己能杀得了胡来喜？” 杨韵愣了愣，拾起桌案上血糊糊的断臂端详起来..... 高义自顾自说道：“你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和原先一样照顾小瑕，至于那个胡来喜，在进入陨仙海之前先不要动他。” 杨韵其实从断臂上没看出什么，既然师父说了他也只能装出看明白的样子。 至于小瑕，杨韵还是不相信她是那种心机女。 人心中藏着一个秘密就会变得疑神疑鬼，总以为被别人发现了端倪，高义就是如此，他以为谢明察觉到他的身体不对劲，想要制造冲突然后验证。 可谢明是怎么怀疑上的呢？ 高义思索着，突然看见床上的小瑕，忽然明悟。 不近女色，这在谢明这种下半身思考问题的蠢物眼里不就是最大的疑点...... ...... 身在辛字船的白丁还不知道高义脑补出这么多情节。 失去一只手臂是大伤，但不是不可逆的伤害，以白丁的体质辅以丹药半载时间就能长回来。 但谢明没有那个耐心，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娄廷带着人来，当着白丁的面卸了人家一只手给白丁接上...... “接口每天擦三次，应该能够赶得上。” 娄廷递给白丁一瓶伤药，白丁道谢。 这个娄廷虽然其貌不扬，但实力不俗，在鬼船上阻拦杨韵那一下看得出，至少是筑基修士。 “这些天你老实一点，杨韵他们暂时不会来找你麻烦。”娄廷醒了醒鼻子，在白丁耳旁小声道，“进了陨仙海还指望你带路呢。” 白丁瞳孔一缩，看向娄廷。 “你什么意思？” 娄廷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声，但是从口型可以判断，说的是三个字：曹闻道 想不到曹闻道事先在海蛟帮安插有人，难道他早知道云霞宗会与海蛟帮合作？ “估计还有七天时间才能与舰队汇合，你就安心养伤吧。” 娄廷不冷不热地安慰一句，撇下白丁独自返回天泽蛟。 白丁叹了口气，带上伤药去看望刚刚遭受无妄之灾的伤号。 虽然这人声称是自愿的，断一只手换来不用进陨仙海，但白丁想，等从陨仙海出来，说什么也要还人家一只完好的手臂..... 第312章 哗变 船在海上又航行了足足九天，终于在海平面上看到了天工宝船的身影。 情况比白丁预计的还要糟糕，如今只剩下四艘宝船，即使算上白丁所在的辛字号，舰队也不过残余半数。 而且舰队的队列比较奇怪，一艘与旗舰号紧贴在一块，另外两艘却围在一定距离之外。 舰队海员看见到来的天泽蛟与辛字号，纷纷冲上甲板欢叫招手，兴奋异常。 船头雷杰放下千里目，思忖片刻下令道：“停船。” 雷诺诧异问道：“就停这儿？离他们还有这么远？” “我们船上的水和食物只够匀给一艘船，而那边......是一群饿疯了的野兽，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不至于吧，难道舰队已经失控？” 雷杰摇了摇头，面色严峻道：“找几个身手好的弟兄，带上家伙，随我去旗舰走一趟。” “我也去！” “不，你留在这儿，看好我们的船。” 雷诺深吸一口气，郑重点了点头。 ...... 白丁与谭龙被挑中，随同船头雷杰一同登上小船，划往甲字号旗舰。 天泽蛟似乎也做了同样的选择，停在辛字号前方不远，天工宝船的火炮射程之外。 天工宝船的船头是有几门大火炮的，不过威慑效果大过实际作战，虽然东境有双侧配有炮室的专用炮船，但陈国水军还是习惯于接舷登船的白刃战。 天工宝船的首要任务是远洋探索，自然要把宝贵的空间留做储存空间，而海战到不是很重要，况且，南海之上根本没什么像样的对手，那些破旧渔船改装的海盗船也没有胆子攻击舰队。 天泽蛟放出三艘桨船，每船十来人，谢明与高义赫然在列。 谢明瞟了一眼后方赶来的雷杰等人，朗声道：“娄廷，你带着他们，去把丁字号夺回来。” 娄廷得令，让手下人划船靠近，纵身一跃跳上雷杰的这艘小船。 “本来还想通知你们停船，你们倒是有点眼力，知道自己停下来。” 雷杰问道：“仙师，前方是什么情况？” 娄廷道：“两艘船发生了哗变，船长被杀了，他们想抢走旗舰上的粮水和灵风帆，返航逃跑。” 雷杰愣了愣，叹息道：“想不到会变成这种局面。” 娄廷冷笑一声，对众人喊道：“随我登船，凡遇反抗者，杀无赦！” ...... 丁字船上的船员捱饥受饿多日，加上袭击旗舰失利，早就只剩下半条命。 如今看到天泽蛟与辛字号到来，当中许多人都放弃了抵抗，而把哗变的责任全部推给了领头的几人。 说起来，这个领头的人白丁还认识，叫孙骁龙，是紫气门安插的暗子。 孙骁龙逼退几个海蛟帮弟子，退至船舷旁边。 他冷眼看着围过来的众人，自知难逃一死，索性摊牌道： “我乃紫气门弟子，放我一马，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娄廷冷笑道：“你没有日后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孙晓龙慌乱中瞥见人群后方的白丁，仿佛看到了希望，大声喊道：“白丁，救我！” 众人面面相觑，“白丁？谁是白丁？” 娄廷怒道：“别想混淆视听，去死吧！” 说着手中大刀抡圆，刀势如山，将孙骁龙连人带舷墙砍飞出去。 孙骁龙用仅存不多的灵力御剑防御，才没有被刀劲碾压成泥，吐出大口鲜血落向大海。 娄廷没想到孙骁龙能接他全力一击不死，还没来得及使出后招，一个身影从旁急速冲出一跃而起，跳出船舷抓住半空中的孙骁龙一同落海。 “为什么要害我！” 白丁拧住孙骁龙的衣领质问道。 孙骁龙在水里又吐了口血，惨笑道：“我不想死。” “怕死就别来，别做这种事！” “咳，我没得选。” 就在这时，身后又传来噗通一声，是谭龙跟着跳了下来。 “快杀了他，别让人起疑！” 白丁没有吭声，回应谭龙的是手中孙骁龙的人头...... 娄廷让人放下绳索，把白丁和谭龙拉上去。 娄廷收了孙骁龙的人头，然后将手下其余人全部留在船上维持秩序，独自回去复命。 孙骁龙那一声“白丁救我”很多人都听见了，娄廷也不好把在场人杀光，只能采取这种方式，避免消息传回谢明耳中。 ...... “你不该冲上去的。”谭龙在白丁身旁小声道，“没人知道白丁是谁，你表现这么积极到像是杀人灭口。” 白丁叹道：“我没想到他死也要拉上我。” “那是当然的，溺水前的稻草，不管有没有用都会死死抓住，公开你的身份把你逼到同一境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明明已经找到了陨仙海，再坚持几天就能汇合，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哗变？” 谭龙拍着白丁肩头道：“你自己去船尾问问就明白了。” ...... 船尾厨厅内是一具具倒吊的尸体，用盐腌过之后风干保存。 据船上的人交待，船长接到指令，将所有物资集中运送到甲字旗舰上，由云霞宗修士统一进行分配，这让船上很多人不满，感觉自己会是被放弃的一部分。 这个时候孙骁龙带头站出来杀了船长，扣下物资，说是能带着大家逃回去。 临阵脱逃是大忌，逃兵的下场也只有死，但孙骁龙说他知道百越之地南部还有一片大陆，那里远离陈国，仙盟的势力也覆盖不到，只要到了那儿，大家全都能活下去。 要想抵达百越之南，就必须驶离无风带，光靠船上的灵风帆能量不够，所以就打起了另外几艘宝船上的灵风帆的主意。 己字船的灵风帆在海啸中损毁，所以他们被说动，联合起来发动了几轮攻势，都没有抢下灵风帆，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 而且食物很快吃完了，不得已之下只能开始吃两脚羊。 先是吃尸体，然后是伤员，再后来不愿意吃的人也被杀了，这就像是投名状、入伙仪式，你不吃就代表不是自己人。 “你们不知道后方会送补给来吗？” 这人摇头苦笑道：“没有人会相信，都认为那是骗人的鬼话。” 另一人道：“要是冲进陨仙海死了倒好，一了百了，可我们停在原地一等就是这么多天，船长只会说再等等，再等等，我们也不知道等什么，难道等死？” “孙骁龙至少给我们指了一条活路。”说话的人低头捂脸，哽咽道，“我们......我们也不想这样。” 白丁长叹一声，望向陨仙海方向。 在望气术下，驳杂的灵力像是接天连地的彩色喷泉被送上高空，然后如雾如雨一样潇潇降下，笼罩着一方天地，色彩斑斓犹如美丽的仙境。 而离着这仙境不远的几艘船上，却是人间炼狱般的残酷。 第313章 以身入局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白靖允道：“我们几个倒还好，只是这些船员......” 沉默了一会，白靖允继续道：“按照师父的要求，我们没放任何人进陨仙海。” 高义点点头，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陨仙海的方位并不固定，传说只有金丹之下的人才能得见，一旦被撞见就不再移动，除非有人进入其中，虽然这只是一句传说，但宁可信其有。” 一名弟子问道：“师父，您非要进去吗？” “当然，我此行就是为此而来。” 白靖允几人对视过后，一齐下跪恳求道：“师父，请让我们代替您去，您不需要以身犯险。” 高义看着下方一众弟子，感到一丝欣慰。 特别是白靖允，这个年轻人天分高，处事也稳重，而且忠心耿耿，如果不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高义还真舍不得让白靖允冒这个风险。 “你们都起来吧。”高义叹道，“为师这一趟非亲自前往不可，我若不进陨仙海，谢明那厮又如何敢进去。” 庄敏行问道：“师父，此去陨仙海就一定要拉上谢明吗？” “不错，必须带上他。”高义顿了顿道，“为师以身入局，定要胜天半子！” 既然师父这么说，几人再没有意见。 “那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这些船员吃饱喝足，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动身。” ...... 谢明放下手中的密卷，揉了揉眉心，坐在椅子上半晌没说话。 蓝、白、紫、绿四位“明珠”站在一旁，无人敢出声，倒是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童稚声问道：“你真打算进陨仙海？” 谢明点了点头，说道：“如果高义都进去，我没有理由不去。” “你现在已经不是海蛟帮帮主，颜王海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回去。”小童一副小大人模样，提醒道，“你手下这些人，都不可信。” “我知道。” “而且这手记的内容，关键之处高义必有隐瞒。” “这我也知道。” “那你还去？”小童蹙眉道，“你如今已是我族中人，大可以让魔仆前往，那个叫胡来喜的我看就很合适，只不过......他的身上有股我讨厌的味道。” “如果高义真的掌握了暂时抵御灵力侵蚀的方法，光靠胡来喜和陈国那点人恐怕难以成事，而且我不去，海蛟帮这些人也不会听话，所以这一趟我非去不可。” 谢明起身决绝道：“墟族的大熔炼秘法我志在必得。” 小童眨了眨眼，轻叹道：“既然你意已决，我就不再劝了。” “劳烦柳兄替我照看好魔胎，若是我有个万一......” “你尽管放心，蔷儿既然当初选择了你，你的命就是她的命，我自然会不遗余力。” 谢明挺直胸膛，豪气十足道：“那我便放心大胆地陪高义老贼玩这一场，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 白丁与陈立、谭龙聚在一块。 如今紫气门派出的弟子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剩下白丁一人，而三仙岭也只有陈立，谭龙用他们暗卫的特殊联络方式确认过后，说暗卫也只剩下七人。 “这就是我们所有人了。”白丁想了想道，“还算上海蛟帮的娄廷，他也算得上自己人。” 谭龙道：“我们实力最弱，对陨仙海的了解也最少，想要浑水摸鱼不容易。” “不，我们有这个。” 白丁拿出一颗透明的小纽扣，说道：“这东西叫归墟灵引，有了它我们就能找到归墟遗迹。” 陈立讶道：“何大仙给你的就是这个？” 白丁点了点头，补充道：“也就只有这个，我怀疑这东西何大仙手上还有，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大方送我。” 谭龙拿过去看了看，不以为然道：“这......看起来平平无奇嘛，怎么用？” “我已经试过了，只要在陨仙海的环境中，把此物浸入海水，就会有图像出现。” “海水？可这里也不是陨仙海。” “所以你现在什么也看不到。” 谭龙撇撇嘴道：“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陈立伸手接过归墟灵引，闷不做声地研究起来...... 白丁道：“谢明如今绝对信任我，加上有娄廷做内应，我们先配合海蛟帮一起行动，到时候深入陨仙海，再见机行事。” 谭龙点头道：“都听你的。” 这时摆弄灵引的陈立突然抬头，一脸疑惑:“这归墟灵引，我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 无风带的天气没有大的变化，早上开始就是晴空万里，通常午后会落一阵暴雨，然后天空又恢复晴朗，所以第二天一早就是大晴天。 高义与谢明商议过后，让天泽蛟与失了灵风帆的己字号留在陨仙海外接应，其余四艘天工宝船重新分配人员后，列队进海。 每艘宝船上都有两名云霞宗修士和两名海蛟帮修士，名曰共同管理，实际上是相互监视牵制，而舰队统领姚远和各船船长如今有名无实，只能听从修士号令。 白丁等人被安排在打头的丁字船上，正所谓不是冤家不碰头，云霞宗派来的是白靖允与庄敏行，海蛟帮的两人不熟，但至少也有筑基修为。 白靖允拿出一只螺笛，站在船头轻轻吹响。 声音没有谱调，到有些像是刚开嗓的婴儿在咿呀学语。 谭龙对白丁对视一眼，不清楚白靖允搞什么鬼，倒是有出海经验的陈立可能对这个声音比较熟悉，说像是海豚的叫声。 说起海豚，白丁想起龙神提过的海族，海族能够化身海豚或者人鱼在海中自由遨游。 白靖允难道是在呼唤海族引路？ 过了一会儿，海中真的传来类似的嘀鸣，像是在回应白靖允。 众人望向海面，只见一群白色的海豚列队游来，围着船只绕圈，时不时跃出水面，发出欢快的叫声。 白靖允对庄敏行点了点头，然后又吹螺笛，这一次的声音和先前略有区别。 那些海豚好像能听懂声音中的含义，在一只略带粉红的白海豚领队下，涌向宝船前方，然后朝着陨仙海游去...... “启动灵风帆，跟上它们！” 白靖允一声令下，宝船缓缓启动..... 后方的甲字旗舰上，高义看了谢明一眼，笑道：“谢兄可想好了？” “风险越大机遇越大，你我都明白这个道理，何需多言。”谢明摇手下令道，“启航，跟上前面的船。” 三艘天工宝船排成一个品字，把甲字旗舰保护在中心。 四艘船以这样一个阵列追随着海豚，终于踏入传说中的陨仙海…… 第314章 铁索连环 听一千道一万，不如亲身去体验。 进入陨仙海之后，灵力修为在身的人身子一颤，明显感觉到不适，就像是淡水鱼突然游进了咸水中。 外边的无风带几乎没有天地灵力，身体的灵力是不断向外散失，而陨仙海则是灵力充沛，驳杂的灵力直往体内钻，可此灵力非彼灵力，大量吐纳这种驳杂灵力会腐蚀经脉气海，无异于饮鸩止渴。 高义与谢明传音各船，让门人弟子封闭经脉，莫要轻易动用灵力，以免外界灵力入体。 白丁对此已有经验，天圣诀的好处就在于能够缓慢炼化这些驳杂灵力，只要控制得当，不至于损害身体。 对谭龙这些普通人而言，本身无法感气，自然对灵力的变化毫无知觉。 船只平安航行几个时辰之后，部分人甚至产生出陨仙海也不过如此的想法。 危险就像是平静水面下潜伏的凶兽，当你放松警惕时就会冒出头来咬上一口。 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生异变，周围不断有大漩涡生成，吸扯着船只，将舰队的阵型搅乱。 左翼的一艘天工宝船不远处生成一个大漩涡，宝船因为离漩涡中心太近，将灵风帆催动到极限，船依然慢慢滑向漩涡中心。 船上的修士顾不得反噬，纷纷御剑飞回主舰，其中修为较低一人甚至半途落水。 而留在船上的船员惊恐万分，纷纷高声求救。 谢明见状皱眉，有些不悦问道：“高兄，不是说有这些海豚引路，没有太大危险吗？” “世事怎可能尽如人料，这已经是最安全的线路了。”高义叹道，“没时间管他们了，我们要跟上海豚，否则后边的路就难走了。” “离归墟遗迹还有多远？” 高义道：“按照记载估计，尚有七日航程。” 谢明冷哼一声道：“这才行半日就损失了一船人，如何能到达？” “谢兄，这可是陨仙海。”高义强调道，“如果有万全之策，又怎么会成为绝地。” 谢明听了再哼一声，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负责传讯的弟子上前禀报，说丁字船上的庄敏行有事要报...... ...... 白丁与谭龙找上白靖允与庄敏行几位修士，提议道：“我们现在离那艘船最近，我估算了一下距离，如果靠过去一些，两艘船用铁索相接，或许能把他们拉出来。” 白靖允闻言思索的时候，庄敏行开口道：“不行，先不说能不能把他们拉出漩涡，问题现在谁去拉铁链？” 谭龙道：“仙师，你也办不到吗？” 庄敏行一怔，怒道：“我当然可以，......但是没这个必要。” 白丁又看向海蛟帮两个修士，这两人面带嘲弄笑意，显然没把白丁的提议放在眼里。 谭龙道:“船上可是有几十号人，还有你们的同门。” 庄敏行漠然道：“有本事的自己会逃出来，用不着我帮忙，没本事的死就死吧。” 话音刚落，旗舰上打出旗语，示意所有船继续前进。 庄敏行看到之后，对白靖允道：“师父有令，让我们继续前进。” 见白靖允还在考虑，庄敏行讶道：“白师兄，你不会真的听他们的话去救人吧？” 白丁看了看海面，催促道：“要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白靖允抬头看向白丁，问道：“你是半妖之身？” 白丁没想到白靖允会问这个，想必是高义事先提点过白靖允与庄敏行，要格外留心自己。 还未作答，白靖允又问：“那四爪铁锚，你能抛出多远？” 天工宝船有三只四爪铁锚，每个锚将近五百斤重，还算上长达十余丈的铁索，足有上千斤重。 白丁略一估计：“六七丈远吧。” “行，你先抛，我再将锚送过去。” 白靖允当即下令让丁字号灵风帆转向，靠近被卷入漩涡的宝船。 庄敏行忙劝：“白师兄，师父的命令是让我们继续前行！” 白靖允摇摇头，坚决说道：“你和师父说一声，我想要试一试，这也是为之后的行程考虑。” 庄敏行稍一犹豫，长叹一声，最终还是拿出了联络用的传讯牌...... 海蛟帮两人看面色明显也不赞同，他们刚打算出言阻止，突然顿了几息，竟然没有再反对。 白丁见船已改变航向，忙跑到船尾抱起铁锚，从立式绞盘上拉出一大段铁索，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五百来斤的四爪锚慢慢绕圈挥舞起来...... 丁字号在漩涡的外围顺着暗流走向，在陈立的指挥下不断调节灵风帆方向，在海面上划出一段弧线不断加速航行。 在最接近被困宝船位置时，突然稳住风帆，利用船的惯性，顺势直线航行来摆脱漩涡的吸力。 白丁也在这时，将飞舞得呼呼作响的铁锚抛向对面的宝船。 平时需要两人才能摇动的绞盘飞快旋转，铁链扯得嗤啦嗤啦作响，被铁锚带向半空。 四爪铁锚足足飞出将近八丈远去势才尽，不等锚下落，白靖允御剑而上，双掌猛拍铁锚，半空中的铁锚又向前继续飞出四五丈远，终于落在对面宝船的甲板上，将甲板砸出一个大窟窿。 虽然砸坏了甲板，但锚爪也牢牢抠住了船身。 对面船上的人不傻，赶忙调整灵风帆，两艘船朝同一方向发力，竟然真的慢慢远离了漩涡中心...... 白靖允倒飞回丁字号宝船，面红如饮烈酒，显然是刚才敞开经脉妄动灵力，被陨仙海外界的驳杂灵力侵入体内，遭受反噬。 庄敏行忙掏出丹药给白靖允服下，然后在调息打坐的白靖允身旁护法。 白丁走到白靖允面前，真诚地道了句：“我替那船上的人谢谢你。” 白靖允闭着眼没有回应，倒是庄敏行看白丁的眼神，既有不满又有忌惮。 ...... 经过刚才的事，原本在最前方的丁字号被旗舰和右翼的宝船超越，反而落在了后面。 一只四爪铁锚带着铁索呼啸而至，落在丁字号船头，被海蛟帮的两个修士接住。 铁锚是谢明抛过来的，这两修士把锚头固定在船头。 而前方旗舰船头也以同样方式，与之前的右翼宝船相接。 这样一来，四艘宝船变换阵型，以铁索一字前后相连成线。 谢明踏着铁链从旗舰走了过来，跳上丁字船，对众人道：“这法子不错，这样一来四艘船可以劲往一处使，不怕被漩涡拉走，而且也方便走动。” 第315章 吃人的黑暗 “胡来喜”露了一手之后，船上的人看他的眼神立马变得不同。 加上谢明登船以后把“胡来喜”一通猛夸，两人之间暧昧的关系也让人玩味。 云霞宗中人认定胡来喜是谢明的人，而海蛟帮的人心思则更复杂一些，他们当中有部分人得到过现任帮主颜王海的暗示，一山不容二虎，谢明这个前帮主最好是别再回去...... 在这陨仙海中，谢明如果拥有“胡来喜”这样的强援，想要暗算他难度就大得多。 所以关于胡来喜这号人的身份、来历，以及他和谢明的真实关系就成了海蛟帮这些个别有用心之人关注的重点。 这其中又以外号“磐石”的石干最为上心。 石干是谢明一手栽培提拔上来的堂主，拥有筑基后期实力的他是如今海蛟帮在船上仅次于谢明的存在。 所有人都认为石干是谢明的铁杆心腹，当初谢明被长老会撸了帮主之职时他曾极力反对，而谢明出海他又是第一个表态愿意同往。 讽刺的是，偏偏这样一个人却是颜王海安插的暗子，船上真正的主事人...... 石干皱眉道：“这么说，这个胡来喜和谢明之前没有任何交集？” 对面之人回答道：“不错，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胡来喜更可能是陈国小皇帝的人，谢明或许正是知道这一点，示好将小瑕赏给他，一来可以拉拢此人，二来可以激化他与云霞宗的矛盾。” 石干思忖片刻后点头道：“这样就能解释胡来喜为什么极力主张援救那船人。” “我们还调查到，陈国皇帝安插了暗卫在舰队，这个胡来喜很可能就是暗卫之主。” “既然如此，派人去会会这个胡来喜。”石干道，“谢明给的什么条件，我们一样给，只多不少。” 这人点点头，正准备离开。 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又道：“还有一件事，当初丁字船上主导哗变的紫气门修士死前曾大叫过‘白丁救我’，这个白丁到底是什么人暂时还没查到。” “他是怎么死的？” “娄廷出的手，胡来喜补的刀。”这人分析道，“听说杨韵在鬼船上曾暗算过胡来喜，也是娄廷给拦下的，胡来喜断的胳膊也是谢明派娄廷去给接上的。” “你的意思......娄廷是谢明与胡来喜的中间人？” “这不好说，但娄廷肯定知道点什么。” 石干点了点头，“你先去接触胡来喜，至于娄廷......，我会找他谈谈。” ...... “白丁？”白靖允愣了愣。 庄敏行见状问道：“师兄认识这个白丁？” 白靖允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后来呢？” “我听船上的人说，后来孙骁龙被娄廷打下船，正是这个胡来喜跳下海终结的孙骁龙。”庄敏行抬眼看向白靖允，说道，“当时船上就这么些人，我怀疑白丁很可能就是这个叫谭龙的。” “为什么？” “当时围攻孙骁龙的人中，除开海蛟帮的人，就是辛字号过来的几个人，这些人中胡来喜是半妖，陈立以前做过海蛟帮弟子，余下的几人中就以这个谭龙身手最好。” 白靖允沉吟片刻后道：“也有可能是旁观之人，总之这件事你先别告诉师父，暗中调查，等有结果了再说。” 庄敏行点了点头，又问：“师兄你的身体要不要紧？” “这特制的祛杂丸效果尚可，调息半个时辰后基本能将外界灵力排出去。” 庄敏行对此显然不满意，忿恨道：“只是御剑一击就需要调息这么久，我们还怎么和人动手？这个胡来喜留不得，非得找个机会把他除掉才好！” 白靖允摇了摇头道：“师父只让我们留心监视，并没有说要我们动手，现在还不是和海蛟帮翻脸的时候，况且......在这里和胡来喜动手我们也占不到优势。” 庄敏行敷衍地嗯了一声。 ...... 太阳将要从海平面落下去之时，高义便下令让船队停下来，夜间不行船。 虽然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但所有人都只能照做，因为高义是所有人中对陨仙海了解最多的人。 当太阳完全落下去后，众人才发现陨仙海的夜晚与别处不一样。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有的只是压抑无比的浓浓黑暗，船上的灯是这黑暗中唯一光亮。 白靖允将船上所有人集中在甲板上，高声说道：“所有人都待在船上有光亮的地方，不管听见什么声音，千万不要离开光，更不要探头往船下张望。” 一旁的一个海蛟帮修士问道：“难道我们就这样干坐着，等天亮？” 庄敏行冷笑道：“你也可以躺着睡觉，假如你睡得着的话。” 这名修士修为比庄敏行要高一点，显然不满庄敏行的态度，他大声质问道：“你们什么都不解释清楚，就让我们只管照做，我怎么信得过你？” “信不过等会你大可以去试试。”庄敏行冷哼一声，“只怕试过之后你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小子怎么说话的，当老子不敢教训你是吧？” 眼见有了火药味，白靖允上前分开二人。 他解释道：“陨仙海夜晚的黑暗会吃人，人离开了光就会消失不见，而且会产生幻听，所以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去理会，我们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这名海蛟帮修士听完消了气，仍旧嘴硬道：“那我怎么知道你现在和我说的，是不是就算幻听？” “等会海豚会鸣叫示警，在那之后，你们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理会。” 白丁蹙眉发问：“那身旁的人和我说话也不能信？” 白靖允深深望了白丁一眼，转身对所有人大声说道：“大家最好都不要说话，如果有人和你说话，你必须确定是看着他说出口，否则不要相信，也不要回答。” 有人问道：“如果回答了又会怎样？” 庄敏行出声抢答道：“我们也不知道。” 白靖允皱了皱眉，大声说道：“如果答了话的人，影子会消失不见，天亮之前不能找回影子，人就会在天亮的一刻消散。” “影子？怎么才能找回影子？” 白靖允摇了摇头，“我们知道的已经全部说了，大家好自为之。” 谭龙在白丁面前盘膝坐下，两人面对面坐着。 “你盯着我，我也盯着你，这样我们就可以聊天了。” 白丁笑着摇头道：“我劝你还是闭嘴。” 说完扭头问一旁的陈立：“你当初在陨仙海漂泊时候的夜晚也是这样吗？” 陈立摇头道：“没有，好像晚上也没什么特别。” 白丁望了望漆黑的天，有些奇怪，自己被幽灵鬼船送进过陨仙海，虽然不知道处于哪个时空，但那时的夜幕也不是这个样子。 第316章 吃人的黑暗(二) “师兄，你何必和他们废话。”庄敏行有些不满道，“这些愚人贱得很，你越是解释他们只会越不把你当回事，对付这些畜生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解释，只要求执行。” “他们并不全是没用的废物，我们云霞宗在船上只有这几人，给予他们适当的尊重是必要的，树敌太多对我们没有好处。” “那些不听话的留下也没有用，就让他们去死好了，留下来的才是听话的。” 白靖允摇摇头道：“如今我们没有压倒性的实力，所以红脸白脸都需要人当，这样才能稳住局面。” 庄敏行眼珠子一转，一记马屁送上：“还是师兄想得周到。” 白靖允并不受用，眉头不展忧虑道：“这是第一晚，但愿不要出什么大乱子......” ...... 停了灵风帆，船就这样静静漂浮在平静的海面上，没有半点波浪，稳如平地。 如果不是知晓身处陨仙海，就周围这黑乎乎的一片，还真分不清到底是在陆地还是海洋。 白丁再次郑重叮嘱谭龙与陈立，按照白靖允他们的要求就留在甲板灯光下，不要开口乱说话。 谭龙不情不愿地连说知道了，而陈立则是紧张地点头。 终于海豚凄厉的叫声响起，船上立刻陷入一片寂静..... 白丁与其他人一样，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安静了一段时间后，突然听见一阵密集的啪嗒啪嗒声响，由下而上，由远而近，像是有很多东西正顺着船身在向上爬。 从周围人的神情反应来看，不止白丁一个人听到了这个声音，大家都紧张地环视四周。 可只听见声音，却迟迟没有看见任何生物。 有人忍不住惊慌发问：“是什么东西，爬上了我们的船？” 没有人出声回答。 发问的这人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捂住自己的嘴。 白丁望了眼高台上的白靖允与庄敏行，两人盘膝闭目打坐，似乎对周边的一切漠不关心。 阴风起，环境温度骤然下降。 奇的是明明感觉有风拂面，风帆与旗子却纹丝未动。 谭龙盯着白丁想说点什么，见白丁摇头，他欲言又止。 甲板上四处响动，却仅限于光照不到的黑暗中，就像是一群见不得光的幽灵潜伏在暗处。 白丁默默运起望气术。 驳杂的灵力像是多彩的浓雾阻碍了视线，浓雾背后的黑暗里隐隐约约有许多东西在扭曲涌动，看不真切。 白丁努力想要看清雾后的景象，触动了识海中枯树，那长眼的叶片簌簌抖动，触发了所谓的“异世之眼”。 浓雾逐渐淡去，黑暗里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相互挤压着，糅杂着，连成一片，密密麻麻塞满了空间，笼盖天地，唯有船上这一片光明是它们不敢涉足之地。 那些人脸仿佛感应到白丁目光，成千上万张脸一起转向望向白丁。 接触的目光像是两者之间搭起的一座桥梁，一张张没有身体的脸孔争先恐后向白丁扑面涌来。 白丁赶忙闭上眼，散了望气术。 “你没事吧？”耳边传来谭龙的声音，“我刚才好像看见一道黑影朝你扑过来，一晃又不见了。” 白丁睁开眼，就看见谭龙正望向自己。 想起白靖允的交代，白丁并没有回答谭龙，反倒是又闭上眼开始静坐，这让对面的谭龙直翻白眼...... 看来这黑暗并不是陨仙海的自然情况，而是因为被这数不尽的人脸给包围，所以才会暗无天日。 至于这些脸是什么，白丁不太确定，可能是陨仙海聚集的被困亡魂。 修真界认为世界上不存在地府轮回，鬼魂是携带有信息的一股能量，终归会消散于天地。 陨仙海特殊的环境使得这些能量不得消散，而是聚集在了一起，成为这一片难以言喻的黑暗生命。 所谓黑暗会吃人，或许就是将人同化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光明能够驱散黑暗，但有光就会有影，人影消失又会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白丁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突然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本君终于回到这里了，祖神之地......祖神之地.......就在这附近！” 灵笼锤中的龙君？他醒了？ 白丁转念一想，也没做理会。 所谓听觉，归根结底还是要在脑中形成信息，不管是用耳朵接收还是神识传音，都有可能是幻听。 “快，快带我去祖神塔！” “我死去的族人，我这就去解放你们，让你们的灵魂安息。” “我不应该放出它，是我害了你们。” ...... 龙君神叨叨的话接二连三的响个不停，白丁全当听不到，随便他怎么说也不回应。 “陈立，你要去做什么！” 谭龙突然的叫声惊动了白丁，张开眼正看见谭龙抱住陈立，不放他走。 陈立挣扎叫道：“你放开我，快放开我！是娴宜和小笙，她们在叫我！” “你清醒一点，那是你的幻觉，你别去！” “不，那就是她们！她们在等我！” 谭龙扭头叫道：“胡来喜，还不快点来帮忙，我要拉不住他了！” 白丁起身一记手刀直接砍在陈立后颈，将其击晕。 谭龙松了口气，将晕厥的陈立放在甲板上，自言自语道：“你个老陈，平时闷不吭声看起来挺稳重的，这会儿怎么这么冲动。” 等谭龙抬头，却发现白丁正盯着他脚边看，神色一脸凝重。 谭龙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下的影子已经不见踪影...... “看着我，不要挪开视线。”白丁等谭龙抬头看向自己，才继续道，“留在这儿看住陈立，你们哪里都不要去，什么都别做，等我去把你的影子找回来。” “你知道我的影子去了哪儿？” 白丁叹道:“我想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317章 天明 类似陈立一样失控的人不止一个，有的起身冲入黑暗中消失不见，有的干脆直接跳下了船，还有几个疯了一样大哭大叫，甚至有人打斗起来...... 望着乱做一团的甲板，白丁心道事情并不像白靖允说的那么简单，这不仅仅是产生幻听，还会扰乱人的心神和思维。 船上对于明火的管控十分严格，因为船只一旦在海上失火，便意味着无处可逃，所以甲板上往往都采用萤石灯照明，避免颠簸和大风造成油灯倾覆引发火灾。 白丁就地取材，用麻绳缠绑木棍头，浸着保养船甲板用的桐油，做了几个简易火把。 如此举动自然引得许多人好奇观望，但迟迟无人出声询问。 “你在干什么？” 终于有人站出来，发问的是先前与庄敏行起过争执的海蛟帮修士。 白丁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做着火把。 这名修士眉头一皱，上前扳着白丁的肩膀再次问道：“胡来喜，我问你在干什么？” 白丁回身看着他道：“我要帮谭龙他们把影子找回来。” 修士狐疑道：“怎么找？” “你只管看着就好了。” ...... 白丁一共做了八个火把，安插在谭龙与陈立周围八方，然后逐一点亮。 谭龙愣愣地站在火把围成的圈中央，不知道白丁在搞什么鬼。 “黑影里存在某种无形无质的生命，它只能在没有光的环境里活动。”白丁站在一旁解释道，“我们身处光明下就会有影子，而它就是利用影子来干扰我们的思想，只要有足够的光让影子变淡，它对我们的干扰就会减弱，甚至消失。” 谭龙道：“可我已经没有了影子。” “你刚才和陈立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我发现你们的影子不是消失了，而是爬到了身体上。” “在哪？在哪？”谭龙忙在自己身上找寻。 “别找了，周围都是光，有也被照没了。”白丁继续解释道，“我猜，如果你身体所有位置都被光照亮，那东西应该就会被迫离开你的身体，你的影子也会回来。” “这......真的有效吗？” 白丁耸肩道：“试试看呗。” 见白丁毫无顾忌地与谭龙聊天，那名海蛟帮修士上前问道：“照你的意思，只要周围有足够的光亮，我们就不用担心黑暗的影响？” “对。”白丁回头看了眼身后淡淡的影子，回答道，“至少我脑子里那个声音现在消停了。” 白丁说的是龙君，这名修士自然不知道。 但他也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随着火把燃起，混乱的人群逐渐恢复理智。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伸手示好道：“我叫裘文晟。” 白丁笑了笑，与裘文晟握了握手，说道：“虽然说起来简单，但是要完全让影子消失也不容易办到，我们或多或少还是会受到影响。” “交给我吧。” ...... “感觉怎么样？” 醒过来的陈立呆呆看着白丁，又看了看周围到处都是亮着的萤石、油灯、火把，恍如隔世。 他张了张嘴，强忍住没说出声。 谭龙在一边笑道：“都没事了，想说就说吧。” 陈立又见白丁朝他点头，这才缓缓道： “我......我听见娴宜和小笙在和我说话，一开始我还坚信都是幻听，可是听着听着......我就不能控制我自己，我......” 谭龙得意道：“多亏我拉住了你，不然这会你就没喽。” 陈立忙点头道谢。 白丁问谭龙：“难道你就没有听到什么？” “听是听见了一些东西，不过凭本大爷钢铁般的意志，怎么会被妖言迷惑。”谭龙后怕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内心，事情绝对不像他说的风轻云淡。 “我觉得这些声音不见得都是假的。”白丁认真说道，“看得见的光照过我们的身体，在地上留下了影子的轮廓，而看不见的光照过我们，又会留下些什么呢？” 谭龙皱眉道：“看不见的光？都看不见了，哪来的光？” “术法中有影遁、缚影、影咒等奇术，可见人的影子和本体是有关联的，光照过我们真的只是留下一个黑影吗？” 陈立摇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光照在我们身上，留下的影子里或许记录下我们全部的信息。” 陈立一脸茫然，谭龙却道：“这个我懂，你的意思就是只要有合适的条件，我们的影子就会变成黑暗里这些鬼玩意一样的东西，它活过来了！我们知道的它全知道！” “总之这是我们难以理解的一种生命。”白丁道，“这些所谓的幻听未必为虚，说的内容都是现实世界的投影。” 陈立喃喃道：“这么说......娴宜与小笙真的在那个地方。” 谭龙皱眉问：“哪个地方？” “她们称之为恒，意为永恒不变，是墟族模拟归墟制造的一处时空。” “虚族又是什么东西？” 白丁答道：“上古时期被称做海族，后来又被叫做墟族，传说是生活在归墟边缘的一个种族，这一族人因为窥觑归墟中神明的力量，结果为力量反噬，几乎灭族，据说黑暗中这些诡异的生命就是神明对他们的一种惩罚。” 谭龙讶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白丁指了指脑子，“幻听。” 陈立问谭龙：“那你听到些什么有用的没？” 谭龙面露尴尬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好多娇滴滴的声音在叫我说：哥哥，快来玩嘛，来嘛，来快活呀.......” ...... 清晨的阳光驱散了黑暗，终于迎来天明。 船上的人交替值班点灯，度过了难熬的一夜。 这些人要么一夜未眠，要么做过一场噩梦，好在后来没再发生大规模混乱，也没有人再失踪。 庄敏行与白靖允从高台上跃下，虽然打坐一晚，但他们对于昨晚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裘文晟冷哼一声，不满道：“只是多点几盏灯的事，你们居然都不告诉我们。” 白靖允道：“我们确实不知道应对之法，所有的一切都来自前人记载，有错漏不详也难免。” 裘文晟拍着白丁道：“还得是我胡来喜兄弟，找着了办法，再也不用担心了。” 庄敏行冷哼道：“你还是省省吧，这船上的萤石可经不起你们这么用。” 裘文晟脸色一变，庄敏行说的是事实。 他们这一晚用来照明的萤石和灯油差不多是平时大半个月的消耗，照这个使用速度船上的存货用不了几天。 白靖允吹响螺笛，围绕在船周围的海豚又列队游向前去。 白丁望着这些听话的海豚，突然心中浮现一个念头，这黑暗阴影会不会和这些海豚有关。 第318章 钩蛇 夜晚的黑幕将每一艘船隔离成为孤岛，早上各船修士碰头才掌握了比较全面的情况。 白丁所在的丁字船算是损失较小的一艘，只损失了七人，旗舰有谢明与高义坐镇，没有减员，减员较为严重是辛字号，据说一位海蛟帮修士发狂，杀了不少人，连船副雷诺都死在了黑夜中...... 海蛟帮众人对此颇有微词，认为是云霞宗故意隐瞒情报，才导致情况如此恶劣。 但谢明却出乎意料地站在高义一方，替云霞宗辩解，这更让海蛟帮众人感到不满。 谢明提议，让白丁调去辛字号，协助娄廷，高义也没有反对。 就这样，白丁又从丁字号回到了最初的辛字号，只是谭龙与陈立留在了丁字号上，没能随他一起返回。 辛字号上有熟人娄廷，昨晚也是他出手击杀了发狂的同门，稳住船上局面，才没有造成更大伤亡。 娄廷冲白丁打了个招呼，不冷不热，恰到好处。 云霞宗这边留在船上的是杨韵和另外一个叫朱杰的年轻修士，杨韵看见白丁自然是没有好脸色，倒是这个叫朱杰的主动与白丁寒暄示好了两句。 等周围没有了人，娄廷才低声道：“石干找我聊过，我想他很快就会派人找你。” “石干？”白丁对这人略有耳闻，印象中是一个英俊干练的男人，皱眉问道，“他找我做什么？” 娄廷带着嘲讽的笑意说道：“他们这是自寻死路，你不用理他。” 白丁不太喜欢娄廷话说一半的风格，耸耸肩道：“我去船上四处转转。” 娄廷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 “来喜老弟，你终于回来了。”许久不见的黄皮狗看见白丁，激动得热泪盈眶。 黄毕恭这段日子担惊受怕的，看起来憔悴了许多，往日里干干净净的下巴也长满了杂乱的胡茬子。 白丁拍着他肩头安慰道：“黄哥，你没事就好。” 黄皮狗长叹一声，便开始向白丁诉苦，讲起这些天的心酸往事，白丁也只有耐心的听着...... 没过多久，果然如娄廷所料，顶替而来的海蛟帮修士找上门来，打断了黄皮狗的诉苦...... “谢明也许是老糊涂了，明明我们海蛟帮的人数实力占优，却偏偏要听云霞宗那几个小儿号令，岂不是好笑？” 白丁淡淡道：“这是你们帮里的事，我管不着。” 这人嘿嘿笑了两声，低声道：“我知道你的身份。” 见白丁面色微变，此人满意地笑道：“如今船上谢明已是孤家寡人，你与他合作不如与我们合作，我们才能代表海蛟帮。” “别看谢明是金丹修士，在这陨仙海内，金丹修士也不是高不可及的存在，人多才是硬道理。” 白丁挑眉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这你不用管，只要你不插手，我保证你们陈国的利益，否则......”这人冷笑一声，威胁道，“你和你的那些暗卫只怕很难活着回去。” “我刚才已经说过，这是你们帮里的事，我管不着。” “好，希望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这人满意离去。 白丁摇头笑了笑，这海蛟帮当是越乱越好..... ...... 有了昨天晚上的经验，面对漆黑的夜晚就容易应付多了。 高义下令让每艘船在甲板高处挂上四盏灯，这个数量带来的光亮虽然不能完全屏蔽黑暗的侵蚀，但足以让普通人保持理智，不至于发狂，而且不必消耗太多萤石，可以细水长流。 修士也不用时时刻刻打坐静心，可以分身维持船上的秩序。 如此顺利地度过了两个昼夜，终于在第四天白日里，船队遇上了新的麻烦。 海豚一阵惊叫之后，纷纷没入海中四散逃亡。 一只尾带双钩的青灰色长尾探出水面，洞穿了最前方的丁字宝船船身，将船往海中拖拽。 船身随之侧偏倾斜，船上的人纷纷落水，乱做一团。 海蛟帮两人顺着连接的铁索慌忙逃来，后方的娄廷见状，等两人一登船便上前一刀砍断船头铁索，避免后方船只被连带拉入海中。 杨韵惊道：“怎么办，要不要去救人？” 娄廷冷哼道：“这么大只的海怪，你怎么救？” “可是白师兄和庄师兄还在船上。” 杨韵话音刚落，就看见前方船上的庄敏行祭出剑丸，凌厉的剑气如雨一样射入巨尾所在的海面，泛起无数涟漪。 白丁皱眉道：“海水会减弱剑气的威力，恐怕难以对水下的海怪造成致命伤害。” 娄廷点头表示认同:“要想重创海怪就必须下水。” 巨大的勾尾被几道剑气洞穿，迸射出大量红色的液体。 受伤的海怪不仅没有松开宝船，反而受到激怒，更加用力拖拽宝船，倾斜的船身几乎大半没入水中，眼看即将沉没。 白靖允手握长剑从船身跃下，一头扎进海里。 几息后，海面喷发出一股两丈多高的水柱，白靖允御剑从海中飞出，一只张口獠牙的巨蛇紧追其后，巨蛇的一只眼没了眼珠子，血直往外涌，显然是被白靖允所伤。 白靖允脚下剑光黯淡，飞剑摇晃不稳，已经难以驾驭。 危急关头，庄敏行释放出一件金钟法器。 金钟迎风变大，撞击在三角形的巨蛇头颅上，发出巨大的轰鸣。 蛇头被撞一偏，没能再追击白靖允，白靖允借着飞剑的惯性落在船上，暂时保住了性命。 金钟的钟声似乎有慑魂功效，巨蛇愣在原地。 庄敏行忙拉起白靖允，“师兄我们走！” 庄敏行先是用灵力激发剑丸和金钟，又要携带白靖允飞行，被大量驳杂灵力侵入身体，已然支撑不住，飞剑歪歪斜斜直往下落。 偏偏那大蛇这个时候清醒过来，张开大口，口吐长信，怒不可遏地追向半空中的庄敏行与白靖允...... 一根长矛从辛字号射出，准确无误地扎在大蛇吐出的信子上。 虽然相对于巨大的蛇头，长矛就像一根绣花针，但扎在敏感的舌头上也足以让大蛇疼得缩回了头颅。 白丁又操起一根长矛，吼道：“你们就这样干看着吗！” 如梦初醒的杨韵这才反应道：“对对，快救师兄。” 白丁掷出的长矛只是凡铁，没法再伤到巨蛇，只能起到一点干扰作用。 朱杰已经找来绳索，抛向快要落海的庄敏行。 庄敏行一手拉住绳子，一手抱住昏迷的白靖允，大喊道：“快拉！” 就在这个时候，大蛇的勾尾从海下蹿出。 分叉的巨尾远看像是一对弯钩，近看下部锋利如刃，说是两柄曲斧也不为过。 这大斧切断了绳索，长尾顺势一绕，将眼看即将登船的庄敏行与白靖允卷走。 “师兄！” 杨韵惊呼一声，忙放出飞剑直刺蛇尾。 可他的飞剑威力太弱，反被蛇尾拍飞...... “孽畜，休伤我徒儿！”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白丁等人头顶掠过，高义终于出手。 第319章 损失过半 一身白衫的高义周身泛起橙黄色光晕，正是云霞宗的门脸绝技五气朝元诀。 五气指的是心肝脾肺肾对应的火木土金水五行之气，纳五行之气朝归黄庭，方为大成。 施展五气朝元诀时，施术者周身会有发光灵气护体，如披云霞，这也是云霞宗名字的缘由。 高义没有使用任何法器，徒手一掌隔空拍出，钩蛇的头颅下方要害处爆开，血肉横飞。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七寸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指的是蛇心所在。 高义这一掌准确地击爆了大蛇心脏，断其生机。 蛇身摇晃几下，便横拍入水，浮尸海面，跟着缠住庄敏行与白靖允的长尾也松了劲...... 高义提住二人，一跃飞回了宝船。 这个时候谢明正在装模作样地训斥海蛟帮不战而逃的两人。 “真他娘的丢人！简直岂有此理！”谢明瞪圆了眼珠骂道，“人家云霞宗两个小娃娃都敢动手，你们裤裆里的鸟是飞了不成，就他娘的知道逃！” 裘文晟低着头不做声，另一人却不满顶嘴道：“那是他们蠢。” “你还有理了不成？”谢明大怒，指着船上的普通水手道，“那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我要你这修为又有何用？” 裘文晟拱手道：“谢尊息怒，我们这是......保存实力。” “保存个屁！老子叫你们保存实力了吗，我们现在应该同舟共济、精诚合作......” 高义将二位爱徒放下，上前劝道：“谢兄息怒，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怕血腥会引来更可怕的海兽，当务之急应该是尽快离开此地。” 高义说话时气息不稳，双颊浮现出一丝异样潮红，明显状态不太好。 在场的海蛟帮修士神色各异，互相对视眼神交流，气氛顿时有些诡异...... 谢明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翻脸，他一脚踢在裘文晟屁股上，骂道：“听到没有，还不赶快回船上去，整船出发。” ...... 丁字船虽然被钩蛇破了个大洞，好在船还没有翻，有水密隔舱分离，虽然进了些水，仍旧可以一边抢修一边继续航行。 高义带着白靖允与庄敏行回旗舰疗伤，谢明亲自坐镇丁字船，带领船队继续前行。 召唤海豚的螺笛交给了杨韵，杨韵吹响螺笛，那些不知所踪的海豚又逐一聚集起来，再次在前方带路。 黄皮狗由衷赞叹道：“这群海豚就像是被精心驯养过的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白丁好奇问道：“你见过驯养海豚？” “见过，但没有这么听话，而且需要经常喂食奖励它们，它们才会听从指令。”黄皮狗想了想道，“这或许就是仙家手段的不凡吧。” 白丁愣了愣，紫气门也有驯养灵禽，方法和黄皮狗说的大同小异，恩威并施使其屈服。 而这些海豚一直在前边引路，好像就没有看见过它们进食，难道那螺笛有那么大魔力？ 又是谁驯养了这些海豚？漆黑的晚上，这些海豚在哪，为什么不被黑暗吞没...... 船队继续航行，海中的鱼类逐渐多起来，甚至天空中偶尔还能看见飞鸟，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说明附近可能有岛屿。 只是这些鱼和飞鸟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体型特别庞大，比平常海域见到的同类至少要大上一倍。 果不其然，又航行了一个时辰，在海面上看见一个环形的珊瑚岛。 通常来说，在海上遇到岛屿是一件好事，但在陨仙海却不是，海岛上大群的海鸟飞起，铺天盖地地朝着船队飞来。 洁白的羽毛鲜红的喙嘴，像是热带海洋较为常见的鹲类，只是单只体型和幼童差不多大小。 平日里温良的海鸟体型大到一定程度，就变成了可怕的捕食者，它们的目标竟然瞄准了船上的人类。 娄廷拔刀大喊：“保护好灵风帆！准备迎战！” ...... 一场人与鸟的战斗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舰队才摆脱这些海鸟的追击。 放眼望去甲板和海面上满是海鸟和人类的尸体，鲜血几乎染红整个甲板，顺着木缝向下方舱室滴漏，能活下来的人也个个遍体鳞伤。 “黄哥，你坚持住。” 白丁忙喂了一颗丹药给重伤的黄皮狗。 黄皮狗捂着潺血的小腹，无力道：“来喜，老哥怕是不行了。” “不，你会没事的。” 黄皮狗艰难地摇了摇头，苦笑道：“肠子都被那些扁毛畜牲拽走了，要不是黄哥我手起刀落得快，人也被拖下海去了。” 白丁挪开黄皮狗捂住小腹的手，左腹上一个大窟窿，鸟喙这一嘴下去，少的何止是肠子...... 丹药不是万能的，这种程度的伤需要移植内脏和高超的医术才能救治，白丁没有这个能力。 黄皮狗抓紧白丁的胳膊，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皇上答应的补偿......一定不能少，给双倍......不！我要十倍......” 白丁咬牙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船身猛烈摇晃，一头下沉一头高高翘起。 白丁和黄皮狗沿着倾斜的甲板滑向船的另一端，被尸体和杂物给埋没。 等白丁从尸堆里爬出来，就看见一只巨大的褐黄色硬壳甲虫攀爬在船尾，最前方的两对长足正不断将聚拢的尸体朝着嘴里扒拉....... 虫身大约一丈来长，扁平椭圆，有点形似蟑螂。 白丁忙冲上去用肩头一撞，把大虫掀下船。 可刚撞下去一只，又有一只爬上来，接着两只，三只，四只..... 白丁跳上船尾舷墙向下一看，下方密密麻麻全是这种大虫子，摇着长长的触须争先恐后地往上爬。 正是因为这些虫子聚集在船尾，才导致船身倾斜。. “快走，这艘船灵风帆坏了，已经没用了。”娄廷砍翻两只虫，朝白丁大喊。 “去哪？” “去旗舰，那船还能走。” 白丁皱眉犹豫一瞬，抬手释放出一团火球点燃尸堆，然后和娄廷一同跳下海。 ...... 除了旗舰与谢明镇守的丁字号，另外两艘宝船的灵风帆都在和海鸟的战斗中损坏，失去行动能力，只能被这些食腐虫吞没。 等白丁与娄廷追上旗舰的时候，舰上的人正在高义的指挥下清理甲板。 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抛下海，永远留在了这里。 经此一役，损失两艘宝船，人员伤亡近半。 白丁眺望着身后燃着熊熊烈火的辛字号，沉默良久。 心中暗叹一声：黄哥，走好。 第320章 夺船 “谢明受伤了？” “不错，就在我们和海鸟搏斗的时候，有只海怪袭击了丁字船，谢明虽然出手击杀了海兽，但也身负重伤。” 白丁迟疑了一会，不太相信这个消息。 “有这回事？我怎么没注意到？” “确有其事，很多人都看见了，但是真伤还是诈伤就难说了。”娄廷表示道，“老实说我也没注意，可能是当时我们注意力都放在和海鸟搏斗上，加上丁字船离我们比较远，所以才没察觉。” 白丁皱眉问道：“那石干......” “石干带着很多人都去了丁字船，说是去探望谢明。”娄廷冷哼一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会儿还没回来，怕是要在那边过夜了。” “高义呢？” “这件事瞒不住人，我想高义一定也听说了。” 娄廷顿了顿道：“我觉得这是我们的机会，只要高义也去凑这个热闹，旗舰上就只剩下他的几个徒弟，我们可以趁机把这艘船据为己有。” “假如高义不去呢？” 娄廷摊手道：“那我建议你还是继续等待机会，我可不敢低估一个金丹修士的实力。” “这件事我会去确认一下，假如高义真的离开了旗舰，我们今天晚上就动手。” “你真有把握摆脱夜晚那片黑暗？” 白丁点了点头。 ...... 通过契魂令感应，如今还活着的陈国暗卫只余七人，旗舰上四人，丁字船那边三人。 白丁找到其中一名叫宋金平的暗卫，这人表面上只是一个负责勤杂的小厮，不显山露水，很难惹人注意。 “高义回房之后就没再出来过，他的两个徒弟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去。” “白靖允和庄敏行呢？” “他们两个也在房中，听说伤势较重，暂时还没下床。” 白丁想了想道：“你和船上另外三人联系，做好准备等我号令，今晚上我可能会夺船。” 宋金平犹豫了片刻，问道：“会不会太过冒险，万一高义还在船上......” “你先去准备，高义的事交给我。”白丁想了想又道，“联系一下舰队统领姚远，看他手底下还有几个可靠的人，都算上。” 宋金平一脸严肃地颔首告退。 ...... 夜幕即将降临，所有船员按惯例集中到甲板上。 云霞宗的两名弟子在点灯，没有看见高义的身影。 姚远带着几人在甲板上寻了个位置坐下，有意无意的和白丁对视了几眼。 看到姚远身旁的刘智醒，白丁颇感意外。 按理来说，刘智醒属于东境梁国的人，找到陨仙海就算完成任务，并不需要入海涉险，可他还是来了。 几名暗卫分别落位人群，加上娄廷，这就是目前船上白丁全部的人马。 甲板的尸体被清理干净，血污也用海水进行过冲刷，但船上还是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船员大多有伤在身，加上今天损失两艘船和半数人，一个个都垂头丧气打不起精神，他们不会想到，这刚刚打扫干净的甲板又将染上新的血腥..... “大家都坐好，和前两天一样，只要摒弃杂念保持平静，不为外物所动就会平安。”点好灯的云霞宗弟子大声说道，“如果有什么不适，尽早向我们汇报。” 另一个叫曹秀的弟子道：“我知道大家今天都经历了很多，失去了许多朋友兄弟，自己或轻或重也受了伤，但这个时候，我们唯有坚强......” “我有事汇报。”白丁举手站了起来。 曹秀皱眉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的事，只能说给高义高仙师听。” “师父他老人家在休息，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曹秀上前几步，盯着白丁道。 “那好吧。”白丁犹豫了一会，看了看周围又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过来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曹秀与师弟对视一眼，手抚剑柄走到白丁身前丈许。 “说吧。” 白丁上前一步，曹秀便后撤一步，同时拔出半截宝剑。 “不要再靠近，就站在那里说。” 白丁怒道：“这件事不能让别人听到！” 曹秀眉头一皱，突然猛地上前两步，长剑出鞘。 白丁站在原地没有做任何闪躲，任由其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 曹秀见自己控制住局面，贴脸说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白丁冷哼一声，低声道：“你要防备的不是我，而是海蛟帮......他们今晚要动手杀你们！” 曹秀闻言一惊，还不等他细加思索就听得一声惨叫。 回过头他的师弟已经被娄廷偷袭得手，人被一刀劈做两半。 只听得娄廷大吼：“谢尊有令，今晚杀光云霞宗弟子，活捉高义！” 不算娄廷，海蛟帮在这船上还留有七人，有原本就在旗舰的，还有几个是从别的船逃生回来的。 这些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分不清娄廷所说真假。 “师弟！” 白丁身旁的曹秀眼见师弟惨死，目眦欲裂，惊呼一声欲找娄廷算账。 白丁忙拉住他，低声道：“他们人多势众，快去找高仙师！” 说着不等曹秀反应过来，就拉着他一起跑进船舱...... 娄廷从高台上跳下来，怒道：“你们干看着做什么，不知道拦住他们啊！” 一个和娄廷差不多修为的海蛟帮修士质问道：“娄廷，谢明什么时候下了这样的指令？我们怎么不知道？” 娄廷先是趁其不备一刀捅进他的胸窝，这才大声喊道：“你们今晚要杀谢尊，谢尊又怎么会相信你们这些人！” 周围余下的海蛟帮修士纷纷拔出武器围住娄廷，但都在犹豫没有立刻动手。 他们当中有两个原本就是石干的人，还有四人对此毫不知情，被娄廷的话惊住。 娄廷继续大喊：“谢尊早就知晓一切，今天故作重伤就是为了引蛇出洞，石干这伙人必然是有去无回，我劝你们不要再执迷不悟！” “娄廷，你所说都是真的？” 娄廷冷笑一声，望着面露惊慌的两个人说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他们。” 这两人本就是被拉进伙的边角料，修为不高，也不是石干一伙的核心成员，只负责盯梢报信。 刚才他们的上峰被娄廷一刀捅死，早就慌了神。 这会儿再也坚持不住，丢下武器求饶道：“饶命啊，我们也是被逼的，我们真不知道石干他们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 ...... 高义的房间就是原来的船长卧房，需要穿过前廊和议事大厅才能到达。 经过船厅时，曹秀甩开白丁的手，剑指白丁质问道：“胡来喜，你明明是谢明的人，为什么要通风报信！？” 白丁愣了愣，骂道：“猪脑袋，我是陈国暗卫统领！ 别废话了，快带我去见高义，如今只有他才能镇压这些海蛟帮修士。” 曹秀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师父他......他......” “难道高仙师不在船上？” 回答白丁的不是曹秀，而是身后一个声音：“本座自然在船上。” 第321章 夺船二 “就算是谢尊的命令，可就靠我们几个，怎么可能活捉高义？” 娄廷冷笑道：“这里可是陨仙海，他就算是金丹修士又能发挥多少本事？” “高义不能我们一样不能，就算这里的灵力是修士的毒药，可高义在发作之前就能把我们全部杀光。” 其他几个海蛟帮修士默不作声，但是看表情也是认可这人的说法。 就算能活捉高义，可谁又甘愿去做炮灰呢？ 娄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生得本就丑陋，笑起来的模样也好看不到哪去，不说人憎鬼厌，至少不会让人舒服。 海蛟帮几人愣了愣，只感觉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娄廷停住大笑，面带戏谑道：“你们听，海豚又在叫了。” 海豚确实在鸣叫，吃人的黑暗已经降临。 “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突然一个人激灵道：“你是想等黑幕降临之后，用黑暗去对付高义？” “你很聪明，可惜还不够聪明。”娄廷独自走到灯光的边缘，缓缓说道，“这黑暗......是用来困住你们的。” 话音未落，甲板上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响。 还留在原地围作一团的几名海蛟帮修士被包了饺子，四名暗卫加上姚远手下的十来人，每人手持一把做工精巧的连珠铳，从四面八方开火射击。 四个海蛟帮修士当场倒在血泊中，还有两人临死反扑杀了几人，但最终也被射倒。 这也就是在陨仙海这样特殊的环境下才有奇效，一是修士没有神识容易被偷袭，也无法随心所欲运用灵力，二是周围都被吞人的黑暗笼罩想躲也无处可逃。 娄廷回身目睹一切，对统领姚远叹道：“你说你能对付他们，我起先还不相信，但现在我信了。” 姚远一改平日的落魄模样，挺直腰杆中气十足地对甲板上发懵的众人喊道：“弟兄们，这是我们陈国的船，你们是我陈国的将士，现在，我们要把船从这帮高高在上的修士手里夺回来!” 船员们错愕过后，这些日子对修士的积怨不满被挑起，再加上刚才六名曾经不可一世的仙师就死在他们面前，这给了他们莫大的勇气。 “夺回来！” “把船夺回来！” …… 娄廷将某海蛟帮修士一脚撩翻个面，就看见其身上的几个大窟窿。 刘智醒在一旁解释道：“弹头是铅制造的，射入后背之后会发生明显变形，扩大伤口。” “你们的铳不用点火？” “不需要了。”刘智醒摇头道，“这是梁国最新造的铳弹，火药和弹头一体，不需要点火，配合专用的手铳可以实现连续发射。” “有点儿意思。”娄廷起身道，“这东西你们还有多少？” 这时姚远走了过来，他其实不太信任眼前这个叫娄廷的丑男，但这是暗卫之主的指令，他也只能配合。 姚远道：“足够装备一船人的。” 娄廷啧啧道：“梁国的器宗真是胆大，帮你们制造这些东西，怕不是嫌这修界还不够热闹。” “不过是一些修士看不上的小玩意，出了这陨仙海这东西也没那么大作用。” 娄廷摇头道：“这只是暂时的，若是任由你们发展个几百上千年，这世道恐怕就要变了。” 听娄廷这样说，姚远倒是对他刮目相看。 这个男人其貌不扬，却是一个有远见的人。 姚远问道：“高义真的不在船上吗？胡大人一个人去会不会有危险？” 娄廷沉默一会儿，说道：“这我也不清楚，希望他的判断没错吧。” ...... 白丁回身看了看高义，笑道：“高仙师，外边海蛟帮的人可是要杀人夺船呢，您倒是一点不急啊。” 高义冷哼道：“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曹秀拱手道：“师尊，小施他......他被海蛟帮的人给杀了。” “小施他死了！？”高义先是一惊，随后咬牙切齿道，“等明天天一亮，本座定当将这些人挫骨扬灰，替小施报仇！” “何必等天亮，胡来喜愿意追随仙师，与仙师一同出去把海蛟帮那些杂碎给杀光。” “你？”高义冷眼盯着白丁，嘲弄道，“你怕是和他们一伙儿的吧。” “仙师何出此言。” 高义没有回答，突然抬手就是一个金色大钟砸出，同时高呼：“曹秀，拿下他！” 白丁早有防备，祭出玄龟盾挡住金钟，人却已杀至曹秀身前。 慢一拍的曹秀长剑才刚刚扬起，头颅已被白丁的天青齐眉切过。 咚地一响，金钟撞在玄龟盾上，声音在船厅内回荡。 白丁脑子顿时一阵空白，好在识海枯树发挥作用，只是一瞬便恢复清醒。 曹秀已经倒在地上，红汤白脑撒了一地。 高义一手托钟，一手握剑，怒视着白丁。 “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是修士？” “庄敏行，你不装了？”白丁收回玄龟盾，手挽长剑冷笑道，“我不就是胡来喜咯。” “胡来喜是半妖，不可能是修士。”庄敏行说着自己一愣，反应过来道，“你就是那个白丁！” “我是谁对你一个死人来说并不重要。” 就在准备出手的时候，白靖允现身庄敏行身后，叫道：“白丁，住手！” 白丁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白靖允，暂且停下手。 “你们两个身体还没恢复，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我知道。”白靖允把庄敏行拉至身后，“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放过我和庄师弟。” “当初如果不是你手下留情，我没有今天，我可以放过你，但庄敏行必须死。” “不行，你要杀他就必须先杀了我。” 庄敏行恍然大悟，叫道：“师兄，你们早就认识，你早知道胡来喜就是白丁对不对？” 白靖允皱眉道：“这件事以后再说。” 庄敏行冷笑道：“难怪你不让我告诉师父，要是早点和师父禀报白丁的事，我们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不用你救!”庄敏行朝白丁叫嚣，“你有种就杀了我，那个叫谭龙的，还有陈立，都在我手上，我死了我保证他们两个受尽折磨，生不如生！” 白丁嗤笑道：“你人都死了，又怎么让他们生不如死？” “我原来怀疑谭龙就是白丁，所以在你被调去辛字号之后就把他们两个抓起来拷问。”庄敏行冷笑道，“朱杰和杨韵两位师弟现在还在丁字船上，他们会知道该怎么办。” 白丁二话不说突然前冲，白靖允举剑相迎。 就在两人刀剑相交的一瞬，白丁祭出玄龟盾。 盾牌并不是用来格挡白靖允的宝剑，而是砸向白靖允身后的庄敏行。 虽然盾牌砸不死庄敏行，却把他推出去，直至在船舱的墙上撞出一个大洞。 白靖允的修为比白丁高，全力一击之下白丁吃了些亏，后滑数丈，撞翻了船厅不少桌椅方才停下来。 “既然你死不死，谭龙和陈立都难逃一劫，我还留着你做什么。” 白丁这话是说给庄敏行的，但庄敏行已经不可能听见了。 窗舱大洞外是稠如浓墨的黑暗，冷风嗖嗖地往舱室里灌，而庄敏行已经一声不吭地消融在黑暗中...... 第322章 重现星光 “小时候的你连一只野兔子都不敢杀，想不到现在变得杀人如草芥。” 白靖允说的事白丁还记得，小的时候两人设陷阱捉了一只野兔，白丁下不来手最后是白靖允杀的兔子，因为这件事白丁还被嘲笑了好一阵。 “经历了这么多事，人总会发生改变。”白丁收回玄龟盾，反讽道，“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死心塌地替仇人司徒皓月卖命。” 白靖允皱了皱眉头，说道：“丈天山的事是一场意外，没人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但它已经发生了，活着的人生活还得继续，我不是说司徒宗主没有责任，但你将所有仇恨都集中到他身上，太过极端。” “我没有集中在他一人身上，除了他，还有仙盟宋知书，血神君孙妄言，谁都逃不掉。”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既然已入修途，自然明白修士间的云泥之别，这里边任何一个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白靖允叹道，“为何不放下这些事，开开心心过好自己一生。” “我记得这些事并不代表我过得不开心，我有了妻子，有了朋友，还有师兄弟，我过得很好。” 白靖允拔高音调说道：“那你就不该来趟这趟浑水！” “我若不来这陨仙海找寻机缘，按部就班的修行，不说找这些人讨要公道，光是和贺伟明的半甲子之约都过不去。”白丁握拳反驳道，“我需要力量，能够活下去的力量，能够实现愿望的力量。” “你所谓的公道根本就不存在！”白靖允指着地上曹秀的尸体怒道，“为了追寻力量你杀了多少人？远的不说，陨仙海一行死的人还少吗，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 “你口口声声说着要讨回公道，可因你而死的这些人，他们的公道又在哪里？你要的公道是公道，那他们的呢？这样不公平的道理又怎么称得上是公道？” 白丁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你说得对，公道或许根本不存在。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说出的话就是理，意志就代表道。” “你的观念和你仇视的这些人又有何区别？” “这就是现实，没有力量做后盾，追求的公道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无人理会的夸夸其谈。” 白靖允不屑冷笑，“说到底不过是谁强谁有理这一套。” “我不是来和你说理的，让你师弟出来吧。” 白靖允瞳孔一缩，装愣道：“什么师弟？” “你们一共七个人，除了丁字船上的杨韵和朱杰，下午还去了一人探望谢明。”白丁冷笑道，“那个人如果是高义伪装的，那这船上不应该还有一个吗？” “王师弟昏迷不醒，他威胁不到你，你放过他。”白靖允恳求道，“还有，你是怎么确定师父不在这船上？” “老实说我不能确定，金丹修士的伪装手段要瞒过我不是问题，所以我去问了一个能分辨真假的人。” “谁？”白靖允皱眉思忖，难以置信道，“谢明！？” “是的，谢明绝对信任我，他告诉我诈伤是他和高义联手做的局，为的就是今晚铲除石干一伙，所以高义现在应该正和谢明一起。” 白靖允摇头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陈玉郎、紫气门、谢明，你到底站在哪一方？” “我或许哪一方都不算，我先考虑我自己。” 白丁顿了顿又道：“万一我没能从陨仙海回去，你记得告知仙盟，谢明是魔族中人。” 白靖允闻言一惊，这个消息太过匪夷所思。 白丁趁白靖允走神之际，突然出手击晕了他，然后掌灯去了船厅后方的卧房。 高义的房里确实还有一个弟子，但这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可能是在下午的战斗中受的伤，然后高义伪装成他的样子去了丁字船。 白丁在床边站了站，最终放下了手中天青长剑...... ...... 从船舱里走出来，娄廷和姚远立刻围了上来。 “胡大人，你没事吧。” 白丁看了看身上的血渍，摇头道：“我没事，都解决了。” 娄廷问：“高义真的不在？” 白丁笑了笑道：“当然不在，否则我怎么能活着走出来。” 说着对姚远安排道：“不要吝惜油灯和萤石，我要这甲板上每一处地方都灯火通明，我们扬帆起航。” 刘智醒皱眉道：“可云霞宗那些人说，这黑暗无穷无尽，我们永远也走不出去。” 白丁摇头，“世界上没有走不出去的黑暗，那是因为没有参照物，加上黑暗影响人心智，所以船只会绕圈圈，类似鬼打墙。” 姚远也道：“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又没有海豚引路，我们很可能被卷入暗流漩涡中。” “这个无需担心。” 白丁将一个小纽扣状的东西放入盛有海水的木盆中，木盆上方便浮现出一幅虚影图画。 “绿色的点代表我们位置，红色的点代表漩涡中心，红点周围的波纹表示漩涡影响范围。” 刘智醒手指图案上的符号问道：“这......是经纬坐标？” “应该是，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分析，这几个符号应该分别表示数字零到九，这个表示东，这个表示西.......”白丁一边解释，一边用纸笔在旁写下对照表。 “那遗迹在哪个位置？” “南海之心，归墟，不分南北，无问西东。” 刘智醒明白了白丁话里的含义，点头道：“交给我吧，有了这个东西，让我来引航。” 姚远即刻按白丁的吩咐，让人分队点灯照明，舵手、帆手、了望等各归其位，升起灵风帆启船出发。 很快就有人来报告，说在后方发现一艘救生舟，舟上亮着几盏灯，看得十分清楚，船上有两个人，是云霞宗的修士。 娄廷皱眉看向白丁，不满道：“你为什么要放了他们？” “那个人对我有恩，所以我放他们一条生路。” “你这是自找麻烦！”娄廷转头对姚远问道，“你们的火铳呢，应该还在射程内吧？” 姚远犹豫了一下，看向白丁，显然是在等这位“胡大人”发话。 可白丁始终保持沉默。 娄廷长叹一声，指着白丁厉声道：“不要再有下次，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这样子会害死我们！” 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宝船大概只航行了半个时辰，周围的黑暗就逐渐变淡。 久违的繁星挂满天幕，黑暗的压抑一扫而空，天高海阔让人感觉极为舒坦，船员水手们忍不住放声欢叫。 但一声凶厉的叫声打破了船上欢快氛围，了望手指着后方叫道：“是海豚，海豚从黑暗里追处来了！” 白丁等人赶忙站到船舷边张望，一只通体乌黑的海豚跃出水面，龇着尖牙，双眼射出红色幽光，正快速朝着旗舰游来。 第323章 大与小 船员们都目睹海豚靠近，有人惊呼：“这海豚会变大！” 其实不用他提醒，所有人都能看到，这只通体漆黑的海豚每没入一次水，再跃起来的时候就变大了一圈。 姚远下令道：“保持全速航行，其余人准备好武器，等我号令。” 船员们纷纷行动起来，弩枪，火铳，弓箭，严阵以待...... 娄廷将一捆铁矛搬过来，抽出一只在手上掂了掂，说道：“让我来看看这畜生有多大能耐。” 当黑海豚再次跃出水面时，估摸着有十丈来长，几乎接近旗舰一半的长度。 娄廷掷出的长矛划出一道美妙的抛物线，稳稳扎在跃起的海豚前额眉心上。 白丁皱起眉头，他本不指望这长矛能对体型如此庞大的海豚造成多少伤害，问题是矛在接触到海豚黑色皮肤，就像没入了漆黑的水潭，没有留下半点伤口。 娄廷显然也看见了，面色凝重道：“这......和那片黑暗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刘智醒对着帆手大喊：“快降下帆，停船！停船！” “发生么了什么事？” 刘智醒急忙对姚远与白丁等人解释道：“我们不能再继续往前航行了，拉得越远这海豚就会变得越大，到时候会大到难以应付。” 白丁眼珠子一转，明白了刘智醒的意思，下令道：“快停船！把船停下来！” “快，准备火箭。”白丁解释道，“既然这东西和那黑暗有关系，必然也会害怕光亮。” 黑色海豚再次没入海里，按照估计，下一次冒头就会出现在众人的射程之内。 所有人屏息凝神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却迟迟没有看到海豚冒头。 “哪儿去了？” 问话的人话音刚落，船身在猛烈的摇晃中飞上半空。 不少人因为紧靠船边，在这波冲击中不慎落水。 娄廷抓住身旁差点掉下去的刘智醒，骂道：“草，在我们底下！” 砰地一声，被海豚顶起的宝船下落砸在海面上，又是一阵剧烈摇晃，船身差点倾覆。 “它这是想撞沉我们的船！”姚远扶着桅杆站起来，怒吼道，“弟兄们，拿起家伙往下边招呼，打死它!” 甲板上一片混乱，船员们用手中的武器向着下方海面胡乱攻击，但海水就是海豚的天然保护层，船员们手中的武器不可能对水下的海豚造成半点伤害。 下方又是一声巨响，船头高高翘起，船员们像下饺子一样顺着光滑的甲板下落。 白丁逆坡而上，登上斜耸的船头，就看见巨大的海豚黑影正在下潜。 “快去救人，我来解决它！” 白丁高呼一声，便从船头纵身跳下海。 ...... 冰冷的水下黯淡无光，就算是修士视野也要大打折扣。 好在海豚体型巨大，几乎不用费心找寻，就看见水中一团巨大的黑影正朝着船高速冲过来。 白丁祭出玄龟盾，全身异化，鼓足灵力朝着黑影正面撞上去。 玄龟盾在灵力的催动下，正前方生成一个三丈来长的巨大冰锥，刚形成的冰锥很快就在这场硬碰硬的较量中化作碎片。 体型相对渺小的白丁吃了亏，天旋地转地倒飞出去，像炮弹一样穿越海水砸进了宝船里，接连撞穿几个舱室才停下来。 黑海豚的鼻子和嘴巴歪向一边，巨大的冲击让它暂时陷入昏迷，缓缓浮出海面。 旗舰宝船扬起灵风帆开始移动，刘智醒大喊一声：“放箭！” 一排火箭从船上射出，落在昏迷的海豚周围，瞬间便燃起一片熊熊大火，火焰中海豚身上的黑色化作烟雾散去，露出本底灰白的皮肤。 被火焰刺激，海豚从昏迷中惊醒。 它没有继续追击宝船，而是带着浑身燃烧的火焰钻进海里，伴着凄厉的叫声逃生远去...... “你没事吧？”娄廷看着被船员扶上甲板的白丁，问了一句。 白丁摇摇头，望着那片火海发愣。 “是镇浪油，你说那海豚怕光，我就让人把油洒在了海上。”刘智醒解释道，“这里没有风浪，油不易扩散，很容易就能点燃。” 娄廷拍了拍刘智醒肩头，赞道：“你这个航海专家有两把刷子。” 刘智醒摇了摇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继续说道：“其实早两天我就察觉有些不对劲，我们的船航速似乎变得越来越慢，但我没有告诉其他人。” “是灵风帆出了问题吗？” “没有。”刘智醒道，“我留意过，灵风帆没有问题。” 顿了顿又问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们有没有发现这海里的鱼和天上的鸟都变大了？” 娄廷不以为意道：“这还用你说？我们可是和那些鸟大战过一场。” 刘智醒严肃道：“刚才我看见那海豚变大，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其实并不是它们变大了，而是我们变小了。” 刘智醒的话让在场的人一愣。 “因为我们变小了，所以船速变慢，而周围的鱼鸟就显得大了。” 白丁皱眉问道：“那我们还在继续变小吗？” 刘智醒点头道：“应该是的，我推断越靠近归墟我们就会变得越小。” 姚远道：“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随便一只鱼虾就能把我们连人带船给吞了？” “这不是我最担心的，远离大陆的海洋里，生命一般都在百丈深海之下活动，不太容易碰见。”刘智醒道，“我担心的是，我们会无限变小，只能无限接近而永远不可能抵达归墟。” 白丁想了想道：“先跟着灵引走吧，看情况再想办法。” 娄廷点头道：“老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 好在天工宝船足够结实，这才没在海豚的冲撞中散架，但修补是少不了的。 船员们几乎一夜未眠，忙到天亮。 接连遇袭，死的死，伤的伤，加上操劳一夜，船员们早就不堪重负，姚远只能安排船员轮番休息，恢复体力。 白丁坐在刘智醒身边，劝道：“刘大人，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刘智醒笑道：“想不到你大有来头，现在还叫我刘大人我可受不起。” 白丁也笑了笑，问道：“刘哥，你为什么要来陨仙海，这里这么危险，你完全可以留在外边不进来的。” 刘智醒想都没想便回答道：“我这一辈子几乎都生活在海上，探索整个海洋是我的梦想，你说我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这可是传说中神秘的陨仙海啊。” 白丁眨了眨眼，思忖后问道：“传说东海有仙岛蓬莱，刘哥你去过没有？” “蓬莱......”，刘智醒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你还别说，我可能真的去过！” 第324章 梦境 “我帮你解决了大麻烦，你却让人杀了我的徒弟，抢了我的船？” 谢明一脸无辜地答道：“高兄，这真的不关我的事。” 高义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冷冷问道：“难道你认为我徒弟在说谎？” “你不觉得蹊跷吗？”谢明指着白靖允道，“为什么他们俩能活下来？这完全不合理。” “他们就是想让他将错误的讯息传递给你，好让我们两人之间产生矛盾误会。”谢明斩钉截铁地说道。 高义皱起眉瞧了瞧白靖允与仍在昏迷的王昊，思考了一会儿。 “可胡来喜是你的人。” “这可是天大的误会，胡来喜是陈国的暗卫头子，我只是尝试过拉拢他。”谢明说着指向倒吊在船桅上的几具尸体，“他们才是我海蛟帮的人，可他们竟然想暗杀我。” 谢明说着走到桅杆下，拍着石干的尸体，那依旧俊朗的脸庞。 “你看看这个人，浓眉大眼的，是我一手栽培提拔了他。是我，不是颜王海，是我谢明！” “可他是怎么回报我的？假惺惺地主动要求出海，就是为了在这海上做掉我！”谢明做出十分惋惜心疼的模样，摇头叹道，“连一手栽培的手下都背叛了我，我又凭什么让胡来喜听令于我？” 高义冷笑道：“你侮辱了他，这是你咎由自取。” “不，是他这人不讲规矩。当初他是自愿的，我也没有亏待过他，公平合理的交易，他不应该暗中记恨我。” 高义不想再提这些腌臜破事，质问道：“那请谢兄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很简单，胡来喜与娄廷那些人串通起来，趁你不在杀了你的徒弟，抢走了旗舰宝船，然后故意留下白靖允与这个......王什么的，说是我告诉的胡来喜你不在船上，是我指使的他们。” 白靖允反驳道：“如果不是你，他们又怎么可能识破师父的伪装？” “这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没见过胡来喜。”谢明分析道，“他们发现你师父不在船上，然后推测出石干肯定会失败，怕天一亮我们秋后算账，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人劫船连夜逃跑，胡来喜那些话是故意说给你听的，留你的小命就是为了挑拨我与高兄之间的关系。” 高义想了想，甩袖背手道：“此事先放一放，我们即刻启程，别让胡来喜那帮人抢了先机。” 谢明皱眉道：“你不是说没有海豚引路，到不了遗迹吗？” “既然他们敢连夜行船，必然有我们不知道的法子，不得不防。” ...... 杨韵用螺笛召来海豚，一旁的朱杰道：“怎么好像少了一只。” “管他呢，可能走丢了吧。” 杨韵偷偷瞄了眼不远处的谢明，低声问道：“朱师兄，这事你怎么看？” 朱杰想了想，“师父心里有数，我们不要胡乱揣测。” 高义回到船上的房间，白靖允刚将昏迷的王昊下，便立刻下跪道：“师父，徒儿有事禀报。” 高义叹息一声，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抬手施法隔绝外界，淡淡道：“全都说出来吧......” ...... 白丁听完刘智醒的故事，皱眉道：“所以蓬莱仙岛只是海市蜃楼，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地方？” 刘智醒笑道：“总之对我来说，那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我人还在床上躺着。” 白丁沉默，回味着刘智醒的故事...... 关于蓬莱仙岛的传说很多，但始终没有确实的记载，相比之下南海归墟倒显得真实得多。 至少陨仙海是存在的，陨仙海里的海族遗迹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归墟。 刘智醒十多年前，曾经在东海找寻过蓬莱。 据他所说，东海那里的环境较为特殊，经常会出现海市蜃楼的奇景。 虽然如今蜃景已经被修士认定为一种自然幻境，但这种幻境大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原型，可是他看见的仙山玉树、飞鸟灵泉全然不似人间场景。 所以他让船朝着蜃景的方向进发，结果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 船被洋流带走无法返航，船上的淡水与粮食耗尽，所有人陷入绝望，又饿又渴，没有力气，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刘智醒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做了一个梦。 梦到船漂泊到了他看见过的那座仙岛，岛上的居民救了他们。 刘智醒他们吃了居民送来的果子，香甜可口，吃过之后疲劳一扫而空，精神奕奕。 然后这些岛民邀请船员上岛参观。 岛上开满四时不谢的鲜花，有着各种灵禽珍兽，灵泉从山上流下来，喝过这种泉水就能百病不侵，长命百岁。 不管什么作物只要用这泉水浇灌，次日就能成熟，岛上的人完全不必为食物担忧。 居民说岛中央的仙山上住着仙人，每十年在山腰的祭坛举行祭天盛典才能见一次，平日里是不准人上山的。 下一次祭天圣典要在三年后，刘智醒等人没有机缘面见仙人。 但岛上有一个规矩，不能杀生。 有名船员无心之下踩死了一只蜗牛，这让岛上的居民惶恐万分，当即就把刘智醒这帮人赶回了船，让他们立即离开，否则将会遭受仙人的责罚...... 梦到这里就醒了，刘智醒发现自己还在船舱的床上。 但奇怪的是好像恢复了一点力气。 他来到船舱外，发现其他人也都恢复了一些，更神奇的是船已经回到了熟悉的海域..... 后来刘智醒问过其他人，结果都说那时候睡着了。 但谁也不记得做过什么梦，只有刘智醒还记得这样一个奇怪的梦。 再后来，刘智醒又组织过几次航海，但再也没有收获。 ...... “胡大人！” “嗯？怎么了？”白丁的思绪被打断。 “前边......没有路了。”刘智醒紧锁眉头道，“根据灵引的指示，前方完全被漩涡封死，没法再往里走。” 白丁赶忙起身看了看灵引，果然如刘智醒所说。 “能绕过去吗？” “不行。”刘智醒拍了拍一旁桌子上的草图，解释道，“这是我们一路过来我记录的路线，这些漩涡就像是墙一样，把我们限定在这条航道上。” 白丁看着船走过的弯弯扭扭的航线，皱眉问道：“有没有别的分叉？” “你是以为这些漩涡构造出一个迷宫对吧。”刘智醒摇头道，“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但这一路下来，我并没有发现有分叉的路口。” 白丁想了一下，说道：“把大伙召集起来，我们一起商议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第325章 无路可走 到了集思广益环节，很多人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有人提议掉头返航，寻找别的航路。 有人说可以从两个漩涡外围相交的水域一鼓作气冲过去。 还有人认为漩涡的下方一定有深渊通道把水引向别的地方，这些漩涡中心可能才是通往归墟的真正通道...... 奇思异想，众说纷纭，但最终拿主意的还是白丁这几个核心人物。 几人正在商量的时候，暗卫宋金平主动上前说道：“胡大人，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你说的海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种族？” 白丁引用龙神的话答道：“生活在归墟附近的海底城市，外形类人，可以变化成海豚或者人鱼在海洋中穿梭，几乎不与人类交集。” “那这个种族现在还存在吗？” “应该不在了吧。”白丁说完，想起灵笼锤中的龙君，又摇头道，“我也不能确定。” 娄廷皱眉问宋金平：“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金平道：“我不懂航海，也不清楚灵引、漩涡什么的，但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个思路想想，海族为什么要制造这些漩涡，他们自己又是怎么进出的？” 娄廷脱口而出答道：“他们制造这些漩涡当然是不想有人靠近归墟，至于他们的进出......” 娄廷一时语塞，姚远道：“你的意思，他们能够控制这些漩涡？” 宋金平点头道：“就像我们人类的城池，有围墙有护城河，也会有门，而大门和悬索桥的启闭就掌握在城防军的手里。” 姚远作为将领，自然明白宋金平的意思。 “没错，如果不想让外人进来自己又能够方便进出，最好的办法就是封锁其他可能，只留下一两条可以控制的通道。这些漩涡就好比围墙护城河，我们一路航行走的就是官道，而拦在我们面前的是海族的大门。” 白丁回想起龙神曾说过，唯有参悟水之大道方能抵达归墟，或许指的就是控制这些大漩涡。 “所以，现在关键是找到控制漩涡的办法。” 宋金平道：“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测。” 白丁望了望那些发出吼吼声响的巨大漩涡，自问就算在陨仙海之外也没办法控制这么大的漩涡，暗暗后悔临行前没有向师父讨要蕴含水之大道的龙源珠。 “我猜，关键还在这灵引上。”沉默了许久的刘智醒道，“这东西既然叫归墟灵引，现在发挥的作用仅仅体现在展示局部海图，而这个引字并没有发挥出来，如果它的作用仅此而已，为什么不叫归墟灵图？” “可这个东西我研究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别的用处。” “这就是何大仙给你的宝贝？”娄廷皱眉问。 “对，就是这个，除了这个就只有一张纸四个字，归墟灵引。” “我试试看。” 娄廷从水盆里捞起灵引研究起来，离开海水，上方浮现的图案瞬间熄灭。 姚远与刘智醒则是将近日所绘的海图全部找出来，寻找其他可能的线路。 白丁系上绳索，“我到海下去看看，这漩涡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娄廷提醒道：“小心别太靠近，被卷进去就麻烦了。” ...... 谢明从了望台上跳下来，皱眉道：“四面都是漩涡，没路了，也没有看见被夺走的甲字号。” 高义道：“他们与我们走的可能不是同一条海路。” “抵达归墟有很多路吗？” “不，实际上没有路。”高义嗤笑道，“越接近归墟这些漩涡就越密集，密集到不留空隙，根本不存在能直接通向归墟的海路。” “可你给我的手记上记载，这些是墟族驯养的海豚，只要跟着它们就能找到通往归墟的海路。” “重要的信息当然是口口相传，谢兄也不希望白白便宜了颜王海吧。” 高义冷笑着指着前方道：“谢兄你看，那些海豚游进了那片漩涡。” 谢明变色道：“我们若是跟进去就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船当然不能进去，但是人可以进去。”高义拍了拍谢明道，“跟不跟，谢兄你自己拿主意吧，我这就要出发了，那些海豚可不会一直等我们。” 谢明冷冷望着高义离去的背影，握紧的拳头终于还是慢慢松开...... “师父，我跟你去，让杨师弟留在船上。” 高义按住白靖允肩头，语重心长说道：“你是我最看好的弟子，我不希望你出事。” “可是......” “不要再说了，为师心意已决，而且只有你留下来我才能放心。” 白靖允犹豫一会，终于没有再开口，重重点了点头。 高义笑道：“这才对。” 说完改为传音入密，“七日后为师若没有回，你就启程原路返航。” 白靖允瞪大了眼睛，高义却只是对他淡淡笑了笑...... 高义带着杨韵与朱杰两个徒弟，乘小舟朝着海豚消失的漩涡出发。 谢明不出意料尾随其后，带走了半船人。 白靖允看着这些人被卷入湍急的漩涡中心，心中暗暗祈祷期望上苍保佑高义等人平安归来..... ...... 白丁从海下上来，接过宋金平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拭一边摇头道：“太深了，根本看不到底。” 娄廷问：“你潜下去多远？” “估计有五六百丈，但那远不是漩涡的终点。” 娄廷听了面色不太好看。 水底下是存在压力的，即便是精通水系功法的筑基期修士，一般就是下潜个四五百丈深，如果这漩涡直达千丈深渊，恐怕只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承受如此巨大的水压。 “那我们被卷进去必死无疑。” 白丁叹息一声，反问道：“你研究出什么门道没？” “没有，这东西简直就是块油盐不进的石头，怎么弄都没反应。” 白丁又问姚远和刘智醒有没有发现。 两人一脸无奈地摇头。 刘智醒道：“越靠近归墟漩涡就越密，我怀疑根本就没有能绕开漩涡的海路，我们只能想办法穿越这些漩涡。” 白丁再看看灵引，难道真的只能指望这东西有自未知的神奇功效？ 记得陈立当初说好像见过这东西，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看过。 陈立，漩涡，灵引，海豚，海族，龙君，永恒不变的时空…… 白丁一样一样回忆着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好像抓着点飘渺的联系…… 第326章 翻脸 “哥们，你说我们还有活路吗？” 陈立木着一张脸，思绪全然不在谭龙身上，甚至压根就没在听谭龙说什么。 两人先是被庄敏行囚禁起来，严刑拷打吃了点苦头，而后撞上钩蛇袭船，庄敏行去而不返。 好不容易被放出来，结果是要拿起武器和恶鸟搏命。 侥幸活下来，晚上又遇上神仙打架。 战战兢兢熬到天亮，这会儿被谢明逼着喂漩涡。 谭龙看陈立发呆不回应，自觉无趣。 再看前方几船人哭爹喊娘地喂了漩涡黑洞，谭龙心如死灰，呓语道：“我想我娘了。” 就在船翻落水之际，一直发呆的陈立猛然清醒。 他用力抓住谭龙胳膊，努力将头探出水面大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谭龙晕头转向，再加上漩涡中心轰隆响个不停，根本听不清陈立说了什么，就被漩涡卷进了深海...... 谭龙以为自己说完了人生中最后一句话，看过了世间最后一眼。 所以当他看清周围景象时，第一反应是自问道：“这就是阴曹地府吗？” “不，这是大漩涡底部。” 谭龙猛地一扭头，旁边是陈立坎坷的老脸。 “我们俩真是有缘啊，做鬼也不分离。” “别嬉皮笑脸的了， 我们没死。”陈立一脸严肃道，“我全都想起来了，当年我也是这样被漩涡送到了海底。” “这是海底？”谭龙长舒了口气，站起来问道：“前面进来那些人呢，在哪儿？还有这会发光的地板是什么？” “这发光的是墟族的符文，这些符文汲取陨仙海的灵力，制造了这些大漩涡。”陈立说着拉住谭龙，“别往边缘去，四周都是高速旋转的海水，太靠近会被卷进去。” “咦，你脑子被转清醒了，居然......” 谭龙习惯性想要揶揄陈立两句，但看到陈立的目光心神一慑，后边的话没再说出口。 眼前的陈立感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那......其他人呢？” “都在这里，只不过我们看不见也摸不着，感觉不到。” “那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 “等！” 谭龙皱眉，“等？等什么？” “只有墟族的后裔才能激活这里的传送，将我们送去恒境。” 谭龙狐疑地看向陈立，问道：“哪儿有墟族后裔？要等多久？” 陈立叹道：“我不知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 谭龙犹豫了一下，搂着陈立肩头问道：“老陈，你究竟想起来些什么？” “我其实不是失忆，而是被他们抹去了记忆。”陈立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开口道，“他们送我出去，是希望我能带更多的人回来。” “他们？他们是谁？” “墟鬼。” ...... “谢兄，你终于来了。” 谢明落地之后，冷冷看着高义问道：“其他人呢？” 高义笑道：“我不知道，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能来就好。” 谢明警惕地环视四周，漩涡的底部是一处倒漏斗形状的狭小空间，充满了被漩涡裹挟下来的空气，坚实的石质地板上亮满符文光华，中心位置有一个凸起的圆柱矮墩。 “你连你两个徒弟也不管了？” “他们会没事的，只要谢兄站上那个石台，开启这里的阵法。” 高义说的石台自然就是中心的石墩，但谢明怎么可能轻易照办。 “你自己为什么不站上去？” “我站上去没用，因为我不是墟族的后人。” 谢明冷笑道：“你不是，难道我就是了？” “你们海蛟帮的融丹秘法出自墟族，虽然你是人类，但你融了海妖内丹，这阵法会误认你的身份，将我们传送至墟族遗迹。” “你连我们海蛟帮的秘密都一清二楚！” 谢明先是一惊，《融丹秘要》得自陨仙海是海蛟帮最大的秘密，没想到被高义一语道破。 “哼，这么说，没有我你根本就进不去遗迹。” “当然，否则我云霞宗又何必非找你们合作。” “我见识过天工宝船之后就觉得奇怪，陈国既然能造出这样的船，你们云霞宗似乎没有理由非要我们海蛟帮协助，原来猫腻在这儿。” 谢明放声笑起来，“高义，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就别再摆出那副臭脸，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 “谢兄是准备在这里和我翻脸了？” “高义，你不是我的对手，昨晚和石干那帮人动手的时候我看出来了。” 高义淡淡笑了笑，没有回答。 谢明见高义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没底，皱眉道：“把你知道都告诉我，我可以考虑继续和你合作。” “我既然敢单独在这里等你，自然不怕你。”高义眯起双眼，目露凶光，“谢明你要搞清楚一件事，不是我有求于你，而是到了这里，你对我已经没有用了！” ...... 白丁拿出灵笼锤，轻轻地敲了敲归墟灵引。 娄廷紧张道：“你要是想不出办法，也不用毁了这东西吧。” 白丁举起灵笼晃了晃，“你以为这是把锤子？其实它是个牢笼，里面囚禁着一个古老的海族灵魂。”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唤醒他，然后让他控制灵引，替我们打开通往归墟的道路。” 姚远问：“胡大人，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白丁点点头，与他们解释起来...... 陈立说他的妻子娴宜与女儿小笙现在在墟族打造的一个叫恒的空间里，那说明当初陈立通过漩涡确实进入过墟族遗迹，陈立很可能是在那里见过归墟灵引。 也就是说这灵引是墟族之物，只有墟族才能完全发挥它的作用。 这一点又可以通过灵引的运作方式佐证。 墟族，也就是曾经的海族，他们不需要船就能在海洋中遨游，所以这归墟灵引需要接触海水才能生效。 “何大仙舍得把这东西交给我，我想它一定不是唯一的灵引，这东西对于墟族而言，可能就和钥匙一样普遍，但只有他们一族才能使用。” 白丁说完，娄廷、姚远等人相互对望了望。 “既然如此，那胡大人你赶紧试试。” “可这个残魂很虚弱，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它唤醒，与其交流。” “我倒是有个秘法可以壮其元魂。”娄廷看着众人顿了顿，又道，“不过，施展这个术法需要祭献活人。” 第327章 回光返照 娄廷的施术要求起步五人。 为了印证一个猜测就需要五条无辜人命，这代价太过沉重。 几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想当初出海时十艘船近千人的队伍，到了这里只剩下船上的四十几个弟兄，很难再要求他们为此做出牺牲。 “抽签吧，这样对谁都公平一点。”白丁艰难地开口道。 姚远点点头，“我赞成。” 刘智醒仍旧不死心，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也许有别的好办法，但我现在想不出来。” “那就想啊！”刘智醒怒吼发泄一声，随即薅着自己的杂乱的头发颓然坐在地上。 娄廷冷眼看了看几人，说道：“看你们这么为难，我来动手好了。” 白丁伸手拦住他，对姚远道：“把人集中起来。” ...... 很快剩余的船员都被集中到甲板上，这些人曾经都是威武精壮的汉子，如今被折磨得憔悴不堪，一个个用疲惫且疑惑的目光看着姚远与白丁几人。 “长话短说，我们需要五个人协助仙师施法。”姚远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也不瞒你们，这五个人很可能因此失去生命......，朝廷允诺的补偿翻倍，有没有自愿的？没有就抽签决定。” 众人面色大变，一时间无人说话。 因为姚远最后说由抽签来决定，这就给了他们一点希望，只要五个人，也就是说活下来的希望还是很大...... 但终究还是会有少部分人站出来。 “你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一定，答应我们翻倍又怎么保证做得数？” “凭什么要我们去死，你自己怎么不去死！” “我不愿意，也不抽签！反正是个死，要么你们现在就杀了我吧！” ...... 白丁站出来，大声道：“诸位，我不叫胡来喜，我叫白丁，是皇上钦定的暗卫统领，同时也是紫气门大长老的亲传弟子。” 中气十足的声音暂时压过了嘈杂的众人。 “我现在向你们保证，死去的人由我们紫气门十倍补偿，子嗣中若有天资者皆可入我门修行。”白丁抬手举起一块传讯牌，继续道，“这是修士的传讯牌，我会当场将名字身份发回宗门，保证承诺绝对有效。” 一旁的娄廷嘴角微微一翘，只有他知道，在这陨仙海内，传讯牌根本不起作用。 白丁的话让这些人犹豫起来，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人站出来。 “老曹，你去做什么！”他身后之人吃惊叫道。 叫老曹的中年男人回头苦笑：“这都还没到遗迹呢，已经死了这么多人，继续下去反正也是个死，还不如......” 老曹话没说完，自己摇了摇头。 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白丁大声喊道：“算我一个，虎溪山曹猛！” “带他去登记。”白丁对宋金平交代一声，然后继续问，“还有没有？” 又有一个人报名。 就在这时，一个人对着人群大呼道：“我们凭什么都听他们的，要我们死就死？不如和这几个狗日的拼了，大家抢下船逃命！” 娄廷皱眉，手中长刀刚刚抬起就看见白丁已经闪电一般上前掐住了那人脖子。 “算他一个，带去登记。” 白丁将这人穴道封住，抛到暗卫脚下。 “还有没有，没有就抽签了。” 再问了一遍，没人回答。 白丁冲着姚远点点头，然后姚远将准备好的签筒拿了出来...... ...... 谭龙突然觉得眼前一亮，接着物换星移，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内。 那些消失的船员也再次出现在眼前，都和谭龙一样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环境。 墙面和地板都是用整块的白玉石构成，泛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将房间照得透亮，奇怪的是房间没有门窗，不知道出口在哪。 “师父！师父！” 杨韵和朱杰挤开人群，搀扶起一个佝身驼背的老者。 老者发须皆白，皮松肉皱，白色长衫上还有不少血渍，几乎难以让人相信这就是先前还雍容儒雅的高义。 陈立皱眉在谭龙耳边小声说道：“没看见谢明。” 谭龙点了点头。 虽然他平时是个话痨，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 老者摆手道：“为师没事，不要担心。” 果然他就是高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高义在杨韵与朱杰的护卫下，占据房间一角开始盘膝疗伤，其他人则是自觉地与三人拉开一定距离，神色各异地看着这三个云霞宗修士...... “我们这是在哪？” “怎么出去？连个门都没有。” ...... 杨韵大喊：“聒噪！不得打扰师父疗伤。” 朱杰平时待人温和，他安抚众人道：“诸位稍安勿躁，一切先等家师恢复再说。” 人群暂时安静下来，低声窃窃私语。 大家本就对墟族遗迹一无所知，加上对仙师心存敬畏，自然只能乖乖地等待高义的领导。 谢明一直没有出现，这些人都不蠢，结合高义现在的异样八成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 谭龙小声问陈立：“你说的墟鬼怎么还不出现？” 陈立看着四周，茫然地摇了摇头。 ...... 高义的先祖当中，有一人曾随元婴大能来过陨仙海。 虽然不过是筑基境界，却是那次轰动一时的探险中仅有的三个生还者之一。 说来颇为讽刺，三个人即便命大侥幸生还，回去却都遭受了门派的囚禁与审讯，不久之后全部长辞于世，而这三派也再没有组织过人探索陨仙海。 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没有什么可说，因为关于归墟遗迹的记忆全部被人抹去。 高义所谓的手记实际上并不出自这位先祖，而是先祖的双胞胎弟弟。 两人心意相通，弟弟偶尔能看见哥哥经历过的景象，就是靠着这点冥冥中的联系，做弟弟的耗费一辈子，才将那些模糊不清的片段给整理记录了下来。 哥哥的死，让这个双胞胎弟弟视之为不祥之物，只会为高家招来灾祸。 但又舍不得这份珍贵的资料失传，所以悄悄将其封存起来。 直到高义这一辈，才偶然间发现了这个秘密。 时过境迁，修界视陨仙海为禁地，已经没有多少人对此感兴趣，恰逢高义身体出了状况，他这才冒险策划了这次行动，不成功便成仁。 也正是靠着他这股拼死一搏的劲头，才战胜了谢明。 修士对战，并不是谁强谁就一定稳赢。 谢明没有料到高义如此决绝，一上来就自燃金丹拼命，甫一交手便吃了大亏。 高义的武器是天籁玉笛，使得招是同归于尽的云霞挽歌。 在漩涡底部狭小的空间内，谢明无处可逃只能硬敌，但先受重创的他再要发力为时已晚。 玉笛碎，挽歌止，谢明亡。 高义好不到哪儿去，金丹燃尽，经脉俱焚。 如今他还能活着全靠回光丹吊命，回光返照 将死未死，活不过十二时辰...... 第328章 归墟 汹涌的漩涡缓缓平静下来，天工宝船终于能够继续向前航行。 刘智醒长出一口气，这五个人总算没有白死。 他看向手握黑锤站在归墟灵引旁的白丁，本想多问几句，却没能说出口。 白丁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海域，也不知道此刻在和那个被困的灵魂交流什么，刘智醒不便打扰。 ...... 船又航行了几个时辰，高台上的了望手大声喊道：“前面有一个大.......大洞！” 其实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已经响了很久，这会儿终于看到了声响的源头。 了望手的描述十分形象，海面上确实有一个圆形大洞，估计百亩左右，奔腾的海水源源不断地从大洞边缘倾泻进去，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个无底之洞填满。 在白丁望气术下又是另外一幅景象，陨仙海外看到的那股直通上苍的灵力喷泉，正是从这深渊里喷出，这里便是陨仙海驳杂狂乱灵力的源头。 “海中无底之谷，众水汇聚之处。”刘智醒惊叹道，“天呐，归墟真的存在！” 船员们同样被这罕见的景象震惊，一个个张口结舌，奈何肚子里没有墨水，唯有口吐脏话才能一抒胸臆。 震惊过后，问题来了。 姚远担忧问道：“难道我们就这样开着船冲进归墟？” “不，这里的空间是扭曲的，我们看得见归墟，但永远也不能抵达。” 娄廷问：“那我们怎么进去？” “墟族遗迹在海底，我们自然是要潜入深海。” “有多深？” “不知道，总之很深......很深很深。” 白丁连用了三个很深，那估计就不是一般的深了，少说也有千丈。 不等众人再发问，白丁对刘智醒道：“刘哥，继续航行，看见灵引图中出现标记为蓝色的漩涡就停下来。” 刘智醒试探问道：“那就是通往遗迹的通道吗？” “是的，但是船不能下去，找到以后把船留在海上，我们只有人下去。” 娄廷问：“你和那个龙君到底说了些什么？把知道都告诉大家，我们也好心里有底。” “他还很虚弱，没办法做过多的交流。” 娄廷眉头一皱，“那我再多祭献几条人命。” 白丁摇头，“不必了，我们到达遗迹寻找到再造之门，为他重塑肉身，这就是他的条件。” “条件？”娄廷冷笑道，“那他又能带给我们什么？” “我们要找的东西。” ...... 高义没有休息多久就站了起来，他只是需要点时间缓缓。 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调息再久也不可能恢复。 “拿着这个，到墙边上去。” 高义拿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褐金珠子，珠子上隐约有九头海蛇的图案。 杨韵接过珠子，低声问道：“这是......谢明的......？” 高义点了点头，“快去吧。” 众人都站起来，给杨韵让出一条道。 只见杨韵拿着那颗黯淡的金丹走到房间一端的墙边，金丹上的九头海蛇图案好像活过来一样，不断扭动头颅，仿佛还伴有低沉的咆哮之声。 墙嗖地一下飞速后退，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消失在视野中，只留下一条不见尽头的通道。 通道的下方是发光的玉石，左右和上方是透明的，漆黑的背景中可以看见一些奇形怪状的海洋生物在游弋，有的还散发着幽光。 “五彩斑斓的黑。”谭龙评价道。 陈立打量着周围，目露困惑，显然和他记忆中的墟族遗迹不太一样...... 高义直了直身子，让朱杰代他下令：“往前走。” 杨韵带着金珠走在前边，然后二十几个船员做两列跟在后面，高义在朱杰的搀扶下走在最后。 有人好奇，伸手去触摸靠近边上的一条丑陋怪鱼。 结果和他想的不一样，没有任何阻碍，他的手竟然轻易探了出去，感受着冰冷刺骨的海水，然后被那怪鱼身上半透明的尖刺扎伤了手指。 他嘶地一声缩回手，捏着受伤的手指骂了一声娘。 “我们对这里所知有限，不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前方的杨韵回头警告。 受伤这人心虚地诺了一声，刚跟着走出几步，突然浑身一阵抽搐然后倒在地上，口吐乌黑的液体，很快就断了气。 “别碰他。”朱杰喝止了两个打算上前的船员，“毒可能会传染。” 吓得这两个人连连后退。 前方杨韵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阵，大家见识到了物种的多样性，但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两侧。 突然有人叫道：“你看，那是海豚。” 有人附和：“对，我认识它，那好像是带头的那只粉色海豚！”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海豚旋转着淡粉色的身体在通道头顶来回游动。 “杨师弟，吹响螺笛。” 高义甚至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让朱杰传话。 杨韵依言吹响螺笛，那粉色海豚在众人上方绕了个圈，然后从通道顶部一头扎了下来。 顶部好像有一张透明的膜，挤压紧裹着海豚向下低垂，就像是一颗粉色的大水滴。 啵的一声轻响，垂下的水滴终于落了地。 站在众人面前的却不再是海豚，而是一个光着身子，浑身上下没有任何毛发的少女。 少女神情呆滞，绿色的眼珠直愣愣盯着杨韵手中的金珠，樱桃小口中吐出一连串听不懂的话语。 杨韵不知所措地后撤一小步。 这时后方传来朱杰的声音：“师父要你把金丹交给她。” ...... 人群中的谭龙挤上前，探头一看。 一眼就看见少女胸口处嵌着一块半透明小圆片，他摇着后方的陈立低声道：“看她的胸，快看她的胸！” 旁边的人听见谭立的话，纷纷投以鄙夷目光。 其实谭龙想说的是，少女胸口那玩意好像和白丁的归墟灵引长得一个样。 但陈立没有反应。 谭龙回头一眼，就看见陈立吃惊、痛苦、欣喜的表情糅杂在一起，眼眶里的泪珠还在打转。 要糟！ 谭龙心道一声，就赶忙去拦陈立。 可陈立就像发疯的蛮牛一样，不管不顾撞翻谭龙。 “哎哟，哎呦！” 人群里一阵东倒西歪，陈立不顾一切冲出。 杨韵正打算将手中的金丹放入面前神秘少女摊开的双掌中，突然回头看见冲上来的陈立。 他厉声喝道：“站住，你想干什么！” 陈立停在两人几步外，眼中根本没有杨韵，他直愣愣盯着少女，哽咽喊道：“小笙，是爹啊，爹回来了！” 第329章 第六恒 陈立很快就被人摁倒在地，都不是杨韵动的手。 这些人倒不是死心塌地跟了云霞宗，只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全指望这帮修士带大家活命，况且陈立这状态一看就不对劲，要是坏了仙师的大事岂不等于害了大伙儿。 骑背的骑背，锁手的锁手，压脚的压脚，五六个人才勉强控制住发狂的陈立。 陈立被人摁着脑袋仍然小笙小笙地唤个不停，可那少女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接过杨韵手中的金丹转身就走。 高义在朱杰的搀扶下走到陈立跟前，望向陈立的眼神就好像在欣赏一件稀世宝贝，连一旁的谭龙都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认识她？”高义用苍老低沉的声音问道。 陈立瞟了高义一眼，挣扎嚷道：“放开我，快放开我！” 高义呵呵笑了笑，拍着朱杰的手背道：“走，跟上去。” 一边走高义一边背对着陈立说：“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我就帮你把你的小笙救回来。” 还在扑腾的陈立闻言一停，大喊道：“你说话算数？” 高义继续走着，笑着，没有回答。 陈立不挣扎了，摁着他的几个人也慢慢松了手。 一旁的谭龙低声道：“你别相信这个老鬼！” 陈立只瞥了谭龙一眼，什么都没说，快步追着高义而去...... ...... 刘智醒指着前方一个不算大的漩涡道：“就是那个，图中是蓝色标记。” 白丁点了点头，“宝船停在这儿，愿意去的人跟我下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娄廷站到白丁身边，“我当然要去，不然这陨仙海白来了。” 接着以宋金平为首的三个暗卫也备齐武器，一言不发地站过来。 姚远对着一众船员道：“大家一起走到这里很不容易，我也不强迫你们，愿意去的随我来。” 姚远这个舰队大统领平时没什么存在感，但手底下还是有十几个忠心耿耿的弟兄，陆续站了出来。 白丁道：“不用这么多人，总还要留着人守护这艘船。” 姚远点了点头，便指了七个人随行。 就在众人打算乘坐小舟出发时，刘智醒一声不吭地也上了船。 “刘大人，你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 “我说过这是我的理想，如果我不去必然抱憾终身，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来得痛快。”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白丁也没什么好劝的了。 一行人分三艘小舟，犹如三片枯黄的树叶被卷入旋转不息的涡流当中...... 高速旋转的过程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交织出一幅明暗变幻不定的斑纹。 水流像刀片一样割得体肤生疼，白丁担心其余人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冲击，等到达漩涡底部时会被巨大的压力和冲击搅成碎块。 “难道龙君骗了我？” 白丁心中暗暗生疑之际，忽然就感觉流速趋缓，人随着水流逐渐减速，最后从水底脱出，落入一道宽阔的大圆光柱之中。 光柱里身体好像失去了重量，漂浮在空中慢慢下落。 大约半柱香时间所有人降到地面，周围的光消失，白丁才发觉脚下是一个圆形的阵台，正是这台子发挥效用，没让大家摔成肉泥。 台子外是一圈圆形的大广场，再外沿是许许多多方方正正的多层建筑，建筑物外表脏乱不堪，多有损毁，看起来像是大战过后的废墟。 穹顶犹如一个倒扣的琉璃碗，将废墟与海洋隔开，甚至能看见一只怪模怪样的大鱼在上空来回游弋，吓跑了一群发光的多彩水母...... “这里就是归墟遗迹？” 娄廷最先从眩晕中恢复，他站起来还有些踉跄，晃着身子和白丁一样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按照龙君的介绍，海族居住在归墟之外的九个海底城市中，这些城市被称做恒，相互之间以通道连接成环，绕着归墟不停旋转。”白丁说着拂去地面上的沙尘，露出下方一排符号，“我们现在位于第六恒。” “城市会旋转？” “对，旋转。”白丁解释道，“海族崇拜归墟，认为旋转才是万物的终极形态，所以他们的建造的城市也会随着归墟旋转，这样才能维持永恒不灭。” 娄廷嗤笑道：“永恒不灭，看这里的情形这就像是一个笑话。” 白丁叹道：“龙君对归墟的记忆还停留在数万年前，想必后来发生过巨大变故。” 这时姚远等人也逐渐转醒，刘智醒的身体最弱，醒来就跪在一边不停呕吐起来..... “什么人，出来！” 娄廷突然大吼一声，手中长刀指向广场外一道断墙方向。 众人紧张起来，纷纷拿起武器防备。 姚远做了个手势，他手下七个人便举着火铳以扇形分散慢慢向断墙围拢...... 白丁皱了皱眉，也跟了上去。 墙后突然站起两个矮小的淡绿色半透明人形生物，撒腿就跑。 “先别开火。” 白丁叫了一声，快步追上去。 两个家伙速度并不算快，白丁没费什么功夫就追上他们，掐着后脖颈一手一个，就像拎着两只鸡一样提回来，丢在广场地板上。 这两个家伙有着人形的外观，但浑身上下没有任何毛发。 皮肉如同水母一样呈现半透明状态，泛出淡淡翠绿，隐约可以看见皮下的血管脉络，还有汇聚在左胸口跳动的拳头黑影。 从下体结构看，一男一女，似乎尚未成年。 有人不解道：“这......这是什么？是人吗？” 娄廷也大皱眉头，问白丁：“这难道就是你说的海族？这么弱？” 白丁耸耸肩，他不知道。 想问一问龙君，那个家伙也和老龙一样不靠谱，关键时刻就没了声息。 两个小家伙面对凶神恶煞一样的众人，跪在地上做出求饶动作，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其中那个男孩还指着白丁他们落下来的阵台，双手上下比划，似乎在解释什么。 刘智醒捂着胸口，出声道：“他们的意思是看见我们从上面落下来，于是好奇过来看看，没有恶意。” 白丁讶道：“你听得懂他们的话？” 刘智醒又吐了两口酸水，这才道：“我猜的，我航海也曾遇到过很多语言不通的岛屿土着，表现和他们相似，大差不差都是这种情况。” “让我来试试吧。”刘智醒说完走到这两个小家伙面前，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摇头摆手，眼珠子上瞟做出疑惑思考的神态。 男孩好像看明白了刘智醒的意思，抬起小手指向废墟深处。 他踮起脚手掌平举晃了晃，然后猛点自己的嘴，又说了一段听不懂的话。 刘智醒回头道：“他说那边有大人，能说我们的语言。” “好，让他们带路，我们去见一见那些人。” 刘智醒又对着两人比划了一阵，然后说：“可以了，我们跟着他们走。” 一行人跟着这两个小家伙开始向废墟深处前行，姚远让手下人当心戒备，自己则是走到白丁身边，低声提醒道： “大人，这里所有东西都没有影子。” 第320章 墟族遗迹 白丁一行人没有走太久，隔着老远就看到几个身材极为高大的绿皮人也正朝着这边赶。 这不奇怪，一帮子人从天而降，凡是第六恒的人只需要抬抬头都能看见。 这几人也是半透明的身体，只是身体的绿色更浓一些，估摸有一丈来高，膀大腰圆的像是几座小山。 双方在相隔十丈左右的距离默契地停下足，隔空对视。 两个小家伙看见自家大人，激动得喊个不停。 娄廷双手按住二人肩头，显然是不打算轻易放他们过去。 “放开他们，陆地人。” 对面最为高大的一个绿皮人上前开口道，用的是陈国官方语言，甚至还带着点琼州一带的腔调。 见娄廷没有放手的意思，这人又换了两种语言重复这句话，都是沿海一带的方言。 “放他们过去吧。”白丁上前拍拍娄廷后背，说道。 娄廷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两个小家伙重获自由，立刻跑向对面。 一个明显带有女性特征的绿皮人蹲下身摊开双手迎接他们，将两个小家伙一手一个揽入怀中，然后退入人群后方。 两个被抱起来的小家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白丁听不懂，但知道一定是在诉述刚才相遇的经过。 等这两个小家伙消停下来，为首的大个才看着白丁等人问道：“陆地人，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白丁看了看对面，为首的大个子后方那些绿皮人眼神可不大友善。 他们双手握着造型奇怪的长管，黑洞洞的管口正对着自己，想来应该是火铳一类的武器。 “我们要去祖神塔。” 听了白丁的回答，对面当场就有几人咆哮起来，就算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也可以感受到他们的愤怒。 本就紧张的局面如同火上浇油，大战一触即发。 “祖神之塔是我族圣地，不容外人亵渎。”对面的大汉明显在克制自己的怒意，指着上方严厉说道，“现在立刻离开，我就不再追究你们的罪责。” 白丁取出灵笼锤高高举起，“这里边有一个数万年的灵魂，他自称龙君，是他委托我们将其送入祖神塔，解救被诅咒的海洋一族。” 此言一出，对面众人纷纷脸色大变，他们看向白丁手中的灵笼锤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领头的高大壮汉上前两步，激动地伸出手道：“把你手中之物拿过来。” “我不可能轻易将它交给你。”白丁将手放下，摇头道，“现在，该轮到你来解释一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归墟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绿头绿脸的大汉没有耐心多做解释，威胁道：“既然你不愿交出来，那我只好自己来取了！” 说罢，抬起的手变化成两只交缠的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白丁射来。 一旁蓄势待发的娄廷手起刀落，长刀砍在触手上，却不想这触手极为坚韧，锋利的刀刃砍在上面只没入半寸来深便被弹开，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 白丁侧身让过，然后双脚点地一跃，从回绕包抄的触手中心逃脱。 这个时候其余人才反应过来，姚远带着人一边开火射击，一边隐蔽到路旁的残垣断壁后方。 对面的绿皮人也纷纷躲避，同时用手里的长管武器朝着白丁这一方胡乱射击。 他们手里的长铳射出的不是弹丸，而是一道道凝而不散的集中光束，这些光束携带极高的热量，照在物体上便融化出一个冒着青烟的大洞。 为首的大汉不闪不避，任由铅弹打在身上，弹头只是嵌在皮肉外表，根本射不进去。 他弯下腰四肢着地，手脚由一化二，四肢变成八条触手肉足，驼起的后背高高向上耸起，脖子和头缩进隆起的后背中，化成一只巨大的人面乌贼。 “怪物，尝尝这个。” 娄廷大吼一声，祭出一张蓝纸符篆。 道门符篆分为金紫蓝黄，等级和威力依次下降，蓝符也是筑基期所能施展的最高等级符篆。 娄廷施放的是一张雷龙符，蓝色的符纸剧烈燃烧，绽放出耀眼光芒，一只电光雷龙仿佛要从光华中脱身而出。 而对面的人面乌贼只是吐出一团黑雾，刚才还闪耀光芒的雷龙就像被吹熄的蜡烛，无声无息消失，只留下半角还未燃尽的符纸飘落在地面...... 娄廷面色难看，符篆引动的是天地之威，往往能够发挥出超越修士自身修为的威能，被视为逃生保命和越级挑战的底牌之一。 刚才娄廷施展的蓝纸雷符至少有金丹修士一击之威，可就这样轻飘飘地被对方化为无形，这怎能不让他震撼。 白丁感受着从身边吹过的黑雾，沉声道：“灵力消失了......” 黑雾似乎蕴含着一股截然相反的能量，与天地灵力一接触，就两相抵消一同湮灭，这便意味着任何以灵力为源的术法都没有用武之地。 白丁取出天青逆鳞预备肉搏，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用的是海族的语言，白丁他们听不懂。 对面的乌贼人脸露出吃惊模样，与那个声音交流几句，然后就从乌贼又变回人形。 “大司祭要见你们。”大汉顿了顿，有些不甘地说，“只要你们不反抗，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们。” 白丁与其余人交换过眼神，上前道：“我跟你走。” ...... 高义等人在少女的引导下在通道内走了许久，终于看见前方一个漆黑的大门。 少女手捧着谢明那颗金丹在门口跪下，口中念着晦涩咒语。 高义出人意料地双膝跪地，低声说道：“不想死就跪下。” 杨韵和朱杰两人迟疑了一瞬，也跟着一起下跪。 眼见平日这些眼高于顶的仙师都跪了，其余人自然不敢再站着，统统有样学样，二十几号人跪成一片。 过了一会儿门后传来一阵嗡嗡声响，黑色大门缓缓打开，走出来两个极为高大的黑袍人。 兜帽盖着头，脸上还蒙着黑巾，交叠在小腹上的双手戴着鱼鳞皮手套，宽大的袍子拖在地上，罩住了一双脚，全身上下唯一显露在外的就只有那双瞳孔泛白的眼睛。 黑袍人就像没看见其余人一样，从少女手里拿了金丹放入宽大的袖袍中，转身就走。 少女起身跟随黑袍人也进了门，高义这才站起来。 “跟着他们，记住，在这里面不能发出半点光亮。” 高义交代完，就在杨韵与朱杰陪同下走进大门，其余人紧张地尾随其后。 穿过门，就来到了另外一个黑暗的世界。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脚下的道路每隔一段距离就嵌有一块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石子。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可以看出这是一条精心修筑过的金石道路，路的周围隐约现出一些建筑的模糊轮廓。 船员们不自觉地紧挨在一起，生怕黑暗中暗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谭龙望着前方陈立的背影，默然不语。 他比其他人知道的稍微多一点，陈立曾告诉过他一些内容，这些黑袍怪人就是陈立提过的墟鬼，而这黑暗的空间便是所谓的恒境。 第321章 老不死 暗黑里不时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哭声，还有野兽般的嚎叫响起，这让本就心惊胆战的船员们更加惶恐不安。 但高义没事人一样走在前方，只让朱杰传话众人不要去在意这些。 一段本不算长的路让人感觉格外漫长。 终于一行人跟随着两个墟鬼走进一间低矮平房。 平房的地面上一条两人多宽的阶梯通往地下，阶梯两侧的墙面上同样镶嵌着那种会发光的小石子，但是比外面的道路上要更密一些，所以虽然是往下走，反而比外面要亮。 人类习惯了光明，光照亮整个狭小的阶梯，两边是坚实的墙壁，这才让担惊受怕一路的船员觉得安心一些。 下着楼梯，终于有人开口询问：“仙师，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儿？” 高义淡淡笑道：“去见一位活了很久的前辈。” “前辈？”有人好奇问，“难道是人类？” “不错，我没猜错的话，那位前辈应该还没死。”高义像是自言自语，又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老不死也算不上活着......” 经过一段冗长的阶梯，终于来到地底下方。 这里不再使用那种会发光的石子，而是较为常见的萤石灯，在灯光的照明下可以看清周围布局，竟然是一处不小的地下宫殿。 在通道的拐角处，都有这种身着黑袍的人站立，像是执勤的岗卫。 在某一十字路口处，少女小笙独自走向一个方向，而收取了金丹的黑袍墟鬼走向另一个方向。 陈立挪动身躯正准备去追小瑕，却被高义枯槁的手拉住。 “说过要你乖乖听我的话，现在你赶过去也救不回她。” 陈立咬了咬牙，没有再追过去。 高义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跟着剩下的一名墟鬼继续直行...... 通道的尽头是一座大殿，大殿的八根大柱上燃着熊熊火光，这也是众人在这边头一次看见明火。 大殿两侧站着几个同样穿着的黑袍人，这些人中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从隆起的胸部分辨，甚至还有一名女性。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黑袍裹体，露出一双双白眼平视前方，对进殿的一行人毫无反应，像是死物。 大殿正中央的大椅上空空如也，但高义却对着空椅跪下，并让杨韵拿出螺笛。 其余人也在朱杰的示意下齐齐下跪。 “高鸿泰后人高义，求见元圣神君。” 身后的谭龙闻言一惊，或许元圣神君这个名号已经罕有人知，但对于前往陨仙海的人却再熟悉不过，他就是当年那次载入史册的陨仙海之行的领头人。 “两千多年了，好久没人这么称呼本座了。” 一个身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大椅上，就好像他原本一直就坐在那儿一样。 谭龙不敢抬头，尽力向上翻着眼珠望去，只能看见一团漆黑如雾的人影轮廓，根本看不清本尊样貌。 高义谦卑道：“仙君，是我们来晚了。” 黑影手指勾了勾，高义捧着的螺笛就飞到了他手上。 “确实是太晚了，白白浪费了这颗号螺，你们现在才来，除了给我做养料还有什么用？” “高义不才，愿率领手下前往归墟深处，探寻解救仙君之法。” 对面座上的黑影桀桀怪笑，好一阵才道：“就凭你们？本君都做不到的事凭你们几个臭鱼烂虾就想做到？” 高义不卑不亢答道：“只有未被诅咒之人才能进入归墟，请仙君让高某冒死一试。” 黑影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们拿什么对抗归墟神卫？” “神卫虽然强大，但毕竟是没有思维的傀儡。”高义说着自储物戒中取出一圆形银球，单手托举道，“此物是晚辈托器宗高人专门针对傀儡研制的干扰法器，有了它或许能够侥幸通行。” 黑影又一招手，圆球易主。 他拿在手上仔细把玩，台下的高义等人默默等待。 片刻后，黑影终于发话道：“姑且让你一试，挑十个人，余下的给我作为血肉养饲。” “仙君英明！” 高义站起身，看着身后跪倒的众人，随手点道：“你......你，还有你......” 眼见高义点了六人，再除去杨韵、朱杰，以及陈立，就只剩一个名额，终于有人顶不住精神压力，起身叫道：“不，我不想死！” 余下的人感同身受，不少人起身掏出武器想要拼死一搏。 那些泥塑一般的黑袍墟鬼突然消失，空了的黑袍没有支撑软塌塌落在地上。 无数黑影爬上这些叫喊的人身体，黑影所及之处身体凭空消失，就像被黑暗咬去了一块。 很快惨叫声散去，连洒落在地上的血水也被黑影吸食一干二净，最后只留下一地肮脏破烂的衣物和武器等杂物。 吞噬了活人血肉的黑影像水一样流回黑袍，重新支撑起那些空了的宽大长袍，原本灰白的眼瞳中好像有了一丝血色。 如就只剩三个老老实实跪在原地，瑟瑟发抖的船员，其中一个就是谭龙。 谭龙浑身冷汗，用哀求的眼神望着陈立。 陈立正欲开口，高义摆手让陈立别说话。 他上前摸了摸谭龙的头，“就你吧。” 谭龙长舒一口气，而他身边两人已经瘫软在地，大声求饶..... 这时那名女性墟鬼站出来说道：“仙君，豚房刚好损失一条人豚需要补充，还有按照惯例，送一人出去，不如就这两人吧。” 黑影无所谓道：“你去办吧。” 本来十分平常的两句对话，却让陈立如遭雷击。 他呆呆望着出声的女性墟鬼，刚想开口，却被一旁的杨韵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性墟鬼将地上两人拖了下去...... ....... 这些绿皮人虽然没有伤害白丁这些人，但也没给自由，把所有人关在一间屋内，门外边多人把守。 “只说要见我一人，你们何必全都跟过来。” 姚远道：“大人，我们理当同生死，共进退。” 娄廷道：“那破锤子在你手里，你要是没了，我们留在废墟里也没有用。” 刘智醒笑道：“我也很想见一见那个大司祭。” 白丁摇了摇头，叹道：“随便你们吧。” 这时先前和白丁动手的大汉推开门，朝着白丁招手叫道：“你过来，大司祭要单独见你。” 白丁刚走几步，刘智醒追到门口。 “我也要去。” 大汉皱眉道：“没说要见你，你滚远点！” 没想到刘智醒严肃认真答道：“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想留下来，学习你们的文化技术。” 第322章 墟族的传说 大司祭住在聚集区外一里多的一栋单独建筑内。 这里的建筑大都采用金属与石料混合构造，但大司祭的房间却是一栋木屋。 门外没有守卫，大汉推开门，朝着白丁摊手道：“你自己进去吧，大司祭在里边等你。” 白丁点了点头，经过大汉身边时问了句：“打这么久交道，还没请教你的大名？” 大汉撇撇嘴，满不在乎道：“阿达力蒙。” 白丁伸出手微笑道：“白丁。” 阿达力蒙愣了愣，还是与白丁握了握手...... 房屋里十分简陋，除了床就是一张椅子，一个皮皱得如老树一般的老人坐在椅子上，一条毛毯盖住整个双腿，耷拉的眼皮只留出一道缝，缝后边露出浑浊的墨绿色眼球。 白丁微微蹙眉，这个大司祭看起来状态不太好，就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来了，坐。” 白丁看了看，房里根本没有第二张椅子，于是在大司祭对面盘膝，席地而坐。 “能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看看吗？” 白丁笑着摇了摇头，“大司祭，还先请你给我介绍一下，如今的海族是什么情况。” “我要先确认一下，你说的东西是不是真的。”老人微笑，笑起来连眼睛的那道缝也合上了，“如果真是龙君，我当然会和你说清楚，甚至还会派人协助你们。” 见白丁迟迟没有动作，老人笑道：“怎么，你还怕我一个糟老头抢你东西？” 白丁笑着答道：“能够把声音传这么远，我可不敢把您当成普通老头，就刚才那个距离，您至少不逊于人类的金丹修士。” 老人笑了笑，主动掀开盖着双腿的毛毯。 毯子下面是一双交缠在一起的树墩，黑褐色的根系从椅腿延伸到下方的泥地里。 “我只是一个双腿不能行走的可怜老人罢了，刚才传音用的是无线电波。” 白丁摇头道：“我不懂什么是无线电波，但我觉得您没必要骗我。” 说着起身双手将灵笼锤放在了老人木质化的双膝上。 “咦，改主意了？” “我本来就是来寻求合作的。”白丁后退两步重新坐下，“况且，您既然单独见我，以我这点本事想必威胁不到您。” 老人笑笑不说话，拿起灵笼锤端详起来。 他的手指在锤身上轻轻摩挲，片刻后便将当做锤头的黑盒从手柄上取下来。 白丁默不作声地看着老人，这灵笼锤是他委托蒋茜炼制，将神秘黑盒包嵌在锤柄上伪装成小锤模样，白丁自问不用利器是没办法将其分离，可这个看起来行将朽木的大司祭却轻而易举的把黑盒给取了出来...... 老人两手将黑盒翻来覆去，仔细看过每一个面。 “不错，确实是神明用来关押罪人的囚盒，只是我感受不到里边灵魂的波动。” “自打我进入恒境之后，它便没了动静。” 老人眨了眨眼思索片刻，摇头叹道：“恒境已经不是以前的恒境，这里阴阳失调，就算是龙君也要大受影响。” 大司祭脚下的根须蠕动，带着椅子一同移向后方。 “你随我来。” 身后的木墙左右分开，露出一个黑暗的房间。 遗迹里所有东西都没有阴影，这是白丁在这里第一次看见黑暗。 白丁跟进去，木墙便重新合上。 双眼逐渐适应黑暗后，看见中间漂浮着一个被微光包裹的黑盒，那盒子与白丁带来的一模一样。 大司祭将手中的黑盒托起，黑盒便缓缓上浮，与原本那个黑盒并排悬停在半空。 “龙君恢复还需要一点时间，我就利用这个空和你说说我族的传说故事。” 白丁行礼道：“晚辈洗耳恭听。” ...... 相传是祖神创造了归墟，归墟以海水为源日夜不息地产出灵能。 祖神之下有后天三神，分别掌管生死、光阴、乾坤，三神之下各有四名神君，以及大量神仆和神卫，而海族则是这些神明创造出的子民，生活在围绕归墟的九恒之中。 数万年前，后天三神被力量所迷惑，妄图夺取归墟的力量化为己用，取代祖神。 虽然最后叛乱失败，但归墟之本也因此受损。 祖神震怒，停止了对九恒的灵能供给，并且降下黑暗诅咒，把所有人的灵魂都禁锢在黑暗中，永世遭受折磨不得解脱。 白丁心道这些所谓的神明也不过是一帮利欲熏心的人罢了，背叛与战争无时无刻不在人类社会中上演，这种故事简直听滥了。 但他还是好奇问道：“可我看这第六恒到处充满光明。” “几万年前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历史究竟是怎样已经不得而知了。”大司祭叹道，“实际上，九恒中有五恒确实充满黑暗，黑暗中生活着凶残的墟鬼，而我们也不再是当初的海族。” “此话怎讲？” “那些被诅咒的族人演化出一种被称为墟鬼的可怕生命，而我们是后来被新造出来的海族，我们的文明发生了断层，很多知识与传承都已经湮灭，刚才我说的这些也是前人在遗迹中考古发掘出来的历史。” 大司祭转过身道：“你看看我，我们之所以是这样是因为和植物发生了融合，我们不需要进食，只需水和光照就能获取能量，而最终的结局就是变成完全的植物。” 白丁皱眉问道：“被新造出来？是谁创造了你们？” “伟大的辰君。”大司祭崇敬地看向黑盒，解释道，“辰君不忍心看到海族灭族，于是偷偷动用了祖神塔的神器制造了我们，然后又燃烧身躯照亮了部分恒境，但他也因此受到祖神的惩罚，灵魂被永远关押在这囚盒中。” “祖神还活着？” 大司祭闻言面色一沉，苍老的双瞳迸发出骇人精光怒视白丁。 “请注意你的用词，祖神不死不灭，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抱歉，请原谅我的无知。” 白丁嘴上说得诚恳，心里却不以为然。 如果祖神真有如此神通，又怎么可能发生叛乱，这些话不过是宗教的吹嘘之言。 “祖神只是暂时沉睡了，所有一切苦难都是神明对我们的考验。”大司祭虔诚地说道，“你带来了龙君的灵魂，这是神明的指引信号，我们的罪行将被宽恕，苦难即将过去！” 大司祭越说越激动，白丁不可能在这个当口扫他的兴。 巴不得他这么想，越是笃定自己得到的助力就越大。 就在这个时候，装有龙君灵魂的黑盒上边有光华亮起，龙君终于再度复苏。 第323章 殊途同归 龙君或许习惯于颅内交流，白丁也不知道他与大司祭之间说了什么。 但与龙君这个当初的传说亲历者神魂交流过后，白丁已经大致清楚传说的水分。 十二神君是从海族中诞生的强者，所以解放出被诅咒的族人成为龙君的执念，支撑着他度过漫长岁月。 根据龙君的说法，因为归墟之本在大战中受损，所以九恒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围绕归墟旋转，这才导致阴阳失衡，出现极暗与极明，和辰君根本扯不上关系...... “我会让阿达力蒙送你们去祖神之地。”大司祭将两个黑盒交到白丁手上，“龙君大人说可以信任你。” 大司祭紧握着白丁接过盒子的双手，恳切说道：“希望你能释放出被困的神君，解除我们海之一族的诅咒。” “我尽力而为。” “神卫已经封锁了祖神塔的入口，你们的实力远远不够。” 白丁没说话，这一点他心知肚明，既然大司祭这么说必定还有下文。 “但我们海族这么多年来也不是全无所获，神卫虽然强大，但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 白丁从木屋里出来，阿达力蒙还等在门外。 他对白丁点点头道：“大司祭已经都和我说了，我这就准备东西送你们去祖神之地。” “那有劳你了。” 阿达力蒙没有跟上白丁，而是站在原地，朝着木屋深深鞠了一躬。 “司祭将元核都交给了你，他支撑不了多久了。” 白丁闻言，也朝着木屋郑重鞠躬。 不论出发点如何，大司祭的行为都值得尊重。 就在两人离开之际，那间木屋迅速腐朽，最后化作一棵巨大的枯树，原来木屋只是一个幻觉，大司祭就是枯树，也是木屋，刚才白丁一直在他的体内与其交流。 白丁本想出言安慰阿达力蒙，阿达力蒙面露坚毅神色，先开口道：“走吧，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 祖神之地在归墟深渊的下方，有且仅有一条通道可以进出。 九恒还能旋转那会儿，每一个恒境在特定的时间都可以踏足通道，前往祖神之地，但如今恒境已经不再旋转。 “我们只有从这里进入通道。”阿达力蒙指着一张草绘的地图说道。 白丁认识海族的数字，脱口而出：“第四恒。” 阿达力蒙点点头，“第五和第四恒境都被黑暗笼罩，里面有数不尽的墟鬼，我们根本没办法通过。” 说着阿达力蒙执笔在旁边一划，“所以我们只能从海里游过去。” 娄廷皱眉问：“游过去？这么深的海，我们一出去就会被压扁。” “你们可以穿我们的豚服。”阿达力蒙解释道，“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完好能用的海豚服不多了。” 白丁皱眉问：“还有多少？” 阿达力蒙叹道：“我们的技术差前人太多，留下来的很多东西只会用不会造，坏一件就少一件，如今能用的.......不过五件。” 白丁无奈地看向其余人。 娄廷要去，三个暗卫要去，姚远也表态要去，只有刘智醒明确表示不去，他要留在这里研究海族的文化。 白丁拍着姚远肩头：“姚统领，你们的旅途就到这里结束吧。” 见姚远要急，白丁劝道：“刘哥的选择是对的，这里的格致之学才是陈国最需要的，祖神塔那些怪神乱力和你们无关，你们带着这里的知识和物品回去，陈玉郎会满意的。” 阿达力蒙道：“大司祭同意将我族的知识分享一部分给你们，你们也可以去遗迹挑选一些东西带走，但我要提醒你们，在这里最多只能停留三日，否则将会沾染上诅咒。” 白丁劝刘智醒:“刘哥，你也跟着姚统领他们一起走吧。” 刘智醒显然觉得三天时间太匆促，问道：“只有三天吗，染上诅咒会怎样？” 阿达力蒙撇嘴道：“不被黑暗吞没，就在光明中燃烧，总之永远也别想离开这里，除非......” 他话锋一转，又道：“除非我们这次去能成功解除诅咒。” 刘智醒道：“那我就留在这里，我相信你们会成功的。” ...... 海豚服是由一种弹性极大的皮革制成的罩头连体衣，可大可小，能够适应各种不同体型。 白丁换上海豚服，就看见阿达力蒙从严实的金属盒里取出几个透明薄片。 “归墟灵引？” 阿达力蒙点头道：“这是灵引，同时也是豚服的控制器。” 说着将薄片嵌进豚服胸口的圆槽，一阵酥麻的过电感觉之后，白丁眼中便多出一幅熟悉的透明海图。 “灵引连通意识，只要在海中就可以操控豚服变形，化成真正的海豚。” 娄廷啧啧称奇，“那还等什么，我们走。” 阿达力蒙第一个冲出废墟边缘的屏障，变身成为见过的巨型人脸乌贼，然后娄廷跟着进海，在白丁等人的注视下转变成一只灰色海豚，他还不忘扭头朝着几人发出几声啼叫。 白丁看了看身旁的宋金平等三个暗卫，说道：“你们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宋金平淡淡答道：“大人，请不要看轻了我们。” 说着三人纷纷冲出屏障，变作海豚，反倒是白丁成了落在最后的一个。 白丁笑了笑，奔跑几步，一头扎入海中...... ...... 高义带着十个人走在黑暗中，这里的路上已经没有了会发光的石子，但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一个。 听朱杰转述，谭龙才知道这种会发出微弱黄光的石子叫邪石。 在这黑暗的废墟里，只有这种邪石发出的光才不会吸引黑暗中的墟鬼，若是别的光源，那些墟鬼就会像飞蛾扑火一样扑上来，连人带光吞得一干二净。 而高义正带领大家穿越黑暗，前往通向祖神之地的唯一通道...... “墟鬼有两种，一种是完全被黑暗同化，丧失了意识的暗影生物，就是我们在船上夜晚面对的那些。”高义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还有一种就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人形墟鬼，他们或多或少还保有一些自我意识，但是需要一定的光芒来维持这种状态。” 陈立激动道：“也就是说娴宜还记得我？” 高义冷笑道：“或许记得，但她的记忆很可能和你的记忆不一样。” “什么意思？” 高义反问：“你也听见了，按规矩要送一人出去，出去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吸引其他人来。” 高义点头道：“若没有深深的羁绊，谁又能保证这人会回来？” 陈立闻言一呆，“难道......难道我的记忆都是假的？！” 高义笑道：“我觉得是这样，这次放出去的那人也会记得，他有一个妻子，一个女儿，被困在这归墟遗迹中.......” “不，这不可能！” 谭龙上前安抚痛苦万分的陈立，冷眼看向高义，质问道：“你说的毫无道理，如果真是为了吸引人来，为什么不多放一些人出去，又为什么要抹去他们关于殒仙海的记忆？” 谭龙的语气极为严厉，杨韵正欲上前惩戒他的无礼治罪。 高义抬手拦住杨韵，淡淡笑了笑，回答道：“因为他们只能放一个人出去，而抹去人的记忆的也不是他们。” 第324章 潜入 高义抬头望向黑幕，似在感叹：“归墟......或许真的有神明存在。” 前言不搭后语让在场的人摸不着头脑，高义也无意解释，对着陈立说道：“不管怎样，你若真想救出那对母女，也要先解除她们身上的诅咒，唯一的希望就在祖神之地。” 高义走了，陈立没作停留便跟了上去。 谭龙叹息一声，看陈立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解救那对母女...... 有邪石在身也不是百分百的安全，黑暗里无形的墟鬼不会攻击手持邪石的人，但对有形的墟鬼而言，邪石却是它们维持理智的必需之物。 两个人形黑影拦在高义一行人前方，来者不善。 这两人没有穿黑色长袍，上身还基本维持着人类的形态，下半身已经化作一团黑雾，双眼也几近全黑，虎视眈眈看着众人，似乎有所顾忌并没有立刻扑上来。 杨韵护在高义身前，紧张道：“师父，小心！” “是迷失者。”高义不慌不忙解释道，“他们正在向无形转化，残存的意识不多，要想抢夺我们的邪石。” 身后有人急道：“高仙师，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对付他们啊！” 高义笑了笑，取出一块邪石抛向远处，那两只拦路的墟鬼便舍了众人朝着石头追去，很快便扭打成一团。 “继续走。” 高义下令，一边走一边解释：“邪石既是墟鬼的必需之物，也是这里的基本货币，现在我们已经进入第四恒，这里不属于元圣的地盘，我们要小心一点。” 朱杰问：“师父，万一动起手，我们要怎么对付它们？” “说起来也很简单，他们怕光，只要用强光一照就会灰飞烟灭。” “可您说这里除了邪石，不能用别的光源。” “是的，普通的光就意味着同归于尽，除非......使用墟族的武器。” ...... 游到第四恒需要两个多时辰，阿达力蒙利用这段时间简单地向众人介绍了一下归墟的现状。 九个恒境四明五暗，明亮的区域生活着新海族，黑暗的区域生活着墟鬼，双方时常发生战争。 最初黑暗里只有被诅咒的暗影墟鬼，没有人形墟鬼，后来经证实人形墟鬼实际上是被暗影生灵占据了身躯的海族。 为了沿用习惯叫法，如果不特指，墟鬼就是指的那些人形墟鬼。 新产生的海族因为体质特殊，出生率极低，加上常年与墟鬼战斗，所以人口数量一直上不来，发展迟缓。 墟鬼挑起战争的原因也很简单，活的海族可以转化成同类，尸体可以凝炼一种叫邪石的发光石头，只有这种石头的光才能维持他们的身体和理智，不被黑暗同化。 “好在他们无法繁衍后代，数量有限，这才一直维持着平衡。”阿达力蒙又叮嘱道，“第四恒被黑暗笼罩，那里是他们的主场，你们不能使用发散光，发散的光会吸引无穷无尽的暗影墟鬼，把我们吃得渣都不剩。” “那我们怎么对付它们？” “等会我会分发武器，用我们的武器对付它们，一定要避免战斗，万一吸引来墟鬼中的强者我们就麻烦了。” 娄廷问道：“有多强？你变身之后也对付不了吗？” “很强，他们当中的至强者只有大司祭级别的强者才能应付。” 白丁担忧道：“可大司祭他......”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其他部族，很快就会有人前来支援我们。” 娄廷道：“我看你们海族的战斗力也不强，像你这样能变身的人不多，其他人也就比我们的凡人壮点。” 阿达力蒙眼神黯淡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融丹改造，只有少部分人成功融合海妖内丹才能变化身形。” “融丹？”娄廷嘀咕道，“怎么和我们海蛟帮的功法有点类似。” “也许你们的融丹方法就是我族流传出去的，虽然稀少，但我们与外界也不是毫无交流。” 白丁暗自点头，如果没有任何交流，海族也不可能懂得人类的语言。 “据传两千多年前，曾有一大批人类强者来到陨仙海，他们想要强闯祖神之地，结果被归墟神卫击溃。” “他们都死了吗？” “没有，其中少数强者活了下来，但他们都变成了墟鬼，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难道二千多年前的元圣神君还活着？ 白丁想到这，问道：“既然没死为什么不逃出去？” 阿达力蒙不确定的口吻道：“这我不太清楚，也许是被诅咒的原因吧。” …… 说话间，终于到了第四恒外。 从海中看第四恒，就是一个庞大的黑暗半球扣在海底，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恒境的屏障只出不进，单向通行，但阿达力蒙自有办法，只见他用大触手的吸盘在屏障上吸弄几下屏障局部就变得稀薄，然后让白丁等人硬挤进去...... “这就是邪石，带着它暗影墟鬼就不会找上我们。” 化成人形的阿达力蒙摊开手，一人发了一颗散发微弱黄芒的小石子。 一颗石子就代表一个死去的族人，阿达力蒙此刻心情有些沉重。 “这是光剑，只要拧动就能使用，反过来拧就能收回。” 他又拿出一根六寸来长的圆棒，在白丁几人面前演示起来。 随着手腕转动，从圆棒的顶端射出一道三尺长的光柱，然后又迅速熄灭。 “不要长时间点亮它，不然还是会引起墟鬼注意。” 白丁几人接过光剑，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阿达力蒙还是不放心，再次强调:“这里是墟鬼的地盘，你们一切行动听我指挥！” 第325章 调虎离山 阿达力蒙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潜入敌人后方的活儿，熟练地带着大家在黑暗的都市中穿行。 在这里黑夜不再是夜行人的保护色，反而会因为邪石的光芒暴露位置。 好在墟鬼的人口密度不大，智力也普遍偏低，把预备的宽大黑袍往身上一罩，脸一捂，就和这里的墟鬼造型差不太多，只要不近距离接触倒也不容易露馅。 通往祖神之地的通道不是直接都市外缘，而是要经过城市中心的一个定向传送阵法。 说巧也不巧，那个传送阵所在的神殿正是第四恒最大的墟鬼团体黑鲸的老巢。 在距离神殿几里外的一栋废弃高楼内，阿达力蒙让众人先隐藏起来，交待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墟鬼和我们一样，可以通过融合海妖内丹变得强大，黑鲸的老大就叫黑鲸，是墟鬼中的至强者之一，手底下还有四个融丹高手和大量墟鬼。” 阿达力蒙的话让大家紧皱眉头，照他这么说几乎不可能抵达传送阵。 白丁问：“你既然带我们来一定有对策吧？” “大司祭确实制定了计划，但时间太过仓促，并不完善。”阿达力蒙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先前说过，我们已经派人通知其他的部族，大家联合起来强攻交界的第五恒，第五恒的虾霸顶不住压力便会向最近的黑鲸求援。” 宋金平道：“调虎离山。” 阿达力蒙点点头，担忧道：“其实这么多年下来，很多族人的信仰已经崩塌，大家认为我们新海族与前海族完全是两个不同种族，解不解救那些受困的灵魂无关紧要，而我们身上的诅咒只是让我们无法离开这里，很多人已经接受了这种生活，如果不是大司祭的威望犹在，早就是一盘散沙。” “我看已经是一盘散沙了吧。”白丁不客气地说，“与第五恒相交的第六恒就只有那么点人，还需要大司祭亲自坐镇，明显就是其余人不愿出力的结果。” 娄廷顺着白丁的话往下问：“所谓的强攻也就是做做样子，很难奏效？” 阿达力蒙绿油油的脸有些发紫，他握紧拳头道：“本来大司祭是打算亲自去劝说各部族长，但你们等不起，一旦你们沾染上诅咒的气息，就会丧失进入祖神塔的资格。只能祈祷那些老家伙还记得神明的教诲，团结起来帮助我们实现愿望。” 白丁摇了摇头，显然不看好这个计划。 娄廷问：“这些墟鬼既然占据了通道入口，为什么它们不去解救族人？” 阿达力蒙闻言拳头捶地，忿恨道：“它们是一群只知道杀戮与吞噬的恶鬼，根本不配得到神明的指引与宽恕！” 白丁沉默了一会，等阿达力蒙情绪稳定下来才问道：“我们还是说点实际的吧，他们为什么会守着通道入口的神殿，这不完全是巧合吧？” “解除诅咒便意味让它们放弃永生！” ...... “哪怕是受尽诅咒的折磨，变得浑浑噩噩，还是想要活下去，这就是生命的本能。” 杨韵闻言担心道：“师父，既然如此，他们会放我们过去吗？” “会的。” 高义刚说完，通往神殿的路已经被十来个黑暗中突然冒出的墟鬼拦住。 这些墟鬼有些穿着黑袍，有些没有，为首的一人圆鼓鼓的鱼泡眼，前突的大嘴口角生到耳根下方。 他咧开大嘴露出一口尖牙利齿，歪嘴笑道：“奇了怪了，食物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们是元圣的人，想要借道去祖神之地。”高义拿出一个鼓囊囊的口袋和一块石牌，让朱杰交给这个大嘴墟鬼。 大嘴墟鬼看了看石牌，嗤笑一声：“元圣还不死心呢，又来给我们送邪石。” 掂了掂手上的袋子，鱼泡眼转了转，又歪嘴笑道：“好久没有吃过陆地人了，你再加两个人给弟兄们尝尝鲜，我就放你们过去。” 高义冷冷答道：“一个，不能再多。” 大嘴墟鬼把元圣的石牌信物丢还给高义，砸吧嘴道：“成交！” 高义只报了一个名字，就头也不回地从墟鬼群中走过去。 而那个被点到名字的人腿一软，扭头跌跌撞撞想要逃跑，可又能逃到哪儿去？ “不跟上来的就都留下。”杨韵抛下一句话，便不再停留。 其余人不敢再看同伴的惨状，急急忙忙追上去，身后凄厉的惨叫在每个人心头萦绕久久不散...... 高义一伙人刚离开不久，神殿中央走出一个极为魁梧的巨人。 墟鬼大都是海族转变而成，本就比普通人类高大，而这个人又足足比其他墟鬼要高出一半不止，将近两丈来高，也只有高顶的中央神殿才能容纳这样的巨型生物。 “狂鲨，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鲸老大，是元圣的人，说是要借道去祖神之地。”大嘴鱼泡眼忙上前回答，同时摇了摇手中的袋子，“过路费如约给了，信物我也查验过，是真家伙。” “元圣......祖神之地......”巨人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刚刚虾霸传讯，说那些绿皮水母不知道抽什么风大举入侵他的第五恒，想叫我去助阵，你说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狂鲨在老大面前，不敢再用夸张的弧度歪嘴邪笑。 他老老实实低着头道：“不至于吧，也许只是巧合，那要不要我去把那伙人追回来？” “算了，既然有约在先，元圣也给足了邪石，随他们去吧，反正也是送死。”巨人扭了扭脖子，指关节捏得啪啪响，“我带老鱿和刺针去五恒瞧瞧，你和电鬼守好家。” “老大放心，我保证一只海蟑螂都进不去。” ...... 阿达力蒙将拨开的窗帘子放下，回头欣喜道：“起效了，黑鲸带着墟鬼走了！” 在这黑暗的环境里，也只有阿达力蒙的乌贼眼能看到那么远的情形。 白丁站起身，笑道：“看来神明保佑了你们。” 阿达力蒙冷静下来，分析道：“我看见狂鲨还守在神殿外，我可以缠住他，但传送阵那里应该也有墟鬼把守。” 娄廷长刀修着指甲，冷笑道：“我们可不是来游玩的，谁敢挡老子的道老子就劈了它！” 宋金平与另外两个沉默寡言的暗卫则是低着头，默默地往火铳里塞着弹药。 白丁道：“先别急，黑鲸走远还要些时间，阿达力蒙你详细介绍一下他手下的四大高手。” 阿达力蒙认真地点点头，“都穿着黑袍认不太清，但从身材分辨刺针应该跟着黑鲸走了，我估计神殿至少会留下两个融丹高手，除了殿外的狂鲨，里面可能是老鱿或电鬼......” 第326章 突袭 娄廷与阿达力蒙径直走向神殿，不出意外被狂鲨的几个手下拦住。 “干什么的？” 对方用的是海族的语言，娄廷听不懂也不需要听得懂，手中的光剑就是答案。 光剑轻易洞穿了面前墟鬼的胸口，伤口就像点燃的纸张一样迅速扩大，转眼便融去了半边上身。 一旁的几个墟鬼还没回过神，阿达力蒙单手如鞭甩过，头颅瞬间爆成几团黑雾。 娄廷间不容发地横扫光剑，又将这几个没了头的墟鬼拦腰截断。 光剑熄灭，只留下一地残躯断肢。 但这些肢体立刻化成黑影聚成一团退向后方，然后又从黑暗里重新站立起来，赫然是刚刚被分成两段的几个墟鬼。 而那个缺失了半边上身的墟鬼，身体也在一片黑雾笼罩中逐渐补全。 “你们这玩意不好使啊，根本杀不死它们。” 娄廷显然对刚才攻击的效果不大满意。 “我说过，墟鬼的身体介于虚与实之间，要彻底杀死它们可没这么容易。” “我倒要看看它们能死几次！” 娄廷冷哼一声，左手抽出长刀，右手拧发光剑，双手挥舞着兵器冲了上去...... 阿达力蒙没有协助娄廷的意思，径直走向神殿前冷眼旁观的狂鲨。 在邪石微弱的光芒下，狂鲨咧开的嘴里两排洁白的尖牙格外显眼。 “阿达力蒙，你是活腻了吧，居然敢跑上门来送死。” 阿达力蒙将兜帽向后一掀，露出本来面容，用愤怒的目光盯着歪嘴坏笑的狂鲨，大声吼道：“杀父之仇，今日便和你做个了结！” ...... 神殿前坪，两只凶兽战做一团。 一只是阿达力蒙变化的人面乌贼，另一只是人身鲨头的狂鲨。 白丁与三名暗卫趁着这个时候，迅速冲向神殿。 狂鲨瞥见了四人，正欲冲过来阻拦，却被阿达力蒙的几只触手拽住。 “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狂鲨冷笑道。 “少废话，拿命来！” 一只巨大的触手抽在狂鲨尖尖隆起的大嘴上，留下一道深褐的伤痕，狂鲨凶性大起，张开大口咬住触手，疯狂地甩动起头颅...... ...... 白丁双持光剑一马当先，宋金平三人在其身后用火铳射击辅助。 铅弹虽然不能杀死这些墟鬼，但其冲击会造成一瞬间的僵直，这点时间足够白丁将这些墟鬼砍成碎块。 海族崇拜归墟，神殿仿照归墟结构而建，圆形的大殿只用于祭祀盛典，其他偏殿以环形围绕，象征各恒境环绕归墟祖地。 传送阵所在的偏殿就位于大殿后方，需要经过外围的环形通道和两个偏殿才能抵达。 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被斩碎的墟鬼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复活，从后方追上来，所以白丁一行人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突破封锁，一鼓作气冲到传送阵。 随着时间推移，重生的墟鬼越来越多，后方的压力反而越来越大。 光明能够驱散黑暗，反过来黑暗一样能吞噬光明。 邪石的光让墟鬼不能化成暗影袭击人类，但他们的身躯本身就是黑暗的化身，凡是与之接触的肉体就会被黑暗吞食。 一名暗卫用光剑劈开上前的墟鬼，收身不及被另外一只墟鬼扑倒，接着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黑暗中，连声来不及出一声...... 宋金平急忙补上空位，用光剑逼退追上来的墟鬼。 白丁清楚后方的情况，但他不能停，一旦停下来就会陷入重围，再难脱身。 终于冲进第一个偏殿，白丁进门便在门边的墙上一敲，开关连同墙面一起砸陷下去。 由金属铸造的门页旋转收缩，将通道关闭，连带一只追上来的墟鬼拦腰切断。 白丁的光剑扎穿墟鬼的头，然后扭动手腕将剑绕圈，这半截正在虚化的身子就被绞散，再也无法重生。 暂时阻断追兵，前方通道也没有墟鬼出现，三人这才得到机会喘口气。 这处偏殿中央立着一座雕塑，雕的是一个披肩长发男人，一身健美的肌肉，单手挥举着长柄连枷。 “我不行了。”说话的暗卫手扶着腰，瘸着腿挪动到一旁，背靠着墙坐下。 “你们走吧，不要管我。”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白丁熟得很，那是船上用来示警的信号弹，能够燃烧发出极为强烈的光，白丁自己还用过一发。 金属门被墟鬼撞得乱响，凸起一个个不规则的印块，眼看支撑不了多久。 白丁与宋金平朝着他行了一个陈国的军礼，然后毅然离开。 “记得把门关上。”这是这名暗卫最后一句话。 ...... 白丁如法炮制，关闭了偏殿出口大门。 前方的通道没有再遇见墟鬼，与宋金平两人顺利来到第二处偏殿，昏暗的偏殿内有两个身影等着他们。 一个是高大的卷发女子雕塑，一个则是活着的光头男人。 光头男人背对白丁，双手猥琐地放在雕塑胸上，一边摩挲一边用人类的语言说道：“我还以为能有点乐子，没想到是两个弱小的陆地人类。” 白丁低声嘱咐：“你先走，我来对付他。” 宋金平没有迟疑，立刻向着偏殿出口跑去。 一道蜿蜒的闪电从光头手中射出，眼看就要击中宋金平，却突然拐了个弯向下击在一柄青灰色长剑上，正是白丁的天青。 天青上闪烁的电弧没两下便熄灭，长剑周围围绕着一层乌黑雾气，一时不得消散。 “没看出来，你还有点本事。”光头转过身，拍了拍腰间，“传送阵的启动灵晶在我身上，想过去？杀了我呀！” 白丁没有收回天青剑，现在剑的周围都是无形墟鬼，别说取剑，就是靠近都有危险。 “如你所愿。” 白丁抬手就射，用的是陈国的制式火铳。 弹头打在光头身上就发生偏折，只留下浅浅的伤口，然后很快被黑暗抚平。 光头笑道：“就这点本事？” 白丁不言不语，打空了子弹然后将火铳随手丢弃。 拧开两把光剑将剑柄一合，变成一柄双头光剑，单手握剑舞了个圈，双脚一蹬地，便朝着光头疾驰而去...... 第327章 通道 深海里有种会放电的软骨鱼，叫做电鳐，能通过放电来捕食猎物。 电鬼就是融合了这种生物的内丹，所以它能够用闪电攻击敌人，据阿达力蒙介绍，电鬼全力放电之下，就连他都要麻痹很久，是个十分难缠的对手。 光头电鬼看着直愣愣冲过来的白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轻蔑的冷笑。 他知道人类当中有修士存在，其中的佼佼者神通广大，能够引动天地威能操控九霄雷电，不是他这种小角色能够比拟。 但这里是陨仙海，是恒境，而且是被黑暗诅咒的第四恒。 托那虚无缥缈的祖神的福，这里的环境对人类修士极不友好，外界灵力不仅不听调令，而且会腐蚀修士的肉身，一身通天本事到了这儿也发挥不出来，是龙给我盘着，是虎也得给我卧着。 元圣手下就有两个号称金丹级别的强者，比自己也只是强出一线。 而且坚不能久，哪像自己韧性十足，越战越勇。 看对面这小子的气势分明还不到金丹，拿着两把破光剑就想和自己动手，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电鬼这般想着的同时，手底下也没闲着，胸腹两侧微微隆起，电能像流水一样涌上双肩，汇入胳膊......小臂......双手，从指尖迸发出幽蓝色的电弧，那样美丽那样迷人。 眼前的猎物直接被电糊了就不好玩了，死前的挣扎和哀嚎才是世间最美妙的歌舞...... 前冲状态的白丁右脚异化，脚爪牢牢抠住地面，压低身子硬生生一扭，连带整个人猛烈旋转起来，电鬼释放出的两道电弧在白丁身前陡然分岔下坠，全部落在地面上。 转动一圈后，白丁手中的双头光剑离手而出。 吃惊的电鬼来不及深究为什么电弧会分叉转弯，旋转的发光圆盘已经朝着自己的腰腹砍来。 来势凶猛的双头剑占地极宽，在这个距离下不可能左右闪躲，只能选择上下回避。 面对这种情况，鸟儿会上飞，鱼儿会下潜，这是生物的习性本能。 电鬼是鳐鱼，所以他选择了弓身下伏。 惯性驱使下白丁转了第二个圈，顺势掷出逆鳞匕首。 电鬼前倾的上身就像在配合白丁的动作，暗红的逆鳞从前额刺入，后颈射出，然后没柄斜插进腰椎。 这样的致命伤虽然能被黑暗治愈，但也不可能毫发无损，电鬼轻敌大意吃了大亏，身子一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白丁一脚踩住电鬼光溜溜的头，一伸手抓住撞在墙上弹回来的双头光剑，当了一回剖鱼佬，割了头颅又把身下之人沿中线分成两边。 尸体开始扭曲虚化，白丁也不再耽搁，侥幸得手有一不会有二，取了对方腰间的钥匙灵晶就跑...... 在阿达力蒙介绍完电鬼情况后，白丁预先做了番准备。 鞋底裹了浸过油的纱布，火铳也换上对雷电吸引力更强的铜弹。 先是射击让地面铺满弹壳与弹头，再利用高速旋转造成身体周围瞬间的真空，才将电弧顺利引走，还得感谢对方轻敌未出全力，诸多因素才造就一击制敌。 跑到传送阵前，宋金平正在焦急地寻找启动传送的机关。 他回身端起火铳，看见来人是白丁这才松了口气。 “大人，这个凹槽好像需要......” 白丁没等宋金平说完就把手中的钥匙灵晶嵌了进去，阵法开始运转。 天下的传送阵法都差不多，熟悉了一眼就能看出大概。 这也不奇怪，传送阵、储物袋一类涉及空间的装置都有固定的阵图结构，说起来这类东西的起源至今是个谜，就算器宗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能解释为造物神的馈赠...... 白丁招手道：“快过来，我们走。” 这时对面通道传来急促脚步声，宋金平握紧武器道：“大人您先走，我来阻拦他们。” “不必了，你过来。” 白丁取出灵雷连珠铳，心中倒数着数字，打算临行前给对方留下一份厚礼...... 不过看清通道里的两个人影后，白丁便放下了手中武器。 通道是圆形，从另一头跑过来的是扶着阿达力蒙的娄廷。 二人的模样颇为凄惨，娄廷虽然全身是血但人还算完整，阿达力蒙两只手一只脚都不见了，肋部还有一排冒血的窟窿，显然是狂鲨留下的牙印。 “快，传送阵要启动了。” 宋金平忙上前协助娄廷，将重伤的阿达力蒙扶进传送阵内，阿达力蒙虽然伤重，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神情。 几人还没来得及多说上话，传送阵的光芒亮起。 白丁在离开的最后一瞬打出霹雳子，断了追兵，也断了后路。 ...... 高义走在通往祖神之地的螺旋通道上，心中却没有其余人那么震撼。 他的先祖高鸿泰曾随元圣神君来过这里，被归墟神卫灰头土脸地杀了回去，强大如元圣神君也身受重伤，这些经历都被高鸿泰的双胞胎弟弟高鸿康一五一十记录下来，留下“归墟神卫，不可力敌”的批语。 从传送阵过来，是一条围绕归墟螺旋向下的收缩通道。 宽敞的通道没有任何支撑，两侧也没有护栏，就这样浮在空中，围绕着旋转不息的归墟延伸，光从下方射上来，照得归墟中旋转的水流璀璨万分，通道熠熠生辉。 通道的前半段没有危险，顺着通道向下抵达归墟的原点再向下走，天地会在一瞬发生倒转。 只有过了那个点才算真正踏足祖神之地，归墟神卫会阻拦一切想要靠近祖神塔的生命。 “师父，这通道好像是……灵石做的？” 杨韵低着头，脚尖点着没有丝毫缝隙的地板，疑惑地问道。 “不是灵石，是灵晶。” “天呐，整个一块灵晶制成的通道。”杨韵咂舌道，“我可以感受到里面磅礴的灵力，却不能吸收半点，这是为什么？” 高义摇了摇头：“确实是灵晶，这里的空间也充满了灵力，但它们就像沉睡的精灵，不能为凡人所用。” 杨韵有些不服，“我们也算凡人？” “是的，在神明面前，我们也一样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第328章 倒影 “人都说神仙神仙，实际上神就是神，仙就是仙，不可一概而论。” 到了这里，高义似乎也放松了些，借机给徒弟讲起课来。 “神乃先天之灵，生而为神，而仙则是后天生灵，需要不断修行突破才有机会晋升为仙。” 朱杰道：“这么说，神比仙要厉害？” 高义摇了摇头，笑道：“这是生命层次的问题，不可简单地理解为孰强孰弱，我们修士若能飞升成仙，便可与神同肩，超脱天地束缚逍遥物外，得大自在。” 高义的话让两个年轻的弟子露出憧憬向往之色，但身后的谭龙很快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给他们泼上一瓢凉水。 “还飞升成仙呢？天圣爷之后这么多年，可没听说过有谁真的飞升上天了。”谭龙翻了个白眼，“还是脚踏实地，想想等会遇见了神卫怎么活命吧。” 杨韵眼神如刀，冷盯着谭龙训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谭龙毫不退缩，目光针锋相对回以颜色。 他算是看开了，高义明显是把自己这伙人当做炮灰祭品，反正是一个死，何必憋屈自己唯唯诺诺讨好他们。 高义按住冲动的杨韵，笑道：“你是叫谭龙吧，听说你和白丁的关系很要好？” 谭龙闻言脸色微变，“什么白丁，我不认识！” 高义也不点破，说道：“如果那个白丁也能赶到这里，那就说明他有了和我们和合作的资格，我可得和他好好谈谈。” 谭龙努了努嘴没再说什么，心里却犯嘀咕：“白丁啊白丁，你到底是死是活.....，你龙哥我年纪轻轻可还没活够哩！” ...... “伤口我已经处理过，你要坚持住，千万别放弃。” 白丁看着虚弱的阿达力蒙鼓励道。 阿达力蒙倒不见如何沮丧，反而露出微笑：“大仇得报，如果再能死在祖神之地，我就死而无憾了。” “不，你不会死。”白丁手握黑盒道，“我和龙君恢复了联系，他说祖神塔里有再造设施，不管什么样的伤都能治疗。你会好起来的。” “龙君......”阿达力蒙神志有些恍惚，喃喃道，“是大司祭将我抚养长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答他，辰君已经上千年没有给我族传达过神谕了，其实我......” 阿达力蒙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其实我内心深处也和其他人一样，早已放弃了信仰，我们是被神明抛弃的子民。” 白丁愣了愣，轻拍着阿达力蒙：“别管什么信仰了，就算为了自己也要活下去，跟我一起去祖神塔，亲口问问你们的神明，为什么要抛弃你们。” 阿达力蒙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被诅咒的人是没有资格进入祖神塔的。” “相信我，你会进去的，我们会治好你。” 这时，勘察完周围环境的宋金平过来，对白丁汇报：“大人，有残留的足迹，不久前应该有人来过这里。” “几个人？” “痕迹很轻微，大概七八个人吧。”宋金平不是很自信地答道。 “可能是云霞宗那帮人。” 娄廷也走过来，看着周围说道：“只有一条向下的路，我们抓紧时间，别让他们抢了先机。” 白丁想了想，落在后边也未必就是坏事。 归墟神卫几乎是不可战胜的存在，也不知道高义他们会用什么办法，让他们在前边探路或许能有意外的收获，当然，也不能落得太远。 “那我们现在就走。”白丁回身扶起阿达力蒙，“我背你。” “还是我来吧，你们身高差得有点远。” 娄廷主动上前搀住阿达力蒙，三人沿着螺旋通道开始下行...... 从通道上看归墟十分壮观，折射着下方射出的光，像是一个连接天地的晶莹的巨柱，奇怪的是上方的水明明在旋转下落，下方却流得越来越慢，最后像是冻结成冰块一样完全不见流动。 阿达力蒙解释说这种现象叫层流，看着没动实际上水仍然在流，至于是怎么产生的他也解释不清楚。 白丁与宋金平啧啧称奇，娄廷对此却完全不感兴趣。 “这通道到底有多长，我怎么感觉我们绕了好久，还是看不到底？” “我也没来过，传说通往祖神之地的通道是对朝圣者的一个考验，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抵达终点。” “那不完球，我们这几个哪有信徒。”娄廷黑着脸说道。 这话把阿达力蒙也包括了进去，让他感到有些尴尬。 “那个龙君怎么说？”娄廷又问白丁。 过了一会儿，白丁答道：“继续走就行，龙君说这里的时空是可以人为操控的，但现在没人控制，我们只要一直走就能到达原点。” 说着白丁指着归墟水柱，补充道：“你们也看见了，这水柱一直在慢慢缩小，当它缩小为一个点时，那就是归墟原点。” 娄廷揶揄阿达力蒙道：“听见没，什么考验，什么虔诚不虔诚的，那都是装神弄鬼的玩意，是在玩你们呢！” 阿达力蒙不太服气，但也没话反驳，因为这是龙君承认的事。 “我看你们所谓的神不过是个伪神......” “娄廷，别说了。”白丁皱眉，出言打断他，“不管你信与不信，都要尊重别人的信仰，况且能造出归墟这样的神迹，即便不是神明，也相差无几了。” 娄廷悻悻没再说话。 几人又走了一阵，白丁突然停下来。 宋金平问：“大人，怎么了？” 白丁拿出契魂令，说道：“刚才好像有股若有若无的感应。” 宋金平想了想，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们暗卫都签了契魂令，或许是谁在心中念你来着。” 白丁拿着契魂令闭目感知了一会儿，欣喜道：“是谭龙，他应该还活着。” ...... 高义一行人终于走到了螺旋通道的尽头，通道连接的是一圈极其明亮但又不觉得刺眼的光带，正是这光带照亮了上方整个空间。 光带的中心，巨大无比的归墟水柱已经缩成一个黑点。 高义停下来说道：“就是这里了，踏上这道光，我们就能抵达真正的祖神之地。” 朱杰抬头望了望，归墟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倒立圆锥。 他有些紧张，忍不住问道：“师父，祖神之地到底是什么样？” 其余人也抱着和朱杰一样的疑问，高义一路上从来没有说过祖神之地的情形，所有人都静静等着高义回答...... 高义沉默了一会儿，只缓缓说了两个字：“倒影。” 第329章 自相矛盾 高义走上光带，实实在在的身体随着流转光晕逐渐化成上面的一幅活动画像，这画像惟妙惟肖，居然还回头朝着众人招手。 光晕流转一圈过后，高义的影像就消失不见，想必去了祖神之地。 “杨师弟，你先随师父过去。”朱杰让到一侧，看着其余人道，“我留下来组织他们一个个过去。” 杨韵瞟了后方一眼，点头提醒道：“师兄小心。” 眼看着杨韵也变成了“画片人”，朱杰摆手道：“下一个。” 后方之人犹犹豫豫，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谭龙的手也不自觉摸向腰间。 眼前就只有朱杰一个人，大家联合起来，未必没有希望摆脱云霞宗这帮人的控制...... “我先去。” 本来靠后的陈立推开前面一人，毫不犹豫走进了光带。 “很好，下一个。” 朱杰盯着被陈立推开那人，看得那人一个哆嗦，跟着第二个走了进去...... 随着两人的接连消失，余下人的心气瞬间散了，老老实实排队入场。 走在最后的谭龙停了停，苦笑道：“能不能不去？” 朱杰倒是很认真地一板一眼答道：“不行，师父交代过，务必将你们全都送过去。” 谭龙撇撇嘴，踏上了那圈旋转的光带...... 意外的是谭龙并没有感觉身体变化，回头看朱杰也没有变成想象中的仰视视角，就好像自己只是站在了一条会移动的光路上，不用迈步就会自动前行。 明明如履平地，周围的事物却不知不觉间慢慢歪斜，到最后扭转颠倒，谭龙仿佛绕着归墟原点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 阶梯还是那个阶梯，水柱也还是那个水柱，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 但高义和其他人的存在，证明这里已不是刚才那个空间。 等朱杰也过来这边，高义才道：“这里便是祖神之地，沿着通道上行到顶，应该就是祖神塔的入口。” 谭龙注意到高义用了应该两字，说明他也不能确定。 “那归墟神卫呢？在哪？” “就在向上的通道上，你们很快就能看到。” ...... “这旋转的通道一共是九九八十一环，走过这八十一环就能抵达归墟原点，在那里空间会发生倒转，再沿通道向上走过九九八十一环，才是祖神塔的入口。” 娄廷问：“那归墟神卫在哪？在入口处等着我们？” 白丁摇头道：“每九层就有两个神卫把守，也就是说我们要经历九道关卡。” 阿达力蒙道：“据我所知，从来没有人战胜过神卫，你真的有把握过去吗？” 白丁皱了皱眉，道：“神卫是神明制造出的机关傀儡，拥有不坏之躯和不灭之刃，传说没有任何攻击能损伤它们的不坏之躯，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挡得住它们的不灭之刃。” 娄廷有些不屑，摇头道：“真有这么厉害，那岂不是无敌了？” 白丁耸肩道:“大司祭和龙君就是这么形容的。” “没错，传说归墟神卫是无敌的存在。”阿达力蒙出声作证。 宋金平质疑道：“要是真无敌，神明又怎么会被叛军所伤？” 白丁解释道：“因为他们是傀儡，傀儡没有思想，只知道被动的执行指令，若是没有人下达指令，他们就只是一件冷冰的工具。” 娄廷闻言眼睛一亮，“你的意思这些神卫现在就是废物？” “不，它们最后得到的指令就是不让任何生命进入祖神塔，妄图靠近者杀无赦。” “所以给它们下达新的指令，就会放我们过去。” 白丁摇头道：“我们可没有这个权限，连龙君都没有，只有传说中的祖神和下属三神才有这个本事。” 娄廷催促道：“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好办法？” 白丁反问道：“你说，如果不灭之刃砍上不坏之躯，会是什么结果？” ...... 高义等人走过一段，就看见两个通体黑亮的人形笔直地矗立在通道两旁，七尺来高，没有五官毛发等细节，就像未经雕琢的泥人胚子，双脚并拢，双手交叠搭在一柄通透的水晶巨剑剑柄上。 “那就是归墟神卫？”杨韵紧张地看向师父高义。 高义点头，停下脚步。 “不要再往前走了，否则它们会攻击我们。” “那现在怎么办？” 高义拿出在元圣面前展示过的银色圆球，圆球在他的掌心中化出交叉双环，双环围绕球体无规律地旋转着...... 过了一会，银球停止转动。 高义示意道：“让一人去试试。” 杨韵随手抓了身边一人甩出，“你去！” 那个人腿肚子打转，颤巍巍地回头，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甘。 “快点上去啊！”杨韵不满地催促道。 那人看到杨韵不容置疑的怒容，向前慢慢地迈出一只脚，脚还未落地，忽地又收回来，转身跪地求饶道：“仙师放过我吧，我不想死啊！” 高义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模样，叹息一声，伸出手掌缓缓一转，握紧成拳，再猛地张开掌。 “不要耽误时间，还不速去。” 高义平静的话语像是有某种魔力，那人停止哭闹，神情呆滞地起身走向前方。 众人的心随着他的步伐提起来，只见他一步两步三步......，离那两具神卫越来越近。 “看，他没事！神卫没动！” 高义身后有人高兴地叫出声来。 可话音未落，走到两个神卫三丈内那人的头胸、腰腹，还有双腿就都散了架，分成几段掉在地上，血水混着尿液顺着坡流下来，又腥又骚...... 两个神卫就静静立在那儿，好像不曾移动分毫。 可他们两手下方的水晶剑上，分明还有一抹殷红顺着剑身凹槽缓缓下爬。 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个出声欢叫的人突然拔出火铳，朝着神卫疯狂搂火，一下子就打光了火铳里的所有铅弹。 两个没有脸的神卫就像雕塑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火星四溅，片刻后地上落满变形的弹头。 “够了，下一个你去。” 高义喝了一声，那个人就和先前之人一样失了魂，放下冒着硝烟的火铳，呆呆站在原地。 高义再次拿出银球，在手上拧动两下，然后静静等着旋转结束。 杨韵在一旁皱着眉，犹豫片刻后忍不住问道：“师父，是不是刚才耽误太久，所以才......” 高义摇头道：“这浑天球号称可破天下傀儡，只要在其影响范围内断然不会失效。” 顿了顿，高义又道：“你们不必慌乱，凡傀儡之属三魂不全七魄不分，只要算准其神门即可让其失效，刚才只是一点必要的实验。” 谭龙看着高义手里的浑天球，眼神变得坚定，没人知道此刻他心中已存死志。 第330章 同归于尽 几人终于抵达了最底部的归墟原点，白丁指着流转的光带道：“踏上去就能进入祖神之地。” “我先去。”宋金平不容分说踏进光带，身体逐渐扁平然后消失。 “该你们了。” 娄廷到没什么，阿达力蒙神色却有些复杂。 他喃喃道：“伟大的祖神啊，请您原谅我，请允许我这个身负诅咒的罪民踏入您神圣的领地......” 他念了一大段话，才对扛着他的娄廷轻声道：“走吧。” 娄廷叹了口气，扶着阿达力蒙一同走向光带...... 等两人消失后，白丁也长长叹息一声。 经过龙君的解释，白丁已经大致清楚所谓的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没有将真相告诉阿达力蒙。 据龙君说，归墟本身是利用海水生产灵能的巨大装置，当初归墟遭到破坏，导致大量未经融合的阴阳灵力泄漏，庞大的灵力冲击瞬间杀死了归墟附近所有生命，当然其中就包括海族。 阳能造就了极明，而阴能则产生永恒的极暗，死去的海族灵魂被困极明与极暗中，成为了能量的一部分。 时至今日，这些残余的灵力依旧影响着归墟附近的生灵，这就是诅咒的本质。 至于后来辰君创造出新海族，新的海族又有一部分转化成墟鬼，这就不是龙君所知道的事了。 关于这部分，白丁也有他的猜测。 辰君制造出新海族，然后编造了半真半假的传说故事，不过是为了利用新海族替他续命，甚至是将其送回祖神塔重获新生。 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如愿，最终神魂衰弱，无法再与外界沟通，如果不是恰好碰上白丁这伙人到来，辰君恐怕就会永远消散在那个盒子中了。 ...... 到达原点另一边，就见昏迷不醒的阿达力蒙被放在地上，宋金平与娄廷蹲在他身旁。 “大人，他好像不行了。”宋金平道，“他一过来身体就开始快速腐化。” 娄廷道：“不如就把他放在这儿吧，反正他这个状况也帮不上忙，反而是个累赘。” “不，我说过要送他去祖神塔。” 娄廷摇头道：“他这个样子坚持不了多久，诅咒正在腐蚀他的身体。” 白丁没答话，拿出黑盒，盒子的一面亮起，放出光芒照在阿达力蒙的身体上...... 几息后，白丁收了盒子：“可以了，龙君暂时保存他的灵魂，等进了祖神塔我们可以复活他。” 娄廷点了点头，起身道：“走，我们去会会归墟神卫。” ...... 九个环的通道并不算长，三人很快就看见了传说中的归墟神卫，还有地上支离破碎的两具尸体。 “看来云霞宗那帮人已经顺利过去了，这些神卫没拦住他们。”娄廷皱眉道，“看来这些神卫可没有吹嘘的那么厉害。” “他们应该是用了别的办法，那些神卫身上并没有损伤，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娄廷点点头，他也看出来了。 “现在轮到你了，希望你的办法有用。” 白丁将一个绿色的晶体拿出来，面向两个神卫。 平静的晶体突然一明一暗开始闪烁，神卫黑亮的躯体上逐渐生出绿色的斑块。 接着是一阵嗡鸣，就见神卫的身体一块块凹陷下去，手中的水晶剑也开始产生缺口裂纹...... 过了一会儿，两具神卫四分五裂散在地上，水晶巨剑也变成了一地晶莹的碎渣。 白丁将有些黯淡的绿色晶体收起，迈步说道：“看来大司祭的办法起效了，只是不知道他的元核能不能支撑我们走到顶。” 娄廷跟上来，脚踢了踢地上神卫的碎片，啧啧道：“想不到这么容易，这东西有够蠢的。” “他们只是傀儡，不会分辨敌我，只要判定对方为生物就会发起攻击，不死不休。” 宋金平拣拾了一些碎片收好，不解问道：“既然祖神能够制造有智慧的海族，为什么只用这些没有头脑的傀儡看守这里？” 白丁想了想说：“或许是因为傀儡比人更可靠。” ...... 在牺牲了两条人命后，高义终于摸准了神卫的弱点。 在他的浑天球干扰下，归墟神卫变成了摆设。 但生性谨慎的高义，每一次都还是会让人先行试路，避免万一...... 谭龙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回头故作轻松道：“没事了，来吧。” 高义点了点头，在朱杰的搀扶下慢慢走上前。 谭龙识趣地让到通道一侧，低着头等待高义上前。 借着神卫身体的遮挡，没人察觉他的手摸向腰间，偷偷地将填满弹药的火铳紧紧握在手中。 就在高义靠近神卫的一瞬，谭龙猛地抬手，毫不犹豫地射出子弹。 谭龙的目标不是高义，而是高义手中的浑天球。 只要打烂了这东西，神卫就会毫不留情地把高义他们撕成碎片。 至于自己的死活，谭龙已经不放在心上，他只想云霞宗这几个人赶紧去死！ 所有人都没想到谭龙会在这个时间以这样一种方式选择同归于尽，等察觉到飞来的铅弹为时已晚。 若是能使用神识，若是高义的身体健康，谭龙的这颗铅弹根本没有机会射中浑天球。 可世间的事不讲如果，只有结果与后果。 最后关头高义勉强移动了一下手腕，这颗铅弹还是擦边打中了旋转中的浑天球，然后偏折射进高义的腹部。 高义闷哼后退一步，手中的浑天球也弹飞出去。 谭龙的第二颗铅弹紧跟着赶到，准确命中半空中的浑天球，只见银色的小球立刻朝着斜后方快速飞远。 “找死！” 愤怒的杨韵上前一拳打飞谭龙，谭龙口里吐着血还在放声大笑。 可当他重重摔在通道地面上后，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瞥见高义他们还好端端站在原地，并没有像想象中被神卫大卸八块。 “师父，浑天球没事。” 朱杰单手托着浑天球，吃力地跪在高义身旁。 原来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朱杰全力催动灵力，御剑将半空中的浑天球给捞了回来，但他也因此遭受反噬。 高义捂着小腹，重重拍了拍朱杰肩膀以示鼓励，这才接过浑天球。 浑天球依旧旋转不停，刚才的铅弹没有对其造成损伤。 呆若木鸡的其余人回过神来，暗自庆幸捡回一条小命。 “我杀了你！” 杨韵拔剑准备宰了躺在地上的谭龙，就在他挥剑的一瞬，陈立斜侧里冲上前撞开了他。 “别杀他！” 陈立张开手挡在谭龙身前，看向高义恳求道:“求你别杀他。” 谭龙啐了口血，破口大骂道：“别求他，他妈的老子就是活腻了，只可惜没能拉这帮畜生陪葬！” 杨韵怒气冲冲提剑起身，对陈立吼道：“再拦着，我连你一块杀了！”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激烈的声响，让所有人都愣了愣，杨韵也暂停了动作。 高义出声道：“慢着，先留他一命。” 第331章 入塔 白丁没想到高义会在通道上等着他们，两伙人隔着神卫遥相对视。 不见了谢明的身影，这不让白丁意外。 谢明对陨仙海的了解远逊于高义，加上手下人心怀鬼胎，两人决裂高义胜出的可能性更大，但高义必然也要付出巨大代价，苍老枯槁的外貌证明了这一点。 “紫气门收了一个好弟子。”高义重重说道，“白丁，你很不错。” “谢高前辈夸奖，晚辈愧不敢当。” 高义笑了笑，“我原以为紫气门只是想浑水摸鱼，但你既然能走到这里，说明手上一定也掌握了不少秘密。” 高义顿了顿，直截了当道：“我们合作吧。” 白丁还没回答，娄廷上前一步质问道：“谢尊人呢？” 高义叹道：“海蛟帮内乱，谢兄又在路上出了意外，对此我很遗憾......，不过我想问问你，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是海蛟帮还是紫气门？” “当然是海蛟帮！” 高义冷笑道：“那就奇怪了，夺船的海蛟帮弟子那么多，偏偏是你这个和胡来喜来往最密的人活了下来。” 娄廷嘿嘿两声，“那是我命大。” 高义不置可否，看向白丁等着回答，显然白丁才是对面三人中的核心。 “好，不过你先将他们放了。”白丁指着被捆起来的谭龙和陈立说道。 “我并不想为难他们，可刚才他们差点害死我们所有人，所以我不得不防。”高义像一个和蔼的长者，抚摸着谭龙的头，“我觉得他们还是和我一起比较好。” 谭龙恨得咬牙切齿，但是被杨韵所制，不能动不能说，只能挤着眉头斜眼怒视高义。 娄廷贴近白丁，低声道：“我看高义受伤不轻，他那两个徒弟也实力平平，不如......” 白丁摇摇头，俗话说虎死架不倒，就算高义身负重伤也不是那么容易杀的，况且对方手里还有人质。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我不想再有无谓的牺牲，我答应和你合作。” 高义笑道：“明智之举。” 为表达诚意，高义独自一人拿着浑天球回头接应白丁几人，一边走还一边介绍浑天球的妙用。 白丁皱眉看向高义，对方死气缠身，腹部的伤口尚未愈合却没有血流出，显得十分诡异。 若是要形容，活死人最为贴切。 一旁的娄廷手握紧长刀，紧张得额头渗出汗滴。 白丁知晓他的打算，高义孤身一人过来，确实是下手的好机会。 但是真有这么简单吗？ 白丁斜步上前拦在娄廷前方，笑道：“有劳高前辈了。” “无妨。”高义风轻云淡说道，“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你我齐心协力共探祖神塔。” “理当如此。”白丁笑着上前扶住高义，“前辈，请！” 高义的眼神露出一瞬间的错愕，然后笑道：“好，好！” 白丁扶着高义并肩前行，宛如关系融洽的一对爷孙，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娄廷与宋金平对视一眼，满是汗水的手离开刀把，叹口气跟了上去...... ...... 双方合作，剩下的通道就好走了。 高义用浑天球干扰，白丁用元核试探，不再需要牺牲人命去试路，也不必担心元核的能量不足。 一路上白丁与高义旁若无人地交谈，叙述各自来到这儿来的经过，表面上显得十分轻松。 身后的杨韵，娄廷几人相互防备着，时刻准备动手...... 通道终于到了尽头，却不是中央漩涡的尽头。 大漩涡在这里突兀地分成两半，上部是滚滚流动的海水，下部却如水晶般剔透宁静，海水旋转的方向与先前所见相反，向上流动不知道流向何方。 “这就是祖神塔的入口？”高义皱眉道，“这些水看似静止，实则奔涌不息，一旦卷入其中就会粉身碎骨。” “这确实是入口，海水本是同步旋转，在这里被扰乱状态才发生改变。” 白丁顿了顿道：“扰乱海水的，正是入口。” 高义深深看了白丁一眼，“想不到海族的大司祭知道这么多东西。” 白丁淡淡笑了笑算是默认，其实这些是龙君告诉他的，但他可不会把龙君的存在透露给高义。 “走吧，我们进去。” 白丁作势欲走，高义一把抓住他的手肘，“我腿脚不便，你可得等着我。” “我那两位朋友也挺不方便的，要不你先放开他们？” 高义笑了笑，回头打了个手势。 杨韵见状，不情不愿地解开谭龙与陈立身上的禁制。 重获自由的谭龙冷哼了一声，活动着上身走到宋金平身旁。 陈立犹豫一瞬，也跟了过去。 高义道：“可以走了吧？” “前辈，随我来。” ...... 严格来说白丁所走的其实不是入口，真正的入口是一座气势磅礴的大门，只有能够操控归墟大门才会显现。 白丁当然没这个本事，此刻的龙君也没有，所以龙君给白丁指的这条路实际上是当年叛军留下的密道，约莫等于大户人家的狗洞。 “因为暗道的影响，水的密度会发生变化，光线通过时会有明显的偏折，细心观察就能发现。”白丁解释道，“千万别走错了，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们。” ...... 穿过厚厚的水墙，中心是一处圆形的大平台，平台上散落着一些晶莹的骸骨，平台中心有一个凸起的方案，像是操控装置。 站在平台向上看去，漩涡广口露出一片圆形的璀璨星空，犹如坐井观天。 “师父，这些骨骸......不太像人类。”朱杰蹲下查看道。 “是海族，海族背叛了他们的神明，最终招致神明的诅咒。这些骨骼历经数万年不朽，想必极为不凡。” 朱杰连连点头，忙往储物袋里收...... 其余人也没闲着，或多或少都捡了点。 白丁走至中央，在方案前观察。 方案上的图案并不复杂，由九个同心圆构成，每一环上还用海族的数字做了标记。 白丁伸手在第六环上一点，圆环就变成黄色，再点一次又化作绿色。 然后平台就开始缓缓旋转下降。 站在一边的高义拨弄着拇指上的云纹扳指，问道：“你为什么不一层层的来？” 白丁看向高义，意味深长地说道：“高前辈，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难道不着急吗？” 第332章 有神焉 平台旋转下降的速度并不快，有足够的时间让人将塔内每一层的情况看清楚。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林立的透明柜子，这些柜子与药铺的药柜相似，分成许许多多小格，格内生活着各式各样的海洋生物，其中不乏人类熟知的物种，只是这些生物不管在外界体型差异有多大，在这里基本都变作统一大小。 高义道：“是空间容器，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藏品库。” 平台继续下降，下一层和上层类似，只不过这层的格子中生活的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像是不同物种的拼凑融合，白丁看到了在陨仙海遇到过的钩蛇与蛇龟。 谭龙不无讥讽地说道：“我算是知道外面那些海妖海兽哪儿来的了，感情都是这里制造出的杂种。” 再往下行，是一列列圆柱状透明容器，里面充满了淡蓝色液体，一具具类人生物闭目悬浮在液体中，像是睡熟了。 “那是人鱼！” “看，传说中的鲛人！” 众人七嘴八舌，辨认着容器里的生物...... 高义道：“看来这祖神之塔是一处试制场，制造一些本不存于世的生命。” 白丁道：“海族就是这样被造出来的，在我们的传说里，人族不也是创世神明制造的么。”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海族、人族、妖族，甚至魔族，最终的形态都是人的模样？” 白丁想了想，笑道：“也许神就长这个样子吧。” 白丁半开玩笑的回答，不想高义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平台停止旋转下降，来到第六层。 这里和上方大不相同，半透明的墙体在周围围成一道环形的走道，墙体内有时明时暗的灵力游走，呈现复杂的符文回路。 四方设有四道门，在平台停止的瞬间一齐打开。 高义看了白丁一眼，示意白丁带路。 快至门口时，高义突然停下脚步，回身一扬手射出几枚丧魂钉。 钉子在半空消失不见，只在地上留下一排淡蓝色的液体痕迹通向另外一道门...... 手握长刀的娄廷一身冷汗，刚才那几枚丧魂钉擦着他身体飞过，若高义偷袭的是他，此刻已然中招。 丧魂钉是一种极为阴毒的法器，专破护身罡气，自带魂毒，伤者极难恢复。 “师父，是什么东西？” 杨韵护在高义左右，紧张问道。 高义摇头：“可能是上面几层逃出来的某个生物，你们都小心一点。” 本来稍有松懈的众人打起十二分精神，一个个握紧了武器。 进了门，空间似乎发生膨胀，走道远比从外面看见的要宽敞，在走道的内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道门，门边都有归墟神卫看守，通向不同的房间。 虽然这些神卫低垂着头，失去了活力，但依旧不敢大意，高义手中的浑天球转个不停...... 白丁伸手抚摸着光滑的墙壁，高义在一旁道：“很熟悉是吧，这些都是海水凝结出的灵晶，灵晶内部又有符文回路，塔体本身就是一件庞大的法器，叫人叹为观止。” 白丁点头道：“这些灵力过于凝实，反而无法外逸，也不能为修士所用。” 高义提醒:“老夫时间无多，我们还是抓紧些吧。” “随我来。” ...... 根据门口的标注，没走太远就找到了龙君所说的医室。 只是里面发生过激烈的战斗，一片狼藉。 靠墙斜立着两排棺材一样的东西，满是符文的灵晶上方扣着一个透明罩子，能够看见内里的情况。 有几个罩子揭开，里面空空如也。 也有合上的，有的里面躺着早已枯瘪的人形干尸。 “这就是你说的能够治疗伤势的法器？”高义皱眉看了看，“好像都损毁了。” 白丁刚准备说话，忽听后排搜寻的朱杰叫道：“师父您来看，这一个好像是好的。” 绕至后排，朱杰身旁的一个“棺材”泛着微微黄光，下方的符文回路还在闪烁。 “这东西怎么打开的？”朱杰自言自语，在“棺材”上找寻起机关，误打误撞在顶部一摸，那光由黄转红，还发出急促的蜂鸣声。 白丁感觉踩着一个硬物，低头抬脚一看，一摊蓝色的液泊中静静躺着一枚丧魂钉。 “小心，快闪开！” 白丁的示警还是慢了一步，棺材盖打开，一个模糊的身影从里面窜出来，一口咬在猝不及防的朱杰脸上。 瞬间血肉横飞，朱杰的头就像被剜去了一大块的西瓜，暴露在外的喉头无力地抽搐着。 “师兄！” 杨韵嘶叫一声，不假思索射出飞剑，可惜没有神识操控，离体的飞剑不能再变向。 其他人也纷纷抬起手里的火铳一通乱射。 那个模糊的身影一跃上墙顶，倒身爬行，由于速度太快，众人的攻击都落了空。 眼看身影即将冲出房门，一直守在门边的娄廷长刀横劈，拦住它的去路。 只听得咯嘣一响，娄廷的长刀被咬碎一个缺口。 那身影被迫后撤几步，立刻被追上来的众人围住。 这个时候大家才看清这东西的真面目，身形似猿，通体透明，只有淡淡的蓝色脉络，面部被朱杰的血糊了一脸，两排锯齿一样的上下牙占据头颅一半，扁平鼻子上面长着一双已经退化的豆粒眼。 高义下令道：“抓活的！” 谭龙可不卖他的帐，嚷道：“我们没这个本事，要么你自己来。” 那怪物黄豆大小的眼睛转了转，扫过众人，竟然用生硬的人言说道：“放我自由，赐你们永生。” “永生？”谭龙嗤笑道，“像你这样子的永生小爷还不如死......” 话音未落，谭龙上身被拉得向后一仰，一道模糊的影子就从他眼前一晃而过，劲风吹得面颊生疼。 等谭龙站稳，才看见白丁已经站在他身前，青色长剑上挂着淡蓝色液珠，地上还有半截灰白的小臂。 “小心点，你脑袋差点给一巴掌扇没了。” 被砍去手的怪物一声不吭，忌惮地望向白丁。 “你到底是什么人？” 高义上前，手里拿着蛟筋炼制的捆仙绳，看样子是真准备活捉这怪物。 “我是掌管生死的神明里奥，这只是我一缕分神控制的肉体，我的本体还在归墟深处。” 神的名头还是挺能唬人，当场就有几人开始犹豫。 “救出我，我将赐予你们永生。” 白丁一挥长剑，冷冷答道：“我管你是谁，先绑了再说！” 第333章 刑讯 里奥没有再做无谓的反抗，被捆仙绳五花大绑起来，不管他是不是所谓的神明，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丑陋凶残的怪物。 朱杰被抬进“棺材”里，黄色的光在头上来回扫动。 骨骼、筋肉、皮肤，一层层地重生，半炷香时间后变回那个阳光帅气的小伙。 “师父，我......”朱杰摸着自己的脸，心有余悸地看向被捆的里奥。 “已经没事了。”高义拍拍朱杰安慰道。 “这只是神明的一点小手段，只要你们助我脱困......” 里奥蛊惑的话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白丁一记老拳。 “闭嘴，没让你说话就别说！”白丁给娄廷递了个眼色，“把他这口牙给拔了。” 高义皱眉看向白丁，“怎么，你不相信他的话？” “他一开始就鬼鬼祟祟跟着我们，被前辈所伤才逃到这儿疗伤，见面就伤人，被逼无奈才说出这番话，我怎么信他？”白丁顿了顿，“就算他说的是真话，这个生死之神也绝非善类。” 高义点点头，回身手在“棺材”盖上摩挲着，绕至侧面。 “我进去了。” 杨韵和朱杰点头，齐声道：“师父放心。” 说着两人站在棺材两侧，将其余人隔开。 白丁笑了笑，转身去看娄廷拔牙拔得怎么样了...... 怪物的牙齿确实很坚硬，连娄廷的长刀都能咬崩，但再坚硬的牙也是长在软龈里。 娄廷本就不是个讲究人，加上精通酷刑的暗卫宋金平和谭龙，拔牙的场面难免就有些血腥。 锤子抡在怪物的腮帮子上，打得脸上的肉一阵波浪状翻滚，蓝色血液飞溅。 这口牙倒是生得结实，遭受重锤只松不掉，摇摇晃晃还在口里挂着，谭龙拿着明晃晃的夹钳逮着最长的一颗牙就连肉一起生生扯了下来。 “你们哪找的工具？” 谭龙努努嘴道：“那边台子上，现成的玩意。” 白丁回头望上一眼，好家伙，打磨得光滑如镜的金属长台上摆放着成套的刀剪针镊，后方的矮柜上还有斧锯勾钳...... “慢慢来，问问它到底是什么人，这祖神塔发生过什么事。” 宋金平拖来一张椅子，“大人，您坐。” 谭龙笑道：“这个我在行，保管它小时候一晚上尿几次床都给你问出来。” ...... 怪物坚称自己就是生死之神里奥。 无视那些亵渎神明必遭天谴一类的屁话，总归说了点有用的信息。 数万年前，来自陆地龙神一族的公主造访归墟，那时候龙族是西昆仑的宠儿，祖神便让后天三神接待了她。 在参观完归墟之后，公主提议让海族出人出力，协助人族推翻魔族的统治，这个要求自然遭到拒绝，归墟海族不干涉陆地上的事务，这是祖神定下的铁律。 但聪明的公主显然不甘心失败，她用美貌和财富勾引了乾坤神巴姆，这位立场薄弱的海神擅自做主将归墟的炼灵术传给了龙族公主。 巴姆因此遭到责罚，囚禁万年才得以释放。 重获自由的巴姆心生不满，联合他的爱人光阴女神丹娜发动了叛乱，导致归墟之本受损，九恒停转。 祖神震怒，连同里奥一起，将三神一同镇压在归墟深底。 为了继续维持归墟运作，祖神舍弃肉身修补受损的归墟，灵魂也因此陷入长久的沉寂。 祖神塔共分九层，上三层是样品区，中三层是实验制造区，下三层属于神明领地、凡人禁区，里奥的本体现在就被镇压在最下面的第九层。 出事前，里奥曾留下几缕分神，但只有附身在这个合成兽体内的分神在灵力冲击波下活了下来...... 谭龙一记大耳光甩在里奥没了牙的脸上，“感情错都是别人的，就你是朵白莲花，是无辜受害者，你当我傻啊！” 里奥委屈巴巴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白丁笑了笑，问：“那我们怎么才能救出你，救出你又有什么好处？” 里奥闻言，用漏风的嘴激动道：“我能赐予你们永生。” 这个时候高义带着两个徒弟走了过来。 此时的高义依旧白发苍苍，但气色已经截然不同。 白丁起身道：“恭喜前辈伤势尽复。” 高义摆摆手，脸上没有半点喜悦之色。 肉体是医好了，但碎裂的金丹依旧，修为不过筑基后期，显然不能让他满意。 “永生？哼哼......”高义冷笑道，“你如果真有诚意就别扯永生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你当我们都是白痴吗？” 里奥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自古流传陨仙海中藏着化凡成仙的秘密，那是什么？” “陨仙海？”里奥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说的应该是归墟与外界分隔的这片海域。 “所谓化凡成仙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神奇，就是改变体质，让原本不能修行的人变得适合修行。” 高义愣了愣，这个答案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目前确实没有有效的办法提高人的修行资质，基本上出身就决定了今后的道路，能够改变人的资质很有用，但对眼前的高义没用。 况且人人都能修行，未必是仙盟希望看到的。 人人如龙即是人人如虫，修行只能是金字塔顶尖的那少撮人...... 高义冷冷道：“我需要的是力量，成仙成圣的力量，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里奥小眼睛盯了盯高义，又瞟了瞟旁边的白丁…… “有，当然有。”里奥用比哭还难听的声音笑道，“这里是归墟，无时无刻不在产生难以想象的海量灵力，在归墟之底有你需要的东西，这些灵力足以让你比肩神明！” 里奥顿了顿，“前提是，你要打开那道门。” “那我怎么才能进去？” “在第三层有我们三位神明的信印，只有集齐三枚信印，才能让升降平台抵达最底层，开启通向归墟之本的大门，抵达灵力的源泉。” 杨韵皱眉道：“你们这里的灵力我们根本不能吸纳。” 里奥笑道：“不，归墟产生的灵力和你们陆地上的没有不同，之所以你们会遭受反噬，是因为制造灵力同时产生的大量杂质充斥着整个海域，这是祖神对归墟的一种保护。” 娄廷道：“阻止外人侵犯陨仙海？” “没错，与陆地相比，归墟的人口数量差得太远，注定我们没有你们那么多的强者，所以一些防护和隐匿手段是必须的。” 里奥这番话让众人沉默，各自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白丁突然问出一句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认识龙君吗？” 第334章 复活 里奥明显一怔，随后不无醋意地说道：“当然，归墟谁不认识龙君呀！” “给我说说龙君的事。” 里奥一脸狐疑，还是老老实实说了起来...... 龙君本名万德福，母亲是身份低贱的海族女奴，父亲未可知，有传言说是人类渔民，这种出身在海族自然属于最不受待见的一类。 偏偏这样一个贱种，从海族最底层做起，凭借过人的天赋与努力一步步往上爬，成为了光阴女神丹娜身边的得力助手。 人红是非多，谣言四起，说万德福与女神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并没有什么真本事。 不过所有质疑在万德福挑战归墟十二君中的蛟君胜利之后烟消云散，龙族公主赠送的龙源珠被作为胜利者的奖品赐予万德福，而万德福也不负众望，成为了第一个成功融合龙珠的海族，自此受封龙君。 “龙君的传奇经历让他成为海族全民崇拜的偶像，当时巴姆还被囚禁，甚至有呼声让龙君取而代之。”里奥耸耸肩不屑道，“这些水产脑子里装的都是海藻，我们生而为神，天生高贵，怎么可能被自己制造的海族取代。” 白丁没有反驳，又问：“那龙君在叛乱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龙君是丹娜的人，当然听从丹娜号令，他负责管理祖神塔的守卫，擅闯祖神塔的海族就是他放进来的。” “那他的结局如何？” 里奥思索了一会，摇头道：“我不知道，连我们都被镇压了，十二神君估计全都死了吧。” 高义一直在旁边听着，没有打断白丁的问话。 白丁问这么多关于龙君的问题，必然有其目的。 果然，白丁拿出一个黑不溜秋的小方盒对里奥问道：“这东西你认识吧，里面关的就是龙君。” “龙君？”里奥露出一瞬间的慌乱，掩饰道，“想不到龙君还没死。” 一旁高义蹙眉问：“听元圣说海族大司祭手上供奉着上古遗物，难道就是指的这个？” 白丁点头道：“就是这个，关押着龙君灵魂的囚盒，只不过时间太久，他已经没有办法和外界沟通。” 高义一副了然模样，这就解释了白丁为什么对祖神塔如此了解。 里奥忙道：“都过去这么长时间，只怕早已魂飞魄散了。” “是不是等会儿就知道了。” ...... 来到祖神塔五层，这里明显发生过比上面更为激烈的战斗，满地的皑皑白骨，灵晶墙上也遍布缺口裂痕。 白丁来到一处祭坛模样的空间，宽阔的场地内六个圆形祭坛分两组，三角形排列，密密麻麻的灵力纹路遍布祭坛周围。 这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与外面的杂乱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合成室，龙君清理并修复了这里，然后制造了新的海族。”白丁对疑惑不解的高义等人解释道。 “新海族？” “对，现在外面的海族其实是叛乱发生后被重新制造出来的生命，他们其中一部分被黑暗影响，转化成前辈见过的墟鬼。” 白丁解释的同时，将黑盒放入其中一个圆形祭坛上，然后在正对祭坛的一张金属大椅坐下。 “你现在要做什么？” 白丁平静答道：“复活龙君。” “等等！” 高义与被缚的里奥几乎是同时出声。 高义瞥了里奥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我.”里奥结巴了两下，“不能复活龙君！他对我恨之入骨，你复活他我就永无脱身之日。” 高义对白丁道：“我想先听听你与龙君之间的故事。” “......，大司祭将盒子和方法都给了我，请求我复活龙君，重启九恒，解除他们的诅咒。” 高义皱眉道：“你又怎么保证龙君复活之后会遵守约定？” “我没法保证，但是这里复活出的龙君不过是一个普通海族，对我们构不成威胁。”白丁说着看向里奥，“前辈不信可以问他。” 里奥勉强地点了点头。 ...... 这张椅子就是操控台，启动之后大量符文回路被点亮，与祭坛上的符文融为一体。 两组祭坛周围的符文来回闪耀，连接成两个三角形图案。 黑盒旁边的祭坛上射出数道光线，光线在祭坛中心快速移动，就像是光笔在不断描绘着轮廓，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不断上移。 随着光线上移，祭坛中心生成一双脚，然后是脚踝、小腿、膝盖......，从下至上最后描出一个完整的高大人形，这具躯体没有毛发，半透明泛着绿色，正是白丁他们见过的海族。 肉身准备完毕后，两组祭坛在白丁的控制下移动变化。 两个三角形相交构成一幅六芒星图案，黑盒与刚刚制造的肉身消失在光芒中，之后六芒星中央再次生出一具的新的身体，等这具身体构建完毕，祭坛的光芒也随之散去，回归最初的位置。 众人紧盯着被制造出来的龙君，不自觉握紧了武器。 龙君睁开眼，看着台下众人一脸茫然。 当他看见人群后方被捆着的里奥时，脸色剧变，以极快的速度扑上去，并拢的五指如刀，捅穿了里奥身旁的宋金平。 宋金平瘦小的身躯像个布娃娃一样挂在龙君的小臂上，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珠，大口吐着血水。 旁边的娄廷大怒，举刀砍向龙君脖子。 龙君站在原地巍然不动，单手就捏住了娄廷来势迅猛的一刀。 里奥畏缩后退，正欲逃走却被杨韵拦住。 身后龙君大吼：“你们竟然敢对里奥大人不敬，该死！” 说着两手一甩，宋金平与娄廷双双倒飞出去。 高义没有出手，好整以暇地看着被围在人群中央的龙君，对刚从椅子上起身的白丁问道：“怎么好像和你说的不太一样？” 白丁皱了皱眉，高高举着大司祭的元核：“龙君，这是大司祭的元核，他在里面给你留下了信息，你读过之后就全都明白了。” 龙君将信将疑接过白丁抛来的元核，片刻后稍稍缓和道：“原来如此，可你们竟然敢这样对待伟大的生死之神里奥大人，罪不可赦！” “这是误会，我们误以为他是个骗子。” 龙君单膝跪地，想要徒手扯断里奥身上的捆仙绳，但捆仙绳是以蛟筋打造的法器，哪有那么容易扯断。 白丁看向高义，高义施了个诀，捆仙绳就自动解绑。 “里奥大人，请您原谅这些人的无礼。”龙君谦卑地说道，“可我和他们有过约定，他们送我入塔重生，而我亦要回报他们。” 里奥望了望白丁与高义，半晌后道:“我......赦免他们的罪过。” ...... 白丁让谭龙送受伤的宋金平上去疗伤，然后其余人随龙君下到第四层。 在这里，龙君交给白丁一个银色的金属方匣，说里面是诱变剂和配制方法，也就是白丁等人要的化凡成仙的秘密。 然后又交给娄廷一块灵玉，说里面是完整的融丹术。 “你们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了，现在出去神卫不会阻拦你们。” 高义摇头，望向里奥：“我要的不是这些。” 龙君皱了皱眉，他身旁的里奥干咳两声：“本神答应过，要带他去归墟之本接受祖神的洗礼。” 白丁收起银匣，淡淡道:“没解除海族的诅咒，这活儿就不算完。” 第335章 草台班子 “兄弟撑着点，如今暗卫就剩你我二人了。” 谭龙将重伤的宋金平捧入先前杨韵与高义治疗用的“棺材”，动作间，从宋金平怀中滑出一个黑漆漆的方块..... 谭龙愣了愣，拿出来一看，这不就是白丁说的囚盒吗？ 为什么还有一个？ 宋金平气若游丝，不省人事，谭龙也没办法询问，只得先盖上棺材板启动阵法替他疗伤。 谭龙拿着黑盒转了转，脑子也跟着转了转，突然笑道：“小样，还跟你龙哥打哑谜呢！” ...... 下三层是所谓的神明领地，凡人禁区，一般人没有权限进入。 但这个一般人不包括十二神君。 龙君在操作台来回旋转着代表塔层的圆环，将外层六环调整到特定位置，内里第三层的圆环便亮起黄色的光。 龙君低下身，让头部位于黄光的照耀范围内，片刻后光亮由黄转绿，平台开始继续下降...... 龙君解释道：“我的权限仅限于到这里，再下一层需要里奥大人亲自操作，如果要去最深处需要得到三位神明同时授权。”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取得三神的信印就可以下去。”里奥故作庄严，配合他的外貌颇显滑稽，“对了，关于叛乱你还记得多少？” 龙君恭敬回答道：“里奥大人，我的灵魂衰减太多，很多记忆已经丢失，我只记得......” 龙君沉默了一会，继续道：“我模糊记得，您向我发出过求助信号，说您被另外两位神明封印，要我前去解救，后来的事我不记得了。” 里奥点点头，严肃道：“不错，丹娜与巴姆意欲谋反，我不愿同流合污，所以被他们合力封印。” 高义质疑道：“既然你没参与，怎么也被镇压在归墟之底？” “我被龙君所救，脱困后才赶过去的。” 白丁道：“我怎么记得先前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龙君听从丹娜调遣，又怎么会去救你？” “龙君被丹娜蒙蔽，本神将事情真相告之，他自然弃暗投明。” 白丁与高义对视一眼，显然都不信里奥漏洞百出的鬼话。 娄廷嘀咕道：“就这德性，怎么看都配不上神明二字。” 龙君听见了娄廷的低声嘀咕，斥责道：“放肆！这位确实是里奥大人，神魂特征绝不会错，只是神念依附的这具身体大脑机能太弱，所以显得有些......混乱。” 里奥点头，叹道：“没办法，毕竟才从鱼爬上岸没几年嘛。” 众人无语，这位神明和那些二世祖简直没两样，世界果然只是一个大草台班子...... 三层开有三门，分别对应三神的行宫。 从大门进去里面别有洞天，富丽堂皇美轮美奂，极尽奢华。 众多神仆跪在原地宛如雕塑，看来也属于机关傀儡一类。 通往最底层需要三神同时授权，信印就是代表临时授权的信物，方便某位神明不在的时候也能打开归墟底部的大门。 按理来说，这种东西即便不随身携带也会妥善保存，旁人极难知晓存放地点，但里奥无比熟稔地行走于三座行宫，很快就将三枚藏于寝宫暗格内的印信集齐。 娄廷忍不住问道：“你自己的印信也就罢了，怎么连另外两位的也一清二楚？” “同玩同睡，自然清楚得很。”里奥满不在乎道。 朱杰奇道:“你不是说丹娜是巴姆的爱人，那你……” “我们的观念和你们不一样，不必较真，不光是我们三个，有时候还会叫上几位神君哩。” 杨韵打量着寝宫奇特的陈设，嗤笑道：“你们神明......还真挺乱的。” 众人纷纷露出鄙夷之色，龙君也觉尴尬。 “我们生而为神，拥有无尽的寿命，强大的力量和超然的地位，却只能和囚犯一样被困归墟不能出去，这漫长的岁月里总要找些乐子，不然实在太无趣了。”里奥无视旁人目光，话语中居然还透着伤感。 白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梦想与追求，哪怕拥有无尽的寿元，生命终究只会腐朽凋零，活得如同行尸走肉...... 高义问道：“你们就没有子嗣后代吗？” 龙君解释道：“神明是多倍体，不能孕育下一代。” 说了和没说一样，白丁与高义他们哪里懂什么多倍体...... 里奥叹道：“九恒也好，海族也罢，都不过是我们打发时间的工具罢了，世界那么大，我想的是出去看看。” “祖神为什么不让你们出去？” “我们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维持归墟正常运转，再没有别的意义，祖神说我们出去会扰乱外界演化，所以我们和海族都要尽量避免与外界接触。” 里奥顿了顿，感慨道：“我想祖神制造我们，就和我们制造海族一样的道理，仅仅是因为——寂寞。” 白丁沉默，里奥这番话倒是有几分神明那股沧桑味儿了。 ...... 三枚印信嵌在操作台上，最中心的光环终于被点亮，平台没有在倒数第二层停留，一直往下抵达归墟底部。 平台周围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高义问道：“你说的门在哪儿？” “就在我们脚下。” 白丁问龙君进去过吗，龙君直摇头，但神色无比激动。 “怎么打开它？”高义脚点着地面问道。 里奥的气质陡然间发生难以明喻的转变，连带他那滑稽的外表似乎也变得神圣起来。 “祖神封闭了通往归墟之本的大门，连我也没有办法打开它，但是你们可以，只有你们才能再次打开它，我等待了无数的岁月，终于等到你们的到来，人类。” 里奥的话没说完，白丁就觉得不妙。 脚下的平台突然间消失，一股无法抗拒的吸扯力把所有人拉了进去，旋转中所有人的身体都开始消散，身不由己的白丁只匆匆瞥见漩涡深处是一个黑点，然后便丧失了意识...... ...... 谭龙看着眼前被他复活出来的大个子，刚毅的脸，魁梧的身材，腰间有腮后背有鳍，狐疑问道：“你是......？” “我就是龙君，你也可以叫我万德福。” 谭龙怔道：“那刚才白丁复活的是谁？” “那是辰君，他假扮成我是为了骗过其他人。” 谭龙挠着头，“万德福，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和白丁的计划是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我们得抓紧。”万德福往外边走边道，“如果不尽快阻止里奥，归墟将不复存在！” 第336章 忠实听众 白丁不知道何时恢复了意识，只是完全无法移动，哪怕是眨一眨眼都做不到。 正前方是一个漂浮在半空的黑球，黑球下方站着一个闭目赤裸的人类。 这个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皮肤如玉，身材比例堪称完美，精致的五官找不出分毫缺陷，犹如一件不应存在于世的艺术品，奇怪的是没有半点性别特征。 围绕着这个人是单膝跪地的三位后天神，白丁见过其中两位的雕像。 卷发女子是丹娜，健美男人是巴姆，另外一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甚至说有些丑陋的胖子自然就是里奥。 再外围一圈是与自己一同被卷入漩涡的高义、娄廷等人。 他们也和自己一样，站在原地不能动，只能木然地平视着圆环中央...... “欢迎来到归墟之本，祖神禁地。”跪在地上的里奥突然出声，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他绕场一周，用得意的笑容看过每一个人，然后停在黑球下，对着那个分不清男女的裸体深情说道：“祖神大人，我里奥回来了。” 祖神紧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里奥低头兀自笑了笑，长叹出一口气。 一个人若是做成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他一定会想要与人分享，最好的分享对象莫过于熟悉自己的朋友亦或是敌人，因为这两类人才最能明白他成功后的喜悦。 可如今里奥面前的这几位显然不能与其共情...... “我要谢谢你们，把我的这缕分神送了回来。”里奥拍着怪兽没了牙凹瘪的脸，缓缓说道，“有了它我才能确定这处的坐标，从流放时空找回来。” “看起来它受了你们不少苦，不过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值得的。” 里奥自说自话地走到高义身前，指着中央的黑球道：“你不是想要力量吗？就在那里！那里面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得到它你甚至可以超越我，成为这归墟的祖神！” 回应里奥的只有沉默。 里奥颓然放下手，自嘲道：“我知道你们全都听不见，可不说出来心里憋得慌......” ...... 数万年前，龙族公主敖伊的到访影响的不仅仅是巴姆，还有里奥。 里奥在听敖伊绘声绘色描述过大陆盛景之后，遏制不住地产生了走出归墟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冲动。 可祖神绝对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在巴姆因为泄露炼灵术被囚之后，里奥便将这份渴望深深藏在心底。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假如我不曾见过光明。 里奥放松监管，任由海族与外界接触，间接获取了不少关于外界的信息。 可了解得越多，心中的冲动就越是难以压抑。 宛如笼中之鸟的海族同样对外界充满了好奇，这段时间里，有海族化身人鱼将外人带回恒境暂住，甚至还与人类私通产下子嗣，但始终没有人逃出归墟，一个都没有。 远离归墟的海族会突发恶疾，在短时间内溃烂死亡。 里奥知道这是祖神的手段，要想逃离归墟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打到祖神。 祖神的强大毋庸置疑，其强大的源头便是归墟，所以要想击败祖神，就必须先破坏归墟。 当心生不满的巴姆被放出来之后，里奥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临...... ......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龙君答道：“去第二层，在那里能够重新启动九恒。” 谭龙皱眉道：“可是白丁他们去的是最底层，我们是不是先……” “我知道，但我们必须先启动九恒，才能去最底层帮助他。”龙君一边操控着平台，一边解释，“九恒并不只是我们海族生存的城市，它也是归墟大阵的一部分，旋转的九恒才能够平衡归墟之本，让时间同步。” “同步？” “是的，贸然进入归墟深处我们的时间会变得极为缓慢，但神明却不受影响，只有先让时间同步，我们才有可能对抗神明。” 谭龙掐了掐自己的下巴，紧锁眉头道：“你的意思，白丁他们现在相对神明，时间相当于静止不动？” “也不是完全不动，只是差距极大，可能里奥说上一句，其他人需要几年时间才能听完全。” “那还不是一个样。”谭龙耸肩道，“也就是说白丁他们现在成了里奥可以随意拿捏的布娃娃。” “所以我们必须要快!”龙君严肃道，“希望能来得及。” 说话间，平台来到二层，只有一条笔直的通道通向塔身， 龙君沿着通道快跑，同时道：“围绕着中央平台有九个房间，分别对应外界九恒，我们分头行动，先恢复九恒的能量供给。” 谭龙追上去，瞪大眼叫道，“你先别走啊，我要怎么做？” “转动它......” 龙君的声音已经随着人远去，谭龙叹了口气，朝着龙君的反方向跑去。 ...... “我欺骗了十二君，说祖神打算放弃海族重启文明，有巴姆与丹娜作证由不得他们不信，于是我们一起发动了叛变。”里奥面色突然阴冷，猛地扇了跪在地上的丹娜一记耳光，“这两个蠢东西，竟然以为我和他们一样窥觎归墟的神力，把我关了起来。” “取代祖神意味着与归墟融为一体，我要这力量有何用？”里奥长出了一口气，“还好龙君放我出来，不然我的计划将要全盘失败！” 他正说着，突然抬起头，皱眉看向白丁。 慢慢走到白丁跟前，盯了许久，里奥突然欣喜地笑道：“你竟然能听见我说的话！” 白丁确实能听见里奥说的每一个字，奈何身体却不能动，只能眼巴巴看着面前的胖脸。 里奥目不转睛地看着白丁半晌，惊讶道：“你的神魂居然不受归墟影响，可惜身体还停留在原来的时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着伸出手就要抓白丁的头，可在最后关头里奥停了下来。 “罢了，难得有一个听众。” 里奥狞笑道，“还是等我先说完故事，再抽出你的魂，让我看看究竟藏了什么稀罕玩意。” 第337章 神明怒火 “我们改变了九恒的转向，归墟受其影响速度放缓，意味着祖神的力量被削弱。巴姆与丹娜以为时机成熟，他们合力封印了我，然后去挑战祖神的权威。” 说到这儿里奥轻蔑地笑了，“他们根本不明白祖神的强大，也不明白祖神为什么强大。” “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他们的肉体与精神早就烟消云散，是我救了他们一命。” 里奥看向白丁，笑道：“你一定好奇我是怎么办到的。” ...... “里奥欺骗了我们，九恒反转并不能停止归墟，相反当反转达到一个临界值后反而会让归墟完全失去控制，当我意识到这一点为时已晚，里奥偷袭了我。” 龙君将最后一个象征恒境的祭坛推动，祭坛本身开始缓缓旋转。 起先极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转速越来越快，连带着周边的符文回路开始闪耀...... 片刻后，祭坛两侧沿灵晶地面生出两道粗大的光柱，将九个房间的祭坛串为一体，高速自转的祭坛开始沿着光柱轨道移动起来。 谭龙问道：“失控之后会怎样？” “归墟会不断扩大，谁也无法阻止，整个海洋，乃至整个世界全都会被归墟吞没，那将是真正的末日。” 龙君看着开始移动的祭坛，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呆呆呢喃道：“族人们，你们的灵魂终于能够安息了。” 谭龙没有打扰龙君，回身走向中央平台，复原的宋金平与阿达力蒙降了下来。 阿达力蒙看着开始旋转的九座祭坛，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激动地问道：“九恒，重新旋转了吗？” 谭龙点点头，说：“不过这还不算完，我们要下到最底层去解决掉问题的源头。” 宋金平问：“白大人还在下面？” 谭龙又点了点头。 这时龙君赶了过来，他对众人道：“你们这样可不是里奥的对手。” 说着在身旁一具神卫后背戳戳点点了几下，神卫突然站直身子，双手平展，后背像盖子一样弹起。 “进去，你们能够操控它。” 谭龙几人疑惑地走到神卫后方，才发现所谓归墟神卫内部居然是空心的，留有人形的凹陷空间，像是一具巨大的铠甲。 谭龙张开手，将身体嵌了进去。 后背自动合上，身体一阵过电的酥麻之后，居然与神卫合为一体。 谭龙握了握拳头，拔起前方的水晶巨剑，忽地就消失在众人眼前，跟着如瞬移一样出现在平台中央，所过之处空间泛起肉眼可见的涟漪。 “我感觉我充满了力量，弑神诛仙也不在话下！” ...... “祖神不在乎海族，也不在乎我们，甚至不在乎他自己，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归墟。”里奥感慨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归墟失控，所以祖神的绝大部分力量都用在了维持归墟上，这个时候的他才是最脆弱的。” “可惜即便是这个状态的祖神，依然不是我们能够应付的，他将我们三个放逐至无尽虚空，永远都不能回归。” 里奥笑道：“还好，我事先留下了几缕分神，不然真的回不来了。”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你们能够打开归墟之本的大门。”里奥歪着头似笑非笑地问白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 里奥顿了顿，一字一句说道：“祖神、归墟，这一切都是你们人类创造的！” 白丁就算想表现出震惊现在也做不到，只能在脑中思忖，假如里奥所说为真，能够创造出归墟与祖神的人类，后来又怎么会沦落成为魔族的附庸...... “故事就听到这儿吧，现在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里奥抬起手按向白丁额头...... 修炼是一个由虚入实，再由实返虚的过程。 将缥缈的灵力凝炼成丹，这是由虚入实的重要一步，迈过这道坎才算是初窥修仙门径。 而丹碎生婴，婴变化神属于登堂入室，再往上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又是由实再度转虚的过程。 元婴出窍尚属于有形有实阶段，只有元神出窍才代表炼神有成。 白丁当然没有元神出窍的本事，注定难逃里奥的魔掌。 只感觉人好像被拽了出去，身体如同遭受烈火焚烧，神识在这一刻却恢复了正常，神识中身后还有一个自己，像雕塑一样立在原地。 “你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里奥忍不住谤讥道。 白丁也是第一次在体外用神识看见自己的元神，就好像人生中第一次照镜子，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副模样...... 生得人形却一身木纹，手指脚趾全是树杈，头顶几片绿，腰间还盘着一条龙，显得不伦不类。 或许是感应到生死危机，元神如同树枝的手指绕住里奥的手，扭曲着就往里钻，腰间青龙也开始嗡动，似有觉醒之意。 里奥惊得一缩手，白丁的神魂就倏地缩回肉身。 识海中的枯树又生一片树叶，叶上生有漩涡纹路，伴生九朵小漩涡，与此同时，白丁似有所悟，模模糊糊感应到归墟的大致运行方式...... 里奥不可置信地叫道：“怎么可能，你连金丹都未结，怎么有元神伤人的手段！” 让里奥吃惊的还不止这一件事，突然间外围的黑暗中亮起九个小点，围绕着归墟开始旋转，很快化成一道明亮的光带。 “是谁启动了九恒？难道是你们的那两个同伴？”里奥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他们没有权限，也不会知道九恒的启动方法。” 就在这时，这处空间里突然多出四个身影。 两个持剑的归墟神卫，一个生有鱼鳍的壮汉和一个绿皮半透明大个。 “龙君？”里奥皱眉看向另外一边的“龙君”，“那他是谁？” “那是辰君。”龙君万德福答道，“里奥，九恒已经重新启动，祖神大人不久将会苏醒，你完了。” 里奥怔了怔，哈哈笑道：“你们想得太简单了，当初九恒逆转，已经对归墟之本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就算如今你重启九恒，没有几百上千年时光祖神也醒不过来。” “那我们就在这里打到你，等待祖神的归来。” 里奥扫视了周围一圈，嗤笑道：“万德福，假如你还是当年的龙君，我可能会忌惮你几分，但现在的你没了龙源珠，靠着临时构建出的肉身，拿什么与我抗衡？” “我不是当年的我，你又何曾还是当年的你？” “不错，我现在确实很弱。”里奥摇头叹息道，“但强与弱是相对的，就算是现在的我，也不是你们这帮蝼蚁能够冒犯的，准备接受神明的怒火吧！” 第338章 站队 “去你妈的神明，先尝尝老子的怒火！” 自信心爆棚的谭龙挥舞着水晶剑，用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扑了上去，宋金平紧随其后，从翼侧包抄。 两人配合默契，封锁了里奥全部去路。 但里奥没有闪躲，他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任由水晶巨剑从身体穿过。 谭龙明明看见剑身穿透了里奥的身体，但手上反馈的触感却证实了这志在必得的一击落空。 谭龙心中一凉，如果里奥躲了或者是挡住自己的攻击，那至少说明攻击起了效果。 最怕就是这种视若无物的情况，意味着自己的攻击完全不奏效...... “神卫确实是很强力的兵器，但也仅限于蛮力罢了。”里奥出声的同时手指轻轻一点，身着神卫铠甲的谭龙便倒飞出去，号称坚不可摧的铠甲上留下一指空洞，居然捅了个对穿。 宋金平眼疾手快，躲开里奥的一指，但也被逼退了回来。 白丁目睹一切的同时，身体微微晃动，不知不觉间身体逐渐恢复控制。 “这是力量运用上质的区别，无关大小。”里奥淡然说道，“你们毫无胜算。” 阿达力蒙上前一步，半跪道：“伟大的生死之神，我们海族中人一辈又一辈，无数年来一直是神明的忠诚信徒，可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里奥厌恶地瞟了阿达力蒙一眼，手指再点，“拙劣的作品，你们不配自称海族。” 龙君突然上前一步，拦在阿达力蒙身前，紧跟着胸口暴起一大团血花。 “他们就是我的族人，不需要你来认可！”龙君捂着受创的前胸，反驳道。 里奥拍手鼓掌：“不愧是龙君，这么快就看破了我的手段。” “不过是虚实转化，也没有多神奇。”龙君说着一偏脑袋，吼道，“阿达力蒙，站起来！他不再是你们的神明，海族的未来要靠自己去争取！” 阿达力蒙站起身，握拳怒视着里奥。 刚才若不是龙君替他挡下攻击，脑袋已经开了花。 这个时候，所有人已经从静止状态恢复正常。 之前里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所有信息在一瞬间注入脑海，但能够接收多少因人而异。 如高义、娄廷这些修士，精神力较强，尚能记得部分内容。 而那些普通人的记忆直接从平台上跃到了这一刻，中间发生过的事情因为流逝太快，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过去了，在脑中没有留下痕迹，所以显得茫然不知所措...... 里奥站在人群中心泰然自若。 高义拧着扳指，冷声道：“里奥，答应你的事已经办到，你与海族之间的恩怨我不管，希望你遵守承诺。” 里奥笑了笑，让开身子摊手道：“归墟的力量就在那儿，你们谁要自己去取便是，但我事先声明，能不能得到，又得到多少，这我可不管。” “我们走！” 高义冷哼一声，带着朱杰与杨韵上前。 与里奥擦肩而过时高义停了停，态度一变微笑道：“里奥大人若是脱困，云霞宗代表仙盟欢迎您。” 里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两个普通海员上前，畏畏缩缩问道：“我们也能去吗？” 里奥摊手示意请便，对其余人高声问道：“还有谁想去？” 娄廷皱眉低声对白丁道：“抱歉，我不打算和这些海族站一队，我们的目的基本已经达成，我劝你不要意气用事。” “你相信里奥？”白丁反问道。 “试试呗，反正有云霞宗那帮人在前面探路。”娄廷耸耸肩，“刚才的战斗你也看见了，真要动手，我们所有人加一块也斗不过里奥。” 娄廷走了，白丁看了看旁边的宋金平与谭龙。 谭龙没伤到要害，加上神卫铠甲还有疗伤功能，此刻已无大碍。 “大人，我们听你的。”宋金平表态。 “草，老子才不信那个死胖子，我保证这些人都没有好下场。”谭龙大声咒骂。 龙君与阿达力蒙自然不会上前，倒是没想到一直假冒龙君的辰君腆着脸跑上去，谦卑道：“里奥大人，我并不是有心骗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能不能让我也去接受祖神的洗礼......” 里奥笑着伸出胖手，在辰君脸颊上轻轻拍了拍，“去吧！” 辰君连连道谢，没跑出两步，脑袋就像西瓜一样炸开，红汤白脑溅了里奥以及放过去的几人一身。 里奥冷笑，大声询问：“还有谁？” 陈立犹豫片刻，叫道：“我们不想要力量，也无意与您为敌，我们只想......只想活着出去。” 说完陈立愧疚地望了白丁与谭龙几人一眼，撇开头不敢再看。 谭龙啐了一口：“呸，孬种！” 陈立的话代表了余下几个人的心声，纷纷出言附和，能够活着回去就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里奥手一指：“不想死的都去一边待着，虽然我里奥一直掌管归墟刑罚，其实并不是一个残忍的神明，只要不与我为敌，我也没兴趣捻死你们几只蝼蚁。” 很快，里奥对面就只剩下龙君和白丁几人。 里奥笑道：“你们还算有自知之明，本神没打算放过你们。” ...... 与此同时，高义等人走到祖神附近。 地上还跪着巴姆与丹娜，高义没有继续上前，其余人自然跟着停在他身后。 高义目不转睛地盯着祖神与头顶的黑球，连身后辰君的暴毙也没有让他分心。 半晌后，高义道：“你们站在这儿，等为师先去试一试。” “师父，让我先去。”朱杰拱手请缨。 高义摇了摇头，“若是为师有意外，你们切勿相救，也不要再与人起争端，保住自己的命安然回去才最重要。” 说完高义便迈向祖神。 其实这里离祖神也不过九步之遥，高义一步落下，便停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凝重无比，这让后方之人大为紧张。 普通人看不见，但娄廷、朱杰几个修士却是能感受到，看似平静的空间充满了高速移动的灵力，犹如漩涡。 鱼儿离不开水，但不意味着鱼能够在湍急的水流中存活，猛烈的灵力激流只会杀死修士。 直到高义又迈一步，才听他对两位徒弟说：“你们可以进来，但仅此一步，切莫贪心！” ...... “抱歉把你们牵扯进来。”龙君很是诚恳地说道。 白丁摇头，“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该不会是来送死的吧，有什么办法赶紧说出来。” 龙君面色严峻地看向里奥，传音道:“我的办法怕是已经被里奥看穿了。” 第339章 决心 “神明的血？” 白丁望过去，丹娜与巴姆就跪在那里，这两位的灵魂还在无尽空间漂流，剩下的肉身就是不能移动的靶子。 龙君传音道：“是的，不灭之刃沾染上神明的血才能对里奥造成伤害。” 白丁明白了刚才辰君的用意，他想借机靠近丹娜与巴姆，可惜白白牺牲了性命...... “你们商量完没有，商量好了......那么游戏现在开始！” 里奥伸出两手，十指来回在虚空中轻点，像是在弹奏乐曲。 随着他每次点动手指，就有一道无形无迹的攻击射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好在没有变向，只要留意里奥的手指就能预判线路，但也足以让几人疲于奔命。 “分头上！” 众人分散开来，以扇形从不同方位攻向里奥。 五个人分头突进，两侧的宋金平与谭龙属于佯攻，他们的目标是里奥身后的丹娜与巴姆。 白丁先用连珠铳连射几枚霹雳子，他并不指望霹雳子能奏效，为的是吸引里奥的注意。 果然，里奥手指几点，空中的霹雳子就消散于无形，连个响都没听着。 但白丁的目的已经达到，利用这个空隙，几人靠近里奥。 阿达力蒙抬手，两只粗大的触手就朝着里奥缠去，与此同时，龙君双拳闪耀，蓄势待发...... 里奥故技重施，人如虚影，触手抓了个空。 龙君紧跟着双龙出海，双拳打出两道冲击波分别击在里奥抬起的双手上。 虽然没能伤到里奥，但里奥虚化的双手再不能发动攻击。 宋金平与谭龙趁机加速从里奥身旁一闪而过，白丁则是适时将盾牌砸出去。 之所以用盾不用天青与逆鳞是因为盾牌的范围更大，能够覆盖里奥的全部身体，白丁不相信拥有肉身实体的里奥能够完全虚化。 但白丁失算了，里奥真就像烟雾一样在盾牌下消散的无影无踪，然后一分为二，分别拦在宋金平与谭龙身前。 “神明无处不在。”两个里奥同时出声，同时挥拳。 谭龙与宋金平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身上的铠甲四分五裂，随风飞散...... 白丁一个变向接住半空中的宋金平，可里奥跟着又挥出第二拳。 半空中的白丁忙架起玄龟盾，用脚在盾牌内侧一蹬，借力改变方向，带着宋金平脱离拳劲范围。 以往坚不可破的玄龟盾就像纸糊的一样被轻易打出一个大洞，盾牌倒飞卷入周围的黑暗中，再也回不来了。 白丁与宋金平在地上连续翻滚，滑行数丈才停下，恰好滑行至陈立这伙人身旁。 其余人唯恐避之不及，只有陈立上前扶起白丁。 “你有没有事？” 白丁摇了摇头，用手擦去嘴角的血水。 将一瓶丹药连同龙君给的诱变药剂全塞给陈立，朝昏死的宋金平扬了扬下巴，“救他！” 陈立握紧药瓶，点点头。 “抱歉，我......” “没关系的，我明白。” 白丁拍着陈立肩头，爬起来朝里奥走去...... 另一边阿达力蒙虽然用触手救下谭龙，但生死不知。 号称“不灭之刃”的两柄水晶剑，一柄不知所踪，还有一柄插在巴姆的后背上，原本晶莹透明的巨剑吸收了巴姆的血，变成绯红色。 那是谭龙在最后关头掷出的巨剑，虽然成功沾染上神明的血液，但兵器已经易主。 里奥踩住巴姆后背，双手将绯红巨剑拔出。 “啧啧，弑神剑啊。”里奥握剑一挥，在空中留下半扇血色残影，巴姆健美的上身就栽倒在地，屁股和腿还稳稳跪在地上。 “可惜它现在是我的了。”里奥转身看向龙君，嘲讽道，“光靠勇气与热血是成不了事，说到底这个世界还是要靠实力说话，而不是嘴。” ...... 外边打得热火朝天，却不影响内圈的人行事。 杨韵与朱杰跟随高义的步伐，往前走出一小步，汹涌的灵力强行灌注入体内，两人赶忙运转功法消化灵力。 娄廷看见白丁几人身处困境，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插手，跟着也踏进灵力漩涡。 剩下的两个普通人相互对望，一人咬紧牙关，决然道：“逆天改命的机会就在眼前，哪怕是死我都要试一试。” 另外一人点了点头，“勇哥，我信你！” 两人相互鼓劲，携手共进一步。 普通人因为体质原因感受不到天地灵力，但不意味着灵力对人体无效，那些生活在灵力充沛地区的凡人普遍身体更健康，寿元更长。 可这里的灵力实在太过稠密，甚至到了足以固化显形的程度，之所以还能流动，完全是因为归墟之本在牵扯灵力旋转。 两个凡人踏足唯一的结果便是全身灵晶化，两个大活人瞬息间就变成了两具水晶一样的雕塑，然后在漩涡的撕扯下化作点点碎末。 他们期望的逆天改命终究没能成为现实。 ...... 里奥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站在原地等着白丁他们卷土重来。 “你还有没有第二套方案。”白丁在龙君身边站定问道。 “有！”龙君坚定地说，“借助祖神的力量才有希望打到里奥。” “怎么借？” “走到祖神身边，接受祖神的赐福。” “像他们一样？”白丁皱起眉头看向苦苦支撑的高义几人，摇头苦笑道，“先不说里奥会不会放我们过去，就算过得去也走不到祖神身旁。” “我们必须去！” 阿达力蒙这时走了过来，他拍着胸脯道：“算我一个。” 白丁虽然不看好这个计划，但几人与里奥的差距实在太过悬殊，已经没有活路可走。 龙君道：“我们分头行动，里奥刚才用的不是分身，而是让本体同处三处时空，三个里奥的行动完全一致，我们要抓住破绽闯进去。” 阿达力蒙问道：“那要怎么做？” “随机应变。” 龙君站在原处，白丁与阿达力蒙朝两边分开，绕着中心三足鼎立。 里奥两手搭在齐肩高的巨剑剑柄上，把下巴磕上手背，戏谑地看着三人，笑道：“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决心。” 第340章 百万残魂 停滞数万年之久的恒境开始剧烈晃动，惊动了九恒中每一个生命。 还在五恒激烈交战的海族与墟鬼全都停了下来，震惊得无以复加。 “大司祭没有说谎，他们真的成功了！” “恒境，恒境动起来了！” “快看那边，那是光！” ...... 与激动的海族截然相反，墟鬼看见逐渐明亮起来的恒境边缘，绝望地纷纷抱头鼠窜，寻找可以藏身的黑暗苟延残喘。 黑鲸庞大的身躯变化回人形，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慌乱逃走，只是静静站在原地，自语道：“一切终于结束了。” ...... 元圣带着手下的黑袍墟鬼从地下宫殿走出来，他掀开兜帽，任由光明洒在脸上。 无数的黑影发出嘶吼咆哮，从他的身体里争先恐后地往外逃离，然后消融在和煦的暖光中。 随着黑影离去，元圣的气势不断下坠。 当最后一缕黑雾离体之后，曾经叱咤南境的元圣神君已经成为风烛残年的老人，他长叹一声，低吟道：“千载修行梦一场，落叶归根终有期。” ...... 刘智醒放下手中的书本，走出房门，外面全是欢呼雀跃的海族人。 那些叫不上名字的海族人上前抓住刘智醒的手，不管他能不能听懂，激动地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最先见到的两个海族孩子，蹦蹦跳跳跑到刘智醒身旁，用刚学不久的人语说道：“刘先生，他们成功了！” 刘智醒看着孩子们身下逐渐生出的影子，笑着摸着他们的头。 “对，成功了。” ...... 龙君与阿达力蒙都失败了。 阿达力蒙的触手全被斩断，乌贼骇人的人面也只剩下半张脸。 龙君好不到哪里去，身体被巨剑拦腰斩断，半边上身缺失，仰面躺在地上。 对两人而言，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而且用不了多久。 白丁成功突破了里奥的封锁，并不是因为他比龙君和阿达力蒙强，而是因为里奥的动作主要针对另外两人，这才给了白丁可乘之机。 里奥没有追击白丁的意思，冷笑道：“你一个外来者，与归墟没有任何羁绊，是不可能得到祖神的认可。” 白丁一只脚已经迈进灵力漩涡，感受着灵力不断冲刷肉体。 高义已经迈出了三步，娄廷两步，而杨韵与朱杰仍旧是一步，其中杨韵的身体已经开始呈现灵晶化，看起来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和之前的两人一样，被灵力同化然后成为漩涡的一部分。 里奥继续说道：“力量让人着迷，力量也使人迷失，一旦踏进去人便会陷入力量不断攀升的快感中无法自拔，直到自我毁灭，用不着我动手你也会死在里面。” 里奥抬起手中的绯红巨剑，手掌在剑身上抚过，水晶巨剑就缩小近半，与里奥的身材契合。 里奥将剑别在腰间，走到垂死的龙君身边，低头说道：“万德福，我现在就去逆转九恒，你们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龙君用仅剩的左手拉住里奥的袍角，艰难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毁灭我们？” 里奥偏头想了想，道：“我毁灭你们，与你们无关。” “我只是想离开归墟，离开这个牢笼，可惜我们伟大的祖神不放我走。”里奥叹道，“只有毁了归墟我才能离开。” 里奥说着往前一步，挣脱龙君无力的手。 “你不用担心，很快！等会儿归墟失控，所有人都会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来不及感受痛苦。” 里奥又回身望了祖神一眼，“永别了，母亲。” 打了个响指，黑暗中亮起一道螺旋光梯，里奥踏上光梯，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活着的几人纷纷跟了上去。 陈立背着谭龙，抱起宋金平，回头又看了眼白丁，只留下一声叹息。 就在里奥上到一半之际，上方的光带突然从中间断裂消失。 头顶旋转的归墟洒下无数星星点点，汇聚在龙君破碎的身体上，龙君身上的伤势迅速复原，气息也越来越强...... 里奥皱起眉，拔出腰间水晶宽剑，叹道：“海族......真是让人讨厌！” 复活的龙君站了起来，他随手一指，就有大量光点涌向阿达力蒙，治好了阿达力蒙身上的伤。 “里奥，我海族百万脱困的灵魂不甘心就此融回归墟，他们誓要与我一起战斗！” 里奥闭目仰头，长出一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里奥失态地大吼起来，“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拦着我，我只是想出去看看，我有什么错！” 说完里奥从光梯上一跃而下，手中长剑直指龙君。 “谁敢阻我，我就杀谁！我不管你是百万还是千万灵魂，全都给我去死！” ...... 白丁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些变故，他现在只能把全部心神放在运转灵力上。 可以确定的是，天圣诀绝对借鉴了海族的炼灵术，这旋转奔流的漩涡正是练习天圣诀的绝佳场所。 天圣诀不是一味吸纳压缩灵力，而是讲求灵力一进一出，在进出平衡间壮大夯实气海。 巧合的是白丁以旋转的丹田气海筑基，正好契合归墟的旋转之意，白丁在一边充盈气海的同时，一边微调气海，模仿归墟结构在自身丹田构筑出九个小漩涡，用于平衡中心漩涡转速。 逐渐适应之后，白丁又向前迈出一步。 他需要更多更快的吐纳灵力，才能继续充实丹基...... 丹基中的灵液越来越充盈，越来越粘稠，竟然隐隐有成型之势。 白丁心中大喜，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能够一步登天，结丹成功？ 欣喜的白丁不知不觉又迈出一步，已经同高义一样迈出了三步。 磅礴的灵力不断在身体里游走，隐隐成型的丹丸却始终无法真正凝结，白丁不禁有些焦急起来，迫不及待又想再进一步。 一定是灵力还不够，只要再进一步就能结丹！ 识海当中的枯树开始猛烈摇晃，白丁的心神随之摇曳，灵气流转差一点失控。 如今白丁的气海就如同高速旋转的车轮，稍有不慎便要失控，落得车毁人亡的下场。 白丁一阵后怕，冷汗湿透了后背，人也从狂热中清醒过来。 里奥临走前那番话回荡在脑海，力量让人迷失，如果真的迈出那一步便永远无法回头。 白丁不再压缩下腹气海，转而将灵力缓缓引向中丹田。 就在这时，白丁看见高义抬脚又迈出一步...... 第341章 逐客令 高义是金丹修士，比白丁多走出一步倒也不意外。 只是一步一台阶，按目前的规律来看，能走到祖神身边的岂不是只有渡劫飞升期的地仙？ 如果有那个能耐，又何需祖神洗礼赐福，直接就能灭了里奥。 或许再往前走，压力反而会变小，但这种微小的可能性不值得用命去尝试。 白丁的中、下两个丹田已经基本凝练成型，由筑基初期直接跨步到筑基圆满，距离结丹差的仅仅是沉淀与感悟。 短时间内修为暴涨抵得上几十甚至上百年的苦修，这种速度任谁都要迷糊，恨不能再进一步。 白丁强行压抑住心中冲动，反复告诫自己修行没有一蹴而就的好事，金丹以上境界差别并不仅仅是灵力的多寡，更重要是对天道的感悟，再走下去只会迎来灭亡...... 退出灵力漩涡范围，白丁内心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刚才的纠结与困扰似乎随着这后退的几步烟消云散，迎来海阔天空。 白丁没想到这段时间里外面的局势发生了惊人的逆转。 龙君不仅伤势尽愈，而且实力大增，反过来全面压制里奥。 两人目前的战斗白丁已经插不上手，胡乱帮忙只会越帮越忙。 但白丁看了一会儿就看出隐患，里奥虽然狼狈但不会轻易落败，龙君虽然强势但气势在不断下降，时间一长形势将再度逆转，依然不容乐观...... 阿达力蒙见白丁退出来，忙上前询问：“你得到祖神的赐福了吗？” 白丁摇摇头，说出自己的看法。 “照你这么说根本没有可能走到祖神身边？”阿达力蒙着急道，“不行，龙君久攻不下，海族残魂一旦散去我们又会落入困境，说什么我都要试一试。” 白丁拉住阿达力蒙，“你走的是炼体融丹的路子，只怕更没有可能走到最后。” 阿达力蒙焦急道：“那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白丁突然看见地上巴姆一分为二的尸体，灵光一闪道：“我看见里奥走到祖神身边却安然无恙。” “里奥是神明的子嗣，当然不受影响。” 阿达力蒙说着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顺着白丁的目光看去，那是丹娜性感的身躯...... 白丁心说一声冒犯了，就去抱丹娜的身体。 可万万没想到丹娜窈窕的身体竟然沉重如山，用尽全力都没能抱起来。 叫来阿达力蒙两人合力，这才勉强推动丹娜...... 丹娜像是卡在漩涡中的巨石，让外层的灵力逐渐平缓下来。 朱杰身上的压力一轻，这才忙将身旁已经晶体化的杨韵拉出漩涡。 “师弟，杨师弟！” 朱杰徒劳的叫唤，救不回全身灵晶化的杨韵...... 白丁没时间理会他们，与阿达力蒙继续推动丹娜，丹娜的身体每进一步，那一层的灵力漩涡便会受阻放缓。 白丁也没想到这番举动无意间拯救了娄廷与高义，两人还沉浸在修为提升的兴奋喜悦中，却没有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有灵晶化的趋势。 高义与娄廷看到杨韵的死状，犹豫半晌后终于战胜内心的欲望，恋恋不舍地退出了灵力漩涡...... 白丁与阿达力蒙终于将丹娜推至祖神身前。 祖神古井无波的面容明明没有变化，却让人感觉似在微笑。 阿达力蒙虔诚地跪下，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他从小重复过无数次的祷词。 白丁犹豫了一瞬，也学着丹娜的姿势单膝下跪，甭管有用没用，必要的礼仪还是不能省，万一祖神真的显灵，一个不敬之罪落下，丢了性命找谁说理去？ 白丁膝盖落地的瞬间，身旁的丹娜却站了起来。 ...... 里奥雪白的长袍已经污秽不堪，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散落低垂，但他的双眼却分外明亮。 用剑支撑起身体，冷笑道：“毕竟是借来的力量，万德福，你已经不行了。” 龙君身体不断有光点逸散，没入归墟中，没有了先前的强大气息。 他没有再追击里奥，而是看向祖神方向，轻叹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 里奥回身望了一眼，满不在乎道：“你不理解归墟对于祖神的意义，他抽不出身来对付我，况且那两个弱小的肉身也承受不住过多的力量，最终的胜利者只会是我里奥。” 就在里奥得意之际，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里奥，你的对手是我。” 里奥震惊地转头，难以置信道：“丹娜！怎么会是你！” “祖神将我从无尽虚空召回，给了我这个赎罪的机会。”丹娜淡淡说道，“里奥，收手吧。” 白丁与阿达力蒙就站在丹娜身后。 他们俩终究还是没能得到祖神的青睐，祖神选择了他一手创造出来的三神之一，光阴女神丹娜。 里奥叫道：“不可能，你已经背叛了祖神，他怎么还会相信你！” “我们都错了，里奥，祖神是不可替代的。” “你这个蠢货，我要的根本不是取代祖神，我要的是离开这里，离开归墟牢笼！” “离开归墟，我们也将不复存在，里奥，我们注定只能守在这儿。”丹娜伸出一只手，“留下来吧，我们携手或许还有机会挽救归墟。” 里奥大笑，“绝无可能，不自由，毋宁死！” 里奥的身体瞬移出现在丹娜身前，手中绯红大剑劈向丹娜。 可就在水晶剑刃离丹娜羊脂玉般的脖颈三寸处，里奥的动作却像是停止了一样。 丹娜叹息一声，手中光芒闪烁，左手弓右手箭，光箭射出正中里奥的心口。 如此近距离下光箭居然没能穿透里奥的胸口，甚至连衣袍都没有损伤，那箭就真和光一样一闪而逝，不留痕迹。 可里奥像是丧失全部力量一般颓然后退几步，连手中的水晶剑都握不住，失手跌落。 “里奥，你应该知道，不借助归墟的力量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里奥跪坐在地上，挺直腰杆仰头长笑。 好半晌才停住，轻蔑地看向丹娜：“我历经万年好不容易才切断与归墟的联系，你如今叫我再走回头路？” “重回归墟母亲的怀抱，你还是那个强大的生死之神。”丹娜声音突然一冷，“否则，你将迎来真正的死亡！” 里奥讥笑回应：“你不是丹娜，你只是个没有灵魂的傀儡，祖神的傀儡，归墟的傀儡。” 丹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众人不容分说道：“归墟之本，祖神禁地，无关人离场。” 说完玉手一抬，白丁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亮，接着人就已经站在最底层的升降台上。 再看其他人也和他一样，全都被丹娜给赶了出来。 还留在归墟之本的只剩下丹娜与里奥...... 阿达力蒙愣了愣，回过神问白丁：“里奥会死吗？” 白丁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想里奥一定不会接受丹娜的提议。” “那意味着他的人生被彻底否定，就算能活下来，那也是叫里奥的神明，而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里奥，你们海族的仇人里奥已经死了。” 第342章 算账 尘埃落定，治好谭龙与宋金平之后，龙君便将众人送出祖神之地。 再次表达过谢意，龙君道：“抱歉，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丹娜大人在召唤我。” 白丁笑道：“百废待兴，你有得忙了。” 龙君苦笑着摇头，叮嘱阿达力蒙：“我走不开，只能麻烦你将送他们平安送出去。” 阿达力蒙拍胸脯保证：“放心，都交给我。” 龙君欲言又止，将一枚归墟灵引交到白丁手中：“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白丁微微蹙眉，从龙君的神态和语气来看，似乎话里有话，不方便明说...... 传送阵目前对应的出口是第五恒，出了五恒的神殿，外面围满了海族人。 看到走出神殿的白丁等人，这些海族有节奏地振臂高呼，热烈欢迎他们的归来。 三个领头之人上前道谢，经阿达力蒙一一介绍，白丁才知道这几位是几个部族的族长，也是族内的至强者。 三位族长执意要设宴款待白丁几人，白丁推脱不掉只能先应承下来。 但要先回第六恒一趟，祭拜过大司祭，再接上其他人。 等海族散去，一路上低调不言的高义带着杨韵上前，对白丁道：“现在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谭龙皱眉不满：“算什么账？” 阿达力蒙也站在白丁身旁，表明立场：“白丁是我们海族的恩人，你想和他算账？你当我们海族无人不成！” 白丁摆摆手让大家冷静，问道：“高前辈，有话请直说。” 高义笑了笑，“此番陨仙海之行是我云霞宗一手主导，你们只算得上浑水摸鱼，此刻我两手空空，如何好回去与司徒宗主交差？” “前辈想怎么样？” “诱变药剂平分，配方共享。”说着高义又看向娄廷，“完整的融丹术我也要一份。” 阿达力蒙愠怒道：“你出了什么力？凭什么要分你？” 谭龙附和：“你自己说你要的不是这些东西，现在又想着分一杯羹，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高义也不恼怒谭龙的冲撞，摆手让朱杰别说话。 “你们不可能一直留在陨仙海，总归还是要出去的，我们云霞宗付出这么多，如果只是替他人做了嫁衣，恐怕宗主不会善罢甘休。”高义顿了顿，目光转向白丁，“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前辈所言及是。” 白丁笑了笑，将银匣取出，拿走一半的诱变药剂，将匣子交到高义手上。 至于配方，白丁已经记在脑海。 娄廷见状也没有犹豫，用灵简录了一份融丹术，然后将原本交给高义。 高义点头赞许：“你是个聪明人。” 将东西收起，高义又道：“现在我们再算算我那几个死去徒儿的账。” 谭龙怒道：“老匹夫，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们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但人死了我这个做师父的总不能不闻不问。”高义干脆道，“你接我一掌，此事两清。” 白丁看了高义半晌，对方似笑非笑，看不出恶意。 沉思片刻，缓缓点头:“好！” 谭龙与阿达力蒙大为不满，但白丁坚持说没有关系，两人才悻悻然站到一旁。 娄廷袖手旁观，似乎并不在意白丁的生死。 “内腹五脏对应五行灵气，五气朝元攻守兼备，威力无匹。然人体五行齐备，却因人而异，各有长短，难以齐头并进，故修炼者扬长避短，以强为本，以弱为辅......” 高义解说一阵，方才使出云霞三绝之一的流云掌。 掌力如流水绵延不绝，其中又不乏金锐之锋，更有土之浑厚，三者浑然一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白丁中掌之后连退数丈，吐出一口淤血。 谭龙与宋金平忙上前搀扶，阿达力蒙已经变身人面乌贼，眼看就要与高义动手。 白丁忙叫停他，躬身向高义行礼道：“谢前辈赐教。” 高义点点头，“我即刻便回程返航，劝你也不要耽搁太久，迟则生变。” 说完便带着朱杰转身离开。 谭龙讥讽白丁：“送了东西不说还挨人家打，打完还要道谢，你也真够窝囊的。” 白丁苦笑，也没和谭龙做解释，贺伟明修的便是五气朝元诀，最擅长流云掌，高义这是在借题发挥点拨自己。 陈立觉得有愧于白丁几人，一路上沉默不语，这会儿才鼓起勇气上前：“我不和你们回去了，我要留在这里。” 谭龙讶道：“留下来？你该不会是想找那对母女吧？” 陈立点点头，“我刚才打听过，娴宜体内的残魂已经散去，只是......神智还不太清楚，小笙她被元圣改造成豚人，无法离开归墟，她们都需要我。” “可是，高义说.......” 陈立打断谭龙：“那只是高义的猜测，况且......我坚信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们尊重你的选择。”白丁拍了拍陈立肩头，“保重。” ...... 回到第六恒，阿达力蒙受到族人们英雄般的拥戴，纷纷上前询问祖神塔一行的经过。 阿达力蒙说了很多，但没忍心将真相全盘托出。 神明对待海族的态度让他心寒，但他也明白，海族上万年的信仰不能在一夜崩塌，这需要一个过程。 之后阿达力蒙与白丁来到大司祭化作的枯树前，白丁将已经黯淡的元核埋在树下。 “大司祭，我们成功了！虽然和您期望的有些不一样，但大家身上的诅咒已经解除，墟鬼也不复存在，您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白丁拜了拜，安慰阿达力蒙：“相信大司祭在天之灵能够安息了。” 阿达力蒙愁眉不展，喃喃自语：“可神明并不爱我们，我们海族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大司祭死了，没有办法替阿达力蒙解惑。 “相信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白丁拍着阿达力蒙后背，“未来只能靠自己去争取，而不是别人的恩赐，哪怕那个人是神明。” ...... 姚远已经带着人和东西回船，只有刘智醒还留在这儿。 几个活下来的船员也没有再跟着高义，全部随白丁来了第六恒。 所有人集中起来碰头，阿达力蒙也参与进来。 白丁开门见山道：“龙君的态度，还有高义最后说的话让我觉得不安，晚宴我们不能参加，现在就要离开。” 谭龙有些疑惑：“里奥都死了，还会有什么变故呢？” 白丁想了想问众人：“你们想想，祖神对外人是什么态度？” 大家互相看了看，似乎明白了白丁的意思。 祖神向来不让归墟与外界接触，巴姆泄露炼灵术就被囚禁万年，白丁等人身上可是有完整的化凡成仙之法和融丹术，论起来都是不能外传的秘密。 “你是说祖神不会放我们离开？” “说起来也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能活着离开陨仙海。” “不至于吧，我们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众人议论纷纷。 宋金平问道：“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丹娜不直接将我们全留在祖神塔，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以丹娜展现出的实力，确实可以杀死所有人。 没有参与这次行动的刘智醒一直安静的听着，他突然开口道：“详细经过我都听你们说了，会不会有一种可能，神明不能直接对人类出手？” 第343章 起风了 “刘先生，说说你的看法。” “我会解释的。”刘智醒点点头，问道，“里奥告诉你归墟是由人创造的，那你有没有想过人类制造出归墟是为了什么？祖神在其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不等其他人回答，刘智醒自己解释道：“很明显归墟只是一个不断生产灵能的机器，而祖神负责维护这台机器正常运行，所以对于祖神而言没有什么比归墟更重要，这就是他的使命，祖神与归墟一体，用你们修士做比，祖神就相当于归墟的器灵。” “回到第一个问题，人类制造归墟是为了什么？”刘智醒顿了顿，“人类制造归墟当然是为了生产灵能，那这些灵能做什么用？显然不只是自给自足，那样归墟并没有给人类带来任何收益。” 谭龙道：“你的意思是归墟产生的能量被送去了别处？” “对，废这么大劲造出归墟，只有用来造福人类，这才合情合理。”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说道：“可我们好像并没有享受到归墟带来的福利啊。” 刘智醒摇了摇头，“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白丁皱眉道：“刘先生的意思，五境的灵力源自归墟？”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刘智醒有些激动道，“你们想一想，为什么只有五境大陆充满灵力，而远离大陆灵力便会衰竭，或许没有天地灵力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娄廷嗤之以鼻：“你这已经属于异端邪说，世人皆知创世神明打破混沌，开天辟地，神明的身躯成就了今天的五境大陆，天地灵力就来源于神明的肉身，肉身之外的荒芜之地自然没有灵力。” “荒芜之地？你都没有去过怎知是荒芜之地？” 说起这些，刘智醒便像换了一个人，与娄廷针锋相对道：“我一辈子都在海上航行，去过很多地方，并不全是荒蛮。” 娄廷嗤笑一声，“连灵力都没有，还不叫荒芜？” 刘智醒不屑道：“如果不是你们这帮离开灵力就畏手畏脚的傲慢修士，我们或许早就弄清了世界的真相！” “打住，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白丁出面调停，对刘智醒道，“先生，我们还是先解决当下问题。” “人类既然能创造出强大的祖神，必然要有控制祖神的办法，不允许祖神杀人或许就是当初定下的规则，从祖神一心维护归墟来看，他并没有失控，所以这条规则很可能还起效。” “但是不能直接杀人也可以间接杀人嘛，你说祖神禁止归墟与外界交流，这或许也是人类定下的另一条规则，在这条规则保护下祖神可以大做文章，反正这陨仙海最不缺的就是意外。”刘智醒或许是和娄廷斗嘴后心情不大好，也没再卖关子，一口气把话说完。 宋金平道：“先生意思祖神会用天灾对付我们？” 刘智醒耸耸肩，“这个不好说，除了天灾还有人祸，陨仙海并不太平，来的路上大家已经深有体会。” “我怀疑祖神制造出拥有人类情感的后天三神，就是为了方便钻规则的空子。”刘智醒叹道，“毕竟人心才是最复杂的，里奥的愿景未必就不是祖神所期望的。” 白丁想了想道：“我们即刻出发，不要再耽搁了。” 说着看向阿达力蒙：“三位族长那边麻烦你安排一下，我们不去了。” 阿达力蒙点点头，“我会让人去通知他们。” “不。”白丁摇头道，“你要让他们以为我们会出席盛宴，而我们实则悄悄离开，最好不惊动任何人。” “有这个必要吗？”阿达力蒙显然不太理解。 宋金平道：“如果刘先生的判断是正确的，我们就不能相信他们。” ...... 九恒已经恢复旋转，但六恒的漩涡通道依旧可以抵达原处。 白丁一行人回到天工宝船上，姚远早已让人做好随时启航的准备。 “马上出发，详细情况我们边走边说。” 姚远立刻安排下去，这才问道：“有追兵吗？” “暂时没有。”白丁摇头道，“希望永远都不要有。” 来的时候夜晚停船，但如今海族的诅咒已经解除，再也不用担心豚人召唤墟鬼进食，所以可以日夜兼程，原本七日左右的航程，顺利的话三日就可以走完。 龙君给的归墟灵引解除过限制，白丁也可以操控。 不过有阿达力蒙在，暂时派不上用场。 事情有了变化，刘智醒当然不会再留在恒境，如今他正在甲板上对着星空进行测量定位。 算起来离开第六恒已有半日时间，但白丁还是不放心，亲自担任了望手的工作。 平静的海面突然波光粼粼，清凉的海风吹动白丁鬓间长发，素来风平浪静的陨仙海居然起风了。 白丁皱起眉，这风向可不太妙啊...... 船上其余人也察觉到天气变化，聚在一起商议。 当中最熟悉陨仙海的当属阿达力蒙，可阿达力蒙一脸无奈道：“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海底，因为诅咒的缘故也不能远离九恒，这气象的事我也说不准。” 姚远道：“如今我们逆风航行，速度减半，这风持续下去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 “你们看这些浪。”白丁指向海面，“风是从四周吹向归墟，也就是说我们不管朝哪个方向航行，只要是往外走都是逆风。” 谭龙道：“是祖神搞的鬼？” 刘智醒摇了摇头，“还不好说，九恒重新转动或许会影响陨仙海的天气。”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你们怎么不辞而别呢，害我一通好找，可算是追上了。” 众人闻声望去，一只张开双翅圆鼓鼓的大鱼像鸟一样在低空滑翔，巨大的鱼鳍就是它的翅膀，只是没有鸟一样的羽毛，那鼓胀得有些滑稽的身体里面想必充满了空气。 阿达力蒙惊讶道：“是八恒的族长古力。” 娄廷与白丁对视一眼，手握住刀柄，“看来麻烦来了。” ....... “元圣前辈，起风了。”高义对身后的老者说道。 元圣神君轻哼一声，用沙哑的声音叹道：“风来了，雨也不会远了，看来祖神是舍不得我们走啊！” 高义弓着身子，轻轻抬了抬眼皮，“前辈可有对策？” 元圣笑了笑，祭出一个古朴的四足方鼎，青铜鼎身四面分别纹刻混沌、穷奇、梼杌、饕餮四凶兽面，煞气逼人。 “此乃四凶鼎，可镇压一方风水，有其护航应当无碍。” 说完浑浊的眸子瞟了眼后方海面，唏嘘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打打杀杀的事情只能交给你们这些小辈了。” 高义也抬头望了一眼，远方海面上浮现一个模糊的庞大黑影。 亦是满头银发的高义在元圣面前也只能伏低做小，“前辈请回舱歇息，此等小事交予晚辈即可。” 第344章 放生 “古力族长，请原谅我们不辞而别。”白丁站在船边大声回应道，“我们只是想早点回去。” 怪鱼收了翅膀，喷出一口长气，圆滚的身体迅速凹瘪下来，落在水里绕船游动。 “说心里话，我确实想要好好感谢你们。”怪鱼口吐人言，“可你们不该偷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谭龙怒道：“你骂谁呢？这些东西都是我们拿命换来的。” 阿达力蒙上前道：“古力叔叔，我可以保证，他们并没有拿走任何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怪鱼上身变回赤膊人形，劝道：“阿达力蒙，丹娜女神已经发话，要收回属于归墟的秘密。” “可那些东西是龙君作为报答送给他们的。” “阿达力蒙，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听叔一句劝，不要插手这件事，否则你的下场会和龙君一样。” 白丁闻言眉头一紧，“龙君怎么了？” “或许不该再叫龙君，万德福因为自作主张泄露归墟不传之秘，已经被女神囚禁，如果不能追回那些东西，将会被处以极刑。” 白丁握紧的拳头重重锤在船舷上，“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海族的英雄？” “我可以理解你们的感受，但神明的旨意不容违抗。” 丹娜的旨意就代表着祖神的意思，宝船上的人反应各异，有人诧异，有人鄙夷，也有人愤慨。 阿达力蒙深吸一口气，跳出船舷，在空中变化成人面乌贼形态。 “我来拦住古力，你们快走。” 白丁取出天青逆鳞，转头对姚远道：“我去帮他，你们继续航行。” 谭龙不满道：“凭什么就让你们逞英雄，我们就只有逃！” “保护好船，比什么都重要。” ...... 古力族长见交涉无果，变作鱼形迎战。 他猛吸一口海水，肚皮再度鼓起来，接着从鱼嘴吐出大量水弹。 呼啸的水弹如同暴雨袭来，阿达力蒙非但不能躲，反而要尽可能多的拦截，因为身后就是天工宝船。 阿达力蒙体型庞大触手多，他尽力扩大身体，拦挡下不少水弹，但庞大的身躯被水弹的连续冲击打上半空，估计受伤不轻。 仍有不少水弹飞向宝船，好在宝船在遥远的指挥下紧急变向，纵对弹雨，大大缩小受到攻击的范围。 娄廷力保灵风帆无恙，可船尾还是受了些损伤。 只一瞬白丁便放弃拦截水弹的想法，如今没了玄龟盾，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连射几枚霹雳子都被古力吐出的水弹拦截，在半空中爆开一团团幽蓝的电球，弧光四射。 海族融丹术融合的大都是海妖内丹，通常化形之后体型庞大，古力也不例外。 大有大的好处，结实耐操力量足，但也有坏处，就是相对而言不够灵活。 白丁御起天青，以最快的速度从尚未消散的电光中穿过，目标是古力相对较为薄弱的鱼腹。 古力长长的鱼鳍像大刀一样挥砍，逼迫白丁变向。 海面上留下两道深深长垄，古力借助双鳍之力，一跃飞上半空，。 看样子古力不准备与白丁他们纠缠，他的目标是天工宝船，只要没有了船，白丁一伙人很难逃出陨仙海。 就在这时，听见轰隆几声巨响，是天工宝船上火炮的轰鸣。 几枚实心炮弹射向腾空而起的古力。 古力的身体像是一个韧劲十足的气球，炮弹打在上边就凹下去泄了力，造不成伤害。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海中跃起，准确抓住古力被炮击停滞的瞬间，几只触手牢牢缠在古力身上。 那是落水的阿达力蒙伺机反扑。 刚刚升空的古力又被拽回海里，两只巨兽就这样缠斗在一块没入水下...... 白丁掉头扎入海里，逆鳞匕首插入混战中的古力鱼肚。 以古力的体型，这一刀甚至都没能穿透他厚厚的表皮，但逆鳞匕附带的效果点燃了他皮下堆积的油脂。 大吃一惊的古力全身鱼鳍立起，疯狂扭动身体，鱼鳍像翻滚的刀片切断阿达力蒙的触手，巨大的水流冲击将白丁与阿达力蒙推远，古力得已脱身。 他上身再次变作人形，手指抠进腹部，剜出一块燃烧的脂肪丢入水中。 那团油脂在水中继续燃烧，直至燃尽。 相对于古力巨大的身体而言，这点伤也只能算小伤。 他望了一眼远去的天工宝船，然后回头看向被白丁捞起的阿达力蒙。 阿达力蒙此刻变回人形，手足残缺，受伤颇重。 古力叹道：“你这又是何苦，难道你真要为这些外人牺牲性命？” 阿达力蒙虚弱地说道：“古力叔叔，如果你执意要对付他们，我也只能和你拼命了。” 古力犹豫了一会，长叹一声道：“罢了，阿达力蒙你跟着他们走吧，今后别再回归墟了。” 阿达力蒙苦笑道：“可我能去哪？” “离开陨仙海。”古力道。 白丁与阿达力蒙俱是一愣，白丁道：“海族不是不能长时间在外界逗留吗？”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自称来自东海仙岛的仙人，他带走了我们两个族人，当时我也问过和你们一样的问题。”古力回忆道。 “蓬莱仙岛？” 古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具体名字，但是他说仙岛有妙药，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白丁暗自思忖，难道说的是传说中东海蓬莱的不死药？ “他为什么要带走你们的族人？” “为了修复归墟。”古力答道，“他带走了桑德与亚妮，说将来有一天，会让他们回来修复受损的归墟。” 白丁怀中的阿达力蒙身子一颤，问道：“古力叔叔，你是说桑德与亚妮没死？” “当初我说他们死于意外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期望某一天他们能够回来，这样拯救归墟的荣耀将只属于我们八恒一族。”古力无比唏嘘道，“可我现在希望他们永远别回来才好。” “假如你能遇见他们，替我转告一声，归墟不值得他们付出。”说完，古力摆手催促，“走吧，船已经远了。” 白丁点点头，带上阿达力蒙御剑升空。 阿达力蒙回首望道：“古力叔叔，放走我们，丹娜会不会为难你？” “生于此，长于此，死于此，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第345章 陪葬 “风浪似乎越来越大了。”姚远忧心忡忡地说道。 其实不用姚远提醒，大伙儿都发现了这一点。 距离摆脱古力已经过去了一天时间，有阿达力蒙指引，避开了大部分巨型海妖海兽的领地，但前行速度却因为天气一直受阻。 娄廷道：“我们要抓紧一点了，下一回可不一定有这样的运气。” 众人都知道娄廷说的运气是指恰好遇上与阿达力蒙关系匪浅的古力，要是换上其他人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就走脱。 但真的是运气吗？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白丁他们遇上的才是古力。 刘智醒指着西北方向道：“我观天象，那个方向应该风浪会小一些。” “这也能看出来？”谭龙不可置信道，“风乃无形之物，刘先生是怎么判断的？” “看云。”刘智醒指向天空道。“你看云砧，再向前行恐怕会有雷云暴雨，而唯独那个方向云层稀散一些。” 经刘智醒这么一说，大家抬头看天，才察觉其中微妙差别。 白丁皱眉道：“这种状况似乎并不自然。” 刘智醒点头道：“是的，应该是某些特别事物影响了那方云雨。” 姚远问：“那我们应不应该过去？” “如果想要尽快离开陨仙海，我们别无选择。” 白丁运起望气术看了半晌，点头道：“转变航行，朝那边前进。” 谭龙问：“会不会有风险？” “风险总会有的。”白丁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方向上很可能是高义他们的船。” ...... 阿达力蒙的状态不太好，人类用的伤药对他没有那么明显的效果，目前大多数时间都只能卧床休息。 “天无绝人之路，别想太多。” 阿达力蒙摇摇头，说道：“根据记载，离开陨仙海的归墟海族长则半年，短则一周，就将全身溃烂而死。” 白丁道：“那是以前的海族。” “我估计也不会差太多。”阿达力蒙情绪低落道，“我问过其他人了，东海蓬莱仙岛只是传说，根本无人知晓具体所在。” 阿达力蒙所说是实情，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未能寻到蓬莱仙岛。 白丁也不再说没有意义的安慰话语，提议道：“不如你就留在陨仙海吧，这陨仙海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找个地方躲藏生活下来，等有了蓬莱岛的消息，我再来接你。” 阿达力蒙沉默了，似乎在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你先想想，有结果了通知我。” 回到自己的房间，没过多久，谭龙与宋金平就走了进来。 “听说你找我？” 白丁点点头，手指了指椅子对两人道：“坐。” 谭龙与宋金平就座之后，白丁拿出契魂玉，黄澄的玉佩转眼在手中化作一片齑粉。 “这契魂令我已经解除了，陈玉郎那边我会打个招呼，今后你们自由了。” 谭龙耸肩道：“这暗卫我早就不想做了，就算你不这么做我也打算向皇上请辞。” 宋金平却一脸严肃，半晌后摇头道：“皇上对我有恩，我必须回去。” 谭龙一翻白眼道：“我们付出了这么多，多大的恩也应该报了，你不欠他什么。” 宋金平坚决地摇摇头。 白丁劝道：“你要想清楚，回了瑞京陈玉郎今后恐怕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大人，我想得很清楚，我必须回去。” 白丁沉默半晌，点头道：“那好吧。” 说完拿出两支诱变药剂，“出了这陨仙海，有些事就不是我能够做主的了，趁现在就把它用了，我待会儿传你们天圣诀，即便今后修炼无成，也可以延年益寿。” 谭龙也不做作推辞，接过药剂笑道：“想不到我也有机会成为仙师，以我的天赋，说不定将来练出个陆地神仙来。” 宋金平没有接，摇头道：“这太贵重了，大人您收好，我不能要。” “同生共死一场，这是你们应得的。”白丁将诱变药剂交到宋金平手上，而后说道，“你也不要想着把这东西交给陈玉郎，一来仙盟容不得世俗皇帝修行，二来你也保不住，反遭其害。” 谭龙皱眉问：“难道出了陨仙海还有什么变故？” “我不知道，但我想这世界最不缺摘桃子的人。” ...... 陨仙海外，天泽蛟。 颜王海与白婕并立船头，眺望陨仙海方向，雷云漫天，闪电不时展露狰狞爪牙。 “陨仙海不太平啊！”颜王海叹道，“也不知道高兄能不能平安归来。” 白婕轻笑道：“颜帮主就不担心贵帮的谢尊使。” “谢明为我海蛟帮牺牲性命，本帮主当然不会忘记他的功劳。” 白婕提醒道：“这人还没出来，颜帮主就确定谢明已经遇难？” “命魂灯已灭，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船上可是有谢明的几位掌上明珠，其中还有一女怀了谢明的骨肉，颜帮主打算怎么处置她们？” “谢明对我海蛟帮有大功，这遗腹子由我收为义子，视若己出，必不会亏待于他。”颜王海说着皱眉道，“至于那些明珠，送去地府与谢明继续作伴好了。” “那可都是一个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啊，谢帮主不觉得可惜了？” 颜王海冷哼道：“女色只会影响我的登仙大道，我可做不出谢明那般荒唐事，正所谓好女不事二夫，不如全给谢明陪葬，成全她们贞节的名头。” 白婕轻哼，笑而不语。 “白仙子就不担心你夫君的安危吗？” “到了我们这等境界，何需再做小女儿姿态。”白婕淡淡答道，“高义的命魂灯由衰转盛，想来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只需耐心等待几日，他必能从陨仙海归来。” 这时，一唇红齿白的俏面小童捧着一盘红果上前，请两位品尝。 “这是舰队驻留孤岛上特有的果子，酸甜可口，我们称之为赤饴丹。” 白婕捻了一颗，先酸后甜，风味独特。 “不错，有点意思。” 她看向小童，见对方气韵灵动，好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颜王海有些鄙夷地插口解释:“好像是谢明身边的娈童。” 娈童是什么白婕自然明白，轻叹一声:“可惜了。” 小童抬起头，不因卑贱身份被道破而窘迫，面带微笑答道:“我叫柳芒。” 第346章 天堑 “朱师兄，轮到我了，你去休息吧。” 朱杰摇摇头，对白靖允道：“我还不想休息。” “你在归墟吃了不少苦，放哨的事就让我来吧。” “其实我在归墟什么也没做，既没有帮到师父，也没能保护好杨师弟。”朱杰低着头，神情有些落寞，“白师弟，听说你和白丁是同乡发小？” 白靖允闻言一怔，点点头。 “说起来我还虚长你们几岁，可我觉得我比你们差远了。”朱杰叹道，“若是徐师兄高师姐他们还活着的话，一定能保护好大家吧。” 徐、高二人是高义早期收的徒弟，可惜都死在了摩云山征讨蚩魁道的战役中。 如果那两人还活着，恐怕还轮不到朱杰来陨仙海。 “朱师兄你平日待人温和，不喜厮杀，这里的情况不适合你。”白靖允安慰道，“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朱师兄你不必苛求自己。” 朱杰苦笑一阵，唏嘘道：“明日一早便能出陨仙海了，今后我也要多下山走动走动，关在山上闭门造车，出门难免会不合辙。” 白靖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再次请朱杰回舱休息。 朱杰离开不久，白靖允就看见昏黑的海面上一道泛着幽光的银链从侧面包抄至前方。 白靖允急忙示警停船，同时朝着那银色长链方向打出一发照明弹。 借着照明弹燃烧的强光，看清那银色长链分明是一条全身覆盖灰白鳞片的长龙，横阻在宝船前行海面上。 “大家小心戒备！” 白靖允登上船头，祭出一片天星雷网。 这天星雷网原本是石干持有之物，是海蛟帮用来对付大型海兽的法器。 所谓天星指的是串在网上的电珠，将猎物网住后，只要少量灵力引动电珠放电，就可以对网中的猎物造成雷击伤害，轻则麻痹重则直接致死，效果显着。 石干死后高义将其赐给了门下弟子，白靖允这些天勤加练习，已经基本熟悉雷网的操控。 那白龙一头撞入雷网，白靖允立即引发电珠。 幽蓝的电光沿着网绳扩散，噼啪乱响。 可是白龙未受雷电影响，几个扭身便撞破天星雷网冲出来，身上只留下浅浅的雷电烧痕。 白靖允正准备再施后手，闻得高义出声：“且慢！” 高义移步船边，对着海中白龙喊道：“龙君，你来做什么？” 白龙立起上身，龙身人面，正是龙君的面孔。 “我奉丹娜女神之命，确保陨仙海的秘密不会外泄。”龙君顿了顿，“请你们留下来，随我回归墟做客。” “做客？”高义冷哼道，“只怕是坐牢吧！” “只要你们老老实实随我回去，女神不会为难你们。” 高义冷笑一声，“我就知道没有那么容易，不过归墟十二君如今只剩你一人，只要赢了你，就再也没人能够阻挡我们。” “不错，归墟今非昔比，确实没有能力组织更强的追捕。”龙君话锋一转道，“前提是你能赢得了我。” “很好。”高义运起五气朝元诀，云霞披肩，“看来你已经复原如初，让我试试离你们还差多远。” ...... “前面的天地灵力剧烈波动，好像有高阶修士在斗法。”娄廷叫白丁出来，指着前方说道。 白丁用望气术看了看，确实如娄廷所说。 如果一方是高义，那另一方会是谁呢？ “我们绕开他们，不要多管闲事，尽早离开陨仙海才是正道。”娄廷提议说。 白丁想了想，摇头道：“不，我们不能躲。” “你想做什么？”娄廷大为不满，“你以为你是谁，好运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眷顾你，你不过就是一个筑基修士而已。” “我也不想插手，但高义若是完了，我们一样出不去。” 一旁的刘智醒道：“白丁说的没错，如果我们贸然改变航向，宝船很可能会被风暴掀翻。” “而且高义失败了，对方也会追上我们，一样无路可逃。”白丁补充道。 娄廷皱起眉思索了一会儿，坚持说：“我还是觉得绕道才是明智之举，如果高义都不是对手，我们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 娄廷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白丁思考了一会儿，对姚远下令道：“在保证船只安全的前提下，尽量远离那个方向。” 刘智醒道：“现在是晚上，我们的确有可能悄悄绕至前方，但那意味着要直面风雨，后边的海路单靠天工宝船很难走出去。” “我知道，等会我一个人驾舟去看看情况，你们继续往前航行。” 姚远皱眉道：“你一个人去？” “对，我一个人方便些。”白丁交待道，“你们只管往前走，如果宝船实在坚持不了，就只能弃船，阿达力蒙会带着你们游出去。” ...... 高义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在归墟之本修复了受损的金丹，修为更胜从前，距离元婴也仅仅一步之遥，高义想试一试挑战比肩元婴期的龙君。 可高义依旧不是一合之敌。 他出尽全力的一击非但没能伤到龙君，反而被龙君甩尾击伤。 好在有四凶鼎镇压宝船，才没有落得船毁人亡的下场。 “一步之遥，却犹如天堑。”高义无奈感慨。 “不错，确实是天堑。”一个苍老的老头从船舱中缓步走出来，“元婴之下都只是对灵力的运用，只有结成元婴才算是摸着了道的门槛，哪怕只是推开一条门缝，也不是金丹修士可以比拟。” 白靖允、朱杰、王昊三人同时出声，恳求元圣神君出手击退强敌。 龙君没有乘势追击，他看着走上甲板的老者，忌惮问道：“你就是元圣？” 元圣根本没有理会龙君，而是对高义说道：“我说过我已经老了，打打杀杀的事做不来，可我在这归墟已经待得太久，实在不想再待下去了。” 高义眉头一皱，起身道：“请前辈将宝鼎借我退敌。” “不，应该是我向你借一样东西。”说着目光扫过高义的三名弟子，最后落在白靖允身上，“你这徒儿的身子借我一用！” 元圣天灵盖冲出一团黑影，瞬间没入白靖允体内。 失了元婴的元圣身体像败絮一样倒向一旁，被高义扶住。 “用四凶鼎护住宝船，我来会一会大名鼎鼎的龙君。”说话的是白靖允，但声音却是元圣苍老的嗓音。 白靖允步步登空，单手一招，从元圣苍老的躯体中射出一道灰芒。 落在白靖允手中，却是一柄不起眼的木剑。 白靖允手抚剑身，自言自语道：“老朋友，再陪我最后一战。” 第347章 复生 被元圣附体的白靖允双手紧握木剑，高举过头顶，然后竖直劈下。 招式和他手中的木剑一般朴实无华，就是常常为人所嗤笑的拜年剑法。 偏偏是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剑，却让船上众人生出无法闪避之感，犹如世间因果定律，他挥剑了，所以敌人必然中剑。 龙君的长尾在这一剑之下断落，血水染红了大片海水。 “好剑！” “自然是好剑。” 元圣淡淡回应了一句，同时又将木剑高举过头顶，拜年剑法再次劈下。 这一次龙君双爪上扬，竟然想凭借一对前爪硬接这一剑。 剑落，龙君双爪离体，又输一阵。 元圣高高举起木剑，说道：“这一剑取你项上头颅。” 龙君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元圣手中木剑，仿佛天地间不存在其他任何东西，只有那一柄剑。 木剑再次落下，龙君长长的身躯定格在原地。 从头颅开始向下慢慢裂开一道缝，立于海面上的半截身子从中一分为二，一直开到下腹。 元圣手中的木剑仿佛完成了它最终的使命，化作无数木屑随风飘散，只余下腐朽的剑柄还握在手中。 朱杰与王昊兴奋大叫：“赢了！赢了！” 半空中的元圣降下船头，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龙君还没死？”高义表情严峻问道。 “对，没死。”元圣将手中剑柄掐碎，然后挥手将粉末扬入风中，“老朋友，永别了。” 听说龙君没死，刚才还喜不自禁的众人又开始慌乱起来。 但元圣什么都没再说，什么也没再做，让其余人无所适从。 等了许久，元圣终于开口道：“岁月不饶人，这一架是我输了。” 说完白靖允抬起的头猛然垂下，人就像是站在那儿睡着了。 高义怀中的元圣由昏转醒，慢慢睁开了双眼。 只是这一刻，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将寿终就寝。 高义道：“前辈，让我去了结了他。” 元圣无力地摇了摇头，“龙丹不毁，龙君不死，你们现在驾船逃走，可能还可以多活两个时辰。” 船头处，朱杰将沉睡的白靖允放平在甲板上，抬头看向龙君被劈开的身躯。 那具身躯就像雕塑一样屹立于海上，既不下沉也不倾倒。 “师父，让我去彻底杀死龙君！” 朱杰叫了一声，就独自御剑飞向龙君的尸身。 高义听了什么也没说，只是让船员发动灵风帆，继续航行。 朱杰落在龙君身体的裂口内，手中长剑胡劈乱砍一气，可他手里的剑就像是儿童玩具一样，连一块皮肉都割不下来。 “对，龙丹，我要把龙丹找出来。”朱杰回想起元圣的话，突然醒悟过来。 他从裂口处向下钻，钻进腥臭的血肉中，想要从龙腹中找出本命龙丹。 高义的船就从龙君身躯旁驶过，他依然保持沉默，什么话也没和朱杰说，师徒俩就这样擦身而过。 “师父，朱师兄还在尸体内。”王昊忍不住提醒。 “随他去吧，或许他真能帮我们拖延一阵。” “可......我们真的不要试一试杀死龙君？” “不必试了，如果真有办法，元圣前辈自然会说。”高义低头看了眼似乎睡熟了的元圣，眉头紧锁，半晌后似有决断。 他站起身，对王昊吩咐道：“不惜一切代价催动灵风帆，越快越好。” 王昊点点头，站到主帆下，将灵石输出逼至极限。 果然灵风帆猎猎作响，船速提升一大截。 船上的技工见状忙劝：“仙师不可，这样催动灵风帆，只怕不出三个时辰灵风帆便要作废，到时候我们寸步难行。” 高义冷冷道：“你们只管按我吩咐做便是！” ....... 白丁独自一人御水行舟，赶到时只看见矗立在海中央被劈开的尸体。 果然是龙君。 白丁先前就有过猜测，丹娜不能亲自动手，手下可以调用的人手不多。 海族的强者如果被高义击退，那么唯一有可能阻拦他们的就只有龙君。 白丁知道全盛时期的龙君有着不输元婴修士的实力，如今龙君化形为龙，说明丹娜已经恢复了龙君的修为，不出预料还顺道给龙君洗了把脑。 可即便这样还是被高义斩杀，这倒让白丁十分意外。 不管怎样，这个结果对自己一方是好事，只是龙君万德福的结局让人唏嘘。 白丁正打算离开，忽然看见龙腹裂口处爬出来一个血淋淋的活人。 仔细辨认了一阵，那人居然是云霞宗的朱杰。 只见朱杰又拉又拽的，像是想从龙腹里拖出什么东西来。 “你在干什么？”白丁犹豫了一阵，还是上前询问。 朱杰看到白丁，万分欣喜道：“快来帮帮我，我要阻止龙君复活！” 白丁跳上裂口，看了一眼，取出逆鳞匕首在尸体上割划起来。 逆鳞匕首由真龙逆鳞打造，锋锐无双，用来割开这假龙的肉身不在话下。 有白丁的协助，一个血红肉膜包裹的大球很快显现在两人面前。 “这里面应该就是龙君，他正在重生。”朱杰有些激动地说道，“我们必须阻止他。” 白丁用逆鳞扎进肉球，只感觉刀尖撞上硬物，再也不能前进。 索性向下划开，一个水晶一样的不规则多棱体就从肉袋中滑落出来。 晶体里是龙君正在成型的身体，丹田位置还有一颗发光的珠子，想来那就是龙君的内丹。 “这东西怎么这么硬！” 朱杰手里的长剑都崩了口，也没能在水晶上留下一点痕迹。 他满怀期待地看向白丁，准确地说是白丁手中的逆鳞。 “没有用，我也破不开。”白丁尝试过之后，连连摇头。 朱杰一咬牙关，将晶体丢到白丁过来的救生舟上，人跟着跳上去。 “船借我一用。” “你要去哪里？” “既然毁不了它，就尽量带它离远一些，这里顺风顺水，一两个时辰也可以漂出不少里路。” 白丁也跳上木舟，手摸着晶体摇头道：“这也争取不了多少时间。” “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哪怕只是多一刻钟，师父他们生还的机会就会大一分。” “我倒是有个主意。”白丁说道，“陨仙海里有不少漩涡，有些漩涡是当初制造归墟时失败的实验产物，那里面自成循环时空，或许可以阻止龙君。” 朱杰眼睛一亮，忙问：“那漩涡在哪？” 白丁拿出龙君给的归墟灵引，上边显示的内容比一般灵引更广更全，心念一动，便定位到最近的一处，以鲜艳的红色标注。 “就在那边。” 白丁抬手指明方向。 “那我们快走。”朱杰说着便猛催灵力，让小舟快速航行。 白丁看了看晶体中已经初具人形的龙君，又看了看手中的归墟灵引，心中感慨万千。 龙君将这灵引交到自己手里时，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刻，这灵引第一次发挥作用，便是为他自己找寻葬身之所...... 第348章 风波 “换我来吧。” 白丁看朱杰状况不太好，开口说道。 朱杰也没有坚持，服下一颗丹药，手掐着两颗灵石，盘膝坐在小舟上调息恢复。 没人说话，白丁就这样沉默着一边御水行舟，一边回忆着龙君最后的眼神。 漩涡吞没水晶的最后一刻，白丁确信看见水晶中的龙君睁开了眼。 龙君最后的眼神只能用复杂来形容，似乎有不甘，也有释然，但不管是哪种情绪，结果已经注定。 白丁在想，龙君最后关头是不是有可能逃离漩涡，只不过他自己选择了这种结局？ 这样一想，那个万德福的灵魂还没有完全泯灭，这让白丁觉得心里舒服一些...... 小舟逆水而行，速度实在快不起来。 “我们怕是追不上天工宝船了。” 白丁闻声回过头，朱杰已经从入定状态醒来。 面色微红，气息稳定，看来已经将吸入体内的杂质排出。 “我们有灵引，这里离外界也不算远了，只要不倒霉碰上特别强大的海兽，还是有希望离开陨仙海的。”白丁耸耸肩，“当然，还要指望老天爷赏脸。” “我感觉陨仙海灵力中的杂质好像对你没有太大影响。” “因为我练得是天圣决，影响还是有的，没有你们那么明显。” 朱杰叹道：“想不到天圣诀还有这种妙用，说起来，你恐怕是这天底下修炼天圣诀进展最快的人，就连圣教的那些圣子圣女都比不上。” 白丁自嘲笑道：“我的天圣诀，不是练出来的。” 朱杰点点头，他也在归墟之本受益匪浅，自然明白白丁的意思。 但白丁听了朱杰的话，心头也起了忧虑。 自己修为进展太快，恐怕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就算实话实说，也很难打消他人的好奇心和胡乱揣测，出了陨仙海恐怕会招来不少麻烦。 朱杰还以为白丁在担忧自己的修行，开口道：“你不用担心，修为提升太快确实会影响人的心境，只要放缓脚步静下心来稳定个三五载，不会影响今后结丹。” 白丁笑了笑，向朱杰道谢。 两人又聊了一阵，朱杰说起元圣神君与龙君交手的经过，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白师弟有过这样的经历，对今后的修行有着莫大好处，甚至比我们单纯的提升修为更加宝贵。” 朱杰语气不乏羡慕之意，但更多的是喜悦。 能够替他人感到由衷高兴，这朱杰的人品倒是不坏。 白丁突然看见海平面上浮现出一艘大船，在风浪里摇晃，不进反退，被海浪推着朝白丁他们方向漂来。 朱杰自然也看见了，他惊疑道：“那是甲字号旗舰宝船！出了什么情况？” 白丁摇摇头，从远看天工宝船的桅杆高耸，灵风帆也没有受损的迹象，可为什么会像失去了动力一样随波逐流。 ...... 天工宝船上，谭龙一手捉着刀，一手扯着主桅杆上的灵风帆，大声嚷道：“别过来，你们动一动我就毁了这帆，大伙儿一起玩完！” 谭龙身边是躺着的宋金平，宋金平后背被人砍了一道长长的刀口，血漫甲板，受伤不轻。 “白丁他是自己要去的，又没人逼他。”娄廷瞥向一旁的姚远和刘智醒，说道，“他们两个都可以作证。” “老子不管他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反正这船就停在这儿等着，他什么时候回来船什么时候走！” 娄廷面色一冷，手中长刀一甩，血滴在甲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你是想让我们都给他陪葬？” “你们别争了。”姚远打圆场道，“白统领确实是让我们一直向前航行，不要等他，谭龙你就别闹了。” “这我不管，我就是要等他回来。”谭龙目光扫过船上众人，骂道，“你们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鼠辈！” 刘智醒上前一步道：“宋金平受了伤，再不处理恐怕有性命之危，先让我把他带过来疗伤。” 谭龙犹豫了一会，点头道：“刘先生，就你一个人上前。” 刘智醒上前扶起宋金平，突然大叫一声：“怎么会这样！” 谭龙下意识地看向刘智醒与宋金平，就在分神的一瞬，娄廷长刀离手，刀光所过，谭龙握刀的手就与胳膊分了家。 众人一哄而上，将谭龙扑倒压在甲板上。 娄廷收回长刀，冷冷道：“看好他，别再让他生事，否则下一次掉的就是脑袋。” 姚远点了点头，回身对叫骂不停的谭龙叹道：“不是我们贪生怕死，若我们全都死在这里，那大家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刘智醒一边给宋金平上药，一边抬头望向天空。 “前面那艘船越来越快，我们必须再跟紧一些，否则风浪就不会只有这么一点。” 姚远点点头，大声吼道：“扬帆，启航！” 船上的风波过去，船员们才各归其位，了望手大叫道：“有船！好像是白大人回来了！” ...... 白丁回到船上看到受伤的宋金平与谭龙，久久不语。 姚远在一旁解释情况，白丁只是听着。 谭龙看见白丁，却没事人一样咧嘴笑道：“你总算回来了，也不枉龙哥我这只手。” 白丁替谭龙将手接上，上药包扎后道：“谢谢你们，好生疗伤。” 出了房间，姚远、娄廷、刘智醒，加上朱杰，四个人一起商议接下来的行程。 白丁深深看了娄廷一眼，宋金平与谭龙都是他所伤，但娄廷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主动询问白丁与朱杰另一艘船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高义一定以为龙君会追上来，所以不惜损毁灵风帆也要拼命逃远。” 刘智醒摇头道：“照这个速度，灵风帆支撑不了那么久，他逃不出陨仙海。” 白丁道：“我想高义应该是打算等灵风帆坏了之后，只身一人御剑飞出陨仙海。” 娄廷揉了揉下巴，点头道：“以他的修为，倒是真有几分可能逃出去。” 朱杰忙道：“那我们赶快追上师父，告诉他龙君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追不上。”刘智醒摇头，“我们不可能像他们一样不惜代价催动灵风帆，照目前的速度我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拉越远。” 姚远长叹一声：“看来我们只有做好面对风浪的准备了。” ...... 陨仙海外，风平浪静。 陨仙海内，波涛翻滚，上方黑云就像一顶漆黑的大帽子扣在海面上，云海之间雷电交错纵横，宛如囚笼。 白婕蛾眉紧蹙，出言问道：“能不能派船进去接应？” “非是我舍不得人和船。”颜王海摇头叹道，“天地之威非人力所能及，没有船能靠近，也没有船能出来。” 白婕自然明白其中凶险，只是抱着万一试探性问一句。 失望之际，一旁的柳芒插嘴道：“风浪再大，海下也是平静的，这些鱼儿就是这样逃出来的。” 第349章 沉船 短暂的会议结束之后，刘智醒与姚远就带着人去做准备。 风浪中航行是十分危险的事，但对于长期航海的人来说不可避免，刘智醒算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所有人都必须听从他调配。 白丁与朱杰被安排在船尾，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尾舵，听从号令随时调整航向。 娄廷被安排保护灵风帆，这是宝船的动力源头，不容有失。 经过娄廷身边时，白丁停了停，偏头沉声道：“如果能活着出去，我有笔账要和你算。” 娄廷扬了扬眉毛，欲言又止。 嗤笑一声，不以为然说道：“随时奉陪。” 来到船尾，朱杰劝道：“我理解你的想法，但娄廷在筑基期浸淫多年，就算现在你们灵力相当，我也不看好你能打赢他。” “打不打得赢都要打一场，我不能让宋金平与谭龙的血白流。” 朱杰沉默了一会儿，坦白说道：“其实他们的想法也没有错，你那两位朋友确实不够理智。” “我当然知道，我也说过不用等我。” “那你......” “我又不做圣人，你也说了那两个是我朋友。”白丁手握紧舵盘，说道，“做人总会有亲疏远近之分，他们为了我身受重伤，我总得做点什么才能心安。” “就算打输了，我心里也舒服些。”白丁笑着补充一句。 朱杰叹了口，不再说什么。 ....... 风浪越来越大，看来离前船的距离是越来越远。 船在刘智醒的指挥下开始做折线前行，灵风帆也需要不停地调整方向与风力。 船身开始剧烈摇晃，浪头甚至冲上甲板，好在早已做过准备，该固定的固定，该抛弃的抛弃，至少不会出现物品乱飞的情形。 刘智醒的声音在嘈杂的风浪里传不出多远，全靠娄廷帮忙传声。 风浪仿佛永远不会停歇，所有人都只是在风浪里尽力挣扎，也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 不知什么时候起，海面上零星漂浮着木桶、方箱等杂物。 刘智醒放声大喊：“保护好风帆和尾舵，不能被撞坏！” 白丁接受过训练，又跟着黄皮狗实操过多次，他必须负责掌舵，那阻拦那些杂物的活儿自然落在朱杰身上。 不要小看了海面上漂泊的这些东西，它们随着大浪拍过来会对船体造成不小的伤害。 朱杰知道厉害，他负责保护尾舵，而娄廷保护风帆。 阿达力蒙也不能再留在船舱内养伤，他强行带伤跳入海里，变化成巨大的人面乌贼帮忙稳定愈摇愈烈的船身。 有阿达力蒙在水下协助，船身总算是稳定了一些。 朱杰飞回来，顾不上满头满脸的海水，朝白丁叫道：“这些东西.......前边的船可能翻了！” 白丁当然猜到了，这陨仙海哪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箱桶，唯一的解释就是前方高义的那艘宝船已经被风浪打翻。 “还有没有活人？” 朱杰焦急地张望，回应道：“我正在找！.......那边！” 说着朱杰御剑远去。 白丁望过去，风浪里一艘大船底朝天大半沉入海中，随着波浪一上一下摇晃不停。 “你来掌舵，我去帮忙。” 叫来船上原先的舵手，白丁御起天青朝着朱杰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 沉船周围救回十来个人。 都是熟手，天工宝船本就人手不足，这些人喘口气就自觉帮忙去了。 留下王昊带着昏迷不醒的白靖允，另外还有一个看起来已经没气了的老头。 白丁搭过脉，老头人没死，似乎是陷入类似于道门龟息功的假死状态。 “师父带着四凶鼎走了，把我们全抛下了。”王昊擦着脸，也不知道擦的是海水还是泪水。 朱杰忙道：“你的传讯符呢，赶快联系师父，龙君已经不会追来了。” “我......，我的储物袋丢了......” 白丁摇头道：“没用的，陨仙海内传讯符不起作用。” 说着看向老头，“这个就是元圣神君？” 王昊忙点头道：“正是，可神君一睡不醒，师父也不在，船也翻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刘智醒上前道：“让阿达力蒙回来，现在人手够了，暂时还能稳住船，他的体力要留在最后关头。” 朱杰迟疑道：“最后关头？” 刘智醒点点头，面色严峻答道：“越靠近陨仙海边缘风浪越大，等会我们这艘船只怕也撑不住。” “那怎么办？” 刘智醒决然道：“游出去！” ...... 高义如今已是金丹圆满，御剑飞行个一天一夜也不是问题。 可这里是陨仙海，灵力消耗不但翻番，且只出不进，用一点就少一点，同时还要对抗天地灵力中杂质的侵蚀。 龙君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追来，高义也不敢停下来吸纳灵石，只能一个劲地逃。 暗自估算一番，与龙君交手消耗近半，照现在这个速度应该勉强可以飞出陨仙海。 可人算不如天算，飞着飞着，这天地间的雷电竟然越来越密集。 飞在半空中的高义成了吸引雷电的活靶子。 高义也是经历过小天劫的人，天地雷霆的可怕深有体会，就算有四凶鼎这样的至宝也不敢强突雷阵。 在挨了两记雷劈之后，被迫降下海面。 可海面已是一片雪亮，那是因为天降雷电过于猛烈，海水来不及将落下的雷电疏导分散，以至于在海上结成一片可怕的雷池。 高义不禁生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之感。 好不容易走到最后，我不能死在这里！ 高义在心中发出不甘不愿的呐喊，毅然决然冲向大海，只要冲过海面雷池，进入深海就安全了。 全力激发四凶鼎，四只凶兽几乎要化形而出，伴在高义左右，如流星一般撞击在起伏不定的皑雪海面上，溅起飞花无数...... 海下真的就安全了吗？答案是否定的。 海下是无数的银色游鱼，两尺来长，半透明的身体闪闪发光。 这些鱼不惧雷电，反而以雷电为食，争先恐后地上涌，把落水的高义硬生生往上顶。 高义从雷电的麻痹中逐渐恢复过来，运起灵力，双掌开路，硬生生从无穷无尽的鱼群中杀了出去。 好不容易穿透鱼群，才发现海底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低矮山丘。 奇的是这些山丘能够变化形状，上边还长满粗长的圆筒，这些圆筒像是放大千百倍的珊瑚虫。 高义不想与眼前这些庞然巨物纠缠，可这些体大无脑的海怪却不肯轻易放过他。 那些长长的圆筒纷纷扑向高义，同时大量吸取海水，想把高义一同吸进去，仿佛在抢夺食物。 高义冷哼一声，且战且逃。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尽快离开陨仙海。 可这些长筒虫实在太多，杀之不尽，时间一长高义也感觉吃不消。 更糟糕的是那些吸食了雷电的发光银鱼正在回游，将海面的雷电带入深海。 一条鱼带的电不算什么，可滴水成海，聚沙成塔，成千上万的鱼聚在一起将完全不同。 高义绝望之际，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夫君莫慌，我来助你！” 第350章 大家伙 高义躺在天泽蛟的甲板上，望着蔚蓝天空情不自禁大笑起来，全然没有了金丹修士的架子。 原以为自己几百岁年纪已经看淡生死，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自欺欺人。 先前能够视死如归，是因为被现实逼到那个份上，不得不搏命。 如今大功已成，重燃结婴希望，谁还会嫌命太长？ 高义坐起来，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一百岁，看白婕的眼神也不禁深情款款起来......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白婕居然也被高义灼灼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撇开头淡淡道：“你我夫妻本当同心协力，不必言谢。” 高义起身又向颜王海道谢。 如果没有颜王海带人协助，光靠白婕还不一定能救他回来。 颜王海摆手直言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顿了顿，才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高兄此行想必收获颇丰吧。” 高义微微一笑，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面色一僵。 忙反问道：“颜帮主，你还记得你们是怎么救我出来的吗？” 颜王海一愣，转头与白婕对视，白婕的脸色同样不对。 只见白婕震惊道：“陨仙海内的情形，我竟全然不记得了！” ...... 一道雷电击中了天工宝船高耸的主桅杆，灵风帆在雷火中宣告报废。 船没法再航行，处于滞漂状态。 刘智醒与姚远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就在颠簸的船甲板上举行最后的会议。 “长话短说，船走不动了，大家面前只有两个选择。”姚远大声喊道，“一是留在宝船上随风浪漂回归墟，海族或许会收容你们，二就是随仙师一同游出陨仙海。” 听了姚远的话，众人议论纷纷。 “游出去？这怎么可能！” “这么大风浪，跳下海不就等于自杀吗？” “仙师？哼！仙师自顾不暇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 ...... 刘智醒示意大家安静，可情绪激动的船员没人听他的话。 娄廷大吼一声，这才镇住这些人。 刘智醒道：“实不相瞒，我估计从这里到陨仙海外至少还有三四十里，普通人绝无可能游出去，我建议大家留在船上。” “我想回家。”一个年轻汉子站出来，问道，“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很快又有几人附和，都表达回归故里的心愿。 刘智醒神色黯然地摇摇头，艰难说道：“抱歉！” 有人跪在白丁面前，求白丁带他回去。 “对不起，我现在没有能力带大家出去。”白丁将人扶起，大声对众人道，“大家听刘先生的话，先返归第六恒，阿达力蒙的部族会收容大家。” 阿达力蒙也站出来，说海族并不凶残，会善待众人。 不过这话没有太多说服力，因为阿达力蒙自己都难回去了......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仙家就会组织船队再进陨仙海，到时候我保证把大家都接回去。”白丁举双手道，“我向大家承诺，我一定会回来接你们，所以在这之前，请大家务必好好活下去。” 白丁话似乎起了作用，大多数人停止抱怨。 不管话的真假，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刘智醒把一大箱东西推到白丁面前，说道：“这里面是这次航海的全部资料，还有恒境的技术书籍，麻烦你都替我带出去。” 白丁皱眉：“刘先生你不走吗？” 刘智醒摇头道：“我要留下来，如果我走了，这艘船恐怕很难安全返回归墟。” 朱杰道：“可灵风帆已经毁了。” “不需要灵风帆，船上有帆，线路在我脑海里，如今顺风顺水，不需要灵风帆也能航行。” 姚远道：“还是我留下来吧，毕竟我是舰队统领，大家都没能出去，我一个人有何面目回去。” 刘智醒摇头，故作轻松道：“你这个统领不通海事，留下来有什么用？你出去当你的官，官越大越能发挥作用。” 姚远愣了愣，道：“我一定说服皇上，再建船队重回陨仙海！” “只要这些东西不被埋没，我就心满意足了。”刘智醒有些不舍地摸着箱子，“我问过阿达力蒙，他变身后口里最多带四个人，你，受伤的谭龙和宋金平，加上我刚好四个，可是......” 刘智醒看向那些垂头丧气的船员，叹道：“可是我真做不到一走了之。” ....... 阿达力蒙变身之后，也不听谭龙抱怨的废话，几只触手同时挥出，卷起谭龙、宋金平和姚远就塞进大嘴里。 可以想象，在乌贼嘴里的感觉并不美妙。 白丁与娄廷一船，载着半死不活的元圣神君。 朱杰和王昊一船，载着还在昏迷的白靖允。 两艘救生小船与一只巨型乌贼，这便是游出陨仙海的全部人马。 因为没有龙君这个后顾之忧，所以一行人不像高义那么焦急，行了一段之后被迫停下来商议。 前方数不尽的雷电落在波涛翻涌的海面上，银光闪闪，映得天海通明。 如此美丽壮观人间奇景却是生命禁区。 白丁道：“肯定走不通，前方雷奔电卷，简直和九霄落雷大阵一样。” 阿达力蒙道：“走海下过去，深海没有风浪，而且也不受雷电影响。” 朱杰点点头，“这是个好办法，我们闭气几个时辰倒也不难，只是白师弟他还没醒......” 阿达力蒙触手将小船上的白靖允卷起，“我这里还能放一个人。” 至于元圣，反正也没有了呼吸，水上和水下又有什么分别。 “元圣前辈就交给我。”娄廷说着将元圣背上，用绳索将其绑好，系紧腰间。 元圣虽然是活死人一个，但毕竟是元婴修士，没准还能活过来。 就算死了，尸体送到中州元圣门，也能换回不少好处。 白丁无意和娄廷争，既然他想要这个人情就随得他去。 阿达力蒙猛吸了一大口气，然后闭紧嘴潜入海下。 乌贼有一对羽状鳃，在水下并不需要空气，他吸足气自然是为了口中几人。 其余人见状，纷纷运功闭气，扑通扑通一个个下了水。 海面的银光将海下也照得一清二楚，稍稍靠近之后众人就发现海下密密麻麻全是发光的鱼群，这些鱼竟然能够吞食雷电，然后在体内结成光珠。 白丁见过这种鱼，忙下潜数丈，果然看见许多模模糊糊的粗长黑影在深海摇晃。 “小心，是鬼烛鱼！” 听见白丁的传音，众人俱是一愣。 接着就听见白丁继续传音解释：“传说中冥界的使者，指引逝者通往另外一个世界。传说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这种鱼的地方，海下就一定有那种大家伙。” 第351章 集体失忆 白丁说的“大家伙”其他人都没见过，但阿达力蒙多少清楚一点。 他传音众人，解释道：“我们管这东西叫姆维因，实际上它不是一个单一的物种，属于多物种共生体系，下方巨型软体生物的体内有许多空腔，能够给很多鱼虾类提供栖息场地，而你们看到的那些大管子，则是珊瑚虫的一种。” 王昊讶道：“这么大的珊瑚虫？” “根据我们族内的学者研究认为，这些巨型海洋生物都是归墟灵力扩散之后造成的物种突变。” 娄廷皱起眉，不耐烦道：“我可不想了解这些，只问你有没有办法过去。” “这东西移动缓慢，如果只是一两只绕过去就行了。”阿达力蒙无奈道，“没想到这儿会有这么多，我也没有好办法。” “只有多了解它们，才能想出办法。”白丁指着那些发光的鬼烛鱼，问阿达力蒙，“关于那些鱼你了解多少？” “这是寄生在姆维因体内的银珠鱼，通过发光来召集同伴，没想到它们还能吸食雷电。” 朱杰道：“或许它们就是将雷电储存在体内来发光，所以才会被吸引而来。” “也许吧。” 阿达力蒙也只是略知一二，他是族里的战士，并不是搞研究的老学究。 “我先上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着。” 白丁留下一句话，就慢慢游了上去...... 靠近鱼群之后，白丁明显感觉到体表有些酥麻，越是靠近越明显。 按理来说海下几丈之后雷电的影响就会减弱到忽略不计，可这些鱼群所在的区域即便是深海依旧有电流传导。 这些鱼来来回回穿梭于海面与海底之间，仿佛是将雷电导入下方海怪体内的通道。 白丁看了一会儿，冒险上前捉回一只鬼烛鱼。 “怎么样，能过去吗？” 白丁活动着发硬的身体，摇头道：“前方海水带电，会麻痹人的身体，而且想要穿过去，那些大珊瑚虫也会攻击我们。” 王昊的修为最低，他试着将手靠近鬼烛鱼，立刻引发放电被弹开。 活动着麻痹的胳膊，愁眉苦脸问道：“这可怎么办？” 白丁把鬼烛鱼剖开，里边放光的小珠子随之熄灭。 珠子捻在手里看了看，颜色灰白，触感冰凉，既没有电也没有光和热。 “这东西有什么用？” 阿达力蒙也答不上来。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众人脑中回荡：“阴阳相合为雷，激扬为电，其燃为离火，爆为震木，流为坎水，杀为兑金，藏为坤土，五行俱全，是为天威。” “元圣前辈？” 声音没有搭理，兀自继续说道：“此珠内藏雷电性为土，以水木诱之可为金火。” 白丁闻言试着导入不同属性灵力，珠子果然开始发光发热，最后炸开。 好在威力不大，没有对人造成伤害。 “我想我有办法了。”白丁看向娄廷背后的元圣，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 ...... 陨仙海外，天泽蛟上。 高义正奋笔疾书，将自己逐渐消散的记忆赶紧记录下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可以肯定的是离开陨仙海的人很快就会将自己在陨仙海的经历全给忘记。 他提笔写下白丁二字，顿了顿然后又将字涂掉。 这一细节却没有瞒过身旁的白婕。但白婕没有询问，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等着高义写完笔记。 高义冥思苦想许久，也只记录了些破碎的片段，拼凑出事情的大概轮廓。 颜王海得到了完整的融丹术，又除去了谢明这个劲敌，可以说基本达成目的。 至于这陨仙海内的情报，他倒不是很看重。 坐在一旁的大椅上，悠然地品着茶。 在他看来，再探陨仙海得不偿失。 况且真还有什么至宝，云霞宗也不会闲着，肯定会再次组织出海。 他海蛟帮占据天然地理优势，到时势必还会再度合作，比起自己劳心费力去组织人探寻陨仙海要划得来得多。 白婕看完高义的笔记，皱眉道：“所以陨仙海里真的有神明，而且已经复苏？” “若非如此，怎会只有我一人逃出来。” “再等两日，如果没有其他人出来，我们便启程返航。” 高义长叹一声，“可惜了我这几位徒儿。” 显然他并不看好还有其他人生还。 就在这时，外界传来一阵阵巨响，船身猛烈摇晃起来。 高义几人忙出舱查看，只见陨仙海方向掀起一阵阵大浪，不断向周围扩散。 颜王海皱眉道：“难道是陨仙海内的墟族追出来了？” 白婕摇头道：“不太像，或许真的还有其他人能逃出来。” ...... 白丁受元圣的启发，抓来几只鬼烛鱼，动了点手脚。 等这些鬼烛鱼游回鱼群之后，不过多久体内的光珠就会爆炸。 只是引发的连锁反应完全不受控制，爆炸一传十十传百，海底顿时像是炸了锅一样翻腾不息。 还好一行人早已回撤出一段安全距离，这会儿海上反而比留在海底更安全。 足足等上半个时辰翻腾的海水才稍微平静一点。 白丁等人重新潜入浑浊不堪的海中，这次没有那些海怪和鱼群的影响，顺利游向陨仙海的边缘...... 白丁也不知道游到了哪儿，突然感觉神魂一阵悸动。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但自己却不知道忘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识海的枯树又生反应，转瞬间生长出一片新叶。 关于陨仙海的这段记忆便以这种方式牢牢保存下来。 白丁这才意识到，那些消散的正是关于陨仙海的记忆。 “我们出来了！”王昊兴奋大叫道，“那驳杂的灵力消失了！” 浮出海面，确实已经离开了陨仙海。 只是水面上的众人面面相觑，目光越来越疑惑，越来越陌生。 “大海怪！” 王昊看见巨大的人面乌贼，惊叫一声，抽出佩剑。 “等等，这是......”朱杰拦住王昊，他虽然也感觉迷糊，但潜意识里认定这可怖的人面乌贼是友非敌。 人面乌贼将口中的白靖允，谭龙等人吐出，变回阿达力蒙的模样。 白丁忙问：“你感觉怎么样？” 阿达力蒙神志有些恍惚，喃喃道：“我这是在哪？” “我们已经离开了陨仙海，这里是外界。” “对，我要逃出归墟。”阿达力蒙连连点头，随即茫然看向白丁道，“我出来要做什么？他们又是谁？” 第352章 暴露 白丁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王昊大喊：“船！有船过来了！” 海蛟帮的蛟龙旗帜高高飘扬，白丁自然明白来的是什么人。 轻轻推了阿达力蒙一把，低声道：“快回去，现在不是时候。” 阿达力蒙还在发愣，娄廷已经拦住他，“这个墟族可不能走，我们或许能从他身上得到不少秘密。” 白丁二话不说，冲上前撞飞娄廷，对阿达力蒙吼了一声快走。 阿达力蒙见状，终于不再停留，转身潜入水下朝着陨仙海游回去..... 娄廷返身回来，怒视着白丁。 手指握住刀柄，但很快又放开，因为看到已经有人御空而来。 “师父！” “帮主！” 来的正是高义与颜王海。 高义看见几个弟子还活着，显然十分高兴。 再看到白丁等人，眉头微微一皱，摆手道：“先带回船上，挨个审问。” 颜王海看见娄廷表情略有意外，高义既然开了口，他也不多说什么。 只是好奇问上一句：“你背上背的何人？” 娄廷撇头瞟了一眼，背上的老头还没有醒。 他皱眉思索一阵，说出一句让颜王海大惊失色的话：“好像......好像是元圣神君。” ...... 人做过的梦在清醒后很快就会模糊忘却，陨仙海一行对众人而言就像梦一场。 除了个别印象深刻的片段，其余的细节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三位金丹修士堂上一坐，将死里逃生的几人一一叫上前来审问，犹如朝廷的三司会审。 每个人记得的东西都不多，从进入陨仙海到逃出生天，中间大部分都是空白。 几人轮流受审，相互印证，也没能还原出陨仙海一行的经过。 “你就是胡来喜，陈国暗卫头子？” 白丁看了眼白婕，低头答是。 “刚才你为什么要帮助那个墟族逃走，你难道不知道他对于我们了解陨仙海十分重要？” 白婕的语气平静，态度却不容置疑。 白丁恭敬答道：“我只记得他救过我们，所以我不希望他沦为阶下囚，况且我们能够活着逃出陨仙海也多亏了他。” 谭龙、姚远与宋金平三人纷纷作证，说自己就是大乌贼带出来的。 这一点朱杰与王昊也提到过，白靖允同样是那个墟族变身成的乌贼所救。 高义摆手道：“算了，此事就不追究了。” “说实话，我不指望你们能记得多少东西。”白婕顿了顿，“但我说一个名字，看你们还有没印象。” 目光扫过众人，白婕吐出两个字：“白......丁。” 沉默了一会儿，高义的两个徒弟朱杰与王昊先说不知道。 然后知晓白丁身份的谭龙与宋金平也表示没听过，白丁自然跟着摇头。 只有娄廷还在沉思，等了半晌他才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可能已经死在陨仙海了。” “哦，死了吗？” 娄廷摊手道：“我记不清楚，也可能只是我脑补出来的。” 颜王海这时出声道：“连我们进去陨仙海都没法保留记忆，何况是他们几个，说不清也很正常。对了，这个白丁是什么人？” 高义道：“紫气门一个后辈弟子，可能混在船队中想要浑水摸鱼。” 颜王海讶道：“紫气门也插手了？” “不光是紫气门，实际上还有几家都安插了人，不过都是小打小闹。”高义长出一口气，“如今我们的目的基本达成，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也不要去追究了。” 既然主事人发了话，颜王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不料白婕冷笑一声，突然出手封住白丁周身几处大穴。 “你的敛气术确实很高明，可惜运气不好碰上了我。” 白丁全身不能动弹，皱眉道：“前辈您一定是误会了。” “误会？不存在的。”白婕冷冷笑道，“我的七巧牵机术专破各类隐匿手法，绝对不会有错！” 说着手指在白丁身上连点数次，封闭的丹田气海顿时舒张，筑基后期的气息立刻扩散开来，甚至连本来面容都得以恢复...... “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本以为大家都失去记忆，可以蒙混过关，没想到最后关头被冒出来的白婕识破身份。 白丁咬了咬牙，索性承认：“不错，我就是白丁。” “夫人.......” 高义刚开口，白婕便打断他说道：“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要替他隐瞒，但此事关系重大，我不可能就这样放过。” 颜王海坐在一旁看热闹。 这是云霞宗内部的事，人家两口子闹分歧他可不想掺和。 高义叹道：“此番行动白丁也出了力，就当是我们与紫气门合作吧。” “别的事好说，可这化凡成仙的秘密绝不能外泄，只能是我们云霞宗独享。”白婕不依不饶道，“你那银匣我看过，里面分明少了一半药剂，如果我没有猜错，少的那几支就在这白丁身上。” 白丁反驳:“没错，是在我身上，但那是高前辈答应分我的。” 高义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此事。 但白婕坚持道：“虽然这化凡成仙的秘密与我们预先估计的不一样，但同样价值不菲，绝对不能让其他门派得到！” 白婕说的是实情。 能修仙的人虽然是极少数，但架不住基数大，每个门派总能招收到弟子，乍一看这药剂似乎十分鸡肋。但细细一想，各个门派家族林立，谁也无法保证子孙后人中就一定有适合修行的天之骄子，很多显赫一时的修仙家族就是因此断了传承。 况且这诱变药剂可能还有别的妙用，既然它能让普通人能够修行，那很容易让人联想，对能够修行的人使用，或许能提升修行资质。 如果真的有效，那价值更加不可估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如果云霞宗能独揽这门生意，将是一笔不可想象的财富。 高义也在犹豫，他虽然记不清具体的经过，但还记得确实是答应过与白丁共享诱变药剂。 可如今这件事已被白婕挑明，站在云霞宗的立场，他很难再继续履行约定。 就在僵持为难之际，白靖允扶着元圣走了进来。 元圣目光扫过众人，笑道：“东西你们可以拿走，这人我要了。” 第353章 海啸 元圣既然开了口，白婕只得退让一步。 面前的老人看似弱不禁风，但毕竟是曾经称霸一时的元婴大修士。 就算行将朽木，白婕也不愿冒险去试一试元圣还剩下几斤几两。 摘了白丁身上的储物袋，白婕威胁道： “把储物袋打开让我检查。否则废了里面的东西。” 储物袋设有禁制，强行打开，里面存的东西将会全部毁灭，所以白婕有此一说。 白丁解开禁制，随白婕翻找。 “你这里面......还真是乱七八糟什么垃圾都有。”白婕将东西全部倒出来，找到麻布包裹的余下几支诱变药剂。 “怎么少了两支，藏哪儿了？” “用了。”白丁朝着谭龙与宋金平努努嘴，“给他们俩。” 谭龙与宋金平已经忘了这回事，听白丁这么一说大感惊讶。 白婕脸色一黑，高义与颜王海等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诱变药剂虽说有配方在，但里面的几味材料恐怕只有陨仙海才有，就算能找到替代之物，也需要大量的研究与实验才能确定。 所以现有的药剂十分珍贵，没想到白丁就这么随意用掉了。 亲自确认过后，白婕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仔细检查过每一样物品，确认没有留下配方的副本，这才将储物袋还给了白丁。 “我怎么能确定你没有把配方记在脑海中？” “大家的记忆都丢失了，我也不例外。”白丁耸耸肩道，“如果白婕前辈不信的话，我也没法证明。” 高义站出来劝道：“夫人，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白婕思索片刻，点点头。 然后摇身一变，母老虎变贵妇，笑吟吟向元圣行礼：“不知前辈要这个小子做何用？” 元圣冷哼一声，“这你不需要知道。” ...... 随元圣离开天泽蛟，转移到停留在陨仙海外的天工宝船上，白丁这才向元圣道谢。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救你。” “我确实不知。”白丁顿了顿，拱手问道，“请问前辈需要晚辈做些什么？” 元圣看了眼白丁，摇头笑道：“我不用你替我做什么。” 见白丁疑惑更深，元圣解释道：“其实事情很简单，是白靖允求我救你一命。” “白靖允？” 元圣点头道：“老夫的元婴已经消散在他体内，论起来他也算是继承了老夫衣钵的传人，故而老夫答应了他的请求。” “你在陨仙海曾放过他和王昊一命，所以他想把这个人情还你，从此两不相欠。” “想不到他还记得这回事。” “他的记忆全都在。” 元圣似乎有些疲惫，找了张长凳坐下，继续说道：“祖神在陨仙海外围布下禁制，凡是离开的人都会被剥夺关于陨仙海的记忆，除非到达元婴以上境界方能抵抗。” “所以托前辈的福，他才记得这些事。” 元圣拍拍长凳，示意白丁坐下。 “白靖允为什么会记得这些事我心中有数，但我奇怪的是你为什么也记得？” 白丁装愣道：“我不记得啊！” 元圣摇摇头，笑道：“老夫还没有到老糊涂的程度，你能放走那个海族，又说出两支药剂的去处，刚才还承认放走白靖允，不都说明你记得很多事情吗？” 白丁一怔，细细想来破绽还是挺多的。 “你不用担心，老夫看得出来，高义并不打算为难你，白婕职责所在，也需要一个台阶下，而老夫正好递来了梯子。”元圣自嘲道，“到时候他们把责任都推到老夫身上即可。” “多谢元圣前辈。” “不必谢了，老夫时日无多，只想故地重游到处走走看看。”元圣说着唏嘘道，“说起来你们紫气门祖上还和我有点渊源，此番我帮你一把也算是了却这段因果。” “前辈要造访万木岭？” 元圣点头道：“我想再去看一看神木。” ...... 这艘己字号宝船灵风帆已毁，好在元圣的四凶鼎有呼风唤雨的奇效，这才能继续在无风带上航行。 催动四凶鼎的苦力活自然落在了白丁身上。 元圣没打招呼，直接就让白丁催动宝鼎，借着风扬帆起航。 高义与白婕站在天泽蛟上，看着远去的天工宝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不然呢。”高义皱眉道，“难道你真想和元圣过过手？” 白婕叹道：“你我心知肚明，元圣如今只是一只纸老虎。” “纸老虎也是老虎，谁能保证它就不会吃人。” “也罢，就这样吧，总算是对宗主有个交代。”白婕说完看向高义，揶揄道，“你看看你，整个一糟老头模样，可别让你的小情人见了伤心落泪。” 高义皱眉问道：“什么小情人？” “哼，别装了！”白婕似有醋意，“这船上叫小瑕的丫头可是惦记你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高义怔了怔，正色道：“说起小瑕，她是杨韵的心上人，杨韵曾求我，若是不能从陨仙海活着回来，求我妥善安置此女。” “哦，你打算怎么个安置法？” 高义沉吟道：“不如让她随我们回南华山，做你的婢女，可好？” 白婕摇摇头，“小瑕就留着伺候你吧，正巧我也想和你说个事，我打算收个徒儿。” 高义又是一怔，夫妻俩向来共同管教弟子，白婕的徒弟便等于是他高义的徒弟。 白婕解释道：“此人叫柳芒，曾是谢明身边的娈童，我观其天资聪颖，灵气十足，是个可造之材。” 高义皱了皱眉，对这个柳芒他倒是没有太深印象。 “你既然看中了，那就带回南华吧。”高义叹道，“此行又损失几个忠心弟子，正好也缺人。” 白婕撇嘴道：“你那些不成器的弟子，也只有白靖允可算得上天骄人物，此番他得了元圣的元婴感悟，将来必定一日千里不可限量。” 高义沉默了一会儿，叹道：“当年丈天山下你我都看走眼了，那散落的气运不仅仅落在靖允一人身上，还有一人恐怕不在其下。” “你说的人，莫非就是那个白丁？” ...... 白丁的天圣诀算是白传了，谭龙与宋金平两人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元圣神君闲来无事，给二人量体传授了两套功法，比起天圣诀来说自然要适合得多。 谭龙大喜过望，也不管这无风带上灵力稀薄，一天到晚关在房里做着徒劳无用的白功夫。 宋金平身体好点就帮着忙些船上事务，倒也不着急修炼。 船沿着来时的海路，抵达先前发现的荒岛。 可荒岛上一片狼藉，临时搭建的屋舍全都成了废墟，连停靠在岛附近的船也四分五裂，岛屿周围到处飘荡着零散的木方船板，甚至是人的尸体...... 这座岛本是计划打造成今后远航的中转岛，没想到居然毁成这样。 留在岛上的人哭诉，前些天发生过猛烈的海啸，不仅辛辛苦苦建设的一切都毁了，岛上的人也损失过半，很多人都被高巨的海浪卷走不知所踪。 姚远痛心疾首，本以为留在岛上的人都能活下来，没想到竟然遭遇此等天灾不测。 谭龙木然道：“我们在乱星海做的那些事，终于遭报应了。” 白丁摇头道：“不，这不是天灾，这是人祸。” “人祸？”姚远不能理解，“是谁造成的海啸？” 跟着下船的元圣闻言轻蔑一笑，说道：“还能有谁，不就是你们几个。” 第354章 隔阂 经元圣神君解释，姚远、谭龙几人才明白海啸产生的原因，正是前些天一行人从陨仙海逃离时的海底大爆炸造成。 当然姚远他们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但白丁心中却清楚得很。 见白丁面色冰冷，谭龙安慰道：“别自责了，这......都是意外。” 姚远犹豫了半晌，开口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自责也无济于事，还是想想怎么安置这些人吧。” 白丁沉默许久，说道：“都带上船，送大家回家。” “大人，船上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淡水供这么多人返航。”宋金平提醒。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解决。” ...... 回去的路上白丁不必刻意隐藏身份，船上造水，下海摸鱼，虽然辛苦了点，但勉强能够让大家糊口。 只是情绪一直不高，整天沉默寡言。 这一日，白丁抓了鱼回来交到伙房，独自一人坐在船头吹风。 一直深居简出的元圣不知什么时候遛至身后。 “怎么，还想不通吗？” 白丁忙起身行礼，“元圣前辈。” “不必拘礼，坐。” 一老一少坐在船头，迎面吹着咸涩的海风，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与天空。 沉默良久之后，白丁道：“晚辈不是因为海啸一事于心难安，只是突然觉得这些年所作所为毫无意义。” “你觉得你的仇恨没有意义，是吗？” 白丁愣了愣，点头道：“丈天山修士争夺出世秘宝，白家村遭池鱼之灾，我一直以报仇为目标修行，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向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讨回公道。” “可你如今所做的事，与你的仇人又有何分别？这场海啸波及的恐怕不止荒岛，乱星海、琼州岛，甚至大陆沿岸都要遭灾，你害死的人可比白家村的人多多了。”元圣顿了顿，望向白丁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提复仇？” “是！”白丁点头道，“为了追求力量无形之中害死这么多人，即便复仇成功，我欠下的命债又算什么？” 就在这时，宋金平送来两碗鱼汤。 白丁说不用，但元圣依旧把两碗都接下。 伸手递了一碗给白丁，白丁没接，元圣的手就一直伸着。 等白丁过意不去接下来，元圣才笑着说：“这才对。” 喝了一口汤，元圣皱眉：“这鱼不行，伙夫的手艺也不行。” “现在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讲究这么多。” 元圣点头道：“对啊，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连命都不保，哪还能有那么多讲究。” 白丁没喝汤，元圣话中有话，白丁岂会听不出来。 “难道为了自己活命，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吗？” “那就要看你怎么想了，至少我觉得这不能算错。”元圣吹了吹汤面，又喝了一口，“就像这鱼，它与你无冤无仇，就因为肚子饿了所以它就得死，换成你是鱼，觉得冤吗？” “死的是人，不是鱼。” “有区别吗？”元圣把余下的汤喝尽，起身道，“天道无情，不管是人是鱼都一视同仁。” “天地间的生命自私自利才是常态，舍己为人反而不正常。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人之道则不同，损不足以奉有余。若是论起来，人才是世间最自私自利的物种，对天地的索取远远大于所需，而修士尤其为甚。”元圣顿了顿，问道，“你可知为何人能成为天地间的主宰？” 白丁不确定道：“因为天圣带领人族打破了魔族和妖族统治？” 元圣摇头，“因为人有无穷无尽的欲望，这才是人族兴盛的根本。” “修行既是逆天而行，又是顺天而为，只要能度过天劫得到天道认可，逆就变成了顺，至于你是隐世修行，积德行善或是杀生证道，老天爷根本不在乎这个。”元圣放下碗，说道，“天无善恶，不管你选择为善还是为恶，不过是自己承担利弊后果罢了，而唯一不能放弃的便是欲望。” 白丁道：“多谢前辈提点。” “放不放下这段仇恨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但若是失去了成仙问道的欲望……你也就止步于此了。” “把汤喝了，别浪费。” 元圣说完离开。 ...... 宝船返回乱星海，这一带同样遭受了海啸。 本就被舰队洗掠过一道的海岛土着，刚缓过劲又遭受新一轮严重打击。 当堆挤在临时窝棚的他们看见徐徐驶来的天工宝船，往日的恐惧涌上心头，纷纷逃避躲藏，不敢再做任何反抗。 在逃跑的人群中，一个逆行的身影就变得格外显眼。 白丁在船上看见那个身影，立刻御剑而起...... 林枫看见天上的白丁，停在了原地，熙熙攘攘的人流仿佛成为模糊的背景。 算起来分离不过一年多时间，却像是过去许久许久。 “你黑了，也瘦了。” 白丁降下飞剑，微笑说道。 林枫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只是傻傻立在那儿。 突然，一个岛妇拉住林枫，急急忙忙用当地语大叫着什么。 手指着白丁，眼神中充满恐惧。 回过神来的林枫轻轻摇了摇头，用本地话回复妇人两句，妇人不可置信地看向白丁，犹豫过后还是选择了逃跑。 “她说当初是你们屠杀了村子，抢走了他们储藏的食物和水。” “对，是我们。”白丁低下头眼望着地上灰白的礁岩，低声道，“如果不那么做，舰队很多人都会饿死。” “我在这儿生活了一年多，最初只是为了追逐舰队......” 林枫正说着，从茅屋后方冲出来两个孩子。 女孩子抱着林枫的大腿，怯生生望向白丁，而男孩子双手拿着木矛站在两人前方，指向白丁的矛尖紧张地微微颤抖个不停...... “这两个孩子，男孩子叫阿强，女孩子叫阿珍，他们的父母都是被你们所杀，我这一年来一直留在这儿照料他们。” 白丁记得这对兄妹，那个时候男孩也是这样充满仇恨地拿着长矛对着自己，与如今的场面如出一辙。 白丁沉默一会儿，后退两步道：“我们只是打算在海边休整两日，你告诉他们，我们不会进村。” 林枫点点头，用土语叫回了阿强。 阿强保持着举矛的动作，缓缓退回到林枫身边。 林枫摸着他的头说了什么，他才放下长矛，但看向白丁的眼神依旧充满怨毒之色。 “你也看到了，海啸毁了大部分的房屋，这里没有你们需要的补给，一切都只能靠你们自己。”林枫顿了顿，警告道，“别再打村子的主意！” “当然。”白丁回头望了望靠近岛岸的天工宝船，问道，“你呢，不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我需要点时间。”林枫双手搂着两个孩子，“村民需要我的帮助，或许等重建了家园我才会离开。” “那好吧。” 白丁站在原地，看着林枫带两个孩子回村。 重逢的这一刻没有喜悦和拥抱，有的只是淡淡哀伤和看不见的隔阂...... 第355章 接应 长时间在海上漂泊枯燥乏味，所以姚远提议让船在乱星海停留两三日，让船员们感受一下“脚踏实地”的感觉。 白丁要求姚远管理好船员，不得打扰岛上的村民。 姚远欣然同意，毕竟当初的抢掠屠杀他也有愧在心，甚至主动提出要帮岛上的居民重建房屋，但白丁否决了这个提议。 仇恨不可能就这样消融，双方还是避免接触为妙。 然而三令五申之下，意外还是发生了。 岛上的土着在林枫的带领下抬来一具年轻女性尸体，尸体是在岛上的密林中找到的，衣不裹体，满身泥污，有明显被侵犯过的痕迹。 林枫冷冷道：“你答应过的事没能做到。” “抱歉，我会把凶手找出来，给你们一个交代。” 林枫长叹一声，“找出来又能怎么样，人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 白丁道：“至少要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 事情并不难查，是几个去林中采摘野果的船员做的。 他们偶然撞上同为进林采摘野果的村姑，色令智昏犯下这等恶行，杀人灭口之后就地掩埋，本以为过两天宝船离岛这件事就过去了，没想到尸体被林枫找了出来。 白丁让宋金平把这几个人绑了送去村子，交由村民发落。 也因为这件事，原计划在岛上停留三日的宝船第二天清早便启航，离开了乱星海...... 海岛悬崖上矗立着几根木杆，大量海鸟正围着啄食绑在木杆上奄奄一息的几个犯人。 白丁站在船尾眺望悬崖，不禁感慨万千。 好不容易从陨仙海活着回来，眼看即将平安返航，这些人为什么就不能约束住自己，落得害人又害己的下场。 “他们是村民眼中的恶徒，你眼中的败类，可在海的那一边，他们又是另外一些人的好弟兄，好儿子，甚至是好丈夫，好父亲。” 白丁摇头道：“真正的好人做不出这种事。” “这些人以前都是陈国的精锐士兵，开疆拓土的勇士，你知道攻城略地之后最让他们兴奋的事是什么吗？”元圣嗤笑道，“是屠城，是奸淫掳掠，在他们眼中一个荒岛村姑的人命又算得了什么，若不是因为你，这几人本不必死。” “前辈觉得我做得不对？”白丁皱眉问道。 元圣摇头道：“是非善恶是相对的，这船上对你不满的人可不在少数。” “有所耳闻，他们说我当初也是屠杀土着的刽子手之一，如今摇身一变成为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是拿弟兄们的命去讨好自己的妻子。” “但他们也只敢在背地里议论两句，因为你现在是这船上的权威。”元圣拍了拍白丁肩头，“这就是力量带来的好处。” 白丁沉默了一会，不置可否。 转换话题问道：“前辈回了大陆打算去哪里？” 元圣笑道：“北上中州，不过打算先去万木岭转转。” ...... 两个多月后，宝船抵达琼州南部的南望港。 码头上，海蛟帮弟子热烈迎接远洋舰队归来，虽然仅剩一艘宝船。 娄廷换了一身新衣，器宇轩昂地站在人前，对下船的白丁等人抱拳致敬。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娄廷皱眉问道，“高义他们前些天已经回南境大陆去了。” “我们走的原路，顺道把荒岛上的人也接了回来。” 娄廷点点头，“前段时间发海啸，海蛟帮也损失了不少船，想来荒岛那边的船都毁了，你不去接他们确实没法回来。” 白丁看了看娄廷的衣着，紫色劲装背绣鳞蟒。 “升官了？” 娄廷轻哼笑道：“石干的堂主位置如今给了我。算是连升两级吧。” 白丁拱手，“可喜可贺。” 娄廷哈哈干笑两声，对着下船的众人大声嚷道：“今天我做东，大家尽情欢乐，所有开支记在我海蛟帮名下。” 在一片哄笑叫好声中，娄廷在白丁耳旁沉声又道：“等会随我来，有个人要见你。” ...... 娄廷说的人正是曹闻道。 密室就在酒馆下方，曹闻道一身酒保打扮，掩人耳目。 关上密室的门，房间里就只剩下白丁与曹闻道两个人。 “经过我已经听娄廷说了，你能够活着回来已是万幸。” 白丁行礼见过这位副宗主，说道：“弟子不才，没能守住诱变药剂。” “这也不怪你，宗门也没有给你提供足够的支援，在那种情况下优先交出药剂，保命方是上策。” 白丁沉吟片刻，又道：“但弟子记下了配方。” 曹闻略感意外，“早闻陨仙海归来的人都会失忆，想不到你能记得配方，你还记得些什么？” “大部分事情我都记得。” 曹闻道来了兴致，“你把陨仙海一行的经历详细说给我听。” ...... “所以再想进归墟就十分困难了。”曹闻道想了想，笑道，“不过这没有关系，十年内我紫气门计划组织人手再探陨仙海一趟，到时候可少不了你。” 这对白丁是个好消息，他承诺要重回陨仙海带回刘智醒等人，紫气门如果真的有这个计划再好不过。 “弟子乐意效劳。”白丁表态过后，眉头微微一皱，“可经过这件事之后，相信陨仙海对外的封锁将会更加严格，而且打造远洋舰队的开支也不小。” “有了这次的航海经验，下一次就容易多了，况且......”曹闻道笑了笑，“我们并不一定要真的进归墟。” 白丁稍微一想，就明白曹闻道的意思。 紫气门只需要做做样子去海上转一圈，然后这诱变药剂的来历就清清白白了，云霞宗也挑不出毛病...... “其实我这次来南望港是为了两件事，其一就是暗中接应你，其二便是为了元圣神君。” 见白丁有些疑惑，曹闻道解释：“高义半月前已经返回南华山，云霞宗联合陈国成功探索陨仙海消息已然传开，元圣神君归来的消息同时传遍五境，中州元圣门现任门主冯博正在南下途中，准备迎接他们这位老祖宗。” 白丁依然不解，“这和我们紫气门有何关系？” “相传当年有位大能是在我紫气门神木树下悟道成功，一举进军元婴境，不过这个消息被封锁下来，知之者甚少。” “莫非就是元圣？” 曹闻道点点头。 “我们紫气门守着神木上万年，却始终未能参透其中奥妙，所以这次想邀请元圣神君再上万木岭，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直接发出邀请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曹闻道叹道：“你有所不知，时过境迁，我们紫气门如今与元圣门的关系并不好，如果让冯博先见过元圣，恐怕就请不动人了。” 第356章 奖励 元圣神君本名李元圣，最早出身于道门，中州朝天观修行。 其天资并不算出类拔萃，故不受师门重视，愤而还俗。 还俗之后，辗转几家宗门学习历练，凭借锲而不舍的信念与毅力，终于修为大成，之后自立门户成立元圣门，自号元圣神君。 因为元圣这个名字还曾引起过一段风波。 元乃为首，第一的意思，元圣的称号犯了圣教忌讳，所以遭到圣教打压。 元圣放话让圣教派人与其打一场，输了他就改名号，赢了就不得再追究。 圣教派出当时号称“单挑王”的战天王，最终结果不言而喻，元圣神君的名头响彻五境，一时风头无两。 那个时候的紫气门只是南境一个三流宗门，靠种植贩卖灵木度日，因为搭上了元圣门这条线，倒也混的风生水起。 好景不长，元圣神君威望正隆之际，突发奇想在南境组织大量人手去探索陨仙海，结果一去不返。 刚开始忌惮元圣神君的威名，还没人打元圣门的主意。 可日子久了，大家认定元圣神君已经陨落，元圣门的日子便不好过起来。 紫气门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逐渐疏远了元圣门。 其实这也无可厚非，迫于圣教的压力，很多宗门都有意无意与元圣门撇清关系，紫气门不过是其中之一。 让元圣门不能释怀的是，当时被视为元圣门复兴希望的金丹修士冯志刚在南下与紫气门谈判的途中暴毙身亡。 中州盘龙卧虎，一个没有元婴修士的宗门根本无法立足，而冯志刚就是他们当时最有希望晋升元婴的修士，结果不清不楚死在了南境，所以紫气门也脱不开干系。 至于紫气门到底有没有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已经不重要了，一来陈年旧案谁也说不清楚，二来元圣门已经认定是紫气门与天圣教联手做局，害死了冯志刚。 如今元圣门这位宗主冯博，就是冯志刚的后代。 今非昔比，紫气门如今也是拥有元婴修士的南境大派，而元圣门不过是依附天门的一个小门派，但双方的仇怨并没有化解。 “所以冯博一定会阻止元圣神君再去万木岭。” 曹闻道点点头，“我要在赶在冯博之前，与元圣神君见上一面。” “元圣前辈现在就在天工宝船上，我们一般都不敢去打扰他。”白丁皱眉道，“而且元圣前辈曾亲口对我说，他打算去万木岭转转，再看一看神木。” “他真这么说过？” “是的。” 曹闻道大喜，“事不宜迟，你现在就陪我去面见元圣神君。” ...... 白丁还没有资格旁听，通报过后，就站在船舱外候着。 过了一炷香时间曹闻道就从船舱内出来，面带微笑向白丁点点头。 看这模样，应该是谈妥了。 “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曹闻道走在前边，自言自语道，“昔日威风八面的元圣神君，如今也不过是风烛残年的普通老人。” “元圣前辈自己也曾说命不久矣。” 曹闻道点头道：“不错，三五年内元圣神君必然仙游。” 白丁没说什么，只是有些唏嘘。 就算是元婴修士，也逃不过生老病死，论起来元圣神君也算是元婴修士中极为长寿的，只不过大部分时日都在归墟中蹉跎，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何大仙收到消息，正在临海城等你，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师父也在那儿。”曹闻道冷笑道，“不过提供了一块归墟灵引就想分一杯羹，他想得也太美了，这个麻烦宗门会替你解决。” 白丁点头道谢。 “这是你应得的。”曹闻道沉吟片刻，“如今你直接跨入筑基后期，事先预备奖赏你的灵丹已经不合适了，这天丝缕衣就作为奖赏赐给你。” 白丁接过一套薄如蝉翼的灰白内衫，质地柔软，光滑冰凉。 “此物乃九品天蚕真丝织造，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有阻断神识窥探的奇效，穿上它就没有人能看破你的境界，给你穿正合适。” 曹闻道解释说：“你的进境太快，怕是会招惹来事端，穿上此衣再配合之前传你的敛气功法，只要不被人扒了衣服谁也看不出你的深浅。” 白丁再次道谢。 曹闻道戏谑道：“你也别怪我这个师叔小气，先前不给你，实际上我并不看好你能够平安归来。” “弟子明白。” “我来见过元圣的事切莫外传，以免生变。” 曹闻道又交代几句便离开了宝船。 ....... 白丁没有再回酒馆，就在船上休息。 绝大部分人都下船去了，估计今晚纵情声色不会回来。 所以娄廷的到访让白丁颇感意外。 “怎么，船还没坐够，不下去玩玩？” “修行之人理当清心寡欲，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娄廷嗤笑一声，摇头道：“你又不是清净派那些牛鼻子，别装模作样了。” 随即面色一肃，正色道：“说起来你我也是有缘，我还要负责送你们安全抵达临海城港口。” 白丁眉头一皱，“谁的意思？” “颜帮主的意思。”娄廷解释道，“此次陨仙海一行，让颜王海看到了世俗王权的潜力，所以安排我在这里迎接舰队归来，还要护送你们回临海。” “我们海蛟帮盘踞琼州岛数千年，只懂得压榨凡人获取修仙资源，对人类发展没有任何正面作用，造船航海技艺始终没有太大提高，所以颜王海看见这天工宝船也动了心思，要和陈国搞好关系。” 娄廷拍着船舷笑道：“诱变药剂的配方虽然我们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很多材料只有这海里才有，大航海时代即将来临！” 白丁感慨这颜王海还是有眼光的。 以前航海发展迟缓是因为没有需求，远离大陆没有灵力自然不会出产灵材，所以修士普遍对于远洋航行没有兴趣，但如今情况悄然发生变化...... “你和紫气门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还是那句话，是友非敌，具体的你也不要再问了。” “好吧，那我就不问了。”白丁看了看远处，指着那片荒瘠的沙滩道，“不管你和曹师叔是什么关系，你来得正好，就我个人而言，还有一笔账要和你算算。” “和我算账？” 娄廷皱起眉头，反问：“我在陨仙海内得罪你了？” “我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总之就我就是想揍你一顿。” 娄廷不以为意，揉着粗壮的拳头冷笑道：“说来也巧，我也什么都不记得，但我看你不爽，早就想揍你一顿。” 第357章 打架 皎皎月光下，两个鼻青脸肿的男人并排躺在沙滩上。 白丁与娄廷都没有用兵刃，拳拳到肉徒手打了一架。 起初双方还使些技巧，打到后面缠在一团就纯纯是王八拳互抡，和顽童稚子打架一般无二...... 娄廷长舒一口气，仰面望着星空，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丑？” 白丁听得一愣，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都说男儿无丑相，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娄廷的尊容确实难看...... 白丁委婉答道：“以大众的审美来说，确实差点意思。” “其实我以前不长这个样，为了混进海蛟帮才弄成现在的样子。” 沉默一会儿，娄廷皱眉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要说我不问也会说啊。”白丁撇撇嘴，“你要是不想说，我问了也是白问。” “跟你说话没劲。”娄廷骂骂咧咧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别人今晚上都是在床铺上和娘们打架，我倒好，吃饱了撑着，陪你在这沙滩上打架。” 说着摸着肿胀的脸颊嘶了一声，啐道：“你他娘的下手真重！” 白丁嗤笑一声，“这几拳是替谭龙和宋金平打的。” 娄廷愣了愣，“他们身上的伤是我弄的？” 白丁不置可否。 “那我若是杀了他们，你今晚上就打算杀我？” “也许我做得出来。” 娄廷冷哼一声，“那我真应该杀了他们，今天再把你一块儿也宰了。” “还好你手下留情，所以今天你我不必性命相搏。” 白丁说完，突然想起自己放过的白靖允与王昊。 因为在船上放走了他们，才有后来白靖允求元圣出面救自己一命，这世间的因果当真难以预料。 任何决定都有利弊两面，只看当事人如何抉择。 娄廷不屑地嗤笑一声，走了几步。 突然停下来，回头道：“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你能找我出来打一架，倒是让我对你的看法有点改观。” “哦，你是怎么看我的？” “伪君子。” 白丁笑了笑，答道：“我读书时候的周夫子曾教导我，君子论迹不论心，小人论心不论迹，但是我嘛，不管论心还是论迹都当不起君子二字。” “那你算什么，真小人？” “都不是。”白丁摇头道，“有时行善有时作恶，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废话！” 娄廷走了，去满春池找女人去了...... ...... 回程的海路波澜不惊，天工宝船在海蛟帮的战船陪同下开回了临海城南部的港口。 小豆子公公代表陈玉郎，与几位朝廷重臣一起在港口迎接舰船的归来。 白丁在船上这段时间将刘智醒托付的资料用灵简录了一份，然后原本全部交给姚远。 里面很多书籍都是用的海族文字，想要翻译过来困难极大。 所以这些知识暂时还派不上用场，有待学者深入研究。 小豆子抱歉道：“最近局势比较紧张，皇上实在抽不出身来迎接你们。” 白丁皱眉问：“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你们在海上漂泊，所以不清楚目前陈国的情况。”小豆子略有忧虑道，“皇上要对西南用兵，收回彩金城。” “彩金城孟远帆叛国了？” 小豆子跺脚激动道：“孟远帆拒不交出权力，自立为王了！” 白丁等人俱是一愣。 虽然有过猜测，但没想战争来得这么快...... 谭龙叹道：“才太平了几十年，又要打仗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豆子维护主子道，“谁让孟远帆不识时务呢。” 世俗朝廷的事，白丁也插不上手。 只能叹息一声，期盼战争早日结束...... 就在这边与小豆子公公叙旧之时，另一边已有许多修士，摆出浩大阵仗。 其中领头的老者中等身材，面放红光，带头齐声高呼：“恭迎老祖归来！” 呼喊声响天震地，一浪接着一浪，惊得小豆子一个哆嗦。 战战兢兢问道：“船上......莫非那传说中的元圣大仙，他也在船上？” “与你们无关。”白丁望向元圣门的方阵，皱眉道：“不过可能你们暂时走不了了。” ...... 元圣终于露面，缓缓走下宝船。 下方领头老者应该就是现任门主冯博，他率众人一齐下跪，恭迎元圣归来。 元圣踏上陆地，身子停了停，双眼横扫八方。 时隔数千年，终于再次回到五境大陆，但元圣却显得十分平静，看不出情绪有任何波澜。 “你就是冯博？” 跪地的红面老者反倒是激动万分，叩首道：“不肖后辈冯博，见过老祖！” 后边跪地的弟子也一齐高吼。 元圣摆手道：“都起来吧，老夫不喜欢这一套。” 见元圣面色不善，冯博忙率人起身。 就在这时，远方一个个声音接二连三地飘来。 “云霞宗恭贺元圣神君归来！” “天机门恭贺神君平安归来！” ...... 一时间天空中霞光乱舞，数不尽的修士在港口外落下，然后步行上前，以示尊重。 基本上南境有名有姓的大派都来了，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紫气门。 白丁老远瞥见空中霞光，宗主岳群居然亲自驾临。 身后还有师父付景薰以及高明峰和林瓶儿。 这么多赫赫有名的神仙人物到场，小豆子这些人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跪在原地等候仙师指令。 白丁让他们就集中待在一角不要随意走动，自己则是去拜见宗主与师父。 岳群对一旁行礼的白丁微笑点了点头，然后擦身而过。 付景薰传音让白丁先一旁等着，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几年不见，高明峰与林瓶儿都长大了，人也规矩了，老老实实跟在师父后面，见了白丁虽然兴奋但也不敢跳脱造次。 岳群春风满面对着元圣拱手道：“紫气门岳群见过元圣前辈。” 冯博脸色一变，冷哼道：“这不是岳林神君吗，你这劳师动众的，我们元圣门可受不起。” 元圣瞟了冯博一眼，不悦训斥道：“你这门主怎么做的，就这么点气量？” 冯博的红脸更红了，想要辩解，元圣却摆手不让他说话。 “江山代有才人出，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们用不着这样。” 元圣背着手环视这些宗门来人，叹道：“都散了吧，老夫不喜欢热闹，这世上已无元圣神君，只有糟老头子李元圣。” 第358章 婉拒 凑热闹的人来得快，散得也快。 元圣神君已经不是昔日的元圣神君，元圣门也不是当年的元圣门，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表达过善意之后没有必要再留下阿谀奉承。 这次南境的元婴修士只有岳群一人亲临，表达出足够的诚意。 加上有曹闻道前期铺路，岳群满以为自己开口相邀，元圣必然不会拒绝。 可没想到元圣摇头道：“我改变主意了，先回元圣门。” 岳群微笑道：“北上中州顺路，前辈不如在万木岭盘桓两日。” “岳道友有心了，不过老夫见元圣门坠落至此，心忧无比，打算先回门内整顿之后，择日再访万木岭。” 岳群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怒，拱手道：“既如此，我也不耽误前辈正事，还望前辈忙完这一阵，不忘抽空来我万木岭走一趟。” “岳林神君放心，老夫定会赴约。” 元圣就在门徒弟子的簇拥下走了，留下岳群等紫气门人留在原地。 众目睽睽下被人拒绝，相信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南境，多多少少影响岳群这个后进元婴的威名。 林瓶儿嘟嘴，不满道：“师尊，这元圣好大的架子。” 岳群摇头笑道：“求人自然要有求人的样子，况且他已经答应了。” “他真的会来吗？” “当然，他既然答应了一定会来。” 岳群说完，朝白丁招手道：“来，把陨仙海一行的经历好好和我说说。” ...... 汇报完毕，高明峰终于得空与白丁单独相处。 “我还真担心你回不来了。” 白丁嘿嘿笑了笑，“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我这人命硬得很。” 高明峰皱眉道：“这样搏命的玩法总会有失手的一天，命只有一条，还是要珍惜啊。” 白丁点头称是，却在心里长叹。 有时候形势逼人，身不由己。 林瓶儿见两人一旁窃窃私语，忍不住跑上来凑热闹。 “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陨仙海的奇闻轶事？”说着皱眉道，“不对啊，你不是说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吗。” “去去，一边去，男人说话女人少插嘴！” 林瓶儿瞪圆了杏眼，掐住高明峰耳朵，嗔怒道：“你得意个什么劲，上次比试是谁打输了来着？” 高明峰连连讨饶。 白丁见状笑而不语，心道高师兄这几年在万木岭与这位林师妹算是亲熟了。 看高明峰的神色动作，似乎对这林瓶儿有点意思。 两人玩闹一阵，林瓶儿问白丁：“这次你回来，师尊赏你什么好东西了，拿出来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先前岳群确实奖励了白丁，那是一颗破障丹。 想来岳群已经从曹闻道那儿听说白丁的奇遇，一步登天到达突破结丹的瓶颈，故而选择赏赐一枚破障丹。 破障丹是结丹时驱除心魔业瘴的灵丹，只有替仙盟效力才能换取。 但规矩是规矩，到了岳群这个层次自然另有门路。 白丁心想，如果当初师姐也有一颗破障丹，结果或许会完全不同，岳群当初没有给师姐，如今却给了自己，终究还是利益交换。 如果白丁没能交出诱变药剂的配方，或许也没有这颗破障丹。 “白丁，你发什么愣啊？”高明峰催促道，“给你什么好东西，也让我们看看。” “是破障丹。” “啊？”林瓶儿讶道，“虽然破障丹很珍贵，可现在就给你，是不是太早了点。” 白丁笑了笑，“有备无患吧。” ...... “老祖，所以我们元圣门如今这般落魄，和这紫气门脱不开干系。” 冯博说起来仍旧意难平。 元圣瞥了他一眼，冷笑道：“那怎么不见你们去找紫气门算账？” “那个时候仙盟差人调查此事，结果说是冯志刚练功走火入魔导致暴毙，与旁人无关，把责任摘得一干二净。”冯博面露无奈道，“一来我们师出无名，二来紫气门背后有天圣教撑腰，冯志刚一死圣门内部也是乱作一团，所以没有找紫气门报仇。” “紫气门这些年也不见出过元婴修士，并不比元圣门强，你们若是真有心报仇怎么会没机会？”元圣冷哼道，“说到底打狗看主人，你们是怕了天圣教。” 冯博低下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一定要说起来，是我这个开宗祖师爷做得不好，如果不是坚持用元圣这个名号，也不至于处处被天圣教针对。” 冯博忙道：“这不怪祖师爷，都是我们这些后人不争气，辱没了元圣威名。” 李元圣摇头道：“你们心中有怨我可以理解，能将元圣门维持至今想必受了不少苦，这些年你们不容易啊。” 冯博老眼一红，泪珠子差点就涌出来了。 这些年来，元圣门在中州各大派夹缝中求生存，最落魄的时候甚至只有十来个人，修为最高的仅仅是筑基，能够延续至今，其中的艰辛冷暖唯有自知。 元圣这句话戳中了他内心的酸楚，怎能不老泪纵横。 “现在元圣门在谁手下讨饭吃？” “天门四门之一的南天门，门主是南天君欧阳志远。” “你替我给他捎个信，我想和他聊一聊。” “是。” 冯博答得很干脆，但答完便迟疑地看向元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用猜忌，如你所见，老夫如今确实修为尽失。”元圣笑了笑，“若是要动手，连你都可以轻易拿捏我。” 冯博吓得忙躬身道：“弟子不敢，只是......只是.......” “只是我如今的状况，没有资格与南天君讨价还价是吧？” 冯博又连说不敢，但还是鼓足勇气实话实说道：“南天君之所以收容我们元圣门，纯粹是为了恶心天圣教，在他眼里，我们......实在没有什么分量。” “你只管去做就是，见不见随他。” 冯博眼珠子一转，试探问道：“老祖可是还有至交好友能帮衬？” “老祖我好友没几个，仇人倒是不少，要是有的话也不用等今天。”元圣嗤笑一声，摇头叹道，“恩也好仇也罢，都会随着时间消逝，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快意恩仇一场，也不愿在陨仙海享受生不如死的长生岁月。” 冯博看元圣唏嘘的表情，显然在陨仙海这么多年并不好过。 虽然因此获得了长生，实际上还不如死了痛快。 “老祖，我冒昧问一句，当年您如日中天，为何一定要甘冒大险去探寻那陨仙海遗迹？” 元圣沉吟道:“这件事，说起来和紫气门有关系。” “啊，又是紫气门？” 元圣摇头：“准确来说不是紫气门，而是和紫气门的神木有关......所以无论如何，这万木岭我一定要再走一趟。” 第359章 各奔东西 白丁没有跟随师父回万木岭，参加舰队训练加上出海差不多耗时五年，差不多到了约定接白娟回国的时间。 付景薰也同意了白丁的请求，并且授意白丁在外多游历一段时间。 一来增长见闻，加深个人对修行的体悟，二来则是避开何大仙。 虽然说曹闻道敲打过何大仙，但三仙岭的下作手段防不胜防，还是暂时避一避风头为妙。 高明峰请求陪白丁一起去东境游历，付景薰思考过后也点头答应，并且嘱咐两人去东境梁国与当地器宗搞好关系。 高明峰大多数时日只在山头修炼，如今年龄渐长，也是到了下山历练一番的时候，和白丁一路，师兄弟俩也有个照应。 宗主、师父前脚刚走，高明峰那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豪情便油然而生。 急不可耐地搂着白丁问道：“师弟，咱俩啥时候出发？” 白丁苦笑道：“恐怕还要等上个把月，林枫正在赶回大陆的途中。” “她怎么没和你一块儿回来？” 见高明峰不解，白丁只好解释一番。 “这也不能怪你，她和你生什么气呀？”高明峰醒醒鼻子道，“杀一人者罪，屠万人者雄，哪个英雄豪杰手底下没有几百上千条人命？错死冤死的总会有几个，老是纠结这点破事怎么成大事？” 白丁竖拇指赞道：“师兄真豪杰是也。” “那当然，我可不像那些蠢娘们一样，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 高明峰自顾得意当口，后背有人幽幽问道：“你说谁是蠢娘们？” 高明峰转身吓一大跳，讪讪道：“是林师妹啊，咦，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儿，没跟着宗主回去呢？” “听说你们要东游，我就求师尊放我跟你们一路来了。” 林瓶儿踮起脚，仰起下巴问道：“怎么，你还不乐意？” “没有，哪能哪能。”高明峰明显底气不足，心虚地扭过身声音越来越低，“乐意，乐意......” 白丁见高明峰愁眉苦脸地望向自己，便微笑着接过话道：“我要等内子从乱星海回来，恐怕还要在这临海城停留一两个月才能出发，刚才我们正说这事呢。” 林瓶儿瞟了瞟白丁，板起脸教训道：“我本来是挺看好你的，想不到你是一个沉溺女色的登徒子，年纪轻轻就把婚结了，将来还怎么攀登大道？” 白丁给林瓶儿说懵了，“这......不矛盾吧？” “怎么不矛盾？男女间的情爱只会影响修行，只有那些大道无望的人才会去寻找这些东西作为精神寄托！” 身后高明峰嗫嚅道：“也没有那么绝对吧，你师尊不也结婚了嘛。” 林瓶儿叉腰扭身反驳道：“他怎能和师尊比，师尊元婴已成，向道之心无比坚定，他这才到哪儿啊。” 说完又转过身继续训斥白丁：“你看看你，年纪小小就学人家娶妻结婚，将来是不是还要生子添孙，开枝散叶？” 林瓶儿冷哼一声，下定论道：“不求上进，自毁前程！” 白丁点点头，问道：“那林师妹一心向道，想必是立志终身不嫁了咯？” 林瓶儿果决答道：“那当然，怎么能让这些事耽误了修行!” 高明峰脸上的失落之色一闪而逝，呵呵笑道：“这种事因人而异了，白师弟已经成亲，你现在说这话难不成要他休妻不成。再说了，师弟成婚这事，师父也是支持的。” 林瓶儿听高明峰一说，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妥。 但拉不下面子，冷哼道：“你好自为之吧。” 白丁笑了笑，“凡事都有利弊两面，师妹的话也不无道理，如何取舍我心中有数。” 林瓶儿听得白丁这么说，俏脸微微一红，扭头拉着高明峰询问临海城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白丁找到谭龙与宋金平两人，询问过他们的意向。 谭龙说不喜欢门派约束，打算回家乡苦修个几年，等有小成再出来闯荡。 宋金平还是决意继续追随陈玉郎，如今战事将起，他要随小豆子公公一起赶回陈玉郎身边。 白丁尊重他们的选择，没有强要二人加入紫气门，还给了他们一些修行用的灵石。 说起来同为使用过诱变药剂，但两人的资质却有差别。 谭龙的甲上之姿，放到任何门派都是大宝贝的存在，宋金平相比逊色不少，甲下资质，加上他似乎无向道之心，恐怕今后修行一途没有太大前程。 之后白丁又与小豆子、姚远等人重申了陨仙海时答应船员们的补偿翻倍等事宜。 姚远与小豆子满口应承下来，说一定办好善后工作。 等厘清这些碎事，白丁才得空陪着高明峰与林瓶儿四处闲逛。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了...... 林枫在港口下了船，白丁上前迎接。 林枫却站在原地，朝船上招手喊道：“下来吧。” 两个衣着破旧的小孩子这才忐忑地下船，躲在林枫身后，正是阿珍与阿强。 身后林瓶儿讶道：“你儿女都这么大了？” “瞎说什么呢，一看就不是白丁的孩子。”高明峰翻着白眼吐槽。 林枫摸着孩子的头，对白丁道：“他们这么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在那岛上孤苦伶仃难以生活，所以我决定抚养他们。” 白丁道：“你可以把他们送给别人收养。” “不，我打算自己收养他们俩。” “我不同意。”白丁摇头道，“你这样要我如何与他们相处，他们又如何自处？” 林瓶儿好奇想问清楚怎么回事，被知晓内情的高明峰拉至一旁，低声碎碎解释起来...... 林枫看着白丁，半晌道：“我这是在替你恕罪。” “我不需要你替我恕罪，我是他们的仇人，所以你不应该把他们留在身边。” 白丁上前一步，两个孩子便连忙退缩，紧紧抱着林枫的腿，只露出小脑瓜子畏缩地看着白丁。 林枫皱眉道：“怎么，你难道还想斩草除根不成？” “我没有那个意思，但是你不应该把仇人留在身边。” “你放心，他们俩没有修行天资，今后不会对你构成半点威胁。” 白丁站在原地皱眉道：“我已经解释过了，我是他们的仇人，所以我们不能收养他们，对双方都没有益处。” “收养他们的是我，不是你！” “你这是要和我划清界限？” “没有，我只是需要时间冷静冷静。”林枫摇头道，“你说陈国要对西南用兵，我这才急着赶回来，我林家族人大部分还在西南，我必须回去，正好把他们俩也带回彩金城。” “以林家和我们紫气门的关系，这场战争对他们影响不大。” “那都是我的家人！” 林枫望了望白丁身后不远，有些尴尬的高明峰与林瓶儿，说道：“看来你也有你的事要忙，那不如我们就先在这儿分别吧，等我想清楚了自会去寻你。” 白丁无法理解林枫的行为，正如林枫也不能理解白丁。 沉默良久，白丁叹道：“我要去东境一段时日。” “正好，我要去西南，那我们各奔东西吧。” 第360章 东陵城 从临海城去东境最便捷的方式是走海路，坐船沿海可直接到达东境梁国的码头。 不过白丁计划先去陈国东陵城拜访寇婉与寇如日，毕竟当初就是通过这层关系才把白娟送进了梁国最好的国立书院。 白娟在梁国受寇家照拂多年，怎么说白丁这个当哥的也得登门表示感谢。 东陵城在观棋岭脚下，翻过观棋岭就算是到了东境。 东境与南境不同，大部分属于江河入海冲积出的平原地区，罕有山地。 狭长的东境北接冰原，南至南海，与北境、中州、南境都接壤，而东境与南境接壤的国家就是梁国。 与陈国一统南境不同，以漓水为界，北晟南梁。 晟国与梁国便是东境最大的两个国家，其余的都是些附属小国和岛国，与这两个国家完全不是一个体量级别。 马车紧赶慢赶，终于是在三个多月后抵达了观棋岭。 高明峰下车伸了伸懒腰，抱怨道：“这车也太慢了，要是骑我的红牛，早个把月就到了。” “那怎么不见你骑？”白丁笑道，“我也好久没见你那头赤犼了。” 高明峰打哈哈道：“黄师叔说要拿它做研究配种，给借去了。” 一旁林瓶儿嗤之以鼻：“别嘴硬了，还不是你修为太低，压不住那畜生。” 被林瓶儿揭了老底，高明峰不悦道：“我那是舍不得对它动粗，要不然还不是训得服服帖帖的。” “我看你是打不过那畜生吧。” ...... 一路上白丁已经习惯了二人斗嘴抬杠，笑着摇摇头走开了。 这或许就是两人的相处方式吧，两人斗嘴通常以高明峰败阵告终，但大部分时候都能看得出，高明峰有意让着林瓶儿。 林瓶儿自然知道这一点，心里也清楚高明峰为什么让着她，但这层窗户纸谁也不愿去捅破。 因为捅破之后，很可能就是尴尬与疏远。 “诶呦，你们几个来怎么也不早点打个招呼，我都来不及做准备。” 来人正是东陵城据点的番番姐。 番番姐好像比印象中更胖了，但那花枝招展的夸张扮相还是没有变化。 林瓶儿与高明峰热情地与番番姐打过招呼，白丁则是不冷不淡地点点头。 番番姐也不在意，热情地接待几人进城。 很多人都有两副面孔，在高明峰与林瓶儿眼中，番番姐一直都是热情好客的老大姐形象，但番番的另外一副面孔，在场也只有白丁见过。 旧事不提，番番对几人算是极为用心了。 吃住都是安排在东陵城最顶尖的场所，还专门配了两个跑腿弟子鞍前马后的伺候着，领着几人在城里吃喝玩乐。 白丁本想单独去寇府一趟，但高明峰与林瓶儿却不识趣地表示要同往。 拗不过他们俩，于是用过晚膳后，三人就在叫孙佑的外门弟子引领下，来到了东陵城寇府。 陈国与梁国这些年走得近，贸易往来频繁，寇如日这个司正可没少从中间赚油水。 如今的寇府比当初漓水城的寇府更大更气派，孙佑说一般人想要拜见寇如日可得事先预约，因为想见他的人实在太多，寇府门槛都要踩坏。 “不过咱们是仙家门派，让门房通传一声都能见得着。” 孙佑说这话的时候昂首挺胸，看起来门派自豪感十足。 白丁问：“番番不是统管外门吗，为什么会在这东陵常驻？”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宗门和东境器宗刚谈下一笔大买卖，所以大姐头才会亲自坐镇这东陵城。”孙佑得意道，“这东陵外门可是个肥差，很多内门弟子都眼红，没点关系还进不来哩。” 高明峰好奇道：“你说肥差是有多肥？” “当然和你们几位不能比了，不过嘛......”孙佑笑了笑，低声打趣道，“就像番番姐那样的肥，嘿嘿。” 这些内情自然不便明说，就算高明峰追问，孙佑也只是敷衍。 白丁不禁想起当初在漓水城外门的那段日子，大家都过得极为清苦，哪有孙佑这般滋润神气。 就在这时，门房回来说是寇如日正在和梁国使者商谈要事，不方便会客。 孙佑觉得刚吹过的牛就被打脸，当即怒道：“你知道这几位是什么人吗？这可是......” 白丁拦住孙佑，上前对门房笑道：“其实我们今天不一定非要见寇老爷，我是寇婉漓水城的旧友白丁，麻烦通传一声，我们想见寇小姐。” 门房听白丁说是漓水城故人，又碍于几人身份，不情愿的又去了。 过了一会儿，翠屏亲自出门相迎。 看见白丁翠屏还愣了一下，曾经的少年如今也多了几分沧桑...... “好多人上门提亲，小姐都拒绝了。”翠屏一边走一边念叨，“老爷和我嘴巴子都说破了也不管用，小姐就是不愿再嫁。” “哎，开口闭口就是说有琦儿就够了，可儿子大了总归要离开家的，到时候孤家寡人日子怎么过哟。” 白丁听着翠屏一路抱怨，来到会客厅。 刚坐下，就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男童穿着一身武人劲装，风风火火跑了进来。 翠屏忙拉住男童，指着白丁问道：“琦儿少爷，你还记得这位白叔叔吗？” 易瑰琦离开公屋山时才满周岁，当然不可能记得白丁。 他瞪大眼注视着白丁，半晌后摇头道：“我不认识什么白叔叔，翠姨，我要玩两轮车！” “这天都黑了，还玩什么两轮车。” “我不管，我就是要玩。”易瑰琦闹道，“你答应过我，说我背完那段书就给我玩。” “好好，我带你去玩。” 翠屏哄住易瑰琦，对白丁抱歉道：“小姐一会就来，我先带这个小祖宗去玩车。” “先等等。”白丁突然上前，双手捏住易瑰琦双肩，将其举起来。 与不明所以的易瑰琦对视一阵，白丁才问：“你真不记得我了？” 孩子慌乱，蹬脚叫道：“你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是谁呀，我根本不认识你！” “琦儿，不得无礼！” 下人纷纷躬身，正主终于来了。 多年未见，白丁都已二十九，寇婉比白丁还年长两岁。 但容貌不见如何衰变，反而风韵更甚从前，连林瓶儿见了也赞叹不已，暗自嘀咕白丁这登徒子前来，果然是别有居心。 白丁将易瑰琦放下，笑道：“婉姐，好久不见。” 易瑰琦脚一落地，就匆匆跑到寇婉身前告状：“娘，那个人瞪我，他眼睛好吓人！” 寇婉皱了皱眉，“他不是坏人，是你白叔。” “我不管他是白是黑，总之他好可怕！” 翠屏忙上前牵走易瑰琦，说带他去玩两轮车，这才替寇婉解了围。 寇婉让大家坐下，高明峰这才凑过头问白丁:“你吓唬那孩子做什么？” 白丁低声道:“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像一个人，所以我想试探一下。” 高明峰想了想，恍然大悟。 压低声道:“你说的是寇致？” 第361章 深造 刚才白丁动用了自己所有手段探查易瑰琦，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不禁暗地里松了口气，还好寇婉的这个宝贝儿子不是魔族，否则白丁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至于长得和寇致就像一个模子出来的，或许只是巧合吧。 毕竟有着血缘关系，外甥像舅，侄女像姑，都是十分常见的事情...... 闲话一阵，寇婉问道: “林枫怎么没来？” 当初白丁要赶去舰队卧底，所以送白娟来东陵城找寇婉的事都是由林枫代劳，是以寇婉与林枫也算是相识。 只是这个时候寇婉突然问起，让几人面露尴尬。 白丁答道：“内子回西南了，陈国要对西南用兵，她忧心家人所以急着赶回去。” “如今天下不太平，确是应该回去。”寇婉点头认同，然后疑道，“怎么，你们小两口闹别扭了？” “没，没有。” “你瞒不了我。”寇婉淡淡笑道，“夫妻俩有些矛盾很正常，拥有的时候要懂得珍惜，不要等到失去，才后悔莫及。” 寇婉这话既是开导白丁，也是感慨自己。 说起这个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忆起易俊宏，这段恩怨往事让两人都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翠屏的叫喊：“少爷你慢点，别摔着了。” 寇婉借机起身说去院里看看，以此缓解尴尬的气氛。 ...... 白丁几人是第一次看见这两轮车。 原以为是两轮推车，却不想是前后双轮。 车长四尺余，可坐一人，不须推挽，用双脚蹬动坐凳下方踏板，带动链轮，可驱动后轮旋转使车前行，前轮设有把手可操控方向。 易瑰琦骑着两轮车在前边走，翠屏就跟在后面跑，大喊慢点、小心。 第一次见这稀奇玩意，林瓶儿与高明峰都啧啧称奇。 “这是梁国那边制造的交通工具，叫做自行车。”寇婉解释道，“说起来这车还是白娟送给琦儿的礼物。” 白丁也算是手艺人，看得出这自行车构思巧妙，做工精细，要造一辆颇费功夫。 林瓶儿讶道：“这两个轮子的车放都放不稳，居然能够行走而不倒，真是奇了怪了！” 高明峰也看得一愣一愣，忙问：“这莫不是法器？” 寇婉莞尔，摇头道：“就是梁国工匠制造的交通工具，这车在那边很常见。” “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怎么没流入陈国？” 易瑰琦骑得风风火火，林瓶儿看得心痒难耐，恨不得自己也上去蹬两圈。 白丁道：“陈国不比梁国，这边多山地坡道，不太适合这东西，而且这两轮车制作繁琐，又不能负重，远不如驴马方便可靠，只能是富贵人家的玩物。” 寇婉点头道：“不错，此物价格不菲，而且需要匠人定期维护，就是在梁国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有。” 白丁皱眉，“白娟哪来的钱买这个？” 寇婉打趣道：“白家船厂生意兴隆，早就是一方富贾，区区一辆自行车又算得了什么。” 白丁自嘲笑了笑，这些年很少回去，下意识还总停留在当年的清贫日子。 实际上白家早已今非昔比，只是自己的思想还没能转变。 林瓶儿跑上前，拿出几张拟物符，连哄带骗从易瑰琦那里换来自行车。 上车蹬了蹬，东倒西歪老也骑不稳。 高明峰笑话她，结果自己坐上去一踩，和林瓶儿没有两样。 易瑰琦在一旁哈哈大笑，弄得两人极为丢面子。 但到底是修行之人，在翠屏指点下很快掌握了平衡的窍门，没过多久就开始满院子疯跑起来..... 寇婉看着开心玩闹的几个大人和孩子，忍不住叹道：“日子过得真快，那些旧事仿佛还在昨天，历历在目，转眼琦儿都这么大了。” 白丁点头，“是啊，人生苦短，婉姐今后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就看着琦儿这孩子平平安安大了，我也就老了。”寇婉苦笑道，“女人一辈子不就这样，嫁人生子，然后慢慢老去。” “人这辈子总得有点追求吧。”白丁笑道，“你看你爹，寇老爷老来事业风生水起，春风得意，可是越活越年轻了。” “我爹他......”寇婉笑了笑，摇头道，“我又不是男儿，若是能安安静静在家相夫教子，那便是我的追求吧。” “当年的事......” “不要说了。”寇婉摇头道，“都过去了，别再提了。” “其实翠屏姐说的也没错，你有你的人生，孩子有孩子的人生，他不能取代成为你生命的全部，你总该为自己想想。”白丁劝道，“既然过去的都过去了，那就向前看吧。” “是翠屏叫你来劝我的吗？” 寇婉转头望向松开车把，张开双臂肆意骑行的林瓶儿，叹道：“人生就像这车，看似一直向前飞奔，不过是兜兜转转，在同一个地方不停地打转罢了，最终还是回到原点。” “就算是原地打转，至少可以享受这个过程。”白丁顿了顿道，“而且你以为的原点，未必就不能成为新的起点。要我看，人生就像这车，如果不一直飞奔，它就没有办法保持平衡，那才叫永远停在原地。” 寇婉沉默了一会儿…… “我现在并不想嫁人。” “我并不是在劝你嫁人，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找到活着的意义，不是为了孩子，而是为了你自己。” 寇婉笑道：“你这算什么，过来人的忠告？” 白丁也笑了，“我算什么过来人，也漂着呢，还不知道彼岸在何方，就当是同为人生海洋中漂泊的两艘船，相交而过时的一点灯光吧。” “你们修仙之人也会迷惘吗？” “人生在世谁不迷惘，或许只有成了仙才会不迷茫吧。” 林瓶儿算是玩够了，抛下两轮车跑到寇婉跟前，开口道：“婉姐姐，能不能再弄几辆这个自行车来？” 白丁皱眉道：“你想干嘛？” 林瓶儿笑道：“去东境不坐马车了，就骑这个！” ...... 白丁几人当晚没回客栈，让孙佑回去禀报一声，就留在寇府过夜。 第二天清早，几人在寇婉的陪同下见到了寇如日。 人逢喜事精神爽，寇如日外貌虽然明显老了点，但精气神却比当初要好太多。 “些许小事，不用言谢。” 寇如日老神在在坐在太师椅上，捧着茶碗道:“只是我听说，令妹暂时还不能回家。” “不是说好五年学成归国，怎么有变？” 寇如日笑了笑，“要怪就怪令妹太聪颖，国立学院那几个老夫子舍不得放人，说要留着她继续深造呢！” 第362章 天奕 白丁没有想到，曾经让老夫子直摇脑袋的娟妹儿如今居然会成为学院的宝贝疙瘩。 就是当初答应送白娟来东境求学时，白丁也不看好此事，只当是满足妹妹的心愿。 “白娟真有那么优秀吗？” 白丁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是陈副院长亲口对我说的。”寇如日笑了笑，“他说不愿明珠蒙尘，希望将白娟留在东境继续学习。” 白丁沉吟片刻，问道：“那这继续学习是多久？” “那要看你妹妹自己的意愿了，正所谓学无止境，少说要个十余载，就是长居东境也不无可能。” 白丁听了有点犯难，按理说这事是个好事，可就是没法和叔婶交代。 当初婶婶宋玉是死活不答应这事的，说女人就应该嫁夫生子，读那么多书作甚，屁用没有。 白丁找个理由，说国立书院里多的是王公贵族公子，杰出青年才俊，万一碰上对眼的，这娟妹子的婚事不就有着落了。 宋玉听了这话思忖一阵，觉得还挺有道理。 或许是才子佳人的话本听多了，婶婶宋玉就希望白娟找个有学识的读书人。 说读书人好，会讨人欢心，不像叔父白重喜那样木讷，半天憋不出个屁。 于是这个事这么样才定下来。 白丁托寇家帮忙想办法，送白娟进陈国组织的留学队伍。 这留学队，又有个别名叫镀金班。 当今皇上陈玉郎不是喜欢重用梁国归来的学子吗，所以投其所好有了这镀金班，把人送去梁国有名的书院呆个三五载，甭管学没学到东西，回国之后这就是晋升的资本筹码。 所以国立书院的名额紧俏得很，不只是钱的事，还得有关系。 要不是寇如日正好是这条线上的人，就白家这点底蕴还真没办法把人送进去。 说好的三五载，如今要变十几载，甚至更久，家里那头怎么可能同意？ “这个事......等见着舍妹，要好生商量一下。” 寇如日点头道：“那是自然。” 聊了聊白娟在书院的近况，白丁便奉上装有灵石的锦盒，聊表谢意，但寇如日坚决不收。 “这灵石珠宝什么的，身外之物而已......” 寇如日看了看白丁，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高明峰和林瓶儿，吞吞吐吐道，“你看你们都是仙家风流人物，风华正茂，不像我......我这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 “非是我白丁舍不得，只是这延年益寿的丹药，......以寇老爷的身份地位，能服的应该都服过了，至于修士用的长生丹一类，普通人虚不受补，反遭其害。” “这个理我明白。”寇如日抓住白丁的手，凑上头来低声道，“就是那方面，那方面有点力不从心，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 白丁干咳两声，他虽是修行之人，可不通岐黄丹鼎，哪有什么灵丹妙药。 若是华仙人在此，说不得要将寇如日忽悠上天去...... “我倒是认识一位炼丹高人，回头帮寇老爷问问，得空就托人送来。” 寇如日拍着白丁肩头，满意地笑道：“贤侄可别忘了这事啊。” “一定，一定......” 以高明峰与林瓶儿的修为，就算寇如日故意压低嗓门，两人之间的对话他们俩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捂住嘴强忍笑意，让一旁的寇婉感觉莫名其妙。 ...... 东陵城又盘桓几日，林瓶儿要的自行车终于送到，三人这才上路。 观棋岭是这一带唯一高峰，过了观棋岭往东是无数散布的低矮丘陵，称为棋陵，过了棋陵再往东才是东境平原。 传说上古神人以地为棋盘，以山丘为棋子，在此处对弈，留下了万古难解的天残棋局。 若是能解开这棋局，便有机缘一步登天。 为此还专门有了一个以弈子闻名于世的修仙门派，叫天奕派。 天奕派的宗门就在这棋陵当中，下棋只是他们的副业，主业是替仙盟在边境处征收关税...... 高明峰生气地将自行车往路边一丢，愠道：“什么破玩意，没蹬几下就不行了。” 林瓶儿嘲笑道：“谁叫你长那么胖，你看我的车怎么没事。” 白丁替高明峰检查一下自行车，摇头道：“师兄蹬得太用力，链条断了，暂时没法骑。” “不要了！”高明峰赌气道，“大不了我御剑过去，早早就到了奕城。” “两境交界处可是有天奕宗设置的迷阵，你要是招惹来他们我可不管。”林瓶儿道。 高明峰满不在乎：“这可难不住我。” “我们还是继续走官道吧，没必要无故去招惹麻烦。” 高明峰原本打算听从白丁的建议，但看到林瓶儿轻视的目光，怒道：“你们继续骑这破车，我一个人去闯迷阵，我们奕城见。” 说着不顾白丁挽留，骑着他的金锄头飞下山头去。 白丁看向林瓶儿，苦笑道：“何苦老是和高师兄过不去呢？” “哼，是他要和我过不去，总是自以为是！” 白丁翻翻白眼道：“我们此去东境，可是你自己要跟着来的。” “我也想去嘛！”林瓶儿噘嘴道，“不跟你们一路，师尊不放心我一个人行走。” 白丁叹气摇了摇头，捡起高明峰不要的自行车扛上肩头，然后跟着林瓶儿一道上路...... 陈国东陵到梁国弈城之间有且只有这一条官道，凡人也好，修士也好，一般都是走这条道。 其余地区天奕派利用这些天然的丘陵布阵，寻常人走进去往往会迷路，最后稀里糊涂地又绕回来，根本过不去。 白丁与林瓶儿通过边检关卡，顺利穿过棋陵，日落时分抵达了梁国在最西边的奕城。 奕城的名字就是由仙人弈棋的传说而来，也是两国之间重要的商贸城市，有着与东陵城一样的繁华，又不一样的街景。 这边的建筑较陈国简洁许多，格局井然有序，泾渭分明。 找了间客栈住下，林瓶儿看着手中的门派联络令符，略显焦急道：“高明峰怎么还没有来，难道真被困在阵法中了？” “应该没关系，顶多就是费点时间，大不了走原路过来。” 林瓶儿摇头道：“你不了解他，他这人死要面子，说要闯阵就绝对不会绕回去。” 白丁话没好说出来，高明峰也就是在你面前才这样。 “要是明早没见高师兄，我们就去城中天奕派驻点问问。” 林瓶儿无奈点点头，还不忘嘀咕道：“这个死胖子，老是给我添麻烦。” …… 结果还不等天亮，半夜就有人找上门来。 两个身穿白底黑线棋盘格纹饰的天奕派弟子，板着脸问道：“你们就是今日从南境来的紫气门弟子？” “对，我们就是。”白丁皱眉问道，“怎么了？” “这人是和你们一路的吗？” 林瓶儿看了看对方拿出的画像，忍不住笑道：“画的还蛮像的......对，他人呢？” 这名弟子见林瓶儿若无其事地笑脸，提声嗔道：“他打伤了我们天奕派弟子，已经被段长老给擒下！” 第363章 罚款 赶到天奕宗据点时，隔着老远就听见人群的哄笑。 白丁皱皱眉，跟着报信的弟子走进去，就看见高明峰被绑猪一样五花大绑吊在龙门架下，周围围满了天奕宗弟子。 “哇，居然用锄头做法器，难怪只懂些种田的把式，怎么可能是段长老的对手。” “嘿嘿，八成是穷小子从小就听说皇帝的金锄头，所以走狗屎运入了仙门，特意给自己也打了一把。” 这名天奕宗弟子拿着金锄头做出浮夸的挖地动作，惹得众人哄笑连连。 人群中央的高明峰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你们这些人做什么，快把我高师兄放下来！”林瓶儿见状勃然大怒。 “死胖子，你同门来了。”一名干瘦的天奕宗上前，拍着高明峰的头颅叫道，“你自己跟他们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高明峰的头垂得更低了，根本不敢抬起来。 “我......我没有同门，我不认识他们。” 林瓶儿听了更加生气，冲高明峰吼道：“死胖子，你胡说什么呢？” 拿着金锄头的天奕宗弟子调笑道：“你们胖子师兄是没脸承认了，哈哈哈......” 笑声未停，手中的金锄头已经被白丁夺过去，连带着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不管我师兄做了什么，你们都不应该这样羞辱他。”白丁冷冷道，“叫你们段长老出来。” “哟呵，你们这些外地人一个比一个横啊！” “这里是东境，不是你们耍横的地方！” 围着的天奕宗弟子你一言我一语，但没有人敢真动手。 都是些凝气期弟子而已，真要动手只有吃亏的份。 林瓶儿早已怒火中烧，上前两记耳光，把叫得最凶的两人扇翻在地。 “你们还敢动手打人！”坐在地上这人捂着脸叫道，“还有公理吗？还有律例吗？” 白丁没理他们，大步上前准备把高明峰放下。 正解绳索，突然一道褐色电光从斜后方直刺过来，逼得白丁只能缩手。 那褐光不依不饶，划着折线步步紧逼，白丁连退数步，最后以逆鳞将其劈开。 褐色光芒这才直飞回去，没入人群后方一个黑衫男子袖袍内。 黑袍男子身旁还站有一高挑白衣女子，左胸有仙盟标志，很明显是仙捕衙的人。 人群让开一条道，这对男女走来。 跪坐在地上被林瓶儿赏了耳光的两个人连滚带爬上前。 一人指着林瓶儿大嚷：“段师叔，他们打我。” 另一人对白衣女人道：“梅花仙子，你可得替我们主持公道啊！” 这黑白配男女冷冷看向白丁与林瓶儿，黑衣男道：“事情还没说清，你们就想把人带走，未免太小瞧我们天奕宗了吧。” “有什么好说的，明明就是你们欺负人！”林瓶儿叫道。 被称为梅花仙子的白衣女子瞥了眼林瓶儿，冷声道：“本座只看见被打的是他们，你这打人的反倒是说自己被欺负。” “谁叫他们出言不逊，侮辱我们。”林瓶儿不满道，“我只是给他们一点小小教训。” “哼，好个刁蛮女娃。”梅花仙子冷笑道，“曹闻道就没教过你们这些小辈，出门在外行事要低调吗？” 林瓶儿闻言一喜：“你认识曹师叔？” “当然认识，不然本座也不会前来调解此事。” 白丁拱手道：“既然如此，还请先将我高师兄放下来再说话。” 得到梅花仙子首肯，段长老没有再阻拦白丁。 既然来人主持公道，放下高明峰之后，双方便各执一词理论起来...... 话说高明峰一个人下山之后，没有走七弯八绕的官道，而是打算横穿棋陵。 结果进去之后着了道，迷路了。 绕了好久出来，发觉自己还在观棋岭这一边。 这个时候再走官道过去肯定落在林瓶儿后边，高明峰怕丢面子，就决定硬闯迷阵。 这迷阵不是借丘陵构建吗，那就走上面飞过去呗。 这一飞就犯了天奕宗禁忌，当即有门人弟子将其拦下。 高明峰着急过去，见对面弟子不过是凝气期而已，说不通那就硬闯。 闯是闯过去了，但刚出棋陵，就在奕城外被天奕宗的段长老拿下，然后封了修为绑起来，吊在这儿示众...... “我们天奕宗代表的是仙盟，凡是来往修士都需要登记造册，缴纳人头税方能通行。”段长老轻蔑地瞟了白丁几人一眼，“你们这位高师兄没有仙盟的通行令，想要强闯边境，被我拿下关在这儿合情合理，合法合规，你们有什么好不满的？” “那你也不能把人这样啊！”林瓶儿反驳道，“你们这是故意侮辱人。” “所有想要强闯的人我们都是这么处置的，明早还得拉去城门口示众，这就叫以儆效尤。”段奕鸿冷哼道，“他若是闯过去，那是我们没本事留不住人，既然被我留下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我没对他下重手，还派人通知同伴来领人，已经算是很给你们紫气门面子了。” 林瓶儿还欲反驳，高明峰拉拉她衣角，示意别再说了。 林瓶儿看高明峰受惊鹌鹑一样的衰样，气不打一处来。 “我懒得管你！”一跺脚人气鼓鼓走了。 白丁问要如何处理，段奕宏说是罚款，加上补偿天奕门弟子的汤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调解费等等杂七杂八，一共五百二十六灵石。 梅花仙子出面说情，段奕鸿给打个八折，再抹了零头给四百整了事。 如果不给灵石，那高明峰就要在奕城的仙捕衙大牢里吃上十年牢饭。 高明峰觉得已经够丢人了，一刻也不愿多留，赶忙自掏腰包付了灵石，拉着白丁，两人在天奕宗弟子的一片嘘声中仓皇而逃...... 没回客栈，眼见天空已经泛白，白丁便找了个早市摊子，叫上两碗牛肉面。 “先吃点吧，一天没进食了。” “不饿。”高明峰沉着脸，摇头道，“不吃。” “没多大的事，不就是几百灵石吗？你看你好好的，也没缺胳膊少腿。”白丁劝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该吃吃，该喝喝。” 高明峰悄悄擦了擦眼泪，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白丁摇头道：“吃一堑长一智，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几件荒唐事，是我们理亏我们认错就是了。” “可师妹她会怎么看我？” 白丁叹道：“就算没这回事，林瓶儿也不会喜欢你。” 高明峰伏在桌案上，低头呜咽：“你干嘛说这么直接。” 白丁拍了拍高明峰后背，宽慰道：“师兄你只是刚好到了这个年纪，身边朝夕相处的又刚好是林瓶儿，所以才会产生别样的情愫，实际上你也并不是非她不可。” “你想想她林瓶儿到底有什么好？姿色平平，嚣张跋扈，胜负心重，天天和你怄气斗嘴，不管怎么看都不是良配。”白丁把面碗推到高明峰面前，“听我一句劝，先把这事放一放，以大道为重。” 高明峰又呜呜了几声，端起碗扒起面来。 白丁见状又拍拍高明峰，对着摊主叫道：“老板，再加两个卤蛋。” …… 两人吃面吃得正欢，没察觉到林瓶儿正躲在摊位后方，气得直咬牙。 说是先走一步不管了，实际上林瓶儿一直没走远。 等高明峰与白丁从据点出来，便悄悄尾随来此，刚才两人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第364章 野狗 经过这件事之后，高明峰沉默寡言了不少，不管林瓶儿怎么调侃讥讽都不吭声。 没了人斗嘴林瓶儿也不消停，总是抓着白丁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训斥，弄得白丁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得罪了这位刁蛮小师妹。 三人从奕城出发，赶往有着梁国工业之都美称的重盐城。 东境器宗的总部就在重盐城附近，与其说是宗门，更像是一个开放式的都市。 器宗并不排外，不论修士还是凡人都可以在总部附近安居，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座占地庞大的都市，与重盐城几乎连为一片，所以东境器宗也被梁国人称为器城。 白丁三人得师门授意，此行需携礼去器城拜访副宗主蔡青蔡大师。 ...... “咦，我的香囊怎么不见了。”林瓶儿摸了摸腰间，望向白丁问道，“是不是你拿了？” 白丁没好气道:“我拿你那东西做什么。” 林瓶儿又看向高明峰，高明峰连连摇头。 “奇了怪了，昨晚上洗澡的时候明明还在的。”林瓶儿皱眉回忆起来。 白丁提醒：“是不是忘在客栈里了？” 林瓶儿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有可能，我们回去找找。” 高明峰忍不住抱怨：“都走了这么远，现在再回去今天的路不就白赶了。” 白丁也劝道：“如果不是很重要，等会到前面甘泉镇再买一个吧。” “不行，那是我娘给我的，我从小戴到大！”林瓶儿不耐烦道，“你们不想去我自己去好了，你们就在甘泉镇住下，等我回来。” “我们还是一起走，也好有个照应。” 白丁说罢看向高明峰，没想到高明峰淡淡道：“那好吧，我们就在甘泉镇等你。” “不去就不去，谁稀罕！” 林瓶儿哼了一声，也不骑自行车，御起飞剑就往回赶。 白丁看林瓶儿远去，又回头看高明峰，叹道：“高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她自己的疏忽，没理由让我们陪着来回奔波。” 白丁皱眉道：“你就不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本事大得很！”高明峰有些阴阳怪气，“我被天奕宗抓住以后，她不也是撇下我们俩一走了之。” 白丁叹了口气，“那好吧，师兄你在甘泉镇等我们。” 说完取出天青，追林瓶儿而去...... 白丁有些奇怪，追了好一阵都没看见林瓶儿的身影。 按理来说，以林瓶儿刚刚筑基的修为，一口气根本回不去，必然要落地调息休息，可白丁一路上都没瞧见她。 在路上问过几个村民，都说没看见过这么一号人。 等回到昨日投宿的小镇客栈，心怀忐忑的白丁一问才知，林瓶儿根本没有回来过。 白丁心一沉，难道路上出事了？ 客栈老板拿出一个香囊递给白丁，说道：“这是那个姑娘落下的东西吧，今儿早上收拾房间的时候拣着的。” 白丁接过来，蓝绿绸布拼接的香囊，上边还绣着凤穿牡丹。 “就是这个，多谢老板。” 客栈老板叹道：“最近这段路不太平，听说有野狗帮的人出没，一个姑娘家要是碰上那伙歹徒，只怕是......” “野狗帮？”白丁皱眉问，“那是些什么人？” ...... 野狗帮是外人贬低的叫法，其帮众自称银狼帮，帮主绰号银狼。 他们是梁国境内一伙臭名昭着的流窜作案匪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官府四处通缉，但抓住的都是一些跟班马仔，其核心头目银狼一直未能落网，甚至连银狼的真实身份都没能查明。 传言说银狼是修士，所以官府曾请仙捕衙出面协助。 但仙捕衙也没能捉到这个神秘的银狼，银狼反而因此名声大噪，成为许多悍匪心目中的传奇偶像。 白丁倒是不太相信林瓶儿会落入野狗帮手里，毕竟林瓶儿一个筑基修士，那些乌合之众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看着毫无反应的门派联络令符，不禁犯愁，林瓶儿到底哪儿去了。 只要是紫气门弟子，身上都会有这么一块联络令，百里之内相互感应，指明对方的方位。 如今令符没有反应，要么就是林瓶儿在范围之外，要么就是被人以特殊手段阻隔了传信。 很明显，后者的可能更大，也就是说林瓶儿被人抓住了...... 白丁给高明峰传讯求援，然后想了个办法。 取出林瓶儿的香囊，又取出装有刚玉虫的瓶子，让这些虫子感应香囊的气味，凭此追踪。 这些刚玉彩虫自进入陨仙海后就一直陷入沉睡，如今被白丁弄醒，早已饥渴难耐，见着什么就啃什么。 白丁忙拾起香囊，试着对虫王沟通：“记着这个气味，帮我找个人。” 虫王吱吱两声，所有虫子都围了过来，却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白丁愣了愣，恍然大悟，忙掏出几块灵石。 这些刚玉彩虫啃食完灵石方才干活，嗡嗡嗡地飞向四面八方。 过了个把时辰，虫王从地上飞起，白丁收了功，忙跟上去...... 虫王把白丁领到途经过的一个小村内，便不再飞。 白丁记得这里，先前还向村民打听过，有没有看见林瓶儿。 如今再次来到这个村庄，白丁才察觉到村里的异常。 这里看不到老弱妇孺，全都是精壮的男人。 这些男人看见去而复返的白丁也不慌张，一个黑脸汉子上前问道：“又是你，你要找的人找着了吗？” “还没有，不过......不过我想快了。” 说着出手扣住黑脸男人肩膀，将其反压在地上。 “把人交出来！” “交什么人？”男人大叫，“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你要找的人不在这儿！” 白丁手一抬，掰脱了男人的肩膀关节。 躺在地上的黑脸汉子疼得额头冒汗，扶着肩头大嚷道：“你要找的人真不在这里！” 看着围拢过来手持刀械的“村民”，白丁冷笑道：“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说出人在哪里，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有些事实需要用鲜血与生命才能让人接受，在杀掉几个不知死活的“勇者”之后，终于没有人再敢上前。 “你会是下一个。” 白丁的长剑将将挥下，黑脸汉子忙叫：“别别！我说，我说......” “你要找的女人就在那边房里。” 顺其所指，那是村落中央的一栋破旧土坯茅房。 “都站在别动！等会再问你们话。” 白丁走向茅屋，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物换星移。 再看四周，刚才那些假扮村民的悍匪全都消失不见，整个村子空无一人。 白丁停了停，站在原地没再动。 中央茅屋的门自己开了，一个披肩散发的瘦弱男人勾着身子从屋里走出来。 这人不仅白发，连眉毛、皮肤也是白色，呈现出异样的病态。 “你是银狼？”白丁问道，“我师妹人呢？” 男人呵呵笑道：“不要着急，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第365章 师妹莫慌 白丁微微皱眉，眼前的白发男人不过筑基初期，如此自信恐怕是此处阵法的缘故。 这阵法似乎能够干扰人的感知，不仅是视觉听觉，连神识也受影响。 “那行吧，你快带我去见她。” “说了不要着急。”银狼冷笑道，“把身上的灵石和法器都交出来，束手就擒，我马上就让你们师兄妹团聚。” “你是绑匪？” 银狼摊手道：“不然呢？” 白丁笑道：“既然是绑匪，怎么不通知我一声要多少钱，还让我自己找来。” “嘿嘿，因为你也是肉票。”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也说得差不多，白丁同时御使天青与逆鳞两把飞剑，打算试探试探银狼的实力。 银狼像野兽一样四肢着地迅速移动，以诡异的身法避开了连续追击的飞剑。 “看来你比你师妹要强得多。” 银狼见白丁召回飞剑，利用这个空隙开口评价。 白丁笑了笑，他虽然还没有筑基圆满的手段，但单论灵力浑厚已经是筑基期的极限，完全可以将飞剑的速度和攻击力提升数倍，以修为压倒对手。 之所以控制在筑基初期，只是想看看这个银狼到底有什么手段。 “林师妹只是不小心着了你的道，你可别小瞧了我们紫气门。” 银狼不屑一笑，嗖地钻入地下。 “土遁？” 白丁将神识渗入地下，却感知不到银狼的去向。 难道对方只是虚张声势，眼见不敌已经畏惧潜逃？ 突然间，身后地下射出两枚似剑非剑，似镖非镖的暗器，借着阵法掩饰气机妄图偷袭白丁。 虽然感知能力受到干扰，但白丁还是察觉到对方的偷袭。 本以为能够轻松闪过，可明明移动了身体，那暗器还是割破了外衫。 银狼从地下冒出半截身子，贪婪地望向白丁：“你贴身穿的是什么宝物？” “连我的内衣都眼馋，你也太没品了。” 白丁轻笑一声，开始手搓火球。 师姐精通各类火系法术，白丁跟随学习多年自然也是火术为主。 眼见白丁手中火球越来越炙亮，银狼赶忙钻回土中。 白丁的火球砸下，以脚下为中心热浪扩散而开，周围的茅屋树木都付之一炬。 这一招对于深入地底的银狼造不成伤害，白丁要破坏的就是这个村庄。 寄希望这大范围一击能够损毁对方布置的阵眼之物，破开干扰阵法。 白丁对于结果不太满意，神识依然探查不到银狼，周围的环境依旧与外界隔绝。 银狼从冒着焦烟的地下窜出，忌惮地望向白丁。 刚才一击的威力，让他察觉到对手并不简单。 “终于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是只会打洞的老鼠。” 白丁再次释放出天青与逆鳞，这一次加快了速度，银狼左支右拙，很快身躯便挂彩。 银狼故技重施打算土遁，白丁一拳砸在地面，剧烈的冲击波使银狼无法保持与大地合而为一，硬生生给逼了出来。 银狼不复先前的淡定，难以接受地叫道：“这不可能，你几年前才筑基，怎么可能这么强！” 白丁挑了挑眉毛，“你调查过我？你知道我是谁？” 银狼自知失言，闭嘴不答这个问题。 双手握住他那既可以当匕首，又可以做飞镖的奇特武器，主动杀向白丁...... ....... “哎呀！” 白丁倒飞出去，在地上挣扎两下才艰难爬起来。 “我就奇怪你为什么这么强，原来不过是不顾一切猛催灵力。”银狼上前得意说道，“你们这些大派精英弟子都是这个屌样，眼高于顶，自以为是，根本不懂得在战斗中合理分配灵力。” “再来！” 白丁射出软绵绵的天青剑，被银狼一掌击落。 “和那些废物比起来，你还算不错的，能和我过手这么久。” 白丁对着银狼的“夸奖”做出愤恨表情，不甘地上前再一次被打倒...... 银狼收了白丁的天青逆鳞，十分满意。 打算封了白丁修为，结果连打几道灵力都没打进去。 “把里面的宝衣脱了给我。” “不行！衣服都被扒了实在太丢人。” 银狼冷笑道：“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也是你们大派弟子的弱点。” ....... 白丁又吃了点苦头才将天丝缕衣交给银狼，然后被带入已经焚毁的茅屋。 银狼在废墟中打开地下室的门，然后把白丁拖了下去。 白丁早已用神识探查过，林瓶儿并不在茅屋，也不在地下室。 刚玉彩虫之所以把白丁带到这儿，说明林瓶儿应该是在这里被转移。 因为察觉事情并不简单，所以白丁假装灵力不支败给银狼，就是想看看这背后是不是还藏有黑手。 银狼在地下室重新布置好传送阵，然后拉上一脸生无可恋的白丁。 “小宝贝，我们走吧，马上就可以见着你师妹了。” ...... 传送的另一端是一处地下洞窟。 从洞窟内的较为完备的陈设来看，这里并不是临时起意找的落脚点，而是野狗帮的一处秘密藏身所。 在这儿白丁看见几个孩子，这些孩子与银狼一样通体发白，不知道是一种病还是练习某种特殊功法所致。 很明显，是有人培养了银狼和这些孩子。 白丁被关进了石牢，在牢里终于看到失踪多时的林瓶儿。 林瓶儿只穿着亵衣蜷缩在石牢一角，双眼通红，脸上还挂着两道泪水流成的青灰痕迹。 她看见进来的白丁，刚刚露出喜悦的美眸很快黯淡下去。 白丁这灰头土脸的模样，一看便知下场和她一样，都是被对方所擒。 “师妹，你没事吧。” “我......”衣不蔽体的林瓶儿抱紧双膝，缩得更紧了，“我没事，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我一路上追你，都没看见你，直到回到客栈，客栈老板说你没有回去过，我这才确定你出了事。” 白丁说着把腰间的香囊取下来递给林瓶儿，笑道：“你要找的是这个吧。” 银狼收走了白丁的武器和储物袋，却没有拿走这个香囊。 林瓶儿望着这个香囊愣了半天，眼泪突然如决堤江水涌出，顾不得羞涩起身扑进白丁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砰砰砰！ 外头有人敲着牢门，怒斥道：“哭什么哭！吵死人了，再哭老子就不客气了！” 林瓶儿强行压低声音，把头埋进白丁怀中转为呜咽...... 白丁抱住林瓶儿，等她慢慢止住啜泣，这才扶她坐下，又脱了外衣给她披上。 “师妹莫慌，和我说说这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375章 山窟脱困 逐渐平静下来的林瓶儿开始述说起自己的遭遇。 如白丁所料，怄气全力御剑飞行的林瓶儿不久就降下飞剑，想在村庄租借马匹代步。 途中遇上野狗帮围攻一对夫妇。 男的身中数刀躺在血泊中，女的被扒衣解裤遭受欺辱。 林瓶儿自然见不得这种事，路见不平拔刀相救。 以她的修为当然是轻松收拾了野狗帮的这些人，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切不过是野狗帮演的一出苦肉计。 被救妇人抱住林瓶儿哭诉时，突施毒粉。 而那已经躺尸的丈夫诈尸而起，暗袭林瓶儿。 林瓶儿虽然不慎吸入毒粉，但凡俗毒药很难对筑基修士起效，她完全没当回事。 虽惊不乱，一掌推飞妇人转身便要拿住那装死的丈夫。 可这装死的男人不是普通人，正是银狼。 银狼利用林瓶儿轻敌大意占了先手，击伤林瓶儿之后便开始游走拖延。 等林瓶儿察觉到那毒不一般，为时已晚。 药力随着灵力运转入体已深，林瓶儿越发使不出力来，没多久便被银狼生擒。 之后林瓶儿被带到先前的村庄，然后通过传送阵法送到这里。 再之后遭受的屈辱，林瓶儿不说，白丁也不问…… “那你见着此处主事之人了吗？” “不就是那个白毛？”林瓶儿疑惑道。 白丁摇了摇头，“这后面一定还有人，你说的白毛银狼不过是个跑腿办事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被送到这儿......”林瓶儿顿了顿，“他们收走了我所有东西，听说要以我为人质，找你们要赎金，如果你们敢通知师门，就会把我......把我杀了。” 白丁冷哼一声，“他们打算要多少？” “一万灵石！” 林瓶儿抓住白丁的手，问道：“你是来送灵石的吗？” 白丁摇头道：“不是，我和高师兄分开了，我回来找你，找到了你说的那个村子，然后和银狼打了一架，被带到这儿。” “你也中了他们的谪仙散？” “没有。”白丁笑道，“不过刚才他们喂给我了。” 见白丁还笑得出来，林瓶儿又好气又无奈。 “只有指望高师兄了。”林瓶儿叹道，“就怕高师兄真拿出灵石，他们也不打算放过我们。” “他们断然不会留下活口。”白丁肯定答道。 银狼这伙人事先已经摸清了白丁三人的底细，这次是有备而来，肯定不愿走漏风声。 如今白丁和林瓶儿都已被擒，剩下一个高明峰也不会放过，这是打算一锅端，杀人夺宝、毁尸灭迹。 “既然幕后之人始终不肯露面，我如今也找到师妹你，那就没有必要再留在这儿了。” 白丁说着起身，双手交叉，托掌向上伸了伸腰。 白丁的外衣已经披在林瓶儿身上，内里的天丝缕衣又被银狼扒走，这会儿光着上身，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 林瓶儿见状微微红了红脸，不解道：“你打算干什么？” 白丁笑了笑，答道：“当然是出去啊！” ...... 这一次白丁不再手下留情。 凡是看见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部杀光，对他而言，只需要留下银狼一个活口足矣。 林瓶儿跟在白丁身后，既惊喜又敬畏。 惊喜的是白丁居然没有事，还能大杀四方，敬畏的是白丁真正视人命如草芥，杀人的过程中没有丝毫犹豫和怜悯。 虽然师尊经常教导她，修士当杀伐果断，可这四字说来容易，真要做到却不简单。 林瓶儿自入门以后，贵为掌门弟子，平日里也就是和师兄弟们切磋，真正生死相搏的经验几乎没有。 人虽然也杀过，但那是完成师门的“练胆”任务，杀几个罪大恶极的该死之徒。 林瓶儿为此还难受了好几天，半月不沾荤腥。 “好像那个银狼又出去了，不在这地窟里。”白丁自言自语，异化的大手抓住最后一个白发孩童，没有立刻下杀手。 这孩童不过十一二，雪白的毛发，几乎就是银狼的幼年翻版。 “银狼人呢？” 孩童双手锤击白丁的大爪，稚声叫道：“等狼王回来你就死定了！” “果然不在这里。”白丁皱了皱眉，又问，“是谁养了你们，还教你们功法。” “我什么都不会说，有种你就杀了我！” 白丁冷哼一声，正打算使用搜魂术，身后的林瓶儿开口劝道：“能不能放他一命？” “为什么？”白丁皱眉问。 林瓶儿犹豫片刻，解释道：“这孩子偷偷给我送了些食物和水，他眉毛旁边有颗痣，我记得他。” 白丁细看这孩童，左眉之上果然有颗小痣。 “师妹，我们和他们是敌非友，不能因敌人偶尔流露的一丝善意就心慈手软，如今的局面，留他一命就是留下一条祸患。” “他年纪尚小，又能做什么呢？”林瓶儿咬着嘴唇，双手摇着白丁衣角乞求，“算我求你了，好吗？” 白丁长叹一声，有时候女人的思维实在难以理解。 他没有作答，抬手按住孩童的前额，运起搜魂术。 不知道是白丁技艺不精，还是这孩子意志坚定，愣是没有搜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轮廓，那人收容了这帮孩子，传他们功法，教他们武艺。 黑色长发，绝对不是银狼。 “如你所愿，我留他一命。” 白丁将已经痴傻的孩童抛至一边。 四处检查一番，这地窟居然没有出入口，唯一进出的方法就是正殿中央的传送阵，需要特殊信物方能启用。 林瓶儿找回自己的衣物换上，但是储物袋和法器等贵重物品都不知所踪，很可能被银狼带走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丁穿上自己的外衫，答道：“这是短距离传送阵，此处应该离那村庄不远，我们现在就去找那条野狗算账。” 林瓶儿有些担忧道：“我功力未复，你也失了法器，一个人是他对手吗？” “放心，我有把握。” 白丁握紧拳头，运转灵力蓄势一拳击出，气劲呼啸而出破开一条丈许宽的通道，直通外界，原来这地窟是在一空了的山腹之中。 阳光和新鲜的空气顺着通道涌入地窟，驱散了里边的阴暗和血腥恶臭...... “我们走吧。” 白丁大步走在前方，身后的林瓶儿看着光明中高大的背影一时痴了。 内心某个柔软的深处就像是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白师兄，等等我！”林瓶儿叫着追了上去。 白丁没留意到，这是林瓶儿第一次叫他白师兄。 第376章 勾结 白丁与林瓶儿从山腹出来，找附近人一打听就大致确定所在方位。 就在被抓的那个村庄南面，约三四十里地。 “上来，我背你。” 林瓶儿有些羞赧，摇头道：“我自己能走。” 白丁笑道：“我是嫌你走得太慢。” 林瓶儿听了更觉不好意思，这才爬上白丁后背。 “抓稳了，会有些颠簸。” 说完白丁便异化双腿，在林间风驰电掣奔跑起来，速度居然不亚于御剑飞行太多。 林瓶儿被呼啸的风吹得睁不开眼，干脆闭上眼把头低下，有些发烫的脸颊紧贴在白丁的后背上...... 还不到村庄，远远就听得激烈的打斗声。 白丁带着林瓶儿摸近，原来是高明峰正与银狼斗法。 高明峰的庚金锄在他操控下虎虎生风，威不可敌，打得银狼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头鼠窜。 林瓶儿见状讶道：“原来高师兄这么厉害。” “他平日里是故意让着你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林瓶儿沉默，她虽然知道门内师兄弟们与她切磋时有意放水，但没想到差距有这么大。 白丁安慰道：“比武切磋有比武切磋的打法，生死相搏有生死相搏的打法，还涉及到心态和环境等多种因素，并不一定是谁修为高、法器强就一定稳赢，师妹你差的不过是与人相斗的经验。” 林瓶儿自嘲一笑，心知这是白丁委婉的说法。 这些年来，她都是在师兄萧默的羽翼护佑下，没经历过什么苦难挫折，如今出门走这一遭，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你不去帮忙？” 白丁笑着摇摇头，“现在高师兄占优，我们再看看，兴许有什么变数。” ...... 高明峰专修金系功法，加持之下御使法器能够大幅加成威能，同级之中罕有人能正面匹敌，但也有一个致命缺陷，便是难以持久。 如今银狼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只要不重伤落败，等高明峰灵力不济就可迎来反击的机会。 高明峰岂会不知对方打的什么算盘，庚金锄逼得对方手忙脚乱之际，他已偷偷释放出几枚细如牛毛的银针。 修士能够同时操控的法器是有限的，与个人的神识强度有关。 很多时候并不是操控得越多越好，贵在精而不在多，高明峰这种一往无前的金系术法更是如此。 但他还是特意留了一手，就是在久攻不下之际的偷袭阴招，无影针。 白丁的神识能捕捉那些无影针，但银狼不能。 “高师兄要胜了。” 白丁刚刚说完，便见银狼闷哼一声，突然脚步一滞，被高明峰的庚金锄尾敲中，整个人如同风中破布一样飞出去，右肩都被砸进胸腔内。 高明峰一击得手，庚金锄继续追击，锄断了银狼余下手脚这才收了神通。 “还想假扮师弟暗算我，小爷我一早就识破了你的诡计。”高明峰扛着锄头得意上前，“快说，你把我白师弟和林师妹藏哪儿了？” 银狼身受重伤，却极为硬气，冷哼道：“你就别想见到他们了，我死了，他们也得给我陪葬!” 高明峰大怒，举起金锄头威胁道：“你说不说！” “来呀，你打死我呀！” 银狼还在挑衅高明峰，林瓶儿已经冲了出去...... “高师兄，我们在这儿。” 银狼看见走出来的林瓶儿与白丁，煞白的脸变得更白了。 高明峰看见二人，又惊又喜：“咦，你们都在这儿，不是说被他给抓起来了吗？” 白丁笑道：“我是故意被他抓去的，这样才能找到林师妹。” ...... 三人重逢，却不是闲话的时候。 简单交流几句，白丁便在重伤的银狼身上搜索起来。 众所周知，储物袋不能存放活物，也不能存放储物法器，所以银狼的身上有三个储物袋。 一个是白丁的，一个是林瓶儿的，还有一个是他自己的。 各自检查了一下储物袋中的物品是否缺失。 银狼因为时间仓促，没来得转移赃物，所以东西基本都还在。 只是白丁的天青与逆鳞，还有天丝缕衣不知去向，想必是银狼收在自己的储物袋中。 银狼的储物袋也有禁制保护，要想不破坏里边的东西打开储物袋就必须找专业人士，器宗有专门替人开袋的服务，但收费不菲，一般是按袋中物件估价抽三成...... “拿了我的东西也舍不得用，你这是准备交给谁？” 银狼撇开头，狡辩道：“什么给谁，我只是来不及炼化罢了。” “是谁将情报给你，授意你来打劫我们？” “没有人，是我自己的意思。” 见银狼嘴硬得很，高明峰骂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们紫气门三杰也敢动？” 白丁愣道：“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个名头？” “不要在乎这些细节。”高明峰击败了银狼，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继续威逼银狼：“你若不老实交代，我只有用大搜魂手自己取了。” “就凭你？”银狼冷笑一声，显然不相信高明峰有这个本事。 一般来说，只有神识相差巨大的情况下搜魂才能起效，除非有特殊的术法，比如曹闻道的大搜魂手，但此种功法难学难精，没有天赋的人根本学不会。 实际上高明峰也确实不会，但碍不住面子就要硬上..... 就在这时，天空降下一白衣高挑女子，正是白丁几人在奕城见过的梅花仙子。 这梅花仙子实际也就筑基后期，还没有进入金丹，在这仙捕衙当差就是为了换取破障丹。 “这银狼我已追踪多时，想不到被你们几人拿下。”梅花仙子上前，笑道。“倒是省去了我不少功夫。” 梅花仙子披着这身仙捕衙的外皮，代表的便是仙盟，此处又属于奕城边缘地段，也确实是她的管辖范围。 捕头拿贼，貌似天经地义。 “仙子来得正好！”林瓶儿当即上前细数银狼的罪行...... 高明峰与白丁也配合回答了些相关问题，将来龙去脉讲清。 梅花仙子点头道：“正好，我略通破除禁制之法，不如拿给我瞧瞧？” 白丁将银狼的储物袋交给梅花仙子，只见她指下生花，一阵眼花缭乱的操作，居然真的将禁制解除。 白丁从梅花仙子那儿拿回了自己的武器和法衣，问道：“仙子，这里面还有别的什么特殊物件？” “你说的特殊物件是指什么？” 白丁还没解释，高明峰道便：“白师弟认为这银狼背后一定有人主使，就是想问问有没有线索。” “都是些赃物，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梅花仙子笑道，“至于你说的幕后主使，我们仙捕衙自会跟进调查，不过据我所知，这野狗帮就是一伙流窜匪徒，背后并没有其他势力。” 白丁拱手道：“那就有劳仙子查明此事。” “分内之职。” ...... 等梅花仙子将半死的银狼带走，高明峰方才冷下脸：“这梅花仙子早不来晚不来，来得还真是时候。” 林瓶儿闻言讶道：“师兄，难道这梅花仙子和银狼是一伙的？” 白丁答道：“即便不是一伙，这梅花仙子与幕后之人也一定有牵连。” “可她不是认识曹师叔，还在天奕宗那边替我们说过话？” 一提天奕宗就踩着了高明峰的痛脚，他脸一沉，不悦道：“只说是认识，泛泛之交罢了，此事我自会向师叔问明，今后你切勿再单独行动。” 意外的是林瓶儿这次没有反驳高明峰，而是乖巧地称是，倒是让高明峰十分满意。 两人正准备离开，看白丁还在原地。 “白丁，愣着干嘛，还不走？” 白丁哦了一声跟上去，心中却在复盘，这件事尚有许多疑点没弄清楚…… 第377章 斗器大会 白丁三人在甘泉镇停留了两日，等林瓶儿恢复修为才重新踏上旅途。 这一路白丁提高了警惕，却没发现有跟踪和盯梢，三人顺顺利利抵达了重盐城。 重盐城有两样东西出名，一是铁，二是盐，都是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物资，是以重盐城也就成了梁国极其重要的都市。 如果说奕城因为背靠南境与陈国往来密切，那里与陈国差别尚且不大的话，那这重盐城就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 这里的房屋几乎都是二层起步，甚至有高达六七层的高楼。 而且房屋普遍采用平顶，尖顶极少，马路比陈国都市的要宽敞得多，也不是用石板铺砌，而是用的被当地人称为流浆的一种东西。 流浆干的时候是粉末，兑水之后就成为可以随意定型的流动浆体，所以被称做流浆。 梁国人往流浆内兑上细石砂料等物，等干透之后这些砂石就会与流浆固化连为一体，十分坚固。 “你们是从国外过来的吧？”一个八字胡圆脸胖子上前问道。 “有这么明显吗？”高明峰讶道，“我的梁国话说得挺标准啊。” “就是太标准了，一点口音都不带。”胖子笑了笑，“况且以你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平常人家，却对这城里的东西充满好奇，一看就是从外国来的。” “兄台目光如炬。”白丁笑道，“我们确实是从陈国那边过来的，来梁国走访朋友。” “陈国啊……” 胖子顿了顿，捻着胡须摇头叹道：“陈国如今日子可不太平喽！” 林瓶儿皱眉问道：“何出此言？” “你们不知道吗，陈国如今在打仗啊。” 白丁拱手问：“我们出来有段时间了，离国前听说皇帝御驾亲征，不知如今到底战况如何？” 胖子笑道：“几位还没找地方住下吧，不如就在小店歇息几宿，保证价格公道，服务上乘。” 白丁探头一看，胖子身后挂有太平客栈四个大字…… 笑了笑道：“那好，我们也正要找地儿。” ...... 胖子姓黄，正是这太平客栈的店老板。 黄老板眼尖，一眼就看出几个是外来人，于是故意上前攀谈拉客。 住进客栈，那就什么都好说了，黄老板当即将最新的时报免费借阅给白丁，在白丁看报时还不忘在一旁点评两句...... “这打仗嘛，就是打的白花花的银子，大量银钱就像往水里丢一样，哗哗哗......就都不见了。” 黄老板声情并茂说道：“那陈国皇帝御驾亲征，想着速战速决，可哪有那么容易哟，如今算是陷进泥沼里，进退两难咯。” 黄老板说得没有错，组织舰队远洋已经花了陈国不少钱，国库并不充盈，如今平定西南，陈玉郎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 可他低估了“西南王”的底蕴，孟远帆依仗西南山区地形，不与陈国大军正面交锋，分散开来打游击，主旨一个拖字。 如今正是秋收时节，粮草还算充沛，只要拖到入冬，陈玉郎的军需供不上，到时候自然只能灰头土脸地退兵。 高明峰吃着酒食，不以为意道：“这有何难，花钱请几个修士把那孟远帆宰了就是。” 林瓶儿白了一眼道：“你能请别人一样能请，再说仙盟发了话，不准修士插手此事。” 高明峰摊手：“那大不了先退兵咯，来年再战。” 白丁摇头：“耗费巨资组织舰队南海远洋已经让很多人心生不满，要是这次出兵一无所获，陈玉郎的威望将会跌至谷底，今后的新政恐怕就难以再推行下去。” “他不是皇帝吗，陈国不是皇帝说了算？” 黄老板闻言笑道：“小哥想简单了，这皇帝可没那么好当。” 高明峰撇撇嘴，他对此无所谓。 但白丁不同，陈玉郎的皇位他也算是出过力，实施新政他白家也享到了福，就这一次的陨仙海之行两人也说得上有过合作，他并不希望看到陈玉郎就此失败。 不过期望归期望，白丁也无计可施。 他总不能真如高明峰所说，偷偷跑回去把孟远帆一家给杀了，那样做紫气门也保不住他。 就在白丁有点头疼此事的时候，林瓶儿指着报纸背面叫道：“咦，器宗要举行斗器大会！” 白丁闻言将报纸翻过来，果然上面一行醒目大字，写着器宗将于下个月初在器城举行斗器大会。 高明峰皱眉问：“什么是斗器大会？” “高师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林瓶儿解释说，“器宗每五十年才办一次斗器大会，就是让各大炼器行家拿出自己的近年来的得意之作进行比较，选出器王。” 黄老板点头道：“没错，这是东境的预赛，排名前五的法器将获得参加中州大赛的资格。” 说起这个高明峰就来劲了，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嚷道：“那我们可要去看看才行！” 黄老板道：“那得有器宗的邀请函，一般人可没资格进会场。” “邀请函？”高明峰挠挠吃胀的肚子，“我们没那东西。” 林瓶儿拿出传讯牌，“我这就问问萧师兄，看能不能帮忙弄几个名额，实在不行，等拜访蔡大师的时候求他帮忙想想办法。” 高明峰又看向白丁：“器宗你有没有认识的人？” 白丁想了想，“有，我可以试着问一问。” 白丁说的人就是蒋茜，蒋茜离开公屋山之后就来梁国这边学习，应该就在器宗。 正好白丁也打算将归墟捡回来的一些碎片材料送给蒋茜，就算没有这回事，他也要和蒋茜联络。 ...... 没想到蒋茜收到白丁的消息，第二天就主动找上门来。 几年不见，蒋茜似乎又圆润了些。 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不修边幅的矮痩年轻男人，一身泛着油光的器宗弟子服，凌乱的头发，唏嘘的胡茬，略带忧郁的眼神望向一旁，就是不拿正眼瞧几人..... 林瓶儿撅了撅嘴，小声嘀咕：“这谁啊，这么傲！” “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合作伙伴，叫做牛钝。”蒋茜的笑容依旧甜得齁人，“他人其实挺好，就是眼睛有点毛病，并不是故意拿斜眼看你们。” 林瓶儿闻言尴尬笑道：“呵呵，没事没事。” 高明峰是认识蒋茜的，只是不像白丁那么熟。 他开门见山道：“原来白丁说的人是你呀，这不我们几个想去斗器大会开开眼，你有没有门路？” 蒋茜笑道：“当然可以，因为我们俩也报名参加了斗器大会，你们跟我们一起进去就行。” 白丁讶道：“你也报了名？” “当然！”蒋茜挺起胸自豪道，“不仅报了名，还很有信心拿奖呢！” 说着拍打着一旁的年轻男人，夸赞道：“这还多亏了牛钝，没有他我可完不成作品。” 牛钝对着一旁空气，有些腼腆地笑道：“哪里哪里，我只是帮了点小忙。” 林瓶儿捂着嘴憋着笑，小声对白丁嘀咕说：“这牛钝不管是名字还是人，都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人不可貌相，大智若愚。” 白丁扭头向蒋茜问道：“你们的作品是什么，方便提前透露一点吗？” “我来就是邀请你们去参观的，顺便提点宝贵建议。”蒋茜兴奋得脸有些发红，“我叫它老爷爷的指环。” “啊，又是老爷爷的指环！？” 第378章 云霄飞舟 重盐城到器城之间有云霄飞舟可乘，蒋茜与牛钝就是这么赶来的。 云霄飞舟与飞天梭不同，浮空力由飞舟上方的巨型气囊提供，只需要以小型灵风法阵提供动力，就可以在空中漂移。 虽然速度方面比飞天梭要慢得多，但造价和运行成本也低廉不少，而且可以一次装载许多人往返于重盐城与器城之间，是梁国出了名的景点，不少人慕名而来，就是为了登上云霄飞舟体验一把飞天的乐趣。 白丁等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平时云霄飞舟的票还需预约，等上几天都不一定排得上号，有蒋茜和牛钝这两位器宗内部人士，一切就简单多了。 蒋茜和管理飞舟的弟子打过招呼，把白丁几人领上船。 这飞舟外形有些像船，但船舷出奇的高，估计是防止人不小心掉下去故意这样设置，飞舟上方是比船身要大上好几倍的水滴状巨型气囊。 等人陆续登船，器宗弟子便操控飞舟慢慢升空...... “我们生活的空间内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气体，有的重，有的轻，轻者上浮，浊者下沉。”牛钝摊开手介绍道，“我们器宗的前辈掌握了分离气体的方法，于是设计出云霄飞舟。” 白丁点头道：“和我小时候玩过的祈天灯有些类似。” “我也玩过！”林瓶儿插口道，“把愿望写下来放进小灯笼内，点着火一个个小小的灯笼就能够升上高空，随风飘荡。” 蒋茜笑道：“那是利用的热气，和我们这个不同。” “原理也差不太多。”牛钝认真答道，“我们这个气囊中充的是器宗专门分离出来的气体，我们称之为清气，至于推动飞舟前行的是灵风阵，陈国天工宝船的灵风帆便是受此阵启发而来。” 白丁看向牛钝，这个人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憨傻，但一说起器宗这些技术时就仿佛变了一个人，散发出强大的自信与光彩...... 随着云霄飞舟升至高空，船上的人纷纷贴近船舷，想要从高空一睹下方城市风光。 虽然说修士经常御剑飞空，但林瓶儿与高明峰兴致不减，赶忙也去占位置，还一个劲朝白丁招手。 “也去看看吧，难得坐一回。”蒋茜笑道。 白丁点了点头，上前去。 林瓶儿挤了挤高明峰，空出一个身位，便拉着白丁过来，对着下方指指点点说个不停，像是没有上过天一样。 高明峰在一旁拉着脸有些闷闷不乐。 自从上次林瓶儿被俘回来之后，似乎就对白丁特别依顺，这让高明峰暗暗有些妒忌。 白丁隐隐察觉到高师兄不快，便主动与其聊起来，免得本是三人行却单独冷落了师兄一人...... 这云霄飞舟速度确实不快，却十分平稳，十分适合游览观光。 票价虽然昂贵，但登船的人络绎不绝，光是运营这云霄飞舟对器宗而言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大约半个多时辰，飞舟才抵达了东境器宗的本部之外。 器宗是器宗，器城是器城，核心区域还是有高墙与外隔开，有宗门弟子巡逻放哨。 这云霄飞舟的停舟坪就在器宗大门外不远。 刚刚下了飞舟，外边已经围满了等待上船的旅客。 蒋茜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光景，带着白丁几人穿过拥堵的人群，登记过后便从正门进入了闻名已久的东境器宗...... ...... “这就是老爷爷的指环，已经通过了海选，正式入围后期的斗器大会。” 蒋茜从盒中拿出一个暗银色的指环，样式十分简单，没有任何花丝纹路。 林瓶儿抢在白丁之前接过指环，转头问：“可以让我先试试吗？” 白丁见蒋茜点头，便也跟着微笑点点头。 最初的老爷爷指环还是白丁买下的，现在还戴在白娟的手指上，就是不知道这新一代的老爷爷指环又有何妙用。 只见林瓶儿将指环套入无名指，指环表面便开始有光斑闪烁起来。 林瓶儿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愣神一样。 如是半晌，高明峰忍不住皱眉问：“到底咋回事呀，你也吱个声呗！” “这......”林瓶儿缓了缓，说道，“真的就好像有个老爷爷住在脑子里，你问他什么他都能够回答你。” “没有那么厉害啦！”蒋茜微笑道，“虽然我预存了很多知识，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还有很多事是老爷爷回答不上的。” 牛钝帮忙解释道：“其实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要制造出能够独立思维的灵体生命，拥有远远超越人类的知识储备和思维运算能力，这个老爷爷还差得很远。” “不过没有关系，比起第一代这已经进步很多了，相信未来一定能够创造出来。” 白丁看着蒋茜自信满满的笑脸，伸手道：“能让我试试吗？” ...... 这个老爷爷指环改变了沟通方式，以拟人的形态直接与器主在脑海中进行交流。 初一试，好像老爷爷和人没有区别，而且什么都懂。 但涉及到诸如细节和专业方面的内容，就经常答非所问，出现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回答。 高明峰迫不及待把指环要去。 白丁对蒋茜道：“还只能说是一个半成品。” “这我们当然知道。”牛钝接过话说道，“以目前老爷爷的性能，足以给普通人提供强大的知识储备和计算能力，帮助他们完成很多工作。” 蒋茜乐观地说道：“智慧不是一蹴而就，需要由量变到质变的一个积累过程。” 林瓶儿问：“那你们给老爷爷存了多少知识？” “整个崇文院的藏书基本都录进去了，还有其他一些常见的典籍，但这个量仍旧远远不够。” 牛钝也道：“不光是量不足，模拟思维的方式也有待改进。” “可是，这个对于修士又有什么用呢？”白丁提出疑问，“你们拿这个去参加修士举办的斗器大会，如果不能为修士所用，他们也不会给你们很高的评价。” 蒋茜与牛钝对视一眼，犹豫片刻后，牛钝又从收藏柜中拿出一枚更大一些的指环，更像是扳指。 “是这样的，我们有专供修士使用的指环。” “需要与修士神魂进行绑定融合，它会成为第二个大脑，学习模仿主人的思维方式和习惯，甚至直接调用神识和身体，协助修士战斗。” 白丁听了挺感兴趣，正要伸手去拿，牛钝拿着扳指的手却缩了回去。 “这东西还不完善。”牛钝解释道，“实际上我是借鉴了身外化身的原理，器主佩戴着它便相当于开始修炼分身。” 牛钝犹豫了一下，正在思考该不该说下去。 蒋茜却很直接地说：“融合时它很可能损害人的神魂，而且如果真的产生了智慧，我们也无法保证这个智慧生命能被控制，又会有什么后果。” 白丁眨了眨眼，“比如......被老爷爷夺舍？” 第379章 魔戒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传说这是东境流传已久的人生三大终极疑问，而提出这三个问题的人就是历史上那个自称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邪教头子。 分身与分神不同，分神只是神魂的一部分，而分身可以成长为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 这个老爷爷指环中如果诞生出独立的神魂，而又与主体共享身躯，那么觉醒自我意识的分身必然会争夺这具身体，所以白丁说的夺舍并非不可能。 实际上历史上曾经就有过分身杀死原主，取而代之的事件。 所以修士对于修炼分身、第二元神这一类的功法都十分谨慎，虽然初期能够成为一大助力，可到了后期一旦脱离掌控，很可能遭其反噬。 毕竟人不可能永远甘心做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那谁会用这个东西呀！”高明峰直言，“道门的一气化三清，魔门的种魔大法都是至高无上的典籍，只有化神之后的大能才能修炼，他们尚且要防备分身弑主，你这个......” 话没说全，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 先是要冒着神魂受伤的风险，与这老爷爷指环融合，融合之后还要等待其成长发挥作用，关键是将来还有可能遭其反噬，这东西说是鸡肋都抬举了...... “这个东西我们并不打算拿去参赛。” 蒋茜并不恼怒高明峰的直截了当，反而十分欣赏他的坦诚。 “实际上这个指环只有这一枚，而且之前的几个志愿者，融魂全都失败了。” “失败的人会怎样？”林瓶儿追问。 蒋茜神色黯淡，答道：“好的休养几年便能康复，不好的......恐怕这辈子都很难醒过来了。” “啊，这么危险！”林瓶儿忙拽住白丁，“师兄你还是别试了。” “放心，我没这么冒失。”白丁笑了笑，问道，“这指环你们是用什么做的，为什么能存储这么多信息在里边？” 蒋茜回答：“这都多亏了牛钝研究的混沌记事法，而这指环用的便是混沌石。” 牛钝正色道：“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有无之间是为混沌，混沌可以用于表示任何含义......” 牛钝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 高明峰与林瓶儿说想出去逛逛，蒋茜也主动为二人做向导，只留下白丁一个人在这儿听牛钝讲学...... “......大概就是这样子，你听明白了吗？” 白丁愣了愣神，支吾道：“大概，也许，可能明白了......一点点。” 牛钝苦笑道：“世间知己难寻，你能耐着性子在这儿听这么久，我已经很感激你了。” 白丁被说得有些尴尬，转而问道：“那你们就打算拿寻常人用的老爷爷指环去参赛？” “是的，那一种可以量产，虽然价格也十分昂贵，不过总还是有人用得起。”牛钝憧憬道，“我们也不指望能够得奖，只要得到师门的认可大力推广，老爷爷就会成为很多行业发展的一大助力。” “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意见。” 白丁两指掐一块比了比，笑道：“我觉得还是换一个名字，别叫老爷爷指环，可能更容易推广。” “你觉得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白丁想了想，“魔戒。” ...... 既然来到器城，那街上当然多的是法器店。 林瓶儿与高明峰已经逛了好一阵子，看到姗姗来迟的白丁，两人露出得意神情。 “也就是你个呆子，还老老实实在那儿听那书呆子讲天书！” “白师兄，你真能听懂？” 白丁耸耸肩，“听不懂，不过既然是我问的问题，当然还是要尊重一下人家。” 说着白丁张望四周，疑道：“蒋茜呢？没和你们一起？” “刚才有弟子找蒋姐，说是铁甲车坏了，急着修理。” 高明峰道：“我们本来想同去看看，刚好你传讯说赶过来，我们就先等你。” 白丁点头道：“那我们现在过去吧。” ...... 蒋茜的宗门服饰肩袖处有三道折杠，意味着她是最高等级的三级弟子。 虽然已经取得炼器师资格，但是自愿在东境这边继续学习，所以仍旧按门内弟子待遇，遇上维修法器的活儿也不能推脱。 白丁几人赶到维修坪，便看见停着一辆方方正正的铁盒子车，蒋茜正在车厢前头忙碌。 “你们是什么人，不能靠近！” 见有弟子阻拦，林瓶儿便大喊蒋姐姐。 蒋茜回过头看见几人，笑了笑，让那名低级弟子放行...... 林瓶儿敲了敲车壳，清脆作响，“这就是铁甲车？果然车如其名，就是一个大铁盒子。” “这是顺风镖局特意订制的铁甲车，专门用来押送贵重物品。”蒋茜解释道，“不光采用精炼寒铁铸造，还加了防御法阵。” 高明峰讶道：“这么厚重的铁车，得多少马才拉得动啊？” “这车可不是用马来拉。”蒋茜笑道，“用的是器宗炼制的灵能机，驱动轮子转动。” “灵能机？” 蒋茜将铁甲车前头掀开，指着里边道：“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一种用灵力驱动旋转的法器，旋转可带动齿轮，齿轮带动车轮。” 蒋茜说得简单，但在白丁几人眼里一点都不简单。 不说作为法器的灵能机，就是这密集的齿轮传动结构就让人眼花缭乱。 白丁绕着铁甲车走了一圈，突然停住脚步，从车厢上拔下一柄嵌在铁甲中的暗器。 “顺风镖局的人在这儿吗？” 蒋茜摇头道：“没在，送过来人就走了，约好了明天来取。” 林瓶儿见白丁一脸严肃，问道：“白师兄，怎么了？” 白丁将那柄暗器递给林瓶儿看，林瓶儿面色也是一变。 这玩意两人都不陌生，锋利的四棱镖，尾部还带短柄，是野狗帮才用的特殊暗器。 高明峰倒是没见银狼用过，他好奇问：“怎么了，你们见过这东西？” 白丁点点头，问蒋茜：“能不能让我见见顺风镖局的人？” “当然没问题。”蒋茜也看见了林瓶儿手里的暗器，脱口解释道，“那是东海扶桑国特有的暗器，叫做苦无，你们也见过？” 第380章 风信铃 扶桑是传说中一种极为高大的神木，日出东方便是拂其树杪而升，所以又被认为是日出之处。 据蒋茜说，扶桑国不过是东海上一个比较大的岛国，岛上并没有扶桑神木，太阳自然也不可能是从他们那旮沓升起来，他们以旭日为旗，属于往脸上贴金的行为。 “关于扶桑国我知道也只有这么多，因为对他们的兵器感兴趣，所以了解了一点。”蒋茜笑道。 林瓶儿试着向苦无内注入灵力，片刻后皱眉道：“这东西都算不上法器，灵力只能增强其威力却不能操控飞行，顶多是一个半成品。” “扶桑国的炼器技术不高，加上困居小岛，炼器的材料也不足，所以他们炼制的东西只有这种水平。”蒋茜点评道，“不过他们打造的太刀倒也有可取之处。” 白丁不关心扶桑炼器水平，他想知道的是野狗帮背后的势力，问道：“茜姐，你听说过野狗帮吗？” “臭名昭着的野狗帮，我当然知道。”蒋茜看向铁甲车说道，“这车就是顺风镖局遭到野狗帮袭击时受的损伤。” “实际上我们来的路上也曾遭野狗帮袭击......” 白丁话没说完，林瓶儿插嘴道：“他们的头子银狼都被我们抓了，野狗帮怎么还在？” “这我不是很清楚，但你们抓到的应该不是真的银狼。” 林瓶儿讶道：“他自己承认了啊，而且其他人还叫他狼王。” 蒋茜无奈道：“我听说银狼有很多替身，每次抓到一个，过不了多久又会有一个银狼冒出来，到底谁是真正的银狼无人知晓。” 白丁举着苦无道：“我们抓到的那个银狼就曾使用过这东西。” “这不奇怪，野狗帮什么人都有，很多到达梁国的扶桑人本就是海匪流寇，混进野狗帮再正常不过。” 白丁又问了些关于野狗帮的问题，但蒋茜毕竟只是一个炼器师，对于这些事并不了解，答不出更多有用信息。 “明天顺风镖局的汪总镖头会来提车，你们和他聊聊或许会有收获，毕竟顺风镖局的人常年在梁国境内行走押镖，与野狗帮有过多次冲突，知道的应该比我要清楚。”蒋茜如是说道。 ...... 求见蔡大师的拜帖已经递上。 紫气门如今也算是南境有名的大派，但是在东境这边还没那么大影响力，加上白丁几人的身份也不够分量，见面的时间被安排到了一周之后。 蒋茜还有事要忙，白丁几人不便打扰，便先告辞。 为了方便，三人没有再回重盐城太平客栈，在器城另外找地方住下，等待蔡大师的接见。 是夜，林瓶儿敲响白丁的房门。 “白师兄，睡了吗？” 白丁打开门，见林瓶儿双手背在身后，满脸笑意。 “没呢，还打算练会儿功。”白丁有些吃不准林瓶儿此来用意，便问道，“师妹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我今天逛街的时候看到一件有趣的法器，一时冲动好玩就买下来了......” 林瓶儿说话的时候眼神乱瞟，一看就是言不由衷。 “哦，是什么法器？” 林瓶儿手从后方挪出，手上拿着一只由红绳精心编织而成并穿过其中的小巧玲珑的铃铛。 小铃铛大小不过拇指般，表面打磨得极为光亮，闪烁着淡淡的木纹光泽。 “此物名为风信铃，认主之后就可以利用它千里传音，比传讯牌要方便得多，师兄你快试试！” 林瓶儿说着就要往白丁手腕上系红绳，白丁不自觉把手一缩，留下林瓶儿空举着手，有些尴尬...... “那个......这还挺方便的，高师兄也有吗？” “没有！”林瓶儿不悦道，“这东西和传讯牌一样都是双生树所炼，只能成对使用，给了你就没有他的份了。” “那挺可惜啊，要是人手一个，大家联络起来就方便多了。” 白丁还在说着话，林瓶儿就直接上手，抓住白丁的小臂，硬是将铃铛给系了上去...... “快用神识认主，试试看！”林瓶儿兴奋地催促。 白丁无奈，依言照做，用神识认主锁定风信铃之后，便试着用神识向林瓶儿传音。 那一头林瓶儿身上响起清脆的铃声，她立刻接通，双方便利用神识传音入密进行实时沟通，也不必担心为外人听到...... “太好了，有了这个我就不担心找不到师兄你了！” “你要找我做什么？” 林瓶儿忙改口道：“不是，我是说万一遇上上回那种情况，师兄你就不用担心找不到我了。” 白丁看了看手腕上的小铃铛，想了想问：“这是在哪儿买的，确实很方便，我也想买一对。” 林瓶儿一愣，随即斜着头望天说道：“没了，只此一对！” “那太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给师兄你正合适！”林瓶儿转身道别，“那白师兄你早点休息，我没别的事，就不打搅你了。” 林瓶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白丁正打算关门，突然又听见林瓶儿喊声： “师兄，记得要戴在身上哦！” 只见林瓶儿去而又返，举手摇着她手腕上那个铃铛，解释道：“放在储物袋里就接收不到了。” 白丁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一次林瓶儿才算满意的离开...... 白丁合上门，长叹一声，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林瓶儿这段时间的转变白丁都看在眼里，不管她怎么想，都有必要与其保持距离，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 第二天，蒋茜依约邀白丁到维修坪，会一会顺风镖局的汪总镖头。 汪总镖头全名汪卫泾，他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衫，那长衫剪裁得体，质地轻柔，领口和袖口处皆镶着一圈细密的白色丝线滚边，整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一点都看不出是个行走江湖的镖头。 “听说你们对野狗帮感兴趣？” “是的，我们几个也遇到过野狗帮的袭击，还和银狼交过手。”白丁行礼问道，“刚巧听说贵镖局也被野狗帮骚扰过多次，所以想打听一下关于野狗帮的情况。” 汪镖头笑了笑，夸赞道：“三位年少有为，小小的野狗帮想必不是三位的对手。” 汪卫泾不过筑基初期，在他眼里，同为筑基修士的三人，又有紫气门这样的大派背景，确实算得上年少有为，倒也不是闭眼浮夸、无脑吹捧。 只是这番夸赞让吃了大亏的林瓶儿有些脸烫...... “那是，那银狼就是被我所擒。”高明峰颇为得意。 “哦，少侠活捉了银狼？” 高明峰点头道：“没错，本来我打算杀了那厮，正巧被奕城仙捕衙的梅花仙子撞上，把银狼带走了。” 汪镖头点头笑道：“论起来我们顺风镖局与这野狗帮算是死敌，倒是比别人多知道一些内幕，几位既然感兴趣，那我便和你们说一说......” 第381章 大师 野狗帮并不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体，实际上任何一伙匪徒都可以打着野狗帮的名号作案，野狗帮也从不出面否认，真真假假难辨，这也是野狗帮在梁国各地看似猖獗的重要原因。 至于野狗帮的头目银狼，汪总镖头表示，银狼不是一个人，很可能是一群人。 “我曾经与银狼交过两次手，虽然都是白皮白发，功法套路也极为相似，但我确信那是两个不同的人。”汪卫泾言之凿凿。 “银狼是有人特意培养出来的，我曾在野狗帮的秘密据点看到过好几个白发孩童。” “对对！”林瓶儿补充道，“他们长大了肯定就会成为下一个银狼。” 汪卫泾点点头，毫不意外，看来他早已知晓。 高明峰问：“那这背后培养银狼的人是谁？” 白丁看向这位汪总镖头，期望他能给出个答案。 汪卫泾玩味地笑了笑，说道：“仙盟治下这么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动辄杀人夺宝，视人命如草芥的修界。如今各门各派都严加约束自家弟子，何况还有仙捕衙管着，这野狗帮却如此猖狂，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我草，我就说那梅花仙子怎么来的那么巧！”高明峰脱口而出。 做人忌讳交浅言深，汪卫泾这等老江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话点到这儿便不再说下去，反倒是向白丁几人打听起他们的遭遇...... “可不可以把你的香囊给我看看。” 林瓶儿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很配合地将香囊解下来递给汪卫泾。 汪卫泾仔细检查了香囊，还放到鼻翼下嗅了嗅，方才说道：“这香囊被人做了手脚。” 林瓶儿惊道：“有什么不对吗？” “如果我没弄错，这香囊应该被人下了汗，可以凭此一直追踪姑娘的行踪。” 林瓶儿疑惑地拿回香囊，一边检查一边自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发觉。” 白丁想了想道：“你的香囊不是落在了客栈，而是被人偷偷拿走了。” 汪卫泾点头道：“这人应该很清楚香囊对你的重要性，你肯定会回头去取，而且在路上设伏等你。” “我就觉得奇怪，野狗帮不在我们的前路埋伏，而是在师妹返回的路上动手，就像是早就料定师妹会折返。”白丁点头道。 林瓶儿更加疑惑，“可他们怎么会知道这香囊对我很重要？” “能知道这一点的，必然是你很亲近的人。” 林瓶儿想了想：“门内知道这一点的只有我的好闺蜜，金玲玲。” 白丁对金玲玲这个名字略有印象，金家自金足赤入了极乐宗之后在紫气门的地位还算稳固，只是没有什么杰出人物，所以在紫气门也就没什么话语权。 只是不知道金琳琳为什么要对付林瓶儿，而她又是怎么和野狗帮搭上的线。 汪卫泾见涉及对方派内纷争，也不再多言，当即告辞。 “我在京城余安的好友彭康对野狗帮和银狼的案子很感兴趣，你们若是去了余安可去仙捕衙找他打听打听。”汪卫泾说完拱了拱手，让人带着铁甲车离开了此地...... “我和金玲玲关系那么好，她不可能害我。”林瓶儿摇头道，“况且她为什么要害我，又没有什么好处？” 高明峰道：“也许不是金玲玲，野狗帮或许是从别的渠道得知此事。” “那这个香囊......” 蒋茜笑道：“先交给我吧，这儿是器宗，我帮你找人确定一下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林瓶儿把香囊交给蒋茜，人还是懵的，她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谁要对付她。 白丁也皱着眉头，这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 ...... 这件事既然暂时没有头绪，不如就这样先放一放。 因为与蔡大师的会面还在几天后，加上林瓶儿与高明峰一定要参加斗器大会，所以还要在器城停留一段时间。 白丁找驿所给白娟发了一封信，说明情况，要晚一些时候才能到梁国的都城余安找她。 闲逛几天，蒋茜寻来。 倒不是香囊的事有结果了，而是特意来邀请几人参加拍卖会。 器城的拍卖会每季举行一次，在东境十分有名，每次都能吸引来很多宗门修士。 白丁几人也算是有点小钱，但是和那些宗门大佬一比只能算是小虾米，拍卖会去看看热闹就好，竞价拍东西就别想了。 “我来找你是因为这次拍卖会也和你有关。”蒋茜神秘笑道。 “我？”白丁摸不着头脑，“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前几天给我的那些水晶碎片被徐大师一眼看中，当即起炉三天三夜，终于炼成一柄绝世宝剑，就在这次拍卖会出售。” 白丁没想到自己在归墟捡回来的不灭刃碎片居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我估计能卖出不少钱，你可要发大财了！” 蒋茜拍打着白丁，看起来十分高兴。 “那些碎片我送给你就是你的了，拍卖所得也该是你的。” “那怎么行！”蒋茜正色道，“你出的主要材料，我这边代徐大师收一半的炼制加工费，你理应分得一半。” 白丁推脱不掉，只能挠挠头，感慨自己财运亨通，当初的巨型灵晶，还有这次的拍卖，都属于意料之外的飞来横财。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白丁也不再纠结，在高明峰与林瓶儿的欢呼下出发前往拍卖会场。 ...... 拍卖会场位于器城中央地段，圆形的拍卖厅坐落在方形高台中央，登上高台先要走九九八十一级台阶。 上台之后，白玉石砌成的拍卖大厅犹如璀璨明珠镶嵌在方方正正的高台上，圆形的会场仅有一个出入口，由于其独特的形状和结构，这座拍卖厅还有一个别名为“方圆塔”，象征着天圆地方之意，也寓意着这里汇聚了世间万物的珍稀宝物和无尽财富。 为了维持会场安全和秩序，拍卖会常年供奉三位金丹高手，若是遇上稀有罕见的绝世珍品拍卖，还会特邀元婴修士坐镇，绝对没有人敢在此闹事。 本来需要十个灵石每人的入场费，但是蒋茜出示过徐大师的令牌后，几人便得以免费入内。 据蒋茜介绍，徐大师叫徐福，是牛钝的师父。 其人不仅是东境，就是放在整个五境都是数一数二的炼器大宗师，炼制过很多出名的法器，其中天品法器就有两件。 “才两件？”高明峰有些不以为然。 蒋茜不满道：“可不要小看了，能炼制出天品法器才能称做大宗师，而很多大宗师毕生也就炼制出一件天品法器，徐大师能练出两件可不简单。” 林瓶儿道：“可我们没怎么听过徐大师的名号，倒是蔡青蔡大师在我们南境都很出名。” “徐大师醉心炼器，为人低调，虽然在炼器圈享有盛名，但是圈外的人了解不多，你们没听过也很正常。”蒋茜笑道，“等会你们见着徐大师就知道了。” 徐大师一般都不参加拍卖会，但这次他在会场二楼的雅间等候几人到来，据说是为了见一见提供这些材料碎片的白丁..... 蒋茜推开二楼雅间房门，就看见一个阔背熊腰的络腮胡大汉，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粗布衣服，一头稻草鸡窝般的乱发。 相比之下一旁的徒弟牛钝都算是讲究人了，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哎呀呀，你终于来了！” 徐大师上前抓住白丁的手，热情洋溢地问道：“快跟我说说，你那些碎片是从哪儿弄来的？” 第382章 文物 徐大师的手粗糙而有力，铁钳一般捏得白丁双腕生疼。 白丁抽了抽手，没有抽动。 对上徐大师看似质朴实则犀利的眼神没有闪躲，半晌后笑道：“门派机密，不便透露。” 徐大师松开了白丁，点头道：“你不愿说我也不为难你，不过我大致可以猜到。” 移步到面向拍卖大厅的窗口，徐大师背对白丁继续说：“你来自南境，而南境最近最出名的事无疑是陈国舰队从陨仙海归来，这些碎片材料以前从未见过，其来源不问可知。” 白丁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尽管徐大师一副胸有成竹的口吻，既然开口相问，必然还是不能完全确定。 白丁与他不熟，也不清楚他的用意，不急于否认也没有必要承认。 蒋茜见有些冷场，推椅子笑道：“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大家先坐，边看边聊。” ...... 拍卖品大致可以分为四类，一是武器，二是防具，然后是一些如隐匿、加速、聚灵、回复等具有辅助或特殊功效的法器，再就是稀有原材料、丹药、功法等杂物。 拍卖会便是按照这四类依次登台，每次拍卖一样物品，一共进行三轮，共十二件物品。 台上的拍卖师是一位能说会道的美艳女子，专门负责解说拍卖物品，调动观众情绪。 而女子的身后还有三位特邀嘉宾，对每一件上台的物品进行点评，所谓点评当然是夸赞为主，也会指出一些无伤大雅的缺陷，他们的话仅供参考，拍卖物品价值几何还需各位看官自行斟酌。 第一轮拍卖的分别是离火长枪、金乌衫、辟火珠和沧澜海石，属于受众较广、适用范围大的精品，比较容易卖出一个好价钱，但对于真正不差钱的主，这些东西还不能入眼。 牛钝在一旁认真讲解每件物品的特点，徐大师就像考校学生的老师一样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赞许。 白丁几人认真听着，林瓶儿突然问道：“那徐大师，您的作品什么时候上台。” 牛钝答道：“老师的作品，自然是留到最后一轮。” “不过是见猎心喜，随手实验的产物。”徐大师摆摆手，不以为意道，“让我真正在意的是制造这种材料的工艺，如此细致入微的手法就连老夫也叹为观止！” “细致入微？”高明峰难以理解。 牛钝解释道：“任何物质都是由极其微小的颗粒构成，而同样的颗粒因为排列组合的方式不同，整体又会表现出截然不同的性质。” 或许是怕几人听不明白，蒋茜道：“就像水和冰，它们本质是同一物质，但又表现出不同的性质。” 白丁低头看了看手中茶杯，以御水术将茶水轻轻卷起，然后施加凝冰咒，化作一条精巧的冰龙...... 一旁的徐大师见状双眼一亮，赞道：“以你的年纪和修为，有这等神识控制力颇为惊人，有没有兴趣转投我门下做一名炼器师？” 白丁还未开口回答，林瓶儿已经抢先答道：“大师您就别想了，白师兄不会转投他派。” 高明峰也道：“这事我这个做师兄的首先就不答应。” 徐大师嘿嘿一笑，抬手将冰龙卷入掌心，掌心中燃出一团青白色雾气将其包裹...... 片刻后，徐大师收了神通。 伸手将茶杯上的冰龙拧下，放在桌案上，笑道：“一点小玩意，给你们玩玩。” 白丁提起冰龙，寒冰仿佛变作普通琉璃，不再冻手，神奇的是龙的内部却还是水...... “难道它不会化吗？”林瓶儿拿过去仔细端详一阵，好奇问是如何办到的。 露了一手的徐大师淡淡一笑：“想知道啊？拜我为师就告诉你。” 林瓶儿连连摇头，将冰龙给了早就等在一旁的高明峰。 高明峰摸摸敲敲，手暗暗用力一捏，那冰龙瞬间化作一摊水从指缝间淌落...... 徐大师笑着问道：“你们看出什么没有？” “是灵力，灵力将细微的水强行禁锢形成类似冰的表面，但灵力终究还是会散尽。” 徐大师听了白丁的话，大笑道：“不错，你不跟我学炼器简直可惜了。” “大师有牛钝师兄这样的优秀弟子就够了。” 徐大师摇头叹道：“牛钝虽擅长推演计算，却不适合我这入微的手法，你是我目前为止遇到最适合此法门的人选，真的不考虑拜我为师？” 白丁笑着摇了摇头，学过木匠手艺的他深知贪多求全，杂而不精是大忌。 谈笑间二轮过去，第三轮拍卖的首件便是徐大师炼制的长剑。 剑乃百兵之首，是最常见最受欢迎的武器。 徐大师用坚硬无比的不灭刃碎片炼制出的却是一柄截然相反的软剑。 拍卖师介绍此剑可以由操控者随意变化剑的形态和软硬，兼具极硬与极韧，且剑可封印兽灵，是一柄具有成长性的法器，虽然暂时定义为地品法器，将来也有可能晋升天品...... “夸大了。”徐大师兀自摇头道，“若无逆天神兽的兽魂，此剑不可能达到天品，即便有那一天，也不是我这个炼剑人的功劳。” 即便如此，最终这柄剑还是拍出了百万灵石的高价。 除去拍卖会的抽成，按约定白丁还能分到将近四十万灵石，算得上一笔巨款。 “其实法器这种东西，适合自己的才最重要。”徐大师评论道，“没有最强的法器，只有最强的修士。” 接下来拍卖的是一件号称能够反弹一切攻击的护胸镜，以三百万灵石被东境一大派长老拍走。 防具向来比武器要贵，虽然有所溢价，这个价格还算合理。 白丁现在就算有四十万灵石，这种拍卖也不是他能够参与的，况且东西贵到了一定程度，价格的差距远比物品本身的价值差别要大得多，等会拿着这笔钱去外边店里淘点实用的宝贝才是正途。 接着拍卖的是充能后能够进行数次瞬移的法宝，这种特殊法宝价格更加离谱，拍出上千万的高价，让白丁几人连连咂舌。 就在白丁等人商量等会出去买点什么的时候，最后一件拍卖物品上台。 这东西相比前边的拍卖品逊色不少，甚至说让在场不少人都大为失望，拍卖的居然是一块名为手表的东西。 美女拍卖官将锈迹斑斑的手表在众人面前展示过后，说道：“此物虽然不是法器，且陈旧不堪，但来头颇大，据说这是五千年前出名的异世邪教教主随身之物，与他同样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是真正的异界之物。” 第383章 会面 美女拍卖师身后的三位嘉宾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一位说当初从异界穿越而来的邪教教主除了衣物，唯一携带的物品就是这块手表，衣物早已腐朽，剩下的这唯一物品价值连城。 一位说这块手表很可能就是沟通两个世界的关键，如果能够勘破其中奥妙，便能够去到另外一个世界。 还有一位说得更夸张，说这块破旧的手表乃是时间法器，其中蕴含时间大道，是时间至强大道之一，拥有它便有可能悟道成仙...... “实在听不下去！”高明峰摇头问道，“你们器宗就不能找几个靠谱一点的托儿吗？” 蒋茜笑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这几位把气氛烘托到位了。” “就是，你看他们多卖力啊！”林瓶儿附和。 显然大多数人和高明峰持相同看法，手表这东西虽然稀奇，但对于修士来说半点实用价值没有。 可有钱人的想法就是与众不同，有两家出价，你追我赶，居然转眼就拍到了六十万灵石的价格。 虽然比起之前的法器逊色不少，但也足够让人吃惊了。 “出价的该不会是你们器宗自己人吧？”高明峰皱眉道。 “用不着，有些人就是喜欢收藏这些古物件，特别是这种有历史意义的玩意，这个价不算高。” 徐大师开了口，那就是定论。 沉默了许久的白丁突然道：“我想看看那块手表。” 高明峰闻言瞪大眼吃惊道：“你没事吧，几十万灵石就买那么个破玩意？” 林瓶儿倒是没说什么，但眼神里也满是不解疑惑。 白丁有些窘迫，理智告诉他参与拍卖不值得，可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充满了好奇心。 就好像饿了看见食物渴了看见水，忍不住就想要得到。 细细想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莫名其妙的冲动到底是来自自己还是融合的枯木，白丁已经难以辨别...... “你如果只是想看看的话，老夫倒是可以帮你这个忙。”徐大师笑道，“条件是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不用紧张，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徐大师到底是几百岁的人，虽然一副粗放老实人模样，但心眼并不差，这会儿贼笑得就像偷着了咸腥鱼的猫...... 就在这时，美女拍卖师宣布手表由二楼东边一厢房的贵客以一百二十万灵石的价格拍下。 徐大师拢了拢乱糟糟的头发，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拍下此物的人正好有求于我，想要我替他炼制一样东西，如果我开口借手表把玩两天，想必对方不会拒绝。” 白丁想了想，笑道：“那大师您尽管问，我酌情考虑回答，如果让您满意的话还请您帮我这个忙。” 徐大师哈哈一笑，“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 第二天，白丁几人就接到器宗弟子的通知，说蔡大师得空接见几人。 蔡大师与徐大师不同，不是醉心炼器不闻窗外事的人。 虽然各境器宗各自为政，表面上依然以中州为尊，所以各境分部只有副宗主，实则和宗主无异，白丁几人要见的蔡大师便是东境器宗实际上的掌事人。 蔡大师穿着一身考究便服，乌青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支精致的祥云发簪别在头顶，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神采奕奕。 “你们来了，坐吧。” 白丁几人行礼，寒暄几句后由高明峰送上宗门的密函。 密函的内容几人都不知道，看蔡大师严肃认真的表情，应该是谈的大事...... 片刻后，蔡大师放下密函，密函便自动销毁。 “你们师长还有别的交待吗？” 三人愣了愣，纷纷摇头。 高明峰为头答道：“都在密函中了，别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蔡大师微笑着点点头，问道：“你们几个是出来游历的吧，有没有兴趣到海外去转转？” “海外？”高明峰怔了怔，“不知道大师具体说的是哪儿？” “扶桑岛。”蔡大师起身道，“我们最近从你们紫气门引进了大批灵木，正是为了造船东渡扶桑，密函中有提过，若是你们有兴趣，可以一同乘船而去。” 林瓶儿与高明峰闻言十分兴奋，他们俩没出过海，自然是想随船出去看看。 但白丁深知大海的危险，出言问道：“不知道此去扶桑要多长时间，去那边又是做什么？” 蔡大师看向白丁严肃的脸，笑了笑道：“不用紧张，只是正常的文化交流，过阵子就出发，明年入夏便能返航。” 蔡大师顿了顿，又道：“当然，我也不能完全保证你们的安全，毕竟海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去不去随你们。” 高明峰大咧咧道：“我们修行之人，再大的风浪都经历过，这点危险不算什么。” 林瓶儿最近心情大好，老习惯上来，抬杠道：“就你还经历风浪，人家白师兄才是真正经历过海里的大风大浪！” 蔡大师闻言不禁多看了白丁一眼，“你出过海？是去的哪里？” “就是随海蛟帮往琼州岛往返过几次，也没什么经验。” 蔡大师点头道：“你们若是要去，不妨就留在我宗，等斗器大会结束之后差不多也快是时候了。” 林瓶儿追问：“我们也可以观看斗器大会吗？” “当然可以。” 林瓶儿十分高兴，当即道谢。 有蔡大师这句话，也就不必麻烦蒋茜了。 高明峰正高高兴兴准备离开，突然想起正事，有些尴尬回身问道：“不知蔡宗主有什么书信或是口信要我们转达。” 蔡青摆摆手，笑道：“你们去吧，我的态度就是最好的回答。” ...... 完成师门交待的任务，白丁几人如约来的徐大师的炼器房。 徐福刚好也是约的今天，叫白丁来这边让他看一看那块手表。 几人到的时候，拍走手表的那方人还没来，徐大师也正在炼器房内忙碌，牛钝代表师父接待了几人。 “你们先坐，估计还要等上一阵子。”牛钝招呼几人坐下，问道，“喝茶还是喝酒？” 白丁奇道：“你这儿还有酒？” “师父他老人家炼器的闲暇时候就喜欢来一口，所以这里常备着有。” 高明峰讶道：“喝酒不影响炼器吗？” “只要不贪杯就不影响，有时候喝酒还能带来灵感。”牛钝居然还想了想，一本正经回答。 白丁笑道：“那好，我就不客气了，也尝尝徐大师的美酒。” 见白丁喝酒，高明峰不甘落后，也讨要了一杯酒水，只有林瓶儿独自喝茶。 酒气冲人，白丁只抿了一小口，从口烧到喉咙，没想到徐大师居然喜欢喝这么烈的酒。 另一边高明峰大口下去差点喷出来，憋得脸都变了颜色。 白丁笑了笑，放下酒杯问道： “不知道昨天拍卖会拍走手表的是什么人？” “本来拍卖会的买家信息是不能泄露的，不过既然等会你们要见面，我说出来也无妨。”牛钝说到这儿，脸色居然有丝丝兴奋，“那就是号称中州第一美人，极乐上人新纳的小妾，白月光。” “原来是她！”林瓶儿讶道，“她不是我们南境出去的吗，怎么又成了中州第一？” 高明峰呛了几口茶，缓过劲来，红着脸大言不惭道：“什么第一第二，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我就不相信天下有人敢称第一。” 第384章 另一个世界 两个娇俏的侍女前边开道，后方一轻纱遮面的女子走了进来。 一身灰白的素色罗衫，淡雅如水，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绝世美人白月光。 她的身旁陪同一位英气逼人的高大女子，毫不掩饰的金丹气场震慑众人，显然是护卫一类的角色。 盛名在外，难免要接受世人苛刻的目光，不管是优点还是缺点都会无限放大。 白丁看了许久，虽不见真容，单说体态气质算得上出类拔萃，挑不出毛病。 不过老话说得好，萝卜白菜各有所好，审美是件主观的事情，高师兄说美无第一倒也不算有错...... 侍女对牛钝行礼道：“烦请牛公子请尊师出来一见。” 牛钝眼斜斜望向一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这第一美人不屑一顾，实际上眼都瞪得发直了。 “喔喔，快请坐。”牛钝反应过来，忙道，“家师吩咐过，炼器过程中不能打扰，烦请几位稍等一会儿。” 侍女皱了皱眉，明明是徐大师约的这个时间，如今却还说要等，难免有些不把极乐宫放在眼中。 但白月光已经坐下，开口淡淡道：“客从主便，既然徐大师忙于炼器，我们等等便是。” 就这样，白丁几人与白月光面对面分坐大厅两侧，相互打量。 高明峰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豪气。 白丁也收回目光，老盯着别人看实在有失礼貌，但总觉得这白月光露在外边的眉眼有几分熟悉..... 白月光身旁的高大女子冷冷扫过几人，不客气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高明峰觉得对方语气生硬霸道，有些不悦。 “我们是徐大师的客人，怎么了？” 那高大女子冷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就是在中州，也没几个人敢这样和我说话。” 高明峰倔劲上来，也不在乎对方是金丹修士，“我哪知道你是谁，再说这里是东境，又不是中州！” 翘起的二郎腿摇个不停，斜仰着头看也不看对方。 见气氛不对，牛钝忙放下手中的茶盘，介绍道：“这几位确实是家师的客人，那手表就是他们想要借去一观。” “离花，大家都是徐大师请来的客人，他们不过是好奇多看了我几眼，你就这样质问确实不妥。”白月光也劝道。 高大女子冷哼一声，原地顿了顿，突然变脸笑道：“既然都是客，现在主人又不在，不如我们亲近亲近，增进一下彼此感情。” “你当我傻吗？”高明峰翻了翻白眼，“你堂堂一个金丹大修士，和我们这种小角色有什么好亲近的。” “当然不是我。” 高大女子笑了笑，指着一个侍女道：“香香，就由你陪这位小兄弟玩玩。” 叫香香的侍女拱手领命，便笑盈盈朝着高明峰走来...... 高明峰紧张地从座椅上弹起，伸手制止道：“你别过来，你们想做什么？” 白丁也忙起身，拱手道：“离花前辈，我师兄不胜酒力，刚才无意冒犯了前辈，还请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为难我师兄。” “原来他是你师兄，我看这里就你年纪最大，还以为你才是师兄呢！”香香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又不会吃了他，呵呵呵......” 林瓶儿拦在高明峰身前，也道：“我师兄说话经常不过脑子，还请前辈......” 林瓶儿话没说完，高明峰便挤上前嚷道：“谁说话不过脑子了，不就是比试吗，我还怕了你不成！” 香香笑道：“这就对了嘛，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你想比什么？” “我们极乐宫以双修闻名天下，你说我们比什么？” 高明峰闻言涨红了脸，“这不行！” “不行？”离花冷笑道，“刚刚你不是挺勇的吗，胆敢和我叫板，现在我让人和你过几招你就说不行了？” “动手比武可以......”高明峰红着脸嗫嚅道，“那事......不行。” 离花冷哼一声，下令道：“香香，这童子鸡就交给你了！” 香香鬼魅般的身法瞬间便绕过林瓶儿，来到高明峰身后，两指在高明峰腰间一点。 高明峰返身一抡拳，香香已经退出几步远。 “比就比，当小爷怕了你不成！” 说着二人追逐打闹出了厅去，林瓶儿与白丁正打算跟上，却被离花拦住。 “放心，你们师兄不会有事。”离花笑道，“只是给他一个难忘的回忆罢了。” 林瓶儿看向白丁，白丁无奈地耸耸肩。 对方是金丹修士，要拿捏几人还不是手拿把攥，看这架势高师兄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 “手表我们带来了，既然这是徐大师的条件，那我便借给你们看看。” 等白丁与林瓶儿回到座位，白月光便开口让离花将那块手表拿了出来。 侍女将锦盒装的手表送至白丁与林瓶儿面前，白丁正欲伸手去取，白月光突然问道：“你能不能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对这东西感兴趣？” 白丁愣了愣，说了一句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我想透过它，看一眼另外一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手表虽然有不少锈迹，但还算完好，圆形的表盘上有指针和数字，让白丁惊讶的是表盘上的数字竟然和海族见过的数字一模一样。 用神识扫过内部构造，白丁大致明白它的工作原理，纯粹的机械结构，不涉及灵能法阵。 试着轻轻拧动侧边凸起，指针就轻哒哒地开始转动起来...... “诶，挺有意思的啊！” 林瓶儿的头凑在白丁头边，几乎是贴着白丁的脸在说话。 可白丁却觉得林瓶儿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周围的事物飞速流逝，变得模糊不清。 滴答一声，白丁看见灿烂星河，无数星星闪烁。 滴答一声，白丁看见几颗小球围住一个无比巨大的火球旋转绕圈。 再滴答一声，视野集中到其中一颗蓝色的小球上。 滴答滴答滴答，每一声过去，视野就会发生变化，变得更集中更具体..... 原来蓝球表面流动的白色是云，蓝色的是海，绿色的是森林，黄色的是荒地沙弥，还有凸起的高峰山脉和蜿蜒的河流，全都一目了然。 空中有飞行的铁鸟，地上遍布蛛网一般的道路，无数小盒子在道路上如蚂蚁一样列队移动。 那是城市吗？ 白丁从没有见过这样规模的城市，也没见过这样高大的建筑，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在路上匆匆来又匆匆去，转眼变天黑，又是一天过去。 万家灯火中，某个男人站在高楼顶上，抬起手轻轻拧动腕上的手表，一如先前白丁一样给手表上弦。 腕上手表的指针开始滴答转动，男人抬起头看向星空，正好与白丁的视线相对。 只见男人笑了笑，然后纵身从高楼顶上一跃而下...... “白丁，白丁，你发什么呆啊？” “我.....”白丁从恍惚中被林瓶儿唤醒，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我......没什么......” 对面的白月光却紧皱眉头，迟疑问道：“你......刚才真的看到另一个世界了吗？”